《眨眼剑》 序 言 孤竹帮大龙头紫千豪年少英俊,广施恩义,被西疆老百姓誉为“小仁公”。他率众洗劫了仇敌玉马堡后,银坝子的白眼婆莫玉纠集各路高手约战紫千豪,以定西疆控制权的归属。 孤竹帮在此决战中虽然取得胜利,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紫千豪重伤后昏死三天。 在紫千豪旧创未愈,身体亏虚之时,又传来败走的各路高手将重整旗鼓,卷土重来的消息。紫千豪决心以“主动进攻,各个击破”的策略迎击来犯之敌。 住在问心宫的瞎道士攀鹰武功卓绝,是个爱吃人肝炒大蒜的恶魔,莫玉用十付童男女的。肝收买了他与紫千豪作对。紫千豪不顾后果,吃了能暂时恢复体力的“夜猫眼”,用计消灭了这个凶煞。 回傲节山的路上,巧遇方樱,从而找到其义母莫玉。激战中,莫玉却又得逃脱。方樱归顺了孤竹帮,对紫千豪爱意渐浓。 不久,药劲过去,痛苦的反应使紫千豪几成死人。此时暗中追击的单光趁机将紫千家的两个忠勇的护卫左丹和金奴雄杀死,并残忍地将尸体新剁成碎块。 紫千豪侥幸脱险后,又在饭馆遇到了熊无极,他是图谋报复的关心玉派来打探消息的,却与紫千豪一见全。故原来,关心玉已向中土武林发了侠义帖,不日中原众高手将聚众来犯。 当紫千豪身体刚刚康复,中原各路高手果然齐集来犯。紫千豪夷然不惧,派人去下协,上写:“黑沙谷峰教!” ------------- 银城书廊 扫校 第 一 章 夕阳衔山,寒鸟归林,大地已抹上了一笔忧郁的色彩,夜风在黑暗中呼啸,听来令人柔肠百结…… 眼前的小路也显得那么的沉纷而懒散,任什么也全泛着三分神秘秘、阴冷冷,令人打从心里有不舒服到了极点的感觉。 在这种憋死人的黑夜里,小路的尽端,居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看!这条人影在这种黑夜里,竟以那种宛如在清晨或黄昏时的散步,一摇一晃,慢条斯理的前进着。 于是,慢慢的人影渐渐接近了,我们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一个黑夜散步的人儿,这竟然是一个女的,哪,那一堆技至肩胛的长发,不是女的是啥?模样儿没法瞧清,不过可以肯定是一个妙龄女郎,看上去不是十八便是十九了。 赫!这姑娘还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这是全身染满了血,把她身上衣服原有的颜色染得变成了红色,乍看之下,和穿着红衣服简直是没啥两样! 而且,微细而断续的呻吟声,不断的从她的嘴中溜出,很显然的,她受了很重的伤…… 只是她的步态踉跄极了,好几次险险的又倒了下去,很显然的她是在艰辛已极的挪动着她的一跬半步,而且不时的回头张望,样子显得很仓惶,这,不难使人猜想到她脸上的表情除了痛苦之外,嗯,还有一股深深的恐慌……很明显的,她有着很大的疑惧——深恐后面有人追赶她,而这追赶她的人很可能使是使她受伤的人。 如此,可以断定她是被人追杀了,谁?是谁?这样狠心的对待一个女人对待一个很可能是一个很标致的女人——至少她的身材,身型,就是一副罕见的美人轮廓。 “他奶奶的!想不到我‘艳屠煞’一时大意竟吃了那狗操的‘金银帮’鬼子的瘪!” “浴血女郎”似乎是疲惫非常,吃力的稳住脚步,艰难的回首张望了一下,见后面并无追兵,一片静悄悄的,像是放下心的拭了一下额角的汗珠和血水,胸前如浪起伏的气喘如牛,语音恨恨的自语道:“妈的龟蛋,祖奶奶总有一天叫那些龟生的杂种全给死绝!” 然而就在她转过头正想启步的时候,背后忽然出现十几条人影,那些人影来得好快,不过眨眼工夫,便欺至“艳屠煞”身旁:“姓明的!你认了吧!今天你插翅难飞,还不给你爷站住!” 来人清一色的是男的,个个身材魁梧,尤其每个人都长满了浓森森的虬髯,乍看之下,活像个山野里跑出来的“黑猩猩”。 但见每人身穿素色紧身劲装,下着黑色统鞋,头绑深色头巾,肩后背着一把刀,但为首四人身着红色大袍,背后皆书写着一个像头般大的“兽”字,腰间悬着一柄大钢刀。 一个看上去满脸皱纹,岁数无法使人估计得太低,约莫有六十开外吧,似乎他就是这堆“猩猩”的头头,只见他仰首嘿嘿笑了两声,呵,那声音,实在叫人很难相信是从人身上发出来的,说真的,和猪叫的声音简直是没两样。 笑完之后,只见他像是猪毛似的胡子翕了几翕,根本看不清他的嘴在动,一串听了叫人便想掩耳的声音从他这位老兄口中发出:“妈的你这骚娘们,中了本帮的‘绝命丹’,还有恁大的骚劲跑这么远,现在你这臭妮子可黔驴技穷没戏唱了吧!” “姑奶奶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些小乌龟头——‘金银帮’里头的‘四兽舵”’。 “艳屠煞”起初像是吃了一惊,但随即冷冷一笑,咬了咬牙,一副目中无人的回道:“龟儿子你们来之前,可有向佛祖烧两根香?凭你们这些零星角色想摆平你家祖奶奶,呵,可不是睡昏了头吧,要不便是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啦?” 嗅,这妮子可真狂,想不到在她受创之时,而且又是大敌当前之境,竟是如此大言不惭,看来还真不简单呢!至少这份“傲气”就叫人心折。 “哈哈……。” 那发话的老头子闻言一阵大笑,笑得两肩一耸一耸的,那样子好生得意,仿佛一个醉汉娶了一个美娇娘般的那么得意,半晌才停住笑声,眯了一下三角吊眼,这才又舞动他那丛“猪毛”似的胡子,说道:“明敏秀,不错,老夫承认你这‘艳屠煞’的招牌足可摇撼江湖,震荡武林,但是,你他妈的臭婊子,可也知道你爷‘千手神猿’于阿元的万儿么?嗯,是不?老夫再窝囊,自信对付一个无缚鸡之力的野丫头还算称手,你,相信么?” “相信!当然相信,姑奶奶为啥不信?是不?老骨头,老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你这即将入土的老王八,我‘艳屠煞’当然不会小心眼的去否认它。” “艳屠煞”傲慢的耸了一下肩,牵扯了一下满是血渍的唇角,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而那狂傲又冷冰的语音就从那齿缝里吐出:“孙子,摸摸你的脑袋吧,别以为那颗乌龟头水远属于你的,呆会,嗯,就要搬家了!” 这话真是尖酸刻薄至极,语音一落,那些“猩猩”们气得脸都变了色,尤其是那叫“千手神猿”于阿元的老家伙差点就没被气得翘辫子! “我操你奶奶的小浪货!” “千手神猿”翻了翻三角吊眼,气呼呼的吐骂道:“‘大爷如不是为了要活捉你,叫你这贱货吐出诈去的本帮三万两纹银,你呀,十个小浪货也早就毙了!” “嘿!无赌不诈,亏你儿子有脸说出来!” “艳屠煞”得意的冷哼两声,睨了下乌黑的眸子,不屑的嗤笑一声,冷冷说道:“你们‘金银帮’是武林当今最大的赌馆,表面上蛮有她妈的那样子不诈不欺,公正无私,其实哪,骨头里的鬼域伎俩,一切脏名堂多得是,咱姑奶奶是技高一筹—一黑吃黑!你们应该大方点,鼻子摸一下,夹着尾巴滚,想不到竟厚着脸皮用药物暗算你姑娘,并且围攻本姑娘,真是无耻到家呀!” 语音停了一停,“艳屠煞”不知是伤势问题,还是故意装出狂态,用力哼了一下,重重的喘息了一声,接着说:“其实你们说姑奶奶诈赌,完全无凭无据,事实上还不是输不起? 喷,真小气到家,区区三万两纹银,不过是一个零头哩!” “妈的格老子,你丫头简直说得比唱的好听,三万两纹银老夫十年他都没此数的一半哩,你他妈的还说是零头,你是拿别人的钱财,当然不知心痛!” “千手神猿”睁红了眼,似乎气怒非常,说到未后竟咬牙切齿:“说。那些钱放在哪里! 如你愿归还此数本帮可一笔勾消!” “老大,省得和那骚货噜嗦,拿下押回总部,请帮主发落,到时哪怕她不吐出来?” 立在“千手神猿”身旁的一名虎眼大汉似是显得不耐,张口催促着道:“这臭妮子虽是了得,但中了我们的‘绝命丹’,再加上咱哥们送给她的彩,早就是骨架子了,老大,咱不必顾虑啥的,拿下交差吧!” 那厮性子显然很急,话音停一下,不待“千手神猿”有所表示,蓬首一转,两目一瞪,阴阴注向“艳屠煞”,冷声嗤道:“‘艳屠煞’,你别猴孙不知屁股红,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今天,你爷便叫你尝尝囚禁的滋味……” 话声微顿,旋即转为冷煞:“弟兄们,哪位愿抢头彩?” “属下林雪领偷!” 一阵宏亮的声音甫落,一条硕大的身子嗖的一声,如雷般的激射而起,而射起的一刹那,一声清脆的兵器脱鞘声扬起,只见一道银光接着漾起,如毒蛇吐信般的卷向艳屠煞的头项!“来者死鬼也!” 轻轻一笑,笑声充满轻蔑,自大,艳屠煞冷冷嗤了一声,在她的“也”字方不过滚出舌尖,整个娇躯忽然一提,令人匪夷所思的朝空蹿起! 于是,林雪的那一刀,就差那么一滴滴的,一点点的,从“艳屠煞”红色粉绣鞋底儿擦过……“孙子,奶奶帮你改一个名吧——淋血!” 林雪那把钢刀的银光仍然在空中闪耀着,换句话说,他使出的那招还未用尽,他的耳膜已被一阵冰碴子似的语音震荡,他的眼膜已被一阵比他更迅速,更闪亮的剑芒所逼刺,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当“艳屠煞”娇且小的身子翻飞在空中的时候,一把剑几乎是劈至他脑门的剑,从她腰间一只精细玲珑的剑鞘里跳出! 他大骇,他立即知道自己应该闪避,但这闪避的字眼不过是一个很薄弱的念头,念头和行动有时完全是两回事的。不是么,那闪避的念头仍在林雪的脑海打转,一声清脆的“咔喳”,已隆重的否认了他的意念! “哎哇!” 一股热烘烘的鲜血,以及一道白哲哲的脑浆,仿佛喷泉似的,随着那有如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几乎是同一个时间扬起! 那脑血,喷得好高,然后缓缓落下,嗯,就像是万花烟筒似的,好美丽哪,那哀号,传得好远,然后渐渐消夫,嗯,就像是鬼魅的悲鸣,好恐怖哟! 林雪,可怜他老兄可真成了“淋血”,原来大大的脑瓜子,不过剩下了半片,仅剩的一双死鱼眼,瞪得好大,仿佛在寻觅他那已不知飞到哪儿的半边脑袋,像是那么不甘心,林雪紧握着钢刀昂立不坠,但尽管他不甘心,一阵疾风,把他吹得咚一声,往后栽了下去,连声“再见”也不说,径自向阎王讨“头彩”去了。 那些“猩猩”们,不,是说一旁“金银帮”“四兽舵” 的仁兄们,显然是愣住了,当然,他们见过杀人,而且也杀过人,决不是被林雪那副“死相”所愣住,问题是那妮子“艳屠煞”,她,她一个受重创,毒药与刀伤之躯,竟然那么轻描淡写的便把林雪给干掉! 林雪,在“四兽舵”里,除了四位舵主——大舵主“千手神猿”于阿元,”二舵主“黑猩猩”易次融,三舵主“魔豹”东长春,以及四舵主“追风虎”桌发贵之外,武功便算是他最行了,在武林中虽不是顶尖高手,但也小有名气,不想竟一个照面便如此窝囊的成了一副臭皮囊! 没有错,“艳屠煞”在江湖上是脸炙人物,武林中人见了她即使不打揖也要作恭,但是此时的“艳屠煞”在一个时辰前即中了“金银帮”“洛阳堂”大堂主“赛孔明”武有禄的计谋,服下了“金银帮”扬名武林的独门毒药“绝命丹”,而且还吃了“赛孔命”与二堂主“青叶子”竺焕发,三堂主“隐冥郎君”邱了在等人的围攻,而且蒙上不轻的外伤。 虽然当时“洛阳堂”被“艳屠煞”逃脱了,但“绝命丹”的药力不过是短短的两个时辰便发作,必定使“艳屠煞”全身腐烂而死,可是此时的“艳屠煞”和往日的“艳屠煞”并没有两样呀! 依然是那么的凶,那么的狠! 这无怪乎“千手神猿”要呆住了,当他受命擒捕“艳屠煞”的时候,满心认为稳操胜券,不过是一种轻易如折枝的任务罢了,但,事实摆在眼前,这并不是唾手即得的好差使,不是么?地下便已躺下一个自己的人了! 风,依然烈烈的吹着,狼狺声,依然继续的传来,而那堆“猩猩”们,依然呆立着,那模样,嗯,就像是一堆木头人。 五尺外的“艳屠煞”也静静的站着,噢,不,应该说是“倚”着,一把几近两尺来长的长剑,此刻被她抵在地上,而她上半个身子的重心便放在剑柄上,风,掀起她的发丝,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上的表情,但从她起伏如浪以及急促的喘息声,显然她是趁这空间,在调息她胸中如黄河波涛的气息…… “‘艳屠煞’,你,你没有中本帮的‘绝命丹”?” 重重的喘息了一声,一阵冷风刮过,“千手神猿”感到背脊一阵凉嗖嗖的,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声音有些变调的说道。 轻盈的笑了一声,笑得好悦耳,就像是银珠滚盘似的,但那里头却又充满了讥讽,“艳屠煞”明敏秀傲悍的耸了一下两肩,鄙夷的说:“老龟孙,你敢情是瞎了狗眼,你娘要没吃下那玩意儿,现在还有你站在这里发愣的份呀?我说呀,‘绝命丹’两个时辰便叫人翘辫子,姑娘正愁找不到捞本的,想不到你们竟自个儿摸上门来,呵,这就是天堂有路你他妈的不走,硬往冥府路上撞!” 深深抽了一口凉气,“千手神猿”难辛的翕了翕那嘴边的胡子,声音变调的幅度比方才更大:“你既知两个时辰必死,那你留着那些银子做啥?你干脆说出银子藏在何处,说不定我们帮主胸怀大量能给你解药呢。”” “是么?” 冷冷的一撩眼皮,明敏秀皮动肉不动的撤了一下唇角,冷冰冰的说了一声。 “我们绝对不会食言!” 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千手神猿”见有“转圜”的余地,赶着忙说。 “哎!” “千手神猿”话音刚落,明敏秀忽然间哼一声,娇躯微微摇晃了一下,只见她双手抵着胸口似乎是痛苦难当。 “老大,那妮子已是强弩之末,咱一起上去把她逮住吧!” 立在“千手神猿”身旁的虎目大汉见状,连忙张口说道。 “你,就是‘黑猩猩’吧?为啥尽在放你他妈的马后炮?有种的,何不放马过来?看看你家明奶奶能不能把你这酒囊饭袋变成臭皮囊一个?” 虽是喘着气,但明敏秀有恃无恐,冷冷的撇着嘴唇说道。 一双虎目迅速荡过了一丝惊惧,“黑猩猩”感到喉中有些窒碍,艰辛的扯了一下喉结,噢,“艳屠煞”,她是太厉害了,平时他便对她畏惧如鼠,现在又亲眼看见她摆平一个人是那么“轻松”,他开始觉得开口触怒了“艳屠煞”是一项绝大的错误,他想退缩,但是,在这么多部属之前,他能吞下这口鸟气么? “贱货!你道大爷不能超渡你?” 在无法砸破自己“面子”的压力下,黑猩猩抉择了拔出自己兵器一途,借大的身躯随着“猴”急跳墙的语音,陡地平飞而起! “到阴司之时,别忘记告诉阎王明奶奶就是送你上路的人!” 事实上,就在“黑猩猩”腾起身形的一刹中,显然“艳屠煞”已比他更快,就在那一刹那里——黑猩猩的刀锋堪堪的从“艳屠煞”身旁滑过时,“艳屠煞”已停在半空了,仿佛原本她就驻在半空里似的,以致“黑猩猩”的一招九式竟然全部落空! 但只见“艳屠煞”像一团虚无的影子,那么轻盈的,而又是那么危险的穿游于“黑猩猩” 有如天罗地网的刀幕里。 “黑猩猩”易次融,“四兽舵”的二当家,其人原本边塞之人,早于二十年前便入中原,已完全汉化。 二十年来仗着一把尺八长弯刀纵横江湖,微有薄名,于三年前“金银帮”创立之时被网罗于麾下……但尽管如此,此刻的他,实在不是“艳屠煞”的对手,不是么?至少有二十招已经过去了,“黑猩猩”甚至连“艳屠煞”的衣角也没沾着。 众人心头委实震骇极了,他们实在不敢相信翻飞的“艳屠煞”是一个受伤的人,真的,“艳屠煞”那矫健的身形,简直就像没受伤哪! 一颗颗汗珠缓缓自“千手神猿”的额角沁出,一丝诡秘滑过他细小的瞳孔,“千手神猿” 显然要来个“无毒不丈夫”,陡然张口大喝:“弟兄们,大家上!” 语音来停,当先射身而起,紧接着“魔豹”东长春,“追风虎”臬发贵也弹足拔跃而入,十名左右的黑衣汉子也皆亮出肩后的钢刀,先后扑向一艳屠煞”! “你们这些没脸皮的!” 像是惊惧,“艳屠煞”愤愤的怒叫一声,只感四周陡然欺上一片人影刀芒。 “‘艳屠煞’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千手神猿”一见明敏秀的身形被逼得一窒,心中暗暗的欢喜。 “艳屠煞”并非他想象的那么厉害,口中得意非凡的发着话,手中的兵刃——一只又细又长看起来像钻子的长剑,毫不容情的向明敏秀的要害戳下…… “他娘的大头仔!” 明敏秀正避过“黑猩猩”击来的招式,忽又见“千手神猿”冷冷的一剑戳来,连忙又赶着跳开,显然她是没料到“千里神猿”会群集而上,只见她被逼得团团转,飞腾的身子,已很明显的呆滞了下来了。 方才“黑猩猩”单挑明敏秀占上风,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把“黑猩猩”摆平,但是“千里神猿”虽被她方才露出弄平林雪的一手所震慑,在所谓的狗急跳墙之下,只好扯下武林规矩,以多欺少,以众压寡了。 于是战局明显的逆转,明敏秀不仅居于下风劣势,而且岌岌可危,已是困兽之搏… 事实上明敏秀早就料到“千里神猿”会来这一手,要是在平时——不受伤,不中毒的境况下,纵是十个“四兽舵”,她自信早把他们送至黄泉路上去了,但她仍想“唬” 走“千里神猿”,是以一上手之时,便凝聚体内所有精纯之力,全力摆平打头阵的林雪,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而“千里神猿”显然也是被她这手所慑住,但坏就坏在“黑猩猩” 身上,也怪她逼得他太急啊! “哎!” 一声痛哼滑自明敏秀的口际,当她刚刚让过“魔豹”从斜里劈来的一刀之时,身侧“追风虎”的剑尖已刺入她的左臂,但只见一道血箭随即喷涌而出…… 但“追风虎”的那一剑显然是不太够份量,明敏秀只踉跄的晃了一下,并未就此倒下,即使如此,明敏秀已是身负重创之人,又焉能忍受得住? 在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念头打转下——明敏秀连忙张口说道:“你们住手,姑奶奶愿意吐出银子!” 语音甫落,“千手神猿”等人皆停下攻势。 “小骚货,你终于识相啦!” “千里神猿”得意的嘿笑两声,兵刃回鞘,冷冷的瞅着摇摇欲坠的明敏秀。 “姑奶奶认了!” 像是无奈,明敏秀痛苦的捂着血流如注的左臂,身躯良跄的晃了一下,气喘如牛的说道。 悠闲的踩了一个步子。 “千手神猿”道:“说吧!三万两银子放在何处?” “在,在……” 语音像痛苦的哼声,明敏秀不知是毒药的发作,或是刀创的痛苦,抑或过份疲乏所致,艰辛的吐了一声,身形忽又一阵踉跄,差点儿没仆倒于地。 “你他妈的格老子!” 一声暴喝,“黑猩猩”不可一世的张开喉咙,粗声道:“说!银子放在哪里!?你他妈的再吞吞吐吐,爷就让你?37篮蟛桓以僮鋈说乃婪ǎ ?br> “银子,在少爷这里!” 暮然,一阵冷冰冰的语音接上了“黑猩猩”的话尾。 “什么人?” 猛地一震,“追风虎”转向发声的左侧树林里怒喝道。 “别急,来啦。” 轻笑一声,树林里头陡地霍然一声,电闪出一条人影。 噢,那身法。快极了!快得叫“千手神猿”等人全是一愣,那“来啦!”不过方传至他们的耳鼓,他们的瞳孔仿佛不过是一闪,一个人,他们没法看清面貌的人,已然俏生生的站在明敏秀身旁。 “千手神猿”的心房猛地如鼓乱撞,哆嗦不停,嗯,如果以轻功来衡量一个人的武功的话,那么来人的武功实在是已达到天下无双的至境。 “伙计,放心,一切有我哪。” 温文儒雅的,来人朝明敏秀柔声说道。 “是你,真,噢…·” 语音带着绝大惊喜的颤抖,明敏秀睁大了眸孔,彷佛是惊喜过度,娇躯忽地像风摆残荷似的,笔直的倒向来人的怀里。 来人一把抱住明敏秀的腰部,挟在腋下,显然明敏秀是与来人素日相识,一见有帮手,心头大大欢愉,而正巧熬不住所受的内外伤,一下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你是他的什么人?” 定了定神,“千手神猿”跨前一步,冷声喝问,现在,他大略的可以瞧清来人,个子高高的,颀瘦适中,身着银白色贴身劲装,面目看不大清楚,不过样子似乎是蛮帅的,而且年轻得很,似乎不会超过二十五六岁。 “哎呀!可怜,你这呆乌龟竟连你家少爷也认不得,你还想在江湖上闯个蛋呀?” 语音始终是那么温柔悦耳,但语意却始终是那么尖酸苛薄,白衣少年潇洒的踱了一个方步,夜风掀起他头上的白色的纱巾,唇角缓缓漾起一丝笑意,笑声说道:“乌龟,睁大你的狗眼,瞧瞧你家少爷是谁,别到地府时,连是谁使你龟头搬家也不晓得,那,才可怜哩。” “你——你是‘鬼见愁’邵真?” 一声含有大多恐怖的惊叫,陡地蹿自“千里神猿”急起猛落的喉咙里。 “妈——‘鬼见愁’!” 仿佛晴天起了一个霹雳,那身后的黑衣大汉竟然像见到吊死鬼般的嚎叫起来,即连“黑猩猩”、“魔豹”和“追风虎”,也皆暗地里打了一个哆嗦,嗯,他们的脸上,已蒙上了一片死灰色,那死灰色里揉合着恐惧惊悸以及死亡的绝望! “啊!总算你娘没白生你两个眼睛。” “鬼见愁”,多刺耳的外号,但那少年事实上正眨着眼说话:“啧,想不到少爷不过小别江湖半载,竟然你们眼生起来了,这如何了得,而你们竟敢暗算少爷的伙伴,‘千手神猿’,你老实说该怎么办是好?” 胸中像是猛然被人用力捶击了一下,“千手神猿”只感胸口一阵问痛,这门痛使他的脑意识加快了旋转,快得使他想昏迷过去。 噢,那不会是真的,站在他眼前的少年,一个看起来像是斯文儒雅的美少年,真的就是令人闻其名而股栗,见其人而胆裂的“鬼见愁”么? 他知道,天下人都知道:“鬼见愁”与“艳屠煞”同飞共宿,纵横江湖已有多年,天底下的人,一有谁敢去惹他们? 只是,半年前“鬼见愁”忽然只身前往关外,独留“艳屠煞”于中原,于是传言纷起,谓两人已翻脸仳离,破镜难圆。 鉴于此,“金银帮”才敢向“艳屠煞”下手的,可是,可是眼前的情景,证明了一切谣言错了。 艰辛的咽了一下唾沫,“千手神猿”竭力的想使自己镇定下来,但他失败了,他开始感到自己的两腿在颤抖,他努力的想使自己说话,可是他没有成功,他也发觉自己的两排牙齿在打颤,颤得好响,他能听到格格的声音…… 噢,就这样子,那些“猩猩”们可怜的就像一个个乌龟孙子——他们呆立着,像一根根的木头人。 实在令人很难相信,方才他们还气盛焰旺,不可一世的啊! 俄顷,“鬼见愁”邵真轻轻的咳了一声,那咳声,虽是轻轻的,然而对那些“木头人” 来讲,不啻是死神的宣判。 一抹淡淡的微笑,在邵真的唇角浮起,虽是那么轻雅” 的说着话,可是细看之下,有着数不清的凌傲与狂妄咧。 “你们,不是要银子么?那,就在少爷这里,问少爷要吧。” 一片静寂,鸦雀无声的,那些汉子仿佛已入了忘我之境,他们不会说话,他们甚至忘了他们是干什么来的哪。 可以看到的,是一阵阵的喘息使他们宽硕的胸膛在做着无规律而显得杂乱非常的起伏,起伏…… 抿了抿嘴,邵真俯下头凝视昏迷不醒的明敏秀,他可以清晰的感到她的身子在微微的抽搐着,一丝焦灼滑过他的眉宇,眨了眨眼,邵真语音冰寒道:“今天,算你们烧了香,拜了佛,回去吧,回去向祖宗牌多叩两个头,求求保护你们脑袋子的完整,别以为少爷慈悲,过了今天,你就不能再见到少爷罕有的菩萨心肠。” 两只瞳孔陡地睁大,那喘息更加急促,“千手神猿”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颤抖的语音夹含着大多的惊喜:“你,你要放我们走?” “是的,回去好好享受你那并不会是很长的日子。” 像是极端的不耐,邵真冷漠的撒着嘴道:“但是在少爷这句话讲完时,你们之间有谁没移动脚步的话,嗯,那么你们将永远走不动了……” 噢,那个“了”字方不过滑出邵真的舌尖,那些“木头椿子”忽地像一只只的冲天炮,蹿得好高,这动作,好生矫捷,好生灵活哪! 不过眨眼功夫,道路的尽端已见不到“千手神猿”等人的身影,只留下一股浓深的仓惶,以及一股深切的庆幸,嗯,还遗留下一股股的窝囊与狼狈…… “伙计哪!你真个不中用,竟被那些零星的杂碎摆了一道,要不是少爷来得快,你已是阎王的座上客啦。” 眨了一下眼珠子,邵真俯首瞥了一下揽在手上的明敏秀,耸着肩自语道。 话声一停,身形猛地如苍鹰似的拔起二十余丈高,然后轻巧的回了一个旋,像一只大鹏般的射向远际,瞬眼工夫已不见踪影。 不知何时,风停了,狼狺犬吠声消失了,十五的满月悄悄的探出云端,柔和如银的月光暴泻了下来,重新给大地光明,生机,然而却驱除不了方才的腥膻。 路中央的那具尸首,依然直挺挺,僵愣愣的躺在那里呀,死亡的恐怖又岂是那雪白的月光所能遮掩! 邵真把明敏秀背负在身后,展着那叫人眼花缭乱的顶绝轻功,像一道急坠的流星,快得无法再快的奔驰着。 半炷香时刻,他已走完了这条平坦的道路,开始迈上了一条斜斜的羊肠小道,然而这崎岖的山路,对他仍似是平地一样,飞奔之势,依然是那么快,就像是一条脱缰之马。 地形开始很明显的高耸起来,这是一座山,一座高峻挺拔,峰入云霄的大山,其间只有一条小得像鸟道的石子路,路面布满春笋般的石子,越发显得道路的崎岖难行,尤其两旁黑压压的森林,几乎遮住了全部的月光,看起来是那么的阴森恐怖。 然而邵真却是一刻短短的停留也没有,已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一颗颗豆子大的汗珠,开始在他宽敞的额角出现,不知是他已感到疲倦,抑或担心明敏秀的伤势所致? 万仞的山峰,已被他抛下大半截,密集的森林已全被他甩脱,倏地眼前豁然开朗,一条五尺宽底下铺有大理石的平坦路面,直得像条带子似的向左侧山腰伸去。 抹了一把汗,没有停留,邵真的脚步更加快速,不到弹指工夫,这条足有三十来丈长,两旁种植着数不清的红花绿叶的通道,已被踩完。 于是,一座虽不很大,但也不很小的楼阁历然映目。 借着膝胧的月光,那屋里给人的第一个印象是美极了。 碧绿色的阁顶,配合着朱红色的楼墙,是如此地精美华丽,竟然瞧不出一丁点的俗味,尤其两扇红色大门前,两棵高且大的柏树,傲然驻立在一片绿茵如毡的草地上,予人一股鹤立鸡群,超然脱俗的直觉。 再且屋宇的两侧丛生着数百来株的枫树,已是半红的枫叶,随风仰偃,啊,那韵味,简直就是抹上了一层诗意哪。 对那—一美得像人间的仙境,邵真连瞥眼一瞧也没有,微微喘息了一下,抡起拳头便在门扇擂下:“娘,开开门,真儿回家来啦!” “哥哥。您终于回来了!” 屋里头的人反应好快,那娇滴滴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夹含着许多讶异与惊喜,紧接着一撮光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出现。 “呀”的一声,紧闭的门被打了开来,一条娇小玲珑的身躯现了出来,嗯,是女的,模样儿挺是不错的,但只见她姣美的脸蛋充满无限的欢愉,高卷的秀发依然端庄纹理,显然是入睡不久。 “小珍,快去把娘唤醒!” 急急的跨进门槛,邵真向那名少女吩咐道。 “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红如樱桃的小嘴张了张,如星的眸子掺满了大多的惊异,俏龄少女似乎才发现邵真背后的血人,一时之间竟然愣在那里,吃吃的问。 “我的朋友受了伤,桂珍!把她抬到你房里去,打盆水帮她擦去身上的血渍。” 邵真喘着气息叫道。 “哦——” 轻哦了一声,邵桂珍眨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仿佛如梦初醒,连忙过去,接过满身浴血昏迷未醒的明敏秀…… “真儿,你这么晚才回来?” 正在此时,一声慈祥苍老的语音响起,右侧厢房踱出了两名素衣老者。 “爹,娘。”邵真忙不迭趋步上前,双膝跪地,恭谨的朝两名至少也有五十岁的老者拜下。 两名老者看起来红光满面,和谒慈祥,给人一股亲切可人之感,显然他俩便是邵真的双亲。 “咦,真儿,那是谁?” 邵母正想扶起邵真之时,忽见邵桂珍抱着一名看似奄奄待毙的陌生人,吃一惊,张口问道。 “她是怎么了?” 邵文也惊声问道。 邵真道:“爹,她是真儿的好友,受了暗算,我把她带回家里来医治的。” 站起了身子,邵真转首向邵母接着:“娘,她受了严重的刀创与毒伤,真儿请求娘为她一治。” “这还待你说么?” 急急的走到邵桂珍脸前,邵母查看了一下明敏秀的伤势,脸色一变,低呼道:“快,珍儿,快把她抱至房里,她的伤势不轻,慢了怕不好。” 显然是很急迫,邵母话落一半,一把抱过明敏秀,促声接道:“珍儿,你快到丹房里把‘回生散’拿来!” 不待邵桂珍回答,便急急入厢房里…… 邵桂珍也手忙脚乱的拿药去,接着又端了一盆清水于是乎,邵桂珍母女俩便在房里头为明敏秀诊治。 邵真父子是男人,只好被摒弃于门外了。 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邵真微蹙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显然他已放下了心,扭了扭脖子,开口说道:“爹,幸好娘她老人家精擅医术,否则真不可想像。” “谁说不是。你娘自小便从你外祖父学习医术,天底下之人,谁不知道她的名号—— ‘女华陀’?” 打了一个爽朗的呵笑,邵父面漾得意之情,显然深以有此贤妻为傲,拂了拂颌下的短须,邵父在一张檀木椅坐了下来,转动着眼珠,望向邵真说道:“那女人是否便是名噪江湖的艳屠煞明敏秀?” 像是一窒,邵真舔了舔唇角,呐呐的道:“爹,您老人家怎知道?” “呵,你未免太小看为父的了,真儿,你以为我退隐武林,便不知江湖事么?” 邵父眯着两眼,笑着说。‘摊了摊两手,邵真也坐下身子。 “其实我才没空理那武林之事呢,只不过你与她两人的名头似乎来得响亮一点,对不?” 邵父望着爱子说道:“那传言,哦,是说你俩在江湖上双栖双飞,是否真实?” “爹,您知道人总是有一个通病,尤其那些吃饱饭无事干,专管别人闲事的俗人,总是喜欢加油添醋,画蛇添足,仿佛他们不这样,就会对不起自己似的。” 耸了一耸双肩,邵真微露苦笑道:“我和她的关系绝对是纯洁的,不过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罢了,爹,您不是说过,在江湖上闯,一定要有知心,能同受甘苦的朋友么?她便是真儿共生死的朋友。” 朗声打了一个呵呵,邵父似乎是很信任他的爱子,微笑着道:“真儿,并非你一回家门,爹便与你唠叨个没完,事实上,即使是你俩人如传言所说,爹也不会反对,感情之事么,两心相悦,两厢情愿便可,何况你又非小孩子,你当可自主自个的终身大事,谁也管不着。只是,你娘她呀,可就不是这样了。” 微微一怔,邵真问道:“娘她老人家又怎么说呢?” “其实你娘也没如何说。” 唇角始终露着微笑,邵父又道:“你知道她是守旧了一点,她总认为男女之间,只有爱情的存在,而没有友情的存在……” 说至此,顿下语音,两眼凝深的注视了一下邵真,仿佛要看穿他的心底,然后才缓缓接着道:“只是那传言把你们渲染得太过份了,真儿,你能不能解释你们响当当的名号—— ‘鬼见愁” 与‘艳屠煞’,这,意味着大多邪味儿,是不?” 轻舒的笑了一下,邵真道:“爹,您定知道‘立德务滋,除恶名尽’这话儿,昔日您也是武林中人,您一定知道江湖上人心的险诈,尤其是那些宵小之辈,心之毒,计之险,尤比猛虎毒蛇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付这般人,如果讲仁义道德,不就是替自己掘坟墓,爹,您以为然否?” 邵父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当然,爹,您会说人性本善,并不须要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不错,这种人只须略施薄惩即可,但对某种人讲迁善改过,徒然令他们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用尽一切无耻的方法,不择手段的向你报复罢了……” 润了润两唇,邵真接着道:“这,不是自掘坟墓是啥? 真儿与明姑娘的见解是相同的,虽是出手过重,但这些都是该杀的人,是的,我俩的外号显示着残酷,毒辣,险狠,但这只针对着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是如此,除此之外,真儿可把心自问无愧,并没有做出悖天理,伤地义的不法事情!” “知子莫若父,为父的当然相信你。” 轻轻地颔首,邵父抚着短须道:“嫉恶如仇是富有正义感的表现,但每事得探讨它的因果本末,如果求之心切,错杀无辜,那良心的自责并非你所能招架的了!” “孩儿谨记父训。” 脸上一片肃穆,邵真恭谨的道。 “得了,为父的并非板着面孔说教。” 话题一转,邵父关注的接着:“你行走江湖的日子,头尾算来有四年啦,在这一千多个日子里,武林中的一切风险,相信你都经过,这四年里,为父交待你的事儿,办得怎样了?”“孩儿赶着回来就是要告诉您老人家这件事的。” 邵真沏了杯茶,恭顺的端给邵父一杯,然后自己轻呷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道:“孩儿一步入江湖,便着手查探‘九指血煞’,但历三年都毫无头绪,直至半年前,孩儿才听说那厮藏于西疆,于是真儿便只身出塞,深入荒漠,经过三个月来的查访,总算有点眉目了……”邵父神情一片肃穆,凝神倾听着没有接腔。 “但,爹,您知道那厮在十七年前干了那事儿之后,便一直隐名埋姓,蛰伏江湖,真儿虽能知道他隐于西疆,并且也找到了三个如爹所说的,缺了左手尾指,非仅如此,他们也皆是中原汉人,年岁也差不多,五旬上下的汉子,一时孩儿竟搅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九指血煞’。” 邵真凝着脸色,继续说道:“爹您又说过,定要让小珍手刃仇人,孩儿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便不动声色的赶着回来……” 话语至此,房门忽然打了开来,只见邵桂珍捧着一堆血衣走进来。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 二 章 邵真立即停下谈话,与邵父互望了一眼,递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妹子,可忙坏了你哪!” 邵真笑着招呼道。 “还用说?哥,怎么搞的.一去就好几年不回来,一回来就带了一个血人,吁,可没把我吓坏了!” 邵桂珍噘着小嘴儿,淡绿色的罗衫沾了不少的血渍,两只水汪汪的眸子溜转了一下,姣挺如玉雕的琼鼻皱了皱,那模样儿,好生娇俏哪。 听言之下,邵真父子一阵轻笑。 立起身子,邵真体贴的把茶杯送至邵桂珍唇畔,笑着道:“妹子,别生气,为兄的向你赔个不是,下次我不会再带回来一个血人了,嗯,带回来的将是一个又挺又帅的美男子,你丫头便不会怪我了对不?” 邵桂珍正俯首暖着邵真手里的茶,那副情景,写满了手足之情,一听邵真的打趣,两边吹弹得破的粉腮子倏地泛起两朵红云,娇羞无限的啐了一声,邵桂珍白了一眼,表情恨恨的跺了一脚,又娇又嗔的道:“你呀,比以前更会欺负人了,哼,早知道我才不日夜盼望你回来呢!” 说毕,扭着那盈盈可握的水蛇腰子,轻盈的走入内房里。 “小珍几年不见,长得更妩媚,更可人了。” 望着离去的纤柔的绿影,像是有所感触的,邵真轻轻耸了一下肩,哺哺自语着。 “谁说不是?你娘差点就没把她疼入骨髓里去了,简直就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哪。” 邵父试探着说,唇角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眸里漾着怪异的神情望向邵真。 “自从你离家之后,那丫头成天嚷着要找你去,可把你娘给吵昏了头哪。” 怔了一怔,随即爽朗一笑,邵真明显的避开邵父的眸光,坐回身子,岔开话题道:“爹,自孩儿离家后,家中一切可好?” 颔了一下首,邵父喝了一口茶,望着爱子道:“只是你离家的时间大长了,一去就是四年,可把我们给想坏了。” 俊帅的脸庞漾起一丝歉疚,邵真舔了舔唇角道:“真儿该死……” 话落一半,旋即笑着道:“但爹您是过来人,江湖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好玩了……” “你就这样玩昏头。把家给忘了?” 不知甚么时候,邵母已自房走出,接着邵真的话尾说道。 “娘,事情怎么了?” 紧张的站了起来,邵真问道。 “看你急得这副样子,未免太不信任娘啦。” 笑了笑,邵母边走边道。 在邵父身旁坐了下来,慈祥的脸上微露疲惫之色,显然是在救治明敏秀之时费了很大的劲。邵真连忙双手捧过一杯茶,邵母饮了一口,笑着说道:“‘一切不打紧,休息个十天八天便可痊愈……” 话锋一停,放下茶杯,两眼眯了一下,眼角挤出不少皱纹,旋道:“真儿,她叫什么名字,你怎么和她认识的?” “叫明敏秀。” 抹了一下鼻子,邵真微笑着道:“孩儿离家第二年,在河北‘万佛寺’进香之时,两人不期而遇,嗯,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 邵真显然是有意加强语气,把“朋友”二字咬重了一些。 “哦?” 轻哦了一声,邵母瞟了一眼,唇角漾着神秘的微笑,说道:“长得虽是秀丽可人,真儿,她不可能就是江湖上所说的‘艳屠煞’吧?” 微微一窒,邵真立刻笑着说道:“娘,‘艳屠煞’便是她。” 吃了一惊,邵母有些不相信的说道:“真令人不敢相信,‘艳屠煞’竟会是如此年轻美丽,真儿,你和她……” “得了,老伴,真儿刚回来,你也该让他休息休息,劈头便把人问个没完,真是的!” 不待邵母说完,一旁的邵桂珍抢着说道:“是了,娘何不让哥哥休息一会?您看,他身上还满是血污呢。” 此时邵桂珍也走了出来,撒娇的偎在邵母身侧,睨着邵真说道:“娘,他现在心里可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人家巴不得立刻去看她,您还尽把人问……” 讪讪一笑,邵真道:“丫头也学会饶舌,该打!” 哼了声,邵桂珍皱了一下鼻子,两手又着柳腰,正想回几句…… “小珍,看你,大姑娘一个了,还真不害羞,你这副样儿,简直就像是泼妇哪。”打了一个哈哈,邵父笑道。 “娘,爹帮着哥哥欺负人,您可得帮我。”红红的小唇嘟得高高的,邵桂珍揽着邵母的颈项,那模样儿,俏得天真哪。 “好啦,好啦!” 拿她没法,但却乐得呵呵笑,邵母爱怜的望着邵桂珍说道:“你不是说让你哥哥休息么?怎去缠个没完?” “是了,哥哥,我已替你准备好了热水。” 眨了一下眼珠儿,邵桂珍这才想起的说道。 “谢了,妹子,还真劳你驾,回头我送你一件礼物,包你喜欢。” 邵真做态拱了拱手,随即转向邵母说道:“娘,劳累您了,这么夜深啦,还请娘安寝。” “说得是,老伴你辛苦了,何不早点睡眠?” 似乎邵真父亲是“站在一条线上”的,邵父接着说道:“小珍,你去弄几个小菜,封陈的白干开它一罐,爹和你哥哥喝两杯之后,你伴娘安睡去,明姑娘如有何动静,变化,我们会唤你们……” 不待他说完,邵母气呼呼的道:“孩子又不是你死鬼一个人的,为什么你老赶我去睡觉?”“哟,你真个狗咬吕洞兵,不知俺好心,我是体贴你,才要你去睡的哪!”搔了搔耳朵,邵父显得无限委屈的说道。 “体贴,得了吧,谁不知你肚里的鬼主意,还不是想趁此大饮黄汤?”睁着大眼,邵母道。邵父笑嘻嘻的道:“老伴,你又何必管得凭地紧呢?今天是大好日子,儿子回来,总是一件值得高兴庆贺的事,喝个两盅,又有何妨?唔,你说是不,老伴?” 邵父的软言软语,听得邵真兄妹在一旁相视而笑。 仍是气怒未息,邵母那副样子几乎就像是生气非常似,驳道:“你呀,牛牵到江西还是牛,前几天你偷喝了一盅,你道老娘不知?” “真是天大的冤枉!” 邵父苦着脸,一副委屈的叫道。 “还说没有?……” 于是两者煞有介事的一来一往的争吵着,事实上,那样子,压根儿不像是吵架,简直就是一对小情人在打情骂俏似的…… 在这当儿,邵桂珍已下厨去,邵真也。悄悄的洗涤沐浴去了…… 半盏热茶工夫,邵真已嗽洗完毕,洗尽了身上的尘泥,恢复了一夜奔腾的疲劳;呵!那样子,可真是少见的美男子呵,颀瘦而壮健的身躯,被一袭镶有蓝色的花边儒袍罩着,两条长及背脊的白色纶巾,扎住那乌溜溜的头发,第一眼便给人帅极的感觉,尤其那双如星的眸子,闪漾着沉着,稳定的神光;两道如墨的眉毛,几至鬓角,挺而不苛的悬胆鼻下,红润的小嘴画起微微的弧形,洋溢着坚强不屈的韵味。 邵真步至堂上,只见邵父一人独坐着,桌上摆着一汤三菜,以及一壶酒,显然邵桂珍母女已寝息了。 于是父子两人浅斟低谈起来。 两人的声音放得极小,似乎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而且两人面上表情,始终是那么地严肃。 很显然的,他们是在商谈着极为重要的事情,至少他们遣走邵桂珍母女,就知道是很机密的事情了。 他们谈了很久,已剪了两次灯蕊,而且天色也渐渐放白。。。。。。 “爹,这事情迟早是要给小珍知道的,我们何不告诉她真相?” 面色凝重的,邵真道。 摇了摇头,邵父说道:“不能,你知道小珍的的性子极烈,十七年来她一直不知道这事儿,一旦让她明白真相,这打击对她是太沉重了,她绝无法承受得起。” “可是如果不带她同去,她又如何能手刃那厮呢?”沉思了一会,邵真道。 饮干了杯中的酒,邵父道:“原本之意,在你寻悉那厮的下落后,携小珍同往,好让她亲自解决那厮。但我和你娘现在又改变了初衷,决定由你下手好了。” “为什么要这样呢?” 怔了一怔,邵真低呼了起来:“早知如此,我便不必急急赶着回来,害我白跑了一趟西疆。”“孩子,你便委屈些吧,这都是你娘的意思。”歉然的笑笑,邵父道。 不解的盛了一下眉峰,邵真道:“难道说,要隐瞒她一辈子么?再说大叔临终的遗言呢?”“这些你暂且别去理它,只要照着我的话去行事好了。” 含意注视着邵真,邵父说。 狐疑的望着老爹,停了半晌,才无奈似的点点头,邵真干尽了酒,为老父斟上一杯,然后又为自己斟上满满一杯! 此际天色已大白,山头上的晨略来得特别早,撩眼望去,那有如万道金针的阳光,业已透过窗子,斜斜的照进堂上。 邵真拂了拂面庞,虽是一夜未眠,但仍显得精神奕奕,神丰俊采,向面露疲惫的老父说道:“爹,一夜通宵,您累了,请入内休息!孩儿会照着您的话去做。” 掩嘴打了一个呵欠,眼角溢出了一颗疲倦的泪珠,邵父站起身子说道:“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孩儿知道。” 邵真恭谨的离座,躬腰说道。 邵父离去之后,邵真望着桌上的残肴剩菜,出神了良久,可以清晰的看出,那双星辰般的眸子,正缓缓升起一股如梦,如雾的迷茫…… 幽幽的,一声极微极微的叹息溜出他的口腔,然后甩了甩头,邵真步到原本是邵桂珍的闺房,轻轻推开房门…… 房内的布置,高雅而脱俗,小巧的梳桩台上,一双精美的铜镜,耀耀发光,旁边一双精致的陶器花瓶,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已是初秋了,玫瑰的鲜艳芬芳,予人一股珍贵的感觉。 壁上的色调绿白相间。赏目非常,一幅笔调清雅的山水画,挂在非常显眼的地方,画的左下角,落款是邵桂珍以及日期数字,字迹清秀丽娟丽,稍过去一点挂着一张古色古香的七弦琴。墙角下摆放着一张矮脚桌子,其上放着十来本线装书。 嗯,显然邵桂珍是位多才多艺学识丰富的奇女子,至少称得上是位知书达理,有教养的大家闺秀。 这,对邵真并不陌生,这使他想起他与邵桂珍的童年情景,但这意念立刻被眼前的情景驱走。眼前,嗯,正睡着一名绝色少女。 污秽的衣裳除去了,换上一袭浅红色的丝绸,满脸的血清洗完了,换上一张美,美,美的脸庞,这对邵真实在是太熟悉了,即使是闭着眼,他也可以知道那张脸庞有着什么——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就像是画家笔下的杰作,长长的睫毛遮盖了那两颗宛如会说话的眸子,那阵子,大黑的眸子,他曾经禁不住它的凝视,那娇小玲政的鼻头,他一直认为是上苍特意所雕到的,那紧抿的樱唇,他曾经不止有一次想亲吻它的念头。 轻轻撩起薄如蝉翼的纱帐,邵真坐上了床沿,两眸又泛起了那像梦,像雾的迷茫…… 此刻的明敏秀睡得是多么的安祥,嗯,也是多么的迷人。 安祥得叫人怀疑在几个时辰以前,她还是一个受重创的人,那海棠春睡的模样,迷得人就有“犯罪”的念头。 凝视得太深切了,反而显得像是什么都没有看,邵真静静的,屏着息的,像一个木头人那般的呆坐在那里,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太容易使人知道他是在回忆——只有他和明敏秀的回忆。两人的邂逅,就像是空中两朵浮云的不期而遇,可是,再也分不开了,几乎就凝缩成了一朵云。 她的美,她的俏,令他的心颤抖,她的爽朗,坚强,机敏,更令他的心爱慕。 他深深的自信,而且有过无数次的机会,他可以像传言所说的掳获了她,可是,没有,他没有使传言成为事实。 他告拆她,至今仍仅仅是朋友,即连恋人也谈不上。 他可以拥有她的,但他放弃了,而且还想逃避!哦,是为了什么? 他,是傻子?是冷血动物?不,他会坚决而且疯狂的否认的,他只是不愿刺伤某些人的心——刺伤他所不能刺伤的人的心…… 他怀疑他和她的定力——两人不仅连浅浅的爱慕也没吐过,甚至连彼此的身世也不愿去明了!三年了,那一千多个日子里,他们甚至曾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同宿过,而且也曾在同一个房间里共寝过,可是他们之间,至今仍是白得像张纸,淡得像杯开水! 下了多少次的决心——离开她! 可是每次他都失败了。 可怜那决心即连昙花一现的长久也没有,总算他做到了——半年前,他就离开了她独自前往西域。 满以为从此可以忘却她,至少可以不见到她,然而,是天意的安排?就这么巧,在她危机万分之际,他又和她重逢了! 不可能再分离的了,他深切的知道。 不是么?那次的离开,咬了他多少牙!发了他多少誓! 更何况那分离以后没有她的日子——半年,一百八十个日子,简直就是一百八十万年那般难耐呵! 他后悔,他该在西疆多停留几天的,即使是短短的一天也好,那么他永不会再见到她了,可是,他真的是后悔么?为啥不说是庆幸呢?庆幸他及时赶到,从昨夜到现在,他一直在想,想她如真的死去,自己会变成一副什么样子? 但他又一直不敢去想! 忽然,他发现床上之人轻嗯了一声,而且翻动了一下身子,他知道她是快醒了,心里连忙“武装”自己,三年来他们便是如此“为伪的武装”着——淡漠而又不在乎的对白。 “噫,这是哪里?”睁开眼帘,乌溜溜得就像黑宝石的眸子眨了眨,明敏秀满脸惊异,下意识的说了一声。 “伙计,你醒来啦?”淡淡的,邵真说道。 “噢,真,你救了我?”似乎才看到床畔坐着一个人明敏秀问道。 “这是我家,这里是舍妹的房间,你的伤是家母替你治疗的。伙计,放下心,一切不会有问题。” 邵真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喜悦——见到自己的喜悦,但马上又被掩隐了下来,她,也和自己一样,开始“武装”自己了。 笑了笑,笑得那么不在乎,至少语气便是轻松至极。 邵真道:“其他别再问,慢慢会告诉你知道的,也别以为少爷是傻子——整夜守在这里,告诉你,少爷是刚进来的。伙计,告拆你家少爷,怎地如此不中用的,竟会吃上那些毛杂子的道?” “这就是所谓的阴沟里翻了船。” 垂下了弯翘的睫毛,一丝淡淡的,但又是如此浓深的委屈,盈漾在她的眉宇间,明敏秀道:“半年来,也就是你走后,一直耽于赌里,手风奇顺,捞了好一大笔。日子过得便悠哉惬意的,不想前些日子,与‘毒心郎中’一起‘摆往子’,那厮竟然是贱骨头一把,为‘金银帮”利诱收买,全盘供出底子,并出卖了我,诱我至‘洛阳堂’,于酒中下药,我虽发觉,仍喝下了一半,并受到他们的袭击。总算我底子硬,冲破层层重围,杀出一条血路……” 唇角依然荡漾着那丝不在乎而看起来是那么潇洒的微笑,邵真默默的听着她诉说,事实上,即使明敏秀不说,他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来,赌,是他们的“嗜好”,不,与其说是嗜好勿宁说是“逃避现实”来得入骨些,为了逃避他两人之间的隔膜,他们祈冀在赌里寻找刺激,紧张,就如同在格斗杀伐里的刺激,惊险一样。 三年来,他们泰半的光阴便踌躇于赌里——由一个丝毫不懂赌的“新手”,跃至“资深”的赌徒郎中。 他们的经济来源几乎全是靠赌而来的,他们认识了赌徒高手“毒心郎中”邰肇赓,他们学会了他的诈术,而且青出于蓝“技术运用”已超过“毒心郎中”。 邵真不是呆鸟,明敏秀今天之所以落到这个场面,完完全全是为了他的缘故啊!没有他的明敏秀,她不以赌来发泻,叫她如何渡过那难度的日子呢? 抑下心中的波动,邵真耸着肩道:“这账,你会去结算的,对不?莫再提他了,说说你现在的伤势如何了?” 闭上眼帘,明敏秀静心的运着气,半晌才又启开眸子说道:“好多了,似乎一切已无大碍,还得真谢谢令堂。” 淡淡一笑,邵真道:“别客气,家母是医药圣手,能遇上她老人家,算你丫头命大。” 明敏秀闭上了眼,似乎感到身子仍很虚弱,但那脸上漾着一抹喜悦,足以使她忘却一切伤痛疲劳,眨着眸子,闪着不愿明显表示出来的关注,明敏秀蠕了蠕巧小的红唇道:“半年来,好么?” 声音是那么地微细,微细得大淡漠,但它却深扣邵真的心弦,扣得震颤不已,那么有力的摇撼着他的心弦,邵真几乎要克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三年来,自他们认识到现在,邵真没有,没有,完全没有听过明敏秀这样的话——骨子里含有大多关心的话。 牵动了一下喉结,邵真感到口中有些干渴,多少日子以来,他祈望着这些话能从明敏秀——一个倔强的女人的口中吐出,但他又深怕着,怕自己听到之后不知该怎办,现在,就是这样子。 “好,太好了。” 一时之间,邵真发觉自己嘴唇的微笑是太勉强了,掩饰的咽了咽唾沫,邵真说道:“西疆如此之新奇,美丽,我竟不晓得,早知我早就去道游了,嗯,而且那里的姑娘个个长得美若天仙,热情如火,我还真想一辈子留在那里呢。” 仰起了脸庞,默默的,明敏秀凝着眸,瞬也不瞬的注睇着邵真…… 连“硬撑”的念头也没有,邵真很快的避开她的眸光,避得好仓惶呵!他想他是承受不住她的凝视的,并非不愿拥有那凝视。 他有些憎恨,憎恨她变成了如此“软弱”,以前他总喜欢在她面前称赞某个女人的美丽,而她也总是显得不在乎的问声是吗,甚至还带着甜甜的微笑,现在她为什么不笑呢?为什么不问是吗呢?难道说半年的别离已使她“软弱”下来么? 邵真感到兴奋,她“屈服”了,但他依然能体会出那份兴奋里头含有相对,甚至更多的恐惧。太苦了——煎熬在兴奋与恐惧中,虽明知只是短暂回避,但这短暂的回避对邵真是太需要了,至少目前他便有这份迫切感觉,于是他站起身子,依然躲避着她的眸光,吃力的道:“你,该休息……” “这房间好雅致,是谁的?” 似平是有意留住他,明敏秀不等他说完,已然先开口。 窒了一窒,邵真面上溜过一丝难以理会的神色,语音生硬而艰涩的道:“是,是舍妹邵桂珍的。” “原来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停了半晌,明敏秀声音有点走样地说。 邵真能分辨出她那走样的语音带有许多的悲怆,她,是一个无家的浪女。 咬了咬牙,邵真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房门—一离开这房间里的人,正想退步,房间忽地被打了开来…… “噢,对不起,哥哥,我不知道您在这里。” 开门之人是邵桂珍,但见她刚探头进来,一见邵真站在那里,连忙退后身子歉然说道。 “不,小珍,你该替明姐姐换药。”急迫的踱出房门,邵真忙不迭启口道。 “等会没关系,哥哥,您只管留着好了。”悄声的,邵桂珍附着邵真的耳畔说道。 说罢,抬步便离去…… “等等,小珍,我没事了。”几乎是跑步赶上去,邵真语声有些急的说道。 “没坏了你的事吧?”含着神秘的微笑,邵桂珍有趣的看着邵真道。 “小珍,别乱说话!”蠕了蠕嘴,邵真道。 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邵桂珍娇悄的吐了一下丁香,笑道:“嘻,还害羞呢,想不到你还保守得很呢,男人家,一点大方也没有。”语毕,便进入房里。 无用意的耸了耸肩,邵真的唇角浮出一丝很涩很苦的笑…··。 此际天色已大亮,鸡啼报晓声不绝于耳,邵真负着手走出房外,一朵暖和的朝阳,使得他有点睁不开眼,闭了闭眸子,邵真沿着石径而去。 初秋的晨风,伴着树梢上争鸣不已的鸟叫声,把两旁的花草吹得微微摇动,吹在邵真的脸上,却是使他感到有点冷。 深呼吸一次,邵真姿意尽。请的享受着这清新的空气,但却除褪不了心中的沉重,悒郁……在以前,他没有投入江湖,浪迹天涯以前,早起是他的习惯,他喜欢在这大地方苏的宝贵时刻散步。 他和邵桂珍两人手拉手,肩并肩的走着,他们享受着新鲜的空气,他们聆听鸟儿的歌唱,偶而他也与邵桂珍引吭高歌一曲…… 总之,他觉得只要自己拥有这份清晨的散步,便可以抛弃一切的千虑万优,而感到心旷神情,襟胸开朗,可是,现在他的心境依然是那么地涩,那么地苦…··他并不是为了身旁没有邵桂珍之故,只是,只是有着太多他不能讲的苦衷积抑于心中呵!走到青翠如茵的草地上,邵真一下躺了下去,于是蓝蓝的天空,白白的飘云,映入了他的眼孔,但他无暇去欣赏它的美,露水,沾湿了他的衣襟,沾湿了他的发髻,但他不觉得…… “哇——”忽然,一声尖叫划入他的耳鼓。 “噢!”本能的,邵真一跃而起! “原来是你这死丫头,害我吓了一跳。”一条绿影罩住他的两眸,一朵如花的笑容,使得邵真没好气的说道。 “还说你是杀人魔王,依我看哪,你简直是胆小鼠一个!” 娇笑声如银铃,正是邵桂珍,但见此刻的她,美得就像是一朵百合花,绿色的百合花,姣美的脸蛋儿不施脂粉,娥眉如月,美眸似杏,两颊白里透红,红得很娇,很艳,仿佛是抹上了胭脂,浑圆的鼻尖下,薄红的小嘴噙着天真,无邪的笑意,以致露出了桃腮上的两绽梨涡…,再加上那副被绿色罗衫裹着的娇小玲珑的身躯,哦,是太美了!任何人看上去也是要有这种感觉,太美了。 “发着好大的呆哦,我来了好久你仍然没发觉。” 邵桂珍拂了下丝裙,打趣着道:“是不是在想念明姐姐?” “小珍,我说过别乱讲话。”愣了一下,邵真像是不耐烦的说道。 “哟,何必生如此大的气,你的事,还怕我这个做妹子的知道呀?”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好脆,如黄莺歌鸣,邵桂珍说道。 停了好半晌,邵真转过脸,星眸里漾着异样的神色,凝注着邵桂珍缓缓说道:“小珍,如果我和明姐姐成亲,你赞成么?” “当然赞成了!明姐姐长得闭月羞花之貌,我一见她便对她具有十分好感……”用力颔了一下滚首,邵桂珍接说一句,忽又停下来:“不过……” “不过怎样?”邵真一怔问道。 “不过须答应我,你们婚后必须留在这里,别再闯江湖,否则留下我一个人,寂寞死了。”眨动着眼睫,邵桂珍道。 笑了一笑,笑得并不自然,邵真拔起一株青草,放在嘴里轻轻嚼着,那味道,大涩太苦了。“哥哥,你心情好像不好?”狐疑的望了望邵真,邵桂珍道。 “别瞎猜。” 邵真掩饰的笑了一声,坐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只精美的小粉盒,送给邵桂珍,说道:“小珍,这是我从洛阳买回来给你的,如何?不坏吧!” “哟,你交了女朋友,倒懂得女人心哦。” 惊喜的翻弄着钢制粉盒,邵桂珍道:“这不能谢你,是该谢明姐姐,她建议你送我这个吧?”“别老提她,告诉你,我和她不过是朋友而已。”把手中半截的青草有力向前丢去,邵真显得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得了吧,鬼才相信你的话呢。” 皱着鼻子,邵桂珍把粉盒揣入怀里,见邵真闷闷不乐,也不禁收起笑容,悄声问道:“哥,是不是明姐姐不喜欢你?” 愣了一愣,邵真似是没料到她有此一问,一时竟无以作答…… “没关系,瞧我的,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我便充当一下红娘吧。” 邵桂珍见他不作声,笑着道:“不过得先讲明,事成之后你该如何谢我?” 有点哭笑不得的撒了撤嘴角,邵真道:“小珍,你越扯越远了!” 换上邵桂珍愣住了。 她蛮以为邵真与明敏秀是一对情侣的,但是见邵真一直避重就轻,甚至一口否认,这不禁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慧黠的眨子眨眼,邵桂珍体贴的道:“好,既然你不愿提此事,就不提吧。哥,我们兄妹暌别整整四个年头,是不是也该叙叙呢?” “这当然!” 努力摒去心中的郁闷,邵真抓回了原先的豪气,笑容,款款讲述着他在江湖上所遇到的事……邵桂珍凝神听着,听到紧张之处时,两只水汪汪的美眸睁得老圆,小嘴微微翕张,两双手掌按着胸脯,一丝大气也不抽,听到轻松诙谐之处时,掩唇格格娇笑,笑得花枝乱抖,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气都要接不上。 那模样,仿佛她是身临其境,娇俏的表情,委实是可人极了。 而邵真似乎也被她天真纯朴的笑容所染,俊脸上摆着欢愉的神色,所有的烦恼,暂时被迭起不停的笑声驱走了一抹斜阳,娇弱无力的抚吻着大地。 驿道上缓慢的并骑着两骑,鞍上之人是一对年轻的少男少女。 男的身着银白色贴身劲装,三面朱唇,貌似潘安,有如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女的身穿浅红色紧身绿装,杏眼桃腮,貌赛嫦娥,是个倾城倾国的绝色女子。 他们,正是“鬼见愁”邵真与“艳屠煞”明敏秀。 “艳屠煞”明敏秀在“女华陀”与邵桂珍悉心的照拂下,伤势已完全痊愈,经过十余天的调养,功力已如昔,里外皆恢复正常,但此刻的她虽娇艳如常,眉宇间却流露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淡淡忧愁,显得怜柔楚楚,似乎满怀心事。 而邵真似乎也一样,神情显得有点落寞寡欢。 一路上,尽管他们谈笑自若,但,他们深切的体会出——一股深深的哀愁气氛,笼罩着他们的心底,像一团挥不去的浓雾…… 尽管如此,他们仍是尽量的“武装”自己,至少看来他们谈得是那么投机,那么融洽,表面上。 “真,天要晚了,咱们到前头镇甸打尖吧。”明敏秀像是听到开心的事情,格格笑完之后,转首说道。 “说得是。” 颔了一下首,邵真述着两眼眺望着只剩半个脸儿的夕阳,感触似的说道:“黄昏虽美,到底是太短暂了些呵!” 默默的瞥了他一眼,明敏秀没有接腔,似是在品析体会邵真含意的话儿。 “走吧,伙计,流连黄昏的人,就要被黑夜吞噬了哪。” 潇洒的耸了一下肩,邵真微笑的说道。 “是么?” 深沉的注视着邵真,明敏秀幽幽的道:“黑夜,虽是可怖;但它可以考验一个人的胆量与勇气,你以为是么?” 怔了一怔,邵真微微眯了一下眼,然后像是有意逃避明敏秀的凝视与含有深意的话题,挪开脸庞说道:“胆量与勇气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话声一落,不待明敏秀接腔,么喝了一声,一夹马腹,已然向前驰去—…·望着他潇洒的背影,明敏秀没有立刻跟上去,一双美眸,像那滚滚的尘沙,升起了漫漫如云的迷茫,怅惆,以及一股哀怨…… “我,该怎么办?” 俄顷,明敏秀像是梦吃般的说了一句,眸里的浓雾消失了,却漾起泫然欲滴的泪珠,如贝的白齿,轻咬住下唇,明敏秀努力的使那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不让它滑下,幽幽叹了一口气,这才一提缰索,放蹄驰去…… 洛阳,中原的首邑。 但见此刻的它在柔美的夜色笼罩下,更显繁华;宽敞的街道,挤满了水泄不通的人影,灯光的明亮,可媲美于穹苍上的繁星,有如不夜之城重墙高楼,毗连不绝;酒肆茶坊,绵延林立…… 嗯,洛阳,它是富人的天堂,也是穷人的地狱。 洛阳酒楼,城中规模首屈一指,红墙绿瓦,楼分两层,高耸入云,单这份气派,绝非袋里有几文钱的人便可问津;尽管价钱的昂贵超过它的外表,但地利上的优势——位居本城心脏地带,再加上伙计的亲切服务态度,以及里头食、宿俱备,并且供应陈年老酒和色,香,味皆全的菜馆;最重要的是,还是一流歌妓与绝色天香的妓女的供应,以及里头有赌馆的开设——在这人和地利与吃喝嫖赌皆备的号召来下,它的业务蒸蒸日上,生意的鼎盛,同样是城中首屈一指也。 此刻正是生意最热闹的时候,已达座无虚席之地,酒令猜拳不绝于耳,再加上如织的人影,热闹得有如庙集一样哪! 楼上靠边的一隅,一对美得非常相衬的男女,占去一个厢席;桌上摆满了酒菜,但仿佛是没动用过,完好如整的,倒是酒渴了不少,桌上,至少放了三四个空酒壶。 他们,便是邵真与明敏秀,两人的两颊已现出一片红晕,显然他们的酒量已达到极限啦,可是他们仍继续喝着“敏,你并不善饮酒,也不喜欢饮酒的。”望着明敏秀红如火的两颊,眯了一下眼,邵真启口说道。 “放心,区区这几壶酒还醉不倒我的。” 笑了一声,明敏秀打了一个酒呃,有些醉态似的说道:“要不信,咱们再叫三壶来,我准把它喝得精光!” 说罢,微一扬手,便要唤叫伙计拿酒来…… “敏,别太过份,待会咱还得上‘金银帮’算帐去!”邵真连忙制止说道。 “那些酒囊饭袋哪堪一击?” 似乎是真的醉了,明敏秀语音有些模糊的说着,接着用微微颤抖的手举起了酒杯,口吃的说道:“这暂且别去理它,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才是哪!”语毕,一仰首,就要喝干杯中的酒…… “敏,别这样!”叫了一声,邵真赶忙夺过她的酒杯。 “你,有什么权利阻止我?” 甩了一下头,明敏秀站起了身子,两脚站不稳的摇了摇,伸手指着邵真,模糊的说道:“你,是我什么人?丈夫? 情夫?不!你不是我的男人!我,姑奶奶高兴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凭什么身份管我?” 眯了一下眼,邵真冷冷的说道:“朋友!” “朋友?” 又打了一个呃,明敏秀冷笑了一声,身形摇晃的坐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朋友?朋友?” 语音顿了一顿,忽然仰首大笑! 明敏秀的笑声立即惊动了四邻隔座。 邵真见状,立即开口说道:“你……你不……” “姑奶奶爱怎么便怎么做,你没权利管我!哈哈……” 明敏秀像是失去理智,大声堵断了邵真的话,提起了酒壶,对准小口便猛喝…… 邵真正想制止她,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吆喝声:“他妈的! 喂!哪个没教养的疯妇在鬼嚷鬼叫的?要知道这里并非你奶奶的家咧!” “你管不着!” 明敏秀已完全进入疯颠状态,一口气把壶里的酒喝得精干,唇角沾满了酒渍,大声的回了一声,接着便想步出厢席,但不过刚一起脚,不知是绊到桌脚,还是醉得站不稳,忽地叭的一声,扑倒桌上,整个人睡到桌面上,哗啦一阵大响,桌上的碗碟全被摔在地上,但见她不仅被菜汤溅了满身,而且还被瓷屑割破了好几处皮肤,明敏秀挣起身子,口中仍喊道:“你管不着!” 咬了咬牙,邵真伸出两臂把明敏秀揽人怀里,口中说道:“敏,冷静点!” “喂!小子,她是你的什么人?一点修养也没有!喝了些酒,便如此装狂佯疯的,快,快带她离去,别再现人眼了!” 邵真刚抱住明敏秀,方才发话吆喝的人已来到前头,是个年约三旬的中年汉子,只见他双手插腰,神气活现的睨着邵真说道。 明敏秀站不住的瘫在邵真的怀里,但仍倔强的抬起红喷喷的脸庞,怒声说道:“妈的,你是哪来的臭男人,凭啥干涉姑奶奶……哇!” 话尾未完,明敏秀忽地哇了一声,小嘴猛张,吐出了一大滩秽物来! “我操你娘的!” 中年大汉料不到此着,一时闪避不及,竟被明敏秀吐得满头满脸,好不狼狈,中年汉子擦去满是酒气的秽物,气怒已极的说道:“不教训教训你丫头,谅你也不晓得大爷‘地头蛇’金中枢的厉害!” 但明敏秀此刻已是昏迷过去,烂醉如泥,娇躯软绵绵的瘫在邵真的怀抱里。 邵真一手揽住她的腰子,微微一提,放至肩肿上,缓缓走出厢席…… 这时,所有的食客都放下杯管,静待好戏上演…… “这位大爷,可容在下道个歉么?”微微抱了一拳,邵真皮笑肉不笑的道。 “道歉?值几文钱?” 怒目瞠睁,金中枢气焰凌盛的说道:“大爷今天非教训你这无知小辈不可!” 说罢,暴喝一声,抡起斗大的拳头,毫不容情的便朝邵真的面门砸下! “放肆了!” 眼皮眨也不眨的,轻蔑而又显得狂傲的嗤了一声,邵真像是无动于衷对方的一拳,眼看那碗大拳头差两寸便击在他的天灵盖上,这才轻描淡写的,看起来是如此不经意的抬起左脚。 那只穿着长统紫色绸缎粉底鞋的左脚,抬起速度是如此的快速!抬起的劲道是如此狠沉! 即使是一点点躲闪的念头也没有,那中年大汉,“地头蛇”金中枢忽然张口惨叫一声! 嗯,他的小腹,非常结实的挨上了那一脚。 噎噎噎!一连退了三个大步,叭的一声,一屁股跌坐了下去!哇的一声,金中枢按捺不住的吐出了一道鲜艳刺目的血水,喷得好远,好高,离他两尺远的一个屏风,被洒上斑斑的红影,加上屏风上原本的图案,煞是美观。 也许是角度的问题,也可能是邵真那双脚“抬”得太快太快了,以致于所有的食客竟然没有一个知道金中枢是如何跌坐下去的,仿佛,仿佛他在人们的意识里,他便一直坐在那里似的。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金中枢试图使自己站起来,但他失败了,屁股不过刚抬起,随即略的一声,“粘”了回去,仿佛是生了根似的,坐着不动了。 那张脸,黑得像炭头的脸,不住的曲扭抽搐着;浓黑的眉,几乎要挤在一齐了,睁得如葡萄大的牛眼,写明了大多的痛苦,痛苦…… 全场上,一片鸦雀无声,好静哟,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也要变成铭然作响。 过了好一会,也就刚回过了神,食客中有两名汉子走了前来,看样子他们是与金中枢同一路子的,其中一人背负起地上的金中枢,另外一人步至邵真前面,微微抱了一拳,挑了挑浓眉说道:“这位兄台请了,区区乃‘金家庄’之人,承蒙兄台结架,还望报个万字,以让本人有所回报。” 潇洒的笑了笑,邵真昂然回道:“不才乃武林末屑,无名小辈也,何堪一提?不说也罢。”脸色微微一变,说道:“阁下不嫌虎头蛇尾么?”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阁下何不用汝之招子瞧清少爷之相貌,身影,不就得了么?” 咬着牙,来人怒目打量着邵真,冷声说道:“山不转路转.咱后会有期!” “不送了。”像是有那么一回事的拱了一下手,邵真揶揄的说道。 狠狠注视了一会,来人转过身子,朝四周打了一揖,朗声说道:“有找各位雅兴,失礼了!”说毕,又是一揖,与另一名汉子匆匆下楼去……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 三 章 撇撇唇角,邵真也作揖说道:“在下鲁莽,扰断诸位雅兴,还望见惊!”说罢,招呼了一名伙计,往客房里走去,房里头布置得甚是堂皇富丽,邵真把醉得已是不知人事的明敏秀放置于床上,然后像是一个多情而又体贴的丈夫,为她除去了绣花粉鞋,洗涤了她身上所沾的菜汤秽物…… 默默的,邵真忍住心头的苦痛,他不怪她,任何人也要受不了的,是不?世上哪有比能爱而又不能得到爱的痛苦更痛苦?明敏秀有权这样做的,虽然借酒浇愁愁更愁是一件迹近无谓的举动。 拧干了毛巾,邵真看来是那么爱意不舍的拭着明敏秀唇角的酒渍…… 呃——哇! 忽然,明敏秀又哇了一声,吐出了一大堆酒气冲天的秽物! 邵真根本没想到她仍会呕吐,竟也闪避不及,和方才那位‘地头蛇’金中枢老兄一样,被喷了个满头满脸! 邵真本身也饮了不少的酒,一闻到那浓烈的酒味,肚里一阵翻腾,差点没跟着一起呕吐起来,连忙擦干净了脸上的秽物,邵真步到窗旁,启开窗子,透透清凉的空气…… 明敏秀确实是喝得太多了,一连又呕了好几次,呕了满身,满地,即连床上也吐了一大堆。 邵真让她吐了一个痛快,直至明敏秀把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这才又走前去。 邵真重新擦着毛巾,把床上,地上的脏秽物擦洗干净。 并开始为明敏擦拭衣服…… 似乎是感到好受些,明敏秀一连打一两个空呢,缓缓睁开眼睫。 明敏秀只感到两颊仍烫烫的,体内如有一团火在燃烧着,烧得她四肢无力,烧得她全身难受… 喉中干渴,使她忍不住的嗯哼着,她迫切的感到需要水,水,而邵真那么适时的,那么体贴的把一杯冷开水送至她的唇边。 明敏秀宛如沙漠里行走多日的旅人一样,一口气喝了三大杯,将近半壶的水,这才吁了一声,满足似的擦了擦唇角的水渍。 幽幽的,明敏秀把眼中的那股幽怨,完完全全的,毫不保留的投向邵真,说道:“真,劳累你了”。 “朋友之间,守望相助乃是应当之事。”淡淡的笑了笑,邵真回道。 无奈的垂下了微显蓬乱的螓首,明敏秀苦楚的说道:“求你,别再说朋友两字,好不?” 一颗心在微微颤栗着,转过了身子,邵真咬着牙说道:“何不保留着原有的坚强?我们这样子,不是很好么? 抬起了脸孔,可以看到眸里泛着一层泪光,是那么的哀伤,那么地无助;明敏秀痛苦的道:“坚强?为啥不说是委屈呢?三年来,这千多个日子,我们委屈够了!我们为什么不愿坦认我们在相……” “不要说了”! 像是要逃避毒蛇的噬咬,邵真猛可地转过身子,打断了明敏秀摇撼他心灵的话,但他一接触明敏秀那哀恨欲绝的眸子,像是承受不住的又转身过去。 是的,他一直不愿意把他们的相爱表示出来,不!他是愿意的!他恨不得能一把抱住明敏秀,对她大声说一千万个,一万万个的爱你!爱你,然而“爱”是如此简单么?它必须具有主观与客观的条件,他知道,他们的主观条件——彼此深深的相爱着,是无可置疑的;可是,那他一直不愿也不敢去想的“客观条件”的压力,已超过了他们的主观条件! 三年了——从他第一眼见到她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想:怎么办呵? 这事,迟早是要有个答案的,但他并不认为是现在。 “敏,今晚我们都太激动了。”努力平息心中的波动,邵真竭力使自己的声调保持最大的平稳!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勇气与胆量会从我们身上出现! 只是,我们必须等待,等待,是么?三年漫长的光阴我们都熬过去了!” 话音一落,人已走到门边,邵真转过头说道:“好好休息,二更之时,我会来唤你。” 说罢即步出门外,把房门反扣上。 用力的吁了一口气,但并未此就能消除邵真心头的郁闷,邵真懒散的走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已经喝够了,架,也打了,虽然打得并不够味,但也总算出出心里的乌气,更何况再过几个时辰便有一场大架可打了,届时即可大大舒出心头的闷气啦。 可是,这段时间如何打发?睡觉?心里太闷,不可能睡得着,那末——噢,当然是找点刺激的玩意了——豪赌,或者是找个漂亮的妓女泡她一泡。 赌,当然是一件富有刺激与极高“娱乐”的性质的事,他想自己很可能是上瘾了,总觉得来到这种地方没赌他一番,像是和自己过不去似的。 女人,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男人不愿尝尝销魂蚀骨之乐?当然除了那种心里变态者是生理上有问题的“蜡头男人”,自是另当别论。 邵真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玩女人,好像是两年前一个满月的夜晚吧,他实在抵受不了心里的压迫,和克制不了生理上的需要。 他否认当初的动机是为了“肉欲”,而是为了要驱迫明敏秀离开自己。 自己既然无法离开她,只好使明敏秀离开自己了。 明敏秀既然深爱着自己,那么自己在她心中定是完美无缺,至少离她的“理想”并不会太远。 无可否认的,大凡女人最憎恶她的男人另寻他欢,只要是“正常”的女人,即使再量大,也要忍受不了的。 邵真的动机与目的,是想借此引起明敏秀对他的反感。 可是没有,明敏秀并未就此离开邵真,依然是那么地不在乎,那么地洒脱。 反而邵真在偷食“禁果”之后,竟食髓知味,染上了江湖人物的风流通病。 走出了房间的通道,邵真又来到嚣声盈耳的厅堂,但他没有停步,转向左侧的一个大厅——赌园。 赌园,名字并不雅,事实上赌本身就不是一件太高雅的事情,它可使一个人的意志消沉,它可使一个人身败名裂,它可使一个人倾家荡产……总之,赌有百害而无一益,如果说有益的话,那便是赢钱,但赢钱的机会似乎并不会大多,是吗?否则个个是赢家,哪个又是输家呢? 邵真已打定主意,先赌他一个痛快,然后找一个标致的女人解解闷,再到“金银帮”挑脑袋去。 走进赌园,放眼一片黑压压人影。 不过人众虽多,但大抵都是王孙公子,富商巨贾,当然也会有些亡命之徒,但一般说来他们都是亡命的很“高雅”,最低限度,他们的口袋还算是鼓鼓的。 一进去,邵真便被此起彼落呼吆喊六的声音罩住。 赌园里分成好几部,有丢骰子的,有摸牌九的,有下棋的…… 秩序当然不能说好,不过一般说来,还像差强人意,赌徒差不多都是身份极高的人,并不含有太多猥亵不堪入耳的粗话,不过江湖术语倒是充耳不绝。 赌徒有老的,年轻的,有男的,有女的,有的一面抽水烟下赌注,或是品着黄汤抓牌,是以满室烟雾弥漫,酒气味扑鼻……好一个“乐园”呵。 赌园里是洛阳客栈里唯一没有时间限制的一个部门,它没有开市与打烊的分别,随时去,随时客满。 赌徒是永不会停歇的水源,一班去,一班来,永远是川流不息,看不出有停顿的可能。 有水便有鱼,有山便有兽,而赌窟与淫巢的“附产品”便是不学无术的登徒子,他们以保镖的姿态镇守着洛阳客栈,其间不乏各地浪人与亡命之徒……。 邵真的介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里的人虽不是三头六臂,但堪称头角峥嵘,大有来头,谁又会去注意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邵真走到一个像楼下掌柜的柜台边,从怀中取出一叠“飞钱”。(笔者按:飞钱乃是吾国最早之纸钱,其之功用,或可比拟当今之汇票。) 邵真抽了一张三千两银的票额,递给掌柜说道:“悉数换码子,上码。” 码子即相当现在的筹码,分成上、中、下三类码。 上码值额五十两,其色粉红,中码值额三十,其色淡蓝,下码值额十两,其色淡黄,码子皆以拇指般大的杂质翡翠所做成的。 “祝阁下赌运高照,满载而归。”鼻梁上挂着老花镜的掌柜,提着一袋子的上码交给邵真,满是皱纹的脸上摆着世故圆滑的笑容说道。 “谢了。”淡淡的回了一句,邵真提着没点数的码子走向掷骰的厅堂。 掷骰子这玩意儿由一人做庄,但无法聚集大多人,否则会感到太费时和大嘈嚷,是以分成十堆左右,一堆约有十来人光景。只见“六!六!”“通吃”以及骰子在碗中滚转之叮叮声不绝于耳。 邵真随便的挑了一处,加入了人群里。 此时,正轮流到一位肥头秃脑,大腹贾的扁鼻中年汉子做庄,看样子,像是手气不坏,前面堆集着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码子。 “下下下,下大赔大,下小赔小。怕输的别来,赢的别跑,输光的倒去抱枕头好睡到天明!”秃头汉子摇着骰子,细小的两眼注视着来人把码子推出,扯着喉咙叫道:“下下,俺决不限注!” 秃头汉子喊声方完,邵真叭的一声,把一整袋子的上码丢到庄家前面,淡淡的说道:“六十个,上码。” “三千两?” 一阵低呼,众人似乎是为邵真的巨注所引,齐齐都头转向邵真。 邵真神色自若的把绣有麒麟的码袋解开,倾出了一大堆鲜红刺目的上码来。 愣了一愣,庄家那光秃得会反光的秃头,沁出了几许汗珠,深呼吸了一下,秃头汉子舔着唇角,说道:“小哥,你都下了?” 唇角一直含着潇洒自如的微笑,邵真点了点头。 秃头汉子伸了一下颈子,吞着口水打量自己的码子,咬了一下牙,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说:“好!俺吃你的了!” 一把抓起骰子,两手搓了一搓,便放入一只精致的碗里。 “叮叮……” 秃头用的力道很猛,三粒骰子在碗里急急的打着转显然邵真下的赌注对这堆人而言是大大了,只见来人皆屏息静气的注视着碗里仍在旋转的骰子…… “五点!” 叮声停止,爆出了一阵呼声。 五点,已经是很大了,只有清一色,六点以及四五六点才能吃过它。 庄家透了一口气,显然是对他的点数很满意,但仍能很明显的看到他脖子的粗筋在剧烈的跳动着,而且擦汗的手在微微抖颤着,似乎他是紧张极了。 的确,三千两银子,算不上是一笔大数目,但也不能说它是一笔小数目。 “五点,够大啦!你老兄的赢面可真不含糊哪。”邵真抓起骰子,在手里摇了摇,一面说着,一面猛然把骰子放入碗里。 “叮叮……” 骰子转得很急,几乎跳出了碗外,当叮叮声停止的时候,便可知道谁能得到对方的三千两银子了。 一个骰子停下来了,是红红的一点,其外的两个仍在转动着…… “毙死!毙死!妈的,么二三!” 秃头似乎是沉不住气,气喘的拉开嗓子,低声叫道。 又是一个老么,已经是两个一点出现,另一个滚动的劲势也小下来,马上可以知道胜负。 情势对秃头很有利,只要那骰子不出现一或六,那么他马上便可拥有邵真的三千两。 秃头紧捏着双拳,一双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瞬也不瞬的注视着那粒即将停止滚动的骰子,口中哺响的说道:“佛祖慈悲,如赢了马上给你烧两根……哇,完了!” “哇,六点!”众人一阵低呼。 叮叮声停下,那颗骰子现出的正是六点,邵真赢了! “对不起,看来你老兄今夜是好睡啦。”邵真唇角含着有些得意的微笑,望着秃头的那颤抖的手数着他的码子,有点讽刺意味的说道。 秃头的码子刚好是三千多一些,剩下不上十个的中、下码、看来他是垮了。 “谢谢”。 提着鼓鼓的码袋,邵真说了一句风凉话,便扬长而去,留下身后无数羡慕的眼光。 邵真心头有点飘飘然,旗开得胜,真乐煞了他,赌徒最大的乐趣便是赢钱哪,谁说不是? 但邵真不大喜欢掷骰子,而喜欢玩牌九。 因为牌九并不限制人数的极量,只要有一人推庄,三人“把关”(笔者按:牌九共三十二张牌,“皇帝”最大,次分为“天”,“地”,“人”,“爷”“三文”,“四武”,另外为 “无名”,零点最小。推庄者称“庄家”,另有三人抓牌称“把关”。三十二张牌分四次推 出,每次每人抓两张。抓牌顺序以二粒骰子打下的总合数目为据,由庄家算起,一、二……  类推而下。)另外没把关的人,可任意下注庄家以外的三家,所以牌九最少须四人,而不限制人数的多寡。 如此所下的赌注必定很多,邵真喜欢豪赌,而牌九正对他的脾胃,另外便是“摸牌”。 牌九是以两张牌的点数加起来定胜负,最大为九点,依次类推,如平点便以天,地,人……等为椐。 牌九的点数是以一个个的小洞嵌进去的,如“地”来讲,地是两个红洞,最容易摸出来,这种摸牌的滋味,很富刺激,绝非身外人可体会。 邵真虽会下棋,而且棋力也相当高,但他嫌太花时间而且伤脑筋,并且赌注不大,所以不常问津。 邵真转到牌九部去,但见里头一张很大的铜桌围满了足有半百的人,正聚精会神的推着牌九。 庄家手气似乎特别坏,邵真一进去,他便抓了一副“毙死牌”(零点),通赔! 邵真不喜欢做“脚子”(即下赌注的人),他喜欢推庄,以一对众人,那输赢才,快。 邵真看庄家那红得像关公的脸色,心知已输得差不多了,有意把他弄垮,好让自己推庄。 上一副牌庄家零点,而其三家没有超过四点,邵真心知庄家此次再赔的可能性很大,于是把手上的六千两孤注押在“穿家”。 (牌九下注分为前后两注,庄家如有“升点”,即八点以上才能全吃,如八点以下只能吃前注,但孤注便不必升点,庄家赢便吃全部,输便赔全部,是为孤注)。 “庄家”推出了八张牌,等众人下好注后,便把三颗骰子打在桌面,是四,一共五,为庄家先抓牌,后由“首家”,“穿家”,“末家”。 “未家”首先亮牌,是天八——一张“天”牌配“无名六”,升点了,下注末家的一阵低声欢呼,胜面已经很大啦。 接着“首家”也开牌,牌方一开,引起全场的欢呼:“哇!八仔宝!” “八仔宝”即“无名八”一对,庄家必须要拿“对子” (即同样的点数两张)才能吃首家,但那机会是太少了。 “穿家”跟着亮牌,首先摆出了一个“地”,也引起一阵骚动,因为拿到“天”与“地” 绝不虞有零点的出现。 “他妈的!地九公——一点!” 谁知另一张牌翻开竟然是“无名九”,二加九一点,“庄家”只要两点便可吃它了,难怪把“穿家”的人气得大骂一声,而押穿家的人也皆摇头叹息。 “奶奶的,竟然只有一点,看来是凶多吉少啦!”邵真心头也一阵暗骂。 现在只待“庄家”开牌了。 “庄家”起先看到“末”“首”二家都“升点”,心头一阵沉重,脸更加红了,待一看“穿家”,只有一点,心里微感好受一些,照此看来,吃一家赔两家的局面较大。 “庄家”聚精会神的摸着牌,叭一声掀开一张牌,是“武七” 拿这张牌不错,如配个“天”或“地”,便是“天九” 与“地九”了,可吃两家赔一家,但“天”“地”只有四张,此副牌里已出现了两张,要配“天”“地”的机会是太少,但拿这张牌配毙死的可也很少,因为三点牌只有一张。 “我操!” 忽然“庄家”咬牙骂了一声,砰的一声打开牌子,吐骂着道:“我操他娘的,竟会配上日狗养的‘文四’!” “哇!通赔!又是通赔!” 众人一阵雀跃,尤其是押穿家的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庄家”是“文一”,“穿家”是“地一”,按照“天” “地”“人”“爷”“文”“武”,庄家必须赔“穿家”前注。 “吁!好险,平点克平点,那厮委实也太倒霉了哪!”邵真松了一口气,暗中欢喜的道。 “庄家”像是一只落水的狗,惨兮兮的赔完三家,由于邵真的赌注较特殊,是用码袋包着的,所以“庄家”赔完大家才开始赔邵真。 “这,这是多少?” “庄家”一提码袋,差点没昏过去,只觉一上手沉甸甸的,用力的咽了咽口水,“庄家” 的脸,红得就像刚烤好的地瓜,哑着声音问道:“这是哪位的?” “不多不少,六千两。”邵真淡漠的开口道。 “六千两?” 愣了一下,“庄家”睁大两眼道:“阁下请点数。” 颔了一下首,邵真道。 庄家的脸色骤然变得非常难看,颤着两手,费了好大劲解开码袋,把码子叠成十二柱,一柱十个码,恰巧六千两,一文也不差。 “庄家”眼前的码子只有四千两的光景,还差千把两,“庄家”额角冒着汗从怀中掏也一双亮澄澄的金手镯,颤着声音说道:“伙计,把这拿去换码。” 一名跑堂模样的应声上前,把镯子接过,仔细的看了看,捻了捻,发觉不是膺品,这才开口道:“顶多两千两。” “庄家”似乎已不能说话了,哭丧着脸站起点了点头。 伙计很快的提着一袋码子交给他,道:“两千两无误,阁下三天内如不取回手镯,本园便有权处置它。’‘ 连点头的气力也没有,“庄家”接过码袋交给邵真,另外再数三千五的码子,一并赔给邵真,有气无力的说道:“庄家换人。” “在下愿推庄。”邵真求之不得庄家倒台,马上接口说道。 于是“庄家”便换上邵真。 邵真推庄之后,除了前面两轮牌赌运很“黑”之外,接着手风转为“很顺”,很少有通赔的现象,大都吃大的一家,赔小的一家,或者是通吃。 不到半个时辰,邵真的码子已堆积如山,将近三万了。 虽然邵真怀有“绝技”——诈赌之术,但今夜以他的手气,他根本不须动用到它,赌这东西很古怪。 可以说是有鬼——即赌运,如赌运旺的话,专吃多赔少,尽管把关的抓“天九王”或“地贡”,但“庄家”拿来个“担子”(即对子)。 如赌运黑的话,往往吃少赔大,甚至通赔,像刚才那位“红脸关公”把关抓四点不到的牌,他却抓毙死牌。 所以说赌有赌之“鬼”,要你赢便赢,那怕你先前输得要脱裤子,到最后仍是扳回来,要输的,虽是前面赢得满心开花,但最后仍输的一干二净。 邵真赌的经验虽短,但他知道赌有赌运,而且这赌运很少说从头红到尾,红极必黑,黑极必红。 一个时辰以后,邵真的手风开始转坏了,通赔屡屡出现,抓的牌不是毙死便是一、二点牌,邵真心知玩下去,说不定要输老本,那才不值得,便开口说道:“夜已深,在下必须离去了,换哪位来推庄?” “我来!” 一位中年妇人立即开口,换他继续推庄。 邵真提着三个沉甸甸的码袋,每袋少说也有一万,向框台换飞钱。 除去了抽头,邵真一共换取三万一千多,好不吓人,当初不过是三千两起家咧,竟赢有十倍之多。 邵真乐坏了,给了掌框不少的“吃红”赢钱,慷慨大方点哪有什么打紧,是不? 走出了赌园,邵真第一个意念便是找个女人乐他一乐。 拐了一个弯,来到了“美之园”。 “美之园”,便是洛阳栈店里的妓女部。 还没进门,邵真的两眼,便映入了一堆营营燕燕,环肥燕瘦的倩影,而且听到了嗲声的娇唤,鼻端闻到一股浓郁的幽香…… 邵真正想跨进去,一阵怯怯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这位大哥……” 邵真停止脚步,转过身子,但见唤他的人是一名不认识的青衣少女,微感讶异的打量了她一下,邵真开口道:“姑娘是?…” “我叫王御照。” 青衣少女年约十七八岁的光景,模样生得蛮不坏的,身裁娇小玲珑,一张脸蛋儿充满清丽秀气,青衣少女清亮的眸子向四周溜转着,语音怯生生的道:“能不能借个地方说话?在,在你的房里。” “当然,为何不能?我正要找个人谈心。”像是恍然的一笑,邵真说道。 这事儿,邵真遇到太多了,不是么? 有很多女人不甘寂寞,或是为了某种原因,往往沉陷在纸醉金迷的虚荣漩涡里。 嗯,眼前的女人便是,一个“临时客串”的“淘金女郎”。 不讳言,邵真是太喜欢这类女入了,她不仅要比“职业性”的妓女“好”得多,而且和嫖妓 一样,只需付出欢乐的代价,不需担上任何的感情责任。 邵真显得有点色迷迷的浏览着王御照美好的脸庞,摆手说道:“姑娘请随我来。” 王御照不知是故意造作,还是真的害羞,不作声的点了点头,默默的跟上邵真…… 两人进入了房间。 王御照一进房间邵真伸出一个指头。 “一百两?太贵了吧?” 邵真并非是真的想“讲价”,而是喜欢讲些似谐而又无用意的话,这是他的老毛病。 “不,是一千两。”王御照摇了一下头道。 “一千两!” 吓了一跳,邵真眨着眼脱口道:“姑娘你好大的狮子口,你是想敲诈?勒索?嘿!美人儿,别把少爷看得太嫩,要找冤大头得招子放亮点。” 王御照的脸蛋忽地蒙上了一层羞红,羞怯的道:“我,我是第一次……” “你是说你还没有过……?” 愣了一愣,邵真有点不相信的说道:“你是处女之……” “是的!” 咬着牙,王御照打断他的话道:“我需要一千两。” “我愿付这代价。” 邵真颔首道:“只要你所言是实,否则你只能得到‘一般代价’——十两银子。” “另外还得须从我两个条件。”王御照道。 “还有条件?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怔了一怔,邵真啼笑皆非的道:“我的好姑娘,你得搞清楚,是你自个搭上门来的,并非少爷我找上你的啦。”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王御照面露恳请之色,望着邵真道。 “好吧。” 摊了一下手,邵真没好气的道:“一夜千金的美娇娘,你就说说你所谓的条件吧。” 蠕了一下小嘴,王御照像是被邵真带有讽刺意味的话儿,羞得脸儿红红的,说道:“请不要对任何人说出这事……” “放心,少爷才不会傻得去做你的‘义务宣传员’。”不等她说完,邵真笑着道。 “请你不要这样侮辱我?”羞愤的咬着牙。 王御照道:“你有权享受我的身体,但绝对无权侵犯我的人格!” 微微一愣,邵真眯了一下眼眸,缓缓的道:“在下接受你的抗议,我,郑重向你致失言之歉。” 说完,邵真向王御照拱了拱手。 “哦,你用不着这样的。”王御照见邵真道歉,反感手足无措,急声道:“我并非有意……” “请你说出第个二条件。”邵真柔声打断他的话。 “请你……”话没说完,王御照的脸蛋更红了,红得很娇艳迷人,王御照颤抖着声音道“请你温……温柔些……” 邵真差点没噗嗤笑出来,正想开口,王御照已低低的说话,那模样儿,好生羞娇的道:“请你别笑,我听人家说女人第一次是很……很……” “你的条件我都接受。” 邵真点头说道。 羞怯怯的,王御照缓缓的走近了邵真。 “在下建议叫些酒菜,似乎可以使你不致过于紧张,你以为如何?”不等她走近,邵真道。 “我,我不反对。”王御照停下脚步,红着脸道。 于是邵真嘱咐伙计摆上一席酒菜,酒菜摆定,两人共饮起来…… 王御照似乎真的不是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样子非但显得生嫩,局促,而且看来有一点惹人怜爱的韵味,她显然不善于饮酒,很可能是第一次饮酒,不是么? 她方喝了一口便呛了老半天,但她仍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两大杯,原本已够红的两颊,此时显得更红了…… 或许是酒精的助力,也可能是习惯了气氛,王御照不再显得羞赧不安的样子,提起酒杯,朝邵真醉态似的说道:“酒听说能使人忘记一切,能使人做出任何事情,而且还能增加不少情趣,哥,我们喝个痛。决。” 说完,仰首喝干满满的一杯酒。 邵真淡漠的望着她的醉容,有些生硬的说道:“但酒醉中的迷惘,抵不过酒醒后的痛苦,过量的酒,往往是罪恶的开端。” 微微一煞,王御照不解的,望着邵真,说道:“说这些话,不显得大煞风景了么?” 淡淡一笑,邵真答非所问,支开话题道:“姑娘,如在下记性不错的话,我们似乎曾照过面,对不?” “是的。” 喝了一口鱼汤,王御眼点首道:“今晚,哦,就是刚才,你不是在推牌九么?你推庄,我压注,不记得了么?” 恍然的点了一下头,邵真像是自语的道:“怪不得你如此肯定我愿意付千两找个女人,原来你知我赢了钱。” 微顿了一下,撩起眼光问道:“你输了?” “输了不多,区区的四十两而已,但它是我仅有的钱。” 王御照醉眼朦胧的说道,那样子,嗯,很迷人。 打了一个酒呃,王御照接着又说道:“原本以为赢得一千两的,但,不想都输光了……” 话音顿了顿,王御照忽地站起身子,步履不稳的走向邵真,口中哺哺的像在说醉话:“一千两,一千两,都是一千两,哦,哥,你使我忘记一切烦恼!” 王御照像是醉了,整个娇躯一下投进邵真的怀里,气息咻咻的道:“哥,今夜你使我忘记所有的烦恼吧!” “你醉了。”邵真任由她躺在自己怀里,没有搂她,没有吻她,也没有抚摸她,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在朦胧中,不是更能感到乐趣么?”半睁着眼,王御照微张着小嘴,两颊滚烫的,高耸耸的脑前急速而不规律的一起一伏着,冲动的说:“哥,那,是不是很快乐?我,我人…… 给我好么?妹子的胴体,你会喜欢的。” 王御照的娇躯在颤抖着,美眸涌上饥渴的需要,闭上了眼,她伸手勾住了邵真的脖颈,凑上红唇…… 但邵真按住她的香唇,平淡的问道:“告诉我,你要一千两做啥?” “你问这作啥?你为啥不吻我?抚摸我?” 王御照已是痴迷作态,紧紧搂着邵真,又凑上香喷喷的红唇…… “拍!”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扬起,邵真竟然送她一记耳光。 猛地一愣,王御照睁大着眼,抚着脸颊,不解的望着邵真。 “坐回你的椅子上”。邵真近乎冰冷的说道。 “你没权打我的!” 王御照坐回位置,她的左颊已经出了五道鲜红的指痕,两眼愤怒的望着邵真,愤声道:“你可以不要我,但你绝对没有权利打……” 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邵真道:“你要一千两做啥?” “你也没权问这个!” 依然是满脸愤怒,王御照道:“告诉你,我并非凭白拿你的钱,我是靠我的肉体博来的,而且也是甘心情愿的,我可以问心无愧,你,凭什么打我?”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 四 章 眯了一下眼,邵真深沉的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缓声说道:“如果在下愿无条件送你一千两,甚至更多的话,你愿不愿说出你需要一千两的理由?” 愣了一愣,王御照惊异的望着他,但立即说道:“无条件?至少你已刮了我一个耳光!” 邵真猛地一怔,呆呆的望着她,似乎,他不曾见过如此倔强而又有骨气的女人吧。 “你仗着你有钱是么?你是在施舍是么?” 王御照咬着牙道:“你也别以为你是在凌辱我,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为啥要无条件送我一千两?你可以不用这样做的,对么?你可以无情的享受我,而我却不是无条件的陪你作乐,你为啥要无条件送我钱?” 邵真始终静静的听着她讲,脸上的表情,很难令人捉摸… 王御照像是激动非常,说完颤着手提起酒壶,便要斟上一杯,口中哺哺自语的说道:“凭白送人一千两,有可能么?有这样的傻瓜吗?” 提起酒杯,语锋转向邵真:“你是否想借此博我感激,用以占有我的一生?” 冷笑一声,王御照仰起酒杯…… “叭!” 一支筷子如箭蹿来,正中酒杯,乒乓一声,王御照手中的酒杯坠落地上…… 不等她开口,邵真已冷冷的说道:“倔强,有时候非常可爱,而且极为幼稚的,尤其错误而偏激的倔强,不过是可怜的矜持罢了。它并不能显示出你什么,只讲明了你偏激,你幼稚,你可笑,可怜,讲明你的人生观是如此地狭小——你不会见到人性善良,温暖,可爱的光明一面,只见到人性的卑鄙,下贱,无耻的一面!” 舔了舔唇角,邵真深沉的注视着表情复杂的王御照,沉声接着道:“是的,我对你是在施舍,善意而无企图的施舍,它与有意图有目的施舍是截然不同的。你拒绝施舍,并不能维护你肤浅的自尊,你的自尊,早在你生出出卖灵魂的意念之时,已被你自己出卖得一干二净了,你所维持的,只不过是那张还感到羞红的脸皮罢了!” 从怀中取出一张飞钱,两指轻轻一扬,竟然平稳的飞向满脸惊愕的王御照,邵真又道:“这是我付给的价钱……” “你,你当真无条件给我这笔钱?”急声的,王御照激动的打断他的话道。 “不,你错了,我只是付我应付的钱?” 淡漠的摇了一下头,邵真冷冷的说道:“你该知道,我并非你想像的那么慷慨,那么慈悲,是么?你已被我糟蹋了——比肉体更动人的糟蹋,你的灵魂!现在,请你拿着你仅值一千两的灵魂,走出这个门!” 两眼充满着感激与惭愧的泪水,王御照望着邵真,颤抖着声,说道:“原谅我对你……” “阁下已无资格留在这里!” 不待她说完,邵真近乎无情的说道:“我并不会占有你一辈子的空洞躯壳,你在我眼里,哪值一文钱呢!” 是受了邵真的那极端讽辱苛薄的话所致? 王御照的泪水像河堤缺口,汹涌而出,奔流了两颊,哽咽使她的语音颤抖:“我错了……” 邵真不再开腔,两眼含着怪异的神色,默默的凝视簌簌哭泣的王御照,嗯,看来他“以傲制傲”的激将是奏效了! “自小,我便失去了我所有的亲人,打从我有记忆的能力——六岁的时候,被一个妇人收容,我喊她娘,我的姓就是跟她姓的……” 成串的泪珠,裹着多少的辛酸,王御照那做悍的神色早被痛苦所取代,悲痛的语音自她的心腑流出:“十三年来,她一直爱我,如同爱她唯一的儿子一样爱我,她的爱,使我忘记了我是孤儿,使我忘记了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是,她是一个寡妇,在她还未生出她的儿子时,她唯一的亲人丈夫,死了……” 王御照说到这里,泪水陡地滂沱如雨,流满了脸颊,抽泣了一会,方接着道:“为了生活,为了使我和她的儿子活下去,为了对抗残酷的现实,她走上了女人唯一能走的最后一条路——出卖自己!” 说到这里,王御照忽然紧握双拳,语锋转为激昂:“但尽管她的身体被无数卑鄙无耻的男人恣意蹂躏,她的灵魂,世上最真,最善最美的灵魂,绝没有人能够污辱她!她永远活在我心中,虽然她已在两个月前死去,她可以安息的,她的一生,绝对愧对自己,只有大多的委屈自己……”。 王御照俯下了泪脸,抱头痛哭,哭得好不凄然…… 邵真一直端坐不动,默默的凝听一段人间有血有泪的不幸…… 事实上,邵真早已知道这女人有一段血泪辛酸史,不是么?他看出王御照绝不是属于自甘坠落,爱慕虚荣的女人,她是那么有骨气,不流于俗,他并不是传言中的那么铁石心肠,他是一个人,人,有怜恤之心,谁没有呢? 所以,他愿意付出一千两,而放弃“权利”,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博得她的感激,或者任何人的称赞,他只是因为自己是一个男人,有济弱扶倾,锄强助弱的责任,不是么? 方才,他并非真的侮辱王御照,他只是以那番话做为手段——使王御照说出她的血和泪…… “她去了,留下了一对无依无靠的姐弟,我身为姐姐,我有义务照顾我的弟弟,这也是我唯一能报答她十三年来对我的抚育!” 王御照哭了一阵子,方抬起泪脸说道:“我替人洗衣,我替人牧羊,我替人收割,播种……任何我所能做的都做,如果必要的话,我也愿意也卖我自己的灵肉!娘为了我她能够,为了弟弟,我又为什么不能!” 邵真听得体内一阵澎拜,人间,有着大多的不幸与不平啊! 王御照拭了一下红肿如胡桃的两眸,接着道:“两个月来,姐弟两人辛苦的为人打工,尚能糊口,我们虽一无所有,但我们过得很愉快,我们几乎忘记了人间还有无耻,奸诈的一面?” 语音转为愤怒,怨怼。 “无耻奸诈的一面终于笼罩我们了,离我们家三里外的‘金家庄’的少庄主‘地头蛇’金中枢,垂涎我的姿色,欲纳我为妾,厚颜向我求婚,我虽非金身玉体,但至少善恶我仍能分辨,我怎能嫁给胡作非为,无恶不作的无耻小人!” 听到这里,邵真心头微微一愣“地头蛇”不就是方才挨了他一脚的家伙么? “我拒绝了他多次,不想他竟作出卑鄙的手段,拐诱舍弟去赌钱,他百般哄骗他,可怜弟弟年幼无知,竟中了他的圈套,起初他故意让他赢钱,弟弟为了能使我们的生活改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与他一起到了‘金银帮’豪赌!” 王御照痛心的说道:“结果,一夜之间,弟弟输了三千多两了!” “他哪来这么多的钱呢?”邵真开口问道。 “‘地头蛇’借他三千两,弟弟输光之后,他便到我家来要钱……” 王御照咬着牙回道:“但我哪来这笔钱呢?” “于是他便借此要胁我嫁给他?”眨了一下眼,邵真问道。 点了一下头,王御照又道:“他限我十天内还钱,否则叫我嫁给他,如果不,便杀害我弟弟!” “那你一定答应他了,是不?你说过愿为你弟弟牺牲一切?” “不!我死也不答应!” 用力的甩了一下头,王御照咬牙道:“我宁愿让天下所有的男人蹂躏我,我也不愿让他碰我一下!” “那又有何分别呢!” 邵真大惑不解的问道:“嫁给他为妾,总比被男人无情的糟蹋好,你不认为如此吗?” “你不知道,‘地头蛇’之所以被加在金中枢的头上,顾名思义便该知道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坏蛋!” 王御照愤怒的道:“我虽穷,骨头是绝对的不穷,我绝不愿与一个人人唾弃的‘地头蛇’为伍,我宁可让天下的男人污辱我,而得到这笔钱来救出我弟弟,至少污辱我的男人,我并不知道他是好还是坏,对不?” 一股由衷的敬佩在邵真体内酝酿,邵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说道:“但你还存着一丝希望,你带着你所有的钱来到这里,希望能赢得赎令弟的钱,对不?” “但事与愿违,我输了?” 王御照哀伤的颔了一下首,凄楚的道:“于是我只好卖自己了,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子。我知道你赢了很多钱,我一直在跟着你,当你离开的时候,我便想开口问你,但是一直不敢开口,深怕你是一个正人君子而碰了钉子。直至你走到‘美之园’门口,我才敢开口?” 有趣的笑了一笑。邵真问道:“凡是嫖妓的男人都不是正人君子么?” “难道不对?” 肯定的点了一下头,王御照道:“他们仗着几个钱凌辱蹂躏女人,怎么算是正人君子?” 哈哈一笑,邵真道:“钱银乃是有福者得之,只要得之合乎义,非抢,非偷,非骗的正当来路,你是无权毁谤富有的人。嫖妓,乃是男人合理的满足生理上的需要的一种方法,是吗?食色,性也,谁能没有欲?国人嫖妓付出代价,哪能一概而论非正人君子呢?” 王御照没有接腔,但从她的眼光里,邵真知道她并不同意自己的说法。 轻轻一笑,邵真问道:“你认为妓女是否都是淫妇?” “不!她们有的是不得已!” 王御照摇头说道:“就像家母,她为了我们姐弟才蒙羞自己的!” “那就是了?” 邵真说道:“没有妓女,必定没有嫖客,有嫖客方有妓女,两者是互需而成,你不怪妓女是淫妇,而怪嫖容非正人君子,岂不与拿坏草料喂马,而怪马不肥一样么?” “这……”王御照说了一声,无言以答。 “你既需要三千两才能取回令弟,何以只‘开价’一千两呢?”邵真转开话题问道。 王御照红着脸,说道:“多了,怕没有人……” “另外的两千呢?”邵真见她受窘,打断她的话头又问。 “再靠九天的时间凑足?蓖跤崭屑さ耐潘馈?  停了一会,工御照眨了一下桃红的两眼,羞怯怯的问,又道:“你当真送我这一笔钱?” “难道我有闲工夫与你说玩的?”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不敷之数……” 邵真说着便又伸手取出飞钱。 “不!不!” “王御照连忙说道:“我怎能再拿你的钱?” 何不理智点?接受一千两与三千两,都是受我的济助,有何不同,你说是么?”邵真取出一张飞钱,轻轻向前一送说道。 只见那张飞钱同方才一样,平稳而轻盈的飞向王御照,王御照颤着两手接着,两眸突地溢起满眶泪水,泪眼模糊的凝视着邵真,一切由衷的感激,都表露在那凝视里,王御照激动非常,颤着唇角说道:“你,没有理由这样做的……” “你当算是一个耳光的赔偿吧?碧艘幌率郑壅媲崆岬牡馈?  “有生之日,我一定会还你这笔钱?” 王御照虽然没有言谢,但尽表在她的美眸里,王御照激动而颤抖的道:“一定会还的,并不是为了钱,是你的恩情?” “别太认真,你虽愿还钱,但我不见得愿还你耳光哩!”吃吃笑了一笑,邵真幽默的道。 王御照被他的话引得噗嗤一笑,眨了眨眼,王御照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痕,小心翼翼的把飞钱揣入怀里,忽又想起的说道:“对了,我还没请教您尊性大名呢?” “听着,敝性邵,大名真?鄙壅婵攘艘簧遄帕车馈?  “嗤!” 王御照被他严然的模样,逗得掩唇轻笑,笑声道:“你好风趣?” “对人别下太早的评论?鄙壅娴牡馈?  语声甫落,忽地传来报更的梆子声:“喀喀!当当!喀喀……” “噢,两更天了!” 邵真说了一声,想起两更之时,必须叫醒明敏秀登门“金银帮”,连忙说道:“王姑娘,夜深沉了,你今夜就在此安歇吧!” 说着,朝床上摆手。 “你的意思……?”愣了一愣,王御照迷们的望着邵真道。 “噢,别会错意!” 猛然醒悟过来,邵真笑道:“我的意思只有你一个人睡在那张床上,我如要你,不会等到现在了,是不?” 讪讪的笑了一笑,王御照道:“那你呢?” “我还得办些事情?彼底牛壅嬲玖似鹄础?  “现在?”王御照微感讶异的问道。 “是的?鄙壅娑似鹱郎匣故0氡木疲谎龆桑蛉さ乃档溃骸罢舛鳎悴荒茉? 惹它了!” “不会的?蓖跤沼械憔降囊⊥返馈?  她觉得邵真的一张嘴很会挖苦人,不过很风趣。 王御照不解的问道:“这么夜了,你办什么事情呢?非现在去不可么?” 王御照的话音竟然有点恋恋不舍的味道。 “非去不可!” 邵真略略整了整衣衫,煞有介事的道:“这是一桩大买卖,不能不去!” “什么买卖?”王御照打破沙锅问到底,又问。 邵真微感一窒,不想她真个问个不停,忙瞎扯道:“棺材生意?” “棺材生意!” 一声低呼,王御照睁大眸子道:“你是赶僵尸的?” 邵真猛可地呛了一声,差点没爆笑出来,忍住笑,邵真道:“你真聪明,完全猜对了?” “那,我也一同帮你好不?”王御照还看不出邵真是瞎扯蛋,神情真挚的说道。 “不!不!” 邵真连忙摇手道:“那些死人很吓人,你不敢去的?” “谁说我不敢!” 站起身子,王御照倔强的道:“没有什么事情我不敢做的!” “不行!你去了碍手碍脚,一点也不济事!” 邵真暗暗叫苦,连忙道:“你现在只要给我好好睡上一觉,我便非常感激你了,好么?” 失望的垂下脸庞,王御照委屈无限似的道:“你帮我这么大的忙,连让我回报你的机会也不给……”说着,眼泪竟然一串一串掉下来! “女人,真是糊涂蛋哪!”心头暗暗说道。 邵真见她泪涕俱下,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啼笑皆非的说道:“我的好姑娘,你只要去休息,使真是帮我一个大忙了!” 说着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塞给王御照道:“你身上没现款,我可能天亮以后才回来,你可以拿这二十两应付你的早餐?” 抬起头,王御照正想开口,邵真已抢着道:“别再说不!记住,千万别离开这里,明天我和你一起上‘金家庄’取回令弟,懂么?” “你和我一起上‘金家庄’?”惊喜的拭了下泪痕,王御照道。 “是的,否则你一个孤弱女人家,”不可能顺利赎回令弟?钡懔艘幌峦罚壅嫠嗄碌? 道。 喜悦的凝视着邵真,王御照颤声道:“我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很简单?” 不等她说完,邵真道:“你只要在这里等我回来,便是谢了我?” 温驯的点了一下头,王御照痴痴的望着邵真,柔细的脆声说道:“你要快点回来呀?” “会的?” 敏捷的避开她的眸光,简短的说了一句,便要离去…… “邵……邵大哥!”刚走到门口,王御照忽然张口叫了—声。 “还有什么事情!”转过身子,邵真微感不解的问道。 “没,没有……” 王御照忽然红了一下脸,悄声道:“你一定要赶回来?” 心头微微一震,邵真赶忙回道:“放心,我会的?” 说罢,便开门走出…… 邵真关上房门后,呆呆出神了一会,这才跨步走到隔房,轻轻敲了敲门,轻声叫道:“敏,时间到了?” 里头没有回应,邵真又叫了一声,仍是没有反应,皱了皱眉,便推开房门…… 门没上锁,邵真走进一看,里头空空如也,哪有明敏秀的影子! 邵真心头猛然大跳…… 邵真一见无明敏秀身影,心头不禁一阵鹿跳,明敏秀上哪儿去了?她不可能不告而别的。 邵真定下心神,走到窗户旁,窗门上着锁,又走到床边,床上的被褥没有折叠,邵真把手伸进被窝里,仍是温热的,心头松了下来。 由此见,明敏秀离去不久,而且是经由门口的,并非是“偷溜”。 邵真躺在棉被上,他想明敏秀可能是上厕去了吧,马上便回来…… 但等了一阵子,仍不见明敏秀返回,邵真不免有些急,焦忖道——奇事,那丫头会上哪儿去? 邵真想可能是明敏秀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房里有女人,赌气离他而去。 但他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邵真玩女人,并非一件秘密,打从邵真玩第一个女人,明硫秀便知道了。 而明敏秀的反应是毫不在乎,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今天,邵真感到心里“闷”,玩玩女人,明敏秀“照理”应该和往常一样——不在乎的。 邵真想着,明敏秀仍是不见回来,邵真再也沉不住气,一跃身子,便想冲出房门…… “嗅,敏,你上哪儿去了?” 可是,邵真方想启步之时,明敏秀已莲步娜娜,走进门来,邵真喜出望外的说道:“我等你……” 忽地,邵真煞口不言,瞠目在地! 被他睁得很大的瞳孔,正清晰映着一名不下于他的俊美少年!邵真阅了闭眼,这是事实——那俊美少年正亲密的搂着明敏秀的纤腰! 一股比惊愕还要来得强烈的嫉妒涌上他的心胸,邵真几乎要崩溃下去!尤其明敏秀那轻逸而显得冷冰的语气,几乎他要瘫痪下去。 “对不起,你能离开这房间么,三个人挤在同一床上,似乎挤了一点,你说是吗?” 猛力咬了一下香尖,但那刺痛根本抵不住心灵上的痛楚,邵真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努力平衡他自己的身子,他做梦也没想到明既秀会“以牙还牙,以眼还邸保狻罢小保翘? “绝”的一招啊! 邵真怀凝自己有“还手”之力,他感到脑筋像是被人用力一击,击得太猛,击得太狠了啊! 长长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邵真虽然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苍白,但他要配上一副微笑——即使是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他知道自己的语音一定颤抖得非常厉害,但他要使话说得很“漂亮”! “伙计,真有你的,眼光真还不差,这位阁下看来并不会太“窝囊”,少爷也和你有同样看法——他足够使你欲仙欲死的,可喜可贺也!” 明敏秀与那俊美少年脸色陡地一变,轻松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一脸比邵真更大的惊愕…… “春宵苦短,及时行乐才是?” 微笑显得很自然,很轻松,而且有更多的不在乎,语音显得很平静,没有一丝的勉强与做作,那么潇洒的摆了一下右手,邵真含笑道:“两位,请稍稍让点路好么?即使是狗也不愿三条挤在同一狗窝的!” 明敏秀的脸色倏地变得死白,身子忽然踉跄的向前倾了两步! 一旁的俊美少年见状,大惊失色的抱住她,口中急急叫道:“敏姐,你……” “伙计,你可真个心急,未尝鱼水之欢,便先心昏身瘫,未免太那个了哪!” 看也没看的,邵真朗笑说了一声,便大步踏出门口…… “等等!”俊美少年回过身子,大叫了一声,便要追去“噢,真,你太狠了!” 明敏秀仰首哺哺说了一句,娇躯叭的一声仆倒于地,不省人事! 俊美少年见状大惊,旋又奔回房里,抱起明敏秀,急促的低叫道:“秀姐!秀姐!”…… 但明敏秀好像软皮糖般的不动,美眸紧闭,眸角正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一直滴到她那死白而不住颤抖的唇角 “秀姐,都是我害了你!” 俊美少年,把明敏秀抱至床上,两眼红红的道。 邵真咬着牙,尽量使步履显得平稳,几乎是那么艰辛的走到通道尽端,拐过弯角,他再也支持不住了,整个身子像虚脱的例靠在墙壁上…… 邵真竭力想使自己站立起来,他也想不到,明敏秀会用相同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 用力的闭下眼帘,否则他会控制不住泪水的奔放。 他想否认方才所见的不是真的!不是,绝不是,可是,那是真的,一点假也没有!噢,血淋淋的真实,多么残酷啊! 尽管爱不过是人生的一部分,可是失去那一部分,何尝又不是失去了一切呢! 邵真内心的痛苦,绝非几点笔墨便能形容,那痛苦,就像是万蚁噬心,五马分尸的痛苦?……痛苦!痛苦! “这位小哥,你怎么啦?” 昏昏沉沉的,邵真耳中听到有人在叫他。 没有睁开眼,因为他知道一睁眼,跟着流出的便是肝肠寸断的泪水,他不愿流泪,男人流泪,是已到了绝望无助的地步啊!他不承认自己到了那种地步,至少他不愿意为一个女人而流泪。 深深吸了一口气,邵真缓缓的道:“没什么,只感身子有点不适?” “小哥房间在哪里?我扶你去休息?崩慈朔鲎n壅妫靡獾牡馈?  慢慢的睁开眼帘,邵真看清来人是一位五旬的黑袍老者,朝他感激的笑笑,邵真道:“谢谢前辈关怀,小哥已觉好些了?” 说罢,朝他打了一揖,转身行去。 此时已两更的了,客店早就打烊,当然“赌园”除外。 邵真走到楼下,他此刻感到需要酒,迫切的感到需要刚迈下楼梯,邵真一撩眼便见坐席上静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背向他,但邵真对那背影是太熟悉了。 那人身穿黑色劲装,背后挂着一只柄很长,可能两尺不止的长斧,薄薄的锋刃在油灯下闪闪生光,一看便知那把斧头的锋利决不下于一般的利?” 从背影看来,那人很年轻,似乎不会超过二十岁,顶多的也不过二十一二的样子,熊腰虎臂看来像是男的,但披至两肩的长发,使人以为是女的,但聪明人可以知道,一般江湖女侠的兵器,大都是使用轻巧的刀或剑,不会使用斧头的。 邵真像是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走到柜台。 柜台有一名伙计,正头如捣蒜的打着吃,那副样子象是与武则天“神交”得津津有味…… 黑衣少年像是不觉有人走下楼来,桌上放着一壶酒,样子显得很优雅的独自饮着…… 邵真正想唤醒伙计,忽见柜台上挂着一块木牌,牌上写着“今日酒已卖完,明日供应” 等字样。 正在此时,黑衣少年忽然开口道:“朋友,何不过来饮两杯?” 转过身子,停了一下,邵真才缓缓启口道:“欢迎么?” “是你?” 黑衣少年陡地一愣,骤然转过身子满脸惊异的注视着邵真,说道:“想不到在此遇见你!” 黑衣少年果真不错是男的,长得红唇皓齿,乌眉星眸,尤其乌黑的头发不打发髻,任其技下来,显出一股男性独有的粗犷,豪迈的男性美,更是他两颊竟然还有两个酒涡!嗅,男人有酒涡是太少见了,不用说,这黑衣少年称得上是一名美男子。 “该说是冤家路窄,还是喜相逢?”摆了一下手,邵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以为呢?”豪放的一笑,使得他的酒窝露出的更明显,嗯,太迷人了,黑衣少年笑着道。 耸了一下肩,邵真潇酒的道:“老友,何不把你的酒还递过来?” “的确,阔别半载,怎吝于区区两杯黄汤,是不?” 话音一顿,黑衣少年朗笑一声,有点怪异的睨着邵真,突然!噢,是那么的仓促,那么的急迫,嗯,一只酒杯,装得满满,快得几乎要怀疑它是从黑衣少年手中打出的,真的,即使连一眨眼的工夫也没有,那只酒杯仿佛是长了眼睛,快如流星的射向邵真的嘴唇……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那只酒杯在如此快速急飞下,竟然连半滴酒也没溢出! 就这一手,只要是内行人便可以看出那是黑衣少年身负绝学,绝不是等闲之辈,武林之末屑! 但邵真,他——不眨眼,真的是没眨眼皮儿,即使是极为轻微的闪动也没有,没有,仿佛他的瞳孔里并没见到那只不过离他唇角二寸的酒杯…… “叭!”一声微响,嗅,大不可能了,那只酒杯竟然令人那么匪夷所思的舔在邵真的唇上! 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酒杯“?痹谏壅娲街械囊簧材牵唬盟凳前肷材牵崆? 的,邵真忽地一仰首,于是那只酒杯忽地像是撞在弹簧上,陡地弹起半尺来高! 于是,美妙的画面出现了。 但只是那只酒杯忽然那么令人不敢相信的在空中缓缓的打了一个滚,打了一个很轻但很美的滚,杯中的酒,简真就成了一条线,那么正中的一点偏差也没有的“流”到邵真两片微张的唇里! 奇怪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当酒“流”完的时候,酒杯很快的便往下沉,眼看便要落在邵真的嘴上,说时慢,那时快,邵真忽然像是过瘾般的吁了一口气! 于是乎,那只酒杯又以方才那般飞来的急轻,惊然射向黑衣少年! 轻轻的一抬手,黑衣少年含笑接过酒杯,一切过程,写来实在是大噜嗦了,事实上,从开端到结束,只不过像是暴雨中的闪电,太快太快了! “敬酒之情,铭谢心怀?背读艘幌麓浇牵鹨桓鑫12Γ壅嫦缘糜械憷淠牡馈? 摊了一下手,举止的潇洒,不下于邵真,黑衣少年含笑说道:“不坐下叙叙么?” “免了”! 冷冷一笑,邵真冷冰地脱着他道:“‘黑鹰’,少爷今天脾气不好,别惹我,懂么?” “黑鹰”?噢,原来顶顶大名的“黑鹰”,便是那名黑衣少年,怪不得有如此不凡的身手! “黑鹰”,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在武林人物心中,他永远是一个谜,一个很奇妙的谜,不仅他的武学路数,师门身世无法可知,即连他的真面目也很少人见过。 世上只知“黑鹰”这个名号响撤云彻,是一个世俗罕见的美少年,尤其是他一身怪异而盖世的武功,已大大超过他的年龄。 当今武林,年轻一辈的能震撼武林的并不多,他是其中的一个。 他永远像是一团雾,来无踪,去无影。 邵真不太记得他什么时候认识“黑鹰”,好像是两年前吧,也许更早一点,唯一能使邵真不忘记的是,他遇见“黑鹰”是在一个浓雾迷漫的晚上,那晚是十五,但月光无法透过重重浓雾,是一个很怪,而且也令人感到很蹩扭的夜晚,邵真和明敏秀,不知为了什么而拌了嘴,邵真赌气走出客店,独自徘徊…… 那时匝天漫地的浓雾,能见度的范围充其量也不过几尺,而邵真当时是满怀心事,踽踽踟蹰着,叹息着……不想竟撞上一个人。 邵真火气本来很大了,当下正好借题发挥,不管三七二十一,抡拳便向来人捣去。 而那被撞之人,便是“黑鹰”。 “黑鹰”见邵真走路不带眼睛,而冒失的撞上自己,不道歉也罢了,竟还他妈的出手揍人,心头的火气比邵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两个小伙子,连最起码的理论也没有,一语不发的,便展开了场“哑打”…… 起初两人都是存着“教训”对方的心理,但越打越有劲,竟然相持不下,最后彼此都亮出了绝活儿,变成了一场宛如深仇大恨的死斗! 呵!那紧张惊险的场面,实在难以形容,用打得星月无光,天昏地暗来描写当时情景,一点也不为过,可能还嫌不够入骨哩! 打了很久很久,至少有两百招,彼此都全力以赴,但到了筋疲力竭的时候,依然没有分出一个胜负…… 最后,两人像虚脱般的跌坐地下,谁也没有受伤,但彼此都累死了…… 两人的心头充满了惊讶,他们没想到竟遇上了一个相称的对手,之后,彼此问明身份,方知两人皆是名噪武林,盖世江湖的一流高手! 后来两人便不了了之,但也相逢不少次,每次相遇,虽没有再动手,但彼此内心都不服输,颇有再较一技之意,只是不敢轻举妄动,心存顾忌,至今,两人似友似敌…… “那真不幸,少爷今天满存欣喜想与阁下叙叙,不想你却摆出这副死娘相,啧,真不够意思呐!”吊儿朗当的耸了一下肩,“黑鹰”撒着唇角,皮笑肉不笑的道。 “‘黑鹰’,你会付出这句话的代价!” 冷冷一笑,邵真接着道:“那个时刻,终究会来到的?” 语音一落,冷哼了一声,便跃身射出门外…… “姓邵的,何不现在来个了断?” “黑鹰”似是料不到邵真会离去,微微怔了一怔,才开口叫道,口中虽是如此说着,身子并未追去,两眼直愣愣的望着门口…… 邵真展开身形一路急驰着,现已接近三更天了,街道上却连一只野狗的影子也没有,邵真毫无顾忌的把轻功展至极点,飞也似的向城外射去…… 邵真方才忍让“黑鹰”的挑衅,并非惧怕“黑鹰”,而是他心系“金家庄”,他心中已决定救出王御照的弟弟,如果他与“黑鹰”打起来的话,势必引起一场大骚动,他不愿再见到明敏秀,而且他与“黑鹰”纵能分出胜负,绝不是三五招之内可分晓,很显然的打下去会拖延他到“金家庄”去热说氖奔洹?  跃过了城门,邵真马不停蹄的向南逸去…… 半盏茶工夫,“金家庄”已隐约可见。 “金家庄”耸立于洛阳城外的南郊二十里处的一个小山岗上,全庄人口连妇孺并算,也不过千余人左右,大皆务农为业。 偶或在江湖黑道上霸占扫头,运销黑货,庄主“血手追魂”金允芎在江湖上靠其乡愿作风,还算微有名气,以致“金家庄”三个字,在武林人物耳中并不算太生疏。 但见此刻的“金家庄”在夜幕的笼罩下,微有庄严,肃穆之概,尤其一撩眼便能见到的一支四角大旗,写着“金家庄”三个草宇,随风卷拍,还真有点慑人哩。 “‘金家庄’?少爷叫你改成了‘鬼家庄’!” 心头冷哼一声,两脚微弹,邵真拔起身形,如脱弦之箭,直射向山头…… “什么人?”方不过停在寨前,邵真的耳膜被一股喝声震动。 “来人报名!” 邵真不用抬头也知道寨头上看哨的已发现了他,微微撇了一下嘴唇,邵真理也不理的,一射身子,退自向庄内疾蹿而去…… “停下!你他妈的还不快停下!” 哨子一见,情急的暴喝着道,但弹指间邵真的身影已脱离了他的视线,连忙用力捶着一面大铜锣,锣声震天,响彻全庄!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 五 章 顿时庄内灯火通明,喝声迭起,涌出一大堆黑压压的人潮;很快的,邵真被包围住了! “待客之道,岂是如此?”邵真昂立当中,环视人影,冷傲的道。 “阁下何人,胆敢深夜间我‘金家庄’?”一阵沉沉的声音扬起,紧接着步出一名身穿黑袍,年上半百,短须蓬松,面容微显老态的老者。 黑袍老者惊异的打量着邵真,启口道:“老夫乃本庄庄主‘血手追魂’金允芎,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冷冷眨了一下眼皮,邵真皮笑肉不动道:“少爷乃阎王道上的朋友,今受阎王之托,特来邀请你老参加地府大会。” 金允芎老脸陡地泛起一股杀意,动怒已极的呵笑两声,捋了一下短须,冷声道:“好个狗操的小杂种,想你是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好,小辈,看看你能不能请动你家大爷!” 说完,一跨步子,便想动手…… “庄主!”忽然背后走出一人,急声唤道。 邵真转目望去,正是在客栈中扶“地头蛇”金中枢回去的中年汉子。 但见他趋步至金允芎的身旁,低声耳语…… 金允芎老脸一变…… “小子,你就是打伤吾子的人?”金允芎咬牙问道。 “一点也不错”。傲岸的点了一下头,邵真咬牙说道:“少爷就是为这特地来看你那小龟孙子如何了?” “好!好!小子,有种,伤了人竟还敢登门挑斗……” 金允芎怒睁着两眼,满脸充满着迫切的杀机,磨着牙愤道:“小辈,报出你的名号,你爷今天不杀你誓不为人!” “你们本来就不是人,一堆活乌龟死王八罢了!”有趣的歪了一下头,邵真刻薄的道。 “我操你娘的巴子!”忍无可忍的暴喝一声,一个中年汉子身形陡起,带起一道银光,一只利剑带着一撮寒风,刷的一声朝邵真当头砍下! “原来你就是‘断命剑’金世旺?”邵真一闪身形,吃笑问道。 “既知我大名,还不受死?”中年汉子一剑落空,身形接着一转,长剑随着口中的冷叱,又快如流星的,点向邵真的胸前。 “金世旺,汝何不叫死汉?” 吃吃一笑,邵真一待剑梢即将戮至,两脚猛地怪异的一旋,一挪! “断命剑”猛然大骇,只觉一瞬眼间,竟不见邵真人影! 大叫一声,“断命剑”连忙抽身暴退! “去吧,别再耽搁时刻了!” 冷涩的语音响起,邵真忽像鬼魅般的俯身而上! “哇!”一旁的“血手追魂”金允芎,只觉眼前一花,耳中被一股尖锐的惨叫刺进,接着,他看到“断命剑”若大的身子,翻起五丈来高…… 他的眸孔也清楚的看到,金世旺那把“断命剑”竟不知何时竟“跑”到邵真的手里! “物归原主”!冷酷的轻叫一声,邵真单手一扬,手中之剑蓦然划起一道寒光,直飞仍在空中打滚的金世旺! “哇呀——” 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叫声,随着一道血光的冒出再次扬起! 但只见金世旺已被自己的“断命剑”贯胸而过,鲜喷喷的热血如喷泉般的激射而起! 叭!金世旺摔落地上,微微抽搐了一下四肢,便寂然不动了,可真成了死汉,已告别了这大千世界矣! “操你奶的……” 十几条人影随着一声脏不可闻的骂语,如离弦之箭般的猛然扑向邵真! “做个风流鬼也不坏,去操阎老王的奶奶吧!” 无动于衷的嘿笑一声,邵真大吼一声,身形猛地如饿虎扑狼般的迎去…… 邵真的杀机可说完全被激起,明敏秀的断情别恋,“黑鹰”的寻衅,以及王御照的倾诉,这些唯一能使他感到好受些的办法便是杀,杀——杀尽眼前狼心狗肺都不如的杂种。 邵真用不着亮出他的兵器,他的兵器很少人见过,几乎可说没有,因为——见过的人已不再是阳间的人了。 对付眼前这般专只会以多欺寡,狼仗虎威的狗腿子,说实在话,他只需以他普通的“大龙手”便够了。 “大龙手”,对他而言虽是平淡,然而对“金家庄”哥儿们便不同——大大的不同! “呀哇——!” “哎呀——!” 至少,有十条以上的身子,在邵真挤进人堆的一刹那,抛绣球般的飞起,降落,嗯,还带着此起彼落的“最后欢呼” 邵真没有停止他怪异诡奥,非一般人所能招架的大龙手的施展,他挥舞着两臂——像风车般的挥舞着,而就在那两臂的空档里,有着太多的听来令人毛骨惊然的惨呼,像猪叫般的幽幽不绝! 真的,此刻生命的价值已完全被蔑视,被否定,是如此不值钱! “娘哇——” 最后一名——是说方才扑向邵真十几名里的最后一名,看来是那么“有趣”的被邵真两指捏断了喉头,惨叫一声,仆倒于地,寻他老娘去了…… 拍了拍手,邵真好整以暇的拂了拂两袖,一点也不在意的瞥一下地下几近二十条的尸首,冷冷扯了一下唇角,不带一滴同情味儿的道:“该死的已死了,还有哪些该死的快死?” 深深抽了一口气,“血手追魂”金允芎睁大两眼,有牛眼般大,哪里面,瞳孔的里面,有着大多一看便知的惊悸,恐惧,“照理讲”,该也有愤怒才对,但没有,即使一丁点也没有。 或许是眼球“空间”太少的缘故吧,以致于那过多的惊骇不能“容纳”一点愤怒了。 那身后的金家子弟更不用说了,他们的眼球里并没有一丝惊悸,只是茫茫的睁着——那样子,就像在做梦哪! 像是不耐的拂了一下袖子,邵真含笑说道,不过那话语确是太气人了。 “怎么!方才一蜂窝的像没头苍蝇的想与阎老王的奶奶销魂,现在怎他妈的全是死过去了? 莫非阎王奶奶太难‘下咽’,现在换阎王的娘好了,比较年轻,哪位愿尝尝?” 猛猛的吞了一口口沫,“血手追魂”用力眨了一下眼,他必需看清眼前的年轻人是不是一个真的人。 “阁,阁下太狠了……” 强自镇定的咬了一下舌尖,“血手追魂”开始感到他的心跳与气息加快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我还无冤无仇,何故一伤吾子,二伤我门人?” “你说对了,草包!” 吃吃一笑,邵真说:“你既受了如此委屈,竟还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且还他妈的罗嗦不停,不嫌显得太窝囊了么?” 说毕,负手踱前一步…… 心头猛地一跳,“血手追魂”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呀,太不够味了,遇上这些专只会吠叫的狗崽子,宰了你们,还真污了我这双手呢!” 邵真停下步子,鄙夷的冷笑一声,轻蔑的睨着面如土灰的“血手追魂”,冰冷的说道:“姓金的,你那龟儿子呢?” “他,他……” 一连打了几个哆嗦,‘血手追魂’道:“他被你伤的很重,在里头疗养。” “哼,早该一脚把他报销的!” 冷涩的撤了一下唇角,邵真道:“你们是否骗来一位姓王的青年?” 怔了一怔,“血手追魂”低声道:“你是说王一混?” 邵真冷冷点了一下头。 哑着嗓音,“血手追魂”恐惧的道:“我们并非骗他,是他欠了我们的银子……” 不待他说完,邵真冷峻的打断他的话:“把他放出来!” 一怔,“血手追魂”抹了一下汗,低声问道:“他,他是你的什么人?” 一睁眼,邵真低叱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连忙转过身子,“血手追魂”扬手发令道:“把王一混押’……不!放出来!” “是!” 一声洪诺,一条身影,急忙驰进屋里去…… 辣辣的咳了一声,邵真压着嗓子道:“姓金的,素闻你奸险刁滑,今见果是不虚,哼,算是你明智,哼,否则我‘鬼见愁’,非把你‘金家庄’夷成平地,片瓦不存不可!” “你;你是‘鬼见愁’?”瞳孔陡地放大,“血手追魂”低叫一声,微张着嘴,愣住了! 这种现象邵真是看多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邵真的名头任谁听了都要瞠愕吃惊,这不是夸张,自出道以来,除了“黑鹰”,他几乎是绝无对手,至少与他交过手的人,他都可以顺利的打败对方。 “原来您便是邵少侠,老汉有眼不识泰山,邵少侠您怎不早说出您的身份,否则便不会发生这场误会了……” 艰辛的扯了一下喉结,“血手追魂”战战兢兢的迈前一步,诚惶诚恐的打了一揖,颤着嗓子道:“还请少侠恕过敝庄失礼之处。” “大人不记小人过,‘血手追魂’,你这窝囊的巴结样子,确是烫到少爷心窝里去!” 耸了一下肩,邵真尖酸苛薄的讽刺道。 “血手追魂”脸上被讥得一阵青一阵白,红如猪肝,却又不敢吭气,讪讪的陪笑着,不过笑得实在太难看了。 并非“血手追魂”太窝囊,说老实话,“鬼见愁”这块招牌确实太扎手了,绝非他或者一般普通人惹得起,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血手追魂”又敢怎样呢? 他的低声下气,讲漂亮点是为了保全“金家庄”,不是么? 一个小小的“金家庄”在“鬼见愁”的眼里绝不是一个“东西”,讲自私点是为了保住他这条老命,他还不想死,之世上虽丑,但仍有很可留恋的地方,是不?而邵真摘他的脑袋,就像探囊取物哪,甚至比这更容易哩! 邵真见他那副狼狈、尴尬的可怜相,似乎是有些不忍,语气稍显缓和的道:“‘血手追魂’,你子仗势欺凌孤男弱女,是否该教训?” “应该,应该!” “血手追魂”哪敢说不是?连忙点头应道。 那可怜兮兮像个死王八,与方才神气活现不可一世的样子,可真是天壤之别,哎,人之前倡后恭,凌弱畏强,似乎是人类一种可怜复可耻的天性,是不? 缓缓吁了一口气,邵真又道:“现在你该知道王御照姐弟是惹不得了吧?今后令郎想纳他为妾的美梦已成泡汤之想,自是匆庸置疑,你们如敢再动她一根……” 抽了一口气,“血手追魂”不待邵真说完,急急说道:“老汉斗胆也不敢!” ‘明哲保身’,‘血手追魂’,你深知其理,可贺也!” 挖苦人似乎是邵真的专长,但见他又说些叫“血手追魂”无地自容的话:“你深得大丈夫能屈能伸之三昧,嗯,就像乌龟脚能屈能伸一样,可喜也!” “血手追魂”一张老脸可真涨成猪肝,要说世上最尴尬的人,可能就是他老兄了。 “至于欠银三千两……”邵真说了一声,故意停下来,转眸儿向“血手追魂”,唇角漾起一丝怪异的微笑…… “不提这个!不提这个!”打了一个哆嗦 “血手追魂”连忙道:“就像是替王氏姐弟赔礼之物吧!” “素闻阁下仁心义肠,济贫扶弱,好施广布,果真是不假!” 哧哧一笑,邵真损得“血手追魂”真要哭出来,但邵真并未就此放过他,睨了一下眸子,又道:“俗话说:助人助到底,送佛送上天,现在王氏姐弟俩身无一物,无以为生,你是否愿 意再资助他们呢?你一定非常愿意的,对不?” 邵真这招打蛇随根上确实是厉害极了,“血手追魂”哪敢说不?即连想的念头也没有,立即 转首吩咐道:“到库房取一千两纹银……” “一千两,太多了吧?”邵真打断了他的话,轻笑着道。 “不,拿,五,五千两!”“血手追魂”一窒,连忙改口道,看来他是被“敲”定了。 邵真装出无限敬佩的道:“哦,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仁慈的一位了。” 讪讪的一笑,“血手追魂”露着谄媚的笑容说道:“实在是最近手头不便,区区五千两请笑纳!” “哟,你别搞错,我绝不要你一文钱,我虽很贱,也很爱钱,可是,却不惯向人白要哩!” 邵真故吃一惊,连忙摇手道。 “老汉是……是说赠与王一混五千两数目,还请邵少爷您首肯。”‘血手追魂’赶忙解释道。 “这是你的钱,而且又是行善,我怎有权干涉你?再说五千两是不少了……”邵真眨着眼,嘻笑着道:“王氏姐弟一定非常感激你的菩萨心肠的。” 邵真的话始终是叫“血手追魂”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血手追魂”命一人取五千两来,这时正好去带王一混的人回来…… 邵真微微撩眸望去,一名年龄约有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正随着“金家庄”的人走前来,邵真心想那少年人大概便是王御照的弟弟王一混了。 “禀庄主,王一混已带来了。”“金家庄”子弟赶步至前,朝“血手追魂”恭声道。 “你退下。” 挥挥手,“血手追魂”转身向邵真谨慎的道:“邵,邵少侠,王小弟在此,请您…… “多谢金庄主高抬贵手。” 邵真打断他的话,转眸朝正满脸惊愣打量着自己的王一混,微笑道:“王老弟,在‘金家庄’的这些日子可过得好?” 王一混个子长得不高,皮肤显得稍为黝黑了一点,一张堪称五官端正的脸,依然流泻着太多的稚气,显示着对于人间的忧患和风霜是一片陌生,似乎在他的意识里,人间是美好的,每个人都是善良的。 王一混见邵真朝自己亲切的打招呼,显得有点陌生的搓了搓手,支吾了两声,才点着头回道:“他们待我很好……    " 说话之时,一名汉子走到“血手追魂”跟旁,手里拿着一张飞钱…… “王老弟,这是五千两银子,请你收下。” “血手追魂”步前两步,压着嗓子,表情虽是带笑,但显得有点心痛不舍的把飞钱递给王一混。 接过飞钱看了一看,王一混吃惊的睁着眼睛,呐呐的说道:“金老庄主,这,这是作啥?您已借我三千两银子,如今您又借我五千两,我,我怎还得起?” 摇了摇头,邵真有些可怜的望着他,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哪,轻咳了一声,邵真道:“老弟,这是金老庄主好心资助你们姐弟的,放心,不用还,只要,嗯,只要你别忘记他恩情便是。” 激动的跪下身子,王一混朝“血手追魂”便咽的道:“庄主恩情,小子没齿难忘……” 连忙弯身扶起他的身子,“血手追魂”满脸哭笑不得的尴尬之情,口中不自在的支吾着:“没啥,没啥……” 轻轻叹了一口气,邵真一旁也忍不住感叹——小子,你可真蠢,道地的一个呆鸟呵,也真难为王御照那妮子呵…… 邵真见王一混那傻相,再不打退堂鼓,可真连他自己也不知要如何下台了,微咳一声,润了润噪子,朝“血手追魂”语意双关的说道:“姓金的,今日之情有谢您老,当您自认有那个力量找我之时,在下在江湖上随时候教!” 说罢,一长身子,飓的一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邵真已像鹰攫雏般的挟着茫然懵懂的王一混,有如一道急如星火的闪光,在微现光明的天际里一划而过,就只那么一下子,山脚下已没有他的身影了…… 良久,至少一阵冰凉的晨风已无数次的刮起“血手追魂”的短须,打了一个颤,“血手追魂” 如梦初醒的哦了一声,可怜兮兮的像只丧家狗,哭丧着脸喊道:“报仇?下辈子看有没有可能!” 语毕,又是叹了一声,那副样子,好可怜哦,看了真叫人掬下一把同情之泪! “血手追魂”可真说是栽到家了,儿子被人打得动弹不得,十几名得意的门人一下子成了乾瘪瘪的臭皮囊,并且还赔上白花花的八千两银子,却连王御照那娘儿的骚味也没闻着,可真是抓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哪! 这且不说,该死的是邵真那缺德的一张嘴,把自己当着门人众目睽睽之前,损得自己几乎就要他妈的上吊自杀,自己的威信已是扫地矣!姓邵的呵!老夫虽打不过你,可也要天天烧香咒你早死…… “血手追魂”心中一定是如此诅咒咀着。 武安,位于两河之界,离洛阳少说也有几百里,但邵真只不过用了三天不到的脚程,便抵达了武安。 半年前他来过一次,虽不说对这地方很熟,但决不会有完全生疏的感觉。 大抵讲来,武安地形并不怎么峻险,也不重要,但由于它位居两河边界,可也算是个交通要道。 此地没有闻名的物产,但人口却不少,形形色色,三教九流,尤其荷刀肩剑的武林人物,入眼皆是,江湖术语,武林黑话,充耳不绝。 比起洛阳来,当然是逊色的了,但大致上讲,一般人对武安的熟悉并不下于洛阳。 邵真抵达武安之时,已是日薄崦嵫,时近临晚。 半年前,邵真来到这地方时心。情并不好,现在,更坏,尽管他的表面看不出来,但他无法否认心头的隐痛——他终于永远失去他想爱而又不敢爱的明敏秀,永远! 他恨,恨明敏秀的绝情,但,他不怪她。 他知道,他必定演出这幕悲剧的,只是迟早问题。 可是他认为那幕悲剧来得是太突然,太仓促了,突然得使他想否认不是事实,仓促得使他仿佛一下掉进了万丈深渊,永远沉沦! 明敏秀不该如此报复的——当着他的面找男人,他以为顶多明敏秀会愤怒——或者是伤心离去,他真的这样想! 到现在他还“愿意”这样想! 女人心难测,他相信了,也开始“恨”了。 本来,他预定好与明敏秀打上“金银帮”算完帐便同赴西疆,但现在他只能一个人,将来也一样。 他没有亲临“金银帮”寻仇,他有这“资格”么? 救出了王一混,邵真并没有把他送至洛阳城内,在城外便分手了。 “金家庄”绝不敢再找王氏姐弟的麻烦,除非他们想死,再且有了那可以算得上是一笔大数目的?饲r揭樱跏辖愕艿纳畈恢掠泻挝侍狻绻┖煤迷擞玫幕啊龈鲂n猓蛐┤詹踔良拇媲∠1?br> 他之所以不愿回到客栈,而致对王御照“失信”,这不能怪他,他实在没那勇气再见到明敏秀! 现在,他必需做的便是前往西疆寻仇“九指血煞”——一来是奉其父之命,二来或可以稍减他心中梦碎的痛苦 武安客栈,本地最具规模的客栈。 以前邵真已宿过两次——来回各一次,连这次是第三次了,多多少少,邵真有点宾至如归的感觉。 一下马,邵真便向店小二要了桶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消除一天奔波的劳累。 用完晚膳,邵真发现自己的现银已不多了,本来客栈内也可以兑换的,如果数目不多的话,但邵真见掌柜的实在大忙了,而且时候尚早,寅时方过,乐得逛逛街,散散心,顺便到钱庄换银子。 主意既定,向伙计招呼了一声,邵真便离开客栈。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嘈杂,摩肩接里,真可谓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但只见各色各样的人物操着不同的口音,把这城镇点缀得很有生气,原本就不宽的街道,两旁被毗连不绝摆摊叫卖的小商人占去,更显得狭小,简直有寸步难行之感。 只见两旁有卖猎物的,有卖绸布的。 有卖书籍的,有摆家棋谱的,有卖刀剑的,有卖乐器的,有卖药的,卖艺的……等等,满目琳琅,不胜枚举,令人有眼花缭乱,目不暇给之感。 尤其是震天价响的铜锣声,以及粗细不同的讨价还价和叫卖的吃喝声,差点就没把人的耳膜给震破。 “好不幸运,一到来,便逢上此地赶集。”邵真夹在人缝里,有些卖力的走着,心头兴奋的想着。 “鞋,卖鞋!不怕货比货,只怕不识货!从头到底保证是原丝上料,一针一线决不含糊!来阿!卖鞋!丝鞋,草鞋,布鞋,弓鞋,绣花鞋,小蛮鞋……统统都有,物美价廉,包君满意!” 老远,邵真使被一阵尖锐如连珠炮的叫声罩住,本能的,邵真俯首往自己足下看去,心中南咕着道:“是该买双鞋了,这双鞋,至少穿有一年了,也真该换换!” 好不容易,邵真挤到了卖鞋的地方。 一放眼,果真不错,各种款式的鞋子都有,费了好大劲,邵真才挑上一双青蓝色黑底的丝缎鞋。 经过试穿,倒挺合适的,当下邵真付了价钱,便把原有的旧鞋脱下来,换上了新鞋。 穿上新鞋,邵真心头有点飘飘然的感觉,继续浏览着街景,倒把兑银的事给忘光了,不过心头是轻舒多了。 邵真在一条卖古玩的地方,蹲着身子,手里握着一只很小但手工很细巧的陶工制的小狗,细细观赏,把玩,正想问明价钱…… “当当当!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当当! 兄弟陆元!当当!路过贵地,当当!只因盘缠不足!当当! 在此现眼微未小技,当当,还望诸位大哥大姐高抬贵手!当当当……” 一阵若洪钟的声音和断续的敲锣声,立刻吸引了不少人观看。 邵真身为武人,当然也喜欢看卖药杂耍的,尤其那观看的人像围桶般的围得水流不通,而且还扬起震天价的鼓掌声和叫好声,邵真也顾不得古玩不古玩了,放下陶狗,像只没头苍蝇般的钻进人堆里。 垫着脚根,邵真总算看清了卖艺的。 只见场中一老一少,父女模样的正在真刀真枪的对打。 老的瞧起约莫六十开外,身着深黑色劲装,头扎黑巾,身体看来很壮实。 少的可能一二十的光景,秀发披肩,身裁被一袭火红的丝绸劲装裹得紧紧,以致于他那美妙而迷人的玲珑曲线,表露无遣,混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的青春气息,妩媚的脸儿很俏,尤其两双水汪汪的眸子,很圆,很大,嗯,就像会说话似的——每当那长长的睫毛眨动一下的时候。…… 老家伙手上用的一只六尺长的金枪,枪头下扎有粉红色的线布,金光闪闪,一看便知不是假的,小女子使的是一柄锐利的长剑。 但只见两人在不到五尺宽的地方,非常卖劲的表演着,表演得非常迫真,金枪长剑舞得呼呼生响,密密麻麻,如有一人稍不慎失手,很可能使要造成流血的惨剧。 震人耳鼓的兵器撞击声,以及撼人心房的吆喝声,使得观众门心惊肉跳,几乎喘不过气来……“好!要得!再来一个!” 当那对父女使完一套紧张又刺激的搏打之时,赢得满场观众的喝彩,粉粉抛下赏钱…… 邵真把买鞋找来的铜板全部丢下,但他却感到有点乏味,说实在话,那对父女的武功,他实在看不上眼,平凡极了,简直就是庄稼把式的三脚猫功夫,他委实悲哀那些叫好的观众。 没趣的耸了耸肩,邵真不想再看下去,便想离开…… 忽然,六七名彪形大汉挤进了人场中! 顿时人影四散,秩序大乱…… 邵真不禁好奇的驻足观望…… 来人个个身体高大,衣衫蓬松,面如煞神,他们趾高气扬的围住了那对卖艺的父女。 一个个子最高,而头顶上却光秃秃的一毛不长,亮得有如一盏大油灯,面貌长得塌鼻大嘴,再配上一对大得像牛的眼睛,一看就令人两腿想发抖的黑衣大汉,大刺刺的摇着三角肩,踏着八字步,走到那对父女的面前,重重的从鼻孔中哼一声,瞪着两眼,拉开比破铜锣还难听的声音道:“哎,可脑!你这老糊涂真胆大包天,你他妈的招子可真放得不亮!你为甚么不问问这块地盘是哪个大爷立的?告诉你,老不死的,你大爷“铁头”陀敏寿便是!江湖上的规矩你他妈的不懂? 你不向大爷拜个“扫头”,便想在此混名堂,呵,你可真异想天开!” 那秃头的嗓子不仅破,而且很快,说起话来简直不输猪老哥,说了老半天,喔喔的像王大娘的包脚布又臭又长,邵真在一旁只听清楚了甚么头的塞包。 定了定神,那叫李一平的老者连忙打恭作揖的陪笑道“老汉李一平,小女李秋心,只因有事往关外,不想至此——嗯,贵地,盘缠用尽,为筹路费,只好在此,哦,在贵地方扰……。 老汉实在不知你大爷有这个规矩,不知者无罪,还请你大爷胸怀大量,放过老夫这道,我父女定感激不尽 “呸,你他娘的废话少哆嗦!” 不耐烦的嗤了一声,陀敏寿两手插着腰,两眼望上天,神做的吼着道:“你爷没这闲工夫给你磨牙,快快缴二十两银子来,另外延迟之费十两,一共三十两!他妈的,你如再慢交,噜七八索的,再加十两!” “这……,” 抹了一下汗,李一平打着拱哀求道:“大爷你行个好,老汉一夜所得五两银子都不到,哪有能力交三十两银子?大爷,老汉求你,请你好心,让我父女……” “住口!” 猛地一声大吼,陀敏寿一脚把铜锣踢得粉碎,扯着嗓子咆哮道:“你这老不死的竟敢抗命,莫非他妈的想破坏大爷的规矩?今天你要是不交出银子,大爷保证你跑着来,跪着离去!” 脸色骤地变白,李一平抱着吓得花容失色的李秋心,惊的向后退…… “李老头,你不交钱可以,只要你能打败我兄弟及你爷,大爷便让你在此扒活!”咬着牙,陀敏寿瞪眼叫道。 “大爷,你行行好,我们父女哪是你大爷的对手?我们把今夜所得的银子,全部给你,请你放过我们。”颤着嗓子,李秋心可怜楚楚的要求道。 “不行!你娘的还给你丫头讨价还价的哪?”冷冷的一哼,陀敏寿无动于心的喝道。 此时四周远远围绕着许多人,但没有一个敢来解李一平父女的围,似乎,嗯,那陀敏寿在此地可还真不赖哪。 陀敏寿忽然一跺脚,猛地扯开喉咙:“操你娘的巴子,交不交?” 声音之大,简直像打雷! 一旁的邵真也都被吓了一跳,心头咕哝着道:“这秃头陀敏寿的嗓音,可真不输张飞他老兄,耳鼓差点没给他妈的震破了! “大,大爷……” 莫说打了,单这一吼,差点没把李一平父女的魂儿给吓出了窍!唇皮打着颤,李一平吓得屎尿都要流出,几乎要跪下来的哀求道:“大爷!” “操你的!又不是菩萨!”哇叫了一声,陀敏寿怒不可遏的一抢碗大的拳头,对准李一平的脑袋便要砸下…… “这位陀大爷,手下留情!”邵真见状,连忙开声喝道。 像是一愣,陀敏寿缓缓放下拳头,然后缓缓的转过身子,两只牛眼充满惊异的神情的望向邵真,似乎他老兄是料不到竟有人敢管他的闲事,眯着眼长着颈,细细的把含笑自若的邵真从头到尾打量完毕,然后才嘿的一声笑起来,有趣的故了一下牙,破着嗓门道:“小子,你是外地来的?” 负着手,优雅至极轻颌一下首,邵真回道:“是的,今晚刚到。” 搓了挂手,陀敏寿古怪的笑了两声,说道:“不错,大爷一向敬佩有勇气的男子汉!” 语音顿了一下,陀敏寿走到邵真的跟前,闭着一只牛眼,皱着塌鼻,怪声怪气的道:“小子,你有没有发烧?” 语毕,周围之人哄然大笑! 忍住笑,邵真煞有介事的回道:“上个月有。” “服药没有?”陀敏寿接着问。 “没有。”摇了一下头。 邵真道:“但吃了一碗姜汤。” “那你是服错药啦!”揉了一下鼻子,陀敏寿道。 有点茫然的摊了一下两手,邵真道:“但烧退了。” “哇哈哈——!” 陀敏寿那令人发冷的表情,以及邵真那煞是正经的模样,再加上那莫名其妙的对话,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即连李一平父女也破口大笑,几乎忘记了他们本身是当事人…… 陀敏寿继续问道:“你今年几岁?” “过了新年,二十二啦!”邵真回道。 揪了一下牙,陀敏寿又问:“讨老婆没有?” “没有。”摇了一下头。 邵真耸肩回道:“但玩过女人了!” “哈哈!” 又是一阵干笑! 这次连陀敏寿也咧嘴大笑,嘴张得如盆大,几乎一口可以吞下一个西瓜,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陀敏寿忍着笑说道:“你蛮可爱的嘛!” “我深有同感。”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 六 章 露出一个傻笑,邵真道:“不瞒你说,很多女人也这样说过。” 眨了一下牛眼,陀敏寿道:“玩女人的滋味如何?” “好极了!” 正经的点了一下头,邵真道:“你老子也一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语毕,围观之人又是一阵哄笑! 脸色一变,陀敏寿冷冷道:“你想不想死?” 像是考虑了一下,才缓缓摇了一下头,邵真道:“不想,我还没娶老婆。” 语音一沉,陀敏寿道:“你知道大爷是谁么?” “知道!” 用力点了一下头,邵真道:“除了瞎子,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秃头。” “哇哈哈——一哇哈哈——” 话声一落,接着响起震天价响的笑声! “你这猪猡!”咆哮一声,五指齐张,陀敏寿睁着两眼,猛然如饿虎扑羊般的打了过去! “哟,你这人真不讲道理,说你秃头难道错了?” 像是受惊似的抱住头,踉跄的往旁一闪,左脚看来是那般无意的往前一伸,已是那么恰到好处的绊住陀敏寿的两脚。 “我操!” 一声惊悸的哇叫,陀敏寿受邵真一绊,整个身子收势不住的往前飞去! “乒乓,哗啦!” 那么正中的,一点也没有偏差,陀敏寿一头撞进了对街油坊廊下的一个大油梯! 几声刺耳的破碎声,那颗又光又亮的秃头,像狗吃屎般的栽进一个陶土制的油缸! 但见整个油缸裂碎了开来,满满的油计陡然四起飞溅“哇!我把他妈的臭死了!” 哈哈,但见陀敏寿那老哥满身被溅得油腻腻的,尤其那个大秃头此刻看来更是金光闪闪,即使少林寺的和尚们也要自叹“无光”矣! 又气又怒的爬起身子,陀敏寿眯着两眼,捂着蒜鼻,哇哇乱跳,吼声如雷:“臭,臭死了!冷……!” 周围之人,包括李一平父女与邵真在内,都被陀敏寿那副落“油”鸡的狼狈像,惹得开怀畅笑。 有趣的放开嗓子,邵真咧嘴大笑道:“陀敏寿,你可真阔哪,有谁洗得起“油澡’?” 语音一落,又是一阵谑笑,这次连陀敏寿的同伙们也 笑起来了。 好不容易揩干眼皮上的油水,陀敏寿吃力的打开两眼, 气得浑身发抖…… “老陀,你这趟‘油水’可真捞得不赖哪!”兀自哈哈 大笑,邵真油上加火的又道。 “哎他妈的!你这该死的杀千刀!”气呼呼的吼一声,低 着头,陀敏寿猛的对准邵真冲了过去,口中嚷道:“尝尝你 爷的‘铁头’!” “嘻,别笑死人了,老秃头!猪头!龟头!”哧哧生笑, 一待陀敏寿那颗光头冲至,邵真一扬手,叭的一声,着实 的在那秃头正中印下! “哎!格老子!” 一声痛叫,陀敏寿噎噎噎……的直退到方才那个破油缸旁,叭啦一声,原本半破的油缸,被陀敏寿的屁股一坐,顿时粉碎无余,又溅起了几十道油计! 两双牛眼翻了一翻,哦了一声,陀敏寿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噗的一声,倒在地上,突地昏过去了…… “妈的,这个秃头,看他光兮兮的,还真硬哪!哟,少爷的的手掌竟然有点发痛哪!” 甩了一甩手掌,邵真一面吹着气,一面好笑的咕咕着。 六名汉子,一见当家的吃瘪,连忙扶起陀敏寿,风也似的跑个干干净净…… 围观之人,一见好戏收场,也相继散去,但有一点值得一提,邵真的侠义作风,和精湛超绝的武功,还有那“演戏天才”毫无疑问的已深植他们心中,虽然他们并不认识邵真。 拂了拂袖子,心中的闷气已完全消夫,邵真唇角一直流漾着开心的微笑,他几乎要忘记他之所以与“铁头”陀敏寿打架,是替李一平父女打抱不平。 吁了一声,邵真抬步便想离去…… “这位英雄请留步。”一声充满大多感激的呼唤传来。 “嗅,老先生。” 邵真这才想起的转过身子,微微一欠身,含笑说道:“老先生,我知道您心里非常感激我,您一定想对我说些感激的话,我完全相信您,也接受您的致谢,世间上虽存有太多的污秽,罪恶,但这一点点正义的味道是还有的。 “您只当自己运气不好,做了一个噩梦吧!现在,您应该带着您美丽的女儿离开这里,看,她那妩媚的脸蛋都吓白了,这是很令人惋情的,只要离开这里,你们马上会淡忘这件不愉快的事情,不是吗?” 邵真讲话的神情是那么潇洒脱逸,讲话的含意是那么的不俗而幽雅。 李一平父女感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哺哺的,附着很多的谢意与祝福。 李一平颤着声音道:“年轻人,佛祖会保佑像你这样善良的人的!” “我深信!”微微一笑,邵真道。 擦了一下眼角,李一平道:“年轻人,祝福你。” 说罢,打了一揖,拉着余悸犹存的李秋心,消夫在人堆里…… 走了几步,李秋心回过头,朝邵真轻轻的扬了扬手…… 一场令人惊心动魄的“肉搏”总算过去了。 但“受伤的呻吟”依然还在,而且夹含着宛如跑了三 天三夜的喘息声…… 两条精赤的身躯,像两块豆腐般的叠着,没有一丝缝 隙。。。。 邵真像死了过去般的一动也不动,把他颀长而健壮的 身子紧紧压住小红的胭体,但小红似乎并不以承受他的体重为苦,而且还很“奇怪”的把两只脚像螃蟹的箝子勾住他的腰际。 两只手,也像两条水蛇一样紧紧缠住他的脖子…… 现在差不多是子夜了,秋天的夜晚该是很凉,但他们却流汗浑身。 看不到邵真的脸——它埋在小红的颈间,但如果把眼睁大一点,可以看到两肩隐隐约约有好几处淤血的指痕,除此之外,只可以听到那像见了吊死鬼而受惊的混浊喘息,从她微张的小嘴,以及沾汗水的鼻翼中溜出,两旁香腮,春潮未退,很迷人。 更令人惹目的是,她那雪白的颈项,有着鲜艳的淤血,一小块,一小块的像钢板大,嗯,显然是邵真吻得很有劲,两只眼睛紧闭着,倒真像是死了过去的,除此以外,这也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事情——她满足了,完完全全的满足了! 忽然,小红重重的吁了一声,两只莲藕无力的松了下来,但两只玉腿依然紧紧的钩着。 像是醒过来,悠悠的,小红撩起两排长长的睫毛,两颗乌溜溜,水汪汪的眸珠子,放射着大多的神往,留恋,和更多的满足,满足! “甜糕,你完完全全掳获了那朵解语花……”悠悠的,像是梦吃,像是呢哺,有气无力的,小红张嘴喘息着说道:“哦!心肝……我愿意永远受你的迷汤的迷惑……只要你愿意,我会毫无抗拒的,像一头温顺的小绵羊,永远驯服在你那强壮的臂弯里……” 停了好半晌,懒洋洋的剥去腰上的两只“箝子”翻下身子,邵真唔了一声,拉起绵被盖住两人赤裸裸的身子,吻了一下小红的唇角,满足的吁了一声,含着满足的微笑,邵真道:“宝贝,你如听到我说不愿意,那我一定是在发神经。” 翻过身子,被里一阵轻动,小红很吃力的搂住邵真坚硬的胸膛,流连的吻着邵真的脸颊,呢声的道:“哥,没有你,这朵解语花将枯萎,凋谢,没有光浑,嗅,那是多么可怖,这世间将多么凄凉,黯淡!……” “啧,我怀疑你怎能长得如此大,甜心,是么?以前你并没有我。” 轻笑了一声,捏住了小红的香颊,恣意的吻着,邵真道:“美人儿,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陪我睡觉么?” “噢!为什么你说这种无情的话?那不是显得太俗了么?” 像是被侮辱似的,小红微怒的道:“你是如此迷人,如此诱人,我不陪你,难道你认为我该陪叫化子么?” 鄙夷的笑了一笑,微微用力的捏了下她的面颊,邵真闭着眼道:“至少你该陪那姓陀的猪猡” “你。……,, 愤怒的叫了一声,小红忽地扬起手掌,掴向邵真的脸颊…… “啧!乖乖!” 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邵真睁开眼,含着怪异的微笑道:“如果你把少爷当成傻瓜,那你是更傻了甜娃!” “你这龌龊的登徒子!” 愤怒的睁着两眼,小红咬牙道:“你已得到了一个女人的一切,你,还要什么!讽嘲! 讽刺!侮辱!你要我向你跪下,是吗?” 搂着她急起的胸脯,邵真轻声叫道:“哦,宝贝,别生气,我是无心……"“我为什么不!” 用力扳开他的手,愤怒的两眼充盈着委屈的泪水,小红叹咽的道:“你比阎王还要无情,残忍,嗅!苍天,我错了么?我连这点权利也没有?不j我为什么要受那个苦!我这么年轻,这么貌美,我为什么要白白浪费我的青春?……    "凝着两眸,深沉的注视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邵真静静的听着小红声泪俱下的倾诉:“我没有错,谁叫他经商一去两年不回?我不是圣人,我是一个女人,一个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女人,我没有义务过那种惨淡无光的鬼日子!噢!你永远不会知道那独守空间的滋味,那不是一个女人可以忍受的……好不容易,逢上今天赶集,那两个老不死的去赌通宵,我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看到了你,一个我梦里向往的男人,他是那么英武雄壮的把那陀敏寿猪猡打得灰头上脸,我发誓我愿意一辈子躺在他的怀里……” “冒着被熟人看到的危险,我冒充是你的情人,向茶房发着抖的撒谎……”泪水已缓缓的在她粉腮上爬行,小红无限委屈的哽咽着。 “这就是我陪你睡觉的理由,够了吧?你开始笑吧!讽笑我是一个无耻浪漫的女人!侮辱我是一个下贱淫荡的女人!笑吧,为什么不呢?” 说罢,掩着脸,一耸一耸的籁籁抽泣着…… “甜心,我相信你,我承认我错了,我不该如此多疑,我为什么要这样呢,噢,苍天,但愿我没有说过刚才的话……    ” 眯了一下眼,温柔搂着她光滑的双肩,邵真轻抚着她的秀发,又道:“但是,宝贝,愿意不愿意再告诉我一点呢?你,如何知道我的房间?” 一顿一噎的抽泣着,小红显得非常伤心且非常委屈的说道:“你和陀敏寿对手的时候,我知道你是外地来的,看你的样子很阔,我想,一定在这个客栈落脚,是不?你绝不能使人相信是睡二三流客栈的脚色……” “美人儿,你真聪明。”轻含着她的耳垂,邵真道。 翘着嘴,小红白着眼道:“我向茶房形容你的形态,口音,并说明是今晚来的,他有理由不让你的‘情人’进来?” “该死的茶房应该告诉我的,他不应该使我受到这样大 的惊异,对不?”抚着她的肩胛,邵真低声道。 拭了一下泪痕,小红道:“或许他是太忙了,或许他根 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有告诉你的必要吗?你不认为 他以为你知道了吗?不是?谁又会傻得不知道情人要幽会呢?” 这番解释是多么的符合逻辑,邵真能再怀疑什么?此刻他觉得自己的怀疑是多么可笑,那根本是多余的,他为什么不好好去享受那飞来的艳福呢? “噢,宝贝,请忘记我刚才那愚笨的话,相信我是无心的。” 吻着她脸颊上的泪痕,呢声的,邵真沙着嗓子道:“我愿意接受上天最残酷的惩罚,我不该如此冒犯的,但在接受严励的惩罚以前,甜心,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么?我要好好的补偿你……” 闷声不哼的,小红兀生着气,冷淡的挪开娇躯…… “哦,美人儿,不要这样,你使我多么难过,虽然你生气的样子并不损于你的美丽,但我不愿让你生气,我要使你微笑,你知道么?那会使你更美丽。” 用力搂住她的腰肢,随着旖旎的话声,邵真轻抚慢搓的游走小红柔苦无骨的胭体…… 只一下子,小红紧绷的脸崩溃了,忍熬不住的,她翻过娇躯,紧紧搂着邵真,她开始呢哺,模糊的,但很撩人。 声音越来越模糊,终于变成听不到的嗯哼声,俄顷,棉被被掀开了,两条赤裸裸的身躯仿佛任何东西也无法使它分开似的,那么紧的粘在一起…… 混浊而沉重的喘息声,使人听了要软瘫…… 旖旎而断续的吟息声,使人闻了要销魂…… 急骤翻腾的乳浪臀波,使人看了要闭着眼说:“我佛与我同在……"邵真无法描述他自己的感觉,不过他敢肯定的说孙老猴腾云驾雾的滋味也比不上这万分之…… 小红更是如痴如醉,她早已勾起她的双腿,她只觉得像是在汪洋大海中,乘着一叶扁舟,随着怒涛澎拜,一浮一沉的飘向虚无缥缈间,她已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忘记世上所有的存在…… 她决不承认自己是野兽,但她却张口咬住邵真的肩胛许久…… 太久了,至少外面已响起两更的锣声,两人方“息鼓收兵” 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在回味着那销魂的美境,两人一动也不动的,沉沉的睡去…… “当当当当!喀喀喀喀!”外面传来四更的报时声。 小红缓缓张开眼…… 她仍让邵真身躯罩住她的胴体…… 她没有推开他下来的打算,她的两臂仍搂着他的颈项她轻轻的喘息着,她的头发已乱得不能再乱…… “噢,杀死你,那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哥……”两眸微 眯着,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邵真熟睡的脸,极为轻微的,小 红哺哺自语着。 捧起邵真的脸庞,很温柔的,又显得很浪的,小红轻 轻的吻遍邵真的额角、脸颊、眼睛、鼻子、嘴唇、下颔…… “小妖精,别又耐不住,好么?”懒懒的嗯了一声,邵 真把脸埋在她的玉颈上,低声道。 “哥,天快要亮了,我必须走,虽然我很不愿意;但你 知道,我不能让那死鬼的父母比我先回到家里。”恋恋不舍 的吻着邵真散乱的头发,小红显得万分不愿的说道。 停了一下子,邵真懒洋洋的哼道:“唔,甜心,那很遗憾。” “不!我可以慢点才回去,我为什么要在乎那两个老鬼?哥,我们很快乐,是不?”娇哼着,小红把他楼的更紧的说道。 “非常,快乐!”腾出一只手,邵真摸索到一只滑溜的手臂,低声回道。 闭着眼,小红一动也不动的让他的手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转慢旋,她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忽然,她的两眼睁得大大的! 她的两手胡乱的在邵真的背上一阵抚动…… 但邵真一动也不动…… “嗯,你,你别,你别闪人好不好!……” 吐着难耐而又撩人的梦呓呓语,气咻咻的,小红涨红了脸,忽地“倒转乾坤”翻过娇躯,火急般的呻吟着,说道:“哥,带小妖精到天堂去……唔,说不我就捅了你受她一压,邵真再也沉不住气了,火红如烧红的钱的脸,猛朝她的胸脯挪钻,气呼呼的,语音显得模糊不清:“嗯,你是一个标准的……嗯,吁……” 下面的话,已因小红的用力摆动而致中断,而成一串“释达摩尼的梵文……” 此次实在大有可观,经过两次的“交接”,已无任何生疏的感觉;一切配合得是那么地恰到适中,尤其两人看来皆是“个中老手”,其之疯狂,其之猛烈,实非妙笔生花或是不烂之舌所能形容!…… 男女之所以能互相吸引,就是因为能“这样”,谁说不是?唔? 一阵令人惊心动魄的狂浪,在此起彼落的鸡鸣声中,渐趋尾声…… 终于,完全平静了;当然气喘声除外;这次的气喘比上两次更厉害,简直就是上气接不到下气一样! “哥哥,我不能不告诉你,我必须走了。”小红伸展着身子,懒慵慵的道。 “我也不能不告诉你,我不能留你,甜心。”打着呵欠,邵真懒洋洋回道。 吻着他的唇角,小红嗲道:“你会找我吗?” “会的,当我一个人的时候。”一只手掌罩住她的胸脯,邵真笑着道:“尤其是……” “噢,很美的情活,可惜我再也不能听到了。” 不舍的坐起身子,跨下床沿,小红开始在床上寻找她的衣服,感伤似的道:“只好让另外幸运的女人去享受它了。” “我会拿你和她们比较的。” 把头埋在枕上,邵真嗯哼着道:“你不会逊色太多。” “我不在乎。” 耸了一下肩,小红穿上她的衣服,步到铜镜面前,对着镜子很细腻的理着她的头发,擦着唇角的口红,她道;“不过我很感谢你今晚给我的疯狂,我以前还没如此深刻的体会到。” 整了整衣服,理平起褶的角衣,小红转过身子,接着道:“你是不是每次都使每个女人疯狂?我是说和你在一起过的女人。” “我想是的。” 吁了一下,邵真翻过身子,漫声笑:“我使你失望了么?” “哦,如果我点头,我一定不是女人了,至少不会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摇摇头,小红摆着手回道。 走到桌旁,把杯中的剩酒倒去,望向床里的邵真道:“你使我消除了虚度此生的感觉。” 不耐烦的转过身子,把脸伏在枕头上,邵真疲倦的道:“天要亮了,甜心,你必需回去了,对吗?” 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很轻巧的,放入酒杯,小红两眼一直注视着邵真…… “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连一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么?”把纸包塞回怀中,小红装着微温的道。 “有的,不太的。” 坐起身子,邵真不悦的道:“噢,别这样!” 端起两杯酒,走到床畔,小红眨着眸子道:“至少你应该陪我喝完这杯酒,道声再见,是不?” 接过酒杯,邵真一口饮下,擦着唇角,恨恨的道:“你如果不这样哆嗦,我很愿意再见到你。” 摆了一下手,邵真接着道:“现在,甜心,我可以睡觉了么?” “啧啧,别摆出这副神情,我一直认为你是很多情体贴的。” 喝完酒,小红龇着牙道:“睡吧,你会睡得很舒服的。” “但愿如此!” 躺下身子,邵真用力扯起棉被,一把蒙住头,呼呼睡他一大觉去了…… 这一睡可真长,邵真无法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他立即发觉自己不是睡在床上。 他不需费很大的力气去想,他便知道他是裸着上身,手脚被一副看来是很坚牢的镣铐锁着;他发现自己是站着,面对着一片长满青苔的石壁;他想挪动一下颈子,但他不能,一个钢圈套住他的脖子,使得他连动一下也不能,他只能如此紧偎着冷冰冰的石壁。 他咬了一下舌尖,确定不是在梦中;他开始要自己镇定,他不喜欢慌乱,任何情况下都一样,第一个动作便是挣动四肢,他不高兴自己像一只狗一样被拴着,很不高兴! 至少挣动了好几次,他停下这个动作,他发现他的挣动,只使自己的四肢一阵疼痛,钢圈似的锁链连动一下的 迹象也没有。 用力的运气,使他微微喘息着…… 闭下眼,他在想,这是不是一场艳遇的代价。 他有点想吐,一阵激烈的湿气和更多的秽气一直由他 的鼻孔中刺激他的嗅觉;他开始猜忖,这一定是个地牢。 睁开眼,他只看到微弱的火光,而且隐隐闻出是点的松子油;他不能肯定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他只知道他现在是在一个令他并不很愉快的地方。 很不甘心,他再次运起丹田之气,企图挣断那狗养的镣铐…… “小伙子,如果你不笨,还是乖点的好。” 一阵含着微晒的挪揄伴着语音传来。 “哦,原来还有同伴,好极了,我是最耐不住寂寞的人,聪明人,告诉我,你是谁?” 微微一愣之后,邵真停止挣扎,忍着痛,艰辛的挪动一下身子,尽力把瞳孔放大;他发现在左侧不远处有一个像自己一样被锁着的人,他无法看清他的形貌,能看到有人已是很不容易的了,邵真阅下眼间道。 “我都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你问我干吗?又不能使你舒服一点。” 那人笑了一声,接着又道:一我虽然不想和你做朋友,不过看在你也和我一样像个吊葫芦的份上,我愿意很不高兴的告诉你,我叫……哦,我的名字又臭又长,你记不起的,你就他妈的叫我‘大牛’好了!” “这人真他娘的怪人。”忍着笑,邵真好笑的在心底嘀咕着。 “真的,幸好你并不是很高兴的对我说出你的名字,我也很愿意不高兴的告诉你,你的名字太难听了。” 邵真忍着笑意回道:“‘大牛’,你也他妈的叫我‘小牛’好了!” 像是愣了一下,那人哼哼一下道:“小乌龟,你够资格和我交朋友!” “很荣幸!” 邵真笑着回道,接着问:“我的新朋友,你怎么这么倒霉被锁在这里。” “我操他奶的,说起来真个丢人,还不是那个欠揍的骚娘们儿!”愤愤的,“大牛”咆哮着道。 笑了一声,邵真问道:“滋味不坏吧?是不是那个叫小红的骚妮子?” “不用说了!” 气馁的降低声音,“大牛”道:“不要说销魂,他娘的连皮毛也没沾着,真臊!我要不喝那个杀千刀的酒便好了!” 停了一下,反问道:“‘小牛’,你又是怎样窝囊在这里?” “和你老兄一样。” 舔了一个干燥的唇皮,邵真回道:“不过显然我是比你幸运的了,至少我把那骚货弄得死去活来;‘大牛’,说起来你会嫉妒的,那娃儿确实很带劲.不骗你,单就她‘叫床’的浪劲儿,你他妈的一定要昏倒……” “去你娘的示那门子的威?” 气吁吁的,“大牛”大声咆哮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他奶的还不是一样和我成了风流半死鬼?” 停了一下,接着又道:“不过我还是很羡慕你。” 邵真差点没笑了出来,他有生以来未曾遇到过这么“宝”的人;忍着笑声,邵真道:““大牛”,听你声音似乎该是入棺的老不死啦,真是老牛想吃嫩草哪!” “谁说的?姜是老的辣,我‘大牛’一定比你行的,只是那臭婊子不让我有证明的机会。” “大牛”怒气冲冲的说道。 显然“大牛”被邵真损的不是味道,接着又说:“其实我也不怎么老,过了年才六十而已,那臭娘儿太有眼无珠了!” “乖乖,六十还不老?” 吐了一下香尖,邵真好笑的道:“那妮子可能是体恤你,也可能是她把你当做公公看待!” “妈的小子,看你瘪瘪的,还真会损人哪!” 窒了一窒,“大牛”沙着嗓子道。 笑了一下,邵真道:“‘大牛’,你太恭维我了,不瞒你说,我损的人都是连鸟蛋与龟蛋都分不清的人、” ‘哦操!” 哇哇咆哮着,“大牛”怒声叫道:“我愿付出我的一切,只要我能撕烂你的嘴!” “哦?老匹夫,我实在同情你。” 邵真笑着挪抢道。 怒气未消,“大牛”扯着喉咙道:“你这张贱嘴一定骗过不少瞎了眼的女人。” “你实在聪明。” 哈哈一笑,邵真道:“像你这种天生薄命的人一定连黄脸婆也没有,但你如果有一个够大的女儿的话,嗯,只要让我遇到,她也将成了一个瞎了眼的女人。” “我操你妈个巴子!” 嚎声怪叫,“大牛”显然是气得浑身发抖,:“伟大的佛祖,我向你发誓,我如果再和这小兔崽子讲话,请你把我打人阿鼻地狱里去吧!” “算了吧,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兀自生笑,邵真道:“如果你这老匹夫信佛,那么全世上的人都是和尚尼姑!” 闷着嗓子,“大牛”果真不哼气。 见他没理,邵真也不再开口。 现在邵真知道自己何以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很显然的自己是落入了脂粉圈套中,他知道是喝了小红那杯“临别酒”才至如此田地。 不过,他仍然感到有些费解,不知小红是哪一条路上的“朋友”,何以要向自己下手。 正在思索着,“大牛”忽然又开口道:“小牛!” “哟,我听到谁在叫我了。” 故装不知,邵真又损着他道:“佛祖啊,慈悲的佛祖,原谅那个发誓如放屁的老浑球吧,让他有说话的权利吧!” “妈的臭小子!” 狂吼一声,“大牛”火爆的嚷着:“你行!你很!你厉害!好么?小鸟蛋!老夫与你近无仇远无冤,你何故他妈的一再把我当笨瓜耍?” “啧啧!老傻虫,别动如此肝火呀,我又不说你,你他妈的生哪门子气?”龇着牙,邵真冷冷道。 窒了一下,“大牛”似乎是气馁下来,压着嗓道:“小伙子,算我服了你,我向你投降好不?难道仍然那张嘴不能说些令人舒服,至少不叫人难堪的话么?” “这才是人话,我还以为你不懂。” 得意的嘿笑两声,邵真说道:“说老实话,我这个年轻人虽没看过很多书,至少敬老尊贤的礼仪我还懂得;方才你那倚老卖老自以为是的口气,我不隐瞒的说,我实在很不欣赏,而且极为反感。” 停了好一下子,“大牛”像是愣了一愣,缓和着音调道:“后生可畏,来者难诬,小哥,我诚心接命你的友情,并且郑重的向你道个不是。” 顿了一下,接着道:“让我们重新认识,小哥,我虽塞外的拉脱族人,本名叫格劳滋麻可巴智……” 一天,原来你叫‘格老子妈个巴子’,我还以为你是四川人咧!” 愣了愣,邵真哧哧笑着道:“你不介意我笑你吧?我实在抑制不住。” “我知道,每一个汉人听了我的名字之后,难免要笑上一笑。” 也咧嘴笑着,“大牛”道:“所以老夫自选了一个外名,就是我告诉过你的大牛。” “不错,名如其人,大牛,我承认你这个名字。”啧了一声,邵真道。 友善的笑笑,大牛道:“你一定奇怪我能说一口标准的汉语,事实上如果你知道我在中原上闯荡至少有二十年以上的历史,你就觉得不稀奇了。” 舔了一下唇角,邵真问道:“我们现在在谁的掌握中呢?” “你不知道?” 大感惊异,大牛不解的说道:“你不是中了那个贱女人的鬼计的吧?” “我是如此说过。” 润了一下嗓子,邵真道:“但我不能肯定谁是她的主使人。” “当然是‘铁头’陀敏寿那老甲虫了!” 惊奇的吐着话,大牛道:“你以为还会是谁呢?” “我只是想真实的确定我的想法。” 淡淡的,邵真道:“我也曾怀疑,但那妮子的确是太善于演戏了,可以说她完全骗过了我。” “谁又不是?美色当前哪,谁能怀疑那么多呢?”笑了一声,大牛低声道。 不置可否的笑笑,邵真道:“对了,我不该抢着开口,你自我介绍的工作还没完毕呢?” 停止了一下,大牛低声道:“哦,方才我说到哪里了?。” 笑了一声,这老糊涂可真健忘哪,邵真道:“你能说一口标准的汉语。” “近年来,我一直游走于塞外的老家,唔……好像是五天前,我之所以言好像,你知道这里不见天日,我无法正确的算出日期……” 停了一停,大牛像是极力搜索记忆:“我来到了这鬼地方,碰见了那个狗娘养的陀敏寿,说真的,我无法不使自己对他那颗亮得发光的秃头多看两眼,而且我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说及此,大牛一阵轻笑,才又道:“你是不是也有这样感觉呢?你一定会这样的?对不?” “谁说没有?我也许笑得比你更凶呢。” 也轻声笑着,邵真应道:“这就是了,任谁看了也要这样,当然除了陀敏寿那老土以外。” 愈想愈好笑,大牛笑着又道:“我笑得是太大声了,而且一直紧盯着他那颗光头,以致引起他注意了我,你当然不难想像当他走过来问我甚么意思之时脸上的表情。” 他的笑声,和有趣的口白,使邵真也不禁好笑起来,的确,陀敏寿那秃头确实是一块“笑料”。 好不容易停住笑声,大牛接着道:“我很困难的使自己停住不笑,可是我一看他脸上恼羞成怒,我几乎认为他那颗光头涂上了一层油,尤其阳光照在他的脑盖上,我来不及回话,我又很不礼貌的破口大笑,而且还捧着肚子,我实在很不愿意笑破自己的肚子……” 一阵大笑,邵真实在无法不被他的诙谐而又深入的描述打动,他很惊异,大牛不过是蛮夷之人,竟能把汉语运用得如此美雅不俗,几乎要使一般汉人望尘莫及。 “他开始揍我,这不能怪他,换过我,我也会这样。” 带着笑音,大牛道:“显然他除了哇叫之外,手脚并不怎么行,虽不是很轻易的,但也不怎样的费力,我使他躺在地下不能动弹。之后,那臭女人就在我房间出现了,到现在我还后悔我不该相信她的,至少我不该喝那杯酒。” 顿了顿,问:“小哥,该你啦。” 微微一咳,清了清嗓子,邵真道:“我叫邵真。” 喷着声,大牛插嘴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小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非常乐意。” 豪迈一笑,邵真接着道:“我是昨天到这儿来,经过情形是这样……” 简约大略的,邵真把情形,告诉大牛…… 说完之后,邵真问道:“陀敏寿是何许人?‘铁头’这二个字在江湖上似乎并不响亮。” 沉吟了一会,大牛缓缓地说道:“我不很清楚,不过我也略有耳闻,。陀敏寿霸立武安的时间显然不会很长,你知道武安这地方很久以来便是三不管地带,没有任何人掌握这个地方,一直成了黑白各帮派势力的缓冲地,陀敏寿别瞧他浑头浑脑的,可还真粗里有细哪,他看准此地不可能为武林任何帮派的势力所及,依着他是本地人的有利条件,纠合百名左右的地痞无赖,组成一个‘龙虎会’,由他老兄自任会主,其手下的喽罗虽然只有百余人而已,但个个都听令效命于他,且刁勇好战,很快的,在短短的时间里便独占武安,‘龙虎会’虽然还不过是在萌牙阶段,但已得到不少的武林帮派的默认,承认他在武安的势力,但依他目前的实力,尚无法在江湖上一争长短。陀敏寿为了维护‘龙虎会’的屹立,专做些迹近勒索的行为,向过路的外客,艺人,或是向其他帮派索起‘过码费’是‘龙虎会’的一贯作风。 但最近听说他已着手扩大帮务,招兵买马,筹立私娼,赌馆,客栈,酒楼,茶坊,油肆,并且还承办了不少的黑货卖买。” 大牛一口气的,如背家谱的说了这么多。 眨了眨眼,邵真道:“陀敏寿还真不赖哪!大牛,他把咱关在这里是甚么用意?他大可把我们一刀给干掉的。” “我也感到很奇怪。” 唔了一声,大牛应道:“我想他此刻正需人手,很可能是要我们加入‘龙虎会’?” 皱着眉,邵真道:“陀敏寿的武功并不很了得,而且他不是咱的对手,纵算我俩愿意投他麾下,你想他敢收留?” “这……很有道理。” 同意的回着,大牛接着反问:“那么,依你的看法?” “我不能肯定。” 邵真说道:“或许他认为咱和他并无深仇大恨,不想杀我们罢了。” 沉思了一会,大牛道:“那他一定是想把我们锁住一辈子了,如果他放了我们,咱一定会找他算帐对不?” 闭上眼,没有回答,邵真沉思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如果我们相信相术的理论,陀敏寿看来不像是一个富有枭雄谋略的人。” 停了一停,大牛低着嗓子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龙虎会’另有幕后主持人,陀敏寿只是一个幌子?” “这只是猜测。” 笑了笑,邵真道:“你同意这说法么?” “我不知道,但如果没有更好的猜想,我应该同意你的假设的。” 笑了一声,大牛又道:“如果是这样,你是不是也发现有很多的疑问存在?主脑人会是谁?他不出面的理由何在?” “那只是细节上的问题,我们只需捆住大原则,我想我们可以寻出答案的。” 说完,邵真又加了一句:“但我们必须安全脱离此地。”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 七 章 气馁的降低声音,大牛道:“到目前为止,我想除非他们肯放我们,我们似乎无法摆脱这‘五合铁’制的镣铐。” “这‘五合铁’天下很少人能铸造,‘龙虎会’似乎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望了望手上的钢圈,邵真道:“‘龙虎会’,它意味着甚么?” 沉寂了一会,大牛扯开喉咙道:“不用管他这么多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小牛,看你年纪轻轻的,能打败陀敏寿那秃驴,功夫还不赖哪,你在江湖上是否有很响亮的名号?” 笑了笑,邵真道:“不用谈也罢,无名小卒耳。” 豪迈的笑起来,大牛大声道:“小牛,你我身为不同种人,住地相差千万里,竟能相逢在一囚笼中,足证我们有缘,小牛,如果你相信我是诚心的话,你会考虑接受我的要求么?” 眨了眨眼,邵真道:“大牛,你尽管说吧,对于一个有诚意的人,我从来不想拒绝他所提出的要求。” 沉着语声,大牛诚恳的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想同你‘拜把’,感到可笑?” 一颗心莫名的一颤,邵真没有立刻回答,他必须要一点时间来相信自己并不是听到一件开玩笑的事情,忍着皮肤摩擦铐锁的疼痛,他竭力转扭他的头,他必需如此,他看到了他,他——不到半个时辰前认识的外族人。 那个他还无法记清楚名字,他曾笑他是一格老子妈个巴子”的大牛,此刻也和他一样,忍受着颈子受钢圈的磨痛凝视着自己。 光线大暗了,他无法看清他的面貌,但他相信自己真能够看到他一双睁得很大的眼睛,那双眼睛决不是晦涩无光,那里面,有着太多太多,令他一看便能知道的友善,真挚,诚恳! 几乎要激动,邵真道:“大哥!” 一双明亮的眼睛渗入太多的惊喜,大牛沙着嗓子叫了一声:“贤弟!” 他们不再开口,他们只是彼此凝视着,真挚的感情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来培养,也不需要太多的口语来表白,哦,无声胜有声,不是吗? 他们忘记了颈肤的疼痛,太多的了解,倾慕与喜悦,由那四道紧接的眼波中,送至他们的心田……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指天发誓,那外表的形式很重要吗? 不!一点也不! 患难成交的朋友,岂是荣华富贵的酒肉朋友可比拟! 或许在一般人的眼光衡量中,那是一件很令人惊异的事情,他们认识得是如此短暂,而且他们彼此攻讦过,但那会是朋友间的阻碍吗!会是吗?如果是,不认为太俗,太狭了吗? 他们凝视着…… 许久…… 颈上的皮肤几乎要被磨破了,他们才恋恋不舍的转过头来。 “我还是愿意我们被称为大牛小牛。” 豪爽的笑着,大牛朗声道:“今后的江湖上将有一对大小牛了。” 放声大笑,邵真说不出心头有多喜悦,豪迈的说道:“为啥不说是一对大小宝?” “宝也好,牛也好,土也好……” 哈哈一笑,大牛道:“我们将是世上最亲密的兄弟。” 忍着笑,邵真道:“谁否认,我便杀谁!” 话声一落,两人张口大笑,欢欣的笑,畅快的笑。 他们忘记了他们是动弹不得的阶下楚国,他们只是笑着,为着他们的结合而笑,没有一丝的做作,没有一丝的虚伪,真的,一丝丝也没有!没有! 突然想起甚么,邵真停下笑声道:“大牛,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赶忙停住笑,大牛微讶的问:“兄弟,啥个鸟事?” “这事不得了!” 愤愤的,邵真道:“我身上所有的钱被那狗养的陀敏寿拿去了!” “嗤!我道是啥大事。” 咧嘴一笑,大牛道:“这有啥好稀奇的,大爷的五百多两银子也被拿去了,陀敏寿能留条裤子给咱穿已算是挺不错的了!” “区区五百两当然没啥稀奇了。” 邵真嚷着道:“老浑球,告诉你别眼红,少爷的乃是七万多两哪!” “七万两?” 吃惊的叫了一声,愣了半晌,大牛才嘿笑着道:“我呵——!看来我这生来命穷的苦哈哈可走运啦,交上你这个小财神爷哪!” “妈个格老子,你还说他娘的风凉话。” 苦笑着,邵真道:“这七万两,足够让你这老不羞的娶十个女人还绰绰有余哪!” “说得是。” 像是神往的说一声,大牛接着又道:“妈的小子,你现在提这个有屁用?不是叫人空高兴吗!咱现在只能祈求他妈的阿弥陀佛,保住头上的脑袋不被搬家就好了!” “啧,别他娘的丧气得像个瘪乌龟!” 撤了一下嘴,邵真笑着道:“少爷有办法脱离此地。” “你有办法?” 猛然愣住,大牛尖着声音道:“活财神,你别是想钱想昏了头哪。” 哈哈一笑,邵真有趣的问道:“老土,你听说过叫‘鬼见愁’的没有?” “鬼见愁?” 又是一愣,大牛讶道:“小牛,你是说那个杀人如麻,武功盖世的冷血魔王‘鬼见愁’?” 好笑的嗤了一声,邵真道:“对了,就是那家伙,你听说过没有?” “妈的,你把我看成了井底之蛙呀?我当然听说过,谁又不曾听说过?” 尖着喉咙,大牛道:“小子,那家伙的名头简直是震耳欲聋,听到他的名号就要使人笑不出来,我他妈的偏不信这个邪,江湖上的传言把他给说成了三头六臂,差点没他妈的说成是两个娘生!不瞒你说,我一直在找他,想杀杀他威风哩!” “哦——?” 故吃一惊,邵真忍着笑道:“老浑球,兄弟劝你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我敢打赌,你和他交手之前,必先把遗言交待清楚。” “哇!你这狗养的浑小子!” 哇哇大叫,大牛粗声道:“你怎他妈的吃里扒外,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难道你非得从门缝里把大爷看扁才得甘心?” 闻言之下,邵真一声朗笑。 “噢,小牛,你忽然提这个干么!” 像是才想起,大牛急着问:“莫非你和‘鬼见愁’有很深的交情?” 忍住笑,邵真道:“你说对了,老士,少爷和他有很深很深的交情。” 惊异的哦了一声,大牛道:“可是骗我?” 正经的咳了一声,邵真道:“骗你又没钱拿,少爷干嘛要拿你开心?” 像是失望的降低声音,大牛道:“既然他是你的朋友,也该是我的朋友,那,那我就不便拆他的台了。” 想了想,又道:“小子,你说这个有鸟用?他又不知道你被关在这里,你如果祈望他来救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眨了眨眼,有意瞒他一瞒,邵真道:“他曾授我一种逃脱的武功……"话声未完,大牛嚷着道:“小牛,你真有办法脱离此地?” 笑了一笑,邵真道:“我不是这样说过么?” “噢,‘五合铁‘乃是天下最初坚的锁铐,你有办法脱开?” 像自言自语,大牛哺哺着道:“我愿意相信你只是在拿我开心。” 笑了一笑,邵真道:“你会很开心的。” 捺住心中的怀疑,忍着痛,大牛尽力的转过头,他稍稍能看到至少隔离有五尺以上的邵真,他不是不愿意相信,而是他不敢相信,谁能挣脱集金、银、铜、锡、铁所铸熔而成的“五合铁”? 不!他只是在开玩笑,或许他真有那份意思,但那注定是要失败的!至少在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里,跑了无以计数的山和路,他还未曾听说过有任何人能挣断“五合铁“! 几乎是屏住气息,睁大着两眼,大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邵真。 他并不急于逃脱,他只想知道邵真真能挣脱被誉为“死环”的“五合铁”? 邵真不再开口,他必须实现他的诺言。 他闭着眼,他把全身抵住石壁…… 现在,他在承受一个考验,他不曾被“五合铁”锁过,或许他只是想实行他求生的本能,或许他真自以为能挣脱“五合铁”…… 过了半晌,他依然一动也不动…… 几乎纳闷了,大牛开始相信自己的想法,他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蓦地,一声震天撼地的暴喝响起! 大牛的呼吸陡地中断! 他看到了! 暴喝仍停留在他的耳鼓之时,几乎是同一时间,也扬起了几声刺耳的断裂声! 紧接着,他看到了邵真那原本是紧贴着石壁的身子,蓦然像断了线的风筝,直飞而去! 显然是把力量用过了头,邵真一直飞到另一面墙壁,叭的一声夹杂着微微的闷哼,邵真像愧了气的皮球,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小牛!” 一颗心陡然吊上喉咙,声音微颤而沙哑的,大牛低声叫道:“小牛,你没事吧?” 没有回声,即连哼一下也没有,邵真像只蜗牛般的蜷曲在墙角…… 咬着牙,把头转到极限,很艰辛的看着邵真,大牛睁大着眼睛,头后已流出血,那不重要。 他嘶叫着,起了很响的回音:“小牛!你醒醒,醒醒呀!噢!天,我希望你是装的,你听不到我在叫你吗?” 他叫破了喉咙,他开始想哭了…… “操他狗头,苍天你他妈的不会帮点忙吗?你不会叫他醒来吗?” 挣扎,嚎叫着,大牛狂声嘶号:“你若叫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发誓,我一辈子咒你早死,假如你也会死的话……” 叫着,大声的叫着…… 终于,他停止了:他叫不出声音,他的喉咙哑了…… “小牛,你他妈的为甚么不醒醒?难道你忘记了?你还有七万两银子哪!你去了谁去花那笔钱?你说过娶十个黄脸婆给我,你是该死的,说话这样不算数,哇,小牛哪!你为甚么不张口,你很会损人,很会挖苦人,现在为甚么不?” 低哑的,断续的,大牛绝望的,闭上眼,无力的蠕着嘴唇;他肯定,他是死了,死了…… 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老浑球,凭你这鼠叫狼啸的嗓音,别说是黄脸婆,就是坑里的吊死婆也不敢嫁给你咧!” 不知甚么时候,邵真醒过来了,而且还吐着那吊儿朗当的谑声。 全身一震,用力转过头,大牛忍受着过度的兴奋,他把两只眼睛睁得像萄葡——他看到了邵真,他一定是很累了。 他坐在地上,身子有气无力的靠着墙壁,他看到他满头大汗,胸前如浪澎湃的起伏着,他听到急促而又显得疲惫的呼吸声……。 他没死,他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噢,天,他没死,没死! 用力的闭了闭眼,他无法掩饰他的惊喜,他根本不想掩饰:“浑,浑小子,你他娘的没死?” “老的不死,小的怎敢死?” 嘿嘿一笑,抹了一下脸,邵真气喘如牛的道:“老鬼,你刚才在干嘛的?你家死了人?” “你家才死人!” 伪装的愤怒含漾着太明显的喜悦,大牛道:“老子方才是和你唱戏,是唱孔子哭颜回的一段。” 笑得呛了一声,邵真道:“这叫马不知脸长,猴子不知屁股红,乌龟不知壳厚,你老匹夫如真成了孔子,那么,我们全汉人都成了圣人哩!” “别管他猴子,乌龟,孔子了。” 嘿嘿大笑,大牛道:“小浑蛋,你现在觉得如何了?” “死不了。” 淡淡的回了一句,邵真显然是疲惫非常,但也兴奋非常,不是么,他是天下第一个挣断“五合铁”的人! 喘着息,掩不住心头的自豪,邵真撩目向原先他被锁的地方望——长满青苔的石壁,是被一块一块的“红山原石”所堆砌而成的,而“五合铁”便是镶连在原石里,邵真拼出全力的一挣,“五合铁”虽然是断了,而石壁也破了有四五大孔。 地上布着不少的石屑与碎块,还有方才是锁着邵真的“五合铁”碎片…… 颈上的疼痛使他背过了头,大牛嚷着道:“土蛋,别坐在那里纳凉,大爷可要苦死了哪!” “死了才好,哈哈!看看粮价会不会降了点。”哧哧笑着,邵真有意吊他一吊的道。 大声咆哮着,大牛吼道:“哇,你这没心肝的,早知方才该咒你早死!” 哈哈大笑,站起身子,那真走到他面前道:“大牛,你要是能少开尊口,你一定能够多活几年的。” “正好相反,我一刻不说话,我就觉得活不成了哪!” 咧嘴嘻笑,大牛道:“下辈子你会做哑巴。” 抿着嘴笑,邵真站在他身后,两手搂住他的腰间,肃凝的道:“大牛,我助你一臂之力。” “我还以为你要捏断锁铐呢!”微微一愣,大牛讶道。 “但愿我能够。” 失声一笑,邵真道:“大牛,把你所有的功力运至被铐住的地方,然后把身子紧贴在墙上,当我喊一二之时,把你吃奶的力量逼在两掌上,一挣,便成啦!” “你,你在开玩笑,你不是逼我上吊吧?” 呐呐的,大牛喘息着说道:“我比你更相信我自己,我……  决无法挣断‘五合铁’!” “如果你话说完了,我开始喊了。” 肃凝着脸,长长吸了一口气,两只手臂几乎像是钢圈般的环住大牛的腰眼,沉着声,邵真道:“记住,当你听到三之时,别忘了使出你吃奶的力量。” “噢,你使我太紧张了!” 急促的说了一声,大牛开始把两只手掌按在石壁上,没有大多的时间让他考虑,他已把他体内所有的真元,全部运至手腕、脚踝和颈子上,他紧张的道:“我,我必须提醒你,我很愿意挣断‘五合铁’,但我决不愿意你折断我的腰。” “一……二! 没理他,邵真沉声喊着:“……三!” 叭啦!几声断折声扬起。 “哎,我的妈!” 大牛痛哼了一声,整个身子倒飞了出去,而邵真像是滑了一交的跌倒地上,大牛正好从他头顶上飞过去! 叭!和邵真方才一样,大牛着实的撞在墙上,然后坠在地上,痛昏过去,不省人事…… “妈的,你叫妈,我叫鬼呀?” 痛得瞅着牙,邵真边嘟浓着边爬了起来,摸着摔痛的屁股,拍了拍,一颠一跛的走近大牛…… 总算,他两人解脱束缚了,邵真的心里说有多高兴便有多高兴。 眉宇间盈漾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懒懒的坐在大牛身旁,他喘息着,而且光赤的上半身还流着汗,显然他是太累了。 对武林生涯来讲,邵真能赤手空拳的挣断天下无双的“死环”“五合铁”,不能否认这是一件令人惊异的奇迹。 抛眼向昏迷中的大牛,他看到了大牛的庐山真面目他不能不承认大牛是属于高头大马型,裸着的上半身,几乎看不出有骨骼的痕迹,满是突突的横向,鼓鼓的胸膛,长满了黑呼呼的胸毛,汗水沿着累曲的胸毛滑溜,怪有趣的。 他开始打量他的脸。 喝,那副尊容,使得邵真不得不停下他的思维,他在想,他应该用何等字样来形容他才不会“失真”。 显得黄黄的像秋天里即将枯萎的乱草的头发,少而又少,只差一点没和陀敏寿一样一毛不拔,更绝的是,那能算得出来的头发,全部长在斗大如西瓜的头顶中央,远远看去,好像是沙漠里的“黄”洲,再细看一点,那几根黄发竟还他妈的身曲着咧,宽阔而突得非常厉害的额角下,两排不很长也不怎么黑的眉毛,但却长得很密,就像是两排修篁横在一对紧闭着眼皮的眼睛上,虽然两眼闭着,但如果耐心的去观看他眼皮的“幅度”,不难发现也是一对“牛眼”。 眼之下,是他老兄的鼻子了,那太高太直的鼻子显示着他和汉人的分野,也就是他们种族的“特色”。 再下便是他那张嘴了,邵真现在终于明白何以他老是喜欢刮刮叫,而且声量大得像雷鸣。 瞧,那张嘴大得真要吓死人了,以致于使他微显陷下的两颊看来“面积”更是小,邵真不愿否认,他那张嘴是足以一次着一个“山东大馒头”的。 此外,邵真发现他的一张脸,黑黝得虽不像焦炭,但倒真像十年没洗过脸,有如生了锈的铁球。 那张脸上找不出一线老态的皱纹,要不是他曾告诉他,邵真还真不敢相信他是即将花甲的年龄哪,几乎叫人以为他是中年人。 更令人可笑的是,那张脸非但没和他的年龄成正比——看不出有世故,老练,精明的显示,相反的,流露着太多的稚气,憨气,甚至可以说是无知,一点也不像是在刀尖上打滚的江湖人。 有趣的看见他的尊容,邵真开始把视线往下移。 看了好久,邵真才很困难的承认他是穿着一条裤子——且不是它脏得如从臭阴沟里浸染过的,单就是那东一大块,西一小块,而且具备各种不同颜色红、黄、蓝、白。绿、黑…… 的缝补,简直就是“万花旗”,邵真想,世上布料种类最多。 缝纫功夫最简单的“裤子”,可能不会有第二条。 而且短得只到他的膝盖,邵真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炫耀”他那两只像烤焦的“火腿”? 接下去,该是他老兄的鞋子了。 鞋子? 是的,那一双鞋子——料子倒真不假,是羊皮制的,但邵真无法肯定它是属于哪一种颜色,是黑色的,不,是黄色的吧!老实说,要不是穿在他脚上,邵真决不会想到是一双鞋子,它既不属于某一种形式或某一种款样,很大,大得像两条龙船,但如果说它是船一定会沉没的——上上下下,开满了面积不等的大小孔十余个,而且前后和鸭张嘴般的裂开着,露出了整整十个乌黑黑的脚趾和脚后跟。 邵真只好替自己解释:他这样子,为的是通风纳凉的。 躺了下来,邵真闭上眼,哺哺自语道:“大牛!少爷很不愿意说你是个叫化子,因为叫化子比你强多了!” 说毕,一动也不动,昏昏睡过去…… 似乎不太久,邵真在?手刑酱笈q棺派ぷ咏兴骸靶v#研眩 ?br> “怎么?天亮了是吧?”懒懒睁开眼,邵真故装没好气的道。 大牛坐在邵真的身旁,咧着大嘴,露出两只又大又黄的门牙,朝邵真亲切的笑着。 摇了摇邵真的臂膀,大牛微显呐呐的说道:“别太潇洒,咱们还没脱离险境咧。” 好笑的笑了一声,邵真一骨碌支起腰干,坐直身子,眨着。惺松的睡眼道:“还没有脱离险境?你是说我们已到了奈何桥,即将叩见老阎是不?” 傻了一傻,大牛眨着他那微显回进去的双眼,搓了搓蒲扇大的手掌,咳着声道:“小,小子,老夫服了你,你可真浑身是胆,视虎穴为安乐窝哪。” “瞧你壮得像条牛,却胆小如鼠。”嘿嘿一笑,邵真损他道。 “我甚么时候说我。怕了?”微红着脸,大牛不服气的哼着道。 “说着玩的,你他妈的当甚么真?”用力击了一下大牛浑圆饱满的肩胛,邵真咧着嘴大笑。 顿了一下,邵真微感不解的道:“奇怪,咱方才挣断‘五合铁’的声音够大,怎不见有人来呢?” 环眼看了一下,大牛道:“这有啥好奇怪的?要是我将一个人用‘五合铁’锁住,我敢连牢房也不用。” “说的是,他们大可高枕无忧。”邵真笑了一声,站了起来,凝眸四处打量。 这个牢房很特别,四壁全是原石堆砌而成,不很高,约莫一个半人高的光景,宽度很小,可能四尺不到,难怪方才他挣断“五合铁”的时候,要撞上另一边的石壁了,但长度却很长,邵真估计,至少有七丈以上,很显然陀敏寿是极愿意有“容人之地”。 邵真端详得很仔细,他发现这石牢的工程虽称不上浩大,甚至可说是平凡得很,但却极具匠心。 这个石牢不仅连个窗子也没有,即连一点隙缝也看不到,空气的流通,完全是靠那扇生了锈的铁门上的小铁窗,难怪要显得很闷涩,很污秽了。 整个石牢就如此空空荡荡的,它没有像一般的牢房有木栅或铁栅隔成房间,换句话说,这便是一个大牢房。 石壁的左边,每隔一丈的样子,挂着不很猛的火把,但火把虽有七支之多,似乎这石牢是个很深的地牢,以致于仍显光线不够,黝暗非常。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 八 章 另一面墙,挂满了锁人的“五合铁”,总算起来,不下五十副。 墙上的火把所生出的黑烟,以及浓烈的松子油味,令空气更显得污浊秽臭,皱了皱眉,邵真道:“大牛,陀敏寿如此‘礼遇’咱哥俩,可真不是人哪。” “可不是!” 愤愤的咬了一下牙,大牛哼着声道:“我已不得现在找那猪猡算账。” “别急,账拖得愈久,利钱算得也愈多。” 打了一个呵欠,邵真淡淡的又道:“即使是大罗神仙下世,也难保住陀敏寿那颗秃头了,我打赌!” 用力打了一下石壁,大牛抬起脚,把“五合铁”的阵片踢得挣挣响,滚到墙角边,怒不可遏的道:“这石牢除了头扇门,根本没一点缝隙可钻,幸好,咱能挣断‘五合铁’……”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甚么,大牛转过黑脸,目瞪着邵真道:“小子,我几乎要忘了,你真的挣断了死环?” 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邵真当然傻了一傻,噗嗤笑了出来,哼着声道:“现在你才知道? 我真有点怀疑你那斗大的脑瓜子里,是否缺少了一条‘快速反应神经线’?” “方才撞了一下,撞得我七荤八素昏地昏天过去了,醒来时又太高兴,一直没有想起。” 讪讪的搔着脑后,顿了一下,大牛睁大铜铃眼,抑低着声音道:“小牛,告诉我,你如何能挣断‘五合铁’,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咧!” 哧哧笑着,邵真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的好友‘鬼见愁’教授我这一招上乘内功的。” “这,这招式可如何称呼?” 一直睁大着眼,大牛急急的道:“你,你不妨说来让我大牛见识见识。” 眨着眼皮,忍着笑,邵真干脆骗人骗到底,蛮有那回事的,清了一下嗓子,沉声说道:“听着,此招乃是‘盖大牛’也!” “盖大牛?” 转不过脑筋的翻着两眼,轻轻的念了一声,大牛紧盛着眉头,一副茫然不信的道:“怎又叫大牛呢?……他妈的!” 恍然大悟的叫了一声,大牛始知受骗,用力击了一下邵真,但邵真像狡免般的往旁一闪,大牛扑了个空,气涨着黑脸,咧着大嘴:“我愿函告阎老五割掉你那生蛆的舌根,只要老阎能看懂我写的字。” 猛烈的笑着,笑得好不畅快,邵真喷着笑音道:“只有你这迷了窍失了心的老呆鸟才被少爷唬着,内功就是内功,那还他妈的招式?”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傻傻的咧着嘴,大牛翻了翻眼带着不相信的神情道:“你是说你纯粹是靠体内的真元把‘五合铁’硬是给他妈的挣断?” 大刺刺的点了一下头,邵真笑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吗?” 一半狐疑,一半惊讶,大牛沙声道:“天,你还是个小毛头哪,你内功的修为到底有多深?” 有趣的歪着头,邵真道:“我不高估自己,至少有两甲子以上。” “两甲子?” 吃惊的睁着眼,大牛气喘的道:“我希望是你说错了,天,两甲子,老夫修练了几十年也不过一甲子不到,莫非你从娘胎便开始学武了?” “照常理推断,你大牛是对的。” 好笑的咳了一下,邵真道:“我不否认武学这东西是浩如瀚海,学无止境,但如果一个人先天具有极高度的资质,而且肯吃一般人所不能吃的苦,另外再加上名师的教导,修练两甲子的武功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对不?” “拥有两甲子的功力当然不乏其人。” 吞了一口口水,吃惊的神情还没从他睁大的眼睛里散去,大牛道:“问题是,你太年轻了。” 轻声笑着,邵真道:“所以说你大牛千万不可小看年轻人,否则阴沟里翻船的闷亏够你吃不完兜着走。” 重重吁了一口气,大牛咋着舌道:“幸好大爷没找那‘鬼见愁’魔惠子,他打个喷嚏就得把我喷着滚……” 说至此,大牛忽然喷了一声停下话语,他发现邵真满脸忍住笑的神情,翻了翻眼,大牛走近邵真,细细端详着邵真,压着咽喉道:“小子,你还骗我一件事。” 故装茫然不知状,邵真摊了一下手道:“有吗?” 把鼻尖抵住邵真的鼻尖,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好半晌,大牛缓缓的道:“我怀疑,不,我敢肯定,坚决的肯定,你,就是那令人听到咽不下饭的‘鬼见愁’!对不对?” 耸了一下肩,邵真微笑着道:“我不否认我就是‘鬼见愁’,但我不承认我能令人吞不下饭。” “至少你能使人笑不出声音来。”大牛笑声说道。 “我不相信。” 龇了一下牙,邵真眨着眼道:“至少那个美艳的臭妮子便在我怀里疯狂的笑过,我发誓。” 耸了一下肩,大牛停着古怪有趣的表情,像是喃喃的道:“我的天,我交的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豪声笑着,邵真打趣道:“别忘记,我是个小财神!” 说毕,两人仰首哈哈大笑,四只强有力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 忽然,他们猛然停住笑声,齐齐把视线投向门边…… 那扇铁门,伊呀一声,被缓缓的推了开来…… 大牛舔了下唇角,低低的道:“大概是送牢饭的来了。” 两眸淡漠的注视着门口,邵真小声回道:“外加一条狗命,你相信吗?” 门开处走进一条人影。 那人低着头,走得很慢,显然他的瞳孔不能立刻适应微弱的光线,他没有发现尽端里头的邵真和大牛。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依稀的,能闻到菜香肉味,果如大牛所说,是送牢饭的来啦。 “嘿,大牛,陀敏寿还满仁慈的哪,你闻出来没有,有酒有肉咧。”肚里不由得一阵咕噜,邵真伸出舌头扫了一下唇角,细声道。 吞了一口口水,外带一阵迷惘,大牛压着嗓子道:“今天可能是陀敏寿的女人做寿,他们每次给我吃的如不是硬得无法啃下的石头馒头,便是他妈的不是人吃的猪杂。” 后落之时,那汉子已走进,忽听有细语,猛地一抬头,当头如遭雷轰般的僵立在那里,呆呆望着在墙角的邵真和大牛…… “这位老大你辛苦了,你来的正是时候,咱哥俩差点没他娘的饿得肚皮靠背梁了!”露齿一笑,大牛嘿着声道。 如梦初醒,兜着满头雾水和大把惊异,那汉子用力翻了翻眼,差点没把手中的竹篮掉在地上,哑着嗓子,声音宛如喉咙里被塞进一把盐巴般的难听:“谁,谁帮你,你们解开死环?” 一转眸珠,一见石壁现出几个窟窿和几片断咋的锁铐,两眼猛然见了吊死鬼般的瞠睁着,张嘴像是见了自己的老婆偷汉子般的猛张着,大汉一阵抖颤,手中的竹篮像千斤重般的从他抖得非常厉害的手中滑落…… “嗨呀,我底心肝宝贝!”一见竹篮落下,大牛怪模怪样的尖叫着,一个箭步,险险的把竹篮子接到了手中。 浑身一颤,冷冷抽了一口气,那汉子像是才回过神来,猛然张口大喊道:“不好……” “你昨天就不好了,难道你娘没给你相个命?” 不好方一溜口,大汉晤了一声,大张的嘴巴被邵真的手掌死死罩住,邵真的身法。决得连那一旁的大牛也没看清,如恶狼捕羊般的抓住大汉,可怜那大汉不过挣了一挣,便叫邵真硬给问过气去,两眼翻了翻,哦了一声,身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叭的一声倒在地下…… 眨了眨眼,大牛吐着舌道:“小子,你送他上路去了?” “还没,先让他舒服的睡上一觉,呆会咱用得着他。” 淡淡的搓了一下手指,邵真走近大牛,坐下身子,挥着手,笑声道:“先别管他,先祭祭五脏庙要紧。” 瞥了一眼地下那寂然不动的汉子,大牛坐下身子,煞有介事的道:“我敢打赌,那家伙今早决没烧香。” 噗嗤一笑,邵真掀开竹篮上的白布道:“谁说不是?这年头好人难做,送饭来还吃人问棍,咱真没天良哪。”语落,两人拊掌大笑。 往篮里一瞧,大牛亮着两眼,哈着声道:“啊,大爷没看错吧,他妈的竟有红烧狗腿、炖熏羊蹄、脆牛肉、辣蒜炒鸡丁、鱼卵汤……啊哈,还有这心肝儿,我猜它如不是花雕,准是白干。” 帮着大牛把五菜一汤摆好,邵真像俄鬼投胎般的贪婪的扫视了一下,用手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咀着,晤着声道:“哈,捧极了!老浑球,我敢打赌。准是陀敏寿他老婆今天生了一个龟儿子。” “大爷开始对陀敏寿有好感了,只要他能天天这样孝敬咱哥俩。” 哈哈一笑,搓着手,大牛两眼在盘碟上一阵盘旋,似有无从下口之感,干脆提起那把颇为标致的古铜色酒壶,高举在头上,仰着首,张着嘴,像饮泉水般的狂饮着。 “啊呀!老酒桶,你别把酒壶都给吞进去,还有我少爷呀!”笑声叫着,邵真一把抢过酒壶也学他的样子,豪迈的饮了起来。 用力踮了一下筷子,大牛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那俄像,简直就像他妈的十年没吃过饭,啼哩哗啦的,如风卷残云般的,几乎一扫而光! 邵真见状不妙,连忙放下了酒壶,开始为自己的肚子拼命。 但大牛随又拈起酒壶,干脆对准嘴,咕噜咕噜的猛灌起来…… “妈的,你上辈子准是个饿死鬼。” 低沉的叫了一声,邵真笑着,夺下了酒壶,摇着双手说道:“大牛,咱们必须有个君子协议……” “民以食为天也!” 哈哈一笑,大牛拔了一下颈子,用力吞下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羊蹄子,模糊不清噎着嗓子道:“小子,跟大爷一块,你必须学习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如何在吃饭的时候不挨饿。” “我完全同意。”无奈耸了一下肩,邵真哈笑着道。 于是,在四支快如飞蝗的着下,那些菜肴不过一下子便告罄。 邵真用完“快餐”,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水,苦笑着说道:“怪不得目前的粮价涨价,像你这种的酒囊饭袋,太多的缘故。” 大牛朝他扮了个鬼脸,把每只盘底清理得干干净净之后,才酒足饭饱的吁了一声,一副好德性的用又黑又长的指甲剔着牙缝,吟着声道:“小牛,我有‘二得一不得’。” “二得一不得?” 愣了一愣,邵真茫然的望着他道:“此又啥鬼名堂,总不会是女人的三从四德吧?” 腆着饱胀如浑球的大肚皮,大牛龇着牙道:“汝差矣,即乃吃得,睡得、做不得是也。” “哦呵——” 恍然喷笑,邵真笑道:“道地之猪老哥耳。” “你他妈的不会比喻个好听点的吗?” 睁了一下眼,大牛佯怒道:“至少你该说我大牛生来命好也。” “脸皮之厚,万墙不抵。” 拿他没法,邵真笑着耸肩道:“说归说,咱该办正事啦。” 擦了一下唇角的油渍,大牛站起身子,走到大汉身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抓小鸟般的提了起来,转首望邵真问道:“小牛,是不是从他开始着手?” “你真聪明。” 笑着颔了一下首,邵真仍坐在地上,把身子靠在壁上,懒懒的道:“弄醒他,我们可以从他嘴里知道很多的事情的。” “喂,小兔崽子,睁开你的狗眼!”用力在大汉的脸上刮了两下,大牛吼着道。 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缓缓撑开眼皮,大汉一见大牛那吃人的汉子,猛地一骇,一下清醒了过来,抖着喉结,颤着声道:“大,大爷饶,饶命哪……” “妈的!” 又是一记沉重的耳光,啪的一声,非常清脆,大牛怒睁着眼道:“大爷又没说要你的狗命,你他妈的讨啥饶来?哼,你既敢身为圈子人,就要有点骨气,别他妈的像个没牙齿的活王八!” 被打得七荤八素,满眼星条,大汉的两颊像是被毒蜂蜇着一样,又红又肿,而且颤抖不止的唇角缓缓流下一缕血丝,且又被大牛又粗又响的嗓子一喝,差点没魂飞胆破,抖着两股,死灰着脸,大汉结巴的道:“大爷,小的是不得已,家中有八十高龄老母,十八妙龄娇妻,为了生活,只好委身为陀敏寿跑腿……大,大爷你是英雄好汉,不,不会要我这小爪子的命吧?” 放下揪着他的衣襟的手,大牛坐在邵真身旁,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道:“可以了,小牛,你开始问吧,简单一点,别太久。” 一见有生机,大汉连忙双膝跪下,头如捣蒜的叩个不停,惶惶的道:“这位小爷,你要问话尽管问,只要小的知道,决不敢相瞒!” “这位老兄,你再聪明不过了!” 淡淡一笑,邵真冷漠的掠了他一眼,垂着眼光,生硬的道:“你有权可以不答我的问话,只要你自认能抵得过徒手挣断‘五合铁’的人。” 打了一个寒噤,大汉望了一下地上的碎钱,背脊上不由贴上一股冷森森的感觉,额角陡地沁出斗大的汗珠,怯生生的道:“我,我完全放弃抵抗,任由你处置。” “如此最好不过,我最喜欢识时务的人,而且从不亏待这种人。” 龇牙一笑,邵真生冷的道:“事实上你也别误会,我并不喜欢勉强人,你或许可以撒谎,但得灵巧一点,否则啧了一声,抬起眼光掠了大汉一眼,并且还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心房猛地一阵飞跳,大汉呐呐的道:“小,小的斗胆也不敢骗你。” “结果也不严重,你耍花枪,充其量只是输去你唯一的赌注——阁下项上的脑瓜子。” 垂下眼光,邵真继续说道:“伙计,你能告诉‘龙虎会’的内幕吗?” “能,我能!” 连忙点了一下头,大汉颤声道:“我们的‘龙虎会’只是一个小帮会……” 冷冷插口,邵真哼了声道:“小帮会?” “是的,人数只不过一百多人左右。”额角的冷汗增多,大汉呼吸急促的道。 缓缓抬起眼光,那眼光,冷冷的,像条毒蛇,邵真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怪异的微笑,语声缓慢的溜出他整洁的齿缝,但却能使人体会到如撒了一把冰碴子在脊梁上那么冷唤口。 “伙计,你,决定你的赌注了?” “不,……” 宛如牙腔里塞了一把泥沙,大汉显得惊骇而又艰辛的吐了一声,他的眸子明显的渗进大多的震异还有很多很多的令人费解的神情…… 鹰骛般的眸光一直紧逼着他,邵真唇角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仍然挂着…… 猛地坐正身子,大牛脸上的吊儿朗当消失了,他不明白,这里头的空气意味着甚么,他睁大着眼,也几乎要屏住气息…… 眸光里逐渐能看出有不少的冷涩、残酷,甚至暴戾,邵真那含冰带煞的微笑也愈来愈浓了,冷峻的他道:“阁下,你的牌该摊了…… “喝!” 突然!那汉子不等邵真说完,似乎是已至走投无路的地方,狗急跳墙般的暴喝一声,一道刺目的银光,随着他偌大的身躯的飞起,陡然戳向邵真的颈喉! “你他娘的欠揍!”狂暴的喝声里,大牛硕大的身子果如冲天炮般的蹿起,在他身体抖动的一刹间,他的右手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扣住持刀的腕脉! 脸色一变,邵真急道:“大牛,别捅他!” 但,慢了!邵真的话声未歇,一道毒蛇吐信般的银光,在空气里不仅,决而且非常怪异的划起一个倒弧! 如流光闪动的弧不过快了一半多一点,一声幽幽不绝的惨号已募然掀起,一颗斗大而又灌满迷茫似的痛苦的头颅,带起殷红又刺目的血箭,直喷而起! 叭!连头带血撞上石壁,印上令人心里发毛的碎肉和血痕,嗯,那名汉子终于输去了他唯一的赌注——他的脑袋,也就是他的生命。 喘息着,大牛抹了一下大肚皮被喷染的血渍,甜腻又热烘烘的,怪难受,大牛一脚把那没头尸首端到墙角下,睨着邵真,晃了一下带血的刀,不解的问道:“小牛,既是摊牌,就该输赢,干嘛不让捅他!” 耸了一下肩,邵真好整以暇的站起身子,淡淡的说道:“干了他,咱一无所得。” 一扬手中的兵器,噗一声射中那大汉的肚腹,又冒出一股鲜血,大牛睁着眼道:“至少我们得到了他的赌注。” “那不是我们真正所要的。”摇了一下头,邵真有点泄气的道。 有点问纳的,大牛搔着稀疏的黄发道:“到底我们要甚么?” “内幕,真宝!” 摊着两手,邵真望着他道:“你难道真以为‘龙虎会’是个小帮派么?昂贵稀罕的死环岂是小小的帮派铸造得起?这座地牢又岂是区区小帮派的经济能力所可以负担的?你没有发现它充满着神秘么?它的纪律森严,哪个帮会能比得上?一个小小的牢丁,竟能为了坚不吐露帮中情形,而宁死不屈!你说,我们想知道为甚么吗?” 一阵语塞,大牛呐呐的望着邵真,自我解嘲的耸肩道:“反正咱是要找陀敏寺的,迟早是会知道的,对不?” “当然,我们能得到答案。” 苦笑了一下,邵真道:“但我们无可否认的为自己增加了无谓的纷扰。” 话落,随即朗笑一声,邵真拍了一下微显懊恼的大牛,豪声道:“这些不用管他了,既然陀敏寿那么没烧香惹上咱哥俩,咱就彻底把他老巢弄个天翻地覆!” “嘿嘿,这才是!”嘿嘿一笑,大牛蛮乐的道。 于是,两个放步至门口,门没有锁,显然是那大汉把饭送上便要离开,而没有上锁。 铁门蛮高的,邵真必须微微踮起脚跟,才能探头望出铁窗。 由铁杆间望去,空无一人。 邵真朝大牛招呼道:“咱放心出去。” 启开了门,步出石牢。 但见此地是一个五尺宽长的石房,中央放摆着一座油漆木桌,桌中放置着一盏油灯,还蛮亮的,而且还放着一个酒壶和小酒杯,此外尚有一张木凳,显然就是狱了看守牢房的地方。大牛抓起酒壶,摇了摇,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咧嘴道:“嘿,还有不少哪,喝他一喝吧。” 说吧,一仰脖,猛吸着,过完瘾,才递给邵真,邵真一口气把剩余的喝个精光,过瘾的吁了一声,轻声道:“可以于他一干了!” 转了一下眸子,发现左侧有一道石阶,显然是通到上面的。 邵真当先踏上了石阶,大牛也跟着迈上,两个一前一后,亦步亦趋,鱼贯而上来。 这地牢倒还深得很,邵真和大牛至少踩了有二十几层的石级,才走到尽端。 沿级而上尚未完,两人已闻到清新的空气,不觉精神一振。走完石级顿见天r。 此刻天候方入晚,黝黑穹苍,繁星点点,尤其带着秋意的晚风,徐徐拂鼻,好不惬意畅快。 这座地牢显然是独立的,探出头,邵真发现此地是在一座树林中,四顾无人,拉着大牛,两人跃上地面,邵真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他妈的,还真有脑筋,谁会想到这树林里有关人地牢?” “‘龙虎会’愈来愈不简单。”大牛伸了伸两臂,环视着四周道。 透过不怎么密的树林,两人可以看到两丈以外高耸着一座楼阁,以及稀疏的灯火。 伸手指一下,大牛眯眼道:“那大概便是乌龟窝了。” 身形轻轻一跃,无声无息的逼至林边,邵真凝眸四顾,一片静寂,显然并未有人发现他们。 大牛也跟了上来,挨着邵真身边,轻声道:“咱来个单刀直入,硬闯吧!” 邵真正想回话,忽然吁了一声,把身子藏在树干后面,大牛也忙不迭躲在树后…… 只见远处有一条身影正朝这个树林逼近…… 来人展开身形,俄顷,已到林边…… 远远的,邵真便能看见那条身影很高大,可能要高过大牛,离树林五尺之时,他便慢下身形转奔为行,而且口中还吹着轻松的小调,慢条斯理的走前来…… “小鱼子,俺来接你的班啦!” 那家伙似乎心情特别好,不过刚踏入林中便拉开喉咙大喊:“喂,你猜猜俺赢了多…… 唔!” 语声未完,大张的嘴被一双强有力毛茸茸的手掌捂住,大汉睁着眼,用力挣了挣,硬是被拖进林里去…… “儿子,你那伙伴已去值阎王的班了,你是否想去接班?” 拖他之人正是大牛。 大牛把他按倒地上,单膝抵在他的胸膛上,手掌捂着他的嘴巴,使得他不能吭声,大牛得意的龇着牙,望着满面惊惶的大汉,恶狠狠的道:“儿子,我并不想要你的命,但是你必须很乖!懂吗?” 两眼睁得如铜铃大,吃力的点点头,大汉的额角已沁出了汗…… “大牛,你做得不错。” 挨上前来,邵真说了一声,俯视着大汉道:“老兄,在说话之前,我不得不很难过的告诉你一件不幸的事。惰,你的伙伴小鱼子永远不会知道你今天赢了多少,在方才,他已输去了他的生命。” 。大牛放开手,单膝依然捣住大汉的胸脯,低沉沉的道:“儿子,爷偷偷告诉你一个不输老本的方法——乖一点。” “老兄,别大紧张,一切会很快过去。” 射着冷酷的眸光,邵真含着冷笑道:“在这种。情况下,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噜嗦,我也很愿意长话短说,问题是你能不能令本少爷满意。” 微微一顿,嗓音变得阴沉而慑人:“伙计,你必须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把我哥俩铐在这里,只禁不杀是何意?” 张了张嘴,困难的透着气,大汉咬了一下牙,用力闭上眼,问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阁下是东西,便赏我一个爽快!十八年之后,俺又是一条好汉,届时再领教你们。” “嘿,这小子倒蛮带种的哪!” 愣了一愣,随即一笑,大牛一沉脸色,拉得长长的,挫着牙嗔道:“好!大爷便看你十八年之后是条乌龟还是只蛤蟆?” 活落,单膝便要用力抵下…… “大牛,别坏事!” 低声喝叱,邵真扬手低道:“他会后悔说这句话的。” 大牛微愣了一下,松下膝上劲道,即是如此,大汉只感胸口一闷,如泰山压顶,一股热血穿口而出! 一张国字脸扭曲着,抽着,大汉磨着牙,倔强的忍受着痛苦…… 露出一个怪异而冷酷的微笑,邵真微微摇了一下头,眯着眼,啧了一声道:“我不否认阁下的精神是值得敬佩的,我承认你是条好汉,至少不窝囊,你当然比我更清楚,在这种状况下,你如果继续发挥你的所谓宁死不屈的精神,你,无疑的必须离开这美好的人间,是不?哦,你不会这样傻的,是吗?谁会知道你这种精神?你的主子陀敏寿?你的伙伴们?他们会怀念你吗?他们会为你立牌焚香吗?或许他们会,这对你很重要吗?我实在很不愿意说,你不仅要失去你仅有的一颗头,即连你的眼睛也再也看不到你喜欢的女人,你的嘴也不能亲吻她了,你的手也不能摸抱那软绵绵香喷喷的胭体了,你能吗?你能再掷骰子摸牌九,享受那赢钱的滋味吗?你能再拥有人生最基本的享受吃,喝,嫖,赌吗?你失去了这些,对‘龙虎会’有任何的改变吗?没有?一点也没有,它依然存在着,它并不因为你的存在或失去而有所变动,你敢说不是吗?” 混浊的喘息着,尽管那听来不很冷厉而又显得轻描淡写的话语,大汉能很深很深的体会出死亡的恐怖,他张开了眼,他无法掩饰他屈服了,他开始发觉世上还有很多很多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含着微笑,眼神里流露着令人不敢抗拒的气流,邵真又道:“谁也不会讥笑你的,你必须知道,你死了,他们会怎么说你吗?不识时务!你是个聪明人,你不会做这傻事,对不?”蠕了蠕嘴,国字脸上的坚毅崩溃了,大汉微叹了一声,颤着嗓音道:“你,你要从我身上压轧些甚么?” “噢,别说得如此严重,我们只是在进行一项交易。” 耸了一下肩,浮着浅笑,邵真柔声道:”我愿意先从简单的开始,我想知道小红那女人的资料。” 闭上眼,大汉口道:“她是本会的掌法。” “掌法?” 笑了一声,邵真道:“我深信她是贵会的好掌法。” 啧了一声,接着道:“我不很愿意当着阁下的面侮辱贵会掌法,她的职务是否专为贵会陪男性的敌人睡觉?当然我能明白她的最终目的是擒掳敌人。” 愤怒的睁开眼,大汉想挣着坐起身子,但胸前被大牛那只膝盖抵住,闷哼了一声,又躺了下去,大汉怒瞪着邵真,咬牙切齿的道:“你如果不愿我骂你一声猪猡,请停止你那自以为潇洒的毁谤!” 龇了一下牙,邵真摊了一下手,说道:“我不善于夸张事实。” 惊怔的睁着眼,大汉惊道:“刁掌法,她,她陪你...” “哦,原来她姓刁是吧?” 啧了一声,邵真打断他的话,道:“我不该问这个的,这只是属于她个人的私生活,和整个‘龙虎会’无关,是不?” 微微一顿,邵真道:“让我们回到早先的问题,贵会锁住我俩,难道不杀我们?” “为甚么不!我们早该杀你们的!” 陡地一睁眼,大汉怨毒的道:“即使你杀了我,‘龙虎会’仍然会要你的命的!” “哦,我相信那是事实。” 耸了一下肩,含着笑,邵真道:“我不需要你好意的提醒,我相信你们会杀我的,但目前,我俩依然还活着,而且还逃了出来,对不?” 眸中射着狠光,大汉磨着牙道:“本会决定在正式向武林宣布成立那天,当众把你们枭首,以展示本会的魄力,如有侵犯,不惜以流血来消弥,而本会正式开山之日便是明天!” 啧了一声,大牛翻了翻眼,摸着颈子,咧嘴道:“啊哈——原来那丰盛的菜肴,是替咱送终的哪!” 被他的怪模样引得一笑,邵真道:“所以说,以后你别吃得太凶,说不定哪时侯你就要吃到你的‘最后一餐’了。” 咳了一声,望向大汉,又发话道:“我不得不向你表示谦意,看来贵会欲将我俩来首示众,已成泡影之想了。别谈这个,你是否愿意为我俩介绍贵会情形?” 随即又接着说:“在你答话以前,我必须向你郑重声明,别对我说贵会只是一个小帮会,阁下的伙计就是因为这样,才输去他的赌注哪!” “不!我不能说!” 暮地,国字脸涌上一片惊悸,大汉蠕着嘴道:“甚么你都可以问,这决不能……” “没甚么大不了的事情,充其量贵会也只能并吞武林,难道贵会能使大地沉沦吗?” 冷冷打断他的话,邵真又道:“而且事情迟早要被知道的,再说,我俩知道了,对贵会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是不?’‘“不,我不能说!” 猛烈的摇着头,大汉咬着牙,闭着两眼,艰难的从口腔里进出声音:“我已献血为盟,赌咒为誓!你不能逼我!” “噢,你太会说笑了。” 眉宇间闪过一丝阴沉,邵真笑里藏刀道:“从头至尾我们通过你么?我们只是维护彼此间的权利——我不讳言的说,我是胜利者,不是吗?胜利者可以从失败者身上取得一切的,但失败者有时也可以维护他最重要的——最宝贵的生命,只是失败者必须对胜利者付出某些代价而已!” 顿了一顿,语音转为冷沉:“伙计,这意思你懂得吗?容我再说一句,你,已没有余地去考虑你已献血为盟,赌咒发誓,一点也没有!” 从开始到现在,邵真始终没有说过一句,你不说,我便杀死你,但他的话意与音调始终充满着肃杀,胁迫和死亡的味道。 他逼供的手法确实很高明,他有疾言厉色过吗?他有动手残害那大汉吗?没有!完全没有,他看来是那么温和,那么儒雅,但大汉恐惧了,他重新开始感到死亡的恐怖,尽管他看来是个不怕死的人。 哆嗦着,大汉不由自主的张嘴道:“本会的成立已有一年以上的历史了,陀敏寿并不是‘龙虎会’真正的会主,我们的人马也不止一百名……” 喉结急速的抖动着,以致于显得他的声音颤得非常厉害,大汉的眉睫已被额角的汗水浸透,他不得不停下来,抖着手拭汗水…… 面无表情,看来很阴沉的撤了一下唇角,邵真道:“我们在听着,继续说下去!” 闭上眼,大汉哑着嗓子道:“一年以前,湘境的‘金鹰堂’便已成立,本会之所以迟迟不宣布,是因为,因为……” 见他又要停下,邵真冷冷的笑:“别以为我耐得住性子,我不喜欢你婆婆妈妈的!” “是因为怕打草惊蛇,‘金鹰堂’已在湘境扩充人马,广招武林高手,我们的计划是分两边起兵,囊括武林。” 用力吞下一口口水,大汉接着道:“而我们‘龙虎会’的人数事实上已达有五千人之多!” 脸色一变,邵真与大牛惊异的互望一眼,邵真沉沉的道:“我希望你不是在危言耸听。” “我希望我没有。” 苦涩的微微一笑,大汉道:“这五千人中,有三分之二是塞外拉干族的‘血旗盟’在内。” 猛然一震!邵真与大牛登时瞠愣如木石,中魔般的互望着! 半晌,邵真再也沉不住性子了,一把揪住大汉的胸襟,猛猛的摇动着,火烈咬牙的道:“快讲下去!这已不是你我个人的事情了,这关系着两个民族的命运,你知道吗?即使我杀了你也要你讲!” 一接他布满杀机的眸子,浑身一颤,大汉连忙张嘴吐道:“一年来,‘金鹰堂’一直靠我们‘龙虎会’与‘血旗盟’暗通声息,积极策划,图谋整个武林,事成之后,我们出兵助‘血旗盟’并吞塞外的全部。” “狗崽子!”怒吼一声,大牛整张黑脸变成了猪肝。 挫着牙,邵真稍显平静下来,但语言已明显的包含着滔天的愤怒:“你们约定甚么时候起兵?” “可能一个月以内。”畏缩的蠕了蠕嘴,大汉道。 紧接着,邵真又问:“陀敏寿呢?” “在,在正厅里。” 旋又说道:“‘血旗盟’派来五名副会主还有刁护法……对了,我忘记告诉你,刁护法是‘金鹰堂’派来的,她才是真正控制‘龙虎会’的主子。他们在厅——‘秘天地堂’秘密议事。” “好!我非常高兴你如此合作。” 惨森森的露齿一笑,邵真磨着牙道:“我应该实行我的诺言的,可是我忘记告诉你,对一个出卖民族的无耻汉贼,我能做到的只是杀!” 杀字一落,大汉压根儿连转动一下意念的余地也没有,狂曝一声,邵真如铁锤般的拳头,业已使他斗大的脑袋开花! 但闻咔喳一声,一大滩热喷喷的鲜血和白皙皙的脑浆,如箭喷起半尺来高!可怜那名大汉的脑瓜子就此成了一个烂冬瓜,面目皆非,靡碎如粉,惨不忍睹,叫人心里一阵发毛! 激喷的脑血染满了邵真俊俏的脸庞,仅管如此,透过血渍,不难看出他满脸的愤怒,愤怒……他为甚么不愤怒?“金鹰堂”的倒行逆施,出卖民族,引狼入室,这关系着本身,以及所有的族人,他能不愤怒吗? 一个帮派,如果他的势力达到能统有整个武林,邵真不仅不否认这是个自然的现象,而且或许能有一个有魄力的帮派统占武林,它可以消再武林上的杀劫,团结整个武林,但“金鹰堂”的延外攻已,使他大大的感到不齿了! 武林史上从没有这个先例,风气一开,影响所及,将使后人效法,纷纷为了成己之霸业,而不惜现颜勾结异族,残杀本族…… 分析“金鹰堂“与“血旗盟”阴谋勾结的后果有下列:除了引起“不良风气”之外,首先必然产生的便是汉民族与塞外游民牧民彼此仇视。“血旗盟”助“金鹰堂”必然残杀汉人,反之,“金鹰堂”也一样! 如果“血旗盟”包藏祸心,与塞外其门派联合起来,趁此攻占中原,则汉人便为异人之奴矣! “‘血旗盟’你好大的狗胆!有你家少爷在的一天,你休想实现你的狗梦!”咬着唇,握着拳,邵真怒不可遏的道。 一旁的大牛也早就气得一佛出世,两佛升天,大牛身为塞外的拉脱族人,如果那大汉说的是事实,那“血旗盟”必定会并吞拉脱族人,大牛怒睁着铜铃眼,气虎虎的道:“阿拉操他娘头,不平‘金鹰堂’誓不为人!” “你生哪门子气?” 翻了翻眼,邵真见大牛一副气吞牛斗之状,不觉微感茫然,不解的望着他。问道:“‘血旗盟’是拉干族人,你是拉脱族人.又无你事.何来之气?” “你懂个屁,知其一不知其二,井底大蛙也!” 皱了一下蒜头鼻,呼噜的抽了一口气,大牛转着两头斗大的眼睛,咧着嘴道:“‘血旗盟’与吾族不过隔‘大拉草原’,吾族帮派稀少,堪有名声的只一‘红云帮’而已,但难入塞外大帮派之列,‘血旗盟’既怀野心吞并塞外,一旦干戈起,必先吞吾族帮派,此焉能不气耶?再者‘血旗盟’魔甲中原,必引尔等汉人怒,中原亦必挥戈伐进,吾族又何能免之?”顿了一顿大牛火辣辣的又道:“小子,汝说吾能坐视安宁乎?” 不想大牛竟把文言文给搬了出来,邵真惊异的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着道:“哟,瞧你浑头浑脑有如上夫,肚子里倒还有那么一两滴墨哪?” “谁说不是?” 重重的哼了一声,大牛龇着牙道:“汝不知圣人有言,‘才人无貌’,‘人不可貌相,海水焉可斗量’?此正是他!” “别酸了,臭死人!” 怪模怪样的捂着鼻孔,邵真忍着笑道:“往自己脸上涂金,可也别抹得太浓哪,别人要以为是街头卖唱的哩。” 言毕,敛起嬉态,邵真正色道:“哥哥,说归说,咱必需言归正传,‘金鹰堂’与‘龙虎会’勾结‘血旗盟’谋反天下,诚非小事,吾等身为武林豪雄,必誓阻此一反逆汉贼!目前‘金鹰堂’既尚未动兵,咱只需先瓦解‘龙虎会’,然后昭告天下,共代‘金鹰堂’,以平此浩劫,未知兄意如何?” “贤弟看着办,愚兄便跟着办。” 大牛也收起笑态,沉着声说道:“‘龙虎会”明日开山,必有很多武林知名人士,前来观礼!” “未必如此。” 摇了一下头,邵真插口道:“你不是说过‘龙虎会’成立已久么?江湖各派已有人默认它的存在了,但‘铁头’陀敏寿又非显迹人物,且实力又不强,明日未必有人前来观礼。况且‘金鹰堂’不愿咙虎会’招惹人目,‘龙虎会’的开山只是个形式上的讨吉利而已,必没有发武林帖于天下。” 沉吟了一会,大牛道:“你的意思是说不用等至明日下手?” “是的!既然没有武林人士观礼,咱不必等待至明天。” 点着头,邵真又道:“咱们现在就干,决不能让‘龙虎会’正式成立。” 正想点头,忽又皱了一下眉头,大牛眨着眼道:“就恁咱俩?” “怎么?” 似是没料有此一问,邵真微微一愣,目注大牛说道:“咱哥们不够看吗?” “非此意也。” 讪讪一笑,大牛道:“有言双拳难敌四手,‘龙虎会’喽罗既有千人之多,咱是否该清些帮手?” “兄言差矣!” 爽迈一笑,邵真朗声道:“君不闻擒贼先擒王乎?咱只须先斩陀敏寿,余下爪牙必散,再者猛虎何惧羊群?……” 稍稍一顿,语锋转亢:“更何况你家少爷乃何许人也?区区一个小土蛋的‘龙虎会’,我拿他不下,可真枉称‘鬼见愁’!” “嗅,我这浑球倒真忘了你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浑世魔王!”猛然拍了一下后脑,大牛精神振奋的说道。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 九 章 “是恭维,抑是讽刺?”哑笑了一下,邵真有点不是味道的道。 “何必在乎这些?你真迂俗。” 大牛刮了他一下,旋又道:“枭雄,亦英雄也!至少咱现在推平‘龙虎会’便是义举,不是吗?” 耸肩一笑,邵真戏道:“井蛙刮刮叫,智者掩耳不听也。” “去你娘的大头,你敢喻吾为井蛙,真太无尊长了!”佯装大怒,大牛哇哇叫道。 哈哈大笑,邵真还他一句:“何必在乎这些?你真迂俗,哈……” 笑声甫停,邵真微一伸长腰,身形已然一声拔起,射出林中。 “‘鬼见愁’,惹他之人真太傻了,吾何有幸结此一友尸面漾惊叹色,大牛喃语了一句,便也腾身随去…… 两人展着身形,有如两只大鹫般的,凌空而过,一前一后,动作矫健而灵活。 没有再开口,四只眼睛像猫眼的四下搜索,深怕被人发现而坏了事,邵真看准一处屋宇,身形无声无息的,像一块绵絮般的飘在有三四人高的屋顶上,大牛随后也飘到,大牛紧挨着邵真身旁。 两人居高临下,端目环视打量。 很清楚的可以看到此处十里周围内皆是属于“龙虎会”,堪称高大的屋楼栉次鳞比,纹条有序,显示着“龙虎会”暗含玄机,很明显的,此处并非像一般帮会坐落于山头脚,而位于武安的郊区,向南十里之外,灯火密集,显然便是武安,掉目细瞧,不难看出“龙虎会” 是呈“凹”字的马蹄形,两边屋宇至少有百来间之多,而中间处有一幢最高的圆形楼阁,显然是“龙虎会”的心脏地方。 指了指那楼阁,邵真细声道:“‘天地堂’可能就是那里。” 眯眼瞧着,大牛小声问道:“咱是否便冲杀进去,一个不留?” 捂了一下鼻尖,正想答话,邵真忽地一凝面色,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大牛肃静…… 一怔,大牛连忙掉头四望,屏息搜索,半晌,并未发现有何异状,大惑不解的翻了翻铜铃眼,压低着嗓子,微显紧张的道:“小子,有啥不对劲?别弄玄虚好不?” 瞪了他一眼,邵真不打话,伸手指了指屋顶…… 回意过来,大牛赶忙俯下头,把耳根贴在瓦上,凝心静听,终于,他听到屋里有轻微的说话声…… 满怀惊异与佩服,大牛抬起黑脸,悄声道:“真有你的,你如不说,我真还不知道里头有人咧,真不愧是枭雄“鬼见愁”呵!吾自认不及万一。” 现在你才知道?” 笑声轻应,邵真道:“别打话,姑且听听里头的喽罗说些啥?” 点了一下头,大牛再度俯下头,耳朵凑着瓦片,凝神窃听…… 邵真只是端坐不动,脸上一片沉肃,一无表情,但他却能很清楚的听见里头的人所说的话:“……记住,千万不可失误,待‘血旗盟’的五个蛮人离开‘天地堂’,在‘好汉庭’安寝之时,及到两更,冼宝光,你负责放火,四周之处吾已放置好干薪硝石易燃之物,万一他们末身葬火海,破火而出,候一罡你带领三十名弓弩手埋伏四周,务必射死那个蛮人……” 屋顶上的邵真与大牛听得面色栗然,互望了一眼,继续凝听:“……五名蛮人乃‘血旗盟’出了名的‘亡命客’。其之骁勇不畏死,在塞外是名噪当时,切不可轻敌……。另外俞一铀你和我带领两百名兄弟到掌法阁以同样手法袭击‘女煞星’刁艳红,决不能让她走脱,否则她逃回金鹰堂,咱的计划便功亏一篑,全部落空,我们全会死无葬身之地……这关系着我们民族的存亡,不成功便成仁……” 邵真与大牛听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显然屋里头的人是明知大义的忠义之士啊! “小牛!”抬起头,大牛细声说道:“‘龙虎会’显然并不全是汉贼子!” “太令人兴奋了!” 激动的点了一下头,邵真道:“咱下去与他们接头,他们知道少爷‘鬼见愁’插手管这件事,他们会欣喜若狂的,相信吗?” “谁敢不相信?”笑咧着嘴,大牛龇牙应了一声。 仰首吸了一口气,邵真两脚猛地一弹,腰干一弯,一个“鲤跃龙门”的身法,朝空美妙的翻了一个跟斗,矫健如狡兔般的一跃而下,大牛睹状,也连忙一纵身子,跳下地面。 邵真的一投足,一言笑,已使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不是吗? 邵真不仅风趣横溢,且武功之高,万皆不及,真龙中龙,虎中虎也! 两人如夜猫般的,一点声响也没有的跃落地面,环视一会,抬步转过墙角,发现入门处有两名哨子持刀而立,状似凝神戒备。 哨子警觉非常,邵真一转墙角,便转身开口喝问:“什么人?” 一愣之间,邵真脑中闪过一念,急中生智,于方才在屋顶听到人名搬出来,忙不迭道:“兄弟乃冼宝光属下,受命来此领谕。” 两名哨子走近前来,朝邵真与大牛用心望了望,见两人赤着上身,且觉面生,一名稍高的问道:“吾亦冼舵主属下,咱既属同舵,何以我不曾见过你们?你们叫什么名字?为什么现在才来?又为什么光着上身?”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邵真一时之间竟无以作答,眼看即将露出马脚…… 正在此时,忽然紧闭的门呀的一声被打了开来,探出一个人头,那人一见邵真与大牛,似是非常欣喜,连忙扬手招呼道:“两位壮士,快请进来。” 邵真与大牛俩被他一叫,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瓜子,兜了满头雾水,竟呆站在那里…… 还是邵真反应快,一扯大牛,连跑带跳的走前去,那人一待两人进了门,连忙关上房门,转着朝邵真道:“对不起,几天来使你们受苦了,会主已把一切告诉你们了吧?请里面坐,今晚的行动,必须借重两位壮士……”说着便引着两人走进房内。 邵真与大牛互相看了一眼,有点莫名其妙的苦笑了一下,便也跟着走进了厢房…… 房里的光线很暗淡,几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邵真与大牛紧跟在那人之后,四目细瞧,发现房里空气非常热,四周堆满柴薪,显然此处是一间柴房。 一阵刺鼻的相思木味道扑来,邵真与大牛只见这个房子堆着劈好成捆的相思木片,只留着一个非常狭小的通路,三人必须半侧着身子才能行走,甬路很长,至少走了有好几十步,才到一扇铁门前。 “这真是一个隐密的地方。”邵真与大牛互视一眼,心头不期然有这个想法私忖之间,那引路的人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然后又敲两下,如此反复三次,铁门方呀的一声被打开来。 顿见里头竟然是一间五丈长宽的大厢房,里头给人的第一眼印象便是堂皇富丽极了! 真的,谁也不会想到在外头看来非常简陋的柴房里,竟然还有如此富丽的密室! 但只见里面中央摆放着一张很明显能看出来是上等柚木所造的长方桌子,中间放着两盏各点着十只几似拳头般大的红烛,桌上四周放着五十只以上的瓷杯,放置着茶和酒,两旁坐着五十名左右的黑衣胸前结着白色字结的魁梧大汉。 大汉们一见邵真与大牛来到皆起身抱拳迎迓。 坐在中间上座一名方头大耳,年约四十上下的汉子宏声开口说道:“欢迎两位加入本会今晚的义举,兄弟乃本会的副会主‘风送万里’冒维新,谨代表本会向两位壮士申谢致意。” 未及答话,邵真和大牛已被引至“风送万里”身边,两人抱拳还了一礼。 邵真环视了一下众人,轻咳一声,方转首向“风送万里”抱拳道:“冒兄弟,可否告知在下是怎么一回事么? 言方甫落,众人皆是一愣,“风送万里”迷惘的看了一下邵真和大牛,状似不解的开口说道:“怎么?两位不是答应我们共同驱逐鞑虏吗?难道我们会主没有告诉两位?” 邵真与大牛相视一眼,皆感茫然。 邵真舔了一下唇角,道:“冒兄的意思是说,贵会会主‘铁头’陀敏寿邀请我哥俩助你们平反蛮人和‘金鹰堂’?” “难道不是么?” 大感诧异的望着邵真,“风送万里”冒维新开口道:“我们囚禁你是不得已之事,本会受‘金鹰堂’和‘血旗盟’控制,欲令本会做出出卖武林之事,吾等乃中原汉人,怎能引狼入室,涂炭族人,置吾族于倒悬?本会预定今晚斩杀塞外的‘亡命客’和‘女煞星’刁艳红,两位武功高强,能打败会主,想邀请两位共赴大事,难道会主放你们之时,没向二位交待清楚?” 闻言之下,邵真和大牛然已了其意,两人正想回话,门外忽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众人掉头望去,门开启处走进一人,一看那光秃秃的脑袋便知是“铁头”陀敏寿。 但此刻的陀敏寿精神奕奕,以致于他的秃头更是金光闪闪,但脸上一副肃穆,显示着心中沉抑非常。 陀敏寿一跨进门,五十多名黑衣大汉忙不迭又起身迎迓,皆俯首抱拳,恭声道:“属下迎接会主驾到。” 陀敏寿落寞的点了一下头,两只牛眼扫了一下众人,忽见赤膊的邵真与大牛,两眼登时一亮,连忙抬步走到两人跟前,状似兴奋的扯开喉咙道:“原来两位在这里,方才我到牢里,竟不见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及此,众人方知邵真和大牛并非陀敏寿放出来的,皆满怀惊异的望向邵真和大牛,显然他们不能明白邵直和大牛何以能离开地牢? 清了清嗓子,大牛先开口道:“何不先说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儿?” “先请坐下。” 招呼众人坐下,“风送万里”让位陀敏寿,陀敏寿待大家坐定之后,转首向邵真与大牛道:“本会的成立是这样的……” 陀敏寿大略的把“龙虎会”与“金鹰堂”、“血旗盟”的关系说了一遍,事实上这邵真已知道了。 啜了一口茶,陀敏寿继道:“吾等虽为粗人,但至少有国族观念,‘金鹰堂’之出卖武林我辈万不敢苟同,无奈‘金鹰堂’势大,只好暂时虚与委蛇,权充受命,只待有利时机便平反。” 稍稍一顿,语音转为诚挚:“目前在下故意压榨良民,以寻正义侠心柔肠的高士,助在下一臂之力,两位便是在下所需求的,两位被‘女煞星’刁艳红所擒,实则乃吾之意也,本想今晚行动之前向二位讲明心意,不想方才去至地牢时,不见二位,只见林中与牢中各处死一名弟兄,且见‘五合铁’碎断,这是怎一回事?” 连忙接腔,大牛神气凛然的道:“‘五合铁’是被老夫拜弟挣断的!” “什么?” 话语一下,众人皆惶然失色,引起一阵哗然,挣断“五合铁”? 不是说梦话吧? 惊异的望着邵真,陀敏寿吃惊的说道:“什,什么?这位老弟,徒手挣断‘五合铁’?” “一点也不错。” 大刺刺的点了一下头,大牛傲声应道,彷佛就是他本人挣断“五合铁”一样。 在座之人皆面漾骇色,百来道充满不相信的目光,齐齐投注向邵真,他们的心底都在怀疑,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挣断“五合铁”? 那会是真的么? 本来也是不相信的,但陀敏寿一想自己目前在街坊上被邵真不费吹灰之力打得人仰马翻,昏了过去,武功之高超,令他不得不半信半疑,吞了一口口水,陀敏寿大惊失色的凝视着含笑自如的邵真,扯动喉结问道:“敢问……壮士大名?” “不敢,” 淡淡一笑,轩了一下剑眉,邵真豪声道:“在下邵真……” “邵真?……你,你是‘鬼见愁’?” 邵真话声未完,几下已有人惊呼。 “鬼见愁?” 像是猛然呛了一下,陀敏寿陡地一愣,呆问了一声,便像失魂似的兀自瞠目结舌!“鬼见愁”,“鬼见愁”,眼前之人会是“鬼见愁!” 但只见在座之人像是被雷电殛中般的木立不动,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眼前之人便是名震四海威扬八方的“鬼见愁”! “而且还挣断天下‘死环’‘五合铁’!噢……” 还算是陀敏寿回神得快,打了一个哆嗦,连忙起身作揖到地,惶声道:“吾辈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尊驾之处万请包涵!” 连忙起身回礼,邵真含笑回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此等小怨何足挂齿?况此时之境,应共拒外敌,哪容分你我?” “说得是!” 哈哈一笑,大牛从中打圆场道:“老夫大牛虽为外人,但亦有真赤之心,愿与诸位尽弃前嫌携手赴敌!” 说毕,拿起桌上酒杯,高高扬起,豪声道:“来!让我们干杯,共商大事,以期有成尸落语之时,众人也皆立身而起,高举酒杯,共喊一声干杯,一仰而尽。 众人就座后,陀敏寿似是兴奋非常,满面红光,摸着光秃秃的头顶,咧嘴哈哈一笑,笑毕,忽地站起来说道:“诸位兄弟,本会何其有幸,竟能请得武林泰斗邵少侠同坐一席,同举大事,老夫忝为本会会主,实有辱诸位,邵少侠在武林上乃首屈一指,理应被吾等推为会主……” “赞成!赞成!”语声未完,座上之人已高呼赞成! 愣了一愣,邵真不想陀敏寿有此一着,慌忙失色的站身子,振臂大呼道:“诸位折杀在下了!在下年浅识薄,能追随诸位已属荣幸,何德辱登贵会会主?再者在下性好游荡,漂泊四海,实不能担此大任,请诸位前辈……” 未等说完,陀敏寿已在一旁放开喉咙,声音之大如雷鸣,早已把邵真的声音盖住了,说道:“诸位弟兄如有同意的请离席!” 落语之时,众人也皆立身而起,高举酒杯,共喊一声干杯,一仰而尽。 邵真一见,竟呆立于地,不知所措。 “为我们的新会主欢呼!万岁]”陡地放开喉咙,陀敏寿高举两手,大声叫道。 于是众人也皆振臂高呼万岁! 但见每人面上漾溢着如痴如醉的神色,其之疯狂,有如中魔,声响之大,响彻云霄! “为我们的新会主干杯!”陀敏寿举起酒杯,高喊着道。 于是每人举起酒杯朝呆住的邵真贺道:“会主万岁,‘龙虎会’万岁”! 一旁的大牛也欢笑喊着,端起酒杯塞入邵真手中,笑声道:“小子,别尽发愣,你他妈的做个会主也不坏,再推辞,别人要以为是矫揉做作了!” 一旁的陀敏寿也咧嘴道:“心之所向,如水之东流,焉能辞之,况此乃民族之战,少侠既为我汉人,更不能辞之尸说罢,当先一仰首,干尽杯中酒,众人也一仰而尽。 邵真只好也饮完酒,众人更是欢欣若狂! 莫怪他们疯狂,能拥有天下枭雄“鬼见愁”为首,何惧在江湖上不能峥嵘头角? 总算,邵真使他们安定了下来,待众人平静下来之后,邵真站起身子,环视一下四周,沉声道:“本人见识短小,素无有在江湖上一争霸业之志,今蒙诸位错爱,实感惶恐,吾虽有心,只怕难如各位所预期之……” 不待他说完,陀敏寿又抢着开口:“我知道会主之意,吾等在武林上不过是无名小卒耳,在会主眼中,只是一班乌合之众,所以不愿我们追随,我们也深知不配被会主差遣,但为了民族,我们愿肝脑涂地,死亦不惜,只希望会主能使我们保卫民族的心愿实现……” 邵真急急开口道:“我绝没这个意思……” 陀敏寿没理他,脸上神情转为激动,语声转为昂奋:“我们虽为武林末屑,但绝对是有血性的中原男儿,我们愿永远追随会主差遣,忠心不二,如有异心,愿遭天谴雷殛!” 说毕,陀敏寿竟然两膝跪地不起! 座上之人也皆离席,跪地不起,同声道:“我们愿永远跟随会主!” “这……这……!”急得满头大汗,邵真连忙伸手挽住陀敏寿,口中急说道:“快请起来!快请起来!” 但陀敏寿硬是赖着不动,说道:“除非你答应做我们的会主,否则我们一辈子长跪不起!” 一旁的大牛显然是看得过意不去,附耳在邵真耳畔轻轻细讲着…… 邵真的脸上露出一片喜意…… 大牛说完之后,邵真朗声道:“余已决定接纳各位的要求……” 语声未毕,众人已欢跃而起! 邵真接着沉声道:“但我有话必须说明。” “会主有话请讲,属下等聆听谕令!”陀敏寿抱拳恭谨的道。 眯了一下眸子,邵真环视众人一眼,开口道:“古有名训:名不正,言不顺,无以立于天地之间,本人在未正式上任会主之时,大家仍以陀敏寿为会主,吾既要为会主,必要选择一个黄道吉日,发武林贴昭告天下,邀请天下豪雄观礼祝贺,在我们杀退塞外‘亡命客’以及‘金鹰堂’、‘女煞星’刁艳红之前,本人还算是外人……” 语音未毕,底下一阵纷纭,喧哗。 “勿复多言,否则不从!”坚决的扫视众人一眼,邵真斩钉截铁的道。 话落,底下一阵寒蝉。 用力咳了一声,大牛开口道:“诸位且把此事搁置一旁,目前最紧要的是如何能阻止‘金鹰堂”与‘血旗盟’谋夺中原!” 紧接着,邵真向陀敏寿问道:“陀会主,何不谈谈你们今晚的计划?” 颔了一下首,陀敏寿招呼众人落座,清了清嗓子,陀敏寿道:“目前本会弟兄有二干人,预定一个月后‘血旗盟’的三千人马就会陆续入关来投靠本会,便达五千之额。数,然后与‘金鹰堂’方面一块举事,图并武林,在这两千人中,有一千五百名是‘金鹰堂’方面的人手,另余五百名才是我们‘龙虎会’真正的弟兄。 “现‘血旗盟’的‘亡命客’与‘金鹰堂’的‘女煞星’分别安寝于‘好汉厅’与‘掌法阁’,我们预定于二更之后,将五百弟兄分成两处,先后以火攻,毒矢暗袭,解决‘亡命客’与‘女煞星’之后,方掉头围剿‘金鹰堂’的点子。” “恐有未便。”听完之后,邵真微摇了一下头道。 微微一愣,陀敏寿道:“愿闻其详。” 微微一笑,邵真道:“‘亡命客’与‘女煞星’既受其主重视,委命于此,必定武功高强,至少高过你们之间?娜魏稳耍鸸ビ攵臼杆湟怖骱Γ植荒苌似涿词芷浜Γ僬咭磺灏倜摹鹩ヌ谩阕樱匾彩蔷裰Γ俏倚蛊甑染嵌允帧!?br> 邵真显然说得很有道理,陀敏寿同感的点了点头,启口道:“若依阁下意思该如何?” “若照浅见……”沉吟一会,邵真道:“‘亡命客’与‘女煞星’交与在下料理,其外点子交与贵会弟兄,阁下看如何?” “不失为好计策。”欣喜的说了一声,陀敏寿旋又道:“但‘亡命客’与‘女煞星’武功高强邵少侠一人恐……” 未待言毕,邵真哈哈一笑,说道:“姑不言传言‘鬼见愁’如何了得,便凭徒手挣断‘五合铁’,你看如何?” “老夫多虑了。”哈哈一笑,陀敏寿无限钦佩的道。 言罢,随即转首传令道:“诸位弟兄请立即带领人马,布署火种与干草于点子四周,二更鼓响之时,便冲杀进去,‘亡命客’与‘女煞星’交与邵少侠一人。” “领谕!” 众人洪声一诺,起身抱拳,便一个一个的鱼贯而出,只剩‘风送万里’冒维新和两名舵主。 “洪舵主,吩咐弟兄摆上酒宴。”待众人出去之后,陀敏寿又发令道。 “遵命!”一名大汉应声而出。 俄顷,四五名黑衣大汉已很快的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 于是,陀敏寿与“风送万里”以及两名舵主,陪着邵真和大牛哥俩畅饮一番。 酒逢知己干杯少,在座之人皆是善饮之徒,尤其大牛与陀敏寿更是罕见的酒桶,你来我往干杯不醉。 尤其邵真与大牛、陀敏寿皆是豪迈不拘小节之武林中人,酒过三巡,已是热络非常,打从心底尽弃前嫌,尤其是陀敏寿与大牛都是粗人,只闻一声声‘他妈的’不绝于耳。 “秃头!咱干一杯。”喝得兴起,大牛咧嘴道。 “格老子妈个巴子,咱干一桶。”陀敏寿更厉害,竟要干一桶,没发疯吧? 大牛和陀敏寿真谓臭味相投,竟大喊着猜拳起来,倒把邵真冷落一旁。 耸了耸肩,邵真忍俊忖道:“谁相信他们曾打过架?一个半斤—个八两……” 忽想起甚么的,邵真开口道:“喂喂!老秃,少爷差点忘了一件事。” “啥鬼事的?”停下猜拳,陀敏寿转过头来问道。 邵真笑着指着自已的身上道:“少爷的衣服,少爷的钱。” “对了,还有我大爷的哪广大牛这才想起,赶忙说道:“你他妈的不说,老子倒给忘了。” 打了一个酒呃,陀敏寿咧着嘴笑了笑,旋即命人拿了上来。 邵真回复了原有潇洒的形态,一袭银白色的贴身劲装拱托出他的脱俗,不凡。 反观大牛,喝,可真叫人喷饭,天,那是啥“衣服”? 但只见他身上的衣服和裤子一样脏兮兮的,隐隐的,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那衣服很别致,倒是有点像背心,没有袖子,露着两只粗黑的手臂,更叫绝的是,连一个钮子也没有,就此“门房大开”,袒露着胸前乌茸茸的胸毛,倒有点像猩猩。 陀敏寿并还了两人兵器。 邵真的兵器看来很怪,只不过是半尺长的短剑一样,他没有亮出来,接过之后很快的揣进鞋统里,只让人知道剑柄与剑鞘俱是橙黄色,仿佛是金子铸成的,惹目异常。 而大牛的竟是一枝半人高的细长青色竹棍,看去很像丐帮的的打狗棒。 时间一滴滴的过去…… 很快的,正当众人酒酣耳熟之时,二更已即将到来…… 陀敏寿在前,众人离开了密室,鱼贯走出柴房—— 正当此时,已有一名汉子飞奔前来,朝陀敏寿抱了一拳,说道:“启禀会主,弟兄已在‘金鹰堂’点子们四处布置好火种和弓箭手,只等会主查阅。” 闻言颔了一下首,陀敏寿转过脸朝邵真和大牛道:“咱去看看吧?” “我想不必了。”微摇摇头,邵真道:“‘金鹰堂’必料不到会有变动,兄弟们的发难必然使他们措手不及,歼灭他们,不会太困难,较重要的是,你告诉我‘好汉厅’与‘掌法阁’在那里?” 点了一下头,陀敏寿道:“随我来。” “不。”邵真说道:“你告诉我便可。” 顿了一下,旋接道:“大牛,你与陀会主接应那边的,这边的,少爷一个人便够了。” 大牛连忙道:“这怎可……” 不待说完,邵真开口道:“那边的点子,必须你们两人,如果你们还中用的话,应可以很顺手的网尽点子们。” 转首望向陀敏寿,问道:“老陀,你该告诉我了。” “好吧,我知道老弟一定能马到成功,但我秃头仍愿嘱咐你——句小心。” 陀敏寿恳挚的说着,接着举手向五六丈前的屋宇指道:“中间最高的便是‘天地堂”,右边次高的便是‘掌法阁’,再顺着那幢,旁边三间便是‘好汉厅’了。” 眯眼瞧着,缓缓点了一下头,邵真道:“你们尽管二更起事,我先去料理他们。” 说毕,一吸气,脚尖微点,身形已如脱弦之箭射去…… 此时已夜深更沉,星斗移换,浑圆的月儿已被一朵乌云遮住,大地一片漆黑,只一些星星在眨眼,阵阵微含冷意的秋风吹拂着,卷起一片落叶,嗯,也将卷起一阵杀伐,流血…… 黑黝黝的穹苍,被漫天涌起的乌云弥匝而盖,一点点儿光亮也不见;看上去,好像是涂满浓墨的黑布,瞧不出有一滴生气的气息。 仿佛,仿佛大地已沉沦在万劫不复之地,太多的黑暗,反射着相对的恐怖,恐怖…… 武安镇北郊的“龙虎会”此刻看来更显得肃杀,只要亲临其地,谁都能闻到有一股沾沾的,浓浓的,涩涩的——杀意! 只一个纵落,邵真已如夜猫般的欺至“掌法阁”。 ‘掌法阁’紧依着天地堂,分成两层;上成圆锥形,红色的瓦,倒有点像一把火伞似的。 下层有一条四支一人合抱的木柱,漆上金色泥灰,不失威严,其间一条大走道,很是宽敞,然后有一扇木门,门上有一幅黑底金字木匾,写着“掌法阁”三个风白体的草字。 龙飞凤舞,笔劲雄迈,如对书法稍有研究,还可以看出有分古意盎然的味道哩。 掌法阁廊前有一棵密叶丛生,但已是转黄的榕树。 这颗榕树显然够称得上“老”,树根盘缠,长须飘荡,几与“掌法阁”一般高。 邵真在暗角处,向四周瞄了瞄,发现并无人影,放心的一提身子,跃上树杆上。 坐稳身子,拨开树枝,邵真凝眼由叶缝里瞧去—— 但见“掌法阁”的窗门全部关闭,楼下黑漆漆的,全无灯火,倒是楼上有一室还亮着灯光。 ‘邵真无法知道里头的人是否便是“女煞星”刁艳红,但他管不了这么多,长吸一口气,身子有如一团轻絮般的,缓缓附至窗门边。 邵真两手攀上屋沿,两脚落在凸出来的窗槛上,然后小心翼翼的,不敢弄出一滴声响,慢慢的弯下身子,把脸凑近窗子,屏住气息,凝神静听…… 半晌,邵真发现里头一无动静,并没有听到一丁点声音,稍犹疑了一会,伸出手指在嘴中添了添,然后轻轻沾湿窗纸,微微一用力,便穿了一个小孔。 然后邵真屏息静气的把左眼凑近小孔。 他看清了室内的情景,果真是女人的绣房,但却空空一无人影。 呆了良久,仍未见人来,邵真按捺不住的抬起头,单掌附在窗上,微微一用劲,但闻喀一声轻响,窗闩已被震断,两扇窗门向里推了开来。 邵真迅速的一跃而进,随即反手关好窗子。 他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很豪华,一般王公富贵之宅也不过如此,有雕椅,屏风,铜桌……等等,尤其一张名贵华丽的梳妆台上放满女人用的胭脂,敷粉……等化妆晶,琳琅满目。 邵真看得有点眼花,心中忍不住想道:“娘们总爱美,想从前和明毓秀在一块,她可一天不吃饭,可不能一天没打扮。” 想到明毓秀,他的心灵忍不住一阵刺疼,他说过不再想她的。 邵真此行不是和女人幽会,尤其一想到明毓秀,他整个心绪骤地变成一团变态的烦躁,压根儿不想把这华美的房间端详完毕,他的目的是要找“女煞星”刁艳红——那个曾与他风流且又使他身落楚囚的女人。 邵真正想抬步打开房门,到另外房间找找看,耳中忽然听到几声非常轻微的泼水声,和微细的哼歌声…… 、微微一愣,邵真不由得屏住气息,凝神静听,他发现水声的传来是在另一个房间。” 循着声音走过梳妆台,他发现在梳妆台的另一边有一道甬道,方才没仔细瞧,竟没发现。 通道很短,邵真蹑手蹑脚的步至甬道口,刚探了一半身,他忽又立即缩回了身子。 原来他发现了通道里头是一个洗澡房,方才他一探头,看到房门半掩,一个女人正坐澡盆上洗澡。 实在不是邵真不懂廉耻,这种情调确实是很够味,邵真竟然悄悄的再探头瞧去—— 他看得很清楚,确实是一个女人在沐浴。 他无法看到那女人的脸庞,只能看到小部份的胴体,他虽不算老手,但也够称‘知津者’,从胴体的肤色看来,他可以肯定是个年轻的女人。 他在想:如果是‘女煞星’刁艳红的话,他可以不必顾忌的走进去,不是吗? 他和她早有鱼水之欢了,但他又怕万一不是,那将无疑是一副很令人尴尬的场面,搞个不好,传扬出去,怎有脸见人? 何况他的名号“鬼见愁”已够邪味,再加上“采花贼”的字号,可真要把老母给气死了。 一时之间,邵真竟然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呆愣那儿,一副傻相…… 忽然,他的两眼一亮,已生出一急智来—— 邵真把头缩进去,用两只手指捏住鼻子,大声叫道:“刁掌法!” “什么事情?”里头的人显然是本能的回了一声,马上发觉有人潜进,惊声道:“是谁?” 邵真这招“投石问路”确是用得很绝,单从声音听来,他已可以确定是“女煞星”刁艳红了。 “是我,甜心。”哧哧生笑,邵真放步走至门边,毫不客气的打开房门。 只见房里头果真是刁艳红,显然她是正在起兴的洗着澡,忽见闯进一个野男人,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用毛巾遮住女人最重要的地方。 刁艳红畏缩在墙角,娇小的胴体用毛巾盖住胸前和脐下,但仍露出两只修长美好的玉腿和肩臂,她的秀发蓬松着,还沾着水滴,全身不仅湿淋淋的,而且还涂满了泡沫,那样子,该怎形容? 尽管如此,她不愧是江湖上的“女煞星”,到底比一般女人要来得老练多了,当她使自己镇定下来之后,她发现眼前之人竟是曾与自已共游过巫山的邵真,不禁稍安下心来,但随即她又吃了一惊,她不明白,邵真何以能离开地牢闯进来? 尽量掩饰脸上吃惊的表情,刁艳红睁着媚眼,缓缓说道:“是你……” “怎么?只隔了几天,你这解语花便不认得我这解语人啦?” 邵真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吊儿郎当的倚在门口,唇角含着轻悄的笑意,两眼露出轻浮的色意,老实不客气的由上自下,把刁艳红半裸的胴体看个够,然后才慢条斯理的眯着眼,不正经的道:“甜心,咱们来个鸳鸯澡如何?” 转了一下眸子,惊惶之色已退下,刁艳红已安静下来,娇笑了一声,竟毫无顾忌的拉开浴巾…… “妈的,这骚货……”一阵滚血沸腾,当邵真眸孔一映她精赤的胴体,喉中不由得一干,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 “甜糕,多日不见,奴家想死你了。” 娇声嗲着,刁艳红光裸的娇躯,俏脸上风情万种,毫无羞怯之色,轻抬莲步,扭着盈盈可握的水蛇柳腰,摆动着浑圆而微凸的臀部,缓缓走近邵真,随着她的走动,丰满的胸部,也跟着一耸一动……噢,那调儿,啧啧…… 非常用力的,邵真长长吸了一口气,并且很吃力的把视线自刁艳红两股间的“招魂谷” 移走,说实在的,他真有点把持不住,丹田中的‘逆气’串起,他必须很重的咬了一下自已的舌尖,他才能竭力装出若无其事,非常洒脱的样子说道:“宝贝,少爷很愿意与你再演一场戏,问题我已没有太多的工夫。” “喔,别这样子,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我是不得已的,情哥,你一定会听我的解释,是不?” 娇声嗲气,刁艳红走到邵真跟前,她媚眼里含着娇荡的春情,像一个多情温柔的妻子乍见久别归家的丈夫,刁艳红伸出两只仍是沾着水珠子的雪藕,向邵真的颈子揽去一撇嘴,洒下一滴叽嘲,不悄与冷傲,邵真倏地伸右手,委实不客气的握住她的左肩,用力一捏…… “哎……!”猛娇哼一声,蛾眉紧皱,显然是邵直的劲道很大使得刁艳红痛不可当,连忙缩回手…… 朝她古怪的咧了一下嘴,邵真皮笑肉不动牵了一下唇角,装着怪音道:“哎唷,甜,奴想死你了,他你妈的臭婊子!你把少爷当成什么?笨牛?呆鸟?傻瓜?他娘的你以为天下最毒妇人心是么?可否也知道郎心如铁之男人心啊?” “你……你放手!”痛苦的哼叫着,刁艳红的鼻尖,已流出汗水,她两手抓住邵真的手腕,企图扳开邵真的那双“魔掌”。 但邵真再稍加一用力,刁艳红立刻痛得松下双手,她已痛得要哭出来了! 刁艳红显然是无法承受那种疼痛,她竭力运起丹田之气护住肩头,但邵真乃何许人?刁艳红越运气,他越用劲,痛得刁艳红已流出泪来! 刁艳红已痛得弯下腰,她已无法说话,泪水一滴一滴的滴在邵真的手背上,但邵真的脸上却充满煞气,瞧不出有一点怜香惜玉的神情…… 他的脑海漾起了明毓秀,他想到明毓秀的背他而去,他恨,恨…… “女人?都是该死的!”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 十 章 磨着牙,宛如面对着深仇大恨的仇人,邵真原本清秀的眉宇涌上了一片阴霾,他的两眸也蒙上了一股浓深的暴戾、残酷、冷苛,他是变了! 在这刹那间他变得是如此痛恨女人,他认为他是有理由杀刁艳红的,不是吗? 他曾受她的骗,她使自己坐牢,她是中原的反贼,他为什么不能杀?他冷冷的,像腊月的冰雪声音,缓缓滑出她紧贴着的牙关。 “贱人,你知道吗?男人并非都是软弱愚蠢的,你该死……” 话音未落,邵真忽然听到破窗之声,随即一条人影如箭飞跃前来。 本能的,邵真回首大喝道:“什么人?” 这一疏神,刁艳红握住这千载难逢之良机,忍住疼痛,两手灌上全力,往上一挣,竟也拍去邵真那只“毒魔掌”!紧接着,刁艳红玉腿如飞,毫不容情的踹向邵真的小腹。 压根儿没料到有此变化,待邵真一觉手臂被拍落,一股破空之劲已逼至小腹,没有他第二个转念,邵真只得提气飘身,往后跃退两尺。 这一让,刁艳红已完全脱离邵真的制缚,邵真冷哼一声,正想欺身而进,背后之人来到,邵真只得转过身子…… 这一空间,刁艳红已机警的把门给关上,胡乱的抓起衣服穿上…… 邵真已顾不得她,急需知道来人是谁,睁目一瞧,竟然是“黑鹰”! 邵真不禁大吃一惊,差点便要愣住,他实在不能明白,“黑鹰”何以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但见此刻的“黑鹰”仍是往昔装扮,披发、黑色劲装,身后一只长袋,“黑鹰”停在甬道口离邵真非常近,不过两尺地模样。 唇角带着一丝洒脱的微笑,迷人的酒窝像两朵花,依然是那么倜傥、潇洒,很神气,他把双手环抱住胸前。 两眸有点鄙夷的望着邵真,冷冷的,他撇动了一下唇角,然后一轩眉梢,才缓缓启齿道:“一世枭雄,竟也欺压弱女,‘愁见鬼’,我‘黑鹰’不愿隐瞒对你的嘲笑,轻视!” 话落之时,正巧浴室的刁艳红已把衣服穿上,很显然的她只穿上外衣外裤,头发仍蓬松的像堆乱草,脚底光赤的,连鞋也没穿,事实上她能这样已属万幸的了,刁艳红刚一打开门,便听到,“鬼见愁”和“黑鹰”两个字号,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当场呆住了! 真的,“鬼见愁”和“黑鹰”谁不恐惧?即连三岁小孩听到也不敢哭,更不敢笑,刁艳红做梦也没想到邵真便是杀人不眨眼的“鬼见愁”,噢,天,那不可能,她和他做过爱咧! 早知道他就是“鬼见愁”,纵算天下男人死绝。 刁艳红说什么也不敢叫他“甜糕”! 眸孔眯了一下,漾起一片昂炽的杀机,紧抿的唇角用力抖动了一下,邵真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黑鹰’,咱河水不犯井水,你他妈的招子放亮点,别以为少爷畏惧你尸吊儿郎当的耸了一下肩,“黑鹰”挑着眉梢子道:“‘鬼见愁’,你是甚么东西?你除了欺负女人外,你还有了不得的地方?” 如梦初醒,刁艳红已真确眼前之人是武林中的两个恶煞,她打了一个哆嗦,连忙把门掩上,并且上了锁,不是她窝囊,换了别人早就喊娘了!她希望她只是在做一个噩梦,那不是真的。 “她是你的女人?”忍住心中怒涛,邵真咬着牙问道。 “她配吗?” 鄙夷的一笑,“黑鹰”忽然嘿笑一声,怪异的注视着邵真,缓缓的说道:“你若想知道少爷的女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 不屑的哼了一下,邵真苛薄的道:“别说较好,说不定少爷睡过觉的哪。” “不可能的,她对我说过她虽陪人睡过觉,不过她对我指天发誓,决没有和你睡过觉。” 不在乎的笑笑,“黑鹰”望着他道。 微微一怍,邵真不想“黑鹰”竟如此作答,忍不住的,他开口道:“那少爷倒真想听听。” 冷冷一笑,“黑鹰”冷冷睨着他不答。 得意的嘿笑一声,邵真傲嗤一声道:“不敢作答,是吗?” “是的,我不敢。” 点了一下头,“黑鹰”古怪的笑了一下,道:“你不会相信的,我说出来。” 一怔,邵真被他的故弄玄虚冲得一愣,不耐的挑了一下乌黑的剑眉,冷笑着说道:“你连个屁都放不响!’, “是吗?” 冷冷的反问了一声,“黑鹰”冷嘿了一声,缓缓的说道:“听着,是‘艳屠煞’明毓秀!” “甚么!” 骤地如雷殛!邵真猛地退了一步,他感到胸脯像是被人用力捶了一下,他几乎要晕倒。 俊美的脸庞,刹地变得惨白,邵真只觉得像是掉进万丈深渊一样,他的整个人,包括他的整个心,一直在沉,沉……然后一声砰然大响,他直觉的他粉身碎骨了! 他无法描述,也无法忍受这痛苦,那不是真的!她为甚么要这样?她对他的报复还不够吗?明知道“黑鹰”是自己的死对头,为甚么还要跟上“黑鹰”?他承认这个报复很彻底,太彻底了!彻底的几使邵真痛哭失声! 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量,即使叫他杀两百个人他也不用这样大的力量,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必须如此,他要装得很不在乎,很不在乎!不是吗? 明毓秀早不是属于他的了,他凭甚么痛苦?更何况这痛苦完全是由他一手造成的,明毓秀为了自己不向她示爱,她这样做是对的,至少她有理由,她为甚么不能去选择她所要的男人? 邵真不能痛苦,不能,至少他这个痛苦决不能在“黑鹰”面前表露出来,“黑鹰”会笑自己的,他会得意的,他将会认为他是一个失败者,失败者,不!他宁愿在任何人面前失败,也不在“黑鹰”面前表示出来,虽然他确实是失败了。 一旁的“黑鹰”,依然两手环胸,一副傲悍的模样,他的两只眸子,像两道炯炯的火炬一样,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邵真的表情。 暗暗的,邵真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开始微笑,这是他惯有的动作,不论他感到得意或失意,他总愿意微笑,微笑! 那么潇洒的,邵真耸了一下肩,漫不在乎的道:“算起来,你老兄该是几手货了?” 一怍,微眯了一下眼,细细瞧着邵真,“黑鹰”显然是有点惊讶,惊讶邵真竟一点痛苦的样子也没有,真的,他很惊异,这并不是他原本所想像的,至少他认为邵真会痛苦万状,或者愤而猝杀自己。 但他没有,一点也没有,只不过短短的一愣之后,他竟能笑得这样爽,这样帅,“鬼见愁”他连一点感情也没有么? “你以为我在信口胡诌?” 有点失望的看着邵真,“黑鹰”放下两臂,说道:“你要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她,她和我一道来的,她就在窗外那棵榕树上。” 说罢,一转身,便抬步走出甬道。 心中骤地麻痹一下,噢,那是真的,邵真的痛苦又涌了上来,他本来不想跟出去的,他认为那已没啥好看,反正明毓秀已不属于自己,他看了有何用?就算是事实,他又能怎样? 骂她?杀她?噢,不可能的,在洛阳客栈他便没这样做,现在当然也不会,而且,他也没这资格。 尽管他这样想,但他还是挪动他的脚步。 他不知道他为甚么要这样,也许他是想证明事实吧,或许他心中还存一线希望——“黑鹰”可能是在骗自己。 不能自已的,邵真拖着沉重的脚步,跟了出去。 走完甬道,邵真已来到刁艳红的房间,他看见“黑鹰”站在窗前,两手很神气的环抱在胸前,唇角上含着一缕令人很费解,似乎是诡谲的微笑。 邵真停下了脚步,他不敢直走前去,因为他已看到了榕树的梢桠,他深怕真的看见明毓秀在那儿,他会受不了的,会的! 按捺住心头的噗跳,他伸手把桌上油灯熄灭,他必须这样做。 如此,室内没有光亮,由外头看进来,很不容易看清的,他不愿让明毓秀看到自己,真的不愿。 然后,他缓缓的抬起他的脚,向前跨了一步,他发现他的腿在抖颤着,他不会这样的,除了他第一次和人格斗之时,曾经发过微微的颤抖外,即使他和武林盖世高手过招,或者折冲于千军万马中,他都没有发抖!但是,现在他发抖了,抖得很厉害。 额上的汗水,已要眯湿了他的两眼,但他仍睁大了瞳孔…… 突然,他的眸孔睁得大大的!他的嘴,也陡地张开! 没有第二个意念,邵真蓦然像只受了伤的野兽,呻吟似的痛叫一声,身形陡如激光电石般的穿窗而出。 一切发生,是如此突然,即连一点点的端倪也看不出,一旁的“黑鹰”压根儿料不到邵真的身体已大半探出窗外,在他惊讶的意念仍在进行中,邵真的一只脚尖已用力踹了一下窗槛,直飞的身形,猛又是向上一弹…… 邵真并不是要飞跃至榕树上,相反的,他正要躲避那棵树——那棵树上的人明毓秀! 向上弹之劲很大,显然邵真是用了全力,但见他的身子几乎拔起了二十丈高不止,然后倏地斜降,只不过眨眼的弹指间,他已像一道流星般的一闪而灭,消失于黑暗中! “真!真!你等我!” 一声急促而又显得焦哑的呼声,像是杜鹃啼血般的扬起,那棵古树微微的扬了一下,从浓荫密叶中陡地射起一只矮小的人影,像激星电流般的追去。 不用回头,邵真知道明毓秀追上来了。 微微一愣,邵真不明白她为甚么要赶上来。 他几乎要停下来,但他随即像发狂似的大叫一声“不”,身形陡地又如脱缰之野马,猛然又向前冲去。 他已用了全力,甚至把他内在的潜力都使了出来,因为他是在逃命——他必须逃离明毓秀。 他知道明毓秀为甚么叫他停下来,她只是想在自己面前展示她的得意,他要看看自己痛苦的表情,他要侮辱自己,讥笑自己。 她为什么要这样?她这样的报复已够恶毒了呵!那是令人流泪不流血的报复!那是令人肢体完整心灵破碎的报复!那是世上最残酷的报复。 邵真的轻功本来就是数一数二的了,而他这时所展出的身形,更是快如飞蝗,疾如星火!可以这么说,他有生以来未曾这样的急驰过。 “真!求你!停下来好吗?” 在他昏乱的意识里,他仍能听到明毓秀的叫声。 他掩起双耳,他根本不想听,那声音,曾几何时他是深深的爱听,但现在,他却说不出有如何的憎恶!他不再认为那声音如黄莺出谷,银珠走盘,相反的,他以为那是一个无德的女人的做作,虚伪与无耻,无耻! 他没有停,他根本就不想停,他恨不得能飞! 驰着…… 驰着…… 他已听不见明毓秀的叫声了,他稍稍回头一看,一片黑漆漆的,已无明毓秀的身影,显然明毓秀是没法跟上他。 但他仍不想停下来,即连念头也没有,依然飞也似的急驰着。 他的脑海已紊乱得趋于空白,他甚么也不想,他只知道跑,跑! 他不知道已奔了多久,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跑往哪里,他不要知道,一点也不想,包括所有所有的事情,仿佛他一出世便是如此模样。 他看不到一点点光亮,只是黑暗,黑暗…… 现在,他才发现黑暗并不恐怖,它是如此的可爱。 黑暗使他看不清眼前,看不清四周,看不清一切,包括他自己在内。 蓦然,像是穹苍破了孔,哗啦哗啦的倾盆大雨从空而降! 冷冷的,风——以前他一直认为,风是富于诗意的——但他现在感觉上是那么丑恶!风像魔鬼的咆哮,它助长了雨势,它助纣为虐,为虎做伥——暴风加上暴雨使原本已是很令人憎恶的黑夜,成了一个丑劣的暴风雨夜。 邵真已全身湿透了,他更感到冷——包括他破碎的心灵,他看不见一切了,完完全全的看不见一切了。 风声的呼啸,雨声的喧嚣,仿佛就是“黑鹰”得意的笑声,明毓秀畅意的欢笑!是的,那是的!“黑鹰”和明毓秀一定在嘲笑自己是一个失败者! 邵真的脚步又加快了!他简直是发狂了,他受不了这个打击! 跑着,奔着,驰着,发疯般的! 突然,他仰天长笑:“毁灭我吧!吞噬我吧……哇……!” 倏地邵真一声嘶叫,他发现他的脚下空无一物,他的身子像是猛然的飘在虚无中,然后他感到他整个人在沉下,就像他的心一般沉坠! “哈哈哈——!扼杀我吧!我不在乎!哈哈——!” 他张口大笑,他厉声嘶号,他感到轻飘飘的,他直觉得他已羽化登仙…… 最后,至少在他想来是很久了,他——甚么也不知道了他只听到一声扑通,然后黑暗罩住他整个知觉…… 金鸟西坠,阵阵归鸦徐徐的掠过已是逐渐黑暗的天边,随着微微吹拂的晚风,袅袅上升的炊烟,像是含羞欲娇的姑娘,踏着纤丽的脚步,婀娜柔美的,翩翩起舞着。 残留的余晖,淡淡的,很清盈的涂抹在天幕的一隅,仿佛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两颊上红晕的脂胭,那么醉人,那么迷人。 黄昏无限好,只是这是属于秋天的黄昏——秋,虽也富于诗意,但也镶有悲意啊,不对么? 透过残弱的夕阳,使得青绿葱翠的山容变成了苍郁浓荫,像是娇艳的蝴蝶退蜕成了毛虫,它失去了光泽,被一股黝黯披上了,然而在山脚下依然还能留着几丝日间遗下的美劲,雅力,不似山头看来是那么阴肃、死气。 这座山不高,也不险,但很宽很广,连绵数十里,至少放眼下,尽皆山色也。 山的底下,也就是山麓,一座茅屋很静雅的座落着。 远远看去,这座茅屋很不起眼,它像是个无助的老妇人驯伏着,它丑恶的姿容,严重的损坏了这里的美雅秀逸,尤其它的背后,也就是这座山的最底层,有一条如银带的河流,河水涓涓,但却不喧嚣,倒像是山居人的吟诗、咏歌,很有节奏的,河水做有规律的起伏着,清清的河水,不能见底,并不须用手去摸它,便已觉清凉沁人了,它的洒脱样子,像是独善其身的恬逸,决不是悲恤或者侥幸人间的不幸而呜咽。 它是如此地超尘脱俗,仰高弥高,然而,那么简陋的茅屋却狠狠的破坏了它的仪美,那座茅屋该自惭的,它配不上这清清的河流,配不上这雅秀的山麓,它甚至配不上这里的一石一木。 河的一旁,靠着茅屋方向的河岸上,换句话说正是茅屋的屋后,有一块很大,至少足够停留十人以上的褐色“牛官石”岩块,像中流砥柱般的向河中伸长,激起了无数白花花的泡沫和小漩涡,一消失又起,很是美丽。 在石块的上面,正坐着一名钓鱼的老者。 这老者身穿看来布质很差的皂色衣袍,那身皂袍显然是很陈旧了,而且有很多处是缝补过的,但洗涤得很干净,看来虽是塞酸但并不令人厌恶——如果不以现实加上势力的眼光来衡量的话。 皂衣老者显然年岁很大了,至少从他稀疏的头发和已是斑白的两鬓,还有那满脸刻着历尽人间沧桑的皱纹,实在无法使人把他的年纪估计得少些——即算不近百,也该是上花甲了。 皂衣老者的神情看上来是显得很幽雅,但却无法掩饰他的落寞、失意,尤其从他削瘦的背影望去,更有一分孤伶九分凄凉的感觉。 皂衣老者的眉须快要全白了,他满脸老态的皱纹,显然是告诉人家他曾经历过了人世上的酸、甜、苦、乐和悲欢离合。 当他紧抿的唇角,又是告诉人家他在忍受着,甚至是煎熬着一件别人无法承担的痛苦。 他虽然手握着钓竿,尽管他脸上沉穆着,毫无笑意,但决不像是很用心的在等鱼上钩,倒像是入定的老僧,在思索,在沉思……,又像是在聆听风拂动梢叶的声音,静听河水流动的声音……,反正他不像是在钓鱼就是了,一点也不像。 “爷爷,鱼上钩了没有?” 忽然,一声娇唤传来。 茅屋的后门被打了开来,走出一名白衣少女。 这名白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光景,长像很是可爱,明眸、皓齿、红腮、巧鼻、樱唇;尤其肩后的两条小辫子,更是显示着她的纯真、朴雅。 从她不沾胭脂的脸蛋上看来,她是属于温柔乖巧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袭紧身的白色劲装,以及白色镶绿花边的绣花鞋,仿佛就是一朵白色的百合花,从她纤巧、婀娜、娉婷的倩影,无法闻出一丝人世间的险诈、阴毒,显然是温室里的一朵小花,并未尝过人生的冰霜、暴雨、恶风,只有洋溢着太多的天真、纯洁。 如许深山,竟有如此绝色少女,该是多么令人惊讶的事,不免要使人感慨遗珠之憾,毫无疑问的,这的深山只有这一朵小百合,她滋润了这山肌,她美化了这水肤,但简陋的茅屋显然是大大的委屈了她。 一双黑白分明,如秋水流盼的眸子,微微透着一般少女对梦的憧憬,仿佛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若实似虚的淡雾,但闪眨之间,又充分流露出她的聪敏、伶俐——那是一只很美且能传神的眸子。 “爷爷,天要暗了,我们吃饭吧,爱凤把饭都弄好了咧。” 她一面蹦跳着她轻盈娇小的身驱,像清晨画眉鸟的鸣叫,她露出了她洁白的牙齿,随着一摇一荡,撇下了世俗的烦忧,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不是吗? 谁看了,谁都要停止任何思维去端详她、凝视她——不带一点儿歹念邪意的去端详凝视。 石上的皂衣老者像是从梦中醒来,轻哦了一声,赶紧回过头来,脸上的严冰死板像是被春风沐化一样,浮出了一个亲切、慰藉的笑容,他扬手回呼着,人虽老,声音倒还蛮挺健的哩。 “爱凤,我的乖孙女,你猜爷爷钓了几尾啦?” 白衣少女爱凤的步子很是轻盈,不过是一两步的便跃至皂衣老者身畔,显然她是学过武功的人,爱凤撒娇似的揽住皂衣老者瘦弱的肩头,卖乖的眨着长长的眼睫,娇声道:“我猜一定比你早上猎到的布谷鸟还多,对不?” “那还用说啦。” 拂了一下稀疏而斑白的短须,皂衣老者呵呵笑了一声,爱怜的抚着爱风的小辫条,朗声说道:“小丫头,爷爷不钓则已,一钓便满载而归,你又不是不知道。” “爷爷,你别吹了,上次你就连一个鱼卵子都没捞到,你忘记了吗?”理了一下鬓发,爱凤笑着道,粉腮上隐隐的旋起两个梨涡,很是着入迷。 “那是因为爷爷捕了一条小鹿,太累的缘故。” 呵呵笑着,皂衣老者睁着眼说道,他忽然感到钓竿一阵轻动,连忙轻巧的拉起了钓竿。 “哇!好大的一条鱼!” 但见一条比人掌还大的红尾鱼,被钓了上来,爱凤欢跃着叫着,她像是捡了一个大元宝一样,又兴奋又紧张的帮着她的爷爷,七手八脚的把蹦跳挣扎不止的鱼从钩上取下来,然后放入鱼篓里,她看清了篓里的鱼数,又欢悦的叫着:“哇,好多咧,咱可吃好几顿!” “你可得相信你爷爷的功夫了吧?”皂衣老者得意的笑说着,并且开始收起他的钓竿。 “爷爷,你辛苦了。” 爱凤提着鱼篓,体贴的附着老者的背梁,柔声说着:“热水已准备好了,你去好好洗一个澡,凤儿煎鱼让你老人家下酒。” 提着鱼竿,皂衣老者爱怜的揽着她的肩胛,呵笑着道:“爷的乖孙女。” 正说着,爱凤忽然伸手指道:“噢,爷,你瞧,上头流下一大堆东西。” 皂衣老者闻言,回眸望去,老者的眼力显然还很行,只眯了下便道:“是些断木,一定是前天的一场暴雨所摧折的树木,掉进河里,才流到这儿来的。” 说话之间,那批树木已流至他们的视野内,他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树木有十来只左右。 “爱凤,咱进屋里去,今儿鱼煎两条便够了,剩余的放入水槽里。” 转过身子,皂衣老者见没什么好看,便说道:“不过多煎几条也不妨,吃不完的和鹿肉一起盐起来……” 他话没完,爱凤突然睁大了眼,惊呼道:“爷,有……有人!” “有人?” 愣了一下,皂衣老者闻言望了一下四野,但见空荡荡的,不解的说道:“这时候哪会有人?这里白天都见不到人影,何况现在入夜了。” “不,我是说在河里。” 红红的脸蛋吓白了,爱凤伸手指着上游,颤着声音,说道:“是……是河里……的那,那树木上……” 皂衣老者忙不迭转首望去,也不自觉的吃了一惊! 这时那批流木已快要漂至他们站的地方。 天色虽已是很暗了,但他俩仍能很清楚的看到,在那批断木当中,有一截足以两人以上才能合抱的大木上,载着一个人,缓缓飘流。 那人被树枝盖去了一大半,所以皂衣老者一瞥之下,竟也没发现。 那人不是谁,正是失足坠崖的“鬼见愁”邵真。 但见他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树干上,他的衣服被树枝牢牢勾挂着,显然是这个原因才能使他不翻落到水底下去,他闭着眼,身上好几处有流血的迹象,一片红红的,很明显的是受了伤,他的脸色一点血色也没有,苍白得像张纸,无法使人肯定他是否还活着。 白衣老者祖孙俩,一时之间竟呆立如木,尤其是爱凤已吓得要昏过去,她手上的鱼篓已滑落在地上,似乎在她有生之年还未曾见过此种骇人场面。 到底还是皂衣老者有历练,一愣之后,随即镇定下来,急声说道:“凤儿别怕,咱快救人尸 一抛钓竿,便想跃下水去…… 忽然,他叫了一声,脸色整个沉肃下来,呆立不动! 这时爱凤显然也回过神来了,也连忙说道:“爷爷,我们快把他救起来!” 说话之时,便想拔步,忽又见皂衣老者兀立不动,奇怪的回首望去,只见皂衣老者整个脸忽地像冬天般的冻结起来,两眼射着愤怒的火焰…… 爱凤吃了一惊,不解的问道:“爷爷,你是怎么啦?” 但皂衣老者是听而不闻,兀自像中魔般的呆立着。 “爷爷,咱快救人呀!”推了一下他的臂膀,爱凤急着叫道,“不!” 皂衣老者突然摇了一下,咬牙说道:“那人已经死了,咱救也无用!” “你怎能确定他是已死了呢?说不定还有救呢!我们要是救慢了,他才真的要死了!” 望了一下河中的树木,已快流到眼前来了,爱凤转首望住皂衣老者急道:“再说,他如真死了,咱也得该帮他埋葬啊!”说罢,便要跃入河里……皂衣老者突然揪她的衣角,冷声说道:“凤儿,听爷爷的话,别管他,咱回去!” “不!咱怎能见死不救?”愣了一下,爱凤料不到自己的爷爷竟会这样,吃惊的叫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一件大善行,爷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呢?” “爷叫你回来听到没有?”皂衣老者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陡地呆住于地,显然爱凤是料不到皂衣老者竟会如此对自己疾言,故而愣了! 皂衣老者似是未曾这样对待她的爱孙女,一喝之后,他自己厉色一下,马上转颜换色,温柔的说道:“凤儿,爷肚子饿了,我们进去吃饭吧。” 说话之间,树木已飘过他们站的地方,缓缓向下游流去…… “不,爷爷不救,凤儿自己去救!”猛然一挣,爱凤挣脱了皂衣老者,扑通一声,跳进水去,急忙游去,抓住邵真那截树干…… 皂衣老者似没想到自己孙女如此倔强,想拦阻已是不及。 爱凤的手脚很灵活,只不过一下子,便把树干推至岸边,她不避讳的俯下头,在邵真的胸前听了听,又按住他的腕脉,发现还有些微微气息,连忙把邵真抬在肩上,走上岸上去,迳自走向茅屋里…… 皂衣老者像僵死的挺立着,他像一个没有知觉的物体,呆呆的,傻傻的睁着两只眸子,像是望着远方,又像是什么都没看;他没有注意自己的孙女已把人救进屋里去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像幻变的天候一样,叫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意念。 他就这样站着,像一块石头。 爱凤把邵真抱进屋里后,放在一张床上;屋里只有两张床,非常粗简,似乎是自己随便用木板凑钉而成的。 房里的设备很简陋,它只是一间屋子,没有房间的分隔,前后开着两道门;右侧摆放着两张床,和一个小箱子,可能便是衣柜吧。 左侧是厨房,一具土灶,两个铁锅和一些炊具;稍里一点,放置着两张矮凳和一张四脚的矮桌子,桌子放着两盘仍冒着热气的青菜和一碗肉的样子,显然那便是他们的餐桌,尚未动用的晚膳。 爱凤显然非常心急,她已顾不得自己全身湿淋,她的脑中只有一个意念救人! 她从灶炉旁取出仍未熄灭的火种,点燃了壁上挂着的油灯,立见火光一亮,给予室内一片光亮,但仍嫌光线不够,以一般住户水准来讲的话。 她把灯火移近床边,俾使能够更看清邵真的伤情。 邵真全身湿透自是不用说,他的脸色非常苍白,尤其唇皮已要转为青色了。 他的胸前,两臂和两股皆有着伤口,一片殷红,显然他的伤势已是非常严重了,至少从他一动也不动的神情看来,可以这么说,他老兄已是风雨中的残烛矣! 爱凤伸手触摸他的额角,但感一片阴凉;又伸手触摸他的鼻口,只觉气若游丝,情形之严重,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爱凤虽也心急如焚,但一时之间却也呆愣如木,尽管她有满腔救人之心,无奈她活了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救人的经验,竟觉不知如何施救,事实上,她能够把一个死人(可能会是),抱在肩上,着实很不错的了!如换一般像她这种年龄的女孩子,不吓个半死才怪! 尤其邵真的发髻已松落,鬓发蓬松,又一张苍白的脸,在微弱灯光的摇曳下,倒真像是鬼魅,即使是大男人,也要感到背梁一阵森凉呢! 爱凤方才只顾救人,根本没想到这些,现在她定下神来,在思索如何救人,’但眼光一接触邵真那种惨状,原先的骇惧又涌了上来! 她到底是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女孩子,救人的热情反被恐惧的骇意代替,惊呼了一声,便想夺门而出…… “爷爷!”当她一转身之时,发现皂衣老者已缓缓的走进门来,欣喜的叫了一声。 有个人在旁,尤其是自己的亲人,心中总要安定的多了,爱凤定了定神,惊魂不定的眨了眨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次,才开口道:“爷爷,那个人还没死,咱快想办法救他。” 白衣老者在门口停了下来,脸上仍是那副错综复杂,令人难以揣摩的怪异神情;他奇特的注视着爱凤,一言不发 “爷爷,您老人是怎么啦?” 不解的睁着眸子,爱凤茫然的说道:“您不是常说人在世上无义不立,而如今咱见危不扶,视死不救,岂非不义吗?” 轻轻的撇动一下紧抿的唇角,撒下了一声微微的叹息,他低哑又显得迷茫的道:“一朝被蛇咬,十载怕草绳;爱凤,你不曾听过‘救虫不可救人’这句话吗?” “爷爷,我不懂您的意思。” 如兜了雾般的摇了摇头,爱凤忽然流下眼泪来,哽咽的道:“爷,您在凤儿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位仁慈而又可亲的爷爷,您是世上最伟大的爷爷,但现在您为什么要动摇我对您的看法呢?爷,您真的见死不救吗?” 说到这里,神情一阵激动,转过身子,掩脸痛哭,像是喃喃自语的道:“这位侠士,看来你是死定了,你为什么要受伤呢!你是活该,你虽被我救起来,谁叫我有这样的爷爷呢! 你该被别人救起来的,别人的爷爷一定会救你的!” 皂衣老者轻轻一震,眯了一下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像是喃喃的自语道:“这便是我侯家的血统么?” 语毕,又是一声轻叹,缓缓的抬步走至爱凤身畔,沉着声道:“凤儿,爷爷答应你救他……” 不待他说完,爱凤连忙转过身子,破涕为笑兴奋的道:“爷,我知道您一定会救他的……” “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必须遵守!” 像是冷漠的,皂衣老者冷声打断她的话道:“救活之后,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我们不能收留他!” 一接他那似含有愤怒怨毒的目光,爱凤显得有点怯怯的眨着眼睛道:“那当然是了。” “你去把热水端来。”冷漠的说了一声,便走至邵真身旁,冷冷的观看着邵真的伤势。…… 爱凤已端上一盆温水,爱凤见自己的爷爷大异往昔,心头充满着疑惑,悄悄的站在一旁,再也不敢开口,两眼只望着硬挺不动的邵真,她在想这人何以会落成这样子。 皂衣老者查看了半晌,便蹲下身子,开始要除去邵真湿透的衣服。 爱凤见状,连忙转过身走出屋外,她是个女人,焉能不避男女之嫌? 此时已是入夜已久,但见满天繁星,一朵缺了一角的月儿,静静的俯视着大地,银练如泻,恣抚着大地,是一个柔和的月夜;带着微微凉意的夜风,习习扑拂,吹响了枝桠,阵阵松涛,如歌鸣般的传来,配合着秋虫的唧鸣,这该是令人沉醉的月色。 然而爱凤此刻的心情却像被吹拂起的鬓发一样紊乱,她甚至还感到心绪沉重;她也不知道何以此刻自己的脚步再也轻盈不起来,是如此的沉重,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她缓缓的走到河边的大石上,她坐了下来,抱着两膝,怔怔的望着潺潺而流的河水,她忘记了她身上还是湿淋淋的……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十一章 她在想,也在奇怪,为什么自己的爷爷竟会不愿伸手救助垂危的人?这是每个人该做的,爷爷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不敢相信那是事实,自她记忆开始,她便一直和爷爷住在这里;此地虽偏疏僻远,物质的享受虽简粗,但精神的拥有却是无可比拟的,真的,她和爷爷一直生活得很愉快,她跟着爷爷学会了捕鱼,猎鹿,他们有吃不完的粮食,这是一个世外桃源,人间天堂。 爷爷传授了她武功,这使她会猎得不少的山猪和麋鹿,她甚至会捕得凶猛的虎豹哩,她说不出有多高兴,她骄傲的和爷爷驮着它下山,换了很多钱;然后满载着日常的日用品,而且还可以做新衣服咧! 爷爷一直爱护着自己,他是那么仁慈,那么风趣,使自己忘却了没有爹娘的痛苦;她从没有见他们,她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也从不告诉自己,她当然很想知道,但爷爷不肯告诉自己,自己也不敢追问,她是不敢惹爷爷生气的。 但今天她就惹了他老人家生气,她从没见过爷爷这样的脸色,更从没看过爷爷这么大声的喝叱自己,这是为什么? 想着,想着,爱凤不禁悲从中来,俯首抽泣。 泪水濡湿了她两颊,她心中又感到一股委屈。 爷爷教自己念古圣先贤的书,时常叮咛自己要做一个堂堂正正有用的人;今天,她这样做,是错了吗? 不!救人是义不容辞的事情,怎么会是错了呢? 可是,爷爷为什么要反对呢! 为什么?…… 爱凤收束泪痕,拿着小石子,无意识的,一个一个的,丢进河里,响着“扑通,扑通” 的声音,她真是想不通,想不通。 望着溅起花花的浪花,爱凤百思不得一解。 她想累了,但她仍在想…… 不知过了多久,月儿已是偏西,她才听到皂衣老者在呼唤她:“凤儿,可以进来啦!” 爱凤连忙提起忘记带回去的鱼篓,跃步而进;一进门口,她便问道:“爷,那人有没有希望?” 皂衣老者满头大汗,似乎疲惫非常,闻言只冷漠的点了一下头,道:“那厮耐命的很,可能死不了。” 把鱼篓放在灶上,爱凤撩目向床上望去,但只见邵真静静的躺着,脸色依然很苍白,看起来并无起色,一点也没有元气的样子。 他的衣服已换上了一袭黑色大袍,显然很不合身,有点臃肿的模样,显然他那身衣服是皂衣老者的。 左手的袖子挽至臂肩上,手肘则用两块木板夹着,而且还用一块黑布扎起来,缠至颈上,使左手弯曲着,平放于胸前,很明显的,他的手曾经脱臼。 另外右臂上也扎着伤口,以及左脚踝上也包着,大致上,他的伤势是如此——是说从外表看来。 “爷爷,他为什么会这样子?”眨了一下眼,爱凤转首问道。 淡漠的撩了一下眼皮,皂衣老者淡淡的道:“谁知道?或许是被人谋害,或许是不慎,也可能是他自己导短见。” 回眸望了一下邵真,爱凤问道:“爷爷,他有没有内伤?” “何止是有,差点没五脏离位呢!” 点了一下头,皂衣老者拿起一条湿手巾,擦抹脸上的汗珠,吁了一口气,显得很疲倦的道:“助人助到底,既然救了他,爷只好尽全力了;我已经让他服下咱自己炼制的‘回魂十三丹’。” 欢欣的露出一个微笑,爱凤道:“那他一定可以活了,我们的‘回魂十三丹’,任是如何严重的内伤,只要不断气,一天一服‘回魂十三丹’,服完十三剂之后,包管痊愈!” 皂衣老者没接腔,面无表情的望了邵真,生硬的道:“但不知道他会不会感激我们?” 猛地一愣,爱凤奇怪的望着他,不解的道:“怎么不会呢?我们救了他的性命,他当然很感激我们啦!谁不会呢?’, 冷冷一笑,皂衣老者嗤着声道:“话别说得太早!” 又是一怔,爱凤不禁整个愣了下来,她真不懂她爷爷话意何指,天下哪有不对救命恩人感激的? 呆愣了良久,爱凤才缓缓启齿道:“纵算他不感恩也罢,我们救人的动机,并非为了博得他的感激呀!” 牵动了一下唇角,皂衣老者似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接着岔开话题道:“不谈这个,凤儿,爷爷累了,你帮我准备热水好不?” 虽然满腔疑惑,爱凤仍是柔顺的颔了一下首,说道:“好的,爷爷,凤儿准备热水去。” “噢,我忘了你全身湿淋淋的,还是你先去洗吧。”似是才想起,皂衣老者赶忙道。 摇了一下头,爱凤微笑着道:“不用了,方才我在外头,风已把衣服吹干啦,还是爷爷洗吧。” 说罢,不等皂衣老者回答,便从灶上取出热水,提着桶走出屋外左侧的澡房;皂衣老者也不再说,便取了衣服洗澡去。 爱凤回到屋里头,望了望邵真仍无动静,不禁有点急,见四下无人,大胆的伸手摸摸邵真的额角…… 但觉一触手,甚是惊人,几如烤红的铁一般热,爱凤不禁大吃一惊! 正吃惊时,邵真忽然蠕了蠕乌紫的嘴唇,模模糊糊的嗯了几声,爱凤连忙侧耳静听…… 然而声音却很细微,像蚊子声般的哼个不停,倒很像是在呻吟…… 好可怜呵,竟遭此不幸,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爱凤如此单纯的少女,心肠自是很慈悲,她望着邵真扭曲抽搐着的面孔,不自禁的叹息道。 邵真的身子忽然轻轻翻动了一下,爱凤以为他要醒来了,心中暗喜,但邵真旋又静止不动,爱凤不禁一阵失望。 “好好休息吧,你会好过来的。”扯上一条被单,轻轻的盖住邵真的身体,爱凤喃喃的自语道。 忽然邵真又呻吟起来,好像是在说些甚么,起初爱凤听不清楚,但声音愈来愈大,爱凤终于能够清楚他所吐的字语:“……嗯……你……为甚么要,要……?我……爱你,我…… 不,不能……” 声音像断线的珍珠,渐又趋于微细,突然邵真像发疯般的大喊:“哈哈哈!毁灭我吧! 沉沦我吧!我不在乎的!我不在乎的!” 爱凤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了一大跳,差点没跳了起来。 邵真旋又安静下来,一动也不动;但已能看见他的胸膛在做着有规律的起伏,显然他的伤势已是好转过来了。 爱凤轻拍着胸脯,受惊地喘了一口气,心中暗笑着道:“差点没把我吓倒,你毁灭沉沦,谁又在乎?干嘛,嚷这么大声的?” 旋即又想着道:“他方才似乎提到一个女人的名字,说甚么爱他又不能,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着,皂衣老者已洗完澡,走进门来。 爱凤连忙说道:“爷爷,方才他吐梦呓。” 皂衣老者似乎是洗过了澡,心绪不再那么阴沉,脸上虽没笑容,至少不像方才死了一样扳的那么难看。 他像是微感惊异,走前问道:“哦?他说了些甚么?” 爱凤把方才邵真说的话,告诉了皂衣老者。 皂衣老者听完,沉吟一下道:“照此推测,显然是为了男女间的感情纠纷。” 说着端详了一下邵真,沉吟道:“他已好多了,依此看来,他最迟明儿便能醒过来,可能要比这更快一点。” 爱凤也望着邵真,好奇的道:“爷爷,从他的受伤情形,我们能不能知道他是如何受伤的?” 俯首沉思了一会,皂衣老者道:“从他严重的内伤看来,那是跌撞而成的,并非为人所击,前天不是有一场暴风雨吗?他可能是看不清路而跌下的。” 凝神听着,爱凤眨了一下眼问道:“爷爷,你意思是说他从悬崖上掉下来?” 微微点头,皂衣老者旋又道:“如果他真涉上‘情’字,很可能是他自己跳下来也说不定。” “你是说他自杀?”微感吃惊,望着邵真问道。 皂衣老者道:“我是说有这个可能,反正他不是他杀错不了。” 爱凤不感同意的道:“如果他被人追赶而致失足坠崖呢?那不算是他杀吗?” 皂衣老者不禁感到语塞,露出一个笑容,赞赏的道:“凤儿,你的脑筋蛮精密的,你的假设有理。” “爷爷,你夸奖了。” 受他一捧,不禁乐不可支,爱凤见皂衣老者不再扳着脸,兴奋的道:“爷爷,现在让我们来解释为什么他能攀上树干而没死呢?” “你认为呢?” 含笑点一下头,皂衣老者显然被激起兴趣,捋着短须道。 爱凤眨了眨乌溜溜的眸子,似是沉思了一下,方开口道:“我不敢说我的想法是对的,不过我认为这样解释是很合理的:当时即是狂风暴雨,必定摧折了不少的树木,掉至河里,而他掉下的身子正巧跌在树干上,你或许会认为,这也有跌死的可能,但水的软体物,与一般硬实的陆地不同,他如果掉落地上,必殆无疑,回生机会等于零,可是跌在水中便不是如如此,他可能掉在树干上的时候,树木随着压力从水里沉下,而水有浮力,可大大减轻堕下的力量,而那人又正摔在树枝上,树枝比树干脆弱,多少也可以减低掉落的力量,所以他实在挨上的劲道,并非与从他崖上落下的劲道成正比,再者,看他两边太阳穴鼓鼓的,显然是学过武功,而且可能武功不差,人在危难的时候,总会有潜在的求生力量,他一碰上那树干的时候,很自然的激发他体内的功力,多多少少可以减少他碰击的力量,所以他只是昏死过去并没有死去,然后他之所以在树干上漂浮两日,没有翻落水底淹死,是因为枝叶紧紧的勾住他的衣服的缘故。” 顿了一下,吞了一口口水,爱凤仰着脸问道:“爷爷,这便是我的想法,你以为呢?” 皂衣老者静静听完之后,沉思了半晌,呵笑着道:“凤儿,我不得不同意你的看法;因为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它。”说话之时,床上的邵真忽然大声的呻吟了一下……皂衣老者祖孙俩忙不迭转眼望去—— 但见邵真的身子大大的蠕动了一下,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 爱凤见状忙不迭走近床边,蹲下身子,轻轻叫道:“壮士,你醒醒!” 皂衣老者也走近床畔,目注着邵真,微微讶异的道:“受如此重创,竟能这样快有反应,真太不简单,太不简单!” 话声未完,邵真已哦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皮。 邵真只感四肢一阵刺骨之痛传来,全身骨架像是拆了开来一样,疼痛难当,他想翻动一下身子,马上痛得紧蹙着眉头,嗯哼不止,他很吃力的撩开沉涩的眼帘,有如千斤重般的,好不容易,他才睁开了眼。 但他觉得眼前一片乌黑,不见一物,连忙闭下眼来,耳中隐隐听到有人声,连忙开口道:“请问,这是哪里?” 爱凤连忙回道:“这位是我爷爷,我叫侯爱凤,你是在我们家里的,你伤势还没好,不要乱动。” 邵真睁开眼睛,溜了一下,仍是黑漆漆的,不见一物,蠕了一下唇角,不解的问道:“你,你们在哪里,在下怎没见你们?” 奇怪的往皂衣老者望了一眼,爱凤茫然的道:“我们就在你面前啊。” “在我面前?” 猛地一震,邵真连忙挣坐起身子,但觉周身如火灼,痛叫一声,又躺下去,他的心房刹地抽搐起来,他睁大眸子,他甚么也没看到——除了黑暗! “你们骗我!我根本没有看见你们!” 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邵真仍不愿相信这是事实,他警惶的喊着:“你们为甚么要这样?为甚么不燃盏灯?” 皂衣老者与侯爱凤呆愣了一下,吃惊的互望一眼,皂衣老者俯下身子,伸手在邵真睁得斗大的眼前缓缓挥了挥 但邵真一点反应也没有,两双睁得很大很大的像死鱼的眼球,如中魔般的瞠视着。 皂衣老者与侯爱凤倏然一震呆呆的互望着,他们的心底有一个共同的意念:他瞎了! 邵真的心在痉挛着,他明明听到说话的声音是在眼前,可是他看不到说话的人,真的看不到! 缓缓的张开嘴,嘴唇在颤抖着,大大的颤抖着,他苍白的脸冒出了如指大的汗珠,他很困难的扯动了一下喉结,嗓子宛如呛了泥巴一样沙哑,沙哑里头带着浓深的惊骇和浓深的哭音。 “我……我看不见?我是一个瞎子?我真的看不见!我真的是一个瞎子?” 突然,他发狂般的大喊着:“不!那不是真的!决不是真的!我能看见你们!我怎会看不见你们?我看见了!你们在我眼前对不!我不是瞎子!我有两只眼睛!真的!我没有骗你们!我看见了——黑暗!天啊!” 皂衣老者和侯爱凤被他突如其来的发疯举动,皆是一愣,呆立不知所措…… 邵真尽力睁着瞳孔,他想拿起左手,但觉一阵刺痛,立即换上右手,用力的在眼前晃着,晃着,用力的晃着!但他没有看见,真的没有!他的神经是刹地收起来!他的意识刹地停止运转!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不,是一片黑暗!黑暗!他最讨厌的黑暗!黑暗!黑暗…… 他相信这是一个梦,一个丑劣的噩梦!那不会是真的,决不会是真的!他咬了一下舌尖,咬得很用力!一阵痉痛传来,噢!他相信了!这不是梦!那是一个千真确的事实,令他呼天抢地的事实——他是一个瞎子!一个盲人! 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即使他不想看的也一样,他多么希望他此刻能看到一点点光亮就好,一点点就好,哪怕是火烧尸体的火光!噢!天! 他崩溃了!他接受了一个残酷的打击——他被一切光明抛弃了!他从此永远被黑暗吞没了!他的前程再也没有光亮,只有黑暗!黑暗……! 他不是一个铁人,他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血肉躯体,他有悲怒,他有喜乐,他甚至比别人来得容易喜怒哀乐,他如何能承受这打击?他哭了!哭了!真的哭了!这不是懦弱,这是一个凡人的抗议——当他到了绝望无助的地步的抗议,抗议苍天的不公!抗议命运的作弄! 抗议自己的不幸!他可以这样的,为什么不能呢? 天下最痛苦的不是失去财富,不是名誉,更不是生命,因为那些有的可以失而复得,有的可以不再感到痛苦,然而失明,那是永远活在黑暗的地狱,永远忍受着别人不敢受的痛苦,痛苦!噢,有吗?有什么比失去灵魂之窗的眼睛更痛苦呢?有吗?有吗? 邵真忘却了他曾是如何讥笑过流眼泪的人,但他现在尽情的哭了!他愈哭愈伤心,因为别人哭时尚能见到自己的眼泪,而他连这点权利都没有! 皂衣老者与侯爱凤在一旁,默默无语着,他们想不出用什么语句来安慰邵真,他们可以体会到邵真的痛苦,如换了他们,他们也会和邵真一样的,也许比邵真更要来得伤心呢! 侯爱凤的心很软,尽管她和邵真并不认识,甚至可说是毫无关系的人,但她见邵真那副伤心失魂状,两眸也不自禁的红彤彤的,泪儿汪汪,只感心胸一阵悲忿填膺,默默的流着泪。 皂衣老者虽也经过无数的辛酸苦辣,而且当初他还不愿意救邵真,此刻严肃的脸上也一片同情之状,油然而露。邵真哭累了,哭倦了,他睁开眼,旋又闭上眼,不是吗?此刻,甚至以后的他,睁眼与闭眼对他都是一样,并没两样,他开始镇定自己,他未曾如此崩溃过,他一直就认为既然成了无法否认的事实,那么就必须接受事实,不管事实是如何的糟。 现在,他接受了这事实,他开始冷静的回想,回想他为什么会失去了光明,他必须想,他一向对一件事情的发生,都要追寻前因后果。 然而他昏沉的脑海怎么也想不起任何东西,只是一片空白,空白的像一张纸——即连一点“污点”也没有!没有,完完全全没有! 他再度颤栗了!他再度接受一个事实——他,丧失了记忆! 猛然的,他大声的狂叫着:“我是谁?告诉我,我是谁?” 被他这发疯般的一嚷,皂衣老者与侯爱凤倏地吓了一大跳,两人吃惊的互望了一眼,心头猛又是大震,他们已知道邵真在不幸中又加上一层不幸了! “怎么?你们连我是谁也不知道吗?你们死了不成?总不开口?快!快讲我是谁!” 刚平定下来的情绪,陡又如狂波怒涛般的掀起,邵真号叫着,挣扎道:“我是阿狗?是阿猫?我是王公孙子!我是叫化乞儿!说呀!我是谁!噢——天!为甚么如此折磨我?” 声音之凄厉悲惨,几乎要使侯爱凤号啕大哭,她含着泪,她颤着手,按住邵真挣动的身子,哑着嗓子,她说道:“壮士,你不要伤心,你会很快的回复过来的……” “你是谁?”睁着眸子,邵真粗鲁的打断她的话,恶狠狠的问道。 侯爱凤决料不到他如此凶恶,竟也呆怔了一下,有些怯生生的道:“我,我叫侯爱凤,在我身旁的……” 不等她说完,邵真又粗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怔了一下,侯爱凤蠕着嘴,道:“我,我怎会知道?” 猛然大叫一声,邵真睁目怒道:“混蛋!你怎可以不知道?” 吓了一大跳,侯爱凤花容失色的惊叫了一声,连忙站起来跑开…… 皂衣老者忙不迭揽住她的肩胛,面无表情的望着疯狂的邵真,不知是恼火邵真的粗蛮,还是实际需要,他冷漠的道:“凤儿,咱们别理他,不妨让他吵一阵子,过一会他便会平静下来的。” 侯爱凤睫毛上仍沾着泪痕,心中不忍的望着邵真哽咽着道:“可是,爷爷,他这样子?” “没事的。” 皂衣老者像是安慰的说:“他这样,已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心中的痛苦,我们是没办法替他解决的,不是吗?让他尽情的发泄个够,然后他便能减除他心中的痛苦了。” 侯爱凤拭着眼泪、凄声问道:“爷爷,他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叹了一口气,像是怜恤的望了一下邵真,皂衣老者沉声道:“大概是他头部受了太大的冲击,以致破坏了他脑部和眼部的机能。” “太可怜了!” 泪水又涌了出来,侯爱凤闭下眼,似是不忍观看邵真那惨状,把脸?勇裨谠硪吕险咝厍埃粕实溃骸耙颐怯忻挥邪旆n人兀俊?br> 摇了一下头,皂衣老者苦笑道:“我们能救活他已是很不容易的了。” 竟放声哭出来,侯爱凤哭得很伤心,彷佛就是她自己失明了,丧失记忆一样、她断续的问道:“那……那别,别的大夫是……是否能治好他呢……” “很难说。”仍是摇了一下头,皂衣老者声音沙哑的道:“也许可以,也许不能。” 邵真闹着,哭着,要不是他觉得无法起身,他一定会跃下床来,良久,他终于冷静,不,应该说是累了,他沉沉的睡过去…… 屋外,月光仍然照耀着,风儿依然吹着,可是,可以很深刻的体会出来,它染上了一层凄怆…… 秋高气爽,凉风徐徐。 辣辣的“秋老虎”被浓浓的,郁郁的,看起来像是没有杂质的云朵遮住了,层层的堆叠着朵朵的云翳,像棉絮,像豆腐,也像轻纱。 这种天气,并不适合引人遐想沉思。 它只是一个阴凉的天气,它代表秋天的典型——阴而不沉,静而不谧,不寒而燥,亦雅亦肃。 秋之虫,不再争鸣竞歌,悄悄的,只有风拂动树梢的声音,河水磨动沙石的声音…… 平静的河水,像一条白色的带子,蜿蜒迤逦的伸展着,没有人知道它来自何处,去于何方,它不让人看到它的两端,只能让人知道它是“源源流长”的。 河水缓缓而流,显得很深沉,肃穆,没有滔天的浪花,没有澎湃的涛声,很静;静得像未经世故的处子坐禅,也静得像饱尝风霜的暮年人。 暗褐色的牛官石上,盘腿坐着一名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穿着一袭乳白的劲装,但有几处是用了不同颜色的布料缝补上去,在观感上,显得很格格不入。 他的背影,长而壮健,但他端坐得纹风不动,彷佛是入定的老僧一样,在他虽是稳重的背影里,却不难看出抖散着有太多的悲怆,落寞和孤独,这,和他的年龄又是如何的不相称哪! 他是在垂钓,但一点也不像,而且看起来他连那个意思也没有。 身旁的鱼蒌空空如也,连条小鱼也没有,他闭着眼,青绿色的钓竿被他无意识的握着,从他英朗的眉宇间,却又很奇怪的抹上一层阴影晦涩。 他的头发散了开来,没有扎发髻,很优雅的披散在两肩,清风掀起了它,却又飘散着淡淡的落魄,和隐隐的伤悲,他红润的唇角虽是紧抿着,但他决不是坚毅魄力的洋溢,却是一股自我嘲讽和变态恨意的昂扬——那不是别人,正是“鬼见愁”邵真。 从他被救起来的日子算来,他呆在这里至少有半个月了。 在这半个月里,他接受了皂衣老者和侯爱凤的悉心治疗,在“回魂十三丹”的滋养下,他的内创和外伤皆已痊愈了,但这并未包括他失明的两眼和空洞茫然的脑海。 他确实伤心了好一阵子,他甚至想自杀,他真的无法忍受被光明摒弃的痛苦,和“忘我”的痛苦,但他想他一定是一个倔强的人,因为他坚强的活下来了。 半个月来,他真的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如果他还能知道以前的自己的话,他一定会惊奇自己变得如此沉默寡言,他的人生观渗进了太多的悲观色彩,他敌视一切,他憎恨一切,包括他自已。 从今以后,他是一个瞎子,他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他为,“现在的自己”取了一个叫吴知的名字——那是一个含有自嘲与无奈的意味的名字——吴知与无知同音也,见不着东西,想不起过去,这不是“无知”么? 现在他自己是一个谜,他不仅过去的想不起,即连他为什么落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唯一能知道的,他是一个练武的人,是在武林中行走的江湖客,而且他还知道自己很富有,他发现自己的钱囊里有七万两银子的飞钱,和一把显然是自己的兵器的短剑。 侯大再——就是那个皂衣老头,和侯爱凤曾为自己的银子而惊讶,事实上他自己也很惊讶,自己的羊皮囊袋里为何有这么多钱? 当他抽出短刃的时候,侯大再和侯爱凤曾大声惊呼,他们说他的兵器令他们睁不开眼……。 但这些,依然无法使他想起自己是谁。 现在唯一能记忆的是从他被侯家祖孙俩救起之后,他看不到他俩的面貌,他知道了他们是猎户,生活很清苦,仅此而已。 侯爱凤对他很是友好,在这里,唯一能使他稍稍感到心胸开朗的,便是侯爱凤对他的友善。 但侯大再对他却似有很深的敌意,他能感觉出,侯大再对他相当冷漠。 侯爱凤显然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子,他看不见她,但他肯定,有善良的灵魂一定也有美丽的外表,他深深遗憾自己不能目睹她的庐山真面目,那一定是很美的,她虽是深居此荒山中,显示着她是有涵养,有见识的女子。 侯爱凤很爽朗,也很健谈,邵真阴涩的心情,因她如春风沐雨般的欢快而开朗起来,她完全没有看不起自己是一个盲人,她,是一个令人感激的女人。 然而侯大再便不同了,他曾对自己说过,他本是不愿救自己,是受了侯爱凤的要求,才救自己,他叫自己伤好后便离开这里。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起初以为是他生活清苦,无法负担自己的用度,但他把银子拿给他的时候,他又坚决不要,这不禁使他感到扑朔迷离。 不管怎样,人家救了自己,已是一件大恩德了,人家并没有理由要收留自己,再说自己也必须查明自己是谁,相信有人认识自己的,自己不妨在江湖上摸索,说不定就会碰上熟悉自己的人。…… 邵真端坐着,他的脑海在思索盘算着—— 侯大再祖孙的武功显然很行,昨儿侯大再独自一人便捕到了一头大熊,而侯爱凤和自己钓了满满的一篓红尾大鲤鱼,事实上这都是侯爱凤一个人钓的,他连一条小鱼也没钓着,他想不到自己对钓鱼竟如此差劲。 今天,一大早,侯大再便单人扛着熊和鲤鱼,徒步到远在一百里以外的镇甸卖钱,预计入晚以前赶回来。 邵真拿了一张一千两的飞钱托他兑换,并托他买些物品,他盘算把这些物品作为酬谢他们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虽然这举动显得俗了一点,但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 本来侯爱凤也要一同去的,但她为了怕自己一个人寂寞,而留下来陪伴自己,邵真对她无尽的感激。 几天来,邵真已习惯在黑暗中摸索,他发觉自己虽是看不见,但听觉却很灵敏,几乎一点点声响他都能听到。 正所谓:失去某一件东西,也必能得到某一件东西,这,便是造物者的平衡吧? 邵真已暗自决定,明儿一早便要离开这里。 这并非是因为侯大再对他的冷淡他才想走的,事实上他不走难道一辈子留在这里?当然不会,邵真必需要“找回失去的自己”,不是吗? 正想得出神,邵真忽然觉出背后传来一阵极为微细的脚步声,他摒弃思想,开口道:“爱凤,地瓜烤好啦?” 侯爱凤手里捧着两条仍冒着热气的地瓜,她本是蹑手蹑脚的,像是想吓吓邵真,见邵真先招呼,似感惊楞的笑了一声,随即放开脚步,扬声道:“好啦,我赶热给你吃呢。” 侯爱凤的脸蛋上绽着一朵笑靥,掠了一下发辫,她坐在邵真身旁,仰脸道:“你倒真像耗子般的精灵,人家原本想吓吓你的,不想没走了几步路,你却发觉了。” 哈哈一笑,邵真挪动了一下身子,道:“谁叫你地瓜烤得恁地香喷喷的?你瞧,我口水都流出来了哪。” 心中很是受用,侯爱凤欣喜道:“你倒真会捧人。” 挑了下眉梢,邵真道:“如此恁丽,焉能不捧?” “别滑嘴了,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哪。”粉颊浮上了两朵红云,侯爱凤不胜娇羞道。 望了望鱼篓,侯爱风笑着又道:“啧,真差劲,钓了老半天,连个小牝鱼也没有。”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有啥法子,整条河的鱼都是雄的。” 兜了一盆雾水,眨了眨眼,侯爱凤道:“你在说啥?’,“不是嘛?”哼声笑着,邵真道:“昨儿你钓满篓子,今儿我却空空如也,鱼儿如是雌的,焉会如此偏心……” 娇羞的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侯爱凤道:“油腔滑调,不与你说了。” 感伤一叹,邵真道:“忠言逆耳,自古皆然也。” 噗嗤一笑,侯爱凤道:“哟,你说得有板有眼了,不害臊。” 把皮剥好,侯爱凤把地瓜凑近邵真嘴边,娇声道:“先黏黏嘴吧,看能否顺气些?” 咬了一口,轻轻嚼着,邵真唔声道:“唔,佳人美肴!不顺气也得畅气。” 脸上露着笑,心底开着花,侯爱凤却故装嗔怒状娇嗔道:“没得正经,岂为君子?” 有趣的拔长了一下颈子,邵真顿着牙道:“君子本为君子,其之所以没君子,乃女人是祸水之故也。?” “饶舌!”红着脸,侯爱凤道:“色不迷人人自迷,咎由自取,焉能怪女人耶!” 微微一笑,邵真朗声道:“君不曾闻圣人之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一怔,即嗤了一声,侯爱凤道:“腐儒迂生之言,何以为据?” 大惊,邵真道:“毁谤圣人,其罪无以复加!” 忍俊不禁,侯爱风笑道:“吾不与汝辩矣。” 朗笑一声,邵真道:“余岂好辩哉?余不得已也。” 皱着鼻子,侯爱凤道:“得了,得了,我的大儒士,别再酸了好不?” 哈哈一笑,邵真放下钓竿,道:“如何,小丫头认输了吧?” 嗤了一声,侯爱凤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吾知趣耳。” 一愣,邵真道:“丫头竟讨便宜,该打。” 得意娇笑,侯爱凤道:“教汝以后不敢轻视女人也!” 朗声一笑,邵真道:“尔不曾闻男人是宝,女人是草之言乎?” 眨一下眸子,侯爱凤道:“君亦不曾闻女人即贤人否?” 一怔,邵真道:“未曾闻之。” 娇声一笑,侯爱凤道:“如此,井底之蛙,何足论哉?” 佯怒,邵真道:“道来听听。” 得意的咳了一声,侯爱凤道:“有言‘贤贤易色’。色,女人也,把敬慕女人之心转变为敬慕贤人之心,岂不是女人与贤人相等乎?” 恍然大悟,邵真笑道:“丫头强词夺理,一派胡言,真巧言乱德也!” 把地瓜凑近邵真的唇边,侯爱凤笑着道:“地瓜要凉啦,我们拉平,谁也不输好不?” 咬了一口,邵真边嚼着边道:“你丫头真个厉害,少爷差点要落败了呢。” “你也不差。” 妩媚一笑,侯爱凤凝视着邵真显得有点苍白的面庞,由衷道:“瞧不出你这个武夫竟有如此墨水哪。” 忽然邵真的脸色凝了下来,怔怔沉思着。 微感讶异,侯爱凤蠕了一下红嘟嘟的小嘴问道:“你又怎么了?” 蹙着眉头,邵真沉声道:“我在想,我既已丧失记忆,何以仍能想起我从前念的古书?我在想我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但我还是想不出来。” 眨了眨乌黑的眸子,侯爱凤安慰的道:“别太操急,你慢慢会想起来的,爷爷说你只是受了撞击的原因,以致丧失记忆的能力,那天我们到镇北找有名的大夫治疗,你一定能痊愈的。” 轻叹了一声,邵真道:“这回要不是你们相救,我……” 打断他的话,侯爱凤柔声道:“提这些做啥?这是份内之事,何况这又不过是举手之劳,谁也会这样做的,对不?’, 缓缓的摇了一下头,木然的脸上,泛上一股激动,耸动了一下喉头,邵真颤着语音说道:“你不仅救了我的命,更给我活下去的勇气,我惭愧的承认,要不是这么多天来!你给我鼓励,你给我安慰,你给我关切,你给我照料,真的,我怀疑我现在仍能活在世上,侯姑娘,我,我真不知要如何表不我心中对你的感激j” 展着笑靥,侯爱凤柔声道:“说完了没有?你不须要表明,我能很深刻的体会你心中的谢意,为了想使你以后不再说这些话,我诚心接受你的感激好吗?现在,我们是否该转转话题呢?我不妨告诉你,你如再说,我就要生气了尸难耐的撇了一下唇角,撒下一撮难以克制的激动,缓缓吸了一口气,邵真道:“爱凤,这么多天来,你忘寝忘食的为我煎药煮粥,洗衣涤物,你如不让我表示我心中的谢意,我会很不安的……” 稍稍一顿,从怀中掏出黑色的羊皮袋囊,从里头抽出了七八张飞钱,递给侯爱凤,挚声道:“我知道这样俗了一点,但这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爱凤,你一定要收下,否则会令我很……” 瞪了一下美眸,努着小嘴,侯爱凤不待邵真说完,一把揪过飞钱塞进皮袋里,把囊袋重重的揣进邵真的怀里,气煞的说道:“你令我很不高兴了!” 苦涩涩的笑了笑,邵真说道:“爱凤……” “你再说,我真的要生气了!”重重一哼,侯爱凤抢着道。 “吴兄,咱吃地瓜吧。”说着,把地瓜放在邵真手里,侯爱凤自己也啃着一条地瓜。 默默的吃完地瓜,邵真开口道:“爱凤,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 把地瓜皮丢进水里,溅起一个小浪花,侯爱凤凝视着悠悠而流的河水,缓缓说道:“感激,并不需要以财物来代表。我如真爱财,我可以‘谋财害命’是不?我只需要把你救起之后,搜出你的银子,然后再把你推进河里,不就成了吗?我可以得到你所有的钱咧,不是吗?” 微微一停,把眸光停注在邵真脸上,侯爱凤抚弄着小辫子,接着道:“目前你虽无法复明与恢复记忆,但我相信这只是短暂的,并非永久的;我更深信有大夫可以治好你的,而治你的病,必需要钱,对吗?” 默默的听完,邵真嘴角浮起了一个微笑,缓声说道:“爱凤,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俏脸一红,不待他说完,侯爱凤羞答答的说道:“看,又来啦!我郑重宣布,你如再说这一类的话,我发誓不再理你了。” 佯装苦脸,邵真道:“为了要你丫头理我,小的只好接受郑重的宣布啦!” 掩唇轻笑,侯爱凤道:“如此才是,可千万记住,如再有,姑娘便要实行我的宣布了。” 两手拱起,高举过头,邵真煞有介事的道:“小的遵命。” “去你的,谁要你不正经?”格格娇笑,侯爱凤红着脸,使劲,击了一下邵真浑圆的臂膀。 “哟,痛煞我也!”蹙眉咧牙,邵真道:“大胆丫头,敢揍你家少爷?” 说毕,单手扣向侯爱凤的腕脉。 扬着银铃般的笑声,侯爱凤往旁闪去。 “往哪儿跑?”趣心顿起,邵真站起身子,追了上去。 “在这里哪,我的大少爷。”娇笑着,侯爱凤一面闪一面道。 “死丫头,少爷马上便抓到你。” 微微犹豫了一下,邵真缓缓的挪移脚步,他发现他的耳朵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侯爱凤站的位置。 “你抓不到我。”侯爱凤显然是因为邵真看不见,而不敢离开太远,她深怕邵真会绊到什么而跌倒,是以她只是在他四周叫跃着:“在这里哪,在这里哪……哈,差一点。” “丫头,你别得意,抓到了有你好受的。”说着,脚下绊了一个石子,邵真的身子突地向前仆去! 惊呼一声,侯爱凤见状忙不迭伸手挽向邵真,但她的手方不过递了一半,她陡地愣住了! 但只见邵真斜倾的身子,蓦然像大雕般的怒冲而起! 她看得呆住了! 邵真的身形,那么优美的在至少有二十丈以上的高空,像苍鹰般的盘旋了两下,然后又像轻燕般的缓缓下降,伫立在地上! 她呆得两眼都要发直了,一个看不见的盲人有如此身手! 侯爱凤眨了眨眼,她扭头望着静静而立的邵真,她发现他好像在凝神静待;她疑惑的转了转眸子,悄悄的蹲下娇躯,拾起一枝枯木,猛地开口道:“吴兄,接着!”扬声中,枯木已如箭飞向邵真。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十二章 “丫头,这回你可跑不了啦!” 朗声一笑,侯爱凤方不过一扬手,邵真的身子猛地再次跃起!在他斜飞而起的当中,他单手往前抡了一个半弧,一探,那枝枯木已被他接在手中;紧接着,他用力一抖,那枝枯木陡如怒蝗般的急射侯爱凤! 娇呼一声,侯爱凤的脑膜陡又加上一层惊讶,她想伸手去接,但显然她的意念是要比枯木来的慢了一点——那枝枯木已几乎要射到她的脑门了! 芳心大急!猛然提气,侯爱凤在仓促急忙中,很吃力的,而且很惊险的把娇躯往旁挪去。 她闪过去了,闪得很惊险,她为自己感到高兴,然而她唇角的笑意方不过浮起之时,她听到了破空声,这破空声显然是来得太慢了,否则便是飞来的人影太快了;连把方起的喜悦念头换成惊讶的余地也没有,她的手腕已被牢牢的扣住了! “丫头,你怎不再跑?如何?少爷的厉害你知道了吧?” 得意又显得神气的笑着,邵真紧闭着的眼帘上,闪动激奋和狂喜,他,竟能在黑暗中制敌! 贬动了一下长长而又有些弯曲的睫毛,闪示了一片浓深的讶异和惊喜,侯爱风宛似梦中初醒连连哦了两声,才启齿道:“吴兄,你的武功竟是如此了得!我认输,一百个认输!” 停了停,语音稍稍降低:“吴兄,你怎能知道我站的方位呢?而且我方才打出的树枝也不过是射在你面前,你竟也能接住,难道你能看见东西了?你快睁开眼睛让我瞧瞧!” 松开手,邵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没有,我依旧看不见,爱凤,造物者不会太偏心的,我失去了一双眼睛,但我得到一对比常人听觉灵敏有十倍、百倍的耳朵,我发现我的耳朵可以代替眼睛的功能了,我可以很清晰的听出周围的所有动静,当我凝神静心的时侯。方才你由后面来的时侯,我并非真的闻到地瓜香味,我听到你的脚步声,虽然你是在尽量放轻了你的脚步……” 惊讶而且高兴的睁圆了美眸,侯爱凤睇着邵真的脸庞,她抑不住她心底的兴奋,她从中插口道:“那,这么多天来,你都是在骗我了?今早,还要我搀着你走路呢,你最坏了!” 朗声一笑,邵真回道:“我没骗你,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能如此,这么多天来,我的心绪一直都很糟;今早,我坐在这里静心沉思,我才发现的,而且,我也并不敢放心走路,适才我追你的时侯,我不是显得很害怕么?及至我绊到石子,要跌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那大概便是‘本能’吧,我下意识的‘挣扎’起来,没想到我成功了!” 香腮上的酒窝儿一直没有消失,侯爱凤吐着欢愉的语音:“我惊奇你施展轻功之后,我也是下意识的想考考你,我射出树枝,看你是否能接住。” 露出笑容,邵真道:“我知道,你打出的木枝很脆弱,并没有使出全力,对不?” “我怕伤了你。”把辫子甩在左后肩,侯爱凤理了一下鬓发,旋又眨了眨眼,努着嘴道:“可是你打回来的可就不同了,我差点就要被你射中了哪!’” 歉意的笑笑,但掩不住他心头的喜悦,邵真启口回道:“我想我是太高兴了,爱凤,你一定能了解一个失明又失记忆的人,一旦发现他的武功仍然存在,而且仍能尽情施展时的那种心情,是不?” 微笑着,侯爱凤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邵真的脸,她欣喜的道:“吴兄,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唇角笑意的弧度更大了,邵真道:“谢谢你,爱凤。” 鼓了一下香腮,侯爱凤嗔道:“看!又来了!我不理你了!” 说毕,一扭腰肢,弹身便要射起…… 一愣,邵真连忙道:“爱凤,我不是不小心故意的。;笑意蠕嘴,马上又恍然大悟的睁了一下,侯爱凤发笑的嗔道:“我差点被你唬过去了哪!还说是‘不是不小心故意的’,你是诚心占人家便宜,哼!” 用力跺了一下脚,撅着嘴,扭着腰,侯爱凤回头走向茅屋里,两条小辫子随着她一扭一扭的柳腰轻荡着,那姣美的背影煞是好看,可惜邵真看不到,否则他一定会看得出神的。 “等一等,爱凤,小的这厢给你赔罪了!” 急急让着,邵真弹起身形,掠空追去。 侯爱凤连忙也拔起娇躯,娇笑着道:“我不想接受你的道歉,除非你能追到我。” 雄心顿起,邵真豪笑道:“好,丫头说话可算数!” 话声中,身形已飘向侯爱凤。 “喂,大少爷,在这边哪……哎唷,差一点点哪!” “抓到你,我可要重重打你两下手心哟尸 “哎,你扯住我的衣角了……哈,我又挣脱了!” “这回你没话说了吧?来!两下手心……哈,如何?” “你打人好痛,现在换我抓你,你被我抓到,我也要打你的手心,可不许赖的啊!” “君子言出‘不’行,决不赖。” “去你的,啥君子言出不行?……哎,你又跑了,你真像耗子般的难追哪!” “嘻,小丫头,少爷在茅屋顶上……喂,在这底下哪,你真差劲哦!” “气死我了!” “小丫头,阿弥陀佛,别气死,只要气昏就好,这叫‘适可而止’对不?……哈哈— —!” 逐渐昏黑的苍茫暮色中,两只人影如箭穿梭般的追逐着,嬉跃着;邵真和侯爱凤津津有味的在茅屋前的宽广空地飞跃,身形轻盈如燕,快捷如电。 起先,邵真还不敢放心的全展出身形,但慢慢的,他已熟悉了地形,习惯了在黑暗中奔跑,他几乎可以随意所为的停在他想要停的地方。 他的轻功,侯爱凤根本没法赶上,气得她跺脚努嘴;邵真故意的让她抓着,然后又逐鹿起来。 邵真说不出有多高兴,几乎忘却了他伤悲的心灵,他只觉得,侯爱凤纯真的笑音,和善解人意,使他忘却了一切烦忧,被欢悦隐没…… 苍穹上,布满了点点的繁星,好像是在黑布上撒下了小巧的蓝宝石,闪闪发光;在斜斜的一角,一朵如勾的明月,像是剪贴上去的夜明珠,抖下淡淡的,朦胧的光晕,有如水银泻地;隐没而不能见到的秋虫,此起彼落的,像是互相呼应,唧唧而叫,合谐而又悦耳。 淙淙的流水,端庄而雅静,月光抚照水面,闪闪波光,牵人遐思;尤其徐徐夜风,吹掀而起,翻起阵阵浪花,波光如银,陶人心神。 这是秋夜,也是一个美好而迷人的月色。 河边的牛官石上,一个熊熊的火堆在燃烧着,在火焰的上面,有一个铁制架子,架子上搁着一只剥了皮的肥大山鸡,它已被烤出了油,一阵肉香溢出。 邵真和侯爱凤分在铁架的两旁。 他们显然是沐浴过了,他们的脸上散发着青春的朝气和活力,容光焕发,神丰俊采,宛似天造地设的一对。 “知哥,我今天玩得好开心啊。” 侯爱凤对邵真的称呼又“更上一层楼”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眸中朦胧的雾消失了,显得更有情;尤其是唇角若隐若现的微笑,展露着她少女心中的憧憬。 她微笑着,笑得很雅,很美,她轻声说道,语音飘着梦样的七彩,像是呢喃,像是吐露呓语。 “我真希望时光便永远停留在这时刻,不要消失;这是没有忧愁,只有欢笑的日子,知哥,你说是么?” 沉稳一笑,邵真拂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他微微挑起的眉梢,虽含有淡淡的忧郁,但已掺有欢愉,喜悦的色彩,他除了阖着眼帘之外,他原本是很俊帅的脸孔,不再是那么泠冰死板的了,至少他微微翘着的唇角,弯弯的挂着一个曲弧,便是一缕很潇洒的微笑。 习惯似的撇动了一下唇角,他轻声说道:“爱凤,你是一只善解人意的百灵鸟,你是一朵发散着芬芳的百合花,和你在一起,怎能不觉得快乐呢?” 脸儿红,心儿乐,侯爱凤姣美的脸蛋,像是熟透的苹果,她娇羞的笑靥,又像是美的旋律,她吐露的声音,伴着微微颤抖的处女心,也颤抖着滑出她洁白的牙齿。 “知哥,我接受你的恭维,如果你是在对我恭维的话。” 摇了一下头,邵真道:“不,这决不是恭维,这是赞美,由心灵感受的由衷赞美,它是忍熬不住的赞美,它是没有做作,奉承的赞美……” 像是喝醉了酒,侯爱凤的脸蛋儿更红了,也更美了,她的直觉里,快活得好似在平静的大海中,乘坐着一只渔舟,随风遨游,她紧闭的心扉敞开了,她让那颗充满热情的心灵,迎接她用翡翠镶镌的梦境,迎接她用蜜糖酿涂的憧憬,她望着明月,眸中的秋波,又怎能掩饰她情窦初开的心灵呢?…… 掀动了一下鼻翅,邵真微讶道:“爱凤,你怎不说话了?咦,我闻到了焦味,你把鸡给烤焦啦?” 如梦初醒的哦了一声,像是初次幽会情郎被熟人撞见的姑娘,侯爱凤显得很羞赧的,而又很惊慌的转动了一下已是被烤得焦黑的雉鸡,她抑住着心房的急跳,却无法抑制语音的颤抖,像是做贼被人发现了一样! “我,我在想……想一件事情。” “是不是又在想你爷爷?” 微微一笑,邵真接着又道:“放心,他老人家一定会赶回来的,准是我托他买了一大堆东西,使他慢了脚步,说不定,他现在正朝着我们走来哪。” 定了定神,侯爱凤转了一下眸子,暗暗的吁了一口气,随即神情转为忧郁,她担心的道:“爷爷说过晚饭前赶回来的,怎么现在还见不到人?莫要是出了事才好,爷爷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形的。” 朗声笑着,邵真安慰的道:“丫头的顾忌简直是杞人忧天,你爷爷的年纪虽大,功夫却也很老练呢,哪会出什么事?来来,丫头,搅了半天,你到底把鸡烤好没有?少爷肚皮都要贴上背脊去了。” 转颜一笑,侯爱凤道:“就要好了,瞧你一副馋相,莫不成你前世是饿鬼来投胎的?” 哈哈大笑,邵真道:“饿鬼投胎才好哪,一生口福不尽。” “还说呢。” 娇声笑着,侯爱凤提起雉鸡,撕了一半,递给邵真,说道:“好啦,喏,拿去。” 咬了一口,用力嚼着,邵真唔声道:“唔,不错,虽然是焦了一点。” 皱了一下鼻子,侯爱凤嗤声道:“还不是为了你……” 顿觉失言,连忙煞口,羞红满面…… “这,就奇怪了?” 一愣,放下鸡肉,邵真说道:“怎么怪到我的头上来了啦?” 支吾了两声,侯爱凤连忙道:“当然是你啦,你如不是嘴说要吃烤鸡,我怎会烤焦了鸡?” 哦哦了两声,邵真没好气的道:“小妮子,天下最最无赖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撒娇似的娇笑了两声,撕下一片肉放入嘴里,侯爱凤边嚼边说道:“食不言,寝不语,你不懂么?” 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了一声,邵真对侯爱凤的撒娇,心湖一阵波荡,耸了一下肩,默默的啃着鸡腿…… 眨了一下眼睫,侯爱凤道:“喂,你怎不说话了?” 没好气的吁了一声,邵真道:“你,不是要我别开口的吗?” 掩唇轻笑,侯爱凤道:“人家不过说说而已,你当甚么真嘛?” 摊了一下手,邵真道:“你真难侍侯哪。” 红了一下脸,侯爱凤嗔道:“去你的,谁要你侍侯来了?” 翻过身子,拿起身旁一只鹿皮囊,拔开塞子,酒香顿溢,侯爱凤把它送至邵真手里,哼着声娇嗔道:“你再乱说话,我可就要揍人。” 咕咕的喝了一大口,邵真过瘾似的吁了一声,抹着唇角的酒渍,啧声道:“母老虎一个,谁娶了你谁便遭殃。” 脸如红布,倔强的嗤了一下鼻,侯爱凤鼓着颊嗔道:“娶了我,前世修来之德哪。” 咧嘴大笑,邵真道:“小丫头,不害臊。” 说着,又喝了一口酒,邵真敛起嬉笑之色,沉声接着道:“爱凤,我有一件事情必须告诉你。” 心猛地跳了一下,侯爱凤的俏脸洋溢着羞赧之色,她无限娇羞的俯下脸庞,抚弄着发结,细若蚊声的道:“甚么事情,你尽管说嘛。” 奇怪不解的蹙了一下眉头,停了一停,邵真这才开口道:“我想明天离开这里。” “什么?” 陡地一怔,侯爱风的脸蛋涌上惊愣之色,似乎她想不到邵真会出此言,或者与她所期待的,是大大的不同,她中魔似的呆了有片刻,吃力的转动了一下圆睁的眸子,她蠕动着的嘴唇,微微显得颤抖着:“你……为什么要离开呢?在这儿,不是很好么?” 语音一顿,她眨了眨眼帘,闪漾出了急切:“是不是因为我爷爷对你……” 摇了一下头,浮起一个笑容,邵真没待她说完,开口道:“爱凤,别瞎猜,你爷爷不是对我很好嘛?” 挪动了一下娇躯,侯爱凤有点急躁的把发辫甩在肩后,她几乎是颤着她的嗓音:“那你为什么要离开这儿呢?” ,“爱凤,我也舍不得离开这里,但我必须如此。” 苦涩的笑笑,邵真的语音也微微显得有点异样,他颤动着喉结,抖下了一片淡淡的离情别绪:“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昨天我本就告诉你这些话的……” 侯爱凤用力的转过身子,她不待邵真讲完,急急的,像是愤怒的说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还要说离开这里?” 轻轻颤动的心灵,颤动得更厉害了,唇角很吃力的抽动了一下,滑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邵真感到他现在连讲话也很吃力:“爱凤,你知道我必需寻找大夫治好我的眼睛,是不……?” 显然她是听不进邵真的一言一语了,她像是不耐的打断邵真的话:“那也用不着离开,赶明儿,我陪你去看大夫就好了嘛!” 吞了一口口水,邵真道:“但是我仍须恢复我的记忆,恢复记意并不是三两日的事情,对不?我必须寻找我的亲人,我想我大概是有亲人的,只有他们才能帮助我回复记忆……” 她转过了身子,她充满焦急的眼眸上已蒙上一层泪光,那微微抖动的泪珠,在月光的掩映下,反射着一片处子的纯情,侯爱凤的眉宇涌上了她不曾有过的痛苦,尽管她曾想到他必定要离开的,但她依然感到这分离来得太快了,至少它不该在这地方把美梦编织起来的时侯发生,她毫不否认,她是太痛苦了,她没法克制她的语音颤抖:“但是……你,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我……我放心不下!” “爱凤!” 克制不住的,邵真用他颤抖的唇叫了一声,像是直接的连锁反应,他所有的神经和所有的意识都激动起来了! 他感到他的胸腔在急跳着,他的血液在澎湃着。 尽管他看不见侯爱凤的表情,但他可以体会出,很真确很真确的体会出——她爱上自己了!这是真的,这不需要用肉眼来观察的,这是属于心灵的感受的,是的! 噢,她为什么这样傻呢? 自己是一个看不见的瞎子,一个丧失记忆的盲人,她为什么要这样浪费她的感情?那太傻了!太傻了! 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但是他没有平静他汹涌的心湖,他甚至可以说他激动的要崩溃了,他决没想到自己残废之身,竟有女人对他垂青。 噢,太不可能了,至少以他的感受是太震惊了! 邵真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竭力把语音放平,他竭力使自己心中的感受不露之于形,淡淡的,他挥开了这令他窒息的气氛:“丫头,少爷说你们女人是胆小鬼没错,你替少爷担什么心?你真门缝里看人哪,少爷的功夫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又会有什么危险呢?” “有的,尽管你武功高超,但你看不见是事实。” 洁白的牙齿用力咬住下唇,但这并没有使侯爱凤的语音脱离颤抖,她眸里的泪光愈来愈浓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已在她的粉颊划下了一道泪痕:“知哥,你不能走,我……” “嘘!爱凤,不要说话!” 突然,邵真从中插嘴吁了一声,他凝沉着脸色,像是凝听着什么。 愣了愣,侯爱凤茫然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压低着嗓音问道:“怎么回事?” 脸色依然凝沉着,邵真缓缓的说道:“我听见有脚步声,正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脚步声显然乱而不稳,不知是谁来……” 不等他说完,侯爱凤喜叫着道:“一定是爷爷回来了!快去接他。” 说着,抹干脸上的泪痕,侯爱凤拉起邵真,一提气,两人身形如箭般掠出去。 侯爱凤与邵真在一条蔓长着草丛的小道上急驰着,他们走了没多久,便见一条人影姗姗走来——当然邵真是例外,但是他“听”见了。 但见那条人影约莫在一箭之地外,正蠕蠕而行,忽然,像绊着了什么,身子猛地倾了一下,几乎摔倒了下去! “爷爷!爷爷……” 心房猛地跳动了一下,侯爱凤吃惊的叫着,脚下之劲陡地加快。 眨眼工夫,她已和邵真奔到那人影的跟前。 “爷爷!你怎么了?” 侯爱凤还没站定,陡地大惊失色的叫了一声,撇下邵真便扑了过去。 邵真的脸色也蓦然变幻了一下,他的鼻尖已敏感的闻出令人欲呕的血腥味,耳中也清晰的听到一阵轻微的呻吟声。 那人影果真是侯大再。 他显然是受了伤,在侯受风还没扑到以前,他已像是不支的倒了下去! “爷爷,您醒醒!”侯爱凤花容失色,心魂欲破的一把过去,扶起了侯大再。 但只见侯大再满身浴血,他无力的躺在侯爱凤的怀里,在他急起急落的胸脯,稍稍偏右的地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插着一只箭,那只箭已被折去了一半,只剩半截的箭杆露在外头,它已被殷红的血染红了。 那伤口的血渍已变成了紫红色,而且有凝成了淤块,侯大再用力的喘息着,以致于他胸膛的起俘使伤口仍流着血水,它皂色的袍襟,在胸前处已完全被浸湿,并且也变了色,成了红色的,很刺目,他原本很沉肃的脸谱,也袭上了痛苦的表情,他折叠的皱纹滴着斗大的汗珠,也有鲜红的血水,他张了张嘴,吃力非常的吐了吐气,以致于他颤抖的唇角抽搐得更厉害了,他望了望侯爱凤,似想说什么,但旋又像是疲倦似的阖下眼皮…… “爷爷!是谁把你弄成这样?” 几乎是要疯了!泪水,早巳像是冲闸之水,流满了侯爱凤一张写满了震骇、悲痛和愤怒的脸上了;爱凤抽噎着,她又像是从未见过日光的温室小花,骤地被狂风暴雨摧残,她混沌的脑海,已几乎要被疯狂掩没了! 她哭着、叫着,椎心沥肝的哭叫着。 “爷爷!告诉我!是谁干的?是谁?是谁?……” 她用力睁大着眸孔,那本是装满了盈盈欲滴的秋水的瞳仁,此刻已被如洪水般的泪水掩盖住了;从泪光的波芒里,它的密度已达到极点——满满的悲切和满满的愤怒! 她咬牙,她用力摇撼着侯大再,她用上了她所有的力量,她把喉咙的振动频率达到饱和点。 “爷爷!你睁开眼睛呀!你说话呀!说话呀!……” 似乎是被她急剧的摇撼,侯大再蠕动了一下已是转白的嘴唇,他缓缓的,看来是非常吃力的挣开了眼皮;然而那眼里的瞳光是如此地黯淡、散弱而无力,它看起来几乎是像一对玻璃珠——没有光采的玻璃珠。 但从他那无神如暴风雨中的残烛的眸光,却可以很清楚的看出那是充满着悲切和愤怒的揉合,而且还有一撮相对浓厚的不甘;他似乎想说话,他使劲的蠕动着那张得很大,而且颤得很厉害的嘴唇,但他没有,他只是如此张着,他的舌头像是千斤锤那般的沉重,他只能让那混浊而沉重的气息由他口中呼出,他还流下了口沫,但始终就没有吐出一句话…… 蓦然,他的身子急剧的颤动了一下,他重重的哦了声,然后,像蜡尽烛干般的把头猛然一偏!他——他已走完了他人生的旅程。 “爷爷!爷爷……” 眸孔睁得更大了,几乎是进出血来,侯爱凤厉声嘶叫着!她狂声哭喊着!原本如泛滥的泪水,此刻更像是黄河缺口般的狂涌而流;然而她仍不相信这是事实,她用力摇撼着侯大再已是寂然不动的身子,摇得是那么用劲,彷佛她深信她这样摇,便可以使侯大再醒过来似的。 “爷爷!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瞧瞧你的傻孙女……?” 她已疯狂了,她扑下了身子,她歇斯底里的喊着,她用力的摇撼着……终于,她相信侯大再再也不会理她了! 她突然煞住了哭声,她像是失神般的望住侯大再不再有表情的面孔;她脸上的表情很呆板,眼中一片空洞,彷佛她像是陡然虚脱般的,只剩下一段躯体;缓缓的,她站立起来…… 邵真一直沉默在一旁,他当然想有所表示,但侯大再的死去是如此突然,根本没有他开口的余地。 他并不需要睁开他的眼睛,他已知道那曾救过他,面对他一直并不很友善的侯大再已远离这大干世界了。 他的心头一阵滚动,尤其侯爱凤那哀恸的号声,更使得他心胸波腾,鼻尖泛上一层浓浓的酸味;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语音苦涩的说道:“爱凤,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把身子哭坏了。” “知哥!” 一转身投进邵真的怀里,侯爱凤的泪线再度猛涌如泉,她的泪水,已使邵真能感觉胸前一片冰凉;侯爱凤已不再那么疯狂,但依然哭得很伤恸,悲切。 她伏在邵真的胸膛,尽情的哭了一个够…… 邵真静静的,温柔的揽着她的腰肢。 他没有开口,他认为此刻语言的安慰是多余的,他能了解一个人失去亲人的痛苦,那是无法描述的,也绝非是三言两语便可安慰的,只有哭才能宣泄她心中的痛苦。 像一个慈兄般的,邵真轻拭着她的泪水,他在无言的安慰着她…… 说是初秋,然而打着唿哨的冷风,却有着一股寒冬的味儿。 天际上一堆堆的浓云重重的叠着,它使气压降得很低很低。 阴穆,这不像是秋天的气候,很不像。 那座耸峙在山脚下的茅屋显得更丑陋了,它完全像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年人,它看起来一点光泽也没有,阴沉而森寒;尤其在它面前新加了一座新坟之后,更添加了一层令人喑哑的感觉——它令人活跃不起来。 那座孤坟跟前,一名面色伤恸的少女跪着,一名闭着两眼的年轻人站立在她的旁边。 墓碑上用正体字写着:“爷爷侯大再之墓。” 立墓人是侯爱凤。 字迹虽也秀雅,却也难掩隐它的孤仃,蹙哑。 侯大再死了。 他是被人杀死的,是谁? 他没有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死得很突然,而且很凄惨。 他使侯爱凤恸不欲生,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侯爱凤静静的跪着,她虽没有哭泣,但眼角上依稀有着几滴泫泫欲下的泪珠,原本是红嫣嫣的粉颊,透着倦累的苍白,以致于使她看起来不仅憔悴,并且消瘦了许多。 她木直的两眸,依然装满了哀伤,自然,也有愤怒;她苍白的唇角也开始紧抿起来,从那微微弯曲的孤度里,已证明她已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女孩子了。 英朗的眉宇上,也已刻上了一片阴晦,说明她单纯的心灵已开始承受人间摧残……这些,只不过是在一刹那转变而成的——在侯大再死时的一刹那。 邵真脸上的阴沉也显得更浓了,他一直为自己的不幸而悲伤,现在又增添了一场悲剧,而这幕悲剧的主角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意识里更加确定他的意念——人生总脱离不了苦痛;也增加了他对命运的抱怨——人生是可憎的! 他冷沉而且残酷的抖动他受创的心灵,他的心在喃喃说道——侯大再,安息吧;我将尽力——不,这还不够,我将不择手段,把人间所有的不幸,加诸在那凶手之上,我发誓,以我的生命向你发誓! 一只乌鸦,带着惨凄凄的叫音,匆忙而又无助似的掠过了天空,像是把侯爱凤发僵的意识震醒过来,苦涩的闭了一下眼睛,她站了起来,心底在默默哀祷着——爷爷你安歇吧,你在另一个世界里,必能见到凤儿如何向凶手报复的,我不仅要掏出他的心来,我还要叫他死不能入土;会的,我一定会这样做的!爷爷,你一定要保佑我早日寻到他…… 转过了身子,她默默的凝视着那茅屋——那里,曾给予了她十几个快乐的春和秋…… 把一顶圆形的大斗笠戴上,遮住了一大半的脸孔,邵真捻了捻手中的青竹杖,轻着嗓音说道:“爱凤,走吧,告诉它说我们会回来的——带着我们所需要的。” “知哥。” 转过娇躯,侯爱凤轻轻握住邵真的手,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除了自己,便是被她握着手心的人了。 于是,两条身影渐渐的远离了这座茅屋,终至不见…… 三水镇,是三条河流汇集而得名的一个镇集。 它不大也不小,人口堪称密集。 鱼产与皮筏是这里的特产与特色。 时正正午,日晒当头,燠热非常,街道上的行人要比往日来得少些。 转角处,缓缓的走来了两人。 “知哥,中午了,咱找个地方歇息歇息,顺便找些吃的,你肚子一定也饿了,对不?” 侯爱凤揩了一下额角的汗水,她的两颊已是红艳艳的,她张望了一下,见前头有一座酒楼,转首朝邵真问道。 斗笠下的唇角笑了笑,邵真回道:“这是否便是你爷爷和你常来的地方?” 颔了一下首,侯爱凤眯了一下眼道:“是的,就在这三水镇,我们一定可以找出凶手!” 轻轻点了一下头,邵真道:“别太紧张,慢慢来,我们不用操之过急,凶手迟早会被我们发现;目前我们得须探听你爷爷是否真确来过这里……这,呆会再说吧,爱凤,我闻到了烤肉的香味,我们已站在一家酒楼对不?” 笑了笑,侯爱凤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说着,拉住邵真的手,走进那间酒楼。 坐定后,伙计送上了两杯茶,接着问明了两人要吃的东西;邵真阔绰的习惯依然没改,他一口气点下的五菜一汤,都是酒楼里最昂贵的名菜,另外还要了壶花雕。 进食间,侯爱风道:“知哥,方才你点菜,伙计用很奇怪的眼光看我们,好像是我们吃不起的样子。” 笑了一声,邵真呷了一口酒,微微挪动了一下嘴缘,嗤道:“你不用说我也能知道,我现在仍能感觉出有很多道目光在看我们呢。” 忙不迭转首四望,侯爱凤发现所有的食客有意无意的溜望自己,诧异道:“你说得很对,你怎么能知道?”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种感觉,也许是失明的人,他的第六感要比一般人来得灵敏吧。” 像是吃惊的点了一下头,侯爱凤又问道:“他们又为什么要看我们呢?” 揶揄似的笑了一声,邵真淡淡的道:“这就是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的道理了,咱这副装扮虽不至破烂得像街头的叫化子,但陈旧得够称潦倒落魄,而在吃大鱼大肉,难怪他们要用怀疑、惊异的现实眼光来看我们了。” 愤怒的一抬首,侯爱凤道:“我无法忍受那几对狗眼似的势力眼!” 咬着牙,接道:“知哥,有的不仅在看我们,竟还指指点点的,显然是在取笑我们尸端起酒杯,在尖鼻触了触,旋即一口饮干,邵真习惯的扯了一下唇角,皮笑肉不笑道:“我知道,是否便是在我们左侧的那张桌子?如果我的感觉是正确的话,嗯,六道狗眼,一共三个人,对不?” 提酒壶为邵真斟上一杯,侯爱风颔首道:“不错,他们那副讥嘲的样子彷佛我们头上长了两只角一样!” 搓了一下手掌,邵真道:“让他这样吧,他们无法继续得太久了的;当我们用完这餐饭之时,他们也该结束他们的最后一餐了。” 把杯中剩余的酒一仰首饮干,侯爱凤两颊已微微的红起来,她的眼角紧张的跳动了一下,转动了一下舌尖,舔了舔唇角,她生涩的道:“说实在的,我已吃不下了。” “你可真急哪。”微微的笑了笑,邵真接说道:“别太紧张,紧张,往往会把事情弄坏的。” 吞了一口口水,侯爱凤道:“我只是无法忍受。” 呷了一口黄汤,淡淡的,邵真道:“任何的第一次行动感受都是新奇,怪异的,尤其是在未来临之前,心房像是一张紧崩的弦,被提到了口腔一样,对不对,爱凤?” 斟酒的手,微微发抖,侯爱凤说道:“我并不常有这种现象,我,我第一次跟爷爷去抓黄鼠狼,并没有像你说的那种感觉。” 笑了笑,邵真道:“或许你是真的,但黄鼠狼再狡猾再凶狠也比不上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人,是不?人的反击要比一头畜牲厉害多了。而且,这不是捕捉猎物,这是玩命,只要一疏忽,随时便有脑袋开花,或者是胸膛被开了一洞,也许一眨眼少了一只手或一只脚的可能性。” 一口灌完酒,侯爱凤道:“我不紧张的,你感觉不出吗?” 含笑着,邵真道:“我能感觉出来的,你的呼吸加快了,你说话的声音也在微微抖颤着,爱凤,你如果不否认,嗯,现在你的手也在发抖,对不?” 咬了一下牙,侯爱凤道:“我不想辩驳,我可以以行动来证明你的猜测是错误的,只要,只要你认为你现在已吃饱饭了。” 微微颔动了一下斗笠,邵真道:“小妮子,瞧不出你满身傲骨哪。” 像是不耐烦的蹙了一下眉头,侯爱凤道:“知哥,我只等着你哪。” 淡淡的摆了一下手,邵真道:“你尽可去证明。” 圆圆的脸蛋,浮起了一层汗光,侯爱凤一咬牙,说道:“好,知哥,你在此等我。” “慢,慢。”一扬手,邵真道:“无风不起浪,无缘无故招惹人家,容易造成笑话的,你必须找一个动手的理由。” 微微一愣,把正想离座的娇躯挪了一下,侯爱凤道:“找人打架也要有理由的么?” 抚了一下唇角,邵真道:“这并没有一定的规定。但是通常持有理由,而且是正确的理由,打起架来似乎比较顺手些,并且事后不会惹到坏名誉,如果无理挑衅,纵算打胜了,却也会往往遭到一些自持正义,好管闲事的人插手,事情的转变,也就往往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了。” 呐呐的眨了眨眼,侯爱凤问道:“我们何必找理由呢?他们这样看我们,已经是侮辱到我们的尊严,我们还须要别的理由吗?” 摸了下巴,邵真道:“这个理由只是我们单方面的感受,他们可以不承认的,他们甚至可以说,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这虽很强词夺理,但也够我们哑口的,事实上,再说,谁也没权利禁止别人看他所爱看的东西,你说是不?” 挑了一下眉梢,侯爱凤显然有点火气道:“那,那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制造理由呢?” 淡淡的,邵真道:“这就要看你自家啦,为什么人说姜是老的辣?江湖经验老到的人,和方出道的毛头,对方的胜利便已占了一大半,所以,我只能提醒指点你这些在刀尖上打滚的诀窍,而其中经验的体会,便靠你自己去领悟了。” 咬着下唇,侯爱凤道:“好,我试试看。” 舞弄着筷子,邵真道:“记住,别太紧张,更不能畏怯!紧张易造成自己章法的慌乱,畏怯能暴露自己的弱点,你必须很沉着,甚至表面可以装得很不在乎,你就当你在猎狼一样,狠狠攻击你的猎物,懂吗?一点也不要留情,对敌人慈悲,便是为你自己挖一口坟墓。” 按住腰间的剑柄,侯爱凤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道:“放心,我不会太糟的。” 颔了一下头,邵真沉声道:“对了!要有雄心,信心,你只须照着我的话去做,必要时,有我,知道吗?” 唇角勾起一丝傲意的棱角,侯爱凤道:“知哥,让我证明初生之犊不畏虎与你瞧吧!” 说着,把身子侧了一点,柔荑撑住桌面,低着面颊,使螓首歪斜着,视线正好落在左侧的“猎物”身上。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十三章 也许是经邵真的“打气”,侯爱凤差不多可以平静原先的紧张情绪了,她把目光很稳定的打量着离她与邵真有两桌空间远的“目标”,她眸孔的中间映着的是一名年岁约有四旬左右的中年大汉,他那副长像并不很惹眼,五官平凡,且微呈方脸的国字形,但他堪称大嘴的唇边却有一处很醒目,正巧唇口的左边长着一颗如豆大的黑痣,并且还生了一根半指长的黑毛。 当他启口讲话时,那根毛便也一上一下的摆动起来,颇能引人发笑。 紧挨着他右边的一名年纪要小些的壮汉,扮像却很突出,粗眉,大眼,塌鼻,厚唇,而五官几乎要挤在一块,因为他那张脸并不很大,以致他笑起来的时侯,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大局”,几乎整张脸都要收束起来。 尤其他身穿的贴身蓝色劲装,透着闪闪丝光,崭新非常,胸前并打着一个斜十字结,倒有股粗里含细味儿。 再有一名看来已是很衰老的老头儿了。 也连眉毛都要落光啦,远远看上去,倒真像个木偶,但却皱纹满面,老态毕呈,两颊凹进得非常厉害,简直就像是长着两个酒涡,面色很白皙,有点惨森森的样子,身子非常细瘦,就以他坐着的高度便要比那两名高出了一个头。 身上穿着一件颜色鲜明的花色大袍,与他的年岁很不相称,令人觉得怪别扭的,而且大袍显得非常蓬松,非常不合身,就好像竹竿顶着一面花旗子一样。 打量完毕,侯爱凤开始寻找她的“开端”…… 正思索间,显然是那三名已发现侯爱凤正瞪着他们,三人也齐齐把眼光朝侯爱凤瞪! 胸中猛感一窒,但旋又用力一挺,并且重重的哼了一声,侯爱凤唇角漾起了一丝鄙夷的微笑,猛猛的甩过头来。 “老姚,瞧见了没有?”厚厚的黑唇翻动了一下,那蓝衣大汉朝长痣的家伙笑一声说道:“那女叫化子正在瞟你呢。” 扯动唇皮,微卷的痣毛也跟着震动,长痣的说道:“八成准是叫骚了。” 一转首,眯眼对花袍老者道:“如何,老城,货色怎样?敢是‘原封货’?” 话落,三人一阵大笑。 长痣的又道:“老哀,何不让她渡骚渡骚?” 色眼迷转,蓝衣大汉嘿声道:“准叫她喊爹叫娘的。” 语毕,三人又是一阵淫笑。 一阵气抖,一个少女的自尊,已完全被凌辱,侯爱凤面漾森煞,转首怒睁双眸! 叫老城的花袍老者道:“瞧,准是付不出账来了,九成是向我们兜个价钱,老哀,你愿出多少银子呢?” 摸着青森森的腮颊,老哀道:“一分钱一分货,待价而定。” 灌了一口酒,老姚道:“你何不上前‘标价’。” 嘿声笑着,老哀道:“说得是。” 斜着眼珠子,老哀说着便走向侯爱凤。 闷声不响的抓起汤碗,侯爱凤不待他走前来,猛力一甩,连碗带汤,兜向老哀! 哇哈一声,急忙横跨一个箭步,老哀显然是料不到侯爱凤会先发制人,匆忙一闪,虽避开瓷碗的迎砸,却被热汤溅了满头! 五官骤然像抽搐般的凝结起来,用力的抹了一下脸庞,老哀愤怒的睁开眼,望了一下崭新的衣装,却已湿淋粘腻,似是心痛非常,咧嘴大吼:“臭婊子,你敢对你爷不敬!” 一扑身,单拳已如电击出! 往旁一跃,似早有戒备,侯爱凤在挪身的一刹那,坐上的木椅已被她提了起来,一旋转,用力击去! “叭啦!” 正中对方,木椅成碎,老哀甩着手,直顿脚狂嗥着:“哎呀!我操他奶的大舅子!” 此刻,店中一片惶乱,惊声四起,人影奔窜,顿然一空。 店家甚是畏惧那三名人物,虽在一旁发慌,却又不敢劝架。 闲情顿失,老姚与老城相顾一眼,跃身而出,峙立于老哀身后。 侯爱凤玉手插腰,美眸含煞,冰霜满面,傲然而立,冷瞅对方。 唯邵真依然端坐不动,且还正品着酒,神态之悠闲,与这紧张的气氛很不相称。 满面铁青,显然老哀自认坍不下这个面子,额角的血脉跳了跳,他怒道:“他娘的破裤裆的贱货!你可真骚瞎了眼,大爷‘蓝龙’哀英俊你也敢惹!” 大叫着,一挪脚步,便要扑向侯爱凤…… 一拦手,扯住了“蓝龙”哀英俊的衣襟,叫老城的老头跨前了一步,拂了拂袖子,哑音道:“原来姑娘也是道上人物,老夫‘玉魔子’城丁干。” 一嗤鼻,长痣的老姚接道:“爷‘阴阳使者’姚土城便是!丫头报个万儿来充充耳!” 冷眼斜视,侯爱凤宛若未闻,硬是不搭话。 一撇嘴唇,抖动黑痣,姚土城捻着痣毛,冷声一笑,道:“贱人莫非是众人养的杂种,见不得人?” 美眸倏睁,侯爱凤咬咬牙道:“十八层地狱,随你到哪殿问,便可知姑奶奶之大名!” 耸肩笑起来,以致那花袍像是被凤吹动,“玉魔子”城丁干冷笑道:“正担心你是哑巴,可真糟塌你的姿色呢。” 一顿,语音一扬:“贱人,你为何无故伤人?你道我们是好吃的哪?你可真瞎了眼!” 早就火气冲天了,‘蓝龙’哀英俊振动了鼻翘,气呼呼道:“咱浑他娘的杂种,倒给她磨起牙龈来了!” 一声大吼,整个身形像是被抛了起来,哀英俊在空中翻动间,一双脚已斜蹿而出,直踹向侯爱风的胸脯。 一直就在凝神戒备,哪敢怠慢,侯爱凤及对方腾身,便已迈步而避,同个动作里,她娇叱一声,右掌五指齐张,划起一个半弧,应声扣向那只从她胸前滑过的脚影! “嗷!操她的!” 一声短嗥,侯爱凤的五指已扣住哀英俊的小腿,怒叱一声,用力一抛,哀英俊已整个飞了起来。 翻飞里急速的舞动他的两肩,叭一声,哀英俊已攀住横梁,仓促的一抛眼,已见左小腿血流如注,狂吼一声,两脚倏地一弓,转了一个筋斗,满脸杀气的面孔已朝下,在吼声中,哀英俊已再度扑向了侯爱凤! 一斜腰身,侯爱凤喘气奔挪,她圆睁的眸孔里已漾起畏缩,她紧张的脑子,简直无法再指示她捣拳踢腿了。 耳边呼呼声带过,哀英俊的手掌擦她眼角而过,从惊惺里,侯爱凤再次踉跄斜身倒退。 打了一个滚,陡又像弹簧般的跳起来,哀英俊一个纵身,已欺至身旁,他急速的翻动他舌头道:“臭婊子,爷要是拿你不下,便是活王八,再也不搅女人啦!” 急急的退跃着,侯爱凤怒睁的眸孔里,已见一双手掌在她胸前闪晃,她惊悸的意识里陡地泛起一股羞赧和愤怒,一声冰叱,她已腾起她的娇躯。 “躺下!” 一声暴响,两条身影交错而过,哀英俊斜降的身子扑了一个空档,一张桌席,已在他双脚站到之时成了碎块! 腾空的娇躯歪斜的划了一个小弧,在空气飘浮里,侯爱凤急速的探出手,一把扣住横木,然后在借着身子在晃荡中,她怒叱一声,两只莲足已划起一阵脚影,掠空而下! 狂笑一声,怒睁眼,哀英俊在他射起他的身形的当中,两个拳头已同时握起…… 于是,两只脚和两只拳便在半空中相逢! 一声狂呼和一声娇哼,白色的身影被抛了起来,急促的打了一个空中滚,两手猛挥着,及时抓住了横梁……蓝色的身影栽葱般的急降,叭啦一声,一张长桌又告粉碎! 用力一攀,坐上了横木上,侯爱凤喘着急,她红嫣嫣的脸颊已泛上淡淡的苍白,她眨了眨眼,俯着头,紧盯着地下的哀英俊。 五官几要折叠了起来,哀英俊偌大的身躯已开始颤动起来,他的愤怒已几乎要使他暴跳如雷了。 “我操他的就偏不信这个邪!连一个小毛妮也收拾不了,可真砸了乡头哪!” 跨上一步,“阴阳使者”姚土城揪住他的胳臂,沉着声道:“老哀,你沉不住气,打扎一点,点子不硬,很快便可清完的,就是别太躁气啊!瞧,瞧,脚上的血已流河了,不如歇下吧,让老城为你扎扎伤,这妮子就交给我好了。” 用力抽回手,哀英俊用力甩了一下头,扯紧了胸前的衣结,粗鲁的推开姚土城,说道:“这点伤算个屁!我操他格老子,我摆这婊子不平,还能沾脸哪?” 一抬头,指道:“臭婊子,爷要定与你骚,多大能耐,尽管施展出来,就不信你这湿裤裆的能淹死人哪! 羞辱加上愤怒,侯爱凤咬牙道:“狗生猪养的杂毛种!” 。“吠尸 顿成猪肝脸,暴喝声中,哀英俊一挥袍袖,身形笔直射起…… 身子在空中已晃动着,衰英俊一探手,自腰中亮起一道寒光——他的手中已多了一只短棒。 这只短棒金光四闪,显然是以纯钢铸打的,底端还有一环护手的钢圈,吆喝声中,随着手臂大幅度的挥抖,金刚棒已漾着森气,比哀英俊的身形要早一点的戳上侯爱凤了。 本能的反击意识已逐退了原先的生疏与胆怯,侯爱凤在抛起身形的当中,一只尺许长的剑身也自她柳腰间的黄橙色剑鞘跳出¨匣着斜升的劲势,取了一个怪异的角度,用足劲道,再加快速度,蓦然罩下! “当!” 裂耳摧金声中,蹿起两撮火舌,在长剑与金钢棒触击的一刹那里,侯爱凤纤小的身子在空中像是一浮,就在这只容一发的空间,她已再度把她的家伙用力旋了一个小弧,带着一朵剑花,直指哀英俊的脑瓜子。 一张愤怒瞠睁的瞳孔陡地掺入一撮惊惺,咬着牙,哀英俊倏地如风车般的舞动他的两腿——他的脚仍然在半空中,骤见他急降的身子,像是一停,仿佛浸透在空气里,贴黏在空间一样子! 于是他便有足够的时间来挥动手中的金刚棒,一口气,他几乎使出了十个劈斩。 登时一串如连珠炮的撞击声,简直听不出有停顿,急跳的火星方从剑与棒的隙缝中冒出,就这样,不过眨眼的功夫,侯爱凤与哀英俊已确是在半空中硬拆了十几个照面了。 斜翻了一个滚,侯爱凤重重的把双脚落在自己的那张桌上,乒乓哗啦的,桌上的碗碟全都被扫在桌下,喘了一下息,她把凝着神的眼角,迅速的往旁一抛,只见邵真仍端坐着,且手里端着酒壶,很优雅的,慢条斯理的对嘴饮着,彷佛对眼前的厮杀,他一点也不关心。 哀英俊被迫降在屋角里,他那张小脸已几乎冒火了,他磨着牙,他并没落下风,但也没有占上风,然而他显然是为自己方才轻敌,而致被抓伤了小腿感到羞愤,他望望血涔涔的伤口,暴躁的晃了一下钢棒,嚷道:“臭丫头,这里地方狭窄,碍手妨脚的,咱到外头乐个痛快!” 话声中,他已一抖袍袖,滑掠而出,站立街心,站在街道的观战者,忙不迭让开一个大空间。 “怕你的不是人!”冷冷一哼,侯爱凤已电速的射出她的娇躯。 甫方沾地,哀英俊的身子,已随着他嘴中的阴笑划起破空之声,一幕光墙,带着五彩缤纷和阳光反射的灿烂,那支金刚棒已透过稀薄的空气,直指向侯爱风高耸的胸脯了! 一声惊呼,踉跄而又狼狈的,侯爱凤不待她惊慌的脑中有任何指示,事实上也来不及了,在勉强又吃力的闪挪中,她紧咬着牙,狂奔中,她匆促而且显得胡乱的反手一剑扫出! 一声叮当夹着一声闷哼,侯爱凤虽是解开了哀英俊那该算是偷袭的一招,然而她显然在反击中并没有把自己的重心放置好,长剑抵钢棒所产生的反弹劲道,把她原本几乎便要倾跌下去的娇躯推出去! 抛出三尺外,一咬牙,侯爱凤把挥动的左臂抵住地面,哈气关声,两腿像倦须般的缩起。 在同个刹那里,她抵住地面的手掌也蓦然用劲,把娇躯从倾斜中硬生斜翻中,哀英俊的钢棒也正巧击在方才她原落在的那个地方,显然,哀英俊是慢一点。 拐斜的落在人群边缘,人群立刻又往后而退,侯爱凤呼着气,鼻尖也早泛上汗珠了,脸蛋上不容否认的还存着一撮惊悸,透了一口气,一股愤怒掩盖了她的惊悸,一伸手,指道:“你算什么东西?狐狸也要比你光明正大的了!” “叫吧!骚货,再不叫,恐怕是没机会了!” 依然是那样,在吼叫中哀英俊已腾空跃起,在他刺耳的狂笑声中,金刚棒一个变幻,倏沉又拐,取了一个近半直角,漾着银光,刷然而砸下! “杂种!”狠骂一声,侯爱凤昂立不动,一抡手,剑梢如毒蛇吐信,银光一,很轻松的挡住了那支钢棒。 胆怯与生疏已完全驱逐,她已全神贯注在这场厮杀,一连左足,右脚接着跟进,她开始觉得不呆滞了,轻巧把棒首往后斜翻,一道银光平平的从她鬓角滑过,紧接着,她挑起了剑梢,如水波般的横扫出去,在嗡声中,哀英俊终于狂闪急跳,带着嘿嘿暴叫。 俄顷,两人早已对拆有四十招以上。 两眼一直注视着场中的变化,捻着唇角的痣毛,“阴阳使者”转首向“玉魔子”城丁乾道:“老城,那妮子显然是刚出茅庐的小不点子,我看她方才还发抖呢。” 眯了一眼,城丁乾道:“可不是,瞧她脸色发青,分明便像个愣头青,可是,现在她似乎愈来愈有劲了哪,一招一式递得一点也不含糊……” 声音转沉,道:“老哀可能拿她不下哩。” 两双手套进袖口,姚土城道:“那女子已稳定她的情绪和阵脚,而老哀却愈打愈浮气,兵家过招,哪能浮气?搅不好,老哀真要落败呢?至少他便已挂彩。” 哼着声,城丁乾道:“他就是为了被挂彩才躁气哪!” 嗤了一声,姚土城道:“死活该,谁叫他自己轻敌?” 凝着神情,城丁乾道:“喏,那丫头身手越来越娇健了……显然她不曾有过很多的打斗经验,否则……” “否则老哀早就被放平了!”翻着眼,姚土城接着道。 抚着下巴,城丁乾道:“倒是不知这妮子是何来路?” 猛然拍了一下手,姚土城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瞪大了眼,哦了一声…… 吓了一跳,城丁乾道:“中风啦?” 转过身子,朝向酒楼里,姚土城阴沉道:“老城,这场架是怎么干起来的?” 愣了一愣,望了望他,城丁干哦声道:“打就打,还管他妈的为什么,老姚,你吃了老鼠药啦,怎么胆小起来了?” 眯着眼皮,姚士城道:“咱今天可真昏了头哪,放着正主子不办,去搅他娘的小蹩脚子!老城,方才我们不是一直拿他们耍宝吗……” 猛然一悟,也转过身子,城丁干急道:“还有一只点子哪!” 沉沉一笑,姚土城道:“咱之所以会招惹那妮子,完全就是为了那家伙,真他妈的那家伙看起来就是很不顺眼!大酒楼里,坐高座,身上又他娘的一副土相,这不讲,还摆着去他奶的臭架子,高堂雅座竟还顶着那顶臭斗笠,彷佛他就是多神秘呐,简直就土王八一个!” 搓了一下干瘪而枯瘦的手掌,城丁乾道:“是了,本就想砸那土蛋,不想妮子先发起狠来,竟把他给放在脑后了。” 一撇白皙的唇角,痣毛一阵颤动,“阴阳使者”姚土城道:“瞧他那副愣头青样,简直就像他娘的死了人,腕僵愣的坐在那儿,放着马子被眨,可真土龟一个哪。” 缓缓一笑,接道:“那副样子,看了就叫人浑身不自在尸抖动袍袖,整身花袍便像风掀动般的波动起来,“玉魔子”皱着稀光的秃眉道:“放他闲着,可真不知把咱当成个什么吃的了!” 语音甫顿,绣织淡玄色花纹的袍袖倏然一扬,抖动间,一枚金闪闪泛着冷芒的玉魔子— —那是两片薄如蝉翼的锋利钢片铸成的,它很精细的成对角的镶镂成十字形,业已从城丁干叠满皱纹青筋横布的手背上急跳而出! 玉魔子从他站的地方至酒楼内端坐的邵真,虽将有一丈远,但它急飞的速度彷佛把一丈拉成了一尺的距离,一眨眼,便已飞至邵真面门没几寸的地方了…… 冷芒中,又泛着一丛淡淡的青光,显然玉磨子并非仅此而已——它淬有剧毒! 懒懒的抬起手,邵真很从容的举起筷子,他的样子不过像是准备挟一块烤羊肉或是什么佳肴,他让那双雪也似的象牙筷正在空中一停…… 一声轻响,那撮冷芒像是很凑巧的蹿进那双筷子的中间,而那两只筷子之间的隙缝又像只能让那镖锋挤进,就这样,看起来很惊险却如此平淡的结束了——邵真就凭着一对筷子,很轻松的,至少看来并不吃力的便夹住那支玉魔子。 白皙的食指触着面颊,斗笠下的那张嘴瘪了起来,邵真便这样的轻轻吹着气,好像,好像筷子上夹着的是一块冒着热气的肥肉—— 突然!没有事前的任何一个准备动作,门外的城丁乾和姚土城仍浸溶在一堆蓦然惊异里的时侯。 只见邵真握着筷子的三只指头轻描淡写的向前一摆,好像是挟到了苍蝇或什么秽物似的,又显得很自然而合理的把玉魔抛出! 那一抛,简直就像一只箭由弦弓使劲射出一样,蹿起的斑灿流光,比原先城丁干打出的又不知强了多少倍! 几乎是嘿叫着,城丁干狂挪猛斜,事实上他也只能这样,因为那滴银光已疾奔至令他心裂魂飞的距离了…… 丝一声,那挥舞着的袍袖一阵轻动,那点金光便隐没在花色的布里,显然是城丁干闪得快,要不便是他运气太好了——那支玉魔子并没有射他的躯体,它只刮下了他袖口的一角。 猛像是被抛在冰天雪地里,城丁干的身子,连那蓬松的衣服也一起僵住了! 又像是蓦然被烈火熏烤,褶叠的额纹渗出了冷冷的汗水,干瘪瘪的嘴唇张着,黄里带黑的门牙又像是猛然见着什么幽魂鬼魅似的,硬绷绷的,而又显得丑怪非常的露现着…… 短短的,但非常彻底的愣了一阵子,“阴阳使者”姚土城暗中打了一个冷颤,他白皙的面孔已不再是那么一种闲情与张狂的样子了,而且隐隐约约的涌上一层惊悸,抖颤着喉结,他的语气虽很暴厉,却也难掩隐语音的微微走样——它简直成了男高音:“好啊!你,你这土乌龟原来是真人不露相,爷倒差点走了眼哪!” 哧哧一笑,端坐自如,邵真道:“你早就走眼了,事实上你也走过了头,你决意惹我的时候便已注定要这样,谁也没有办法扭转或挽救这个结局,没有!” “扯你娘的蛋!” 丰富的经验很快使他镇定下来,惯有的嚣张又使他马上狂傲起来,一抖身,“玉魔子” 城丁干已跃起来,离邵真不过三尺不到,用力踢碎一张桌子。 他暴喝道:“能够种,便脱下你他娘的臭笠帽,亮亮你那不能见人的面孔!” 飘身跟进,姚土城峙立城丁干身旁,一指怒道:“有狗胆,便报出你他妈的龟名,爷可不愿料理一个没名没姓的人!” 抖动手中的筷子,一咚一喀的敲着桌面,邵真浮着笑,却冷兮兮的道:“很不巧,在下正是没名没姓,你如愿意,不妨叫声爹好了。” 白皙的面色一青,姚土城道:“不想你们尽是些见不得人的浑种!连最起码的名字也不敢报,你娘是太没眼了哪,竟生了你这狗操的!” 微笑依然,邵真道:“名字是代表一个人的尊严,焉能报予不肖之人听闻?再说,爷报给你们名字等于是白报,又何必多此一举?” 挑了一下白稀稀的眉头,城丁乾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皮笑肉不动,邵真道:“因为你们的脑瓜子即将不能记忆任何东西了!” 怒嘿大笑,一顿首,姚土城道:“很好,阁下的狂劲和土劲一样令人难以忍受……嗬,浑小子!” 怒喝声中,姚土城的身子已像激星电石般的狂扑前去!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十四章 “还有令你根本不能忍受的呢!”淡淡说着,手中象牙筷一颤,陡如脱弦利箭,自邵真的掌间急跳而出,勾画起的两道斑灿亮,如暮夜陨石溜光,且还震起丝然的破空之声! 似料有此着,斗大的黑痣随着唇角冷傲一撇,蜷弯的黑毛大大的震动一下,猝然旋手,五指齐张,如半空里伸出的鹰爪,一把抓向那两只有如星驰的筷子! 痣毛仍在抖动,唇角得意的微笑正兴更浓,正当姚士城指甲乌黑的手掌抓住那两点白光之际—— 只见邵真的唇角已浮着一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阴笑,他一个微小得几乎看不出的动作开始之时,那桌面狼藉的八仙桌已如升空的凤筝,兜着一大把逆转的空气,呼着喀啦啦的声音,已飞至姚士城面前! 嘴角的微笑蓦然收束,似之仅存的空间也只能让他如此,一声叭啦啦的大响夹着一声闷噪的哼音,姚士城偌大的身躯一把冲向那张桌子,桌子是破碎了,而他老兄也一骨碌的翻弹了出去! 失去重心的身子像中箭的苍鹰,尽管姚士城大幅度的挥着两臂,他甚至嘶嚷的张口叫着,但他却未能使他的身子不撞在屋墙上! 一声沉重的碰响,“阴阳使者”业已摔落在地上,他显得笨拙的挣扎着起来,一张微方大脸已紧紧的收凝起来,并且泛着一缕的愤怒,自然,也有一撮“罩不住”的难堪。 愤愤的抹去额上的尘土,一抹,更糟,几乎是半个脸黑污污的,尤其在加上涔涔的汗水,可可就有点像黑脸将军张翼德他老兄了。 只是他没有他那股磅礴的豪爽气魄,他只是低哑的抖着嗓子,好像是吃了隔夜发酸的臭豆腐,姚士城已消失了方才的狂味,至少不再那么趾高气扬。 他色厉内荏的大叫道:“小,小子,你敢撒野?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以为我们是最好吃的?” 端坐不动,唇角依然含着微笑,笑意里有讥笑的揶揄,邵真道:“地头蛇?你连蹩脚乌龟也称不上!” “操你奶的,野种!” 肮脏的字眼从城丁干干瘪瘪的嘴中浮跳出,花纹的袍袖,凤吹般的倏然飞舞,枯瘦而无血色的五指,已从里头电速的伸缩了两次! 在每一次的伸缩中,一排五只金闪闪,亮光光,带着丝丝的破空声响,像黑夜中击敲火石冒起的玉魔子,几乎是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如斑斑流光的急跳飞来! 城丁干一共抛了四次——左右手各两次,而且抛手的当中,他细瘦如杆的身子也在依原地来往做水平线的快速挪动。 也就是说,他所打出的玉魔子并非全朝一个方位飞来,换句话讲,那二十道寒芒几乎是成了一百八十度做扇形的全线的攻击! 这确实是很厉害,这几乎可以说是不能闪躲。 然而被射击的是邵真,他便是“鬼见愁”! 一声冷嗤,他端坐的身子已站了起来,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动的,几乎可以说那张圆形没有扶手的椅子,宛如就一直在他的手中,他没有闪,一点也没有,他只是挥转着椅子,转得像一扇风车,在呼噜噜的响着…… 于是,在呼噜噜声中,接着响起了很多刺耳的喀喀之声,整整二十道的寒芒便就这样的湮没没无踪了——它密密麻麻的扎在那张绣有橘红的圆形椅面上,一只也没走漏!,城丁干连最“起码”的惊异表情未及漾起,邵真的唇角——事实上也只能看到他们的嘴而已,鼻子以上的脸全都被那只棕叶搓的弧形大斗笠遮住了—— 微笑倏地变成怪异的笑,嗯,那便是狞笑,狰狞如鬼的笑! 只见他叱喝一声,单掌大张,用力一拍椅脚,陡又窜射起一片寒森森的芒墙——二十支玉魔子竟也“认人”似的电射城丁干! 那四射的冷芒,当然,不比惯用此道的城丁干所打出的角度,方位怪异,也不至于到无可闪避的威力地步。 但是,有一点却凌驾城丁干之上——速度! 那凌快如飞的速度,比城丁干快了至少要有一倍以上,而城丁干的速度就很快了。 就像一只飞蝗,也像是一窝毒蜂,只是它会发光,就听“嘶”声仍飘浮在紧而又像是显得稀薄的空气中,便蓦地掀起了一声杀猪拔毛的尖嗥声! 带着一大滩急喷的血光,城丁干瘦长的身子如被飙风吹倒般的狂栽过去! 很干脆,他就这样叫了一声,便寂然的一动也不动! 也许是太快了吧,他的两只灰涩的眼瞳,显然还没接到脑中“死亡的命令”,仍然睁得大大的,只是它没有转动,而且也没有神光,暗涩的眼球并不能拿新鲜的死鱼眼来比拟,它简直就像发了霉的酸葡萄。 他平仰着,就和常人憩息睡觉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点,那一点足可令胆小的人叫娘,胆大的人喊天—— 他的胸前整整被二十只闪闪发光,而又添加了一层红艳艳的血光的玉魔子扎着,整个心窝就这样“开通”了,嗯,有一半以上完全“挤”进肉里去,另一半可见到尖端……说句风凉话,到底还是“物归原主”啊。 一下子掉进了冰窖中去,“阴阳使者”姚土城连汗毛也根根的竖立起来了!仿佛“血管硬化”,即连颈子的脉膊也停止了跳动,唇上的痣毛,也像一刹那间蜷曲了起来,他老兄就好像成了硬化的“木乃伊”。 “玉魔子”城丁干的尖嗥虽不过一下子,但却引起了街上观看侯爱凤与“蓝龙”哀英俊的“观众”的注意,他们一窝蜂的涌进屋檐里,却又像是见了鬼似的惊呼四奔,并且还杂着“阿弥陀佛”和“娘呀”的叫声…… 正苦拿不下侯爱凤的哀英俊,下意识的一溜眼,这一溜,,他整张原本就显得非常“拥挤”的五官,骤然叠扭起来的搐着,显然他的伙伴城丁干的死带给他很大的震惊……这一惊,当然,当然也一分神,这一分神,好了! 焉敢怠慢?简直就像是沙漠里发现了绿洲一样,侯爱凤飞也似的猝然回旋,一道耀眼的闪芒,自半空中斜侧勾起一个角度诡异曲弧,那柄尺半来长的长剑,漾着嗡嗡响声,宛像白龙吐着啸吟飞跃,眨眼,冷森森的剑尖,业已要抵住哀英俊的喉头! 尖声叫着,哀英俊慌乱的转身狂退,踉跄里,他拼出全身力气,旋动着他的金刚…… 侯爱凤几乎要得意的笑起来,她红嫣嫣的嘴唇已噙着很自得的微笑了,她感到此刻是多么的雄壮,多么的骄傲 因为,她很成功的把剑戳进了哀英俊的喉管! 蓦然蹿起一声暴号厉叫,哀英俊硕壮的身子触电般的大大颤动了一下,手中方扬起的钢棒,像一只烤红的烙铁,被他疾疾的抛开,和另一只手一起捂着脖子。 他急跳着,像喷泉的血水,从他的指缝间分成好几道激出,幽切而凄厉的尖嗥已变成了低哑浑浊的呻吟! 最后,他长长哦了一声,把踉跄的身子翻转了过来,两只即将变成玻璃的眼睛,灌注了他所有的怨毒,显现是不甘心的怒瞪了一下侯爱凤,然后一阵急剧的颤动,他狂叫一声仰倒过去! 两只染满大红的手掌也随着他跌下的身子摊了开来,于是,他的颈项更一览无余了—— 那粗厚的脖子业已被切至一半的地方,至少有十几条的血管和喉管便这样暴露出来,自然还冒着汹汹的热血。 竟傻住了,那丝得意的微笑也冻住了,侯爱凤显然是为她的“处女作”吓呆住了,她惊惶的脑子在想,杀人和杀兔并不一样……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现象:大凡一个方出道的毛头,他们打第一架之时,一定会有微微的惧怕,而一见把对手击败的惨像也会惊住,因为人的“死相”,比任何一种动物的死像来得丑恶,恐怖,和骇人多了。 嗯,侯爱凤便是这样。 她几乎要昏厥过去,她用力闭了闭睁得发涩的眼眸,重重的透了一口气,喃喃的她像是祷告:“哀英俊,你做鬼也不能来找我,我照样杀死你,叫你做‘资深的老鬼’!” 发愣间,她已听到屋内的怒叱声,甩了甩头,一挪身,如燕也似的,飘进酒楼内…… 跃至屋檐下,已见门槛边躺着一具血淋淋的死尸,又见“阴阳使者”姚士城站在那儿,身形一个斜拐,一把冲破那糊着花格的木窗,侯爱凤显得很刁蛮般的旋了一个转,停落在邵真身旁,未站好,已开口得意的道:“知哥,那叫哀英俊的杂毛已送上路去了。” 一掠微乱的鬓角,侯爱凤神气的:“如何?” 轻轻一笑,邵真道:“值得夸奖一番。” 甜蜜的露着浅笑,当然也露着两个酒窝,侯爱凤朝“玉魔子”城丁干的尸首望了一眼,讶道:“呀,你什么时侯有那玩意儿?我怎不知道。” 喷了一声,邵真道:“不,那是他老兄自己的。” 望着那一片血肉模糊,而且仍流着血水的胸膛,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侯爱凤道:“那怎会往他自己身上插?” 邵真正想回口,侯受凤眨了一下眼眸,接着又道:“我知道了,他是活得不耐烦自裁了,对不?” 一阵好笑,邵真道:“你真聪明。” 转了一下眸子,侯爱凤忽又道:“呀呀,不对,他方才凶得吃人样,不可能会这么乖的,而且,那家伙怎又没跟着自戕?唷,瞧他那副样子,是怎么啦,僵愣愣的,失心啦?” 打一个冷战,宛似从另一个梦境转过神来。“阴阳使者”姚土城转着已逐渐被惊骇侵蚀的那眼珠子,望了望门槛边的“玉魔子”城丁干,又望望四仰八叉的躺在街心的“蓝龙”哀英俊,他一阵自疑,这,不会是真的吧? 方才,还在一起喝酒的哪! 城丁干的死便使他惊愣了阵子,好不容易回神过来,正待与邵真搏一生死,忽又见侯爱凤把哀英俊也给送上西天去,使得他再度沦于惊怔的漩流着,直至侯爱凤朝他指指点点,他才如梦初醒。 现在,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可是唇边的痣毛却很奇怪的在颤动着。哦,他是在发抖。 这也难怪,在三水镇里,他从就没遇见这种厉害的对手,事实上就连看也没看过,三水镇简直就是他的天堂,但现在的两个朋友却已转往地狱去了…… 咳呛着,姚土城面色很难看的道:“你,你真狠的哪,咱与你并无深仇大恨,竟出此毒手,不怕遭天劈雷殛?” 鄙夷的一嗤,邵真冷道:“阁下是先兵后礼,竟也说起天道人伦来了?” 一顿,语音转寒:“你既知咱们无仇恨,又何必挑惹我们?就为了我这副‘土相’?就凭你那几手三脚猫功夫?你不土,你简直是你奶奶生的哪!” “我操!” 蓦然厉吼,满腔的恐惺陡地变成被羞的愤怒,姚士城一个猝旋,身形已平飞在半空中,他一面往怀里探手,一面厉吼道:“无名小卒,我操你祖宗八代!” 话声中,他已欺近了邵真,一个翻滚,一双黑漆漆尺来长的铁铸兵器已自他怀里急跳而出—— 那模样好像很够份量,沉甸甸的,一尺以上的长度是“笔杆”,剩余的便是“笔毛”,“笔毛”细小,呈三角尖锥,只只锋锐非常,显然是用纯钢倒镶上去的,而且在挥动间还漾起一丝丝潆潆的闪光,毫无疑问的,是淬有沾肤便要叫人毙命的玩意儿……。 翻腾间,那支生死判官笔已夹着千均之势直刺邵真那顶大斗笠! “看来你也只能和无常小鬼作乐了。” 淡淡回着话,可是身子却急急的闪挪着,邵真一滑左足,消瘦的肩膀微抖,刚好让姚土城的家伙从他颈边没两寸的地方呼啸而过…… 没有停顿,彷佛他上面一个动作是与这个动作相关连的,他微踮着脚跟,左掌已跟着猛旋暴劈! 这,正是他的“大龙手”,只是他记不得这个名称了! 虽仅一只手,但那漾起的掌风手影,便像是来自南天门的千臂金刚,只见它还刮着一片呼呼的风声,彷佛是无数只的魔手,一起在四面八方,取尽所有的角度和占尽所有的优势的方位同时出击…… 登时“阴阳使者”被漫天的掌影弥盖遮住了—— 脸上愤怒的表情又倏地被那股子的骇震所取代了,姚士城简直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一味狂嗥躲闪着,但那些手影就像是幽魂不散似的,紧紧随他周身,并且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又是愤怒,又是惊惧,又是无奈,他停止身子的挪闪,就在他一定身的刹那,暴然一抡生死判官笔,也不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对准一只即将抓住他胸襟的手掌,奋力击出! 显然他这一击算是没错,姚士城笔锋方点,邵真的身形便一窒似的停顿下来——这一停顿,姚士城已歪歪斜斜的奔窜了去,他停在柜台边重重的喘着息,被他倚靠着的柜台也发出喀吱吱之声呢。 一顿之下,邵真又一晃双肩,他已整个人飞了起来,一伸腰干,一只裂着边口的长统丝鞋的脚,已在往里一勾之后,笔直直的蹴向姚土城的胸膛大穴了…… 当然只有他闪避的份,事实上连让他想挪动一下生死判官笔的空间也没有,就这样姚土城顿着痣毛,狂声大喊的往旁猛跳暴扑而去…… 那双脚便平着他老兄的背脊,只差一发的擦身而过,轰隆隆,乒乓乓,一阵声音,整张木制的柜台激喷起了一堆木屑,抽屉里的银子也叮叮的撒了遍地,但就偏是没人敢去检。 事实上,屋外的观众早就一溜烟的走了,只剩寥寥的数人和店家的掌柜在观看,但也在对街远远一隅! 掌柜的脸上一阵发青,当然那柜台被踢碎,他痛入骨髓里去了哪…… 毫无疑问的,那一脚是很够份量,那坚硬的木头竟被蹴了一个大洞,以致邵真的左足穿进了那木板里去,他甩了甩脚,依然紧套住他的脚踝,大怒非常,右脚一用力,便踩碎了那块木板…… 然在这当儿,“阴阳使者”已可以很从容的站稳他的阵脚了,并且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提气,腾身和出招。 几乎是和暴喝扬起的同一工夫,姚土城已连连挥动他的手臂十余次了,而那支生死判官笔也在空中打转了有将近二十次,当然只见沉肃的空气像是猛然凝旋猛回,就配合着紧迫的旋流。 那十几道织成的一片光墙,便像天塌下般的罩向邵真,姚土城漾起了既是猖狂又是得意的狞笑:“小脚鱼,见吾之人便大忌,你还会例外么?” 看不到他的脸,只见笠缘下那张堪称小的小嘴仍旧就是紧紧抿着,忽然,它用力撇了一下—— 撇下一片冷傲和轻蔑,那种意味还没消失,甚至可说它方尖起,邵真暴然一伸双臂,头上那顶大斗笠猝然被他摘了下来,而且在用力的掉旋着—— 斗笠旋转的当中,它不仅呼唏唏的响着,而且还漾起一层淡淡的,虚潆潆的,似有若无的罡气,离游般的附在斗笠的周围! 这,如果邵真能记忆起去的话,该知道他现在所使的便是武林同源,江湖两道闻之股栗的“鬼哭神泣无上神罡”了! 但只见那十几道流光击碰在上面宛似击在一张败革上,噗兹兹的响着,又像击在一张纲铸的盾牌,丝毫不能崩溃它一角,大斗笠依然完整无缺,端好无恙。 流火暴敛,姚土城所击出的十六笔竟告完全失效,惊声大叫。 姚土城抽身狂退,他几乎是倾跌的往后奔窜着,那股子罡气,差点没使他狂跳的心脏闷过去。 伫立不动,淡潆的罡气也顿告消失,邵真已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它并非像“玉魔子”城丁干所讲的“丑面孔”。 恰恰相反,而是一张超过标准俊帅的脸庞(如果俊帅有标准的话),只是他两眸紧闭着,以致不能窥见代表一个人灵性的灵魂之窗。 他那张脸虽帅,但却漾着太多的冷漠和冰煞,而且显然他是因使出“鬼哭神泣无上神罡”,脸上也显得有点过度的苍白,是以,他虽给人一股子神丰采俊的感觉,同时也令人高不可攀和有点煞气沉沉的感觉—— 脸上没有笑容,嗯,就像一张“白板”,握笠帽绳索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斗笠也跟着一阵轻旋,咬了一下下唇,邵真冷冷的道:“阁下可认识你家少爷?” 忘却了惊骇,兜着满头的讶异,呐呐的,“阴阳使者”姚士城低抑而又沙哑的说着,道:“你,你是一个盲人?” 淡漠的点了一下头,邵真道:“不错,看看瞎子你是否也吃得下?” 满唇角的皮勾动了一下,道:“你,认识我么?睁大眼,细细看。” 着实的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姚士城道:“我没见过你,当然,也不认识你了。” 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邵真道:“这东西,你可知道是何人使用的?” 瞪大眼望着那柄像是镀上一层黄金,雕工精细全身亮澄澄的短剑,姚士城几乎忘记回答,他已浸在那只名贵的宝剑——恰容一只手掌握住的把柄,有一个姆指大的雕镌鹰头,鹰的两只眼睛显然是用两颗蓝宝石镶进去的,闪光非常,尖刻的鹰嘴也铸上一颗尾指大的红宝石,闪出一片虹光,而橙黄的剑鞘也零乱的散布着——当然是镶镂进去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琥珀和翡翠,闪漾着闪烁不定的流光,与剑柄上的虹光,蓝光,以及剑鞘上的金光汇集揉合一股非常悦目的瑰丽霞光…… 这还不止,当邵真猝然抽出剑身之时,陡见一片强烈如日照当头的光亮,赫然暴放! 姚士城瞠睁的眼球倏觉一阵刺痛,本能的闭住眼皮,而且也举手遮住额前,显然那光亮程度能叫人在短时间内无法窥视。 顿了半晌,姚士城试图着睁开眼睛,慢慢的他感到自己的瞳孔已能适应那强烈的光度,然而他一睁眼又陡地惊住了! 那,那强烈的光亮是出自那不过五寸长的一点、薄如蝉翼的剑身上是没错的,可是只有一面是这样的,换句话说,另一面剑身没有光亮! 这很令人惊奇吗?噢,一百个当然,不是么?一面有光,一面无光,这不正是适合使用者么——如果在和人过招的时候,持用者只须把发光的一面向着对方,当对方惊惶闭眼之时,不是可以很轻易的将对手打败么? 这构造太玄太奇了! 是的,邵真这把短剑便叫“眨眼剑”——它夺命于不过眨眼间,它是邵真父亲传给他的,连他的武功也是,只是邵真肯下功夫勤练,并且天赋禀性便是块练武的料子,他从六岁便开始学习武功,从未间断,而且他天性爱怀疑,不喜固步自封,他更参考所有的武籍,溶汇从他父亲学得的武功,他没有把他父亲的武功全部袭用,汰短截长,取诸各家路子,而凝塑自成一家无敌武功。 这把“眨眼剑”在江湖上几乎可以说是没人见过。 打从邵真的父亲便很少用过,说深刻一点,邵真的父亲并不很惯用这把兵器,因为使用此兵刃几乎可以说是一件很吃力很吃力的事情,邵真是青出于蓝,冰寒于水,武功超过他的父亲不知几许,可说把“眨眼剑”运用至随心所欲,出神入化之境,然自邵真出道以来,使用“眨眼剑”的次数也只不过是仅仅的两次。 第一次是在邵真出道江湖不久,在江西“赤高石山”遇上武林的大魔头“左手剑”而互峙对决。 彼时邵真打斗经验尚称肤浅,在险象丛生之下,邵真全力使出“眨眼剑剑法”,方在万分惊险之下,斩毙“左手剑”,而一战成功,从此名扬江湖! 第二次是邵真在两年以前因赌与“十三太保帮”结怨。 “十三太保帮”彼时在江湖上是鼎沸一时,为首的十几个头子个个皆为武功到无人可及之处,邵真惹上他们之时,“艳屠煞”明毓秀还没与他分散,两人联手迎击“十三太保帮” 的围攻。 邵真与明毓秀使出浑身解数——其中邵真便亮出了“眨眼剑”,方把十三个凶神恶煞诛绝,然两人已满身浴血,伤痕斑斑了,事实上,也就是因为邵真和明毓秀打垮“十三太保帮”,才致有今日之声威的。 现在,邵真已是失去记忆的人,当然记不得从前事情了,他一直试图自己能恢复记忆,他记得他被侯大再祖孙救起之后,曾经亮起此“眨眼剑”,博得他俩的惊讶和震异,便知此“眨眼剑”乃是武林中天下无双的名器,而他深信是有人认得这把兵器,换句话说,邵真是想靠这把“眨眼剑”知道自己是谁。 是以,他亮出了“眨眼剑”想让“阴阳使者”姚士城认识这把兵器—,…— 一声细响,邵真把“眨眼剑”归鞘,流光顿敛…… 缓缓揣入怀中,邵真慢条斯理的把斗笠戴上,撇了撇唇角,冷沉的道:“如何,阁下认得少爷之兵器么尸 用力闭了闭眼,姚士城显然感到瞳孔不太适应“眨眼剑”的光亮的消失,呐呐的,他道:“不,不认得。” 显然是有点失望,旋又是冷冷的一笑,邵真开口道:“少爷有点事想请教你阁下,未知尊意如何?” 焉敢回绝,唯唯喏喏的姚士城连声道:“请说,请说,只要在下所知道的,无不奉告。” 冷冷的牵动唇角,邵真淡漠的道:“阁下是否便是此地之地头蛇?” 猛然一愣,显然姚土城是料不到邵真竟会问出这等问题,一时之间,不知羞怒,或是尴尬,姚士在竟也茫然似的怔立当地…… “适才你阁下不是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么?” 在旁沉默良久的侯爱凤眨了眨眸子,她的俏脸昂漾着一股骄悍,显然她是仍沉浸在自己能斩诛“蓝龙”哀英俊的喜悦里,跨前了一步,她拂了拂微显乱的发鬓,着声,瞪着眼,显得很尖酸苛薄的道:“显然,嗯,你是以地头蛇自命,自豪,自足,自满,自傲,对不?” 一时羞红满面,姚士城被讥辱得无地自容,当然,按照以前他的性子,一定是暴跳如雷,睁眼竖眉的了,可是现在不同了哪,他敢吗?除非他老兄想死! 冷冷一哼邵真道:“是也不是?” 打了一个哆嗦,哪敢说不是,姚士城颤着痣毛道:“是,是。” “很好。”像是满意的说了一声。 邵真接着道:“昨天这里出了一条人命,你知道不知道?” “出了人命?” 微微一怔,姚土城道:“这里?没有啊,昨儿我整天在这里,就没听说过有命案发生。” 斗笠下的唇角撇了撇,邵真冷沉的道:“少爷的这里是指这整个镇上以及它的周围。” 转了一下眸子,姚土城沉思了一下道:“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旁的侯爱凤满含悲切的道:“他是我爷爷,叫侯大再,有六十岁了,昨天一早扛着一头大熊和提着一筐鲤鱼到镇上来卖钱,他老人家一定到过这里来的。” 眨了眨眼,姚士城道:“扛着大熊?这是一个显眼的目标,可是,我真没有见到啊。” 停了一下,问道:“是什么打扮?” 两眸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姚士城,侯爱凤显然是想看穿他心底,她道:“皂色的大袍,黑色长统布鞋……” 说到这里,门槛外有一人在叫道:“有有,我有看到这样的一个人。” 侯爱风闻声转头望去,但只见门外站着一名掌柜模样的老者,侯爱凤急切的道:“你有看到我的爷爷?” 说着,一下冲前去,掌柜的被吓得惊声大叫,连忙往外跑,显然他老兄是被方才那场厮杀吓坏了。 侯爱凤揪住他的衣袖,大惑不解的道:“你是怎么了?” 两脚像是没劲似的往地下一跪,掌柜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不住磕头道:“姑娘饶命,小的并没有杀害你爷爷,真的没有!”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侯爱凤赶忙把他扶起,柔声说道:“掌柜伯伯,请您放心,我不会加害您的,我只是想请教您老人家几个问题。” 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掌柜拂了拂衣袖,畏怯的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爷爷,他的扮相和你姑娘所说相符,但他并没有扛着一头大熊和鲤鱼,我想,可能是卖出去了吧。” 急切的,侯爱凤两眼红红的,哽着声问道:“他老人家是什么时侯来?” 转了一下眼珠,掌柜的想了一下道:“正午的时侯,他是来用餐的,用完便走了。” 顿了顿,掌柜怯怯的问道:“他,他真的被人害死了?” 点了点头,一道泪痕,已缓缓流下,侯爱凤满面悲切的说道:“是的,他老人家是被人用箭射死的,身上的钱都被抢光了……” “用箭?”一旁的姚土城突然问了一声。 “是的!” 用力的点了一下头,侯爱凤转过身子,抹干泪痕,说道:“箭矢上还有毒。” “莫不是是……” 姚土城说了一声,翻着两眼,捻着痣毛,像是在沉思“是谁?快说!” 一腾身子,单手如电一探,一把揪住姚士城的胸襟,侯爱凤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叫道:“说!是谁?” 姚士城正在沉思,猛不妨被他揪个正着,脸色骇然大变,本能的,也是下意识的,蓦然狂叫一声,奋力一挣,单手在他左脚往后一滑之际,电速的往上一探…… 显然,姚土城的功夫是要比侯爱凤行的了,要不便是侯爱凤一心想探出杀她爷爷的凶手,而一时竟忘了姚士城也是她的敌人…… 总之,姚士城单手一探,侯爱凤压根儿连躲闪的余地也没有,邵真听她一声嘤咛,右腕一阵麻痛,已被姚士城如鹰爪之五指深深扣住…… 侯爱凤心头大骇,猛力一挣,忽然蛾眉猛皱,痛叫一声,显然是姚土城已抢先一着,只见他面带阴狠之色,五指加劲扣下,几要扣入侯爱凤的肌肤内…… “爱凤!” 一旁的邵真显然是发现有了不对劲,叫了一声,身形一动,便要拔起…… “他奶的,你敢动一下,爷便宰了这小妮子!” 姚士城见状忙不迭急喝了一声,他已完全把侯爱凤控制住了,只见侯爱凤满面痛苦之色,姣美的脸庞已滴出了斗大的汗珠,明显的她已作声不得…… “妈的,杂种!” 咬着牙,邵真投鼠忌器,虽然他看不到,但他明白侯爱凤已落入对方手中了,他全身沸腾,他几乎忍将不住的冲将前去,他骂道:“姓姚的,如果你不是乌龟,你就……” 不待他说完,姚土城仰头一阵大笑,打断了邵真的话题,笑声一停,转为阴狠得意之色,姚土城冷冷的睨看邵真道:“土老包,再凶吧,爷操你妈的,你他娘的敢不敢哼一声?” 说着,手上又是一用劲。 “哎!” 一声难耐的痛叫,侯爱凤几乎要跪下去,她半弯曲着身子,她是痛得站不起来了。 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邵真竭力平静心头的惊惶,他撇了一下唇角,又回复了他惯有又冰又冷的语气:“姓姚的,你,待怎地?” “怎地?哈哈……” 姚土城问了一声,忽又仰天大笑,仿佛是邵真的问话太天真,他傲嗤了一声,不可一世的道:“你以为我会饶过你们吗?你以为我会让你活着,还他妈的来养你吗?你真是痴人说梦话,太天真,太幼稚了哪!” 语音一顿,吞了一口口水,接着又道:“爷不妨明白的告诉你,老土,你们死定了……” 不等他说完,邵真忽然冷哼一声,向前缓缓跨了一步姚土城见状大惊,连忙开声喝道:“站住!你他妈的不要这娘子的命了?” “你阁下敢么?” 淡淡的,又是冷冷的,邵真依然向前走去,口中说道:“伙计,你不会的,你绝不敢这样做的,对不?” 睁着眼,姚士城显然是有些恐惧了,但他依然粗声喝道:“我不敢?他妈的,你再走前一步,你便永远不能听到这娘子说话了!” “是吗?” 站住了脚,邵真倏然的耸了耸肩,唇角缓缓挂起一丝神色自若的微笑,他此刻看起来好像胸有成竹,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 他淡淡的道:“老大啊我说,你真他娘的生了一副死脑筋,你杀了那娘子,你怎么办呢?噢,你不会这样做的,是不?她死了,你也不能活着,能么?我真怀疑哪!” “住口!” 情急似的一声大吼,姚士城额角上已跳出了两条青筋,他几乎是咆哮着道:“你少嘴硬,你舍不得这娘子死的……” “我舍得!” 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邵真忽然笑了两声,笑得状似轻松非常,他像是不耐烦的道:“我舍得,我当然舍得,我为什么舍不得呢?她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姘头而已,一只穿烂的鞋子哪尸 “知哥,你!……” 睁大了眼,忘记了痛苦,侯爱凤几乎不敢相信邵真竟会说出这等话,她挣扎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而又满面悲切的嘶叫道:“你,竟如此不仁不义!” 耸了耸肩,邵真抿紧了唇角,淡漠的道:“生命关头哪,谁顾得了?” 说着搓了下手,接着又道:“不过放心,这厮杀了你,我也不会让他活着,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我真瞎了眼!” 咬着银牙,忿怒而圆睁的美眸,已涌出一汪子的眼泪,侯爱凤怨恨地瞪着邵真,她几乎是使出全身力气叫道:“我恨你,恨你,做鬼也恨你……” 紧抿的唇角令人难以查觉的撇动了一声,冷冷对姚土城道:“姓姚的,快些下手吧,你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垫本的了,但是别忘记,你老兄的死,不可能像那娘子那么轻松的,你相信么?我这只手自信能剥下你的皮,抽出你的筋,这没什么,聊表我对那娘子的歉意罢了!” 抽了一口冷气,姚士城真有点呆住了,他张大着嘴,真的,他千算万算也料不到邵真竟会不在乎侯爱凤的生死,他满心以为挟住侯爱凤可以使邵真就范,可是,现在…… 噢,天,姚士城的头皮几乎要炸了! 他犹豫着,他傍徨着,他甚至恐惧着,自己也得死,不杀,也不能活啊,但说不定…… 啊,他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正迟疑着…… 蓦然——一片如在黑夜里骤然爆出的闪光,像针般的刺向姚土城的眼瞳,那光芒,如闪电似的光芒,太刺眼了,太亮了!就像方才一样,姚土城大叫了一声,不容他这样——他,姚士城把眼睛闭起来了,闭得很用力! 侯爱凤,当然,她也闭上眼睛,但当她正惊疑之时,耳中陡然听到邵真急切的叫声:“爱凤!快!用力挣!挣啊!” 侯爱凤考虑也不考虑,咬住牙根,拚出全身所有功力,陡然一挣,顺着势,单脚如电般,踹向正在大惊失措的姚土城的小腹…… “哎!他妈的!” 大惊失色,姚土城痛叫了一声,只感小腹一痛,手中的侯爱凤已被挣脱了出去! 他大惊,他忙不迭睁开眼…… 但他只睁了一半眼,便见那撮流光芒墙,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向他逼近! 他狂嗥一声,下意识的往后暴退…… 然而,显然他是慢了一点,不,与其说姚士城慢,勿宁说那道电光似的闪芒太快来得恰当,哦,它不仅快,而且准…… “嗷——!” 一声宰猪似的尖嗥自姚土城猛张的口里嘶出,他叫得很用力,致唇角的那条痣毛正在急剧的颤动不已…… 几乎是同一时间,当那撮光芒倏地隐没在姚土城的心脏之时,一道殷红而刺目的血水如箭般的冲蹿而起! 姚土城骤然像触电般的抽搐不已,他圆睁的眸孔已瞥见阎王正含笑的向他招手…… 凄厉的,悠长的,也是恐怖的惨号声,终于渐趋微细,最后,像是那么难耐的,姚土城动了一下喉结,哦了一声,两眼瞪得已全是眼白的眼珠,一滚、一翻便就这样再也永远不能睁开了! 他已不再抽搐,也不再颤抖,当他吐出最后的一口气之时,枯瘦的身体像是泄了气的球一样,咚的一声,仰倒地上,已一命呜呼矣! 流光又现,斑彩如灿,只见邵真昂然的握着那把绝世名器——“眨眼剑”。 它竟然一滴血也没沾,依然光亮依然刺眼。 喳!一声细微轻响,“眨眼剑”已归鞘,暴光顿敛,邵真慢条斯理的把它揣入怀里,他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现在,他很轻松啊! “知哥!” 面漾着死里逃生的余悸和恍然大悟的神情,侯爱凤快步的跑到邵真跟前,她喘着息,她凝视着邵真,她说不出她心中此刻是什么感受,她只知道她的语声在颤抖得很厉害:“知哥,你没怎样吧?” 摇了一下头,斗笠下的唇角浮起一丝兴奋,而且很美的微笑,邵真柔声道:“爱凤,你受惊了。” 像是羞赧,又像是受了委屈般的低下螓首,侯爱凤轻轻抚着方才被姚士城扣住的左腕,只见那里已浮肿了一大块,而且还瘀了血,她默默地揉着,不知怎地,侯爱凤忽地两眼一红,晶莹的泪水缓缓流出了眼眶,而且还轻轻的啜泣起来…… 唇角轻轻的抽搐了一下,邵真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他搓着手心,像是很着急,又像是很木呐的道:“爱凤,你,怎么了?” 颇觉失态,侯爱凤忙不迭停止抽泣,擦干泪痕,她一面拭着脸颊,一面哑着声道:“没,没有,知哥,我……太高兴了,谢谢你,救了我。” 红红的嘴唇张了张,显然邵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终于,他开口了,依然很木讷:“是不是方才我说的话使你……” “不!” 用力的摇了一下头,侯爱凤当然已明白邵真的话意,而她确也曾为“她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姘头而已,一只穿烂的鞋子”那句话感到愤怒与怨怼,可是现在,她当然也明白了邵真的意思,那是为了救她啊! 侯爱凤含着笑,她真挚的道:“知哥,我怎会怪你?我好蠢呵,竟然不知道你是为了要救我,故意说出那等话,分散姚土城的注意力……” 微微一顿,语音转为激动,侯爱凤接着道:“知哥,原谅我,原谅我无知错怪你。” 唇角激动的撇了一下,邵真微笑着道:“不,是我太委屈你了。” 旋像是不解的问道:“但,爱凤,方才你怎么哭了呢?” “我,我也不知道。” 羞赧的低下头,接着又抬起,侯爱凤显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抚着衣结,她细若蚊声的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心里怪怪的,想哭,我就想哭了,我想,也许是我从死亡边缘溜了一转回来,那种感受难以抑制吧,知哥,你不笑我吧?” 温情的笑了一下,邵真柔声道:“爱风,我了解你的心情。现在,都过去了,你把它当做一场噩梦般的淡忘它吧。” 含着浅笑,侯爱风若有所悟的说道:“不,我不会忘记它!我还牢牢记住呢,知哥,这便是‘江湖’,对不?”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十五章 哦了一声,邵真捂了一下鼻尖,像是很快慰的笑着道:“爱凤,你不再是初出道的毛头了,但在今后的日子,在这弱肉强食,阴狠诡谲,无奇不有的江湖上,爱凤,你将会领悟到更多的。” 此刻,门外的街道上已满满的围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像铁桶般的围住整个酒楼,但显然的每个人都只是好事的观看着,他们叽叽喳喳的叫着,就偏是没有一个人敢进来,人越来越多了,声音也越来越嘈杂。 侯爱风那曾经此场面,她几乎要吓呆了,但她镇定了下来,向邵真说道:“知哥,外头人好多哪。” 耸了耸肩,邵真淡淡的道:“这是正常现象,别理……” “他”字没出口,邵真煞口不言,侯爱凤在感奇怪,方想开口,耳膜里已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急如旋风的马蹄声 轻轻的滋了一下嘴,邵真平静的道:“爱凤,放心,大概是他们同条线的人。” 颔了一下臻首,侯爱凤镇定的道:“知哥,你方才不是说我已不是毛头了吗?” 轻颔了一下斗笠,邵真微笑着,像是在赞许侯爱凤…… 他们沉默了下来,而那股子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楚了,它听来就像是一首杂乱无章的乐曲,颇撼人心胸…… 围在外头的观众此时也听到了,像是见了鬼似的,一窝蜂的哗然而散,刹地,连个鬼影也无。 “嘶——!” 几声昂烈的马嘶声,急剧如雷的蹄声蓦然中断,门外,哦,已现出六骑—— 懒懒的伸了一下腰,邵真淡淡的道:“爱凤,愿意为我描述这些上门的朋友么?” 眼瞳的焦点一直落在门外,侯爱凤神色自若的吁了一口气,她闪动了一下眉睫,娇声道:“知哥,六个,嗯,样子不很和气哪。你可能说对了,大概和那三个家伙是同路人…… 第一个下马的年岁四旬的光景,身材高大,腰垂金刀,哪,那副长像太令人不敢恭维了,一丛像猪毛的胡须长在他那狰狞可怖的面孔上,你想他好看吗?” 微笑着,邵真舔了一下唇角,道:“噢,当然不会很好看。哦,他正朝里面走来了,对不?” 颔了一下首,侯爱凤道:“是的。尾随他后面的年纪相仿的胖家伙,他好肥哦,知哥,你只要想想猪走路是怎么一回事,便不须要我多介绍了。” 轻声笑起来,邵真道:“再次一名是个瘦竹竿,对不?那走路的脚步和那胖兄很不相称哩。” 惊异的哦了一声,侯爱凤道:“你说得对极了,他何止瘦哪,浑身干瘪瘪的,简直瞧不出有一点油气,哟,知哥,他肩后的兵器好生怪哪,弯弯曲曲的……哎呀呀!不对!知哥;那是一条又粗又黑的蟒蛇!“ 像是吃了一惊,邵真嗅了一下,又淡淡的道:“怪不得有股腥气,我还以为他是毛坑里爬出来的呢。” 吸了一口气,侯爱凤道:“知哥,第四位好像好多了,五官虽称不上端正,但也不致于到丑陋的地步,三十左右的模样,腰间缠着一条鞭子……再下一名,哟,好像是谁欠了他钱似的,要不一定是他家死了人,知哥,我不得不作这样的揣测,瞧他那张脸呵,死板板的,像是石板刻的哪!” 笑了一下,邵真缓缓的道:“该是最后一名了吧!” “也是绝无仅有的一名。”很吃惊的眨了眨眼睛,侯爱凤低沉着,说道:“你绝对不能想像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知哥,你见过少了一只手,少了一只眼,少了一个耳朵,而且还缺鼻子和上唇的人吗?” 邵真惊异的说道:“噢,但愿我相信他是一个人。” 话落之时,那六名陌生者已鱼贯进入,他们的样子很冷漠,他们并不注意邵真和侯爱凤的对话;除了为首的一名之外,其外的自顾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甚至躺了下来,悠闲得很狂傲。 侯爱凤几乎又要害怕起来了,她哑噤了一阵子,旋又回复原状,来者不惧,惧者不来,她镇定了自己之后,很大方的,很得体的道:“诸位是来吃酒的么?很不巧这里发生了一点意外,有扫诸位雅兴了。” 中年大汉离侯爱凤约有五尺之外,他像是没有听见侯爱凤的话,他轻扬着手中的马鞭,闪着冷芒的两眼缓缓的查视着姚土城和城丁干的死状,接着又转首望了一下躺卧在血泊中的哀英俊;他转过头,清癯而又消瘦的面孔微微泛起一丝惊异,旋又消逝无形。 他轻拍了一下黑色劲装上的尘土,方才启口道,语音很缓和:“姑娘,你们是什么人?” 眨了一下眼睛,侯爱凤道:“刚出道的毛头罢了,敢请多多指教。” 显然是对侯爱凤的答话很不满意,黑衣汉子两目倏睁,手中的马鞭朝地上用力一甩,一声脆响,卷起一阵灰烟。 翻了一下三角吊眼,中年大汉捋了捋胡子,冷冷的睨着侯爱凤道:“俺大爷是谁,你丫头认得吧?” 眨眨眼,侯爱凤装傻的道:“如果把阁下那丛胡子剃掉的话,可能眼熟也说不定。” “放肆!” 陡地一声暴吼,黑衣汉子怒不可遏的扬起手中的鞭子,刷的一声,毫不客气的便卷向侯爱凤的颈项! “现眼了!” 一声冷叱,一旁默立着的邵真由斜侧里一个旋转,单手一撩,一探,已牢牢抓住鞭梢…… “大胆小子!”怒喝着,黑衣大汉惊怒非常,想是他料想不到邵真会下手,当时手上加劲,用力一扯! 可是,任他如何用力,邵真硬是纹风不动…… 大惊,更怒,黑衣大汉的胡须几乎是根根立了起来,他狂吼着,用尽所有功力,再次用力往后一扯! “呔,我操他娘的!” 然邵真有意捉狭,倏然一放,黑衣大汉一个拿不稳,身子咚咚的直往后退,一声叭啦,碰上门板,差点抛出门槛夕卜。 黑衣汉子满面羞怒,他鼓涨着眼,怒道:“狗小子,你不想活了!” 此时,另外的五名显然也紧张起来了,他们不再那么悠闲。 由门槛上站起来的胖家伙,满脸杀气的走上前来,他可真胖,每当他走一步路时,腮边的两团肉便像吊桶般的一上一下的振动起来。 他走至邵真跟前,挺着如鼓大的肚皮,阴狠的道:“阁下何人?” 不耐烦似的撇了一下唇角,邵真冷声回道:“何人又怎样?报名又怎样?不报名又怎样?” 阴阴的哼了两声,胖子显然是要比黑衣大汉来得沉住气,他一翻眼后,方又冷冷的道:“有种,可惜不能传下去了。” 呛一声,亮出腰间长剑,侯爱凤跨前一步,扬声叱道:“明人眼里不揉砂,胖猪,你待怎地,尽管画下道来。” 胖子一点也不动怒似的,但脸上的那股子杀气却愈来愈浓,愈来愈重了。 他咬了一下牙,缓慢但语音冰寒的道:“说得是,阁下大发慈悲把我三位不成材的朋友送上西天,咱们没有可罗嗦的,对不?” 蓦地,“不”字方滚出他的舌尖,依然在空气里飘浮之际,胖子突然一声嘿笑,像是要追赶那个“不”字似的,旋风也似的一抛而起,只见他厚实而浑圆的身子倏地像沉浸在稀薄的空气里,刷一声响音,胖子已几乎要把他的双脚踹至邵真的心口了,胖子似乎非常得意自己的倏然出招,他高声嘿叫着:“狗小子,爷‘胖魔煞’这厢有礼啦!” “胖魔煞?” 揶揄的一笑,邵真猛地如电也似的一弯身子,,单脚一滑,一蹬,整个人便像弹簧似的飞跃起来,胖子便踢了一个空,叭哒一声,收腿不住的踹碎一张八仙桌子,然当他正惊惶之时,斜飘在半空里的邵真倏然一个怪异的回旋,嗖的一声,他的两腿竟也几乎要踹在胖子“胖魔煞”的心口上了! 邵真也随着他的口音,怪样的嘿叫着:“瘟猪,小爷要叫你永远起不来呢!” 万想不到邵真竟也“回”自己“锅”,胖子胖魔煞压根儿没有第二个转念,他暴叫一声,连忙抽身暴退! 算他闪的快,邵真那只脚便平着“胖魔煞”胸口滑过,让胖魔煞逃窜了出去…… 可是邵真急飞的身子依然像脱弦之箭般的快速,不知是他收束不住势子,抑或他看不见?由于邵真跃起的弧度太大,所以一下踹到了墙上! 心头大骇,邵真猛地像是失去重心的坠了下来! “小孙子,爷‘血鞭魔煞’侍侯你啦!” 如毒蛇吐信般的鞭梢,随着阴狠的语音划破了空气,漾着丝丝刺耳的破空声,鞭梢笔直像把剑尖般戮向邵真的腰n艮! 发招之人正是侯爱凤为邵真“介绍”的第四位。 他平庸的脸孔上闪着诡谲得意之色,显然他像是很有自信在邵真身上开一个洞…… 芳容失色,一旁的侯爱凤想出手救驾已是太慢,她不禁惊声呼叫起来! 然而,却出乎她意料之外,出乎在场的每一个人的意料之外…… 只见邵真眼看便要血溅五步之际,单手倏然一撩,就像方才抓住黑衣大汉的马鞭一样,牢牢的抓住鞭梢! 正愣着之间,“血鞭魔煞”忽感手中的鞭子几要脱手,心头委实惊异,不想邵真身在半空中,竟还有能力扯自己的鞭子!当下“血鞭魔煞”想也不想的用上功力一扯! “龟孙子,谢啦!” 扬声叫着,邵真似乎就是要“血鞭魔煞”这一扯,只见他借着“血鞭魔煞”的用劲,平衡了他失去重心的身子,两脚轻松的一沾地,手中倏地又是一放! “哇,我操!” 一个稳不住,“血鞭魔煞”也像那黑衣大汉一样直摔退了去,差点便没绊倒于地。 刚想喘一口气,一撮刀光倏又向邵真下盘扫去;去势凌厉,且又是闷不啃声的暗招,邵真不禁抽了一口气,有点仓惶的急往旁躲去…… 出刀之人正是那名黑衣大汉,他毫不停留地再次旋转刀锋,身子闪电般的急速跟进,毒辣至极的斩向邵真的喉咙,口中方喊道:“爷‘神刀魔煞’领教尸“他娘的狗崽子尸怒骂了一声,邵真两脚速滑,硬是往横闪去…… 然刚让过“神刀魔煞”的刀锋,一股破空之声又自他斜侧传来…… “‘冷面魔煞’请招!” 出招者正是第五名那位脸上死板板,毫无表情的那位仁兄阁下。 冷哼一声,邵真不慌不忙的一提气,斜斜身形蹿起,“冷面魔煞”足有两尺以上的剑身便平滑他的脚底而过…… 缓缓站起,邵真轻喘了一口气,正想有所动作,忽又觉耳边一股丝丝之强烈破空声传来,他心头大骇,他无法猜知那是何种兵器,不过他敢肯定出手的人一定是那少了一只手,一只眼,一只耳朵和缺了鼻子与上唇的仁兄。 果然不错,那位生理缺残的怪人正使劲的舞着他的拐杖,事实上那支拐杖便是他的兵器—— 它看起来像剑,实则只是一条尺半长的铁板而已,然而它的末端安装有像箭矢的箭头,所以它透过空气的回流,使邵真听起来像剑又似箭,又像是他完全没见过的兵器破空声。 显得有点吃力的,邵真堪堪的,惊险万状的总算闪了过去,然而那缺残者像是阴魂不散似的穷迫猛打,单手一抡,刷一声,拐杖划起阵阵潆影,电掣的戮向邵真的胸前! 心火顿冒,邵真不禁大吼一声:“来者何人?” 活落之前,邵真已踉踉跄跄的再度闪开去…… 冷森森的一笑,缺残者开口道:“爷‘天残魔煞’是也!” 说着,那把奇形怪状的杖尾已又如毒蛇吐信般的直钻向邵真心胸…… “咱到外头逞强去!” 显然情势是对邵真很不利,他不仅看不着,而且里头窄小,邵真无法尽情施展全部功力,所以他转念之下,当下一个旋身,便想跃身射起;岂料他刚一动身,脚下却被一张糜烂的桌子绊个正着! 邵真心头猛是大骇,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已收束不住的直冲了去! 砰!一声,邵个跌了个四脚朝天,而且还翻了两个滚,他深吸了口气,就想跃身挺起,但,一撮尖锐的破空声和阴冷的喘嗤笑已传至他的耳鼓! “小子,你干脆躺着不是更好吗?” 邵真心头不禁一凛,暗喊了一声:“糟了!” 说时迟,那时快—— 邵真暴然吼一声,声如虎啸,余音未歇,他已及时使出“鬼哭神泣无上神罡”,骤见他浑身倏地漾起一层白潆潆,若有似无的雾气…… 出招袭击邵真之人正是那位仁冗“胖魔煞”,他使的兵器是一只短矛,他原先是很得意的,圆圆的胖脸上泛起了阴狠之色,他深深相信他那支离脊梁不过几寸的短矛,即将插进邵真的躯体…… 然而,他显然是低估了邵真。 不是吗? “胖魔煞”忽觉手中短矛一顿,像是猛地刺到了一片钢墙一样,他心头大骇,不禁惊愣当场…… 这当中,邵真余威未尽,但只见他斗笠下那张显得有点苍白的小嘴倏地大喝一声,倾跌的身子甫一落地,骤然像是撞在强力的弹簧一样,那么不可能的,那么令人不可思议的反弹而起! “哗啦!” 只听一声刺耳的裂响,邵真的整个身躯,竟然冲天炮的穿破了屋脊! 骤见横木裂断,屋瓦破碎,泥尘如烟,这座单层的酒楼几乎要塌了下来! 噢,邵真的武功竟是如此骇人听闻,至少屋里头的那六位仁兄和一直被畏惧所笼罩而没有出过手的爱风都如中魔的呆立着…… 被泥烟呛了一下,侯爱凤方如梦初醒般的娇喝一声,柳腰一旋,如电般的射起,穿过邵真撞破的那个窟窿…… 刚停在瓦面上,侯爱凤便见邵真正立在另一个屋顶上,只见邵真两手垂立,一动也不动,显然他是在调息着体内真气,又似乎他是发觉有人跟了上来,正凝神以待的样子甩了一下辫子,侯爱凤张口道:“知哥,没怎样吧!” “是你,爱凤?” 唇角勾起欣喜的微笑,邵真一晃双肩,轻巧的,一丝不差的飘至侯爱凤身旁,口中急忙的道:“爱凤,这里不利于我,快带我至平坦的地方,快!” 快,话声甫落,六条身影已如激星电射般的冲射而起,显然邵真和侯爱凤是太慢了…… 缓缓吐了一口气,侯爱凤掠了一下发辫,她已完全镇定了,她一语不发,单剑猛地怪异的抡了—一个半弧,毫不客气的便戮向她左侧的“神刀魔煞”…… “臭妮子,你今天插翅也只能往地下窜!” 粗声打着话,“神刀魔煞”一迈左足,手中金刀微微偏斜着,毫不吃力的便格住侯爱风一剑…… 这个当中,“冷面魔煞”已冲向邵真,手中那柄足有两尺以上的长剑宛似毒蛇吐信般的一伸一缩,夹着潆潆的剑气,凌厉至极的直点邵真的咽喉。 他口中阴沉的叱道:“妈的小子,今天爷如摆你不平,便枉称‘六魔煞’里的‘冷面魔煞’了。” 颀长的身子倏地像被风吹般的歪斜一边,邵真从容的让过对方的锋剑,他看来一点也不紧张似的,歪斜的身子至少倾斜了有四十五度角,他没看到他如何停顿,他倏地一抡双手,作大幅度的挥舞,骤见邵真宛似成了一个千臂金刚,这,正是他的“大龙手”! 心头猛是一震,“冷面魔煞”忙不迭一收长剑,阴沉死板的脸上,漾起一丝惊骇,他显得有点狼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抽身狂退…… “‘六魔煞’?少爷便成全你们称魔做煞,一辈子也不能做人!” 低沉而冰冷的说着,邵真得寸进尺,腰躯一弓,便已直逼“冷面魔煞”! “龟孙子,说大话不愧呵!爷叫你连乌龟都难做!” 嘶的一声,长鞭暴然出手,“血鞭魔煞”怒吼着道:“老五,生擒那个妮子,这厮让我们使他死后不能做人,妈的,非得把他的筋络抽出来不可尸 猛一转身,邵真又是一招“大龙手”,电速的抓向夺命的鞭梢,然“血鞭魔煞”倏地一沉手,长鞭也倏地一沉,急跳的鞭梢像是拐了一个弯,在邵真的手掌抓了一个空之后,竟又直戮向邵真的腰眼! 无奈,邵真不得不往旁闪去…… 可是当邵真一跨步子这时,“天残魔煞”已旋转着他那枝拐杖,在“迎接”邵真了…… “天残魔煞”一声也不吭,他那支仅存的独目流露着阴险而又残忍的眸光,他急急的冲向前去,那张原本是很丑陋的面孔显得更狰狞恐怖了! 悚然一惊,邵真连忙把迈出去的步子猛然收回!他一直处在挨打状态,冒火了,可是地形地物对他是一百个的不利,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尤其这是在屋顶上,他更不敢轻易的挪动他的脚步,他觉得必须离开这里,否则一定身首异处的! 这个念头仍在他脑海里急速旋转之时,邵真猝然狂吼一声,整个身子嗖地像脱弦之箭般的直射而起! 顿时,“血鞭魔煞”和“天残魔煞”,都扑了一个空! “爱凤!街道在哪个方位!” 身子仍然直冲而起,少说有二十丈以上吧,邵真这才像劲气不足般的往下降,可是降下之势竟是如此缓慢,就像是飘浮在空中的一片落叶,更骇人听闻的是邵真竟还能开口说话:“爱凤!快,快告诉我啊!” 正和“神刀魔煞”打得有色有声,侯爱凤连忙抽身闪退,她仰望着邵真,大声叫着道,“知哥,往左二尺多点!” “好!”一声好,邵真突然像鹰隼般的打了一个旋,缓飘的身子倏然加速度般的往街道射去! 侯爱凤见状,也忙不迭长吸一口气,便想跃下…… “慢!妮子,咱乐一下!” 人影一掠,随着话声,那从开头没讲过一句话,也没动过一次手的瘦瘦家伙,陡然挡住侯爱凤的去路。 那厮正是侯爱凤为邵真“介绍”的第三名,只见他细瘦得像只船橹,连那张黑黑的脸也长得像张马脸,令人恐怖的是他那削瘦的肩膀到腰上正缠着一条黑色大蟒蛇,那条大蟒蛇,少说有两个拳头粗,长却不过一丈。 蛇的颈就像个大水壶,懒懒的,一动也不动的垂挂在那家伙的胸前,而且两只眼也是紧闭着,要不是缠在他手腕上的尾巴在蠕动的话,几乎要叫人以为是条死蛇呢! 吸了一口气,怕蛇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女人,侯爱凤?袅艘簧黄谌坏耐撕笠徊剑械憧诔缘牡溃骸澳悖闶撬俊?br> 轻抚着蛇头,那厮冷冷的翻了一下眼,声音像夜枭鬼魅号叫般的,听了叫人起疙瘩,道:“‘六魔煞’中的老五‘驱蛇魔煞’是也!” 话落之时,侯爱凤匆促的一抛眼,已见邵真和其余的“五魔煞”干起来了。 咬了一咬牙,侯爱凤不想离开邵真太远,当下长吸了一口气,娇喝一声,单剑倏地一扬,画起潆潆的剑花,对准“驱蛇魔煞”的心脏戮去,然招递半式,娇躯忽地一旋,便已腾空射起,原来她是想跃下街道,和邵真并肩作战。 可是“驱蛇魔煞”显然是早就洞穿她的心思,只见他长黑的脸浮起一丝诡笑,瘦细的身子比侯爱凤要早了一步射起。 但见他挡住侯爱凤的去路,两脚倏地像是风车旋转般的,带着呼呼的破空之声,凌厉至极的踢向侯爱凤的胸脯,口中喃喃的叫道:“丫头,爷与你乐定了!” 又惊又怒的把身形挪开,侯爱凤显然是很火了,咬着牙,不管三七二十几,长剑陡然抡起,刷刷几声,一口气攻出十一剑。 以退为进,“驱蛇魔煞”很从容的让侯爱凤的剑锋从身边滑过,当下倏地舌绽春雷般的大喝一声,两臂猛然一张,如竹竿的身子腾起了半空,在他扬手的当中,他右手电速的抓住大蟒蛇的尾部,像舞绳索般的用力旋转,大蟒蛇像是从梦中被催醒般的睁开两眼,骤见两目如两盏灯似的一片赤红,而且口中还吐出了又长又细,全体通红的舌信,在它一伸一卷的当儿,发出甚是刺耳的咝咝声音,更使人恐怖的是,一阵令人难闻的恶臭如风传来…… 心房鹿跳着,侯爱凤不禁向后怯步,她委实惧怕“驱蛇魔煞”那鬼魅般的模样,更是惧怕那条罕见的大蟒蛇,事实上,别说是她,任是谁看了也要胆寒! 然而,不容她畏怯,“驱蛇魔煞”已嗖的一声,把大蟒蛇当作长鞭使用似的,卷向侯爱凤! 本能的一挥长剑,侯爱凤一面往后退,一面振起剑身,劈向大蟒蛇…… “叮!” 一声脆响,那条大蟒蛇竟然像是金铁铸成的,侯爱凤的长剑劈在它身上,竟连一点伤也没有,不仅如此,侯爱凤的长剑也被反弹了出去,几乎就要脱手! 这的确是骇人的怪事,甫方出道的侯爱凤自然吓得花容失色,她骇叫了一声,连想也不想,莲足猛力一蹬,便想跃下街道…… 正当她腾起身子之时,“驱蛇魔煞”面露凶残之色,只见他单手猝旋,又是嗖的一声,近丈长的大蟒蛇便像鞭子似的卷向侯爱凤腰间…… 未近身,侯爱凤已闻得令人裂目和令人晕眩的恶腥传来,她骇怖的一转首,已见那颗如西瓜大的蟒头离她的腰身不过几寸矣! 惊叫一声,侯爱凤几乎要昏过去,她本能的,就好像是最后的挣扎,她用尽全身所有的功力,两臂猛力往后一挥,加快速度的把身躯送上空中…… “哎!” 但就在她一挥手的当儿,那颗蟒头忽地往上一仰,口张如盆大,利齿如锯,蓦然吐出了几近二尺长的毒信,快得像闪电般的卷向侯爱凤,压根儿没躲闪的余地。 侯爱凤只感左腿一阵软痛,痛叫一声,疾飞的身子,像是中箭的兀鹰,翻了一个滚,倒栽葱般的坠下…… 彼时,邵真正力敌“五魔煞”,闻侯爱凤惊叫已觉不妙,宛似平地起了一个焦雷,说时迟,那时快,邵真在大喝之时,几乎同一个动作,他颀长的身子已如电射激飞而起,半空里一探手,侯爱凤正好掉在臂弯里……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太突然了,“六魔煞”众人只感一愣一怔,邵真已像猛鹰扑鸡般的挟着侯爱风向远方逸去,一个纵跳,已无踪影! “六魔煞”心头委实震骇,如此俊逸的轻功,谁能匹及啊! 瞠愕了半晌,“神刀魔煞”这才如梦初醒的大叫道:“操他大舅子,追啊!” 说着,双肩一晃,便要跃起…… 及时抓住他的衣袖,一旁的“胖魔煞”长剑归鞘,张口道:“唉呀!人都不见了,追个屁!” 唰一声,跃下屋顶,“驱蛇魔煞”慢条斯理的把那条大蟒蛇像带子般的缠在身上,接着像是哄小孩似的在蟒头轻拍了两下,大蟒蛇竟也像被催眠般的大张了一下嘴,懒懒的闭上赤红的两眼,沉沉睡去,一动也不动。 “驱蛇魔煞”得意的笑了一声,道:“不用追了,料那妮子也不过半口气啦!” 把长鞭缠在腰间,“血鞭魔煞”似有所思的道:“奇了,那点子是何人物,竟能空手抵对我们兄弟的联手?” 死板阴沉的脸上,也泛起一丝疑惑,“冷面魔煞”接口说道:“他,好像是一个瞎子?” 似无火气,“天残魔煞”睁着独目,道:“谁知道,咱们连他的脸都没看见哪!” 愤愤的咬了一下牙,“胖魔煞”晃着颊上的两团肉,道:“可不是,真丢脸丢到家了,吾友三条性命便如此平白去了!哼,真难消我心头之恨。哎呀!小畜牲,爷不宰你,誓不为人!” 金刀还鞘,“神刀魔煞”道:“老二,你急什么?那厮总难逃出咱兄弟手心,现在空叫也没用,还是替你那三位死鬼朋友入土为安吧!” 语毕,众声皆停,唯有“胖魔煞”怒不可遏…… 话说邵真与侯爱凤—— 邵真抱着侯爱凤不择方向驰去,事实上他也看不见方向,他知道侯爱凤是受伤了,但他没法知道她受伤的情势,他心急如焚,全力使出他独步武林的轻功,一个纵步之后,自觉已远离“六魔煞”,而且耳中并没有听到有人追上来的声响,当下心中稍感一轻,急切的向怀中的侯爱凤说道:“爱凤,指引我路途,快!” 呈半昏迷的侯爱凤闻言勉力睁开眸子,向前张望了一下道:“知……知哥,向左五尺,有条小道。” “好,爱凤,你支持一下,待我们远离‘六魔煞’之后,再查看你的伤势。”说着,长吸一口气,腰躯一躬,往左斜掠五尺,正好落在一条堪称平坦的小道上。 侯爱凤紧咬着牙,显然她是极力的忍受痛苦,她道:“知哥,一直去,一丈以后拐弯。” 邵真照着侯爱凤的指示,放步驰去,竟像一般人一样,行走自女口…… 就这样,像是“盲人背瘸子逃出火窟”一样,侯爱凤指路,邵真走路,竟也安然无恙。 如此约莫奔驰了一炷香的时刻,侯爱凤显然是有点受不住了,她不时痛苦的呻吟着。 邵真心知“六魔煞”没有赶来,便停下来道:“爱凤,忍耐一下,你告诉我一个藏身的地方,我马上查看你的伤势。” 咬牙凝睇,侯爱风道:“左边一矢地有一丛林,似可隐身。” 微颔了一下首,邵真便向左边密林驰去,须臾已达彼处。 “到了,知哥。”侯爱凤的俏脸上已泛起汗光,她呻吟似的道。 吁了一声,侯爱凤躺在一片枯干的落叶上,颇觉舒适,转首环视四周…… 但见古树参天,不见阳光,一片阴暗,更无人烟,甚是隐密。 邵真似乎是很累,但他只喘了口气,便脱下斗笠,露出他那张充满急切关注的脸孔来,他坐下身子,急急的道:“爱凤,你伤在哪里?” 哦了一声,侯爱凤好似才发现自己受了伤,赶忙俯首朝伤处望去。 一低首,她花容失色的骇叫起来! 只见侯爱凤小腿上露出一条伤痕,那条伤像一个圈子般的烙在她的大腿上,衣物都破了,而且还被血水浸湿了一大片,更令她骇悸的是流出来的血水竟然转成为黑! “怎么了,爱风?”心房猛跳,邵真急声问道。 侯爱凤强自镇定,她只觉伤口如火灼般的令人难耐,拂了一下蓬松纷乱的鬓角,她咬着牙道:“知哥,我,我被‘驱蛇魔煞’的大蟒蛇伤了。” 悚然一惊,邵真变色道:“爱风,你被大蟒蛇咬着了?” 银牙咬得格格作响,侯爱凤的额上已沁出一片如豆大的汗水,他显然是很痛苦,她伸出手抓住邵真的手心,呻吟似的道:“没,没有,是被那条蛇的舌头卷着。” 邵真的脸上一片焦急万分之色,他紧张的说道:“那糟了!那玩意儿一定有毒!” 用力吞了一口口水,接着说道:“爱凤,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能不能起来止血?噢,一定是流了很多的血,血腥味很浓哪!” 用力用手肘撑起身子,可是不过撑起一半,侯爱凤忽地嘤咛一声,额眉猛皱,又躺了下去,显然,那伤痛涌入心髓里去,侯爱凤艰难的说道:“知哥,我……我感到一阵昏眩,哦,好……好痛哟……哎!”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十六章 可真急死了,简直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邵真两眼看不见,虽有心为侯爱凤扎伤,却又无从着手,他简直不知道如何才好。 他急急的说道:“爱凤,告诉我伤在何处,我为你止血!” 说着,左手一抓,撕下一块衣袖。 侯爱凤已呈半昏迷状,她半睁着眼,微弱的声音困难的禁不住颤抖,而且已发青的两唇吐出:“在……在左,左大腿上……” 猛地一怔,左大腿?那,那是女人禁处呵! 邵真面露难堪之色,一时,怔忡如梦…… 紧紧抓着邵真的手,侯爱凤痛苦的摇着头,她几乎是哭着叫道:“嗯……哎!知哥…… 我,我好痛,痛苦,哎呀!” 心中一急,邵真咬了一下牙,如不再动手,侯爱凤可能就要一命呜呼了,那管得他妈的男女之嫌! 当下长吸一口气,便摸向侯爱凤…… 可是,他忽又缩回手,满脸难堪之色,哦,侯爱凤的腿在哪里呵? 侯爱凤已开始在颤抖了,显然是毒液已蔓延,她开始痛苦的号叫起来:“知哥,我,我好痛哦!” 心急如焚,邵真张口道:“爱凤,忍耐一下。” 一顿,长吸了一口气,邵真呐呐的道:“爱凤,告诉我伤在哪里?我为你止血。” 痛苦的打了一个嗝儿,侯爱凤道:“在,在左腿啊。” 一咬牙,邵真道:“可是,爱凤,我,我看不见。” 哦了一声,侯爱凤恍然大悟,显然她痛得忘记邵真是个瞎子,她强自睁开眼,握住邵真的手带到她的左腿,细若蚊蚋的道:“知哥,这,这里。” 一触手满是血渍,邵真心头凛骇非常,那敢怠慢,还管他娘的男女授受不亲?拿起撕下的衣袖绑向侯爱凤的大褪…… “哎哟!” 显然是邵真碰到了伤口,侯爱凤痛叫了一声。 好不容易,邵真总算是用力绑住伤口的上端,他轻吁了一口气,整个脸庞已被汗水浸湿了…… 可是,侯爱凤仍呻吟不止,她浑身颤抖着,咬着唇道:“知,知哥,我还很痛!” 邵真不禁愣然,似乎他能为侯爱凤做的仅此而已,他已是束手无策了…… 突然,邵真面上一喜,脱口道:“爱凤,你身上不是带有‘回魂十三丹,的吗?” 猛然忆起,侯爱凤忙道:“噢,我竟给忘了。” 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个小瓷瓶,颤着手递给邵真。 邵真拔出瓶塞,倒出七八粒小小的金色药丸,急促的问道:“爱凤,如何用法?” 侯爱凤忍着痛道:“以牙碎之,敷于患处即可。” 邵真连忙置入口中,嚼碎之后,吐于掌中,然后小心翼翼的敷在侯爱凤的腿上…… 须爽,邵真已把“回魂十三丹”敷在侯爱凤的伤口,侯爱凤似觉好些,但仍低声呻吟着。 缓缓吐着气,侯爱凤满脸疲惫之色,她两眸含着歉意低声道:“好多了。知哥,我连累你了……” 不等她说出,邵真急道:“爱凤,你说啥话,只怪我无能保护你,我,我实在该……” 死字没说完,侯爱凤急着抢道:“不!知哥,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哦,我为什么要害怕呢?我为什么如此胆小呢?”;一阵激动,侯爱凤泪如雨下,恸哭难忍,邵真心中一阵急,他蠕了蠕嘴,正想发话,侯爱凤又声泪模糊的道:“知哥,要不是你,我早就没命了,爷爷的仇怎么报啊!” 心中一阵恻然,邵真见其自责,更加悔愧不已,他了解侯爱凤的心境,她不过是一株未曾经过风霜的温室小花啊,能及于此,实在很难为她了,何忍呵责? 邵真有点激动的撇了一下唇角,他深恨自己大丈夫之躯不能保护侯爱凤无恙,他低沉而又沙哑的道:“爱凤,不要这样,否则我会难过得无法承受,一切过错都在我‘’‘’,” 微微一顿,邵真语音转为温柔地道:“爱凤,你歇息一会,别哭坏了身子。” 这才收起哭泣,侯爱凤凝视着邵真,小声的道:“知哥,你有没有受伤?” 温柔的摇了一下头,邵真微笑道:“没有,只是你受苦了。” 露出一个甜甜的浅笑,侯爱凤紧握着邵真的手,默默的,深情款款的凝注着邵真…… 此时日近薄暮,归鸦群集,穿梭林中,加诸晚风吹拂,枝叶顿摇,虫鸣之声不绝如缕。 邵真微笑着道:“天色将晚,咱们找个宿处,爱凤,你能走动么?” 侯爱凤坐起身子,只觉伤处仍火辣疼痛,但不及方才剧烈,她挺了挺腰,咬牙道:“不碍事。” 说着,便抬步迈出。 “哎!” 侯爱凤不过走了一步,忽地痛叫一声,娇躯瘫痪般的倾仆下去! 邵真大骇,忽然一探手,已揽住侯爱凤的腰肢,他惊声问道:“爱凤,怎么了?” 乏力的躺在邵真的怀里,侯爱凤的脸色,忽地转白,两唇不住颤抖,且额上又泛起一片汗珠,她咬住牙,强自发话道:“痛……哎……伤口像是针刺般的难耐。” 一阵着急,邵真连忙小心翼翼的把她平放回地上,他着急的道:“糟,看来‘回魂十三丹,,只能治创伤,而不能解毒伤!” 侯爱凤睡躺于地,似又觉好点,但脸上仍是一片痛苦之色,她悲恸至极的道:“知哥,我,我没希望了。” 骤然色变,邵真叱道:“你说啥话?如此一点苦也不能忍吗?” 猛地一窒,侯爱凤显然料不到邵真会如此呵叱自己,不禁瞠目结舌…… 似觉过火,邵真连忙转颜换色,歉然道:“爱凤,对不起,我……” 脸上泛起羞愧之色,侯爱凤细声道:“不,是我!我,我太软弱了,” 说着,握住邵真的手掌,侯爱凤深沉的凝睇着邵真苍白的脸庞,喟然一叹,说道:“知哥,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 撇了一下嘴唇,邵真打断她的话道:“爱凤,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刻了,先治你的伤要紧。” 稍稍一顿,柔声问道:“爱凤,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你能走动么?” 侯爱凤咬住牙,流露出坚毅之色,点点头:“能!” 邵真面上浮起一丝欣慰之色,戴上斗笠,揽住侯爱凤的手臂,温柔的道:“慢慢起来。” 侯爱凤艰难的站起娇躯,然她甫方站起,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嘤咛一声,身子又仆向前去! 邵真大惊,连忙把她揽入怀里,急声叫道:“爱凤!” 然爱凤已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邵真又呼叫数声,终不得侯爱凤应声,心知已昏过去,不禁又忧又急! 邵真把侯爱凤背在背上,毅然的走出林中…… 邵真两眼瞎盲,不能观物,且又无人指路,故无法展开他绝世的轻功,他只能像蜗牛般的慢慢而行,他的一跬半步,都走得非常艰辛…… 可怜,当他走出林中之时,天已全黑了。 邵真缓慢地走着,他检起一枝枯木当拐杖,就和一般的瞎子没两样,可是他疑心静气,全神在注意四周的一声一响,他希冀能发现有路人经过,那么他便可以恳求他救治侯爱凤,至少可以拜托他为自己带路。 走着,走着…… 快要半个时辰过去了,邵真始终就是没有碰见一个行人。 背上的侯爱凤的气息愈来愈微弱了,他真心急如焚,真想张口大声呼叫“救命!” 正当踌躇之间,他忽听的二十丈外传来一阵急剧如雨的马蹄声。 邵真欣喜若狂,连忙住步,大声叫道:“那位仁兄君子,请留步!” 邵真高举手中竹杖,在空中用力挥舞着…… 须臾,蹄声愈近,终至他跟前停了下来。 邵真深深一揖,道:“这位兄台请止步。” 来者是年近四旬,身高体大,穿着一件褐色劲装,且肩荷长剑的中年男子。 他似乎是赶了不少的路,风尘仆仆,浓眉粗目的脸孔罩着一片疲惫的汗水,他微喘了喘气,对于邵真的拦路似是感到惊愣,他叱声问道:“阁下是……?” 邵真连忙道:“在下吴知,因敝友不慎为蛇所伤,昏迷不醒,而在下两目瞎盲,不能视物,故敢请兄台助一臂之力,在下定当没齿难忘兄台授手之恩。” 细细的,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阵子,中年男子方道:“见难相扶,乃吾辈份内事,奈何现有要紧事,无法相助,还请阁下恕过推托之罪。” 说吧,抱拳一拱,一扯缰绳,便欲驰去。 邵真大急,连忙高声叫道:“兄台既不能助吾,可否带吾至镇上,找一大夫相治?” 面有难色,中年男子道:“非余不助汝,实乃有急事耳。吾乃江湖上人称‘大憨侠’便是,因三月前与‘剑中宝’姜中铭相约今日两更于云台山对决,事关重大,故实不能有所助于阁下。” 更急,邵真道:“兄台往云台山是否要经过镇集?” 摇了摇头,中年男子捋着颔下短髭道:“不同路。” “那,那……” 邵真深恐他驰去,急惶的又道:“兄台与人相约两更,现在不过天黑,离约时尚远,不知是否能够以快骑负吾至镇集,然后,兄台再赴约,如何?” 中年男子见邵真一副哀乞状,颇具怜心,可又似有隐衷,他道:“君有所不知,云台山离此足有百里,吾如绕路而行,必不能赴约!” 吞了一口口水,邵真道:“可是吾友危在旦夕,君见死不救,于心何忍?” 中年男子不禁愣了一愣,呆呆望着邵真,一阵犹豫不决了…… 邵真赶忙道:“阁下如愿助我,薄酬一千两,必不食言,” 面色骤变,中年男了叱道:“狂妄小子好生无礼,你竟以利诱我,你道我是贪财之辈?” 邵真不禁当场愣住,万想不到自己以金酬人,反遭一顿骂。 中年男子似是气煞,他怒道:“我‘大憨侠’姬周圣乃江湖上众人皆知的侠义之辈,岂能为利所动!” 一阵好笑,邵真道:“阁下自称侠义,依在下看不过是宵小之辈罢了!” 陡然大怒,“大憨侠”姬周圣哇哇怒道:“小子口出狂言,要不见你残疾,定当把你痛打一顿!” “哈哈哈!” 邵真闻言仰首一阵大笑。 姬周圣震怒非常,叱道:“小子,你笑什么?” 一掀唇角,邵真缓缓的道:“笑你太伪君子了!” “大憨侠”怒不可遏的瞪着眼,大声道:“小子,你使我忍不住了!” 邵真无动于衷,冷冷一哼,道:“在下以金恳求阁下助危,阁下以不纳金自廉,是吗?” 傲然一点头,“大憨侠”道:“当然,当今武林一片蛇鼠之辈,见金眼开,见利思异,往往做出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滔天罪行,我‘大憨侠’独异于人,何不能引以自傲?” 轻笑了一声,邵真道:“金钱与生命,两者何重?” “大憨侠”似是不解他的意思,疑惑的道:“当然是生命啦,没有了生命,哪来金钱!” “说得是!” 邵真笑着道:“阁下既知如此,何以不愿帮助我?” 不耐的翻了6幌卵郏按蠛┫馈贝笊溃骸拔也皇撬倒?我有要事吗?” 说至此,“大憨侠”显然是个脑瓜子不大灵光的人,也似乎才想起的道:“我不能再和你扯了,否则我便赶不上和‘剑中宝’那家伙比剑啦!”说着,一扯马缰…… 邵真大急,正想开口,“大憨侠”忽又问道:“你方才说我不愿助你,和金钱、生命又有什么相关连?” 邵真差点要喷笑出来,心想真个木头呵! 他咳了一声,正色道:“阁下拒纳在下酬金,此种廉风诚使在下佩服……” “大憨侠”闻言,脸上一阵喜悦自得之色,他作态的咳了——声,道:“那适才阁下何以污我为宵小之辈?” 微微一笑,邵真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侠义仁人所崇尚,今阁下不为之,焉称侠义,与宵小辈何异?阁下摒金而罔视吾友生命,岂非视之金钱重于生命?” 愣了半晌,“大憨侠”抓耳搔腮,急声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邵真不解的哦了一声,道:“敢请明言。” “大憨侠”道:“我是说我如救令友生命,也不收阁下所赐之酬金。” 邵真愈听愈迷糊,茫然的道:“阁下使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了。” 好像很火,“大憨侠”大声道:“你真笨哪,我不要你的一千两就是了!” 还是迷糊,邵真道:“你,你是说愿意帮助我喽?” “大憨侠”翻了一下大眼,道:“我什么时候说的?” 愣了一愣,邵真道:“你方才不是明明说救我朋友的生命,而不要我的酬金吗?” “大憨侠”姬周圣大声说道:“我是说,如果呀!” 火大极了,邵真大吼道:“你简直是在放屁,你不肯救我的朋友,我给个屁,你,你真大言不惭哪!” 一愣,“大憨侠”急道:“怎么,我又错了?” 一阵好笑,邵真已敢肯定他是个“猪脑袋”了,他忍住笑道:“原来你是以不收我的酬金为自傲,并没有说愿意帮助我?” 点了一下头,“大憨侠”理直气壮的道:“是呀,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现在才弄清楚? 有什么不对吗?” 好气又好笑,邵真啼笑皆非的道:“和你讲话,真得口里嚼参片才行呢。” 顿了一下,大声道:“我说哪阁下,你救我朋友的生命,而不收酬金,这才是称为侠义之士,否则,见死不救,你便与那般蛇鼠之徒无二类了,这样,你明白了吗?” 哦哦了几声,“大憨侠”一连翻白眼,似是才在转过脑筋来,他抓了抓耳朵,状似赧然的道:“我,我,我……” 一连三个我,便“我”不下去了,“大憨侠”傻傻的捉着邵真,真一副愣头青像! 邵真惦念侯爱凤的伤情,内心忧急至极,那还和他扯蛋? 急声嚷道:“我伟大仁慈而又侠义的‘大憨侠’,我求求你,千求万求,只求你带我到镇上找一个大夫,我便永远感激你一辈子,说你真是高义君子!” 根本听不出邵真话里带刺,“大憨侠”竟还傻愣愣的道:“我,本来就是嘛!” 真是“秀才遇到兵,欣硭挡磺濉保壅嫘闹退驳?天亮也必无结果,当下不管三七二十几,一吸气,一离身,便跃上“大憨侠”的后座上,且两腿用力一夹马臀,但闻希哩哩一声,胯下坐骑已四蹄猛张,飞驰而去! 邵真两眼虽不能视物,但凭他精湛的功力和灵敏的听力,就早捏准了“大憨侠”的方向,以是能一丝不差的跃上“大憨侠”的坐骑上,这还不止,邵真的速度就像闪电般的快,“大憨侠”连念头都没转起,胯下坐马已如飞而奔。 “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谁允许你上来了?” “大憨侠”忙不迭张口大叫:“快,快停下来!” 邵真置若罔闻,两足不住踢着马腹,而马便飞也似的狂奔不止…… “大憨侠”大怒,大喝一声道:“小子,你再不下去,休怪我无情!” 邵真硬是装聋作哑…… “大憨侠”没法,用力扯住缰绳,企图使狂驰的坐骑停下来,可是邵真偏是用力踢着马腹,马受了疼痛哪听指挥,只见它嘶鸣着,循着路飞奔…… 悔怒至极,“大憨侠”大喝一声,手肘猛地敲向邵真! 然邵真似是早防他这一手,就在“大憨侠”手肘一动之时,邵真已抢先了一步,两指如钳,正好捏住他的手臂关节处…… 微微一用劲,“大憨侠”猛地哎哟一声,险些坠马! “放,放手!” “大憨侠”只觉仿佛被毒蛇噬着而不放一样,他歪着嘴,皱着眉,尖声叫道:“哎唷! 痛,痛煞我也!他娘的,小子!快放手呀!” 微微松了一下力,邵真道:“对不起,委屈你阁下了,只要一到镇上,便不相烦阁下,绝不食言!” 用力挣了两下手,硬是纹丝不动,“大憨侠”一咬牙,再用劲往后敲去! “哎!哎哎哎!” 可是,他甫方一动手,邵真陡又一用劲,直痛得“大憨侠”姬周圣咧嘴龇牙,哎声不停。 邵真松下手,他笑着道:“奉劝阁下乖一点,否则你便要成为‘独臂大憨侠’了,你相信不相信?” 说着,两指又微微一用劲。 “相信,相信!”“大憨侠”连忙大声回道。 像是揶揄的笑了一声,邵真道:“不错,阁下总算识相啦!” “大憨侠”显然气怒非常,可是吭声不得,脸上的表情敢怒不敢言,令人发噱。 显然是毒发’了,背上的侯爱凤呻吟得更厉害了,邵真不禁急道:“离镇上还有多远?” “大憨侠”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你敢?” 哼了一声,邵真两指一动…… 吓得仓惶失色,“大憨侠”连忙回道:“快了,大概只需半炷香的时刻吧。” 闻言,邵真似是感到宽慰的舒了一口气,但他仍是两脚踢着马肚,且口中大声的吆喝着…… 马奔得更快了,简直比飞的还要快。 “喂喂,别把马累死了。” “大憨侠”吓得全神持缰,深怕坐骑倾跌下去似的,大声叫着道:“慢。慢点,前面有个弯哪!” 邵真硬是不理,当马拐弯时,差点没撞出道路去,吓得“大憨侠”面无人色,几要昏过去。 如此快马加鞭之下,竟不过盏茶时间,已达一小镇。 说巧正巧,无巧不成书,就待入镇之时,“大憨侠”远远便见前面几丈处有一屋宇,屋下挂着一块匾额,漆金招牌,那块匾额招牌上还挂着两盏大灯笼,所以“大憨侠”一眼便能看到匾额上那几个如斗大的金字——金安药铺。 “大憨侠”连忙叫道:“前面有家药铺啦,快慢下骑势,否则便要过头了!” 邵真闻言一喜,连忙停止吆喝与两脚的踢腾。 眨眼,已抵那家药铺了。 “大憨侠”一勒缰索,停在檐下,道:“到了,就是这里。” 邵真迫不及待的便想下马,忽然脑中一动,深恐“大憨侠”有诈,两指依然捏住他的关节处,冷声道:“下马!提气飘下马!” 一愣,“大憨侠”道:“你这是干嘛?不是已到……” 不待他说完,邵真两指一用劲,口中冷道:“少噜嗦!” 痛得大叫一声,“大憨侠”连忙一提真气,飘向地下。 邵真也随着他飘下马,且两指依然扣住他的手臂,换句话说,邵真仍紧随着他身后。 邵真咳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敲门。” 甚是愤怒,“大憨侠”道:“你把我当成甚……” 话未完,邵真用力一扣,“大憨侠”惨叫一声,痛得两脚跪到了地下。 邵真微松手,把他提了起来,冷哼道:“敲门!” 哪敢说不—— “大憨侠”乖乖地走上前去,伸手便用力敲门。 “谁呀?” 几声冬冬之后,院墙里传来一声问声,接着门呀的被打了开来,应门之人方一探头,邵真便连忙说道:“在下有一位朋友被毒蛇所伤,请求大夫诊治。” 应门之人是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丫鬟模样,她眨眨眼,看看“大憨侠”那副奇怪的脸色,又望望邵真那顶大斗笠,再瞧了瞧昏迷不醒的侯爱凤,这才张嘴道:“很抱歉,我们主母晚间不替人诊疗,请三位明天再来好吗?” 说着,一缩身子,便要关门。 邵真大急,放开“大憨侠”,走前跨进门阶,道:“吾友命在旦夕,哪能等至明天?” 丫鬟急急的说道:“不行呀,我家主母晚上不为人看病的,请你另外找一家好吗?” “没这样的时间了。” 邵真委实太急了,他实在顾不得了他娘的礼仪,他口中说着,不待丫鬟有所表示,便径自跨进门内。 丫鬟急得大叫道:“喂喂,你这人好生无礼!” 此时被邵真放开手的“大憨侠”显然是憋了一腔子的鸟气,他也挤进门内,抓住邵真的衣袖,叫道:“喂喂!别走,咱们之间的帐还没算呢!” 不耐烦的一拂袖子,邵真温声说道:“当然会把帐算给你,你别小心眼,怕我会赖帐,先救人要紧呀,你老兄说对不对?”  , 翻了翻眼,“大憨侠”傻傻的点了一下头,竟也回道:“对!对!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丫鬟见两人强行进入,甚是骇惧,连忙转身奔进院里,一面叫喊道:“来人呀,有贼!” 一时,人影奔窜,只见从屋内跑出了数十名的家丁模样,个个手里拿着刀棍,呼喊道:“捉贼呀!” “大胆鼠辈,连更都没上便行窃,打死他!” 愣了愣,邵真又气又好笑,上门求诊,不想反被视为见不得人的贼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张着嘴,睁着眼,“大憨侠”还傻愣愣四顾着,口中奇怪的自语道:“怪了,一上门便有贼,咦?贼?在哪里呀?” 众仆一涌而上,把他两人围住,不由分说的,便呐喊着攻上前来…… 邵真连忙张口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喝,真有如平地起一个焦雷,声量之洪大,竟把十余名来势汹汹的家仆给震得当场如中魔般的站住。 咳了一声,邵真大声道:“各位误会了,我们是来看病的,并非小偷。” 话声甫落,屋里头缓缓走出数人,只见五六名婢女模样簇拥着一名约四旬许的中年妇人。 虽狼虎年,然长裙曳地,艳抹浓妆,仍是徐娘半老,风姿犹存也。 款步走至庭院,中年妇人细细打量了邵真和“大憨侠”,开口道:“两位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邵真背着侯爱凤不便打揖抱拳,微微——躬腰,挚声道:“在下朋友不慎被蛇所伤,故登门求医,恳请大夫高抬贵手,替吾友诊疗伤势,盛情永当志念。” 微微一顿,邵真又道:“请问阁下便是大夫否?” 中年妇人凝眸望了望他背后的侯爱凤,微一颔首,道:“老身正是。” 闻言大喜,邵真连忙上前一步,道:“适才姑娘言大夫晚间不看病,实乃吾友生死一发,故强行进入,无理之罪,望能宽恕,大夫医德弥天,必悲天悯人,不致拒垂死之身于千里之外。大夫挽回吾友性命,诊金自当……” 不待他说完,中年妇人启口道:“老身行医治病,岂在乎诊金?只是老身白天患者过众,实感疲惫,且必须在晚间调粉制药,是以许久以来,老身于申时后便不为人诊病……” 话说及此,侯爱凤忽大声呻吟,状极凄惨,邵真真急得要疯了,他几乎是在哀求的悲声说道:“大夫悬壶行医,焉能见死不救?非在下相强,吾友如非危在旦夕,自当不敢相烦大夫,另找别处,望大夫……” 一旁的“大憨侠”似乎忘了对邵真的愤怒,他也张口说道:“救人乃无高至上的圣德,大夫你怎能坐视不理呢?” 中年妇人面有难色,她为难的笑笑,道:“两位贵宾有所不知……” 话甫一半,侯爱凤猛地张口号叫,浑身颤抖,显然是毒发得很厉害了! “爱凤!” 邵真大叫一声,连忙把她揽在怀里,伸手探了探她的鼻口,只觉气若游丝,震骇至极! 邵真悲痛欲绝的道:“大夫,在下不惯向人哀求,大夫如能救回吾友一命,愿以身上所有之财七万两银为酬,且愿以此身终身相随大夫,任劳任怨,以报大夫之德!” 说至末尾,邵真一阵激动,竟缓缓下跪! 中年妇人见状,不知是为邵真的诚心所感动,抑或是侯爱凤那种凄惨状,而产生侧隐之心,连忙赶步至邵真跟前,将他即将跪地的身子扶了起来,口中连道:“年轻人,请起,请起,老身一万个也担当不起!” 说着,轻叹了一声,中年妇人咬了咬牙,像是做了最大的决定,点头道:“老身尽力救治你的朋友,但决不要你那七万两银子,和你……” 刚说一半,她身后一名年约十七八岁,长得艳丽照人,艳态娇俏的紫衣少女,上前急口说道:“娘,你千万不可!你忘了……?” 摇了一下头,中年妇人脸上一片漠然,道:“琴儿,不要多言,娘决定为这位姑娘治伤……” 微微一顿,转首道:“阿珍,阿珠,快把这位姑娘抬进里头去。” 身后两名丫鬟齐声应了一声,便从邵真怀里接过侯爱凤,小心翼翼的抱进屋里去。 中年妇人向紫衣少女道:“琴儿,进去为我准备药材和诊具。” 紫衣少女不以为然的沉声叫道:“娘!你……” 不等她说完,中年妇人冷冷的道:“去!” “是,是。”紫衣少女似不敢违逆中年妇人,连忙恭声应道,然当她转身临去之时,脸上一片怫然之色,恨恨的瞪了邵真一眼。 中年妇人见她进入屋里去,忽沉下脸色道:“阿丁,今晚严守门户。” 一名手提着大刀的家仆应了一声,随着带领其余的家丁离去。 只见每人面色沉重,临去之时,也恶狠狠的瞪了邵真一b艮。 这一切,邵真两眼无视,自是不知晓,唯“大憨侠”翻了翻眼,似觉奇怪,他满脸疑惑的望了望中年妇人,正想开d,不想邵真已先发话道:“大夫盛德,没齿难忘,在下敢问大夫名讳,永矢拜念!” 中年妇人含笑道:“此俗事耳,先救令友要紧,两位今夜就在寒舍等待!” 说着,朝身边婢女道:“小青,带两位相公至厢房歇息。” “是,主母。”一名眉目清秀的少女应道。 随即向邵真作了一揖,娇声道:“两位请随奴婢来。” 邵真惦念侯爱凤,急道:“大夫,在下想追随吾友之侧。” 中年妇人一笑,说道:“相公乃男人耳……” 言下,邵真当然领悟,一时赧然不能语,尴尬异常,道:“对不起,在下一时情急……” 中年妇人温和的笑笑,道:“人之常情,无伤。” 邵真感激的打揖道:“敝友性命全靠大夫了。” “老身尽力为之。”中年妇人微还了一礼道。 此际,那名紫衣少女已走出来。  ” 她向中年妇人道:“娘,都准备好啦。” 微一颔首,中年妇人朝“大憨侠”与邵真道:“完事之时,自当通告二位。” 邵真与“大憨侠”连忙抱拳道:“谢大夫。”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便与紫衣少女相偕入屋去,紫衣少女在临去时,依然回首狠狠的瞪了邵真与“大憨侠”一眼,意甚愤怒。 “大憨侠”看在眼里,更觉奇怪…… “两位请这边走。”婢女微一摆手,娇声道。 “谢姑娘。”邵真弯腰谢道,且连忙握住“大憨侠”的手,示意他带路。 “大憨侠”正为紫衣少女的瞪眼发愣,陡被邵真握住手,才如梦回醒般的提步跟上那名少女。 甫方抬步,“大憨侠”似乎才猛然想起的说道:“慢,慢,小子,咱们的帐还没算咧!” 一楞,邵真随即不悦的道:“你急啥?我说过给你一千两,便给你一千两,我哪会赖你的帐?要算帐,也得到里头去呵。” 啼笑皆非的哇了一声,“大憨侠”放开邵真的手道:“去你的,谁要你的钱了?我是算你适才挟持我的帐哪!”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邵真实在是太为侯爱凤的伤情忧急,竟也忘了“大憨侠”与他的“帐”,他还一直以为“大憨侠”是自愿帮助他的呢! 邵真哦声道:“原来是‘武’帐,非钱帐呀?” “大憨侠”似乎愈想愈火,他怒道:“你还装蒜?妈的,你方才整得我呼天喊地,此仇不报,焉为丈夫?” 婢女一见两人莫名其妙的吵了起来,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惊惶的道:“两位,怎,怎么了?” 邵真大窘,这叫他如何解说?正支吾间,忽心生一计,忙向满脸愤怒的“大憨侠”说道:“姬兄,你怎还有工夫站在这里啊?你不是要赶至云台山,与‘剑中宝’比剑的么?” 一怔,“大憨侠”用力拍了一下脑勺,猛才想起的道:“糟了!我竟给忘啦!” 随又满脸愤怒,揪住邵真的衣袖道:“哎呀!都是你这小畜牲,害我到这个地步,我将失信于人了,姜老头一定会笑我没胆,不敢跟他比划,哎呀,这怎么是好?” 忍住笑,邵真道:“现在马上去不就得了吗?离二更还远哪。”  。 眨了眨眼,忽又摇了摇头,“大憨侠”道:“不行,云台山离此足有百里,二更赶不上。” 邵真存心早打发他走,又道:“怎会赶不上?快马加鞭犹来得及,且既有约,‘剑中宝’必然稍等,纵使你慢了一点,也无妨啊。” 哼了一声,“大憨侠”道:“哼,你说的倒真容易,简直比唱的还好听,我那匹马载三个人,不累死也大概被你踢个半死了,再说你不知道姜老头那怪脾气,只要我一迟到,他必定要讥讽我一番,哼,我怎能让他笑我!” 见他说个没完,邵真真想和他摊牌,但一想他心憨直,且“逼”他帮了自己一个忙,怎好反目?只好搔着头皮与他周旋到底。 他想了一下道:“干脆你告诉他迟到的原因,你因救人而耽搁时间,这是义举,想必‘剑中宝’不会嘲笑你,反而会尊敬你。” 不屑的一撇嘴唇,“大憨侠”道:“鬼才相信,他这人最小心眼了。” 忽又猛一拍手,“大憨侠”接着道:“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邵真一喜,连忙问道:“啥好办法?快说。” “大憨侠”抓住他的衣袖道:“跟我一同到云台山去。” “我去?” 一愣,邵真讶声道:“我去算干什么的?” “大憨侠”理直气壮的大声说道:“去做证人呀。” 又是一怔,邵真说道:“去做啥的证?”” “大憨侠”不耐的道:“这还不懂?你不去,姜老头怎知道我救人呢?他一定说是捏造的,哎呀,别说了,走,跟我走。” 说着,拖着邵真的手便要走。 在旁的婢女见两人似吵又像说,听了半天兜了一腔子迷糊,一直想问个究竟,但两人说得正酣,根本不容她插嘴,只好在一旁发愣着,及至最后,竟听两人要走,不禁讶道:“你们要走?你们不管那位姑娘了?” “谁说的?” “大憨侠”急得很,他边拖着邵真,边说道:“我们明晨便会赶回来。” 说着,已走至门口,邵真一阵急,他本想打发他走,不想羊没赶走反惹了一身膻,他挂念侯爱凤,哪愿意跟他一道去? 邵真急着说道:“我,我不能够去呀……” 转过身子,“大憨侠”不等他说完大怒道:“你这小子太忘恩负义,你简直是过河拆桥,我为你而赶不上约,现在你同去,你竟还推辞?” 邵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无言以对。 但一想侯爱凤反正已有人诊治,量无大碍,且此行去作证一完即可回来,再说“大憨侠”无论如何总算帮了自己一个大忙,那自己怎好不助人家? 脑中盘念一周,邵真即道:“好吧,我与你去。” “大憨侠”大喜,拍了一下邵真的肩胛道:“这才是!” 邵真正想走,忽又道:“慢,要走也得告诉大夫一声啊。” “大憨侠”想想也对,但旋又道:“事已燃眉,来不及啦。” 一顿,转向一旁的婢女道:“就烦姑娘转告你家主母一声,我俩因事离去,明晨赶回来。” 说罢,也不等婢女有所表示,便牵着邵真跨出门外,一提气,一飘身,两人已如方才一样坐上那匹坐骑,“大憨侠”大喝一声,一抖僵绳,但闻希哩哩一声,胯下坐骑四蹄猛张,狂奔而去,没于一片黑暗中…… 剩下那名站在门口的婢女,她一直愣了半天,还搅不清邵真与“大憨侠”到底是何关系。 星夜月沉,往云台山的路途中正急奔着一骑。 虽然一骑,然鞍上却挤坐着两个人。 前者是一个身着褐色劲装,穿长统黑丝靴,肩背长剑的四旬汉子,大眼粗眉,一脸憨直之色,正是“大憨侠”是也。 后者着一袭陈旧衣装,头戴一顶斗笠的年轻人,乃“鬼见愁”邵真耳。 只见“大憨侠”满脸焦急之色,不时的吆喝着,且两足也不时的踢着马腹,显然他是“赴约似箭”啦。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邵真不知是耐不住寂寞,还是有心和“大憨侠”交一个朋友。 他首先开腔道:“姬兄,这般速度,怕是马儿受不住哪!” 抖着僵绳,“大憨侠”道:“哼,还说呢,方才你为了救那叫什么爱凤的,三人一骑,速度比这还快,就没听你说马儿不马儿的,风已够大了,你别再说风凉话啦。” 邵真一窒,倒被他挖苦的作声不得,停了一下,邵真才讪讪的道:“那是救人啦,救人如救火,怎能慢?你老兄说对不对?” 显然是有意岔开话题,邵真不待他回话,接着又道:“瞧姬兄一副好身手,那啥的‘剑中宝’的竟敢找你比剑?” 邵真这一拍,真拍到“大憨侠”心窝里去,“大憨侠”笑颜顿开,眉飞色舞,乐不可支的咧嘴道:“谁说不是?我这身功夫谁人能抗,姜老头那疯子偏说我输他,他还大言不说他是天下第一剑呢。” 差点笑出来,邵真故作惊异状,道:“那家伙竟敢自称天下第一剑?” 不屑的哼了一声,“大憨侠”道:“就是有这么猪八戒照镜子不知丑怪的人,纵有天下第一剑也轮不到他。”  、 邵真见他说的很起劲,随口问道:“那你认为天下第一剑属谁呢?” “大憨侠”想也不想的回道:“当然是我‘大憨侠’喽。” “你?” 邵真以为他是在说笑,可是,听他语气一点也不像假的味儿,愣了一下,几乎要咧嘴大笑,他掩着嘴,仍带着欲笑的口音说道:“你,是天下——第一剑?” 大刺刺的点了一下头,“大憨侠”道:“凭姜老头那种料子敢称天下第一剑,我自认强过他有多多,当然天下第一剑非我莫属啦。” 邵真忍不住就要捧腹大笑,但又不便拆他的台,硬是忍了下来,可是却害了他一连打了几个呛。 “大憨侠”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啦?” 用力咳了几下,邵真才道:“没啥,被风沙呛了几口。” 一顿,吞了一口口水,邵真觉得他有趣,接着又道:“那你和‘剑中宝’是比剑而已,还是做生死的决斗?” 摇了一下头,“大憨侠”道:“不是生死决斗,只是分出胜负,判别谁是天下第一剑。” 邵真装出很起劲的听着,他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和‘剑中宝’并没有深仇大恨喽?” “深仇大恨?你扯到哪里去了?” 哈哈笑了一声,“大憨侠”道:“你完全错了,我俩人是世交好友哪。” “世交好友?” 邵真一愣,颇感不解的说道:“那你俩干嘛,要争天下第一剑?” “大憨侠”眨了眨眼,道:“这,当然要喽,为的是关于名望的问题,虽是好友,也要一争,这是君子之争,非流血之争耳。” 从他的话意,邵真已大概可以揣摩出。“剑中宝”是怎样的一个人了,他料想“剑中宝”和“大憨侠”是半斤八两,至于“剑中宝”也不会高明到哪里。 邵真似乎对他和“剑中宝”的比剑很感兴趣,他又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约定日期的呢?难道你们以前在一块时没比过剑吗?” “有,怎会没有?” “大憨侠”回道:“就是我们常常比剑的缘故,如果他稍稍赢了我一点,便自称天下第一剑,我火大才和他争,上个月我们比两百招,结果不分胜负,所以再约今天二更重比,一样是两百招,如再没输赢,再约下个月,一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邵真听得津津有味,他笑着道:“这蛮好玩的嘛。” “大憨侠”哼了一声道:“好玩?简直气死人!” 邵真笑声问道:“怎般的气死人法呢?” “你有所不知……” “大憨侠”愤愤的道:“姜老头那家伙最无赖不过了。” 愈听愈有趣,邵真打破沙锅问到底:“怎么无赖法?” “大憨侠”道:“哼,每次比剑时,明明有些招式是我赢了,他偏说平分秋色,真平分秋色,他硬说我输了,这等无赖,你摸着良心说气不气人?” 邵真顺水推舟的道:“噢,真有这无赖的人?真少见哪。” “大憨侠”见他一直“拍”自己,心喜非常,可是却故装大方状,一耸肩道:“有啥法子?朋友嘛。” 邵真干脆拍他到底,他道:“姬兄真够朋友哦。” 心底开花,受用至极,“大憨侠”高兴得呵呵笑出来,一副飘飘然的模样。 见他模样,心底着实好笑了一阵子,稍顿,邵真似感不解的道:“他既这般无赖,何不找个见证人?” “见证人?” “大憨侠”颔首道:“对,这是一个好办法,找个见证人做证,他就没法赖了。” 一顿,旋道:“老弟,你干脆做我们见证人好啦。” 邵真正想回话,“大憨侠”忽又道:“噢,只顾说话,已经到了云台山还不知道,真是。” 说着,一勒马缰,两人同时跃下马鞍。 邵真弯了弯两臂,吁了一口气,问道:“人在不在?” “大憨侠”凝目四顾,唯树草纷纭,群石如屹,并不见一人,正感诧异,忽两丈地一棵树上掠下一条人影,不禁喜道:“在也!” 那人一沾地,即又一弹,滴溜溜的在空中打了一个滚,一斜身,已飘至“大憨侠”身侧,身手甚是矫健。 只见来人身材细小,与身高马大的“大憨侠”殊不可相比,且其貌不扬,甚是古怪,眼小如豆,鼻塌如蒜,唯两耳几垂肩,身着黑色大袍,随风飞飘,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概。 其人似乎不悦非常,枯黑的皱脸一副怫然之色,他捋着半白而垂胸的长须,向“大憨侠”发话道:“阿圣呀!你他娘的足足慢了半个时辰,害老夫呆等着喝西风。啊!我还以为你胆小认输不敢来了呢!” 一哼,“大憨侠”道:“嗟,鬼才怕你呢,今天我非粉碎你做天下第一剑的迷梦不可。” 那人显然就是与“大憨侠”比划争夺“天下第一剑”的“剑中宝”姜中铭。” 他愤愤的道:“别的先别说,你不能准时来,算你输我五招。” 一听,气得哇哇大叫,“大憨侠”大声道:“你真不要脸,我是因为途中遇见这位小老弟,他的朋友被毒蛇所伤,负其至镇上找大夫,所以我才慢来,救人是义不容辞之事,怎么可以算我输五招?” 睁大了那双细目,“剑中宝”好似才发觉站在一旁的邵真,他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邵真,问道:“你是谁?” 邵真毕恭毕敬的打揖到地,恭声道:“小可吴知拜见前辈。” 捂了捂鼻子,“剑中宝”见其戴着大斗笠,不能窥见其貌,便又问道:“你干嘛不脱下斗笠?” 邵真感觉他一副大刺剌模样,颇感不悦,当下龇了一下牙道:“高兴嘛。” 显然是料不到邵真会出此言,“剑中宝”不禁一愣,旋怒道:“小辈尔敢放肆猖狂耶?” 淡淡笑了一下,邵真道:“有何不敢?” 登时气得哇哇大叫,“剑中宝”色变道:“放肆!混账!” 说着挽起袖子,便要揍邵真。 “大憨侠”连忙拦下,口中道:“哟哟,老头子,你真不害臊哪,长了这么大把年纪就要入棺材喽,还在欺负小孩子,不怕贻笑大方吗?” “剑中宝”仍满脸怒色,颇不甘休的道:“此子狂妄,目无尊长,竟敢对天下第一剑如此莽撞……”话未完,“大憨侠”抢着道:“慢,慢,谁是天下第一剑了?” 翻了一下眼,“剑中宝”嗤着鼻道:“当然是我‘剑中宝’姜中铭,姜大侠啦。” 哇哇大叫,“大憨侠”怒不可遏的说道:“你他妈的马不知脸长,咱还没分出高下咧。” 喷了一声,“剑中宝”趾高气扬的说道:“我不管,活该,谁叫你要迟到?今后我老夫就是天下第一剑,你姬周圣是天下第二剑。” 又怒又急,“大憨侠”道:“你真无赖到家,我说过我是因救人才迟到,你不相信可以问问这位老弟。” 睨了邵真一眼,“剑中宝”哼声道:“鬼才相信呢,天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 气怒非常,“大憨侠”涨红着脸道:“老头子,你真是他妈的小心眼,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发誓,决没有串通!” 蛮横霸道的嗤了一声,“剑中宝”两手环胸,道:“狡辩无用,反正我是当定了天下第一剑啦。” “我坚决否认!” “大憨侠”紧张着脸道:“我才是天下第一剑!” “我才是!” “我才是呢!” 两人一言一语,竟争得面红耳赤,相持不下,两人怒目相视,却偏是没动手。 一旁的邵真几乎要笑破肚皮,天下之广,竟有宝至如两人耶?竟为“自说自唱自拉”的“天下第一剑”相争执,且又奇怪的不比划分一高下,彷佛他们有人首肯,对方即可成“天下第一剑”似的。 噢,竟有如此荒谬之事,可笑不可笑? 实在是忍不住了,邵真咧嘴大笑起来…… “大憨侠”与“剑中宝”正吵得不可开交,见邵真纵声大笑,齐齐一怔,“剑中宝”怒目道:“小子,你笑什么?” “大憨侠”也显得不悦的道:“老弟,你这般笑,是何意?” 仍大笑不止,邵真置若罔闻,笑声如旧。 怒极了,“剑中宝”龇牙咧嘴地喝道:“浑小子,你算老几?哼!胆敢在天下第一剑面前如此狂声纵笑?” 一敛笑声,邵真耸了耸肩,不在乎的说道::天下第一剑?可惜啊,我是个瞎子,我是个瞎子,不能够一睹阁下之雄姿,故憾极而笑也!” 眨了眨眼,“剑中宝”道:“扯鸡巴烂蛋,焉有憾极而笑?分明你是心存不服……” 说着哼了一声,“剑中宝”做态要掴邵真,忽又停下来,道:“你,你是瞎子?” 微微一笑,邵真点了一下头。 哦了一声,“剑中宝”老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同情之色,半晌,才道:“那,那我便饶过你,天下第一剑怎可与残疾之人计较?” “大憨侠’’见他仍口口声声自称“天下第一剑”,早就涨红了脸,只因邵真插了进来,所以一直没开口,着实忍耐不住了,他扯开嗓子大喊道:“去去去!我才是天下第一剑,你老骨头涎着那张脸皮在说话!” 怒目一瞪,“剑中宝”正想发作,邵真已先开口道:“两位莫吵,两位莫吵。” “剑中宝”与“大憨侠”不期然的静下来,皆转首望向邵真…… 邵真微微一咳,清了清嗓子道:“天下第一剑者,乃须得天下人称,才能名之,你们自吹自擂,岂不老王卖瓜,自赞自夸吗?” 怫然色变,“剑中宝”与“大憨侠”不想邵真竟“煞风景”’“拆台”,双双怒哼一声,便想发话,然邵真又道:“依我看哪,你们都没资格称天下第一剑,够资格者,我也!” 首先忍不住,“剑中宝”哇声道:“哇,无名小子,你疯了?竟敢篡我天下第一剑之名?” “大憨侠”更是气愤填膺的道:“小子,你发烧了?吃错药了?竟敢和我争天下第一剑?你呀,有多大的能耐啊?” 忍住笑,邵真道:“没发烧,也没吃错药,更没疯,两位要不相信,尽管比划比划。” 大怒,“剑中宝”呛一声亮出长剑道:“好!这话是你说的,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着,剑鞘一晃,便要递招…… 邵真忽一伸手道:“慢!” 一愣,“剑中宝”捋了一下长须,愠声道:“小子,敢情你是后悔了?” 微微摇头,邵真微笑道:“一个一个来太费时间了,依我看,阁下两人一起上如何?” 肺叶差点没气炸,“大憨侠”与“剑中宝”暴跳如雷! 呛一声,“大憨侠”也兵器出鞘,他怒不可遏的道:“小子,让我教训教训你,否则你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说着,一把推开“剑中宝”道:“我来!” “不,我来!” 反推开“大憨侠”,“剑中宝”气煞的道:“我要他输得服服帖帖,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如此的乱叫乱唬!” “大憨侠”硬是不相让的道:“老头子,你站开了点,我让他知道天下第一剑的厉害。” 竖眉瞪眼的哇了一声,“剑中宝”怒道:“你已是败军之将,竟也如此大言不惭!” 邵真一听两人又吵起来,窃笑不已,当下趣心大溢,脚下一挑,一根尺把长的树枝已应声落手,一晃,大声道:“我就是天下第一剑!” 齐齐转首,“剑中宝”与“大憨侠”显然是忍不住了,再也顾不得争吵,相视一眼,便双双扑向邵真! 双肩微微一晃,邵真已电也似的滑溜了出去,于是“剑中宝”与“大憨侠”着实扑了一个空。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十七章 深感惊讶,“剑中宝”睁着眼道:“噫,盲小子竟有如此身手?不简单哪!” 说着,语音转为高昂,又道:“小子,你真要自讨苦吃?” 邵真微笑着不语,轻转着手上树枝,一派吊儿郎当味儿。 “大憨侠”眨了眨眼,忽兵器归鞘,道:“我们以大欺小,以多凌少,已是占便宜了。 你既以木代剑,咱就不真枪比划,免得伤了你。” 说罢,俯腰拾起了一枝枯木。 呛一声,“剑中宝”也长剑回鞘,捡起了一枝树枝,道:“可不是,更何况你两眼疾盲,老夫怎忍心伤你啊!”。 言下之意,仿佛邵真必败无疑。 邵真坦然置笑,淡然道:“两位尽管施出全力,在下自信能擒服二位。” “狂妄之徒,何足取哉?” “剑中宝”怒哼一声,单足一蹬,飞身而入,口中道:“老夫便先称量你。” “请啦!”一抱拳,邵真朗声说着,身形已怒冲而起。 但只见两条身影在空中交错而过,但闻喀一声,已互攻了一招。 此招不过为“开场序”,只是试探而已,自是称不上凌厉。 然“剑中宝”心中,委实惊讶不已,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发觉邵真并非他所想像的盲小子而已。 深深注视着邵真,“剑中宝”满脸沉肃之色,道:“小哥,当心啦!” 微笑着,邵真昂立不动,树枝横胸而握,显然他也已凝精聚神了。 陡然大喝一声,“剑中宝”枯木一扬,一旋,已当头劈向邵真那顶大斗笠!去势之疾,有若飞蝗,来势之狠,有逾千钧! 微微一凛,邵真以退为进,树枝挑起之际,已迅速滑退三步,“剑中宝”那一招,连他衣角也没沾着。 一停,邵真微一凝气,便想欺身,不想脚下却被一颗南瓜大的石头绊了个正着,陡见他像是收不住的倾了前去! 枯木高举过头,“剑中宝”本想攻招,见邵真一阵踉跄,不禁握枯木呆立…… 然邵真倾斜出去的身子,忽出人意料的腾空而起,一个半弧形的拐掠,已然逼至“剑中宝”眼前! 陡然吃惊,“剑中宝”忙不迭大喝一声,木棒照准邵真头顶砸下! 喀一声碰棒,两掠正中对着,邵真飘起的身子陡又是一浮,像弹簧般的飞掠了回去。 “好身手!”一旁观战的“大憨侠”不禁暗暗喝彩道。 “剑中宝”更是重新估价了邵真,他再次相信邵真决不是易与之辈!不是! “吁,好险,差点又栽啦!”缓缓吐着气,邵真暗自庆幸着,他已决定改变游斗的方式,两眼的瞎,地形的不熟,对他是太不利了,他决定不轻易挪动他的一跬半步,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剑中宝”本是顾怜邵真两眼瞎盲,但不想差点吃了亏,不禁咬了咬牙,再也不留分寸啦,只见他张口喝了一声,两肩一旋,身子已如脱缰野马的急奔前去! “小子,去啦!”喝声里,“剑中宝”骤像千臂金刚似的,只见棒影千幻,惑人眼神,呼声破空,荡人耳膜!一口气,竟然连攻了十七剑! 出招,变招,滑步,亦堪称高手,尤其令人诧异的一转棒锋,竟然像跳起来般的直蹿向邵真的胸膛! 可是招到途中,忽又是一沉,竟又改戳向邵真的腰间! 如此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到最后竟然没有一招是真招! 这确是怪异之极,邵真正感不解,忽听一声轻响,腹部已感一阵破空之气射来! 猛是一震,邵真想也不想,连忙运起“鬼哭神泣无上神罡”护罩周身,同时间里,左手往斜一捣一探,“大龙手”已然出笼! 正好,不偏不倚的抓着了“剑中宝”的棒头,邵真丝毫不停滞,右手木棒刷的一声,已劈了出去! “哎唷唷!小畜牲!”一声痛叫,邵真那一棒正好敲在“剑中宝”的屁股上,只见“剑中宝”放开了木棒,两手摸着屁股,呲牙咧嘴的跳叫着,活像屁股着了火。 一旁的“大憨侠”像是幸灾乐祸似的拍着手,且开怀大笑,他扯开喉咙道:“好!好! 老家伙,你真会演猴戏哪!” 又羞又怒,但又痛得开不了腔,“剑中宝”死劲的揉擦着屁股,一连哎个不停,那副模样看了令人发噱。 邵真抱拳道:“小的放肆啦。” 刷一声,“大憨侠”跃进场中,扬声道:“别得意,老家伙本来便不中用,看我“大憨侠”姬大爷的!” 一笑,邵真道:“敬领高招。” “当心!” 说了一声,“大憨侠”木棒横横一扫,蓦然点向邵真下盘! 漫不经意的一架,邵真轻描淡写的格去了“大憨侠”的一棒。 “呵!小子!姜老头的‘劈连剑法’不够看,看看我‘大憨侠’的‘迎曦剑法’是否也不够你看!” 缓缓的说着,“大憨侠”的四方脸上一片凝肃之色,他手上那根木棒被他怪异的握着,像是八字撇开,显然他就要搬出他的箱底功夫了。 微笑依然,邵真不搭话也不动,彷佛是僵了过去似的。 刹时,空气像是停止流动,那股子的气氛,扣人心弦,压人心胸! 蓦然,“大憨侠”暴喝一声,身子如激星电石般的急射而起,腾飞之势,有若殒石,不过刹那,已欺至邵真眼前了,这刹那里的当中,他手上斜垂的木棒倏然一个怪异猝旋…… 回旋的棒影彷佛仍映在空间,而那棒头却已直点邵真的胸腔了! 这,不能小觑,对一般人来讲。 唇角的微笑很快的收凝起来,邵真不进不退,昂然站立,木棒暴然一扬,棒势的扬起慢于“大憨侠”之后,可是速度却超凌在“大憨侠”之上…… 只见,喀!一声大响,两棒交扬,“大憨侠”闷哼一声,身子倏地反弹了出去,手中木棒脱飞而去! 一停脚,踉跄了一阵子,终于叭一声,端端稳稳的跌坐了下去。 “哎,痛煞我也!”“大憨侠”皱眉苦脸的站了起来,两手捧着屁股叫道。 一旁的“剑中宝”当是乐极了,抚掌反唇讥道:“狐狸莫笑猫,你老兄也不过尔尔,哈哈!” 丢开木棒,邵真一跃身子,落于两人之旁,抱拳说道:“鲁莽之罪,尚请恕过。” “剑中宝”搭着他的肩膀,豪迈的道:“小哥,老夫服你。” 揉着屁股,“大憨侠”苦着脸道:“我也甘拜下风。吴老弟是天下第一剑,我是天下第二剑。” “剑中宝”闻言,气得哇哇叫道:“去你娘的,我第二,你第三!” 见两人又吵,邵真真啼笑不得,连忙道:“两位前辈可否听在下一言?”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争嘴,“大憨侠”道:“老弟,啥事?尽管说,我们洗耳恭听。” “剑中宝”也含笑道:“小哥,你帮我们评理,我俩谁是第二?” 恭谨的打了一揖,邵真始道:“请恕直言,依在下认为:我,包括两位,谁都称不上第一,第二或是第三……” 像是反对,“剑中宝”首先道:“难道你认为还有人武功比我们强的?” “大憨侠”急急的接口道:“是谁?我不相信。” 点子一下头,邵真含笑道:“我想是有的,虽然我不能指出是谁,但我敢肯定的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山高自有山更高,纵算我们盖世无敌,也不能称强,盖武学一道绝无止境,焉知没有武功比我们强的?两位以为然否?” 四只眼傻愣愣的瞪着邵真,“大憨侠”和“剑中宝”莫名其妙的沉寂了下来,像是在思索邵真的话…… 见两人不搭话,邵真不禁感到有点尴尬,掩饰的咳了一声。 邵真笑道:“其实在下破坏了两位的雅兴,只因姬大侠助在下而致误时,援手之恩,浩恩如山,不愿因在下而使两位引起龃龉,是以在下冒昧与两位比划,诚是希望两位前辈莫因空洞之‘名’,而坏了知交的友谊,并非是与两位前辈争强逞雄。区区心意,望两位明鉴。” ,“剑中宝”捋了一下长须,大声道:“对,小子,你说得有理,老夫服你,服你,从心眼里服你。” “大憨侠”也道:“好小子,咱们听你的,不再争他娘的第一剑,第二刀的啦!” 邵真倒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讪讪道:“哪值两位前辈如此恭维?拆杀在下。” 哈哈一笑,“剑中宝”道:“哟,小子,瞧你方才那股狠劲,把咱俩打得人仰马翻,现在却‘劲子的客套起来,你是害哪门子的羞哪?” “大憨侠”也笑道:“可不是,老弟啊,我说咱门虽不过是萍水相逢,但我对你却有一见如故之感哩,非我讨功劳,我帮了你一个忙,总不算是外人了吧,所以,你也别再前辈前辈的,多礼,多俗,是不?” “对!对!” “剑中宝”接腔道:“别再酸,我最讨厌了!你干脆叫我姜老大,叫他马脸长。” 哇声大叫,“大憨侠”气得两眼直翻,道:“去你娘的,你才马不知脸长,乌龟不知壳厚呢!” 邵真不禁为两人的诙谐风趣引得开怀畅笑。 他对这两位“憨宝”深有好感,他喜欢他俩的豪爽不拘,他更为他俩的“憨”所迷。 邵真拂了一下袖子,正想开口,“剑中宝”忽然翻了翻眼,问道:对了,小子,你叫胡什么的?真该死,我这老冬瓜太不中用了。” 说着,拍了一下脑袋,状似好笑。 “大憨侠”也道:“像老弟这般身手,在江湖上定是众所皆知,怎不曾听闻?倒不知老弟你的名号是什么?” 这一提,正中邵真的伤心事。 邵真唇角上的微笑凝结起来,轻轻一撇,抖下了无数的伤悲和落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在竭力平下心中的激动,良久,他才缓沉的说道:“说来话长,真是一言难尽。” 眨了眨眼皮,“大憨侠”疑惑的道:“老弟莫非你有困难?” “剑中宝”也发现了邵真有异样,握住了邵真的手,恳切的道:“你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尽管说来,纵算上天摘桃,下地掘金,赴汤蹈火,老夫在所不辞!” 心胸陡又泛起一股波澜,邵真被他两人的真挚感动得不能自持,他紧握着“剑中宝”枯瘪的手,他从那只手得到了一股温暖,暖得他说不出话来…… “大憨侠”见他哑子般的不开口,连忙把他拖到一块大石上坐下,连声道:“快,快说啊!有啥隐衷,我兄弟俩拍胸承办……怎么?难道你不相信我们?” 解下斗笠,邵真那张写满了感激的脸庞便一览无余,他抖动了一下喉结,才缓缓的道:“两位盛情,在下……” 说未完,“剑中宝”像是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急声道:“得了,得了,别再咬文嚼字了,快说好不?你!” 本是满腹愁肠的邵真,被他这粗鲁里含有太多的关切催促,不禁转颜换笑,微笑说道:“实不瞒两位,在下并非吴知……”  。 急急的“大憨侠”插嘴道:“那你叫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猛然大吼一声,“剑中宝”怒道:“呀呀!去你娘的扯蛋!你打哪门子岔?” 吓了一大跳,“大憨侠”反唇道:“嘿’你凶个鸟?要吃人哪?” 一见两“宝”又“耍”起来,邵真连忙开口劝解道:“两位冤家,莫吵,莫吵,你们吵,叫我怎么说?对不?” “冤家?” 噗嗤一笑,“大憨侠”笑声道:“老弟,你说得太中肯入理了。” “剑中宝”也笑道:“也许是八字不合。” 邵真也哧一声笑起来,他觉得他俩人真有意思哪。 待两人静下来之后,邵真开始讲述他的遭遇,他不敢停下来,深怕两人又吵了起来,所以一口气的,把他如何被侯爱凤祖孙所救起,和侯大再的被杀为止,全说出来,当然,他也说出他已是忘记忆的人…… 瞠然结舌,“大憨侠”和“剑中宝”听完之后,深为邵真的遭遇所感动,两人浩叹唏吁,那股子劲,彷佛他们就是邵真的千年知己。 如此一来,邵真倒非常不好意思,他本是很感伤的,见两人不过是泛泛之交,竟替自己悲伤如此,甚是过意不去,连忙展颜笑道:“这没啥打紧,我深信能复原的,两位好意,诚不敢当。” “大憨侠”望着他那张白皙的脸庞,无限惋惜的道:“老弟如此年少有为,竟遭此不幸,我实在为老弟感到难过。” 像是有意与“大憨侠”打擂台,“剑中宝”瞪了他一眼道:“说这些有屁用,不幸就已经不幸了,别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不等他说完,“大憨侠”大怒,道:“哟哟,你这老贱骨,你又是找哪门子的碴?我为吴老弟难过,又干你他妈的屁事?” 邵真见两人为自己又吵起来,不禁大喜,忙道:“两位请息……” 听也不听,“剑中宝”迳自说道:“本来就是嘛,你姓姬的就只会马后炮,不会单车将——直截了当,找个办法!” 火大非常,“大憨侠”粗着脖子道:“他娘的你行,你老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你说,你有他妈的甚么鬼办法?” “山人自有妙计啦。” 神气的拍了一下胸脯,“剑中宝”道:“马脸长,难道你忘记当今谁的医术最高明吗?” 一愣,翻了翻眼,“大憨侠”道:“这,这……这俺就没得知啦。” 邵真一听,心中欣喜若狂,他本就想向他俩打听医术高明的大夫,他正想开口,“剑中宝”已先说话了:“所以我说,你啊,井底之蛙,就看到那么一块天,就凭这,你差我‘剑中宝’太远了!” 气瘪了,“大憨侠”吹着气道:“好,你行,你行,你老大是出了井而即将入土的大蛤蟆,当然比我懂得多了,现在,你别再扯他娘的鸡巴烂蛋好不?快说出是谁,好让吴老弟去医治啊。” “你急啥,老夫自然会说出来啦,而且马上带吴老弟去。” “剑中宝”得意洋洋的说道:“当今武林中人医术最高的要算是‘玉大夫’封玉兰那个老娘子。” “‘玉大夫’,封玉兰……” 心中默默的把它记上,邵真兴奋不已,他欢欣的问道:“你认识她?” “何止认识,我曾被她救过一次哩。” “剑中宝”回忆着道:“不过那是很久的事情了,嗯……是二十年前吧,哦,不,是二十一年前……” 不耐烦的嗤一声,“大憨侠”从中插嘴道:“算了算了,别王大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的,谁听你那个来着?管你是几年前的事情,现在只要你说那啥的大夫在哪里,好让我们的吴老弟有个盘算啊。” 瞪了他一眼:“剑中宝”有点气馁的说道:“以前我知道她在那里,现在,我……我就……” 心中一跳,邵真急着开口道:“现在还知不知道。” 摇了一下头,“剑中宝”低声道:“现在不知道?” 气煞了,“大憨侠”大怒,说道:“你他娘的这不是等于脱裤子放屁么?不知道,不知道,那你说了不是等于白说?有个鸟用?” “谁说没用?” 不甘心的皱了皱鼻子,“剑中宝”道:“我们可以找啊!” “找?” “哼”了一声,“大憨侠”道:“说得蛮好听,茫茫武林,朗朗江湖,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不是大海里捞针,难如登天么?” 火大非常,“剑中宝”瞪着眼:“难,你怕难,你就滚他妈的蛋,我一个人陪吴老弟走遍江湖,踏尽海角,也要找到‘玉大夫’;常言有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哼!” 急得满脸通红,“大憨侠”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我怕了?告诉你老乌龟头,世上纵算没有那啥的‘玉大夫’,我也一样要帮吴老弟找到能医治他两眼,和恢复他从前的记忆的人,哼!你才爬他娘的蛋哪!” 苍白的脸颊泛起激动和感愧的红潮,邵真整个平静的心湖翻起滔天的波澜,他无法遏止那股澎湃,他更无法把语言展平,他握住两人的手,他用他那颗颤抖的心在说话:“两位不要再争执了,我,我,我不在乎能否复原,真的,这辈子,我这无德无能的残疾之身,能蒙两位的雅顾,我汗颜不及,我还有啥苛求的呢?” “大憨侠”和“剑中宝”也紧紧的握住邵真的手,他们能感觉出他的手颤抖得很厉害,他们也说不出为什么,他们和邵真不过是汪洋中的一粒小粟,偶然相逢在一处吧,这泛泛的萍水之缘,值得他们对邵真如此的推心置腹么? 这,如何解说呢? 是“大憨侠”和“剑中宝”的古道热肠吗? 是“大憨侠”和“剑中宝”爱惜邵真那身武艺吗? 是的,这或许有,但远不如一个字的解说来得更为恰当,更入骨点——缘。 是的,缘,它是看不到也摸不到,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它像是冥冥中主宰的使者,它能使远在天涯海角的两人相逢相识,甚至不可分离,它也能使近在眼前的人老死而不相来往。 你说,它奇怪么? 三人都静默下来了,他们都没有开口,但他们的心在说话,那是听不见的,那是无声的,不是么? 无声胜有声,早就有人这样说了。 他们没有开口,他们发现,此刻说话是多么俗不可耐的举动呵;他们也发现,有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能传达自己的意思,而且,是由心灵深处的。 他们静静的敞开自己的心扉,敞得很开,他们让那股友谊的幼苗,种植在自己的心田上,他们深信它会茁壮的,会的! 最后,还是“大憨侠”先开口,他傻笑着,道:“老弟,别客套,别谦虚,别把自己人当外人,无论多大困难,我,和老骨头,一定会帮忙你重见光明,并且找回从前你所拥有的一切,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你会的,是不?” 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邵真揉了揉微有酸意鼻尖,他的声音显得有点沙哑,而且,也有些发抖:“我会的,我为什么不会?我,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我想说谢,但我认为还是把它深埋在我?牡咨畲Γ庋冶阌涝恫换岚阉磐换帷!?br> 用力拍了一下他削瘦的肩胛,“剑中宝”嘻笑道:“好了,空气太闷了,闷死人啦!咱们别再娘娘腔的呕死人。” 随声附和,“大憨侠”道:“对,别再提那些了。老头子,还是说说‘玉大夫’吧,你认为找到她,希望有多大?” “很难说。” 沉思了一会,“剑中宝”道:“二十一年前,她在江湖上是红极一时的人物,她另外又有一个美号,叫“三秀大夫”——人美,武功好和医术高超。那时候倾慕她的人是太多了,不胜枚举……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忽然退出江湖,隐逸起来,从此再没听过她的消息啦。” 顿了一下,接着道:“二十一年了,她现在该是个四旬的中年妇人吧。” “大憨侠”听得很有味,他眨眼问道:“中年妇人?你的意思是说她结婚了?” “这,恰恰相反。” 摇了一下头,“剑中宝”道:“根据当时的传言,她好像和叫啥的龙的家伙有一段感情的瓜葛……我也不懂,反正她是情场失意,决没有结婚就是了。” 听得津津有味,“大憨侠”两手托着下颔,又问道:“你说被她救过一次,当时又是怎样么一回事儿?” 眨了眨眼,“剑中宝”正想说,忽又改口道:“你方才不是说王大娘的裹脚布吗?现在怎么又问起我来呢?” 啧了一声,“大憨侠”道:“此一时,彼一时,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吗。” 邵真见两人又闹起来,心想劝解,但一想两人的性子就是这样——斗嘴不斗心,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哪,也就微笑着作罢。 “瘪三就是瘪三。” 损了他一句,“剑中宝”又接着道:“我不是说过以前我曾和‘寒天霹雳手’彭鸿森对决吗?结果他被我打到深谷里去,而我自己也受了重伤……” 哦了一声,“大憨侠”插嘴道:“我还以为你是吹牛的呢。” “去你娘的,你才吹猪哪。” 瞪了他一眼,“剑中宝”道:“我负伤之际,正好遇上了‘玉大夫’……” “我知道了。” “大憨侠”又插嘴道:“于是,她便帮你治伤,救了你老头子一命啦。” 哼了一声,“剑中宝”道:“才不是老头子,那时我不过是四十岁而已,比起你瘪三好看得多了。” 嗤了一声,“大憨侠”笑道:“算了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长像,鬼不被你吓跑才怪呢。” 说着,放声笑起来,邵真在一旁,被他两人诙谐的斗嘴也引得开怀大笑。 然而“剑中宝”却气煞了,他吹着气道:“我丑,你美? 你他娘的猪八戒照镜子,不知丑怪,不,猪老哥可能要比你马脸长长的强多了——你根本就不配照镜子!” 顿了一下,转目凝注着邵真,他似有所感的道:“看我们吴老弟才是顶呱呱的男人,武功不说,单就这张小的白脸,啧,真够资格打张美男子的招牌,就可惜那双眼,它亮着该有多好。” “大憨侠”接口道:“这只是迟早的问题。吴老弟,我猜一定很多妞儿为你着迷……对了,那叫什么‘爱凤’的是否和你有一手?”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十八章 猛然想起侯爱凤,邵真哦了一声,急道:“你不说她,我差点给忘了,不知她现在怎样,我必须马上回去看她。” 说着,便要站起身子…… “呀呀!瞧你这股劲,活像掘宝似的。” 拉着邵真,“大憨侠”笑道:“我们不是和那婢子说过天明回去吗?现在四更天不到,干嘛这么急?区区的毒伤,想是没啥大碍的。” “剑中宝”也道:“来来,坐下,别急,天一亮,咱哥们就陪你去瞧那妮子。” 邵真想想,现在三更半夜回去叫人家的门也不好意思,也就坐了下来。 可是,甫坐下,侯爱凤那痛苦的叫声,彷佛又在他耳边萦绕,他不禁坐立不安,道:“我,我还是放心不下。她救过我,如今她受伤了,而且孤伶伶的没有亲人,我怎忍心撇下她一个人,而自己却在此逍遥的高谈阔论?” 见他如坐针毡,“剑中宝”便道:“老弟说的是,受人之恩不可忘报,咱应马上赶回去。” “大憨侠”道:“现在赶回去,正将近天亮,咱们放慢点脚程,恰好日上三竿,便不会惊扰人家了。” 于是,“剑中宝”跃身至一块岩石旁,跨上了自己的坐骑,而“大憨侠”和邵真像来时一样二人一骑,朝山下驰去…… 借着月光,他们轻松的奔驰着。 慢下骑势,和邵真并行,“剑中宝”问道:“老弟,那妮子怎会被毒蛇咬伤呢?” 哦了一声,邵真道:“对了,我一直没告你们,是这样子的……” 于是,邵真一五一十的把在三水镇里发生的事情说出。 当“剑中宝”听侯爱凤是被“驱蛇魔煞”的大蟒蛇所伤之时,惊声道:“完了!竟是被那玩意儿所伤?小小的一个药铺子郎中,恐是没法治好。” 一愣,邵真急道:“怎么说?” “大憨侠”也一惊,停了下来,说道:“老骨头,你别是危言耸听吧?” 勒住马缰,“剑中宝”满脸凝肃之色,沉声道:“我没打诳语,‘六魔煞’的毒辣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尤其是‘驱蛇魔煞’那玩意儿,更是人见人怕,毒得很,如没他本人的解药,或是医术高超的大夫,恐怕……” 心中一跳,邵真脱口道:“恐怕怎样?” 摇了一下头,“剑中宝”沉声道:“凶多吉少。” 整个人都僵住了!如晴天起了一个霹雳,邵真当场愣住,原本就已够苍白的脸显得更死白,他发觉自己的一颗心彷佛是一刹那中沉到万丈深渊里去…… 过了好半晌,他打了一个冷颤,难难的扯了一下喉结,颤声道:“你,你的意思是说……没……没希望了?” 眨眨眼,“剑中宝”道:“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说的?” “大憨侠”也很急,他道:“你不是说凶多吉少吗?” 点了一下头,“剑中宝”茫然的道:“有啊,我这样说,不对了吗?”,压着一腔子的火气,“大憨侠”哼着声,说道:“我问你凶多吉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剑中宝”嗤了一声道:“凶多吉少就是凶的成份多,吉的成份少,你呀,道地的一个浑包,胸无点墨,满肚子的草包!” 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大憨侠”不耐的道:“我的大儒士,我请问你姑娘有没有生命危险?” “原来是这个,早说不就成了吗,干嘛拐这么一个大弯子?” 恍然大悟的哦了‘声,“剑中宝”转向邵真道:“‘驱蛇魔煞’的大蟒蛇并非一般的毒蛇可比,它简直是条蛇精,通常被伤的人,不出三天便要翘辫子,那条蛇刀剑不入,其毒是可想而知的了,侯姑娘……” 顿了一下,“剑中宝”吞吞吐吐的道:“除非是‘玉大夫’,否则……很难讲。” 脑中轰了一声,邵真微张着口,他说不出话来,他只知道侯爱凤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大憨侠”也吃了一惊,说道:“喂,老头子,你说的话到底可靠不可靠?” “剑中宝”点头道:“骗你的不是人?” 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邵真吸了一口气,道:“这,这怎办才好?” 身子摇晃了一下,邵真几乎坠下马来,他像是失神般喃喃的道:“怎么办?怎么办?” “大憨侠”沉重的低下头,他低声道:“老弟,我抱歉,我们没法救她了。” “噢,天!这,这会是真的么!” 全身发着抖,邵真不敢相信是事实,他急迫的呼吸着,哦,他简直就要窒息过去! 见他难过的这样子,“剑中宝”一阵不忍,他安慰的道:“老弟,别太难过,这只是说可能,并不一定是绝对性…… 话没说完,“大憨侠”忽然抬起头来道:“对了,我们何不马上赶回去?如果那个大夫没法治,我们就带她去找‘玉大夫’,你不是说毒发要三天吗?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 点了一下头,“剑中宝”道:“这幸亏是一个好办法,虽然机会是太渺小了,但有一线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好!老弟,我们就这样办,说不定是奇迹出现,侯姑娘吉人天相……” “唉呀,还唠叨什么的呢?走呀!”脚跟用力踢了一下马腹,“大憨侠”吆喝了一声,已如箭奔去! “剑中宝”也忙不迭的一扯缰索,紧紧赶了上去…… 于是,两骑有如雨点疾星,电掣般的在蜿蜒的山道上疾奔……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着,他们巴不得马上到达,他们更觉得此刻的时间,再宝贵也没有,那不是金钱可以买的,也不是任何代价可以换取的! 所以,他们不敢稍稍停留,因为那样便浪费了时间,而这浪费的时间极可能关连着一个人的生命! 邵真木直直的僵坐着,他感觉不出急剧的颠簸,他听不到猎狞的风声,他脑中只有纯情的救命恩人。 他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他痛苦,他自责,他想不到侯爱凤就要死去了,真的想不到。 没有希望了,怎会有,除非像“剑中宝”讲的“奇迹出现”,否则短短的两天,那三十个时辰都不到的两天,能找到“五大夫”吗? “玉大夫”,茫茫武林,哪里去找? 奇迹,奇迹,会有么? 噢,不可能有的,荆刺的前程一片坎坷,不遭到不幸便算顶好运的了,哪还敢奢望奇迹出现? 邵真痛苦的无法言喻,他那条生命是被侯爱凤捡回来的,如今,自己却将眼睁睁的看她失去生命,而无法帮她挽回来,他,怎不痛苦啊! 急急的策着马儿向前的赶,“大憨侠”和“剑中宝”几乎使出了所有的力气,他们不断的以手掌用力拍着马臀,那坐骑,已快得不能再快,它们嘶鸣着,奔驰着,一滴一点的时间便被急剧的蹄声敲破一样,永远也回不来,可是他们又好似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否则怎还不到啊! 快!他们心中所愿望的,脑中所想的,就只有——快! 蓦然—— 一声嘶鸣,“大憨侠”的坐骑忽然倾跌下去,一个收束不住,“大憨侠”和邵真顿时被抛在半空中。 哇声叫着,“大憨侠”挥动着两臂,总算勉勉强强的停落在路旁。 邵真虽是一惊,但他马上镇定下来,微微一提气,他已缓缓的降落于地。 “剑中宝”虽及时发现不对,但坐骑的速度太快了,当他勒住马缰之时,至少离开他们有好几丈远了。 他忙不迭转过头,远远的,便见“大憨侠”那头坐骑已四叉八仰的躺在道路当中——它嘴里吐着白沫,咕噜噜的呼着气,显然,它是不行啦。 定了定神,“大憨侠”跨上道路,朝邵真问道:“老弟,你没怎样吧?” 笑了笑,邵真扬声回道:“没什么,你老兄呢?” 这时“剑中宝”已奔了回来,他见两人安好无恙,心中一松,到邵真面前,他笑声道:“欲速则不达,现在,怎么办?” 走上前来,“大憨侠”喘了一口气道:“算是很不错的了,从今早起,它就跑了不知多少路,而且还曾载三个人,它怎不倒呢?” 有点歉然的,邵真道:“都是为了我,害你损失了一头坐骑。” 朗笑数声,“大憨侠”道:“呀呀,一头畜牲你也蹩三扭四的,真的,吁,吓了一跳倒是真的。” “剑中宝”急急的道:“哎,别再扯蛋了,时间宝贵哪,现在只剩下一匹坐骑,该怎是好?” 翻了翻眼,“大憨侠”沉思了一下,说道:“这样好了,不过还有十几里路的光景,我和吴老弟一骑先去,你老头子随后跟来。” 说着,一把把他拉下马来,一跃身,便坐上马鞍,朝邵真叫道:“老弟,快上来。”邵真愣了愣,嚅声说道:“可是,让……” 不等说完,“剑中宝”从旁叫道:“是啊,让我这老骨头跑路,怎过得去?” “死不了的!”说了一声,“大憨侠”又朝邵真叫道:“老弟,快,快啊!” “喂!你这人讲不讲理?”“剑中宝”抓住马缰,急道:“我老头子并非怕跑路,只是‘大憨侠’的轻功是数一数二的,你怎的不跑路?” 火大非常,“大憨侠”怒道:“你去,你知道在哪里吗?” 一愣,“剑中宝”回不上话来。 “哎,小子,你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来呀!”“大憨侠”一探手抓住了他的手臂,高声叫道。 邵真犹豫着,道:“可是……” “去去去。” “剑中宝”一把把他推上去,口中道“别担心我,我这把骨头还硬得很哪,十几里路,累不死我的。” 上面拉下面推,邵真终于上了马,甫方坐好,“大憨侠”大喝一声,缰索猛的一抖,但闻希哩哩一声,已如脱弦之箭冲出去! “剑中宝”也一耸双肩,展开轻功术追上去,口中自道:“比比看,两条脚和四只脚哪个快?”。 起初,他还能跟在后面,但过了一会便被远远的抛在后头,终至看不见,最后连声也听不见。 “他娘的!” “剑中宝”有点懊恼,忽然他停了下来,失声说道:“完了,那杀千刀的没把地点告诉我,这,叫我怎去找啊?”想了一想,“剑中宝”俯腰望着地面,自言道:“只好这样了,循着蹄痕吧,希望不要杂乱才好,他妈的,那马脸长的,真该杀!” 一面咒骂,“剑中宝”吃力的,循着蹄痕奔跑…… 这且不言,话说邵真与“大憨侠”—— 在快马加“腿”之下,总算他们见到集镇了。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十九章 “大憨侠”欣喜的说道:“老弟,就要到啦。” 邵真露出一个笑容,道:“希望爱凤没事才好。” 拐了一个弯,已隐约可见“金安药铺”的屋子。 “大憨侠”更是吆喝不止,两脚猛踢不已,不过眨眼,便达屋宇处。 可是那奔势太快了,一时竟收不住缰,一咬牙,“大憨侠”干脆抱住邵真,猛地吐气开声,身子蓦然像箭般的激射而起! 半空中一溜眼,见门紧闭着,又吸了一口气,“大憨侠”的身形陡地一斜,便从院墙掠进去。 “到了,老弟。”放下邵真,“大憨侠”揩了一下额角的汗珠道。 邵真欣喜不已,笑着道:“姬兄的轻功真如追风哪,棒极了。” “现眼了。”笑说了一声,“大憨侠”拉着他的手便走向屋去。 穿过了庭院,甫踏上阶梯,“大憨侠”脚下绊着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他低声惊呼起来。 “啊!有死人!” 邵真也脸色一变,道:“我闻到了血腥味。” 只见地下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首,“大憨侠”俯身翻看了一下,沉声道:“这是大夫的家仆,已咽气了。” 一转首,他再度惊叫起来:“噢,那里也有十多具啊!很明显的这里有过一场厮杀。” 正想说话,邵真突然吁了一声,低声道:“有人!” “大憨侠”连忙四下张望,发现柱子下有一具尸体仍在微微蠕动着,而且还轻轻的呻吟着,显然还没死。 连忙跑前去,“大憨侠”抱起他一看,竟是那名叫阿丁的家仆,只见他胸前中了一刀的样子,血涔涔的。 “大憨侠”连忙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吃力的睁开眼,阿丁哦一了声,说:“都是你们……”两眼一翻,双脚一蹬,已断气了! “死了?”邵真跃前问道。 “死了。”“大憨侠”点了一下头道。 接着,不解的道:“奇怪,他说‘都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邵真也满脸疑惑之色,忽然,他道:“对了,我们求大夫诊治之时,她的语气就隐含有事情发生,当时我挂念着爱凤,竟没听出来。” “大憨侠”也道:“我也忘记告诉你,当大夫答应替侯姑娘治伤之时,她的女儿叫阿琴的,和这些家仆都曾狠狠的瞪我们呢。” “这就奇怪了。” 邵真大惑不解的道:“难道说和我们有关系?” “到底是谁干的?”“大憨侠”望了望那些血淋淋的尸首,愤声道。 邵真想起侯爱凤不知怎样了,急声道:“咱过去看个究竟。” “走。”“大憨侠”拉住他的手,沿阶而上。 走没几步路,突然刷一声,迎面跃下一个人来。 “大憨侠”一看来人,竟是大夫的女儿紫衣少女,惊喜的脱口道:“原来是你,姑娘。” 只见紫衣少女满身沾满了血渍,显然她也经过了一场血战,她单手握着尺把长而染了血的长剑,且姣好的脸上仍留存着一股杀气,她一见两人,似是突感一愣,随涌上一股煞气,咬牙道:“是你们!” 见她气汹汹,“大憨侠”不禁一怔。 邵真也听出她语气不善,但他仍欠了一下身,问道:“请问姑娘,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股子杀气愈来愈浓,愈来愈涩,紫衣少女寒声道:“发生了什么事?哼,你装得倒蛮像那么一回事。” 一顿,语音转为激昂:“你自个干的好事还问人家,告诉你,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姑奶奶这对眼睛,我老早就知道你们是来卧底的!可真大胆,竟还敢回来?哼,现在想回去可没这么容易啦!” 愈听愈迷糊,“大憨侠”道:“姑娘,你说什么?我真不懂。” “不懂?” 柳眉横竖,杏眼圆睁,紫衣少女一转剑锋,一振,刷的一声便劈向“大憨侠”的面门,口中骂道:“无耻奸人,要装葱装蒜,到地下阴司里去装牛蛇鬼神吧!” ,连忙躲闪,“大憨侠”大叫道:“唉哟哟,你这人怎么搅的?咱没深仇大恨,你怎么对我耍起剑啦,是否你也要和我争天下第一剑?告诉你,我不敢称天下第一剑啦,你别舞这玩意儿,这可是要人命的哪!” 硬是不搭话,刷刷刷几声,紫衣少女狠狠的又向“大憨侠”攻出了五剑。 “大憨侠”一边急急的后退,一边嚷叫着道:“喂喂,别这么狠好不?我知道你厉害,我甘拜下风,请别再动这玩意,好不,你差点把我的肚子开了一个洞啦!” 紫衣少女似乎有一两手,刷刷几剑,差点劈到“大憨侠”,“大憨侠”显得有点狼狈的斜掠出去。他似乎很火了,怒叱道:“小妮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再凶,我就比你更凶啦!” “今天不杀你们誓不为人!” 一个纵身,紫衣少女欺到他眼前,剑影一带,已凌厉的斩向他的胸腔!”丫头,这是你逼我的,休怪我手下无情!” 愤愤的往旁跳开,呛一声,“大憨侠”已亮出长剑,显然他有意要动手了。 邵真见场面不对,连忙跃向前去,叫道:“姑娘请住手!” 紫衣少女冷哼一声,斜眼睨着邵真道:“好个瞎子,你也会武功?哼,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瞎子,你装得倒挺像的。” 停了一停,又道:“想你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为啥不脱你的斗笠,见不得人吗?” “臭妮子,你才不能见人!” 显然是捺不住性子了,“大憨侠”怒骂一声,剑梢一挑,便要刺向紫衣少女…… 邵真心知是一场很大的误会,急欲明了其中究竟,连忙道:“姬兄,别动手,否则误会愈来愈深了。” 意似不甘休的哼一声,“大憨侠”收回招式,瞪着紫衣少女道:“哼,只是这妮子太欺人了,真想给她一点教训,否则她以为咱们是好吃的。” 挑了一下眉梢,紫衣少女冷笑一声,寒声道:“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流泪,还装?” 邵真脱下斗笠,而且睁开两眼,沉声道:“姑娘,我是真的瞎子,我们没骗你,我们根本不知道事情的本末,真的不知道!” 凝眸望着邵真那两颗暗涩,空洞而茫然的眸子,紫衣少女微感讶异的道:“你真是瞎子?” 闭下眼皮,邵真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请姑娘把事情告诉我们?” 眨了眨乌溜溜的眸子,紫衣少女道:“你们不是‘双头蛇’派来卧底?” 愣了一愣,“大憨侠”不解的道:“‘双头蛇’?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沉默了一会,紫衣少女冷声道:“告诉你们也没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你们不是‘双头蛇’的同路人,但今夜所发生的事情都是由你们引起的,所以说你不杀伯仁,伯仁却为你而死,我依然要找你们算账!” 话落,晃了一下剑锋,便要欺身进击…… “姑娘,请听在下几句话。” 邵真忙不迭道:“我们仍然不懂你的意思,你是说这场厮杀是我们所引起的?可是我们并不认识‘双头蛇’呀!” “多说无益!” 冷冷哼了一声,紫衣少女不由分说单剑一扬,猝然回旋,对准邵真的胸前八卦便戳下! 微一偏身子,邵真从容的闪过去,但他无意动手,口中急叫道:“姑娘请别动手!” 然而“大憨侠”可忍不住了,怒喝一声,身形已跃起丈把高,长剑一振,画起滔天光幕,凌厉的罩向紫衣少女,递招中,他怒道:“小丫头,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还不知道山有多高,水有多深!” 武功似乎还很不错,紫衣少女冷瞧了一眼,两脚已如电滑退一步,同个动作里,手中的剑已把“大憨侠”的剑挑开,趁着这势子,刷的一声,反劈向“大憨侠”的中盘。 一个斜掠,“大憨侠”展开他俊帅的轻功,他不仅使紫衣少女那一剑落空,而且还停在一个很有利的方位,觑准了角度,“大憨侠”毫不客气的一连急攻,顿见一片剑影夹着咝咝声响,他已一口气使出了九招十五式! 冰煞的俏脸微微一变,紫衣少女一咬银牙,不退反进,在跨步的当中,手中的长剑已被她连连挥动了足有十三次以上! 于是,只见她那支作大弧度而带有小回形挥抖的长剑,一五一十的,一点也不含糊的拆去了“大憨侠”甚称诡奥、凌厉的九招十五式。 登时,一连串清脆的叮叮声响,如连珠炮的不绝于耳。 邵真见两人已放手干起来,心中着实着急,他想叫“大憨侠”停手,可是紫衣少女势必不肯,但如不叫,那么误会便会愈来愈深……一时之间,他竟举棋不定的犹豫着! 正踟蹰间,屋内忽然窜出了几条人影。 “原来屋里头还有人。” 邵真心中一喜,他细心听来人的脚步声竟有中年妇人在内,心中更是欣喜若狂。 来人果是不错,正是那名中年妇人,和十余名的婢女,另外还有十名左右的家丁模样,除了中年妇人之外,个个皆手持刀剑,而且看他们样子,也曾参予了一场厮杀。 中年妇人款步走下阶梯,而这时紫衣少女和“大憨侠”仍在酣斗不已,中年妇人见状似是气愤,张口喝道:“琴儿,怎这般无礼?还不快住手?” 一窒,紫衣少女连忙停下,退在一旁,但满脸仍是不甘休之色。 邵真连忙抱拳说道:“对不起,在下因有事私出,未及向大夫当面禀告,实有失仪礼,尚请恕过。” 中年妇人微还礼,淡淡一笑,道:“倒是小女鲁莽,得罪两位,请不见笑才好。” “大憨侠”兵器纳鞘,欠身道:“敢问大夫此地发生了甚么事?” 淡淡的笑了笑,中年妇人道:“一场小小的厮杀罢了。” 说着,转首说道:“天已快要亮了,谅‘双头蛇’必不会再来,你们快把尸体掩埋好。” 几声洪诺,十几名的家丁便下阶处理那些死首。 中年妇人转过头来朝“大憨侠”道:“两位可以进来看看你们的朋友了,请随老身来。” 说吧,转身走向屋里。 邵真与“大憨侠”虽满腹疑惑,也只有跟上去。 穿过了庭院,拐过了两条走廊,到了一个厢房。 “到了。” 中年妇人转身说道:“令友就在里面,老身一会便来。” 说着,施了一礼,便带着十数名的婢女离去了。 邵真此时又想起了侯爱凤不知怎样,或生或死?也暂时把一大堆的疑结抛开,对“大憨侠”道:“咱进去吧。” “大憨侠”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邵真也相随而入。 但见房里布置甚是简单,除了一个茶几之外,便只有一个床了,显然这是大夫让病人住的房间。 “爱凤在哪里?”邵真心急似焚的问道。 “大憨侠”撩眼一看,见床上睡着一个人,正是侯爱凤,连忙拉着邵真跑到床边,道:“喏,就在床上。” 邵真的心咚咚的跳起来,口中颤声叫道:“爱凤我来了。” 可是侯爱凤却没有回应,邵真心头大震,仓惶的道:“怎没回声?” 睁眼看清楚,“大憨侠”吁了一声道:“别吵,她睡着了。” “睡着了?” 惊喜非常,邵真道:“她,她,没事啦?” 看了又看,“大憨侠”也感奇怪的道:“好像是没事了,她脸上虽是苍白了一点,但却没有痛苦的样子,睡得好熟哪,你没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吗?” 邵真有点不相信的道:“我是听到了,但是,但是我不敢相信啊!” 邵真即是激动,又是兴奋,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忽然,门呀的一声被打了开来,中年妇人缓缓走进来。 邵真连忙趋步上去,深深作了一揖,感激的道:“大夫盛德,在下铭心肺腑,永志不忘。” 连忙还了一礼,中年妇人淡淡的道:“这是老身的本分,何足挂齿。” 说着转首凝视了一下沉睡的侯爱凤,道:“还好及时送来,否则慢两天的话,可能就很难说了。” 邵真恭谨的道:“这都是大夫的医术高超。” 谦虚的说了一声“哪里”,中年妇人道:“她现在已无大碍了,明晨就会醒来,再服两三帖约,必可痊愈。” 顿了一下,中年妇人见两人都站着,连忙招呼道:“两位请坐。” “谢谢。” 欠了欠身,邵真和“大憨侠”在茶几旁的扶椅坐了下来。 中年妇人也在他俩对面的一张太师椅坐下,她凝视着邵真,问道:“两位是武林中人?” “武林末学,出来见识见识吧。”邵真谦虚的说了一句。 忽然“大憨侠”轻轻踢了一下邵真的脚跟,似有所示脑中一转,邵真心中猛然暗道:“唉呀!真失礼,进入堂室,竟还戴着大斗笠,成何体统?” 邵真一面羞惭的暗骂着,一面起身抱拳道:“对不起,因在下两眼瞎盲,所以一直戴着大斗笠成了习惯,还请大夫不要见笑。”说着,连忙脱下斗笠。 突然,中年妇人站了起来,两眼睁得大大的,紧盯着邵真那张白皙的面庞…… 邵真当然不能感觉,他把斗笠放在茶几上坐回椅上,正想说话,中年妇人满脸惊异道:“你,你是谁?” 愣了一下,邵真以为她忘记了自己报的名字,连忙站起来,抱拳说道:“在下叫吴知。” “大憨侠”还未通报姓名,也连忙站起抱拳说:“人称‘大憨侠’便是。” “吴知?”: 中年妇人似是没听见“大憨侠”的报名,她只是满脸惊异的注视着邵真!如果细细的分析,还可以看出她那股惊异里含有依稀的喜和几撮的恨,当邵真报出自已叫“吴知?之时,那股子的惊异似又忽地变成满腔子的疑惑,她闭了闭眼,语声带着诧异说:“你叫吴知?” 愣了一愣,邵真不能明白她话里何意,或许他以为她没听清楚,便又道:“吴是口天吴,知是矢口知。” 轻哦了一声,中年妇人似觉失态,连忙还了一礼,说:“吴少侠。” 就座后,中年妇人又把她那两道包含着令人不能了解的复杂眸光投在邵真的脸上,她说:“吴少侠,你……” 说了一声,忽又停下,中年妇人欲言又止。 邵真也感觉出她在注视自己,连忙说:“大夫,你是否怀疑在下与‘双头蛇’有关连?” 中年妇人连忙笑说:“少侠说哪里话,老身如怀疑你的话,便不会为令友诊治了。” 心中一惊,邵真说:“敢问大夫,‘双头蛇’是何人物?” 中年妇人淡淡一笑,道:“绿林中人吧。” 邵真心知一定和自己有关连,但中年妇人一直隐言不谈,虽有意问中年妇人,但却怕唐突干扰别人私事,又不便单刀直入,正想迂回相问。 不想“大憨侠”一条肚肠通到底,只见他粗鲁的说:“绿林中人?那么他便是鼠辈了,他为何找大夫麻烦呢?方才令媛说和我俩有关连,大夫是否能明言?” 微微一笑,中年妇人淡淡的说:“没有这回事,那是小女误会,方才老身已向两位道歉唐突之罪。” “不敢。” “大憨侠”连忙说:“大夫可否说出原因,我等虽不太中用,但愿略尽绵力,以报大夫援救之恩。” 邵真也说:“不才也愿倾力还报大夫盛泽,愿大夫能够告诉我们‘双头蛇’是何等人物……” “两位心意,老身心领了。”不等他说完,中年妇人淡淡的说:“两位是江湖中人,谅必知道:“江湖恩怨,是是非非,不是第三者所能插足的……” “大憨侠”急急的说:“可是……” 笑着打断他的话,中年妇人道:“这是属于老身个人的私事。” 言下之意,已明白的拒绝了邵真与“大憨侠”的追问。 邵真与“大憨侠”不禁一窒,自是不便再开口。 可是两人心中的问号却愈来愈大,那团疑结也越来越紧。 显然是有意岔开话题,中年妇人转首注视着侯爱凤说:“令友已安然无恙,两位大可放心,两位想是累了,老身备有陋榻,请两位随老身来。” 虽然累,但哪睡得着?一方面高兴侯爱凤的无恙,一方面是不解那团疑惑,邵真起身谢说:“天已亮了,我们不累,倒是大夫累你漏夜不寝,在下惭愧。” “区区之劳。”中年妇人起身说:“两位如想休息,请至隔壁厢房。” 说毕,便转身离去。 此时已鸡鸣大白,黎明矣。 邵真走至床边,听着侯爱凤那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他的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知一夜的折腾,奔波全部溶化在这一刻。 打了一个呵欠,“大憨侠”说:“小子,你不累我可累啦。” 有点歉然的笑笑,邵真说:“对不起,我倒给忘了。。。。” 忽然,“大憨侠”哦了一声,插嘴说:“噫,那老头子怎还没来?” 邵真也猛然想起的说:“哦,是了,姜前辈把他给忘了。” 说着,啊了一声,邵真跌足说:“啊,咱忘了告诉他在哪里!” 几乎是要跳起来,“大憨侠”失声道:“完了,那老头子一定把我咒死了!我得赶紧去找他!” 邵真忙道:“我也去!” “不,你留在这里陪侯姑娘。” “大憨侠”忙道:“我找到老家伙,便马上赶回来。” 一会儿,门被推了开来,走进两名婢女。 一名婢女端着盥洗器具。 一名婢女手里捧着一盘方碟子,上有三样卤菜,和一盅稀粥。 邵真谢过之后,便盥洗进食,稍顷,婢女来取回器具,时已日上三竿。 邵真坐在床边,默默的等着侯爱凤醒过来。 他虽一夜没睡,然脸上并无丝毫倦容,他那张苍白的脸,又涌上了那层过于稳沉的肃穆,和过于平静的淡寂, 突然,侯爱凤张开了眼,她显然是睡足了,惺忪的两眸一映上她所不熟悉的景物,吃惊的一坐而起,本能张口道:“这,这是哪里?” 大喜,邵真忙道:“爱凤,你醒来?玻俊?br> 猛才发现床畔坐着有人,侯爱凤惊喜的叫了一声道:“噢,知哥,是你!” 说着握住邵真的手,喜极的道:“知哥,我做了好几个噩梦;我以为我成了鬼灵……” 笑着打断她的话,邵真道:“丫头怎说不祥话,先别说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侯爱凤连忙吸了几口气,欣喜的道:“没怎样了,除了感觉上有点累。” 心中无限欢悦,邵真道:“无关紧要,休息个两三天便没事了。” 探手滑入被里摸着伤口被包扎着,侯爱凤倏地泛起了两片羞涩的红潮,她俯下蓬松的螓首,细若蚊声的道:“知哥,是你……替我包扎的?” 哦了一声,邵真连忙道:“噢,不是我,是这里的大夫。”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她是女的。” 不好意思的抬起了头,侯爱凤掠了邵真一眼,问道:“这里是药铺子?” 话落,中年妇人姗姗走进来,她身后跟着那名紫衣少女,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箱子。 邵真连忙起身施礼,说道:“大夫早。” 中年妇人微笑着还礼,她看来面带倦容,显然昨夜够累了她。 紫衣少女依然是那副神色——冷漠。 她一进室里便把木箱放在几上,呆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侯爱凤知是大夫,连忙欲起身,口中说道:“谢谢大夫再生之德。” 中年妇人连忙按住她的肩膊,道:“姑娘尚未大好,不可轻动。” 侯爱凤依言躺下去。 她接着道:“此乃老身本份,况老身又非平白替你们看病,哪谈得上谢,希望两位别再谢这个那个的。” 邵真连忙伸手探入怀里…… 中年妇人查觉似知其意,笑着道:“吴少侠,别误会老身的意思,老身并非催着要诊金,只是要你们别再谢这谢那的。” 邵真闻言,只好笑着取出手来,否则便要显得小气,不够大方了。 中年妇人坐上床沿,摸了摸侯爱凤的额角,微笑问道:“姑娘,你觉得好些了没有?” 连忙点首,侯爱凤说道:“已好多了。” 欣慰的浮起一个笑容,中年妇人道:“再换一次药,服上两剂药,想该是不会再有问题的,姑娘你尽可放心。” 感激的望着她,侯爱凤道:“谢谢你,大夫。” 中年妇人连忙道:“看,看,又来了,刚说过。” 说着,转首朝紫衣少女道:“琴儿,带吴少侠到厢房休息去。” 一怔,邵真连忙说道:“大夫,我不累……” 话落一半,猛然想起侯爱凤需要换药,自己是大男人,连忙笑着转口道:“谢谢大夫。” “跟我来。,’紫衣少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声,便转身击去。 邵真连忙举步跟上。 走出厢房,紫衣少女在隔房门前,停了下来,转过身,冷冷的说道:“啊,这里。” 一欠身子,邵真道:“姑娘,谢谢你。” 挑了挑眉梢,紫衣少女很不客气的道:“你,自个能进去吗?” 心头涌上一股羞辱的愤怒,邵真昂然道:“姑娘请便。” 唇角露着敌意冷笑,紫衣少女轻叫了一声,站着不动很不是滋味的撇撇唇角,邵真对她那傲慢无理的态度,几乎要忍不住,吐了一口气,邵真跨向门槛……不想,叭的一声,邵真脚尖绊着了门槛,整个人前倾了去! 连忙稳住了身子,邵真踉跄了两步,总算没有跌下去,谁是如此,已够难堪的了! 紫衣少女显然就是要等他出丑,她冷笑了两声,幸灾乐祸的道:“阁下是学武的人,两目虽不能视物,但却能避刀躲剑,怎么连个门槛都跨不过啊?” 咬了一咬牙,邵真硬是吞下了心中的愤怒,他心中不断的念着:“她,是大夫的女儿,我不能对她动武,否则便以怨报德了!…… 挑了挑浓黑的眉毛,邵真坦然一笑,一拱手,说道:“在下眼虽残,量却很大呢!” 猛的一怔,紫衣少女感到脸上有点挂不住,虽恨邵真话里带刺,但又不便发作,恨恨的瞪了邵真一眼,哼了一声,掉头便去…… 耸了一下肩,邵真摸索着把门关上,接着又摸索到床铺,邵真便连衣带鞋睡上去。 此刻他虽然感到很倦累,很想睡他一觉,便满脑子的疑惑又涌上来…… 他奇怪中年妇人当初为何诊治侯爱凤? 显然她是被自己感动才医治侯爱凤,这是为什么? 家丁临死说一句“都是你们”,显然这场厮杀和自己有关连,否则哪会这么巧,自己甫一到便有杀劫呢? 既然是为了自己,那么中年妇人为甚么不愿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自己呢? 从紫衣少女的态度看来,邵真很肯定的是和自己有关系! 但是他想不出为什么,“双头蛇”他根本不认识啊!就算“以前的他”和“双头蛇”有怨,他大可找上自己,无须找中年妇人啊! 这么说来和自己该是没有相干的了! 可是…… 想来想去,邵真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总觉得扑朔迷离,玄中有奇。 想得有点累了,邵真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也就搁开不去想他,但他不期然的又想起中年妇人…… 他觉得她很怪,不,是说很神秘。 她似乎不仅只是一个大夫而已,显然她也是武林中人。 他佩服她医术高超,“剑中宝”说侯爱凤的伤只有“玉大夫’’才能治好,而她竟也能治好,真可媲美“玉大夫”! 想到这里,邵真忽若有所思,心中一动,暗道:“噢,说不定她就是“玉大夫”哪!” 可是,邵真马上又否定他的猜测。 不是吗,“剑中宝”肯定的说“玉大夫”没结婚,而中年妇人有一个对自己“不友善” 的女儿,她怎会是“玉大夫”呢? 依此判断,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邵真不禁联想到“玉大夫”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由传说中,她显然是历尽沧桑的失意人儿;她在哪里呢? 她能医好自己的眼睛,和恢复自己的从前记忆吗? 想这么多干嘛?反正找她去是没错了,一线希望总比没希望好,管他的,不用想吧,睡他一觉有多好? 想到最后,邵真摒开一切思绪,沉沉睡去…… 这一觉,邵真睡得很甜,不,睡得很死,他几乎连翻一下身也没有。 这也难怪他,昨天一整日里,他就一直陷在厮杀、格斗、奔波、焦虑和痛苦的漩流里,现在一旦脱离了这肉体±和精神上双层的压力,他像暂时卸下了肩上的千斤重担,寻温好梦去了。 睡了很久吧,至少窗外的阳光已是由西斜射进来,邵真仍酣睡不醒。 然尽管他睡的很熟,一般学武的人本能戒备意识却没有散去,尤其邵真两眼瞎盲,那股戒惧意识比一般人来得要敏感,所以当那双门扉被推开了开来的时候,他一骨碌的坐起来,问道:“谁?” “知哥,是我。”门开闪进一条倩影,她随手把门关上,娇声道。 闻声辨音,邵真一阵惊喜,道:“是你,爱凤。” 正是侯爱凤,只见她换了一袭崭新的绿色劲装,鬓发也刻意的修饰了一番,姣好的脸庞上依稀仍滞留有伤愈的苍白,但脸色上却洋溢很多兴奋。 她关上门之后,便微显一跛一跛的朝邵真走来,很明显的她的腿伤并未全好。 侯爱凤坐在床沿上,她拂了拂发辫,唇角的微笑配合着她满脸掩不住的兴奋,使她看起来不仅显得愉快,而且还透着一股病愈的倦态美。 邵真显然是比她更高兴。 他兴奋的道:“爱凤,你可以走动了?” 美眸眨了眨,侯爱凤轻嗯了一声,两眼直勾着邵真的脸庞嘤咛了一声,投入邵真的怀里! 先是一惊,继又茫然,邵真连忙伸手去扶她,口中急道:“爱凤,你,怎么了?” 侯爱凤两臂圈住邵真熊腰,圈得很紧,她彷佛没有听到邵真的话,她把脸庞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 尴尬异常,邵真不禁愣住,他只觉得侯爱凤那软绵绵,柔若无骨的胴体,压得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而且侯爱凤身上发出的那股异香,更使邵真心神飘荡,不可自持。 深深吸了一口气,邵真压下了丹田那股热气,他摒弃了心猿意马,他,总算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慢慢的,温柔的,用一个慈兄的口吻说道:“爱凤,我们是否可以不这样子?万一有……” “不!知哥,我爱你!” 突然,侯爱凤像是疯狂似的,不等邵真说完,猛然搂住邵真的劲项,而且,她那片红唇也像块磁铁般堵住邵真的嘴唇! 这,当然出邵真一百万个之意料,他决没有想到侯爱凤竟会吻自己! 真的,他做梦也没想到;来得是如此突然,如此仓促。 突然得令他如中魔般的瞠愣,仓促得令他不知所措尽管以前邵真风流成性,但这股子的温柔乡滋味已随他失去的记忆而感到陌生;所以,一刹那间,他觉得像是触电般,天,在旋,地,在转! 哦,他几乎要昏眩过去了! 基于本能的,邵真几乎忘形的要去搂她,然他昏迷如醉的脑海,及时蹿起一撮理智,邵真趁着那丝理智未被淹没之时,也算是很艰难的,他,推开了侯爱凤。 捧着一颗颤颤欲坠的处子心,侯爱凤如喝醉了酒,两泛起的红潮像一片晚霞般的迷人,她害羞的坐正身子,她风情万种的凝注着邵真,她欲语还休…… 逐去了那股心猿意马,复又升起一股茫然,邵真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疑惑、傍徨、不安和些许的惭惶;他总觉得这是不该发生的事情,不该的! 静默的,只有时间在流… 微挪移了一下身子,侯爱凤显然感到有些惶惑,她不明白邵真为什么不说话? 她一直认为他会对自己有所示意的;美眸流盼,侯爱凤低着嗓子,但藏不住那满腔的情意幽幽说道:“知哥,你怎不说话?” 唇角泛起一丝微笑,邵真笑得并不很自然,那丝微笑,含有牵强,苦涩和无奈…… 此际,忽地门被打了开来,走进一名婢女。 侯爱凤连忙红着脸站起来。 那名婢女似不在意两人连床并坐,她走至侯爱凤前一弯身,道:“姑娘,我家主母说你的伤势已痊愈,你和吴少侠可以离去了。”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递至侯爱凤面前,道:“这是药粉,明晨饭前和温水服下,便可痊愈。” 侯爱凤言谢接过,纳入怀中,讶道:“我们可以走了?” “是的。”婢女漠然的点了一下头,又补充了一句道:“现在。” 那股子语意隐隐含有“下逐客令”之意,邵真怔了一怔,下床打揖道:“请问姑娘…… 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婢女从怀中取出一纸笺,递给侯爱凤道:“这是药费,诊金和膳宿费,请你们付款。” 侯爱凤也满腹疑惑,她向纸笺抛了一眼,计开九两七钱,连忙从怀中取出一绽银子递给婢女。 “这是十两银,找你三钱。”婢女把银子收取,边说着拿出一块碎银递给侯爱凤。 邵真忙道:“姑娘,我们是否能见大夫?我们还没当面谢她呢。” 摇了一下头,婢女冷然道:“不必了,我家主母已出诊去了。” 话落,已有一名家仆拿斗笠走进来,他把斗笠交给邵真,冷声道:“两位随在下来。” 邵真简真莫名其妙,他道:“我们不能再呆些时候吗?” 那婢女已先离去,家仆恶狠狠的瞪了邵真一眼,道:“咱这不是客栈!” 说着,哼了一声,转头便跨出门外。 家仆见两人不动,转身粗鲁的道:“两位不须要我背吧?” 一股愤怒涌上心头,邵真那堪受此羞愤? 愤愤的戴上斗笠;侯爱凤更是怒形于色,牵着邵真的手,哼了一声,便随着家仆走去…… 走出金安药铺,家仆砰的一声,用力关上门扇,把邵真和侯爱凤摒弃在门外…… 此际已是向晚,秋日的夕阳降得很快,天际一片灰蒙蒙的,是一个没有斜阳的阴霾黄昏。 侯爱凤环目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深深吸了一口冷沁的空气,有恍如隔世之感。 她紧牵着邵真的手,仰脸问道:“知哥,咱们现在到哪儿去?” 耸丁耸肩,邵真苦笑了一下,不知是自嘲被那名仆人的奚落,抑或自怜飘浮不定的身世。 他淡淡的道:“走吧,一定有属于我们的地方。” 侯爱凤望着前方,兴奋的道:“呀,知哥,前头就是集镇,咱去吧?” 邵真点着道:“那自然是了!” 侯爱凤转首对金安药铺作深深的一瞥,显然她是对那曾经把她自鬼门关拉回来的地方有所依恋,她又深深看了一眼,这才握着邵真的手缓缓走去…… 当他俩进镇找家客栈,食膳沐浴一切就绪之时,已是黑夜了。 有了那次客栈中和“阴阳使者”的厮杀教训,为免麻烦,邵真和侯爱凤一直没有到厅上露面,邵真要了两个相连的房间,侯爱凤洗浴之后,便到邵真房里。 邵真已托店小二卖了一袭蓝色的长袍,他换去了那袭陈旧劲装,而且加上他洗去了一天来的奔波风尘,看上去他好似换了一个人——不再是那样落魄,潦倒的穷措大,而是风度翩翩,英气凌人的美少年。 侯爱凤依然是那身绿色劲装,事实上那套衣服还是大夫给她换的,她不知道那是否包括在九两七分银里? 反正她觉得很合适,而且也很满意就是了。 此刻的侯爱凤看起来很美——她重梳了发辫,更刻意装扮了她的美貌。 床是依着壁的,邵真就坐在床上背靠着壁,把被盖着腿。 侯爱凤坐在床沿上,她把上半身斜倚床头,环抱着两手。 这副图画很美,也很撩人,透着一股轻松,悠闲和爽适。 邵真含着一丝潇洒的微笑,用着低沉的嗓音,向侯爱凤述说她昏迷以后的事情,自然,他把自己垦求中年妇人求医隐瞒了下来。他认为那没有说的必要。 侯爱凤始终静静的聆听。 她妩媚的脸蛋漾着一片光采,彷佛是没受过伤的人,一片容光焕发;她那对充满盈盈秋水的美眸,片刻没有离开它的焦点——邵真的脸,那张很帅的脸。 当邵真大略的把经过讲完之后,侯爱凤沉寂了一下,灼灼的盯着邵真道:“知哥,你遗忘了一小段。” 微一愣,邵真微笑道:“有吗?大概是不重要的吧?” “不!很重要。”侯爱凤的口气很重,不,是很火烈。 大惑不解,邵真道:“怪了,你一直昏迷,怎会知道有遗漏呢?事实上我也想不出哪里没说出来?“ 甜甜一笑,侯爱凤道:“今天大夫告诉我的,她说如果不是你的哀求……” 话落一半,邵真已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哦,我道是什么,这有什么好提的呢?” 眯了一下眸孔,洋溢着浓深的情意,侯爱凤凝睇着他道:“一个人愿意屈膝下跪,愿意委身人仆,愿意倾尽所有的财产,这,还不重要吗?” 邵真这时才明白她为什么吻自己了,装出不在意的神情,邵真说道:“我如果失去了这条命便没有了一切,不是吗?” “不,你不要这样说!” 摇了一下头,,侯爱凤道:“不要口口声声说我救了你,那没什么,在那种情况下,任谁也也会这样做的,你不要拿我无意做出来的来抵消你有心的……” 不等她说完,邵真淡淡的道:“爱凤,我们不谈这个好么?” 编贝似的牙齿轻咬了一下唇,侯爱凤小声的,羞赧的道:“知哥,我……我爱你。” 尽管这本来就在意料中,但邵真的心房仍然大大的震跳了一下,就像今午她吻他的时候一样。 邵真觉得有些干涩,他掩嘴咳了几声,他,怎么办?也说我爱你吗? 把头俯下,邵真搓着手,他简直不知道要怎样开口,他只知道胸前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罩得他呼吸有些困难,迫得他说不在活来…… 惊异取代了娇羞,继而涌上了一片伤悲,侯爱凤显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睁圆了的眸子已沁出浮浮欲滴的泪光,她颤着语音道:“知,知哥,你,你,不……爱我?” 牵起一丝苦涩的微笑,邵真深深吐了一口气,他像是摒开了那股压力,他,终于开口了:“不,我是不敢爱你。” 咬着唇,侯爱凤的脸颊上已挂上两行泪痕,她伤悲的低下脸,暗哑的道:“我,不懂。” 咬了咬牙,邵真低沉着声音,像是自语的道:“一个盲人,一个对过去、对现在、对将来都是一片茫然的人,他应该拥有爱吗?” 骤然抬起脸庞,侯爱凤道:“为什么不能?” 心在颤抖了,邵真还是觉得拨不开那股子压力,他像是祈求的道:“爱凤,我们暂时不要提这个好么?你爷爷的仇未报,‘六魔煞’的仇也没报,再者,我本身;爱凤,眼前我们的路程是够暗够黑的,我们唯一该做的,只有同心合力克服一切困难。” 顿了一下,邵真缓缓抬起头,他撇了一下唇角,撒下连他都不懂的意味,他沉声道:“让那株爱苗,该是株错误的爱苗,暂且埋藏在……心底。” 俯首拭着泪痕,侯爱凤不再哀伤,她的心头涌起一股微带着一层迷惘的希望,她细声道:“知哥,我是不该提这个。” 像是无奈,又似无意识的一笑,邵真道:“爱凤,你的伤没问题了,我们明晨便回三水镇找凶手。” “不!”摇了一下头,侯爱凤道:“该先找大夫医好你的双眼,我们明天便开始寻访‘玉大夫。” 邵真道:“爱凤,茫茫武林,你知道我们何时才能找到她吗?” “不管多久,我们一定要找,我深信,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绝不会徒劳往返的!” 以极坚定的口吻,侯爱凤接着又道:“不能否认,知哥,你武功虽强,但两眼的不能视物牵制你太多;当务之急,是复明你的眼睛,是不容置辩的。” 这是事实,邵真默认了下来,如果他两眼不失明,决不会使侯爱凤受伤于“驱蛇魔煞”,而且,做起任何事来,都不会如此吃力。 他沉默了一下,道:“只是,只是让那杀你爷爷的凶手消遥了。” 淡淡一笑,侯爱凤道:“常言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不是么?” 一顿,眨了眨眼帘,侯爱凤若有所悟的接道:“怪了,知哥,你说姬老前辈和姜老前辈愿助你找寻‘玉大夫’,怎没见人来?” “剑中宝”因不知地点,“大侠”找他去,一直没来,邵真起先觉得奇怪,或想他俩不会回来,但又觉得他们不是那等人;他担心离开金安药铺后,“大憨侠”与“剑中宝”都没找见对方;但他又想,他们一定可以猜到自己入镇来的,特别关照掌柜的注意他俩,邵真吩咐只要有两人找他,便通知自己,他深信“大憨侠”和“剑中宝”必会至镇上逐家客栈查访自己。 可是,到现在仍没音讯,邵真蹙眉道:“我也在奇怪,爱凤,他俩很实,说不定一个找一个,至今仍没碰头呢。” 侯爱凤已知道“大憨侠”和“剑中宝”的憨,她笑道:“那咱是否在此等他们?” 摇头,邵真道:“不,赶明儿,咱到云台山去,或许能找到他们。” 侯爱凤问道:“如果找不到呢?” 摊了一下手,邵真道:“那也没办法了,咱总不能在此呆下去,对不?” 至此,谈话停顿了下来。 邵真倚着壁,两手环胸,而且两眼合着,状似打盹。 侯爱凤凝视了他有片刻之久,打破沉寂,道:“知哥,你在想什么?” 拂了一下面孔,邵真道:“我在想那金安药铺。” 侯爱凤像是气极的道:“想到就叫人气煞,简直是把咱们当狗般的赶!” “不,我并非指那个。”。 邵真挑着眉梢子,沉思着道:“我是觉得很怪,很怪。” “很怪?”蹙起柳眉,侯爱凤问道:“怎么说?”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情形。” 邵真哦了一声,坐正身子,把在金安药铺所见的情形,和所怀的疑结,慢慢说出…… “这,里头一定有文章。”侯爱凤听完,也大惑不解的道。 沉思了一会,侯爱凤道:“我想,那些仆婢和那姑娘对咱如此不友善,一定有原因…… 哦,说不定那场厮杀就和我们有关连。” 邵真道:“我也这么想,但就是想不出关连在哪里?” 转了转眸子,侯爱凤道:“如果和我们有关连,大夫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又为什么对我们很和善?” 耸了耸肩,邵真显然是苦思不出,他哑笑道:“就这个疑点百思不解。”,眸子一亮,侯爱凤道:“知哥,咱何不到子夜时,潜进去看个究竟,很可能是那个叫‘双头蛇’的又来了呢” 邵真同意的点头说道:“我就是这般想。” 侯爱凤接口说道:“那咱今夜就行动?” “不!”邵真摇了一下头。 一怔,侯爱凤问道:“为什么?” 邵真把上身靠回壁上,缓声道:“我一个人看不见,怎去?” 奇怪的望着他,侯爱凤道:“不是有我吗?” “你?” 邵真笑了一声,道:“我的大姑奶奶,你的腿哪!” 恍然大悟,侯爱凤连忙说道:“原来你是说这个,放一万个心,我的伤已好啦!” 邵真不相信的道:”丫头,别瞒我,方才你走路,声音还一重一轻的,显然你的伤并未到完全好的地步,更何况大夫说明晨仍须服药?不行,你不能去。” 撅着小嘴,侯受风揪着他道:“这又有什么关系?” “还说没有关系!” 邵真笑着道:“万一再出了漏子,可就有得瞧了。” 侯爱凤见他好像不在意的样子,深感奇怪,讶声问道:“你既不让我去,而你一个人又不能去,那你说该怎么办?” 耸了一下肩,邵真不正经的道:“凉拌!” 噘起小嘴,侯爱凤嗔道:“瞧你样子!知哥,这等事你怎能漠不关心呢?” 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邵真道:“谁说我不关心?” 跺了一下脚,侯爱凤道:“唉呀,别再这样子好不?你说到底去不?” 敛起嬉色,邵真振容道:“爱凤,今晚不去了,待明儿你腿完全好的时候再去。” 想了一想,侯爱凤托着腮道:“也只好这样了,但愿‘双头蛇’今晚不会来。” 张大了嘴,邵真呵声道:“时候不早了,爱凤,你伤刚好,该早点休息。” 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 “我是不打紧,倒是你累了,该早些休息才是真的。” 侯爱凤凝眸望着他,柔声又道:“明儿见。” 应了一声,邵真伸手做态解装…… 侯爱凤连忙道声晚安,回到自己房间去。 邵真等她走后,又把衣钮扣上,吹熄了案几上的油灯,和衣躺下。 其实,他并不累,他心里已经打好主意…… 他默数着时间,已到了打烊的时刻,他肯定侯爱凤一定睡着了,便轻轻的下床,穿好鞋子,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他摸索着,像耗子般的,一声不响的走过侯爱凤的房间,走至厅堂。 此时店家正欲关门,一名伙计见他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走上前来问道:“公子,您是……” 连忙嘘了一声,邵真小声的道:“伙计,别吭声。” 愣了一愣,伙计大惑不解…… 邵真睁着两眼,虽然他看不见,但样子看起来很不容易让人一眼知道是瞎子,他低着嗓子道:“伙计,别让我老婆知道,我必须出去。” 眨了眨眼,伙计奇怪的打量着他道:“你们是夫妻?怎开两个房间?” 邵真进客栈之时戴着斗笠,所以伙计并不知道他是瞎子,邵真装出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他轻声道:“这你老哥就不懂了。嗨,快告诉我窑子馆在哪儿?” 哦了一声,伙计道:“原来公子您是要……玩女人?” “嘘,小声点!” 把食指放在嘴巴中央,邵真装模做样的道:“我从外地来,环境不熟,你老兄现在闲着没事吧?可否帮我带下路?” 顿了一下,补充的道:“不会让你老哥白忙的。” 一听,乐不可支的点着头,伙计笑声道:“没问题,没……” 赶忙打断他的话,邵真嘘声道:“别让我老婆听到,她精得很哪。” 伙计连忙噤若寒蝉,会意的朝邵真点点头,他转身向柜台边忙着算账的掌柜低声说了几句,便带着邵真走出客栈。 近似寒冬的秋夜很慑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打烊了。 邵真亦步亦趋的跟在伙计后头,他虽是看不见,但凭他精湛灵敏的听力,居然也能辨认出伙计所踩的步子,两脚便踏在伙计走过的地方,就和常人走路没两样。 走没几步路,邵真忽道:“嗨,老哥,你停一下。” 停下步子,伙计回身问道:“公子,什么事?” 邵真伸手入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他在进入客栈之时,便叫侯爱凤向掌柜的换了不少的现银,他把银子塞给伙计,笑道:“喏,这是小意思。” 两个眼睛都亮起来了,伙计盯着那锭银子,傻住似的道:“公子,您,您这是赏给小的?” 点了一下头,邵真道:“是的。”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连忙称着谢,伙计接过银子,他那副神情,可真似见了财神爷那般快活。 乐不可支的龇着牙,伙计殷勤的道:“公子,小的为您介绍荷花,她是……” 莞尔一笑,邵真不待他说完,便说道:“不,老哥,我改变了主意,不到那里去了。” 一怔,伙计问道:“那,公子爷上哪儿去?” 话声甫落,于街尾转角处正急奔来两人。 距离虽远,但隐约的可听到两人的对话:“马脸长,我这把老骨头真要拆了,再找不到,我可真不管啦!” “他娘的你别咕哝个不停好吗?烦死人了!咱已找了两家客栈,相信第三家吴老弟一定在。” “再没有,老子一定剥你皮,格老子,假如你昨晚把地点告诉我,也不会有现在的狼狈样子。” “唉呀,老家伙,我认错了好不?别再有个没停的,耳朵都给你吵聋了!” 两人跑得很快,话声刚完,已要接近邵真。 邵真的心弦蓦地紧束起来,他太兴奋了,听那声音,不就是那对憨宝——“大憨侠”和“剑中宝”吗? 邵真喜出?猓p锸值溃骸敖喜t蟾纾以谡饫铮 ?br> “啊!那不就是吴老弟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大憨侠”首先发现邵真,他欢欣的呼叫着。 继而“剑中宝”也扬声叫道:“小子,原来你在这里,可真找苦了我哪!” 两人加紧脚步,闪电般的跑到邵真跟前,他们喘息着,虽冷风嗖嗖,却满头大汗,显然他们是跑了不少路。 如逢多年故友般的,“剑中宝”道:“他妈的,这杀千刀的没把地点告诉我,我只好照着马蹄走,谁知天又暗,三搅四搅,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哪里去了?” 喷着笑,“大憨侠”道:“谁叫你猪头一个,找不到不会在原地等?我回去找你,连个鬼影也没有,幸好我姓姬的聪明,回到云台山等,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你呢!” “你不笨,你不笨。” 气煞的大瞪着眼,“剑中宝”气呼呼的说道:“如果你老子不回云台山,你再等十天,看能否闻到俺放的屁?” 邵真真拿他们没办法,连忙从中道:“总算你们回来了,我可真望眼欲穿。” 那名伙计不知是站得不耐烦,抑是趁此拉一票生意,他哈腰浮笑道:“公子,您何不请两位大爷同到贱舍一叙。” 邵真想了一下,道:“老哥,我们呆会再回去,你请先行吧。” 伙计连忙说道:“不不,公子爷您千万不可误会小的意思,我并非不乐意带您去……” 笑着打断他的话,邵真说道:“我两位朋友是识途老马,不用烦您老哥大驾了。” 愣了一愣,伙计呐呐的说了一声,他显然是被搅迷糊了。 邵真又道:“我们可能稍晚回来,到时有劳你老哥开门啦。” “那自然。” 伙计媚笑着道:“愿公子玩得痛快。” 说着打了一揖,便举步走去。 邵真忙又叮咛道:“别告诉我那浑家。” “知道了。”伙计大声回道。 等到伙计走远,“大憨侠”大惑不解的道:“浑家?老弟,你什么时候成亲的?” 邵真笑了两声,道:“咱们到金安药铺去,路上说与你们听听。” 愣了一愣,“剑中宝”道:“到金安药铺干嘛?” “路上说与你听。” 邵真说着,转首向“大憨侠”道:“烦你大驾带路了。” 握住他的手掌,“大憨侠”耸了耸肩道:“我不懂你在搅什么玩意!” 于是,他们三人一行便缓缓的朝金安药铺走去…… 原来邵真早就打定主意今晚要潜至金安药铺看个究竟,但苦于侯爱凤伤情未完全好,是以不愿她同往,但他一个人没人引路,苦于难行,便想出要伙计带路,他之所以不愿侯爱凤知道,是免得让她担心,而对伙计故作姿态,无非是顾虑客栈是人多耳杂的地方,他不愿引起有任何人的注意,而又导致像“阴阳使者”的那般麻烦,这就是他目前抱的宗旨。 乍看之下,邵真似是显得有些做作和杞人忧天,事实上这便是他胆大心细的地方,真堪算是个老江湖了。 而“大憨侠”和“剑中宝”至金安药铺之时,发现邵真并不在那里,兜着满肚子狐疑找到镇上来…… “大憨侠”甚是气愤的道:“他妈的,那里的狗爪子真是气势凌人,硬是把咱给赶狗般的轰了出来!” “剑中宝”也火怒的道:“这就是今夜我们要去的原因了。” 眨了一眼,“大憨侠”道:“你以为‘双头蛇’今夜会来吗?” 邵真点头道:“我想是的。” 此时距金安药铺不远了,他们见四下无人,便展开轻功术,三人的身形像电般的迅快,像猫般的敏捷,只一弹指,便已跃上金安药铺的屋宇上。 甫一跃上,他们已清晰的听到兵器的撞击声。 “已经干起来了!” “大憨侠”伏着身子,压着嗓子道。 凝眸四顾,“剑中宝”小声道:“噢,那边,在那边。” 说着,一弓身,身子像箭般的掠过庭院,在厢房的屋顶上停下。 “大憨侠”忙不迭拉着邵真跟上去。 只见在廊下,两条身形正激烈的互相来往着。 其一正是那中年妇人,她手中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正舞得呼呼声响,力敌一名年约四旬以上,身着黑色轻装的中年汉子。 那名中年汉子五官端正,手中持的也是一把至少有两尺来长的利剑。 他们打得很激烈,四周站着手持刀剑的家仆和奴婢,那叫琴儿的紫衣少女站在不远处,全神倾注在两人的格斗里,谁也没发现在这一刹那屋顶上多了三个人。 屏住气息,“大憨侠”道:“那大概便是‘双头蛇’啦,老弟,咱们是否下去?” 凝心静听着,邵真道:“不,大夫本就不愿我们插手,如果大夫不支之时,咱再助他一臂之力吧。” 这时两人已打至庭院了。 两人的武功俱属上乘,打得有声有色,确是一场罕见的搏杀。 中年妇人虽不过是一名大夫,但此刻的她判若两人,威风八面,凛凛生气,那柄剑又凌又厉,一点儿也不含糊的攻向对方。 中年汉子满脸杀气,更是又狠又毒的朝中年妇人的要害猛攻。 至少有五十招过去了,仍未有胜负,直叫屋顶上的“大憨侠”和“剑中宝”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相顾失色。 不期然的道:“噢,大夫原来是深藏不露啊,咱万万不是她的敌手,而那厮竟也如此身手,老弟,只怕咱也都不是他的对手。” 淡淡一笑,邵真低声道:“这可能就是大夫不愿我们插手我原因,无济于事啊。” 忽然,那名中年男子一阵狂笑,大声道:“积了二十年的恨,二十年的血,今天,终于可一偿宿愿啦! “大憨侠”和“剑中宝”连忙转目望去—— 只见那个中年男子忽地腾起七八丈来高,在空中斜斜的掠下,这当中,那闪闪生光的剑刃一个怪异的振跳,蓦然已要抵中年妇人的心窝! “大憨侠”和“剑中宝”看得心头大骇,中年妇人虽是一阵急闪,但依然被那股剑幕包围着…… “哎!” 一声痛叫,中年妇人左臂上已经挂了彩,一个踉跄,几乎仆倒了下去。 “娘!” 紫衣少女见状,心魂俱裂的叫了一声,扑身前去,扶住中年妇人摇摇欲坠的身子。 紫衣少女见中年妇人一脸痛苦之色,那张娟秀的脸蛋陡地变了样,她悲切的,愤怒的反身扑向那名中年男子。 她咬牙切齿的道:“‘双头蛇’,你拿命来!” 中年妇人见状,大惊失色的叫道:“琴儿,你不是他的对手!” 紫衣少女显然是愤怒极了,她根本没理中年妇人的喊叫,她疯狂的舞着剑,一口气,已攻出了至少有十招以上。 中年男子——“双头蛇”,他看也不看她,淡淡的,也是很狂傲的说道:“黄毛丫头,你就先到地下为你娘探探路口巴!” 话声中,他身子轻盈的往旁滑去,一抬脚,砰的一声,-----------------------------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二十章 为首的正是中年妇人和紫衣少女,后面的便是那些家丁和婢女。 中年妇人已把伤口包扎好了,紫衣少女虽然被踢了一脚,但看来并不怎么严重,她们一见竟是邵真等人,不禁都愣了一愣。 “双头蛇”见她们出来,身子一旋,跃至丈外,怒声道:“嗬,原来你请来了帮手,来来!都来!谁怕谁便不是人!” “叫叫叫!叫你娘的狗头!”怒叱着,“剑中宝”单剑一晃,已直扑而去! “大憨侠”也一挪身子,长剑划着半天剑幕,逼罩前去,他不甘于后的叫着道:“莫说两个头,十个头也给你搬家!” 怒哼一声,“双头蛇”不闪不避,只见他长剑猛力一格,呛呛两声,“大憨侠”和“剑中宝”双双被豁了出去! “狂徒!今夜非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暴叫着,“双头蛇”身子猛旋,猝然扑了过来,剑尖直指“大憨侠”的脑瓜子! “断了奶的!”滑身一跃,“剑中宝”唾骂一声,已直攻“双头蛇”下盘。 于是,三人又杀作一团,显然,“双头蛇”的武功要比“大憨侠”和“剑中宝”强过不知几许,然“大憨侠”和“剑中宝”有一股拼劲,两人的联手堪称凌厉,是以一时之间,“双头蛇”并不能占很大的上风。 这当中,中年妇人也已奔近邵真的身侧,她惊讶的问道:“吴少侠,你怎么来了?” 恭谨的一揖,邵真道:“为报大夫盛德,故冒昧插手,大夫不见怪吧?” 凝注着他,大夫道:“吴少侠,恐怕你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转首凝视场中,接着道:“非老身短见,恐怕令友要落败呢。” 淡淡一笑,邵真道:“有道是不是强龙不过江,在下虽眼盲,但自信能和‘双头蛇’周旋几番。” 脸上涌起一阵惊讶,中年妇人似乎是感到邵真有些夸大,她正想说话,忽地一声暴喝传来,忙不迭扭头望去—— 只见“双头蛇”又似方才那般的暴射起半天来高,一个斜掠,剑锋猛转,不过刹那已直逼“大憨侠”喉结。 他得意的叫着道:“大爷的‘金空夺命’你能逃吗?” 哇声大叫,“大憨侠”只觉眼前一花,一只亮晶晶的剑尖已离他颈项没几寸的地方了! 他急忙狂闪着,但那剑尖就像幽灵般的跟了上来! 眼见“大憨侠”便要血溅五步! 说时迟,那时快! “剑中宝”蓦然一声狂吼:“乌龟头,老夫与你拼了!” 话声仍震荡在紧张稀薄的空气里,他整个人已如脱弦之箭急射而起,同个时间里,他已迅快的,连续的摄出了他阁下的绝活儿——劈莲剑法,他一口气的使出“莲叶片片”’“风摆残莲”,“飘莲漫漫”和“莲开八瓣”等凌招! 但只见半空里卷起一团如狂飙般的呼声,和撩人眼花的暴光! “狗娘养的!” 愤怒的叫着,“双头蛇”连忙剑身一带,刷一声,从“大憨侠”的胸襟转劈向猛扑而来的“剑中宝”! 这个当中,“大憨侠”倏一弯腰子,狼狈的使出“笨驴打滚”直滚出丈把外,饶是如此,他胸前的衣襟却被“双头蛇”的剑气划下一小片!哦,他真是死里逃生,至少灰头土脸,已够狼狈! 邵真忙一旋身子,射立其旁,扶着他关注的道:“没怎样吧?” 喘了一下气,“大憨侠”咬着牙道:“他妈的,那家伙真个硬!” 话声甫落,蓦然一声金折玉裂传来,“大憨侠”连忙扭头望去—— 但只见“剑中宝”被豁开了有丈外,他方甫落地,“双头蛇”已阴笑着直向他扑去! 脸色大变,“大憨侠”脱口道:“老家伙不妙了!” “看少爷的!”话声不过刚传出,邵真已唰的一声,身形如电光石火般的向场中射去! 好准! 邵真不偏不倚的正好朝“双头蛇”扑去,他怒叫着:“阁下别凶,你家少爷来了!” 一惊,“双头蛇”显然是料不到邵真会猝然出手,愤愤的咬着唇,身形急忙往旁逸去,让邵真那双腿从也腰身飘过去! 猛一顿气,邵真已停落在“剑中宝”身旁,他道:“这只点子让我来。” 喘着气,“剑中宝”道:“很烫手,老弟,你得格外当心。” “准把他摆平!”邵真豪气干云的道。 再次叮咛他一声,“剑中宝”便跃身至“大憨侠”身旁,全神凝注场中。 冷冷睨眼打量邵真,“双头蛇”傲气冲天的道:“妈的,老的倒龟缩起来,换你这头乳臭未干的小子来了!” 平静的舒了一口气,邵真缓缓的道:“如此狂傲,别折了腰。” “就凭你?”不屑的撇了下唇角,“双头蛇”冷声道。 点了一下头,邵真淡淡的道:“不错,就凭我——你家少爷。” “好小子!” 愤叫了一声,“双头蛇”紫涨着脸,唰一声,已卷着一片呼声,剑尖直戳向邵真心窝! 单脚猝旋,邵真不慌不忙的往旁闪去,正当“双头蛇”那长剑从他身边刺过之时,邵真猛地双掌狂抡——“大龙手”已出笼了! 骤见邵真倏地成了千臂金刚似的,弥天的掌影,夹着山崩地裂的呼啸,罩向“双头蛇”! 蓦然大惊,“双头蛇”显然已发现自己太低估对方,他只感那彷佛有千只以上的魔手,在同一个时间向他周身所有的部位袭来!他连第二个想法也没有,连忙抽身暴退! 邵真并没有跟上去,他知道自己两眼不能见物,深恐又绊倒,所以站立不动,他已决定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事实上,他是该这样子。 停在两丈外,“双头蛇”重新注视了一下邵真。 他惊异的道:“好,就凭你这一手,已够资格与大爷周旋,小子,说,你是谁,爷决不杀无名之辈!” 耸了一下肩,邵真并不答话,那样子,显然的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那堪受如此奚落,“双头蛇”顿时气得咬牙磨齿,他暴吼一声,身影猛扑邵真。 剑锋诡奥的一振一沉,“双头蛇”双管齐下,两腿如雨般的,猝然踢向邵真的心胸! 但见那脚影如风车旋转般的呼呼作响,哦,那正是武林公认难学的“佛脚”! 这真的很厉害,尽管邵真装得很自然轻松,但他脸上不能否认的已涌上一抹震骇,他哪敢怠慢,仓促间,大喝一声,身子向后微弓,惊险的躲过剑尖,同一个动作,他再度抡起两手…… 这次并非是“大龙手”,如果邵真能记取招式的名称的话,该知道这便是他很少用的“大幻手”! “大幻手”,哦,是的,它和“大龙手”一样,有空手夺刃,防敌制敌的异曲同工作用的。 但它和“大龙手”迥然不同,它比“大龙手”更狠,更毒,它是武林中一套很难练很难练的上乘佛门武学! 真的,它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一副懒洋洋的没劲样,给人一种可笑的感觉,但,只要是行家,便知道它相当于武当一派失传已久的“软拳”。 尽管“双头蛇”那双脚踢得是如何的猛,如何的烈,但邵真那像婆娑起舞,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两手,就这样,一点也不困难似的招架了“双头蛇”踢出的二十七脚! 佛门中的脚和手对垒,谁也没有占着便宜。 场中众人看得心惊肉跳,他们震惊“双头蛇”武功的高深,但他们更佩服邵真,因为他比“双头蛇”年轻一半,而且他还是个瞎子哪! 中年妇人始终注视着战情,她留意着邵真的一举一动,当邵真使出“大龙手”之时,她脸色倏然大变,及至邵真施出“大幻手”之时,她竟瞠目结舌…… 两人对峙着,邵真和“双头蛇”分站在三丈外,“双头蛇”不再那么狂傲,他已开始凝神屏气,他已把邵真估计得很高了。 邵真静静的垂手站立,一脸平静加上冷酷之色,他那副样子,真彷佛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概…… 静默着…… 场里场外俱皆鸦雀无声,静得只有萧萧风声,他们知道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短暂的平静…… “大憨侠”和“剑中宝”两眼睁得大大的…… 中年妇人视线始终放在邵真脸上。 紫衣少女的脸蛋上呈着既紧张又惊悸之色。 那些家仆和婢女简直一丝大气也不敢透。 “双头蛇”眉宇间的杀气愈来愈浓,越来越涩了。 邵真依然纹丝不动,彷佛是石化了过去,只是他缓缓闭下眼帘,脸上除了平静和冷酷,似乎又抹上了一层冰和煞! 蓦地—— “双头蛇”猝然暴飞射起,半空中,一连几个跟头,“双头蛇”忽地像分身般的,两个身影展成平面的击向邵真。 “双头蛇”,果真不错是两个头,这个身法不仅怪,而且绝! 众人正为邵真耽心之时,邵真坦然平飞疾起,在他离地刹那,一撮,不,是一片,一大片的金光银幕暴然如水银泻地般的暴射! 哦,邵真已亮出了他的绝世名器——“眨眼剑”! 哗然大叫,“双头蛇”惊骇的,本能的抬手遮眼,他看不见邵真,他看到的仅是一片光,一片强烈的光! 两个身影匆忙的向后奔窜,弹指间竟又仿佛合而为一,“双头蛇”在奔挪中,长剑倏地舞风车般的猛旋,急转,企图压制那急逼而来的光墙! 那枝利剑击在光幕里,响起了几声叮当声响,“双头蛇”的兵器竟折一为三,仅剩一小段! 委实大骇! “双头蛇”心魂欲破急叫闪避……,狂急着。 但,他如何躲闪,那片暴光彷佛长了眼睛似的,就如响尾蛇般的急追而来! 终于—— “啊!” 一声狂嚎,光幕里喷起一道血光! “双头蛇”歪歪扭扭的跌仆了出去,一连在地上翻起了好几个滚…… 死命挣扎,“双头蛇”似乎已拼出了他体内所有的潜力,猛一个纵跃,刷一声,已投身在黑夜里,瞬间,已不见身影…… 在他身形消失的刹那,隐隐的传来悲愤的语音,说道:“小子,青山水在,绿水长流,我‘双头蛇’施丁山,誓报断臂之仇!” 暴光敛失,揣回“眨眼剑”,邵真昂立不动,胸脯一阵起伏,显然他是够疲惫……” 离他五尺远的地上遗留着一只曾经是属于“双头蛇”的手臂,那只手臂仍紧握着那把断剑…… 这一场格斗,“双头蛇”是输了——他输去了一只手臂。 但他并未完全输,如果他知道邵真那只“眨眼剑”从来没有人躲得过,他或许会感到一点心安的,他是虽败犹荣…… “老弟,要得,棒极了!”欢欣的叫跃着,“大憨侠”和“剑中宝”奔上前,拍着他的肩胛道。 吐了一口气,邵真微笑道:“真运气。” 的确,那是运气,当“双头蛇”展出两个身形之时,一般人,不,纵算是高手也决计躲不过,而“双头蛇”是不幸,他并不知道邵真是个瞎子,邵真根本不会被他的两个幻影迷惑住,他凭着一对灵敏的耳朵测出“双头蛇”的方位,这,不是运气吗? 中年妇人一行也奔了过来,她深深的注视着邵真的脸庞,那表情,很怪,很怪…… 中年妇人一瞬也不瞬的凝视了邵真有好一片刻,才缓缓的施了一礼,道:“少侠,你没事吧?” 连忙欠身,邵真微笑道:“托大夫的福,小可安然无恙。” 睁着两眼,一旁的“剑中宝”,突然满脸惊异的说道:“噢!大夫,你不就是‘玉大夫’吗?” 一言甫落,有如铁锤用了力的击在邵真的心板上。 他哦了一声,脱口道:“大夫,你就是‘玉大夫’?” 恍然大悟,“大憨侠”道:“原来大夫就是鼎鼎大名的‘玉大夫’,怪不得能医愈侯姑娘的伤势。” 似乎是更惊异,中年大夫讶声道:“您怎认识老身?” “剑中宝”显然是喜出望外,他连忙道:“大夫,您不记得了么?廿一年前在鬼狐山腰有一个被‘寒天霹雳手’打伤的人,你救了他,不是吗?” 眨了眨眼,中年大夫寻思了一会,脸上渐渐现出恍悟之样…… 接着,“剑中宝”说道:“那个人,就是在下。” 顿了一下,“剑中宝”显得激动的道:“当时大夫你把在下救治好之后,没留下姓名便离去了,后经在下的打听,才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玉大夫’?” 仰着首,“玉大夫”望着黑漆的穹苍,带着些迷惘道:“二十一年,那么长的日子,我几乎要忘了呢。”  ” “是的,二十一年,那逝去的七千多个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大夫你的下落。” “剑中宝”居然也带着感伤的口吻道:“二十一年来,大夫你哪里去了呢?” 静静的仰望着天空,似乎是勾起一段伤心事。 “玉大夫”一言不语的,她几乎是像发了呆一样…… 她这举动,叫在场之人一阵纳闷…… 紫衣少女步至她身旁,扶着她臂膀道:“娘,你怎么了?” 如梦初醒,“玉大夫”连道:“没呀,没呀。” 紫衣少女关注的道:“娘你的伤口又流血了,我们进去好不?” “玉大夫”连忙浮起笑容,道:“是了,我们竟然怠慢了几位大侠。” 说着,朝“剑中宝”作揖道:“恕老身失礼,慢招呼了诸位。” 语毕,摆手说了声请。 于是邵真随着“剑中宝”与“大憨侠”身后鱼贯而入只留下家仆们在清理着那血污的“战场”…… 厅堂上,摆着丰盛的宴席,“玉大夫”和邵真等人分宾主而坐。 席间,坐在“玉大夫”身旁的紫衣少女不时为邵真加酒添菜,使得邵真有受宠若惊之感,此外,紫衣少女也频频望向邵真,带着歉然之意。 酒过三巡,“大憨侠”放下筷杯道:“大夫,在下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玉大夫”连忙道:“姬大侠,言重。” 轻咳了一声,“大憨侠”说道:“我们一直很奇怪,大夫,不,是令千金何以对我们……” “大憨侠”之意是想问紫衣少女何以对他们“不友善”,但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措词,话落一半,便浮笑不语。 “玉大夫”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道:“说出来还请不要见怪,我们一直怀疑你们是‘双头蛇’派来卧底的呢。” 哦了一声,“大憨侠”欲言又止,显然“玉大夫”的答复并不能使他完全明了。 “玉大夫”接着道:“早在五天前,我们便接到‘双头蛇’的挑战书,言明五天之内必登门找我寻仇,所以你们突然的出现,不得不使我们起了戒心。‘双头蛇’写明在夜晚上门,所以五天来我在晚间都不看病。” 轻颔了一下首,邵真接口问道:“那,大夫你为什么后来又答应为我的朋友疗伤呢?” “玉大夫”凝视着他,笑着道:“我发现侯姑娘的伤势很严重,并不是假冒。” 深感讶异,邵真不自觉脱口道:“假冒的?” 颔了一下首,“玉大夫”歉然的笑了一下,道:“因为我们怀疑你们是‘双头蛇’派来探路的,所以也怀疑侯姑娘的伤势。” 恍然哦了一下,“大憨侠”旋又道:“恕在下唐突,当时觉得大夫早就看出侯姑娘的伤势是真的,但大夫你仍迟疑不愿答应为侯姑娘治伤,显然大夫你是另有他因,不知在下说的对不对?” 笑着点头,“玉大夫”道:“姬大侠果真是明眼人,老实说我本不愿为侯姑娘治伤的……” 语音一顿,目光转向邵真道:“我是被吴少侠感动的,事实上,换了别人,也是和我一样,不是么,一个人屈膝下跪,愿尽庞大的钱财,以及委身人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有点讪讪的,邵真知道“玉大夫”以为侯爱凤是自己的情人,不是么?“玉大夫”显然是认为自己在为侯爱凤“卖命”。 “大憨侠”并没有注意到邵真,接着说道:“但令千金却坚持反对,这是为什么呢?” 掉回目光,“玉大夫”道:“小女自幼便跟我学医,对病理亦能精通,她知道侯姑娘的毒伤决非举手便可医好,如在我医治侯姑娘的当时,‘双头蛇’骤然找上门的话,我势必不能应战……” 皱了皱眉头,“剑中宝”不解的道:“为什么?” 淡淡一笑,“玉大夫”道:“理由很简单,老身对毒伤,的治法一向是‘以毒功毒’,在这期间,我是不能离开一步的。” 微微一顿,接着说道:“本来我是想没有那么巧,只不过第一天夜晚‘双头蛇’哪会上门?但那厮果真就来了,那时我正为侯姑娘逼毒,根本不能应战,小女与家仆们,自然不是他的敌手,那厮肆虐了一阵便离去……” 一旁的紫衣少女接着道:“当时我确实很恨诸位大侠,因为你们如果不登门求医,我相信我娘一定能击败‘双头蛇’,便不至于死了那么多的家丁了。” “玉大夫”母女的一番解释,使“大憨侠’’等人恍然大悟。 讪讪的笑了笑,紫衣少女道:“但事实证明是我错了,如果那晚你们不来,家母与‘双头蛇’应战恐已遭不测了,而且今夜要不是吴大哥鼎力相助,金安药铺必遭‘双头蛇’屠灭。” 一顿,紫衣少女激动的站起来,朝邵真恭礼道:“小女子唐突失礼之处,望诸位前辈海涵,援救之恩,谨受一拜!” 说着,紫衣少女恭敬的把腰弯下去。 邵真三人连忙避席起立,一旁的“剑中宝”连忙跨步挽扶紫衣少女,口中道:“姑娘快请起。” 女人回座之后,邵真含笑问道:“敢问大夫,在下曾表示愿意为大夫尽犬马之劳,大夫你何以拒绝?”, 深深凝注着他,“玉大夫”缓缓的道:“老身早在二十年前即已退隐江湖,不问武林世事,并不想把武林恩怨,加诸在各位身上。” 大为感动,邵真道:“仁心侠骨,大夫你是当之无愧。” 淡淡一笑,“玉大夫”道:“吴少侠过奖了。” 顿了一下,“玉大夫”笑着接道:“事实上,我认为自己足够对付‘双头蛇’,勿庸劳驾诸位,另一方面,我委实想不到诸位——尤其是吴少侠,武功的高超,令老身至今仍不敢相信哩!” 说着,深深的凝视着邵真。 邵真回笑道:“微末小技吧。” 蠕了蠕嘴,“玉大夫”正想开口,“大憨侠”突然道:“敢问大夫和‘双头蛇’那厮,有何仇隙?” 掉过目光,“玉大夫”轻叹一声,缓缓道:“说来真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回顾二十年前,正值老身退隐江湖的前夕,‘双头蛇’和‘玉美人’是当时的江湖情侣,两人为了研习一种武林失传已久的武功,‘玉美人’不慎走火入魔,而中上武林上罕见的‘丹毒’……” 轻轻一顿,“玉大夫”无限感慨地接着道:“二十年前老身虽医术名闻于天下,可是对‘丹毒’的治法却无五成把握,‘双头蛇’负着奄奄一息的‘玉美人’前来恳求医治,老身经不起他的哀哀乞求,遂答应尝试救治‘玉美人,…” “然事与愿违,‘玉美人’在老身施以毒攻毒法中,不到片刻工夫,反加速结束了她的宝贵生命!” 说至此,“玉大夫”一声浩叹,满脸遗憾与无奈之色,她停了一会才接着又道:“本来,在着手医治‘玉美人’以前,老身便告诉‘双头蛇’有两种可能:一是马上痊愈,一是马上死,请他慎重考虑,当时‘双头蛇’的心情是可以想象的,他对老身抱着无限的希望,他毫不考虑的便催促老身为‘玉美人’逼毒,就在他的首肯之下,老身才大胆的医治‘玉美人’,可是,一旦失手,‘玉美人’死亡之时,‘双头蛇’在伤心过度之下,竟然指责老身救治不力,继而出手向老身攻击。” “当时的‘双头蛇’武功平平,况且过于悲恸失神,实非老身敌手,不过几个回合,‘双头蛇’便已缴械,老身和他无冤无仇,当然没有杀他,于是,他抱着‘玉美人’的尸体,留下他二十年后找我的话语,痛哭而去!” “玉大夫”说完,又是一声叹息,感伤不已。 众人屏息听完之后,默默无言,显然“双头蛇”的遭遇是值得同情的…… 舔了舔唇角,邵真道:“大夫你是问心无愧,‘双头蛇’那厮太不明事理了!” 淡淡一笑,“玉大夫”收回目光,说道:“他是可怜的,天底下最可怜的人,莫过于失去自己所爱的人,不是吗,比方侯姑娘如不治,吴少侠是否也和‘双头蛇’一样呢?” 一怔,邵真压根儿料不到“玉大夫”有此一问,过了一会,正欲打话,“玉大夫”已笑着说道:“打个比方吧,吴少侠别当真。” 说着,定住两只眼睛往邵真脸上一盯,那副神情怪怪的,很复杂,彷佛喜怒哀乐都包含了在里头,但又叫人很难分辨,也很难察觉,她那副神情只不过一下子,又恢复了自然神色,缓缓的,她道:“吴少侠,你,真姓吴?” 心中猛然一跳,邵真突然站了起来,张口道:“大夫,你,你认识在下?” “玉大夫”突如其来的一问,以及邵真天塌下般的一答,引得在场诸人猛是一愣,尤其是紫衣少女睁着两眸,吃惊的望着邵真……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二十一章 “玉大夫”那怪异的神情又涌浮起来,但立刻又消失,眨了一下眼,“玉大夫”带着惯有的微笑,淡淡道:“吴少侠,恕老身不能明白你的意思…… 哦了一声,邵真仍然站立着,他显得很急的道:“大夫为什么问我是否真姓吴呢?” 猛的一窒,“玉大夫”似乎被邵真反问得无以作答,她微张着口,停了半晌,才道:“老身不过胡乱猜猜罢了!” 眉结深锁,邵真依然站着,显然他并不能满意“玉大夫”的回答…… “玉大夫”见状,只得说道:“吴少侠,你是多心了。老身如果认识你,为什么要隐瞒呢?” 是呀,她有什么理由要隐瞒呢?—— 邵真私忖着,颇觉有理,便道:“在下唐突失礼,请见谅。” 说着,朝“玉大夫”抱了一下拳,方才回座。 “玉大夫”说了声哪里,道:“其实老身之所以猜吴少侠不姓吴,是因为吴少侠你那把兵器…… 刚方落座的身子猛又立了起来,邵真满脸紧张神色的道:“大夫,你说在下的兵器怎么?” 见他样子,“玉大夫”忙笑道:“吴少侠,有话坐下好说。” 倏觉莽撞,邵真微烫着两颊,讪讪的坐回椅上…… “玉大夫”等他坐定之后,方才启口道:“吴少侠,你的兵器能否借老身一看?” 一颗心忐忑的跳着,邵真连忙从怀中掏出了“眨眼剑”,恭敬的送交给“玉大夫”。 “玉大夫”伸出双手去接,她显得很小心翼翼的样子,当她把“眨眼剑”举至胸前之时,脸上倏然又升起方才那股怪异的表情,而且它持久着,并没有像方才那般快地消失去,显然她是克制不住了! 她低垂着头,双手紧紧的握着那把剑,握得很用力,以致于双手在微微的颤抖着…… 除了邵真,“大憨侠”、“剑中宝”和紫衣少女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玉大夫”脸上的表情在急剧的变幻着,嘴唇在微颤,呼吸也微显得急促…… 众人不觉对她这怪异的举动,感到迷惑不解…… 邵真看不见当然是不知道了,他端坐着,他抱着满怀的热望——他期望能从那把剑上知道些自己的来历,哪怕是一滴,一点! “玉大夫”把低垂的头,微微仰起,却见她两眸不知甚么时候包含了满满的泪水! 满腔的迷惑转为一汪子的惊异,紫衣少女连忙起身扶着“玉大夫”的香肩,诧声道:“娘,你怎么了?” 哦了一声,“玉大夫”如梦初醒,慌忙俯首拭去眼泪,期期艾艾的说道:“没有,没有什么……” 说着,“玉大夫”捂着左臂的伤口,连声道:“伤口痛……伤口痛……” “琴儿拿药去!” 紫衣少女慌忙离坐,稍会已捧着药箱上来…… “玉大夫”却道:“琴儿,疼痛过了,药箱且搁着。” 紫衣少女虽莫名其妙,仍恭应一声,把药箱放在一旁,然后坐回席上……她此刻已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大憨侠”和“剑中宝”似乎脑筋一下也转不过来,他们不能明白“玉大夫”是怎么一回事儿…… 邵真不用说了,他当真以为“玉大夫”是伤口发痛。 经过这么一阵子,“玉大夫”似乎已平静下来,她缓缓的,深深的吸吐了一口气,然后微颤着语音道:“吴少侠,你为什么用假姓名呢?” 邵真连忙把自己被侯爱凤救起的情形一五一十的道出紫衣少女听来自是感到很惊异,他万想不到邵真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她愣愣的望着他…… “玉大夫”虽也凝听,但表现却很平淡,她彷佛在沉思,沉思…… 邵真说完之后,恭声问道:“敢问大夫,是否认识此剑?” 垂着眼光,“玉大夫”缓缓的摇了一下头,生硬的道:“不认得。” 如被浇了一盆冷水,邵真急道:“大夫你不是说……?” 不待他说完,“玉大夫”淡淡的道:“方才少侠和‘双头蛇’决斗时,亮出的兵器老身感到眼熟,以为是从前一位朋友的,所以怀疑少侠不姓吴,但现在细看此剑发现不是……” “噢……” 好不失望,邵真怅然呆立着…… “玉大夫”把“眨眼剑”缓缓的送到邵真前面,她那双手依然在微微抖着,轻声道:“这把剑是稀世罕物,少侠必须珍惜,而且此剑见血封喉,霸道非常,不可滥杀无辜。” 邵真激汤迷乱的心情被一股浓浓的失望包围住了,他满以为“玉大夫”能为自己的身世提供一点蛛丝马迹……他默默的…… “玉大夫”微垂着眸光,她显然是尽力的在平息自己——脸上的那怪怪表情…… “剑中宝”、“大憨侠”以及琴儿像是被隔开了似的,压根儿沾不着边,愣愣的,好大一阵的发愣…… 气氛突然的直降下来——好闷! 还是琴儿灵巧,她及时的为“剑中宝”等人斟满酒杯,嫣然一笑,娇声道:“诸位大侠,在下为表日来的歉意自罚一杯。” 说着,举杯过额,一饮而尽…… “剑中宝”等人连忙说声哪里,也干尽杯中酒。 琴儿显然不善饮,一杯落肚,本是花也似的面容,倏地娇艳粉红,更加无限美丽,她美自流盼,为众人斟满了酒之后,美眸睇着邵真,轻启樱唇,娇声道:“吴大侠,在下祝你早日康复。”—— 邵真暂且抛开愁绪,展颜回道:“谢谢姑娘美意关怀。” “大憨侠”夹着块肉吃,转向“玉大夫”笑:“大夫神医奇术,是否能治好吴少侠,还其本来面目?” “玉大夫”轻抬螓首,眼睛里仍存留着一些怪异神情,她迅捷的望了一下邵真,缓缓的道:“老身愿尽力而为。” “剑中宝”接口误道:“大夫,一切仰靠你了。” 淡淡一笑,“玉大夫”道:“言重矣!诸位豪杰为老身退却强敌,救我母女免于一死,只要老身能回报诸位万一,纵是赴汤蹈火,义不容辞也!” 邵真欣喜若狂,连忙起身躬身抱拳道:“谢大夫再造之德!” “玉大夫”凝视着他,缓声道:“老身份内当为。” 邵真复坐之后,“玉大夫”移动了一下身子道:“少侠所负之伤非一般之外疾内病,所需时间可能要很长。” 邵真激动的道:“那怕是十年,八年,在下都能等。” “玉大夫”自然能了解邵真的心情,她道:“少侠请放心,时间不会那么长的,只要少侠你能安心接受治疗。” 邵真言谢不已,他此时的心情不难想像,一旦能在黑暗中回复到光明,岂止仅是“高兴”两个字能形容得了他? 邵真努力抑住心中的兴奋和狂喜,他觉得自己彷佛是在梦中——失明,失忆,被救,侯大再被杀,侯爱凤的被伤以及被救,邂逅“剑中宝”和“大憨侠”,仍至于眼前的“玉大夫”,这些过程是费尽了千辛万苦,又彷佛是不费吹灰之力,他深信自己即将重见光明,恢复记忆,这一切,就是又怎样呢? 按捺着心中的狐疑和些许的不快,邵真作笑道:“不瞒大夫说,小可现在所能和所愿意想的是如何使自己找回两只眼睛和一个脑瓜子。” 如此一说,“玉大夫”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惊异邵真的口舌和他的刀锋一样——使人闪避,她禁不住细细的瞧了他一下,她发现他确实深具才华。 掉回目光,“玉大夫”道:“老身深信能治愈少侠。” 正说着,门外走进一个下人,朝“玉大夫”弯身道:“启报主母,门外有一猎人身受重场,恳求医治。” “玉大夫”连忙起身向众人抱了一拳,随着下人去了…… 邵真和“剑中宝”、“大憨侠”依然留在堂上。 邵真想到自己将恢复光明,喜从中来,又想如无“剑中宝”和“大憨侠”,自己哪能如此轻易就找到“玉大夫”呢? 一阵感激,邵真起身抱拳,激动的说道:“两位大侠,对在下的援助,在下永铭肺腑,没齿难忘……” 一把按住肩胛,“大憨侠”把他压下来,呀声道:“唉呀,怎么一下子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 “剑中宝”提起酒壶,灌满主人的杯子扬杯道:“别的什么都不要说,再说,就不是他娘的,来老弟,为你,我,他干一杯!” 说着一晃酒杯,已滴点不剩,“大憨侠”也一仰颈子,吞个精光,邵真自己也把那杯满满的酒伴着满满的感激、敬慕和仰爱一齐喝了下去! 正当痛饮,琴儿突然急奔了进来—— 只见她香汗淋淋,娇喘连连,跑得上气接不到下气,她抚着起伏如浪的胸口,满脸惊慌道:“吴,吴少侠……事情不好啦!” 众人早就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起身目视,异口同声的问道:“姑娘,怎么了?” 喘了喘气,琴儿稍稍平息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片,急道:“糟啦,侯姑娘被抓走了!” “什么?” 邵真如雷殛胸,骇然失色! 琴儿把那张纸条送给“剑中宝”,道:“我赶到的时候,房中空空如也,凌乱异常,不见侯姑娘,但只见桌上留有这一张字条……” “剑中宝”望了一下字条,猛地撕成碎片,咬牙道:“是‘六魔煞’干的!” “六魔煞?” 镇定心神,一股杀气抹上眉梢,邵真切齿道:“狗养的!” “剑中宝”怒形于色,吐了一口气道:“他要我们三水镇要人,我们去!” “大憨侠”接口道:“走!” 挑了挑剑眉,邵真向琴儿道:“来不及向大夫辞行,烦请姑娘转告一声。”。 说着,随着“大憨侠”身后步出堂门。 琴儿跟着出来道:“让在下和大侠一块去救侯姑娘。” “剑中宝”疾步走着,回口道:“杀鸡焉用牛刀?何用劳驾姑娘?” 步出天井,一弹身子,“剑中宝”已投身白茫的雾气里。 “大憨侠”赶忙拉起邵真跃过庭院的屋宇…… 琴儿赶忙张口道:“吴少侠,救出侯姑娘马上赶回来医治你的双眼。” “那自然是了!” 声音去得很远了。 一扭纤腰,琴儿跃上屋顶,但只见三点黑影飞快的消失在她的眼帘里。 她站立着,若有所失似的,直至冷风吹得她打了一个哆嗦,她方跃下地来…… 花开两朵,话分两头—— 邵真一行人迈尽脚力直奔三水镇,三人忧心如焚,俱展开八成以上的上乘轻功,但只见一会功夫,他们已把金安药铺抛得老远老远了。 此时天正方亮,深秋的黎明不仅仍被一撮黑暗掺杂,而且被一股子浓浓的晨雾笼罩,欲暗欲明…… 一路上,“剑中宝”居前,“大憨侠”居次,邵真紧握着“大憨侠”的手而殿后,成一直线的飞奔着,谁也没有开口…… 拐了一个弯,“大憨侠”首先开腔:“他娘的,‘六魔煞’不要命了,竟敢劫走侯姑娘!” “剑中宝”抹了一下额角,接口道:“但愿侯姑娘安然无恙。” 邵真心中的忧急是不用说了,他默默的,他只希望能尽快赶到三水镇救出侯爱凤,他暗暗祈祷着…… 路开始崎岖起来了,两旁不再是平地,再拐一个弯,他们已经迈上一个小山丘。 山丘虽不高,但路却不好走,怪石嶙峋,蜿蜓曲折,而且两旁尽是森林怪石,幸好天也大半亮了,才不致于使他们感到吃力;深秋的早上带着严冬似的冷风刮着,但他们的鼻尖却隐隐现出汗珠儿。 眨眼越过了山丘,但继之而起的却是一座耸入云霄的高山,使得他们暗暗叫苦。 山坡不仅陡而且长,而且山路又狭又崎岖,三人之中,除了邵真在金安药铺有小睡一下之外,“剑中宝”和“大憨侠”俱皆三日来无一刻小眠,而且还历尽奔波,厮杀打斗,真真苦死也! 正爬上了半山腰,三个人正想休息一会—— 忽地前头传来一阵阴恻侧的嘿声:“朋友,我们弟兄在此等候多时了!” 心头又是一跳,三人立即停下身形。 只见前头三丈拐角处立着三条人影。喘了一下气,“剑中宝”正想开口喝问,忽觉身后有异,转首一望,林里正缓缓走出三人来。 说笨也不笨,“大憨侠”一看是六个人,连忙张口喝问:“是‘六魔煞’吗?” “哈哈……!” 前头一人忽地仰首大笑! “住口!” 本就是满肚子火,“剑中宝”哪堪他如此笑? 猛地大喝道:“笑你娘的头,老子敲掉你他娘的门牙,叫他妈的哼都哼不出来!” 停住笑声,前头的人缓缓走近约莫五尺地方停了下来;此时后方的人也在三四尺的地方停住,正好是前后包围。 “剑中宝”一看瞄头不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连忙叫“大憨侠”和邵真站开,成一防守式的小三角形。 “剑中宝”和“大憨侠”已可以很清楚的打量对方了—— 但只见大胡子、大胖子、瘦排骨、死脸板和身缠长鞭的,更还有缺眼、欠耳、少鼻和无唇的人,当他们看到最后一名身负一条又粗又黑的大蟒蛇时,他们已可以毫无疑问的确定他们便是自己要找的“六魔煞”了! 三人心中一阵快乐,正好找上,免得再麻烦跑来跑去。 “大憨侠”睁眼喝道:“你们这批牛鬼蛇神,正好自己送上门来,省得爷东跑西跳,太好了!” 一顿,“大憨侠”暴光一射,伸手指道:“侯姑娘你们拿她怎么了?” “嘿嘿!” 冷冷一声,“神刀魔煞”显然是居中老大,方才笑的是他,现在开口的也是他,只见他捻了捻如猪毛的大胡子,皮笑肉不笑道:“还用说吗?早乐死了!” 其余五人彷佛应声虫似的,“神刀魔煞”话音刚落,他们便扬起一阵刺耳秽音脏笑! 早就一腔怒火燃烧,邵真哪能再忍受得了! 但见他满脸杀气,寒声道:“盗也有道的,有种的,交出人来,咱放手一拼生死!” 瞧了瞧他,“神力魔煞”身旁那胖胖的“胖魔煞”发现邵真果真是瞎子,惊异非常的道:“这位小哥,凭你这个瞎子就是干掉我朋友的人?” 咬了咬牙,邵真寒声道:“一点也不错,你阁下要是不信,少爷或许愿意使你阁下尊驾的脑袋搬家,证明给你看呢。” “那太好了!” 搓手一笑,“胖魔煞”颊上那两团肉直晃不止,他眯眼道:“你尊驾若能交还我朋友来,在下自也还你公道,交你人。” 冷哼一声,邵真道:“冤有头,债有主,一切尽管冲着少爷来,欺负一个孤单弱女,也配在江湖上称魔道煞么?” “好说,好说!” 站在“神刀魔煞”左边的老三“血鞭魔煞”嘿嘿一笑,道:“爷就是吊你这个冤大头出来。” “你他妈的格老子!” “大憨侠”一下火了,只见他暴然大喝,呛一声,长剑出鞘,剑尖一挑,对着一直逗他发火的“冷面魔煞”就是一剑! 老早就跃跃欲试的“剑中宝”一见“大憨侠”动手,哪敢怠慢—— 只见他“呀喝”一声,一剑就朝“胖魔煞”胖嘟嘟的“肉包”劈去!”  ” 邵真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双手一扬,拦腰斩向“血鞭魔煞”! 似是料不到对方会猝然采取主动的攻势,“六魔煞”忙不迭向旁纵去! 哪能放松? “大憨侠”和“剑中宝”得理不饶人,放身扑去,猛攻猛打,咄咄逼人! “冷面魔煞”和“胖魔煞”自是非等闲之辈,在“剑中宝”和“大憨侠”的猛攻下,很快的站稳阵脚,从容反攻。 “血鞭魔煞”已在三水镇领教过邵真的功力,深知邵真虽是个瞎子,却不是好惹人物! 邵真一出手,他便疾步跳开,解下腰间长鞭,猛抽邵真…… 邵真心存战兢,眼不能视物,地形又生疏,不敢自恃武功高强,放手大开杀戒,只是在原地与“血鞭魔煞”周旋…… 于是乎,“六魔煞”中的“三魔煞”——“胖魔煞”、“血鞭魔煞”、“冷面魔煞”便和邵真等人干开了;其余的“三魔煞”——“神刀魔煞”、“天残魔煞”和“驱蛇魔煞”在一旁虎视眈眈。 “六魔煞”虽然是有备而来,以逸待劳,但却不敢仗着人多势众,而掉以轻心,因为他们已知道邵真是名难缠的人物,更何况再加上“剑中宝”和“大憨侠”两名高手。 是以,“六魔煞”打的是稳扎稳打,看的是“稳扎稳看”,一点也不敢大意也。 “大憨侠”和“剑中宝”是怒极而攻,是以凭着他们那股狂劲却一直把名闻江湖的“胖魔煞”和“冷面魔煞”逼在下风…… “冷面魔煞”被逼得肝火大动,大喝道:“你他妈的是谁?” 长剑一挥,“大憨侠”差点把对方的肚皮开了一口洞,乐得哈哈大笑道:“你他妈的听着,大爷‘大憨侠’是也!” “原来是你这个疯子!” 在旁的“胖魔煞”恍然大悟,也对“剑中宝”问道:“那你就是他妈的老疯‘剑中宝’啦?” “一点也不错!” “剑中宝”长剑一扬,把“胖魔煞”逼退了两步,咧嘴大笑道:“既知爷名,还不快受缚?” 扭身一旋,“胖魔煞”跳了开去,“血鞭魔煞”和“冷面魔煞”一见,也双双豁开,于是乎,打斗暂时停顿了下来…… “你是否愿交人?” “大憨侠”得意忘形的道:“即知我‘大憨侠’、‘剑中宝’大名,快快放人来,赔个不是,大爷或许会顾念上天好生之德,大发慈悲,对你们网开一面,饶你们不死!” “嘿嘿!” “胖魔煞”耸肩笑起来,笑得脸颊上那两团肉左右乱七八糟的晃动起来;他虽胖,但笑起来却一点也不让人家有慈祥可亲的感觉,只有阴险、奸诈和诡谲。 他眯了一下眼,挺着大肚子,笑里藏刀道:“老疯癫,咱弟兄一向不曾得罪你老人家,可说是河水不犯井水,这小子杀了我三位好友,俺为友报?鹉嗣哉常悄愕氖裁慈耍拭按蟛昏咐纯镂倚值苊牵糠覆蛔怕铮圆唬俊?br> “去你娘的,少动舌…… “大憨侠”一边骂着,一边就要动手。 “慢着!” “剑中宝”连忙拉住他,说他傻,却又是老谋深算。 他摸着下颔,沉吟道:“说得是,咱们无冤无仇,何苦来哉,拼个死活?” 心中猛地一跳,邵真料不到“剑中宝”会说出这话…… “剑中宝”接着道:“这样吧,你把人交出来,老子抽腿就走,两不相干,好不?” “哈哈哈。” 一阵长笑,“神刀魔煞”跳了出来,双眼盯了“剑中宝”一眼,嘿声道:“老疯子,说你疯却不疯啊!你把我们弟兄,看成吃什么长大的?豆腐?馒头?把老子当三岁小孩童?” 说着又一阵笑…… “大憨侠”似乎顶讨厌人家这样笑,他大口一张,喝道:“笑,笑你家死了人!” 冷哼一声,“神刀魔煞”瞪了他一眼,隐隐露出一股子杀气。 他转向“剑中宝”道:“老头子,这样好了,待老子把小孩子干掉之后,才还你人,如何?” 怒哼一声,“剑中宝”断然地说道:“办不到!” 嘿笑一声,“胖魔煞”冷笑道:“本来就是办不到的事,糟老头,老实对你说吧,不要把你自家的骨头秤得太重,凭你谈条件还太早哪,爷愿意让你有考虑的机会,实在是对你太客气哟!” 说着转首,向“神刀魔煞”使了一个询问的眼色…… “神刀魔煞”嘴角含着一抹诡笑,点了一下头! 就在他一点头之际,“六魔煞”便突地蜂涌而上,同时发难! 这,便是“六魔煞”的一贯伎俩,每当他们发现对手太强时,便会来这招以众击寡,以多吃少和猝然发动攻击! 他们早有默契,两人一组吃上一个,但只见“神刀魔煞”和“天残魔煞”扑向邵真,“胖魔煞”和“驱蛇魔煞”扑向“大憨侠”,“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扑向“剑中宝”! 料不到说打就打,邵真、“大憨侠”和“剑中宝”竟也被逼得手忙脚乱! “六魔煞”的联手威力竟也很大,而且个个也都已亮出了兵器,显示着诛死对方的决心! 在三水镇的时候,“六魔煞”不仅让邵真跑掉,而且还吃了邵真不少亏,是以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个个全力以赴,势在必得! 邵真和“大憨侠”、“剑中宝”只感压力陡地一重,而且很快的便被隔了开来,不能彼此互为呼应。 很显然的,他们已屈居下风。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二十二章 邵真虽说武功高强,但种种的客观因素对他太不利,任他三头六臂如何了不得,也是莫可奈何!他在“神刀魔煞”和“天残魔煞”的夹击之下,也只能堪堪自保。 “神刀魔煞”那把金刀舞得呼呼生响,有声有色,而“天残魔煞”那枝奇形怪状的拐杖刀,更是诡异绝伦,令人防不胜防。 两人的武功路子极为配合,一攻一守,一搭一牵,招招攻向邵真要害,不过一下子,竟也把邵真逼得团团转。 “剑中宝”的情况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他显然是太累了,顾着“冷面魔煞”,却又顾不了“血鞭魔煞”,顾头不能顾尾,看左不能看右,他简直是疲于突命…… “大憨侠”显然是遭透了,单是“驱蛇魔煞”的那条大蟒蛇便把他迫得昏头转向,何况再加上一个“胖魔煞”? 战局就这样持续下去,而邵真他们始终无法扭转大局,一直都处于挨打局面…… 至少有六十招过去了。 已是到了极限,邵真、“剑中宝”和“大憨侠”已渐呈不支,险象环生…… “六魔煞”武功的高强、诡异,是超出了邵真他们原先的意料;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们这几天来马不停蹄的奔波、厮杀,而致过份透支功力,鹿死谁手,尚难料知哩! 已经是很明显的了,“大憨侠”看到苗头不妙,大势已去,疾声大呼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弟,咱们走为上策吧?” 匆匆闪开“血鞭魔煞”的鞭梢,“剑中宝”一抹汗水,也大声道:“老弟,点子太硬了,咱不如先走以图后日!” 让过“神刀魔煞”的刀锋,邵真也大声回道:“真们走吧!” 邵真话语一落,“大憨侠”已应声飞起,跃向邵真。 显然他是想带邵真一块走……。 “说走就走,咱这又不是窑子馆,哪有这么容易呀!” 话落人起,“胖魔煞”眼明手快,似乎早就看透“大憨侠”的企图,他不等“大憨侠” 靠近邵真,一声冷笑,已抢前拦住“大憨侠”的去路!短矛一顿,对准“大憨侠”的心窝狠狠的戳过去! 猛地一惊,“大憨侠”忙不迭单脚一旋,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旁寻了一个空隙,低着头便扑开去! 嘴角含着一抹打落水狗的诡笑,“驱蛇魔煞”冷哼一声,大蟒蛇当头一旋,刷一声,直卷向“大憨侠”的腰际,口中嘿嘿冷笑道:“是时候了,该上路啦!” 又羞又怒,更惊更骇,“大憨侠”连第二个念头都不能有,他只能加足劲力,把扑去的身形更加快速的扑开! 饶是如此,他显然仍嫌慢了一点,但只见那颗斗大的蛇头,迅疾的噬向了他的后腰! “唉呦!” 一声凄厉的惨叫自“大憨侠”的口中喊出,他急抛的”身子喷起一道红艳艳的血光! 后腰那股如针似炙的灼痛,已使他无法控制自己踉跄的脚步,一个拿不稳,叭一声大响,“大憨侠”闷哼一声,已结结实实的摔跌了出去! 一咬牙,“大憨侠”奋力一挣,旋腰一挺,一个鲤跃龙门,把身子又站了起来! “嗯哼!” 又是一声闷哼,“大憨侠”只觉腰脊那股疼痛如蚀骨般的蔓延开来,痛得他直哆嗦,直踉跄! 用力一甩头,“大憨侠”猛咬舌头,勉强的镇定下来…… 他此刻看起来是太狼狈了!头发蓬松,满脸的汗水伴着大把的灰尘,一副灰头土脸;腰际已被血染红了一大片,蛇毒显然是太毒了,他痛苦难忍,他扭曲着脸孔,他抽搐着嘴角…… “剑中宝”首先发现他受伤倒地,一阵暴怒,“剑中宝”怒啸一声,长剑拼足力道向“冷面魔煞”抢过去! “剑中宝”这招怒极而发,却也颇具威力,“冷面魔煞”被他摒退了两步,一见机不可失,“剑中宝”陡地单脚一点,蓦然飞向“大憨侠”! 显然他是想救“大憨侠”。 “嘿!朋友,您知道什么叫泥菩萨过河吗?” 一声冷笑,“血鞭魔煞”话起鞭落,已然卷向“剑中宝”在半空中的身子! 完全没有他躲闪的余地,待“剑中宝”惊觉之时,已感脚下一阵疼痛! “哎哟!” 一声短喊,“剑中宝”在“血鞭魔煞”的用力一扯之下,整个身子失去了重心直飞了出去! 叭!又是一声大响,卷起一片尘土,“剑中宝”偌大的身驱着实摔得五脏移位! 他一咬牙,便想起身,可是“血鞭魔煞”那条要命的长鞭却死缠他的双脚!所以“剑中宝”刚一起来,“血鞭魔煞”冷笑一声,用力一扯鞭子,“剑中宝”猛又一个倒栽葱! “哈哈……!” 一阵长笑,“血鞭魔煞”那平庸的脸上泛起一股残酷、暴戾,他干脆就拖着“剑中宝” 的身躯猛跑! 一阵皮肤的刺痛,使得“剑中宝”怒火燃烧!他猛睁着眼,提起手中的长剑就要射向“血鞭魔煞”! “老疯子,有爷在哪!” 死白阴森的脸孔含着一抹奸笑,一旁的“冷面魔煞”一个箭步赶上,长剑狠狠一挥! “哇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顿见刀光落处,“剑中宝”那只握着剑的右手已是血淋淋的喷飞而起! “老家伙!” 正昏昏迷迷的“大憨侠”一见此景,目毗欲裂,肝胆猛缩,他暴叫一声,猛然扑向“冷面魔煞”! “你也一块去吧!” 嘿嘿笑着,“驱蛇魔煞”一甩大蟒蛇,滋一声那条大蟒的利齿正好噬住“大憨侠”的喉咙! “啊哇!—— 一声令人毛骨惊然的嚎吼骤地掀起! “大憨侠”大张着嘴,也圆睁着眸子;整张嘴吐满了令人心凉的血水,两颗眼球突了出来,也几乎冒出了血,他猛然丢弃手中的剑,两手用力抓住蛇头…… 显然他是想扳开蛇头,那噬痛太痛苦了! 然而那大蟒蛇却是硬不松口,那四只白森森的毒牙,深深的噬进他的喉咙里! 一切一切是太令人措手不及了! 邵真虽早知道“大憨侠”不妙,无奈被“神刀魔煞”和“天残魔煞”死死缠着,他自保已是很难了,哪能再给别人援手? 哀嚎渐渐低下来了,“大憨侠”无力的松下两手,他翻了翻眼,长叹一声跌仆地下! “驱蛇魔煞”收回大蟒蛇,但只见“大憨侠”已咽过气去,全身乌黑而死! 不惟如此,他身上的血竟然已被大蟒蛇吸得一干二净,浑身干瘪瘪,惨不忍睹! 话说“剑中宝”已被“血鞭魔煞”拖得皮飞肉绽,血肉模糊,他已痛得要昏死过去…… “血鞭魔煞”带着猫戏老鼠的笑声,在方丈里打转,似乎拖得很起劲,他残忍的笑着,道:“老疯子,看你还疯不疯哟?” 痛苦中,“剑中宝”勉勉强强的睁开眼,他看到自己血流如注的右臂,他看到自己全身浴血…… “冷面魔煞”长剑归鞘,叉手站在一旁,笑滤道:“老疯子,叫声爹便饶了你。” 咬着牙,“剑中宝”迸出力气喊道:“老弟!快……快逃啊……记……记……住为…… 哦们……报仇!” 仇字一落,“剑中宝”猛地张口自断舌根! 但见一股血箭自他嘴中激喷而出,“剑中宝”连哼也没哼,已解脱痛苦矣! 但他死不瞑目,两目圆睁,含有太多太多的不甘、不甘哪! “老骨头却是挺硬的哪!” 一点怜恤也没有,“血鞭魔煞”收回长鞭,望着“剑中宝”的死状,耸了一下肩,淡淡的自语道,仿佛那人并不是他杀的。 邵真几乎要发狂了!他知道“大憨侠”和“剑中宝”已为他而死,他涨红了脸,那代表着愤怒! 他使劲的使着他的“大龙手”,他歇斯底里的喊着:“你们安心的去吧!我一定为你们报仇!报仇!” “哈哈!报仇?算了吧!下辈子转世为你自己报仇吧!”“神刀魔煞”冷冷一笑,刀锋劈向邵真的腰眼,冷笑道。 邵真几乎要失去了理智,他怒啸一声,单手探怀,一道暴光激射而出! 众人只觉眼前猛地一亮,不期然的闭了一下眼! “哎!他娘的!” 一声痛叫,“神刀魔煞”只感一闭眼当中,左肩一麻,一凉,已是一片血涔涔,惊得急忙抽身暴退! 邵真早就想亮出“眨眼剑”,但一直苦于没有出手的机会,现在一旦亮出“眨眼剑”,他哪甘就此罢休?他急急扑向猛退的“神刀魔煞”! 可是他不过一转身,背后倏地一阵麻痛! “血鞭魔煞”已赏了他一鞭,但见这一鞭鞭得邵真皮血随着衣屑纷飞! “六魔煞”早就对邵真存有戒心,他们惊骇邵真能空手敌住“神刀魔煞”和“天残魔煞”的联攻,所以一旦邵真亮出兵器,他们更加谨慎提防了! 而邵真能一剑刺中“神刀魔煞”的肩肿,也算是邵真走足运道,因为他们料不到邵真的兵器竟能使人“闭眼”。 可是这样一来,反而更使“六魔煞”坚定加速杀死邵真的决心。 所以“血鞭魔煞”一看瞄头不太对,不管三七二十一,问声不哼就是一鞭! 其余也双双加入了战圈…… “狗小子,你横竖是一死,何不自己了断,赚个干脆,省了麻烦!”“天残魔煞”一见老大负伤,怒不可遏,拐杖刀一旋,送出了半招,方开口搭话。 猛然一惊,邵真正想躲开,显是慢了一点,“天残魔煞”的刀锋已切去他左肋约莫两分少一点的一块肉,激起一小片血光! 邵真心知大势已去,恋战徒然赔上自己的生命,决不能有所作为,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念头迅转,邵真傲啸一声,猛力一纵,拔身而去! 然而“胖魔煞”似乎早就洞穿他的心思,就在邵真一跃身之际,他也跟着跃起,他得意的笑道:“加上你,才算是一命抵一命哪!” 话落之际,那支锐利的短矛已刺进邵真的大股! “哇!” 痛叫一声,邵真急飞的身子疾栽了下去,但他一落地,猛又是一弹,再度直跃而起! 可是他方向拿错,他竟往断崖扑去! “哇——,” 一声长长的哇叫,邵真整个身影已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崖谷下! “六魔煞”诸人赶忙立在崖边往下看,但只见一片浓雾迷漫,什么也看不到…… “这小子掉下万丈深谷,必死无疑,怕是尸首也找不到了!”捂着血涔涔的肩胛,“神刀魔煞”得意的笑着说。 “胖魔煞”撕下一块衣襟,为“神刀魔煞”包扎伤口,望着深谷道:“这毛头真是厉害,奇怪,江湖上怎没听说过有这瞎子?” “驱蛇魔煞”拿出伤药敷在“神刀魔煞”的伤口上,也讶声道:“他空手只身便能抵住老大和老么的联手,不能说不厉害了!” 狠狠的一咬牙,“神刀魔煞”道:“他的兵器也真怪,亮得我睁不开眼,一不小心,我才被他伤着的哪!” “血鞭魔煞”把长鞭缠在腰上,道:“幸亏已除去,否则终成大害。” “胖魔煞”犹有余恨的道:“不见他死状,心有不甘!” 一拍他膀子,“神刀魔煞”道:“人都死了,有啥心不甘?” 此时天早大亮,可是秋天的太阳却迟迟不露出云端,大地依然一片阴霾、沉郁、闷燥及那浓浓的血腥…… 六条矫健的身影逐渐消失,“六魔煞”带着胜利的狞笑离去,遗留下“大憨侠”和“剑中宝”的尸体暴露着,他们依然瞠睁着眼——死不瞑目! 却说邵真—— 邵真只觉得自己脚下一空,身子陡地失去重心,急急降下。 邵真知道自己是掉下山崖下去了,他无法控制自己急降的身子,他耳边只听到咻咻的响音,其余尽是一片茫然 “完了!” 邵真心里升起悲哀的绝望,无助…… 但又心有不甘,他本能的挣扎着,他即刻运起“鬼哭神泣无上神罡”的护身气功,企图在掉落地面时能减低撞击的力量。 另外,他用劲的挥舞着手中的“眨眼剑”,企图能扎上树枝或什么的,以求自救! “喀!” 一声轻响,邵真陡感手中的“眨眼剑”一震,落地急降的身子猛地一顿! “谢天谢地!”心头捏了一把汗,邵真暗暗庆幸着。 显然他是成功了——他那把“眨眼剑”已刺进岩壁里! 重重的喘了一口气,邵真稳定了一下心神,可是他马上又大气也不敢拍一下,他深怕自己吊着的身子如果一阵摆动,而致使岩壁松落的话,那岂不是功亏一篑,重新坠入谷底? 他屏着气,一动也不敢动…… 可是他立刻又焦急起来,这样吊着也不是办法呀!他知道他的力气总会用尽的,他能这样吊着一辈子吗?当然不能!那他只有死路一条哟。 “这,怎么办?” 邵真焦灼的急思着,他几乎要惶恐起来! 但他立刻镇定下来,他深知一切的着急、恐惧都无补于事,那只有加速死亡吧了,他极力思索如何逃生…… 他用另一只手抚摸崖壁,想发现是否有一块凸出来或四进去的地方,那么便可以坐立,不用如此费力的吊着了,可是他发现在他能摸索的范围里,只是一片冷冰平坦的崖壁,也就是说一片直的峭壁! 他仍不灰心,他小心翼翼的换手握剑,然后又用另外一只手摸索崖壁,但依然尽是湿漉滑腻而又平直的峭壁 他沮丧的缩回手,这时他开始感到伤口的疼痛了——左肋及腰的地方阵阵刺痛,以及右大股一阵抽痛! 他能感觉到两个伤口湿漉漉滑腻腻的,他真的担心流血过多,但他又无法止血!方才那阵绝望重新盘据他的意识里,他颤抖着自语道:“唉!天亡我矣!” 但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何不干脆就此跳下去? 他猜测或许离谷底不远,再运起“鬼哭神泣无上神罡”护住周身,说不定就能死里逃生,保住一条生命哪? 他兴奋的想着,这或许是个好办法? 可是他再想总觉有点不对劲,万一离谷底的距离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么近,反而更深更长的话,那还不是九九归零——死路一条么?这,怎么是好? 舍弃这个方法,还有什么好方法呢? 这时候的邵真已开始感到伤口的剧痛已几乎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了,不仅如此,他还感到一阵眩晕,而且眩晕的厉害! 他差点失手坠下谷底,他连忙用力一甩头,咬了一下舌尖,长吸一口气,紧紧握住剑柄……但,过了一会,那股子的晕眩又笼罩上来,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累的缘故,还是伤口流血太多。 咬了一咬牙,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好跳啦!意念打定,邵真强自丹田运起一股精纯之气…… “对了!何不如此?”突然他脑中灵光一亮,叫了一声,连忙气功散去。 他喜悦自得的从怀里掏出亮光闪闪的“眨眼剑”剑鞘。 干什么用呢? 原来他发现自己既能靠“眨眼剑”插入崖壁而使不坠落谷里,那么假设再有一枝“眨眼剑”的话,不是可以利用它插入严壁里,然后拨出原先的“眨眼剑”再往下插入崖壁,不就可以向下移动了吗? “这真是一个绝妙方法!” 他为自己的想法而高兴。 当然他是不可能再拥有另外一只“眨眼剑”,可是“眨眼剑”的剑鞘也同样具有一样的功效啊,不是么? 它也可以用来刺入崖壁,只是它不像“眨眼剑”那么锐利锋快吧了,但这只须费些劲运点气道就可以了! 一线生机使邵真既激动又兴奋。 他小心翼翼的把一股精湛的内功运足左手,然后小心翼翼的猛然一扎! “噗!” 激起一片石屑碎岩,将近六寸长的剑鞘已插入四寸多。 然后邵真用劲拔出“眨眼剑”,往下方的岩壁一插,再抽出剑鞘猛刺下方的岩壁,如此周而复始,连续循环,邵真便慢慢的向下移动了…… 每当他往下移动一寸半尺时,他的心便狂跳一下,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又充实了一点! 不过一会工夫,邵真往下移动的尺幅已有一丈多了! 正当他高兴,突然—— 崖壁陡地来一个凹下去,邵真扎得一个不落实,引起崖壁的一阵松动崩落,邵真的整个身子便如断线般直栽而下! “啊!完了!” 心头悸怖着,邵真发出绝望的哀鸣! “叭!” 正当他惊魂未定,却感身子已碰落地面! 尽管这一摔摔得几乎晕死过去,但他一声哼也没哼,反而高兴得张嘴大叫! “哈!天不绝我!天不绝我!” 但他仍以为是梦,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早知道离谷底这么近,就不必费尽如此心机了。 他伸手一阵摸索,当他摸触到手的是冷冰、崎岖不平而又带一点湿意的地面时,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哺哺的道:“我真死里逃生了!” “眨眼剑”归鞘,揣回怀里,邵真开始包扎伤口…… 他发现左肋那块伤口不甚打紧,不过擦伤了一点皮肉,虽然仍疼痛,但已不再流血了,主要的是右大股那片伤口,“胖魔煞”的那支短矛安有倒钩,所以伤口很深,否则早就流血过多致死! 右大股的伤口依然儒儒流血,而且痛得厉害,幸好邵真携带有侯爱凤的“回魂十三丹” 创药。 他先将伤口包扎止血,然后敷上“回魂十三丹”…… 包扎好伤口,邵真试行运气,看看有无其他伤势,还好,只有方才那摔跌的疼痛以及一身的疲倦而已。 邵真定了心神,可是他感到很渴,一连串的奔波,惊险和受伤,使他此刻急需要水喝! 他咬着牙,拖着疲倦的身子站起来,然后凝神倾听,想发现是否有水流声…… 他听了半晌,突然他发现有人的呼吸声! 他着实吃了一惊,但他以为是自己听错,绝谷之地怎会有人?兀克俅尾喽?br> 没错!有人!就在右侧七尺左右处! 邵真一阵惊喜,有人那是太好了! 可是邵真随即警觉起来,他感到奇怪,那人为什么不开口呢? 莫非是“六魔煞”下来包抄自己? 一想到“六魔煞”,邵真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凝神警戒着…… 过了好半晌—— 邵真仍不见那人有动静…… 他开始迷惑了…… 他想可能不会是“六魔煞”吧,是的话是就杀自己了,再说听呼吸的声音也只有一个人而已,显然不可能是“六魔煞”。 可是,对方怎么不开腔呢? 他有着某种企图吗? 莫非是哑巴?…… 邵真急速的思忖着,他简直猜不出对方是何意向。 突然一阵破空之声射来! 急急的,邵真一个箭步向右跃开去,堪堪躲过那飞来的不明物体! 一阵愤怒,邵真大声道:“阁下,何人?” “哈哈……阁下真是好身手哪!”一阵朗声高笑,那家伙终于开腔了。 一听声音不是“六魔煞”之辈,邵真的心安了一半,可是对方的举动不得不使他仍具戒心。 他大声道:“恕在下看不到阁下的丰姿俊采,敢请领教尊姓高名?” “哈哈……” 又是一阵长笑,那人笑声中气充足,洪亮非常,朗声道:“老夫也记不得自家是什么人了,你小子不妨称呼老夫为‘鬼谷子’好了。” “鬼谷子?” 邵真问道:“您是这谷里的主人?” 那人回道:“可以这么说。” 邵真觉得对方好像对自己并没啥恶意,抱了一抱拳,道:“在下吴知,因受人围攻致坠落此谷,望前辈包涵是幸。” “这老夫自然知道,看你这副狼狈样,老夫只需一猜,准是八九不离十。”那人一面回道,一面走向邵真。 下意识的,邵真往后退了一步…… “放心,老夫不会伤害你的。”那人停下脚步,笑着道。 他停了一下又道:“老夫因为看到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能死里脱生,感佩有加,故而忍不住也试试你阁下的功力,方才向你打去的不过是一块小石子罢了,你别太介意。” “哦?” 邵真讶道:“您看到在下摔下来?” 那人道:“只是看到你吊在一丈多高的地方。” “一丈多高而已?”邵真惊异道。 那人道:“你阁下是盲人吧,否则这点距离,你是用不着绞尽这么多脑汁的。” 接着又道:“你真是聪明绝顶。但是老夫相信你阁下如果没有那把锋利的兵器以及太多的幸运,你阁下仍难逃一死,一定的。” 舔了一下唇角,邵真问道:“这里离顶端有多高?” “百来丈吧。” “好险!” 一听,邵真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 见他样子,那人似感到好笑,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老夫非常欢迎您阁下莅临本谷。” 邵真心中对他所存的问题一直没有消失——从话中,那人既早在自己吊在崖壁之时便发现自己,为何不愿帮助自己下来?不是么,那只是张口之劳,他需告诉自己那“只有一丈多高”六个字就可。 当然,他是没有帮助自己的必要,所谓别人不帮助你是本份,帮助你则是情份。但见危救难,乃是义不容辞之事,难道说对方连一点“侧隐之心”也没有么? 挑了一下眉梢子,邵真道:“我在想,我是否该开口向您要水喝?嗅,不!事实上只需劳您阁下告诉在下水在哪里就可以了。” 顿了一下,邵真又道:“您阁下愿意告诉我吗?” 朗笑着,那人道:“老夫说欢迎你驾临本谷,自是非常乐意为您阁下效劳。” 稍稍一停,接着道:“喏,水就在你右侧方。” “右侧方?” 一阵疑惑,邵真道:“怎听不到水流的声音呢?” “你以为每一种水都在流动吗?” 笑了一声,那人道:“那是一小潭永不干涸的地下泉水。” 邵真恍然大悟道:“敢问多远?” “九尺吧。”那人望一下那潭水道。 一跃身子,邵真拿捏得很准,正好停在小小的水池边。 那人赞道:“不凡!不凡!” 邵真爬下身子,俯首便饮,饮了一个痛快。 直到肚子发胀,邵真才停止他的牛饮,他把脸庞浸入水里洗灌了一下,顿觉清凉异常,吁了一声,揩干脸上的水渍,站起来朝那人道:“谢谢您阁下了。” 那人嘿笑一声,道:“别阁上阁下的,叫老夫‘鬼谷子’。” 愣了一下,邵真遂道:“谢谢您啦,‘鬼谷子’。” “鬼谷子”似乎很满意,他走到邵真眼前,笑道:“别大客气,老夫不喜欢这套。” 又一愣,邵真直觉得这人太怪了。 想了一下,邵真遂也不客气的道:“‘鬼谷子’,你告诉我如何离开此谷?” 像是吃了一惊,“鬼谷子”道:“离开?小子你是说离开这‘鬼谷子’?” 大惊! 邵真急道:“怎么?不能离开吗?” “鬼谷子”喷了一声道:“谁说你是聪明的?难道你不懂‘鬼谷’这意思吗?” 心胸猛跳,邵真骇道:“‘鬼谷’!难道这里没有出路吗?” 邵真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着忙又间:“没有出路离开这‘鬼谷’,那你又是如何进这‘鬼谷’的?难道你也是和我一样从上面掉下来的?” 见他一连追问,“鬼谷子”皱了眉头道:“我什么时候说没有出路?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邵真被“鬼谷子”反驳得一室,呐呐的道:“但是你说无法离开这个‘鬼谷’,不是吗?” “鬼谷子”道:“有吗?我说无法吗?哦,不,我记得我只说不能,对不?” 又是一怔,邵真简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他满腹疑惑的道:“不能和无法,有什么区别吗?” “这当然是有,而且是大大的有。” “鬼谷子”望了望他,接道:“无法是指没有办法,是受先天环境所限,不能是指不能够,是人为所控制的。” 摇了摇头,邵真道:“‘鬼谷子’,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应该懂的。” “鬼谷子”耐心的道:“前者是指没有出路,你无法离开‘鬼谷’,后者是指有出路,但你不能离开这‘鬼谷’。” 心中大喜,邵真道:“你是说有出路?” 点了一下头,“鬼谷子”道:“我是这样说,没错。” 一阵子的欢喜,随即又被他的咬文嚼字,奇腔怪调搅得变成一脑子的疑惑不解,邵真简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也摇摇头道:“我,我实在是不能懂你的意思,既是有出路,我又为什么不能离开呢?” 面对那个莫名其妙的怪人,邵真接着苦笑道:“我承认我是不够聪明,而且很笨,就说我猪脑袋一个吧,聪明的‘鬼谷子’你阁下愿意为我在下再解释得清楚一点,好吗?” “警告你那句阁下。” 嗤了一声,“鬼谷子”显然是耐不住了,微微不悦的道:“你出道江湖有多久?” 一愣,邵真道:“我,我不知道,这很重要吗?” “不知道?” 一怔,“鬼谷子”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耸着户,搔着耳,邵真苦笑道:“我一直在很认真,真的!” 含着怒意,“鬼谷子”道:“你说你不知道自己出道江湖多久,你是故意拿老夫开心吗?” “嗅,骗你我是杀千刀的,我是真的不知道。” 邵真是忘记从前记忆的人,他怎知道自己出道江湖有多久呢,他想了一想,说道:“算他五天吧。” 一阵惊讶,“鬼谷子”道:“五天?你一直想使老夫吃惊是么?” 心里默算着离开侯爱凤家中的光阴,邵真肯定的道:“是五天没错。” 晃了一下脑袋,“鬼谷子”道:“你说‘算他’是什么意思?” 轻声笑起来,邵真道:“你也有不懂的了,是吧?” “鬼谷子’温声道:“老夫不喜欢你这样笑!” 猛地一怔,邵真忖道——真真一个老怪物啊!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喜欢我怎样呢?” 哼了一声,“鬼谷子”道:“问一句,答一句,照实的。” “请吧。”懒洋洋的,邵真耸了一下肩道。 重重的哼了一声,“鬼谷子”又道:“老夫也不喜欢你这模样。” 心头一阵反感,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邵真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几乎要发火了,但他随即又想:和这种“怪物”计较干吗?当下平下火气,没好气的说道:“我不耸肩就是了。你还有什么不喜欢的,一起告诉我,免得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你自个注意就是了。” “鬼谷子”望着他道:“你那‘算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胡扯?” 邵真本想告诉他自己是失却记忆的人,但又想和这种人说话,还真必须口嚼参片才行哩! 为使尽快离开这里,就得减少和他罗嗦,他道:“因为今天还没过去,实际上我出道不过四天多而已,但我不喜欢零头,算他五天,错了么?” 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鬼谷子”道:“以后讲话干脆一点,别拐弯抹角,含糊不清的,老夫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不喜欢!少爷生下来又不是让你喜欢的,你这老怪物自个说话莫名其妙不说,还偏偏鸡蛋里挑骨头,一味吹毛求疵,真他娘的活见鬼!—— 邵真真想张口大骂,但他还是忍下来了。 他实在希望赶快离开这个老怪物,否则真要活活被气死!他道:“现在换我问你了,我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呢?” “你原来不过是方出道的小毛头,难怪就要不知道了。” “鬼谷子”接着沉声道:“此谷之所以称之‘鬼谷’,顾名思义,就是说有进无出,进谷者死!” “进谷者死?” 吃了一惊,邵真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武林禁地?”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二十三章 得意的嘿嘿两声,“鬼谷子”道:“你总算明白了。武林中人,谁人不晓得?只是你不过是刚出道毛头,老夫不怪你就是了。” “原来是这档子事,早说不就得了吗?还什么他妈的‘无法’和‘不能’兜了老半天,真是的!” 邵真笑着道。 接着,他又道:“你说我不能离开这里,意思是说你不准我离开哟?” 哈哈一笑,“鬼谷子”道:“这回你可学乖了,正是如此。” 脸色一变,邵真真想不到祸不单行,不过刚逃离“六魔煞”的魔掌,竟又进这老怪物的所谓他妈的“武林禁地”。 心高气做的邵真自是不服气,哪愿乖乖受死?当即冷嗤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该死在这里?” “嗅,不不!老夫没打算杀死你。” “鬼谷子”摇头道。 不禁愣了一下,邵真说道:“为什么?” 沉吟了一下,“鬼谷子”道:“老夫一时也想不出为什么。本来在你吊在崖壁之时,老夫发现的时候就想杀你,因为那时你已算是侵入老夫这个‘鬼谷’了。可是我突然又发现你是一个瞎子,这使老夫很惊异,竟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 顿了一下,“鬼谷子”接着道:“当时我确实感到很惊异,而且我也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老夫认为不用杀你,你自己就会死亡。因为你几乎是全身浴血,而且两眼瞎盲,上不去下不来,终会流血过多而致死。但你却误打正撞的跌下来,捡了一条命……” 邵真此时方明白何以那时候他不愿张开口告诉自己离谷底不远,他歪着头道:“所以现在你就不杀我了?” “老夫一向很迷信。” “鬼谷子”唔了一声,道:“一个该死而不死的人,表示他命大,后福无穷,老夫不愿,忤逆天意而开杀戒的。” 心中一喜,邵真道:“如此说你就该让我走,你又为什么不愿意呢?” 摇了一下头,“鬼谷子”道:“让你走,便坏了‘鬼谷’的规矩啦,这怎么可以?” 愣了愣,邵真道:“那叫我怎么办?” “鬼谷子”微笑道:“那当然是留下来哟,这还用说么?” “留下来?”邵真大吃一惊! “鬼谷子”见状,问道:“怎么?你不愿意么?” 用力一摆头,邵真斩钉截铁的道:“一百个不愿意!” 似乎很惊异,“鬼谷子”道:“老夫对你很有好感,你怎么不愿意留下来呢?” 这番话直叫邵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啼笑皆非道:“你的心意在下心领了,我实在不愿意留下来,请你让我离开好吗?” 脸色陡地一沉,“鬼谷子”沉声道:“休想!老夫叫你留下来,你就留下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阵火气,邵真也不客气的道:“我就是偏偏不留下来,你拿我怎么样?” 哧笑一声,“鬼谷子”道:“这,由得你么?” “试试看吧!” 一般凌霄豪气激怒了邵真,他傲然说了一声便举步向前…… 脸色一变,“鬼谷子”道:“你想找死么?” 冷嗤一声,邵真鄙夷道:“找死的是你,人家一而再忍让你,你道是怕你了么?”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邵真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当下双手急抢暴扬,已旋出“大龙手”! 料不到邵真喊打便打,“鬼谷子”惊然一惊,急忙飘身退去! 邵真得理不饶人,腰身一旋,扑身而去! “哎呀呀,好小子!” “鬼谷子”大声叫着,他一连被逼退了好几步,大感脸上无光,当下火气冲天,反身猛扑,凌厉到极的踢出五腿,攻出八豢,口中嚷道:“不发点威给你小子瞧瞧,你还当老夫是条死猫呢!” 但只见拳影交加,邵真攻出的招式,俱被“鬼谷子”一一拆开。 心头吃惊,邵真连忙改攻为守。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邵真不敢对那“老怪物”存有轻视,他稳住阵脚,采取稳攻稳打的战略。 “鬼谷子”却不继续进攻,飘身一退,道:“小子,老夫虽不杀你,但你如再不自量力,逼老夫出手,拳头可不长眼睛哪,小心老夫伤着了你。” 邵真方才一动身子,只感伤口疼痛,全身劳累酸痛,心知不是对方的对手,也乐得停下手来不打。 他喘了口气,故意卖乖道:“‘你算得什么英雄好汉?我如不是身受创伤,而且两眼失明,我就有办法把你称斤称两!” “称斤称两?” “鬼谷子”哈哈一笑道:“小子,你真大言不惭哪,不怕滑了嘴,闪了舌?非老夫夸言,放眼当今武林,有几个够资格和老夫较量的?” 心中一动,邵真顺口道:“‘六魔煞’能够。” “六魔煞?”皱了皱一下眉,“鬼谷子”道:“‘六魔煞’是谁?老夫没听说过。事实上老夫已有十来年不在江湖上跑,谅是些后辈小卒吧?” 好大的口气,邵真问道:“你如此托大卖老,你到底多少年龄,和彭祖一样吗?” 打了一个哈哈,“鬼谷子”道:“至少可以当你祖父辈,你看来,不过二十来岁吧。” 心想,目前是走不成了,邵真干脆盘膝在地上坐了下来,说道:“我开始对你发生兴趣了,你愿意为我介绍你自己么?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呢?” “鬼谷子”也就地坐下来,他显得很愉快的道:“好久没有和人这样交谈了,好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 邵真道。 想了一下,“鬼谷子”道:“一个老头子,七十,嗅,八十了吧,我也记不太清楚,反正你记住我是一个很老的家伙就是了。” “想不到这老怪物还蛮风趣的呢。”邵真想着,他静静的听着“鬼谷子”的“自我介绍”。 “你如果能看清楚老夫的形貌,你该发现我和一般的老家伙没两样——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及胸的银胡。当然还微微的驼着背,佝着腰。我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非常寒酸破旧的灰色布袍。小子,这够详细吗?” “够了,够了。” 邵真笑着道:“你如此风趣,你在我的想像中,不,你在我的感觉上是多么慈祥,多么可亲啊。” 脸上焕发着光采,“鬼谷子”乐得合不拢口,他道:“小子,老夫之所以对你有好感,你这张讨人喜欢的小嘴有着很大的功劳。” “原来你这个老怪物是喜欢被人拍马屁,这还不简单!”邵真暗暗笑道。 不过他还是由衷的道:“我并无意讨你的欢喜,我只是说出你给我的感受而已,我觉得你风趣,豪爽。但我不懂,你看来是位慈祥的老人,不是吗,一般有着白胡鬓的老人通常是很慈祥的,而你,为什么呢?你杀过人,对不?” “杀人?我当然杀人,你没杀过人吗?” “鬼谷子”道:“江湖武林事实上就是一片刀锋剑尖所组成,杀人与被人杀这是一件很稀松的事情,你为什么感到奇怪?” “当然,没有流血的江湖就不算江湖了。” 邵真道:一但你已非武林中人,不是么,刚才你说你已十来年不涉足江湖,你自个拥有这片安静的谷,你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我为什么不?” “鬼谷子”低叫起来:“这个谷是我的,闯进来的人,我杀了他,这是错了么?江湖上的禁地多得很哪,天底下又不止是老夫这块鬼谷而已。故意闯进来惹是生非的人,那当然是该杀。” 邵真道:‘’但对那些无意进来而不小心进来的人,你也照样杀吗?” 愣了一下,“鬼谷子”随即道:“这有什么不同?老夫在谷口明显的标明着‘入谷者必死’,他既进了来,哪管他有意或无意的呢?那只算他倒霉,算他瞎了眼,算他命中注定该死。” 正说者,“鬼谷子”突然“哼哟”了一声,两手捧着小腹弯下腰去—— 一惊,邵真脱口问道:“你是怎么了?” 但只见“鬼谷子”似乎痛苦万分,他双手捂着小腹,他弯腰倾身,使得他本是盘坐的身子乍看下仿佛是仆倾在地上。 他嗯哼着,那两道稀白的眉头紧紧锁着,布满皱纹的嘴角抽搐得很厉害,显然他是痛苦极了。 惊疑不定,再次张口问道:“你怎么了?” 说着,他下意识的去扶他…… 摇摇头,“鬼谷子”咬着牙道:“别,别管我,呆会就会好过来。” 邵真只得缩回手,蹲在他身旁道:“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额角上已沁出了汗珠,但“鬼谷子”依然道:“什么也用不着,马上就好了,哟哼……” 邵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搅得满头雾水,他两眼看不到,而“鬼谷子”又不愿意他帮点什么忙,他只好手足无措的蹲着,老实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这不过是一下子罢了,“鬼谷子”的情形似乎有了好转,他呻吟的声音逐渐小下来,终至停止。 “没事了吗?”扶着他的肩胛,邵真关注的道。 重重的呼了一口气,“鬼谷子”坐直身子,用袍袖拂去汗水,有气无力的道:“已经过去了。” 松了一口气,邵真问道:“怎么一回事,你这是病吗?” “病?不,这不是病,这怎么会是病呢?” 摇了一下头,“鬼谷子”脸色黯然的说道:“我这是着了人家的道儿。” “着了人家的道儿?” 一惊,邵真道:“你是说中了邪?” 点点头,“鬼谷子”即把黯然化成愤怒,他咬牙道:“是的,老夫中了人家的邪门!” 一股好奇心逼使邵真继续问下去:“我可以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吗?” 挺了挺腰,“鬼谷子”道:“为什么不呢?我已承认你是老夫的朋友,只是说来话长,你静静听老夫道来吧。” 邵真连忙正襟危坐,凝神聆听眼前这“老怪物”过去的历史…… 原来“鬼谷子”就是十七年前曾经轰动武林,震撼江湖的杀人魔王——“枭霸”昂尚德。 他曾经在平静的江湖欣起滔天大浪的流血杀戳,他的武功几乎是盖世无敌,他嗜杀如命,死在他手上的武林豪杰不知几许。 有一度,他几乎断送了武林白道的命胍,但他却也不站在黑道,廿八年前,正当他名声日正当中,绝响一时之际,他单人匹马硬是夷平了武林所瞩目的黑道大贼窝——“四海帮”。 他武功高强,性情更是绝顶怪僻。 他从来不受任何约束,每当他想做一件事情之时,他喜怒无常,黑白不分,恣意妄为,他终于博得了代表恐怖,杀戳,流血,死亡的“枭霸”名号。 任何人听了他的名号也要哑噤无声,浑身打颤,即连三岁稚童也要魂不附体。 江湖上,他没有任何一个朋友,只有敌人,他永远只是一个人——一个象征着死亡的大魔头。 嗅,“枭霸”,“枭霸”,真是骇人听闻啊! 但俗语说得好:宁可犯天条,不可犯众怒。 他的胡做非为终于引起了天下武林豪杰的反抗。黑白两道人士抛弃了彼此的成见,携手合作共同诛杀“枭霸”,即连久未问事武林的七大门派也先后派出高手,加入诛魔行动。 但他行踪神秘,忽东忽西,来如风,去也如风,他永远不让人知道他的去向。 是以武林人士虽倾力搜寻,一时却不能如愿,每每是空扑一场,白跑一趟。 他依然素行如故,一直逍遥法外,直至十七年前的一个夜晚,终在浙东的“生死坪”上与以少林派的首席护法“静默大师”为首的百余名英雄豪杰碰上了。 这真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生死恶斗了。 双方面临着严重的考验。 “枭霸”武功的高强,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几乎是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了,他独自力拼百余人,竟然游刃有余,“静默大师”等高手不过在半天之内,皆先后死在枭霸”手下,而“枭霸”自己丝毫未受到一点伤害,他的武功太可怕了! “静默大师”等虽死,但诛魔的武林豪杰却络绎不绝的涌向生死坪。 他们视死如归,前仆后继,全力扑杀围攻“枭霸”,不达目的永不罢休。 这场杀戳是武林史上永远没有出现过的,它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整整厮杀了九天九夜,真真风云为之变色,草木为之含悲! 先后死在“枭霸”手下的竟达几千人,枭霸”已成了血魔,他双手,满脸,满身溅满了罪恶的血腥,他是武林史上有史以来最大,最可恶的杀人魔王。 但任“枭霸”如何的厉害,所谓千夫所指,莫不无疾而终,他终是敌不过如蚁成群的武林豪雄,他终于负伤了! 也许是他武功太强,也许是他命尚未该死,在负伤的情形下,他居然能在重重的包围中,杀开一条血路,逃脱而去,留下满地满野的残肢断足在生死坪上…… 这一役,计七大门派派出来的高手全军覆没,黑白两道亦死伤殆尽,武林精英几乎付之一炬,江湖的元气也几乎被断送! 幸好“枭霸”从此不再出现江湖,否则真无人能制服他,大家猜测他是死了…… 不多几年之后,他便被人慢慢淡忘了,虽然人们对他仍“余悸犹存”,但那终将是成了“过去”…… 缓缓的说到这里,“鬼谷子”便止口不言。 邵真听得心凉肉跳,他实在不太愿意相信眼前这“老怪物”竟会有如此不得了,了不得的“辉煌历史”。 他停了好半晌,才舔了舔唇角开口道:“你真的是大人物哪,小子失敬啦。” “我知道你这是在损老夫。” 这“拍”却没使“鬼谷子”高兴,他现在似乎完全好了,没有方才的痛苦,他面无表情的道:“但是,有谁了解我呢?” 说着,一声沉重的浩汉,这叹声里显然存有很多的无奈,和相对的愤怒! 这更激起邵真的好奇心,照“鬼谷子”自己所述,他既然是一个病狂的刽子手,一个心理变态的杀人魔,可是眼前的他一点也不像,他仿佛是有含冤莫白的隐情,他那名“有谁了解我”不是说明了一切吗? 揉了揉鼻尖,邵真道:“经过那次生死坪战役,你就一直隐藏在这‘鬼谷’?” 点了点头,“鬼谷子”道:“是的,一步也没离开过。” 仰着脸庞,望着茫茫的穹苍,“鬼谷子”哺哺的道:“十七年,好长的一段日子,江湖上是怎样的一副样子呢?” 不解的挑了一下眉梢,邵真问:“你为什么要做天下的公敌呢?” 沉默了一会,“鬼谷子”道:“我只想以杀来泄我心中的怨恨!” 突然提高了声音,“鬼谷子”握紧双拳低叫道:“他们对我太不公平了,我要给他们颜色瞧,所以老夫要杀尽天下所有的人!” “鬼谷子”说到末尾咬牙切齿,杀气进出,害得邵真心中直跳! 定了定神,邵真道:一谁对你不公平?” “你以为会是谁?” “鬼谷子”恨恨道:“还不是那般自命清高的七大门派!” “七大门派?” 着实吃了一惊,邵真道:“七大门派对你怎样了?” 努力的抑制着高涨的情绪,“鬼谷子”道:“六十年了吧,那已是很早很早的事情,但老夫永远不会忘记。那时老夫和你一样二十方出头,正雄心勃勃想在江湖上创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只身闯荡江湖,历练自己。 “当时我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毛头,但是我有抱负,我有理想。我深信能在江湖上有所作为,我会成功的。 “在那时候我最大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心愿是想进入‘武林镖局’。我之所以想进‘武林镖局’理由有三:一、‘武林镖局’是武林白道包括‘七大门派’人士所组成的,是江湖上的第一大镖局,我如能进去,对我个人的事业前途有莫大的帮助。二、‘武林镖局’的总武师武功高强,我如进得去便能学得一身好武艺。三、这是最后一项也是我最主要的一项理由,我当时和总镖头‘铁掌雄风’庄了串的唯一女儿庄绣惠偷偷相恋,我如进入‘武林镖局’,便能和自己心爱的人朝夕相处共事,以慰相思之苦。 “‘武林镖局’每年招揽新人,其方式是以武取人。当时我的武功在整个武林来说,当然是太不足道了,但如以二十岁的青年辈来论,虽非首屈一指,如何了不得,但却大有可为,自信能入‘武林镖局’,我夜以继日的盼望着。 “终于,我梦中盼望的日子来临了。我几乎是天还没亮,一大早便抵达‘武林镖局’的比武会场。 “那天到达参加比武来的约莫百来人左右,可说是盛况空前。我参加的当然是年轻辈的了,大概有十七八名的样子,都是各路各方的后起之秀。” “除掉来观礼的来宾,另外还有约三十名的见证人,其中七大门派各派一人,德高望重的白道人士也十来人,黑道人士也有五六名来见证,其受注目的情形由此可知。依照惯例是年长辈的先,次以中年辈,再末便是年轻辈的了。比武以点到为止,胜者取用,败者淘汰。 “而其胜负的判决,便是靠那些见证人,如判胜者的便为胜利者,判输的即为败北……” 娓娓述说到这里,“鬼谷子”停顿了下来,苍老的枯脸上泛起一股苍白,那股苍白代表着愤怒。 听得津津有味,邵真迫不急待的问道:“结果你是赢了,还是输啦?” 缓缓的透了一口气,“鬼谷子”这才接着说下去:“结果很不幸我是输了,这是绝对想不到的事情。我一直认为我是胜利者。隐约记得当时的对手是少林派的寄名弟子,我承认他的武功和我是在伯仲之间,我相信彼此取胜的机会各占一半。我们竞争得很厉害,比划得很激烈,对拆了近百招,结果我撕下了他一块衣襟……” 从中插言,邵真忍不住问道:“这不就是你赢了吗,怎又会输了呢? 那股怒恨、暴戾又泛上他满是鸡皮皱纹的老脸,“鬼谷子”恨声道:“可是正当我撕到对方的衣襟之时,我的另外一只袖管也同时被对方扯了下来?n抑运凳峭保潜硎厩昂笏皆谑奔渖鲜窍嗖钗藜浮n宜渲驹诒氐茫嘈呕褂小涞闷稹姆缍龋鞘焙蛭胰衔俏沂だ耍艺嫒返娜隙ā昵拔艺庋耄旰蟮慕裉煳乙彩钦庋南耄冶榷苑娇煲徊剿合乱陆螅?br> 比划自然是停下来了,我怀着希望静待诸位见证人的裁定胜负。 宣布结果是我输,到现在我仍一直不敢想起当时我的吃惊样,我认为再坏也该是平手才对,更何况我撕的是对方的心脏八卦要害的衣襟,而我被扯去的不过是袖袍吧了,再怎么讲,我是不致于输才对!当时裁决我胜利的不过五人而已,判平手的六人,其余的尽皆认为我输了,而七大门派的都在内。 我虽然惊异,不甘,甚至愤怒,但我还是服从他们的判决,七大门派在武林上是德高望重,我相信他们是公正无私。 我像战败的公鸡沮丧的离开‘武林镖局’,我痛苦极了,我是一个失败者,嗅!失败者!但我虽失望却不绝望,我准备再勤练苦学武功,以待来年获得胜利。 我唯一感到的是对不起庄绣惠,她对我的期望是如此的深,而我却辜负了她。 当时我便到了我们常相会的地方,我打算向她辞行,回老家闭门苦练武功,明年再卷土重来。 “她来得很晚,我几乎要等得不耐烦了,她方栅搬来迟,手里带着一个小包袱。 “我吃惊万分,她带包袱干什么呢?原来她是要和我一同私奔,我更是吃惊! “但她还带来更令我吃惊的——比武大会有循私舞弊! “我静静的聆听她带着满脸泪痕的诉说。我听完心中的愤怒和我原先的吃惊一样大。事情是这样的,庄绣惠的父亲‘铁掌雄风’庄了串到了今年他的总镖头任期已满,他极希望能继续干下去。而总镖头这一职务是由七大门派来决定或聘请任何人干,于是庄丁串竭力讨好七大门派,而我的对手是少林派的寄名弟子,庄丁串和他的父亲甚为友好,这种种关系使他收买了见证人。他表示如果我的对手获胜,便将庄绣惠嫁与他,自是少林派有了私心偏循,少林派是七大门派之首,其余各派访佛官场上的‘官官相护’,竟皆私心袒护,以媚好少林派。其余大半以上的见证人皆被庄丁串暗中以大量金铁收卖住了。 “庄丁串的如意算盘是这样的:他收卖见证人判我的对手是胜利,便将庄绣惠许配与他,少林派喜悦之下,定当让他再继续干总镖头的职位。他是做到了,而且也达到他的心愿,但庄绣惠,他的唯一女儿,却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爱我,她对她的父亲不满,她愿意和我私奔。她表示和我一起流浪江湖,拜访名师奇人,以学得盖世武功,然后再回‘武林缥局’扬眉吐气,以震世人耳目。 “我爱她,她为我如此牺牲,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于是我们双双逃去,在深山躲了一阵子,便四出寻访名师,冀能学得盖世武功,经过两年多的奔波,终于在‘万邪岭’上碰到了‘邪神’……” 说到这里,“鬼谷子”一阵咬牙切齿,两眼发出一股逼人凶光,但他显然是在竭力的控制自己,稍顷,他重重的透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下去…… “‘邪神’,从这个字眼里看,便知道它含有多少邪味儿了,他是魔头中的魔头,在当时的武林,他是首屈一指,无人可敌。他虽然是令人憎怕的魔头,可是我和庄绣惠在求艺心切的驱使下,不顾一切的苦苦哀求他收我俩为徒。 “他并不很坚持,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我和庄绣惠欣喜万分。 “在此我愿意多花些口舌来描述‘邪神’。当时他年龄至少已上半百,将近花甲,但在外表看来让人以为顶多四十的中年汉子,这并不是他驻颜有术,这和他所练的武功有关。他的武功与一般的武学大不相同,一出拳,一踢腿都含有太多太多的怪,邪,所谓的旁门左道,大概就是这样子了。尽管武功怪异,但厉害却是事实,我哪管他邪不邪,学定就是了。 “可是学不到五天,庄绣惠却不愿学了。她说‘邪神’怪怪的,令她很不舒服,而且她感到‘邪神’的武学太深、大怪、太诡、太邪了,她真学不起。 “事实上即使她不说,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单就拿‘邪神’的外表来说吧,他相貌虽不难看,但总是死板板的,难得有表情,更不用说会有笑容了,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冷的,怪怪的,天底下有如此的‘师父’恐怕就这么一个吧。 “再次就是他所传授的武功,我们几乎学不进去。在当时我们觉得奇怪,后来我才知道他那种旁门左道的武功,必须具备像他那样的残酷,冷冰和邪心,方能学得起。换句话说,凡是学得他那种武功,决不是正人君子就是了。那时的我们对武学认识还不够深刻,不懂得‘正统’和‘旁门’这层道理,总认为‘邪神’的武功太博奥,太精深,所以我坚持留下来,庄绣惠见我如此,也只得跟我留下来…… “可是,到了第十天的时候,庄绣惠却被‘邪神’强暴了!” 说到这里,“鬼谷子”两目隐隐含着泪光,他除了有满腔的愤怒、怨恨,也相对着有太多的哀伤、悲凄,他仰首凝望着天边滑过的一朵白云,他坠入了沉思…… 见他不语,邵真这次却不敢再追问,他知道一个人讲述过去的痛心事,这必须要有很大的勇气的。 停顿了有半刻,“鬼谷子”两眼的焦点依然放在天边的远处,他哺哺似的,梦吃似的继续述说下去。 “她被强暴了,我为什么不早一些提防到这一点呢?原来‘邪神’那两颗冷冷的眼球对庄绣惠怪怪的凝视时,是存有太多的色念啊! “那天一大早,我便上山砍取木柴,庄绣惠在家炊食。到日上三竿,我背着满满的木柴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庄绣惠。 “我并没有注意到她那和平日不同的表情,我总以为她是来接我的,并肩行走时她还是沉默着,我想她是想家或是什么的,可是走没两步路,她突然塞给我一本东西,转身一个箭步撞向拦腰可抱的参天古木!事情的转变,事情的发生,一切太突然,太急剧,太猝促了! 当我惊叫一声时,庄绣惠已卧在血泊里……” 语尾成了硬咽,含有很多很多的悲凄,痛心和亿念,“鬼谷子”那张苍老的面容显现着柔肠寸断,满是皱纹的眼角已缓缓滑下一颗泪珠,晶晶的,莹莹的…… 被这股浓重悲切的气氛感染着,邵真不自觉的想起自己凄迷坎坷的身世,两相比较,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股同病相怜的意念,使邵真觉得自己和“鬼谷子”接近了不少良久,还是邵真先打破这种沉闷的空气,他轻声道:“结果她是死了么?” 嘴角含着凄苦痛楚,“鬼谷子”颤声道:“是的,她死了,她死在我怀里,从那时起,我也跟着她死去,以及我的心。六十年来,我所活着的不过是这具空洞的躯壳,以及一股至今仍然没有消失磨灭的复仇意识罢了。” 邵真接着问道:“她死前向你说些什么话了吗?” 轻点了一下头,“鬼谷子”道:“她说:‘我爱你。’” 沉默了一会,邵真道:“那你是如何知道她的死因呢?” 眯了一下眼,“鬼谷子”舒了一口气道:“她死前塞给我的东西是一本武功秘籍,里头夹着一张遗书,她告诉了我一切。” “武功秘籍?” 挑了挑眉角,邵真问道:“是不是‘邪神’的?” “鬼谷子”点头道:“是的,庄绣惠被凌辱之后,‘邪神’即下山离去,庄绣惠当时痛不欲生,她想自寻短见时,发现‘邪神’的这本秘籍,她希望我能学到秘籍上的武功,杀死‘邪神’为她报仇。” 接着,他又描述下去道:“这本秘籍不过是她临时发现的,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这本秘籍上所载的武功实质如何,而她将它给我不过是她寄望我为她报仇的下意识举动。” 邵真问道:“结果那本秘籍是否如她所愿?” 略一沉思,“鬼谷子”道:“那本秘籍记载的俱是上乘武功,当时我背着庄绣惠的尸体逃离‘万邪岭’,便匿隐起来,独自苦练那本秘籍上的武功。” 邵真接口问道:“于是你学得了秘籍上的武功,便重蹈江湖,寻找仇人报仇是么?” 咬牙点了一下头,“鬼谷子”道:“那本秘籍上的武功大深奥太难学了,后来我才知道‘邪神’的武功也尽是学习这本秘籍的,我凭着一股复仇的意志,驱使自己咬紧牙根独自钻研。可是我花了将近两年的功夫却连入门也没窥得,我沮丧极了,我几乎要灰下心来,那时我开始变得暴躁、暴横、憎怒起来,可是说也奇怪,就因为这样,我开始能看懂秘籍上的武功招式,而且慢慢的能领悟学会,我这才明白这邪门的武功是必须具有邪心的人才能学会。 至此之后,我努力学习,而我整个人也慢慢转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暴横、怪僻有杀嗜的人。但秘籍上的武功确实太深奥,我整整花了三十年的时间也不过学得一半而已……。”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二十四章 吃了一惊,邵真道:“三十年?” “是的,三十年,它使我由青壮年纪迈入了暮年。” “鬼谷子”仰首长叹一声又道:“三十年,好长的一段日子,人生有几个三十年呢?我当初本是下定决心学会秘籍的全部武功,才找‘邪神’报仇的,可是时间一晃,三十年访佛就是一下子,我发现自己已长出白胡子时,一股恐怖意念包转住我,于是我顾不了这么多,便重出江湖……” 稍稍一停顿,“鬼谷子”接着道:“我因为并没有学会全部的武功秘籍,所以不敢找‘邪神’算账,深怕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把报仇的箭头指向‘武林镖局’,如果不是‘武林缥局’我也决不会有今天,我发誓要把‘武林镖局’摧毁夷平,只要我能够。” 邵真问道:“你要杀庄绣惠的父亲‘铁掌雄风’庄丁串么?” 摇了一下头,“鬼谷子”道:“不,他是庄绣惠的父亲,我怎能杀他?事实上我如要杀他也不可能,他早就死了,‘武林镖局’的总镖头也已换了好几任。” 邵真道:“你成功了吗?” 眼眸闪过一丝喜悦之色,“鬼谷子”得意道:“成功了!整个‘武林镖局’被我杀得一干二净,夷成一片平地,一夜之间,我成了江湖上最轰动的人物。” 邵真道:“这么厉害?” 得意的笑出声来,“鬼谷子”道:“我自己也没想到秘籍上的武功是这样厉害,就像斩瓜切菜似的,一个个都不是对手,我好威风。我好高兴。之后我一连杀死了许多武林上的高手,而且我一见七大门派的人必杀,我马上成了‘枭霸’!” 邵真道:“那‘邪神’呢?” 提到“邪神”,“鬼谷子”得意的脸上马上转变成一片杀气,他咬牙道:“我登上‘万邪岭’他早不在了,后来我又在江湖上找了七八年,也没有他的下落,我以为他已死了,他几乎要上百了。一直到二十八年前,我终于听到他曾上‘四海帮’的消息,我赶去却不见人影,一怒之下,把‘四海帮’这黑道的大贼窝也踏成平地。” 邵真奇怪的问道:“‘邪神’是不是死了?” ‘不,两年后我终于碰上他了。” 摇了一下头,“鬼谷子”道:“当时他已八十来岁了。仇人相见份外眼红,我今生今世就是为杀他而活,我还对他客气吗?” 邵真紧张道:“你杀了他吗?” 咬着牙,“鬼谷子”道:“一上手,我才知道他学的比我的还少,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可是我却没杀死他,让他跑了。” “跑了?”邵真问道。 甚为可惜的啧了一声,“鬼谷子”道:“本来我两人的武功路子都是相同的,但另外他学了一种近似健身驻颜的武功,以致显得不纯——秘籍上的武功就是如此独霸,当我练成之时,我以前所学的武功便用不上了,所以‘邪神’虽比我早练秘籍的武功,但他要学另一种武功,而致分散了他很多功力。事实上他和我交手不过数十招,便溜之大吉,让他成了漏网之鱼,我猛追了几十年,总是不能得手,后来——也就是十七年前,我在浙东的生死坪和武林的黑白两道联手厮杀了九天九夜,负伤而逃之时,‘邪神’出现了。” 听得紧张处,邵真紧追着问:“这次杀了他吗?” 吞了一口口水:“鬼谷子”不甘的道:“没有,我反而被他伤了。” 邵真惊讶道:“你反被他伤了?” “是的。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可能早就死在他手下了。” 不甘的神色渗入了愤怒,“鬼谷子”道:“你知道我厮杀了九天九夜,杀了无以数计的武林豪杰,我敢说天底下可能没有第二个了,我不死,实在该说我是命不该绝。而‘邪神’那家伙是大阴险了,他一直隐藏在群雄中,一见我败走,方现身拦截我,企图让我死于非命,试想那时的我只有力气可逃走,仓促间,一不小心我的小腹挨了他一掌,差点丧命,但我仍是咬紧牙根,落荒而逃。” 无形间,邵真也对“邪神”恨之入骨了,他咬牙道:“真太便宜那家伙了!” 顿了一下,接着问道:“那现在你到底杀死了‘邪神’没有?” “没有!” 悲伤的摇了摇头,“鬼谷子”道:“自那次之后,我就一直隐藏在这里,没有离开一步。” “为什么呢?” 邵真不解的问道:“难道你不想报仇?” “不!我时时刻刻都在想!” 咬牙、睁眼、握拳,“鬼谷子”道:“只是我挨了他那一掌……” 恍然大悟似的,邵真插口道:“你说着了人家道儿,就是指那一掌是吗?” 悲凄的颔了一下首,“鬼谷子”拂着银鬓道:“这一掌害我关在这‘鬼谷’已整整十七个年头了,唉…… 迷惑的搔了一下脑瓜子,邵真道:“这一掌这么厉害吗?” 凄然的闭了一下眼,“鬼谷子”道:“他这阴毒的一掌称做‘噬骨抽筋’。” 低声叫起来,邵真被这骇人的怪词慑住了,他道:“噬骨抽筋?听起来很恐怖哪。” “鬼谷子”道:“事实上是很恐怖,这招是有死无生的,挨上的人不出七天必吐血而死!” 抽了一口气,邵真道:“七天?可是你在此已十七年了。” “鬼谷子”道:“我之所以能拖到今天,是因为我本身也会这种招式,而‘邪神’所发出的威力不能超过我本身的功力,十七年来,我仗着本身强大的内功抑住‘噬骨抽筋’使之不蔓延发作,否则早就毙命,哪能残喘苟延至今?” 沉默了一会,邵真道:“难道没有医治的方法吗?” “没有。” 摇着头,“鬼谷子”道:“秘籍上清楚的记栽着被这种招式所伤是万死难医的,事实上,我能维持这么久不死已属含有太多的‘奇迹’成份了。” 邵真接着问道:“它对你有什么影响?使你痛苦吗?” “那当然是了。” “鬼谷子”痛苦地道:“它随时会逆冲发作,次数不一定,或一日三四次,或三四日一次;厉害的程度也不一定,有时真如噬骨抽筋般的痛,有时只是一般小痛;像方才的,算是中等的罢了。” 晃晃头,邵真道:“居然有这种怪事,真是邪门。” 顿了一下道:“难道你就这样窝在这里,全然不想办法吗?” 瞪了一下眼,“鬼谷子”道:“我又不想死,我怎不想办法呢!事实上我天天在想,无时无刻不在想。” “十七年了。” 邵真润了一下嘴唇,道:“你想出了什么办法?” “没有。” 沮丧的摇了一下头,“鬼谷子”道:“我还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 “什么?” 邵真低呼道:“这不等于想死是什么呢?” “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点。” 猛然想起,“鬼谷子”道:“‘鬼谷’这里生长一种药草叫‘阴灵草’,它能帮助我压抑噬骨抽筋的发作,所以我不能离开这里。” 邵真讶然道:“难道说别的地方就没有吗?” “鬼谷子”道:“有是有,但少的很,不好找。” 更奇怪了,邵真道:“那把它采集起来不就得了吗?” “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摇了一下头,“鬼谷子”道:“这‘阴灵草’可说是世间上顶怪的草,但也因为它如此怪才愈显的它弥足珍贵。目前‘鬼谷’所生长的‘阴灵草’,不多不少,正好三株………” 邵真惊讶的道:“只有三株?” “三株已算是很多了。” “鬼谷子”接着道:“它在白天和一般小草无二致,但到了晚间便会开绽一颗浅黄色的小花球,它的生命很短促,大都在午夜之后开绽,黎明前凋谢死亡。” “有这种草?” 讶异不止,邵真道:“它对你非常重要是不?” “我说过它对我的帮助很大。” 略略沉思,“鬼谷子”道:“当我被‘邪神’伤着之后,持续不断的逃了三天,迷糊间闯进这块‘鬼谷’,正当噬骨抽筋发作,无意间吞食了‘阴灵草’,而致舒畅;之后,我每夜都采来吃。然而它并没有像传说的仙丹神草还我无恙,它仅是一种罕见的药草,对我的创伤有帮助罢了。” 稍一停,他接着道:“我说过我能苟延残喘于今,是有很多的‘奇迹’成份在内,而‘阴灵草’也是属于奇迹的一部分。” 皱皱眉,邵真凝思了一会道:“如此说来,你果真不能离开这里一步了。” “可不是?” 一声轻叹,“鬼谷子”伤悲的道:“‘阴灵草’我不能随身携带,我如离开这里去寻找‘邪神’报仇,很可能就死在半路上;更何况经这漫长的十七年折磨,想我的武功可能早不及‘邪神’了。” “鬼谷子”说着,又是一阵叹气:“唉,怎么办是好呢?” 邵真一时也不能为他想出一个好办法,他默默不语突然,“鬼谷子”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叫道:“有了!”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邵真道:“瞧你,想出什么好法子了?” 伸手一指,“鬼谷子”道:“你!” “我?” 一愣,邵真道:“我怎么了?” “鬼谷子”正色道:“你可以帮老夫报仇?” “我帮你报仇?” 一愣,邵真诧异道:“你怎会有这种想法呢?我行吗?” 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邵真,“鬼谷子’苍老的脸上泛起一股错综复杂的表情——那仿佛是真情的流露,他激动的抖着他不大明显的喉结,他颤抖的伸出他那枝瘦骨如柴,皱纹满布的手掌,轻轻握住邵真的手…… 邵真只觉他颤抖的手缓缓传来一股暖流——那是属于友善,友谊的洪流…… 颤动着苍老而又微显泛白的唇角,“鬼谷子”缓缓道:“自从庄绣惠死后,我就隔绝自己,我连一个最起码的朋友也没有,我从来不知道我自己这么孤独,我也从来不知道我这么需要朋友,……” 握紧了一下邵真的手,“鬼谷子”露着微笑道:“可能是十七年来我的武功大退,我的魔性也退不少,而我的人性又成长出来,否则以前我怎么没想到我需要朋友呢?” 握紧了一下“鬼谷子”枯瘦的手,邵真微笑着由衷道:“很高兴你有这个转变,更高兴我有这个荣幸做你的朋友。” 高兴的合不拢口,“鬼谷子”拂着银髯放怀畅笑道:“幸好当初我没杀你,否则我怎有现在的快乐呢?到现在我仍不能具体的说出我为什么不杀你,可能是冥冥中天意给我的指示吧。” 稍稍一停,“鬼谷子”转回方才的话题,他道:“我方才的要求,你愿意答应我吗?” “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乃是义不容辞之事。” 邵真正色道:“只是,我怕我的能力不能达到你的付托呢。” “会的,你会的。” 灼灼的凝着眼,“鬼谷子”振声道:“活了这大把年纪,老夫阅历太多了,看的人也太多了。不是我托大倚老卖老,真的我还懂得看相呢。” 轻笑了一下,邵真顺口说道:“那真是太好了,你老就帮我相相,我是属于横死?冤死?还是属于飞黄腾达,不得了了不得的人?” 被他引得一阵发笑。 “鬼谷子”随即又正色道:“当然老夫不敢说是万无一失包你准,但八九不离十,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依我看哪,你坚韧而刚强,相貌堂堂,乃腾发之辈也。” 邵真素不信命理,他淡淡道:“有那么一日,当不忘记你老。” “鬼谷子”却又接着道:“只是我无法从你的双眼了解得更多,你为什么瞎盲呢?你一生下来就是这样的吗?” 提到了他的伤心事儿,邵真心中不免一阵伤感,他轻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你听了自然就不会说我是腾发之辈了,我所受的崎岖坎坷,我想,可能也不会差你太多吧。” 甚为诧异,“鬼谷子”连忙道:“你也有不幸么?快说与我来听!” 邵真遂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向“鬼谷子”述说…… 听完,“鬼谷子”仰天一阵长叹:“天底下不幸的人,并不止我一个啊!” 耸了一下肩,邵真苦笑道:“我们是同病相怜。” 凝望着他,“鬼谷子”以坚定的口气道:“不!你不该悲伤的,不是么,你还年轻,人不可能一辈子一帆风顺,受点打击挫折总是难免的,老夫深信你是腾发明达之辈,你一定能找回你自己的重见光明,只要你不气馁,不自暴自弃,坚持你现在的奋斗。” 想不到“鬼谷子”还会说出这番大道理,直说得邵真心中暗叫惭愧! 羞愧的红了一下脸,邵真道:“小子当不忘你老今番之金玉良言!” “得了!得了!” 挥着袍袖,“鬼谷子”道:“哪来这么多的鬼名堂?告诉你,老夫书念得不多,标准的老土大老粗,别再对我酸溜溜的,老夫受不了!” 被他幽默得发笑,邵真道:“我真不相信你是个杀人魔。” 忽地一愣,“鬼谷子”面上泛上一股莫名的悲凄之色,他仰首默然不语…… 大惑不解,邵真道:“我,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朋友,你没有说错什么。” 缓缓的摇了一下头,“鬼谷子”苦涩的道:“不知怎么的,我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愧痛的感觉,这感觉很强烈。” 凝结了一下眉头,邵真问道:“你愧痛什么呢?” “杀孽的血债,我想是的。” 痛苦的闭了一下眼,“鬼谷子”道:“我闻到了血腥味,很浓很烈,那是无以数计无辜的人流出的,他们无端的死在我手里。” 痛苦的伸出两只手掌,“鬼谷子’瞪大着眼凝视着,他突地把脸埋在两只手掌里头,他痛苦的叫道:“你闻到了我两只手的血腥味吗?我是个杀人魔王!” 默默的启动了一下眼皮,邵真沉声道:“对不起,我无意使你痛苦。” “不,你没有理由责怪自己。” 用力摇了一下头,“鬼谷子”依然埋着脸道:“我迟早会有这种感觉的。” 心头一阵难过,邵真劝慰道:“你何必如此苛责自己?那并不完全是你的错,更何况那已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了,不是吗?” “愈久,我的痛苦愈深,那是必然的。” 抬起头,“鬼谷子”依然那副痛苦表情,他沉声道:“血债,我是偿还不了的,但我必须偿还…… 沉默了一会,邵真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呢?” 凝视他片刻,“鬼谷子”道:“你。” 一愣,邵真诧道:“我不懂。” “我自个也不懂。” 仰天凝望着浮云,“鬼谷子”道:“你不是我的朋友以前,我从来也没有这种感觉,你洗刷了我的魔性。” “我,我……” 蠕了蠕嘴,邵真道:“我不知道我现在该说些什么,真的!” 握住他的肩肿,“鬼谷子”转颜笑道:“事实上你是无关的,难道你不认为冥冥之中有天道公理吗?我亏欠了天道公理,我自然是要偿还我所亏欠的。” 顿了顿,“鬼谷子”转口接道:“我遗憾我做为你的朋友而不能对你有所帮助,我只能说:你马上离开这里,去找‘玉大夫’治好你的双眼和你的脑瓜子,然后再去找使你掉来这里的‘六魔煞’——我实在该感谢他们,否则我就不会有你这个朋友了——报仇,救出什么侯爱凤的,你以为老夫的建议如何?” 喜出望外,邵真道:“你愿意我离开这里了吗?” “何止是愿意,我简直是非常要你离开。” 紧紧的抓住他的肩胛,“鬼谷子”用力点头道:“难道说你也陪我窝在这里吗?嗅,但愿我没有说要留你。” 强烈的感激布于形色,邵真道:“我愿意将我的感激留在我的心底,因为那样才不会被忘记。” “你尽管留着好了。” 一挑双眉,“鬼谷子”拍手道:“事实上我也没给你什么,我有吗?” 说着,他缓缓站起来,邵真也跟着立起来。 拉起邵真的手掌,“鬼谷子”重重的握了一下道:“路不好走,让我送你。” 语毕,身形一跃,连带邵真被“扯”了去! “鬼谷子”身手确是不凡,单看他这身轻功术,就敢说没有人能对敌的了。 邵真连气也没运,只觉自己像个风筝似的飞上了半空,暗暗咋舌不已。 不过瞬刻,两人已停立在谷口。 认真的凝视着他,“鬼谷子”显然也依依难舍,他弯身拾起一只竹竿,送到邵真手里,沙哑的道:“原谅我能做到的只是这些。” “太多了。” 抑住心中的激动,邵真握着竹竿子,哑声道:“我会再来的,带着‘邪神’的脑袋。” 轻轻的点着头,“鬼谷子”竟然滑下一颗老泪来,他哽咽着道:“让我套句老话,后会有期!” 说毕,一转身投入谷里去…… 心头一阵凄然,邵真直立不语,片刻,方轻叹一声,拿着竹竿子当拐杖,一步一步的缓缓离去,渐渐的,“鬼谷”已被他运抛而去……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了,邵真很吃力的在道路上走着,他的确走得很吃力,他还不会一个人这样走呢,他一面走一面想起侯爱凤,她生死如何了?他更想起了“剑中宝”和“大憨侠”,他们死得好惨啊! 他孤单的走着,使他更难抑止心中的悲拗,他一片茫然,他要去哪里呢? 当然是要找“玉大夫”啦,可是怎么个走法?他一直注意着有无过路的人,好问问金安药铺是不是如此走法,可是走了这么久,就偏是没半个行人。他心想着这里好偏僻啊,失望加上悲伤,使他几乎要崩溃,可是他一想起“鬼谷子”的“奋斗”他又挺起腰来了,他更意识到要救侯爱凤,以及为“鬼谷子”报仇,他又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怎么可以气馁呢? 他胡乱的想着,也胡乱的走着…… 突然,邵真停下了脚步,他侧耳倾听——他似乎听到远处隐隐有蹄声传来??br> 慢慢的,蹄声越来越清楚,愈来愈近,他欣喜若狂,停立以待…… 邵真扬起手中的竹竿,便想拦住来骑,不想马上之人却先开口喊道:“吴少侠!” 话意一落,那快骑也及时刹在邵真跟前。 心头一阵狂喜!邵真激动地道:“是你,姑娘!” 身手矫健的跃下马鞍,来人正是“玉大夫”之女——琴姑娘。 但见她此刻一副风尘仆仆,香汗淋淋,显然急剧的奔波使她很疲劳,可是,疲惫的脸庞也流露出一股兴奋、欢悦的表情,她抹了下额角的汗珠,微喘着香气道:“吴少侠,我正在找你……” 美眸一转,瞥见他带血的伤口,惊叫道:“啊!你受伤了?” 柳眉一蹙,又紧着问:“怎不见‘剑中宝’和‘大憨侠’两位前辈?” 邵真此刻的心清真有如滔滔波浪,一波又一波。 他原本沮丧、哀伤,不想会遇到了琴姑娘,他何等的兴奋啊! 但琴姑娘一连串的发问重又把他压抑在哀伤里,他感到伤口在发痛,这他原本几乎已忘却,他更感到疲惫、饥饿。 他又哀伤“大憨侠”和“剑中宝”的死去,他悲恸侯爱凤的生死不明…… 琴姑娘见他这等模样,心知不妙,她急急道:“侯姑娘呢?” 努力抑制着心中的哀伤,邵真摇了一下头,道:“没救出来。” “没救出来?” 吃了一惊,琴姑娘道:“那两位前辈……?” 咬了一下牙,邵真悲愤道:“他两位被‘六魔煞’杀死了。” “当真?” 这一惊非同小可,琴姑娘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轻叹一声,邵真接着把“大憨侠”和“剑中宝”的惨死,以及自己如何掉入“鬼谷”,如何获生而认识“鬼谷子”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与琴姑娘听…… 琴姑娘听完,既哀痛“大憨侠”和“剑中宝”二人的死去,也欢喜庆幸邵真的大难不死,她娇叹一声,说道:“‘六魔煞’真如此厉害么?” “他们六人的联手,威力的确很厉害。” 邵真啼嘘道:“我身手不方便,而且‘大憨侠’和‘剑中宝’两位前辈几天来一直为我奔波,早就累了,六魔煞以逸待劳,我们当不是他们的敌手。唉!我为什么如此冲动,当时不注意到这点呢?” “这怎能怪你?” 琴姑娘慰藉着道:“我们终究会杀死‘六魔煞’的!” 邵真凄然道:“侯姑娘落入敌手,可能是凶多吉少。” 琴姑娘本想说现在立刻去救侯爱凤,但她深知那是不可能的,邵真和“大憨侠”、“剑中宝”都失败,难道自己会强过他们吗? 当然不会,那么自己去徒然是送死罢了。 琴姑娘只好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侯姑娘会安然无恙的。” 邵真也明知现在哀伤是无济于事的,他转变话题道:“幸好遇见姑娘,否则我真不知怎办才好!” 娇柔一声,紫衣少女道:“我见你们久去不回,便瞒着家母跑出来……” 诧异的哦了一声,邵真插口道:“令堂不知道姑娘出来?” 讪油一笑,琴姑娘道:“她老人家在休息养伤,我不敢惊动她,只好偷偷跑出来了。” 邵真感激地道:“谢谢姑娘你的关怀。” 嫣然一笑,琴姑娘拂了一下乌黑秀发,娇声道:“少侠你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能帮助你救出侯姑娘已是非常的歉疚的了……” 美眸流盼,琴姑娘又说道:“为今之计,少侠请你节制哀伤,待家母为你医愈创伤,再行为死去的两位前辈复仇,救出侯姑娘,你以为如何?” 轻轻一顿,目光瞥向邵真的伤口,关注地问道:“少侠,你这伤还挺得住吗?” 点点头,邵真暗咬牙道:“我已敷上药,想是不要紧。” 细细打量着,琴姑娘接道:“血流得不少,我们赶快回去,再为你查看伤势,好么?” 说着扯住缰绳,一顿脚尖便想跃上马,急又想起邵真此刻行动不便,不禁着实愣了下来…… 她当然不能自己骑马让邵真走路,也不可能让他乘骑而自己赶路,势必是要两人共同一骑的了,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江湖儿女也不十分拘泥这些,问题是邵真瞎盲而且是受伤之躯,自是不能骑马赶路的了,那只好靠紫衣少女来握缰策马,既如此,邵真不握缰骑马便得坐在前头——关键就在这里,紫衣少女一个女人家的身形当然比邵真一个大男人的身躯要小,这么邵真坐在前面,岂不让在后头握缰者的紫衣少女添上了无比的麻烦——它可能遮住或阻挡了她的视线!如果说邵真坐在后头,那他势必要搂住紫衣少女的腰肢,紫衣少女一个清白女儿身,她怎“敢”呢?但如果坐在前头的话,邵真就得“窝”在紫衣少女的怀里,那岂不更“糟”? 这怎生是好? 一时,紫衣少女粉颊泛上两片绯云,娇羞不住,却也无法抉择定夺,她踟蹰犹豫着…… 虽说邵真因受到撞击而致失去记忆,但那也只是说他记不得从前的事情而已,并不指他的脑瓜子已失去作用,他依然能思考,而且很灵光,他实际上并没有费很大的力气,便也想到了琴姑娘的困窘情形…… 他踯躅了一会,道:“姑娘,我想我是挺得住的,我还走得动……” “那怎么成?” 摇着头打断他的话,琴姑娘道:“你这等伤势加上饥乏,一般人早就倒了,你怎能再走……” 说着,一咬银牙,紫衣少女似已下定决心,她道:“到这种地步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我们同是武林中人,江湖儿女,何避男女之嫌?少侠,你以为是么?” 心中暗暗欢喜,邵真知道琴姑娘决定与自己同骑。 说老实话,邵真此刻不仅感到伤口发痛,尤其是浑身的疲劳和腹中的饥饿,使得他像虚脱一样,几乎就要站不住脚,他不过是在咬牙硬撑罢了。 但他虽欢喜,口中却也不得不故作羞态状,道:“姑娘,你我……” 吹弹得破的艳颊倏又升起两朵红云,紫衣少女一咬下唇,抢着道:“少侠,你是正人君子,而且是奴家的救命恩人,今为救少侠你的伤势,共坐一骑,乃不得已之事。” 微微躬身,邵真恭谨的抱拳道:“只怕委屈了姑娘你。” 紫衣少女深吸了一口气,不再搭话,便红着脸去挽扶邵真…… 似乎是很艰难,但总算邵真是上了马,琴姑娘也踏马蹬跃上马鞍——果然不错,邵真几乎这去了她大半的视野,她简直看不见前头! 本是咚咚而跳的芳心更是加速度的跳了,琴姑娘羞红了整个秀娟的脸庞,她尽量抑住着急促的呼吸,她也尽量的使自己的娇躯不与邵真的身躯作太多或太紧密的接触,她更尽量的装成若无其事,她理了理微乱的鬓丝,但这动作只证明了她的急促,紧张和不安,她颤抖着唇角,细若蚊声的道:“少侠,你,你低些身子,我看不清前面。” 事实上邵真的一颗心也怦怦的跳,这不能怪他,任何人也要这样的——那扑鼻的淡淡幽香,那微贴着背的暖烘烘的娇躯——哪个男人不感到心胸急跳,乃至于心猿意马呢?当然啦,邵真是绝不敢有一丝的邪念,这并不表示他如何圣人,只是他认为“发乎情,止于礼”,这种情形,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是应该具有的,尤其是在此时此地! 所以,尽管当他弯低下身子——那几乎像是躺在琴姑娘的怀里了——的时候,他更加认真和努力的控制自己,他竭尽所能使自己平静,安详…… 鲜红着脸蛋儿,琴姑娘轻咬着红润的下唇,长长一吸气,陡地娇喝一声,猛一扯缰绳,只见缰下之骑,一声长鸣,猛地四蹄并奔,如箭矢般射去,卷起滚滚尘埃…… 马儿急奔着,也颠簸得厉害,这使得邵真的身子几乎是全躺在琴姑娘的怀里了,如此的耳鬓厮磨,确实使他们感到“不好受”,但他们只是默默无言,这样看起来可以表示“没什么”。 一个时辰多一点,终于回到了“金安药铺”。 娇滴滴的一仰身,琴姑娘在空中转了个漂亮的斤斗跃于地面,伸手扶下邵真之后,她一个箭步跨上门阶,轻轻敲着门环。 不过片刻,门被打了开来,探出一个头来:“噢,姑娘,是您回来了。” 开门的丫鬟一见是琴姑娘,连忙笑着弯腰道:“夫人找得你好急呢。” “哦,知道了。” 轻点额首,紫衣少女回过身轻拉着邵真进入屋里…… 紫衣少女把邵真带至原先他睡过的厢房里,她吩咐丫鬟们为邵真洗擦伤口,自个儿去找她娘“玉大夫”去。 邵真的伤口很快的被洗擦好,而且被敷上药和包扎好,紧接着,丫鬟们也为他送上了一盘食物。 肚子差点没饿扁;邵真也着实不客气的狼吞虎咽一顿。 正独自吃着,琴姑娘回来了。 邵真正吃得起劲,这也难怪他,他的的确确是饿过了头,竟没发现琴姑娘进来了。 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琴姑娘也不吭声,凝着两眸,水汪汪的望着邵真的吃相,唇角儿含着一丝浅浅的甜笑,显然邵真的吃相使她感到有趣。 “唉味!” 着实忍不住,琴姑娘掩唇轻笑。 猛发现有人,邵真差点没咽住了喉咙,他拉长颈子,用力吞下一口饭,伊唔着道:“谁?” 掩唇忍笑,琴姑娘道:“你尽管吃,不碍事。” “是你,姑娘。” 放下碗筷,邵真想不到有人进来竟不知道,只顾埋着头与肚子拼命,想是自己方才那副馋相尽落人家眼底,一场五是出尽了,不禁红了一下脸,讪讪抹了一下嘴角,难为情的道:“姑娘……” 语一出口,琴姑娘显然知道他在难为情,连忙帮他下台,轻笑着,打断他的话头道:“对不起,我没声没响的闯了进来,没吓着你吧?” 轻轻一顿,接着道:“我心中因为着着一宗事情,以致于进门忘了敲门,少侠你不见怪吧?” 微笑着摇头,邵真坐正身子,朗声问道:“大夫呢?” 面色凝重,琴姑娘轻拂发丝道:“我方才说想的一桩事情,便是指家母。” 微感诧异,邵真道:一怎么,大夫?怎么了吗?是否她的伤……” 微笑着打断他的话,琴姑娘道:“家母那点伤早就无关紧要了,我说的并不是指那个……” 扬了扬浓黑的剑眉,邵真道:“说得是,这等伤都挺得下,大夫那点伤自是没什么了。” 眨了眨眼,紫衣少女面露不解的道:“家母又采药去了。” 轻轻一愣,邵真显然不能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琴姑娘似乎也发现自己那句话说得太没头绪,她赶忙接道:“方才我去家母房里,发现桌上留下一封信,她说她采药去,并没有说明什么时候回来。” 愣了一下,邵真道:“大夫采药要多少日子呢?” 轻摇额首,琴姑娘道:“通常都是好几个月。” 吃了一惊,邵真诧异道:“好几个月?那么久吗?” 琴姑娘轻吟道:“家母每年都要到深山荒谷去采集药草,最久曾经达半年才回来。” 轻轻一顿,柳眉蹩了蹩,琴姑娘显得很迷惑似的接道:“但是,今年已去过了,她老人家为什么又去了呢?” 愣了半晌,邵真嗫嚅着道:“那……那……” 瞟了他一眼,琴姑娘似乎知道邵真要说什么,她轻启红润的樱唇道:“关于少侠你的伤势问题,家母已在信上详细的交代我。” 轻捏手心,邵真微显紧张道:“大夫怎么说?” 美眸凝视着他,琴姑娘拂了一下乌溜溜的秀发,娇道:“家母嘱咐我为你治疗。” 轻怔,邵真旋抱拳道:“有劳姑娘,在下在此先向姑娘你致谢了。” 还了一礼,琴姑娘道:“少侠不该如此客气。只怕奴家的医术不及家母,而不能……” 邵真打断她的话语道:“姑娘你太谦虚了。” 轻露浅笑,琴姑娘道:“我说的是实话,我的医术与家母何啻是天壤之别?幸好家母将医治的秘方也一并在信上告诉了我,我将尽力而为……但是……” 话锋轻转,低说一声但是便停了下来。 轻扬眉毛,邵真蠕了蠕嘴没说话,他等待琴姑娘继续说下去。 一停之后,琴姑娘接着道:“但是,家母只提到少侠的眼睛,关于如何恢复你失去的记忆,却……” 诧异非常,邵真急道:“大夫如何说呢?” 琴姑娘道:“家母说待治愈你的眼睛之后,嘱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邵真道:““谁?” 琴姑娘眨了一下眼帘,道:“女华陀。” “女华陀?” 一蹙剑眉,邵真轻念道:“‘女华陀’……‘女华陀’……” 邵真突然陷入沉思,口里依然哺哺念道:“‘女华陀’……我好像……哦,我想不想来!” 见他表情,琴姑娘问道:“你知道那人么?” 用力旋转了一下脑袋,邵真缓缓摇头道:“不知道。” 随又问道:“见她作啥?” 琴姑娘道:“家母说她能恢复你过去的记忆。” 大喜,邵真道:“那太好了!她人呢?” 琴姑娘说道:“家母说,她可能在洛阳。” “洛阳?” 又是一怔,邵真轻声细语道:“洛阳,我仿佛对它很熟悉……但是……” 他用力甩了甩头,道:“我想得头痛了,我记不起来啦。” 盯视着他,琴姑娘安慰道:“别着急,待我为你治好双眼之后,再到洛阳找‘女华陀’恢复你的记忆,那时你一切都可以想起来了,不是么!” “是的!” 一股浓浓的希望以及一股浓浓的喜悦填满邵真的心房,他在期待着,深切的期待着那天到来,噢,那将是多么令人高兴的日子啊! 他低着声,但却掩藏不住他的欢愉与兴奋,道:“那天的到来,我就是我了!” 白花花的雪片,像鹅毛,在空中飞舞着,乱飘着。 放眼大地一片无垠的银白,好漂亮好漂亮哦。 哦,已是隆冬了。 “光阴似箭啊!” 邵真如此叹息飞逝去的日子,好生的快,三个月的日子已成了昨日黄花。 邵真在雪中踌躇着。 他如此当然不是在欣赏雪景,事实上他的双眼还被一层白布包裹着,他只是午醒后感觉到万般无聊,到外头的庭院散散心罢了。 他嗅着冷冰冰的空气,这使他沉闷的心胸感到舒展,他静听雪片坠地的声响,这又使他觉得大地有生气。 他负着双手,踱着方步,看起来是那么一股子的洒脱味道。 可是,再仔细瞧瞧他依然滞留有些睡态的脸孔,却又是一片的肃穆、阴霾和沉闷。他在想着什么吗? 是的,他在想侯爱凤,“剑中宝”和“大憨侠”。 这些日子来,每当午夜梦醒,便要情不自禁勾起往日愁肠。 他料想侯爱凤是凶多吉少了,一旦落入“六魔煞”那般凶残之辈的手里,她不被凌辱而死吗? 每忆及此,邵真便怒发冲冠,悲愤填膺,痛不欲生。 他想起自己这条命是侯爱凤帮自己捡回来的,而自己却不能帮她挣脱魔掌,让她几番吃苦受难,终至落入歹人手里。 他无时无刻在痛恨自己的无能而自疚自己的疏忽。他总觉得要不是自己把她一个人撒在客栈里,她怎会被“六魔煞”那些鼠辈抓去! 他想起在茅屋的那段日子,有欢笑,有眼泪的日子,尤其一想起她那段甜蜜蜜的一吻,邵真真是心痛如绞,久久不能自己。 他也时常会想起他不曾看清他们的面孔,而却为他杀身殉命的“大憨侠”和“剑中宝”。 他和他俩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大憨侠”和“剑中宝”却对邵真推心置腹,以致于肝脑涂地,捐躯殒命,这债,何等的沉重啊! 每每想到这里,邵真便要哀伤欲绝,痛不欲生! 正当邵真沦于愁绪万转,愁肠百结之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盈的娇喊:“吴兄。” 轻哦一声,邵真转过了身子,道:“琴姑娘。” “吴兄,你又在想什么了?我一连叫你好几次你都没听见哪!” 随着娇滴滴的声音传来,一名身裁窈窕,模样儿可人的姑娘走下了阶梯——正是小琴。 她的身后跟着一名年龄相仿的俏丫头,她提着药箱子。 拂去鼻尖的雪花,邵真从容道:“我想,大概是我太用心听雪片坠地的声音了吧。” 仰起俏脸庞望望空中,小琴娇笑道:“雪片坠地的声音很轻微,你也喜欢听?”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我看不见,我只好用听的了,是不?” “可是……” 忍住笑,小琴道:“雪早就不下了呀。” “噢……” 猛一愣,再细心听听果真雪停了,邵真不禁难为情,想不到自己搪塞之言不拆自穿,一时竟也接不上话来…… “这回你可赖不着了。” 小琴娇声笑着,显然她和邵真很熟络了,她睨着美眸,噘着小嘴道:“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莞尔一笑,邵真反问道:“你以为我在想什么呢?” 眨了眨眼帘,小琴娇笑道:“我猜哪,八成儿你又在想,侯姐姐了,对不?” 脸色一黯,邵真道:“我想她是凶多吉少了。” “吴兄,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 小琴凝眸道:“家母曾为她相命,侯姐姐决不是凶死之辈,吉人自有天相哪,你何用耽心呢?” 摇了一下头,邵真苦涩的道:“相命术再准也不过是臆测之言,它究竟不是事实啊!” 跺一下脚,小琴似乎有些不高兴,她努着嘴几道:“你怎么不相信家母的相命术呢?我跟你说过家母的相命术很准很准呢!” 不知道她是在有意在安慰他,还是当真坚持她娘的相命术。 邵真也不想去拂逆她,只是默默的垂下头,不发一言似乎不忍看他那副模样,小琴走近他轻声道:“吴兄,侯姐姐被‘驱蛇魔煞’那么厉害的蛇咬着都没有死,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一定安然无恙的……” 一提起“驱蛇魔煞”,邵真禁不住浑身怒火中烧,他咬牙,他切齿,他紧握着双拳,怒不可遏的道:“‘六魔煞’,我会把他们的肉一块一块的撕下来!” 看到他那副神情,小琴轻声道:“吴兄,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六魔煞’迟早会偿命的。” 轻抚着环目的白布,邵真轻声叹息道:“只是这两只眼睛瞎苦了我,否则我早就……” 言下之意不胜悲切! 见他那副歉苦神情,小琴无限歉疚道:“吴兄,原谅我至今仍不能让你重见光明,我,我很抱歉!” “不,琴姑娘,请你不要这样说,这样只有增加我心中的不安。” 邵真连忙道:“我给你添的麻烦太多了,而你给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又是何其的多,你的自责只给我太多的不安,甚至于痛苦,要是我能够看见你的话,相信三个月前的你和今天的你一定消瘦了不少,我无法说出我心中对你的感激,我更不知如何的来报答你,真的,我……” 抬起头来打断他的话,小琴灼灼的逼视他道:“我们都不要再说这些好吗?” 邵真欲言又止,一声轻叹,俯首不语,他发现:他一直欠人家的债——人情债。 仰首望了一下穹苍,小琴扯紧了绣花衣领,柔声道:“外头有些冷,我们进去好么?我们必须换药了。” 说着,伸出纤纤玉手,带引邵真入房里去…… 厢房里,邵真端坐着,小琴小心翼翼的为他解下眼上的白布,当白布被拿开之后,现出的是一层黑色药粉敷在邵真的双目上,婢女端上一碗清水,小琴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沾湿了以后,然后轻轻擦试邵真的两眼…… 她显然是非常小心而且仔细,她全神贯注着一点也不敢分心,她显得很熟练但却很缓慢的轻擦那层薄薄的黑色药粉,每当她擦了两下,白布被沾黑以后,便把白布浸入碗里的清水,但只见那黑色药粉一浸入碗里的清水,立即化为乌有,显然那碗里的清水并不是单纯的白水而已。 小琴如此反复的擦拭着,但速度着实的缓慢,仿佛快了会弄痛邵真的眼睛。这工作看来一点也不繁重,而且简单极了,但它事实上是一项具有高度技巧与非常耐心的工作——那黑色药粉具有强烈的渗透作用,所以它虽敷在眼皮上,实则药力,深入眼睛内部里去,但如果不小心被弄散在面部上,也会渗入肌肤里去,那就造成了不对部位下药了,这不打紧,黑色药粉是主治眼疾,但一旦渗入其他肌肤里去的话,反使肌肤腐蚀糜烂,后果堪虞! 是以,小琴决不能大意,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在邵真那张俊美英挺的脸庞印上个疤,那才真糟! 当小琴擦净邵真的左眼时,几乎费了半个时辰,而她也累得香汗淋淋了。 丫鬟看得过意不去,张嘴道:“姑娘,让奴婢来为公子擦拭,你休息吧。” 掏出丝帕擦擦额上的汗,小琴摇头道:“不,还是我自个来。” 说着,继续她的工作…… 将近一个时辰,小琴总算顺利的擦净那层粉末,她轻吁一口气道:“吴兄,好啦。” 俯下一直仰着的脸庞,邵真转动着颈项,轻笑道:“这次怎么比往日要久?天,我的脖子几乎要僵过去了哪。” 小琴和丫鬟不禁掩唇轻笑。 小琴喜形于色,道:“这是好现象,药粉不好擦表示药力深达眼睛内部里,这有助于吴兄早日恢复光明。” 心头一喜,邵真兴奋道:“我真希望现在我能张开眼睛,以便能一睹佳人真面目。” 芳心一阵羞喜,小琴忸怩道:“瞧你也跟我嚼舌起来了。” 说着,蹲下娇躯,小琴接过丫鬟的另一块药布,细心的在邵真的眼帘上一阵轻拭之后,嘴里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挺了挺腰杆子,邵真说道:“怪怪的。” 蹙起了蛾眉,小琴神情倏地凝重起来。 她问道:“怎么怪法?” 轩了轩两眉,邵真沉声道:“我说不出来……嗯,不太舒服哩。”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二十五章 芳心猛地一跳,小琴大为紧张起来了,她急急道:“会痛么?” 蹙起了额角,邵真道:“不像是痛,倒像是酸涩的感觉。” 大为疑惑,小琴隐入了一片沉思,她口里哺哺的自语道:“奇怪……我弄错了么?我是依照娘开的药方配的呀 突然,邵真双手捂眼睛,痛声叫了起来:“哎唷!痛死我了!” 小琴花容失色的扶着他的肩肿,紧张问道:“吴兄,你忍受得了吗?” 说着,转首朝身旁也吓得脸色发白的丫头急促道:“快拿止痛药来!快!” 丫鬟慌忙翻药箱子去了…… 邵真显然痛苦非常,他哼叫着,竟然捂着双眼在地上打滚! 他只觉得两眼像火在烧,针在刺,痛得他浑身打颤,冷汗直冒,不一会,他整个脸,倏忽地苍白起来! 小琴急得眼泪直流,她惊慌得手足无措,显然邵真的疼痛并非在她的意料中,她几乎是哭着道:“吴兄你忍忍……” 这时丫鬟急忙的送上一瓶药水来,小琴用嘴咬开塞子,便要把药水洒在邵真的眼上,可是邵真打滚得很厉害,她洒出的药水不但不能洒在邵真的眼上,反而把邵真的棉袄弄湿了一大片! 丫鬟见状,上前去抓住邵真的两臂,企图不让邵真滚转。 但邵真似乎疼痛得失去了理智,他一味的打滚翻转,力大无穷,纤弱的丫鬟怎能制服,此刻看来像疯兽的邵真,一不小心,她反被邵真摔了出去,摔跌两尺之外! 那名丫鬓不知道是不懂武功,抑或是摔跌的劲道太大,只见她樱桃小嘴一张,嘤咛一声,倒在地下昏厥不起! 小琴见状叫了一声,跑前去想扶她起来,但邵真的大嚷大叫却使她两头无法兼顾,站在那儿,眼泪直流,恨不得此身能一分为二! 就在她十分为难不知所措当中,幸好来了四五名家丁,他们显然是听到邵真的叫喊声才来看个究竟的。 于是乎,两名家丁看顾昏迷的丫鬟,另外三名身强力壮的家丁七手八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劲,方把邵真滚翻的身子按捺住,让小琴能顺利的为邵真擦上止痛药水。 那上痛药水显然非常灵验,不过一下子,邵真便感不痛了,自然,他的喊叫也停止了。 而此刻那名丫鬟也悠悠醒过来,看来她没有什么碍事,只是受了些惊吓,两名家丁扶着她下去休息了。 、另外三名家丁小心的把邵真抬放在床上躺着,见已没事,也皆退下去。 邵真静静的躺着,他看来是好受多了,只是仍有些微的喘息。 小琴泪痕未干,余悸犹存,一颗芳心仍怦怦的跳着,她搬了张椅子坐在邵真身旁,两眸眼也不眨的注视着邵真,生怕他又有什么变化,她蠕了蠕嘴,怯怯的叫了一声:“吴兄。” “唔。” 邵真轻应了一声。 掏出丝帕轻拭着他的额角、脸颊,小琴关注道:“还痛不?” 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邵真道:“一点儿也不痛了。” 美目眨了眨,倏然,泪水又簌簌的落了下来,小琴哽着声说道:“我,我感到抱歉……” 邵真连忙张口道:“琴姑娘,请你不要这样,你瞧,我不是不痛了吗?” 泪水成串的滴了下来,小琴泪汪汪道:“三个月了,这么长久的日子,我非但不能让你重见光明,今天反使你吃了这么大的苦。” 邵真支起上半身,想坐起来,但小琴按住他的肩胛,示意他躺回去,邵真只得依旧躺在床上。 他道:“琴姑娘,在下请求你不要再说这种话好么?你该知道你这样做,将给我太多的不安。” 轻轻一顿,语锋一转,邵真接道:“方才,我的失态,还请琴姑娘你不要见笑哪。” “才不会的。” 收束泪滴,小琴紧蹙蛾眉,接道:“奇怪,我完全依照家母告诉我的方法调理配药,怎会使你的眼睛疼痛呢?” 深思了一会,接着问道:“方才是怎么个痛法?” 面上露出余悸,邵真道:“起先是感觉怪怪的,慢慢的有酸痒的感觉,后来就疼痛起来,直至最后痛得我实在受不了,两颗眼珠子像针扎刺,如火在灼烧,现在想起来,我还有点怕哩。” 静静的听完,小琴凝思了半晌,又道:“那现在的感觉呢?” 皱皱眉角,耸动了一下眼皮,邵真说道:“现在有一股冰凉的感觉,但很舒适。” 面露惊喜,小琴连忙道:“你快睁开眼来看看,说不定就好了哪!” 邵真闻言,一骨碌的坐了起来,心中的狂喜自是不可言,他努力想打开眼睛,但却硬是掀不开眼帘,大急道:“琴姑娘,我睁不开眼。” “噢,我真傻!” 恍然大悟的叫了一声,小琴赶忙起身奔向药箱子,一阵翻倒,又拿了一瓶药水,急急跑前来道:“吴兄,我忘了你的眼皮涂着一种儿有强烈粘性的药膏,那是防止你在换药期间无意睁开来,而招致不干净的东西飞入眼里的……” 边说着,她要邵真重新躺回床上,然后和原先一样,拿了条净洁的白布,沾了沾瓶中的药水,便在邵真的眼帘睫毛的地方,轻轻的擦拭着…… 这回可不像原先那么费时了,只不过片刻工夫,小琴便道:“吴兄,你现在试试看。” 邵真依言试着启动眼帘,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兴奋和如何紧张,他只不过轻轻一张,眼帘被掀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儿! 但,就这么一张而已,他突然又猛地闭上眼帘,一脸满是激动!激动! 被他这种怪样儿弄得芳心猛一跳,以为又有什么错,小琴紧张道:“怎么?” 显然是在竭力的抑制着如澎如湃的激动情绪,邵真仿佛费着很大的劲,他颤着唇角,他抖着声音道:“琴姑娘,我看到了,看到了光……嗅!那强烈的光使我害怕……” “真的?” 娇呼一声,小琴激动的道:“你快睁开眼来,哦,不!慢慢的!慢慢的!” 缓缓的透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启动眼睑,邵真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光线像箭似的直刺了进来,刺得他好生疼痛,但也刺得他好生高兴,他停顿了一会,直到那光线使他不再觉得那么刺痛,然后再缓缓的,慢慢的继续启动眼帘…… 他是不敢一下子便完全睁开眼睛,他是受不了那一大把骤来的光线的,他分着好几次,每当他睁开到觉得刺痛的时候,便停住不再继续下去,然后,一直到能适应的程度之后,再慢慢的,缓缓的睁开眼帘…… 如此反复着好几次,他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 起先,他只觉得映上的景物是一片模样,但渐渐的,那映像越来越清晰,起来越明显! 他终于看清楚了,那张脸庞——美俏而姣好的瓜子脸儿,如远山含笑的两道蛾眉底下,两颗水汪汪的眸珠子一眨也不眨的,如粉的腮颊未干的泪痕,娇红的樱桃小嘴微张着——它组合构成一幅美好的图案,太美了!而这美的图案此刻正洋溢着十分的欢愉意味。 闭下了眼,邵真此刻需要有很多的时间来证实这是真的,而不是梦,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张美的图案已划起一痕幅度很大的微笑,而那两颗水汪汪的眸珠子也变成了泪汪汪,哦,那是喜极而泣,他知道,知道。 轻啜一声,小琴唇角的微笑一直在增大,而泪珠儿也像断线珍珠的制止不住了,她颤声道:“吴兄,我,我太高兴了,你终于重见光明了……” 浓厚的兴奋里渗入了无比的激动,邵真艰涩的扯动喉结,但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可是他此刻想说的话,全写在他的脸上——那是感激,感激!无尽的感激! 突然!他一下跃下床沿,咚的一声,朝着小琴便跪拜下去! 似是料不到有此一着,一愣之后,小琴忙挣着力把他扶起来,口中急道:“吴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折杀奴家吗?” 邵真的身子硬被拉了起来,他激动的道:“琴姑娘,你让我重见光明,脱离黑暗的痛苦,使得我黯淡坎坷的前途露出了无限光明与希望,此恩此德,恩同再造,难道我的一拜你也不接受吗?” 小琴挥衣袖轻轻擦去泪珠儿,脸上的欢着笑一直没有消失,她娇声道:“吴兄,您此时此刻的心清我能了解,深深的。只是,把你那份感激置于心底,而我亦于心底真诚接受你心底的感激,不表于形式,你不觉得这样好么?” 被说得一阵哑口无言,邵真的心,轻轻颤动着,满腔的感激又增添一份淡淡的敬慕与爱慕。 他感动莫名的道:“琴姑娘……” 但不过一开口,小琴便抢着道:“得了,我们何必站在这里嚼牙咬舌的呢?你既然可以看见东西了,何不到外头去欣赏雪景呢?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着,拉起邵真的手便往外走……当然,小琴如此用意自是可以说为邵真感到高兴,希望他到外头瞧瞧,重新拾圆他失去已久的光明,但也可以说不让邵真再说些感恩言谢的话语。她是不是令人感到很直爽? 邵真步到外面,心头的喜悦,自是勿庸赘述,他认真的欣赏着一景一物,一树一石。 他几乎是四个月这么长久的时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他有着恍如隔世之感,他现在才深切的体会出大地是如此的美,他掬起一把雪,紧紧的握在手掌里,他拥有一股真实感…… 像小鸟依人般的在他身畔,小琴—一的,一点也不烦厌的为他介绍院里的红亭,假山,结冻的水池,屹立的松柏,然后又带着他穿过回廊,帮他介绍大厅,正堂,厢房,药铺,乃至于厨房。 这当中,每遇到家丁或丫鬟之时,她便以万分愉悦的口吻告知他(她)们邵真重见光明的消息,很快的,整个金安药铺都洋溢着欢欣的气氛…… 三日后,金安药铺的门口忽地热闹起来。 但只见门前阶下备着两头背挂金鞍,雄伟剽悍的骏马,马鞍上各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颀长而健壮,头扎逍遥白巾,身穿淡蓝绣龙夹袄,下着丝裤、丝鞋,面貌英挺俊帅,正是“鬼见愁”邵真。 女的自然是“玉大夫”之女小琴了,她一身装扮着实惹人着迷,如云的秀发扎着银光闪闪的金钗,头罩浅绿色风帽,帽正中镶嵌一枚拇指大的琉璃,流光闪烁,甚是美观,娇小而美妙的身躯被一袭紫色轻装裹着,另外上半身加穿上对钮,领上有白色绒毛的双层淡红丝袄。 脚下一双勾鞋也三五的分布着琉璃玻珠,细碎珠光,惑人眼眩,再且肩上披罩着一件与风帽同色的大披风,披风上绣刺着一对金色凤凰,栩栩如生,随风扑展,跃然欲飞,几可乱真。 他俩这身装扮,论气质,是可称人中之龙,人中之凤也,论气派,更可论万富千金,大家手法也,不像一般莽莽之江湖行走人。 金安药铺的所有男女老少都送行了。 小琴跨上马鞍之后,俯首朝着一名老家丁叮咛道:“老吴,我陪吴少侠去洛阳这段期间,家中大小琐事一切由您老照料,家母如先回家,就把这事禀告她,事情办好我便回来。 老吴恭谨的道:“姑娘你此去须加谨戒慎惕,江湖上人心险恶,风诡波谲,防人之心不可无。快去快回,免得家中大小悬念。” 轻拂鬓发,小琴微笑道:“我记着就是。” 邵真也蹬上了马鞍,向从人—一拜别…… 于是,两人便在众人的挥手之下,渐渐隐于道路尽端他俩此行当然是要去洛阳寻找“女华陀”恢复邵真从前的记忆。 不过,他们的第一站还是先到三水镇找“六魔煞”算总帐,当然,主要的是要救侯爱凤。 小琴对附近地理自是较熟悉,为了节省时间,所以他们舍弃大道不走,改走小路抄捷径,幸好这两天都没下雪,雪积得不很深,路虽小,却也不怎么难走,不过一个时辰多一点,便快到三水镇了。 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甚是欢愉。 尤其小琴像是只百灵鸟似的,银铃之声不绝于耳。 而邵真自从重见光明之后,他阴霸愁闷的心胸开朗了不少,是以他也,冶然自得,话语频频,颇为畅爽。 话语间,邵真突然转变话题,他说:“琴姑娘,我有一件事情感到很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请教你?” 眨眨眼,小琴微嗔道:“瞧你,恁生疏的,咱相处这么久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微感难为情,邵真笑了一下,讪讪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奇怪,令堂说她能让我恢复从前的记忆,为什么又要我们去洛阳找‘女华陀’呢?” “吴兄,你问得好。” 小琴轻蹙眉心,娇声道:“老实说,我对这问题早就觉得奇怪了。事实上,她老人家为什么要把医您眼疾的工作交给我,而迳自不告而别去采药?我都感到百思不解!” “哦——” 长长的哦了一声,邵真见无头绪,遂又岔开话锋道:“我很遗憾,受了令堂这么大恩惠,而不能瞻仰她老人家慈颜,太遗憾了……” “这还不容易么?” 小琴睨着眼眸,轻笑道:“家母采药一般是两三个月便回来,最长也不过半年,她老人家已去了三个月啦,相信也快回来了;总算再三个月才回来,那时我们把事情办完回来,便可以看到她老人家了,你说是吗?” 轻轻一顿,小琴凝眸睇着他接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吴兄愿意再次光临寒舍的话。” 又是一顿,然后缓缓的道:“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了!” 邵真答道:“令堂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向她老人家面申谢意,于心何安?只要这回‘女华陀’治好我从前的记忆力,我自当陪同姑娘拜登府上,在令堂足前叩谢!” 欢欣的瞟了他一眼,小琴道:“吴兄,此话当真?” “这当然是真的了。” 显得没好气似的,邵真笑道:“这又不说笑,怎会是假?” 脉脉含情的,小琴凝睇着他道:“我只怕你骗我罢了。” 一接她眸光,心中不由自主的怦然一跳,邵真连忙扭过头去,故装爽朗道:“看你,居然如此不信任人。” 掩唇轻笑,小琴捉狭道:“没听老管家说么?防人之心不可无哪!” 一阵好笑,邵真道:“瞧,说哪去了?” 语毕,两人同声轻笑。 笑声中,他们已走完小路,接上大道了,三水镇已历历在目! 轻勒马缰,邵真眯了一眼道:“眼前的就是三水镇么?” “是的。” 小琴也勒僵止马,转首道:“吴兄,我们如何找‘六魔煞’?” 微一沉思,邵真道:“我和‘六魔煞’是在一家酒楼干上的,自是去那酒楼探个究竟。” 小琴道:“那太好了,此镇只一家酒楼而已,不用我们太费周章,走吧!” 于是两人驱马入镇。 他俩缓缓的在街道上走着。由于他俩的一身装扮金光耀眼,不同凡俗,而且是郎才女貌的外来客,尤其是小琴的天姿丽容,引起了路人的注目,乃至停足观看。 一些顽童甚至随尾跟行,指指点点,显然他们为这小镇带来了一点骚动,嗯,可能的话,或许也会带来一场杀劫流血也说不定呢! 拐了个街角,一张金字招牌——“万人酒楼”四字赫然入目! 邵真不期然的停骑观望,也发现这家酒楼焕然一新,而且由单楼变成了双楼,他转首向小琴道:“记得三个月以前,我和‘六魔煞’干开的时候,我被逼得往上窜,我一冲便冲上了屋顶,虽然我当时看不见这酒楼,但我敢肯定它那时是只有单层的,否则我不会那么容易便冲上了屋顶。可是,现在它却变成了两层楼哪。” 小琴一面打量着酒楼,一面回道:“依我看,可能是当时被你搅得太坏了,而再翻新重盖的。” 眉宇间泛起一股阴霾,眼眸闪阖间隐隐透出一撮杀气,邵真冷笑一声道:“希望它不致于再翻修到三层楼去。” 说毕,策马前去。 小琴也扯缰随上。 他们不过刚到酒楼门前,已有一名头戴皮帽胖嘟嘟的伙计哈腰迎上,眉开眼笑的道:“公子爷,姑娘,请里面坐。” 一面说着,一面向内高声发话道:“来人哪!贵客到!” 话声刚落,店里响起一声洪喏,急忙跑出了两位伙计,分别为邵真和小琴拉缰扯马。 显然那正在滴滴达达敲着算盘的掌柜,也被邵真和小琴的气派所慑住,只见他扶着老花眼镜,老远的就像个驼子似的,哈着腰,拘偻迎来。 两人下马,也不搭话,退自走向里头。 掌柜老头儿亲自在前迎接,又摆手,又打揖,满脸堆笑,露出满嘴金光闪闪得令人目眩的假牙,极尽诌媚之能事,口中不断道:“公子爷,姑奶奶,请楼上高座,请楼上高座二” 但邵真却偏偏在楼下的一角检了个位置坐下,掌柜的连忙恭腰打揖道:“客官爷,这儿嘈杂,楼上清雅舒适,请两位楼上高座。” 一抬眼,邵真道:“怎么,这儿不能坐么?” “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掌柜老头连忙馅笑道:“小的是说,在楼上好侍侯公子您。” 一摆手,邵真不耐的道:“我就喜欢这儿!” 微一愣,掌柜的似想再说什么,但也只是唯唯诺喏,拱手而退。 拿下风帽,顺便也解下肩上的剑,一并搁在桌上,小琴美眸环转,略略打量了一下四周…… 但只是此刻非进膳之时,食客不多,寥若晨星,不到三成,尽皆是屠夫小贩之流,是以人虽少,但此起彼落的猜拳酒令声,以及充盈于耳的嬉言笑语,汇成一股哄哄杂声。 尤其是他们见到一对穿着耀眼,气派非凡的外来客,更是哄然,而小琴的貌美更让那些走卒之辈一阵骚然…… 双眉微锁,小琴道:“掌柜的说上头雅静,何不上楼?” 微微一笑,邵真故作神秘的道:“琴姑娘,你姑且莫问,瞧我演场戏给你看看。” 落话间,一名伙计哈着腰,满脸谄笑的送上两条香喷喷的热毛巾以及两杯热喷喷的香茗,殷勤的道:“公子爷,姑娘,您暖暖热。” 摆好毛巾,放好茶,伙计恭敬非常的问题道:“请问二位吃些什么?” “唔——” 长长的唔了一声,邵真仰首望着墙壁贴着的菜单,凝视良久,显然在考虑点些什么菜。 那名伙计在旁,垂手恭立,一动也不动…… 半晌,邵真终于开口:“两碗羊肉面。” “羊肉面?” 状似大吃一惊,伙计以为是听错了,他问道:“客官爷,您吃羊肉面?” 似乎,那名伙计想不到邵真这身穿着竟会叫羊肉面,他不相信的眨眨眼,道:“您吃羊肉面吗?” “嗯!” 嗯了一声,邵真点了一下头。 兀自睁着眼,满脸疑惑的呆立当地,伙计竟似愣了过去… 微一皱眉,邵真哼声道:“怎么?没有羊肉面?” “哦!有!有!” 如梦初醒,伙计翻着眼连道有,然后他转身退下去,口中大喊道:“羊肉面两碗!” 邵真接着道:“小的!” 又是一愣,那名伙计转过身子,上下打量着邵真,然后又转身高叫道:“小的!” 伙计这一嚷,立即引起四座的讥笑,显然,邵真的羊肉面很不符合他的“身份”。 连连眨眼,小琴呐呐道:“吴兄。” 不等她说完,邵真笑着道:“琴姑娘,你不喜欢吃羊肉面?” 摇了一下螓首,小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摇手制止她说下去,邵真笑道:“琴姑娘,你静观下去就是了。” 小琴只好缄口不言,心中好生纳闷。 不一会,伙计端上两碗热气四溢的羊肉面。 这回,他脸上没那副笑容了,继之而起的是一脸鄙夷与轻慢,他毫不客气的,咚的一声,把面放在桌上,掉头便走! 这前恭后据的奚落,使得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小琴心中好不是味道,但只见她气得粉脸煞白,似想发作…… 邵真只是含笑自若,慢条斯理的端起两碗羊肉面,然后一放! 但闻工声“锵琅”,那两碗香喷喷的羊肉面已告报销,流溢于地。 顿时,惊动了整个酒楼! 那名伙计不过走了一半路,连忙气急败坏的转回来急急道:“怎么一回事?” 他连“客官爷”的称呼都省掉了。 “太烫了。”懒洋洋的,邵真哼了二句。 伙计显然不能了解他的意思,指着地下的残汁碎片,愣头愣脑的道:“怎么搅成这样子?”挑了一下眉梢,邵真道:“你别管,再端两碗来就是了!”虽仍莫名其妙,也只得瞪了一眼,伙计悻悻的离去。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二十六章 另外来了一名在收拾地下的汤汁碗片,脸上是副不高兴的表情。 “吴兄,你肚子里卖啥药?” 搓着手,呵了一口气,邵真微笑道:“琴姑娘,你等着瞧就是。” “不嘛?” 撅起了红“嘟嘟”的小嘴,小琴娇嗔道:“人家现在就想知道,你别卖关子嘛!” 邵真本想不说,但禁不住小琴的半撒娇半催促,只得道:“琴姑娘,你知不知道我和‘六魔煞’如何结下梁子的吗?” 轻颔螓首,小琴道:“知道,你曾告诉过我,你说是因为杀了他们的朋友,对不?” 邵真接着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他们的朋友吗?” 摇了一下螓首,小琴道:“这你就没告诉我了。” “好,我告诉你。” 邵真沉声道:“四个月前,我和爱民为找寻杀她爷爷的仇人,而致来到这家酒楼,当时我和爱凤的穿着扮相虽不致于穷到叫化的地步,但也差不了多少,尤其和现在我们的衣衫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而当时我俩虽衣衫褴楼,但却叫了上好的酒席大吃大喝,不想到引出了那牛鬼蛇神——风天霸、‘玉魔子’以及‘阴阳使者’的寻衅……” 听得入神,小琴问道:“那为的什么呢?” “你道是啥?” 笑了一声,邵真道:“他们笑我们土包子,不自量力的大吃大喝。” “竟有这等事?” 美眸圆睁,小琴惊异道:“又不花他们的银子,关他们啥事呢?” “这就是所谓的地头蛇作风了!” 邵真嘿笑道:“他们看我们土,吃定了我俩,先以秽音污语调戏爱凤,那时爱凤刚遭丧祖之痛,而我也备受创伤,彼此的心绪恶劣到没地方发泄……” 轻笑一声,小琴接着道:“所以你俩便下重手,痛宰了他们?” “谁叫他们没长眼睛?” 冷哼一声,邵真道:“事实上,这等鱼肉良民的地头蛇是该杀,饶他不得,免得在地方上做恶为害!” 话落,伙计已重新端上两碗滚烫的羊肉面,往桌上一摆,掉头便走…… 粉脸沉凝,小琴嗤道:“这伙计真气人!” “知道为什么吗?” 邵真含笑道:“方才他们对我们是一副卑躬屈膝、摇头摆尾相向的狗!” 微睁眼眸,小琴不明白的道:“我正想不清楚,他们怎的前后两种面孔?” 邵真道:“这难怪,等你以后涉世更深,江湖上的事阅历多了,便晓得这便是人世间最丑恶的东西——势利现实!” “势利?现实?”蹙起眉心,小琴轻轻念着。 “我和爱凤穿粗衣旧布坐上席,人家讥笑,你我金装却下座吃羊肉面,你看不出人家也在讥笑我们么?” 邵真边说着,边两手缓缓端起羊肉面,一手一碗,继续说道:“世俗人的眼光通常只看外表的,方才咱一到,连掌柜的都亲自出来迎接,以为是财神爷降临了;但我们不愿到楼上去吃大菜,却在此啃羊肉面,连伙计都摆起架子来了。另外,旁边那些食客刚见到我们,投射过来的眼光是羡慕的;但及至我们吃羊肉面,发出的笑声却是讥嘲的。这前后不同的转变便是势利、现实。” “哦……” 似有所悟的轻哦一声,小琴眨眨美国,正想发话,邵真忽地双手一放,但闻一声“乒乓”碎响,如同方才一样,那两碗面已报销矣! 这回可真惊动了整个酒楼,楼下之食客纷纷投来惊讶的眼光,即连楼上也有人探出头来看究竟。 而店中伙计更气急败坏的拥了上来,他们到邵真跟前,一个店伙计显然是发作了,他双手插腰,气势汹汹的道:“喂!你俩是想来找碴砸招牌的吗?” 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雪花花的银子,然后砰的一声,用力放在桌上,邵真懒懒的道:“羊肉太老了,换过!” 眼睛猛地一亮,满脸的怒气立即换为馅笑,伙计抓起那锭银子在手中称了称,顿见他财迷心窍的嘻笑两声,又使出了他的“弹簧腰”,点头如捣蒜,口中连道:“谢公子爷赏赐,小的马上为您换过,马上为您换过!” 说着一面吩咐另外的伙计打扫地下的汤汁,一面退下去…… 美眸圆睁着,小琴望着伙计兴高采烈的模样,讶异的道了一声·“他……” “琴姑娘,你生活在美好的环境里,对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人情冷暖,以及对于‘人性’不能够有深透的了解 邵真微笑着道:“像这名伙计仁兄,只要给他银子,叫他一声龟儿子,恐怕他也唯唯喏哩!” 睁动着眼帘,小琴问道:“照你这么说,人都不是好东西哟?” 笑将过来,邵真道:“这太偏激了,我们不能以偏概全,凡事有正亦必有反,我们人亦有善有恶。但能择善坚执,晓明大义,不屈于威武的人不多,一旦有了利益或是关系到自己危亡的时候,那些平时看来是好人的人,很可能便放弃他的立场,而去找寻他的利益去了。” 轻轻一顿,接道:“当然,能择善坚执,行仁行义的人也有,这种人便是仁者贤人,甚至于圣人;但这种人不多。” 小琴凝神的聆听着,她显然对邵真的一番话感到兴趣和讶异,她道:“怪不得老管家在我临走时,一直叮咛我‘防人之心不可无’,起先我还嫌他噜嗦,现在听了吴兄这番话,才使我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微一停,含笑娇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万卷书哪!还望吴兄今后不吝指教。” 被恭维得不好意思,邵真笑道:“你别挖苦人……” 正说着,那名伙计又端上两碗香喷喷,热溢溢的羊肉面。 这回他可不像上两次那般往桌上一摆转头便走了,只见他老远便哈腰点头,满脸堆笑的招呼着:“客官爷,羊肉面给您公子送来啦!” 小心翼翼的,轻轻的把面放在两人面前,然后垂手恭立,谄笑着问道:“嘿,公子爷,姑娘,您们还有什么地方要小的效劳的?” 扬扬手,邵真道:“你听着我的招呼便是了。” “是,是。” 一连点了四五个头,伙计唯喏着道:“只要客官爷您随时吩咐,小的随时侍候……” 恶心的瞪了他一眼,小琴不耐的道:“好啦!好啦,你快下去吧!” 碰了个钉子,伙计讨个没趣,讪讪的退下去…… 望了一下羊肉面,小琴好笑道:“是不是又要摔了?” 邵真也感到好笑,他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摇了一下头,小琴道:“我正想问你哪。” 轻颔了一下头,邵真道:“这里既是‘六魔煞’的地盘,我们只要在这里兴风作浪,一定能引出他们的喽罗爪牙,这样便能找到‘六魔煞’了。” 轩了一下柳叶眉,小琴颇不以为然的道:“‘六魔煞’既是盘据在这里的地头蛇,我们只消问问伙计,便可以得到一个消息,又何必转了这么大的弯呢?” 微笑了一下,邵真道:“大凡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尤其像‘六魔煞’那般人都是阴险狡诈,虚虚实实,欺欺诈诈,狡滑至极;尤其爱凤在他们手里生死不明,如果我们贸然找他们,不免会有投鼠忌器,他们要铤而走险,琴姑娘,你以为是吗?” 轻哦一声,小琴称赞道:“吴兄,你真精明,我相信你以前一定是个老江湖。” 邵真打趣道:“幸好你没说我是个老狐狸。” “瞧你!” 小琴佯嗔,接着眨眼问道:“如果引出了他们的人,又要怎么办呢?” 沉凝了一会,邵真答道:“这很难说,这必需要看是怎样的一个场面,事情的发展如何才能决定。” 一停之后,又补充道:“但有一个原则可循,兵不厌诈。” “兵不厌诈?” 凝眉皱鼻、小琴显然还不太懂他的意思,她道:“怎么个诈法呢?” 搓了搓手,邵真道:“你如果想尽快的知道,我便必须尽快的再把这两碗面摔出去。” 说着,缓缓的端起桌上的面条…… 小琴连忙道:“如果再摔下去,还是没动静呢?” “不会的。” 邵真微笑道:“第一次,他们以为是偶然发生的;第二次,便觉得不对头了,这次势必引起这座酒楼的骚动,只怕他们的人在这里,如有,何怕他们不出来?琴姑娘你何不拭目以待。” 说毕,两手一放,乒乓!一声大响! 果然,邵真的第三度摔碗,已使人意识到他是故意的了。 只见一片哗然骚动,楼下所有食客俱皆投目于他…… 这当中,楼梯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还不见人下来,已听到了一阵粗暴的声音:“他娘的!怎么搞的?” 邵真神色自若,朝小琴微笑道:“瞧,不是来了吗?” 话声中,楼梯口已出现了四五条人影…… 只见来人俱皆粗壮大汉,前后五人,他们劈里啪啦的下了楼,为首的一个壮汉当中一站,双手叉腰,猛地扯开喉咙大叫道:“伙计,怎么搞得了零当郎的?扰了爷们喝酒的雅兴!” 显然那些汉子并不知道是邵真摔碗,不过那发话的壮汉刚说完话,已发现到角落的邵真和小琴,他们显然感到很惊异…… 大汉们正上下打量着邵真和小琴,掌柜的栖栖惶惶赶到他们面前,面如土色的道:“柏,柏爷,是,是那位客官,不小心把碗摔在地下,小,小的在此代为向柏爷您致歉…… 请柏爷息怒。” 掌柜老头一面说话一面打颤,显然那些大汉使他感到骇惧…… “哦——?” 长长的哦了一声,那叫柏爷的汉子便快步走向邵真邵真神色安然的端坐着,他也在打量着他们:只见那叫柏爷的汉子身材着实高大,一看上去就令人有孔武有力的感觉。 他头上戴着一顶貂皮帽子,但身上穿着的仅是单薄的黑色紧身装,仿佛在显露他强装的身体不怕寒冷,粗眉、粗鼻、大眼、大嘴,一派的粗线条。 其外尾随他身后的四名汉子,看来并不怎么起眼,只是个个脸上挂着地头蛇的狂傲,狐假虎威的摇着三角肩,踏着八字步,一派喽罗像,令人恶心至极! 这时,其他的食客相继离席而去,站在远远的一旁,似想看“擂台好戏”…… “这位小哥请了。”人虽长得粗,话声可细了,柏爷到了邵真面前,当胸横抱了一拳,发话道。 微一抬眼,邵真也回抱一拳,但仍坐着不起立,他深深的道:“这位仁兄有何指教?” 见他爱理不理模样,心中甚是恼火,当下嘿笑了两声,柏爷双手环抱胸前,左手轻扯着颔下的短须,睨着眼道:“两位是外地来的吗?” .龇了一下牙,邵真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大刺刺的点了一下头:“唔!” “他娘的,这家伙还真神气得要死!” 柏爷身后一名汉子显然是看不惯,摹地张口叱呵,便想欺身上前…… 横臂挡住了那名汉子,柏爷深深吐了一口气,嘿笑道:“两位好气派,在下柏毓彪,人称柏爷,两位可愿道个名儿来充耳?” 撩眸瞥了他一眼,邵真懒懒的道:“我是你爹!” 不知是邵真咬字不清,还是柏毓彪耳根不净,竟把“你爹”听成了“李辉”,只见他神情一震,张口说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面青衫’李大侠?” 微一怔之后,邵真顺嘴胡诌道:“原来阁下认识我么?” 连忙把横在胸前的手臂放下,柏毓彪收收他狂傲之态,恭谨的抱拳过顶,陪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李大侠您驾到,冒犯之处,请不要见怪。” 说着,转身向身后那几名汉子喝道:“还不快来见过李大侠!” 但见那些喽罗一阵洪喏,纷纷向邵真“李大爷”长,“李大爷”短……而邵真却只微微一点头,架子十足,看得小琴心中直笑。 柏毓彪满脸堆笑,奉承道:“在下常听老大他们提起李爷,今天能亲睹李爷之庐山真面目,真是三生有幸!” 轻轻一顿,低声问道:“李爷怎不到楼上坐去?小的为您设宴洗尘……” 邵真含笑道:“我之所以在这儿坐,为的是等待你们老大前来,你们老大告诉我,只要坐在这儿摔碗碟,自会有人来接我,难道你不知道么?” “哦——?” 翻着两眼,柏毓彪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这等暗号来联络,但老大一直没告诉我们呢,可能是忘了吧。” 说着,转身拍了一掌,叫道:“喂,伙计!楼上摆个全席!” 语毕,恭敬的一摆手,说道:“李爷,请!” 轻颔了一下头,邵真着实不客气的摇摆着身子,当先步上楼上去。 小琴跟在后头差点忍俊不禁的要喷笑出来…… 但见楼上布置确实不同,富丽堂皇,优雅舒适,且每个桌席前后两副画有山水名画的的屏风环住,是以席上的谈话声不易听见,甚为宁谧。 落座之后,柏毓彪不知是被“李辉”的名头罩住,奉承不及,而致急略了小琴,这时才向小琴拱手问道:“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小琴正不知怎么作答,幸好邵真在旁及时解围,他瞥见她披风上的一对孔雀,灵光一闪,便道:“人称‘孔雀仙子’便是!” 话落,唯恐柏毓彪不曾听过这名号而起疑,接着又道:“她是半月前才崛起江湖的,还请柏爷今后能多指教!” 柏毓彪连忙道:“不,不!怎敢当,怎敢当!” 邵真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忖道——嘿,不想“你爹”成了“李辉”,算你瞎了狗眼。 只是不知这些狗爪子是否便是“六魔煞”的同路人,我不妨慢慢套他…… 心念转定,正想发话,柏毓彪却已先开口:“李爷,您风尘仆仆的赶来,想来是和我们老大错过了头了?” 故装惊讶,邵真道:“怎么,你们老大不在么?” 柏毓彪点头道:“一个月前,李爷您差人送信来,通知我们老大到洛阳去‘摆场’,但我们老大那时有些要事没办妥,直到十天前才起程赴洛阳的,老大他们说要走水路,所以才会错了头。” “那真糟!” 拍了一下手,邵真跺脚道:“我就是因为等不及才亲自赶来的,想不到……唉,这真是……” 说着又跌足一顿,看得小琴连忙翻过头去,深怕忍不住要喷笑出来! 此时,伙计已陆续的上了菜,摆了酒,柏毓彪恭敬的为邵真和小琴斟上酒,双手举杯道:“小的敬李爷一杯。” 邵真大刺刺的端起杯子一仰而尽,那些喽罗们也争先向邵真敬酒,以示巴结,以示媚好…… 吃了块蹄膀,邵真心中暗忖着——看他们那般孝顺恭敬,显然李辉名头很大哪,他说“老大他们”,显然老大不止一个,八成是“六魔煞”没错…… 思忖间,柏毓彪又道:“老大他们不是有回书说要慢些日子去吗?” 邵真道:“我知道,我就是因为等不及,才急忙赶来的,谁想到他们会走水路,我蛮以为会在路上碰头的,真是不巧得很……” 说着,又是一阵唉叹…… 邵真没敢断定他们便是“六魔煞”的手下。 但他必需明确的知道,有意套他出来,当下眨了眨眸子,迟疑道:“咦……怎不见什么……“使者”呢?” 邵真不敢一下子说出“阴阳使者”来,深怕不对头而露出了马脚,故意以鼻音模糊的说了使者二字。 “嗅,李爷你是说‘阴阳使者’姚兄他吗?”柏毓彪翻了下眼道。 邵真连忙点着道:“对,对,就是他。” “原来李爷也和姚足认识?” 柏毓彪微感讶异,旋即黯神伤道:“可是,他死了!” “死了?” 佯吃一惊,邵真道:“如何死的?我怎么一点都不晓得呢?” “详细情形小的也不太清楚,我刚巧外出不在……” 喝了一口酒,柏毓彪接道:“四个月前,来了一男一女,姚兄和他两位朋友,不知怎么和他们起了冲突,就在这酒楼干开了,谁料到姚兄他们却不敌被杀!” “竟有这等事?” 装出了满脸的惊愣,邵真口中如此说着,心中却万分高兴,很明显的,柏毓彪是“六魔煞”的手下无疑! 接着他又道:“那一男一女是谁呢?” 柏毓彪道:“不知道,江湖上从来也没有这样的人物。” 故装惊讶,邵真道:“难道说让他们给跑了么?” 柏毓彪道:“姚兄他们和我们老大是莫逆之交,老大他们得报立刻赶来,不过却让他们跑了……” 从中插嘴,邵真佯态道:“这么说,你们老大连这点小人物也摆不下么?” 言下之意,还带了些轻蔑。 柏毓彪干笑了一声道:“那两个点子确有一两手,不仅杀了姚兄我们三位好友,就连我们老大六人联手一时大意也给兔脱,而那个男的还是个瞎子!” 砰一声,一巴掌拍在桌上,邵真佯怒道:“少爷不信他有三头六臂,我来会会他!” 堆起笑脸,柏毓彪巴结道:“勿劳李爷您出手了,三个月前,我们老大已把他宰了!” “哦?” 哦了一声,邵真倾前身子盯着他道:“柏爷你讲话总这般不利落?一下说跑,一下又说宰了,到底怎么回事,我真弄不懂,你直截了当说吧,别再拐弯抹角了!” “哦,哦,对不起,李爷,小的只是想给您说得详细点儿,所以从前头说起,请李爷别见怪……” 连连陪笑,柏毓彪连忙道:“那个瞎子和江湖上的‘剑中宝’、‘大憨侠’被我们老大骗出来,都宰了!” 这番话听得邵真怒火中烧,一想起“剑中宝”和“大憨侠’的惨死,他几乎就要发作,但一听他说“被骗出来”,心中好生奇怪,按捺住心头的怒火,邵真哼声问道:“怎么骗法?” 柏毓彪道:“我们老大追踪到邻镇,在一家客栈发现了那女的,但男的却不在,本想先杀那女的,不想却冒出个程咬金,被人救走了……” 心头猛地狂跳,邵真一听?畎锉蝗司茸撸老踩艨瘛?br> 他禁忍不住问道:“你说那女的被人救走了?” “是的!” 点了一下头,柏毓彪道:“我们老大是深夜赶去的,正欲投宿一家客栈……” 显然邵真没那份心情听柏敏彪扯一大堆,他急欲知道是谁救走了侯爱凤,急急问道:“是谁救走你知道吗?” 摇了一下头,柏毓彪道:“不知道,我们老大说是被一个全身连脸都用黑布包着的蒙面人救走。” 皱了下眉,邵真轻念了一声:“蒙面人?” 柏毓彪接道:“那黑衣蒙面人很厉害,我们老大六人都拦不住他,但我们老大故意留了张字条,说女的被我们绑来了,便在路中埋伏,等候那瞎子来临……” 以后的事情,邵真是比他更清楚了,他此刻也听不下柏毓彪说什么,心中窃喜侯爱凤的被救,但他也奇怪侯爱凤为什么不到金安药铺来找自己,另外,那救她的黑衣蒙面人是谁?……邵真不禁沉思了起来…… 柏毓彪滔滔讲完了一大堆,却见邵真压根儿没听,不禁一怔,小琴见状连忙用脚尖踢了他一下,邵真方才如梦乍醒般的哦了一声,道:“幸好那瞎子死了,只是可惜走了那个女的……” 匆匆搪塞过去,邵真想起了死去的侯大再,便又道:“柏爷,你知道这伙儿谁惯于用箭的么?” “用箭的?” 唔了一声,柏毓彪问道:“李爷你是说咱兄弟里头么?” “是的。”凝着眼,邵真微微点了一下头。 摇了一下头,柏毓彪道:“没有,我们这儿没一个惯于用箭。” 轻一顿,问道:“李爷,您问起这个是……” 邵真连忙道:“哦,我只是想找个擅长用箭的弟兄帮我一同到洛阳去‘摆场子’罢了?” 邵真嘴中虽如此说,心念却狂转——他想既然侯爱民被救走,已可暂时松一口气,他接着想探出是谁杀了侯大再,但他不能露骨的问,怕露出破绽,只是慢慢的套…… 柏毓彪讨好的道:“李爷您武功高强,再加上我们老大六人,已是很稳当的了,为什么还要射箭的兄弟?” 这话可问到节骨眼里去了,邵真连忙端起酒杯一仰而尽,柏毓彪忙不迭奉承的为他斟酒,这空档,邵真已很快的想到了对话,他想柏毓彪既然这般畏惧自己,便着实不客气的挥了挥手,大刺刺的道:“这个,你别多问!” “是,是。”果然,柏毓彪连声说是,一句话也不敢吭。 沉思了良久,邵真方又抬眼问道:“三个多月以前,这里有一个打猎的老头子被杀,柏毓彪可知道这档子事?” 扬了扬粗短的眉毛,柏毓彪思索了一下,沉声道:“那段期间,我适巧有事在外头混了一阵子,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发生!……” “柏爷,我知道。”坐在柏毓彪身旁的花袍汉子急忙从中插嘴。 转首望向他,柏毓彪连忙说道:“哦,查元生,你知道这档子事?那赶快禀告李爷知道。” 邵真更是迫不及待,连催道:“快说,快说!” 正襟端坐,那叫查元生的汉子浮着谄笑,露出两只黑乌乌的门牙道:“差不多四个月以前……哦,对了,也就是‘阴阳使者’姚士城被害的前一天,那个老头子曾到镇上来兜售一头大熊,之后也曾到这儿来用膳……” 似是很不耐烦听他一大堆,邵真龇了一下牙,喷声道:“谁杀死了他?” 眨眨鼠眼,查元生道:“可能是过路的外客?” 猛一皱眉,邵真道:“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查元生道:“他是‘金鹰堂’的人,外号叫‘闪箭魂铃’。他和我们老大是好朋友,他在我们这里,停留不到三天,便走了!……” 不待他说完,邵真又沉不住气的道:“你那‘可能’是什么意思?” 被他咄咄逼问,显然很不自然,查元生呐呐的道:“这,这……这只是我们弟兄的猜想。” 睁了一下眼,邵真道:“这话怎么说?” 停了一下,查无生定了定神,才道:“因为我们听说‘闪箭魂铃’到这里来是要杀一个人的,而他来不到两天,便听到那打猎的老头被人用箭射死,‘闪箭魂铃’也离开本镇,从这些迹象看来,很显然的那猎户老头便是‘闪箭魂铃’要杀的人,只因为我们没亲眼看到,而我们老大也没提这件事,所以我们不敢绝对肯定。” 邵真问道:“依你们的看法,那个猎户老头,便是被‘闪箭魂铃’杀死的,没错么?” 点了一下头,查元生道:“我们的猜测是这样的。” 邵真又道:“你能知道‘闪箭魂铃’为什么要杀他吗?” 摇了一下头,查元生回道:“这我们便无从知道了。” 沉凝了一会,邵真本想问“金鹰堂”是怎么的一个帮派,但一想如果问出这句话可能会露出了马脚,不是么? 说不定“金鹰堂”在江湖上是顶顶有名的一个大帮派,如果自己说不知道,谁会相信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玉面青衫”?想了想,还是不问的好,待以后慢慢再探查。 心念转定,邵真遂道:“你认识那打猎的老头子吗?” 查元生摇头道:“我们只知道他是一个古怪的猎户罢了,很少到镇上来,通常来是卖他的猎物,卖完便走,他看起来并不像武林中人,所以,我们压根儿也没注意他。” 沉吟半晌,邵真抬眼道:“你如何知道那老头子被杀?” 查元生道:“起先我们也不知道这件事,就是因为那杀‘阴阳使者’姚土城的一男一女,曾经向掌柜问起这件事,我们是事后从他口里知道的。” 一顿之后,接着又道:“我们还知道那女的便是那老头的孙女,他们是为报仇而来的。” 到此,邵真想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来由了,便转头向柏毓彪道:“柏爷,水路现在能走吗?” 思索了一下,柏毓彪回道:“可能行不通了,我们这里雪虽下得小,但别的河段可能都已结冻成冰啦,我想我们老大虽早在十天前出发,可能也不能走完全程,必须换旱路呢!” 说完之后,柏毓彪沉凝了一会,张口问道:“李爷,您问起那打猎老头这档子事,是……” 邵真早料到会有这一问,当下未等他说完,便道:“你们老大在回书上曾提起这件事,我不过提出来问问罢了!” 邵真这招确实很绝妙,他察颜观色知道这些人不过是些毛角色罢了,相信“六魔煞”给“玉面青衫”的回书,他们是不够资格看的,所以故意抬出吓他们。 这一吓,倒也把柏毓彪吓住,只见他连忙堆笑道:“李爷,您还真……” 方不过一启口,话讲不到一半,忽见一妙龄少女突然出现在屏风口,杀气腾腾的道:“你们这些狗崽子!” 众人皆感一震,纷纷抬眼望去—— 但见那名少女看来不过双十之年,正是花当正开之时,模样儿之姣好,堪称绝世尤物,但美艳之容却蒙上一片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她当中一站,威风十足,尤其腰间两把金光闪闪的短刀,更加衬出了她几分的娇悍,邵真和她正好是打直线照面,是以他并不费力的便可清楚的看到她红色袄子的左胸上绣有一朵黄色的玫瑰花,这又添增了她几分娇秀之气 众人一愣之后,柏毓彪首先站起来发话道:“姑娘,咱素不相识,你开口骂人可是为何?” 柏毓彪这话不温不火,堪称有涵养,但不想那红袄妮子却咄咄逼人,但只见她瑶鼻一缩,冷哼一声,娇叱道:“骂了你们这些狗养鼠辈,还嫌脏了姑娘的嘴呢!” 此语一出,即算泥菩萨也要受不了! 柏毓彪怒容满面,跨步上前喝道:“臭女娃,你是何方贱货到我们三水镇来撒野,何不探听探听此地容得了你如此狂吗?” 这一嚷一叫,已大大的震惊了整个酒楼,食客们纷纷围拢前来看好戏,但当他们一看到柏毓彪时,他们又速而走避,连掌柜的也不敢上前劝架,只在老远的一旁哭丧着脸,如丧考批的一副可怜虫像,足见柏毓彪他们在这里是如何的作威作福! 乌黑的眸珠子猛地一瞪,红袄妮子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道:“小小的一个三水镇尽出了你们这些杂碎,姑娘今天非把你们这些鼠辈杀尽不可了!” 红袄妮子左一声杂碎,右一声鼠辈,可把柏毓彪他们骂得怒火中烧,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他们的地盘上,居然有人——而且是一个小妮子,对他们公然的叫嚣侮骂,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见查元生那家伙气得满脸通红,当下大喝一声:“贱人,你眼中还有人么?” 话出拳落,查元生一个箭步冲上,单拳一抢,直捣红袄妮子胸窝,去势之疾,堪称凌厉! “本来嘛!姑奶奶眼中所看所见的尽是些猪,狗,蛇,鼠之辈,哪来的人?” 不闪也不避,红袄妮子居然还开口骂人,真凶得可以,直至查元生的拳头快沾到她的衣襟之时,只见她单手一撩,一切,看起来是那般的轻描淡写,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可是就这么的一撩一切当中,查无生整个人已嚎叫着飞腾了出去! “哇!” 砰一声,查元生偌大的身子扑倒了一片屏风,砸了个稀烂,而他老兄哇叫了一声,喷出了一道尺来长的血箭,溅红了屏上的墨画!…… “查元生!”一名汉子睹状,张口叫了一声,冲上前去! “你们也懂得情义么?” 当中站着的红袄妮子冷冷一哼,也不见她怎么动,只是玉腿轻轻的一踢,可是这轻轻的一踢又是何其的快,只见腿影掠处,那冲向查元生的汉子正好吃上她这一脚! “哎哇!” 又是一声嚎叫,那名汉子的身形飞得更高,然后正巧的叭一声,摔在查元生的身上,两人正好凑在一块,寂然不动,想是不死也该是半死,都差不多了! 这一去一来,不过是发生在极为短暂一刻间罢了,短暂得令柏毓彪简直就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他直愣愣的,仿佛僵了过去似的,说句老实话,他何曾见过一个小小的女娃儿在举手投足间便致人于死命。 就连邵真也看得暗暗咋舌,他万想不到眼前的女娃儿居然身负绝学,武功之高强,令人有高深莫测之感…… 红袄女子武功的厉害固然使人吃惊,但她的心黑手辣,一照面便叫人呜呼哀哉,更是叫人心寒! 谁?她是谁? 众人的心里,不期然的都有了这个问号,柏毓彪打了个冷颤,像刚回过神来似的眨了眨眼,他显然已失去了他原先的倔傲,他有点口吃而不自然的道:“你……你是谁?” 双手环抱,红袄妮子傲气冲天的盯着他,冷冷道:“是谁又怎么样?就算你知道了姑奶奶的名字,这又对你又有何补呢?这又能挽回你必死的命运吗?” 这话,又狂,又做,又讥,又辱,看来这红袄妮子不仅手上功夫厉害,即嘴舌也像力锋那般锐利呢! 但柏毓彪这回不敢再表示他的愤怒了,他的脸上已丝毫不能掩盖他心中的骇惧,他回过头望向邵真,显然他是求助于邵真了。 邵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而他也当然不可能帮助柏毓彪的,说句不客气的话,他要杀他还来不及呢!只见邵真反而头一偏,装着没见到柏毓彪那投过来的求助的眼光! 这可把柏毓彪急得满头大汗,他低声道:“李爷……” “怎么?你们都全死了不成?” 柏毓彪方不过一开口,那红袄妮子显然很不耐烦,只见她红樱小嘴一张,杏眼圆睁,威煞十足道:“你们这帮人在三水镇不是称魔称煞吗?怎地都成了龟孙儿子一个?” 这红袄妮子的骂语偏又那么不留余地,真谓骂得人家狗血喷头! 柏毓彪虽然骇惧,但好歹也要有个颜面,他着实气不过道:“臭女娃,你我素不相识,且近无冤,远无仇,怎地一再咄咄逼人,且出手伤我弟兄?” 扬了扬柳叶眉梢,红袄妮子冷叱一声,道:“哟,你们这帮人也讲道理么?算了吧!” 话锋一转,扬声道:“你不嫌太噜嗦了么?来啊!别尽站在那儿发愣发呆,嚼舌根子儿,你们为什么不暴跳如雷呢?为什么不怒发冲冠呢?你们平常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来啊,为什么不替你们的弟兄报仇?” 从一开始到现在,红袄妮子就一直在撒播火药味,而她的骂语和出手都不留点儿情,显然她和柏毓彪他们有着深仇大恨似的,可是柏毓彪并不认识她,她是为何而来呢? 虽是愤怒,但柏由于还是很有忍耐性,不,与其说他有忍耐性,母宁说他有自知之明,不是么,红袄妮子方才的一撩手,一抬腿,已深深显露出她武功的浩瀚、诡奥和可怖,柏毓彪再笨也该看出来自己万万不是她的对手,所以说他虽是愤怒,也只有忍耐之份啦! 柏毓彪不敢动,另外仅余的两名喽罗更不用说啦,脸都吓得发青发白,只差没发黑吧,而邵真和小琴依然端坐不动,邵真还甚至轻辍着杯中酒呢,仿佛眼前这事儿不关他事,事实上也和他不相干…… 柏毓彪转首望向他,他总以为邵真会帮他忙的,可是邵真一直没动静,他可有些奇怪了,他呐呐道:“李爷,眼前这事儿,非您不可了!” 眼皮儿撩也不撩,邵真慢条斯理的端起酒杯,缓缓的在唇皮边磨擦着,哼了声道:“怎么?这点小事儿,也要劳驾我么?” 猛的一愣,显然柏毓彪是料不到邵真有此一答,他呆了呆;道:“李爷……” 不待他讲完,邵真懒懒的一挥手,道:‘“去去去,怎这般没骨气?好歹也得干他一下,待不行,有我,怕啥?” 这么一说,柏毓彪只得硬起头皮面向那红袄妮子,但他仍犹豫着…… 红袄妮子始终站在那儿,她也不杀将过来,但却盛气凌人道:“快啊!别拖我时间,姑奶奶我一直等你们下手,这已是非常的礼让了……” 正说着,柏毓彪似乎已忍无可忍,猛地一声暴喝:“臭婆娘,你别他妈的欺人太甚!” 话声中,柏毓彪那庞大的身子已旋风般的疾射出去,半空中,他已凌厉至极的抡出五拳,扫出八腿! 但见一片手风脚影呼呼生响,直罩向红袄妮子…… 依然卓立不动,红袄妮子确是一手好功夫,只见她纤纤柳腰微微一摆,飙风劲雨的五拳八腿尽皆落空,连她衣角也没沾着! 而柏毓彪疾射的身子擦着她身旁而过,也许他太用劲了,要不然就是她老兄太糟糕,只见他一个收束不住,一声砰响,踢烂了一大块屏风,而他壮硕的身子一个拿不稳,一连退了好几步,差点儿没一屁股坐下去! “当心啊!别把屁股摔成两半哟!” 抿嘴笑,红袄妮子那张樱红小嘴能文能武,既能把人家骂得血脉愤张,也能损得人家浑身发烫。 脸上挂着罩不住的难堪,柏毓彪既羞,又怒,一个转身,猛地再次扑向红袄妮子,身形之快,有如饿虎扑羊般 而一直站在旁边发傻的两名大汉,此刻也同声一喝,不由分说齐齐冲将而出! 彼此间的距离太短了,是以不过一刹间,三条疾射的身形有如激星电闪般的弹指即至红袄妮子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在千钧一发之际,红袄妮子陡地娇喝一声,喝声中,修纤的娇躯蓦地腾空一拨! 那声如出水吟龙般的喝声依然在空气里回荡震旋之时,她那看来是纤白细嫩的一双手倏然在左右开弓,也几乎是在同个时间里,她的一只勾鞋莲足夹着千钧之劲横扫而出…… 顿见一片哀声血雨凄然掀起—— 不折不扣的,两名汉子的喉颈吃住了她左右开弓的两掌,两道血箭带着嘶号声激射而出,而柏毓彪他老哥更惨,只见他个大坚实的胸膛上,正中结结实实的挨上了她要命的一脚! 于是,那三条原本是该会合在一点的身形,却忽地猛然互敬而开,只闻叭的一声,三条身子几乎是不分先后的摔跌在地上…… 躺在那儿寂然不动,个个满嘴、满脸全是鲜血,而柏毓彪两只大眼却仍圆睁着,显然他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死是太不甘心啊!……但他又能怎样呢? 纤修的娇躯缓缓飘落于地,红袄妮子看也不看躺在地下的五条冤鬼,她依然站在原先的地方,自始至终都没离一开她立足的地方,有吗?只有方才她腾身跃起来离开过,但当她飘回地上时仍是在那地方。而她这样,却使五条精壮大汉魂归于地,撇开其余的不说,单就她这一手不离原地而叫人殒命,就令人胆颤心栗! 红袄妮子的武功真厉害到家,每凡一出手便要人命,武林上的盖世高手也不过如此啊! 这叫那些旁观者直看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他们怎能相信女人是弱者这句话呢? 邵真看得心头一凛,暗暗吃惊,而小琴吃惊的程度则更不用说了…… 脸不红,气不喘,红袄妮子若无其事的掠了掠耳边鬓发,瞪着邵真冷叱道:“该你了,李辉!” 被她这一叫,邵真本能的一愣,道:“怎么你也叫我李辉?” 双手环胸,红袄妮子冷叱道:“难道要我叫你狗东西,你才感到舒服吗?” 邵真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连忙说道:“姑娘,你认错人了,我并不叫李辉。” 微微一怔,旋冷哼一声,红袄妮子鄙夷道:“原来名闻江湖的‘玉面青衫’也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玉面青衫’,你也不过如此罢了!” 说毕,又是一声冷哼,满嘴子的不屑和鄙夷…… 邵真有点啼笑皆非,想不到自己当真被人认定了是那个“玉面青衫”李辉,真是百日莫辩,有话说不清,他认为柏毓彪把自己认错成李辉,是误听了“你爹”二字,才错得乱七八糟,但眼前这个红袄妮子怎地也把自己认成“玉面青衫”李辉? 邵真真要迷糊起来了,不过他马上猜测到一定是那女娃和柏毓彪一样都没见过“玉面青衫”李辉本人,而红袄妮子一定是听到了自己和柏毓彪的谈话,是以也才这般肯定自己是“玉面青衫”李辉…… 邵真正在暗忖着,红袄妮子似是很不耐烦,她气呼呼道:“姓李的,想不到你竟如此瘪种!” 邵真几乎要被她激得怒火万丈,但一想自己既不是李辉,跟她干起来那才真冤枉,当下沉声道:“姑娘,你再看清楚点,我是李辉么?”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二十七章 红袄妮子倒真感到有点奇怪了,她愣愣的望着邵真上下打量,随又道:“算了吧,李辉,对姑娘别来这一套,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语声一顿,轻蔑的接口道:“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杀你,你我没冤也没仇,既然你如此认输害怕,也就算了,饶过你这遭。” 这番话说得邵真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一扬螓首,红袄姆子接着又道:“不过我郑重警告你,如果我在洛阳找到了“六魔煞”,而你也在场的话,那姑奶奶我就饶你不得了,懂吗?” 说罢,一转娇躯,咚咚的,快速的迈向楼梯去…… 下至楼梯口,传来她的声音:“掌柜老伯,这些银子算是我的赔偿,对不起了啊!” 接着响起掌柜千谢万谢的话语……紧接着,外头响起了一阵蹄声,渐去渐远,终至不见…… 而邵真,却怅然若失的,兀立不动…… 小琴用肘膀推了他一把,娇道:“吴兄,你发什么呆啊?” 邵真连忙道:“哦,我在想她的武功好生高强,不知道她是谁?” 盯了他一眼,小琴打趣道:“你不觉得她很美吗?” 两颊微微一烫,邵真连忙打趣道:“瞧你,尽挖苦人啊!” 一顿,接着笑道:“那妮子长得很美是不错,不过比起你琴姑娘来还差了那么一大截。” 料不到他反唇相嬉,小琴红了红脸儿,娇嗔道:“去你的,倒占起我的便宜来了!” 这时候掌柜老头和几名伙计上了楼来,但他们显然对邵真和小琴感到骇惧,只是站在楼梯口,踌蹰不前…… 邵真见状,连忙上前道:“掌柜的,对不起,坏了你的生意……”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塞在掌柜的手上…… 欣喜若狂,掌柜连连点头称谢。 邵真在四个月以前虽曾在这闹得乌烟瘴气,这回重临此地,掌柜的却不认得他,这也难怪,那时邵真是戴着一顶大斗笠,遮去了大半的面孔,而且身着褴楼旧衣,与现在比较起来是判若两人,再者事隔百日之久,也不能怪掌柜健忘了。 这时,楼上是一片杂乱,桌椅屏风东倒西歪,杯盘狼藉,且地上横竖躺着五条血淋淋的死尸,再也没人有闲情呷酒了,邵真本想向掌柜的探问侯大再的死因,但一想他既非武林中人,就算他知道的再多也不会多过柏毓彪,再问也是无济于事,而掌柜和伙计也急于整顿楼上,邵真选偕小琴下楼去…… 下了楼梯,但见围满了一片好奇的人群,但他们一见邵真和小琴下了楼来,却又纷纷走避…… 这使邵真和小琴感到甚窘,不觉加快了脚步,想快些儿离开这里…… 正当他俩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一阵叫声:“老弟,等等啊!” 邵真和小琴不期然的停住脚步,齐齐向发声的地方望去—— 但见靠里头角落有一人正对着他们含笑招手。 那人看来至少是上了半百的老头儿,但身上仅穿着单薄的粗布衣,在这大冷天里依然显得精神抖擞,红颜鹤发,独自一人在那儿独斟独饮,闲态幽闲至极…… 邵真感到非常惊讶,因为,他并不认识他,何以会呼唤自己?他不觉愣在那儿…… 直到粗布老头再次朝他招手,邵真与小琴方移动脚步走前去。 及至,那名老者并不起立,只是龇牙一笑,露出满嘴参差不齐的老牙,摆手道:“两位请坐。” 邵真和小琴相互望了一眼,双双坐了下来! 那老者为两人各倒满了一杯酒,然后搔了搔蓬飞如乱草的头发,开腔说道:“这么冷天,喝他两盅,暖暖身子也不错,是么?” 这话倒叫邵真和小琴傻了一傻,叫自己来就是为了喝两杯么?但邵真以为对方或许认识自己,只是自己失去从前的记忆而不知道,遂拱手道:“请问老丈您尊姓大名,恕在下眼拙不认得老丈。” 迳自干了一杯酒,蓬发老人夹起一块羊肉,一边放入嘴里,一边唔声道:“你当然不认识老夫啊,因为老夫也不认识你。” 不禁一呆,邵真眨了眨眼,说道:“那请问老丈您招呼在下入座,敢问有何指教?” 拔长着颈子,用力吞下那块羊肉,老人瞪了一眼道:“喝酒嘛!” 说罢,又仰着干杯…… 面面相觑,邵真和小琴以为是碰到了个老疯癫,邵真站起身子朝小琴道:“琴姑娘,咱们走吧。” 小琴也正想起身,但那老人却开了口道:“你为什么冒充“玉面青衫”李辉?” 这话一出,邵真和小琴才知道对方也是武林中人。 事实上,他们早就该知道的,不是么,在这冰天寒地里,瞧他那身单薄布衣,仍精神健旺,非有武功之人哪能御此寒?再说酒楼里发生了一场血战格斗,众人皆走避一空,只他一人仍在此独斟自饮,如非武林中人对打杀司空见惯,他不也随众人走避而去么。 小琴方出道江湖,对江湖上的阅历只是一片空白,这不能怪她看走了眼,而邵真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也疏忽了呢?当然,邵真在从前必定能一眼看出,只是自他跌下深崖,头部受到严重撞击,而致失去从前的记忆力,虽然他并不是完全丧失记忆力,自他被救起以后所发生的事他虽仍能记忆,但依然或多或少,影响了他的脑力的思考,甚至也使他的武功打了大大的折扣……所以,这也不能怪他粗心大意把眼前的蓬发老人视为“老疯癫”。 “原来前辈也是武林中人,失敬了!” 坐回原位,邵真重新拱了拱手道:“晚辈吴知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吴知?” 皱了皱稀疏的眉头,粗衣老者放下了唇边的酒杯,睁眼看两眼,满存疑惑的向邵真彻头彻尾的打量了一下,哺哺自语道:“江湖上没听闻过啊!” 说着,也不答邵真问话,反问道:“你为什么冒‘玉面青衫’的名头?” 邵真笑道:“非在下冒充‘玉面青衫’。事实上‘玉面青衫’何许人在下不得而知,只是他们认错了人吧?” 揉了一下红喷喷的酒槽鼻,蓬发老人哦了一声,翻了翻眼道:“真是一群猪脑袋,没吃过猪蹄子也该看过猪走路,为人喽罗,连主子的至好朋友也没见过,糊里糊涂的半路认了个爹,真是!” 这番话显然是在讥讽柏毓彪,但邵真却拿捏不定对方是否也是“六魔煞”的同路人,当下戒心大起…… 蓬发老人抬眼又道:“你和‘六魔煞’有仇吗?” 邵真灼灼的凝视着他,不答反问:“在下第二度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懒懒一挥手,乱发老人粗声道:“啊呀,你管老夫叫什么名字,叫我阿狗阿猫都可以!” 小琴忍不住掩唇轻笑,只觉得这老头子风趣得古怪,而且看起来还有几分的豪迈…… 但邵真可不这般想法,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身份,是敌是友之前,丝毫不敢大意。 他凝声道:“阁下您招呼在下前来,是有事商谈对不?” 睁了一眼,乱发老人道:“这当然是了,难道你以为老夫是个呆瓜白请你们吃酒是么?” “很好。” 点了一下头,邵真淡淡道:“在下拒绝回答阁下的问话,如果阁下依然坚持不表明身份的话。” 瞪睁两眼,乱发老人哼声道:“小子你敢?” 微微一笑,邵真平静的道:“有何不敢?” 愣了一愣,乱发老者两只睁大了的眼,骨碌骨碌的在邵真脸上打转…… 邵真含笑自若,端坐依然…… “好!” 半晌,那古怪老头儿说了声好,猛地仰干了一杯酒,然后重新斟满一杯,这才龇牙列嘴道:“想不到你小子名气没有,傲气倒不小啊!” 轻轻一笑,邵真道:“傲气不敢有,骨气不敢无,得罪之处,尚请……” “算了,算了,一忽儿硬,一忽儿软,小子存心折磨我老头子这几把骨头么?” 摇了摇双手,老头儿皱着酒糟鼻道:“其实,我老头子一时也想不起自己叫啥,别人管老夫叫啥的老人,哦,对了,是‘酒痴’,如果你小子高兴,尽可这般叫,但老夫例高兴你叫我酒桶,真的,我将喝下满满的一桶酒哪,只是喝下去要疯他三天三夜罢了……” 这一番话,引得邵真和小琴相视而笑。 瞪了一眼,他似乎很习惯如此,那叫“酒痴”的老头子哑声道:“怎么?知道了老夫的名头你们就高兴了么?其实你们知不知道,又有啥相干?难道知道老夫是谁,你们就浑身发光,不得了,了不得了么?嘿!” 邵真和小琴不禁喷笑了出来! “酒痴”却气道:“呀呀,笑,笑,啥好笑的?现在小子你可以说你是否和‘六魔煞’有仇了吧?” 至此,邵真和小琴已可以很明白的知道对方是个不拘小节,豪迈爽朗,游戏人间的老前辈了。 邵真敛起笑容,抱拳道:“前辈……” 方一开口,“酒痴”又呀呀道:“年轻小伙子有几分傲气,老头子不反对,有骨气,那是最要得,但千万别来这种酸气,懂么?” 邵真耸了耸肩,只得改口道:“是的,我和‘六魔煞’有仇——深仇大恨的血仇!” 一顿,反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呢?” “酒痴”搔了搔耳根,才道:“因为你冒充‘玉面青衫’……” 不等他说完,邵真截口道:“我说过,是他们认错了!” 瞪了他一眼,“酒痴”道:“他们虽认错人,但你小子却不否认自己是‘玉面青衫’,而且和他们东扯西拉,说了一大堆,老夫猜测你小子可能在套他们的消息,但你小子先前莫名其妙的一连把完好的羊肉面摔在地下,你说这是和“六魔煞”连络的暗号,瞧你那副样子,老夫真以为和‘六魔煞’是同路人。但前后比较,我猜你小子大概是来找‘六魔煞’报仇的,我之所以问你小子,只是要证明我老夫是个聪明人罢了!” 说毕,呵呵笑了两声,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 微微一吃惊,邵真道:“你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 搓了一下粗大的手掌,“酒痴”哼了一声道:“瞧你小子看来是蛮灵慧的,怎一副猩头像?这等事只消用屁股想也知道,何须张口问?” 这番话,引得邵真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而小琴却被他那声“屁股”绯红了脸…… 夹了块蹄膀放入口中嚼了嚼,然后叹一声,把骨头吐了老远,“酒痴”这才又说道:“你们两个这身打份,男的帅,女的俏,已够使人注目的了,何况再加上你小子疯子般的把好端端的羊肉面一连摔在地上,老实说,那时老夫看得两眼冒火,正想揍你,幸好那些替死鬼出来,老夫乐得袖手旁观……” 邵真截口问道:“我们在楼上时,你在一旁偷听是么?” “偷听?” 瞪大了眼,“酒痴”嗤声道:“是你们把话说的声音传到我老夫的耳里罢了,老夫没怪你们干扰我的耳根清静,已非常的不错了,你小子居然反说老夫偷听?” 邵真和小琴忍不住又相视而笑,他们觉得“酒痴”幽默得古怪。 停住笑声,邵真道:“很显然,您也是为找‘六魔煞’而来的吧?” “酒痴”摇头道:“找六魔煞’?老夫找他fij干啥?” 邵真道:“那你……听我们讲话作啥?” 邵真这回卖个乖,把“偷”字省掉了。 又是一瞪眼,“酒痴”道:“哟!你这人真奇怪,难道老夫听你们讲话犯了法了吗?老实告诉你,老夫生平最喜欢听人说‘小声话’了……” 一愣,邵真道:“小声话?” 龇了一下牙,露出疏落而又黄腻腻的老牙,“酒痴”啧道:“小声话也不懂?叽叽杂杂的,那般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样儿,准没好事儿,老夫最爱听了!事实上,老夫自称包打听,江湖琐事,武林大事哪样不知道?老夫就是喜欢这跑跑,那跳跳,专听你们这等人说‘小声话’也!” 这番解释少不得又令邵真和小琴莞尔一笑,但几番话谈来,邵真和小琴也觉大致摸清了“酒痴”的怪僻脾气,也不怎么,邵真笑声道:“你这句‘你们这等人’……” “酒痴”截口抢道:“你认为冤枉是么?” 耸了耸肩,邵真也不想和他多说,心中暗暗忖道:“这老家伙显然是风尘异人,何不向他打听些江湖事儿?” 心念及此,遂张口道:“你自称江湖琐事,武林大事无所不晓是么?” 斜着眼,“酒痴”哼声道:“你小子不相信老夫是么?” “不不不!” 一连说了三个不字,邵真赶着忙道:“在下是想向您请教些事儿……” 眨眨眼,“酒痴”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你小子想问哪桩事?” 邵真正想开口,“酒痴”忽道:“慢,慢!” 一怔,邵真道:“怎么?” 提着空空如也的酒壶,“酒痴”列嘴道:“要老夫的消息很简单,只要你小子付这些菜钱,另外再来一壶白干,怎么样?” 原来是这,邵真莞尔一笑,道:“这不成问题,您老想喝尽管喝就是。” 说着,击掌呼唤伙计…… 但伙计们都在楼上整理去了,楼下空空如也,只他们三个人,这座酒楼实际已呈体业状态,邵真一连叫了两声伙计,却无人相应…… “没关系,老夫自己来。” “酒痴”说了一声,便跑到掌柜桌旁,翻了翻,找到了放酒瓮的地方,然后灌满一壶酒,又匆匆回座…… 邵真正又想开口,“酒痴”却道:“等等,先让老夫喂喂肚里的酒虫,只要他们不造反,老夫一舒服,啥事都告诉你小子!” 一边说着,一边倒酒,一连干了两杯,这才吁了一声,过瘾似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这才道:“小子,你可以说了!” 把目光从他抹上层油光的袖子转走,邵真问道:“你既知道在下不是“玉面青衫”李辉,可见您老一定认识这个人,您可以告诉在下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 微微一颔首,“酒痴”道:“这小子在江湖上蛮有那么点名气,老夫耳闻他不少,也照过他几面,看见与你小子相仿,小白脸一个。平时喜着青色衣装,故江湖上给他个“玉面青衫”雅号。但人与名虽雅,肚子里的名堂可就不太雅啦,吃喝嫖赌一应俱全,尤以赌,是赌中老手,以前时常四面跑,近一年来,便常在洛阳有名的‘金银帮’搅场子。他与‘六魔煞’,有臭气之交,这回他为了要搅个大场面,发柬请‘六魔煞’去帮忙。概括一句,此人非正人是也。” 邵真凝神倾听,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和“玉面青衫”年纪不相上下,又穿青蓝色袍子,再加上“你爹”和“你辉”之误,难怪柏毓彪要半路认爷了。 邵真知道到洛阳找“六魔煞”算帐,势必也要和“玉面青衫”碰头,不免想多了解他一些,遂又问道:“他的武功很厉害么?” 微点下头,“酒痴”龇着黄腻腻的板牙道:“不赖,尤其他那双‘袖剑’,令人防不胜防。” 微一蹙眉,邵真道:“袖剑?” 托着下巴,“酒痴”道:“连这也不懂?你小子可真嫩哪!所谓‘袖剑’,顾名思义,就是藏于袖中的短剑,不现之于外,要是与他交手而不知道他的玩意儿,很可能就要吃上门亏!” 这么一说,邵真对“玉面青衫”李辉无形中有了一股戒慎之心,邵真接着问道:“方才那个凶巴巴的女娃是什么人物?” “她呀?” 夹了块红辣椒伴着一块炖肉,一口吞了下去,然后赶忙又喝了口酒,“酒痴”才又接着道:“她是江湖上无人不知的‘黄蔷薇’柯月霜。” 点了点头,邵真想起了她胸前绣着一朵的黄蔷薇,他正想说话,不想“酒痴”哄哄两声,盯着他古怪的道:“小子,你是否在打她的念头呢?告诉你,这枝蔷薇多刺,不好惹哪,当心点哟!” 邵真料不到他会冒出这等话来,不禁愣了愣,讪讪的笑了笑,眼角却瞥见身旁的小琴翘高着小嘴儿,一脸的不高兴,邵真不禁又是一怔…… “酒痴”转首朝小琴列嘴一笑,道:“小姑娘,你也要当心哟!” 俏脸猛地一红,小琴连忙别过头去,装着没听见…… 尴尬万分,邵真忙岔开话题道:“有个叫‘闪箭魂铃’的人您老知道么?” 好像是故意似的,“酒痴”却答非所问道:“‘黄蔷薇’那女娃是‘百艳帮’总护法,她那身武功小子你看过了,厉害不厉害你自个知道。她比你早一步到这儿来,听说‘六魔煞’轮奸了一个‘百艳帮’的婢女,‘百艳帮’主盛怒之下,分别派出十二太妹’和‘黄蔷薇’各处找寻‘六魔煞’,为那名惨被奸杀的婢女报仇……” 辍了一口酒,接道:“‘十二太妹’各个武功高强,不在‘黄蔷薇’之下,都可独当一面,看来‘六魔煞’是罪恶满盈,该差不多了。” 一顿,望着邵真似笑非笑的道:“可是那妮子不杀你小子,就大大出乎老夫的意料了!” 耸了一下肩,邵真轻呷一口酒,淡淡的道:“如果您老知道她的目的只想杀‘六魔煞’,并非‘玉面青衫’李辉的话,这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了!我和那女娃扯不上恩怨,咱不说她也罢!” 说这话之时,邵真悄悄的用眼角瞄了一下小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他只觉得不愿因谈“黄蔷薇”而引起她的不高兴——他想她是不高兴的,虽然他并不太清楚她为什么不高兴。 “不说就不说,老夫也不稀罕!”揉了一下鼻头子,“酒痴”哼声道。 邵真便又提出方才的问话:“您老知道‘闪箭魂铃’这个人吧?” 微一沉思,“酒痴”翻了翻眼皮道:“这人老夫没见过,不过并不陌生,概括一句,这人非等闲之辈,在江湖上是掷地叮当的人物,他是湖南‘金鹰堂’的主要人物……” 邵真截口问道:“‘金鹰堂’是怎么的一个东西?” 哦一声,“酒痴”道:“说起‘金鹰堂’话就长了,这势必说到武林全盘的事!” 邵真道:“您老是说‘金鹰堂’这帮派在武林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是么?” 龇了一下牙,“酒痴”沉下了声音道:“何止是举足轻重而已,它几乎是要主宰了整个武林的命运哪!” 心中一惊,邵真为了要报侯大再之仇,势必与“金鹰堂”要有一番周折的,他不免急欲知道“金鹰堂”的来龙去肌,他倾前身子,低声道:“您老愿意为小子说明吗?” “当然了,老夫喝了你小子的酒,受了你小子的贿赂,所谓吃人东西嘴儿软,老夫怎能不说?” 做着古怪而有趣的鬼脸,“酒痴”瞪着他笑道:“只是……"说了声,便停住不语, 被他这怪样儿引得心中好笑,邵真道:“只是什么?” 两眼向上一翻,“酒痴”道:“欲细说武林中事,岂是区区一两语?只恐怕语未完酒已尽哟,这将打断老夫的兴头,多扫兴哪!” 这话引得邵真和小琴噗哧而笑,邵真连忙道:“您老请放一百万个心,绝不耽误您喝酒。” “好,凭你小子这句话!” 端起酒杯一仰而干,“酒痴”这才慢条斯理道:“纵观目前的武林大势,可分为几个方面来讲……” 正说着,忽地闪进一条人影来,同时传来一阵骂声:“老不死的,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抬头一看,“酒痴”哇了一声,猛地一弹身子,破窗而出,口中哇哇叫道:“天哪!母老虎来了哟!” 话声中,整个身形已消失于窗外…… 那来人也尾随跟上,一边叫道:“老头子,你插翅也难飞,上天下地老娘也要把你抓回来!” 不过一刹那的一刹那,两人都看不见了,只留下发着呆,仍不知怎么一回事儿的邵真和小琴…… 这发生的过程,来的是如此突然,去的又是如此的促然,不过是在弹指间,邵真和小琴甚至连那来的人样子都没看清,只知是个手持拐杖的老姬罢了…… 甩甩头,眨眨眼,邵真耸耸双肩,摊了一下手道:“怪人怪事。” 转了转乌溜溜的眸珠子,小琴说得更绝,她道:“也好,否则酒钱不知还要付多少呢。” 说罢,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这时,楼上似乎已清理完毕,伙计们正抬着柏毓彪的尸体下楼来…… “琴姑娘,咱们走吧。” 掏出一锭银子摆在桌上,邵真说了一声,便与小琴离开酒楼……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二十八章 冬天的晚上暗得很早也快,不过一下子,大地便沦于一片黑暗中。 幸好这只是一下子罢了,一句下弦月露出了云端,月光清皎,如水银泻地般的,尤其道路上的积雪和四处的山峦,山腰乃至于山谷的片片铺雪与银练月光回映成了一大片的淡淡清光,放眼望去,朦胧晃漾,有若置身于虚无缥渺间,让人有一股我欲乘“虚”归去之感…… 也幸好有这些朦朦月光和淡淡雪光,给予这周遭光明,否则邵真和小琴真要寸步难行了,可是紧接着,一阵阵山风却开始迎面刮来! 那风,刮起了地上的雪花,吹落了树上的雪片,顿见满天的雪花儿随着呼啸如狼嚎般的风声在空中打转、飞舞和扬蹿。 邵真只觉这阵子的山风刮得很不是时候,令人憎厌,咒恨,崎岖不平的道路本来就非常的不好走了,何况再加上这阵要命的冷风刮得令人睁不开眼睛,尤其是那漫天乱飞的雪片,就是能睁得开眼,也未必能看得见路来走,更要命的是,这阵风不仅强,而且冷——冷得像冰刀子似的刮人皮痛。 幸好邵真与小琴都是有武功之人,且衣服也穿得不单薄,饶是如此,他俩仍觉得背脊间偶尔会有一阵子的隐隐冷意传上来,令他们打颤…… 人儿是挺得住寒,马儿可就不同了,它一不懂武,二不穿衣,如此冰寒酷冷之天,要他们再继续支持下去,似是一件残酷和不太可能的事情。 只见那两匹马经过了一整天的奔波,跋涉和翻越,而且又误了它们进食的时候,它们低垂着头,四足有气无力的在“拖”着,口中不时传出嘶嘶哀鸣,股股熟气不时自它们的鼻孔中冒出,但马上被那冰风寒霜冻为乌有了,它们只是在支持着,挣扎着…… 扯紧了一下领口,把手迹在眉睫上,邵真转过头望向旁边的小琴—— 但只见她把风帽拉得低低的,几乎要遮去了她的柳叶蛾眉,另外她把两只手都藏在披风里,一手持缰,一手顶住披风捂着小嘴和瑶鼻,乍看下去,就像个蒙面人似的,只露出两只眸子。 邵真看得心头一阵好笑,也一阵爱怜。 她觉得自己都要有挺不住的感觉。 她是个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像一朵生长在温室中的小花,不曾受过风吹雨打,又怎堪受如此之冰雪寒霜的摧击? 看着,看着,邵真忍不住开口问道:“琴姑娘,你受得住么?” 小琴回过头来朝他点了点头。 哈了一口气,邵真又道:“咱们必须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说着,邵真凝眸远眺,似想发现可栖身的地方,但四周看来看去,只是一些荒山岩石和危岩枯林…… 邵真自是一阵懊丧,但却故作乐观道:“还好,幸亏没下雪,要不然就成了暴风雪,就不妙矣,琴姑娘你说是吗?” 说这句话,无非在安慰她吧。 拿开捂着嘴儿的手,那张原本是红艳艳的嘴唇已惨白了,小琴打了个冷颤道:“勿需要暴风雪,单这阵子风就够我们不妙的了!” 说的也是实话,风再不停的话,他们可能就要冻死、饿死、累死! 心头开始沉重,邵真凝肃着脸,他发现这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他咳了咳,正想开口—— “哟!” 忽地小琴叫了一声,连人带骑向前倾了下去! 幸好小琴反应得快,连忙拔身射起,才免倾跌于地。 邵真见状也飘身而下,扶住她的香肩,关切问道:“琴姑娘,没怎样吧!” 娇盈一笑,小琴摇首道:“没啥,我不是好端端的么?” 说着,移步走向马儿身旁,细瞧之下马儿也没怎样,端然无恙的,小琴撩眸瞥向邵真道:“也许绊着了什么吧,要不然是疲乏得要支持不住啦?” 挽住两头马的援索,邵真道:“看来只好徒步走了。” 压了压风帽,小琴眯着眼睫,耸了耸肩,莫可奈何的道:“也只有如此了!” 拉着马走近她身边,邵真关切的道:“再忍耐一会,说不定前头就有遮身的地方。” 小琴浮着浅笑,朝他点了点头…… 两人低着头默默的走了一阵子,风愈来愈猛烈,刮得震天价响,天上的月儿也不知什么时候隐入了云端,大地又回复了一片黑暗,这真叫他们寸步难行了! 似乎是熬不住了,小琴挨近邵真小声道:“吴兄,我有点冷……” “忍耐些。” 邵真回头朝她温柔的说着,他把两条缰绳都握在右手,然后腾出左手握住小琴有点儿发冷的纤纤玉手。 他这样一可借此挽扶她,二可借此运功与她暖暖身子。 被他这一握,小琴的娇躯轻轻的颤栗了一下,脸蛋儿倏地泛红,幸好天暗风大,邵真也没注意到,小琴只觉他的手掌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柔灾时,隐隐传来一股热流,使她感到一阵阵暖意,不自觉得也紧紧握住他的手,心头泛起了一股甜蜜蜜的感觉…… 如此艰辛万难的走了一阵子,邵真只觉得真要走不下去了,心头正在暗暗叫苦,又幸好云上月儿及时露出来,给予了他们照明…… 邵真不禁暗暗窃喜,可是当他勉强看周遭时,却是啊了一声,大吃一惊! 正闷着气的小琴闻声抬头一瞧,整个人也呆住了! 原来离眼前五尺不到的地方,正横着一条断崖! 他们走到崖边往下一瞧,只见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心中连叫好险,要不是月儿再出云来,说不定他们闷着头走,就要问到崖底里去了。 邵真面色凝重的道:“糟糕,我们迷路了。” 小琴默默不言,显然她也心头沉重,忽然,她面露喜色,伸手往左指道:“吴兄,瞧! 那儿有丝灯光传来!” 邵真闻言转首望去—— 果是不错,左侧传来一丝闪烁不定的灯光来! 心头大喜,邵真道:“那一定有住户人家,咱去避避风!” 于是两人转身向后走,摸索了一阵子,终于摸出一条小径来,便循着这条小径走去…… 这条小径宽有二尺多,路面非常平坦,只是盖上了一层雪,看不见路面,邵真怀疑这条小径有加过工,这证明住有大户人家,心中窃喜非常…… 走了一阵子,那一丝豆大灯光依然模糊遥远,显然还远得很,这时平坦的小径忽转成一阶一阶的石级了,似乎那住户人家是在山头上…… 刚踏上石阶,小琴突然低声叫道:“嗅,吴兄,瞧,那儿有块石碑!” 邵真连忙转首望去,只见右侧方正竖着一块与人同高的大石碑,那块大石碑呈长条形,似乎是刻得有字,但因被一层雪盖住了,看不太清楚,邵真把马缰交给小琴,走近前去用手抹去那层雪花,他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正中央是“佛法无边’四个斗大的正楷字,另外左下角也有一行小字体:“万重山万重寺”。 这几个字都是刻勒的,然后再用朱砂填上去,但似乎是终于经过的年代已久,那些字体大部分都已剥落模湖。 邵真接回缰索,道:“看这样子,山顶上有座古寺。” 小琴握住他的手掌,轻声道:“太好了,咱快走吧!” 邵真忽道:“等等!” 抬眼望他,小琴问道:“怎么啦?” 邵真望着她,说道:“照这灯光看来,不知道还有多远,而且又是往上爬,还没到那,可能就要累倒了。不如把坐骑先搁在这儿,我们上去之后,我再把坐骑牵上去。” 邵真这般做,无非是顾虑到小琴,怕她支持不住,不如先带她到寺庙里去安歇…… 小琴自己也明白邵真这番心意,芳心里头三分感激,七分甜蜜…… 把两匹马安置在一株叶子都落光的树下,邵真和小琴便展开身形激射而上! 小琴的轻功显然是差了邵真一大截,总落在邵真之后,于是邵真便又拉住小琴的柔荑,助她一臂之力,使得小琴省了不少力气…… 但只见两条身影快若激星,大鹏般的疾蹿而上,一闪即逝…… 这山好高,两人奔驰了一阵子,越了至少好几千级的石阶了,方见那盏灯光逐渐前来,看清,这条石阶急儿直,忽儿斜,一忽儿又成了盘蛇环状,婉蜒迤逦,洋洋洒洒,邵真和小琴只觉未见万重山,倒先见“万重阶”了。 再过一阵子,几要流汗了,他们这才跑完了这条漫长如蛇的石阶…… 刚一停住身形,但只见一座庞然大寺耸立于前! 其实说大也不怎么大,只是说在深山里有这么一座不算小的寺院,在感觉上就大了不少。 邵真猜测得不错,果然是座古寺,这寺看来失修已久,似乎平日也没什么香客来,叫人有股荒凉的感觉…… 此刻这座古寺两扇红门紧闭,门上的朱漆都脱落了,斑斑驳驳的,檐下一块木质匾额,上书“万重寺”三字,字体已模糊得看不清楚,要不是他们在山脚下已看到那块石碑,还真要认不出来呢,匾额上端挂有一盏灯笼,那只灯笼随着风摇荡得很厉害,忽明忽灭,真担心要熄掉或者着起火来,邵真与小琴在山脚下所见的闪烁不定的火光,显然就是这盏灯笼照射出来的…… 两人踏上了石阶,邵真伸手在门上用力擂了两拳,口中叫道:“请开门呀?” 不过捶了两下门,叫了一声,门“伊呀”一声大响,被打了开来,门口现出一名和尚…… 那名和尚身穿黑色佛衣,头顶上也戴着一顶黑色布帽,显然是太冷的缘故,他看起来有点畏缩的样子,他朝邵真和小琴,上下打量了一眼,双掌合什,宣了一声佛号,低声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 邵真连忙抱拳恭谨道:“大法师,在下因天寒风强而迷了路,想在贵寺投宿一宿,暂避风雪,不知大师是否可行个方便?” 哦了一声,那名和尚垂下眼帘,轻声说道:“这——贫尼不能做主,两位施主请稍等一会,贫尼进去请示敝寺住持,再来回报两位施主。” 说着,施了一礼,便转身进去…… 眨了眨眼,邵真道:“原来是尼姑庵,我还以为是和尚庙呢。” 挑了一下眉梢,接道:“庙嘛,讲慈悲为怀,我们来此暂住一宿,也要向住持请示么?” 拍去身上的雪片,泥尘,小琴道:“这难怪,有的尼姑庵虽也容八方之客,纳九流之人,但有的尼姑庵为了清修,却也不收男客哩。” 恍然大悟,邵真点头道:“原来如此。” 对话间,已见里头迈出二人,一名是原先开门的尼姑,另一名服饰相同,年纪却老大,双眉俱白的老尼姑,大概就是这“万重寺”的住持了。 她单掌打了个问讯,宣了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如此风寒登临敝寺,不知……” 邵真赶忙上前一步,抱拳施礼道:“住持法师,在下迷路,想在贵寺打扰一宿,不知是否……” 住持老尼又宣一声佛号,说道:“施主困境,我佛慈悲,贫尼理该答应施主所求,只是本寺向来不留宿男施主的。” 心头暗暗叫苦,邵真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栖身地方,却又被摒拒于外,心中虽很不是滋味,但也不敢强人所难,当下欠身说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敢坏了贵寺法规,但敝友是不是可以留宿贵地呢?” 住持老尼姑道:“这当然可以,这位女施主请进。” 小琴摇头道:“不,让吴兄自个在外面受寒受冻,我于心怎安?不,我不想进去。” 心中轻微一颤,邵真连忙道:“不,琴姑娘,我受得了的,你陪我活受罪于事何补?你还是进去歇息吧!” 小琴只是望着他一个劲的摇头,意态甚是坚决! 心头猛地泛起一股暖意,邵真凝视了她片刻,柔声道:“琴姑娘,凭我的武功修为,这风虽冷也决冷不倒我的,我只需要在墙角下或什么的,避避风头就可以了。” 小琴眨了下眼,转首向住持问道:“这位圣姑,敢问平时连一位男施主也不能入贵寺庙朝拜么?” 住持道:“进香当然是可以的,但敝寺确难留宿这位男施主。 小琴道:“那么我们入贵寺拜佛,圣姑您是否也供些斋饭让我们充充饥呢?” 住持点头道:“这可以的,两位请入寺休息。” 说着,往旁挪步,让邵真与小琴迈入门里…… 两人随着尼姑之后,循着回廊走到供佛祖的大殿上,这时有五六名尼姑显然刚做完了晚课,正陆续离开,似乎对邵真与小琴的驾临,有着一丝惊讶。 两人上了香,拜了佛,便在寺里用些素食,虽是淡斋素食,可对饥肠辘辘的他们而言,无异是山珍海味…… 这座古寺似是香火不盛,寺的规模虽不算小,但里里外外都很古旧了,单从送上来那份素食便可以看出这座古寺很穷。 吃完斋饭,一名尼姑送上一盆热水让两人暖和身子,邵真怕山脚下的马匹走失,遂又下了山来,牵着两匹马,一步一步的循着石阶走上…… 上得山来,足足花去了半个时辰,只见邵真已累得满头大汗,这几趟路也真够他瞧的了…… 小琴早在门口等他,见邵真上山来,便跃步前来,喜道:“吴兄,她答应让你住在里头了!” 似乎是料想不到,邵真愣了愣道:“怎么……” 看了他一眼,小琴娇道:“还不是我再三的向她求情。” 揩下了额角上的汗,邵真笑道:“还是你行。告诉我,你说了些什么,居然使她答应?” 喜悦自得的笑了笑,小琴却卖了个关子道:“你猜?” 邵真道:“你一定说了很多好话,对不?” 笑着摇头,小琴道:“才不是呢,我连一句话也没说。” 邵真眨眼道:“我不信你这般神通广大。” 耸了下香肩,小琴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不过是给了她二十两的香油钱罢了。” 恍然大悟,邵真暗叫了声要得,口中却故意说道:“二十两!你真阔哪!” 小琴转了下乌黑的眸子道:“金银能使鬼推磨,不是么?” 摊了下手,邵真耸肩道:“方外人也不例外啊!” 这时他们已到了门阶,小琴转首道:“你也别高兴,她只答应让你睡在马厩。” “马厩?” 叫了一声,邵真显然很吃惊,但随即淡淡道:“这也没关系,总比餐风露宿强得多了,不是么?”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名尼姑,掖下夹着一床被子,她朝邵真稽首道:“施主,请往这儿走。” 她把邵真和小琴带到了寺院后面的一座小木屋,原来这小木屋和寺院严格说起来是隔离而不相连的,邵真还以为住持当真破例留宿。 这间马厩小得可怜,也破旧得可怜,一阵风刮起,整座屋呀呀价响,像是要塌了似的。 那名尼姑在屋角铺上一片干草,把被子放下,道:“施主,碍于本寺门规,只得委屈施主了。” 说着,拿了两束干草和一桶水给马儿吃。 马厩月有一头马在那儿,邵真上前去端详了一下,赞口道:“这是匹好马,是贵寺豢养的吗?” 尼姑道:“是另外一名女施主的,她比你们早了一个时辰到达。” 一顿,接口问道:“施主,还需要什么吗?” 邵真连忙抱拳道:“不,谢谢法师了。” 那名尼姑说了声“客气”,稽首宣佛便退出屋外。 美国扫了一下,小琴蹙眉道:“这种地方……” 邵真微笑道:“二十两银子的代价哪!” 凝眸望着他,小琴道:“我真抱歉,我不知道她们的马廊是这个样子,否则我再多花二十两银子,说不定她们能腾出更好的房间来。” 邵真笑道:“小丫头,别用银子压死人。” 蹲下娇躯,小琴把干草弄平,把被子展开,说道:“要不是佛门圣地,我可真想陪你聊到天明呢。” 淡淡一笑,邵真道:“我的天,我可没你这么有劲呢!” 说着,掩嘴打了个呵欠…… 小琴望着他道:“你看起来一点不像累的样子啊!” 避开她的眸光,邵真淡淡道:“难道要倒在地上才算累么?” 掩唇轻笑,小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扰你了。” 又打了个呵欠,邵真道:“不多聊一下吗?” 口中说着,却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这明显的“下逐客令”,小琴怎会不明白,她走出门口临走前,又转过身子道:“希望你睡得好。” 邵真微笑道:“会的,明早我将告诉你在马厩睡觉的滋味。” 唇角露出甜甜的微笑,小琴凝视了他瞬刻,说了声明儿见,这才转身离去。 把门关上,邵真反身靠着门板,轻轻吁了口气,心中觉得乱乱的…… 眯眼望着墙上挂着的油灯,那一豆灯芯摇晃不定的跳跃着,就像他的一颗心一样起伏不定——其实他一点也不累,他只是有点儿受不了她那双美眸的凝视,真的,那水汪汪的眸孔里,似乎包含着什么似的…… 闭下了眼帘,他觉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觉得自己在恐惧她,为什么?他也不懂…… 这时他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张脸孔——那是侯爱凤的。 侯爱凤是坦率直爽的,她甚至给了自己一个甜甜的吻,小琴是隐隐含蓄的,尤其每当她凝睇自己时,仿佛就在告诉自己什么……这两者没什么区别…… 事实上,他并不能说出她们有什么不好,但一股强烈的潜在意识却一直在逼他怯懦,畏缩,甚至于拒绝…… 为什么? 一片茫然…… 一阵风吼,震断了他的思维,邵真眨眨眼,甩甩头一下躺在“铺”上,他竭力摒去思维,他不想再想什么,但两张艳丽娇媚的脸庞却一直压着他的脑海…… 实在要压得他透不过气来,邵真一挺腰,跳站起来,索性到外头去吃吃风吧,说不定会好些。 可是当他走到门口,却又瞥见了那匹马,情不自禁走前云细细端详…… 那匹马,确实好,通身雪白,一丁点儿杂色也没有,浑身散发淡淡的光泽,鬃毛蓬松而立,而加上它本身的肥壮硕大,看起来就是这般的雄伟傲?罚绕渑涔易诺慕鸢耙牛炖断嗉械乃跨郑捎衷鎏砹思阜值摹八Ь1薄?br> 看着,邵真赞不绝口,禁不住的伸手云摸宫颈上的美丽鬃毛…… 那匹马像是在站着闭眼养神,可是一当邵真的手指触摸到它时,却猛然张口嘶鸣,竖身一站,挥舞着前蹄踢向邵真的头颅! 做梦也想不到有此一变,邵真矍然一惊,不容他有任何的念头,慌忙斜身一跃,正好跃过他的“踢”。 幸好那匹马没松缰,只是站在那儿瞪着眼,仿佛是在警告邵真似的…… 透了一口气,邵真惊魂甫定的揩了一下吓出来的汗水,心中暗道:“幸好闲得快,换了旁人准脑瓜子被砸烂!想不到这畜牲还这般地凶啊!” 拍拍屁股,邵真走了出来,但他不敢再走前去,深怕那匹马再发狠,可吃不了兜着走…… 突然就在此时,门被一脚踢了开来,窜进来一条人影;邵真定眼一瞧,可真睁大了眼,傻住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三水镇一连宰了柏毓彪五个人的“百艳帮”总护法——“黄蔷薇”柯月霜! 她依然是那副娇悍样儿,俏脸凝煞,杏目含威。可是当她看清邵真时,却又泛上了一丝惊讶之色,但随即冷沉一哼,叱声道:“‘玉面青衫’原来是你呀!” 邵真料不到会在此碰上这泼辣妮子,委实有点诧异,心知她就是她匹马的主人,显然是听到了马儿的嘶鸣声而奔来看个究竟的…… 果然不错,邵真正在思忖,尚不及搭话,“黄蔷薇”却又冷哼一声,怒声道:“那‘玉面青衫’,你是哑巴么?你怎这般落魄,成了个马贼了哪?” 有点儿啼笑皆非,邵真道:“那匹马是姑娘的?” 美眸圆睁,“黄蔷蔽”冷声道:“你这不是废话么?” 一连的咄咄逼人,令他有点不是味道,邵真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姑娘,你认错人了,在下不是‘玉面青衫’李辉,也不是偷马贼!” 双手环胸一抱,“黄蔷薇”盯着他冷声道:“那么你是啥?乌龟?王八羔子?” 一股气蹿了上来,但邵真委实好度量,他不愿把事情弄缰,他知道她只是误会自己,而且她她那身盖世武功决非好慧之辈,目前,在他还没有到达洛阳找到“女华陀”恢复记忆前,他实在不愿意树立这般强敌,更何况事情完全纯出误会。 心中还快的衡量利害得失,邵真打了个哈哈,按捺住心头的怒气,笑脸道:“柯!” 娘?” “黄蔷薇”一愣,惊问道:“你怎么知道姑奶的姓名?” 洒脱一笑,邵真道:“姑娘大名,正如春风满天下,谁人不晓?” 扬扬眉梢子,“黄蔷薇”低叱道:“你胡说,在江湖上我从来没说出我的姓名!” 唇角微微嚅动,邵真平心静气地说道:“姑娘姓柯,芳名两字月霜,在下说错了么?” 更加惊愣,“黄蔷薇”道:“我是问你如何知道的?”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何不戏耍她一番?邵真眨眨眼皮儿,喷声道:“姑娘,你想知道是谁告诉我是么?” 不耐的嗤了一声,“黄蔷薇”道:“少废话,你快说!” 淡淡一笑,邵真道:“是‘百艳帮’主告诉在下的。” 陡地一怔,“黄蔷蔽”满脸惊异,愣了半晌,才眨了眨眼皮子,诧声道:“是帮主告诉你的?” 邵真含笑点头不语…… 从头到脚,“黄蔷蔽”圆睁杏眼重新把邵真打量了一番,只见眼前之人神态安详自若,而且唇角的那丝淡淡微笑,使他觉得潇洒异常……。 半晌,她才轻声道:“你到底是谁?” 轻咳一声,邵真始终和颜悦色,一点儿也不动肝火,他温文儒雅的道:“不敢,在下单名单姓——吴知是也!” “吴知?” 轻念一声,“黄蔷薇”道:“我完全没听说过,你不说假话么?” 邵真看在眼里,心知她已被自己唬住了,心中一阵好笑,唇角浮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用手掌抚了抚下巴,缓缓说道:“在下也和姑娘一样,从来不在江湖上对人说出自己的姓名,所以姑娘对在下很陌生了。” 轻轻一顿,接着道:“不过有一点地方和姑娘不一样,姑娘你算是老江湖了,提起“黄蔷薇”这字号,无人不知,如雷贯耳,而在下素少涉足江湖与人争长短,论英雄,所以到今在下也没弄出啥名号来,论辈份,姑娘你算是前辈,在下不过是武林末流,无名小卒罢了!” 这番话,邵真一气说完,看不出有一丝儿假,“黄蔷微”似乎有了几分相信,尤其邵真的话里带了些许的奉承,让“黄蔷薇”听来有点儿喜不自禁的样子…… 微一转美眸,“黄蔷薇”道:“你认识我们的帮主?” 轻一颔首,邵真道:“这当然是了,贵帮主如不认识在下,怎会告诉在下姑娘美性芳名呢?姑娘,你这话,岂不是问得太……” 邵真本想说你这话岂不问得太没头脑,但一想眼前之人泼辣如悍妇,不要激怒了她,反把事情弄僵了,那才糟,于是硬把“没头脑”吞回嘴里,所谓话到口中留半句,点到为止吧。 瞧“黄蔷薇”那样儿精灵十足,自然不会毫无感觉,事实上,当他话一出口,便发现那句话说得太没学问了,但她两片吹弹得破的粉腮儿,倏地一红,忒感不好意思似的她这一害羞,倒把她原先那股娇悍,泼辣之味冲得一干二净,显得娇羞万状,驯如小猫…… 伸出如削笋般的玉指,轻轻的在鬓发上拂了两下,借以掩饰她的窘态,“黄蔷薇”轻启樱唇,娇声道:“你和我们的帮主是什么关系?我怎不曾见过你到我们那儿?” 这回,她可没那般的冰冷叱语了,这一细,一柔间,真可谓娇娇细语有如黄莺出谷,玉珠儿滚盘,是这般的轻柔悦耳,听来叫人浑身酥酥的…… 这转变,让邵真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忖道:“所谓老江湖也不过如此吧i” 心中虽这般想,口中却不敢这么说,邵真双手负后,优雅至极的踱了个方步,这才缓缓说道:“柯姑娘,你为‘百艳帮’的总护法,可谓在一人之下,众人之上,而姑娘你不认识在下,显然是帮主不愿意或者是认为没有必要把她和在下的关系告知姑娘,我想,在下还是保留不说吧。” 轻轻一顿,接着又道:“但姑娘如果定想知道不妨回去之后请问贵帮主就是。” 这瞎说胡扯带着浓重的神秘味道,邵真不仅故弄玄虚,而且卖了个关子,摆了个架子。 愣愣的发了下呆,“黄蔷薇”怔怔的望着邵真,似乎她是想看出邵真是否在撒谎,但摆在她眼前的邵真形色从容,态度安详,哪看得出一丝儿的破绽?她半信半疑的犹豫了片刻,张口道:“你在酒楼的时候,我明明听见你说你自己叫李辉,难道我听错了不成?” 摇了一下头,邵真道:“不,你没听错,我是这样说过。” 更加奇怪,“黄蔷薇”说了一声:“那这又是怎……?” 邵真连忙道:“那是因为柏毓彪错把在下当成李辉,在下为了要探听他们的消息,就将假做假,把自己当成李辉,我想姑娘你大概没见过李辉本人,否则也不会有这个误会了,对不?” 轻哦一声,“黄蔷薇”道:“那当时你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呢?” 轻轻一笑,邵真道:“柯姑娘,你太会说笑了,当时在下向你说明我不是‘玉面青衫’李辉,姑娘你不相信,指着我的鼻尖大骂狗东西,乌龟孙子,然后一走了之,姑娘,你叫我如何向你解释呢?” 邵真虽说解释,又何尝不是在讽刺她?“黄蔷薇”如粉桃腮又是一红,她垂下玉颈,然后抬起脸庞,挂着一丝歉意的笑容,怯怯道:“这么说来,是我错怪吴公子了?” 这声娇嫩嫩的“吴公子”叫得邵真一慌,连忙噪声含笑道:“误会在所难免的……” “黄蔷薇”双拳抱胸,一弯柳腰,微红着俏脸,娇声道:“贱妾唐突冒失之罪,尚请吴公子不予见怪!” 似是料不到有此大转变,邵真连忙一回礼,连忙说道:“误会既已冰释,但盼柯!”娘别将此事横亘于心。” 嘴唇边含着一丝隐隐笑意,增添了好几分妩媚娇丽,“黄蔷薇”转了转两只透了水似的眸子,轻盈问道:“吴公子,你睡在这儿?” 说着,眼角抛向墙角的草垫被子…… 搓了搓手,邵真微笑道:“是的,在下因风雪大,迷了路,错过了宿头,幸好摸上了这座古寺,否则真不知怎办才好,但这座庙寺不留宿男施主,在下只好将就睡在这儿了。” 一顿,又道:“在下睡在这儿发现了姑娘的马儿漂亮非凡的,情不自禁的想去抚摸它,想不到它精灵非常,嘶鸣扬蹄,在下差点就被踢个正着!” “这畜牲对生人一向凶悍非常。” 转首瞥了一下马匹,“黄蔷薇”娇声道:“没伤了吴公子吧?” 邵真含笑道:“伤倒没有,却是吃了一惊。” 瞟了他一眼,“黄蔷薇”道:“那真抱歉了。” 这般谦虚,倒叫邵真有些儿不知所措,连忙道:“柯姑娘这番话,在下可真受不住哪!” 美国流盼,“黄蔷薇”此刻娇柔非常,和先前的那股泼悍样比较起来,真有天壤之别,判若两人。 她微扬峨眉,轻声道:“吴公子,你也和‘六魔煞’有仇怨么?” 一股怨气泛上眉宇,邵真冷涩一笑,缓缓的透了一口气,这才道:“他们杀死了我两个朋友!” “黄蔷薇”也切齿道:“‘六魔煞’这般人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令人不齿,叫人得而诛之才甘心!” 缓和了一下心绪,邵真道:“‘六魔煞’辱杀贵帮一名婢女,真是一般禽兽畜牲不如的狗东西!” 甚感讶异,“黄蔷薇”望着邵真道:“吴公子怎么也知道这事儿?” 眨了眨眼,邵真故作神秘道:“你以为是谁告诉我呢?” 怔怔的望着他,“黄蔷薇”说道:“帮主吗?” 只是笑了笑,邵真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以为他是默认下来,越发相信了他,“黄蔷薇”像是哺哺自语道:“我真不明白,帮主什么事情曾经满过我?” 邵真深怕她想下去而会起疑,连忙岔开话题道:“柯姑娘,你怎么也到这古寺来呢,也和在下一样迷路了吗?” 微摇螓首,“黄蔷薇”含笑道:“不,我和这庙的住持很熟,路过这里,顺便看看她老人家罢了。” 轻哦一声,邵真道:“这么说来,住持法师也是武林中人吗?” “黄蔷薇”道:“偶而云游四方,走走江湖罢了,人称‘璇玑神尼’就是她老人家。” 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吴公子不是和一位姑娘同行的吗?对了,她是‘孔雀仙子,吧!” 邵真心中好笑道——人是真的,“孔雀仙子”是天晓得! 但口中却应道:“是的,她在寺里,可能早就睡了呢。” “想是我一直在房里,所以才没碰面。”“黄蔷薇”道:“麻烦吴公子把我的歉意传达与她,好不?” 邵真连忙道:“柯姑娘,你太客气了。” 这时,外面的风已停了,一弯新月斜斜照进来,“黄蔷薇”望了望门外,抱拳道:“夜深了,不便再打扰吴公子了。” 说着转身步出门外,邵真连忙跨步送出门外,也抱拳道:“柯姑娘请慢走。” “黄蔷薇”又抱了一拳,莲足轻弹,柳腰微旋,嗖一声,平身射入寺院里…… “好俊的轻功!”目送着她消失的纤纤娇影,邵真不自觉的张口说了一声。 蓦地,他一转身喝道:“谁?” “是我!” 娇声响起,左侧马厩旁的一棵柏树上射下一条人影来! 定睛一瞧,邵真讶道:“噢!是你,琴姑娘!” 来人正是小琴,只见她神情怪样的望着邵真默默不语。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二十九章 在皎洁的月光掩照下,邵真似乎也发现了她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琴姑娘,你怎在这儿?” 小琴仰脸道:“怎么,你不欢迎吗?” 大大一愣。 邵真不解的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一抬眼,小琴瞪着他道:“你想把我当柏毓彪一样糊弄吗?” 确确实实的愣住了,这没来由的话头,搅得邵真莫名其妙,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瓜子…… 正当邵真发愣发呆,满腔疑惑之时,忽地传来一声轻唤:“琴儿。” 扭头一望,小琴惊喜至极的叫道:“啊!娘,是您!” 邵真也转身瞧去,只见五尺外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细看下,竟然是“玉大夫”! 邵真着实吃惊,想不到这时候“玉大夫”居然会出现,忙不选举步前去。 小琴早就一个箭步跨了前去,欣喜万分的道:“娘,您怎么也来了?” 恭谨的作了一揖,邵真恭声道:“大夫。” “玉大夫”一身素罗淡裙,外罩浅灰色披风,头罩白色红缨帽,脸上神色却有些儿灰涩,她迅快的扫了一下邵真和小琴一眼,这才缓沉道:“你们俩刚走,我便回家了,家中却发生了事,所以急急赶来,总算找到了你们……” 小琴吃惊道:“娘,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缓缓的点了一下头,“玉大夫”平静的道:“是的,出了一件大事,琴儿,你得马上跟娘一道儿回家。” “回家?” 惊愣非常,小琴急急道:“娘,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快说嘛,急死人了!” 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玉大夫”淡淡道:“你别多问,先把马儿牵到山下去,娘的马匹也在那里,你在那儿等我,娘和吴少侠交待两句话,随后便去。” 跨前一步,邵真一抱拳,说道:“大夫……” 淡淡的扫视了他一下,“玉大夫”沉声道:“吴少侠,你先别说话。” 邵真只好住口不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使得他和小琴不仅诧异,而且茫然不知所措,小琴蠕了蠕嘴,张口说了一声:“娘……” 一挥手,“玉大夫”短捷的说了一声:“快去!” 小琴果然不敢违抗母命,她望了望“玉大夫”,又望了望邵真,才迈步走向了马厩…… 但邵真已先她一步进马厩,把马匹牵出来……” 两眼怪异的望着邵真,“玉大夫”近似冰冷的道:“吴小侠,你留在这儿,让小女自个儿下去。” 邵真本想坚持送小琴到山下去,但一见“玉大夫”表情严肃,只得依言把马缰交给小琴,小琴牵着马,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但又见“玉大夫”近似冷峻般的不言不语,也只得闭上了嘴。 她转而凝视着邵真,面露不舍之情,美眸浮上一层浅浅的泪光,那晶莹的泪水里似乎包含着一般无尽的情意,看得邵真心中为之一颤,连忙垂下目光。 轻扯嘴角,小琴微颤着声音道:“吴兄,你到洛阳办完事情会不会来看我?” 邵真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含笑回道:“会的,一定会!” 悲凄的脸上浮上一丝笑容,小琴哀怨的望了他一眼,这才牵着坐骑,缓缓抬步走去可是,每走几步路,她便回过头来望邵真一次,直到下了阶梯,才见她转身弹泪,没去身影 心头怪难受的,邵真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有一股若有所失的情绪…… “玉大夫”始终不发一言,见邵真和小琴的依依不舍样,面上表情千变万化,阴暗不定…… 邵真仍兀立着,他不自觉的在想,小琴方才说些令他莫明其妙的语,显然是在生自己什么气似的,可是一旦分别时,离愁别绪却溢于言表,两相对照,令他奇怪不解…… 凝视着邵真,“玉大夫”突然开口道:“吴少侠,你是不是爱上小女?” 猛的一愣,邵真显是料不到会有这一问,但他马上一摇头,淡淡道:“没有。” 像是要看穿他的心底,“玉大夫”凝住了他片刻,又道:“你说实话。” 邵真凝了一会,平静的道:“琴姑娘丽质天生,娇柔妩媚,在下荣幸和她相处了有百来日之久,时间是情感的培育良剂,再且琴姑娘对在下有治病之恩,恁心而论,在下多少有点……” 神情一动,“王大夫”截口道:“这么说来,你是爱上小琴她了?” “不,在下对琴姑娘只是有敬慕之心罢了。” 缓缓的摇摇头,邵真道。 脸上流露着不解之色,“玉大夫”道:“这有什么不同呢?” 邵真缓缓的说道:“琴姑娘医我眼疾,三个多月来,废寝忘食,对在下悉心治疗,无微不至,在下感激她,在下与她相处三月之久,人孰无情?如果说在下对琴姑娘没有一丝爱慕之心,那未免太矫情了!” 一停顿,接着又道:“在下不愿做假的说,我是爱琴姑娘……” 神色一变,“玉大夫”脱口道:“你当真爱她?” “是的,我爱她。” 轻点了一下首,邵真缓沉的道:“但那仅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爱,并非男女间的爱,她有恩与我,所以我爱她,她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爱她。总之,我对琴姑娘的爱,不是占有,更不是情欲!人与人之间本来就该互爱,不是吗?” 定定的望着他,“玉大夫”停了有片刻,才缓声道:“你是成熟的。” 抱了一拳,邵真倾前身子,恭谨道:“敢问大夫,您要说的就是指这么?” “可以这么说。” 轻点螓首,“王大夫”仰望着明月,像是哺哺的自语道:“时间是感情的培育良剂,我怎么疏忽了这点呢?” 邵真有点茫然,事实上,打从他见到“玉大夫”的时候,便觉得有很多的事情令他迷惑不解,他觉得“玉大夫”很神秘,尤其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命小琴回去,又对自己说了这些话,更令邵真感到不明白,他隐隐觉得,“玉大夫”是专程为着某种事情而来的! “玉大夫”抬眼道:“可是,终究是太慢了,小琴她对你却动了真情!” 一震,邵真忙道:“没有这事,我和琴姑娘之间是纯洁的!” 苦涩的笑了笑,“玉大夫”道:“知女莫若母,吴少侠,自你们离家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们,小琴的一举一动,我看得清清楚楚……” 大感诧异,邵真道:“大夫,您一直跟着我们?这是为什么?” 微微叹了口气,“玉大夫”缓缓说道:“我不该让她医你的双眼的,那么你们就不会有这样接近的机会,可是当我想到这点时,匆匆赶回来,你们已离家出发,我随即追踪你们,本想立即叫小琴回来的,但我忽然又想,何不暗地里看看你们是否真发生了感情……” 邵真怔怔的望着她,他对“玉大夫”更加的不了解了,面上露着怪异的神色,玉大夫接着道:“果真,小琴爱上你了,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邵真连忙截口否认道:“没有!琴姑娘根本没说过爱我!” 苦涩一笑,“玉大夫”有些迷惘的摇了摇头,说道:“爱,有时候是不需要用语言表达的。你看不出她对你凝视时的眼神,说话时的神情么?那在说明了她对你的爱!” 轻颤了一下身子,邵真垂下了头,眯着眼。 他不能否认她说的是事实,他虽然感觉到,但一直不愿意去承认它,想不到“玉大夫” 却为他直说出来了! 抬起脸庞,“玉大夫”仰望着穹苍,声调迷惘的道:“自小就娇纵了她,才养成今日她强做,和近似怪僻的性情,她占有欲强,凡是她要的,一定要得到,既然她爱你,就决不死心!唉……苍天,你又在玩弄人了吗?” 迷惑的望着她,邵真用力的闭了闭眼,他压根儿不明白“王大夫”在说些什么,怯怯的,他道:“大夫,说真的,我有很多不了解……” “你会了解的!” 凄苦的一笑,“玉大夫”望着邵真道:“只是不是现在罢了。” 俯首沉思了半晌,一丝讶异掠过了邵真的眉宇,他抬眼道:“大夫,您跟着我们一日之久,显然,您说家中发生事情,这……” “这当然不是真的。” “玉大夫”接口道:“这只不过是要使小琴离开你的权宜之计罢了,免得使她愈陷愈深,终至不能自拔,否则日后的后果就不是你所想的了!不是吗!” 轻哦一声,眉宇间的那丝讶异遂渐变成了迷惘,眯着眼,邵真抖了一下喉结,低声道:“我依旧不太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大夫,您为什么不再多观察些时日呢?” 迅速的瞥了他一眼,“玉大夫”淡淡的道:“你这番话,恐怕是言不由衷吧!” 仰首凝视着远处,接着道:“知女莫若母,我的观察是八九不离十,决没有错!方才我如果不及时现身,可能就把事情弄得很糟了……” 微扬眉梢,邵真截口说道:“怎么讲?” 转首望着他片刻,“王大夫”缓慢的说道:“方才‘黄蔷薇’与你说话,她一直躲隐在树上,待‘黄蔷薇”走后,她已经向你表示了她的不高兴,不是么?” 神情一震,邵真至此才恍然大悟,原来小琴对自己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儿,那就是“吃醋”哩! 邵真微张着嘴,他感到吃惊,但也感到好笑,小琴她想到哪儿去了? “玉大夫”一直注视着他的表情,她停了片刻,才又道:“我说过,她占有钦强,她已很明显的要向你表示她的不高兴,她的嫉妒,我如果不出现,你岂非要感到难堪吗?” 这是实话,邵真知道小琴已对自己动情,而自己也曾为这迷惘,傍模过,但总觉得那并不是一个迫切的问题,还用不着去劳神费思,他总以为小琴对自己的情意不过是在“萌芽阶段”罢了,又怎么想到她是如此的强烈呢? 轻轻喟叹一声,“玉大夫”流露着痛苦不堪的神色,她颤哑道:“这不能怪她,是我养成了她这种性情,我应当及早想到的,我应当防范你们的接近,唉!我……” 垂眼思索了一会,眼神里含着不解,邵真低声道:“大夫,我有一句话可以问么?” 望着他,轻点了一下螓首,“玉大夫”没开口。 用舌尖润了一下冻干的唇角,邵真沉声道:“大夫,您是不愿意琴姑娘和在下接近是么?我是说假如我也爱琴姑娘的话。” 眯了一下眼角,“玉大夫”的脸上漾起了一阵令人难以察觉的神色,她用力的一点头,道:“是的!我反对你们之间有任何的感情发生!” 心头浮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邵真垂下眉睫低声道:“是的,在下不过是个身世如谜,前途茫茫,无所定向的人,自是不敢有高攀琴姑娘的妄想……” 抬起眼光,邵真又道:“方才在下对大夫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在下对琴姑娘决没有有动一丝非份之心,请大夫相信在下。” 凝视着他好半晌,“玉大夫”令人难以发觉的叹息一声,简短的说了一声:“我知道。” 旋即接道:“但你千万别误会,并不是我对你有所轻视……” 轻轻一叹,“玉大夫”黯然神伤的又道:“反正,日后你或许会知道的。” 这话,又浇了邵真满头雾水,他总觉得她有时候所说的话并不能使他了解,他用疑惑的眼神,望了望了“玉大夫”,张口欲言…… “玉大夫”却淡淡一笑,先他开口道:“吴少侠,看来你的眼睛已完全没有问题了吧?” 双手抱拳,邵真连忙恭敬施礼道:“这都是大夫您的恩典,在下毕生难忘,请受一拜。” 微一回礼,“玉大夫”平静的说道:“我感到抱歉,我本来答应帮你回复记忆的……” 眨眨眼,邵真截口道:“大夫不是说到洛阳去找‘女华陀’就可以了么?” “是的” 脸上漾起一阵怪异之色,“玉大夫”眼望他处,徐徐说道:“事实上,据老身的观察判断,你如果想要恢复你从前的记忆,只要此去洛阳,必能碰见你昔时的朋友,便能使你想起从前的事儿来了,这并不需要用药物来治疗。” 神情一震,邵真大喜,道:“真的么?” 轻点螓首,“玉大夫”平淡的道:“我想是不会错的。” 邵真紧接着道:“如此说,‘女华陀’就是我的朋友了?” “这……” 脸色忽地一变,“玉大夫”张口吐了一声便停顿下来,但旋即淡淡一笑,平静的道:“不,我是说如果你找到了你昔日的朋友,而仍然不能恢复记忆的话,你最后再去找‘女华陀’。” 凝神听着,邵真问道:“‘女华陀’一定能使在下恢复么?” 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玉大夫”道:“我想是的。” 转了一下眸子,邵真面露不解的神色道:“大夫您说只要碰见我从前的朋友,便能恢复记忆,不需要用药物治疗,那‘女华陀’既不是我的朋友,又不用药物治疗,那她如何使我恢复记忆呢?” 一窒,“玉大夫”唔了两声,似答不上话来,但随即道:“这你勿庸操心,到时你便知道。” 轻轻一顿,岔开话题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邵真想了一下道:“我如何找到我的朋友呢?即使我找到了我的朋友,我丧失记忆又怎么知道谁是我的朋友呢?” 沉默了半晌,“玉大夫”才徐徐道:“我的意思是说,只要遇到你从前所认识的人,当然啦,这你认识的人不是泛泛的认识,而是有很深刻的知交,你一见到他,自然而然的会使你想起从前的事来了。” 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邵真摇了一下头,轻声道:“大夫,我……” 不等他说完,“玉大夫”截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邵真连忙道:“大夫,你是不是认识在下的朋友?” 一怔,“玉大夫”道:“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说的?” 邵真道:“那您怎么知道我的朋友在洛阳呢?” 一窒,“玉大夫”哦哦了两声,才道:“依我的观察,你的举止,口语的一切,都充分显露了你是江湖上跑得很久的人。而洛阳是中原首善之区,更也是武林人物荟萃之地,你此行前往洛阳,相信能碰上你从前的朋友,要不然,你也可以在洛阳找到‘女华陀’,不是么?”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邵真恍然大悟道。 “玉大夫”道:“我们谈得不少的时候了,小琴可能早就等得不耐烦啦,我想就此和吴少侠别过!” 说着微微一欠身子。 邵真连忙躬身回礼,恭谨道:“恕在下不能运送大夫。” 一抬头,已见“玉大夫”的身影,直飘而去…… 远处,隐隐传来她的话声:“你勿须再来看小琴,我们回去后立刻搬离……” 语声渐去渐运,终至不闻……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三十章 北风呼呼,寒气袭人,邵真孤单的站在那儿,嗒然若有所失…… 良久……一阵冷风刮起……忽然打了个寒噤,邵真如梦初醒的甩了甩头,拍了拍肩上的雪花,怅然步入了马厩 连衣带鞋躺在草铺上,双手垫在脑勺后,邵真的嘴里含着一根草技,无意识的转动着,他此刻看起来一点睡意也没有,尽管夜已是这般的深沉。 墙上的那只如豆灯芯,在他微眯着的瞳孔里跳耀着,晃着,闪着…… 他思绪起伏,澎湃如潮…… 他想着——不仅只是今夜“玉大夫”的谈话,打从他带着侯爱凤向“玉大夫”求治开始,他在细细忖想…… 尤其今夜他终于一睹“玉大夫”的庐山真面目——以往他双目失明,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使他不期然的想见这对他有“转变性”的名医,如今他见着了,但“玉大夫”却给他一连串的惊讶和不解,以致于疏忽见到了“玉大夫”的那份应有的感觉…… 现在,他细细的回忆着,他总觉得她很神秘,他不太看清楚她,一来是在夜间的缘故,二来是他被她提出的问题吸引住了,而忘了仔细打量她。 不过,他仍可以知道她是个美丽的中年妇人,事实上,只要瞧上一眼小琴那美俏的模样,便该知道她长的不俗了。 令邵真感到诧异的是“玉大夫”不仅止是一名大夫,她看来像是经历了人世间的无数风霜,尝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似的,与其说她让人有一种冷漠、淡泊的感觉,勿宁说她令人觉得有着淡淡的悲郁、隐伤、浅忧…… 邵真又想到了小琴,一想到她,他莫名其妙的感到心中一阵怪味,他并不吃惊她爱自己,只是她爱自己爱的那般强烈,倒使他感到意外…… 他想起了侯爱凤,他惦挂她,不知怎么样了,他想起了她的吻,那甜蜜蜜的吻…… 他觉得侯爱凤生长在荒野山郊,纯粹是个乡下姑娘,有一股淳扑、敦厚和善良的气质,也许她见的世面不多,看起来令人有点弱的感觉。 可是她虽出生乡下,却没乡下人的那股鄙陋俗气,相反的,处处的显露出有教养,知书达理的良好修养来。 她仿佛像是生长在深山幽谷里的一朵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气质上显得雅、美。 而小琴又是不同的一个典型。 她虽生长在千金万富之家,但却也十足的养尊处优,娇生惯养,一派的豪富千金作风;她像是生长在温室里的一朵玫瑰花,看起来,虽是那般的孤傲,但却又并非真正的坚韧,只消一阵狂风暴雨,也够使她摇摇欲坠…… 约略讲来,他们两人有很明显的分野;侯爱凤是较倾于内向型的易于羞涩、较保守、含蓄;小琴则属于外向型的,开放、豁达、活泼。 论外貌,所谓少女无丑妇,她俩是各有千秋,十分姿色里具有七八分,不能倾国,也足以倾城。 如果说真让邵真去选择的话,他将会犹豫,正所谓鱼与熊掌,难予取舍! 正当想着,突然邵真的脑海里又涌上另一张脸孔,来得很突然而且强烈,但却异常的模糊,只隐隐的一个轮廓而已。 可是这却使邵真大大的颤栗了一下,他竭力的想去捕捉那张脸孔,可是却很快地消失了…… 邵真此刻的脑海顿时变成了一片混沌,他觉得额角隐隐作痛,痛得他不敢再去思索,他连忙努力使自己趋于平静…… 他感到非常惊异,怎么会有那么一张脸庞非常轨捻,但当他认真去追忆时,却又感到那般陌生,只是一片模糊、混沌、茫然,紧接着只有一片空虚了…… 用力的闭上了眼,邵真几乎要承受不住脑海的压力,一刹时,他觉得耳鸣嗡嗡,头痛得厉害,连忙透了口气,用两指轻揉太阳穴,停止了思维的转动…… 这样经过好半晌,他方感到好过了一点。 不自由主的,他又去捕捉那张脸孔;可是,任他怎么样,他却再也想不起来。 说也奇怪,他此刻再也不会去想小琴或是侯爱凤了,他直觉的那张脸庞使他颤栗、兴奋;当然,也一阵茫然…… 此时,尽管夜已是这般的深沉,可是他再怎么也睡不着,一夜里,他就这般的翻来复去,辗转反侧……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被一阵沉浊的脚步声惊动! 他连忙侧耳倾听,只听得那些步履声不仅沉而重,且杂而乱,显示着人数众多。 邵真感到奇怪,现在什么时候了,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出现…… 正当疑惑,耳中忽又听到一阵急如雷雨的擂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敲门声中,响起了一阵粗暴的嗓音:“喂!快开门哪开门哟!” “咚咚……” 擂门声一直没有停,彷佛有十万火急事情似的。 再也沉不住气,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邵真走出屋外看个究竟…… 身形如夜猫般的轻轻一跃,邵真一下跃到了寺院后面的墙角,然后悄悄的探头望去—— 寺院的正门离墙角虽有四五丈远,但借月光照射,且邵真运足国力,却也不须怎么费力便瞧清了眼前之景—— 但只见约莫有十来人的光景站在门口,俱皆身材魁悟的彪形大汉,身着清一色的黑色紧身夜行装,即头上也包着黑巾,且腰间挂着鬼头刀。 夜虽冷,但他们却皆风尘仆仆,似乎经过了一番的波腾、冲刺。 邵真再细看之下,发现五六人肩上扛着一个长方形的铁箱子,那箱子显然很沉重,把他们的腰干都压得弯弯的。 打量间,显然那阵急雷骤雨的擂门声已惊醒了尼姑,但只见门呀一声被打了开来,走出一名年轻的尼姑来! 开门的尼姑一看是十几个粗壮大汉,本能的一惊,圆睁着惺忪的睡眼,退了一步,惊诧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说话间,寺里急急的又跑了四五名尼姑来,显然已惊动了整个寺庙。 她们一看眼前情景,也齐齐一惊…… 这时站在前头的一名虎目、鹰钩鼻的汉子,开拳当胸一抱,粗声道:“我们弟兄想向贵寺讨个方便,不知……” 话落一半,忽见那五六名尼姑向两边分开,当中正缓缓走出一名老尼姑来—— 正是“万重寺”的住持,“璇玑神尼”。 抬了抬倦眼白眉,“璇玑神尼”扫了眼前众人一眼,单掌竖胸,宣了声佛号,稽首顶礼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如许深夜登临敝寺,敢问……” 话没说完,方才那发话的汉子大声截口道:“我们想向法师要点吃的,以及要个地方歇息歇息,请大师你高抬贵手。” 嗓子虽大,喉头虽粗,措词还蛮有那么的样子的有礼。 微一点头,“璇玑神尼”徐徐道:“吃的是没问题但敝寺却无法容纳施主这么多人,而且敝寺有个陋规,夜晚当中,佛门净地不留男施主,还请诸位施主见谅。” 虎目汉子微微一愣,随即大声道:“我们弟兄又饿、又累、又冷,难道大师不能行个方便,做件好事吗?”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璇玑神尼”垂下目光,连忙说道,“我佛慈悲,普渡众生,施主有困难,贫尼等自当鼎力相助,此乃份内之事;只是碍于清规,恕贫尼无法延请施主入内,但敝寺愿意供给诸位施主一些淡斋素菜,聊以充饥。” 一挑眉梢,虎目汉子脸上泛起一丝怒色,哼声道:“难道大师就叫我们在这大寒天之下啃东西吗?” 缓缓抬起眼光,“璇玑神尼”徐徐道:“诸位施主如果愿意屈就委屈,敝寺后面有一马厩,但恐也容纳不了诸位 语声未毕,虎目汉子已额上青筋直跳,陡的一声粗喝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他妈的居然叫我们大爷到你的臭马厩去!爷看你们是出家人才这般客气,否则哪跟你噜哩噜哩的!庙嘛,乃四方善男信女朝拜之地,谁人不能进?哼!” 一声冷哼,虎目汉子气冲冲的一跨步,硬是要闯将进去…… 这副样子,直把那些尼姑吓得猛向后退! 兀立不动,“璇玑神尼”不动声色的朗声宣了声佛号,缓声道:“施主显然是武林中好汉,难道也和贫尼这等与人无争的方外人家计较吗?’” 这时藏在暗角的邵真心中一阵冲动,但一想“璇玑神尼”人家也是有武功的,非普通的出家人,况且寺里还有那“黄蔷薇”柯月霜妮子,何不静观变化? 心念转定,邵真也按兵不动…… 虎目汉子似乎也只是想吓唬的样子,他一跨上门阶,见那些尼姑惊慌失色,也就止步不前,不再迈进;稍微缓和 了一下脸色,说道:“大法师,老实说,我们就是因为看在你们是出家人的份上,才这般客气,否则老早就动粗了!讲明白点也没关系,咱弟兄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性子不太好,你休惹了我们弟兄,不如让我们弟兄进得寺里去歇歇,香油钱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璇玑神尼”面无表情,接口道:“这位施主请平心静气听贫尼道来;我们非常愿意帮助施主,我们愿意为诸位施主暖菜热汤;至于请诸位施主屈就马厩,实碍于本守守规,决非有意轻侮诸位,事实上,这就是我们所能做的最大尺度了,还请施主明鉴是幸!” 说毕,单掌轻顶一礼。 虎目汉子脸色倏地又一变,轻嗤一声,阴冷的道:“好!你他妈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海煞星’柳某人跑遍大江南北,就不信这个邪,堂堂正正的佛庙圣地,竟也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是怕我们强奸了你们老秃驴不成?” 这污言秽语使得“璇玑神尼”平静的脸泛上了一丝怒意,她低首宣了声佛号,低低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说话请放尊重些,别污蔑了清明圣地。” 碟碟一笑,虎目汉子“海煞星”粗眉一挑,冷声道:“好个清明圣地,爷就叫你成了修罗屠场也罢!” 说着,昂首迈步前去…… 这架势,显然是动粗了…… “慢着!” 蓦地一声娇叱扬空传来! 众人俱是一愣,只觉一条娇小身影唰一声,自寺里翻过了院墙,急窜而出! “慢着!”那声冷叱还在诸人耳膜中激荡,只见一条身影已霍然伫立于地! 不用说那自然是“黄蔷薇”柯月霜那妮子了。 她迅速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向“璇玑神尼”一抱拳道:“师太,原谅我来迟了,没怎么样吧?” 凝霜的脸上展起一抹和样可亲的笑容,“璇玑神尼”显然是很高兴“黄蔷薇”的来到,她展颜笑道:“小霜,吵醒了你是么?其实也没什么,这几位施主想借住敝寺罢了。” 两人对答之间,“海煞星”已有很充裕的时间来打量“黄蔷薇”。 他的脸上泛起一丝惊异之色——如不是惊异“黄蔷微”那俊俏的轻功,便是惊异“黄蔷薇”的绝色姿容了;不过他马上又恢复了他的狂傲之色,显然,“黄蔷薇”一个女人家并不能使他放在眼里。 他转过身子,迈下石阶,面对着“黄蔷薇”,一阵嘿笑,轻浮道:“想不到如此荒山古寺,竟有这般好货,莫怪老秃驴要闭门拒客,喷!” 冷冷一瞪眼,“黄蔷薇”瞧了瞧“海煞星”,然后抛眼环扫了一下那些黑衣汉子,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似乎将对方的身分与来路十分摸了五六分;她并不回答“海煞星”,转首向“璇玑神尼”道:“师太,很明显的,他们想用硬的是不?” “璇玑神尼”朝她微微一笑,轻轻的一点头…… 泰然一笑,“黄蔷薇”平静的道:“想不到我一来,便逢到这等事,真是躬逢盛会,三生有幸呐!师太,;动拳脚的事儿,不劳你们方外人家,还请师太安歇去,别耽误了晨间早课,你说是么?” 微微一犹豫,但随即点了一下头,“璇玑神尼”道:“我佛慈悲,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好不过;要不然手脚放轻点,别伤了人才是。” 轻启樱唇,“黄蔷薇”答道:“这当然是了,佛门净地怎能涂上一片血腥!” “璇玑神尼”凝声道:“他们人多,须加几分小心。” 说吧,转身走入寺里去,自然那几名尼姑也随着进去;然后门呀的一声,关了起来。 很显然的,“黄蔷薇”与“璇玑神尼”压根儿没把“海煞星”这十几条汉子看在眼里,他们的谈话,打发“海煞星”这般人似乎是件轻而易举…… 这怎么受得了?狂傲的脸上又加添了几分震怒,“海煞星”只觉得有一股被侮辱的感觉,他怒极长笑,摹地伸手一指,喝道:“好!这太好了;姑娘的豪言壮语,简直把我‘海煞星’柳某人当成了四脚爬蛇!想来姑娘必有一番不得了了不得的武功,在下请教啦!” “黄蔷薇”毫不动容的望着他,轻展贝齿道:“好说!好说!阁下高抬我姑娘了,不得了了不得是不敢,不过本姑娘自信打发你们是绰绰有余!” 好个狂言,直气得“海煞星”直跳脚,他额上暴着青筋道:“当今武林中能如此对大爷说话的人还不多,姑娘,你可真是了不起啊!你愿意我知道你是谁么?” “黄蔷蔽”一眨星眸道:“说出来也无妨,说不定你们听了本姑娘的大名会乖乖的离开呢!” 一顿,一斜眼,接着道:“听着,‘黄蔷薇’就是你家姑奶奶!” “黄蔷薇!”神情猛一震,“海煞星”脱口道,“你就是‘百艳帮’的‘黄蔷薇’吗?” 一睨眼珠子,“黄蔷薇”道:“怎么,难道江湖上还有第二个‘黄蔷薇’不成?” “海煞星”一震之后,很快的恢复神情,但却不见原先的那股傲态;他有点不相信似的重新的细细的打量了“黄蔷薇”一番,说道:“怪不得你丫头敢这般猖狂的对大爷说话,‘黄蔷薇’,在江湖上,别人可能怕你,但我‘海煞星’柳自华,可不把你放在眼里哪!” 冷冷一笑,“黄蔷薇”道:“姓柳的,在江湖上你也算得上个人物,姑娘与你无冤无仇,如果你执迷不悟,硬是要为了小事而大动干戈,以致毁了你好不容易挣来的一点小名气,划算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冷声一喝,“海煞星”道,“大爷就不相信你区区一个丫头,有什么通天本领,大爷就会让你见识见识!” 悦着身形一动,似想动手,忽又道:“但你丫头如果愿意改变主意,让我们兄弟进寺里,本大爷愿意不与你计较,放你丫头一马!” 俏脸蒙上了一层冰霜,“黄蔷薇”似已动怒,缓沉的道:“‘海煞星’,你既知姑娘名号,便该知道本姑奶奶向来脾气不好,你居然还敢如此蛮横不讲理,该杀!” 一停之后,徐徐接道:“本姑娘之所以仁慈,若不是‘璇玑神尼’嘱咐不得在此开杀戒,早就毙了你!” “璇玑神尼?” 又一震,“海煞星”张口道:“她,她就是‘璇玑神尼’?” “黄蔷薇”冷冷一哼道:“枉你‘海煞星’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可惜也只是个睁眼瞎子罢了!” “璇玑神尼”似乎在江湖上名头很响亮,只见那十余条汉子个个面露惊惶之色。 “海煞星”愣了半晌,转首望了这座古老的寺庙,脸上忽又浮上了不相信的表情,他强作镇静道:“‘黄蔷薇’,你别拿别人家的名号来吓人!我虽然没见过‘璇玑神尼’,但却不相信会住在这等破旧之庙,你还是算了吧!” 懒懒一抬眼,“黄蔷薇”道:“所以说这就是聪明人和笨瓜的不同处了,你以为‘璇玑神尼’这等淡泊名利的出家人会住在高堂大厦里吗?” 顿一顿,转口道:“算了吧,信不信由你,事实上本姑娘压根儿不用扯出‘璇玑神尼’她老人家,杀鸡焉用牛刀,你能闯过本姑娘这关再说别的吧!” “哈哈……” “黄蔷蔽”这番话显然是激怒了“海煞星”,但见他仰首长笑,怒不可遏的道:“好! ‘黄蔷薇’,就凭你这番话大爷就想和你比划比划!” “黄蔷薇”耸耸肩,淡淡的一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这般的狂傲,直把“海煞星”气得青筋直暴,陡地一声大喝,宛如平地里起了一个焦雷,震人耳膜嗡嗡! 喝声未完,只见“海煞星”硕壮的身子蓦地凭空拔起,直扑“黄蔷薇”! “海煞星”是怒极而发,这一扑的威力是非同小可;只是不过一弹指,他已直扑“黄蔷薇”的面门…… 他显然是想一开始就给“黄蔷薇”来个下马威,但见他拳脚交加,扑身的当中,已令人匪夷所思的捣出五拳十六腿! 但只见拳脚掠处虎虎生风,端的是厉害! “黄蔷薇”显然是早有戒备,也不见她有怎么大幅度的闪避动作,只是柳腰微旋,运足轻点,唰一声,已电掣般的急跃去! 顿见“海煞星”一连串的猛烈攻势扑了个空…… 躲在暗角的邵真见两人终于干了起来,想抽身而出;但一想“黄蔷薇”和“海煞星”与自己非敌非友,毫无关系,自己又何必强插一脚,硬找麻烦?不如隔山观虎斗,落得个清闲…… 但旋又想,看“海煞星”那般人个个横眉竖眼,面露凶相,想必也不是怎么个正派人物;虽然事不关己,但“海煞星”耍赖硬强要闯入尼姑庵,这就不对了,万一“黄蔷薇”不敌的话,在情理方面讲,自己还是该助“黄蔷薇”一臂之力才对的…… 但他又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黄蔷薇”的武功他是看过,似乎用不着他的帮忙…… 但只见“海煞星”一声暴喝之后,只闻锵一声,划起一道弧光,已亮出了腰间的鬼头刀! 显然是因为他一连串的全力猛攻不能伤到“黄蔷薇”一根寒毛,而萌杀机! “黄蔷薇”似乎料不到对方这么快便扯出家伙,心知对方已动杀机。 她虽是自忖自己武功高强,但对方决不是三两下子便可打发之辈,也不敢掉以轻心,深怕犯了兵家轻敌大忌,招致大意失荆州之祸。 更何况自己不过是第一次和“海煞星”交手,并不能知道对方武功的全部虚实;再说一旁还有十余条虎视耽耽的凶巴巴汉子呢!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盎魄巨薄泵媛督魃鹘渚逯tΦ校匆恢辈涣脸鲅涞囊欢远倘小?br> 但只见两条身影你来我往,快逾流星,令人眨不过眼来,战况甚称激烈,扣人心弦,紧张万分…… “海煞星”柳自华,果真有点来路,身手端的是不凡,尤其是一刀在手,更是显得如虎添翼,猛不可当!一踢腿、一横刀,招招式式有板有眼,俱不容忽视! “这厮还真有那么两下子啊!”一角的邵真看得出神,暗暗念道。 只是“海煞星”那阵如狂风暴雨的一连串的攻势,顿使“黄蔷蔽”看来发发可危,那急翻激飞的片片刀光,仿佛随时有喷起血光的样子…… 倒真令人替“黄蔷薇”捏了一把冷汗。 “黄蔷薇”始终只闪不攻,她的轻功好的不得了,身轻如燕,快捷如猫。 是以“海煞星”的攻势虽也凌厉,却也不能斩“黄蔷薇”于地;而“黄蔷薇”看来是那么险的穿织于“海煞星”的刀缝之间…… 正当此时,一旁的十余条汉子中,忽有一人发话道:“唉呀,呆在这儿又冷又饿,可真不好受,咱闯进去,弄点吃的好不?” 有一人回答道:“这怎么可以?你没看到老大正和人交手吗?” 原先发话的人又道:“这有什么打紧,我们让李三和陈五进去,咱大伙儿依然在这儿掠阵,不是一样吗?” 他这话语引起了另外一人的附议,接口道:“对对,赵八说得对;咱他娘的和姓林的小子周旋了老半天,好不容易 摆平了他们一票人,弄得了今个又累又饿又他妈的冷,再不吃点东西,可真回不了老家了!寒二爷,赵八说得好,不妨让李三和陈正进尼姑庵里去弄些吃的东西来,而我们在这帮老大的阵,这不是很好么?” 那叫寒三爷的微微一犹豫,说道:“可是胡七你没听那‘黄蔷薇’的臭妮子说里头的老尼姑就是‘璇玑神尼’吗?这如何惹得了她!” 最先发话姓赵的又开腔道:“唉呀,管他妈的神尼鬼尼,咱闯进去就是,这有什么大不得了的事儿!” 脸色沉凝的一摇头,寒二爷说道:“这不能视同儿戏,那老尼姑可是当今武林人物太字辈的,决不是你我能够惹得起的……” 话没说完,那叫胡七的急急接口道:“寒二爷,你没听到老大说‘黄蔷薇’说的是假的吗?老尼姑那个瘟鬼像才不会是什么神尼鬼尼的;就算他妈的是,咱也要闯他一闯,否则咱们在这干啥?倒不如掉头就走,也省得惹了‘黄蔷薇’那丫头,寒二爷,你说是吗?” 一旁的赵八,也紧着接腔道:“是嘛,胡八可说得真是,寒二爷,咱们还怕他妈什么?” 那叫寒二爷的中年汉子俯首沉思,显然是在考虑取舍;脸上的表情,似乎是禁不住胡七和赵八的怂恿催促…… “黄蔷薇”此刻虽和“海煞星”缠斗,可是赵八他们的对话却也依稀落到她耳中,”她不禁有点发急,万一他们真的闯进寺里去,她知道自己必定无法摆脱“海煞星”而去拦截他们,这样一来,“璇玑神尼”势必受到干扰,这是她很不愿意的事情…… 她这一分神,差点儿没吃着了“海煞星”的当胸一剑,横腰一腿,急得她连忙狂躲暴闪…… 这当中,显然寒二爷同意了胡七和赵八的建议——但只见两名汉子飞身翻入院墙里去! “黄蔷薇”睹状,情急的娇喝一声道:“狗贼!站住!” 说着,娇躯一扭,疾弹射去! “嘿嘿!丫头,爷还没和你玩够呢!” 一阵奸笑转来,“海煞星”也眼明手快的拦住她的去路,不由分说的,唰唰两剑,劈得“黄蔷蔽”连退五步…… 这一来,可真激怒“黄蔷薇”,但见她脸蛋蒙霜,一咬银牙,怒道:“姓柳的!老娘不发威,还当真被你看成了病猫!” 说着,双手一按腰间剑柄,显然她已动了杀意,就要亮出她的家伙了…… 但就在此时,忽见那越进墙里的两名汉子,陡地哇叫一声,双双被抛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可真使在场诸人齐齐一愣! 但只见院墙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名俏生生的美男子。 显然,不用说那两名汉子就是被这家伙摔出来的了。 “黄蔷薇”抬眼一看,惊呼道:“吴公子,是你!” 墙上之人正是邵真。 原来他一看有人翻墙闯寺,忍无可忍,便也急忙跃进墙里,把李三和赵正赶了出来。 但只见他双手环胸一抱,傲然站在墙顶上,有如鹤立鸡群般的,令人有一般高不可攀的感觉,他微笑着和“黄普薇”招呼道:“柯姑娘,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吧?” “黄蔷薇”喜道:“哪里,吴公子,谢谢你帮了我这个忙。” 这时,那叫寒二爷的站了出来,伸手一指,冷道:“好啊’居然还冒出了这么个大男人,原来也不过是班男盗女娼的狗东西,竟然也大言不惭地口口声声什么佛门净地,呸!” 淡淡一笑,邵真回道:“这位仁兄,在下可不住在寺里头,阁下要不相信,请尽管到寺后的马厩,那儿摆着在下的被褥草垫。” 细目打量着邵真,寒二爷移动了一下他稍显得臃肿的身子,冷冷一笑,道:“鬼话,你小子明明是在庙里冒出来! 不是么?”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这位老哥,话我讲明了,相信不相信,那就是你的事了,莫不成要我掏心挖肝给你看吗?” 这话真气人,寒二爷一声也不吭,嗖地射出身子,猛地扑向邵真! 寒二爷出手不打招呼,倒真令人感到意外,只一弹指间,他已扑到邵真胸前了…… 他快,邵真比他更快,只见邵真也不搭腔,冷不提防的就是一脚! 他这一脚看似平淡无奇,一点儿也不起眼,寒二爷冷哼一声,单手速扬,猛地五指箕张,扣向邵真送前来的脚踝…… 但邵真好像只是有意吊吊他,忽地把踢出的脚猛缩了回来,寒二爷显然料不到有此一着,一把抓了个空! 正在惊疑,耳中忽觉一阵强劲的破空之声扫来,寒二爷脸色摹地一变,不用说他已知道邵真又踢出他另外的一脚了,心中直呼上当! 这回邵真可带着劲了,其速度之快,一忽已达寒二爷的面前了!惊惧中,寒二爷匆忙的一抬手横臂挡去…… 啵!一声轻响,拳脚对了个正着,谁也不吃亏,但寒二爷急飞的身形却因此一顿,无法迈向墙顶,飘落于地。 换句话说,在另一个角度讲,寒二爷不能沾上墙顶,这回合该算是他落败。 但见寒二爷满脸羞怒,正想发作,忽觉自己挡住邵真的脚掌的那支胳臂一阵隐痛,心中大诧,暗道:“仅仅一脚便这般沉猛刚强,这小子厉害啊!……” 寒二爷正惊诧间,邵真懒懒的一伸腰干儿,发话道:“其实这也是别人放屁,我在上风头,不关我的事,你老兄别找我,正主儿在那,要过了她的关,便可进这庙。” 一扬粗短眉毛,寒二爷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既不关你的事,那你管哪门子的闲事来着?” 一抬眼,邵真淡淡道:“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就是这般吧。人家的寺庙不让你进,你就别进,这不是挺简单的吗?今儿个对换个立场,如果你老兄的家,别人硬要强闯你又作何感想不呢?” 寒二爷大怒道:“放狗屁!” 做了个鬼脸,邵真道:“好,好,你就当我放屁,你狗屁就是了。” “黄蔷薇”听得掩唇轻笑一声…… 寒二爷却羞怒万分,大骂一声:“狗小子!” 身形一动,便要扑身而上…… 邵真伸手一摆,道:“慢着!” 按住身形,寒二爷抬眼看:“怎么,怕了?” 耸了下肩,邵真道:“猛虎对羊群,何惧之有?” 寒二爷一听,气得咬牙切齿,邵真没理他退自接着道:“我说过,这不关我的事,其实我也不过是个过路客而已,咱犯不上拼个你死我活,打得鼻青脸肿,那可划不来啊。你要我不管事可以,只要你们光明正大的打败那位姑娘,在下决不敢拦阻。” 一直往邵真瞪眼瞧的“海煞星”突然道:“好!老二,你退下去,待我摆下眼前这妮子再说。” 寒二爷闻言退下,但仍恶狠狠的朝邵真瞪了一眼,似是心有未甘。 邵真朝他龇了下牙,古怪的笑了笑,依然站在院墙上一晃刀锋,“海煞星”两目一睁,道:“‘黄蔷薇’,亮出你的家伙,刀上见高下!” 倏扬柳眉,妙目一瞪,“黄蔷薇”哼声道:“‘海煞星’,别把自己抬得太高,姑娘是看在佛爷的面上不想杀你,否则姑奶奶亮出兵器来,你早就没命了。” 一挫牙,“海煞星”熊腰猛旋,墓地扑向前去,口中大喝道:“臭妮子!看你狂妄到什么时候?” 话声中,人已扑近了“黄蔷蔽”,刀锋一转,急切而下! “狂妄的是你!” “黄蔷薇”张嘴之时,人已滴溜溜的滑开出去,但倏又反扑前去,但见她猛地一抬脚,竟然踢向“海煞星”冷森森的鬼头刀! 这确实是令人料想不到的事情,“海煞星”一愣之后,随即加速加劲劈下,口中冷笑着道:“找死!” 但他话没说完,“黄蔷薇”踢出的一脚,招到半式倏又一变,摹往旁一拐,一蹬! 这一拐,让过了锐利的刀锋,一蹬,正中踢着了刀面。 “呀呀呀,小骚货!”皱眉怒叫,“海煞星”只觉刀上一重,差点没掉落于地,人也噎噎噎地退了两步…… “小妮子,端的是好功夫呵!”邵真居高临下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对“黄蔷薇”的空脚入白刃,暗暗心折不已。 一脸的罩不住,“海煞星”羞怒至极,大喝一声,再次扑向“黄蔷薇”! 人扑起的当中,卷起了漫天刀影,光耀刺眼,呼呼生响,刀气凌人! 这一扑比上回有过而无不及,厉害! 但“黄蔷薇”这回却也不再闪避,她妙目圆睁,贝肯轻咬唇皮儿,轻巧的翻腾着…… 只见“海煞星”的招式虽也凌厉,不知是否被“黄蔷薇”已摸透,抑或是“黄蔷薇”全神应敌之故,“海煞星”一串的猛攻非但不能伤“黄蔷蔽”之一角,即连通退她也不能! “海煞星”的一招一式都叫“黄蔷薇”躲过去,她看起来是那么惊险的,又似乎是这般轻描淡写的穿梭游移于刀缝中…… “海煞星”愈打愈寒,他想不到“黄蔷薇”武功的高强超出他的预料这般的多,他可以说是用尽全力了,即连她的皮毛也没摸着,而对方既不亮兵器,也没有用力,就这样的与自己周旋,而自己不仅没占一点便宜,还隐隐居于劣风下势哩! 心念既定,“海煞星”毫不犹豫地抽身滑开去…… 微感一愣,“黄蔷薇”睨眼道:“怎么,不行了?” 抬手拭去额上隐隐汗珠,“海煞星”透了一口气,说道:“‘黄蔷薇’,爷还有要紧事情办,今天,算你行,改天,再好好整整你!” 大感意外,“黄蔷薇”随即道:“‘海煞星’,你很识时务。” 狠狠一瞪眼,“海煞星”哼道:“你别得意,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就是!” 淡淡一笑,“黄蔷薇”不屑道:“随时随地,姑娘领教你姓柳的。” 大刀回鞘,“海煞星”忽又抬头向邵真道:“这位朋友可否留下万儿,以期日后回报!” 一连挥手,邵真道:“免了,免了,冤有头债有主,这档子事不关我事,别把我扯进去,行个好,好吗?” 邵真装模作样引得“黄蔷薇”轻声嗤笑,却使“海煞星”难堪非常,也怨毒的道:“朋友,你够意思,我记住你就是了!” 说吧,又瞪了邵真一眼,才飞身离去,自然,那些汉子也随后逝去……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三十一章 望着他们消失在远处,邵真这才轻灵的跃下墙来。 他堆笑朝“黄蔷薇”微微一抱拳,道:“柯姑娘,好功夫啊。” “黄蔷薇”轻盈的走近来,也朝邵真抱了一拳,娇声道:“哪里,多亏吴公子帮了忙。” “举手之劳吧。”淡淡一笑,邵真转口道,“‘海煞星’那家伙真蛮横的狠,是怎么个来路的人物?” 盈盈一笑,“黄蔷蔽”道:“瞧他门那种扮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黑道上他还算很活跃哩。” 微微一停,转了一下眸子接道:“吴公子不曾听说过他们吗?” 邵真摇了摇头,正想说话,忽听寺里传来阵阵钟声,声音沉缓清脆,紧接着升起一片的诵声和木鱼声。 刹时,这隆冬的早晨显得非常的庄严,肃穆两祥和,方才的一股子杀伐味被扫得一干二净…… 邵真只觉自己充满困惑、疲乏和沉闷的心胸也刹时像是开朗起来。 他不自觉的沉浸在那轻扬柔和的念经声,和轻快而有节奏的木鱼声里…… 他忽然觉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在哪里也听过这种声音…… 忽然,他轻轻的颤栗了一下! 那张模糊的脸庞又浮上了脑际! 一下子,他深深的感觉到那张脸庞好熟悉好熟悉啊! “吴公子。” 突然一阵娇滴滴的声音惊醒了他。 他哦了一声,他觉得好扫兴,他抬眼向“黄蔷薇”望去,投以询问的眼光,并不开口…… “黄蔷薇”显然没有发现他的不悦,她欢愉满脸的道:“吴公子,我发现你很像一个人。” 一怔,邵真道;“你说我像谁?” 掠了一下鬓发,“黄蔷薇”道:“我奇怪我怎么会想到这,其实哪,你比那人要斯文多了……” 心中如鼓般跳,邵真截口道:“柯姑娘,那人是谁?” 见邵真一副紧张的样子,“黄蔷薇”掩嘴轻笑道:“我不过是说着玩的,你别这么紧张嘛!其实我说像你的那个人我也没正面看过他,只不过是惊鸿一瞥,看过他的背影侧面罢了。” 邵真当真的紧张起来了,他迫不及待的道:“请你告诉我那人是谁好么?” “黄蔷薇”见他这样子,心中不免感到奇怪,她瞧了瞧他,不解的道;“吴公子,我不过说着好玩的,您好像 正说着,门忽地被打开,“璇玑神尼”缓步走出来。 两人不自在的中断谈话,“黄蔷薇”飞快的走到她跟前含笑道:“师太,那些贼人已走了。” 慈祥一笑,“璇玑神尼”道“这是意料中之事,有小霜你在,他们胆敢不走吗?” 撒娇似的摇了摇头,“黄蔷薇”娇道:“多亏这位吴公子帮了忙,我才没这么大本领呢。” “哦?” 轻哦一声,“璇玑神尼”撩眼望去,单掌一竖,稽首道:“多谢这位檀越了。” 邵真还礼道:“法师言重了。” 张望了一下,“璇玑神尼”噫一声道:“怎不见另外一位女施主呢?” 邵真忙道:“嗅,她,她临时有紧急的事先走了,来不及向法师您说一声,冒昧之罪,在下谨此代为致意。” “璇玑神尼”说了声“哪里”,道:“施主请入内奉茶。” 仰首望了望天色已大白的天际,邵真道:“多谢法师,天已现曙,在下俗事缠身,不便打扰,请容在下就此告别。” 说吧,双拳一抱。 “璇玑神尼”挽留道:“施主请用过早膳再上路吧。” 邵真心系洛阳,不想再多耽搁,当下便道:“不了,在下就此即刻赶路,留宿大恩,容后再报。” 杏眼微凝,“黄蔷薇”抿嘴道:“吴公子,此行是否到洛阳?” 一怔,邵真道:“姑娘怎知道?” 盈盈一笑,“黄蔷薇”道:“你不是要找‘六魔煞’么?而他们人在洛阳,难道你不去洛阳吗?” 邵真笑道:“姑娘心挺细的哪。” “黄蔷薇”道:“不,这是因为我也要找‘六魔煞’的啊。” 轻拍了一下额角,邵真道:“我差点给忘了。” “黄蔷薇”笑道:“我们目标一致,何不同行?” 邵真受宠若惊似的忙道:“那太好了,有姑娘同行,在下就不怕半路有盗贼了!” 白了他一眼,“黄蔷薇”娇笑道:“得了,吴公子别挖苦人好不好?” 邵真故作正经道:“在下说错了么?姑娘一身绝世武功,与姑娘同行,在下自然感到安心的了。” 微鼓两颊,“黄蔷薇”佯嗔道:“算了,我虽没见过公子大显身手,但方才的牛刀小试,可瞒不了我的眼睛,吴公子,你是真人不露相哪!” 打了声哈哈,邵真道:“姑娘过奖了。” “璇玑神尼”从旁道:“施主既愿与小霜同行,就请入寺用膳后再启程吧。” 邵真这时忽然想到还没问清自己像谁,说不定她说的那个人真的就是自己呢!于是他便答应了下来。……天光大白,风已停了,雪也没下,只是寒冷依然。 万重山脚下出现两骑,一男一女正是邵真和“黄蔷薇”柯月霜。 他俩在“万重寺”用过早斋,使告别了有仙风道骨的“璇玑神尼”。 “黄蔷薇”看来精神显得相当好,虽然她经过了一场说小也不很小的格斗。 只见她大红袄,浅红紧裤和红统靴,一身红,显得青春艳丽,尤其是胸前左襟绣有一株栩栩如生的黄色蔷薇,更添娇媚。 但邵真看来却不怎么好,面色晦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也难怪他,他的际遇也实在够他烦,够他愁的了。 “黄蔷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见邵真没有接腔,侧首望向他,微感到困惑的道:“吴公子,你好像心中有事?” 邵真强笑道:“没有,我只是在亿念我那两位被六魔煞’杀死的朋友。” “哦。” 轻哦一声,“黄蔷薇”接着道:“你那两位朋友是谁?是怎么被‘六魔煞’杀死的?” 邵真原本不过是想敷衍她几句,事实上他所想的何止是那些! 本来邵真和“黄蔷薇”是完全扯不上关系,既非亲也非友(如不是邵真信口戏弄她称自己是“百绝帮”主的“朋友”,“黄蔷薇”不砸烂他的头才怪哩!),所以他不能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她。 邵真只是把“剑中宝”和“大憨侠”的死简略的讲了讲。 “黄蔷薇”听完,嫣然一笑,安慰着他道:“人死不能复生,吴公子您也别太过悲伤,到了洛阳,把‘六魔煞’一个个给宰了,那不是一项大快人心的事吗?” 邵真向她感激地笑笑,随即道:“柯姑娘,你说我像谁?” 掀动着眼帘,“黄蔷薇”道:“你还念念不忘我那句话?” 神色略为紧张,邵真道:“我只是好奇罢了,我不相信我和谁长得很相像。” 娇笑一声,“黄蔷薇”掠了一下鬓发道:“其实那人我也不认识,我说过我只是看到那人的侧影背面。” 哦了一声,邵真脸现失望之色…… “黄蔷薇”忽又道:“如果你是那人的话,那我就对你的怀疑更加深了。” 邵真神情一震,随即装出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道:“柯姑娘,我不懂你的意思……” “黄蔷薇”扬扬柳眉道:“那人我虽不认识,但在武林上名声并不怎么好,如果你是他,我决不相信你是帮主的朋友了。”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邵真接着又道;“你怀疑我不是令帮主的朋友?” 娇笑一声,“黄蔷薇”瞟了他一眼道:“当然了,我必须怀疑你,我怎能全相信你呢?” 侧头望他,邵真有趣的道:“为什么?” “黄蔷薇”淡淡的道:“很简单,如果你不是帮主的朋友,那我就没有被你骗去,万一是,也表示我保有警觉心,不是一个傻瓜。” 说完,回首望他,娇俏的道:“你说是么?” 邵真感到好笑,但心中也佩服她精灵老练,他道:“说的也是,在江湖上跑么,防人一点总是好的。” 顿了一下,接着问道:“柯姑娘,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要和我同行呢?” “黄蔷薇”笑了笑道:“我没说不相信你,我只是怀疑你啊,怀疑多少含有点相信的意味,是不?” 抚了抚冻得发麻的手背,邵真呵了一口气道:“那你是在调查我喽?” “黄蔷薇”不否认的道:“当心别露出马脚啊!” 邵真感到很有兴趣,他望着她道:“你既然怀疑我,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暗着来调查不是比较好么?” 耸一下肩,“黄蔷薇”转动了下眼珠子道:“我不在乎,如果你是说谎,我总是要知道的,纸包不住火,对不?” 邵真笑道:“如果我真是骗你,你怎么办?” 歪首睨了他一眼,“黄蔷薇”道:“你说呢?” 邵真想了一下,含笑道:“总不会杀我吧?” 噘了一下红红的嘴唇,“黄蔷薇”道:“那很难说哪,你以为我不会这么做吗?” 一席话谈下来,使邵真对她不得不重新估价,使他觉得“黄蔷薇”这妮子不仅武功厉害,人美,而且更精!他不敢再小看她了,无形中他有了一股戒慎之心…… “我想你该不会这么做吧?”邵真心中虽如此想,口中仍继续说道。 “哦?”“黄蔷蔽”轻哦一声,似是感到很惊异,她斜着螓首,凝视着邵真道:“何以见得?” 邵真避过她的视线,只觉她的眼神利快如箭。 邵真望着前方,漫不经意的道:“就算我骗了你,也算不了什么深仇大恨啊!” “黄蔷薇”一直瞪视着他,仿佛是要看穿他的心底似的,她停了好一下子,才慢吞吞的道;“被骗,对我来说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 邵真道:“我最好现在离开你。” 一怔,“黄蔷薇”道:“怎么?这么说来你当真的是在骗我了?” 邵真摇头道:“我不喜欢人家这样怀疑我。” “黄蔷薇”道:“如果你是真的,又何必怕人怀疑?” 眨了眨眼,接着又道:“当然啦,你要离开我是不能拦阻你,请便!反正你说的话我迟早会证实的。” 邵真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我们不说这,还是回到原先的话题吧,你说像我的那个人你不认识,你又怎知道他的名声不太好呢?” “黄蔷蔽”道:“是旁人告诉我的。” 心中猛地一紧,邵真脱口道:“他叫什么?” “黄蔷薇”道:“他叫……” 方一开口,忽地胯下坐骑扬蹄嘶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黄蔷薇”与邵真大吃一惊! “黄蔷薇”猛一抬头,忽见眼前路当中横躺着一人! 那人面向地的蜷曲着,一动也不动,一层厚厚的雪花罩住了他玄青色的大袍。 邵真和“黄蔷薇”见状,不由分说双双跃下马来,邵真走近前去把那人的头翻过来用手扶住他的颈子…… 那人看来满脸老像,至少有半百以上了,邵真拂去他脸上的雪泥,只觉手上触着是一片冰冷,邵真怀疑他是否死去了,赶忙探手摸摸他的心口,但感觉不出有什么跳动“黄蔷薇”蹲下娇躯,望了望青袍老人的面孔,忽低叫道:“啊!他是洛阳‘龙虎镖局’的二当家‘虎形剑’段少华!” “你认识这人?” 邵真问了一句,手上并没有停止,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胸前的衣扣…… “黄蔷薇”是女儿家,连忙把娇躯转过去,口中说道:“是的,这人我曾见过几次面。 提起‘龙虎镖局’,那真是鼎鼎大名,无人不晓,尤其是他哥哥大当家的‘龙形剑’段仲尧,更是名满夭下……” 这时邵真把耳朵附在青袍老人——“虎形剑”段少华被敞开的胸口上,他凝神了一阵子,忽道:“心脉还有些微 的跳动,试试看。” 说着,仰首把他的衣服扣上,朝“黄蔷薇”问道:“柯姑娘,你身上有没有创药什么的?” “黄蔷薇”转过身来,颔了一下螓首道:“有,有,但你确定他是受伤吗?可外表看不出有伤口,也可能是冻倒或饿倒也说不定呢?” 邵真脸色凝重道:“是内伤,严重的内伤。” 轻哦一声,“黄蔷薇”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钢盒子,取开盖子倒出了两颗黑色药丸,“黄蔷薇”递给邵真道:“捏开他的牙关,给他吞下去就行了。” 邵真照着她的话做,把药丸让“虎形剑”吞下后,便开始在他身上用力推拿。 邵真的双掌凝聚着功力,在“虎形剑”的要穴推拿,借使药力加速见效。 邵真很卖劲的推搓,但过了片刻之后,只见他宽阔的额角也沁出了些微的汗珠,却不见“虎形剑”醒过来,即连一点苏醒的样子也没有! 邵真不禁有些儿气馁,他转首向“黄蔷薇”道:“柯姑娘,你的药丸有效吗?” “黄蔷薇”一脸凝重,她道;“只要五脏不离位,当是有效的,你该知道‘复神九’是我们‘百艳帮’最好的一种伤药,要真不行,那也没办法了。” 一顿,接着又道:“我希望能救活他,这不仅是因为‘龙虎镖局’和我们‘百艳帮’一向处得很好,最主要是他们兄弟俩是当今武林出了名的重义气的好汉,这种好人怎能让他死去?” 轻一摇头,邵真道:“我看八成不行了,方才我听他的心脉时,似乎已有断裂的样子。” “黄蔷薇”闻言啊一声,道:“这就没救了!” 紧跟着又说道:“再试试看,说不定有奇迹出现呢。” 邵真已经满头大汗了,他苦笑道:“那你赶快祷告神明吧。” “黄蔷薇”闻言,竟当真朝天一跪,双手合什祷告起来,只听得她口中轻念道:“苍天有灵,高高在上,贱女柯月霜向您祈求让‘虎形剑’段少华这位好人活起来……” 邵真觉得好笑,可是正当“黄蔷薇”口里念念有词之时,手中忽觉一动,他喜道:“啊!他动啦!” “真的?”“黄蔷薇”闻言大喜,连忙停止祷告,转过身来急道:“吴公子,段老前辈活过来了吗?” 邵真更加紧,更用劲的在“虎形剑”周身各要穴推拿,只见他双掌快速游移,掌影如飞,撩人眼花。 邵真抖动了一下喉结,低声道:“我想大概是……” 正说着,忽闻昏迷的“虎形剑”哇了一声,吐出了一滩血! 邵真一个躲避不及,竟被吐了个满头满脸! “真个要命!”邵真捂着脸站起来,苦着脸嘟哝了一句,只觉浓烈的血腥味使得他也想吐。 “黄蔷薇”却脸色一变,脱口道:“啊!完了,这是回光返照哪!” 邵真掏出一条丝巾,用力擦净脸上粘腻的血渍,然后蹲下身子望了望“虎形剑”,凝声道:“不错,这显示他的内脏已破裂,我们的力量只能到此为止,柯姑娘,他可能马上就醒来,但也就只那么一下子,你把握住时间问问他是谁干的。” “黄蔷薇”悲戚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虎形剑”忽地轻轻的哼了一声,紧闭的眼帘抬动了一下…… “黄蔷薇”连忙俯近身道:“老前辈!老前辈!” 又哼了一声,“虎形剑”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但两眸无神,空洞虚泛,直愣愣的…… “黄蔷薇”悲戚的道:“段老前辈,我是‘百艳帮’的总护法‘黄蔷薇’,是谁干的?” “虎形剑”的身子猛烈的抽搐了一阵子,微张的嘴忽地吐出了大量的血! “黄蔷薇”抑住心中的悲愤,双手猛摇他的肩胛,大声道:“段老前辈,快说啊,到底是谁干的?” 经过这么一摇,“虎形剑”似乎是清醒了一点,他痛苦万状的哦了一声,艰辛的抬起右手,巍颤颤的向前指去,张了张口,吐了一个字:“超……!” 突然猛地咳了一声,大口的血喷嘴而出,“虎形剑”的脸孔痛苦的抽搐了一阵子,翻了翻眼,头腾地往旁一偏…… “段老前辈,段老前辈……”“黄蔷薇”见状,用力摇他的身体,大叫着。 可是“老形剑”却寂然不动。 邵真把视线移向他处,淡淡的道:“柯姑娘,他死了。” “死了?”“黄蔷薇”凝视了“虎形剑”一阵子,才缓缓站了起来,哺哺自语道:“死了?这等好人居然死得这么惨?” 邵真的表情显得很淡,很静,似乎生与死他已看得很透了,何况眼前的人和他毫无关系。 他一言不语的抱起“虎形剑”的尸首往林里一放,蹲下身子,五指箕张,猛地戳入地下,但只见腕脉以下之掌俱没于地! “黄蔷薇”跟上来见状,讶道:“吴公子,你这是做啥?” 邵真用力一扳手,地下现出了一个小窟窿,但只见他那双手完好如昔,像双铁铲似的,他不理“黄蔷薇”,把另外的一只也插进地里去,一掘又是一个窟窿出现! “黄蔷薇”看傻了眼,连道:“好功夫!好功夫!” 忽又道:“吴公子,不用埋葬了……” 一愣,邵真停止挖掘,侧首道:“柯姑娘莫非要让他暴尸荒野?” “黄蔷薇”摇了摇螓首,含悲道:“不,我要把段老前辈的尸体带回洛阳,交给他哥哥咙形剑’老前辈安葬。” 邵真惊讶道:“洛阳离此有数日路程,恐姑娘未至尸体已发臭矣!” 一顿,俏脸露出坚毅之色,继道:“纵算尸臭,我亦不怕,我怎忍段老前辈埋骨异地?” “黄蔷薇”仰脸道:“你如果了解段老前辈的整个为人,你就会觉得我这般做实在算不得什么,再说‘龙虎镖局’与本帮素来修好,且常加惠于本帮,我今日不见则罢,既已看见,怎敢置身于事外?万万不能!” 走出树林,“黄蔷薇”一下跃上马鞍,邵真急问道:“姑娘做啥?” “黄蔷薇”道:“这就赶赴洛阳!” 邵真道:“段老前辈临死时指了指前面,似想说什么,姑娘不去看个究竟?” “?魄巨薄毙崃艘簧溃骸靶幔∫皇悄闾嵝眩艺娓四兀 ?br> 邵真跨上马背,指道:“他指的是前方。” 两人驱马前去,不一会,发现左旁林中有一镖车,上前一看,只见约莫十来具尸体东倒西歪的横躺着,俱皆中箭而死。 邵真和“黄蔷薇”下马察看,但见诸人皆死去多时,尸体已冰硬。 缥车初看是一辆,近看却又发现两辆翻覆于地,都已破损,每辆镖车两匹拉马,也皆中箭而亡。 两人翻看镖车已空空如也,只于地下寻得一缥旗,上写“龙虎镖局”四字。 “黄蔷薇”悲愤道:“这是劫镖!” 邵真道:“劫镖者显然不是一两个人,他们先以暗箭偷袭,射杀众人,后围殴段老前辈,但被段老前辈负伤脱走。” “黄蔷薇”接道:“不错!这显然不是仇杀,他们并不是追杀段老前辈,只抢了东西便去!” 邵真低首望了望四周,低沉道:“劫镖者似乎没留下一点痕迹。” “黄蔷薇”也望了望凌乱的现场,道:“手法干净利落,明明是高手,何况段老前辈勇冠衰宇,这绝非是普通人干的案子!” 一停,接着道:“我必需火速到洛阳告知‘龙形剑’!” 邵真忽道:“柯姑娘,你这就去吧!这里交给我好了。” 一愣,“黄蔷薇”讶道:“吴公子,你不一道去吗?” 摇一摇头,邵真笑笑道:“不了,沿途我还有些事必须料理,再说这等事我这局外人如插上一脚,总是多余的。” “黄蔷薇”张了张口,似想说什么,忽又改口道:“既如此,这就告别了。” 说着,粉拳一抱,即策马驰去! 待邵真抱拳说声请时,“黄蔷薇”娇美的身影已没在一片黄尘里了…… 眨眨眼,邵真说了声:“急性子啊!” 逐转身将众人掘了个大坑埋妥,这一耽搁已近晌午了。 因为人多,当然坑就大了,邵真当然不愿用手挖,掏出“一刹刃”可就省事多了。 一切事毕,邵真略事休息一会,即在一棵树底下食用“万重寺”“璇玑神尼”为他准备的冷斋。 他一面吃,一面自思…… 老实说“虎形剑”等人之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没有必要与“黄蔷薇”赶赴“龙虎镖局”,硬管上这档子事为自己添上烦脑,“找回自己”是他首要目标,在这之前,他决不管任何闲事! 但他忽然后悔没和“黄蔷蔽”同行了,因为他究竟还没问出像自己的那人是谁,是不是就是自己? 他真有点懊恼了! 可是回头一想,和她分手也是好的,万一“黄蔷薇”知道自己不是“百艳帮”主的朋友,准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正当他吃着,想着,忽然一阵缓沉的蹄声传来…… 邵真本能的抬头望去…… 只见眼前好几丈远处缓缓走来单人一骑。 邵真忽然看得目不转睛! 眼珠里的瞳孔倏地睁大! 他张大着嘴,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呆若木鸡。 可是他的脑海里却汹涌澎湃,激荡起伏!额角,鼻尖已出现了汗珠,斗大的! 忽然,那人啊一声,勒住坐骑,木愣愣的瞪来! 邵真那睁大了的眸孔一直没有缩小,他把那人完全的捕捉于眼底——瘦瘦高高的身形,马脸般的长脸,八字儿眉毛,深黑的眼眶,鹰钩鼻子,以及厚黑的唇皮儿——这一张算起来该是很丑的脸孔,如针如刺般的送到他波涛滚滚的脑海里! 那人愣一愣,忽地一转马首,便想驰去…… 蓦地!邵真暴喝一声:“站住!” 那人猛地一惊,似是骇惧非常,缓缓的又转过了头来。他看来是顶多四十的中年人,身上穿着一袭华丽锦袍,但脑瓜子上却戴着一顶很不相称的貂皮瓜帽,以致令人有股古怪滑稽的感觉。 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只是惊与骇! 邵真忽然缓缓站起身来,他仰天用力的透了一口气,唇角牵起了一个带着颤抖的笑容,他阴悔而迷茫的两眸倏地射出一股神光,那股神光强而有力,清而明!浑沌噩然的脑海里也激腾得刹时开明起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叫邵真了——他终于恢复从前的记忆了! 哦?这又为什么呢? 拂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惯有的微笑又浮在唇角,邵真向那人招呼道:“老友,多时不见,不想叙叙么?” 一骨碌滚下马,那人朝邵真诚惶诚恐的打揖到地,浮笑道:“小邵,想不到在这里会碰着你。” 邵真神采飞扬的一轩眉,轻笑道:“那当然是了,如果让你想到的话,咱们碰不成面了,你说对不,老友?” 邵真左一句老友,右一句老友,叫得怪亲热的,可是那人却一脸的不自在,打了一声干哈哈,咳声道:“小邵,我们是老朋友一场了,你怎么说这般话来啊?说真个的,我一直在找你哪!” 邵真哈一声道:“真的?” 那人连忙道:“当然是真的了,小邵,你不相信我么?” 邵真啧了一声,龇龇牙道:“噢,不,不,我怎会不相信老朋友呢?” 一顿,怪异的睨着他接道:“只是不知道老友有何贵干哪?” 那人走上前来,一面摇摆着双手道:“小,小邵,我知道你还记得上次‘牧家堡’那件事,其实那次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并非我不够意思,实在是我手头紧了些,老妍头又催着要,我只好多拿了点,小,小邵,你不见怪吧?” 邵真缓缓摇了摇头,微笑道:“这是什么话?老友,你把我看成这般小气么?其实我有今天,还不是蒙老友开窍指教,所谓饮水思源。老友多拿了些,这是理所当然哪!” 那人喜形于色,连道:“小邵,我真没看错人,当初我决定把我的‘祖传秘诀’传授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最够意思的人了。” 扯动了一下嘴角,邵真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是到现在我还不太明白,那次老友你又为什么不告而别呢?” 那人脸色一变,支吾了两声,随即浮上一层老奸巨猾的笑容,他哈哈一声道:“小,小邵,你是知道我那个老姘头是个十足的母老虎,我最怕她不过了,她限时要我送银子去,我实在是来不及向你说一声,所以我就先离开牧家堡了……” 说着,两国上下一转,改口道:“小邵,上次我们一共赢了五万多两,你知道我输了一些,是四五千两吧,扣除起来是五万平平,拆帐起来,你我各均分二万五!贴回你的五千,你是该得三万两。” 口中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大叠的飞钱,那人低头数了数,抽出四五张来,递给邵真道:“哪,这是你的,小邵你收下吧。” 邵真接过去,翻看了一下,笑道:“噢,老友挺得意的嘛。” 那人笑道;“老样子,者样子罢了。” 邵真突然把那些飞钱递回去,道:“拿去。” 猛然一愣,那人道:“小邵,你,你这是……” 轻嗤了一声,邵真皮笑肉不笑道“我说过我无所谓那人呐呐道:“小邵,这是你该得的份啊?” 淡淡一笑,邵真把飞钱塞到他手里,道:“算是你当初教我的拜师金吧。” “这,这……”那人似是猜不透邵真的心意,一连“这”了几声,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邵真的脸色突然一沉,阴鸷怖人,他转过身去,背向那人冷沉发话道:“在‘金银帮’里,你出卖明姑娘的事情又怎么讲?” 邵真此语一出,那人神情猛的一震,啊的一声,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 邵真依然背着身,声音渐渐转寒:“‘毒心郎中’,我的老友,怎么,不好解释是么?” “毒心郎中”?原来那人就是“毒心郎中”邵肇赓? 这就怪不得了,邵真怎么忽地能够恢复记忆,原来就是碰着了“毒心郎中”啊! “毒心郎中”——当今武林道行最高的赌徒,他身怀“绝技”——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的高超诈赌绝技。 他是无赌不精,无赌不诈,无赌不赢也! 在赌圈里,他是太出名了,是以只要赌徒门一闻“毒心郎中”,泰半裹足不前,不敢与之聚赌。 所以,当他名头最顺的时候,也是他最潦倒落魄的时候,何以故?盖没人愿意和他共赌也。 三年前吧,“毒心郎中”不幸碰到了一班“吃红”的地头蛇——这实在是因为他阁下的武功太糟糕的缘故,他被地痞流氓“吃红”是很通常的事,但那次没有人愿意和他赌,没赢钱,“红”照吃,又正逢他老兄最潦倒之际,哪来“红”呢? 幸好适时邵真和明毓秀为他解了这个围,在那个时候,邵真和明毓秀两人的“鬼见愁” 和“艳屠煞”已颇有名气打发那般毛头角色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自是,“毒心郎中”对邵真明毓秀的援手感激万分。 他忽然觉得自己必需要有武力做后盾,而且要有“合伙人”。 这也是他所谓的“人穷智通”吧,他发现邵真和明毓秀在江湖上是那般的有名气,他假如和他们合伙有以下几个好处: 一,可以免去被吃红吃黑的敲竹杠;二,把赌技教给他们俩,一同下去赌,他可以不必赢,甚至可以大输特输,当然邵真和明毓秀是必需赢的,然后“坐地分赃”,如此,只要他不再常常赢,人家便敢和他赌了。 这也可以算是“毒心郎中”报邵真和明敏秀的援手之恩,也可以说是为了他本身的利益,他破例把诈赌传授给邵真和明毓秀。 这便是邵真和明毓秀赌徒生涯的开始,也许他俩本身也具有赌徒的料子,没多久,他俩是青出于蓝,冰寒于水,个中技巧反凌驾“毒心郎中”之上。 他们三人一伙,算是合作得天衣无缝,元宝滚滚而来。 但“毒心郎中”有个坏毛病,手脚有点儿不干净,时常或多或少会多“拿”了点。 邵真和明敏秀也不太计较,只要“毒心郎中”不“拿”得太凶的话,反正窍门是他教的,两人假装不知。 可是有一次在“牧家堡”豪赌时,“毒心郎中”卷款而逃,至此三人便算是拆了伙。 之后,邵真和明毓秀也分手,独自到西疆去。 明毓秀到“金银帮”大赌大赢时,不想“毒心郎中”一看便眼红。暗地里摆她一道,害得明毓秀几乎命丧黄泉,幸赖邵真救走…… 邵真和“毒心郎中”“合伙”的日子,算算大概有两年多,两年多,七八百个日子,这不能说很短,他对邵真而言称得上是一个很“知交”的朋友。 不想,在此时此地两人竟会碰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这次重逢,对邵真而言是太重要了——它启开了邵真的记忆之门! 当邵真乍见“毒心郎中”时,他第一个感觉便是眼熟,忽然整个脑海在翻腾,激荡,冲击……就仿佛要炸裂了开来似的! 他觉得头痛非常,痛得汗珠直沁,就当他觉得受不了的当儿,他彷佛听到嗡然一声,整个脑海忽然平静清明下来,他马上想起来人就是“毒心郎中”邵肇赓! 就这样,仿佛是不费吹灰之力似的,邵真终于恢复了他所丧失的记忆! 所以,虽怪“毒心郎中”见到邵真竟然呆住了,而且想掉头便跑,实在是他做贼心虚哪…… “小,小邵……” “毒心郎中”语塞了一阵子,吞吞吐吐道:“我,我怎敢出卖姑娘呢?你大概是误会了吧……” 邵真倏地一转身,满脸怒气腾腾的瞪视着他! “毒心郎中”吓得脸都发白了! 冷冷一哼,邵真道:“姓邵的!顾念你赌术上算得上是我师父,但三万两已断绝了我们之间的恩义!从今以后,我们算是陌生人,你不要再惹恼了我,否则叫你好看!” 脸色转青,“毒心郎中”嘴唇打着颤,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 邵真透了一口气,接道:“至于你阁下出卖了明姑娘的事,我想当她遇见你的时候,你会知道她会怎么办的。” 一顿,声音忽地转沉,叱道:“现在,你给我滚!” “毒心郎中”连忙转身跑去,跳到马鞍上,蹄声得得,一溜烟的跑了! 当邵真目送着他远离的时候,忽然两眉紧皱抱头蹲在树底下…… 他一刹那觉得往事一幕一幕在他脑海里回旋,激荡……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三十二章 武安镇南卅里外的姑龙山上,隐隐走下来两人。 那两人脚程很快,身轻如飞,一忽儿便下了山来。 但见两人皆是身形高大而雄壮的汉子,而且长像很惹人笑——一个头顶上秃秃的,连根毛也没有,亮得有如一盏大油灯,面貌奇五无比,扁塌鼻,大阔嘴,再加上一对大得像牛眼般的眼睛。 另一个更怪,头虽不秃,但也差不多,只差顶上还有几根黄稀稀的乱发罢了,而且头大如瓜,一字黑眉,大眼,眼眶深陷,使得他的额角显得宽而有凸,尤其是那双鼻子显得很突出——挺直,高而且大,这不像是汉人的鼻子。 嘴巴也尤其大,面孔也尤其黑,更令人叫绝的是他的裤子像万花旗似的,东补一块,西钉一片,各颜各色都有。 足下的鞋子“空前绝后”,露出十只乌黑黑的脚趾和后脚跟,“纳凉通风”是也! 单瞧这样子,不用说就是“龙虎会”的会主“铁牛”陀敏寿和塞外“拉干族”人格劳滋麻可巴智——自名为“大牛”的蛮人也! 但见两人脸色一片沉肃,像是赶着办什么事似的,下得山脚来,马不停蹄的望着镇上急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开腔,正走着,天上忽地飘下大雪来,而且愈来愈大…… 缩了一下颈子,陀敏寿拍了拍头顶上的雪花,但一会儿又堆了满头,他不禁诅咒道:“妈的,什么时候不好下,偏偏就在咱哥俩下山的时候下,老天真瞎了眼哟!” 张口一呼,把在空中的雪片吹得斜飞飘去,大牛粗声接道:“可不是,上半月一连下了十几天,把路积得几乎要不能走了,好不容易前些天不下了,现在又他妈的……” 眯了一下眼,陀敏寿伸手指道:“大牛,雪下得大,咱到前头那间茶楼歇歇,等雪小了再进城如何?” 大牛龇牙道:“秃头,我正想说呢。” 于是两人进入路旁的茶楼。 两人要了杯茶,和七八两的五香瓜子。 陀敏寿喝了口滚热的茶,喷了一声道:“哇,方一溜嘴,便满口生津,真好茶!但这种天,来壶白干,那更棒,浑身热滚滚的。” 一声轻响,大牛捏破瓜壳,舌尖一卷,把瓜肉卷入了嘴里,这才喝了一口茶,他道:“瞧你,又想他妈的喝酒啦?咱在寨里还喝不够吗?别忘记,是出来办正经事的,雪一停,就得继续赶路!” 瞪了他一眼,陀敏寿道:“哟,我说啊大牛,你他妈的板起哪门子的脸来啦?我也只不过说说而已,其实哪,你的酒瘾才比我大呢!” 忽地一停,低着声又道:“喂,大牛,依你看,‘海煞星’那班人可靠不可靠?” 大牛一扬粗粗的眉头,扫了他一眼道:“嘿!我说秃头你啊,你他妈的倒问我来啦,你明明是想气死我大牛老爷,你他妈的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来都是单枪匹马一个人闯江湖,我又不跑帮会,对交易买卖全是外行,你问我‘海煞星’可不可靠,我又要去问谁哪?” “哎哟,看你这样子,又不是叫你上刀山,下油锅的,真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陀敏寿懒懒的道:“我是说你在江湖上跑了二三十年来,是个顶呱呱的老江湖啦,对‘海煞星’这个人你大爷是否还看得过去?” 大牛咧着嘴道:“你这人真怪,我不是老早就对你说了吗,大爷入你们中原来混饭吃的时候,‘海煞星’。不过是个鸭子屎一个,这般无名脚色,大爷连他鼻子是圆或扁的都不知道,叫我对他从何看起啊?” 眨了眨大牛眼,陀敏寿道:仅淑他妈的真太没见识啦,‘海煞星’姓柳的家伙虽然朗了什么,可是近些年来,他盘踞着‘落雁江’,干得颇为有点声色,却也不能等闲视之哪!” 低头叹了下口,大牛道:“那当然啦,他阁下要是没两下子,岂不饿扁肚皮?但毛头小道,再跳也跳不了三尺高,秃头,你放一百万个心好啦,谅他也不敢耍啥花招的!”微微一顿,皱了皱浓黑的眉头,压着声接道:“说真的,老陀,咱非卖那玩意不成?” 掠了他一眼,陀敏寿耸肩道:“难道你大牛有更好的办法不成?” 大牛沉声道:“我总觉得卖了太可惜了,‘震天剑’乃绝代名器,削铁如泥,见血封喉,且具有驱邪避毒的作用,这等宝剑,乃无价之宝,怎能轻易卖掉!” 吞了一口口水,望了望陀敏寿,接着道:“更何况‘震天剑’乃‘龙虎会’镇会之宝,一旦把它卖了,这不等于‘龙虎会’整个垮了?” 脸色凝重的叹了一口气,陀敏寿沉声道:“大牛,你难道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黯然的垂下头,大牛悲声道:“我知道,我怎会不知呢? 自从上次失败后,我们五百弟兄折剩百多不到,我们彻底的失败了!尽管我们已流落深山,在武安的势力完全瓦解,而我们又不能落草为寇,打家劫舍……” 咬咬牙,陀敏寿笑道:“我们虽然失败,但也成功了,汉贼子黑旋风那般狗崽子不能如愿以偿,由于我们事件的爆发,武林中人已密切注视‘血旗盟’的‘亡命客’和三千骑的那些‘拉干族’蛮狗连夜逃回塞外老窝去了!我们虽死去四百来名的弟兄,但‘金鹰堂’那些狗崽子却折去了千来名,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勾结外贼了!弟兄的血没有白流的!” 狠狠一挫牙,接着道:“恨只恨拉干族那些蛮人逃得太快,要不然那夜我们不失败的话,杀了或者活捉‘亡命客’,我们就有足够的证据使武林人士相信‘金鹰堂’和‘血旗盟’的阴谋!” 握紧了一下拳头,大牛怒道:“狗屎的‘金鹰堂’装得若无其事,既不吭也不他妈的叫,我们大声揭发他们的阴谋,有人不仅不相信,竟还他娘的认为我们诽谤中伤哩!我有时想起来真恨不得‘金鹰堂’和‘血旗盟’当真席卷整个中原武林,让他们去额手称庆吧!” 苦笑了一下,陀敏寿道:“这也难怪,‘金鹰堂’的帮主‘血斧’当然算不上是德高望重,但在武林人士眼中仍不失为正派人物,我们‘龙虎会’不过微不足道罢了,最主要的是咱们一点证据也没有,换了你我也不可能相信呢,对不?” 大牛温声道:“‘金鹰堂’阴险的是,把剩下三四百名的喽罗,分成无数小撮人马,暗暗潜回湘境,使武林人士看不出与‘金鹰堂’有任何关连,而且凭空造谣言,说你秃头几年前和‘血斧’有过梁子,使人误认你故意中伤咬他一口,狗娘养的!” 一挫牙,又道:“最操他娘的是‘金鹰堂’表面不理不睬,一副半夜鬼敲门心不惊的样子,暗地里却派出高手在武安一带潜伏,企图连我们的根都拔了!” 越说越气,额角上青筋直冒,大牛咬牙切齿又道:“幸好我们藏身的姑乳山林茂崖陡,不易搜寻,否则真他妈的……” 苦涩的扯了一下唇角,陀敏寿摸着光秃秃的头顶道:“虽然我们一直没被发现,但那总是迟早的问题。就算‘金鹰堂’永远找不到我们的藏身地,我们也不能永远藏在!”乳山,百来名的弟兄,包括你大牛和我都是活生生有着七情六欲,和一般常人一样的血肉之躯,我们无法永远藏在深山野林里,不能。” 沮丧的低下头,大牛道:“所以秃头你才决定把兄弟的镇会之宝‘震天剑’——这在实质上和精神上都有着不可衡量的价值的宝物——卖给‘海煞星’,以度不济之急。可是,老陀,你忘了一点……” 大牛抬起头,抓住他的手道:“老实说坐吃山空,虽然我们能搅个好价钱,但粥少僧多,总有吃完的一天,那时我们‘龙虎会’再卖裤子吗?” 抽回手,懒懒的耸了一下肩,陀敏寿淡淡的睨着他,平缓的道:“大牛,你以为我们该怎么办呢?杀人?放火?抢劫?收买路线?” 一阵语塞,大牛摊了一下双手…… 喝一大口茶,陀敏寿吐出一片茶叶,接道:“就算我们愿意干这勾当,不是让‘金鹰堂’正好有下手的机会?我们不仅成了狗熊,他们反而成了他妈的英雄哩!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龇了一下牙,大牛搔了搔耳根道:“卖剑的银子吃完之后,咱又咋办?‘龙虎会’再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了,我们跳河去吗?还是上吊?” 忽然,陀敏寿抬眼望住大牛,简短的道:“拆伙!” “拆伙?”仿佛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大牛两眼猛可睁大了起来,他脱口道:“秃头,你阁下是说解散‘龙虎会’,咱们各走各的路?” 依然那副神情,陀敏寿道:“除此之外,大牛阁下,你请告诉我秃头陀敏寿在下,有啥更好的办法?有么?” 大牛睁眼道:“你陀敏寿在下当然知道我大牛阁下没有更好的他妈的办法,但散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淡淡一笑,陀敏寿掠了他一眼,道:“哪点说不过去?要等到弟兄们成了饿死鬼?吊死鬼?或是‘金鹰堂’的刀下鬼?那样才说得过去吗?” 急得搔耳后根,大牛道:“我是说‘龙虎会’辛苦成立,一旦散伙,是有点他妈的可惜哪!” 陀敏寿冷冷说道:“话这样说是没错的,但我们不能不衡量事实,与其这样呆下去自取灭亡,不如趁早大家散伙各谋生路。” 扫了大牛一眼,陀敏寿接着又说道:“‘龙虎会’成立的目的,是阻止‘金鹰堂’出卖武林……” 大牛截口道:“是呀!但‘金鹰堂’还没垮,咱怎能……” 陀敏寺淡淡的道:“目前,‘金鹰堂’是没办法了……” 大牛插嘴又道:“以后呢?” 陀敏寿翻翻牛眼,道:“短时间‘金鹰堂’是不敢有丝毫的蠢动的,武林人士虽然是不相信,但或多或少有人在注意了,我们虽然没有消灭‘金鹰堂’那般狗屎,但却也拯救了武林一次浩劫,在某种意义而言,我们是成功的!” 微微一停,接道:“我们解散‘龙虎会’,是迫于形势,我们常说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现在就是我们该放下的时候了!至于以后‘金鹰堂’会不会再勾结‘血旗盟’,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我们无法逆料,何况天下这么大,当真除了‘龙虎会’就没有人能拯救武林吗?” 欲言又止,大牛张了张口,忽又低下头去…… 唇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陀敏寿的大牛眼里射出一股难言的痛苦,他伸出了粗厚的手掌,颤巍巍的按住他的肩头,微颤着声道:“老家伙,我知道你不愿意,但你该知道我比你更不愿意!” 强吸了口气,陀敏寿努力的抑制自己,颤声道:“‘龙虎会’,是我亲后创立的,而我就要亲手把它散伙……” 大牛猛一抬头,见陀敏寿那两颗大眼阴泛泪光,喉中不觉一梗,哽声道:“秃头,俺大牛了解你,真的!” 用力眨了眨眼皮,陀敏寿强颜道:“那当然啦,咱是把兄弟,你这做老大的不了解我这老二,那还成话嘛?” 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掌,大牛灼灼的凝望着他,徐徐说道:“秃头,你比我想像的还坚强。” 故装若无其事的龇了下牙,陀敏寿道:“咱把银子拿手后,交给众兄弟,各自谋生……” 大牛讶异道:“怎么?卖了剑就散伙么?” 瞪了他一眼,陀敏寿道:“当然啦,说散就散,还有假的么?” 大牛连忙道:“但我们有了那笔银子,还可以支持一阵子啊,不是么?” 陀敏寿用力摇了两下大光头,道:“是可以再支持一阵子,但以后叫弟兄们光着屁股走路么?” 怔怔的望了他好一下,大牛叹道:“‘震天剑’是你自家的传家之宝,而拿来当镇会之宝,竟愿意卖了给弟兄当路费,秃头,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加诸你身上是当之无愧!” 撩眼望向窗外,陀敏寿道:“雪似乎不下了,咱不能再耽搁了,何宝一人在镇上等不着人,可会急哪,再说让‘海煞星’人家等我们那才不好意思呢。” “说得是,咱这就走吧。”大牛说着,屁股已离开了板凳。 陀敏寿往桌上放了几个铜板,正欲启身…… 忽然隔座的一名身穿白袍,手持羽毛扇的俊美少年迎而走来,只见他在陀敏寿和大牛身前从容施了一礼,道:“末学花明见过两位前辈。” 大牛和陀敏寿一脸愕然,互望了一眼,陀敏寿微一抱拳道:“这位老弟,恕老夫眼拙……” 俊美少年含笑道:“敢问前辈是否就是‘龙虎会’会主?” 满脸疑惑的朝他上下打量,陀敏寿道:“你是什么人?” 俊美少年道:“在下适才无意间听见两位前辈的片断谈话,才知道前辈是顶顶大名的‘龙虎会’会主……” 冷冷的睨视着他,陀敏寿截口道:“阁下大概是‘金鹰堂’的狗爪子吧?” 俊美少年连忙道:“嗅,不不,在下是‘鬼见愁’邵少侠的朋友……” 话未完,陀敏寿和大牛大吃一惊! 忽地,大牛勃然大怒,吼道:“你他妈的就是那小子的同路人?滚!滚!再不滚当心大爷打断你他娘的狗腿!” 陀敏寿一脸急色,冲着他道:“大牛,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怎么不能” 深沉的眼眶里射出一股不可遏止的愤怒,大牛咬牙切齿的怒瞪着那个瞠愣发呆的俊美少年,他叫道:“小子,大爷讲的汉语不够标准吗?叫你他妈的滚你听不懂吗?滚!” 大牛这一串子的疾言厉色,顿时引起了整个茶楼的骚动,陀敏寿一看不大对头,连忙向那名俊美少年急施眼色! 俊美少年经过一阵发呆后,似乎有点愤怒,一见整个茶楼的人都在看自己,又见陀敏寿示意自己离开,这才咬了咬牙,转头离去,忽又转身向陀敏寿道:“在下在城里‘心说客栈’落脚。” 陀敏寿朝他用力点了点头,一面用手拦遮住怒气冲天的大牛…… 使美少年疑惑地望了大牛一眼,这才离去。 陀敏寿等他差不多走远了,这才拉着大牛离开茶楼路上。 两人沉默着…… 大牛的脸上怒气未息…… 陀敏寿则满脸沉凝…… 半晌—— 陀敏寿用力踢翻了一块雪块,这才道:“大牛,我以前给你讲了这么多,你完全不相信?” 猛哼一声,大牛两眼翻天,嗤道:“你要我相信什么?相信那小子是个义气君子?相信他没有出卖我们?狗屁!” 缓缓的透了一口气,陀敏寿道:“你还是凭你那套狗屁理由,坚持认为他出卖我们吗?” 大牛愤怒道:“嘴上一把蜜,心中一撮毒,“鬼见愁”,呸!他够资格用大爷的尊嘴来谈他吗?” 转眼望住陀敏寿,转口道:“好!我们来说,四五个月来,我们派了这么多的弟兄去找他,有下落吗?我不明白你怎么他妈的死心眼,非要你亲眼见到‘金鹰堂’的寨子里他抱着小红那臭女人作乐,你才相信?” 一顿,冷笑一声,接着道:“快了,只要‘金鹰堂’行动的时候,你就会看到他们打先锋……” 想了一下,急着又道:“这个不说,算他小子没出卖我们,我的好秃头,请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好吗?你仍然认为‘亡命客’杀死了他吗……” “不!”陀敏寿沉声打断他的话,道:“‘亡命客’乃塞外有名的高手,他没有可能负伤逃走吗?或许他伤得很重,他现在一定在某一个地方疗伤……” “狗屁!狗屁!”大牛忽地大吼了两声,他几乎克制不住似的咆哮着道:“纯粹是狗屁不通,秃头,我愿意再告诉你,俺大爷是塞外的蛮人,比你更清楚‘亡命客’,不错,他们的武功是高强的,我们就算不相信传言,但我亲眼看见他徒手挣断‘死环’五合铁,就凭这一手内功‘亡命客’能够摆平他吗?……” 大牛似乎说得很激动,他喘了一口气,才又道:“好吧,就算那小子打不过‘亡命客’,但也绝不可能负伤!再退一步,算他负伤了吧,我敢说,那也决不是三五招之内可使他受伤的,‘亡命客’那五条狗不伤要用尽全力,而且非过一百招不可!” 紧握了拳头,大牛瞪视着陀敏寿切齿道:“可是,秃头,你告诉我!那晚,照原定计划,我们五百弟兄用火箭、硝石、给‘金鹰堂’那些狗腿子一个出其不意的火攻,这是万无一失的,我们可以完全消灭那一千五百只狗腿子的,但我们没有!没有!” 说到末后,大牛已激动的紫胀了脸,但他不想就此停止,他依然口沫横飞的怒道:“正当我们干得正顺手,‘金鹰堂’的那些狗腿子被我们弟兄杀得措手不及,人仰马翻之时,‘亡命客’,婊子养的无命人,像五条饿狼般及时的扑进来——他们使惊慌丧胆的‘金鹰堂’的狗爪子镇定下来,从而从容应战,他们使我们招架不住,节节败走,终至溃散!” 抹了一下嘴角的唾沫,大牛寒声接道:“当‘亡命客’冲杀进来之时,个个凶加恶虎,猛如豺狼,哪有经过一场厮杀的样子?” 陀敏寿默默的听着,良久,他才说了一声:“除非我见到真正的事实,我决不相信我们被出卖!” 满脸鄙夷的神色,大牛不屑的嗤道:“枉费我大牛跑遍关里关外,大江南北,竟瞎了眼和这等人义结金兰,呸!真他妈的狗屎!” 狠狠的呸了一声,忽又无限感慨的叹了一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说不是?” 沉默了一阵子,陀敏寿道:“方才你又何必对那个年青人发这么大的火?” 怒哼一声,大牛道:“这已经够客气了,大爷还没动手揍他呢!” 眨眨眼,陀敏寿忽道:“大牛,咱们和小邵的关系,外人素所不知,那人找我们干啥? 而他又怎知道咱们认识小邵呢?” 正说着,忽见前头路当中,昂立着一人。 那人高大身材,一身黑装,背着一口大弓,站着一动也不动…… 陀敏寿和大牛已走近前来了,但那黑衣人一点也没让路的样子…… 两人不由自主的停下来了,互望了一眼,凭他们丰富的阅历,他们很快的肯定眼前的“朋友”是来找碴的! 摸了一下光秃秃的头顶,陀敏寿龇了一下牙,咧嘴道:“朋友,收买路钱吗?” 黑衣人缓缓抬起面孔,不?σ膊凰担涣骋醭粒淅涞某蛄肆饺艘谎郏獠派涞牡溃骸安淮怼!?br> 大牛哇了一声道:“好哇,大爷的气正没处发,你他妈的!” 叫着,一拳就捣了过去! 黑衣人微一闪腰,大牛那斗大的拳头便没下没落了矣——兜了大空! 再一抡拳,大牛又要砸去,陀敏寿已看出来者不善,当下拉住大牛,低声道:“大牛,慢慢来。” 说着,转首向黑衣人道:“朋友尊姓大名?” 冷森森的一笑,黑衣人不搭话,只是挪动了一下身上那张大弓,但闻一串铃铛声响起! 面色猛地一变,陀敏寿脱口道:“闪箭魂铃!” 黑衣人嘿嘿笑了两声,笑声冷沉而阴森,如发自鬼魅口里似的,他睁了睁眼眸,冷冷的一哼,道:“秃头,算你有见闻。” 大牛愣了一下,随即大吼道:“‘闪箭魂铃’,原来是‘金鹰堂’的狗腿子,我操你娘个!” 像毒蛇般的眼光狠狠的扫了他一下,“闪箭魂铃”皮笑肉不笑的问了一声:“你就是塞外的蛮狗,大牛?” 大咧咧的点了一下头,大牛哼道:“对,正是你爹。” 怪异的笑了两声,“闪箭魂铃”盯住陀敏寿道:“秃头,我还以为你上天入地去了哪,嘿嘿,今个儿你插翅也难逃……刀 话没完,大牛已暴跳如雷,只闻一声大吼,人已扑去! 冷冷一抬眼,“闪箭魂铃”忽地一招手,但见两旁倏地冲出几条人影来! 大牛见状,连忙煞住身形…… 但只见眼前又多了五六个人,个个凶如恶煞,头扎紫巾,身着黑装,肩背大刀…… 陀敏寿见状不妙,连忙附在大牛的耳朵道:“大牛,你往城里干买卖去,这些点子交给我……” 不过说着话,一撮刀光已迎面劈来! 怒嗤一声,陀敏寿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反手一拍,正着胸中八卦! 那名黑衣人嗥叫一声,仰跌了过去! 但立刻又一名汉子如旋风般的扑来,刀风虎虎,快若激星! 一个闪身,让了过去,陀敏寿陡地看绽春雷,大喝一声,凭空掠向“闪箭魂铃”! 猛是一怔,“闪箭魂铃”显然是料不到此着,忙不迭往旁一纵!。 陀敏寿扑空落地,却不回头,再一个纵身,自飞林中去…… “好家伙,你胆敢如此?” 一咬牙,“闪箭魂铃”扑身追去…… 大牛一见陀敏寿的调虎离山计已成功,心头大喜,当下猛一提丹田之气,人已扑向另外一边树林! 那些汉子见状,忙不迭腾空追去…… 大牛掉头一看,熬忍不住,忽又转过头来,照头就是一拳,把当先追来的汉子打翻了过去! 六名黑衣大汉躺了两名,其余的四名一见不太对劲,当下互施了个眼色,齐齐一扑而上! 大吼一声,大牛他倏地抽出腰间的打狗棒,照准一棒,一名汉子狂叫一声,一滩血溅红了雪地! 大牛此刻杀性大起,毒招迭出,棒起人落,不过片刻工夫,黑衣汉子们尽皆命丧黄泉,一命呜呼了矣! “哼,这等料子也敢来?” 大牛好不得意,当下哺哺自语道:“这些狗腿子除掉了,何不回头去干‘闪箭魂铃’? 那家伙虽然厉害,不见得就能胜过大爷和秃头的联和啊?” 说着,一跃身形,掠空而起! 但忽的又停了下来,他皱皱眉头,又道:“算了‘闪箭魂铃’不是省油灯,绝非两下子可弄平,弄不好可要误了正事哪!老陀虽然打不过他,但他的两条腿跑起来蛮灵光的哩!” 却说陀敏寿—— 他刚不过扑进林里,“闪箭魂铃”已随后赶来,心头一阵骇然,惊忖道—— 妈的,想不到这家伙的轻功比大爷的还行! 正思忖着,“闪箭魂铃”已自他头顶赶了过去,陀敏寿只得停下身形…… “闪箭魂铃”挡住了他的去路,嘴角浮着一丝得意的微笑,嘿笑道:“人说你秃头脚下功夫不错,但碰着本爷,也不过像孙猴子跑不出如来佛的掌心一样吧?秃头,你原来这般没种,我太高估你了!” 一顿,鄙夷的一哼,道:“秃头,你要保住老命也不难,只要说出你们藏身的地方。” “休想!” 呸了一声,陀敏寿不管三七二十一,照面就给了他两拳! “闪箭魂铃”不闪不避,单手一格,即见陀敏寿噔噔噔的直退四五步! 心头骇然,陀敏寿想不到“闪箭魂铃”的武功比自己所估计的还要高,他心知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心中已敲起退堂鼓…… “闪箭魂铃”正想欺身,忽见道路上失去大牛的人影,不禁一愣…… 陀敏寿见状,检了这个空档,当下长吸一口气,脚下猛力一点,如怒矢般的疾飞驰去! “闪箭魂铃”一愣之后,已不见陀敏寿身影,不禁咬牙骂道:“妈的,想不到一时大意,竟上了这两个土蛋的当,好!跑了蛮狗,却不叫你秃头飞上天去!” 两脚一弹,“闪箭魂铃”也如离弦之箭,狂掠而去! 虽是在树林里,但树叶都落光了,“闪箭魂铃”老远就看到了前头的陀敏寿…… “闪箭魂铃”愈想愈气,心中直磨牙道:“非好好侍候这个秃头不可!” 须臾,两人已出了树林,“闪箭魂铃”忽地停下身子,但见他拿下背上大弓,拈上了一只利箭,猛地一放,铃铛声一响,那只利箭已如飞蝗般的射去! 陀敏寿正全力展开身形,忽听背后一阵铃声,心中大惊,连忙往左闪去! 饶是如此,已是太慢矣,但闻他哎唷一声,便栽倒地上!左臂已着实中箭,贯穿而过! 陀敏寿掩住血涔涔的伤口,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闪箭魂铃”已带着一丝狞笑纵到他面前。 陀敏寿一挫牙,啪一声,把箭折断,拔出矢头,但见一股鲜血直喷而出! 熬住痛,陀敏寿撕下衣服下摆,包住伤口…… “闪箭魂铃”只是站在那,唇角上着一抹残酷的冷笑,他等陀敏寿包扎好伤口以后,这才嘿嘿的笑了两声,阴沉沉的道:“包好了?但这又有啥用?能免去你一死吗?哈!” “格老子!”怒骂一声,陀敏寿一个劈手飞了过去! 嘿嘿一笑,“闪箭魂铃”似乎根本很喜欢这听起来令人深身不舒服的笑,只见他一探手,挡住了陀敏寿的劈手,忽地反手一掌,啪的一声,把陀敏寿打个正着! 一个四脚朝天,陀敏寿仰了过去,半天爬不起来…… 口中怒骂着,陀敏寿挣扎着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把亮森的利刃,一招“黑虎偷心”,照着“闪箭魂铃”的胸脯戳去! 不闪也不避,“闪箭魂铃”嗤笑着一抬脚,叭一声,看来是那般轻松的把陀敏寿又踢得仰了过去! “闪箭魂铃”那一脚,似乎踢得很实在,只闻陀敏寿闷哼一声,中口吐出一道血箭,老半天才站了起来。 甫一站稳,陀敏寿的小腹又重重的挨上了两脚。 他已完全落败,他全然不是“闪箭魂铃”的对手。 光亮的头顶已冒出了斗大的汗珠,陀敏寿细微的呻吟着……“闪箭魂铃”着一丝猫戏耗子的诡笑,他似乎不愿意给陀敏寿一个“痛快”…… 蓦地,陀敏寿大喝一声,鼓起余勇倏的掷出手中的利刃。 “闪箭魂铃”显然早料到有此着,两指一探,稳稳的夹住了迎面飞来的利刃…… 可是,就当他接住飞刀的时候,陀敏寿那颗光秃秃的脑瓜子已急冲而来,离他小腹不过几寸许。 心中大惊,“闪箭魂铃”毫不考虑的猛抬右脚,狠狠的对准陀敏寿的秃头踢去! “闪箭魂铃”这一脚可说是雷霆万钧,重逾千斤,可是踢在陀敏寿的脑瓜子上,就好像蹴上了一个铁球! 嗯哼一声,“闪箭魂铃”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 一个旋拐,“闪箭魂铃”安全的飘落于地,只觉右足疼痛难当,心中猛忖着——夭,这是啥子的头? 惊愣之时,陀敏寿又顶着那个大秃头猛撞前来,“闪箭魂铃”已吃了一次苦头,心知陀敏寿的秃头非一般之头可比,当下再不敢硬碰硬,连忙拐闪让过,忽又猛一踢脚! 这一脚却不再是踢头了,而是往陀敏寿的肩胛踢去,只见陀敏寿哇了一声,整个身子横飞出五尺外去! 叭!一阵雪泥卷起,陀敏寿摔了个结实,似乎再也爬不起来,躺在地上直喘气,还低低的呻吟着…… “闪箭魂铃”飞身射前去,停在陀敏寿身旁,眼露凶光,一举手中的利刃,就要戳下,忽又暗道:“慢着,何不留着这秃顶,引诱其他的残党,前来救驾,来个一网打尺?” 停了一停,又想道:“算了,还是给他个痛快,免得夜长梦多,只要宰了秃头,其余的喽罗谅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心念打定,“闪箭魂铃”的唇角浮起一丝狞笑,对准陀敏寿的颈子一刀刺下……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三十三章 说时迟,那时快—— 眼见陀敏寿就将血溅五步,忽闻一声大吼:“慢着!刀下留情!” “闪箭魂铃”本能的一怔忡,这当中,树林里墓地射出一条人影来! 来人快若激星,急扑向“闪箭魂铃”! 容不得“闪箭魂铃”有第二个意念,猛一提气,拔起了五丈来高,堪堪让过来袭的人…… 半空中,他矫捷的打了个跟斗,顺手一抖,手中的利刃已划起一道寒芒,脱手而出! “闪箭魂铃”这手硬是要得,可是那来人更硬是要得——他稳稳地把它接在手里! 徒手接刀,事实上并没什么不得了,不得了的是那人猛扑过来,“闪箭魂铃”猛跳开去,在半空里既不打话,也没事先动作,顺着身子转翻的劲突然打出飞刀,这算是阴狠毒辣的偷袭,而那人方甫不过两脚沾地,竟能从容接下飞刀,这,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闪箭魂铃”在五六丈落地后,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不禁凝眼朝来人暗暗端详…… 但只见来人不过是个年在二十的后生小辈,五官不凡,淡蓝绣龙夹袄合身而悦眼……最令人气结的是,他把接到的利刃,在手上抛了抛,便插在腰间,迳自蹲身俯望陀敏寿伤势,面对“闪箭魂铃”,看也不看…… 气怒万分,“闪箭魂铃”喝叱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太爷的事你管得着吗?” 那人一声也不吭,把陀敏寿放在肩上扛着,凝视着“闪箭魂铃”,冷声说道:“朋友,不管你是谁,尊驾头上那颗脑袋,在下‘鬼见愁’要走了!” 说完,忽地一长身,像道轻烟般的消失了! “闪箭魂铃”大惊失色,大叫一声慢走,腾身追赶时,只见一个黑点逐渐在他睁大的瞳孔里消失不见…… 他惊惶的停下来,不期然的自语道:“是‘鬼见愁’那小魔头!他不是失踪了么?嗅,那一身轻功,本帮不能高枕无忧了……” 墓地,林里又射出几条人影! “闪箭魂铃”心中一惊,转声喝道:“什么人?” “左卫主,是我刁护法。” 话落,一名娇艳女子和五名彪形黑衣大汉落在“闪箭魂铃”身前。 “闪箭魂铃”心中一喜,道:“原来是刁护法。” 那叫刁护法的美艳女子正是“女煞星”刁艳红,只见她妩媚依旧,光彩迷人,一身大红色劲装,露出丰腴的美妙曲线……只见她娇声说道:“左卫主,是不是发现了点子?” “闪箭魂铃”讶异道:“刁护法,你怎知道?” 眨了下媚眼,刁艳红道:“路当中死了一名弟兄,那边林里躺了五名,是不是秃头?” 咬了一下牙,“闪箭魂铃”道:“还有那条蛮狗!” 睁大了一下眼,刁艳红道:“怎么,一下子两人都露脸了?我还以为他们适到地下去了呢!” 张望了一下四周,望见地下一滩血,惊异的又道:“让他们跑了?” 深沉的两眸,射出一股不甘的怨色,“闪箭魂铃”说道:“一时的大意,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让大牛那蛮狗,先给跑了……” 疑惑的皱了一下柳眉,刁艳红望着地下血渍旁的断箭,不解的道:“秃头的手脚比蛮狗要差多啦,难道他中了你一箭,还能飞吗?” 沮丧的低下了头,“闪箭魂铃”低声道:“眼看给他一刀丧命,不想节骨眼里冒出个人救走了!” 伸出纤纤玉指掠了一下云发,刁艳红惊疑的道:“是谁能在左卫主手里安然逸去?” 紧眨了一下眼,“闪箭魂铃”道:“‘鬼见愁’!” “刁艳红”猛可地啊了一声,忽地张口结舌,竟呆得说不上话来! 半晌,刁艳红打了个哆嗦,哺哺自语道:“他,终又出现了!” 眨了一下眼,“闪箭魂铃”哼了一声,道:“‘鬼见愁’,哼,也不过是个小毛头罢了,本卫主就不相信他如何了不得!我不过是一时大意……” 沉默了片刻,刁艳红的一张俏脸依然余悸犹存,她凝声道:“有他作梗,我们的任务就难上万倍了!我们必须马上禀告帮主……” “闪箭魂铃”冷冷拦嘴道:“何必小题大作?久闻‘鬼见愁’艺高胆大,心黑手更辣,纵横江湖,人畏三分,我就不相信这个邪!” 张了张小嘴,刁艳红呐呐的道:“左卫主,那你打算如何?” 嘿嘿一笑,“闪箭魂铃”睁眼道:“决一雌雄!” 轻轻吐了一口气,刁艳红摇了摇螓首道:“左卫主,并非我有意长他人威风,灭自个儿的志气,依我看,最好禀告帮主,再派右卫主前来……” 哼了一声,“闪箭魂铃”不悦的的说道:“刁护法,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鬼见愁’的对手?” 刁艳红点了一下头道:“说了请左卫主别见怪,左卫主的武功当然属武林高手之列,在本帮来说,除了帮主和右卫主,你算是第一把交椅,但‘鬼见愁’那小子我已亲身领教过,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依我看他的武功恐,m要凌驾帮主之上……” 面现怒容,“闪箭魂铃”截口道:“刁护法,请你别说这种泄气话!” 笑了一下,刁艳红继续说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并非危言耸听,我只是以敌我之情形,据实向左卫主……” 正说着,“闪箭魂铃”忽地嘿嘿了两声,他打断了刁艳红的话语道:“刁护法,你不要说了,本卫主心意已决!” 转首正视着刁艳红,接着又道:“但本卫主不反对刁护法去向帮主复命,你只消把这儿情势禀报就好了,别说派援手来……” 刁艳红诧异道:“左卫主,你要留下来?” 傲悍的点了一下头,“闪箭魂铃”嗤声道:“是的,不斩‘鬼见愁’,誓不为人!” 说着,轻轻一挥手道:“刁护法,你这就去吧。” 刁艳红忽凝声道:“我有件事要告诉左卫主。” “闪箭魂铃”连忙说道:“刁护法,请快说。”。 刁艳红道:“适才在镇上发现有不寻常的迹象,有陆陆续续的带刀汉子,分批集向‘悦心客栈’,我本想请左卫主一同去看个究竟。” “闪箭魂铃”轻轻点头,说道:“好,我去看吧。” 刁艳红道:“左卫主,你的六名属下都被那蛮狗大牛杀死了,这里五名弟兄,左卫主你留着听用好了。” 摇了一下头,“闪箭魂铃”道:“不,刁护法,你我虽都效命于“金鹰堂”,但你是‘东护阁’的护法,我是‘左卫堂’的卫主,职权有分,我怎好用你的弟兄呢?” 冷漠一笑,接着道:“刁护法好意,本卫主心领了。” 说毕,拱了拱手,便飞身离去…… 刁艳红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愣了愣,哼了一声,道:“哼,干个卫主又有啥了不起,老娘好心给狗吃,还道老娘贪生怕死呢!在帮里你可以趾高气昂,遇上‘鬼见愁’那小魔头,哼!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玉手一招,和那五名大汉腾空掠去,径四湘境复命去了…… 却说邵真救走了陀敏寿之后—— 他在一间小土地公庙里,为陀敏寿治疗伤势。 他首先重新为陀敏寿左臂的伤口敷上伤药,用心包扎好,再把两粒药丸纳入陀敏寿口里,接着在他周身大穴推拿…… 陀敏寿的伤势显然不重,只不过片刻,便悠悠醒来…… 他甫一睁眼,便觉眼前的人好生眼熟,凝眼细瞧,忽地啊了一声,坐了起来,惊疑道;一哄!小邵!是你?” 邵真见陀敏寿醒来,喜形于色,连声叫道:“老陀,老陀,没怎样吧?” 伸出右手紧抓住他的肩肿,陀敏寿瞪大了眼,怔怔的望着邵真,半晌没说话,两只大眼忽地蒙上一层泪光!他微笑着,带着些些的颤抖,激动的道:“不,不会是在作梦吧?” 用力握住他粗厚的手背,邵真说笑道:“是真的,老陀,这不是梦!” 熬忍不住的闭下眼,一颗圆滚滚的热泪滑下他脸腮,陀敏寿抖着喉结,哽声道:“我,我太高兴了!” 心中陡然一阵翻腾,邵真颤声道:“我,我也是……” 望了望四周,陀敏寿讶道:“小邵,是你救了我秃头?” 笑着点头,邵真道:“是的,再慢一点,老陀,你的秃头,就要变成了断头啦!” 大声一笑,陀敏寿问道:“好小子,你干掉了那家伙?” 邵真摇头道:“没有,我怕你的伤过重,只和那家伙浅浅的交了一下手,就背着你秃头到这个地方来了。” 一顿,笑着接道:“不过,请放心,小子会为你出气的,我已吩咐那家伙准备棺木,以便归天成佛!” 陀敏寺惋惜轻吁道:“好可惜,没杀了他!” 眨了一下眼,邵真拦嘴道:“那家伙是谁?” “你不知道?”陀敏寿讶问了一声,才回道:“他就是‘金鹰堂’的左卫主,‘闪箭魂铃’!” 忽地一睁眼,邵真大惊道:“什么?他就是‘闪箭魂铃’?” 猛地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邵真顿足道:“我真该死!” 见他这副神情,陀敏寿不解的说了一声:“你是怎么了?” 邵真肃容道:“踏破铁鞋无觅处,我和他有笔帐正要算算呢!早知道是他,睁……” 陀敏寿忍不住插嘴,问道:“是什么烂帐?” 邵真透了一口气,咬牙道:“‘闪箭魂铃’,除非你上天入地,多两只腿给你也跑不了!” 摇了摇他,陀敏寿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梁子?” 邵真哦了一声,这才道:“说来话长,老陀.你牛带我去见大牛,哦,大牛还和你在一块吗?弟兄们呢?” 猛然想起了什么,陀敏寿突然睁大着双眼道:“啊呀!不好!小邵,你快到镇上去!”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邵真愣道:“是怎么了?” 陀敏寿急着道:“大牛现在镇上卖‘震天剑’,我们现在赶去可能还来得及……” 说着就要站起来,忽又拖着左臂,唉哼一声…… 邵真连忙扶住他道:“当心弄裂了伤口,‘闪箭魂铃’的箭矢幸好没涂上剧毒,虽然射穿了手臂,但万幸没有伤着筋骨,四五天之内不能乱跳乱动。” 陀敏寿急道:“可是我们必须到镇里去叫大牛别卖剑!” 邵真说道:“到底是怎么一档子事儿?” 陀敏寿道:“‘震天剑’是本会镇会之剑,乃无价之宝,本来我和大牛是要到镇上卖了它,所得之银交给弟兄们,大家散伙,不想叫‘闪箭魂铃’给拦截了,为了好让大牛到镇上去,我诱开‘闪箭魂铃’……如今小邵你既然回来了,咱龙虎会’就用不着拆伙了!但大牛可能把剑卖了,所以我们必须去阻止他们。” 眨了下眼,邵真道:“你身负创伤,我去就好了,事情办好,回头再来找你,可别乱跑。” 陀敏寿点头道:“事已燃眉,你这就快去。” 邵真点了下头,正想动身,忙又问道:“慢,你还没告诉我在哪里?” 拍了下光头,陀敏寿笑道:“真该死,是在‘悦心客栈’里头……” 一说到悦心客栈,陀敏寿忽睁了下眼,改口道:“哦,对了,小邵,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邵真诧异道:“啥事来着?” 陀敏寿道:“我在茶楼里遇见你的朋友。” “是谁?” “花明?” 轻念了一声,邵真摇头道:“没有啊,我的朋友没有叫花明的……” 陀敏寿说道:“是一个年青英俊的俊美书生。” 想了一想,邵真疑惑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陀敏寿催道:“他也在悦心客栈里头,你去了自然明白!” 邵真点点头,正待动身…… 陀敏寿急又招手道:“慢,慢!还有件事儿!” 愣了一愣,邵真讶道:“又是哪门子事啦?” 陀敏寿望着他凝声道:“大牛那家伙一直认为你出卖了我们……” 此语一出,邵真骇然大惊,啊了一声,瞠愣于地,兀自说不上话来! 半晌,他轻叹一声,说道:“大牛和我义结金兰,竟如此不相信我,更何况是你……” 陀敏寿打了声哈哈,道:“我不喜欢拘泥形式,小子你还是叫咱秃头来得自然些,就像你我叫大哥为大牛,那样子不是比较顺口吗?”一顿,接道:“我们江湖中人,义结金兰,万重于‘义’,又岂在于称谓?免了,免了!”又是一串子的哈哈,显得豪迈无比! 邵真素不拘小节,也不坚持,转口道:“那夜,我贻误大事,累得兄弟们落魄如此,这不能怪大牛……” 陀敏寿插嘴道:“小子,别说这了,纵然你不解释,我秃头也决对相信你小子,我有个固执的死牛脾气——我相信我秃头的一对大牛眼。” 激动的抖喉结,邵真凝注着陀敏寿好一会,这才微笑道:“放心,我会使大牛相信我的,只要这档子事办完,我自会向大牛和你秃头表明原因。” 用力击了一下他的肩膀,陀敏寿豪笑道:“快去快回!” 邵真笑着点头,腰身一旋,人已疾飞出去…… 官道上,一名清秀而俊美的书生不急不徐的走着…… 只见他一扇在手,意态悠闲,状似闲雅,然英朗的眉宇间却显露着一抹淡淡的,若有似有的忧愁…… 他漫无目的似的测览着周遭的雪景,忽觉身后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传来…… 那匹马好快,不过转眼,飞也似的掠过了那名俊秀书生! 俊秀书生抬眼望去,只觉马上之黑衣人,披肩散发,背后背着一把利斧,好生眼熟,不自觉噫了一声,正想招手呼叫,而那急驰而过的快骑,忽地一停,勒转回来…… 噢!原来马上之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黑鹰”,只见他也招手道:“花兄!” 语落,黑鹰已到了俊秀书生花明跟前。 他看来一点儿也没变,一身黑劲装,披肩长发,英挺非凡,他坐在马鞍上,微微一笑,两颊露出一对酒窝儿,他道:“原来是花兄,怪不得我觉得这般眼熟,我差点错过去了!” 俊美书生花明长揖到地,道:“‘黑鹰’,别来可好?” “黑鹰”轻健的翻下马背,两拳一抱,笑道:“这年头,刀尖上跳的人似乎好不到哪儿去,但总算我‘黑鹰’脑瓜子没落地,所以说起来,也不算不好。” 花明张羽扇,摇了两下,掠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黑鹰’你太谦虚了,在下虽不过一名文弱书生,非武林中人,但你‘黑鹰’这名号却如雷贯耳,妇孺皆知,谁胆敢使你‘黑鹰’人头落地?这才是天大笑话哪!” 话音一顿,神情一凝,改口道:“可有‘鬼见愁’的消息?” “黑鹰”掸了掸身上的雪泥,耸了下肩道:“花兄也没有他的下落么?” 花明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 “黑鹰”扬了扬剑眉,张口道:“我猜八成他是堕下岩底死啦。” 脸色一变,花明大惊道:“难道他是自杀了?” “黑鹰”笑声道:“笑话!‘鬼见愁’何许人?他如果真自杀了,那才是天下第一大笑话!” 微一怔,花明道:“那你是说他失足坠岩?” 点了一下头,“黑鹰”沉声道:“我想是的。” 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花明道:“‘黑鹰’,恕在下不能同意你兄台的看法。” 哦了一声,“黑鹰”侧首问道:“愿闻高见。” .唰一声,收起手中羽扇,花明把扇柄轻敲手心,道:“在下虽一介书生,然亦早闻‘鬼见愁’乃当今武林顶尖高手,他再如何的不小心,终不可能到失足坠岩的地步…… ” 扬了扬眉,“黑鹰”截口道:“这花兄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花明面漾微笑,欠身道:“在下愿洗耳恭听,聆听高见。” “黑鹰”笑了笑,道:“花兄,你说你是‘艳屠煞’明毓秀明姑娘义弟,是么?” 花明点头道:“是的。” 旋不解问道:“‘黑鹰’,你问这……” “黑鹰”连忙道:“哦,花兄,在我说出‘鬼见愁’坠崖的理由前,你必须据实回答我几个问题,不知花兄你 花明沉吟了一下,抬眼道:“‘黑鹰’你请问。” 拂了一下肩后散发,“黑鹰”踱了个方步,道:“久闻‘鬼见愁’与‘艳屠煞’双飞双宿,忽告分手,一离就半载,江湖传言他俩是闹翻了,花兄,你是‘艳屠煞’的义弟,大概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纠纷吧?” 摇了一下头,花明耸肩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微一怔,“黑鹰”诧道:“花兄不知?” 花明点了点,道:“在下虽是‘艳屠煞’的义弟,但她一直和“鬼见愁”行走江湖,而小弟一个人云游四方,并不在一块,在下对他俩的纠纷,实在一无所知。” 诧异非常的望着他,“黑鹰”讶道:“但是,在洛阳酒楼那次,你不是说,‘艳屠煞’故意地和你假装亲热,而气走了‘鬼见愁’的么?” 花明拂了一下消遥帽的飘带,道:“那次实在是无巧不成书,我甫一到洛阳酒楼,便遇上了义姐‘艳屠煞’,她似乎酒后方醒,一见我,就拉着我说:‘帮义姐出气,哼!他有什么了不起!’说着,硬把我拉到她的房门口,结果‘鬼见愁’一气之下便跑了……” 沉默了半晌,花明才黯然接道:“但是义姐她却晕绝了。整整两个时辰之后,她才醒过来……” “黑鹰”接口说道:“于是,你们姐弟俩,便要去找他,正好在楼下碰到了我,是不?” 花明看着他,说道:“是的,多亏你兄台的仗义帮助,那时义姐她已陷入半神智不清了,要不是兄台你帮忙我,我一个人要照顾义姐,哪可能在龙虎会里找到他?” 轻叹一声,接着又说道:“但万想不到‘鬼见愁’竟仍一跑了之,义姐疯狂追去,那时,忽地暴风雨袭来,等我赶去之时,只见义姐她又昏绝于地,却不见了“鬼见愁”的人影……” “黑鹰”听完,沉?及肷危獠诺溃骸罢饩褪橇耍瘴也虏猓砑睢辉讣尥郎贰闹惺芰舜蚧鳎ダ硇裕诒┓缬昀锟癖迹率e阕寡遥尥郎贰蚋喜簧纤诵挠杳怨ァ!?br> 花明低首沉思了一会,道:“照你这样推测有可能,一个人心灵受到打击,而致理性散失,而又在暴风雨中,失足坠崖不是不可能……” 神情转为悲伤,花明叹声道:“可怜义姐她现在已爱成痴迷了……” “黑鹰”问道:“‘艳屠煞’现在怎么了?” 花明不胜悲伤道:“她成天不说不笑,只呆睁着两只眼睛,她瘦得几乎不像人形,唉!” “黑鹰”忽地脸上涌起一片歉疚之色,他低声道:“说来这也该怪我。” 话落花明大惊,不解的望着他,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黑鹰”苦笑道:“花兄,当初你并没有把这个情形告诉我,我见‘艳屠煞’那副凄苦的模样,只以为是‘鬼见愁’用了她,所以当我们打听到他被‘龙虎会’掳去的时候,我们正想去营救,不想刚摸进‘龙虎会’,即见他进入一座楼阁去,那时我便也潜进去,‘艳屠煞’停在楼阁的一棵榕树上……” 他吞了一口口水,接着道:“我方一进去,便见他正在调戏一个女人,我当时怒气万分,便用活激他……” 说到这,他忽改口道:“哦,对了,花兄您大概不知道我和‘鬼见愁’之间的关系吧?” 花明诧异的摇摇头…… 眯了下星眸,“黑鹰”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说是朋友,却曾交过手,仇人嘛,也谈不上,没深仇也没大恨。但我们之间一旦相逢时,却常冷言相讽,每次都想动手,但鉴于一没深仇大恨,二来彼此武功相伯仲,一旦动起干戈,而致失却英名,那才划不来,所以每次我俩之间总是不了了之,关系十分奇怪而微妙……” 说到此处,他忽然望着花明道:“花兄,我突然明白了,我想大概‘名’在作祟吧,老实说,我非常不服气‘鬼见愁’的名头比我响亮,而花兄你,不过一个文弱书生,我对你却颇有好感,只是因为您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罢了。” 花明诧异万分的望着他,良久,才缓缓说道:“‘黑鹰’,恕小弟说句逆耳话,兄台这是嫉妒‘鬼见愁’,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猛一愣,似是料不到对方有此一言,但“黑鹰”随即哈哈一声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花兄言之有理,但不管如何说,只要‘鬼见愁’有生的一天,我‘黑鹰’和他较量高下的决心便一天不灭!” 脸色微微一变,花明道:“那您为何愿意帮助他们团圆?” “黑鹰”笑道:“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所谓桥归桥,路归路,这是两码子事,怎能扯在一起呢?帮助他和‘艳屠煞’重修旧好,所谓君子应成人之美,我‘黑鹰’理应当之,义不容辞;找他较量,是我‘黑鹰’一生中最大的愿望,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花明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那又何苦来哉?” 接着,转口道:“这撇开不说,你到底用什么话激他?” “黑鹰”停了一停,沉声道:“我说‘艳屠煞’是我的女人……” “你……”惊呼一声,花明怒声道:“嘿鹰’,你是什么意思?” 耸一下肩,“黑鹰”苦笑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坏意,我只是看到他在调戏一个女人,想到我们辛辛苦苦找他,却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着实气不过,便不择言的说了这句话。” 花明怒瞪他道:“难怪他突然跑走了,你并没有告诉他义姐是来找他解释,当时你如果说了,他又怎会跑走呢?” 一顿,咬牙道:“‘黑鹰’,你必须负全部的责任!” 摊了一双手,黑鹰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啊,说起来,倒应该怪您花兄才对呢?” 一愣,花明讶道:“这话又是怎么说?” “黑鹰”沉声道:“因为我不知道‘鬼见愁’和‘艳屠煞’之间的误会,我不过想气气他,万想不到他会相信,要是花兄当初把真象告诉我,那我再小人,也不致加油添醋乱开玩笑了,花兄,你说是不?” 想了一想,花明叹道:“当时你我不认识,加之我见义姐模样,心急如焚,只想赶紧找到‘鬼见愁’,好加以解释,哪料到这么多呢?” “黑鹰”凝声道:“当然,我是避不了责任的,我‘黑鹰’素来敢做敢当,决不缩尾,我将尽我的全力寻找‘鬼见愁’的下落,交给‘艳屠煞’!” 花明悲伤道:“万一‘鬼见愁’真的坠崖死了?” 浑身猛一震,“黑鹰”道:“这也不过是推测而已,‘鬼见愁’横扫江湖群雄,睥睨武林,几番出入生死,皆化险为夷,哪能这般容易就死去呢?” 一顿,接口道:“要是‘鬼见愁’真的死了,那就是天忌英才,我‘黑鹰’也将抱憾终身!” 沉默半晌,花明摇首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尽力而为了,只是,可怜了我的义姐……” 眨眨眼,“黑鹰”说道:“素闻‘鬼见愁’吃喝嫖赌,样样皆精,我想‘艳屠煞’,是恨他常到花街柳巷,拈花惹草,才闹感情纠纷的。” 花明接口道:“小弟也是这般想,要不然,义姐那次就不会故意拉我来气他了。” “黑鹰”耸了下肩道:“‘艳屠煞’乃一绝色侠女,‘鬼见愁’未免太不知足了啊!” ”花明说道:“想想,我倒有点恨他了。” “黑鹰”侧了一下首,问道:“我倒觉得奇怪,‘鬼见愁’和‘艳屠煞’在一起,已有好些年功夫,他怎不知道,‘艳屠煞’有个义弟呢?” 花明笑道:“在下和义姐都是孤儿,从小就在一块,后来她练武,我从文,从此就分开了,一直没见面,就那次在洛阳楼正巧碰见的,就算‘鬼见愁’知道‘艳屠煞’有个义弟,但不曾相见,他又怎么知道是我呢?”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黑鹰”恍然的说了声,接着问道:“花兄,你怎么也到武安来了?” 花明道:“我是来找‘铁牛’陀敏寿的。” “黑鹰”眨眼道:“那不是‘龙虎会’的会主吗?花明有事找他?听说那夜我们离开武安的时候,发生了变乱,结果‘龙虎会’一夜间垮台了,花兄怎么还找他?” 花明道:“听说他们一帮人藏在姑乳山里,所以我就到这里来找他探听‘鬼见愁’逃出来后的下落。” “黑鹰”惊异道:“‘鬼见愁’不是中了‘龙虎会’的美人计吗?那夜‘鬼见愁’找‘女煞星’刁艳红报复,正巧我们赶到,他才跑的,‘龙虎会’算是‘鬼见愁’的对头啦,花兄去向他们问人,岂不缘木求鱼,反受其害吗/” 花明笑了笑道:“这小弟已调查得很清楚。” 一顿,转口问道:“‘黑鹰’,您是江湖豪杰,当然知道‘龙虎会’那晚所发生的变乱为何了?” “黑鹰”道:“江湖传言不一,有说‘龙虎会’自己窝里反,有说‘龙虎会’受到‘金鹰堂’控制,陀敏寿起而抗之,又有说‘龙虎会’实质是‘金鹰堂’的一部,因暗谋与塞外的‘血旗盟’入侵中原,瓜分武林,‘龙虎会’怒而起变……传说纷纭,莫衷一是。” 花明道:“依您兄台的看法呢?” “黑鹰”想了一下,道:“有人说‘金鹰堂’帮主‘血斧’和陀敏寿有过节,陀敏寿故意中伤他,我想这比较有可能性。” 一顿,笑道:“老实说,我也不敢肯定,我之所以到武安来,就是想探个究竟的。” 稍稍一停,反问道:“花兄,您的看法又如何呢?” 花明笑道:“在下的看法和兄台就不一样了,依在下所调查的结果,‘金鹰堂’确实想谋略武林!” 此语一出,“黑鹰”猛的一震,问道:“花兄,您是如何调查得来的?” “这姑且不言。”花明晃了晃手中的羽扇,道:“陀敏寿因不满‘金鹰堂’吃里扒外,联络外人攻打中原武林,所以早就处心积虑生变,因感于本身武功平平,乃暗地网罗高手……” “黑鹰”不待他说完,截口道:“花兄,您是说‘鬼见愁’并非被抓去,而是被请去帮忙的?” 点点头,花明沉声道:“是的,只因为那时我们赶了去,‘鬼见愁’受到打击,而下落不明,致使他们的计划没配合好,方致功亏一篑。” “黑鹰”啊了一声,眨眸道:“这么说来,‘女煞星’是‘金鹰堂’的人,‘亡命客’和‘血旗盟’三千人马陆续入关,这些都是真有其事?” 花明道:“不错,刁艳红早就是‘金鹰堂’的东护法,她是‘龙虎会’的监视人,‘亡命客’早就潜到‘龙虎会’了,‘血旗盟’也派出三千人马,化整为零,暗地要与‘龙虎会’会合,事情突变后,刁艳红和三四百名‘金鹰堂’的人分批潜回湘境‘金鹰堂’本部,而‘亡命客’和‘血旗盟’的三千人马也急急回到塞外,由于他们的行动保密,迅速,所以才瞒过了武林人士的耳目。” “黑鹰”道:“这么说来,要不是陀敏寿那秃头,武林就要遭到一次空前浩劫了?” 花明道:“是的,就因为他毅然挥竿起义,使江湖躲过一次血劫,但他自己本身的‘龙虎会’却垮了!‘金鹰堂’为了要混淆是非,故意散布谣言和陀敏寿有仇,使人误以为陀敏寿是中伤‘金鹰堂’,不相信陀敏寿所说‘金鹰堂’阴谋中原,‘金鹰堂’装得清白,故意不予辩解,使得陀敏寿变成无的放矢。” 微一顿,接道:“但‘金鹰堂’的计划被破坏,恨死了‘龙虎会’的余党,乃暗地派东护法‘女煞星’刁艳红和左卫主‘闪箭魂铃’到此,欲暗地杀尽‘龙虎会’中的残党。” “黑鹰”吃惊道:“花兄,您所说的都是真的?” 用力点了一下头,花明道:“有一字虚假,天诛地灭!” “黑鹰”良久都说不出话来,眨眼扬眉瞪着花明,问道:“花兄,您到底是什么人?” 花明似乎料不到“黑鹰”会有此一问,猛然愣住…… 突然,“黑鹰”蓦地转身向一座松林里张口喝道:“什么人?出来!” “阿弥陀佛!” 一声洪亮的佛号扬起,接着走出一名身着袈裟,手捏念珠,胡眉皆白的老和尚……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三十四章 那名老和尚一提身子,竟然两脚不沾地,瞬间便飘到“黑鹰”身前……心头一震,“黑鹰”脱口道:“这不是少林寺的‘虚莲步’么?” 白眉和尚哈哈一声朗笑,中气实足,只见他单手拂了拂颔下及胸白须,发话道:“施主果是不凡,竟一眼识出本佛门的‘虚莲步’,老衲百戒心服矣!” “黑鹰”瞥了他一眼,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少林寺‘百戒大师’,真是失敬了。” “好说,好说!”百戒大师沉声道:“老衲久蛰佛门,但施主‘黑鹰’之名如日中天,方外之人也是久仰大名,今见之,果人中之龙,老衲何其有幸呵尸睨了他一眼,‘黑鹰’侧首道:“少林寺乃当今武林七大门派之首,怎也暗地里偷听人说话啊?” 长眉下的两眼倏地一睁,一道税利的寒芒一闪而逝,“百戒大师”不动声色道:“久闻施主厌憎七大门派,今见如是,敢问何故?” “黑鹰’傲然道:“七大门派尽皆方外之人,理当长伴青灯,修心念佛,与世无急,却久持武林之牛耳,怀葛江湖之是非,这岂又是出家人所应为?正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惹人烦!” 花明惶然道:“兄台怎可对圣僧这般无理?” “百戒大师”托起单掌,宣了声佛号,脸上一片穆然,沉声道:“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我七大门派乃武林之名门正派,虽为方外之人,但却奉着我佛之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吾等为武林主持正义,消弭杀劫,施主竟反诬干涉武林,此言又有何说?” 冷峻的撇了一下嘴角,“黑鹰”道:“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出家人应安分守己,专心修法念佛,怎也跟我们一般俗人一样动刀弄枪的?” “当然啦,施主之言未尝没有道理。”不以为意的颔了一下首,“百戒大师”满脸肃穆的说道:“只要有那么一天,武林平静,江湖无事,我等自当绝迹江湖,还用施主说么?” 挑了挑剑眉,“黑鹰”反嘴问道:“这个不说,大师您暗中听我两人讲话,这又算哪门意思?” 呵呵笑了两声,“百戒大师”轻拂银发,道:“贫僧早就在林里头歇息,是两位施主没发现罢了,而两位施主说话的声音没放小,我听见没错,但怎能怪老衲偷听呢?” 一窒,“黑鹰”没话可说,但仍厌恶道:“大师,,那您现在出来有何贵干?” “百戒大师’’望向花明说道:“有几个问题,老衲想向这位施主请教。” 花明连忙抱拳道:“不敢,圣僧有话请说。” “多谢施主了。”百戒大师稽首施礼,便说道:“方才施主所言之事,可是当真?” 花明眨眨眼道:“圣僧可说是‘金鹰堂’之事?” “百戒大师”点头道:“正是这桩子事。老衲这番下山来,便要查明真象,如‘金鹰堂’真胆敢串通外族夺我中原武林,少林寺当与其他六大门派起而攻之。” 花明颔首道:“圣僧,在下所言千真万确之事!” “黑鹰”忽地插口道:“花兄,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明愣道:“兄台,在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黑鹰”凝眼道:“花兄,‘金鹰堂’之事,当今武林可说没人知道这事的真象,花兄乃一介读书人,怎调查得这般清楚,这不能怪我‘黑鹰’怀疑您了……” 一顿,睨眼道:“难道说,花兄您是真人不露相么?” 轻轻一笑,花明道:“兄台多虑矣!在下乃真的是读书人,不懂武事,不是什么真人假人;其实调查‘金鹰堂’这事不难,问题是肯不去做而已。” “百戒大师”道:“老衲就是想问施主是如何调查的,是否有确实证据,须知此事非同小可,决不能凭施主一言两语便可下决断的。” 花明笑着道:“其实说穿了也没啥,在下一个月前无意碰到了‘龙虎会’的残党,他因为失去了一只脚,而脱离‘龙虎会’安家落户的,他告诉了我这些内幕……” “黑鹰”拦阻道:“花兄,您敢断定其中没有假么?” 花明望着他道:“在下非武林中人,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虫罢了,他如是骗我,于事又何补?再说他已残废,也非武林中人了,他又何必说假话呢?” 轻轻一顿,郑重接道:“我们读书人最重要的便是言而有信,无信无以立于天地间,在下与‘金鹰堂’也没仇,与‘龙虎会’也无恩,决不会无聊得去杜撰一个害人不利己的故事的。” 微一蹙眉头,“黑鹰”道:“这般说来,花兄您只不过是听到一个人所讲的话而已,但您敢保证一定是真的么?” “百戒大师”也道:“如此说来,施主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喽?” “哈哈……” 忽地,花明仰首哈哈大笑了一阵子,笑得“黑鹰”和“百戒大师”莫名其妙。 半晌,花明这才扫了两人一眼,沉声道:“这实在是一件可笑的事情,算我花某人这番话白讲了!” “百戒大师”抬眼一哦,道:“施主此话怎说?” 晃了晃手中折扇儿,花明道:“两位皆是武林中人,在下不过书虫一条而已,武林大事,两位是责无旁贷;而今我花某人一个酸儒生为两位可说是点开了门窍,已是非常不容易了!其中堂奥,难道说还要我这酸儒生……” 说到此,故意睨了两人一眼,哼声不语……“施主言重了,言重了!” “百戒大师”连忙道:“武林兴亡,匹夫有责。施主虽非武林中人,但基于人道方面,施主又怎能置身事外?当然啦,老衲非常感激施主所点的窍,既然施主并不知堂奥,老衲又怎敢相逼?” 花明微笑道:“‘金鹰堂’之事已隔百来日矣,一切都事过境迁,要证据,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了……” 稍一停,两眼凝向“百戒大师”,正色接道:“在下以为七大门派乃江湖中的中流砥柱,区区有一建议,但人微言轻,不知圣僧可愿采纳否?” “百戒大师”连忙稽首宣佛,肃容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请赐良言,老衲定当鼎力相从。” 花明沉声道:“为今之计,切不可操之过急,而致打草惊蛇,反坏了事。我以为不如暂且放弃明查暗访的工作,而派人暗中注意‘金鹰堂’的动静,如有可能,最好七大门派也差人潜赴塞外西疆,对‘血旗盟’加以监视,要不然最起码也该在各处关口使人留驻。若然,只要‘金鹰堂’与‘血旗盟’胆敢造次,便可迎头痛击!” 掠了一眼,接着道:“‘金鹰堂’开山立柜的时日虽不过几年工夫而已,但‘金鹰堂’的帮主‘血斧’极具城府,更有谋略,年来极力延揽四方豪杰,礼遇八面贤人,一时武林高手如云,智囊如林,业务蒸蒸日上,事实上,整个湖南已直接间接的被它所控制了!其兵精粮足,潜力雄厚,早有称霸武林之野心,只碍七大门派屹立于中,且还有白道上的‘飞鹤帮’、‘牧家堡’、‘洪家庄’、‘皇家圈’、‘百艳帮’和黑道上的‘金银帮’、‘飘风令’、‘五义寨’、‘百煞派’等等各大帮派,使得‘金鹰堂’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暗中与塞外的‘血旗盟’勾搭……” 微一顿,接着又道:“‘血旗盟’乃塞外第一大帮派,也早有并吞塞外的野心。原则上,‘血旗盟’发动兵马助‘金鹰堂’夺取中原武林之后,‘金鹰堂’再发兵帮‘血旗盟’谋略塞外江湖,彼此互惠互利而已……” 略一停,花明口若悬河接道:“事实上,以‘金鹰堂’目前的实力,各大帮派若不联手,以一对一,决不是他的对手!其所顾忌的是各帮派联合,尤其是七大门派素同出入,犹如一体,更使他不敢蠢动。由此观之,‘金鹰堂’如因与‘血旗盟’那次失败之后,欲改变政策的话,必当分化离间各帮派的关系,然后予以各个击破,以达到其统合武林的野心……” 眨了眨眼,跟着又说道:“因之,圣僧除了暗中注视‘金鹰堂’与‘血旗盟’之动态之外,还当加强黑、白两道上各帮派提高警觉。” 说完,咽了一口口水,道:“圣僧,区区之言,愿否接纳?” 但只见“百戒大师”和“黑鹰”两人像是傻瞪着眼似的,一脸的诧异与惊奇。 “百戒大师”转动了一下念珠,歉声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岂可貌相?智又岂能用斗量呵……” 花明见他自个念念有声,答非所问,讶道:“圣僧,您说啥?” 哦了一声,“百戒大师”连忙改口道:“老衲是说对施主的见解叹为观止,佩服得五体投地,施主乃天下难得一见的奇材,独具慧眼,见微知著,思虑缜密,且深藏而不露,贫僧何其有幸能亲睹异颜,面受机宜,请容贫僧代天下苍生向施主拜谢金言良语之恩!” 语毕,“百戒大师”朝花明深深稽首致礼……花明连忙旁让,口中说道:“圣僧如此屈尊降礼,折杀在下矣!区区之见,犹如井底之蛙罢了,圣僧言重了,言重了!” “百戒大师”振声说道:“老衲即刻便要赶回少林寺,禀报掌门,从施主之金言而行事。” 花明拱手拜谢道:“若此,或可免去生灵涂炭,苍生为异族铁蹄蹂躏之浩劫矣!” “百戒大师”颔首佛礼道:“老衲就此告别,花施主有兴至少林寺,老衲定当开山门,响十二佛钟,倒履亲迎j” 花明仓惶回揖道:“这般大礼,万万不敢。” “百戒大师”转向“黑鹰”稽首道:“施主,贫僧告别了,·后会有期。” “黑鹰”双拳一抱,简短的说了声:“大师请1” 只见“百戒大师”轻一点足,身形已如箭射去……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黑鹰”鄙夷的哼了一声:“爱管闲事的秃驴,哼!” 花明笑道:“‘黑鹰’,人家并不得罪你,何况七大门派身系武林安危·.....” “黑鹰”不等他说完,插口道:“我才不相信,武林没有这些老秃驴,就要翻了?沉了?” 说到一半,故意不语,“黑鹰”瞪着眼怪异的望着他……眨眨眼,花明不解道:“在下怎么丁?” “黑鹰”笑道:“这老秃驴赞您为天下奇人……” 花明截口道:“兄台,您别挖苦人,好不?” 语毕,“百戒大师”朝花明深深稽首致礼……花明连忙旁让,口中说道:“圣僧如此屈尊降礼,折杀在下矣!区区之见,犹如井底之蛙罢了,圣僧言重了,言重了!” “百戒大师”振声说道:“老衲即刻便要赶回少林寺,禀报掌门,从施主之金言而行事。” 花明拱手拜谢道:“若此,或可免去生灵涂炭,苍生为异族铁蹄蹂躏之浩劫矣!” “百戒大师”颔首佛礼道:“老衲就此告别,花施主有兴至少林寺,老衲定当开山门,响十二佛钟,倒履亲迎j” 花明仓惶回揖道:“这般大礼,万万不敢。” “百戒大师”转向“黑鹰”稽首道:“施主,贫僧告别了,·后会有期。” “黑鹰”双拳一抱,简短的说了声:“大师请1” 只见“百戒大师”轻一点足,身形已如箭射去……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黑鹰”鄙夷的哼了一声:“爱管闲事的秃驴,哼!” 花明笑道:“‘黑鹰’,人家并不得罪你,何况七大门派身系武林安危·.....” “黑鹰”不等他说完,插口道:“我才不相信,武林没有这些老秃驴,就要翻了?沉了?” 说到一半,故意不语,“黑鹰”瞪着眼怪异的望着他……眨眨眼,花明不解道:“在下怎么了?” “黑鹰”笑道:“这老秃驴赞您为天下奇人……” 花明截口道:“兄台,您别挖苦人,好不?” 语毕,“百戒大师”朝花明深深稽首致礼……花明连忙旁让,口中说道:“圣僧如此屈尊降礼,折杀在下矣!区区之见,犹如井底之蛙罢了,圣僧言重了,言重了!” “百戒大师”振声说道:“老衲即刻便要赶回少林寺,禀报掌门,从施主之金言而行事。” 花明拱手拜谢道:“若此,或可免去生灵涂炭,苍生为异族铁蹄蹂躏之浩劫矣!” “百戒大师”颔首佛礼道:“老衲就此告别,花施主有兴至少林寺,老衲定当开山门,响十二佛钟,倒履亲迎!” 花明仓惶回揖道:“这般大礼,万万不敢。” “百戒大师”转向“黑鹰”稽首道:“施主,贫僧告别了,·后会有期。” “黑鹰”双拳一抱,简短的说了声:“大师请!” 只见“百戒大师”轻一点足,身形已如箭射去……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黑鹰”鄙夷的哼了一声:“爱管闲事的秃驴,哼!” 花明笑道:“‘黑鹰’,人家并不得罪你,何况七大门派身系武林安危……” “黑鹰”不等他说完,插口道:“我才不相信,武林没有这些老秃驴,就要翻了?沉了?” 说到一半,故意不语,“黑鹰”瞪着眼怪异的望着他……眨眨眼,花明不解道:“在下怎么了?” “黑鹰”笑道:“这老秃驴赞您为天下奇人……” 花明截口道:“兄台,您别挖苦人,好不?” 语毕,“百戒大师”朝花明深深稽首致礼……花明连忙旁让,口中说道:“圣僧如此屈尊降礼,折杀在下矣!区区之见,犹如井底之蛙罢了,圣僧言重了,言重了!” “百戒大师”振声说道:“老衲即刻便要赶回少林寺,禀报掌门,从施主之金言而行事。” 花明拱手拜谢道:“若此,或可免去生灵涂炭,苍生为异族铁蹄蹂躏之浩劫矣!” “百戒大师”颔首佛礼道:“老衲就此告别,花施主有兴至少林寺,老衲定当开山门,响十二佛钟,倒履亲迎!” 花明仓惶回揖道:“这般大礼,万万不敢。” “百戒大师”转向“黑鹰”稽首道:“施主,贫僧告别了,·后会有期。” “黑鹰”双拳一抱,简短的说了声:“大师请!” 只见“百戒大师”轻一点足,身形已如箭射去……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黑鹰”鄙夷的哼了一声:“爱管闲事的秃驴,哼!” 花明笑道:“‘黑鹰’,人家并不得罪你,何况七大门派身系武林安危……” “黑鹰”不等他说完,插口道:“我才不相信,武林没有这些老秃驴,就要翻了?沉了?” 说到一半,故意不语,“黑鹰”瞪着眼怪异的望着他……眨眨眼,花明不解道:“在下怎么了?” “黑鹰”笑道:“这老秃驴赞您为天下奇人……” 花明截口道:“兄台,您别挖苦人,好不?” “黑鹰”道:“花兄,您不是一个普通人,武林经纬了若指掌,满腹兵韬谋略。花兄,我‘黑鹰’敢断定您决不是一个单纯纯的“酸儒士’……” 话没说完,“黑鹰”忽地大喝道:“看招!” “黑鹰”这出其不意的一手,竟使花明啊了一声,呆立于地,不知闪避……眼看就要打了个正着,“黑鹰”忽又轻吁一声,硬生生的收回招式……花明已吓得面无人色,呆了半晌,惊惶道:“‘黑……鹰’,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黑鹰”满脸惊讶,疑惑道:“花兄,您当真不懂武功?”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花明道:“原来您是试探我!” 随即不悦道:“‘黑鹰’,您未免太不信任在下了!” “黑鹰’注视着他,片刻才缓缓说道:“尽管如此,花兄,我‘黑鹰’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您能瞒过我一时,决骗不了一世!” 话落,双拳一抱,洪声道:“花兄唐突之罪,容后谢拜,在下就此告别……” 花明拦嘴说道:“‘黑鹰’,你今番何去?” “黑鹰”道:“本欲到镇上查探‘金鹰堂’之事,今花兄已指点迷津,在下不想再查证了,反正老秃驴们已经出面干涉,用不着我操心,我还是到洛阳去查看,有无‘鬼见愁’的下落,另外,我还有一桩要紧的事情待办……” 花明含笑说道:“愿说与小弟听听么?” “黑鹰”笑道:“花兄,您倒像是个包打听,怪不得武林中细小诸事,了如指掌。” 一顿,旋正色道:“听说最近洛阳的‘龙虎镖局’失镖,且二镖主‘虎形剑’身遭横死。你大概也知道‘龙虎镖局’兄弟二人,待人忠厚,仁至义重,昔前我受伤之时,曾蒙大镖主‘龙形剑’赠药之情,今其有变,于情于理,我‘黑鹰’理当前去助其一臂之力。” 花明点点头道:“这事在下也听说过……” “黑鹰”诧道:“花兄也知道这档事?你消息真灵哪,我昨儿才知道的呢!” 花明笑了笑,道:“兄台别忘了我在下是个包打听哪!” “黑鹰”笑叹道:“我‘黑鹰’,自叹不如!” 花明连忙道:“得了,就凭兄台‘黑鹰’两个字,我这酸儒丁再十个也担待不起啊!” “黑鹰’凝眼道:“花兄,这档子事,您知道的又有多少?” 花明反问道:“兄台,您呢?” 摊了一下双手,“黑鹰”耸耸肩道:“说来真惭愧,就是那么一点点!” 摇了摇手中折扇,花明道:“其实在下知道的也不多,兄台如不厌其烦的话,在下愿意说给兄台您听听,如何?” “黑鹰”连声说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花明轻颔了下首,便道:“半个月前,洛阳首富禹子明以十万两纹银委托‘龙虎镖局’保一趟镖到关外……” “黑鹰’截口诧道:“十万两纹银?这么高昂的保镖费,到底禹子明押什么东西到关外去?” 花明道:“两辆镖车,共二十箱的纯净翡翠,价值连城,如以数计,当在十万黄金以上!” 睁大了眼,“黑鹰”低呼道:“我的天,早知道,我也去劫镖呢!” 花明打趣道:“可不是,这笔数目,叫你‘黑鹰’十辈子也吃不完。” “黑鹰”眨眨眼道:“人说禹子明是洛阳首富,到底他阁下有多少财产?” 花明笑了笑,道:“田陌万里,一个月走不完,楼阁百栋,一眼望之不尽,钱庄百家,行号数不清,岂能?允疲课蘖慷?” .“黑鹰’’叹声道:“听了叫人眼红,哪时候我‘黑鹰’潦倒落魄之时,狠起心肠来抢他一抢!” 说着,自己感觉好笑起来,转口道:“君子不拿无义之财,鸟为食亡,大丈夫不为财死,不仁无义之事,我‘黑鹰’不为也!” 话锋一转,问道:“禹子明把这庞大得惊人的翡翠,押运到关外做啥?交给何人?” 花明微一摇头,凝眸道:“在下也感奇怪,但禹子明并没有说明交给何人,他只要‘龙虎镖局’押到关口,然后等人去取,仅此而已……” 扬了扬眉,接道:“‘龙虎镖局’非常重视这趟生意,特地派了二当家‘虎形剑’亲自押镖,但不想刚过了太行山麓而已,便人死镖失,无一生还!” “黑鹰”咬牙道:“妈的j到底是何方人物做的手脚?” 花明沉色道:“这确实令人费解,‘龙虎镖局’创立江湖少说有三十来载,从未失过镖,这除了‘龙虎镖局’两位当家的兄弟和局里的大小镖师武功高强,使江湖宵小不敢觊觎之外,尤其是他们两兄弟平易近人,没有一丁点的老江湖架子,对人对事,以仁以义,决不占人便宜,是以江湖中三派九教,无论是黑是白两道人士,俱皆对其崇仰万分,尊为泰斗,视为仁义,谁也没有劫‘龙虎镖局’的镖的念头……” “黑鹰”插嘴道:“依花兄的看法,谁会去劫这趟镖呢?” 花明笑道:“这当然不能凭空猜测,不过……” 顿了一下,接道:“我敢断定这不可能是单纯的劫镖!” 望了望他,“黑鹰”道:“你是说有江湖恩怨的性质?” 花明点头道:“我想是的。” 摇了一下头,“黑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这不太可能吧,‘虎形剑’和‘龙形剑’哥俩,与人只有恩,没有怨,他们哪有仇人呢?” 花明沉声道:“常话说:树大招风,猪肥挨杀,再圣再贤的人都会有仇人,何况他们也不过一个凡人而已?而且所谓仇人并不一定要有仇恨……” “黑鹰”拦嘴道:“花兄,我不懂您的意思。” 花明道:“比方说有人憎恨‘龙虎镖局’,这就算是仇人了,虽然‘龙虎镖局’并不知道那人仇视他们,像是有人不服气或嫉妒他们的声望,或是同行镖局妒恨他们的生意好等等,这都属于‘龙虎镖局’本身料不到的无形仇人……” 轻咳了一声,接着道:“如果劫镖者与‘龙虎镖局’没有恩怨,不太可能劫镖的,而且劫镖者显然有周密的计划,而且也决非一二人所为,这明显的是有预谋。” “黑鹰”挤挤眉头,道:“这么巧,‘龙虎镖局’所失的镖偏偏这般庞大,难道说劫镖者事先知道了镖货么?” 花明道:“在下也这么想。劫镖者的目的可能贪图那票镖货的昂贵,劫之据为已有,而且顺便可弄垮‘龙虎镖局’,您知道‘龙虎镖局’素喜布施,施舍于人,虽为天下第一大镖局,但却不怎么富有。所以‘龙虎镖局’丢了这趟镖货,赔上二十万两黄金,已完完全全的垮台了矣!” 稍稍一停,接着又说了下去道:“只是有一点令人不明白,照说‘龙虎镖局’保了这档大镖,理应谨慎保密,怎会让人知道呢?” “黑鹰”击了一下手掌,顿足说道:“漫藏诲盗,这就怪‘龙虎镖局’办事太粗心大意了!” 缓缓的摇了一下头,花明道:“这是不可能的,众所周知‘龙虎镖局’是资格最老的一个,已整整有三十来年了,他们经验丰富,从没有差错,何况他们保的这趟镖,是他们所保过的镖中最大的一票,他们再怎么粗心,怎么大意,决不会连保密——这是吃镖局这行饭的人最起码的常识——都做不好的……” 转了一下眸珠子,“黑鹰”若有所悟的说道:“哦,花兄,您是说‘龙虎镖局’里头有内奸?” 花明点头道:“兄台以为然否?” “黑鹰”低首沉思,轻轻道:“不错,这大有可能!” 双手负背,花明垂首踱了个方步,道:“‘龙虎镖局’失镖的事,已震动了整个江湖,再过些时日,可能是人人皆知了,由于他们兄弟俩素来为人所称善,所以前往悼祭者,一时车水马龙,数以千计,‘虎形剑’已被隆重的下葬,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各帮各派也纷纷解囊相助,而禹子明也声明免要赔偿,不予追究……” 缓缓抬首,顿了顿,接道:“但这些都被‘龙形剑’谢绝婉拒了,他决心自己在三个月以内寻出劫镖者,追回二十箱翡翠,以便偿还禹子明。” “黑鹰”颔首道:“有志气!” 花明凝眼道:“所以说您想去帮助他,他也未必肯答应哩!” “黑鹰”眯了下眼道:“不管怎么样,我是必须去吊丧的,如段老前辈也谢绝我对他的帮助的话,我依然可以一个人调查劫镖的人,花兄,您说是不?” 花明点头道:“兄台真个是义气君子!” “黑鹰”沉声道:“彼以义待我,我当以义还之。” 一顿,接道:“我这就赶去洛阳!” 忽又道:“哦,对了,花兄,如果您在‘龙虎会’里也问不出‘鬼见愁’的下落,又将何往?” 花明用羽扇敲了敲额角,想了一下,道:“那我将暂时放弃寻找,回去陪义姐,帮她设法忘却此事。” 黑鹰笑道:“麻烦花兄代我“黑鹰”向她问好。” 话落,躬腰包拳道:“花兄,后会有期了。” 花明打揖道:“恕不远送。” “黑鹰”转身一跃,跨上马鞍,一抖缰绳,得得几声,像风般的消失于道路尽端。 花明望着卷起的雪泥,一阵出神!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三十五章 话说邵真别过陀敏寿之后,便急急往镇上赶,希冀使大牛别卖出去“龙虎会”的“震天剑”…… 一路上,他的思维如滚如沸的在翻腾着—— 当他有点神奇性和戏剧性的恢复了记忆之后,便立刻赶来武安。 他想起了那夜,自己本是和“龙虎会”共同举事的,不想在紧要关头,却冒出了“黑鹰”和“艳屠煞”,使他受到了无比的刺激,拔腿猛奔,以致坠崖…… 他痛责自己为了一个女子,而落得如此狼狈落魄。 由于他的变故,没有如期杀死“女煞星”刁艳红和“血旗盟”的“亡命客”,他以为“龙虎会”全军覆没了,那他将抱憾终身! 如今,“龙虎会”依然存在,虽然是这般的,困窘,潦倒和狼狈,但这都是由于他坏了事的关系! 他自责,歉疚,深深的。 他又庆幸自己的赶来,而救了陀敏寿一命,而且“龙虎会”目前已濒临生死存亡的局面,他也庆幸自己适时赶回来,没有造成万劫不复的局面…… 他感谢陀敏寿对自己的信任,他也惶恐大牛对自己的误会!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好,他有责任扶持“龙虎会”,他发誓使“龙虎会”永远屹立于武林中! 邵真脑海虽在杂乱的想着,但脚下功夫却一点儿也不马虎,他把一身高超绝顶轻功展到极境,宛如脱缰之马般的急驰着…… 盏茶功夫,已到了近郊,这才放慢身形…… 武安这个地方,邵真来过多次,所以一点儿也不费力,便找到了“悦心客栈”。 入了门,邵真只见店里头冷清清的,只一个伙计上前来哈腰招呼道:“公子爷,请里面坐。” 邵真没理他,径个儿走到柜台旁。 掌柜的正在打盹,邵真在柜台上轻敲了两下,他才猛然醒过来,一见有客人,自是满心欢喜,掌柜的揉揉睡眼,堆笑问道:“客官爷,您……” 邵真没待他说完,拦嘴道:“掌柜的,我想向你问个人。” 掌柜的连声应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邵真道:“我有个朋友,个子高大,大鼻子,他是塞外的人,是不是来过这儿?” 掌柜的翻了翻眼,笑眯眯道:“我知道客官爷说谁,我就猜他不是我们汉人,是不是穿着一件像万花旗的裤子,说话的声音大得像雷轰的那位?” 邵真忙不迭道:“正是,请问他人呢?” 掌柜的搓了搓手道:“很不巧,那位官爷没多久前便离去了。” 邵真失望的哦了一声,接着又道:“请问有没有一位书生住在这儿?” 掌柜的点头道:“有,有一位年轻书生在这儿住了几天了,但他从早上出去,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邵真恼懊的抓了抓耳根,正想再问话,这时里头忽地迈出两个人来。 邵真下意识的膘了一眼,心中不禁一愣! 只见其中一人正是他半月前在万重山“万重寺”碰过面的“海煞星”。 “海煞星”自然也看到他了,但他似乎不太认得邵真,只是噫了一声,好像觉得眼熟似的…… 倒是他身旁的那名汉子——大概四十来岁了吧,浓眉黑脸,一副凶相,邵真瞧了两眼,方认出是和自己交过手的寒二爷——一眼认出是邵真,他拉住“海煞星”,指住邵真诧道:“老天,哪!那家伙,不是咱在破庙里吃过他的亏吗?” “海煞星”这才猛然想起,粗声道:“怪不得这般眼熟,老二,经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想起来啦,他就是替‘黄蔷薇’那奥女人提裤裆的龟孙?” “哈哈……,” 寒二爷拊掌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真他妈的不费工夫!” “海煞星”更是得意,_他哼哼了两声,抬步走近邵真,斜眼睨着他,狂傲的道:“小子,别来可好?” 嗤了一声,邵真笑道:“托福,托福。” 寒二爷冷冷的瞅着他,阴侧侧的说道:“上次咱兄弟多蒙阁下照顾,多谢,多谢!” 摹然,邵真发现一海煞星”的腰间除了挂上一把大刀之外,还多了一支剑,不禁脱口道:“原来买‘震天剑’的就是你们?” 微微一怔,“海煞星”讶道:“咦,小子,你怎知道?” 大喜过望,邵真笑了一声,道:“这你别管,两位大爷,咱来谈一笔交易如何?” 寒二爷叱道:“去你娘的!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好谈?妈的,上次你小子扯了我们一个后腿你家寒二爷非教训教训你不可,否则难消我心中之气。” 一顿,睨眼道:“走,咱到外头去,别在这坏人生意!” 邵真含笑自若,说道:“奉陪,奉陪。” “海煞星”抚着颔下短髯,冷森森的笑了声,便与寒二爷走了出去…… 邵真轻笑一声,亦快步跟上…… 出了城廓,到了一片荒地上…… “好,好,就这儿,四下无人,再好也不过了!” “海煞星”与寒二爷停住身形,两人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约而同道。 邵真依然是那副神情——一脸的不在乎,他耸了耸肩,道:“风水绝佳,太棒了。” “说的是。”寒二爷嘿嘿笑了起来,“小子,今儿个咱哥俩要报拉一腿之仇,顺便让我们刚买来的宝剑开个利市!” 邵真眨眼道:“‘海煞星’,你知道我是谁么?” 怒哼一声,“海煞星”道:“狗小子,上次大爷叫你留下姓名来,却吭也不吭,现在你他妈的是什么意思呀?” 邵真扬眉道:“‘海煞星’,咱近无冤,远没仇,素无纠葛,我不想杀你,但你必须把‘震天剑’还给我们‘龙虎会’……” 猛一愣,“海煞星”道:“什么?小子,你是咙虎会’的人?” 点了下头,邵真傲然道:“我就是‘龙虎会’会主‘铁牛’陀敏寿的结拜义弟!” “海煞星”与寒二爷呆了呆,狐疑的打量了邵真一下,寒二爷睁眼喝道:“狗屁!谁相信你?” 邵真搓了下手,咧嘴道:“放狗屁,是你寒二爷尊屁股的事情,相信不相信,也是你寒二爷脑瓜子的事,反正我把话摆明了就是!” “海煞星”嘿嘿笑了声,道:“好,好,就算你是‘龙虎会’的人……” 一顿,话锋一转,呸道:“这又怎么样,想求大爷饶你一死么?告诉你,小子,大爷向来一是一,二是二,虽然‘龙虎会’与大爷刚做了笔买卖,但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算不了什么交情,你小子不用想拉出‘龙虎会’来,事实上‘龙虎会’也不过是个拖死狗了,吓不倒人的,大爷照样要杀你的!” “就凭你污辱我‘龙虎会’,本人已开始有挖你阁下眼珠的念头了,当心!” 眯了下眼,眉宇间滑过一丝杀机,邵真透了一口气,接道:“阁下显然没把话听清楚,我不是要以‘龙虎会’来求你不要杀我,我是说这把‘震天剑’还给我们‘龙虎会’……” 哇叫一声,寒二爷怒道:“笑话,这简直是放狗屁!‘震天剑’是我们花了白花花银子买来的,凭你他妈的什么道理还给你?” “海煞星”忽地阴阴笑了两声,沉沉说道:“我知道了,‘龙虎会’居然耍这招,既把银子拿了,又叫你这种脚色来‘拿’回去么?” 说着,仰天一阵暴笑,半晌,才又道:“这实在太可笑了,我们当初也想来个黑扒黑— —截口银子,要烂帐,只怜恤你们‘龙虎会”已是拖死狗一条了,常言道:盗亦有道,也就算了,不想你他奶奶的竟来这一手,真臊!” “别急,我有话还没说完,你阁下就这般穷嘶嚷嚷的,也真是的。”冷漠的撤了下唇角,邵真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不会让你们白还的,除了原金奉还之外,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我们愿意再另外赔偿五成……” 寒二爷拦口道:“笑话,你简直他妈的放狗屁,‘震天剑’我们付了三万两银子,外加赔偿五成,你得给我们四万五千两,‘龙虎会’如果还得起,当初就用不着卖剑了!笑话,简直是笑话,狗屁,简直是放狗屁!” 皱了皱眉头,邵真冷冷的眯着眼缓缓说道:“这位寒二爷,你的狗屁笑话,实在引不起人发笑,请别再放狗屁好不好?” 骤然暴起,寒二爷变色道:“我操!狗小子!” 身形一动,便想欺身前去…… “老二,别急!”一伸手,“海煞星”拦住寒二爷道:“咱先看看他有没有四万五千两银子!” 邵真傲然的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个羊皮袋,解开袋口,抓起一把飞钱在他俩眼前晃了一晃,淡淡说道:“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望着邵真手里羊皮袋子,“海煞星”和寒二爷吃惊的瞪大了眼,两人互望了一眼,随即一阵轻声嘿笑,脸上露出了股贪婪之色…… 冷眼旁观,邵真哧哧笑道:“如何?在下所说的话,一点也不假吧!” 寒二爷表情阴险的碟笑两声,他娜动一下臃肿的身子,舔了舔唇角,道:“不假,不假,只是不知你这袋里总共有多少银子呀?” 说着,又是一阵阴笑…… 邵真笑嘻嘻道:“寒二爷,不瞒您说,这儿总共有甘万两。” “哇!什万两,嘻嘻!” “海煞星”瞪大了眼,叫了起来,他转向寒二爷笑眯眯的道:“老二,咱遇上一条肥猪哪!” 寒二爷更是乐得两眼只眯成了一条线,他缓缓走向邵真身前,口中一面碟碟笑道:“好吧,咱哥俩愿意和你做一笔交易。” 邵真提着羊皮袋子,在他的鼻尖上一阵荡晃,害得寒二爷两只贼眼跟着骨碌骨碌的转……忽地,邵真把羊皮袋子揣回怀里,寒二爷赶忙用双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这时,“海煞星”也逼近前来,只见他一脸贪婪的发话道:“我们的交易是:留下袋子,然后走路,嘿嘿……” 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邵真道:“‘震天剑’呢?” 寒二爷倏地一沉脸,大喝道:“不知死活的小子,留着两条腿让你走路,已是太客气了!” 话落之前,人已如恶虎扑食般的冲向邵真! 他快,邵真比他更快,猛地一吸气,硬生生的往左滑开两丈外去…… 寒二爷差点没跌了个狗吃屎,羞怒非常,狂吼一声,正想再动手,忽然耳中传来一阵铜铃声! 他愣了愣,只见老远好几支外的地方,一条身影如激星电石般的朝这个方向飞来! 那人的轻功好棒,不过眨眼,铜铃声一停,那人已如风般的来到了跟前! 邵真一望来人,表情一愣! “海煞星”和寒二爷却是面色一变! 原来来人正是“闪箭魂铃”是也! “闪箭魂铃”的名头显然使“海煞星”和寒二爷哼不出声来,两人趋步向前,小心翼翼的抱拳过顶,道:“原来是前辈驾到,晚辈这厢有礼。”““闪箭魂铃”微一颔首,道:“柳大侠和寒大侠两位也在这儿宁” “海煞星”巴结道:“这小子就是中伤贵帮的‘龙虎会’余党,在下正要收拾他。” 望了望邵真,“闪箭魂铃”惊讶道:“你们两位要收拾他?” “是的。”寒二爷恭谨道:“但前辈如果要亲手解决这小子的话,咱哥俩愿意留给前辈。” 邵真踏前一步,朝“闪箭魂铃”发话道:“‘闪箭魂铃’,你暂且先让开如何?” 想了一下,“闪箭魂铃”点头道:“好,‘鬼见愁’,我等你就是了。” “什么?”“海煞星”和寒二爷忽地遭蛇噬般的震栗了一下,脱口道:“你,你是‘鬼见愁’?” 邵真朝他俩古怪的笑了笑,道:“本想和你们多玩一会,既然有人在等少爷侍候,只好先侍候两位玩玩。” “海煞星”似乎还不相信事实,他颤声道:“你,你真是‘鬼见愁’?” 微笑如昔,邵真道:“是不是,等会两位就知道啦!” 语音一顿,望着“海煞星”和寒二爷发白的脸,有趣的歪着头,道:“好一阵子了,少爷没见着这种情影啦!” 邵真这话,“海煞星”和寒二爷当然是听不懂啦。 说真的,邵真自从失去记忆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每当人家问他是谁,他无法回答实在痛苦,现在他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人家问他,他更不愿意说了,无他——怕吓坏人也! 现在,他又看见别人对他的股栗他好快活,“鬼见愁”就是代表威权啊! “海煞星”和寒二爷此刻仿佛僵硬了过去似的,方才的那股可爱的狂傲,竟不知跑哪儿去了! 这实在不能怪他们窝囊,他们在江湖上,平时算得上是个人物,但在“鬼见愁”面前,可怜,连“东西”也要称不上哪…… 一旁的“闪箭魂铃”见状,大惑不解道:“两位是怎么了?” 寒二爷强吸了一口气,苦丧着脸道:“我,我们不知道他,他就是‘鬼见愁’。” “闪箭魂铃”感到一阵好笑,道:“我正奇怪你们是吃了熊心豹胆呢,原来是瞎了眼,亏你俩在江湖上有头有脸呢!” 说着,似乎不忍看他们那副可怜相,朝邵真发话道:“‘鬼见愁’,看他们这副样子,如果没什么深仇大恨,倒不如放了干脆。” 邵真含笑道:“本来嘛,啥屁事也没有,既然有阁下这句话,我‘鬼见愁’再不放手的话,未免就不够大方了……” “海煞星”和寒二爷一听,面露喜色…… 邵真朝他俩怪异的一笑,又道:“‘海煞星’,寒二爷,咱的交易还干不干?” “干!干”一个劲的点头,“海煞星”解下腰间的“震天剑”,丢过给邵真。 邵真接过“震天剑”,也插在腰间,从怀里拿出羊皮袋子,数了四万五千两的飞钱递给“海煞星”,说道:“真想赖帐哩!” “海煞星”见邵真如数赔五成,喜出望外,不觉脱口道:“呀,你真的贴出一万五,我还以为你连本钱都不给……” 话到一半,忽然煞口不语,“海煞星”这才发觉漏了嘴,深怕触怒邵真,吓得脸都白了! 邵真望着他笑笑,淡淡道:“放心,我‘鬼见愁’虽穷,这点钱还是不想赖哩。” “海煞星”这才透了一口气,连声道:“对不起,失言失言。” 他一面说着,一面观察邵真的神色,发觉邵真没有如自己想像中的生起气来,不觉胆子一壮,道:“咱,咱是否可以再做笔交易?” 一愣,邵真好奇的说道:“当然可以。” 于是“海煞星”朝寒二爷道:“老二,把货色拿给邵公子看看。” 寒二爷似乎还在发抖中,“海煞星”再催了他一下,这才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颤颤栗栗的交给邵真。 邵真接过皮囊,解开囊口一看,原来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未经琢磨的纯净翡翠…… “海煞星”笑脸道:“邵公子,你富有人家,可能需要这种东西。” 邵真拿在手中把玩着,心想道:“难得有这纯净翡翠,把它雕成如意送给小珍,她一定高兴死了……” 心念打定,邵真决定买下,便道:“你喊个价。” “海煞星”奸笑道:“今儿个,咱兄弟俩不小心开罪了邵公子,只要半价五百两,算是向你公子赔罪!” “那真谢了。”邵真大喜,忙给了他五百两,于是这笔交易又做成了。 “海煞星”和寒二爷不过转个手,便捞了一大笔,心中着实快活,两人恭恭敬敬的朝邵真和“闪箭魂铃”抱拳过头,诚惶道谢这才飞也似的离去…… “闪箭魂铃”待“海煞星”和寒二爷走远之后,这才说道:“‘鬼见愁’,现在该是咱俩了。” 邵真凝视耸肩道:“原来阁下就是‘闪箭魂铃’,我正找你呢。” 一顿,凝声道:“有个问题想请教阁下,可以么?” 冷漠的点了下头,“闪箭魂铃”道:“请讲。” 扭动了一下脖子,邵真道:“一个叫侯大再的老人,是否被阁下射死了?” 一震,“闪箭魂铃”诧异地道:“你怎知道?” 扫了他一眼,邵真说道:一是?不是?” 阴沉的笑了笑,“闪箭魂铃”道:“告诉你也无妨,正是!” 双眸倏睁,邵真道:“为什么?” 张了一下手,“闪箭魂铃”含笑道:“无可奉告。” 邵真眯了下眼,一撮寒芒急闪,压着嗓子道:“你不怕?” 嘿嘿的笑了起来,“闪箭魂铃”鄙夷道:“阁下错了,‘闪箭魂铃’从来不懂怕这个字眼。” 吁了一口气,邵真睨眼道:“你不敢说,不是怕是啥?” 缓缓闭下眼皮,然后又张开,“闪箭魂铃”没好气道:“我说过无可奉告,阁下的尊耳聋了么?” 抚了一下下巴,邵真沉思了一下,道:“你是说不知情,而只是贵帮主‘血斧’命令阁下杀死侯大再?” “闪箭魂铃”点了点头,仍没开腔,旋又道:“阁下还有问题么?” 眨了眨眼眸,邵真俯首想了一下,道:“我不想杀你,留给侯大再的孙子侯爱凤亲手报仇好了,另外,想麻烦阁下的尊口,转告贵帮主‘龙虎会’将会站起来,直接向贵帮挑战,好么?” 阴阴的嘿嘿两声,“闪箭魂铃”道:“只要阁下打败我。” 朝他怪异的笑笑,龇龇牙,邵真道:“那当然!” 挪动了一下身子,“闪箭魂铃”身后大弓弦发出一串细碎的叮当声音,他瞪着邵真道:“人说‘鬼见愁’狂傲无敌,不错,十足的狂傲……” 邵真笑了一声,接口道:“当然,也十足的无敌,你会相信的。” “闪箭魂铃”抬眼道:“这样好,‘鬼见愁’,你若能躲过我的‘追魂十八箭’,我便认输如何?” 想也不想的,邵真傲然点头道:“好,一句话!” 于是“闪箭魂铃”拿下大弓弦,搭上一只箭,但闻一阵铜铃响,已拉满了弦,他对准邵真道:“阁下当心了。” 话落,忽见远处一群黑压压的人影往这儿挤来,邵真和“闪箭魂铃”不禁停下对峙…… 约?鞘慈俗笥遥芸斓谋愕酱锪肆饺说慕Γ壅婵辞迩懊媪饺司故谴笈:屯用羰伲闹写笙病?br> “闪箭魂铃”放下弓,道:“你们的人来了,是一齐上,还是……” 邵真打断他的话道:“放心,刚才的话依然有效。” 说话时,大牛和陀敏寿已来到了邵真跟前,陀敏寿劈头便道:“小邵,我放心不下,没听你的话跑出来,路上正碰上大牛,于是掉过头来找你……” 邵真把“震天剑”交给他,道:“二哥,请弟兄们暂且先退一旁,我先看看“闪箭魂铃”的‘追魂十八箭’,到底有多厉害!” 陀敏寿闻言,便和大牛及十来名的弟兄们退到一旁去“闪箭魂铃”重新拈箭拉弓,铃声叮当。 邵真立于丈外处,凝神相待…… 场中气氛倏地凝肃起来! 摹然,铜铃声陡地一阵剧烈颤动,叮当声刺入耳膜,乱人心神,就在这当中,那只箭已如飞蝗般的急蹿而出! 只不过一刹那中的一刹那,那只急如星火的飞箭已飞抵邵真的面前! 眼看—— 叭一声,说时迟,那时快,邵真一个探手,硬是惊险万分的接住了它! 啪啦一声邵真双手一折,把箭丢掷于地,透了一口气道:“还有十七只。” 发箭,接箭,折箭,这三个动作的过程仅能以“快若激星”四字来形容,只看得一旁的大牛和陀敏寿等人目瞪口呆,喘不过气来…… “闪箭魂铃”面无表情,一片冷漠,森然和阴沉,他不声不响又拈上两只箭,他慢慢的拉起弓弦,慢慢的,而在拉弓的时候,挂在弓角的铜铃,也跟着轻轻的晃,晃……叮当叮当……铃声响得很轻,它听起来应该算是很悦耳的。 可是它使人的感觉是紧张,窒息,压迫!它像是死神手中摇响的铃声——令人呼吸急促,叫一颗心猛跳到胸口,使人头皮发炸,让人背脊发麻,使人两股发软,逼人神经崩溃! 蓦地,铃声煞住——弓弦拉满了,一动也不动! 大牛睁大了眼,粗大的喉结不停的一下一下的抖动着陀敏寿紧咬着下唇,亮光光的秃顶已隐隐冒出几颗汗珠…… 其余的汉子俱是屏气住息,一丝大气也不敢透…… “闪箭魂铃”眯下右眼,动也不动,像个石头人似的…… 邵真瞬也不瞬的注视着他,他似乎感到口干舌燥,用舌尖微微的扫了一下唇角…… 铃声不过停了一下子,忽又慢慢的响了起来,慢慢的,愈来愈快,愈来愈响!夺人心魄!扣人心弦! 铜铃急剧的跳动着,铃声已变得混浊了,它倒像一只无形的箭,直刺入心房戳入神经…… 眼皮跳动了一下,邵真丝毫不敢大意,他只觉“闪箭魂铃”那串铜铃跳得他心神荡漾,几乎要瘫痪下来!他大惊!连忙运气沉着,才把一颗心给安定了下来——他纹丝不动,稳如泰山的昂立着…… 突然!急响的铜铃声中震起一丝破空之声—一“闪箭魂铃”总算放弦了! 但老实说,一弦放两箭实在没啥了不起,怪的是“闪箭魂铃”虽按两只箭,却只放了一矢!而且在放矢的一刹那,他忽地暴射拔空而起!就在他腾空的同时,剩下的一支箭矢这才急射而出! 他这障眼法实在很高明——首先简简单单的放一只箭,然后搭上两只,却老半天不放,一阵子的叮叮当当,叫人要沉不住气,总算放了箭,却只一支,另外一支却又在他射身而起的时候才放出,这,绝让人料不到的! 邵真一抬手,只接着一只箭,心头大骇,忽的吐气开声,一弹身上,慌忙的打了个跟斗!只见他两脚刚离开,另外一只箭已着实插在他的足迹上! 好险!邵真暗叫了一声,抬眼一瞧,忽地啊了一声面色倏变! 但只见“闪箭魂铃”蹿起身子,像游龙苍鹰般的在空中回旋、斜掠、激转!就在他回旋的当中,一排密密麻麻的——竟有七支之多的箭羽,如排山倒海般的压来,紧接着,他斜掠的时候,用快得不能再快的手法又搭上了七只箭,而且快得令人眨不过眼,喘不过气的怒奔而出! 嗅!这太令人丧胆了!能在空中发箭已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了,而他——“闪箭魂铃”竟能连续的,叫人万万不敢相信的射出十四只箭! 但只见漫天而来的飞蝗,像天罗地网般的直罩向邵真,罩得密密的,网的紧紧的,似乎连一丝空气也不能透进去! 陡地,邵真暴喝一声,“鬼哭神泣无上神罡”已应声运起!但见一层薄薄的,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虚蒙罡气环绕周身,压根儿没时间让他犹疑彷徨的了,双手暴伸、猛抡、翻臂— —噢,空手入白刃的“大龙手”已出笼矣! 骤见那疾扑而至的十四支飞箭,甫撞到邵真的罡气之时,奇怪的顿了一下,速度大大的减低了下来!于是让邵真能够惊险的,堪堪的,和令人不相信的把那些箭羽全部劈断和躲开! 当他劈断最后一只箭之时,“闪箭魂铃”飘空的身子正要落地,摹地倏然一个激转,一串铜铃声暴响——他的第十八只箭划起一滴寒芒激射而出! 这实在仅能以“太快了”三个字来形容,邵真不过想换口气透透之时,那只箭连让他吃惊的念头也没有,已隆重的射入了的腰间矣! 他哼了一声,翻身便倒!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三十六章 大牛大叫一声:“小牛!” 人已扑上前去! 陀敏寿狂吼一声:“老三!” 人也冲了出去! “闪箭魂铃”虽气息咻咻,显得万分疲惫的样子,但阴郁死气的脸上却挂起一丝微笑— —胜利的微笑…… 但,他那抹微笑不过方才漾起,倏地凝住!继之而来的是大惊失色! 只见大牛和陀敏寿还没到邵真跟前,邵真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一个倒蹦,硬生生的跳立了起来。 而腰间的那只箭并没有射中他,他不过是接住了它,佯死倒下去罢了! 邵真叭的一声,折断了那支箭,向扶住他的大牛和陀敏寿,一面喘气,一面道:“两位哥哥,别紧张,我没事。” 大牛似乎已吓得面无人色,他紧捏着邵真肩胛的那只手,不住的颤抖,他兴奋得大口的抽着气道:“陀敏寿!我的心脏,我的心脏……” 陀敏寿却冒着汗道:“小子,我的秃头,我的秃头……” “闪箭魂铃”缓缓走前来,高邵真三尺外地方站住,脸上一片愧色和丧气,他注视邵真良久,缓沉道:“一般人,决避不过我第三只箭,武林高手,也用不着我发出最后一只,顶尖高手,更不敢空手当靶子,避闪我的‘追魂十八箭’……” 目光一抬,接道:“‘鬼见愁’,你是第一个,我认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决不还手!” “让老子来!” 大牛身影一动,便想扑去…… “大牛,别这样!” 邵真急急揪住他,道:“我说过不杀他……” 瞪大了眼,大牛惊道:“为什么?” 邵真道:“我要留给一个人亲手杀他。” 说着,转向“闪箭魂铃”道:“你听着:转告贵帮主,别再派人来了,‘龙虎会’将不会避闪,一年以内,将举兵亲临湖南,直接向贵帮挑战!挑战书将即刻差人送与贵帮主,并昭告武林天下!” “闪箭魂铃”点头道:“你不杀我,我日后杀你,可别怪我……” 邵真截口道:“敢放屁,就不怕虎咬!” “好,后会有期!”双拳一抱,“闪箭魂铃”说了一声,双脚一弹,绝尘而去…… 望着“闪箭魂铃”消失在远处,大牛从怀里掏出一只小葫芦,粗声道:“小牛,先解解渴。” 邵真凑上嘴唇,仰首咕咕猛饮…… 大牛龇牙咧嘴道:“小牛,方才你装死的时候,老子的心脏差点跳了出来,你他妈的何苦这么折磨人?” 陀敏寿摸着秃顶道:“说的是,看你小子倒了下去,俺这颗秃头差点没炸了开来!” 邵真饮了个痛快,这才擦擦嘴角的酒渍,道:“你们错了,其实我是真的中了他一箭。” 大牛和陀敏寿不禁怔住…… 邵真闭了闭眼,道:“妈的,‘闪箭魂铃’也够阴狠,像他这种鬼箭法谁有办法躲避? 早知道我才不愿和他这样蛮干呢,倒愿意和他交手硬拼……” 大牛抢嘴道:“小子,你说你中了他的箭,怎……” 不等他说完,邵真道:“是这个救了我。” 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利刃…… 陀敏寿拿过利刃一看,惊呼:“嗅,这把刀是我的哪,怎跑到你的手里?” “原来是秃头你的?”邵真诧异的说了一声,接着笑起来道:“这真是鬼使神差,注定少爷命不该绝了。这把刀是我救你的时候,‘闪箭魂铃’照着我的头打来的,我接到顺手插在腰间,不想却救了我一命。” 陀敏寿吃惊道:“你是说射到了这把刀上?” 邵真点头道:“是的,‘闪箭魂铃’的‘追魂十八箭’果然要命,我能避过他十七箭已是手忙脚乱了,第十八箭我连看都没看到,等我用手去抓的时候,已射到我的腰了,我本能的啊了一声倒下去,可是觉得奇怪,怎不痛?也没血?这才知道,我的腰间挂着那把利刃,死了一次啦!” 大牛捏了一把汗道:“死里逃生,你小子命真大哪!” 陀敏寿把利刃揣回怀里,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翻翻眼,大牛粗着嗓子道:“‘闪箭魂铃’果然名不虚传,连你小子都闪不过他那招‘追魂十八箭’,这么厉害的人物,刚才怎不杀了他?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哟!” 邵真笑道:“他虽厉害,仍然不是少爷的对手。” 大牛嗤了一声,:“今天你不是差点就死在他手里了吗?” 邵真笑着说道:“今天这不同,是他动手我避,下次碰见他时,我根本不会让他有使‘追魂十八箭’的机会了。” 一顿,转开话题道:“大牛,我一路上怎没碰到你?” 大牛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道:“我卖了剑,便走小路,所以咱没碰头,倒是碰着了秃头,他说小子你回来了,我死也不肯相信呢……” 说到这,邵真发现他的手微微抖着,声音也轻轻的颤着,更看到他的眼里泛上一层淡淡的泪光,邵真的心湖不自主的一阵激烈翻腾,他用力抖动了一下喉结吞声道:“大牛,我害苦了你们……” 粗糙的脸上泛起一丝纯挚的笑容,大牛颤声道:“小牛,不要说了,我对我自己说过决不原谅你,我甚至认为你卖友求荣,但你回来了,我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没有骗我们……” 轻轻一顿,揽住他的肩头,柔声道:“五个多月了,好么?” 、把头靠在他的肩胛上,邵真闭上了两眼,平静了心中的情绪,然后才缓缓说出那夜自己为什么突然失踪,以及坠崖被救……,直到自己碰到了“毒心郎中”恢复记忆等等…… 大牛和陀敏寿环住他,静听邵真讲述经过,当邵真讲完之时,几乎要费去一个时辰。 邵真歉疚道:“我惭愧,为了一个女人,我误了大事,我不配做个男人!” 陀敏寿笑着安慰他道:“小子,事情早就过去了,咱把它丢入海里吧!” 翻了翻眼,大牛故意岔开话题道:“小子‘震山剑’如何要回来的?” 邵真道:“照江湖上的老规矩,赔他五成?” 大牛道:“五成?天,咱白白损失了一万五千两哪!” 邵真不以为然的道:“钱是小事,咱不能让人家背后骂我们‘龙虎会’不讲信义啊。” 陀敏寿突然想起道:“小子,你找到那叫花什么的书生了吗?” 邵真摇头道:“他不在客栈里。” 这时,大牛突然伸手指道:“嘿,说鬼鬼到,那不就是他么?” 邵真转头一看,果真一个人朝这儿急驰而来,可是当他看清那人的脸孔之后,他的脸色倏然大变…… 邵真的心在抽搐着,他的脑海倏地映上那令他椎心泣血的一幕——在洛阳酒楼“艳屠煞”明毓秀被一个俊美少年搂着,就是他! 那人忽一晃便到了眼前,正是花明。 他一见邵真,喜形于色,连忙施礼道:“邵公子,在下找您找得好苦哦!” 邵真说不出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但他总算使自己平静下来,略为一抱拳,若无其事的含笑道:“花公子,久违了。”一顿,问道:“花公子,您找在下,有事?” 花明点头道:“是的,在下想向公子解释一桩误会。” 故装诧异,邵真道:“在下记不得与公子有啥误会,有么?” 花明笑道:“是关于明姐姐……” 不等他说完,邵真心中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暴躁使他粗声喝道:“姓花的!少爷不认识你,请别谈明毓秀的事!” 大大的一愣,花明呆了半晌,道:“邵公子,你听在下慢慢说……” 邵真听也不听,转向大牛和陀敏寺招手道:“咱走吧!” 花明大惊,连忙上前拉住邵真道:“邵公子,你听在下几句话!” 透了一口气,邵真平静的道:“花公子,在下和‘艳屠煞’早就恩断义绝,原谅我对你的谈话不感兴趣,抱歉失陪了。” 说着,身子一长,已激射而去! 陀敏寿和“龙虎会”的汉子见状,也展开身形跟上去!花明想要拦阻,早就不见邵真的影子,…… 倒是大牛他,身形跃了起来,忽又停下来,走近花明,打量了他一阵子,问道:一小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叹了一声,花明垂头丧气道:“这事情必须亲自和他说才有用的……” “那可说不定哟!”大牛截口道:“小子,你谈‘艳屠煞’干嘛?他可被那贱女人害惨了呀,他没发脾气揍你,算是不错的了!” 花明惊异道:“这话怎么说?” 大牛瞪着他道:“那小子为了‘艳屠煞”使得他坏了‘龙虎会’的大事,几乎就要灭帮,而他也几乎成了‘龙虎会’的罪人!他坠崖,失去了记忆,瞎了两只眼,吃尽了千辛万苦,只差点没翘辫子,你小子跑来找他谈那骚女人,不是存心找打吗?真他的妈!” 花明吃惊道:“怪不得他不愿意听我解释了。” 两手环胸,大牛脱着他道:“小子,大爷实在不明白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低头想了一下,花明像是自言自语的道:“不,我必须亲自向他解释。” 大牛哇哇叫道:“哟!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俺是他大哥,他的事就是大爷的事,你他娘的为什么不和我说?” 大喜,花明道:“原来前辈和邵公子拜把?” 大咧咧的点了下头,大牛不可一世的唔了一声,哼道:“不错,我们和秃头都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花明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把事情告诉前辈,然后,请前辈再转告邵公子。” 翌日。 武安镇北郊十余里外的地方——那是五个月以前“龙虎会”的地方,它已变成了一片平地,满目荒凉…… 一早,它忽然热闹了起来,来了百来个人。 不是谁,正是邵真,大牛,秃头陀敏寿和“龙虎会’死士。 陀敏寿望着这片荒芜得可怕的荒地,触景生情,不禁悲从中来,感慨道:“想不到,真想不到,居然还有回来的的一天。” 邵真心头更是悲痛,他认为自己是罪人,他忽然跪在陀敏寿面前,激动道:“二哥,都是我!害得兄弟们连个立足安身的地方也没有……” 陀敏寿大吃一惊,不等他说,一把把他给揪了起来,吼道:“小子,你欠揍!” 一旁的大牛也扯开嗓子叫道:“好啦,好啦!我的好兄弟,你就别他妈的这样子好不? 事情早就他妈的过去了,还嚷嚷个屁!”一顿,瞪着他道:“现在小子,你需做的是如何使散虎会’在武林上重新站起来,逐鹿江湖!” 邵真握拳道:“是的,我将全力使‘龙虎会’做立江湖,雄霸武林!会的!我发誓!” 搂着他的肩,陀敏寿摸着光秃秃的头顶,龇牙道:“我们该如何做起?” 咬了一下牙,邵真显出无比的毅力和决心,道:“我们从头做起!” 翻了一下眼,大牛大声道:“笑话,我们不从头做起,难道还从肚子干起啊?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做,从何着手?” 邵真瞪了他一眼,道:“这少爷昨晚已想了一整夜了。” 陀敏寿连忙道:“小子,你就快点给我们他妈的说吧!” 颔了一下首,邵真道:“当然啦,第一步不用说便是重建我们‘龙虎会’的立足地……” 大牛从中插嘴道:“说得好,这玩意儿呢?” 说着,伸出右手,食指和姆指绕成一个小圈子,向邵真比了比。 邵真会意道:“这别担心,半个月内我有办法筹得三百万……” “三百万!” 话没说完,大牛和陀敏寿不约而同的惊呼起来;大牛瞪大了眼吼道:“你是说三百万钱,还是三百万两?” 哼了一声,邵真朝他扮了个鬼脸,嗤鼻道:“当然是三百万两银子啦,这有啥值得大惊小怪的?有千万两黄金的人多的是哪!” 陀敏寿也睁圆了眼,道:“小子,你不是拿我秃头开心吧?” 邵真好笑道:“真乡巴佬一条,其实我说三百万两,还算是保守的估计,可能的话更多也说不定哪!” 大牛溜着两眼,往邵真上下瞧了个够,见邵真不像在开玩笑,突然双手捧胸,哼声道:“哎唷,我的心脏,我的心脏……” 哦的一声,邵真笑了出来,捶了他一下,笑道:“得了,吓死你大牛,少爷也就罪孽不轻哪!” 随即话锋一转,正色道:“有了银子才好办事,目前我身上仅剩三万多,另外昨儿‘海煞星’那三万,这六万两支持半个月绝没问题;今天开始就购买材料木石,动手开工,兄弟们辛苦了一点,如能在六个月以内建工完毕最好不过了……” 眨眨牛眼儿,陀敏寿截口道:“可是我们只有这些人啊?” 邵真望着他道:“咱们可以招兵买马呀,大量的,无限制的招收人马,最好能在万人左右,这才能够与‘金鹰堂’比一比声势……” 大牛呀了声,从中道:“这么说,我们要扩建了?” 邵真点头道:“是的,要干就干得轰轰烈烈!依照以前的蓝本,或是重新改建都可以,反正扩大十倍以上就是了。” 眉飞色舞,陀敏寿禁不住插嘴道:“这可以交给我秃头包办,包管弄个富丽堂皇、气派宏伟的名堂来。” 想了一下,邵真道:“我们可以厚饷招来武林豪雄加入本会,决不可强迫,而且入会前,必须告诉他们‘龙虎会’要和‘金鹰堂’决一死战,让他们心理上有个准备;至于条件,当然为非作歹,素行不正,恶迹昭彰的人,我们不取,只要手脚健全,不论武功高低都行,我会请名师来教练,使他们成为精锐之师……” 说到这里,低头又想了一下,才道:“我想原则大致是这样了,其余细节慢慢商量;等我把银子弄到手以后,我们必须在武安设下烟、赌、娼三馆,另外油坊、茶酒楼、客栈、绸缎庄,最好也该有个武馆和镖局,这些,可以同时着手,最好能把‘龙虎会’总会先搞好,然后营利所得,就够开销……” 陀敏寿忍不住道:“这我秃头就外行了,看看大牛行不行?” 大牛猛摇头,苦笑道:“嘿,别说了,说到做生意这玩意儿,俺的脑袋瓜子就一个两个他妈的大了!” “两只饭桶。”邵真笑说了一声,接着道:“没有关系,我有一个朋友擅长这一门,我可以请他来帮忙……哦,对了,我另外还会请许多朋友来加盟或帮忙我们,届时,持有我的书信的来人,你们切不可轻慢了人家……” 陀敏寿截口道:“小子,你将请些什么人来?” 邵真歪了一下头道:“目前很难说,兵可缺,将不能少,我能看上的,决不是三流脚色,都是雄才大略,武功高强的文武将材。” 陀敏寿柑掌大喜道:“这太棒了,这样我们‘龙虎会’的实力就更加雄厚了,太棒了! 太棒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邵真拍了一下手道:“哦,对了!千万别忘记差人送上一份挑战书给‘金鹰堂’,另外还要派人通知七大门派,以及黑白道上各帮各派……” 没等他说完,大牛张手道:“可是我们一切都还没搞好啊!” “你真猪脑袋。”邵真指了一下他的大鼻头道:“我们在挑战书上说明一年内,又不是现在。我们依照江湖上规矩,发帖让天下人知道‘龙虎会’和‘金鹰堂’挑战,这样除非我们到一年满没有向‘金鹰堂’挑战,‘金鹰掌’是不敢来侵犯我们的,而让天下人耻笑,所以我们有足够时间来准备一切。” 陀敏寿翻眼道:“话是不错,但万一‘金鹰堂’不接受挑战,而仍暗中派人来狙杀我们呢?” 摇了一下头,邵真笑道:“不会的,‘金鹰堂’既然有并吞武林的野心,他巴不得有人向他挑战呢,怎会拒绝?除非‘血斧’是龟儿子!” 两个时辰过去了,已要正午了,他们才好像有了个结果。 “好啦,大概没啥问题了吧?” 邵真环顾了陀敏寿和大牛一眼,接道:“那么我们就照着计划去干,秃头,你负责重建‘龙虎会’,大牛负责招募英雄豪杰,少爷即刻便去筹款以及请吾友来相助。” “等一等,小子,我有句话说。“陀敏寿忽然正色道:“你记得当初我秃头邀请你和大牛入‘龙虎会’的时候,我对你说了些什么吗?” 茫然的摇了一下头,邵真道:“我记不得啦!” 揉了一下大鼻子,大牛道:“俺大牛可记得清清楚楚哟。” 瞪了他一眼,邵真道:“那你就快他妈的说呀!” 大牛转向陀敏寿道:“秃头,是不是叫这小子当会主?” 用力的击了一下掌,陀敏寿大声说道:“对!大牛,你真是我秃头肚子里的蛔虫哪!” 大牛睁眼道:“去娘的,你才是俺大牛肚子中的十二指虫哪!” 邵真连忙道:“不,秃头……” 不等他说完,陀敏寿指着他抢道:“小子,秃头严重警告你,你如敢再说一个他妈的不字,咱就拉倒,我秃头不干啦!” 大牛也帮他一腔道:“对,小子你如不干会主,俺大牛也不愿他妈的干啦!” 蠕动一下嘴唇,邵真正想开口,陀敏寿已握住他的双手,灼热的凝视着他,满脸诚挚道:“我秃头四两构子除去,还剩几斤重自己知道,你不当会主,没有你‘鬼见愁’来号召,谁愿意来归附投效……” 仿佛和陀敏寿一鼻孔出气似的,大牛接着道:“是呀,假使是秃头或俺大牛来当会主,来附的武土豪杰见我俩这副不中用的半吊子,怎会心服?你小子乃当今一世枭雄怪杰,只有你小子当会主领导咙虎会’,‘龙虎会’才有武林大放光明的一天!” 大牛话刚一说完,邵真正欲启口,陀敏寿忽地转身高举双臂,向百余名弟兄高呼道:“弟兄们,我们的‘龙虎会’就要坚强的站起来了……” ‘龙虎会’万岁……” 陀敏寿话没完,百余弟兄已狂声欢呼,兴奋雀跃! 摇了一下双手,陀敏寿示意他们停止,接着大声道:“从现在起,他—?砑睢褪俏颐堑男禄嶂鳎〉苄置且园镏写罄襁导嶂鳎 ?br> 说着,一转身单膝跪下,双拳过头,洪声道:“属下拜见会主!” 陀敏寿身后的弟兄也皆单膝抵地,抱拳过头,齐声道:“属下叩见会主!” “这……” 邵真忽然呆愣了一下,不知所措,正想向大牛求援,但见大牛不知什么时候也矮了半截,跪在地下了;只见他偷偷的抬起半截脸来,向邵真挤了一下眼,扮了个鬼脸,弄得邵真哭笑不得。 “别这样,快快起来!”邵真连忙去搀扶陀敏寿,急声道。 秃头陀敏寿一动也不动,抬起半截脸来龇牙道:“小子,除非答应做我们的会主,否则你将永远看到我秃头窝在这儿!” 说毕,俯头又跪着…… 苦笑了一下,邵真道:“秃头,少爷认了就是啦,起来吧!” 陀敏寿这才站起身来,朝邵真嬉皮笑脸道:“还怕你小子不认哪!” 邵真急忙道:“快叫弟兄们站起来啊!” 陀敏寿瞪了他一眼,道:“笑话,会主不叫他们起来,他们怎敢起来?” 回瞪了他一眼,邵真只得扬声叫道:“弟兄们请起!” “谢会主!” 一声洪诺,百余弟兄这才立身起来。 陀敏寿突然扬臂高呼道:“‘龙虎会’万岁,会主万岁!” “万岁!‘龙虎会’万岁!会主万岁,万万岁!” 百余名弟兄紧跟着振臂欢呼万岁,响彻云霄,历久不歇…… 邵真转头一看,大牛依然跪在那儿,不禁一愣,诧异道:“大牛,你这在干什么?” 大牛抬脸龇牙咧嘴道:“会主没有请属下起来,属下怎敢……” “杀千刀的!” 不等他说完,邵真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哎唷!”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三十七章 大雪纷飞,北风呼号…… 官道上,一骑冒雪急奔! 那不是谁,正是邵真,但见他头上戴着一顶斗笠,低着头一个劲快马加鞭……昨儿,他和陀敏寿大牛诸事商量好了之后,便告别了他们,向洛阳进发;临走的时候,大牛独自送了他一程,在路上,他告诉了他一件使他吃惊万分的事——属于“艳屠煞”明毓秀的事! 明毓秀并没有背叛自己!嗅,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会是事实哩! 他不知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愤怒。 高兴的是,明毓秀并没有投进别人的怀里;愤怒的是她欺骗、戏弄自己,使邵真受尽折磨,差点成了“龙虎会”的罪人! 可是,昨夜他想了一整个晚上——虽然他逼着自己不去想,但他还是想了,彻头彻尾的想了,他认为自己不应该高兴,也不能愤怒,什么也不是! 而且,更不能怪明毓秀,假使换了自己是她的话,可能要动刀杀人哩,她够坚强的了! 目前,邵真要办的事情太多了,他本来决心撇开明毓秀不去想她的,可是他一想到她已成了痴迷,他就心痛如绞! 邵真是爱她的,他本来就爱她的,只是…… 不管这么多了!他终于下定决心——去看她! 雪下着…… 风吹着…… 马跑着…… 鞭响着…… 邵真仰头望去,已见不远处隐隐有屋宇出现,他下意识的勒停马,哺哺自语道:“安阳,到了!奇怪,我怎么畏怯起来了?哦,我应该来么?” 脸上透出一股犹疑之色,好半晌,邵真才猛挫了下牙,马鞭倏扬急冲而去! 这时,风雪忽地愈来愈大,刮得邵真几乎要看不到路来走,他勉强的支持住,总算到了镇上,幸好近处就有家客栈,邵真下了马,便敲门进去…… 坐定之后,邵真脱下斗笠,不禁一愣,原来开门的居然是个女伙计,邵真跑了大半江湖,还算是第一遭,抬头一看,掌柜的也是女的! 他着实愣住了,只觉掌柜的好生漂亮,正背对着他,再看两眼,只觉苗条背影哪儿见过…… 这时,女伙计已端上茶来,也不过十七八岁而已,美丽十分,她娇声道:“公子,您吃些什么?” 掸去身上的雪片,邵真微笑道:“随便,来壶酒好了,另外加几样小菜,我只不过是避避风雪,等风小点,我马上就走。” 那女伙计不知是招徐生意的缘故,还是见邵真长得帅,朝他飞了个媚眼,娇滴滴道:“哟,公子,这么风雪天,你还赶路呀……” 她话没说完,正低头敲着算盘的女掌柜,忽地咚咚敲了一下桌子,转过身来道:“阿珠,瞧你!客人一来就有完没了的,咱这又不是娼馆,你这贱骨头,非要我把你调回去喂猪是吗?” 女伙计吓得脸色发青,连忙低着头退下去…… 邵真一听声音,连忙抬头看去,这一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女掌柜的骂完之后,又闷着头劈里啪啦一个劲敲算盘,忽然,她敲了一半又停下来,转身向邵真望去,一阵低呼:“是你,邵公子?” 朝她点了下头,邵真微笑道:“久违了,‘黄蔷薇’。” 嗅,原来女掌柜是“黄蔷薇”柯月霜,她推开算盘,离开柜台,到邵真的前面坐了下来,道:“你怎到这儿来?” 邵真向她打量了一下,娇艳如昔,不,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他道:“柯姑娘,你什么时候改行了?” 杏眼圆睁,“黄蔷薇”讶道:“改行?你说谁改行了?” 邵真含笑道:“柯姑娘乃当今“百艳帮”的总护法,现在居然高坐在柜台上敲算盘,不是改行是啥?”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黄蔷薇”娇笑道:“这是敞帮所辖的客栈。” 拍了一下脑勺,邵真笑道:“我真糊涂哪!怪不得这儿都是女的!” 睨了他一眼,“黄蔷薇”道:“这有啥好奇怪的,男人能干的,我们女人就不能干呀? 笑话!” 邵真连忙陪笑道:“那当然了,贵帮乃江湖上知名大帮,当然各种生意也经营;只是在下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请男人做事呢?像这种事儿,我们男人干起来比较稳当是不?” “得了,你们男人也不见得比我们女人强,笨得像猪的男人多得是哪!”白了他一眼,“黄蔷薇”哼道:“再说,敝帮之所以称为‘百艳帮’,是因为清一色是女的,哪来的野男人?” 遭她一顿抢白,邵真觉得没啥意思,转开话题道:“柯姑娘,你在这里当掌柜,是不是表示贬职了?” 娇俏的笑了一声,“黄蔷薇”道:“下个月就要过年啦,我是来对帐的。” 邵真一连问个不对劲,自讨没趣的笑了笑,又道:“贵帮在镇上就这以一家客栈啊?” 一睁杏眼,“黄蔷薇”嗔道:“邵公子,你未免太小看本帮了,在安阳镇上,单就客栈,我们的客栈就有五家之多!哼!除了那些贱骨头常去的娼馆外,别人有的,我们都有,而且比人多!” 愣了一下,邵真忖道:“这丫头好像找我吵架似的!” 眨了一下眼皮,“黄蔷薇”怪异的瞪着他,忽然道:“邵公子,你可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想了一下,邵真忽然笑起来道:“哦,你是说以前我对你说过我是贵帮主的朋友这句话,是不?” 邵真见她满脸怒气,连忙堆笑道:“其实这我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柯姑娘,请你别见怪才好。” “黄蔷薇”不说话,这时女伙计已端上酒菜来,“黄蔷薇”挥了一下手,伙计莫名其妙的呆了一下又端回去…… 邵真尴尬非常,说道:“当时姑娘把在下错认为‘玉面青杉’李辉,在下向你解释,姑娘硬是不相信,在下一时情急,只好假说是贵帮主的朋友,姑娘,这实在是不得已的事情呀。” “鬼见愁”邵真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儿—— 嗤了一声,“黄蔷薇”道:“事后你怎不把事情说清楚?你这不是存心耍我么?” 邵真低声道:“柯姑娘,我老实对你说,你别怪我,姑娘很凶,我怕。” 用力击了一下桌面,“黄蔷蔽”叱道:“你别死癞蛤蟆!在对‘海煞星’的时候,你看来是有那么一点样子,现在摆出这副龟儿子样,你把姑奶奶当成什么样人?” 一顿,冷冷逼视着他,叱道:“不管怎么说,姑奶奶就是不相信你,说!老实说你到底是谁?” 这么一来,邵真实在不能再嘻皮笑脸了,他简直有些懊恼,对方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他潇洒的笑了笑,望着她正色道:“好吧!姓柯的,少爷也不再向你做戏了,我不叫吴知……” 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停,古怪的龇了一下牙,慢吞吞的接着道:“至于我是谁,凭你‘黄蔷薇’想知道,似乎差那么一点点的资格!” 粉脸含煞,“黄蔷薇”怒笑道:“好!你总算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听也没听,邵真把斗笠戴上,站起来便想走…… “黄蔷薇”叱道:“你想走?” 把斗笠绳系在下巴上,邵真懒懒道:“贵店既然不卖我东西,我不走难道饿死在这里?” “黄蔷薇”傲笑道:“入得安阳镇上来,可是来时容易去时难喽!” 邵真没理她,走到了大门口,正想开门,忽地“嗖嗖”两声,两只筷子急如飞蝗的朝他背后射来! 似早已料到,邵真只轻轻的往旁一跨,“唰唰”两声,那两根筷子,一半以上没进门板里去…… 粉脸微微一变,“黄蔷薇”随即冷哼一声,道:“早料到你有一两手了,外面风雪大,今儿敝栈也没啥客人上门,咱就在这儿比划比划吧,反正损坏了东西,不用你阁下赔。” 两指一突,轻轻的把门板上的两根筷子拔了出来,邵真把它放在手中抛了抛,笑了起来说道:“我好像进入了黑店似的……” “的”字不过在空气中溜滚,蓦地,邵真猛然一个转身,就在他转过身子的当中,几乎看不出先后,一根筷子已如怒矢般的飞向“黄蔷薇”! 轻嗤一声,“黄蔷薇”似早就胸有成竹,玉掌一探,轻描淡写的接住了它…… 可是就当她一接手之后,陡见邵真像怒鹰般的攀上横梁,压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第二只筷子已从他手中急抖而出! 噢,他这一手显然是抄袭“闪箭魂铃”的“追魂十八箭”的前面部分——似乎有“武抄公”之嫌! 只见“黄蔷薇”粉脸登时大变,根本不容她有转念的余地,她仓促的,惊惶的甚至是狼狈的娇躯猛力斜扑出去! 饶是如此,她高耸如云的秀发已被那根筷穿射而过,顿见“黄蔷薇”秀发技散,不成样子了矣! 邵真轻轻跃下横梁,拍了拍手,哈哈笑道:“柯姑娘,少爷这招是现买现卖的‘追魂二筷’,请多包涵。” 娇气直喘,“黄蔷薇”把发髻扎回去,忽然娇笑道:“‘鬼见愁’,果是名不虚传啊! 姑奶奶认输就是了!” 猛一愣住,邵真诧异道:“原来你早知道我是谁了?” 坐回椅上,“黄蔷薇”含笑道:“不,我也不过是现在才知道。” 更感到奇怪了,邵真脱下斗笠,走回来坐下,盯着她说道:“柯姑娘,这怎么说?” “黄蔷薇”回头叫道:“阿珠,把菜端上来。” 阿珠娇应一声,便摆上酒菜,她的粉脸还存着莫名其妙的神色…… “黄蔷薇”含笑道:“邵公子,记得我说过你像一个人吗?那时我就怀疑你是‘鬼见愁’了,只是不敢确定;后来我把这事告诉敝帮主,她根本不认识叫吴知的人,我更加怀疑是你了;前天,敝帮主回来,告诉我‘鬼见愁’最近可能就要来,正巧你就来了,我一试你的武功,便肯定是啦!” 大惑不解,邵真奇怪道:“在下并不认识贵帮主呀!” 一怔,“黄蔷薇”眨眨眼道:“这就奇怪了,反正她是这样对我说的,我也不知道……”一边说着,一边为邵真和自己斟上一杯酒,笑道:“这暂且不谈。咱该算是朋友了,邵公子,我以前误会你,也对你不礼貌过,而邵公子在万重山‘万重寺’却曾助我打退‘海煞星’那班人……” 一顿,举起酒杯,娇笑道:“今儿个,这杯酒算是对邵公子的道歉和谢意,另外也代表本帮欢迎公子到安阳来。” 说着,一口仰尽杯中酒! 邵真只得也饮一杯,笑道:“柯姑娘,你这么会说话,在下实在不敢当;” 鼓了一下粉腮,“黄蔷薇”表情娇俏道:“哟,我听说‘鬼见愁’武功很厉害,嘴巴更厉害,邵公子,您这不会是在挖苦我的吧?” 邵真讪讪道:“柯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口中说着,心中却忖——这女人,谁要吻她,准会舌破血流,满嘴长了刺似的…… 望了望窗外,“黄蔷薇”道:“外面风雪还这么大,到敝帮还得走上段路,不好走,邵公子如不心急见明姐姐的话,咱就聊聊,等风雪小了点,再上路如何?” 一听到明毓秀,邵真的心不由自主的猛跳了一下…… 睨了他一眼,“黄蔷薇”道:“哟,一提到明姐姐,瞧你这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我真不明白邵公子为什么不去爱她呢?” 一针戳到了他的心事,邵真尴尬的吃了一口菜,连忙岔开话题道:“柯姑娘,你到洛阳去,是否杀死了‘六魔煞’?” 夹了一着菜,“黄蔷薇”摇头道:“没有,我赶去洛阳为‘龙虎镖局’报丧,便赶回来通知敝帮主发人吊丧,现在,年关要到了,帮主又时常外出,敝帮大小事情,须由我照料,挪不开身子。” 邵真恭维道:“柯姑娘真是能者多劳,贵人多事哪。” 瞪了他一眼,“黄蔷薇”道:“不过,这并不表示本帮放过了他们,本帮的‘十二太妹’依然在找他们。” 邵真问道:“‘六魔煞’不是和‘玉面青杉’李辉在‘金银帮’豪赌吗?难道‘十二太妹’没到‘金银帮’去找吗?” “黄蔷薇”点了下螓首道:“去了,而且找到他们,但是……"邵真急不可捺道:“是不是‘十二太妹’打不过六魔煞,让他们给跑了?” “黄蔷薇”嗤道:“笑话,六魔煞’一看到‘十二太妹’吓都吓死了!” 遭了她这顿抢白,邵真窒了一窒,汕讪道:“那为什么不杀他们呢?” “黄蔷薇”忽然望着他笑道:“邵公子,您是有名的伪君子,而且常是‘金银帮’的座上客,难道你不知道‘金银帮’有个规矩?” 哦了一声,邵真恍然说道:“我明白了,你是说‘六魔煞’、硬赖在‘金银帮’里不出来?” “黄蔷薇”凝声道:“‘金银帮’呀,养了几千人,啥事也不干,专供人大赌特赌,他有个规矩,凡是到他那去玩牌的,一律的算是他客人,所有的江湖恩怨不准在他那里解决。 ‘十二太妹’找到‘六魔煞’,他们硬是不出来,有啥法子?” 邵真眨了下星眸,道:“贵帮乃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帮派,难道说‘金银帮’不买帐吗?” “黄蔷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如果为了‘六魔煞’这种鼠辈,咱用强的话,势必引起两帮决裂,而大动干戈,不划算。再说,盗亦有道,君子不挡人财路,各帮有各帮的规矩,各家有各家的家法,如果我们硬是把‘六魔煞’拖出来的话,未免就太没道义啦!— —” 邵真讶道:“难道说‘六魔煞”一辈子不出来吗?” “黄蔷薇”笑道:“他们已躲了两个月了,‘十二太妹’就在门口守候着,假如他们能赌一辈子,‘十二大妹’也可等一辈子,看谁厉害!” 端起酒杯,邵真轻呷了一口,道:“难道说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黄蔷薇”淡淡道:“这已经是好的办法了。” 眯了一下星眸,一丝杀气滑过邵真的眉宇,冷笑了一声,他道:“看来,‘六魔煞’注定是要死在少爷的手里了。” 把送到唇边的汤匙又送回去,“黄蔷薇”道:“你敢进去把他们揪出来?” 摇了一下头,邵真微笑说道:“不是。” 眨了眨乌溜溜的眸子,“黄蔷薇”诧道:“不是?那你用什么方法呢?” 淡淡的,邵真道:“很简单,就在里头杀他们。” 一怔,“黄蔷薇”睁眼道:“你不怕得罪‘金银帮’?” 笑了一声,邵真道:“你听说过‘鬼见愁’怕过谁来了?” 不以为然的耸了一下肩,“黄蔷薇”道:“话总不能这样说,‘金银帮’就算不敢阻止你,江湖上的朋友难免要在背后笑话你太蛮横霸道了啊!” 托着下巴,邵真道:“当然啦,‘鬼见愁’做事虽绝,但也有分寸,照着道理来的,因为‘金银帮’也和我有笔烂帐。” “黄蔷薇”惊异道:“不可能吧,两年前‘金银帮’的帮主找你‘鬼见愁’挑战,不上二十招便打得乱七八糟,他最怕你了,他怎敢得罪你呢?” 咬了一下牙,邵真眯眼道:“他们曾暗算过明毓秀,他们明知明毓秀是我的朋友,竟敢对她动手,分明是把我看在眼外了。” 喝了一口汤,“黄蔷薇”道:“对了,明姐姐也曾说过这档子事,那时你俩不在一起,‘金银帮’可能以为你们分手了吧。” 勾起往事,邵真不自禁低了一下头,道:“那只是他们的想法。” 美眸流盼,“黄蔷薇”想了一下,道:“邵公子,你算是有理由在‘金银帮’动手了,但我们‘百艳帮’被他们奸杀了一个婢女,又费了这么大的心血,到头一个都没有杀到,总有点心不甘吧?” 扬了一下剑眉,邵真道:“反正‘六魔煞’死了就好啦,管他是谁杀的?横竖不都一样吗?” “黄蔷薇”道:“最好能弄出来杀,届时让‘十二大妹’也能分一杯羹,好歹对他们死去的婢女也有交待,你说是不?” 想了一下,邵真道:“既然柯姑娘这么说,在下自是不好违拗……” 不等他说完,“黄蔷薇”瞟了他一眼,娇嗔道:“得了,别瞎灌迷汤了,反正邵大少爷你这份人情,我柯月霜记住就是啦!” 邵真笑将起来,道:“柯姑娘,请你别这样厉害,否则我一看到你那张红嘟嘟的小嘴,忍不住就要隆重发抖,积点好事吧。” 哗了一声,“黄蔷薇”羞红着俏脸,娇嗔道:“去你的!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讨厌!” 邵真笑了一阵子,这才正色道:“‘六魔煞’并不知道我是‘鬼见愁’,那时候我双眼失明,所以打他们不过,我如果叫他们到外面来,他们以为吃定我,一定会出来,这不就成了吗?” “黄蔷薇”喜道:“这就太好了,谢啦!” 一顿,眨动了一下细长的睫毛,忽又说道:“哦,对了,邵公子怎知道我的名字呢?” 邵真笑道:“是贵帮主……” 话没说完,“黄蔷薇”早已娇嗔道:“缺德鬼,戏弄人家一次还不够吗?” 邵真道:“是一个叫‘酒痴’的老头子,告诉我的。” 哦了一声,“黄蔷薇”说道:“原来是那老疯子……” 话没说完,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里头叫阿珠的女伙计已跑步去开门,“黄蔷薇”大声道:“阿珠,告诉他今天店不开了。” 可是阿珠把门一打开,便窜进了两个人来! “怎么,莫非检到了黑金,不做生意啦?” “黄蔷薇”大喜道:“约唉,说曹操,曹操就到,幸亏我没说你坏话哪!” 邵真抬眼一看,不是谁,正是“酒痴”和赶跑他的那个老妪,“黄蔷薇”笑盈盈的请他们入座,邵真起座,拱手道:“两位前辈好。” 抬头一看,“酒痴”显然这才看清了邵真,他愣了一下,出乎意料的道:“原来是你小子啊!糟糕,我的老花眼和我的腰一样,愈来愈不行了,嘿嘿,坐下,坐下,我最讨厌这样哈腰点头,不嫌累吗?” 邵真知道这人古道豪爽,也就笑着坐下。 “酒痴”身旁的老?攀荡蛄苛松壅嬉徽笞樱阶拧熬瞥铡倍系溃骸袄习榘。洗文闼狄7樯苋缫饫删褪钦庑∽友剑俊?br> “酒痴”先干了一杯酒,搓了搓手道:“是的,老婆子,如何,老头子的眼光不错吧?” 老姐笑得皱纹都叠在一块,望着邵真直点头道:“唔,不错,不错,一表人材哟!” 这时“黄蔷薇”亲自到里头去招呼酒菜,并没有听到这话儿,倒是邵真听得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哪!小霜今天特为你老开一罐陈年老酒,你们两者说,小霜孝不孝顺你们?”这时,“黄蔷薇”抱着一罐酒上来,朝两老卖乖似的道:“真想不到两位老人冒着这么恶劣天气,不远千里而来,风雪故人来,稀客!稀客!” “酒痴”压根儿没听她说话,径自睁大了眼,抱起整罐酒,对准嘴巴狂饮起来,邵真看得目瞪口呆!他自认为自己的酒量够称“海”字辈的了,但碰上“酒痴”,可是小海见大海了! 一把拉住他,老娘气呼呼道:“老骨头,冷喝老娘就揍你啦!” “酒痴”眨着眼叫道:“老婆子呀,你就行行好事,我太久没有痛饮过了,今儿风雪这么大,冷得我骨头都僵过去了,喝他一罐不到哪里去罢了!”硬是拉住不放,老妪怒道:“不行啦!不行!” “酒痴”哭丧着脸道:“老婆子,你要是不答应,我又要跑啦!” 老妪笑眯了眼道:“跑呀!老头子,你就跑吧,看我抓到你不!” 邵真见着心中直笑,“黄蔷薇”也笑着道:“婆婆,你就饶过公公这次吧!” 老妪望着她道:“小霜,你又为他讲话了,都是你惯坏了他。” 一顿,放过了“酒痴”,瞪眼道:“好吧,老头子,看在小霜的面上,老娘就放你一马!” “这才像话。”笑嘻嘻的说了一声,“酒痴”猛灌了两口,过瘾似的擦去唇边的酒渍,睨着“黄蔷薇”咧嘴道:“小霜,你孝顺我老头子是应该的,上次我老人家给你说的就是这小子,我到处找他不到,想不到你俩却拉上……” 不等他说完,“黄蔷薇”已娇羞满脸,焦急道:“公公,您别乱说话,您可知道人家是谁?” 微微一怔,“酒痴”道:“怎么,他叫吴知啊!难道我老头子瞎眼,认错人不成?” “黄蔷薇”的一张俏脸像大红布,瞟了一下邵真道:“才不是!人家是顶顶有名的‘鬼见愁’邵公子啊!” 吃了一惊,“酒痴”诧道:“他就是小昏头‘鬼见愁’?他明明跟我老头子说他叫吴知啊!” 邵真连忙道:“那时在下因故失去记忆,临时叫了个名字,请老人家别见怪。” 瞪着邵真,“酒痴”龇牙道:“‘鬼见愁’,老夫早听你大名了,只是不曾见过你,原来你就是呀!” “黄蔷薇”尴尬的望了一下邵真,朝“酒痴”努嘴道:“邵公子今番是专程来看明毓秀姐姐的,你再乱说话,我可要把酒给收回来了!” “酒痴”忙说道:“好,算我老头子走眼,错的乱七八糟,有眼不识泰山就是啦!” 一顿,“酒痴”又搔搔头道:“本想替丫头高兴一下的,不想,却离了谱,是吧,高兴的没有,现在,就让你丫头哭哭吧。” 。“黄蔷薇”怔忡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妪已开口说道:“小霜,‘璇玑神尼’被人杀死了!” “什么?” 美眸倏睁,“黄蔷薇”宛如中了魔似的,呆了下来,手拿着的筷著,已“叭”一声,掉在地下…… 邵真也叫了一惊,“璇玑神尼”,就是“万重寺”的住持啊,他曾在那里的马厩住了一夜哩。 “酒痴”压低声音说道:“小霜,你别太难过,是‘海煞星’那班人,在井中暗下毒药,然后火攻,‘万重寺’已成了一片残垣断壁……” 睁大的美眸被如火的愤怒挤满了,随着两行悲痛的泪水滚滚流下,“黄蔷薇”紧咬着银牙,哺哺道:“‘海煞星’,当初我就应当杀了你!” 邵真一惊,忖道——“海煞星”?原来是这般小人啊!早知道那天就叫你们脑袋搬家! 老娘低下头道:“是十几天前的事了,我们是专程来告诉你的;小霜,你别哭,你一哭,我的老泪,忍不住也要掉下来了……” 甩了一把鼻涕,“酒痴”忽地抱起酒瓮,音调怪怪的道:“老婆子,走吧,我说过小霜会哭的,看到她哭我老头子忍不住也哭啦……”说着,又甩了一把鼻涕,灌了一口酒道:“我的眼泪这么珍贵,怎么可以哭呢?” 老姬靠着他,两手捂脸道:“小霜,你等我们走后再哭吧,否则我会把他嘴巴给打歪的,因为是他告诉你的 于是,两人站起身来,“酒痴”一手抱着酒瓮,一手一把鼻涕,老妪低头捂脸,踉跄的走了。 邵真望着他们离去,心中直打鼓道:这真是一对风尘怪人啊…… 转头看“黄蔷薇”,只见她已伏在桌上放声痛哭! 一时,邵真不知如何是好,正想开口安慰她,里面忽地跑出来十几名女人,显然她们是被“黄蔷薇”的哭声惊动了;那叫阿珠的女伙计一上来便指着邵真叱道:“好啊!你胆敢欺负总护法,姊姊们上!” 说着,当即扑上来! 邵真叫了声苦也,正一头两个大——不知怎办是好,幸亏“黄蔷薇”及时收束泪痕,抬脸叱道:“别胡闹!退下去!” 这样,那些娘子军才莫名其妙的退了下去…… 擦干眼泪,“黄蔷薇”歉然道:“对不起!我一时克制不住……” 轻吐了一口气,邵真道:“柯姑娘,在下了解你的心情。” 望了一下窗外,“黄蔷薇”站起身来,道:“外面的风雪停了,我带邵公子到敝帮会见明姊姊,另外我也须将此事禀告敝帮主知道。” 邵真拱了拱手,说道:“有劳柯姑娘了。” 于是,“黄蔷薇”和邵真离开客栈,朝“百艳帮”驰去……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三十八章 一路上,“黄蔷薇”似乎为“璇玑神尼”的死而悒郁哀伤,邵真也因为即将见到明毓秀,心头有一股就不出的滋味,所以两人都没有开腔…… 就这样,走了没几里路,“百艳帮”已隐约可见了——只见一片无垠的原野上一座城堡,傲然耸立,气派万象,威严十分…… 邵真心头不禁暗暗赞道:瞧这副景象,便知“百艳帮”主是个女中豪杰了! 临近城下,护河桥已缓缓放下,邵真跟着“黄蔷薇”进入了城堡…… 方一进城,便见前头一队人马急奔而来,“黄蔷薇”连忙勒马对邵真道:“敝帮主迎接公子来了。” 说着,下马仁立恭候,邵真自然也跟着下了马来…… 这时,那队人马已来到,约莫十来人左右,尽皆身着红袄蓝丝裤,发扎淡黄色丝巾,手持长枪的妙龄少女,为首的被有如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着的少女,气派非凡,美丽绝俗——但见她身着浅绿色贴身劲装,粉红色披风,腰悬双剑,秀发如云,金钗闪闪,脸儿如蛋,姿色十分…… “属下拜见帮主大驾!” “黄蔷薇”早单膝着地,粉拳合抱,娇声发话道。 邵真正欲施礼,“百艳帮”主已跃下马鞍,朝邵真施了一礼,启口道:“不知邵公子驾临,有失远迎……” 说着,转向“黄蔷薇”道:“总护法,你怎不先派别人来通知?如此慢待佳宾,成何体统?” “区区武林草莽,何堪帮主如此大礼相待?” 抬头一看,邵真不禁一愣——那不是花什么的么? “百艳帮”主笑盈盈道:“邵公子,请上马。” 于是邵真满怀惊异的跟着她走到一座气象万千,富丽堂皇的楼阁面前…… 进了里面,“百艳帮”主摒退诸人,径自把邵真带进一间华丽的房里…… 一跨进房里,映着一座美仑美美的檀木林。 尽管有着透明的纱慢掩着,但邵真清楚的,十分清楚的看见床上正在熟睡的人——“艳屠煞”明毓秀! 一百艳帮”主已悄悄的退下去…… 邵真闭了一下眼,深呼吸了一下,稍稍平抑了心中的激动,他挪动脚步,缓缓走到床畔,然后颤着双后勾起纱慢…… 他蹲下身子,用他的眼,和心去凝视,凝视…… 那张熟睡的脸,邵真闭起眼来也能知道的脸,他是大熟捻了——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就像是画家笔下的杰作,长长的捷毛遮盖了那两泓宛如会说话的眸子,那眸子,太黑太美的眸子,他曾经经不住它的凝视,那娇小玲珑的鼻子,他一直怀疑那是否上苍特意所雕刻的?那紧抿的樱唇,红得就像五月樱桃的樱唇,他曾经不止一次产生一亲芳泽的欲念…… 只是,有些不同了——秀发散乱而失去光泽,眼眶深陷而阴晦,邵真更心痛的发现眼角竟有一道未干的泪痕!哦,她消瘦了!憔悴了很多。 邵真只觉心中陡然澎湃翻滚,鼻尖竟然涌上一股酸热!他咬着牙,吃力的咬着牙,然后艰辛的使自己激荡如怒潮的心湖平静下来…… 他伸出手——他怎么努力制止也不禁微微颤抖的手,他要拭去她脸上的那抹泪痕——那抹使他感到心如刀割的泪痕…… 可是明毓秀忽然嗯了一声,微微翻动了娇躯,邵真像是吃了一惊似的,赶忙缩回手来…… 这时,明毓秀忽地轻声吃语起来,声音细若蚊声,邵真凑近前去,只听得她哺哺地道:“真……真……不……不……不要走……” 那声音很低,很细,而且断断续续,但邵真听得清清楚楚,千真万切,听得他好不容易压抑下的平静,陡地像黄河决堤,长江泛滥似的重新激腾起来!他只感到血脉鼓张!两眼发热! “……真……别…别……别走……求你!” 呢哺的呓语继续着,而且声音愈来愈大,到最后明毓秀像是发了疯似的狂叫一声,倏地醒坐起来! “毓!” 一声带着一千个,一万个的爱,和一千个,一万个的歉疚,自邵真的口中吐出!他熬不住的抱住了明毓秀,拖得紧紧的,眼泪,那一颗颗邵真决不轻意流下的眼泪,此刻有如排山倒海般的狂涌而出! “真!你回来了?” 明毓秀先是一惊,继之一阵惊喜,她紧紧的拥抱着邵真,泪珠儿像成串的珍珠,落下她颤抖着唇角,哽咽道:“真,别告诉我,是梦……” “不,这不是梦,毓,这是真的,是真的!”轻轻的,邵真推开了她,他抖动着喉结道:“毓,原谅我,害苦了你……” 仰起了泪脸,明毓秀凝视着他,很久,很久,才忽地扑入邵真的怀里,哭着道:“嗅,真,这次真的不是梦,嗅……噢……” 邵真爱怜的搂着,默默的让她杨怀痛哭…… 良久,明毓秀似乎是哭累了,这才停止呜咽,但仍偎在邵真的怀里,紧紧的,她闭着两眸,泪水打湿了她的睫毛,唇角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含泪花的微笑,她轻轻的,也像是在呢哺:“真,你知道不知道,我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毓,别怕,那噩梦已离去了,很远,很远……” 俯下头,邵真抬起了她的脸庞,轻轻的,他颤着手掠了掠她散乱的发丝,轻拭着她腮上的泪痕。 此刻,往事一幕一幕的像流水般的从他脑海中回旋,激荡——从他俩在河北万佛寺邂逅认识开始,是的,他们是在一个庄严的圣地结识,难怪邵真失去记忆的时候,万重山“万重寺”一听到庄严和谐的佛音晨钟,他就隐约的想起一个人来…… 半闭着眼帘,明毓秀轻舒的微笑着,低声说道:“真,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呢?” 眯了一下星眸,眼中漾起了一阵朦胧,邵真轻声应道:“想起在万佛寺,我用小石子把你的饭团打烂了……” “我气得把饭团砸在你的脸上……”唇角上的微笑愈来愈大,明毓秀梦呓似的接道:“但你却把它吃光了……” 心,在轻轻颤抖着,邵真用舌尖舔了一下唇角,轻轻的接下去说道:“你气得要打我,我跑给你追,你好不容易追上了我……” 慢慢睁开眼睛,那里面有着太多太多一眼便可以看出的甜情,蜜意和痴迷,明毓秀凝照着他娇吁道:“于是,我们就这样认识,就这样在一起了……” 心猛烈的摇晃着,邵真再也忍不住了,他轻轻的,慢慢的俯下头…… 缓缓合上眼帘,明毓秀颤抖着娇躯把红唇送上…… 就这样,四片红唇,如磁铁般的粘合在一起了! 一刹那中,两人只觉触电般的轻震了一下,仿佛天在转,地在摇…… 这一吻,延长了他们三年多的交谊,这一吻,了却了他们心中的相思,这一吻,爆发了他心中久蛰的热情,这一吻,使邵真不顾一切的去爱她了,这一吻,使明毓秀昏迷发颤,这一吻——他们好像再也分不开了! 正紧张时,不想门外起了一阵杀风景的敲门声—一两人连忙分开,邵真离开床畔,跑去开门,门启处,“百艳帮”主走了进来…… 她朝邵真笑了笑,走近明毓秀,握住她的手道:“姐姐,邵公子我这个做妹子的可把他给找了回来,可别再每天向我要人啦。” 掀开被子,明毓秀下了床来,无限娇羞的啐了她一口,坐在梳妆台面前,道:“妹妹,再乱说话,姐姐可不饶你喽!” “百艳帮”主拿起梳子,帮明毓秀梳发,转头向邵真招呼道:“邵公子,待我帮姐姐化妆好,回头再设宴为您接风,也庆祝您和明姐姐喜相逢。” 明毓秀含情脉脉道:“真,我俩就像亲姐妹一样,你不用避嫌,坐着好了。” 邵真依言在一张座椅坐下,他眨眨眼道:“毓,我怎不知道你有这样的一个妹妹呀?” 明毓秀含笑道:“我一直没告诉你,她和我从小一块长大的,我们俩都是孤儿,一起流浪,就好像姐妹一样,当我们十来岁的时候,不小心从独木桥上掉了下来,被河水漂失了,后来我被打渔的——也就是昔日教我武功的师父救了起来,我俩就这样分散了,直到那回在洛阳酒馆才相遇的。” 邵真恍然大悟,笑道:“她女扮男装天衣无缝,叫人一点也认不出来,当我一见到她的时候,我吃了一惊!” 明毓秀笑道:“她就是喜欢这样子,我看她呀,下辈子投胎转为男人好了。” “百艳帮”主一听,用梳子轻敲了她一下,不好意思道:“姐姐,你再取笑人家,我可不帮你化妆喽!” 说着,朝邵真娇羞道:“邵公子,您可别听明姐姐胡说,我是怕我们女人在江湖上行走太不方便,所以才装成你们男人的样子。” 明毓秀显然心情特别愉快,她打趣道:“当然啦,像你,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如不乔装男人,在江湖上行走准要弄得武林大乱。” 努起小嘴,“百艳帮”主顿足娇嗔道:“姐姐,你再说,我就把你的眉毛,画成丑八怪!” 见她两人亲热得真有如姐妹,邵真十分羡慕,他想了一下,道:“你大概连名字都是假的吧?” “百艳帮”主微笑道:“是的,那是化名。” “化名?花明?” 轻念了一声,邵真恍然道:“嗅,我竟然现在才想起来,真差劲!” “百艳帮”主朝他自我介绍道:“我叫胖伊玲,明姐姐叫我小玲,邵真别见外,您也这样称呼我好了,反正我以后也是叫您姐夫的。” 明毓秀正在施粉,一听整个俏脸都红了起来,她用手轻敲了一下胖伊玲,嗔道:“小玲,看我撕烂你那张嘴不!” 口中骂着,却娇羞的,偷溜了邵真一眼…… 邵真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恭维胖伊玲道:“玲姑娘,你可真不含糊,在江湖上‘百艳帮’是声势渲赫,名震复宇,武林中像你这样头角峥嵘,鼎鼎大名的巾帼英雄,真是少见,让我们大男人,自愧不如!” 胖伊玲连忙道:“得了,要说我‘百艳帮’再十个也比不上邵公子一个‘鬼见愁’呢,何况您又是‘龙虎会’的会主呢?” 一愣,邵真道:“玲姑娘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胖伊玲眨了下美眸,娇声道:“我们‘百艳帮”别的不敢说,消息要算我们最灵通了,凡是江湖中大小事情发生,我们一定会在最短时间知道,而且事情发生的本末,我们会查得八九不离十。” 邵真惊异不已,笑道:“这么说,在下更佩服玲姑娘了。” 胖伊玲道:“其实,也没啥,假使我们没有一项比人强,那‘百艳帮’又如何站得住呢?” 邵真想起“酒痴”专程为“百艳帮”送消息,他相信“百艳帮”眼线一定遍布天下。 这时,明毓秀惊异道:“真,你什么时候当起那玩意儿来啊?据我所知,你的个性一向不喜欢受拘束的。”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三十九章 邵真耸了下肩,道:“这说来话长……” 于是,邵真便把自己和明毓秀在洛阳酒馆分手之后的情形——当然,他和“女煞星”刁艳红的几度春风是隐埋了下来——到自己坠崖,失明,失去记忆,被侯大再和侯爱凤救起,到如何复原起来,重新扶持“龙虎会”而当了会主,大略的讲述了一下…… “真,是我害了你吃这么多苦……”明毓秀听完,忍不住泪眼汪汪的凝视着他道。 邵真连忙笑道:“毓,那不是都过去了么?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 胖伊玲帮明毓秀的腔道:“是啊,他也不是害得你差点发了疯?两不相欠。” 这话说得明毓秀破涕为笑,邵真也忍不住一阵轻笑邵真忽然想起来道:“哦,对了,玲姑娘,你怎知道在下要来?” 玲姑娘道:“我猜准你的拜兄大牛把实情告诉你之后,你一定会来的,我不相信你是铁石心肠。” 邵真道:“说不定我不来呢?” 胖伊玲开玩笑道:“那我‘百艳帮’马上向你‘龙虎会’挑战!” 吐了一下舌尖,邵真道:“那我命休矣!” 邵真的怪样,引得明毓秀和胖伊玲一阵娇笑…… “百艳帮”的正厅上,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倩影缤纷,轻歌曼舞,热闹非凡…… “百艳帮”是以帮中大礼为邵真设宴的,这会使邵真感到受宠若惊。 在这以前,邵真在“百艳帮”主胖伊玲和总护法“黄蔷薇”柯月霜以及“百艳帮”各级护法等的陪同下,当然“艳屠煞”明毓秀也在内,曾参观“百艳帮”的设施与建树。 只觉“百艳帮”机关林立,宛如铜墙铁壁,龙潭虎穴,不愧能在江湖上傲然屹立,使邵真心中十分艳羡。 席间,邵真道:“玲姑娘,您这般隆重的接待在下,诚不敢当。” 胖伊玲乔扮男装,俊秀而美雅,如今还彼女儿身,更是千娇百媚,艳容照人,只见她拈袖掩嘴,银玲格笑,宛似冰珠滚盘,荡人心弦,她瞟眸桥道:“邵公子,您如今也是一帮之主了,这撇开不说,就凭您‘鬼见愁’这块金字招牌,也够响叮当的了!今公子不远千里而来,使本帮蓬筚生辉,我们高兴都还来不及,你还装谦虚哪?” 说着,美眸滴滴溜一转,瞥向邵真身旁的明与秀——但觉得此刻她好似换了个人,原先的憔悴痴迷已一扫而 空,继之的是掩不住的满脸喜悦,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啊,更何况她还刻意的打扮了一番,只见她秀发如云,脸儿含俏,十发美丽,说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接着娇道:“再说,今儿个是公子您和明姐姐的大好日子,又怎么不庆祝一番呀,对不?” 娇羞的瞪了她一眼,明毓秀嗔怒道:“小玲,你再胡扯,别怪我这做姐姐的在诸位护法面前不给你面子喽!” 胖伊玲哎唷了一声,娇声道:“怎么?你想打人哪?老实说,你一个‘艳屠煞’也没啥了不得,怕只怕‘鬼见愁’给你撑腰壮胆哪!” 这话说得“黄蔷薇”和众护法娇声轻笑,却使得明毓秀羞红了脸,娇啤连连,即连邵真也感到窘迫不好意思,本来邵真算是女人中的老手了,但像这样放眼一片尽是娇滴滴、滴滴娇仿佛进入了女人国似的,再且万“红”丛中一点“绿”——只他一个男人,着实使他感到有些儿别扭,怪不舒服的。 所谓三个小女人,可以吃掉一个大男人,尤其是“黄蔷薇”柯月霜,更是毫不留情的朝邵真和明毓秀猛攻。 另外在座的护法,也皆是上过刀山,下过火海,也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江湖闺秀,文静静的,硬是“群起而攻之” 这简直使邵真和明毓秀不知如何招架,但明毓秀脸儿虽红,心儿可就乐死了,她巴不得她们的“攻”呢! 邵真可就如坐针毡般的难耐,幸好他还算经验老到,急中生智,连忙岔开话题道:“‘海煞星’这厮可真大胆,竟敢下毒手暗害‘璇玑神尼’,他明明是不把贵帮给放在眼里嘛!” 这果然很有效,大家都把话题转开了,“黄蔷薇”首先道:“邵公子,您这话可就说远了,‘璇玑神尼’和我个人是很熟没错,但和本帮拉不上一点关系,怎么说‘海煞星’不把本帮放在眼里呢?” 明毓秀很开窍,她知道邵真不过是想转开大家的话题,她慧黠道:“这就是了,‘海煞星’上回想强闯‘万重寺’之时,便已知道你‘黄蔷薇’和‘璇玑神尼’的关系了,这回他竟暗害‘璇玑神尼’消愤,显然是不把你‘黄蔷薇’给放在眼里……” 邵真笑着接道:“柯姑娘,你乃堂堂的‘百艳帮’总护法,‘海煞星’敢不把你瞧在眼里,也就等于不把你们‘百艳帮’给瞧在眼中啦!” 气煞粉脸,“黄蔷薇”一挫银牙,道:“‘海煞星’,姑奶奶非把你铁骨扬灰不可!” 俯首沉思了一会,胖伊玲忽道:“‘海煞星’这般人是跑单帮的,像他们这种人,讲的是八面玲珑,做的是四面讨好,决不轻易与人结怨,更不敢随随便便得罪人家,‘百艳帮’虽算不了什么三头六臂,如何了不得,但是也决非是他们这种字号的惹得起……” 一眨眼,“黄蔷薇”拦阻道:一莫非有人替他撑腰?要不然就是‘海煞星’吃了些猪心狗胆啦!” 俏脸含凝,胖伊玲轻启樱唇道:“这里头有蹊跷,总护法,赶明儿你带班姐妹去处理这件事。” 撇下嘴唇儿,“黄蔷薇”道:“帮主,这种事儿,我亲自去已够赏‘海煞星’的脸了,哪须再带姐妹去?未免太抬重了‘海煞星’的骨头了。” 胖伊玲笑道:“你看着办就是了,不过‘海煞星’既然胆敢这么做,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他显然是有恃无恐,你不能太过于掉以轻心才是。” “黄蔷薇”恭谨道:“属下知道。” 忽然,她若有所悟的哦了一声,转向邵真,说道:“邵公子,您记不记得那夜在‘万重寺’,‘海煞星’那般人扛着十几只箱子?” 邵真颌首道:“不错。” 转了下乌溜溜的眸珠子,“黄蔷薇”望着胖伊玲道:“帮主,说不定他们就是劫‘龙虎镖局’的嫖的人呢!” 娇躯轻轻一震,胖伊玲道:“你怎会想到他们呢?” “黄蔷薇”道:“那晚他们一行人扛着十几只——可能就是二十只箱子,我一直没记起来,看他们当时的样子,好像经过了一场大厮杀,也许就是他们干的哪!” 微摇了下螓首,胖伊玲道:“‘海煞星’在江湖虽还算得上挂有字号,但认真论起来,他实在算不了什么,就凭他敢劫‘龙虎镖局’的嫖?旁的不说,单就‘虎形剑’林老前辈,就足够他龇牙咧嘴的了!” “黄蔷薇”一窒,似是无话可说,她懊恼的低声自语道:“那怎这般凑巧?他们离失镖的地方这么近……” 邵真忽道:“这么一说,倒使我想起来了……” “黄蔷薇”连忙掉头问道:“邵公子,你想起什么来啦?” 眨眨眼,邵真道:“柯姑娘,当时你正和‘海煞星’过招的时候,可曾听得其外喽罗在说些什么吗?” 蹙了下眉心儿,“黄蔷薇”道:“当时我听不大清楚,我只听到他们说要硬闯入寺里去。” 邵真道:“我那时在寺院后的墙角上,我倒听不大清楚,他们其中有一人说什么的姓段的那票人周旋了老半天这句话。” 神情一震,胖伊玲道:“邵公子,此话当真?” 邵真若笑了一下,说道:“玲姑娘,我想大概是的,不过不敢十分确定就是了。” “黄蔷薇”微感失望的道:“要能确定就好办啦!既然邵公子不能确定,我们也不能随便加罪于人”。 明毓秀对江湖中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茫然无所知,她好奇的问:“小玲,怎么,洛阳‘龙虎镖局’丢镖了?” 胖伊玲道:“何止如此,二当家的饶形剑’也折了呢!” 明毓秀低声娇呼起来:“谁恁地大胆啊?” 胖伊玲略微的,把事情讲述一遍给她听。 邵真也凝神细听,忽然心中一动道:“玲姑娘,你说‘龙虎嫖局’丢的镖货是纯净翡翠?” 胖伊玲微微一颔螓首,说了声:“是啊。” 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皮囊,邵真把它送过去给胖伊玲,口中问道:“会不会是这个?” 解开囊口,胖伊玲一看,微惊道:“这是纯翡翠啊!” 邵真道:“前两天,‘海煞星’以五百两银子卖给我的。” 明毓秀接过来,端详了一下道:“这种上等货色,少说也要一千两以上!” “黄蔷薇”凝眸道:“帮主,这会不会就是‘龙虎镖局’所丢的镖货呢?” 胖伊玲眨眨眼睫道:“明儿个,你带着这块翡翠去问问‘龙形剑’便知道了。” 说着,转首向邵真含笑道:“邵公子,翡翠可否暂借一下?” 邵真连忙笑着说道:“这还用得说么?” “黄蔷薇”道:“这么看来,‘海煞星’是有很大的嫌疑啦!” 胖伊玲柳眉微扬,道:“难说,我总认为‘海煞星’没这个能耐。” “黄蔷蔽”撩眸道:“帮主,‘海煞星’既然有本事坑了‘璇玑神尼’,我们就不能以平常的眼光来衡量他了。” 胖伊玲点头道:“当然,事情往往会出乎我们的意料的,但是就算我们假设是‘海煞星’干的,第一,我们首先必须怀疑决不是他那班人单独搞的,必定有着我们不知道的帮手在支持着他,甚至我们可以说,他有强硬的靠山,或是强有力的幕后指使人。” 邵真很佩服她这精密的思维,和大胆的假设,他颔首道:“玲姑娘,在下支持你的看法。” 朝他嫣然一笑,胖伊玲道:“其次,‘海煞星’如真劫了这些翡翠,那表示他不是一个傻瓜,他怎会把它零卖,而且贱价脱手呢?” 邵真深以为然道:“假如是我,我当等事情平淡之后,然后把翡翠加工,或雕刻或琢磨,这样脱手,人家就不会怀疑了。” 美眸望着他,胖伊玲娇道:‘邵公子,我正是这样想。” 眨眨眸子,“黄蔷薇”道:“这么说来,‘海煞星’不是啦?” 胖伊玲道:“目前咙形剑’一点线索也没有,咱也不必放弃这难得的蜘丝马迹,不管是不是,总护法,你就多跑段路,把翡翠给‘龙形剑’瞧,是的话最好不过,假使不是,也算我们替他老人家尽了份心意。” “黄蔷薇”恭声道:“是的,帮主。” 谈话就此告一段落,接着他们又漫谈江湖大事,以及拉拉杂杂的锁事儿,直至深夜,才宾主尽情,各自散去…… 邵真自然在那“女人国”里宿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邵真偕明毓秀便告别了胖伊玲。 但见“百艳帮”城门大开,号角齐鸣,旗帜蔽天,两旁列队十余里长,隆重欢送。 胖伊玲更是亲自送出三十里外,一路上,她和明毓秀并肩缓行,难离难舍,离情别绪笼罩在她俩的脸上…… “姐姐,您要时常来看我哪。”胖伊玲紧握着明毓秀的手,红着眼圈道。 明毓秀更是依依不舍,她哽咽道:“小玲,我会的,一定会……” 话尾已是模糊不清,毓秀显然是难忍心中愁绪,倏地一振缰索,弹泪驰去。 “姐姐!”胖伊玲伤心欲绝,泪眼模糊的叫了一声。 邵真见她俩情深似海,心头一阵波动,他策马上前,向胖伊玲施礼道:“玲姑娘,盛情招待,在下铭感心怀……” 不等他说完,胖伊玲突然拭泪道:“‘鬼见愁’,我郑重的警告你,假使你对明姐姐做出任何不仁不义的事来,我‘百艳帮’就与你誓不两立!” 说毕,一策马,绝尘而去…… 留下邵真瞠目兀立当地,呆若木鸡…… 冷风飕飕!朔气凛凛! 雪停了,但,地上却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放眼一片尽是雪白、乳白、银白。 崎岖的山道上,正飞奔着一男一女。 那两人的轻功好俊,好帅,像猫儿般的轻灵,似狡兔样的捷快。 男的玉面朱唇,一个“帅”字招牌,身着贴身银白劲装,外罩乳白大袍,更显超脱不俗,风流倜傥女的双十年华,貌赛嫦娥,高耸如云的秀发扎着一条浅红色蓝花边的围巾,身上也穿着同样颜色的紧身轻装,外加粉红夹织淡绿色的披风,显得纤纤楚楚,娇柔可人,也是一个“美”字招牌。 不是谁,正是“鬼见愁”邵真和“艳屠煞”明毓秀是也! 只见他两朝着一座不算高的小山丘驰去,不消一会,已到了山头。 这小山丘说也怪,从山下望去是一片白,但上来一看,却又是一片绿——一片片的松林、柏树、竹丛历然映目。 这松柏竹杂植一处,好大一片的;在这凛冽寒风中,它们依然孤傲耸立,愈发青绿!只觉盎然绿意给了这百冻俱寒的大地添了无限的生气和诗意,这使人想起了“岁寒三友”这句话儿来。 明毓秀看了一阵发呆,呵气道:“真,你瞧,这好美哦,一片绿意,令人赏心说目。” 搓了一下手,邵真望着她含笑道:“毓,现在你可以猜猜是谁住这儿了。” 白了他一眼,明毓秀风情万种道:“不用猜了,‘岁寒三义’对不?” 打了个哈哈,邵真道:“真有你丫头的,一猜就中。” 美眸溜转,明毓秀道:“原来你是想请他们下山,干嘛还给我卖了这么大的关子,害得人家纳闷了好大半天,真是!” 说着,话锋一转,又道:“真,人家说‘岁寒三义’虽武功高强,但淡泊名利,爱好风雅,老早就绝足江湖啦,今番真有把握请得动他们嘛?” 邵真笑道:“别人我不敢说,但少爷亲自来请他们,他们的架子万万不敢再端啦!” 皱了下眉头,明毓秀嗤道:“得啦,我的大少爷,别把牛给吹跑啦!” 瞪了她一眼,邵真道:“我说了,你丫头就不敢说我是吹牛的啦,‘岁寒三义’虽早就退出武林,但三年多以前,也就是少爷刚出道的时候,我曾帮了他们一个很大的忙哪!” 明毓秀诧异道:“真的?” 邵真朝她龇了龇牙,道:“不是蒸的,是用煮的。” 一个粉拳揍了过去,明毓秀瞪眼道:“谁给你不正经来的?我以前压根儿没听你提过这事,姑奶奶我当然要怀疑啦!” 邵真挨了一拳,愁眉苦脸的哼哟了两声,道:“笑话,谁记得这么多的事来写文章给你报告?就说你丫头和玲姑娘的事儿,你也不曾向我提过啊!何况你没听过圣人有言‘受恩不忘,施惠不记’这话儿吗?我‘鬼见愁’乃堂堂正人君子,所以努力的忘记啦,自然就没向你提起了他!” 咧嘴轻笑,明毓秀白了他一眼,娇笑道:“尽往自个脸上贴金,真不要鼻子!” 一顿,接道:“好啦,你就吹给姑奶奶听听吧!” 邵真哼了一声,翻着眼道:“话说来就长啦,屁放出来就臭喽……” 不等他说完,明毓秀一脚踢了过去,佯嗔道:“去你的,再没正经,看姑奶奶撕烂你的舌头不!” 轻巧的往旁一闪,邵真学乖了,可没再挨上她的一脚,他道:“好,好,别凶,我说就是。” 一顿,这才正经道:“其实也没什么,正当‘岁寒三义’脍炙人口,赫赫有名之时,在江湖坪埔顶遭了人家暗算,差点儿弄得尸骨无存,正被一伙人逼得走头无路之时,幸好被我碰上啦,我把他fi]三人隐藏起来,骗走追杀而来的人,挽救了他们这回大难。” 明毓秀凝目瞧着他道:“虽然如此,但人家们既已隐退武林,你又何苦硬把人家给拉出来呢?” 耸了下肩,邵真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事,不过我这次请他们出来帮忙,并不是要他们抛头卖命,只是麻烦他们为咙虎会’总理各种营利买卖,一俟业务稳定走上正道,他们随时可以离去。” 掀动着睫毛,明毓秀道:“哦?他们擅长这方面么?” 邵真笑道:“简直是鬼才,他们三人未得‘岁寒三义’这雅号以前,也是帮派中人,昔日的‘金雕盟’的各种买卖,营利业务,便是他们掌管的,曾有一度,‘金雕盟’帮务蒸蒸日上,强盛一时,可惜他们与门主‘金刀无敌’纪乃元合不来,三人逐脱离‘金雕盟’,自闯江湖。他们这一走,‘金雕盟’不善用人,接管他们职务的人搞得一团糟,没多久,‘金雕盟’,便关门大吉了矣!” 明毓秀惊叹道:“他们这种司文职的人有这么重要么?” 邵真椰榆她道:“问这种话,实在显得丫头你太没见识啦!” 鼓起粉腮,明毓秀气嗔道:“你行,你有见识!真不要鼻子!” 邵真被她这么娇嗔的模样儿,引得一阵出神,他涎脸嘻道:“哟,你怎么搞得老骂人家不要鼻子?是不是炫耀你“丫头的鼻子很美?” 明毓秀气得直骂道:“不要鼻子,不要鼻子!” 摸了一下鼻子,邵真装了个鬼脸,嘻道:“其实我少爷的鼻子也不差,我干嘛不要?” 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明毓秀也跟着一阵娇笑。 邵真这才又正经道:“一个帮就等于一个国,虽然一定要有强兵猛将,但文职人材更为重要,尤其是一个帮务,其所赖以生存的,必须靠以经营各种的牟利事业,诸如钱庄、商业,甚至烟赌酒娼馆,乃至于营运私货等等,这和国的靠人民税收不同。因之牟利经营就是一个帮派的根本命脉,假使牟利事业搞得好,赚了钱,才能谈到强盛。但是这种人材并不是俯拾即可得之,老话常说,猛将好找,生意子难生,就是这个原因啊!” 明毓秀美眸顾盼,既诧异又惊羡道:“真瞧不出你,你以前根本不是帮中人,怎懂得这么多呢?” 嗤了一声,邵真得意洋洋道:“当然啦,少爷不像你丫头猪脑袋一个,人家说没吃过猪蹄子,也该看到它走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连这也不懂,真该去买条麻绳上吊哪!” 明毓秀气煞道:“哪,又不要鼻子啦,只不过轻轻捧了你一下,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啦!??br> 白了他一眼,接着道:“既然你说这种人材难找,那以后‘岁寒三义’离开的话,你又该怎么办才是呢?” 邵真龇牙道:“碟子里头儿洗脸,大浅了,少爷自然会找个人跟他们学习,然后接替他们。” 明毓秀含笑道:“我知道你要找谁。” 邵真讶道:“你丫头知道?” 明毓秀瞟了他一眼,娇声道:“‘商侠’死要钱,对不?” 邵真笑道:“好丫头真给你猜对啦!” 两人正说得紧,忽见林中激射出三条人影来! 眯了下眼,邵真老远便看清了来人——乍看之下,令人太不容易分出是谁来!仿佛是同庚兄弟似的。 邵真转首向明毓秀道:“哪,他们就是‘岁寒三义’啦。” 话声甫落,正巧他们三人也来到了跟前,他们显然是才看清了邵真,三人不约而同的惊异道:“咦!小真,是你?” 邵真上前含笑施礼,道:“三位仁兄别来可好!” “岁寒三义”还了一礼,齐声道:“小真,真想不到你会来哩!” 三个瞥了一眼明毓秀,其中一人向邵真问道:“小真,这位姑娘是……?” 邵真连忙道:“哦,她就是江湖上人称‘艳屠煞”的便是。” 明毓秀施礼道:“久闻三位前辈美名,奴家明毓秀这厢有礼了。” 发话的人忙不迭还礼道:“不敢当,在下胡一球,幸见明姑娘丰颜美姿。” 次一人也抱拳道:“在下胥锋。” 最后一人弯腰道:“在下苗如龙。” 众人叙礼完毕,胡一球上前轻执邵真双手,兴奋异常道:“小真,我真想不到你会来哪。” 胥锋也拍着他的肩道:“小真,江湖上盛传的‘鬼见愁’是不是就是你?瞧你混得不赖嘛!” 苗如龙自然也围着他道:“我说小真,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呢。” “岁寒三义”东一句西一句的问个没完,显然他们非常欢迎邵真这位不速之客,邵真遇见昔日故人,自然兴高采烈,他笑道:“怎么?我这位大客人也不请到贵草庐里去叙叙旧么?” 胡一球笑声道:“老朋友一来,瞧我们都乐昏了头。” 说着,朝明毓秀礼貌的摆手道:“明姑娘,请!” 于是邵真和明毓秀便随“岁寒三义”进入松、竹、柏的杂林里去…… 这片杂林很广,曲径小道,倒蛮有番风味,当中有座美雅精致的大茅草屋。 茅屋的左侧有口小池,不过都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林中还有羊肠鸟道的扶拦小路乱通,路中座落有石桌藤椅和弃石,如果说现在是夏夜,春晨或者秋昏的话,绿草如茵,百花竞放,争奇斗艳,鸟虫齐鸣,清风送爽,那该是一个多美的世外桃源啊! 但在这万物尽杀的隆冬里,它也不逊色多少,单这片盎然绿意,和那数不尽的松涛、柏啸、竹鸣,便够醉人心神的了! 借这,就令人可以知道“岁寒三义”是如何的文雅脱逸了。 进入了茅草屋里头,赫!别瞧它外表不太起眼,里头可就够人眼花缘乱的了!只见大厅里的桌椅器皿,且不说它如何昂贵,就单那份精致而美雅,便叫人心中一阵舒服。 竹壁上绿而不暗涩,赏心而又悦目,壁上挂着三副钓具和大斗笠,书几上也摆满了线装书。最令人注目的是一张美轮美奂的八仙桌靠壁摆着,桌上放着一只古香古色的三脚狮头铜鼎,那张牙舞爪的狮口中,正袅袅的升起一道若有若无的飘香轻烟,浅香拂鼻,顿觉身心轻爽,说虚一点,就像那句什么的“我欲乘‘香’归去”哪! 八仙桌上头的壁面挂着几幅潇洒脱逸的山水墨画,和几幅三人联笔的书法,什么“淡泊以明志”啦,“宁静以致远”啦,又什么“大块文章皆我生”等等,一时也看不完,其笔劲苍迈雄傲,龙飞凤舞,就连日不识丁的山野村夫也要叹为观止! 好啦!到此为止,就文得不能再文,雅得不能再雅啦,否则邵真和明毓秀的五体投地就要加倍到“十体投地”,甚至于没“地”可“投”啦。 邵真和明毓秀大略浏览完毕之时,“岁寒三义”的手脚俐快非常,一人抱酒瓮,一人摆杯子,一人端菜肴,一桌酒席就这样的摆上啦! 邵真佩服万分道:“我说你们好生会享受哩!” 胡一球笑道:“算啦,咱在你小真面前,可一块招牌也挂不上,这破砖烂瓦哪进得了你的眼里哪。” 邵真望着他笑道:“你那张嘴和以前一样,连讽带刺,外带一个挖字。” 苗如龙为众人斟上酒,举起酒杯,朝明毓秀含笑道:“明姑娘,咱这荒山僻野没啥招呼,请别见怪。” 胡一球和胥锋也举杯同向毓秀敬酒,胥锋道:“明姑娘,蒙你降趾,辱临寒舍,使得敝寓蓬筚生辉,在下先干为敬。” 胡一球却笑嘻嘻道:“明姑娘,我等虽深居山里,却早闻姑娘大名,在下这一杯为姑娘的慧眼识英雄,能交上我们的小老弟小真而干。” “岁寒三义”轻声笑着干了杯,明毓秀先是一窘,酡红了玉腮,旋而落落大方的嫣然一笑,轻声道:“奴家也为三位前辈有幸向在下敬酒而干。” 说着,从容的一饮而尽。 “岁寒三义”齐是一怔,胡一球讶异的望着她道:“好!明姑娘,就是这,在下就说你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女豪杰。” 说着,转向邵真道:“小真,物以类聚,像你这样不简单的家伙就有不简单的伴儿,不简单,不简单。” 邵真豪爽一笑,道:“得了,废话少说,难道你们不向少爷敬酒么?” 苗如龙哈哈一笑,道:“笑话,把你留着在后头,所谓是好戏在后头哪!” 胥锋也笑道:“小真,三年前我兄弟三人醉你不倒,今番可得注意啦!” 于是“岁寒三义”便一连串的向邵真猛轰…… 酒过三巡,胡一球已有几分醉意,他望着邵真咧嘴道:“小真,大神降临小庙,可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番你来,为的啥子事儿呀?” 邵真也喝得全身发热啦,他笑道:“说你鬼灵精,还得加上个太字。” 胥锋笑眯眯道:“先警告你,假使是开口借钱,就请先滚吧!” 这话引得明毓秀掩唇轻笑,只觉“岁寒三义”不仅雅逸,而且幽默得紧,邵真佯瞪了他一眼,笑着道:“你真门缝里看扁人了,别这么势利眼好不好?” 一顿,眯眼道:“其实正好相反,少爷正想让你们发财哪。” 苗如龙睁大眼道:“好哇,有这等好事,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小真你说说看,如何让我兄弟为财而死呀?” 邵真轻声笑起来,说道:“少爷我现在是‘龙虎会’的会主啦……” 话没完,胡一球忽然惊呼道:“啥?你成了肥猪啦?哎呀,该杀!” 明毓秀忍不住一阵轻笑。 邵真瞪了他一眼,道:“你才肥猪,我是说会主——” 正说着,苗如龙又煞有介事道:“哎哟,小真你阔啦,小的给你叩头。” 胥锋也连忙道:“哼唷,不得了,肥猪,请喝酒,小的给你夹菜,努力巴结啦!” 说着,作状就要夹菜送到邵真面前,但忽又塞到自己口中。 害得明毓秀连连发笑。 邵真可真被气扁了,正欲搭话,胡一球已抢先他:“假使你小子不是向我们炫耀一番,八成准是也想拖我们弟兄下水,对不?” 邵真望着他傻笑道:“子真碰到你都要上吊自杀算了,他阁下是闻一知百哪!你说对啦!” “岁寒三义”忽面面相觑。 邵真道:“别这样不够朋友,只不过请你们帮点小忙而已,怎么个个像个喝了砒霜似的?要死啦?” 一顿,接着道:“其实少爷也知道你们封剑退出武林,少爷决不会要你们拿刀舞剑……” 龇了下牙,苗如龙道:“莫非要我们弟兄帮你洗毛坑?” 瞪了他一眼,邵真接着道:“少爷只要你们哥们帮我们龙虎会筹办各项馆务,待一切就绪后,我们会让‘商侠’接替你们,然后你们尽管一走了之,再回来这自鸣清高一番。” 诧异的望着他,胥锋道:“小真,想不到你居然会当上劳什子的肥猪胖狗的……” 邵真苦笑道:“其实我也是赶鸭子上架,硬被逼上梁山的……” 接着,他把情形概略的说给“岁寒三义”听…… 说完,邵真加上一句,道:“所谓万事起头难,只要你们哥们把路铺好,咱就好办事,哟,别这样拉着长脸,太难看啦!” “岁寒三义”面面相觑,脸有难色,半晌不说一句话…… 邵真大感失望,朝明毓秀摊了下两手,苦笑道:“毓,你这乌鸦嘴说对啦,我把牛给吹跑啦!” 邵真连忙插嘴道:“就是嘛,太不够意思啦!” 这时胡一球忽然正色道:“小真,咱非泛泛之交,要说这点忙咱帮不上为未太不够意思了……” 邵真连忙插嘴道:“就是嘛,大不够意思啦!” 胡一球沉声道:“有一件事,我们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邵真这时见他们三人一脸正经,似有难言苦衷,不禁诧异道:“啥子事儿来着?” 胡一球凝声道:“小真,你可记得我以前那个‘金雕盟’盟主‘金刀无敌’纪乃元?” 点了一下头,邵真道:“记得他,怎么了?不是早就树倒猢狲散了么?” 苗如龙接道:“三天前他突然找上门来,要我们帮他重搞‘金雕盟’。” 心中一震,邵真道:“你们答应他了?” 摇了下头,胥锋道:“笑话,当初我们还没有退出武林,就不替他干啦,何况我们现在封剑退隐?” 松了一口气,邵真道:“怎么,那家伙硬逼你们是么?” 点了下头,胡一球道:“不错,他限我们三天答复他,如果不答应……” 哼了一声,邵真插嘴道:“不答应要吃了你们不成?” 胥锋笑着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们不知道。” 邵真眨眼道:“笑话,姓纪的又不是两个娘生的,他怎敌你们三人联手?” 苗如龙呷了口酒,道:“那撇开不谈,武林中人讲的是一诺千金,我们既然宣布退隐,怎能与人再动干戈?” 旁边的明毓秀忍不住插口道:“假使他要动手杀你们呢?” 胡一球淡淡道:“我们希望他不会这样做,万一真这么做的话……” 邵真睁眼道:“难道你们乖乖受死不成?” 苗如龙望着他沉声道:“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鹅毛之分,‘岁寒三义’素来一诺千金,决不食言,为守诺而死有何 不等他说完,邵真勃然大怒道:“放屁!天下哪有这等任人宰割的事?” 气咻咻的,又道:“好吧,就算你们为保全不动干戈的诺言,难道你们不会跑他妈的开溜吗?” 胥锋平静道:“但他一定会杀我们啊,反正到时候我们答应他不就是了。” 邵真怒道:“这等事你们为啥不让我知道呢?” 胡一球道:“我们既退出武林,就决不把恩怨加诸于第三者身上。” 邵真怒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告诉我?” 胡一球先淡淡道:“我们告诉你的原因,是说假使被‘金刀无敌’杀死,便不能帮你忙,所以不敢答应你的要求。” 猛地敲了下桌子,吓得明毓秀心一大跳,邵真咬牙道:“好!这事既然让我少爷知道,天塌下来我也管!” 苗如龙连忙道:“小真,你……” 不等他说完,邵真朝他咆哮似的大吼道:“不要说了!就算玉皇大帝下凡来,少爷照样管到他家去!” 一顿,哼几声道:“现在第几天了?” 胥锋回道:“最后一天,方才你和明姑娘在林外的时候,我们以为是‘金刀无敌’他来了,所以我们才跑出去的。” 把酒杯中的酒一口仰尽,邵真怒气未消,哼声道:“太好了,偏偏让我少爷撞着,这不是老天有眼么?‘金刀无敌’要是来的话,他如果不逼你们,那最好不过了,少爷便让他走路,要是用强的话,少爷就和他比比谁的拳头硬,谁吃谁?” 话声刚一落,林外突传来一阵声音:“喂,我来啦!” “岁寒三义”脸色微微一变,胡一球道:“是‘金刀无敌’!说鬼鬼到……” 邵真挫牙道:“我瞧瞧他是否长了两个鼻子?啥地方不得了?” 说着,人已激射而出! 邵真动身之时,“岁寒三义”与明毓秀也尾随飘去…… 众人出了杂林,只见一人昂然而立。 那人年纪看来约莫三十开外的样子,身形高大而显得雄壮,浓眉大眼,一股剽悍之气往外冲,身披紫色大袍,内着白色劲装,头顶银冠,肩后露出一把金光闪闪,夺人眼目的金色刀柄。 似乎,眼前之人便是昔日“金雕盟”的盟主“金刀无敌”纪乃元! 只见他双臂环胸,傲然而立,他初见邵真和明毓秀似感到有些惊奇,但也只是瞥了一眼,看也不看的…… 邵真与明毓秀站到一旁,冷眼旁观,不发一语…… “岁寒三义”趋步向前,在“金刀无敌”面前站定,三人微微拱了拱手,胡一球发话道:“‘金刀无敌’,我等候大驾多时啦。” 倏然睁目,“金刀无敌”粗声道:“胡一球,你不称我盟主,直呼我名号,显然你们不答应我的请求啦?” 苗如龙淡然一笑,缓缓道:“‘金刀无敌’,你这番好意,咱兄弟们心领了。” 这—— 就是无情无义的下场啊!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四十章 在一番僵持而冷漠之中,苗如龙的脸上勃然之色顿起,但“金刀无敌”像是强制克抑自己,他吐了口气,不悦道:一为什么?我已经承认以前错了,误信馋言才远离你们,那天向你们道歉啦,难道你们不能原谅我么?” 胥锋凝声道:“‘金刀无敌’,阁下言重了,咱们之间说不上谁要谁原谅。” 扫视了三人一眼,“金刀无敌”软下语声道:“说的是,咱相处也不少时候了,好歹嘛,也有个感情,今番我诚意来乞求你们帮我东山再起,重振我‘金雕盟’昔日声威,让我们共享荣华富贵,你们真忍心拒人于千里之外么?” “岁寒三义”静静的听他说完,半晌,胡一球才说道:“‘金刀无敌’,那日我们兄弟三人,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我们早已封剑退出武林,无心逐鹿江湖,问鼎富贵,我们愿意再说一遍,恕不能答应阁下的要求!” 脸上那股被压制的愤怒,渐渐的又泛上来了,“金刀无敌”哼声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胥锋斩钉截铁道:“没有,一点也没有!” 眯了下虎目,透出了一股煞气,“金刀无敌”忽然沉下脸色,怨声道:“胡一球,胥锋,还有你苗如龙,未免太过娇情做作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赏你个脸不要脸,你们真太不识抬举了!” 说着,缓缓踏步向前…… 苗如龙凝声道:“‘金刀无敌’,你想怎么样?” 停下脚步,“金刀无敌”切齿道:“既然我的‘金雕盟’你们瞧不在眼里,大爷便请你们进入地狱门里如何?” 胡一球瞪着他道:“‘金刀无敌’,我们已不是武林中人了,我们不和你厮杀。” 一怔,随即碟碟笑了两声,“金刀无敌”道:“那更好,你们就引颈就戮,任大爷宰割好啦!” 骨锋睁眼叱道:“姓纪的,你懂得江湖上的规矩么?你我无冤无仇,既然我等封剑退隐,你就不能对我们动手!” 蓦地仰天长笑,“金刀无敌”道:“啐!别来这套了,反正我纪某人恼羞成怒定了!吃不到葡萄就捏碎它,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不管你们封剑不封剑的,反正我要杀你们就是了,除非你们答应跟我下山,要不然跟我拼个死活,来吧!” 苗如龙怒道:“我们决不动手,我不相信你下得了手!” “金刀无敌”冷声道:“话我已摆在前头了,动不动手是你们自个儿的事,横竖我要杀你们就是了!” 说着,双拳一握,脚下虎步一架,已明摆了架势,“金刀无敌”陡地大喝一声:“来吧!” 这时候,原本满肚子火气的邵真,已是忍无可忍,只见他双肩一晃,掠入场中,睨着“金刀无敌”,冷声道:“好!好!今番少爷可大大的开了个眼界啦,总算没白活,‘金刀无敌’,你未免太聪明了,天底下便宜的事叫你一人检去了?喷,喷!” 猛地怔了怔,“金刀无敌”朝邵真瞪眼上下打量,半晌,哼声道:“小子,你是谁?” 朝他古怪的笑了笑,邵真道:“我是个自送上门来的便宜货,想锦上添花一番,请您大爷一块儿吃下算啦!” 脸色突地一变,“金刀无敌”诧声道:“小子,你想插上一手?” 龇了下牙,邵真笑道:“何止一手,整个身子都给你大爷啦!” 倏地仰首大笑,“金刀无敌”扫了他一眼,嗤声道:“好!后生小子,你真有他妈的种!” 拱了拱手,邵真傻笑道:“夸奖,夸奖!” “金刀无敌”当然知道邵真在戏弄他,当下勃然大怒,暴喝道:“这是你小子自找死路,怪不得大爷心黑手辣!” 暴喝声中,他已如大鹏般的扑向邵真! “金刀无敌”似乎已被邵真完全激怒,要不他原本就是个心黑手辣的人,只见他一上手便搬出了他的绝活儿——“劈风斩日”,五五二十五式的掌法! 骤然只见漫天手影有如天罗地网般的,夹着排山倒海的呼呼声响,凌厉已极的劈向邵真周身! 这,邵真显然是没料到对方说打便打,而且一出手也没“礼貌”一番,竟然毒招辣式一古脑儿的通通来!只见他顿时显然一窒,微微慌乱,虽然他及时拿出了“大龙手”,但终究先机被占,邵真刹时被逼得直往后退,险象环生,惊险万状! 邵真真给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三佛差点没干他娘的翘辫子! 但气归气,“金刀无敌”压根儿不管他妈的三七二十一,一加一等于一,硬是逼得邵真连换手变招的余地也没有! 这情景,使得一旁的“岁寒三义’脸色连连瞬变,明毓秀她更不用提啦,要不是她双手紧接心房,否则那颗芳心真要跳出喉咙来哪。 但邵真终归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尽管他手忙脚乱,总算还是勉勉强强的捱过了“金刀无敌”的五五二十五式“劈风斩日”掌法,正当“金刀无敌”把整套掌法使完之时,正待重头施出,说时迟,那时快,邵真抓准了这个空档,一刹那把他的“大龙手”换成了“大幻手”! “大幻手”?是的,那乍看之下平淡无奇,稀稀松松的,一点儿也不带劲似的,就像跳舞般的令人发噱生笑,但它的威力何止于“大龙手”十倍百倍,它是佛门失传已久的诡奥掌法,相当当今武当派的“软掌”一般…… 废话少说,臭屁少放,就说邵真他阁下的那招“大幻手”甫一施出,情况就真他妈的大大不同啦,顿见“金刀无敌”雷霆万钧,如千军万马奔腾的“劈风斩日”掌法再也踢腾不起来啦,二十五式中用不到十式,俱被邵真的“大幻手”封死堵住,再也施展不出来! “金刀无敌”委实大骇,倏地抽身暴退,跃出了五丈开外,大为吃惊的瞪着邵真道:“好小子,真有两手!” 暗地调息体内翻滚的气息,邵真朝他龇牙咧嘴道:“你他娘的不是废话么?难道少爷有三只手吗?” 这嘲弄,使“金刀无敌”感到十分不是滋味,气得暴跳如雷,只见他挫牙大吼道:“龟儿子,爷不宰你誓不为人!” 人字方不过滑出他的舌尖,只见他偌大身躯,已如钱虎扑羊般的向邵真来了矣! 扑身当中,倏闻一声轻脆的兵器出鞘声,一道寒光激起,“金刀无敌”已亮出了肩后金刀,但闻虎虎声响,一片刀芒乱窜,如毒蛇吐信般的激飞向邵真脑门! 这回邵真可学乖啦,方才他要老大,差点没把小命给耍了去,再也不敢轻敌大意而见对方使出兵器,心知对方手上功夫就这般厉害,刀上功夫则更不用说啦,邵真更加凝神应敌— —只见他不等“金刀无敌”扑身来到,陡地张口大喝一声,身子倏地弹簧般的猛缩猛跳,一连躲过了“金刀无敌”十三刀! “金刀无敌”人剽悍,尤其是他的心狠手辣更叫人心寒,只见他招招式式尽是毒招辣式,专挑邵真的要害下手,仿佛和邵真有奸妻杀母的不共戴天的大仇,巴不得把邵真碎尸万段似的!更叫人胆裂的是:他的刀法怪异非常,厉害不用说啦,而且一连串的猛攻猛杀,压根儿不让人有喘息的机会! 嗯,如果说他阁下是拼命三郎,顶头上还得添个“毒”字! 不过眨眼工夫,他又连续的劈出了甘一刀! 幸好邵真提防在先,只见他身轻如絮,左飘右晃,至为轻松的过了“金刀无敌”一串子的急攻猛打,但邵真心里头的那股怒气也被激成了一股子杀气——他原本没有杀死对方的念头,但他这念头已随着“金刀无敌”的刀锋飞斩而渐渐萌生…… 挪身猛闪,邵真干净利落的让过“金刀无敌”疾翻飞劈的森森刀锋,单拳倏扬!一抡掌,已匪夷所思的斜斩向“金刀无敌”的胸腔八卦,翻掌当中,单腿墓地怪异一弓,一个踢腿,辣辣的激起一道呼声,既狠毒又电快的扫向对方下盘! 这招上下双管齐下,难分先后,仿佛是同个时候攻出,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只逼得“金刀无敌”哼哼怒吼,斜劈而退…… 得理不饶人,邵真英挺的眉宇间已抹上一层浓深的黏涩得可怕的煞气,足尖一顿,人整个地像阴魂鬼魅般的贴上“金刀无敌”! “哼哼哟,小富牲啊!” 微微淌着汗,而又凶悍残暴的那张脸,摹地如抽了筋般的抽搐着,“金刀无敌”他猛闪暴退,金刀猛抖疾抡,却劈不开他心房满满的,满满的惊悸! 惊悸当中,他急挫交错的双足似乎有点乱了章法,以致于那地狱幽魂般的身影刹时擦身而过! “嗅,他奶的!” 一股殷红刺目的鲜血,如箭般的自他大张的口中喷出,“金刀无敌”怒骂当中,人已踉跄的歪斜出去…… 他愤怒,更骇惊!他捂着胸前,嗯,那地方——在一刹时前已结结实实的挨了邵真两拳一掌,胸中的逆血,仍以滔天大浪般直往口腔冲!挫牙,咬唇,“金刀无敌”硬是倔强的,傲悍的咽了回去! 诡奥而又显得漂亮的淬然一转身,就像只噬鹰般的,邵真双脚略一沾地,但也仅止那么一沾地而已,他那颀瘦的身子已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激射前去! 不过正想稳住踉跄的身形,“金刀无敌”别说是躲闪或是反击了,即连念头也没有,真的,一丁点儿的闪避念头也没有,就这样——眼睁睁的,让那只能让他看到,而使他无法躲避或招架的一双斗大的拳头,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一点也不差的在他胸中八卦上连续轰了九次之多! “哇!” 一声厉号,自“金刀无敌”大张口中吐出!他连晃一下也没有,叭然一声,笔直的仰栽了过去! 手中的金刀也自然脱手而去了,他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倔强的不让满口腔的道血蹿出— —他磨着牙,切着齿,忽地,熊腰一弓,他硬是强站了起来!但他这一出力,显然使他再也制止不住胸中的热血夺口而出…… 那滩血,很多,染红了银白的雪地,自然也溅红了他胸前的紫色袍衣…… 缓缓的飘落于两丈开外,邵真双手垂立,纹丝不动的站着,他看来有点冷漠的紧盯着“金刀无敌”,不发一语…… 冻人发颤的朔风呼呼吹着…… 打了个寒噤,“金刀无敌”壮硕的身子一阵剧烈的摇颤,他忽地打了个血呢,又是一大滩的鲜血溢涌而出。 他痛苦的扭曲着嘴脸,腑脏的破裂离位使他几乎要倾仆下去,但他依然是那么做岸、倔强的稳住身子! 双手捂着胸口,“金刀无敌”呸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水,两眼瞪得如铜铃大,朝邵真咬牙道:“小子,小子,你是谁?” 双手抚了下面颊,邵真面无表情的道了声:“鬼见愁”。 “鬼见愁?” 眸中痛苦的神色,倏地掺进了一丝被蛇咬的惊骇,“金刀无敌”脱口说了一声,整个身躯忽又猛的摇晃了一下,他像是支持不住的垂下了头,但立刻又剽悍的猛抬起来,抽搐得非常厉害的唇角,忽然泛起一丝令人费解的微笑,他艰难的嚅动血口,断续的道:“好小子……死……死在你的………手,手下,不,不不冤……枉!” 枉字由他颤抖的舌尖滑出之时,他整个人也一个咕咚的栽了下去! “岁寒三义”面无表情的走近前来,俯身观察,苗如龙拾起金刀,插回“金刀无敌”的空鞘里,淡淡道:“他断气了。” 胥锋注视了“金刀无敌”好一阵子,转首向邵真道:“小真,你为什么不留他一条生路?” 邵真望着“金刀无敌”的尸体,缓缓的透了口气,道:“这种人,让我碰到十个,我会毫不考虑的杀十个。” 胡一球抱起“金刀无敌”的尸首,说道:“他要不是这么心狠手辣,霸道蛮横,怎么会落得今天众叛亲离,而死于非命?” 说着,深深的吸了口冰寒的空气,脸上漾起一抹淡淡的惆怅,微微一叹,好歹曾相处一场,感情没有,情份多少有点吧,不让他暴尸荒郊,也算应该。 于是“岁寒三义”便在山腰处,挖了个坑,“金刀无敌”便从此长埋山野,他将被人渐渐淡忘淡忘…… 埋葬完毕,邵真和明毓秀随“岁寒三义”回茅屋里,继续把盏欢叙…… 良久之后,邵真和明毓秀,方辞别离去…… 翌日,“岁寒三义”也打点完毕,向武安出发…… 这姑且按下不谈,却说邵真和明毓秀俩—— 两人冒着雪,顶着风,连日奔驰,也不过两天多一点的工夫,便到了洛阳的近郊。 邵真和明毓秀勒马停缰,在马上略事休息,此时天色已晚,城里华灯初上,火光迷人,邵真凝眸远眺,颇有感触的道:“哦,洛阳,一别又是半载了啊。” 轻轻抚着马首鬃毛,明毓秀语重心长道:“洛阳,它曾使我的心碎了,我想不到还会再来。” 转头凝视着她,邵真低声道:“毓,想到过去,你还怪我么?” 美眸含着一缕深情,明毓秀凝睇着他道:“会的,打从我们认识没多久,我一直怪你,深深的。” 心中轻轻一震,邵真愣了半晌,舌尖润了润干燥的嘴唇,嗓门微显沙哑的道:“我给你的折磨太多了……” 一直睇着眸子,明毓秀轻轻打断他的话,细声道:“真,我怪你深,但爱你更深。” 睫毛扇动了两下,邵真眯了下眼,撇下了一股子浓浓的爱意,他侧过脸去,轻轻的,细腻的,姿意不舍的吻了一下明毓秀吹弹得破的粉腮,嗯声道:“毓,你使我迷惘……” 芳心儿轻轻的颤动着,明毓秀像喝了酒般的,红了脸,她闭下美眸,任由邵真一亲芳泽,半晌,才侧首闪开,她掩饰的掠了下发丝,娇羞道:“该适可而止了。”一副神魂飘然似的喷了两声,邵真怪腔怪气道:“不错,是该适可而止,否则我的魂儿可要离‘窍’出来啦!” 踢了他一脚,明毓秀美眸含嗔,哗道:“当心赏你两个耳光。” 吊儿郎当的,邵真龇牙咧嘴道:“十个也值得。” 瞪了他一眼,明毓秀有意岔开话题,娇声问道:“真,这儿离你家不远了,是否先回去一趟?” 脸上那股嘻皮笑脸味儿倏地消失一空,邵真很明显的震了下身躯,使脸上泛起错综复杂,令人费解的神情,他望着远处的眼神一片呆滞,和一股迷茫,出神了良久,他才沙着嗓子哺哺自语似的道:“毓,你为什么要提它呢?我一直以为我忘记它了呢……” 紧紧的注视着他,明毓秀的那张俏脸上也漾着一撮怪异的神色,她缓缓说道:“真,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 猛然一愣,邵真转首诧异道:“毓,我不懂你说什么?” 掉过目光,明毓秀含着一缕微笑,但那丝微笑却含着无数的苦和涩,她显得很平静地道:“原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我受伤在你家疗伤的时候,令尊曾告诉我一些事情……” 急急的,邵真截口道:“家父向你说了些什么?” 微眯着眸子,明毓秀道:“只是说了些你从来没告诉过我的琐碎事情而已——你的家事。” 修地啊一声,邵真似乎受了很大的惊骇,张着嘴,片刻说不上话来…… 撩目凝睇着他,明毓秀从容道:“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想,我可能明白你为什么一直不敢当面对我说——爱我的原因了。” 缓缓的透了口气,邵真垂首低声道:“想不到家父全都告诉你了,他老人家为什么这样做呢?” 迷茫的望着远处,明毓秀轻声道:“我想,或许他老人家是为我好,给我一个明智的选择机会,也可以说,避免我俩有个他老人家不愿意看到悲剧结果。” 一顿,转首逼视着他,明毓秀淡漠道:“为什么你一直不敢告诉我?” 脸上的表情又换过了,连邵真自己也不知道是啥味儿,他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他咕咕噜噜的道:“我,我说过,我没勇气……” 淡淡的打断他的话,明毓秀道:“不,你是太孝顺了……” “毓,别再说了!” 陡地,邵真发了狂似的狂吼一声,掩首的叫道:“不要说!不要说!” 一点惊异也没有,明毓秀只是紧紧的,不,是灼灼的凝视着他,那凝视里,令人很清晰的可以知道它包容有太多的了解,和太多的热爱…… 忽然,邵真抬首道:“毓,我去找‘商侠’,你到洛阳酒楼等我。” 说着,也不等明毓秀回话,摹地大喝一声,双腿猛夹马腹,一声希幸幸嘶声,已飞也似的急驰而去…… 望着他逐渐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明毓秀呆呆的出神了一会,但细细的看清楚点,她并不是在发呆出神,那紧抿的唇角正洋溢着一股坚毅和决心,那双如杏的美眸也漾起了一股子朦朦胧胧的憧憬…… 忽然,她微笑起来,像是哺哺呓语道:“真,不管怎么样,我爱你,我不会使你痛苦,我将会给你满满的,满满的幸福和快乐……” 邵真入了洛阳城,拐了两个街角,到了一条灯光耀眼的街道。 这条街长是算得上长,宽可就够不上了,但却热闹非凡,在这样大寒天里,人影交织,往来如梭,再看两旁屋宇,高阁重楼,富丽堂皇。 奇怪的是每家门户大开,任人穿梭进出,其实招子放亮点,看清了每家屋檐下吊着的灯笼,或是门辕上,写着什么“艳姬楼”的啦,“月香阁”的啦,“春景园”的啦,“美花丛”的啦,以及什么他娘的啦,看也看不完的啦——嘿,不错,它乃是素有“寡人之疾”的窑,男人的最佳乐园:窑子馆是也! 尽管天冻地寒,但到此来“热身运动”一番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数也数不清,放眼一看,衣冠楚楚的王孙公子也有,走卒贩夫的自然也有,三教九流,到了此地成了四海一家啦,但是每人的脸上几乎都有个共同的特征——色而迷也。 邵真只得下马,牵马而行,钻了钻,好不容易在一家啥的“舒心楼”门前停了下来。 由于邵真是“有马阶级”,里头早飞也似的跳出一名跑堂的,那名仁兄既猛摆笑脸,又猛躬腰的接过了邵真的缓绳,嘴中连道:“公子爷,请里面坐。” 邵真抛了绽银子给他,害得他差点没跪了下去,也许他这一手露得太阔,引得里头又窜出了个差点没把嘴巴用力笑裂的跑堂来,他毕恭毕敬的道:“公子爷,小的给你带路。” 于是邵真跟着他进去。 一入眼是满天飞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浓妆淡抹,肥臀高乳……不胜杖举,撩人眼乱,尤其那盈耳充斥的娇嗲卖骚声,嗲得叫人不得不努力的心猿意马一番,隆重的打自脚跟底儿麻到脑瓜子上来。 所谓姐儿爱俏,老鸨爱钞。 邵真这标准的小白脸儿甫一进入,立刻使得那青楼艳妓,勾栏娇娘频频向他搔首弄姿,媚眼乱飞,嗲声猛哼,极尽卖弄风骚之能事,以祈邵真之青睐…… 带路的跑堂朝邵真眼笑眉开问道:“公子爷,你要哪一位姐儿?” 邵真懒懒的说了声:“楼上。” 跑堂的对邵真眼生,自作聪明道:“啊,公子爷,小的怕你是外地来,可能不知道咱这儿楼上是卖脸不卖身,卖歌不卖笑……” 不等他说完,邵真不耐道:“我知道!” 讨了个没趣,跑堂的连忙陪笑道:“是是,公子爷,你请这边走,这边走。” 邵真跟着他到了楼上。 嗯,楼上楼下虽相差不远,但可就大大不同了,单按布置来说,楼上可就要讲究而华丽得多,另外气氛也美雅得多,宁谧非常,不像楼下吵闹得令人耳膜发疼,而且楼上的问津者,大都衣冠华美,不是王孙公子,便是富贾巨商,再不便是风流书生。 上得楼来,除了隐隐可听到猜拳酒令声,以及动人悦耳的琴声,和发人幽思的吟诗作赋声外,决没有那嗲得叫人发麻的骚声。 这时,另外有个跑堂来接待邵真,邵真给了点带路的跑堂赏钱,只见他笑逐颜开而去,楼上这个跑堂似乎也高级得多,嘴脸上没有令人恶心的诌媚巴结相,他只是温文有礼的朝邵真问道:“公子,包厢还有两席,包房只有一间,公子是要……” 邵真谈谈道:“包房。” 跑堂的摆手,说了声请,便带邵真到一个华丽的房间。 但见房里入目光光闪闪,琳琅满目,其所布置不仅豪华,而且雅逸不流于俗,此虽说厢房,却无睛床,只有看来古香古色精美非常的卧榻而已,邵真一进去,仰头便躺,那名跑堂端了杯香茗,放在邵真身旁的小几上,紧接着,走入四五名跑堂,动作利落而熟捻的摆上了酒席,跑堂的等一切就绪,便向邵真轻声问道:“公子,不知道你要哪位姐儿陪你?” 双手垫在脑勺下,邵真合着眼皮,简短的应了声:“小苑姑娘。” 轻哦一声,跑堂的连忙笑道:“哦,公子真对不起,小苑姑娘不巧正好有客在,公子是否愿意再另外挑……” 不等他说完,邵真截口道:“你只消向她说声小邵来看她就行了。” 拱了下手,说了声是,跑堂的便退出房外……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四十一章 没一会工夫,门帘启处,掠进一个倩影来。 但只见她不过双十年华,长得虽不算国色天香,倾城倾国,但却十分秀丽,尤其轻妆淡抹,不带滴点的风尘味儿,倒让人有股我见犹怜的风韵。 拂着罗裙,轻踩莲步,她婀娜多姿的走到了邵真身旁,面带浅笑,语调充满喜欢和惊异道:“哎,小邵,是不是这阵子的大风把你刮来了?瞧,一去又近半年没来看我小苑了。” 邵真坐起身来,望着她含笑道:“小苑,我有件事找你。” 小苑眨眨眸子,哦声道:“什么大事来着?你说说看。” 想了一下,邵真轻声道:“小苑,我现在心绪不太好,而你又有客在,再说这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说完,我看还是先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回去陪你的客人,咱果会再谈好了。” 轻摇了下螓首,小苑凝睇着他微笑道:“小邵,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来,天大的客人我也把他们赶走了。” 邵真歉然一笑,道:“真不好意思,又让你装肚子痛了?” 小苑掩唇轻笑道:“不,这回我向他们说头痛,其实那些都是老主顾,也没啥关系。” 微微一停,小苑走到放置着七弦琴的几旁坐下来,柔声道:“小邵,既然你心情不好,让我弹一曲帮你散散心,消消气,如何?” 躺回卧榻上,邵真合眼说道:“太好了,小苑,你就弹那曲……” 语没完,小苑已娇声笑道:“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爱听的那曲‘孔雀东南飞’,小邵,你听完以后,一定会说,我弹得比以前更好了。” 说着,轻撩罗裳丝袖,纤纤玉指,轻轻的在琴弦上一拨,但闻挣然一响,清脆至极…… 但只见小苑如削笋般的十指,一忽儿快,一忽儿慢,灵活而又显得姻熟的拨动着琴弦。 于是,一曲《孔雀东南飞》便悠悠扬扬,有如行云流水般的响起来…… 赫,果真弹得好,但听缕缕琴声,如泣如诉,哀婉动人,一手垫头,一手随合节奏拍大腿,邵真忍熬不住似的,忽地开口轻唱起来…… 飞来双孔雀,乃从东南飞, 十十将五五,罗列行不齐。 忽然卒疲病,不能飞相随, 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 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 吾将负汝去,羽毛日摧颓。 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 踌蹰顾群侣,泪落纵横垂。 今日乐相乐,延年万岁期…… 低沉的唱及此,邵真忽似呛了嗓门似的,一阵暗哑…… 小苑正弹得入神,也就轻启红唇,珠圆玉润也似的喉音接下去—— 关关幽相远,哀哀鸣相啼, 殷心伤泣血,泪目与诀别。 见汝西北堕,吾何东甫去…… 小苑显然是这里名妓,单这手琴艺和美妙歌喉,便叫人回肠荡气,愁肠百结,但一曲未完,邵真忽地挥手叱道:“小苑,不要唱了!” 琴声与歌声戛然停住,小苑那张秀丽姣美的脸庞儿,涌上一团惊愣,她拂裙起身,疑步走到邵真身旁,诧异道:“小邵,你怎么啦?” 忽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邵真咬了下牙,说道:“没啥!小苑,我想谈正事了。” 深沉的注视着他,小苑道:“别骗我,你的眼角还留着一滴泪光呢。” 连忙别过头去,邵真快步的走到桌旁,斟了杯酒,一饮而尽,一刹时,他脸上的表情很快正常下来,微舒了口气,道:“我是被你的歌喉打动了,小苑,你果真愈来愈不简单啦,连我这铁心石肠的都要被你赚去眼泪哪。” 默默的注视了他一会,小苑转身在一张扶手雕有花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伸出两只雪白如脂的玉手,在地上的灰色火盆里取暖,美眸怔怔的望着火星,一语不发…… 纳闷地在她身旁的另外一张太师椅坐了下来,邵真迷茫的望了她好一会,问道:“小苑,你生我气了?” 一动也不动,小苑道:“没有,我只是在回忆一件事情。” 微一愣,邵真道:“愿意说给我听听么?” 用铁夹拨动了一下火盆,扬起一撮轻微的青烟,小苑启唇娇道:“我在想,三年以前我初下海沦为风尘女之时,有个客人硬逼我陪宿卖身,幸好你挺身相助,使得我保存清白之身……” 轻咳了一声,邵真打断了地的话道:“小苑,你忽然提这作啥?” 两眸依然盯着火光,小苑继续道:“三年多了,哦,好快,不,我应当说三年来度日如年,像三万年那般的长,但不管怎么说,我总算熬过了这些日子,快了,就要替爷还清债务……” 望着她,邵真忍不住似的又插口道:“到现在,我还不明白,当初,我替你赎身,你为什么不答应,偏要受着这种活罪。” 淡淡的笑了笑,小苑道:“也许,我生来就是这般的贱骨头。” 摇了摇头,邵真轻叹道:“啊呀,别再说了,否则我又要咬牙切齿了,天底下像你这种硬骨头,死也不接受人家帮助,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真是莫名奇妙!” 闭下眼帘,再睁开眼,小苑缓缓说道:“人就是要有骨气,你不是常常这样说的么?” 没好气的,邵真道:“骨也不是这般骨法,唉,别说了,再说,我就要中风啦!” 扬了下柳眉儿,小苑道:“最迟也不过个把年头,我把债还清之后,便脱离这魔窟……” 邵真哼着声打断她的话,又道:“算了吧,何不再干下去?这种事儿既轻松又不费事,银子一把一把的滚滚而来,我只恨自己生错了男人,现在……哼!” 抬脸凝视,小苑抿嘴道:“小邵,不要挖苦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关心我?三年多来,不,自我出生以来,除了我爹娘,我再也没有发现第二人像你这样凭白的,没有企图的来帮助我,为什么?” 避开她的眸光,邵真走到桌前,用手检了块肉,一把塞入嘴里嚼着,唔声道:“今儿个你是怎么啦?莫名其妙。” 倏地走到他面前,小苑辣辣的逼视着他,道:“你才莫名其妙,小邵,我今天一定要你说,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摊了下手,邵真走开去,仰首望着壁间上的诗画,淡淡道:“我说过,我是个武林中人,我杀的人太多啦,怕死了,以后在阴间受罪,所以趁着没死以前,多行些好事,这也不过是为了我自己打算啊,小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穷嚷嚷啥!” 站到他身边去,小苑如蛆附骨似的瞪眼道:“十八年前,当我是三岁孩童时,你可以对我这样说,现在我过了年就二十一岁了,小邵,请你对我说二十一岁的话!” 转身望着她,见她一脸正正经经之色,邵真无可奈何的张了下双手,道:“好吧,我就实说了,小苑,你是天生贱骨头的不愿人家帮助,而我和你正好相反,天生的贱骨头喜欢做些自以为是善行好事。这样,可以了吧?” 瞪着他,小苑道:“你是把我当成可怜虫,所以才同情我,帮助我?” 显然感到不太对劲,邵真连忙道:“小苑,你说哪去了,你说得好,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你看不出我一直拿你当我的好朋友看待么?嗅,老天!” “朋友?说得好。” 两眸一直跟着邵真,小苑咬了咬银牙,气怒非常似的说道:“小邵,你既然认为我是你的好朋友,那么,你为什么骗我?” 一愣,邵真拍了下额角,苦笑道:“小苑,你今天没喝醉了酒吧?你简直扯到九霄云天外太白金星老头儿的毛坑里去啦,我骗你啥来啦?” 望着鞋尖,小苑委屈似的道:“方才,你那举动,你那神情,以及你那样子,明明告诉了我——你有不愉快的心事,你硬说没有,这,这不是骗我么?” 恍然的张了下眼,邵真道:“说了这么老半天,兜了这么大拐弯,原来指的是那回事呀?” 仰脸凝眸,小苑道:“小邵,你这样对待我,未免太不够朋友了。” 邵真忙道:“我这人,话好说,最怕人家拿这顶帽子打我了,小苑,我几乎要很不高兴的说你含血愤人了。” 凝着神情,小苑道:“朋友相交,贵在坦诚,你有心事,不愿告诉我,这怎么算得上够朋友?” 微微一停,接着道:“也许,你认为向我说了,我这孤弱女人家也帮上不忙,无济于事,是么?” 在桌席上坐了下来,邵真斟了杯酒,轻呷浅饮着,他没有阻止小苑继续说下去:“许久以来,你一直这般关心照顾我,我欠你太多了,说这种话,你听来或许觉得俗了点,但假若你换了我,你就会知道我心中对你的感激,我无时无刻的在想:我应当如何回报你?但只恨我自身处处有着你帮忙的地方,而你却从来没有。现在,我好不容易发现有了,你却不愿意对我说,难道说我们之间的友谊是建立在一头轻,一头重——只许你来关心我,不容我去照拂你的不平衡,也可说是不平等的情形之下么?” 一口气说完,小苑有些激动了,续道:“我知道,我刚才也说过,我一个孤弱女人家没啥大力量,或许帮不了你什么忙,但你决不能连我这最起码的回报权利,也一并抹杀了啊!” 静寂了半晌,邵真放下杯着,喟然道:“小苑,你是善良的,美好的,我以前这样说过,现在依然这么说,将来,或许我还愿意这么说,我总认为善良的人是应该受到帮助的,这也是我所以愿意帮助你的原因,尤其你为了替令尊偿债,不惜葬身污泥,这种孝心,天都可感,何况我是一个人?而且你在这种纸醉金迷,秽声蚀影之下,难能可贵的出污泥而不染,始终保持住你圣洁的灵魂,这,认真讲起来,或许也算不了啥,但无可否认的,如今的世界已被势力,现实,贪婪,邪恶,暴力,乖戾所允斥,你这一点点的圣灵,也就相形更显弥足珍贵了!谁曾经说过:自助,而后人助,而后天助。我愿意帮助你,也不过是因为你自己愿意帮助你自己罢了。” 说着,走到她跟前,定定的望着她,邵真接道:“小苑,谢谢你关怀,虽然我并不祈望你回报我什么,但你坚定了也证明了某种人是可以帮助的。小苑,我诚心的,非常原意接受你的关注,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人虽有困难,但这种困难却不是第三者可以协助解决的话,那他是不是应该隐而不言?” 摇了下螓首,小苑盯着他道:“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天下没有解不开的结,问题是一个人愿不愿意专心凝志的,持之有恒的去解决它罢了,我不相信世上有不能解决的问题。” 笑笑,邵真道:“这很难说,或许那人本身没有勇气,或是根本不愿意,也或是不敢去解决问题的话,你也用这话去衡量么?” 姣美白皙的脸蛋儿涌上了一滩迷惑,小苑微眯了下澄清的眸子,低声道:“哦,小邵,我一直认为你是豪迈、爽朗和乐观的人,你居然也有这种烦恼么?” 脸上的表情变幻了一下,邵真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没有?” 沉吟了一会,小苑抬眸道:“小邵,你不妨说给我听,就算我帮不上忙,好歹我也能替你分点儿忧,你说是么?” 感激的望着她笑笑,邵真撤了下唇角——撇下了一股子浓深的苦涩,他撇了下唇皮儿,沙哑道:“小苑,当我有勇气提它的时候,我第一个便说给你听。” 微睁的眸子洋溢着一撮惊异,小苑道:“小邵,你连提它的勇气也没有?” 坐了下来,一连又饮了两杯酒,邵真朝她招了招手,道:“小苑,我还没吃晚饭哪,瞧,我们只顾说话,菜都要凉了啦。” 小苑提着酒壶,在火盆里烘暖,便也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为邵真斟酒,另外也为他夹了一大著菜,然后静静的,美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奔波了一整天,邵真似乎饿坏了,埋着头,努力的与自己的五脏庙拼个你死我活,正吃得紧,邵真忽然抬起脸来,愣愣的望着小苑道:“小苑,你干嘛这样看我?” 掩唇轻笑,小苑娇道:“我最喜欢看你这种吃相了。” 笑了声,邵真说道:“好丫头,该打。” 说毕,又低下头猛吃,瞧他别的行,吃饭似是更行,只见三下没两下,呼呼噜噜的,不消一会,便已功德圆满,大功告成啦! 用银匙把鱼翅汤舀进邵真的碗中,小苑吐了下香尖,娇消道:“吓死人,我三天也吃不下你这么多。” 喝着汤,邵真笑道:“所以说嘛,你才这般瘦瘪瘪的。” 小苑努嘴佯嗔,道:“人家才不是瘦呢……” 恍然似的哦了一声,邵真忙道:“哦,我忘了,不是瘦,是苗条,苗条……” 羞红着脸,小苑啐声道:“你又讨人便宜来了,不依你了。” 美眸流盼,小苑娇道:“小邵,你不是说有什么大事情和我商量的么?” 点点头,邵真道:“我差点儿忘了呢……” 噘起红喷如火的樱唇,小苑拦嘴道:“我就知道你决不会是啥大事和我商量的,否则怎会恁地不记心呢,而且你从来也没和我商量过大事的,就连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别说商量,即使告诉我也不会!小邵,我早知道你拿我开心啦!” 笑着,邵真道:“小苑,这回你猜错啦,我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蛾眉微蹙,小苑半信半疑的望着他,道:“哦,除非你说出什么事来,我才相信。” 邵真好笑道:“小苑,你这般地不信任我,未免有点那个了哪。” 眨了下眼睫,小苑问道:“有点哪个来着?” 邵真道:“有点以你们女人之心,度我男人之腹之嫌。” 忍笑含嗔,小苑道:“去!骗受得多,当上得繁,我当然要防着你啦,谁叫你讲话老爱捉弄人?哼,其实我也不过是以君子之心防小人之腹罢了。” 邵真朗笑道:“也不过半载不见,你小苑聪明多啦。” 白了他一眼,小苑娇道:“人不可能永远是傻瓜,小邵,我警告你,以后少拿我开心啦!” 揉了操眼,邵真瞪大了眼睛,往小苑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 愣了愣,小苑以为自己身上什么地方不对了,也忙着在自己身上瞧了一阵,满脸疑惑道:“小邵,你这是干啥子的?” 重重咳了声,邵真道:“我只是在向你表示刮目相看罢了。” “去你的!”娇啤了一声,小苑喷笑道:“狗嘴离不了屎口,你又来啦!” 邵真道:“别说得恁难听,小苑,我是真的有事……” 不待他说完,小苑含笑道:“小邵,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啥个事儿。” 微一愣,邵真笑道:“请说。” 脱了他一眼,小邵道:“是不是要找小史?” 邵真展笑道:“好丫头,你怎知道的?” 纤纤玉指略理了下发丝,小苑浅笑娇道:“小邵,要说我一点长进都没有,那这些年来的风尘饭我岂不都白吃了么?” 注视着她,邵真搓手道:“好,要得!小苑,我以前常说你慧而不灵,灵而不精,嗯,现在似乎不同了,你丫头不仅看来慧黠无比,且又精灵,对不?” 轻挑峨眉,小苑轻笑道:“小邵,你何不干脆说我又妖又精?” 徐徐一笑,邵真道:“好吧,小妖精,你……” 忽地睁眸,小苑噘嘴截口嗔道:“小邵,我不过是说着玩的,你再这样称呼我,我就不理你啦!” 爽朗一笑,邵真道:“总算你没被我捧昏了头,不过瞎说了你两句精灵,你丫头却飘飘欲仙的想当起小妖精来啦,真是。” 一张秀丽的妙美脸庞儿,倏地像一朵夕阳晨曦似的——红的迷人。 小苑羞涩似的啐道:“小邵,你知道我现在要挑哪句话儿来骂你吗?” 望着她红都都的俏脸儿,邵真好笑道:“我知道,还不是那句象嘴里长不出狗牙来。” 正欲张口,小苑忽地哦了声,连忙喷笑道:“好啊,差点又被你糊了过去啦,真真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 望着她恍然大悟的神情,邵真也一阵喷笑道:“管他的狗长象牙,象长狗牙,那才真成了妖精哪,不都一样吗?” 停住笑,邵真转口道:“小苑,你怎料到我要找小史呢?” 小苑也收住笑声,她娇声道:“这还不简单,以往你都和他结伴同来,这回你却一个人,我料想你大概是找他了。” 邵真道:“你这么肯定我没有其他的事儿么?” 摇了下头,小苑道:“不会的,我不说过吗?你连芝麻绿豆大小事儿都从不和我讲,除了找小史,我不敢想还有其他大事,有么?” 轻舒眉心,邵真道:“就只这么一次问你事儿,不想没开口,你丫头便知道啦,我以前太低估你了,说你妖精也不过份……” 不等他说完,小苑忽地叱了声:“小邵,瞧你!” 搔了下耳根,邵真陪笑道:“哦,小苑,我又说你那个啦,我不知道你那么讨厌那两个字,其实,那也不过说着玩的,你丫头又何必认真?” 正襟危坐,小苑正色道:“小邵,你知道我一吃这行饭时,我便叮咛自己决不能成了个‘妖精’,别人开我玩笑,我倒无所谓,但小邵你是我的朋友,这等玩笑给我,我觉得自己要坐不住了。” 连忙敛起嬉态,邵真起身施礼,正色道:“小苑,小邵出言不慎,请你海涵大量……” 小苑忙不迭含笑娇道:“得了,小邵,你还真的给我来这套哟?” 落话间,门外忽地响起一阵敲门声,小苑忙去应门,只见一名跑堂向她低声说了些话,忽地小苑大喜似的道:“快请他进来。” 微一皱眉,邵真探首问:“小苑,谁要来了?” 小苑转首轻应道:“你以为是谁会来呢?” 双眉一扬,邵真笑声道:“其实不说我也知道,小史,是么?” 小苑伸出头去望了一下,又回过头来道:“小邵,小史已经有好些时候没来过了,这正巧,你来他也来……” 哦了声,邵真截口道:“莫非他和他那个老相好叫……小,哦,对了,叫小夜花的对不?他俩闹翻了不成?” 小苑漫应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听说他……” 话不过说了一句多而已,便见门口已立着一条人影儿——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年轻人,他看来和邵真一样,二十出头一点吧,一张挺帅而显得有些儿过份苍白的面庞上,两道剑眉,一双星也似的眸子,外加一个挺直不苟的熊胆鼻儿,就这样构成了一张并不逊于邵真多少的帅劲。 唯他身材看来似乎稍嫌矮了些,以至于他那袭技在身上的华丽绵袍,虽使他显得气派不凡,但也颇使他看上去令人有点臃肿的感觉…… 这个时候,小苑已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小史,恁久没来了,咱妹子小夜花可想死你了哟。” 那叫小史的跨进门槛,回笑说道:“小苑,你何不说自个儿想死了小邵?” 像被促鬼似的,小苑羞涩的红着脸儿,啤声道:“去,一进门便惹人恼!” 邵真早已离座迎上前来,猛力的拍着小史的肩胛子,笑着说:“死要钱的,少爷正奇怪怎找不着你呢。” 用力的握住邵真的手,小史在他身上浑身瞧了瞧,喷声道:“我说兄弟啊,您阁下现在可是佛加金身,不得了了不得啦!” 小苑赶着忙暖烘了酒,烫热了汤,邵真和小史对面坐下来。 小苑坐在中间,为他俩斟了杯酒,一扬酒杯,邵真豪笑道:“钱鬼,多时不见,还以为您阁下没啦。” 干了酒,小史瞪了他一眼,笑说道:“老子已够倒霉的啦,你再他娘的来张乌鸦嘴,可真坑死人哪。” 凝目细细的瞧他的神色,邵真对眼前这位多年好友“商侠”史耀干,不禁有了些疑惑。 他够了解他的——他算是半路出家的,他原本是个儒门书生,但他的性格与兴趣显然对念书是格格不入,一点也不入门,他有个巨富老爹是希望而且硬逼着他念书以求功名的,但他却瞒着他老父,一直在江湖上闯道儿,立万儿,几年来,他总算没有白费心血,勉勉强强的挂上了个“商侠”的字号,其实他这名号并不意味着他的武功如何了不得,只不过是他的兵器是一只泥金的铁算盘罢了,也可能是他身负百万家财,挥金如土,阔绰非常,武林中人送他“商侠”这名儿,大概有点儿说他是“老板”的意思也说不定。 邵真很早便认识他,他喜欢他的豪迈爽朗,和自己一样,在某方面不拘小节,落落大方,曾有一阵子,他俩交往甚密,尤其时常共进酒楼,雅爱风流,直至邵真认识了明毓秀,而史耀干也因家书催他回去,两人这下才算是“拆伙”似的分了开来。 不过,半年前邵真到西疆寻找“九指血煞”未遂,回洛阳来的时候,也曾到“舒心楼” 来找过史耀干,两人相见甚欢。 邵真今番扩大“龙虎会”第一个便想网罗他,他肯定史耀干必将是接替“岁寒三义”的好人选。 而且最主要的,他还要和史耀干借银三百万两。 但,眼前的史耀干却令邵真感到有点不乐观,他最明白每当他提到“倒霉”的时候,嗯,他真的就是倒霉啦。 舔了下唇,邵真开口道:“老友,别给我当头一棒。哦,我方才听小苑说,你好久不来了,你以前不是几乎夭天来么,不会是和你那冤家吵开了吧?” 望着他,史耀乾道:“你不知道我的近况?” 缓缓的摇了下头,邵真瞥了下小苑,说:“方才小苑正要告诉我。” 转向小苑,史耀干含笑问:“哦,小苑,你知道?” 扫了两人一眼,小苑努着小嘴儿:“我也不过是随便听来的,我想,我想那是不可能的事。” 拿着酒杯在唇边轻轻触着,史耀干淡淡道:“说来听听,或许是真的。” 望着他好半晌,小苑这才启口说话:“听说你被令尊赶出家门了?” 倏地一震,邵真脱口道:“老友,这不会是真的吧?” 望着他露齿一笑,史耀干平静道:“一千个真,一万个真,就是没半点假。” 邵真惊异道:“为啥?令尊就你这么个宝贝儿子,难道你干了些伤天害理,罪不容诛的大恶迹来了么?” 朗朗一笑,史耀干朝他扮了个鬼脸儿:“你不常说我除了死要钱之外,什么大事也干不出来的吗?别高抬我了,我能干出什么大恶事?” 神情可没他这般轻松,邵真轻轻皱起眉头:“我实在想不出你老爹有啥理由驱逐他的独生子。” 微垂下脸,史耀干咳了声,道:“我想你是应该知道,我曾告诉你老头子最讨厌什么……” 心中一动,邵真道:“令尊知道你弃文从武啦?” 轻点了下头,史耀干默默不语。 忍耐不住,小苑张嘴问:“小史,弃文从武也不是啥大逆不道的事呀,令尊怎会狠心赶你走呢?” 苦笑了一下,史耀乾道:“家父他呀,生平最讨厌人家动刀动枪的,他崇儒好文,他希望我跟他一样,做个乖乖顺顺的文瘟生。但正巧的是他偏偏生了我这么个宝贝,正好和他相反,对啥子曰呀,孟曰呀,还啥他娘的曰呀,偏偏一个字儿也‘曰’不进去。几年来,我在外头名义是游学,却瞒着他闯我的天下。但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三个多月以前,终于露出马脚来啦,老头子当时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在盛怒与失望之余,一家伙摆了个铁面心肝肠儿来,硬是把我给撵出了门啦!” 俏脸上露出一片怜悯,小苑道:“令尊这不过是一时气头上罢了,过些时日,他老人家气消了,一定会回心转意,接你回去的。” 缩了下鼻子,史耀干微笑道:“我想他不致于这么绝。问题我必须光荣的回去,决不能窝窝囊囊的说被轰便被轰,说回去便乖乖的回去。” 瞪视着他,邵真笑说:“怎么,莫非你阁下想去考个状元郎,威风一番?” 嗤了声,史耀乾道:“得了吧。那个‘撞元’我就是撞破了这个脑袋瓜子,赔上俺这条小命,也撞不着边。” 邵真一笑道:“请问你如何又光又荣?” 睁眼,史耀乾道:“哟,你现在是佛披金袈裟,浑身发光啦,怎吐得出恁般没人味的话儿来?” 微愣,邵真说道:“你又是怎么了?” 龇牙斜眼,史耀乾道:“你还装葱装蒜?如今你阁下是个堂堂的‘龙虎会’会主啦,难道我这老友分不着一杯羹么?” 邵真讶异地说道::“消息传得这么快呀?” 史耀乾道:“全武林人都知道啦,你还想瞒我不成?” 邵真笑道:“我只是不太相信秃头和大牛干起事来还蛮灵光,不几天工夫,他们已把消息传送干净啦。” 一顿,望着史耀干接道:“死要钱的,我今番找你,就是为这档事来的,怎会瞒骗你,别冤枉人,不怕雷劈么?” 笑了笑,史耀干咧嘴道:“别这么认真,我已经知道啦,所以我说我要在武林上干他一番惊天动地的事儿,光光荣荣的让俺老头子瞧一瞧,干武的也不输吃文饭的呀。” 轻蹙眉结,邵真不解道:“你知道什么来了?” 一愣,史耀干眨眨眼道:“你不是要俺跟‘岁寒三义’学衣钵,日后总揽‘龙虎会’的经管大权么?” 诧异万分,邵真连忙道:“你怎么得来的消息?” 忽地拍了下头额,史耀干猛想起了啥的,忙不迭说道:“嗨,瞧俺真浑了头,说了半天,我还没有告诉你我遇见了小毓哪。” 恍然大悟,邵真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顺风耳呢。” 这时小苑忽地插嘴问:“小邵,小毓是谁?” 邵真没来得及开口,史耀干已抢先道:“小苑你居然不知道?小毓就是咱小邵未来的媳妇呀!” 猛是一愣,小苑一脸惊异之色…… 邵真轻叱道:“我和小毓也不过是个朋友而已,这回饶了你,下次再乱说话,当心我敲碎你的狗牙。” 吐了下舌,史耀乾道:“算了,鬼才相信你俩是朋友,我真搞不懂你们,认识了这么久,结伴江湖……” 不等他说完,邵真一挑眉,一睁眼,冷冷道:“死要钱,闭上你的鸟口!” 瞪了他一眼,史耀干嗤道:“好吧,就闭上俺的尊口,莫名其妙,生哪门子气来啦?” 吁了口气,邵真岔开话题道:“小史,小毓把情形和你说清楚了吧?” 点点头,史耀乾道:“是的,她告诉我你正找我,我一猜你准到这儿来啦,所以才赶着来哪。” 望着他,邵真沉声问:“你既然被老头子赶出家门,这么说你没办法张罗三百万银子了?” 苦着脸,史耀乾道:“自从被撵出之后,伸手要不到钱啦,所以才这么久没到这里找小夜花哪。三百万,诚然是个大数目,但在以前只要多费些口舌,包准向老头子要得到,现在,可是穷途末路,没饿死已是万幸啦。” 心中猛地一沉,邵真呆了半晌,说不上话来…… 抓了抓头皮,史耀乾道:“小邵,咱不是可以摆个场子,捞他一票吗?” 蠕动了一下嘴唇,邵真有些气馁的说道:“抓鸡也得费把米呀,没本,摆个鸟场子!” 史耀干哼道:“笑话,一二十万两银,咱们还凑不起啊,就小毓来说她有十万啦,俺说这虽没现银,凭我死要钱‘商侠’这块招牌,弄个十万八万,想是没多大问题,再加上你……" 不待他说完,邵真平静的打断他的话,道:“小史,你必须弄清楚,三百万两银子,可不是区区一笔小数目,除了‘金银帮’之外,其外的小赌场,就是弄个一年半载,恐怕也搞不上三百万两。” 史耀干眨眼道:“当然是要上‘金银帮’摆场啦,咱弄个二三十万本钱,搞上他三五天,还愁三百万不到手啊?” 淡淡一笑,邵真道:“在下可以这么做,但现在就不行了。” 一愣,史耀乾道:“为啥不行?” 邵真凝声道:“半年前,‘毒心郎中’邵肇赓被‘金银帮’收买,出卖了小毓,害得她被暗算,差点没赔上命,幸好我赶上一步,现在‘金银帮’既知我和小毓善诈,他们决不愿意和我们再赌一番的。” “有这等事?”诧异的哦了声,史耀干接道:“这么说,我们不就完了么?” 摇了下头,邵真道:“本来,我是想要你设法向你老子弄个三百万来,咱去‘金银帮’赌他一番,捞他三百万,然后再把三百万还你老子……” 史耀干截口道:“假使我弄得成三百万,又何必去赌呢?” 邵真道:“总不能白敲你老子的呀。小史,你大概还搞不清楚我的意思,我不是要向你老子硬要三百万,而是要你向他‘借’,等我们赢了三百万,再把钱还他,这样我们便净得了这笔款子,不欠人家的债,不是挺舒服的么?” 敲敲聪袋,史耀乾道:“你愈说,我愈糊涂了。小邵,好吧,就算我现在有办法向我老头子‘借’个三百万,但你不是说‘金银帮’不愿和咱们赌了么?又如何赢得钱还我爹?” 起身走到卧榻旁,躺了下去,邵真懒懒道:“只要有三百万,我就有办法叫‘金银帮’和我赌,而且,保证赢他三百万。” 走到他身旁,史耀干张着手问:“好吧,既然你又说能赌,那咱弄二三十万,也不照样可以赌么?” 闭着眼,邵真道:“不行,非要三百万不可。” 兜着满肚子疑雾,史耀干傻瞪着眼道:“你把我从糊涂中糊到糊涂去啦!” 懒散的哼了声,邵真道:“你就去糊涂吧,反正设三百万两银子,我说了也是白说,白说不如不说。” 耸了下肩,史耀干没趣的坐回椅上,斟了杯酒,猛喝一口,咬牙道:“他娘的,原本指望这回可轰轰烈烈的干他一番,谁知千没欠万没欠只欠个东风,看来一切泡汤啦!” 说毕,一阵长吁短叹。 邵真静躺着,没吭声,但看表情,便知道他此刻心情沉重如石…… 忽然,沉默良久的小苑张口说道:“我能弄到三百万两银子。” 猛可地翻身跃起,邵真吃惊道:“小苑,你说什么?” 史耀干慢斯条理的嚼着一块腊肉,一听,猛地拔长颈子,咕噜一声吞了下去,差点没呛着,只见他睁大了眼,见了鬼似的说:“哟,小苑,我没听错吧?” 邵真忽又躺了下去,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没好气的道:“小苑,你倒真会开我的心哪。” 史耀干也道:“哎唷,我说小苑哪,我的意思不是笑你没钱,我是说呀,三百万两银子这笔数目,虽然不至于令人两眼发黑,但最起码也得令人两眼发红得转紫,我敢说除了大大富翁之外,说拿三百万便拿三百万的人,实在少少。小苑,我们认识的时间算得很长了,我们明白你并不属于那类‘太少’的人,对不?” 雪白贝齿轻咬下唇,小苑此刻的脸蛋上是一片肃穆的正经之色,压根儿没点滴开玩笑模样,只见她沉声道:“你们在这里等半个时辰,我出去就回。” 说着,便起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纤纤情影,邵真和史耀干竟然目瞪口呆,一句话也哼不出来,直至房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两人才宛如梦中初醒…… 用力闭闭眼,甩甩头,史耀干瞪着邵真道:“小邵,她大概疯了吧?” 走到他身旁坐下,邵真疑惑道:“不,她看来是那么认真。老天,小苑真有办法弄到那笔巨款?” 沉思了一下,史耀干忽地拍腿叫道:“啊,我知道了!” 吓了一跳,邵真愣道:“怎么,你也疯啦?” 吞了口口水,史耀乾道:“我知道她要向谁弄钱。” 一怔,邵真急忙道:“死要钱,你快说与我听来。” 史耀乾道:“假使我猜得没错,八成她是去向禹子明要。” 邵真脱口道:“禹子明?他不就是洛阳第一巨富么?明苑怎有办法向他要到这笔钱?” 史耀干望着他道:“禹子明这老头儿银子多得像老鼠屎,那不用说啦。他虽已七老八十的,已要进棺木的人了,却偏偏喜爱女色……” 哦了一声,邵真截口道:“你是说禹老头喜欢小苑?” 点了下头,史耀乾道:“没错,三四个月前,小苑曾告诉我说,禹老头要纳她为妾。” 微一怔,邵真诧道:“有这事?她怎没对我提起?” 亮了下眼,史耀干忽拍掌道:“哦,小邵,说到这,我倒想起了一件事。” 轻皱眉头,邵真道:“你又想起什么来啦?” 停了一停,史耀干一脸正色道:“小邵,你爱不爱小苑?” 猛一愣邵真傻了一下,道:“钱鬼,你问这句话是啥意思?” 史耀乾道:“别管这么多,你说就是了。” 喷喷两声,邵真撇嘴道:“死要钱,你他娘的不说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少爷我便拒绝回答你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像是无奈,史耀干只得道:“三四个月前,小苑便要我问你爱不爱她,但她不要我让你知道是她的意思,事隔百日之久,咱一直没碰头我也差点忘了……” 又是一愣,加上一惊,邵真脱口道:“小苑问这干嘛?” 两眼一翻,史耀乾道:“他奶的,你是装蒜?装葱?还是装他娘的菜瓜?你真不知道小苑一直在爱你?” 心中一阵摇撼,邵真努力的定了定神,抓着史耀干,哈哈笑道:“嗅,天爷,这不会是真的吧,我从来就没想到这关节上去,我一直把她当成是个要好朋友而已,小苑她应该知道的,死要钱,你也知道,对我?” 耸了下肩,史耀乾道:“谁知道,男女间的事知道得多就要短命。” 一顿,眨眼问道:“那么说,你并没有爱上小苑啦?” 瞪了他一眼,邵真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史耀干朝他咧咧嘴,才又道:“那禹老头非常喜欢小苑,简直就要喜欢到骨头里去了哪,三番几次向小苑表明,你是知道小苑她那副硬得像块钢片的倔强脾气,当然一口给回绝了。” 蹙着眉心,邵真不解道:“那小苑还跑去向他借钱干啥?” 望着他直笑,史耀乾道:“这你还想不明白,那你真是个十足的呆鸟笨瓜了。” 心头一震,邵真当然不是笨虫傻瓜,他马上想到了,他脱口道:“小苑她为我……” 说了一半,邵真便这样张着口整个人仿佛触电般似的呆着,愣着,脸上,是一片又一片的惊异…… 两手支着下巴,史耀干望着他道;一哟,瞧你这样子,别吓人了,其实小苑去向禹老头借钱,当然是为了你,不用说,禹子明老色鬼,当然不会凭白就借给他钱的……” 正说着,邵真忽地扯了他一把,急道:“死要钱,我绝不能要她这笔钱,这是卖身卖魂之钱啊!我怎能要?” 说着,拖着史耀干便往外走…… 差点没被拖个倒栽葱,史耀干哼哟道:“哎,哎,你拖我去见阎王啊?” 一脸凝穆,邵真道:“走,咱去阻止小苑!”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四十二章 于是,两人匆匆离开“舒心楼”,急急追赶小苑……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史耀干转首道:“小邵,说归说,目前除了小苑有办法弄到三百万之外,咱到哪去搞呢?” 手里挥着鞭,邵真冷冷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不信弄不到那笔钱。如真搞不成,我宁愿让‘龙虎会’垮,也决不能让小苑那朵花插在一堆烂泥上!” 说着,正要拐个转角,忽地斜刺里冲了个人出来! 这,来得太突然,突然得令邵真和史耀干一时间竟收鞭煞马不及……就这样眼睁睁的撞上了那个人! 一声简短的哀号,那人被撞了出去,弹出好几尺之外,滚了又滚…… 心头大惊,连忙扯缓勒马,邵真叫了声:“唉呀,糟糕!惹出祸来了!” 在马上一个翻仰,史耀干已如箭射出那人身旁,扶起那人之时,他口中不自觉的叫道:“糟,小邵,咱撞倒了个小女娃,啊唷,偏偏在这节骨眼来上一手,这娘儿也真是,没魂似的像只愣头苍蝇,也不瞧清楚,乱窜的!” 邵真上前,见是个女娃不错,但却不小了,少说也有十七八岁了,只见她已昏迷过去,唇角正汩汩流出一缕血丝…… 邵真蹲下身去察看伤势,口中说道:“这怎能怪她,怪只怪咱不该在大街上狂驰疾奔……” 拿出丝帕擦去那少女唇边的血渍,史耀乾道:“这大寒天里,又何况这么晚了,几乎家家户户都躺在被窝里啦,大街上连个耗子都要看不见,咱才这么放心,谁知……唉,真个要命哪!” 史耀干似乎还懂得点医理,一面说一面探手把脉……忽地眉头轻皱,噫一声道:“心跳气息都很正常,这么猛力一撞,这个头只不过昏了一昏而已,似乎她身怀武功,否则平常人不被撞得嗯哼哎唷,头破血流,那才怪事!” 吁了口气,邵真道:“这就好了,否则咱真吃不了兜着走。” 史耀干把她交给邵真怀里,口中道:“你抱着一下,我这里有点伤药,让她吃了包准就没事啦!” 说着,掏出两粒药丸子,纳入那少女口中,史耀干又造:“我说小邵,这丫头既有武功,怎会躲不开呢?” 耸了下肩,邵真道:“谁知道?或许是转角的原故,一时收不住脚吧。” 喷了声,史耀乾道:“嗟,这娘儿跑这样快干吗的,活像见了鬼逃命似的。” 正说着,怀中那少女不知是伤势本来就很轻,还是史耀干的丹药灵验,只闻她嘤咛一声,悠悠醒来…… 方一撩开眼睫,那少女显然是不知怎一回事,陡见自己躺在一个大男人的怀里,芳心大惊,一个弹身,慌忙跃开去…… 邵真连忙起身拱手道:“这位姑娘,非常抱歉,在下不慎撞伤姑娘,还请你多多原谅。” 史耀干从怀中掏出一绽银子,送到她面前,陪笑道:“姑娘,对不起啊,这计两银算是我们对你的赔礼,请你收下。” 话声甫落,忽见左侧一条小巷——就是那少女由那冲出来的小巷——陡然也窜出一个人来! 那少女脸色猛地大变,满是恐怖,惊悸,骇怕之色,但见她眼眸大睁,只手掩口,畏惧的退后了两步,蓦地一个转身,便想追去…… 但那来人身手好生矫捷,不过一闪身,已如老鹰抓小鸡般的扣住了少女腕脉! 这一切过程,真如惊鸿一瞥,昙花一现,只叫一旁的邵真和史耀干,兀自发愣…… 那少女真被史耀干说对了——就像见了鬼似的,倏然嘶叫:“救,救命!” 本能的,也是下意识的,史耀干蓦地一个扑身,口中大喝道:“放手!” 那来人似乎是没料到,待他警觉,史耀干已几乎要扑到他身上了!他连忙扔开那名少女,横身飘开…… 那名少女宛如死里逃生似的,一骨碌窜到邵真后面,吓得面无人色,不住哆嗦着,打颤道:“侠士,救救我—…·” 邵真凝足眼力望去,虽然是在黑暗中,仍大致可以看清那人的面貌身材——一个看去已是六七十岁的素衣老者,但看来健硕非常,没半点龙钟老态之样,但脸孔却有点吓人,五官是平平常常,没啥出奇,倒是他那张面色蜡白如死,阴森林的。 乍看之下,嗯,就真像是鬼魅白无常似的,令人牙龈儿打颤…… 但见他倏的一睁眼,更有股邪气,阴凉凉的恐怖味儿,他瞪着史耀干碟碟道:“小辈,你胆敢管爷们的事?” 赫,那声调阴恻恻的,就真像发自鬼魅口中似的,听得叫人从脚跟底儿一直麻到背脊上! 跨前一步,邵真望着他道:“这位前辈,在下是否可问一声,怎一回事?” 拂拂袖口,史耀乾道:“这还用问嘛?这老家伙欺负弱女,事实摆在眼前,还问啥子?” 邵真平静道:“不行,事情没问个清楚,万一我们不分皂白的把事情弄错,我们岂不冤枉透了?” 掩在他身后的那名少女,畏缩道:“侠……侠士,他是个歹徒坏人!” 这时那名素衣老者嘿嘿一笑,睨眼哼道:“小辈,老夫劝你们别管闲事比较好,如果你们还要命的话。” 面无表情,邵真淡淡道:“我也不喜欢管闲事,但既然让我碰着了,我也只好问上一问啦,实在也说不上管,但我做事也不是凭直觉,看表面的人,或许你们有你们的恩怨。假使你是站在有理的一方,那我自然袖手不管,但假若阁下真如这位姑娘所说的,很抱歉在下便管定啦!” 那名少女又连声呼道:“侠士,我说的是真的,他,他要强暴我……” 一咬牙,史耀干怒道:“好个不要脸的老甲鱼!” 说着身形一动…… 伸手拦住他,邵真望着那素衣老者道:“我不听信一面之词,你说呢?” 桀桀一笑,素衣老者欺前一步道:“小辈,就算她说的是真的,你又怎样?” 两目倏睁,泛起一丝煞气,邵真道:“那我算上一份!” 扯动了一下白瘪瘪的眼角,素衣老者哼声道:“小辈,老夫第三次,嗯,也是最后一次叫你别管闲事,别以为老夫仁慈,告诉你小辈,老夫杀个人就像切菜瓜似的,你相信不?” 露齿一笑,邵真平静道:“哦,老家伙,你弄错了,这不是闲事,这是正义与暴戾、邪恶的对抗,老笨瓜,你也别以为你少爷能容忍你再叫声小辈,那听来令我慢慢生气起来了,知道么?也顺便告诉你老色鬼,少爷杀人不眨眼,嗯,就像用指头捻死一只蚂蚁一样稀松,平淡,你相信不?” 哇哈哈—— 蓦然仰天长笑,素衣老者那阵笑声尖尖的,怪怪的,假使现在有个人走来,在这大冷天里,别说看到他那张白森森的脸,单就听到他这阵怪笑声,便叫人心里发毛,头皮欲炸! 两眼怒瞪,史耀干冷叱道:“老龟头,你娘的死了人,你这是哭还是笑啊?” 倏然停止那刺耳的笑声,素衣老者扫了两人一眼,寒声说道:“好,好,好小辈,有胆识,有魄力,老夫不出江湖已有十七八年了,江湖上居然有你们这种狂妄自大的小鬼头,真是令人高兴的事哪!” 掩嘴打了个哈欠,邵真懒懒道:“老匹夫,废话少说,臭屁少放,假使你愿意掉头就走,放过这位姑娘——我想你是不会的,但我还是愿意给你考虑的机会,我通常都让人有选择的余地——否则,嗯,那我不仅要狂妄自大,而且要心黑手辣。” 惨白的脸倏地凝僵住,素衣老者面无表情的直瞪着邵真,那两道眼光里,邵真只要一瞥眼便可以知道那里包含着什么——杀气,杀气! 一刹时,整个原本是凛冽稀薄的空气,陡然凝住,僵死般的窒人鼻息。 心头本满是火,史耀干忽地冰叱道:“老鬼!看看你娘的大头!” “好!就拿你小子先开刀!” 一阵阴森森夹着愤怒的语言,从素衣老者磨切的牙缝中喷出,一个回身,已凌空扑向史耀干! 袍袖猛抖,一只枯瘪的手掌像把刀似的,刮起一阵排山倒海之劲,锐不可当的劈向史耀干颈项! 史耀干冲迎的身形不禁一窒,往斜暴闪,仓惶的跃开嗅,就只这么一招,史耀干便几乎要招架不住! 但战斗并没有因此终止或停顿,就当史耀干喘息,惊骇,甚至发愣当中,素衣老者猝然一个回旋,双掌斜劈微拐,原招原式砍向史耀干上身! 抽了口气,脚下一滑,史耀干显得很狼狈又踉跄的急退后去…… 如蛆附骨,如影随形,史耀干虽快,但素衣老者更快,一阵狞笑当中,一双手影掠过— — “嗯哼!” 一声闷哼,史耀干急退的身子倏然地被抛了起来! 被抛起当中,可以看到史耀干的面孔正痛苦的扭曲着,但素衣老者那骇人的身形并未就此停止,套句话,嗯,就像是“阴魂不散”似的,紧跟追上。 眼看——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史耀干在千钧一发之力——素衣老者那双枯瘦而干瘪但却像刀般锋利的手掌,已快沾到他的腰眼之时,一个斜刺里,一条人影已激飞射到,嗯,夹着雷霆万钧之际! 急迫的身形不由得一顿,素衣老者愤怒的,也无可奈何的,一回双掌,便劲的劈开邵真一连串如骤雨狂风的十七拳九腿! 这当中,史耀干急抛的身形,方得以“顺利”的坠到地面上去,叭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史耀干问哼一声,一口甜血冲口溢出,挣扎着起来,他捂着左胸——那个地方,在一刹时以前,已着着实实的挨了两掌。 借着对方闪身之空档,邵真一个旋身,已射到他身旁,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邵真有些焦急的道:“小史,挺得住么?” 用力呛了一口血水,史耀干透着气道:“小,小邵,不是我不行,实在是这老鬼真他娘的厉害……” 帮他从怀中掏出两粒小药丸,纳入了他口中,邵真凝声道:“我知道,咱的对手不仅臭而且十分硬。” 一拂袖口,擦去唇边的的血水,史耀干愤怒的瞪着那站在对面得意狞笑的素衣老者,低声道;“小心点,我还不曾遇到这么扎手的点子。” 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邵真目不转睛的,看来有点阴沉的注视着他的对手。哦,他很少有这种神情的,除非,除非他遇到了一个强硬而且棘手的对手。 强硬而且棘手的对手?嗅,是的,眼前的那一位就是!事实上,就不说“商侠”史耀干在一个照面便着人家的道,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单是素衣老者那怪异的身形与诡密的掌法,邵真便可以明确的知道对方是不同凡响和凡响不同! 呵呵笑起来,素衣老者看似很悠闲的挥了挥袍袖,但却很令人恶心的说道:“小辈,你后悔了对不?” 生涩的撤了撇唇角,邵真道:“不错,我后悔,假使让你留在人间继续为恶作歹的话。” 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心存不服,受创的史耀干摹又猝击而出! 飞身之时,袍袖一抖,在这黑空里摹然划起一道刺目流光,而且还夹着喳喳乱响—— 哦,没错,那是史耀干的兵器“金算盘”,它当然不是纯金打造的,只不过是泥金生铁铸成的罢了,它不过是六七寸长方形,一行七个算珠子,七行共四十九个,那喳喳声响,便是从它们的振动中而发出来的…… 懒懒而闲散的一抬眼,素衣老者不退不避,五指箕张,倏地一抢,划起一个半弧—— 弧形猛漾,流光失色,世像上回一样,史耀干不仅仓惶而且显得窝囊地急急退避! 似乎是顾虑到还有一个对手,素衣老者并没有欺身追去,饶是如此,史耀干也已惊吓得面无人色啦…… 冷冷的,不屑的,素衣老者道:“小毛头,滚远一点,凭你这拙劣得令人可憎的道行;老夫‘邪神’看到你就要短命三天!乖乖给我站在那,说不定老夫会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心胸猛如褪击,邵真大吃一惊,脱口道:“你,你就是那‘邪神’?” 掉头转目,素衣老者诧声道:“哦,你这小辈莫不成识得老夫名号?” 定一定神,邵真咬牙道:“‘邪神’,不错,少爷识得你名号,而且,也在找你……” 森白的脸一怔,“邪神”道:“你找老夫?” 徐徐的吐了口气,邵真道:“‘邪神’,你可知道有个‘鬼谷子’……以前叫做‘袅霸’的人?” 猛又是一愣,“邪神”惊异万分的注视了邵真好一会,这才一哼道:“知道,怎地?” 冷漠一笑,邵真道:“你奸污了他的女人庄绣惠,对不?” 哧哧——就像狰狞鬼魅般的低笑着,“邪神”道:“没错,怎么样?” 一眨眼,暴射出一道狠光,邵真寒声道:“十七年前,在‘生死坪’你阁下送了他一掌有这事么?” 眯着眼角,“邪神”说道:“有的,如何?” 扭转了一下脖子,邵真淡漠道:“你知道我会怎地,你也明白我将怎么样,你更了解我可能如何!不是么?” 阴森森一笑,“邪神”道:“这实在是令老夫很惊异的一件小事,小辈,怪不得你能顶老夫几招,想来他是你的师父吧?” 静静的望着他,邵真道:“你错了,仅止朋友而已。” 哦了声,“邪神”道:“非常动听,你是个够义气的朋友,我猜,你那个朋友大概死了吧?” 眨动了下眼睫,邵真道:“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怎能死?” 两眼暴睁,“邪神”恨声道:“小辈,呆会我第一个便撕下你的舌头,那张生了蛆的舌头!” 顿一顿,冷声道:“但假使你愿意告诉我你那位朋友现在在哪,老夫或许能饶过你那张烂嘴。” 哧哧一笑,邵真道:“当然,我不仅愿意告诉你,而且还愿带你去……” 突兀的愣了下,“邪神”道:“你这是真的?” 冷冷的睨着眼,邵真道:“当然是真的啦,但我只愿意提着尊驾那颗又笨又大的脑瓜子去。” 陡地一声嗥叫,那张冷森森的脸上已很明显的映出一股子的被戏弄,被侮辱的激怒、愤怨!号嗥当中,“邪神”瘦瘪的身子,猛如恶虎冲向羊群的弹跃而起! 虽早凝神仍不免心头一凛,一个弯身,邵真宛似白鹤冲天的,也激射而去! 骤见黑空里,两条身影一错而过! 虽只那么一错,但那一错里却已实实在在的对拆了十八拳七掌九个堂腿! “笑话!老夫连你这黄毛小辈也拿不下,笑话、笑话,真是笑话!” 两脚甫一沾地,“邪神”蓦如弹簧般的又一个倒翻,雷射而起! 脚底一点,一滴滴停留也没有,邵真那条颀长的身子也已雷掣般斜冲而上! 抡手捣拳、扫腿之际,邵真也愣愣道:“老色虫,笑话年年有,你不知道今年特别多吗?” 一眨眼,两人已激烈的硬拆了三四十招…… 这当中,已不见那名少女,只是史耀干站在一旁瞪大了眼观战,是的,除了观战之外,他实在是多余的。 在他睁得如铜环大的瞳孔里,正清晰的映着两条身子如出押猛虎,冲押狮的来往着…… 尽管,他相信邵真的武功能顶天,也能立地,他不止一次的亲眼看过他和顽强凶悍的对手厮杀拼搏,不管过程是如何的激烈,险恶,但每一次的最后,倒在地上的都不是他,但是,这一回,经过这么久,他还没有看到邵真有优胜的迹象…… 他发觉自己的口腔有些干涩了,紧握的手上,也有些汗水,哦,他开始紧张了…… 紧张,紧张,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蓦地,他那颗几乎提到喉咙的心,倏然一阵收缩——他看到了,第一次看到了邵真已有败象! 这几乎使他昏过去,不过弹指瞬间,邵真的情势已是十分的,明显的恶劣了! 在这以前,他一直认为邵真身手是最快的,但目前的事实已否定了他的看法——“邪神”,那老鬼,他的身手比邵真又是要快了那么一点点,就只那么一点点,便使得邵真看上去有些慌乱,每每他不过递了半招,出了半手,便叫“邪神”先予截堵封死! 这还不止,更令人胆寒的是“邪神”那怪异鬼奥的身法,史耀干别说看过,就连听也没听说过! 哦,真是兵败如山倒,尽管邵真起初还能与“邪神”平分秋色一时,但一旦他露出败象之后,很快的便处于挨打的境地,几乎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 吃力的,艰辛的咬着牙,邵真那张脸已是红得像条烤猪肝了。 猛提丹田一口真气,借着对方劈来的一拳,邵真单掌挡着,借着那股子劲,连忙豁身出去! 邵真这抽身后退是蓄意的,但却一点征兆也没有,乍看之下,嗯,仿佛他是被震退出去! 史耀干那颗悬在喉咙的心,差点没跳出口腔! 桀桀笑着,狞然笑着,“邪神”那张青白如鬼的面庞,已勾划起胜利的笑容,他的身形依然那般快速的,瞧不出一丝儿的倦累,是那般气势磅礴的扑向歪歪斜斜,踉踉跄跄的邵真! 绝望的史耀干闭上了眼…… 蓦然,也就是“邪神”已逼向邵真十分近的一刹那,一道,不,是千万道的强光横流暴然兴起! 胜利的狞笑倏地凝缩,在“邪神”用力闭眼的时候,邵真手中的那把“眨眼剑”业已穿过他的左肩! 狂嗥的睁开眼,“邪神”那张森白阴惨的脸已被左肩如喷泉般的血水染红了,他暴睁着眼,厉挫着牙,凌空的身子不过短暂一顿,又淬然拔起! 这是一个无法用形容词来形容的快,快!快得连让邵真把插在他左肩上的“眨眼剑”拔出来的机会也没有,像只吊葫芦似的,他狼狈的,而又惊惶的被直拖起来! 半空里,脑中的意识已警告他不可迷恋“眨眼剑”,一咬牙,邵真已松开紧握“眨眼剑”剑柄的手,身形如箭如苍鹰般的直坠而下! 急射的身子,倏的一顿,一个跟斗,“邪神”的身法依然娇捷诡秘得令人不可思议,要不是他染着血,以及肩上露出一支金光闪闪的剑柄,就凭他这个俯冲,谁敢相信他在刹那以前已受伤了? 俯冲的势子,依然是那句话儿——快!快得令邵真不过两只脚掌刚刚一沾地,还没第二个念头,“邪神”那只枯皱得可怕,但也锋利的可怕的手掌,已呼的一声,切斩向邵真的喉间! 面色惨变的猛一仰头,十只乌黑的指甲就差那么一点儿,惊险的从邵真颈间划过,一阵指风刮痛了他,骇极,也怒极,一声暴吼,双掌倏扬,“大幻手”已如水银泻地般的狂倾而出! 挫牙怒笑,不退反迎,“邪神”竟无视于那漫天匝地的掌影手幕,几道鲜血在他的身上喷起的同时,他那双钢也似的手掌,业已巧妙的突破那层手影掌幕,并且也已深深的扣准邵真双肩! 身子一阵剧烈的摇晃,长吸了口气,邵真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的歪斜暴退! “邪神”身上的一袭素袍,也几乎全染红了,尽管他身上已被邵真的“大幻手”弄了十几处伤,鲜血淋淋,好不骇人!但他那狰狞可怕的神情,仿佛一点也没有感觉,嗯,就像一具空洞而没有感应的躯体,他,仍然紧逼向邵真…… 呆了又果的史耀干,好不容易猛醒过来似的,陡地一声焦雷暴喝,飞也似的扑向“邪神”!凌空当中,手中急抢的“商侠”空然一阵轻响——那七七四十九粒的算珠子,忽地脱“盘”跳出! “呃哼!” 一声沉重的问声,“邪神”猛一停顿,身子猝然急剧猛烈颤摇——那四十九粒算珠子已一个不漏的射进他的肚腹!但他却没有在史耀干预料之中倒下去,就只那么晃了几晃,猝然一个转身,双掌怪异的猛旋倏扬,就像一只蜈蚣的毒螫钩似的…… 大惊,更骇!史耀干急扑的身形此刻哪煞得住?就像羊入虎口般的,一下冲将前去! 一声痛叫,史耀干已翻仰跌开! 回过身来,但已经有几分的呆滞了,“邪神”怨毒恶狠地注视着邵真——他正靠着巷口边的土壁上,两肩血流汩汩,他疲倦的喘着气,他对史耀干的翻跌而去,一丁点儿援助的余力也没有,因为,嗯,他本身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尽管身子在摇晃着,但“邪神”的脚步依然很踏实,一步,又一步的,他开始欺向邵真了,嘴角上还挂着那么一缕微笑,死神的微笑…… 大口的喘着气,除此之外,邵真只是瞪大了眼,淌满汗水的一张脸一无表情…… 蓦然!颠晃的身子急剧向前一倾,“邪神”嚎笑着、狞笑着扑向邵真! 但,他失败了,他并没有扑着邵真,那双箕张如钩的指掌,离邵真的脚尖不过寸许,“邪神”永远也无法超越过那寸许的距离! 然而尽管他趴伏在地上,“邪神”似乎还不甘心咽下他最后一口气——他艰辛的抬高他的头,以便让他那双充满怨毒、邪恶、残辣、冷酷和暴戾的眼球能够看见邵真的脸,但他不过抬起一半,忽地见了声,脑瓜子像颗泄了气的球,倏地垂下——在那一刹那里,“邪神” 他已吐出了他这一生的最后一口气。 也在那个同时,一场惊天动地的险恶搏杀,业已完全结束。 依然紧靠着土墙,气息已依然浊重,杂乱,只是瞪大的眼已经合了起来,哦,流露在邵真脸上的,除了浓深的虚脱似的疲倦劳累之外,还有一撮隐隐的余悸——从鬼门关兜了一转的死亡余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朦中的邵真被一阵强劲而冷冽的寒风,刮得打了个哆嗦! 他张开眼,他发觉两肩伤口的疼痛已经减弱了不少,吁了口气,他撑起身子走向那依然俯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史耀干的身躯,邵真发现他似乎比自己伤得更厉害,自己不过是两肩被抓了十个小洞而已,而史耀干却挨了“邪神”好几掌拳,但邵真知道他死不了的,他只不过是在“邪神”换上自己一剑,吃了自己的“大幻手”.十几记,和中了他的四十九粒算珠子——这样的重创之下,才被“邪神”劈飞出去的,自然那劲道是小了太多,不足致人于死的。 事实上,“邪神”只不过是“打发”史耀干而已,他把最后所有的功力,准备孤注一掷的放在邵真身上,拉他做垫本,企图同归于尽,但遗憾的是,他只差那么寸许! 从他怀中搜出一小瓶药丸,邵真把两颗纳入他的口里,然后自己眼了两粒,再把药丸瓶放回史耀干怀中。 然后,他有些吃力的在史耀干的筋骨上推拿…… 过了片刻,史耀干终于悠悠醒来…… 他似乎很惊异自己仍能活着,捂着仍隐隐作痛的胸腔,他哼着几声道:“小邵,咱在第几殿上了?” 用力的吐了一口气,邵真也哼声回道:“已经到了你干爹阎老大的金銮殿上啦。” 咬了下香尖,痛得皱眉,史耀乾道:“咱没死?” 帮他擦去嘴边的血渍,邵真龇牙道:“死过去又活回来啦。” 望着他肩上的伤口,史耀乾道:“你伤得怎样?” 疲惫的笑笑,邵真道:“一点皮肉之伤,算不了啥,倒是你的内伤,够你躺上了几天的啦。” 呛咳了一声,又吐出一滩血来,史耀乾道:“那老鬼死了?” 扶他起来,邵真道:“笑话,他要是没死,咱还能在这打口风啊?” 犹有余悸的打了个寒噤,史耀干沙声道:“那简直不像个人,根本就是个老怪物。” 邵真弯身把“邪神”的尸体翻过来,抽出“眨眼剑”,刹时,一幕琉璃光墙火射而起,划破了这寂静的黑空,邵真把发光的刃身朝下,是以史耀干并未被刺激得闭上眼,但他已是够吃惊的了,他道:“咱从来没见过你的家伙,原来恁地邪门!” 插回刀鞘,。流光顿敛,邵真把“眨眼剑”揣回怀里道:“我管叫它‘眨眼剑’,它夺命于人仅仅一眨眼,不是么?” 一顿,注视着地下的“邪神”,感概似的接道:“但这次却栽到了家。” 瞪着“邪神”狰狞可怖的死相,史耀乾道:“不,咱只栽到家门口,不是吗,这老怪物终究躺下去啦。” 笑笑,邵真道。“别忘记是二对一呀,终归是有点儿胜之不武,赢得并不光彩,对不?” 望着离他脚尖尺余外的“金算盘”——它已支离破碎矣,史耀干有些心痛的道:“俺的招牌叫他砸了,咱要讲光彩,恐怕已经先到阎老大那儿吃喜酒去啦!” 邵真笑了一下,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又抽出“眨眼剑”,蹲下身去划“邪神”的头颅…… 惊愣了下,史耀乾道:“怎么?你还想‘枭首示众’呀?” 没吭声,邵真割下了“邪神”的脑袋之后,顺便在他的衣襟上扯下一大块来,把血淋淋的头颅层层包好,别在腰间,这才张口道:“我要把它交给一个人。” 史耀干讶异道:“谁?是否卖给药材铺做补药?” 瞪了他一眼,邵真忍笑道:“别缺德了,我是要交给一个叫‘鬼谷子’的老家伙,你大概没听说过这人吧?” 耸一下肩,史耀干眨眼道:“‘鬼谷子’?算了,活炖老人我也没听说过。” “方才‘邪神’那老怪物,要是敲烂了你的尊头,恐怕也撕烂你这生了蛆的舌根子。” 口中虽然这般说,但邵真确实打从心底喜欢他这股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保有的风趣,诙谐,扯远一点,邵真也就是因为曾和他相处过一段日子,才懂得风趣豪放的。 邵真润了下唇皮,这才大略的把自己和“鬼谷子”的关系述说了一遍…… 抛眼望向“邪神”的无头尸体,史耀干喷喷称奇道:“什么,这老怪物已百来岁?他看来不过六七十罢了,瞧不出他还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真是祸害千万年哪。” 顿了一下,用舌尖卷了下嘴唇,意犹未竟似的又道:“喷喷,难怪老怪物一再称咱黄毛小辈,咱两人的岁数加起来也不够到他的一半哩,这么说来,咱联手干他,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 语落,史耀干忽又想起什么来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噫声道:“咦,那个女娃呢?” 邵真这才猛然想起那名少女来,他环首望了一下街头巷口,并无人影,说道:“大概早就吓跑了啦。” 史耀干啧声道:“她倒好,一跑了之,差点没坑死了咱。” 邵真却笑道说:“倒该谢她呢,否则真不知上哪去找这老怪物哩。” 史耀干忽然哈哈笑道:“这老不死的真行,行将就木啦,还想尽尝消魂蚀骨之乐,真是老牛吃嫩草,劲儿不小。” 邵真哧笑道:“可不是,换了你死要钱,早就昏昏忽忽的啦,啥子味都不晓得了。” 瞪了他一眼,史耀乾道:“哟,狐狸笑猫。我说呀你这短命鬼,活有这老怪物的一半年龄五十岁,你家的祖先牌便算够灵的啦!” 邵真佯怒道:“可恼,你竟敢咒我夭寿?” 随即转口道:“死要钱,咱总不能让这无头尸体就搁在这吧,否则明天的洛阳城有得一阵乱了。” 史耀干颔首道:“这当然,咱该把他掩埋起来。” 正欲停嘴,连忙又加上一句:“告诉你,头是你割的,我可不驮他哟!” 提起尸首放在肩上,邵真没好气道:“敢上山,却不敢打虎,胆小鬼!” 史耀干到巷里去转了一圈,才找到他们的坐骑,跨上马鞍,他道:“近北门边,有片荒地可供咱埋人。” 一挺腰,邵真也跃上马鞍,正欲振缰前去,忽见背后一条人影奔来…… 掉头望去,史耀干怔道:“小邵,是那女娃哪。” 侧转马首,邵真只见那名少女手里提着一把剑,正气吁吁,上气接不到下气的狂奔而来! 停在邵真身侧,她气吁吁道:“侠,侠士,我,我去拿剑来杀那恶魔……” 话落一半,她显然是看到了邵真肩上,那具无头尸首,猛可地啊了声,眸珠子一滚,一翻——昏死过去啦! 翻眼耸肩摊手,史耀干望着邵真道:“小邵,死诸葛竟吓死活司马懿,大概就是这样吧。” 邵真喷笑道:“别风凉了,还不快去招回她魂。” 飘身下马,史耀干弯身在那少女的粉腮上轻刮了两下,口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天黑黑,地黑黑,叫三声南天门太白金星老蛋,唤五回地狱门阎罗王混帐,快快送回这位姑娘三魂六魄,外加九九八十一气窍……” 没好气的,邵真哼道:“死要钱,你可以改行当土道士了。” 朝他龇牙,史耀乾道:“你不是叫我招魂么?” 瞪了他一眼,邵真正欲张口,却见昏在地下的那位姑娘真的嗯哼着,醒过来啦。 那娘儿脸上余悸犹存,她张着小嘴儿,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史耀干连忙放柔声音道:“姑娘别怕,那恶魔已叫我们杀死啦。” 这才哦着声站起来,那少女畏惧的在邵真肩上的尸体上望了两眼,微颤声道:“那,那恶魔死了也这样怕人。” 邵真含笑道:“姑娘,我们只是取下他的首级,你别怕。” 拂拂胸襟,少女朝邵真和史耀干弯腰恭礼道:“多谢两位侠士仗义相助,小女子感恩不尽。” 邵真微笑道:“姑娘,没事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你家人操心,以后最好不要独自一人在半夜里行走。” 忽地咦了声,那少女像发现了什么,冲前两步,睁大着两眼,瞪着邵真,惊异道:“你,你不是邵大哥么?” “原来姑娘认识我?” 猛一愣,邵真连忙凝目细瞧她的面孔,一刹时,他恍然大悟的哦了声,他想起这个人来啦…… 这个时候,那少女已急急又道:“邵大哥,我是王御照啊!” 王御照?哦,那不是曾经在洛阳酒楼受过邵真济助的王御照吗——她因其弟王昆受“金家庄”庄主“血手追魂”金丸弩之子“地头蛇”金中枢拐骗欺凌,而欲卖身与邵真,邵真不仅未蹂躏其身,且只身怒闯“金家庄”救出王一昆,还送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银子给她姐弟俩……。 邵真几乎要记不得这件事了,尤其王御照他根本就忘记啦,一来事情隔将近半年之久,邵真历尽沧桑,哪记得这档子事?纵算他记得,但在这黑夜时,而且是身怀急事,又加上与“邪神”的生死扑杀,他怎有机会和心情去细认王御照? 而王御照显然是因为过度的惊骇,所以一时也认不出邵真来…… 这真是令人惊异的巧合,只见那少女——王御照,她满脸欣悦之色,道:“邵大哥,想不到你又救了我一次。” 邵真本欲下马来,忽想起肩上这具尸体若让人看见不大好,而且还要阻止小苑向禹子明借钱,深觉不能再耽搁了,便道:“王姑娘,对不起,我还有些要紧事办,改天王御照连忙道:“既然如此,邵大哥,你去办事好了,这恶魔的尸体就让我来掩埋吧。” 迟疑了一下,邵真望着她道:“王姑娘,你不怕?” 摇了下头,王御照娇声道:“我不怕,邵大哥,我学会了武功咧,刚才我只是没注意,才不小心被吓着的。” 揉着胸口,史耀乾道:“小邵,王姑娘既然这么说,咱就把老怪物的奥皮囊交给她吧。 我想迟了,小苑可能 想了想,邵真只好道:“王姑娘,那就麻烦你了。” 王御照仰首道:“邵大哥,你怎说这种话?” 接过“邪神”血淋淋的无头尸首,王御照忽问道:“邵大哥,你大概和以前一样在洛阳酒楼落脚吧?明晨我当带着舍弟去向你面谢。” 邵真道:“这两天我可能呆在那不走……不过,王姑娘,区区小事情说啥谢的?免了吧。” 这时,史耀干忽蹙眉催道:“哦,小邵,我的胸口发痛了,咱快去吧。” 于是邵真告别王御照,与史耀干快骑赶向禹子明的住处…… 才走没两下,史耀干忽勒马停缰,邵真忙不迭停下来问道:“小史,怎么了?” 眉心紧锁,史耀干捧着胸口哼道:“他娘,胸口愈来愈痛……” 扶住他的肩,邵真关注道:-“我早说过你要躺几天的,不相信你是铁打的,我看我还是先带你回酒楼去休息吧……” 倔强的咬了下牙,史耀干推阻道:“还不致于这么糟糕,我撑得回去的,你快去找小苑去就是。” 微微犹疑了一下,邵真这才道:“事已燃眉,咱方才搁了那么一阵子,小苑恐要向禹老头拿到了那笔银子啦,非快去不可,小史,你就忍耐点,熬到洛阳酒楼去,小毓会照顾你的。哦,对了,你顺便把这里发生的情形讲给她听,我可能慢点回去,免得她操心。” 轻揉着胸膛,史耀乾道:“把小苑的事也告诉她么?” 邵真颔首道:“无所谓,她老早就知道我有小苑这位朋友。” 史耀干挥手道:“省得了,你这就去吧。” 握起缰索,邵真忽又侧首道:“慢,这老鬼的脑瓜子顺便带回去,这样挂在身边,挺不舒服的。” 哼了哼,史耀乾道:“干吗?” 解下首级包递给他,邵真道:“吩咐小毓弄个小盒子装起来,当她到药材店为你买伤药之时,顺便要她买些防蚀汁,免得老鬼的脑袋烂臭了,日后无法带给‘鬼谷子’。” 把首级包系在腰间,史耀乾道:“知道了,小苑的事办完快回来,咱再想别的办法弄钱。” 点点头,邵真低喝一声,一振缰索,便疾驰而去……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四十三章 这儿离洛阳城中心很远,平素便就不怎么热闹,加上这又是隆冬的寒夜,且又近子夜,所以这几条街可说全都关门睡觉了,街道上连只狗也不见,所以邵真便毫无忌惮的放马狂奔了…… 禹子明是洛阳的第一巨富,邵真当然听说过他住在城东,离这相当远…… 奔驰间,邵真忽闻老远传来一阵辘辘马车声,眯目望去,瞧见对面街道的尽端,一辆马车急驶而来…… 这条街不宽,邵真只得慢下骑势,自然那辆马车也相对的慢下速度来,正要擦身错过之时,那辆马车忽地停下来,车上门扇启处,探出一个面孔来,朝邵真招手道:“小邵,停停!” 一听声音,猛可一愣,那不是小苑么?邵真连忙转过马头来,策马上前,口中呼道:“小苑,我正找你得紧。” 揽起雪白呢绒披风的下摆,小苑下了马车,道:“小邵,你上哪儿去?” 跃下马背,邵真道:“找你啊。” 用手压着被风吹乱的发丝,小苑诧声道:“有事?” 目光一转,瞧见邵真双肩凝血的伤口,惊呼道:“啊!你受伤了?” “一点点皮肉伤痛罢了,没啥。” 被风吹得眯了一下眼,邵真道:“小苑,这儿风大,又冷,当心着了凉,你快上车里头去,咱好说话。” 掏出丝绢,小苑轻拭着他的伤口血渍,柔声道:“小邵,咱快回去,我帮你敷药。” 她上了车,邵真向车夫张口道:“再等一会。” 掀起车帘,小苑探出半个脸来,讶道:“怎么?咱不是回去么?” 挨近车口,邵真凝眸道:“小苑,你弄到那笔钱了?” 用力的点了下头,小苑欢愉道:“放心,我弄到手啦……” 说着,一面低头在袖中取出一张飞钱,送到邵真面前,道:“哪,这就是三百万两银票。” 瞥了下那张飞钱,邵真没有伸手去接,却把她按回去,强仰住心头的激浪滚波,邵真咽了口口水道:“小苑,谢谢你,但我不需要这笔钱啦。” 呆了呆,小苑疑惑的滚了下眼珠,道:“我不明白……” 又向她手中的飞钱瞥了一眼,当邵真看到飞钱上禹子明三个字之时,他说不出他心中是啥子一股滋味,他重重的吐了口气,低声道:“你又何苦为我道蹋你自己?” 垂下眸光,小苑低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凝视着她,邵真道:“小苑,咱把这钱送还给禹子明。” 小苑抬抬眼道:“为什么?你不急需这笔款么?” 苦涩的笑笑,邵真道:“小苑,你知道我决不答应你这样做……” 不解的望着他,小苑拦嘴道:“我做些什么了?我只不过是向禹子明借这笔钱罢了,这有什么不对?有吗?” 舔了下冰冷的唇皮,邵真道:“小苑,别再瞒我,小史都告诉我了……小苑,我谢谢你,打从心底谢谢你,但你这样做,除了委屈了你自己,和加重我心中一辈子的不安外,这是没有意义的。” 沉默了半晌,小苑仰脸道:“这没有啥嘛,我早就打算从良,不再呆在火坑了。小邵,你别把事情看得太严重,当然,我并不太愿意嫁给禹子明为妾,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他人虽老了点,但却能让我生活得非常富裕惬意——至少,他可以帮我清偿债务,不必让我再抛头露面,而且我的一家人爹娘他们,从此可以生活舒适,再说……” 顿了一顿,她凝视着邵真接道:“再说我这样做可以了却我一桩心愿……” 定定的注视着她,邵真问道:“什么心愿?” 移开了眼线,小苑徐声说道:“回报你……” 心灵轻轻一颤,邵真脱口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接受的!” 把视线拉回来,重新放在邵真的脸上,小苑道:“小邵,你知道我这一生中最快乐和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有点承受不住她的眸光,邵真低声道:“我想知道……    刀唇角牵起一丝笑,那丝微笑似乎含有浓郁的快乐和刻切的痛苦,小苑微微眯起眸子,眸中闪漾起一撮朦胧似的梦雾,你哺哺低道:“我最快乐的是爱上了你,最痛苦的是并没有得到你的爱……” 避过她那使他感到沉重的眸光,邵真挣扎似的摇了摇头,他竭力使自己的心湖平静,但他却连自己的音调都无法平稳,他奇怪自己的语言居然颤抖得这样厉害:“小苑……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真的,我从来没想到这……” 微笑依然,小苑道:“原谅我直说了,我认为在这个时候,我应当把它说出来,我一直没有机会……” 苦涩的掉开眼光,邵真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虽然,他此刻很想说些话…… 漆黑的天空,一颗流星拉长着尾巴,一闪而逝。 小苑眯着眼眺望,似乎想寻觅追求那颗流星遗留下来的迷惘、惆怅、和一股淡淡的落寞和伤感……哦,无论如何,那颗流星是再也追寻不回来的了…… “很早,很久,打从你帮了我那次大忙,替我解围之后,我就无法制止自己爱上你。但许久以来,我一直把它藏在这心田里,不敢向你倾诉——也或许是因为你从来不曾向我露出爱的迹象的缘故,也许是我觉得自己打滚风尘,自惭形秽,一直残忍的逼迫自己不敢向你表露爱意……” 扶持住摇摇欲坠的心灵,邵真有点窘的,不知所措的搓着手,他低哑的道:“小苑,现在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痴痴的望着他,小苑柔声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我认为告诉你,我将会感到好过一点……也或许我认为我对你的爱是不应该无声无息的逝去的,应该让你知道的,对不?” 缓缓垂下头,邵真开始感觉到他的一颗心在剧烈的绞痛了,笑了笑,勉强的,他道:“小苑,你就是因为爱我,为了帮我筹三百万两,才下嫁可以当你父亲的禹子明为妾?” 脸色一黯,随即平静的笑了笑,小苑道:“并不全然如此,当然我承认这么做是有为了你的存在因素,但也不无有为我自己的归宿打算的存在。” 迷惘的望着她,邵真道:“我不太明白你所说的意思。” 小苑静静的道:“尽管我知道你只不过把我当作朋友看待,一直没有爱上我,但在我还不知道有个小毓的伴侣之前,我仍然愿意痴迷的期待你的垂爱,然一旦我知道你情有所钟,不能成为我归宿的寄托之时,我就不能沉迷于幻想中了,我必须为我自己的将来打算,对不?” 微一停,接着又道:“这一生中,我对自己发过一项宏誓,假如今生我无缘无福为君之妇,而无法为君执扫,那我无论如何要回报以往对我的照拂,帮助……” 抬眼,邵真截口道:“我说过,我不会接受的。” 小苑道:“你这人未免太专横了,难道说只许你帮助我,不许我帮助你么?” 摇了下头,邵真沉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假使我有困难,而你有来帮助解决这难关的能力之时,我当然乐于接受你的帮助,我们已是多年的朋友了,是不?” 稍停了一会,邵真苦涩的笑了下,接道:“问题是现在我真不需要那笔钱了,这么一来你也无从帮助我了,对不?” 疑惑的,不相信的凝视着他,小苑沉默了好久,才启口细声道:“我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明白了,你不要以为我是为了要帮你筹这笔钱才嫁给禹子明的,就算你现在不接受我的帮助,我依然要嫁给禹子明,我强调这一点。” 始终不敢接受她那双锐利的眼光。邵真微低着头,他看来有点做贼心虚似的,他嗫嚅道:“哦,我,我是真的不需要那笔钱了,小苑。” 一瞬也不瞬的逼视着他,小苑此刻像个严峻的判官似的,冷冷的,咄咄的逼视着邵真,当她看到邵真那微微不知所措的样子,她不禁有点气,她哼声道:“小邵,莫非,莫非你瞧不起你这个朋友?嫌我钱脏,是么?” 像是受了伤害,邵真猛地抬起头,说道:“小苑,不要这样侮辱你自己!” 唇角挂着一缕无意识的微笑,小苑道:“小邵,我们现在必须冷静的面对现实,你通常都是这样子的,对不?我知道,你之所以不接受我这笔钱,是因为你始终——我是可以用‘自作聪明’来形容你,不是么?你始终自作聪明的认定,我是为了帮你筹这笔钱,才嫁给禹子明,所以你心中一股歉疚,才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是不?” 沉默了半晌,邵真终于咬牙道:“是的!” 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小苑道:“哦,这样你不仅自作聪明,而且太死心眼了!我不是和你强调过么,就算你现在不接受我这笔钱,我仍然要嫁禹子明,你这样坚持你的自以为是的想法,那不显得太愚笨了么?” 一窒,邵真张了张口却没再说话。 小苑接着又道:“小邵,你无须歉疚,你对我自始至终都是光明磊落的,你没负我什么,一点也没有,有么?我爱你,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并没有玩弄我,何需歉疚?让我再繁赘的说下去,我终究是要嫁人的,嫁给禹子明又有什么不妥?难道你认为我嫁了个老头子,便瞧不起我,不认我这个朋友了?” 急急的,邵真道:“小苑,你知道我决不是这种人的!” “那就好了,我虽然不能得到你的爱,但我依然高兴拥有你的友谊,而小邵你虽然没爱我,但你仍然喜欢我这个朋友,是不?” 邵真沉缓的点了点头,但总觉得心头被什么压着似的,老是开朗不起来…… 把飞钱缓缓送到邵真面前,小苑微笑道:“小邵,收下吧,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看的话。”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四十四章 注视了她良久,邵真终于接下来了,他压抑着嗓子低声道:“小苑,我至迟明晚便还你这笔款子。” 邵真把小苑送回“舒心楼”,再折转到洛阳酒楼时,已差不多是二更天了。 不过刚到酒楼门前,便见明毓秀迎了上来,邵真跃下马来,惊异道:“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做什么?” 一脸欢愉的接过缰索,明毓秀深情款款道:“我刚为小史煎好药,让他吃下,算算你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所以我在这等你,免得让你叫了老半天门。” 心湖陡地掀起一阵狂澜,邵真只觉一天的劳累,忽地化为乌有,他情不自禁的,握住明毓秀柔若无骨的柔荑,柔声道:“毓,让你久等了。” 明毓秀含情微笑道:“真,外头风冷,咱快进去。” 推开虚掩的门,邵真和明毓秀相偕进入酒楼里去,明毓秀叫醒正在柜台缩着颈子打盹的伙计,吩咐他照料坐骑,另外还嘱咐他烧热水…… 一边上楼,邵真一边问道:“小史他怎样了?” 明毓秀掠发回道:“吃了药,便睡了,想没什么大碍,那点内伤,躺个三两天便没事的。” 说着,明毓秀忽地吓了一大跳,惊呼道:“啊!真,你也受伤了?” 捂着肩上凝血的伤口,邵真淡淡道:“别大惊小怪的,这只不过一点皮伤罢了。” 停下身子,明毓秀细瞧他的伤口,发现确实没什么,这才放心道:“瞧这伤痕,明明是十指抓伤,那厮竟这样厉害呀?” 邵真犹有余悸似的道:“别提了,一提到他,我可要睡不着觉了。” 忽又想起什么来似的,邵真又道:“哦,毓,那老鬼的脑袋,你弄妥了没?” 点了下头,明毓秀道:“放心,都给你弄好了。” 话落,他们停在一间房门口,明毓秀推开房门,邵真伸进半个身子去,忽又缩回来,低声道:“死要钱的睡得正着,咱别吵醒了他。” 轻轻点头,明毓秀又推开隔壁的房门…… 邵真一踏进房里,便累得躺到床上去…… 明毓秀拧了一条毛巾,柔情的为他拭去脸上的血污,另外还端了盅滚热的香茗…… 啜了几口,邵真只觉精神一振,他凝睇着毓秀,含笑道:“毓,还记得上回咱在这的情形么?” 羞红了下脸,明毓秀道:“怎不记得?那次我喝得酩酊大醉,苦惨了你啦。” 笑笑,邵真回忆了下往事,犹如昨日,他道:“以后千万别再来这一手啊!” 羞涩的笑笑,明毓秀坐在他身畔,凝眸问道:“小苑怎样了?” 端开瓷盅,邵真道:“他借给了我三百万两。” 噫了声,明毓秀诧异道:“小史不是说你不要么?” 邵真把情形详细说给明毓秀听…… 明毓秀听完,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倒是很同情她……” 一怔,邵真截口道:“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毓秀凝眸道:“为了你,她不惜嫁给快入棺材的老头儿做妾,这不值得同情?” 像被毒虫噬咬了一下,邵真猛一震道:“毓,你别胡说,她并不是全为我……” 话落一半,门外有人敲门,并说道:“客官,热水好啦。” 明毓秀连忙从床头拿出一袭衣袍,递给邵真道:“真,我上街买药时,顺便为你买一套新装,穿着可能合身,你大概会喜欢的。” 邵真接过来翻看一下,喜形于色道:“毓,谢啦。” 明毓秀又递了个小铜盒给他,叮咛道:“这儿还有些外敷伤药,你沐浴时,顺便在伤口擦点,虽说是小伤,万一转恶,那才真糟。” 一并接过来,邵真凝国道:“还有啥的没?” 瞪了他一眼,明毓秀噘嘴道:“没了,快去吧。” 忽地走上前去,邵真揽住明毓秀柔苦无骨的柳腰儿,飞快的在她吹弹得破的粉腮吻了一下,说道:“别忘了还有这哪!” 俏脸泛红,明毓秀羞赧娇嗔道:“死东西!” 说着,粉拳儿轻握,朝邵真揍了过去…… 像只狡猾的野猫,邵真早一溜烟的闪出门去了,带着一抹得意又满足的笑声…… 约莫半炷香的的时刻之后,邵真已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当他再回到明毓秀的房里之时,明毓秀只觉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浑身的疲惫尽都一扫而清,精神抖擞,尤其是穿上她为他买的衣装——银白劲装,外罩浅蓝绒白边的袍衣,更是显得神采飞扬,丰姿焕发。 洛阳酒楼全天营业,现虽近三更,可是其中“赌园”和“美之园”却是生意最盛之刻,邵真本想到“赌园”去摸牌九,可以这么说,当他懂得赌之后,每到洛阳酒楼来,必然赌它一番,何况他已将近年没有摸牌了,一旦又到这儿来,难免手痒,赌瘾大发。 但煞风景的是,明毓秀在他沐浴之时,却叫了一桌酒菜,邵真只得打消念头,老大不愿的,陪着明毓秀浅呷慢饮,谈天说地…… 明毓秀虽不大会饮食,似乎她的心绪很愉快,却也喝了不少,只叫原本红嫣诱人的脸蛋儿红得像只熟透心的苹果。 带着几分醉意,她朦胧晃漾道:“哦,真,咱多久没有这样饮了!” 邵真酒量不小,但两颊也有些烫热了,显然他喝得更多,打了个小酒嗝,他醉态似的道:“我记不得了,你说呢?” 滚动着两粒如黑宝石的眸珠子,像是在回忆,明毓秀启唇道:“最少有一年以上了吧,自从那次我们在开封的‘君归客栈’,有这样饮过之后,你去了西疆半载,然后你回中原,把我从‘金银帮’手中救出,来到这家酒楼……” 邵真似乎是想起来了,他张口接道:“那次咱在楼下,你饮出事来了,对不?” 美眸凝睇,明毓秀风情万种地说道:“是的,那一次几乎使我们沦于万劫不复之地,一离又将近半年,总合起来,少说也一年了吧。” 望着她那悄模样,邵真有些魂飘飘的,他凑前去,轻握住明毓秀白如凝脂的手掌,眯眼道:“一年久别,于今又对盏相饮,只觉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毓,你说是不?” 酡红的俏脸更红了,嗯,就像是一抹晚霞夕照那般迷人,醉人,明毓秀并没有抽回柔荑,她只觉得邵真那温热的手,正送来一股强烈的电流似的。 她半睁着眼,哦,她看来有些意乱情迷了…… 但她丝毫没有想逃避的样子,而且她似乎有意去迎迓,和挑逗——她已微侧过娇躯,好让邵真另外一只手环揽住她那纤纤细腰了…… 这鼓励,使得邵真那股子的心猿意马更形放荡了,他搂着明毓秀盈盈可握的腰肢,顺着这个势,他把自己的身子缓缓挪靠前去,这样的距离,已使得他可以真切的听到明毓秀那吹气如兰,并且有些儿急促的鼻息——这是一项很严重的挑逗和诱惑…… 尤其是明毓秀忽然像个软泥人似的半瘫倒在他的怀里,这味儿,怎生熬得住?怜柔的,惜爱的,邵真已把他的嘴唇压在明毓秀润热的红唇上了…… 哦,这是一个吻,但这却不像一个平常的吻——在两人都带着有些醉意,而且又是夜深人静的好时光,通常,嗯,通常这样的吻,往往是表示着什么的“前奏”…… 吻得很热,也很甜,多少的相思苦,多少的离情苦,似乎力求在这一吻弥补过来…… 这是爱情达到沸点的表示,超过了沸点,便是爱情的“升华”,照这种趋势,嗯,他们即将“升华”了—…· 不是么?邵真已抱起明毓秀此刻看来毫无力气,浑身软绵绵的娇躯,而且正一步一步的走向床畔……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明毓秀已被放在床上了。 她像是昏迷的闭着嘴眼,粉颊上的红潮,似乎已达到了最顶点,她似乎显得有些儿骇惊羞怯,但十分温驯,看不出有抵抗的样子…… 俯下身,邵真轻吻着她的秀发,美额,眼帘,粉腮,瑶鼻,樱唇,下颔,而且吻到了她滑溜如脂的颈项上去了—— 这时候,邵真已显得有些贪婪,而明毓秀已是“不省人事”了… 眼看,眼看—— 就当一场暴风即将来临时,邵真忽地来了个“紧急煞车”—— 他倏地啊了一声,很忽促的,惊慌的转身冲到窗畔,一把拉开窗闩,顿时一阵冰冷的夜风迎面扑来…… 猛力吸着,邵真只觉那股子冷风灌进他的鼻孔之时,紊乱浑沌的脑海为之一清,尤其是丹田里的那撮强烈而狂野的情欲也为之一抑…… 掠了掠蓬乱的鬓发,理了理弄皱的衣襟,明毓秀红潮未退的脸蛋上泛起一丝迷惘,和微微的失望,她走到邵真身后,伸出了仍轻轻颤抖的手掌,按在他的肩上,有些羞赧娇涩的道:“真,你……” 眯眼凝视着穹苍上一颗孤伶伶的寒星,邵真压抑着嗓子,带着些微的怅惘,他道:“毓,我们不能……” 缓缓垂下粉颈,明毓秀暗哑无言,一滴晶莹滚圆的泪珠,滴在她淡红浅青相”的鞋尖儿——碎了。 趁着蹿起的理智尚未泯灭,邵真缓缓踱开了两步,这使自己在感觉上是一段“安全距离”,他浮着苦笑,那般无可奈何似的道:“毓,别悲戚,哦,你已是够苦的了……” 仰起沾着泪痕的脸庞,明毓秀以无比坚定的眼光望着他,道:“真,我只是想奉献给你,无条件的,不管日后你是否有勇气冲破那道枷锁,我不在乎名份上的称呼,你知道我只要有你就满足了……” 泪脸泛起了深切的恳求和祈望,明毓秀微颤的语音,含着哀乞:“我真的不在乎,真,这样你便不会违逆了令堂,不是么?” 心灵在颤栗着,邵真几乎要忍不住那本是已饱受刺激的泪线崩溃,强忍住鼻尖的酸意,他猛烈的摇着头,低哑道:“不,毓,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绝对的不公平!” 他想掉头就走,他真要受不住,但这决不是一走便可以了决的,决不是! 暗地里咬了牙,邵真像是面对着一排险恶的波浪,用力的挺了下胸膛,道:“毓,当我到‘百艳帮’去找你之时,我已下定决心去冲破那道横在我俩面前的障碍!” 说着,他冲向前去,一把将明毓秀搂入怀里,他看来已是克制不住了——他的眼角已漾起微微的泪光。 内疚的闭下眼,他哺道:“毓,你一定要相信我。”喜极而泣,明毓秀仰脸道:“真,我相信你。但,不管怎样,即使你那道障碍永远屹立存在,我亦永远无憾,我要的是你,不是那虚无的‘名份’。” 显然,这是令人很疑惑奇怪的,不是么,枷锁,障碍,那又是什么呢? 紧紧的,但也是静静的,他俩拥抱了一会,彼此似乎都已平静下来,两人坐回桌席,但邵真却把酒拿开了,他认为此时此地,酒,总是有些“挑逗性”的,在某方面言。 用匙子拨动汤,邵真忽想起什么似的蹩了下眉头,道:“毓,我在洗澡的时候,你说小苑嫁给禹子明作妾,是为了我,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明毓秀动了下微显得浮肿的眸子,轻声道:“我认为小苑既然爱你,而她虽然口里说不是为你才嫁给禹子明,但我却不这么想……我,我也说不出一个真确的理由,或许我也是个女人,可能比较了解她的意思吧。” 笑笑,邵真喝了口汤,道:“你这凭空猜测,我怎能相信?” 想了想,邵真似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哺哺自道:“不过,照你这么一说,我却有几分怀疑,小苑她那神情……” 歪首沉思了良久,邵真忽又说道:“毓,不管小苑是否为我牺牲,如果不是那当然很好,万一的话,我岂不是要抱憾终身,歉疚一辈子?我看,还是把钱还给她算了。” 不以为然的摇了下头,明毓秀道:“这我可就不大同意你的说法了。” 微怔,邵真道:“说来听听。” 明毓秀道:“这不挺简单的吗?就算你现在把钱送还给她,你还是向她借了钱呀。” 邵真道:“话这样说没错,不过把钱早早还她,我总觉得比较心安理得。” 明毓秀讶道:“现在就送去还她?” 点了下头,邵真道:“是的,愈快愈好。” 明毓秀忙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三更半夜,你还去敲人家的门啊?” 想想有点道理,邵真便道:“那么等天一亮,我便去送还给她。” 明毓秀抬眼道:“其实我认为这又何必?既然你把人家的钱接过手,不管怎么说,你就借人家的钱了,暂时不说小苑是否为了你这三百万两才嫁禹子明,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她的一番好意借你钱,对不?现在贸然的又送了回去,对你和她都没有好处,反而你仍然背了个和她借过钱的事实,而你的困难依然没解决,岂又不是辜负了小苑的一番好意么?” 静静凝听,再加上细意衡量,邵真沉吟了一下,终于道:“算你丫头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尽快把钱还给她,欠人家的债,心中总觉得怪不好过。” 明毓秀道:“真是,连我看了你这别扭的模样,也不舒服起来了,既然你这么急,那咱现在就去‘金银帮’怎么样?” 邵真讶道:“现在就去?” 擦了下眼皮,明毓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金银帮’是整夜开赌的,随便哪时候去还不是一样?” 邵真连忙道:“我只是说咱如果现在上‘金银帮’,决不是天亮以前可以回来的,假如这期间死要钱的醒来没人照顾,那怎行?” 瞥了他一眼,明毓秀道:“这还不简单,咱化点钱,雇个伙计照顾他,不就得了吗?” 想了一下,邵真道:“好吧,就这么办,咱现在就去吧。” 明毓秀望着他,关注道:“真,问题是你奔波了一天,又厮杀了一场,而且还负了伤,咱这番上‘金银帮’去,一场恶战恐难免,只怕你……” 豪笑了一声,邵真截口道:“这你丫头勿庸操心,我又不是刚出道的毛小子,专凭血气之勇行事,虽然‘邪神’那老鬼差点没要了我的命,但他给我的那点儿彩,你方才又不是没看过,算不了屁事,累倒真累的,但方才那顿热水澡,和现在几杯黄汤,虽不过是短短的休息,但对我来讲是太足够了。” 于是邵真雇了个店小二,到“商侠”史耀干房里听候差使,便与明毓秀深夜登向“金银帮”之门…… 邵真此番登门“金银帮”,主要的当然是要“筹”一笔三百万两银子,附带的,他要替“剑中宝”和“大憨侠”报仇——诛戮“六魔煞”等凶煞!“金银帮”离他俩住的洛阳酒楼相当远,不过在此大深寒夜里,邵真和明毓秀可以无所顾忌的展开绝顶轻功奔驰,是以费不了多时,已至“金银帮”门前…… “金银帮”,这专以供人赌牌九起家的帮派,对邵真和明毓秀当然是不陌生,尤其是明毓秀在那儿还差点丧了命,所以明毓秀在老远看到“金银帮”的门宇之时,就有些克制不住的恨得牙痒痒…… “金银帮”,单就外表看来,就让人有“淘金窟”的感觉——它是那般的华丽、宏伟。 放眼望去,高楼危阁,画栋雕梁,尤其是门前两座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石狮,却又有一股肃穆、威严的味儿 但见此刻“金银帮”两扇黑漆铁板铸有泥金锥的厚门,正像“衙门八字开”的大敞着,明毓秀道上石阶,仰首凝注着门辕上的那块书写着正体字“金银帮”的匾额,她咬牙恨恨道:“要不看在银子的份上,姑奶奶现在就砸烂这块招牌,哼!” 脸色凝沉,邵真望着她低声道:“毓,一切照计划来,别坏事呵!” 说着,明毓秀正欲举足跨入门里去,忽见右边石狮子后面窜出一条人影来…… 明毓秀与邵真本能的一愣,还没来得及瞧清来人,那人已怯生生开口发话:“眼前不是明姑娘和邵公子么?” 眼眸一亮,明毓秀惊异非常,脱口道:“大嫂,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那来人原来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但见她衣衫单薄且褴楼不堪,发丝蓬乱,面容,憔悴,怀里抱了一名熟睡的孩童,左右两边跟着不到十岁的男女小孩各一名。 嗯,不用说,那孩子们在这大寒天里,也和那妇人一样——破衣旧装,而且面黄肌瘦,瘦骨磷峋,这些不说,单看他们那两颗无神的眼球茫然的张着,他们紧紧挨着妇人的身旁的瘦小身躯,显然是受不了这冰峭的寒冷,颤抖得非常厉害,那两片干瘪的嘴唇尤其已冻得发青了,这情景,便足以让人同情落泪…… 惊异里涌上了一抹酸意,明毓秀一把冲上前去,抱起两个孩子,望着中年妇人道:“大嫂,你怎落得这副模样?” 未语,中年妇人凄苦悲切的脸上已是一片泪水…… 邵真见状,连忙道:“大嫂,这儿不好说话,咱们到里面去比较暖和。” 惊慌的摇了下头,中年妇人便咽道:“我……这样子,可,可以进去?” 把孩子交给邵真抱着,明毓秀先解下自己的披风替中年妇人披上,才扶着她道:“放心大嫂,这地方只要有钱,谁都可以进去。” 于是邵真抱着两个孩子,明毓秀扶着中年妇人进入“金银帮”的门阶…… 入门的两边,有司阍的屋子,不过那些司阍只有为有车有马的赌客接待,邵真和明毓秀等既然是陡步,是以他们不过望了一眼,连出来招呼一声也没有。 一进去,是个大深院,正中是楼阁高耸,灯光辉煌,那便是“金银帮”供人赌牌九的地方,也是“金银帮”的中枢;两旁厢房整齐排列着,左边仅单层楼房,是供赌客停放马的地方;右边是双屋楼房,上层是供赌徒休寝之地,下层便是供应膳食之处。 这些,邵真和明毓秀当然知道,是以他俩把巾年妇人带到右边楼下里。进去,一个人影儿也没,想是三更半夜而又天太冷的缘故吧,连掌柜和伙计都挤在一团儿打盹,邵真上前去摇醒了他们,要他们弄些饭来。 掌拒的揉着惺松的睡眼,一见邵真和明毓秀穿着入时,而中年妇人和那两个幼童却如叫化子,心中好生奇怪,再睁眼细瞧邵真和明毓秀,忽像灌进了口冷水,猛地清醒过来似的,那掌柜的呵呵的几声,道:“啊!你们是‘鬼见愁’和‘艳屠煞’!” 拍了下他的肩,邵真朝他微笑道:“呵,老乡,难得你还认识我俩。” 一张脸顿成死灰,掌柜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他那睁得大大的眼球里正涌上一片惊骇和恐怖…… 邵真淡淡的道:“喷,别这副样子,少爷今番到这儿来还找不上你这种角色,你老兄尽管放心为少爷弄些上好的饭菜来,懂不?” 如获大赦,掌柜的连忙点头如捣蒜,道:“懂,懂,小的懂,懂……” 这时明毓秀已扶着妇孺入座,邵真又对那掌柜加上一句,道:“朋友,老实说我很高兴认识你,’不过你要是聪明点儿,安份守己的弄上饭菜来,然后乖乖的呆在这儿,装成没事般的话,这样你老兄或许还有一段很长的日子好过,懂吗?” 大气也不敢出,掌柜的忙又点头道:“懂,懂,小的懂……” 邵真这才满意似的朝他咧嘴笑了笑,也跟着人座。 此刻明毓秀正低声安慰着抽泣不止的中年妇人,邵真望着她,心中一股疑惑涌上心头…… 这中年妇人和那三个稚童,便是“毒心郎中”邰肇赓的妻儿。 邵真和明毓秀跟“毒心郎中”学赌之时,便认识了她,其实邵真和明毓秀不能说对她了解有多深刻,不过他两人曾好几次到“毒心郎中”的家里“分赃”,每次邰妻都很殷勤的招待他们两位。 邵真和明毓秀仅知道她并不是道上的人物,但他俩对邰妻的印象是待人和气,是个贤淑的好妻子。 邵真奇怪邰妻怎会这般凄惨样,照说“毒心郎中”邰肇赓虽算不了啥富有,但他一直也可说生活得不赖,尤其近年来邰肇赓又混得不错,不论怎么样,邰妻是不应该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正费心猜疑着,那些伙计们不知是慑于邵真的淫威,抑或原本就这么伶快,也不过一会儿,他们已恭恭敬敬的摆上一桌满满的饭菜,外带两壶烫酒。 邵真见邰妻伤心不止,明毓秀劝也劝不住,便向明毓秀施眼色,道:“毓,想大嫂必有难过的事情,你就让大嫂哭一场吧,或许大嫂心中会好过一些。” 明毓秀闻言,也就不再劝她了,把两碗满满的香喷喷的菜肴,端给那两个已是口水直流的小童,而那对孩子,似乎饿坏了,张口大嚼,那副样子叫明毓秀看了心酸…… 邰委仍然低首掩泣,这情景当然使掌柜的和那些伙计们感到奇怪不解;不过他们都是深深的认识邵真和明毓秀,他们当然认为邵真和明毓秀是不怀好意而来的,他们自顾不暇,只祈平安,焉敢过问,敢么? 邵真在这当中,忽然心一动,他猜出十之八九来了,上回他遇到“毒心郎中”邰肇赓的时候,他记得他说过有个姘头,那么,八成一定是…… 哭了一会儿,总算是歇下来啦,邰妻似乎觉得心中好受多了,不过她也感到不好意思的,低首细声道:“邵公子、明姑娘,我实在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悲伤,请两位原谅我的……” 不等她说完,明毓秀已挨过身去,柔声道:“大嫂,没关系,咱们也不算外人了,现在你愿意说说你的困难么?” 邵真接口道:“大嫂,是不是肇赓兄对你怎样了?” 眼泪又涌流而出,邰妻强制悲伤,哽咽道:“肇哽他已丢弃我们母子了……” 邵真心中说了声果然不出所料。 明毓秀吃惊道:“大嫂,这又是为什么?” 一面拭泪,邰妻一面道:“肇赓他在外头有了另外的女人,三四个月来不曾回家过一次,而且一文钱也不给,为了生活,我已几乎把东西典当光了……” 说到这,又忍不住伤心的哭泣起来…… 明毓秀看到眼里,心中着实不忍,她问道:“那么大嫂你三更半夜在这门外做啥?” 邰妻凄楚道:“我是想到‘金银帮’里来找肇赓的,我听说他最近常在这儿,但我这副样子又不敢进来,怕给人赶出去,所以只好呆在门边等候。” 邵真惊道:“天,这冷的天里,大嫂不怕冻坏了身子么?再说孩子倒也要受不了啊!” 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邰妇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要是找不着肇赓,我们母子就要饿死了。” 心头涌起一股愤恚,明毓秀是个女人,就算是不认识的女人遭到这种遭遇,她也会愤愤不平的,何况眼前的女人是她认识的,而且还算得上是十分崇仰。 再说“毒心郎中”邰肇赓无论如何上回还出卖过她一次,害得她差点身首异处,命丧黄泉! 但她事后又想邰肇赓好歹也算是自己和邵真的“赌师傅”,而且看在他妻子的面上,明毓秀并不想追究这件事,只想把目标放在“金银帮”上。 但现在一听邰肇赓居然喜新厌旧,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狠心抛弃糟糠之妻,和自己的亲生骨肉,这种丧心病狂,没天良的人,她怎生再饶得他? 挫了挫牙,明毓秀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安慰邰妻道:“大嫂,你放心,我一定会使你夫君回到你们母子身边的。” 感激涕零的起身佛拜,邰妻道:“明姑娘,我们母子在这向你谢谢援手之恩了。” 转身,又要向邵真拜谢,明毓秀早把她拉回座,催道:“大嫂,别这般见外,昔年我们也叨扰你不少,我们别再这样客气了,大嫂,你还是快点吃些东西,别饿坏了身体。” 邰妻逐收束泪痕,开始吃东西…… 这期间,明毓秀低首默默沉思,她在想一个万全之策中国有句老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像这等事,明毓秀还算是破题儿第一遭碰到,既然邰肇赓曾出卖过自己,她可以用这个理由施“压力”,要他回他老婆和孩子身边,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是治本的办法,不是么? 明毓秀总不能逼他回去,也难保他不再“跳”出来。 明毓秀算得上是个赌徒了,而邰肇赓当然是个十足的赌徒,大凡赌徒,尤其是“男赌徒”一旦有喜新厌旧的意向,这是很难很难使他回心转意的! 明毓秀无法确切的说出一个理由来,不过据她的观察,有不少人是这样的。 尤其邰肇赓现靠诈赌过活,钱赚得多,而且容易赚,像他这种男人,一旦有了钱向外发展,不顾家庭,除非他不能再赌,走投无路,才会幡然醒悟的…… 那,对付邰肇赓这种人,又要用什么办法呢? 邵真见明毓秀低头不语,心知她在想啥,他也不禁凝思猛想…… 不多时,邰肇赓的妻儿已用膳完毕,邰妻向邵真与明毓秀一谢再谢,感激之情,不可名状。 明毓秀从怀里拿出四五张纸钱,另外还掏出二十两重的银子三绽,递给邰妻,说道:“大嫂,我这点儿钱,你暂且先收下……” 没等她说完,邰妻已看见飞钱的面额,她大惊道:“明姑娘,这是两万多两银子哪,你,你送我这么多钱,我怎能接受?不,明姑娘,我不能收你的银钱,我只要你能把我夫君找回家就很好了。” 明毓秀含笑道:“会的,这我一定会做到,大嫂您请放心。另外这点钱,是我以前向肇赓大哥借的,大嫂您拿去就没错。” 半信半疑的望着她,邰妇拿着钱有些犹豫不决…… 明毓秀再三催促,邰妻这才把飞钱和银子揣入怀里,明毓秀安慰她道:“大嫂,您身体保重,别过份悲伤,不超过两天,我会要肇赓大哥回家去的。现在,您暂且先回家中去歇息,别冻坏了孩子们和大嫂您自己,好么?” 怯怯的,邰妻道:“我,我能不能在这儿等肇赓一起回家?” 明毓秀沉吟了一会儿,照实道:“大嫂,不瞒您说,在我要找肇赓大哥之前,我还有些要紧的事要办……” 邰妻连忙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家去。” 明赓秀微笑道:“大嫂,假如我的事情办得快的话,说不定我就会要肇赓大哥在天没亮前便回去了。” 泪水又涌了出来,不过那不再是悲伤的泪水,邰妻颤声道:“邵公子,明姑娘,我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你们,愿神明永远保护你们两人。” 明毓秀朝她颔首言谢,便送她们母子四人离开“金银帮”。 邵真在离开的时候,付给掌柜饭钱,顺便警告他们不可走露他们来的消息。 事实上,邵真和明毓秀已是几乎人人认得了,对“金银帮”而言,但他这样做,当然说不上怕,只不过想让人——某些人吃一惊罢了。 邵真和明毓秀望着邰妻和那三个孩子,拖着蹒跚的步子消失在寒冷的黑夜里的时候,明毓秀带着伤感的口吻道:“天底下,有多少这样不幸的女人阿……” 歪首看她,邵真道:“毓,你打算用什么方法?那老狐狸陷害过你,但好歹也得饶他一遭,就不说他是我们的‘赌师父’吧,所以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看在大嫂的份上,你总不能叫她守寡啊!对不?” 话声一落,明毓秀接口道:“那依你的话,又该怎么做呢?当然啦,老狐狸只要我们逼他回去,他是不敢不乖乖的回去的,但是以后呢?咱们不能一辈子看着他!” 转身走进门去,邵真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到时你看着办就是了。” 跟上去,明毓秀白了他一眼,道:一你倒好,推得一干二净。” 忽想起了什么,邵真进了门之后,走没两步,便停下道:“哦,对了,毓,我要先宰‘六魔煞’,但为了让‘百艳帮’也能报仇,我必需把他们诱出外头,但怎不见了‘十二太妹’呢?” 明毓秀哦一声道:“真,要不是你说,我真要忘了呢!‘十二太妹’既然奉命监视‘六魔煞’,想必就在这附近吧!” 两人转目搜索了四处,只见几条大理石通道,和盖满雪花的假山及结了冰的池水之外,屋宇廊下并无一人…… 见无人影,邵真便道:“不如进去问问那掌柜的老头子,他耳目很灵,说不定他知道哪。” 于是邵真和明毓秀重新进入右边楼下食堂,那掌柜和伙计一个也没少,似乎他们依邵真之言,不敢透风声,但他们一见两个煞星又折了回来,仍忍不住的脸上一阵发白,发青。 邵真不过走到掌柜的面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掌柜的老头儿已期期艾艾道:“邵,邵公子,我,我们并没有向上面报告说您们来了……” 不等他说完,邵真含笑打断他的话道:“这个我知道,你们只一个脑袋,而且又不是傻瓜,当然不敢违抗少爷的话了,对不?” 话音一顿,转口道:“哟,别怕得这样子,少爷虽然很高兴你们怕我,但并不是太欣赏你们这么窝囊像,我说过,你们这种角色,少爷还挑不上,请放心,请放心吧。” 明毓秀见他那副如鼠见猫的可怜样子,心中也着实过意不去,遂含笑和颜悦色打话道:“老伯,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想向你请教一件事。” 作恭打揖,掌柜的连忙道:“姑娘有话尽管问,老汉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毓秀道“老夫可知道‘十二太妹’?” 掌柜的连忙张口道:“哦,您是说‘百艳帮’派出来杀害‘六魔煞’的‘十二太妹’么?” 明毓秀点头道:“正是,请问她们是否在你们这儿?” 掌柜的忙又道:“在,在!她们在这儿好些时候了,只因‘六煞魔’畏惧她们,不敢出面,而‘十二太妹’碍于敝帮的规矩和情面,不好动手,不过她们并不走,轮流日夜监视看守着‘六魔煞’,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甘休……” 有点儿不耐烦,邵真咬牙道:“这些少爷都知道,我只问你‘十二太妹’现在哪里?” 似是很惧怕邵真,打了个哆嗦,掌柜的结巴道:“在,在楼上客房……!” 轻蹩蛾眉,明毓秀道:“原来她们也住在你们的客栈里?” 点点头,掌柜道:“是是,她们十二个人分六个房邵真插口问道:“那她们就在窗口监视‘六魔煞’吗?” 牙齿打颤,掌柜道:“她们就在窗口监视,‘六魔煞’要跑的话,必须经过这儿,便逃不过她们的耳目。” 邵真感激的道:“谢谢你了,老伯。” 明毓秀朝他说了声,便与邵真迈步出门去…… 来到外头,两人驻足仰首观望楼上的一排房间,但见全部昏黑黑的,似乎全都寝息了…… 扭着颈子,邵真低声道:“毓,她们现在一定在窗口趴着注视着,她们看得见我们,但我们却无法看见她们啊。” 溜转着眸子,明毓秀道:“是的,但‘二十太妹’并不认识我们,她们虽然看见我们,并不知道我们要帮她们诱杀六魔煞’。” 搓着手,邵真呵气道:“毓,我看你的脑瓜子愈来愈猪了,你不是有‘百艳帮’的旗令吗,你只要拿出来摇一摇,‘十二太妹’便会现身见令了,不是么?” 哦了一声,明毓秀笑道:“我确实是猪脑袋,我居然记不得小玲交给我一只旗令,这只旗令交给我,我也等于是 ‘百艳帮’的帮主啦,任何‘百艳帮’的人,只要见着我这只旗令,就一定要出来拜见我的。” 邵真笑声挪榆道:“我看你大概是被大嫂那桩事弄昏了头,别急啊!做事情要照步骤来,快过你的帮主瘾吧,很威风哩!” 给了他个白眼,明毓秀从怀中掏出一只约莫巴掌大小的三角旗。 那只三角旗是以丝织绣成的,黄底色,周围镶织红色的丝穗,旗中一朵艳红的玫瑰花朵。明毓秀拿着旗令,朝空中扬了一扬…… 明毓秀手中的旗令晃没两下,但见楼上靠边的房间窗门忽地打了开来,射下一只人影来! 那只人影身手轻盈而灵活,丝毫不差的降在明毓秀的跟前。 那人也不过是二十上下的妙龄少女吧,云发金钗,身穿金黄劲装,外被同颜色的披风,腰挂一对吴勾剑,看上去,虽是美丽,但却不温柔,一股泼悍之味显露无遗,是个标准的“女江湖客”。 不过,此刻那名姑娘却十发恭谨的,肃穆的朝明毓秀单膝下跪,两手抱拳过顶,道:“属下‘二十太妹’‘大太妹’叩见旗令。” 明毓秀连忙收旗令,扶起她道:“‘大太妹’,我叫‘艳屠煞’明毓秀,这位就是人称‘鬼见愁’的邵真,邵公子。” “大太妹”起身道:“原来两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艳屠煞’和‘鬼见愁’,久仰,久仰。明姑娘,邵公子,。你们两位的来意,敝帮总护法已在两天前给我们令谕了,在下等悉听两位调度。” 明毓秀说了声不敢,问道:“姑娘,你们‘十二太妹’不都在这儿么,怎只你一个‘大太妹’呢?” “大太妹”恭谨道:“明姑娘,是这样的,我们‘十二太妹’是轮番监视‘六魔煞’的,在白天我们十二姐妹一齐监视,到了夜间,我们便轮更监视,两人一组,其余的十位姐妹休息。方才是我和‘二大妹’轮值,我俩一见姑娘你的令旗,本欲一齐来见令旗,但其余的姐妹都在睡眠,所以,‘二太妹’去唤醒众姐妹,我先来见旗令了。” 话声一落,已见十余人急飘而来。 不用说,那便是其余的“十一太妹”了。 只见她们的服饰和装扮,俱皆清一色和“大大妹”一模一样,放眼望去,只觉一堆香气直飘,金钦闪闪的姑娘们,叫人眼花缭乱。 “大太妹”恭谨的,礼貌的为邵真和明毓秀介绍了一下之后,抱拳道:“明姑娘,‘六魔煞’他们白天睡觉,晚上便赌牌九,对了,还和一个叫‘玉面青衫’叫李辉的人在一块呢。” 微微一笑,邵真道:“大大妹,请问你知道‘六魔煞’他们现在是在‘天地楼’,还是‘人爷阁’,抑或是‘洛阳堂’和‘四兽舵’里摸牌九?” “大大妹”道:“起初他们是在‘洛阳堂’里赌,没几天的工夫便跃到‘人爷阁’里去赌了,到前几天的时候,他们居然到‘天地楼’去豪赌啦。” 喷了声,邵真笑道:“哟,还不赖,看样子他们还真有两手,可能捞了不少哪。” 明毓秀向“大太妹’道:“‘大太妹’,他们现在就去退房,并且离开这儿,这样我们才有办法诱‘六魔煞’出来……” 邵真接口道:“你们要装成很紧急的样子,‘六魔煞’才会相信你们真的走了,当然你们不是真的离开,只不过是藏在附近,当我把他们诱出来的时候,我会留一两个让你们报仇。” “十二太妹”齐一抱拳,说了声是,便翻身跃回楼房去。 邵真和明毓秀便隐藏在路旁的一颗柏树下。 没多时,“十二太妹”的六个房里灯光大亮,隐约的可以听到话声:“掌柜的,我们要走啦,请结算房钱。” 一会儿,只见“十二太妹”下楼来,匆匆到门口,“大太妹”进入门亭里去,朝四名司阍急道:“喂,我们要走啦,请把我们的马匹牵出来吧。” 四名守门的正在推牌九,那做庄的司阍一脸惊异道:“姑娘,你们要走了?” 一副火急样,“大太妹”显得不耐烦道:“是的,快,快去把坐骑牵出来吧!” 那庄家司阍朝另一名看门的道:“苏三,你快去叫醒阿福,把‘十二太妹’几位!”娘的坐骑牵出来。” 苏三匆忙答道:“我这就去。” 那叫苏三的瘦小汉子,说了声,戴起豹皮帽子,搓着手便出去了。 那庄家司阍在桌上拿起一本帐簿,一面翻着,一面道:“姑娘,你们有急事吧?怎么三更半夜说走就走?” “大太妹”哼道:“你这不废话吗?当然是有急事啦?” 庄家司阍一点儿也不生气,反笑眯眯道:“那你们走了,也不怕‘六魔煞’他们跑了吗?” “大太妹”故意沉吟了一下,才道:“那没办法,本帮有紧急事情,不赶回去不行,算他们走运。” 顿了一下,接着补充几句:“不过这并不表示我们饶了他们,不追究这事了,事情一办完,我‘十工太妹’依然要追杀他们,要不咱‘百艳帮’叫他们看成吃什么的了?哼!” 哦哦两声,司阍不再说活,望着帐簿念道:“姑娘,你们十五结帐,今天二十八了,共十三天,十二匹马……总共一百五十六两银子,另外前几天你们一匹马病了,我们帮你们到药铺去抓了三十两银的药。”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皮囊,抽出了一张飞钱,“大太妹”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二百两,十四两银不用找了。” 说着,身子已急闪而出,这时候,十二匹马已被牵了出来,“十二太妹”接过马缰,一个翻身,全都上了马,由“大太妹”为首从正门旁的车马道冲着而出! 但闻一阵蹄声,一会儿,十二条人影已隐没在黑夜里,渐渐的,马蹄声也听不见了…… 四名司阍在门阶上,目送着“十二太妹”远去。 那叫苏三的吐舌道:“天啊l好快,就像闪电似的。” 另一司阍接口道:“说得是,急成这样子,就像是失了火似的。” 这时,那推庄的司阍急道:“我进去就来!” 话声中,已急奔进去…… 苏三傻眼道:“那瘪三中风啦?” 转身步入屋子里去,另一名司阍道:“他是去通知‘六魔煞’说‘十二太妹’那些娘们走啦!” 坐下身子,苏三摘下帽子奇怪道:“这关他哪门子事了?” 那名司阍接腔道:“你真瘟,‘六魔煞’要是没好处给他,他会这般成天注意‘十二太妹’的行动啊!” 呆了一呆,苏三道:“你是说‘六魔煞’给他红包啊?” 那名司阍笑声道:“话到口中留半句,点到为止就好啦,你一下说穿了,就显得太没学问了!” 这情景,都—一落在大理石路旁的柏树背后的邵真和明毓秀的眼里。 邵真低声道:“大太妹’那女子真不简单,装成那样子就像死了娘一样啊。” 鼓腮,明毓秀道:“瞧你一开口就没好话,一张乌鸦嘴,哼!” 正说着,方才那进去的“庄家司阁”忽又从楼阁里跑出来…… 他顺着边市道,转过水池假山,最后,来到了邵真和明毓秀藏身的那棵柏树旁…… 忽然,邵真不声不响的,探出了一只手来,掩着他的嘴巴,一把把他给拖了进来! 大吃一惊,那“庄家司阍”全力挣扎,但硬是哼不出一声来! 邵真把他抵住树干,凑近脸孔,压低嗓子道:“朋友,你再动一动,或是哼一哼,你就永远不能再动,也不能哼,相信吗?” 果然不敢再动,“庄家司阍”睁大着眼,一脸掩不住的惊愕和恐惧…… 这个时候,明毓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铜盒子,倒了一粒黑色药丸,搁在手心,邵真接过来,一把塞进他的嘴里,然后紧捏住他的鼻孔,只见那“庄家司阍”猛翻眼,口中唔唔哼哼的,咯一声,硬给吞了下去! 放开手,邵真阴森森道:“嘿嘿,朋友,告诉你,这个药丸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穿肠丹”毒药,这玩意吃下去之后,嘿嘿,不出半个时辰,便叫你见阎王老大哥!除了本大爷的解药之外,就算你死去的十八代祖宗活过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你阁下一命呜呼,飞登极乐啦!” 整个紫涨的脸孔陡的肿了起来一样,司阁忽叭的一声,矮了一截,跪在地上啦,两掌合十,外带头如捣蒜的猛叩着,他骇怕至极的颤抖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哀哀道:“大,大爷,饶,饶命啊……小的的……不过只是个看门的小卒,不敢与人结冤仇……大,大爷你,你大概看,看错人了吧……” 抓住他的胸襟,邵真如抓小鸡般的把他提了起来,嘴角含着一抹冷森森的笑意,他压低的嗓子加进一些冰酷:“嘿嘿,朋友,你说得也是,少爷这般作弄你,实在也有点对不起自己,不过你阁下要是愿意为少爷跑跑腿,你依然还有一段很长的日子好活。” 张大嘴猛透气,司阍那张脸孔由于过度的惊惧,以致于虽在昏暗中仍能看出一片惨白,这突来的仓促变故,已使他的三魂六魄昏渺渺,全出了窍啦,颤抖着,他衷声道:“大…… 大,大爷,小,小的为你大爷跑断了腿也愿意……” 面无表情的瞪着眼,邵真冷冷道:“也没有大不了的事,你阁下方才是否到‘天地楼’去找‘六魔煞’?” 扭曲着脸孔,司阍的声音像是加了把泥巴,呛哑道:“大,大爷,是,是的。” 明毓秀接口道:“你是不是去告诉他们‘十二太妹’走了。 恁冷的天,司阍的额角却沁出汗珠,他张了张口,点了两下头…… 两手环胸,邵真冷冷道:“‘六魔煞’怎么说?” 啊啊了半天,司阍才吞吞吐吐道:“他们要,要……我……小的追,追出去看,看看她们是真的走远了……” 古怪的笑了一下,邵真道:“那好极了,你现在就出去外面走一圈,然后向‘六魔煞’说‘十二太妹’已离开洛阳了,懂么?” 一个劲的猛点头,司阍忙不迭道:“懂,懂,小的懂!” 明毓秀看着他道:“快去吧,回来之后我们再给你解药,要是你敢声张……” 打了一个哆嗦,司阍颤着唇皮道:“小,小的一万个也不敢声张……” 邵真冷漠的点了下头,司阍的便踉踉跄跄的离开…… 望着他歪斜的奔出门外,明毓秀笑道:“咱也真是,折磨了这种角色,亏你想出这个主意。” 仰靠树干,邵真道:“只是主意,咱也是没对他怎样啊,只是让他吃了两颗大补丸罢了,还算帮他提神呢。” 掩唇轻笑,明毓秀道:“他还真以为是穿肠毒药哪,真担心他在半路上吓破了胆。” 须臾,那“庄家司阍”已急急折转回来,匆匆奔入楼阁…… 不一会儿,他又如奔丧似的跑出来,急急如丧家犬的来到邵真和明毓秀藏身的柏树下…… 猛喘气,简直就要上气接不到下气,司阍满头大汗道:“大,大爷……小的已经照你的吩咐做啦,请大爷你发慈悲给小的解药,小的家中还有老母,老婆和九个孩子……” 邵真忍笑打断他的话道:“朋友,你别连你家几只老鼠都告诉我哪。” 心中一阵不忍,明毓秀和颜悦色道:“先别着急,‘六魔煞’听了怎么说?” 大口的喘气,司阍抚了抚胸膛,觉得顺气了些,这才又道:“他们只是说了声好极了,便给我十两银子……” 话声没完,楼门启处,窜出几条人影来! 他们的身形好快,一晃,便射出了大门! “毓,他们已出来了!” 邵真低促的说了声,身形一动,便想追去,忽又停下,转身在司阍的脑瓜子上敲了一下,只见那司阍的连哼也没哼,只觉眼前一黑,便睡倒在地上。 邵真这才嗖的一声,身形如箭的冲出去! “对不起,朋友,这儿十两银子算是你的吃药费,跑路费和昏倒费…… 明毓秀临走时,丢了一绽银子在地上,话声中,她的娇美娇躯,也已如电射出去…… 这时几个司阍大惊失色的跑出门口来,但是他们两头张望了一下,却连个鬼影也没有,苏三抽了一口气,牙齿打颤道:“咱,咱见了鬼啦!”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四十五章 那急奔而出的一伙人正是“六魔煞”,另外一个是穿青色衣裤,头戴青色衣帽的年轻小伙子,俊帅非常,只是两道眉尾向上倒勾了些,有点阴诈的样子,想来就是“玉面青衫”李辉吧,只见他们七人的身形急如怒矢,转过了街角,在一块广地上停下来。 微喘着气,“六魔煞”中的老大“神刀魔煞”翁动唇上的一把大胡子道:“妈的,总算让我们逃出来啦,被蹩了一个多月,也真个窝囊的。” 老二“胖魔煞”摇着颊上的两团肉,道:“谁叫你,非要动那丫头,好啦,原来搅的是‘百艳帮’的婢女,人家‘百艳帮’当然要找我们了。” 面如白蜡,死板板的老四“冷面魔煞”道:“这也不能怪老大,只怪那女子脸上没刻上‘百艳帮’三个字,否则咱哪敢动她呀?” 少了一手,一眼,一耳以及塌了一个鼻翼,和破了上唇的老么“天残魔煞”顿了顿他腋下的拐杖刀,哼道:“咱这次真丢尽了脸,被十二个女娃子像孙子的困在‘金银帮’,幸好赢了钱,要是输光了,岂不饿死去哪?” 腰间缠着一条黑皮鞭的老三“血鞭魔煞”,愤愤道:“其实‘十二太妹’也不过是十二个欠打的臭娘们吧,老子就不相信她们不是娘生的,有多了得!” 站在他身旁,身子细瘦得如船橹竹竿,肩上背着一条丈来长,身如碗粗,头比两个拳头还大的毒蛇的老五“驱蛇魔煞”,轻轻抚摸着如沉沉睡去的大蛇头,接着道:“是嘛,我就不明白咱弟兄们为什么不放手和那些骚娘们干一场?‘百艳帮’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啥好怕的?咱们被憋得差点窒息,而又这般狼狈兼窝囊的逃出来,真丢人丢到家了!” “神刀魔煞”呵着气,搓着手道:“话是是这么说,所谓人不输阵,‘百艳帮’乃当代武林大帮派,人多势众,就算咱拼得过‘十二太妹’,也万万斗不过‘百艳帮’啊!” “胖魔煞”睁着浮肿的眼皮儿,接着道:“老大说的是,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我们一向打没有把握的仗,咱忍让‘百艳帮’不过是权宜之计,虽然脸上不太光彩,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我们再争口气不会迟,对不?” “驱蛇魔煞”哼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话是没错,但我们还要忍让多久?日后那时再争口气,又如何个争气法?” 一直没开口的“玉面青衫”忽上前道:“好啦,你们别再吵了,反正丢人也已丢尽了,说也没用。前几天我和你们老大谈过,最近武林上的煞星魔头‘鬼见愁’干上‘龙虎会’的会主,正大兴土木,广招兵马,咱不如前去投效,日后混得不错的话,还怕对付不了‘百艳帮’啊?” 环视众人一眼,“神刀魔煞”沉声道:“未知众兄弟对李老弟之话有何意见?” 话尾刚一停,忽地背侧传来一阵笑声:“哈哈……” 倏一转身,“玉面青衫”冷喝道:“谁?” “六魔煞”也忙不迭循声望去,猛地,他们啊了一声,全都愣住了! 站在他们身后发笑的人,自然是随尾而来的邵真了。 他和明毓秀并肩站在五尺外,明毓秀双手环胸,粉脸凝霜,夜风拉起她的披风,看上去,既冷肃又威风。 邵真则缩着头,“神刀魔煞”惊声道:“小子,你没死?” “胖魔煞”也吃惊道:“小子,你不是瞎子的吗?怎么眼睛又看得见了?” 眯着眼,邵真怪里怪气道:“怎么,太令你们失望了是么?” 迷惑的望着邵真,“玉面青衫”朝身旁的“神刀魔煞”问道:“这两人是谁?” “神刀魔煞”收回视线。回道:“男的叫吴知,就是杀死老二的朋友‘阴阳使者’,‘玉魔子’和‘蓝龙’的家伙,女的却不认识。” “玉面青衫”讶道:“你不是说连他和‘剑中宝’、“大憨侠”两个疯怪,都一齐杀了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胖魔煞”咬牙道:“上次他是掉入万丈深渊里去,想不到居然没死,哼,好大的狗胆,竟然还敢找上来,这次非叫他死得干净而彻底,为老子死去的朋友报仇!” 一拐一拐的走上前去,“天残魔煞”在邵真面前停了下来,睁着独眼,冷冷的低笑,他这笑声和他的长像一样,七分像鬼,三分不像人,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像枭魁般的降叫:“我说啊老弟,你真命长哪!” 缩了下鼻子,邵真咬牙道:“可不是,古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少爷我今后必洪福齐天,浑身发光,不得了,了不得啦。” 叽叽生笑,这一笑,“天残魔煞”那兔唇原本遮不住门牙,更显得这不住了,只见黄污污的大板牙,和红渍渍的牙床都一起展现出来,他瞪着邵真道:“说得是,阎王老大手下正欠个无常小鬼,你姑爷爷今方便保你去抵个缺如何?” 恶心的蹙柳眉,明毓秀道:“老鬼,你的心比你的外表还要丑恶!” 独目暴睁,“天残魔煞”缺残的脸上陡然地泛起一股暴戾、怨毒和杀气,他掉头怒瞪明毓秀寒声道:“臭娘们,叫你骚了?” 含霜的俏脸更凝层冰,明毓秀生硬道:“真,这半个愿不愿让手?” 摇了下头,邵真道:“我说过一个也不给。” 眉宇间的杀气已漫炽了,明硫秀生冷的又道:“他算不上一个,半个还算他多了。” 莫名其妙,“天残魔煞”咆哮道:“呀呀,你们两个小畜牲在说什么?” 哦了声,邵真道:“好吧,我忍痛割爱就是了。” 怒不可遏,“天残魔煞”正欲张口,忽然一双纤纤玉手神出鬼没的一个斜刺里抽来! 唔哼一声,“天残魔煞”一个踉跄,歪斜的仰栽过去! 大吃一惊,其余的“五魔煞”和“玉面青衫”连忙冲上去扶起他,只见他已满嘴鲜血,上唇的两只门牙已不翼而飞矣! 惊骇里,猛又灌进无比的愤怒,“天残魔煞”暴跳如雷的急扑前去! 扑身中,他手中斜劈的白色拐杖叭一声轻响,底端已伸半尺来长,亮森森的利刃,已随着他愤怨但显得模糊不清的语音刺向明毓秀:“啊呀!你这湿裤裆的贱货!” 煞气盈眸,明毓秀盈盈可握的细腰儿溜身一转,轻松的,也是惊险的让“天残魔煞”那只拐杖刀擦身而过,闪身之时,锵声急音,一道银光猛振狂跳,执着剑,用力一带一转,但闻“唰唰”两声,明毓秀已快速的,凌厉的回了五招十七剑! 血淋淋的口大张,像是哈进了一把泥巴,“天残魔煞”惊惶的收刀,抽身,猛退,狂闪! 然而尽管他这一连串动作熟练精纯,但明毓秀那只漾着朵朵剑花的剑锋,却阴魂不散的似的,始终保持着那段令“天残魔煞”心悸胆颤的距离跟进! “啊哇——!” 陡地一声凄厉的惨嗥刺破这寂静的黑夜! 一刹那中的一刹那以前,明毓秀那只泛着冷芒的剑锋,已又狠又准的戳进了“天残魔煞”的胸膛,当她退步抽剑之时,剑身的前一截已清淌着红嫣嫣的浓浆热血! 缺残不全的“天残魔煞”早跟在她的抽剑之时俯栽仆地。 可怜他和明毓秀只不过对了两个照面而已,就这两个照面,他已连他仅有的一只眼也永远睁不开了…… 惊叫着,“五魔煞”急奔前去,当他们发现“天残魔煞”那大张着的血嘴再也不能说话之时,一股强烈的惊骇和悲愤同时在他们的脸上跳出! “还我弟命来!” 一声悲切、愤怒的狂吼,随着一条激射而出的身子扬起! 莲足斜蹬,明毓秀滑出让开,跃到了邵真身旁,说道:“真,这个,也让我么?” 朝她挤了挤鬼脸,邵真哼声道:“你倒食髓知味,得寸进尺,贪心不足啊!” 话一落,方才那扑了个空的人影,已又狂扑前来! 一撩眼,邵真生冷的道:“你就是“血鞭魔煞”吧,慢慢来,咱还没叙家常呢!” 话声中,邵真轻描淡写的一抬腿,嗯,就只这一腿,那急扑面来的“血鞭魔煞”哦呵一声,像撞着了弹簧的倏又反弹了出去! 总算没傻呆,“玉面青衫”眼明手快,射身而起,一探手,半空中接住了“血鞭魔煞” 急坠的身子…… 落地之时,其余的“四魔煞”已惊吓的拥上前来,围住了“玉面青衫”,查看“血鞭魔煞”…… “血鞭魔煞”昏死了半天,在“玉面青衫”的推穴揉筋之下,才醒转过来,不过似是没啥打紧,只见他活动了下四肢,吸吸风,吐吐气,完好无恙—…·愤怒加上罩上一层难堪的神色,“血鞭魔煞”作态又要冲身前去,还是被“神刀魔煞” 挡了下来…… 也不过是短短的须臾片刻,“六魔煞”中已有一人上天下地称魔做煞去啦,另一人不过一个照面,便叫人一脚像踢雪球般的踢了出来。 这,决不是素来嚣张狂妄,欺寡凌弱的“六魔煞”所能意料得到。 他们吃惊,也害怕,眼前的对手竟然这样厉害啊! 在“六魔煞”的原则里——不打没把握的架,照讲他们是应该立刻夹着尾巴逃的,但他们这些“好汉”已吃了眼前亏,就像陷入了泥淖,拔也拔不起来啦! 最主要的是,他决不相信“吴知”的武功居然“变”成这样厉害了,所以他们在吃惊和害怕之下,还有一股不甘心的怀疑…… 这个时候,邵真已一步一步的走近场中,当他站定身子,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倏地换上一副冷狠,残酷,恶戾,暴虐,嗯,还有一撮明显的怨毒,愤恨! 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使人觉得他好似变了另一个人——一个凶魔恶煞也似的人1怒瞪的眼珠有几条殷红的血丝隐隐跳动着,挫了挫牙,一丝冰冷得看不出有点儿人味的话语,徐徐滑出他的牙缝:“‘六魔煞’,不,该说是‘五魔煞’了,总算少爷今天能够看诸位的庐山真面目,何其有幸啊。回想几个月以前,少爷两目失明,丧失记忆的时候,多蒙各位雅爱照顾,尤其是少爷的两位挚友,‘剑中宝”和‘憨大侠’……” 说到这,邵真的喉结一颤,呛住了话语,“剑中宝”和“大憨侠”临死的惨状,像走马灯的在他脑中轮流回旋、过份的悲愤,使得他原本是英俊潇洒的脸庞走了样——浓涩的杀气,在他阴霾的眉宇间跳荡着,那么地狰狞可怖! 色厉内茬的挥了下手,“胖魔煞”道:“姓吴的,事情是你先扯开的,谁叫你那狠心的杀死我们三个朋友?” 凝视着他,邵真怪异的微笑着,冷冰冰道:“你就是‘胖魔煞’吧?好一副福相啊,朋友,告诉你家少爷,你们现在怎不再狂跳咆哮了?” 咽了一口唾液,“神刀魔煞”搭话道:“小子,你真不怕死,上次被我们打进了深谷里去,现在又敢找上来了?” 停了一停,“神刀魔煞”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咬了下牙,接着道:“我问你,你那时候的武功……” 鄙夷的睨着,邵真不等他说完,便道:“哦啊,皮厚心黑也不过如此罢了,大胡子,也真亏你们问得出口,以前,少爷是个瞎子,甜甜的太好吃了对不?现在你们觉得烫嘴,吃不下,感到奇怪是么?” 耸肩笑起来,邵真接着又道:“好吧,让你糊里糊涂的死去,未免有欠厚道,少爷就告诉你吧,也让你们心安理得一些……” 熬忍不住,“玉而青衫”张口叱道:“龟孙子,你别开口少爷,闭口少爷,你别弄错,咱老大奇怪你的武功比以前强,是怀疑谁再教你武功,只要说出教你武功的师父来,我们连他也杀,并不是怕你啊,千万弄清楚!” 侧着瞥了他一眼,邵真又把视线放在“神刀魔煞”身上,含笑道:“哦,大胡子,你是这个意思吗?” 骑虎难下,“神刀魔煞”窒了窒,咬牙道:“不错,我是这个意思。” 眯了下眼,邵真冷着声道:“假使我说出来了又怎么样?” 哦哦了两声,“神刀魔煞”语塞一阵,才又道:“方才你那一踢腿,很像我一位朋友的用法,说不定教你武功的师父就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问你,假使真是的话,看在我那位朋友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这档子事,不再追究!” 啧啧的笑了出来,邵真呵了一声道:“说你朋友还不够深入,简直是不要脸哪!” 原来“神刀魔煞”是奇怪邵真的武功比四个月前和他们交手的时候强多了,所以他才厚着脸皮问邵真。 谁知“玉面青衫”不明究里,瞎猜了“神刀魔煞”的意思,“神刀魔煞”为求下得了台,也只得厚着脸皮兼硬着头皮胡乱瞎扯下去了! “玉面青衫”未曾参予那件事,也难怪他不懂“神刀魔煞”的语意,他见邵真那种咄咄讽辱,狂妄自大的样子,一股年轻人特有的火气和傲气,一时冲了上来,一闪身,他飘进场中,指着邵真的鼻尖说道:“狗小子,死在临头,你还恁地狂傲,真不知死活!” 睨眼,撇嘴,邵真冷漠道:“你阁下莫非就是‘玉面青衫’吧?” 傲然的一点头,“玉面青衫”道:“正是我李某人。” 微微一笑,邵真道:“念在你我无冤无仇,少爷尚能勉强容忍你三番两次的这样对我说话,假使你现在站到一旁去,或离开这儿,说不定,你阁下还能多活几年……” 勃然大怒,“玉面青衫”吼道:“呸!放屁!无名小卒,你家少爷今天非叫你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飘身近来,明毓秀忽道:“喂,别狂吼吼的,姑奶奶方才杀了你们‘半个人’的,不想找我报仇么?” 青筋暴跳,两眼通红,“玉面青衫”龇牙道:“是‘天残魔煞’,不是半个人!” 明毓秀懒懒道:“还不是一样,反正不是一整个人就是了。” “玉面青衫”怒不可遏地道:“本想慢点杀你的,你这贱人,居然还侮辱死人,饶你不得!”说着,一捣拳,凌厉至极的击向明毓秀的胸脯! 斜刺里一伸手,邵真那么令人匪夷所思似的又那么轻描淡写的扣住了“玉面青衫”的腕脉,然后邵真看也不看他,径自望着明毓秀,说道:“你怎么硬抢我的生意?” 明毓秀道:“这是额外的,并不在预算之内,不是吗?” 无奈似的噘了下嘴唇,邵真哺哺道:“好吧,这个给你,我看,还是赶快干掉那些牛鬼蛇神,免得你丫头又冒出一手来了。” 说着,松开“玉面青衫”的手腕,抬步走向“五魔煞”。 但只见“玉面青衫”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实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出手就叫人轻易至极的扣住腕脉! 由头至尾,他浑身上下整个人确确实实的麻木,僵凝住了!嗯,就像个雕刻本人。 皱了皱眉,明毓秀道:“怎么,你失魂了?” 大幅度的颤抖了一下,“玉面青衫”像是猛然醒过来似的,啊了一声,用力闭了闭眼,那两颗眸里原先的狂傲早已不见了,涌上的是无比的惊骇、惊骇—— 像是见了无常大吉般的惊骇!颤抖的两足,已开始缓缓的向后退…….修地,他暴吼一声,双袖猛抖,两只手指长的“袖箭”泛起两道寒芒,急如挚电的射向明毓秀! 在同个动作里,“玉面青衫”的身子一个倒掠,已斜飞出去! 明毓秀道:“朋友,现在想跑已是太慢了矣。” 说话之时,明毓秀那双洁白晶莹的玉手,已一丝也不差的接住了那两只袖箭,当她那一“矣”字才滑出她的舌尖儿,那两只袖箭已被她用力一抖,急跳而出! “玉面青衫”的身形还不过在半空中,那两只袖箭已“完壁归赵”—— 准准的射进了他的背心! “啊哇——!” 一声幽长凄凄的嚎声掀起,当它倏然停止之时,“玉面青衫”已坠到地上,微微挣扎一下,然后两腿一伸,便一动也没动了矣…… 这个时候,邵真刚不过才走到那个如石雕像的“五魔煞”面前,嗅,“艳屠煞”,她使江湖上黑白道的人物闻而打颤,见而股栗,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明毓秀神态依然,只淡淡的在“玉面青衫”的尸体上望了一眼,便朝邵真道:“咱还有事要办,别再拖泥带水的!” 邵真回道:“我是在等‘十二太妹’啊!” 话一落,远远的,便听到一阵急剧的蹄声传来! 凝目向前望去,明毓秀道:“总算来了!” 邵真扭头望去,“十二太妹”已来到眼前,动作敏健而划一,一个翻身,全都下了马来,“大大妹”首先奔近邵真,抱拳道:“邵公子,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邵真微笑着道:“你们再不来,我打算一个都不留了,这样吧,两个给你们,你们也来两个人,一对一,免得让他们都死得不服。” “大太妹”凝眸注视着呆呆如砧上肉的“五魔煞”,道:“好的。但不知邵公子你愿意要哪两个?” 邵真沉吟了一下,哼道:“实在舍不得割爱,既然鱼与熊掌难以兼得,我只好舍去这两位大爷了。” 说着,伸手指了指“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 大太妹回首招呼了一声,道:“二大妹!” 一声娇诺,那立在一旁的“十一太妹”中有一人立即掠上前来! “大太妹”冷声道:“‘二太妹’,让咱侍候‘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两位爷儿上路吧!” 可怜,真可怜,窝囊,真窝囊! “五魔煞”见“玉面青衫”居然像个泥人似的被摆平在地上之后,他们便像中了魔似的,兀立于地,一待‘十二太妹”前来,他们已是面如死灰了矣! 五个人摆在那,就像五头驯羊,站在那乖乖的任人论两称斤…… 这使人想起当初他们围杀邵真和侯爱凤,以及诛戮“剑中宝”和“大憨侠”的时候,他们表现得是何等的豪壮,何等的勇猛,何等的不可一世呵! 这或许使人感到疑惑不解,但说穿了,实在也没啥好奇怪的。 他们之中,除了“玉面青衫”是在江湖上打滚之外,“六魔煞”只不过是“三水镇”的地头蛇罢了,在三水镇上他们是威风八面,气焰万丈,鱼肉乡民,专挑软的来吃,一旦?秸馕寤o嗣诺慕侠矗窃僖渤圆豢恕?br> 是以邵真和明毓秀一动手就杀死“天残魔煞”和“玉面青衫”,以及打伤了“血鞭魔煞”,业已使他们吓得魂儿出窍,更何况“十二太妹”那些恶婆娘又赶来了! 这时候,“大太妹”和“二太妹”已取下腰间的吴钩剑,“大太妹”剽悍道:“别站在那像死人一样,既然你们敢奸杀本帮的婢女,必然就是好汉,来,‘血鞭魔煞’‘冷面魔煞’,你们给我站出来,看看是否能够吃下我姐妹俩?” 死板的脸上,除了惊骇之外,立刻又泛起了一滩难堪,“冷面魔煞”显然是无法忍受“大太妹”的指名叫阵,狂吼一声,已扑向“大太妹”! 在那个同时,“血鞭魔煞”也已解下腰间的皮鞭,一点足,业已射向“二太妹”! 其余的“三魔煞”也皆扑身而出,企图打他们一贯的战法——以多吃少! 然他们方不过一动身,邵真已豪笑着截住他们…… 于是乎,一场混战终于干上了。 “五魔煞”可说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所谓是狗急跳墙,人急不管三七件几,只见他们一上手,就是一连串的猛攻狠打! “六魔煞”在往时如联手的话,还算蛮具威力的,但他们在半刻前已折了两人,而且现在又被分了开来,就显得孤单而薄弱了。 “大太妹”和“二大妹”的武功果然不同凡响,尽管“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疯狂的猛攻,却丝毫动不了她们一根毫毛,“大大妹”和“二太妹”已苦守了“六魔煞”一个多月,心中的怨气是可想而知的了,是以她们丝毫不容情,也拼全力猛打! 这么一来,“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便相形见绌,立刻屈于下风! 一刹时,已险象丛生,发发可危…… “大”、“二太妹”的武功是同一个路子,俱都很怪,招式诡异,高深莫测,莫怪乎“六魔煞”被“十二太妹”困于“金银帮”一个多月,而硬是不敢伸头出来了…… 一个剽悍的回旋,“大太妹”那亮闪闪的吴钩剑交错猛扬,“冷面魔煞”招架不住,一阵急闪急退,然煞气盈眸的“大太妹”,像头凶悍的母狮,硬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娇躯暴拔,蹿起二丈来高,一到顶点的时候,倏然往下来个俯冲,像只噬鹰般的飘忽而下! 两条身影交错于一点之时,一阵叮当和几点火星窜起,然后便见两条身影缓缓飘落…… “大太妹”一落地,手中那吴钩剑却夹着一柄长剑——“冷面魔煞”那柄长剑。 显然,胜负已见,不是么,“冷面魔煞”站落在地上的时候,两手紧捂着小腹,殷红的血水挤着指缝流出,也没见他有啥哀嚎或哼叫,只是两眼翻了翻,然后叭地一声倒在地下,称神做鬼去了矣! 稍后,与“二太妹”对搏的“血鞭魔煞”也差不多了,只见他手中的皮鞭虽然舞得呼呼生风,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它一点也没劲道。 反观“二太妹”却愈战愈勇,一双吴钧剑板板有眼,出神入化,凌厉非常…… 鼓起余勇,“血鞭魔煞”倏然回光返照似的,猛扬皮鞭,急急劈向“二太妹”!不退反进,“二太妹”单剑一扬,钩尾卷住了鞭梢,同个动作里,她使劲一拉,“血鞭魔煞”整个人硬是被扯得腾空而起! 正好“二太妹”另一只吴钩剑迎空而上,很准的斩去了他的左臂! 再补一剑,“二太妹”毫不留情的劈开了他的胸膛! 嚎叫着,“血鞭魔煞”的身子一阵抽搐,也紧随“冷面魔煞”赴“阎王宴”去了! 嗯,目前“六魔煞”,仅剩和邵真对垒的“神刀魔煞”,“胖魔煞”及以“驱蛇魔煞” “三魔煞”了。 尽管“三魔煞”全力猛扑,但邵真始终猫戏老鼠般的不出全力,是以,“大太妹”和“二太妹”分别斩死“血鞭魔煞”和“冷面魔煞”,邵真的对手却依然存在。 一旁的明毓秀,双手环胸,闷得发慌似的喊叫道:“伙计,到逗了,什么时候啦?” 腾身闪开“神刀魔煞”的大金刀,邵真扬声回道:“别急,快了哪!” 话声中,他已连续的躲过了“胖魔煞”连刺七次的矛,同个当中,他也连回转两次,堪堪的让过了“驱蛇魔煞”那吐着红信的大蟒头…… 吊儿郎当的神情倏又一凝,邵真铁青着脸孔,他已毫不保留的露出他的狰狞、残恨、冷酷、暴戾,和人性中所有最丑劣的一面——杀意! 只见他两足轻轻一治地,倏又一弹,像一团绵絮般的,缓缓飘向“神刀魔煞”,飘身当中,他的“大龙手”已使他成了多手怪人…… 金刀猛扬,“神刀魔煞”怪叫着劈向那漫天罩来的手影,同时,他的身子也往旁急挪猛闪…… 残酷毒辣的笑意,自邵真的唇角漾起——他业已成功的,也是狠毒的掐断了“神刀魔煞”的喉咙! 金刀急抛,“神刀魔煞”双手紧捂喉咙,但却捺不住喉管的血自他的指缝中急喷而出! 他叫着、跳着! 痛苦的! 森森阴笑着,邵真轻巧让过急急前来救驾的“驱蛇魔煞”,顺着避开“驱蛇魔煞”那颗斗大的蟒头的势子,邵真业已像道流星电光的扑到了瞠目吃惊的“胖魔煞”身前! 一晃手,就只这么一个单纯的动作,“胖魔煞”手中的那支点钢矛不知何时已“跑”到了邵真的手上,仿佛,嗯,仿佛那支短矛就是邵真拿着似的,那么熟练的,怪异的一转矛头,一阵叫声,那尖锐而森寒的矛锋已狠狠的戳进了“胖魔煞”大张的嘴巴里! 幽森的、凄厉的、令人毛骨惊然的嚎叫声,陡地掀起,历久不歇! 磨着牙,睁着眼,邵真那张铁青的脸更狰狞、更恐怖了! 他像魔鬼幽灵般的豪笑着,他不打算将短矛自“胖魔煞”的嘴里抽出来,反而残忍的再往里戳——嗅! 老天爷! “胖魔煞”的情况是可想而知的——红殷殷的矛锋自嘴里穿过他的后脑袋! 当邵真再狠狠的扭转一下点钢矛的时候,他号哮的声音猛然停止,变成了低促,浊混的呼噜鲁的声音! 他暴睁两眼,那两颗眼珠几乎就要突跳出来,他浑身抽搐着、颤抖着,以致于他俩颊上两团肉团,也一劲子的晃着、颤着…… 简直就像恶魔,邵真圆睁的眸孔已是红绿遍布,他得意的笑着,狰狞的笑着,当他猛力抽回短矛的时候,“胖魔煞”那浑圆臃肿的身子,业已扑通的一声的趴到地下了。 当“驱蛇魔煞”疯狂的扑上来之时,邵真已经很从容的离开了他扑杀的距离,半空里,他瞥见“神刀魔煞”依然捂着喉结在蹦跳、在嘶号,毫不怜悯的,他猛一抖手,那只血渍斑斑的点钢矛已飞快的脱手而出! “噗”一声,不偏不倚的,正中穿射过了“神刀魔煞”的那颗脑瓜子中心了,穿突出来的三角矛锋,却不再是红红的鲜血,而是白皙皙的——脑浆! 以那只点钢矛穿射而过的同时,“神刀魔煞”那睁瞪得铜铃大的眼珠也已暴跳了出来,只见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在地上滚了滚,依然胜睁,红红的血丝还隐隐的跳呀跳的,那情景呵——天! 当然,“神刀魔煞”已不再嘶号,也不再蹦跳,他静静的蜷曲在那,魂归奈何桥矣! “好狠毒的心啊!我与你拼了!” 目毗欲裂的号吼着,“驱蛇魔煞”疯狂的挥动着他的大蟒蛇,他通红的脸孔,跳漾着刻切的怨毒和愤怒! 一口气,他连连挥动大蟒蛇已有十九次了! 跳纵的闪避着,邵真心知“驱蛇魔煞”那条大蟒蛇奇毒无比,且普通刀剑斩不入它的鳞片,所以他每和他交手的时候,总要凝几分心防着它…… 疯狂而凌厉的扑击持续着,“驱蛇魔煞”紧咬牙关,白白的牙齿已咬住了下唇,那咬牙切齿的神情,巴不得立刻把邵真抓个生吞活剥啊! “狠毒?我就再一万倍的狠毒,也比不过你们当初杀死‘剑中宝’和‘大憨侠’那般的狠毒!” 闪着身,邵真怨毒的嚎吼道:“会的,我会尽量的使自己比你们更狠毒,更残酷!朋友,我愿意替你剥皮!” 话声中,忽地千霞流光暴射而起! 连续三个跟斗,邵真也匪夷所思的逼到了“驱蛇魔煞”的身侧,手中的“眨眼剑”已使“驱蛇魔煞”惊惶的闭着眼,而且惊惶的抽身暴退! 每当邵真抽出“眨眼剑”之时,必然会有流血,当然这次也不例外——那无坚不摧的“眨眼剑”已轻而易举的斩断了那颗斗大而狰狞恐怖的大蟒头了! 鲜血直喷当中,那条蟒头急飞出去,大张着口,噗的一声,尖锐的门牙已镶咬进一棵叶子落光的梧桐树干,好生骇人听闻啊! 两眼依然睁不开,“驱蛇魔煞”被蟒蛇那有一股浓涩恶腥味的血水兜了满头之时,他狂叫一声,猛力睁开眼,当他发现心爱的大蟒蛇已先他走一步,熬忍不住的,他悲痛的嘶号着,奋身扑前而去! 哀嚎着抱住那紧紧咬住村干的蟒头,“驱蛇魔煞”忽地凑嘴吸吮着殷红刺目的蛇血,那副叫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景象,竟叫一旁观战的明毓秀和“十二大妹”皆掩袖不敢卒睹,即连邵真也看得脊梁一阵凉嗖嗖的…… 疯狂、贪婪的吸吮着,忽地“驱蛇魔煞”那细瘦的身子一阵剧烈的颤抖抽搐,很明显的,他露在衣服外的头部和双手已逐渐呈乌黑,嗯,就像烤焦了的木炭。 当邵真走近前去之时,“驱蛇魔煞”已中毒死命矣,但他依然紧抱着那颗大蟒头,半跪着靠在树干死去,那张乌黑发紫的脸孔,彷佛抹上一撮安祥,似乎,他的“殉蛇而死”得其所哉也…… 缓缓的透了口气,邵真冷酷阴晦而森涩的表情,已慢慢的褪淡下去,凝眸打量地下的七具尸体,他仰望着漆黑冷肃的穹苍,他仿佛看见了“剑中宝”和“大憨侠”那两张充满稚气的面孔在朝他微笑…… 熬忍不住的,那被他压抑了太久的泪水,已夺眶而出挥着热泪,邵真哽声道:“老友……安息吧,你们永远活在我心中……” 邵真终于如愿的杀死了“六魔煞”,替“剑中宝”和“大憨侠”报了仇,“六魔煞”死得并不冤枉,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们是该死的。 只是他们一直到死还不知道邵真和明毓秀便是鼎沸江湖的“鬼见愁”和“艳屠煞”,尤其是“玉面青衫”还想到“龙虎会”去投靠邵真,当他们七人到了森罗地府,得知杀死他们的人便是他们想投靠的人,那副表情,该怎么形容——笑? 或者哭? 嗯,想大概是哭笑不得,认了吧。 将七具尸体就地掩埋之后,便告别“十二大妹”,邵真和明毓秀折返“金银帮”。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四十六章 时已近四更,这一来一往耽误了不少时刻。 进了“金银帮”的大门,两人直接登堂入室,进入那座高耸入云的阁楼。 “金银帮”的大部编制的是这样的,底楼有两部分:一是“四兽舵”,二是“洛阳堂”。 上楼也是两个部份:“人爷阁”和“天地楼”。 “四兽舵”供人赌的“限量”是最少的,所以,通常在那儿赌的赌客,可说都是比较苦哈哈的走卒贩夫,和一些市井地痞,“洛阳堂”就比较高级了,赌客大都是手头比较宽裕,所以赌的“限量”又较“四兽舵”为高,依序上去,“人爷阁”当然又要高级多了,通常一夜输赢在万两银子左右,至于“天地楼”,则都是囊袋鼓鼓,出手阔绰的王孙公子和富商巨贾这般的“高级赌客”,他们的豪赌,往往一个人一夜间的输赢,让没鞋穿的穷措大一辈子也赚不了! “四兽舵”是由“千手神猿”、“黑猩猩”、“魔豹”和“追风虎”四位舵主镇守的。 “洛阳堂”,则由“赛孔明”,“青叶子”和“隐冥郎君”三位堂君镇守。 半年前,明毓秀被“毒心郎中”邰肇赓出卖的时候,曾被“洛阳堂”主下了毒药,并遭围杀,当她浴血逃出时,并受到了“四兽舵”的四个舵主的追杀,所幸邵真及时赶来,方免一死。 这虽已是半年前的事了,但明毓秀犹有余恨,她曾经与邵真打算登门寻仇的,但不巧和邵真闹翻,她则成天在“百艳帮”以泪洗面,哀伤成痴,所以也一直都没再上“金银帮”。 今番她终于来了,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的,她巴不得立刻将“四兽舵”和“洛阳堂”捣个稀烂,以泄心中之恨! 但这回他们来的主要目的,是要“赢三百万两银子”,是以明毓秀为顾全大计,也就忍下这口鸟气。 事实上,邵真和明毓秀真能赢得“金银帮”三百万两银子的话,也几乎等于把“金银帮”弄垮了。 邵真和明毓秀并没有进入“四兽舵”和“洛阳堂”,直接上楼,绕过“人爷阁”,往“天地楼”走去…… 当他们两人掀开翡翠珠子的门帘进入之时,耳中便闻哗哗啦啦的洗牌声。 一张四方形的铜桌,围满了一二十人。 那些赌客相当高贵,所穿的服饰珠光宝气,外表惊人不说,就单他们那文雅闲静的“牌品”,便与人不同,绝没有走卒贩夫玩牌时那样的喧哗嘈杂,一派斯文,硬是气质高尚,让人激赏。 里面的设备,五光十色,琳琅满目,一应俱全。 除了一张大得惊人的铜桌之外,人们左侧有换筹码的柜台,右侧也有个柜台,摆满各种各样的陈年老酒,以及各类的水果,另外还有一条市道,那是供这些赌客饮食和休息的地方。 除此之外,“天地楼”里的布置,一点也不流于俗套,墨画书法挂满墙上,古董器皿点缀摆放于各角落,这确实是个最高级和最文雅的赌场。 这地方,邵真和明毓秀当然不会陌生,他俩曾在这沉迷于好些日子,他们连“天地楼” 里的每一位跑堂的脸孔都熟悉万分呢。 他们一进门,照例的有一名满脸含笑的伙计,哈腰迎来,客气至极的摆手道:“公子,姑娘,请进,请进……” 可是当他抬头瞧个清楚之时,他猛然地啊一声,傻愣住了! 这个时候,就连两个柜台七八名的伙计也皆大惊失色,瞠目结舌! 苦笑似的扯了下唇角,邵真朝明毓秀道:“我们真该加入‘金银帮’。他们每人都这般的惦记着我们啊。” 明毓秀笑着道:“可不是,他们一见我们来,居然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哪。” 走近柜台,邵真和明毓秀在铺有虎纹皮的太师椅坐下,这个时候,有一名年约四句,身披白色罩袍的中年汉子,已急步走上前来,朝两人一抱拳道:“邵公子,明姑娘,两位久违了。” 两人起身回送一礼,邵真含笑道:“范楼主,你还是老样子啊。” 盈盈一笑,明毓秀也道:“范楼主,现在已是四更天了,你身为一楼之主,居然还亲自掌柜啊?” 范楼主? 是的,那中年汉子便是“天地楼”楼主范一引江湖外号又叫“蜈蚣剑”,在武林上还算小有名气,三年前“金银帮”成立时,他就被“金银帮”主网罗于麾下,且加以重用,任为“天地楼”主,可说是“金银帮”的“开帮元老”。 范一弓打了个哈哈,道:“有啥办法,掌柜的一个返乡探亲去了,一个值日班,夜班只好由我范某接替了,我范某乃是吃人之饭,忠人之事,哪似两位这般逍遥啊?” 邵真与明毓秀认识“蜈蚣剑”范一弓,差不多有两三年了,只觉得他做人很有手腕,交情不差。 邵真朝他笑了笑,淡淡道:“令帮主呢?”、范一弓凝眸道:“敝帮主寝息去了,两位找他何事?” 蛾眉梢子挑了一挑,明毓秀咬嘴道:“范楼主,如果你、这是装傻的话,未免太伤感情了。” 四方形的国字脸一窒,范一弓打了个干哈哈,道:“明姑娘言重了。这儿非谈话之地,两位请里面坐好吗?” 邵真冷漠的点点头,提步之时,眼角不自觉瞥向牌桌,微愣了下,朝明毓秀低声道:“毓,你瞧谁在推庄了?” 美眸微凝,明毓秀也向牌桌望去,只见推庄的人正是“毒心郎中”邰肇赓,明毓秀哼声道:“哼!卖友求荣的贱骨头!” 两人跟着范一弓进入市道,来到一间华丽的厢房。 这间厢房是范一弓招待朋友客人的专用房间。 大凡天娼赌馆的人,通常不仅不轻易得罪人,而且主动的交结朋友,尤其是有权有势和有钱的人,更要积极的加以笼络和讨好,邵真和明毓秀虽算不了什么达官显贵,但他们也算得上“小富翁”,且在江湖上鼎鼎大名而大名鼎鼎,是以一向范一弓对他俩笼络巴结,也曾在这招待过邵真和明毓秀不少次,所以说,邵真和明毓秀对这厢房就像自己家里的厨房那般熟悉。 坐定之后,范一弓照例要吩咐部下摆上酒席,但明毓秀却抢先制止道:“范楼主,我看免了吧,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知道我今番来不是和你套交情,讲客套,我是特地来谢谢贵帮上次对我的恩宠照顾。” 脸上一阵难堪漾起,但范一弓乃长袖善舞,机敏而圆滑的老江湖,很快的,他已有“什么人说什么话,何等事何等办”的腹案了,只见他经验老到而世故的陪着笑脸道:“明姑娘既然这般直言快语,那我也只好先公后私了,只是在讲话之前,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要求明姑娘静静听我范某人解释?” 淡漠睨着他,明毓秀道:“范楼主,清说。” 微微一笑,范一弓道:“上次本帮对明姑娘过不去之时,适巧我有事不在,这事你是知道的,我敢保证当时我范某人如在家的话,决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事后和知悉后,曾责敝帮主行事过于草率,误听别人谗言,而铸成大错,敝帮主事后也自知过错,极为后悔……” 懒慵慵的望着他,邵真打断他的话道:“范楼主,过去的,怎么讲还是过去了,反正你们贵帮对明姑娘下毒手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也不必再费时解释。我们想知道的只有一事— —贵帮打算作何善后这档子事?” 又碰了个钉子,范一弓讪讪的笑了笑,转口道:“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本帮愿意向明姑娘郑重认错……” 不等他说完,明毓秀嗤了声哼道:“怎么个认错法?叩三个响头,叫声娘?” 四方脸顿时变了色,范一弓显然对明毓秀这尖酸苛薄的话语难以忍受,他显出了被激怒的神色,但他立刻又缓和了下来,他知道,他比谁都知道,眼前一对煞星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他更知道,就算整个“金银帮”也摆他们不平的,更逞论他姓范的了。 世故圆滑的笑容又浮上来,范一弓很快的转变神情道:“本帮愿意发武林帖,昭告江湖豪杰,公开向明姑娘表示歉意,并愿意赔偿十万两银子,不知明姑娘是否愿意接受?” 吹了个口哨,邵真轻佻道:“十万两银子?好大一笔款子哪!我这苦哈哈的穷措大,十辈子也见不着这笔钱哩!” 明毓秀也轻笑道:“范楼主,这大使我受宠若惊了,我只不过让贵帮暗中下毒药,并予以围攻和追杀而已,居然有十万两银子可拿,不知道当时我假若荣幸的死了,贵帮要付我多少钱?” 察言观色,范一弓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邵真和明毓秀并不满意自己的条件,他笑笑,说道:“这是敝帮所能做到的最好方法,假若两位不同意,不知道你们的条件是如何?” 斜眼睨着他,明毓秀冷声道:“范楼主,你这不等于废话么?你既然说这是你们最好的方法了,难道我开出的条件你们能接受吗?” 范一弓被问得没话说,尴尬的唔唔了两声,这才又道:“既然如此,就请原谅我范某人直说了——我们悉听尊便!” 此话一落,邵真和明毓秀双双吃了一惊! 他们一万个也料不到范一弓居然胆敢说这种话,这是明显的摊牌了啊! 脑中迅快的一转,邵真忽然笑了,他道:“范楼主,贵帮请来了何等样的人物为你们撑腰呢?” 大惊,范一弓溜口道:“邵公子,你知道了?” 摇摇头,邵真慢条斯理道:“我又不是诸葛孔明掐掐指头算一算便知道,我只不过胡言瞎猜罢了……” 望着他那惊愣、讶异的神色,邵真索性又道:“其实这等事情用屁股想便知道了,我邵某人和明姑娘虽非三头六臂,但我敢不避被讥夸大之嫌的直说,你们‘金银帮’中所有的人,当然包括令帮主和你阁下在内,决非我或明姑娘的对手,假若我姓邵的和明姑娘联起手来,尽管贵帮人多势众,在江湖上声名远播,但我敢打赌,我俩能够一夜之间把贵帮夷成平地!当然,或许我和明姑娘要付出重大的代价,但失败一定是贵帮。范楼主,们心你自问,我邵某人可有夸大之词?” 咽了下口液,范一弓摇摇头,哑声道:“没有……” 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邵真道:“这就是了,贵帮除非另请高明,为你们撑腰做靠山之外,否则你姓范的敢说‘悉听尊便’这句话么?” 用力的吞了下口水,范一弓发现自己惯有的世故笑容,再怎么也笑不起来了,他现在更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可怕,他是那般的料事如神啊! 定下神,范一弓呐呐道:“不瞒你们说,当本帮毒杀明姑娘失败之后,便立刻前往西疆重金请来‘九指血煞’……” 陡然跳了起来,邵真吃惊道:“九指血煞?” 他这突如其来的失惊举措,使得正在说话的范一弓蓦地停下来,诧异的望着他,即连明毓秀,也掉转头来,疑惑的望着邵真…… 脸上激浮的神情很快的被压抑下去,邵真用舌头扫了一下被冻干的唇角,这一刹那,他忽然变得有些阴沉,眼光冷冷的紧瞅着范一弓,他冷声道:“范楼主,请讲下去!” 他已嗅着气氛有点不对劲了,畏缩的笑了笑,范一弓低声道:“明姑娘方才说过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所以我范某人开诚布公,照实的对两拉说明,本帮为争生存,为保利益,我们不得不另请高手……” 明毓秀截断他的话,凝声道:“当然,贵帮是有充份的理由这样做的,我愿意你们这举动,最聪明而且正确的。” 顿了顿,明毓秀侧着头接口又说道:“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既然你们请来了帮手,又为何愿意花十万两银子,向我和解道歉呢?” 沉吟了二下,范一弓道:“明姑娘,对不起,这个我范某人就不便明白了,常言道: ‘吃饭千人,主事一人’。我终究不是一帮之主,容我去请敝帮主到来,向两位谈判好么?” 倏地一眨眼,邵真忽然冷哼一声道:“谈判?姓范的你别抬高自己,你以为我是来和你讨价还价的是吗?” 暗地里打了个哆嗦,范一弓那张老练世故的正方脸上,涌上了难以掩抑的恐惧,他噤若寒蝉…… 忽又淡淡一笑,邵真的表情有时候和他的武功一样——令人难以捉摸,一刹前他还是冰冷的,现在他看来却是和颜悦色的道:“范楼主,你应当很明白,贵帮用无耻,卑鄙,下三滥的江湖宵小手段,几陷明姑娘于死,而今番我俩重临贵帮,到现在为止大概也快要半个时辰了吧,贵帮依然完好,即连一丝丝的打扰也没受到,你大概不会认为‘鬼见愁’和‘艳屠煞’是纸糊的吧?” 猛摇头,范一弓连声道:“不,不,邵公子,你这话说哪去了?您,您是瞧得起我姓范的……” 邵真接着道:“你这话说对了,常言道:‘嘴脸不变,交情常在。”你我虽然算不上是知心知腹的朋友啦。但好歹也是朋友一番了。我姓邵的,虽然心狠手毒,邪气了点,但勉强的还称得上恩怨分明。范楼主,事实上你应当比我更明白,今天我俩要不看在你的份上,大可直截了当的去揪令帮主出来,胜过在这和你磨牙根儿强多了,你说是么?” 世故圆滑的笑容,已渗进了强烈的诌媚意味,范一弓笑声道:“是的,我范一弓当然明白两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希望有个缓和的余地。” 笑笑,邵真道:“既然我俩赏你脸,来个‘场外交易’,难道说你不还脸,是么?” 张了张脸,范一弓只得道:“我,我只怕越俎代庖,会超过了我的职权,我希望两位明白我的苦衷。” 脸色又沉了下来了,邵真生硬的道:“范楼主,我们之所以不直接找令帮主,而先来找你,无非是看在你我之间还有那么点私交,希望借着这一点点私交,寻求我们和贵帮解决或缓和问题的办法。当然,假若能找一个合理而又适当的方法,那是最好不过了,皆大欢喜,但现在阁下显然没有这个诚意……” 范一弓急急插嘴道:“邵公子,请别误会,我范某人是有一万分的诚意……” 撇了下嘴,明毓秀冷冷打断他的话道:“既然,范楼主有诚意,为什么支吾我的问题呢?” 脸上又浮起笑容来,邵真这忽冷忽热真叫人捉摸不定,只见他含笑道:“范楼主,当然啦,你有你的立场,你有你的苦衷,我姓邵的不便勉强你,但话说回来,假若你阁下不把话摆明,那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啦,就来个直来直往,大家撕破脸,谁也不怨谁!” 说着,淡淡的一摆手,含笑自若的又道:“现在,就麻烦你阁下去请贵帮主出来,嗯,当然还有你们的救星‘九指血煞’,请!” 呆了一呆,范一弓愣了半晌,心中一阵前思后虑,这才诌笑道:“好吧,既然邵公子和明姑娘这般瞧得起我姓范的,我也就剖心割腹的向两位直说了。” 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本帮因惧两位前来报仇,因此派人深山西疆,以重金二十万两银子请‘九指血煞’前来对付两位,但本帮又怕‘九指血煞’应付不了两位,所以,仍愿花十万两银子和解,以求息事宁人。” 呵笑了一声,邵真道:“倒难为你这般高估我们了。” 眨眨美眸,明毓秀道:“假使我愿意接受你们的讲和,那你们岂不又白白损失了二十万两么?” 范一弓道:“不,本帮先付他十万两,假若明姑娘接受和解,或者是在一年以内不登门寻仇,那‘九指血煞’便可以离去,但其余十万两银子本帮不付给他,所以明姑娘愿意接受和解的话,本帮实质上只损失二十万两。” 邵真道:“如果我们不和解的话,那么贵帮将打算付给我们的和解费,给‘九指血煞’来替贵帮消灾,换句话说,这档子事,贵帮是打算花二十万两银来解决的了,对不?” 苦笑了一下,范一弓道:“是的。” 明毓秀抬眼道:“万一在一年后我们才上门找你们报仇,那‘九指血煞’岂不白赚贵帮十万两银子,这不是说,那时你们没帮手了,又要怎么办?” 莫可奈何的耸了下肩,范一弓道:“说老实话,到那时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这是可以预想到的,明姑娘你不可能一年以后才来找本帮复仇的,是不?” 冷笑了一声,明毓秀说道:“不错,我事隔半年才来,已是出乎我本身的意料了。” 支着下颔,邵真啧声道:“啧,二十万两,据我所知道,武林未有人愿意出这么高价来解决一件事情,贵帮算是十分诚意了。” 坐正身子,接着又道:“贵帮还是很聪明的认为‘九指血煞’不一定能‘拿钱消灾’— —打败我们,但假若‘九指血煞’不幸真的败给了我两人,那时贵帮主又打算如何?” 连连苦笑,邵真道:“贵帮未免太抬高了我们哪。” 泄气似的吁了一声,范一弓道:“敝帮主营前在邵公子手下连五十招都走不过,便缴械负伤,何况又多了个明姑娘?本帮人虽多,但势却不见得众,我们很清楚的知道:本帮在两位的眼里不过是个空心大佬倌吧!我们不是抬高两位,而是有自知之明。” 明毓秀恭维道:“人说范楼主知人知事,明察秋毫,一点也不假啊。” 恭维?放屁!范一弓当然知道邵真是在挖苦他,他尴尬的笑了笑,道:“邵公子,既然我这般开诚布公的说出了本帮的正反条件,两位是否也能开诚布公的说说你们的条件呢?” 邵真连忙道:“当然,礼尚往来,我这姓邵的岂会这般不够朋友?” 大喜,范一弓忙不迭道:“邵公子,请说,只要条件不过于苛刻,说不定本帮愿意放宽谈和的尺度。” 邵真望向明毓秀道:“毓,你算是直接受害人,当然由你说啦。” 范一弓连忙向她诌笑道:“明姑娘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故作沉吟,明毓秀慢吞吞的说道:“本来嘛,我本人是坚持没什么可谈的干开算了,但我的合伙人却坚持要顾全范楼主的面子……” 说着,瞥了范一弓一眼,只见范一弓面上一片受宠若惊之色,心中一阵好笑,停了一停,才又道:“所以我就干脆算啦!” “算啦!”猛的得住,范一弓不相信的说道:“明姑娘,你是说愿意化干戈为玉帛了” 点头,忽又摇头,明毓秀道:“但有个不成条件的条件。” 又是~楞,范一弓简直被搞迷糊了,他傻了眼道:“不成条件?明姑娘,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 明毓秀道:“很简单,我既不要你们赔十万两,也不要你们道歉……” 诧异万分,范一弓忍不住插嘴道:“那明姑娘你到底要什么呢?” 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明毓秀道:“人家话还没说完,你急个什么,反正不会是要你的脑袋就是了,真是!” 自讨不趣的被凶了一顿,范一弓讪讪无语…… 有点过意不去似的笑了笑,明毓秀缓下语调道:“我要和贵帮主牌桌上一见高低,如何?” 猛又是一怔,范一弓诧声道:“牌桌上见高低?你是说要和我们赌牌九?” 明毓秀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贵帮既然认为我‘艳屠煞’诈赌骗财,那么咱就来个豪赌,看看姑娘,是否有诈?” 迷惑的望着两人,范一弓不解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是邵真两手抱胸,冷冷道:“很简单,古话说,捉奸捉双。贵帮只凭‘毒心郎中’片面之词,便认为人家诈赌,当然叫咱不服气。今番我们虽愿与贵帮化解恩怨,但仍难消被诬陷之恨,所以特地公开与贵帮挑战——牌桌上的挑战。” 明毓秀接口道:“要不然我若因为看在范楼主的面上,而不予追究贵帮对我毒杀,别人家不明究理,还以为我姓明的真诈赌,而做贼心虚才与你们讲和呢,那姑娘黑锅岂不背定了?” 范一弓好奇地问:“怎么个赌法?” 淡淡一笑,明毓秀道:“很简单,贵帮派出两人来,和我们两人赌牌九,轮流推庄。” 范一弓移动了下身子,道:“很有意思,如何算胜负?” 明毓秀道:“双方各拿出赌资三百万两银子,输光为止。” 吓了一跳,范一弓惊道:“三百万两银子?这是一笔大数目哪!” 明毓秀绷着脸道:“不错,我们在牌桌上来个彻底的大输赢!” 范一弓呐呐道:“三百万,只怕本帮挪不出这笔大钱呢……” 冷峻的撇了下嘴,邵真打岔道:“范楼主,你这句话恐怕不是真话吧!” 一窒,范一弓卷了卷舌尖,低声道:“不瞒两位说,尽管本帮创立三年多以来,业务还算不错,但收入虽多,吃饭拿钱的人更多,木帮的盈余哪有三百万啊?” 冷冷一哼,明毓秀道:“范楼主,你也未免太不老实了,昨儿我才到过‘洛阳钱庄’……” 吃了一惊,范一弓急急道:“明姑娘,是这样的,本帮虽然在‘洛阳钱庄’放有三百二十万两银子生利,但那是本帮所有的财产啊!” 噗哧的笑了出来,邵真道:“你的意思是怕输?” 尴尬的笑了笑,范一弓红着脸道:“说出来也不怕两位见笑,现在年关就在眼前了,一切帐务都要清算,本帮过年以前,还须付人五六十万,假若输光了,本帮岂不要关门大吉了?” 忍住笑,明毓秀道:“这哪成理由?就凭你范楼主的面子,没钱也能做生意,何况你们不一定输啊,对不?” 范一弓道:“我的意思把赌资降低一点,别赌恁地大,我说句坦白话,三百万两银子,实在是一笔大数目,不管是你我哪方输了,都是致命的打击……” 不等他说完,明毓秀转向邵真道:“真,范楼主似乎是怕咱买空卖空,钩大头哪。” 邵真笑道:“这是什么话?难道范楼主是怕咱没三百万两银子是么?” 范一弓连忙接口说道:“不,不是这个意思。” 温和的笑笑,邵真道:“范楼主,咱早说过,打开天窗说亮话,用不着客气,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这才是我们强调的‘开诚布公’,你说是么?” 鼓起勇气,范一弓微笑道:“那我就直说了,假若要在牌桌上见胜负的话,咱是否应该双方先把三百万两的赌资,彼此过目?” 邵真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三百万两银子是一笔惊人的数目,我和明姑娘不过是武林草芥罢了,是否有这笔钱,当然是令人怀疑的事,范楼主这般细心,乃是十分合常理的事。” 说毕,笑吟吟的从怀中拿出那只精致的皮囊,抽出了小苑借给他的那张飞钱,递给了范一弓,说道:“范楼主,你就请过目吧。” 接过来细细的端详了一番,范一弓不自禁的道:“这是禹子明的飞钱,最保险不过了。” 把飞钱交还邵真,讶异道:“我真佩服两位,居然这般富有啊。” 邵真淡淡道:“不知范楼主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沉吟了一下,范一弓道:“这我必须请示敝帮主才能决定。” 轻笑一声,邵真道:“范楼主,别客气了,谁不知道贵帮的大小事业都由你决定?你虽不过是一楼之主而已,但事实上等于‘金银帮’的二当家,只要你阁下愿意在牌桌上与我们较量,贵帮主是没话可说的,对不?” 得意似的笑笑,范一弓道:“话是不错,原则上我是必须征求他的同意的。” 说毕,起身抱拳,范一弓便去请示“金银帮”主……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四十七章 明毓秀待范一弓离去之后,望着邵真道:“真,方才姓范的提到‘九指血煞’之时,你是怎么啦?” 邵真低声道:“毓,我一直没向你提起这档子事,上次我深入西疆,便是要找‘九指血煞’哪!” 明毓秀诧道:“‘九指血煞’那家伙听说十几年前便一直住在西疆,那时别说你还没出江湖,可能连家门都还爬不出来呢,难道你和他扯得什么恩怨么?” “这你丫头就有所不知了。”邵真凑近脸,压着嗓门接着道:“家父昔前也是武林中人,外号叫“四灵神君’,他有个情如手足的拜弟,叫‘金弹银宫’,认真论起来,我是该称呼他大叔的,……” 美眸凝视,明毓秀不待他说完,插嘴道:“‘金弹银宫’?是否便是令妹桂珍的父亲?” 猛一吃惊,邵真道:“毓,你怎知道?” 嫣然一笑,明毓秀道:“我不是给你说过么,令尊曾把你家中的事告诉我了,不是吗?” 恍然的哦了声,邵真哺哺道:“哦,是的,我竟然忘了……” 表情有些儿不自然的,邵真接着道:“这么说,你不都知道了么?” 头摇一摇,明毓秀道:“不,令尊只告诉我说桂珍不是你的亲生妹子,而是他昔日已故的要好朋友的女儿而已,并没有完全说出她的身世。” 低头沉思了半晌,邵真这才咬了下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沉声道:“事情既已到了这种地步,我索性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你吧…… “十七年前,‘九指血煞’被人高价收买,诱杀了我的大叔‘金弹银宫’,当然家父曾赶去……但仍慢了一步,‘九指血煞’早扬长逸去,只留下倒在血泊中的大叔。大叔临死时,嘱咐家父善顾其妻女,并待其女儿长大之后,教其武功,为父报仇。” 明毓秀疑惑道:“桂珍原来还有母亲,那她怎被你家收养去呢?” 眯了一下眼,邵真暗涩的道:“当我的叔母知道大叔被杀身死之后,可怜她和家母一样,都是不会武的人,哪受得了这般打击?不出旬日,便伤心逝去,所以那时候还不到两岁的桂珍,自然而然由我家负起养育的责任了。” 凝神倾听着,明毓秀问道:“那她为什么一直跟你们姓邵呢?” 邵真道:“由于我家人了稀少,除了我这个宝贝儿子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而且小珍长得很伶俐可人,所以家母不仅仅基于道义去疼她,更甚的,家母对他有股非浅的亲情,爱如亲生,视如已出,也就把她当成我家的人了。当然,家母的意思是等她长大以后,家父教其武功,再把身世告诉她。” 顿了顿,邵真带些迷惘的接道:“谁知,小珍长大之后,只对诗书女红有兴趣,更不是练武的料子,对武功始终学不成,而十几年来,这段漫长的日子,她始终活得那么愉快,家母视她如掌上明珠,一直不忍把她的身世告诉她。一是由于她无法亲手报父仇,二是怕告诉了她真相后,恐她受不了这种打击,她到底是个柔弱的女儿家……” 脸上的表情湛然,肃穆,明毓秀接腔道:“于是报仇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苦涩的笑了一笑,邵真暗哑道:“这是我所以行走江湖的原因,但也只是一半原因,另外一半原因……” 说到这,邵真闭上了眼,喉咙一阵抖动,似乎被什么东西呛住了…… 平静的望着他,明毓秀缓声道:“另一半原因是什么?” 颤抖着泪帘,邵真望着明毓秀的眸光里,有一股隐隐的乞求,连他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乞求:“毓,这以后再说给你听好么?” 伸出柔荑,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明毓秀面带微笑,柔声道:“真,你不是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了么?其实,我心里早有准备的,难道一向坚强的你,连我都不如么?” 咬了下牙,邵真终于道:“另一半原因是由于家母要我娶小珍为妻!” 仍然是那平静的表情,明毓秀淡淡的道:“所以,你一直不敢爱我,是么?” 惊奇的望着她,邵真道:“毓,你一点也不吃惊?” 微笑着,甜甜的,明毓秀道:“当令尊说小珍不是你的亲妹妹之时,我大概就料想到了。” 一顿,若无其事的转口道:“小珍长得那股美丽温柔,难道你一点也不爱她?” 摇了下头,邵真迷惘的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家母用这种强迫的手段,纵算我爱她,我也不愿,再说小珍知道她平素敬爱的哥哥,竟然不是她的亲兄,而且可能是她丈夫,她又会怎么想呢?就算我俩互相爱慕,结为夫妻,但我总觉得那种感情不完全真纯,那可能全是家母的压力撮成的,不!我所追求的感情决不是这样的!所以,我借着追杀‘九指血煞’的理由实质是逃避我不满意的婚姻,才出来行走江湖的。” 垂下眼帘又抬起,明毓秀迷惑道:“上次我在你家疗伤,住了十几天,我可以看出来小珍是非常敬爱你的,我想当她知道真相,等你帮她报仇之后,她是一定愿意嫁给你的,你又何须逃避?再说你对你的双亲至为孝顺,你是不可能违拗母命的,终究还是要和小珍完婚,对不?” 苦涩的撒了下嘴,邵真低哑道:“是的,无论如何,我是不敢违抗家母。” 明毓秀蹙眉道:“有一点我想不通,你和小珍完婚,为什么不能爱我呢?我可以嫁你为妾啊。” 摇摇头,邵真悲伤道:“你有所不知,家母不准我纳妾,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去爱你啊!” 低下头,然后抬起,明毓秀道:“令尊告诉我小珍不是你的亲妹妹时,也曾附带告诉我将来只能娶一个女人,那时候,我大致便知道你将来会娶小珍了,当时我曾大胆的问令尊,为什么你不能娶妾,但他老人家却支吾其词,没有回答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邵真迷惘的道:“我也曾经问过家母和家父,说过我爱你,我要娶你为妻,但家父只是说家母不答应,所以我一直就不敢爱你,我怕万一爱上你之后,而不能娶你,那岂不害了你么?” 明毓秀垂首低声道:“这就令人奇怪不解了,为什么?” 望着她的神情,邵真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歉疚,他紧紧握住她的柔若无骨,滑凝如脂的玉手,沉声道:“毓,在酒楼里,我已向你说过,我会冲破种种困难的,不管怎样,今生今世,我决不辜负你的爱!” 眸角漾着模糊的泪光,明毓秀那张俏脸上浮起的表情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但她很快的使自己平静下来,她翻过脸去,悄悄拭去泪珠,含笑娇道:“真,我相信你会的,也不管怎么,这颗心和我这个人,永远,永远是属于你的。” 一顿,转开话题道:“那‘九指血煞’知道你要杀他么?” 邵真摇头道:“不知道,十七年前当他杀死我大叔之时,家父便四处找他,但他一直不敢和家父交手,而逃遁西疆,后来,家父查出收买教唆‘九指血煞’杀我大叔的人,把他杀死之后,便带着家母,和五岁不到的我以及不到两岁的小珍,隐遁江湖。直至四年前,我才出来代他缉凶,一年前,我深入酉疆去找‘九指血煞’,但那是希望我把‘九指血煞’活捉,好让小珍手刃仇人,但由于我不认得‘九指血煞’,而且发现有三个相同断了左手指的人,只好又折回来,所以始终没有和‘九指血煞’照面冲突,他是不知道我要杀他的。” 明毓秀道:“那他现在居然敢重返中原来,大概是认为令尊已退隐江湖,而无所顾忌的原因吧。” 邵真点点头道:“也许是贼性不改,二十万两银子,使他不顾一切的返回中原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明毓秀笑道:“也可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好就此让你可了却一桩心愿。” 一顿,眨眼问道:“咱是先杀他还是先捞‘金银帮’的三百万?” 沉吟了一下,邵真道:“还是先捞钱要紧,反正‘九指血煞’也不知道我要杀他,他跑也跑不了。” 明毓秀望了望门口,见范一弓还不回来,不禁皱眉道:“死了不成?到现在人还不来?” 邵真笑道:“这不能怪他们,三百万两银子对‘金银帮’来说,几乎等于他们所有的财产啊,他们当然要一段时间来磋商考虑的了。” 明毓秀问道:“真,你想他们愿意和我们赌吗?” 点点头,邵真说道:“会的,姓范的是有名的贪鬼,他一见到我们有三百万两银子,贪念大起,当然愿意和我们赌;只要他愿意,那个不成材的狗帮主,他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素来都是听范一弓的话,不是吗?” 明毓秀接着问道:“咱捞到之后,‘九指血煞’是要活捉还是生杀?” 邵真回道:“杀了割下他的脑袋带回去。” 明毓秀讶道:“你不是要活捉回让小珍亲手刃人的吗?” 邵真道:“但上次我回去之时,家母又授命我亲手杀算了。” 转了下乌溜溜的眸子,明毓秀道:“我知道了,令堂是希望你快点杀死‘九指血煞’,好回去和小珍成亲,对不?而之所以不用小珍亲手刃敌,是认为反正你俩要结发夫妻了,你杀她杀都一样,是不?” 苦笑了一下,邵真道:“我想大概是的。” 沉默了一下,明毓秀忽然幽怨道:“真,其实这种事你早该告诉我的,害得我吃了这么多相思苦。” 邵真苦涩道:“毓,只怪我没勇气,我是怕害了你呀。” 凝眸望他,明毓秀道:“现在你怎么有勇气了?” 真挚的,深情的望着明毓秀,邵真低声道:“毓,你该知道,我现在爱你的程度,已达到一刻不能没你,我不能再逃避,我要勇敢面对现实!” 芳心一阵滚翻,明毓秀克制不住的,眼中又是一热,正想说话,忽见范一弓回来,连忙翻转过脸去拭泪…… 这时范一弓已同另外三人跨进门来…… 和范一弓进来的两人,邵真和明毓秀都认识,一个是衣装华丽,气派不凡,而身材臃肿,加上一张胖嘟嘟的脸孔,显得肥头肥脑的便是“金银帮’帮主,另一名不是谁,正是“毒心郎中”邰肇赓,这厮是用不着赘文介绍了,邵真和明毓秀对他岂止是认识而已? 简直是太熟悉了哪,尤其是明毓秀,化了灰她也认得哩! 另外,一个是鬓发半白,可能是上甲的皂衣老者,他看来气色很好,童颜鹤发,硬朗得很,只是,脸上的表情阴森而冷冰,让人有股阴沉沉的感觉。 邵真和他打个照面之时,觉得很熟,他马上想起在西疆的时候,曾见过这人,当他把眼角掠过那人的左手,发现他的尾指只剩半截,他立刻知道那人就是‘九指血煞’了。 除了“毒心郎中”之外,“金银帮”帮主和“九指血煞”皆仍睡眼惺松,不用说,他俩是在睡梦中被范一弓唤醒的。 也除了“九指血煞’之外,“金银帮”帮主和“毒心郎中”在进门的时候,脸上含着的那股笑容是那般的不自在,说明白点,还有一撮子的怯伯和畏惧。 这只因为他们做贼心虚——“金银帮”帮主曾被邵真打得人仰马翻,哼哼哟哟的,而今面对“克星”,提心吊胆总是难免的,尤其是他毒杀过明毓秀,仇人打上门来惊醒好梦,他哪能自在裕如啊? “毒心郎中”出卖过明毓秀,一见那“凶煞婆”高坐堂上,他这靠赌起家,而武功差劲得连第八流都算不上的赌鬼,心中哪能不一上一下的忐忑不已啊? 不过,他俩马上很放心了,因为邵真和明毓秀不仅没有怒目相瞪,反笑脸相迎,这确实使他们心安不少。 众人坐定后范一弓礼貌的把“九指血煞’介绍给邵真和明毓秀认识。 当邵真和“九指血煞’彼此互相点头招呼之时,邵真发现他的脸上一片惊讶之色,而且目不转睛的注视了自己好一阵子…… 介绍完毕,范一弓遂含笑开口:“邵公子,明姑娘,敝帮表示愿意接受两位不成条件的条件,但是,本帮也有个不成条件的条件……” 一脸笑容,邵真道:一哦?范楼主,别客气,请说。” 范一弓道:“本帮帮主是否可以亲自下桌和两位赌?” 明毓秀抬眼道:“怎么不可以?那简直太好了,能和赌技扬名四海的‘金银帮’帮主豪赌,真太棒了,输了也荣幸呀!” 一顿,接着又问道:“另一位是谁呢?” 口中说着,眼角却瞄向局促不安的“毒心郎中”,其实明毓秀早知道会是他了…… 果是不错,范一弓道:“另一位是‘毒心郎中’,既然我们大家已不念前隙,我想两位不会介意‘毒心郎中’参加一份吧?” 格格的笑了声,明毓秀道:“当然!牌桌上只认得钱,哪认得人?就算阎王老大‘上几’来赌,只要有亮花花的银子,谁也欢迎。” 邵真望一下“九指血煞”,朝范一弓问道:“那位阁下和你老兄算是公证人?” 范一弓堆笑道:“‘九指血煞’前辈和我在下算是观众吧,我俩在各位赌的期间,暂时是超立场的第三者……” 一面说着,一面从袖袍拿出一张飞钱来,送到邵真面前道:“这是三百万两银票,请两位过目。” 淡淡一笑,邵真看也不看便道:“不用了,只怕我赢不了贵帮的钱吧,哪怕贵帮输不出钱?是不?” 一顿,也拿出了自己的那张飞钱,道:“既然范楼主是超立场的第三者,那么我把这笔赌本交给你阁下,我输了就不用拿还我,假若不幸我赢了,当然就向你要六百万啦。” 范一弓正想要邵真把钱票交给自己,这是怕万一邵真输了赖帐,要不到钱,不想邵真却先给自己,范一弓当然欣然接下…… 其实邵真乃何样人?他当然明白范一弓的意思,就连范一弓为什么要拉“毒心郎中”,和“九指血煞”出来,他也知道——这是因为“毒心郎中”乃诈赌高手,可以防止自己施手脚,而“九指血煞”是有“吓阻”的用意,是警告自己若输了不能反悔…… 于是,范一弓遂命人取来一副崭新的牌子,三粒骰子,以及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杂质玛瑙筹码。 筹码是红、蓝、黄三种颜色,一面刻着“天地楼”三种字样,另一面当然是刻“金银帮”三字了。 通常“金银帮”是不赌现金的,赌徒必需先以现银或飞钱兑换筹码,待赌完之后,再换回现银或飞钱。 “金银帮”的筹码属“天地楼”里的最精致,面额也最大,红的五百两银子,蓝的是三百,黄的是一百,顺序而推,“人爷阁”的筹码也就较为粗糙,筹码的面额也比较小,当然,等而下之的“洛阳堂”和“四兽舵”的筹码当然更粗糙.面额更小了。 、这场三百万两银子的胜负,可说是“金银帮”开山以来最为巨大的豪赌,所以他们把筹码的面额提高——红的是十万两,蓝的是五万,黄的是一万。 邵真和明毓秀,“金银帮”帮主和“毒心郎中”就坐后,范一弓给每人一百五十万两的筹码,而把牌九和骰子摆到桌子正中央,朝邵真和明毓秀道:“邵公子,明姑娘,两位请验明牌九和骰子。” 淡淡一笑,邵真道:“不用了,我信得过你们。”轻咳一声,范一弓表情严肃道:“在未开赌以前,本人以公证人的身份发言;双方无论何人,假若微施手脚玩假赌诈,一经被发现,则无条件的输去赌资,不能有异议,不知诸位同意否?” 邵真和明毓秀相继点头,说了声:“这当然!” “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当然也点头说是。 老实说,在桌的四人,每个都是赌徒郎中,谁敢耍花招? 尤其是邵真和明毓秀乃一对魔头煞星,“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即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乱来,但他们暗底里却怕邵真和明毓秀来一手,所以范一弓虽是以“第三者身份”发言,实则乃是针对邵真和明毓秀而言也。 不过,“金银帮”之所以接受邵真和明毓秀“不成条件的条件”——牌桌上的挑战,不难看出是有下列四个理由的:一是可以借此消弭与邵真和明毓秀的仇怨,二是想趁此捞他一票,叫人十辈子也吃不完的三百万两银子,三是“金银帮”帮主和“毒心郎中”俱是“赌棍”出身的,自小赌到老大,可说是有“悠久而辉煌的历史”了,而邵真和明毓秀不过是半路出家的新秀,“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深信在“公正无诈”的“赌门”里,他们是可以用“资深的经验”和“精湛的赌技”来赢得对方的三百万的。 是以,“金银帮”毅然决然冒着有“关门大吉”的危险和邵真和明毓秀“背水一战”。 在他们的“赌斗”尚未开锣以前,笔者在此抱歉再为赌者罗嗦几句——通常牌九一般的赌法,是一人推庄,三家“把关”,但他们此刻的性质不同,是以二对二下场,所以他们赌的方法也稍有不同。 那就是不指定一人做庄,而是轮流推庄。 换句话说,另一人推庄的时候,同一方的人便抓“空牌”,比如说:邵真做庄家的话,他和明毓秀是不输赢的,所以她不下注,只凑数抓空牌,待“金银帮”主或“毒心郎中”推庄之时,明毓秀方下注,反之,若“金银帮”主推庄时,那么“毒心郎中”便抓空牌,而邵真和明毓秀皆下注输赢。 另外,他们每人做庄的时候,只做两轮牌。 (牌九三十二张牌,每次推出八张牌,每人抓两张,一共抓四次牌,称为一轮牌,又叫一副牌。) 以上,是和一般牌九不同赌法的地方,其余大小若“天”、“地”、“人”、“爷”、“三文”、“四武”和“无名”的顺序,都是一样,“皇帝”最大,“零点”最小。 好啦,范一弓已抓起骰子,往桌面上打下,结果是由邵真开始做庄。 于是乎,一场别开生面的决斗便揭开序幕。 毫无疑问的,这场“决斗”的胜负,是关乎到“龙虎会”能否顺利站起来,或是“金银帮”是否关门倒帮。 这当然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是以他们虽是老赌鬼了,但开头之时,仍难免有紧张之色…… 很快的,两轮牌已过去,邵真竟然输去二十几万,交庄给明毓秀,谁知明毓?闶涞酶遥铰肿遗仆葡吕矗淮巍吧闩啤保m窗说阋陨希┮裁蛔ス谷皇淞似呤竿颍?br> 再换“金银帮”主推庄,一庄下来,邵真和明毓秀总算还好扳回四万多一点。 但轮到“毒心郎中”推庄时,明毓秀虽然赢回十几万,但邵真又再输了二十几万,也不过一圈牌而已,邵真和明毓秀合起来竟输去了三分之———一百多万! 一圈牌下来,天已大亮。 由于赌牌九的人最喜欢摸牌,虽然牌九的输赢很快,但进行得却很慢,再轮一圈牌时,已是日上三竿。- 于是,大家暂时停下来吃早膳。 虽然是吃饭,但他们却没有离开座位,就在牌桌上吃开了…… 赌完两圈,邵真和明毓秀整整输了差一万多便一百五十万,天,这还得了,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再两圈牌,邵真和明毓秀岂不全都输光了?这不禁使人感到奇怪不解,当初邵真在大牛和陀敏寿之前夸下海口,说半个月内便有办法弄到三百万两银子,以使“龙虎会”重建扩大,原来就是到这儿来赢钱哪! 而他也曾向“商侠”史耀干“保证”过,必能赢三百万两银子。 可是,只不过两圈牌而已,邵真却输去一半了哪,难道说他空口说了大话么? 当然,所谓人死而后盖棺论定,牌局在未结束之前,自然也不能说邵真和明毓秀输定了,说不定在下面的牌局能够反败为胜,但不管怎样,若叫大牛或陀敏寿或史耀干目见,总要认真吹牛的…… 吃完早膳,“毒心郎中”上厕所去方便,邵真到外头用冷水扑扑脸,牌局送又开始了— —第三圈牌一样由邵真起庄,两圈牌推下来,还好,总算稍有起色,打回了五个红筹码,两个蓝筹码,共七个筹码,也就是六十七万。 洗完牌,明毓秀把牌叠好,重新推第二副牌,这副牌相当精彩,值得一提—— 第一档牌,也就是第一次所抓的牌,邵真抓了个“文四”西“无名五”,是“文九”,够大了,但由于庄家是自己人,所以他抓的是空牌,再大也没有用,庄家明毓秀拿的一副牌是“人八”配“皇帝三”——人一,也就是仅有一点,而“金银帮”主摸的两张牌是“武六”配“皇帝六”,两点而已,“毒心郎中”抓的一双牌更绝,一个漂亮的“地牌”,同碰上一张“无名九”,也只有一点——但是他的“地一”比庄家明毓秀的“人一”大。 当然,明毓秀赔了他两人“前后注”,约莫九万多一点。 第二档推下来,“金银帮”主拿的是“人八”和武十一”——九点牌,“毒心郎中”抓的是“天牌”配武七——天九,明毓秀摸到的是“爷四”和“无名五”,——也是九点,邵真抓的是“天牌”碰一张“无名九”——天九王! 当各家的牌摊开来之时,引起了一阵骚动,明毓秀可说是倒霉透了,第一档牌,对方两家只有一、二点牌,而邵真拿了九点牌,偏偏自己只有一点,第二档牌,更令明“毓秀咬牙切齿,四家全拿九点牌,而又偏偏是拿空牌的邵真最大,自己做庄的一家最小——前后注通赔2 这实在是很可惜的事,两档牌若邵真的牌点让明毓秀抓到,便可通吃了,但偏是通赔了,真是有鬼! 两档牌下来,明毓秀已赔去了五十几万啦! 大凡赌牌九的都深信一句“赌话”:“通吃通赔不过“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乃大赌棍,当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明毓秀一连赔了两档牌,推出第三档牌之时,“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各只下了两个黄筹码——前注一万,后注也仅一万。 骰子打下,牌摸上来,果然不错,通吃通赔不过三这句“赌话”果然应验——“金银帮”主抓的是“文四”,配“文六”,憋死“零点”牌,“毒心郎中”拿的是“文十”配“武十一”,小小的一点牌而已,邵真抓的是空牌,再大再小也没有用,不说也罢…… 明毓秀正平息沉气的摸着牌,忽然她气得粉脸通红,轻骂了一声:“真狗养的死东西,上两档牌不来,偏偏在这小注的时候才来,真气死老娘!” 怎么? 到底她的上手牌是什么来? 嗅,当她叭的一声揭开牌来之时,天,竟是两只“无名七”——“担子”即是“对子”! “担子”比“天杠”或“天九王”还大了,不用说,明毓秀是通吃啦,她气死那个老娘啊! 哦,列位看官有所不知,这档牌“把关”的点数很小,庄家只要有足够的一点牌便是够的了,偏偏来得这么大,实在是“浪费”,以这种“牌关”(即赌徒01常说的牌风)看来,明毓秀拿到这副好牌,并不是个好现象。 通常赌牌九的人,有个说不出来的迷信,那就是假若对方抓的牌不是超过三点,而自己却抓了“天九王”或“担子”,那么下档牌必然不会超过三点,甚至往往拿憋死牌——零点。 这,当然并不一定百分之百的准码,不过一般老练精明的赌鬼大都深信不疑的。 赌牌九,只靠两张牌胜负,如果不搞假弄诈的话,实在也没有其他技巧,但是有的人往往十赌九输,有的却十赌九赢,这又是什么原因呢?无他,就看懂不懂“牌关”。 赌的这东西是很奇怪的,通常赌徒都说赌有“鬼”,意思是说令人捉摸不定,难以猜测,赌徒们的“术语”是“花关牌”。 另外一种叫勺“顺关牌”,也就是说“牌关”在冥冥中照着“牌理”而来,比方明毓秀这一副的三档牌的“牌关”便是“顺关牌”——第一档牌,她“人八”上手,“人八”是张好牌档,随便配个“天牌”或“地牌”,便是不得了的“天杠”或“地杠”啦,要不然要个“文十”或“武十”和“武十一”,也是漂亮的“升点牌”,谁知竟偏来个三十二张牌仅有的一张“皇帝三”,以至于只有一点。 这不说,居然对方拿牌是“地一”和“无名一”而已,硬是“克”她“半点”,这是够倒霉的啦! 由于她那档牌的“窝囊”,以致于她第二档牌的九点碰上对方的“天九”和“人九”,输得十分冤枉! 到第三档牌来,她应验了“赌话”通吃通赔不过三,果然吃住对方,但“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的赌注下得最少,而明毓秀抓的是“担子大牌”,吃人家的小牌,这样吃少赔多,不是倒霉是什么? 显然,这三档牌下来,明明显显的是“顺关牌”,一点也没有乱关,照这种情形,明毓秀下档牌的命运,通赔是非常可能! 所以,明毓秀虽然大牌上手,通吃对方,却怒骂连天,实在是有个道理啊! “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当然看得懂这种“牌关”,少不得心里头是一阵暗暗欢喜…… 忽然,“毒心郎中”转头向“金银帮”主低声说道:“帮主,这种牌关,是大好的机会哩。” “金银帮”主笑眯眯道:“不错,好一副漂亮的顺关牌。” “不错,好一副漂亮的顺关牌。” 哼了一声,明毓秀道:“老娘就不相信这个邪!哪来他娘的顺关花关?假若下一档牌老娘真的成了‘胆子鬼’,老娘便认输!” “金银帮”主得意洋洋道:“很难说啊,担子吃我们这小牌小注,下档牌八成是‘担下鬼’——不超过三点。” “毒心郎中”也笑嘻嘻道:“可不是,方才我推庄的时候,也是顺关牌,‘天九主’吃了他们两家的‘武二’和‘文一’,下档牌抓的就是憋死牌哪!”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四十八章 明毓秀叱道:“简直是鬼话,我说过假使下档牌老娘真成了担下鬼的话,老娘便认输啦!” 见她很认真,“金银帮”主忍不住道:“明姑娘,请问如何认输法?” 毫不考虑的,明毓秀道:“假使老娘下档牌的牌点,没超过三点的话,这样好了,老娘加倍赌注!” 大喜,“金银帮”主道:“明姑娘,此话当真?” 用力一点头,明毓秀傲然道:“当然!赌中无戏言,你以为老娘在跟你透牙风,开玩笑啊?就凭我‘艳屠煞’在江湖上的招牌,岂是乱讲话,或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咬了下牙,“金银帮”主道:“好!一言为定,我就全下啦!” 说着,把桌前所有的筹码,全推了出去! 犹疑了一下,“毒心郎中”低低道:“帮主,当真全下了?” “金银帮”主自信非常的道:“这种牌关,天底下哪时去找?何况是一赔二,此时不下又等何时?” “毒心郎中”想想,点头道:“说得也是,这种好机会哪能错过?” 于是,也将自己的筹码,全数都压了下去。 赫,人说赌博是不能激将的,这话一点也不假,也不过三言两语,“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竟当真的把约莫一百三四十万的筹码,也就是所有筹码全都下了! 一注百万,这等豪赌,在江湖上还是首次见闻啊! 当然,整个气氛不用说是猛地凝缩紧张起来了…… 熟练的,明毓秀推出这副牌的第四档牌,也是她做庄的最后一档牌;把三粒骰子抓在手中,轻轻晃了两下,便甩在桌面—— 三、五、五。 骰子的点数是十三,也就是说由庄家明毓秀先抓牌,次由首家“金银帮”主摸牌,再由穿家“毒心郎中”拿牌,最后当然是由末家邵真了。 由于邵真拿的是空牌,对牌局不发生作用。 所以当他牌一上手之时,摸也不摸的,便马上摊牌,嗅,竟然是“文十”搭上个“武十”,憋死牌! 正在用心摸牌的“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掉头一看,不禁同声惋惜。 用袖子拭了一下额角,“金银帮”主沙声道:“真他娘的大头,零点牌让庄家拿该多好呀!” 说着,却又笑着安慰自己道:“还好,没让老子抓到,要不然岂不完了?” 屏住气息,一旁的范一弓一丝大气也不敢拍,他发觉自己紧握的手心已沁出汗水来了…… “九指血煞”坐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言,面上只是那么阴鸷和深沉的表情,他虽名曰“观众”,但大部时间都闭着两眼,像在养神,又似在沉思;偶尔,他冷睁开眼来瞧瞧邵真,但很快的又闭下来,始终就不往牌桌上望一眼。 不知道他是不懂牌九,还是认为牌局和他不相关,而漠不关心? 邵真的表情有些儿怪怪的,他似乎是因为用不着和人家比牌,所以靠着椅背,一点儿也不紧张,但两眼依然炯炯注视着牌上…… 明毓秀是庄家啦,输赢就是看她,人,她那张俏脸蛋儿虽然没有紧张得拉得硬绷绷的,但也是一脸沉肃。 她摸摸牌,然后,又把两张牌面合起来,眯细眸儿,一点儿,一点儿“细瞧”…… 她这表情令人发噱,这头看了一点,然后又转过另一头来慢慢的瞧,一张娇红小嘴儿念念有词道:“妈的,要是真来‘担下鬼’,老娘发誓当尼姑去……” 这当中,“毒心郎中”已掀开一张牌来,是“文六”! 他那削瘦如猴脸的面孔,忽地紫红起来,拿着牌儿的手也微微颤着,显然“文六”那张牌档不太妙哪! 有点受不住的闭了眼,把另一张牌反按在桌面上,暂时不去看它。 他颤抖着,摊开以前出过的二十四张牌,瞪大着眼,逐一看完之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抖着喉结低声哺语道:“吁,还好,爷四,文四全都出光了,不会憋死啦!” 原来他是怕四点牌上手,假若四点牌上手便是零点,无条件的输给庄家。 大凡拿四点牌或六点牌,最怕的就是成了憋死;因为三十二张牌里,四点牌四张,六点牌五张,占去了九张之多,所以很容易搅成零点的。 六牌档一般人不喜欢拿,就算不造成憋死,也很难“升点”,除非有“天牌”或“地牌”来配档,那么“天八”和“地八”的牌面就很可观了。 但这在这副牌里,两张“无牌”已经出笼过啦,另外一张“地牌”也已出去,仅剩一张“地牌”而已…… 虽然只剩一张“地牌”,但对“毒心郎中”来说,却是有无穷的希望。 只见他瞪大着眼,舌尖儿卷着唇角,既专心又凝志的开始摸另一张牌,口中哺哺道:“地!地!老天帮帮忙,请来个地……” 突然,他气馁了来,没声音啦! 显然“地”这张牌是所有三十二张牌中最容易摸出来的,所以,他一摸,便知道不是了矣…… 但他的声音刚一停下来,身旁满头大汗的“金银帮”主惊喜叫道:“地,地,地在这儿哪!”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金银帮”主缓和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 他也瞪大眼,伸过头去聚精会神的查看那堆已出过的二十四张牌,连同邵真摊开的两张牌,和“毒心郎中”与自己各揭开的一张牌,总共二十八张牌,换句话说,仅剩四张牌还没有出来。 很快的,“金银帮”主已经知道四张牌是什么了,只见他低声自语道:“一张武七,两张无名八,一张武十,都还没出来,这太好了!” 是太好了,下面四张牌,只有“武十”是张糟牌档,配上的话只有二点;其余的三张都是好牌档,配上“无名八”的话,便是“地扛”;碰上“武七”的话,就是“地九”。 地杠、地九,都是升点大牌! 三比一,这种机会,对“金银帮”主来说简直是太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只见他那圆嘟嘟的脸孔已浮起一丝难以抑制的得意笑容,他索性夸下海口道:“要是那么巧,偏偏碰上那张仅有的‘武十’的话,老子从今以后也不摸牌九啦!” 话声刚一完,明毓秀忽地哼了声,揭开一张牌来,说道:“高兴啥?老娘这已经一张‘无名八’啦!” 话尾刚一落,那边的“毒心郎中”忽然也大声叫道:“哇啊!帮主,‘武十’在我这儿啦!您不用担心啦,不是地杠就是地九了哪!” 果然不错,“毒心郎中”摊开的第二张牌正是“武十”:“武十”搭上“文六”,正好是六点,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这一看,“金银帮”主简直人乐昏了,只见他得意忘形的拊掌道:“妙啊!不用看了,我是升点定啦!” 明毓秀正想抓起第二张牌来摸,忽又放下来,皮笑肉不笑的望着“金银帮”主道:“我说可,你阁下是别高兴太早,咱俩现在的机会各占五成,阁下还不到称赢的地步哩!” 一愣,“金银帮”主道:“怎么?难道你那张无名八还有啥好牌配?天地都出光了……” 话没完,“毒心郎中”忽插嘴道:“帮主,别忘了还有一张无名八哪,假若庄家再拿一张无名八,就是‘八仔宝’(无名八一对)——担子呀!” 猛一惊,“金银帮”主睁眼道:“是啊!还有一张无名八,万一落在庄家手里,岂不又是担子了?我的地九有啥用啊?不全完了?” 冷冷一笑,明毓秀道:“所以我说阁下别高兴太早,咱的机会平等,谁要了那无名八,谁便赢!” 不错,现在的牌局是很明显的了,明毓秀的第二张牌若是“无名八”的话,那么两张“无名八”便是担子啦,当然通吃。 但是那张“无名八”若落到“金银帮”主手中,那么便是“地杠”了。 而明毓秀拿到的“武七”配上“无名八”,只有五点,便是通赔了! 是以,输赢完全看在那张“无名八”了! 明毓秀说完,正想摸起第二张牌来,“金银帮”主忽然道:“以我赌牌九四五十年,这种牌关看来,我敢说庄家一定通赔!” 放下牌来,明毓秀脱着他道:“阁下是说我一定抓到七点牌八点牌抓不到?” “金银帮”主自信满口道:“是的,我一定地杠,你只有五点!” 抓起牌来,忽又放下,明毓秀心有不甘似的,她哼声问道:“阁下凭哪一点认为?” 愣了一下,“金银帮”主随即得意的笑了一下,道:“不凭哪一点,我早说过,这种顺关牌,你这一档牌一定通赔,上次你抓了担子,今回,哪有这么多的担子让你抓的啊!” 一扬首,明毓秀嗤声道:“老娘偏不信这个邪!哪来他娘的顺关花关牌,又啥活见鬼的‘担子仙’!” 说着,便要抓起牌来,“金银帮”主忽道:“等等!” 微一怔,明也秀眨眼道:“怎么?” “金银帮”主含笑道:“这样好了,咱现在都还没看到第二张牌,再来个‘赌外之赌’如何?” 把牌放回桌上,明毓秀虽感有点意外,但她却很高兴的样子,她道:“阁下是说再下注?” 点了点头,“金银帮”主道:“不错!” 用力一点头,明毓秀毫不考虑便道:“好!君子一言为定!老娘最喜欢赌上加赌了,这才刺激!这才过瘾!” 一顿,睨眼道:“阁下还要下多少?” 转脸向脸部已紧张得发青的范一弓招了下手,“金银帮"主问道:“范楼主,咱在洛阳钱庄还有多少钱时 咽了下口水,范一弓道:“回禀帮主,本来是三百二十万两的,现在只有二十万两而已。” “金银帮”主转头向明毓秀道:“好!二十万,如何?” 明毓秀笑了一声,道:“一句话!若我输了,仍然加倍赔你!” 说着,正想抓牌,忽又停下道:“且慢!” 一怔,“金银帮”主诧道:“怎么?反悔啦?” 哼了一声,明毓秀道:“反悔?笑话,我‘艳屠煞’向来说一不二,从来不知道反悔这两个字……” 稍一停,接口又道:“你们现在已是没钱了,请再开一张二十万两银子的飞钱。” “金银帮”主心中不悦,但脸上不敢表示出来,只是微蹙了下眉头,道:“明姑娘是怕本帮赖帐?” 淡淡一笑,明毓秀道:“我当然不怕阁下你不认帐,但常言道:赌钱不没,没钱不赌。 咱还是照规矩来吧!” 没法,“金银帮”主只好叫范一弓当场又写了二十万两银子的飞钱…… 明毓秀这才满意的笑着道:“这才是,有钱在,兴头才够哪!” “金银帮”主道:“明姑娘,请看牌吧,我的牌不用看了,反正你若是‘八仔宝’的话,就赢了;反之,嘿嘿……”一声嘿嘿,写足了“金银帮”主的自信了!但他身旁的范一弓,可就紧张的透不出气来了! “毒心郎中”,也屏息凝气,但他面上的表情,不难看出是相当乐观,显然他是和“金银帮”主有相同的看法—— 一定赢! 邵真依然靠着椅背,脸上的表情既不轻松,也不紧张,只瞪着牌桌…… “九指血煞”仍然闭着眼,像是沉思,也像养神;尽管牌局已达到最高潮,他却睁眼看一下也不…… “断……!断……断就是无名八啦……断……!” 咬着唇,明毓秀左手抓牌,右手摸牌,口中不停模糊不清的说“断”……猛地—— 她把牌用力的摊在桌上! “叭!” 范一弓紧张得站起来看牌了! 当他看清那张牌时…… 啊!完了! 范一弓一看,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球一样,软兮兮的坐四椅子上…… “毒心郎中”那双如豆的鼠眼,睁得老大,嗯,那表情儿,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老婆偷人养汉一样—— 吃惊和不相信,不过一般人见着自己的老婆和别人有一手的话,吃惊和不相信之后,必然是愤怒,但“毒心郎中”却愤不起怒来,他呆了半晌,更像只三天没吃的拖死狗般的靠在椅背上…… 最绝的是“金银帮”主了,他的表情一时很不好形容他两眼直瞪,嘴巴张大,而且胖滚滚的身子猛地站了起来,但却没全站起来,只站到一半便停住了,就这样,既不站也不坐,眼嘴依然大张,他这般站立着,就像是人硬了过去,也像是中魔—— 哦,中魔?对了,就活像是看见了吊死鬼一样哪! “噢!老天爷!” 终于,他叫了声老天爷,那停在“半空”的身子,陡然跌坐椅上,差点没仰倒地下! 当然,不用说明毓秀是赢啦,只见她最后摊开的那张牌正是“无名八”,好一对可爱的句\仔宝”啊! 但对“金银帮”来说,这是多么的可憎啊! 只见明毓秀唇角含着一缕胜利微笑,起身走向那面如死灰,浑身软绵绵的范一弓面前,傲然一伸手…… 哭丧着脸,范一弓万分不情愿似的把六百二十万的飞钱放到明毓秀的手掌上。 把飞钱拿人怀里,明毓秀怪异的望着“金银帮”主笑声道:“奉劝阁下今后别太相信担下鬼啊,有时候也会冒上个‘担了仙’哪!” “金银帮”主这时已昏昏忽忽的了,七窍已六窍没气啦,那还应得上话来? “毒心郎中”那张猴腮脸,一阵青,一阵白,嘴里仍哺哺自语着说道:“这等顺关牌,居然冒出花关来,我赌了一辈子了,还是第一次碰见呢……不可能的,太不可能了……” 瞪着他,明毓秀嗤声道:“放屁,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说不可能,假如一切照你想的,天底下便没有人赌钱了,哼,简直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时候邵真也站起身来,理理衣襟,拂拂袍带,面带微笑,向范一弓道:“范楼主,我想咱们之间的恩怨,至此算是一笔勾销啦,事事证明,我俩在贵帮赌牌九,一向是光明正大的,阁下想是没话可说了吧?” 哪还哼得出声来?范一弓一脸愁容,有气没气的点了下头…… 这当中,一直闭眼打瞌睡的“九指血煞”忽然睁眼向范一弓道:“范楼主,既然你们之间没事了,我的差事也算完啦,那么本人就此告别了。” 说罢,朝众人略一拱手,转身便走,但只不过走了一步,忽又转过身来,朝着邵真说道:“‘鬼见愁’,老夫好似曾经见过你?” 怪异一笑,邵真沉声道:“在下也觉得阁下很眼熟,半年多以前,在下曾至西疆的乌摩山……” 不等他说完,“九指血煞”阴鸷的神情,泛起一丝恍然之色,他脱口道:“不错,老夫曾在乌摩山见过你!” 一顿,沉声道:“你姓邵,是吧?” 冷漠的点了一下头,,邵真道:“是的,一点也没错!” 冷沉的注视着邵真,“九指血煞“道:“老夫发现你很像一个人,不知那人你认不认得?” 皮笑肉不笑,邵真道:“老前辈,你说是谁?” “九指血煞”瞬也瞬的凝着眼,道:“叫‘四灵神君’的邵天发,你认识这人么?” 一顿,接着又启口道:“你和‘四灵神君’都姓邵,而且长像酷似,老夫想你和他一定有密切的关系,对不?” 咬咬牙,邵真漠冷冷道:“阁下说对了,我们确实有密切的关系——父子关系!” 脸色不禁大变,“九指血煞”轻呵了一声,当场愣住! 良久,才眨了下眼,低声自语道:“果然是,果然是……” 忽又抬眼道:“令尊既已退隐,那么他为他的拜弟‘金弹银宫’茅志明报仇的事,想是由你来承担了?” 面无表情的,邵真冷声哼道:“当然!” 忽地嘎嘎低笑起来,“九指血煞”道:“好!要来的终要来!小子,你这副傲态,这等名声,比你老子当年要威风多了,只是当年老夫为了要避你老子的寻仇,不惜孤身在蛮荒呆了十七年之久,由此可见你老子的武功是多么的顶尖儿,不知你这做儿子的是否只袭得邵天发的傲态和名声而已,抑或连功夫也顶尖儿?” 这时,“金银帮”主和范一弓已发现有点不大对了,“毒心郎中”更是脸吓得发青。 范一弓急惶道:“两位是怎么了?” 一旁的明毓秀冷声道:“放心,不关你们‘金银帮’的事,站开点吧!” 猛地室了一窒,范一弓呐呐道:“这是什么话啊,这,这是本帮的地方哪……” 邵真朝他咬牙笑道:“范楼主,你说的也是,咱们之间的恩怨,已在你们输了三百二十万两银子时化解了,是不该在你们的地方,杀人流血,免得坏了你们的生意……” 一顿,转向“九指血煞”皮笑肉不笑道:“‘九指血煞’,咱到外头找个清静没人吵闹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干他一场如何?” 用力一点头,“九指血煞”哼道:“老夫怕你老子是没有话可说,丢脸也丢不到哪儿去,若连你这后生小辈,老夫仍缩头不出的话,那才丢人脸哪!” 哼哼一笑,邵真道:“可不是,再缩头缩脑的话,可真是个龟老孙子,不是娘生的了。” “九指血煞”厉声道:“臭小子,少逞口舌之利!说个地方,刀山火海老夫跟你走。” 淡淡一笑,邵真道:“南门郊外有个‘万人冢’,阁下以为如何呢?” 一挫牙,“九指血煞”怒道:“好地方,正好是你这孤魂野鬼的好去处!” 潇洒的一摆手,邵真含笑道:“老前辈,请!” 一拂袖,“九指血煞”怒瞪了邵真一眼,双肩微晃,已闪出门去…… 邵真正想跟去,明毓秀忽上前来附着他的耳畔,低语道:“真,你先去,我和邰大哥说几句话……”一怔,邵真压低声音道:“毓,别当真干了他啊!” 明毓秀低声道:“当然不会了,要干他,老娘早就动手了。” 点点头,邵真一提气,人已飘了出去…… 他俩的耳语,虽是轻声小语,但一旁的“毒心郎中”隐约的也听到了些,直以为明毓秀又翻起生毛脸来,方才输钱,也够沮丧的了,再加上这劈头一呼,原本是尖尖瘦瘦的孩儿脸,不用说啦,?诺弥皇o铝饺蟆?br> 愕然一惊,范一弓诧异道:“明姑娘,你不是说不为难‘毒心郎中’了么?” 娇嫣一笑,明毓秀道:“别多心,我‘艳屠煞’向来是铁嘴硬话,说不与各位记仇,就决不记仇,但我和邰大哥昔前也算是一番朋友,现在他虽然是你们‘金银帮’的人,也还算是我的朋友,难道不是么? 心中放下一块铅石,“毒心郎中”连忙起身堆笑道:“当然,小毓,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 斜睨着他,明毓秀徐徐道:“邰大哥,我好久没见大嫂了,她好么?” 突然一惊,“毒心郎中”一连哦了几声,结巴道:“哦,哦哦……她呀,好,好,还好……” 一顿,努力微笑,竭力掩饰仓惶的神情,接着道:“小毓,她好想你哪,她常问起我来,说怎不见你到寒舍去看她呢?” 一脸惊喜,明毓秀道:“邵大哥,你这话儿可是真的?” 点头带微笑,“毒心郎中”道:“当然是真的了,我怎会骗你呢?” 明毓秀装出无限欢欣道:“我也好想念大嫂啊,几个孩子也很久没见到了……” 一顿,转嘴问:“邰大哥,你现在没事了吧?” “毒心郎中”不自觉的溜嘴道:“没事,没事了……” 明毓秀连忙道:“那太好了,邰大哥,咱现在就一块到府上去,上次大嫂教我的那手刺绣女红,我还没完全学会呢,今儿个一定学会来!” 心中猛地吃了一惊,“毒心郎中”做梦也想不到明毓秀要到他家去,这一次,岂不马脚都露出来了吗?他已三四个月没回过家,老婆孩子是活还是死的,还是一个问题呢“双眉微凝,故作惊讶态,明毓秀道:“怎么,邰大哥,莫非你不欢迎我了?我早说过,也一再强调过,咱之间不痛快的事情,早在牌桌上化解得一干二净,难道邵大哥还这么小家子气……”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毒心郎中”急急道:“不,不,我决不是这个意思……” 美眸一转,明毓秀忽地笑了一声,道:“哦——我知道了,你现在是‘金银帮’的人了,可不能和以前一样,说走就走,没关系,我帮你告假好了。” 说着,转向“金银帮”主道:“哦……” 不过刚一开口,“金银帮”主已先她开口道:“没问题,肇赓,你就去吧。” “金银帮”主和范一弓为输钱的事,已一个头两个大,巴不得明毓秀立刻走,免得见了伤心,所以范一弓也催“毒心郎中”…… 没法,“毒心郎中”只好硬着头皮陪着明毓秀离开“金银帮” 一路上“毒心郎中”暗自思量,如何使明毓秀打消念头,但苦于无计可施,暗暗叫苦…… 明毓秀看在眼里,心中直冷笑…… 绕过一条街,穿入一条小巷子里,此时虽离傍晚还早得很,但由于天气的恶劣,冷风满天迷地,是以巷子里的住户,皆门房深锁,不见一人。 明毓秀四下望了望,心中觉得是个好机会,便停下来,睨着“毒心郎中”道:“老友,咱在这儿聊聊吧!” 一见她粉脸含霜,“毒心郎中”已知不对劲了矣,心中暗暗吃惊,订道:“小毓,你……?” 两手环胸,明毓秀道:“在此我仍愿叫你一声大哥,邰大哥,咱现在也不用转弯抹脚说假话啦,你是否打算不要你的妻子和儿子了? 惶然大惊,“毒心郎中”呐呐道:“没!没……没有啊!” 鄙夷一笑,明毓秀道:“事到于此,邰大哥你也别托辞巧辩了,我已见过大嫂啦!” 啊了一声,“毒心郎中”支吾着,再也说不上话来…… 愤怒的瞪着他,明毓秀道:“亏你这么个大男人,喜新厌旧也罢了,竟连你的亲生骨肉也置之不顾!虎毒不食子,请问,你的心是什么造成的啊?砒霜?鹤顶红?狠心?狗肺? 不!都不是,你的心比这都还毒,还狠哪!” 颤着喉结,“毒心郎中”艰辛的吞了口口水,道:“小,小毓,我知错了,你—…·你,你原谅我这次吧。” 绷着脸,明毓秀道:“当然,我连你出卖陷害我的卑鄙行为,都能原谅你,何况这认真深论起来是不关我的事的事。” 心头大喜,“毒心郎中”连说道:“小毓,我向你保证,今后我一定善待我的妻儿……” 不待他说完,明毓秀冷哼道:“你用不着向我保证,老婆儿子是你的,就算你杀了他们,也不关我一点屁事!” 一顿,缓下语气接道:“不过,大嫂昔时对我不薄,而她虽算不上是如何个贤淑的女人,但至少她决不是个坏女人,如今她却遭到你毫无理由的遗弃,在某一个角度来说,我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心中又是一紧,“毒心郎中”张开口,正想说话,明毓秀已又接着道:“就算多管闲事吧,邰大哥,我以蛮横而强硬的态度要你回大嫂身边,你不反对吧?” 尴尬的笑着,“毒心郎中”讪讪道:“其实我也不是狠心的抛弃我的妻儿,我只是最近忙了点,所以才好久没回家去……” 心头陡然涌上一股怒意,明毓秀叱道:“啥鬼话?将近半年不踏家门,这不是明显的抛弃是啥?没工夫回家看妻儿,却又有工夫去找姘头,你真是鬼迷心窍了,没药可救了!” 说着,一咬牙,怒声道:“邰大哥,我可以饶你出卖我,但决不让你抛弃大嫂!” 吓得面无人色,“毒心郎中”连忙道:“我,我……” “别再说了!” 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头,“艳屠煞”明毓秀寒声道:“邰大哥,我老实对你说吧,我要你一辈子无法离开大嫂另筑香巢!” 话声中,锵一声,长剑出鞘,一道银光划起,陡闻“毒心郎中”惨叫一声,仰跌于地! 挣扎着爬起来,“毒心郎中”低头一看,哇的一声,差点没昏了过去,只见他双手十指,已被明毓秀削去了。 望着血淋淋的两掌,“毒心郎中”肝胆欲裂,吓得魂不附体,哪还知道十指连心的噬痛?马上叭的一声,双膝一软,已跪着于地,号哭道:“饶!饶……饶命啊!” 长剑归鞘,明毓秀上前搀起他来,道:“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的,否则大嫂岂不要守活寡了么?” 颤抖着,“毒心郎中”只觉十指在掌心连接处斩断了,一时血肉模糊,痛人心髓,他痛苦的呻吟着,低号着,愤怒道:“好狠的心呵,你斩断了我十指,不等于要我的命一样?贱人!我与你拼了!” 骂声中,人已疯狂的冲向明毓秀。 微一撩眼皮儿,明毓秀一探手,已牢牢扣住他的衣襟,稍用力一抵,“毒心郎中”已结结实实的被顶在土墙上。 “毒心郎中”猛力挣扎,但明毓秀那只纤纤玉掌就像只铁腕似的,“毒心郎中”再怎么挣扎,却也挣不脱一分一毫 愤怒的青筋直暴,“毒心郎中”哭号着,怒骂道:“婊子!贱人!你把我也杀了吧!你斩去我的十只指头,叫我以后怎能再摸牌九?我如何维生?天啊!未免太绝了哪……” 面无表情的,明毓秀一只手仍顶住他不放,另一只手于怀里掏出一只乳白色的小瓷瓶,用嘴拨开塞子,然后倾倒瓶口,一道白色的汁流,洒在“毒心郎中”血淋淋的伤口…… 依然怒骂号叫着——“毒心郎中”已趋于了疯狂! 但明毓秀始终不理不睬,当她费力的为“毒心郎中”的十道伤口敷上药水之后,“毒心郎中”似乎中骂累了,他静静的仰靠在土墙上…… 他闭着眼,但那痛苦的,悲伤的泪水却顺着眼角涌出来,他抽噎着,他扭曲着脸孔,那副表情,写足他痛不欲生啊! 放开手,明毓秀取出丝绢,撕成两半,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双掌包扎好……。 面如死灰,“毒心郎中”睁开眼,泪水不再流了,但流出来的却是绝望和无助,悲哑道:“小毓,你这样做,不是太绝情了吗?虽然我曾卑鄙的出卖过你,但好歹也算是你的‘赌师父’啊,而且我也向你认错了,再说你不是不记仇了吗?怎这般出尔反尔,诺言不真,亏你‘艳屠煞’在江湖上是铮铮有名,也不怕人耻笑么?” 平静的凝望着他,明毓秀徐徐道:“邰大哥,我和小邵要不是看在昔日我们的一场情谊的份上,你该很清楚的知道,你绝活不到现在。我并没有食言,我从来不食言,我一向尊重我自己的诺言,我斩去你的十指,并不是向你报复……” 狂吼着打断她的话,“毒心郎中”厉声道:“狗屁!你狠毒的斩去我宝贵的十指,这不是报复是啥?呵!亏你说得出口,啊!老天爷!你看到了没有?这种人一定要好好的惩罚她啊!” 不温不怒,明毓秀淡淡的道:“我说过我只是要你今后无法离开大嫂……” 一愣,“毒心郎中”睁眼看她,愤怒道:“这用得着斩去我的十指么?你该知道,你斩了我的十指,就等于杀了我的性命,没有十指,我如何再赌牌九?不能赌牌九,我就无法赚钱,我不活活饿死了吗?啊!狠毒的贱人,你居然美其名要我不再离开我的老婆,你的意思明明是要连老婆孩子一起饿死,嗅!老天爷!你怎么不睁睁眼看看这个女人的心是怎么样做的啊?” 明毓秀冷沉的道:“是的,我就是要你从今以后不能再赌牌九。赌,害了很多人,也害了你。你不知道么?由于赌,你出卖了朋友,由于赌,你骗来的钱使你生异心,抛弃老婆孩子,丧尽良小……” 一顿,软下语音接道:“邵大哥,我仍愿意这样亲切的称呼你,人,无论再怎样,总是要保住良心的,也就是人性,也就是所谓盗亦有道,你出卖同路人,已是逾份的了,何况抛弃你最亲的老婆,和自己的亲生骨肉?邰大哥,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份了?” 缓缓垂下头,“毒心郎中”埂咽着,默默不言…… 柔和一笑,明毓秀从怀里掏出一张飞钱来,轻轻塞进他的怀里,说道:“这是八万两银子,先前我已给大嫂两万,这十万,加上大嫂能做一手好女红,我想今后你一家大小的生活,是不难难持的,当然是不能过得大富大贵,但最起码的中等生活你是可以过得很安逸的……” 惊异的抬起脸来,“毒心郎中”怔怔的望着明毓秀…… 俏脸上不再是那冰冷之色,一抹笑容自明毓秀嘴角漾起,“毒心郎中”可以很清楚的读出她那丝微笑里有着什么,温情、鼓励、诲勉和宽大…… 这些,以前他都是感到十分陌生的,但现在他忽然感到万分亲切,他只觉得整个人突然的温暖起来。 按捺不住的“毒心郎中”抑住心中的激动,他硬声道:“小,小毓,谢谢你使我醒悟,你不仅救了我,也救了全家人……” 不知怎么的,明毓秀忽也两眼红红,沙声道:“邰大哥,原谅我这么做,但我除了斩去你的十只手指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使你能够回头是岸,重新做人……” 尖尖瘦瘦的猴儿脸,忽地散发着一股带着芬芳的人性光辉,“毒心郎中”含笑摇头道:“不,小毓,你是对的,我的十指是万恶之渊,你斩去了它,虽然使我失去十只手指,但帮我找回了我自己,会的!我会好好的重新做人,今后的下半辈子,我将好好的去爱我的孩子,我已亏欠他们太多了,我必须尽力去补偿他们,尽到我为人夫之责,做到我为人父之职,和尽到我做人应尽的本份!” 欣喜的泪珠,已滴下来了,明毓秀激动道:“邰大哥,大嫂和孩子们一定比小毓更加高兴你回到他们的身边,快回去吧,小毓和小真会永远祝福你的……” 含着泪,“毒心郎中”努力的抑制自己的激动,他太兴奋了,他神采飞扬的道:“哦,是的,我是该回去了,我回去之后,我妻子一定会抱着我喜极而泣,孩子们会又响又亮的叫我:爹!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就是家啊!这等亲情,这等天伦之乐,我怎么一直忽视了它呢!” 说着,他拔腿飞而去…… 正想转身离去,明毓秀忽又见“毒心郎中”折了回来,不禁诧异万分…… 气呼呼的跑前来,“毒心郎中”说道:“小毓,我忘了请你和小真有空时常来看我们……” 觉得他很可爱,明毓秀道:“会的,当然会的!” 喘了喘气,“毒心郎中”又道:“小毓,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赌牌九了,但是我想你不会怪我问你一件事吧?” 明毓秀微笑道:“当然不会,邰大哥,你说是什么事来了?” “毒心郎中”想了一下,道:“就是方才我们那场牌九,我出门之后,曾苦思一阵,我发现你似乎做了手脚……” 嫣然一笑,明毓秀道:“不错,邰大哥,我们确实暗中做了手脚,要不然我们怎敢上门找你和‘金银帮’主两位出了名的大赌客一决胜负呢?所谓是:上得来梁山,必有三两三,你说是么?” “毒心郎中”惊异道:“噢,小毓,在这一方面,你和小真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们什么时候做手脚居然连我也不晓得?” 明毓秀笑着道:“说出来,你会不相信,邰大哥,我们用出来的‘绝招’,不是你平时所教的,而是我和小真悟创出来的……” 实在令“毒心郎中”感到意外。——徒弟胜了师父。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四十九章 出乎意外的惊奇眨眨眼,“毒心郎中”诧讶道:“是你们自己悟创出来的?” 点点头,明毓秀道:“江湖一点诀,其实说穿了,一点也不值钱,那两张‘无名八’我们做了记号……” “毒心郎中”失惊道:“做了记号?我一直在注意牌子哪,怎都看不出来?” 明毓秀笑道:“我们做的记号,不是用你教我们把药水涂上去的记号,当然邰大哥瞧不出来,我们是用上乘内功在那两张牌上印指纹的,那当然是很精细的,但邰大哥你若是注意看的话,也许不难看出。可是通常道上的人大都在‘天牌’做手脚,邰大哥,你普通也在那些牌上着手,对不?所以我们一反‘常态’,却在不受人注意的‘无名八’牌上搞鬼,而且我们做记号的方法,相当特殊,几乎是令人不相信的,因为牌九的硬度非常高,就算一般有深沉的人想在牌上做记号,但能谈笑自若,不露痕迹的搞出来,那是不容易的。就拿你邰大哥来说吧,你若想用内功在牌上印出指纹,可能你咬着牙,用了三天三夜的力气,大概也弄不出一点名堂来,你说是不?” 惊异的睁着眼,“毒心郎中”低低道:“可不是,别说是我,就是一般高手,也无法在那比钢片还硬的牌上用内功做记号,这等功夫,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啊!更绝的是,我一直在注意天地大牌,那会去注意无名八呢?就算人注意了,那精细的指纹,我这老花眼,又怎能一眼看出来呢?” 淡淡一笑,明毓秀道:“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心理因素在搞鬼,否则还是骗不过你的。因我和小真一开头便输得惨兮兮,使你放松了注意力,而且你一直认为我们是你教出来的,所变的花样,决逃不过你的眼睛,你心中一定认为我们不敢大搞鬼的,所以你的注意力无形中又松了下来,对不?” 点点头,“毒心郎中”道:“是啊,我一直认为你俩就算有齐天大圣的七十二变,也跳不出我这如来佛的掌心哪!” 一顿,眨了眨眼皮儿,又道:“小毓,你虽然在牌上做了记号,但还得换骰子,否则,你无法先摸牌的点数,对不?难道说,你连掉换骰子我也不知道么?” 微一摇头,明毓秀道:“邰大哥,你又错了,在你和‘金银帮”主的面前,我和小真再大的本领,也不敢贸然的去换骰子啊!” “毒心郎中”诧异道:“你不换骨子,你如何打出你自己所有的点数呢?” 明毓秀道:“其实也是一句话,说穿了不值钱。我只不过在三颗骰子上暗捏去了小角,我已经练了相当久,这种缺骰子,十次准有九以上,打出来的点数是由庄家先摸牌……” “毒心郎中”吃惊道:“我没发现骰子缺角啊……嗅,我明白了,小毓,你是在我们把赌注全下的时候,也就是你做庄的最后一档牌,才把骰了捏去一角,对不?” 明毓秀笑道:“邰大哥,你说对了,就是那最后一次,我那对无名八早就弄好,一直等待机会使你们全下,然后我再推出那两张无名八在最上面,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使出缺角骰子来,一把吃下你们所有的赌注!” 恍然大悟,“毒心郎中”跌足道:“怪不得你敢夸下海口,以一赔二,原来埋伏着那两张王牌哪!当我和‘金银帮’主输光了之后,牌局也就完啦,谁也不会去注意那骰子……” 抿嘴轻笑,明毓秀说道:“那时你们已输得昏昏忽忽的啦,当然不会去注意它了。” 微微一叹,“毒心郎中”眯了下眼,无限感慨的道:“我输得心服口服,枉我赌了一辈子,以为唯我独尊,到现在才知道:“推一山比一山高,一海比一海深呀!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老了,不中用啦,现在的天下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谁说不是?” 摇摇头,一阵苦笑,“毒心郎中”不自觉的又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明毓秀微笑着,轻盈的截断他的话,说道:“邰大哥,你不认为是名师出高徒么?” 一愣,“毒心郎中”翻了下眼,哺哺道:“名师高徒?” 忽哦一声,大笑道:“是啊,这不就是青出于蓝,冰寒于水吗?” 说毕,一阵宏声朗笑…… 明毓秀也咧唇轻笑…… 明毓秀与“毒心郎中”分手之后,便朝“万人冢”奔去。 快到南门的时候,迎而却见“十二太妹”簇拥着“黄蔷薇”何月霜前来…… 柯月霜似乎老远便见到明毓秀,只见她人未到,便在马上朝明毓秀挥手招呼… “明姐姐!” 明毓秀大喜过望,连忙奔身前去,娇呼道:“柯妹妹,你怎么来洛阳了?” 柯月霜先跃下马鞍,握住明毓秀的手,好不高兴的道:“明姐姐,我们刚进城来,正想到‘金银帮’去找你呢。” 明毓秀道:“你不是去‘落雁江’抓‘海煞星’的么……” 话落一半,明毓秀忽地唤了一声,眼角瞥见“十二大妹”里却有个大男人,正是“海煞星”! 只见“海煞星”骑在马上,低着头,而且“夹”在“十二太妹”那“粉堆”里,是以明毓秀并不能一眼就看出来。 柯月霜噘了下小嘴儿,睨着“海煞星”道:“喏,‘海煞星’那厮抓来啦,他的老巢‘落雁江’和他一伙狐群狗党,都叫我夷平了。” 这时候,由于她们十几个带刀背剑的娇娇女儿家,挤在街心招透过市,很是耀人眼,引起路人好奇的注视,明毓秀遂道:“咱在这儿,太惹人耳目了,找个地方讲话吧。” 柯月霜道:“明姐姐,你现在没事吧?我们到‘龙虎镖局’‘龙形剑’林老前辈家中如何?” 明毓秀道:“不,邵公子现正在‘万人冢’与仇人决斗,我必须去看看!” 柯月霜诧道:“邵公子与人决斗了那我也赶去看看,一定很精彩。” 转身跨上马鞍,明毓秀也跟着跃上去,于是她们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又出城去…… 走了三四里路,很快的便到了“万人冢”。 “万人冢”是个坟场,放眼望去坟堆林立,既荒凉又阴森。 这堆坟么好高好大,明毓秀等人只得把马放在山脚下,当把马拴好,正想迈步之时,忽见邵真正朝这儿走来! “真!” 喜出望外,明毓秀扬手叫了一声,柳腰儿一旋,人已急扑出去…… 可是当她到邵真跟前之时,她猛然呆住了! 只见邵真浑身浴血,面色死白,手中拿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他显得疲乏至极,以致于他的气息浊重而促急,胸前如波般的一起一伏,连他的步履也踉跄的,身形摇摇欲坠…… 花容失色,明毓秀骇叫一声:“真!你没怎样吧?” 叫声中,已赶紧搀扶住他,邵真忽像虚脱般的瘫痪在她怀里,他挣扎着起来,但明毓秀紧紧搂住他,芳心欲碎道:“真,你躺着别动……” 抱着他在一座坟堆上坐下,明毓秀探手入怀想找绢帕,但已为“毒心郎中”扎伤了,干脆解下头上的丝巾,为邵真拭去脸上的血污,并迅快的查视了他周身,发现并无伤口,这才稍定下了心。 这当中,柯月霜,和“十二太妹”已奔上来,柯月霜一见,大吃~惊,低呼道:“邵公子受伤啦!” 睁开眼,邵真似乎觉得好受了些,他喘喘气,疲倦道:“受伤倒没有,只是挨了那家伙一掌。” 明毓秀急急问道:“在哪儿?感觉怎样?” 摸摸左胸口,邵真道:“在这。痛说不上怎么样,只觉得怪不舒服的就是,放心,没啥的,吃几帖药,睡他一两天,准没事的。’” 透了一口气,明毓秀放心道:“真吓坏我了!我只不过耽搁了一下而已,你怎么这么快便解决了那家伙呢?我还以为你俩至少要过两三百招才能分出胜负呢。” 邵真躺了一下,似乎觉得好多了,便坐起来,他摸着左胸口,轻轻揉着,笑道:“笑话,他算老几,竟想在我手里过百招啊?告诉你丫头,也不过仅仅是卅招吧,少爷便叫他一命归天了!” 明毓秀娇笑道:“不吝臊,挨了人一拳,还神气呢。” 龇龇牙,邵真哼道:“别给我漏气,偶而滑跤,总是难免的啊。” 柯月霜望着他娇笑道:“好可惜啊,来迟了一步,否则我可以看到鼎鼎大名的‘鬼见愁’挨揍哪。” 佯瞪了她一眼,明毓秀已拿出两粒药丸,邵真接过来望了望,苦笑着自我椰榆道:“真糟糕,想不到我竟一天一夜里,连吃了两次伤药,窝囊啊!” 明毓秀催道:“快吃吧,小命保得住算是不错了。” 邵真哼道:“瞧你,不仅是乌鸦嘴,简直是乌鸦头了。” 说着,一仰脖子,把药丸吞了进去,翻翻眼,邵真这才想起,连忙道:“呀呀对了,柯大姑娘啊,您怎么也来了?” 话落,眼前一瞟,忽见“海煞星”也在这,诧讶道:“哎哟,原来朋友您也在这儿,失敬了哪。” 低着头,海煞星,吭也不吭…… 邵真转向何月霜道:“柯姑娘,你手脚还蛮管用,如何,是不是他劫的镖车?” 柯月霜干脆也在坟堆上坐下来,当然,身后的十二太妹”也跟着坐下,柯月霜说道:“他否认,不过我还没到‘龙虎镖局’去见段镖头,待他鉴定那翡翠,便知道是不是了。” 邵真诧道:“你没去‘龙虎镖局’?” 明毓秀接口道:“她们刚一进城,便碰到了我,急急赶来看你的龙虎斗,连‘龙虎镖局’的门牌都还没看到呢。” 何月霜眨眸道:“可不是,我听‘大太妹’说,‘六魔煞’叫你整得像只兔子似的,所以我也想来看看你的威风。” 耸了下肩,邵真笑道:”想不到却叫你见了我狼狈样,倒霉啊。” 抿嘴忍笑,柯月霜转眸向地下那颗血淋淋、两眼兀睁的脑袋望了一下,起了一阵疙瘩,赶忙掉头道:“这可怜的家伙是谁啊?” 明毓秀将丝巾把他包起来,口中说道:“‘九指血煞’。” 吃了一惊,柯月霜脱口说道:“是‘九指血煞’?” 用力扯紧结口,明毓秀道:“是呀,有什么不对?” 何月霜眨着眼道:“我听‘酒痴’说过‘九指血煞’在甘年以前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武功厉害非常,不过此人嗜钱如命,专门充当‘杀手’,这等老辈高手,邵公子竟然有这个能耐杀了他,了不起!” 拱拱手,邵真笑道:“柯姑娘夸奖,不敢不当,不敢不当。” 一脸正经,柯月霜道::“邵公子,我是真心话,人说‘鬼见愁’有三头六臂于今我完全相信了!” 龇龇牙,邵真道:“三头六臂?那岂不把我说成了妖怪吗?” 话落,众人一阵娇笑…… 凝视着他,明毓秀关注道:“真,现在感觉怎样?” 提了一口真气缓缓吐出,邵真微笑道:“好多了。” 欢欣的笑了笑,明毓秀柔声道:“那咱走吧,还有很多的事情赶着要办哩。” 于是人们离开“万人冢”,邵真和“海煞星”同乘一骑,明毓秀和柯月霜共坐一马,浩浩荡荡的进城去…… 入了城,邵真和明毓秀双双下马,明毓秀朝柯月霜道:“柯妹妹,待我事情处理完毕之后,我会到‘龙虎缥局’去看你。” 柯月霜点头道:“好的,明姐姐邵公子,咱回头见。” 说毕,振缰而去…… 目送她们运去之后,明毓秀道:“真,咱是先回酒楼去看死要钱,还是先把钱送还小苑姑娘?” 微一沉吟,邵真道:“我看这样好了,咱分头办事比较快,你先回酒楼去看望一下小史,然后雇两轮马车,到‘洛阳钱庄’,把银子装载好,准备运送到武安去。我即刻送钱给小苑,你说好不?” 甜甜一笑,明毓秀道:“好的,快去快回。” 于是,邵真和明毓秀分头各办各的事去…… 到了“舒心楼”邵真朝一名伙计道:“我要找小苑姑娘。” 那名伙计堆笑道:“公子爷,很是对不起,小苑姑娘今天身体不大舒服,请公子爷改天再来捧场好么?” 邵真微微一怔,正想说话,忽见昨天接待他的伙计迎上来,含笑道:“公子,您就是昨儿来的那位邵公子是么?” 邵真点头道:“是的,我就是。” 伙计连忙道:“请您跟我来c” 点点头,邵真跟着他上楼梯,绕到后院,伙计在回廊停下,伸手指道:“邵公子,左边第三间,使是小苑姑娘的闺房。” 从袍中抓了一把散银给他,伙计堆笑称谢而去。 邵真缓缓走到上苑姑娘房门口,举起手来正想敲门,忽听房里隐隐传来琴声,好生熟悉—— “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 当邵真听到这两段歌词之时,他立刻知道那就是他平素最喜欢听的《孔雀东南飞》。 凝神,屏气,邵真竟也着了魔似的附在门扉上倾听,那哀怨,忧郁,悲愁,听来使人回肠荡气,愁肠百结的婉转戚凄歌声,邵真入神得痴迷…… 忽然,那珍贵的男人眼泪,竟然儒湿了他的眼眸! 噢,邵真哭了?是的! 他哭了! 他制止不住的哭了! 他转过身子,掩首伏在栏杆上,他只觉得他此刻忽地变得非常软弱,软弱的可怜! 北风吹干了他的泪水,他仰首吸口气,想提提神,定定心,但寒风灌进他的脖子里时,他却打了个冷颤! 他的心依然抖颤着,摇荡着…… 《孔雀东南飞》,是一首民间很流行的通俗诗歌的歌名,它的原本真正意思,虽是说一对孔雀不能相携行,但后来却被引用成“焦仲卿夫妇”双双殉情自杀故事的开头。 邵真所以喜爱这首诗歌,当然是因为被故事所感动,可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也有相同的处境—— 他爱明毓秀,但由于他母亲的缘故,他却不敢大胆的去爱! 所以,他不知不觉的爱上这首歌,每每苦闷之时,常常独自吟唱,尤其每到小苑!”娘这儿来,他更要她弹唱这首歌,借以抒情怀伤…… ,现在,他听到小苑姑娘独自唱这首歌,他却有了不同的感受—— 不是拿自己对明毓秀的感受,而是自己对小苑的感受他发现自己很残酷,把小苑造成了另一只“孔雀”! 她不仅得不到自己的爱,反而为了自己,而牺牲青春,即将下嫁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为妾! 那是残酷的,非常残酷的! 他往佛看到了小苑幽怨哀伤的仰望着苍天,但她那样温驯的人,是不会向苍天抗议的,她只是无语问苍天…… 不! 那是不公平的! 非常不公平的! 咬咬牙,邵真平静自己的情绪之后,擦擦眼角,理理衣襟,转身轻叩门扉。 琴声倏然停止,隔了一会,朱红色的门扉才缓缓开启当小苑看清邵真之时,显然她又惊又喜,一面闪身让邵真进来,一面道:“小邵,你这么快就来了?是否事情都办完了?” 邵真含笑道:“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小苑,累你久等了吧?” 用袖子掸掸梳妆台旁的圆椅,小苑道:“不,我以为你最快要到晚上才来呢,你通常是晚上来的,不是么?” 一顿,小苑把圆椅搬前来,接道:“小邵,你坐着,我沏壶茶……你最喜欢的‘红蜜茶’,我可没记错吧?” 一股温暖立刻包围住他,邵真这时候才发现,每次自己来的时候,小苑都细腻温情的迎逢自己的喜好,他也这时候才发现,小苑将来必定是个温柔而又体贴的好妻子似乎是过度兴奋,使小苑看起来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她剥了两个“雪桔”,另外在茶几上还摆了一碟花生,然后蹲在火盆边煮茶。 一边倒去茶梗,小苑一边道:“小邵,房里又小又乱,你别见怪。” 溜目浏览了一下房间,邵真认识小苑已有三年之久了,这是第一次到她的闺房来。 他发现房子确实是稍嫌小了点,但可决不乱。 只见房里的布置极端美雅,收拾得有条不紊,七弦琴,线装书,梳妆台,桌椅,茶几—…· 等等,都摆放的井井有序,恰到好处,即连床上的被褥也折叠得端端正正! 这使人感到清新而有美感,弥补了房间窄狭的缺憾! 这也使人怀疑住在这儿的女主人,竟会是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不是么,这房里,根本闻不出一丝儿的“风尘味道”,简直就像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的香闺哩! 邵真看着房间里的美雅,连小苑的话也忘记回了。 小苑惊讶的问道:“小邵,你怎么了?” 邵真方如梦初醒的道:“小苑,由你房间里的清静,就可看出你非一般之风尘女!这无怪小毓只听我提起你就对你推崇倍加!” 低垂着脸儿,小苑细声道:“谢谢小毓姐姐看得起我陡然握住她的柔荑,邵真灼灼的凝视着她,沉声道:“小苑,你不该说这种话,你把你自己看成了什么?” 避开他的眼光,小苑抽回手,怯怯道:“小邵,茶沏好了。” 坐回椅上,邵真接过“红蜜茶”,可是他却喝不下去,他长长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凝视着小苑,正想开口,突然发现她眼圈儿有些红肿,诧异道:“小苑,你刚才哭过了?” 一惊,小苑连忙别过头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强作笑容道:“方才闲得无聊,便独自弹唱《孔雀东南飞》那首曲子,也许是我唱得太好了吧,我自己掉眼泪为我自己捧场,小邵,你别笑我。” 抖动了下喉结,邵真只觉得心灵隐隐作痛,他忍不住喊道—— 小苑啊,愁容强作欢颜笑,一点情无处诉,你熬得这般苦,为谁?为谁?苦涩的闭闭眼,邵真沙声道:“小苑,你真的要嫁禹子明?” 笑了笑,笑得那般无奈,小苑低声道:“为什么不?禹老头今天有要事和人接头,不过今天他已派人来,向鸨母还清了欠款,我准备最慢明天就回宋家村,等待禹老头接我过门去。” 一顿,幽怨的抬眼接道:“小邵,你会祝福我?矗俊?br> 撇撇嘴,邵真生硬的道:“你知道,我不会的。” 哈哈笑了两声,小苑道:“你应该为我高兴,我小苑将是洛阳第一富婆……” 忽地,小苑站起来放声纵笑,笑得花枝乱抖,口中哺哺道:“哈哈哈哈!第一富婆,我有钱了!小邵,那三百万两银子不用还我了,我有的是钱,不是么?钱,钱!哈哈……”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 捂着热呼呼的脸颊,小苑猛然醒过来似的,杏眼圆睁,小嘴微张,她瞠视着邵真,良久,良久,才低声道:“小邵,你打我……’” 瞪视着她,邵真冷冷道:“是的,我打你。” 满脸惊异,小苑哺哺地说道:“为什么?” 缓缓的透了口气,邵真答非所问的道:“小苑,禹子明帮你还鸨母的欠款是多少?” 惊奇,加上疑惑,小苑低声道:“七万八千两银子。” 掏出羊皮袋囊,邵真抽出一张钱,接着又抽出三张来:一张是禹子明的那张三百万银票,一张是四万,一张是三万,一张是一万。 邵真把四张飞钱折好,递给小苑,道:“这儿是三百零八万两银,多出的两千算是利息。” 怔怔的发了下果,小苑道:“我说过不用还我……” 邵真冷冷打断她的话,道:“不是还你,是还禹子明。” 愣住了,小苑迷惑的望着邵真,不解道:“还他?” 用力一点头,邵真道:“是的,钱还他,你就不用嫁他了,’不是吗?” 恍然的哦了一声,但小苑忽又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用的,我已写下了婚约书。” 眨眨眼,邵真道:“钱还给他,婚约书拿回来,不就行了?” 低头走到火盆边,望着熊熊的火光,小苑出神了好一会,这才低声道:“禹老头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要到我,你以为他会愿意还我婚约书?” 唔了声,邵真自语道:“是啊,钱多势就大,禹子明哪肯放过一个孤弱女人家?” 说着,伸手从小苑手中拿回飞钱,一边塞入怀中,一边说:“放心,我去向他要。” 一顿,注视着小苑道:“现在,你把东西打点好,我到外头叫辆马车来。” 眯眯眼,甩甩头,小苑迷惘的望着邵真,压低声音问道:“小邵,你是不是可以让我明白你在做什么?” 一摊手,邵真道:“把东西搬回家去呀,你自由了,不是么?” 小苑闭了闭眼道:“我说过,一再的说过,我不要人家帮我还钱……” 邵真在房门口道:“禹子明他可以帮你还,我为什么不能?” 小苑咬牙道:“他不同,他要娶我,当然他可以帮我还钱,而你……” 忽地抱住她的腰肢,邵真吻住了她的樱红的小嘴!这太突然,这根本是让人想不到的事,以致于小苑看来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她迷惑、迷惑,吃惊、吃惊…… 可是当她感觉到邵真那两只强有力的手臂,搂得她呼息急促,尤其是她发现自己的丁香已被邵真贪婪的吸吮着之时,她不再迷惑,她开始昏眩了…… 无力的偎在邵真的怀里,小苑娇喘着,红嫣嫣的两颊抹上一片强烈而明显的喜悦。 她把头靠着邵真坚硬的胸膛上,她抚弄着邵真的衣结。 朦胧的半睁眼,小苑梦吃似的道:“小邵,这是真的?” 爱怜的拂着她的发丝,邵真低声道:“小苑,你不妨咬一下舌尖,如果会痛,那便是真的。” 湿润的红唇,挂着一缕很甜、很美的微笑,小苑细声道:“不,万一不痛,我怕……” 微微一停,小苑抖颤着语音接道:“小邵,为什么要……?” 缓缓抬起她的脸蛋,邵真注视着她道:“小苑,我要你做我的伴侣,你愿意么?” “不!”忽地挣开邵真的怀抱,小苑掩首叫了声,冲向床畔,把头埋在被窝里,哭泣道:“不!你骗我、骗我……” ”着实的愕了一下,邵真跑前去,把小苑一把拉起来,照面又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倏地停止哭泣,小苑痴痴的望着邵真…… 颤着手指,邵真温情的拭去她的泪痕,柔声道:“小苑,你应该相信我的,我已一连给了你两个耳光,不是么?” 蠕蠕唇嘴,小苑闭眼道:“爱是不能勉强的,小邵,我爱你,很深、很深;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去爱你,我不要你的同情,决不要!你只是同情我、可怜我,才来勉强我抖动着喉结,邵真叹道:“小苑,单你这身硬骨,我就应该爱你的。” 小苑泪眼模糊的凝视着邵真,凝得那么紧、那么热、那么真、那么切!凝得邵真的心灵猛烈颤抖! 小苑伸出纤纤玉手,深情的抚着如真的面颊,微笑道:“小邵,谢谢你,这样,我已经非常的满足了,像我这样命运多乖的人,从来不敢奢想什么,真的,小邵,你已给我很多很多了,我一点也不觉遗憾……” 灼灼的凝视、静静的聆听,邵真撒了撤唇角—— 当他决定做一件事情之时,他通常都这样的。 他握住小苑软若无骨的柔荑,紧紧的,他低沉的声音里,含着满满的、满满的真挚! “小苑,看我,看我的眼睛,那儿有没有一丝儿假?有没有一丝儿勉强?有没有一丝儿骗你的意味?” 睁着美眸,细细的、深深的望着邵真的两眸,当小苑发现邵真那深深如潭的眸子,装填的竟是满满的真挚情意之时,她嘤咛一声,扑进了邵真的怀里,哭了。 她疯狂的搂着邵真,喜极而泣道:“小邵,让我哭个痛快……” 邵真紧紧拥着她,让她尽情的哭泣个够;等她哭累了,邵真这才抬起她那如梨花带雨的脸蛋儿,打趣道:“小苑,瞧你满身硬骨傲气,居然眼泪也这么多。” 羞涩的笑了一下,小苑道:“你们男人的眼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我们女人眼泪不轻弹,只缘未到高兴处,我就这样的。” 邵真忍俊道:“好,好个女人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高兴处。” 小苑擦干眼泪,在衣箱里拿出一个小包袱,朝邵真道:“小邵,咱们走吧。” 邵真诧道:“你就这点东西?” 小苑睨视着他道:“我已跳出火坑了,这里的东西,我还要它做啥?来得干净,去得干净,你说是么?” 眯了下眼,邵真道:“小苑,在某方面来说,你是女人中的女人。” 帮他把袍衣下摆弄平,小苑道:“这也是拍马尼吗?” 一愣,邵真捏了一下她圆浑的鼻尖儿,道:“就算是吧,丫头,可有拍到马腿上去了?” 两人走出门,邵真道:“这里好歹你也住上几个年头了,临走时,你一点也没有留恋的感觉么?” 瞟了他一眼,小苑道:“若说有的话,在这房里,有个粗鲁的男人抢去了我的初吻……” 听了心中好不甜蜜,邵真正想得意的笑起来,忽听小苑又道:“还有两个可恶的耳光……” 猛得住了,邵真笑道:“好丫头,一张小嘴儿越来越厉害了。” 绕过廊,邵真道:“小苑,你不向鸨母辞行吗?” 小苑哼声道:“钱理清,随时都可以走了;其实我本想早上就要离开的,但我一直想再见你一面,所以留着不走。” 说着,忽地从包袱里取出一条帼巾,包住秀发,即连脸儿也要全蒙住了。 邵真奇怪道:“小苑,你想当蒙面怪客了吗?” 低着头,小苑道:“我已是从良的人了,我再也不要这儿的人看到我而向我打招呼。” 就这样,小苑蒙着脸、低着头,疾疾的离开了“舒心楼” 跨出门槛,小苑首先道:“小邵,从今后我的名字也改了,决不要再叫我以前的名字。” 一愣,邵真道:“那我叫你什么?三八?十三点?” 瞪了他一眼,小苑道:“叫我‘恋真’好了。” “恋真?” 轻念了一声,邵真有些迷惑,不过他立刻明白了,他激动道:“我也会永远的爱着你!” 绕过了一条街,小苑,不,恋真这才取下帼巾,长长吸了口气,欢欣的低声说道:“天下所有的人啊,我来恋真从现在开始已是名花有主的良家妇女了!” 觉得她好不可爱,邵真笑道:“恋真,要不要我帮你敲锣打鼓,贴告示?” 白了他一眼,宋恋真道:“小邵,现在你是否要陪我回宋家村去?” 歉然的笑笑,邵真柔声道:“恋真,我恐怕要使你失望。” 温柔的微笑着,宋恋真低声道:“不,怪的是我,要是我懂武功的话,我就可以帮你在江湖上创一番事业了。” 邵真凝视着她道:“不,恋真,你使我觉得人生很有意思,这已经很够了。” 这时候,有辆空马车驶来,邵真连忙招手叫住,搀住宋恋真上车之后,自己也上了车,朝车夫道:“到城东一里外的宋家村。” 把螓着靠在邵真的肩上,宋恋真痴痴的望着他道:“小邵,这次分离,我们要多久才能见面?” 搂着她的腰肢,邵真道:“很快,如果我事情办得顺利的话,也许就是明年的现在,我将迎你入我家门。” 宋恋真道:“一年?要这么长久的日子?” 一顿,凝视着邵真又道:“不,十年,甘年,我也会等的,小邵,在江湖上,你要多小心—一为我小心,好么?” 说着,眼眶儿已红起来。 邵真连忙道:“会的,恋真,我会的。” 说毕,拿出一张飞钱到她手里。 宋恋真低头一看,是十万两银子,她笑了笑,便放入怀里。 邵真打趣道:“恋真,这次你怎不拒绝了?” 宋恋真娇道:“拿了你十万两银子,就不怕你不要我将白损失十万两银子,不是么?” 邵真笑道:“好丫头,莫非你把它当成了押金?” 宋恋真也笑道:“不,是聘金。” 这时候,已快要到城门口了,宋恋真红红的眼眶已落下了离别的眼泪…… 邵真的心头也怪难受的,但他依然面带笑容的有说有笑,他努力的冲淡离愁别绪…… 突然,宋恋真吻住了邵真,邵真也紧紧的搂住她,离别的哀愁,尽在一吻中…… 到了城门口,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离,邵真下了马车,宋恋真探出窗口,泪眼模糊的一再叮咛道:“小邵,珍重,我等你……” 说到末尾,宋恋真已语不成声…… 望着马车出了城门,直至看不见宋恋真的殷殷挥手,邵真才转身,缓步离开城门…… 一路上,他心中总觉得若有所失,不自觉的低低自语道:“以前,我怎从来没想到要去爱她呢?也许,以前我是个笨瓜吧……” 正想着,邵真抬头一看,忽见明毓秀迎面疾奔而来…… 邵真立刻扬手呼唤道:“毓!” 明毓秀闻声停下脚步,当她看清邵真时,马上惊喜的奔向前来,道:“真,我正要到‘舒心楼’去找你呢。” 微微一怔,邵真道:“发生了什么事?” 明毓秀含笑道:“没有,我只奇怪你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所以才来找你,顺便想认识认识小苑姑娘,她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不是么?” 松了口气,邵真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瞧你这紧张样子,吓了我一跳哪。” 一顿,接口道:“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明毓秀道:“银子正在装载中,大概日落以前便可以准备完毕,真,什么时候到武安去?” 两人边走边谈,邵真想了一下,道:“我对大牛和秃头说半个月内送去,现在也不过只有五六天的时间了,加上这几天下了几场大雪,路不好走,必须立刻出发,不能再耽搁了。” 停了停,启口道:“但现在还有些事情没办完,我们不能亲自押银回去,可是也不能让小史一个人运银呀……” 嫣然一笑,明毓秀道:“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已到‘大悲镖局’,和计镖头碰过头……” 邵真拦嘴道:“你是说‘大悲侠’计道怒?” 明毓秀点头道:“是的,计嫖头和我的交情不错,他愿意即刻帮我们保这趟镖,而且特意半价优待,我把镖费付给他了。真,你不怪我擅做主张吧?” 啧了声,邵真笑道:“我说喷,丫头,你说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要我称赞你几句吧? 好罢,毓,我就夸你一声,太好了!” 瞪了他一眼,明毓秀佯嗔道:“真恶心!” 邵真轻轻笑了起来,旋即问道:“死要钱没事吧?” 明毓秀点头道:“他底子蛮硬的,恢复得很快,他争着要自个儿运银呢。” 邵真道:“这家伙是出了名的急性鬼。” 眨眨眼眸,明毓秀忽想起了什么来,道:“真,今儿一大早,有一对姓王的姐弟到酒楼里来找你呢。” 哦了一声,邵真忙道:“啊,是王御照姐弟俩,瞧我,事情一多便昏了头,我忘记她昨儿说今晨要来的,害她干等了一整天,着实不好意思。” 一噘小嘴儿,明毓秀睨眼哼道:“我怎不曾听说过你有这么个老相好的?” 噗哧笑了声,邵真抬眼道:“毓,你这歪脑筋想哪儿去啦?我和她根本扯不上关系,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曾帮她一点小忙罢了。” 接着,邵真大略的把自己如何遇见王御照,以及如何救出王一鹃,叙说了一遍…… 明毓秀听完,抿嘴笑道:“英雄救美人,好不威风可。” 瞪眼,邵真道:“路不平,我去踩,夸大其词,乃是我辈行走江湖所应为之事,”丫头,你讽哪门子刺来?” 明毓秀哼道:“谁讽刺你了?我只是羡慕啊,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一大早带着她的弟弟,在酒楼恭候你的大驾,那副引颈盼望,望眼欲穿的殷切样儿,就像是在盼望她的心上人儿哪!” 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邵真道:“绕了这大半天,原来,你丫头在吃干醋。” 瞪了下美眸,明毓秀甩头哼道:“姑奶奶才不稀罕!” 耸一下肩,邵真撇撇嘴,笑了笑,忽心念一动,张口道:“毓,假若我真爱上另外一个女人,你会吃醋吃气么?” 猛一愣,明毓秀吃惊的注视着邵真.良久,发现邵真不似在开玩笑的样子,迷惑的眨眨眼,低声道:“如果你是真的,我想,我想吃醋我是会的,哪个女人家不吃醋?不过我是不会生气的。” 微怔一下,邵真好奇道:“吃醋而不生气,那又怎么说?” 挑挑眉梢子,明毓秀道:“吃醋和生气,就像是桥归桥,路归路一样,本是两码子事,扯不上边。 “你若真爱上另外一个女人,但仍爱着我的话,我顶多吃醋,何来生气? “这个年头,男人三妻四妾,实在太平常了,不是么?但假若你变心,像邰大哥一样喜新厌旧,把我抛弃,去爱另外的女人,我想,我是会吃醋,也会生气的。” 邵真连忙道:“毓,你知道我爱你的心是决不变的,你要不要我套句俗话儿——怎的跪地指天发誓,海可枯,石可烂的呀,向你掏心挖肝……” 不等他说完,明毓秀连忙道:“得了,得了,姑奶奶不吃这套,这肉嘛兮兮的话儿真叫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其实说话的人,准是油头粉脸,没安好心眼的人,就像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一劲子的口是心非,真个又俗又丑。” 一顿,斜睨着双眼,又问道:“真,你到底又爱上谁呀?可是王御照那可人儿?” 摇摇头,邵真道:“你怎老说我呢?我说过我和她扯不上一点关系,别这样不信任人好不?” 诧异的眨眨眼,明毓秀道:“那会是谁呢?” 盯着她,邵真道:“是宋恋真。” “宋恋真?”,一怔,明毓秀念了声,讶声道:“哪来这么多女人,我压根儿没听你提起过这人,有吗?” 哦了声,邵真连忙道:“噢,宋恋真就是宋小苑,她已经改名了。” 明毓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小苑姑娘!” 旋即不解道:“真,你认识她好久了,我怎不曾听你说爱她,莫非你一直在瞒骗着我?” 邵真赶忙道:“不!毓,除了小珍的事之外,我可以说我从来不曾瞒骗你!真的,在这以前我一直和宋恋真是纯洁的,只是方才去还她钱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不该辜负她对我的爱的……” 微微一顿,邵真低哑着嗓子继道:“毓,你说得对,她纯然是为了我,才要下嫁给禹子明的……” 抬眼凝注着他,明毓秀拦嘴道:“其实,你早该知道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只有爱情,而没有友情的,不是吗?” 眯眼,邵真道:“但我却忽略了这个道理,当我知道她在深受着我之后,我几乎要不知道怎么办…… “我一直认为,我这一生有你便够了。 “可是我想到当初我爱你而不敢爱的那副痛苦,如今却加诸她的身上,我不忍……” 微微一笑,明毓秀道:“是的,得不到爱人的爱情,那确实是一桩令人痛苦的事,我俩曾经是这样,自然我也深深懂得失恋的痛苦,我有一阵子,每每想一死了之,万事俱休呢……” 心中一阵激滚,邵真沙声道:“幸好你没这么做,否则死去的可能不止你一人呢。” 深深的凝睇着他,明毓秀停了好半会儿才道:“真,我不反对你去爱小苑……哦,是恋真吧,但是你如果只是不忍让恋真尝到失恋的痛苦,才去爱她——原谅我直说,你给她的爱,只是同情,怜恤,那不是显得太勉强,甚至太虚伪了么?” 邵真挑了挑剑眉,含笑道:“世间上有许多事是微妙而令人想不通的,尤其男女间的爱情更是!我和恋真相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想到要去爱她,或许那时我一直把全部心志放在你的身上的缘故吧.试想,几年来,我一直徘徨于咱们之间的爱情,我想追捕,更想逃避,我怎可能想到再去有别的女人呢?” 明毓秀听完,接口道:“这么说来,你是因为大胆的爱了我,所以才去爱宋恋真?” 笑了下,邵真道:“这事儿,一下也不好说,我只知道,我去向宋恋真还钱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值得我去爱,我实在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尽管她是青缕歌技,但她是圣洁的,虽然她不及你美丽,但她那倔强刚直的性情却不输你半分,真的,毓,我觉得我既然爱你,也应该去爱她,我决不勉强,也不虚伪!” 美眸溜盼,明毓秀道:“那现在宋恋真呢?” 邵真道:“她已回家家村去了。” 一顿,低声又道:“毓,我已和她私订终身了,你,怪我不?” 沉吟了一下,明毓秀忽用力点头道:“怪的,非常!” 猛一怔,良久,邵真才低哑着嗓子,说道:“哦,毓……我,我,我以为你不会……” 凝视着他,明毓秀徐徐道:“真,我不会怪你爱宋恋真,我不是说过么,普天下的男人,妻妾满房的比比皆是,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妒妇,我只是怪你做事未免太鲁莽了些眨动星眸,邵真截口道:“你是怪我没事先通知你?其实我是……” 急急打断他的话,明毓秀道:“不!别把我看成恁地小心眼儿,我岂会在乎那?我是指你未征得令堂的同意……” 脸色倏的一沉,邵真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望着明毓秀,一句话儿也说不上来了…… 半晌,他才移动脚步,哺哺自语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吗?” 神情凝重,明毓秀道:“话不能这么说,万一令堂坚持你只能和小珍完婚,不准再娶别的女人,那岂不使来恋真伤心一辈子么?” 闭着眼,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邵真道:“毓,你该知道,当我不再逃避你之时,我已下决心去抗拒一切横逆!我们一定会如愿以偿的厮守在一起!毓,你不是说你相信我一定能做得到的么?” 点点头,明毓秀道:“是的,我相信你做得到的,但事实的成与败,并不是你我相信的问题,万———人总不能只往好的方面想对不?万一我们无法冲破那道难关,那又怎么办呢?” 苦涩的搅动了一下舌尖,邵真咬牙道:“宁愿玉碎,不愿瓦全!” 猛吃一惊,明毓秀说道:“真,你这是什么意思?” 邵真晦涩道:“若家母坚不答应我们的事,那我俩,以及恋真三人,远走高飞……” 不待邵真说完,明毓秀急急道:“不!我决不赞同你这么做!” 惊异的望着她,邵真讶道:“为什么?毓,难道你不愿意和我相厮守?” 明毓秀连忙道:“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但是,真,我决不愿意你为了儿女之情,而坏了你们母子亲情!真,我们虽是个十足的武夫,但也念过不少圣贤书,难道,你不懂‘百行孝为先’这句话么?” 舔了下嘴唇,然后又咬了咬舌尖,邵真颤声道: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你叫我怎么办呢?” 仰首凝眸,明毓秀毅然道:“我说过,你和小珍完婚,然后我和恋真……” 冷冷打断她的话,邵真道:“然后你和恋真和我偷偷摸摸,做个没名份的女人,永远见不得人,是么?毓,我也说过,绝对办不到!” 明毓秀停下身子,凝声道:“真,这样你不会背叛礼教,背上逆子之罪名,而且又不抛弃我和恋真,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么?” 一顿,补充道:“我想,假若恋真知道你的处境,她一定会支持我的!” 摇了摇头,邵真道:“那对你俩太不公平了!我身为七尺之躯的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决不委屈亏待你们!” 蠕蠕嘴,明毓秀正想搭话,邵真又冷声抢着道:“毓,勿复多言,我志已决!” 微微一叹,明毓秀也就住口不言,沉默了半晌,方抬眼问道:“真,恋真是否把钱还禹子明了?” 邵真道:“我不让她去还,那样不方便,而由我去找禹子明当面说清还钱。” 明毓秀哦了声,道:“那,现在你是先去找禹子明还钱,还是去见见那位急盼着你的可人儿呢?王御照可是等你等得两眼都要蹦出眼眶了啦!”说完,掩唇偷笑。 邵真急道:“你看你,又来了,我不是一再声明我和王姑娘扯不上一点关系!” 明毓秀摇头道:“我干脆明说,真,王御照她爱上你了!” 哈哈一笑,邵真怪声道:“你在逗我开心?” 绷着脸儿,明毓秀哼声道:“我希望是。” 发觉不对劲了,邵真停下身子,沉肃道:“毓,别这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你把感情的东西看成这么贱?这么不值钱?我和王御照只不过见了两次面,她只不过是受了我的济助,她特意向我致谢,乃是人之常情!” 一愣,凝声道:“毓,我要很不高兴的说,你太疑神疑鬼了,你不觉得你这样是在侮辱,蔑视人家吗?” 丝毫不动怒,明毓秀娇媚一笑,轻盈道:“别板着这副棺材脸,我只不过要你心理有个准备,免得措手不及而已,事实上,我说过,我决不小气,只要你有办法,姘个十个九个女人,我顶多吃吃醋,意思意思罢了,决不生你的气,行么?” 苦笑了一下,邵真挪榆道:“你真成了半仙了,你只不过见她一面,便知道人家爱我啦!” 妩媚的一瞟眼,明毓秀道:“半仙是不敢,邵,你听说过一句话儿来么?” 耸耸肩,邵真道:“别卖关子了,是孔老二说的,抑是孟老三说的?” 鼓了下粉腮,明毓秀骂了声不正经,才道:“俚话常说,女人相见,付知三分,我是个女人,我当然能透视她的心理了。” 嗤了声,邵真道:“鬼话!”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五十章 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已回到了酒楼,入门便见靠角隅的一桌,正坐着“商侠”史耀干,以及王御照姐弟俩 他们似是谈得津津有味,直至邵真和明毓秀走前去,他们才发现…… 他们慌忙起迎。 史耀干搭话道:“瞧你俩真逍遥,害得我们在这干等。” “逍遥?小史,你恁地没心肝,怪不得‘邪神’那老魔要赏你两拳了。” 邵真入座之时,王氏姐弟已相继起立,王御照拱礼娇道:“邵大哥,我姐弟俩已等候多时了,特意向您致谢几番救援之恩。” 木呐老实的王一鹍微红着脸,抱拳讪讪道:“邵,邵大哥,谢谢您上次救了小弟……而且还送了小弟这么多钱,昨夜,您又救了家姐,您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不谈这个,不谈这个。”邵真摆手连连说,一面请他俩回坐,一面含笑道:“我因事情忙了点,让两位等了老半天,抱歉,抱歉。” 一顿,问道:“‘金家庄’没有找你们姐弟俩的麻烦吧?” 凝着美眸,王御照娇声道:“没有,大名鼎鼎的邵大哥出面,小小的‘金家庄’怎敢呢?” 接撞她的眸光,心中怦然一跳,邵真连忙别过头去,淡笑道:“王姑娘夸奖,‘金家庄’是看得起我罢。” 这时,王御照忽掏出一张飞钱,递给邵真道:“邵大哥,这是上回您借我们姐弟俩的钱。” 微一怔,邵真接过飞钱看了一看,皱眉道:“王姑娘,你这是做啥?” 王御照微笑道:“上回您借了我们一万多两银子,理该还您。” 邵真道:“我说过不用你们还的,不是吗?” 王御照摇头道:“不,我们姐弟俩接受您的帮助已是太多了,怎能再凭白要您的钱?” 邵真道:“不是凭白,我扇了你一个耳光,不记得了么?” 俏脸儿微微一红,王御照正想说话,史耀干已抢着道:“哎呀,王姑娘,你喜气啥子,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干嘛这么认真?你要知道咱邵大哥他呀,就有副好德性,助人助到底,送佛送上天,王姑娘,别再这般推拉,为难了邵大哥。” 明毓秀也帮腔道:“还了钱还不了情,又何必多此一举?” 说着,把飞钱压入王御照的怀里,含笑道:“王姐姐,咱今儿个是朋友了,何必斤斤计较的,小家子气不是?” 王御照再三要还钱,邵真硬是不要,正争执着,邵真忽心中一动,道:“这样好了,王姑娘,假若你坚持要这样,我也不反对,但我有个条件。” 王御照连忙说道:“邵大哥,您请说吧。” 邵真徐徐道:“扇我一个耳光。” 话落,直叫明毓秀和史耀干傻愣住。 王御照姐弟俩更是惊慌失措。 王御照呆呆道:“邵大哥,小姐万不敢……” 淡淡一笑,邵真道:“当初我扇你一记耳光,于今也该还我了,假若你坚持要还我钱的话。” 眼圈儿一红,王御照泣然欲涕,哽声道:“邵大哥,您的大恩大德,我姐弟俩今生今世,当永志不忘!” 气氛儿怪难受的,邵真忙不迭岔开话题道:“王姑娘,昨儿你怎会撞上‘邪神’那个老恶魔?” 眨眨眼,王御照坐正身子,款款说道:“自上次邵大哥您解救了我们姐弟俩之后,‘金家庄’从此不再来打麻烦。我们便靠您济赠的款子,开了间绸庄,半年来,生意还算不错,颇有盈余,两个月前,我已为弟弟娶了一房媳妇,成了家啦,总算报答了娘她养育我十来年的恩惠。但我一直不见邵大哥您,于心耿耿,后来我终于打听出来,原来邵大哥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于是我也到武馆去练武,以期日后在江湖能找到邵大哥,向您报援手之恩。但武馆中的武功很肤浅,我学了一个多月,便觉兴趣索然,故而他去,另寻名师,以求精湛武技……” 史耀干凝视着她,岔嘴道:“于是你就找到了‘邪神’那老鬼,你拜他为师了?” 王御照微颔螓首继道:“是的,但没两天,我发现他居然对我不怀好意,趁他不注意,我偷偷逃走了……” 一撇唇角,邵真扬眉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邪神’那老魔昔时也曾污辱了一名女弟子,于今依然如是,死有余辜!” 明毓秀望着王御照接口道:“那老魔是否不死心,又来找你了?” 面上犹有余悸,王御照点头道:“自从回来之后,我一直躲藏在一间佛庙,直到前两天,我想大概没事了,所以才回家来,不想昨夜,帮舍弟送衣料给客户,回来之时,不巧被他撞上,以后—…·” 史耀干微笑着接口道:“以后你就被我的马撞倒了是吗?” 王御照朝他含笑道:“也幸好被您史大哥的坐骑撞倒,要不然人准没命了。” 凝睇着两眸,史耀干的面容是一片神采飞扬,他此刻看来没有受过内伤的样子,邵真和明毓秀同时发现,史耀干不时的紧盯着王御照的脸蛋儿瞧,眸光映射出一股什么的…… 忽然,邵真和明毓秀两人互望了一眼—— 会心的笑了…… 斯斯文文的微笑着,史耀干柔声道:“王姑娘,昨夜的那一撞,没把你撞伤了吧?” 摇摇螓首,王御照娇声道:“一点疼痛而已,早没事了。” 微微一停,转向邵真之道:“邵大哥,听说您现在是‘龙虎会’的会主,刻正在招兵买马,延揽人才,可是真的?” 话落,忽又接着道:“邵大哥,我是否可以加入‘龙虎会’?” 微一怔,邵真没来得及回话,史耀干已抢着道:“那太好了,欢迎都来不及呢!” 转向邵真挤眼道:“小邵,你说是么?” 邵真沉吟着…… 王御照连忙又道:“邵大哥,我虽然不懂武林诡谲,而且又没有高强的武功,但是我相信一定能为您做点什么事的……邵大哥,您给予了我姐弟俩这般大恩惠,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您的,只要我能够尽一点点的力量,于心也足……” 文耀干见邵真意有不愿,不禁瞪了他一眼,急道:“小邵,咱现在正需要人手的时候,你怎可拒人于千里之外?” 邵真装没见他,沉声道:“王姑娘,非我不愿,你柔弱女人家,怎过得惯刀彩血影的江湖日子?你们姐弟俩过着太平日子,不是顶好的么?” 脸上一片着急,史耀干暗地里踢了邵真一脚,邵真却是不动声色,不理不睬…… 眼圈儿一红,王御照哀声楚楚道:“邵大哥,小妹今天能安然住在人世间,我们姐弟俩有今天安逸的好日子完全是您的赐予,舍弟已居家立业,我总算对得起九泉之下苦命的娘,于今是无牵无挂,唯一的事,就是我还没有偿还您的恩情,邵大哥,您要是连这一点点让我报答的机会也没有,我死也不瞑目……” 语尾已是颤抖不清,王御照那吹弹得破的粉腮儿,已挂上两行泪珠…… 明毓秀看得过意不去,正想说几句话,史耀干早又痛又怜道:“小邵啊,你又何必这般铁石心肠,咱‘龙虎会’多了王姑娘一个人,难道就会垮了不成?” 一边说着,一边用脚尖儿从桌底下用力踢着邵真,邵真捉狭着,把脚挪走,史耀干踢得急,不想却踢到了明毓秀的玉脚上去。 哼哟一声,明毓秀瞪了他一眼,提狭道:“小史,又不是我不答应,你尽踢我干吗?” 脸庞通红,史耀干一睹眼,见王御照正在擦泪,没看见,这才狠狠的目瞪了明毓秀一眼! 掩嘴轻笑,明毓秀这才开腔道:“真,不看憎面也得看佛面,你要是不答应王姑娘,说不定小史他……” 见她说得露嘴,史耀干忙不迭狠狠的再送她一脚! 不想明毓秀早有提防,双脚一让,史耀干却踢着了桌脚,一声哗啦,桌面上一阵摇撼,摔出了两个碗碟…… 忍着笑,邵真朝莫名其妙的王御照道:“王姑娘,你快去谢谢他吧,我要是不答应,连桌子也要给他踢翻了呢。” 好生高兴,王御照立刻转颜为笑,不过当她看到邵真和明毓秀正对着史耀干轻笑,她不禁掉头望去,只见史耀干一张脸红了脖子…… 当她看他时,正好史耀干在偷偷的望自己,但史耀干一接王御照的眸光,立刻又转头,更加脸红了,她这时候有点迷惑,不过当她再想想邵真的那番话之时,她立刻也脸红了! 这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王一鹍,忽也道:“姐姐,我跟你一块儿去闯江湖好么?” 王御照连忙摇头道:“弟弟,你怎能去?你是已有家室之人啦,这可不是闹着好玩的呀。” 说着,王御照朝邵真道:“邵大哥,我回去清理一下店务,打点打点马上就来,好么?” 邵真点点头,还没说话,史耀干已抢着说道:“当然可以,王姑娘,我陪你去。” 朝史耀干挤了下眼,邵真道:“王姑娘,你加入本会,今后就帮着史大哥掌管会务,他会让你学习到很多经验的 一顿,转向史耀干说道:“小史,银子该是装载好了,你送王姑娘回去之后,不用再转回来,你俩就直接走洛阳钱庄去,即刻把银子押去武安,时限已迫,万万不能怠慢!” 明毓秀也道:“‘大悲镖局’将保我们这趟镖,保镖费也已付了……” 一停扮了个鬼脸儿,小声道:“路上,你不再寂寞了。” 史耀干瞪了她一眼,朝邵真道:“小邵,你什么时候去?” 邵真沉吟了一下,说道:“很难说,不过不会太久的,事情一办完,立刻便赶去……” 话落一半,忽想起啥的来,连忙又道:“哦,对了,路过君山,别忘了去请‘七君子’他们……” 不待他说完,史耀干笑着道:“放心,‘七君子’他们现落魄得像条丧家犬了,说不定他们一听到我们正有搞头,早到武安去啦!” 一顿,眨眼问道:“小邵,咱还要物色谁加盟咱‘龙虎会’?” 邵真含笑道:“不用了,‘七君子’已是够让人震撼的了,‘龙虎会’已不缺将,只怕兵源不足……” 史耀干笑着打断他的话道:“咳,算了吧,凭你‘鬼见愁’这块硬邦邦,铁打金铸的招牌,我还担心人太多了呢。” 笑笑,邵真朝王御照道:“王姑娘,咱武安见。” 王御照朝邵真和明毓秀恭谨躬身说道:“邵大哥,明姐姐,谢谢您俩提携小妹。” 于是,史耀干陪着王氏姐弟离去,史耀干来到门口之时,忽又转回来,狠狠的掺了邵真一拳,踢了明毓秀一脚,说了声:“此仇不报非君子!” 然后才一溜烟的跑开去…… 只惹得邵真和明毓秀相视大笑…… 邵真和明毓秀折腾了一整天,确实也饿了,方才只顾说话,桌上的酒肴也都凉啦,便另外叫了一大盅羊肉,两人边吃边谈…… 明毓秀畅快非常似的,她道:“总算,这回死要钱让咱捉弄了回来。” “可不是啊,史耀干那小子老爱捉弄咱俩,这回可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哪。” 边说着,边吞进了一块羊肉,邵真喷了声,接着又道:“想不到这种登徒子,也有对女人一见钟情的一天。” 明毓秀凝眼道:“爱情这东西是很奇妙的啊,你不是这样说过吗?” 一顿,转嘴问道:“真,你以为王御照会喜欢史耀干么?” 点点头,邵真微笑道:“会的,小史虽是个半吊子,但仪表堂堂,且一张妙嘴生花,异趣生花,必能够讨得伊人芳心的。” 微一沉吟,明毓秀道:“只怕王御照这多情种,只钟情你来,不领小史的情呢……真,如何,我说得没错吧,王御照她可真爱着你呢。” 翻翻眼,邵真懒懒道:“她这只是盲目不够成熟的感情罢了,主要的是感恩的心理在作祟。这种脆弱的感情很容易转变的,至少,还没到你我三年来的感情那种程度,是不?” 稍稍一顿,接着道:“时日稍久,她便会知道她的感情是肤浅,而且错误的,我故意迟迟不答应让她加入我们‘龙虎会’,她便会知道我一点儿也不重视她,逞论其他的感情了。” 明毓秀转了下眸子,嫣然一笑,道:“我正奇怪你为什么拒绝她入会呢,原来你还有一番作用呢。” 笑笑,邵真道:“像她这种十七八岁的年龄,正当情窦初开,梦漾憧憬的时候,感情容易激动和奔放,我虽给她泼了盆冷水,或许她会伤心一阵子,但和小史旦夕相处一段日子后,她就会重坠情网……” 明毓秀点头道:“是的,感情是时间培养出来的,不是吗?” 开朗的笑了声,邵真道:“但愿小史对他这个伴能始终如一” 明毓秀抿嘴笑道:“会的,你没看到那痴痴迷迷的样子么?” 两人正开心畅谈,说得紧之时,忽见一人走来。 仰目一瞧,邵真和明毓秀着实的愣了一会,来人不是谁,正是邵真的硬对头—— “黑鹰”也! “黑鹰”仍是那副老样子:长发技散,黑衣劲装,背后背着一支尺来长的利斧,一副儿帅劲。 他笑眯眯的,竟不请自坐,睨着邵真,古怪的说道:“老朋支啊,久见了。” 一见他,心头很不是滋味,邵真淡漠一笑,哼声道:“原来是阁下,天下恁地窄啊,咱又碰头了。” 转首朝明毓秀笑笑,“黑鹰”自个儿斟了杯酒,一仰而尽,道:“明姑娘,恭喜你了啦。” 俏脸儿微微一红,明毓秀感激的笑了笑,说道:“‘黑鹰’兄,多谢上回您鼎力相助。” 淡淡一笑,“黑鹰”夹了块羊筋送进嘴里,溜了邵真一眼,道:“小事,小事,何劳言谢?只是,恐怕有人并不领我这个情哩1” 当邵真和明毓秀闹翻之后,“黑鹰”曾协力帮助明毓秀寻找邵真。 好不容易“黑鹰”在“龙虎会”里找到了邵真,当时邵真正欲杀“女煞星”刁艳红,“黑鹰”误以为邵真在向她加误会,一刹时神昏志乱,于暴风雨中坠落深崖,幸赖侯爱凤及时救走…… 这已是往事矣,然邵真一见“黑鹰”,不期然的只觉往事历历,耀眼如昨…… 这使邵真感到为难,“黑鹰”一直帮明毓秀寻找自己的下落,自是一番好心善意,于理自当感激铭谢,然也由于“黑鹰”使得自己坠落深渊,以致于失去记忆和两眼瞎盲,历尽无限辛酸和苦楚,差点没送了命—— 这,邵真深论起来,“黑鹰”充其量只是功过相抵的。 尽管,邵真一直憎恶“黑鹰”,但此时此地也着实不好翻脸,捺着性子,邵真冷漠道:“‘黑鹰’,别来可好?” 哈哈一笑,“黑鹰”洒脱道:“我‘黑鹰’乃天生的薄禄命,不说也罢。倒是阁下你可真大有搞头了哪,几月不见,于今已是一会之主,江湖上的鼎沸人物了!可真令我嘿鹰’好生羡妒啊。” 皮笑肉不笑,邵真冷哼道:“‘黑鹰’,你今番来,有事?” 一连喷喷几声,“黑鹰”道:“嗅,我的大会主,别这样,我‘黑鹰’有天大的事也不敢劳驾您尊驾,老朋友相见,不也该叙叙么?” 皱了皱眉,邵真说道:“如何个叙法?” 一旁的明毓秀,素知邵真和“黑鹰”一向不很和睦,见他俩一番冷言热嘲相向,芳心儿真有点急,尽管邵真是自己的心上人,但“黑鹰”曾经古道热肠的帮助过自己,好歹也算是个朋友了,总不成让他们摆着放僵,连忙插嘴道:“‘黑鹰’兄,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以前之事,莫不成你仍耿耿于心?” 以前之事?是的,以前邵真曾与“黑鹰”在一个大雾的夜晚,不期相撞,而致火并一场,结果未分胜负,幸好明毓秀及时赶到,权充和事佬,一场纷争总算平息。 但之后邵真和“黑鹰”两人曾碰头多次,每每心存不服,常有再较高低的意念,但每次总又是不了了之…… “黑鹰”是个心高气做的年青辈高手,他不服邵真的名头来得比他响亮,而邵真虽无逞强争技的雄心,但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对“黑鹰”没有好感,甚至感到憎恶。 是以,他们每次碰头,总是搞得十分不愉快。 嗯,瞧这样子,这次,可能也不能例外。 “黑鹰”听明毓秀这么一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立即潇洒一笑,说道:“明姑娘,旁的好说,在下和邵公子,没冤没仇,印证武功,也算是切磋武技,又有何妨?” 明毓秀摇头道:“刀枪无情,拳头无眼,万一有了个差池,可不是闹着玩的,‘黑鹰’兄,你我算是一场朋友了,难道说你不能赏我个脸,大家尽释前嫌,握手言欢,交个朋友,不也挺惬意么?” 说着,向邵真道:“真,人家‘黑鹰’兄也曾帮过我的忙,在你失落的期间,‘黑鹰’兄更是不遗余力的找寻你的下落,你怎连一声谢也不说?” 心中着实不愿意,但邵真终还是勉强展露笑容,伸手道:“‘黑鹰’兄,在下向您致谢意。” 微一怔,“黑鹰”似乎料不到邵真会有此转变,嗯,也可以说是让步,朗笑一声,也伸出手握住了邵真的手,一面说道:“‘鬼见愁’,你别生气。 话声中,他已暗地里加强手劲!” 猛吃一惊,邵真连忙运起丹田之气,一股深沉的内功已推送出去,也含笑自若道:“你也别客气……” 睹状,大惊,明毓秀想拦驾已是太慢了点,莫可奈何的说了声:“瞧你俩,真是何苦来哉?” 只见两只手掌紧紧的握合在一起,显然的,邵真和“黑鹰”已是硬对硬—— 拼上内功了! 起初,两人皆神色自若,彼此乃能眼瞄嘴嗤,但过了片刻,他们开始沉肃了。 两张俊秀的脸,慢慢泛红,宽敞的额角上也沁出微许的汗水…… 明毓秀坐在一旁不声不响的吃她的羊肉,当她填饱了肚子,放下筷着之时,发现两人已是面如关公,满头大汗,气喘连天…… 索性两手支着下颐,明毓秀权充见证人,一旁观战,等待胜负的分晓…… 这时,夜幕已掩,正是酒楼生意鼎盛的时候,人影嘈挤,哄声架天,却无人发现邵真和“黑鹰”无声无息?摹熬龆贰薄?br> 从开始到现在,半个时辰已快要过去了…… 只见两人依然僵持着,两只紧握的手掌已颤抖。 两人通红的脸色几要转紫,汗水湿透了胸前的衣襟! “里鹰”—— 闭着眼,咬着牙…… 邵真—— 皱眉,抿嘴…… 看看也差不多了,明毓秀见再搞下去,真得弄出人命来,连忙两手一探,凝足功力,硬是把两人给分了开来! 嗯哼了一声,“黑鹰”无力的趴伏在桌子上…… 哦了一声,邵真软绵绵的,仰靠墙上…… 望着两人的面色又变成了疲惫的白色,明毓秀椰榆道:要是你们两人在没人的地方比斗,准是双双归天,一个也活不成!现在好了吧,可过瘾没有,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以后谁也别再逞雄了!” 喘息着,“黑鹰”经过一阵子的调息,似乎好多了,他疲惫的拭拭汗水,无力道:“好个半斤八两啊……” 明毓秀倒了杯酒给他,转看着邵真仍未有动静,俯前观看,只见得邵真双眉紧锁,钢牙猛咬,脸色白得吓人! 不禁大吃一惊,骇声惊问道:“真,你没怎样吧” “黑鹰”诧异道:“嗅,他是怎么了?明明是平手啊!” 话声一落,邵真忽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倒在桌上! 花容失色,明毓秀连忙揽起他,只见邵真已是不省人事矣! 撑起疲惫的身子,“黑鹰”满脸讶异,当他看到邵真“印堂”上乌黑之色时,他吃惊道:“明姑娘,邵公子可是曾受了内伤?” 猛然想起,明毓秀骇然道:“啊!我竟然忘记今天他和‘九指血煞’过招的时候,曾挨了他一拳,受了点内伤!” 脸色大变,“黑鹰”叫道:“你真该死!受了内伤的人怎能和人比量内功呢?你怎不早说啊?” 吓得六神无主,明毓秀急得几乎哭了出来! 她胡乱的拭去唇角的血渍,抱着邵真就想走…… “黑鹰”诧道:“明姑娘,你要带他到哪儿去?” 明毓秀含泪道:“我必立刻带他回家,他母亲,是医术圣手‘回春仙子’。” 不等她说完,“黑鹰”急急道:“离这多远?” 明毓秀应道:“离这十几里路的广龙山上。” “黑鹰”此刻看来已有些沉不住气,他慌忙道:“没用的,等你到那儿,可能已没救了,明姑娘,你也是学过武的人,难道不知道受了内伤的人,最忌与人比试内功?现在邵公子显然是运功过度,已加剧内伤的恶发,如不在半个时辰内予以施救,非死即残,顶多活不了三年……” “黑鹰”话没完,一向刚毅、沉着、冷静的明毓秀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立刻引起了整个楼下食客们的骚动,纷纷围拢前来! “黑鹰”正惊愣着,明毓秀忽然号着猛力踢来一脚,口中嘶叫道:“‘黑鹰’!都是你干的好事!姑奶奶与你拼了!” “黑鹰”想不到明毓秀会突然出招攻击自己,事实上,纵然他料得到,此刻他已是精疲力尽,如何闪过明毓秀这般一等一的高手?但闻“黑鹰”哎一声,整个人翻跌了出去!—— 差点没闭过气去! 幸好明毓秀是在急忙中踢出这一脚,踢偏了些,要不然“黑鹰”不死大概也只有半条命了! 急急的爬起来,“黑鹰“大声道:“明姑娘,你杀死我也没用,咱快设法解救邵公子才是!” 这么一说,明毓秀才冷静下来。 但当她一见怀中昏死过去的邵真,面色惨白,气息微弱,马上又慌乱起来了…… 正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明毓秀业已六神无主,手足失措,颤声道:“‘黑鹰’兄,咱如何救他?” 忍着痛,“黑鹰”一跛一跛的走前来,他喘气道:“事到如今,咱只好先去找大夫,看看能不能开个药方,暂且遏住内伤的蔓延,再做打算……” 这时候,围前来观看的人愈来愈多,忽然从人群中挤出一人,朝明毓秀问道:“小毓,邵公子怎么了?” 一抬泪眼,明毓秀惊喜道:“啊,小玲,你来得正好!” “黑鹰”看清来人,颇为惊异道:“花兄,是你?” 但见来人正是“百艳帮”主胖伊玲,她此刻依然乔装书生,当她问清了事由之后,俊秀的脸上也是一阵沉凝…… 胖伊玲凝眸道:“小毓,事情已到这种地步,务必冷静,急了反而坏事,我这儿有些儿药,不知道管不管用……” 环眼一看,满屋里的人,胖伊玲道:“小毓,你可订有房间?” 明毓秀忍着籁籁而流的泪水,点了点头…… 胖伊玲连忙道:“那咱快上去,总不能呆在这儿呀。” 如梦初醒似的哦了一声,扶着邵真,明毓秀这才领着胖伊玲和“黑鹰”上楼上房间去。 房里,胖伊玲细细打量了一下邵真,面色凝重道:“小毓,邵公子是怎么受了内伤的?” 明毓秀此时似乎冷静了,但那娇好的脸旦儿,依然漾溢着焦急和伤心,而且仍沾着泪痕,那副模样儿,叫邵真见着的话,准要柔肠寸断一番! 擦擦泪痕,明毓秀道:“他是挨了‘九指血煞’一拳的,在左胸上。” 面色一变,胖伊玲惊道:“‘九指血煞’?小毓,你是说,在西疆住了十几年的‘九指血煞’?” 是她神色不对,明毓秀跟着紧张起来,她捏紧了下拳心道:“是的,小玲,在江湖上也只有那么一个‘九指血煞’,难道还有第三个不成?” 心中一沉,胖伊玲低呼道:“快!小毓,你解开他的衣服,把他的左胸让我看看!” 猛一愣,明毓秀瞠目道:“解开他的衣服?” 见她犹豫,胖伊玲轻叱道:“小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顾那门子的男女之嫌?” 说着,一挽袍袖,便要亲自解开邵真的衣袍,但一旁的“黑鹰”已眼明手快的上前去,迅速的解开邵真的衣钮,坦露出邵真坚硬的胸膛来! 当他们三人一见邵真左胸上一块巴掌大的乌青色,赫然映目之时,本能的都呆住了! 明毓秀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她勉强的镇定自己,抖着语音道:“小玲,你可识得这是啥拳?” 表情沉凝而肃穆,胖伊玲缓缓的说道:“这正是西疆有名的邪拳,叫做‘大魔拳” ‘大魔拳’?这不是卅年前西疆‘大魔祖师’的绝招么?但‘大魔祖师’早已身死人亡,‘大魔拳’也跟着绝传,‘九指血煞’那厮如何学得?” 胖伊玲道:“绝传未必,要不然‘九指血煞’不可能在西疆学会了这种邪拳,不是吗?” 一顿凝声接道:“‘大魔拳’是一种阴毒的邪拳,通常都击在人身卅六大穴上,尤其专挑死穴下手,中击者当场死亡……” 明毓秀失声道:“但他却一直没事,要不是和‘黑鹰”兄比试内功,他还是完好无羔的哩!” 胖伊玲垂眼道:“邵公子并非被击中死穴,所以没当时死亡,他被击中的是左‘鹰窗穴’!通常被击中‘鹰窗穴’,必当场昏迷,不出十二日必死,假若不迅即延医服药的话……” 一颗芳心儿已是摇摇欲坠,明毓秀睁眼道:“但小玲,他并没有昏迷,他当时只觉得疼痛而已,我让他吃了两剂伤药,一点也没事啊?” 胖伊玲沉声道:“这便是‘大魔拳’邪怪的地方了。他击在死穴除外的穴道上,通常只是痛一阵,然后便恢复如常,使受伤者以为一点轻伤,过两天便好,便不加以注意,而且外表上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但一旦超过一个月以后,受伤的部位便会呈现出乌黑的瘀血……” 芳心寸断,明毓秀已是眼泪汪汪,哽声道:“可是,他中了‘九指血煞’的‘大魔拳’还不到一天,怎已呈现出乌黑的瘀血?” 轻叹一声,胖伊玲道:“那是因为过度的运功,致使受伤的部位加剧转恶。” 努力的定下神来,明毓秀颤声道:“小,小玲,可有办法挽救?” 脸上一阵黯然之色,胖伊玲缓缓低下头。 一阵绝望猛然撞击着她,明毓秀只觉一刹时天昏地暗,脚底一虚昏瘫于地!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五十一章 大吃一惊,胖伊玲连忙探手抱起她,直呼道:“小毓,小毓……” “黑鹰”见状,连忙拧了条湿毛巾,胖伊玲接过来,在明毓秀的脸上轻轻沾拭,然后在她周身一阵推拿…… 半晌,明毓秀总算悠悠醒过来…… 茫然的睁着眼,明毓秀含着泪,满脸悲戚,她缓缓走到床畔,抱住邵真失声痛哭! 明毓秀哭得很哀切,悲楚,她已是芳心寸裂,柔肠寸断…… 默默的走前来,胖伊玲轻抚明毓秀香肩,蠕蠕嘴,想开口,“黑鹰”忽冲前来嘶声道:“花兄,当真一点也没办法了吗?” 胖伊玲只是轻叹了一声…… 一张英俊的脸孔扭曲着,“黑鹰”歪歪斜斜的扑到墙上,紧握的两拳用力捶击着壁板! 他沙哑的语音里,含着太多的歉疚和自责:“噢……这不是我希望的,我只是想试试而已,这是我最大的心愿啊……” 面无表情,胖伊玲望着他道:“你试了,你的心愿已达成了,满足了么?” 转过脸来,“黑鹰”苦笑着道:“不,我输了!邵公子受了这等内伤,居然仍能与我比成平手!噢!我大微不足道了,乘人之危,逞图私欲……卑鄙!龌龊!” 明毓秀哭了一阵,忽收束泪痕,抱起邵真,她一刹时忽然变得很平静,她生硬的道:“‘黑鹰’兄,这不能怪你,你事先并不知道他受了内伤……” 猛烈的摇着头,“黑鹰”痛苦的抽搐着嘴角说道:“不,这是我逼他的,我逼他的,……” 说着,他冲向胖伊玲睁大眼道:“花兄,你一定要想办法救邵公子!别让我悔恨终身,歉疚一辈子!我……受不了!受不了……” 这时,明毓秀忽抱着邵真跨步走到门口…… 胖伊玲兀愣地问道:“小毓,你哪去?” 唇角依然微微颤栗,明毓秀悲楚道:“他的母亲是医术圣手,我深信她能治愈她的儿子!上回我中了‘金银帮’的毒药,也是被她治愈的……” 胖伊玲拦嘴道:“可是,邵公子支持不了那么久的。” 明毓秀悲哑道:“事到如今,也只得一试,莫不成把他搁在这,眼睁睁见他死去?” 胖伊玲哑口无言。 “黑鹰”点头道:“是的!事到如今,也只有一试了,明姑娘,咱走吧!花兄,说不定远水也能救得了近火呢!” 话落,正想抬步,忽闻一阵轻轻的叩门声,“黑鹰”连忙一个箭步跨到门边,打开了门…… 立在门口的是一位年上花甲的黑袍老者,后面站着一位是年三十以下,秀发披肩,身着红色劲装的美艳女郎。 “黑鹰”客气的请他们进来,一面转身向明毓秀道:“明姑娘,是找你的么?” 望了望来人,明毓秀转向胖伊玲道:“小玲……” 不等她说完,胖伊玲已摇了摇头…… “黑鹰”见状,连忙转身拦住那正欲跨进门来的黑衣老者和红衣女郎,凝目打量着他,问道:“请问,老丈你找谁?” 黑袍老者连忙堆笑道:“哦,对不起小哥,请问你这儿是否有一个人受伤?” 黑袍老者说话之时,身后的红衣女郎提足翘首的向房里望,当她看到明毓秀怀里的邵真的时候,忽然道:“爹,是他,没错,受伤的人就是他!” 好生奇怪,明毓秀上前去,朝黑衣老者问道:“老伯,你认识……” 明毓秀话没完,黑袍老者已欢声道:“是的,我认识这位年轻人。” “黑鹰”闪开让他们进来。 黑袍老者和红衣女郎朝明毓秀友善的微笑着,老者道:“老朽叫李一平,这位是小女李秋心。方才小女在楼下看见这位年轻人受伤,很像是曾救过我们父女俩的恩人,所以特意要我来看看,请各位原谅老朽唐突……” 红衣女郎注视着邵真,朝老者道:“爹,在武安打败‘铁头’陀敏寿,救了我们的就是这位受伤的公子。” 忍着哀伤,明毓秀道:“李老伯你们父女来看他,但是他现已身负重伤,危在旦夕,我必需带他去医治……” 一边说着,明毓秀一边要走出去…… 李一平连忙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停下身子,明毓秀转身疑惑的怔怔望着他,…… 李一平走近她,凝目注视着邵真发黑的印堂,忽伸出两指掀开邵真紧闭的眼皮,俯首端祥了一阵,脸色惊变,惊声道:“啊!他这不是中了‘大魔掌’么?” 胖伊玲吃了一惊,脱口道:“老伯,你看得出来?” 旁边的李秋心道:“家父精通各种疑难杂症,善与人看病……” 大喜,明毓秀正想说话,不想李一平已先她打断李秋心的话道:“秋心,你快回房毓去,在咱的箱子里最低下层,有一瓶药快拿来,快去!还有金针也带上来!快!” 说着,从明毓秀的怀中把邵真抱过来,平放在床上,他动作熟练的解开的邵真的上衣,一面急声道:“你们谁到楼下去向伙计要一盆滚烫的热水,和干净的毛巾一条,快!”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使原本几近绝望的明毓秀,胖伊玲和“黑鹰”三人升起了一线希望。 他们高兴,兴奋,喜悦,一时,一齐挤在门口,争着要下楼去…… 最后还是“黑鹰”抢先一步,直冲楼下去,不一会,已气吁吁的端了盆热气直冒的热水上来,肩上披着一条崭新的毛巾,倒真活像个店小二呢。 紧跟着,李秋心也提着一个小箱子上来,她朝李一平道:“爹,你要用到的东西,都在这箱子里头。” 一语不发,李一平从小木箱里拿出一个褐色的胡芦形小瓷瓶,倒出十几粒黑色药丸。 那药丸味道很重,直冲人鼻口,叫人受不住。 李一平撬开的邵真的牙关,纳入他的口中,但邵真此刻牙关紧咬,只好倒了杯水拌散,方再捏开邵真的嘴,由李秋心灌倒进去…… 之后,李一平将毛巾浸湿热水,敷在邵真胸部瘀血的地方,用力挪擦。 如此周而复始,约莫五六回之后,李一平已是满头大汗了。 明毓秀,胖伊玲和“黑鹰”三人,一直站在一旁,由于他们帮不上忙,也只闲站着,但一颗心儿可是咕咚的跳着…… 李一平再挪擦一次,热水也差不多凉了,李秋心帮他擦擦汗,从箱里拿出一大包亮光闪闪,约莫五寸来长的金针。 另外又去端了盆热水,把五十来支的金针翟洗干净,并予以擦干,这才交给李一平使用…… 这,显然就是我国古代有名的“针炙术”! 只见李一平镇定的,熟练的将金针插入邵真的左胸“鹰窗穴”上,另外右胸的“鹰窗穴”也插了一根。 然后依上而下,由“膻中穴”,“中庭穴”,“鸠尾穴”,“巨阙穴”,“建兴穴”,“八水穴”,“阴交穴”直至“丹田穴”上的“气海穴”为止,共插了十根金针! 透了口气,李一平一边用袖子拭汗,一边默数着金针,忽噫声道:“怪了,怎会少了一穴?” 美眸凝注,李秋心道:“爹,你忘了在‘璇玑穴’“膻中穴”之间的‘华盖穴’上扎上一根。” 瞧了女儿一眼,李一平的老脸上透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拿起一根金针道:“好,秋心,你真是要得,比爹还行了哪,总算平日没白教了你。” 话声中,已把金针扎进“华盖穴”,认穴之准,使得一旁观看的明毓秀,胖伊玲和“黑鹰”诸人,暗暗咋舌,叹服不已…… 接着,李一平端正身子,两腿盘坐,双手按住邵真的“丹田穴”上…… 眨眨眼,“黑鹰”忽然开口道:“老先生,你是否准备运功?” 李一平朝他点头道:“正是,现在已封住了乌血可能流窜蔓延到的大穴道,只消运功将体内的瘀血逼出来,便可大功告成了。” “黑鹰”倾前身子道:“老先生,这已够累你的了,怎好意思再劳你这功,消耗体内真元?让小可来好么?” 沉吟了一下,李一平道:“说来不怕各位见笑,老汉武功肤浅,内功底子单薄,小哥年轻力壮,想必内功修为极高,老汉不避推懒之嫌,就烦小哥代劳。” 话落,明毓秀忽道:“‘黑鹰’,你方才真元耗费极多,已是够疲虚的了,还是让我来吧!” “黑鹰”摇摇头,把背后的斧头取下,放在桌上道:“不,我来!” 胖伊玲也说道:“‘黑鹰’兄,你还不怎么复原,方才端了盆水,便气喘吁吁的,还是,……” 不待她说完,“黑鹰”斩钉截铁道:“不!你们别阻止我,这是唯一能使我心安一点的方法……” 说着,人已上了床,明毓秀和胖伊玲想把他拖下来,那是不可能的了,也就听由“黑鹰”…… 盘腿坐正,“黑鹰”两掌按住邵真的“丹田穴”,闭上星眸,然后长长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就在他吸吐之间,他已将体内的真气逼人邵真的丹田只见“黑鹰”仍带灰白的脸色,逐渐转红,须臾,已红如关公…… 一炷香之后,又慢慢趋于淡白,而灰白,而死白,而惨白…… 就当“黑鹰”的面色蜡白如死的时候,寂静如眠的邵真忽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滩乌青色的血水! 明毓秀只觉芳心儿一紧! 李一平却面露喜色,他趋前去朝“黑鹰”道:“小哥,可以啦!” 此时“黑鹰”已是满头大汗,他闻言睁开眼,正想移动一下身子,忽觉天旋地转,咚的一声,扑倒床上!众人俱皆大吃一惊! 正当众人吃惊失措,李一平已很镇定的跳上床去,把住“黑鹰”的肮脉。 须臾,李一平边把脉边道:“没关系,这位小哥只是功力透支过量,不会有大得。” 明毓秀和胖伊玲松了口气。 李一平转首向李秋心低声道:“秋心,你到药铺子去抓药。” 胖伊玲上前道:“李老前辈,这么麻烦您已是很过意不去了,请您将药方告诉我,我去抓好了。” 笑笑,李一平并不推辞,便念道:“十三味方,加郁金、刘寄奴各一钱半冲七厘散二分;外配青皮、乳香各一钱煎服。” 一顿,伸手指了指“黑鹰”接道:“这是让这位小哥服用的,只消服一剂,包准立刻便醒。” 胖伊玲把药方重念一遍,发觉并无遗漏,这才去抓药明毓秀拧干毛巾,擦去邵真吐出来的乌血;发现邵真左胸上的那块瘀血消失不见,且面色逐渐红润。 高兴欢喜之余,不禁赞道:“李老前辈,您真是圣手神医啊!” 李一平谦虚道:“姑娘夸奖了,老朽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 “多亏老前辈您仁心仁术,否则真不堪设想。” 明毓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李老前辈,我真不知如何谢您才好。” 淡淡微笑着,李一平没搭话,他开始一支一支的收回金针。 当他在邵真身上拔出最后一根金针之时,胖伊玲的动作好快已把药材抓回来,并且已托店小二煎煮。 “这位年轻人想来内功底子深厚,通常之人可能是救不成……”望着邵真,李一平满布皱纹的老脸上现出欣慰而畅快的微笑。 “让他静静睡会,我想不出炷香的时间,必定会醒过来的。” 胖伊玲望着邵真气息均匀,仿佛熟睡过去,赞叹道:“老前辈,‘大魔掌’几乎说是绝传多时,您不仅能一眼看出来,而且还懂得治法,令小可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毓秀端杯热茶给他,李一平谢接过,啜了一口,眯眼笑道:“其实论真说起来,还是老弟他自己救了自己。” 明毓秀和胖伊玲两姐妹似乎是不能明白这话儿。 眨眨眼,明毓秀问道:“老前辈,您这话从何说起?” 哈哈笑了声,李一平道:“老汉父女俩,是靠卖艺耍杂为生;半年前吧,老汉正欲远出关外到西疆去,行至武安之时,不巧遭人欺凌,幸好这位老弟侠心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使得我父女能顺利完行……” 微微一顿,接着道:“到西疆之后,老汉结识一位武林异人,蒙其垂爱,授我多种医术,老汉就是那时候学得‘大魔掌’的法治。由此看来,要不是老弟当初救了老朽,那么老汉可能就去不了西疆,当然也学不成‘大魔掌’的治法,又如何救得了这位老弟?换句话说,这不等于他自己救了自己么?” 说毕,又是一阵朗笑。 李一平起身又道:“佛说,种善因,得善果,一点儿也不假啊!老朽父女俩本欲赶回江南老家去过年的,并不想在洛阳停留,谁知正巧遇到一位同年老乡,他也要返老家去,为了路上有个伴,也就在这盘桓一天,不想碰到了老弟发生这种事,这实在凑巧,老朽要不遇到老朋友,早就不在洛阳了;而且我们在半个时辰之后,便要搭船连夜赶路,如果慢了这个时候,我们也不在洛阳了,这种巧合,叫人忍不住要说是天意了,不是么?” 眨眨眼,胖伊玲欢声道:“可不是,这访佛是冥冥中注定的一报还一报。” 哈哈笑起来,李一平道:“好一个一报还一报!” 这时候李秋心已把东西收拾好了,她仰首道:“爹,时候差不多了,阿东伯可能等得发急了呢。” “说得是,咱该走了。”李一平转身向明毓秀和胖伊玲道:“两位,我们父女就此告别了。” 连忙从怀里抽出一张飞钱,明毓秀递上前去道:“李老前辈,在下无以为报,这点小意思,请您笑纳。” “使不得,使不得!”李一平连声道:“小姑娘,见危相助乃是分内之事,何况,小老弟先前有思于我父女,请别折煞老汉!” 李秋心也娇嫣笑着道:“这位姐姐,我们能救回恩人大哥,已是非常高兴了;当时他救了我们,连一声谢也不让我们说,今番我们万万不敢要您的报酬,请姐姐您收回这等重金大酬。” 这么一说,明毓秀也就不再坚持,她感激道:“愿神永远保佑您们父女俩。” “祝福你们。”回过头望着邵真,李一平挚声道:“也祝福你。” 说毕,李一平父女俩便拱手离去。 明毓秀本欲送他们的,不过还是被李一平父女挡下来了,明毓秀也就只送他们到楼梯口,便挥手告别…… 明毓秀和胖伊玲总算透了一口气,松下心来。 胖伊玲道:“小毓,善有善服,恶有恶报,你相信这句话了吗?” 明毓秀在床沿坐下来,把被子在邵真和“黑鹰”身上盖好,望着邵真出神良久,才道:“你说的?” “不,佛说的。”胖伊玲道。 想想,明毓秀说道:“那我们应该相信。” 说毕,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邵真忽蠕动了下身子,缓缓睁开眼…… “真,你醒了?”连忙靠前去,明毓秀欣喜道。 闭闭眼,邵真撑起身子,有些迷糊的自语道:“哦,我想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噢,对了,我好像是和……和‘黑鹰’较量内功的……” 说着,抬眼见到正朝他微笑的胖伊玲,不禁愣道:“是你?胖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话落,忽又见身旁躺着一个人,连忙睁眼去瞧…… “‘黑鹰’?天,我竟和这家伙睡在一块?” 一时,邵真真的搞糊涂了! 明毓秀忍笑道:“真,先别问,你先运气看看。” 依言闭眼,吸气,吐气之后,邵真睁眼道:“我哪儿不对了?” “别急,我说你听就是了。” 说了声,明毓秀接着把经过说出来…… 用力甩甩头,邵真听完之后有点不相信道:“这么说,我是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了?” 张开羽扇扬了扬,胖伊玲道:“可不是,算你命大,差点没使明姑娘的眼泪流干了呢。” 掀开被子,邵真跳下床来,活动了下筋骨。 见明毓秀果然两眼浮肿,邵真的心中泛起一阵波涛,深情万种的望着她道:“毓,以后……以后假如你也像我这样的话,我一定以加倍的眼泪来哭你。” “去你的!”啼笑皆非的骂了一声,明毓秀白眼,鼓腮,撇嘴,啐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俺老娘的心,人家为你操心费神,你倒咒我?” 胖伊玲却捧腹大笑不已。 这个时候,忽闻门外有人叫道:“客倌,药煎好啦!” 胖伊玲连忙去开门,从伙计手上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来,另外给了他十两银子道:“店小二,多谢啊。” “不谢,不谢。” 伙计拿着白花花的银了欢天喜地而去…… 邵真诧道:“怎么?我不是好端端的么?” “才不是给你吃的。” 白了他一眼,明毓秀道:“‘黑鹰’兄为你运功驱毒,而致耗透真元,昏迷不醒,这是给他吃的。” 哦了声,邵真道:“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呢。” 药太烫了,胖伊玲把它放在桌上,让它凉一凉;她转首道:“我真不明白,你俩怎老呕杀斗嘴的?” 耸耸肩,邵真笑道:“大概我俩的八字不合吧。” “还说呢。”明毓秀瞪了他一眼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当初撞了他,要是肯和他赔个不是,他也不会对你心存不服,偏偏你这死骨头硬是不肯低人半分。” 摸摸鼻子,邵真没好气道:“我不是,我不是,可以了吧?” 说着,走近桌子端起那碗药,轻轻吹着气…… 他忽然想起什么,道:“哦,对了,那救了我的李先生,怎不见他人?” “我忘了告诉你,他们父女俩已走啦。”明毓秀连忙道:“他们要赶着搭船回老家去过年,所以不等你醒来,就匆匆离开了。” 邵真有点失望道:“这算大恩人,没让我当面谢他,岂不太遗憾了么?” 胖伊玲笑道:“当初你救他父女俩,也没让他们谢你呀,就算扯平吧。” “扯平?”邵真好笑道:“这等事也有扯平的?哦……好吧,扯平就扯平。” 说着,俯嘴尝了一口药,觉得温热适宜,便坐上床来,揽起“黑鹰”的头部,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把药灌进他嘴里去…… 服完药,好一阵子,“黑鹰”才悠悠醒过来;当他睁眼看见邵真坐在他身旁,而且正对他微笑,他一刹时也笑了! 就在那一笑里两人之间的隔阂和对敌,似乎一刹那间被一扫而空! 挣着坐起来,“黑鹰”凝视着邵真,微笑道:“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朋友。” 注视着他,邵真也含笑道:“我也是,兄弟。” 闭闭眼,“黑鹰”又道:“我承认你比我行。” 摇了摇头,邵真说道:“不,我输你。” 潇洒一笑,“黑鹰”道:“你开始学谦虚了?” 邵真忽然觉得他很可爱,爽迈一笑,道:“是的,刚刚才学会。” 说毕,两人相视大笑,在笑声中,两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回,嗯,可没有再比内功了,那是友谊建立的表示,明毓秀和胖伊玲也不禁相望而笑……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五十二章 “黑鹰”忽道:“朋友,从现在起,我可以算是‘龙虎会’的一员么?” 大喜,邵真用力点头道:“兄弟,你可懂得‘如虎添翼’这句话?” 拂拂鬓发,明毓秀道:“今晚是值得回忆和庆祝,走,吃酒去,我做东。” 于是,一行四人离开房间,到楼下摆上一桌全席,一番痛饮…… 酒过三巡,邵真似乎是大难不死,而又交了一位强有力的朋友,而感到特别高兴,已有几分醉意了,打了个酒呢,他忽然想起什么道:“哦,玲姑娘,你怎也到洛阳来了?” 邵真这一溜嘴,却使“黑鹰”傻愣住,他大眼瞪小眼道:“我说兄弟,你没醉了吧? 这儿哪来的胖姑娘?” 一噘嘴,邵真眯眼道:“嘿,兄弟你真有眼不识娇娃,远,远……远……峨,是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环目扫了明毓秀一眼,“黑鹰”忽发现她在窃窃哧笑,一阵迷糊:“明姑娘,难道你的真名不姓明……” 话落一半,恍然大悟,道:“哦!方才你一直叫花兄小玲……” 把目光落在正埋头吃着炸龙虾的胖伊玲,“黑鹰”这才发现胖伊玲的耳朵上有个小小的肉洞,他哈哈笑了起来,端起酒杯道:“我自己罚三杯,真有眼不识娇娃,有眼不识娇娃……,, 说着,一口气吞下了三杯酒,斯文的拭去唇角的酒渍,“黑鹰”望着胖伊玲道:“花明原来是化名啊,‘消遥书生’原来却是假丈夫哩!” 胖伊玲有些不好意思,娇羞的含笑道:“‘黑鹰’兄,原谅我一直瞒着你,我这样只是为着在江湖上行走方便些 溜转着美眸,明毓秀索性道:“干脆明说吧,她呀,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百艳帮’主哪!” 又是一愣,“黑鹰”揉揉眼,忽起身抱拳道:“这不是有眼不识娇娃,此乃有眼不识泰山哩!玲姑娘,在下这厢有礼啦!” 粉颊泛红,胖伊玲忸怩道:“‘黑鹰’兄,你这是存心整人啊!” 笑着回座,“黑鹰”盯着她道:“怪不得你对江湖事了若指掌,我就是奇怪一介文弱书生怎有这等本领呢!” 说毕,一扬酒杯,接着豪声道::“人说交龙交虎不交龟,我‘黑鹰’在江湖上浪荡了这般日子,总算没白混;来!喝了这杯,明姑娘,你这个东,对不起,我抢着做啦!” 活落,当先一仰而尽,众人也跟着干了一杯…… 两只眼睛在胖伊玲脸上打转,“黑鹰”含笑道:“玲姑娘,关于‘龙虎嫖局’失人丢镖一事,几天来,我一直明查暗访,仍无瞄头,不知玲姑娘可有线索否?” 怯怯避开他的眸光,胖伊玲道:“我就是为这趟事才来洛阳的;我接报敝帮总护法已擒住颇有嫌疑的‘海煞星’,而且也押来‘龙虎镖局’对质,所以匆匆赶来。” “小玲,是他不?”明毓秀问道。 胖伊玲摇头道:“我也不过刚到洛阳,还没到‘龙虎镖局’去瞧个究竟,路过这儿时,正发现你们乱哄哄的……” 沉思了一会,“黑鹰”皱眉道:“‘海煞星’?是不是盘踞在‘落雁江’那个姓柳的?” “是的。”胖伊玲颔首应道。 颇不以为然的笑笑,“黑鹰”道:.“实在不是我‘黑鹰’狗眼看人低,‘海煞星’这等瘪三脚色,可能还不致于有这胆量和能耐,去劫‘龙虎镖局’的镖,而毒杀一等一人高手——段二镖头‘虎形剑’。” 说着,转首朝邵真含笑问:“兄弟,你同意我的看法么?” 笑笑,邵真道:“当你知道‘海煞星’毒杀了‘璇玑神尼’那第一流高手,你就不认为他老兄瘪三了。” “黑鹰”惊讶道:“莫非那家伙上了三十三外天,向玉皇老头儿借了个猪胆呀?” 胖伊玲忍俊道:“我们怀疑他是有强硬,至少能使他有胆量去镖杀人的靠山,或者是幕后指使人。” “黑鹰”道:“咱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迎眼望他,胖伊玲道:“会的,那只是早晚罢了;说不定现在就真相大白了呢,如果真是那瘪三干的话。” “兄弟……” “黑鹰”转首朝邵真叫了声,忽觉不对,连忙抱拳改口道:“不对,你已是我的顶头上司啦——哦,启禀会主,属下想向您告个假,偕同玲帮主赴‘龙虎镖局’看个明白,‘龙虎镖局’的段大当家昔前对属下有过赠药治伤之恩,于今段老缥头发生此等剧变,濒于破覆之边缘,于情于理,属下实应略尽绵薄之力……” 不待他说完,邵真已挥挥手,正色道:“兄弟,你别磨菇人了,在你我还来回返‘龙虎会’与众兄弟见面之前,一切照前,你我兄弟相称!” 舔舔唇,“黑鹰”依然躬身抱拳,沉肃道:“圣人有言:名不正,言不顺。属下既属‘龙虎会’一员,自当进退有序,上下有分,要不然属下岂不成了没大没小的人熊样了吗?” 这对平素不喜欢拘束的邵真来说,确实感到别扭;但尽管他感到任促,“黑鹰”的话却是不无道理。 俗话说:“吃饭千口,主事一人”,再说帮有帮规,家有家法。 这等事儿也实在不能打马虎眼,否则“龙虎会”上下不分,排行无序,而不成了团乌合之众了么?” 轻咳一声,邵真遂含笑搭话,可是正欲张口,他突然想起一桩事儿来了,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黑鹰”姓啥,名甚! 感到好笑,邵真摆手示意“黑鹰”回座之后,执起酒壶,亲自为他斟了杯酒后,含笑道:“在还没有正式授你职位之前,我应该直呼你的名字,你,大概不姓黑,名鹰吧?” 噗哧笑了起来,明毓秀道:“是啊,‘黑鹰’兄,江湖上的人尽管叫你‘黑鹰’,却一直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哩!” 哦了声,“黑鹰’连忙道:“桌会主,属下姓侯,双名大柱。” “大柱,你就偕玲帮主去吧。” 邵真端起酒杯,朝胖伊玲和“黑鹰”道:“玲姑娘,我有点事,耽搁一下,稍后便与小毓赶去。” 侯大柱晃了一下,便一口吞下,接道:“杀鸡焉用牛刀?” 把酒喝光,然后把酒杯的底儿亮给邵真瞧了瞧,胖伊玲的酒量显然比明毓秀要强多了,她那张脸儿至今仍是白皙皙的。 “其实这等小事,用不着邵公子出面的。” 笑笑,邵真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龙虎镖局’发生变故,虽然并不关我的事,但段老镖头在江湖道上可是一等一的好好先生,为人厚道,讲仁尽义,我和他也有数面之缘,虽说不上是至友深交,但好歹也有那么一点交情,就凭这点交情,我理当前往致哀慰吊……” 一顿,转向明毓秀问道:“毓,你说是吗?” 舔舔嘴,明毓秀道:“我还以为你摆架子呢,老实说,段二缥头之死,江湖各道人物俱皆前往吊祭,咱现在才去,还算失礼呢。” 耸耸肩,邵真道:“这我也知道,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确实是太忙了啊!” 胖伊玲轻笑道:“放心,你俩的奠仪,我老早吩咐总护法送去了,别操心失礼啦。” “啊,邵真太谢谢你了。”邵真连忙伸手入怀道:“玲姑娘你垫出多少?” 不悦的撤了下嘴,胖伊玲嗔道:“算了吧,邵公子,‘百艳帮’虽穷,几个铜板还是付得起的。” 哦哦一声,邵真道:“不不不,常言道:‘亲兄弟明算帐,君子钱财分明’,这事儿怎能马虎?” 哧哧脆笑,胖伊玲道:“你又不是我的哥哥或弟弟,你是我的姐夫啊!” 一个粉拳揍过去,却叫胖伊玲闪过去了,明毓秀粉腮儿泛红,娇涩道:“死婆娘,当心自己咬了香根儿!” 朝她扮了个鬼脸,胖伊玲转向“黑鹰”道:“‘黑鹰’——哦,侯兄,咱走吧。” 点点头,“黑鹰”却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来,放在桌上,朝邵真恭谨一抱拳,便想起身离席…… “慢;”邵真皱眉道:“你这是干啥?” 哦了一声,“黑鹰”连忙道:“禀会主,属下说过这个东由属下担啦。” “这不成。”邵真连忙道:“大柱,既然你已认定我是你的顶头上司,这帐当然由我来付啦。” “哎呀,你这人真不开窍!”明毓秀与邵真挤眼道:“人家侯兄是特意请有眼不识娇娃的那个娇娃啊!” 白皙皙的脸庞儿,一刹时泛红起来,胖伊玲此刻看来就真有点儿女态了,她瞪着明毓秀低叱道:“丫头,你可别倚着邵公子这般嚣张啊!” 说着,眼角儿瞥见“黑鹰”一副乐洋洋,喜悦自得的样子,更加羞赧,一颗芳心儿飘呀飘的…… 明毓秀这么一说,邵真也当真让“黑鹰”付帐了。 望着他俩并肩离开,明毓秀哺哺道:“真,你认为小玲和‘黑鹰’,凑个对儿,棒吗?” 啧了声,邵真道:“太棒了,男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 掉回目光,明毓秀道:“咱是否找禹子明?” “是的”喝完杯底的剩酒,邵真眯眼道:“去送还他的银子,和索回婚约书。” “走吧。明毓秀掏出罗帕,擦擦唇角,说道:“事情早点办好,早到‘龙虎镖局’去……” 仰首,忽见邵真果坐着,俊脸上泛起一丝迷惘—— 认真细看,那一丝迷悯里又有一丝儿的凄楚、悒郁、忧烦和歉疚…… 眨眨眼帘儿,转转眼珠子,明毓秀迷惑道:“怎么?又哪条神经线松了?” 笑了,但却不是被明毓秀打趣而笑,而且是苦楚悲涩的笑,邵真闭眼道:毓,方才问起‘黑鹰’的姓名,使我不自禁的想起一个人来……” 峨眉微蹙,明毓秀思索了一下,抬眼道:“我知道了,是不是那曾经救过你的侯爱凤,侯姑娘?” 缓缓的点了下头,邵真此刻的脑海里,漾起一个面貌娟秀姣好,身材窈窕适中,头上扎着两条小辫子,而且还有两个小而迷人的酒窝儿—— 侯爱凤! 叹息一声,邵真低哑道:“将近四五个月了,不知她怎样了……” 伸出白皙而娇嫩的纤纤玉掌,握住了邵真的手,明毓秀朝他温情的微笑着,柔声道:“真,你不是说她被一位黑衣蒙面人救去了吗?她没事的;说不定她现在正四处找你的外号或真姓名的话,她一定会到武安去找你的,你说是吗?” 一顿,又添一句:“吴知。” 吴知? 邵真忍不住笑起来了…… 邵真和明毓秀在客栈里分别洗了个舒适的热水澡,并还刻意的梳理整扮了一番;另外还备了一份厚重的礼物 一整匹绸缎,以及一对价值极昂的七彩玉石。 嗯,那自然是“晋见”禹子明的见面礼了。 两人上了马,便朝着禹子明的住宅奔去…… 由于今晚是入冬以来,难得的雪和风都停了,所以居民们都携家带小的出来逛街、溜达;是以邵真和明毓秀并不敢贸然的放尽骑势,以兔惊世骇俗。 所以,费了盏茶时分,才到了禹子明住宅门前。 老远的,邵真和明毓秀便见一座高耸云层、庞然巨大的楼阁。 单从气势上,它就高人一等,有如鹤立鸡群般的,高高在上! 漆金的屋宇上,挂着一对灯火辉煌的大灯笼,灯笼上各用正楷字书写着一个斗大的“禹”字。 那两盏灯笼照亮了约莫一二十来级的阶梯。 这宽大概有一尺,而横度少说也有两丈多的阶梯,显然是以极为名贵的花雕大理碎石所砌成的,它看来是那般的洁净,一尘不染,连些微的雪片也看不见。 阶梯的下端—— 也就是现在邵真和明毓秀两人所立足的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姿势踞蹲着,但张牙舞爪、气势凶猛而磅礴的纯铜铸打的老虎。 另一边,也就是右边,却是一头狮子;也是纯铜铸打的。 它的姿势是趴伏着,虽不舞爪飞牙,但那对栩栩如生,仿佛透着眼神的眼睛,使得在意态上看来,是这般的猛沉,而且威武! 在马上驻足观看了一会,明毓秀和邵真双双下马来。 邵真在坐骑后面的一个小箱子里取出丝光闪闪,和闪漾着七彩霞光的玉石,用玉盘摆盛着,然后将那小木箱子一脚踢到路边,回头说道:“一头狮、一头虎,禹子明这上财主,也并不上啊。” “很难说呢。”一边从怀里掏出两张名画,放在邵真捧着的玉盘上,明毓秀一边张口道:“人家通常门口摆着的是石狮子,而禹老头却标新立异,来个铜狮铜虎,这分明在示威他有钱嘛!” “人家本来就是有钱,洛阳周围百里,大大小小那个不知道禹子明家财万贯,他所有的钱财足可买下一块天来,不是嘛?”说着,双眉微扬,邵真人业已如飞雁般的,掠过二十来级的石阶,飘立到了门口。 不甘示弱,娇姣圆浑的玉臂微旋,明毓秀也以极为美妙的姿势,浮掠上来。 她发现门口两端也有铜狮铜虎,一缩瑶鼻,嗤声道:“我就认为他土,唯恐怕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哼!” 轻敲门环,邵真笑道:“你这是羡慕还是发嫉妒?或者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美眸微睁,旋又嗤了一声,仿佛是不屑理他似的,明毓秀两手环胸,径自在看那门前一对又粗又高的圆柱上的对联…… 这当中,那两扇朱红色,上面漆绘龙凤呈祥图案的大门,业已被启开;接着探出一张睡意朦胧的脸孔,啊了一声,一个呵欠后,才—— 不耐烦的道:“谁呀?” 本是勾着微笑的唇角,倏的僵凝起来,不过邵真还是很客气的道:“这位老乡,请问你老爷在嘛?” 依然只探出头来,连身子现出来也没有,别说跨出门来了,司阍的依然呵欠连天,啊啊了几声,这才用眼稍稍瞄了邵真一下;唔了老半天,这才又懒散的道:“现在啥时候啦?老爷不见客,明儿早点来吧!” 说着,忽地皱眉张嘴,啊啊啊—— 司阍啊啊着,对着邵真的脸就要爆出一个喷嚏来! 早就一肚子气了,一迈步,明毓秀上前去一把拧住司阍那颗斗大的蒜头扁鼻,哼声道:“朋友,当心着凉啊!” “哎哟!” 司阍只觉得鼻孔像是被夹子夹住似的,痛得他皱眉龇牙,当然,连喷嚏也打不出来了—— 胎死“鼻”中啦。 邵真连忙道:“毓,和这种人计较干嘛的?不嫌脏了你自个儿的手嘛?” 司阍这下子可是醒过来啦,可是只觉得满天金星,分不出乌龟王八了! 猛力揉着已是发紫的鼻尖,他怒不可遏的瞪起那对猪泡眼正想开骂,忽又猛地愣住! 他这才看清了眼前之人,服饰华丽而高贵,尤其他看见了邵真捧着的绸缎和玉石之后,立刻换上了一副面孔 笑容,谄媚的笑容;当然,也是世界上最肮脏、最虚假的笑容! 有了这种笑容,自然有“弹簧头”和“弹簧腰”—— 连续不停而具有“深度”的哈腰捣头,司阍的温言细语道:“对不起,小,小的因天气冷了点,睡过了头,失礼的地方,请……” 皱皱盾,邵真冷声打断他的话道:“请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艳屠煞’和‘鬼见愁’登门拜候。” “‘艳屠煞’?……‘鬼见愁’?……” 司阍接过邵真的玉盘,猛翻泡眼轻念道:“老爷没这样的朋友啊……奇怪,这两个名字,我好像很熟的,哪听过的呀……” 敲了敲脑袋,司阁最后懊恼的说了声:“我这脑瓜子儿真愈来愈猪啦!” 接着笑道:“两位……哦,这位艳姑娘和鬼公子,请进,请进……” 邵真和明毓秀进跨门进入,司阍请他们在司阍亭坐定后,端过两杯香茗,接过邵真的赏钱之后,遂捧着礼物的进去通报…… 但,他方踏出步子,猛地啊了声,转过身子,满脸惊骇的望着邵真,然后睁眼瞧着明毓秀,忽然面色泛青,牙齿打颤道:“两,两位……原来是…………” 司阁“是”不下了;显然他那颗猪脑袋已想清了邵真并不姓鬼,明毓秀也不姓艳…… 猛然的打了个哆嗦,差点没把玉石滚掉下来,司阍的仿佛是游魂返窍般的,这才回过神来,他哪敢再多看一眼? 三脚做两步的,一溜烟的跑去通报啦! “恶心!” 憎恶的嗤了一声,明毓秀鄙夷道:“狗仗人势,狐假虎威,连个小小看门的狗腿子,也这般现实、势利;幸好咱穿得还像人样,而且捧着礼物来孝敬,要不然,我看哪,八成儿那看门的一定在咱头上拉屎哪!” 心里虽然也是怪不舒服的,但邵真还是笑笑道:“算了,大人不记人小过,和这种人生气,简直是和自己过意不去,划不来。” 兀自生气,明毓秀噘嘴道:“这种人实在应该给他一点教训,教他招子放亮点,摆正些,别再摆出那副吃人的样子!” 一顿,忽想起什么,抬眼又道:“真,以后‘龙虎会’正式行道江湖时,我告诉你,可别挑这种张牙舞爪有如人王祥,或是卑颜奴膝有如龟孙儿子的司阁啊!” “是,是。”拱拱手,邵真怪声怪气道:“小的遵命就是。” 白了他一眼,不过毓秀还是被逗笑了:“你,你这就是卑颜奴膝有如……” 好哇!”不等她说完,邵真已叫起来,“死丫头,你真不识抬举,给你甜头,还以为我是卖软糖的!” 话落,一阵脚步声传来,明毓秀引目望去,见院庭的玻璃回廊下,正有人绕过一丛梅花树,朝这边走来…… 皱皱眉,明毓秀低声道:“真,还了钱,拿回婚约书,便好走啦,别给他噜哩八嗦,扯个没完的,我已被这儿的铜臭味薰得差不多的啦!” 笑了一笑,邵真起身步出门外,他已看清那离他不到一丈远的人群—— 为首的一个,是个古稀老翁,满头白发已是快落光了,但回嘟嘟的看来是那么有福相的一张脸孔,却是红光润润,一入眼,便让人有“老当益壮”的直觉。 当邵真注意到他的衣着,以及他走路的那种神态,尤其他身后跟着一群人,?涣潮瞎П暇粗保壅嫫咀拧凹酥帧保亩嗄杲睦途椋15檀蟮u亩隙u畔±衔痰纳矸萘恕?br> 禹子明! 正当他打量完毕,人已来到了跟前,只见那古稀老翁已笑眯眯的拱手道:“邵公子,明姑娘,老朽禹某不知两位武林泰斗驾临,恕禹某人有失远迎了。” 邵真和明毓秀忙不迭起身答礼。 邵真淡淡一笑,道:“不才等乃武林末屑何堪禹爷您亲身迎迓,万万担待不起。” 哈哈一笑,古稀老翁—— 禹子明洪声道:“老朽虽非武林人,江湖汉,但两位威名远播,如雷贯耳,禹某对两位可说是私淑神交已久矣!今番辱蒙两位屈趾寒舍,使禹某能一睹两位神丰俊采,真乃一大快事!” 说着,挽袖摆手道:“两位,请!”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五十三章 入了富丽豪华的堂上,众人分宾主坐定之后,略事寒暄,邵真遂将话题转入了他此行的目的,他拱手道:“禹爷,区区今番来想和您打个商量,行个方便。” 微一怔,禹子明红光满面的脸上旋即漾起世故的笑容,他将手中端着的参茶摆在桌上,便道:“邵公子,是不是手头不方便?没关系,请尽管说,老朽虽非武林中人,但素来敬仰你们这般英雄好汉,而且也结交了不少,人嘛,难免有手头拾据的时候,尤其像你们一年到头,成天在外头闯,更常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一顿,怡然自得又说道:“我禹某人不敢说是条硬铮铮的汉子,但轻利重义,我禹某言之无愧,邵公子,你要多少?一句话,我禹某人绝对悉数照给,双手奉上。……” “住口!”早就一捞子火了,此刻哪还憋得住,明毓秀不等禹子明说完,倏地一拍桌子,睁眼叱道:“禹爷,你必须弄清楚,我之所以在你的姓下加个爷子,并不是因为你有几个铜板,而是看你那么一把年纪,聊表敬老之意罢了。我不管你说这话是否基干一片本心美意,但我忍不住,而且也是不高兴的指出你的错误,十分严重的错误——” 这显然不是禹子明所能预料得到的情形,他目瞪口呆着,愣住了! 尽管邵真向她急施眼色,但明毓秀怒气冲冲道:“禹爷,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地痞? 流氓?无赖?你以为我们是来向你勒索?敲诈?乞讨?你以为除了钱,世上其他的一切都算不上是东西了,不错,‘鬼见愁’和‘艳屠煞’是专门和人赌狠拼毒,或许穷了点,但决不至于穷到向人伸手要子儿,也决不会要到你姓禹的!” 红嘟嘟的脸儿泛上了白色,难堪,甚至有些儿抑不住的恼羞成怒,不过禹子明他还是“屈辱”下来了,屈辱? 是的,他自问本身完全的出于善意—— 不是么? 自从他二十几岁,接下老头子这笔庞大的遗产,自个儿理财当家之后,他简直记不清楚有过多少的所谓“英雄好汉”上门来索求,不是盘缠短,便是手头紧,甚至有的是摆出了一副人王狗熊的嘴脸,干脆讲明了要多少! 这些,他都照给了,为的是“花钱消灾”罢了。 当然,有的是真的盘缠短,手头紧,过些时候会自动送回门来,甚至加点儿利子,外带千谢万谢,但这种人毕竟太少了,绝大部份都是老虎借猪,有借没还。 尤其是那些硬要死赖,明摆着穷凶极恶的吃人嘴脸的“英雄好汉”,往往食髓知味,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来“借”。 这种情形,直到他养了一批近于打手保嫖之类才告段落,一但有时候仍会碰到字号大,招牌硬的“英雄好汉”,他还是乖乖儿的“借”。 真的,他真的感到迷惑,他别说不是道上人物,就连一点儿武功也不懂,他和邵真与明毓秀当然不会有任何瓜葛,于今登门来“打个商量,行个方便。” 这难道不是为了“孔方兄”? 否则他们之间,有什么好商量的? 有什么便好方的? 越想,越懊恼,一番善心美意,本想落个“大方豪迈”,不想却叫人家当面奚落嘲弄,这不是好心叫狗吃了吗? 懊恼,也不过是在心里头,可万万不敢明摆了出来。 他知道,他比谁都知道,眼前两个可以当自己孙子的家伙,乍看起来,虽不起眼,但决不是他所要养的“食客”可以打发的,他更清楚,只要那两个家伙中任何一个,只消一伸拳,一踢腿,他禹某人便要到地府喊冤去了。 若果他们两个发起狠来,别说禹家绝子绝孙,就连一只跳蚤也保不住啊! 越想,越骇惧,这分明是凶煞当头哪! 禹子明忽然地打颤起来,他已毫不保留的将心里的骇惧搬到脸上来“现形”了…… 这使邵真感到有些儿窘,他不太喜欢不懂武功的人怕他,因为那会使自己有罪过的感觉,何况他今番上门来,完全没存什么坏心眼,恶主意,轻咳了一声,邵真连忙浮起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而且也将自己的语音尽量表现柔和:“禹爷,您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在下备礼来求见禹爷,决不是来为难您禹爷的。” “是啊!”猛地笑了起来,禹子明脱口道:“两位送那么贵重的礼物,当然不是来敲诈勒索的了……” 猛地煞口住言,禹子明连忙转嘴,忐忑道:“对,对不起,老朽又失言啦……” 微笑着,邵真淡淡道:“没关系,禹爷,在下非常了解您的意思。树大招风,财多遭偷,我相信您这等万金盈库的富翁,一定遭到不少江湖败类的强需硬索,所以也误以为在下俩是来向您禹爷伸手要子儿的?” 怯怯注视着邵真的表情,禹于明确定对方没有“坏征兆”之后,才呐呐道:“是,是的,不瞒邵公于说,老朽的确是出于误会,还请邵公子和明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才是。” 露齿一笑,邵真道:“不,这不能怪禹爷,只怪在下贸然来访,不是么,禹爷和在下是素昧平生,而今在下有求而来,咱换个立场,或许在下也会有这个想法呢。” 暗暗吁了口气,禹于明那圆浑浑的脸孔已恢复了方才的红润,光泽,他竭力的摆出一副恳挚的神情道:“邵公子,您是当今江湖上的一条铮铮汉子,平素锄暴安良,行侠仗义,老朽虽为道外之人,不识武林,但对邵公子是神交已久,仰慕多时,乔为结交之情,更是日益迫切,只恨相识无门,于今一日,幸睹邵公于和明姑娘之庐山真面目,果真是龙中龙,凤中凤,于今有求我禹某,乃是两位瞧得起我这个老头子,这是我禹某毕生荣幸啊!” 这番话下来,直使得邵真和明于秀叫他刮目相看眼前的并不是沾满铜臭的士财主啊! 尤其是明毓秀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她起身抱拳,讪讪道:“禹爷,适才小女子放肆之处,还望禹爷您海涵!” 不待她说完,禹子明已摇手道:“不不不,明姑娘,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咱们不吵不相识可不是么?” 说话儿,惹起了哄堂大笑。 朗笑一阵,禹子明道:“邵公子,您快说有什么困难?只要有用得着我禹某人的地方,一句话,决不推辞!” “禹爷这般古道热肠,看得起我这姓邵的江湖浪子,在下先谢了。” 抱抱拳,邵真说着便从袖里拿出一叠飞钱,双手递过去… 满存狐疑,禹子明两手接过之后,一看,他愣住了! 半晌,才兜着满盘子的迷糊道:“这,这不是我的票子么?怎么……这是小苑要去的嘛,怎会落到邵公子的手中去?……咦,这八万两又是做甚?” 抬眼向邵真问道:“邵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笑笑,邵真道:“禹爷,是这样的:昨儿小苑姑娘向您借了三百万两,而今晨你又帮她还清七万八千两债务,是么?” 白稀稀的眉头微微凝了起来,禹子明道:“不错,但她不是和我借的,她已算是我的……” 不等他说完,邵真已截口道:“禹爷,现在情况有点不同了,我想您大概有点清楚的是怎么一回事儿……” 略为浮肿的眼泡儿一睁,禹子明脱口道:“哦,你是说小苑不答应嫁给我啦?” 冷沉的点了下头,邵真道:“是的,所以她托我将三百万零八万的款子送还您,多出的两千两,聊表一点意思,数目虽不多,但勉强的比一般钱庄的利子要高些,还请禹爷您笑纳……” 稍稍一顿,徐徐又道:“当然,她还托我向您禹爷要回那张婚约书。这,就是在下对禹爷您的要求。” 脸上的神情急速变换着,禹子明似乎感到有点意外,而且也有被戏弄而激怒的意味,他眯眼道:“说的好好的,为什么又反悔了?我说过我决不亏待她的……” 禹子明似乎想发作,但大概是碍于邵真的面子,他只得不自然的笑笑:“当然,这等事儿是必须两厢情愿的,决不能勉强,只是她昨儿还信誓旦旦的答应我,怎地一夜之间翻脸不认人啦!” 忽觉话尾粗了些,禹子明连忙陪笑道:“邵公子,是这样的,老朽已决定三两天之后,前去迎娶小苑,我已于今天发出帖子去了,现在想不到有了这种变化,这,这叫我……” “这个——” 沉吟了一下,邵真正色道:“禹爷说的也是,婚姻不能视同儿戏,禹爷既然业已发帖,届时亲友不见人来,总是个笑话,在禹爷的精神上也是个损失,这样好了,猴儿爬树循枝,人嘛做事顺理,禹爷,您不妨开个价……” 急急的,禹子明道:“邵公子,您这话就叫我禹某人不懂了。” “禹爷,您既然有损失,理应赔偿您,是不?”邵真微笑道:“当然,精神上的损失是不能以金钱补偿的,尤其金钱对禹爷来说——原谅在下用种粗话,可说视如粪土,但这是在下仅能做到的唯一办法,在下不否认这是一种很俗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但,钱在某个意义来说,它未尝不能在这方面派上用场,禹爷,您以为然否?” 呵呵笑着,禹子明道:“邵公子,别如此折煞老汉了,说什么我禹某人也不会接受所谓的赔偿!” 一顿,轻呷了口参茶,接道:“其实,不瞒邵公子说,老朽过了年已届知命之年,在世上的日子,老朽我比谁都清楚,我禹某人并非贪恋虚色,实乃觉得像小苑这般色艺双全的奇女子,委身青楼,实在太可惜哪,老朽之所以不顾遭人讥嘲而纳她为妾,无非是想给她好日子过,别在那种地方,埋没了她的一生啊!” 微笑着,邵真没搭腔,他怀疑这是“门面话”…… 沉吟了半晌,禹子明道:“老朽说过,这等事是勉强不得的,就算不是邵公子您出面,我这姓禹的老头儿也会一口答应,而且决不会要她赔偿一分钱,当然也不会有责怪她的意思了。” 起身拱拱手,邵真正色道:“禹老这般爽快利落,在下在这儿谢谢禹爷您赏脸,给在下面子。” 连忙按住他的肩肿,禹子明笑呵呵道:“老弟啊,这等小事,何足言谢?别拆了我的八字啊!” 活落,一阵哄笑…… 禹子明显然极为健谈,而且幽默,逐渐的,邵真和明毓秀对他业已是有了相当的好感。 “只是,有一点老朽不太明白。” 禹子明忽又道:“小苑乃一介青楼女子,而两位乃是江湖上大字号,硬招牌的武林豪杰,小苑怎会托付两位呢?而小苑她本身为何不来?” 邵真连忙道:“哦,禹爷,在下忘了告诉您,小苑她已离开‘舒心楼’,回宋家村去了。” 一怔,禹子明诧声道:“呵?她已回去了?她将这钱还我,只是她哪有钱还债呢?” 淡淡一笑,邵真徐徐道:“不瞒禹爷说,是在下。” 哦了一声,禹子明显然有点意料不到的怔了一下,又很快的他大声的笑了起来:“人老了,脑筋也混沌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美人配英雄,应该,应该!应该的呀!” 这般的爽利,这般的豪迈,这是邵真所料不到的,他反而有些微微的歉意:“禹老,半路杀出了我这个程咬金,您别见怪啊。” “这是怎么说。”用力拍了下邵真的膀子,禹子明正色说道:“圣人有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我这种快入棺材的老家伙,娶了小苑,那才残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是我禹某人的罪过哪,可不是?” 一顿,望着明毓秀道:“只是,邵公子,你不怕有人捻酸吃醋么?” 明毓秀羞赧的垂下粉颈…… 邵真却与禹了明相视大笑。 真的,邵真和明毓秀对禹子明可说是彻底的改观了,他们原以为禹子明只不过是个沾满铜臭的上财主兼“老不修”罢,但此时此刻的禹子明却是恁般的古道热肠,至少是那般的风趣不俗。 吃了个蜜饯,再喝了口参茶,禹子明有所感概似的道:“总算,总算小苑有了这么理想的对象,有了这般幸福的归宿,老朽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吃了一片雪桔,明毓秀笑道:“禹爷,您这般爱小苑,她真不知道要如何来感激您呢?” 道貌岸然,禹子明道:“现在,我可以说出我心底的话了——” 微微一顿,扫了邵真和明毓秀一眼,禹子明一脸正色,挚声接道:“为了小苑,一般不明究里的人,还以为我这姓禹的不修老德,老牛吃嫩草,其实,老朽没有将她掳为已有的意思,许久以来,老朽每次要替她赎身,还她自由,但……邵公子,相信你一定知道小苑那副倔强的脾气,她每次都一口回绝了,直至昨晚,她匆匆来向老朽借三百万两银子,当时,老朽马上付给她,连问她要做什么用途都没有问……” 明毓秀截口道:“禹爷,您既然只想帮助小苑脱离苦海,为何要她写下婚约书呢?” “这明姑娘有所不知了。”微微一笑,禹子明道:“老朽要不写下婚约书,她又如何肯脱离苦海呢?” 皱皱眉,明毓秀迷惘道:“这就把我弄糊涂了……” 轻咳了一声,禹子明沉声道:“小苑虽因其父经商失败,而至负债,所以才沦落风尘,借以为其父偿还债款,乃是大孝之人,而她虽委身青楼,但一直洁身自爱,从不与人有暧昧之事,她坚持卖歌不卖身,始终如一,乃是大节之人,再加上色艺双绝,此等大孝大节的奇女子,老朽虽活了这么大把岁数,却从来也没见过。是以,老朽下定决心要济助这等人,但是,小苑更有一副几乎罕见的‘傲骨’——她决不受人帮助,她是自力更生的楷模,真的! 她决不会凭白接受老朽惭赠的那笔款子的,三百万,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如何还得我?毫无疑问的,她势必要在青楼中终老一生,以便还我那笔钱,她会这样做的,她是那种人……” 一顿,转身向邵真问道:“邵公子,您对小苑一定有相当的了解,老朽所言,可有虚假?” 胸中澎湃,邵真由衷道:“千真万确!” 欣慰的笑笑,禹子明接道:“所以,我要她写下婚约书,这样,小苑便不用在风尘中打滚到人老珠黄的地步,而至埋没了这等奇女子,不是么?” 一停,紧接着又道:“哦,老朽相信两位此刻一定在怀疑,怀疑老朽是趁人之危,假公济私,不过是想独占鳌头吧了,是不?” 微一迟疑,明毓秀颔首道:“不瞒禹爷说,在下正有这个想法。” 淡淡一笑,禹子明道:“是的,谁也会这么想的,其实老朽说要纳小苑为妾,那只不过一个幌子……” “幌子?”邵真有些惊讶了。 用力一点头,禹子明郑重道:“老朽纳她为妾是假,收她为义女是真!” 大为惊异,邵真和明毓秀互望了一眼,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或许,两位大概是不会相信老朽的话,这也不能怪你们,老朽只因受了祖先余荫的庇佑,而致有了这么万贯家产,生活难免豪华而奢侈,所以一般不了解老朽的人,都以为老朽不过是个沾满铜臭的土财主罢了。” 叹息一声,禹子明似有无限感慨,稍后,他接着道:“老朽这一生中,虽没做过对不起天地的恶迹来,但也没行过善事,所以对小苑姑娘的济助,虽说是出于爱惜她的才艺,但也未尝不是求得老朽的阴德……” 眨眨眼,明毓秀问道:“禹爷,您既然写下婚约,书明就是欲纳小苑为妾,怎又说是收为义女呢?” “也真是,说了恁久,老朽竟还没扯到正题话去。”拍拍油光秃秃的额头,禹子明笑了声道:“这事儿,谁也不知道,就连小苑老朽也瞒着她,老朽本意是在‘迎娶’她过门的那天,当众宣布她为义女,并烧毁婚约书!” 这,确实是令邵真和明毓秀感到万分意外的事…… 禹子明接着又道:“这事情,到目前为止,显然已是无法证明的事情,不是吗,小苑业已不需要老朽的帮助了。我想,两位或许不尽相信,这乃是人之常情,但老朽若再说出一件事来,两位可能就相信了……” 纳闷着,明毓秀好奇的问:“禹爷,您说是啥事?” 微微一笑,禹子明道:“两位乃是江湖上头角峥嵘的风云人物,想大概也听说过,约莫一个月前,老朽曾让‘龙虎镖局’押一趟价值二十万以上的缥货……” 猛然想起,明毓秀接口道:“是了,听说禹爷您损失了:二十万两以上的珍贵翡翠,事后非但不让‘龙虎镖局’赔偿,而且还主动的花钱派人缉捕凶手,为段二镖头报仇。” 邵真这时也才想起这件事来,他有点懊恼,他想他这几天一定是被那银子的事,和小苑的那段情,以及和“邪神”,”九指血煞”厮杀……等等,一大堆的事所弄昏了头,要不然他明明知道禹子明失镖的事,怎忘记向他表示一点慰问之意? 这委实太失礼哪,邵真连忙面带歉意,拱手道:“禹爷,实在抱歉,在下最近俗事缠身,一时竞忘了向您禹爷致问失殿之意……” 豪迈的一挥手,禹于明朗笑道:“钱财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何足言之? 倒是段二镖头这位大好人,不幸罹难身死,才是令人痛恨之事!” 一顿,接下又道:“老朽确实是免去了‘龙虎镖局’的赔偿,并且四处礼邀各路道上的好汉,追杀原凶,为‘虎形剑’段二当家的报杀身之仇……” 忍个住的,明毓秀肃然起敬道:“禹爷,您实在太够义气了!” 淡淡一笑,禹于明启口道:“明姑娘,别这般恭维老朽,否则老朽有自我标榜之嫌了! 其实老朽之所以提到这事,无非是表示老朽是真心收小苑为义女,并非纳她为妾。” 心中泛起一阵强烈的感激和崇仰,邵真起身拜道:“禹爷,您这般用心良苦的济助小苑,在下仅此乔代小苑向您敬致谢意……” 慌忙扶住他,禹子明正色说道:“邵公子,这般大礼,老朽万万担待不起,只要公子你相信老朽,并非想染指小苑便好了。” 说着,伸手从袖里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白纸,递给邵真道:“邵公子,这便是婚约书,请您将它撕毁吧。” 接过来,摊开看了一下,果真是婚约书,邵真便将它当场撕弃,感激铭腑道:“禹爷,真太谢谢您了。” “别左一声谢,右一声谢的,老朽我可真要生气喽。”边说着,禹子明笑容可掬的拿起桌上那叠飞钱:“邵公子,请您将这收回去,就算是老朽为您和小苑祝贺之礼吧。” 连忙摇手,邵真连忙道:“这,这千万千万使不得!禹爷,您对小苑这般大恩大德,在下感激都来不及,哪还敢再收您这等巨款?” 但禹子明却坚持着,邵真再三推辞,说什么也不愿收下…… 见邵真意态坚决,禹子明这才无可奈何的转口道:“那么这样吧,邵公子既然不肯笑纳,老朽不便勉强,但务必请邵公子收回两千两的利子。” “这也不成……”邵真连忙道:“借物说谢,贷钱算利,这乃是理所当然的。禹爷,两千两,岂不叫在下于心难安?” 明毓秀也帮腔道:“可不是,禹爷,常言道:好授不好受。您虽万分诚意授与我们,但我们接受起来,可就与您的心境是截然不同了,禹爷,您说是吗?” “好,好。”悻悻然的收起飞钱,禹子明煞有介事的叹了丁声:“二比一,我这糟老头怎说得过你们啊?” 邵真和明毓秀不期然的笑了起来,这时,忽地一个下人模样的进来,朝禹子明恭声道:“老爷,酒菜已经摆好了。” 禹子明连忙一摆手,说道:“二位请入席。” “不麻烦禹爷了。” 略一沉吟,邵真堆笑道:“这番打搅禹爷,在下已觉非常过意不去,哪敢再叨扰,不瞒禹爷说,像我们这等在刀尖舐血,剑下争斗的亡命浪子,没事便问得人发慌,一有事足以让人跑断腿……” 禹子明说声道:“这么深夜了,两位居然还有事?” 歉然的笑笑,邵真道:“非在下不识抬举,不肯赏光,望请禹爷明鉴,改天,在下定当专程登府候教。” 拉住邵真的手,禹子明执意不肯:“这不成,这不成!好不容易今天能高攀两位,怎么椅子都没坐温,便想走了?这分明是瞧不起我禹某人啊!” 明毓秀连忙婉言道:“禹爷,别折煞在下人了,在下感激敬慕您都还来不及,哪敢瞧不起禹爷,实在是有点儿事……” 硬是揪住不放,禹子明急急打断明毓秀的话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行,老朽不相信在这等深夜里,两位还有,非办不可的大事情。” 说着,拉着邵真就要往厢房走…… 无奈,邵真只得照实道:“不瞒禹爷,在下是要到‘龙虎镖局’……” 一怔,禹子明说道:“两位要到‘龙虎镖局’去?” 邵真点了点头,道:“在下本来不想告诉禹爷的,也想让您有一个意外的惊喜。” 明毓秀笑着道:“禹爷,关于您上次劫镖的事,今午已抓到一个颇有嫌疑的人了,所以在下想去看一看,已经和人说好,不能不去,说不定可以追回禹爷的翡翠哩。” 话声中,禹子明抓着邵真袍袖的手突然松落,他此刻面上的表情很怪,很怪,但那也只不过是一刹那而已,在邵真和明毓秀没有注意到以前,那古怪奇异的神情很快的消失,而且很快的换上一副欢愉和惊喜—— “好哇!这算好消息,居然还瞒着老朽,可真该打呢!” 禹子明喜出望外道:“翡翠是小事,能为段二缥头报仇,和重振‘龙虎镖局’的声势,那才是最要紧的……” 一顿,凝声道:“明姑娘,不知那有嫌疑的人是谁?怎么说是有嫌疑呢?难道还没有真切的证据么?” 明毓秀道:“是‘海煞星’……” 话没完,禹子明突地啊了一声,红光耀耀的福脸上倏的泛白,而且,宽阔的额角上也冒出涔涔冷汗! “禹爷。”邵真诧异道:“您,您哪里不舒服了?” 捂着胸口,禹子明一阵剧烈的咳嗽着,邵真连忙将他扶到椅上坐下,关切的问,“禹爷,您不要紧吧?” 依然咳得很厉害,半晌,禹子明这才舒了一口气,但脸色依然很难看,他有些吃力的道:“没,没打紧,老毛病罢了!像我们这没学武的人,一上年纪,啥鬼怪病都沾上了……” 帮他轻捶背梁,明毓秀问:“禹爷,您歇歇。” 感激的朝她笑笑,禹子明咳声道:“谢谢你,明姑娘,老朽好多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但他旋即没事似的朝里头呼唤了一阵:“阿愣子!” “老爷,有什么吩咐?”方才那名下人立刻应声而出。 轻揉着胸口,禹子明道:“阿愣子,吩咐管家的到库房去,将那对‘龙凤吟’的夜明珠取出来。” “是。”阿愣子已飞快下去。 须臾,一名年约五十多来岁的华服老者捧着一个精致美伦的小本匣出来,他恭谨的捧给禹子明:“老爷,‘龙凤吟’已为您送来了。” “没事了,你下去吧。”双手接过木匣,禹子明送到邵真跟前:“邵公子,明姑娘,你们准备礼而来,老朽自当不能让两位空手而回,这对夜明珠就请笑纳。” 邵真想推辞之时,禹子明已将木盒塞在他怀里,一礼还一礼,乃是理所当然,邵真要是不收下的话,便真有矫态之嫌,要不然便是瞧不起人了。 只是邵真有点受宠若惊,承受不起的感觉。 有些儿惶然,他道:“禹爷,这般名贵的礼物,在下……” 正说着,禹子明已一口截断他的话道:“一句话,两位要是认老朽这个朋友,就请收下。” 这么一来,邵真当然不便再说什么,他由衷的感激道:“禹爷,在下今番来受到您的方便,又蒙您辱赐重物,铭谢之情,容后图报。” 禹子明似乎好多了,他爽朗一笑道:“瞧两位这般文诌诌的,真叫人怀疑你们就是令人闻之胆寒心颤的‘鬼见愁’和‘艳屠煞’呢。” 说毕,忽又是一串咳嗽,明毓秀想上前去扶他,禹子明业已挥挥手道:“没关系,没关系!哦,既然‘龙虎缥局’有这等重要的线索,老朽理当前往一趟……” 话落一半,猛又是咳嗽不停! 连忙上前去扶住他,明毓秀道:“禹爷,您不舒服,在下看您还是等好一点再去好了,反正是不是“海煞星”干的,也还是个问题,若说是的话,‘龙虎镖局’一定会来告诉您的。放心好了,禹爷,您失去的翡翠一定可以追查回来的,在下也一定帮您追索回来。” 一面咳嗽,禹子明一面道:“翡……翠事小,段二缥头的冤仇才重要哪。” 说完,咳得更严重,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里头的阿愣子显然是听到了咳声,急忙上前来道:“老爷,您怎么了?” “没事,没事。”禹子明起身捂嘴道:“客人要走了,陪我送送客。” 邵真连忙道:“禹爷身子不舒服,快去静息才是,那敢劳驾您亲自远送!” 说着,施礼道:“在下就此告辞了。” 明毓秀也起身道:“禹爷,请多保重啊。” 但禹子明挣着送他俩人,邵真和明毓秀好说歹说,总算才没让禹子明送出门来。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五十四章 出了禹府的大门口,下了阶梯,明毓秀迫不及待的抢过邵真捧着的木匣,急急道:“真,‘龙凤吟’乃关外所产的稀世之宝,我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呢,快让我见识见识!” 说着,已启开镶有珠王的小木匣盖,骤见一对约莫拇指大的夜明珠,赫然映目,邵真和明毓秀当场惊住了! 真的,有生以来,他们从未看过这么样的东西呢—— 那对夜明珠有点儿酷似鸽卵,但显然比鸽卵要浑圆多了,玲珑剔透,晶莹澈洁,皓白如水。 单这一眼,便叫人有爱不忍释手,打从心坎赞叹,着迷,尤其是,那散发着琉光,飘忽晃漾,朦朦胧胧,柔和温馨,真有如龙凤呈祥般的把人感受与直觉一下子拉进了另一个境界,一个纤尘不染,毫无瑕疵,美得唯有天堂才有的另一个境界。 当明毓秀赞叹不息的把小木匣微微晃了一下的时候,那对夜明珠很正然的轻轻碰撞了一下,就在那轻轻碰撞的当中一阵,不,一撮…… 噢,也不是,该是一丝,对,是一丝极为细微的的声音响起,而这个细微的声音却使邵真和明毓秀很清楚很清楚的听闻得到,而且历久不歇—— 它送入人们的耳膜,使人的感觉就真是“龙凤相吟”似般的美妙! “好个龙凤吟!” 良久,明毓秀方赞美着合起匣盖,满足似的道:“总算让我开了这番眼界,没枉虚了此生。” 跨跃上鞍,邵真笑道:“好啊丫头,人家龙凤吟端的是好,但你可别在那鸭子叫,煞死人了。” 睁了一眼,明毓秀一边飘掠上马,一边拨动缰索嗔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狐狸莫笑猫,我看你才是七月半的老鸭——该杀呢。” 两人说着,催马前进,一路上在谈论着禹子明…… “想不到,想不到禹子明并不似外头传言那般样子。” 纤掌掠掠发丝,然后掏出一条菊红色衬浅蓝花纹的帼巾,明毓秀一扎着结,一面道:“他非但没有一点儿铜臭味,更不上好色,我真怀疑人家怎会说他是个老色鬼呢?他慷慨好义,古道热肠,能言善谈,风趣大方,一点也不流俗呀?” “可不是。”邵真颇有感触的道:“他对恋真是那般的用心良苦,尤其是他损失了二十万价值的翡翠,竟然不让‘龙虎镖局’赔偿,而且还到处花钱请人代为缉凶,口口声声要为段二镖头复仇雪冤,反而不关心自己的损失,这种人到底是少见的啊。” 环眸张望了四处,只觉家家户户深锁门屏,街道上连条野狗也不见,明毓秀遂道:“真,现在没行人,咱们放快骑到‘龙虎镖局’去吧,看看到底是不是‘海煞星’那厮干的,若果不是,咱今后应多注意这件事,不说看段大缥头的面上,也该为禹爷尽点儿力,你说是吗?” 明毓秀的话尾刚一停,邵真在那头还没来得回话,忽见街道转角处猛地冲来四五骑!那四五骑之人显然骑术精湛,居然连几乎是九十度的转角一家伙的闯过来,连微慢一下也没有。 这般上乘驭驾术,真叫人瞪眼咋舌! 这还不止,速度之快,宛若凤驰电掣,快得令人眨不过眼来,也就是说,正当邵真和明毓秀听到蹄声的时候,便见那四五骑夹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到面前了!大惊,毫不考虑的,邵真和明毓秀赶忙—— 当然有点慌乱的将坐骑往街道旁回让! 然尽管他们闪避得这般快,明毓秀胸下的坐骑依然被擦撞了一下,堪堪坠马落地! 骤只见明毓秀的马匹疯狂嘶鸣,并且猛烈的蹦跳着,就连邵真的坐骑也惊吓得低鸣蠢跃。 速快的,也是熟练的,明毓秀制服了受惊的坐骑,回首一看—— 只见那四五骑业已呼啸而去,却连稍稍停顿也没有! 怎生按捺得住,一拨马首,明毓秀已掉转头来,放蹄追去! 在同时当中,邵真亦已振缰猛追而去! 那四五骑之势,依然风驰电掣,快如飞蝗,由于邵真和明毓秀起步慢了点,自然一时间无法追上他们…… 不过他们业已追到了可以大略看清前头之人的背影的距离—— 一共是五个人,俱皆身着黑袍,头罩巾,而且个个魁梧异常。 似乎,他们有着十万火急之事,要不然便是目中无人五人一字排开在大街毫无忌惮的纵马狂奔,连转弯的时候,依然如是,而且撞了人,瞧也不瞧的呼啸直去! 须臾,邵真和明毓秀已追上了相当的距离,捺着心头的怒火,明毓秀正欲张口喝住他们,忽见他们煞时停住,而且身手矫健的翻身下马! 正当邵真和明毓秀赶上之时,只见五人绝佳的轻功,射进一家高大的住宅里…… 睁眼一瞧,邵真愣了一下,脱口道:“咦,这不是禹府吗?” “是啊,这正是我们刚从这儿出来的禹府呀。” 明毓秀也诧声说道:“看那伙人这般张狂,而且鬼祟的样子,不敲门就翻墙而入,难道……难道来抢劫禹子明的吗?” “毓,咱进去看看便知道是不是打家劫舍了。” 说毕,身子一长,就在马上射进阶梯,而且跃入院墙! 哪堪怠慢? 一提气,明毓秀亦飕然跟上! 越入高耸的院墙,却见司阁亭光火昏暗,显然司阍已睡了。 张望四处,却不见那五人踪影…… “娘的,这般快的身法。” 绕到庭院当中的梅花林下,邵真边张国探索,边低声道:“四下一片漆黑,转眼便不见人,真见他娘的大头鬼。” 望望正堂,见没动静,明毓秀便挨到侧厢房帘下,邵真蹑手蹑脚的欺近右边回廊下…… 忽然,明毓秀朝邵真招了招手,一个飘掠,邵真跃过水池,来到了她身边:“怎么?发现了啥?” 伸手指了指,明毓秀压着嗓子低道:“瞧,后院里有灯火,咱过去看看。” 无声无息的,两人轻捷得像团棉絮般的掠到了后院,刚挨近那座亮着灯火,而外表精美漂亮的小阁之时,一阵声音清晰的传出来:“你们回来得正好,我正要差人去找你们呢!事情不好啦,‘海煞星’被逮了,你们不知道么?” 细听声音,明毓秀吃了一惊,附着邵真的耳畔道:“真,这不是禹子明的声音吗……” 邵真吁了一声,示意明毓秀别开口,这时里头又传出了一阵声音,这声音很躁很急,而且有着浓重的口音,听起来非常生硬,好像不是汉人的音腔:“老爷,我们就是为这件事,才连夜不停赶回来的哪。” 话落,猛叫邵真和明毓秀瞠目结舌! 听这话,显然禹子明和“海煞星”有啥关连似的…… “该死!该死!”禹子明的声音里有着很大的不安,“好好好,‘海煞星’为什么被人逮去?而你们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吗?怎地连他都保不住,难道你们敌不过那个姓段的温鬼?” “还不是‘海煞星’那王八羔子自找的。” 那口不标准的汉语又响起:“咱兄弟五人把二十箱翡翠运到安全的地方埋藏起来的时候,不想他杖着那个胆,私自跑去毒杀了‘璇玑神尼’,结果叫‘百艳帮’的人挑出来,待我们回到‘落雁江’之时,已是面目皆非,死的死,逃的逃……” “‘海煞星’不是被姓段的抓去?”禹子明很惊讶的打断那人的话道:“咱也没露出什么痕迹出来呀,‘百艳帮’怎会把他押到‘龙虎缥局’去?难道是他自己招了不成?” “我们就是感到很奇怪。照说‘百艳帮’是为‘璇玑神尼’复仇,她们大可将‘海煞星’干掉。” 那人顿了顿,又道:“后来我们发现,当初‘海煞星’他们劫缥以后,曾在附近和‘百艳帮’的总护法‘黄蔷薇’照面,大概是这个原因才被怀疑的……哦,对了,还有,我们还发现‘海煞星’那家伙手脚不干净,偷了好几块翡翠,或许叫‘百艳帮’的人搜出来,而起了疑心也说不定。” “该死!该死!”禹子明那声音既愤又惧怕:“都叫那家伙一个人坏事,否则咱干得天衣缝,谁会发现到?现在好了,这一切全完了,怎么办?怎么办?你们得想想办法呀!” 沉默了下来,旋又扬那口蹩脚汉语道:“老爷,‘龙虎镖局’已经知道是咱干的吗?” “还没有。”禹子明急急道:“那姓段的瘟鬼,一早就出去,大概还没有回来,否则只要他一看到翡翠,就算‘海煞星’死不招供也没有用了。” “那好。”那人忽地阴兮兮地笑起来,“看来‘海煞星’是挺着没有招,大概是等着我们去救他……” “对!”禹子明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这是一条好计策,趁着瘟鬼还没回来,一切没见证以前,你们决去将‘海煞星’救出来!” “不,这种人应宰了干脆,省得日后再出纸漏!” 禹子明似乎是愣了一下,略停才传出他的声音来:“宰掉?好……,就这么办,杀之灭口,来个死无对证,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旋忽又道:“不行呀,你们只五个人,行吗?” “禹爷,您是外行人讲外行话了。‘龙虎缥局’那些废铜破铁是不值一个子儿的,‘百艳帮’的‘黄蔷薇’也不过是个湿裆的骚丫头罢了,充其量就是她时常随身的‘十二太妹’拼凑起来,也不够我们弟兄五人一看,放心,禹爷,到了这种地步,也只好啦,发狠把‘龙虎镖局’全抹平算了!” 汉语虽不标准,口气却蛮大的,那人哧哧笑着道:“当然,我们会将‘龙形剑’段大镖头那瘟鬼的如死女儿抓来让您享受的。” “不,我是说,有两个人你们对付不了。” “哪两个?” ‘鬼见愁’和‘艳屠煞’。” “什么?那两个小子也插上一手?”那人似乎大吃一惊,旋又碟碟笑道:“外传他俩走遍江湖,不逢敌手,哼哼,我们迟早要杀他们的,这正好,一并算!” 禹子明道:“有把握么?你们真有把握么?” “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放心吧,这码子事,我们弟兄绝对办得好!” “现在就去吗?” “当然!……哦,等等,‘龙虎镖局’我们还不熟,禹爷,您画张来,让我们知道那儿的情形,最好把‘龙虎镖局’可能扣押‘海煞星’的地方,详细告诉我们,我们一上手就要干掉他,如此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只要目的已达,纵然敌不过他们,咱可以跑呀,对不?” “好,好。”一连说了几声好,禹子明似乎开始在绘图,顿时声音沉寂下来,稍会又叽叽喳喳的,但语音很低,已听不太清楚了…… “我的天啊!”明毓秀睁大了眸子,她低抑着语音有着太多的吃惊:“我真不相信我的耳朵,这,这会是真的么?” 邵真自然感到惊异,他俯首沉思了一会,低声道:“毓,咱不用留在这儿了,到‘龙虎嫖局’去通知小玲她们吧……” 话落一半,忽见一人行色慌张的疾走而来,邵真和明毓秀连忙将身形侧俺于廊柱后,那人正是司阍,急急敲小阎那碎花冰格子的单扉:“老爷,外头有十几个人找您哪。” “混帐!你娘的死了人,现在是啥时候啦?滚,全都滚出去!”里头传出来禹子明暴躁的粗声。 “老,老爷,人家是‘龙虎缥局’的当家段爷,他,他说有要紧事见您……” “什么?”砰的一声,门被打开来,现出了禹子明那短胖的身子,他的语音有着绝大的吃惊:“人现在哪儿?” “在在厅堂上。”司阍的结巴着。 这时候,藏身在暗处的邵真和明毓秀一听“龙虎缥局”的人来了,连忙悄悄的向前院正堂掠去…… 没入门,便见堂上满满是人—— “百艳帮”主胖伊玲,“黄蔷薇”何月霜,“十二太妹”,“黑鹰”侯大柱,另有一个年约七旬上下的素袍老者停立当中。 他的气色看来相当坏,面色沉晦而阴霾,隐隐透露着一撮杀气,瞧瞧他腰间那柄两尺来长,柄及鞘俱皆玄青色的长剑,便知道他是“龙虎镖局”的大缥头“龙形剑”段仲尧。 此外,他身旁有两位中年汉子,一人一手的挟着面色死灰的“海煞星”柳自华。 邵真和明毓秀的来到,着实引起了他们的惊讶,胖伊玲执着明毓秀的手道:“小毓,您俩怎也来了?” “黑鹰”侯大柱则趋步至邵真跟前,俯首抱拳道:“属下拜见会主。” 上前搀扶,邵真拍着他的肩胛:“大柱,‘海煞星’认了?” 正说着,忽见“龙形剑”段伸尧大步走来,邵真连忙趋前去,恭敬一抱拳:“晚辈邵真见过段大当家。” 明毓秀也上前去佛身道:“未学明毓秀拜见段大缥头。” 呵呵笑首,“龙形剑”段仲尧双手轻执两人的手,喜悦道:“‘久违了,两位雄风依旧,可喜可贺也。” 一顿,注视着邵真,感激道:“邵老弟,听柯姑娘说,你曾奋力挽救舍弟,前情未谢,今又蒙您和明姑娘鼎力相助,而且要不是您那块翡翠,舍弟之冤于今依然沉埋不清,邵老弟,老朽段某无德无能,累烦邵老弟大力帮助,理受段某三拜。” 说着,两拳一抱,就真要拜下,明毓秀见状慌忙躲开去,邵真则连忙握住“龙形剑”的胳膊,正色道:“段老前辈,人总是有凶有吉,守望相助,乃我辈所应为,何谢之有?晚辈万万承受不起。” 一顿,诚挚说道:“段老前辈遭此不幸,诚令人遗憾,总算现在已是水落石出了。” 哀伤而又愤怒的注视着低着头的“海煞星”,“龙形剑”咬牙道:“我段某虽无大德,但自认一生与人从无宿怨,不想‘海煞星’受人收买,恶胆横起,干下这等令人寒心的事来!” “他招了?”邵真向“海煞星”掠了一眼。 点点头,“龙形剑”叹了一口气:“是的,他招了——在‘黑鹰’老弟特殊的点穴法之下。” “您一定有着很深的感慨,是不?”邵真问。 眯了下,“龙形剑”迷惘似的道:“是的,但一时我也说不出我的感慨来,我想,这也算是我的一个发现——有些人是披着人皮讲人话,做出来的事,却是禽兽不如!” 话声甫停,忽见灯火四处大亮,涌出黑压压的人群来,这当中,已有五人联袂飘来,他们身手利落的射进堂上…… 这五人便是原先撞到了邵真和明毓秀的黑袍大汉。 他们看来个个体壮如牛,一脸横霸,当邵真众人注意到他们稍黑的肤色,深陷的眼眶以及高耸的鹰勾大鼻时,他们心头有了一股疑惑—— 他们,是不是汉人? 五个黑袍大汉一字排开,如凶神恶煞的站定之后,那黑压压的,约莫三四十名手执亮森森的刀刃的汉子,业已团团围住了厅堂的出口…… 走目搜索,“龙形剑”皱皱眉头,冰冷而生硬的语言滑出了他的口腔:“怎不见禹老爷大驾?” “龙形剑”正开腔搭话之时,“海煞星”突地出其不意的挣脱了两名汉子的制服,奋力奔向黑袍大汉,他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五爷,快救我……哇!” 话没完,人未奔到,只见五名当中的一个黑袍大汉倏一扬手,“海煞星”狂嚎一声,捂着喉管,在地上滚了两滚,两腿一伸,业已成了一副奥皮囊矣…… 谁也没去瞧他,他比一条狗都还不值,真的。 面无表情,“龙形剑”大步的跨前一个步子,略一抱拳,他生冷的道:“五位,便是‘海煞星’,自然也是禹老爷子强力后台的五爷么?” 方才出手的那名汉子,僵硬的肌颊抖动了一下,但他眼皮儿却撩也不撩的,而且看也不看“龙形剑”,当他张口说话时,邵真和明毓秀,立刻听出他就是在小间里和禹子明对答的人,只听他道:“段大当家,现在我仍愿给你机会考虑,若果你愿将你的女儿献给咱老爷,你依然可以活着,而且富贵。” 端正的国字脸上已泛青,“龙形剑”缓缓透了一口气:“就算我段某人愿意,但我腰间这把剑可能不好商量,而且我身旁的几位朋友也不好讲话哩!” 伸手一指,那黑袍汉子吐着半生半熟的汉语:“‘百艳帮’,‘黑鹰’,你们乖乖的夹着尾巴滚,这码子事,是别人放屁,你们在上风头——不关你们的事。” 哧哧笑了起来,邵真晒声道:“我呢,我也在上风头呀,也滚吗?” 冷冷的扫了邵真和明毓秀一眼,那人依然这般狂妄,这等自大:“‘鬼见愁’,‘艳屠煞’,你们两位就是吧,你们当然可以走,留着脑袋。” 一副讶异不解,明毓秀煞有介事道:“为什么呢?我们怕你了呀,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别人一样夹着尾巴乖乖的滚出去?你是说我俩没尾巴夹是么?但,但他们也没有呀?” 话声一顿,却引起哄堂大笑! 邵真和明毓秀委实感到迷惑,眼前之人生眼得很,完全陌生,何以指名叫号的要杀自己? 这时候,胖伊玲突然发现了什么,噫了一声朝“黄蔷蔽”柯月霜低声道:“总护法,这五人好像哪见过?” 眨着眸子,何月霜蠕嘴道:“帮主,属下也正在奇怪,但偏是想不起来……啊,对了,帮主,会不会是咱两年前到塞外创览的时候……” 拍了一下手中的羽扇,胖伊玲冲口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塞外‘血旗盟’的‘亡命客’对不?” 恍然大悟,一旁的邵真闻言笑了起来:“哦呵——原来是勾结‘黑旋风’的‘血旗盟’的狗爪子,咱是死对头了,怪不得,阁下口口声声要挑我邵某人的脑袋了!” 那五位黑袍汉子齐是一怔,旋发话之人阴碟碟一笑:“好,你娘总算没白生你们两只眼睛,认识我弟兄大名大号!姓邵的,闻你小子最近扩大‘龙虎会’,而且公然发武林帖言明在一年内向‘黑旋风’挑战,可有此事?” 淡淡一笑,邵真道:“你老娘也没白生你两只猪耳朵,一点也没错。” 一顿,冷冷又道:“你,就是‘亡命客’中的头子孙金水是吧?孙金水,半年前,你们‘血旗盟’潜入中原来,欲与‘黑旋风’图并武林,结果狼狈而逃,怎么你们还卧底在这?” 愤怒笑着,孙?鹚a赖溃骸案嫠吣阋舶桑∽樱捎谀忝恰11帷偈钡垢辏岳锇峭猓率剐孤┪颐堑募苹贡尽烀恕庵氯飧鞔笮∑斓姆且榻荒眩伊瞎セ鞅酒欤巡坏兄冢饷鹌熘恕?br> 孙金水话没说完,已着实引起了众人的惊异,邵真皮笑肉不笑,幸灾乐祸似的道:“嗅,这实在是件令人扫兴的事,要是贵旗如今依然完好存在的话,敝‘龙虎会’在解决了‘黑旋风’之后,便要远渡大漠与贵旗一见高下的,不想贵旗这般歹命,叫人窝里反吃光了,好不扫兴哪!” 睁睁目,一挫牙,孙金水一伸手道:“姓邵的,你狂不多时的,我兄弟五人忍辱负重,历尽千辛万苦潜入中原,甘愿扮装化名,供老头驱使,为的就是有今天——扒你的肉,炖你的骨!” “用心良苦啊。”哧哧笑一声,邵真拒嘴道:“这么说,今天我邵某人是喧宾夺主,成了你们的正主儿了?” 这时,堵塞门口的四五十名汉子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只闻几声话起话落—— “呀,原来五爷是塞外的蛮狗啊,咱还以为他们是汉人哩,丢他娘,咱大汉之人还听死蛮狗的啊?” “老爷也真是,不明究里的收留了这五条蛮虫来吃咱汉人,不成了汉奸吗?” “我看呐,眼前的都是绝流高手,凭咱这几手庄稼把式,帮人家端洗脸水,人家还嫌笨手笨脚呢。” “是啊,老爷未免忒地没心肝了,原来,原来他为了打段当家的女儿的主意,竟然不择手段的来陷害‘龙虎镖局’,而且还假仁假义假惺惺作态的施惠‘龙虎镖局’,这种面善心毒的人,咱还为他卖命呀?龟儿子才干!” 一阵叽叽喳喳之后,那些人忽地一哄而散,一个也不见了! “这些游手好闲的食客总算还分辨得出忠奸善恶。” 哺哺的说了声,邵真旋即面向“亡命客”冷道:“诸位仲兄,咱的话似乎说得太多了,该是阁下们扒我的肉,炖我的骨的时候,不是吗?” “还忘了一句,喝你的血!” 面目狰狞的,笑了一声,孙金水当先身子一旋,飘出院外,其余的孙金刚、孙金清和孙金杰和孙金顺也挥袖掠出,一字儿摆开…… “扒肉,炖骨,喝血,蛮狗,你未免蛮得太够标准了。”笑说着,邵真正想飘身射出,身侧的“黑鹰”忽然朝他一抱拳:“禀会主,这等货色哪劳会主亲驾?” 话声中,人已如离弦之箭的射向“亡命客”…… “候兄,容我助你一臂之力。” 单足轻点,胖伊玲业已飞射出去…… “黄蔷薇”柯月霜见状,忙不迭提气纵去,口中直喊着:“宰蛮狗,还算是第一遭呐,焉能错过?” “生意愈来愈难做了,稍慢一点,便叫人抢得精光了。”耸耸肩,邵真朝明毓秀扮了个鬼脸。 “还有一档子生意呢。”明毓秀笑说着,朝向“龙形剑”道:“段老前辈,这儿不用您我烦心了,咱到后院小间去找正主儿禹爷去。” 说着,便与“龙形剑”飘身而去…… 邵真本想跟去,但一想“亡命客”居然胆敢当着大家的面指点众人,想必自是硬点子,深怕“黑鹰”、胖伊玲和柯月霜,有了闪失,所以也就呆在一旁,以观局势。 “亡命客”,这等外号乍听之下,叫人想不透,不过要是和他们交过手的人便会恍然大悟了。 原来他们五兄弟武功不仅出众,而且干起来视死如归,完全一派狠干狠拼的拼命三郎打法,仿佛就是不要命了似的,是以他们红透塞外半天边,而搏得了“亡命客”这怪号。 观望了一阵,邵真发现自己的忧虑是多余的,显然“亡命客”的武功是很了得,但似乎仍差了“黑鹰”、胖伊玲和柯月霜等人一截。 由于双方皆亮出了兵器,且加上“亡命客”那种横来硬干的打法,使得战局的过程紧张和有点儿乱。 “亡命客”是联手的,他们交错相替着,并没有固定一个对手,这使“黑鹰”,胖伊玲和柯月霜无形中吃了点亏。 因为“亡命客”素来同辙同出,自然默契纯熟,合作无间,威力显得更大了,而“黑鹰”和胖伊玲、何大霜,乃是第一次联手,彼此间的武功路子陌生,是以刚上手时,他们看来有点掣肘呆滞,发不起很来。 “亡命客”面貌酷似,服饰相同,即使他们的兵器也一样—— 可藏于抽中的“小蛮刀”。 “黑鹰”则是那只利斧,胖伊玲就是她一贯携带的羽扇,柯月霜使的自然是腰间的双刃了。 邵真有点惊讶,惊讶他们三人是如此的出类不凡,尤其是“黑鹰”,邵真只觉得他绝不输自己半分,他庆幸“龙虎会”能有他加盟,另外胖伊玲,邵真还算是第一遭看她和人过招,他对她是没有微言的,一帮之主,她是当之无愧。 须臾,他们三人显然已能彼此的适应了,于是局势有了个轻微的征兆—— “亡命客”必败无疑! 邵真肯定了他的看法之后,便朝一旁的“十二大妹”打了个招呼,朝院小阁道去。 一路上,还躺着不少人,显然明毓秀和“龙形剑”曾遭到了抵抗,入了小阎,正见明毓秀、“龙形剑”和约莫十来名的家仆模样的人在厮杀…… 厮杀? 哦,谈不上的,他们只是在打发吧,不是么? 明毓秀和“龙形剑”显然手下留点了情,兵刃不动,一拳一个,尽把他们打昏了。 当邵真进门来之时,正好“龙形剑”那个大巴掌把最后一个家伙劈翻了出去。 “真,外边如何了?”明毓秀问。 “快了。”淡淡一笑,邵真转向“龙形剑”:“段老前辈,不见禹爷么?” 指了指左侧一道关闭的门扉,“龙形剑”切牙道:“他在卧房里!” 话声中,倏地腾空拔起,“龙形剑”一个蹲脚,叭啦一声,那扇门业已破碎支离! 僵板着脸,“龙形剑”当先大步跨进,可是他一见房里的景象时,他猛地怔住了! 随后跟进来的邵真也是一愣,明毓秀却是嘤咛一声,返身跃退,掩眸低首,粉颊辣烫,芳心剧跳……奇了? 原来—— 里头摆着的是一幅“春景图”哦,这,这实在叫人难以启口,真的,只见禹子明和一名妖艳女人裸拥着。 邵真和“龙形剑”愣在门口,两人互望了一眼,展露着没来由的苦笑,很快的板住脸孔,“龙形剑”有点疑惑,禹子明知道死到临头,居然还有这份心情畅游巫山? 他更奇怪床上两个赤裸裸的身子,竟然一动也不动,睡得这般死,方才自己一脚踢碎门板,这般价响,没听到么?” 纳闷着,邵真和“龙形剑”简真要胆怯起来了—— 这,这会不会有诈啊?忽然,邵真俯身下在小床上发现一个葫庐瓶,瓶口附近流散着好几粒红色的药丸,当他上前去拾取之时,邵真已大略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把一颗药丸递给满脸迷惘的“龙形剑”:“段老前辈,可识得这玩意?” 送到鼻子尖闻了闻,“龙形剑”只觉一阵异香扑鼻,熏人欲醉,他震声道:“这,这不是北湖上顶毒最辣的‘穿肠丹’吗?” “倒真看得开,一死了之,有魄力啊。”邵真走近床边,俯视一下,发现禹子明业已气绝身死! 弯身拾起丝被,“龙形剑”将被子为他们盖上,他望着被禹子明搂拥着的女人,脸上是一片痛苦之色,而且有过猛烈捶扎的现象…… 叹了一声,“龙形剑”摇头道:“自己作孽,自己死了也罢,何苦再拖人呢?” “别人是醉卧美人膝,他阁下却是死赖美人怀,真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邵真瞪着眼道。 颇有感触似的叹息一声,“龙形剑”哺哺道:“万恶淫为首,不是吗?” 说毕又是一声长叹,方与邵真离开卧房…… 出门,却见明毓秀仍站在厅上,邵真上前去,发现她两颊嫣红,一副羞涩之态,邵真见“龙形剑”业已大步跨出阁门,使附着明毓秀耳畔低笑道:“你怎还留在这?莫非也想一览春光……哎哟!” 话未完,明毓秀已狠狠的拧住了邵真的耳朵,杏眸圆睁,怒道:“你再说,老娘便叫你成了独耳龙,你相信么?” 痛得龇牙咧嘴,邵真忙道:“相信,相信……” 这才恨恨的松手,明毓秀怒气未息的瞪着眼:“怎么没听到声响,没杀他么?” “自杀了?”一怔,明毓秀旋即道:“也好,活得肮脏,死得干净!还算有那么一点点种儿。”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个小木匣,明毓秀耸了耸肩,感触似的娇叹一声,道:“禹爷,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印证了这句话啊。” 随手将那装着“龙凤吟”夜明珠的小木匣抛进卧房。 此时,邵真和明毓秀不期然的想起在半个时辰以前,他们还被禹子明那满口仁义道德,一脸严然君子所感动…… “禹爷,说你人面兽心,可一点也不为过哪。”搂着明毓秀的腰肢,邵真临走时,回望了一眼,不自觉的道。 一路沉默着,走到回廊下,明毓秀急仰首道:“真,这个教训给我一个启示,我觉得我突然长大了很多,人是不能轻易相信的啊,你说么?” 笑着点头,邵真道:“本来就是嘛,人虽然是世上最美的东西,但也是最丑的东西,往往一个人一念之差,便由最美成了最丑,当然不能轻易信任别人了。” 忽然停住,明毓秀盯着邵真道:“你口口声声的说爱我,人也不能相信你了……” 猛一愣,邵真大眼瞪小眼的呆傻住了,一时间,他却无言以答…… 抿嘴轻笑,明毓秀娇媚的瞟了他一眼:“瞧你这模样,当真和禹爷口蜜腹剑一样了。” 瞪了她一眼,邵真啼笑皆非道:“丫头,别这般作弄人啊,当心雷神爷,雷神婆有一天敲到你头上来。” 两人打情骂俏着,忽然已来到前院。 刚迈上院阶,耳中便听到一声幽然凄厉,令人毛骨惊然,头皮发麻的号嗥声,但只见“黑鹰”一只利斧已砍进了孙金水的脑瓜子! 邵真和明毓秀连忙提气进庭院,但见“亡命客”全被解决了,真成了亡命啦! 一段沉冤,一场血斗,业已清白,业已结束了矣!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五十五章 夜幕深垂,万籁俱寂,已是两更天。 但通往“广龙山”的道路上却急驰着两骑。 那一定是邵真和明毓秀了。 是的,邵真出了禹府,婉拒“龙形剑”段仲尧的延请致谢,辞了众人,便偕明毓秀连夜出城,奔向家门…… 路上,两人沉默着,埋头赶路。 在江湖上闯荡了整整四年,头尾五个年头啦,这是邵真二次返家。 第一次是前半年,明毓秀受到“金银帮”的追杀,身受重伤,幸邵真救了她,而把她带返家里,让他的母亲“回春仙子”医治。 这一次,他当然不是回来治伤的,而是带着“九指血煞”的首级“交帐”,最主要的,还是要冲破他和明毓秀之间的障碍—— 向母亲争取“婚姻自由权”! 邵真业已决定全面“摊牌”了,他觉得自己不能辜负明毓秀,还有宋恋真两人的爱。 明毓秀此刻心灵感受是很微妙的,她本来不想来的,但邵真坚持要她一道走,为了不拂个郎心意,也就勉为其难的成行。 她的感受是忧喜参半。 喜的是,邵真坚贞的爱情,忧的是,怕邵母无情的粉碎了他俩的美梦,她更担心邵真母子反目,弄坏了亲情…… 很快的,来到了广龙山脚下。 由于山势颇陡,而且崎岖的山路不适于骑马,邵真和明毓秀遂下马,执缰而行…… 两人依然缄默着。 只有山风吹动枯林的声响,以及零落而清脆的马蹄声,另外,偶尔的有几声马嘶声…… 逐渐的,山风愈来愈大,隐隐的使人有股冷意。 靠近前去,邵真温柔的环住明毓秀的香肩,柔声道:“毓,冷不?” 明毓秀微摇螓首,递了一个妩媚蜜意的微笑…… 温情的浅笑着,邵真轻声又道:“紧张么?” 美眸盼顾,明毓秀朝他点点头:“而且……害怕。” “害怕?”轻笑起来了,邵真睨着她道:“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怎忽地胆小起来啦?” 明毓秀以忧虑的口吻说:“我怕万一令堂不答应……” 一撇嘴,邵真打断了她的话:“别杞人忧天了,虎毒不食子,何况我的母亲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她老人家最爱我不过了,而我和她要求的事情又不是大逆不道之事,不会的,她老人家决不会不答应的!” 一顿,接着又道:“再说,家母一向开明得很,从前我还小,她难免要嘀咕的婚姻,现在我已是二十出头的大男人啦,而且在江湖上阅历了这么多,她老人家应该相信我已有自主的能力了……” 搂紧了一下明毓秀,邵真意犹未竟的又道:“毓,还记得上次你在我家疗伤了十几天吗?那段日子,你和我一家人处得相当融洽,家母对你的处世为人,曾在我的面前,不止一次的赞美你。既然她老人家对你有这般好印象,你还有什么好操心的呢?” 美眸微眯,明毓秀抬脚踢碎了一块小石子幽幽道:“但愿如此,可是假若令堂并不在我们所祈望之内答应,真,我求你,别和她老人家争,别和她老人家吵,好么?” 脸色阴晦了下来,邵真低垂着头。 仰望着穹苍一颗孤零零的寒星,明毓秀扯紧着披风,不觉一声轻叹:“其实,我是多么期盼你去争,去吵啊,我曾经好几次这般自私的想,但人总不能将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更不能让你为了我,而可能成了万人鄙夷的不孝子,逆子!” 一顿,明毓秀忽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毓。”邵真微感讶异。 俏脸上一阵湛然,明毓秀露着如编贝的清齿,轻咬着红嫣的下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凝声道:“真,不管怎样,你得答应我,当你和颜悦色的去征求令堂而得不到首肯之时,你万不能件逆她老人家,否则……否则我现在就掉头离开!” 灼灼的凝睇着她,邵真微摇着头道:“不会的,我当然不会和家母去争和吵,但我会求她的,毓,请你别再这般多虑好么?否则我这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都叫你一下泄气光了!” 带着歉意笑了,明毓秀蠕蠕嘴:“真,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有意浇你冷水,我,我只是不愿你存着非达目的不可的念头,增加你心理上的负担而已……” 揽着她的腰肢继续赶路,邵真道:“毓,我还忘了告诉你,家父和我素来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要是家母不答应,我就顶他老人家出来……” 掩嘴笑,明毓秀截口道:“我看是没多大作用,令尊是个标准的‘惧内’,不是么?” “你也看出了?”邵真跟着低笑起来:“其实他也不尽然是惧怕家母,他只是有一个很好涵养的人罢了。” “甚么好涵养?”明毓秀大感兴趣。 邵真徐徐道:“那就是——好男不与女斗。” 话落,两人不约而同的轻笑起来…… 就这么有说有笑的,不觉已快到了家门口,当邵真和明毓秀迈上那条五尺宽,全用大理石砌铺成的,直通到一座精致楼阁的市道上之时,忽然心头起了微微的紧张…… “真,我看……”明毓秀止步不前,揪住邵真的袍袖,怯声道:“真,我,你就别提算了,反正,反正我不在乎礼教上的名份,我们虽没有正式完婚,但是我们也可以长相厮守啊……” “瞧,瞧,又来了!”一边瞪眼,一边强拖着她走,邵真没好气道:“我已够紧张的啦,你丫头不帮我打打气罢了,怎老帮我泄气呢?真是!” 到了门口,邵真在鞍头上解下盛着“九指血煞”首级的木盒子,明毓秀则弯着娇躯,于马腹下的囊袋里取了几包包装整整齐齐礼物模样的东西…… 壮壮胆似的咳了一声,邵真选举手在门扉播下,一边叫着:“爹,娘,小珍,开门哪,真兄回来啦!” 二三更天里,正是人家熟睡的时刻,邵真当然不能立刻便叫开门,当他再叫了两声,擂了几下门,方才见到里头亮起灯火,而且传来一声,有惊讶和睡意,但却娇滴悦耳的声音。 “谁,谁呀?” “是我呐,小珍!” 一听声音是邵桂珍,邵真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兴奋。 “噢!是哥哥?爹!娘!快起来呀,哥哥回来了哪!” 那娇嚷着的声音业已睡意全消,而且充满了出奇的喜悦,很快的门扉开启,现出了一脸惊喜欢愉的邵桂珍…… “哥哥,你回来了……嗅,明姐姐,你也回来啦,快,快进来啊,爹娘他老人家想死你们了!” 一股迫不及待的亲情充满了邵真的整个意识,他三脚并做两步,连跑带冲的冲进屋里,口中连声呼着:“爹,娘,真儿回来了哪!” 这时候,厢房里头也疾步走出两位老者—— “四灵神君”邵天发夫妇,当然,也正是邵真的双亲。 在他们的惺松的睡脸上,自也有浓深的欣喜,愉悦,两老争先恐后上前去拉邵真的手,模他的头…… 这使邵真有些儿别扭,他讪讪道:“爹,娘,怎么?不认得孩儿了?” 呵呵笑着,邵天发到底是知子莫若父,他拿开“回春仙子”正在轻抚邵真的衣襟的手,哼声道:“我说老婆子啊,人家真儿已是高高大大的男人家啦,你怎还把他当成乳臭未干的小鬼一样,一回来就摸头拉手的,你看真儿忸怩成这样子,真要不长进了。” 瞪了他一眼,“回春仙子”气呼呼道:“哟,老头子,你可是恶人先告状啊,你自个还不是一样?” 邵天发嘿嘿笑道:“我,我是太高兴了,情不自禁啊……” “笑话!”邵母哼声道:“儿子又不是你老鬼一个人的,难道我这做娘的心头的高兴,会少你半分?” 一见两老又喋喋不休了,邵真连忙轻声笑道:“爹娘,真儿还有个客人一同来呢。” 朝邵真神秘的笑笑,邵父低声说道:“不用说,一定是你上次一同回家来的明姑娘了,对不?” 正说着,邵桂珍已帮着明毓秀捧着包裹进来,邵真连忙跨步前去,接过她怀里的大包小包。 朝邵天发夫妇恭恭敬敬的施一礼,明毓秀恭谨道:“伯父,伯母,小女子又来叨扰您了。” 邵母上前去扶起她。笑眯眯道:“明姑娘,很高兴你再次光临寒舍。” 邵天发温文慈蔼道:“明姑娘,连夜赶路想必很累了,请坐,请坐。” 将包裹放到桌上,邵真笑道:“爹,娘,这些东西是明姑娘特意带来孝敬您两位老人家……” 笑眯了眼,邵母挽着明毓秀道:“孩子,你来看我们,已经是令人很高兴了,何必再破费?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呢。” 温柔浅笑,明毓秀小心翼翼的将邵母扶坐椅上,端庄道:“这点点东西,不成敬意,还望伯父伯母两位老人家喜欢。” 这时,邵桂珍上前来拉着明毓秀的手,亲呢道:“明姐姐,我呢,难道把我忘了?” “小珍,你是越大越不懂事,叫明姐姐笑话了。”邵母瞪了她一眼。 “有甚关系嘛。”噘着樱桃小嘴,邵桂珍睨了邵真一眼:“反正明姐姐迟早就是我的嫂子了,我这做小姑的向嫂子要礼物,也不到那儿去呀!” 话一落,真叫大家愣住了! 明毓秀更是做梦也想不到邵桂珍这么一说,只见她连忙低下头去,一张粉脸儿已红到颈子上去了,她羞赧的抚弄着衣角…… 真的,说她有多难为情就有多难为情…… 邵真乃男人家,当然没有好羞涩的,只是他也料不到邵桂珍会劈头来这么一句,一时也叫他说不上话来…… 邵天发夫妇一时也呆怔着…… “怎么啦?”疑惑的眨着眼帘儿,邵桂珍环视了大家一眼,怯怯道:“我又哪不对了?” 轻咳一声,还是邵真打破了这令人颇为尴尬的局面,他将包裹全塞到邵桂珍的怀里,笑着道:“当然有你的份啦,谁大胆敢忘记你这人王爷子,喏,都在这儿,拿下去吧……哦,顺便带明姐姐到里面去洗漱……” 邵天发也连忙接腔道:“小珍,你哥哥说的是,快进去烧几道菜,你哥哥和明姐姐一定也肚子饿了。” 一顿,转向仍粉颈低垂的明毓秀道:“明姑娘,你也不是生人了,别客气,也别拘束,就当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快请进去歇息歇息。” 俟邵桂珍陪着明毓秀下去之后,邵真这才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不过他突然又觉得高兴起来,这也好,反正这桩子事他早晚要说的,现在邵桂珍帮自己说了,这不挺好么?果然不错,邵母已“追究”了…… “真儿,上次你回来对我说明姑娘只是你的朋友,当时你说得很认真,娘也就相信你了,现在呢?” 步到茶几旁,邵真倒了一杯冷茶给他父亲,然后也为他母亲端上一杯,最后再替自己斟一上杯,这空档,他已想好措词。 呷了一口茶,邵真正想开腔,不想他父亲邵天发业已先开口:“老婆子,你已是半百年纪啦,难道你看不出一对年轻人,尤其是我们儿子和曾在我们这住过十来天的明!”娘,难道你真看不出来他俩在深深相爱着?” “不会的,不会的。”“回春仙子”惊慌的站起来,她捉着邵真看:“这不会是真的,我们的孩子一向是极端孝顺的,他从来没骗过我,真儿,告诉娘,你真爱上明姑娘么?” 畏怯着,邵真突然慌了起来,他原本的勇气,一下忽然的不知跑哪儿去了! 蠕着嘴,搓着手,邵真局促不安的望向他的父亲—— 当他接到他父亲那眼中的鼓励之时,他不觉的一振,一挺胸膛,道:“是的,娘,孩儿爱她!” 说完,邵真忽又惊慌起来了,他发觉自己这般忤道母亲,实在不应该,他忐忑不安着,畏缩着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娘……孩儿没有听从您的话,孩儿是该死……” 谁知,邵母却一点也不动怒,反微笑着道:“好,孩子,敢做敢当,你算得上个大男人了!” 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邵真吃惊的,也是兴奋的猛抬起头来道:“娘,您不反对?” 坐回椅上,邵母轻啜了一口茶,和颜温色道:“个子长得比你爹还高大,娘已不把你当小孩子看了,怎会反对?孩子,你放心,明姑娘在咱这住过十几天,娘对她已有很深刻的了解,娘喜欢她,中意她做我的儿媳妇,孩子你的眼光不差……” 邵真兴奋得过度—— 业已迷惑了。 “就算娘不属意她做媳妇,娘也不会反对的。不是么,孩子,你向来是对娘百依百顺,决不敢有半分的拗违,于今敢当着娘的面前说爱她,足见你爱她之深,娘非狠心之人,决不会棒打鸳鸯,拆散你们俩。”邵母说着。 绝大而显的喜悦,在邵真的脸上晃漾着,他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道:“娘,谢,谢谢您……” “孩子,坐到娘的身边来。”慈祥的招着手,邵母柔声说道:“娘讲个故事给你听听。” 依言坐下,邵真疑惑道:“娘,什么故事?” 邵母微笑着说道:“真儿,你一定很奇怪,娘为什么在你要闯江湖的时候,再三的吁咛你,不可爱上别的女人,是么?” “是的,孩子一直深深的奇怪着。”邵真颔首道。 “老伴,还是由我来说吧。”一旁的邵天发忽然坐前来,似有无限感慨的叹了声,才又接着道:“真儿,这是在你还未出世以前发生的故事——二十一年了,有一个男人,他先后爱上两个女人,而且也都和她们成亲。婚后的初期,彼此都很恩爱,融洽,不想到不满一年,那两个女人却有了龃龉摩擦,那后娶,也就是偏房的女人,忽怀着三四个月的身孕,不告而别,音讯沓茫,至今仍无下落……” 如兜了一盘雾水,邵真呐呐道:“爹,您为什么说这个故事?” 苦涩的一笑,邵天发沙音道:“孩子,那故事中的男人便是爹……” 大吃一惊,邵真当场愣住! “孩子,原谅爹一直瞒着你,因为你还小,所以也就没告诉你。” 叹息一声,邵天发脸上一阵黯然:“现在你业已有成家的能力了,爹是不能瞒你一辈子的,你应当知道你有个二娘,还有一个弟弟或妹妹……” 瞠兀了半晌,良久,邵真迷惘道:“爹,孩儿是不是也可以知道二娘为什么要离家出走,离开我们呢?” 眯着眼,邵天发苦笑了一下,道:“这一下子也不好说,不过孩子你已经是大人啦,有两个字你应该懂的——争宠!” “争宠?”邵真低念了一声。 “你二娘性格怪癖,不能容忍,老是要和你娘起摩擦。”邵天发半闭着眼,仿佛坠入了往日的回忆深渊:“有一次,爹实在看不过去,也就呵叱了她一顿,不料她就此一去不回……哦,于今已是整整二十一个年头了,好快啊……” “原来,原来我还有个二娘……”低哺着,邵真旋抬眼道:“爹,您从来没去找过她么?” 摇摇头,邵天发默不作声…… 邵真忽若有所悟,转向邵母道:“娘,由于这个缘故,所以您一直不希望孩儿纳妾是么?” 邵母点头道:“是的,这是我们上一代的悲剧,做父母的总是不希望你们下一代再发生,不是么?” 邵真仍有些迷惑:“可是,娘您怎么又答应了呢?” 凄凄一笑,邵天发道:“这只是爹和你娘的希望而已,并不能强迫你,否则就成了爹因噎,而你却废食了,不是么,何况,天底下三妻四妾生活圆满的人多的是,悲剧也不见得会发生在你们身上啊,对不?” 邵母接着道:“其实,真儿真若能娶得十妻八妾,只要你养得活她们,为娘的万无反对之理,而娘之所以故意不准你娶偏纳妾,无非要你心理上有个准备,前车之鉴,万勿复蹈,尤其对‘齐家之道’要更下一层功夫去研悟罢了。” “娘原来恁般用心良苦!”哦了声,邵真随即恭谨道:“孩儿谨记母训。” 转首望着父亲,邵真发现他一脸啼嘘之色,有往事满腹不堪回首之状,有些迷惑的,邵真低声道:“爹,二娘不过是一时之气而出走,爹为什么不去接二娘回来呢?” 带着苦味儿,邵天发却岔开话题道:“孩子,你大叔之仇可报了么?” “啊,爹,孩儿业已完成了这件事。”邵真连忙起身至一小几上将木盒带前来:“只因小珍扯开了方才的话题,例将这紧要事搁到后头了。” 他将包扎的着丝索和布巾解开来,掀开盒盖,冲起一股浓厚的药味—— 那自然是防腐药了,只见木盒里头,“九指血煞”的首级依然完好,栩栩如生,一点儿也没溃烂…… 邵天发夫妇端详了一阵,盖上盒盖,邵天发仰首激动哺道:“好,孩子,辛苦你了,总算你大叔可以瞑目了……” 蠕了蠕嘴,邵真问道:“爹,是不是现在就奠祭大叔英灵?” “回春仙子”上前道:“不,三牲祭礼都还没准备,况且。也没让小珍知道她的身世呢。孩子,赶明儿你下山去购买猪羊,娘将事实告诉小珍之后,再奠祭不迟。” 沉吟了一下,邵真轻声道:“娘,孩儿有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向您说。” “傻孩子。”邵母笑说着,“母子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娘,是这样的。” 邵真谨慎的措辞着:“小珍十几年一直都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世,于今一旦将实情告诉她,这显然是一种打击,恐怕她受不了……” 点点头,邵母正色接着道:“这为娘的省得,在话辞上,娘将会慎重,很技巧的,尽量减少小珍有突如其来的惊吓感觉……” “娘,另外就是……”活落一半,邵真却迟迟不开口。 微一皱眉,邵母轻声问“孩子,还有什么事?怎不说了?” “知子莫若父,孩子,爹替你说吧。”一旁的邵天发忽笑吟吟道:“你是不是担心小珍知道实情后,不愿和你结为伴侣?” 脸颊微烫,邵真讪讪的点了下头。 “傻孩子。”邵母笑了:“你操着这份心是多余的,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好得不得了,小珍怎会不喜?赌隳兀俊?br> “娘,话不能这么说。”邵真摇摇头,“小珍和我只是兄妹之情,谈不上别的,如果娘贸然的将我俩‘送做堆’,这似乎……” 邵母截口道:“你不喜欢小珍?” “不,不。”邵真连忙道:“真儿不是这个意思……” 邵母道:“小珍是我一手带大的,爱如己出,娘是希望她永远留在身边,做我们邵家的媳妇……” 一顿,灼灼凝眼:“真儿,娘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婚姻之事是不能勉强的,要是你不喜欢小珍,娘自然不会为难你。” 邵真连忙张口道:“娘,小珍乖巧伶俐,聪敏过人,而且我和她相处了整整二十年了,人就无情,真儿绝无不喜欢她的道理,只是,只是孩儿怕小珍不见得喜欢……” 不等他说完,邵母业已截嘴道:“娘不说么,小珍一定会答嫁给你的。” 有些面红耳赤,搓了搓手,邵真道:“这很难说,小珍一直把我当做她的亲兄长,娘一旦要她和我成亲,就算小珍愿意,这,这难免使人有些难堪,尴尬和别扭的感觉……” 邵母有些迷惑:“孩子,娘不懂你的意思。” 朗声一笑,邵天发道:“老伴,看来十几年的山居日子使你糊涂了,怎恁地不了解现在年轻人的心理啊,孩子的意思是不喜欢咱老家伙出面,使他们年轻人有被逼迫的感觉……” 哦了一声,“回春仙子”恍然道:“嗅,我知道了。真儿,你是说不要娘向小珍说明将你俩‘送做堆’,让你们两小口子自个去自个去……” 笑着接下老妻的话尾,邵天发道:“自个儿去谈情说爱,是么,孩子?” 忽然像女孩子般的不好意思起来,邵真讪讪的点了下点…… “孩子你这几年在外头溜闯,别的爹不敢说,对于感情之事你倒蛮有见识的哪。”邵天发朝爱子打趣着。 邵真微笑道:“孩子只是认为让我和小珍有一段不是兄妹相称的日子相处,彼此有抉择的机会,这样比较容易适应,而且日后也不会有窘迫的感觉。不知爹和娘同意真儿的看法否?” “娘拗不过你。”“回春仙子”望向邵天发,笑了。 “你们父子聊聊。”邵母起身道:“娘下厨去为你煮几道爱吃的菜。” 邵真连忙恭顺道:“多谢娘。” 邵真待他母亲离去之后,转向他父亲道:“爹,孩儿是不是可以和您谈谈二娘的事?” 微一怔,邵天发道:“不都告诉你了么?” 邵真道:“二娘也不过是一时之气,竟然离家二十几年,这是很不合常情的,爹,为什么呢?” 凝睇着爱子,邵天发低声道:“孩子,这业已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你一定要知道?” 用力一点头,邵真说道:“是的,爹。” 微微迷惑着,邵天发舐了舐唇角:“为什么?” “亲情。”邵真简短的说了一声。 “亲情?”邵天发坐正了身子。 怔怔的望着邵真,邵天发半晌之后,方叹息一声道:“孩子,你比爹想像中得更成熟,更懂事了。” 一顿,接着道:“其实你二娘不是自己出走,是爹在盛怒之下,把她给赶出家门!” 邵真惊声道:“为什么?难道二娘犯什么大错么?” 摇摇头,邵父苦笑道:“没有,现在想起来实在也不算是不可饶恕之大错,只因为你二娘脾气过于倔强,而流于任性,动不动便使小性子,常爱挑着你娘斗嘴,恼火了爹……” 非常惊奇,邵真不觉道:“爹,您这样做不是太,太猛地煞口住言,邵真这才发现眼前之人是自己的父亲啊,他本来想说太过份,但做子女的对父母怎能有微言? 是以邵真连说了两个“太”,便“太”不下去了…… “太过份了,是不?”邵天发却不以为忤的笑口接道:“是的,爹现在想起来,的确是太过份了。” “爹,那么为什么不把二娘接回来呢?”邵真迷惘道:“二娘犯的并不是‘七出之罪’,何况还有爹的亲骨肉,爹就这么狠心的不要二娘了么?” 清瘦的脸上泛上一片悔恨之色,邵天发叹声道:“只怪当时太冲动,于今后悔也太迟了,你娘当时曾到你二娘的娘家去接她回来,不想你二娘并没有回那儿去,其实依你二娘那个倔强的性格,她当然不会回去的。一年多以后,她的娘家遭了水患,全家被大水冲灭,无一生还,更是找不到你二娘的下落了……十年以前,你母亲仍时常下山去寻找你二娘,但爹从来就没有去找过她……” 邵真诧异的插口道:“为什么?” “自尊!男人的自尊!”邵天发咬牙道:“孩子,你懂爹这句话么?只有你二娘自己回来,决没有爹屈尊降趾去找她的道理!” 邵真非常吃惊,他一直以为他父亲是“惧内”—— 怕老婆的,原来是恁般的傲骨呵! 他也现在才觉得—— 爹时常“怕”母亲,那并不是怕而是谦让,体贴啊! 眨眨眸,邵真低声道:“爹,您说二娘性情倔强,她被您赶出家门,她一定感到很羞辱,您不去找她回来,她决不会回来的。” 一愣,邵天发脱口道:“孩子,这话怎么讲?” “因为,因为……”邵真犹疑着。 温和的笑着,邵天发拍了拍儿子的肩胛:“孩子,你尽管说出你的见解,讲错了爹不会怪你的,爹一向是开明的,不是吗?” 邵真这才启口,不过他还是很小心谨慎—— 在措辞方面:“爹,你说得很对,男人有男人的自尊,或许,爹你大概没注意到,女人也有女人的自尊,换句话说,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自尊,爹,不知真儿说得对不对?” “对,对,孩子,你说得真是对极了!” 不知什么时候,邵母拿出一只小酒壶,从里头走前来:“你爹将人家硬生生的赶出去,而不向人家认错请回来,要是娘的话,也没面子回来啊!” 这时候,邵桂珍,哦,不,是茅桂珍,和明毓秀两人已端出热气直冒,香味四溢的菜肴出来了…… 于是,邵天发父子二人谈话遂告一段落。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五十六章 席间,邵真发现母亲不时的为明毓秀夹菜送肉,使得明毓秀有些儿突兀不安,该说是受宠若惊。 邵真看在眼里,可是乐在心里。 可是,他也发现父亲却出奇的沉默,他有些儿担心,是不是刚才自己把话说错了?。 不过,这顿饭吃得相当愉快,不是么? 已是好一段漫长的日子,邵家没有这么多人在一块吃饭了。 收拾完毕,茅桂珍偕明毓秀入房寝息去了。 厅堂上,邵真父、母、子三人环桌而谈…… 显然,他们是接着吃饭以前的话题—— 只见邵天发低着嗓子道:“孩子,你说得好,女人也有女人的自尊,哦,爹,爹过去一直忽略了这一点。” 望着乃夫,“回春仙子”说道:“天发,玉兰被你无情的赶出家门,迄今已二十一年了,而你从未去找她,为着是维护你所谓的‘男人自尊’,相对的,玉兰为着维护‘女人的自尊’,也不敢回来了。一个家,就在你们的自尊之下,而告支离破碎。” 。一直凝心细听,邵真忽觉“玉兰”这两个字好生熟悉,心念电转,不由得脱口道:“娘,你说的玉兰是谁?” 邵母转向爱子道:“真儿,那就是你二娘。” 话未完,邵真整个人突地站了起来,惊异道:“娘,是不是封玉兰,外号又叫‘玉大夫’?” 邵天发夫妇猛是一惊! 邵天发诧异道:“孩了,你怎知道?” 睁大眼,邵真兴奋至极的道:“爹,娘,孩儿已见过二娘了!” “当真?”邵天发夫妇也站了起来。 “真的,是真的!” 邵真语音夹含着喜悦的颤抖:“二娘还救过真儿呐!” “回春仙子”的眸角已有些微儿湿润了;“孩子,坐下来,慢慢讲,慢慢讲给你爹娘听。” 于是,邵真以极为惊喜的口气将自己坠落深崖,被侯爱凤救起开始,讲述自己失去记忆和失明,“玉大夫”仗义为侯爱民治伤,和“玉大夫”之女——小琴,为自已治疗眼疾,直到“玉大夫”将小琴带回来去为止。 当邵真说完时,邵天发夫妇已含着微微的喜悦泪光用衣袖沾了沾眼角,“回春仙子”哺哺的说道:“真太好了真太好了,总算有了下落。” 回忆着,邵真这时方才恍然大悟——原来“玉大夫”早知道自己是谁了,怪不得她一看到自己的时候曾经大吃一惊,自己的面貌酷似家父,尤其在与“双头蛇”对决,自己曾使用父亲所授传的“大龙手”和“大幻手”的武功,“玉大夫”懂武学,对家父的武功自然熟悉——哦,就在那时候,“玉大夫”业已完全知道自己是谁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的言语,神情一直令人奇怪——她指名“回春仙子”能使自己恢复记忆,她不准小琴爱自己 一切,一切明白了,原来“玉大夫”就是二娘啊! 邵真业已茅塞顿开,他啼嘘着:“二娘,你也未免太倔了,当时为什么不认真儿呢。” 闭闭湿了的眼角,邵天发沙声道:“只怪,只怪爹当初太过于无情了,以致你二娘不敢认你。” “亡羊补牢犹未晚,天发,事情还不到挽不回的地步。”“回春仙子”很是激动,“我们应该即刻去接玉兰,纵算你仍不愿饶恕她,也应该顾念小琴,她是你如玉兰的亲骨肉啊!” “是的,我是应该这么做的。” 邵天发哺哺的说着,旋神色一黯:“但,孩子,你二娘不是说不要你再去看她,她已经搬走了么?哦,太迟了,一切太迟了,她还恨着我的。” “不。”邵真低声说道,“爹,二娘不会搬走的,她和妹妹,一定还在‘金安药铺’,殷切的盼望着你去哩,一定是的!” 苦涩的浩叹着,邵天发的笑容很是悲凄:“你二娘的性格,爹最清楚不过了,她既然不肯认你,她就决不会再留在那里的。” 。“回春仙子”不以为然道:“天发,不管怎样,你务必亲往一趟,说不定玉兰并没有搬离呢?” 无力的摇摇头,邵天发悲哑道:“没有用的,没有用的,好马不吃回头草,玉兰她就是这种人啊。” 沉默了半刻,邵真道:“爹,难道说你不去接二娘和妹妹?” 邵天发的脸上,业已是一片忧伤之色,他低哺着道:“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及此,东方业已透出一抹鱼肚白,拂晓了。 一夜长谈,邵真发现双亲已露出些微儿的倦意,尤其是父亲,他在精神上似乎已要支持不住了—— 于是,邵真及时结束谈话,他恭谨道:“爹,娘,你们过惯了山居的规律生活,真儿这趟回来,又扰了你们的作息,爹,娘,你们快请去歇寝吧,免得过份劳累,好么?” 当邵真目送双亲双双离去之时,他忽然发现了爹的背影,已有些微儿的佝偻了。 截至目前为止,邵真业已是整整三天两夜没睡过——只在与“黑鹰”对峙内功,而致内创邃发,曾昏迷了半个时辰,但那不能算是睡眠,是以,此刻他呵欠连天,倦极了! 可是,当他躺在床上去,却翻来复去,眼皮儿硬是闭不下,“玉大夫”,不,是二娘,二娘和小琴和人影在回绕着他的脑际,尤其他想到了父亲那悔恨的眼神,他又想到了邵桂珍,哦,不,不,是茅桂珍,他更想到了那下落不明的侯爱凤,他又想到。 想,想,他想得太多了! 索性,邵真也不睡了,就在床上打起坐来。 须臾,他已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只觉体内真元绕走三十六大穴,气涌如山,澎湃如河,尤其他将真元提至“玄”,“督”二脉之时,他整个人就像是羽化登仙一样,飘飘然了。 一坐打下来,邵真不仅睡意全消,毫无倦怠,而且精神焕发,体力充沛。 当他盥洗完毕之时,全家人仍然在熟睡着,练武之人,就好在这地方啊——不容易累倒。 冬天的黎明,似乎较往季长了点,天色依然朦胧,将亮未亮。 踏着石砌道,邵真意态悠闲的散步着。 忽然,他发现有人比他更早起来,哦,前头松树下,只见明毓秀正倚着树干,出神的欣赏破晓之影。 她相当凝神着,以致于邵真蹑手蹑脚的步到她背后之时,她浑然不觉。 猛不防的,邵真一个饿虎扑羊般的张开两臂,朝明毓秀抱去—— 谁知,明毓秀机伶的一闪身,邵真一个扑空,却叭的一声,抱住村干了! 大概是用力过猛,邵真哼哟了一声,“砰”一头撞上了树干! 弯腰娇笑,明毓秀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皱眉,龇牙,邵真一面哭丧着脸,一面揉着额角:“好“丫头,胆敢戏弄你家少爷!” 格格娇笑,明毓秀好不快乐:“活该,这叫偷鸡不着蚀把米,哈!” “休得神气!”叫着,邵真业已闪身扑去。 “小不点儿,凭你还早呐!” 香肩一晃,明毓秀机敏的凌飞而去! “恶婆娘,你插翅也难飞了也!” “鬼!老娘在这哪!” 两条身影,矫健的飞跃着,嬉逐着。 一山翻过了一山,一坡越过了一坡。 终于,邵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追上了明毓秀,一把揪住她的玉腕,邵真得意非常;“煮熟的鸭子飞得去?” 娇喘着,明毓秀显得无力似的投进邵真的怀里。 当然,邵真享受了他的胜利品。 吻她! 欲迎却拒,明毓秀嗯哼着。 不过,当邵真熟练的,有力的楼住她盈盈可握的水蛇腰之时,明毓秀业已意乱神迷的闭上眼睫,吹弹得破的粒腮儿亦已泛上一抹娇艳的红潮,慢慢的,一只脚跟也踮了起来。 良久,两人才分开来。 依然娇俯无力的偎在邵真的怀里,明毓秀睁着美眸,羞涩的,也是喜悦的:“真,伯母答应了么?” 眨眨眼,邵真一副茫然状道:“答应啥的?” “不来了!”娇嗔了一声,明毓秀用力推开邵真。 连忙揽住她,邵真陪笑道:“好,好,告诉你丫头就是了。” 有点儿紧张,明毓秀捏紧了邵真的衣襟:“快说啊,别卖关子。” “毓,你听了别。” 话落一半,邵真黯然神伤的垂下头去。 睁大了眼,明毓秀嘤咛一声,挣开邵真的怀抱,伏在树干上呼嘘啜泣。 忍着笑,邵真走前去,轻轻抚着她的香肩,明毓秀回转身来扑进他的怀里,伤心的泪水,一串一串的,像断了线的珍珠。 不过,明毓秀很快的停止了哭泣,她拭拭泪痕,咬牙道;“真,我,我不怪伯母,但不管怎样,你不能去。许道她老人家,反正,反正我们虽不能正式在你邵家拜天地,但我们依然可以在一起,我不在乎名份,不在乎礼教,不在乎别人的耻笑,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 真,我在乎的只是你。” 她紧紧的,紧紧的抱住邵真,仿佛邵真就要飞去了似的:“真,我们到外面另外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的家,哦,对了,还有宋恋真,我们不会苛求你天天来陪伴我们,只要你有空的时候就来,我就很满足了。” 竭力忍着笑,邵真一副道貌岸然状,他咳了一声:“哦,那不成露水鸳鸯了吗?会叫人瞧不起呀。” “管他露水鸳鸯还是露火鸳鸯,反正我只要能和你凑成一对鸳鸯就好了!别人瞧不起,那是他人的事情。其实我们虽没夫妻之名,那无所谓,我依然会为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憧憬着,明毓秀捧着邵真的脸庞,痴迷的呢哺着:“真,我们会很快乐的,还有恋真。” 忽然,她停下来了,她终于发现邵真的脸上竟然没有一点悲戚或失望之色,而且,而且嘴角还漾着一丝,不,是一片即将跳出来的笑意! 一向慧黠加上刁灵的明毓秀,只稍脑筋儿一转,她立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被要啦! 好,将计就计,看他怎么样?——明毓秀暗暗想着,脸上可是不动声色,依然梦呓般的道:“真,待我们打垮‘黑旋风’之后,你就和小珍成亲,我就和恋真在城里买幢房子,做我们的香巢。” 忽然推开了邵真,明毓秀若有所悟的低声说着:“哦,不行呀,万一日后小珍知道了怎么办?她对我这么好,明姐姐长,明姐姐短的,我,我怎能忍心横刀夺爱,破坏她的幸福呢?。” 嘴角的笑意,一忽儿变成了惊异,邵真连忙上前去,张口诧声道:“毓,你。” 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明毓秀使劲的摇摇头,煞有介事的说道:“不行,我不能成为千古罪人!真,我们不能再感情用事了,我必须理智的离开你,成全你和小珍!” 急急的拿开她的手,邵真啼笑皆非的道:“毓,我是骗你的呀,家母已经答应了咧!” 淡淡一笑,明毓秀低声道:“真,谢谢你安慰我。” 一顿,明毓秀装着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模样儿:“真,别了,今生无缘,但愿来世我们能比翼双飞,珍重!” 说着,作态的香肩一晃! 大惊失色,邵真也顾不得说,一扑身,双手一张,抱向明毓秀! 莲足斜蹬,明毓秀业已极为巧妙的闪去了矣! 一时心慌意乱,邵真那煞得住身子?叭一声,正巧,又抱住了一枝树干! 再也忍不住,明毓秀已捧着肚子,大笑特笑了矣! 恍然大悟,邵真始知受骗,他一时好笑又好气,只抱着树干瞪眼。 明毓秀拍额称庆:“现世报是也!” “看来,我一辈子出不了头了。” 邵真没好气的坐了下来。 “戏弄人者,人恒戏弄之。” 明毓秀走前来偎着他,娇嗔道:“小子,老娘这句话你可得用纸包起来啊。” “死丫头,少爷非好好整你一顿不可。” 一把将她拉入怀里,邵真暖香满抱,自然又是一阵温存… 一阵温存之后,邵真这才将她和父母亲所谈之话,讲述给明毓秀听。 “原来‘玉大夫’是你的二娘!” 明毓秀听完之后,甚感惊异:“哦,她也委实太可怜了,不过区区小事,就被你爹赶出家门。” ’“我爹他现在也知道那时太过份了。”邵真苦笑着道,“但他现在后悔也太晚了。” “怎么会晚呢?”明毓秀颇感迷惑,“现在将二娘接回来一家团圆,还来得及呀!” 邵真摇头道:“我爹他可不这么想,他说二娘性情倔强,决不愿回来的。” “那可说不定,谁不愿享天伦之乐?”明毓秀颇不以为然道,“就算你二娘再强的性格,二十年来的孤寂日子怕也把她折磨够了,我敢打赌,你二娘一定没搬走,她一定在盼望着你爹去接她哩!” “我就是这么想,连我娘也这么说。”邵真耸肩道,“但我爹的性了也是怪怪的,有时候他很开朗,对每一件事都有很精辟的见解,偏偏对这件事,他硬是转不过脑筋来。” “这也不能怪你爹。”明毓秀道,“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局外者清,当局者迷,谁都是这样啊。” “这我也没办法了。”邵真一副莫可奈何,“总不能叫我这个做儿子的硬逼着我爹去接二娘呀!” 心中一动,明毓秀忽道:“真,你爹不去接,咱可以去呀!” “是啊!”邵真忽亮起星眸,大叫道,“丫头,亏你说出来,对,爹不去,我们可以去呀!去!” 说着,拉起明毓秀就要走! 一愣,明毓秀吃惊了,说道:“说走就走?” “不错,说走就走!”邵真已拔身而起。 明腻秀忙不迭迎头追去。 回到楼阁,邵真匆忙的将坐骑牵出来,明毓秀急急的说道:“伯父,伯母和小珍都还没有起床,咱总不能不说一声就走呀。” 将鞍具都配好,邵真说道:“不,小珍已经起来了,她正在厨房里做饭烧菜。” “那我去告诉她一声。”明毓秀说着,就要进屋去。 不想,茅桂珍似已听到马嘶声,已自里头赶出来,她有些惊异的道:“哥哥,明姐姐,你们一大早要到哪儿去?” “小珍,告诉爹和娘说,哥哥去接二娘回家过年。”邵真已牵着马朝山下走了。 “二娘?”呆住了,茅桂珍疾步跟上来道:“什,什么二娘?” 回过头来,邵真大声道:“还有,小珍,以后别再叫我哥哥,叫我的名字好了!” 茅桂珍已经跟不上了,她呆呆的站在那里。 等她想问清楚一点,业已见邵真和明毓秀成了两个小黑点。 一路急赶,也不过花了两天多一点工夫,邵真和明毓秀业已赶到“三水镇”。 邵真发现,三水镇似乎是因为“六魔煞”那些毛杂子被清除了的缘故,而显得安宁,清静得多了。 兜了一圈,邵真便带着明毓秀到侯大再和侯爱凤祖孙俩曾经住过的那座小木屋。 由于当时邵真两眼瞎盲,而且事隔一段颇长的日子,是以一时不能记忆路线,还是经过了东问西问,费了一番周章,才找到那座小、旧、破的木屋。 邵真的感触颇多,他自然的想起侯爱凤——那曾救他一命与他共患难,而且对他一往情深的美丽女孩。 当然,他也想起了侯大再——侯爱凤的爷爷,怪僻而显得冷峻,最后死于“闪箭魂铃” 之手的老人。 这地方,可以说是邵真生命的转折点的地方,他浏览着小木屋,虽然它已破旧,而且荒芜,他坐在小河旁的牛官石上,凝视着徐徐而流的河水,虽然它已快干涸了。 久久,邵真坠入了回忆的深处,一直不忍离去。 “真,似乎该走了,否则天黑以前我们赶不到‘金安镇’的。” 明毓秀一直默默的陪伴着他,她望望天色,不早了。 “要是,要是侯爱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辈子,也不会心安的。”邵真叹息着。 体贴的拍去他袍衣上的草屑,尘泥,明毓秀柔声的安慰着:“只要救他那个蒙面黑衣人对她没有坏意的话,相信爱凤一定还活在世上的。” “四个多月了。”邵真黯然神伤,“我在二娘那里停留过三个多月,她为啥一直没来找我呢?她要是安然无羔的话,她应该到‘金安药铺’来的,这世上,她唯一的爷爷早已死去,除了我,她还能依靠谁呢?” “吉人自有天相,真,事到如今,咱也只有祈求上苍保估了。” 明毓秀把丝缰交到他手上。 跨鞍上马,邵真逐与明毓秀二人之骑急驰而去——抛下了一股浓深的伤感和一丝惘怅。 离开三水镇,急如电掣,快似流星,飞也似的朝金安镇奔驰。 但,在未到金安镇以前,邵真还有一个目的地——“鬼谷”。 记得邵真被“六魔煞”打落“鬼谷”之时,两眼瞎官不能睹物,是以他虽去过“鬼谷”,但却无法记起那个地方。 所幸“鬼谷”是“武林禁地”,在江湖上颇为知名,邵真只消向路人略一探询,便知道了它的走法,而且很轻易的到达了。 “天,这地方怪阴森恐怖的。” 明毓秀在谷口立马打量,她发现遍野磷石悬崖突峙着,既荒凉又阴肃。 “别说它是禁地,就算是乐园,也没人愿意来啊。” 翻身下马,邵真边解下鞍头上挂着的布包木盒,边低声道:“谁又知道这荒僻森凉的地方,有一个身怀血海深仇的老人?” 将坐骑放到谷口边,明毓秀踢散了一块小雪堆,露出了一个业已破碎而且发黄转黑的骷髅,她凝声道:“真,他明明是个残酷的杀人魔,狠毒的刽子手,干吗你还帮他忙?” “不错,他是死有余辜的。”邵真淡淡一笑,“不过在某种角度看来,他是情有可原的。他遭到了七大门派的作弄,他失去了他唯一所爱的女人,而他的女人却是被他的师父‘邪神’污辱而死,而且他学得的武功是带有嗜杀的旁门左道武功,他是身不由主的,哦,我并不替他说话,我依然认为他是死有余辜,不问青红皂白的残杀生灵,谁都一样是罪不容诛的!但若果你我换成了他,说不定也好不到哪儿去,我想。” “我同情这种人。”明毓秀冷漠道,“但我不原谅这种人。” “我不反对你的看法。”邵真无意识的笑了一下道:“十几年来,他一个人关在这鬼地方,孤苦伶订的一个人,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业已是受够折磨的了,何况他挨了‘邪神’那一掌,身患怪疾,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种非人生活,如果说是惩罚报应的话,也已很够了。” 话声中,两个人业已缓缓的进入了“鬼谷”。 可是,当他两方不过达入谷口没两步,忽见一条人影急射而来! 那人的身法好快,一忽焉便已到了跟前。 眼前之人,叫人看了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 天,那还会是人么——一身肮脏黑污,破烂不堪,而且透着一股子浓重强烈的秽臭气,整个人瘦得皮包骨,仿佛只剩下了骨骼架子,要晃呀晃的,头发已是落光了,但头顶却不是光亮,而是黑污了一片,单看这,就叫人怀疑他是几天,哦,是几年没洗过澡了!然而尽管眼前僵尸也似使人不堪入目,但那深陷着的两眼,却是唯一可取之地——炯炯有神! 那人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邵真和明毓秀,他生硬而冷漠的开口了——声音不仅苍老,而沙哑得仿佛呛进了一把泥巴的道:“年轻人,你们大概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走,快走,虽然老夫已不杀人了,但你们要是不走的话,老夫的手就要痒,就要忍不住了!” 实在熬不住那刺鼻的味道,明毓秀皱着眉微退了几步,她似乎有些讶异:“你怎不杀人了?你不是‘鬼谷子’么?” “不错,老夫就是‘鬼谷子’。”那人凝目道,“老夫杀孽太重了,不再杀人了,但是你们不走的话,我就要忍不住了!走!快走啊!” 心头翻涌着莫名的辛酸,邵真吸了口气,低声道:“为什么?” “老夫曾向我的朋友说过不再杀人了。”“鬼谷子”的声音已愈来愈尖,他似乎在竭力的克制自己:“好了,年轻人,你们已问得太多了,快,快离开这里啊!别逼我呐!” 轻轻叹息了一声,邵真悲哑道;“‘鬼谷子’,你不认得我这个朋友了么?” “鬼谷子”一愣,他睁大眼睛往邵真身上瞧,他忽地叫了起来:“啊,你就是吴知?” “是啊!我就是吴知!”邵真笑了,笑得很凄凉。 一抹强烈的兴奋在那张晦暗肮脏的脸上涌溢出,“鬼谷子”忽上前抱住了邵真,口中嘶嘶嚷着道;“老弟是你啊!瞧你一身华丽,而且两眼复明,和你当初来这儿的模样,完全两样了,叫老夫完全认不出来啦!” 他雀跃着,吼叫着,好生高兴啊。 “老哥,我是来告诉你一项好消息的。”邵真解下布巾,将手中的木盒交给他。 狐疑的接过了木盒,“鬼谷子”打开盒盖一看,先是一怔,旋忽仰天狂笑:“哈哈哈! 老鬼,老鬼啊!哈哈哈,你终于来了。” 歇斯底里的叫着,“鬼谷子”那阴晦的脸上忽罩上一片错综复杂的怪异神情——怨,毒,恨,喜,乐。 “绣惠!你可以安息了,我已啃下了毒鬼的肉!”“鬼谷子”老泪纵横,仰天哺哺说着。 竟真的将“邪神”那颗头颅提起来就哈!啊!那副样子——明毓秀已嘤咛一声转过脸去,捂住两眼。 邵真果愕惊瞠于地。 噢,这是一个恐怖的场面——“鬼谷子”疯狂的啃着“邪神”的头颅,一口一口的,碎肉横飞,咔嚓之声,不绝于耳,那副景象,任谁看了,都要吓破胆兼吓烂了肠! “鬼谷子”原本就够狰狞可怖的了,再加上啃噬一个人头,简真和恶鬼没有两样! 嚓!嚓嚓!嚓嚓! 那声音和野狗啃噬骨头的声音没两样。 明毓秀业已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捂眼又捂耳,惊慌的奔出谷外去! 邵真这才回过神来,待他想阻止“鬼谷子”之时,只见他正将“邪神”那最后两颗如死鱼眼般的眼珠子放入口中猛吃! 转眼。“邪神”那颗不算小的脑瓜子,已叫“鬼谷子”吃得一干二净! 他狞笑着,像一头饥饿的疯兽享受着它的美餐,意有未竟似的猛舔唇角,舔指节上的碎肉、碎骨、脑浆和已是发黯的瘀血——就像一条野狗吃完了它的猎物一样,恋恋不舍的用舌尖去舔嘴畔唇边和两爪上的“余味”。 吃吧,舔吧,“鬼谷子”忽又仰天大笑,那如枭鸣鬼号的笑声里——满足! 良久,他方停住格格笑声,他转身缓缓走向邵真,他那黑污的脸上是看不出表情的,只有他两颗明亮的眼睛,和微颤的声音里,才能让人知道他心中此刻的感激。 “朋友,老夫业已五六十年不曾说过这句话了——谢谢你!”一顿,他那深陷的眼眶里忽闪着一片泪光,他仰天哺哺低道:“绣惠,你将不再孤独了,我就来了。” 说着,一举掌朝自己的天灵盖拍下! 大惊,邵真猛一探手,及时扣住了他的腕脉,惊声说道:“朋友,你想做什么?” 似乎有点诧异,“鬼谷子”瞪着邵真吼道:“放手!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紧扣着他的腕脉,邵真只有迷惑不解。 凄凄一笑,“鬼谷子”的声音忽然低哑下来的道:“朋友,让老夫去吧,这世上,业已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支持老夫活下去了,我终将要死的,我能挺着,就是等待今天啊!老弟,难道你忍心要我活着再过着这种非人的生活,你不认为老夫已经受折磨够了么?” 鼻尖泛酸,邵直摇了摇头。 泪水已孺湿了眸眶,“鬼谷子”已伸出瘦骨磷峋的手掌,颤抖着按在邵真的肩上,他微笑着,含着泪,说:“朋友,求求你,让老夫去,老夫将会心安理得的。从此,老夫可以长伴绣惠,可以不再受毒发的痛苦,可以不再受我残杀无辜的生灵的谴责。” 眸角已泛起一层泪光,邵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泛起了一阵悲意,他沙声道:“朋友,路上好好走。” 话没完,邵真已松开“鬼谷子”的腕脉,他猛地转身纵去,射出谷外!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将一滴泪滴到了“鬼谷子”枯瘦的手背上,望着那滴泪,“鬼谷子”心中陡地一阵悲恸! 他珍惜的舔去那滴泪水,目送着邵真远去的身形,他悲哑低道:“朋友,下辈子再见,只要,只要老夫能再转世。” 说着,一抬手拍向天灵盖。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 第五十七章 一路奔驰,狂风呼呼,路上,只有急如星火的马蹄声,邵真和明毓秀始终沉默着。 明毓秀侧着望他,蠕了蠕了嘴,似想讲话,但一见邵真那木然的表情,又忍了下来,这样三番两次,明毓秀终于忍不住,终于开腔了:“真,怎么了,谁欠你钱了是不?” 转首望望她,邵真只是愣愣一笑。 柳眉儿微蹙,明毓秀柔声道:“你仍在想那老头子?我现在想起来,头皮仍要发麻一阵子呢。” 邵真轻轻问:“为什么?” “为什么?”明毓秀睁大了眼:“活人啃死人头,难道你不认为恶心?嗅,还是别说吧,我的肚子里业已是一阵翻腾,快要吐出来了。” “设身处地想想。”邵真叹声道,“自己所爱的人叫自己的师父污辱死,而且还忍熬了十年的非人生活,要是我,可能也和他一样哩!” “人世间总有不幸的。”明毓秀低声道,“他去了,去得非常心安理得,不是么,又何苦感念不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来,折腾江湖,所看到的这样的奇怪事也不少。” 邵真怅怅的道:“我居然会为他掉泪。” 有些迷惘,明毓秀道:“你在怀念那滴泪?” “不,是那丝情!”邵真闭了闭眼,“当初他放我走出‘鬼谷’时,交给我这个朋友的那丝情。” 明毓秀沉默了,半晌,才喟然一叹,说道:“有了你这个朋友,他应该满足了,我想,他再也不会认为人世间是丑恶可惜的了。” 微微一笑,邵真斜眼睨着她:“你这是在歌颂我?” 明毓秀笑了,甜甜的:“算是拍马屁,够得上么?” 笑了,在一片笑声中,业已接近“金安镇”。 些微儿紧张,邵真眯眼眺望着前头隐隐可见的镇集:“毓,你以为我二娘仍留在那儿么?” 明毓秀沉吟了一下:“凭你这番孝心,她是该留在那儿。” 邵真咬着嘴唇,道:“你这是在吃我豆腐?” 明毓秀摇摇头:“不,豆腐干。” 话声与笑声中,业已到达了“金安药铺”! 只见金安药铺依然耸立,招牌仍然挂着,门灯也亮着,邵真的心头,一阵狂喜。 翻身下马,明毓秀边解下头上的帼巾,边凝目打量着金安药铺的外貌,她走近邵真凝眸道:“怎不笑一笑?” 仍坐在鞍上,邵真吸吸气:“我,有点儿紧张。” 噗哧笑了出来,明毓秀打趣道:“只听说丑媳妇见公婆才紧张的,却没听说过儿子见娘会紧张的呀!” “死丫头!”邵真跳下来,一拳挥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步上门阶,邵真定定神,平平气,欲叩门,忽闻明毓秀低促地道:“真,你听!” 微一怔,邵真正奇怪,耳中忽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兵器撞击声! 脸色陡地一变,一个纵身,邵真业已越墙而入,一吸气,明毓秀娇躯一弹,也急急跟了去!闻声而去,邵真和明毓秀飞也似的来到了后院。 只见后院中,一场激烈的搏杀正在进行——一个年约四十,五官端正,黑色劲装,外罩蓝色大袍,断了一只右臂的中年汉子,和一名不满二十岁,面貌清秀端庄的红衣少女激斗着。 场外站立着一堆人,约莫十来人左右,俱皆拿着刀械,凝神以待,那十来人中,有一对母女模样的并肩站着,全神贯注着打斗。 邵真老远的便见到了那蓝袍汉子和梳着两条发辫的红衣少女在激斗,可是他却不认识,当他看清那母女之时,他欣喜的叫了起来:“二娘!小琴广’所有的人,包括正在酣斗的独臂汉子和梳辫的红衣少女也都闻声停下来,朝邵真望去! “哥哥!”一声娇唤,一条绿影迎向邵真——那是小琴! “吴兄,哦,不,是邵兄,邵兄!” 留着两条发辫的红衣少女,神色惊喜,口中叫着,人亦已扑了前来! “小琴!爱凤!” 欣喜若狂,邵真和她们已会合于庭院中,邵真一听那红衣少女的声音,他立刻知道她就是失踪多时的侯爱凤! 相逢的喜悦,是难于形容的,尤其是侯爱凤,她的笑眸中,已泛起喜悦的泪水。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独臂汉业已射身前来,单剑朝邵真一指,两国喷红,怒道:“小子!大爷还以为你龟缩到哪儿去了!大爷今天特地来向你报斩一臂之仇!” 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邵真脱口道:“原来,原来阁下是‘双头蛇’施了山?” “小子你在装傻?斩了大爷一条臂膀,难道这么快就不认得我施某人?”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双头蛇”切齿嗔目,悲愤吼道:“今天,你非还我一条臂膀不可!” 邵真当时斩去他一条胳臂之时两眼瞎盲,他当然认不得了,即连侯爱凤也是现在才算看见呢! 这时候,明毓秀已奔射前来,她朝邵真低声道:“真,你一家人去叙叙,这厮让我来!” 说毕,长剑锵一声,业已出鞘,她缓缓步向“双头蛇”凝声道。“朋友,我不认识你,也不愿杀你,但你如果坚持在这狂嘶乱吼,本人就非常抱歉了!” 勃然大怒,“双头蛇”暴跳如雷,剑头一指明毓秀,怒道:“放屁!你是什么东西? 滚!老子和你没冤没仇,犯不着杀你,滚!” 冷冷注视着他,明毓秀平静道:“我不是东西,当然阁下你也不是东西,我只是人,江湖上人称‘艳屠煞’便是,请多指教。” “艳屠煞?”愣住了,“双头蛇”迅快的望向邵真,惊声道:“那小子你就是‘鬼见愁’了?” “是的。”邵真淡淡道,“焦孟不离,有‘艳屠煞’便有‘鬼见愁’,江湖上的朋友都知道的。‘双头蛇’,在下承认你的武功是高强的,但你决不是我俩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这不是夸大之辞,在这之前,当我眼睛失明之时,你便输我一条胳臂,何况是现在?” 明毓秀接着道:“朋友,识务者为俊杰,你走吧;当然,我并不反对你留下,但你必须有这个自信——自信能挑下我手上把剑。” “狂!太狂了!”怒极而笑,“双头蛇”那张端正的脸孔业已扭曲,他怒吼如雷:“你们未免太狂了哪!”一顿,瞪向邵真,“‘鬼见愁’,闻你在江湖上是条猛虎好汉,怎也为虎作怅?” “为虑作怅?”邵真索性走前来,“‘双头蛇’,你这话未免光怪陆离,太离谱了!不才虽是后生小辈,但自认是非对错仍能分得一清二楚,阁下竟言邵某人为虎作怅,你,凭哪一点?” “为什么不是?”“双头蛇”气呼呼道,“你我是河水不犯井水,谁也没对不起谁,为什么帮着害死我的未婚妻的仇人而且狠毒的斩断我的一只手臂?我是受害人,你不问青红皂白的插上一手,还不是为虎作怅是啥?” 静静听完,邵真莞尔一笑:“你未免太善于颠倒是非,混淆事实了!‘双头蛇’,当初是谁逼谁出手的?” “是我!没错。”“双头蛇”恨恨道,“但我的目标是‘玉大夫’,你却横插一手,我当然要杀你了。” “当然,你这举动是对的。”点点头,邵真随即冷肃地说道:“‘双头蛇’,假若有人要杀你的母亲,你是否也要横插一手?” 大吃一惊,“双头蛇”脱口道:“‘玉大夫’是你的母亲?” “一点没错!” 邵真眼角掠向“玉大夫”,他发现她满脸激动,眼眸含着闪闪泪光。 撇撇唇角,邵真放软了语音:“‘双头蛇’,我同情你丧妻之痛,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若果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想,我也许会和你一样悲痛的;但我敢说,决不会悲痛得连是非都分不清的。” 一怔,“双头蛇”截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淡淡一笑:“阁下的未婚妻因练武而中了‘丹毒’,你带着她来求治家母;当时家母言明不一定能救治,请阁下考虑;而你也曾考虑了,万一救不活也不怪家母。不幸,家母未如所愿的救活令未婚妻,为什么你却食言而肥?当下反悔欲杀家母,家母那时的武功比你强,放了你一条生路,而阁下却不醒悟,于今仍怀恨而来,一口咬定家母害死你的未婚妻,你这不是是非不分,请问,是啥?” 张了张口,“双头蛇”无言以对,他垂下了头,但立刻又抬起:“是的,当初是我甘心让令堂医治,我并不怪令堂无法救活我的未婚妻;但我的未婚妻若不让令堂医治,她虽一样不能活,可是决不会死得那么快,至少还有几天可活的,为什么一到令堂手上却立刻气绝身死?这不是存心害她吗?要不然就是令堂误投药石,有过失杀人之嫌!” 这时候,“玉大夫”缓步前来道:“‘双头蛇’,一个人杀人必然有三个动机;仇、情、财。老身和你们夫妻俩一没冤没仇,二没感情纠纷,三无钱财纠葛,有可能存心杀害你的未婚妻吗?即算我可能有别的因素害死她,那么当时我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连你也杀了?那时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不是吗?”一顿,徐徐又造:“假若令未婚妻所患的‘丹毒’是可救之症,老身把她医治死了,这便有过失杀人之嫌;但当初老身已有言在先,没有把握救活她,这不能算是过失杀人的。至于令未婚妻为什么加速死亡,这便涉及医理问题——二十年前,‘丹毒’是属于无法救治之症,其毒强烈无比,无人可治,也不愿意去治;由于阁下苦苦哀求老身勉为其难一试,老身便以‘以毒攻毒’法企图驱迫令未婚妻的体内的‘丹毒’。 ‘以毒攻毒’的治法有个长处,若药性能克毒,立刻就能活;反之不能克毒的话,毒上加毒,立即身死人亡!阁下要不信,可去研读医书,要不然,去向其他的大夫请教亦可,就知道老身之话不假了。” 凝神静听,“双头蛇”似乎冷静多了,他低声道:“当时你并没有这样说啊!” 淡淡一笑,“玉大夫”轻声道:“你一直没给我机会解释的,不是吗?” 默不作声,“双头蛇”缓缓低下头去;半晌,忽叹息一声,足尖微雕,嗖然一声,人已掠身而去…… “二娘。”趋步前去,邵真朝“玉大夫”恭谨的拜了下去:“真儿来接您和妹妹回去。” 两眼含泪,“玉大夫”激动道:“孩子我,我不配。” 邵真挚声道:“二娘,事情都已过去那么久了,我爹他也知道了。” “不!”“玉大夫”掩面翻身奔去:“是我的错!” “娘!”小琴见状,连忙跟去。 “小琴,”邵真拉住她,“让娘独自安静一会。” “哥哥,爹没来是吗?”小琴擦拭了下眼角的泪珠,道:“他不来,娘是不会回去的。” 邵真婉言道:“会的,一定会,只要你劝娘。” 小琴默默无语,她旋即朝明毓秀微笑道:“明姐姐,多谢你光临寒舍。” 明毓秀忙道:“邵妹妹,很荣幸和你见面。” 小琴转首向一旁正凝视着邵真的侯爱凤道:“爱凤,明姐姐远路赶来一定累了,你陪去休息好吗?” “好的。”侯爱凤朝邵真羞涩微笑,转身向明毓秀含笑道:“明姐姐,就让他们兄妹叙一叙吧。” “是的。”明毓秀朝他神秘一笑的道;“待会儿,再让你俩叙一叙。” 脸儿一红,侯爱民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明毓秀连忙微笑着拉起她的手,向前院走去,自然,那十余名家仆,也尽皆退了下去。 邵真兄妹俩默默相对了一会儿,邵小琴似乎有点儿羞赧,他低着头,抚弄着衣结,细声道:“哥哥,我,我真想不到您会是我的哥哥呢。” 邵真想起小琴曾对自己产生爱意,虽然他俩之间压根儿没什么,纯洁得像张白纸,但邵真心头难免会有些儿尴尬的感觉。 他讪讪一笑,道:“小琴,娘为什么又告诉你了呢?” “她不告诉我不行的。”微红着脸,邵小琴细若蚊声道:“否则。” 她把下面的话吞了下去——否则就要发生同父异母的妹妹痴恋哥哥了! 邵真当然懂得她的意思,他有些儿窘:“其实娘应当把事实真相告诉我们的,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邵小琴低叹一声,道:“娘说没脸认你。” 邵真有些迷惑,说道:“小琴,娘把真相告诉你,难道你没劝娘回家,不想爹吗?” “谁说没有?”邵小琴含泪道,“当时我听了之后,马上就要到洛阳找爹去的!自我出生以来,就从没见过爹,娘一直瞒我说爹到关外去经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爹,自我懂事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爹。”话尾,已是一阵模糊。 抑住心中的难过,邵真沙声道:“你会恨爹吗?” “不,不会的。”小琴泪流两颊,“只要爹愿意来接娘和我回去。” 一顿,悲声道:“爹为什么不来?我辛辛苦苦哀求娘不要搬走,我深信哥哥回去之后,一定会和爹谈起我们,等着爹来,娘这才仍留在这里,可是,可是爹竟然没有来!为什么? 娘做错了事,他这个亲生女儿也做错了事了吗?爹!难道您一点也不想念您的这块亲骨肉吗?” “不,小琴!爹是想你的!爱你的!”泪水狂涌,邵真拥住邵小琴,“爹无时无刻不在自责,并多么盼望你们回去!妹妹,你一定要相信,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爹之所以没来,是因为以为你们搬走了,娘这样说的,不是吗?爹一直认为是娘做得到,所以他不敢来,他怕来了找不到你们,他会受不住呀!” “真的?”邵小琴哭声道,“这么说爹并没有不要娘和我了?” “是真的!一千个真的!一万个真的!”邵真大声道,“要是爹不要娘和你,我这做小辈的怎敢来接娘呢?妹妹,哥哥所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要去告诉娘!我要去告诉娘。” 哭着,叫着,邵小琴转身奔去。 可是,当她转过身刚跨了两步,正见“玉大夫”站在五尺外——含着泪。 “娘!”一下扑进她的怀里,邵小琴哭叫着,“娘!你听到吗?爹要我们回去啊!” “孩子,娘对不起你。”“玉大夫”紧拥着邵小琴,她业已是声泪俱下,“娘太自私了,原谅娘。” 一顿,她颤声道:“孩子,擦干泪,进去——收拾东西。” 猛的停住了哭声,邵小琴那双睁大的眸子里,显露出很多很多的惊喜问道:“娘,我们回去?” 竭力忍熬着眸中的泪水掉下来,“玉大夫”微笑着:“娘是这个意思,不是吗?” 一个纵身,邵小琴也不管三七二十几,就在住宅里施出轻功,如箭般的向前院射去! 邵真笑了,笑得好愉快;他朝“玉大夫”拜了下去:“二娘,谢谢您。” 停了一下,她拭泪道:“真儿,你不怪二娘当时一直把事情瞒着你?” 邵真诚挚的笑着说:“二娘,让我们进去帮小琴收东西好吗?她和真儿一样的迫不及待呢!” 正想点头,“玉大夫”忽然笑了:“不,真儿,你还没空着哩。”说毕,便转身离去。 邵真有些讶异,可是当他听到身后轻盈的脚步声,转过身去看时,他也笑了:“爱凤。”他凝视着眼前那张漾着喜悦的脸庞。 邵真有些惊异,他一直没有见过侯爱凤的庐山真面目,他凭良心说侯爱风不应当是很美的,因为她只是个在山野僻处长大的村姑。 可是,他发现自己的“良心”错了——错得乱七八糟! 不是吗?眼前的侯爱凤美得使他有迷惑的感觉,在这以前,他一直认为明毓秀是这世上最美的,美得举世无双;现在,他才发现业已有人能和她分庭抗礼。 捺住芳心儿的鹿跳,侯爱凤怯声道:“吴兄,不,邵兄,您不认识爱凤了?” 连忙将视线的焦点挪开,邵真些微有点羞:“哦,爱凤,以前我一直没看过你,现在看到你,不知怎的,却有点儿陌生的感觉?” 姣美浑圆的脸蛋泛上一丝不解,侯爱风轻声道:“为什么?” 邵真业已很快回复了他惯有的稳沉、持重,他微笑着道:“因为你比我的想像中还要美,真的,我几乎不敢相信你就是曾教我钓鱼,烤地瓜的女孩,你不像,真的不像。” 咬唇轻笑,侯爱凤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娇笑道:“照你这么说,难道以前你把我想像成一个又脏、又丑的怪”丫头不成?” “这不能怪我。”邵真好笑道,“只怪我当时无法看见你,不是吗?” 一阵轻笑,侯爱凤娇声道:“邵兄,恭喜您双眼复明和恢复了记忆,而合家团聚。” “爱凤,这般客气,我真要对你陌生了。”一顿,邵真凝视着她:“爱凤,我们该从何说起?我抱歉,真的抱歉,当时我只是怕你伤势未复,所以将你留在客栈里,不想出了这个盆错——哦,爱凤,我告诉你好消息,我已经知道杀你爷爷的仇人了,而且我也将“六魔煞”全部干掉了!” “‘六魔煞’都叫您杀了?那真是太好了!”侯爱凤欣喜的说着,旋即又道:“邵兄,我也知道杀我爷爷的仇人是谁了,‘金鹰堂’的‘闪箭魂铃’对不?” 邵真诧异非常,脱口道:“爱凤,你如何知道的?” “邵兄,您一切听我从头说起。” 以下便是侯爱凤叙述她和邵真别后的情形——原来邵真将侯爱凤留在客栈,前往“金安药铺”的时候,“六魔煞”追踪到金安镇来,正欲朝侯爱风下手,在万分危急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将侯爱凤救走,幸免于难。 黑衣蒙面人,将侯爱民救至安全的地方之后,便解下面巾,表明身份——“金鹰堂”的“右卫主”“金剑银鹏”,而且还告诉了侯爱凤从来不知道的事实。 侯爱凤本来有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她的父亲“杀手刀”侯仁物,以及她的母亲“冰雪娘子”官美铃,俱是江湖道上的显赫人物,而且是湘境“紫巾帮”的首脑人物。 十六年前,也就是侯爱风不满两岁的时候,“紫巾帮”发生了惨变。 起因是“杀手刀”侯仁物曾路救一名被毒蛇所噬,而奄奄一息的“血斧”丁也。 侯仁物将其救活之后,逐收为己用,视为右臂。 不想丁也不报救命之恩也吧。竟觊觎侯仁物之妻“冰雪娘子”官美铃之姿色,而生异心,暗中勾结“紫巾帮”不宵之徒,企图叛帮! 终于,在一个非常有利的时候,也就是“杀手刀”侯仁物出外狩猎的时候,“血斧”丁也猝其不意的射杀了侯仁物,并且和叛徒一下歼灭“紫巾帮”忠贞之士,生擒侯仁物之一家人,逐一杀死,只留下侯仁物之父侯大再,及其妻女。 在丁也答应放走侯大再和侯爱凤的条件下,“冰雪娘子”官美铃终于忍辱偷生,改嫁“血斧”丁也…… “血斧”丁也能以一个空介,谋夺“紫巾帮”,自然说明了他武功高强之外,也证明了他胸府深沉,是个能力非常高的人,她除了将“紫巾帮”改名为“金鹰堂”之外,并且以药物使“冰雪娘子”武功尽失如常人,以防其之报复。 十六年来,“血斧”丁也不仅成功的控制着“金鹰堂”,而且使“金鹰堂”日渐壮大,终至成为今日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帮派! 自然像丁也这种人是极富野心的,他不以目前的基业而感到满足,他梦想统有整个武林,但统合武林当然不是唾手即得的容易事,凭“金鹰堂”目前的实力,仍嫌单薄。 是以,他不惜奴颜卑膝求之于塞外的蛮族“血旗盟”相助,企图联合起来夺占中原,所幸这事由于“龙虎会”从中作梗,终于失败。 而丁也之所以食言,派“左卫主”“闪箭魂铃”前来刺杀侯大再,是由于“冰雪娘子” 不堪认减为夫,曾企图服毒自杀未遂,丁也一怒之下,便派人将侯大再杀死,但却不杀其女侯爱凤,是想以此要挟“冰雪娘子”不可造次,任其蹂躏。 当“冰雪娘子”官美铃得知丁也欲杀侯大再之时,遂暗中派右卫主“金剑银鹏”前来救驾,“金剑银鹏”乃“杀手刀”侯仁物之心腹,由于他的武功终究低了丁也一筹,是以虚与委蛇,佯装臣服了也,十几年来,他和“冰雪娘子”曾经好几次策划暗杀了也,但由于丁也生性狡猾而机智,终是不得下手的机会。 右卫主费尽心智,方以出巡之名义,蒙面化装前来救侯爱凤祖孙俩,但终究迟了一步,所幸,仍可将侯爱凤从“六魔煞’手中救出。 右卫主“金剑银鹏”将事实告诉了侯爱凤之后,由于他不能久离“金鹰堂,”当然,他不公开的将侯爱凤带回了“金鹰堂”,他只是将侯爱凤藏匿于她母亲“冰雪娘子”卧房底下的一个秘室。 这个秘室,是“杀手刀”侯仁物在世之时,便已建造好了,只是“血斧”丁也一直不知道罢了。 四个多月来,侯爱凤就在那个秘室,每天和“冰雪娘子”官美铃相处——相对痛哭。 在这期间,侯爱凤一直呆不出房,过着不见阳光的日子,她咬着呀,在“金剑银鹏”认真而严厉的调教下,竟也能在短短的百多天里习得“金剑银鹏”的全部真传! 正好,就在此时,“金剑银鹏”闻知江湖上赫赫有名“鬼见愁”扩大“龙虎会”并向“金鹰堂”下了挑战帖,乃命侯爱凤前往投效。 侯爱风向乃母“冰雪娘子”官美铃挥泪而别之后,本想先至“龙虎会”,但她一心惦恋着“吴知”,是以便赶来“金安药铺”,到了“金安药铺”侯爱凤这才明白“吴知”便是“龙虎会”会主“鬼见愁”邵真,她大喜之下,便立刻要赶往武安。 但邵小琴苦苦向前挽留,保证邵真必会再来“金安药铺”,侯爱风也就待了下来—— 当邵真听完之时,他惊叹了一声:“想不到,想不到‘金鹰堂’有着这般内幕啊!” 含着泪,侯爱凤颤声道:“邵兄,当今武林,只有您敢和丁也那贼子对抗,邵兄,您,您一定要帮侯爱风报仇啊!” 轻轻的,邵真拭去她的泪珠,挚声道:“爱凤,站不论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你我相识,‘血斧’丁也这般汉贼子,我豁出了性命,也要铲除他们!你放心,一年以内,待我们的‘龙虎会’茁强之后,立即扫平‘金鹰堂’,还你旧家园,报你侯家仇!” 一顿,邵真微蹙了下眉头,疑惑道:“爱凤,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令堂当初忍辱丁也之辱,是因为怕丁也杀你们祖孙俩,如今,你爷爷已被杀死了,而你目前学得了‘金剑银鹏’之武功,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而且你投靠了咙虎会’,安全已无虑,令堂业已是无可顾忌的了,为什么也不和你一起逃出来?” 旧泪未干,新泪又涌,侯爱凤噎声道:“我也曾劝娘逃出来,但她不——” 掏出丝巾,邵真爱怜地拭去她颊上的泪痕,柔声道:“爱凤,血债血还,仇人狠,我们要比他更狠,当然,你的心境我是了解的,但这并不是哀伤便可以解决的,爱凤,你应当坚强,比谁都还要坚强,否则你不仅无法报你侯家之仇,而且还要遭到仇人的讥笑呢!侯爱凤,你说是吗?” 银牙微咬,侯爱凤收着泪痕,擦干泪水,长吸一口气,摒弃心中哀伤,咬牙道:“邵兄,说得好,眼泪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目前可以依靠的只是——拳头!” 邵真笑了,欣慰的:“化悲愤为力量,爱凤,只要你挺得住,你将可以看到‘金鹰堂’成为武林史的丑陋陈迹,继之而起的将是你侯家的‘紫巾帮’在江湖上重新屹立!”一顿,徐徐接道:“爱凤,从现在起,你答应我别再流泪,平静的说出令堂为什么不和你一起逃出来的原因好吗?” 用力点了一下头,侯爱凤果然不再优伤坠泪,她看来是那般的沉着:“家母和‘金剑银鹏’彭大发叔叔的意思,是要我联络邵兄和十名以内的高手,潜入湘境,伺机刺杀‘血斧’丁也,家母将在暗中为内应,所以她老人家不愿意逃出来。” 凝听着,邵真微一摇头道:“我素来不将对手估计得太高,但也不估计得过低。爱凤,姓丁的既然有野心独占武林,自然有相当的实力,我们若能以十人之力灭‘金鹰堂’万人之众,那我们就用不着扩大‘龙虎会’,直接向“金鹰堂’挑战了,你说是吗?” 侯爱凤微微一笑:“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能摆平了丁鬼子,‘金鹰堂’整个便将群龙无首,势必惊恐慌乱,然后右卫主‘金剑银鹏’率领他所统管的两千兵马,歼灭约莫四千左右属于丁鬼子心腹的兵马,大势更可底定。” 邵真凝声道:“据我所知,‘金鹰堂’约已有上万的人马,‘金剑银鹏’不过两千人马而已,如何抵得过丁也的四千名心腹?再说,其余的四千人马呢?难道他们就袖手旁观么?” 侯爱凤平静道:“兵在于精,并不在于多,‘金剑银鹏’的两千人马,尽皆饶勇善战,而一个个敬服他,当然‘金剑银鹏’志在杀死了鬼子,所以平日竭力交好其他的护法和舵主们,除了丁鬼子的心腹之外,”金剑银鹏”纵算不敢唆使他们起义,至少有把握要他们按兵不动。” 一顿,侯爱凤继续道:“人多,若能控制得直,自然非常可怕,但若不能掌握住,那也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目前,丁鬼子非常溺宠左卫主‘闪箭魂铃’和‘西护法’‘阴阳双剑’,‘北护法’‘恶豹’三派人,引起其外的东护法‘女煞星’刁红艳和南护法‘魔猿’的不满,而舵主以下也在搞派系,弄小圈圈,彼此仇视——这是‘金鹰堂’的大弱点,应善加利用,使之成为‘金鹰堂’的致命伤!” 凝沉着脸色,邵真颔首道:“好,爱民,截至目前为止,你分析得十分有理,请你继续说下去。” 笑了,侯爱凤高兴的笑了,她露着两颊上的酒窝儿,很迷人。 “丁鬼子的心腹是左卫主两千人马,西,北护法各一千人马,右卫主两千人马,若能争取东南护法的两千人马,那么情势便相当乐观了,另外‘天’、‘地’、‘玄’、‘黄’四个舵主的两千兵马是不足顾虑的,他们由于职位略低了点,所掌握的人马也不过各五百人而已,他们若见丁鬼子死了,将无所适从,决不会介入战斗。” 沉吟一会,邵真凝声道:“我们如何擒贼先擒王,宰掉姓丁的免崽子?” 掠了下发辫,侯爱凤道:“由于‘血斧”武功高强,而且她随身的‘八无常’卫士,个个凶狠剽悍,但我想凭邵兄和明姐姐这般顶尖的武工,对付丁鬼子是决没问题的。另外,邵兄若能再叫几名‘龙虎会’高手,斩却‘八无常’不是难事。我们之所以在人数方面不超过十人,一来是因为这样的阵容与实力业已足够了,二来人数少了,可避免打草惊蛇。” 稍稍一停顿,接着又道:“至于如何向丁鬼子下手,自然是由秘道潜入,家母会为我们做内应工作。邵兄,这就是我们的全盘计划,你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 邵真沉思了一阵,方道:“这计划大致上是行得通的,若果配合得好,一切在想像中进行,当是马到成功,没有问题。” 一顿?逯迕迹弧爸皇怯幸坏悴惶祝乙狄严颉鹩ヌ谩绿粽绞椋缃袢慈ネ迪獾笔遣环衔淞止婢兀票匾鸾郎系呐笥殉苄Α!?br> 嫣然一笑,侯爱凤娇道:“邵兄,这一点我们也已考虑了,我忘了告诉您,丁鬼子当初接到您的挑战书之后,本是不屑一顾的,但后来见‘龙虎会’搞得有声有色,声势浩大,颇生恐惧,正打算过年后,趁‘咙虎会’还未站稳之际,来个先下手为强,企图偷袭我们。于今,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心无愧,待我们事成之后,再向武林揭开我姓侯一家之血仇,和‘金鹰堂’勾结异族,图霸中原之事实,武林同道,江湖同源,必将谅解的。再说,我们这般做,大大减少了劫杀,来偿不是一项令人称赏之事,邵兄,你以为是吗?” 邵真击掌道:“好,就这么干他了,爱凤,什么时候进行?” 微一沉思,侯爱凤道:“原则上最好在入了年关以来,过年以前那五日进行,邵兄,您认为呢?” 邵真啧声道:“太棒了!我正是这个意思,入了年关,他们都准备过年了,精神非常愉快,自然警戒能力也就松懈了。好,决定就这样办!” 至此,他们的谈话告了一段落,两人沉默了半晌,邵真叹声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像‘血斧’丁也这种忘恩复义,心毒手辣,厚颜无耻的人,毕竟少见啊!” 侯爱凤若有所悟道:“当初爷爷为什么执意不肯救您,而且还说‘救虫不可救人,原来他是怕救了您,您也和那丁鬼子一样反脸无情哪!” 邵真叹息道:“这不能怪他老人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也会这样啊。” 话落及此,业已日薄西山,傍晚了。 这时候,明毓秀和邵小琴齐肩而来,老远的,邵小琴便扬手娇呼道:“哥哥、爱凤,你们还没谈完哪,哪来这么多话好说?天都黑啦,已是吃饭的时候了呐!” 侯爱凤羞涩的低了头,连忙奔身迎去;“小琴,我正准备帮你收拾东西哩!” 朝她扮个鬼脸,邵小琴娇笑道:“鬼才相信,你和我哥哥谈得这样起劲,连吃饭都忘记了,还会想到我小琴吗?” 红着脸,侯爱凤连忙拉住明毓秀说:“明姐姐,瞧,那丫头也不领人情,以后咱别帮她忙。” 三个女人一个菜市场,就这么你一句,她一句的,“叽喳”开了。 邵真上前来苦笑道:“小琴,东西收拾完了吗?” 邵小琴高兴得像只飞出了笼子的百灵乌:“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将东西放入马车里罢了。”一顿,她接着又道:一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邵真微笑道:“你说呢?” 邵小琴迫不及待道:“我当然希望吃过饭后,立刻上路,早一点看见爹和大娘,但娘说怕您和明姐姐劳累,所以要明早才出发。” 邵真哈哈笑道:“丫头,也别急成这副样子,到洛阳有三四天的路程,你不睡饱,养些精神,就要欲速不达,反而慢了呐。” 邵小琴道:“我晚上才睡不着呢!”话落,引起了一阵哄笑。 次日——金安药铺的招牌业已卸下,家仆们皆遣散返乡,“玉大夫”母子三人,以及明毓秀、侯爱凤一行,浩浩荡荡朝洛阳进发。 四天后,洛阳城外“广龙山”的邵家,一家子喜气洋洋,自是不在话下。 但邵真在家里只停一天,便又偕明毓秀、侯爱凤马不停蹄赶往“武安”。 夜,深而沉,寂而静。 湘境内的官道上,正飞也似的急驰着七骑,依序是——侯爱凤、明毓秀、胖伊玲、侯大柱、大牛、陀敏寿和邵真等七人。 他们费了将近半个月的工夫,越过了桐柏山,直穿湖北,到了湘境内的“龙山”—— “金鹰堂”的所在地。 由于侯爱凤是带路人,也或许她生怕记错了路线,也可能是她愈近目的地,想起家门血仇,愈是悲愤——她沉默着——明毓秀和胖伊玲则低声交谈着,她们看来挺亲热,也很快活。 胖伊玲不再乔扮书生了,她和侯爱风与明毓秀一样,劲装、披风、美丽端庄,姿色可人。 后头四人可就不同了,尤其是大牛和陀敏寿,打从武安一路上,除了睡觉之外,就一直嚷个没完。 突然,当先的侯爱凤向后举了下手,大家都停下来,自然也静了下来了。驱马前去,邵真到了她身畔,压着嗓子问:“爱凤,可是到了?” “是的,我们业已绕到了他们的后面。”侯爱凤指了下远处,低声道:“瞧,那个山头就是了。”一顿,面向大家,轻声道:“我们必须弃马上山。” 凝眸扫视,“黑鹰”侯大柱指着左侧道:“那儿有一排竹林,可让我们掩藏坐骑。” 于是,他们将马匹放置在竹林里,便展开身形奔向山头。 须臾,他们在半山腰上停了下来。 费了好大的劲,侯爱凤才在一处岩壁找到了秘道的入口。 那秘道确实不容易发现,它是两大岩壁中间的隙缝,极具天然形式,一眼望去,决不会想到它是个人工秘道,莫怪乎侯爱凤来过了,还一时找不到。 这时候,当然,谁也没再开腔了,即连脚步也放到最轻,他们随着侯爱凤身后,鱼贯而入,秘道很窄,自然也很暗,所幸侯爱凤亮出火把子,走起来才没这么吃力。 这秘道好长,足足走了有半炷香时分,方到达一间秘室。 这间秘室很是不错,有床、有桌以及其他器皿,一应俱全,和一间房间一样,甚至更好,只是它在地下不公开罢了。 明毓秀握住侯爱凤的手,低声问道:“爱凤,这就是你所说的秘室是吗?” 侯爱风似乎有些儿激动,但自从那次邵真鼓励了她之后,她真也没再流过泪,每当她哀伤或哭之时,她就会用力的吸口气,嗯,现在地就吸了一口气,方缓缓启齿道:“是的,明姐姐。” 她将桌上没燃完的半根蜡烛点亮了之后,便请大家坐下休息,随即步上一条往上通的南道走去。 摸摸亮秃秃的脑瓜顶子,陀敏寿用手肘敲了一下身旁坐在椅上的大牛,低声道:“喂,大牛啊,这太妙了哪,真太妙了哪,回去之后,我们也应该在会主,哦,就是那小子卧房底下,也搞个这么个玩意你瞧怎么样?” 打了个哈欠,大牛没好气的哼着声:“土蛋兼草蛋,搞这玩意干吗?这已是过时啦,也用不着啦!咱该弄的是将那小子的卧房,尤其是床,要加宽、加长、加大就是了。” 抓着头皮,陀敏寿迷惑的望着他:“干嘛说到床上去了?” 翻翻眼,瞪了瞪眼,大牛扯着鸭喉咙道:“别人是不开窍,你,他妈的是死窍猪也比你秃头聪明了的,难道你想让那小子睡床下,几个婆娘睡床上啊?” 尽管他俩声音放得很低,但这石室却有回音,是以邵真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侯大柱和胖伊玲听了掩嘴轻笑。 明毓秀则装作不曾听见,但她那一张脸却红得像烤熟的地瓜。 邵真啼笑皆非的走近大牛身边,附着他耳畔:“猪獠,你再不吐人话。” 正说着,侯爱凤已返回来,邵真他们三兄弟也就停止谈话,大家不约而同的围住她,关注问:“爱凤,如何?” 侯爱凤凝声道:“丁鬼子正在陪他的朋友打牌九,可能要一个时辰之后才能结束。家母要我们稍稍等候,她要我向各位致歉,她不能下来和各位见面,她必须立刻冒险去通知‘金剑银鹏’准备,待丁鬼子回房之后,我们猝然出其不意将他干掉,立刻焚屋为号,‘金剑银鹏’便会从中发难。” 微微一停,面上露出喜色,接道:“情形好得不能再好,丁鬼子因为朋友来,他和他的心腹们俱皆喝得醉醺醺的,另外‘金剑银鹏’也争取到了东护法‘女煞星’刁艳红,和南护法‘魔猿’的拥护,愿意共同起事。其外的天地玄黄四个舵主,亦已表示,他们也将按兵不动,不予追问。” 欢欣的抱住她,明毓秀大喜道:“爱凤,这真是天赐良机,太棒了啊!” 众人心头是一阵惊喜,他们七人就在秘室里等待,他们觉得这一个时辰,仿佛就是一年那般长久!终于,一个时辰过去了。 侯爱风立即迈上市道去,须臾便转回来,朝大家低呼一声:“是时候了。” 上了南道,是一间酒窖。 众人这才发现南道口是靠着最里的角落,用一只空的酒罐遮放着,非极端细心的人,是无法发觉的。 以极微极微的声音,侯爱凤道:“酒窖上去之后,是间小厨房,过了小厨房便是厅堂,厅堂上有‘八无常’的两名无常在值夜,其余的六无常在左偏的厢房里寝眠,悄悄的挨近厅堂。” 厅堂上,坐着两名身材粗壮,面貌凶猛的背刀汉子,显然他们就是“血斧”的‘无常侍卫”。” 只见他俩正在大碗、大碗的喝着酒,配着好一大包卤菜。 “大瓜子。”右边的浓眉汉子已有几分醉意:“我就别喝得太多了,醉倒了就糟糕啦,万一查哨的来,咱就吃不了兜着走哪。” “二瓜子,别他妈的扫兴。”左边的的大嘴汉子打了一个酒呃:“这是夫人犒赏咱们的茅台酒呐,要不现在吃了,被五瓜子那酒鬼知道的话,嘿,尿都吃不着啦,头子今天陪客人喝得醉醺醺的,早就抱着夫人乐子去了,别担心他会知道。至于查哨的,放心,今天正是右卫主哪,他人最好了,决不会别我们的排头。就算是凶巴巴的左卫主来查哨,也没啥好怕的,已经入年关啦,他总不会这么不通人情,年关也在骂人吧?再说,有些弟兄已不司班,则在家里抱着老婆乐了,咱还在熬北风,喝点酒,算啥?” 哦了几声,二瓜子醉眼朦胧道:“哦,大,大瓜子,我醉,醉啦,我要去叫三瓜子来代我的,的班,班。” 伸手把他拉回椅上坐着,大瓜子拈了块猪耳朵,用力的嚼着:“二瓜子,你他妈的到底还有没有气?三瓜子那张嘴和婊子下面那张生毛嘴一样,只不过婊子的是直的罢了,专吃‘油炸桧’,而三瓜子那张嘴是横的,遮不住三分事,要是他来代你的班,知道咱在这享乐子,准嚷闹出去,岂不糟了?得,别去叫他了,你就伏在桌上睡会儿吧,我站在门外帮你把风。” 大瓜子话没完,二瓜子忽然吁了声:“大瓜子,外面好像有什么人来看了,我听到了有声响。” 连忙将酒壶、杯子和卤菜藏到桌底下去,大瓜子用袖子用力抹抹嘴巴:“二瓜子,大概是右卫主查哨来了,咱快站到门口去,他人虽好,不会骂我们,但总有点不好意思啊。” 二瓜子酒似乎也醒了,连忙踏出门外去,忽觉眼前一花,一只剑尖已穿过他的胸膛,连哼也没哼一声,便躺在血泊中见阎王大哥去了! 大瓜子起步较慢,一见,七魂已去了六魂,他猛然张口叫:“有刺…哇!” 大瓜子正说到“刺”,当真一把剑刺到他脑瓜子里去了! 这时候,明毓秀已当先冲进来,她提着血淋淋的剑,一脚踢开左侧的房门,同个时候,邵真和侯爱风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了“血斧”丁也的房里! 随后的大牛、陀敏寿、“黑鹰”和胖伊玲,也跟着明毓秀闯进“无常侍卫”的房里,可是当他们进去的时候,只见明毓秀那把剑业已无情的刺进一名只穿着短裤,正想穿窗而逃— —也是最后一名汉子的背心! 丝毫没有停留,他们五人立刻转往“血斧”丁也的房里,甫一进,便闻一声凄厉惨嗥扬起,——邵真那把五寸不及,光芒灿烂,刺人眼目的“眨眼剑”正好刺入一名身高体大,裸着上身的五句汉子——“血斧”丁也的喉头间! 嘶嚎着,“血斧”了也像是痛苦万分的甩去他手中那只一尺长一点的双刃斧头——是巧合?还是“血斧”丁也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只见那被猛甩出的双刃斧一丝不差的劈射入蜷伏在床角的一名中年妇人的胸膛! “娘!”惊魂欲裂,侯爱凤扑了前去! 当她发现那妇人的胸骨已被那只双刃斧深砍进去之时,她立刻转身扑向摇摇欲坠的“血斧”丁也! 这时候,外头已传来汹汹的人声,明毓秀,胖伊玲,“黑鹰”、大牛和陀敏寿连忙冲到厅堂会,只见黑压压一片人潮冲扑而来。 一剑劈飞了当先冲进门来的三名汉子,明毓秀大叫道:“小胖!快燃火烧屋啊!” 话没完,陀敏寿业已抱着两三床棉被,大牛则取下壁上的油灯盏,连油带火的抛向陀敏寿怀里的被子!轰然一声,棉被立刻猛烈燃烧起来! 连忙将着火的棉被抛入“无常侍卫”的房里,陀敏寿哇哇大叫:“吃狗屎长大的,你想烧死大爷不成?” 冲到门口,大牛咧嘴道:“秃头,叫你娘的大头,烧了你几根鸟毛,大惊小怪的?” 此时,“无常侍卫”的房里已烧起来,而且渐渐蔓延到正厅来,蓦然,一阵杀声震天的喊叫声传来!门外的人潮忽退了下去,只听有人叫:“啊!外面也有刺客啊!” “不是刺客,是一大片人哪,一定是我们的仇家杀进来了。” 见人潮退下去,明毓秀等人连忙转入右侧厢房,只见侯爱凤抱着她母亲的尸体痛哭,不禁急道:“爱凤,快走,火已快要烧到这里来啦!” 胖伊玲也急道:“再不走,我们就回不到秘室去了。” 但侯爱凤仍在哭着,干脆,明毓秀一把将她楼入怀里,抱住她就走,当他们回到秘道之时,地面上业已成了一片火海。 “金鹰堂”城楼上的横匾已换成了“紫巾帮”。 城门启处,奔出一行人。 他们是邵真、明毓秀、“黑鹰”、胖伊玲,当然还有大牛和陀敏寿,但却少了侯爱凤。 每人的脸上俱是轻松愉快之色,和来的时候一样,大家啼哩哗啦的说成一堆。 策马趋前与邵真并骑,明毓秀脱着他道:“真,你好像不大对?” 微一怔,邵真道:“哪不对了?” 美眸凝视,明毓秀道:“爱凤与你挥泪相别之后,你若有所失,恍恍惚惚的,仿佛失了魂一样,不是么?” 避开她的眸光,邵真若无其事的耸了下肩:“瞎说!” 话落,忽见后面急追来一骑,而且直呼道:“等等哪!” 众人一愣,收缰勒马,转头望去,邵真忽大喜道:“侯爱凤!” 弹指,侯爱凤业已来到了众人之前,胖伊玲惊讶道:“爱凤,说好不用送了,你怎又一个人送出来了?” 请澄如水的眸子膘向邵真,侯爱民低声道:“我决定将‘紫巾帮’让彭大叔去经营了。” 瞪着牛眼,大牛嘎声道:“丫头,你这是干嘛的?好好一个帮主不干,多可惜啊?” 摇摇头,侯爱凤道:“丁鬼子和他的心腹那班贼都死了,家仇已报,心愿已足,我不想逐鹿江湖,而且我也没能力去经营它,而且我舍不得离开大家。” 不等她说完,陀敏寿忽摸着光秃的脑瓜子,嘿嘿笑道:“我知道啦,舍不得我们是假的,倒是有一个人你丫头舍不得离开却是真的!” 话落,除了邵真和侯爱凤之外,大家都笑了。 羞赧的低下粉颈,爱凤尴尬之极。 策马前去,明毓秀微笑道:“爱凤,咱一块走吧。” 大雪纷飞,掩住那一行人的足迹,但隐隐的,仍传来欢笑声——在笑声中渐渐消失了他们的踪影。 (全书完) ----------------------------- 孤剑生 ocr,闯荡江湖 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