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魔灯》 第一章 神秘之峰 当……当当……当当当…… 悠扬而有节奏的钟声,在寒夜的天空中,缓缓震荡开去,划过了山岗、森林和原野。 午夜钟声,已这样响了十年。 十年来,它那魔鬼似的畜符,跳动在人们的心上,它代表着恐怖! 残忍! 死亡! 于是,凡是钟声传布到的地方,立即人影闪动,有的掠上高岗,有的攀上大树,有的窜上屋顶,无数紧张而严肃惊愕的目光,注视着黑暗的天空。 那儿是一座拔天的孤峰,钟声自那孤峰上响起。 那是矗立在四川边陲的九顶山,十年来武林中人,相传那是魔峰的一个峰顶。 峰高,云锁,从来没有人知道峰有多高,也没有人知道,那峰顶上是否有庙,有人?从十年前的一个寒夜开始,孤峰上响起第一次钟声,钟声悠扬中,在黑暗的天空上,忽然浮动着三盏红、白、黄三色光彩的怪灯,飘浮在飘渺云海间,瑶璨而幻出奇彩! 第三天,怪事发生了。 在九顶山南麓,三面绝壑,一面贴峰,人们无法超越和攀登的削壁上,高悬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怪事立时轰动了百里内的人们,当然也惊动了武林中人。 但是,因为那峭壁处人们无法超越,无法攀登,自然不会知道那人头是属于谁?怪事不径而走,不到一月,传遍了全川,传遍了西南。 那是一个迷。 但是,一个月之后—— 一个星稀月朗的晚上! 峰上钟声又响了! 三色灯光又出现了,但这次人们才发觉,那三色怪灯,并不是活动在空中,而是浮动在峰顶雾锁云封之处。 跟着第二天,郝峭壁上又高悬出一个人头。 于是,人们才将“钟声”、“怪灯”,和“峭壁高悬人头”三事,联系在一起。 于是,人们才又特别注视那孤峰上的峭壁。 于是,怪事又发生了,那峭壁两个人头之上,人们才隐隐发现有两行字迹,并列着十分整齐。 当人们极尽目力,慢慢的辨认出那些字迹是什么时,这时震惊了武林。 骇然的,那两个名字,正是武林中两个声威赫赫,威震一方的武林高手的姓名,无疑的,那人头极有可能是那些武林高手项上的六阳魁首。 于是,有人开始想证实这一点,经过探访,果然,一点不错,就在峰上两次钟响的第三天夜里,那两位炙手可热,武林中从没人敢轻捋虎须的武林高手,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取去了项上人头,而且不留一丝一毫珠丝马迹,可以凭藉着去追索凶手是谁?当事情一经证实,武林不但震惊,而且颤傈,那不仅是川中知西南,连中原、关外、苗疆、大漠的武林中人,全被这奇怪的消息震慑住了。 因此—— 神秘之峰! 魔灯! 死亡榜! 三个名词,立时又传播开来,而这三个名词,却代表着一个武林高手的死亡三部曲,武林中人,一听到这三个名词,无不亡纯丧胆,生怕有一天,自己的名字,高列死亡榜上。 十年来,武林中备大门派,黑白两道,异人奇士,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这神秘之峰上,而且纷纷出动,去探索峰上之迷,但是,年年钟声在响,年年魔灯在现,年年那死亡榜上的人名与人头在增加,可是谁也没有查出神秘峰上的一点蛛丝马迹,更没有任何人,能飞越那些深壑,或攀登雾锁云封的拔天孤峰,去揭开峰上之迷。 但人们并不放弃这种探索和追查,于是,近年来,这神秘峰方,圆数十里,武林各门各派黑白两道的朋友,以及奇人异士,或明或暗的不知集中了多少。 可是,在无数高手昼夜监视之下,他们只发现一点为人们所忽略了的事,那是神秘峰上死亡丧钟一响,第二天死亡榜上的人名即已出现,而第三天属于那人名的人头,即高悬人名之下。 这一来,一些自以为有资格名列死亡榜上的武林高人,他们除了继续探索神秘峰上之迷外,更重要的,是派人守候在“神秘峰”附近,只要一听那代表着死亡的丧钟一响,第二天一清早,便可赶到“死亡榜”对面崖上,去看那出现的名字是谁?若是属于自己或有关的人,也好作万全的打算。 但这些属于消极的努力,仍是白费,近年来那几个现在仍高悬在峭壁上的武林高人中的人头,谁又不在万全的防范之下,依然在第三天夜里,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取去了项上人头呢?如今,死亡榜上,整齐的已刻有二十七个人名,也有二十七个骸骸头高悬着,在寒峭的山风中摆动。 这真是天下少有的奇事,也是武林中从没有过的血淋淋的怪事,但是人们,包括官府和武林中人,除了望峰兴叹外,简直束手无策。 今夜,钟声又响了,那些守候在神秘峰附近的武林中人,无不怀着紧张、恐怖,而又暗自祈祷的奔了出来,窜向高处,以便看看那三盏魔灯是否出现。 果然,那些人才一奔出,当神秘峰上的钟声第二次幽扬响起时,峰顶之上,漆黑的天空中,忽然闪出一团白光,若隐若现的在峰顶浮动。 于是,有人高声喊到:“魔灯!魔灯!一盏白色的!” 黑暗中,百数十双眼睛,一起随着那灯飘忽的白光移动。 那白光倒像一颗活跃的星星,忽起忽落,似是在绕峰飞行。 就在第一响钟声余音袅袅,划过长空,正向远处飘逝时,又是一声钟响,跟着,峰右侧又闪出一团红光,缓缓升起,忽地,似是呼地一声,升起数丈,与那白光会合在一起。 于是,又有嚷道:“啊!红灯出现了,快看!快看!” 于是,无数的惊愕目光,又随着红灯跳动! 这时,有人叹口气道:“不知明天死亡榜上,会是什么人?” 一个人却嘿嘿怪笑之后,骂遭:“王八乌龟,难道他能把所有的武林中人,一起杀尽?” 又有人狠狠的叹了一口气,骂道:“这真是从来没有的怪事,究竟那些自命为武林正派的五大门派,和自命不凡的三教一会中人,干什么夫了?难道就不管了么?” 一人叹气道:“这就叫做人外有人呀!他们配管么?连他们自己门下高手的人头,至今还挂在那峭壁上悬头示众,连想取下那人头也办不到,还能谈到管这件事么?唉!说来也真是,平素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一遇上这棘手人物,嘿嘿!变成了缩头乌龟,大气也不敢出。” 此时,在一座林子边,却站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中年妇人,另一个却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两人一色黑缎紧身衣裤,胸前绣着一朵茶杯般大的红花,大约花是用金红色丝线绣成,是以,虽在夜暗之中,也能看得十分清楚。 两人备被着一件长可及地的黑色披风,边沿上金线垂络,而且还缀上不少小小金铃,人一颤动,或晚风拂过,便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两人也是目注着那红白两色飘忽的灯光,那少女低声说道:“坛主,当真奇怪得紧,有人说,这峰上不是人?” 那中年妇人笑了一笑,道:“傻孩子,难道是神仙么?世间上哪会有神仙来?” 少女又道:“还算好,我们红花教从来没出这事!” 妇人冷笑一声道:“红花教可不是弱者,要是这位朋友不开眼,真跟我们过不去,我们教主岂肯干休?” 少女点点头,身子扭动一下,一阵细碎铃声响起,十分好听,又听她说道:“坛主说得是,我们真逢巧,路过此处便碰上了,明天去看看,又是什么人要倒霉!” 就在同时,一座破庙的大殿顶上,此时正也立着三个人,两个道士,一个和尚。 那和尚身披一身杏黄色袈裟,满面红光,手中握着一串核桃大小的钢制佛珠,双目神光炯炯,注视着峰顶那两盏飘忽的灯光,面色十分凝重,一声不响。 站在大殿顶上正中的,是一个五绺长须的老道,那老道面如古月,背上背着一柄古剑,剑穗下垂,随风飘动,身上穿着一件银灰色道袍,右手抱着一柄拂尘,面若寒霜,一对精光闪闪的双目,注视着峰顶,也是凝立不动。 左边却是一个身材矮小的道士,头戴一顶布签,道留露出在布笼中心,横贯着一只闪闪生辉的金簪,人矮,褐赤色的道袍却又长又大,面如黄蜡,黄中透青,难看已极。 他凝视着峰顶,忽然嘿嘿干笑了两声,语声轻蔑的说道:“听说贵两派掌门人,曾连抉探过这座神秘的孤峰,嘿嘿,不知可曾发现了一点什么没有?” 那和尚双目精芒流动,仅微微扫了矮道人一眼,并末答腔。 中间那老道,似是全神注视着峰顶,也不知是不理,还是根本没听见。 矮道人嘴角上浮上一抹轻蔑诡异的微笑,又道:“少林武当,领袖天下武林,居然对这件事,同样束手无策,嘿嘿……” 那手握钢珠的和尚,这才按捺不住,冷笑道:“我也听说,锦们天地会的万点流萤李会主,曾独上过这座孤峰,请问又发现了些什么” 这矮道人,正是天地会川西分堂堂主,人称弹指霹雳的白泰清,不但武功不凡,十指能同时弹出十颗霹雳神火弹,威力绝伦,而且烟火中含有剧毒,中人立毙。天地会崛起川中,不过数年,与少林武当本无往来,只因当中那个老道,是武当五真之一,人称野鹤真人,曾有一面之缘,日间又在此不期而遇,是以三人便在一起。 霹雳道人一听和尚反唇相讥,又嘿嘿笑道:“敝会至今,尚无本派高手人头,悬挂在死亡榜上,嘿嘿,发不发现什么?也无所谓!” 言外之意,当然是说少林的虎臂僧人头,高悬死亡榜之事。 那和尚脸色陡然一沉,架绽微动,人已跨出一步,厉声喝道;“你敢侮辱少林?” 野鹤道长手中拂尘一抖,横拦在两人中间,面色虽然不悦,但口中仍说道:“智珠大师不必与白道友生气,一句闲话,用不着认真。” 说罢,抬头看看那飘浮着的两盏魔灯一眼,叹口气道:“这孤峰高出云表,壁立千仞,别说人上不去,就是飞鸟也难飞越,我相信贵会李施主与敝两派掌门人一样,到了半峰便无法再上去了。” 正在此时,第三次钟声又响了,三人便停止说话,凝目峰下,果然一盏黄灯,呼地一声,从峰左升起,像火树银花一般,升起数丈。 黄光射起,那白红两道光芒,立即同时上窜,三色光华一点,隐隐现出峰顶。 但也不过瞬间功夫,似是隐隐听出“丝丝”之声,忽地又疾射而下,快若流霞,蔚为奇观。 当人们正在惊叹之际,那三色光华倏地又划弧斜飞,快得在那峰顶之上,形成三个不同颜色的光圈,十分美丽悦目。 这异景不过半盏热茶时间,那三盏魔灯,立又慢慢静止下来,先是飘浮不定,渐渐即隐入云雾深处,终于不见。 野鹤真人叹口气道:“这真是天下没有过的怪事,这孤峰雾锁云封,高不可攀,上面一定冰冻奇寒,罡风化骨,在贫道想来,武功再高的人,不但上不去,也无法在那上面居住,唉!这钟声?这灯光?还有那称做死亡榜的高崖?全令人不可思仪!” 霹雳道人被少林智殊大师抢白了一句,似是心有未甘,不肯示弱,嘿嘿冷笑道:“是么?那高崖上的死亡榜,倒真像是武林榜,能有资格上榜的,才能算得上名门正派了。” 这句话,智珠大师自然听得懂,大喝一声:“少林武当是天下武林公认的名门正派,可不是异端邪教的帮会,不错!死亡榜上有少林的虎臂僧,和武当的一尘道长,可是,这也是武林中的千古奇事,这迷团迟早会被少林武当揭穿的,死了一个人算得了什么?难道你们天地会过去和今后,难保不会有人失手吗?” 霹雳道人虽是在讥诮少林,但野鹤真人听来,又何尝不是在轻蔑武当,当下剑眉一挑,双目精光乱闪,冷笑道:“白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霹雳道人面对少林武当两个高手;全然不惧,嘿嘿笑道:“智珠大师出身少林,自然没把我们这些异端邪说的帮会中人,看在眼里,嘿嘿,贫道倒是心仪少林武学很久了。” 智珠大师大喝道:“你敢情是想跟贫道动手?” 霹雳道人一耸双肩,大笑一声,道:“玩几招也算不了什么,只要你这和尚认为有些必要。” 智珠大师身形再又斜跨一步,手中两尺来长的一串钢制佛珠,微微一抖,铮铮有声,立即闪出一团跃目光华,隐隐似射出一股劲风。 野鹤真人虽然也是心中有气,但终于又将怒气按擦了下来,身形微动,再又拦在智殊大师身前,面对霹雳道人道:“道兄高人,天地会掘起川中,几年来既已萤声武林,自然也末把少林武当放在眼里,要印证武学,将来有的是机会,但今夜可时地不宜,以后自然会拜领道兄那一手“弹指霹雳”绝技的!” 霹雳道人得意的哈哈一笑,双目阴诡之极的在两人脸上扫了一下,道:“好得很!敝会川西分堂,随时为两位开着大门。” 说完,笑声不绝,笑声中,只见他宽大道袍微动,似一团黑雾般,滚飞而失,身形已杏,笑声尚激荡在夜空中,历久不绝。 霹雳道人一走,野鹤真人才叹口气道:“大师何必跟这种人生气,峰上这迷团尚未揭开以前,何必又与天地会中人结下嫌隙?” 智珠大师点头道:“真人说得是,阿弥陀佛,这件武林怪事,只怕即将发展成为一场豆古未有的浩劫,武当和少林的责任,实在太大了。” 天才破晓,去那孤峰南麓的武林中人络绎于途,男女老幼,僧道丐俗全有,这些人中,要是换在平时,有不少人见面就得吹胡子,瞪眼殊,清算一下旧帐,可是,今天情形不同,大家埋头疾奔,都是赶向死亡榜对面那座崖,先睹为快的看看名列死亡榜第二十八名的人是谁?太阳刚刚升起,死亡榜对面崖上,已聚集数十个人之多,有的手搭凉篷,有的凝神而视,目光全投向对面那高有数面仞的绝壁上。 死亡榜上二十七个人头,皮肉早已为风雨虫蚁消失,仅剩下白森森的骷髅头骨,在刚升起的暖洋洋的阳光中,微风一吹,那些骷髅头微微摇动,令人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那些人,在未死以前,全是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武林英豪。 然而,现在头颅却高悬在高不可攀的高崖上,任随风吹日晒和雨淋,生前的争强好胜,雄心和威望,早已付诸流水。 生前的一切,他们又得了些什么呢?当那些武林中人,看清了那死亡榜上刻出的第二十八个人名时,有的惊叹,有的惋惜,有的忧伤,但也有人心中在暗喜。 于是.那些人又匆匆忙忙,怀着不同的心情,离开了这神秘之峰。 来时匆匆! 去也匆匆! 这是一个惊人的消息,因为名列死亡榜第二十八名的人,是武林中一位泰山北斗,对于他,无沦是关怀或恶意,谁都想第一个将这消息传布出去。 山崖在纷乱中平静下来,只有山风在呜咽,也像在叹息,是悲泣那已死的二十七人?还是在为那第二十八名的武林高人即将死去而叹息呢?“唉!” 一声隐隐约约的长叹轻抖颤了空。 真是山风在叹。 不是! 是死亡榜上的的骷髅在叹息么? 不是! 原来那叹息声是传自山崖几堆乱石间,那儿有两丛矮树,低低的罩在上面。 这时,一个幽灵般的身影,一闪而逝,飘渺而神秘的投向攀上这座高崖的婉蜒而崎岖的山路上,眨眼功夫,以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消逝在林阴深处。 “若问此山何所似,亭亭万朵青芙蓉。” 青城原名丈人山,为岷江第一峰,耸秀特异,道家许为三十六洞天,有青城天下幽之誉。 在夕阳斜晖中,一个少年人,正沿着登山石级,缓缓而行。 石级两旁松林夹道,映得少年眉发碧绿,空山寂寂,虽有珍离时鸣,樵斧丁丁,但这些除了增加山中的神秘气氛外,并末打破这山中的岑寂之感。 峰迥路转,那少年已到了一座山崖之上,斜日余晖,照在这少年脸上,这才现出,少年剑眉星目,气宇不凡,只是衣衫十分破旧,那下身儒衫,到处全是油渍破洞,空着一双手,身无长物,似是十分落魄。 他到了高崖,朗朗星眸向那连峰接岫、千里不绝、有如平地匝涌的朵朵青芙蓉似的山峰一扫,脸上冷漠而神秘的笑了一下。 虽然衣衫破旧,却并末减去少年那股英秀之气,和他那一身蔚洒飘逸的神韵。 但当少年朗朗星眸一扫的刹那眉宇间陡然透出一股如虹的豪气,与他那破旧的衣衫和满头乱发完全不调和。 少年星眸一扫群峰之后,又是一笑,大有气吞河岳,笑傲天下的气概。 但是,这些,在他脸上,全是一掠而逝,当他目光自那似朵朵青色芙蓉的山峰上收回时,却又显得那么萎靡,那么落魄,双唇紧闭,现出坚毅不拔的神色,好像生怕从他口中,进出他不愿意流露的一句话,甚至—个字来。 这时,一棒钟响,出自丹崖间,袅袅清音,荡迥在群峰绝顶之上,划破了山中的寂寥。 少年凝神而听,身子又转过去,向着钟声之处。 青城本是道家胜地,道观中这时传出钟声,本不足为奇,可是少年的神色间,突然显得非常凝重,他那一对明朗星眸,凝视着钟声处,一眨也不眨,好像在细细的聆听那钟声中有点什么异样?余音袅袅,随着清风白云,飘逝在满天红霞的晚空中。 跟着,第二棒钟声又响了,这一声,比先前那一声,更嘹亮,更清悦! 但少年的脸上,却随着那钟声,更凝重,神色之间,也略现紧张。 第三棒钟声紧接着又响了,但这次并不嘹亮,却十分低沉,低沉得好像一块千斤重的大石,紧压在少年的心头上,使他透不过气来。 但是,这次他却倔强的振作了一下,眉宇之间,陡现出傲然不惧之色,口角上反而浮起一丝轻蔑的微笑。 当那低沉的钟声,随着夕阳剩余的光亮消逝时,已是暮色四合,山林间冉飞薄雾已缓缓升起,随着晚风,缓缓的,飘浮地向下松了开来,豫张神秘的轻纱,在神秘的延伸着。 夜是神秘的! 青城山三十六洞天,本来在人们心目中,就存着神秘的向往。 现在这冉飞的薄雾,更增加了山中不少神秘的气氛。 少年人在蒙蒙的夜色中,忽地身形一拔而起,有如一只冲霄巨鹰,双臂一张一合间,真是快如鹰隼,直向适才钟声响起的山崖之后,电射而下。 天师洞,阙宫巍然,相传汉张道陵居此静修,天师斩鬼拘魔,洞后有崖,至今仍被人称做秘魔崖。 此时,似一片落叶般,在天师洞左侧苍翠的古松之间,落下一人,正是适才在崖上那个少年,口角虽然仍挂着冷漠的微笑,但眉宇之间,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机警神色。 少年落地,迅速的一晃身,隐入一株巨松之后,一动也不动。 大约半盏热茶时间,天师洞观门轻轻启开,灯光一闪,走出一个中年道士。 那道士手中提着一盏六角形的黄绫灯,缓慢而悠闲的,解开观门旁边的灯绳。将灯挂上,然后又慢慢的拉了上去。 于是,在黄色灯光照射下,“天师洞”三个闪闪生辉的金字,骄傲的瞰视在夜空。 那老道将灯拉上,还端视了一下,觉得并无什么不妥才又缓缓的向观中走去。 门又关上了! 留下的,仍是一片安宁和寂静! 只有松风俏雨,虫声在低唱! 少中人目注着那金光耀眼的天师洞三个字,微微有点纳闷,因为适才那道人的安详和悠闲使他大的意外。 他分明听出那钟声有异,要不就是自已听错了,不然,这天师洞即将发生震惊武林的大事,何以这道人还恁地悠闲?他星眸一转,忽然自己又哑然失笑起来,心说:“我怎么啦?这也值得奇怪起来?这时离子时还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时间未到,这些供驱使的香火道士,怎会又知道呢?” 他轻轻一晃身,便到了观门外,略一打量,似一缕淡烟升起,已然越墙而入。 迎面是一间宽敞的大殿,两侧备是一排房子,约有八个房间,顺着大殿向后延伸,殿前庭中青石铺地,打扫得一尘不染,左右各植一株虬技盘绕的古松。 少年始眼向殿中看去,只见大殿正中,高悬着一盏琉璃灯,大约那琉璃灯经年难得擦拭一次,所以灯光十分黯淡,再加上神像前香烟缭绕,在缭绕的烟环后面,隐隐现出一尊神像,更显得那殿中充满着一股阴沉和神秘的气氛。 这些,少年人倒毫不在意,他心中奇怪的,是何以这观中出奇的静,天刚入夜,观中道士难道全睡了么?两侧的耳房中,不但没有灯光,连人声也没听见一点,好像这天下闻名的道观,根本就没道士居住一样。 可是,适才他分明看见那个道士到观门外去悬点过灯, 但是,现在却连那个道士也不知去向。 第二章 人头赌注 “这种出奇的静,代表着什么呢?”他心中不断的思索着。 他不知这天师洞的道士。是不是也卷入即将发生的大事之中,据他所知,武林中从来没人听说过天师洞有武功出众的道士。 跟着另一种想法,又由他心中升起:“若然天师洞的道士与武林这个难解之迷无关,何以南残、北缺和自命为不可一世的一指会选择了这天师洞,作为他们解决凤怨的场所?又何以适才那钟声,竟与神秘峰上所传出的钟声,从韵律上听来,有些相似。” 对于这三个各不相服的魔头的斗争,他倒用不着去关心,他此次赶到天师洞,为的是想揭开这个武林中十年来无人能知的迷底,几年来,他东奔西闯,为这件事,流了不少的汗,走了不少的路,但是,他收获了什么?可以说,除了些辛苦与劳累之外,便一无所获。 但几年来,那神峰上的钟声,不断在响,死亡榜上的人名,一个连一个的现出,如今那些血淋淋的人头,也跟着又要在三天之后悬出。 对于那些人之死,可以说与他无关,甚至其中一些人,他不但不惋惜,而且还感到快慰,但是,他仍对神秘峰上那位人物,有着说不出的憎恨,不错,他也在不断的杀人,但是,他是光明磊落的从武功强弱上去分生死,而且是从来不故弄玄虚,杀其当杀,堂堂正正的负起杀人的责任。 可是神秘峰上那人的所作所为,他不但是厌恶,而且憎恨到了极点,他不是好勇斗狠的匹夫,也不为了强自出头,想将自己的名头,闯得更为响亮,因为他的名气已够响亮了,武林中这一代的人,一见着自己的“追魂贴”,能不抖颤的人,已经不多,他用不着再为盛名之累,而作这种无谓的辛劳和冒险。 想到这里,他不由又冷漠而骄傲的笑了一下,心说:“别人称我做‘追魂手’,又称我做‘独夫’,让他们这样混叫吧!我为什么要那—些庸庸碌碌自认为了不起的武林中人谅解呢?大丈夫当为则为,只要问心无愧,别人叫我做什么也无所谓了,反正我行我索,哼!我这几年来,以拯救天下武林为己任的苦心奔走,难道一定要他们知道么?” 几年来,为了神秘峰之事,他暗探过五大掌门的根据地,也探过三教一会的总坛,也留心过不少异人奇士的行踪,结果,全失望了! 三天前,他无意中得知一个几乎连他也不敢相信的消息,已隐迹数十年不出的南残、北缺和一指,今夜子时要在这天师洞中,解决他们一甲子以来纠缠不清的夙怨,这消息使他吃惊,但也触动了他的灵机,心说:“是了,这三个老怪物既然没死,只怕那神秘峰上那个迷,便应在三人中的一人身上了!” 但是,他却略为踌躇了一下,以他的武功,对付目前这一代的武林中人,虽不敢说睥睨一世,但能胜得他的人,却也屈指可数,但是,若是去招惹这三个魔头,那就没有那种自信了,那不是武功招式的精纯和火候问题,而是年龄累积而来的内功真力,先天的,他就难跟这三人一争长短。 他气馁么?不! 略一犹豫之后,豪放大笑,便向青城山奔来,哪知适才在崖上听到的钟声,陡然使他觉出自己竟然寻到了一点线索,两处的钟声韵律竟然略似,再加上三个不世魔头在此约会,这其中不会是巧合,而是大有线索可循。 但现在这院中出奇的静,静并不是代表着安宁,有时它反而代表着一场凶狠无比的暴风雨即将来临,甚至代表着狠毒和无比诡诈的阴谋正在形成。 这些,只是使追魂手作为一种思考而已,在他短短的二十二年生命中,他从来不懂得“怕”是什么滋味,也从来没向武功比他强的人低过头。 于是,他晃身扑人大殿,选了一个他认为能俯贼全殿的一块匾额之后,静静的坐了下来,开始默运他自己的六脉神功,那不但是准备一场可能发生无比险恶的打斗,而且这神功一经运行,方圆一里内,所发生的事,全能从听觉中察觉得出来。 夜是出奇的静! 狂风低啸! 虫鸟悲鸣! 清晰地传人他的耳中,除了这些,他默察四周,却一点异样也没有,尤其是这天师洞中,他未听出一点值得他奇异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个更次。 蓦然—— 他觉察出一丝衣袂破空的声音,奔入了观外左侧的松林内。 他冷漠的绽开了一些笑容,心说:“毕竟有人来了!” 跟着,又是一声轻如落叶的声音,显示这来人的轻功,已经上乘。 他忙又凝神细听,忽听那松林中传来少女的细语道:“婆婆! 这儿便是天师洞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唔”一声。 “那我们进去吧!” “孩子,别作声,今夜要特别小心,三个老鬼全难缠得紧呢!” “婆婆您也怕他们?” 传来一声微哼之后,那苍老的声音又低声道:“婆婆会怕他们么?你几曾听过,当年的芙蓉仙子怕过谁来?” “芙蓉仙子!”追魂手微微震了一下,心说:“怪啊?怎地这老怪物也出来了,听说她隐居巫山神女峰,已发誓不履江湖,怎会今夜突然也来了?难道这女妖也与即将前来的三人有甚过节?” 忽听“嘘”了一声,声若游丝的说道:“孩子,别响,有人来了。” 风声微动,随即寂然。追魂手微微一惊,他的六脉神功正在运行之中,尚未发觉有人前来的声响,何以这老女妖竟然能在分神说话之时,尚能听出,难道她已修行到六通之学?比自己的六脉神功听觉更为灵异?看来这老妖果然名不虚传。 追魂手忙又凝神而听,果然一点没错,就在这时,他隐隐听出观右那一片高崖之上,落下了两人。 那两人并未出声,似在打量了一下,仅微带破空之声,使向观中扑来,才一眨眼,殿前两株古松上轻轻一响,两人似已隐入枝叶丛中。 追魂手默察来人轻功之妙,并不亚于芙蓉仙子,心中微栗,暗忖:“怎地这天师洞,今夜会有这么多武林高手前来?” 就在这时,观外左面松林中,又响起细若游丝的少女声音道:“婆婆,这两人是谁啊?” 苍老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的说道:“还有谁,峨嵋山的疯醉二僧。 哼!他们也想来插上一手,真是自不量力。” 追魂手又是一怔,峨嵋疯醉二僧,他可知道得最清楚,两人一身佛门禅功,已到登蜂造极的境界,两人虽是一生游戏人间,一疯一醉,看来似是败坏清规的佛门败类,其实两人可称得上是两位侠僧,追魂手对他们平素甚是仰慕,只不知他们两人来此,不知有何目的?就在心中转念瞬间,蓦又觉出,右壁墙上一个圆洞中,有人飘然而入,追魂手还道是疯醉二僧向洞中扑来,凝神一看,哪细不但不是疯醉二僧,也不是停身在观外左侧松林中的芙蓉仙子,仅隐隐看出是一个红发道人,身法之快,连他也未看清楚,道人是何面貌,只见一个影子一闪已到了神像之后,连神像前卷起的黄慢,也未飘动一下,这道人轻功之高,已到不可思仪的地步。 这一下,更使追魂手吃惊了,他自得异人传授武功,十八岁即在江湖上独来独往,遇上的高手不知有多少,可就从没遇上过像红发道人这等快速身法,若非自己正自默运六脉神功,只怕这道人扑入殿来,自己还不会知道。 追魂手想了一阵,竟想不出这红发道人是谁?料必又是一位前辈高手无疑。 这时,又听观外左面松林中,那少女又细声细气说道:“婆婆子时快到啦,咱们也进观去吧!” 苍老声音道:“走吧!孩子!” 声落,这次只隐隐听见左面墙上有微风轻轻飘过。 追魂手若非默运着六脉神功,知道两人要进来,几乎会忽略过去,现在,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听微风轻沸之后,殿脊后面像有两片飞花飘落一般。 追魂手冷漠的笑了一下,心说:“现在内外共是三起武林中顶尖高手,这些人难道是为偷窥南残北缺和一指三人武功绝学而来?” 但这想法又很快被他否定了,三个老怪全是难惹之极的魔头,这些人不会不知,偷窥别人武功,最犯武林大忌,若只为这点,犯不着前来招惹他们。 忽然,他想起芙蓉老婆子的一句话来:“他们也想来伸手,真是自不量力” 心中一动,暗忖:“是了,这些人或许是来凯觎一件东西,也许南残北缺和一指数十年来缠夹不清,就是为了争夺那一件东西,由此可见,不是一件稀世奇珍,便是一部精奥之极的武学秘笈,所以才引得这些人前来冒险。” 心中惩地一想,觉得已料中八九,又冷漠的笑了一下,心说:“这么说来,今夜一定有好戏可看了,自己前来,本来志非在此,若然如此,倒得开开眼界啦!” 又过了约莫半盏热茶时分。 “当!” 一听嚎亮的钟声,传自后面的钟楼,荡过夜空,悠扬的传出老远。 追魂手也不由紧张起来,他知道时候到了,但他仍再一次默察钟声音韵,觉得果然与神秘峰上的钟声有些相似,若非三个老怪即将到来,他真想向钟楼扑去,看看敲钟的是什么人?但是,现在迟了,虽然三个老怪尚未现身,但殿内殿外,已伏了三起高手,自己暴露行藏,只怕会影响自己来此的目的。 心中虽在失悔,这时,也只得强自按撩住了性子。 “当!当!” 钟声第二次又响了,他忙又静下心来。默运神功,想察觉出三个老怪,从什么方向赶来。 但观外除了虫声悲鸣,夜风低啸,一片天籁之声以外,听不出有人奔驰的声音。 这时连隐被在殿内殿外的三起高手,似是微弱的呼吸也静止下来,当然,那些人也知道时候到了。 第二次钟声,余音尚轻荡夜空未绝,紧接着第三次钟声又响了。 “当!当!当!” 就在三声钟声响过,追魂手固是察觉不出有人奔来的声息,无意之中低头向殿中看去! 嘿!怪事,几乎使他呆住了。不知何时?大殿中已然静静的坐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是如何及何时进入这大殿的?连他也一点没察觉。 追魂手停身处,正是大殿正中那盏琉璃好灯之上,他正好在黑影之中,但殿中情形,却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三个人成品字形坐在殿中的三个蒲团上,上首一人,竟是一个中年文士,一袭普通儒衫,方巾垂带,面白无须,看年龄不过四十上下,一只右手摆在膝上,骇然只有一个指头,由此便知这文士便是当年名震武林的一指了。 追魂手微微一怔,心说:“原来一指是这么文质彬彬的样子,我还道他是威猛绝伦的长像呢?若非见他左手只有一指,绝难相信他就是震惊武林的魔头,嘿,这家伙居然驻颜有术。 右边却是一个独臂老人,右臂虚飘飘的软垂在肩下,身材矮小,满头白发蓬飞,下额一撮雪白的山羊胡子,十分瘦削,似是只剩一层皮包骨头。 追魂手猜想:“大约这瘦小老头儿,就是南残了。” 再看左面,坐的是一个独目缺耳的道人,竟然也是中年,与一指不相上下,须发乌光发亮,只是脸如淡金,青中透黄背上背着一个大葫芦,一看就知这道人便是北缺。 三人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理谁,好象三尊泥塑木雕的神像,一动也不动。三人正中地上,摆着一只木盘,上覆黄绫,中间有物隆起,盘中盛的是什么?却看不清楚。追魂手此时连呼吸也据息着,呆呆的看着三人?现在,他明白了自己猜得没错,那盘中之物,必就是三个魔头六十年来争夺不休之物,也就是今夜潜伏在殿内殿外的三批人急欲得到的东西,看样子,必是这些人,准备在三个魔头三败俱伤之时,出其不意的出手抢夺,在三个魔头还没出手相拼时,却又谁也不敢出头。 此时,这大殿内外,共计是七大高手,连同追魂手和那随着芙蓉老婆子同来的少女,共计已是九人,但殿中跟先前一样,追魂手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一点! 静! 静得有些阴森,有些怕人几乎要令人窒息。 这情形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追魂手可以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终于他看见有人动了,那是一指。 只见他略微扬了一下头,双目开台间,闪出两道比冰魄寒光似还要更冷的凌芒,向南残北缺一扫,脸上诡异的笑了一下,声音微带沙哑,却又有着几分女人声音成份道:“哈哈!咱们又碰在一起了!” 南残虚飘飘的右袖无风自动了一下,头也未扬,嘿嘿笑道:“这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 坐在南残对面的北缺,独目倏眸,有如一道电闪,却紧接着说道:“两位命倒还长,居然没死!” 那一指哈哈一笑道:“托福!托福!大约十年八年还死不了。” 南残这才扬起头来,现出一张瘦骨磷峋、颧骨高耸的死人面孔,嘿嘿道:“我老头子什么事全不让人,唯有这件事,可不想走在两位前面!” 北缺冷笑一声,道:“那么,两位有未完之事,先吩咐一句吧! 看在老朋友份上,我给两位办!” 一指口角泛起一道阴诡之极的笑痕,道:“二十年了,老朋友,你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南残却“呸”了—声,显然三人中,他的脾气还最大,喝道:“我老人家最恨人吹牛,什么鸡零狗碎的东西拿出来,有多少我全接着!” 北缺独目圆睁,冷冷的落在南残脸上,冷笑道:“我的是鸡零狗碎,你老小子的是什么?” 南残右袖又是一动,双目中陡然射出阴毒之极的寒芒,喝道:“我老人家可从来不吹牛!” 一指沙哑着嗓子干笑一声道:“别吵!别吵!六十年来,咱们共碰在一起也只有六次,两位总是见面就吵,这一次不吵行不行?” 追魂手一听,原来这三个怪物,是每十年斗一次,现在是第七次了,这么说,他们为了这件东西,已争执了七十年了。 又听一指大笑一声,道:“哈哈!柳老道,你真够朋友,真若我们先走了一步,成老儿有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倒有一件事,你肯不肯替我办?” “柳如飞说话算数!” “好得很!”一指干笑道:“咱们算是打出来的交情,缺臂老儿,你可愿作个见证?” 南残“呸”了声,道:“我才不干!” “为什么?” 南残仅剩骨头的瘦肩策动两下,道:“你这不男不女的家伙,自然早就该死了,为什么要拖着我?而且我作见证,那就得留他活着去替你办事,我老人家再也没有那种耐心!” 追魂手心中一怔,心说:“敢情这一指,还是一个阴阳人?” 北缺冷笑了一下。 一指又干笑道:“成老儿,说你是火爆脾气,话没听完,又嚷起来了,你也不用耐心去等他,而他也不会活着去为我办事,我说要你作见证,只是现在!” 北缺阴狠的笑了一声,道:“老儿,听出来么?有人在说梦话!” 南残哼了一声,道:“我老人家是有名的火爆脾气,有屁快放出来听听!” 一指干笑道:“我一生最大的而又未完的志愿,便是想将柳老道的头,挖空了撒泡尿,喂!柳老道,咱们是老朋友,这事你可办得到呀?” 追魂手听得几乎笑了出来,暗忖:“这一指好生阴损,单认他这句话上看来,便知他为人比南残北缺还要阴损恶毒。” 北缺淡金似的脸上陡露杀气,独目圆睁,大喝道:“商一民,你敢寻柳如飞的开心!” 南残这次可不嚷了,声音也变为哈哈,左手在大腿上拍了一下,道:“妙极!妙极!这个见证我作得?” 一指哈哈大笑,道:“柳如飞,你敢是说话不算数!” 北缺大喝一声:“放屁!” 南残却又大笑道:“好臭” 北缺身形一动,已然立起,独目圆睁,怒瞪着两人。 但那一指却哈哈大笑道:“柳老道,你忙什么?来都来了,谁也不会拍拍屁股没事就走,坐下吧!咱们还是谈正经事。” “对!” 南残嘿嘿笑道:“我们三个老不死的,每十年拼一次,总不是办法,要是这次仍旧打成平手,应该有个痛痛快快的了结,原来约定的话,似是该修正一下。” 北缺大声喝道:“两位再也没那种机会了。” 一指商一民仍是哈哈一声,道:“有没有那机会又是一回事,我倒赞成成老儿的话,来先坐下!老朋友说句笑话,有什么要紧。” 北缺脸上突然诡调的一笑,但却一掠而逝,嘿嘿两声,依然坐回蒲团上面。 一指阴森森的扫了两人一眼,又道:“说实在的,我这次前来,想法跟成老儿不谋而合,你们那两手狗扒骚,我商一民知道得最清楚,我那两手活儿呢,也瞒不了你们两位,因此,七十年来,打来打去,全打不出一个名堂来,以致这东西谁也不能派上用场。” 说时,目光贪婪的看了三人中间那木盘一眼,又道:“当然,理由还不单是为这东西,两位可知道,为我们三人僵持不下,消息早已外泄,目下许多人全动这东西的念头,若不趁早了结;咱们鹬蚌相持,难免不使渔人得利!” 追魂手一听,心说,“这一指当真利害,竟然已料到了这一着!” 南残自信的嘿嘿大笑道:“谁有这胆子!我只是等得不耐烦罢了!” “当然!这一点我和柳老道也跟你一样!” 一指商一民又道:“柳老道,你可同意?” 北缺嘿嘿笑道:“你说!你说!” 一指又道:“因为咱们三人的玩意,谁都知道的最清楚,依我想来,再打下去,必然又是没有结果,那又得再等十年,十年中,变化太大,别的我不担心,两位料必知道,九顶山孤峰上那位朋友,也许不让我们再等呢! 追魂手一听,心中不由失望起来,听三人惩的一说,自己的猜测完全错了,神秘峰上那件事,竟然与这三个魔头毫无关连。 北缺不屑的嘿嘿一声道:你可知那位朋友是谁?” 南残瘦肩耸动两下,嘿嘿道:“山中无老虎,猴子霸霸王,咱们三人为这件事缠着了,谁也没心思去管外面的事,哼!等今夜过后,我老人家可得上那峰上去看看。” 一指看了两人一眼,哈哈笑道:“我跟两位一样,没闲工夫去过问这件事,那位朋友是淮?竟然也不知道,只是,人家真有两下子呢!” “三下子我老人家也不在乎!”南残自信的嘿笑一声。 北缺仰头想了一阵,忽然说道:“不知道就算了,题外话少说,你不是说要谈我们正经话么?” “哈哈!” 一指道:“所以,我想!咱们今夜变个方式,干脆不打了!” “不打?” “不打?” “嗯!不打了,咱们就把九顶山孤峰上那位朋友作赌注,谁先把他的头弄来,谁就算赢。” 南残嘿嘿道:“妙极!妙极!” 追魂手一听,心说:“这倒是一个有趣的睹注!” 北缺一对冷电寒芒,冷森森的盯在一指脸上,好像,他是在仔细观察,其中是否另有阴谋。 南残为人似比较爽直,嘿嘿笑道:“只要柳老道同意,咱们就这么办!” 北缺忽然阴笑一下,道:“商一民,假若我们没见过,而你却弄来一个人头,你又怎能证明就是孤峰上的那人?” 南残闪着黄光的眼珠,转了一转,又是一拍大腿道:“对对!对阿!” 一指哈哈大笑道:“除非你们没胆子上那座孤峰,或者根本你们上不去!” 南残北缺一生从不服人,也不怕人,但北缺阴毒,不下于一指,当下又冷笑一声,道:“嘿!嘿,若说我们怕人?那可是天下奇闻,至于说那孤峰我们上不去,大约你商一民也不一定成,这么办!要是我们中有人上不去,那上去的人。必须亲眼看着另一人上去提下人头来,才能算数。” 南残又一拍腿道:“成!这么办谁也不上当。” 追魂手微微感到有点失望,但不是为这三个魔头不火拼了而失去一次观摩他们的绝学而失望,也不是因投机会趁火打劫,想抢走三人面前东西而失望,失望的是自己这一超趟又白费了,原来三个魔头与神秘峰之事竟毫无关连。既然没有关连,他甚至于不想呆下去了,对于木盘中倒底是什么东西,而使三个魔头缠斗了数十年之久,现在又使这么多的武林中人,对它起了朗朗之心,他也懒得想知道。 在他想来,不过是一件稀世之宝,或者,一本什么武学秘笈罢了,这些,对于他毫无吸引力可言,何况再在这里呆下去,说不定还会惹上一场是非。 但是,三个魔头坐在殿中,殿内殿外还另外有三起人,必然难逃这些人耳目,于是,他只好耐心的再待下去。 忽听那一指商一民哈哈笑道:“成老儿,柳老道,可是我们这样决定,却使几位远来的朋友失望呢?” 追魂手心中一惊,心说:“好厉害,原来这魔头早细殿内殿外有人?” 南残扬起剩皮包骨的瘦脸,向神龛上瞧了一眼,干笑一声道:“怎么不是,人家大气也不敢出,咱们若再耗下去,不把人家闷死才怪!” 北缺哼了一声道,“露重风寒,门外树上那两位朋友,也该下来歇歇了。” —指哈哈大笑,仰首望着殿顶道:“你也下来吧,蹲在上面怪不舒服的。” 这一来,吃惊的当然不止追魂手一人了! 在追魂手来说,他虽明知不是三魔敌手,但一生从来未在强敌之前畏缩过,既然被人家点破了行藏,倒可借此机会来会会三个不世魔头。 第三章 追魂神帖 哪知他也念才动,殿顶上首先有人应声道:“三个老不死真是鬼精灵,蓉儿,走!咱们下去!” 接着风声枫然,已有两人落在殿前阶下。 追魂手本来想纵身下去,如今,一听芙蓉老婆子在殿脊上应声,不由又将身形稳住,想看看情形再说。 跟着树上响起一声哈哈道:“疯和尚,人家在点将了,你下不下去?” 又听有人一声“嘻嘻”笑道:“醉鬼,我没裤子呀!” 当然先前出声的是峨嵋醉和尚了,只听他又嚷道:“疯子,原来你不是真疯呀,也知道没裤子见不得人,那么把僧袍裹紧一点吧!不下去可不成,咱们一对宝贝,少一个可不能唱戏呀。” 疯和尚声音道:“那成么?” “成!” 于是古松上枝叶微响,两僧似已跃身纵下。 就在这时,神像前面黄慢微动,已走出那个赤发道人,飘身落地之后,哈哈大笑,声如宏钟的说:“贫僧行藏,居然未能瞒过三位。” 追魂手这才看清,原来这红发道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地会的第二高手,人称赤发灵官的邵华风。 三起人全现了身,那一指和南残北缺仍端坐在蒲团上,神情冷摸的一动也不动,好像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那一指向三超人扫了—眼,声音冷极的喝问道:“各位未知来此作甚?” 赤发灵官邵华风被问得脸色一变,他在天地会中,位列天坛坛主,赤炎掌闻名武林,平素自命不凡,他虽知道这三个魔头,不是好惹人物,到底不知有多厉害。脸色一红之后,立即反唇相讥,冷笑道:“这天师洞是道家胜地,三位来得,难道贫道反而不能来么?” 就在这时,只听殿门外,“蓬”地一声大震,传来很重的金属触地之声,跟着响起芙蓉婆子声音喝道:“三个老不死的,别人怕你们,我老婆子可不在乎,要我下来了,还大例例的坐着不动。” 跟着人影一闪,两条人影,向殿中飞落。 追魂手一看,飞身而入的,正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子。手中握着一根粗如手臂的拐杖,杖头上铸着一朵茶杯大小的芙蓉花,颜色鲜艳,像真的鲜花一殿。 这芙蓉婆子,追魂手虽未见过,听人说她六十四手风雷拐下从来不饶人,而且她拐杖头上那朵芙蓉花,是她的标志,也是她的独门绝技,被人称做断肠花,武林中人一提起芙蓉婆子,谁也不敢招惹。 当追魂手双目落在那被称做蓉儿的脸上时,他蓦然震了一下,好像被一股绝大的吸力,将他的目光死死吸住。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现象!不错,年轻人,谁都喜欢美丽的少女,但是,追魂手与众不同,他遇过不少的绝色女子,而且有不少女人,仰慕他的绝世武功,曾经对他倾过心,可是,他从来不为所动,弃之不顾,所以别人又称他做“独夫”,这名字的意思,是除了他独来独往,从来不交一个朋友外,当然,他之冷酷无情,辜负了不少少女的芳心,也是原因之一。 但是,今夜,当他目光一落在蓉儿脸上,他却怔住了,他真想不到世间会有这样迷人的女人,那是超尘脱俗的美,他简直找不出字眼,来形容这蓉儿的美,他觉得世上所有来形容女人美的词句,若拿来形容这少女,却是侮辱,都是不切实际。 这蓉儿美到极点,美得有些怕人,尤其她漾起一对梨涡,有神、有韵、有娇憨,也有清新脱俗的高贵气质,可以说全身无一处不是美,不是青春活力,没有一点不使人着迷,不使人沉醉,哪怕是一根头发,一根罗带,甚至只要她摸过的东西,也会沾上了她美的气息。 一声震耳的笑声,才使追魂手从此沉迷中惊醒了过来,那是发自峨嵋醉僧的口中,道:“疯子,咱们也得进去啊,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咱们这一对宝贝,不能怕挨打便不进去呀!” 随着话声,走进一个步履镶跪的和尚来,脸上却是红喷喷的,一脸可搁的醉容。 腰间大大小小的挂了七八个葫芦,沉甸甸的,大约全装满了酒。 醉僧后面,却是一个满头满脸全是污泥的和尚,僧衣比醉僧还破,东掉一块,西拖一片,有的地方,还用麻绳将破处系上,两手抓着袍角,齐膝裹着,看来真橡没穿裤子一样。 但那和尚却咧着一张嘴,两只眼殊骨碌碌乱转,也不知是怕,还是因抓着袍角迈不开步子,畏畏缩缩的躲在醉僧身后,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躲在妈妈后面一样,极其滑稽。 这醉疯二僧一现身,连追魂手那种冷傲个性的人,也不由乐了,因为他知道这二人全是游戏人间的高僧,讲武功不会在自己之下。 外面两起人进了大殿,芙蓉老婆子站在殿门右面,醉疯二僧居左,那赤发灵官邵华风,却立在神案前面,三起人,正好将一指和南残北缺团在正中。 三个魔头连眼也不拾一下,好像他们身后根本没人一样。 北缺阴森森嘿笑一声,道:“快说,你们是不是想要这地上的东西?” 芙蓉婆子芙蓉拐在地上一顿,又是“砰”地一声道:“呸!谁稀罕你们的什么东西,只听说你们三个老鬼为它缠斗了七十年,引起我老婆子的好奇,想看看罢了!” “嗯!可怨!”南残头也未抬,仅这么说了一句。 一指兄接口道:“邵华风,你为什么而来?” 赤发灵官本已心中不快,冷笑一声:“道爷高兴到什么地方,谁也管不着!” 他话声才落,一指哈哈一笑,但脸上却陡布杀机,说道:“有一个地方,你高不高兴去?” “什么地方?” 赤发灵官在说话之时,袍袖一拂,人已退后两尺,同时双掌已平胸而举,蓄足真力以待。 一指仍背身坐着,对于这些,好像全不在意,声音冷得如三冬寒冷,拖长着声音说道:“鬼——门——关——” “关”字才出口,突见他反臂一指。 赤发灵官是当今武林顶尖高手,本来早已蓄势,一见一指手臂一动,大喝一声,赤炎掌已同时推出。 呼啸声中,大殿内立时热流激荡,有如六月天的炙热熏风,向四下飞射,殿中那盏琉璃灯,立即晃荡起来。 追魂手虽是高坐殿顶横梁之上,也被那陡起的热风.逼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说时迟,陡听响起“卟”—声,跟着有人发出一声惨叫。 等追魂手的目光再落到赤发灵官邵华风身上时,立时触目惊心,那位天地会的第二把好手天坛坛主,已然倒卧地上,胸前一个茶杯大小的窟窿,鲜血直向外冒。 再看那一指商一民时,仍像没事一般,连身子也未移动一下,只是脸上露出阴森森的冷笑。 一指轻描淡写的随便一指,便杀死了一个武林高手,当动骇人已极,真不愧“一指”之名。 芙蓉婆子哎呀一声喝道:“商一民,你这可是给我老婆子看的?” 那蓉儿哎呀一声道:“婆婆,好怕人呀!” 一面说,一面伸出自如凝脂般的素手,轻轻拍着胸脯儿,那样子娇憨可人,真是惹人怜爱之极。 就在这同时,那醉和尚醉眼一斜,但却自腰间拔下一个酒葫芦,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 躲在他身后的疯僧却也一声“哎呀”,转头就跑。 但他两手抓着袍角,哪能跑得了。 醉和尚反手一抓,正好将他抓着,嚷道:“相好的,你别跑呀!” 疯憎哭丧着险。拉大了嗓子道:“小鬼爷爷,别抓我呀!我疯和尚生平没做过坏事.只有一次偷撒了泡尿给我师兄当酒喝,饶命呀!挠命呀!下次不敢了!” 北缺冷哼一声,嘿嘿道:“和尚,你们别给我装醉扮疯,没睁眼看看,是在什么人面前,快说,你们来做什么?” 疯僧骇得双手乱摇.口中结结巴巴的嚷道:“别怪我,不是我要来的,是他……他……” 口中连嚷,身子可直向后面挣扎。 但疯和尚大约是骇极,因是松手乱摇之故,忘了双手抓着袍角,哪知他俩手放开,话未说完,偏是醉和尚抓着他的手也是一松,这一松不要紧,疯和尚立即四仰八叉,一个仰身,向大殿外倒去。 本来是破僧袍么?那一例之势,破袍一飞,正好露出下体,敢情这疯和尚当真没穿着裤子。 蓉儿娇呼一声:“哎呀,婆婆!” 芙蓉老婆子本在对三魔凝神戒备,一听娇呼,蓦地回过头来,正一眼看见,大喝一声:“疯和尚。你找死!” 芙蓉拐顿地,“蓬”地一声,身形暴起,拐挟风雷之声,快如电光石火凌空下砸。 醉和尚脚下一个踉跄,已然到了殿外,正弓腰去扶起疯和尚,一听头上风雷之声砸来,骇得一缩头,仰天喷出一口酒箭,有如万点银星飞涵,嗤嗤之声,锐不可当。 芙蓉婆子是何等功力,仅将芙蓉捞微微一震,立时拐风四射,已将迎面射来的箭荡开,身子毫未停留,拐随身落,竟在万点酒星中,蓦向两个和尚扫去。 蓉儿突又一声惊叫:“哎呀!婆婆,别跟他们打啦。” 流霞一闪,也跟身追出。 但笑蓉婆子那一拐,并未将两个和尚砸着,“蓬”地一声大震,石屑乱飞,震起满天尘雾。 三个魔头同时响起一声哈哈! 但就在哈哈声中,芙蓉婆子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道:“老前辈,两个和尚跑啦!” 芙蓉婆子一愣怔,那疯和尚在地上一个翻滚,站起来就向外跑! 醉和尚道:“相好的,你不能跑!” 疯和尚回头向芙蓉婆子一乐,嚷道:“不跑不成!那老婆子凶得很!” 醉和尚体手疾抓,脚下醉脚歪斜,其实是踏的醉八仙步法,但口中嚷道:“咱们的事情没完呀!” 疯和尚道:“我管不了,醉鬼,要死你留下吧!” 一个追,一个跑,一眨眼,已越墙而出。 芙蓉婆子心中一动,芙蓉摄在地上一顿,身子凌空飞起,喝道:“蓉儿快追!” 白发飘飞中,两条身影,直向醉疯二僧追去。 等到芙蓉婆子身影消逝墙外,北缺柳如飞一声大喝,一跃而起。 敢情这三个魔头,适才被疯和尚一闹,全都忘情的看着热闹,等到四人身影消逝,才知四人借故逃走。 北缺一跃而起,南残反而干笑一声道:“老道儿。追个什么劲,难道你也想像人家一样,来一个杀鸡儆猴?要找他们,有的是时间,何必今夜呢!” 北缺哼了一声,才回过身来!” 一指哈哈大笑道:“成老儿,你倒是旧情难忘,居然作起人情来了。” 南残干笑一声道:“怎么着?你若是怕天地会,这笔账算在我老人家头上好了!” 北缺哼了一声,道:“这些人全不知死活,若是想规题这东西,哼!” 一指缓缓立起,哈哈笑道:“算啊!成老儿既然作了人情,也不用多说了,咱们还是干正经的吧!” 说时,伸手揭起木盘上黄绫。 追魂手凝神一看,木盘摆着的,原来是只小巧的一只铁箱,不但铁箱上锈渍斑斑,而且铁箱上还有几道封条。 一指又道:“两位验明了,我商一民可守信重诺,没有私自偷开。” 那南残北缺果然各自仔细的察看了一阵。同时点头道:“没错!” 一指道:“现在该成老儿保管了,可是成老儿可要小心了,这一次不是定期约会,这箱子你可得带在身边,谁赢了就得给谁,要是出了意外我们仍照原议,以监守自盗沦,那时可别怨我和柳老道联手对忖你。” 南残干笑一声,将黄绫包好铁箱,放入怀中,道:“走吧!错不了,大约还没人有那种胆子,敢在我成天化身上动念头呢。” 三人说罢,身子微微一晃,便失去踪迹。 追魂手见三个魔头身法之快,简直骇人听闻,连他居然也未看清三人是如何走的,但总算松了一口气,一耸双肩,冷漠的笑了一下,心想:这样也好!若不是自己运行六脉神功,可以长久停止呼吸,只怕也瞒不过这三个魔头,那就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了,其实,自己又何必、无谓的与这三个魔头结怨呢?他飘身落下地来,冷冷的看了躺在殿中的赤发灵官邵华风的尸体一眼,傲然一笑飘身出殿。但当他落在大殿石阶下时,他忽然又停下步来,不知为何?他好像有点心绪不宁,在他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啊! 天大的事,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过,也从来不在自己脑中,留下过一个人的影子,然而,今夜——他忽然发现一个影子,在脑中徘徊不去,那影子长着一对新月似的娥眉,勾魂夺魄的大眼睛,似漆黑天空上两个灿烂的星星,高耸的琼鼻下面,一张永远带着微笑而又珍珑剔透的小嘴,窈窕婀娜的柳腰,和着欺霜赛雪的肤光。 那影子最妙的是那一对梨涡,美极!也妙极!更难得的,是那影子的神韵,那是只应天上女神才有的飘逸和清新的气质,都在那影子身上发现了。 于是,他低头徘徊起来,那不是在思索,而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在一个是非之地慢慢地踱着方步。 静夜! 残月已偏西,地上映出一个长长的影于,孤零零的随着他的脚步,慢慢移动。 忽然,他身子震动了一下,口中哑然失笑起来,喃喃的说道:“人家说你是独夫啊!而你又娃冷,自号如冰,可是你……唉!” 追魂手一声轻叹之后,脸上陡又恢复他惯的冷漠高傲的神色,正自转身,想向殿后钟楼扑去。 但就在此时,暗处响起嘿嘿笑声,道:“朋友,别走。” 追魂手冷如冰一个转身,面对着庙墙一角的发声处.口角微微一洒,道:“幸会了,黑暗的朋友。” 嗖嗖嗖,寒光倏闪,左面暗影中,窜出三个手提长剑之人。 追魂手却连一眼也不瞧,反而仰旨望着门外夜空,已缺去半边的明月,口中慢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三个汉子一现身后,各自横剑当胸,蓄势而立,此时正面一个纵露汉子嘿嘿冷笑一声道:“喂!你怎么在这里?” 冷如冰这才缓缓的低下头,不经意的向三人扫了一眼,道:“赏月啊!” “赏月?”左面那个太阳穴隆起很高的汉子哼了一声,道:“朋友,别装样子,今夜这儿不是赏月的地方,更不是赏月的时候。” “是么?” 右面汉子手腕微震,长剑立即发出一声龙吟,嘿嘿笑道:“武林中人,眼中不揉沙子的,朋友,你是想瞒混过去呢?还是故意眼中无人?” 冷如冰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么四位猜猜看!” 正面长鬃汉子哈哈大笑道:“看这小子一付穷酸相,想来是落魄江湖的下三流人物,胡乱的闯到这儿来了,三弟,你猜到哪里去了。” 太阳穴隆起很高的汉子,双目又不断向冷如冰上下打量一阵,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冷如冰面如其名,笑了一下道:“下九流人物的姓名,也够资格在三位面前通名报姓么?” “快说!”独目汉子大喝一声,道:“别东拉西扯了,可别怪嘉陵三剑下手狠毒不留情面!” “嘉陵三剑?”冷如冰古怪的笑了一下,心说:“生意上门啦,唉! 为了逗他们玩玩,说不得又要浪费我一张贴儿了,但这三个笨蛋,居然也会接到我冷如冰的贴儿才死,真是死而无憾啊!” 于是,他说道:“啊!久仰呢!三位原来是嘉陵江上的大剑客,也是天地会的天坛坛下的头儿,怒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幸会!幸会!” 纵篙汉子得意的嘿嘿笑道:“只要你知道就好。” 冷如冰又道:“对大剑客们,在下理当投助拜见!” 说罢,他慢条斯理的在怀中摸了一阵,取出一个纸卷,在手中轻轻展开,恭恭敬敬的双手送到那长鬃汉子的面前。 在冷如冰想来,这吼鬃汉子年龄较大,必是三剑之首。 他果然没料错,这吼鬃汉子正是追风剑吴玉,三剑中的老大吴玉。 吴玉大刚刚的伸出左手接过,鼻中还哼了一声,哪知当他目光落在贴上,惊得登时向后疾退,当的一声,长剑落地,声音颤抖着断续的说道:“追……魂……贴……你……你是……” 三剑中的老二老三,一见追风剑吴玉口中进出“追魂贴”三个字,也像触了电一般,疯狂的一晃身,靠在吴玉身边,两边眼睛,失神的落在贴上。 两人同时一眼看到那一张长仅三寸,宽约二寸的黑色纸贴,纸纳正中,画着一个骷髅头,不是武林中传言的追魂贴是什么?又是“当当”两声,两柄长剑同时落地。 等三双惊怔得失去了光彩的眼睛,同时始起头来落在冷如冰脸上。 冷如冰反而双手抱拳,笑了一笑道:“恭喜三位了,怨我冷如冰礼节不周,问候三位大剑客的只是一张贴儿,真是失礼得很!” 冷如冰虽是含笑而言,但听在嘉陵三剑耳中,却如惊雷贯耳,“轰”地一声,几乎立时都倒了下去。 但耳中“轰”地一声,反而将三人从震骇中惊醒过来,各自一一弯腰,拾起地上长剑,快速至极地退后丈许。 冷如冰仍在原地未动,口角嚼着冷峻的微笑,道:“大剑客们,要责备我冷如冰的失礼么?” 太阳穴隆起很高的汉子,是嘉陵三剑中人称一字剑吴明,为人比较沉着,蓦然一挺胸,说道:“阁下真是追魂手?” 冷如冰口角微笑,但笑得十分冷漠,道:“不敢!那是朋友们的抬爱!” 独目汉子人称八卦剑吴成,独目直直的盯住冷如冰,也沉声说道:“真若是阁下,我们可无怨无仇!” “这一点说得对!” 冷如冰微微点了一下头,又道:“要是适才三位不仗势凌人,那我就不知三位是天地会天坛的豪杰们了,我姓冷的也许不会送上那张贴儿,我冷如冰的有个规矩,三位大约知道,贴子送出门。从来不收回的。” 追魂剑吴玉这才缓过气来,但手中剑仍在微微发抖,说道:“我们三人。当然不是你阁下的对手,但是敝坛今天赤发灵官邵坛主……” 他尚未说完,冷如冰忽然朗声大笑,打断他的话道:“你们邵坛主么?” 说到这里,他又反手向大殿中一指,脸上诡调的一笑道:“现在殿中,三位要是想清他出头,我在这儿相等就是。” 说完,背负着双手,仰头去看殿外的浮云,连眼角也不再溜三人一下。 嘉陵三剑相互望了一点队三条身影换闪,已同时扑落大殿门口。 但当三人一眼看见坛主赤发灵官邵华风的尸体,直挺挺躺在殿中时,三人一声虎呼,手中三柄剑如经天长虹,猛向冷如冰扑来。 追魂贴一出,当真会死人? 第四章 魂断花桥 三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同时直奔冷如冰身后时,他竟毫无所觉,口中正自慢吟岳武穆的满江红道: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但当“阙”字甫歇,也就是三柄长剑离他背心仅数寸的那一刹那。 只见他双肩微动,口中发出一声怪啸,连头也未回,仅反臂一挥。 一字剑吴明轻功稍快,这时刻尖离冷如冰背心仅有寸许,不知怎地,竟被他手指扣住这才身形一旋,滑开五步,但一字剑吴明,被他手指钳住剑尖之故,身子却被带得一个踉跄。 “噗嗤”一声。不是笑,而是攻向冷如冰左肩,八卦剑吴成的那柄剑尖,端端正正刺在一字剑吴明的背心上,剑势快,吴明的身子也撞得快,一字剑吴明连哼也没哼一声,一剑两头出,血花一喷,登时倒地。 吴成万没想到自己的剑,会刺在二哥身上.等列发觉,已是收势不及,骇得心头一颤,连剑也不被了,松手向后疾退。 但身形末稳,一道电射寒芒,已到了胸前,别说躲,根本就未看清,飞来的长剑,竟又穿胸而入。 冷如冰滑步、掷剑,同时蓦又旋身,那造风剑吴玉但觉眼前一花,自己长剑陡然脱手,才想向后闪躲,只听冷如冰的声音笑道:“去罢!你一个人活在世上也太孤单了!” 话声中,吴玉陡觉胸前一凉,到尖又是穿胸而过。 当真不愧追魂手,身法步法手法,全是妙到毫巅,举手投足间,一气呵成,嘉陵三剑全死在自己剑下。 等到三具尸体倒下,冷如冰依然背负着双手,停立原地,好像他根本没动过一样。白云轻飞。 明月依旧。 地上却多了三具尸体,三滩鲜血,鲜血喷洒在地上,好像是三朵血花,而这些正是负手而立的一个衣衫破旧的落魄少年的惊人之举,毫不费力的发在这道家胜地的天师洞的大殿之前。 这不是杰作?因为他并未再看一眼,脸上也没有现出一丝得意神色,口角上依然接着惯有的冷漠微笑,只有一个长长的影子,在伴着他原有的孤寂。 他似乎仍在找寻徘徊在他脑中那个俏丽的影子,但是,那影子竟渐渐的模糊起来。 他苦涩的笑一笑,耸耸肩正欲离去。 忽然,一声轻轻的叹息,由右面墙外传来.冷如冰微微一怔,大喝一声:“谁?” 身形一掠而起,声落,人已飞落墙外,但当他佼目四扫,除了松风低啸,明月在天以外,却不见人影。 他好像有点轻微的预感,不由傲然一笑,因此,他也做得去追查来人,身形末动,人又拔起数文,在月下仅留下一缕淡烟似白影,向大殿后面的钟楼扑去。 天师洞的钟楼,连在大殿后面右侧,说它是楼,不如说是“钟亭”还恰当些,实际上确是一个亭子,与鼓亭遥遥相对,冷如冰越过大殿,一眼便看见一只大铁钟,悬在亭架之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人。 他绕着钟亭走了一个圈,看不出一点可疑之处,于是,他遥遥的屈指一弹,立即“当”地一声震响,嗡嗡震耳,细察钟声,正是与自己几次听到过的声音无异。 现在,他唯一可能追查的,便是这观穿的道士了,不过他搜遍观中每一个角落,依旧是连一个影子也找不着。 他有些疑惑了,傍晚,他分明民看见一个道士在观门外悬灯,午夜,又亲自听见钟声,那当然有人在敲钟了,何况这是道家胜地,哪能没有观主,可是一个人也没发现,这是为了何故呢?这些在他心中,又结成一朵疑云,而且还是非解开不可的疑团。 于是,他又习惯地冷漠的笑了笑,身形一闪,反而奔出观外。 次日玉垒关临江背山,俯视湔江金瓶口,虽是初冬,江水仍汹涌澎湃,宛如钱江秋潮,俗传为李冰之子二郎治水斩蛟之处,湔江由此穿过,灌溉内陆,上游即为都江堰,内外江分,蜀中逐沃野千里,五谷丰登,永无水旱之患,有陆海之称。 关上风光晴美,西望岷山诸峰,风翠迫人眉宇,白云海市,浮楼瞬变,杜工部当年所吟:“玉垒浮云变古今。”即指此处。 这时,不过晨时光景,一个落魂少年,正在观前茶肆中,据桌品著,不时目注着肆前行人,显得孤独而寂聊,任谁看去,都会判断他是一个落第秀士,流浪沦落无额返乡的读书人。 少年身无长物,茶店么司,(按即是伙计四川称么司)甚至耽心他连茶钱也付不出而会悄悄溜走,因此,不时用眼角挂着他。 但少年虽是穿着落魂,但却神态自若,顾盼霞飞。脸上从来不现一丝愁苦,而且口角眉间,还隐隐流露出高傲的神色。 他是谁?他正是名震当今武林的追魂手冷如冰。 他静静的品着茗,看着肆前行人,看样子似在等人,等什么人?连他自己也弄不清,但从他的经验上判断,今天,这入山出山必经之路的玉垒关,必然有人经过。 辰时过了! 已时也过了! 午时近了! 可是.他有些失望,因为在这—段时间,他所看到的,全是些世俗中忙忙碌碌的俗人,至于他所要看见的人,却一个也没经过。 他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呵欠,是的,昨夜他几乎整夜没睡,虽然在他离开天师洞到天亮太阳出来还有一段时间,照说,他可以休息,可是,他心情宁静不下,许多事在脑中不断的萦迥着,许多事在他心中费解?当然也有那个驱不去——他又何尝真想驱去的倩影,使他无法合一下眼睛。 一大早,他就到了这茶肆中,因此,此时他已微微感到困倦,就他眼睛正朦胧之间,突然——来了! 他精神一振,但又不便特别注意来人,低头喝茶,眼角却扫向肆外。 唔!巧极,来的人居然也跨进茶肆来! 么司一见那人走进店来,早迎了上去,雄着笑脸.道:“道爷,你早!” 来的是昨夜合观门外悬灯的中年道士,冷如冰放眼一看,见那道士神态之间,毫无异样,好像昨夜他那天师洞中,根本没发生过大事。 那道人笑了一笑,道:“不早啦,今天可迟了!” 么司一笑又道:“老规矩。一碗下关陀茶。” 道人却摇头笑道:“今天不喝了,我有事。” “有事就对了!” 冷如冰心中在想。 全司道:“啥子事呀?喝惯了早茶,一天不喝准不舒服!” “喝惯了早茶?”冷如冰心中一动! 看样子这道人天天必来喝早茶,往常必然比今天还来得早些,天师洞离此至少有二三十里,这道人若是常人,焉能办得到! 道人道:“可不是,身边有事有啥法子!” 说罢,将手中一个葫芦递给么司,道:“老王,抽空去替我打二斤泡子酒,我回来拿。” 么司笑道接过葫芦,那道人回过头来,刚好和冷如冰打了一个照面。 道人本来是像想跨出店去,突然忽又停下了步来,向冷如冰不断上下打量脸上现出疑惑之色。 冷如冰心中暗笑:“这道士真还有两下子呢! 目光竟这般锐敏?” 他不但不避,反而冲着道士一笑,道:“道爷,咱们好久不见啦!” 道人一怔,道:“我几时和尊驾见过?” 冷如冰笑道:“道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有一次我去游山,不是在天师洞见过么?哈哈,还扰过道爷一顿素斋。” 天师洞是道家胜地,见游青城之人,没有不去天师洞的,游客一多,道人哪里记得清,恍您觉得真有这么一回事。 冷如冰不多想,紧接着又道:“道爷坐啊,我请道爷喝碗茶。” 这五垒关,老道每天都来一次,尤其这间茶馆,他是每日必到,每天在这茶馆中泡的人,可以说全认识,冷如冰是一张生面孔,这还不说,使他生疑的,是他那一件破烂的儒衫,与他眉宇之间神采,太不调和,所以引起了他的疑心,何况天师洞这几天又是多事之秋。 要是冷如冰今天穿着华丽,是一个贵公子,那么道人必认是慕青城之幽,前来游山的王孙公子,要是他明着是武林中人打扮,以他这种年龄,道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馈生他穿得破破,烂烂,但明眼人一看,早已看出他不会是一个落魄王孙,冷如冰虽然自己早将双目神光内敛,外行人自然看不出,他这道人可就一眼看出,这少年不是一个常人。 这道人不但怀疑他不是常人,而且根本杯疑他就是武林中闻名丧胆,独来独往,行踪又极为飘忽的追魂手冷如冰。 追魂手冷如冰,在江湖上已行道两三年,武林中对他的穿着、相貌、行事,早就有绘声绘色的传闻,谁都知道这位追魂要命的冷如冰,一年四季全是身穿一件破旧儒衫,年纪只有二十一二,人却长得十分俊秀英挺,若然他肯换一件台身而华贵的衣衫,那么,武林中跟他一样俊美的人物,只怕找不出第二个来。 因此,道人一见之下,疑心陡起,虽听,冷如冰惩他一说,疑心已减去了一半,但心中疑虑并未全释。 现在,道人事也不急着去办了,哈哈一笑道:“贫道好生健忘,请施主怨罪。” 一面说,一面毫不客气地在冷如冰对面坐下。 冷如冰是正合心意,招呼么司加泡了茶,他计巧的笑了一笑,先问道:“啊!看我也真健忘,将道爷的法号竟也忘了。” 道人一面留心观察,一面应道:“贫道上有下缘!” “啊!对了,上次道长还告诉过我,在天师洞职司香火之职,对不对?” 这么一说,道人更有几分相信是见过的了,若末见过,何以会知自己在观中所司的职务呢?当下笑了一笑,仍目注冷如冰股上问道:“施主如何称呼?” “姓冷?”有缘道人脸色疾变,几乎骇得一跃而起。但他到底忍住了。冷如冰口角上掠过一丝傲然微笑,但那是如烟云恢变,就在道人惊得一转瞬间,已恢复了含笑谦和的样子道:“道人,有什么不对吗?” “啊!没……没有!施主的大号是……?” “单名一个秋字,秋天的秋!” 他的声音特别如重最后一字。 道人松了一口气,假作回头看了一下,迅速之极的拭去额上的汗珠。 这名字,冷如冰倒真未说谎,他本来就是简名一个秋字,如冰之名,是他行道江湖时自己另行起的别号。 但今天,冷如冰说出他的原名,还另外有用意,那是“秋”代表着“肃杀”,坦秋的肃杀,是荣枯有定,也就是说,当杀则杀,同他素行并不违背,也同他“追魂手”之名,完全一致。 但道人哪想到这些,惊魂甫定,才回过脸来,道:“施主不是本地人吧?” “落魄江湖,四方糊口,所以在下很少向人提起过原籍。” “啊!”道人轻轻的啊了一声,眼珠儿疾转,又试探着问道:“施主到此有何贵干?” 冷如冰微微一笑道:“虽是落魄,却性喜山水。慕青城之幽而来。” “施主不是游过了么?” “走马看花,未尽鄙意,闻青城初冬,是较春秋尤胜,所以特筹措了点路费,特来作尽兴之游。” 道人又怔了一下。 冷如冰趁机又道:“在下有个请求,不知道爷可否见允?” 道人略一沉思,道:“施主请说。” 冷如冰道:“想在贵观借一席地,作十日盘桓,以便畅游名山!” 说罢。随手在怀中摸出一锭银子,约有十两重,放在道人面前。 道人想不到这冷如冰会提出这个请求。别说对他怀疑仍未全释,即使不怀疑,这几天也是无法让人借住。一时面有难色。 冷如冰心中暗笑,口中却故意问道:“有困难么?” 道人道:“敝观近日有事,不便接待施主!” 冷如冰哪肯放过,紧逼着问道:“什么事?”“这……” 现在,冷如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察言观色,天师洞的道人,不但会武功,其所以不为武林中人所知,其中隐藏着最大的秘密,单是这一点,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他知道再同道人谈下去,不但问不出什么,而且说不定还会暴露了自己行藏。 因此,他笑了一笑,将银子收回,说道:“既是贵观不方便,那就算了!” 那道人如释重负,暗自吸了一口气。 冷如冰料得没错,道人本已将疑心释去大半,但现在,心中疑云又起,这位落魄的年轻人,要在观中去借住,是真为游山?还是另有企图?但当他再又想起,武林中传言,追魂手的穿着和容貌,而且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也姓“冷”这两点时,立如芒刺在背,全身立时打了,个冷额,匆忙起身告辞,定出店外。 冷如冰望着道人的背影,冷漠的一笑,也起身离到店门口,忽然一眼瞥见用花布兜头下罩,连脸也遮去大半的村姑,由店门口走过,虽然遮着大半边脸,但从那美妙的身段看来,这村姑必然很美。 冷如冰不过随便瞥了一眼,但当他跨出店门时,陡然又听出一阵步履沉凝之声,从步履声中,已然听出来人身手不弱。 他微微一怔,不由拾眼看去,又瞥见从街角处奔出四个汉子,个个纵筋栗肉,太阳穴堆起好高。 只听一人正嘿嘿笑道:“别让话儿扯活了,马上点!” 这是江湖黑话,冷如冰自然听得懂,一看四人穿着打扮,便知是四个黑道人物,而且已听出那人口中的“话儿”正指前面那个村姑。 冷如冰双肩一耸,口角浮起一丝冷漠之极的微笑,心说:“又是四个该死的家伙,好运气啊!” 于是,他停了一停,等四人走过后,才远远跟在四人身后,向西跟去。【久久电子书 txt99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 一直出了西关,那正是去青城山的道路,远远看见村妨已走上竹索桥。 这竹索桥长达六十余丈,系于竹蔑上铺木棍而成,横跨大江怒涛之上,人经其上,摇晃不走。 这时,四个汉子同时哈哈大笑,各自一晃身,快如鹰牵,已然有两人从村姑头上飞越而过,拦住村站去路。另两个汉子,双手抱肩,挡在后面。冷如冰也跟着慢慢镀上桥去,一抹冷竣的笑意,又掠过他的脸上,心说:“唔!这儿是好地方,选得不错!” 前面忽然有人飞落,哪能不使那村姑骇极,只听她尖声一叫:“哎呀!” 蓦一回身,似想抹头就跑! 但当村姑转过身来,一眼瞥见身后也是两个一脸狞笑的汉子挡住去路时,她怔住了,身不由已,反而一步一步的背向拦在前面两个汉子退去。 原来是拦在前面,现在成了站在村姑身后的两个汉子,发出一声得意之极的哈哈大笑,一个汉子道:“喂!小妞儿,别怕啊!大爷们喜欢你呢!” 村姑骇得蓦又回身,另一个汉子,一声哈哈大笑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便想去拧村妨的脸蛋儿。 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又是身在竹索桥上,左右闪让不开,只听村姑又是一声尖叫道:“你们这些强盗!强盗明,救命啦!” 四个汉子一齐发出得意之极的狂笑,那未曾拧着村姑脸蛋的汉子,早又逼近一步,道:“你叫破喉咙也没用,大爷们的事,谁也不敢管,你要是不识相,嘿嘿,看大爷就在这桥上,替你宽衣解带,这桥上妙紫明,天造地设的逍遥床!” 三个汉子同时一声哈哈! 一个汉于斜着怪限又笑道:“小妞儿,你到哪里去?” 也不知是竹索晃动,还是村姑骇得发抖,只见她摇晃着说道:“我……去……去二郎庙。” 另一个汉子响起一声哈哈,道:“别去找二郎了,我们四人,不是四个郎么?小姐儿,跟爷儿们走,保证有的是乐子呢!” 话声才落,挡住村姑退路的两个汉子身后,忽然有人说道:“朋友,借光!” 两个汉子微微一怔,什么时候身后走来了人,两人全不知道。 就当两个汉子闻声回头,前面两个汉子也抬眼看见,离他们数尺的桥上,站着一个身穿破烂儒衫的少年人,四人心中全是有气,后面两个汉子,嘿嘿大笑,齐声喝道:“喂!穷小子,你长没长眼睛!” 破衣少年道:“就是见你们挡路,我才说借光呀!” 另一个喝道:“那是说大爷们在此有事,你闯来作什么?” “啊!” 破衣少年这才明白过来,转动一下眼殊道:“在下走路,可没妨碍四位呀!” “走路?”前面一个汉子,狞笑一声,道:“老二,别跟他罗嗦,让他到水晶宫去走吧!” 一个汉子应声跨步,右手电闪伸去。 大约是那汉子用力过猛,竹索桥猛力一摇,破衣少年身子一个晃荡,只见他双手向后一翻,“啊”一声向后连退两步,一直抓着绳栏,才勉强将身子稳住。 奇怪的是那伸手抓人的汉子,脚下一个踉跄,人未抓着,险险地摔落桥下。 身边那一汉子一手将他抱住,道:“三哥,你怎么了?” 被扶的汉子脸上一红,骂道:“妈拉巴子,这桥上真不能用力。” 但前面一个汉子,已然看了出溪院来,哩笑一声,已飞落汉子身边,一双射出冷电般寒芒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瞪住破衣少年,又嘿嘿笑道:“朋友,你是哪条线儿上的?” 三个汉子听老大这么一问,全是吃了一惊,三对微带惊怔的目光,一齐向破衣少年射来。 “线儿?”破衣少年一脸怯生生的样子道:“什么叫……叫线儿啊?” 那汉子一声狂笑道:“朋友,别装蒜了,行家人眼中揉不进沙子,适才你那脚下的四两拨千斤的功夫不错啦!可惜!火候不足一点,而且遇上的又是我们秦岭四虎!” “秦岭四虎?” 破衣少年飞快的掠过一丝阴笑,心说:“好得很,你这四个家伙早就该死了,我本想找你们去,可惜没时间!” 这一来,破衣少年何异承认自己是行家,三个汉子跟着一声狂笑,一人大喝道:“大哥,问他作什么?管他是哪条线儿上的,既敢来太岁头上动士,咱们就下手吧!” 那被称做大哥的汉子,摆了一下手,止住了三人,又喝问道:“朋友,你们瓢把子是谁?快说!若是自家人,以免伤了绿林朋友的义气。” 破衣少年暗自冷哼一声,却摇着头说道?“我不能提瓢把子的姓名,我这儿有一张贴子,若是你想知道,自己去看吧!” 三虎爆起一声哈哈,一人大声说道?骸按蟾绾醚哿Γ上且桓龀醭龅蓝植欢婢氐某∧奈蝗市质障抡庵滞降埽娑耍 ?br /> 但那老大却不像三人这般大意,疑惑的看着破衣少年,喝道:“那一定是你们瓢把子的贴儿了,拿来我看。” 破衣少年笑了笑,在怀中摸出一个纸卷儿,伸手递过。 汉子一晃身,将那纸眷儿过接手中,退了一步,才打开一看。 不看犹可,一看之下只见他脸色徒然苍白,抖索索的惊呼了一声:“追魂贴” “追魂贴?”旁边的三虎也是全身一颤,四人不约而同,身形一掠面起,直向二郎庙方向电飞而去。 秦岭四虎见贴狂奔,真是忘魂丧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头也不敢回,没命的向前奔去。 那破衣少年,正是追魂手冷如冰,却立在桥上,口角嚼着冷峻的微笑,一动也不动,对四人的逃走,似是根本不放在心上。 当然,他有他不成文法的规矩,这规矩武林中无人不知,秦岭四虎既称绿林四恶,当然不会不知道,所以,他只静静的等着,他不相信他们真敢逃走。 眼见四虎已逃过桥头,但不知为何,在那二郎庙之前,突又一齐停下身来,惊惶失措的一起回头看了一眼,但当他们一眼看见那桥上破旧儒衫正自随风飘动时,好像中了魔似的,四个人竟又慢慢的缓缓走来。 第五章 谁是猎物 但这次,四人全走得很慢,因为他们知道,这无异是走向死亡之路。 怪不得?人谁不留恋自己的生命呢?像绿林四恶这些人,虽然他们从不珍惜别人的生命,但对自己的生命,可就跟别人重视自己的生命一样毫无二致,但是,他们现在一步一步的向死神接近。 为什么?他们不想逃么?不是!那是他们逃过竹索桥之后,忽然想起自己会不会在追魂手冷如冰面前,能够真正逃得脱?在他们的记忆中,从来没人听说过当一个人接过追魂贴之后,能再活过十二个时辰的,逃!就算现在能逃,但是追魂手会如鬼附身一般,跟着自己身后,也许是今夜,最多是明天,自己四人将会死得更惨,同样是一死,但那样死后还留一个怕死的臭名,绿林四恶虽然作恶多端,但也是铁镣静的汉子,爱借自己名头之人,当他们一想到这一点,便不再作逃的打算了,反而回身向桥上走来,抱着一拼的决心,万一……当然那只是想像而已,万一四人联手,能将这位武林中闻名丧胆的追魂手击败,那么秦岭四虎之名,岂不震惊天下武林?就算真的死了,至少也不致让人汕笑。 因此,他们便回身缓缓的向桥上走了回来。 在这一段时间中,追魂手冷如冰却在向那村姑说道:“姑娘受惊了,请走吧!他们再也不敢难为姑娘了!” 哪知那村姑竟不言不动,好像对冷如冰的话,充耳未闻。 冷如冰笑了一下,心想:“这姑娘必是骇呆了,唉!乡下女孩子,真是!” 于是,他又大声说道:“姑娘,你快走吧!这桥上晃荡得很,而且,等一下动起手来会骇坏你的。” 这次,那村姑出声了,只听她幽幽说道:“你又要杀人?” “又要杀人!”这句话使冷如冰怔了一下,这个“又”字,用得使他有点迷惑,不是迷惑,而是震惊,冷如冰的天赋机智,马上朗声大笑,道:“这么说,姑娘是见过在下杀人了。” “啊!不?但我猜得出,你要杀他们!” “姑娘!”冷如冰冷漠之极说道:“在在下面前,最好少来这一些,因为凡在我面前玩弄聪明的人,结果就是他的不聪明。” “是么?” 冷如冰突出双目寒光电射,落在村姑脸上,口角上又浮现出惯有的冷峻笑意,道:“我猜姑娘一定知道我是谁!当然知道在下不是虚言。” “就算是玩弄聪明,但那不是对你呢?结果也不是不聪明么?” 冷如冰被那村姑问得一怔,是的,他一生虽是杀人如麻,但那全是一些罪不容诛的人,这四虎虽然该杀,听这姑娘口气,好像她是故意将四虎引来,她之如此作,是另外有原因的,他明白这姑娘是乔装,但人家乔装,并不是针对自己。 这一来,他反而成为多事?而且还破坏了人家的安排,以武林规矩来说,不对的是自己。 现在,一个难题摆在前面了,那是他是不是妄杀死这绿林四恶的问题。 他认定姑娘引这四恶前来,是另有原因,自己现在伸手诛除四人,等于破坏了人家的安排,万一这姑娘因某种原因,与自己发生争执,那么自己为好不得好,反而惹来一场无谓的麻烦。 当然,他不是怕,但倒底这姑娘是谁呢?看来一个小姑娘家,而且声音那么甜美,既与四恶作对,绝不会是邪恶之人,但是,她若为了某种目的末达,甚至迫而对自己出手,那么他怎办?不杀,自己的追魂贴出手后就不能收回!杀!是不是对这姑娘也下毒手?这意念在他心中委是难决,一时之间,竟无法作答。 姑娘似是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仍是声音悦耳的说道:“冷大侠,我说得不对么?” 冷如冰扫了那缓缓走来的秦岭四虎一眼,冷漠的笑道:“姑娘果然知道在下了!” “难道武林中还有第二个人用追魂贴么?所以我想你是冷大侠!” 秦岭四虎缓缓走来,这时相距尚有十来丈远,冷如冰现在再不能犹豫了,若不问明,也许一场错误的误会即将发生。 于是,他沉声问道:“在下知道是多管了闲事,但是在下确是一番好意!” “我知道,冷大侠!” “但是在下追魂贴已然递出,冷某人有一个自己决定的规矩,我不能让他们活着!这一点冷某人先向姑娘抱歉,万一姑娘有什么事未完,冷某人可以稽待一点时间,不知这能不能补救?你那规矩不能修改一下么?” “不能!” 姑娘幽幽一叹,道:“真是,你误会了,冷大侠!对于这四人,那是死有余辜的,我不会对他们之死惋惜,我只是在惋惜你!” “惋惜我?” “唔!” 连冷如冰这等智慧超群之人,一时之间,也体会不出姑娘话中的用意,因为时间不容许他去多思考,以为姑娘的意思,是怕自己不敌四虎而遭杀身之祸,而且认为姑娘在小视自己,不由触发他的傲性,冷极的哼了一声,道:“冷如冰从来不用别人惋惜!既然姑娘与他们四人没牵连,那么请走吧,以免冷某人放肆得罪!” “你……” “不用多说了!” 这一句话,答得斩钉截铁,不但语气非常决绝,而且声音特别重,有如一条鞭子,在那姑娘良善的劳心上,狠狠的抽了一下,若非姑娘用花布罩去大半边粉面,而此时又是侧着身子在跟冷如冰说话,那么冷如冰一定会看见姑娘那小嘴儿娜起老高和饱含喧怒的失色花容。 一声轻哼之后,姑娘忽然说道:“冷如冰,你当真人如其名,别认为天下人都怕你!” 说罢,转身低头走了,头也没回一下。 她与秦岭四虎擦身而过,自然四虎此时,哪还敢再存什么邪念,对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冷如冰冷漠的微笑着,对姑娘之走,他没有半点遗憾。 这时,秦岭四虎已然与他相距不过三五丈远,四人齐停下身来,而且这时四人手中,已各撤出他们的成名兵器,活像四只猛虎,全对冷如冰怒目而视。 冷如冰一动也没动,口角上浮起他故有的高傲与冷漠的微笑,声音却极为平和。但又冷森的说道:“四位回来了!” 四虎一声不哼! 冷如冰声音仍平和预冷漠的又道:“大约四位全想过了,知道我姓冷的贴子出手,那结果必然是什么?所以才自动的回来?” 这时,那老二人称剪尾虎的蒋平,一振手中判官笔,嘿嘿笑道:“姓冷的,我们久闻你的大名,可是自来河水不犯井水,你突然擞出追魂贴,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么?”冷如冰笑了笑,道:“四位平素所作所为,难道值不得我冷如冰下贴请?” 四虎韩飞,人称锦毛虎,手中一对吴钩短剑,相互砸了一下,发出锐耳剑啸之声,抱着厉声喝道:“嘿嘿!大爷们的事,你凭什么管?” 冷如冰扬了扬一双白润细腻的手,笑道:“凭这个行不行?” 一声震天的狂笑声,发自老三白额虎易如龙口中,手中狼牙刺迎空一舞,笑声落后喝道:“姓冷的小子,你也太狂了,来吧!看你倒底有多大道行?” 一直沉默注视着冷如冰的老大飞天虎崔英,突然双手抱拳道:“冷朋友,江湖的规矩,武林有武林的道义,不错!朋友的万儿比我们响得多;道行也在我们之上,但我们四虎也非无能之辈,冷朋友这样伸手压人,未免觉得太过份了吧?” “过份?”冷如冰朗声大笑之后,突然沉声喝道:“成都王屋巷先奸后杀,白水街老武师侯元一家鸡犬不留,丰井谷逼奸寡妇,白云奄逼尼僧裸舞,四位做此事后,想到过份了吗?” 飞天虎一听冷如冰数出他们的罪状,知道万一的幸免企图也没有了,不由也是脸色一沉,又道:“那么冷朋友非对我们出手不可!” “当然!”冷如冰又恢复他冷漠的微笑,道:“四位一齐上罢,免得姓冷的多费手脚!” 白额虎易如龙,大吼一声:“拼肩子上,多说有什么用?” 喝罢,狼牙刺一摆,猛向冷如冰砸来。 狼牙刺两团寒光才起,锦毛虎的吴钩短剑,也卷起两团寒光,挟着沁骨寒气,也同时攻到。 竹索桥能有多宽,另外两人虽然作势,却无法扑出。 两人四件兵器,电光石火的递到,但冷如冰仍从容而立,脸上反而笑容更盛,但就在四般兵器仅离身寸许瞬间,只见他突然身子微微一矮,向前猛近一步,然后陡又长身,双臂一分一震,大喝一声! “去罢!” 那锦毛虎和白额虎两人,在绿林中,也算顶尖儿好手,才觉招式递空,心细不好,但此时竹索桥上却无法向让,还未容两人想出撤身自保之法,两人胸前,似同时被千斤重的铁锤;猛力击中一般,两声惨哼,带着他们杀人无数的兵器,左一右,直向竹索两面跌了下去。 竹索桥两头是绝壁,下临飞流,约有百数十丈高,波涛汹涌,震耳如雷,两人这一落,连水花也看不见,便葬身洪流之中。 冷如冰两掌震飞两人,一声轻啸,捷如鬼悠,不等飞天虎和剪尾虎二人出手,大喝一声:“两位也下去吧,好弟兄应该同日同时死,冷某人成全你们。” 那飞天虎和剪尾虎两人,只见冷如冰身影一动,却没见他如何出手,已听老三老四传出惨呼之声,两人是笔掌同出,招式一半也末递出,已觉劲风罩面,本能的向后一退,但身形尚未站稳,已瞥见一条黑影直向两人中间扑来。结果不会有两样,两人也是蓬蓬两声,各自胸前挨了一掌,带着最后一口气,向江心报到去了。追魂手冷如冰,两招击落四人入江,好像全不费力,悠闲的向江心凝视着,口角漾起得意的微笑,心道:“哼!三剑,四虎,全是一些不堪一击的家伙,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他对于适才负气离去的村姑,想也懒得去想,站了一会,缓步向前走去,破旧儒衫随风飘忽,如流水,似行云,飘逸之极,这二郎庙,相传是李冰治水,其子二郎伯父治本有功,后人为之建寺,称为二郎庙,宋时诗人所谓“刳羊十万大作社”即是指的此庙,可见香火顶盛。 这庙建筑得十分雄伟,雕梁画栋,四阂古柏参天,俯瞒飞流,面迎索桥,寺后高峰插天,翠岭翼展,风暴最佳,站在庙前,令人有风马云车之想。 冷如冰信步拾级而上,寺前是用青石铺成的广场,宽有七八丈,左右备有用白石砌成的平台,台中各值一株纵枯率绞的罗汉松,高约丈许。 他背负着双手,仰头看了那“二郎庙”三个金字匾额一眼,正想向山门内走去,哪知才走到门口,陡然听到一阵细脆的铃声由庙内传来,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少女,缓缓由内向外走来。 两人全披着一件黑缎披风,胸前备绣着一朵不同样式的红花,黑缎披风边沿上,中年妇人是用金线垂络,少女是白色,但两人每走一步,披风边沿便传出一阵细脆的铃声让人感觉十分悦耳。 两个女人之后,跟着一个胖大和尚。 冷如冰微微怔,心说:“怎么红花教会有人在此现身?他疾退两步,故意转过身去,背负着双手,眺望庙前风景。 三人虽尚未跨去庙门,但说话声音已能听见,只听一个女人声音说道:“别送了,适才的话要记好了。” 一个声如宏钟的声音,想必是那和尚在说道:“坛主放心,这点小事,我一定去办,只是,嘿嘿我要的……” 格梭一阵怪笑之后,又听那女人说道:“你呀,就忘不了那件事,事情办成了,我坛下备花随你选三个五个都成!” 听那和尚又道:“嘿嘿,坛主慈悲,我只要一个人!” “那还不好办?”一声脆笑之后,女人又道:“那就看你卖不卖力了!” 说这最后一句话时,似是三人已跨出庙门,那女人话声才落,忽又“嗯”了一声,问道:“那是谁?” 冷如冰知道问的是自己,装做不知,负着双手,慢慢向前走出两步,故意望着有如玉带横腰的溺江出神。 听那和尚哈哈笑道:“小庙时有香容游人,想必是一位游客吧!” 但那女人对和尚的说法,似不同意,沉吟了一下,道:“走,我们去看看!” 步声,挟着披风边上的细脆的金铃声,已向冷如冰身后走来。 冷如冰装做不知,但心中却在暗忖:“和尚称这女人是坛主,只不知是红花教三坛中的哪一坛的坛主?” 这时,三人的脚步声,已停在身后,响起娇滴滴的声音,道:“喂!你是干什么的!” 冷如冰这才装做一惊,回过头来,故意向两个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但却留心那少女的表情,只见她抿着樱唇,似笑非笑,一对乌溜溜的跟珠,直在自己脸上转来转去。 冷如冰心中微微一动,心说:“难道适才乔装村姑就是她?” 因是有这一点怀疑,冷如冰不知如何说话才好,是直说?还是暂时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但他这一点为难,马上被少女替他解决了,只听那少女道:“你说啊!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冷如冰心想:“原来是自己多疑!” 当下笑了一笑,故意装出酸丁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说道:“学生姓冷名秋,冷天的冷,秋天的秋,慕青城之幽来游!” 那样子不但酸,而且滑稽之极,惹得那少女掩口吃吃而笑,中年妇人也是宛尔,那胖大和尚,却肉起一声哈哈! 那中年妇人一双妙目,却死盯在冷如冰脸上,语气已大为和缕,笑着说道:“喂,看你好像很不得意,你在作什么事啊?” 冷如冰仍是摇头晃脑的说:“学生落魄江湖,四海为家,没有固定职业。” 那少女似是十分同情,轻轻叹了一声。 中年妇人眼珠儿倏转,笑了一笑忽然说道:“看你是个读书人,必然会写字的了,你可愿意跟我去作事?” “跟你去作事?”冷如冰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有点怔住之,他不知这位红花教坛主,是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才作这决定呢?还是真因是需人办事?他正在犹豫,那中年女人又道:“唔!别怕啊!我那儿么是有些笔墨上的事儿,没人办,你如肯去,包你生活安定衣食无缺!” 少女却紧接着说道:“是啊!事情很简单的,看你破破烂烂的样子,真可怜!” 冷如冰为了神秘峰上那件事,他想解开这个迷团,曾独探过五大门派,二教一会的根据地,唯独红花教他还没去,原因是,他认为神秘峰上那位人物,绝不会是一个女人,而且,他一生不愿与女人打交道,所以没去。 但是,适才这位坛主那“别怕”两字,不由触发了他的气,心说:“我怕过谁了,红花教又算得了什么!哼!” 因此,他微微现出一点冷漠神色,淡淡一笑道:“学生生性淡泊,一生不慕锦衣玉食,而且此时游兴未阑,只好谢谢美意了?” 中年女人扭动腰肢,披风上的金铃“叮当”响,风情万种的“格格”笑道:“哟!别多意,原来还是一位名士呢!我们不是可怜你,实是正想找个人办事,你不是来游青城山的么?我现在也暂时住在这儿呢?你不是正好慢慢的游山么?” 冷如冰心中一动,暗忖:“天师洞是一个迷?而这儿的和尚,又与红花教有勾结,要他办事!红花教的总坛是在湘南九凝山,这位坛主跑到这儿来作什么呢?而且昨夜天地会的天坛坛主,峨嵋的醉疯二僧,和那位隐世不出的芙蓉婆子全在这青城山中现身,看来青城山中必有重大事故发生,这件事,是否与自己要追查的事有关呢?若然有关,那么?也许从她们身上,能发现一点端倪也说不一定呢?” 继着又想:“万一这位坛主,是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才故意邀请,我若不答应,那不是会认定我遭魂手冷如冰怕她们红花教了么?不然,她适才怎会说‘别怕’二字呢?” 他心中正在打转,那胖大和尚抖动着满脸肥肉,哈哈大笑道:“坛主是一番好意,这位施主就答应了吧!嘿嘿,这差使么?别人求还求不到呢?” 中年女人抿嘴一笑,也没说什么?冷如冰是何等人物,和尚这一句话,早将他点醒了,心说:“原来如此啊!那我冷如冰却非答应不可了,我的追魂贴可又得少了一张啦!你这不是请阎罗王上门作客么?” 于是,他再也不犹豫,微微一笑,道:“好吧!但是我可有言在先,我认为要走的时候,我就得走!” 中是中年妇人笑了那是一个非常满意的甜笑。 少女也笑了!但却笑得有点不自然,若是有人留心,当会发觉她那笑容中,有无可奈何的怜借,也揉和着一丝淡淡失望和后悔的哀愁。 胖大和尚也笑了,但那堆满肥肉的脸上,却充满着神秘。 追魂手冷如冰也笑了,且他的笑与三人通然不同,那是一个猎人,意外的看见一个狡滑的猎物,正自向一个不是为它而布下的陷断中走来时的那种得意的微笑。 那中年妇人回头膘了那胖和尚一眼,道:“一事不烦二主,大和尚,烦你带这位相公进寺去,为我们准备几间房,要多住几天啦,干脆等你办完事我再走!” 和尚看了那少女一眼,色迷迷的,脸上肥肉又开始抖动,张大连口涎也要流出的大嘴,哈哈笑道:“欢迎,欢迎,坛主要住一年半年,我黄龙和尚无不欢迎。” “黄龙和尚?” 冷如冰不由扫了他一眼,说:“这秃驴几时躲到这儿来了,哈哈,真是天网恢恢,我竟在无意中碰上了。” 中年女人格格笑,抖得被风下面的金铃又“叮当”响,道:“和尚,你少在坛主面前买人情,你那心眼儿里的事,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格格!看你那样子,活像一只瘌哈蟆!” 少女陡然面罩寒霜,狠狠的瞪和尚一眼。 这些全没逃过冷如冰一双锐利的目光,但从少女这一刹那的表情看来,他心中明白了大半,心说“要是她是一朵污泥中长着的青莲,我冷如冰倒可网开一面。” 中年妇人略一沉吟,忽然又道:“但我仍得出去一下。” 回头看着少女又道:“莲花,你留下吧!给我好好照料这位相公,傍晚以前,我准会赶回。” 和尚早又咧笑道:“那就快请,你得早些回来啊!嘿嘿!今夜……” “是的,今夜!”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一下。 于是,中年女人回眸扫了冷如冰一眼,风情万种的嫣然一笑又道:“相公,我让莲花照料你,晚间再来陪你啊!” 声落,只见她缓缓的沿着石级向竹索桥方向走去。 和尚一双色?郏缬致湓谏倥成希肿煨Φ溃骸肮媚铮氚。 ?br /> 少女理也不理地撇了一下樱唇,却向冷如冰瞥了一眼,似是幽幽一叹,但却末发出声来,低声道:“相公,唉!你真是走了好运气。” 冷如冰冷淡的笑了一下,耸了一下双肩,道:“唔!学生从来就运气不错,每次盘费快要用完了,总得遇上好雇主。” 但就在三人转身向庙中走去瞬间,冷如冰恍惚觉出背面墙转角处,有人轻轻“哼”了一声! 那声音细微得三人之中只有冷如冰才察觉,他眼角微微向那声音处一扫,正瞥见一个纤巧的身影,一闪而没。 冷如冰微微一笑,心说:“原来你也在这儿!” 但他却装做不知,随在黄龙和尚身后,向庙中走去。 曲径通幽,原来这二郎庙后,另有天地! 黄龙和尚引导着两人,从寺后一道小门穿出,走入一座竹林之中,循着林中小径,曲曲折折又走了一阵子,已然穿出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在山环水抱中,有一座小小庭院。 小桥流水,苍松翠拍,清雅已极。 小桥上人影一闪,忽然现出两个长大和尚,浓眉怪眼,长像十分凶猛。 那两个凶猛和尚现身,黄龙和尚便吩咐道:“快去传话,所有在‘妙院’中的人,除了留下四名服侍之人。一律退出,不得本座吩咐,不许到院中去。” 左面那个和尚应了一声,回身如飞而去。 冷如冰冷淡的笑了一下,道:“大和尚真是雅人,这儿的园林真美啊!” 黄龙和尚哈哈大笑道:“檀樾,这是出家人参‘妙禅’之所,若非是花坛主要隹住,嘿嘿!别人是不许进来的。” 一抹杀机,掠过冷如冰脸上,但他随即笑了一下,故作不懂的问道:“大和尚,什么叫‘妙禅’?” 黄龙和尚道:“妙禅么?嘿嘿,妙啊!妙啊!那是出家人四大皆空的地方!” 第六章 禅院春深 少女轻轻皱了一下翠眉,扯了他的衣袖一下,道:“别问啦!走吧!” 三人走过小桥,已步入一条花径,虽是初冬,各色异种名菊,开得有如一片雪海,再前,忽然清香更盛,指眼一看,原来小院前面,两株白兰树,绿叶丛中,繁星点点,淡雅宜人,令人有身入香国之感。冷如冰冷笑一下,心说:“天下名山僧占多,这句话一点没错,可惜被这些万恶的和尚污辱了。” 两人随在和尚身后,缓缓的步入院门,指眼一看,那里是和尚清修之所,红栏绿宇,朱户西窗宫灯高悬,珠帘垂地,一派富贵气象。 这时,只见走出四个垂鬃少女,捧了茶点进来,放在厅中桌上。 黄龙和尚又吩咐道:“快去准备酒菜。” 四个服侍少女退出后,那个叫莲花的少女,粉脸儿一沉道:“大师,你可以去休息了,这位公子,我会照料他!” 黄龙和尚微微一怔,突又哈哈大笑道:“莲花姑娘也是客,贫僧理当奉陪,反正时间还早,坛主不会马上回来。” 那莲花冷笑一声道:“适才坛主吩咐,你没听见么?此地你既借我们暂住,我便是主人,你请吧!” 这黄龙和尚是绿林中有名的花和尚,武功也甚了得,生平手狠心毒,厉害无比,但对这位红花教的莲花姑娘,倒像十分敬畏。 当下哈哈一笑,道:“好!好!姑娘吩咐,贫僧哪敢不遭,这儿缺少什么?姑娘尽管吩咐她们照办,我就告退了。” 那莲花姑娘,毫不理睬,黄龙和尚似还想说些什么?但怔了一下之后没出声,只得起身离去。 冷如冰目注着黄龙和尚离去后,才回过头,仔细的看了莲花姑娘一眼,见她生得虽然不及那位蓉儿,倒也是个美人胎子,桃花为面,柳叶为眉,合度的细腰,着实惹人怜爱,无怪这黄龙和尚要为她着迷了。 “冷相公!”莲花低着头,轻轻晚了一声,但却欲语又止。 冷如冰却收回了目光,故意掉头去打量屋中的陈设,口中慢应道:“唔!姑娘要说什么吗?” 莲花站娘微微笑了一下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冷如冰冷淡的一笑,道:“在下子然一身,早已没有家了,所以才落魄天涯,萍踪四海。” 莲花姑娘偷偷的瞥了他一眼,道:“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冷如冰笑道:“问吧!” 莲花姑娘却不问了,低着头缓缓的解着头上的白色条带,但动作非常之慢,好像心中在想着另一件事。 冷如冰有趣的瞅了她一眼,心说:“这姑娘倒像秉性十分良善之人,但为什么会投身红花教呢?” 莲花姑娘将披风解下,轻轻挂在椅背上,现出紧裹在黑缎劲装中的优美之极的身段,微一晃身,在院门口向外瞥了一眼,再又回身扑到两间旁门口探望了—下,才又缓步走到冷如冰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轻声说道:“你真是一个落魄的文士么?” “唔!” “那又是什么样人呢?” “我看得出,而且可能我们坛主也看得出!” 冷如冰不置可否的笑丁一下,道:“假若姑娘信不过,那么在下可以马上走。” “不是这个意思!”莲花掠了一下鬃发,轻轻的,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道:“从公子的气度和神采上看来,你不像一个沦落天涯的落魄人呢!” 冷如冰几乎朗笑出声,心说:“好厉害的一双妙目!”笑了一笑之后,说道:“姑娘怎么猜想?对在下无关重要。在下一生认不要人怜惜,也不愿向人乞取同情。” “这一点我也知道!”莲花姑娘一双妙目飞快的掠了他一下,又道:“我不是恶意的怀疑,而是善意的关怀;关怀不是怜惜,也不是同情,这一点我说对了么?” 冷如冰微微一怔,忽然间,他发觉这位红花教下的那位莲花姑娘,果然不是一个庸脂俗粉,因为,从她这谈吐上看来,还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少女。 于是,他用微带惊异的目光,注视着莲花姑娘,徐徐道:“一个人,有时总有—点秘密,只要他出发点正大光明这不能算欺骗,这一点,姑娘可同意?” “这就够了!”莲花一对明如秋水的双醉,含情的扫了冷如冰一下,道:“我不会追查你的来历的,公子能如此说法,足见是胸怀磊落之人,只是,公子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红花教!” “唔!” “红花教下分做‘玉女’‘素娥’‘神姬’三坛,只不知姑娘是那一坛?” 莲花脸上微微一红,但稍为犹豫一下之后,坦然道:“我是神姬坛!但神姬坛也有清白人。” 冷如冰笑了一下,但十分冷漠,道:“这么说,适才那位,便是神姬坛的坛主,人称‘蚀骨仙姬’的花袭人?” “是的!公子既然知道,便知我关怀什么了?” “那真是谢谢了!”冷如冰傲然一笑,又道:“但是在下可还没放在心上呢?” 莲花姑娘心中微微一惊,带着愕然而又不相信的神色,看着冷如冰,心中说什么也不相信,看来文弱儒雅的一位年轻人,竟然没把烛骨仙姬花袭人放在眼里,据他所知,蚀骨仙姬武功,在现今武林中,能胜得过她的,已屈指可数,武林中人,提到她那蚀骨消魂七毒迷砂,谁不变色?想不到眼前这位少年公子,提到她竟然全不当一回事?她微带惊异的看着冷如冰,道:“这么说,我的关怀是多余了。” 冷如冰仍是冷淡的笑了一下,道:“红花教教律最严,轻则罚作花痴,痛苦一生,重则烙刑惨死,姑娘何以对一个陌生人,首冒这种危险?” 莲花凄然一笑道:“一个人走错了路,难道不想回头么?只要能得一个知己,死又何憾?” 这一句话,恍如一记重锤,击在冷如冰心上,耳中更是嗡地一声,本来他还想从她口中,探听一点她们来此目的?现在,他觉得必须作慎重的考虑,因为,他虽是生性冷漠,但却不是只取不舍之人,现在事情非常明显,他若从这个少女身上得得太多,付出的便不能太少,当然,其他的付出,再多他不会吝惜,可是这位少女所需要的,不是其他的帮助,而是他从来最为珍惜的“感情”。 冷如冰一生不知道遇上过多少高手,也不知经过多少次生死缚斗,在死亡边沿上,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惊骇过,现在他居然惊得身子猛然一震,紧张的喊了一声“姑娘你……” 莲花姑娘低垂着粉颈,两颊被羞红整个掩盖着,她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也不知为了什么?居然对一个连姓名也不知的陌生男人,突然间倾诉出自己的心声,话一出口,才觉有些失悔,芳心中小鹿乱撞,指尖儿扭着衣角,头也不敢始起。 但是,她口中仍然应了一声:“嗯?公子,你要说什么?” 冷如冰口角扭动一下,显得艰辛的说道:“这一点,只怕在下要辜负姑娘的好意了,在下姓冷,个性也跟姓氏一样,在下之所以取名一个秋字,那就是在我这一生中,永远不会有春天。” 顿了一顿,又道:“在下这么说,也许会伤害姑娘的心,但是,姑娘若只是想脱离红花教为目的,在下倒可略尽棉薄。” 冷如冰的话,何殊对一雄火炭,浇上一盆冷水,他刺伤了一颗心,也使一个善良的灵魂受到委屈,莲花姑娘全身一冷,失望、羞辱、愤怒,几种极为复杂的表情,交织在她的脸上。 于是,她呆了! 那是过份的震惊,最后,她好豫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进出了声音,道:“你……” 但“你”字之后。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冷如冰当真姓如其人,他无动于衷的口角仍漾着他惯常的冷淡微笑,道:“既然行藏已露,在下本可现在离去,但是为了姑娘,在下只有等蚀骨仙姬花袭人回来再作打算了,那时,姑娘直说,或是暂时替在下保密,全由姑娘去决定!” 莲花站娘拼命的咬紧樱唇,双目注视着地下,很久,才忽然幽幽一叹,道:“好啦!我们不谈这些了,等一下若是动起手来。公子慎防蚀骨仙姬的七毒迷砂,而且,我也会给公子一个走的机会。”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那真谢谢了,可是冷某人也要告诉姑娘一句,等一下冷秋的贴子,也不会有姑娘的份。” “贴子?” “嗯!那是冷某人与人动手时惯有的礼貌!” 冷如冰当真倔强自傲,莲姑娘这一点善意,也不愿意白受,真是投桃报李,一点也不含糊。 但他这句话,却又使莲花姑娘吃惊了,身子一震之后,睁大着一对秀目,有点不信似的,说道:“你就是追魂手?” “那是朋友指爱,所赠的小小名号!” “啊!那真是失敬了,冷大侠!” 这时,莲花姑娘才将那因羞辱而含蓄在心中的不快拂去,因为,这追魂手冷如冰,谁都知道为人最是冷酷无情,从来不愿与人打交道,更不接近女人,一生独行其是,所以又有人称他做“独夫”,在一个“独夫”之前,伤害了一点自己自尊,那也就坦然了。她抬头凝视着眼前这位闻名武林的追魂手,眼睛眨也不眨,好像是想从面前这位丰神如五的美少年脸上,看出他何以会这样冷酷,这样无情,是天性使然?还是在他这短短人生中,已遭遇到很多的不幸。 忽然,她自以为是的下了一个夹心,轻轻叹口气道:“真的,冷大侠,我将尽我所知,尽我所能,无条件的作为我错误的投身红花教而仟侮,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是否能尽一点力?” 冷如冰傲然一笑,正想说什么?忽然他微一凝神,一抹令人无法捉摸的表情掠过脸上,低声道:“莲姑娘,大约是你们坛主回来!” 活声才落,大厅前人影晃,果然是蚀骨仙姬花袭人已停身在门口。 蚀骨仙姬向大厅中膘了一眼,格格一笑,风情万种的走进厅来,莲花忙起身傅手去替她解下披风,只听她吁了一口气,道:“哎呀,真累死人!” 说罢,一双含情妙目,移在冷如冰脸上,又格格笑道:“相公,劳你久等啦!”眼珠儿灵活的一转,又道:“哟!莲花,怎么也不给相公沐浴更衣!” 说罢,轻掣玉掌,先前那四个少女,应声走出,垂手而立,一女躬身问道:“坛主有何吩咐!” 蚀骨仙姬道:“快准备浴水和一套衣服,给这位相公称浴,你们方才也真是,连这一点也不替我想到。 冷如冰静静的坐着,他悠闲假装欣赏着室中的一切陈设,其实,他却在暗中欣赏这位“神姬坛”坛主即将导演的一幕活剧,暗自冷笑一下,心说:“唔,好戏快开始啦!且瞧她如何演下去,可惜啊,你真倒霉,偏生遇上的,是我这个追魂煞星。” 蚀骨仙姬花袭人早又吩咐道:“莲花,你去外面看看,适才我看见峨嵋那两个该死的和尚,在竹索桥上头疯疯颠颠的,别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冷如冰一听,心说:“果然自己没料错,若非这青城山有事,峨嵋疯颠二僧,还流连在这里作什么?” 莲花姑娘看了冷如冰一眼,似要说话,樱唇微动,冷如冰连忙将头掉开,生怕她会说出什么来,使蚀骨仙姬生疑。 莲花姑娘走后,一个少女己由厅后走出,向冷如冰屈膝察道:“请公子沐浴更衣!” 冷如冰冷淡一笑,他是想看看这位蚀骨仙姬,倒底是怎样一个安排,也不表示什么?随着那少女身后,走入后院。 那后院又是一重小小院落,约有七八间房屋;全是绣帘低垂,绿窗轻掩,俭空气中都散发着不少脂胭香气,不用想,便知是女人居处,也是黄龙和尚宣淫之地” 冷如冰脸上冷峻的笑了一下,心说:“好贼驴,今日算是你死期到了。” 那少女将他引至一间小屋前,伸手卷起绣帘,冷如冰抬眼一看,这浴室好生考究,屋中央用大理石砌了一个方形浴池,约有两丈大小,周围是绿绒铺地,四壁悬着的,尽是男女戏春图,淫污不堪入目。 少女看了冷如冰一眼,道:“公子要婢子伺候么?” 冷如冰挥了一下手,但口中却问道:“这是你们大和尚沐浴的地方么?” 少女神秘的一笑,低声道:“是啊!” 冷如冰冷笑一声道:“你去吧,我不要人伺候!” 少女这才掩门退出。 他哪里真要沐浴了,心中略一盘算,身形如烟,早又由后窗飞出,几个闪晃,已然回到大厅后面,隐身在一丛风尾竹中。 这时,却听黄龙和尚笑声自大厅左面屋中传出道:“坛主,你看出什么来了?” 格格两声,正是那蚀骨仙姬在媚笑道:“老娘眼中还能探沙子么?” 冷如冰冷笑了一下,微一晃身,扑到屋后窗下,由窗隙中侧眼望去,只见,这时的蚀骨仙姬己换了一身蝉翼般的轻纱,里面仅穿着一件粉红色内衣酥胸微现,妙相隐呈,斜倚衣床上,一幅诱人之极的姿态。 那黄龙和尚就坐在床前一张椅子上,一双贪婪的色眼,在蚀骨仙姬身上不断转来转去。 又听蚀骨仙姬又笑道:“和尚,那件事情怎样了?” 黄龙和尚似是咽了一口口水,哩笑了两声,说道:“我已派人去摸底去了,只是我这二郎庙同天师洞相距数尺,从来就没有发现过那老道有何异处?” 蚀骨仙姬格格笑道:“亏你还算是绿林中的一块料,这样看来。 可是一块废料了,据我所知,那老道儿神秘得很呢?而且.大约还与武林中一件绝大的秘密有关?” 黄龙和尚一怔,道:“坛主可否说明白一点!” 蚀骨仙姬格格笑一声,道:“告诉你也没用,不是我小视你,你那两手儿,真还不能派用场,我只是因你住在这儿,才要你替我留心,其实呀,你派人去有屁用!” 黄龙和尚堆满肥肉的脸上,满是不堪,嘿嘿的笑了两声,又道:“那么这小子是谁?” 冷如冰微感诧异,原来自己连这和尚也没瞒过! 只听蚀骨仙姬格格笑道:“你也别问啦,等一下你就知道,酒菜准备好么?” 黄龙和尚道:“早摆在厅上了!” 蚀骨仙姬在床上轻舒玉臂,伸了一个懒腰,随又笑道:“你先出去吧” 黄龙和尚缓缓姑起身来嘴唇嚼动着,好象还要说什么?蚀骨仙姬道:“和尚,你还有事么?” “嘿嘿,坛主慈悲!我想……我想……” “扑”一声轻笑之后,蚀骨仙姬道:“你呀!也不拿镜子照照,我知道,你在转我那莲花的念头,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她吧!不过,吃了苦头,可别怨我!” 就在这时,冷如冰忽然听见厅上传来杯筷响声,而且似还挟着咀嚼声音。 他听见,房中的黄龙和尚和蚀骨仙姬自然也已听见,两人同是一楞。 黄龙和尚沉声喝道:“什么人在厅上?”随着话声,人已扑出。 蚀骨仙姬也一掠而起,匆忙穿着衣服,就在此时,只听厅上传来两声哈哈,一个带醉的声音嚷道:“疯子,你别只抢鸡腿呀!” 蚀骨仙姬动作何等快捷,快速之极的已到了房门口,一眼看见正有两个和尚,坐在桌上,同时抓着一只鸡腿,相持不下,竟然是那峨嵋的疯醉两僧,那黄龙和尚,却瞪着一对怪眼,僵在桌边,一动也不动,一看便知已被人点了穴道。 两个和尚对蚀骨仙姬现身,似是浑然不觉,只见疯僧向醉僧瞪着眼道:“醉鬼,你喝酒,我吃菜,怎么不行?” 蚀骨仙姬全不吃惊,反而脸带媚笑,哆着声音,道:“哟,原来是两位呀!真是请不到的稀客!” 不知是两个和尚是在全神争夺鸡腿?还是没把蚀骨仙姬放在眼里?只听醉和尚“呸”了一声道:“不行!这一只鸡腿应该我吃!” 疯僧怪眼一翻,大声嚷道:“醉鬼,你敢跟我抢?” 醉和尚道:“为什么不敢!” 说时,腕上一用力,竟然被他夺了过去。 疯僧突然张着大嘴哭了起来,哭得好不伤心,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冷如冰此时已再又扑到厅后窗下,心中暗笑!“这两位和尚敢情真面目甚似闻名,我倒得看看,这位蚀骨仙姬,怎生打发他们?” 只见蚀骨仙姬粉脸突然一沉,娇叱一声:“你两个想找死?” 两个和尚这才闻声回头一眼看见蚀骨仙姬,口中同时惊呼一声:“啊呀!” 声音一落、两人同时站起,掉头就向厅外跑,那疯和尚边跑边嚷道:“不是我要偷吃,是醉鬼要我来的,别打我,打他。” 蚀骨仙姬是何等身手,冷笑一声,流霞一闪,已挡到大厅门口,纤手一翻,骄指向两人胸前点去,快如电光石火。 两个和尚未等蚀骨仙姬纤指点到,又同时一声:“啊呀!” 声音一落反身向厅后跑去,这次是醉和尚在嚷道:“疯子呀,你偏吃得最多,为什么叫人家打我?” 哪知蚀骨仙姬香肩一晃,又拦在后厅门口,这次她不出手了,仅面罩寒霜的冷笑一声,道:“两位别装疯装醉了。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既然来了,总得给我一个交待呀!我蚀骨仙姬可不是任人戏弄之人?”醉和尚好像怕极了,一把将疯僧拉来挡在身前,道:“他偷吃得最多,打他!” 疯僧双手乱抓乱舞,又嚷道:“醉鬼呀,别抓住我呀,我怕打!” 冷如冰看得忍俊不住! 蚀骨仙姬冷笑道:“我早见两位在这附近徘徊,想不到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醉和尚左手抓着疯僧不放,右手乱摇道:“大娘,你千万别误会,我们这两个和尚,大庙不收小庙不留,饿了三天没吃饭,适才走这儿过路,看见桌上有酒有莱,所以便偷吃了,你行行好,饶了我们吧!” 蚀骨仙姬脸上掠过一抹杀机,冷笑道:“两位再疯言疯语,可别怪本坛主要两位的命!” 疯僧仍是手舞足蹈的嚷:“醉鬼呀,听到了没有?人家要命啦,我可不能死呀!我老婆还未出世,那还得等呀!” 仙姬突然一声厉叱,右手陡地一扬,掌心一片红雾飞出,双方距离不过数尺,这蚀骨消魂七毒迷沙,乃是蚀骨仙姬成名绝技,登时将两个和尚罩住。 冷如冰吃了一惊,心念电闪,正想现身相助,已听“蓬,蓬”两声,两个和尚已一齐栽倒厅中。 两个和尚会不会死? 第七章 游戏人间 蚀骨仙姬花袭人,出奇的一掌蚀骨消魂七毒迷魂沙将峨嵋醉颠二僧击倒,一声得意之极的脆笑,纤腰一闪,伸出水葱般的玉指,陡又向两个和尚胸前玄机穴点去。 要知这蚀骨仙姬毒如蛇蝎,机诈过人,这醉颠二僧,在武林中早负盛名,却不料轻而易举的便将两人击倒,唯恐有诈,是以,又快如闪电的纤指跟着点出,在她以为,就算是两个和尚使诈,自己出奇不意的再行出手,准能将两个和尚真正制使。 但就在她纤指点出瞬间,陡听花厅后门外,传来一声冷峻之极的笑声,不觉心中一怔,连忙滑步斜身,回头向后门外看去。 哪知她第一回头,后门口空荡荡的,根本不见有人,忙一晃身,扑出门外,但见风摇树动,日移枝影,花厅后面,压根儿就没有一个人影。 她微微一怔,突地凝眸一转,口角儿浮起浅浅一笑,身形比飞烟还快,竟由花厅屋顶上一掠而过,动作快而姿势更美,一式飞燕掠云,直向花厅前面那几株梅树外去。 人一落地,口中发出银铃般脆笑道:“哟!两位就想走呀! 怎么不多喝几杯?” 这位红花教的柙姬坛主,当真轻功过人,这一突然拦在前面,可将一个提着酒壶,一个握着鸡腿的峨嵋醉颠二僧全怔住了。 两人才听衣袂划空之声,蚀骨仙姬已在前面现身,这一来,两位峨嵋高手,才知自已小看了这位神姬坛主。 两人虽一怔不惊,相互望了一眼,一个举壶喝酒,一个啃了一口鸡腿,那醉僧醉眼一斜望着颠僧,哈哈笑道:“疯子,这可是你的好主意,吃了不算还偷,现在人家追来了,我和尚的屁股不能让衙门里的老爷去打被子,没别的,你辛苦一趟,跟人家这位小娘子打官司吧!” 口中在说,脚下一个踉跄,躲在颠僧身后去了。 颠僧口中嚼着鸡腿,急得干瞪眼,三口两口的硬咽下肚子,反手一把将醉僧抓住,口中嚷道:“醉鬼!你不能让我和尚一人去顶呀,挨板子大家有份,你偷喝,我偷吃,咱们是半斤八两,何况你这醉鬼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疯和尚从来不穿裤子,光屁股挨板子,我可不干。” 话声一落,一把又将醉僧拉来挡在前面。 蚀骨仙姬笑盈盈的转动着一对妙目,突然“噗哧”一笑道:“哟!两位倒装得真像,有趣得很,看样子比传闻中描述的还有趣,别装啦,偷吃偷喝一点,不算什么?红花教与峨嵋,过去和现在谈不上有仇怨,假若两位能告诉我老实话,来这里作什么?不管是恶意?还是善意?我都可以另摆一桌酒席,再请两位吃喝一顿,今天绝不计较,要是恶意呢?这笔帐因而改天再算。” 醉和尚醉眼一斜,握着洒壶的手抱成拳,连连打躬作揖。 只见他连作三个揖,才说道:“我一见小娘子就是一个好人,果然和尚没走眼,当真是菩萨心肠,是我和尚一生中遇上的最好的一个,致于说,我们来作什么?咳!咳!我起先说过,咳!咳!酒虫爬,肚子饿,没办法,没办法” 哪知他身后的疯僧却说道:“师兄,你犯戒了!” 醉僧醉眼向后一斜,道:“疯子,我犯了什么戒?” “说谎,师付教我们的,出家人不打谎语!” “这……这……” 蚀骨仙姬脆声大笑,道:“和尚,你信不过我是不是?” 醉僧道:“哪里,哪里,别听他疯言疯语,我和尚说的是实话,小娘子应该有个耳闻,他是出了名的疯子。” 疯僧在他身后拉大嗓子说道:“师兄,人家小娘子说过,说实话还请我们再吃喝一顿,你不想喝酒了么?照直说呀!” 醉和尚趁他说话刚完,冷不妨左臂向后一搭,一把抓着疯僧肩头,身子一旋,两人前后立即易位,醉和尚反而躲在疯僧身后,才道:“要说你说,人家小娘子那手绝活儿,我和尚可经不起!” 疯和尚双手乱挥乱舞,口中嚷道:“师兄,我更不成呀?” 醉和尚道:“不成也得成,谁教你拆穿我的西洋镜?” 疯僧向着蚀骨仙姬道:“我说了你当真再请我们吃一顿么?” 蚀骨仙姬嫣然一笑,道:“红花教神姬坛主说话,几曾说过不算?” “你真不用沙子洒我么?” “当然!” 疯僧眼珠儿疾转,向后一斜道:“师兄,当真能说?” 他身后的醉僧说道:“你不是还想吃一顿么?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我和尚可还记得很清楚!” 疯和尚双眼乱翻,忙央求道:“好师兄,那么你饶了我好不好,我疯子可也把命看得比吃重要。” 蚀骨仙姬脸色微沉,冷冷笑道:“可是两位想想,要是不艳话说清楚,就这么想走路,成么?” 疯僧哭丧着脸道:“师兄,听见么?不说也不成呢?” 醉和尚在他身边唉了一声,道:“那么师弟,咱们商量一下!” “商量?” “唔!你在这儿踞她说原因,我醉和尚先走一步,假若你死了,我和尚便会赶回峨嵋去,给你念一千遍超生经,行不行?” 疯僧嚷道:“不成!不成!我疯和尚不想死!好师兄,你行行善,看在我佛慈悲面上,超生经让我绘弥” 疯醉二僧你推我让,滑稽已极,蚀骨仙姬看得忍不住,扑喷一笑之后,又冷哼一声,道:“两位别再装醉装疯的, 我蚀骨仙姬对两位早就有耳闻,行家眼中可揉不得砂子,这就留看表演给别人看吧!还是快说吧,看,日头儿偏西啦!” 疯僧几番挣扎,但醉和尚死揪着不放,只得又嚷道:“正是,正是,我说,我说,师兄,没办法我要说啦!” 醉和尚在他身后说道:“你说吧,天塌下来,有你长汉子顶着,反正你在前面,你不怕,我也不怕!” 疯僧哭丧着脸,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态,道:“可是,我不说不行呀!不说!人家的绝活儿使出来,我和尚一样得归西,说不得我只好说啦!” 蚀骨仙姬冷笑道:“你还算明白,看来你比醉和尚清醒得多。” 醉和尚“唉”了一声,这一声“唉”,也代表着无可奈何的意味,没话说,那就等于默认。 于是,疯僧嘻嘻一笑,又干咳了一声,道:“事情是这样的!唔,唔,中午前不久,我们在竹桥,上碰着一个人!” “一个人?”蚀骨仙姬心中微微一动,紧接着道:“什么人?” “咳,咳,一个乡下大姑娘。” “乡下大姑娘?”蚀骨仙姬大感失望,哼了—声,道:“要说就说实话,别装疯卖傻的,我可没时间跟你久耗?” “是的,是的!”疯僧挤挤眼,又道:“我和师兄大庙不收,小庙不留,三天来水火不沾牙,饿得慌,便向她化缘。” 蚀骨仙姬诡异的冷笑一下,道:“唔!说下去!” 疯僧道:“哪知那乡下大姑娘却笑着反手向这庙中一指,她说……她说……”“她说什么?” “咳,咳,她说这庙里有人办喜事,要化斋,这时去正是时候! 闹了半天,还是一些疯言疯语,蚀骨仙姬突然粉面凝霜,娇叱道:“和尚,你可放明白点,别人对你们这一对宝另眼相看,本坛主可还不放在眼里,若再疯言疯语,今天你们别想活着离开,不信?你们看!” 说罢,纤手一扬,指向梅树下一块大石点去,一丝锐风啸耳,“波”地一声,满天横飞,那大石上立时现出酒杯大小一个窟窿,深可及寸。 疯僧骇得一缩脖子,口中“啊哟”一声,道:“我的天!” 他身后的醉和尚却嚷道:“疯子,不行啦,咱们活不成啦,这是‘落英指’啊!” 蚀骨仙姬冷笑一声道:“你们识得就好,适才我是想弄清楚你们来此目的,才没下毒手要你们性命,快说,到底为什么来?” 说话之时,纤指作势又要点出。 疯僧身子蓦然一挣,这一次可被他挣脱了,抹头向后就跑。 醉和尚拔腿就追,口中嚷道:“师弟,你不能跑呀,你跑了我和尚就得归西!” 蚀骨仙姬娇喝一声:“都给我站住,哼!今天休想逃得脱!” 她并没起身去追,可是,两个和尚倒真听话,跑出了两三丈远,一个人躲在一株梅树后面,那疯僧双手乱摇,哭丧着脸道:“我说的是真话啊!不信你问他!” 说时,闪躲在另一株梅树后面正在探头向外张望的醉和尚一指。 哪知醉和尚却拉大嗓子嚷道:“真的啊!我和尚那时可没醉,当然不相信和尚庙里会有人讨老婆,哪知忽然又走来一个人!” 蚀骨仙姬冷笑着向前走了几步,边走边问道:“是什么人?” “一个老婆婆,唉!那老婆子怪极啦!手中拄着一根乌黑拐杖,杖头上好像开着花。” “杖头开花?”蚀骨仙姬脸色一变,立即停下步来道:“是什么样子?” 白头发,但脸上红喷喷的,跟你差不多,唉!师弟,我说对了么?” 疯僧道:“对!完全对,她还说,她也要来喝喜酒,不过,因为要等一个人,所以要迟来一步。” 蚀骨仙姬神色大变,反而退了两步,叱道:“和尚,你这话可真?” 话声才落,陡听身后有人冷森森笑道:“当然是真的!” 蚀骨仙姬蓦可里回身,才一抬眼,立即花容失色,但随即一咬牙,身子向后飘退数尺。 那醉疯二僧口中也同时“啊呀”一声,两条身影同时闪起,只听疯僧的声音,渐远渐近的传来道:“师兄,等等啊师兄……等……” 这时,原来蚀骨仙姬立身不远处,站着一个白发婆婆,但却面如少妇,两目神光炯炯,手中持着—支乌黑拐杖,杖端颤巍巍的一朵芙蓉花,看来似是鲜花,其实是精工制造而成。 老婆子身边,站着一个少女,美得迷人,又鲜艳,又清新,一身绿衣,绿!更烘托出她一张面宛若破绽桃花儿似的红喷喷脸蛋,倍增明媚。 那白发婆婆望着醉疯二僧奔去的身影,恨恨的,铁摄猛一着地,蓬地一声,地上大震,恨声道:“两个秃驴逃过今天有明天,等我收拾了这小贱人,再找你们算账不迟!” 喝罢,白发老婆子一对慑人的目光,落回蚀骨仙姬的脸上,又是恨声道:“小贱人,你想不到吧,今儿可被我找着了。” 蚀骨仙姬花袭人,此时已将惊骇的心神,渐渐镇静了下来,口角嚼着冷笑道:“我已非巫山门下,你我之间,便没什么事可说了?” “住口!”白发婆子大喝下声,铁拐猛向地上一顿,恍如天崩裂的一声大震,道:“你这小贱人敢如此跟我说话!” 这时,老婆子身边美若仙人的少女,却幽幽一叹道:“婆婆,别生气!” 白发婆婆又哼了一声,倏地伸出一只皮肤皱叠的左手道:“拿来!” 蚀骨仙姬扬起铁青粉脸,道:“拿什么?” 白发婆婆怒不可遏,铁拐一点地,白发飘飘,人已逼进丈许,喝道:“芙蓉花册!” 白发婆婆怒不可遏的相问,蚀骨仙姬倒还从容镇静,但这“芙蓉花册”四字一出口,立刻又神色大变,身子蓦向后退,口中呐呐的说道:“我……我……我不知道?” “哼”白发婆子怒哼一声道:“芙蓉峰的秘密除了你,谁还会知-道?而且,别人天大胆子也不敢去我芙蓉峰弄手脚,不是你这小残人是谁?” 蚀骨仙姬花袭人慢慢又镇定下来,叹口气道:“我自离开芙蓉峰,十年来便从没去过,这么说,你老人家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之事,就是为了遗失芙蓉花册么?” 自发者婆子激动的,双目中竟然蕴泪,突然仰首望着天上,似是在留恋过去那些美丽的回忆,口中喃喃的说道:“不但白了头,连那一个‘仙’字,也换成一个‘婆’字了,唉!” 但突又大喝一声,声色惧厉的说道:“小贱人,十年来我到处追踪查访,毫无一点消息,想来想去,只有称这贱人最为可疑” 蚀骨仙姬道:“可疑并不是证据,以你老人家这种成名人物,岂能以大欺小,故意定人以罪?” 这一句话。把这位十年前尚青春久住,风姿迷人的芙蓉仙子,现在已是萧萧白发的芙蓉婆子,问得一怔。 “是的,这是她的臆测,她对花袭人只是可疑,可是缺乏证据,以一个武林中成名的前辈,岂能毫无根据的定人以罪,竟因面为之语塞。” “何况这花袭人虽是投别入门下,但到底是她逐出门下的弟子,较之其他武林后辈更叉不同,若然硬逼是她所为,万一不是,更局招致以大欺小之讥,她——美蓉仙子一生爱名跟爱自己的容颜和性命一样。” 于是,她怒容微敛,冷笑一声,道:“你当真认没上过芙蓉峰?” 花袭人似是得理不饶人,冷笑一声,道:“花袭人若非素来作事,敢做敢当,当年也不致被你逐下芙蓉另投别入门下了。” 这倒是实情,芙蓉婆子心想:“知徒莫若师,这贱人跟自己一样倔强得可以,当年若她哀求两句,自己也许不致将苦心教育十多年的爱徒,逐出门下,以致让她走入歧途,改投五毒夫入门下,现在又加盟红花教,当起神姬坛坛主来。” 缅怀旧情,芙蓉婆子怒气又消了不少,再说,自己今天若然硬对她手下绝情,不但招致以大欺小之讥,而且还与五毒夫人和红花教结下深仇,她虽然不怕,但她自己知道,自“芙蓉花册”遗失以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以为日无多,她不能为身边的爱孙,留下后患。 芙蓉婆子掉头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低喊了一声:“蓉儿!” 那少女仰起头来,应了—声,道:“婆婆,算了,等到我们寻得证据后,再找她也不迟!” 蚀骨仙姬反而冷笑道:“是啊!我那神姬坛,永远向我的人开着,有兴趣,随时可去找我,欢迎得很!” 芙蓉婆子蓦又回过头来,喝道:“那你到这儿来作什么?” “你老人家忘了?我已不是芙蓉峰的人了?” “难道我就不能问你?” “假若我也这样问你老人家呢?” 芙蓉婆子又被闷住了,武林中人,若非自己有关之人,面这儿又不是芙蓉峰,她——芙蓉婆子,真还没有理由追查人家的来此目的和理由,就跟别人没理由追问她到与那人无关的地方去目的一样。 果然,蚀骨仙姬冷笑一声,又道:“照说,这儿是我向黄龙和尚暂借的住处,若不是你老人家,别人我倒得问问他来这儿的目的?” 芙蓉婆子冷哼一声,道:“小贱人,你别得意,哼!总有一天,只要我查出—点证据来,那时,我要你死得极惨。” “哟”蚀骨仙姬又恢复她那笑颜迎人,风情万种的神态,道:“你老人家还是这大的脾气呀!就是有证据,也不一定就束手待毙呀,最好,这些话等你查出证据后再说吧,不然,这不又是不讲理么?” 那蓉儿一面听她们说话,一面双目不断四下乱瞧。 她在欣赏这儿的幽致景物么?不是! 她在找人?找谁! 只有她心中明白。 芙蓉婆子恨恨的哼了一声,冷笑道:“小贱人今天饶过你,但愿此事与你无关,否则,哼!我老婆子扫平你们红花教,再向五毒夫人去理论。” 蚀骨汕破毫不生气,反而抿嘴一笑,道:“你老人家怎么啦?假若相反的有人这样说‘芙蓉峰’,你老人家是不是要气个半死啊!” 这花袭人口齿当真十分犀利,又把美蓉婆子问得一怔,重重的哼了一声,芙蓉锅猛一顿地,喝道:“蓉儿,咱们走!” 哪知蓉儿却迟疑了一下,道:“婆婆,你不是说还要找一个人么?” 芙蓉婆子脸上陡然又现怒容,回头向蚀骨仙姬喝道:“中午时,有一个年轻人到这二郎庙来,你可看见?” “年轻人?”蚀骨仙姬一双媚眼儿灵活的一转,道:“啊!看见的是不是一个衣服华丽的相公?” 芙蓉婆子喝道:“他在哪里?” 蓉儿忙一扯她的衣袖,道:“不是啊?婆婆。” “不是?”花袭人抿嘴一笑,道:“嗯!那么一定是另一位了,是不是一个精壮的小伙子,一身劲装,背上还插着宝剑?” 蓉儿蓦一顿脚;道:“不是!不是!哎呀,婆婆,她故意乱扯!” 蚀骨仙姬道:“小妹子,又不是么?中午时来庙中的,只有这两人最年轻啊!” 蓉儿道:“一个衣衫破烂的人!” “你说是那小叫化么?我进来时,还看见他们在山门外捉蚤子,你们没看见?” 蓉儿气得连连顿脚,道:“都不是!都不是!我亲见他跟你一道进庙,是一个……是一个穷秀才的样子,他说……他说是姓冷!” “啊!”蚀骨仙姬好像忽然想起来,笑道:“小妹子,你早不说清楚,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他早走啦,就是被刚才那两个和尚赶跑的。” “和尚把他赶跑了?” “嗯!我也走了眼,先还只道他是一个落魄秀才,可怜他,而我还在菩萨面前许过愿,要放一部金刚经,所以想留他给我抄那部经,哪晓得他会点武功呢?也不知跟这两个醉颠二僧有什么过节,一会工夫,两个和尚就来啦,那姓冷的一看见回身就跑,若不是我将两个和尚拦住,只怕还会死在两个和尚手上,小妹妹,你也跟他有过节么?” 蓉儿眨着一对大眼珠,似信非信的想了一阵,道:“当真么?” “哟!”蚀骨仙姬又浅浅笑,道:“我骗你干啥呢?不然两个和尚与我无冤无执,到我这儿来作什么?” “他向什么方向跑了?” 蚀骨仙姬反手一指道:“就是两个和尚逃去的方向,小妹妹要追就得快去,依我看,他准打不赢那两个臭和尚。” 蓉儿“啊”了一声。拉着芙蓉仙子袖子道:“婆婆,我们快去,那两个和尚,一个醉,一个疯,我想他准打不赢!” 芙蓉婆子哼了一声,芙蓉拐一顿,只见白发飘飞身子凌空窜起。 她身后,却绿光闪动,其快无比的,向醉颠二僧逃走方向,追了出去。 第八章 蛇蝎美人 蚀骨仙姬口角嚼着得意的诡异而又微带轻蔑的微笑,望着祖孙二人的身影,低声自语道:“哼!我倒真想试一下风雷六十四拐有多厉害!” “为什么不试呢?” 声自她身后不远处发出,使她大院一惊,以蚀骨仙姬花袭人的成就,有人潜在身后,竟不知道,这真是能令她吃惊之事。 她蓦一旋身,目光一扫,口中发出一声惊呼道:“是你?” “是我!”随着冷冰冰的声音,那人扬起比声音还冷的面孔,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已离开一丛疏落的花树后面。 一身破衣,一脸冷漠,正是那个落魄秀才冷如冰“你来这儿多久了?” “看了两场戏!” 蚀骨仙姬仰天一声脆笑道:“我适才信口胡诌,却不料居然说对了,原来还真是一个大有来历的少侠呢!” 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一笑,道:“这些,全不重要,坛主,我也想问一句话成么?” 蚀骨仙姬勾魂慑魄的媚眼,向他脸上一扫,道:“少侠,不,小兄弟,别人,我得抱欠,是小兄弟你么?姐姐会知道什么说什么,我欢迎你问!” 冷如冰对她新的称呼和自称姐姐,脸上毫无一点表情,生像他那一张本来就是一块坚冰雕刻而成,死板而呆滞,仅口角微微扭动一下,道:“那是我的荣幸!” “不是荣幸,是缘份,知道么?小兄弟!” “唔,缘份!”冷如冰脸上扭动一下,冷笑道:“但愿它是善缘! 那么我可以问了么?” “问吧!” “坛主来此的目的。” 蚀骨仙姬微微一怔,她可没想到,这冷漠的少年,开口问出的,也是这句话,她想了一想,又媚笑道:“当然婢子可以告诉你,因为,我说过,对你小兄弟,我知道的一定说!” 冷如冰微微一笑! 蚀骨仙姬又瞟了他一眼,道:“可是,姐姐若问你呢?你会不会坦白的告诉我?” 冷如冰笑道:“那要看你是不是够坦诚了,不过,我一生很不愿有人问我什么?” “噢!”蚀骨仙姬眼珠儿疾转,道:“假若我先问你一句呢?” “可以!”冷如冰毫不迟疑的应了一声,但跟着却又说道:“不过,我冷某人说了,而有人对我不坦白,那后果是不可想像的。” 这一句话,使蚀骨仙姬吃了一惊,在她以为,这冷漠的少年,武功必然不弱,但强到哪里去,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明明称自己是坛主,那么,他已知道自己在武林中的身份和地位,而且,他又亲自看见自己逼退峨嵋二僧,傲对当年横行一时的芙蓉仙子,何以他还会发出这狂言呢?说他狂妄少年,不懂事吧?但他那冷漠和深沉的目光,又使人莫测高深。 惊和疑,并未影响他那脸上的妖媚笑容,她依然眼一扫,又道:“那么,你是谁?不?你叫冷秋我知道,我是说,你在江湖的名号?和你武学的师承?” 冷如冰冷笑道:“要在下亮出名号,在下就必须取出一样东西,可是,那东西是不是要在你面前取出,还不能决定,这就是我为难的地方! 蚀骨仙姬大眼灵活活的乱转一阵,媚笑道:“哟!难道你小兄弟,也跟那些六大派掌门人一样,还有臭规矩,死要面子的排场么?是不是小兄弟的东西,也像什么信符一样的代表本人,也代表尊严呢?嗯!” “是的,跟那完全一样,但有些地方,还比那些掌门人的信符,似还有过之无不及。 “哪些地方呢?能不能说来听听?” 事情是越解说越难回答,说!本来非常简单,只是,冷如冰目前还不到说的时候。 他突然朗声大笑,道:“还是别说吧,假若在下说了,一切便结束了!” “有那么严重么?小兄弟!” “在下从不夸大!” “啊!”一声惊啊之后,蚀骨仙姬脸上笑容顿敛,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来,身子也跟着退了两步。 但她是诡诈多端之人,虽然她已料个八九不离十,但她必须冷静,必须行若无事。 于是,她跟着又展开笑颜,好像已知眼前的落魄少年是谁?笑道:“这么说,我就不必问啦!” “可是在下的问题,你仍必须答复!” “不能两免么?” “我并未自己撤销!” 蚀骨仙姬轻轻的一凝眸,脆笑道:“是啊!小兄弟,你看当姐姐的真溯涂,自己不问怎能要人家也不问呢?” “唔!你还算明白!” 我是红花教坛主,自然得奉命行事?是不是,小兄弟?” “别太扯远了!” “我来访一个人!” “谁?” “姓名我也不知道呀!” “与天师洞有关?” 蚀骨仙姬又是一惊,她决没想到这少年人知道得这么多?单从这一点去分析,只怕这一场戏,比先前两场还凶险得多。 于是,她故作坦白的应道:“小兄弟说得一点没错,我先前,只道我是一个只有我们红花教少数几个人才留心到的秘密。现在小兄弟这一问,我才知道已经不是秘密了。” “因为我知道?” “醉颠二僧,和芙蓉婆婆难道巴巴为找我而来么?” 冷如冰点了一下头。蚀骨仙姬又媚笑一下,道:“但是,抱欠,你一定要问我找的是谁?也许我要反问你呢?” “你们也只怀疑天师洞有一个神秘人物而已?” “小兄弟比我知道得多一点,是不是?” “可以说什么也不知道。” 这期间,冷如冰绝口不问红花教之事,而蚀骨仙姬也绝口不探问冷如冰什么?时间,在沉默中悄悄溜逝。 夕阳,绚烂的抹上花厅外面的梅树梢头。 天!傍晚了。 花厅上灯光如画,四个婢女穿梭的捧来一席上好的酒菜。 这时,蚀骨仙姬已换了一身轻罗,酥胸隐现,眉目含情,香腮带笑,阵阵令人沉醉的香味,不断在冷如冰鼻尖飘拂,风姿燎人已极。 但是,冷如冰仍冷漠的坐着,对于这些,他毫不关心,只是,在脑海中微微关心一个人。是谁?是那个迷途知返的莲花姑娘,因为,一直到现在,没见她出现过,当然他也不便问! 等到酒摆好,蚀骨仙姬笑道:“请啊!闹了半天,肚子该饿啦!” 冷如冰毫不犹豫的坐下,花袭人伸出纤纤玉手,亲自执着壶替他斟满酒,但她自动的先了一口,才带媚笑的道“嗯,酒还不错,是菊花酿的吧?” 说着,这才举起杯来,斜睨着眼,道:“请啊!为我们的相识,干这一杯!” 她先呷一口的动作,那是告诉冷如冰酒中无毒,但冷如冰却忽然用手抚着酒杯,冷漠一笑,道:“久闻五毒夫人是当今使毒名家,不知所使毒物中,何者最毒?” 蚀骨仙姬见他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来,不由怔了一怔,但她是一个蛇蝎为心,芙蓉为面的女人,立即脆声一笑,坦然道:“鹤顶蛇涎!” “听说那鹤顶蛇涎是以毒蛇喂鹤,再以鹤顶饲蛇,辗转百次,取毒蛇之涎,才配以其他药物。其毒无色无味,服之无害,若用令师门的一种‘灵犀心法’,那曾服‘鹤顶蛇涎’之人,虽在千里之外,才能在心灵感应之后,毒发而死,与苗疆所传盘毒,有异曲同工之妙,这话可当真?” 蚀骨仙姬心中大骇,勉强仰制着惊容,依然笑着说道:“哟!小兄弟,年纪轻轻的,你倒懂得可还真多,是不是怀疑这酒中我放了那种毒药呀!” 哪知冷如冰冷漠的摇了一下头,端起酒杯,一仰脖子饮尽,才说道:“我倒希望这酒中有那种毒药,因为冷某人不相信那些传言,所以想亲身试验一下。” 蚀骨仙姬脸上陡然现出惊诧、震骇,而又挟着一丝诡异复杂之极的表情。 但这些是在冷如冰饮酒的那一刹那,等冷如冰酒杯放下,她依然笑靥如花的媚笑道:“这么说,小兄弟已练到百毒无效的境界了?” 冷如冰冷漠之极的一笑道:“你将冷某人估计得太高了!” “那你怎么……” 话未说完,才知道自己险些露了马脚,忙接着说道:放心,这酒中我没放那种毒药呢?” 冷如冰神目如电,阴森森扫了蚀骨仙姬一眼,傲然道:“在下自然有方法使百毒无害,这一点,怨难奉告!” 蚀骨仙姬身上,暗自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仍笑着说道:“小兄弟,你可知道家师那‘鹤顶蛇涎’,不是普通毒物啊!天下任何解毒灵药全都不侵么?” “当然知道!”冷如冰冷漠的说道:“假如适才这酒中,你已放了鹤顶蛇涎之毒,那么?你可以用灵犀心法试试了,看我冷某人会不会毒发而死?也可以证明我冷某人是不是最恨自命为厉害的人物在一起?” 蚀骨仙姬脸色变了几下,她万没料到,眼前这位疑为是武林传言的追魂手的少年,竟然有这种能耐。 不错,这酒中她的确放了鹤顶蛇涎毒,若然她没有这种能耐,怎么会心中起疑之时,自动眼下?她偷偷的瞥了冷如冰一眼,只见他一双寒电隐隐的双醉之中,露出凛然不可犯的锋芒,面带冷漠微笑,傲坐不动。 她面对着这个风传已得十二地煞手真传的杀人魔星,真还不敢冒险试用灵犀心法,因为万一他当真万毒不侵,那么今天弄巧不成,反而要吃大亏。 于是,她故意媚笑一声道:“怎么啦,你会怀疑姐姐下毒么,傻兄弟,姐姐哪里舍得那样做,何况姐姐不是先喝过这酒么?害人! 不能害自己呀!” 冷如冰冷然一笑,道:“会灵犀心法之人,自己吃了,有什么关系?” 蚀骨仙姬几乎震骇得跳了起来,几度想晃身闪退,但她终于沉住气,笑道:“好啦,别说这些,吃菜吧,看,菜又凉了。” 冷如冰坦然举著,他知道,自然已将眼前这个毒如毒蝎的女人,震慑住了。 但他必须马上离去,因为适才那一杯酒,被他用真力裹成一个圆球,藏在腹中,未使散开,但时间不能太久,而且自己也因此不能运行真力,这就是他虽然已从蚀骨仙姬那诡质数变的脸色上,看出自己没有料错,酒中果然有毒,却不问蚀骨仙姬出手的原因。 他挟了一著菜在口中咀嚼,但眼神却默默望着对面墙壁,脸上始终是冷漠之极的神色,这一张毫不带任何表情的面孔,任何人很难看出他心中在思索什么?看得出的,只是高傲、冷漠,和凛然不可犯。 但他心中,实际上在思索如何赶快抽身,至于这一杯毒酒之赐,他迟早会送出一张谢贴,是真谢帖么?不!那是代表死亡的追魂帖。 他为什么明知故犯的要饮这杯毒酒呢?问题非常简单,冷如冰被人称做‘独夫’,又称做‘追魂手’他现在在武林中的声誉,正如日中天,适才蚀骨仙姬那一句“跟我在一起,那须一份勇气。”的话,刺激了他,触发了他的豪气,所以他毅然的跟着她回到花厅,毅然的饮下一杯毒酒,他要用事实告诉蚀骨仙姬,告诉红花教,他——冷如冰,什么也不怕。 这就是武林中的人一个“名”字,和一个“气”字在作崇,他要表现大无畏精神,不然,“独夫”,“追魂手”这些名号,将来在红花教中,会大打折扣。 就在这时,花厅外面一阵抢促的脚步声传来,步声一停,蓦然响起黄龙和尚惊惶的声音道:“坛主……” 冷如冰回眼一看,正看见黄龙和尚口角似在喃喃微动,但下面的话,必末跟着说出来,而星一双疑虑的眼睛,正落在自己面上。 这一来,冷如冰有充足的理由了。 他朗朗一笑,姑起身来,双手一拱,但声音仍然极冷的说道:“谢坛主赐酒,冷某人己拜领过了。既然坛主有事,冷某人这就告退。” 蚀骨仙姬才说道一声:“小兄弟,你别走!” 但灯火一闪,厅中已失去冷如冰的影子。却听,远处,夜空中,传来朗朗一声长笑道:“鹤顶蛇涎酒,也不过如此?我冷某人他日定以一帖相谢!” 这一句话虽然渐远渐廖,却清清楚楚传入蚀骨仙姬耳中,那一个“帖”字,好像一支锋利长剑,一下扎在她心上,她顿然的坐在椅上,比桃花还红的脸上,立即变成一片苍白。 现在,她百分之百的证实了一件事,这个落魄少年,果然就是传闻中的追魂手。 虽然心中骇极,但她却又感到意外的侥幸,因为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星,在明知自己暗中计算他,竟未送自己一张令人见面亡魂的追魂帖! 为什么?是他怕自己武功?还是他因饮了鹤顶蛇涎酒,怕自己用灵犀相通的心法催毒?细想起来,全都不是,讲武功十二地煞手名震武林,曾听教主说过,这十二地煞手,当今的六大门源及三教一会中的顶尖好手,若想一对一的硬拼,谁也奈何他不得,第一点不能成立?至于说到那鹤顶蛇涎酒,他是明知故饮,若然他没那种抗毒能耐,谁又敢自己喝下?第二点也否定了。 那倒底为什么?她苍白着脸,一时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连怔怔的姑在她面前,神色略带张惶的黄龙和尚也恍如未见。 第九章 森罗鬼域 冷如冰离开了二郎庙,真力上行,张口吐出那一口毒酒,才算心中定了下来。 他嘘了一口气,仰头一看,残月初升,已是二更财近,身形电闪,直向青城山麓奔去。 山空、月冷,呼啸着的夜风,摇动着那些森森黑影,活象无数的幽灵在蠕动,怪鸟的鸣声,不时由四周传来,夜——恐怖而阴森。 但于一个武林高手来说,却毫无恐怖之感,只是,他仍然戒备着,因为,目前这青城山,隐藏武林中从来未有过的神秘,而他——武林中人称做独夫,称做追魂手的冷如冰,却正向这神秘挑战。 约半个更次,他奔到了山麓,正想拾级登山。 蓦然—— 他听到一阵怪异的声音,传自左面林中,似鸟语,又似有人在低诉,心中顿觉奇怪,微一晃身,便向林中奔去。 林深、校密,星月微光,自然无法透人,但以冷如冰内功修为来说,根本如同白昼,身形才扑上一株大树,抬眼时,立即发现一件怪事?原来,他看见距他停身处五六丈远林中空地上,有一线金光和一线银光在七八尺处不断盘旋飞绕,以他的目力,竟看不出那金白两道光影是什么?那奇异的声音,就是由两道光影发出。 只是,那两道光影盘旋之下的地面上,却清楚看见,背坐着一个一身银色轻罗的女人,双手合什,有似老僧入定。 冷如冰虽然看不清楚那女人的面目,但从身段和衣着上看来,年纪并不太大。 他心中透着奇怪,心想:“坐息行功,怎会跑到这深山野林中来?这女人是谁呢?” 因是好奇之故,便想绕向女人面对着的方向,去看看女人的面貌。趁夜风拂树,被动摇瞬间,人似穿枝巧燕,由右面擦绕去。 两三个起落,已然扑以对面,等他停身抬头,嘿!怪事发生了,那女人不知何时,正一百八十度转了方向,自己看见的,仍是个窈窕的背影?他略为犹豫一下,不知这女人只故意如此?还是巧合?若然是巧合,那倒不足为奇,若然是故意,那这女人在修为上的成就,已到了坐息行功时能“神游物外”的境地,这种修为,当今武林中人能作到这一点的不太多,而这女人看来甚是年青,怎能也会有这种惊人的成就呢?心中略一犹疑,冷漠的笑了一下,身形一晃,再又绕奔过去,但这一次,他一面掠枝飞行,一面却留心着地上的女人动静。 奇怪!当两绕行一半,正侧对着那女人时,已然看见那女人身形,正好又背对自己,由此可知,她的身子,是跟着自己飞行速度在旋转,可是,他又根本未见着那女人动过。 这一下,不但使他奇?而且使他吃惊?以冷如冰那种精湛目力,而又是特别留心的状况下,那女人移动身子,他不可能看不见?现在不用他怀疑,这女人是一个身怀异学之身,但,她跑到这青城山麓的林中来做什么?与天师洞有没有连带关系呢?他知道,再要看人家的面孔,那是白费力气。于是,他停身不动,想先看清那两道绕飞的金银色光华是什么?再作打算?大约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只见那女人双掌在胸前一分,口中似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就在她双掌一分瞬间,那绕空的金银两色光华倏敛,其掌心上立时现出两支燕子,比一般普通燕子较大,一支金色,一支银色,口中却不断的呢喃而语,剔羽舒翅,十分舒适,但那四支燕眼,神光精湛,一看便知是一对神燕。 冷如冰知道,武林中异人奇士无数,而这些人豢养珍禽异兽者,亦大不乏人,但从他的记忆中,还想不起这豢养着金银双燕的女人是什么人?正在惊疑之间,蓦见那两支金银双燕,突地掉过头来,对着冷如冰停身之处,不住昵喃而语,这情形,冷如冰当然知道,不但那女人已发现自己的存在,连这一双燕子,也未瞒过。 如何不是?那一对燕子呢呢喃喃的细语一阵,突然四翅一振,疾射而起两道划空如虹的光华,直向他停身处疾射而来。 冷如冰微微一怔,当然,对这两支燕子,不管他多么灵异,以他目前的武功来说,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是,武林中人,凡是豢养异兽的人,差不多皆是爱如性命,若有人伤害了它们,何殊就是与他们的主人结下不解之仇,这女人邪正尚未分明,他不得不对这一对疾扑面来的燕子,存着一分顾忌,不想贸然出手。 冷如冰伸手一按枝头,人似织柳黄荤,剧响一声,已窜上另一颗树上。 但就在此时,只听那女人响起一声说耳的声音,道:“燕儿,回来啊!” 声音那么轻,那么柔,令人听了,有—种舒适之感。 而那两道金银色的光影,忽地划空—旋,同时射人那女人仍平在胸前那一对玉掌之中。 差不多就在两燕飞落同时,那女人似轻云,似流水般飘逸的声音,轻轻的吁了一口气,低吟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顿了一顿,才又缓缓说道:“是什么人啊?” 冷如冰一听那两句诗,心中动了一下,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但人家已出声相询,他根本不能再想什么了?冷漠的应了一声,道:“过路无意扰及清修,请姑娘见谅!” 那女人仍是坐着未动,她末转过头来,又道:“我知道!我是问你姓什么?叫什么?你师付是谁?” 冷如冰对自己的姓名,告诉谁也无所渭,但师门液却不能说出,他行道江湖数年来,真正知道他师门的人并不多,当下声音冷摄的应道:“在下冷如冰。” “冷……如……冰……师门呢?” “这一点怨难相告!” “为什么?” 冷如冰心中拂然不悦,冷漠的说道:“当然有原因,但在下没有向姑娘说明的必要。” “啊!” 那女人一声轻啊之后,又道:“你好象很高傲呢?” “不是高傲,而是在下生性如此。” “你来这儿作什么?” “跟在下师门一样,无可奉告!” 那女人口中似是一声微唱,便镶坐不动。 冷如冰舒静的等了一会,心中不断寻思,自己本来是要去天师洞的,如今在这山麓发现这个神秘女人,这女人与天师洞是否有关,他无法确定,因此,他必须弄清楚这女人是谁?,和了解她来此的目的,才能决定自己的行止。 于是,他出声问道:“姑娘是谁?可否见告?” “你见了这两只燕子,应该猜到一半才对?你猜猜看!” 冷如冰一怔,心想:“听她口气,她的师门与这双燕有关,而且还是大大有名之人,但他出道数年以来,却从没听过武林中有什么人会养着双燕的?而旦自己离开师付时,凡举近百年来的武林人物。师付也会一一叙述过,也未提有这么一个人?” 这一来,竟把他怔住了,竟无法出声。 那女人又叹了一口气道:“对这两支燕子。你一无所闻么?” 冷如冰冷漠的脸上,微微一热,道:“冷某孤陋寡闻,猜不着!” “唉!” 那女人轻轻一叹,口中缓缓念道:“繁华事散逐香尘,想不到武林中没有我师父的名号了。” 冷如冰心中一动,现在他明白一件事,这女人的师父,应该是上一辈的高人,从这女人年纪青青,在坐息之时,就能“神移物外” 那等修为看来应该不会错,但何以师父不曾提起过呢?冷如冰心中正在寻思,那女人忽又幽幽一叹,道:“猜不着算啦,我要走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妨碍你的。” “不会妨碍我?”冷如冰心中一震,单从这句话听来,好像自己来青城山的目的,她已完全知道。 但就在他一怔瞬间,一声呢喃燕语,金银两道光华,已射上对面树梢,他愕然抬眼看去,两道光影,仅闪得两闪,便已失去所在。 当两道光影飞逝后,他才想起未看见女人飞掠而去的身影,但当他再低头看时,林中的女人,已顿失所在,不知是随着两燕飞去?还是从林中单独走了?他怔了一怔,觉得这女人怪极了。 以她的一身修为,师门应该是上一代高人,而武林中竟无传闻?江湖鬼域,武林诡甭,冷如冰面对着这许多难解的迷题,不得不存着一份戒心。 因此,他静静思考一阵,忽然冷漠的一笑,身形电闪,毅然向天师洞扑去。 当他再又到了天师洞,观门外那盏黄续风灯,正摇曳在晚风中,观中一片静寂,显示得非常安静。 略一打量,傲然向观中扑入,身形略闪,隐身在那钟楼之侧的殿廓转角处。 他第一步是想看看午夜钟声,是不是会再响?若然再响,那就是观中有午夜敲钟的规定,那三个魔头,只是借这钟声作为相会的时刻而已,钟声三响,与三个魔头之会毫无关连。 其次,他是要查查这位敲钟之人,何以钟声的高低徐缓和所敲的下数,竟与那神秘锋上的钟声完全一般无二?是巧合?还是真有关连?第三,是这天师洞的老道们,夜间住在什么地方?何以昨夜自己未找着人?这时,已将近午夜,他静静的等待着! 月影斜射钟楼之下,不过仅数丈而已,只要直射石阶,那便是午夜了。 他双目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两耳却静听着四外,这时,别说是有人走来,连落一根针在地上,也休想逃过他的听觉。 月影缓慢的移动着! 近了!月影只差寸许,照说,这时观中应该有人起身了,但是,他没有听出有人向钟楼走来的脚步声。 他闪烁着双目,向四周扫了一下,静!静得他有点窒息。 终于,月影直射石阶,午夜了,仍不见敲钟人前来,他失望了,现在,他的第一个判断,昨夜那钟声,不是观中老道所敲,必是昨日那三个魔头中的…个人所为?一定是他们约定,以敲钟为号,在前殿中会齐。 就在他心念电闪,希望幻灭间——当! 一声低沉的钟声,响彻夜交,震得他几乎骇了一跳,口中也几乎惊呼一声:“怪啊!” 为什么怪?为什么会使像冷如冰这等武林高手惊惶呼怪呢?原来,他虽然心在沉思,双目却凝视着那座钟楼,眨也未眨,那只悬在楼下的铁钟四周,根本没有人,但是钟响了,没人敲,会响,岂非怪事?跟着。钟声一阵晃荡,竟又接连发出响声! 当当! 当当当! 依然是无人自响,声音清越震耳,完全与人在敲击一样。 他忽然心中一动,暗自“啊”了一声,心说:“难道是武林高手,是在用弹指击钟之法么?” 但当他游目四周,极目之外,却又一个人也没看见,这一下,可把冷如冰怔住了,他出道江湖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目睹的怪事?是的,那是怪事,可是更怪的事,跟着又发生了。 冷如冰正在怔忡间,忽见钟下一缕白烟袅袅升起,一会工夫,有如一幢薄薄的白雾,将钟身罩着,那钟声的袅袅余音,突自历久不绝,雾里钟声,皆是一个奇妙而神秘的感觉。 烟自钟下地上升起,但那地上清清楚楚的空无一物,冷如冰说什么也想不透,这白烟何来?一连串的怪事,将他吸住了,他想窥破此中奥秘,因此,全神注视着那钟下。 那白烟由淡而浓,渐渐的。上下散开,将钟楼整个迷漫着,钟身已隐约莫辨。 就在此时,忽然,白烟中隐隐约约的有绿焰连闪,跟着现出一个幽灵一般的影子,在烟中晃来晃去,似虚幻,也似实质,若隐若现,而且,也就在此时,钟楼四周,卷起一阵风,冷森森,阴惨惨,就是冷如冰胆子大,见了这份情景,也不禁背脊上冒出一股寒气。 冷如冰从来不相信人间有鬼,但那白烟中忽隐忽现的幽灵的影子,绝不是人装,是人,绝难逃过他精湛的目力?他想了一想,冷漠的脸上耸眉一下,心说:“好啊!居然有人在我冷如冰面前,故弄玄虚,这点江湖技俩,难道就会将我骇走么?” 他停身后,距那钟不过两丈附近,于是,他右掌含劲指出,掌风直向那幽灵般影子扫去。 果然,他掌风一拂及白烟,立即袅袅四射,那幽灵般的影子,也倏忽不见。 但就在白烟四射间,他隐隐闻着一阵淡淡的香味,他因是全神去搜索那幽灵般影子,根本未曾注意,等到他突然警觉不对时,鼻中已钻入好几股香味。 暗说:“不好!” 身子才要一掠而起,但是,迟了,一阵头昏目眩,四胶软绵得无核用力。 这时,钟内忽然传一声阴森森鬼哭,一个幽灵般的鬼影,由钟内闪出,飘飘激渺的到了冷如冰身前。 冷如冰虽是四肢乏力,动颤不得,但不却尚清醒,仍是冷漠的傲然一笑道:“朋友,你装得太像了,可惜,我冷如冰一生就不相信有鬼?” 那幽灵忽东忽西的晃荡几下,忽又“呜呜”的呀了一声,伸出形如鸡爪般的枯瘦五指,直向冷如冰胸前抓来,出手如风,食指正指向冷如冰胸口玄机死穴。 冷如冰虽有一身武功,这时全身软瘫,他能向人乞怜么?冷笑一声,缓缓将双目闭上。 但,就在这时,听有人阴恻恻的喝道:“鬼使听令,着将这人押送森罗殿受审!” 冷如冰陡觉那鬼爪劲风扫处;却点在自己昏穴上,身子一震,人便失去了知觉。 等到他醒来,身子已在一座阴暗的大殿中,殿顶悬着一盏光线暗淡的小灯,四周冷气森森,泛肌生寒,正上方一张长案,四支桌腿雕成四个狰狞叉形恶免,长案左右,站着手持生死簿的判官,和高帽白衣的无常,再下,便是牛头马面,夜叉小鬼,看来真像一座森罗殿一般。 冷如冰冷漠笑着,试着四肢运劲,依然软绵绵的无法用力,但他仍傲然不惧,他知道这些会是人为,若然不是自己中了那迷香,这几人真得全部变鬼。 他不言不动,仅冷冷注视着殿中的动静。 过一会工夫,蓦听大殿后面人高呼:“教主升殿!” 跟着一声悠悠钟响,那些判官小鬼,牛头夜叉,全躬身向上。 这时殿后走出四个白衣幽灵,黑发披肩,有的满脸是血,有的长舌晃荡,但冷如冰一看,那些人全戴着特制面具,而且是女人扮成,随在四个幽灵身后,却是一个黑衣金冠的蒙面人,那人坐在案后,阴恻恻的哼了一声,道:“下面是什么人?” 冷如冰冷笑道:“朋友,用不着故弄玄虚了,最好把面纱褐下来,让我冷某人也看看,你到底是谁?此语一出,那左右的牛头马面,夜叉小鬼,突然同时一声大喝,声震殿宇。 高坐的蒙面人向下摆摆手,阴恻恻的又问道:“你可就是追魂手冷如冰?” 冷如冰点头冷冷笑道:“不错!朋友也知道在下,不过那追魂手之字,可是朋友们相赠,我冷某人可没有同意。” 黑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你称我做朋友,你没想到配不配!”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凡是死在我冷如冰手下那些人,我是全称呼他们做朋友,对阁下,为什么要两样呢?” 黑衣蒙面人身体一震,突然发出一声阴恻测的大笑,道:“娃娃,你也把我比成那么脓包么?” 冷如冰嘴一挑,现出讥诮至极的神色道:“依我看,那些脓包还比你强!” 黑衣蒙面人黑纱中寒芒闪闪,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得很!”冷如冰一耸双肩,道:“因为那些人还敢面对着我冷某人亲自动手,虽然,他们结果仍非敌手,被冷某人杀死,但尚可为是一个硬汉子,而阁下,哈哈!却装神弄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更用最卑鄙的迷香暗算于人,这一点,我可说错了?” 黑衣人又是阴恻恻大笑道:“娃娃,别说你那点不够火候的一十二地煞手,奈何不了我,就是你那师父地煞神董无公亲自前来,大约也不敢对我说这种大话!” 冷如冰霍地一惊,这是他出道以来,真正的第一次吃惊,他受业恩师地煞神董无公,武林中从来没人知道这件事,他在武林中闯荡这三四年,施展过师门成名绝学的十二地煞手的次数也不多,而且,据他所知,好像还没有人识出过他的绝学,何以这黑衣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师门,心中大是不解?冷如冰只是心中吃惊,但表面上仍非常平静,冷漠而高傲的笑了一下,道:“正因为你没把十二地煞手放进眼里,才装神扮鬼,用迷香暗算人么?” 黑衣人被他问得一怔,黑纱中的两道眼神,陡然碧绿,狰狞而阴森的不断转动,突又阴测测大笑道:“好!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我绘你解去软香,这殿中的人,随你指定一个,只要凭你那十二地煞手,能胜得他们,我便放你离去,但是,假若你娃娃不行,那该又怎么办?” 冷如冰抗声说道:“技不如人,有死而已。” 哪知那黑衣蒙面人反而大笑道:“娃娃,生命是可贵的,你还年轻,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留恋么?” “难道你要我……” “是的,我要你归顺我!” “归顺你?”冷如冰豪气如虹的大笑道“朋友们送了我冷某人两个名号,一个是‘独夫’,一个是‘追魂手’,对‘追魂手’三字,我冷某人却敬谢不鸣,坦对‘独夫’,二字,却认为最恰当,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恩师,冷某人从来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又兼生性冷漠,连真正朋友都不想交一个,还能归顺什么人?假若这是你的如意算盘,那么冷某人要你先收回这句话了!”“假若我不收回呢?” “那冷某人情愿不战而死,将来武林中人会知道,冷某人是死于暗算,不是十二地煞手,艺不如人!” “假若我也不要你死呢?”黑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娃娃,你太傲性了,生命是值得留恋的,本教主召你,难道对杀一个人,还感到麻烦么?” 冷如冰冷冷的向他看了一眼,道:“你是什么教” 黑衣人道:“本来还不到宣布的时候,但对于你;不妨先让你明白,看!娃娃!” 黑衣人说罢,头也不回,右手背向上一抢,轻轻一拂。 冷如冰拾眼看去,只见黑衣人掌风到处,那殿上一块黑底金字,应掌而碎,木屑分落,里面却现出另一块金字横匾,上面骇然刻着“幽冥教总坛”五个金字。 幽冥教三字,倒未使冷如冰心动,倒是这位幽冥教主适才展露那一手的气劲,使他耸然动容,看来自己真还不是人家的敌手。 但冷如冰傲性天生,从来不屈服于威武之下,冷然大笑道:“本来是人,却要装扮成鬼,本来是人的世界,却要命名为鬼?氖澜纾畹煤埽畹煤埽 ?br /> 黑衣人怒道:“娃娃,你少放肆!” 冷如冰道:“冷某人在任何地方全是一样!” “你当真不怕死!” “冷某人只可借遭人暗算,不能一拼!” 黑衣人脸上黑纱震动,大喝道:“给他解药。” 黑衣人身边一个长舌荡动的白衣幽灵,一晃身,已然向殿后走去,一会功夫,只见她端一个描金漆盘,向冷如冰走来。 到了冷如冰身边,伸手端下一盘热腾腾的香茶,一声不响的向他面前一送。 冷如冰略一犹豫,立即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白衣幽灵冷哼一声,接过茶杯,一闪而退。 而暗自默运神功,果然会功夫全身劲力已复。 即从地上一跃而起。 黑衣蒙面人阴恻恻笑道:“娃娃,我再说一遍,只要你能胜得这殿中的任何一个人,你便可以自由离去,若是不胜,你得留下来替我作事,本教主不会亏待你!”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大教主,你不会有像我冷某人这种人跟你做事的,而且冷某人选择的对手,就是你!” 长案右角,立时响起—声嘿嘿笑声,那个白衣高帽的无常,手中大蒲扇一晃,已然晃身而出冲着冷如冰又是嘿嘿一声,道:“小娃娃,好大口气,你也配跟我们教主动手,来来来,我白无常跟你玩两招先来试试。”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我选的不是你!” 白无常冷笑一声:“你不配!” 话声中,呼地一声,左手电闪抓去。 冷如冰陡见一支白森森毫无血色的手,向自己抓来,手掌未到,寒气已然逼身。 冷如冰想这些人全是不可易与之辈,不然,那幽冥教主不会说出那一翻话来,护身神功罩体,右掌也电闪切出,竟是十二地煞中的“轮迟倏转”招式,这一招若被他切中,白无常一只左腕,便得立断。 白无常指尖距冷如冰数寸,陡觉指尖被气劲所阻,霍然一惊,又见冷如冰不闪不让向自己腕上切来,赶紧左腕一沉,右手大蒲扇斜肩削去。 冷如冰嘿笑一声,身形陡然一旋,左臂借,旋之势,十二地煞手中的“天魔臂”一扫而去,喝声“去吧!” 白无常陡见一着失机,下臂一扬,也将右肘向上一迎,硬接冷如冰一招“天魔臂”。 只听“蓬”地一声大震,白无常一个身子,直向殿角飞落,但冷如冰也左臂一麻,身子跟路后退四五步,才算拿桩站稳。 冷如冰两招便击败白无常,仰头大笑道:“无常不过如此,大教主,可见你太过自信了,我冷如冰选的是你,还是劳驾自己下来吧!” 那幽冥教主真未料到冷如冰已将十二地煞手,练到了如此精纯境界,其实,他更不知冷如冰尚有护体神功,不然,先前他也不那般大言相许了。 幽冥教主怒哼一声,那殿角的白无常却已挣扎立起,一条右臂软软垂在肩下,大声说道:“教主,这娃娃似已习得护体神功,难怪这样狂妄!” 幽冥教主尚未出声,适才那捧送解药的长舌摇晃的白衣幽灵,突然也声道:“一点护体神功,有什么稀奇?” 说声中,身形飘渺一闪,真比鬼还快,已然在冷如冰对面。 冷如冰大笑道:“牛头蛇神,魑魍魅魉,一齐来吧,装神弄鬼的,还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白衣幽灵轻哼一声,长舌一摇,白衣晃动,立即化成飘渺不定的白雾,向他裹来,白雾中恍如有十来个白衣幽灵,晃动长舌,向他扑来。 冷如冰一怔,心说:“这是什么身法招!” 但他仍沉着气;未待那些幽灵近身,陡然吐气开声,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道:“这一点鬼伎俩,我冷某人还不在乎!”说话中,他两臂平伸,倏合倏分,身子一纵而起,一招“神雷压顶”,蓦向那团白雾挥去,两股劲风,如千斤巨石下压。 说也奇怪,这“神雷压顶”是十二地煞手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可是劲风下压,那团白霜立即四散,只听“砰砰”两声巨震,大殿中的青石地板,立被劈成两个尺许大的深坑,却半未伤着那白衣幽灵。 说时迟,冷如冰收势斜掠,脚才落地,那白雾陡又聚面成形,在他身后“鸣”地一声鬼哭,声音凄怖刺耳,荡在大殿四周,而且,一股阴寒之极的冷气,隐隐己至背心。 冷如冰骇了一跳,大喝—声,向右滑出,同时一招“天魔臂”,又向身后劈出。 哪知他招式才出,身后陡又是一声鬼哭,而自己那一招,竟又劈空,就在同时,鼻中又嗅着那种淡淡的香味,心细不好,赶紧紧闭呼吸,但是,迟了!身子一软,人已萎顿的又向地上倒去。 第十章 花燕悲吟 冷如冰人才倒下,那白衣长舌幽灵冷哼一声,突然伸出一只晶莹如玉、透出逼人寒气的右掌,直向胸前压来。 饶是冷如冰武功了得,此时也只有闭目等死。 就在他双目刚闭上瞬闻,耳边蓦听飘忽的吟声传来,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吟声一起,殿中贝着起了一阵骚动,那一股逼人冷气,竟猛撤回去。 只听殿上那黑衣蒙面人哼了一声,随即全殿寂然。 冷如冰缓缓睁开眼来一看,嘿!怪事,殿中所有的人,已走得干干净净,偌大的一座大殿,冷清清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挣扎了一下,身子软绵得根本无法用力,竟未能坐起。 他静静地躺住,知道那吟声是那豢养着金银双燕的女人所发,但何以这位幽冥教主,一听到这女人的吟声,便像老鼠听到猫的声音一样,怕成这种样子呢?他有些不懂。 在他想来,那双燕主人,既然出声将这些人惊走,必然会有人走进殿来,哪知等了一阵,却根本就不见有人前来。 夜是一片静! 殿中冷风统统,恍饱间仍闻鬼语瞅瞅,真像置身森罗鬼域,不复已是人间。 他转头向殿外看去,漆黑的天空中,只有一颓孤星,冷清清的挂在天上,好象跟自己一样的孤独。 冷如冰出道以来,今夜接连两次遭人暗算,可是结果,这自称幽冥教主的是什么人?他也没弄清,他虽尚未与那幽冥教主动手,但单从他手下那些人物的奇诡武功看来,他的一身武学,必然是奇诡绝伦,但何以一闻那双燕主人的声音,便怆惶的遁走呢?难道那双燕主人的武学,还要凌驾这幽冥教主之上么?若然,那双燕主人又是谁?他静静的思考着,觉得奇怪极了!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蓦听殿上传来衣袂飘空之声,跟着似有两片落叶,飘落地上。 冷如冰以为是双燕主人来了,哪知却听一个悦耳的声音道:“呃!婆婆,这儿好象没人啊?我们进去看看!” 一听声音,冷如冰已知来的是芙蓉婆子祖孙二人,心中反而一惊。 他与美蓉婆子无冤无仇,自然不是怕,而是他这种狼狈样子,他不愿让那天真活泼的蓉姑娘看见,冷如冰虽然冷酷成性,不知怎地?一听到那姑娘的声音,他心中使会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只听那芙蓉婆子道:“别忙,这儿好象古怪得很呢?” 蓉儿道:“古怪什么啊?” 芙蓉婆子轻声说道:“适才我们在远处看见许多人影晃动,哪知赶了前来,却又一个人也没发现,那殿中黑漆漆的,岂能轻易涉险!” 蓉儿道:“只怕那人就在殿中呢?” 芙蓉婆子突然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这德子也真是,平白的拖着我找一个不相识的人,问你那姓冷的是什么人你也不肯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蓉儿“嗯”了一声,道:“婆婆,我说过,见了他你就知道了!” 芙蓉婆子忽然哈哈一笑,道:“是了!我知道了,你必是怕婆婆七老八十,在世上日子无多,有朝入了土,把你孤孤单单地丢下,所以,趁我还健在时,给你找一个小女婢,是也不是?” 只听蓉儿连连顿脚,突然娇呼一声,不用猜,腮帮子一定鼓得老高,听她撒着娇儿的说道:“婆婆,又来啦,你瞎说!” 冷如冰不知怎地?也听得心中一动。 芙蓉婆子忽然叹口气道:“不是婆婆瞎说,事实却是如此,此番我们下芙蓉峰,我是不是还能安全回去,真还说不定,你已十七八岁了,也应该替你物色一个人儿,万一婆婆有个三长两短,也好照应于你,女大十八变,婆婆是过来人,哪有不知你心事之理,必是那姓冷的孩子很合你的意,所以你才拉着我到处好找!” 哪知那蓉儿这次竟“呸”了一声,似是在双脚乱跳,口中大嚷道:“哎呀,婆婆,你越说越不正经,那就别找了吧,不然你老是取笑我,我只是觉得那姓冷的性情儿古怪,武功又非常诡异,想让你老人家看看,他是什么来路,你却扯到那一边去了,好啦!我们回去吧!” 但那荚蓉婆子忽然说道:“别忙,这殿中没点灯,却开着殿门,等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话声一落,殿门口人影一闪,满头白发的芙蓉婆子,双手横起芙蓉拐,已然姑在大殿门口。冷如冰大是着急,卧在殿中地上,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她发现。 那美蓉婆子目光一扫,正落在那“幽冥教”三字金字上,只见她霍地退了一步,满头白发忽然微微晃动,不知是惊?还是骇?突然回身,一把拉着蓉儿,声音有些异样的说道:“孩子,快走!这儿是是非之地,不能久留!” 未等话声说完,已拉着蓉儿急掠而起,身子仅在夜空中闪得几闪,便已去远。 冷如冰一见芙蓉婆子与蓉儿离去,心中虽有一丝惟然的感觉,但是,他仍如释重负一般,轻轻吁了一口气。 要知,冷如冰为人性情孤傲冷僻,确是遭人暗算,身陷险境,却仍不肯出声向人救援,这就是为什么武林中人,称做独夫的原因,等二人走后,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缓缓爬向殿角,倚壁坐起,默运护身神功,想将体内毒气逼出。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缓缓睁开眼来,长长呼吸了几次,但仍像常人大病初愈那般软弱无力,仅可勉强行动而已,实际上,仍是等于一个武功尽失之人。 但有此进步,已使他弥足珍贵了,在他以为,只要假以时日,不难将体中毒气驱尽,所以,现在第一急务,是要先离开这险地,不然,若那幽冥教中有人回来,自己定然万无生理。 于是,他缓缓的走出大殿,绕过两重殿宇,已然瞥见一座大门,才知这儿并不是什么天师洞。 出了大门,回头看了—下,大门上匣牌已被摘去,是观是庙,也无法分辨。 向四下打量一下,黑漆漆的天空中,全是高耸入云的乌黑山峰,荒山夜寂,冷风一吹,令他打了几个寒酸。 他苦涩的摇头冷笑一下,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中毒不轻,不然,这一点寒风,怎能也经受不起呢?但是,他中的是什么毒?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虽然,他听那幽冥教主说出过一个叫做什么“软香罗”的,究竟什么叫“软香罗”呢?他一面顺着一条小路前行,一面今中去用力思索,凡是天下有名的奇毒都想过一遍,可就没听过这种雅致的名字。 寒风不断的吹来,他连连打着寒颤,但他咬紧牙根,脸上仍维持那种冷漠而高傲不屈神色,蹒跚着向前走去。 每前行数步,他必须停下来喘几口气。 天上浓云密布! 山风渐渐的大了起来,而且风中袂着雨丝,显然天要下雨了。 他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前面会是什么地方?现在,他好像把自己交给命运之神,这时,别说是敌人,只要扑出一只野兽,他这个叱咤武林的追魂手,便将成为饿狼的一顿上好佳食。 穿过一片疏林,风雨越来越大了,忽然,他瞥见路旁有一个三片石板搭成的土地庙,在这种时候,这一座小小土地庙,已经是他弥足珍贵的发现,他低着头向内看了一眼,口中喃喃的说:“土地朋友,说不得要挤你一下啦!” 那土地庙搭建得进浅而横宽,若然横卧,竟然无法避得风雨:他略审度,只有真的去挤一下那土地神了,而旦还必需照靠着土地神的坐法,才能勉强容得下身。 于是,他冷漠笑道:“土地朋友,真挤你了!” 他掉转身子,背向土地神像,挨身坐了下去双目一闭,又开始运功调息起来。 约有一盏热茶时间,忽然风雨中传来衣袂飘空之声,而且正是向土地庙奔来。 他悚然一惊,心说:“这般风雨中,怎会还有夜行人?” 连忙睁眼!风雨中看去,哪知他这里才在睁眼,忽然左手像被那土地神伸手挡住,而且还轻轻摇了一下,那意思似是要他别动。 也别出声似的。 这一下,倒反把冷如冰骇了一跳,自己坐了这一半天,原来与自己并肩而坐的土地神,竟然是人,而这人“闭息法”之佳,竟然使自己挨身而坐,也听不出来,两条人影一闪而落,他已来不及去看这土地神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人对自己并无恶意。 只听左面人说道:“好大的雨!” 右面一人伸手抹去脸上的雨珠,嘿嘿道:“找地方躲躲雨才好!” 左面那人伸头向土地庙内看了一眼,道:“这地方太小了,没法躲。” 右面那人也回头拐了一眼道:“把这两个家伙扔出去,不就有地方了么?” 左面那人哈哈笑道:“老大,你不怕土地公和土地婆见怪?” 右面那人嘿嘿笑道:“老二,你真是的,两堆烂泥巴,有什么怪不怪的?嘿嘿!咱一生杀人无数,我就不相信有神有鬼的。” 冷如冰弄得心中啼笑皆非,只要人家一伸手,便会发觉自已是人,自己全身软绵无力,真若被人家扔出去这可人丢大了。 心中正在思忖,那叫做老大的,已弓身向庙内钻来,伸出蒲扇般大手掌,第一个抓的就是他。 冷如冰心说:“好家伙,你倒真先选上了我!” 他虽然手上无法用力,但此时双手仍勉强可能挥动,正想右手骄指,点他腕穴。 忽觉那土地神右手紧了一紧,好像要他别动的样子,心中微微一怔,不由又停手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大汉手指已距冷如冰肩头仅有数寸,忽然那土地神身启,一线绿光射出,绿光一闪,那大汉啊哟一声,摔出的手掌,立刻绍了回去。 姑在外面雨中的汉子惊问道:“老大,怎么了?” 那汉子来不及答话,右手一绍,左掌猛向自己右手背上拍去。 冷如冰又见绿光一闪,那汉子又啊了一声,身子跟随后退,左手乱挥乱舞,可是紧在他左掌心的绿光,却始终无法甩掉。 这时,旁边的汉子,已然看见了,但跟冷獭冰一样,虽未看清是什么东西,但已料定必是毒物。 只见他反手跄踉一声,拔出一柄寒光森森的长剑,大喝一声:“别动,等我给你除他!” 那被咬的汉子,果然停止不挥,这一下冷如冰可看清了,原来盯在那汉子手心上的,是一条两寸多长蜈蚣,甩身绿光闪闪正在蠕蠕而动。 那汉子跨前一步,右臂倏伸,刨光一闪,便向那蜈蚣挑去,那蜈蚣竟灵活异常,忽地身子一扭,已然避开,反面向手腕上爬去。 那汉子在剑术上似有很高的成就,剑尖仅极擎心,便倏然而止。单从这一招上,已知这汉子在剑术上的造诣,至少已有十年以上的火候。 那汉子一剑挑空,剑身一平,反臂上镣,竟又贴着手腕向那蜈蚣削去。 那绿色蜈蚣宛如背上生了眼睛,绿光一闪,竟由衣袖口上钻了进来。 那持剑汉子,这时却怔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冷如冰看得好生暗笑,心想:“这位土地朋友真会恶作剧,只不知这两个汉子是什么人?因何一见面便用这等毒虫咬人?” 持剑汉子突然怒哼一声,霍地走上一步,剑尖士挑,手法快极,只听“嘶”地一声,被咬汉子的一只厚厚的右袖,已然齐肩撕落。 到底那汉子急中生智,那绿色蜈蚣,果然随着衣袖落地,持剑汉子一声冷笑,剑身一平,快速之极的向那蜈蚣拍去。 可是那蜈蚣当真狡猾得紧,身子一弹而起,绿芒划弧,竟由剑虹之上,依然射向那土地神身后。 那持剑汉子一连几剑,竟末将螟船伤得,气得怪目圆睁,但这时,他察看同伴伤势要紧,怎能跟蜈蚣斗气,但当他看清同伴一条右臂正逐渐乌黑肿大时,可骇了一跳,吃惊的问道:“老大,快运气逼毒,别使毒气窜入内腑。” 那大汉此时已顾不得滂沱大雨,立即就地坐下,开始运气逼毒起来。 那持剑汉子,却从身边取出一支绿瓶,倾了一颗药丸纳入那汉子日中,又倾出几,在掌心捏碎,敷在伤口之上,才缓缓吁了一口气道:“还算好,若然不是正有五毒夫人的淬毒丹在身边,这一下,可就麻烦了。” 冷如冰心中一动,他听人说过,“淬毒丹”是天下解毒灵药任何天下奇毒,全能治得,若然自己能得一粒,只怕那幽冥教主的“软香罗”毒,也可以解得了。 他心中正在转念,那持剑汉子,目光一转,两道如电棱芒,直向土地庙中射来。就在这时,冷如冰耳边响起细语道:“你别动,我会对付他!” 语若游丝,但入耳清晰,冷如冰耳微微一惊,他不是惊于这位装扮土地神的朋友用“传音入密”之法跟他说话,而是她竟还是个女人,不但是女人!而且声音甜脆,竟还似一个少女。 这一下,把他可怔住了,这女人是谁?她在这土地庙中,是专为这二人而来?还是仅是巧遇?以她能放出毒蜈蚣咬人这一点看来,这女人必然不是出身名门正派,但何以对自己又示友善,她对自己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那持剑汉子冷哼了一声,脸上突然诡诱的一笑,左手一扬,一股冷哩哩的微风,直向两人拂来。 看来充声无劲,但风未沾身,冷如冰陡觉身上一额,其寒贬骨。 “化骨寒冰掌!” 冷如冰心中惊得一怔,赶紧运足护身神功,但也就在同时,左手被握处,突然传来一股暖流迅速之极传布全身,而且那飘拂而来的寒飘,竟然末及沾身,已然无形消逝,似是被一种神奇之极的武功,化之于无形。 那汉子惊得“啊”了一声,蓦退一步,似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一脸惊疑之色。 怔了一阵之后,才嘿!嘿!冷笑道:“原来却是两位高人在此,那就请出来吧!” 冷如冰身边,突然响起噗一声脆笑,道:“别高人矮人的,拿来!” 那汉子一怔道:“你是什么人”?“呸!女人呸了一口,道:“被我蜈蚣咬了还不知我是谁?你们在江湖上是怎么混的”?那汉子闻了一声,身不由已的连退了数步,口中呐呐的说道:“你……你……你是天娱宫中的什么人?” “呸!呸!呸!”女人连呸几口又道:“难道你没见那蜈蚣是绿色的?” “嗯!”那汉子惊呼一声之后,说道:“这么说,你是绿蜈院主了,对不对!” “嗯!这还差不多,既知我是绿蜈院主,那你就该明白适才我是不安心要你们的命,现在,快拿来!” 汉子又是一怔,道“院主要什么?” “你们得来的东西!” “我……我们没得到什么啊!” “胡说!” 女人一声厉喝之后,又冷笑道:“天竺三宝,凭你们也想伸手,快将那玉龙围拿出来,不然,哼!” 两人惩地一说,可把个冷如冰弄得坐立不安,他万没想到自己挨身而坐,一直握着自己左手的女人,竟是天蜈宫中的绿院主,这女人数年前,便已淫名四播,而是最为手毒心辣的天娱门,名列武林四毒之一,自己竟误闯入她的手中,心中大为失悔。 但另一点,却又引起他的兴趣,也有一点奇怪?玉佛手,玉牒,玉兰,共称天竺三宝,在武林中已传闻了近十年,始终不知道落在何人手中,听这绿蜈院主一说,分明这两个汉子身上,已有线索可循,可是适才这绿蜈院主又说什么“玉龙镯”,据他所知,好像三宝之内,并不包括有这样东西?” 那汉子怔了一怔,好象不敢不承认,嗫嚅了半天,才道:“可是……可是……” 绿蜈院主厉声道:“可是什么?你们教主能杀人,难道我就不会杀人?我旁坐的是什么人,你当然知道了,东西我要定了,乖乖拿出来,放你们活着离开,你那同伴虽然跟了“淬毒丹”,也只能暂时护着内腑,不让蜈毒侵入而已,但一个时辰之后,仙丹可也救不了他,除非我本门解药,不然,我们天娱门也不会名列四毒之首了,你知道吗?” 那汉子怯生生的向土地庙中看了一眼,又骇得退了一步,然后又向跌坐在雨中的老大看去,果然见他双手和一只右臂乌肿如坟,虽然末继续肿大,但也未见减小,不由双眉一皱。 缘蜈院主又冷笑道:“你将五龙围先交给我,我自然给你一件信物,你可以回去告诉你们教主,说东西是我留下了,他如要不服,天娱岭上,随时欢迎他去,而且我相信他见了信物,不敢再难为你们。” 那汉子轻轻叹了口气,竟然不敢反抗,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拿在手中。 绿蜈院主又命令道:“将布解开。” 那汉子颤抖着双手,将布包打开,雨中立时射出一蓬淡红色的光影,光彩之下,果然是一个颜色血红的玉钥,而隐隐看出,那玉钥中有两条血龙,蠕蠕而动,说也奇怪,那红光一射,滂沱大雨之下,竟不见有雨丝射落。 冷如冰也看得呆了,心说:“果然是一件奇珍,原来武林中传言的三宝,竟与讹传了的一样。” 那绿缀院主,似已看清玉龙钥不假,才轻笑一声,道:“好了,放在石台上。 那汉子万分不舍的放下后,绿蜈院主又说道:“接住吧!给你绿蜈一枚,解药一颗,快滚!” 话声才落,只见她倏地一扬手飞出两点绿光。 那汉子慌忙伸手接住,伸掌看了一下。 冷如冰也看清了,那汉子手中接住的是一条寸许长玉雕蜈蚣,栩栩如生,另外却是一原大如手指般丸药,也是颜色翠绿。 只见那汉子匆忙将那只玉雕蜈蚣收好,回身背起地上的汉子,冒雨奔去。 等到两个汉子走后,那绿蜈院主突然吁了一口气,一晃身,已将石台上的玉龙镯拾在手上,红光一映,冷如冰这才看清了这位绿蜈,院主的面貌。 只见这位院主,修眉凤目,当真娇艳如花,那红光一映,更是娇红欲滴,粉面生霞,可是,从她的脸上,他却看不出有一丝邪恶和淫荡之色来。她迅速的将玉龙镯放入怀中,回身向土地庙中微微一笑,道:“喂!谢谢你啦!若没你来,这个家伙可不容易前来就范。” 冷如冰听得一怔,忙道:“你不是绿蜈院主?” 那女人噗哧一笑道:“你不相信?” 冷如冰道:“适才我相信,现在……” 那女人轻笑一声道:“现在不信了,对不对?你猜对了,这叫做一物克一物,不借那女魔的名头,这东西焉能轻易到手?” 冷如冰道:“姑娘是谁?” 那女人又是一声轻笑,用手向脸上一抹。 冷如冰突然惊呼一声:“莲花,是你!”??/span> 第十一章 一见情深 “是我,想不到吧!” 口中在说,人依然走进土地庙来,挨着冷如冰坐下。 这时,外面风雨更大了,山风怒吼,雨若奔涛,冷如冰骤然感觉身上一阵奇冷,机伶伶直打冷颤。他忙默运神功,抗拒着身上的寒气,停了一会,才又问道:“姑娘,这就是你们到青城山来的目的么?” 莲花默然的点点头,轻声说道:“正是!” 冷如冰道:“姑娘想得真组,你又怎知那两个家伙会怕绿蜈院主呢?” 莲花噗哧一笑,道:“这是坛主安排的,听说这两个家伙曾经有一次遇上这个女魔,这两个人险些丧命在她手中,惊弓之鸟,哪能不怕!” “啊!对了!”冷如冰又道:“姑娘适才说我是她的什么人?” 莲花侧脸微笑道:“难道你没听过,绿蜈有个面首,叫做‘无心客’,专吃人心的么?” 冷如冰听得一惊,啊了一声,道:“武林中真有这种人?” “天下怪人有的是!”莲花嫣然一笑,道:“近几年来,听说他们两人形影不离,你坐在我身边,不是正好逼真一些。” “哼!”冷如冰冷极的哼了一声,心说:“这种人,只要有一天我遇上,一定容他不得。” “怎么啦?” 冷如冰冷漠的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天下的恶人,为什么杀不尽罢了!” “嗯!”莲花切的说道:“不过,据我所知,不但绿蜈院主那女魔武功无人能敌,单是那无心客那一式‘擅心手’也奇诡得很,你真若遇上他,千万可要小心。” 冷如冰傲然一笑,忽又问道:“听说玉佛手、玉蝶、玉兰共称天竺三宝,姑娘这玉龙镯……?” 建花轻声一笑,道:“玉钥本身,并不是三宝之一,但要寻得天竺三宝,必须先得到这东西不可!” 冷如冰道:“姑娘是说,从玉龙镯上,才能知道藏宝之地?” “大约……”莲花肃容道:“详细情形,我也不知,但教主这次派坛主和我前来,目的就是寻这一只玉龙镯,听他们说,天竺三宝藏宝之地,十分隐秘,若不得玉龙镯,根本就无法找得到。” “那姑娘何以又知道玉龙镯在这两人手上?” 莲花神秘的一笑,道:“红花教的人遍布天下,当然会知道。” “那位花坛主呢?”。” “她是另一个绿蜈院主,守候在另一条路上。” “啊!”冷如冰心想:“这红花教中人,不但耳目众多,行事更周密详实,而且因人设计,当真莫测高深,自己将来到真得小心一些才是。” 忽然,他又想起一个问题,又掉头看着莲花道:“那么姑娘那只毒蜈蚣是从哪里弄来的?” 莲花抿嘴一笑道:“红花教的人才多得很,凡天下的奇人异士,他的相貌言行,穿着和特征,以及他的独特武功暗器,我们都有专人在研究摩仿,扮起来莫不维妙维肖,可以乱真,这绿蜈蚣,也是我们教中特别养的呀,只是没有绿蜈院主的那样毒罢了!” 冷如冰听得一惊,这样看起来,这红花教当真不可小视,别看全是一些女人,心思竟比男人更细密,而行事更为可怕! 这时,雨渐渐小了,只有山风仍在怒吼不已。 冷如冰突然身上一阵奇寒,而且竟有些熬不住,虽然暗运神功;竟然无效,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莲花微微一怔,道:“冷大侠,你怎么了?” 冷如冰强忍寒冷,傲然一笑道:“没什么?只是这山风冷一点罢了!” 莲花一对明亮亮的醉子,注视在冷如冰脸上,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也在微微颤动,这现象发生在一个武功不弱的人身,她心中奇怪?忍不住轻轻叹口气道:“大侠,你别骗我,莲花不会害你的,你是不是受了伤?” 冷如冰孤傲成性,从来不愿向人示弱求援,当下强笑了一下,道:“我没受伤!” “真的么?”莲花仍有些不信,深情的注视在他的面上,又凄然一笑道:“冷大侠,我们虽然仅见了两次面,但过去人家说你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怪人,称你做‘独夫’,称你做‘追魂手’,但我却对你非常崇敬,不然白天为什么会坦诚相告呢?我们教中的秘密,泄露者既是死罪,而我,却对你惩甚也说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 冷如冰默默无语。 莲花又幽幽一叹,道:“我错投了门派,心中十分后悔,但是,我一个女孩子,武功已极其有限,根本没勇气脱离红花教,等我见到你,我才下了决心……” 语意凄涩,双目隐闪泪光。 冷如冰心中动了一下,但他一生冷漠成性,对这莲花虽是心中同情,可根本就没有爱意,冷然一笑,道:“姑娘既是迷途知返,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只要在下能有相助之处,一定会帮忙姑娘。” “你只限于帮忙么?” 说罢,娇躯竟轻轻靠了过来,鬃边一缕淡淡的幽香,燎人已极。 冷如冰身子动了一下,让开她橙过来的身躯,正容道:“姑娘……” 哪知话未说出,身上又是一阵奇寒贬骨,好像连骨髓都冰冻了似的,声音一颤,竟连话也说不出了。 莲花大吃一惊,顾不得男女之嫌,一把将他抱住,低声道:“大侠,你……快说啊?你怎么了?” 冷如冰仍是冷漠的摇摇头,但这时,他护身神功忽被身上奇寒震散,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倒在莲花怀中。 松风盈耳。 雾朦冉飞! 山崖前一阵小鸟啾啾声中,冷如冰一惊而醒,突觉胸前暖烘烘的,有一股热流,直透丹田,身上的奇寒,忽然减退了不少。 他惊奇的睁开眼来,正面对着一张苍白透着一丝红晕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那莲花姑娘。 只见她星眸紧闭,吹气如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她紧紧抱着,而胸前衣襟已经解开,裸胸相贴。 他惊得“啊”了一声,双手奋起猛力一推,身子向后移开尺许。 莲花突然睁开眼来,惊怔的望着他,但脸上这时浮起一片娇羞之色。 如冰脸色一沉,冷笑道:“你这是作什么?” 莲花道:“我……我……” 连连我了两声,忽然觉出自己酥胸裸露,羞得忙着伸手去拉拢衣服。 冷如冰冷漠地笑道:“姑娘能迷途知返,所以我冷某人对你十分敬重,想不到姑娘却是这种用心,我就知道红花教神姬坛中,不会有清白的好人” 话一说完,又不屑一顾的冷笑一声,身子一跃而起,直向崖外奔去,转眼工夫,走出老远。 他虽然耳中听到那莲花追出山洞口,口中在高喊:“冷大侠,等一等!” 但是,他的脚下不停,一直奔出数里,才慢了下来后,那种被侮辱的愤怒,仍在心中不可遏止。 冷如冰自认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今,他深深的感觉被一个女人玩弄了,对他的人格,是个莫大的侮辱,他甚至恨不得回转去,一掌将莲花毙在掌下,才能消去心中的愤怒。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猛一顿脚,又自飞奔而去。 一直到了一个山涧之旁,他才停身下来,在一株大树下的青石上坐下,他目注着对面悬上飞珠溅玉雷吼般瀑布,心情渐渐冷静下来.他沉思着,对于适才发生的事,他开始仔细的思考。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忽然,他“啊”了一声,一跃而起,比来时更快,折身直向那来时山崖奔了回去。 等他扑到山崖时,那崖穴中,早已不见建花的影子,自云悠悠,苍松低啸,已不知她去了何处?他游目四顾,目光忽然落在一块青石上,只见青石上已是被人用剑尖刻下了几行字:“妾见君身中冰寒奇毒,虽为君服下本教独门解药,但惟恐药性过慢,君中毒之身,难抗风露,故不借献身恨暖,以至本身真火,助驱奇寒,不意反生误会,事与愿违。 妾虽侧身姬坛,但自信清白,其所以解襦相拥者,自是发于情,但却止于义,区区此心,唯天可表,君拂袖而去使妾私心更为敬重,若非品德清高之人,何克臻此,妾虽有爱慕之情,但自恨蒲柳之姿,难倚君子之侧,妾行将远赴八荒,隐姓埋名,虽不免于月夕花辰之叹,但苦命人已得一亲肌侧,夫复何求?玉龙镯已留君袋中,若能因此寻得天竺三宝,则君将来名震环宇,威临八方,作武林第一人想,当在意料中。” “别矣!苦命人留。” 冷如冰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伸入袋中,果然触手处正是那只玉龙镯,但却未缩回,到此,他才知自己碎了一个少女的心,真是失悔不选。 过了不久,冷如冰才伸掌一削,将石上字迹抹去,怀着惶然的心情,缓缓的离开了那座小崖。 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冷如冰早年追随恩师董无公时,便听过天竺三宝的传说,据说三宝中隐藏三种不世神功之秘,能得其一,便可称尊武林,想不到自己无心觅宝,居然会得了这只玉龙镯。 但这玉龙镯是人家莲花姑娘所赠,于是,他下定决心,要去找寻三宝,若是真能到手,不论天涯海角,也要将她寻着,赠给莲花姑娘,表示自己一点酬答之意。 心中一经决定,胸怀立又开朗许多,略一审度,便向天师洞方向电飞而去。 青城方圆数百里,在山中何处?自己也不知,虽是按着方向寻去,到了日落时分,仍未寻着天师洞所在地,但见峰峦形变,浓荫蔽天,乌舞猿啼,竟然迷失在山中,云深不知出路。 冷如冰这时,正走临一条小溪,鼻中陡闻幽香阵阵,沁心清神,抬眼一看,只见前面十数丈外,一片香雪梅,红梅时艳,绿树兢兢,夹岸梅林,迤逦数里,有如到了桃花源一般,景物迷人已极。 这奇景将他迷着了,不由信步向那梅林走去,他心想:“人们只道青城天下幽,却不知山中还有这等好所在,灵山钟秀,遗世未闻,将来若能隐居于此,于愿足矣!” 他信步行去,已到了梅林之前,微风吹来,那清香更郁更浓,夕阳斜照在梅树枝头,反映出一片灿烂红霞,令人不忍离去,就在这当儿蓦听林中有吟声传出,心中一怔,暗忖:“我只道灵山种秀,遗世无闻,原来早有雅人住此?” 忙侧一听,正听到那人吟到最后两句:“黄泉无客店,今夜宿谁家!” 不但句意消沉,而且声音悲怆,似是发自一个失意人口中。 冷如冰霍然一惊,心想:“这等大好所在,竟然有人来此梅林中寻短见,真是使名花失色,美影蒙羞。” 但忽又心中一动,暗忖:“这等深山绝望中,人迹罕至,普通人怎会到此?难道……” 心念未完,突听林中传来一声凄怆怆的长叹! 冷如冰暗说一声:“不好!” 身形陡起,直向梅林中掠去! 扑入十数丈处,果然瞥见一株梅林下背身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用布腰带向梅干上套去,看样子是似想投环自尽。 那老人一身青布袄裤,双手一面结着布带,一面抖动,似是心中非常激动。 冷如冰虽是生来外表冷漠,实际上却是一个侠义之士,哪能见死不救,一晃身,已到了老人身后,骈指一划,那根布腰带,应指而断。 那老人惊得一怔,似未看见有人从身后出手划断布带,仰天一声抢呼道:“天啊!我那还有面目回去见夫人,你怎么不让我死啊?” 冷如冰这才出声道:“老丈,你有什么困难?” 那老人先是一惊,继着缓缓的回过头来。 冷如冰一看,这老人年约五旬以上,满脸皱纹,双眼内陷,踏然无神,一脸悲怆神色,正怔怔的望着自己。 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一下,道:“老丈,遇着什么麻烦事么?” 老人热泪盈眶的摇头叹口气道:“公子,你来得真不是时候!” 冷如冰一怔,道:“老丈,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道:“你耽误老朽寻死,不是不是时候么?” 冷如冰哑然一笑道:“蝼蚁尚且贪生,老丈这大一把年纪,为什么要死?你要遇到什么困难也许我能替你解决!” 老人疑惑的向冷如冰上下打量了一阵,颓然的叹口气道:“公子,老丈的困难,你大致解决不了!”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老丈无妨说来听听,要是我冷某人真不能解决,你再寻死也是不迟!” 老人又长长叹了口气,默然一阵,才缓缓说道:“老朽姓陈,昨日奉夫人之命,送一只小盒子给我们家小姐,想不到在山中遇上两个强盗,将老朽盒子抢去因此昨天不敢回去,今天又在这梅林徘徊了一整天,想来想去东西是追不回来了,只有一死了之。” 冷如冰道:“你夫人住在何处?” 老人用手向西一指,道:“就在这梅林尽头处的梅村之中,离此约有数里!” “你家小姐没跟你家人住在一起?” “没有啊!小姐住在离此十里以外的幽篁小筑,她喜欢竹子,所以住在那儿!” 冷如冰心想:“这母女俩当真是雅人,母亲爱梅,女儿爱竹,单听她那住处使命为“幽篁小筑”便知不是一个俗人了。” 想了一想,又道:“你家老爷呢?” “两年前死了!” “你们夫人叫什么名字?” “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 冷如冰心想:“这名字更取得不错,五代时蜀主盂超,曾储爱妃花蕊夫人游过此山,这位夫人也以花蕊为名,筑居梅林其中,其人果然不但不俗,必是人比花娇,倾城国色了。” 当下又道:“听老丈说来,贵夫人必是出身宦府,家财富有,一只盒子,所值几何,老丈也犯不着寻死。” 老人叹口气道:“相公不知,那盒中乃是夫人一件最为珍贵首饰,爱逾性命,但是什么首饰,老朽却不得而知,这一丢失,我们夫人必然会气死,老朽哪还有脸回去?” 冷如冰想了一想,又道:“那抢你的强盗是什么样子?” 老人道:“一个四十出头,一个三十上下,两个全是赤须一张马脸,背上背着一柄长剑!” 冷如冰心中“啊!”了一声,又问道:“那盒中之物,老丈真的不知?” 老人道:“是啊!老朽是下人,夫人之物,哪敢打开来看!” 冷如冰不禁冷笑了一下,从老人说话神色看来,那两个抢东西的汉子,分明就是昨夜土地庙前的那两人,老人又说是被抢的是一件名贵首饰,而自己得的,正又是一只“玉龙镯”,很可能老人丢失的就是那小盒中的这只圈子。 但玉龙镯关系天竺三宝,天下武林中人,数十年来穷查秘访,丝毫得不到一点线索,何以会落人这官宦人家手中?更有一点难以释疑的,是幽冥教那两人,既然知道玉龙镯在这位花蕊夫人手中,何以不直接去抢取豪夺?而必须等到这老人送去之幽篁小筑时才下手?事实非常明显,必是花蕊夫人是一个功夫了得而又深藏不露的人物,两人不敢当面下手?若然,那花蕊夫人的女儿,便也是一位习武之人,不然,她命这老人送这只玉龙镯去做什么?再有一点使他不解的,这种珍重手饰何以要假这老人之手送去,花蕊夫人为何不亲自送去?她那女儿为什么不自己来取?除非自己猜得错了,那花蕊夫人,根本不会武功,也不知这玉龙镯是一件武林珍品,只当它是一件贵重的手饰而已。 心下疑虑难释,人也沉吟了起来。 那老人又顿足一声长叹道:“我说如何,这等事相公哪能管得了,别说找不着那两个强人,既是能找到,相公一个文弱书生,手无博鸡之力,又怎能奈何得了他们?” 冷如冰心念电闪,忽然说道:“老丈,你可以领我去见你夫人么?” 老人退了一步,双手乱摇道:“不行!不行!我家夫人自老爷去世后便从不见外人,而且老朽丢了她的东西,也没面目去见她,相公,你走吧,还是让老朽一死了之。 说完,摇摇头,又老泪纵横的怆然一叹,回身伸手去结着那根被冷如冰划断的布带,准备上吊。 冷如冰冷漠的注视老人,见他双手发颤,而且适才也留心过他的一双眼神,又的确暗然无神,—点不像身上有功夫的样子,心中自是不忍。 他略一沉思之后,毅然说道:“老丈,领我去见你们夫人,只要能说出那东西是什么?我一定负责替你追回,说不定毫不费事便可交还她!” 老人回头看了冷如冰一眼:“相公,你别开玩笑,我若能空手回去见夫人,也不必在此寻死了,而且,看相公的样子,唉……” 说完,又自不断摇头。 冷如冰突然豪气如虹的仰天一声大笑道:“老丈别小视我,我绝对是一番诚意,只要事情真是如此,我一定有办法!” “真的?” “冷某人生平言出必行,自信从没有失信于人,不过我冷某人是个铁铮铮的汉子,要是别人想在我面前故弄玄虚,那是他自找苦吃!” 老人凝视冷如冰一阵,脸上微现惊诧之色,道:“相公,你真能救老朽一命?” 说罢,便想跪了下去! 冷如冰一面戒备,装做去扶住老人。但手指电闪。却点向老人的胸前玄机大穴。 手指已然拈胸,那老人竟无所觉,而且一点反应也没有,冷如冰本是在试探,一见老人不闪不避,连忙手指迟屈,傅手将老人扶住。 经过这一相试,冷如冰疑虑消失不少。 老人又千恩万谢,才领着冷如冰,向梅林中逦迤而去。 那一片梅林,又深又广,人行其中,恍如舟行雪海,微风撼动,落时缤纷,真是仙境也不过如斯!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此时天已黑尽,陡然梅林深处,灯火隐现,似是一角红楼。 前面老者用手一指道:“相公,前面便是梅村了。” 冷如冰问道:“村中除了夫人,还有什么人?” 老人道:“还有夫人老太爷住在一起,余其全是下人。” 冷如冰又道:“夫人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老人道:“姓黄,名叫石,我们都称他老人家叫黄石公。” “黄石公?” 冷如冰想了一下,武林高人中,并没有这名字,心中好笑暗生,心想:“这父女两人,大约都爱抄袭古人名字,女名花蕊,其父名黄石公,却袭自秦,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了。” 第十二章 琴音闭穴 香雪梅中,一院巍然! 外面是一道围墙,正面中央一道朱漆大门,大门据上高悬一盏红续宫灯,宫灯之下,一块船愿,现出“梅村”两个朱红大宇,龙飞风舞,显然出自名家手笔。 那老者上前去叩门,一会工夫只听门内的人问道:“谁啊?” 老人道:“我回来了。” 门内人道:“啊!是陈老爹么?早晨还派人去幽篁小筑问过,说你没去,夫人急得叱似的,你跑到哪儿去了?” 老者叹口气道:“唉!说来话长,你先别问,等一下我慢慢告诉你,快开门吧。” 朱漆大门呀的一声开了,门内现出一个青衣小帽的汉子,一眼看见冷如冰,脸上登时一怔,道:“老爹,他是谁?你怎么随便带人前来,难道不知夫人的规矩?” 老者摇头道:“唉!没法子,我出了事,这位相公答应帮我的忙,我带他来见夫人。” 一听说要见夫人,那汉子脸色更是大变,道:“老爹,你怎么啦,带人来,已是不该,还要求见夫人。你想死么?” 老人道:“反正是死,我也顾不得许多了,你别管,夫人见罪那是我的事。” 那子一怔,摇头苦笑一声,口中嘀咕道:“老爹,你是越老越溯涂了,难道你不知夫人脾气?” 口中嘀咕,却闪身让开。 老者回头向冷如冰招呼道:“相公请进吧!万一夫人不容老朽,等一下有得罪之处,千万别怪?” 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一下,仅点了点头。 于是,老者前行,冷如冰随后,走进门去穿过一条大理石铺成的道,走进迎面一间小巧玲斑颇为精致的客厅。老人招呼了一个小僮送来一盅茶,冷如冰接在手中,扑鼻便是一阵清香,揭开盖子,只见淡绿的水中,飘浮着一粒粒碧绿的茶叶,像一颗颗小殊,上面长满纤细的长毛。 冷如冰心中—怔,心说:“这是太湖名产,叫做‘碧螺春’的名茶,这夫人远在青城,却自太湖购茶当真派头不小。” 但他仍不敢喝,生怕其中有诈,随手放在几上。 那老者道:“相公稍坐一下,我去后面凛告夫人。” 冷如冰道:“老丈请便。” 老者转身走了。 一会工夫,忽然厅前走进—个发鬃如银的矮小老人来,手中撑着一根竹杖,冷如冰一看,这老人弓腰曲背,满脸全是皱纹,年龄已在八九十岁之间,虽是老态龙钟,但精神仍十分明铄。 那老人向冷如冰看了一阵,嘶哑着嗓子问道:“你就是救陈芸的相公么?” 冷如冰冷漠的姑起来点了一下头,道:“老人家尊姓大名?”【久久电子书 txt99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夫黄石公!” 冷如冰心中一声轻啊,电目上下仔细打量,觉得这老人除了精神健旺以外,别无可异之处。 老人又微笑道:“相公尊姓?” “在下冷如冰!” “冷……如……冰……”老人拖长声音念了—遍,仍是脸露微笑道:“听陈芸说,他丢了小女一件东西,你能给他追回来?” 冷如冰道:“那位老丈失物寻死,在下心中不忍,愿意尽力而为。” “嘱!”老人似是赞许的点了—下头,道:“年轻人有这种助人精神,那很好!可是小女从不见客。” 冷如冰道:“我不是一定要请见夫人,只是想知道陈老丈丢的是什么东西,老人家若能详细说出也是一样。” “啊!是这样的!”略顿老人略一沉思,又接道:“这却有点难了!” 冷如冰不解,道:“难道老人家也不知道?” 老人点头道:“小女之事,老夫从不过问,据老夫所知,她那一件东西是什么?从来也不肯告诉过旁人?” 冷如冰心中一动,道:“这么说,是一件不能告人的神秘之物了?” 老人道:“这一点老夫也不知道,既然相公一番好意,我去跟小女商量一下,也许她肯见你,也说不定。” 老人说完,技着竹杖,颤巍巍地离去。 冷如冰原本就生疑现在更觉这梅村有些神秘的气氛,贵重的东西,既能交给下人,又怎能有不能告人之理,再说,这老人是他的父亲,为什么也不能告诉他?又过了一会,只见那陈老者匆匆走来,脸上微现喜色道:“谢天谢地,经老朽苦求,石公他老人家也一再劝说,夫人答应垂帘相见!” 冷如冰冷漠一笑。道:“她当然会见我,因为她想找回失去的东西!” 老人道:“那么相公请罢,夫人在‘烟雨楼’召见。” 说罢,领着冷如冰走出小厅,曲曲折折的走过大理石铺成的小径,绕过几处山石花木,最后到了一个水液荡漾的小湖边,只见湖心耸立着一座小楼,红帘绿窗,灯光四射,沼湖全是梅树,落花浮水,暗香飘动,令人心神大畅。 冷如冰暗赞一声:“好居处,这位夫人真是雅得紧。” 老者解下系在梅树上一艘小舟,向冷如冰道:“相公请上船。” 但冷如冰却有些犹豫,只见这小湖宽有十来丈,万一楼中有警,自己身临险地,要想离开,那就有些困难了。 老者又催促道:“相公,请上船啊!” 冷如冰突又淡淡的一笑,傲然跨入。 船到楼下,老者引着冷如冰拾级登楼,也进入一间小厅,陈设大雅,毫无一点人间烟火气,恍如身临玉宇,令人肃然起敬。 这时,两个垂髫小丫环,全是一身淡绿色罗衣,年龄十五六岁,美而不俗。 两个小丫环中一个,问道:“陈老爹,要见夫人的,就是这位相公么?” 别看陈老爹年纪已五十随近,但却对这小丫环十分恭敬,垂手应道:“是的,琴姑娘!” 那琴姑娘淡然一笑,道:“那么请相公安坐吧!夫人一会就来。” 陈老爹又应了一声:“是!” 两个小丫环走到厅正面,拉动着一根绳子,卷起一幅绣着寒梅的自缎立轴,后面现出一幅轻缨制成的软帘,薄纱轻掩,隐隐看出里间是一派琴案,案上摆着一具瑶琴,琴身比一般七弦琴略短,案上余香未熄,其余地方,却看不清楚。 冷如冰坐下,但老者却不敢坐,垂手而立。 约有一盏茶时间,才听环佩叮咚,传来楼中,隐见一个宫装丽人,缓步走到琴案边坐下,适才那两个小丫环,侍立丽人身后。 因见软帘相隔,冷如冰看不清那夫人面目。 那陈老爹已恭敬的跪了下去,口中说道:“老仆回见夫人!” 冷如冰仍傲然而坐,留心着那丽人动作。 只听帘内丽人口吐娇音,道:“你起来吧,这位就是冷相公么?” 冷如冰只得次了欠身子,拱拱手,但声音仍冷漠的说道:“在下正是冷如冰,冒昧请见,请夫人原谅!” 隔帘的花蕊夫人道:“相公说,只要我说出丢失之物是什么?相公便能寻回来?” 冷如冰傲然道:“不错!在下那样说过,不过在下想知道得详细一点!” “怎么详细法呢?相公!” “除了失物的名称形状外,若那失物另有珍贵之处,在下也请夫人赐告?” 花蕊夫人似犹豫了一下,轻笑一声,道:“名称形状自然要说出的,至于其他,有说出的必要么?相公!” 冷如冰道:“夫人别误会,在下并非贪得小人,据陈老丈告下,那劫物两人,似非泛泛之辈,夫人失物若有珍贵之处,在下可据此地推断是什么人劫去!” “嗯!”花蕊夫人又轻笑道:“原来如此,好罢,那是一只玉镯。” “玉镯?” “嗯!并不是普通玉镯,那是我数代相传之宝,圈身血红,镯内隐现两条龙形,是一件名贵珍品。” 冷如冰一怔,道:“名字可叫玉龙镯?” “咦,相公怎么知道?” 冷如冰不答,又问道:“除了家传珍品外,夫人可知那玉镯还有什么出奇之处?” 花蕊夫人道:“没什么出奇啊!只是先人之物,又是举世只有这一只,先人遗命,不能外泄,大约是怕有不肖之徒,心生不轨罢了!” 冷如冰有些不信,沉吟了一下,毅然道:“在下一个朋友,在两个武林败类手中,也得了一只玉镯,不过我那朋友说,那只玉镯,关系着三件武林至宝的藏处,只不知是不是夫人失去的那一只?” 花蕊夫人声音仍柔和着,毫无吃惊的样子,问道:“你那朋友是谁呢?” 冷如冰本来想说出是莲花姑娘,但继想一想,又觉不妥,只得说道:“天蜈宫的绿蜈院主!” “绿蜈院主?”花蕊夫人好像笑了一笑,道:“她在哪里?” 冷如冰道:“她走了!” “回天蜈宫?” “假若我告诉你,那玉镯正是我失去的一只,相公是去天蜈宫找她么?” 冷如冰未假思索的说道:“天蜈宫找不到她!” “那么什么地方能找到她呢?” “这个在下可就不知道了。” “那么相公又怎能给我找回失物呢?” 冷如冰一时被问得语塞。 “其实一只玉镯,也算不了什么?丢了那是没办法之事,相公古道热肠,济人助困,我心中感激不尽,那种珍品,任谁得了,也不会轻易交出来,这事不必提了。” 冷如冰一怔,看了身边垂手面立的老者一眼,道:“夫人不会责怪这位老人家了?” “唉!”帘内传出一声轻叹,道:“已经丢了,那有什么法子呢?怪他又有什么用?” 老者说得那么严重,这花蕊夫人已说得惩地轻松,冷如冰心下好生起疑。 他为了要想探出这位花蕊夫人的奥秘,停了一停,故意搭讪问道:“夫人真是雅人,选得这种神仙居处!” 花蕊夫人道:“蜗居简鄙,贻笑方家,未亡人远离尘世,居深山,与梅花为邻,与瑶琴作伴,不过在求一个‘静’字,购养心性而已。” 一提到琴,冷如冰心中一动,他虽不是知音,但也略识音律,暗想:“我何不请她抚上—曲,也许从琴音中,听出一点端倪来。” 当下略一整容,说道:“夫人那一张琴,似是一张古琴,要是在下猜是不错必是‘五弦焦尾’。” 花蕊夫人一惊道:“原来相公也是知音,若非琴艺有高深造诣,怎能识得琴名?” 冷如冰冷漠一笑道:“在下仅略知音律而已,哪能说得上造诣,伏羡作琴,古为五弦,后段七弦,长三尺六寸,三分摄益,备为微识,全弦为十三微,拨能发十三之音夫人家上之琴,却与众不同,是以知是古琴,琴形左缺右残,冒昧说它是‘焦尾’。” 花蕊夫人点头道:“相公说得一点不错,原来相公也是雅人,妾身失敬,但古琴曲有几?未知相公能一告否?” 冷如冰心中冷笑,暗道:“这一点你还考不倒我!” 当下笑道:“古琴曲有十二操,一曰将归操,二曰琦兰操,三曰龟山操,四曰越棠操,五曰拘幽操,六曰歧山操,七曰履霜操,八曰朝飞操,九曰别鹤操,十曰残形操,十一曰水仙操,十二曰襄陵操,曲有畅,有操,有引,不知对否?” 花蕊夫人笑道:“相公博古,令人起敬,可知‘琴心细胆’出自何典?” 冷如冰心说:“好啊!原来依存心为难我” 傲然一笑道:“文人琴行随身,表示儒雅,吴莱有诗:‘小粕琴心展,长缨翅胆舒’。” “说对了花蕊夫人道:“空谷知音,真应不虚此夕,妾身凝献弹一曲,以娱嘉宾如何? ” 冷如冰正中下怀,笑道:“在下得聪雅曲,幸而如之!” 说罢,只见她即而起立,走到琴台后面,坐琴后,早有一个丫环,换上了一束檀香燃点起来。 花蕊夫人道:“请相公多多指教” 冷如冰道:“不敢!” 只见花蕊夫人伸出双手,洁白晶莹如玉,真是肤光欺雪,隔着一道软帘,仍看得十分清楚。 就在此时,那花蕊夫人右手一挑一擦,琴声便叮咚一声响起。 冷如冰凝神而听,一开始琴音便低沉迟缓,似是平沙落雁,心说:这琴曲太普通了!” 哪知再听下去,那琴音越来是柔和,竟使人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冷如冰暗说一声:“不好!这是残形操!” 正欲出声大喝,但声尚未出,琴声中铮的一声怪响。 冷如冰心上一热,腋旁的“天池穴”竟被闭住了。 身子一软,斜斜靠在椅上。 跟着又是铮铮连响,背上的“魄户穴”,腹下的“气海穴”,全被琴音震闭,连手足也动颤不得了。 冷如冰做梦也没料到会遇上这等高手,深悔一时大意,竟遭人暗算。 这时帘内琴声嘎然而止,响起一声脆笑道:“陈芸把他身上的玉龙镯取出来!” 他身旁的陈芸,哈哈大笑道:“教主安排得不错,若非如此,真还不易制住这娃娃!” 冷如冰虽是穴道被制,但耳目尚能运用,一听陈芸口称教主,这才想起,心说:“真该死,原来这帘中的花蕊夫人,竟是红花教主梅萼夫人,自己怎未想到?” 就在冷如冰忖想中,那陈芸已伸手自冷如冰怀中,将玉龙镯取去;躬身送至帘前。 一个丫小环到帘前伸手接去,转送到琴台上,这才听那红花教主冷笑了两声,道:“莲花这妮子好大胆,陈芸传命下去命素娥玉女两坛,各派出十人,一定给我将她抓回,送往总坛发落!” 陈芸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时,软帘乍掀,那红花教主梅萼夫人已走了出来,看着冷如冰冷笑道:“姓冷的,我们平素河水不犯井水,想不到你因勾引起我神姬坛下弟子背叛我,现在还有何说?”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一教之尊的教主,居然布下这种陷井暗算于人,冷某人虽是一时疏忽被擒,心下甚是不服” 梅萼夫人脆声大笑道:“凭武功制胜,那是匹夫之勇,本教主智勇兼备,有何不可?” 冷如冰傲然说道:“狡狐得逞也算智?只要我姓冷的不死,我那追魂帖,不得不送你一张!” “你想还有那机会吗?” “除非你现在把我杀死!” “那还不容易?”红花教主突然杏目含威,冷喝道:“来人呀!” 就在这一会工夫,两个女婢已提剑而出,剑芒四射,映得楼中一片白森森的寒光。 红花教主哼了一声,道:“此人无理,拖到楼下去斩手断足,挖眼割舌。” 一个小丫环躬身应道:“是!” 冷如冰死倒不怕,但一听到她如此残酷,心下一沉,暗自叹了一口气,心说:“真的将我杀了,那也不过如此,但斩手断足,挖目割舌,我冷如冰难道罪有应得么?” 冷如冰大笑道:“大丈夫死又何惧,你这般对待于我,却有失武林公道!” “要想痛快死么?可没那么容易!我要留着你,等抓到莲花那贱脾,让她看看她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然后我还得成全她,要她与你结婚,以免她自恨蒲柳之姿,难待君之例!” 冷如冰心中“哦”了一声,这才知是莲花石上留字,早被红花教门人发现,自己回返那山崖时,人家早在暗中监视,偏不逢时,自己竟又向这方向而来,步步踏入人家的计算之中,莲花姑娘说得不错,红花教行事,当真诡计多端。 他冷笑一声,心说:“你这女人好生歹毒,杀我残我,我也不在乎,你据能这们对待一个清白少女?” 他知道说也没用,只有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于是,两个女婢上前将他挟起,向楼下走去。 那楼下乃是一间空屋,四面有窗,正中间悬着一盏死气风灯,地上血迹斑斑,不知杀过多少人?只听一个牌女道:“这人长得不错,就是冷冰冰的样子,当如其名!” 另一个婢女口角一撇道:“莲花看中了他,冷冰冰的样子,有什么好?” 先前那婢女道:“听说他武功不错?追魂手三个字,在武林中可是响当当的!” 另一个女婢道:“是啊!听说十二地煞手,当今武林中,能挡得住的还不多!” “如何不是……先前……”那女婢道:“不然,教主也不会费这大的事,用琴音闭穴之法了。” “嗯,这样说来,死了真可措!” 先前婢女格格一笑道:小鬼头,是不是你也爱上他了?” 另士个婢女溜了冷如冰一眼,脸上微微一红,笑骂道:“我像你那样浪!” “呸!”另一婢女猛力的碎了一口,扑上前去,就要拧说话牌女的嘴。那女婢身形一闪,退开数尺,又笑道:“怎么样,说中心病了么?” 追打的婢女羞得胀红着脸,道:“你好!哼起来三四间屋子全能听得到!” “你听过么?”又是一阵格格浪笑。 “死鬼!”那婢女狠狠顿了一脚,身形一晃,又扑了前去。 “格”地一声,说话的婢女已绕屋而走,一个逃,一个追,倒反而把冷如冰扔下了。 冷如冰听得不堪入耳,冷笑一声,心说:“这就是女人?当着人时庄重贤淑,背人时,竟什么也说得出,做得出。” 两个婢女追逐一阵,前面那个婢女突然出声求饶道:“好啦,别闹了,等一下教主听见,又得挨训” 后面婢女道:“以后你还乱嚼舌根不?” “好妹子,饶我这一回罢。” 于是,两人才停下步来,又是相视一笑,前面那婢女道:“我们动手罢!” 后面婢女点点头,持剑向冷如冰走来。 冷如冰知道一死难免,双目一闭,静静等他们动手。 楼外晚风低啸,那两婢的步声,一步步的向他走来,似是两个死亡之神,在向他接近。 步声停了,冷如冰的心也冻结住了,只要两支长剑落下,他的壮志,他的苦练而来的武功,将随着鲜血消逝了。 他没有恐惧,没有悲哀,只有遗憾,遗憾的是心愿未完,许多事没有去做。 剑啸风声,他虽然闭着眼,似也见到剑芒选闪,一声幽幽长叹,不由发自口中。 就在千钩一发瞬间,忽然两声呢喃燕语,穿窗而入,跟着却听见两婢一声惊呼,两柄长剑落地。 是谁?双燕主人! 双燕主人是谁? 第十三章 燕谷幽情 松风!明月! 翠竹!幽冥! 小院荫深,绿窗人静! 风过处,暗香浮动,原来院前一树寒梅,正在迎风展笑。 四因静到极点,也幽到极点! 这时。一缕袅袅箫声,自一翠竹之下缓缓升起,飘过枝头,飘入小院,浸入绿窗。 窗内是一间精室,陈设精雅不俗,靠后壁有一张竹摄,但裳绸颇为考究,白色罗帐前面,各绣着一只紫色燕子,栩栩如生,灯光透帐,隐隐看见帐中睡着一人。 那一缕萧声,浸窗透帐,帐中人,忽然转侧了一下,慢慢睁开眼来,似在凝神而听,好像那一缕萧声,惊破了他一场好梦! 那箫声太柔和了,像一只轻柔的手,抚在一个伤心而孤独的游子身上,未容他思维恢复到过去和现在,便浑然忘我,他觉得空虚,又觉得充实,好像身子已随着那箫声,在升起,在飘浮,飘浮向虚无飘渺的碧空明月之间。 而且,在不知不觉间,他身上的血脉,在疾速的冲动,冲运三焦,冲过玄关,好像汹涌得无法遏止的波涛,因而复始的聚向丹田,突然他身子震了一下,箫声也固然而止。 他“啊”了一声,突然翻身坐起,觉得浑身透汗,而且蓦然想起了过去。 他迅速的思索了一下,住事历历,他想到梅林中的上吊老仆梅村中的花蕊夫人,琴楼听琴,被人家用琴膏透穴功夫,弹中穴道,然后…… 他记起那绿波荡漾的楼下一幕,自己被挟持下楼,两个婢女持剑相逼,忽然两声燕语,跟着两只彩燕,穿窗而入。 于是…… 他一声惊啊之后,暗自运行一下真力,觉得浑身百脉已然畅通而且真力已异常充沛。 于是,一个意念,在他脑中飞掠而过。 他被人救了,救他的人,又是那个双燕主人! 他习惯地冷淡了一下,忽然指眼看见帐上两只燕子,停在帐上,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一下,不由哑然失笑起来,心说:“罗帐绣飞燕,原来这儿是双燕主人的居处呵?” 这时,他才又想起适才那箫声,不知那吹箫人,是不是就是双燕主人? 他测耳一听,房外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远处的松风,和箫声竹吟。 他由向那一片白蒙蒙的光影看去,这才发觉,床对面绿窗虚掩,明月窥窗,窗上晃动着一杆竹影。 “啊!美极了!”他心中赞美了一句。 但当他正想移身下床时,忽然,一个柔和的声音,在窗外响起,道:“银翼,你回来啦!” “噗”地一声,似是一只鸟儿,震翼落下,跟着一声昵喃燕之声传人。 冷如冰一怔,而且也感到兴奋,因为这声音,正是林中那漫吟“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少女所发,显然的,那畜养金银双燕的姑娘,就在窗外,“银翼”大约就是那只银色的燕子了。 于是,他又静费地听了去,忽然那姑娘微带吃惊的声音道:“银翼,你受了伤?” 冷如冰心中感到歉意,神燕受伤,必是为了自己之事。 一声幽幽叹息声,又传自窗外。 冷如冰本想走到窗前,去看看这双燕主人的面貌,但继而一想,又觉不妥,因为前夜在林中,人家不是始终以背相向么?由一点看来,这双燕主人,必是不愿以面目示人,人家不愿意之事,自己为什么要偷偷去瞧呢?因此,他仍然静静的坐着,过了不久工夫,只听那双燕主人,又轻吁了口气。 忽然一阵衣抉飘空之声,落在窗外,冷如冰微微—怔已听那似双燕姑娘的声音道:“是绿珠么?” 一个清脆的声音应道:“是啊;姑娘!” 双燕姑娘的声音道:“适才我已用萧声替他解开了穴道,你护送他离去吧!” “姑娘,你……” “别多说了,护送他走吧!” “箫声解穴?”冷如冰微微一怔,现在他才算明白,适才那箫声的妙用,无怪一听到箫声,自己全身真力便自行冲动,像汹涌波涛般不可遏止。冷如冰想不到一夜之间,遇上两个女人,竟然有这等身手,在武林之中,以声传力,并不稀奇,但能借琴萧之声,一个点穴,一个解穴,这种武功,虽非前无往者,后无来者,但据他所知。当今武林中,能身怀这等绝学之人,应该不多,因此,他一时疏忽中了红花教主梅萼夫人的道儿。 致于这双燕主人,他始终想不出她的出身来历,虽未见过她的面目,但从身材和绿珠称她做姑娘一点看来,年龄一定不大,以她这种年纪,武功已到这种境地,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心中正在思索,窗上月影暗,香风微拂,床前已俏生生站着一个头挽双环的婢女,伸手撩起罗帐,笑了笑道:“冷少侠,请下来吧!” 冷如冰自人道江湖以来,从未遭过挫折,想不到在这青城山中,一连两次失手,而且两次都是这双燕主人相救,虽然来的是她的婢女,心中仍觉有点滥地。 但是,他并不因此改变他冷漠的表情,跨下床沿。 他知道这牌女的任务,是送自己离开此地,他忽然心中微感不快,心说:“遭了暗算,你们救我来,那是没法子的事,但现在我穴道已解,连走也要人送,我这‘追魂手’的名号,看来要在武林中除名了。” 他虽然不满意这个被赠的名号,但几年来,自然而然的习惯于这个名号了,因为它代表的是冷如冰,也代表他的尊严。 于是,他冷摸之极的笑道:“姑娘是来送我走么?” 绿珠抿嘴一笑道;“你呀到了!” “嗯!” “那么请随我来!” 哪知冷如冰却摇了一下头,道:“在下不用姑娘护送!” “但这燕归谷外,全是敌人啊!” “管那些人是谁呢?” 绿珠忙道:“那为什么?” 冷如冰苦笑了一下,道:“那太麻烦了,而且冷某人一生独来独往,从来不需人护送!” “天地会和红花教的人全有,大约还有幽冥教的人!” 冷如冰脸上扭动了一下,神情非常镇静,心说:“好啊!要来的毕竟来了!” 他冷漠的咧了一下嘴唇,现在他才明白人家双燕主人口中所说护送二字的意义,那不是轻视自己,而是环伺在外面的敌人实在太多了,人家原来是一番好意! 他一生从来不为敌人太强而畏缩过,虽然三起敌人中,在两起人手中吃过亏,但是,两次失手,全不是招式和功力的不敌,而是失手于暗算,别人替他耽心,而他,反而觉得这是他难潮旬机会,他要当着一会二教中人,挽回失去的两次颜面。 他口中重重的哼了一声,毫不在意的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既然如此,冷某人更不必姑娘护送了!” “可是,我是奉……” “我知道!”冷如冰不等绿珠说下去,已截住她的话,又道:“请代我致意你们姑娘,我冷某人受恩不言谢,告辞了!” 绿珠奇怪的眨着一双大眼睛,她有些奇怪,何以眼前这个丰神如玉,飘逸不群的少年,对一个曾经两次救过他的人,语气和态度上,竟惩地冷漠和高傲,不但对救他的人不道,甚至连姓名也不问上一句?因此,她瞪着一双秀目,望着冷如冰,同时脸上掠过一阵失望和不平的神色。 冷如冰说完,正自转身向房门走夫! 绿珠突然冷哼一声,道:“站住!” 冷如冰回头冷冷看着神现不平的绿珠,道:“姑娘还有话么?” “你就这要样走了?” 绿珠小嘴儿一嘟冷笑道:“我还没见过这等不懂人情之人!” “人情!”冷如冰这才会意过来,哑然失笑,道:“啊!我忘了谢谢姑娘,对不对?” “谁稀罕!”绿珠腰胶儿一扭,道:“我们姑娘两次救你,我绿珠也跟着跑酸过腿,怎么?你竟连我们是谁?也不问上一声?” 又是一声轻“啊!”发自冷如冰口中,仍是冷漠的说道:“我问过,可是你们姑娘不肯告人,我又有什么法子?而且,冷某人一生,从来不愿追问别人不愿意说出的事!” “你们见过?” “前夜天师洞前的林中!” 绿珠疑惑的看他一眼,道:“你见过我们姑娘面目了?” “这倒没有!”冷如冰道:“我只见过姑娘背影!” 绿珠抿唇一笑,道:“看来,你很高傲呢?” “对我来说,那只是自尊!” “自尊?”绿珠噗哧一笑道:“你冷漠、自认为了不起!” “生性冷漠则有之;却没有自大的目中无人,姑娘是不是因为你们救过我两次,便想让在下向你低头?” 绿珠小嘴一嘟扭身过去。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若说是如此,那么我斗胆请姑娘将我送交给幽冥教主,或是红花教梅萼夫人都可以,因为我冷某人一生,从来不愿意欠人的债!” 绿珠微微一怔,回过身来,一双秀目,睁得又圆又大的将他看着,她真不知眼前这个俊美少年,竟是怪癖得如此不近人情,难道别人救他错了么?就在这时,窗外飘飘渺渺的传来一声幽幽叹息,正是那双燕主人的声音,道:“绿珠,你跟冷少侠饶舌些什么?我怎么吩咐你的。” 绿珠狠狠的瞪了冷如冰一眼,扭头向窗外道:“他不稀罕我送啦,姑娘!” 先前,冷如冰只觉这双燕主人的声音,十分甜美丽已,但现在,他陡然觉出这声音入耳,好像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力量,使他心中微微一震,好像一个人,陡然听见了一曲完美动听的神奇乐章,不期而然的不但想倾听下去,而且整个心身,一下予便被那完美的乐章所吸住了,可惜,乐章太短了,一奏即逝,但是,余音却历久不绝,尤其是那飘渺的叹息声,低徊在空中,清晰的,仍在一声声继续下去,回肠荡气,令人十分感动。 冷如冰连绿珠说了一句什么,也没听清楚,心中只在不断寻思,暗忖:“这双燕主人,看来一身武学,已是武林中少数高手之一,何以如此优思之深,难道她也有不如意的事么?” 乐章又轻轻奏起,仍是那姑娘的声音,道:“那怎么可以呢?谷外那么多的敌人,他一人出去,怎行?” 冷如冰突然应声道:“谢谢姑娘的美意,冷某本来就想去找他们,既然现今全来了,正好与他们作一个了断,为了在下之事,又何必让姑按与他们结下嫌隙?” 绿珠冲着他一嘴,道:“这还是句话,你早这样说,不就得了!” 窗外又是一声幽叹,继着说道:“少侠过去行事,手段确实太毒辣了一点,所以那些教会中人,全欲得你而甘心。少侠虽说武功不错,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那些人行事,是不择手段的,你一人出去,还是不赦么?还是由绿珠送你离谷吧!” 但冷如冰好像对谷口那多敌人等着他之事,全不放在心上,傲然一笑道:“不错,在下出道以来,杀孽过重,但在下那张追魂帖,可是因人而发,自问没错杀一个人!” “这一点我也知道!”窗外幽幽的说道:“恶有大恶小恶之分,一时的错误,或误投黑道教会之人,不一定个个该杀,何况莲出污泥而不染,无数中亦不乏正直之人,所以少侠以后诛其当诛,但不必尽诛,以德眼人,以教化人,才是德威兼备的大英雄,交浅言深,少侠莫怪!” 冷如冰自离开师门,因为个性冷漠之故,从来没交过一个善规过他的朋友,因此,他行事全是自以为是的任性而为,如今一听双燕主人这一番话,先还有点不受用,但仔细一想,才觉得人家一片真诚,真是字字珠玉,出自肺腑。 当下点头道:“姑娘说得是,萍水相逢,不但蒙姑娘援手,而且还拜领教言。在下当谨记姑娘所言。” “教言二字不敢当!”双燕主人的声音,又自窗外传来续道;“如今武林正多事之秋,少挟心存侠义,豪气如虹,令人敬仰,故才不揣冒昧,直言不讳,尚请少侠见谅!” 冷如冰渐渐对这双燕主人,生了敬仰之心,当下又道:“始娘金玉良言,惠我良多,不知如冰能有幸拜见否?” 窗外沉吟了一阵,才缓缓说道:“能相见时,自然相见,少侠,你请吧!” 冷如冰有点张然若失的感觉,但人家不愿相见,他又怎能勉强呢?但因此一来,他陡然觉得这双燕主人,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物,不愿让自己看见她的真面目是其一,另外谷口的两教一会中人,既然知道自己在谷口,为何又只守在谷口,而不敢闯,进谷来呢?当然,这一点可以说这双燕主人,武功过人,那些人不敢轻持虎须,但是,那些人分明知道这燕归谷是她的居处,为何又围谷口来惹事呢?难道不怕她出问谷罪么?何况适才他还听见,以燕主人的那只叫做银翼的神燕,还被人打伤,若说那些人怕她,这又作何解释呢?心中正在百思不解,只听窗外又传来声音道:“绿珠,别孩子气,快伴送少侠出谷,而且不许他们在谷口出事!” 那绿珠应了一声,但仍在嘟着嘴儿生气,冲着冷如冰道:“喂!听到了么?走啊!”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在下当然要走,但不用姑娘护送,两教一会中人虽多,我冷如冰凭一身所学,也要独自闯出去。” 绿珠又是一撇嘴道:“你有那种自信力?” “自信就是勇气,生死是小,若我冷如冰是要人护送之人,今后武林中,便不会有我冷某人的一席之地了。 窗外的双燕主人的声音,又道:“绿珠,既是少侠不愿人相送出谷,你就送至谷口吧!” “哼!真是狗咬吕洞宾,走啦!” 说时,脚下轻轻一顿,已当先向门外走去。 冷如冰心中虽然渴望一见双燕主人,但他是一个胸怀磊落之人,人家目前不愿相见,便也不便偷看,当下只得随着绿珠身后,向房外走去。 走出房门,便是一间小厅,厅门正对着一时绿竹,风摇竹影,一片沉寂,好像这谷中,除了她们主牌两人以外,却无他人。 走出厅门,冷如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这才发觉,这儿仅是三间精致的竹屋,厅门上悬小匾,刻着归去来居四字。 “归去来居?”冷如冰蓦又想起前夜在林中,曾听这双燕主人漫吟过“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诗句,心中暗原来这双燕主人小时一定是随着父母住在谷中,后来因为一场变故,才离开此谷,现在她绝学已成,所以才返回故居,无怪她满腔幽怨了,但不知她是在为情所苦?还是在怀念先人?” 对着厅,便是一条花径,两旁全是不知的奇花,落英满地,他随在绿珠身后,踏花走去,不远处便是一座竹桥,桥下流水如涓,也是落花随水,映月浮被,放眼望去,苍山岸列,松风盈耳,真是人间仙境。 冷如冰暗想:“名山幽谷,也只有像双燕主人这等姑娘才配居住,但这等幽静的所在,却因自己之来,给人家惹来纷扰,真是过意不去!” 一面想,一面镀过竹桥,忽然,前面的绿珠,停下步来,侧身向前谤听。 冷如冰这时也听到谷外传来一串昵喃燕语的声音,其声躁急,似是那一对神燕在谷口阻挡着一般。 绿珠“哼!”了一声,身形电闪,流星一般已直奔谷口奔去,身法之抉,简直无法形容。 冷如冰心想:“难道那些人仍想冲入谷来么?” 猛提一口真气,也向谷口奔去。 这燕归谷,生得十分奇特,出口处越行越狭,行约两里,已见前面削壁对恃,宽仅数丈,当真形如燕口。 再前,已宽仅丈许,两例削壁更高,何止百丈,已然看见两道一黄一白的光影,在那宽仅丈许处的谷口处,不断来回闪掣,而且不断传来叱喝之声。 冷如冰心中微微—怔,暗忖:“来的两教一会中人,必定全是高手无疑,难道仅仅这两只燕子,就能将他们阻住了么?” 正在心念电闪间,已听绿珠的声音,在谷口吡道:“你们这些人好大胆,难道不要命么?” 右边的霹雳道人,嘿嘿怪笑一声,扬起脸来问道:“你口中的主人,可是当年的驾燕双仙之一的神燕素娥孟小冬?” “神燕素娥孟小冬?” 冷如冰几乎跳起来,心说:“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人身上去?” 但当他冷静的一想,又觉不对了,神燕素娥孟小冬,当年是居住在关外长白山,这位双燕主人的居处,却命名为归去来居,由这一命名看来,这双燕主人的先人,应该就在此谷,一个在极北,一个西南,把神燕素娥与双燕主人连在一起,似有些不可能,而且,年龄也不对!” 唯一可能的是这双燕的主人是神燕素娥的传人,是传艺由来,隐居在此。哪知那绿珠却“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她老人家就好,识相的快给我滚。 那蚀骨仙姬花袭人,突然听见是神燕素娥之名,好像神怔了一下,但随即淡淡一笑,道:“哟!原来是她住在这里,我说啦!谁会养着两只燕子骇唬人!” 幽冥教主冷哼一声,道:“即使孟小冬住在儿,本教主也不在乎,今晚任何人也庇护不了那小子。” 霹雳道人干笑一声,道:“嘿嘿!教主说得不错,那姓冷的小子横行霸道,居然连杀敝会的嘉陵三剑,我要他伏尸在此,为他们偿命!” 第十四章 强敌环伺 绿珠突然戮指着幽冥教主骂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直提神燕素娥她老人家名姓?” 绿珠惩地一骂,冷如冰心中明白大半,心说:“是了!这双燕主人.果然是神燕素娥的传人!” 那幽冥教主身为一教之主,被绿珠指骂,早嘿嘿两声冷笑,道:“好一个利嘴丫头,教主要不教训教你,你还认为仗着那一对畜牲,就可目中无人?” 说罢,回首向身边的一个白面无须的白无常道:“去将这丫头擒来!” 那白衣高帽的白无常,嘿笑一声,手中大蒲扇一晃,应声而夫。 绿珠不屑的看了那白无常一眼笑道:“我再说一遍,要命的快给我滚开!” 那白无常嘿嘿笑道:“女娃娃,你口气可大得很啊!” 冷如冰心中暗忖:“这白无常的武功,自己是领教过的,虽然不是绝顶高手,但却非常狠毒,这绿珠虽是双燕主人的婢女,但能不能敌得过他,还是个大问题。” 心中惩的一想,便想飘身而出。哪知他身形才动,忽又自动停了下来,原来就在他转念瞬间,那白无常话声中,呼地一声左手电闪抓出,一出手便是“寒冰鬼爪。” 那绿珠竟然动也不动,鼻中轻轻哼了一声,似见她右手屈指一弹,说也奇怪,白无常寒气逼人的鬼爪,尚未近身,已然“啊哟”一声,蹬蹬蹬退了数步,大蒲扇一抛,右手护着左手,白惨惨的脸上,一片惊怔神色。 冷如冰一怔,心说:“想不到这绿珠指上功夫,竟如此深厚,前夜自己与白无常过招时,若非有六脉功护身,单是那招寒冰鬼爪,自己还险些挡不住,但绿珠好像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的屈指一弹、便已使白无常受伤?” 只见那绿珠含笑盈盈地说道:“怎么着?连一个指头儿也经不起,还想来惹事,滚回去吧,我是不想要你的命,不然,我这一指,弹在你那玄机穴上,你估量着还有没有命?” 在场的全是高手,人家这句话可没夸大,从白无常的神色看来,他左手心必然受伤不轻,若然是弹在玄机穴上,心脉必然震断,那就得当场毙命。 白无常一招也没递出,便已受伤,他在幽冥教中,可也算得上是高手之一,虽是心中骇异,但脸上哪能挂得住,嘿笑了两声,道:“妖女,你使的是什么指法?” 绿珠抿嘴一笑,道:“亏你好意思问,告诉你吧,我用的是飞虹指功,你若不信邪,咱们再来一次!” “飞虹指!”在场的人,全都心中一震,这飞虹指,正是神燕素娥成名绝技,练到登峰造极时,无坚不摧,而且专破人护身神功,当年神燕素娥孟小冬与一指商一民在天台较技,尚赢了一指,想不到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也会这种指功?” 那白无常一听是飞虹指,早骇得退了一步,本来还想一拼,现在连拼的勇气也没有了。 绿珠又格格笑道:“骇着了么?那就夹着尾巴滚吧!告诉你们,这儿谁也不许来生事!” 幽冥教主突然嘿嘿笑道:“女娃娃,你也太把飞虹指看得天下无敌了,就算是孟小冬亲自前来,本教主也不在乎!” 天地会川东分堂堂主霹雳道人,万设想到会在这谷惹上神燕门中人,早萌退意,一听幽冥教主惩地一说,阴诡之极的一笑,宽大袍袖飘风,嘿嘿道:“当然,堂堂一教之主,若说连一个女人也怕,那就该封门闭户,退出江湖了!” 幽冥教主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霹雳道人,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霹雳道人哈哈笑道:“难道我的话不对?” 旁边的蚀骨仙姬眼殊一转,抿着嘴儿笑道:“这个你大教主也不懂么?人家的意思,不过是要你跟神燕门下拼个死生,等两败惧伤后,好得渔人之利。” 蚀骨仙姬一句话,听在幽冥教主耳中,立刻起了反应,黑衣飘风,人已横移数步,冷森森一笑,道:“你的算盘真如意!” 霹雳道人固是身掌川东分堂,忽然间在这青城山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一个幽冥教来,若非追踪冷如冰,自己还蒙在鼓里,心中老大不自在,只是今夜他要找的对象,是一个非常棘手的追魂帖冷如冰,而幽冥教,也为了找他,敌人既然是一个,便想等除了一个强敌再变其他,何况幽冥教与天地会之间,尚无过节,幽冥教人多,自己人来的太少,所以隐忍未发,他适才的用意,果然下出蚀骨仙姬所料,正是想火上加油,挑拨幽冥教与神燕门火拼,以遂一石两鸟的心愿。 却不料被蚀骨仙姬一语道破,幽冥教主已向自己逼来。暗中忙运集了功力,却向蚀骨仙姬嘿嘿笑道:“高明!高明!难道你不是想得渔人之利,当真妙得很!” 这一句话,果然又起了作甩,幽冥教主回头看了蚀骨仙姬一眼,哼了一声,道:“我收拾了他,就会轮到你了!” 蚀骨仙姬格格笑道:“真的么?那倒是我的荣幸呢,红花教可从来不怕人!” 绿珠对怔在对面的白无常理也不理,突然清叱一声,道:“喂!你们要狗咬狗,珂得走远一点,我们这谷口可不许人打架!” 蚀骨仙姬花袭人回睁看了绿珠一眼,又向幽冥教主媚笑道:“斫到么?我们要是自乱章法,人家可得赶我们啦!” 霹雳道人松了口气,他倒不是怕幽冥教主,而是他今夜带来的人实在太少,若然与这幽冥教主冲突起来,则两教全得跟他作对,自己那手绝活儿,只怕也难有必胜把握,因此趁机会又说道:“这倒还像话,别忘了我们今夜是个共同敌人,要较量么?嘿嘿!以后有的是时间!” 幽冥教主哼了一声,黑暗中的冷电寒芒,又回落在绿珠脸上。显然,在他面对强敌前,暂时不想另树敌人。 幽冥教主电目回落,冷如冰已发觉那森森逼人的棱芒直透黑纱,有如两道闪电一般,在夜空中不断来回掣动,心下暗吃一惊,这一掌出无声无息,但威力十分惊人,绿珠若然大意,必会中他的道儿。 就在心中正转念,尚未决定是否警告绿珠的瞬间,只听幽冥教主一声冷笑,右掌一翻,掌心立时出现出一团白蒙蒙光影,向绿珠罩去。 冷如冰暗中着急,但那绿珠仍是含笑盈盈,好像根本投放在己士,幽冥教主掌式吐出,她反而笑道说道:“哟!化骨寒冰掌,可惜,这玩意儿已不新鲜!” 口中在说,只见她左掌一横,右掌竖立,话声中,横手在胸前的式掌,忽地向旁边一拨,好像那凌厉无比的黑劲,竟被她毫无费力的引开,同时身似轻云飘忽,一晃眼,便飘落三丈外,不但身法轻盈快速,而且美妙之极。 冷如冰几乎脱口叫好,心说:“神燕门的飞燕身法,当真名不虚传,有了这种轻盈身法,自然幽冥教主伤她不得了。” 那绿珠落地之后,又笑道:“大教主,炼就凭这一手儿么?” 幽冥教主哼了一声,道:“女娃娃,你识得我这化骨寒冰掌,可见武学见闻渊源,而且你所发的引劲化力的功夫,也算不错,本来,本教主还不屑跟你动手,现在,嘿嘿!你可要小心了,下一招,你谅知道厉害了。” 旁边的蚀骨仙姬和霹雳道人,同时心中却在暗骂,他们两人在自己教会中已经地位不低,武学见闻亦不为不广,但适才幽冥教主发掌之时,两人可识不出那是什么功夫来,等到绿珠说出,才知那是武林中传闻已久一种至阴至毒的掌功,想不到眼前这位幽冥教主,竟会这种阴毒功夫?若是适才自己与他贸然出手,说不定立即遭他的毒手。 绿珠又格格一笑道:“真的么?那你就尽量施展吧!看我可接不接得住?” 幽冥教主怒哼了一声,双臂突然收在胸前,掌心向外,一团氛包的蒙蒙白气,约有碗口大小,在他掌心不断旋动,一看便知这幽冥教主,已蓄足全身功力,要想全力一搏。 冷如冰心中微微一颤,这幽冥教主若是双掌齐出,只怕自主也搪不住,绿珠若单凭一点轻巧身法,未必闪躲得开。 但那绿珠仍匍匐的立在当地,脸上始终持着盈盈笑容,山风飘起她的罗衣,神态安详已极。 只见她伸手一掠鬓发笑道:“唔!这倒是聪明办法,一只手不行,两只手一齐来!” 幽冥教主一声冷笑,双掌蓦地平推,这次,竟然是两道白虹,快如闪电般,由左右天矫击出,冷如冰距离两人动手之处,约在三四丈远,但也觉出寒气贬肤,几乎忍耐不住。 霹雳道人和蚀骨仙姬,也被那激荡的寒气,逼得停身不住,各自率众闪身飘退于数丈之外。 绿珠却格格一笑,纤足一顿,人身似飞燕掠去,飘空而起一,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在空中一弯腰,悬空忽地打了一个转身,快比流矢,竟由左上方向幽冥教主扑去,人未扑到,纤指一弹,直袭幽冥教主脑后。 幽冥教主又是一招击空,反而被人家由上空袭来,怒哼一声,黑衣飘风,左袖迎空一指,只听呼地一声,有如狂风匝卷,迎来绿珠的身子撞去。 这一袖之力,竟大得出奇,绿珠身子被那激荡气流一道,竟然冲势被阻,慌得柳腰一挫,急冲的娇躯陡然收住,借力飘身,飞落六七丈外;幽冥教主捷如鬼腿,绿珠殊身才落地,他已欺近,嘿嘿笑道:“女娃娃,你知道厉害了吧!” 绿珠似是被他适:扩袖风迫落,觉得大为丢人,粉脸铁青,冷若冰霜的哼了一声,香肩一晃,突然施展出一套令人眼花镣乱的身法,但见绿影飘飘,根本看不清人影,香风四射,有如一团绿光,围住幽冥教主倏转。 同时上空一黄一白的光影,在昵喃燕语声中,忽上忽下的飞扑,一人两燕,已将幽冥教主困在核心。 但幽冥教主,此时已然是白雾绕身,只见嘿嘿声中,那白雾修仲倏缩,风驰电闪般,与一人两燕斗在一起,一时之间,人声燕语,嚷成一片。 那些幽冥教下的牛头马面,幽灵夜叉,因无教主吩咐,不敢出手相助,各个紧张的注视着场中,脸上全现出惊诧神色。 约莫有一盏热茶时间,突听幽冥教主大吼一声,那团白雾,迅速的向四下飞射,好像一团汹涌澎湃的潜力,向四下疾撞。 跟着便听绿珠一声娇呼,一团绿光,直向左面滚翻而去。 冷如冰心中大惊,一声暴喝,双臂一震,矫若游龙,人已疾射而出,双臂一仲,正好将绿珠身子接住。 就在他堪堪接着绿珠瞬间,脚尖轻轻点地,未等幽冥教主扑至,人已退回谷口处。 等到冷如冰身形落地,谷口的两教一会中人,这才看清,救绿珠之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冷如冰。 冷如冰轻轻将绿珠放下,来不及察看伤势,回身而立,一脸冷漠神色,双手向身后一背,口角哂着冷笑一动也不动。 幽冥教主嘿嘿笑道:“娃娃,原来是你!” 冷如冰冷漠笑道:“你们不是冲着我冷某人来的么?” 幽冥教主蓦跨一步,嘿嘿冷笑了两声,倏然左手一伸,道:“拿来!” 冷如冰道:“你要那只玉龙镯么?” 幽冥教主嘿嘿笑道:“你娃娃还算坦白,只要将玉龙镯交本教主今夜便饶你不死!” 冷如冰冷笑一声,道:“冷某人这条命,一出道江湖,交给江湖朋友了,谁有本事,只管近身来取!致于那只玉龙镯么?我已交给一位朋友,暂存保管,歉难认命。” 幽冥教主近逼一步,冷电寒芒,直透黑纱,道:“娃娃,当真不想活?” 冷如冰道:“大教主,我还不一定死呢?” 蚀骨血姬也飘身逼近,扮脸铁青的冷笑道:“姓冷的,你当真不错!不过半天工夫,竟然将我那莲花勾引上了,现在你可得把人交出来!” 蚀骨仙姬话声才落,霹雳道人已响起一声哈哈道:“你就是冷如冰?武林中传言的追魂手,原来是这份长像,我道是三头六臂的家伙,杀死本会六坛坛主及嘉陵三剑的可是你?” 冷如冰扫了蚀骨仙姬及霹雳道人一眼,脸上冷漠之极的一笑,却向霹雳道人道:“假若贵会的天坛坛主邵华风也是死在冷某人手下,那么,就惩你也想来替他们报仇?” 霹雳道人被问得脸上十分难堪,这倒是实话,邵华风位列天地会天坛坛主之职,赤炎掌横行一世,几乎未逢过敌手,论功力,自己真还差得太远,他之所以敢于寻来,全是仗着他的十二颗成名武林的霹雳弹,当下嘿嘿笑道“小子,你别狂,等一下你就知道本堂主的厉害了。” 冷如冰不屑的哼了一下,懒得跟他斗口,回脸向蚀骨仙姬道:“莲花姑娘自侮错投门户,自动洁身引退,这一点贵教教主早已知道,贵坛主向我要人,这是从何说起?” 幽冥教主目光斜扫一下蚀骨仙姬和霹雳道人,嘿嘿冷笑道:“这娃娃未将我的五龙镯交出来以前,你仍不许跟他动手,嘿嘿!别怪本教主对你们不客气!” 蚀骨仙姬哟了一声,道:“教主,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各有各的过节,你能管得着红花教的事么?” 霹雳道人也嘿笑了一声,却未说话。 冷如冰傲然不屑的大笑道:“三位既是全冲着我冷某人而来,又何必分彼此呢?一起上吧!” 幽冥教主怒哼一声,突然回头向两个白衣幽冥盼瞄道:“要他们退下否则杀无赦!” 两个白衣幽冕长舌晃动,两声鬼哭,自衣晃动,分向蚀骨仙姬和霹雳道人走去,那些牛头马面,小鬼夜叉,立即分成两半,随在两个幽灵身后,也向两起人逼去。 一时之间,谷口大战一触即发,形势十分紧张。 但就在此时,只听谷口内有人声音十分柔和说耳的说道:“全都给我姑住,我这藏归谷可不是你们来撒野的地方!” 冷如冰闻言一怔,心说:“她几时来了?” 那声音虽然柔和,十分悦耳,但一人两教一会中人耳中,好像有无上的威力,有的指眼,有的回身,一齐向谷内看去。 冷如冰此时也例身回头,只见那双燕主人,穿着一身白色罗衣,背身坐在谷口一块大石之上,那两只神燕,一左一右的停在肩上,两双燕眼,像四颗寒星般瞪着谷外,晚风吹着罗带,飘飘然似是仙姬降凡,虽然看不见面目,却有一种高贵的气质!使人有不敢亵渎的感觉。 谷口三起人,立即停住了,因为这双燕主人是背身而坐,没一个人能看清她的面目,正因如此,却增加了对她的神秘性气但从背影上看来,她应该是一个绮年玉貌的姑娘,决不是神燕素娥本人。 幽冥教主微微一怔,又嘿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背身坐着的女郎,其声幽幽的说道:“我就是这谷中的人,打伤我婢女可就是你?” 幽冥教主道:“你不是神燕素娥?” 幽幽的声音应道:“那是家师!” 幽冥教主一听她不是神燕素娥,好像放了心,嘿嘿笑道:“我们是为这姓冷的娃娃而来,谁教她对本教主不敬,冒犯幽冥教主,嘿嘿,她是罪有应得。” “但你可知道扰人清修,也是不对的么?” “扰人清修?”幽冥教主仰天大笑道:“前夜你派人畜扰我岛坛,我因见于本教初创,与令师过去并无嫌隙,所以才网开一面,放这姓冷的娃娃一条生路,哪知他离去后,竟拦截本教两位弟子,夺去我一样贵重东西,难道我不该来讨么?” “你可知道那东西已另落人一人之手吗?” 幽冥教主厉声道:“是谁?” 冷如冰冷漠的傲然大笑道:“你别问是谁?不错!东西曾落入我手中,你冲着我冷某人来要好了!” 幽冥教主怒哼一声,转脸对着冷如冰进逼一步,道:“娃娃!你认为我宰不了你!” 冷如冰做然应道:“大教主,你就试试看,假若只惩武功招式,我冷某人大约还不在乎!” 那背身坐着的姑娘又幽幽说道:“我这燕归谷可不许人动手!” 幽冥教主冷笑一声,道:“就惩你这么句话?” “难道真要我动手?” “除非姓冷的娃娃交我带走,别认为你艺出神燕门下!” 冷如冰傲然冷笑了一声,道:“大教主,你别太自负人了!” 幽冥教主喝道:“要是对你这么一个年轻娃娃,本教主也收拾不下来,幽冥教就没有在武林立足理由。” 冷如冰不屑的一笑道:“那么我们换个地方,别在这儿吵闹人家的安宁!” 幽冥教主似是正中下怀,笑道:“行!娃娃,跟我另……” “慢着!”又是一声幽幽之声,传自背坐着姑娘口中,道:“我们的事还没完呢?” 幽冥教主直透黑纱的寒电似的锋套,隐含着杀机的注定那姑娘的背影,喝道:“什么事没完?” “扰我宁静,伤我婢女,难道你就忘了?” 自从这双燕主人现身,一直怔在旁边的天地会!西分堂堂主霹雳道人,这时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幽冥教主回身喝道:“你笑什么?” 霹雳道人道:“幽冤教在川立坛设教,连我这个主人一点也不知道,可见贵教行事机秘绝伦,人说卧摄之侧,不容他人酣睡,想不到在幽冥教总坛附近,也有高人隐居,天下竟有这般巧的事,现在要看大教主的了!” 他弦外之意,无非又是要激起幽冥教主与双燕主人火挤。 幽冥教主哼了一声,道:“你原来又是想坐山观虎斗!” 红花教的蚀骨仙姬格格笑道:“不错,他虽然是这个主意,但是,人家神燕门下,不要你走,堂堂教主之尊,你总不能认错负荆呀?” 幽冥教主怒喝道:“难道一个神燕门下,我就会怕了?” 蚀骨仙姬又格格笑道:“谁说你怕呀,说真的,大教主适才露那一手武林中罕见的绝学,我佩服得紧,可借未窥全豹。” 幽冥教主被两人用话一挤,弄得欲罢不能,虽明知两人用心,但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狠狠的哼了一声,回头目注那双燕主人,喝道:“我本来看在令师面上,不愿教训你,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目中无人,敢与本教主作对,好得很,女娃娃,你要怎么办?” 双燕主人却不答他的话,反而向冷如冰道:“少侠,你请吧!东南十里附近,有人在找你呢!” 冷如冰一怔道:“是谁?” 双燕主人轻轻一叹道:“你去了自然知道,而且人家正遇着麻烦。” “遇上麻烦?” “嗯!那小妹妹仙露明珠,你忍心叫她为了你身陷险境么?” 冷如冰一怔,心细双燕主人所说的不是蓉儿?必是莲花姑娘,心中不免着急起来,但是,他?艹樯碜呖矗克共皇堑p恼馑嘀魅耍牵矍罢馊鹑耍浅遄潘约憾矗羧痪痛顺樯碜呖抟焓窃谔颖埽运坊晔掷淙绫母鲂院蜕撇荒苋绱恕?br /> 当下嫣然一笑,道:“冷某人此地之事尚未了结,若然撒手走了,岂不被人笑柄!” “少侠!”双燕主人又幽幽一叹道:“你和他们的事,并不算了结,何必忙在今晚呢?时间是残酸的,救人如救火,稍迟,你将会含恨一生!” “有这么严重!” “嗯!我绝不会骗你!”双燕主人又说道:“记住,东南十里,那儿有一间破屋,快去吧,迟了来不及啦!” 冷如冰尚在犹豫,双燕主人又催促道:“这些人不会阻扰你,因为我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冷如冰心中不由暗自吃惊,他不知这双燕主人,到底身负何种武学?在场三起人,没一个是弱手,就算她所学不见,与她动起手来,三起人无法胜她而已,但若说将三起人全部留在谷口,不许离去,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双燕主人当着三起人面前说出这种话来,必然有她的自信,因此,他觉得这姑娘有着匪夷所思的神奇之处。 幽冥教主嘿嘿笑道:“他走得了么?” 说完,反手一挥,他手下的幽灵无常,鬼使夜叉,立突然四下散开,似是准备截留冷如冰。 第十五章 红灯魔影 冷如冰一见幽冥教主惩地动作,冷笑一声,傲然道:“冷某人要想走,大约你那些人还留我不住” 双燕主人这番话,听在冷如冰耳中,心中大是受用,暗想:“这位姑娘不但武学莫测高深,心思也灵巧无比,她这番话无非是在让自己离去后,还不致使武林中人对自己耻笑,其用心真是令人可感!” 自然而然的,冷如冰对这双燕主人,有着红粉知已的期许。 不由回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可惜,双燕主人,始终背身而坐,看不见她的面目。 幽冥教主仰天大笑,道:“我也相信神燕门下,是有这等武功,能使我们这么多人俯首听命!” 霹雳道人一听冷如冰要走,也向身后四个汉予使了个眼色,四人中,虽是两人受伤,但却不重,各自一紧手中兵器,也缓缓向东南角移动。 只有蚀骨仙姬和她身后的四花,仍在原地不动;但她那一双蚀骨销魂的妙目,却紧紧的注视着冷如冰,不知她是防着冷如冰会突然离去?还是被这英俊潇洒的少年人的神采所迷?双燕主人又道:“你们真不相信么?” 幽冥教主四下扫了一眼,见手下弟子,已备姑着有利方位,又回头嘿嘿笑道:“女娃娃,你就露一手给我看看!” 冷如冰口角叫着冷笑,道:“姑娘何必跟他们动手,还是让我冷某人来对付他们吧!” “不!”一个斩钉截铁,似具有无上威严的声音,由双燕主人口中发出,道:“少侠,这是燕归谷口,别人上门来吵闹,就是我的事,就跟你的事,不愿别人插手一样,你走吧!难道你忍心见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遭人污辱么?” 冷如冰耳中轰地一震,吃惊的问道:“姑娘是说……?” “是的,少侠,时间太迫切了!” 冷如冰再也顾不得了许多,这双燕主人口中的姑娘,不管她是蓉儿?还是莲花?他都不容许有人侵犯她们。 当下,冷峻的回目向三起人一扫,冷笑道:“固有急事,各位跟在下的过节,以后冷某人随时随地恭候,失陪了。” 说罢,口中发出一声长啸,双臂一振,身形陡地拔起,直向东南奔去。 冷如冰身形才起,已听幽冥教主大喝一声“不许他走!” 就在他的喝声中,两个幽灵般的影子,如鬼驭风般的向他扑来,也听到霹雳道人声音喝道:“走么!可没那么容易?” 天地会的五个人,也一齐向他补到! “蚀骨仙姬”身后四花,却响起四声轻吡,披风边沿的金铃震响,同时也纵身欲扑。 但蚀骨仙姬反而低声喝道:“不许动,由他去吧!” 此时冷如冰身前身后,全是敌人,一声微笑,神功护体,掌倏翻,正要施展地煞手中的“轮回倏转”招式,向前后的人劈去。 但是,未待他双掌劈出,一声晾亮的清脆啸声,已激荡夜空,其声高亢,有如九霄风鸣,冷如冰陡觉全身真力忽散,两只手臂,缓缓垂下,人也跟着落在地上。 他如此,那些追扑的人,更是一个个如泥塑木雕一般,冷如冰落地时,正好立在一个白衣幽灵前面,但那个幽灵直如不见,连动也没动一下。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双燕主人的清脆声音,道:“少侠,再见了,燕归谷随时欢迎你光临!” 那悦耳的声音,使冷如冰突然清醒过来,现在,他明了了之这双燕主人的武学,竟然出人想像以外的,他曾听人说过,佛门有一种至刚至劲的狮子吼功夫,可以震痴醒迷,也可以檬声怯敌,而双燕主人这凤鸣一般的啸声,竟与佛门狮子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迅速的向谷口扫了一眼,果然不错,三起人全都在原地,连幽冥教主也不例外,若然那双燕主人此时要下毒手只怕也一个也逃不了。 冷如冰目光甫又落到那过燕主人身上,只见她仍安详瞬在青石上,风吹罗衣,翠袖飘飘,恍如一个下凡的仙子,如一个入定老僧,根本不知道身后不远,站有数十个敌人。 冷如冰本想说两句感谢的话,但他嘴唇方动,立又呼来,仅心中暗说一声:“谢了!姑娘!山高水长,但愿我有为你效命的一天!” 于是,他遥远向双燕主人一拱手,身形陡地拔起,快如奔电,直向东南方向扑去。 夜,该是宁静安详的。 今日荒山的夜,却不寂静,而且有些恐怖和圈森,山野荒林中,不时传出怪声,他冷如冰心急如焚,全不理会,展开师门的凌空步虚身法,穿林越涧,也不过半个时辰,已然奔出了十里以上。 他停身在一个山顶,轻轻喘了一口气,急忙中游目四顾,但见山色苍茫,林木深深,整个罩在一片迷蒙的月色下,不知双燕主人所说的小屋,是在何处?这时,他才有些失悔,为什么适才不问清楚一点,像这样的荒山中,又是在夜间,一时如何找得到呢?他心中着急,陡然引颈一声长啸,声震四野,山回谷应,人又再次掠起,因为左面山势较缓,便向左面搜索过去。 才飞掠里许,忽然瞥一个山崖之处,似有灯光一闪。 人未落地,在月光照射下,果然在一坐山崖边,发现了一个茅屋,屋中灯光隐现,有人尚未入睡。 冷如冰是救人心切,也不管屋中是什么人?趁一阵呼啸夜风飘过,脚一点地,便扑落在窗下。 他轻功已臻上乘,再兼夜风吹拂瞬间落地,自然掩去他衣快飘空之声,但在冷如冰来说,就算惊觉屋中人,他也不在乎,因为据双燕主人所说,一位姑娘正遭遇清白被污的危险,那是何等大事,他冷如冰能畏首畏尾的耽误千钧一发的时间么?他一落身窗下,不见屋中有异,忙凑眼由窗上向内看去,只见屋中一张木桌上,摆着一盏红续糊成的宫灯,茅屋左角,有一张木床,能有多大,一眼便已看清,根本空无一人。 荒山?空屋?红灯?冷如冰觉得这间屋子,透着古怪,虽红灯朗然,但有点鬼气森森的样子。 虽然这间茅屋有点古怪,但不见有双燕主人口中所说的一个姑娘,冷如冰便不想耽搁下去,转身便想离去。 蓦然—— 屋中发出一阵怪笑声音道:“少年人,你找谁?” 冷如冰一惊,忙默运神功护身,回身又向窗内看去! 嘿!怪事,屋中依然空荡荡,红灯依旧,哪有什么人?这情形,连冷如冰这等高手,也有些不解?他仔细又看了一遍,连屋顶梁上也仔细看过,仍然不见有人,因此便无法想那说话之人,藏身在什么地方?冷如冰这一下不但怪,而且有些吃惊,因为这次他分明听出,是那红灯在说话,但红灯透明,也能看得清楚,灯内,灯外,和灯后,根本没有可供人隐身的可能?这是什么原因呢?连冷如冰这等智慧超人之人,着实也无去理解?江湖上千奇百怪的事,他不知见过多少?像今夜的怪事,那还是第一遭。 只见那红灯中火苗闪动一下,又有声音发出道:“少年人,我不是鬼怪?我是人!跟你一样的人,只是你看不见我罢了,我问你找谁?为什么不说话呢?” 虽然事情十分奇怪,但冷如冰也只得沉着气,傲然说道:“我找一位朋友,朋友,你既是人,最好现身出来说话!” “你称我做朋友?少年人!” “也许你是一位前辈,但在下在没有明白你是什么人前,这称呼不恰当么?” “最当!最当!”那红灯又呵呵怪笑道:“说说看,你找的是哪一位?” “这……”冷如冰犹豫了一下,道:“我只知是在下一个熟人,但是哪一位,在下现在还不清楚!” 怪笑声又自红灯响起,道:“是谁告诉你,到这儿来找?” 冷如冰道:“这一点怨难奉告,朋友,你是谁?” “我么?”红灯内火光一闪,又道:“老夫告诉你名姓,你也不会知道我是什么人?少年人,今夜你运气好得很啊!” 冷如冰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不懂?” 红灯中的声音道:“你可知我这是盏什么灯?” “不知道!” “你当真不知道!”红灯中又嘿嘿怪笑道:“魔灯!” “魔灯?”冷如冰微微一怔,立刻连想着另一件事,心念闪电,忙又道:“这灯与在下运气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红灯大笑道:“我这灯另外还有个名称,叫做招魂灯,少年人,你懂了么?” “招魂灯?”冷如冰竟然在窗下退了一步,但随即冷笑道:“朋友是说见灯亡魂?” “说对了!少年人,但今夜是我老人家的大喜事,因此,老夫一生只破一次例,你走吧!祝你好运!” 那“大喜事”三少字,恍如三根毒针,刺在冷如冰心上,现在他明白了,双燕主人所说的,正是这间茅屋,不知是蓉儿还是莲花?正是被这红灯怪人制住了! 但他仍沉住气,朗声一笑道:“真是好运气,既然朋友有大喜事,在下不能扰一杯喜酒么?” 红灯中又是一连串嘿嘿怪笑道:“少年人,你胆量真不小啊! 老夫一生中你是知道这盏招魂灯还不马上逃走的第一人,可惜,荒山破屋,别说酒看,现在连水也没有一口,我这主人,只好待慢了。” “那么,那位幸福的新娘,能让我一见么?” 红灯中的声音,突然更为晾亮,连声怪笑道:“少年人,你真有意剧老夫今夜破例再随和一次,不但让你看看新娘,也让你看看老夫的影子!” “影子?” “是的,老夫让你见一次影子,你已是破天荒第一人了,在此以前,死在老夫手下的人太多了,可连影子也没让那些人见过一次。” 话声才落,红灯中的火苗,陡然闪了几闪,跟着灯光一暗,那红灯四周,立时浮起一障红雾,高有丈许,那红雾中隐隐约约的有一个影子,周身血红,有似一个浴血般的幽灵。 这现象虽然怪,但武林中幻形化影之术,冷如冰也听人说过,何况,他目的在救人,若然这些奇特古怪的现象,他就怕了,那还谈什么救人呢?他傲然不惧的冷漠一笑,遭:“新娘呢?” 那血红的影子怪笑一声,道:“那不是么?少年人,你看美不美?” 冷如冰忙回眼向那木床上看去,哩!怪事。就在这眨眼工夫,适才那张空床上,此时仰卧着一个星眸紧闭的少女,身上盖着一条锦被,双颊配红,但却失去知觉似的。 冷如冰心中“暖”地跳了一下,因为,他一眼已认出,那睡在床上的,果然正是蓉儿,这蓉儿跟芙蓉婆子在一起,蓉儿的武功想来不弱,那芙蓉婆子更不用说了,那夜在天师洞,连南残北缺和一指商一民三个魔头,她尚敢现身相见,难道竟会遭这红影怪人的毒手,若非那老婆子遭了毒手,这蓉儿何至被掳。 心中惩地一想,立时心头一震,既然芙蓉婆子尚且不敌,自己要想从这红影怪人手中救人,那希望就有些渺茫了。 但事到如今,他是义无反顾,当下故意朗笑一声,道:“真美!可惜……” 红影怪人道:“少年人,可借什么?” 冷如冰沉声说道:“可惜你们年纪太悬殊了,而旦看来不是出于自愿,依我说,朋友,这种事还是不做也罢!”红影怪人沉吟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阴沉可怕地说道:“少年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放了她!”冷如冰口吻说得十分坚定。 “放了她?”红影闪动一下,声音变得更阴沉可怕,但随即怪笑道:“少年人,你能在老夫面前说这种话么?啊!我忘了,少年人,你是谁?” “冷如冰!” “冷如冰?”红影怪人似是思索了一下,忽又大笑道:“你是八洞金仙中吕洞宾的徒弟?” 红影怪人这一句话,将冷如冰反问得一怔,道:“谁说的!” “既然你不是吕纯阳的徒弟,那么!嘿嘿!少年人,你就不配说这种话!那么你师父是谁?” 冷如冰迅速的思索了一下,现在他的师门,已经不是秘密了,幽冥教和红花教的人全知道,当下毅然道:“家师地煞神董无公!” “董无公”红影怪人略一思索,道:“嗯!这名字我听过,不过他也算小辈,少年人,连他也不敢对老夫说这种话,你信不信?” 冷如冰听得又是一震,听他口气,好像这红影怪人比恩师年纪还大,武功也更高,若然真如红影怪人所说,那么今夜自己这条命是送定了。 但冷如冰一生傲性,从不在任何暴力下低头,何况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蓉儿落在他手中,贪生怕死的弃而不顾。 于是,他略一思索,冷笑道:“你知道我要找谁?” “难道就是这女娃娃?” “说对了!”冷如冰毅然说道:“我正是找她,所以我不容许你碰她一下!” 红影怪人突然怪笑道:“你不容许?娃娃,你越说口气可越大了,当今武林中,敢对老夫这样说话的,最多只有两个人!” “难道我不能成为第三个人!” “对!”红影怪人又是一声大笑,震得茅屋箔镣颤动,险险的没坍下来,笑了很久,才说道:“不错!你是第三个,因为,你娃娃确实说了,不过,你娃娃说后,世上仍然只有两个人!” “已经有一个死了?” “是的,那即将死去的就是你!” 冷如冰冷漠的哼了一声,道:“假如我姓冷的不会死呢?” “没有的事,娃娃!”红影怪人笑得响亮,道:“除非那是奇迹,但老夫相信,在我有生之年,这种奇迹永远不会发生。” 冷如冰知道,再说下去,毫无益处,现在他必须采取行动了,虽然救人和全身而退的希望,均属两茫,但是,他已经没有考虑的余地,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他豪气如虹的朗笑一声,道:“那么,我来创造这奇迹吧!” 红影怪人沉吟一下道:“这么说,你这娃娃一定有一身自认为了不起的武艺了?冷如冰傲然道:“我凭藉的不是武艺!” “那是什么?” “是坚强不折的意志!” 红影怪人突又大笑不止,道:“娃娃,你这话真新鲜,这句话,用于对事,那是无可否认还算得上是对的,但用到了动手过招时,已经是强与弱的竞争,生与死的分野,坚强不折的意志,到了这种时候,至多只能使你娃娃慷慨就死,悲壮全义,但却对胜负毫无帮助,更不能挽救眼前,你会死,你懂么?” 冷如冰道:“你说得不错,当一个人义无反顾时,精神的力量,往往会产生奇迹,而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好了!”红影怪人笑了数声,道:“娃娃,我就让你试试,看是你说得对,还是我说得错,你不是不容许我碰她么?娃娃,你看清了,我现在当着你面,碰绘你看看。” 说罢,那一团红雾,缓缓向木锡移去,好像有一个无形的人,在慢慢的移着那盏红灯。 冷如冰不能再有所抉择,也不能再犹豫了,未等红影移近,大喝一声:“站住” 红影果然停住不动,传出笑声道:“娃娃,你应该阻止我呀!我这么缓慢,就是在给你机会呢!” 冷如冰道:“你出来!” 红影道:惩你所学,还想跟我较量么?” “当然!你不是说世界上第三个命令你的人应该死亡么?现在我姓冷的想试试呢?” “你当真是我第一次遇上的第一个倔强的娃娃,对了,老夫理应对上门的贺客,先招待一下才对!” 话声一落,屋中红灯突熄! 冷如冰霍地飘退丈许,留心着四周,同时真力尽凝双掌,暗运六脉神功护身,他这一生与人动手时,多半是谈笑杀敌,别人紧张,自己轻松,但今夜可不同了,紧张的变成了他自己,与过去恰拾相反。 正在游目四顾瞬间,忽然眼前灯光一闪,忙定神看去,突然之间,前面一株巨松上高高的挂一盏红灯,是怎么挂上的?相距不过三四丈的距离,他竟然毫未发觉。 红灯才现,巨松下立即飘飘茫茫,若有若无的现出一个红影,与适才屋中所见一般,只是比在屋中时,那影子更为淡了一些,自然无法看见怪人的面目了。 冷如冰此时已豁出去了,当下全不吃惊的,反而向那红影走去,在相距两丈附近时,才停止身形,目注那红影道:“在我们未动手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你能告诉我么?” “说罢!”声音仍跟屋中时一样。 冷如冰道:“阁下是不是来自九顶山?” 红影怪人“咳”了一声,好像立时又发觉了这一声惊咬不对,忙用笑声掩饰道:“老夫居无定所,天下名山任意邀游,娃娃,你问这是干什么?” 冷如冰已然明白了大半,口角上浮起惯有的冷笑,道:“你应该有个名号呀?” “有!”红影怪人道:“告诉你娃娃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你不会活着离开了,‘血影子’这名号,你该听过吧?” 冷如冰恍如一个晴天霹雳,心说:“无怪他身法奇诡得出人意外,原来是这个魔头,听恩师董无公偶尔叙述过血影子当年大闹禁宫,连伤大内高手数十人,但‘血影子’却遁迹不知去向?这件事,闹了将近十年,才渐渐平息。” 红影道:“娃娃,你大约不知道吧!” 冷如冰冷笑道:“当然知道,当年大闹禁宫,连伤大内高手的事,我听人说过。” 血影子扬扬得意的碟碟笑道:“娃娃,当真不错,你居然也知道一些老夫当年的事迹?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今夜你的奇迹,可无法去创造了!” “倒未必?” 冷如冰冷极的一哼,道:“其实伤几个大内高手,虽然当时震惊天下,现在说来,可也算不得什么?” 红影哼了一声,道:“天下武林,敢与大内高手结嫌的,据我所知,并无几人,娃娃,你敢说算不得什么?” 冷如冰嘴上掠过一丝不屑的冷笑道:“你这话,我也承认,因为连你‘血影子’这等人物,终于还是为了这件事,隐姓埋名,不敢在江湖上走动。” 血影子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敢当面出言讥讽,大喝一声,道:“娃娃,不错,大内那挡子事后,我确实即隐居不出,但那不是怕,而是另有其他原因!” 冷如冰道:“大约事情平静了,你当年隐居的原因,也随之消逝,对不对?” 冷如冰一再出言相讥,可把血影子惹得暴怒,阴沉沉的哼了,一声,大喝道:“娃娃,你随着所知的一切消逝!老夫今夜有事,?荒茉俑闳纳嗔恕!?br /> 说完,顿了顿,那身影有如一团冉飞的红雾,又像滚滚红尘,突向冷如冰卷来,看来似慢,其实极快,一眨眼,已然近身。 第十六章 红灯使者 冷如冰陡见红影欺近,仗着有六脉神功护体,冷笑一声,身形假转,十二地煞手中的天魔臂,猛向红影扫去。 他这一击,可是拼了全力,本想一击奏功,哪知眼见这一臂正好拦腰扫中,可是,奇怪?那红影真是一个虚无飘渺的影子而已,一臂击去,红影竟从中臂处一分,他那二招,便已击空。 但那红影一分即合,嘿嘿怪笑之声,又从红影中发出,道:“娃娃,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别说是你这一点不成气候的武功,就是你那鬼师付亲来,大约他也伤不了我!” 冷如冰一招扫空,骇得心头一颤,斜里一晃身,人已闪开数丈,瞪着大眼睛,看着那向自己逼来的红影,心中大惑不解?他默然心念一转,暗想:“他既是虚无飘渺,并无实质,我何不用掌力试他一试将你的影子震散,看你又能如何合法!” 心念电闪间,真力已凝双掌,待得那红影近身一丈以内,蓦然吐气开声,大喝一声,双掌倏合,猛推而出,但又随即一分,那一股凌厉无倚、狂风一般的掌风,堪堪撞中红影,果然红影立即向左右一分,但冷如冰那掌劲,也恰在此时,一化为二,向左右疾卷,如两股浪潮一般,卷着两团红雾,雷鸣般奔腾而去。 冷如冰这一招,也是十二地煞手中名叫“五丁开山”最具威力的一招,掌名“开山”,其威力可知。 掌劲奔腾中,冷如冰隐隐听出,左右两团红雾中,同时传来血影子恨恨的哼声。 冷如冰不禁摆然,心说:“这血影子果然练到身形能分能合之境,那么自己想要胜他,那是绝不可能了。”心中正在转念,冷如冰劈出的两股掌劲,已然渐渐消逝,淡月之下?只见两团红雾,又冉冉飞集,跟着又响起了血影子贼亮笑声道:“娃娃!你当真不错,以你目前功力,现今武林中,能与你匹敌的,确实真还不多,可惜,你遇上了我,那就太平凡了,还有什么看家本领,快使出来吧!你还有一次出手机会,我老人家有个脾气,要么就不容许别人出手,便要了他的小命,若是容他出手,一定是,让他三招,娃娃,记清了,再一招,就是最后的第三招了,若是你这第三招仍是这么平凡无奇,那么,这个世界上,便将不会再有你!” 可能吗? 冷如冰又是一怔,敢情这血影子是故意让自己三招,自己若再出一次手,便是第三招了,三招后,他便要出手,他说得不错,只要他一出手,这个世界上,便永远不会再有自己。 冷如冰虽是生性孤独冷漠,但他并不厌弃这个世界,生命对于他还有不少意义,本来在血影子说话时,他双掌已缓缓提起,现在,他不知不觉的重又将双拿缓缓放下。 他明白,这是自己生和死的最后一击,而且还关系着两个人,双燕主人说得不错,蓉儿是仙露明珠,真若是清清白白的死,那只是过早离开这个世界,死得遗憾一点罢了,但是,这血影子能让她清清白白的死么?因此,为了自己,为了屋中的蓉儿,他必须坚强的运用自己的智慧,在这第三招中必须创造奇迹! “是的,我应该创造奇迹才行!”他心中在对自己说。 于是,坚强不屈的意志,在他心中蓦然又升起! 于是,他昂然的扬起头来,朗朗一声长笑;道:“我觉得这样不公平!” “不公平?” “是的,我知道你一直在用着分身化形术,我虽然出了两招,可是你并没有用武式化解,却用别人不会的异学,这就是对我的不公平!” 两声唁唁怪笑之后,血影子又道:“娃娃,你真有意思,难道你认为适才你两招,我化解不了么?十二地煞手中的‘天魔臂’和‘五丁开山’,别人看来也许是威力绝伦的招式,但在我眼中,何殊是小儿游戏一般,你娃娃若是不信,过去的不算,我们重新来过,看看我可解得了?” 冷如冰淡然摇头道:“还有一点不公平,我还没说到呢!” “还有?” “唔!但那是我对你的不公平!” 血影子大笑道:“娃娃,你越说越怪了,人家用任何方法对付我,老夫从来没认为不公平过。” “这种不平是发自我的内心,我冷如冰一生与人动手,却从没要人让过招!” “原来是为了这个?”血影子大笑道:“那是老夫自愿,不是你娃娃的请求,根本谈不到公平不公平的问题。” “那是你的想法,跟我的想法,不为你所接受一样。” 血影子又大笑道:“娃娃!你真有骨气,你娃娃这一说,老夫可作难了,你娃娃有你娃娃的硬骨头,我老人家有我的怪脾气,我一生决定的事,从来不曾反悔过,现在你不愿意老夫让三招,老夫非要你三招后,才能动手杀你,你说,该怎么办?”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那你就改一下决定如何?不然,咱们就这样耗着,一直到天亮,再由天亮耗到天黑。” “不行!”血影子大声说道:“你忘了今夜是我老人家的大喜日子?” 冷如冰怒哼一声道:“仙露明珠,岂是你能沾染得的?” 血影子仍然大笑道:“娃娃,我倒忘了,原来你与那女娃娃是朋友,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是不是跟老夫在吃醋?” 冷如冰道:“胡说,姓冷的,我—生作事,从来不为自己!” “那么你娃娃是在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了?” “仗义伸手,除奸惩恶,有什么不对?” “对!对!对!”血影子怪笑一声,道:“大侠士,真是失敬了,这么说,我真得修改一下我的决定了!” 冷如冰表面上虽然维持傲然之色,但心中却是凛然,因为,这血影子若然不坚持让自己三招的决定,那么即将面临的,搞是一场真正公平的拼斗,但那后果,无疑的,失败是自己。 但口中却毅然说:“早该修正了,你不用分身化形术,我也不要你让三招,咱们作公平的一斗,你赢了,我姓冷的赔上这条命,你若是输了,那个蓉姑娘由我带走!” 哪知血子嘿嘿笑道:“娃娃,我修正的可恰恰与你所想法相反!” “相反?”冷如冰疑惑的注视着眼前的红影。 “啊,娃娃,别紧张,让你三招的决定,老夫不会更改,但也别高兴,要你的命,也是要定了,我修改的只是时间,原来,我是想先杀了你这娃娃,再去跟那姑娘成亲,嘿嘿,可是现在我得改变一下,我要你睁着眼来看着我跟她成亲,然后,嘿嘿,我再让你一招,之后,嘿嘿!那就是你娃娃上路的时候了。” 冷如冰听得心中一震,这老鬼太歹毒了,不但歹毒,而且对自己是侮辱,就是拼死,也不能让他如愿! 当下,怒目瞪着血影子道:“老鬼!你想得太如意了,纵然我冷某人武功不如你,但是,你要作到那一点,只怕不容易吧!” “容易得很!” 血影子声音仍是老样,好象他决定的任何事情,只要信手拈来便成铁律,根本不会发生困难。 冷如冰怒哼道:“假若我不出手第三招,而先出手的是你这老鬼,我不知那算不算你违反自己的决定?” “我不会那么做的,娃娃放心!”血影子又笑了一声,道:“因为我不用动手,也能制住你!” “用什么方法?” “方法多得很!”血影子似是耸肩大笑,因为笑声在微微抖动,好象十分得意的又继续说道:“娃娃,你听过世间有一种意动即能克敌的功夫没有?” 冷如冰只得后退数步,瞪大着垦醉问道:“你的武功进境,已到了意念怯敌,意动伤人的境界?” “差不多是如此!”血影子更为得意的说道:“那老婆子和这女娃娃,我就是用这种功夫捉住的!你娃娃信不信?” 冷如冰“啊”了一声,他相信血影子这句不是假话,以血影子的年龄,和眼前亲见他奇诡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分身化形的工夫,他的成就,很可能作得到这下点,若然如此,那么除非趁他未动念前,自己自求了断,才能免得了一场羞辱。 他心中才惩地一想,那血影子的声音又响起道:“娃娃,在我老人家面前,自寻了断,可也不容易呢?冷如冰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如何不是! 自己心中才在想的事,这老鬼已然知道,这不是猜,而是一种叫做神交会”的功夫,能作到这一点,他适才所说意动克敌功夫,更非虚语。 冷如冰行道以来,对任何强敌,从来没有失却过信心,但是,现在,他几乎信心崩溃了,一阵绝望的悲哀,淡淡的在心中升起。 又是一阵得意的嘿嘿怪笑,在冷如冰面前响起,冷如冰蓦然一惊,身子震了一下,心说:“我怎么了?冷如冰,你忘了你是地煞神董无公的徒弟?你忘了自己出道时的志愿,怎么面对强敌,自己先消沉起来,失败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自行失去斗志,最多是一死,当生命也不足留恋时,又可怕什么呢?难道你忘了适才自己说过,要创造奇迹么?而这两年中,在面临死亡边沿,而出现奇迹的事,不是没有过?” 这样一想,立时豪气大增,双目中突然神光如电,神威凛凛的大笑道:“生和死,荣与辱,对我冷某人来说,那并不重要,只要我姓冷的死得其所,那就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师门,无愧于天地。老鬼!来吧!” 冷如冰突然奋现神威,义无反顾的气概,不知怎地,血影子对自己的决定,竟又犹豫起来,他要杀一个人,或是要污辱一个人,从未犹豫过,但是,现在…… 冷如冰见血影子没有反应,反而向前逼了一步,大声笑道:“老鬼,你怕么?假若你愿意在天理之前低头,那么,你最好放弃邪念别沾染一个小姑娘的清白,放了她!” “放了她?”血影子突又大笑起来,道:“娃娃,你倒说得轻松,老夫从来投放弃过一个到手的女人!” 但就在血影子话声甫落的瞬间,冷如冰突觉眼前一暗。 他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原因时,已听血影子一声厉啸,红影疾射,直向巨松下扑去。 冷如冰跟着红影看去,也“啊”了一声,为什么?灯熄了!那代表血影子的“魔灯”,也叫做“招魂灯”的魔灯突然熄了! 冷如冰微感惊诧,血影子这盏魔灯代表着他的权威,连看见这盏幻的人,便得亡魂,可是,现在,有人在向血影子的权威挑战,因为,来人并未现身,便先弄熄代表着他存在的那盏魔灯,这来人敢于如此,必然是自负一身武学,不会在血影子之下。 说时迟那时快,冷如冰蓦听血影子又是一声厉啸,但这一次红影不是前扑,而是倒退了数尺。 等到冷如冰看清那巨松之下的来人时,心中又是一惊! 此时那巨松之下,并排站着三人,正是南残、北缺、和一指三个巨魔。 冷如冰心想:“这三个魔头,原来尚未去九顶山?突然在此地现身,不知跟血影子是友是敌?若是敌人,那真是奇迹出现了,只是,这奇迹不是由自己创造而已。” 若然是友人,那么,自己的命运便算注定了,一个血影子,自己已束手无策,再加上三个巨魔,他冷如冰不是卑,而是武功和功力上,根本一个也对付不了。 忽听姑在中间的一指闪动着比冰魄寒光更为冷峻的凌芒,尖声尖气的向左侧的南残道:“成老儿,你拉我们到这儿来,就是为这鬼影般的东西么?” 南残嘿嘿笑道:“不错,正是为这家伙!” 北缺独目一扬,残月映现他那一张淡金似的面孔,一幅凶残毒狠的样子,哼了一声,道:“人不象人,鬼不象鬼,惩着一点分身化形的障眼法儿,在这儿故弄玄虚,他是干什么?” 冷如冰一听,始放心了大半,心说:“奇迹终于出现了,大约也只有这三个魔头,才能对付得了这血影子。” 血影子—动也不动,也不知他是不识这三人?还是知道这三人魔头武功过人,以一对三,无必胜把握,在冷静的考虑应该怎么做。 南残道:“老商,咱们约下的赌注,算不算?” 一指于笑一声道:“谁说不算” 那就得了;“这人就是孤峰上那位朋友座下的三灯使者,死亡榜上二十八个人头,全是这三个人的杰作,要想知道九顶山高峰上的情形,只有问他了。” 冷如冰一听,心说:“是了,果然被自己料中,敢情这血影子的红色魔灯,正是那峰上神秘莫测的三灯之一,听南残说来,三灯使者这名称,何异说明还是在供人驱使,而三灯之上,却尚有一人,像血影子这等武功的人,尚供那人驱策,那么?那驱使三灯使者的人的武功,不知又高到什么程度了。” 北缺脸上诡调的一笑,嘿嘿说道:“成老儿,你别说得好听,你心眼儿里的鬼八卦,可瞒不了我!” 南残扬起枯瘦如柴颧骨高耸的面孔,呸了一声,道:“我有什么鬼八卦,难道我说得不对?” 北缺嘿嘿笑道:“老朋友!我又何必揭穿呢?不过你说这位半人半鬼的家伙,是孤峰上那位朋友的狗腿子,倒是一点没错!” 那一指双目寒电如虹,一直注视血影子,干笑道:“喂!别弄障眼法儿了,真人面前,你那一套并不新鲜!” 这才听血影子嘿声怪笑道:“我道是谁?想了半天,才想起你们三位,哈哈,成天化少了一条臂,柳如飞当了老道,却又独眼缺耳,倒底是商一民行,还是不男不女的样子,连胡子渣儿也长不出一根” 血影子一口气说出三人姓名,使这三个不世魔头,也为之大为吃掠。 一指儒衫飘动,似行云流水般飘前数步,沉声喝道:“你是谁?” 血影子怪笑道:“怎么?老朋友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北缺独目圆睁,大声问道:“你是当年化身妖狐的郎同化?”。 “嘿嘿,嘿嘿,嘿嘿!”在一阵怪笑之后,血影子大声说道:“不错,不错,还是你老柳够朋友,居然还记得起我!” 冷如冰这才知道血影子的名字。叫做郎同化,过去江湖名号,叫做化身妖狐。 但对化身妖狐当年在武林中的事迹,却一点也没听过,但武林中的名号,往往即能代表那个人的素行,以“化身妖狐”四字去推断,这血影人当年—定是狡诈过人,想必又是精于易形术之人。 他心中正在揣想,忽然,耳边细细响起一个苍老声音道:“傻小子,你还不快去教人,呆在此地干什么。 冷如冰一怔,指头向三魔扫了一眼,正见南残嘴角微动,冷如冰目光向他时,述向他轻轻点了一下头,显然的,这传音之人,正统残成天化。 冷如冰蓦然记起,那夜在天师洞中,芙蓉婆子追逐峨嵋疯颠二僧离去时,那北缺本来要追,正是南残出声阻止,而且一指还笑南残一句,说他“旧情难忘”,这一个“情”字,分明是男女之情,而芙蓉婆子,当年正是出名的芙蓉仙子,适才一指又说是南残拖他们来此,他将这些事一连想起来,心中蓦然明白过来,南残当年与芙蓉婆之间,必然有一段难忘的旧情,南残之拖着北缺和一指来此,目的便是在救蓉儿。 他心中正自明白过来,只听南残苍老声音哈哈笑道:“郎同化,你怎么会当上别人的狗腿子,不怕丢人?” 血影子哼了一声,道:“成老儿别口授遮拦,谁是狗腿子?” “难道你能否认,你不是九顶山孤峰上那位朋友手下的三灯使者?” 血影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忽道:“是又怎么?只怕你这独臂老儿,要想当还不成呢!” 南残干笑一声,道:“当然我不成,我南残那点玩艺儿,虽然不见得出众,但还不致甘心屈居人下!” 一指尖着声音,不屑的一笑道:“这么说,成老儿,咱们真还找对了人,喂!姓郎的,孤峰上的那位主儿是谁?我们正要找他!” 血影子沉着声音道:“你们找他做什么?” 一指道:“我们三个人打了六七十年,始终解决不了一个问题,所以我们改变了办法,以取得你那主儿的一样东西来定输赢!” “什么东西?”血影子声带诧异的问道。 南残干笑一声道:“你那主儿的颈上人头!” 冷如冰心想:“这三个魔头行事,倒不失光明磊落,竟然坦白说了出来。” 他以为血影子听了这话,一定大怒,哪知红影微晃之后,不带一丝毫怒意,反而十分轻蔑的大笑不止。 一指哼了一声,道:“郎同化,你笑什么?” 血影子笑声忽敛,道:“我笑你们三个老儿自不量力,你们以为你们那点玩艺儿,能动得了孤峰上的一草一木么!” 北缺突然接声道:“你敢瞧不起我们三人?” 血影子道:“不但瞧不起,而且你们根本没有那种可能上得那插天孤峰,而且,嘿嘿!也可以那么说,你们再也不会有去孤峰的机会了。” 一指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血影子道:“难道你们不知我现在早已不叫化身妖狐,我叫血影子啊!而且又是三灯使者之首!” “换过名号有什么了不起?” “对!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三灯使者的魔灯,另外有个名字叫做亡魂灯,谁若见了,就得死,你们知道不知道?何况,嘿嘿,适才你们还弄熄了我的魔灯,更不能饶怨你们!” 南残北缺和一指,同时大笑起来,笑了一阵,那一指掉头向南残道:“成老儿,听到么?人家要我们死呢?” 南残扬起皮包骨头的瘦脸干笑一声,道:“听他放狗屁!”北缺阴笑一下,接口道:“这真新鲜,老商,是我们听错了,还是郎同化害了伤寒重症,在打胡乱说?” 冷如冰一直在等机会,他不是想溜,面是想趁机救人,但必须在血影子无法顾及他的情形下才行,现在,机会快到了,只要三魔跟血影子动手,他便可趁机将蓉儿救走。 果然,身边又细细响起南残的声音道:“娃娃!救了人,一直向东南走,只要奔出十里,血影子的心神追踪法便会失效,千万记着,别回头,也不要停步,奔出十里后,立即折往东北,再行十里,那儿有一座黄梁道观,你在那儿等我。 冷如冰听得好生心惊,血影子的武学,果然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居然默运心神,能知十里以内之事,看来,今夜若非这三人前来,自己是万难脱险了。 就在此时,血影子又呵呵笑了一声,道:“适才是谁出手,弄熄我的魔灯的?” 南残眼中闪动着黄光,看了一指一眼。 一指商一民哈哈一笑,向南残北缺拱手道:“我老商真荣幸,被人家点中了第一名,两位掠着点儿,看看可接得住。” 南残干笑一声,一晃身,故意挡在冷如冰身前,脚才落地,又传音道:“傻小子,现在可以侠走了” 此时,一指已好整以暇的迈着方步踱出,只有北缺站在原地不动,目视南残,哈哈笑了一声。 要是别人,血影子自然不放在心上,但眼前三人,是当今的三个巨魔,真还不敢分神,所以,早没留心冷如冰的行动。 冷如冰一见南残横身挡在前面,他本来正背着屋门面立,此时正在溜走的好机会,虽然,他觉得溜走不太光明,但迫于眼前事实,为了要救人,也只好不光明一次了。 于是,身形蓦然向后一倒,用金鲤倒穿波身法,贴地后,有如疾矢一般,射入茅屋中,身子一个滚翻,已在床前立起。 只见蓉儿依然星眸紧闭的睡在床上,但脸上却艳光照人,有如一朵春睡海棠。明艳得令人心醉。 冷如冰哪敢犹豫,霍地一掀,便想将蓉儿抱起,哪知锦被一撅,几乎惊得心中卟卟乱跳,原来睡在锦被中的蓉儿,已被脱得一丝不挂,一个似美玉无瑕般的玉体,丝毫毕露的赤裸裸呈现在眼前。 饶是冷如冰是个正人君子,也不由心中一阵猛跳,连忙将锦被掩上,略一犹豫,此时,已来不及去寻蓉儿衣服,只得将蓉儿娇躯,紧紧裹在锦被中,往肋下一挟,由茅屋后面,飞掠而去。 因为南残吩咐过,叫他不能回头,也不能停步,所以人一掠出茅屋,立即展开凌空步虚轻功,真果快似飞烟,直向东南奔去。 约有一盏热茶时间,默计约已十里,气也不敢喘一口,立即折向东北。 此时,已是月荡乌啼,残月已落到西面一座高峰之后,虽然森林幽冥之间、不时有怪声传来,但冷如冰却紧记着南残吩咐的话,心无旁鸯,奔行不掇。 等到再又奔出十里远近,才渐渐将步履馒了一下,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此时的冷如冰,已是浑身是汗了。现在,他必须要找那一座黄梁观,一方面是要等待南残,另外,则是要救醒蓉儿。他不知蓉儿是被血影子用什么手法制住,生恐时间太久,蓉儿的身体会受不了。 但当他凝目四顾,因为残月已落,疏星鸥淡,山林幽冥间,黑沉沉的一片,根本不知那道观在那儿? 第十七章 竹楼春暖 他凝立了一阵,不由又低头看看裹在锦被中的蓉儿,只见她香患酣沉,吹气如兰,仍旧睡得十分香甜,竟然没有醒来的样子。 不知怎地?冷如冰目光一落在蓉儿脸上,立即遏止不住脸红心跳起来,别看他人体“追魂手”,杀人不眨眼,又是一生冷漠孤傲,也被人称为“独夫”,但是,这蓉儿似是跟他十分投缘,他万分怜惜的看着酣睡中的蓉儿,只觉这蓉儿不但是颗仙露明珠,她的美,是圣洁而不可侵犯的,现在,他深深觉得,适才无意中看了蓉儿的躯体一眼,对她来说那是一种亵渎,而自己却犯上了一件无法原谅的罪恶。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现在唯下的事,是要先找一个人家,而必须是有女人的人家,借得衣服,请一个女人替她穿着起来,才能设法将她救醒。 他又抬起头来,向四下张望了一下,觉得自己立身之处,全是一片险峻的荒山,那儿会有人家呢?于是,他打量一下山势,便向略为平坦的西南方向走去。 才走过两个山头,冷如冰忽然心中一喜,因为前面不远处,翠林深处;他看见有一角高耸的红楼。 现在,冷如冰毫不考虑那楼中住的会是什么人?好像天下事,现在没有比替蓉儿寻觅衣服之事更重要了。 当下,毫不犹豫,抱着蓉儿几个起落,便到了翠林边沿,才知是一片竹林,那一角红楼,是耸立在翠竹丛中。 冷如冰举步便向翠竹林中走去,片刻工夫,那座红楼已然在望,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座竹楼,两侧各有一间平房,楼顶也是用竹盖成,只是用朱漆成了红色。 但此时楼中静悄悄的,似是楼中人,也孽自酣睡未醒。 忽然,冷如冰的目光,被楼门口的一块小小牌匾吸引了,因为那小牌匾上,骇然刻着“幽篁小筑”四个大字。 他微微一怔,不由退了一步,立即想起昨日在梅林中那个伪装上吊寻死的陈芸的话来,心说:“难道那红花教主,当真有个女儿,住在这山中么?即使不是,那么这楼中人,必定也是红花教中人无疑。” 饶是如此,但冷如冰仍是毫无退避之意,因为他正需寻觅一套女人衣服,既然此地位的是红花教中人,弄一套衣服应该绝无问题。 但是,这衣服他如何取法?是明借?还是暗取?明借?自然是要惊动楼中人;以他的武功,当然不会怕,但是问题出在他还抱着一个蓉儿他又必须护卫她,那么,他将如何兼顾?暗取?他又觉得不太光明,以他的个性,以他一生行事,从来不作这种不光明之事,他不能为替蓉儿寻一套衣服,去作一件问心有愧之事。 这样一想,他不禁又犹豫起来,抱着蓉儿,呆呆的望着那“幽篁小筑”四字出神,心中委决不下。 几度想离去,但这等荒山中,只怕又难得寻到一户农家,而蓉儿这一套衣服,又非觅得不可,没有衣服,便不能替她试解穴道。 残月已坠,晓星呈蹬,林中面渐腾起冉飞薄雾,竟然已是天将沸晓。 现在他必须赶快作一决定,不然,天亮以后,他抱台一个赤身露体的蓉儿,万一遇上武林中人,他将百口莫辨。 对自己的毁誉,他可以不计较,但,人家蓉儿,可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不能任人污蔑她的清白,侮辱她的圣洁。 犹豫了一阵,忽然他哑然失笑起来,心说:“我真笨,这样一点小事,竟想不出办法来,耽误了这多事,取其所需,留其所值,不是就解决了么?何况我是为了救人,此心可昭日月,何必拘泥于小节呢?” 心中惩地一想,疑难已迎刃而解。 于是,他抱着蓉儿,微一晃身,已到了左面那间平房窗下,侧身向内一看。 真巧!房中罗帐高悬,锦裳叠得整整齐齐,夜来竟然无人居住。 他轻轻的移到门边,试着用手推门,竹门竟应手而开,冷如冰目力精湛,先向屋中一扫,不但无人,也无可疑之处,轻轻一闪身,便进了房中。 他先将蓉儿效在床上,替她放下罗帐,又仔细的向房中看了一下,这间房内,就是没有女人衣服,只得又闪身出房,向右面一间平房扑去。” 到了窗下,向房中一看,冷如冰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房中一张床上,却四仰八叉的睡着两个男人,房中酒气熏天,显然两人是喝醉了酒,酣睡未醒。 既是男人,当然无法寻得女人衣服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上中间这座竹楼,但毫无疑问的,竹楼上住的,必然是此间主人,也很可能是一个武功不弱之人。 眼见天已快亮,到了这种时候,他也用不着顾忌了,双臂一振,人似凌空夜鹤,毫无声息的落到楼槛之内。 这竹楼四周全是走廊,虽是用巨竹建成,却也十分精致,绿窗轻掩,香息微闻,果然楼上住的是女人。 他侧身在正面绿窗之下,偷眼向楼内看去,窗前正是一张琴台,台上头香已尽,古琴静横,靠左是一座妆台,铜镜上覆着一张缎锦,明月半轮,疏竹几竿,显见这楼中人,不但颇识琴艺,而且是个性幽静爱竹之人,无怪这间小楼,命名为“幽篁小筑”了。 紧靠上壁,便是一张牙床,低垂着罗帐,但当冷如冰目注那张罗帐时,不由令他院了一惊,因为,那罗帐是用轻罗制成,虽是罗帐低垂,但帐中情景,竟能一目了然。 不错!那床上是睡着一个女人,可是,奇怪,这种寒夜,那女人竟脱得一丝不桂,一束青丝,散乱的拖在雪白的枕畔,睡态撩人已极。 冷如冰连忙将目光移开,心说:“这女人睡像好生不雅,也不怕着了凉?” 但当他目光遍扫全室,可又没见挂有女人衣服,迫不得已,又向床上看去。 这一次他目光却搜索到了—堆衣服,但那是在床上女人身后靠壁的后角上,那床又紧贴竹壁,若想要取她的衣服,必须要到那女人床前才行。 冷如冰有些作难起来,他虽被人称为追魂手,博得一个凶狠毒辣的浑号,但实是一个侠义胸怀之人,总觉得走近个赤身露体的女人之前,不太合适,对蓉儿,那是不知也是设法子的事,但,现在他明知这女人裸程在床,若然前去,虽然心不及邪,但却也有非礼匆视的警惕。 第一,这幽篁小筑,必与红花教有关,这楼中女人,若然没有一身出众武学,怎能会居住在这深山之中?不怕歹徒和狼虎袭击?第二,既然这女人是红花教中人,必然地位不低,若然不是教主的女儿,很可能就是该教的玉女坛主,或素娥坛主,因为教主梅萼夫人也住在这山中,但若是所猜的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那么,她不应该独居在这竹楼之上,应该有不少教内花姑相随,他这幽篁小筑中,除了楼下那两个喝醉酒的男人外,并没再见一个女人,这情形,使他有些可疑。 心中惩地决定,便想转身离去。 哪知,就在他刚想回身之顷,忽然,那床上女人,“嗯”了一声,身子动了一下。 冷如冰又不禁向那女人望去。 嘿!这一次那女人睡姿更美了,身体向上但又微侧的向着外面,右腿弓立,左腿平摔,冷如冰剑眉一皱,暗暗“哼”了一声,连忙又将目光移开,但他也不由得心中晃动了一下。 现在,他是决心走了,但身形半转,已听床上女人吃吃笑了一声,道:“是你来了么?怎么不进来?” 冷如冰一怔,心说:“糟了,原来她已醒来!” 此时,他本可迅速离去,但又怕那女人觉出不是她所盼望的人,声张起来,要再下楼护着蓉儿安全离去,只怕就难了。 当下,脚尖轻轻一垫,人似灵猫一般,身形微起,将身子隐在竹楼檐下,心想:“只要没人应声,那女人必然认为朦胧中昏了眼,必然再会睡去,等到那时再走不迟!” 哪知他身形才隐,忽然瞥见林中几条人影,电射而来,一齐落在楼下。 冷如冰一看,心中又是一怔。 只见楼下站着五个男人,全是年轻俊美的少年,最前面一人,文生巾,玉抹额,身穿一件宝蓝缎绣花的箭袖袍,手中转动着一柄折扇,神态十分潇洒。 他身后却是四个劲装佩剑,好像是那文生公子的随从,个个生得目如朗垦,唇如涂朱,英挺不凡。 但是五个人眉梢眼角,却隐现凶狠阴毒的气质,虽然人物俊秀,但已知不是正道人物。 如何不是?果然,那文生打扮的人,指尖儿一转折肩,洋洋得意哈哈笑道:“你们在楼下守候,要小心了!” 说罢,未见他作势,人已飘飘飞起,落到楼窗之下。 文生公子才一停身,房中女人已出声道:“叫你快进来,怎么又去跟那些下人唠叨?” 那文生公子哈哈笑道:“你等急了么?哈哈,我去探查一件大事,所以来迟了。” 说罢,蓝衫一晃,人已穿窗而入。 冷如冰这才失悔不选,悔不早一点离去,现在这家伙一来,楼下守住四人,他已无法下楼了,何况,他又不知道几人的武功深浅?再说,这女生前来,必是与房中女人幽会,他又怎能呆呆的隐身檐下,眼看着别人作那种无耻的勾当呢?当然,要不是今夜,他冷如冰,绝不容许在他眼前,有这种事情发生,可是,现在,情形不同,他不能惊动他们,必须顾虑到蓉儿的安全! 就在这时,只听房中床架上克嚓一响,那女人已吃吃的笑了一声。 冷如冰停身之处,本来可以看到床上情形,但冷如冰对这种肮脏之事,哪肯用眼去瞧。 只听那文生公子哈哈笑道:“文生真是罪过,有劳美人儿久候!” 女人道:“还不脱衣服上床来,看,天都快亮了。” 文生公子哈哈笑道:“是是是,小生谨遵芳命!” 跟着,便听出那文生宽衣的声音。 冷如冰真是恨不得大喝一声扑过去,将那一双狗男女立毙掌下。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一个仙露明珠般的面庞,在他眼前晃动了一下,于是,他轻轻吁了一口气,又将怒火强自压制了下去。 继着,又听那女人吃吃笑了一阵,道:“唷!你别急呀!我问你,你说探得一件大事,是什么啊?” 那文生的声音,道:“等一下,我再慢慢告诉你,你不是等急了么?” “嗯!不!我要你先说!” 床架吱吱一阵乱响,女人又是一阵吃吃的笑声,又道:“不嘛,我要你先说,不然不给你!” 只听那文生笑了一声,似是无可奈何的说道:“还不是为了天竺三宝之事!” 女人道:“你探得眉目了?” 冷如冰对房中浪笑淫语,本想掩耳不听,但一听到“天竺三宝” 四字,不由又凝神谤听起来,心想:“玉龙镯落入他们手中,难道他们惩快就得知了?” 那文生笑道:“你猜,南残、北缺和一指三个老儿,争了二十年的东西,你猜是什么?” 冷如冰心中一动,暗忖:“原来他们三人保存之物,就是天竺三宝么?” 果然,那女人一惊道:“他们争的就是天竺手宝?” “不是!你明白点说好不好?另转弯抹角的,真烦人!说呀!” “哈哈!”文生得意的笑了一声。 女人似是急了,道:“不说算了,我也不爱听,你走吧,我要睡了。” 文生道:“美人儿,你生起气来,更美!更迷人,你那小嘴儿么,嘟起来,真令人爱煞!” “你走!你走!我不爱听了!” 声音既娇嗔,又撩人。 冷如冰冷冷的暗哼了一声。 那文生道:“好啊!我说,可是我得……” 床上一阵骚动,那文生未完的话,显是用动作在表示。 只听女人娇喘吁吁,又吃吃笑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文生哈哈一笑,道:“你探得的玉龙镯,只能研究出藏宝之地,但没有那三个老儿争的,东两,仍然无法取得三宝!” “那是什么啊?” “玉屏金钥!” “玉屏……金钥?”冷如冰心中一动。 那女人也跟着念了一句:“玉屏……金钥?什么叫玉屏金钥啊?” 文生道:“玉屏就是那藏宝之处,没有金钥,谁也启不开那,假若我们能取得天竺三宝,那情形就不同了。” “或是说,有了三宝,就上得那孤峰?” “岂止上得去而已!”文生笑了一声道:“三宝中玉碟所载,全是西域绝学,佛门久已不传的武功;那玉兰为佛门异宝,带在身边,寒暑不侵,百毒不染,更有一宗奇处,任何绝世武功,一遇上身佩那朵玉兰之人,便无法施展。” “啊!”女人吃惊的欢呼一声,又问道:“那么,那柄玉佛手呢?” “那更神妙了!”文生笑道:“据我所知,玉佛手暗隐天机,掌心有梵文,若能解悟得出来,可以练成飞身绝技,瞬息千里,变沧海为桑田,化玩石为金珠的神奇之学,你说奇不奇?” “啊哟!那不是变神仙了么?” 冷如冰冷漠的望了一下,心说:“世间哪有这等事?真是荒诞不经之说。” 只听那文生又笑道:“仙道之说,自是难凭当然我也不信,但既是三宝之一,必有它的奇处!” 那女人沉吟了一下,道:“说得热闹有屁用,南残北缺和一指,三个老儿谁惹得起,老虎口边去拔毛么?你探得了,等于不探!” 但冷如冰却暗喜,心想:“无怪三个老儿,七十年来互争不下,原来那铁匣中藏的是三宝之钥,既然现在归南残保管,南残又与这蓉儿有密切关系,也许能从他手中得来也未可知?假若我真能得,到三宝,除那孤峰巨魔,大约就不成问题了,为武林除去那个大害,也算了却了自己一桩心愿!” 只听文生又哈哈笑道:“你们红花教惹不起的那三个老儿,难道我飞狐公子也不成么?哈哈,明夺不成,还可智取,你看着吧,三天以内,包你到手就是。” “飞狐公子?”冷如冰一怔,武林中,他可从来没听过这名号,但听他口气,武功最少不致逊于红花教。 蓦然间,他想起了那三灯使者的血影子来,心想:“血影子从前不是叫做化身妙狐么?难道这飞狐公子来自关外,是化身妖狐当年一脉?” 女人嗯了一声,道:“我不管,你得将那玉屏金钥取来给我!” “美人儿,你真聪明,你娘用计嫌了人家的玉龙钥,你却动我的念头,要那一把金钥,你为什么不干脆说,要我将天竺三宝,取来双手送给你呢?” 女人又“嗯嗯”的两声道:“行就行,不行拉倒,就算你取得金钥,没有玉龙镯,你仍找不到那地方,你若给了我,我们是什么关系呀!将来三宝到手,人都是你的,难道那东西不等于是你的么?哼!偏是你小心眼儿,既然跟我生分那就算啦,别来缠我!” 那飞狐公子哈哈大笑,道:“依你!依你!美人儿,一见你生气,我就心疼,别气啊!乖乖,我弄到手,给你就是。” 冷如冰冷笑一下,心说:“到底女人魔力大,这飞狐公子看来也是狡诈过人之辈,到底也被女人怔服了。” 飞狐公子道:“美人儿,一切全依你了,现在你得依我了吧!” “吃吃吃!”一阵浪笑声轻轻飘出窗外! 继着…… 冷如冰真是连肺也气炸了,想不到红花教主梅萼夫人的女儿,竟这般淫贱无耻,若非为了蓉儿的安全,就算两人武功过人,他也绝难容他们这样无耻下去。 但是,这样一来,他再也听不下去了,房内的淫声浪笑,几乎使他无法压制着满腔怒气,他向楼下扫了一眼只见那四个俊美少年,全都面外凝神而立,全神注意着楼前那一片竹子。 冷如冰没法,只得在迥廊下轻轻一伏腰,身形似一缕轻烟,射到右面楼廊转角处,蓦一飘身,便落到蓉儿所睡那间竹房的房坡后面,当真身轻似燕,楼上楼下的人,一个也未发现。 那竹房后壁,恰好有一间小窗,窗格是用细竹枝架成,冷如冰左手握着窗格,右手骄指轻轻一划,细技便应指而断,他一耸身,便已射入房中。 幸好蓉儿安然无恙,仍安详的睡在床上,他摇摇头,又轻轻将蓉儿抱起,眼见天色己明,又从后窗飞出。 这时,他才看清,竹楼后地形,竟是一道横岭,也长了不少翠竹。 冷如冰不愿惊动前面飞狐公子手下之人,只好向岭脊上奔去,好在有竹林掩护,两个起落便已钻入竹丛之中。 在他以为,只要身入竹丛,便不虑有人发觉了,立即施展快速—无形的轻功,一眨眼功夫,便上了岭脊。 哪知登上岭脊一看,眼前又是一片绿海随着山岭起伏,一望无际,有如身在绿纱帐中,晓风拂竹,一片震耳沙沙之声。 他估量着方向,再又提气轻身,穿行绿纱中,哪知走了许久,仍然没有走出林子,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起来,刚好左面又是一道岭脊,他一跃而上,想看看到底这片竹林还有多深。 哪知登上岭脊,立时将他怔住了,因为,他看见一座竹楼就在岭下,显然的,那竹楼正是“幽篁小筑”无疑,而他转来转去的奔走了这一阵,仅仅是换了一个方向而已。 冷如冰奇怪极了,略一寻思,才恍然明白过来,冷摸的笑了一下,心说:“这楼后竹林,已被他们按照迷阵方式砍伐成巷道,自己一时大意,循着巷道走,当然绕来绕去,依然在这横岭附近了。” 但正当他心念刚完瞬间,忽听左面竹林中,有人“噗嗤”一笑,其声清脆,正是一个女人声音。 冷如冰又是一怔,低喝一声:“什么人?” 竹林中声音轻轻说道:“别大声啊!不然,被岭下的人听见,你,可就走不掉了!” 冷如冰急问:“你是谁?” 第十八章 险闻飞狐 哪知那女人反而问道:“你抱的是什么人?” 冷如冰冷极的一笑,厉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哟!好凶,问问有什么关系呢?嗯!那姑娘真美啊!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冷如冰凝目向那发声处看去,那一带竹林甚是浓密,全在风摇枝动,根本看不出说话之人,藏在什么地方?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说话之人,目前并无恶意。 声轻笑之后,那女人又说道:“喂!你想不想走出这迷踪林?” “迷踪林?” “嗯!难道你没觉出?你不是走了半天么?”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在下是适才没留心,循着辟成的巷道走所以才……” “才又走回了原地,是不是?” 那女人紧接着说了一句,又是一阵低声轻笑,道:“但你不循着那巷道走,又怎么走法呢?” 这一问,可将冷如冰问住了,他星目向四同的竹林一扫,当真一时想不出办法来。 因为竹林生得非常浓密,而且似还经过人工补植,除了辟成的巷道外,根本无路可走,若然没有蓉儿,以他的轻身功夫,很可能飞上竹梢,用凌虚步空的身法离去,但是,现在他抱着一个蓉儿,那就无法办到这一点了。 那女人似是见他脸上显出为难神色,又轻笑道:“这迷踪阵要是随便走得出去,人家百花公主,真会这样大意,这一带连守望的人也不派一个?” 冷如冰一想,果然明白过来,无怪那飞狐公子四个手下,全神注意前面,好像对竹楼之后,全不留心。 那女人又道:“要不要我带你走出这迷踪林?”冷如冰又沉声喝问道:“你是谁?” “我么?”一声甜脆之极的轻笑之后,又道:“这个你先别问,我若想害你,现在一张声,惊觉楼中那些人,你别看不起他们,百花公主、飞狐公子且不去说他,单是飞狐公子手下那四个人,你抱着这姑娘,就对付不了。” 冷如冰一生孤傲成性,独来独往,从来没遇上个难事,想不到在这青城山中,连番受挫,现在为了蓉儿的安全,虽是心中不愿,但也无可奈何,轻轻叹口气道:“在下若非要救这位姑娘,这一点迷踪林,大约还难不倒我,好吧!姑娘能相助,我必有补报的一天!” 又是“噗嗤”一声,那女人笑后又说道:“谁稀罕你补报,我不过是奉人所差,只要你记着那差我来的人就行了。” “谁请姑娘来的?” “双燕主人!” “双燕主人?” 冷如冰又是一怔,心说:“怎的一遇有困难的时候,总是她来相助,但是,我跟她索昧平生,她为什么这般相待啊?” 那女人又道:“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冷如冰道:“好吧!请姑娘前行!” 冷如冰话声一落,那翠竹林中,刷的一响,扑出一团白光,仔细一看,竟然是那双银燕,那银燕似是通灵已极,绕着冷如冰飞了一转,然后才振翼缓缓向前飞去。 大约有半个时辰,竟然穿出竹林,抬眼一看,已是日上三竿,但那双银燕,已突然不见。 但眼前地上,突然发现摆了一个包裹,冷如冰伸手拾起,包内十分柔软,似是一包衣物。 冷如冰如何不明白,这又是双燕主人送来的衣服了,看来,自己一举一动,全在人家的注意之下,这份知遇之情;不知将来如何补报! 但衣服有了,问题仍不能解决,他不能为蓉儿穿上这些衣服,荒山寄寂,这事必须要找个女人才行。 此时,他真盼望适才那林中说话的女人能现身,但是晴空朗朗,荒山军寂,那女人早已不知去向。 冷如冰四下看了一阵,莫可奈伺的只得向前走去,但经此一来,寻找黄梁观的方向已失,他只有信步前行,希冀能先找上一个农家,请一个农家妇女,为蓉儿穿好衣服再说。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忽然瞥见前面山环中,有一缕炊烟,轻易升起,心中一喜,心说:“大约那儿一定有人家了。” 当下,脚下一加劲,直向炊烟升起处奔去。 到得近处一看,果然有一座庄院,但可不是普通农家,因为,那一片房屋,约有十来间瓦屋,虽无崇楼峻阁,却修葺得焕然一新,似是山中一个大户人家。 冷如冰现在是急需找人替蓉儿穿衣,便往庄院之前走去。 他在院前张视了一会,只觉庄中静悄悄,不见有人声传出,只得大声喊道:“庄中有人么?” 连喊了两声,才听有人问道:“谁呀?” 冷如冰立时心喜,因为出声之人,正是他所要找的女人口音。 话声落后不久,半掩的庄门处,突然现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婢来,先向冷如冰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道:“你找谁?” 冷如冰道:“在下在歹人手中,救了一位姑娘,我想请姑娘替她穿上衣服,行么?” 那女婢眸子转了一转,道:“穿衣服?你不会穿?” 冷如冰笑了一下道:“这姑娘赤身露体,在下不便替她穿着。” “啊!”那女婢笑了一笑,又向冷如冰怀中的蓉儿望了一眼,笑道:“哟,好美丽的姑娘!” 冷如冰笑了一笑。 那女婢回眸一笑,又道:“她是你什么人?” 冷如冰冷漠的应道:“姑娘何必多问呢?我只是请姑娘帮这一点小忙而已。” 女碑撇撇嘴,笑道:“好啊!我替她穿吧!好在这时庄中没有人。” 冷如冰一听女解答应,自是大喜过望,也不想去问这庄中住的是什么人?那女婢体手一拖道:“快进来吧!” 冷如冰抱着蓉儿,进了庄门,果然,庄中的一切,全不像是农家的样子,穿过两重院子,那女婢走到一间房门外,撩起绣帘,道:“到我这屋中来吧!” 冷如冰进屋一看,虽是婢女所居,陈设也非常讲究,但对于这些,冷如冰也懒得去注意,略一打量,见无可疑之处,便将蓉儿放在床上,又将挂在肩上的包裹取下,先解下一看,果然是一套紧身袄裤,和一只小巧的鹿皮软靴。 这才回身向婢女拱手道:“有劳姑娘了,在下在门外相候!” 说罢,一闪身,便退出房去,但他仍留心着房内的动静,生怕变生不测,又上别人的大当。一会功夫,只听房内婢女声音道:“请进来吧,穿好了!” 冷如冰这才算放下了一件心事,正当他跨步进房瞬间,忽听院角一阵步履之声传来。 婢女突然脸色一变,惊惶失措的低声道:“哎呀!我家主人回来了!” 冷如冰忙道:“姑娘帮我作点小事,助人为快乐之本,贵主人知道也不致责备于你?” 哪知那婢女却惶恐的说道:“公子别响啊,我们这庄子是不许外人进来的,这才因为主人不在,我才大胆的让你们进来,若是让主人知道了,那我这条命便算完了。” 冷如冰一怔,道:“不知贵主人是谁?” 婢女正待开口说话,只听院角处有人大声问道:“梅英,谁在你屋子里说话?” 登时婢女身上打了一个哆晾,脸色自得像张白纸,张目结舌的,答不出话来。 冷如冰一听这声音,也不由吃了一惊,忙由绣帘边上向外看去,登时又是一怔,暗忖:“真是冤家路窄,撞来撞去,竟撞到他的住处来了。” 原来,这时小院中,站着五人,是那飞狐公子和他随身的四人,那飞狐公子,一只寒电般的双阵,正紧盯住房门。 冷如冰本来就不助这飞狐公子为人,而且眼前他不出去也不行,当下毅然掀帘而出,冷漠的笑了一下,道:“是在下。” 那飞狐公子突然见自己爱婢房中走出一个男人,先是一怔,随即脸一沉,道:“你是什么人?” 冷如冰不屑的扫了他一眼,道:“我是请梅英姑娘帮忙作一件事,这是我冒昧登庄请求,若然阁下认为不适,请不必责备梅英姑娘。” 飞狐公子哼了一声,道:“我问你是什么人?”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在下冷如冰!” 飞狐公子突然仰天哈哈笑道:“那么人称追魂手,也称独夫的,就是你了?” 冷如冰笑了一笑,道:“不错,那是朋友赠的虚名!” 飞狐公子突又脸色一沉,脸上掠过一丝狰狞的笑意,喝问道:“你要梅英替你作什么事?” “替在下所救的人,穿上衣服。” “穿衣服?” 飞狐公子纵声大笑道:“穿衣服也要到我庄中来请人么?姓令的你明明趁我不在,到我这儿来摸底,不然就是看中了那贱婢,好得很,本来我正想找你,想不到你倒自己来了。” 冷如冰沉声喝道:“胡说,姓冷的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从来不作奸盗邪淫之事。” 飞狐公子脸上满布杀机,大声喝道:“贱婢,滚出来!” 那梅英婢女,畏缩缩的自房中走了出来,低着头,声音微带抖颤的说道:“公子,是真的,他用锦被裹着一个姑娘,周身没穿衣眼,请婢子替他帮忙,这是实情。” 飞狐公子目光如刃,箭一般射在梅英脸上,喝道:“你敢说谎,我要你的命!” 梅英机伶伶一颤,骇得退了一步道:“真的啊,那位姑娘尚在房中,公子不信,可以查看!” 飞狐公子哼了一声,大踏步向前走来。 冷如冰大喝一声:“站住!我不许你看!” 飞狐公子蓦然停步,一脸狠毒的狞笑,嘿嘿道:“阁下跑到我家中来,反而不许我查看自己的屋子,嘿嘿!天下能有这种怪事?” 冷如冰冷傲之极的说道:“等我将人带走,你再查看不迟!” “走?”飞狐公子连连哼了几声,道:“姓冷的,你还想走么?我这飞狐庄,从来就没让敌人离开过,嘿嘿!要是真有一位女人,若然公子爷看中了,也许我会允许你一个人离去。” 冷如冰一听他语侵蓉儿,更是大怒,跨前一步,喝道:“那你就试试,你敢再走一步,姓冷的便要你伏尸此地!” 飞狐公子身后四人,突然一齐呛啷啷拔出背上长剑,一片寒光耀眼,各自一晃身两左两右,将冷如冰围在房前。 冷如冰轻蔑的冷笑一声,向飞狐公子道:“你最好让他们别造次,我姓冷不出手则已,只要出手怕就有人命丧身于此!” 但说话之时,冷如冰却退了两步,横挡在房门口,担心飞狐公子与他动手时,这四人侵入屋中,对蓉儿不利。 飞狐公子一生狡诈过人,冷如冰的心意,他早料到,哈哈笑道:“你自身难保,还想保护屋中那个女人么?哈哈!只要她美,我担保不会伤她一根毫毛!” 冷如冰听他一再语侵儿蓉心中又气又怒,但他的确在顾忌蓉儿,虽然她已穿好衣装,但穴道还未解,若然自己与飞狐公子动手,这四人中,一定有人侵入屋去,那时,万一他不能兼顾,岂不是使蓉儿又陷敌手?别人尚且不行,这飞狐公子是个淫魔,蓉儿天香国色,仙露明珠,若落入他的手中,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飞狐公子已看清冷如冰为难之处,反而得意的纵声大笑,手指中的折扇滴溜一转,踏了两个方步,说道:“喏喏喏,本公子网开一面,既保不伤害她就是,先让本公子看看,若是不中意,让她没事走路,若是中意,哈哈,那本公子再将她留下。” 冷如冰一声断喝,他再也忍不住了。身形一闪,突然欺近一步,一掌拍出。 飞狐公子哈哈一笑,脚下一滑,果真快如飞狐,侧身探臂,不但让开一掌,而且右臂疾探,折扇也暴点冷如冰左肩穴道。 冷如冰这一招本来是试探飞狐公子功力,见他身法灵巧异常,果不愧飞狐之名,左肩一沉,霍地退了一步,先将房门封住,屈指如钩,便向飞狐公子右腕扣去。 飞狐公子手中折扇,忽地车轮疾转,冷如冰陡觉劲风如刃,反面向指尖削来,心中一震,想不到飞狐公子,一柄折扇旋转之力,竟有若许功力,慌得斜退一步,蓦地一转身,地煞手中的天魔臂已疾扫而出。 这一招,冷如冰是以退为进,当真妙到毫巅,换得别人,万难躲过。 但是,飞狐公子以飞狐为名,身法之灵巧,当今之世,很少能出其右者,眼见冷如冰臂影近身,只听他一声哈哈,双肩一晃,早又让了开去。人影一花,退后丈许。 冷如冰为了要守住房门,不肯追去,将他逼开以后,立即停身不动,注视住飞狐公子,一脸冷漠轻蔑神色。 飞狐公子虽是让开一招天魔臂,但也暗自心惊,冷笑道:“不愧追魂手之名,果然有两下子。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好说!” 但听飞狐公子哼了一声,道:“可是你别得意,你认为本公子在乎你了么?哈哈!若是你这两下就能骇住我,我也不会由关外到这西南来了。” 冷如冰哼了一声,道:“这么说,你这位长白高人,是不把中原武林放在眼里,才在关内横行了?” “中原武林?哈哈!”飞狐公子手中折扇打了一转,又笑道:“当然中原武林也有高手,不过像你姓冷的,那还差得远!” 冷如冰出道以来,第一次有人敢当面这样轻视他,如何不怒,他又不能离开这房门,怕那四个提剑的少年,乘虚而入。 不但如此,冷如冰还得分神留心着房内,他生怕庄中另外有人,从别的地方进入房中,因此,虽是暴怒,却又不能离开一步。 飞狐公子用意,本来就是激他离开房门,好将房中女人擒住,只要那女人到手,惩他冷如冰武功了得,他也有方法使他伏首。 哪知冷如冰虽是暴怒,就是不肯离开一步,一脸凛然不可侵的神色,站在房门口。 飞狐公子见计不售,目光向左右四个提剑少年一扫,阴诡的一笑,道:“你们站在此地作什么?别比人家说我飞狐公予以多为胜,给我退下。” 他身边之人,自然知道飞狐公子用意,当下一齐躬身一诺,身形闪晃,飞出小院。 但飞狐公子那阴诡的一笑,早已看在冷如冰眼里,心下不由着急起来,若然这四人中,有人由后窗进入房中,他将如何兼顾?冷如冰心念电闪,身形立即暴进,人已进入房中,目光微微向后一扫,果然后窗上有人影闪动,似是有人准备破窗而入。 到了这种时候,冷如冰已没考虑余地,一晃身,已将床上蓉儿,挟在左肋之下。 但未等他回身,身后一声冷哼,一缕劲风,已向他脑后穴上射来。 冷如冰霍地一滑步,险险让开一招,回掌一切,挫腰旋身,果然是那飞狐公子,已然到了身后。 飞狐公子阴森的—笑,道:“姓冷的,你想逃么?” 说话之时,手中折扇,一圈一划,已把冷如冰掌势封回,左手五指如钩,疾向冷如冰抓来,其快如电。 冷如冰一声狂笑,那间小屋,哪里经得起,突然一声暴响,整个坍了下来。 冷如冰似是早料到这一着,未等屋顶坍,沙尘迷漫中,人似缕黑烟,电射而去。 冷如冰快了一步,但飞狐身法当真不同凡响竟也跟身掠出,人未落地,出手如风,又向冷如冰背上抓到。 冷如冰左手抱着蓉儿,身子又未落地,情急之下,反臂一招天魔臂扫出。 那飞狐公子果然狡猾绝伦,猛一提气,身子水平般向上一浮,冷如冰那一招,刚好由他胸下扫过。 但经此一来,他那抓去的五指,也就少了寸许距离,“嗤”地一声,冷如冰背上衣服,被撕去一大块,同时背上现出三条鲜红的指印,若非这毫厘之差,这一抓若被抓实,冷如冰怕不背腹洞穿,横尸倒地。 冷如冰只觉背上微痛,但也顾不得了,大喝一声,身子借着指尖一触之力,蓦一飘身,落地已在丈许以外,但却一落即起,已掠上对面房顶。 但冷如冰方脚沾瓦面,身后也有破空之声传来,显然是飞狐公子如影随形而至。 冷如冰一生与人动手,从来不临敌撤退,但今天,情形可不同了,为了蓉儿,他不能不先求脱身。 当下,一声暴喝,身子猛旋,同时右手一招十二地煞手中“雷神压顶”,威猛无伦的一掌劈出。 这是冷如冰的生死一博,这一招若然不将飞狐公子震退,自己与蓉儿便万难脱身。 果然招式才出,风雷之声并发,飞狐公子恰好又是由下向上扑来,陡觉雷声震耳,一股劲力,如泰山压顶于般,当头劈到,骇得心头一颤,赶紧上身向后一仰,半空中,一式“飞狐游空”,向后倒飞数丈。 冷如冰也不管飞狐公子是否震伤,哪敢怠慢,一声长啸,奋起一口真气,凌空渡虚,早已飞出庄去。 等到飞狐公子和他手下四人追出冷如冰身子已在十丈以外的林间一闪晃而没。 当飞狐公子率领众人追出林中时,冷如冰早已不知去向。 五人在林子周围搜了半天,仍然没有发觉,飞狐公子只得恨恨而返。 但当五人离去不久,那冷如冰却抱着蓉儿,由一株巨树根下,钻了出来。 原来,冷如冰飞掠时,料定飞狐公子一定追来,那飞狐公子身法飞快,不在自己之下,若是没抱着蓉儿,他也许不输给飞狐公子,但他抱着一个人,当然就是会慢得多,若被迫上,再想战身,只怕就不能了。 因此,他急需找一个隐身之所,真是无巧不巧,他人一落地,陡觉脚下一软,险险陷了下去,骇了一跳,斜里一飘身,才算将身形站稳。 仔细一看,原来,那是一个树根下的洞穴,约有尺许宽四阂地上,又是丛草野蔓生,一眼看不出有洞穴来。 冷如冰忙蹲下去,拔开草丛一看,那洞穴竟有丈许深,足可容人。 当下毫不犹豫,先将蓉儿放入,自己也跟身而进,再由内拨弄着草,将洞施住。 因此一来,果然将五人瞒过! 冷如冰看了一下怀中的蓉儿,吁了一口气,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躲避敌人,他心中泛起一种委屈的感觉,冷漠的摇摇头,心说,:“我为什么为她付出这么多啊!” 但当他目光一触及蓉儿那圣洁无邪的红喷喷的面孔时,那种受委屈的感觉,立又一扫而空,又觉得他应该为她付出这一切。 于是,他又向那飞狐庄瞥了一眼,恨恨的哼了一声,冷漠的一笑,心说:“我会再来的,看看我冷如冰算不算武林一号人物?” 身形一闪,穿林而去! 第十九章 尔愚我诈 冷如冰冷峻的向飞狐庄扫了一眼,冷笑一声道:“哼!飞狐公子,下次我姓冷的可得送你张追魂帖了!” 说罢,抱起蓉儿,身形一弹而起,向前走了。 现在,他急需寻一个僻静之所,试着替蓉儿解开红灯使者在蓉儿身上所施的独特点穴手法。 好在这是慌山之中,将轻功尽量施展,大约离开了飞狐庄十里以外,才缓缓的停下身来,长长的吁了口气。 想不到为蓉儿寻一套衣服,竟费了这多的同折,若非人家双燕主人派人送来,自己仍落得一筹莫展。 他现在有着许多事要办,那只玉龙圈他必须向红花教主梅萼夫人夺回,其次就是这飞狐公子,饶他不得,不是因为适才这一点过节,主要是他邀视中原武林,而且他似已探得天竺三宝之秘,因此,他必须要从他口中,得到那藏宝地点。 再有一点,那就是这飞狐公子与红灯使者之间,似也有些渊源,两人不但同是来自关外长白山,一个原来叫化身妖狐,一个叫飞狐公子,同有一个“狐”字,那岂能是这般巧合?双燕主人之迷?芙蓉婆子的生死?南残手中铁盒中,到底藏的是什么东西,何以这三个老怪,为它会争持了七十年之久?是不是真是开启玉屏之钥?冷如冰此时心中,其是干头万绪,想不到为了追索魔峰之迷,而会牵扯出这许多的枝节。 想到这里,不由文低头看了一下抱在怀中的蓉儿一眼,只见她星眸紧闭,香息沉沉,仍然睡得极熟,双颊红喷喷的,似两双熟透的苹果,左面一个浅浅的梨涡,不笑也就迷人,天真、无邪,圣洁得像天上的玉女,若非双燕主人相告,这圣洁的玉女,险些毁在红灯使者那魔头的手里。 他猛然拾起眼来,向四下张望,现在他连方向也走失了,自然不知黄梁观现在在什么方向,只有先救醒蓉儿再说了。 忽然,他见左侧不远,是个深茂的树林,当下,身形一犀,便向林中扑去。 到了林中,正想寻一个干净地方,哪知,他正自游目四顾,忽然大为吃惊,就在那林子中间,一块青石之上,正坐着一个一身皂衣的蒙面人,一动也不动,只有山风吹动着他脸上低垂着的一块黑巾,微微晃动,虽然是在白天,仍有似幽灵一般。 冷如冰微微一惊之后,立镇静下来,他知道这人忽然在林中现身,一定不是偶然,当下冷漠之极的笑了一下,道:“阁下是谁?” 那人不声不响,好像充耳不闻。 冷如冰揣想不出这皂衣蒙面人,是什么来路,心想:“既然他闷声不响,我又何必招惹他,还是先另找地方,替蓉儿试解穴道要紧。” 当下,便想回身离去。哪知他才准备转身,忽然一个冷若寒冰,听来尖锐刺耳,极不受用的声音说道:“你手中抱的是什么人?” 冷如冰一怔,虽然那皂衣人并未动过一下,但他知道这语声是皂衣人所发。 当即冷然一笑,道:“朋友,既然会说话,适才为什么又不出声?” “我问你手中抱的是谁?” “我有告诉你的必要?” “嘿嘿!”皂衣人声音本极刺耳,嘿笑声却更如一支锋利的箭簇,说道:“我要知道的事,从来没人敢不说过,知道么?” 冷如冰一怔,这人口气好大,不由心中有气,冷傲的道:“可是从来也没人敢勉强我说不愿说的话!” 皂衣蒙面人似有微温的道:“你敢对我这样说话?” 冷如冰道:“于在下跟前,从来也没人敢这样大言不惭!” 皂衣人哼哼冷笑了几声,顿了一顿又道:“你是谁?” “在下也问过这句话,可是你还没先告诉我呢?” “你当真要知道?” “除非阁下的名号,是不耻于天下武林中人!” 皂衣人突然尖声大笑起来,震得林木统统抖动,连冷如冰那等修为之人,也感到血气微微翻涌,心族一阵摇晃,心中不由暗自吃惊,心说:“这人内功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若然跟自己伸手,今天还真不好应忖。” 但他脸上仍然微带笑容,却暗地已将六脉神功运聚全身,同时将蓉儿挟在左胁之下,空出右手,准备应变。 皂衣人笑罢,冷森森的说道:“你可听过江湖上有两句传言,上一句是‘不怕阎罗王’?”“嗯!那下一句是什么?”冷如冰一怔,蓦退一步,喝道:“你是毒无常?” “不错!我正是那下句‘只怕毒无常’所指的苗山阴风岭的毒无常!现在你不会说我大言不惭了吧?” 冷如冰万没想到会在这荒林之中,遇上这个魔头,毒无常与五毒夫人,和万毒婆子、天毒童子,同称武林四毒,武功还在其次,举手投足间,全是剧毒,中人立死。 提到这四个毒物,武林中人没一个不皱眉头,但四毒中人.虽然会使剧毒,心也最毒,但很少在在武林中来往,轻易不肯与人发生争执,不知何以这毒无常会忽然在此山中现身。 冷如冰虽是心惊,但他脸上却毫无怯色,傲然一笑道:“原来是阁下,那倒失敬了!” “现在轮到你说出是谁了吧?” “在下冷如冰!” “冷如冰?皂衣人想了一想,点点头道:“嗯!你是近两年蜚声武林的追魂手?” “在下对这名号并不感觉到光荣。” “难道你认为这名号不够响亮?” 冷如冰冷漠的笑道:“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为的是什么?” “冷某人的追魂帖轻易也不送人,除非他罪大恶极?”。 “嘿嘿!”皂衣罩面黑纱微微晃动一下,道:“那我毒无常够不够资格送一张追魂帖?” “江湖中尚未闻阁下有昭彰恶迹,不然在下也不会吝惜。” 毒无常突然纵声大笑,道:“假若我今天对你不客气呢?” 冷如冰冷峻的一笑,道:“假若你敢小视冷某人,那当然又当别论了,但是,我们无怨无仇,阁下大约不致如此吧?” “可是我问你抱的什么人,你还未告诉我呢?” “可阁下在此作甚,也没告诉我呀。” “假如我不说呢?” “自然在下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毒无常嘿嘿道:“好!你真合我毒无常的脾味,我一生最喜欢硬汉子,多少人,一听这是毒无常,便想逃?或是向我乞命的人,没一个会活着离去的,你有胆子,也因此而来运气!” 冷如冰心情才略为轻松下来,他知道,武林中的怪人,差不多各有个怪脾气,这毒无常是有名的武林四毒之一,说话绝不会说话不算数。 毒无常道:“那女娃娃好像是被人用独特的手法,闭住了穴道,对不对?” “也许是的!” “你不能解开?” 冷如冰傲然道:“那倒不见得,在下到这林中来,就是想作这件事。” “为什么巴巴儿的跑到这里来呢?” “因为这儿隐秘!” “为什么要隐秘?担心有人追来?” “正是!” “你怕那人?” 冷如冰大笑道:“姓冷的从来没怕过人,只是姓冷的只有两只手,而对方人多,难免会顾此失彼。” “那人是谁?” “飞狐公子!” “是他?” 冷如冰道:“阁下认识?” 毒无常纵声大笑道:“当然认识,我正是在此等他,我们有一桩交易!” “交易?”冷如冰微微退了一步,暗作戒备,道:“什么交易?” “最妙的交易!” 冷如冰道:“既然阁下有事,冷某人告辞了,后会有期!” 但冷如冰尚未回身,毒无常突然尖声笑道:“你不想看一桩奇妙的交易么?” 冷如冰一笑道:“为什么会奇妙。” “当然妙!而且妙得紧,假若阁下想看,那土壁上有个洞,阁下可以歇一会儿,包你满意!你听不是来了么?” 话声才落,远处已有破空之声传来,冷如冰本想离去,又所毒无常认为自己当真怕了飞狐公子。 略一犹豫,冷漠的哼了一声,毅然的向那土壁走去。 拂开竹丛,果然有个土洞,约有丈许,正可容人。 冷如冰回头冷笑了一下,说道:“但愿冷某人真能看见一桩奇妙的交易,即使这交易并不奇妙冷某人也不会使你失望!” 说完,身形一闪而入。 就在他身形才隐瞬间,林中已有人飘然而落。 冷如冰从竹丛中向外扫了一眼,只见毒无常面前,站着两个俊美少年,正是飞狐公子身边的四狐中人。 那毒无常正自声带诧异的问道:“怎么你们公子没来?” 一个俊美少年道:“公子吩咐我上奉老前辈,他有事走不开,要我们代表前来!” “东西带来了么?” “带来了!” 冷如冰一听,毒无常没骗自己,果然他们在作交易,只不知他介!交易什么?” 这时,他瞥见一个俊美少年,从身边取出一只锦盒,在手中一扬,道:“这就是公子要我们交给老前辈的。” 毒无常还是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青石上,声音刺耳的说道:“拿来!” 那少年犹豫了一下,道:“老前辈的东西呢?” “当然有!”适才见毒无常身子一动,伸出一只白中透青的右手,自怀中摸出一张纸卷,也扬了一下,道:“在这儿!” 那手捧锦盒的俊美少年向身边的另外一人看了一眼,两人同时迈步上前.在相距青石尺许处同时站定,那持盒的少年又道:“请老前辈将藏宝地图放在石上,我也将这玉龙圈放在石上,我们同时各取所需如何!” 冷如冰听得心中一怔,心想:“原来他们交易的是这两样东西,不是说那玉龙圈上能看出藏宝之地么?怎么又会有一张藏宝地图?既然另有藏宝地图,那玉龙圈又有何用?难道玉龙圈本身另有隐秘?或是这张藏宝地图是另一件宝物之图?” 现在,他明白了一件事,那飞狐公子与百花公主接近,除了贪色,另外的目的,还是在打那只玉龙圈的主意。 他突然紧张起来,玉龙圈本来是他手中失去之物,若然果真被飞狐公子弄来,落人这毒物手中,那他就必须从这三毒物手中夺回。 心中惩的一想,慌忙回身,将六脉神功运集右掌,此时,他已顾不得男女之嫌了,因为,他必须争取时间,赶快将蓉儿穴道解开,以免等一下与毒无常动手时,自己一心两用,缚手缚脚,不能放手一拼。他匆忙解开蓉儿衣扣,敞开锦袄,现出莹白如玉的前胸。 冷如冰不敢逼视,立即据息凝神,右掌覆在胸前玄机大穴上,真力缓缓自掌心透射而出。 他一面试着替蓉儿解穴,一面也留心着洞外情形。 只听毒无常尖声嘿嘿笑了一声,道:“可以,这么办最公平,我们两不担心!” 冷如冰心想:“这种交易,平常得很,有什么奇妙之处?” 一面潜运真力,一面仍偷眼向外看去,好在为蓉儿冲穴,用不着全神贯注。 只见那捧锦盒的少年,右手似已暗中蓄势,左手持着锦盒,缓缓向石上放去。 毒无常也却随便的将手中的纸卷,也放在身前石上。 旁边那名俊美少年,一等毒无常松手,已迅速的将纸卷卷抢入手中,身形电闪而退。 那手按锦盒的少年,也在同时松手闪退,两身法全是快极,一闪三势,离开毒无常已在三丈以外。 毒无常一动也不动,也未去取回那只锦盒。 两个俊美少年,迅速的打开了纸卷,瞥了一眼,微微露喜色,同时一齐向毒无常抱拳,道:“谢谢老前辈,我们要回去覆命了。” 哪知毒无常却淡然笑道:“要走么?这玉龙圈也带回去吧!” 两个俊美少年之一,微微一怔,道:“老前辈不是跟我家公子交换的么?” “交换?”毒无常尖声笑道:“这假圈子,我要来作什么?” 两个少年身子一震,又退一步,道:“那么老前辈这张图……?” “当然也是假的,我是有名的老毒物,岂会轻易上你们公子的当?嘿嘿……嘿嘿……” 那空着手的少年,一把从另一少年手中,抢过那张纸卷,似在注意的辩别着真伪。 毒无常又嘿嘿笑道:“我说是假的,难道还会有错?” 冷如冰心中好生暗笑,心说:“假货换假货,也不能算奇妙呀?” 只听那毒无常又嘿嘿笑道:“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居然花样耍到我老毒物头上来了,而且还要叫你们两人来替死!” 两个少年神色一变,身形蓦地跋起数丈,在空中迅速的一闪,当真其快如飞,电闪而去。 冷如冰以为毒无常一定会出手不许两人离去,哪知他依然静坐不动,对两人的突然逃去似是不曾看见一般。 心下不由奇了,暗忖:“这就是奇妙的交易么?” 就在这时,地上的蓉儿,突然“嗯”了一声,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冷如冰心中一喜,忙低头看去! 正见蓉儿星眸微启,一脸惊怔神色,向他看着。 冷如冰笑了一下,连忙将手松开,低声道:“姑娘,总算醒过来了!” 蓉儿忽地翻身坐起,一眼看见自己胸前敞开,酥胸裸露,本能的,迅速将衣服掩上,脸上飞起一片羞红,道:“你……你这是作什么?” 冷如冰道:“姑娘被人制住穴道,难道自己还不知。” 蓉儿扣着衣钮,略作沉思,羞地低下头去,道:“是你将我救来的么?” “是的!适才在下正是在为姑娘用真力冲穴。” 蓉儿忽又一声娇呼,道:“我婆婆呢?” 冷如冰道:“这却不知了,我救姑娘时只见着姑娘一人!” 蓉儿身子蓦地一弹而起,直向洞外射去。 冷如冰慌忙一把将她拉住,低声道:“姑娘安静点,外面还有一个老毒物呢。” “老毒物?”蓉儿摔开左手,移后了一步,道:“谁?” “嘿嘿!” 笑声起自两人身后,道:“不错!就是我这个老毒物!” 毒无常何时来到洞口,连冷如冰也未发觉。 蓉儿蓦一回头,一眼看见沿口站着一个皂衣蒙面人,身子僵硬的站在洞口,脸上黑巾微动,有似幽灵,不由骇了一跳,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立时怔住了。 毒无常瞥了两人一眼,又是尖声一笑,向冷如冰道:“这交易并不奇妙,对不对?” “我只是不太欣赏而已!” “阁下想不想看看奇妙的事实。” “看什么?” “让你欣赏的东西!” 冷如冰道:“那只假玉圈么?” 毒无常嘿嘿笑了两声,道:“本来想杀一头狐,哪知却死了两条狗!” “那两人死了?” “嗯!一点不错!” “阁下并未出手呀?” “难道我会吹牛?两位跟我去欣赏一下吧,就在前面那大树之下。” 说罢,回身向前走去。 毒无常走后,蓉儿低声问道:“他是谁?” “毒无常!” “四毒之一的毒无常?” 蓉儿怔了一下,又道:“你们是朋友?” 冷如冰摇摇头,道:“刚才在林中相遇。” “他要你欣赏什么?” “大约是他的杰作吧!你是不是全复原了?” 蓉儿暗自运行一下真气,觉得全身流畅,并无不适之处,低声道:“是不是我们要联手对付他。” 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一下,道:“联手倒用不着,等一下真个动起手来。他周身剧毒,任何地方全沾不得,你千万别出手,大约我还对讨得了。” 蓉儿小嘴一嘟道:“我就那么没用?”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我冷某人与人动手,从来不要人相助,不是小视姑娘的武学。” 蓉儿这才嫣然一笑,道:“那么走吧!去欣赏一下,看这毒物倒底有多毒?” 于是两从闪身出洞,只见毒无常正站在十丈以外的一棵大树下,目注地上,一动也不动。 冷如冰和蓉儿离那大树尚有两丈远,立时一阵血腥臭味扑鼻,分细一看,嘿!那树下流了两滩血水,血水之上两柄长剑,两蓬未化的头发和破碎的布片,显而易见,适才那两个俊美少年,又然中了毒无常剧毒,身化浓血而死,不但骨肉无存,连衣服也被毒性腐蚀,这毒无常之毒,当真名不虚传。 不但蓉儿心惊,连冷如冰也暗自骇然,心想:“大约那纸卷上被毒无常洒了毒粉。两人双手触及,所以化浓血而死,跟这种毒物在一起。当真大意不得!” 那毒无常头也不回,得意的尖笑了一声,道:“这交易妙不妙?可惜那只狡狐没来!” 冷如冰冷笑道:“毒则毒也,可是妙未必。” 毒无常突地回过头来,黑纱中隐射出闪闪绿光,道:“为何不妙” “因为你失败在飞狐公子手中!” “我失败了?” “当然!” 毒无常嘿嘿尖笑道:“你是说我打草惊蛇了么?” “这当然也是失效的一点,”冷如冰仍冷冷的说道:“可是早失败的,还是办法早已落在那狐狸计算之中,要是我没料错,这座林子,早在人家包围之中了。” 毒无常尖声大笑逼:“他们有那种胆子么?” “谁说我没胆子?” 随着话声,四面林中全是人影闪动,那飞狐公子已手指转动着折扇,由一株大树之后转了出来,一脸奸诈阴险的狞笑。 蓉儿吃惊的问道:“他又是谁?” 冷如冰道:“一只狡猾的狐狸!你不是要显露一下武学么?现在可有机会了。” 第二十章 包藏祸心 那飞狐公子目光向冷如冰一扫,最后落在蓉儿脸上,哈哈笑道:“我说如何?两位逃来逃去,仍逃不出我的掌握之中!” 冷如冰冷哼一声,道:“本来我就要找你,你来了我倒省事一些” 飞狐公子又奸诈的一笑,道:“不错,大家省事,一了百了!” 冷如冰目光一扫,四周人影幢幢,何止数十人之多,人影晃动中,似还有不少女人,已料定必是红花教中人,只不知教主梅萼夫人,及百花公主是否前来?飞狐公子目光一转,又落在毒无常身上,仍是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阁下一定会玩一手绝招,果然不错,一切均落入本公子计算之中,现在简单得很,交出藏宝图,本公子网开一面,让你走路。” 毒无常哼了一声,道:“令狐孤,你在对谁说话?” 飞狐公子道:“当然是阁下呀!” 毒无常嘿嘿尖声笑道:“令狐孤,惩你?还是潜伏在四周的这些人?” 飞狐公子仰天大笑道:“玩毒呢,也许本公子不及于你,劳论手底下功夫么?大约还不输给你这毒物,你信不信!” 毒无常嘿嘿笑了两声,阴森森说道:“你这话的确新鲜,我这毒物一生之中,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法!令狐孤这两滩血水便是榜样!”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令狐孤,我们的过节在先,还是咱们先了结吧!” 哪知那飞狐公子手指儿一转折扇道:“阁下稍安匆燥,既然来了,咱们总得称量两手,十二地煞手,也不是了不起的武学!” 说罢,一双眼睛,又色迷迷的落到蓉儿脸上,随又哈哈一笑道:“美人儿,你退开一点,别骇着了!” 蓉儿再也忍不住,纤腰儿一闪,晃身挡在冷如冰面前,娇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姑娘这样说话?” 令狐孤哈哈大笑道:“美人儿!你这一生气么,可就更美了,哈哈!你真是我一生仅见的美人儿,你放心,公子爷不会骇着你的,宝贝!” 哪知他话声才落,陡觉眼前人影一晃一声脆响,脸上被人打了一个耳括子,火辣辣的,半边俊脸上,立时现出纤纤的五道指印。 照说,飞狐公子被蓉儿打了,应该暴怒才对,可是,他反而又是一声哈哈道:“美人儿,常言道,打是情骂是爱,你这一掌么,打得我心底里真舒服,咱们这算是订了亲,嗡嗡嗡,你看,你连聘物也给我了。” 说时,忽然由袖口中,取出一条葱绿色的束腰罗带儿,在手中扬了一扬,一脸得意之色。 蓉儿惊得“啊”了一声,低头一看,如何不是?自己腰间的罗带,就在自己打人家一掌瞬间,竟被他解去了,登时羞得满脸通红。 连冷如冰也是怔然,蓉儿出手,他本来甚为担心,但却来不及阻止,仅一晃眼工夫,蓉儿打了一掌,已安然而退,冷如冰才算放了心,心想:“芙蓉峰的飞花身法,果然名不虚传,可惜这掌打得太轻了些!” 哪知他正自心念电闪间,那飞狐公子竟取出蓉儿的束腰罗带来,这一来,证明飞狐公子不是逃不开蓉儿那一掌,根本人家是安心摄下,而在挨打瞬间,却在蓉儿身上做了手脚,自己站在旁边。 一点也未看出,由这一点看来,飞狐公子的手法之快,当真无与伦比,无怪他目中无中原武林了。 蓉儿羞得满脸红通通,脚下鹿皮小靴儿一顿,叱道:“你不要脸!” 飞狐公子哈哈笑道:“美人儿,你这可怪不得我,这是你亲。自送上门来!” 冷如冰突然沉声一喝道:“住口!” 身形一动,正想欺步上前!哪知那毒无常比他更快,身形捷如鬼魅,竟先抢到飞狐公子对面,哩嘿笑道:“小子,你太狂了,当着我们,你居然调戏一个小姑娘家,若不给你一点历害,你小子目中哪还有人?” 飞狐公子面对着四毒之一的毒无常,傲然不惧,潇潇洒洒的朗声大笑道:“本金子目中本来就没你们这些人物么!老毒物,你尽管施展吧,看看本公子可把你放在心上没有。” 说时,手中折扇又在指头上滴溜溜一转,脚下反而迈着方步,那种目无余子的神态,当真令人可恼。 毒无常冷森森哼了一声,道:“小子,白山黑水,你尽可卖狂,可是,这是中原之地!” “中原之地,又待怎样?”飞狐公子又是哈哈大笑,道:“没有两下,不敢到中原来了!” 毒无常似是被他气得按撩不住,一声冷哼,只见皂衣微动,白森森的五指,已电闪地抓出。 冷如冰知道这毒无常出手极毒,有时指掌之中,也有毒风拂出,忙低声道:“姑娘,我们先退开一点,他带来的人不少,等一下有的是动手机会。” 蓉儿嫩脸儿绷得紧紧的,见毒无常已然出手,她又无可奈何,只得随着冷如冰,退开了几丈。 毒无常五指电闪抓出,飞狐公子哈哈一笑,刷响一声,轻描淡写的手腕一圈,折扇一张,扇时迎着毒无常的五指扇来。 毒无常似也识这一扇厉害,脚下移形换位,如鬼隘一闪,已然转到飞狐公子左测,冷哼一声,五指早又抓到。 不料飞狐公子端地了得,沉腕挑扇,毒无常一爪又告抓空,只听他反而哈哈一笑,道:“武林四毒之一,也不过如此!” 活声未落、左倏忽—翻,反而一掌向毒无常右肩招来。 哪知毒无常并不闪让;左脚微退半步,右肩反面向前一迎。 蓉儿看得一惊:“哎呀!” 冷如冰却微微一笑。 就在蓉儿惊呼声中,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起自一株大树之后,道:“他身上沾不得,沾上就会中毒!” 飞狐公子这时掌沿离毒无常右肩不及五寸,闻声,硬生生向后一撤,同时.右手折扇一收,电光石火般仍向毒无常肩并穴点到。 飞狐武学当真不同凡响,变招换招之速,大是出入意外。 毒无常怒哼一声,身形也蓦向后撤,这才险险的让开了一招。 冷如冰冷眼旁观,果然飞狐武学成名关外,并非浪得虚名,但毒无常虽然身形飘忽如萍,捷比鬼魅,也是不弱,若非飞狐公子顾忌毒无常全身是毒,不敢欺近身法,武功招式上,飞狐公子当真还胜了他一筹。转眼之间,两人已是数十招过去,竟然一时不分胜负。 大约是飞狐公子大言在先,而且四周不少红花教中人,脸上有些挂不在,忽然一声长啸,扇招一变,若天矫神龙,折扇倏开关,或扇或点,连走险招,着着全点重穴,这一来,毒无常果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蓉儿本来大为着恼这飞狐公子,心中自然希望飞狐公子落败,如今一见毒无常连连遇险,小嘴儿一嘟,道:“等我去收拾他,看他飞狐武学,有什么了不起?” 冷如冰生怕她又冒险扑出,他已看出,蓉儿虽是一身武功不错,但绝非飞狐公子之敌,当下,笑了一笑,道:“姑娘稍待,这老毒物也阴毒异常,岂无绝招,等他真不行时,我们再出手不迟,你没听见,那树后还有高手呢!我们留下一点气力吧!” 蓉儿这才想起适才树后有人出声,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大约是红花教中人吧,可能是百花公主。” “百花公主?” “嗯,教主的女儿,一个无耻女人!” “为什么她无耻?” 蓉儿问得天真不过,但却将冷如冰问住了,他怎么解释呢,自然,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面前,他不能说出夜来她与飞狐公子那些无耻勾当。 当下,笑了笑,道:“姑娘以后自知,现在在下说不出来。” 蓉儿眨眨大眼珠,好像明白些过来,嫩脸儿立又徘红,不知怎地,她却又问道:“你认得她么?” 冷如冰摇摇头道:“不认识!” “那你怎会知道?” 冷如冰不假思索的说道:“我救姑娘时,你没穿衣服,为了想替你找一套衣服,昨夜曾到过她那幽篁小筑,想不到正看她和这个飞狐公子在一起……” 蓉儿惊得“啊”了一声,又羞又急的说道:“你说我……” 冷如冰这才知自己说漏了嘴,岂不将她羞煞,心中大为失悔。 幸即这时那飞狐公子与毒无常两人全打得火起,暴喝怒啸之声,不断传来。 冷如冰忙打岔道:“详情以后我再告诉鼓娘,你看,两人又在以死相拼了” 话声才落,霍地香风四射,金铃碎响,由树后飞出一条自练,穿入两人之中,只见自练一搅一分,那飞狐公子与毒无常竟各自被迫向后疾退。 两人之间,俏生生的站着一个一身自缎袄,外披绣花自缎披风的女人。 那女人娇媚绝伦,眉目之间,满含荡意,先冲着飞狐公子媚媚一笑,然后才转过脸来,向毒无常哆声哆气的说道:“别再打先听我说。” 冷如冰一看,果然是昨夜楼中的那女人,心想:“这女人不但无耻,只怕心如蛇蝎,若然不除,将来一定会为害武林!” 蓉儿“呸”了一口,敢情这百花公主当着这多人向飞狐公子乱飞赠眼,有些看不顺眼。 毒无常哼了一声,道:“你要说什么?” 百花公主撇撇嘴,笑得又甜又媚,道:“听我说,咱们真正作一次交易如何?” 毒无常嘿嘿笑道:“一个狡猾的狐狸,一个蛇蝎女人,还有什么交易可言?” 百花公主“哟”了一声,道:“看你,这大一把年纪,还是火爆脾气,要知,我们可不怕你,苦真打起来,难到我会输你不成?我说的交易,当然公平合理,不欺不假” “玉龙镯换藏宝图?” “当然!” 飞狐公子向冷如冰和蓉儿溜了一眼,哈哈笑道:“现在却得附带上这两个人。” 毒无常沉吟了一下:“你们之间的事,我可不管,若是有真的玉龙镯,我这毒物倒可认真考虑一下。” 百花公主笑了一笑,道:“那不就得了么?这两个人难道要你亲手交给我不成?只要你别伸手就行了;好啦,这事由我作主,我们来交换!”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冷某人岂是随便被人摆布的么?哈哈,你这无耻女人如那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你们事完,我们之间本来还有一场,就是你不打也不行!” 哪知百花公主抿嘴一笑道:“这一点我知道,谁叫你是追魂手呀!” 冷如冰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蓉儿啐了一口,道:“你说话得考虑一下!” “哟!小妹子,我当然考虑过呀!不过我得告诉你一句,我可是一番好意!” “呸!”蓉儿又啐了一口,道:“谁跟你好意坏意的,你道我真怕你?哼!” 飞狐公子突然脸色一变,他有他的主意,若然百花公主当真与毒无常作成交易,那他的希望便告落空,当下,哈哈大笑道:“公主跟他们怎地呕舌来,这毒物心比蛇毒,与他谈交易,何异与虎谋皮,至于这妞儿么,哈哈!倒是伶俐乖巧,收作一个婢女,到是好的,只是这姓冷的小子,可不能饶他!” 哪知百花公主眼皮儿一转,媚媚笑道:“这么说,两个男的全留不得了?” “哈哈!公主当然也有知人之明。” “只有这小妹子应该留下了,是不是?” “哈哈!本公子的意思是……” “别说啦!”百花公主仍然媚媚一笑,又道:“将来也可服侍你,对不对?” 飞狐公子得意的大笑,道:“公主,你……” 哪知百花公主突然脸色一沉,道:“别打歪主意了,你道我不知你的鬼八卦?哼!” 飞狐公子一怔道:“公主,我怎么了?” 百花公主道:“你自己心里明白,给我老实一点。” 飞狐公子忽然朗朗笑道:“原来你在吃醋,妙极!妙极!” 蓉儿又羞又气,娇叱一声,又想扑去。 冷如冰连忙一把将她拉住,口中低喝一声:“姑娘……” 冷如冰本来想说:“两人武功全在你之上,你此去准会吃亏。” 但是,他倒底与蓉儿相识不久,生怕小姑娘家好胜,他惩地一说,反而激使蓉儿的挺身去冒险。 再者,今日局面,是激众我寡,这毒无常尚是敌友二可之间,万一蓉儿落人他们手中,自己独木难撑,那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话虽到了口边,未曾说出,自己顾不得男女之嫌,将蓉儿一双软绵绵的玉手,握在手中。 蓉儿先还挣了一下,但未曾挣脱,扬起红喷喷的嫩脸,看了冷如冰一眼。 她这一抬眼,正好触及冷如冰一双星眸,立又心中一震,不知为何,芳心竟一阵一阵砰跳起来,而且,她陡又觉得,被冷如冰握着的右手,有一股奇怪的热力,电闪般传遍她的全身,她身上立即起一种非常奇妙的反应。 她突然羞的低下头去,但却不想挣脱那支右手了,为什么不想挣脱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冷如冰握着的右手,有一种舒适而安全的感觉。 这时,毒无常刺耳的笑声响起,道:“玉龙镯你带来没有?” 百花公主道:“藏宝图呢?” 毒无常道:“当然在我身上!” “真的么?” “信不信在你。我老毒物一生行事,倒还不致骗人,除非人家在我面前玩花样,我还不致让他化浓血而死!” “你真心交换?” “应该问你自己。” 飞狐公子突然说道:“别相信这毒物的话,藏宝图我们又没见过,谁知他拿出来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难道他不会在上面先洒毒粉?” “嗯!”百花公主点头,遭:“你说得也对!防人之心不可无。” 眼珠儿媚媚一转,又道:“喂!我说呀!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你得先证明你的图是真的,而且上面无毒,咱们才能交换!” 毒无常嘿嘿笑道:“真是一双狡猾的狐狸!无毒倒好证明,但这真假么,嘿嘿!我却无法证明了,姑娘可有高见。” 百花公主仰起头来,想了一想,道:“唔,这也是实话!” 说罢,回头看着飞狐公子道:“你有什么高见?” 飞狐公子得意的一笑,手中折扇一圈,“吃”地一声,在左掌上敲了一下,道:“我倒有个主意,不知两位可信得过!” 百花公主抿嘴一笑,道:“说啊!咱们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毒无常哼了一声,并未言语。 飞狐公子目光向众人一扫,响起一声哈哈,脚下迈着方步,显然,他心中在考虑着应该如何说法。 蓉儿眨着大眼睛,低声道:“这人好生讨厌!” 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一下,道:“这只狡猾的狐狸,又在打诡主意了!” 这时,除了毒无常黑巾蒙面,目光是不时落在飞狐公子脸上似在猜想些什么,其余三人,全都注视着他,看他将说出什么主意来。 飞狐公子迈了几个方步,忽然停身不动,扬着脸,向毒无常道:“我想你这毒物,一定还有一个问题未说出来。” 毒无常哼了一声,道:“什么问题?” 飞狐公子道:“别人怀疑你的藏宝固有真假,难道你就不怀疑五龙镯的真伪?” 毒无常嘿嘿笑道:“那是当然!我不过想先听听你们对分辨藏宝图真假的意见,再谈其他!” “那就对了!”飞狐公子得意的笑了一声,道:“我是想两件事合在一起办;那应该简单一些!” “怎么办明?”百花公主道:“看你婆婆妈妈的。说了大半天,仍说不出一个办法来!” 飞狐公子狡诈的一笑,道:“简单得很!” 毒无常哼了一声,道:“你说!” 飞狐公子故作神秘的说道:“玉龙镯可用水火辨别真伪,一试就行,而藏宝图却非现地指证不可!哈哈!我说简单得很,听人说这山中有个水火谷,水上是火,火下是水,那倒是一个试玉龙镯的好地方!” “这还要你说?”百花公主不耐的说道:“我说的如何分辨藏宝图真伪啊?” 飞狐公子道:“我这就说到了!”回头又对毒无常道:“我们先到那儿试给你看,若然玉龙镯是真的,然后,我们再按图索骥,去找图上的地方,只要有地形相似,你那地图必是真的了,那时我们亲手交换,各得所需,你看行不行?” 毒无常略一沉吟,嘿嘿笑道:“你这主意倒不错。” 飞狐公子道:“你怀疑我是骗你指出藏宝之地,对不对?” “嘿嘿!你太狡猾了,我岂能上当!” 飞狐公子笑道:“老毒物,我说的只证实四周地形!” 毒无常尖声嘿笑道:“知道确实地点,再寻藏宝之地,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嘿嘿,真是好主意!” “你担心到时我们不给你玉龙镯?” “人心难测,尤其是对你这只狡猾的狐狸!” 飞狐公子道:“你不相信人,我们尽可先相信你,玉龙镯试过之后,先交给你总成?” 百花公主道:“不行!玉龙镯到了他手中,他狡赖怎办?” 飞狐公子向百花公主飞了一个眼色道:“你担心他会跑么?哈哈!他若不守信诺,咱们岂能饶他?” 毒无常只得嘿嘿笑了一声未再说话。 百花公主脆声大笑,一只眼珠儿疾转,道:“嗯,没法子,只能这样办了,喂,老毒物,你看可行?” 毒无常慢吞吞的,道:“你们即使诡诈,我老毒物也不在乎,好就这么办。” 冷如冰冷眼旁观,低声道:“姑娘,这三个家伙各自不怀好意,你信不信?” 蓉儿道:“嗯!难道他们都不明白?” 冷如冰冷笑道:“不是不明白,但各打各的如意算盘,一定是一场好戏。” 忽听飞狐公子道:“事情既确定了,现在咱们就没事了,等我们先解决了那姓冷的小子,就去水火谷去办正事如何?” 冷如冰冷笑道:“姑娘,听见么?这是狡狐的第一步。” “第一步?” “啊,他怕毒物跟我们联手,所以将他稳着,这叫做……” “唔,我懂啦,兵法上叫做各个击破!” “姑娘,你真聪明。” 蓉儿听他称赞自己,笑愿上微微泛起薄薄的红晕,映着阳光,更显得鲜艳若滴,娇美如花。 冷如冰陡见蓉儿满脸灿烂着圣洁的光辉,心中微微一动,不知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但口中却随口进出一声:“姑娘!” “嗯!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呢?” ?  敖泄媚锏拿郑俊?br /> “唔!我叫蓉蓉啊!” “蓉蓉?” “是的,是两个芙蓉的蓉蓉!” “蓉蓉!它代表圣洁,代表高贵!好美丽的名字啊!” 冷如冰说话时,握着蓉蓉的手,迄未放下。 蓉蓉竟小鸟依人的紧靠着冷如冰站着,两人似是忘记了大敌当前,好像这林中,只有他们两人。 忽然,一声尖锐刺耳的笑声,将两人从忘我的境界,拉回了现实,正听毒无常在说道:“那可不成!这位冷朋友可是我留下来的。” 第二十一章 飘零狐女 飞狐公子沉声道:“敢情你要翻悔?” 毒无常嘿笑道:“你怎么说全行,我对这位冷朋友可是投缘,没有我在,那是你们的事,可是今天却不行!” 冷如冰先前对这毒无常尚心存疑虑,现在听来,他虽是身列武林四毒之一,倒也不是出卖朋友之人,当下,傲然大笑道:“谢谢阁下替我担心,冷某人自信,尚不致那般没用,姓令狐的不找我,我冷某人也要找他,让他知道中原武林有人。” 百花公主眼角儿向冷如冰一瞟,格格笑道:“老毒物,让他们打一架吧!你我全不伸手,只要公平,有什么不可以呢?” 毒无常道:“你们红花教的人真不伸手?” 百花公主道:“难道我说话不算数?” 毒无常慢慢的回过头来,似是向冷如冰看了一下,道:“老弟台,这样办行不行?” 冷如冰不由向毒无常拱拱手道:“请阁下替冷某人掠阵,其实多几个人上,我冷某人也不会含糊。” 蓉蓉樱唇一撇,道:“他们若以多为胜,可别怪我伸手!” 百花公主格格一笑,道:“小妹子说得是,不过请放心好了,若是有人伸手相助连我也不会答应。” 飞狐公子一怔,冷笑道:“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啊!难道你不敢公平合理的较量一下?” 这一句话,反而将飞狐公子问住了,若然他再表示什么?就等于他是示弱,也就是等于说长白武学,不如中原,当下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公子只有指教他几招了,来吧!姓冷的!” 冷如冰缓缓放开蓉蓉的手,低声道:“你留心着四周的人,当心他们暗算你啊!” 这虽是一句非常平淡的话,但在蓉蓉听来,却充满关切和深情,对于一个少女来说,那是有着无比的温蓉和甜蜜。 这一句话,又将蓉蓉与冷如冰之间的距,大大的拉近了不少,少女本来就富于幻想,感情上的交触,更是非常敏感,她幽幽的,深情的,扬起一双深情的眼睛,落在冷如冰脸上,含情脉脉的点了一下头,道:“你……你也得小心嗯!” 冷如冰好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心上敲了一下,身上疾速的一起,这一刹那间,好像蓉蓉又长大了许多,而且他好像心中对蓉蓉充满着爱,以前,这意识是非常模糊的,而现在,忽然间却已变得非常明朗。 冷如冰一震之后,赶紧将动荡的心神收敛起来,现在他才知道,已经爱上了一个人,好像他被冰封雪冻的心田中,此时已被一阵温暖的阳光解了冻,那阳光就是蓉蓉,而蓉蓉,已成为他生命中的太阳。 他轻轻吁了一口气,双目仍落在蓉蓉那娇艳如花的脸上,口中缓缓说道:“你放心,我知道!” 蓉蓉立即脸上一红,投给他深情的一瞥,才缓缓低下头去,但这一瞥啊,不知代表了多少情意,多少纯真的爱?冷如冰突然觉得生命力充沛起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着的感觉,刹那之间似是武功大有进境,骄傲而又自信的向飞狐公子走去。 一个是长白高手! 一个是地煞神董无公的传人,中原武林闻名丧胆的追魂手! 林中空气,在冷如冰面对着飞狐公子停下时,像是凝结住了。 沉默之中,一场龙争虎斗,即将开始。 百花公主退了丈许,但脸上仍是媚笑吟吟。 毒无常动也不动,像是一个僵立的幽灵。 只有蓉蓉,她心中忐忑不安,有着相信。但也有着关怀,因此眉峰上,罩上一抹淡淡的轻愁。 飞狐公子本想借红花教人多势众,一步步的实现他自己的计划,想不到一开始,事情便挤到自己一人头上来,而这一位不但关系着径自武学的声誉,更关系着自己此次前来中原的目的,他必须胜;不然,一切计划将全告落空。 因此,他潇洒的风度,和惯有的朗朗笑声,此时变为嘴角吃着一缕阴残的冷笑,道:“姓冷的,咱们怎么比法;是印证武学?还是生死搏斗?” 冷如冰冷笑道:“怎么比全行,冷某人无不应命!” 这时,百花公主又响起笑声道:“我想代出一个主意,不知行不行?” 冷如冰不屑的冷笑了一下。 飞狐公子突又装着轻松的哈哈笑了一声,只是笑得没有先前自然,说道:“公主说说看!” 百花公主道:“依我说,两位还是以十招为限点到为止,你们既没有深仇大恨,又何必要以死相拼呢?” 飞狐公子一听,正中下怀,但却不敢先表同意,哈哈笑道:“公主吩咐,只要姓冷的同意,在下倒无所谓!” 冷如冰傲然道:“假如点到为止,只贫胜负在下觉得十招太多了。” 此话一出,隐在四周的人,同时感到一震。 连百花公主也有些意外。 毒无常却道:“老弟台,我交你这个朋友!” 蓉蓉眉头上的轻愁,被一阵风吹去,这一句话,对她来说有着安定作用。 但飞狐公子陡然脸色一沉道:“姓冷的,你口气可不小!” “因为我将证明你令狐的藐视中原武林是一种无知和狂妄!” 飞狐公子气得脸色铁青,猛喝一声,道:“好!你说要几招吧!” “三招足够了!” “就是三招好了,我用扇,你亮兵器吧!” 冷如冰笑了一下,道:“姓冷的在江湖上从来不用兵器!” “那不是我不公平!” “当然!这是冷某人自愿的,只是,我还得说清楚,分出输赢之后,怎么办?” 飞狐公子厉声道:“我若输了,立即返回长白,此生永不再进中原。” 冷如冰豪气如虹的说道:“好得很!冷某人输了,自献颈上人头如何?” 蓉蓉情不自禁的失声“啊”了一声。 但这一声惊“啊”,却被林中无数清脆的喝彩声所掩盖,因为那些人,全被冷如冰的如虹豪气激出一声好来,不但四周的人如此,连那百花公主也不例外,她也不由对冷如冰的英雄气慨倾慕起来,因此一对水汪汪的眼睛,竟目不转睛的落在冷如冰的脸上,对她飞狐公子本来就不是真爱,只是因为要想探得天竺三宝之秘而不惜委身,现在,真象揭穿了,那仅是一个甜蜜的谎言,自己反而上了大当,自然而然的,一颗芳心,渐渐移向适才还以为敌人的冷如冰上,因此,那一声喝采,竟比其他的人喝得更为响亮。 这一声彩,好比百数十支利箭,刺向飞狐公子心上,他气得浑身一颤,大喝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出手吧!” “阁下远来是客!” 飞狐公子更不打话,手中折扇诡异之极的一圈一划。 冷如冰陡觉眼前全是扇影,而且一股激荡的气功,潮涌面至,嘶风啸耳。飞狐公子在飞狐庄时,曾与他动过手,但出招极为潇洒,瞬有这般凌历,已知他是势在一拼,出手就用狠招;哪敢大意,冷笑一声,斜移一步,呼地一声,一招天魔臂,由百数十扇影之侧,横扫而出。 飞狐公子万象扇招,名满关外,适才他一出手,即是万象扇的三绝招之一,名叫“杏花春雨”,一招之中,变化无穷,一见冷如冰侧身挥臂,狂笑声中,扇影陡然一变,立化万千彩蝶啸耳如雷,直向冷如冰飞来,而飞狐公子的身影,反而不见。 冷如冰一招未递满,陡觉扇招奇奥,而且其快如电,使人有封挡闪避无法之感,似乎是每一个角度部位,全在扇影控制之下。 他不能一招就被迫退,而且,目前根本退无可退! 自己大话已然说出,骇凛之余,神功立即护体,不退反进,右臂一收,朗朗一声长笑,身形由扇影中陡地拔起,双掌一合,趁身子浮空未坠瞬间,施出地煞手中的“雷神压头”两道无比劲风,在双掌一分一按之间,雷声隐隐,电闪劈出。 只听“轰”然一声震响,摇曳长空,历久不散。 所有在场的人,全被这一声震响,震得心神一阵荡漾。 等到那震飞的尘土散去,只见两人却又各立原地,好豫未曾动手一般,但众人知道,适才两人动手了两招,却是秋色平公,未分胜负。 但交手的两人,彼此都感到遇上生平的劲敌。 狐公子脸色极为难看。 冷如冰仍是一脸冷漠的微笑,立在当地! 从两人神色看来,冷如冰似是略胜一筹,只是未分输赢而已。 毒无常脸上黑纱微动,似是在点头赞许。 百花公主脸上含笑盈盈,一双妙目,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看来她对冷如冰在这一招奇诡之极扇招中,能脱颖而出,并未输招,她一颗芳心,又向冷如冰移近了不少。 蓉蓉右手抚着胸脯,似是惊魂甫定,适才这扇招太过奇猛了,骇得她失声惊呼,但现在,冷如冰傲然立在原地,才算放了心。,飞狐公子脸色倏然变了几下,有惊、有疑、有怒,略顿之下,狂笑道:“姓冷的,过去两招了!” 冷如冰冷笑道:“不错!过去两招了!” “三招可是你说的!” 飞狐公子这话,十分显然,冷如冰自夸三招要分输赢,再有一招,只要冷如冰胜不了他,即使平手,也该冷如冰算输,输就得自刎人头! 他这么一问,蓉蓉又再度紧张起来,百花公主也笑容倏敛,两人全睁大着眼睛,望着冷如冰。 “不错!三招之数,是我冷某人定的,第三招只要是平手,冷某人也匝算输,那就自刎人头!” 蓉蓉惊得“啊”了一声! 百花公主也为之失色! 毒无常不由尖声嘿笑了一声! 隐在林中的红花教中人,有不少也发出了一声惊噫! 因为,事实非常明显,冷如冰的功力,纵算是略胜飞狐公子一筹,但别说飞狐公子的武学,单是人家飞狐身法,要躲过三招五招,也是无可置疑之事,如今只剩仅仅的一招,要想在一招之中,将飞狐公子制败,那是绝不可能之事,所有在旁之人,没一个会相信冷如冰能获胜。 但冷如冰却又说得如此肯定,如此毫无转环余地!因此,蓉蓉在惊呼之后,眉峰又再度锁起,她企求的望着冷如冰,芳心中却在“砰砰”乱跳。 但冷如冰这一句话,那飞狐公子本来极为难看的脸色,再又潇洒起来,因为他更有自知之明,只要不硬拼,别说一招就:是十招,冷如冰也无法便他败落,虽然这样做不够落槛,但他一生狡诈如狐,只要能达目的,一点小的毁誉,他可不在乎。 于是,哈哈一笑道:“不错,你姓冷的算得一个一诺千金的豪客。哈哈!本公子这一招若落败了,也即刻回返长白,永不再踏中原土地!” 他特别将那“落败”二字,说得十分响亮。 众人均摒息静气的等待着。 冷如冰和飞狐公子,各自看着对方,也是凝神不动、谁也不敢疏忽。 分输赢,定生死的一招,即将开始了。 林中的空气,令人窒息。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苍老的笑声,划空而至,笑声未落,两人之侧,突然现出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头儿,右抽虚飘飘一晃,小眼睛向两人一眯,道:“你们这在作什么?” 飞狐公子神色倏变,骇得他连忙躬身一揖,口中结结巴巴的道:“老前辈,是……是你?” 冷如冰也一抱拳道:“你来了!” 从两人招呼的语句和神色上看来,显然飞狐公子对这瘦小老儿最怕,冷如冰仅是在打着普通的招呼而已。 那瘦小老儿右手摸着几根稀疏疏的山羊胡子,突然向飞狐公子一瞪眼,道:“我问你们在作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飞狐公子似是身上机伶伶一颤,退了一步,道:“我和这位姓冷的印证武学!” 小老儿眼睛又是一顿,道:“这是什么地方?关外?还是中原?” 飞狐公子脸色这时有如白纸,口中含湖的应道:“晚辈是奉了家父之命,来办一件事!” 小老儿“哼”了一声道:“那狐狸大约又骨头痒了,我老人家十年不出江湖,他竟又静极思动起来,哼,等我空下来,不去敲碎他另一只足骨才怪!” 老头儿不但厉声相问,而且辱及飞狐公子的父亲,但飞狐公子却寒着一张脸,连哼也不敢哼一声。 老头儿停了一停,突又厉喝道:“还不给我挟着尾巴滚?难道要我老人家剥你的皮?” 虽然在骂,但飞狐公子这一次反而面现喜色,身形一闪,早已掠上一株大树梢头,快得令人昨舌! 矮老头突然右手向上一招,道:“回来!” 说也奇怪,飞狐公子电闪面去的身形,又立即电射面回,仍然落在原地,一脸惶恐之色,躬身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小老儿摸着小羊胡,哼了一声,道:“别的事,我老人家也不得管,这两人可是我老人家的人,你若想打坏主意,使诡用诈害人,当心我将你剥皮抽筋” 小老儿说时,左手向冷如冰和蓉蓉一指,小眼圈黄光闪闪,直逼在飞狐公子脸上。 那飞狐公子真像老鼠见了猫,哪敢进出半个“不”字,口中连连应道:“是是是!晚辈以后永远不跟他们出手就是!” 小老儿双目又是一顿,猛哮口,道:“呸!呸!呸!你那两手狗抓蚤的武功,难道还胜得了他们不成?我说的是你别使诡诈,哼!不然,我可不饶你,快滚!” 飞狐公子一点不悦之色,也不敢露现脸上,捱了臭骂,还得躬身又是一揖,垂头丧气的走了。 小老儿等他走后,目光四下一扫,小脑袋直点直划,哈哈笑道:“这些家伙跑得真快,嗯,算是知趣!知趣!哈哈!” 冷如冰这才发觉,毒无常和百花公主,以及隐在林中的那些人,就在这一刹那工夫,走得一个也不剩,心说:这老儿当真威名如昔,这些人全闻风而逃,这老人正是南残成天化,回过头来,看着冷如冰哈哈笑道:“你小子还算正派,不然我也不容你!” 冷如冰—怔道:“成老前辈,你这活是什么意思?” 南残向蓉蓉一指道:“你抱着她东奔西跑,我老人家跟在你后面,主要就是考验你小子是不是心存邪念,哈哈,算我老眼不花,没有看错人!” 冷如冰一惊,暗讨:原来这老儿紧跟在身边,自己竟一点也未发觉?” “等你能发觉那还成?”南残似是连冷如冰心中在想什么也知道,小脑袋一圈—点的又道:“现在这女娃娃我交给你了,少了一根汗毛,我要扭下你脑袋来赔!” 南残虽是带笑而言,但也有一种令人不寒而傈的感觉,冷如冰直觉身上也是冷伶伶的一颤。 蓉蓉虽也认识这小老儿是南残,但却怔住了,听口气,好像对自己十分关切,但她从未听婆婆提过南残这人,除了在天师洞看过一次以外,以前根本没见过,他以会如此关切自己,芳心大是不解。 她正在心中犹疑,南残已向她招手道:“女娃娃,你过来!” 蓉蓉珊珊走上前去,向他福了一福,喊了一声:“老前辈!” 照说,称他做老前辈,也不能算错,哪知南残劈面向她啐了一口道:“你称我做什么?” “我……” 蓉蓉骇得退了一步,道:“我称你老前辈!” “呸呸呸!”南残连连啐了几口,道:“难道你那老不死的婆婆,没告诉过你?” 一提到婆婆,蓉蓉眼圈儿立即一红,道:“婆婆没提过你老人家,啊!老人家,你知道我婆婆在哪里?” “你婆婆?”南残声音立即和缓下来,好像还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我知道!” 蓉蓉心中一喜,道:“老人家,快带我去,我要找婆婆!” 南残摇了摇头,老眼泪光一闪,道:“你婆婆去得太远了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去,现在你去跟着这姓冷的小子吧!他为人正派,不会亏待于你!” 蓉蓉看了冷如冰一眼,虽然她心中乐意跟冷如冰在一起,但这时仍说道:“不!我要找婆婆,现在就要去!” 南残忽然勉强的笑了一声,但随又哼了一声道:“小娃娃家不听话!我老人家还骗你不成,过一些时候,我自然会带你去,现在我可有事!” 冷如冰心中一震,南残虽未说出,已知芙蓉婆子必然招了毒手,但他哪能说出,若然蓉蓉知道她婆婆已有不测,岂不哭得死去活来。 现在,他才明白南残为什么要将蓉蓉交给自己的原因了。因为现在她已是一个无依无靠的飘零孤女了,因此需要有一个人照料她。 南残忽的回过头来,向冷如冰道:“小子,你明白了!” 冷如冰躬身道:“晚辈明白!” 南残道:“你明白就好!” 说罢,从身边摸出一个小铁盒,向冷如冰手中一放道:“这东西交给你!” 冷如冰一看,正是那夜在天师洞见过的那只小铁盒,不由退了一步,道:“老前辈,这铁盒内是什么?” 南残道:“取三宝的金钥呀!” 冷如冰一听,果然飞狐公子所说不虚,但他在天师洞大殿中,亲眼看见当时情形,这铁盒仅是由南残暂为保管之物,南残这样做,第一是不守信,第二,那北缺和一指知道,岂能与他干休,若然因此两魔联手对付南残,这老儿武功再高,必然也难幸免。当下并宋去接,退了一步,道:“老前辈,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那夜天师洞之事,晚辈亲自看见,你们为这金钥,斗了七十年!” “我知道,小子!”南残叹了口气道:“我这条老命,迟早保不佳,被他们两个老不死的得去,倒不如送给你小子,你懂不懂?” 冷如冰一惊道:“那为什么?” 南残小眼睛一瞪道:“难道你小子没听见,我们三个老不死的,以魔峰上那人的人头作赌注?” “是的,晚辈听见了!” “那不就得了么?”南残声音立即平和下来,道:“这几天我已探明,惩我们三个,谁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既使联手,那魔峰之上,罡风化骨,冰封雾罩,也难上去!” “难道天下武学,全不能斗得过他?” “有!” “是谁?” “就是这只铁盒!” 为什么?冷如冰蓦然体会过来! 金钥,能启埋藏三宝处的玉屏之门,那三宝不仅是三件宝物,玉碟上载有佛门无上心法,玉佛手上则镊有武林不世奇招,这老儿所说,无疑是要想胜得那魔?逯魅耍匦枰玫饺σ院蟛判小?br /> 冷如冰眼神中,立时射出希望而又企求的光辉,两年来,他一直在搜索魔峰之迷,就是苦于无法上峰,现在述底虽尚未揭晓,总算被他摸着一点线索了,他不是贪图宝物,而是为了天下武林中人,不致再被茶毒,以天下武林引为自任,他必须得到这三件东西。 南残小眼睛一眯,道:“小子,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将这东西给你,有我的想法和做法,快收起来,在你没得到三宝以前,不!得到三宝,尚未习会玉碟上的心法和玉佛手上的绝学时,千万泄露不得,不然,你小子有十条命,一条也活不成!” 但冷如冰仍不伸手去接,犹豫了一下,又改变主意,道:“不!老前辈,你不能失信于北缺和一指两人,而且。他们若是知道了,绝不与你善罢干休。” 南残小眼睛一瞪,气唬唬啐了一口,道:“呸!你小子原来也会假仁假义?” 冷如冰被他骂得一头玄雾,心说:“我真心真意,他倒骂我假仁愿义,这老儿疯了不成?” “你小子才是疯子!”南残身子坐着,人也未动,不知怎地?那铁盒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忽地攒入冷如冰怀中,冷如冰正自一忖,而南残又说道:“你小子也不想一想,古人有句话:不能因小失大,我问你,拯救天下武林要紧?还是全我的一点小节要紧?我老人家活了这把年纪,死有什么遗憾?过去这些年,我老人家也做过不少损阴缺德的事,我这样做,正是弥补一点过去的罪孽,死!反而使我瞑目,有什么不好?” 南残好像越说越有气,一双目中黄光闪闪,瞪着冷如冰又道:“这东西若然落入北缺和一指那两个老不死的任何一人手中,不错!剪除那魔峰主人,比你小子更容易得多,但你小子也不想想,武林中除了一只凶虎,却又多一个精心狮,而且,时再有人要想除他,办得到么?” 冷如冰忍不住说道:“老前辈你为何不自己去当此大任!” “呸!呸!呸!”南残连啐三口,好像激动得无法自制,恨恨的说道:“亏你小子还算聪明人,我老人家若能自已办,还要你小子做什么?你想,我若不设法将那两个老小子引开,你对于能安安全全的到手么?若由我去取宝,难道瞒得了那两只懒狼?到头来,三败俱伤,即使落不到那两个老小子手中,也名落入别人手里,难道你小子不明白,红花教,天地会,幽冥教这些人在这山中来做什么?还有,适才那只狡诈的狐狸,你别小视他武功不怎地,但心机比任何人都凶险,而且可能那只老狐狸也到了此地,这些人,哪一个是好东西,落入他们手里,哪一个不为祸武林,你说!你说?” 南残气得山羊胡儿直翘,看样子,似是恨不得给冷如冰几巴掌,才能消气似的。 冷如冰这才算完全明白南残的用意,原来他这样做,是安心牺牲自己,拯救天下武林,以自己的荣辱、生死,来换取这件大事,心中不由大为感动,现在,他算对这南残的观感改正过来,以前,他总认为这三个魔头,没一个是好东西,但现在才知人认事。不能以偏概全,他这样做,是大仁大义,至善至勇的行为,武林中人,能做到这一点的,真是凤毛麟角,千中难觅其一。 不由点头道:“老人家教训得是!” “你明白了就好!”南残似是气才稍平,又指着蓉蓉道:“我老人家不能时常跟你们在一起,不然,会引起那两个老不死的疑心,那我老人家苦心算是白费了。这女娃娃我交给你,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她是我的亲人,你小子千万不能亏待她,趁现在,我传给你们每人两套武功,以后能不能再见,那就很难说了。” “亲人?”坐在旁边呆呆听两人说话的蓉蓉,心中一震,大眼子中,陡射出疑惑的光辉,讶然道:“你老人家说……” 冷如冰也接口道:“这—点老人家放心,我一定像亲妹妹一样对待蓉妹妹就是!”冷如冰自认为答得最为得体,但南残却怒容满面,狠狠的呸了一声道:“小子,你再这样说,我不扔下你的头来才怪?” 冷如冰—忖,道:“老人家,我说错了么?” 南残喝道:“小子,难道我老人家的孙女儿,配不上你?” 蓉蓉一声惊呼,像小鸟般扑入南残怀中,口中娇呼声,道:“原来你老人家是我爷爷?” 南残老泪纵横的抚着蓉蓉耸动的双肩,道:“孩子,不错!本来这事是我与你婆婆的秘密,根本没人知道,连你那死去的爹也如此,唉!现在,我不能不说了,因为……唉!唉!” 冷如冰呆坐在一旁,南残虽然未说,但他已体会得出来,南残与当年的芙蓉仙子之间,有过一段恩爱缠绵的往事,只是,不知为何?这两位武林异人,又反目成为陌路,见了面也装做不相识一般。但这种事,南残不说,他也不便问。 只见南残仰首望着天上飘浮的白云,小眼睛一动也不动,好像在回忆着当年那一段难忘的往事。 但那往事,似又给这位武林魔星,带来无边痛苦,因为冷如冰看见,南残小眼睛中,不停的闪动着泪光,若非往事堪哀,嫁南残这种武林魔星,是轻易能流泪的么?蓉蓉又是幽幽的一声轻噶:“爷爷,你当年为什么离开婆婆你说过,要带我去找婆婆的!” “埃!唉!孩子!”南残缓缓低下头,轻轻掐了一下蓉儿的肩头,道:“爷爷说过,爷爷—定带你去,可是不是现在!” “为什么啊?” “因为爷爷有事,你婆婆也有事!而且,她现在去的地方,远得很!” 蓉蓉仰起头来,眨着美丽的大眼睛,注视在南残脸上,似有着疑惑,好像想从她爷爷的脸上,看出老人家心中的秘密。 但冷如冰却知道,这位老人家是不愿伤蓉蓉的心,所以才含糊其词的骗她。 “以后?还有多久啊?” 南残慈祥的忍着泪,笑了一笑,道:“不要多久,也许很快,等爷爷办完事,便来带你去,你好好的跟着这冷小子,他不敢欺负你!” 蓉蓉含情脉脉又带着羞愧的看了冷如冰一眼,小嘴儿一撇道:“不!我要跟爷爷一道!” 南残干笑了一声,道:“傻孩子,你不是喜欢这姓冷的小子么?” 蓉蓉娇羞得在南残怀中,直扭着纤腰,不依的说道:“爷爷,不来啦,你坏,欺负我,我要告诉婆婆,让她找你算账!” 南残哈哈一笑,但声音却带着凄抢的正色说道:“爷爷说的是真话,年轻人跟年轻人一道合适。爷爷老了,又有许多事要办。啊!有一点我要关照你们,自今以后,你们两人,全不准提到我,更不许说蓉蓉与我的骨肉关系,你们懂吗?” 说罢,抬眼看着冷如冰。 冷如冰点头道:“老前辈,晚辈明白了!” 但蓉蓉却不懂得,仰起头,眨着一双明亮的眸子,问道:“为什么啊?爷爷!” 南残道:“当然有原因,将来姓冷的小子会告诉你。要记住,不然,麻烦是你们自己的!” 蓉蓉不依的说道:“不来啦!你们都瞒着我!他也坏。” 南残叹口气道:“好孩子,你年龄小,有许多事还不明白,以后你慢慢会懂的。来!将你所学,演练给爷爷看!” 蓉蓉这才站起,掠一下鬃边乱发,她将家传的飞花拂穴手,及飞絮落英身法,演练了一遍。 南残看得微微额首道:“孩子,难为你年纪轻轻的,已尽得你婆婆所学,只是你所学的,全是小巧功夫,以之对一般武林中人则有余,对一般狠毒的魔头,那就不堪一击了,好了,爷爷传给你—种功夫吧!” “什么功夫啊?”蓉蓉喜孜孜的问道。 “玄阴气煞!” “玄阴气煞?” 第二十二章 三宝之钥 冷如冰不由跟着疑惑的问了一句。 南残移动着目光,落在冷如冰脸上,问道:“你小子知道?” “听家师说过!” 南残干笑了一声,道:“武林中知道这种功夫的人不多,见过这种功夫的人,可以说更少,但这功夫却是我老人家偷来的武学!” “偷来的?”蓉蓉小嘴一嘟,道:“偷来的我不要学,人家会笑我!” 南残哈哈大笑道:“孩子,不是你爷爷,别人还偷不来呢!你问问这小看!” 蓉蓉回过头,看着冷如冰道:“冰哥哥……” 这声喊出,蓉蓉立时双颊霞飞.连话也问不下去了,低着头,又向南残怀中一钻,嚷道:“爷爷,你坏死啦!” 南残哈哈大笑逭:“爷爷又没要你叫人家做冰哥哥,为什么坏?” 蓉蓉又是一阵乱扭,道:“是你……你叫我问的。” 南残道:“好啦,算爷爷坏,快起来听他告诉你!” 蓉蓉这才含羞带愧的站起身来,又偷瞟了冷如冰一眼,两个梨涡儿却带着笑,道:“说呀!” 冷如冰道:“听家师说,玄阴气煞不但功能护身,而且能借力生力,伤人于无形!” 蓉蓉大眼睛睁得圆圆的,讶然道:“真的么?” 南残道:“为什么会假,他只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而已!” 蓉蓉道:“爷爷,你快说呀!”南残道:“你又不学,告诉你也没用!” 蓉蓉急得什么似的,道:“不来啦!爷爷,快告诉我啊!” 南残干咳了一声,才笑道,“这玄阴气煞,若练到十成火候,火水不能近身,刀剑遇气而折,能隔屋伤人,隔山阻敌!” 蓉蓉欢喜得乱跳,道:“哎呀!爷爷,我学!我学!那一定好玩得很!” 南残道:“你不怕人家笑你了么?” 蓉蓉嘟着小嘴儿一扭纤腰道:“不学就不学,谁稀罕了?” 南残笑道:“真的么?” 蓉蓉嘴唇翘起老高说道:“我什么也不学!” 南残哈哈一笑,道:“看你这孩子,爷爷说是偷来,那只是说,不是爷爷本门武学,是由一本前辈异人的秘笈上,无师自通的学来,你会这种武功,别人为什么会笑你?” 南残由身边摸出一本破旧不堪的册子,递给蓉蓉道:“心法,口诀练气图式和说明,这上面全有,只是你能学,姓冷…… “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 南残目注自己娇憨的孙女儿又是哈哈一笑,道:“你爷爷就因为习这功夫,使你婆婆不高兴,后来起了误会,才与我决绝!这种功夫,女人属阴,没有忌证,但男人习它,则需永远独身,不然便自寻死路,我当年因偶然得了这本秘策,向往这种神奇绝学,未多考虑,便自行修练起来,想不到却成了我与你婆婆反目的原因,你愿意他学么?” 蓉蓉半懂不懂,一双明眸不断的眨动着道:“哎呀,爷爷,你说话吞吞吐吐的,说明白点好不好?” 南残笑道:“傻孩子,这还不够明白么?你再想想。” 蓉蓉眨动大眼睛想了一阵,忽又双颊徘红,默不做声了。 南残这才回头看着冷如冰道:“你小子的十二地煞手,和六脉神功,已有八成火候,我再传你三式震天掌,但需切记,非到万不得已,别轻易使用,不然,杀戮过重,也非你们年轻人之福。” 冷如冰一听,心中一喜,这“震天掌”他也听说过,是最威猛的掌式,练到极限,能惩一掌之力,横扫千军,这传说虽然过份,但不管有多少人,只要近身,便休想逃得脱一掌震力。 当下,忙起身躬身一揖,道:“谢谢老前辈之赐!” 南残将掌式和运劲的诀窍传授了一遍,等冷如冰记住了,才又说道:“适才令狐孤说过的水火谷,便在此地向西十里的山谷中,他约毒无常前去试玉龙镯真假,你明白他的用意么?” 冷如冰道:“三人各自打着如意算盘,我知道那狡狐不是诚意?” “说对了!”南残点了一下头,道:“其实那藏宝之地,便在那谷中,但必须经过水火十关,才能进入,但详细地点,仍须从藏宝图上才能查出,你小子必须夺回玉龙镯,获得藏宝,才能得到三宝,但你小子就算得到了那两样东西,仍要特别小心,别认为垂手可得,要知天下事出人意外者,十常八九难保没有武林怪物窥伺在侧,也许更有灵离异兽之类的畜牲守护,或其他意想不到的设施,也不一定,怎么作法,全看你小子的了。我得走了,先去将那两个老不死的设法诱开。” 说至此,南残忽然看看蓉蓉一眼,道:“也许我会回来,但你们千万别找我,也别打听我,我回来时自然能找到你们,我答应过蓉儿的事,希望能不使这孩子失望!” 南残说罢,人已缓缓立起,又道:“从现在起,你们两人好好练习我传给你们的武功,不要中缀。好了,我走了!” 蓉蓉一听南残要走,一声惊呼道:“爷爷,你别走!” 口中喊人已向南残扑去。但她扑了一个空,因为南残“走”字才落,人已杏如黄鹤,怎么走的?不但蓉蓉,连冷如冰也未看清,只仿佛觉得林中拂过一阵山风,南残便已不知去.向。 两人惊得目瞪口呆,以两人轻功武学,全是独步武林一源绝学之秘的人,但是,南残怎么走的?两人一点也未看出。由此可见“武林三魔”之所以名震武林,并非虚名了。到此,两人才知自己所能,实在微不足道。 那冷如冰更因此联想到那魔峰主人,以三魔这等身手,尚非其敌,那么惩自己这一点武学,要想担当拯救武林大任,那真是何异痴人说梦。 两人相对怔了一阵,终于还是冷如冰说道:“蓉妹,咱们走吧!” 蓉蓉幽幽一声轻叹,道:“冷哥哥,爷爷会再来找我们么?” “会的,蓉妹!” “爷爷说,我婆婆去了很远的地方,真的么?” 冷如冰黯然的点了一下头,他知道这天真无邪的姑娘,再也见不到芙蓉婆子了,即使南残能来,真能带她去,但见到的一定是荒烟蔓草中的一坯孤坟。一代武林女杰,早已肉化形消了。 但冷如冰能说出么?他不能伤一个少女的心,于是,只得说道:“你爷爷哪能骗你,蓉妹放心吧!” 蓉蓉叹了一口气,突然秀目中,含着两包眼泪,又道:“冷哥哥,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啊?” 冷如冰想了一想,暗忖:“照说,要想夺回玉龙镯,便得赶去梅村,但是,那飞狐公子已与毒无常相约前往水火谷,他们事情搞定,必然践约前往,我们不如去水火谷口相等,等他们前去,我再相机取得该物?” 心中惩地一想,便道:“我们先去水火谷如何?” 蓉蓉眨眨大眼珠,道:“冷哥哥,可是我好饿啊!” 冷如冰一听,这才想起,蓉蓉已一天一夜未进饮食,心说:“是啊!怎么我忘了此点。” 当下笑了一笑,道:“现在天已傍晚,我们先去寻一个农家觅物充饥,今夜咱们就得开始练习你爷爷所传武功,也许我们到了水火谷能用上呢!” 于是,两人向西而去。 此时已是日薄蝇峻,夕阳染遍了满天红云,山风吹过,寒意侵人。 两人一面前行,一面注意着山中是否有农家,蓉蓉一面又口中间道:“冷哥哥,你真狠啊!那天你将秦岭四凶一齐劈落江心,一个也不让他们活着!”冷如冰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蓉蓉嫣然一笑道:“我就在你身边?为何不知道!” 冷如冰一惊道:“那天的农家姑娘就是你?” “嗯!你没有看出吧?后来我还去过二郎庙山的禅院呢?” “这一点我倒知道!” “你知道?” “唔!你殿婆婆离去时,我正隐身梅树之后。” “你好坏,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 冷如冰笑了笑道:“那时我们不相识,而且我当夜有事。” “啊!对啦,那两个和尚你认识么?” “你说的是峨嵋醉颠二僧?” “那疯和尚坏死了!” 蓉儿一想到天师洞那夜,疯和尚不穿裤子之事,粉脸不由又是—红。 冷如冰笑道:“天师洞之事,你还在恨他么?但据我揣想,他们是故意在制造趣剧脱身呢!” “那夜你也在?” “唔,在殿中梁上!” “啊!对了,有人示意我婆婆赶快离开,是你么?” “是的,正是我!” 蓉蓉道:“无怪婆婆说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后来,我又偷偷跑回去,正见你一招杀死嘉陵三剑!” 冷如冰道:“那时我也发觉庙外有人,原来是你。” “后来我告诉了婆婆,所以我们才追踪你。” “啊!蓉妹,你还没告诉我你如何落入血影子手中之事呢!” “血影子?哎呀!这名号好怪,我几时遇上他了?” 冷如冰一怔,道:“我不是从他手中将你救出的么?” 蓉蓉吃惊的说道:“我根本不知怎么落入别人手中的?” “难道当时你们没遇上一个人?” “啊!对啦,有一个人,是一个白发红面的老人!” “大约他就是血影子了!”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冷如冰说过,自己昏迷时赤身露体之事,芳心不由怦怦乱跳,脸上又是一红,咬紧银牙道:“我一定要找他,原来他比谁都坏!” 冷如冰摇头道:“只怕凭我们两人的武功,再加上你爷爷新传的武学,目前仍奈何不了他,你可知,他就是魔峰上的三灯使者之一,又叫做红灯使者的。” “红灯使者?” “唔!” “他就是爷爷跟你说的什么魔峰主人?” “不是啊!他还仅是魔峰主人手下的使者之一呢!” 蓉蓉突然在前停下步来,回头惊疑的看着冷如冰道:“是啊!遇上那怪老儿时,我们当真先看见一盏红灯的!” 冷如冰道:“那就对了!你说说看?是怎么遇上那白发红面老人的,一直到你不复记忆为止。” 蓉蓉凝神想了一阵,幽幽一叹,这才说出那番经过来。 第二十三章 红面老人 原来芙蓉婆子与蓉蓉二人,追踪冷如冰,那日正走到那间小屋附近,大白天,蓦然看见那屋门口亮起一盏红灯。 蓉蓉奇怪极了,用手一指道:“哎呀!婆婆你看,那屋门上有一个红灯笼?” 其实芙蓉婆子早已看见了,也在心中奇怪,但芙蓉婆于是何等武功之人,却全未放在心上,喝道:“小丫头,看你大惊小怪的,持红灯笼有什么稀奇?” 饶是如此,芙蓉婆子心中透着奇怪,脚下不由的向那小走去。 到了切近,只见仅是一间破旧的茅屋,四周荒草蔓生,若非久无人居,便是屋中人十分懒散,从不收拾四周的环境。 茅屋门半启,却未闻半点人声,也无其他响动,两人距那屋两丈许远停身而立,芙蓉婆子这才一眼瞥见,那红灯笼中有光影显动,那不是反射的阳光,而是灯笼中有火光在闪,因是白天,夕阳又正好斜斜的照在灯上,是以在远处不曾发觉。 这一来,芙蓉婆子也惊疑起来,心想:“荒山?破屋?红灯?而且白天灯中还燃着烛火,这是什么意思?” 芙蓉婆子心中一透着奇怪,不由轻轻“咦”了一声。 芙蓉适才被骂了,气鼓鼓的说道:“适才还骂人家,现在你老人家也奇怪了吧!” 芙蓉婆子点头道:“嗯,真有点怪,大白天点灯作什么?” 蓉蓉道:“我们进去看看!” 芙蓉婆子忙喝道:“不许乱闯!这红灯古怪得很呢?” 哪知话声才落,茅屋中,突然走出一个白发如银,但却满面红光的老人,看了芙蓉婆子一眼,道:“你们找谁?” 那老儿完全一身乡间人打扮,除了面红外,别无奇处。 芙蓉婆子一生识人最多,连她也没看出这老儿有令人怪异之处。 当下说道:“我们由此过路,见你门上白天点着一盏红灯,所以奇怪。” 那老儿抬头向那红灯瞥了一眼,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奇怪?那红灯代表一个字而已!” “代表一个字?” 老儿微微一笑,笑得非常神秘。 芙蓉婆子已微觉有些不对,轻轻一拉蓉儿,退了数步,喝道:“你是谁?” 老者仍是微微一笑,道:“山野老农,说出名来,你也不会知道!” 芙蓉婆子芙蓉拐一顿地,蓬地一声震响,喝道:“你别在我老婆子面前装佯,你到底是谁?适才你说代表一个什么字?” 芙蓉婆子那根芙蓉拐,上有一朵铁芙蓉作标记,武林中人,没有不认识的,差不多的武林中人,无不见拐心惊,但老者好像根本不认识,微微一哂,脸色陡然一变,道:“你这老婆子这就怪了,无故上门欺人,你真要我说出那个字来么?” 蓉蓉在旁也忍不住道:“快说啊!别惹我婆婆生气!” “惹你婆婆生气?”老者目注着蓉蓉神秘的一笑,脸色立又缓和下来,道:“我为什么惹她生气?又不是我上你们家门口凶霸霸的欺负人!” 芙蓉婆子自遭情变后,性情变得十分暴燥,兼之一生鲜逢过对手,冷哼一声,道:“我老婆子一生最恨藏头缩尾的人!今天我非要你说出来不可!” “假若不呢?” 芙蓉婆子芙蓉铁拐又猛力一顿,连地下也震动了,地上立时成了一个土坑,暴喝道:“那你就别怪者婆子拐下无情!” 红脸老儿突然仰天哈哈笑了一声,不惧,反而十分轻蔑的笑道:“你那支铁拐不轻,是不是?” 蓉儿也听出来了,这红脸白发的老儿,果然不是常人;她虽也气他轻视婆婆,但又真怕婆婆激怒出手,这老儿一条老命立即得完。 她深知自己婆婆的脾气,劝她别动手,反而不行,当下,横身挡在婆婆前面,装做生气的叱道:“喂,你可识相一点,我们问问也不算欺负你,你可得小心点,我婆婆可不是好惹的!” 口中叱喝,其实蓉蓉在暗中提醒这老人,怕他吃亏。 哪知那红面老儿突然哈哈一笑,道:“喂,小姑娘,你倒乖巧得很啊!真是一个可人儿!” 这红面老儿分明已明白蓉蓉之意,却无半丝感谢之意,反而又轻蔑的大笑,偌大一把年纪,居然话带轻薄,这一来,蓉蓉也真的发怒了,粉脸儿铁青,叱道:“你敢不知好歹!” “哈哈!”红脸老儿脸上笑意很浓,两个眼睛,却在蓉蓉胸前转来转去,笑道:“小姑娘,你十几岁了?长得很成熟啊!” 蓉儿啐了一口道:“原来你是个老不正经的东西!” 红脸老儿又是一阵哈哈,突见他招手向蓉蓉轻轻一招,不知怎地,蓉蓉身不由已,便向他飞去。 但她隐隐听出婆婆一声暴喝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冷如冰听了这番经过,点头道:“那红脸老儿就是红灯使者,也就是当年成名关外的化身妖狐郎同化!” “化身妖狐?” “不对呀!我听婆婆说过,那化身娇狐婆婆认识的,当年还败在婆婆手下过!” “那就更对了!”冷如冰道:“他既名叫化身妖狐,想来必是精于易容之术,能以各种容貌在外现身,你婆婆当年又与他有旧恨,无怪他要对你下手了。” 蓉蓉粉脸儿一红,道:“他坏死了,我将来绝不容他!” 冷如冰点头道:“那是当然,迟早总得遇上他的,走吧!” 两人说完,又向前走去。 这时,天色已将黑尽,薄雾冉飞,山风忽然疾劲起来。 冷如冰抬头一看,忽然说道:“蓉妹,天要下雨了!” 蓉蓉仰头一看,果然昏黑的天空中,忽然涌起片片乌云,由四面八方潮涌而来。 当下皱起一对秀眉道:“怎么办?找个地方避雨吧!” 冷如冰向四周一掠,就在此时,瞥见山崖处有灯火一闪。 冷如冰一喜,道:“蓉妹,那边有人家了,我们快去!” 于是,两人身形同时掠起,直向那山崖处奔去。 到了那山崖处一看,两人同时失望起来,哪里是人家?原来是山坡处一座坟墓,坟前一座石塔中,点着一盏长明灯,因是灯火甚小,天未黑暗,远处不易发现。 这时,雨已浙沥沥的下了起来,风飘雨丝,着体生寒。 蓉蓉蹙起秀眉道:“怎么办呢?我们淋着雨过一夜么?” 冷如冰四下一打量,忽然发现那坟后右侧,有人利用土坎和坟壁搭了一块茅蓬,勉强尚可避得风雨。 当下,向那茅蓬一指道:“蓉妹,没法子,只有在这儿躲雨了,你先去坐下,我出去替你找找看,看有什么可充饥之物。” 蓉蓉小嘴儿一嘟,道:“不!下雨了,你衣服也会淋湿的,我不太饿!” 冷如冰笑道:“淋湿衣服算什么?你一天未进饮食,哪能不饿?你等一等,我马上回来!” 说罢,一闪身形,向前奔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了,冷如冰周身尽湿,现在他唯一要找的仍是农家,要是白天,自然可以待兽,但是,这是雨夜,鸟兽匿迹,所以他先飞径扑上一座高山,便于向四周眺望,他希望能发现星星灯火,有灯火,多半就有人家。 但是,他失望了,只有呼啸的风雨,笼罩着无边的黑暗。 他并不恢心,又奔出几座山峰,他依然失望了,因为除了风雨和黑暗以外,他什么也没看到。 蓦然—— 夜空中传来一声锥心刺耳的怪笑声,听了令人毛发皆竖。 冷如冰约一审辨声音传来方向,暗说一声:“不好!” 身形蓦地弹起,直向那坟墓处奔去。 回去得比来时更快,风雨中,有如一缕飞烟,不到半盏热茶时间,已然看见坟前石塔中的灯光。 但是,坟前却一片岑寂,根本未发生意外,只有潇潇风雨,笼罩着凄凉的坟墓,坟前石塔中的灯光,微微在跳动。 冷如冰一怔,心说:“难道我把方向听错了么?” 心中在想,身形又快速飘飞而起,直向坟前落去,人落地,星睁先向那茅蓬中一扫,虽是风雨晦冥,但仍看见蓉蓉倦极躺在茅蓬中睡去,一切是那么安详宁静,根本没有意外发生。 冷如冰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此时,他已浑身湿透外面是雨水,里面再加上骇出来的冷汗,食物没寻得,空落得一身湿透,和一场虚惊。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此地没有第二个可躲雨的地方,唯一的是那个茅蓬,他倒不是拘泥,而是总觉得这等荒山雨夜,与蓉蓉挤在那又狭又小的茅蓬中,不大合适,而且蓉蓉又在甜睡中,自己若然进去将她惊醒,岂不更感饥寒交迫?他再又用目向四周一扫,确实无躲雨之处,可是他总不能淋着雨在坟前坐一夜呀! 风雨越来越大,寒意侵人,他忽然想起:“茅蓬中虽然勉可避雨,但却无法避风,蓉蓉在风雨中睡熟,岂不受寒。” 犹豫了一阵,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向那茅蓬走去。 本来就四周漆黑如墨,茅蓬中自然更黑了,蓉蓉又蜷卧在茅蓬中,似是为了寒风吹袭之故,屈肘掩面而睡。 冷如冰怕惊醒她,自然只有轻轻坐在她的身边,闭目运神,却伸出一支手,抵在蓉蓉背上,传出两成真气,为她取暖。 冷如冰本想利用此时,将南残传给自己“震天三式”的运气行功心记,试做几遍,但不知怎地,心中却宁静不下来。 因为他紧助蓉蓉而坐,一缕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的,始终向他鼻端传来,那幽香一入鼻中,他心中便觉一阵恍惚,无法进入心宁神会之境。 忽然,蓉蓉轻吁一声,身子一个转侧,将粉脸贴在他的身后,一只右手,轻轻的放在他的怀中,香息酣沉中,吹气如兰,人似未醒。 冷如冰因不愿惊醒蓉蓉,只好任她紧贴自己而卧,心说:“这样也好,可藉自己身上的热力,为她取暖,唉!蓉妹也太可怜了,现在已成为飘零孤女,除了自己,谁能照顾她呢!” 心中正在怜惜,忽然蓉蓉那只右手,蓦然一翻,一指点在冷如冰“气海穴”上。 冷如冰身子一震,全身真力立散,心中才微一怔楞,只听坟墓前传来一声朗朗笑声道:“本公子的计划如何?这不是轻而易举的将这小子制使了么?” 话声中,他原来认为紧贴自己而卧的蓉蓉,也是一声娇笑,一弹而起,退到茅蓬外面,口中一声低啸,风雨中人影闪晃,立即奔来四个女人。 玲如冰这才看清,这假装蓉蓉的竟是百花公主,那奔来之人,全是红花教中人。适才那自称“本公子”的人,便是令狐孤无疑了。 果然,只见飞狐公子转动着手中折扇,洋洋得意的向茅蓬走来,口中又自说道:“姓冷的,无怪你狂傲得目中无人,原来有成天化那老鬼给你撑腰,哈哈!可是现在,本公子略施小计,你仍然落入我手中,现在你不用狂了吧!” 冷如冰气得双睛血红,苦干动颤不得,心中恨道:“这狡狐当真狡诈过人,一时不察竟中了他的道儿!不用说,蓉儿必然已落入他们手中了,哼!总有一天,我要将你剥皮抽筋!” 心中正在暗恨,忽见飞狐公子身形一闪,便向茅蓬中扑来,人未扑到,手中折扇已向前点出,似是要将冷如冰立毙扇下。 冷如冰暗想:“此番完了,落入这狡狐手中,还有何说?” 他索兴双目一闭,静待着那一扇点到。 忽听百花公主一声娇叱道:“你这是做什么?滚开!” 冷如冰忙又睁眼看去,只见百花公主,正拦在飞狐公子身前,适才奔来四个红花教中女人,一排背身挡在茅蓬门口。 敢情是百花公主,已适时将飞狐公子拦住,不然,自己早已命丧他的扇下了。飞狐公子“咦”了一声,道:“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花公主笑道:“这人是教主要的人,现在不能让他死!” 飞狐公子突然仰天一声哈哈道:“公主,我明白了!” 百花公主道:“你明白什么?” 飞狐公子怪笑道:“不如说是公主你自己要的人呢?” “我要又怎样,你管得着?” “可是你忘了,那宝图还未到手。” “可是也不在,你手中,本公主自然有方法去找毒无常。” “你找毒无常?”飞狐公子又大笑道:“那老毒物岂是容易对付之人,没有我令狐孤跟你合作,只怕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百花公主沉吟了一下,道:“我就是不准你伤他,那个小姑娘给你好了!” 冷如冰一听,果然蓉蓉落入他们手中,心中好生失悔,但自己这时也如俎上之肉,心中着急,也是无可奈何。 只听令狐孤又笑道:“那小姑娘本公子自然要,可这小子不除,将后患无穷,成天化那老鬼知道了,你将后悔莫及!” 百花公主道:“只要我们秘密不外泄,他怎会知道?” 飞狐公子奸笑道:“可是,你想过河拆桥,只要我泄露一点风声,你也会一切落空!” 百花公主笑道:“这么说,你是在威胁我了?” “是你先不守信的,这可不能怪我!” “你一定要先杀他?” “对敌人宽恕,就是对自己残忍!” “非杀不可?” “当然!” 百花公主脆笑一声,突然斩钉截铁的说道:“那我告诉你,绝对办不到!” “你看中了他?” “随你怎么说全行,要合作,咱们照计划实行下去,不然,你请吧!” 飞狐公子突然怒哼一声,喝道:“原来你是在利用我?” 百花公主道:“不错!我是在利用你,你若不好好替我办事,哈哈,不出一个月,你将毒发而死!” 冷如冰听得一怔,心说:“这女人比令狐孤还厉害一着,敢情她已对他暗中下毒?真是一个比一个毒,一个比一个狡诈!” 但飞狐公子一声狂笑之后,道:“你又焉知本公子没有在你身上做了手脚?哈哈,真不错,黄泉路上,咱们仍是一对!而且,你比我还得先走一步!” “你做了什么?” “飞狐家的七日断肠散,谁人不知?” “昨夜那酒中?” “不错,怎么样,我令狐孤棋高一着吧!” 冷如冰又是一震,心想:“这两人真是棋逢对手,一个狡如狐狸,一个毒如蛇蝎,刚好遇在一起。” 百花公主突然柔声笑道:“我就怀疑你不是真心对我,现在果然给我试出来了吧,其实,我根本没给你吃什么毒药,你却这么狠心!” 飞狐公子道:“只要你听我的话,我自然不致让你死!” 百花公主道:“那么快给我解药!” 飞狐公子道:“等我取得天竺三宝之后,我自然会给你解毒。 现在么,我只能每七天给你服一次药,使断肠散毒,不会发作。” 说完,又得意的笑道:“你别想再在我面前玩弄手法,你想利用我,我早已看出来了,告诉你吧,解药并不在我身边,玩什么手法也没用,而且除了我家独门解药外,天下没有第二种药能解得那断肠散之毒。” 冷如冰一听,这百花公主无疑的要屈服在这狡狐手中了,看来是自己今夜已难逃厄运。 其实,此时他心中对自己的生死还在其次,蓉蓉的安危,还放在首要,人家南残将蓉蓉交给自己,想不到才半天,蓉蓉便落入这淫贼手中,他一想到蓉蓉心中有如刀割,恨不得立时将飞狐公子和百花公主两人,立毙掌下。 但是,他能么?在两人说话之时,他也曾暗中运气冲穴,竟也无法冲开,显而易见的,那花公主用的是独门手法,除非懂得她那种手法之人,无法解得。 只听那百花公主又柔声说道:“人家说你们男人狠心,我先还不信,现在才知道不错。唉!以后我听你的话就是啦!” 飞狐公子得意的笑道:“你知道厉害就好,那么现在由你亲手毙了这姓冷的小子。” 百花公主道:“可是教主吩咐过,要活的回去覆命!” 飞狐公子愠声道:“今夜他不死,那么七日之后,就是你死,随你选择吧!” 百花公主唉了一声,回转娇躯,走到冷如冰面前。 冷如冰虽然穴道被制,动颤不得,但目尚能看,只见百花公主一脸茫然神色,显然“七日断肠散”这五个字太可怕了,她已经被慑服,现在,她是一个绝对受人支使的人。 冷如冰看了她一眼,但对她的失败和被飞狐公子玩弄于股掌间的可悲命运,报以一个讽刺的冷笑。 百花公主失望的目光,落在冷如冰脸上,柔和极了,而且似还带着歉意,那失神的目光中,似在说:“原谅我啊!我本来不想杀你的!” 就在这时,茅蓬外的飞狐公子得意的大笑道:“不忍心下手,是不是?那么七日之后,你就死吧!够,嘿嘿,那断肠的滋味,妙得很啊!” 百花公主身子震了一下,银牙一咬,脸上微露杀机,右手倏始,指尖所指的部位,正是冷如冰胸前死穴,只要一指点下,一个睥视武林的追魂手,便将永离这个世界。 他双目一闭,冷如冰对自己的生死,并无遗憾,武林中人;本来就是“胜存败亡”的不移之理,自己失败了,还有何说?虽然,这失败并不是武功,而是自己一时疏忽。 但他对蓉蓉的安危荣辱,始终放心不下,因此,他在闭目等死同时,口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说时迟,百花公主落指如风,一指点在冷如冰身上,冷如冰全身一震,身子应指而倒。百花公主收指回身,仍然落回原地。 飞狐公子得意的笑道:“不错!只要你肯听话,本公子不致让你死,等我取得天竺三宝之后,自然给你解药。” 哪知百花公主忽然冷笑道:“令狐孤,你胜利了!” 飞狐公子得意的大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本公子索以智勇二字,闻名关外武林。哈哈,只要我取得三宝,本公子也不致遗弃你,随我去关外,永远陪伴着我。” 第二十四章 蛇蝎女人 百花公主笑道:“是的,我要永远陪伴你,但不是在关外!” 飞狐公子一怔,道:“是什么地方?” “九幽地府!” “贱人,你……?” 飞狐公子话声未完,百花公主人影一闪,纤掌连环劈出,两股柔若无力,但却阴毒无伦的掌风,已电闪而至。 百花全主突然出手,大出飞狐公子意外,冷笑一声,身形倏转,早已滑开丈许,哈哈笑道:“贱人,你自己要找死,可怨不得本公子!” 欺身探臂,折扇暴点而出。 百花公主武功已得梅萼夫人真传,她之所以用“百花”为名,一是主管百花之意,另外则是梅萼夫人的百花掌,享誉武林,而她,对百花掌可以说青出于蓝,所以仗以百花为名。 当下哼了一声,玉掌又是双扬,疾划而出。 这次可与先前不同,掌心才扬,阴风矾然而起。 飞狐公子突感一片寒飚,罩体面来,飚风步至,雨丝骤挟异寒,刺骨袭肌。 心中微微一惊,朗朗笑声立敛,顿响一声,折扇:立张,着两道寒赋扫去,“波”地一声震响之后,两人同时退了一步。 百花公主是被扇风震退,但飞狐公子却是被那激荡寒气逼退,论功力,这一招飞狐公子胜了一筹,但论辈风阴毒,则百花公主胜了半子。 百花公主冷笑一声,双掌贯足十二成劲力,恨声说道:“令狐孤?你再接一掌试试!” 声落掌出,刺骨砭肤的寒聪,又自涌出,这次百花公主是全力施为,功力倍增,雨丝化为利箭,由寒飚催动,直向飞狐公子射去。 飞狐公子这次更不敢大意,右扇左掌,全力施出。 又是“波”地一声巨响,寒飚四溢,劲气成旋。 但这次,两人在原地屹立未动,打成平手。 飞狐公子哈哈笑道:“贱人,你只有这点道行,原来本公子将你估计得太高了。” 百花公主脸罩寒霜的吨道:“令狐孤,你也不过如此!” 飞狐公子诡诈的笑了一下道:“讲硬拼,大约你也能接上本公子十招八招,哈哈,只要你全力用上五招,你那腹中的七日断肠散药力,便要发作了,今夜便是你断肠毙命的时候了!” 百花公主骇得花容失色,叹了一口气,平胸的双掌,竟缓缓放下,道:“令狐孤,你这话可真?” 飞狐公子道:“不信你就试试,现在最多你还能出手三招,但是,你想想,三招之内,本公子是不是会输给你?” “她不能用劲,还有我呢!” 一个冷极的声音,自坟侧响起。 飞狐公子一征! 但百花公主脸上却浮起笑意。 等到飞狐公子抬眼看时,风雨中,一个修长的人影,自坟圆像幽灵般走出。 飞狐公子身形闪退数尺,厉声喝道:“原来这贱人没要你的命,反而替你解开了穴道?” “不错!她手下留了情!” 百花公主一声脆笑道:“令狐孤,你没料到吧?这叫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飞狐公子一脸铁青,冷笑道:“就算他没死,我又何惧,十二地煞手,我早已领教过了。” 这走出的人,正是冷如冰!” 原来百花公主在一指点下瞬间,突然改变了主意,右手指尖,虽然点在冷如冰胸前死穴上,但并未用力,就在她右指点下同时,左手利用身子挡着视线瞬间,飞快的在冷如冰右肩下拍了一掌。 冷如冰应掌倒地,自料必死,但是,他没有死,微怔之后,暗中运行一下真气,才知穴道已解。 但他并没立时坐起,就利用倒地姿势,边听两人说话,边暗中调息运气,并将南残传授的震天掌心法掌势默记了一遍。 这才缓缓自地上坐起,微一晃身,自坟侧走出。 冷如冰冷漠之极的一笑道:“可惜,你没完全领教,现在你,有机会了。” 说罢,对百花公主道:“你退开吧,这只狡狐交给我!” 百花公主幽幽的看了冷如冰一眼,心头涌起一阵甜意,点头道:“你小心啊!对这种人要用狠毒手法,最好别让他有活着的机会!” 冷如冰一笑,道:“难道你不想我替你逼他去取解药?” 百花公方幽幽一叹道:“他狡诈得很,时间拖长了,难保他不又施狡计,唉!总算我没害死你,能眼看着他死,我死也瞑目了,也算向你赎罪!”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一个人细过能改,善莫大为,你放心,在下要他的命,也要他交出解药。” “唉!”又是一叹,道:“随便你吧!你放心,那个小姑娘我已派人护送回幽篁小筑去了,事情完后。我会将她交还你。” 飞孤公子大喝道:“贱人,就算我死,也不将解药交出,哼!何况我未必会死!”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令狐孤,你还想活?” “姓冷的,说不定活不过今夜的是你呢!”“好!那我们就试试!” 冷如冰蓦一欺身,一抬天魔臂,横扫而出。 飞狐公子快如灵狸,滑开数尺笑道:“姓冷的,你这一招本公子见过数次了,拿点新鲜的吧!” 话声中,折扇暴点,快如电闪,直点冷如冰友肩。 冷如冰圈臂回身,冷笑道:“新鲜的就来了,你等着吧!” 说罢,仍是一招天魔臂扫出。 飞狐公子这次不闪不让,扇尖向右一滑,迎着冷如冰臂弯上点来。冷如冰一声长笑,曲肘移步,斜里一晃身,又是一招天魔臂扫出。 飞狐公子见他只使这一招,更不放在心上,折扇一滑,也用原式点出。 两人像风车一般,连换了十来招,冷如冰不换招,飞狐公子也是原式,好像两个人,全都只懂得这一招似的。 冷如冰知道这只狐狸狡诈,只用这一招,以骄敌气。 飞狐公子先还暗自戒备,不敢掉以轻心,等到十招以后,觉出冷如冰天魔臂劲力,竟然渐渐减弱,心想:“原来这小子徒有追魂手之名,在本公子面前,原来不过如此!” 不由狂傲之态又增,步下立又潇洒自如,而且朗朗笑声,也不断由口中发出,一招接一招,反面向冷如冰攻到。 冷如冰心中冷笑道:“狡狐,你也有上当的时候?” 待得飞狐公子一招攻到,故意动作迟滞,嗤响一声,扇尖正划在左肩,儒衫立被划破两寸长一道口子,但却未伤皮肉。 百花公主“啊哟”一声,但接着又一声长叹! 显然,那一声“啊哟”,是在替冷如冰但心,而那一声长叹,则是对冷如冰失望。 冷如冰飘身疾退,但就在他一退瞬间,已暗自默诵心诀?照南残所授心法,气凝右掌,身形微矮,左掌撑天,右掌覆地,静立不动。 飞狐公子正自一声朗笑,想乘胜追击,突然见冷如冰摆出一付最为奇怪的姿势,不由一怔,停身而立。 迄见冷如冰静立不动,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姓冷的,这就是你的新鲜玩艺儿么?” 冷如冰突然喝道:“不错!你接着吧!” 左掌猛划半弧,右掌倏地由下上翻,暴喝中,一掌扫出! 狂风骤起,有如匝地春雷,轰响一声,一股雷露万钧的劲力,排山倒海般,势若惊天狂澜。 飞狐公子做梦也没想,冷如冰突然招式一变,连劲力也大得出奇,他不知这是什么招式,心中微微一懔,飘身斜掠,但哪还来得及?一声惨叫,人已掷入半空,活像一个纸鸟,飘飘荡荡的直向一座山崖撞去。 百花公主立又一声惊噫! —敢情这劲大无穷的一掌,把她也惊得呆了,那紧锁的眉锋儿,突然扩展开来。 连冷如冰自己,也未料到根本未练过的一招震天掌,竟然有这大的威力,自己竟愕然站在原地,目凝着令狐孤被掷去的方向发怔。 然而,就在此时,一条快若流星的身形,由那山崖下面掠起,伸手正好将飞狐公子接住,身形微闪已隐入黑暗之中。 黑夜,风雨中,冷如冰和百花公主全未发觉! 等到冷如冰清醒,竟又失悔起来,心说:“糟了,这飞狐公子这一下必死无疑,他虽死者应得,但自己许过人家百花公主要逼取解药的,他这一死,队何能得解药!” 心中恁地一想,掠身便向那山崖扑去,但是,在风雨中,他寻遍整座崖下,哪有什么尸体!显而易见,飞狐公子不是自己逃走,便是被人救走。 逃走?那一掌是何等威力,冷如冰分明听得他一声惨叫,就算不死,也绝不可能还有逃走的活力。 被人救走?这荒山风雨之夜,怎会有人预先在这崖下等着救他?若说,救他的人,是从别的地方潜出相救,为什么自己又未发觉?冷如冰怔住了,一时之间,他无法猜透是怎么—回事?冷如冰回身一看,只见百花公主和四个红花教中女人,已一齐到了自己身后。 百花公主急道:“怎么不见了呢?” 冷如冰冷笑一下,道:“是的,不见了!不过请姑娘放心,我答应过姑娘取解药之事,在下一定办到。” 百花公主叹口气道:“我不是为了解药,而是这狡狐不死,后患无穷!”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他不死正好,我正好为姑娘取药。” 百花公主道:“解药之事!少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是自作孽,罪有应得,死又何憾?现在我才明白了,武功是人上有人,智力也是人上有人,我平索以聪明欺人,想不到终于被人所愚弄而不自知。这是天理循环不爽,所以对于七日后的生死之事,并不过很重视。” 冷如冰道:“但是,我许诺过姑娘,姑娘适才也手下留情,所以我应该尽这份力!只要姑娘知错,美丽的生命总是值得留恋的。” 百花公主忽然凑然一笑道:“谢谢你!美丽的生命是属于那位小妹妹的,而我,活着只有悔恨的回忆和凄凉的余生,少侠真要为我寻药,除非……” “除非什么?” “唉!” 百花人主幽幽一叹,但并不解释她这一叹,代表着什么。 冷如冰静静的等了一会,见她不说下去,又道:“只要姑娘改过,那不只是姑娘的新生,对贵教来说,也将是福气,我冷如冰一定不致使你失望。” 冷如冰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为她寻那七日断肠散解药之事。 但百花公主却误会了,脸上突然飞起一片红晕,只是在黑夜,又在风雨中,冷如冰没有发觉。 两道寒星般一对明亮的眸子,在风雨中寻求着希望,寻求着幸福,最后,落在冷如冰脸上道:“少侠,你这话可当真?” “在下一生从不食言!” “好!” —阵喜悦,浮上百花公主脸上,她得到了希望,从希望中,就好像—个新生的幸福,即将降临。 于是,她笑了一下,道:“那么,我将一生感谢你,少侠!” 冷如冰道:“姑娘,我们先回幽篁小筑如何?” “幽篁小筑?” 百花公主微傲一震,脸上立即蒙一层阴影。 因为,幽篁小筑,正住着一位姑娘! 那姑娘会使她的希望幻灭,对她新生的幸福,将全成为过眼云烟。 但是,此时,她不能流露出来,虽然一种女人的妒意,已然产生,但是,当着冷如冰,她不能马上露出不说。 因此,她幽幽的点头道:“是啊!我们应该回去,只怕那姑娘也在望眼欲穿呢!” 冷如冰冷漠的一笑,没有说什么。 百花公主本已起步,准备离去,但忽又停下来;道:“啊!对啦,那姑娘是谁?” “芙蓉仙子?” 百花公主又是一怔,但随即笑道:“啊哟!原来是她呀!无怪那么美,今夜月亮也不敢出来!古人说,闭月羞花之容,形容她,才最恰当!” 停了一停,又道:“你们是情侣么?” “不!才认识不久。” “真的?” “这事,姑娘没有知道的必要,是不是?” “啊!” 百花公主微微一惊,心中又犹疑了一下,忽然,心中很快的又掠过一种意念,马上又忘去了适才的仟悔,脸上诡谲的笑了一下,道:“是啊!你看我这人,追问起人家私事来!少侠,别见怪!” 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一下,道:“姑娘,我们可以走了。” “好,走吧。” 六条身影,闪晃而起,在风雨中,越去越远。 天才微明。 风雨已止。 一片翠竹环绕的竹楼之前,掠落六人。 这时前面两人并肩面行,后面跟着个胸绣一种花式的少女。 原来这四人,正是百花公主身边竹、兰、桃、菊、四婢。 百花公主微微落后一步,回头向四婢使了一个眼色,口中却说道:“你们到‘困花居’去将那位姑娘请来,说是冷少侠来了!” 竹嫂会意的点了一下头,道:“婢子遵命!” 却又向兰婢一使眼色,道:“你们两人去罢!” 冷如冰回身问道:“蓉妹不是在这里?” 百花公主笑了一笑道:“是啊!困花居离这儿不远,一会就来的,少侠请先进去休息吧!” 冷如冰被接待在楼上一间陈设淡雅宜人的客厅中,右首即是他曾经偷窥过飞狐公子与百花公主丑行的那间卧室。 楼高,朝阳方向上,已有令人喜爱的阳光,抹在楼外那翠竹梢头,远山屏立,近绿浮空,微风过处,竹吟风语,一片宁静和祥。 冷如冰略一打量,心说:“这幽篁小筑,倒是别有雅致之处,百花公主过去行径,真辜负了名山胜景。” 为名山抱屈,冷如冰楞然的看着搂前的绿海出神,忽然,身后噗的一笑,道:“少侠,你呆啦!” 冷如冰一怔,倏地回过头去,陡觉眼前一亮,那百花公主,已身被一袭蝉翼轻纱,丰肌隐现,曲线冷斑,梨涡上漾起撩人的春晕,站在自己身后。 冷如冰心中微微一动,剑眉一皱,冷笑一声,道:“姑娘,你那婢女怎还不见回来?” 百花公主娇媚一笑道:“哟!看你急成这个样子,困花居虽说很近,也有三五里呀,哪能这么快!我已命人备酒,折腾了一夜,想来你也饿了。” 一提到饮食,冷如冰真觉肌肠辘辘,点头道:“这样也好,等那蓉姑娘来后,我想赶去飞狐庄,一查令狐孤的下落,在下想来,那解药一定是在那庄中!” 百花公主笑了一下,道:“真谢谢你啦,老惦念着我的事,只是,飞狐公子狡诈过人,怎会回那庄中去?别急啊!昨夜才误服了他的七日断肠散,还有六天的时间,我适才已吩咐下去,命人在山中搜查他的下落,等一有消息后,我跟少侠一道再去不迟。” 冷如冰一听,也觉甚是有理! 忽然,楼梯上一阵脚步声传来,冷如冰抬眼一看,适才两个婢女,已捧了酒菜上来,就在厅中摆好。 百花公主笑盈盈说道:“请坐啊!我们先吃吧,那位小妹妹那边也有人照料的!” 冷如冰也实在饿了,他心中虽然也知道百花公主也是惯用心术之人,但是,她仟悔得那么恳切,而且自己还答应替她索取解毒之药,再是蛇蝎心肠的女人,也不致马上对自己再玩什么花样。 因此,他坦然就坐,但仍存戒心,百花公主下箸的菜,他才伸筷去挟,致于酒,他却一杯也不饮。 百花公主倒是不勉强劝饮,但她却饮了几杯,一会工夫,两人饭罢,但是,仍是不见蓉蓉回来,心下不免诧异起来,忍不佳又问道:“姑娘,怎地她们还没有回来?” 百花公主笑道:“就来啦,大约应该到了。” 两个女婢收去碗筷,每人面前又送来一杯香茶,茶色碧绿,清香扑鼻,正是他在梅村饮过的名茶。 冷如冰慢慢啜着,不时抬眼向楼外看去,丽日横空,白云悠悠,山中似是十分宁静,但宁静的青城山中,却有不少血腥之事在发生,不少勾心斗智的事在进行。 自他到这青城山以来,经过了不少挫折,这是他出道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而且全是一些厉害人物,先还不知道为了什么?现在才明白大致全为天竺三宝而来,而且,照南残告诉自己的,天竺三宝,不但关系着歼灭那魔峰之主,而且还牵连着武林未来命运,设若落入魔道之人手中,只怕将比那魔峰之主更将荼毒武林。 所以,无怪南残牺牲自己,将金钥交给自己了。 心中恁地—想,不由又想起玉龙镯来,要进那水火谷,必须要有这件东西,但是,已被梅萼夫人得去。 当下回头向百花公主看去,哪知,他这一回头,正好与百花公主那一对含媚双眸相接,不由又是心中一动。 百花公主媚媚一笑,道:“少侠,你要说什么?” 冷如冰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公主可肯帮忙?” “说啊!少侠,只要我办得到的事,你想,我还不效力么?” “姑娘大约知道那只玉龙镯,令堂是由在下手中得去的!” “啊!为这个么?” 百花公主又媚笑嫣然,道:“可是家母认为是莲花之物呢?” 冷如冰立被问得语塞,是的,人家说得不错,莲花是红花教中人,自己确由莲花手中得来,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百花公主又媚笑道:“不过,少侠若是需要,我倒可以想办法,不知少侠是不是也为了要取那天竺三宝?” 冷如冰无法否认自己的企图,毅然道:“不错!” 百花公主道:“家母也是志在必得呢。” 冷如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谈也罢!不错,玉龙镯确是莲花由幽冥教人手中得来,但却并非在下强取,而是由莲花姑娘相赠!” “这一点我们知道,少侠!” 冷如冰又冷笑道:“令堂由我手中取去,在下自信也能取回,在下适才说法,只是免伤和气而已。” “少侠自信能么?” “自信是可贵的勇气!” “不过,我倒有个不伤和气的法子!” “请说!” 百花公主一对带媚明眸转了两转,道:“这事,等我去与母亲商量,也许有一个两全之法!” 说罢,又嫣然一笑。 冷如冰目不斜视,说道:“在下并非贪得三宝,只是那三宝目前关系着武林中一件大事,只要贵教改弦易轨,昭告武林,为一个正正当当的教会,行正作义,在下虽得了,仍可双?址钤 ?br /> “武林大事?什么事啊?” “目前在下不能说出。” “嗯!我一定猜得着。” “假若姑娘明白,请不要说出!” 百花公主道:“唔,这事好办,不过……” 话未说完,冷如冰突觉昏昏欲睡,身子摇晃起来。 百花公主一笑,道:“你去房中歇一会儿吧,等那小妹妹来了,我再通知你。” 冷如冰只觉得困乏得很,暗自奇怪,心说:“我怎么了,难道我……” 但他暗试运真气,又不似饭菜中有毒。 只听百花公主又道:“是啊!昨夜淋了一夜雨,只怕是病了啦,快去歇一会吧,你放心,我不会有异心的。” 就在说话这一会儿,冷如冰竟有些支持不住了,迷迷糊糊的由百花公主扶住,向一间房中走去。 第二十五章 薄面怜卿 冷如冰虽然觉也有异,但身不由己,任由百花公主将他扶起,向房中走去。 绣帐香温,锦裳尽暖,冷如冰在昏迷中,恍惚觉得有人在替自己宽衣。 而且阵阵如兰似固的香气,不断向他脸上吹来。 他想挣扎,却又像不想动,其实,他此时,根本动颤不得。 他耳中,隐隐听出有人在声声娇嗔。 但他迷惘着,也不,知是在嗔谁?他只觉出昏昏欲睡,任何事,都未放在心。 就在此时,他陡又听出有人一声冷笑。 不知怎地,这一声冷笑,使他精神一振,哎呀一声,翻身由床上坐起。 模糊中,他看见一条彩影,向窗外疾射而出,他怔怔的向那窗外望着,觉得这冷笑声他太熟悉了,他尽力的思索着,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出那冷笑之人是谁?忽然,又是一声幽幽叹息,在他耳边响起,他回头一看,隐隐看出床前站着一个人影,他茫然的问道:“你是谁?” 床前人并未做声,陡觉口中被人塞了一样东西,芬芳沁心,而且入口即化,一股热力,直向丹田透去。 冷如冰神智陡然清醒不少,双目英光凝聚,但等他看时,床前哪里有人? 他微微一征,脑中迅速思索了一下适才发生的事,一个冷极的微笑,浮在口角上,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有那窗外的冷笑,和喂自己一颗清心醒脑的药丸的人,不知是谁?“鬼域的江湖,诡诈的人心,想不到在这青城山中,我体验了这么多!” 于是,他缓缓闭上眼睛。 一会工夫,楼外衣袂飘空之声传来,有人已飞落屋中。 冷如冰装做睡得很熟,心中冷哼一声:“你这无耻的蛇蝎女人,来吧!今天我要让你尝到苦果。” 果然是百花公主去而复回,听她的脚步声,轻轻走到床前,冷如冰隐隐听出她微带娇喘之声。 想是她追出这一趟路程不近,而且又心急自己楼中会发生变故,所以又匆忙赶回,这一往一返,再加心急之故,所以微现娇喘。 冷如冰冷笑一声,仍一动也不动。 那娇喘之声,渐渐停息下来,忽听她幽幽一叹,喃喃自语道:“冤家,不知为何?我一见你,就生出好感,我这样对你,虽不该,但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停了一停,又听她说道:“我自知匹配不上你,以前是太错了,现在悔也无及,我不想整个得到你,我只想得到你一次就够了,而且,这将是我一生中,最后的一次,虽然,那是短暂的一次,但是,在我的一生中,将是无尽甜蜜的回忆,这回忆将伴我一生,原谅我啊!” 那幽幽之声,竟如怨如诉,令人断肠。 冷如冰虽是一生冷漠,出手狠毒,博得一个“追魂手”之名,但一个生性冷漠之人,有时反而就是个内心热情充沛之人,一个出手狠毒的人,也往往是心肠最软之人,不知怎地,适才想给百花公主一顿狠狠教训的意志,突然动摇了。 因为,百花公主适才的喃喃言语,何殊诉出了个痴心女人的心声,她……痴得太可怜了,何况她那幽怨至极的叹息声,好像一曲感人至深的曲子,索回绕耳不息。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心说:“爱……能使人偏激,但爱也能使人觉悟,她对我的手段虽然偏激,但适才这番话,却是她的觉语,我何必毁了她呢?感化一个人,也是—件公德啊!” 只听她轻轻踱了两步,再又回到床前,叹息一声之后,轻轻的俯下头来。 冷如冰立觉:—个热烘烘的脸孔,向自己脸上凑来,而且吹气如兰,幽香阵阵。 冷如冰心鼓摇曳了一下,连忙凝神会意。 但就在他还未打定主意,出手?还是避开的瞬间?百花公主那即将触及他的香唇,又移了开去,只听她长长的,幽幽的一叹,道:“我不能这样做!这样得来的回忆美么?值得怀念一生么?我啊!不能一错又再错!” 就在这时,窗外又传来衣袂飘空之声,有人落在窗外。 百花公主叱问一声:“是谁?” “公主,是婢子!” 百花公主道:“有什么事?这样匆匆忙忙的!” 窗外那婢女道:“那位蓉蓉姑娘不见了!” 冷如冰心中一惊! 百花公主叱道:“是怎么不见的?” “不知道啊!”那女婢惶恐的又说道:“婢子去到困花居时,洞门大开,那位姑娘已不知去向!” “你查过没有,可有什么痕迹?” “没有啊!洞中一切如常,洞门是用秘法启开的,一定是有人将她救走了。” “那怎么可能?”百花公主喃喃的说道:“我那困花居,若非知道暗门开启之法,任他多大能耐之人,也休想启开呀!” 冷如冰微微睁开双目,向百花公主看去,只见她正自低头沉思。 忽见她脸色一变,似是想出了线索,微现惊容,道:“是他!一定是他!他没有死,他在捣鬼!” 冷如冰心中一惊,她口中的他,一定是飞狐公子,昨夜崖下不见他的尸体,可能被人救后即赶去困花居将蓉蓉掳走。 蓉蓉圣洁无邪,若落入那淫魔手中,那后果还堪设想?冷如冰急一身冷汗,从床一跃而起。 百花公主突然惊得啊一声,回过头来,右手抚着胸脯儿,身子疾向后退,口中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 冷如冰冷极的说道:“谢公主香茶,冷某人醒过来了。” 百花公主粉脸上这时涌起一片羞红,是羞!是愧!不用说,这时她那芳心中,正自鹿儿乱撞尴尬的笑了一笑,道:“原来你是假装的?” 冷如冰口角泛一丝冷笑,道:“这些别提了,若非你适才那番话,冷如冰不会饶你,姓冷的掌劈飞狐公子时,公主也在现场!” 百花公主黯然的、羞愧的低下头去,轻声一叹。 冷如冰道:“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百花公主含羞带愧的瞥了他一眼,道:“我不是怕你!但我再不会跟你动手,你问吧!现在我什么都会照实话告诉你!” “那很好!”冷如冰道:“蓉蓉姑娘被囚困花居时,人可是清醒自由的?” “是的!并未点她穴道,仅关在那里而已。” “你那困花居秘门开启之法,是不是令狐孤知道?” “是的!” “除了他呢?” “只有身边四婢和我。” “其他的红花教中人?” “只有教主知道!” 冷如冰电目如剑,向百花公主扫了一眼,又道:“令狐孤由关外来此,除了飞狐庄,可还有秘密居处?” “不知道!” “他父亲白飞狐是不是同来?” “也不知道!” “当真?” “唉!”百花公主一声幽叹之后,缓缓说道:“为了你,现在我跟他乃是生死仇人,还能知而不言么?何况,我说过,什么也不会瞒你!” 冷如冰见她说得诚诚恳恳,倒是相信了,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怪你,希望将来证实,这不是你的阴谋!” 说罢,冷漠之极的一笑,口中却轻轻“哼”了一声。 “你就要走?” “难道公主还要请在下喝一杯香茶?” 百花公主幽怨的瞥了一眼,道:“我能为这事尽一点力么?” “那倒不必!”冷如冰傲笑了一下,道:“若能知道令狐孤的行藏,知会一下冷某人就够了!” 冷如冰正自举步商去,忽然停了下来,道:“请问公主,你们和毒无常之间的交易,是不是照旧?” 百花公主一怔,道:“我与令狐孤已然交恶,大约不行啦!” 冷如冰冷笑一下,道:“我提醒公主一句,那只玉龙镯是贵教主由冷某人身边取去的,希望好好保管,等我寻得蓉蓉姑娘后,便要亲去梅村讨取,若是有了差池,哼!那时别怪我冷某人出手无情!” 百花公主脸上扭动了一下,道:“你别太自信了,我母亲的武功,你应该知道。” 冷如冰大笑道:“冷某人除了讨回那只玉龙镯,正要再见识一下,你母亲那‘琴音透穴功’的绝技。” 百花公主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你听我说……” 冷如冰不等她说下去,大笑道:“公主的意思,冷某人知道,请你传个口信,说冷某人数日之内,必去造访,再见!” 红日当空! 空山得寂! 冷如冰星飞丸射般直奔飞狐庄,一路上,他也知道这一趟多半是扑空,但除了飞狐庄,又从何处能查得出令狐孤藏身之处呢?两年来,他为了查访魔峰之迷,足迹遍天下,这次他前来青城,出乎意料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也遭受了不少挫折,但是魔峰之迷,已然慢慢有了眉目,而且在他的生命中,好像已起了变化。 以前,他一心一意的为武林中仍事在奔走,而现在,在他的潜意识中,好像许多问题,已经是与他切身有关,尤其是蓉蓉。 现在摆在眼前的是找蓉蓉,可是他思维中也不时现出另两个影子,他对双燕主人是敬,对莲花姑娘却是同情,面对蓉蓉,无可否认的是“爱”。 因此一来,他觉得他的生命充实了不少,但因此也复杂了不少。 而且,觉得这些事情,与自己当初只想为武林尽力的目标,慢慢混淆在一起,无法分开来。 这就是他自己感觉生命中起了变化的原因! 他要办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现在他无法去多想,但又不能不想。 他一面思索着,一面向前狂奔,飞狐庄已然在望。 他仰着看了一下日色,日正当中,正是晌午时分,他先停身在飞狐庄昨日那林子中,向曾因救护蓉蓉而藏身过的树瞥了一眼,他屈辱的扭动一下嘴唇,想道:“昨日若非救护蓉蓉要紧,我姓冷的岂是怕人之人?这是我一生中的第一次屈辱,相信也是最后一次。” 随又恨恨的想道:“假若昨日能将令狐孤那家伙追了魂,便不会节外生枝,又惹许多麻烦,真是走错一步棋,满盘皆输,可是,哼!冷如冰永远不会输的,令狐孤,你等吧!” 他缓步出林,这次,不须躲避什么人,事实上他早已料定,这庄中的人早已逃走了,他此次前来,只是想能发掘一点可疑的线索而已。 飞狐庄静悄悄直立在山凹中,房顶上许多鸟儿在扑飞跳跃,庆中似是一片宁静。 他飞身掠落庄前,果然庄门大开,庄内毫无一点声息,冷如冰故意咳了一声,向庄内走去。 庄内,一切非常零乱,地上残留着一些弃置的衣物,他一直走到昨日那座小院,院中更是零乱异常,一个人也未发现。 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下,忽然,他听到一声低低呻吟声,传自一间小屋中。 冷如冰微微一征,但随即傲然一笑,走到小屋门前,蓦然一抬腿,“砰”地一声,那扇木门,立被踢成粉碎,飞落一地。 随着木门碎飞,冷如冰一声低喝:“屋中是谁?” 但就在他的喝声中,一幅惨绝人寰的景象,映入限中! 冷如冰惊得微微一退,啊了一声,道:“梅……英……” 一声微弱的凄楚呻吟,接着低得几乎无法听出的声音,道:“你是谁啊?” 冷如冰凝视着那双眼被挖去,血污满面,手足铸在壁上的梅英,气愤填胸的喝问道:“可是因为昨日之事,他们将像害成这种样子?” “你是冷少侠么?” 冷如冰“嗯”了一声,道:“他们逃到何处去了?冷某人替你报仇去!” 钉在壁上的梅英,痛苦的扭动了一下,乌黑的嘴唇抖动着断续说道:“不……知……道啊!” 冷如冰道:“令狐孤可是今晨回来过?” “是……是的?” “长白飞狐也来了?” “嗯!” 冷如冰冷漠的扯动一下嘴唇,心说:“果然老狐狸潜伏在这山中,成老前辈没有料错!” 又问道:“那老狐狸的住处你不知道?” 壁上梅英的呻吟声,更微弱了,身子不断痛苦的颤动。 冷如冰看得好生不忍,跨前一步,左手托着她的身子,用右手两指将钉在梅英手脚上的铁钉一一拔去,然后将她干放在地上。 梅英手脚曲动了几下,口中仍“啊啊”连声,但声音一次比一次微弱。 冷如冰叹了一口气道,“一定是为在下撞来之事,累得姑娘遭这种悲惨命运,姑娘若知道他们藏身之处,无妨告诉在下,我一定替你报仇!” 地上的梅英身子又扭曲了一下,一只右手终于向左手慢慢伸出,但人却寂然死去。 一个可怜的弱女,终于在残酷毒刑之后死去,冷如冰沉痛的注视着她的尸体,几乎流下泪来。 这女人是为他而死的,虽然,不是他杀死的,然而,却是他给她带来悲惨的命运! 他对着尸体默默的说道:“安息吧!你的鲜血,为你洗清了生前的屈辱,你因此将是一个圣洁的灵魂,我冷如冰一定为你报此血仇!” 就在此时,他恍惚看见梅英的右手动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她伸出的右手,四指微曲,食指直伸,心中蓦然明白过来,心说:“是了,这是梅英在指示方向,那老狐狸藏身之处,一定是在这庄子的左方!” 冷如冰对着她的尸体点点头,叹息道:“我知道了,你安息吧!” 当下含着满腔愤怒,回身奔出,直向左方飞掠。 这一带山势更为险峻,危崖斧削,古树参天,冷如冰若非是习武之人,真会寸步难行。 约有一个时辰,已奔出数十里,忽然山势一缓,山环中现出一座道院。 冷如冰心中一动,立即停下步来。 仔细一打量,那道院十分破旧荒凉,道院门外,虽然有一条蜿蜒山路,但却杂草蔓生,似是平素很少有人进出。 心想:“大约就是此地了!哼!我倒要斗斗你这只飞狐,看看有什么了不起?” 当下,顺着山路,向观前奔去。 冷如冰是安心跟长白飞狐硬拼一下,所以并不隐蔽身形,到了观门口,忽然观中走出一个龙钟老迈的老道,头上发白如霜,双目内陷,好像根本不知道观门口站着一个人。 冷如冰故意轻咳了—声。 那老道似是不曾听见,仍笔直的向他走来,冷如冰隐隐听出,那老道喉中微带喘声,似是连路也十分吃力。 冷如冰眼见要被那老道撞上,当下又故意大声咳了一下。 这一次,老道才似乎发觉了,脚下一停,扬起脸来问道:“谁?” 老道一扬脸,冷如冰才发觉,这老道不但双睛内陷,而且双目中转动的仅是一对白眼珠,敢情还是一个瞎子。 冷如冰先向道院中扫了一眼,见这院中静悄悄的,才问道:“道爷是这道院中的住持么?” 老道似在侧耳而听,但冷如冰说罢,老道却“嗯”了一声,道:“你说什么?” 冷如冰微微一怔,心说:“怎么?难道这老道又聋又瞎不成?” 又大声问道:“你可就是这道观的住持?” 老道想了一想,双手乱摇道:“不行!我这道院穷得很,没有吃的,也不能住!” 冷如冰心中好笑,心说:“果然是个聋瞎道人,我问他是否是住持,他却听成我来求住找吃的了。” 冷漠一笑之后,又再大声问道:“这道院中可是你当家?” 这一次老道算听清了,点点头道:“不错呀!可是连我自己也没吃的,不能方便人!” 冷如冰大声道:“我不是来要吃的!” “嗯?你说什么?” 冷如冰无奈,又大声说道:“我来打听一个人!” “嗯?”老道又扬起脸来,眨动白眼珠道:“可是我火工道人?” 冷如冰被他弄得啼笑皆非,又大声说道:“你这庙中可住有关外来的人?” “山下来的?” 冷如冰又好气又好笑,重说一遍,道:“关外长白山来的!” 老道又才听清了,双手乱摇道:“没有!没有!我这道院难得有一个人来,山下王大户,倒是每月派人送点油米来一次!” 冷如冰摇摇头,心道:“古人说问道于盲,我今天偏生遇上一个又聋又瞎的老道,唉!真倒霉!” 从这老道情形看来,长白飞狐不会住在这道院之中,但他还不放心,暗道:“我何必多问,干脆进去看一下,不就得了么?” 当下不再理会聋瞎老道,便向道院中走去。哪知他才走出一步,那聋瞎老道突然“啊”了一声。 玲如冰一怔,忙又停步,问道:“你要说什么?” 但那老道似根本未听见,却自顾自的说道:“嗯!对了!” 冷如冰大声问道:“曾经有人来过,是不是?” 老道又摇摇头道:“不是来我这道院中,是早晨我那火工道人说,他看见有人从这观前来过!” 冷如冰心中一事,大声道:“是什么样子的人?” 老道眨动着白眼珠,想了一阵,偏又摇摇头,道:“我没问。” 冷如冰道:“那我去问问你那火工道人。” 老道道:“他不在道院中!” “去什么地方?” 老道向右面山上一指道:“砍柴去了。” 冷如冰不经意的向右面山上看守一眼,果然山林中隐隐传出丁丁樵斧之声。 冷如冰回头向老道瞥了一眼,当下不再说话,身形蓦然弹起,直向那樵斧之声处扑去。 林深,山寂,那樵斧之声,渐渐清晰可闻,冷如冰循着樵斧声奔去,哪知在林中穿行了一盏茶时间,仍未找到那砍柴道人,心中虽感诧异,但仍向前走去。 哪知,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那丁丁横斧声,好像仍在前面里许处响起,从声响中估计距离,仍约相距里许,好像自己没奔行这一阵一样。 冷如不由停下步来,心中诧异的想道:怪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礁斧声,是故意诱我远离那道院,还是那樵斧声诱我去一个地方?他傲然—笑,身形再又弹起,这次,他蓦施凌空步虚身法、腾身上了树梢,竟由林梢上向那樵斧声处猛扑。 第二十六章 鬼斧余生 冷如冰身形如电,星驰丸射,同时极目注视着那樵斧声处。 果然,如声音也在向前移动,大约因为冷如冰追势快速之故,那据斧声虽仍断续响起,却已响声零乱,显而易见,是那故意心起樵斧之人,也在飞速向前奔行,所以斧声无法像先前那样节奏响起。 又奔行了一阵,前面山林尽头处。已是一片光秃秃的石山。 冷如冰冷漠的一笑,心说:“林木已尽,看你如何遁形,我倒要看看你是位什么人物?” 心中在想,将凌空身法施展得快速无铸,双臂一抖,有如一只巨鹤掠空,猛向那林边落去。果然,那樵斧之声倏然而止,跟着林中响起一声轻笑,震得山回谷应,林木簌簌抖动。 冷如冰身形落地,那笑声犹自未停歇下来,从笑声中,冷如冰已听出,林中人内功已然到了登蜂造极的地步。 冷如冰一声朗笑道:“朋友,请出来吧,别故弄玄虚了。” 林中笑声倏敛,传出一个阴森可怕的声音,道:“娃娃,天堂有路你不去,却自己找来送死,可怪不得老夫!” 冷如冰一听,便判断林中人是径白飞狐,冷笑道:“怕死便不会来,我本来就是前来找你!” “你知道老夫是准?” 冷如冰冷笑道:“在下久仰长白飞狐之名,特来候教!” 哪知林中人一声怪笑道:“娃娃,你猜错了!” “猜错了?” 林中又怪笑道:“适才那瞎老道才是长白飞狐,当面见了,你娃娃却不认识,偏生前来送死!” 冷如冰一怔,心中微微吃惊道:“你是谁?” “鬼斧神,你听过这名字没有?” “鬼爷神?”冷如冰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说:“这怪物怎么还会活着?在魔峰主人未为害武林之前,武林怪物中首推南残北缺和一指三人,其次,就算一鬼一狐,一狐即是化身妖狐,也就是前日救蓉蓉时所遇上的红灯使者,改称‘血影子’的人,化身妖狐当年只是隐迹不出,突然现身,并没什么稀奇,这一鬼他却分明听恩师说过,当年在哀牢山鬼斧谷一役,已然被中原武林十大高手围攻,打入黑水潭而死,怎么他仍活着,而且会突然在此地现身?” 林中又响起怪笑道:“娃娃,你认为我是冒名,是不是?” 冷如冰—听是这个魔头,虽是心中震骇,但既然遇上,只好把心一横,冷笑道:“我只知鬼斧神当年在鬼斧谷一役,丧命黑水潭中。” “娃娃,你说得对!可是老夫并没有死,那所谓的中原十大高手,娃娃,你算算看,还活着几个?” 冷如冰心中一动,忽然被他连想到一个问题,当年的中原十大高手,已有八人悬头在死亡榜上,剩下的只是自己的师父和一剑惊魂阮无畏二人。 这样一想,不由心中是一征,当下沉声道:“这么说,你现在是来自九顶魔峰了?” “哈哈哈!”怪笑声响彻云霄,道:“娃娃,你真聪明,难为你一猜就中!” 冷如冰又道:“你是黄灯使者之一?” “更对了!”怪笑之后又道:“你可想看看老夫的黄灯?” “黄灯使者?”冷如冰傲然一笑道:“我们有何瓜葛?” 鬼斧神在林中大笑道:“你忘了你那鬼师付也是中原十大高手之一?” 冷如冰知道不承认不行,沉声道:“不错!” “那就对了!”斧神又道:“假若能说出你那鬼师付的住处,你娃娃自然今天没事。” “办不到!” “娃娃,你别倔强,在鬼斧神面前,谁也倔强不了,你可知老夫找寻你那鬼师付和阮无畏那老儿,已经有二十年了,你想,碰上了你,我能放过这机会么?” 冷如冰心细今日不能善了,冷笑道:“那你就出来吧!” “出来?”鬼斧神又在林中怪笑道:“这么说,你是不肯说了?”【久久电子书 txt99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 “你还威胁不了我!” “嘿嘿!嘿嘿!”鬼斧神又道:“取你娃娃的性命,还用不着老夫亲自动手,既然知道你是董无公那老鬼的徒弟,在你没说出他藏身的地方之前,老夫还不会要你死!可是,娃娃,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也不是放你走!”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地煞神的徒弟,不会卖师求饶,更从不会畏死退缩。” “好得很!”林中人又道:“你娃娃这等倔强,是不是仗着有南残成老儿替你撑腰?” 冷如冰大喝道:“胡说!冷某人行道江湖以来,连恩师的名头,也从未借用过!” “那是你师付吩咐过你,大约知道我这个对头没有死吧!” 冷如冰大声抗辩道,“我恩师也不是怕死逃生之人,他老人家只是退隐以后,不愿再沾惹武林是非,,所以不愿将隐居之处告人,也不愿有人知道我是他老人家的传人。” “那么你为什么不说?” “我不愿有人夫打扰他老人家的清修!” 鬼斧神怪笑道:“你不说,老夫自然有办法,抓着你娃娃,就不怕老鬼不出来。” “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呢!” “好!老夫就会让你知道。” 说时,林中陡然飘出一团黑烟般的影子。 冷如冰身形疾退,定睛一看,这鬼斧神左手提着一柄乌光闪闪的板斧,身上穿着一件又宽又大的黑袍,头上罩着一个黑布套,无法看清脸面,只是黑布套上,留有两个眼洞,眼洞中闪动着一双冷气森森的寒芒,有如交织着两道寒电,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别说与他动手,单是一触及这两道摄人的寒芒,便使人悚然而惧。 但这时冷如冰能示怯么?在大激之前露按,何异是自灭锐气,再说,他生性不怕任何强敌,当下,傲然大笑道:“大名顶顶的鬼斧神,却连面目也不敢示人?” 鬼斧神镣衣飘风,抖声怪笑道:“娃娃,鬼斧神是不敢见人的么?嘿嘿!老夫这样装束,只是恐怕骇着别人而已。” “为什么?” “这就是当年连你那鬼师付在内的十人所赐,黑水潭的水,能腐肉化身,老夫虽然侥幸未死,但已面目全非,而且全身疤痕累累。” “啊!”冷如冰轻啊一声,心说:“不知道老鬼怎么又会脱险的?当年将他打落黑水潭,据说还在潭边呆候了一日夜才离去,目的便是怕他死里逃生,也可能这人不是真的鬼斧神!” “你娃娃在奇怪是不是?” “能在腐肉化骨的潭水中一日夜尚能逃命,倒是奇闻。” “一点也不奇!”鬼斧神怪笑道:“要是换了别人,当然活不了,可是老夫住在鬼斧谷,当然知道潭水特性,那十个傻瓜,哪知老夫日采潭中黑莲为食,那潭水之毒,虽然不可全抗,但已与他人不同,简单得很,那十个傻瓜走后,老夫便爬上来了。” 冷如冰冷笑道:“既然侥幸不死,那就应该痛改前非,为什么还要为祸武林?弄出那死亡榜的鬼花样?” 鬼斧神又是连声怪笑道:“痛改前非?为祸武林?娃娃,你倒像在劝刽子手行善,老夫不将当年十人的头悬死亡榜,死也不会歇手。” 冷如冰怒道:“难道天下武林中人,都会不敌你?” “太少了!”鬼斧神又嘿笑道:“娃娃;你信不信?” 冷如冰傲然应道:“我不信!” “你会信的!娃娃,你马上就会信的!” 冷如冰暗将六脉神功护着全身,按照南残所传震天三式的心诀,将真力运聚双掌,他知道对付这种巨魔,最好出奇不意。 他暗运功力,竟未将鬼斧神瞒过,嘿嘿笑道:“娃娃,你准备好了没有?” 冷如冰心中暗惊,冷笑道:“要动手,就请吧!” 鬼斧神仰天一声怪笑,道:“跟后生小辈动手,老夫今天还是第一次,好!老夫只用三成功力对付你。” “太少了!” “足够!足够!娃娃,不是老夫夸口,老夫对你用三成功力,还是你娃娃的光荣呢!” “别太自信了!” “你娃娃也别担心老夫说话不算数,老夫再说一句,只要你,娃娃能挡得住老夫三两招,今天便放过你。” 冷如冰心中暗喜,既然这老鬼自狂自大,看来是自己今天命不该绝。 “好!”冷如冰傲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姓冷的没叫你这么做!” 就在这时,林中忽然有人大声说道:“凌老前辈,别上这娃娃的当!” 鬼斧神道:“老夫话已出口,哪能不算数?” 林中人影一闪,鬼斧神身边已多了一人,正是适才装聋装瞎的长白飞狐,此时,不再耳聋眼瞎了,装束虽然未改,但两目开合间精光闪闪,向冷如冰冷笑一下,仍向鬼斧神道:“南残成老儿已传了他震天三式,昨夜小儿险些死在他的震天三式之下!” 鬼斧神似是微微一怔,但跟着又怪笑道:“震天三式算得什么?何况这娃娃初学乍练,对别人有用,对老夫,嘿嘿……” 冷如冰一见长白飞狐赶来,心中不由又紧张起来,心说:“鬼斧神三成功力,自己至多有惊无险,而且他已许诺我最多三成功力,如今这长白飞狐赶来,这老狐狸必然比小狐狸更为狡诈,只怕又要横生枝节了,若然鬼斧神变卦,再加有这只老狐狸在旁,说什么自己也是凶多吉少。” 到了此时,冷如冰只得把心一横,向长白飞狐冷笑道:“原来你就是长白飞狐,冷某人适才错过了机会领教!” “娃娃,只要你不死在凌者前辈手下,机会有的是!” 冷如冰点头道:“那是当然,可是,我得问你一件事,那个蓉蓉姑娘,现在何处?” 长白飞狐双目精光一闪,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找那女娃娃?” 冷如冰道:“你将她劫走,手段太卑污了。” 鬼斧神突然出声问道:“那女娃娃是谁?” 长白飞狐犹豫了一下,陪笑道:“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鬼斧神似是不悦的愠声道:“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不相干?老夫一生最不喜欢有人作这种事。” 长白飞狐骇得微微一退,别看他在关外横行一世,却似十分惧伯鬼斧神,连忙陪笑道:“回老前辈,我并没劫走那女娃娃!” 鬼斧神沉声道:“你这话可真?” 长白飞狐道:“我哪敢欺骗老前辈!” 站在对面的冷如冰听长白飞狐恁地一说,心中“啊!”了一声,恍然明白过来,心说:“是了,我昏睡在幽篁小筑时,分明听到窗外有人冷笑一声,现在想起来,那不正是蓉蓉的声音么?无怪我一听到那声音,立时精神一振,清醒了不少。” 心中这样一想,立又“哎呀”一声,暗付:“这不糟了么?那一声冷笑,必定误会我与百花公主亲近而发,这么说,她是误会了,若然她负气他往,我到何处去找?” 但心中又在暗自应幸,只要她未落入这狐狸手中,自己也算放下一件心事,可以放手跟这两个魔头一拼了。 只听鬼斧神道:“那就最好。老夫的脾气,你老儿不是不知道,什么坏事都做,就是对女人的事,不打主意,别人要这样做,老夫知道了也会生气。” “是的,老前辈!” 鬼斧神又沉声道:“你老儿跟你那师父一样,风流一世,连你那宝贝儿子也不例外,都给我改过来,不然!哼!老夫知道了,也不会容你们!” 冷如冰一听,顿又对这鬼斧神生出一点好感来,心说:“敢情这鬼斧神还有点好处,他大难不死,大约这是原因之一。” 但一听鬼斧神提到长白飞狐师付的口气,便知指的是当年的化身妖狐,也就是前日遇上的血影人,心说:“魔峰的三灯使者,我已遇两个,只不知那白灯使者是谁?” 鬼斧神寒电般的眼神一转,又落在冷如冰脸上,嘿嘿笑道:“娃娃,咱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吧?你别怕,老夫说过的话算数,只用三成功力,也只用三招,而且绝不要你的命!” 长白飞狐退了—步,一脸阴诡之极的表情,显然,这只老狐狸心中在打着鬼主意。 冷如冰傲然笑道:“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我说过,我没求你那样做!” 鬼斧神抖肩一阵怪笑,身上黑袍无风飘动,笑声使人惊心动魄,那猎猎有声震动的黑袍,更是使人毛骨使然。 但冷如冰已然箭在弦上,到了这种时候,只能对付个是一个,只要自己能搪过鬼斧神三招,那长白飞狐便不足了。 于是,冷如冰又再度功运双掌,凝神而立。 鬼斧神忽又嘿嘿笑道:“娃娃,老夫一生与人动手,全是用这只鬼斧,你娃娃却是空手,所以,你娃娃也虽认老夫只用三成功力,是在让你,说起来已经扯平。” 冷如冰冷哼一声,傲然道:“你用什么全无所谓,我冷某人一生不惯用兵器。” 鬼斧神大笑道:“娃娃,你真是初生之犊,狂傲得可以。老夫这柄鬼斧,除了与当年十大高手拼斗那一场,还没有人像你娃娃满不在乎的样子,大约你还没听过,‘鬼斧动,鬼神惊’这句话。” 冷如冰知道今日已然不免一拼,多说无益,傲然一笑,不再说活。 鬼斧神似是被他冷漠神色激怒了,黑衣一动,人已飘进数尺,手中鬼斧在身前划了一道弧光,只听一声怪啸,有如魔鬼嘶号一般,而且空气中,立即卷成了一道游流,恍如旋风乍地而起。 冷如冰本是凝神运气而立,而星有六脉神功护身,但是,那漩流一起,冷如冰竟然立脚不稳,好像那一股旋力,要将他身子拉入漩流之中。 冷如冰心中一骇,赶紧劲力下坠,双脚陷入土中寸许,才算勉强将身形稳住,但身子仍然向前扑了数次,险险未被卷去。 他虽勉强站稳,可是近身数丈以内的树木,却遭了殃,一阵哗哗啦啦响声,碗口以下的小树,全数被劲流卷折,大树则枝断叶飞,随着那旋流,团团乱转,声势之骇人,端的少见。 冷如冰虽然勉强站稳,心中好生骇然,看来他说的“鬼斧动,鬼神惊!”这句传言,并非虚语了。 那一道旋流,卷了一阵,才慢慢消逝。 鬼斧神冰电般寒芒,又落在冷如冰身上,嘿嘿怪笑道:“娃娃,我这是先让你见识见识而已,这也不过是三成功力!” 冷如冰一听,心中冷了半截,三成功力尚具如此威力,若然他尽力施为,别说是人,大石巨木,只怕也要碎飞。 到了此时,冷如冰除了存心一拼,已经别无他途,好在蓉蓉并非落人别人手中,心中没有什么可挂虑的。 当下傲然一笑,道:“在下见识了!” 鬼斧神又道:“那么告诉我,你那老鬼师付住在什么地方?” “无可奉告!” “姓冷的从不在别人的威胁下低头!” “好!算你娃娃有种。” 鬼斧神一声喝罢,双目寒光更甚,脚下缓慢而锵然有声的向他走来,每跨一步,地下立即现出数寸深的脚印。 这林边山地,虽非坚硬如石,却也并不柔软,但鬼斧神走来,就像行走在沙滩上一般,石碎土陷,冷如冰虽是出身武林,从没想到人间会有这种骇人听闻的功力。 本来,两人相距在两丈以上,鬼斧神向他走来,那锵然的步声,和石碎土陷的声音,十分刺耳惊心,再加上鬼斧神那一身飘动的黑衣,恍如是死神在向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每走一步,连冷如冰这种高手,居然也心不由已的跳动一下。 一步!两步! 六步!十步! 近了! 鬼斧神眼中的寒芒更甚,更逼人! 面冷如冰神色更凝重,朗朗星睁中,也似要喷出火焰。 数丈以外的长白飞狐,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奸笑! 风在叹息! 山树在叹息! 更近了,这时两人相距已不过一丈。 鬼斧神右手的鬼斧,缓缓举起。 而冷如冰身形微矮,左掌撑天,右掌覆地,功行双掌。 这将是惊天动地的一击,惊心动魄的一击,长白飞狐奸笑更甚,但身子却又不由已的再向后退。 鬼斧神突然“嘿”笑—声,鬼斧上幻出一道乌光,一声怪啸,嘶空而起。 冷如冰双掌倏翻倏合,全力向外推出。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震,有如一声晴空霹雷,树断石碎,地上泥土,激飞起数文之高,现场被尘土迷漫成一片。 天地变色! 山林变色! 长白飞狐的脸上好笑更浓,两只白眼珠多,黑眼珠少的狐眼,盯视着飞扬的尘雾,所以,他笑得十分满意。 但就在这时,尘雾中响起一声闷哼,一声怪笑。 一条人影,跄跄踉踉退出。 这脚步路朗退出的是谁?出人意外的,竟是那“鬼斧动,鬼神惊”的鬼斧神,空着一只手,连赖以成名的鬼斧,也不知去向,那一身宽大的黑袍,已震得全身破碎,情形十分狼狈。 长白飞狐虽然乐于见两败俱伤,甚至任何一方死去,但是,鬼斧神弄得这般狼狈,连手中鬼斧也不知去向的情形,真还使他大出意外,他做梦也没想到,冷如冰小小年纪,居然能使鬼斧神挫败。 尘雾散了! 但使长白飞狐吃惊的事,又发生了,尘雾去之后,冷如冰却不知去向,是怎么走的?空山寂寂,他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冷如冰是自己走的?还是受伤后被人救走?连他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居然毫无所觉。 地上,一柄乌光闪闪的鬼斧,映着夕阳余辉,射出冷森森的寒芒。 等到自负甚高的鬼斧神由惊楞中清醒过来,他虽然被冷如冰震伤,好在内功深厚,将翻涌到口腔的一口鲜血,强压回去,迅速的气运周天;渐渐睁开双目,一见场中已没有冷如冰的影子,先是一怔,疑惑的将一双愤怒而又略带羞惭的目光,移落在长白飞狐脸上,喝问道:“老儿,这是怎么回事?” 长白飞狐心中在笑,但脸上不敢露出一点笑容,只嘴唇被动一下,道:“是被人救走了!” 鬼斧神目光炯炯,带着无比的愤怒,又喝道:“那人是谁!” 长白飞狐若说没看见,显得自己无能,白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若是我眼睛不花,大约是成老头儿!” “你说是南残?” “只是在身影一闪间的判断而已。” 说完,长白飞狐也尴尬的—笑道:“凌老前辈是知道的,别人,我早追去了,嘿嘿,唯有成老儿,我可惹不起!” 这只狡诈的老狐,一生很少说一句真话,只这一句,倒是实情,而且说出是南残,鬼斧神不会怪他不追,也才不会笑他怯敌!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长白飞狐这么自作聪明的一说,鬼斧神竟深信不疑,却因此,反而救了冷如冰的性命,这是长白飞狐所始料不及的事。 鬼斧神嘿嘿冷笑了两声,恨恨道:“那老鬼倒有自知之明,若然不走!嘿嘿,我连他也不容。” 长白飞狐想笑,却又连忙忍住,心说:“你还要吹牛,若然适才我乘危伸手,你这鬼斧神早就没命了,真要是成老儿前来,他要饶你才怪。” 但现在他可又不敢惹这位煞星,干笑了一声,应和着说道:“是啊!所以成老儿跑得特别快!” 鬼斧神既然深信不疑,当然不会在附近搜查,而长白飞狐自己说看见南残将冷如冰救走,自然不能自己揭穿谎言,所以也没巡视一下附近。 鬼斧神恨恨的拾起地上的鬼斧,大喝一声:“老儿,跟我走,等我寻着成老儿时,再跟他算今天的账!我道那娃娃哪有这等功力,原来是那老儿在暗中捣鬼!” 于是,身形一闪,当先进入林中。 长白飞狐在他身后投了一个轻蔑的奸笑,心说:“你也会向自己脸上贴金,跟我一样,说是成老儿才不会丢人!嘿嘿!” 长白飞狐因为要利用鬼斧神,不能让他对自己生疑,他心中虽然觉得冷如冰不见十分蹊跷,想在附近查看一下,但他想了一想,终于跟身飞入林中,随着鬼斧顿离去。 这时,就在林边的山坡下面,一丛深草之中,躺着一个身穿破旧儒衫的少年,脸如淡金,一动也不动,好像死去。 但他并没有死,就在鬼斧神和长白飞狐离去不久,他悠悠醒了进来,睁开一双失神的眼睛,看了一下,又缓缓闭上。 当然,他就是被鬼斧神一招惊天动地的鬼斧,震飞滚落到这山坡下的追魂手冷如冰。 第二十七章 魔峰秘会 又过了一会,山中已暮色苍茫,薄雾四起,冷如冰身子才动了一下,又挣扎了很久,才缓缓坐起。 冷如冰周身好像骨节被震散了一样,周身在痛,尤其胸前痛得最厉害。 他咬咬牙,心说:“这才三成功力啊!看来我虽习得震天三式,对付这等魔头,毕竟还差得太远。” 他喘息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看四周,并没看见鬼斧神和长白飞狐二人,又暗忖:“他们为什么会走呢?按情形,鬼斧神的目的,是要将自己擒作人质,以便将恩师引诱出来,而长白飞狐,更是欲得己而甘心,何以在自己重伤之后,反而弃而不顾地离去呢?” 山风轻轻拂着他满含尘土的乱发,四周一片岑寂,他又向四下张望一阵,证明两人确实走了,才艰难地移动着身子坐好。 现在,他必须赶紧运功疗伤,以便离开这个地方,不然,万一两人回来,自己便是有死无生,再说,这山中入夜狼虎横行,以他现在的情形,任何一只噬人的野兽,俱可在他毫无反抗能力之下,将他当一顿丰富的晚餐。 冷如冰是地煞神董无公的传人,身习六脉神功,内功心法,已非一般武林中人能及,最近南残又传了他独门练气行功之法,更是已臻内家高手之林。 他缓缓地气运丹田,虽然内腑疼痛,也咬牙忍住,等到真气慢慢凝聚,再开始气运四肢,功行内腑。 渐渐地,身上疼痛渐减,也觉舒畅不少。 这时天已入夜,偏是四周狼叫之声迭起,而且越来越近,好像一些觅食的饿狼,正在向他走来。 他虽然身上痛楚略减,但现在仍不能抗拒一只饿狼,何况饿狼成群结队,他侥幸不死于鬼斧神之手,又怎能死于饿狼口下。 于是,他等不到伤势痊愈,勉强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顺着山坡向下走去,他想觅一个可避狼群的地方,只要能静静地渡过今夜,自己运功疗伤,至少可以恢复三五成功力。 寒月,在苍松间缓缓升起,照着地上一个摇晃不定的影子,他像一个孱弱久病的老人,寂寞而孤独地带着微微喘息,艰难地向前走去,这时若然有人看见,谁又相信,他就是晚院武林的追魂手冷如冰呢?古人说:“日暮穷途”,这正是冷如冰目前的写照。 转过一个山嘴,他发现前面是一条小溪,溪水映月,闪出片片的鳞光,风送花香,沁心醒脑,他突然精神一振,抬眼看去,那溪边直立着一株老梅,只有一技横斜,盛开着梅花,其余全是松枝,但却倔强地指向夜空。 那梅树下,有一块盘石,高约两丈,冷如冰四下看了一阵,觉得只有那石上也许能避开饿狼的袭击,心说:“就在这儿吧,虽然称着夜寒,那也说不得了。” 当下,便向那盘石走去,可是,到了那盘石,立又心中叫苦。 因为那盘石高逾两丈,以他目前的情形,如何攀沿得上?但,这时,身后凄厉的饿狼叫声,越来越近了,好使饿狠已循着人的气息,向他追来。 这时,冷如冰已没有再选择的余地了,不是上石,只有让饿狼吃掉。 为了求生,冷如冰咬紧牙关,忍着身上痛楚,攀着老梅树,向那石上爬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被他爬上去了。 到了上面,只见那盘石十分平坦,而且特别光滑,似是经常有人到这盘石上来过。 冷如冰此时,也无暇去多想,低头一看,已有四五只巨大的饿狼,在距离盘石两丈以外的地方,眨动着一对黄光闪闪的狼眼,向盘石上瞪着,可是,并不向盘石上扑来,只不时发出声声嚎叫,十分凄厉刺耳。 冷如冰看着那几支饿狼冷笑了一下,心说:“你们这些畜牲瞎了眼,要是换在平时,只要一个指头,便能将你们杀死。唉!时衰鬼弄人,现在我冷如冰连几只野狼也敢来欺负了?” 他也懒得去与狼生气,见他们不敢走近,也不去理会,忙又盘膝坐下,对着那东升明月,开始用起功来。 约有一个时辰,冷如冰真力下行涌泉,上达十二重楼,龙虎之交,浑身白气冉冉升起,功行一周,身上痛楚已减去八九。 就在此时,耳中忽听衣袂飘空之声,心中一惊,连忙睁眼看去。 他才一睁眼,身边石上已有人咦了一声,问道:“你是谁?” 冷如冰掉头一看,自己身边已站着一个一身白色罗衣的中年妇人,雍容华贵,仪态万千,一对如寒星般的醉子,正疑惑地望着自己。 冷如冰心中一征,心说:“这女人轻功好快,怎的才听衣袂破空之声便已到了身侧?” 冷如冰此时伤势已治好大半,但尚未痊愈,因不知这女人是何来路,强恃真力运聚双掌,暗作戒备。 那妇人微微一笑道:“你是受了伤么?别运劲啊!也不要动,这样对你有害。”说得十分友善,毫无敌意。 冷如冰又是一怔,心说:“好厉害!自己内腑受伤,暗中运劲,两样居然未逃过她的眼睛,看来,这女人必是—个非常之人。” 那女人又是微微一笑,道:“你是谁?” 冷如冰沉吟了一下,道:“在下冷如冰。” “冷……如……冰”那女人摇摇头道:“我好像没听过你这名字,你师付是谁啊?” 当下朗声应道:“在下恩师,是人称地煞神的董无公!” “董无公?”白衣女人又“嗯”了一声,道:“这名字我倒听过。” 冷如冰心中大为诧异,听这女人口气,她在武林中的辈份不小,成就也一定惊人,不然,恩师名列武林十大高手,她听到他老人家的名字,怎会仅轻描淡写地这么说了一句?他疑惑地看了身边白衣女人一眼,觉得她年纪不过三十上下,论年龄,比自己恩师还得小一半以上,不应该是上两辈的高人,但怎生口气这般托大?白衣女人似已看出冷如冰的心意,抿嘴一笑,道:“你伤在何人手里?” “鬼斧神!” 这一次,白衣女人倒是微微一惊,“咦”了一声,问道:“你居然在鬼斧伸手下逃得性命?这么说,你的武功成就也够惊人的了?” 提起适才之事,冷如冰顿又心生惭愧,苦笑了一下,道:“那只,是在下侥幸而已,为什么未遭毒手,连在下也不知道!” “啊!” 一声轻“啊”之后,那女人又道:“鬼斧神与你师付有仇,我是知道的。所以你在他手下受伤后,他绝不会放过你,除非你有能耐逃脱!照你这样说来,其中必是另有原因了,但动手时,你能在他手下受伤不死,可见你武功必有惊人之处。据我所知,地煞神不可能教出你这种能耐的徒弟呀?” 冷如冰脸上微微一红,这女人说的是实话,并非轻视自己恩师,但南残吩咐过,又不能说出他曾传过自己武学之事。 当下,仅微微一笑。 忽然心中一动,暗付:“鬼斧神与恩师有仇,她怎会知道?听她口气,好像她与鬼斧神很为熟悉。” 一想到这里,不由又暗生戒备之心,只是伤势并未痊愈,真力不能全部凝聚,至于这女人对自己下手,能不能抗拒,还大成问题。 那女人咧嘴一笑,道:“别紧张!我不会害你的,要是想害你,再加上一个你也不行!何况你还伤势未好。” 冷如冰几次心中想的事,竟未逃过女人的观察,苦笑了一下,道:“前辈可否将姓名赐告?” “你问我么?” 白衣女人一对寒星般的眸子一转道:“现在你还是别知道好,知道了你一定更紧张,反正我不会害你就是,放心吧!” 略一沉吟之后,女人望望天上的星月,又道:“只是什么地方你不去疗伤,偏生这时跑到这儿来,倒叫我有些难处了。” 冷如冰一征,道:“前辈在这儿有事?” “嗯!” “那在下离开就是!” “离开?”白衣女人略现犹豫,不知她在思考什么?就在此时,对面山坡上,响起一声怪笑,跟着红光一闪,升起一盏红灯,飘忽在林木之间。 冷如冰一怔,顾不得跟白衣女人说话,向那红灯看去,心说:“难道是那怪物来了?” 心念未完,蓦觉白衣女人手轻轻向他肩上一搭,自己像小鸡一样,被他轻轻提起,他连想抗拒也来不及,已似落叶一般,飘落石下。 白衣女人将他轻轻放在梅树之下,低声说道:“别大声啊!来的人你一个也惹不起,他们若知道这儿有人,任谁也活不了,连我也不便救你!” 未等冷如冰说话,白衣女人又似一片飘浮的白云般,也未见她作势,人又冉飞而起,依然回到石上。 那老梅树约有合抱粗细,又靠盘石而生,冷如冰正傍坐在树石之间,即可隐蔽身形,又能看清对岸情景。 这时,对岸那怪笑之声,随着那盏红灯,划空而落,停在一棵树下,红灯即不再晃动,似已悬在树上,固有红灯照射之故,隐隐见一团飘忽的红影,在那树下时隐时现,果然是魔峰的红灯使者,血影人来了。 冷如冰心中惊疑不定心想:“原来白衣女人与血影人相约来此,只不知她们是友是敌?” 就在红灯落地,冷如冰才一转念瞬间,盘石上忽然闪出一道耀眼白光。 冷如冰惊得蓦又回头,向盘石上看去,只见那女人已盘膝坐在盘石之上,盘石临溪那面,却悬出一盏白灯。 “白灯?”冷如冰心中—颤,心说:“哎呀!原来这女人就是魔峰的白灯使者!适才好险,若然她向我出手,哪能逃脱!” 只听对岸红灯灯血影人怪笑声又划破夜空,笑声落后,说道:“玉绢远来,不知主人有何令谕?” 冷如冰一听血影人称白衣女人是“玉绢”,心中思索着,但当今武林中,却没听过有一个武功卓绝的女人,名叫“玉绢”的。 只听盘石上的白衣女人道:“鬼斧使者为何不见按时前来?” 对岸的血影人道:“大约马上就到了。” 话声才落,只听小溪下游,一声震空怪笑! 冷如冰忙循声看去,只见下游山角处,升起一盏黄灯,似箭射般,向前奔来,嘶空啸耳,来势非常疾劲。眨眼功夫,黄灯已到了对岸,怪笑声已自黄灯停歇处响起道:“两位先来了,鬼斧迟到了一步。” 血影人大笑道:“老凌,你忙些什么?” 黄灯处响起鬼斧神声音,嘿嘿道:“说来真霉气,我老凌今天险些栽在一个娃娃手里!” “一个娃娃?” 鬼斧神嘿嘿笑道:“也怪我老凌大意,认为一个年轻娃娃,算得了什么,认为以三成功力收拾他足够了。” 血影人哈哈笑道:“因此吃了蹩,是不是?” “不是!不是!”鬼斧神大声说道:“三成功力,也够那娃娃受的,我老凌的意思,是想将那娃娃生擒活捉,以便逼问他那老鬼师付藏在什么地方,哪知,嘿嘿,却被他逃走了!” “是不是一个姓冷的娃娃?” “正是!正是!咦,老郎,你怎么知道?” 血影人哼了一声,道:“我也正要找那娃娃!” “你老朗也在那娃娃手下吃了蹩?” “哼!他也配,要不是南残北缺和一指三个老儿缠着我,十个姓冷的娃娃,也休想活着逃脱!” 鬼斧神道:“不错!不错!今天也多半是南残老鬼将他救走了!” 这时,盘石上的白衣女人脆笑一声道:“两位尽谈那些事做什么?一个年轻人,也犯得着两位讨论这半天么?” 鬼斧神嘿嘿笑道:“玉绢,你可别轻视那娃娃,若然不除,将来必是主人一个大敌!” 冷如冰听得冷冷一笑,心说:“你这老鬼到料中了,哼!” 血影人又哼了一声道:“你们不知,那娃娃身上还关系着一件秘密。” 冷如冰心中一骇,暗忖:“难道南残赠镯之事,血影人已经知道?” 鬼斧神道:“什么秘密?” 血影人哈哈笑道:“天竺三宝!” 盘石上的白衣女人“咦”了一声,似是用眼瞟了冷如冰一眼,道:“那年轻人已知道三宝之秘?” “大约是如此!”血影人又笑道:“玉屏金钥在南残老鬼手中,听说须要进入水火谷的玉龙镯却在那娃娃身上。” “当真么?”玉绢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又向冷如冰扫了一下。 冷如冰浑身一颤,心说:“今晚完了,看情形为了三宝之秘,只怕这白衣女人也会对自己改变初衷,三人中自己一个也对何不了,若然白衣女人说出自已就藏在这石下,自己是万无生理!” 现在,他唯一的自救之法,是赶快运功疗伤,功力完全恢复后,再求脱身之法。 心中恁地一想,赶紧凝神运气,真气在浑身迅速地流转。 鬼斧神又大声说道:“不对!不对!据我所知,玉龙镯现在红花教主手中。你老郎的话也没错,红花教主正是由那娃娃手中夺得的。” 白衣女人道:“是啊!主人要玉绢前来,就是传命三宝之事,要两位在十天之内,将三宝取得,回报呈缴。” 冷如冰一听,心中凉了半截,心说:“红花教、幽冥教,甚至毒无常和长白飞狐这些人都无所谓,现在魔峰主人再参与,事情便更为棘手,若然三宝落入魔峰之手,自己如何对得起抱着牺牲决心,以拯救武林的成老前辈?” 只听血影人哈哈笑道:“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还要你玉绢亲自赶来传命!” 鬼斧神嘿嘿笑道:“老郎,你也别大意,事情只怕没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你可知藏宝秘图在何人手中?” 血影人哈哈笑道:“我当然知道,毒无常算得什么?只要找上他,我说要,他还不是乖乖送上!” 鬼斧神道:“那么金钥呢?南残北缺和一指三个者儿,可不是好吃的果儿,我们一对一,也许没问题,只是三个老儿,为了那支金钥,打了七十年,知我们在觊觎他们的东西,三个老儿一联手,事情可不好办!” 白衣女人道:“这一点主人吩咐过,万一有困难,主人会亲自前来,有主人亲自出马,他们三人又算得什么?” 冷如冰听得心中好生骇然,只想魔峰主人是何等样人物?连南残等三人,也全不放在眼中,这么说来,成老前辈真有自知之明了。 血影人哈哈笑道:“这等小事,主人也轻易下峰么?” 白衣女人道:“这不是小事啊!天竺三宝关系着魔峰安危,不然,怎会令我赶来传命呢!” 鬼斧神怪笑道:“老郎,主人既交待下来,我们还等什么?虽说事情有点棘手,劳动主人下峰,我们这两张老脸哪里放?你说!那三样东西,你负责取什么?” 血影人沉吟了一下,道:“东西虽是三样,但最棘手的,还是那支金钥。老凌,藏宝秘图和玉龙镯由一人负责,金钥由一人负责,这样可公平?” 鬼斧神道:“你老郎说的,我老凌哪有不赞成的!” 白衣女人笑道:“这样办最好,那么两位快决定吧,谁人负责取金钥,谁又负责去取得那另两样呢?” 血影子哈哈笑道:“老凌一生最不愿吃亏,由他去取那两样吧,最棘手的交给我!” 冷如冰心中一动,这化身妖狐一生狡诈过人,岂有舍轻就重之理,莫非他已确知,南残已将金钥赠给自己之事?只听鬼斧神“咦”了一声,道:“你老郎几时这般义气过,将轻易的事让给我老凌?” 血影子哈哈大笑道:“那么我们对换一下也无所谓,我老郎虽以狡诈闻名,可从来对自家人不使诈!” 白衣女人轻笑一声,道:“那就这么说定啦,我也好回峰复命!” 鬼斧神犹疑了一下,嘿嘿笑道:“好!就这么办!” 冷如冰此时伤势已好十分之九,心说:“我若再不走,等他们说话告一结束,就算对岸那两个魔头不发觉我,这白衣女人,只怕已改变了主意,那时,再想走,便不容易了。” 心中恁地一想,将身子向盘石下移近了一点,他是想顺着盘石之下,向后面移去,可能白衣女人不会发觉。 冷如冰移近盘石,停了一停,未听出盘石上的白衣女人有什么动静,身形贴石,迅速向石后移去。 说来。冷如冰是迫于事实,不得不如此,以他的个性,从不逃避强敌,但是,今夜,这三灯使者,他一个也惹不起,他不是怕事,而是他怕辜负南残所托,为了拯救武林,他只好在万分不愿的情形下这样做。 忽听对面血影人的声音道:“那么我们告辞了,请玉绢替我们上复主人!” 盘石上的白衣女人笑道:“好啦!祝两位成功!” 一声哈哈,一声怪啸,冷如冰此时已移近石后,只觉半空中红黄两道光影一闪,两道破空之声,由近而远。 他无暇去察看两人走的方向,身形贴地,有如一道贴地凉风,蓦向一排丛树之后射去。 仅脚尖在丛树之后一点,再次长身而起,似离弦疾弩,轻烟般掠至一座小山。 等他再次落地,才迅速地回头扫了一眼,只见那盘石旁白灯已收,白衣女人正自缓缓立起,好像还不知冷如冰已经离去。 冷如冰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但却不敢停留,身形一展,又向一片树林中射去。 在冷如冰想来,只要一进入林子,身形便容易隐蔽,白衣女人发觉时,她武功再高,要找自己也不容易了。 哪知—— 第二十八章 幽幽往恨 冷如冰身形向林中蓦窜,哪知脚才落地,陡觉眼前白影一闪,有人低声笑道:“少侠,为什么悄悄离去呢?是不是怀疑我会对你不利?” 冷如冰微微一怔,猛向后闪退数步,抬眼一看,那叫玉绢的白衣女人,神态安详地拦在前面,那一对如点漆似寒星般的星阵,正紧盯在自己脸上,口角浮起微笑,仍是毫无恶意一般。 冷如冰尴尬而冷漠地一笑,道:“既然你也是魔峰之人,我们没什么可以谈的,冷某人只是现在不想跟你为敌罢了!” “啊!”白衣女人抿嘴一笑道:“你跟魔峰有仇?”冷如冰傲然一笑,道:“没有!” “嗯,我明白了,那你是因为郎同化和凌穷两人之事了,可是,他们两人是他们,我是我,我们之间,似是没有敌视的必要,对不对?” 冷如冰道:“难道你不是魔峰主人手下的三灯使者之一?” “当然是!我就是白灯使者,适才你已看见了!” 冷如冰冷笑一下,道:“那不就得了,魔峰荼毒武林,天下共愤,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 “嗯!”白衣女人毫不愠怒,笑了一笑,道:“你是说死亡榜上那二十八人?” “大约他们之中,不一定个个该死,即使该死,人死罪消,悬头高崖,那是不是过份?” 白衣女人仍笑了一笑,道:“你就是仇视魔峰之人?嗯!倒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倒以天下武林的安危为己任似的。” “如冰不敢当这句话,只是激于义愤而已。” “唔!” 白衣女人沉吟了一下,道:“以你现在的武功,能跟魔峰作对么?” 冷如冰冷漠地看了白衣女人一眼,笑道:“冷如冰只知义无反顾,从没考虑自己的安危。” “但明知不可为而为,那只是送死,对天下武林何益?” “想为武林除害者,又岂如冰一人而已!” “啊!真是豪气干云的少年侠客,可敬可敬!” 冷如冰星眸一扫,道:“你拦住如冰去路,意欲何为?” “唔!没什么,我不会为了他们两人的私愤难为你。” “哼!”冷如冰傲笑道:“冷某人从不怕人难为,不过贵使者这番好意,如冰记住就是了。” “你叫我使者?” “因为这是你的荣衔。” “我能不能不以魔峰白灯使者身份跟你说话呢?” “当然可以,可是我曾经请教过!” “啊!对了,我没告诉过你,我真正是谁。” 白衣女人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他们称我做‘玉绢’,你听见么?” “听见了,可是如冰孤陋寡闻。” “你当然不知道,武林中又有几人知道我真正是谁呢?” “可否赐告?” 白衣女人想了一想,摇摇头道:“还是不说的好!” 说完,她又凝眸一笑道:“其实我真正是谁,告不告诉你无关紧要,总之,我现在不是以魔峰的白灯使者身份跟你说话。” “在下不懂你的意思?” 白衣女人道:“适才郎同化和凌穷两人的话,你全听清了?” 冷如冰道:“听清了!” “你知道郎同化为什么自愿去取那金钥么?” 冷如冰一听白衣女人突然对自己提起金钥,心中一动,心想:“这女人好厉害,原来她的目的,是想套间我金钥之事!” 当下摇摇头道:“在下不明白!” 白衣女人抿嘴一笑,道:“那老狐狸狡猾过人,你想,那金钥真若还在南残他们三人手中,郎同化会自告奋勇承担下来么?” “这些事你何必问我?” “当然要提醒你!” 冷如冰一听,这话已不能再明白了,暗中凝聚功力,冷笑道:“你的意思是……” “唔!你忘了郎同化说过,你与三宝之秘有关,玉龙镯已不在,你手中,藏宝图又在毒无常身边,那么你与三宝有关的,会是什么呢?” 冷如冰蓦退数步,道:“你是怀疑金钥在冷某人身上?” “不是怀疑!”白衣女人寒星般双睁,眨也不眨地看住冷如冰道:“我是根据老狐狸的话推断得来,因此,我要你小心,不要再被他们两人遇上你,现在你懂了么?这就是我不以魔峰身份跟你说话的原因。” 冷如冰不知她是真心提醒自己,还是故意在用话来套自己?心念电闪,冷笑道:“在下仍是不懂,金钥之事,冷某人倒是听过,但南残北缺和一指三人,为了它打了七十年,冷某人跟那支金钥,可以说毫无关连!” 白衣女人呕嘴一笑,道:“但愿如此,不然,你的麻烦可大啦! 怀璧其罪,这道理大约少侠懂得!” 冷如冰为了南残的托付,当然不便承认,只有不置可否地傲然笑道:“这就是你阻我离去的原因?” “还有啊!” “还有?” “唔!我想知道令师住的地方!” 冷如冰心中一震,傲然道:“这一点歉难奉告!” 白衣女人黯然一叹道:“你放心,我找他的原因,不是为寻仇。” “那你找他老人家做什么?” “唉!我只想澄清一件往事。” “往事?” “嗯!是的,是一件令人难忘的往事!” 冷如冰一怔,心说:“恩师一生光明磊落,从不作负人之事,难道他老人家与这位名叫‘玉绢’的女人……” 白衣女人目光深速的望着林梢上的月色,脸上忽然泛起一抹淡淡的轻愁,不知是哀怨的往事苦恼了她?还是眼前有着令她担心的事?是月色,还是一身白衣之故?冷如冰忽然觉得白衣女人脸上十分苍白,有抑郁,也有感伤,但那寒星般的眼波中,却流露着轻微的恨色。 冷如冰不期而然地,对这位有着神秘身世的魔峰白灯使者,微微漾起同情的感觉。他觉得,她现在虽然侧身魔峰成为三灯使者之下,现在也许跟那“血影人”和“鬼斧神”一样,同样是满手血腥,但他似乎看出,这白衣女人的出身,一定较他们两人更正派,因为,他从她那漾起轻愁的秀美面目上,看得出有着与他们两人不同之处,最低限度,她没有那两人那种邪恶的神色和不可一世的狂傲神态。 她是谁?在冷如冰心中又是一个迷,她不肯说出,可能就因她侧身魔峰之故,不愿辱及师门,和她自己光辉的往昔?但,他肯定地知道,自己恩师一定认识她,只不知她说的“澄清一件往事”,这“往事”是不是指的感情而言?他脑中迅速的回溯追随恩师的那一段日子中的往事,忽然,他发觉恩师的归隐不出,也不肯让人知道他隐居的地方,那不是怕惹是非,也不是怕人寻仇,很可能就与这女人有关。 他恍惚记得,曾经不止一次,在恩师的一间连自己也不许进去的秘室的门外,看见恩师一个人负手踏步声,和他老人家那一对紧锁的白眉,不是代表着有沉重的心事么?也曾几次听到过轻轻长吁,但这些现象只是恩师单独一人时,才偶然发现,与自己在一起时,又显得开朗和恬淡,现在联想起来,恩师必然有不愿告人的难过心事。 而这些,现在与白衣女人的情形联想起来,可能白衣女人没有说谎。 一声幽幽长叹之后,只听那女人又道:“少侠,你怀疑我打听你师付的住所的真意么?” 冷如冰道:“不知哪一件往事?可否让冷某人略为知道一点!” “唉!往事只堪哀!孩子,坐下。我能叫你孩子么?” 冷如冰一听她口气改得十分慈祥,这一声孩子,冷如冰听来,虽然不大入耳,因为,从外表看来,两人年龄相差不过十几,但那声音却又那么慈祥,有如慈母的呼唤,所以,冷如冰点点头道:“他们不会回来么?” 说话之时,顺势坐在一棵树下。 白衣女人掠了一下鬓发,目凝着由枝叶间漏射下来的月色,道:“你是指血影人和鬼斧神?” “是的!” “不会的,这周围一里之内,现在没有人,而且有人前来,我便会知道!” 冷如冰一怔,心说:“你的成就,难道已到远通之境了么?若非有天耳通天的境界,何以会知道一里内没人?” “不要怀疑我的话!” 白衣女人一笑,道:“这附近的确没人,安心坐下吧!” 看了他一眼之后,白衣女人又继续说道:“你看我还像中年人么?” 冷如冰点头道:“是的,老前辈!” 白衣女人道:“其实,我的年龄,应该比你大上两倍,只是服了驻颜丹,所以看起来年轻一些,这就是我能喊你孩子的原因!” 于是,白衣女人也坐在冷如冰对面一块石上,又道:“古往今来,一个‘情’字,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也埋葬了多少人的幸福,制造了多少仇怨,引起多少纠纷,多少人为它而牺牲,多少人为它而流血。唉!它赐给于人的,全是残酷的现实,误人害人,没有比它更厉害的了。” 冷如冰冷漠地笑了一下,道:“前辈这话,未免失之偏激了!” 白衣女人微喟道:“孩子,你年轻,许多事,你还不尽了解,因为在你这种年龄,正在追求它,跟许多你这种年龄的人一样,你想到的,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一面。但是,孩子,你试想一想,古往今来,得到‘它’实惠的人有多少?即使有人得到它,也是暂时的,而且以后付出的,将比他们所得到的更多,但结果……唉!仍是一个悲惨的结局,一段令人同声一叹的记述!” 冷如冰一想,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当真在他记忆中,他还找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故事,以记载中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四大美人的故事,但每一个人的结局,不是都使人失望么?褒姒、姐己的结果,比四大美人更惨! 自衣女人突然淡淡一笑,好像要冲淡固她而起的·忧郁气氛,道:“当然,并不是没有例外,但是,孩子,那毕竟太少了,只是不能说是没有而已。” 冷如冰不经意地应了一声:“是的!” 白衣女人又叹了口气,道:“孩子,照说,我不应该对你们年青人说出这些,因为你的年龄,是不应该对世事看得这样深,应该对这个世界想往,而不是厌弃。” 冷如冰一听,虽然觉得她太偏激,但由她这一段话中,可见这个武林奇女子过去所遭遇的,一定是意外的凄凉和悲痛,因此,才使她愤世嫉俗,可能投身魔峰,也是这原因之一。 但这样一个如花美眷,使她伤心嫉俗的是谁呢?难道就是自己的师付?不会。冷如冰继而又想:“自己恩师教严立方,以信义修身,他虽然平日不苟言笑,但内心却充满着洋溢的热爱,他不可能是一个薄情负义之人!” 白衣女人目注着地上的身影,一动也不动,也未注意冷如冰这时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又缓缓说道:“孩子,你现在大约概略地了解我,而且,我们的相遇,也是缘份,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要你相信我,但我这样做,对你则是福,而我,却是一个后果堪虑的未来。” 冷如冰甚感迷惑,道:“老前辈,怨如冰愚昧,不明白前辈的话意?” “以后你就会知道的,孩子。” 白衣女人忽然抬起头来,眨动着一对寒星般的眸子,落在冷如冰脸上,又缓缓地说道:“孩子,你不肯说出你师付的住址,是不是?” “是的!我不能,不是不肯。” “为什么?” “因为身为弟子者,不敢违背恩师的吩咐。” “嗯!”白衣女人道:“那我当然不怪你。可是,孩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来这青城山的目的呢?” 冷如冰心中一动,他凝目注视着白衣女人,因为她问的两个问题都是他不能答应的。第一问题,是关系师付秘密,他不能泄露。 现在这个问题,是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不管这女人对自己是否真诚,但以她身为魔峰白灯使者这一事实,他便不能说出。 于是,冷如冰沉吟了一下,冷漠地笑道:“老前辈对如冰的一切,好像很感兴趣呢?” 白衣女人叹口气道:“孩子,要是我猜得不错,你的目的,也是为天竺三宝,对不对?” “如冰来青城时,原意并非如此!” “现在是了?” 冷如冰一怔,暗付:“这女人好厉害!” 他知道完全否认,自然不行,当下,傲然笑道:“神物宝典,一个习武之人,谁不心喜。到青城时,才知这山中有三宝之秘,不过适逢其会而已。” “那么,孩子,你是志在必得了?” “也许机缘会凑巧呢!” 白衣女人忽然仰起头来,看着一片掩月的白云,口中却说道:“有魔峰的人参加,孩子,那机缘也许对你是太少了。” 冷如冰突然问道:“老前辈……” 他本想探询一下魔峰主人之迷,但话到唇边,又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关于这一点,白衣女人绝不会说出o“孩子,你想问什么?” 冷如冰忽然决定,即使她不肯说,他也得探询一下,这个迷在他心中已经两年多了,在武林中,更是十多年了,不知有多少人,急切地要知道,他怎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于是,他看了那凝睁不动的白衣女人一眼,道:“如冰想知道,魔峰之主是谁?” “孩子,这对你有必要么?” “不是为我个人,而是为天下武林。” 白衣女人低下头来,寒星般的两眸,落在冷如冰脸上,叹口气道:“孩子,你的豪气可嘉,可是,那会为你带来不幸!” “行道江湖的人,似不应为自己而考虑得太多!” “但对自己安危,也不能不考虑。” “如冰懂得‘义无反顾’四个字的意义。” “是的,孩子!” 白衣女人道:“你倒很像你师傅呢!你师傅当年便是不畏艰险,见义勇为的个性。” “老前辈对他老人家,似是知道得很多?” “是的,很多!比你心中所料到的还更多。唉!” 冷如冰道:“家师与前辈那件要澄清的往事,直接有关么?” “也许是的!” “也许?” “嗯!在事情真象未明前,孩子,我用‘也许’二字比较恰当一些。” “能不能告诉如冰一点?” 白衣女人摇摇头道:“孩子,不能。” “魔峰之主是谁,也不能说?” “唔!” “这个世界上,孩子,你不知的事太多了。而且,许多事往往会牵连在一起。” “难道魔峰之主与家师也是旧识?” 白衣女人摇摇头道:“不是那意思,只是因果相连而已。” 冷如冰心暗付:“恁地说来,恩师竟牵入这场武林是非之中,只怕他老人家乐享余年的愿望,不能如愿以偿了。” 白衣女人道:“所以,你即使不说出令师的隐居之处,但他迟早是不能置身事外的,何况,你是他的传人,当你被人挟持以后!”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关于这一点,如冰知道,不过,如冰虽然武功成就有限,但自信尚不至那般没用!” “孩子,自信是可贵的勇气,但是自大却容易遭受挫折。” “是的,如冰懂得!” 白衣女人忽地双目中寒光倏闪,侧耳向林外谛听了一下,微笑一下,道:“孩子,有人来了!” “谁?” “好像是两个和尚。” “峨嵋的醉颠二僧?” “咦!不对?后面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谁?” “那只老狐狸!” “化身妖狐?” “不,好像是长白飞狐呢!” 冷如冰也凝神听了一下,却一点声音也没听出,不由暗自赞佩起来,心想:“这女人的成就,真是高不可仰,发生在一里以外的事,竟然如在眼前,内功造诣,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白衣女人突然站起,道:“他们来了,而且正奔向这林中。” 冷如冰道:“长白飞狐是在追赶两个和尚?” “也许是的,速度快得很呢!” 冷如冰哼了—声。 白衣女人道:“孩子,你想伸手?” 冷如冰道:“我正要向那老狐狸查询一个人!” 白衣女人微微一笑,道:“是一个姑娘么?” 冷如冰一怔,道:“老前辈怎会知道?” 白衣女人微微一笑,并不答冷如冰所问。静听了一下,才道:“他们快到了,那么,孩子,我们再见了。” 话完,白影一闪,便忽失所在。 就在此时,冷如冰已隐隐听出,远处已响起醉僧哈哈笑声,道:“疯和尚,脚上加油呀!” 只听颠僧声音嚷道:“醉鬼呀!我跑不快。” 第二十九章 戏耍淫狐 冷如冰一听话声,便知两个和尚并非武功不敌长白飞狐,但为什么会向这林中跑来,心中大惑不解。说时迟,就在这一会儿工夫,林外步声纷乱,似是二僧已穿林而入。 紧跟着,后面果然响起长白飞狐的声音,嘿嘿道:“你两个贼和尚还想跑,以为钻入树林便可脱身么?嘿嘿,你们是作梦!” 声落,破空之声升起,似是飞狐已掠上林梢,由上空追赶而入。 冷如冰赶紧一闪身,隐在一丛枝叶垂地的矮树之下。 身形才隐,“踢踏”连声,疯颠二僧已到了适才冷如冰立身之处。 说两僧在逃命?但那醉僧却鼻头儿耸了一耸,道:“疯子,闻着么?这儿好香。” 冷如冰偷眼一看,醉僧正站在适才白衣女人坐过之处,斜乜着一双醉眼,四下里乱瞧。 疯和尚道:“醉鬼呀!是杯酒么?” 醉僧道:“不是,不是,是人肉香!” 冷如冰一怔,心说:“怪啊!难道这和尚的鼻子比犬还灵,已然知道这儿适才有人?” 疯和尚道:“醉鬼,人肉好吃么?” 醉僧道:“好吃!好吃,可是出家人不能吃。” 疯和尚道:“为什么?” 醉僧道:“吃了要坠入轮回地狱。” 疯和尚喉头,“咕噜”一声,似是听说人肉好吃,大大地吞了一口口水,道:“醉鬼呀,你这么一说,我可饿了。” 醉僧道:“吃烤狐狸比人肉更香。” 疯和尚怪眼立翻道:“哪来的狐狸呀?” 醉僧道:“追我们的不是一支狐狸么?” 疯和尚嚷道:“你带他来此,就是要烤吃么?” 醉憎道:“正是!正是!疯子,这可要看你的呢,这狐狸会飞,我和尚可捉不住!” 疯和尚道:“我能么?” 醉僧道:“你能!要是你捉不住,这荒山之中,哪来的吃食,你疯子就得饿肚子。” 大约疯和尚最怕饿肚子,一听急了,连声应道:“我捉!我捉! 可是你醉鬼也得帮助我点儿!” 醉僧道:“行!我帮你!” 话声才落,林梢上簌响一声,长白飞狐已飘身落地,白眼珠乱转,嘿嘿笑道:“两位为什么不跑了?” 疯和尚眯着眼,向长白飞狐看了一阵,又嚷道:“醉鬼,他是狐狸?” 醉僧点头道:“正是!正是!” 疯和尚转过头来,向长白飞狐道:“醉鬼说烤你来吃最香,真的么?” 长白飞狐一怔,怒喝一声,道:“疯和尚,你说些什么?” 疯和尚道:“你不是一只狐狸么?” 长白飞狐这才回味过来,仰天嘿嘿道:“烤秃驴肉才香,疯子,你吃不吃?” “秃驴肉?” 疯和尚伸手搔着和尚头,向醉僧问道:“醉鬼,什么是秃驴?” 醉僧道:“疯子,他说的是你!” “是我?我是秃驴么?那你是不是?” “我这秃驴有酒味,不好吃!你没酒昧,狐狸一定先吃你!” 疯和尚嚷道:“醉鬼呀!被狐狸吃了,是往西方,还是堕轮回?” “当然是堕轮迥!” “那我不干!” “不干你就得捉住这只狐狸!” “好,我捉住他!” 疯和尚两手向前伸去,十指箕张,瞪着怪眼,笔直地向长白飞狐走去,样子滑稽得令人喷饭。 冷如冰暗笑,这疯额二僧的武学,他仅是闻名,尚未目睹,虽然已见过两次,却未见他们真正施展过,他虽知这两个和尚,一个装疯,一个是假醉,—生游戏人间,但面对着长白飞狐这等关外成名人物,竟用这种捉小鸡似的手法,成么?长白飞狐一动也不动,傲然直立,一脸不屑的神色,只见他鼻头儿中断耸动,跟醉僧一样,似在嗅觉一种味道。 冷如冰心想:“这峨嵋醉颠二僧,也是闻名武林的人物,倒要看看他这是什么奇诡招式,但长白飞狐肩头不断耸动,这又代表什么呢?” 疯和尚一步一步走近,身形和手法,毫无什么变化,只有一只怪眼中,光华渐盛。 两人的距离,渐渐近了。 疯和尚的脚步声,也渐渐沉重起来,空气透着紧张。 醉僧斜乜着一双醉眼,半睁半闭,脸上仍接着惯有的嘻笑神态。 冷如冰忽然发觉,疯和尚却不同了,他脸上渐渐红润起来,而且微笑着。 冷如冰忽然想起,相传峨嵋心法中,有一种至高至善的禅功,名叫“笑禅”,功行之际,如我佛拈花微笑状。 不!看现在的疯僧,不但双目光华特盛,而且脸上现出的,正是我佛拈花微笑状。 那长白飞狐的脸色也在变,先前,是一脸轻蔑和不屑,而现在,恰恰相反,显得十分紧张,不但紧张,而且,在疯僧与他相距五六步时,他再也镇静不下来。 于是,疯僧进一步! 长白飞狐便退一步! 疯和尚每进一步,脸上笑意更浓,红色更加深一些。 而长白飞狐恰恰相反,每退一步,脸上更加苍白,神色也更加紧张。 冷如冰当然知道,长白飞狐一定也看出疯和尚是在施展峨嵋心法中的“笑禅”,这种“笑禅”,有多大威力?冷如冰可不知道,但他从长白飞狐的苍白脸色和紧张神色上看来,这“笑禅”必是具有出人意外的威力,不然,像长白飞狐这等人物,哪会紧张成那种样子? 不期而然的,冷如冰连微弱的呼吸也静止下来,他期待着,渴望见识一下,这峨嵋的闻名绝学,到底威力如何?突然——长白飞狐仰天一声嘿嘿,继又大声,蓦向前跨出一步,双掌一搓,就势微分,猛力向外一推。 寒风骤起,呼啸而出,林中一片簌簌地爆响声,不知震断多少树木。 冷如冰不敢分神,双目却紧盯着疯和尚,看他如何变化?只见长白飞狐双掌推出,疯和尚箕张的两手,各划半孤,如太极拳,恍惚有白光一闪,自太极中向前射出。 怪!长白飞狐那如狂涛一般的掌风,震断了疯和尚身边不少树木,但疯和尚那件破僧衣,却未见飘动一下,好像长白飞狐那无涛劲力,不是挨近疯和尚身边,化为无形,但是被“笑禅”的功力,逼得中分,由疯和尚两侧,一滑而过。 那长白飞狐似也临危知警,双掌推出,身形蓦向上拔,当真快如灵狸,就在他堪堪腾身而起瞬间,他立身处的一株大树,突然“轰”响一声,拦腰断了下来。 冷如冰一怔,心说:“佛门心法,当真不可小视,疯和尚仅仅双手划圆,并未见他双掌推出,竟然无声无息地震断一棵大树,可惜,这狐狸太狡诈,不然,撞到身上,必死无疑。” 奇怪,长白飞狐腾身而起,疯和尚并未再动手,也未掠身去追,反而扬起脸来,嚷道:“老狐狸要跑哩!” 冷如冰也仰头看去,只见长白飞狐,已然腾上三丈多高,正想向树梢借力,再度飞起。 只听那大树枝叶中,忽然钻出一个和尚头来大声说道:“疯子,他跑不了!” 那树梢蓦然向左一摆,长白飞狐正好一脚踏空,呼地一声,直向下落。 但长白飞狐的飞狐身法,也是轻功中的上乘绝学,身子下落不过数招,只见他一声嘿笑,单掌向下一按,竟然借自己下压劲力,硬生生斜掠面起,直向一丈以外的树梢落去。 疯和尚又嚷道:“又跑啦!” 就在这时,长白飞狐脚尖堪堪要踏上的那株大树上,又钻出一个和尚头来,向着下落的长白飞狐一乐,道:“这棵树是我醉和尚的,要借力,请另找一株!” 话声中,那大树梢蓦又向右摆开,长白飞狐又是一脚踏空,向下落来。 冷如冰已然看清,那树梢上正是醉僧,不知他何时飞身上了大树,而且又再一次赶在长白飞狐前面,窜向第二株大树上。 长白飞狐又踏空,身子下落数尺之顷,蓦又斜劈一掌,正好劈在一株树干上,“轰”地一声,他又借劲力飞起,这次去势更快,斜飞上另一株大树。 可是,情形并无两样,那株树上,仍然又钻出醉僧的和尚头来,哈哈笑道:“你又来啦,这棵树仍是不行!” 于是,长白飞狐又在踏空的情形下,向下直落。 饶他长白飞狐,飞狐功冠绝武林,但在两次踏空之后,也再不能凭借掌力,三次腾起了,而且,事情非常明显,长白飞狐就算能再次藉劲力腾起,情形绝不会两样,那醉僧一定又赶前一步,使他无法踏实。 所以,长白飞狐也不再腾起,嘿笑一声,只好落回地上,一脸馈怒的神色,傲然立在当地。 冷如冰目光顾着落势,也落回地面,嘿!怪事,哪知目光一扫,正看见醉僧却又斜倚在一棵树杆上,双眼微斜,手中正捧着一个酒葫芦,安详地直向口中灌酒,好像他根本就站在那儿一样,适才树梢戏弄长白飞狐的,不是他。 醉僧挡着左面,疯和尚仍站在长白飞狐身前,后面正好是一片高陡如削的高崖,而他的右面,恰好是冷如冰藏身之处。冷如冰心中一动,不知这是巧合?还是醉疯二僧故意的安排,这一来,那长白飞狐,正好被困在中央。 疯和尚直立未动。 醉僧却只顾喝酒。 那长白飞狐白眼珠向二僧转动了一下,嘿嘿笑道:“你们两个秃驴,认为我是想走,是不是?” 醉憎哈哈一笑道:“老狐狸,你的绝活儿多得很,只不知你怎么忽然吝惜起来,一招也不肯接,便想走?” 长白飞狐嘿嘿笑道:“醉鬼,你知道就好。嘿嘿!你们认为我是想逃走么?” 冷如冰冷漠地一笑,心说:“真是一只狡诈的狐狸,分明想逃走,却偏说不是,哼!看你能说出什么令人相信的理由?” 醉僧哈哈一笑道:“那你是想在林搞上卖弄一下你那飞狐身法了?” 长白飞狐哼了一声,道:“和尚,你初可发现这林中另外藏得有人?” 冷如冰一怔,心说:“好厉害的狐狸,竟然没瞒过他!” 醉僧哈哈笑道:“让人家看看我们耍猴儿戏不好么?” 长白飞狐怒喝一声,道:“你们两个秃驴也别得意,真若动起手来,还不知鹿死谁手。我只是一进这座林子,便发现一个人的味道,所以不想跟你们两个秃驴缠搅下去,不然,嘿嘿,凭你们这两块料,还不一定能奈何我。” 冷如冰一听,恍然明白过来,这老狐狸嗅觉大异常人,无怪他入林时,鼻头不断耸动,原来已嗅出我藏身在这林中。 醉僧又是一声哈哈道:“这么说,我们这两块料,并没有在你老狐狸眼中,而是怕那个人了?” “怕他?哼!” “那为什么要走呢?” 长白飞狐冷笑一声,白眼珠向冷如冰藏身处一溜,突然左手一抬,嗤响一声,袖口中射出一串似无数流星组成的蓝焰。 冷如冰暗说一声:“不好!这老狐狸是在发射信号,莫非他要通知鬼斧神前来?” 心中才在转念,那不断上飞的流星,一个个在半空中相继炸了开来,形成美丽的蓝色花朵,蔚为奇观,映得林木皆绿,煞是好看,而且炸声清脆,大约十里以外,全能听看得到。 现在,冷如冰知道没有判断错,显而易见地,长白飞狐这一手,除了通知鬼斧神前来外,别无他意。 疯和尚又已回复到疯疯颠颠的神态,向醉僧道;“醉鬼呀!这花儿好看得紧!” 醉僧道:“疯子,快捉呀,那不是花儿,是信号,再不捉,帮手就要来了!” 疯和尚道:“好!我捉!” 说罢,仍跟适才的姿式一样,又是双手前伸,十指箕张,一步步向长白飞狐走去。 这次,冷如冰才注意到了,敢情这老狐狸面对着醉和尚施展峨嵋不传心法的“笑禅功”之际,那一对白眼球,仍不断在向自己藏身之处转动,显而易见地;他是怕自己趁机溜走,适才他脸色变动,并不是怕这疯和尚,而是因为确知是自己藏身林中,担心被两个和尚捉弄,误了正事。 冷如冰心中恁地一想,不由傲然一笑,便想长身立起。 哪知他身形未动,耳边响起一个细脆的声音,道:“孩子,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他已用流萤弹传出信号,鬼斧神一定马上前来,那时我也不便出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快走吧!” 冷如冰一听,竟又是那位白衣女人的声音,心说:“原来她没有走!” 就在此时,疯和尚双掌划弧,同时掌心倒吐,一道若隐若现的光环,直向长白飞狐罩去。 只听长白飞狐嘿笑一声,双掌又是一搓。上身微俯,如参拜状。陡地他双掌就势微分,双掌之间,突然现出一缕蓝色烟雾呼啸着,直向疯和尚那一团光环迎去。 说时迟,那呼啸的蓝烟,与疯和尚“禅功”所形成的光环迎个正着,只听“蓬”地一声震响,那蓝烟竟忽地炸了开来,蓝焰四射,林木一沾那蓝焰,立即着火。 就在蓝焰爆炸瞬间,长白飞狐嘿笑一声道:“贼和尚,老夫让你们尝尝烤秃驴肉的味道。” 话声中,人已飞掠而起,双掌疾搓疾推,又是几缕蓝焰,向四周射去,炸声连响,疯和尚和醉僧两人立身之处,蓝焰四飞,已将醉颠两僧罩入蓝焰之中。 冷如冰这才知道,长白飞狐施展的,并不是内功掌力,而是火药之类暗器,心中才在一凛,人影划空,那长白飞狐,已向自己隐身处扑来。 冷如冰尚来不及转念,是现身迎敌?还是移身避开?身后忽然飘出一阵如兰似麝的细细香风,长白飞狐一声厉吼,硬生生在半空将扑势刹住,一个巧燕翻云,倒退回去,落地之后,身子几个踉跄,似是那股柔和的香风,竟具无穷劲力,长白飞狐已然受伤。 但也就在此时,林外狂笑声起,震得林木抖动,正是鬼斧神已然赶到。 这时,冷如冰陡觉一只纤手,握着左臂,脑后吹气如兰地有人说道:“孩子,走吧!” 自己竟身不由已,随着那声音飘起,似飞花落絮,似轻烟更似浮云,但却快得令人无法相信地掠空飞逝。 冷如冰心知是怎么回事,他并未挣扎,事实上他也无法挣扎,只听林中醉憎的声音,道:“疯子呀!我先走了,烤狐狸留给你吃吧!” 疯和尚声音嚷道:“醉鬼,你不能跑呀!我疯和尚一人可不成!” 隐隐听出鬼斧神怒哼一声,跟着林中一声大震,因是冷如冰去势太快,也不知是醉颠二僧已遭毒手?还是去得太远之故?便再也听不见林中的声音。 轻风!疾逝! 冷如冰但觉身子在浅月之下,划空浮动。林梢从脚下滑过,有如身在一片绿海之上,大约过了一盏热茶时间,耳边又响起白衣女人的声音道:“孩子,珍重!我还另外有事呢,以后对血影人和鬼斧神千万大意不得啊!” 话声一落,陡觉去势倏止,身子缓缓落地。 等他脚踏实地。抬跟四顾时,空山率寂,淡月横空。自己落在一个山峰之上。 冷如冰回头向来路望去,远处浓烟升起,隐隐现出火光,他估计一下,这山蜂距那浓烟处。至少在十五六里以上。 他不由暗自咋舌,心说:“这不是武林中所谓的轻功;在这短暂的一刹那,可能奔出的距离啊!这是凭空御虚的的飞行术啊!难道,她的成就,已到了超乎人体能量极限的地步么?” 冷如冰静静地思索一遍适才与自在女人的谈话,现在才确定白衣女人,虽是魔峰的白灯使者,但对自己确实毫无恶意,这可能就是因为她与自己恩师之间,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可能自己没有料错,那关系是属于三个“情”字,但师傅又为什么从未向自己提过呢?又何以隐居不出,连她也在不愿相见之列呢?心中大惑不解。 他为了找寻蓉蓉,遭遇到危险,但却因此获知一件秘密,他感到事情更棘手了,现在魔峰主人也在觊便天竺三宝,据白衣女人说,必要时魔峰主人也将亲自前来,那么,凭自己这一点微未武功,目前能同魔峰主人抗衡么?这青城山中,已经是强敌环伺,步步惊险,虽然自己已得“玉屏金钥”,但能不能达成南残的期望,真是太渺茫了。 他从来不气馁。但这时也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张望着碧空明月出神。 山高,风冽! 一阵劲风拂过,冷如冰被那寒峭的山风一吹,身子突然打了一个寒颤,那不是冷,而是随着这道劲的山风,传来几声凄厉之极的惨嚎声! 冷树冰微微一怔之后,身不由已,直向惨嚎声奔去。 翻山渡涧,约有半个时辰,忽然发现通天火光,赶紧脚下加劲,一会功夫,已然到了火光处。 抬眼一看,又是愕然一惊,敢情着火的正是幽篁小筑,整个一座竹楼,此时已烧成了平地,而且一阵人体烧焦的臭味,令人触鼻欲呕。 冷如冰虽然对百花公主并无好感,但乍见竹楼被焚,心中也不由泛起一阵难过的感觉,并且他已料出,袭击这幽篁小筑的人,一定是长白飞狐,只不知百花公主,是不是也遭毒手?若然,她也不能幸免,则她的死,也是因自己而起,算起来是因为自己而牺牲的第二个女人。 他帐然望着余火尚烈的幽篁小筑出神,但却无法去查证百花公主是不是葬身烈火之中。 现在,他对长白飞狐和飞狐公子的憎恨,又加深了一成,他冷漠地笑了一下,恨根地说道:“你们等着啊!狡诈的狐狸们,我冷如冰不会再以将你们赶出关外为满足的,我要踏遍你们那白山黑水,让关外武林中人,不再屈服于你们的淫威下。” 他默默成注视着火场,隔了好一会,忽然心中又是一动,心说:“啊呀!长白飞狐毁去这幽篁小筑,并不单独为了飞狐公子被自己一掌震伤之事,可能还为了那支玉龙镯,若然如此,长白飞狐必然是跟鬼斧神在一起,而且此时,可能已赴梅村,向红花教主梅萼夫人逼取去了。” 不想到这一点还好,一想到这一点,冷如冰心中又焦急起来,若然玉龙镯落人鬼斧神手中,那就比在梅萼夫人手中,更难有夺回之望了。 心中一急,也顾不得白衣女人的警告,连寻找蓉蓉的事,也只好放下了,身形蓦地掠起,直向梅村方向扑去。 冷如冰到了那座梅林,已是朝阳初上,一片繁花如锦,风送梅香,心神为之一畅。 梅林深处,红楼一角,静静地耸立在朝阳中,但却出奇的静,好像根本没发生什么事。 冷如冰心想:“难道自己料错了么?那鬼?窈统ぐ追珊19挥欣矗俊?br /> 心中不免又奇了,昨夜他亲自听见,鬼斧神分配的是夺取玉龙镯和藏宝秘图,而且鬼斧神必然已从飞狐公子口中,得知玉龙镯是在红花教主手中,那有不来逼取之理?一面寻思,一面飘身入林,哪知才走得数步,突然一棵梅树之后,有人嘿笑一声,喝道:“什么人?给我站住。” 冷如冰霍然止步,只见植树之后,闪出一个老者,正是那日伪装上吊,高吟“黄泉无旅店,今夜宿谁家”的陈芸。 那陈芸一见是冷如冰,先是一怔,嘿嘿笑道:“原来是你!” 冷如冰冷漠之极地傲然笑道:“不错,是我,你倒还认得。” 陈芸喝道:“你来做什么?” 冷如冰冷峻地哼了一声道:“难道我来,不在你们意料之中?” 陈芸冷笑道:“娃娃,你算是什么?红花教还没把你小子当敌人!” 冷如冰冷笑道:“这么说,今天是另外有人要来了?” 陈芸嘿嘿道:“娃娃,算你聪明,识相的,快给我滚,今天可没时间收拾你!” 冷如冰一听,便知自己尚未料错,只是鬼斧神和长白飞狐尚未到而已,而红花教方面,知道了信息,已然有了准备。 当下冷笑—声,喝道:“陈芸,快去告诉你们教主,就说冷某人来讨取那支玉龙镯,不然,哼!任你们有什么布置,今天也要扫平梅村!” 陈芸嘿嘿笑道:“娃娃,你好大口气!不错,我们有准备。目的可是要取两只猛兽,并不是你这只小兔子。嘿嘿,若然你要自寻死路,那就别怪!” 冷如冰怒喝一声,道:“冷某人倒要试试,看看你们的布置,有多厉害?” 陈芸哼了一声,道:“不信,你就闯吧!想不到先来一个送死鬼!” 说罢,身形一闪,忽然不见。 第三十章 百毒花阵 冷如冰微微一怔,俊目四扫,这梅林并不浓密,而且又是大白天,这陈芸怎会在一闪之间,便失去踪迹?而且枝摇日影,风过处,落叶飘飘,一片宁静,根本看不出有何可异之处。 虽然看不出什么,但冷如冰知道这陈芸老儿,绝不是虚言恐吓,这林中一定有阵图之类布置,不然,这红花教主,已知鬼斧神及长白飞狐要来,何以会有恃无恐?心中恁地一想,忽又冷漠地点了一下头,暗付:“大约前面梅林中,有阵图之类的布置,想来不外反正五行,或九宫八卦之类的阵式了。哼!这些还难不倒我冷如冰。” 地煞神董无公是文武兼修的一个武林高手,冷如冰得自地煞神真传,习武之时,也涉到过这些学问,所以,冷笑一声之后,傲然向前走去。 但他仍步步小心,他知道红花教主武功虽非当今一等一的高手,但为人机诈过人,不输于关外的飞狐世家,她非武林四毒中人,也善于使毒,一个不好,便有遭遇暗算可能。 冷如冰停身在适才陈芸现身那株梅树之前,又仔细地注意了一阵,只见梅林依然,花香阵阵,一片宁静样和,根本看不出异样来。 心中好生诧异,心想:“难道这陈芸当真是虚张声势,故意危言耸听么?” 正在犹豫之时,耳中陡又听得嘿嘿笑,道:“娃娃,我劝你还是悬崖勒马,逐快滚开的好,明白告诉你吧!今天我们要捉的不是你,我不是怜惜你娃娃会死,而是怕你打草惊蛇,让那两只猛兽不易入伏,坏了我的大事。” 冷如冰一怔,循声看去,发声处梅影丛横,风过枝摇,落英轻飘,根本没有看出人影。 冷如冰再一默察眼前梅树状态,完全是自然长成,行列也成不规则形状,全未经过人工布置,照这种情形看来,绝不像是什么阵图,可能是藏有毒气之类的东西,人未进去,毒气未发动而已。 因此,陈芸适才的几句话,已将冷如冰提醒,心中一动,暗忖:“是啊!不管它是阵式也好,毒阵也好,我又何必去为鬼斧神他们打头阵呢?何不来个坐山观虎斗,让他们两败惧伤,我再出面去讨取那支玉龙镯。” 心念一决,冷笑一声道:“一点小小诡诈伎俩,我冷某人可不放在心上,可是我知道你们要等的人,也不是好东西,冷某人就成全你们吧!反正冷某人的事情在,不怕你们会飞上天去。” 说完,目光一扫,只见左后梅树之间,准长着一株高大古松,虬校盘结,十分茂密,傲然一笑,身形微闪,扑落虬枝之中。 冷如冰扑上古松,一面注意林外情形,一面留心着梅林中的动静。 可是,等了很久,林外并没见有人前来,林中也未见那陈芸的动静,除了林梢风语外,根本没有什么异样。 遥望红楼,仍静静地耸立在梅林深处,四周花浪浮动,映日增艳,远处苍山含黛,林外溪水鸣琴,心中暗想:“这真是人间圣地,只是那鬼斧神一来,必有一场凶猛的恶斗,这一片圣地,难保不像幽篁小筑一样,化为灰烬了。” 心中正自转念,蓦听远处破空声响,跟着两条身影,自一座高峰之上,电射而来,速度之快,为冷如冰生平所仅见。 冷如冰心头一紧,心说:“果然来了,倒要看他们鹿死谁手?” 也不过眨眼工夫,两条身影已然落在林外,前面一人正是鬼斧神,后面则是狡诈过人的长白飞狐。 那鬼斧神人一落地,两道寒光映日的眼神四下一扫,有如晴空中耀过两道闪电,嘿嘿笑道:“黄梅英就住在这儿么?” 他身后的长白飞狐恭敬的应了一声道:“正是此地,就是梅林深处那座红楼。” 鬼斧神大刺刺的大声喝道:“你去叫黄梅英出来见我!” 冷如冰心中一动,心说:“看来红花教主名叫黄梅英,无怪她性喜梅花了!看来,这鬼斧神对红花教主的出身,一定很清楚,他出道两年多,还没听过红花教主的名姓呢。” 只听长白飞狐奸笑一声,道:“老前辈,不觉得这梅林静得古怪么?” 鬼斧神手中黑色斧头一晃,划出一道乌光,嘿嘿大笑道:“只要黄梅英知道是我来了,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弄奸使诈。嘿嘿,小小一座梅林,只要我两斧头,便可削为平地,怕什么?” 长白飞狐连应了两声:“是!” 但又接着说道:“只是晚辈的意思……” 鬼斧神怪眼一翻,眼中寒光电闪,喝道:“你不敢进这座林子去,是不是?” 长白飞狐退了一步,却又谄笑一声,道:“有老前辈在,我还怕什么?” 鬼斧神得意地哈哈大笑,道:“你知道就好!” 冷如冰心想:“这只老狐狸当真奸诈过人,说话的技巧也当真高明,看情形,他是在利用这魔头,目的是想从中取利。” 只听长白飞狐又道:“我只是说,红花教主已今非昔比,听说已与武林四毒中的万毒婆子和天毒神童等人联手,而且近年来武功已大有进境,我们不得不防!” 冷如冰吃了一惊,心说:“是了!无怪那梅林中看不出异样,果然布置的不是阵式,而是毒阵。” 鬼斧神皱了一下眉头,道:“武林四毒?是些什么人?” 长白飞狐干咳了一声,嘿嘿道:“这些人全是小辈,自然你老人家不知道,武林四毒是以五毒夫人居首,其次是毒婆子,第三是千毒神童,第四才是那个身藏藏宝秘图的毒无常。” 鬼斧神眼珠乱转,嘿嘿笑道:“五毒夫人可就是那个善玩绿色毒蜈蚣的女人?她们居然号称起武林四毒来了?嘿嘿!” 长白飞狐谄媚的奸笑一声,道:“正是!正是!这是你老人家隐居不出以后的事,要是你老人家在,她们这些人,哪敢妄为?” “嘿嘿!”鬼斧神得意地笑了一声,道:“万毒婆子和千毒神童是谁?” 长白飞狐又恭敬地说道:“万毒婆子,就是当年的毒玫瑰林矶呀!” “林矶?”鬼斧神哈哈大笑道:“那死女人也称起婆子来了?嘿嘿,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也称王!” “何尝不是!”长白飞狐随和着好笑道:“你老人家隐居这十多年来,她对玩毒大有进境,年龄也大了,所以改称万毒婆子。” 鬼斧神轻蔑的大笑一声,道:“快说!快说!那千毒神童又是谁?” “这娃娃倒是出名不久,你老人家可能不知。他姓石名中,也不知出身何人门下?据说玩毒功夫,却凌驾其他三毒。” 鬼斧神又道:“小小娃娃,成就也有限,你说说看,他会玩些什么毒?” 长白飞狐道:“听说那娃娃只要指尖一点。无毒之物,也会变成有毒。这还罢了,最厉害的,是那娃娃不但遍身是毒,一沾即死,就连他立身处,周围五尺以内,连空气也含毒素,近身五尺以内之人,立即会中毒而死,所以自号‘千毒’!” 鬼斧神听得一惊,道:“当真有这回事?” 长白飞狐道:“虽是传闻,大约不会假!” 冷如冰听得大为吃惊:“这千毒神童之名,倒是听过,但却不知有恁地厉害,好得适才自己未冒然闯入林去,不然岂不上当?” 鬼斧神嘿嘿笑道:“老夫在武林中闯荡了数十年,还没听说恁地厉害人物,当年毒魔黄天后老夫也曾会过,也没这等厉害!只怕那娃娃是虚名骇人,武林中以讹罢了。” 长白飞狐奸险地笑了一下,道:“你老人家说得也许是,就算传言不虚,以你老人家的内功修为,那毒气也许没用?” “嘿嘿!嘿嘿!” 显似这鬼斧神一生最爱听人恭维,所以才连声得意大笑,笑罢,才道:“老儿,算你最知道老夫!” 那长白飞狐接着说道:“因此,我是想……唔……唔……跟你老人家一起进去,若然遇上那些毒物,有你老人家在,便万无一失了!” 冷如冰一听,心中暗笑,心说:“这老狐狸当真奸诈过人,说了半天话,还是自己怕死,希望这老魔头替他打前阵。” 经长白飞狐这一捧,鬼斧冲更显得洋洋得意,冷如冰明白,一个内功修为已到登峰造极的人物,一点点毒物,真还不一定奈何得了他,以鬼斧神的修为来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而且“鬼斧动,鬼神惊”,这小小梅林,在他鬼斧之下,削为平地,倒也不是夸大。 鬼斧神哈哈大笑道:“好!老儿,你跟在我身后就是。” 长白飞狐阴险地笑了一下道:“那我们进去罢!” 鬼斧神手提乌光闪闪的鬼斧,当先大踏步向林中走去,那长白飞狐似是故意落后数步。才跟着进林。 冷如冰再又向林中看去,岑寂如故,那陈芸也未见现身。 一会工夫,眼见鬼斧神已走到适才陈芸现身那株梅树之前,长白飞狐却落后了三五尺的距离。鬼斧神昂头挺胸,满不在乎地向前走去,果然,才走出两步,果然梅林深处,响起一声娇叱道:“什么人擅闯红花教禁地?” 冷如冰居高临下,也只是闻声不见人,不知说话之人,藏身何处?鬼斧神哈哈大笑,停步喝道:“快叫黄梅英出来见我!” “你是谁?” 鬼斧神手中鬼斧一晃,闪出一道乌光,喝道:“看见么?这就是老夫的名号!” 林中有人冷“哼”一声,道:“不管你是谁!教主岂能轻易见你?” 鬼斧神怒喝一声,手中鬼斧,陡然向前一划,乌光电闪,一阵劲风横扫而出,只听梅林中连声爆响,他前面约有十来株梅树,不分大小,一起齐腰削断,技断花飞,有如满天花雨,纷纷下落。 哪知就在那梅瓣纷飞中,林深处却传出一声轻笑,随着那轻笑声,四周闪出不同颜色的光雾,那长白飞狐最是机警不过,光雾才涌,身形一晃,竟又退出丈远,正好退出他立身处涌起的一幢黄色光雾之外。 只有鬼斧神昂然立在原地,傲然地哈哈大笑,道:“你们有什么玩艺儿,尽管施展出来吧!嘿嘿,看能奈何我老人家不?” 冷如冰隐隐看去,那各色光雾之后,有人影闪动,而且鬼斧神立身的四周梅树之上,也破空飞落不少人,心想:“无怪那陈芸老儿要阻止自己,果然,她们安排了陷阱,对付这魔头。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毒阵有多厉害?” 就在这时,光雾之中,人影一闪,现出三人。 冷如冰虽是隔着一层光雾,因是白天,也能看得清楚。中间是一个老头,左面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右面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一身红衣,鲜艳夺目。 三人中,那老头儿冷如冰见过,正是那自称黄石公的老儿。另外两人虽未见过,但已知左面那老婆子是万毒婆子,而右面的红衣小孩,必是千毒童子无疑。 这三人一现身,鬼斧神“咦”了一声,道:“老儿,你还没死?” 黄石公哈哈笑道:“我不想死在你的前头!哈哈,凌老儿,你忘了咱们还有一笔账未清?” 冷如冰听得一惊,心想:“怎么?这姓黄的老儿,居然与鬼斧神有过节,原来大有来历?” 只听鬼斧神嘿嘿大笑道:“我道黄梅英哪有天大胆子,敢公然跟老夫作对?原来是你这只老毒虫没死,在暗中作怪!好得很,这倒是一举两得!” “老毒虫?” 冷如冰心中一动,忽然记起适才鬼斧神提过的“毒魔黄天后”,心中已然明白,原来这黄石公就是当年的毒魔黄天后,那么红花教主,可能就是这毒魔之女了。现在才明白,红花教主能与这些玩毒怪物联手,不是无因了。 果然,只听那黄天后,哈哈笑道:“凌穷,我这是安好牢笼擒猛虎,我这百毒花阵,就是专为你而设!” 鬼斧神凌穷毫不在意地嘿嘿笑道:“毒魔,当年老夫尚不怕你那两手玩艺儿,现在么?嘿嘿,你那些毒烟毒雾、毒蛇毒蝎,老夫更不在乎了!” 毒魔黄天后仰天哈哈道:“凌穷,你可听清了,我这是专为你而设的百花毒阵!” 鬼斧神向前跨出一步,大笑道:“毒蛇毒蝎尚不怕,毒花有什么稀奇?老魔,我鬼斧神脾气你知道,一生从来不怕什么!先让你尽量施展,等你黔驴技穷时,嘿嘿!那时老夫这柄鬼斧下,你今天就别想像当年一样,逃得脱!” “你没有那种机会了,凌穷!” “嘿嘿!老毒物,你就试试吧!” 冷如冰暗中留心,就在他们说话之时,四周梅树无风自动,树上梅花片片飞落,却全向鬼斧神立身处飘去,花落无声,那鬼斧神却浑然不觉。 心中暗付:“难道那些梅花全含有剧毒么?那些花瓣向鬼斧神飞去,便是在增加鬼斧神立身处空气中的毒气?” 毒魔黄天后冷笑了几声,喝道:“老毒物,你想拉长一点时间,让我多吸一点毒气,是不是?” 毒魔黄天后哈哈笑道:“你倒是猜对了,要是你怕,我就不问了!” 鬼斧神虽是一代怪物,因为人个性最为爽直,而且最易激怒,大吼一声:“老毒物,鬼斧神一生怕过什么?不管有多毒,也能陪你耗上几天几夜!” 冷如冰心想:“你这老鬼准会上当,这些玩毒的家伙,若非有极可能的把握,岂能轻举妄动来对付你?” 只听毒魔黄天后道:“凌穷,听说你已投身魔峰,当了一名什么黄灯使者,可是真的?” 鬼斧神一怔,似是他投身魔峰之事,极不愿有人知道。 但毒魔当面一问,他又不便否认。嘿嘿大笑道:“老毒物,你问这个干什么?” 毒魔笑道:“以你鬼斧神的名头和个性,居然会屈居人下,那魔峰之主是谁?” 鬼斧神大喝道:“者毒物,谁跟你谈这些!魔峰之主是谁,干你什么事?” “那你到这儿来作什么?” “嘿嘿!”鬼斧神大笑道;“这倒是正题,我来向黄梅英讨那支玉龙镯。” “为了天竺三宝?” “你这不是多问?” “你可知黄梅英是谁?” “红花教主,啊!对了,难道你这老毒物不也是屈后人下?” 毒魔黄天后哈哈笑道:“凌穷,这一点你料错了!” “料错了?” “唔!红花教主就是我的女儿!” 鬼斧神怪笑道,“谁的女儿我也不在乎!老毒物。我只是要走那件东西!” 毒魔微微一笑道:“你估量成么?” 鬼斧神鬼斧迎空一划,半空中闪出一道电闪般乌光,喝道:“凭这个,天下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当年你那鬼斧谷黑水潭边又如何?” 这句话,可将鬼斧神激怒了,大喝道:“可是你这老毒物屈指算算,那些人现在还有几个活着?” 就在这一段时间中;那些纷纷飘落的梅瓣,已将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而且那些落地梅瓣上,似也在升起淡谈的绿烟,四周的光雾,也越来越浓,渐渐地将四人也裹在烟雾之中,只能隐隐辨出人影。 当然,这些烟雾,全是含有剧毒,面那鬼斧神仍傲然立在裹身毒雾中,毫无中毒现象,可见鬼斧神内功深厚惊人。 冷如冰隐身那株巨松,距四人立身处,至少也在三五十丈外,但也觉得一阵奇怪的腥臭之味直冲鼻管,好在他早已默运六脉神功,屏息旁观,所以还勉强可以应付。 那长白飞狐这时早已退出林外,一般阴险至极的冷笑,看样子,他也是抱着鹤蚌相争,渔人得利的侥幸企图,目的也在那支玉龙镯上。 这时,另一个苍老的女音,嘿嘿笑道:“这么说,我师兄活判官骆申是你杀的了?” 鬼斧神怪笑道:“不错!老夫十多年不出江湖,你这贱女人已然鸡皮白发了。哈哈,当真岁月不饶人。听说,你已改称万毒婆子,是不是?” “你知道就好!现在的万毒婆子,可不是当年的毒玫瑰!老鬼,今天你准备偿命吧!” 又一个尖嗓的音量冷笑一声,道:“那么天山冰雪双魔,与你何仇?” 鬼斧神嘿嘿道:“娃娃,你就是号称千毒神童的?” 那童声冷得象玄冰似的应道:“不错!” 鬼斧神喝道:“冰雪双魔是你什么人?” 千毒神童脆声笑道:“是本神童的两位师叔,这真是天网恢恢,你自己寻来了!” 冷如冰一听,心说:“魔峰死亡榜—上的十八人中,就是这三人死有余辜,想不到一个是万毒婆子师兄,两个是天毒神童的师叔,无怪这些人联在一起了,鬼斧神这魔头,今天可能有点苦头吃!” 但是,这些人齐在红花教方面,事情便更为棘手,今天无论谁胜谁败,他要想夺回那支玉龙镯的信心,已为之大减;何况还有一个长白飞狐在旁边虎视耽耽。这老狐狸是不是暗中另有安排,尚不得而知。 心中这样一想,不觉焦急起来,忽然心中一动,暗想:“我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现在有鬼斧神牵制这些毒物,不是正好赶去那梅村么?红花教主武功虽然不弱,但迟早也得—拼,自己等在这儿做什么?” 当下他也不愿再看下去,暗自提气,身形斜掠,直向林外小溪边扑落,为了要避开梅林中人耳目,他只好以退为进,先奔出梅林,再由小溪对岸,绕向梅村。 果然,他扑落溪岸,林中并没人追出,不敢停留,脚尖点地,他沿着溪岸,藉疏落的梅树掩蔽身形,直向梅村扑去! 这时,他毫不为对岸梅林中传来的怒啸怪喝声耽心。反正那些人谁死了,全是应该,只是希望他们的拼斗,不要结束得太快,所以,人似离弦疾弯,向前疾奔! 梅村在望,但等他停下身来,穿出梅林,突又大为失望,才知自己又想错了。这才发现,小溪由先前那梅林处起,越来越宽,到了此地,溪而已宽有十数丈,虽然,他可藉浮枝飞渡,但这种时候,梅村四周,必然布有不少红花教中人,若然趁自己飞渡之时,有人暗袭,岂不被逼落水中。 心中恁地一想,不免又犹豫起来,再想回头,又怕时间上来不及,而且也怕惊觉那些毒物。 但他知道,良机不可错过,当下一狠心,随手抓了一把梅枝,掠身而起,人未扑落水面,抖手抛出一段梅技,然后翻实下落,在梅枝上一点,再又腾起,三五个起落,居然被他扑上对岸,竟然无事。 冷如冰闪到岸边一株梅树之后,心中反而诧异起来,心说:“怪啊?红花教中人,这般大意,这溪岸竟没人防守?” 但他略一看视之后,身形蓦又弹起,直向梅村补去,可是,当他扑人梅林时,忽然一声桀桀怪笑,起自林?洹?br /> 冷如冰一惊,双掌蓄势,一招十二地煞手中的“五丁开山”,蓦向一条扑来的人影劈去。 “蓬”的一声大震之后冷如冰陡觉双臂一麻,竟然震落地上。 但扑来的人影,等到两人停身指头,不禁一齐发出一声惊“噫”。 两人几乎同时说了一声:“是你?” 冷如冰绝没想到,向自己迎来的,竟是皂衣蒙面的毒无常。 心中微微一怔,暗忖:“这儿又是一毒,难道武林四毒,全被红花教邀来了么?” 皂衣蒙面的毒无常,首先说道:“老弟,你来做什么?” 冷如冰冷漠地一笑,道:“阁下怎么也会替红花教守起门户来了?” 毒无常脸上黑巾飘动,桀桀怪笑一声,嘿嘿道:“姓冷的。你的口气放好一点,我这老毒物称你做老弟,你听见么?嘿嘿,不错,我是替人守门,但是,我有我的原因,哼!” 冷如冰傲然笑道:“假如阁下真在守门,而又想拦阻在下,那么冷某人可不敢高攀!” 毒无常蓦跨一步,尖声喝道:“你可知我叫毒无常?” 冷如冰口角浮起冷峻笑意,冷冷说道:“当然知道,在冷某人面前,非敌即友,阁下选择吧!” 毒无常一对绿光闪闪的目光,直透出黑纱,嘿嘿道:“那你来做什么?” “讨回那只玉龙镯!” “玉龙镯?” 毒无常仰头嘿嘿怪笑,笑声尖锐刺耳,震得林木簌簌抖动不已! 第三十一章 一语退敌 毒无常一阵刺耳尖笑之后,皂衣飘动,又道:“原来你也想要那支玉龙镯?” “不错!”冷如冰傲然应道:“你可知道那玉龙镯本来就是我的?” 毒无常大笑道:“小老弟三我们也算有一面之缘,事情我早已弄清楚了,你也是由人家红花教一个女娃娃手中夺去的,想不到你看来正派,原来专会在女孩子身上下功夫!” 冷如冰沉声喝道:“你敢侮辱我拎如冰?” “怎么?”毒无常宽大皂衣一晃,罩面玄巾一阵抖动,嘿嘿笑道:“难道你还想跟我动手?嘿嘿,今天成老头可没在这里啊!” 冷如冰冷极地一笑,道:“姓冷的出道以来,从来不是倚仗着别人在江湖中行走的!正因为我们有一面之缘,所以我不想跟你为敌,今日我是找红花教而来,最好你识相一点。” 毒无常又是一阵尖声大笑道:“新鲜!新鲜!居然有人要我毒无常识相,小老弟,你可知在我老毒物面前,从来没人敢这么说!” “可是武林四毒的名头,吓唬不倒我?” “就凭你小老弟那点十二地煞手?” 冷如冰知道这老毒物,浑身是毒,一沾即死,连指掌闯荡出的劲风,也不能挨上一点,除非他一掌能将这毒物震毙,不然,就没希望此时闯人梅村。 心中杀机一起,脸上冷漠地笑了一下,默念震天心诀。身形微矮,左掌撑天?右掌覆地,双目神光湛然,注视着毒无常,凝立不动。 毒无常似是微微一怔,但跟着又尖声大笑道:“原来你小老弟还有这一手绝活儿,嘿嘿!震天掌,可惜遇上的是我老毒物,来来来,看看你小老弟练有几成火候?” 冷如冰劲运掌心,正要一掌劈出! 蓦然…… 林中传出一阵叮叮咚咚的琴音,如高山流水,飘逸而来! 冷如冰一惊,暗说一声:“不好!又是透穴琴音,若然此时跟老毒物出手,必为这透穴琴音所乘!” 当下,收势停身,神凝紫府,不让那琴音入耳。 恰好就在此时,前面梅林中,蓦响起一声惊心动魄钩怪啸,正是鬼斧神的声音,跟着又是一阵震天价响声传来,整个梅林为之震动,声势十分骇人。 冷如冰心细是毒魔黄天后和万毒婆子天毒神童等人,与鬼斧神已然开始恶斗,无论谁胜谁负,只要那边的打斗结束,对自己总是不利。 毒无常侧耳一听,罩面玄巾微微抖动,他也为鬼斧神震天动地的怪啸声,惊得一怔,但随即双肩抖动,仰天嘿嘿道:“老弟,你真行,南残、鬼斧神,这些隐世多年的怪物,全被你攀上交情,而且还懂得韩信用兵之法,嘿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鬼斧神走正门,你却想从后门溜进来,可是,你想不到吧!偏生会在这儿遇上我这个老毒物。” 冷如冰冷笑一声,沉声道:“胡说,难道冷某人就不敢单身前来么?遇上你,也不一定能阻止我!” 冷如冰一面说话,一面侧耳细听,适才叮咚琴音,已告不可闻,不知是不是因鬼斧神之故,梅萼夫人才将琴音停歇下来?毒无常嘿嘿道:“这么说,你小老弟非在我老毒物面前卖弄两下子不可了!” “假若你一定要阻止我的话!” 毒无常罩面玄巾中绿光大炽,狞笑道:“我老毒物因与你小老弟曾经一见投缘,所以才一再地容忍你,嘿嘿!想不到你小老弟居然没把我这老毒物放在眼里,不过,我先警告你一次,老毒物的规矩,是不出手则已,只要一伸手,就会有人骨化形销,不会有人活着离开的,你小老弟是要仔细考虑一下。”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你忘了别人也称我做追魂手?” 毒无常双肩又自抖动,嘿嘿连声道:“好!老毒物算没看错你这位小老弟,咱们一个毒,一个狠,倒真要看看谁成?” 话声一落,突然身形—动,皂衣飘风,直向冷如冰欺来,同时,右手倏伸,一支枯瘦有如鬼爪的五指已族抓到冷如冰胸口。 这老毒物当真名不虚传,一出手便如电光石火,奇快无比。 冷如冰知道这老毒物周身奇毒,不敢硬拆,要想施展露天掌,已是蓄势不及,脚下一滑,横掠数尺,险险地被毒无掌指尖毒风射中。 毒无常一爪抓空,长声怪笑,如鬼般附身似的,冷如冰脚才落地,呼地一掌,早已劈到。 这一掌,更具威力,狂风电卷,一股腥臭难闻的劲风,已当头罩来。 冷如冰一着失机,又苦于跟着老毒物动手,不能硬拼,只要沾着他一点掌风,便会毒侵内腑,匆忙间,身形凌空而起,一纵丈许,在空中一个转折,右臂一招十二地煞手中雷神压顶,向下猛劈。 毒无常一声怪笑,皂衣飘忽,竟斜刺里穿林而起,反手疾弹,一丝带毒黑风,破空袭到。 冷如冰受制于不敢稍沾毒风,鼓紧点技斜掠,身子蓦向下沉,一个游龙滚空,双掌由下向上一合倏分,一式“五丁开山”遥空上击。 毒无常也是身形一沉,皂衣一闪,如影随形又到,阴森森一声怪笑道:“这是老毒物的最后一招了,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老毒物太毒。” 冷如冰真没想到这老毒物身法恁地快捷,心中一骇,敢紧错步飘身,闪退到一株梅树之后。 但就在此时,忽听毒无常怪啸一声,左手捧着右手,蓦向后退,好像他右手已然受伤。 冷如冰一怔,心说:“适才我并未出手,这老毒物怎会受伤的?” 只见毒无常退后五六步之后,玄巾中两点绿光,直射在冷如冰脸上,嘿嘿笑道:“娃娃,那老不死的居然连秘不外传的玄真气煞也传给了你!嘿嘿!老毒物,一时大意,居然上了大当!” “玄真气煞?”冷如冰更是一怔,心细不假,暗忖:“这老毒物一只右爪,若非受伤,哪会恁地言语?别说自己没有气煞一类功夫,而且还根本未曾动手,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喜,不由抬眼向梅林中四下打量,只死风摇被动,根本又没看见有人。 正在错楞时,只听梅林外有人一声娇呼:“爷爷,你在哪里啊?” 冷如冰一听声音,连将怔在林中右手负伤的毒无常也忘了,忙高声喊道:“蓉儿,蓉儿,我在这里!” 梅树外那娇脆的声音道:“是冰哥哥么?” 冷如冰道:“成老前辈也来了么?” 梅林外的蓉儿应道:“来啦,他走在前面,我见他向这座林子走来,不在林中吗?” 说时,一个小巧身影一闪,已穿林而入。 冷如冰生怕蓉儿不知毒无常在这林中,骤遭毒手,赶紧横身将她挡住。 但当他抬眼时,嘿!真快,就在他目光向林外一瞬之间,毒无常已不知去向,敢情老毒物一听是南残成天化前来,骇得溜之大吉。 冷如冰见毒无常已走,算是放下了心,忙转身向低头站在梅树下的蓉儿迎了一步,道:“蓉儿,你到哪里去了?害得我好找!” 哪知蓉儿适才在林外,又甜甜脆脆地喊了一声“冰哥哥”,现在忽然腰枝儿一扭,恨声道:“你……你别理我!” 冷如冰一怔,道:“蓉儿,你怎么啦?” 蓉儿哼了一声,眼圈一红,竟流下两行清泪来。 冷如冰以为蓉儿在离开了自己这一段时间,受了人家委屈,所以见了自己,心中难过落泪,当下笑了一笑,道:“蓉蓉,谁欺负了你?” 那知蓉儿突然扬起绷得紧紧的粉脸向他瞪着眼儿,喝道:“还问呢,就是你欺负我,我要去找爷爷,要他评理!” “是我欺负你?” “你还想赖?” 冷如冰想了一想,忽然明白过来,蓉儿生气,一定是因为昨日在幽篁小筑竹楼上之事,叹口气道:“蓉蓉,那是误会,因为我吃了人家放了药的茶!可是,我们并没有什么事哟!” 蓉蓉粉脸儿一红,似梨花带雨,又似朝露凝花,小嘴儿一翘道:“管你啦!哼,我找到了爷爷,要他评理就是!” 冷如冰道:“你们适才不是一道的么?” 蓉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忽然嫣然一笑,道:“我不那么说,还能将毒无常骇跑么?” “那么适才是你……” “是又怎样?哼,要不是我用爷爷教我的玄真气煞,你不被毒无常抓一爪才怪!” “你练成了?” “我在困花居中没事时练的!不可以么?” 蓉儿虽然仍是气鼓鼓的,但显然已比适才和缓了不少。 拎如冰突然拉她一只右手,又道:“蓉蓉,别生气了,现在你玄真气煞练成,便不会遭暗算,以后我们也不会离开了。” 但蓉儿仍是一扭身,右手一摔,道:“不!我要去找爷爷!你来找她,我跟你一道作什么!” 冷如冰道:“蓉蓉,我找谁?” “百花公主呀!” “不是的!”冷如冰叹口气道:“我是想来夺回那支玉龙镯的,不然,会有二个更厉害的人物要夺去呢!” 蓉蓉扬起脸儿道:“真的么?” “我永远不会骗你!” “那厉害人物是谁?” 冷如冰才将昨日因找她而去飞狐崖,遇上长白飞狐及鬼斧神,自己如何受伤,后来亲见魔峰三灯使者聚会,及魔峰主人传命夺宝之事说了一遍。 蓉蓉一听他因找寻自己而受伤,气儿立刻消了,一对含情脉脉的双睁,关切地落在冷如冰股上,身子一歪,已靠在他的胸前,道:“你的伤已好了么?” 冷如冰轻轻抚着她的双肩,又将白灯使者替自己疗伤之事述说了一遍,然后才又说道:“蓉蓉,你来得正好,我们现在快去找那红花教主,鬼斧神正在前面林中,缠着三个最毒的魔头,这是一个机会呢!” 蓉蓉道:“好啊!我们去!” 她拉着冷如冰一只手,跳跳蹦蹦地向前跑去!显然,这天真无邪的少女,就在这一会工夫,气儿已经全消了。 但就在这一会工夫,周围显得非常寂静,除了梅风琐语,落花轻舞外,再也没听见有其他的声音。 冷如冰先还不觉得,等到一直毫无阻碍的奔到梅村之前,只见村门大开,村内寂静无声,好像树中已经无人,这才侧耳一听,好像连前面梅林中恶斗似已停止,而且未听出有人向梅村奔来。 冷如冰微感诧异,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红花教主已弃村而去?前面林中的三毒一神一狐,全落得两败俱伤不成?” 蓉蓉忽然见冷如冰停下步来,脸上现出惊疑之色,不由摇着冷加冰的手道:“冰哥哥,你怎么啦” 冷如冰道:“蓉蓉,好像有点古怪呢?” 蓉蓉道:“你是说这村中好像没人么?” 冷如冰点点头道:“是的,不但这村中好像没人,连前面梅林中的魔头们,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呢?” 蓉蓉眨动大眼睛想了一想,道:“管它啦,即使他们前来,我也不怕!” 冷如冰道:“蓉蓉,你不知道,那些人的武功没一个在毒无常之下,你的玄真气煞还是初学乍练,而且适才毒无常虽是受挫,并不是不能再出手,那老毒物真以为成老前辈来了,才逃走的!” 蓉蓉道:“那些人是谁啊?” “武林四毒中万毒婆子和千毒神童,另外,还有一个善于使毒的老魔。唉!想不到红花教把这些老毒物全网罗来了,这一来,事情更棘手了呢!” “你怕了?” “不是怕,蓉蓉,但我必须取回那只玉龙镯,可惜我们没一件避毒之物,所以就无法凭武功取胜。” 蓉蓉又眨动大眸子想了一阵,突然,“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 冷如冰向村门内瞥了一眼,道:“蓉蓉,你想到什么?” 蓉蓉天真的一笑,道:“我听婆婆说过,有一块紫燕神玉,只要带在身上,便能百毒不侵!” “紫燕神玉?”冷如冰心中一动,问道:“可是莺燕双仙神燕素娥孟小冬手中?” 蓉儿“咦”了一声,道:“你认识她?” 冷如冰道:“莺燕双仙乃百年前武林高人,我哪里会认识?我只是认识她老人家的一个门下,上次我能赶来将你从血影人手中救走,还是她指点的呢?” 蓉儿喜孜孜的笑道:“好啊!那我们快去找他,他住在什么地方?” “燕归谷!” “燕归谷?”蓉儿眨着大眼睛,忽又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女的?多大年纪?美么?” 冷如冰笑了一笑,道:“年龄大约不大,但我始终没见过她的面貌,蓉蓉,你问这个干什么?” 蓉蓉突将喜孜孜神色收起,小嘴儿一撇,道:“谁问她了,走! 我们先进去看看,奇怪啊!怎么这半天不见有一个人?” 冷如冰心中暗笑了一笑,心说:“善妒是女人天性,连蓉蓉小小年纪,也不例外!” 当下也不言语,随在蓉蓉身后,向村中走去。 这梅村冷如冰来过一次,只觉一切依旧,就是不见有人,穿过两重庭院,一直到了那碧波荡漾的荷池旁边,那座红楼,仍矗立池心,绿窗如旧,绣户依然,但好像人去楼空,那楼上根本没人。 冷如冰道:“蓉蓉,她们果然走了。” 蓉蓉突然“咦”了一声,道:“冰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冷如冰顺着蓉蓉指处一看,只平一株梅树之下横着一只小舟,小舟上蜷伏着一个黑衣人,似已死去。 冷如冰身形一掠,已到了小舟,脚尖一挑,已将那人翻了过来。 只见那人白惨惨一张脸孔,但脸上扭曲得非常难看,似是死得十分痛苦,却又浑身无伤。 从衣着和相貌看来,似是幽冥教中人。 冷如冰目光一扫,忽然俯身自黑衣人头下摘下一块铁牌,低头一看,上面刻着“一殿鬼使”四个字,最下面却是一个“三”字,果然是幽冥教中之人,从这铁牌的字迹看来,敢情幽冥教还按照地府一样分为十殿,这最下面的三字,则是这个黑衣人在第一殿中的编号无疑。 这时蓉蓉也跟着掠上小舟,问道:“这是什么牌子啊?” 冷如冰道:“这是幽冥教的腰牌!” “幽冥教?”蓉儿似是一惊,道:“武林中还有这么一个教么?” “你忘了那夜跟你婆婆到过那座森罗殿!那儿就是幽冥教的所在地!” “咦!你怎么知道?” 冷如冰笑道:“你那时不是已在找我么?” 蓉儿不由想那夜婆婆跟自己说的话来,粉脸儿不由一红,阵了一口道:“不来啦!原来你坏,躲在我们后面。” 冷如冰叹口气道:“我那时哪躲在你们后面,那时我正中了幽冥教一个白衣女鬼的什么软香罗毒?倒卧在殿角!” “那么我和婆婆说的话,你全听到了?” “我可不是有心!” 蓉蓉忽然幽幽一叹,眼圈儿一红,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道:“唉!古人说一语成真,现在我果然是孤身一人了。” 冷如冰忙拉着她的手道:“蓉蓉,可是现在有我呢,别哭了!” 蓉儿深情地看着冷如冰,挂着两颗泪珠,凝眸不语,那一对秋水为神的眼波中,有着无尽的哀愁,也有着无尽的喜悦。 最后点点头道:“冷哥哥,你不会像婆婆一样离开我吧!” 冷如冰道:“怎么会呢?蓉蓉!” 蓉儿道:“那就好了,唉!将来我们找到婆婆,回芙蓉峰去住在一起,我们每天一起采花,一起捉鱼,累了就在芙蓉花下,我唱歌儿给你听,那多好啊!” 这天真无邪的蓉儿,一会工夫,又沉浸在未来的欢乐里,她为自己编织一个梦样的未来,于是,脸上又露出圣洁无邪的甜笑,映着阳光,美极了。 冷如冰紧紧握着蓉儿的手,他怎忍心去戳破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苦心织成的美梦呢?虽然,他知道芙蓉婆子已经丧命在血影人手中,将来找到的,只是一坯孤玟而已,只得附和着说道:“是的,蓉蓉,将来我们找到婆婆,回芙蓉峰去住!” 蓉儿一听冷如冰答应了,又仰起头来道:“冰哥哥,你真好!” 冷如冰道:“蓉蓉,别谈这些了!” 说完,目光又回在自己手上那块铁牌上,他不知幽冥教的鬼使,何以会死在红花教主的这梅村之中?难道幽冥教中人,为了那支玉龙镯,已与红花教主动过手? 但奇怪的?是村中毫未看出打斗的痕迹,总不能说,梅尊夫人会不战而走,武林四毒已全被她网罗在教中,鬼斧神尚且不怕,难道幽冥教会使她弃村而逃?再有,就是前面梅林中的那些人,何以也不知去向?这真是令人无法解答的谜团。 蓉蓉一见冷如冰凝立不语,又深情款款地问道:“冰哥哥,你在想什么?” 冷如冰道:“蓉蓉,你不觉得这儿没人,有些古怪么?” 就在这时,耳中忽然听到“铮”地一声,这虽然不大,冷如冰感觉心头一震,立时血气翻涌,好像一颗心要破腔而出。 蓉儿“哎呀”一声,双手捧胸,脸上立现痛苦神色,身子摇摇欲例。 冷如冰赶紧将她扶住,回头一看,就在这一眨眼工夫,楼栏上现出十来个女人,围着一张琴案,案上摆着正是那张古琴,炉香飘渺中,正襟危坐的正是红花教主梅萼夫人。 敢情适才那刺耳的是琴弦响声。 冷如冰只知道红花教主能琴音透穴,但却不知还恁地霸道;仅仅一响,已使自己血气翻涌,蓉蓉更是痛苦不堪,若然她抚弄起来。 如何能抗?现在,他才明白了,这位幽冥鬼使,必然是被梅萼夫人琴音所杀,所以才全身无伤,而且脸上现出极为痛苦神色。 当下心中好生骇然,她真想不到梅萼夫人;竟身习如此霸道的功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梅萼夫人在楼头一声脆笑,道:“哟!原来是冷少侠,我还道是鬼斧神呢,好在我这一曲没有弹下去,不然,两位死得太冤枉了。” 冷如冰并未立时答话,低头看了蓉儿一眼,见她已喘息过来,忙道:“蓉蓉,你没事么?” 蓉儿一脸惊恐神色,道:“冰哥哥,她是什么琴啊,怎地这么厉害?” 冷如冰道:“我也不知道?以前只知道她能用琴音点穴,却不知道她用琴音还能杀人!” 蓉儿惊悸地向楼上看了一眼,道:“那么,冰哥哥,我们快点走吧,隔着这宽的水面,我?怯植荒芎退颍羰撬俚鹄矗颐腔崴赖摹!?br /> 冷如冰傲然笑了一下道:“只怕我们未必走得了,不过,她这种最为厉害的功夫,必然最耗真力,一定是可一在而不可再,因为她要留着对付鬼斧神,大约不会用来对付我们。” 第三十二章 死亡之曲 只听楼上的梅萼夫人又脆笑道:“怎么不说话呢?少侠!” 冷如冰仍低声对蓉儿道:“快守护着心神,只要不使那琴音入耳,大约就会没事,我虽然料定她不会对我们施展那令人致死的琴音,但那能透穴琴音,也不能不防!” 蓉儿点点头。 冷如冰默运六脉神功护身,将全身穴道彭闭,才指起头来,冷笑道:“想不到贵教主竟然有这种闻所未闻的绝学,冷如冰真是失敬得很。” 梅萼夫人又笑道:“少侠知道就好!少女已将幽篁小筑的经过告诉了我,所以对于少侠,我不会用这‘死亡之曲’来欢迎你!而且过去之事,只要少侠不介意,可以就此略过,少侠请回吧!” 冷如冰一听,心中大为放心,他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蓉儿。 但对于那支玉龙镯,却又不能就此不要,心念电闪,冷漠的一笑道:“这么说,冷某是来得不巧了,今日既是教主另有嘉宾,冷某人只有改日请教了。” 梅萼夫人轻笑道:“我这梅村的大门,会永远为你开着呢!少侠!” 冷如冰暗付:“这女人当真心计过人,选择这种一水之隔的地方,以琴音怯敌,即使鬼斧神闯过林中毒阵,大约也奈何不了她,玉龙镯之事,只有另筹良策了。” 他虽然一生不愿趁风转舵,但到了这种时候,也只好知难而退了,何况蓉蓉又在身边,为了她的安危,他也不能不暂时收敛傲性。 当下遂一拱手,摄着蓉儿,飞身掠上池岸。 就当他与蓉儿飞身上岸瞬间,村外忽然传出一声厉啸,骇然是鬼斧神的声音。 冷如冰一怔,心说:“原来他并没有走?那么适才一定是被困在毒阵之中,才没一点声息,现在那毒阵居然被他突破了。” 心念未完,只听楼头的梅夫人,又脆声笑道:“少侠,假若你有兴趣,我倒欢迎你看看我如何欢娱佳宾呢?” “欢娱佳宾?”冷如冰心想:“这一定是指她的琴音怯敌而言,以鬼斧神不世修为,就算因有一水之隔,奈何不了你,但也不致真就被你那一曲琴音而致死吧?” 楼头又传出红花教主声音:“少侠,快!右面池岸有一间小屋,人在那儿会看见一切,快!少侠,迟了就来不及呢,我知道,鬼斧神也正在找你。” 这时,又是一声厉啸,似已到了第一重院落之上,而且破空之声,也隐隐传来。 冷如冰来不及考虑,掉头一看,距两人立身处右方四五丈处,果然有一间小屋,当下拉着蓉儿身形蓦地弹起,直向小屋扑去。 就在两人奔人小屋那一瞬间,四条身影,划空抢落池岸,人影闪晃间,已抢入那只小舟。 小屋旁边,正好一面小窗,池岸情形,尽在眼前,那抢入小舟中的,正是毒魔黄天后,万毒婆子和千毒神童,以及老仆陈芸四人。 四人已是狼狈不堪,显是在梅林中,已吃了鬼斧神不少苦头。 四人抢落小舟中,只见毒魔宽大袍袖猛力一沸,那支小舟,箭矢一般,直向小楼射去。 但小舟才射出数丈,不过距小楼三分之一的距离,一声怪笑,池岸边扑落两条人影,前面人正是鬼斧神,鬼斧神身后,则是那个狡诈过人的长白飞狐。 鬼斧神神态狰狞可怖,形如恶鬼,他那一袭灰袍,有好几处已然撕裂,鬓发怒张,双睛似要喷出火来。 鬼斧神人一落地,一眼瞥见小舟离岸已有五六丈远,怪笑一声,手中乌光闪闪的一柄鬼斧,猛向池心箭射而去的小舟虚空一劈,破空声响,一股无限的劲风,便向小舟撞去。 小舟上三个毒魔,似也知道鬼斧神这虚空一击的威力,锐不可当,若然撞上小舟,四人必然舟碎落水,三个毒魔也各自圈臂吐掌,只听“蓬”地一声大震,岸上鬼斧神却屹立未动,但小舟上的三个毒魔身形一阵剧晃,有些立脚不住。 一声大震之后,平静无波的池水,竟然被激起一阵汹涌的波涛,将小舟拖起数尺之高,险险地没翻覆池中。 但经此一来,小舟去势顿减,已横在池心,不断打转。 蓉儿看得伸了一下舌头,吃惊地低声问道:“冰哥哥,这人就是鬼斧神么?” 冷如冰点头道:“不错,正是他!” 蓉儿道:“他那一柄鬼斧,虚空一劈,那船上三人竟然联手抵挡不住?” 冷如冰道:“这魔头功力惊人,当年凭着一柄鬼斧,力斗中原十大高手,武林中曾有‘鬼斧动,天地惊’,这句话,做没听过么?” 就在两人低声说话声中,那支小舟竟然不进反退,竟向岸边退了回来。 船上的三个毒魔也非庸手,只见三人同时各自双袖挥动,向后猛拂,那支小舟,似才脱离了鬼斧神虚空摄物的吸力,向脑射去。 蓉儿几乎惊呼失声,道:“冰哥哥,这魔头虚空摄物的功力,竟然大得如此惊人?” 冷如冰道:“如何不是,这魔头被中原十大高手,逼入黑水潭以后,又刻苦练了十年武功,功力大增,当今武林中,现在能跟他抗衡的,只怕屈指可数了。” 鬼斧神突又一声桀桀的怪笑,手中鬼斧映日发出一蓬乌光,双臂一张,蓦地凌空窜起。 但就在他身才离地那一瞬,小楼上传出“铮铮”两下琴弦响声。 说也奇怪,那两声琴弦一响,鬼斧神凌空的身子,似是突然一震,绕着池边划了一个半弧,依然落回原地。 鬼斧神这一落下,更是虬髯怒张,但两道如芒眼神中却现出惊怔神色。 就在这时,小楼上一声脆笑道:“阁下远来,不知有何见教?” 鬼斧神向那小楼上望了—眼,桀桀怪笑道:“女娃娃,你是什么人?” 梅萼夫人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娇叱道:“住口,你敢对我们教主这样称呼?” 鬼斧神纵声大笑,震得池水又层一阵激荡,笑罢说道:“这么说,你就是老毒魔的女儿黄梅英了?” 梅萼夫人道:“不错,我正是黄梅英,现掌红花教,阁下毁林破阵,擅入我梅村,不知是为何事?” 鬼斧神凌穷又大笑道:“想不到老毒魔居然调教出你这么一个女儿来,还创了什么红花教,而且,嘿嘿!居然还是魔音三曲的传人?” “魔音三曲?”冷如冰心中一动,暗忖:“无怪这梅萼夫人擅琴音透穴之功,而且,还能利用琴音杀人,敢情她还出身于天府。” 蓉儿在一旁问道:“冰哥哥,魔音三曲是什么人啊?” 冷如冰道:“魔音三曲乃是天府书生二十年前的浑号,后来自称天府书生,一张天魔琴,不知杀死过多少武林高人,后来据说死于桐柏山中,只是死因不明。” 梅萼夫人在小楼上脆声一笑,道:“你既然知道魔音三曲,那就不许在此地撒野!” 鬼斧神大笑道:“你认为三曲魔音,老夫便会怕么?” 梅萼夫人脆笑道:“难道你忘了当年在魔音三曲的亡魂操下逃命之事?” 鬼斧神嘿嘿笑道:“不错!当年确有此事,可是那是二十年前之事了,老夫一生就是忘不了两件事,一是桐拍山中,与天府书生那一段过节,第二件则是哀牢山鬼斧谷黑水潭那当子事,如今,嘿嘿!当年逼老夫滚落黑水潭的十人,已有八人的人头高悬死亡榜上,只有两个漏网之鱼,相信不久必然也逃不了,所以这第二件事,老夫已算快结束了,既然,你这女娃娃是天府书生传人,好得很,这一笔债,找你讨也是一样!” 此时,小舟已然停靠小楼之下,那毒魔四人,已相继登楼,只见有人在梅萼夫人身边,摆下三张桌子,三人依次落坐。 梅萼夫人笑道:“那么你又想听一次亡魂操了!” 鬼斧神嘿嘿笑道:“小小女娃娃,你又能有多大火候?敢在老夫面前夸口,嘿嘿!就算三指书生复活,我又何俱?” 梅萼夫人轻声三笑,道:“那么我只有献丑啦!奏一曲以迎嘉宾了。” 说罢,遥见梅萼夫人素手轻指,抚在琴弦上,立时传出挣、挣两声,似是在调理琴弦。 冷如冰一听梅萼夫人要弹奏魔音,心中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正想招呼蓉几运功守护心神,哪知话未出口,铮铮之声,已萦回耳际,自己竟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十分悦耳,跟适才在小舟中听到的那两声弦响,迥然不同。心中觉得有点奇怪,不由向池岸边的鬼斧神和长白飞抓一人看去。 蓉儿早已低声娇呼道:“咦!冰哥哥,你看那个瞎眼老道怎么啦?” 冷如冰也已看见,适才梅萼夫人调理琴弦的两声轻响,鬼斧神倒是昂然而立,但长白飞狐可就不同,身子连连摇晃,立脚不稳地向后退了数步。 冷如冰恍然明白过来,这梅萼夫人在魔琴上的造诣,已然到了因敌而施的地步,不会凡是听到她琴音的人,惧有损害,明白这一点,心中更是骇然,因为,这证明梅萼夫人的修为已到与琴意台一的地步,她由琴声中传出的功力,可以在无数人中,针对自己的敌人而发,若非修为已登峰造极,绝不能作到这一点。 冷如冰低声说道:“难道你忘了适才我们听到琴音时的难过?” 蓉儿道:“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又不会呢!”冷如冰道:“这就是她魔琴上修为精纯的地方,因为她不是针对我们而发!” 蓉儿仍是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呢?我们不是也听到琴音了么?” 冷如冰道:“蓉蓉,这是武功上的最高造诣,你忘了会千里传音一类功夫的人,能在很多人的场合中,只让自己心目中的人听见么?” 这一下,蓉儿算是懂了,点头道:“冰哥哥,我懂啦,这叫做神与意合以意克敌的境界。” 冷如冰点头道:“正是如此,唉!想不到红花教主,竟然得了当年天府书生的绝艺,而且修为上竟有恁地造诣,要想从她手中夺回玉龙镯,只怕难之又难。” 这时,鬼斧神嘿嘿笑道:“不错!这斯在魔琴上的功力,并不弱于天府书生,难得难得,只是,对老夫来说,可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楼上的红花教主笑道:“我只试了两声罢了,可是你身后那位贵宾,就受不了啦!” 鬼斧神掉头看了一眼,只见长白飞狐神摇气浮,脸色十分苍白,果然有些受不住的样子。 不由嘿了一声,喝道:“怎么?就是这两响,你就搪不住?你横行关外数十年,凭一点什么?” 长白飞狐当真狡诈过人,竟然恬不知耻的苦笑一下,道:“晚辈因为适才未及准备,魔琴已响,所以震得心神摇晃,不过,晚辈也不敢欺骗你老,魔琴三曲,晚辈至多只勉强搪得住飞花弄一曲而已。” 鬼斧神哼一声,喝道:“真是没用的东西!” 这老狐狸竟然脸厚得被人当面责骂,还堆着一脸媚笑说道:“你老骂得是,晚辈怎能跟你老比!” 鬼斧神左袖轻轻一沸,喝道:“滚吧!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长白飞狐似是也希望鬼斧神恁地吩咐,当下,又讪笑道:“是是是,那么晚辈去村外恭候你老。” 话声一落,身形蓦地弹起,竟然真的走了。 蓉儿道:“冰哥哥,这是谁啊?” 冷如冰道:“他就是飞狐公子的父亲,人称长白飞狐!” 蓉儿道:“他怎么这般没用?” 冷如冰道:“蓉蓉,这是老狐狸狡诈的地方,狐狸是懂得如何保全自己及如何因人成事的。” “你是说他故意装得这样没用?” “那倒不尽然。”冷如冰又道:“也许他真的不能抗拒魔琴三曲的亡魂操,但这老狐狸是在暗中保存自己的力量,想得渔人之利,所以不肯打硬仗呢!” 红花教主也不阻止长白飞狐离去,等他走后,才又在楼头轻笑道:“要是我眼力不差,那位大约是关外的长白飞狐了?” 鬼斧神嘿嘿道:“是又怎么样?” 梅萼夫人道:“而且我还料到,是他怂恿你来要一件东西,对不对?” “你知道就好,嘿嘿!要是你肯交给老夫,天府书生已死,当年之事,老夫可以不再追究!” 蓉儿又在冷如冰耳边低声问道:“唔!这老狐狸真坏,果然是他怂恿这鬼斧神来夺取玉龙镯的。” 冷如冰道:“其实他不怂恿,鬼斧神也会来,只不是今天而已!” 楼上的梅萼夫人笑道:“假若不同意呢?” 鬼斧神嘿嘿道:“那死亡榜上的第二十九名,大约就会是你。” “假若你仍不能拒抗我的亡魂操呢?” “嘿嘿!” 鬼斧神抖动着双肩笑了一阵,又道:“老夫就是想试试!” “我也想试试呢,自我练成亡魂操后,至今还没真正为人弹过一次,你算是能聪听这佳音的第一人。” 梅萼夫人伸手理了一下秀发,玉手再又落在琴弦上,正要开始轻弹,鬼斧神突然大喝一声:“慢着!” 红花教主抬起头来,秀目中闪着澄如秋水的寒光,笑了一笑道:“怎么啦?” 鬼斧神道:“假若老夫能听你一曲亡魂操,你是愿意输上你们那些人的人头?还是愿意交出那支玉龙镯?” 梅萼夫人笑了一笑,道:“假若人头尚且不保,身外之物,又有何留恋的。” “那支玉龙镯可在你身边?” 只见梅萼夫回头吩咐了两句,她身后一个婢女,回身走入楼中,一会工夫,捧出一支锦盒,放在琴案上,梅萼夫人打开铁盒,取出一支圈子扬了一扬,道:“看见么?这就是玉龙镯,假若你能抗拒一曲亡魂操,大约这十数丈宽的池水,也阻止不了你,人头和玉镯,全将属于你。” 冷如冰一看,正是自己那支玉龙镯,映日生辉,此时他真恨不得抢上楼去,将玉龙镯夺回。 蓉儿道:“冰哥哥,那可是真的?” 冷如冰点头道:“大约不假,唉!可惜我们这时无法出手。” 蓉儿小眼睛直眨,显然,她在思索着取得方法! 但是,不但有十数丈宽池水相隔,而且楼上那些人,全非弱者,何况鬼斧神又虎视眈眈地站在池岸,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梅萼夫人笑道:“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鬼斧神大笑道:“你弹吧!二十年前听过的佳音,现在由你这女娃娃弹出,必然更有妙处。” 于是,梅萼夫人手指一动,又是“铮铮”两声,似是在试着琴音,又见她调理了一会,才素手轻动,弹了起来。 那琴音,一开始便如群鸟鼓翼,又似松风微啸,细听起来,又似轻轻的流泉,滑过无数的溪底白石,又像一个低音的歌手,轻轻唱出他哀怨的心声,恍如一个倦卧空山,置身天籁声中的隐者,声一入耳,立即使人倦极欲呕。 蓉儿打了一个呵欠,轻轻靠在冷如冰肩上,道:“啊哟!我好困,想睡啦!” 冷如冰也正自双目微合,一听蓉儿的呼声,心中居然一惊,赶紧运功护神,口中说道:“蓉蓉,别睡!” 蓉儿道:“我怎么啦?眼睛也睁不开!” 冷如冰道:“这是那琴操的悲音所致,赶快运功护着心神,她虽然可能不是对我们而发,但等一下琴音一转,我们依然有被震散武功的危险!” 蓉儿勉强睁开眼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危险呢?快说给我听。” 冷如冰道:“琴曲有畅有操,有引有弄,琴以致轻,闭塞悲愁而作者谓之操,共有十二,故魔音一曲,是以琴音点穴为主,所以天府书生定名为‘飞花弄’,这第二曲称为亡魂燥,据我想来,可能天府书生是以第五的拘魂操揉和了第十的残形操而成。” “为什么叫拘魂?又为什么称为残形呢?” 冷如冰道:“拘魂操可使人困惑心神,使人倦极而虑,当你在毫无抵抗力的时候,忽然一转而为残形操,那残形操肃杀而悲凉,不但能夺人神志,有残形腐气之功,而且能置人于死地!” 蓉儿本来双目被琴声催眠得又要合下,闻言一惊,再又睁了开来,道:“当真这么厉害么?” 冷如冰道:“适才舟中的那个幽冥教中的黑衣人,便是被琴音所杀,难道你忘了。” 蓉儿道:“他也是听了这亡魂操?” 冷如冰播头道:“以他的功力,哪还用得上亡魂操,只要随拨弄两下,也就够了,适才我们不是她随便拨弄两下,便险险地震得身子摇摇欲倒么?” 这时,琴音如怨如诉,亦凄亦凉,耳中听到的,恍如无数的幽幽叹息,恍如一个人置身愁城中,被愁云惨雾笼罩。 蓉儿勉强睁开眼来,向外张望了一眼,道:“咦!冰哥哥,天快黑啦!” 冷如冰这才发觉,果然外而已十分昏暗,有如薄暮一般。 但随即一想,暗忖:“这时不过中午,哪能就天黑?这梅萼夫人魔琴上的造诣,竟神妙得能使天地变色,丽日无光?” 冷如冰再又振起精神时,向外仔细看去,如何不是?目光所及之处,昏沉沉,惨淡谈,好像悲风四起,愁云上罩,而池心的小楼,已隐入一幢薄雾之中;楼上人影,反依稀可辨。 再看那鬼斧神时,却仍屹立在池岸,手中鬼斧,不时闪晃出蓬蓬乌光。 第三十三章 天府绝学 冷如冰暗自心惊,心说:“天府书生魔琴三曲,竟有夺天地造化之功,亡魂操已然如此,那第三曲的流金畅,不知是何等威力了?” 忽听鬼斧神哈哈大笑,笑声滚长空,大声说道:“女娃儿,你果然有点鬼门道,这亡魂操的上半阙,当真与当年天府书生毫无逊色。” 楼上的梅萼夫人并未答话,那琴音仍不断跳出,但声音却渐渐变得更低、更细,几乎百不可闻,只是若断若续地有如几缕游丝,飘渺在阴暗的天空中。 冷如冰本已默运六脉神功护着心神,不知怎地?琴音一低,他竟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地双眼闭了起来,连身边的蓉儿也香息酣沉,吹气如兰地睡去,竟也不知道。 忽然,冷如冰耳边响起一声细语:“你们不能睡啊,下半阙残形操快要开始啦!” 声音虽低,但却有如晴空一声霹雷,震昏启迷,冷如冰霍然一惊,睁眼一看,只见蓉儿双颊一片酡红,靠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赶紧骈指轻轻在她的太阳穴一点。 蓉儿打了一个呵欠,醒了过来,伸手揉着双眼,道:“冰哥哥,天亮了么?” 冷如冰道:“蓉蓉,根本天没黑明,快醒醒,这魔音二曲,当真厉害,我几乎也睡着了。” 蓉儿睁开惺松的睡眼,向外张了一下,道:“琴还在弹么?怎么我没听见声音?” 冷如冰道:“蓉蓉,你呀,有声音的,只是太低了,但马上便会转变为残形操了。” 蓉儿侧耳谛听了一阵,点头道:“唔,我听到啦,这声音好像在心中,不在耳际?” 冷如冰道:“这就是琴艺的最高手法,所谓的心声,就是这种样子。” 蓉儿又道:“冰哥哥,适才你也睡着了吗?” 冷如冰点头道:“是啊!” “那你怎又会醒来?” 冷如冰这才想起适才耳边的呼声,游目四顾,小屋中自然没人,屋外池岸边,也只见昂然而立的鬼斧神,不知喊醒自己的人,隐身何处?冷如冰低声道:“蓉蓉,琴音要转律了,千万大意不得,快坐下来,运功护神。” 蓉儿眨动着一对大眸子,道:“冰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冷如冰道:“适才有人喊醒我!” “谁啊!” “不知道,但也是一位高人无疑!” 蓉儿也睁着一对大眼睛,四下张望一阵,又道:“冰哥哥,你看,天真黑啦!” 冷如冰道:“蓉蓉,这是拘幽操忧伤韵律形成的幻觉,其实此时日正当中呢!” 蓉儿“呀”了一声,又向外瞥了一眼,道:“真的么?我道天真黑啦!”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铮铮铮”三声高亢的弦声,两人心神全是一震,微觉血气翻涌。 冷如冰赶紧一拉蓉儿,同时盘膝坐下,功行紫府,神运重楼,守护自己的心神。 就在这时,小屋外一阵高亢的琴音,透窗而入,一会工夫,便如万马奔腾,又似溯风怒吼,挟着一阵金戈之声,翻空而下,好像小屋外面,在两军对阵,喊杀连天一般,两人虽然尽量不使那令人难耐的声音入耳,但那震心动魄的声音,仍不时刺入耳中,神摇心动,几乎把持不住。 蓉儿比冷如冰定力稍差,几次几乎跳了起来,忽然伸出手来握着冷如冰。 冷如冰不敢说话,也不敢睁眼看一下蓉儿,但他知道蓉蓉是抗不住残形操的琴声,身子在微微颤动,赶紧将她的一只小手,紧紧握住。 蓉蓉这才勉强镇定下来! 琴声越来越高昂,小屋外面恍如涌起涵天的怒涛,又像奔雷疾电,不停的掠过天空,天崩地塌;风云变色,似是大地即将沉没,世纪即将毁灭,两人停身那间小屋。顿时感觉上有如怒海中的一只孤舟,在飘浮,在摇晃,有时在飞,有时在沉。 就在此时,忽然,两人发觉有一只暖烘烘的手掌,同时握着两人的手,而且耳边有人低声说道:“快跟我走吧!他们拼斗结束后,那时再想走,就不成啦!” 那暖烘烘的手一握着两人,两人立觉一阵温香的暖流,由两人的手上,直窜四肢,而且鼻中更闻着说话人身上散发一种如兰似麝的幽香,心神立畅,所有因琴声形成的感觉,消逝得干干净净。 两人睁眼一看,一点不错,两人之间,站着一个含笑盈盈,风华绝代的白衣女人。 冷如冰含笑道:“老前辈,是你?” “嗯!想不到吧?少侠,你胆子也太大了,今天若非适逢鬼斧神来,你将无法脱出这女人的魔掌!” 冷如冰一怔,道:“她不是说要我离开么?” “少侠!”白衣女人笑了一笑,道:“那只是因为她面对强敌,想集中功力对付鬼斧神罢了,功力一分散,便无法遏止鬼斧神的攻击,所以她对你们故示友善,懂么?” 蓉儿一见这白衣女人,面露慈祥微笑,美艳中有一种令人可亲而又高贵气质。 于是,她天真地看着冷如冰道:“冰哥哥,这位老前辈是谁啊?” 冷如冰道:“蓉蓉,这就是我告诉过你,由魔峰来此的那白衣老前辈。” 白衣女人向蓉儿端详了一阵,微微一笑,道:“蕙质兰心,神韵清秀,真是一个好孩子!” 蓉儿“啊”了一声,眨着眸子道:“老前辈,你真好!” 白衣女人笑了一笑,道:“孩子,你真聪明,真是一见投缘,好孩子,你要点什么?” 蓉儿大眼瞪眨了一阵,突然反手向池心的小楼上指,道:“老前辈,我要那支玉龙镯。” 白衣人微微一怔,但随即嫣然一笑,道:“好孩子,我要取那件东西,自是不难,但鬼斧神在此,我不便露面啦,而且,要是我猜得不错,等一下有人会给你们取去!” 冷如冰一怔,道:“谁?” 白衣女人笑了一笑,道:“少侠,你可记得‘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这两句诗?” “双燕主人?” “双燕主人!” 蓉儿小嘴儿一嘲,又说道:“她夺来的,我才不要呢?” 白衣女人目注着蓉儿笑了一笑,道:“孩子,我会给你一件比玉龙镯更好的礼物,快随我走吧!你们看,这正是时候呢?” 冷如冰和蓉儿,不由一齐抬眼向窗外看去,小屋外面天清气朗,正是丽日当空,那池岸边的鬼斧神,正盘膝瞑目坐在地上,似在全力运功抗拒红花教主的亡魂操。 再看那小楼上时,所有的人,全都凝神静坐,一动也不动,连梅萼夫人身后的婢女,也一齐坐在楼板上,各个似老僧入定一般。 而梅萼夫人呢?她满身白雾氤氲,只有双手仍不断在琴弦上移动,只是手指移动得非常吃力,无疑的她已真力消耗过度,但仍在拼着最后一点真力在挣扎。 白衣女人笑了一笑,道:“看见么?这时他们全自顾不暇,我们可以走了。” 说完,携着蓉儿,飘身出了小屋,施施然向池右的一片梅林中走去。 三人进了梅林,楼上的人和池岸边的鬼斧神,似是浑然不觉。 穿过梅林,前面是一道矮墙,三人飞掠而上,那蓉儿突然一声惊呼道:“冰哥哥,你看,这儿有不少人呢!” 冷如冰一看,一道短短矮墙后面,伏着十来个紫衣大汉,每人手中握着强弓硬弩,但各个目瞪口呆,动弹不得,已被人点了穴道。 白衣女人飘身落地,才微微一笑道:“看见么?这梅林四面,伏有不少弩弓,这些弓弩,全煨过剧毒!若然适才你们真的走出,便会遭这些人毒手,现在明白了吧!” 冷如冰暗自捏了一把汗,心说:“好歹毒的女人,总有一天,我会将你力毙掌下。” 蓉儿道:“老前辈,是你点了这些人的穴道么?” 白衣女人笑了一笑道:“不然我们怎会平安无事的出来呢!” 说完,又自向前走去。 三人穿出梅林,又翻过一座小山,一路上看见数十名紫衣大汉,全隐身在树后草丛和乱石间,仍是一个个如泥塑木雕,虽然手中挽着弓管,却一动也不动。 翻过小山,再又进入一片松林,白衣女人,挽着蓉儿一只手,如行云流水般缓缓前行,看来虽慢,但冷如冰却非将轻功施展到极限,便无法跟上,约有个把时辰,估量已奔出八九十里,白衣女人才停了下来,轻轻吁了一口气道:“好啦!现在算没事了。” 蓉几回头一看,只见冷如冰满头大汗,由后面奔来,不由吃惊道:“咦!冰哥哥,你怎么啦!” 冷如冰停下身来,用衣袖拭着额上汗珠,苦笑了一下,道:“老前辈浮云身法,令晚辈好生佩服!为了要跟上,累得我满身是汗!” “浮云身法?” 蓉儿莫名其妙地眨着大眼珠,愕愕的看着白衣女人,道:“老前辈,你几时施展浮云身法了?我们不是慢慢地在走么?” 白衣女人微笑不语。 冷如冰又道:“蓉蓉,若不是老前辈牵着你,你一定跟我一样呢。” 蓉儿仍有些不信的问道:“我没觉得呀?” 白衣人女人笑了一笑,道:“好孩子,要是等你觉出,那就不是上乘身法了,若然不是牵着你;而又要等他,有这么一段时间,少说早在二百里以外了。” 蓉儿伸了一下舌头,蓦然摇晃着白衣女人的右手道:“哎呀,老前辈,你得教我!” 白衣女人笑着点头道:“好孩子,我答应给你一件礼物的,好,我教你就是!” 蓉儿喜孜孜跳了两跳,道:“真的么?” 白衣女人笑道:“来!好孩子,先坐下,我有话问你呢!” 于是,蓉儿挨在白衣女人身边坐下,冷如冰则坐在对面一株树下。 白衣女人掠了一下鬓,道:“孩子,你母亲是不是叫做‘万里飘香林瑶红’?” “万里飘香林瑶红?”蓉儿眨着一对大眼睛,想了一阵,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白衣女人叹口气道:“你婆婆是当年的芙蓉仙子,是不是?” 蓉儿点点头道:“是呀!老前辈认得我婆婆么?” “认得的,好孩子!”白衣人看着天上的悠悠白云,停了一阵,又道:“可怜的孩子,难道你婆婆没告诉过你母亲是谁?” 蓉儿又摇头道:“没有啊!婆婆只说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找一个人,便没有回来。” “你可知她去找什么人?” “不知道!” “你父亲呢?” 蓉儿眼圈一红,道:“也不知道,婆婆也没告诉过我。” 白衣女人又叹口气道:“好,你记住,万里飘香林瑶红就是你母亲。” “老前辈也认识我娘?” “唔,认识!” “那可知她在那里?” “很远很远的地方!” 蓉儿一愕,道:“怪啊!我爷爷说婆婆也去了很远的地方,是不是去找我娘去了?” 白衣女人摇摇头道:“不是的,好孩子,你婆婆去的,是在另外一个地方!” 蓉儿仰起脸来,乞求的望着白衣女人道:“老前辈一定知道她们去的是什么地方,快告诉我,我也要去找她们。” 白衣女人一声轻叹,看了冷如冰一眼,摇摇头道:“你婆婆去的地方你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好孩子,将来你会知道的。” “那我娘呢?” “你也不能去!” “又为什么呢?” “唉!好孩子,她住的地方,是不许人去的。” “可是,她是我娘呀!” “是的,将来也许你能去,但不是现在。” 蓉儿心中奇怪极了,见白衣女人不肯说,又乞求地掉头望着冷如冰道:“冰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知不知道?” 冷如冰对于芙蓉婆子遭了毒手之事,倒是心中明白,对于蓉蓉母亲,万里飘香林瑶红的事,也跟蓉儿一样,如坠五云雾中,心下也正自奇怪,但从白衣女人口气听来,万里飘香林瑶红并没有死,却是可以肯定的。当下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白衣女人这才叹口气道:“好孩子,你别急,将来你一定会知道,也许只有你才能拯救她。” “拯救她?”蓉儿一怔道:“我娘可是有危险?” 白衣女人摇摇头道:“不?我是说,也许只有你才能使她回头。” 冷如冰心中一动,也接口问道:“前辈的意思,是林老前辈现在已入了魔道?” “是的!”白衣女人道:“她着魔已深,回头已经不易。” 冷如冰本想再问,白衣女人已含笑说道:“好啦,我们不讲这件事,将来你们会遇上她的,只是,那时千万别提我曾经提起过她就行了,好孩子,你不是要学浮云身法么?来,我传你秘诀!” 武林中人,传授武功,最忌有人在旁,冷如冰当然懂得这种忌讳,当下,信步向左走去。才走出不远,忽听松林中“噗”响一声;抬头一看,正见金色光华一敛,一株松树梢上,停下一支飞燕来。 那支金色飞燕,向他一声昵喃,突又振翅而起,掠着松梢,向左飞去。 冷如冰心中一动,暗忖:“这不是双燕主人那只金燕么?莫非它是引我前去,与它主人相会?难道真的是双燕主人,已将玉龙镯夺来?” 一想到双燕主人,冷如冰眼前立即现出一个窈窕的背影,耳中也紫回起她那幽幽的叹息声,虽然,他已知道她是篱燕双仙中神燕素娥的传人,但她时常吟着“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这两句诗,是代表什么呢?以她的武功,虽然不能说天下无敌,但已可与南残北缺等高手并列,为何又好像心有重忧,无法自遣,为情?还是为仇?这是冷如冰百思不得其解的。 最使冷如冰不解的,那该是她永远不以面目对人的原因了,他已与她数次在一起,而且还在她香闺中住宿过一夜,但却始终没有见过她的面目,而且那夜在燕归谷口,当着一会两教中人,她仍是背身却敌,不以面目示人,难道她丑么?不,不会?从她的背影,从她的声音去判断,她不应该是一个丑女,那为什么?在冷如冰心中。也永远是一个无法解答之迷。 冷如冰一面想,一面跟着那支金色飞燕奔去,一人一燕,不知不觉,已奔出十来里路。 忽然,松树梢头的金燕,停止振动两翼,斜斜地向下掠落。 冷如冰心想:“大约是到了地头了!” 停身一看,原来已奔到松林边沿,那金燕飞落之处,正是一座幽谷。 冷如冰正想掠身向谷口窜去。 募地…… 耳中忽听金燕惊鸣,突地又冲霄飞起,在幽谷上空不断盘旋,而且口中昵喃不已,似是有人在向他袭击。 冷如冰吃了一惊,他知道这金银双燕,并非寻常燕子,武功平常人,真还不是它的敌手,如今金燕忽然惊鸣飞起,盘旋不落,莫非谷中来丁敌人?而这敌人还是一个武林高手?心中恁地生疑,便停身不动,果然一会工夫,“嘶”地一声破空声响,飞起一点绿星,直向金燕射去。 金燕双翅一振,蓦又升起两三丈高,让开射来绿星,在空中划了半个孤,突然双翅一平,斜曲里向谷中掠落,快如喧闪,似是在向袭击它的人扑去。 第三十四章 飞狐被戏 金燕刚刚扑落,蓦听谷内一声怪笑道:“好畜牲,竟敢跟我斗起来了,看我收拾你!” 话声—落,只听“蓬”地一声大震,树断石飞,卷起一蓬尘雾,金燕又一声惊鸣,冲霄再起。 但这次随着金燕升起的,却是数十点绿星,好似火树银光—般,向上冲起,约有丈许圆,竟比金燕飞得还快。 冷如冰心说:“要糟!” 本想掠身劈掌,将那一蓬绿星扫落,拯救那只金燕,但已来不及,只见那一蓬绿垦,在半空中,忽地炸了开来,有似百数十条绿蛇在牛空中飞舞,金燕虽是振翅上冲,竟然被一道绿焰,射在左翅之上,一声惊鸣之后,滚滚翻翻向下直落。 但就在此时,已听到谷内—声娇叱道:“什么人?敢伤我家金燕!” 跟着又呐起一声怪笑道:“我道你不出来呢?嘿嘿!小丫头,快将东西给我!” 冷如冰一听,原来是绿珠在这谷中,蓦想起,那怪笑声音,不正是长白飞狐么? 心中暗忖:“是了,果然这只狡诈的狐狸,在暗中窥视着那支玉龙镯,绿珠下手时,被他在旁偷偷窥见,暗地跟了前来。” 冷如冰一听是绿珠的声音,将本欲扑出的身形;又倏然停止,因为这绿珠武功不弱,那日在燕归谷中,—会两教中人,全奈何她不得。长白飞狐虽然武功不弱,大约绿珠也可以自保。 当下,便不现身,借树木隐身,向两人说话之处掠去。 那幽谷十分深速,而且怪石磷蛔,矮树杂生,再进,便又,是一片矮小松林,两人声音,即是由那矮松林中传去。 正起落网,只听绿珠的声音道:“金燕,你受伤啦,唉!我也真是大意,来啊,我喂你药吃。” 强敌就在面前,那绿珠竟然满不在乎,先给金燕疗伤,冷如冰不由心中急了起来,心说:“你怎么啦,长白飞狐岂是易与之辈,你恁地大意,万一那只狡诈的狐狸突然出手,你岂不吃亏?” 心中一急,蓦又一个起落,已然扑入谷口。 只听长白飞狐嘿嘿笑道:“丫头,你是什么人?” 绿珠的声音又响起了,但仍在对金燕说话,道:“哎呀,左翅炸伤得这么厉害,别动啊,我再给你敷点药。” 隐隐两声昵喃燕语之声传来。 只听绿珠又道:“我知道啦,我一定给你报仇就是,唉!小姐知道了,连我也得挨骂!” 长白飞狐忽然厉声喝道:“丫头,我问你的话,听到没有?” 这才听绿珠应声道:“别忙啊,等我替金燕敷上药行不行,你伤了它,我还没骂你呢。你倒反而吼起我来了。” 冷如冰听得好生暗笑,连接两个起落,已扑到谷右的松林之侧。 正好那儿有一堆乱石可以隐身,当下停身一闪,便到了一块大石之后。 伸头一看,见那长白飞狐正好背身而立,绿珠站在对面,两人相距有两三丈远。 这时,绿珠手中,正抱着那只浑身金色羽毛的金燕,低着头替它敷药。 那长白飞狐似是对眼前这少女,有些莫测高深,竟然不敢出手,而且还不时侧耳向谷外谛听,似是生怕有什么人前来。 一会工夫,绿珠又敷药完毕,抱着金燕抬起头来,目光有意无意地先向冷如冰停身处一扫,口角掠过一丝微笑,似是说:“你来啦,我正在等你啊!” 绿珠一笑之后,忽然脸色—沉,冷冷地向长白飞狐瞪住,道:“喂!你是什么人?” 长白飞狐嘿嘿笑道:“丫头,你别问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门下?不肯说我也不必追问,只要你将自梅村得来的那件东西,给我就行了。” 绿珠道:“我得了什么啊?” 长白飞狐嘿嘿连声,道:“丫头,你别想赖,我亲眼看见这只金色燕子,在红花教主一曲亡魂操快要弹完时,从她琴案上叼走一件东西,现在这金燕在你手中,不问你要问谁要?” 绿珠道:“天下的金色燕子多得很啊,怎能就说是我这一只呢?” 长白飞狐仰天嘿嘿一笑,道:“丫头,老夫跟踪追来,哪能总不是它?” 绿珠呸了一声,道:“就算是它叼来了,东西又不是你的,惹什么你问我要?” 长白飞狐道:“凭什么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我老人家只是不明伤你而已,若是不给,嘿嘿!那就说不得了。” 绿珠怒叱一声,猛啐道:“呸!你伤了我的金燕,我一样不能饶你,哼,你道我不知你是谁?一只关外的野狐狸,也敢在我眼前撒野?” 长白飞狐一怔,大喝道:“你是谁!” “难道见了这金燕你还不知道?那就证明你孤陋寡闻!” 长白飞狐白眼珠一转,突然哈哈一笑道:“这么说,你是莺燕双仙神燕素娥的传人了,哈哈!说来也真巧,我同令师过去有过一段交往,不算是外人,贤侄女,你该喊我一声师伯了。” 这长白飞狐当真狡诈过人,—发觉眼前这小姑娘与神燕素娥有关,在他想来,一定是她的传人,知道用硬不行就用软,以为一个女娃娃没多大见识,说不定拿话一哄,便能把玉龙镯哄到手。 所以适才的声声“丫头”,也立即改为了“贤侄女”。 那绿珠也是个刁钻顽皮的丫头,早就知道这长白飞狐一生只问目的,不择手段,心中一想:“好啊,我倒得逗逗你这只狡猾的老狐理。” 当下嫣然一笑,道:“真的么?” 长白飞狐道:“那还假得了,哈哈!当年令师数次出关,全是我这个师伯陪着她,哈哈!那时她还没收你这个徒弟呢!” 绿珠顺着他说道:“是啊,我怎没听她老人家提起过师伯呢?” 长白飞狐见绿珠人道,满心欢喜,又信口胡诌,道:“贤侄女,你今年几岁?” “十七岁啦!” “这么说你还没学几年武功,神燕素娥怎会就放心要你单独出来,是不是她也来了。” “她老人家没来啊!” 长白飞狐心中大为放心,又道:“你要那支玉龙镯做什么?” 绿珠眼珠儿一转,道:“我不是存心要啊,是我走那儿路过,见梅花开得极盛,便摘着花儿玩,不知不觉便到了那个庄子,忽听里面有琴声传出,所以又进去看看,哪知把我笑死,池岸边一个黑炭头坐在地上如泥塑木雕一般,连我去了也不知道,再看啦,啊唷,池心的楼上也有许多人呆呆地坐着,一动也不动。只有那个弹琴的女人,手虽在动,好像对身外之事,—点也不知道!喂!他们是干什么啊?” “哈哈,真是年轻的孩子,这都不懂,他们在拼斗内功。” “拼斗内功?”绿珠装得忒像,眨眨大眼睛道:“没见他们动手呀?” “哈哈!”长白飞狐得意的一声大笑道:“这是内功修为已到上乘境界的人拼斗的方法,这种拼斗,无形无式,一个藉琴音传出内力,一个却将功力由意念中传出,贤侄女修为有限,当然看不懂。” “啊!”绿珠又一声娇呼,道:“原来这样啊,无怪我不知道了,我只知拼斗内功要用手掌相抵才行呢!” 冷如冰听他们竟然扯上了,先还一怔,但随即洞悉两人的心意,心说:“一个狡滑,一个顽皮,只怕你这只老狐狸,今天要栽在这丫头手里了。” 只听长白飞狐道:“那是次焉者的拼斗方法!” 绿珠雀跃道:“这功夫真好玩,师伯你得教我!” 长白飞狐故意犹疑一下说道:“这是武林第一流高手才能学的,你年纪轻轻,不能学。” “师伯,是不是你也不会?” “哈哈!”长白飞狐大笑道:“我哪能不会,我的修为还在他们之上呢?” 绿珠又是喜孜孜一声惊呼道:“好啊!那我一定要学,你若连这点都不肯教,还想当人家的师伯呢!” 长白飞狐一声哈哈道:“本来瞧在你师父面上,传你一点内功,也不算什么,不过……?” 冷如冰心中暗想:“文章来了,这老狐狸一定是想骗那支玉龙镯!” “不过什么啊!咦,师伯你怎不说下去?” “师伯教人,有师伯的规矩!” “规矩?”绿珠笑得好甜,道:“是啊!我知道,师伯一定是要我磕头行拜师礼!” 长白飞狐诡谲的一笑道:“要是收徒呢,当然是拜师,可是你是神燕素娥的徒儿,哪能背着她再拜别人作师父之理,要是她知道了,你要受责罚,我也会落个不是。” 绿珠立即双眉紧皱起来,失望地说道:“那你是不教我啦?” 长白飞狐道:“啊!对啦!你还没说拿走那支玉龙镯的原因呢?” “没什么原因啦,是这燕儿淘气,大约这镯子亮晶晶的,它便叼了飞走,我一见燕儿走了,所以我也就走啦!” 冷如冰心想,你哪能骗得了这老狐狸,胡诌乱扯,他哪会相信?哪知长白飞狐却半信半疑地问道:“当真么?” 绿珠道:“我怎敢骗师伯呢,真的,等我到此地发现燕儿叼着这镯子时,见它好玩,才收起来,喏,这不是,一支镯儿罢了,谁稀罕?” 说时,绿珠镣起左袖,露出一段细如凝脂的手臂,果然,那支玉龙镯映日生辉的戴在她的碗上。 冷如冰听得直想笑,心说:“这才叫做尔虞我诈,倒要看看你们谁的道法高明!” 心中虽然这么这般想,但也替绿珠耽起心来,又想:“这老狐狸是何等狡诈之人,万一他突然出手抢夺,一不小心,便会遭他毒手,你不是惹虎伤人么?” 当下暗自凝神戒备,万一长白飞狐突然出手,以便扑出援手。 只听长白飞狐道:“这么说就好办了!” 绿珠道:“师伯是说,教我上乘内功之事么?” 长白飞狐道:“不错!你既不能拜我作师父,咭,师伯的意思,嘿嘿……” “什么呀?” “嘿嘿!师伯的规矩,就是……就是?” “啊!我懂啦,要我将这镯儿送师伯作礼物,师伯就传我上乘内功,对不对?” “哈哈,你真聪明!” “好啦,就这么办,这支镯儿不过好玩罢了,我留着也没用,师伯要,我就送师伯就是。” 绿珠一面说,一面伸出右手就向左腕取下,向前一递,道:“师伯要就拿去罢!” 冷如冰一怔,心说:“她怎地真的送了?” 长白飞狐故意哈哈笑道:“这不过意思意思罢了,师伯的规矩如此!” 口中在说,脚下却慢慢向前移动!不知这只狡滑的老狐狸,是生怕操之过急,惹得绿珠起了疑心,突然变卦?还是,也怕绿珠有诈,所以戒备着向前走去?那绿珠反而笑盈盈助向前迎去,两个指头儿,捏着玉龙镯闪闪发光,反而一点戒备的样子也没有。 看得冷如冰心中大急,万一玉龙镯真落人这老狐狸手中,自己要想夺回,又得费一番手脚了。 他正想腾身扑出,只见绿珠忽又向他微微一笑,好像说:“你别急啊,我在逗着他玩呢!” 于是,冷如冰又沉着下来,但双目眨也不眨,生怕绿珠上了长白飞狐大当。 距离越来越近了,两人每向前跨出一步,冷如冰心中便紧张一分,心中也跟着跳动一下,近了,由三丈……二丈……一丈五六……一丈……仍不见绿珠有改变主意的样子,冷如冰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连呼吸也停止了,但真力却凝聚脚尖和双掌,只要长白飞狐伸手去接,他便要腾身抢出。 两人间的距离越缩越短,由一丈到八尺,六尺,五尺几乎到了只要长白飞狐一伸手,便能接着时,冷如冰几乎再也忍不佳了,才想出声大喝,跟着扑出瞬间。 哪知嘴唇才动,但尚未出声,只见绿珠忽然“啊”了一声,拿着玉龙镯的右手,突然缩了回去。 长白飞狐焕然止步,道:“贤侄女,你怎么了?” 绿珠道:“我几乎忘啦,你应该先教我才对呀!不然,师伯东西到手,却不教我上乘内功,怎么办?” 冷如冰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长白飞狐哈哈大笑道:“师伯哪能骗你,你要是真心孝敬师伯,当然应该先把玉龙镯送过来!” 绿珠沉吟了一下,天真地笑道:“你不会骗我?” “嘿嘿!长辈哪能骗小辈!” 绿珠果然又将右手伸出,道:“好啦,拿去罢!” 这次,长白飞狐已伸手去接,冷如冰心中,又再次紧张起来,虽然,他知道绿珠不是真心要给他,但相距这么近,长白飞狐又是武林中顶尖儿好手,若然,他出手抢夺,绿珠纵算有备,也无法保证绝对不被他抢去?冷如冰心念电闪,但就在这一瞬间,忽听绿珠肩上的金燕,突然昵喃的叫了一声。 绿珠“啊”了一声,也就是长白飞狐指尖距玉龙镯不过数寸光景,绿珠再又将手缩回,而且,这次迅速的将玉龙镯套在腕上,身子疾退两步,摇头道:“我不学了!” 长白飞狐眼见将到手的东西,突又变卦,声音微愠地冷笑道:“你这是作什么?怎能跟师伯开玩笑?” 绿珠道:“不是开玩笑啊!你适才伤了我的燕儿,你知道的,这是师父的神燕,万一这燕儿伤治不好,师父追问起来,那时我怎么说呢?若说是你伤的,你又传过我的武功,跟师父一样,武林哪有徒弟说师父不是的,我可担不起这罪名。” 冷如冰听得一笑,心说:“这绿珠当真刁钻顽皮,果然给她又找出一个戏耍的理由了。” 长白飞狐微微一怔,道:“假若你真为这一点小事,那好办,这燕儿适才中了我的‘天芒寒星’,确实含有剧毒,我给你解药就是!” “是啊!”绿珠笑了一笑,道:“亏我想了起来,那么快把解药给我!” 冷如冰暗笑,心说:“难道这老狐狸会偷鸡不到蚀把米?真若如此,那才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去。” 长白飞狐犹疑了一下,大约他怕功亏一篑,而且,也许他认为这小小丫头算得了什么,真若软骗不行,只要自己出手,还怕她飞上天去?所以略一沉吟之后,便由身边摸出一个黑色小瓶,大大方方的向绿珠一抛道:“接住吧!这解药喂它一颗,立刻就好!” 绿珠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笑道:“那么等我喂一颗试试,若是好了,我马上将这支镯儿送给你!” 绿珠说罢,打开小瓶,倾出一颗黑色药丸来,嗅了一嗅,大约她居然能辩别药味,知道不假才摊在掌心,送到那金燕嘴边,道:“燕儿乖啊,吃了这药便好了!” 那金燕当真听话,双翅一舒,一声燕语,便将药丸啄入嘴中。 果然是特制解药,入嘴不久,那金燕双翅扑了两扑,一声燕语,竟冲霄飞起,绕空一圈,才停在一株松梢之上,剔羽舒翅,昵喃之声不绝,似是非常高兴。 绿珠向金燕看了一眼,回头笑对长白飞狐道:“当真你没骗我,这解药真好,全送我吧!” 说时,含着笑,已将药瓶放入怀中。 冷如冰几乎失笑出声,心想:“这么狡诈的一只老狐狸,果然上了她的当,当真妙极!” 长白飞狐一怔,喝道:“我只让你取一粒,怎能全拿去?” 绿珠道:“哟!当人家师伯,也这么小气,不要就不要,还你就是,镯儿也不送你了!” 说时,果然伸手入怀,装做要摸出还他的样子。 长白飞狐一听,突又哈哈大笑,道:“好啦,你要就留着吧!” 绿珠道:“这可是你送我的啊!我可没硬要!” 长白飞狐道:“现在你可将那支镯子给我了吧!” 绿珠道:“当然嘛!” 哪知正伸手去取,突又停止下来,口中说道:“不行啊!” 长白飞狐又是一怔,道:“又为什么?” 绿珠道:“这是人家的东西呀!是燕儿不懂事叼了前来,应该送还人家才是,不然,将来传出去,说是神燕素娥的门下偷人家的东西,师父要是知道了,不打我个半死才怪!” 长白飞狐这才确定被这丫头戏弄了,嘿笑一声,喝道:“小丫头,你敢欺骗老夫!” 绿珠道:“我哪里骗你呀!上乘内功你又没教我,等于是谈生意,生意不成,你的钱在,我的货在,谁也没吃亏呀!” 长白飞狐喝道:“难道老夫的解药,不是被你骗去的?” “咦!那是你送我的呀!我还说过,不是我硬要的!” 长白飞狐喝道:“丫头,你别认为你聪明,骗得了老夫,嘿嘿! 若不将玉龙镯给我,今天你休想活着离开这儿。” 随着喝声,长白飞狐步声沉重的一步一步向绿珠迫去,冷如冰虽然只能看见背影,但从长白飞狐步声中听得出来,老狐狸脸上,已满布杀机。 绿珠也一步—步地在向后退,但是脸上毫无惊惶神色,而且还得意的含笑盈盈地说道:“哟!看你这么凶,像要吃人的样子,不给就是不给!” 长白飞狐喝道:“你当真不给?” 绿珠突然停止下来,双手叉腰道:“不给,不给,呸!谁真怕你了!” 长白飞狐一声厉笑,喝道:“丫头,可由不得你,连你的小命儿老夫也要!” 喝声同时,身形蓦然前扑,同时出手如风,电闪般向绿珠抓去。 一出招,就是老狐狸成名多年的“飞狐手”,一条右臂,突然暴长尺许。 长白飞狐横行关外,“飞狐手”乃是他的成名绝学,多少武林中人,败在他这一招绝学之下,因为,这一招,不但快如闪电,最奇的手臂能在出招之后,突然暴长,使人防不胜防。 冷如冰事先也不知老狐狸尚有这一手绝艺,等到五指离绿珠不到一尺,忽见手臂突然暴长,可骇得一身冷汗,大喝一声,飞掠而出。 但就在他人未落地瞬间,只听绿珠一声轻笑,道:“急什么?他伤不了我呢?” 轻笑声中,只见她纤腰一扭,巧巧妙妙地闪了开去,而且一闪数丈,有如一片轻飘的绿云,掠过几株矮松,落地时,仍是浅笑盈盈,毫无半点惊惶之色。 长白飞狐只道一个女娃娃,声多大道行?但他仍怕一击不中,夜长梦多,所以二出手,便使出他很少施展的“飞狐手”,希望一击而中。 哪知他不但估计错了,连自己认为万无一失的绝招,施展出来,仍旧无功,惊得一呆,又听身后有人大喝扑出,更顾不得追扑出手,斜里一飘身,退到一株巨松之下。 长白飞狐霍地回身,白眼珠倏翻,突然暴?涑鲆黄猓湓诶淙绫成希俸傩Φ溃骸巴尥蓿词悄悖 ?br /> 冷如冰口角擒着冷极的微笑,道:“不错,是我,想不到吧!” 这时,三人恰好成为三角形,站在松林之中!绿珠嫣然一笑,道:“谁叫你出来呀!让我跟他玩玩不好么?” 冷如冰向绿珠拱手道:“这老狐狸狡诈得很,我是怕姑娘中了他的暗算。” 绿珠小嘴儿一撇道:“他也配!若不是小姐要我不许伤人我不把他那只狐爪子扭断才怪。” 长白飞狐仰天嘿嘿笑道:“丫头,你说得老夫一点用也没有?嘿嘿!神燕素娥那点绝活儿,也不一定难为得了人。” 说罢,又回头看着冷如冰道:“嘿嘿!不到你小子门路真宽,居然连神燕素娥也搭上了线?”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侠义门中,自然是朋友,什么叫搭线,冷某人不懂。” 绿珠一声脆笑道:“喂!给我滚吧!你打伤了我的燕儿,却给我一瓶‘天芒寒星’的解药,这事算是拉平,我也不难为你啦!” 长白飞狐嘿嘿道:“丫头,你倒说得轻松,你也不问问,老夫是不是肯就此罢手?” 冷如冰哼了一声,道:“那你待怎地?” 长白飞狐道:“本来我就要找你,嘿嘿,今天可遇上了。难道我儿一掌之恨,就罢了不成?” 绿珠却在旁接口道:“还有就是你想要我这支玉龙镯,对不对?” 长白飞狐扫了两人一眼,白眼珠中精芒乱闪,道:“不错!你不将玉龙镯献上,你也别想走!” 冷如冰冷极地一笑,向前迈了一步,道:“好!咱们迟早得了结,那你就动手试试!” 长白飞狐怒哼一声,他虽狡诈过人,但现在不出手硬拼是不行了,哼声一落,双掌蓦地平胸推去。 劲风呼啸,力道大得惊人,显然这老狐狸是全力推出两掌。 冷如冰暗运六脉神功,脚下一错,反而推进丈许,右臂一抡,一招天魔臂已横扫而出。 这一招,两人都是全力出手,松林中立时劲风排起,石碎沙飞,蓬蓬雨声,断枝残叶,激得满天飞舞,两人近身处几株松树,全齐腰扫断。 长白飞狐怒啸一声,身形一晃,又向冷如冰欺近,嘿嘿的一笑,双掌翻飞连绵劈去。 冷如冰顿觉掌影如山,劲风如潮,由四面向自己裹来。 不由心中一骇,暗忖:“这老狐狸竟身手不同,飞狐掌成名关外,也非浪得虚名,若不小心,今天还会落败在他手里。” 心念电闪,蓦然发出一声长啸,双臂疾转如轮,蓦向如山掌影中撞去。 一个是威镇关外的飞狐掌,一个地煞神童无公成名多年的十二地煞手,前者是以快速见长,后者是以刚猛著称,眨眼之间,已是数十招竟然难分轩轻,遭殃的是那一片松林,一会工夫,竟被两人掌风臂力,劈断了数十根。 绿珠仍是含笑盈盈的站在旁边,一对灵活的眼珠,不断扫来扫去,好像看得十分好玩似的,突听,长白飞狐—声嘿笑,身形蓦地弹起,双臂一振,竟有三四丈高,身上一件破道袍,如涨满的风帆一般,身形游空一滑,以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猛向冷如冰头上扑去,右掌左指,一劈一抓,指尖上嘶嘶气劲,随着泰山夺顶般的气劲,向下猛射,声势十分惊人。 冷如冰一见老狐狸突然弹身纵起,便知他想仗着称绝武林的飞狐身法,和他那成名多年的“飞狐爪”,知道不可轻敌,身形快速一闪,上身微向后仰,吐气开声,一招“仰劈华岳”双掌重叠劈出。 这一招是地煞神专破敌人由上下击的招式,双掌重叠,不但劲力集中,可增强一搐,而且气劲连绵,有如后浪推前浪一般。 一股排空而起的气流,向上猛射,只听“扩”地一声巨响,长白飞狐身子一震,逼得弹空而起。 但冷如冰却马步一浮,反而踉踉跄跄,向后猛退。 说时迟,冷如冰脚下尚未站稳,半空中的长白飞狐,端地了得,一声怪笑,双臂一划,如飞狐展翼,早又猛外面至。 人向下扑,双臂陡然暴长,头上道冠已飘风,如天魔一般扑来,而且,那压顶的劲风,几乎令人窒息。 绿珠也从未见过这等惊人声势不由惊呼一声:“啊呀!” 绿影一闪,已向冷如冰身边扑来。 冷如冰脚未站稳,双目金星直冒,连护身神功也被震散,那还有力量迎接长白飞狐这凌压之极的一掌?好在他久经大敌,临危不乱,身形骤矮,倏地贴地一旋,人似匝地旋风,让开一丈有余。 这也就是绿珠尚未扑到同时,一声震响,石卷沙飞,地上已声成方圆五六丈的一个大坑。 绿珠人未扑到,陡然一声娇叱,右手指尖,白光一闪,飞虹指也倏点而出,绿影划空,直向冷如冰再又掠出的身边落去。 第三十五章 青怜白骨 绿珠这一飞虹指,出手得正是时候,长白飞狐一见卷起尘雾中,白光疾射而来,心知是神燕索娥的飞虹指,心中一骇,硬生生将下扑之势一顿,左掌向下虚空一按,人在虚空中一个滚翻,斜斜的落在数丈以外。 等他落地,那绿珠早已到冷如冰身边,正自问道:“少侠,你没事么?” 冷如冰生平在硬斗场合中,很少失手,想不到今天险险地败在长白飞狐手下,傲然一笑,道:“谢谢姑娘关心,我没事!” 绿珠一见冷如冰并未受伤,心中才算放下,甜甜一笑道:“还是等我来收拾他吧!” 哪知冷如冰冷笑一声道:“姑娘请站开,我若不把这只老狐狸废了,便不叫追魂手!” 绿珠脸上微微一怔,心说:“你明明不是他的敌手,硬充好汉怎行?” 但口中并未说出,笑了一笑,又道:“你也该歇歇啦!” 冷如冰仰天朗笑道:“姑娘别耽心,冷某人自信,尚未落败!” 口中在说,人已晃身向长白飞狐扑去。 绿珠见拦他不住,又不便出手拉住他,只得跟着人似轻云,飘闪而出。 长白飞狐真还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娃娃,居然将神燕素娥的成名绝技“飞虹指”,已练到如此火候?一个冷如冰,已经使他在倾全力之下,胜了一招,若然两人联手,自己今天绝无必胜把握。 但他又不能放弃那只玉龙镯,这次他潜入关内,就是为了竺三宝而来,那肯就此放手一走。 当下,一对白眼珠中,光芒乱闪,注定落在身前的两人,诡谲的一笑,道:“娃娃,是不是想两个打一个?” 冷如冰朗朗笑道:“姓冷的出道以来,从没这等事。” 说罢掉头向着绿珠道:“姑娘,请你退远一点。” 绿珠道:“你……” 冷如冰冷笑道:“即使冷某落败而死,那是冷某学艺不精,也死而无怨,姑娘这份关怀,冷如冰心领了。” 长白飞狐一见自己阴谋得逞,嘿嘿一笑,道:“不错,想不到你娃娃倒有志气。” 绿珠欲语又止,她当然是耽心,可是人家话已说出。自己又哪能强自出头,落个为好不得好的局面呢?绿珠又催促道:“那少侠小心了,这老狐狸不可轻敌呢!” 冷如冰大笑道:“在下知道,姑娘放心就是。” 绿珠只得晃身后退,但她也只退丈许,她是想,万一冷如冰遇险,也好再次出手相助。 长白飞狐这一下放心了,只要拿话稳住,不致两人联手,他便有致胜办法,嘿嘿道:“娃娃,你动手吧!” 冷如冰嘴角擒着冷极的微笑,默诵震天心诀,功行两臂,喝道:“老狐狸,你要小心了,冷某这一掌,只伯你挡不住!” 长白飞狐与冷如冰动手了这一半天,已试出十二地煞手虽然威猛,但自信还不致败落,嘿嘿大笑道:“娃娃,那咱们就动手吧!最好你连吃奶的力量也十齐施出来,看看可奈何得了老夫?” 冷如冰口角掠过一丝冷漠的微笑,他是恨极这老狐狸太以狡诈,安心让他上一次大当,所以,连震天掌的起手式也不摆出,仅暗自功行两臂,气运百骸,因身流转,蓄势待发,人却口角擒笑而立,看来意态甚是从容悠闲。 但长白飞狐是何等狡诈之人,一见冷如冰神态悠闲下来,反而暗自吃了一惊,他已意识到冷如冰悠闲得可疑,这等反常现象,只能使粗心大意的人疏于防范,对长白飞狐来说,则恰恰相反,中了他的慎惧。 因为冷如冰这时表现出悠闲自若的神态,并不是表示他目空一切的狂傲和自大,而是自信和自负,两人已经动过手,一个险险败落在自己手下之人,突然面对自己从容悠闲起来,那意味着他有致胜绝招。 因此,长白飞狐反而将狂傲之色收起,一对白眼珠中精芒流动,破道袍无风自动,不但也在蓄势,而且是在集中全身功力,准备作亡命地一拼。 这情形看在绿珠眼中,这也是大惑不解了,长白飞狐的运功待发,那是意料中事,这可以解释为他不敢轻敌,也是胜而不骄的态度。 但冷如冰为什么呢?适才还不敌长白飞狐,一个面对强敌的人,怎会突然满不在乎起来呢?她不禁皱起眉头,但却又不便出声招问。 这时…… 长白飞狐凝立不动,只有身上破旧道袍,被发自身上的气劲,鼓动得簌簌有声。 冷如冰也是傲然而立,一袭破儒衫,却被山风轻轻飘起,不但悠闲,而且飘逸,好像不知对面的敌人,即将发出拼命的一声。 因此,绿珠的眉蜂越聚越拢,而且双目中更现出紧张和不安。 因此,她那芳心中,更像小鹿儿在乱撞! 她身不由已的向前轻轻迈了两步,暗自作着万一的打算,但是不是来得及抢救呢?在这种时候,已经无法考虑,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于是长白飞狐双掌平胸举起! 冷如冰虽然也跟着提起双掌,但却似有气无力,好像一点劲力也未用。 空气窒息而紧张! 绿珠的脸色,随着两人的手掌提起,面更为苍白起来。 终于,长白飞狐嘿笑一声,双掌子胸推出。 掌风起处,狂风潮涌! 但冷如冰并未立即发掌相迎,好像临阵怯敌的退了一步。 绿珠惊呼了一声:“少侠!你……” 但就在绿珠“你”字下面的话,尚未说出瞬间,只听冷如冰突然舌绽春雷地大喝一声,随着一声大喝,左掌撑天,右掌覆地,掌心忽地一翻,同时向外,动作有似推动一扇厚重的木门一样,向外缓缓推出。 绿珠“啊”了一声,不是吃惊,而是惊喜,道:“原来你会震天掌?” 就在她喊声中,龙吟声起,有似奔雷。 长白飞狐不但老奸巨滑,而且在武林中混了数十年。当然认得这是什么掌式!但是等他认出时,迟了,连主意尚未打定,两道掌风,已如电掣雷奔一般,撞在一起。 半空中一声惊雷!一道电闪! 不!是两道无声劲力,惊天动地的掌风,撞在—起而发出和力。 巨响声中,一声闷哼,一条身影,似抛出一个皮球般,落自松树梢头,但又随着向后倒去的树梢,滚了出去。 说时迟,谷崖上忽然传来噤噤怪笑,—条似虹非虹的红影电闪而至,红影闪晃间,那被抛出滚飞在树梢的人影,已被那红影一卷而停,而且石破天惊的狂风,立即化于无形。 “是血影子?” 冷如冰惊得心中才—转念,那看来似湖似雾,面又非烟非雾的红影中,陡又传出一声怪笑道:“娃娃,嘿嘿!老夫正在找你。” 话声中,一般排山卷地的气劲,已无声无息地涌至,逼得冷如冰连呼吸也将窒息,立脚不住,踉跄而退。 也就在同时,冷如冰身后,陡又传出一声娇叱,一道隐隐的白光,随着晚声射出,而且—条灵巧的绿影,直向那疑虚疑实的红影扑去。 冷如冰惊得一身冷汗、匆忙中,大喊一声:“绿珠姑娘,使不得!” 但是,等到他的声音喊出时,绿珠已一声娇哼,去得快,飞回得也快,已然撞射回来。 冷如冰惊得“啊”了一声,运足全身劲力,才勉强将身子斜掠而起,总算他动作快捷,堪堪将绿珠一个软绵绵的身子接住。 冷如冰连低头看一下的时间也来不及,蓦又一个起落,再次斜掠而出,才算脱离了那股无形无声气劲的范围,落在一块大石之后,忽见那是两大石架在一起,上面密接,下面却有足可容人的空隙。 惊魂未定,满谷的红雾,似一张网一般,在谷口上空张了开来,红雾中飘渺无定的怪笑,震山应谷,刺耳如链,他此时已无暇考虑,身形紧接着一闪,钻入石缝之中。 冷如冰心想:“完了!今天遇上这个魔头,自己万无生理不打紧,人家绿珠姑娘,可就跟着死得冤枉!” 他本想咬牙冲出去硬拼一下,才不愧为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但是,双手触怀中软绵绵的绿珠,他不由又犹豫起来。 就在此时,蓦又听谷外远处传来一声娇脆脆的喊声道:“冰哥哥,你在哪里啊?冰哥哥,我在找你呢?” 声似黄驾,那是一个充满娇美甜脆的声音,是属于一个灿烂生命而又圣洁无暇的姑娘所发。 这一下,冷如冰更急了,他想不到这时蓉儿会来,这何异在向死亡报到,他不是小看蓉儿和自己,而是血影子已功参造化,连南残北缺和一指这等人物,也要联合三人之力,才勉强打成平手的巨魔,自己的武功,再加一个蓉儿,仍是脆弱得有如拿鸡蛋去碰石头,那么蓉儿在此时前来,不是向死亡报到是什么?他心急如焚,手中抱着一个半死的绿珠,现在再加上一个蓉儿,她真若闻来,那后果只怕不比自己怀中的绿珠更好! 绕空的红雾,像一道气旋,正自盘旋下罩,红雾中的刺耳怪笑声,震得冷如冰两耳嗡鸣,心头不断血气翻涌,若非他幸运地藏身在两块大石之间,只怕那旋风似的气动,便会将他荡出老远。 蓉儿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已在谷外不远处响起:“冰哥哥…… 冰哥哥啊!” 冷如冰几次想应声,也想出声喝止,但他终于忍住,因为一出声,蓉儿便会飞快地撞来,现在,他只希望她经过谷口向别处寻去,因为这深邃而青葱的幽谷,现在已经是生命的禁地。 偏是蓉儿清脆悦耳的喊声,越来越近,而且是直向这谷中前来! 冷如冰连呼吸也感觉到困难了,是因为蓉儿的闻来?还是那疾旋在上空的红影,带起的气劲,使他无法呼吸,连他也弄不清楚?这真是比让自己即将死去还难受万分,一个灿烂生命,芬芳得有如正将开放的花朵般的年花,转眼即遽尔死去,他感觉到命运对于自己算是宽厚,对于一个如花少女,却是残酷。 他怀中的绿珠,微微动了一下,口中轻轻发出一声呻吟。 这时,他才有时间低头看了一下,只见绿珠面色苍白得有如白纸,平素春山一般的秀眉痛苦地紧紧皱在一起,自然她惯有的嫣然,和少女特有的娇红,在她脸上,已不留下半丝痕迹。 痛苦啃啮着他的心,愤怒却已奋起他不屈的豪气,他正想轻轻地将绿珠放在大石之间,然后奋身而出,作殊死一搏,虽然,他知道那是连万分之一的侥幸也不会存在的。 “冰哥哥,你在谷中么?怎地不答应呢,蓉儿找你啊?” 声音已近在谷口。 平素听来甜美悦耳的声音、但现在却变得非常刺耳,使他心惊肉跳。 忽然…… 一个细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少侠,就在那儿别动,我会将他引走的!” “谁?”因为这声音不像适才还与自己在一起的白衣女人! 半空中两声燕语,谷深处却传来幽幽吟声:“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唉!” “双燕主人?”冷如冰一怔,暗忖:“原来她也在这谷中?” 只听谷中蓉儿“咦”了一声,道:“怪啊!适才还看见这儿是个山谷明,而且谷中还有声音,怎地现在会变成一座高山了呢?” 停了一停,又听她自言自语地说道:“啊!是啦,大约是我看错了,冰哥哥、冰哥哥!……你在哪里啊?” 声音又由谷口渐渐远去。 只听半空中响起一阵沙哑刺耳,有如破铁一般怪笑之后,嘿嘿道:“原来有人把那小子救走,嘿嘿,不管你是谁?今天老夫也容你不得。” 话声中,漫空的红雾闪了一闻,随着话声,向谷底飘渺而去。 冷如冰这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他出道以来,从来没这么紧张过,现在总算缓过口气来,但现在他急切要作的,是赶快离开此地,以便救治绿珠。 哪知他才探出头来,又是一声破空声响,跟着怪笑声也划空而来。 冷如冰又是一惊。赶紧又缩了回去,心说:“真糟,怎地鬼斧神也赶来了?” 如何不是,心念未完,大石前面响起鬼斧神的声音嘿嘿道:“娃娃,这儿是怎么回事?” 只听一个年轻的声音道:“老前辈,这儿好像有人打斗过呢?” 冷如冰又是一怔,心说:“原来这个小狐狸没死,把鬼斧神勾引前来。” 鬼斧神嘿嘿道:“你看斗痕犹新,是不是才打斗不久?” 飞狐公子谄笑一声,道:“老前辈当真眼力过人,不错,好像打斗的人才离去不久呢?” 鬼斧神嘿嘿道:“你说你那瞎眼老子是朝这方向来了,是不是他在和人打架?” 飞狐公子似是鼻头儿耸了两耸,咦了一声,道:“不错!不错! 老前辈真是料事如神,我闻着这儿有家父‘天芒寒星’炸过的味儿呢。” 冷如冰一怔,心说:“这小狐狸不但狡诈,连嗅觉也灵敏得异于常人,居然被他嗅出了。” 鬼斧神哼了一声,道:“提起你那瞎眼老子,我老人家就有气,嘿嘿!跟我老人家在一起,凡事畏首畏尾的,而且居然从梅村偷偷溜走,我若不是看在你师祖的面上,再碰上他,不将他的头扭了下来才怪!” 鬼斧神骂他父亲,飞狐公子居然不气,反而谄笑道:“这是老前辈的仁慈,唔!不过……唔……不过家父他老人家畏首畏尾,必然是对手武功太强了,他又怎能和你老人家相比,而且……而且……跟你老人家在一起,哪有他出头的份儿,这不是……不是僭越了么?” 鬼斧神被飞狐公子恭维得哈哈大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这小子嘴巴真会说!” 飞狐公子又谄笑一声,道:“老前辈,这是事实呀!” 鬼斧神又微怒道:“那你那瞎眼老子,为何又先从梅村溜走?嘿嘿,若不是我老人家,换个别人,不死在黄梅英那丫头的亡魂曲下才怪?” 又听飞狐公子道:“当然不会,普天之下,再奇诡的武学,又哪能奈何得倒你老前辈,家父……家父之所以先走,晚辈想来,唔唔,必然也知道老前辈不会有事,他老人家先走,可能也有来不及请示你老前辈的理由,依晚辈想来,他必是在跟踪什么人,说不定他还在为老前辈跑腿效力呢?” 冷如冰一听,心中暗骂道:“这小子油腔滑调,跟那老狐狸狼狈为奸,包藏祸心,只有鬼斧神这等自大自满的人,才会相信。” 鬼斧神被他几句话说得怒气全消,哈哈笑道:“小子,真有你的,这么说,我却错怪你那瞎眼老子了。” 飞狐公子又奸又谄地笑了一声,道:“只要你老前辈相信,我们父子永远是为你老人家效力的。” 鬼斧神道:“好好好!将来总有你们的好处就是!” 飞狐公子道:“晚辈和家父,倒不希望好处,只知为你老效劳,那是光荣!” 鬼斧神哈哈笑了一声,又道:“小子,你小嘴儿真甜,那么你那瞎眼老子又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小子向谷里看看,是否有人?” 飞狐公子一连应了几声:“是是是!” 风声微响,似向谷底飞掠而去。 冷如冰心中好生焦急,因为飞狐公子虽走,鬼斧神却在大石旁边走来走去,他无法出去,看看怀中的绿珠,气如游丝,已经脸如死灰,若不施救,只怕会立即死去。 只得自己盘膝坐下,将绿珠倚坐在对面石壁上,略一犹豫,现在是救人要紧,只好解开她胸前的衣服。 立时,一双丰满坚挺,巍然高耸而又富有弹性的肉球,呈现在眼前。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看见女人的胴体,第一次是蓉儿,但蓉儿可没绿珠这么丰满诱人,身上感到一阵奇热,一颗心竟狂跳不停。 他连忙深深吸了一口气,明心静虑,收摄激荡的心神。 他不敢多看,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真力运聚灵泉,流转自己掌心,然后右掌直立,将掌转贴在绿珠丹田穴上,缓缓将真气输入绿珠体内。 虽然他掌心触到的是滑如凝脂,凸凹冷斑的玉体,但不敢生出一点绮念,一面以真力逼入绿珠体内,替她疗伤,一面还得留心着大石前面鬼斧神的脚步声,自己连呼吸声也控制得最微最弱,不然,万一鬼斧神听见石缝中有人,自己和绿珠,绝难逃过这魔头的毒手。 鬼斧神沉重的脚步声,时而去远,时而又镀了回来,从脚步声中,已显得他已等得不耐烦了。 就在此时,忽又远远的听到蓉儿的声音传来,仍在喊道:“冰哥哥,冰哥哥啊!你到哪里去了?” 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似是蓉儿因寻找自己不着,又折了回来。 冷如冰大吃一惊,先前血影子是因为自己溜走,所以才对谷外的声音,未予置理,但现在可不同了,鬼斧神此时正在找人,岂有闻声不去看之理,固然,也许蓉儿这一折回,会将鬼斧神诱开,使自己脱身,但蓉儿若遇上这魔头,一定会查问她找什么人,蓉儿天真未泯,可能直说,而且飞狐公子也可能这时回来,鬼斧神一得知蓉儿与自己关系,又哪能会放过她,所以心中大惊。 果然不出冷如冰所料,只听鬼斧神嘿嘿一笑,破空声响直向谷外飞去。 冷如冰这一惊非同小可,可是现在他在疗伤,又不能停手,何况人家是为自己才受的伤,哪能弃而不管?这时冷如冰心中为难已极,凝神一看,绿珠脸色已微转红润,正是紧要关头,若然此时撤手,不但功亏一篑,如何对得起人家。 心中正在为难,蓦觉一点白影,直向石缝中射来,冷如冰又是一惊,左手一扬,一把将那白影抓住,留心向外一听,除了松风低啸外,没再听出可异的声音。 这才推开掌心一看,却是一个纸团,心中一动,用左手将那纸团打开,果然上面现出宇迹,道:“蓉儿已传浮云身法,脱身不难,余亦会暗中护卫,不必耽心。双燕主人虽非血影子之敌,但尚可自保,少侠宜速趁此机负伤者南行,孤峰之下石室相候。” 字体娟秀,为女人眉笔所书,自然是那位尚不知姓名的白衣女人所书了。 又过了片刻,绿珠又轻轻“嗯”了一声! 心中一喜,知道无碍了,赶紧将她衣服掩上,用左臂挟起绿珠娇躯,略一谛听,大石外面无人,身形三闪而出。头也不敢回,直向正南奔去。 他刚奔出谷口,只听蓉儿声音,已在左面松林中“咦”了一声,道:“你是谁啊?” 冷如冰已知蓉儿已然遇上了鬼斧神,但因知道白衣女人在暗中护卫,也就放了心,不敢怠慢,掠身扑入右面松?种小?br /> 奔入松林,已能掩蔽身形,冷如冰才放了心,长长吁了一口气,侧耳一听,正听鬼斧嘿嘿道:“女娃娃,你在找谁?” 蓉儿天真地说道:“你管我啦,我找冰哥哥啊!” 冷如冰不敢多听下去,只得狠着心肠身形一闪,直向南面奔去。 约有一盏热茶时间,已然穿出松林,放眼一看,远处果然孤峰耸立,直入云表,估量尚在十数里外。 当下微一吸气,施展轻功,直向那孤蜂扑去,十来里路,不过眨眼工夫即到。 到了峰下,却不见屋子,略一沉思,心说:“是了,这等荒山中,哪来的屋子,她说的石室,必是崖洞之类。” 忙又抱着绿珠,绕峰脚寻去。 果然在一片高崖之下,两株古松之后,藤蔓微掩着一个洞口。 冷如冰心想:“大概就是此地了,不管是不是,先将绿珠姑娘救醒再说。” 第三十六章 爱神之剑 于是,用右手撩开垂藤,略一打量便弓身而入。 那石洞入口不大,勉强可容他抱着绿珠进入,到了丈许深处,静静地站了一会,等到看清那石洞,向右拐,而且渐入渐高,洞内十分干燥,地上并无毒蛇猛兽爬行过的痕迹,才放心向内走去。 那石洞右拐左转,不知折了几次方向,估量约有十来丈时深,突然开阔起来,竟有丈许高的一间石屋,石桌石凳惧全,似是很久以前,有人在此居住过。 冷如冰将绿珠先放在石桌,自己伸手拭去额上汗珠,再又仔细打量。 忽然,他吃了一惊,因为,他先看见点点绿莹莹的光华在飘浮闪烁,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具白森森的枯骨,倚壁而坐,那枯骨身后,放着一支长剑,一看便知是个武林中人遗骸,适才那飘浮闪烁的绿光,竟然是白骨上的磷火。 冷如冰先是—怔,暗忖:“深山古洞时有前辈武林中人隐居,难道这位也是坐化的武林高人?” 心中虽然在想,但眼前是救绿珠要紧,适才因是强敌在侧,无法从容检查绿珠伤势,现在深洞无人,倒想看看,究竟伤在何处?但当他再将绿珠胸衣解开,立刻一顾心又狂跳起来。 像冷如冰这等武功有成就之人,目力甚是精湛,黑暗也能见物,这洞中虽暗,也不过如薄暮黄昏时的景象面已,适才在大石缝隙里,他虽然也会解开过绿珠的胸衣疗伤,但那时情形不同,整个心神全集中在石上的强敌身上,而现在却是在幽深石洞中,别无其他分神之事,所以目光一触及绿珠两颗色如琉璃般的两颗奶子和那晶莹如玉高耸的肉球,心中反应,比适才犹甚。 这还是其次,胸衣才解,一阵暖烘烘的少女幽香,更直向鼻中钻来,撩人已极,视觉和嗅觉同时诱惑,冷如冰觉得心中狂跳不已。 心中一狂跳,不知怎地?血脉突然奋张,哪还敢再多看一眼,连忙又将胸衣替她掩上。 心中犹豫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身边,不是正有师门的疗伤圣药么?当下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倾出一颗,但忽又为难起来。 此时绿珠虽然比刚才好了许多,但仍樱唇紧闭,一点知觉也没有,这石洞中那儿去寻水来喂药呢?他犹豫了一阵,觉得实在别无他法,觉得还是救人要紧,不能顾什么男女之嫌了。 当下用右手撬开绿珠的牙关,左手将药丸放入,自己提了一口真气,俯身凑着绿珠樱唇,借真气之力,将药丸渡下腹去。 等到药丸渡入后,再立起身来,而推宫拿穴手法,替她活动着四肢。 一会功夫,只听绿珠“嘤咛”一声,一双秀目,缓缓睁了开来。 一眼看见身前站定剑眉星目,飘潇不群的冷如冰,四下一看,又是在一个阴暗的石洞之中,惊得“啊”了一声,翻身坐起。 她胸衣仅是轻轻掩上,哪知这一坐起,立又敞了开来,又惊又羞,一额心像小鹿儿乱撞,口中“嗯”一声,赶紧着衣襟,口中娇晚道:“你……你是在作什么?” 冷如冰被叱得脸上一怔,不由脸上一红,道:“姑娘,我……” 一个不畏任何强敌,一般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追魂手,此时竟话也答不上来。 绿珠冷笑一声,道:“你……你作了什么?” 冷如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算镇定下来,道:“姑娘别误会,你已经受了伤,刚才我已经给你服了疗伤之药,适才不过在替姑娘推宫拿穴罢了!” “推宫拿穴?”绿珠低头看了自己的被解开的胸衣一眼,道:“那?这……” 冷如冰知道她是羞急得问不出来,只得又道:“那是我用真力替姑娘疗治内伤时解开的,姑娘快请自行调整好吧,这时仍不宜乱动。” 绿珠听他一说,果然觉得内腑微微作痛,四肢娇软无力。 这才想起适才那个飘渺红影现身,自己奋勇施展飞虹指舍身扑出,忽然胸前似被千斤重的力道撞了一下,以后之事,便不知道了。 而且胸衣虽解,但下身并未觉得有甚异处,这才相信了,低眉一处,叹道:“你……你这样做,叫我今后如何见人?” 冷如冰叹口气道:“姑娘千万别作如是想法,在下目的在救人,一时从权,冷某人自信是顶天立地之人,绝不会作越礼之事。” 绿珠幽幽一叹,道:“这一点我相信,只是,唉!” 说罢,秀目一指,眼皮中闪炼着异样的光辉,但仍微带羞涩地说道:“女人跟男人不同,身体被人看过了,便是一辈子无法更改的事……” 说完脸上一红,羞得低下头去。 冷如冰丰神如玉,潇洒不群,这绿珠本来就是暗自有爱慕之意,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过一个婢女罢了,不敢作那种非份之想。 想不到命运偏生安排出这一挡子事,心中真是乍羞还喜,因此,她没有气,反而觉得这是命运的赐予。 冷如冰听得心头一震,心说:“真糟,自己适才一心救人,并未想到这一点,当真自己作错了,这一来,自己如何向人家绿珠交待,而且蓉儿知道了,一定又要生气。” 绿珠偷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为难的神色,好像浇了一盆冷水,低声一叹,道:“你看不起我?” 冷如冰道:“在下哪会看不起姑娘,只是……只是……” “说吧!你不是在爱我们姑娘?” “你们姑娘?” “嗯!” “这……” 绿珠噗嗤一笑,道:“我知道,她也爱你的!” “她爱我?” “嗯!难道你不知道,除非你是傻子。” 冷如冰更是听得一怔。 绿珠幽幽一叹,道:“是的,她是爱你的,不然为什么几番救你,一直耽心着你的安危呢?” 冷如冰道:“在下只知道她似是满腔幽怨,有着无可告人的哀愁,但是在下过去从未阻她会过面,而且,虽蒙她几次援手,仍未见过她的面目呀?” “你可懂得她时常吟着的一句‘似曾相识燕归来’的‘似曾相识’这四个字的用意?” 冷如冰道:“难道与在下有关?” “是的!” “为什么?” “唉!将来你会明白,若然你只是为了我们姑娘,那就没有什么为难了?现在我侍候姑娘,将来侍候你俩人也是一样。” 说时,俏目含情一笑,又缓缓地低下头去。 冷如冰本想说出南残已将蓉儿许了自己的事,但他突又犹豫起来,因为,这样不但会伤绿珠的心,也会伤了那个“花落燕归”的双燕主人的心,心中不忍,所以将到了口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冷如冰苦笑了—下,他不知应该如何说才算得体,忽然又想起血影子被双燕主人引走,不知结果如何?不由心中又急了起来,道:“姑娘可是跟你家姑娘同来?” 绿珠眨着一对明亮的眸子道:“没有呀!她在燕归谷啊!” 冷如冰这才将适才在那谷中,血影子震伤她之后,自己抱着她深入石隙中,有人传音跟着便听见双燕主人吟声,血影子闻声追去这事说了—遍。 绿珠“啊”了一声,道:“这么说我们姑娘当真来啦!” 冷如冰道:“我担心你们姑娘会不会是血影子的对手!” 绿珠笑道:“这一点你倒不必担心,我们姑娘不但是天仙化人,武功也出神入化,而且就算血影子武功比她高,也伤不了她!” 冷如冰道:“为什么?” 绿珠笑道:“难道你不知当年莺燕双仙有两件宝贝?” “什么宝贝?” “紫燕神玉和天罗衣?” 冷如冰蓦想起蓉儿说过,紫燕神玉百毒不浸,但“天罗衣”是什么?却未听过。 当下问道:“天罗衣是什么?” 绿珠道:“当年莺燕双仙各有一宝,姑娘师父是‘紫燕神玉’,带在身上,能使百毒不能沾身,绿莺仙子姬楚卿则是‘天罗衣’,穿在身上可以化力卸劲,连兵器也近不了身,这两件宝贝,全在姑娘身上,血影子怎能伤得了她?” 冷如冰道:“那天罗衣既是绿莺仙子之物,怎会又在你们姑娘身上?” “你可知我们姑娘是绿莺仙子什么人?” “冷某人当然不知!” “她是绿莺仙子的女儿!神燕素娥的徒弟。” 冷如冰道:“这么说,你们姑娘一身兼习双仙两位武学了?” “是啊!只是姑娘不愿意随便跟人动手!” 冷如冰道:“那么你们姑娘好像满腔幽怨似的,尤其她时时念着的两句诗,听了令人为之酸鼻。适才姑娘又诡,那‘似曾相识’又与在下有关,姑娘可肯明告!” 绿珠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但又长叹一声,道:“这事说来话长,但现在我也不便说出,将来你亲自问她好了。” 绿珠眼殊儿一转,又道:“啊!这是什么地方啊?” 冷如冰这才将血影子去后,鬼斧神与飞狐公子接踵而来,及有人传音指示到这古洞相候之事,说了一遍。 但冷如冰却没说出白衣女人及蓉儿之事! 绿珠听了,还以为那传音之人,是自己的姑娘,抿嘴一笑,突然回醉四下张望,一眼看见那具倚壁面坐的核骨,尖叫一声,道:“哎呀!你看!” 冷如冰道:“我早巳发现了,因为救姑娘要紧,所以没去查看!” 绿珠拍着胸脯儿道:“哎呀,真怕人,要是我一人,真害怕死了。” 冷如冰笑一笑,道:“也许他就是这古洞的主人,你看!他身后还有一柄剑呢!” 绿珠道:“我们过去看看好么?” 冷如冰含笑点头。 于是两人并肩向那具枯骨走去。 到了近前,只是那具枯骨,斜倚在壁上,似是生前在壁前,死后靠向后面,早已皮消肉化,连衣服也片布无存,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有身后露出半截剑柄。 绿珠好奇,一俯身,便想去抽枯骨身后的长剑。 冷如冰赶紧拦住道:“姑娘且慢!” 绿珠一怔道:“为什么?” “武林前辈高人中,不少性情诡异之人,有些人将身后之物,留赠有缘人,但也有人不愿被人妄取,往往在遗物中安排毒辣的诡计,使妄取之人,遭遇想本到的意外,我们在判明这人是谁以前,千万妄动不得。” 绿珠抿嘴一笑,道:“哟!看你小心得这种样子,这人死了至少十年以上,难道还会活了不成?就算他未死前有什么安排,大不了剑柄上抹上点毒药,怕什么?” 冷如冰目光凝视着那剑柄,忽然脸上微带惊异之色,道:“姑娘,你看出这剑柄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绿珠凝神看了一阵,也“咦”了一声,道:“嗯!当真与普通剑器不同!” 冷如冰道:“这剑柄上镶半边裴翠玉环,可见这剑是雌雄双剑,这儿只是一柄,姑娘想想,武林中可有什么一对名剑,上镶药翠玉环的?” 绿珠想了一想,摇头道:“想不起来!” 冷如冰道:“我倒想起一对剑来了,不知可对?” 绿珠笑道:“那就快说呀!” 冷如冰道:“听人传说,约在五十年前,中原武林来过一对东海的武林人物,一男一女,各背一柄宝剑,男的魁梧雄伟,黄发碧眼,高鼻白肤,形容十分古怪丑陋,但女的却完全跟中原人物长得一样而且美若天人,风华绝代,当时号称武林二美的莺燕双仙,竟然比她还逊色几分!” 冷如冰话一出口,才觉失言,笑着补充道:“姑娘别介意,这话我是听人传说,那女的是否真比莺燕双仙更美,冷某人亦不得而知。” 绿珠抿嘴一笑,道:“这有什么呢?也要你解释么?嗯,好象有这么回事,我也仿佛听说过。是不是后来那女的仰慕上国文物繁华,更醉心中原男儿的风流文采,便爱上了一个中原武林中人,与那同来的人闹翻,引起一场横剑夺爱的悲剧的?” 冷如冰笑道:“姑娘怎知道这回事?” 绿珠道:“我也是听小姐在闲谈中提起过这件事,但只知道这么多而已!” 冷如冰点头道:“不错,事情正是如此,那一男一女背的两柄剑,正是雌雄一对,据说,两枝剑柄上,正面便是用裴翠共镶一环,环中密缀细珠,形如九宫之数,后面则是些横行的符号,据那女的后来传出,那是一种海外的文字。” 绿珠听得入神,道:“那剑叫什么名字啊?” 冷如冰道:“据那女人后来译出剑名,说是叫做‘爱神之剑’。” 绿珠噗嗤一笑道:“哟!妙得很,剑会有这种名字的?” 冷如冰道:“是啊!海外与我国不同,当然名字也特别,唉!可是后来爱神之剑,竟因爱而火拼了一场,据说我们这位武林朋友,也因爱上那位女的,与那女人联手与那怪人恶斗三天三夜,后来那怪人终于寡不敌众,连剑也被夺下,孤身一人,人剑两空的回东海去了。” 绿珠看了那枯骨身后的剑柄一眼道:“那女人叫什么名字啊?她爱上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冷如冰摇摇头道:“据说这是一个武林中之迷,那男的是谁以后武林中人竟没查出来,怪人走后,那女人跟着不再在武林中现身,自然她不是回东海去,而是跟着她所爱的人隐居起来,因为她长得跟我们一样,只要学会我们的语言,再改一个名字,谁也认不出她来。” 绿珠道:“那我来看看,这柄剑是不是东海外的‘爱神之剑’啊?” 冷如冰向那枯骨仔细打量一阵,确无可异之处,但他仍小心翼翼的,用衣襟覆着剑柄,向外一袖。 一声龙岭剑啸之声,洞中立刻闪起一片红光,纤微可见。 绿珠惊凝神一看,剑身殷红似血,射出一片琥珀般的红光,形成尺许大小一道光圈,当真是一柄从未见过的怪剑。 当下又小心翼翼地移开衣襟,那剑柄经衣襟一擦拭,尘土已去,果然翡翠半圆中,现出一片白蒙蒙的珠光,交相辉映,正是传说中的“爱神之剑”中的一柄。 冷如冰也啊了一声,道:“想不到真是这柄剑,听说那雌雄两剑,雄剑剑身血红,雌剑剑身晶莹如玉,照这样看来,难道这具枯骨,就是那位被爱的武林中人?” 绿珠点头道:“当然不会错了,但他为什么会一个人死在荒山石洞中呢?”冷如冰道:“我们再看看,可能这枯骨之下,还有死者的遗物!” 于是,冷如冰用剑尖轻轻移动枯骨,最先捡了剑鞘,略一指拭,那剑鞘立即乌光闪闪,两面剑销上一出也是细珠镶成两个心形,中间斜贯一只箭矢。 绿珠看了阵,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冷如冰想了一想,笑道:“一个人应该只有一颗心,两颗心那就是代表两个人,两心相印,所以称做‘爱神之剑’。” 绿珠眨着大眼珠,噗嗤一笑道:“他们也真会想,但两心被箭矢贯穿,岂不是会刺伤了两颗心么?无怪他们一到中原来,一对情人便拆了伙啦!” 绿珠话才说完,陡觉脸上一红,看了冷如冰一眼,低下头去。 冷如冰注视剑鞘,并未留心这些,点头道:“这是我们的想法,也许那些海外的人,不忌讳这些,但从这人死在这里一点去推想,这位朋友与那女人之间,也是一定不圆满。” 绿珠忽然“咦”了一声,用手一指道:“你看那是什么?” 冷如冰顺着手尖看去,只见那枯骨之下,泥土中露了一点纸角忙用剑尖挑出一看,竟是一本小册子。 绿珠伸手拾起,拍去册上尘土,现出四个字来。 只听绿珠口中念道:“芙蓉花册?什么叫芙蓉花册啊?” 冷如冰心中一动,俊目一扫,如何不是,那小册上正是“芙蓉花册”四字。 心中立又一怔,他在二郎庙后面的欢喜禅院中,曾听芙容婆子向蚀骨仙姬追问过这本册子,何以会在这枯骨之下发现?那就不用说了,这人与芙蓉峰有关,莫非……莫非…… 他心记电转,又向那枯骨扫了一眼,心想:“这枯骨绝不是芙蓉婆子的遗骸,据白衣女人说,蓉儿的母亲万里飘香林瑶红仍在人间,很可能这枯骨便是蓉儿失踪多年的父亲,也是芙蓉仙子当年与南残所生的那个儿子…… 当然这只是他的推断而已,这芙蓉花册,据说载的是蓉儿家传武功的秘诀,自然也很可能辗转易手,落入别人手中。 绿珠好奇,早已翻动着那本芙蓉花册,突又笑道:“哟!这儿还夹有一张信纸呢!” 绿珠伸手递给冷如冰!” 冷如冰接人手中,借剑身所射光华看时,绿珠也拢近身来共看,只见那上面第一句写着:“爱……是一个苦果!余尝此苦果,已十年矣!—念之差,毕生莫赎,最后仍死于毒妇之手,无面见亲人故旧,只好到此杳无人迹的荒山古洞中,了此一生。” 最后落款“无名氏”三字。 绿珠仰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冷如冰道:“怪啊!这人连姓名也没有一个?” 冷如冰心中明白,知道自己已猜中八九,叹口气道:“他哪是没有姓名,只是爱错了人,无脸面见人而已!” “爱错了人?” “嗯!这人大约就是与那位东海来的女人,一见倾心的那位武林前辈了。” “这么说,他是被那女人杀死在此地的了?” 冷如冰摇头道:“虽非她杀死,但却是被她逼得无路可走而死!”绿珠小嘴嘲道:“那女人真狠,要是还在,我一定要找她问问!” 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下,道:“倒被你说对了,又是被‘爱神之剑’刺伤了一颗心!” 绿珠道:“我们再找找,还有什么遗物没有?” 冷如冰又用剑尖拨了一阵,却什么也没有了! 当下苦笑了一下,道:“我们把这位前辈的遗骸埋了吧,唉!这就是爱人不慎的下场,女人真是……” 他本来想说:“女人真是祸水!” 但一想起绿珠在身边,忙又咽住。 绿珠眨着大眼睛道:“女人是什么?” 冷如冰冷漠地摇了一下头。 绿珠小嘴儿一撇,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冷如冰道:“我要说什么了?” 绿珠道:“哼!难道天下女人,都跟那东海外来的女人一样?难道天下男人个个是好的?” 冷如冰被她问得语塞,苦笑道:“我没那么说呀!” 绿珠道:“那你小心啊!我们姑娘和我,都是毒如蛇蝎的女人。” ? ±淙绫Φ溃骸肮媚锴氡鹞蠡幔也还皇备锌选1鹋黄耍颐前颜馕磺氨驳囊藕÷窳税桑 ?br /> 当下,冷如冰即用那柄爱神之剑在旁边掘了一个坑,将遗骨一齐放入,然后拨土俺上。 事情刚完,蓦听沿外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两人同是一怔,可不知是什么人来了。 第三十七章 蜂洞情深 冷如冰和绿珠同是一怔,只听那嗡嗡之声,越来越近,竟向洞中滚滚而来,而且那声音一入洞,立即震耳欲聋,直如雷声贯耳。 绿珠吃惊道:“这是什么声音啊?” 冷如冰双目精芒电闪,忽然抬眼向上一看,“啊”了一声道:“姑娘,原来这儿是蜂洞!” “蜂洞?”绿珠秀目四盼,也立时花容失色,敢情这才看清,那洞顶和尚壁上,竟是密如天上繁星般满是小孔,她抬眼时,正有几只金色黄蜂,由洞外飞来,直向那些小孔中钻去。 野蜂虽小,但年深最毒,若然是少数,或在旷野之中,当然不会使两人吃惊,无数蜂声雷动,听来不下千万,再有,就是两人现在置身这蜂洞之中,空间太小,出路又正是毒蜂的人路,若要奔出,正好与成千上万的毒蜂迎面闯上,当然不可小视。 绿珠道:“这怎么办啊?咱们快闯出去!” 冷如冰摇摇头道:“蜂性合群,一经袭击,便会群起四面围攻,我们绝难上下四方同时兼顾,倒不如静立不动,俟蜂群归巢后,再走为妙。” 绿珠道:“万一这些毒蜂群起袭击我们呢?” 冷如冰道:“这当然有可能,但那时我们只要冲出这间石室,迎面没有毒蜂,只防身后,那就比较容易了。” 就在说这两句话工夫,那震耳欲聋的蜂群振翅之声,已经迫近,离石室不远,声音更是惊人,好象连这幽深石洞也在晃动一般。 两人不由一齐抬眼向前看去,只见石室入口方向,金光闪闪,直向石室中飞入,再后,更象一片金光涌来,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这时,不但那嗡嗡之声,更为震耳,而且陡觉劲风旋荡。竟然由上向下逼来?几乎使人立身不稳。 冷如冰这才微微一怔,心说:“这毒蜂虽然为数甚多,古人说聚蚊成雷,声音震耳,自是不奇,但蜂群何来如许劲力?难……?” 心念尚未转完,忽听绿珠“咦”了一声,似在侧耳细听,口中却说道:“不对啊!蜂群振翅声音之外,好象还另外有一种声音,你听出了么?” 冷如冰凝神细听,果然嗡嗡之声中,似还掺杂着一种细越的声音,但嗡嗡之声太震耳了,竟然听不出是什么来?冷如冰点头道:“我正在怀疑何以这些毒蜂飞旋起来有这大劲力?原来果然有人饲养着它们!” 绿珠道:“这么说,这毒蜂的主人,必在后面。” 这时,满室全是毒蜂飞舞,三面洞壁和洞顶,也爬满了毒蜂,那些飞舞着的毒蜂,竟蜂涌向两人头顶上越飞越低,要向两人袭击一般。 忽然绿珠惊叫一声,纤掌一扬,直向一群向她头上飞来的毒蜂拍去。 呼地一声,有如金星飞射,蓬地一声,那一群毒蜂,全被震死在对面的洞壁上。 她这一掌不打紧,可将爬在三面洞壁和洞顶上的毒蜂一齐震飞起来,偌大一间石室,简直成了挤满毒蜂的蜂巢一般,而且上下四方乱飞乱窜起来。 冷如冰一见绿珠已惹动蜂群,知道自己的设想失败了,只得一振手中的“爱神之剑”,上下飞舞,将自己两人罩入剑风之中。 剑身才动,一蓬色如琉璃的光芒升起,竟然光华夺目,剑啸声中,点点金星,直向四下飞溅。 冷如冰一面舞剑,一面低声说道:“姑娘快贴着我向外走!” 说时手中剑一式“樵子问路”,似飞虹一般射出一溜琥珀色鲜艳红光,向前荡去,立将密飞的毒蜂,扫去一大片,同时左手疾挽绿珠右臂,身随剑进,直向洞外闯去。 绿珠也是左手纤掌连连反臂劈扫,将由身后袭来的蜂群劈落,一起一落,已然到了石室与洞道相连之处。 哪知,两人脚才落地,人未再起瞬间,陡见那黑沉沉的洞道中,已然象一个蜂桶一般,他剑身映出的红光,照得那洞道中迎面飞来的毒蜂身上,有如幻出一道金幕,潮涌一般向内飞来,毒蜂之多,竟然令人难以置信。 而且,隐隐听出洞口传来高亢的呜呜声音,好象这毒蜂是受那声音在驱使,向洞内涌来。 说时迟,冷如冰到了此时,也顾不得那毒蜂有多少,爱神之剑绕空划一个圈,已将两人头上毒蜂荡开,剑尖左右一振,却以剑当掌,使出十二地煞手中的“五丁开山”招式,斜斜推出。 这一招威力更是雄厚,兼之剑身卷出的鲜艳剑虹,有如一道夺目红墙一般,向前推进,那些迎面外来的毒蜂,一触及剑虹边沿,立即纷纷落地。 绿珠的一只左掌,可也没停挥动,只见金星乱射,不知被她震死多少毒蜂。 两人并未怠慢,点地再起,早又奔出数丈,才待起步,眼前又是一片金光涌来。 冷如冰振剑扫出,只听“蓬”地一声,振得冷如冰手腕一麻,长剑几乎落地。 也就在他一剑扫出同时,眼前涌现的一片金光,陡然向后退去,剑虹映处,原来自己这一剑,正扫在转角的石壁上,那些毒蜂,因被剑光一逼,也顺着退涌向左转去的洞道中。 但冷如冰就在抬眼瞬间,看见被自己一刻削崩的洞壁脚下,一块大石,正在向左缓缓启开,另外现出一个洞穴,洞角中隐隐有光华射出。 心中一动,此时前后全是蜂群,而且洞外那尖锐刺耳的鸣鸣之声,又清晰传来,那些被剑虹逼退的毒蜂,又嗡声震耳的向前涌来。 在这种情况之下,冷如冰也来不及去多想,低喝一声:“走!” 左手挽着绿珠,剑身一振,又射出一片红光!身随剑进,蓦向那洞穴中窜入。 两人脚刚落地,摹听身后又是“砰”地一声,惊得同时回头,不知怎地,那移开的大石,竟又自动地合上。 别看只是一些小小毒蜂袭击,两人一脱离了那些毒蜂,心中如释重负一般,退路已闭,是祸是福也无暇计及。 绿珠用罗袖拭去额上汗珠,吁了一口气,道:“唉!这一下好了,想不到小小毒峰,竟然如此厉害!” 冷如冰冷漠一笑,俊目四下一扫,只见这间石室,颇为宽敞,四面石壁,色呈乳白,石室中间却摆着一只很大的油缸,组中火苗冒起约有数寸高,光色青白,映得四壁隐隐射出反光。 靠正面石壁下,却有一张石床,床前有一张石桌,床桌上却空无一物,但从油缸尚明,床椅上纤尘不染的情形看来,这石室中是有人居住着。 绿珠也眨动大眸子四下乱瞧,好奇的问道:“咦!这儿有人住啊!” 冷如冰点头道:“若是我料得不错,我们是真正进入虎穴了。” 绿珠道:“什么虎穴啊?” 冷如冰道:“我很怀疑这间石室,正是洞口吹出呜呜声音的人所住。” 绿珠小嘴儿一撇,道:“这人好可恶,养这许多毒蜂害人,哼!我正要看看他是什么人物!怕什么?” 冷如冰口角浮现一丝冷笑道:“谁说怕了,不过这人既能驱驭毒蜂,必是一个厉害人物,只怕也与四毒中人有关,若然遇上,倒得小心一些。” 绿珠几次险险被毒蜂叮上,心几里有气,不屑地一笑道:“管他四毒五毒的,我们姑娘总是叫我别随便伤人,哼!遇上这种家伙,我可管不了这许多。” 冷如冰心想:“可能这石室尚另有出路,倒是早走为妙、何必多惹是非?” 当下仔细打量,只见四壁光滑如整,只有自己身后进来的地方,现出—块长方形的石缝,似是只有这儿才是进出之处。 但现在室外毒蜂密布,那人也正在洞口,此时出去,不是又正好遇上。 心中犹豫,蓦又回头,忽然瞥见自己身后的洞壁上,高刻着“蜂王洞”三个金字。 字迹风舞龙飞,显然是名家手笔。 冷如冰正自冷然一笑,忽听室中传来一声大笑,道:“蜗居简陋,不足以接待贵宾,两位莫怪!” 笑声震得四壁嗡嗡作购,显然这发笑之人,功力十分浑厚,不是一个庸手。 两人同时一怔,各自游目四顾,只觉笑声绕室不绝,但却不知这发笑之人,隐身何处?绿珠因是心中有气,早娇叱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哈哈!”又是一阵高声大笑,道:“无故闯入人家的居处,反而恶声问人,小姑娘,这可有失作客之礼吧!” 冷如冰冷极地傲然二笑,道:“故弄玄虚,似也不是为主之道!” “对对对!” 一阵笑声绕室之后,又听那声音道:“说得是啊!说得是啊!” 冷如冰道:“在下等因被毒蜂所逼,误入贵居,当然感觉冒昧,但来此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哈哈哈,那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在外面洞中拾的一柄剑!” “妙极!妙极!” 又是笑声四起,历久不绝,笑罢,才又说道:“到人家住处来盗剑,反而说是拾的,当真妙极,哈哈,哈哈……” 冷如冰一听他说出一个“盗”字,佛然不悦,傲然一笑,道:“这剑又不是你的,何谓偷盗?冷某人顶天立地,从不作这等事!” “难道说是你的?” 绿珠道:“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们的,无意中发现,不是拾的是什么?” “女娃娃!你小嘴儿倒真厉害,你可知那儿是我养蜂之处?而且,哈哈,我在此十多年,就是为了看守那具遗骨和这一柄剑,你知道么?” 冷如冰,听得微微一怔,冷笑道:“你知道这遗骸是谁?” “当然知道!” “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哈哈,这个么?我没告诉你们的必要。” “可是在下却跟死者有点渊源,既然发现了,自然得取走此剑,交还给死者的亲人。” 绿珠看着冷如冰闪着疑惑的目光问道:“你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冷如冰冷笑不语。 只听那声音又道:“你知道我会答应?” 冷如冰道:“那么,朋友,你走出来吧,答不答应,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哈哈!哈哈!” 这一次笑声更为震耳,石室四壁似乎也被笑声震得微微颤动,道:“胆子真不小!你们可知我是什么人?” 绿珠小嘴儿一撇,比道:“管你是什么人?任谁我们也不会怕! 养着一些毒蜂,有什么了不起!” “哈哈!”笑后又道:“女娃娃,口气好大,是的,我没什么了不起,可是,现在你们别想出得去这间石室了,就在洞中作一对同命鸳鸯吧!我也懒得跟你们动手,哈哈,让你们在这石室中关上三五天,不饿死也得渴死,那时么?我再将你们送入蜂洞中去喂那些毒蜂,跟那位朋友作伴。”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声,由近而远,渐渐杳不可闻。 冷如冰凝立不动,他陷入沉思之中,耳中索回着适才那人的最后一句话! “……我也将你们送人蜂洞中去喂那些毒蜂!” 这个“也”字,分明是直认那遗骸生前是被他送入蜂洞中的心说:“这样说来,那人是活活被毒蜂咬死的了,不然,哪能在死前留下遗书,而且将那本芙蓉龙册埋入身下土中?” 又想:“这样看来,这人与那死者之间,—定有深仇大恨,才如此狠毒。” 绿珠却在他身边说道:“你想什么啊!” 冷如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在想,这人好毒,那位死者死得太痛苦了。” 绿珠道:“是啊!他要关我们在这里,等我们渴得精疲力竭时,再将我们去喂毒蜂呢!” 冷如冰道:“姑娘,你怕不怕?” 绿珠大眼睛眨了两下,道:“跟你在一起,怕什么?” 冷如冰道:“要是我猜得不错,死的那人武功一定不在我冷如冰之下,而且那时,他有这柄剑,他都无法出去,我们何会例外?” 绿珠道:“我不是那意思!” “那是什么?”冷如冰不由回头看着她。 “我是说……” 绿珠忽然脸上涌起一片红晕,含情脉脉地眠了冷如冰一眼,道:“我是说,跟你在一块,生和死全是一样。” 这一句话,把冷如冰感动了,这是他有生以来,听到第二个女人,对自己说出这种令人感动的话,第一个,当然是蓉儿了,第二个痴心对自己的,就是身边的绿珠,他有着从未经验过的骄傲,但是,肩头上也有着一种从未负担过的压力。 这一份痴情,他承受不起,因为他已经有了蓉儿,因此有着无比的恐惧。 冷如冰怔了好一阵,才像喘过一口气来一般,道;“姑娘!你不该这么说!” 绿珠“咦”了一声,霍地退后,适才在外面蜂洞中,绿珠醒来后谈的那一番话,在绿珠以为,冷如冰心目中的人,一定是自己的姑娘,因此,她才说了句:“我现在侍候姑娘,将来侍候你们两人,还不是一样!” 这弦外之意,何殊是说,自己甘心作他的侧室,只是—个姑娘家,哪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后来因为一打岔,便不再提起来了,在绿珠心中,以为事情已经决定,想不到冷如冰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这不但使她吃惊,而且也伤了她的自尊心。 绿珠“咦”了一声之后,又进出话声道:“你……?” 她终于仍是说不出来,双目茫然地向前看着,两行热泪,如断了线的珠串,滚滚而下。 这是伤心的眼泪——人间最痛苦最失望而流出的眼泪。 冷如冰心中一动,刚要开口,却又被绿珠抢着说道:“你!”她抹一抹眼泪声音抖颤着又说:“有你这一句话,我算死心了,原来你是一个不懂情义的人,唉!若不是我的身体被你看过,触摸过,我也不会痴心到这种地步,上天安排我走一条路,因此我不能跟你一道死。” 说到最后一个字,冷不防蓦然伸手,竟在冷如冰手中夺过那柄红光闪烁的长剑,手腕一翻,便向颈子上抹去。 冷如冰虽是被她劈手夺去长剑,但动作也极为快捷,闪电般跃身一击,正撞在绿珠右腕之上,一溜飞虹闪出,当嘟一声,长剑飞落在数尺以外。 绿珠茫然地看着冷如冰,脸上现出极为复杂的表情,莫辨悲喜,仿佛还有无限委屈,这一切,都归于一声长叹! “唉!你又何苦?” 玲如冰突然感觉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使他也说不出话来,不论是谁?凡是真正表现了无惧于死的,都是足以使人慑服的。 冷如冰当然细道这绿珠何以会求死,感动得长叹一声,道:“姑娘这份情义,我冷某人并非草木,哪能不懂得,只是我另有隐情而已,姑娘放心就是,冷如冰有生之年,绝不忘记今天。” 绿珠一听,早将那悲愤之色,一扫而空,喜孜孜地说道:“其实我们姑娘也一向视我如同手足,你别担心。” 冷如冰知道她又误解了,但此时,身落虎穴,实在不宜再说这些,应该是找寻出路要紧。 当下笑了一笑,道:“我们先寻出路吧,待我试试,大约只有进来的地方,才能出去。” 说罢,拾起地上的爱神剑,走到那块略现缝痕的大石之前,对准石缝,用力一剑劈去。 呛啷一声,冷如冰竟觉手腕一震,剑尖上飞溅出无数火花,忙低头向剑尖一看,剑尖倒是毫无伤损,但再看那大石,只浅浅的现出一道白痕,敢情四周石壁竟是花岗石筑成,再锋利的宝剑,也无法破石而出。 绿珠秀眉一皱,道:“这石头难道比铁还硬?” 冷如冰点头道:“这是花岗石,虽然不比铁硬,但,因厚度太大,所以就比铁还坚固了。” “那我们怎么出去啊?难道真活活被饿死?” “我想不致于!”冷如冰傲然—笑道:“冷某人一生从来没被?‘困难’二字难倒过。” “那怎么办呢?” 冷如冰道:“别急,慢慢再设法。” 绿珠凝眸想了一阵,她却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冷如冰沿着石室的石壁,慢步走去,不断用剑尖试探着石壁,所听到的,全是铿锵的回声,等他绕室一周,试出石质完全一样,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破石而出。 冷如冰仍毫无绝望的神色,傲笑着走到绿珠身边.道:“姑娘,你先去那石床坐下休息,我想总有法子的。” 绿珠叹了口气道:“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受伤,你也不会跟我一起陷入这石室之中。” 冷如冰笑道:“姑娘忘了,你也是因救我才受伤的呀!” 绿珠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咦,你不是说那白衣女人叫你到这儿来的么?难道是她阴谋?” 冷如冰想了一想,摇头道:“我想不会,大约匆忙中没说清楚,我误入这蜂王洞来了。” “那她应该来找你呀?” “可是,我们现在陷身深洞之中,她怎会知道?” 绿珠叹了一口气,缓步向那石床走去,大约是心中着急之故,双目茫然望着室中跳动着的火光出神,双足却漫不经心的,前后摆动。 忽然,她听到“咚咚”两声轻响,似是自己踢着空心的东西,忙低头一看,见自己的足尖正踢在那张石桌之上。 那石桌是长方形,四周整整齐齐,应该是实心才对,为什么会有“咚咚”的空心之声呢?心下好奇,又试着踢了两下。 果然不错,石桌是空的,便知内中有甚蹊跷。 当下向冷如冰招手道:“喂!快来啊!这儿好象有古怪呢?” 冷如冰正在沉思出去之法,闻声走了过去,问道:“姑娘发现什么?” 绿珠用手向石桌一指,道:“这石桌中间好象是空的。” 冷如冰用剑尖绞了一下,果然发出空心的响声,哪还肯怠慢,放下长剑,双手搬着石桌边沿,向外一掀。 绿珠一声惊呼道:“原来这儿有暗道。” 冷如冰目注着石桌下黑沉沉的洞口,心中也是思忖道:“看情形,可能适才那人也不知道,因为这石桌好象多年未移动过。” 绿珠忽又说道:“你看,那又是什么?” 冷如冰这才又发现,那石桌空心内,还嵌着一只铁盒,铁锈斑斑,与花白石色完全两样,所以一眼便可看出,不是石质。 绿珠道:“快取下来看看明,那里面是什么?” 冷如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铁盒边沿,向外一拉。 “嚓”响一声,铁盒便应手而落。 两人一看,铁盒上隐隐现有字迹,只是铁锈斑斑,已看不清楚。 铁盒也是长方形,被一只金锁锁住。 冷如冰用剑尖将盒盖上铁锈削去,字迹?淙徊腥保芽闯龊猩鲜牵骸安粤鳌比龉盘遄帧?/span> 第三十八章 苍龙遗册 这“苍龙吟”三字,别说绿珠不懂,连冷如冰也不懂,不由沉吟起来。 绿珠道:“楞什么啊!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但就在此时,冷如冰又在铁盒上“苍龙吟”三个古体字旁边,发现一行小字。 仔细一看,只见那行小字是:“擅启此盒者,必奇死!有缘者,当能发现老僧遗骸,地穴奇毒,不可入。” 冷如冰一怔道:“看见么?这儿还有一行字呢!” 绿珠将那行字看完,小嘴儿一撇道:“我才不信呢?必被是故弄的玄虚。” 冷如冰摇头道:“虽不可全信,但亦不能不信,你没闻到这地穴中昧道不对呢!” 绿珠鼻头儿一耸,果然嗅出出一股淡淡怪味道,由地穴上涌,若非冷如冰说出,她几乎没有嗅出。 冷如冰将铁盒放在石床上,忙双手将石桌盖着地穴,又道:“铁盒分明写着:‘有缘者当能发现老僧遗骸’!从语气上看来,可能是位有道高僧,出家人戒打逛语,所以我们应该宁可信其有。” 绿珠道:“那这位高憎的遗骸,会在什么地方呢?” “也许我们就是有缘者也说不定呢,依我判断,这位高僧的遗骸,必也在这石室之中。” “嗯”绿珠点点头。 冷如冰道:“采!咱们再仔细找找,我想应该是在这石壁上!” 于是,两人沿着石室的石壁,又慢慢细心地看去,而且不时伸出手指,向壁上轻轻地敲。 但两人全失望了。 冷如冰在沉思! 绿珠也在凝着一对美丽的双眸! 石室中静得落针可闻。 忽然,绿珠叹口气道:“看样.子,除非找着那高僧的遗骸,我们才有出去的希望,不然,就只有等着去喂那些毒蜂了!” 其声凄婉动人,冷如冰听得心中好生难过,眼前好象现出两具尸体,周身爬满毒蜂,渐渐地皮肉被毒蜂啃尽,现出两具白森森的枯骨,静静地躺在阴暗的洞壁下。 冷如冰忽然身子打了一个寒颤,死——对于他并不觉得可怕,只是这种死法太惨了,较之被人杀死还残酷万倍。 他不由抬起头来,目光落在绿珠如花一般的俏脸上,立时身形又是一震。 他觉得绿珠是无辜的,若非为了自己,岂能落到这般下场,—朵美丽的鲜花,即将无辜的凋谢,一个美丽的生命,即将悲惨的结束,而这些,都是为了自己,人家付出的太大了,但她得到的,是什么呢?冷如冰轻轻地走到绿珠身边,情不自禁的握着绿珠一只手。 绿珠年龄比蓉儿大,长得比蓉儿更成熟,更丰满,那一只滑如凝脂的小手,握在手中柔若无骨,冷如冰心中立即跳动着异样的感觉,呼吸突然紧促起来。 绿珠并未狰扎。只是含羞低头,但一个娇躯,却渐渐地向冷如冰胸前靠去。 现在的绿珠,已不是叱咤武林的侠女,而是一头柔顺的小羊,她轻轻靠在冷如冰结实的胸上,立时感到生命比任何时候都充实,也比任何时候更有意义,但芳心上却象一匹顽皮的小鹿儿在撞,脸色更娇艳,更鲜红了。 忽然,她感觉冷如冰呼吸在紧促,握着自己的手,更坚强有力了。 也是一阵异样的感觉;象电流一般通过全身,好象浑身立时失去所有的劲力,她微微仰起头来,眼中眨出奇异的光彩,鼓带着些儿娇喘的颤声问道:“你……要作什么?” 如花一样的娇容,如银铃一般的悦耳声音,再加上暖烘烘的娇躯,这一切,太诱惑,太动人了。 再有,就是那一阵阵令人无法抗拒的少女的幽香,直向冷如冰鼻中钻来。 不?那不是香?而是一杯烈酒,薰人欲醉,更使冷如冰有着无比的冲动。 闪电般,冷如冰忽然双臂一张,紧紧地将绿珠搂在怀中。 “珠妹!” 话声一落,两片火热一般的嘴唇,已合在绿珠樱唇上。 “嗯!” 在“嗯”声中,绿珠娇躯扭动了一下,使再也不挣扎了,反而双臂紧紧的绕在冷如冰颈上。 四片火热的嘴唇,胶着在一起! 两个人,不,他和她已经是一个人! 良久——冷如冰恍惚听着一声梵唱之后,又是一声虚无飘渺的一声佛号:“啊弥陀佛!” 冷如冰心中一惊,本来渐渐倒向石床的身子,立即直了起来,轻轻将绿珠推开,运目四顾,石室中哪里有人,仍是空荡荡的,只有石室中间的火舌,在轻轻晃动。 绿珠脸上,有着羞赧,也有着诧异,道:“你在看什么?” 冷如冰道:“我好象听到人低宣佛号呢?” 绿珠也向四下瞟了一眼,低首一笑道:“这儿根本没人啊!” 冷如冰叹口气道:“唉!我们真糊涂!” 绿珠惊愕地退了一步,道:“你……” 冷如冰苦笑了一下,忙掉开头去,他怕看绿珠那一双惊愕的大眼睛中,射出的那两道异光,有羞、有怒,更有炽人的情焰,低声道:“我不是有其他的意思,我们明知这石室中有一个高僧的遗骸,而我们却褒渎了他!” 绿珠惊愕的神色倏灭,羞赧的一笑,道:“我们是不是还要再找?” “当然要找啊!不然怎能脱困呢!” 于是,两人尽量避开,不使目光相碰在一起,再又向石室中仔细打量。 忽听冷如冰道:“珠妹,你看这石床正中的石壁上,可有异样么?” 绿珠掉头一看,只见石床正中,高有数尺的石壁上,凸出一小块,约有鸡蛋大小,因为凸出不多,色泽与石壁一样,所以适才未曾发现。 当下点点头道:“大约玄妙就在这地方了。” 冷如冰拾起长剑,跨前一步,用剑尖向那凸出的顶点点了一下,果然“咚”!的一声,那凸出部份,竟是空心。 绿珠惊呼道:“是那里了,你用力点一下试试?” 冷如冰劲透剑尖,猛力向那凸出顶点戳去,只听“波”地一声,那凸出部分,竟然破袭,里面现出一个金色小环,吊在上面。 两人同是一喜,不用猜,已知这儿是机关所在,冷如冰晃身上了石床,伸手握着那金环,向下用力一披。 只听一阵吱吱声响,冷如冰赶紧一晃身,飘落地上,抬眼看时,石床正中石壁,正自向左右移动,现出一幅低垂的黄幔,因为有黄幔之故,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那石壁向左右各移开一尺光景,便停了下来,恍如一个神龛一般。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冷如冰一飘身,再又站上石床,但人却站在神宪左边的石之下,侧身伸臂,用剑尖挑起那黄幔。 绿珠早惊呼一声! 冷如冰也已看清,原来黄幔之后,是个高有数尺的石龛,中间盘膝坐着一个低眉合目老僧,身披一件杏黄色絮绽,右掌卓立,左掌子伸在胸腹之处。 那老僧眉目如雪,神色如生,作我佛拈花微笑状,当然,两人明白,这位高僧,就是留盒遗书之人;在这石龛之中,不知已坐化了多少年?绿珠一见这高僧分明已经坐化,却面露笑容,但却又法相庄严,不由看得呆了,一双秀目,注视着石龛中的高僧面上,瞬也不瞬,口却问道:“他真的死了么?” 冷如冰这才放心的将两面的黄幔挂上,飘身落下,与绿珠并肩站在一起,道:“这当然就是那高僧的遗骸。” 绿珠道:“你不是说适才听到有人低宣佛号么?他既死了又哪能出声?” 冷如冰道:“佛家讲缘,道家称数,也许这位老人家就因为要觅有缘人的心事未了,所以一句心声,留在灵台之间,一遇有缘人,便自然发出。” 绿珠并未听懂,疑惑地问道:“你说些什么啊,把我糊涂死了。” 冷如冰笑道:“这是一种至高至玄无法解释的事,简单地比喻吧,普通人死了,若是那人有盼望欲见的亲人未至,便不瞑目,但当那亲人赶到时,双目便自然合上,就是同一道理,也就是佛号声,也就是心灵共鸣,天人之间,一点佛缘。” 绿珠半懂不懂地勉强点点头。 冷如冰道:“我们虽然不知这位老人家是谁?从这庄严法相上看来,应该是一位多少年前的有道高僧,一定不是一位坏人,珠妹,我们应该以大礼参拜才对!” 于是,冷如冰整整衣衫,与绿珠同时跪了下去。 两人拜罢起身,再又抬头时,立又呆了。 因为那高僧原先平伸在胸腹间的左掌,此时已成双手合什状,双掌之间,突然飘荡着一张纸条,上面隐现字迹。 两人相顾愕然,这一点,连冷如冰也无法解释,何以在一拜之间,坐化了多年的高僧,竟然左手会动?这当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尽管两个人心中奇怪,但这高僧并不是活人,又似无可置疑。 绿珠摆了半晌,才道:“取下那纸条来看看啊!大约是给你这位有缘人的!” 冷如冰身形一晃,但却暗中劲贯右掌戒备,仅用左手摘下那飘荡的纸条,再又退回原地,这才展开纸条一看。 只见上面写着:“后蜀遗僧,国破出尘,芙蓉花下,得悟佛心,摩诃游罢,遁世青城,苍龙遗册,佛学渊源,一百年后,留赠缘人。” 绿珠摇摇头道:“我一点也看不懂?” 冷如冰道:“这位老人家,竟是后蜀的一代高僧,从他留偈中看来,还是后蜀时的一个大臣呢!” 绿珠道:“快说给我听听!” 冷如冰道:“当年后蜀孟昶,好打球走马,君臣极为奢侈,宋太祖三年,太祖命师伐蜀,后蜀主命李吴具表以降,封秦国公。” 绿珠眨着大眼睛道:“你真知道得多,下面呢?” 冷如冰道:“后蜀主在位时,曾在锦城上遍种芙蓉,有一次曾借爱妃花蕊夫人,避暑摩诃池,大约这位老人家,就是当时的伴驾大臣。” 绿珠道:“摩诃池在哪里?” “就在这青城山中!”冷如冰又道:“大约这位老人家,观花证佛,所以随驾来这山中避暑时,便隐世不出,证了佛缘。” 绿珠忽又道:“你看,这反面还有字呢!” 冷如冰将纸条翻过来一看,果然上面还有几行小宇,写的是:“苍龙遗册,为佛门无上心法,汝能拜我,当非狂做自满,目无前辈之人,特以遗册相赠,铁盒中上层装有毒液,若擅启盒盖,必为毒液所溅。中者立死,老僧如此,目的仅惩治狂妄贪得之人而已,盒底有小拴,按拴推底,即可取出苍龙遗册,得此册者,须体我佛慈悲之旨,非遇巨憨恶魔,不得檀用此佛门心法,如负老僧告诫,虽有所成,必遭奇祸,慎之慎之!” 绿珠看罢,“啊”了一声,道:“这位老人家真小气,若不拜他一拜,还不将这纸条现出来呢!” 冷如冰道:“珠妹,别对老前辈不敬!若此册落入坏人手中,便是助约为虐,所以这位老人家才苦心设计这些玄妙,能见骨骸下拜者,起码是心正意诚之人,不过借此一拜来考查而已,其实他老人家,哪里是要人拜他了。” 当下绿珠捧起那铁盒,喜孜孜地交给冷如冰,道:“快打开来看看,苍龙遗册上,载的些什么武功?” 冷如冰回身又对遗骸拜了一拜,才将铁盒倒翻过来,果然在盒底的一边,发现一颗似黄豆大小的小钉,当下用左手指向那小钉用力一按。只听盒中发出一声轻响,冷如冰右手贴紧盒底,用力向外一推,果然盒底应声而开。 盒中,现出一册手掌大小,用黄续核纸装成的小册。 冷如冰取出一看,小册正面,也是写着:“苍龙吟”三个古体字,顺手翻开第一页,又发现夹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老僧身后、有暗道可通洞外,石龛一开,石室活动石门,将永远关闭,穿出暗道后,可将道口堵塞,使老僧遗骸,不为人扰,切记切记。” 绿珠喜孜孜说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冷如冰道:“这位老人家生前,必是擅长机关布置之人,这一来,连那位要想将我们喂毒蜂的朋友,也进不来了。” 绿珠道:“那就别看啦,我们先出去吧!” 于是,两人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一两拜,同时走上石龛,果然发现一个洞口,冷如冰在前,绿珠随后,一进入洞口,竟是一条斜斜的地道,刚好能容一人,约莫走了一盏热茶时间,已发现有光亮射人,两人穿出地道口一看,繁星欲语,明月高悬,竟然已经是夜晚。 再看那出口时,却在一堆乱石的斜坡上,两人先投入一些小石块,将洞口填满,再合力移了一块大石,压塞洞口。 绿珠略一打量四周山势,“咚”了一声,道:“这儿离燕归谷不远呢!你看,前面那高峰南面就是!” 冷如冰略一打量,果然是燕归谷后耸立着的那座高峰,笑道:“这么说,珠妹倒近便了。” 绿珠抿嘴一笑道:“你不跟我回去么?” 冷如冰摇摇头道:“我还有许多事,请珠妹上复姑娘,等事情一完,冷如冰一定登门拜谢。” “谢什么啊?” “几次相助之恩。” “用什么谢呢?” “这……?” 绿珠俏皮地一笑道:“我们姑娘什么也不稀罕,跟我一样,就是要你一颗心。” 冷如冰才一怔楞。 绿珠又道:“本来姑娘要我天黑前赶回去一趟,我得走啦!我也知道你有许多事,要小心啊,这山中能人越来越多了,还有,你跟那位小妹妹的事,你不说我也知道,替我问候她一声,见了姑娘后,我会再赶来找你。” 说罢,从手腕上抹下那只玉龙镯,嫣然笑着说道:“这个给你!” 冷如冰犹豫着,未立即伸手去接。 绿珠又笑道:“怎么啦?” 冷如冰叹口气道:“这是珠妹得到的东西,我怎好要!” 绿珠噗嗤一笑,道:“看你,还分这些,本来就是为了你才去弄来的么?我要它有什么用?” 冷如冰只得伸手接过,放入怀中。 绿珠对他略一凝睁,忽又放低声音说道:“我真要走啦,别忘了蜂王洞啊!” 说时,粉脸微笑,身形却一掠而起,在星月之下,一条淡影飞掠而逝。 冷如冰目注绿珠飞去的身影,心中紊乱已极,想不到青城山这一趟,生出这许多是非,也惹来不少情孽,天真的蓉儿,凄凉身世的莲花,现在又加上一个俏皮的绿珠,但显而易见的,还有一个神秘的不知姓名的双燕主人。 一想到这里,才觉得自己真是大意,应该问一下绿珠,倒底她们始娘是谁?那“花落燕归”的两句诗,到底是什么用意?但这时已经迟了,绿珠的身影,早已消逝在夜空中,远处,那燕归谷后矗立的高峰,似也笼罩着一层神秘的紫雾,静静地耸立在夜空中。 冷如冰忽然轻声一唱,喃喃自语道:“冷如冰,你已经不是独夫了,可是,为什么会有这许多的武林奇女子对你垂青呢?” 他静静地站了许久,月光将他的影子拖长了不少,簌簌的山风,轻轻地飘动着他那一袭破旧儒衫,习惯的口角上浮起一个冷漠的微笑。 忽然,他想起应该去找蓉儿,他因为那位不愿说出姓名的白衣前辈传授蓉儿的浮云身法,自己故意避开,被金燕引至一个谷中,才又发生了今天的许多事,这些事,对他来说,有着重要,但也有着烦恼。 他又轻轻地对着碧空的皓月,轻轻吁了一口气,对未来的一切,他不敢去多想,只有交付给命运,目前唯一要办的事,便是去找蓉儿。 他侧耳谛听了一下,除了松风树语,便是偶然传来的狼嚎声,划破夜空,却再也没听见蓉儿的呼声。 想了一想,略一辨别方向,仍向日间与蓉儿分手的地方奔去。 在他想来,蓉儿寻不到自己,必然会回到山顶上去等自己,现在不知等得如何焦急了,那天真无邪的姑娘,现在已经是一个天涯孤女,只有他才是她的亲人,说不定因寻不着自己,正在伤心的哭泣! 一想到这点,冷如冰身形已快得似一缕淡烟,向前疾奔。 约有半个时辰,竟被他奔到那座山崖下,抬头一看,山顶上静悄悄的,哪里有蓉儿的影子。 这一来,蓉儿去了何处?他就无法猜测了,他失望的在一块青石上,望着业已西沉的月亮出神。 但就在此时,忽听远处随风传来一声干笑,跟着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道:“你说找不着老小子怎么办?” 冷如冰微微一怔,以冷如冰此时内功修为,只要有人在半里外大声说话,便能略有所闻,何况说话之人,又内力精湛,恰巧又是顺风,自然听得见,冷如冰略一估计,这说话之人,距离自己尚在一里以外。 “嘿嘿!”一声阴森森冷笑之后,有人接口道:“都怪你这魔崽子不好,大家打一架谁胜谁得,不就得了么?偏生你这魔崽子出的好主意,什么人头赌注,好啦!现在让那老小子把东西拐跑了,若是找不着那老小子,看我可饶你!” 冷如冰先还不敢确定,一定是自己猜想的人,现在听这人一说,已百分之百的料定,先前说话的,是一指商一民,后说话的必是北缺无疑,他们要找的,正是南残成天化。 就在他心中一惊瞬间,声音已在半里外的松林中响起,只听一指一声哈哈道:“那老小子跑得了么?上天我追到灵霄殿,入水我追到水晶宫,哈哈,只要找着他,我商一民可跟他没完!” 一阵嘿嘿大笑,北缺声音已又近了十来丈远,道:“放屁,放屁,那老小子安心把东西拐跑,你还找得到八成儿已不在这山中,几天来你却坚持在这山中瞎找。” 冷如冰一听,两个魔头所说的东西,一定是南残赠给自己的玉屏金钥,两个魔头,又正是向这山崖走来,若热发现自己,说什么自己也不是两个魔头的敌手。 为了金钥不能再落入两个魔头手里,赶紧霍地立起,一晃身,顺着山崖向左扑去,刚好那山崖转处,下面是一道丈许深的干沟。 连忙一跃而下。 就在他脚刚沾地,已听山崖前的松林边沿上,已响起一指的声音道:“你这老道儿一生就是沉不住气,我猜的与你恰恰相反,八成儿那老小子仍躲在这山中,我们出山去追:正中了那老小子的诡计,而且那东西别处用不着,你这老道儿又不是不知道。” 北缺声音嘿嘿响起,已是自山崖下传来,道:“好!算你魔崽子说得有理,咱们坐下来商量商量。” 冷如冰连大气也不敢出,因为这两个魔头是何等修为之人,?鹚刀灰粑罅艘坏悖不崃12捶14酰焓x茨且梗卦诘钅谕猓娜耍兔挥幸慌油压约褐孕颐猓鞘乔『密饺仄抛雍腿囟n刹厣淼罴股系脑颍硗庖彩亲约涸は绕磷『粑仓宦鞴苏饬礁瞿罚疵挥新鞴喜谐商旎?br /> 所以,他极为小心,生怕两个魔头察觉,正好此时,山风道劲起来,松涛之声,如狂涛一般地响起,冷如冰才略略定了心。 第三十九章 止于至善 两人静坐了一会,只听北缺嘿嘿一笑,道:“老商,想不到成老小子会有这步棋,真是三十岁老服倒绷了孩儿,这么做,把他南残的名头丢尽了。” “哈哈,谁说不是,不但他自己丢人,连我们两人也丢了人,你说是不是?” “喂!老商!”北缺如冷电寒芒的目光,由天上收回,落在一指脸上,道:“你说,成老儿为什么要这样做?” “简单得很。”一指双肩耸动一下,道:“还不是想独吞那天竺三宝。” 哪知北缺却嘿嘿大笑,独目精芒闪动,道:“这一点,我也正跟你老商的意见恰恰相反!” “你说他不是想独吞三宝?” 北缺阴笑一声,道:“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 “那老小子别人不知,难道你我不知?说真的,那老小子骨头,跟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一样硬,若然为了三宝丢人,他决不会干。” “难道东西被人家抢走了,来不及通知我们,单独追去了?” “不是,不是。” 一指抬起手来,搔着头皮想了一阵,又道:“敢情莫非被人弄死了?” “也不是!也不是!” “哈哈!”一指仰起头来大笑道:“这不是!那不是!我就猜不出来了。” “你当然猜不出来!”北缺得意地阴森森大笑,笑声有如利锥,刺得冷如冰耳鼓生痛。 笑了一阵,才听他又说道:“你可记得那天夜里我们三人联手斗郎同化之事?” “记得,记得,但那与老小子拐走东西何关?” “当然有关系!”北缺又嘿嘿道:“我不是说郎同化那老小子,我说的是当我你去时,跟郎同化动手的那娃娃。” 冷如冰听得一惊,心说:“这北缺当真厉害,居然会联想到自己身上!” “那娃娃资质怎么样?” “资质好极了,是个练武的上上之材。” “你看出了?” “你这不是废话!” “当然我们三人谁都看得出。” “那就对了!”北缺忽然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走了两步,又道:“可是有一点你没看出!” 一指干笑一声道:“放屁!放屁!眼皮子底下的事,哪能瞒得过我!独眼老道,你说说有什么我没有看出?” 北缺嘿嘿冷笑了一两声,又负手走开两步,突然一个转身,面对着一指道:“成老儿眼光中流露对那年青娃娃的欣赏神色,你看到了?” “这……” “我说你有一点没看出来,没错吧!嘿嘿!就在我们全神注意郎同化那老小子时,成老小子把那娃娃支走的!” “你是说成老小子看中那娃娃资质好,可能收那娃娃作传人,所以将那东西给了那娃娃!” “很有可能!”北缺又开始踱起步来,一面说话,一面低头走着。 冷如冰心中大感诧异,这北缺竟然料事如神,已猜到了八九不离十,看来南残的一番苦心安排,要白费了。 “不对!不对!”这声音使冷如冰停止了思索,只见一指高大的身躯,也站了起来,虽是背向着冷如冰,但冷如冰已料得到,一指虽在口中说不对,但双睛一定喷着火焰,听他吼道:“成老小子哪能那般糊涂,就算他看中了那娃娃,也不能将那保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这一点就是理由么?” 一指又吼道:“难道成老小子不知现在这山中,有多少人在觊觎那东西?一个年青的娃娃,保得住么?” “嗯!这一点勉强能成立!” “再有就是单凭那东西,也不能进水火谷,何况这些天来,水火谷口有不少高手守候着,那娃娃若去,就算成老儿明里暗里帮助他,也不一定成!” “这一点倒是事实!” “那你独眼老道承认你是料错了!” “不!我坚持自己的意见!” “为什么?” “你可知道那娃娃是什么人?” “不知道!” “你又焉知没有高手跟那娃娃同来!” “嘿!” “另外两样东西,别人取之不易,可是你和我如何?” 一指哈哈大笑道:“这还用说!” “那么成老小子呢?” “当然也成!” “那不就得了么?”北缺双掌一摊道:“那老小子作事,不做就算,做就做到底,难道你不知道?” 这一说,一指几乎跳了起来,大吼一声道:“成老小子真可恶,瞎眼老道,咱们该怎么办?” “所以我说,嘿嘿,找老的,倒不如找小的!” “对,找那娃娃!” 冷如冰听得心中一震,现在这些不世魔头,全是自己的敌人,各个要得自己而甘心,这样一来,自己今后在这青城山中,真是到处荆棘,寸步难行了。 忽听那一指道:“瞎老道,成老小子这么做,难道不是无信无义?将来让人瞧不起?是不是?” “谁说不是!”北缺独目一睁,射出一道摄人的光芒道:“可是那老小子将来一定也有他的说法!” “怎么说!” “咱们南残北缺和一指,在武林中名头大不大?” “那还用说!” “我们算不算侠义道人物?” “嘿!这个……这个……呸!屁的侠义道,我老商我行我素,谁管得着?” “那老小子派了个侠义道中人,又成全他夺去三宝,人家是骂他还是赞美他?” “嘿!” “到那时成老小子振振有词,说是对邪魔外道,用不着谈信啦,说是为了武林正义,宁愿自己失信于人啦,可不可以?” 一指大吼一声,道:“说得对,说得对,独眼老道,这些方面我真不如你!” 北缺阴森森笑了—下,又道;“他那徒儿夺得三宝后,必然练成上面的武功,那时成老小子的徒儿,第一个先找谁?” “我怎知道?” “告诉你吧,先找的就是你!” 一指身子—震,道:“是他背信弃义,怎地还先找我们?” 北缺又嘿嘿道:“他做了对不起我们两人之事,怕不怕我们联手找他?” “嘿!对对对!” “他怕不怕我们到处宣扬他背信弃义之事?” “一点不错!” “所以成老小子一定会唆使他徒儿来清除我们,而且第一个就是你!” 一指忽然仰天大笑,松涛声立又大起,象卷起一阵狂风一般,而且山鸣谷应,冷如冰不但耳鼓生痛,而且心中血气翻涌,赶紧运起六脉神功,才算好了一些。 冷如冰好生骇然,心想:“这魔头当真厉害,功力竟与鬼斧神在伯仲之间。” 只听一指笑罢才说道:“独眼老道,刚才我还称许说是不如你,现在你这瞎老道又比我差得太远了。” 北缺嘴角掠过一丝阴笑,道:“你又有反调?” “不是反调!”一指道:“我问你,那娃娃有几岁?” “二十出头!” “那就对了,武功一道,虽说讲的是‘上乘心法’和‘绝世招式’,到底基础还在‘修为’上,一株大树再粗,但若是直立地表面上,没有根抓紧泥土,是不是一推就倒?” “对呀!” “所以,难道我会怕他?” “我几时说你怕了?” “那你瞎眼老道的意思是……” “留着那小子是后患,应该斩草除根!” “咦!”一指好象忽然有了疑问,道:“为什么先找我,不找你?” “你忘了那东西是你交给那老小子的!他骗的是你,不是我!” “你瞎眼老道这是说,这事应该我负责任?” “难道要我负责?” 一指又是一阵大笑道:“我负!我负!宰一个臭小子,费什么劲,就连那老小子,也由我出手宰他,走!找他们去。” 冷如冰忽然明白过来,心说:“这北缺当真阴毒,他分明是激起一指与南残火拼,目的在坐山观虎斗,好收渔人之利。” 北缺阴笑一声,道:“这就对了,不然,虽然有人骂成老小子不是人,也会笑你商一民是条笨牛。” 一指被北缺激得又是大吼一声,冷如冰虽然看不见他脸孔,此时必是满布杀机,喝道:“我不杀成老小子,我商一民誓不为人。” 冷如冰清楚地看出,北缺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之极的狞笑,这一来,更证实自己猜得不错了。 “我有地方找那老少两个浑账小子了。” “什么地方?” “水火谷!” “算你聪明了一次!” “走!” “走!” 两个魔头,再又作势欲起,但忽又双双再停了下来,全在侧耳而听。 冷如冰不知他们在听什么?除了松涛吼声外,却没听出其他的声音。 一指道:“瞎眼老道,这是什么声音?” “有人在喊人!” “好象是个女人!” “谁说不是!” 冷如冰心中大惊,心说:“糟了,必是蓉儿在找自己,这两个魔头内功精湛,自然比自己听得远些,又不能出去,这该怎么办?” 就在这一会工夫,夜空中果然传来蓉儿的声音,道:“冰哥哥,你在哪里啊?蓉儿找你呢!” 其声凄楚,微带沙哑,似是蓉儿找了一天,连声音也喊哑了,因为没将自己找到,深夜犹在寻找,而且急得哭了。 心中好生难过,但此时他又不能应声,连迎去阻止也不能,因为只要自己一动,必被两个魔头发觉,自己不能幸免,蓉儿一样逃不出魔掌。 这时,他唯一希望的,是蓉儿别向这崖下寻来,但是,蓉儿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转眼工夫,已到了前面松林中。 只听北缺嘿嘿道:“来了!” 一指道:“原来是个年轻女娃娃。” 此时,蓉儿的声音,相距不过十来丈,连说话也听得见了,只听她哭喊道:“冰哥哥,你回来没有,蓉儿找你一天咖” 白影一闪,一条纤巧的身影,已窜出松林边沿。 冷如冰心中似浇了一盆冷水,心说:“完了,这真是羊入虎口,适才我若向那方向迎去,绝不会与这两个魔头撞上。” 但后悔有什么用?现在一切已经迟了,只好暗自蓄劲,若然这两个魔头对蓉儿不利,便冒险出去一拼。 两个魔头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两个人三只眼睛,一齐落花蓉儿身上,有如两只饿狼,盯着一只向它们走来的小白兔一般。 蓉儿奔出松林。冷如冰已看出,她身子摇摇晃晃的,好象一天的奔驰,已累得她声嘶力竭,已经有些支持不住。 但当他一抬眼,看见崖下站着的两个魔头时,身子剧震,猛向后退了数步,口惊得“啊”了一声。 一指哈哈一笑,道:“瞎眼老道,你认出来了么?” 北缺嘿嘿道:“认得!认得!怎么那老婆子没来?” 一指向蓉儿道:“女娃娃,你过来,你在找谁?” 蓉儿似是心中害怕,但又不能不努力将自己镇定下来,停了一会,才应声道:“我找冰哥哥啊!” 北缺嘿嘿道:“你冰哥哥是谁?” 冷如冰心中大急,心说:“这一下完了,蓉儿哪会知这两个魔头,正在商量着找寻自己之事,若然她说出来,这两个魔头,哪能放得过她! 心念未完,蓉儿已天真地应道:“我冰哥哥叫冷如冰,你们看见了么?” 冷如称恍如一盆冷水由头上浇下,—颗心,几乎跳了出去,双掌紧按在沟沿上,只要两个魔头出手,便想舍命扑出。 哪知蓉儿说出自己的名字,两个魔头毫无激动的表情,身子也未移动一下,反而听一指向北缺道:“瞎眼老道,冷如冰是谁?” 北缺独目中剩余芒如电,与碧空皓月交相辉映,嘿嘿笑道:“她找的一定是个名不经传的青年娃娃,我老柳跟你一样,哪会认得!” 冷如冰心中蓦然落下了一块大石,低头在衣袖上拭去一头冷汗,几乎笑了出来,心说:“敢情这两个魔头,虽然见过自己,却不知自己叫什么名字,真是白紧张—阵!” 冷如冰再抬眼时,正见蓉儿如一泓秋水的大眼球儿转了一转,惊骇之色,已渐渐敛去,忽然娇笑如花的向前迈了两步,笑盈盈地问道:“真的啊!你们看见我冰哥哥么?” 冷如冰心想:“是了,蓉儿必是知道,遇上这两个魔头,既不能逃,又不能顶撞,唯一的方法,是若无其事地跪他们敷衍一下,这两个魔头平素自命不见,武林中辈份又高,绝不会对一个天真未混的女孩子动手。” 当下,一指哈哈笑道:“女娃娃,你冷哥哥会不会武功?” 蓉儿扬起脸来,真象一朵盛开的芙蓉,美到了极点,微露弧犀地说道:“会啊!他武功大得很呢!差不多的人,都打不过他。” 北缺嘿嘿大笑道:“女娃娃,你可知我们是谁?” 蓉儿眨着大眼珠,向两人瞧了一眼,道:“咦!”两位不是那夜在天师洞的么?” 一提到天师洞,冷如冰再又紧张起来,心说:“这一下一定要糟,蓉儿若说出南残是她爷爷,两个魔头也一样不能饶她!” 一指哈哈笑道:“女娃娃,你倒好眼力!” 蓉儿道:“我本来记性不好。但两位前辈,在武林中大名鼎鼎,谁人不知,没见过的人,也能一见就认出,何况我还见过一次,自然是认得的了。” 两个魔头听蓉儿当面一拜,一个“哈哈”,一个“嘿嘿”全是十分得意。 一指笑罢,说道:“好乖的一张小嘴,女娃娃,你说说看,我们倒底是谁?” 蓉儿伸出如葱玉般的小指头儿,笑指着一指声音竟象黄莺儿轻鸣,道:“你是商老前辈!” 指尖儿一移,指着北缺道:“你是柳老前辈,对不对?” “嘿嘿!妙极!妙极!”北缺连声嘿笑,道:“你既知道我们是谁,我来问你,我们可打得过你冰哥哥?” “这个么?”蓉儿漾着秋水般的眸子一转,道:“这要看哪一方面?” 两个魔头全是一怔,满脸得意之色,立即收起,微现愠色。 冷如冰心中又是一紧。 只听北缺嘿嘿道:“你是怎么说?” 蓉儿好象全不知两个魔头心中不悦,仍笑盈盈地说道:“讲内功修为嘛。我冰哥哥远不如两位老前辈!” 一指道:“难道你冰哥哥习有天下无敌的绝招不成?” 蓉儿又摇头道:“内功为基,招式为用,再好的招式,内功火候不到,自然也没多大力,这一点,冰哥哥仍是差两位前辈太远!” 一指哈哈大笑,道:“说得对,对极了,女娃娃,那你适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蓉儿道:“我只是说,我冰哥哥另外有两种武功,两位者老前辈根本不会!也许连听也没听见过!” 一指一怔! 北缺大怒,喝道:“女娃娃,你说,他会两种什么武功?” 蓉儿本是信口胡诌,北缺这一追问,竟一时答不出话来。 她可镇定如恒,又笑了一笑,道:“我冰哥哥告诉过我的,叫我别对人说!” 冷如冰只知道蓉儿天真、纯洁,却未料到她竟然也会刁钻顽皮,心说:“好啊!看你会编出什么来?” 北缺嘿嘿大笑,向前跨了一步,喝道:“不说不行,我北缺一生问人的话,谁也不敢不说!” 蓉儿身形似是一颤,但她却强自镇定,接着小嘴儿一嚼,道:“哟!你这么凶!我就是不说,难道以你老前辈的身份,还能打我不成!” “嘿!”北缺似被蓉儿一句话套住了,当真,以他的辈份武功,如何能跟一个小女娃娃动手。 当下嘿嘿笑了两声,声音也大为和缓,道:“只要你说了,我老人家不会为难你!” 蓉儿道:“两位前辈一定要知道么?” 一指哈哈道:“女娃娃,你说来听呀,天下武功,我们两人不会的自然有,但绝没有连听都没听过的。” 蓉儿大眼珠儿乱转,突然又脸绽笑容,喜孜孜地说道:“我冷哥哥会一种‘震天吼’,又会一种叫‘止于至善’的武学,两位前辈听过么?” 北缺独目中精芒流转,回头看着一指道:“老商,震天掌倒是成老小子的绝学,但‘震天吼’可没听说过!” 一指道:“佛门有种功夫,叫‘狮子吼’,这有什么稀奇?不过是凝聚真气,由口中发出罢了!” “那么‘止于至善’,又是什么武功?你听过么?” 这一点,一指却答不出来了,搔着头皮想了一阵,道:“‘止于至善’那是书上的一句话,却从没听说过是一种武功?” 北缺回头看着蓉儿,喝道:“佛门狮吼之学,初入武林的毛头小子也听过,想来你说的‘震天吼’,必然是那种武学了,改换名称,可没什么秘奇!你冰哥哥就算练过,但,修为有限,想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蓉儿本是胡诌,这一点,她当然无话可驳,当下笑道:“那么‘止于至善’之学,两位前辈懂吗?” 北缺嘿嘿道:“你说出来听听,那是什么武功?有多大威力?是什么人传你冰哥哥的?” 冷如冰心中暗笑,心说:“你信口胡诌,这一下看你怎么胡扯?” 蓉儿笑了一笑,好象真有其事般认真地说道:“止于至善之学,是普天下的人人敬仰的一位宗师传给冰哥哥的。” “宗师?”北缺一怔道:“当今武林中,哪来的一位宗师?” 蓉儿道:“我也不知道名字,只是冰哥哥这样告诉过我罢了。” 北缺嘿嘿道:“那是什么样子的武功!” 蓉儿大眼珠连眨,含笑说道:“那种武功妙得很啊!” “有多妙?” “连我也说不出来呀!总之很妙就是了。” 第四十章 笑戏双魔 北缺嘿嘿冷笑一声,喝道:“女娃娃,倒底怎么妙法?快说!” 蓉儿明眸一转,又嫣然一笑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知道那是奇奥无比,啊!对啦!两使者前辈可知道有一个鬼斧神?” 北缺一怔道:“你是说鬼斧神凌穷?” 一指也神色紧张的问道:“他也在这山中?” “是啊!”蓉儿娇笑如花,道:“鬼斧神的武功,比两位前辈如何?” 两个魔头交换了一个奇异的眼色,北缺嘿嘿道:“我们在伯仲之间,嘿嘿!差不多!” 蓉儿抿嘴一笑,道:“我冰哥哥能不能打得赢两位前辈,我当然不知道,但我清楚知道,有一次我冰哥哥一掌曾将鬼斧神的鬼斧震落在地上。” 两个魔头又是一怔,一指一脸惊诧的神色道:“你这话当真?” “当真啊!我怎敢骗两位老前辈。” 北缺突然仰天嘿嘿大笑道:“女娃娃,你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拿话唬人?鬼斧神凌穷是何等武功,一柄鬼斧,变化无穷,武林中曾有‘鬼神惊’的称誉,当年中原武林十大高手联手,也仅能将他逼下黑水潭,现在事隔二十多年,若然他真还活着,武功不知比当年又精进多少,你冰哥哥哪会是他的敌手?” 蓉儿道:“两位老前辈不信你们可以问鬼斧神好了,看可有这回事?” 蓉儿说得认认真真,一点不象说谎的样子,两个魔头心中疑信参半,忍不住互看了一眼。 一指道:“独眼老道,若是这家伙真在这山中,可就有些麻烦!” 北缺独目精芒闪动,嘿嘿道:“过去倒是风闻这老鬼落人黑水潭后,并没有死,若是当真忽然在这青城山中现身,老商,你说,他会不会也是为了三宝而来?” 一指道:“天竺三宝,现在已经不是秘密,多少人闻风而来,若然他真到了这山中,除了为这件事,还会有什么?” 北缺默道:“老商,你说该怎么办?” 一指道:“咱们两人联手,自然不会怕他,只是这一来,我们十拿九稳的事,只怕要发生问题了。” 蓉儿天真地问道:“原来两位前辈联手才能打过鬼斧神呀?” 两个魔头震惊于鬼斧神突然在山中现身,一时忘记了蓉儿在身前,而且,一个小女娃娃,根本没放在心上,所以两人说话,并没忌讳,想不到蓉儿竟有此一问,顿时使两个魔头,又是相顾一怔。 北缺嘿笑一声,怒喝道:“谁说我们联手才打得赢他?” 蓉儿抿嘴一笑,道:“商老前辈,你是胡说么?我清楚听你老说的,两人联手自然不会怕他的?” 冷如冰几乎忍俊不住,他万设想到蓉儿口齿恁地伶俐,这么轻描谈写的一问,等于是让北缺骂了一指一句。 一指承认?但又不便否认?怒哼一声,喝道:“女娃娃,你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呀!本来是你商老前辈说的么?羞啊!在我们晚辈面前,说了话还赖!” 问得一指好不避地,竟然脸上一红,右臂动了一下,喝道:“女娃娃,你是想死!” 蓉儿竟然半点不惧,小嘴一嘟,道:“哟,这么凶,是不是怕我传扬出去,说两位老前辈打不赢鬼斧神,才想杀我灭口?” 一指已经微微抢起的手臂,倏又落下,喝道:“好一张利嘴,好,我不杀你就是,可要你吃点苦头!”蓉儿伸手指头在脸上划了几下,道:“羞羞羞啊!老辈打小男人打女人,我不怕,你打好啦!只要你不怕我冰哥哥!” 说时,反而向前迎去! 冷如冰大吃一惊,心说:“你好大的胆,这两个魔头,岂是触怒得的,他们随便一伸手,你那条小命便算完了。” 哪知一指又是一怔,竟静立不动,并不出手,显然是又被蓉儿两句话封住了。 本来么!一指在武林中是何等辈份?何等名头?若然他真对蓉儿出手,岂不被天下武林耻笑,说他以大欺小?只听他哈哈一笑,道:“好!女娃娃,我现在也不打你,几时我碰上你和你的冰哥哥在一起,再跟你们算账就是。” 北缺嘿嘿道:“很简单,我们将这女娃娃带走,她那冰哥哥一定会寻来,那时,我倒要看他两种武功,有什么了不起?” 冷如冰一听,心说:“糟,蓉儿若被两个魔头架走,自己如何办?这一来,岂不是逼我非和他们朝相不可了?” 哪知一指想了一想,眉头一皱道:“哈哈,这不是带个累赘么?带着一个女娃娃上路,多蹩扭?” 北缺独目一转,身如电闪,掠过夜空,怒声道:“既然如此,跟她嚼舌作什么?将她的一身武功废了便是。” 冷如冰听了骇得一身冷汗,但就在他心中一骇瞬间,连转念还来不及,北缺已嘿地一声,未见他作势,忽然欺近蓉儿身边,右手箕张,闪电般向蓉儿左肩抓去。 说时迟,只见蓉儿身影一晃,象冉飞薄雾般,从北缺五指下一滑而过,北缺竟然一爪抓空。 冷如冰惊得一声“啊呦”尚未发出,但立即一喜,暗忖:“成啦! 蓉儿初学乍练的浮云身法,竟有这般成就?” 北缺一爪抓空,忽然“咦”了一声,诧异地看着冉飞出数丈,身形刚落的蓉儿,喝道:“你这是什么身法?” 那冉飞白雾散而复聚,现出蓉儿的身形,只见她仍是娇笑如花的笑道:“普通得很的浮云身法啊!” 北缺一见吃惊,偏生蓉儿却说:“普通得很!妙极! “浮云身法?”北缺喝道:“你们芙蓉峰怎会这种绝学?” 蓉儿道:“我没说这是芙蓉峰的绝学啊!” “那是谁教你的?” “一个身穿白衣的老前辈!” “男的还是女的?” “自然是女的呀!咦,你认得她么?” “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啊?” “她在什么地方传你这身法的?” 蓉儿竟然沉得住气,笑盈盈的用手向两个魔头所站的地方一指,道:“就是两位现在站的那儿啊!” “什么时候?” “下午!” “当真?” “我为什么要骗两位呢?我遇上她,便一见投缘,她说:‘这山里坏人多得很,别人会欺负我’,所以便传了我这身法的。” 北缺忽然凶焰顿敛,嘿嘿道:“女娃娃,我老人家只是在试试你的成就,不错、不错!有这种身法,谁也欺负不了你!” 蓉儿道:“是么?连你也不敢欺负我了,是不是?” 一指哈哈大笑道:“独眼老道,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绿莺仙子姬楚卿,哪会到这山中来?” 冷如冰—听,大感诧异,心说:“敢情那白衣女人就是莺仙?” 但又觉得不对?听人说,双仙中人,神燕一身紫,莺仙一身绿,而那女人却是一身白?北缺似跟冷如冰想法一样,忽又怀疑起来,嘿笑一声,厉声喝道:“不对?不对?绿仙姬楚卿从来不穿白衣,她隐居王屋山绿莺岭,怎会跑到这山中来,分明你这女娃娃在说谎。” 蓉儿小嘴一嘲,道:“谁骗你了?你爱信不信!” 北缺犹豫了一下,要说不信?他眼睛又最识货,这女娃娃适才施展的确是绿莺仙子的浮云身法,这两个魔头,天不怕,地不怕,但提起在武林中以美艳闻名的莺燕双仙,却有些顾忌。 一指哼了一声,两眼精芒流动;哈哈笑道:“独眼老道,原来你也会怕人?” 北缺怒哼一声,回头瞪着一指道:“我怕谁?” 一指故意大笑道:“不然为什么这女娃娃会一点浮云身法,你就心存顾忌起来?” 北缺被一指一激,反而嘿嘿冷笑道:“老商,绿莺仙子可不是神燕素娥!你可找错了对象!” 一指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北缺独目精芒一闪,嘿嘿冷笑道:“当年天台山之事,谁不知道!” 一指一脸尴尬神色,但却青筋暴绽,喝道:“你认为我真会怕那娘儿们么?哈哈,事情一完,我就得去找她!” 蓉儿道:“商老前辈,当年天台山是什么事啊?” 北缺道:“女娃娃,你就别问吧!” 蓉儿道:“不!我就是喜欢听武林掌故,嗯,莺燕双仙我也听过,是当年两位了不起的前辈,是不是商老前辈跟神燕素娥在那儿动过手?” “嘿嘿!你这女娃娃倒有几分悟性!” “那一定是商老前辈赢啦!” 一指忙打岔道:“我们只是印证指功!哈哈!” “是啊,那夜在天师洞,我就看见过商老前辈的指上功夫,遥遥一指,便将那赤发灵官邵华胸前戳一个窟窿,好骇人啊!我猜,那神燕素娥,准是输了。” 北缺一阵嘿嘿大笑,却没言语。 一指脸色变得铁青,喝道:“有什么好笑的?” 北缺独目一瞪,道:“难道我笑不得,商一民,别以为女娃娃一捧你,便认为了不起,别人怕你,我柳如飞么,嘿嘿!” 这一来,变成两人怒目相向,有一触即发之势。 冷如冰心想:“这倒好,两个魔头真打起来,蓉儿就有脱身的机会了。” 只听一指道:“姓柳的,难道在武林中你没输过招?你那独眼独耳是天生的?” 北缺又连声嘿嘿道:“难道你只剩个指头,是自己削成的?” 两个魔头竟互相揭起疮疤来,空气又紧张了几分。 蓉儿却一声娇笑道:“两位老前辈别吵啊,柳老前辈,我猜商老前辈赢了,一定,猜对了,是不是?” 北缺先还不肯说出,如今一指跟他怒目相向,那还顾忌什么,身形一闪,退开两丈许,嘿嘿道:“女娃娃,就是因为他没打赢人家,气无处可出,才想拖我下水,你猜错了!” “放屁!” “难道我说错了?”北缺阴森森冷笑道:“当年天台山之事,难道我柳如飞不知道?骗这女娃娃也许还可以!” “我是说,我几时拖你下水!” 北缺嘿嘿笑了两声,道:“那么你知道这女娃娃与绿莺仙子有点渊源,为什么自己不出手,偏拿话激我柳如飞,老商,你那点心机儿,别在我柳如飞面前卖弄,司马昭之心。” 一指先前确是这个用意,他当年败在神燕素娥飞虹指下,数十年来耿耿于怀,北缺人又阴损,时常要将这事讥笑于他,如今,见这女娃娃身习绿莺仙子的浮云身法,纵算不是她的传人,必然有密切的渊源,绿莺仙子虽不是神燕素娥,但两人交称莫逆,形同一人,刚好北缺又强自出头,正好让他出手,跟绿莺仙子结下梁子,将来,若然绿莺仙子寻来,柳老道若是败了,便可免去他永远将自己败在神燕素娥手下之事,作为话柄,若是柳老道胜了,梁子便算结定,便可怂恿这老道跟自己联手,去寻神燕毒娥的霉气。 哪知,他这番用意,竟被北缺一语道破,说得他好不尴尬,立时脸色由青转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但两个魔头自相内哄,却使冷如冰心中明白一大半,心说:“敢情这两个不世魔头,竟还有点怕莺燕双仙,那么蓉儿今夜大约有惊无险了。” 果然,这一来,两个魔头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空气似要窒息似的,但谁也不肯先出手。 时间爬行得紧张而缓慢,但那蓉儿反而摘了一朵野花儿在手中玩着,口中哼哼叽叽的,不知唱些什么?—脸天真的稚笑,好像因为她而即将引起两个魔头火拼之事,她全然不放在心上,又象根本不懂。 两个魔头互相怒瞪了约半盏热茶时间,一指突然哈哈一笑,打破了沉默,道:“独眼老道,咱们为这一点小事伤和气,真不是时候!” 北缺嘿笑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一指道:“咱们从现在起,真应该好好合作,郎同化,凌穷两个老不死的,说老实话,你我一人都对付不了,他们不会放过我们,因此,我们同心合力,大家全可没事!”“还有莺燕双仙,你为什么不算上呢?” “哈哈!”一指干笑一声,道:“当然!当然!不过这两个娘们,若是我商一民一对一,还不知鹿死谁手,这些年来,她们的武功,也许有些进境,但我可也没闲着;哈哈,话又得说回来,假苦你柳老道愿意帮助,那咱们一定可以稳操胜算。” “这就是你存心拖我下水的原因?” “哈哈!”一指一笑道:“老柳,咱们现在还谈这些干什么?难道合则共存,分则互亡,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那么这女娃娃怎么办?” 一指双眼疾转,一片寒光流动,又干笑道:“你老柳说,应该怎么办?” 北缺独眼一转,又落在蓉儿面上,一阵闪动,有似一道闪电一般,在蓉儿身上下晃动。 冷如冰只盼两个魔头闹翻了打起来,蓉儿便可趁此脱身,想不到两个魔头又三言两语的满天云雾全散了,这一来,情形又有点不妙。 此时,北缺与蓉儿相距不过丈许,冷如冰相距要在十丈以外,若北缺突然出手,他即使扑出抢救,也万难来得及。 蓉儿手中捏着花儿,好象全然不怕,仰起头来笑盈盈地说道:“柳老前辈,你又要打我么?” 一指却在旁哈哈笑道:“倒是将这女娃娃处置了,咱们快上路是正经,别咱们落了后,被人家先到的弄去了。” 北缺嘿笑了一声,道:“不错!这倒是好主意!” —指哈哈笑道:“是啊!咱们赶快上路是正经,你若是怕我拖你下水,还是让我来收拾这女娃娃吧,反正我和莺燕双仙中人,早有梁子,加上三两件也无所谓。” 说罢,目中凶光大盛,脚下微移,人已滑近数尺。 冷如冰心中大骇,正待大喝一声扑出,但口尚未张,突见北缺身形一晃,已挡在两人之间,面向着一指嘿嘿笑道:“你要作什么?” 一指疾退一步,道:“咦,柳老道,你怎么了?” 北缺哼了一声,道:“我不许你伤她!” 不但一指一怔,连冷如冰也是一怔,不知北缺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指哈哈大笑道:“老柳,我明白了!” 北缺阴森森的问道:“你明白什么?” 一指道:“你见这女娃娃长得标致,是想乐上一乐?” “呸!”北缺劈面啐了一口,喝道:“这女娃娃资质好,是一个武林奇材,跟着那老婆子岂不糟踏了,所以……” 冷如冰才算松了一口气,心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又暗笑道:“蓉儿哪会要你这种师父,真是作梦!” 一指是一个面带忠厚,心存奸诈的魔头,这两天两人是因为追寻南残之故,中就是貌合神离,各自心中打着如意算盘,说起来,他比北缺还要奸诈许多,适才北缺要他下手除去冷如冰,用意就是要他与南残火拼,他心中不是不明白,只是装着上当而已,其实他心中也另有打算。 如今听北缺这样说,心中已然雪亮,心说:“好哇!瞎眼老道,居然想借这女娃娃与双仙搭线,那不是安心对付我么?” 他心中虽然明白,却装做哈哈大笑,道:“那敢情好,这么说,我倒要恭喜你了。” 北缺目光如电,看着—指,道:“老商,你不许口是心非,我柳如飞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不管那女娃娃愿不愿意,我话已出口,再无更改,你不许再动她一毫一发,不然,哼!” 一指笑道:“那是当然,不过,我猜么;八成儿人家不会愿意。” 北缺蓦一回身,独目寒光烟烟,看着呆立着的蓉儿道:“女娃娃,你可曾听清了?” 蓉儿道:“听清什么啊?” 北缺道:“从现在起,我收你做徒弟!” 蓉儿果然双手乱摇道:“不行啊!我不想作女道士!” 北缺怒喝道:“谁说要你当女道士了?我穿道袍;不过是兴之所至,我一不落观,二不念经,也不是一个真正老道,收你作徒弟,不过传你武功罢了。” 但蓉儿仍摇头道:“更不行!更不行!” 北缺怒喝道:“为什么?” 蓉儿道:“道士和尚,全是看破红尘,皈依佛门的出家人,他们慈悲救世,普度众生,很少有坏人,你柳老前辈若真是一个老道,只要不叫我做女道士,我也许会答应,但你老穿着道饱。又自说不是出家人,可见平索所行一般,人家将来骂我,说我错投了师门。” 北缺大怒,喝道:“女娃娃,你敢当面骂我?” 一指哈哈大笑,道:“是啊!这女娃娃小小年纪,倒是甚有见地。” 北缺怒哼一声,狠狠的瞪着一指,他现在无心跟他斗口,回头又满脸杀气的看着蓉儿道:“我老人家是言出必行,不行也得行,我非收你做徒弟不可。” 蓉儿笑道:“好啦,咱们这么办,你若三招之内,抓得住我,我便拜你为师!” 北缺万没想到蓉儿会提出这个条件来,他知道浮云身法,只要身形一动,便会如烟似雾,虚无飘渺,真还不易抓到。 但自己要强收她做徒弟,要是连人也抓不着,还有什么资格当人家师父?何况,当着一指,也不能丢这个人。 独目一转,有了主意,当下笑道:“行!就这么办!” 说罢,两个袍袖一拂,便想补上。 蓉儿双手乱摇道:“我话还没说完啊!” 北缺嘿嘿道:“快说!快说!” 蓉儿浅笑盈盈,又道:“要是三招你老抓不住我呢?” 一指却在旁边干笑一声道:“那就应该柳老道拜你女娃娃作师父!才算公平。” 北缺方自一哼! 蓉儿又双手乱摇道:“不要!不要!我还不配收徒弟啊,我另外有条件。” 第四十一章 蒙面圣母 北缺明知一指要他丢人现眼,但他哪肯输这口气,若然不让蓉儿提出条件,果然有欠公平,将来在一指口中,永远是一个被讥笑的口实。 同时,在他想来,蓉儿的浮云身法,虽是飘渺无定,虚实莫测,但她小小年纪,又是初学乍练,又有多大火候?何况,她心中已盘算抓得住蓉儿之法。 当下嘿嘿笑道:“你说!你说,什么全依你!” “当真么?商老前辈,你可作个见证。” 一指道:“我作!我作!要是柳老道耍赖,我便给他传扬出去,让他没脸见人。” 北缺恨得牙痒痒的,冷笑道:“商一民,咱们有好瞧的!” 一指笑道:“要打架,我无不奉陪,咱们有好瞧的!” 蓉儿道:“那我说啦!” 北缺道:“快说!” 蓉儿道:“我的条件简单得很,将来遇上我冰哥哥时,不许你跟他打架,而且只要你在场有人要跟他找麻烦时,你就得不许那人出手。” 北缺一怔道:“你那冰哥哥不是武功了得么?” 蓉儿道:“谁说不是,因为他身习两种绝世武功,一出手就会伤人,我不愿意他在武林中多结仇怨,其实他并不怕谁。” 冷如冰几乎又听得笑出了声,暗忖:“蓉儿几时学得这般刁钻了?” 北缺心说:“反正我三招一定能抓住你,答应何妨!” 当下嘿嘿道:“依你!依你!” 蓉儿道:“一言为定啊!” 北缺嘿嘿道:“柳如飞一生,从不食言。” 蓉儿道:“好啦,那我们开始吧!” 北缺真是心中又气又根,但却强自按接任,不敢心浮气燥,一点也不敢大意,蓦一上步,双手箕张,不知他是什么身法,忽然身影一花,四面八方约有数十只手爪,向蓉儿抓去。 这是北缺十多年来新练的绝技,名叫“须弥爪”,本想与一指和南残急夺玉扇金钥时,才使用的绝招,但现在已顾不得了,当着一指,也使了出来。 这种工夫,看来上下四方全是爪影,其实有虚有实,只是被抓的人,眼花擦乱,不易察觉得出来。 这一招使出,一指一怔,连他这等魔头,居然也认不出这是什么爪功! 冷如冰更是吃惊,自然他已来不及阻止,好在北缺不会伤害蓉儿性命,最多蓉儿拜他为师而已,所以定下心来,静静的睁大着眼睛瞧着,连气也不敢出。 只见如山爪影中,蓉儿白衣飘飘,自右斜走,步法古怪之极,明明向右,忽又在左,但倏地却又向前,最后白云匝地一卷,娇笑声中,已然贴地掠出。 一指当先大喝一声:“妙极!” 冷如冰心中大喜,只是没喊出好来! 北缺这一招“须弥六合”,竟然抓空,大吃一惊,大吼一声,道袍迎风一展,蓉儿白影一敛,刚好现出身形,北缺已即影随形而至,嘿嘿笑道:“女娃娃,小心我这一招!” 话声中,这次仅是一只右手,缓缓伸出,看来似是极慢,蓉儿才又脚下向左一移,但北缺一只左手,却闪电般向空着的右边抓出。 这一招叫做“化形手”,以实为虚,以虚为实,专门对付飘渺无形,虚实无定古怪的绝招,除了前面,左右后三方,均难逃脱。 怪不?蓉儿竟好象懂得这“化形手”虚实之理,向左移出的脚步,却又收了回来,忽然向前走了两步,口中娇笑着说道:“借光明! 让我过去!” 纤手向上一扬,冬然白影一闪,巧妙之极,竟由北缺左肋下钻了过去。 北缺那会防她敢向自己面前走来,两只手罩着三个方向,只有身前是最空虚的一面,第二招又被蓉儿闪躲过去。 一指又大嚷一声:“妙啊!” 北缺两招不中,心中又惊又怒,霍坤回身,快得连冷如冰也未看清、闪电一般,一声狂吼,双手齐出,向正在跚跚前行,相距不过三步的蓉儿背心抓去。 这一招,当真凌厉无比,快得有如电光石火,冷如冰骇得忘其所以,大叫一声:“蓉蓉,小心!” 同时,身形电射,疾扑面出。 只听蓉儿笑道:“冰哥哥,原来你在这儿呀!” 口中在说话,脚下却左踏一步,如一缕白烟般,在北缺指尖上,以毫厘之差,一滑而过,向冷如冰迎去。 冷如冰赶紧收势停身,握住蓉儿一只手道:“蓉蓉,你这身法真妙啊!” 蓉儿嫣然一笑,道:“冰哥哥,我赢啦!” 冷如冰一现身,一指早已认了出来,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小子还躲在这儿,我正要找你!” 身形一动,已落在两人身前丈许之处! 北缺想不到三招走空,自己竟然输在—个女娃娃手下,真是又气又怒,一声狂啸,竟与一指同时扑落,双臂疾伸,又向两人抓来。 冷如冰与蓉儿,同时晃身,再又退出丈许,蓉儿早大声嚷道:“咦!柳老前辈,三招已过,莫非你说话不算数?” 这一声娇呼,北缺当真才蓦想起来,再欲扑出之势,虽然立即刹住,但脸上却不断扭动,那是揉和着既难堪又愤怒的复杂表情,独目中更是满露凶光,好象恨不得将两人立毙爪下。 蓉儿又笑了一笑,道:“两位老前辈不是要见我冰哥哥么?这就是啊!” 一指哈哈笑道:“我早认识他了。” 北缺嘿嘿道:“敢情是你小子,这女娃娃为你吹了这一大半天,嘿嘿!这倒省事,免得我们去找你。” 冷如冰冷极的一笑道:“我与两位前辈素未谋面,也无冒犯之处,找我作什么?” 一指哈哈笑道:“娃娃,你应该明白!” 冷如冰傲然道:“在下不明白!” 北缺嘿嘿道:“快将东西交出来,免得我动手!” 蓉儿“咦”了一声,道:“柳老前辈,这就是我冰哥哥啊,适才你输了,你不能跟我冰哥哥动手。” 北缺一怔,当真适才自己答应过这女娃娃的,言犹在耳,哪能失信,使武林中人耻笑?不由转头看着二指,现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一指道:“他输我可没输,哈哈!不将东西交出来,休想活着离开!” 蓉儿道:“商老前辈,你要跟我冰哥哥打架?” 一指哈哈笑道:“打架?这小子也配,若不听话,我一伸手便能取他小命!” 蓉儿掉头望着北缺道:“柳老前辈,你适才赌的输赢,算不算数?” 北缺道:“当然算数!” 蓉儿道:“那么我也说过,有人找冰哥哥的麻烦时,只要你在场,应该怎么办?” 北缺一怔,嘿嘿道:“你要我也阻止那人动手!” “是啊!”蓉儿嫣然一笑,道:“现在商老前辈是不是在找我冰哥哥的麻烦?” “这……?” “别这呀这的啊!假若你柳老前辈说话不算数,那你就别管,其实我冰哥哥也不怕,他所习的两种武学,你们全不会!只是适才你柳老前辈已经说了,我得提醒一句,不然,害你老在一个晚辈面前失信,被武林中人耻笑!” 北缺一张青虚虚的脸孔,立时红得象猪肝,他是心中气极,又发不出来,突然“咚”地一声大震,是他右脚猛蹬了一下,立时尘土飞扬,脚下现出尺许的一个深坑,才蓦回头向一指道,“老商,今天放这小子一马,反正他迟早逃不了。” 一指哈哈大笑,道:“那怎成?就这样放这小子过去,知道的人,是你老柳输了,不知的,还以为我商一民真怕了他的什么‘止于至善’武学?不干!不干!” 一指不但存心跟北缺为难,而且语含阴损,北缺本来就是满肚子怒气,反而发泄在一指头上,大喝一声,道:“不错,我柳如飞是输了,我不但认输,而且也要守信,今天就是不准你动手,除非你先胜得过我!” 一指想不到北缺竟然认真起来,哈哈笑道:“老柳,你这是何苦?” 北缺道:“别说这些,要打!咱们先动手!” 冷如冰一直凝神戒备,存心一拼,现在一看情形,两个魔头是不会对自己出手,想不到蓉儿小小年纪,心思竟恁地灵巧,三言两语,便将两个魔头打发了,化解了一场凶险。 傲然大笑道:“两位要动手,我姓冷的任何时候无不奉陪!” 一指哈哈大笑道:“好!算是看在你老柳面上,留这小子多活两天,走!不打小的,还是先去找老的吧!” 北缺独目中凶光乱闪,在冷如冰和蓉儿脸上不断晃动,嘿嘿笑道:“今夜算是我要遵守诺言,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嘿嘿!再若遇上,你们就会知道厉害的。” 说罢,一声嘿嘿,一声哈哈,两魔身形一掠而起,仅闪得一闪,便不知去向。 两魔头这等神迅的轻功,看得两人目瞪口呆! 冷如冰暗说一声:“好险啊!” 蓉儿也吁了一口气,才仰起脸来,道:“冰哥哥,我找你一天啦,你去了何处?” 冷如冰道:“我知道,蓉蓉,你白天遇上鬼斧神,又是如何脱险的?” 蓉儿天真的一笑,道:“别提啦,那鬼斧神比这两人还难对付,他一再追问我找谁?我知道啊,他认得你的,不敢说出你的名字,只有骗他!” “他信了?” “没有啊!”蓉蓉拉着冷如冰坐在一块石上,又道:“我见骗不了他,便想趁机溜走,哪知啊,我施展浮云身法,竟也走不脱,总被他拦在前面。” “啊!”冷如冰一惊,心说:“倒底鬼斧神比这两个魔头,武功高出一筹!” 又问道:“后来呢?” 蓉儿道:“后来,他竟又追问我施展的是什么身法,你不是告诉我么?那白衣老前辈,他们认识的,所以我也不敢说,只好又乱诌一阵。” “你怎么诌的?” “我说啊!这身法叫做……啊!对啦!叫‘躲狗身法’!” 冷如冰忍俊不住,朗声大笑,道:“蓉蓉,你也学会了淘气,你这么一说,一定会将鬼斧神激怒的!” “如何不是!”蓉儿嫣然一笑,掠了掠鬓边被夜风吹散的乱发,又道:“他一听啊,大吼一声,乌光闪闪的大斧头,向我虚空一划。” 冷如冰大吃一惊道:“你躲开了?” “躲不开啊!他轻轻一比划,荡出的劲风,竟有数尺方圆,一下于就将我罩住,我梗站立不稳,连步法也无法迈开!” “你受了伤?” 蓉儿又摇摇头:“也没有啊,我正站立不稳,身上似被一道钢墙下压瞬间,忽然一个人影,一掠而入,将我从裹身气劲中,轻轻提出,一下子,就飘落在十来丈以外。” “一定是那位身穿白衣老前辈了!” “不是!不是!”蓉儿一对明眸,闪了一闪,笑道:“你猜?” 冷如冰道:“那一定是一个紫衣少女!” “不是啊!咦,你说的是谁?” 冷如冰笑了一笑,将蓉儿一只右手握紧了一些,道:“她就是我对你说过的双燕主人。” 蓉儿小嘴突然一嘟道:“才不是呢!谁希罕她来救我!” 冷如冰又笑了一笑道:“我想不出是谁子!” 蓉儿道:“是一个一身黑衣,面上罩着一块青纱的女人。” “一身黑衣?面罩青纱?”冷如冰道:“她是谁?” 蓉儿道:“我也不知道啊?她将我救出后,并不带我立即逃走,却静静的站在当地。” 顿了一顿,蓉儿突然“啊”了一声,道:“冰哥哥,你说怪不怪?那鬼斧神一见她,就象老鼠见一猫儿一样,马上垂手静立,连头也不敢抬。” 冷如冰心中一动,道:“他们说话没有?” 蓉儿道:“说啦!鬼斧神竟称那黑衣女人是‘圣母’。” 冷如冰暗想,自己果然没料错,又道:“后面怎么说?” 蓉儿道:“鬼斧神才喊了一声,那蒙面女人立即向他摇手,跟着又轻轻向外挥了一下,鬼斧神一声不哼,便走啦!” 冷如冰急着问道:“后来呢?” 蓉儿道:“咦?冰哥哥,你好象有点紧张呢!” 冷如冰道:“蓉蓉,你快说,那蒙面女人后来跟你怎么说?” 蓉儿又摇头道:“她没对我说什么啊,等鬼斧神一走,她身影一晃,便不见了。” 说完,忽然一对明眸眨一眨,道:“啊!对啦,我好象听她身影消逝那一瞬间,传来一声幽幽长叹!” “你听清了,没有错?” “咦,冰哥哥,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久久电子书 txt99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 冷如冰叹了口气,缓缓的移开目光,喃喃自语道:“我明白了,果然是这么一回事。” 蓉儿道:“冰哥哥,你明白了什么?” 冷如冰摇摇头道:“蓉蓉,现在你别问,以后自然明白!她走后,你就找我来了?” “是呀!啊!冰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呢?” 冷如冰才将白天所发生之事,简略的向蓉儿说了一遍,只是未说出与绿珠的详细情形。 蓉儿又惊又喜,道:“冰哥哥,那苍龙遗册,上面一定记载着了不起的武学。” 冷如冰道:“等天亮了,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看看,若上面是绝传秘学,咱们一起练!” 蓉儿喜孜孜道:“冰哥哥,你真好!” 两人正说到这里,忽听松林中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似是有两人穿林跑来。两人微微一怔,同时立起,闪在一丛小树之后。 这时,已听林中有人嚷道:“喂小醉鬼呀,我跑不动了!” 又听一人醉声应道:“疯子,不跑不行,那些鬼厉害得很!” 冷如冰一怔,心说:“这不是峨嵋醉颠二僧么?” 心念未完,又听疯僧的声音嚷道:“醉鬼呀,你快念六字真言呀!” 只听醉僧的声音道:“不成?不成?六字真盲,只能驱小鬼,这些厉害的恶鬼,退不了!” 蓉蓉也听出,林中是什么人来了,一想起在天师洞那夜,疯僧没穿裤子之事,脸上就是一红,芳心中小鹿乱撞,呸了一声低声道:“又是这两个该死的和尚,好啊!我正要找他们,他们却自己撞来了。” 说罢,便想掠身扑出。 冷如冰连忙一把拉住,低声道:“蓉蓉,别再生气,醉颠二僧,为人正派,是两个游戏风尘的人物,那夜之事,疯僧是助你和婆婆脱险,只是你们不懂罢了!” “助我们脱险?” 冷如冰道:“是的,他若不那样做,你和婆婆哪会去追赶他们,不然一指和北缺柳如飞轻易会让你们离去么?难道你忘了赤发灵官邵华风是怎么死的?” 蓉儿仍是有气地说道:“那他为什么……” 一个女孩儿,哪能说得出口,脸上红霞潮涌,立又将话咽住。 冷如冰笑了一笑,道:“他不那样做,怎能激怒你们?又怎能惹得两个魔头哈哈大笑,忘了截击你们呢?真的,蓉儿,我知道,他们是一番好意。” 就在说话这一会工夫,松林边人影一闪,醉颠二僧已跑了出来。 一个醉眼斜乜,一个脚步跟随东歪西倒的直向两人立身处跑来,只听后面的疯僧又嚷道:“醉鬼呀,那咱们得找地方躲,我和尚最怕的就是女鬼!” 醉僧道:“对!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声方落,林中鬼声瞅瞅,—阵风从醉颠二僧身后吹出,连冷如冰和蓉蓉也感觉冷气逼体,蓉儿骇得将娇躯紧靠着冷如冰,低声道:“冰哥哥,当真有鬼么?” 冷如冰未及答话,只听跑在后面的疯僧一声:“啊呀!” 身子往横里一窜,将一颗和尚头,直向一蓬草丛中钻,但整个身子,却暴露在草丛外面。 醉僧眼一乜,似是急了,嚷道:“疯子呀,那儿不成!” 哪知疯僧顾头不顾尾的,在草丛中嚷道:“行啦,我看不见那些,鬼就行了!” 就在疯僧嚷声未落,松林边鬼影乱闪,飘飘渺渺的现出六个鬼影来。 最前面是两个头戴高帽,手执蒲扇的黑衣无常,两张呆板得毫无表情阴森森,白惨惨的鬼脸,好生可怖。 两个无常身后,却是四个长发掩面的白衣女鬼,身影不断晃动,看起来有点飘渺虚无的感觉。 醉僧回头斜乜了一眼,也是一声:“啊呀!” 脚下一个踉跄,奔向一块大石之后,口中却又连声嚷道:“你们抓疯和尚呀,千万别抓我,是他惹你们的!” 一头钻在草丛中的疯和尚也大嚷道:“醉鬼呀,我躲起来啦,他们看不见我,一定是先抓你!” 两个和尚这种滑稽的动作和连声嚷嚷,惹得蓉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连松林边现出六个鬼影,也忘记害怕了。 冷如冰也为之莞尔! 蓉儿笑道:“冰哥哥,妙得紧啊!” 冷如冰笑道:“蓉蓉,别动!看下去,好戏在后面呢!” 一声阴森森的嘿嘿笑声传来,两人忙抬眼看去,只见两个无常手摇蒲扇,宽大黑衣飘动,直向醉颠二僧藏身之处走来,身后那四个白衣女鬼,一步一趋的随在后面,六鬼一动,又飘起飒飒冷风,使得蓉儿又是机伶伶一颤,脸上笑意顿敛。 第四十二章 薄惩六鬼 蓉儿突又畏缩缩的偎着冷如冰低声道:“冰哥哥,他们真是鬼么?” 冷如冰也低声道:“蓉蓉,你记不记得那夜你们到过的森罗殿?” “他们就是那森罗殿中的无常和女鬼?” “是的,就是这些家伙,蓉蓉,等一下咱们也得跟他们斗一斗呢!” “我……我怕鬼!” 冷如冰轻轻握着她的一只手道:“别怕,他们不是真鬼,是人!” “是人?为什么作鬼的打扮?” “因为他们是幽冥教徒!” “幽冥教徒?” 蓉儿突然啊了一声道:“是啊!婆婆说过,这些人惹不得!” 冷如冰冷漠一笑道:“现在的武林,已经是一个鬼的世界,其实,外形似鬼的人,倒没什么可怕,可怕的倒是那些人面鬼心的家伙,一不小心,便坠入他们的鬼域计谋中呢!” 蓉儿似懂非懂,眨动背—双妙目,正想再问什么?忽听那疯僧在草丛中嚷道:“我没在这里啊!别到这里来找我!” 蓉儿一听,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抬眼看去,只见两个无常并肩站在离疯僧仅躲着和尚头的那蓬草丛,约有丈许远,轻摇着蒲扇,看着露在草丛之外,卷在僧袍下面的半截身子,发出阴森森的冷笑。 再一看醉和尚时,真怪?敌人近在咫尺,他竟抱着一只酒葫芦,倚着大石,呼呼大睡起来,酣声传出老远!不用找,便知石后躲着人。 醉颠二僧,本在逃避敌人的追踪,但这种行径,却比“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更为滑稽。 冷如冰心中也在好生暗笑,但却替疯僧捏了一把冷汗,心说:“你这疯和尚也太小视这些幽冥教徒了,这些无常和女鬼,可不是泛泛之辈,若然这时两个无常出手,你武功再好,但头钻在草丛中,如何闪躲得开?” 正在替他担心,突然左面一个无常,阴森森一声冷笑道:“和尚,本无常早就知道你们是谁?任你如何装疯装颠,今夜也休想逃得过去,还是自动起来的好,不然,嘿嘿!可别怪本无常就这样下手!” 草丛中响起疯僧的声音,嚷道:“你们看见我了么?” 右面一个无常嘿笑一声,道:“妙极!妙极!藏了和尚头,却露出和尚屁股,和尚,这是哪门子的躲法?” 草丛中的疯僧,突又“啊呀”一声,只见他身子直向草丛中钻,好象现在才知道未将身子藏好似的,可是却又钻不进去,钻了一阵,又听他嚷道:“醉鬼呀,我不行啦,人家看见我啦。” 只呀醉僧梦呓的声音说道:“酒醉欲眠君莫吵,黄泉路上任独行!” 说罢,翻了一个身,竟将头埋在手臂中,更是酣声如雷起来。 那边左面那个无常,阴森森哼了一声,道:“再不起来,可别怪我要出手了!” 右面的无常也嘿笑一声,道:“疯僧,难道你就要这样死了是么?” 蓉儿见那疯和尚的一件僧袍连脚也盖上,耸起一个和尚屁股,已不再动再嚷,两个无常的话,竟似未闻,眼见那两个无常,抡起手中蒲扇,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近,已经到了伸手能及的距离,心中不免着急起来,在冷如冰耳边低声说道:“哎呀,不行啦!这一下疯和尚一定完啦!” 冷如冰双目眨也未眨的注视着那蓬草丛,这时,才笑了一笑,道:“蓉蓉,妙啊!” 蓉儿道:“妙什么?” 冷如冰道:“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蓉儿忙又凝神看去,这时,两个无常已停身在疯和尚身后不及二尺的地方,身后四个白衣女人各斜跨一步,分立疯僧蜷伏在地上的身体的左右,左面那个无常向右面的无常使了一个眼色,右面的无常右手蒲扇已慢慢举起,同时左手曲指如钩,暗横腰际,即将两招同下。 左面的无常,也是竖扇横掌,两道阴森森的眼神,动也不动的盯在疯和尚身上。 这情形,蓉儿当然看得出,左面那个无常是在监视着疯和尚的行动,要右面那个无常下手。 她一颗芳心,几乎要跳了出来,过去,她恨死这两个和尚,但自经冷如冰向她解释后,她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两个和尚不是坏人,便就替和尚担起心来。 说时迟,右面那个无常,突然黑衣闪动,左手蒲扇猛力向下直劈。 蓉儿见那地上的疯和尚,仍是一动不动,好象不知人家出手的样子,惊得“哎呀”出声,好在那些幽冥教中人,全神戒备着疯和尚,松风潮吼,所以未曾听见。 就在蓉儿“哎呀”声中,只见左面无常蒲扇下劈,只差数寸瞬间,忽地蒲扇前推,左手闪电一般抓下。 这招不但变招迅速,而且凌厉无比,显然,是怕疯和尚有什么奇招使出,所以扇招是虚,左爪是实,而且蒲扇前推,正可预防疯和尚的可能反击,而左手出招又快又狠,任你有多大能耐之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也绝难逃脱这一抓之下。 眼见疯和尚难免一死,蓉儿一声惊呼之后,不忍再看下去,赶紧将头反贴在冷如冰肩上,芳心不住怦怦乱跳。 差不多就在蓉儿扭头同时,只听“克嚓”一声,跟着传来一声惨号。 那惨号声传来,蓉儿以为必是疯和尚完了,口中不由轻叹一声,道:“是疯和尚死了么?” 话声才落,又是“蓬蓬”几声大震,跟着冷风四射,瞅瞅鬼声大作,好象那边乱成了一片。 这时,才听冷如冰声音道:“蓉蓉,可惜最奇妙的事,你没看见。” “奇妙的事?”蓉儿一怔,忙回过头来,只见适才动手的那个无常,蒲扇已丢在地上,右手捧着左手,退立在一丈以外,白惨惨的鬼脸已然发青,变得更为难看,同时,黄豆般大的汗珠,不断在额上滚滚涌出。 另一个无常,手中正抓起一件破烂僧袍,两只阴惨惨的目光,正自四下乱瞧。 那四个白衣女鬼,却鬼声瞅呼的四下乱窜,似是在搜索什么! 蓉儿“咦”了一声,道:“是怎么回事?” 冷如冰笑道:“抓在石头上了呢!连手腕也抓断啦!” “抓在石头上?疯和尚呢?” “你看那是谁?” 蓉儿顺着冷如冰手指处看去,嘿!怪事,月光之下,那个疯和尚正在一株巨松上,咧着一张大嘴,向下直乐,原来不知何时?他已躲上一株巨松,在一片浓枝密叶之上,仅露出一个头来,因是枝茎太浓密之故,由下向上无法看见,冷如冰和蓉儿,因在十丈以外,斜看过去,反而看得十分清楚。 这时,大石后的醉僧,突然一惊而醒,翻身坐起,好象忽然想起疯僧之事,刚着嘴干嚎起来,道:“我的疯师弟呀,你死得好苦啊!” 这边醉僧一嚎,那边的四个白衣女鬼,已一闪而至,四下将醉僧围住,阴恻恻笑道:“本来想先收拾了疯的,再来打发你这个醉的,嘿嘿!想不到他倒会使诈!” 醉僧哭丧着脸,慢慢由地上立起,脚下醉步歪斜的问道:“我师弟被你们抓死了么?” 黑衣无常又阴恻恻说道:“你先死也是一样!” 醉僧醉眼一斜,忽然拔腿就跑,口中嚷道:“不成?不成?我和尚还不想死呢!” 只见他醉步跟随,身子歪歪倒倒,似想向外跑,那黑衣无常,哪容他逃脱,阴恻恻一声冷哼,捷逾鬼魅,一晃身已将和尚截住,右手蒲扇蓦向醉僧一扇。 醉僧一声:“啊唷,好冷!” 身子一颤,脚下一个跄踉,转头又向左跑。 左面一个白衣女鬼,突然啾啾一声鬼哭,白影飘形,已迎着醉僧扑来,白袖一拂,两团冷风迎面向醉僧拂来。 醉憎又是一声:“啊呀!我和尚最怕女鬼!” 两只僧袖一舞,身形一歪,早又向左路跟奔去。 右面那个自衣女鬼,扑势更快,淡月之下,只见白影一晃,十指箕张,似恶鬼噬人般,向醉僧扑来。 那黑衣无常这时衣袖飘风,早已赶到,蒲扇斜肩直劈,左手曲指如钩,闪电抓出。 这一次和尚是前后受敌,眼看难逃毒手,只见醉僧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东歪西倒的闪得几闪,不知他。是什么身法?巧巧妙妙的,竟又滑开丈许。 蓉儿先是看得芳心乱跳,替和尚担心,最后却又微带惊异的低声说道:“这是什么身法,当真妙得紧。” 冷如冰笑了一笑,道:“蓉蓉,是叫做颠倒乾坤醉八仙,并不输给你那浮云身法呢?” 但醉僧脱出两人前后夹击,另外三个白衣女鬼,却又一晃身扑至,六只长袖矢矫飞舞,早又将醉僧困住。 说时迟,不过是一眨眼工夫,另一个白衣女鬼和黑衣无常早又扑到,只见白影闪晃间,突然四个白衣女鬼长袖相连,圈成两丈大小一个圆圈,绕着醉僧团团疾转,啾啾鬼声,彼起此落,恍如数十个白衣女鬼,将他围住。 醉僧向外撞了几次,竟然无法撞出那个圆圈中,也跟着急在中间团团疾转起来,拉大嗓子嚷道:“疯师弟呀!我也跑不了啦!你显显灵吧!不然我醉和尚死了!谁给你念超生经呀?” 那黑衣无常站在圈外,突然嘿嘿笑道:“和尚,你已经陷入‘九幽鬼阵’之中,休想再逃得出去!” 只听醉僧又嚷道:“那你就行行好,放我和尚一条生路吧,只要我和尚不死,一定也给你们念三天三夜超生经。” 话声才落,突听醉僧又“啊唷”一声:“好冷!” 只见他脚下几个踉跄,身子晃得几晃,突然蜷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蓉儿惊得低啊一声,道:“冰哥哥,咱们快出去!” 冷如冰低声道:“蓉蓉,别急!” 黑衣无常得意的嘿嘿笑道:“我道你有多大道行,原来也经不起化骨寒冰冷毒,才这一会工夫,便躺下了。” 蓉儿道:“冰哥哥,什么叫化骨寒冰?你懂么?” 冷如冰道:“那是幽冥教的一种奇怪武功,所有教中人发出的掌力和劲风,全是奇寒硬骨,能使人四肢僵硬,无力反抗!” 蓉儿又“哎呀”一声道:“那怎么办?” 冷如冰笑了一笑,道:“只怕和尚又在使诈呢!” 这时,那个抓断左腕的黑衣无常,怒啸一声,奔了过来! 另一个黑衣无常向四个女鬼吩咐道:“先各守方位,等我看看,这和尚是否真的中了寒冰冷毒?” 四个女鬼立即停止转动,各自一晃身,向四方退出一丈。 那断腕的黑衣无常,怒哼一声,蓦然右臂一扬,指尖上五股若隐若现的白气,直向蜷卧地上的醉僧身上射去,显然,他是适才吃了大亏,一口怨气,却出在醉僧身上。 那五股白气,一射在醉僧身上,但见他的身体又在地上微微颤动了几下,便又不动了。 这才听那断了左腕的黑衣无常冷笑一声,道:“老大,这和尚真是了账了,可恨那疯和尚却跑了。” 另一个黑衣无常,双目注视着醉僧的身体,眨也不眨。口中应道:“且慢,这两个和尚诡得很,我担心他又在使诈。” 断腕的黑衣无常冷哼一声,道:“我不相信他经得起我的化骨寒冰爪,依我看,八成定是完了。” 蓉儿只听得心惊,低声说道:“冰哥哥,当真么?” 冷如冰不由自信心也动摇起来,这化骨寒冰爪功,他在天师洞那夜领教过,那夜自己虽有六脉神功护身,而且还适时闪让开去;也觉奇寒难耐,险险的被寒毒攻心,适才亲眼看见,断腕黑衣无常的化骨寒冰爪是直射在醉僧身上,他是含恨出手,那功力还小得了?又未见醉僧闪让,就算是醉僧内功修为了得,说什么也经受不起! 但当他回头扫了一眼,心中又立即释然。 那断腕黑衣无常,迅速的从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布带,自己将左手吊在颈上,然后,右手箕张作势,一步一步的向醉僧走去。 显然,他虽然恨极,又已对醉僧下了毒手,但因适才上当之放,也心存疑惧,所以十分小心! 另外的一个黑衣无常,也跟着前进,两个无常,有如四只利箭般的目光,却眨也不眨的盯着地上的醉僧,只要地上的醉僧一动,两人立即同时出手。 隐在石后的蓉儿也又紧张起来,芳心又怦怦乱跳,不由又转头向高坐在松枝上的疯和尚看去,哪知她这一抬限,正看见疯和尚向她咧嘴一笑。 蓉儿立即脸上一红,低声在冷如冰耳边说道:“冰哥哥,那疯和尚坏死了,还向我笑呢!” 冷如冰道:“他居高临下,早看见我们了,本来我也在担心,但见他没事一般的高坐着,所以便知这醉和尚不会有事!” 这时,两个黑衣无常,距蜷伏在地上的醉僧,不过五六尺远,只见两人同时停下步来,相互的看了一眼,断腕的黑衣无常,突然疾跨两步,黑衣飞动,右脚疾踢而出。 就在黑衣无常右腿踢出瞬间,忽然地上的醉僧身子一挺而起,说时迟,只听“嗤嗤”两声,两股白练,直向两个无常射去。 那两股白练,虽然不过手指粗细,但是一射出来,却隐隐发出破空之声。 距离又近,又是变起仓促,好在两个无常早存戒心,掌扇同出,身形同时暴退。 哪知那两股酒箭,经两个无常掌扇劲风一挡,“波”地一声,突然四下溅了开来,化成百数十点,仍是向前激射,反而将丈许方圆之内,全罩在寒星之下。 只听两声“啊哟”,两个黑衣身影,再又疾射而退,敢情两人已同被酒箭所伤。 据守四方的白衣女鬼,同时一声嚎叫,再又向前外来,八条白袖飞舞,似想又要将和尚围住。 只听醉僧哈哈一笑,脚下几个踉跄,东一歪,西一斜,但一眨眼工夫,已然闪出四个女鬼身外。 等到四个白衣女鬼回身反扑时,和尚手中大酒葫芦早横扫而出,立时似花筒一般,喷射出千百朵银花,晶莹耀目,映月生辉,立将四个白衣女鬼逼退。 醉僧又是哈哈一笑,这才向巨松上招手,道:“疯子呀!你也该下来啦!” 松上的疯和尚嘻嘻一笑,道:“我怕鬼!” 醉僧道:“别怕!别怕!有我呢?” 疯和尚道:“醉鬼,他们不再抓我了么?” 醉僧哈哈大笑,用手拍着酒葫芦道:“有我这只葫芦,你怕什么?” 疯和尚道:“仍是不行,我没穿裤子,都是你这醉鬼不好,骗我裤子去换酒吃,使我无法见人。” 蓉儿一听疯和尚又没穿裤子,脸上又是一阵燥热,低低的呸了一声。 疯和尚却又嚷道:“醉鬼呀!你就行行好,将破僧袍丢给我,免得人家‘呸’我呢?” 醉僧哈哈一笑,回身向呆立在数丈以外黑衣无常和白衣女鬼道:“几位还不走呀,疯子若是下来,保管有几位好瞧的,回去替我告诉阴秀才,就说我和尚说的,我自然会去找他。” 疯和尚在巨松上哇哇嚷道:“不行!别放他们走!” 两个黑衣无常同是一怔,折断左腕的黑衣无常道:“你认得我们教主?” 醉僧道:“认得!认得!正因为如此,我今夜才放你们这些游魂野鬼。” 疯和尚又在巨松上嚷道:“醉鬼呀!你真要放他们么?” 醉僧道:“疯子,你好意思跟阴秀才的手下过不去么?” 疯和尚道:“谁教他们追我一夜!” 醉僧道:“你再嚷,我连破僧袍也不给你,让你永远下不了树。” 疯和尚似是急了,忙道:“我和尚还有几句话,烦两位回去告诉阴秀才,‘欲证俗缘,先证佛缘,欲证世情,先证佛情,凡事不可强求。’去吧!” 两个黑衣无常,先还存心一拼,及见和尚提到他们教主,便知这个和尚与教主有旧,不敢再吭声,率领四个白衣女鬼,竟自走了。 蓉儿道:“冰哥哥,你说这两个和尚是好人吗?” 冷如冰道:“疯颠二僧,在武林中颇负侠名,为什么不是好人?” 蓉儿道:“你没听见,他跟幽冥教主是朋友呢?” 冷如冰道:“也许他们过去是朋友,你没听见和尚在渡化他么?” 蓉儿道:“幽冥教主还是一个秀才呢!秀才也会武功?” 冷如冰道:“为什么不会,武林中文武双修的人有的是。” “你知道他的出身么?” “不知道!蓉蓉!” “我和尚知道!为何不问我?” 两人一惊,回头看时,峨嵋疯颠二僧已然站在大石前面,那疯和尚的破僧袍,已然穿上了身。 冷如冰拉着蓉儿含笑立起,走出大石之声,拱手道:“在下冷如冰,得睹两位大师风采,幸何如之!” 醉僧哈哈大笑道:“风采?冷朋友,你真会损我两个叫化子和尚,哈哈,我们两个臭和尚,一不念经,二不落庙,也当不得大师二字,假若你冷朋友瞧得起,仍叫我是醉鬼,叫他疯子,我们称你一声老弟如何?” 冷如冰知道这两个和尚,是风尘异人,倒是不讲称谓,当下笑了一笑,道:“在下恭敬不如认命,请问两位因何至此?” 醉僧道:“找你呀!” “找我?” “嗯!好啦,别站着,咱们坐下来谈。” 疯和尚咧嘴向蓉儿一乐,道:“小姑娘,你好呀!” 蓉儿粉脸儿一红,却白了疯和尚一眼,显然,她对疯和尚有气,也有羞惭。 疯和尚哈哈一笑道:“莫气!莫气!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才是青莲静洁身。” 蓉儿道:“和尚,你说些什么?” 疯和尚道:“一颗粟中有大千世界,一枚青莲中有我佛心经,哈哈,我露慧根,我有佛心,哈哈……哈哈……” 醉僧道:“疯子,你别疯疯颠颠的,咱们谈正经事吧!” 疯和尚道:“醉鬼,你谈你的,我可要睡觉了!” 说罢,就势一例,立刻呼噜噜的睡着似的。 醉僧哈哈一笑,也就不再理会,向冷如冰道:“老弟,坐下!” 冷如冰与蓉儿挨身坐下。 醉僧看了蓉儿一眼,突然面容一肃道:“老弟,你可知发生了一件大事?” 冷如冰见醉僧说得正正经经,便知事不寻常,忙问道:“什么事啊!” 和尚叹口气道:“死亡榜上又添了新鬼!” 冷如冰心中一颤,一双电目直射在醉僧脸上,因为这和尚急巴巴找来告诉自己的事,必然与自已有关,如今又说死亡榜上添了新鬼,他蓦想起鬼斧神说过,当年逼他跳黑水潭的武林十大高手,已有八人遭?硕臼郑皇o伦约旱亩魇Φ厣飞穸薰鸵唤>耆钗尬范耍训馈训馈?br /> 他一时之间,竟不敢张口问下去,怔怔的看着醉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四十三章 师门噩耗 蓉儿一见冷如冰惊得目瞪口呆,连话也说不出来,忙伸手摇了他几下,道:“冰哥哥,你怎么啦?” 冷如冰恍如不觉,一双精光闪闪的朗朗星眸中,射出慑人的棱威,直落在醉僧的脸上。 醉僧拔开葫芦塞,又喝了一大口,舔舔嘴唇,哈哈大笑道:“老弟,你这是做什么?” 冷如冰这才紧张说道:“死亡榜上的新鬼到底是谁?” 醉僧斜包着醉眼,道:“反正不会是你我,急什么?” “那人是否与我冷如冰有关?” “无关为什么会来找你?” 冷如冰又是心中一跳,星眸中精光暴射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大声问道:“大师快说,到底是什么人?” 急惊风遇上慢郎中,冷如冰再急,和尚反而又慢慢的喝酒,喝完第三口,才掉过头来,看着冷如冰道:“你真要知道?” 冷如冰道:“大师不是说与在下有关么?” 醉僧侧过头,似想什么?一张酒气薰天的大嘴,对着蓉儿。【久久电子书 txt99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 蓉儿秀眉一皱,轻啊了一声,赶紧从衣襟上抽下一块绢巾,捂着鼻子,心说:“这和尚真讨厌,一句话偏要绕这许多弯儿,惹得冰哥哥急成这种样子?” 于是,脆声道:“到底是谁啊?快说罢!” 醉僧这才响起一声哈哈,道:“地煞神董无公!” 这一句话,当真如晴天霹雷,冷如冰身子疾震,一纵而起,双睛喷火喝道:“你这话可当真?” 醉僧道:“我虽是个不守清规的出家人,但却不打诳语。” 冷如冰全身抖颤,身子一阵晃动,似有些立足不稳。 要知冷如冰本是一个孤儿,自幼便被地煞神董无公收养长大,传了一身武功,虽是师徒,情如父子,冷如冰性情冷漠,行道江湖以来,又出手狠毒,绝不留情,被人称为“独夫”,又称“追魂手”也就是因为他自小便没有家庭温暖,虽然董无公将他抚养长大,但地煞神到底是个男人,对他管教甚严,何况当年地煞神董无公是中原十大高手之一,时常离开居处外出,小则三五月,多则一年半载在外,在那种孤寂严格环境中长大的人,哪能不性情孤癖,但和地煞神却亲如父子,如今一听噩耗,哪能不急怒攻心,身子摇摇欲倒。 蓉儿一纵而起,扶住冷如冰道:“冰哥哥,你怎么啦?” 冷如冰突然仰天一声大笑,笑声凄厉已极,蓦然右臂用力一甩,蓉儿一着未防,一声惊呼,身子立刻震飞出丈许,好在她自幼便习的飞絮落英身法,双臂一振,向上浮起丈许,身形灵巧之极的如一片落花一般,轻轻飘落在地上。 蓉儿自跟冷如冰相识以来,冷如冰虽是生性冷漠,但却从没这样对待过她,适才这一臂之力,她已觉出,冷如冰竟然用了五六成劲力,若非她玄真气煞自然护体,换了别人,怕不立被震伤才怪,她不知如冰何以会骤然如此对她,落地之后,竟惊得呆了,怔怔的站在地上,嘟起小嘴儿生气。 只听冷如冰仰天凄厉大笑,笑声历久不绝;脚下竟茫然向前走去,笑声震得山崖前松枝簌簌抖动,渐渐地,那笑声越来越凄厉刺耳,慢慢变得比哭还难听。 但那声音,似利刃刺在蓉儿心上,蓦然一声娇呼:“冰哥哥……” 但正当她扑到冷如冰身边时,冷如冰忽然身子斜掠丈许,双掌一错,大喝一声:“站住!” 这一下,蓉儿更是愕然,适才她只道冷如冰听见师父噩耗,一时急怒得攻心,忘去了自己是谁?无意中将自己猛力挥开,现在竟又恶声相问,喝她“站住”,她想不出这是什么原因,双目含红,突然“哇”地一声,委屈的哭了出来。 冷如冰冷森之极的哼了一声,掉头又向前走去,对蓉儿的委屈痛哭,全无怜惜之意。 蓉儿虽然在掩面痛哭,但目光仍由指缝中注意着冷如冰的行动,女孩儿家的哭,多少有点撒娇的成份,她是希望冷如冰上前去哄慰她几句,哪知冷如冰竟又狠起心肠走了,心中又是大急,忙又哭喊道:“冰哥哥,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啊!” 冷如冰才走出几步,突又回过头来,冷冷的哼一声,道:“你最好别走近我,不然;我会出手伤你。” 这一句话,恍如蓉儿心上被人击了重重的一锤,哭声立止,抖颤着声音问道:“冰哥哥,我……做错了什么啊?” 冷如冰冷哼道:“你没有错!” 蓉儿道:“那为什么啊?” 醉僧也怔惊的看着冷如冰,先前,他也以为冷如冰是一时急怒,行动反常,现在听冷如冰居然说不许蓉儿走近身去,不然会出手伤她,也是莫明其妙起来,连平常惯有的醉态也收起,一本正经的问道:“老弟,你这是为什么?” 冷如冰又是一阵凄厉之极的大笑,笑罢,仰天怆然一叹,道:“苍天弄人,以致于斯,天乎!天乎!” 说罢,身形一晃,便向松林中扑去! 蓉儿一声娇呼:“冰哥哥,你别走!” 娇小身影一闪,浮云身法如薄雾冉飞,已向冷如冰射去。 冷如冰轻功也是不弱,身形弹起,疾如流星一般向松林中外落,正在掠出数丈,落在松林边沿瞬间,忽然一条身影,向他迎面撞来,两人全是扑势快极,几乎撞个正着。 冷如冰也未看清来人,冷哼一声,一招天魔臂,右臂横扫而出,身子借劲右掠,一点不歇,仍向松林中窜去。 哪知那撞来之人,似是匆促间要闪躲那一招凌厉无比的天魔臂,口中一声:“啊呀!” 脚下一个踉跄,也是向左一闪,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两人恰到好处的又几乎撞在一起。 这一次,冷如冰不能不身形暴退,想看清迎面撞来的是什么人,而蓉儿也在这时,已扑到冷如冰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秀目含泪,仰起一张惨白粉脸,映着月光,更显得凄怜,颤声问道:“冰哥哥,是我得罪了你么” 冷如冰并未理会蓉儿,双睛喷火的注视着前面,这才看清,原来横挡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峨嵋双僧。 那疯和尚双手提起僧袍,露出一双又秽又黑的小腿,冲着冷如冰例嘴一乐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和尚在拉尿。” 这时,身后又响起峨嵋醉僧的带醉笑声,道:“哈哈,疯子,别让小老弟跑了!” 蓉儿见冷如冰不理,更又呜咽的问道:“冰哥哥,你到底为什么啊?” 冷如冰知道是不能走了,长叹一声,凝立不语。 疯僧咧嘴一乐,道:“醉鬼呀!是不是又想借人家的裤子去换酒喝?” 醉僧哈哈大笑:“不是!不是!” 疯僧又是一乐,道:“那难是这醉鬼吃醉了酒,糊涂乱说,把人家气坏啦!” 醉僧搔着头皮道:“我和尚面醉心不醉,难得有一次糊涂,可是,这次真糊涂啦!” 说罢,扬脸看着冷如冰道:“喂!小兄弟,你干吗生这小姑娘的气呀!” 冷如冰看了蓉儿一眼,又是一声长叹! 醉僧突然双目一瞪道:“小姑娘,别哭啦!你告拆我和尚,为了什么?有人欺负你,我和尚不答应。” 蓉儿道:“冰哥哥没欺负我啊!一定是我得罪了他!” 冷如冰听得心中一软,叹口气道:“蓉蓉,你没得罪我!” 蓉儿又落泪,委屈的说道:“那为什么不理我了呢?” 冷如冰道:“你没什么错,错的是命运之神!” “命运之神?”蓉儿眨着一对闪耀着泪光的眸子,满脸疑惑神色。 “是的!”冷如冰目注林梢的月色,似自语,又似在对蓉蓉,说道:“命运弄人!命运给予我们两人的太残酷了,我们无法摆脱残酷的命运安排。” 那醉僧似是听出一点眉目来了,惊得“啊呀”一声,道:“小老弟,你是说她与……?” 疯和尚怪眼一阵乱翻,突然疯疯癫癫的大笑道:“醉鬼,走啦!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醉僧斜乜着醉眼,看了两人一下,也响起一声哈哈道:“走走走!我们当真该走了!” 说罢,脚下一个踉跄,随在疯和尚身后,踢踢踏踏的向松林中走去。 这时,斜月挂在万松间,松风激吟,空山举寂,只听得松林中飘荡出疯和尚的唱声道:“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仇怨忘不了,历代牵连无止境,多少无辜牺牲了。” 只听醉僧接着唱道:“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仇怨忘不了,可叹恩怨不分明,却把孤雏害苦了!” 冷如冰心中一动,只听疯和尚又唱道:“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仇怨忘不了,别人杀你便成仇,你杀别人如何了。” 远远又传来醉僧哈哈大笑声,笑罢又唱道:“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仇怨存不了,历劫就因是非身,入我门来万事了。” 唱罢,又远远听到两入一阵嘻嘻哈哈笑声,笑声越去越远,渐渐杳不可闻。 冷如冰颓然叹了口气,适才那一股怒气,消去了一大半。 蓉儿真是一个不解事的姑娘,又道:“冰哥哥,他们唱些什么,好呀了呀的?” 冷如冰道:“这是‘好了歌’,蓉蓉,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你明白了?明白什么啊?” “唉!”冷如冰又是一声长叹,道:“蓉蓉,以后我会告诉你,但现在不能!” 蓉儿一见冷如冰不跟她生气了,才算放下了心,但仍委屈的问道:“冰哥哥,你以后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 冷如冰一对朗朗星眸,落在蓉儿那泪痕未干的脸,一触及蓉儿那一对纯真、期待,而又企求着的目光,心又软了一半,叹口气道:“蓉蓉,我答应你!” 蓉儿这才嫣然一笑,扫去了一脸的愁云,一个娇小的身子,轻轻倚在冷如冰胸前,又道:“冰哥哥,我还要你答应,永远跟我在一起,永远不离开我?” 冷如冰犹豫了一下,他不愿再伤蓉儿的心,只得说道:“要是象过去两次一样,有人把我们分开呢?” 蓉儿娇躯一转,仰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粉脸,说道:“不会啦,我学会了真气煞,又学会了浮云身法,现在谁我也不怕,啊!对啦! 冰哥哥你不是也学会了震天掌么?在蜂洞中得了那位高僧的‘苍龙遗册’么?我想一定是一部佛门了不起的武学,依起快练啊!要是练成了,谁还会是你的敌手。” 冷如冰摇头苦笑了一声,道:“快别那么说?天下武学,绝没有第一的,你没听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 蓉儿眨眨大眼珠,道:“只要我们两人同心协力,虽不能称天下第一,但也不致轻易被人家逼得分离。” 冷如冰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蓉蓉,你遇上的那个黑衣蒙面女人,当真没跟你说什么?” 蓉儿道:“是呀!咦!冰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冷如冰道:“我要找她!” “因为她救过我?” “不?另外的事!” “另外的事?”蓉儿又是大眼直眨,仍是不解,反而喜孜孜的说道:“你认识她?” 冷如冰只好应道:“我不认识她,但我知道她是谁!” 蓉儿十分惊喜的问道:“快告诉我,冰哥哥,她是谁啊?” 冷如冰道:“蓉蓉,将来你自然知道,但现在不成!” 蓉儿失望的小嘴儿一瞬,道:“不说算了,谁稀罕问!” 忽然她若有所思的望着天上飘浮着的白云,自言自语:“我虽未见过她的面目,她也没跟我说过话,但是,我觉得她是一个好人,而且是世界是最好的人!” 冷如冰道:“蓉蓉,你怎能断定她是好人?” “嗯!我知道就是了,什么理由,我却说不出来,总之我知道她一定是好人!” “万一她是最坏,最厉害的人呢?” “不会的!”蓉儿一对明亮亮的眸子眨了两眨,又道:“嗯,我也要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冷如冰现在更肯定了,他知道这是蓉儿一种超乎人类没有智慧所能理解的感觉使她这样的认定。 那是什么?那是一种人类过去无法解释,而将来也一定无法解释,在人类智慧以外的一种“亲情”的感觉。(用现在的一句术语,应该称为第六感了。)因为蓉儿有着这种认定,更证实了冷如冰的推断,但蓉儿是无辜的,但苍天赋予她圣洁、纯真,而且有着一颗善良的小心灵,却又为她安排下一个令人憎恨的身世和坎坷的人生,这对容儿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太残酷了一点。 他轻喟一声,连他也不知对蓉儿如何安排?过去,自已是仗义挺身而出,想为武林尽一点力量,向邪恶势力挑战,而现在,那邪恶势力,成为自己切身的仇人。 他想到恩师过去的音容笑貌,和过去那许多难忘的岁月,也想到那不可攀登飞越的死亡榜的高崖,忽然,他恍然看见那高崖上,刻着的第二十九个名字,正是董无公三字,而名字之下,却是一颗双目不闭的人头,摇晃在寒风冷月中。 他心中矛盾极了,也痛苦极了,他骤咬嘴唇,本来就是一张习惯冷漠的面孔,此刻却阴晴不定,不断起着变化,扭曲得十分难看。 蓉儿忽然发现冷如冰脸色难看,又是一惊,道:“冰哥哥,你又怎么了?” 冷如冰强忍住内心的痛苦,摇头道:“没什么!” 蓉儿道:“我不信?你一定是最难过的心事,啊!对啦!是不是因为你师父被杀的事?等我们夺得三宝后,我暗你去魔峰报仇就是!” 冷如冰痛苦的看了蓉儿一眼,默然不语,他不愿让一个圣洁的心灵受到损害,他必须独自—人承担这分痛苦,当下点头道:“蓉蓉,魔峰我不希望你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唉!” “你是怕我有危险?” 冷如冰只得摇头道:“蓉蓉,不是为这个。” 蓉儿大眸子一阵乱转,道:“那就是怕我上不去,成了你的累赘!” “也不是!” “那为什么呢?冰哥哥,我要你告诉我。” 冷如冰黯然一声轻叹,不知如何说法,蓦然,好像听见松林中响起一阵冰冷清脆的笑声,虚无飘渺的传来。 冷如冰微微的一怔,忙凝神听去,却又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晚风残月,松吟树语而已。 心中忽然奇怪起来,适才分明听见笑声,怎地留神一听,又没有了,难道是自己听错了?蓉儿忽见冷如冰侧耳凝神,却茫然的道:“冰哥哥,你听见了什么?” 冷如冰道:“蓉蓉,你可曾听见笑声?” “笑声?”蓉儿睁大眼睛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听见!” 冷如冰奇了,要知,一个习武之人,耳聪至灵,以他目前修为,应该不会发生错误,虽说,荒山深夜,不时有鸟兽怪声,但以冷如冰的听觉,应该分辨得出来才对,可是,蓉儿什么也没听见,难道真听错了不成?冷如冰又听了一阵,未再听出那清脆冰冷的笑声响起,暗忖:“大约是自己听到恩师恶耗,心绪不宁所致!” 这样一想,也就将此事略过。 此时,残月已慢慢落入西边岭后,四周渐渐黑暗起来。 蓉儿紧紧的倚在冷如冰身边,道:“冰哥哥,天快要亮啦,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如何?” 冷如冰此时心中情绪十分激动,一时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应先去九顶山,证实一下恩师是否真的遇害?还是就在这青城山中,直接找寻魔峰上的来人报仇?因是心中不断盘算,木立在荒崖之下,蓉儿对他说话,他竟一点也没听见。 蓉儿一见冷如冰不答,以为他又在倾听什么?当下问道:“冰哥哥,你又在听什么了?” 冷如冰这次才算听见了,叹口气道:“蓉蓉,我没听什么,我在想!” “想什么呢?” “我是想先去一趟九顶山!” “去魔峰?”蓉儿一怔道:“你不要那天竺三宝了么?” 冷如冰摇头叹口气道:“要那三宝何用?我恨不得此时遇上仇人,手歼强敌,听醉僧所言,师付头颅,现在高悬死亡榜上,我也应该去设法将头颅取下,以免风吹雨打,暴骨高崖,才算尽为人弟子之责。” 蓉儿想了一想,道:“魔峰的什么三灯使者,不正在这山中么?找他们自然容易,不过……” 冷如冰仰天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不错!以我目前的武功,三灯使者中的血影人和鬼斧神,我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至于那魔峰主人,自然更难望其项背,可是师门仇恨,不共戴天,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蓉儿道:“依我说,冰哥哥,你得忍耐点儿,你不是说得了一本‘苍龙遗册’?为什么不赶快将那佛门的武功练成,也许就打得过他们了呢!” 这真是一言将冷如冰提醒,心说:“是啊!苍龙遗册中,必是载有佛门至深至奥的武学,为什么不先看看再说,单凭血气之勇,不但恩师大仇无法报得,反而又白送一条性命,虽然说是为师报仇,生死算不得什么?但大仇不报,恩师遗骸不得安葬,自己不但死不服目,也无颜见先师于地下。” 心念刚完,松林中陡然又传出一声冰冷清脆的嗤笑声,但仍是虚无飘渺,若有若无的传来。 冷如冰又是一怔,虽然那轻嗤之声,仍是若有若无的传来,但冷如冰一直在留心,他相信自己这次绝没听错,从笑声中,他更已听出,是一个女人所发。 只是,声音虚无飘渺。偌大松林,他无法判断是发自何处?冷如冰确知松林中有人,而且可能就是自己所要找的人,当下,毫不露出一点神色,装做未曾听见。 蓉儿好象又未听见,问道:“冰哥哥,我说得对不对?” 冷如冰点头道:“蓉蓉,你说得对!” 蓉儿拉着冷如冰左手,道:“那么就在这儿调息一会儿吧!等天亮了,你先习练那武功,我去为你寻一点吃的东西,等你武功练成了,我跟你一道去找他们!” 冷如冰心说:“你倒想得天真,可知强敌已在附近!” 他不愿说破,只是说道:“蓉蓉,你先歇着吧!” 第四十四章 神秘少女 蓉儿小嘴一嘟,道:“不!你不歇,我也不歇着!” 冷如冰目注着松林,叹口气道:“蓉蓉,听我说,这等荒山野林,随时有意外的危险,还是你歇着吧!” 蓉儿噗嗤一笑道:“看你,胆子又小起来了,难道咱们还怕虎狼不成?” 又是一声轻脆冰冷的冷笑声,划过林梢,飘渺虚无的传来。 这次,冷如冰是早已留心,所以听得十分清楚,一点不错,那是一个女人的笑声,但是,那声音似近还远,象由林中传出,又象由远处随风飘来,总之,他仍未察出声音发自何处?不但如此,冷如冰另外还发现一宗奇处?那是一连三声冷笑声,自己全听见了,而蓉儿竟一次也没听见,以冷如冰的武学修为,当然懂得,这不是蓉儿粗心大意,而是发笑之人,修为至高,是“传音入密”之法,必是意念自制的工夫,不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冷如冰看了蓉儿一眼,见她毫无所觉,正眨动着一对大眸子,一亮一闪的看着自己,显然,她还在等待自己的答复。 冷如冰不由暗自吃惊起来,由于确定了这一点,更证明那发笑之人,是所猜想之人无疑,假苦人家这时要对自己不利,自己目前的武功,也绝难与人家抗衡! 蓉儿又咦了一声,道:“冰哥哥,你又听到什么了么?” 冷如冰点点头,道:“蓉蓉,你一点也没听见?” 蓉儿侧身听了一阵,道:“没有啊!” 冷如冰自己振作了一下,心说:“是祸躲不过,要是真是她在这附近,取我性命,必是易如反掌,为人生死有命,何必过份紧张。” 心中恁地一想,便又镇静下来,笑了一笑道:“蓉蓉,好!咱们一起歇着!” 说罢,当先坐下。 蓉蓉天真纯洁,心中从无男女之嫌的观念,竟挨着冷如冰坐下,才想闭目调整息,忽又睁开眼来,看看天上的残星,突然幽幽一叹。 冷如冰道:“蓉蓉,你叹息什么?” 蓉儿道:“我真命苦,从我能记事之日起,就只有婆婆一人教养着我,可怜我连父母容貌也未见过一面,现在婆婆又去了很远的地方,虽然又遇上一个爷爷,他却不肯带我在他身边,茫茫世界上,只有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 冷如冰听得心中一阵凄凉,不由脱口说道:“蓉蓉,我不是跟你在一起么?” 蓉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嘴角一翘道:“适才你不是要丢下我么?” 冷如冰道:“不是的,蓉蓉,我只是有事,想一个人去。” 蓉儿道:“那你为什么不许我走近你?还说要出手伤我?” 冷如冰叹口气道:“蓉蓉,许多事你还不明白!”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为你好!” “为我好?” “嗯!” 蓉儿突然腰胶一扭,整个身子倒在冷如冰身上,道:“你非告诉不可,倒底是什么事啊?” “唉!”冷如冰一声长叹,眼前幻出蜂王洞中那一具白骨,本来想将推断出蓉儿身世之事告诉她,但一想起,若然自己推断正确,她父亲是死在她那残酷狠毒的母亲手中,母亲又是现今武林共愤的魔头,这一打击,蓉蓉哪能受得了?万一,自己推断错了,蓉儿信以为真,岂不害了她一生?因此,忙又将话咽住,劝说道:“蓉蓉,事情还没到你应该知道的时候,到时就是我不说,你也一定会知道的,你也不必为身世难过,人世间凄凉之事太多,孤苦无依,又何止你一个,譬如我……唉!” 蓉儿突又挺身坐起,道:“咦!难道你也和我身世一般?” 冷如冰道:“我也是一个连父母是谁也不知道的人,自幼蒙恩师养大,连师父也不知道我的身世,这次出来行走江湖,一方面是锻练自己,一方面是查我的身世,” 蓉儿一听冷如冰说得恁地凄凉,连自己的难过也忘了,关切的问道:“查出来没有啊?” 冷如冰叹口气道:“两年来走南闯北,一点线索也没有,如何查得到,后来因为听着魔峰这一连串怪事,便南来了。” 蓉儿忽然想起一事,咬了一声,道:“你不说,是白下的人么?” “是的,那是恩师当年,从白下城外将我捡回,我的姓名,全是恩师暂时替我取的,其实,我真正并不姓冷,只是因为我身世凄凉,从小孤苦,养成冷漠的性格,所以恩师便给我命姓取名叫冷秋,后来我又自称为冷如冰。” “啊!”蓉儿惊啊一声,道:“我说啦,你已经姓冷,偏要取个如冰的名字,听起来,冷冰冰的怪不舒服!” “所以说起来,我的身世应该比你还凄凉!” “嗯!这么说,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了。” “可是我们之间,有着许多无法克服的矛盾!” “矛盾?什么叫矛盾啊?” “蓉蓉,矛和盾是两种战场上用的武器,是互相敌对之物!” “敌对之物?你是说,我们会成敌人?” “不会的,蓉蓉,因为那不是我们本身之事,也不是我们应负责的事。” “冰哥哥,你说些什么啊?我一点也不懂。” 冷如冰叹了一口气,他已说得太露骨了,若再说下去,势必要伤害这天真纯洁蓉儿的心,只得又道:“蓉蓉,别谈这些,还是歇歇吧!总之,将来任何事情,我不怪你就是。” “那你永远跟我好了!” “当然!” “没骗我?” “永远不!” 蓉儿似是十分高兴,嫣然一笑,又将身子靠入冷如冰怀中,一阵少女的幽香,如兰似密的直冲冷如冰鼻管之中。 冷如冰虽是心中思潮万千,又知强敌环伺在侧,但他仍是不愿让她不开心,只得伸手搂住她的纤腰,将右颊轻轻靠在蓉儿秀发上,双目注视着眼前一片黑黝黝的松林。 但在这一段时间中,那虚无飘渺的笑声,未再听见响起。 蓉儿大约是太疲倦了,一会工夫,已香息酣沉,竟吐气如兰的睡着了。 这一来,冷如冰更不忍心移动蓉儿,只好让她睡在怀中。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冷如冰身上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天上的几颗寒垦,也被一片云层掩着四周更黑暗下来,只有蓉儿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在耳边响起。 突然…… 冷如冰身后,响起一声冷冰冰的声音,似幽灵一般说道:“哟! 这儿有人!” 冷如冰大吃一惊,以他的功力,此时在十丈以内,飞花落叶,也绝难逃过他的听觉,何以忽然有人侵入身后,他居然毫无所觉?但,因为林中的怪笑声,曾三次传来,心理上早有准备,所以一惊之后,马上镇定下来,他知道,若然这人便是自己料想之人,那自己已经是人家嘴上鱼肉,只要一伸手,十条命也得完,这时再紧张和戒备,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于是,冷如冰连头也不回,静静的坐着,只有抚在蓉儿纤腰上的一只左手,迅速的移动了一下,点了蓉儿的睡穴。 才冷漠的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知道我会来?你知我是谁?” “当然知道!”冷如冰冷漠的一笑,道:“大约只有我才需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冷,叫如冰,新近名列死亡榜上,第二十九颗人头的传人!”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忽然怪笑一声,但笑声仍冷得令人身上直冒寒气,道:“死亡榜?二十九颗人头?你这话对我说,是什么意思啊?怎地我不懂?” 冷如冰冷漠之极的笑了一下,道:“不懂的应该是我,难道你不想除去一个立志要杀你的人?” “你要杀我?”又是一声冷极而又轻蔑之极的轻笑,道:“为什么你不回头看看我是谁?再说这种话?要是我不是你心中所想的人,对一个陌生人如此说法,不嫌失态么?” 冷如冰心中微微一怔,心说:“难道身后的来人,当真不是松林发笑之人?抑或是林中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人?” 心中生疑,反而又紧张起来,默运六脉神功护身,掉头看去。 哪知他凝神看时,立时呆住了。 原来身后不远处,一株矮松之下,站着一个神色冷漠的少女,看年龄,不比蓉儿大上三两岁,虽是冷漠,但眉宇之间,却有自然的少女娇嗔神韵,因是一身黑衣人站在柳荫之下,又是暗夜之中,有点儿鬼气森森的样子。 冷如冰立时怔了一下,先前,他认为,身后之人,一定是魔峰上那个心狠手辣歹毒的魔女。如今,信心立时动摇起来,据他推断,那魔女少说应该是四十以上的年龄。武林中虽不少女人驻颜有术,但那少女的娇嗔神韵,是发乎自然,并非药物或内功修为可以办得到的。 眼前这个黑衣少女,虽说一脸冷漠神色,眉梢眼角,一派少女风姿,充分的显出她的高傲、冷漠,而又任性的少女而已,从这一点去推断,这黑衣少女,又不象是神秘峰上的魔女。 那黑衣少女双目似两颗寒星,闪了一闪,冷漠的扯动一下嘴角,道:“看清了么?我可是你立志杀的人?” 冷如冰脸上微微燥,好在他也是生性冷漠之,傲然冷笑道:“那么你是谁?” “过路的人!” 回答得简捷而又不着边际,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有山风飘动她一身黑衣,令人有种明森森的感觉。 冷如冰:“既然如此,姑娘请便吧!” 黑衣少女轻蔑的一笑,道:“假使我高兴多站一会呢?” 冷如冰也冷漠的说道:“荒山无主,姑娘想多站一会,在下当然无权干涉!” “你不是说要杀我么?” “那是在下料错了人。” “你肯定没料错么?” “这……?” 冷如冰又是一怔,一对朗朗星眸,直逼在黑衣少女脸上,心头又罩上一层疑云暗忖:“黑衣!她也是身黑衣,蓉儿不是说被鬼斧神追逼时,晚退鬼斧神的也是一个黑衣女人么?只是这女人未曾蒙面!” 那黑衣女人又是轻蔑的一笑,向前走了两步,道:“其实,你料没料错,无关紧要,这个世界上,恐怕还没有人真能杀得了我!” 冷如冰心中一震,心念电闪道:“好大的口气!这种口气,又岂是一个普通少女所有?难道她真是那魔女?” 冷如冰轻轻移开睡在怀中的蓉儿,一跃而起,星眸直在黑衣少女脸上打转,喝问道:“你倒底是谁?” 黑衣少女伸手一掠鬃发,道:“紧张起来了,是不是?不是告诉了你,我是过路的人吗?” “难道你无名无姓?” “当然有!”黑衣少女说罢笑一声道:“但是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何况还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冷如冰心中虽是疑云重重,但仍是不十分相信,不由又喝道:“那你来此山中作什么?” “你呢?” 问得冷如冰一怔,才知自己问得十分唐突,既然互不相识,这样问人家,是大为失札之事。 但冷如冰却在短短几句对话中,看出黑衣少女虽然神态冷漠,却似并无恶意。 他既然不敢确定这黑衣少女就是神秘峰上的女魔,又不能追问人家来历,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黑衣女人目光一转,落在睡在地上的蓉儿身上,口角漾起一丝冷笑,道:“这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冷如冰也神色冷漠的应道:“在下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你很爱她,是不是?” “那是我们的私事!” 黑衣少女突然银铃般的脆笑道:“风寒,露冷,偏偏跑到这荒山中来相偎相倚,我由此路过,好奇的问问,也是情理之常。” 顿了一顿又道:“而且这山中高手云集,万一遇上厉害的人物,我真替你们担心。” 冷如冰又再一次感觉到她说话口气与年龄大不相称,忍不住问道:“姑娘可是来自九顶山?” 黑衣少女脸上毫无表情,一片冷漠的说道:“你别管我来自何处,我问你是不是很爱她,你还没有答箩我呢?” “难道在下非答复不可?” “当然!”黑衣少女又内前走了两步,道:“这一点对你非常重要!” “假若在下不呢?” 黑衣少女仰首看着夜空,嘴角牵动了一下,道:“本来,我已看出你们似是十分相爱,不然,我也用不着多此一问了。” “那么姑娘这一问,不嫌多余?” 黑衣少女摇摇头,道:“我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爱她!” 冷如冰心中又是一动,沉声问道:“这一点对姑娘有什么关系?” 黑衣少女顿了一顿,沉声问道:“我一生最痛恨假情假意的人!” 说至此,两颗寒星般的眼子中,突然闪出两道冷森森寒芒,又冷笑一声,道:“我遇上这件事便要问。” 冷如冰一触及她两道寒芒,不知为何?突然身上涌起一阵寒意,心说:“世间上哪有这等多管闲事之人?而且,她还是一个少女?” 总之,这—来,黑衣少女可疑之处越来越多,心中暗想:“完了,若这女人当真是神秘峰的魔女,今夜是有宛无生了,以这魔女的心毒手辣的性格,对丈夫女儿,全无一点情意可言,哪能容得下我。” 他并不是怕死,而是还有许多事要做,若是就这样死了,真是遗恨九泉。 虽然心中想到许多事,但这时却无法一一去思索,只得应道:“这位小姑娘,是一位老前辈托付给我,我把她当亲妹妹一般看待。” 哪知那黑衣少女又冷森森说道:“我问你是不是真心爱她?” 冷如冰逼得没法,只得说道:“她无父无母,孤苦伶仃,这个世界上,她心目中就只有我是她的亲人,我受人之托,当然要照料她一生。” “那就对了!”黑衣少女突然绽颜一笑,但也仅是一掠而逝,道:“算你福至心灵,我要送你—样东西。” 说罢,由手上脱下一个碧绿的指环;向冷如冰—抛道:“接着了。” 第四十五章 变生不测 冷如冰才在一怔,那指环带着一缕碧光,破空飞来,仓促之间,只好伸手接着。 低头一看,那指环十分小巧,发出蒙蒙莹光,光分七彩,十分精致,绝非尘世之物,但却看不出有何用处?只听那黑衣少女道:“这东西虽小,用处可大,戴在指上,自有你的好处!” 说罢,转身离去。 冷如冰心中奇怪极了,大声说道:“姑娘且慢!” 黑衣少女回头,冷森森问道:“你要说什么?” 冷如冰道:“姑娘赠送这指环是何用意?”黑衣少女仍冷漠的说道:“我不是告诉你,戴在手上,自有好处么?” 冷如冰道:“萍水相逢,姑娘何以送在下这个指环?” 黑衣女人道:“我不是说过么?我一生最恨虚情假意之人,所以送你这个指不,祝你们白头偕老。” 冷如冰顿时将疑虑之心放下,心说:“我错疑了她,果然她不是神秘峰上的魔女,只是她小小年纪,看来倒象历尽情关的过来人似的,那么她又会是谁呢?” 才想出声再问,哪知一指头,只见黑衣少女冉冉的走入黑暗之中,看来似慢,但晃眼间便不知去向。冷如冰一时呆住了,他总觉得这黑衣少女,不但武功神奇莫测,而行事也太过神秘,她是谁?这指环会有什么好处?几声雀噪,将冷如冰惊醒,指头一看,东边天上,抹着千片灿烂的红霞,原来天已亮了。 一阵晨风,挟着清凉的寒意,使他神智冷静不少,一夜来,接连通上了许多人,发生了许多事,使他心中突然烦乱起来,好象有不少事,等着他去做,但又不知从何着手?他又低头仔细看看手中那指环,不但小巧可爱,迎着朝霞,更闪耀出几种不同的莹光,绚丽无比。 但除此以外,他却看不出有什么好处?心中想了一想,暗忖:“这指环给蓉儿戴上,最为合适,想来她一定喜欢!” 当下转身走到蓉儿身侧,只见蓉儿嘴角含着甜笑,睡得正香,朝霞映在她娇媚的脸上,反射出圣洁无理的光辉,比朝霞更美,比海棠更艳,世上找不出字句来形容她的美艳。 但冷如冰反而轻轻叹了一口气,心说:“要是自己没猜错,她应该有一个荒唐的父亲,或世间最狠最毒的母亲,若然她知道了这些,一定承担不起这份打击,我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当下伸手轻轻拍开蓉儿的睡穴,蓉儿“啊”了一声,翻身坐起,一掠鬓发道:“冰哥哥,我怎么睡着了?” 冷如冰一笑道:“大约你太累了,所以让你睡了一会。” 蓉儿忽然看见冷如冰手中发出莹光的指环,又咬了一声,道:“冰哥哥,你手中是什么?” 冷如冰伸手将指环递给蓉儿,道:“你喜欢不?” 蓉儿伸手接过,看了一阵,脸上绽出如花的娇笑,道:“啊!美极了,冰哥哥,我喜欢!” 冷如冰道:“那就戴上吧!” 蓉儿戴在指上,又反复的看了一阵,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道:“冰哥哥,谁给你的啊?以前我没见你戴过。” 冷如冰道:“一个过路的人送的!” “过路的人?”蓉儿眨着美丽的大眼珠,道:“那人为什么要送你啊!” 冷如冰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没有恶意吧。” 蓉儿又对着指环看了两眼,突然指起秀目,疑惑的看着冷如冰道:“咦!冰哥哥,那送你指环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冷如冰不假思索的应道:“是一个女人!” 蓉儿脸色一变,迅速的将指环由手指上脱下,还给冷如冰道:“我不要!” 冷如冰一怔,道:“你不喜欢么?怎地又不要了。” 蓉儿凄然一笑道:“人家是对你好,才送你的指环,我为什么要了。” “蓉蓉,真的,那人我不认识!” 蓉儿小嘴和一撇道:“不认识?鬼才相信,就算一个普通的指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怎会无原无故送你?何况这指环还名贵得很,只怕万金难买,若不是人家对你好,怎会送给你。” 说罢,转身负气走去。 冷如冰呆在原地,目注蓉儿身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才好?等到蓉儿走离数丈了,才突然惊觉蓉儿是在负气离去,心中一急,大声说道:“蓉蓉,别走!听我说!” 蓉儿并未停下步来,也未回头,仅幽幽的传来凄惋的声音道:“有人跟你好,别理我了。” 冷如冰因为蓉儿曾因百花公主之事,负气出走,惹来不少事故,恐怕蓉儿再次负气离去,若然遇上四毒中人,或红花教幽冥教与飞狐公子那些人物,她虽然得传两种绝学,但倒底年轻,不懂江湖诡诈,又要吃亏。 忙又高声喊道:“蓉蓉,回来!” 哪知他这一喊,蓉儿反而突然放足狂奔,直向松林奔去,口中说道:“不要你再理我,我知道,那是那个百花公主送你的。” 果然蓉儿又误会了,冷如冰有口难辨,又怕她走远了,赶紧微一叹气,蓦向蓉儿追去。 冷如冰心中大急,一面扑人松林,一面高声喊道:“蓉蓉,别走!蓉蓉,你听我说!” 但等到冷如冰扑人松林,哪还有蓉儿影子?约莫追出里许,已然到了一座小山上,仍未发现蓉儿踪迹,不由一声长叹,望着山上一片苍翠的林海出神。 现在,冷如冰心中纷乱极了,几件事摆在眼前,天竺三宝,人家南残不借牺牲自己一生英名,交付给自己,而且自己也慨然答应,若不设法取到,不但无法向万老前辈交代,若是落入坏人手中,武林将来又是一场血腥浩劫,可能比神秘峰上魔女现在为害更烈。 为师报仇之事,也誓在必行,但是自己目前的武功,别说难望魔女项背,连人家三灯使者中任何一人,自己也非其敌,现在谈报仇,无异以卵击石! 除非自己能取得三宝,习得那玉谍上的无上绝学,这样一想,又觉得仍应以取宝为唯一急务,报仇之事,只好留在第二步,至于去魔峰死亡榜之事,只有摆在最后了。 可是,现在最紧要的是,仍是找寻蓉儿,那不只是担心她的安危,而且是夺取天竺三宝时,需要一个有力助手。 他思忖一会,又四下打量一阵,空山寄寂,林木苍茫,已不知蓉儿去了何处?忽然,冷如冰听到泉韵叮咚之声,这才觉得自已有些口渴,细听那泉声,传自小山左测,当下信步向那泉声处走去,一面走,一面寻思自己应该如何去找毒无常,夺取那藏宝秘图。 一会工夫,已然到了山脚,原来松林中,穿行一道小溪,清流击石,叮略有声,松风微吟,鸟声和唱,令人心神微畅。 冷如冰为幽静景色所迷,他在小溪旁坐下施饮了几口溪水,溪水清凉,芳洌可口,激动的心情,又渐渐的冷静下来。 忽然,他想起得自蜂王洞中的那本“苍龙遗册”来,心说:“这儿十分幽静,我何不在此地翻开来看看,从那老僧遗言上看来,这苍龙遗册中,必然载有一种佛门绝学!” 冷如冰取出那本薄小的册子,随手翻开第一页。 只见上面写着:“老僧行脚天下,偶闻龙吟,声震九天,灵台顿清,觉人间是是非非,无以向善者,且为七情六欲所迷,武学匡世,亦可毁世,非王道之术也,故千百年来,人世纷纷扰扰,仇杀不绝者,又何尝不因武学发达所致。 因此老僧天池结缘十年,面壁静悟我佛慈悲救世之旨,发大宏愿,欲得王道之术,以启发灵性,诱致善念,化宇宙戾气,解人间仇怨,使人世免流血之苦,天地充满和祥之气。 十年面壁,由佛门狮吼中,悟彻震迷启愚之法,替有别于佛门狮吼者,亦王道霸道之分而已。 龙吟启慧,故令命名为“苍龙吟”,得此遗册,能飞我佛门救世心法者,那是有缘人,望仰体我佛慈悲,及老僧救世宏愿,以之震迷启愚,消除戾气,我佛慈悲,必赐尔福。” 冷如冰看完,心中一动,心说:“从这篇序言上看来,这苍龙吟真是一种佛门救世之学,必是龙吟声起,闻声之人恶念顿消,仇怨暂释,真是一种前无往者,后无来者的王道之学。” 心中想罢,又翻开第二页。 第二页上,果然载的是练气心法,但以“灵”“慧”二字为主。 冷如冰绝顶聪明,默读两遍,竟然觉出与儒家所谓的浩然之气,大同小异,其不同者,儒家学说,以“正气”为主,而这苍龙吟,却发自灵台之间,善念充沛之际,故其吟声,不但充沛天地间,使人有去恶存善之念。 第三页是练习之法,冷如冰便练了起来,一会工夫,果然心境澄明,万念不生,神移物外,浑然忘我,只觉眼一片光明,体内充满和样之气,与武学练气行功,大有不同。 冷如冰也不知练了多少时候,慢慢的清醒过来,抬头一看,日色已然近午,但心中十分平静,就在坐习这半日中,好象自己有着说不出所以然的变化。但那不是属于武功,而是心灵中有一股无比的宁静与和谐。 正在心中奇怪?忽然一眼瞥见,身侧一块大石上,放了一张干荷叶,荷叶之上,两只又白又大的桃子,和半只烧烤熟的山鸡。 冷如冰一怔而起,走到近前仲一摸,那山鸡尚热气未冷,显然就是自己在练那佛门救世心法时,有人送来。 拎如冰心中顿喜,暗忖:“必是她在调皮,原来她并未真的走了。” 当时,真有些饿了,一口气将那山鸡和桃子吃完,他料定蓉儿必是在这附近,更觉放下了心,忙又翻开第四页看去。 只见第四页以后,全是一些人象,旁边用小字注明,明心见性,反霸归真的道理,每页一图,共计十二图,但仔细一看,那些人全是用极其自然姿势在练气行功,与佛家参禅,道家打坐,和武林中人的调息用功大不相同,或立或倚,或卧或坐,一切发乎自然,并不规于一格。 冷如冰看了一遍,忽然之间福至心灵,竟全部了然,竟是一种至高至大,至博至深的秘奥之学,清而不浊,高而不惊,醒而不迷,化除戾气于不知不觉间,远比武林中相传以音韵迷人的功夫,又高出了许多。 冷如冰越看越入神,简直忘去了一切,又不知过了多久,已将专法奥秘,完全融会心中。 但当他再抬头,又是日影含山,归鸟噪林,晚烟索树,一片无限好的夕阳黄昏。 他竟不知不觉,在这小溪边坐了整整一天,缓缓站起身来,目注着松林上空,被晚霞抹上胭脂的自云出神。 冷如冰竟在这一日之中,思想有着很大的转变,想到过去在自己手中死过许多人,虽然没杀错一个,但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太过份了一些,而追魂手三字,并不是他荣誉,反而在他心中,成为痛苦的烙痕,代表着满身杀孽。一想到这里,不由又是一声长叹,目光由白云间缓缓收回。 当他目光又落在丈许远一块石上时,又是一怔,敢情那大石上,又放了一份食物,何时有人来过,他竟然一点也未发觉。 他一怔之后,随即淡淡一笑,心说:“一定是她,除了她那飘若浮云的身法,谁会近身咫尺,不为自己发觉呢?而且,也只有她,才会这样关心着自己。” 心中恁地一想,也就坦然了,走到大石之前,只见又是两个大桃,和半只烧烤熟的山鸡。 他一面吃,一面留心四周,心说:“我看你要藏多久,真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啊。” 半弯新月,轻轻爬上万松阎,吐出一片银辉,照射在松林中小溪旁的冷如冰脸上,松风明月,天颇声声,小溪流水,反映出片片银光,泉韵心声,幽静极了。 冷如冰忽然发出通想,暗忖:“我若能与蓉蓉在这小溪边筑房隐居,不闻不问武林是非,怡情林泉,那该多好,唉!可借武林魔氛未靖,师仇未报,身世未明,还作不到这一步。” 他又向四下眺望一阵,林深密茂,看不出蓉儿藏在什么地方。 原来,在他心目中,两次送来饮食之物,一定是蓉儿所为,除了她,谁会知道自己在这一片松林中呢?因为,判断是蓉儿,所以也不急着去找她,在他以为,一个小姑娘家,在负气之时,找着她反而会惹来没趣,倒不如等她气过了,再见面也就没事了。 因此,他按照那十二式图解,继续练习起来,练完以后,觉得灵台空明,不须运劲,真气在体内自然流动,好象喉间潮涌欲出,情不自禁的轻声一啸。 啸声才出口,宛若龙吟,立觉满山回应,声荡长空,竟然厉久不绝。 冷如冰心中一喜,心说:“难怪这功夫命名为‘苍龙吟’了,我才初学乍练竟然有这等进境,只不知与人对敌之时,发出这啸声,是何情景?” 忽然间,右侧林中一声轻笑,笑声不高但在这天籁轻传的静夜中,却听得清楚无比。冷如冰掉头看了一眼,心说:“原来她已气消啦,故意笑出了声,不是正示意我去找她么?” 心中恁地一想,便向笑声处走去,口中高喊道:“蓉蓉,快出来,,我早就知道你躲在这松林中!” 那松林十分密茂,只偶然有碎片月光,穿枝而下,是以十分阴暗。 冷如冰走进五六丈远,忽然看见一株巨松之下,有一团自影,仔细一看,果然是一个人,似他心中暗笑一下,心说:“你原来躲在这儿?” 当下笑道:“蓉蓉,你还在生气么?” 那白影并未出声,也未动一下。 冷如冰又走前两步,口中又说道:“蓉蓉,别再生气了,那指环当真是一个过路人相赠,我不会骗你!” 说时,人已与那白影相距不过丈许,忽然一阵风过,树摇枝动,穿枝而下的月光,从那白影身上一晃而过。 冷如冰目光过处,顿时惊得身子一颤,一声惊呼尚未发出,鼻中陡又闻着一阵血腥之气。 他一怔之后,蓦然身子一掠而起,扑向那白影,仔细一看,一点没错,竟是一个无头女尸,颈上正自泪泪流出鲜血,看来正是刚才被人所杀。 他匆忙中看了那无头尸身一眼,身子立又摇晃了几下,几乎昏了过去。 原来他已看出,那尸身正是蓉儿,因为服饰完全相同。 冷如冰匆忙一瞥之后,立即一声怒啸,身形霍地拔起,极目四望,果然,一眼看见,右前方树摇枝动,似有人在技时间飞掠而去。 此时,冷如冰恍如一只怒狮,大吼一声,人如掠技巨鹰,猛向右前方追去。 但他追得快,前面那枝叶也动得快,眨眼工夫,已追出数里,到了松林边沿。 但等他追出松林,眼前是一片里许大荒地,乱石中几座孤坟,极目看去,哪有什么人影。 冷如冰又是一怔,分明看见那枝叶摇动直到了林边,若然那凶徒已逃出松林,借大一片荒地,他能躲到哪里去?略一眺望,冷笑一声,身形一沉,立即落入林中,此时,他也顾不得敌暗己明,折身又向林内搜去。 但当他落人林中时,这一带树林更为密茂,野膝盘绕,矮枝虬结,林中根本无路通行。 他一面分枝向前搜去,一面谛听林中的响声,费了很大的工夫,勉强搜出十来丈远,别说没见有人影,连声响也没听见一点。 他仍不死心,奋力向前虽然身上已被树枝刺破血流,狼狈不堪,但他根本不觉得痛苦,就这样疯狂的松林中穿来穿去,约莫有一个时辰,依然一无所见。 这时,冷如冰是伤心、愤怒、失望,悔恨一齐涌上心头,倚着一株巨松停下身来,几度昏了过去,星睁中泪珠滚滚落下。 他万没想到蓉儿会被人杀死,以蓉儿现在的武功,自然不会在毫无抗拒情形下被人杀死,唯一可能的,是蓉儿倦极倚树而睡时,或是出其不意,被那凶徒骤然下手,这凶徒对一个小姑娘竟如此狠毒,而且还采取这种不光明的手段,那是太可恶,太可恨了。 冷如冰恨不得将那凶徒寻着,碎尸万段,才能消去心中之恨,但是,凶徒是谁呢?人又在哪里?他仰首望着已升到中天的半弯新月,默默出神。 真是,无语问苍天,风凄月冷,树咽草悲,虫声哀鸣,全似与冷如冰同声一哭。 他休息片刻,又继续向前嫂去,直到月落星沉,仍然未发现有人,连一点人经过的痕迹,也未发现一点。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过度的愤怒,过度的悲哀,加上过度的疲劳,只好失望的坐在一株巨松树下,他想狂啸,又想狂嚎,但是,终于将脸埋在双掌中,无声而泣。 忽然,一声狼嗥,从前面松林中传了过来,跟着又是几声狼嗥,接着便传来饿狼争夺食物的声音,将他从极度沉痛中惊醒过来,霍然立起,猛提一口真气,飞落松梢之上,向狼声处直扑去。 奔出里许,已到了狼群争食之处,停身分枝向下一看,冷如冰立即怒火攻心,大喝一声,情急中竟然使出震天掌势,头下脚上,凌空下劈。 “轰”地一声大震,四五只狼惨降一声,顿时死在地上。 等到冷如冰落地,映入眼中的景象,真是惨不忍睹,他认为是蓉儿的那具无头女尸,已然被撕成四分五裂,肠肝遍地,每只被震毙的巨狼口中,还各自含着一声碎裂的人肉。 这惨象一触入冷如冰眼中,顿时眼前一黑,栽倒地上。 等他醒来,已是晨曦朗照,林鸟啁啾的时候,他勉强支接着身子,坐了起来,地上的残胶碎肉,仍旧摆了一地,只有那破裂的白色罗衣,依稀辨得出是蓉儿的衣服。 冷如冰本然坐在地上,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是悲是怒;他象一个绝望的人,也象一个失去知觉的人,过了很久,突然仰天一声长嚎,口中喃喃的说道:“这不会是蓉蓉?蓉蓉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尽管如此,但双目的清泪,仍象流水一般的滚落,一会工夫,胸前衣服湿了一大片。 又过了许久,冷如冰才由地上蹒跚立起,在松林中寻了一片空地,拔出藏在衣底的长剑,掘了一个土坑,将那些撕碎的尸首,捡入坑中。 他仅捡起一片白色罗衣朗碎片,揣入怀中,然后才用浮土掩盖成一座新坟,又寻了一块平整的青石,用剑尖在右上角刻道:“天道何凭?” 黄土埋恨! 天涯索命,血祭孤坟! 刻完,这才在左角下刻了:“白下冷如冰”五字。 冷如冰在两日之间,连遭变故,“恨”在他心中突然壮茁,早已将夜来修习救世心法时悟出的一点灵慧抹去,他心中充满“恨”! 眼前幻出一片血腥,咬紧牙关,静立在蓉蓉坟前,双目有如血赤,沉声说道?骸叭厝兀惆蚕桑∽菟阄艺慈韭砩蹦酰晌淞止卜叩哪罚乙惨暗蒙蹦愕某鹑耍嵬非袄醇滥恪!?br /> 说罢,他又伸出手看了一眼,只见满手全是血腥突然仰天大笑道:“满手血腥!哈哈!真是满手血腥,可惜这是蓉蓉的血,我要用仇人的血来洗掉它。” 说罢,身子一掠而起,落在树梢上,一声清啸,有若龙吟长空,直向前方奔去。 他再又奔出松林,此时天已近午,忽然冷风习习,东南天际,涌起一片黑云,看来又是山雨欲来。 此时,冷如冰不知应去何处?也不知该作些什么?只觉得心中有着无法遏止的仇恨火焰在燃烧,想找人拼命厮打一场。 两个起落,人已掠落在乱石间的三座荒冢之间,忽然一样东西,映人眼中。心中一动,掠身拾起一看,不由又睹物思人,双日落下泪来。 原来他拾起的,是一条染满血迹的罗巾,巾角之上,绣着一朵含苞未放的芙蓉,正是蓉蓉常用之物。 冷如冰顿脚一声长叹,心说:“果然那凶徒是向这方向逃去,自己反而在林中找了一夜。” 他凝目思索,慢慢作条理的分析,第一他记起昨夜那一声轻笑,是出自一个女人之口,但那不会是蓉儿! 因为,蓉儿若然能发出笑声;便证明她十分清醒,以她的武功,别人很难在这种时候下手! 唯一可能的,是她倦极睡着之时,才有这种可能,那声轻笑,必是发自暗袭蓉儿之后。 现在,他得了一个结论,杀死蓉儿的,是一个女人!这女人不但嫉恨蓉儿,而且武功也非常奇诡,这从那女人的轻功,不在自己之下一点,可以判断。 好了,第一点得了结论,思维立又回索到这山中的一些女人身上,双燕主人和绿珠,不会对蓉儿下手,那白灯使者更不可能,至于前夜那个黑衣少女,从当时情形看来,也似不会对蓉儿这样做?唯一可能的是红花教中人,最可疑的,当然是百花公主。 冷如冰充满杀机的冷笑一下,心说:“好啊!我若不血洗红花教,便不是人称追魂手的冷如冰。” 当下,他毫不迟疑的直向梅村方向扑去,约有个许时辰,那一片梅林,已然在望。 他进入梅林时,触目全是树断技折的景象,他当然知道,这是前日鬼斧神的杰作。并不为奇,仍照直向林中走去。 但等他奔到梅村前面,拾眼一看,立时又怔住了。 原来那梅村已然化成一片焦土,余烬未熄,不知是鬼斧神放的火,还是红花教主的黄梅英,自知无法在此存身,毁了梅村逃走?—冷如冰目注着那一片焦土出神,心中暗自盘算:“红花教虽然毁村而走,但以黄梅英的一身成就,和武林四毒全依附红花教一点看来,绝不会离开青城,也绝不会放弃夺取三宝的企图,因此,不管她们现在如何隐秘行藏,但水火谷口,一定能查得出她们的踪迹。” 但水火谷在什么地方?他又茫然了?不由低头徘徊起来。 正在徘徊之时,忽然他听到一阵轻微脚步声,由右面梅林中传了出来。 冷如冰赶紧一晃身,躲在一株梅树之后,侧脸看去。 一会工夫,果然见梅林中踱出一个人来,那人蓦衣布带,佝偻着身子,手中拄着一只木杖,缓缓而行,满头白发飘飞,走得几步,便停下来喘几口气,看来十分老迈。 但冷如冰在这梅林中,曾因陈芸装着上吊,将他骗入梅村,被黄梅英以一英飞花弄点中穴道,失去玉龙镯,所谓上过一次当,学过一次乖,虽然见是一个佝偻龙钟的老人,却不敢深信,留心着他倒底来此作甚?只见那老人走出了梅林,缓缓扬起头来,这才看清,原来老人的一张脸,扭曲得十分难看,再加上岁月在他脸上堆砌的皱纹,显得又老又丑。 冷如冰微微一怔,心想:“附近并无农家猎户居住,这等荒山之中,怎会出现一个丑老人?” 他不可能是武林中人,因为这丑老人不但佝偻龙钟,而且连缓缓走路也喘息不停,武林中人,哪会这种样子?除非他是乔装! 冷如冰正在思付之间,只见那丑老人停下步来,望着余烬未熄的梅村出神,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又走了,茫茫天涯;叫我何处去找啊?” “丑老人是在找人?”冷如冰心中又是一动,心说:“他找的是谁?” 就在心中动念瞬间,冷如冰恍惚看见老人眼中闪着泪光,嘴唇颤动了一阵,又道:“看来我今生今世,无法找到了,唉!上天对我的惩罚也太残酷了一点。” 冷如冰从丑老人激动和失望的神色中看来,这丑老人不象是乔装,可能他真在找一个人,而这个人,对他非常重要。 丑老人呛咳了两声,向地上吐了一口痰。 冷如冰忽然看见,见丑老人吐出的不是痰,而是一口鲜红的血。 心中一怔,暗忖:“不错,这丑老人不是常人,一定是武林中人,只是他身受重伤,而且可能武功已失,他到这梅村来找人,这老人必与红花教或四毒中人有关!” 丑老人老眼中闪着莹莹泪光,喘息一阵,似是连站着也吃力,缓缓的倚在一株梅树上,失神的望着天上,一颗一颗的晶莹泪珠,从他那皱纹密布的脸上,向下滑落,那情形,丑老人似已陷入极端痛苦之中。 冷如冰忽觉这丑老人太可怜了,不但老而无依,还身患重病,要找的人,竟然又找不着,如何能再走出山去?心中油然生起怜惜之心,当下离开树后,向那家老人走去。 冷如冰现身,那丑老人浑然不觉,模糊的泪眼,一直望着天上悠悠的白云。 冷如冰走到丑老人身前,再又仔细揸,只见老人年约六十左右,喉间痰喘声音不息,双目失神,脸上皱纹不断抽动,不象带着人皮面具的样子,确是一个弱病不堪的可怜人。 当下抱拳道:“请问老丈,你老到这梅村来找准?” 丑老人动也不动,一双失神双目,仍凝视着天上白云,连眼珠也未转动一下,好象冷如冰向他走近和出声相问,根本不知。 冷如冰微微一怔,暗忖:“难道这丑老人双耳已聋?但双目未瞎,就算未听见,也应该看得见呀?” 冷如冰只得又高声说道:“老丈孤身来此,不知是找谁?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在下能否相助?” 第四十六章 凄凉老人 在冷如冰来说,他已经认定这丑老人以前不是一个常人,他到这梅村来要找的人,也一定不是那些无名之辈,因此,他尽管将语气说得温和婉转,以免丑老人心中不快。 哪知那丑老人仍是原势不动,仅用眼角向冷如冰溜了一下,喘息了几声,冷冷的说道:“你是准?” 冷如冰觉这丑老人语气森冷,冷得似三年的寒冰,几乎把他一腔要想帮助丑老人的一番热忱浇熄,顿时一怔。 但当他再又看见丑老人那皱纹满脸上痛苦的表情,和听到那喉间隐隐传出的喘息声时,他又释然了。 他心中已经确定,这丑老人一定有着可悲的遭遇,和难以忍受的隐痛,所要找的人,不是亲人,必是仇人,因为没有找到,心中有着无比失望与痛苦,所以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心中这样一想,丑老人冷漠的回答自己,也就不足为奇了。 冷如冰当下微微一笑,道:“在下冷如冰,也是来此地找人的!” “你也找人?”丑老人这才缓缓将含着泪光的失神双目,收了回来,轻轻落在冷如冰脸上,道:“你是找谁?” 丑老人这一问,反将冷如冰问住了,自己找谁呢?在未查明杀害蓉儿的凶手以前,他不能肯定是红花教主或百花公主所为。 丑老人微微喘息两声,道:“那么你知道这村中住的是什么人?” “当然知道!”冷如冰傲然—笑,道:“这村中在下已来过两次!” “你来过两次?”丑老人失神的双目,突然微带惊诧之色,不断在冷如冰身上打量着。 显然,丑老人已从冷如冰的语气和神色中,看出他不是村中人,而且对村中人还怀着敌意,但这样一个年轻人,又怎能在村中自由来去,而今天更又独闯虎穴?所以丑老人有些吃惊。 冷如冰看出丑老人的心意,傲然一笑,道:“老人家,你不相信么?” 丑老人目光迟疑的看着冷如冰,道:“年青人,你师博是谁?” 冷如冰叹了一口气,一提到恩师,他立即悲从中来,含泪道:“先师人称地煞神!” “地煞神董大侠?”丑老人轻喘两声,道:“那就难怪了,不过……?” 冷如冰一听丑老人知道恩师名号,便知自己料得不错,果然这丑老人不是常人,而且还是老一辈成名人物,但当年中原十大高手,八人已悬头死亡榜上,只剩下一个“一剑惊魂阮无畏”一人,这老人绝不会是阮无畏,他又会是谁呢?因为心中在思索这一问题,所以丑老人那“不过”之后没有下次,也未去留意。 丑老人绰头凝视着余烟未熄的废墟,又道:“年轻人,唉,唉!” 老人又轻喘一阵,继续说道:“倒看不出,你居然有了不起的能耐?” 现在,冷如冰才想起丑老人那“不过”二字下面要说的是什么?因为老人已不象适才那般冷漠,所以谦恭的应道:“在下虽然来过两次,并未与村中人动过手!” “你是说,她们没发现你?” “不!第一次在下因不知她们是谁?曾在毫无防备下,受制于红花教主的琴音透穴功,险些送了性命!” 丑老人突然从失神双目中,闪出一缕得意的光辉,但却一闪而逝,点头道:“嗯!后来呢?” “惭愧得很,有人适时赶来将我救走!” “嗯!倒是一个诚实不欺的年轻人!那么第二次呢?” “适逢村中来了强敌,她们无暇对付我!” “谁?” “鬼斧神!” “鬼斧神凌穷”丑老人脸上掠过一片惊容,呛咳了两声,吐出一口带有血色的浓痰,喘息着伸出颤巍巍的左手,指着废墟道:“是不是黄梅英的魔音三曲,奈何不了凌穷,这村子才被毁了?” “这个在下也不知道!因为弹到亡魂操时,在下便被人引走了。但情形可能是如此!” 丑老人脸上立又现出痛苦的神色,长长叹了一口气,再又仰望着天上的自云,默然无语。 但冷如冰却看出丑老人那痛苦神色中,也有着一丝失望的神色,忽然想到,丑老人竟然知道鬼斧神,而且随便能说出他的名字,不但又知道黄梅英,而且竟不用“红花教主”四字,最奇怪的,他竟知道魔音三曲,而且,听说魔音三曲,未曾奈何了鬼斧神,便现出失望神色,他把这些现象综合起来,立时心中一动,一对目光,不由落在丑老人握着竹杖那只右手之上。 目光一触及丑老人右手“见丑老人右手只有三指”他因听说天府书生右手只有三指,因此骇得心中一颤,情不自禁的猛退一步,道:“你老人家是……?” 丑老人点头道:“年轻人,你真知道得不少啊!” “那……你老人家是天府……” “是的,我就是当年的天府书生,唉!岁月不饶人,命运也不饶人,因此,当年的天府书生,应该说早已死了,而我?现在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废物!” 丑老人说至此,又是热泪盈眶,扑簌簌落下。 “那么你老人家是寻找红花教主黄梅英的了?” “是的,年轻人!” “听说你老人家当年在桐柏山中?” “我适才说过,天府书生早已死了,就是指当年流传到武林中的消息而言。” “但你老人家并没有死呀?” “仅剩一个残废的躯壳,和无限的仟悔与感伤!” “你老是说已失去了全部武功?” “不!年轻人,应该说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雄心和健康!” “以你老的成就,怎会落到这种地步?” “这就是我一面与死神相搏,一面寻来的原因!” 冷如冰一惊,暗忖:“照这样看来,这横行一世连鬼斧神也不是对手的天府书生,竟是毁在自己徒儿黄梅英手中?” “你懂了么?年轻人!” 冷如冰油然又生起怜惜之心,心说:“武林鬼域,人心险诈,这句话当真不错,天府书生身怀天府绝学,横行一世,武林中难得遇上敌手,但终于毁在自己徒儿手里,落得如此可怜下场,可见瓶罐不离井上破,英族难免阵上亡,争雄好胜,结果如何?” 冷如冰当下黯然点了一下头,道:“武林中,无论黑白两道,逆师灭伦,罪大恶极,此种人必为天下武林所不容。” 丑老人仰天长叹,双目中泪珠滚动两下,颤动着苍白的嘴唇,摇头道:“她已得老夫全部天府绝学,之所以未胜得鬼斧神,可能是功力尚嫌不足之故,但要想有人除她,谈何容易,唉!除非老夫再恢复功力,可是……可是……天啊!” 冷如冰道:“难道天下竟无恢复老前辈功力之法?” 丑老人摇摇头,道:“年轻人,没有!任何灵丹妙药,也无法救得老夫,唉!其实老夫落得这稀下场,说来也是罪有应得,这是上天给我惩罚,当年老夫侧身江湖时,时常任性而为,虽未存心为恶,但满手血腥,何尝没有枉死之人,所以,老夫也不作恢复功力的打算,事实上,天下也没那种妙药……” 丑老人一口气说至此,又喘息不停,冷如冰才想张口,丑老人将他止住,等他喘息一阵,又继续着说道:“所以,老夫并不珍惜自己,也不怨无忧人,只是,黄梅英心狠手辣,挟一身天府绝学,将来必为害武林,追本朔源,都是老夫罪孽,这是老夫死不瞑目的一点心事,我之所以不肯,自绝,就因为这点心愿未了。” 冷如冰心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唉!当年天府书生享誉武林时,何尝会想到这些。” 不由又问道:“老前辈已失武功,寻到她又有什么用?” 丑老人喘息着说道:“我的武功已失,自信尚有一法可以制她,可惜我找不到她,唉!只怕老夫已等不得找到她了,不知这是不是天意?万一真的如此,老夫是死不瞑目。” 冷如冰听得好生凄然,忽然心中一动,道:“晚辈倒知道一个地方,她必然会去!” 丑老人双目中陡然闪出一片欣喜之色,道:“什么地方?” “水火谷!” “水火谷?”丑老人道:“离此有多远?” 冷如冰却又摇头道:“水火谷虽然在此山中,但在什么地方,连晚辈也不知道!” 丑老人失望的叹息一声,道:“这么说来,找到她的希望仍很渺茫了,而且……” 老人突然呛咳起来,咳得十分痛苦,连吐了几口血痰,又道:“老夫至多只有三天可活了!” 说完,一双失神的双目,落在冷如冰脸上;情绪十分激动,欲言又止的几次,最后终于说:“年轻人,你说你愿意帮助老夫是不是?” 冷如冰只道他是要他代访水火谷之事,笑道:“晚辈乐于给老前辈效劳!” 丑老人点了一下头,道:“老夫一生,从不愿白受人恩惠,你能为我出力,自然也有好处!” 话刚说完,忽听梅林中响起一声哈哈道:“我说如何?谁是在这里!” 冷如冰一怔,回头向话声处看去,只见梅林中转出三人。 最前面是狡诈过人的长白飞狐,身后跟着万毒婆子林玑和千毒神童石中二人。 只听万毒婆子冷笑一声,道:“就是这小子么?” 千毒神童看来不过十七八岁,生得唇红齿自,一脸稚气,若非冷如冰见过一次,任谁也不相信他就是名列武林四毒之一的使毒高手。 只见他露齿一笑,突然抢到前头,道:“就是这个人么?哼!竟然要我们亲自来?” 冷如冰一听,千毒神童看来虽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童子,但口吻却是大人,而且还傲气十足。 三人现身处,距冷如冰立处约有五六丈距离,但三人走得十分缓慢,那万毒婆子和千毒神童,更是一幅不屑神态,根本满不在乎的样子。 冷如冰心想:“这只老狐狸当真可恶,竟勾了这两个毒物同来,只是这两个毒物早已归附红花教,不知何以两天工夫,他又和红花教中人搭上关系?” 一个是狡诈过人的妖狐,两个是武林闻名的毒物,冷如冰心中不免紧张起来,不由向丑老人看了一眼。 只见丑老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一对失神的双目黯然的看着天上的白云,好象根本不知有人向他们身边走来。 冷如冰突然觉得今天事情非常棘手,若是恁武功单打独斗,他不一定输给这三人,但这两个毒物全是使毒名家,万一三人联手,自己绝非三人敌手。 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武功尽失,连说话也费力的天府书生,这一来,自己还得分神保护这一个垂死的老人,当真有些难办。 当下低声说道:“老前辈,有敌人来了,您老快走!” 丑老人虽是武功尽失,大约他曾是天府绝学享誉一时的成名人物,毫无一点惊惶的样子,只淡淡的问了一句,道:“是些什么人?” “关外的长白飞狐,和武林四毒中万毒婆子和千毒神童。” “嗯!”丑老人轻轻的应了一声,满布皱纹的脸上,扭动了一下,才缓缓掉过头来看了一跟,手拄笔杖,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反面向三人迎去。 冷如冰心中又是一怔,暗忖:“难道他和三人相识?” 就在这时,只听丑老人的声音道:“年轻人,别怕,跟在我身后,有我呢!” 冷如冰弄得啼笑皆非,心说:“我就算不敌,也不会怕人,我担心的是你啊!” 这时,长白飞狐等三人,已距离两人丈许处,停下身来,忽见一个佝偻老人缓步向他们走来,全无一点犹豫的样子。 三人全是武林高手,象这等情形,这佝偻老人,一定是身负绝技之人,才会如此安详向他们走来,不由相互看了一眼。 丑老人一直走到三人面前,相距不过关六尺远,才停身不动。 冷如冰本是怔在原地,这时,也飘身到了丑老人身侧,傲然而立。 长白飞狐扫了冷如冰一眼,哈哈笑遭:“小子,你想不到吧!我终于又找着你了。” 冷如冰不屑的一笑,道:“想不到的是你这只狡诈的狐狸,居然能朝秦暮楚,前天还是红花教的敌人,今天却与他们交上朋友!” 丑老人哼了一声,怪?居然喉中的喘息没有了,只听他说道:“年轻人,你说他前天还是红花教的敌人?” 冷如冰道:“是的,前天我亲见他同鬼斧神来此。” “唔!”丑老人轻应了一声,回头看着长白飞狐道:“凌穷在哪里?” 长白飞狐心中一震,他始未料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双目失神的丑老人,居然直呼鬼斧神之名,当今武林之中,能这样毫无顾忌,直呼鬼斧神姓名之人,可以说屈指可数。 要知,练武之人,多半从眼神和太阳穴上,可以判断出其武功修为,也有一种人物,看起来全不会武功,从他身上,也瞧不出一点征候,那就是这人的修为藏而不露,最是厉害的人物,长白飞狐在武林中混了数十年,为人又狡诈过人,便料定这丑老人必是非常人物。 当下故意掩饰着心中的疑惧,哈哈大笑,道:“你老跟鬼斧神是朋友?” 丑老人哼了一声,道:“他配?” 长白飞狐又是一惊,听起来,不但这丑老人认得鬼斧神,而且连鬼斧神也没放在眼里! 万毒婆子手中鸠杖猛向地上一顿,喝道:“你是谁?” 丑老人冷冷的看了万毒婆子一眼,道:“你不认识老夫么?那你回毒宫去问问,也许你那老不死的师傅知道。” 万毒婆子一怔,心说道:“这老儿口气真大,难道他认得自己的师博不成?” 千毒神童露齿一笑,道:“妙极!妙极!专说这种大话,不一定骇得了人!” 丑老人目光又移到千毒童子脸上。冷冷的说道:“你也回去问问毒神君,看老夫是不是说大话?” 千毒童子也是一怔,这丑老人当真大有来路,连自己恩师之名,他也知道。 这一来,两个毒物心中,全是疑惑不定,不知这丑老人是谁?因此,也不敢贸然出手。 长白飞狐一生不打没把握的仗,两个毒物不出手,他自然更不会抢先出头。 丑老人答复几句话,便将三人弄得莫测高深,冷如冰见三人全现出惊疑的神色,心中好生暗笑,心说:“天府书生果然不凡,恁他一点镇定功夫,和说出几个老一辈人物的名字,居然便将三人镇住了。” 丑老人失神的双目冷冷的扫了三人一眼,竹杖轻轻在地上一顿,又道:“你们有什么事?” 那万毒婆子看了天毒神童一眼,哼了一定,道:“我们找的是你身边那个小子,最好你别管闲事!” 丑老人道:“找他做什么?” 万毒婆子又哼一声,道:“为什么是我们的事,你用不着问,假若你真是武林中老一辈的人物,最好别伸手,免得自讨没趣。” 长白飞狐忽然哈哈大笑道:“你也别倚老卖老,你既知道他们两位是什么人,大约他们也不会怕你。” 这长白飞狐当真狡滑得紧,一句话,便将对付丑老人的责任,扣在万毒婆子和千毒神童肩上,他反而成了不相干的第三者,又是坐山观虎斗的诡计。 千毒神童冷冷的看了长白飞狐一眼,一声冷笑。 万毒婆子也轻轻哼了一声。 显然,两个毒物,也知长白飞狐的用心,只是,当着冷如冰和丑老人的面,不便说出来。 千毒神童又露齿一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冷如冰却接口道:“三位若然当真不识,这位老前辈,可要在下替三位引见?” 万毒婆子一对绿光闪闪的双目,向冷如冰一扫,道:“小子,你说说看,他倒底是谁?” 冷如冰本想要说,但跟着—想:“若然说出这丑老人是天府书生,自是可收镇赫作用,但他是为找黄梅英而来,过早暴露丑老人的身份,万一因此黄梅英有所准备,岂不坏了人家的大事?” 丑老人轻哼一声,忽然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块黄光闪闪的金牌,向三人一照,道:“你们可识得这个?” 长白飞狐当先啊了一声,道:“天府令牌!” 万毒婆子目光凝视着金牌,忽然向金牌揖了一揖,道:“原来是天府中人,请恕老身适才冒犯!” 千毒童子也是抱拳一揖,道:“既是天府令牌在此,我们回避就是!” 说罢,那万毒婆子和千毒神童,也不招呼长白飞狐,身形一闪,已进入梅林之中。 长白飞狐满脸失望的神色,他好象不想走,但两个毒物已走,他一个人却又不敢留下来,只得也转身向梅林中走去。 冷如冰深恨这只狐狸狡诈,大喝一声:“站住!” 丑老人低声说道:“年轻人,让他走吧,若然他们知道老夫武功已失,你一个人对付不下来呢!” 长白飞狐虽是狡诈过人,从来不肯吃亏,回身奸笑道:“小子,你别狂,我们为了回避天府金牌才离去,不然,哼!” 说罢,身形霍地拔起,窜入梅林之中。 丑老人目注梅林看了一阵,似是知道三人走远,才吁了了口气,轻喘两声,道:“想不到天府余威犹在,可惜的是,老夫在这个世界上,已余日无多了,唉!” 说得好生凄然,令人不忍猝听。 冷如冰这才留心丑老人手中那块金牌,只见金牌长仅三寸,宽约寸许,金牌两面顶端,各刻有一颗朱红方印,印上是:“天府之宝”,四字。 金牌下方,一面刻着:“回避”二字,另一面却刻的是:“如我亲临。” 只见丑老人,将竹杖椅在肩上,伸出于枯的右手,摸索着那块金牌,手指缓缓移动,脸上十分激动,好象在回忆那些已经逝去的声威和荣誉。 回忆是美丽的,这丑老人是沉浸在美丽的回忆中,他叱咤武林数十年,一但失去,曾经顾盼自雄的过去,而今英雄落寞,托足无门,哪能不感慨万千。 失神的双目,已闪动着两颗晶莹的泪珠,映着阳光,只听他又喃喃说道:“天府声威,大约我只能见着这一次了。” 第四十七章 往事堪哀 冷如冰虽然知道天府书生是当年一代奇人,但却不知在武林中相传他已死去的之后,凭着一块天府金牌,居然能吓走三人,心中暗付:“难道天府绝学另有传人?维持天府声威于不坠?” 但继而一想,又觉不对?若然这老人另有传人,也就用不着他以伤病之躯亲自寻来?而且,也未听说天府书生另有传人在武林现过身。 只见老人唏嘘一阵,失神的双目,缓缓又移在冷如冰脸上,道:“年轻人,你心中有疑问么?” 冷如冰躬身答应道:“是的,老前辈!”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晚辈是在想,何以三人一见天府金牌,便仓惶遁去?” “年轻人,你是觉得奇怪么?” “唉!”丑老人脸上一阵扭动,用手向梅树下一指,道:“年轻人,你坐下,你是一个诚实的孩子,让我告诉你。” 冷如冰见丑老人喘息不停,上前两步,扶他先坐下,然后自己坐在老人对面。 丑老人倚在一株树干上,闭目歇息一阵,然后才睁开眼来,道:“五十年前,当时武林形势,除六大门派外,草野奇人中,最负盛名的有一府二仙,二毒一鬼。” 冷如冰一听,丑人竟未提到南残北缺和一指三人,不由失声问道:“老前辈,你忘记了三个人!” “谁?” “南残北缺和一指三人!” 丑老人忽然霭然一笑,道:“年轻人,这奇人两字,岂是轻易获得的么?那时他们三人,仅能算武林中的高手而已。” 冷如冰“啊”了一声,才觉得失言,赧然一笑,道:“是的,晚辈还以为……” 丑老人朝他望着,抚慰的说道:“年轻人,你并没有说错,尤其在你这种年龄和现在!你会这样想的!” “是的,老前辈!” “年轻人,我说的那六个奇人,你全知道么?” 冷如冰想了一想,道:“天府,莺燕双仙,一鬼……是不是鬼斧神?” “是的,年轻人!” “那么二毒呢?” “就是我适才说的毒宫的毒仙娘和毒神君!你没听过吗?” “晚辈对上一辈武林之事,知道的不多。” “这也难怪你,那时连你师父也是孩子呢!” 丑老人话说多了,在微微喘息,歇了一会,又道:“当时,一府双仙,与二毒一鬼之间形成壁垒,有水火不容之势。” “是的,晚辈知道,当年在桐柏山中,老前辈曾以魔音三曲胜过鬼斧神。” “年轻人!”丑老人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欣喜之色,道:“你怎会知道的?” 冷如冰道:“前天鬼斧神来此,晚辈曾听红花教主说过!” 天府书生“唔!”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是一个春暖花卉的三月,六奇聚会在我天府中,也就是我以魔音三曲胜得鬼斧神的那一次,当时,二毒一鬼中,以鬼斧神性情最燥。二毒却比较阴险机智,存心前去考较老夫。 在席间,鬼斧神自恃定力,向我挑衅,老夫只得抚琴娱宾,但抚到魔音二曲时,鬼斧神已感不支,恼羞成怒,要跟老夫动手。” 冷如冰哦了一声,讶然道:“鬼斧神既然不敌老前辈的魔音,那即证明功力输给了老前辈,何以还敢跟老前辈动手?” 丑老人喟然道:“年轻人,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这就是盛名之累,鬼斧神名列六奇,当着其他四奇,他输了岂肯甘心?何况他自恃鬼斧上的造诣有独到之处。” “老夫以顺手折的一枝桃花,与他鬼斧相抗,一百招中,枝上花瓣未落一片,他才知难而退。” 冷如冰听得一惊,心说:这真是武林秘辛,折枝作剑,功力深厚的人,全可办得到,但鬼斧神是何等功力之人,鬼斧动,天地惊,以枝作剑,如何抗拒?而且战了百招,连花瓣也未落一片,当真令人难以置信。 但他却又相信不假,当下笑道:“老前辈功参造化,他能知难而退,足见高明。” 丑老人道:“就因那一次,承他们看得起老夫,五奇合铸一面金牌相赠,而且传谕门下,只要见到这面金牌,一律回避,敢不回避者,以邈视师门论罪。” 冷如冰心想:“那就难怪了!” 丑老人又道:“五奇合赠金牌之事,不久即传扬出去,知道这事经过之人,居然就见牌回避了,不过老夫很少用过,想不到今天,老夫却托庇在这块金牌之下,唉!这真是始未料及之事。” 现在,冷如冰真是明白了,却又感慨起来,心想:“一直到现在,别人尚尊重天府声威,可是他自己的传人,却背叛了他。” 不由又问道:“请怒晚辈冒昧,老前辈因何会失去了武功?” 丑老人摇摇头,深深一声长叹,抬头望着天上,久久不语。 冷如冰知道,这种事,任何人也不愿再提,那不仅是会引起自己的感伤,也羞于出口,因为,这是天府的家丑,自己和丑老人初次见面,自是很难启齿。 但丑老人忽然回过眼来,看了冷如冰一眼,叹口气道:“年轻人,这是我第一次告诉人,我希望永远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必须要告诉你,因为,你答应过我,为我办一件事的!” “是的,我答应!” 冷如冰是被丑老人的凄凉声音,和那痛苦的表情所感,所以毫不考虑的应了一声。 “事情发生已经十八九年了!”丑老人微嚼了一声,良久之后,才始追忆着说道:“唉!”一个人要说出那么久远的往事,已经本容易了,何况是可哀的往事。 冷如冰道:“老前辈,要是回忆使你老人家痛苦,那就不说也罢!不然晚辈心中不安!” “不!年轻人,你即使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我说过,因为我要你替我作一件事!” “什么事啊?” “年轻人,等一下老夫就会说出的,但必需要在你知道另外一件事之后!” “另外一件事?” “啊!不?我是说关于我失去武功之事!” 丑老人说罢,不知是累了,还是为了那可悲的往事,在抑止心中的痛苦,失神的双目,又轻轻的台上,喉间的喘恳声,却清晰可闻。 过了片刻,丑老人才又睁开眼来,道:“年轻人,你听过一句话么?” “什么?老前辈!” “女人是祸水!” “听过!是的,有些女人,确是如此。” “老夫就是被祸水淹殁的一个人。” “老前辈指的黄梅英?” “唔!你来过两次,可见过黄梅英的一个女儿?” “可是百花公主?” “多大了?” “大约十八九岁!” “那就对了,她是我的孩子!” 冷如冰心中突然一震,有些不信的看着丑老人,但忽然间,他发觉这丑老人的面部轮廓果然有点像百花公主。 心说:“这样说来,你是罪有应得了,师徒成奸,自失师道,黄梅英必是心中羞愤,才愤而下手废去了你一身武功,那就不能怪黄梅英了。” 丑老人注视着冷如冰的表情,叹口气道:“年轻人,你一定认为我为师不尊,形同禽兽,罪有应得是不是?” 冷如冰不便当面说什么?只好默然不语。 丑老人叹口气道:“其实那是—个安排得天衣无缝的阴谋!” “阴谋?”冷如冰一惊道:“你老何时收黄梅英为徒?” “九岁!” “十年养育,她为什么要阴谋害你?” “年轻人!”丑老人叹口气道:“老夫自信,尚不是随便陷入别人阴谋中之人,正因为黄梅英由老夫自功抚养大,绝没想到暗中有人指使她,谁又会对自己自幼抚养大的徒儿去存戒心呢?因此,在不知不觉中,陷入阴谋之中。” “啊!”冷如冰道:“那主持阴谋的人是谁?” “二毒!” “老前辈是说毒仙娘和毒神君?” “是的!”丑老人点点头,又叹口气道:“老夫刚才说过,二毒为人最是阴险狠毒,知道武功修为永远无法胜我,恨老夫入骨,才不惜以长远计划,将黄梅英安排在我门下!” 冷如冰现在才又明白了,将适才对丑老人那一点轻视之心,纠正过来,心说:“他说得对,这二毒真是老谋深算,这种作法,任何人也会疏于防范。” 老人又道:“那是一个雷雨之夜,老夫习惯的坐息行功,忽然她奔入我的行功室,我一听脚步声,便知是她,闭目问道:‘是英儿吗?’她娇喘吁吁说道:‘师傅,是我!’我道:‘有事么?’ 她说:‘师傅,我怕!’ 那时老夫的天府,敢说一句,任何武林人物绝不敢侵犯,因为老夫有那种自信,所以也没睁眼,不经意的又问道:‘怕什么?’我那孽徒突然扑入我的怀中,道:‘师傅,好大的雷雨啊!’我笑了一笑,心说:‘真是一个傻孩子,雷雨有什么可怕的?’就在此时,老夫鼻中陡然闻着一阵淡淡的幽香,十分撩人,心中忽然一动,忍不住睁开眼来……” 丑老人说至此,又是一声长叹,跟着不断的摇头。 冷如冰忍不住问道:“老前辈,你看见什么?” 丑老人脸上痛苦的笑了一下,道:“那孽徒竟穿了一袭亵衣,玉腿横陈,酥胸隐伏,斜倚在我怀中。老夫数十年修为,定力过人,当下怒哼一声:‘英儿,你这是作什么?’我那孽徒脸上余悸犹存的突然反手将我抱着,口中说道:‘师傅,不知怎地?我怕得很,我本来睡啦,一声惊雷把我骇醒,我便跑来啦,师傅,快抱紧英儿,我好怕啊!’唉!也是老夫匆促间来不及思考,又见她骇得花容失色,连声音也在打颤,动了怜惜之念,自然未想到其他,果然伸手将她抱住,口中安慰道:‘打雷有什么可怕,亏你还是习武之人!’哪知就在我说话之时,又是阵阵幽香,直扑入鼻中,一个少女天生就有这种香味,老夫也未留意。” 冷如冰听得入神,突然问道:“老前辈竟为那幽香所诱?” 丑老人叹口气道:“老夫修为数十年,哪能轻着色相,一点少女身体上自然发出的芳香,哪能动摇老夫定力,现在想起来,才知其中大有文章。” “老前辈是说,那是一种药物散发出来的香气?” “是的,既然我那孽徒,是二毒安排在我身边的,二毒一生以使毒而闻名天下,只要和他们见上一面,或是谈几句话,都可能身受奇毒,当然,他们苦心积虑用来诱我的药物,别说不注意?即使留心,也辨别不出来。” 丑老人脸上,陡又现出极为痛苦的神色,久久不语。 山风吹动他潇潇白发更显出这一代奇人心中的凄凉和悔恨,好象那毁去他一切的那—刹那,使他十分痛苦。 又过了一会,才听老人轻声一叹,道:“年轻人,老夫不知不觉被那药香所迷,不但毁了我一生英名,也使我作出无脸见人之事,但最残酷的,是我那孽徒!就在那时,废去了我一身武功。” 冷如冰心中陡又生出疑问,说道:“以师徒之亲,终日相处在一起,什么时候都可下手,自是防不股防,黄梅英又何必作这种牺牲呢?” “年轻人,对一般武林高手而言,你这种说法是对的,但对老夫所言,那就有错了!” “老前辈自恃防范甚严?” “不是的,年轻人!谁会对自己抚养大的徒儿去防范呢?” “晚辈有些不解!” “天府绝学,只是魔音三曲么?你可听过老夫当年曾习一种叫做‘大罗神功’的绝学?” “大罗神功?” “唔!那种绝学练成,何异金刚不坏之身,虽不戒备,掌指刀剑,沾身立折,气功劲力,五尺以外,便可化为无形。” 冷如冰一怔,心说:“世间上哪有这种武学,真若如此,你那徒儿又怎能毁得了你?” 心中虽这样想,口中却不便说出来。 丑老人看了冷如冰一眼,喘息几口,又道:“这就是二毒歹毒过人之处,他们竟然知道这一点,才安排这种长久等待的毒计,武林中人,不管你身习何种神奇武学,但在泄遗元阳之时,劲散气浮,全身穴道翕张,我那孽徒,就在此时下手。” 冷如冰恍然明白过来,心说:“这当真是天下尽善尽美,设计得天衣无缝的毒计,为了害一个人,竟然花上十年功夫,当真是天下极毒之人。” 丑老人一口气说到这里,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突然身子一阵抽搐,倒在地上。 冷如冰一惊,赶紧将他扶起,道:“老前辈,你怎么了?” 丑老人脸上扭搐得不成人形,张着口喘气,一会工夫,竟然在地上乱滚起来。 冷如冰看得心中好生不忍,一时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才好! 他本想伸手点丑老人昏托穴,但看他伤病之身,已到垂死边沿,万一经受不住,救他反而是害他,万一不幸,老人要托付自己的事,又尚未说出,岂不是死不瞑目?大约有一盏热茶时间,丑老人似是痛苦稍减,慢慢静止下来,但满头全是汗珠。 又喘息一阵,才轻轻倚着树干坐起,声音微弱的说道:“年轻人,别担心,我今天不会死!” 冷如冰凄然道:“老前辈这种痛苦,是经常要发作的么?” 丑老人又喘息着微弱的说道:“是的,每天要发一次。” “难道当真设法可治?” “要是能治,二十年来,我早就治好了。” 冷如冰又是吃惊,道:“老前辈已忍受这种痛苦二十年了?” “是的!”丑老人喘息渐停,声音也大了一点,道:“这二十年的痛苦,比死还难受,但老夫忍受痛苦不死,就是心愿未了。” “是为找寻您老的叛徒?” “是的!”丑老人坐正了身子,又道:“还有,我想跟孩子见一次面。” 冷如冰道:“黄梅英知道您老还活着么?” 丑老人摇头道:“她不知道,当时,她先废去了我的武功,然后才抱着老夫,冒着风雨,将我投下一个狼谷之中,那狼谷巨狼何止千万,她早以为我饱了狼腹。” “那您老又怎能离开那狼谷呢?” “唉!”丑老人凄然一笑,道:“不知是上天要我多受二十年的活罪?还是叛徒天理不容,年轻人,说来你也许不信,那谷中的一只白狼,竟将我衔出深谷,送入一个山洞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苏醒过来。” 这一点,冷如冰倒不足为奇,天下不乏具有灵性的飞禽走兽,有时最凶猛的野兽,也会救人的。 丑老人又道:“好在老夫过去是修习上乘武功之人,终日静坐调息,总算保得性命,后来老夫养的一只灵猴寻来,终日为我寻果觅水,老夫便在那山洞中,—住就是十八年。” 丑老人说至此,一对失神的目光,又投在天上飘浮的白云之上,好象在回忆那十八年凄凉无情的幽居岁月,脸上激动无比。 冷如冰也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是老前辈的吉人天相,依晚辈看来,老前辈定有恢复武功之一日。” “不会的,年轻人!”丑老人又踏然一叹,道:“老夫幽居十八年,就是想等待这一天,可是,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不但毫无希望,而且伤发之势,越来越厉害,以前每日只发一次,但后来每日伤发数次,渐渐增加,现在每隔两个时辰,必然发作一次,因此,老夫自知余日无多,所以才抱病离开那山洞,前来寻她们。” 冷如冰道:“老前辈又怎能千里跋涉!” 丑老人道:“那是因我有一只忠心的灵猴,唉!兽类尚念旧情,而人……唉!” 冷如冰心中一阵难过,心想:“这老人说得不错,人虽具灵性,但固有争名夺利的欲望,所以欲达目的,便诡谋百出,损人利已,反而不若兽类纯真,真是人不如兽了。” 丑老人喘息一阵,才又道:“年轻人,现在你明白了吧?” “如冰明白了!” “那么你可愿意替我办一件事?” “我答应过老前辈的!” “那很好!” 丑老人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小小布包,托在手中,道:“年轻人,我要你办的事,非常简单,就是替我送这件东西给她。” “是黄梅英?” “不!我那未见过面的女儿。” 冷如冰突然想起蓉儿惨死之事,可能就是百花公主所为,突然冷笑一声,道:“很好!我正要找她!” “你要找她?”丑老人微微一怔。 冷如冰不愿说出自己要找百花公主报仇之事,以免伤了丑老人之心,冷漠的笑了一下,含糊说道:“我找她打听一件事!” “你们已经相识?” “已见面过三次了!” 丑老人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欣喜之色,一双失神的双目中,也随着射出光辉,笑了一下,道:“年轻人,我想,她应该是一个好孩子,可是随母长大,要是染有恶习,那罪恶应该属于她的父母,希望你能好好看待她。” 丑老人显然误会了冷如冰的用意! 冷如冰一见丑老人舐犊情深,更不忍说出来了,他能再伤一个垂死老人的心么?那是太残忍了。 只好把话岔开,道:“老前辈,那布包中是什么?” 丑老人伸出抖颤的右手,将布包打开,金光一闪,现出一柄五寸长短的金剑,那剑宽仅半寸,在老人手中,射出烁目金光,而且微微跳动,似有破空飞出之势。 冷如冰看得一征,道:“老前辈,这是什么剑?” 丑老人又匆忙将剑包起,握在手中,道:“这是老夫武功未失前,练成的一柄飞剑,百步之内,可以意动杀人。” 冷如冰怀疑的问道:“现在还能么?” 丑老人叹口气道:“当然不能了,你忘了老夫功力已失!” “那送给老前辈的女儿有什么用?” “唉!”丑老人道:“年轻人,你见此剑适才在掌中跃跃欲飞的样子么?这是老夫苦练数十年的成果,现在老夫功力已失,但剑身并未失去灵性,只要你能代老夫传她练剑口记,短期即能使用,唉!好在我练此剑,一直是在密室中,未被我那孽徒知道。” 冷如冰心中迅速打转,心说:“若然蓉儿是百花公主所杀,我答应老人的要求,将这剑传给她,岂不是如虎添翼,自找麻烦?” 丑老人目注冷如冰,见他剑眉紧皱,不由又问道:“年轻人,你有困难么?” ?淙绫蝗唤c家惶簦闳坏溃骸拔掖鹩氖拢欢ㄌ胬锨氨舶斓剑 ?br /> “那就好了!”老人似松了一口气,又长长叹息一声。 第四十八章 天府老人 冷如冰冷漠一笑,道:“老前辈就这般相信在下?” 丑老人喘息着说:“年轻人,我看得出的,你是一个诚实不欺的君子,当然,老夫另外还有相酬之物。” 冷如冰道:“那倒不必了,晚辈无意索取报酬。” 丑老人道:“这是老夫自愿,大罗神功心法,当今武林,只有老夫一人知道,若是随着老夫埋入土中,绝学失传,那该是多么可惜。” 冷如冰心中一动,适才听老人说过,大罗神功练成,何异金刚不坏之身,他将来为恩师报仇之事,必可如愿以偿了。 丑老人又叹口气,道:“年轻人!” 说至此,双目中突然滚下两颗眼泪,又道:“老夫还有一个心愿,天府享誉武林数十年,我不想就此烟殁,唉!要是你愿意,你将来即是天府主人,我一生绝学,全记录在一本天府秘笈上,藏在天府秘室之中,假若你愿意,你将是天府真正的传人。” 冷如冰啊了一声,道:“老前辈的意思,要收我为徒?” “董大侠一生豁达,大概不会反对!” “可是,我……?” “又有困难么?还是不愿意?” 冷如冰心中迅速打转,为了报仇,自己能得传天府绝学,自是求之不得之事,但一想到蓉儿之死,万一是百花公主所为,自己与她便不能两立,而百花公主又是老人之女,那时岂不愧对这位孤苦可怜的老人于地下?丑老人叹口气道:“年轻人,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吧,我不会怪你的。” 冷如冰毅然道:“晚辈不是不愿,因为还有一事未明!” “说吧!年轻人!” “我怀疑老前辈的女儿,杀了一个人!” “谁?” “南残成老前辈的孙女儿,因为成老前辈将她托付给我!” “你适才说是怀疑么?” “是的,晚辈只是猜想。” 丑老人道:“怀疑不一定是事实,你说来给老夫听听!” 于是,冷如冰坦然的将与百花公主两次见面经过,及蓉儿被杀的情形,说了一遍。 丑老人沉思一阵,叹了口气,道:“年轻人,不是老夫偏袒自己女儿,我看这其中有诈!” 冷如冰道:“晚辈愚昧!” 丑老人喘息两声,又道:“你那蓉妹妹首级被人割去是不是?” “是的!” “在你发现尸首以前,听到一声女人轻笑声,是不是?” “是的!” “后来你追敌不遇,返回时连尸首也被群狼所噬,是不是?” “是的!” “那么你认为那尸体是你蓉妹妹的原因,仅凭那一身衣服的颜色和样式,而且,你也是匆忙中一瞥,并未仔细看过?” “是的,老前辈!” “那就对了!”丑老人歇了一会,才又缓缓说道:“现在老夫根据近百年的江湖经验,分析给你听,第一,有人要杀你那蓉妹妹,所谓人死气散,并非杀父之仇,割她首级作什么?” 冷如冰一怔,道:“这个……” 丑老人摇手止住他说话,又道:“因此老夫判断,那是一件杀人移祸的阴谋,割去首级的目的,就是让你误认死者是你的蓉妹妹。” 冷如冰微微点头,但还未完全相信。 丑老人又道:“若是偷偷杀人,就该得手后悄悄遁去,若是怕你知道,何必发出冷笑之声?”停了一会,又道:“好了,这第二点更非常明显,那轻笑声,只是故意诱你去发现尸体。”这几句话,使冷如冰顿开茅塞,然然明白过来! 丑老人又道:“将你诱开,让狼群撕食尸体,也是别人的安排,目的也显而易见!” 冷如冰道:“怕我仔细辨别衣物么?” “对了,年轻人,正是如此,而且那安排移祸之人,知道现场越惨,越会激动你的情绪,你便不会仔细辨别了。” 冷如冰想了一想,蓦然右手握拳,在左手心上狠狠一击,心说:“是了,蓉儿一身衣服,全是双燕主人派绿珠送来,哪来绣有芙蓉花朵的手绢?” 心中这么一想,真是恍然大悟,心说:“这真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我一见手绢上绣有芙蓉花朵,便认为是蓉儿之物,更证明蓉儿已遭毒手,我平素的冷静到哪里去了?” 丑老人叹了一口气,道:“这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年轻人,现在你明白了吧!” 冷如冰好生汗颜,点头道:“晚辈愚昧,多承指示!” 丑老人道:“因此,我更联想到一点!” 冷如冰道:“老前又想起什么?” 丑老人道:“那人这番安排,必然料定你会怀疑到我那女儿身上,因此,这人不难猜想得到,而且死的一定不是你那蓉妹妹!” 冷如冰“啊”了一声,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心中的愤急之情,一扫而空,大声说道:“这样说来,晚辈已经知道那阴谋之人了?” 丑老人道:“你知道是谁呢?” 冷如冰冷哼一声,道:“一定是令狐孤!” “令狐孤是谁?” “就是适才那个长白飞狐之子,人称飞狐公子。” “那就对了!”丑老人道:“那狐狸狡诈过人,诡计多端,一生惯用隔山观虎斗的手法!” 冷如冰道:“若非老前辈提醒,晚辈险些中了他的诡计!” 丑老人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痰,喘息几声,又道:“那么,年轻人,老夫适才的心愿,你还可以考虑的么?” 冷如冰想了一想,道:“老前辈厚爱,晚辈岂有不愿之理,只是晚辈愚钝,只怕有负老前辈一番雅意。” 丑老人道:“年轻人,你答应了?” 冷如冰站了起来,恭敬的拜了下去,喊:“师博!” 丑老人又热泪盈眶,伸出颤巍巍的右手,将冷如冰扶起,仰首望着天上,喃喃说道:“我只道天府绝学行将绝传,唉!现在我虽死无憾了。” 停了一会,才又移目看着冷如冰,缓缓又由怀中摸出一支小旗,也是长仅五六寸,旗面由红缎制成,上绣一条金龙,旗杆则是纯金打造,杆顶一颗红光闪闪的珠子,映日生辉,高捧在手中流着泪道:“孩子,这是天府令旗,现在移交给你,自现在开始,你就是天府主人。” 冷如冰忙又跪下,双手接过。 丑老人留恋的看了那面令旗一眼,面容一肃,大声说道:“孩子,天府声威,武林共仰,继往开来,责在一身,希望你勿负厚望。” 冷如冰道:“徒儿遵命!” 丑老人忽然沉痛的又说道:“黄梅英大逆杀师,罪不容诛,孩子,这责任也交付给你了。” 冷如冰微微一怔,道:“弟子武功有限,只怕会辱师命。” 丑老人点头道:“这一点我知道!孩子,你起来!” 冷如冰只得立起,将天府令旗,卷起放入怀中。 丑老人看了手中金剑,一眼,叹了口气道:“罢了!这金剑也传给你。” 冷如冰忙躬身道:“师尊不是说传给师妹的么?” 丑老人摇摇头,喘息着说道:“那孩子随着黄梅英长大,由你适才知道是令狐孤故布疑阵,及当时你即判断是我那女儿所为一点看来,那孩子必已沾染恶习至深,现在我改了主意,将这金剑传你,以便为师门请理门户,你将来遇上那孩子,可将我今日之言,全部告诉她,若然,她知过能改,你可将她带回天府,共习绝学,若估恶不峻,你即代我除去,以免贻羞师门。” 冷如冰正想说话,丑老人又道:“而且,你若没有这柄金剑,你无法除得我那孽徒,连日灵猴禀报,这山中高手云集,想来定有事故,你有了这柄剑,便可弥补你目前武功的不足,孩子,收下吧!” 冷如冰只得双手接过。 丑老人又摸出那面金牌道:“这面金牌,为五奇共赠,对五奇门下及其他武林中人,也大有用处,孩子,你也收下。” 冷如冰接过金牌,恭声说道:“师尊可想亲去水火谷一趟?” 丑老人又是一阵呛咳,连吐几口血痰,喘息说道:“不必了,孩子,快蹲下来,我告诉你天府秘室所在之处,及传授你练气驭剑之法。” 丑老人拾了一根小枝,在地上画出天府的图形,详细解说了一阵府中秘密,停歇一会,又传了练气驭剑之法,才又说道:“为师即由灵猴送回天府,孩子,你好自为之!” 未等冷如冰说话,竹枝在地上敲了三下,梅林中突然吱吱叫了一声,一团劲风,疾射而至。 来势之快,连冷如冰也未看清,以为有敌人突袭,猛力一掌,向那团黑影劈去。 只听蓬地一声大震,冷如冰陡觉一股奇大无比的反震之力,猛向自己撞来,竟然立脚不稳,一连退了四五步。 身形稳住,这才看清,师博身边,多出一只比人略矮,周身毛色银灰的巨猴,双睛如火,两只猴手高举,毗牙露齿,凶猛无比的瞪着冷如冰。 冷如冰一怔,心说:“这只猴子形如巨猿,无怪它能负师远行了!” 丑老人抚着猴头,吱吱喳喳的说了一阵,那巨猴突然向冷如冰呲牙一啸,身形一晃,向冷如冰疾扑面来。 冷如冰一惊,知道这巨猴功力不弱,赶紧斜里一晃身,滑开丈许。 哪知他快,那巨猴更快,一声低啸,冷如冰尚未落地,两支毛茸茸的猴手,已然搭上冷如冰双肩。 冷如冰大骇,只听丑老人声音,道:“孩子,别怕,它在向你亲善呢!” 冷如冰一听,才将运聚双臂功力散去,停身不动。 那巨猴跳了两跳,突又拉着冷如冰双手,不断呲牙低啸,冷如冰正不知如何才好,那巨猴突又两只后腿一弹而起,冷如冰一着未防,竟被它抱着跳起两丈高下,在半空中忽地一声长啸,向左疾射而去。 冷如冰挣了两下,竟然无法挣脱,人已被巨猴带着,飞出四五丈远,去势之快,为冷如冰一生所仅见。 那巨猴带着冷如冰在一株梅树梢头上一点,再又返折回来,轻飘飘的落在丑老人身旁。 冷如冰被巨猴弄得没一肚子好气,但当着师傅,又不便发作。 这才听丑老人哼一声,向巨猴吱吱喳喳说了一阵,似是在责备。 巨猴伸出右手,向冷如冰指了一下,又向它自己指着吱吱喳喳的不知说了些什么?丑老人不禁为之莞尔,回头向着冷如冰道:“孩子,这灵猴也很喜欢你呢!” 冷如冰才知师傅也在用猴语跟灵猴说话,但一只猴子,轻功惊人,倒是意料中事,何以内功力也如此深厚?当今武林中能敌得边猴子的,只怕没有几人! 丑老人似已看出冷如冰心意,叹口气道:“孩子,这灵猴周身不但刀剑不入,内功也不逊于任何高手,武林中人,当年之所以不敢轻人天府禁地,虽说是畏惧为师,但对这只灵猴,也心存顾忌,现在你明白了吧,为师之垂死之躯,能千里而来,就是靠这只灵猴之力。” 说罢,扫了那余烟未烬的废墟一眼,长长叹口气,双目噙泪说道:“孩子,我已将一切心愿交付于你,为师虽死无憾,我要走了。” 冷如冰心中一掺,他知道,师博自知余日无多,才想赶回天府去,此间一别,立成永诀,现在已有师徒名份,心中自然更是不忍,忙又跪下道:“望恩师保重,等弟子完成了恩师心愿,立即回天府,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救治你老人家!” 丑老人仰天长叹,道:“孩子,那是不可能的事了,你有这一番心意,为师已经满足,而且,我知道你还有许多事,只希望你事完之后,立即赶回天府,不要沾染武林是非,孩子,你记住,从现在起,你已是天府的唯一传人。” 丑老人说罢,又拍拍那灵猴的猴头,道:“猴儿,我们回去吧!” 那灵猴又冲着冷如冰呲牙一乐,伸出一只猴手,向东指了一下,又跳了两跳,吱吱喳喳说了一阵。 丑老人道:“孩子,灵猴也希望你早一点回天府去呢!” 冷如冰道:“弟子遵命!” 灵猴一晃身,已到了老人身前,轻轻将老人背起,又是叱牙一乐,跃上梅林树梢,一闪而没。 冷如冰这才缓缓自地上立起,现在他是身负两位恩师的血海深仇,骤觉责任更为沉重,但他并不气馁,反而豪气如虹,大踏步走出梅林。 走出梅林,立又踌躇起来,不知应该打哪个方向走去,犹豫一阵。突然觉得腹中饥饿,应该寻点吃的食物才对! 忽然想起,右面是一道小溪,也许那溪岸有什么果树之类,这等荒山旷野,除了采果充饿,又有什么法子呢?于是,他信步向溪岸走去;那小溪虽然很深,但清可见底,落花片片,点缀在清流之中,随水而逝。 他先捧食了几口溪水,才又向上游走去,清溪几曲,繁花似锦,真似人在画图中。 约行了半里许,忽然听到前面隐隐传出人声。 冷如冰一征,不敢大意,赶紧一晃身,扑入溪岸林中,藉林木遮掩身形,向那人声处轻轻走去。 约走出十来丈远,山势一分,前面竟是一片平地,小溪自平地中间蜿蜒而过,就在那草色枯黄的溪岸上,三株合抱大树之下,面溪背林坐着三个人,从背影上已然看出,正是万毒婆子和千毒神童,以及长白飞狐三人。 只见三人声音忽高忽低,似正在商谈一件事。 武林中这几个毒物,谁也不肯轻易撩拨她们,只要遇上,能避就避,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肯轻启战端,何况二毒之中,又多了一个阴谋狡诈的长白飞狐,要是换在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但冷如冰天生傲性,一见又是三人,冷笑一声,身子反而接近丈许。 只听万毒婆子嘿笑了一声,道:“老狐狸,你说那玉龙镯当真在那娃娃手中么?” 长白飞狐哈哈笑道:“难道老夫还骗你们!” 千毒神童尖脆的笑了一声,道:“是啊!适才两位一见金牌就走,真是大为失策,那老头儿样子已是离死不远之人,怕什么?” 万毒婆子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个屁?那回避金牌乃是家师等五奇合赠天府之物,武林中谁人不知,为了维持师门信誉,只得回避,谁说我们怕了。”千毒神童冷笑道:“只不知那半死不活的老儿是谁?口气倒大得紧,你老儿奸滑无比,自命见多识广,应该想得出来。” 长白飞狐道:“好说!好说!天府书生已死去二十年,又未听说他另有传人,依老夫想来,只怕是天府书生当年故旧,不过,那老儿似是身患重病之人。” 千毒神童尖声大笑道:“你这老狐狸说了等于不说。我问你,你既然看出,为什么你也跟着走?为何不出手捉住那小子?” 长白飞狐干笑一声,随地的说道:“嘿嘿!这个么?我也是在尊重两位的令师,不然,就算那老儿是一位人物,我又怕他什么?” 冷如冰一听,这老狐狸当真狡诈过人,分明自己不打没把握的仗,总想因人成事,却也答得冠冕堂皇,令人无懈可击。 只听万毒婆子嘿嘿笑道:“老狐狸,我倒忘了问你,你现在跟红花教暗中往来,万一鬼斧神那老鬼知道,你那狐狸皮还要不要?” 长白飞狐哈哈大笑,道:“这两天么?他不会出来活动!” 千毒神童道:“为什么?” 长白飞狐故作神秘的笑了一声,道:“当然有原因,不过不便奉告!” 万毒婆子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千毒神童却尖笑一声,道:“老狐狸,你也别卖关于,我知道!” 长白飞狐道:“你知道什么?” “他的头儿来啦!” “你怎知道的?” “当然知道!”千毒神童又笑了一声道:“他已投在魔峰尾下,成为魔峰的三灯使者之一,对不对?” 万毒婆子好象也知道,并不惊异,嘿嘿笑道:“让他卖关子吧,老狐狸认为我们全是傻子,只有他聪明,哼!” 长白飞狐不但奸诈,脸皮也最厚,反而哈哈笑道:“两位既然知道了,不知教主可有什么对策?” 千毒神童道:“老狐狸,原来你是卧底来的呀!” “不是!不是!两位千万别误会,我长白飞狐虽然狡诈,可不敢玩到教主和几位身上来,嘿嘿,我是真心诚意,只希望你们得到三宝后,学一点‘玉碟’的武功吧了,要是我有二心,天诛地灭。” 冷如冰冷笑一下,心说:“原来这老狐狸是脚踏两只船的作法,希望任谁得了,也有你的一份,哼!只怕你难以如愿了。”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万毒婆子居然也想到了,嘿嘿笑道:“这样说来,幽冥教,天地会方面你也一定有连络了,不然,若是被他们得去,你便没有份了!” “嘿嘿!”长白飞狐又尴尬的一笑,道:“哪有这等事,你太多疑了,老夫之所以暗中与教主往来,嘿嘿,也许两位还不知道,因为……因为……” 千毒神童道:“老狐狸,还没想出理由,对不对?” 万毒婆子又哼了一声! 长白飞狐也干笑道:“难道两位不知我那儿子跟百花公主之事?” 千毒神童尖声大笑道:“这么说,你老狐狸将来跟教主是亲家了,倒是失敬得很!” 长白飞狐道:“好说!好说!将来还请两位在教主面前多多成全。” 冷如冰心想:“这老狐狸当真机变得快,连这一点也被他利用上了,听来顺理成章,两个毒物必然深信不疑。” 万毒婆子嘿嘿笑道:“别谈这些了,嘿嘿。若然你这老狐狸在我面前使诈,我那化骨消魂的毒粉,少不得给你一大把!” 千毒神童也尖声笑道:“正是!正是!我也得敬你这老狐狸一记七毒掌,免得留下你害人。” 两个毒物说罢,缓缓立起,状似散步一般,低低头,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备走出丈许光景。 冷如冰正在心想:“这两个毒物,怎地散起步来,好象忽然之间,有什么心事?” 哪知心念未完,忽听三声怪笑,长白飞狐在前,万毒婆子在右,千毒神童在左,一齐向冷如冰藏身处扑来。 冷如冰一怔,才知行藏已被人察觉,冷笑一声,横移一步,渊亭岳峙的傲然而立着。 三人各在离冷如冰丈许远处停身,六道寒芒一般的目光,直射在冷如冰的脸上,有如六支利箭。 冷如冰扫了三人一眼,未等他们开口,口角噙着冷极的微笑,大声说道:“三位不是要找我么?” 千毒神童当先尖声?笮Φ溃骸澳愕ㄗ拥故遣恍。 ?br /> 冷如冰道:“冷某人从来没小过。” 万毒婆子哼了一声,道:“那半死不活的老儿哪里去了?” 冷如冰不屑的扫了她一眼,道:“你们怕他是不?在下可以告诉你们,他老人家已走了,目下只有在下一人,三位尽可放心动手。” 长白飞狐哈哈笑道:“好极!好极!两位何必跟他多费唇舌,最好先拿下再问。” 第四十九章 掌劈飞狐 冷如冰冷哼一声,对虎视眈眈站在两侧的万毒婆子和千毒神童,连看也不看一眼,却向长白飞狐走了两步,剑眉之间隐露杀机。 冷森森说道:“老狐狸,为什么你自己不动手呢?专门要别人卖命,自己却坐享其成的狡计,玩多了不腻么?” 冷如冰这句话,本来是讥讽长白飞狐之言,却不料产生了微妙的效果。 万毒婆子冷哼一声,反而向后退了两步。 千毒神童尖声大笑,道:“级是!极是!老狐狸,先看你的,等你不成功时,咱们再出手。” 长白飞狐心中一怔,讲武功,他倒是不怕冷如冰,只是他一生习惯于渔人之利,他之所以巧言密语向红花教主进言,邀了两个毒物前来,目的便是要两个毒物,与冷如冰先来一个生死搏斗,最好两败惧伤,他垂手得到那只玉龙镯,退一步也能在胜的一方,拼得精疲力竭之时,他再出手抢夺,哪知一见面,却被冷如冰一语道破,而且,两个毒物也不会上此大当,这一来,大违初衷,非他自己先动手不可了。 到底狐性狡猾,心中虽大感失策,但脸上并不现出半点痕迹,哈哈大笑道:“姓冷的小子,你认为我不敢拿下你么?” 冷如冰双眼望天,冷摸之极的傲然一笑,道:“在下一生有个陋规,只要我安心跟他动手的人,必然要送他一样东西,假若敢接,你再动手不迟。” 长白飞狐溜了两毒一眼,见他们冷漠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样子是不肯同时出手,心说:“哼!你这两毒物好可恶,总有一天,我会收拾你们!” 回眼看着冷如冰,哈哈大笑道:“小子,又是你那什么捞什子追魂帖是不是,岂不笑掉人家的大牙?” 冷如冰伸手入怀,摸出三寸长二寸宽一张上方画有白色骷骸头的黑色纸帖,冷笑一声,道:“那你就接着试试,看看能不能追魂,在下一生除非递出追魂帖,绝不杀人。” 长白飞狐想不到冷如冰真个摸出追魂帖来,他虽然不怕,但知道冷如冰的震天掌威力惊人,这一仗打下来,非硬拼不可,而且两毒在侧,全是心狠手毒的魔头,若然反而被两人得了渔人之利,自己一切心机,全将白费。 虽然事情已经挤在头上,但这狡诈之狐,仍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利用机会,当下哈哈一笑,道:“你这追魂帖是给我一个人?还是连他们两位也算上?” 说罢,扫了静站两侧的两个毒物一眼,那意思是说,两位听他说,连你们也有份呢! 冷如冰被他问得一怔,心说:“当真是狡诈的狐狸!我若不连她们两人也算上,他一讥讽我是怕他们,而且,这两个毒物,只气的是这老狐狸狡诈,并非真心袖手旁观,仍是免不了一场硬拼。” 当下傲然一笑,正待出声,忽听万毒婆子哼了一声道:“老狐狸,你别用话激我们,反正今天我老婆子饶不了他!” 千毒神童尖声大笑,眼睛望着天上,说道:“什么狗屁追魂帖,在我面前,只能追自己的魂!” 冷如冰突然仰天大笑道:“不错,冷某人一生行事,不管在场有多少人,只送出一张追魂帖,不知你们哪位有兴趣先接。” 说完朗朗星眸向三人—扫,一脸凛然不可侵犯神色。 万毒婆子目光向千毒神童一扫,道:“听到么?世间上居然有人敢在我们两人面前大言不惭!” 千毒神童哩笑一声道:“人家要放屁,由他好了!反正咱们现在先看一场好戏,别上老狐狸的当!” 长白飞狐一听,自己狡计又未得逞,他倒不是怕接冷如冰的追千毒神童道:“老婆子,咱们怎办?是你上,还是我?” 万毒婆子道:“假若你小子有顾忌,就让我老婆子来吧!” 千毒神童尖声一笑,一掠而出,口中却说道:“你老婆子的化骨消魂粉留着一点儿,浪费了多可惜!” 声落,人已站在冷如冰对面。 冷如冰一脸冷漠神色,傲然而立,其实暗中在调息真力,他知道这两个毒物,比长白飞狐更难对付,不但武功了得,既号称千毒万毒,其毒可知。 千毒神童向冷如冰扑来,他仍凝立不动,脸上仍是惯有的冷漠神态。 万毒婆子也移了两步,嘿嘿笑道:“小子,你和成老鬼是什么关系?” 冷如冰星眸一扫,睁了一声道:“我和成老前辈,并无关系,两位尽可量出手。” 千毒神重大声笑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你和他有关系,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只要你实说了,今天我们不为难你!” 冷如冰冷漠一笑道:“你说话放明白点,我冷如冰的追魂帖,又是出不了算数的?” 一阵尖声大笑,十分刺耳,笑罢,千毒神童才说道:“这么说,你反而要为难我们了!” “大约是如此!” “你有这种自信?” “冷如冰从来相信自己!” “好!”千毒神童道:“自信是可贵的勇气,但多少聪明人却误在‘自信’两个字上。” “难道这句话不适用于两位?” 千毒神童看来虽小,其实年纪已在四十左右,因自幼服毒宫九蕊金莲之实,所以仍似孩童,人虽小,口吻却甚老练,微微一哂,道:“这么说,我们两个毒物,今天是非死不可了?” 冷如冰冷然一笑,道:“除非冷某人死在两位前头!” 千毒神童突然尖声大笑,笑声有如雪夜狼嗥。 冷如冰等他笑罢,沉声喝道:“你笑什么?是自豪?还是想表演你那并不悦耳的笑声?” “我笑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学得了成老鬼的一点震天掌,便目中无人,不过……” 千毒神童语气一转,接道:“谁生谁死,且不去管它,咱们在未拼生死以前,我要问的话,你必须答复我。” 冷如冰道:“假如我不说呢?” 千毒神童道:“假若我连这一点也办不到,还能称千毒么?” 冷如冰心念电闪,不知这两个毒物要问什么?心说:“我何不借跟他们说说话,将耗去真力复原,不然再力拼两个毒物,只怕后力不继。” 当下,傲然一笑道:“除非你们也答复在下一个问题?” “公平!公平!”千毒神童又笑了一下,道:“索兴你先问吧!我这个毒物不想占这一点便宜!” 冷如冰星眸一转,冷漠一笑道:“毒无常现在何处?” “那老毒物么?……” 千毒神童兰汪汪的眼殊一转。咽住了下面的话,笑道:“你找他?” “嗯!” “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件东西吧?” “现在是我问你!” 千毒神童向万毒婆子示意的点了点头,好像说:“如何?果然料中了!” 万毒婆子铁拐猛在地上一顿,蓬地一声,陷入地下数寸,嘿嘿笑道:“原来你小子果然野心不小。就凭你也想伸手?” 冷如冰当然知道,她所指的天竺三宝,冰漠之极的口角噙笑,道,“够不够资格伸手,到时才知道?” 回头又对千毒神童道:“阁下还没答复我的话呢!” 千毒神童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因为你小子水远找不到他大梅树,拦腰震折。枝叶旋风呼啸不止,但两人均静立不动,看不出谁胜谁负。 原来两人一上手,便是安心试一下对方劲力,想不到居然势均力敌,未分轩轻。 冷如冰一试出成名关外多年的老狐狸,功力也不过与自己相等,长啸一声,欺身直进,双掌交叉,倏然拍出的是十二地煞手中的“五丁开山”,功力比前增加了两成。 长白飞狐哈哈一笑,道:“小子,你也不过如此!” 话声中,斜肩错步,万象掌幻出无数掌影,直向冷如冰罩来。 两人一上手,全是强攻猛打,小溪边上,劲风狂啸,声势惊人已极。 这一场搏斗,两人争的不是胜败荣辱,而是生死存亡,因为冷如冰虽是武林中后起之秀,但几年来,追魂帖出手,从来没有人逃脱过追魂厄运,所以他是全力以赴。 长白飞狐也知道这一点,自己接了他的追魂帖,便是一场不死不休之战,何况以他的名头,若然连一个后生之辈的冷如冰也无法胜得,不但在关外数十年的威名毁于一旦,而且他此次来青城的目的,便只有自己放弃了。 两人在生死博斗,万毒婆子虽在注意着两人动手情形。千毒神童则是不屑一顾,口角噙着一丝冷笑,目注着天上的悠悠白云出神。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时光,陡听冷如冰一声朗笑,身形蓦向后射,退后丈许,身形一矮,左掌撑天,右掌柱地,凝立不动。 再看那长白飞狐时,已然斗得鬓发怒张,一对白眼珠中,射出冷森森的寒芒,显然这老儿是久战无功,已然气急。 但当他一眼看见冷如冰摆出奇怪的起手式时,本要疾扑的身形,倏又止住,立时现出惊惶神色。 原来,这老狐狸当年在关外,曾伤在南残震天掌之下。所以现在左足微跛,这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掌势一现,虽是心中暴怒,不由也犹豫起来。 万毒婆子口中微微咳了一声。 千毒神童一听场中打斗停止,又听万毒婆子发出“咦”声,这才回过头来,不由脸色微微一变。 要知这两个毒物,已然看出冷如冰摆出的是震天掌起手式,震天三掌是南残赖以成名的绝学,威猛绝伦,就是他们两人,也绝难抗拒震天掌的威力。 说时迟,也就在长白飞狐微怔瞬间,冷如冰陡然一声长啸,掌突然向外一翻,只听风雷之声骤起,一阵如潮怒劲,汹涌而出。 长白飞狐骤然惊觉过来,自知绝难抗拒震天掌威力,厉啸一声,身形蓦然向上弹起,双臂一振,人似天马行交窜上一株梅树梢头。 飞狐身法。快速无比,那一股挟着奔雷之势的掌风,竟然从他脚下一滑而过,未曾特地伤得,但一阵劈劈拍拍的响声。长白飞狐身后的四五棵梅树,和几珠矮松,全被掌风露断。 就在长白飞狐窜上树瞬间,冷如冰一声长啸,人也跟着凌空窜起,有似游龙升空。 掌心含劲一吐,第二掌又平胸劈去,快如奔电。 长白飞狐脚尖一踩梅梢,耳中已听到春雷乍动的声音,滚滚而来,骇得心头一颤,点枝掠起,冷如冰早料到这一着,劈掌时,掌心略向上扬,吐劲之处,正在长白飞狐头顶五六尺处。长白飞狐匆忙之间,哪料到这一着,耸身而起,刚好自投罗网,撞在掌劲之上,只听一声修降,身子直向小溪中落去。 冷如冰身子游空一转,依然落向原地,但这一场苦斗,已使他真力消耗不少,口中微微喘息。 他虽明知还有强敌,但却不愿借机遁走,落地之后,目注两毒,傲然而立。 两个毒物相看一眼,竟然对长白飞狐生死,无动于衷。 只听千毒神童尖笑一声,道:“老婆子,人家还真有一手,不然怎能出帖追魂?” 万毒婆子哼了一声,道:“三两成火候而已?” 魂帖,而是接下来必是一场生死搏斗,败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得不到,胜了呢?两个毒物虎视在侧,仍是没有希望,而反促成他们坐享其成! 他是一个惯于用心计的人,生平只有他捡便宜,哪肯有便宜给人捡,心中一转,又有了主意,哈哈笑道:“小子,要是我老人家也怕你追魂,也不由关外跑到关内来了,咱们两个先打可以,我得先问你一句话!” 冷如冰笑道:“我知道你这老狐狸要问什么?我干脆告诉你吧,不错!玉龙镯在我身上,只要你胜得了我,就双手奉上。” 长飞白狐来本要的就是这一句话,想不到冷如冰直截了当的先说出来,心中一喜,掉头向二毒道:“请两位作个见证,可是这小子亲口说的。” 千毒神童冷然说道:“不错!这真是如意算盘,我们是专为你作见证来的?” 万毒婆子哩了一声,道:“老狐狸,是你独得?还是见者有份!” 长白飞狐又是一怔,心中暗骂一声:“你们这两毒物果然难缠,比那鬼斧神聪明多了!” 当下哈哈笑道:“哪里?哪里?我哪能独占?不过,我接这小子的追魂帖,若是夺到玉龙镯,那是等于用性命换的,将来成事,教主方面,两位得……嘿嘿!” “是不是你要三分之一?”千毒神童冷笑一声,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哈哈!”长白飞狐又干笑两声,道:“不是算得那么清楚,哈哈,我是想多少沾点边而已。” 万老婆子听他噜嗦,心中早已不耐,突然冷哼一声,喝道:“老狐狸,你不敢接,就趁早站远一点,哪来许多废话?” 长白飞狐一直就在等渔人得利的机会,一听万毒婆子恁地一说,正中下怀,哈哈大笑道:“我不是怕这小子,哈哈,只是两位是主,我是客,不敢喧宾夺主,而且有两位在,我若先动手,岂不是笑话!嘿嘿!笑话!” 长白飞狐一生是只问目的,不择手段,竟然以牵强附会,似是而非的理由,自我下台。 干毒神童尖声大笑道:“老婆子,你又上当了!” 万毒婆子哼了一声,道:“我老婆子一生要打就打,最讨厌噜嗦的人。” 冷如冰想不到长白飞狐成名关外多年,竟然恁地脸厚,冷漠的一笑,向万毒婆子说道:“冷某人当然要领教两位的绝学,不过冷某人想先斗斗这只狡诈过人的狐狸,不过,两位若是等不及,一齐上也无所谓。” 长白飞狐眼看自己找到台阶抽身,却想不到那冷如冰竟盯着自己不放,心说:“好小子,你是专跟老夫过不去?若不是两个毒物在旁,我早就要你小子的好看了。” 万毒婆子本来已举步向前,一听冷如冰说完,又见千毒神童向自己用眼色阻止,当下又停下身来,呸声道:“凭你小子也配我们联手,老狐狸,人家先选中你,那是没法子的事。” 千毒神童也大笑道:“正是!正是!老狐狸,你就展露一下你那万象掌和飞狐身法给我们开开眼界如何?” 长白飞狐再是狡诈过人,偏是别人不上当,逼得他白眼珠疾转,知道今天不打一次硬仗是不行了,哈哈大笑道:“既是如此,老夫只好献丑了!”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狐狸也有黔驴技穷之时,接着吧!” 说罢,两指一弹,那张追魂帖,夹着一缕劲风,破空有声,直向长白飞狐射去。 长白飞狐伸手一拉,已将追魂帖接在手中,冷如冰暴喝一声:“有僭了!” 身随帖进,右臂一扬,一抬天魔臂,电光石火劈到。 长白飞狐身形快速一闪,到了此时,他不能不硬丁,他成名关外,虽然不打没把握的仗,但就武功而论,并非弱者,也是当今武林一时之选,双掌一错,一声长笑,同时拂出。 蓬地一声大震,狂飙激荡,沙尘飞天,离两人最近的一株碗口了!” “他死了?” “不?应该是你,因为你不会活着离开这儿。” 冷如冰道:“死生有命,这和在下问你是两回事!” 万毒婆子喝道:“他现在教主身侧,就算你小子不死,大约也没那种勇气去。”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这种答复,算不算具体?” 千毒神童道:“教主已迁住困花居,小子,这答复你满意了吧!” 冷如冰暗忖:“怎么我没想起来?那是蓉儿住过的地方,梅村和幽篁小筑虽毁。只有那儿可做她们的临时巢穴。” 当下,笑道:“冷某人谢了!”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千毒神童说道。 “问吧!” “成老鬼去了哪儿?” “不知道!” “他有一样东西交给什么人吗?” 冷如冰知道千毒神童所指的,是那枚玉屏金钥,要想说不知?却又不便打谎语,要说交给了自己,那何殊惹火烧身,所有在这山中的人,全都目标指向自己,这还在其次,人家成老前辈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还落个背信负义的骂名。 心中正为难,忽然梅林中有人哈哈笑道:“问那小子,倒不如问我,这事只有我知道。” 冷如冰闻声一喜。 两个毒物却是一怔! 万毒婆子当先铁拐一顿,喝道:“什么人?” “没左臂膀的!” 话声中,人影一闪,场中多了一个独臂老人。 冷如冰忙躬身一礼,道:“原来是你老人家!” 两个毒物各自蓦退数步,一脸张惶失错的神色。 这独臂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南残成天比,对冷如冰怒哼一声道:“好小子,我交给你的人呢?” 冷如冰一怔,不知如何说才好,以前,他以为蓉儿是死了,但早晨天府书生一分析,才知不会是蓉儿,但未找到蓉儿以前,他无法肯定说出来,因此,便嘴唇动了两动,却未出声。 南残又是一声怒哼,喝道:“原来你小子口是心非,答应我老人家的话,不算数,嘿嘿!看我可饶你,快给我去找!” 冷如冰道:“晚辈此间事情未完!” “呸!”南残猛向他啐了一口,道:“什么事比找人更重要?难道要让我老人家伸手,你才滚?” 南残连喝带骂,冷如冰真是不想离去,因为他若然一走,对自己递出追魂帖之事,无法交待。 哪知南残见他不走,更是暴怒,扬手一掌,猛向冷如冰劈去,掌风啸耳,有如狂涛一般。 冷如冰赶紧晃身斜掠,本来已迟了一步,但居然被他脱出,等到停身,才恍然明白,原来南残这一掌,力道用得恰到好处,竟是沾身即收,不然,说什么也难逃这一掌之厄。 只见南残脚下未移,已向冷如冰扑来,口中又自暴喝道:“你小子要再不去找她,若她投水死了,看我不揭你皮才怪!” 说罢,又是一掌劈出。 冷如冰已然明白,南残是有意让自己快走,而且一听说蓉儿会投水而死,便知必在这溪流一带,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去找蓉儿要紧!” 当下故意闪让一下,向呆立的两个毒物傲然一笑道:“冷如冰跟两位的事不算完,留待改日罢!” 说完,身形一掠而起,直向南残才发声处扑去。 他料定南残适才必然跟蓉儿在一起,不然为什么说她要投水?那么,南残来的方向,必然就可找着蓉儿,所以毫不停留,直前向飞掠而去。 一口气奔出十来里,忽听水声雷吼,远远?础?br /> 冷如冰心中一喜,心说:“是了,前面似有瀑布,蓉儿可能就在崖顶上的。”黑衣人又是一声怪笑,虽是在瀑布雷吼声中,也震得刺耳生痛,看来内力十分精湛,并非庸手。 千会工夫,只听崖上传来嗡嗡声音,似是那黑衣人在高声向下说话,但却听不清楚说些什么?冷如冰紧张的注视着蓉儿,只见她又回头望了一下,并不理会,白衣飘飘,凝立不动,活像一尊白玉雕成的女神。 只见崖顶上的黑衣人,交头接耳的商量了一阵,显然是在商量如何对付蓉儿之法。 冷如冰眼见三个黑衣人立要对蓉儿下手,心中便急,但却想不出援救之法,他再也无法忍耐了,身形一晃直向蓉儿立身处扑去。 但等他扑到崖下,那瀑布飞溅四射的水箭。直向他周身射来,力道竟然很大,触肤生痛。 冷如冰强忍着水箭袭击,仰头凝神向那崖壁看去,不由一声长叹。 原来那石崖壁立如刀削,终年水湿之故,长满了薄薄一层育苔,着手如油,其滑无比,任你轻功再高之人,要想沿壁面上,根本不可能。 左面便是悬垂而下的百丈瀑布,右面却是潭水奔泻之处,冷如冰看不出是深是浅,只有自己立身处约有两三丈宽的一堆乱石,高耸在崖下,能够容足。 但这一来,冷如冰反而看不清崖上情形了?他想闪退出去,又怕蓉儿跳下救援不及,若守在崖下,又看不见上面情形,心中好生作难。 就在此时,崖顶上传来嗡嗡怪笑声,笑声过后不久,一阵“轰隆隆隆”的声音向下传来。 冷如冰大惊,心说:“果然三个黑衣人在掀投大石,这一来,不但蓉儿危险,连自己也在危险之中。” 心念未完,几块百数十斤的大石,已由头上滚落下来,水雾中虽然无法看见,但冷如冰听声辨向,身形连闪,才险险的未被大石击中。 冷如冰趁大石飞坠间隙,猛提一口真气,向外激射,两个起落,已然窜出十来丈远,依然停身寒潭边上。 忙掠眼看去,只见蓉儿白色身影,依然矗立在半崖间的凸出大石上,崖顶的上三个黑衣人,不断投下的大石,全被她罗袖翻飞中,将那些大石荡了开去。 冷如冰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想不到蓉儿自习得玄真气煞后,功力竟有如此进步?那百数十厅的大石,从数十丈高的崖之上投了下来,大石力道何止千斤,她竟能用罗袖飘飞之力,扫荡出去,这一点,只怕自己还办不到。 因黑衣人现身之故,蓉儿已无向下跳纵意图,危险的情势,反而缓和下来。心中一动,暗付:“大约蓉儿在黑衣人未离去前,不会作出笨事的,自己何不趁此时机赶上崖去?” 心意一决,立时向右掠去,奔出数十丈,已然到了崖角,虽然有一道急流相阻。但水面不过两三丈宽,冷如冰先向崖上扫了一眼,崖上黑衣人的影子,已变成三个蠕动的黑点,蓉儿的立身处的那半片崖突出部,已被崖石所挡,无法看得见。 冷如冰不敢怠慢,纵身越过那道小溪,猛提一口真气,由陡势稍缓的崖壁间,飞掠而出。 约莫一刻工夫,已然被他翻上后崖,虽是浑身湿透,气喘身疲,但他毫不停留,立即向前崖补去。 当他扑到崖上一道石阶之后,已隐隐听出前崖传来笑声,赶紧伏身石阶上看去。 原来,这一会功夫,那崖上又多了两人,而且这才看清,五人都是兰色劲装,背插长剑,左肋斜挂一个皮囊,上绣“天地”二字,适才因是距离太远之故,所以看成了黑衣。 冷如冰一怔,心说:“原来是一批天地会中人,他们与蓉儿毫无突隙,为何跟她作对?” 那五人中,中间一人,双目神光精湛,太阳穴愤起很高,看来似是武功不弱。 这时,正听最左一个兰衣人道:“堂主,我们只要将这女娃娃擒除了水声外,什么也没听见。 他颓然一声长叹,心说:“大约是自己听错了,蓉儿怎会跑到这儿来。我还是到另外的地方去找才对!” 当下转身离去,哪知才走得几步突然听见又是一声幽幽长叹! 这次比较清楚,声音似是由瀑布流下之处传来。 当他转身抬头看时,果然隐隐看见,那百丈高崖石边,崖壁凸出了一段,就在那崖凸出处,似是看见一个白色人影,冷如冰因是在水雾之中,无法看得清楚面貌。 幽幽的叹息,白色的罗衣,不是蓉儿是谁,只是半崖距冷如冰立身处,约有四五丈高下,不但壁立,固有水雾笼罩之故,必是异常油滑,要想由下而上,根本不可能?冷如冰心喜若狂,仰首高喊一声:“蓉蓉!你是蓉蓉么?我是冰哥哥啊!” 哪知他喊了一阵,半崖上的白衣人一动也不动,好像根本未听见一般。 他正想转身离开水潭,另觅道路上崖,忽然见那白衣人缓缓自崖上立起,隐隐又是一声凄惋之极的幽叹声。 这一次,冷如冰听得真而又真,正是发自白衣人口中,那声音哀怨动人,若非是伤心欲绝的蓉儿,哪能这般凄楚欲绝?冷如冰听得心中好生难受,但双目仍注视着那白色身形。 忽见那白影缓缓向崖边移来,山风吹拂着那白色的罗衣,好像一个滴降广寒的白衣仙女。 冷如冰心中一惊,南残的一句话,忽然在脑中闪过:“若然她投水自杀了,看我不揭你小子的皮才怪?” 这一句话,冷如冰脑中恍如响起一声焦雷,身子不由疾震,再向那半崖上的白衣人看时,已然走到了半崖的边沿上,下临飞瀑,又是了赖有多深的寒潭,若然她纵身一跳,那百丈高崖上的飞瀑之力,岂不将她打入潭底,立时粉身碎骨?心中一定,立又高声喊道:“蓉蓉,小心,不能再向前走啊?等一等,我立刻上来!” 他这次是凝足真气,声嘶力竭的高声喊叫,半崖上的白影,似已听见,微微一怔,似在凝降下望。 冷如冰见她听见了忙又举起双手乱挥,想让她看见自己。 “他不喊还好,这一出声高喊,那白影似看见水雾中人影,倏又仰望着天上传来幽幽一声长叹,脚尖似又在前移。 冷如冰看得清清楚楚,她已前移到半崖上的一块突出崖石之上,双足裸赤,似想纵身跳下。 冷如冰心中大急,虽是人在寒气袭人的水雾中,也直冒冷汗,忽然心中想起,暗忖:“哎呀!我真大意,若然蓉儿心中对我仍然有气,相寻自尽,我出声相喊,不但不能阻止她,反而会促使她更快的下跳?” 心中恁地一想,一颗心不由猛跳起来,现在他再想绕道奔上半崖,自然已是不及,但要想等她跳下,再设法救她更是毫无可能,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既不能走,又不能出声阻止,只有呆呆的站在水雾中,目注着半崖上的蓉蓉身影,唯一希望的,便是蓉儿能悬崖勒马,在生死系于一瞬间,改变初衷,不要往下跳。 就在此时,忽然,又看见崖顶上飞落一条黑影,先还以为是南残成天化来了,哪知他凝神一看,因为那人背透空之故,看得十分清楚,竟是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只是看不清面目。 冷如冰一怔,心说:“这人是谁?” 忽然,耳中听到一声震耳的怪笑声,不用说,是发自那黑衣人口中,而且,从笑声中,冷如冰听得出这黑衣人对蓉儿怀有敌意。 冷如冰心中正在吃惊,忽然又见飞落两个黑衣人,三人一字排在崖上,向蓉儿身影指指点点,不知说些什么?但毫无疑议的,三人是对蓉儿不怀好意而来。 这一来,冷如冰更担心了,要是三人要想将蓉儿逼下寒潭,现在是轻而易举之事,居高临下,只要推下几块大石,蓉儿绝难闪躲得开。 半崖上的蓉儿,似已知道崖顶有人,微微掉头向上看了一眼。 那地方!” 当下脚下加劲,直向雷吼水声处奔去。 也不过十来个起落,已然到了处高崖之前,听那雷吼水声,是在高崖右侧,忙绕崖奔去,只见山势一分,那儿竟是一个峡谷,一道匹练一般的瀑布,高悬在左面的百丈高崖之上,水雾迷漫,整个峡谷中,全在水雾笼罩之下,只隐约看见那高崖之下,有一个很大的水潭。 冷如冰凝神看了一阵,目力所及之处,看不见有人,当下凝聚真气,高声喊着。 “蓉蓉!蓉蓉!你在哪里啊?” 第五十章 寒潭丽影 喊了四五声,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才想起水声如雷,震耳欲聋。 蓉儿若在水潭旁边,哪里会听得见。 当下身形一晃,直向水雾中扑去,只觉一阵寒气,直向身上袭来,人在雾中,视线更觉模糊难辨,恍如身在白蒙蒙烟雨之中。 而且脚下石滑泥泞,因是视线模糊难辨之故,几乎无法着足,只得放慢速度,缓缓向水潭边走去。 越近,那逼人的寒气重盛。人未走到潭边,衣履尽湿,而且寒风中,还激荡着气劲,几乎使人无法走近。 好在冷如冰是身具上乘武功之人,未为那激荡气劲所阻,仍慢慢向前走去,一面走,一面向四周打量。 约又走了十来丈远,已然被他走到潭边,凝目一看,潭中白浪翻涌,飞珠溅玉,水潭对岸,被雾水迷漫,根本仁么也看不见。 冷如冰将立身处的边岸上。仔细看了一道,仍是不见蓉儿。 知道喊也无用,只得沿着潭岸,向对岸绕去。 水潭虽不太大,但也有十数丈方圆,约有一盏热茶时间,已然走到对岸,仍是不见蓉儿,心中好生着急。 这时全身已被潭水涌出的水雾湿透,觉得奇寒难耐,赶紧运行真气,抵抗着那寒气,正想转身离去。 忽然,他耳中好像听到一丝幽幽叹息声,挟在那雷吼般水声中传来! 他微微一征,忙又停下身来,只听雷吼水声,不知是否听错?也不知那幽幽叹息声,来自何处?静静的站了一阵,他留心谛听着。希望能再听到一声,然而,下,当做人质,何愁红花教主不用东西来换人!” 冷如冰一怔,心说:“搞了半天,原来崖下不是蓉儿?这样说来,她是百花公主了。” 只听左右第二个兰衣人道:“正是!正是!现在她身临绝地,上下不得,今天绝难逃脱,我们赶快设法擒着才是!” 那中间被称做堂主之人,双目精光流转,嘿嘿笑道:“这女娃手底不弱,她虽身在险地,但我们也无法下去,逼她又不肯上来,本堂主正因想要活捉,又不能施用火器,这事当真难办。” 正想转身离去,忽然那丑老人的影子;在眼前一闪,冷扣冰又只好停下身来,心中想:“我已拜天府书生为师,百花公主虽是红花教中人,但却是我的师妹,我不遇上则罢,已经遇上,哪有不救之理?今天正可将她身世之事,告诉于她。” 心念一转,又向五个兰衣人看去。 那堂主右面一个兰衣人忽然说道:“属下身边带有迷魂弹,不知可否应用?” 那堂主沉思一会,摇摇头道:“那也不妥,她身在悬崖边沿,若然着迷,必然跌下崖去,岂不粉身碎骨,也不是办法!” 右面另一个兰衣人说道:“那么我们就守在这崖上,让她饿得精疲力竭之时,再下去捉她如何?” 那堂主扫了说话之人一眼。冷笑一声,道:“你忘了会主的严令么?规定本堂必须在今日之前,将她掳劫回去!” 冷如冰一听,便知天地会主万点流萤李信也到了这青城山中。 心想:“这当真是八方英雄会青城,天地会势力,领满大江南北,此番大举前来,高手自然不少?” 这一来,他反而顾忌起来,觉得救援百花公主之事。大有困难。 他不是惧怕五人的武功,而是天地会中人,各个善用火器毒弹,自己若然现身。难免不被五人用火器毒弹围攻。 忽听那个天地会的堂主不断嘿嘿冷笑,似是苦思无策。 冷如冰也在心中着急,他必须要去找寻蓉儿,但又不能丢下此事不管,一时之间,也是无法可想。 除非他能一出手就将五人击毙,不然,他们火器一出手,不但自己无法抗拒。到那时只怕身在崖下的百花公主,他们也会逼得使用火器了,因此也不敢贸然现身出去。 停了一会,忽然那拉堂主嘿嘿冷笑一声,蓦然回身,面对着石梁。道:“朋友,既然来了,请出来吧!” 冷如冰一惊,心说,“他们竟然知我在这石梁之后?” 就在冷如冰一怔瞬间,离他数丈远一块大石之后。突然响起一声阳森森冷得有如玄冰的怪笑声道:“你称我做朋友么?小子,你还差一大半截呢?” 冷如冰一惊,心说,“几时那石后藏有人?” 只听那堂主哩嘿冷笑道:“好大口气!既然自认是高人,何必藏头露尾!” 那冷森森的声音退:“赶快给我滚,若不看你们是李信的手下,不要你们的命才怪。” 那兰衣堂主暴喝一声,右手一挥,身边的四个兰衣人,同时翻腕,呛啷拔出四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向右面的石梁扑去。 冷如冰本来正在无计可施,如今对方另有放人前来,正是太好机会,赶紧一晃身,退到石梁后面一片草丛之后。 身形才隐,四个兰衣人已然扑到石梁,只听大石后一声冷笑道:“滚回去!饶你们一次!” 四个兰衣人脚未沾地、身子已被一股无形气劲弹起,倒飞回去,说了奇怪?四个人竟能落回原地,好像未移动一般。 但四人全骇得脸上颜色大变,不知石后是什么人?会有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功力?那兰衣堂主脸上微微一交,扫了四个兰衣人一发,果然看出四人虽是被人家震回,却全好好的落回原地,并未受伤。 未见敌人现身,四人便被同时震飞,石后人的功力,已经是今人难以置信,但人家竟然功力运用得如此恰到好处,不但将四人送回原地,而且并未伤人,更是令人非夷所思。 第五十一章 危崖遇困 单从这一点看来,石后人的功力,简直是高不可测。 那兰衣堂主,姓吴名奎,人称摩云手,在天地会中,执掌兰衣堂。在会中逛算顶尖儿高手,石后人,有如此功力,不但他手下的兰衣人闻所未闻,连他闯荡武林一生,也从未遇到过。 但四个手下被挫,他身为堂主,哪能坐视。虽明知不是石后人的放手,也不由勃然大怒,向四人—使眼色,四个兰衣人同时伸手入怀,各扣了一个火弹?然后忍住怒气,才嘿笑一声。道:“果然是一位高人。既然识得在下,何不清出来一见?” 石后冷笑一声,道:“小子,你们是想下几个蛋,给我老人家吃么?” 兰衣堂主一怔,心中暗骂:“好一个狡猾的家伙,居然看出我要用火弹伤他。” 嘿笑一声,接道:“不错!我是叫他们扣上火弹,那是不知阁下是谁?苦果真是会主的朋友,自当别论。” 石后人道:“李信可到了这青城山中?” 兰衣堂主道:“这个……” 石后人冷哼一声,道:“别这个那个的?说!他在这山中什么地方?” “阁下打听李会主有什么事?” “这个不用你问?” “那么恕我难以奉告!” 石后人突然冷森森长笑道:“小子,那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兰衣堂主在天地会中地位最高,是自命不见的人物,先还忍耐着怒气,想诱使那石后人现身,现在,被人家左一声小子,右一声小子,哪还忍耐得下去,怒喝一声,道:“是人物就滚出来,我摩云手领教几手高招!” “你配?”石后人忽然大笑道:“小子,你一定自命不见,是不是?但为什么要联手对付人家一个女娃娃呢?难道你这样做才算人物?” “你知道她是谁?” “我老人家当然知道!”石后人又冷森森说道:“不管她是谁?你小子若是一对一,凭武功上见真章,我老人家可以不管,但五个打一个,这是你们天地会的会规么?” 兰衣堂主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只得分辨道:“我是奉上命所差,因要捉活的,才不得不如此!” 石后人轻蔑的冷笑道:“以前我还认为李信是一号人物,这样看来,连他也狗屁不值,惹不起姓黄的丫头,又何必老远跑到这青城山中来现眼,用人质要挟别人用东西交换,呸呸呸!我老人家一听就生气。” 冷如冰听了大半天,才算听出一点眉目来,原来石后之人,并不真是天地会的敌人,只是一个爱管闲事的老人而已,但不知这老儿是谁? 那兰衣堂主一听他连会主也骂起来,实在再也忍不下去了,怒哼一声喝道:“你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下手无情!” “下蛋么?” 石后人嘻笑怒骂,把一个兰衣堂主摩云手吴奎激得怒啸连天,右手蓦又一挥。 他身侧的四个兰衣人,突然右手齐扬,每人手上射出了点红光,直门那大石飞去。 冷如冰心中一惊,天地会的霹雷弹,是武林威力最强的火器,一弹掷出,方圆丈许以内之人,绝无生理,他之所以不肯贸然扑出,就是顾忌他们的火弹,如今竟同时掷出四枚,那石后老人若不迅速闪躲,万难幸免。 眼见四点红光,直向大石前后左右飞落,显然他的知道石后老人是个难缠人物,若一击不中,便后患无穷,所以,出手投掷时,最有分寸,这一来,不管那石后人向那方面闪避,绝难躲过毒手。 冷如冰隐身数丈外草丛之后,双目眨也不眨,注视着那块大石,一直到四点红光奔落,仍不见那石后人闪避心中暗说一声! “完了!你武功再高,哪能当得起四个火弹威力。这一下不粉身碎骨!” 哪知心念未完,只见那四点红光,离大石四周,不过五六尺高时,忽然嘶声啸耳,原来分落的四颗火弹,好像被一种劲力猛吸,呼地一声,竟向右面一颗飞去,四颗火弹。立时聚在一起,才向下直落。 这还不怪,怪的是四颗威力惊人的火弹,落向大石右面后,竟如石沉大海,一颗也未爆炸。 冷如冰几乎叫出一声“好”来,心说:“好精纯的内功!” 那兰衣堂主也是一惊,他身边的四个兰衣人,更是目瞪口呆,猛向后退了数步。 内功修为练到能够吸物,虽非没有,毕竟少见,但适才那四颗火弹,至少有一丈五六的距离,石后人竟然在这等距离之下,同时吸去,其人修为可知,众人焉得不骇?那兰衣堂主,脸色变了几下,突然反手拔出长剑,一溜兰汪汪的剑虹,映日生辉,正想前扑,那石后人突然哈哈大笑道:“小子,你上当啦!回去告诉李信,说我老人家借他四颗火弹一用!” 话声一落,冲霄飞起一条灰影,如淡烟一般,直向崖后飞落,快速无比。 兰衣堂主气得暴喝一声:“追!” 声落人起,当先追去! 四个兰衣人也同时点地掠起。随后飞赶! 冷如冰恍然明白过来,心说。 “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你这疯和尚在捣鬼,只是,他们平索焦不离孟,今天怎么落了单!” 心中还在想,冷不防自己身侧,有人说道:“老弟台,疯子这场戏演得不错吧!” 冷如冰一撩,掉头一看,不知何时?左面一株草丛后,蹲着一个和尚,正自举起酒葫芦,仰起脖子喝酒。 冷如冰道:“大师,原来是你!” 这和尚正是峨嵋醉僧,放下酒葫芦,颓了一下嘴唇,冲着冷如冰一瞪眼道:“你喊我?” “错错错!”醉憎一连说了三个错字,才又一瞪眼,道:“难道我和尚不配做你的和尚哥哥,是不是因为你已经成了天府那老儿的传人!” 冷如冰道:“咦!你怎么知道的?” 醉僧咧嘴一笑,道:“世间上的事,我和尚不知道的事,可说不太多!” 冷如冰笑道:“应该说不知道的太多才对。” “呸!你举出一件来试试?” “当真?” “当真!” “唉!还是不说出来的好,说出来你不知道。多丢人!” “要是知道呢?你输点什么?” “一坛上好大曲!并以后叫你和尚哥哥!” “真的么?” “真的!” “问吧!” “蓉蓉姑娘在哪里?” “就在这山后的另一个水潭边!” “多谢了!” 醉僧一跃而起,嚷道:“哎呀!和尚上当了,酒呢?” “改日奉上!” “老弟,你真绝!” 冷如冰一得蓉儿消息,心中一喜,赶紧掠身便走,才一个起落。 只听醉僧在后高声说道:“魏人杰当真是老糊徐!” 冷如冰听醉僧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心中一怔,停身回头,道:“魏人杰是谁?” “一个睁着眼睛的瞎子!” “说明白点行不行?” “有眼无珠,有目不能识人!懂了么?” 冷如冰心中奇怪,不由又问道:“你说他看错了人?” “嗯!” “谁?” “他收了两个混账徒弟!” “他们背叛他?” “一个背叛他,一个忘情负义!” 冷如冰随口说道:“有这种徒弟,为什么不惩治他?” “是呀!可惜那老儿已经无能为力。” “为什么?” “武功零失!” 冷如冰心中一动,道:“你说的到底是谁?” “天府书生!” 冷如冰蓦然想起一事,才知醉僧在绕着弯儿骂自己,当下笑道:“你已经不吃亏了。” “帮我救人吧!” “一坛酒照欠!” “那么亏本的还是我!”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向崖边扑来,向下一看,半崖上哪里还有百花公主人影。 冷如冰顿时心中一震,黯然的望着醉僧,顿足二声长叹! 醉僧也是神色微怔,双目凝神,向那飞瀑冲激着的寒潭中扫来扫去,显然,连醉和尚也不知百花公主是生是死?以为她已滚落百丈高崖的寒潭之中。 那半崖仅似一个仅仅数丈宽的平台,可以说一目了然,上有绝壁,下临深渊,百花公主能到哪里去,可能她已沉身潭底,丧生激流之中。 冷如冰心中好生歉然,目注百丈之下,飞卷冲激的激流,不由又想起那与死亡挣扎的丑老人天府书生来,一代奇人,命运之神并没有给他带来幸福和安乐,而且在身遭奇祸,痛苦了二十年,唯一想一见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不可得,最后只好在无可奈何之下,收自己作传人,将桩未完的心愿交材给自己,苦然百花公主有什么好歹,自己如何对得起他老人家?这时,那翻涌的白浪中,似是现出那可怜的老人佝偻、凄凉而又孤独的影子,随波而没。 冷如冰背上立时冷汗涔涔,他觉得自己受老人托付之重,才不过半日工夫,百花公主已身遭灭顶之祸,一代奇人,本身已够奇惨,命运之神,连他一个唯一的女儿也不放过,真是太惨了。 就在此时,忽听身后几声微动,方在一征,一股绝大的力道,已由身后撞来。 两人背身立在百丈高崖边沿,又在全神搜视崖下潭中百花公主之际,突生不湖,武功再高,也是猝不及防。 好在冷如冰是武功不弱之人,劲力沾身,借劲力向前窜出丈许,稍稍卸开撞来劲势,霍地一挫腰,双臂候分,一式“云龙游空”横里疾射开去,身形一转,落回原地三丈之外。 脚才踏实,冷如冰大喝一声,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双掌疾拍,狂飙陡拂,立将一个黄衣人震退丈许。 冷如冰震退黄衣人,这才发觉崖上已不见醉僧,心中一震,暗忖:“难道醉和尚已被这黄衣人劈落崖下了么?” 百丈壁立的高崖,下临万钧水力冲激的寒潭,那是人力无法的抵抗的绝地,若然醉僧被劈落崖下,那是绝无生理。 一想到此,这才想起适才的惊险来,不由背上直冒冷汗。 黄衣人冷哼一声,道;“算你小子命大,没跟贼和尚一起掉下去?” 冷如冰怒喝一声,身形猛扑面上,双掌翻飞,全力劈出四掌。 那黄衣人竟然身手不弱,不但将冷如冰十二地煞手绝招一一解化,反而还手抢攻,竟然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一会工夫,已动手十余招,但两人动手之际,全是一般用意,想抢占崖内一面的有利地形,因此越打越向内走,已退到峰头之下。 冷如冰突然暴喝一声,猛劈两掌,将黄衣人逼退,双目杀机暴射,大喝一声:“住手!” 黄衣人硬拼十余招之后,居然未占上一点便直,也自心中吃惊,万没想到眼前这后生小子,竟然如此棘手,当下停身冷笑道:“小子,你有什么屁要放?” 冷如冰冷极一笑道:“你是什么人?冷某人不杀无名之辈?” 黄衣人仰天大笑道:“你小子枉自在武林中混了几年?难道认大爷服色上看不出来?” 冷如冰微微一怔,才想起这人除了衣服颜色外,款式与适才兰衣人完全一样,左肋下也挂着一个黄色布袋,因与衣服同色,刚才又是气极出手相博,一时未曾留心。 当下,傲然朗笑道:“这么说?你又是天地会的什么黄衣堂主了?” 黄衣人嘿嘿笑道:“不错,算你小子聪明,一提就知道!” 冷如冰朗朗星眸中射出两道逼人寒芒,冷漠的笑了一下,道:“在下与你们天地会素无仇怨,为何偷袭于我?难道你们天地会中人行事,竟是这般无耻?” 黄衣人被他问得一怔,脸上尴尬的一声嘿嘿,道:“我虽不认识你小子,但与那贼和尚在一起,哪里还有好人。那贼和尚刁滑难缠,大爷饶他不得,算你小子好运气。没有跟着滚下崖去,做一个枉死鬼。” 冷如冰这才听出话来,原来这黄衣堂主是暗算醉增,并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只是因为自己与和尚站在一起之故,险些遭了暗算。 饶是如此,心中仍是有气,轻蔑的冷笑一声,道:“天地会也算一个绿林帮会,你身为该会堂主,打不赢人家,便实施暗算,像你这种人居然也在天地会中身任黄衣堂主,不但丢了你的脸,连天地会也被旁人瞧不起?哼!” 黄衣人似是被冷如冰骂得恼羞成怒,双目凶光暴射,大喝道:“小子,你是谁?” 冷如冰冷然一笑,脸上杀机又露,道:“在下有个帖儿,你一见便知!” 黄衣人嘿嘿道:“你小子倒有些臭排场,大爷只要知道你是谁就行了,谁要你授帖拜见。” 冷如冰慢慢伸手入怀,取出一张黑色纸帖,冷极的一笑道:“当然,像这样堂主的身份的人,在下哪能不礼貌一下,这是你堂主的光荣,不过……” “不过什么?” 黄衣人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穷小子,虽是年轻,却透着几分神秘气氛,不由楞怔了一下。 冷如冰脸上仍是冷漠之极的毫无表情,连适才愤怒神色也消逝了,只是声音冷极的笑道:“凡是接我这帖儿的人,有一个好处?” 黄衣人嘿嘿大笑道:“小子,别在大爷面前故示神秘,假若你那帖儿上抹点毒,大爷也不在乎,说吧!那好处是什么?” 冷如冰傲然一笑,道:“接帖的人将去赴一次宴会!” 黄衣人被他越说越糊涂,大喝道:“小子,你玩什么鬼把戏?赴谁的宴会?” 冷如冰冷冷的看着黄衣人,口角浮起轻蔑、神秘的微笑,拖长着声音,一字一字的说道:“阎……罗……王……的……接……风……宴……” 话声才落,两指一弹,那张追魂帖,挟着一缕劲风,直向黄衣人射去。 黄衣人虽是料想那黑纸帖上有诡,但自信怀中有能解百毒的灵药,傲然一笑道:“小子,倒要看今天谁赴阎罗王的接风宴?” 说罢,左手一抄,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将追魂帖抓在手中。 帖一入手,黄衣人迅速的向帖上扫了一眼,忽然看见帖上画着一个白色骷髅图形,口中突然惊呼一声:“追魂帖!” “不错!”冷如冰站在原地不动,冷极的一笑,道:“你也很聪明,一看便知!” 黄衣人脸色微变,他万没料到眼前这穷小子,竟是名满江湖的追魂手冷如冰?但他倒底是一个堂主身份之人,适才又跟冷如冰已经动过手,迅速将惊摆神色收起,嘿嘿大笑道:“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名震江湖的追魂手,也不过如此!” 冷如冰冷笑道:“你很放心,是不是?” 黄衣人大笑道:“姓冷的,你可知这座高崖叫什么名称?” “不知道?” “这是青城山中有名的落魂崖,算你姓冷的选对了地方,嘿嘿! 正犯上你的忌讳,当真妙极。” 冷如冰一面说话,一面功凝双掌,他是想用震天掌,一举将黄衣人击毙。 忽听崖下一声嚷道:“我和尚死得好苦呀!” 黄衣人一征! 冷如冰也是一怔,但却心中一喜。 这声叫嚷,两人全听出,正是醉僧声音,显然他并未被劈落百丈高崖而死。 冷如冰冷笑道:“听见么?冤鬼在向你索命了!” 黄衣人突然嘬口一声长啸,探手入怀,扣出数个威力强大的霹雷火弹。 只听崖下又是一声高嚷道:“我和尚魂游地府,阎王老爷又不肯收留,只得又跑了回来,找你们两人,一个讨命债,一个讨酒债,拿来!拿来!” 黄衣人目光一扫自己帮手已到,得意的一声狂笑,向那四人吩咐道:“守住那石梁,这小子若想逃走,给我一齐用火弹毁他。” 石梁上的四个黄衣人一齐应了一声,全都目注着冷如冰凝神而立。 冷如冰一看,刚才自己想的事,竟然发生了,心中更大为失悔,当机不立断,果然受制于人。 这一来,情形又比前紧急了许多,但他临危不乱,暗思制乱之策。 冷如冰冷笑一声,道:“大堂主,你再有帮手也没用,现在一个追魂,一个索命,这落魂崖三字,不知应在谁的身上?” 黄衣人双目凶光四射,怒哼一声,抖手打出一点红星,直向冷如冰迎面奔来。 黄衣人早手探怀之时,冷如冰早已暗中留心,一见红星飞出,便细那是威震武林的霹雷火弹。 这霹雷火弹,是天地会独门暗器,一颗威力,方圆丈许,无人能够幸免,冷如冰先机已失,竟被黄衣人先出了手,赶紧一晃身,向外斜掠数丈。 等到冷如冰落地看对,适才立身之处,己炸了一个数尺大的深坑,丈许以内崖石,全是灼痕斑斑,心中暗吸一口冷气,心说:“这火弹威力当真惊人,若非自己掠身得快。不死也得身受重伤。” 黄衣人嘿嘿大笑,身形微移,已抢占了靠崖一面有利地形,得意的说道:“小子,你知道厉害了吧?落魂的是你?还是我?” 冷如冰下见黄衣人抢占靠崖的方向,便知他心存险诡,目的是火弹就算不能伤得自己,也要将自己逼落高崖之下。 而且还另有一宗好处,他也明知醉僧未死,仅是躲在崖沿壁下,如此一来,他可以监视醉僧行动,不致两面受敌,一举歼灭两人。 冷如冰料得不错,黄衣人正是这种毒计,因为一个冷如冰,他已感十分棘手,若和尚再上来,自己虽有威力强大的火弹,也绝难一举奏功。 所以,适才那一弹,冷如冰向外掠去,这是第一步的目的。 冷如冰目光向左右一抄,右面便是适才自己隐身的那道石梁,左面也被弧形崖口所断,好在他只是一人,若然这根石梁上多有一两个天地会中人,自己便算身临绝地。 只听崖下又是一声大嚷道:“还我命来!还我酒来!不然我和尚死不瞑目!” 冷如冰心想:“你这和尚当真不知死活,开心个没完,适才若不是你叫嚷,我早已用震天掌把他劈死了。” 就在此时,忽然右面石梁上黄衫闪晃,并排现出四个黄衣人,每人手中,各扣着数枚火弹,举手待掷。 冷如冰目注站立在两丈以外的黄衣人冷笑一声,喝道:“阁下看来身手不弱却这般暗袭于人,太不光明了?” 黄衣人又阴森的一脸狞笑,慢慢的一步步向冷如冰穆来,双目中射出两道令人不寒而傈的光芒,嘿嘿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跟贼和尚在一起,你小子一生出?趾菥欢妥啡思业幕辏俸伲衷凇?br /> 到这种时候,冷如冰除了先将眼前的黄衣堂主制住,才能使石梁的四人,不致一齐授出火弹,除此以外,别无池法。 他真有些气那只嚷不现身的醉僧,若然他能上来,自己便致两,面受敌。 冷如冰虽在心中盘算,但口角仍晚着傲然的冷笑,渊亭岳崎的立在当地,一动也不动。 黄衣人走近了数步,在相距两丈处又停下身来,目光炯炯,一扫崖沿,扬起手中火弹,狞笑道:“怎么不说话,是害怕了么?” 冷如冰冷极的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天地会立身江湖并不是凭真正武学,令人好笑!” 黄衣人狞笑道:“你小子别想用话激我,本堂主因为身有要事,懒得跟你们这些人噜嗦,解决了你们,好去干正经的。” 冷如冰不屑的笑道:“那就来吧,大堂主!” 这时,反而向前移了数步。 这时,崖下又传上嚷声道:“欠酒的,先还和尚的酒来,欠命的,你等一会儿行不行?不然命债酒债,全得向你讨!” 石梁上的四个黄衣人,有两身形微动;似想向那崖边扑去。 黄衣人大喝一声:“别理他,先收拾了这小子再说,悬崖绝壁,还怕他跑得了不成!” 话声才落,黄衣堂主右手候扬,抖手便是一颗红星射出。 若然此次冷如冰再向后退,便将退到悬崖边沿,他真气早已暗凝,身子一弹而起,不退反进,直向黄衣堂主头上扑去,双掌疾合,一招十二地煞手中的“雷神压顶”,猛向下劈。 果然,冷如冰身形掠起,那石梁上的四个黄衣人,右手齐扬,迄见冷如冰反向他们堂主扑去,投鼠忌器,一齐又将发出的火弹扣住。 黄衣堂主大出意外,他本来仍是想将冷如冰逼到崖边,再将他和躲在崖下的醉和尚一举毁灭,想不到,他竟反而向自己扑来,右手因尚扣有三个火弹之故,赶紧横里一晃身,左掌劈出一股劲力无俦的掌风,向冷如冰扫去。 冷如冰哪肯容他缓手,身子夜半空中一个翻滚,快如鹰隼,又向黄衣堂主射去,身形疾落,未容他站稳,出手如风,迅速无比点向黄衣堂主的肩井穴上。 黄衣堂主一声“嘿”,脚尖轻点。上身向后一仰,右腿飞快踢出,同时,单掌上翻,一掌印向冷如冰前胸。 冷如冰一招点空,逼得身子微挫,左手倏伸,向黄衣堂主左腕截去。 两人出手全是快极,电光石火一闪,备退数步,同时拿桩站稳。 这时,两人相距不过四五尺远,不但石梁上四个人无法投出火弹,连黄衣堂主手中火弹,也不能投出。 就在冷如冰作势欲扑瞬间,那黄衣堂主,忽然大喝一声:“站住!” 冷如冰冷极的一笑道:“大堂主,你有遗言么?” 黄衣堂主目光炯炯向冷如冰左手一扫,突然面现惊骇之色,道:“你请吧!本堂主不难为你!” 这黄衣堂主突然语气轻变,反把冷如冰征了一怔,冷笑道:“大堂主,你别再想捣鬼了,是不是我们站得太近,你的那些属下,不能投出火弹?” 黄衣堂主笑了一笑,神色之间,也消失了那不可一世的神态,道:“本来我们无冤无仇,嘿嘿!适才不过是一点误会而已!” 冷如冰见他说得非常认真,似非虚假,一时之间,想不出他忽然转变的理由来,冷漠一笑道:“可是在下的追魂贴,从来不白出手!” 黄衣堂主脸色倏变,一股怒气,缓缓又再升起,但一瞬间,又恢复笑意,道:“阁下别误会,我这样说,并不是怕了阁下,阁下应该明白,目前情势,有利的是我这一面。” 冷如冰冷笑道:“可惜现在迟了,要是我追魂贴未出手时,大堂主这么说,也许我会考虑一下。” 黄衣堂主蓦退一步。 冷如冰也跟着进了一步! 黄衣堂主脸上恐怖之色,突然大增,说道:“这么说,阁下非要在下这条命不可了?” 冷如冰更觉奇怪起来,他说什么也想不出这黄衣堂主并未落败,旁边还有四个属下,手握威力强大的火弹虎视在而时,何以忽然变得这般软弱,不但一脸恐怖之色,而且还目露乞怜之光,这是什么原因?他一点也不懂。 黄衣堂主脸上神色不断变化,突然长叹了一声,双手一垂,回头对石梁上的四个黄衣人吩咐道:“你们回去!” 那四个黄衣人微微一征,将扬起的右手,缓缓垂下,最左的一人,躬身道:“堂主你……” 黄衣堂主将右手扣着的火弹,突然放回囊中,突然怒声喝止道:“本堂主的命令,你们听见了么?” 四个黄衣人走后,那黄衣堂主才掉过头来,道:“阁下既然要在下的这条命,就请动手罢,不过,在下得说明一句,我之所以甘心受死,并不是阁下的武功慑服了我。” 这一来,冷如冰反而不便出手了,微微一怔道:“那为什么?” 黄衣堂主长叹了一口气,双目一闭,默然不语。 冷如冰虽是帖出追魂,但要他杀死一个不愿反抗之人,却做不到,他必须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一对朗朗星眸,不断在黄衣堂主脸上扫来扫去。 一个甘心就死! 一个却不愿杀一个不愿抗拒之人! 这情形反而令冷如冰为难了,只得又问道:“你可否说明白一点,倒底为什么?” 冷如冰道:“我冷如冰一生不杀不抗拒之人!” 黄衣堂主双手一摊道:“那这就难了,我已经不能跟你动手,更不能伤害你,请你走,你又说追魂帖不能白出,要你动手,你又不肯,要我怎么办?” “假若你能说出原因,我可破例一次,收回追魂帖!” “我不能说,这是规定!” “谁的规定?” “当然有人!” “假如能说,我就说了!” 冷如冰心中忖道:“难道他忽然知道我是天府传人?但我不但未现出天府之物,也未说出一句有关天府之事呀?” 只听黄衣堂主忽然大笑道:“既然如此,本堂主不使你为难就是!” 说罢,忽然气凝右掌,蓦向自己天灵盖拍去! 冷如冰要想阻止,已是不及,蓬地一声,脑浆四溅,立时倒地死去! 冷如冰先还怀疑有诈,现在事实证明,这位天地会的黄衣堂主,一定发现自己有什么原因,所以才自绝而死! 他目注着黄衣堂主的尸身,口中喃喃复复着他适才的两句话道:“我已经不能跟你动手,更不能伤害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谜? 第五十二章 舍身渡化 冷如冰一直望着死去的黄衣堂主出神,心中涌起一个难解之迷?他为什么在胜负未分之时,忽然不跟自己动手?以适才的形势,他是占绝对的优势,这种转变是何原因?若说是天府声威震慑住他,但是自己并未暴露是天府传人的身份,即使说他忽然有所发现,但天府的声威还不致自己不答应罢手时,便严重得必须自绝而死?这下点不可能?但是,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原因,能令这位黄衣堂主这样做?他百思不得其解?正在苦思时,忽听有人间道:“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冷如冰震得蓦一抬头,不知何时醉僧已然站在身侧,油污的脸上,也现出迷茫的神色。 醉僧之所以这样问,当然也是因为这位天地会黄堂主突然自绝之事?冷如冰双手一路冷漠的笑了一下,道:“连我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醉僧不断在冷如冰身上打量,也看不出原因来,咧嘴一笑道:“老弟,我和尚难得糊涂,可是,这一次……” 说罢,又举起手中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 冷如冰也懒得再去思索这黄衣堂主自杀的原因,因为他心中惦念着百花公主和蓉儿之事,傲然一笑道:“管它啦,总有一天会知道为什么?和尚哥哥,适才你是……” 醉僧哈哈大笑道:“我和尚还没活够,死不了!” 冷如冰道:“天地会中人突然在此现身,万点流萤李信,必然也在此山中,不用说,又是觊觎三宝来了!” 和尚哈哈一笑道“那还用说?水火谷必有一场大热闹,所谓在劫者难逃!” 冷如冰略一沉思,道:“和尚哥哥,百花公主可能已葬身潭底,现在连尸首也无法找到,唉!” 呼尚哈哈一笑道:“老弟,你真是一个多情种子?” 冷如冰叹口气道:“你哪里得知,我是受了一位前辈托付,想不到她竟死了!” 和尚道:“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比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好得多,我和尚想死总不成!” 冷如冰心想:“你这和尚当真前言不对后语,一会儿说没活够,一会儿又说想死?” 和尚突然“啊”了一声,道:“哎呀!不妙!” 说罢拔腑就跑! 冷如冰心中一击,一见和尚奔去方向正是峰后,想来必是为了蓉儿之事,不由也暗自吃惊,一展身形,随后追去。 和尚踢踢踏踏向前跑,并未顿展轻功,但冷如冰却一直提气轻身,却始终没将和尚追上,只是未再拖长距离而已。 一眨眼工夫,已然到了峰后,只见醉僧直向右侧一个谷口落去。 等到冷如冰追到,正见和尚站在谷口一条深溪之旁,口中正处在一声惊“咦”。 冷如冰一看,这一条深溪,正是由峰前水潭中奔流而来,和尚注目处,正是溪边一块盘石,石旁一棵古松,虬枝奇结,古意盎然,但那石上空荡荡,显然,蓉蓉适才便是坐在这石上,那醉僧见人不在了,才发出一声惊“咦”之声。 醉僧踢踏一声,已到了盘石上面,低头仔细看了一阵,又细察看石四周地上,摇摇头道:“怪啊!我要她别走的,怎地会不见人呢?” 冷如冰已扑上大石,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和蓉蓉在一起?” 醉僧神色凝重的说道:“老弟,你们怎么闹蹩扭的?” 冷如冰一叹,右手向左手指头上一指;道:“说来真是误会,为了这只指环!” 和尚凝视着冷如冰左手,脸上晴阴不定的变了几次,蓦然“咦” 了一声,道:“你哪来的这只指环?” 冷如冰一怔,黑衣蒙面女人赠这只指环,他本来心中就觉得溪跷,如今一见和尚变脸色,便知这指环大有出处。 当下问道:“你知道这指环来历?” 和尚道:“大约八九不离十!” 冷如冰道:“能告诉我么?” 和尚道:“你先说,是谁人给你的?” 冷如冰这才将前夜他们走后,黑衣蒙面女人突然现身之事说了一遍。 醉和尚双目直眨,“啊”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那个黄衣堂主之死!” “就是因为我有这只指环?” “那还用说!” “为什么?” “哈哈!”和尚大笑一声之后,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道:“老弟,你别看这只小小指环,用处可大啦!那是当年百非和尚的遗物!” “百非和尚?是少林?还是峨嵋?” “不是!不是!百非和尚来自异域,游方到了中原,他那百非之名,也是到了中原之后才取的!” 醉和尚又道;“他虽是出家人,却和我和尚差不多,终日酒不离口,但武功奇诡,当时中原武林,无出其右者。” “那是一位游戏风尘的有道高僧了?” “有道高僧?哈哈!老弟,你错了!” “难道他为非作歹?” 醉僧叹口气道:“罪过!罪过!也许是异域僧侣与中原不同,表面上他除了喝酒之外,尚无劣行,但骨子里却无恶不作,这就是后来他自号百非的原因!” 冷如冰道:“后来呢?” 醉僧喝了一口酒,眨眨醉眼,道:“当时少林的掌门是慧明大师,我们峨嵋正是十五代掌门人澄因师太,相约那异域僧人于九顶峰下的大悲崖上相见。” “九顶峰?大悲崖?”冷如冰心中一动,道:“可就是现今死亡榜的那座崖!” “是的!”醉僧道:“正是那儿!” 冷如冰道:“适才你说中原武林中人的武功,无出其右者,是不是?” “你是说两位掌门人,为什么不多约几个高手同去?” “如冰是在耽心!” “是的,老弟,这一点你没耽心错,论武功,两位掌门人联手,也不是百非和尚之敌,但是,他们相约去大悲崖上,不是比试武学!” “不是论武?” “论经!” “论经?”冷如冰笑了一下,道:“想用佛理说服他?” “是的!正是如此!三人在崖上以佛理辩论了三天三夜!” “结果百非和尚被两位掌门人说服了?” “没有,老弟,恰恰相反,被折服的,是两位掌门人。” “难道一个作恶的人,也能以佛经上找出根据?” “佛门有‘我入地狱’,和四大皆空之说。” “作恶也能作如是解?” “那是百非和尚精通佛理,理论虽然怪僻,却无懈可击,因此两位掌门人!无法据经驳斥,结果输得口服!” “以后呢?” “老弟,你猜猜看!” “以论经始,以论武终?” “我不是说两位掌门人不是他的对手么?” “那么两位掌门人是无可奈何的走了?” “没有!” “做什么呢?” “不然,怎会问你!” “他们最后比试禅功!” “禅功?” “嗯!两位掌门人用‘金刚禅’。” “百非呢?” “野狐禅!” “结果呢?” “百非输了,但是两位掌门人却死了!” 冷如冰大吃一惊,道:“死了?赢了还会死?是为什么?” 醉僧摇摇头,一仰脖子又喝了一口酒,这醉和尚从来不吟阿弥砣佛,此时,却朗宣一声佛号,道:“老弟,禅功讲静,静能生意,无我无相,神移物外,两位掌门人,这一场比试,以一个‘静’字在死后胜了一场,因为正在比试时,三人身边突然出现了狼群,逡巡不去,两位掌门人忽然生慧,效我佛慈悲舍身饲虎故事,以身饲了那些饿狼!” 冷如冰好生诧异,说道;“舍身饲狼,怎能算赢了百非?” 醉僧道:“因为两位拿门人能任令饿狼撕食皮肉,而仍能静坐不动,真正作到无我无相四宇,而百非不能。” 冷如冰道:“这不是太荒谬了么?” “荒谬?老弟,这正是两位掌门人在渡化呢?舍一身而救天下苍生,正是两位掌门人的大智慧!” “如冰懂了,不过本不近情理了。” “是的!常人听来,这行径荒谬不经,也作不到,但一个有高深造诣的佛门弟子,却是无上大智慧。” “当时百非情形怎样?” “你再猜一次!” “当然是以功力击毙那些向他扑去的狼群!” “猜对了!但是,你老弟应该懂得,那就是输了,因为百非并未作到‘无我无相’四字。” “那又怎能算是渡化那百非呢?” “就要说到了,两位掌门人死后,地上现出几个血字?” 冷如冰越听越奇怪,诧异的问道:“那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能?老弟?” “你不是说两位掌门人被饿狼撕食时是静坐不动的?” “是的!” “那怎能用鲜血在地上写字?” “我什么时候说是写的,那字是由鲜血流成的。” “有这种怪事?” “天下怪事多着呢?其实,你老弟也没说错,这事常人自然不成,但两位掌门人,修为全在一甲子以上的高僧,那当然不足为奇,两位掌门人以一点佛心灵性,使鲜血流成了字,以死,来渡化一个恶人,其实一个高僧圆寂时,大都形销而神未化,与道家的用各种解脱之法,销形全神完全一样!” 冷如冰听得好生动容,道:“两位掌门人真是苦心救世!非有大宏愿,大智慧,任谁也做不到。” “你专弟明白就好!” “那血字是什么呢?” “少林掌门人面前的血字,是‘无我才是有佛’。” “澄因掌门人呢?” 醉僧道:“无相才能无非。” 冷如冰想了一阵,点头道,“能作到这一点,当真不易,百非自然是输了!” 醉僧道:“当然输了,而且,也被两位掌门人的大慈大悲,大智大慧渡化了。” “百非觉悟了?” “是的,所以自号百非和尚,就是从那时开始。” “那与这指环又有什么关系呢?” 醉僧道:“老弟,坐下来吧!想喝一口酒么?” 冷如冰点点头,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口,两人相对坐下。 醉僧才又说道:“这只指环,那时正在百非和尚指上,他看了两位掌门人死后的血字,一个人对着两位掌门人残存的法体,又打坐了三日三夜,大彻大悟,仰天一阵大笑,然后起身对着两位掌门人的法体,合什朗宣沸号道:‘啊弥陀佛,一点鲜血,一页佛经,一片残骸,一点锦心,中原佛学,宏扬无际,邪不胜正,即号百非。’说罢,拾了两位掌门人一块残骨,忽然……唉!” “百非和尚作了什么?” “他自断了戴着指环的左手。” 冷如冰一惊,道:“那为什么?” “就因为他手上有这只指环啊!” “因为这指环才使他为非作歹?” “不是,老弟,你听我说。” 醉僧停了一停,又道:“后来有人遇见百非和尚于天台山金桥潭畔,问起他断腕之事,他才说出,这指环是东海外一个魔教的一只魔环!” “魔环?”冷如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指环,道:“那魔教是什么名称?” “一统教!” “一统教?一统什么?” “一统天下武林呀!”醉僧咧嘴一笑。 冷如冰道:“如此说,百非和尚是一统教派来中国的?” “如何不是!”醉憎又道:“这只魔环,代表着该教教主,教中人看见,便如见着教主一般,通常有重大任务,派出该教近卫武士时,那位教主便赐给这只魔环,可以指挥该教在外教徒,而且有生杀予夺之权。” 冷如冰一怔,道:“这么说,那黄衣堂主也是一统教教徒?” “不然为什么会自绝呢?” “以百非和尚的武功,在该教仅是一名近卫武士么?” “是的,百非和尚说,一统教有十名近卫武士,他便是其中之一,他奉派到中国来,便是暗中收募教徒,相当时候,正式在中国成立魔教,以血腥屠杀,迫使我国武林臣服于他。” 冷如冰一骇道:“难道那女人便是一统教主?” “这倒说不定?不过,我和尚已知道这一件事,那死亡榜上面的魔峰之主,正是一统教中人。” 冷如冰冷漠一笑,随手将那指环取下,道:“你若不说,我险些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魔教中人!” 说罢扬手,便想向溪中掷去。 醉僧忙伸手止住,哈哈一笑道:“老弟且慢!” 冷如冰道:“我留这指环何用?” 醉僧道:“那黑衣蒙面女人是谁?我不敢臆测,但我料想,她赠你这只魔环,不是收你做她的近卫武士,而是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呢?” “这一点我也想不透!不过,我知道,你正可大派用场。” “说明白点行不行?” “忘了血影子和鬼斧神?” “啊!你是说他们见了这指环,也不敢跟我动手?” “那还用说,三灯使者正是魔峰手下。” 冷如冰冷然傲笑道:“如冰若托庇在这只指环下,何以见天下武林?” “你自信已斗得过他们两人?” “如冰不敢那么自信,但宁死不屑如此!” “好志气!”醉僧一拍大腿,道:“不过,还是留着的好,弄清楚原因,再决定要不要如何?” 冷如冰想了一阵,放入怀中,道:“你还没说出怎会跟蓉蓉在一起呢?” “啊!”醉僧一笑道:“我和疯和尚离开不久,忽听有脚步声奔来,回头一看,见她嘟着小嘴,眼中擒着泪一人跑来,谁知你们年轻人又闹蹩扭呢?就是这么简单。” 冷如冰道:“为什么跑到这儿来?” 醉僧哈哈大笑道:“老弟,你在审问我么?” “不敢!” “那我告诉你吧!因为我们发现那个兰衣堂主在跟踪百花公主,我们两个和尚一商量,便要女娃娃等在这儿,这样说,你满意了么?” 冷如冰月光四下一扫,道:“这溪边毫无打斗痕迹,看来她是走了,不致有危险,不知是不是跟成老前辈一道?” 醉僧突然鼻头儿一阵乱耸,“咦”了一声,道:“老弟,你可闻着什么香味没有?” 冷如冰嗅了一阵,“是你那宝贝酒葫芦吧!” 醉僧道:“倒是有点像酒香,但我和尚保证,不是葫芦里面飘出来的,走!老弟,咱们看看去。” 说罢,身子飘然而起,沿着溪岸,直向小溪下流奔去。 两人奔出里许,山势一转,眼前现出一座山崖,约有十来丈高,崖边一抹虬枝盘结的古松,松下一块盘石,那酒香之味,正是由那崖上传来,但崖上却空无一人。 醉僧又耸了几下鼻头,道:“老弟,有点儿古怪呢?” 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下,道:“上去看看不就得了!也许那上面有一坛好酒,对你来说,不是大可充实存粮了么?” 醉僧摇摇头道:“崖上没人,哪来的好酒,而且这山中云诡波谲,就算有酒,我和尚也不想捡便宜。” 话声才落,蓦听和尚哎呀一声,道:“不对!我和尚有点头昏!” 冷如冰一怔,道:“你怎么了?” 一句话未完,和尚栽身便向地上倒去,手足微微一阵颤动,好象立时死了过去。 冷如冰大吃一惊,正想弯身去察看和尚怎样了,忽然一阵头昏目眩,有些站立不住,赶紧运行真气,勉强稳住身形。 就在此时,那崖上传来院森森一声冷笑道:“我说如何?这万毒香可以毒传数里,这不是轻而易举便倒了么?” 冷如冰一听,正是万毒婆子的声音,心说:“真不愧四毒中人,用毒之法,竟令人防不胜防,我何不装着中毒已深;放她们走近,这等人不除,将来遗祸无穷。” 当下,故意身子晃了几晃,也倒在地上。 其实暗中在运行六脉神功,一面据息着呼吸,一面将吸入少许毒气,用真力逼出体外。 又听一个尖细嗓音哈哈笑道:“老婆子,你别得意,那和尚最是难缠,听蚀骨仙姬说,在二郎庙欢喜禅院中,曾上过这和尚的当,难道你忘了她也是五毒夫人门下,鹤顶蛇涎酒并不比你差到哪里。” 又是一声阴森森冷等,只听万毒婆子道:“千毒,你把这和尚估计得太高了,我是对症下药,和尚爱酒,所以这万毒香我是和在酒中,顺风喷出,这和尚有名的鬼酒,一闻酒香,那会想到有毒;还有不耸着鼻头儿嗅的么?上次可不同,他明知那一席酒,是那女娃娃所设,心中有了戒备,所以才没毒着他。” 千毒童子笑了一声,道:“不过我们不能不防,好!干脆你再给他们一把化骨消魂粉如何?” 只听万毒婆子又道:“不行!教主传谕,那小子要活的捉回去才成!” 千毒童子沉吟一下,道:“那么让我给他们一颗七毒迷烟弹,再去捉他不迟,那和尚最好别留活口,不然又是后患。” 万毒婆子冷冰冰的声音道:“依你!” 忽然,那崖上现出两个人影,左面是手拄铁拐的万毒婆子,右面则是形如幼童的干毒神童。 冷如冰心中又着急起来,他倒地之时,本是侧身而卧,背对高崖,面向和尚,而且两人靠得最近,冷如冰的一只手,本来就搭在和尚左手上。 当下用指头戳了和尚一下,低声道:“你是真中毒?还是假中毒?” 和尚突然冲着他咧嘴一乐! 冷如冰一见和尚果然是假装,略为放心,又低声说道:“那毒物又要用七毒述烟弹呢?” 和尚嘴唇微动,冷如冰耳边已传来声音道:“我和尚的酒,什么毒全能解,你不会据着呼吸不嗅么?” 冷如冰道:“你不能慈悲了,咱们一人除一个行不行?” 和尚道:“别响,那活儿来啦!” 果然,冷如冰耳中,传来破空之声,直向两人倒地处射来,冷如冰赶紧据息呼吸,忽然身侧一声轰震响,涌起一幢七色彩烟,向四下炸射开来。借那七色毒烟笼罩瞬间,和尚迅速的塞了一颗药在冷如冰口中,传声道:“峨嵋避毒丹可防剧毒,依你,咱们一个斗一个。” ?±淙绫懔艘幌峦罚参圆欢?br /> 一会工夫,山风一吹,那七色毒烟,也渐渐散了开去,只听衣袂飘空之声。似是两个毒物,已向两人扑来。 第五十三章 四毒聚会 说时迟,不过一瞬之间,两个毒物已落地停身,但好象仍心存顾忌,不敢过于的迫近。 冷如冰因是背身而卧,自是无法看清,但从声响中听出,当在两丈以外的距离。 只听万毒婆子嘿嘿道:“这小子早上好运气,偏有那老鬼出面,嘿嘿!这叫做在劫难逃,这一次看他还逃得了么?” 千毒童子嗓音又细,听来真象一个童音未变的孩子,笑了一声,道:“那小丫头既然落人我们手中,只要再将这小子弄到手,便可稳操胜算!” 万毒婆子道:“正是!正是!教主说过,取宝之事,已刻不容缓,再拖下去,这山中不知又有多少高手赶来,听说武当少林两派,现已倾巢而出,我们虽然不怕那些牛鼻子和秃驴,但他们人多势众,绊手绊脚的,会给幽冥教和天地会中人,造成渔人之利。” 冷如冰听得一惊,暗忖:“她们说的丫头,必然是指蓉儿,原来她已落入红花教手中了。” 千毒童子冷笑道:“武当少林算得什么?幽冥教天地会也不足为虑,可虑的倒是九顶峰上来的那批人!” 万毒婆子嘿嘿道:“你还不明白啦,教主要我活捉那丫头,你可知为了什么?” 千毒童子道:“还不是用她作人质,迫这小子交出东西来?” 万毒婆子嘿嘿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难道还有原因?” “当然有!”万毒婆子似是迈近了两步,又道:“嘿嘿,只要那丫头在手,九顶峰那批人便不足惧!不然为什么千方百计的要弄她到手?” “为什么?” “我虽然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丫头的生死,对九顶峰似是非常重要,到时,不但他们不敢跟我们作对,只要运用得好,而且还会为我们红花教出力。” 千毒童子似是越听越糊涂,“咦”了一声,道:“你越说我越不懂了,这丫头是出身芙蓉峰,又是南残那老鬼的亲人,怎会与九顶峰的人有关?” “嘿嘿!我也是晨间才听说的,总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们教主机智过人,绝不会无的放矢。” 冷如冰凛然一惊,心说:“黄梅英当真消息灵通,自己还在存疑阶段,而她竟然确定了,要救蓉蓉,只怕不容易了。” 千毒童子冷笑了一声,道:“就算九顶峰那批人有顾忌,一指和南残北缺三人,不知教主有何打算?” 万毒婆子道:“我老婆子想来,他们三个老不死的,要想抗拒魔琴三曲,只怕也不容易!” “那么那个神燕素娥门下的丫头呢?那丫头可有点使人头痛,来去无踪不说,那两只金银双燕可麻烦透顶,令人防不胜防,那天大伙儿在竹楼之上,却被那畜牲将东西衔走了。” 万毒婆子恨恨的哼了一声,铁拐“咚”地一声触地,道:“别提那丫头了!” 千毒神童一征,道:“你老婆子跟她有过节?” 万毒婆子道:“她算什么?我恨的是孟小冬,若非当年毁去我师傅苦练了十年即将完成的‘慑魂锥心大法’,嘿嘿,今天的武林,已经又是一个局面。” 千毒童子道:“啊!是啦!这事我也听师傅说过,据说令师就因为那一战,瞎了双目,可是真的?” “如何不是?”万毒婆子又恨恨的说道:“我老婆子这次奉命下山,就是为了那株……” 说至此,忽然觉得不对,忙又止住。 千毒童子哈哈笑道:“为了三宝中的那株‘玉兰’,是不是?” 万毒婆子道:“谁说的?” 千毒童子又哈哈大笑道:“老婆子,你也别瞒我,咱们彼此彼此,各为其一,说实在的,若不是为了三宝,你老婆子和我,岂是屈居人下之人。” “你也为了那株玉兰?” “不!我是奉命要那只玉佛手,好在我们目的不同,所以坦白告诉你。” “唔!”万毒婆子一笑,道:“那么咱们倒算志同道合了。” “谁说不是,哈哈,老婆子,我索性告诉你,你可知毒无常想要什么?” “玉牒?” “唔!说对了,那老毒物正是想要玉牒,咱们三毒倒是各取所需。” 万毒婆子道:“啊!对了,听说五毒夫人也动身离开绿蜈院,向这山中来了,她又为了什么?” 千毒童子道:“对了,你提起她,我却想起来了,那老婆子名虽不是万毒千毒,毒起来可比你我还狠,而且贪心更大,若然她三宝全想要,咱们是不是跟她翻脸?” “这?”万毒婆子犹豫了一下,道:“谁说的?” “毒无常!” 万毒婆子哼了一声,道:“别听他瞎说,那老毒物也不是好东西……?” 话声才落,一声阴森森冷笑道:“难道你万毒婆子会是好东西?” 随着话声,衣袂飘风,崖下飞落一个皂衣蒙面人,正是四毒之一的毒无常。 冷如冰静卧未动,原想等两个毒物近身,再与醉僧一个对一个的收拾他们,哪知毒无常会突然前来,心说:“这一下可糟了,三个名毒物聚在一起,可就棘手了!” 只见醉僧又向他呲牙一乐,三个指头儿一竖,传声道:“还缺少一个,大约就会来了。” 冷如冰一征,知道这醉僧所说缺少的那一个,也就是适才万毒婆子和千毒童子所谈论的五毒夫人,这女人连同为四毒号称万毒千毒的提起来都似有戒心,其毒可知,若然四毒全来,自己两人准不是对手?毒无常向倒在地上的两人看了一眼,嘿嘿道:“妙极!妙极! 我正在找这个贼和尚,想不到你们已把他制住了!” 万毒婆子哼了一声,道:“老毒物,你跑来作什么?” 毒无常嘿嘿道:“你不是说我老毒物不是好东西么?不是好东西的人,最会使用心机,可是两位跟我老毒物一样,彼此!彼此! 而且,这次……嘿嘿……?” 千毒童子哈哈笑道:“老毒物,你也别这个那个的,咱们干脆话说开了,各取所需,同心协力如何?” 毒无常冷笑道:“可是人家信不过我老毒物呢?” 万毒婆子铁拐“咚”的一声大震,喝道:“信不过你便怎样?难道我老婆子怕你不成?” 毒无常又是一声冷笑,道:“彼此!彼此!” 千毒童子笑道:“咱们几人号称武林四毒,心毒!手段毒!行事没有一样不毒,这是天下武林公认的事实,哈哈,全是半斤八两,淮也好不到哪里,争这些气干什么?好在我们目的不同,将来事成,各取所需,目前情势,是分则败,合则胜,难道你老毒物这点道哩也不懂?” 万毒婆子又哼了一声! 毒无常哩嘿道:“假若我不懂得这道理,象这老婆子平素为人,残早就要黄梅英对付她了。” 冷如冰一听,心说:“这些人物表面上虽是纠合在一起,其实是备怀私心,无论你黄梅英心机如何诡诈,就算三宝到手,只怕也难泉没事?” 千毒童子哈哈笑道:“那不就得下么?只要咱们三个毒物肯联手,大约谁也不会落空!” 话声方落,忽然一个又甜又脆的轻笑之后,有人说道:“哟!你们全分了,我这一趟不是白跑了么?” 醉僧又传音道:“老弟,来啦,咱们看她们窝里反吧!以毒攻毒,咱们倒可瞧一场热闹。” 冷如冰因是背身而卧,看不清来人面目,但听声音,却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心中暗付:“五毒夫人照说年龄应该不小,难道也跟千毒童子一样,服过什么灵丹妙药,保住了青春不成?” 这声音一响起,三个毒物一怔,同时向声音处看去。 只见树后转出一个中年贵妇人,一身罗绮,脸含媚笑,虽然不太美,却妖艳动人,右手提着一条尺许长的粉红罗巾,山风吹处,飘出一阵醉人的香味,正是名列四毒之首的五毒夫人。 万毒婆子一生火性最大,铁拐猛又顿地,冷笑了一声,道:“要来就来,诡诡祟祟的干什么?” “哟!”五毒夫人粉红罗巾轻轻一荡,格格笑道:“谁诡诡祟祟的呀!你们在商量大事,我是怕打扰你们呀!” 千毒童子哈哈笑道:“我还道你这从不后人的五毒夫,这一次居然在绿蜈院中纳福,不会出来了,哪知倒底还是来了!” “这一次不是走在三位之后了么?” 毒无常嘿嘿笑道:“数年不见,居然你又年轻了不少?” “还有啊!”五毒夫人又是一阵格格笑,道:“心比以前更毒,这—点你没看出来吧?” 毒无常仰天一阵嘿嘿道:“四毒中人,是越毒越妙,我毒无常这—点大约也没后人!” 万毒婆子一声冷哼,喝道:“你冷言冷语的说给谁听?” 五毒夫人盈盈一笑,道:“哟,你火气真大,谁得罪了你!” 万毒婆子又是铁拐一顿,发出蓬地一声震响,喝道:“你来作什么?” “我不能来么?”五毒夫人又是盈盈一笑道:“这青城山又不是你的!” “我是说你为什么来?” “哟!原来是问这个?难道看看热闹也不行?” “看热闹?”万毒婆予哼了一声,道:“你道我不知道你的来意?哼!告诉你吧!天竺三宝,可没你的份!” “那谁才有份啊?”五毒夫人居然竟不生气,笑了一下,道:“啊! 对啦!你是说,只有你万毒婆子才有份;对不对?” “我没有你那么贪心!哼!要不是为了医治家师双目,我也不会为了那株玉兰,跑来伸手!” “唔!那么你呢?”五毒夫人说时,一对盈盈妙目注定千毒童子。 千毒童子哈哈笑道:“我只想要那只玉佛手!” 毒无常嘿嘿笑道:“大约轮到问我吧!我老毒物要的是那一本玉牒!” 五毒夫人格格笑道:“哟!分得真公平,三个人每人一件,可是武林四毒是四个人呀,你们全分了,我呢?” 万毒婆子哼道:“你来迟了一步!” “真的么?你是说,你们已经到手分了?” “到没到手全是一样!” “我也是如此说法!” 毒无常嘿嘿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够明白么?”五毒夫人格格笑了一阵,才又说道:“我说就算你们已经分了,常言道,沿山打鸟,见者有份,也可以拿出来重分一次呀!” 千毒童子哈哈笑道:“你倒是如意算盘,可惜天竺三宝,是不能分成四份的。” 五毒夫人凝阵一瞬,道:“是啦,别样东西可分,宝物是不能分开的,嗯,当真不好办!” 万毒婆子哼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不!”五毒夫人笑了一下,道:“等我想想,也许还另外有好法子。” 冷如冰心说:“正题来了,准是三宝她要独吞。” 果然,只听五毒夫人声音又说道:“那么我跟三位商量一下,干脆我送三位每人一件另外的东西,换取那三宝,只要三位答应,我们四毒联手,谁人还抢得去?” 万毒婆子突然仰天大笑,道:“真是好主意!” 五毒夫人道:“是呀!有什么不好甲” 毒无常道:“你知道我们会不会答应?” 干毒童子也笑道:“这叫做一厢情愿,不过,我倒想听听,你拿什么东西给我们换?” “这个么?”五毒夫人仍是盈盈含笑,道:“当然呀!我不能让三位吃亏,不然,这笔交易哪能做得成……” 顿了一顿,盈盈美目向三人一扫,又道:“万毒婆子,你要那珠玉兰的目的,是为毒神君治病,对不对?”“难道你另有仙丹妙药不成?” “当然有!天府书生当年练成的一种万象丹,别说双目失明,即使心脉震碎的人,也能药到病除,你听过没有?” 三毒全是一声惊咦,三双疑惑的目光,一齐落在五毒夫人脸上。 原来天府书生当年确练成一种万象丹,据武林中传说,功能起死回生,丹成只得三粒,是以异常珍贵,别说没人得到过,连看过的人,也只有一两人,如今,这五毒夫人,居然说她藏有此丹,三毒哪得不大为诧异。 冷如冰听得心中好生疑惑,心说:“晨间自己还见过他老人家,若然他有这种灵丹,何必在石洞中苦练十八年,想治好自己的伤势而不可得?” 万毒婆子道:“谁信你胡言乱浯,天府书生的万象丹,仅是传说而已,谁也没有见过!” 五毒夫人格格笑道:“这倒难怪三位不信了,那万象丹本来是人间异宝,而且只有三粒,自然三位不会相信我有,不知三位知不知道,当年魏人杰曾经有一个突然不知所终的情人!” 毒无常嘿嘿笑道:“你说的可是人称黄衫玉女的方逸梅?” “唔!你这老毒物倒知道。” 万毒婆子又哼声道:“难道我老婆子就不知道?天府书生因黄衫玉女苦练天狐心法走火入魔,天府书生就是为了她才炼那一炉万象丹!” “后来呢?” 千毒童子似也不肯后人,哈哈笑道:“后来方逸梅一服而愈,但不知为了何故?两人反而形迹渐疏,以致方逸梅不知去向。” 五毒夫人格格笑道:“嗯,真不愧四毒中人,对过去的事,全知道得很清楚!” 万毒婆子道:“那天府书生赠的一粒万象丹,方逸梅早已服用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冷如冰听得暗自“啊”了一声,心说:“这就难怪了,他老人家真是多情之人,仅炼的三粒万象丹,全赠给自己的情人,以致自己需用时,却反而没有了,既然感情如此之深,怎会不欢而散呢?” 醉僧又向冷如冰挤了一下眼睛,好象是说:“老弟,看不破情关,结果是终身遗恨,你可小心了。” 万毒婆子道:“就算三粒全给了她又与你何关?难道方逸梅会转送给你?” 五毒夫人笑道:“你又怎能武断的说不会呢?” 毒无常嘿嘿道:“听你说来,方逸梅还在人世,而且与你还有交往了?” “这个么?你管不着,我这万象丹,正是由她手中得来。” 冷如冰心中一动,暗忖:“若然万象丹真有起死回生之能,我苦能得一粒,那么他老人家不是便有救了么?不过,三日的时间太短促了,要从五毒夫人口.中打听方逸梅隐身之处,大约不可能,唯一的办法,除非是将这女人身边的一粒弄来!” 醉僧竟然知道冷如冰心事,咧嘴一乐,冷如冰已听他传声道:“老弟,你主意倒是不错,不过,这女人毒得很,趁早死了这念头吧!” 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一下,他是个性情倔强的人,想到什么,便非作到不可,表面上不作任何表示,心中暗暗盘算,如何夺取之法。 千毒童子道:“那么你又给我什么呢?” 五毒夫人格格一笑,媚眼儿向他一抛道:“你么?那得问你喜欢什么呀!” 千毒童子道:“我喜欢的,你可不一定有!” “说说看?” “你可知我为什么要那只玉佛手?” “难道不是因为上面刻着的一种叫做降龙指的佛门绝学?” “降龙指?”万毒婆子一惊! 毒无常道:“千毒,你真聪明,居然选了这一种?怎地事先连我老毒物也不知道,却被你选去了?真是大上其当。” 千毒童子得意的笑了一下,道:“老毒物,你可是失悔了!那玉牒也不错呀!上面载着佛门一种绝传心法,论玄奥,超出玉佛手太多,只是不易练成,没有玉佛手来得简单罢了!” 毒无常道:“算你聪明,咱们既是有言在先,还能悔什么?” 五毒夫人道:“那么我也用一套指功跟你交换如何?” 千毒童子笑了一笑,道:“可是你绿蜈院的流萤指?” “是啊!同样是一种绝学,从歹毒方面说来,应该比降龙指还狠毒一些。” 千毒童子哈哈大笑,道:“足见盛情,流萤指虽是一门歹毒的绝学,指出人死,可是那是你的娱院的看家本领,我千毒不想沾这种光!” “你不愿意?” “我千毒一门,还不想归并在绿蜈院下。” “哟!你真多心,这是交换呀!谁要你作绿蜈院门下了。” 毒无常道:“与我老毒物交换的又是什么东西?” 五毒夫人脆笑道:“你么?我给你的一定对你大有用处,而且不能当着他们两位说。” 毒无常哩嘿大笑道:“你但说无妨?” “真要我说么?” “还没有想出一个动人的东西,是不是?” “老毒物,你错了!”五毒夫人道:“那我就说啦!你十多年来,一直梦寐想得到的一件东西,是不是就是‘天罗衣’,难道是别的不成?我本来不愿说穿的,怕传入绿莺仙子耳中,你那美梦会破灭了,不过,你大可放心,既然我答应跟你交换,我自然有方法弄到手。” 冷如冰又是一惊,心说:“听绿珠说,那件宝衣现正在双燕主人手中,难道这件事五毒夫人已经知道?” 只听毒无常嘿嘿道:“真有你的,什么也瞒不了你,你若真能作到,我答应你。” 五毒夫人双目流转,看了三人一眼,道:“说了这一半天,可是三位一定有把握将三宝弄到手么?要是三位弄不到,我可不算失信。” 万毒婆子铁拐一顿道:“我不答应。” 千毒童子道:“我千毒是何人,岂上你花言巧语的当!” 五毒夫人道:“不答应拉倒,假若我一番好意,你们反而误会,那只有备凭身手了,到时,一切落空,可别怨我不懂交情。” 第五十四章 幽冥大阵 万毒婆子怒哼一声,喝道:“你有手段,尽管使出来!哼!别人怕你,我老婆子可不在乎。” “哟!”五毒夫人仍是盈盈而笑,毫无半点怒意,道:“看你,这一大把年纪,火气倒真不小,其实咱们全是空口说白话,好象那天竺三宝,已在你们口袋一般,说一句三位别生气的话,只怕你们连见一眼的福气也没有,不用说能得到它,我跟你们说说玩啦。” 说时左手粉红罗巾儿晃动了两下,右手理了一下被山风吹乱的鬓发,上前两步,又道:“不过啦,话也得说回来,我也不能说你们一定得不到,假若你们侥幸得到了,真要想保存它,只怕很难呢?古人说:“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大约三位懂得,若是三位不愿意因此惹麻烦,我适才的话,仍然算数,听不听在三位,唉!谁叫别人称我们为武林四毒呢?在外人眼中,我们应该是一伙,是不是?” 这五毒夫人当真能言善辩,那万毒婆子和千毒童子被说得心中微微一动,这一番话,虽然极尽讥讽,但也不无道理,三人虽毒,但现今在这山中,觊觎三宝的高手,可不在少数,比他们强的人太多,阴冥教的阴秀才,天地会的万点流萤李信,南残北缺和一指,这些人都可全不去管它,但红花教主黄梅英的魔琴三曲,和九顶峰上的三灯使者,以及那位行踪莫测的双燕姑娘,三毒说仟么也不是对手,何况眼前还有这个手狠心毒;心机诡诈无比的五毒夫人,真若得到了三宝,立即危机重重,那麻烦可就大了。 五毒夫人目光何等锐利,已看出自己一番话发生了作用,格格一笑道:“所以我说,咱们四毒同心,那又当别论!” 千毒童子突然哈哈笑道:“那么你一人得到三宝,就不怕麻烦么?” “这个么?”五毒夫人一声脆笑绕空,笑得浑身乱颤,道:“我当然有万全准备,各位不是不知道,绿蜈院飞蜈何止万千,武功再高的人,要想追去,只怕也不容易,何况十里毒香,吸入即死,内功再好的人,要想据息呼吸走那么十里路,三位想想,办得到么?” 冷如冰听得一怔,心说:“她那绿蜈院当真这样厉害么?内有成千上万的飞天毒蜈蚣,周围十里以内,又环绕毒香,这不比龙潭虎穴,还令人难越雷池一步么?” 只听五毒夫人格格笑道:“说来三位也粗心大意,这等事竟在此大声商量,若不是我来,三位这一点机密心事,早被黄梅英知道去了。” 三毒同时一怔! 五毒夫人又格格一笑,道:“三位不信么?无妨到那面大石后去看看。” 说罢,纤指向左面一堆乱石一指。 一阵衣袂飘空之声,三毒已同时扑向那一堆乱石,等到三人目光一扫,立时抽了一口凉气。 果然,那大石之后,倒卧着两个女婢,正是红花教主黄梅英的贴身婢女。 三毒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两个婢女何时摄踪在三人身后,以三毒耳目,居然不曾发觉,由这一点看来,黄梅英对他们早生疑心,适才所说的话,必然已被两婢听去。 万毒婆子怒哼一声,身彬一晃,铁拐早由两婢头上划过,两个如花似五的女婢,立时头颅砸成稀烂。 “这才对啊!”五毒夫人笑一笑,道:“灭口倒是正经,不然黄梅英可不简单,只要三位诚心跟我合作,我准不会泄漏就是。” 冷如冰心说:“这五毒夫人当真厉害无比,万毒婆子已在不知不觉间,落入她狡计之中,两婢一死,何殊已抓着她的错处,若然不听她摆布,她只要泄漏这一件事,红花教主岂肯与三毒干休。” 毒无常嘿嘿笑了一笑! 千毒童子哈哈笑道:“成啦!你的狡计已售,这一下子万毒婆子非听你的不可了,不然,便得黄梅英为敌!” 万毒婆子这时似已醒悟过来,呆呆的站在原地,停了一刻,才恨恨的一顿铁拐,恨声喝道:“你就是去向黄梅英说了我也不怕,哼!我老婆子几曾怕过人来?” 五毒夫人格格笑道:“黄梅英的魔琴三曲,你挡得住么?” 毒无常这才嘿嘿道:“好啦!你们娘儿们的缠脚布越扯越长,别再谈这些啦,三宝尚未到手,倒先内哄起来了,咱们四毒还是同心协力是正经,等得到手后,咱们再商量也是一样,我们四人,别人听了全是头痛的人物,说明白点,谁也不是好吃的果儿,到时,公平合理的商量,只要皆大欢喜,总有解决的办法,万一将来得不到三宝呢?现在就伤和气,真划不来。” “是啊!这话倒是正经!”五毒夫人向千毒童子和万毒婆子瞟了一眼,又道:“只不知两位意见如何?” 千毒童子哈哈笑道:“到时再说罢,反正吃亏我不会干。” 万毒婆子恨恨的哼了一声,道:“真若有万象丹,我老婆子也就罢了。” 五毒夫人格格大笑,十分得意的说道:“这才对啊!对整个武林来说,四毒总算一家,有什么不可商量的呢?” 说罢,又听她问道:“这两人是谁啊?” 一面说话,一面似在向冷如冰走近! 醉僧又传声道:“老弟,来啦,我和尚准得栽到家!” 冷如冰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由心中也紧张起来,四毒中人,没一个是庸手,一对一还不一定能操胜算,现在四毒齐聚,而且这五毒夫人较其他三毒更为歹毒,若然真的动起手来,准会栽一个大筋斗。 但是,事情到了眼前,他已无法再去多想,赶紧默运神功护身,将真力凝聚双掌。 那脚步声虽然走得很轻,但每走一步,有如一把重锤一般,击在冷如冰心上,他到不是怕死,而是,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万一逃不脱这五毒夫人毒手,岂不遗恨一生?近了,大约相距只有五六步的距离时,冷如冰正想一跃而起。 万毒婆子蓦然一声大喝道:“站住!” 五毒夫人似是一怔停步,回头问道:“干什么啊!” 风声飒然,万毒婆子也飘身扑近,一横手中铁拐喝道:“不许你动这两人!” “怎么啦!”五毒夫人笑了笑道:“是不是怕我抢走这年轻小伙子身上的东西?” 万毒婆子道:“不错!我老婆子千方百计才将他制住,你别想拣便宜!” “你将他制住了?”五毒夫人格格说道:“万老婆子,依我看来,只怕未必呢!” 万毒婆子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毒夫人道:“我是说啊,这两人好像根本未曾中毒,只是在睡着等你去上当呢?你信不信?” 万毒婆子本来心中原就有点怀疑,闻言退了一步,双目中凶光暴射,向睡在地上的醉僧和冷如冰身上不断扫来扫去。 冷如冰心中一震,暗忖:“这五毒夫人当真厉害,竟然没有瞒过她。” 千毒童子哈哈笑道:“那不妨用你手中的七情迷魂罗帕试一试就知道了么?” 五毒夫人笑道:“万老婆子不许我伸手呢?” 毒无常嘿嘿笑道:“我有一个主意!” 五毒夫人道:“什么主意啊?” 毒无常道:“我们四个毒物,已有好几年没碰在一起,听说三位用毒之法,各有进境,我老毒物呢?也不敢后人,这么办?咱们就将这两人作试验品,看看谁使的毒厉害一些。” 冷如冰心中又是一震,心说:“糟了,这一来岂不是四毒攻身,自己虽服用过峨嵋解毒之药,是否能真正没事呢?” 不由又微睁双目,向醉僧看去。 大约是因为五毒夫人和万毒婆子近身咫尺之故,醉僧早不呲牙刚嘴了,紧闭双目,一动也不动,真像中毒昏迷一般。 冷如冰心想:“都是你这和尚戏弄人,现在四毒虎视在测,你反而骇得动也不敢动了。” 只听五毒夫人娇笑一声,道:“唔!你这主意倒新鲜,可是,人家肯静静的等着当试验品么?” 毒无掌又嘿嘿笑道:“他们真若已经中毒,那我们可试不成了,正要他们是假装,我们才能分得出高低。” 万毒婆子铁拐蓦地又在地上一顿,道:“我不相信我老婆子的万毒香,就那么没用?” 千毒童子也哈哈笑道:“万毒婆子,话可不是那么讲,我那七毒迷烟弹,可也不是玩具?既然人家信不过,让人家试试不是正好么?” 说时,向万毒婆子使了一个眼色! 万毒婆子蓦然省悟过来,才知千毒童子用意,嘿笑一声,不再言语。 五毒夫人浅笑盈盈的扫了两人一眼,但口中却向毒无常道:“怎么试法呢?” 毒无常道:“万毒婆子有化骨消形粉和千毒的七毒掌,全是近几年练成的绝艺,至于你五毒夫人手中的那块七情迷魂帕,听说能使人丧失本性供你驱策,说来比我们这点只能杀人的绝活儿高明得多,所以咱们一个一个的试,谁真能将这两人制住,不是便分出高低来了么?” “那么你毒无常近几年又练什么绝艺呢?” “嘿嘿!”毒无常笑道:“我那几手使毒之法,在三位面前,真是班门弄斧,见笑得很!” “哟!你这老毒物也客气起来了,谁不知道你毒无常的阴风手,只要一触人身立即血脉硬化,便化成一滩浓血而消,难道还不算歹毒么?” 毒无常得意的嘿笑了一声,道:“小玩艺,算不得什么?” 五毒夫人突又回头,向睡在地上的醉僧和冷如冰格格笑道:“两位可以起来啦!我们的话大约你们也听清了,假若两位再装下去,四毒中人行事,可从来不计较什么武林规矩的。” 五毒夫人恁地一说,冷如冰知道再装下去是不成了,若是她骤施毒手,只怕当真会弄假成真。 当下正要一跃而起,忽又听醉僧传声道:“老弟,别忙,又有人来啦!” 冷如冰一听,果然一阵划空之声传来,似还不止一人,当下又自停身不动,静观其变。 果然,冷如冰听到,四毒中人也一齐听到,微微发出几声惊咦,似是一齐回头向划空声处看去。 醉僧趁四人分神瞬间,塞了一颗药丸在冷如冰手中,嘴唇微动,传声道:“那娘儿们手中提的粉红罗帕,就是七情迷魂帕,只要被她罗巾一动,便有一阵香风拂出,闻着的人,便要立时迷失本性,听她驱策,厉害无比,快将这药丸陷入口中,咱们便可又戏弄她一番了。” 冷如冰先前听四毒中人说话,还以为是互相标榜,有些不信,如今听和尚惩地一说,不由也暗自吃惊,心说:“世间真有这等厉害的药物么?这样看来,五毒夫人使毒章法,当真比其他三毒高明。”就在心念电闪之时,崖上已有三人飘然落地,冷如冰因是背身而卧,看不清来人是谁?忽听五毒夫人格格笑道:“我道是谁来了,原是你呀?” 冷如冰哥中,突然传来轻轻的一声惊咦,似是来的三人中,有人因见闻名武林难缠难惹的武林四毒中人,全在这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咦。 惊咦之后,才听一人嘿嘿笑道:“原来四位全在这儿,真是久违了。” 冷如冰一听声音,心中一动,暗忖:“这不是幽冥教主的声音么?” 果然,只听千毒童子哈哈笑道:“听说阴兄已在这山中创立幽冥教,,近来忙得很吧!” 只听幽冥教主冷森森一笑,道:“不错!忙得很!” 语气森冷,当真像似自寒冰地狱发出来的一般。 万毒婆子哼一声,道:“你来做什么?” 幽冥教主冷笑一声,道:“老婆子,你语气最好客气一点,四毒的名头,只可吓唬别人。” 一声格格娇笑,只听五毒夫人道:“哟!连我也扯上了啦!当然,武林四毒算得了什么?有本事早去创教立派了。” “创教立派有什么不好?总比投靠在红花教下好些!” “谁投入了红花教?”五毒夫人声音微愠。 幽冥教主仰天阴森大笑道:“天下武林,谁不知道武林四毒已在黄梅英的教中效命,难道是我乱说不成?” 毒无常嘿嘿道:“阴秀才,你少在四毒跟前冷言冷语,四毒中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你管得着么?” “这话倒是正经!”幽冥教主阴森笑道:“人各有志,为上为下,谁也管不着!” 万毒婆子铁拐一顿,喝道:“住嘴,你创立一个小小幽冥教有什么了不起,哼!我婆子想创,十个八个全成。” 幽冥教主冷哼一声道:“就凭你这一块料?假若像你说得那么轻便,以毒神君当年名望,早就创立了一个什么毒教了,可是,嘿嘿,结果如何?” 言外之意,当然是指击神君炼“慑魂锥心大法”,被神燕素娥毁去了双目之事。 万毒婆子脾气最燥,一听幽冥教主辱及师门,哪还忍得住,铁强一横,身形蓦外面上。 她快,五毒夫人可也不慢,莲步轻移,已拦在万毒婆子前面。 未语,先盈盈一笑,道:“别忙叼!要打架也得先将话说清楚,万老婆子你等一会儿好不好?” 万毒婆子突然见五毒夫人挡住去路,对她手中那条粉红色罗帕,心存顾忌,身形一挫,硬生生将外势刹住,双目喷火,怒不可遏的喝道:“你敢情是要帮他?” 五毒夫人笑道:“哪儿的话呢?在外人面前,我们四毒总是站在一边的,我是说,我们得先将话说清楚,何况人家连我也扯上呢?五毒夫人是随便被人侮辱的么?” 千毒童子心中虽然有气,仍是哈哈笑道:“正是!正是!人家大教主来意尚未说明,何必忙在一时,再说,一个大教主,哪会把我们四毒中人放在眼里,打架么?有的是时间。” 毒无常嘿嘿道:“对极!对极!大教主,你来这儿干什么?” 幽冥教主阴森森大笑,用手向倒在地上的冷如冰一指,道:“我是找这娃娃而来,假若四位有事,不妨请便!” “妙啊!”五毒夫人轻轻向前迈了一步,娇笑着说道:“又来一个拣便宜的人,这事连我也作不得主,人是人家万毒婆子和千毒童子制住的,连我也不许动一下啦!” 幽冥教主阴森森冷笑道:“不管谁制住的?人我是要定了!” “假若人家不肯呢?大教主。” “嘿嘿!” 冷如冰心说;“想不到自己成了人家争夺的对象,不消说,又是为了我这只玉龙镯而来!” 万毒婆子铁拐猛又顿地,发出“咚”地一声震响,大喝道:“谁要走近那娃娃,就先得问问我老婆子答不答应!” 千毒童子哈哈笑道:“大教主要他做什么?” 幽冥教主道:“这个么?你管不着!” “别吵啦!”又是五毒夫人带笑声音道:“我说,教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是人家制住的,凭什么你非要不可,原若四毒中人,能这样听人摆布,武林中早就没有‘武林四毒’这个名号,除非凭本事硬抢,可是,只怕你不定办得到,是不是!” 幽冥教主阴森森大笑一声,道:“你道我不能?还是仗恃着你们是四位!” “说人多呢?”五毒夫人又格格笑道:“眼前你们已经是三人,何况你那些无常小鬼,鬼使夜叉还来得不少,现在虽然没现身,我早已发觉了,可是,教主,凭这一点,也不一定能将武林四毒吓唬住呀!” 冷如冰心中一惊,侧耳谛听,果然十数丈外的四同,不时发出轻微的呼吸声,至少也有十数人之多。想来必是幽冥教中人了。 醉僧又向他咧嘴一乐,传声道:“老弟,你信不信,我担保还有人来!” 冷如冰低声道:“还有谁?” 醉僧道:“天地会的人呀!” “万点流萤李信?” “不是他还会有谁?人家一名黄衣堂主死了,他能不追查凶手么?” 只听幽冥教主阴森森说道:“你知道就好,只要我发动幽冥大阵,嘿嘿!别说是你们四位,再厉害的人物,也休想逃得出士” 五毒夫人道:“哟!真这么厉害么?教主,你那幽冥大阵,一定是亘古未有的阵法,想来比少林派的罗汉阵,和武当派的三才剑阵还厉害一些。” 幽冥教主道:“要是四位识趣的,本教主不留难四位就是,嘿嘿!因为本教与你们四毒从无过节。” “当真谢谢啦!”五毒夫人又道:“教主!不过,罗汉阵和三才翅阵,我却见识过,只有你这幽冥大阵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能发动一下,让我们四毒开开眼界,只要能使我们心服,当然,这个年轻人便交给你带走,你说好不好?” 幽冥教主大笑道:“幽冥大阵发动,困入阵中的人,是不现白骨不收阵的,只怕那时,嘿嘿……嘿嘿……” “教主是说,困入阵中的人,立即肉化形稍,会只剩一具白骨?” “信不信由你们!” 五毒夫人回头向三毒扫了一眼,道:“三位的意思怎样呢?” 万毒婆子怒哼道:“听他放屁,我老婆子第一个不相信天下会有那种厉害的阵法!” 千毒童子哈哈笑道:“试就试吧!只要三位有兴趣,我一定奉陪。” 毒无常嘿嘿道:“我老毒物对新鲜玩艺最有兴趣!” 五毒夫回头笑盈盈的向蒙面的幽宾教主道:“教主,听见么?他们全想见识一下,致于我,哈哈!虽然有点儿怕,也不好意思不试试,依就发动吧!看看我们会不会成为四具白骨。” 幽冥教主大喝道:“你们不要后悔!” 五毒夫人道:“武林四毒中人,从来就没‘后悔’两个字你请吧,不然我们若先动手,反而显得是怕你那什么幽冥大阵了。” 幽冥大阵,鬼哭神嚎,风云变色! 第五十五章 巧戏四毒 幽冥教主阴森森一声长笑,突然又是一声高亢入云的鬼啸声,十分凄厉刺耳,令人听了,毛发皆竖。 唬声才落,四面山林闯,应和着无数的鬼哭声,恍如朗朗白昼,已成了鬼的世界。 冷如冰再也忍不住了,用仅让挨身而卧的醉僧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和尚!我们还装佯么?” 醉憎咧嘴一笑道:“为什么不?” 冷如冰道:“你对幽冥阵知道多少?” “和尚是第一次听到这古怪的名称,要问我知道多少,只怕不比你老弟强!” “你和尚是说,五毒夫人会对我们施展七情迷魂毒?” “不然和尚为什么给你峨嵋的瞪眼丸!” “瞪眼丸?这名字好怪?可是我口中含的这一颗?” “你嫌名字不雅么?可是真还有用呢?等一下只要你能瞪着眼跟着我和尚行事,包你错不了。” 四周鬼笑声,越来越近,就在两人说话瞬间,已然到了近身数丈之处。 冷如冰向对面方向看去,只见一排松树之下,浮动着数名白衣鬼的影子,长发垂面白衣晃动,不断发出鬼笑声。 这白衣女鬼,冷如冰看见过三次,也不以为怪,心说:“假若这就是幽冥阵,也没什么可奇之处?怎能困得住四毒中人?” 心中正在想,只听醉僧又传声道:“老弟,阴秀才不会比四毒中人简单,说来我和尚跟他还有一点俗缘,所以了解他,我知道你闯过他的森罗殿,也见过他在燕归谷毫无所获的退走,但是,若小视他,你就会大错特错,他并不是怕那养着两只燕子的女娃娃,而是他与神燕素娥之间,有着一段往事,他曾有诺言,只要是和莺燕双仙有关之人,他不能施展他几种成名的绝世武学而已,但是,今天可不同,他面对着的是平素以歹毒闻名的武林的四毒,他不但可以放手干,而且也非尽其所能的施展不可,不然,他不杀四毒,四毒必然要杀他,正因如此,所以我和尚和你老弟准得被那娘们用来去冲锋陷阵,你听,那歹毒娘们不是来了么?记着啊!等一下跟我和尚学。” 话声刚落,只听鬼声啾啾中,四毒中人,迅速的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衣香轻拂,似是那五毒夫人已向两人走来。 冷如冰虽是生性不愿作这种游戏欺人之事,但偏遇上这么一个古怪和尚爱弄玄虚,到底和尚打的什伞主意,他可搅不清楚?他本想挺身而起,面对面的与四毒中人和幽冥教主一决胜负,但是,他也不能不考虑眼前形势,若然自己挺身而起,很可能促成幽冥教主和四毒联合一致的对付自己,自己虽然不会贪生怕死,但自己肩上许多的责任未完,一个不好,毁灭的虽是自己,但影响所及,将是武林中无可补救的损失。 心中恁地一想,不免犹豫起来! 这时,也不过在他心念电闪瞬间,陡觉一阵异香拎鼻,和尚已“啊呀”一声,翻身坐起,双目发直,呆呆看着站在身前五六尺远的五毒夫人。 五毒夫人竟然在幽冥阵发动之际,毫无慌乱神色,脸上仍含盈盈笑意,格格一笑,左手粉红罗内又轻轻一拂,道:“起来啊!给我去捉鬼!” 醉僧当真听话,果然随着话声站起,但在站起之时,却迅速之极的轻轻拉了冷如冰一下。 冷如冰耳边,却又传来醉憎的声音道:“起来啦!跟着我和尚做,准没错!” 冷如冰内心本来不愿,但又怕破坏和尚的计划,到了这种时候,已不容他什么选择,只得学着和尚一样,翻身坐起,双目失神的茫然向五毒夫人看着。 五毒夫人又格格笑,得意地向三毒扫了一眼,道:“三位别担心啊!大敌当前,这两块料,大可利用一下呢?等到事情完了,我仍把他们交给三位就是。” 万毒婆子虽是心中不愿,但眼前情势,幽冥教是一个强敌,不容她再跟五毒夫人翻脸,嘿笑了一声,未再言语。 千毒童子此时也神色肃穆,一双俊目中,寒茫流动,不断向四面那些逼来的飘飘忽忽的鬼影打量。 毒无常脸上蒙面皂巾不断飘动,不断传出嘿嘿笑声。 只听幽冥教主阴恻恻大笑道:“四位已陷入本教主幽冥阵中,若然愿意将那娃娃交出,现在还是最后机会!” 五毒夫人格格大笑道:“大教主,你尽力施为吧!看看我们可闯得出阵去?” 陡然,幽冥教主口中,发出一声凄惨刺耳的长啸,啸声未落,四面鬼哭之声大起,立时风凄日暗,愁云惨淡,四面卷起一阵如烟似雾的鬼风,其寒砭骨。 这时虽然仅是日色西斜的申时光景,但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有如薄暮一般四周晃动的白衣幽灵,已又逼近丈许。 -五毒夫人向和尚和冷如冰招手道:“来啊!” 醉僧双目发直,身子微带僵硬的走去。冷如冰只得依样葫芦的也随在醉僧身后,向前走了两步。 五毒夫人突又格格笑道:“站住啊!” 醉僧立又停下步来! 五毒夫人脆笑一声,十分得意的向三毒说道:“他们虽中了我的七情迷魂毒,但武功未失,除了服我的独门解药外,将永远听命于我。” 万毒婆子嘿嘿道:“你可不许自食诺言,不然今天事情虽完,我老婆子可跟你没完!” 五毒夫人格格笑道:“哟!你万老婆子真不相信人,我说过的自然算数!” 千毒童子勉强爆出了一声笑。道:“但愿你心口如一,不要外患未清咱们四毒中人便先乱了步骤?” 毒无常哼了一声,道:“你别得意太早,算盘也别朝如意的方向打,嘿嘿!这和尚也诡得很,峨嵋醉颠二僧,可也不是无名之辈。” 五毒夫人迅速的向四周扫了一限,道:“我已经试过了,你还不信么?好啦,让我再试给你看看,就会知道我的七情迷魂毒,不是虚传!” 说罢,一双流盼的美目,又落在醉僧和冷如冰二人的脸上,笑道:“醉和尚,听说你独擅一种佛门的笑禅功夫,可有这回事?” “笑禅功夫?”冷如冰心中一动,忽然记起自己的习过的“苍龙吟”来,心说:“是了,那苍龙吟一定是一种佛门的无上心法,只是一吟一笑,施展的方式不同而已。” 心中正在想,已听醉僧傻里傻气的笑道:“不错,那功夫最能退鬼!” 五毒夫人道:“你就笑一声试试,看成不成!” 和尚道:“行!” 说完,果然咧嘴大笑起来! 笑声虽然传自醉僧口中,宛如来自天外,又如空谷声,四山回应,嗡嗡不绝,声音才一入耳,冷如冰立觉心神舒畅。 但四毒中人却又不同,一听醉僧笑声,居然心神微震,同时退了一步,全都惊诧的看着醉僧,显然,醉僧由笑声中传出的功力,大出四毒意外。 四毒如此,那四周的鬼影可又不同,笑声甫起,好像一阵排空真力,直向四同逼去,只听一阵啾啾的鬼哭,那些飘飘渺渺的鬼影,纷纷的向后直退,转瞬之间,又将那些鬼影逼退到数丈以外。 五毒夫人又惊又喜,但她脸上表情,恍如没事一般,格格一笑,向醉僧挥手道:“成啦!别再笑了,嗯!想不到正好派上用场。” 吃惊的应该是幽冥教主了,大喝一声,跟着又是一声厉啸,那些纷纷后退的鬼影,又向前缓缓逼来。 幽冥教主黑衣飘动,蓦然飘入场中,目注着醉僧不断上下打量,阴恻恻冷笑道:“和尚,你俗名叫什么?” 和尚双目一瞪,没有说话。 五毒夫人格格笑道:“他现在只能听命于我,我不叫他说话。 他不会说的。” 冷如冰站在醉僧身后,心中好生暗笑,心说:“你这女毒物太自信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和尚在戏弄伤呢?” 幽冥教主明侧侧笑道:“七情迷魂毒果然名不虚传,哼!” “过奖啦!”五毒夫人又得意的格格笑道:“现在你明白了么?有这和尚在我手中,你那什么幽冥鬼阵有什么用?” “那倒不见得!”幽冥教主又是一声阴恻恻笑道:“我只是形成鬼阵而已,根本尚未发动,假若就这么简单,还称什么幽冥鬼阵?” 五毒冥教主道:“我可以先问他几句话么?” “可以呀!” 这才回头对醉僧道:“你和他说罢!” 醉僧眼珠微动,果然听命的样子,才说道:“我和尚出家忘俗,俗家的名字,早忘了。” 幽冥教主一对寒光闪炽的目光,直透黑巾,逼视在醉僧脸上,冷森森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和尚道:“你是谁呀!” 幽冥教主突朗声吟道:“寒潭渡鹤影!” 和尚接口道:“月冷葬诗魂!” 幽冥教主又道:“俗缘犹未了!” 和尚又道:“自毁清洁根!” 幽教主又是阴恻恻一声大笑道:“和尚,原来你……” 和尚抢着说道:“是你!非我?” 说罢,仰天一阵哈哈! 笑声,又震得武林四毒,一阵心族摇曳,情不自禁的各自退了一步。 但在笑声中,幽冥教主耳边却响起一声梵唱,和尚的声音细语道:“我即是佛,佛即是我,回头是岸,匆毁劫身?” 五毒夫人突然一声娇叱,道:“住口!” 和尚笑声倏然而止,立又双目发直,一付痴痴呆呆的样子。 五毒夫人本来心中微觉生疑,但一听和尚闻声止笑,立即又是一付木然无知的样子,才又格格一笑。 千毒童子也是一脸生疑神色,向五毒夫人冷笑道:“你那七情迷魂毒,真会百无一失么?” 五毒夫人脆声笑道:“难道你信不过?” 毒无常嘿嘿道:“这和尚清醒得很,依我看,只怕……?” 五毒夫人又向和尚冷如冰扫了一眼,不错!她适才觅醉僧与幽冥教主对话时,曾微生出疑心,但她是一个极为自信而又自傲的人,毒无常与千毒童子不恁地问她还好,这么一问,她反而倔强的一声脆笑,笑声中,充满自信,道;“你们根本不知道我这七情迷魂毒的厉害?你们没见,是我叫他说他才说话么?我这七情迷魂毒,只能迷失他自主自发的人性,即不迷失他的本能,不然,他那一身武功,怎能为我所用?” 毒无常和千毒童子,一齐回过头去,注视在醉僧和冷如冰,见他们呆呆的站在原地,脸上一付木然的神色,双目发直,果然像是失去主宰的样子,又不由不倍。 万毒婆子铁拐蓦又一顿,喝道:“既然如此,叫他和那位大教主动手试试,何必与这些孤魂野鬼饶舌怎地?” 幽冥教主一对寒芒般的目光,在蒙面黑纱之后不断流动,嘿嘿阴笑道;“武林四毒不但手段毒辣,连心机也毒辣无比,居然想用人替死,可惜这心机白费了,嘿嘿!我幽冥鬼阵发动,和尚自然难免一死,可是四位也别作幸免想法。” 五毒夫人趁众人不注意之时,目光向冷如冰一扫,娇笑道:“这么说,我们全得死了?” 幽冥教主阴森笑道:“不信就试试!” 万毒夫人伸手一掠鬓发道:“那你就发动吧!其实,我们也不一定仗着和尚的一点功夫,没有他,我们一样的也得见识一下你这幽冥鬼阵的。” 万毒婆子突然一晃身,左手箕张,向冷如冰右肩电闪抓去。 一声格笑,万毒婆子眼前红光一闪,一道香风已迎面扫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五毒夫人的七情迷魂罗帕,她虽是使毒能手,但对五毒夫人仍有些顾忌,身形一晃,硬生生猛又退回原地。 只见五毒夫人仍在原地未动,看着万毒婆子格格笑边:“万老婆子,你忘了强敌未退么?别自乱阵脚啊!”。 万毒婆子哼了一声,喝道:“人是我制使的,应该交给我。” 五毒夫人道:“哟!老婆子,你何说得轻便,要不为了他,咱们犯得着与幽冥教为敌么?假如现在我对这位大教主说,好啦!你要人,就给你吧!没我们三人的事,然后,我们退到旁边去坐现成败,你万老婆子自信能闯得出这幽冥阵么?” 万毒婆子铁拐一顿,大喝道:“有什么不能!我不相信这些孤魂野鬼困得住我!” 五毒夫人又格格笑道:“你可记得,他现在中了我的七情迷魂毒!假如啊!我吩咐他和那和尚向对他们动手之人出手,你想想,就算你万毒婆子狠,能以一人之力,力敌这些人么,而且,也还得问问我答不答应呀?” 说时,又是一阵格格娇笑。 万毒婆子被她说得一征,目中寒光流动,扫了一下千毒童了和毒无常两人,见两人毫无表情,似也不赞成她所为的样子。 这一来,她人单势孤,自量绝不是这些人之敌手,虽是怒容满面,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五毒夫人又格格笑道:“只要你老婆子明白就行,不管怎么说,四毒中人总是一家人,还是对付外人是正经。” 幽冥教主眼见一场内哄之势,竟被五毒夫人三言两语平息下来,知道今日之局,不能善了。 他之所以不立即发动幽冥鬼阵,主要的是他发现这醉僧竟是自己年轻时故人。 原来幽冥教主本姓阴,名时彦,曾是一名秀才,后因应举不第,心存愤嫉远走苗疆,偶遇罗刹鬼母收为弟子,得了鬼母真传,风闻天竺三宝在青城山中出现,特由苗疆赶来,因他本来姓阴,又是出自鬼母门下,乃自称幽冥教主,除了想夺三宝之外,更想与中原武林各派,一争长短。 不意昨夜得知自己殿下两个皂衣无常和四名白衣女鬼,竟败在两个和尚手里,而且据报两个和尚之中,有一人曾留言规劝,从那和尚的神态年龄看来,似正是他年轻时一个同窗,后来风闻门下鬼使赶来,偏又与四毒中人相遇。 这四毒之名,幽冥教主早有过耳闻,但他日恃幽冥鬼阵无人能破,所以金不把四毒放在眼中。 筹到和尚起身来,虽然俗、僧装束不同,无情的岁月,已改变好友年轻时的音容,但幽冥教主依稀认得出,也正是自己未曾忘怀的好友,适才那两句待,正是两人同窗时联吟佳句。 证实和尚是自己故旧,幽冥教主虽是个性大变,独对这位好友不能忘情,又兼和尚暗中传声劝告,故人情深,使他不免犹豫起来。 现在情势是不容他不发动幽冥鬼阵了,当下一阵震心动魄凄厉之极曲长笑,笑罢,阴森森说道:“这么说,四位非我发动阵势不可?” 五毒夫人道:“是你找来呀!可不是我们找你啊!咱们本来河水不犯井水,你创你的幽冥教,我们四毒中人,可没不许你设立呀!” 幽冥教主哼了一声,道:“除非将那两人交给本教主!” “哟!说得真容易!”五毒夫人又格格笑道:“假若大教主认为幽冥鬼阵并无玄妙之处,露两手武学给我们看看也成,总不成,就凭你几句话就把我们骇住了!” 幽冥教主心中迅速的改了主意,阴恻恻笑道:“妙得很,我就先让你们知道本教主厉害。” 说话之间,人已向五毒夫人缓步逼去。 五毒夫人仍是满脸笑容,像一朵盛开玫瑰,道:“这才像话啊! 先露两手真实武学,让我们口服心服,不然,用什么幽冥鬼阵困人,胜了也不光荣。” 幽冥教主阴森一笑,道:“是你一人,还是四位一齐上?” 五毒夫人道:“这个么?我们四毒中人,从来不大喜欢打群架,我就先接你几招试试!” 毒无常突然嘿笑一声,道:“且慢!” 五毒夫人回头笑道:“你这老毒物想先出一下风头么?” 毒无常道:“苗疆罗刹鬼母绝学,我老毒物心仪已久,嘿嘿,假苦你不介意,我倒想先领教他几招。” 五毒夫人心中微微一怔,本来四毒中人,就是各怀鬼胎,说真的,她真还不愿意第一个跟幽冥教主动手,只因为一直是她在与幽冥教主对话,不能不硬着头皮自己先上,但万没料到毒无常竟然会抢先出头,这是什么原因,连机智过人的五毒夫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原因来?虽是如此,可正中下怀,当下,脆声一笑道:“老毒物,你真还够朋友,那么这一阵先让你啦!” 毒无常皂衣飘动,已越过五毒夫人,向幽冥教主嘿嘿道:“我们同是出身苗疆,早就想会会鬼母绝学,嘿嘿,想不到却在这山中遇上,只可惜遇上的不是鬼母?” 幽冥教主一听毒无常心存轻蔑,怒喝一声:“你也配!” 话声未落,右手疾伸而出,快如电光石火般,向毒无常右肩抓到。 幽冥教主出手疾抓,劲势凌厉异常。 但是,毒无常不但不闪不让,连其他三毒中人,也浮上了笑意! 三毒为什么笑!他们是在笑幽冥教主无知,武林四毒,毒名满天下,心毒、手毒,全身无处不毒,如今幽冥教主出手硬向毒无常肩上抓来,便证明幽冥教主的无知,当今武林中人,只要遇上四毒中人,若是非动不可,手脚绝不敢沾着四人身体一下,就算能伤得对方,自己却非死不可,幽冥教主这种硬抓硬打的方法,何异是自寻死路。 若说幽冥教主对四毒中人不知底细,倒是实情,但幽冥教主可也不是傻子,一见毒无常右肩反而迎来,心中一惊,右臂一收,硬把抓出的右手收回,出手挟,收势更快,身形蓦退一步,拿桩站稳。 毒无常皂衣飘风,嘿嘿笑道:“大教主,为何又撤招呢?” 幽冥教主阴森森笑道:“本教主岂能上当,你明明满身奇毒,用毒胜人,也不见得是人物!” 毒无常嘿嘿道:“你忘了我是武林四毒之一?” 幽冥教主阴笑一声,蓦然左掌一翻,虚空拍出。 毒无常一见幽冥教主改用掌劲,嘿笑一声,一半身陡然向后一仰,右掌平推,硬接而上。 冷风骤起,一个是化骨寒冰掌,一个是阴风手,全是苗疆最歹毒的掌力,立时蓬地一声大震。 大震声中,毒无常骤觉右腕一麻,身躯摇晃,几乎站立不稳,心中大免大骇。 幽冥教主虽然略胜一筹,但也大出意外,他只道四毒中人,是以使毒闻名,却不料掌力也恁地浑厚,居然硬接了自己一掌,阴恻恻一声大笑,欺身、探步、扬腕,右手一招“雪涌蓝关”,直劈毒无常面门,掌风如刃,既疾且劲,那化骨寒风,立时潮涌面出。 毒无常再也不敢硬接,微一侧身,发出一声嘿笑,左掌当胸,右掌翻腕斜劈,反劈了一掌。 幽冥教主一连劈出五招化骨寒冰掌,居然未将毒无常伤到,?谥卸溉环3鲆簧嗬髦良睦餍ィ腥缋鞴硭缓浚亩牵グ眨醪嗖嘁簧蠛龋谱笥腋骰牖。鋈灰缓霞赐疲6保孀耪品纾涑隽脚畎酌擅傻难涛恚蚨疚蕹5蓖放绲健?/span> 第五十六章 四毒千鬼 四毒中人全是使毒名家,一见幽冥教主掌风中挟着一蓬白蒙蒙的飞雾,便知是传闻中苗山鬼母的;—种名叫软香罗,中后使人立即失去功力的毒雾。 毒无常哈哈大笑:“大教主,你在使毒的祖宗面前玩毒,不是班门弄斧么?” 笑声中,双掌也是一合即分,拂出两股阴风,将那白蒙蒙的香雾,震得四散飞去。 冷如冰那夜在森罗殿中,曾身受软香罗之苦,那被毒无常震飞的白雾,正向他和醉僧立身处飘来,赶紧摒住呼吸。 五毒夫人目光一扫全场,身子慢慢向冷如冰身边移去,但两只秀目,仍注视着恶斗中的幽冥教主和毒无常,好像在全神观战的样子。 但她却不敢移得太快,因为万毒婆子手中横着拐杖,一直站在冷如冰身后四五尺远处,怪目中寒光闪闪,毫不分神的不但全神注意着四周晃动的鬼影,而且还特别留心着五毒夫人的行动。 五毒夫人轻移两步,故意向她格格一笑搭讪着说道:“万老婆子,这位大教主当真是班门弄斧,他忘了咱们是什么人物啊?” 万毒婆子“哼”了一声,却未说话,显然是她在全神戒备,不敢分神。 “说的是,真是不怕贻笑大家,哈哈!” 五毒夫人故意看了一下天色,道:“天快黑啦j咱们就看着他们打么?” 千毒童子道:“你的意思是……” 五毒夫人又格格笑道:“依我说,咱们趁他的什么幽冥鬼阵尚未发动,先把这些孤魂野鬼打发算了,咱们还有正经事明!这样干耗着做什么?” 千毒童子向万毒婆子看了一眼,心中暗想:“这倒是个办法,我若能趁她们向四周鬼影动手之际,先将姓冷的这小子身上的玉龙镯夺过来,赶往水火谷,只要渡过那水火二关,进入谷中,即使没有秘图金钥,说不定也能找得出一点痕迹来。” 当下哈哈笑道:“说的是!喂!万老婆子,你的意思怎样?” 万毒婆子心中一动,忖道:“是啊!若然等他们分出胜负,不管毒无常是胜是败,幽冥鬼阵必然发动,那时我也不能不出手对敌,倒不如现在动手好些。” 逐冷笑一声道:“我老婆子话可说在前,咱们的事,应该有个公平解决,在外敌未除时,不许趁机走近这姓冷的娃娃!” 五毒夫人格格笑道:“当然啊!这时谁若生出异心,不是自找麻烦么?咱们适才商量的事,三位若是不答应,我也不勉强就是,说来说去,咱们总是一家人呀!先对付外人要紧。” 万毒婆子迅速又向四周打量一眼,自己身后崖虽不高,但崖上又是一座插天高峰,攀登困难,左面是一道山溪阻路,溪面约有两三丈宽,飞越也是不易,唯一容易脱身之处,只有正前方和右面是一片荒野,但正前方幽冥教主和毒无常正打得火热,只要自己守着右面,五毒夫人若然使诈,自己也追赶得及。 她将地形打量清楚,嘿嘿笑道:“好罢!我老婆子扫荡右面!” 五毒夫人俏目一扫,向千毒童子道:“你呢?” 千毒童子道:“左面交给我吧!” 五毒夫人格格一笑,她是何等机智过人之人,早已明白用意,反而格格笑道:“那就动手吧!留心啊!别让那些鬼物溜了进来!” 说罢当先向崖下四名白衣鬼影扑去。 万毒婆子和千毒童子见五毒夫人当先纵定,疑心略释,也各自回身掠出。 哪知三人身形扑出,那激战中的幽冥教主,口中陡然一声厉啸,猛劈三掌,将毒无常震得连连后退,黑衣飘忽如风,十指连弹,十缕透骨寒风,应指而出。 毒无常骤觉千缕无声寒风,直向身前各穴射来,骇了一跳,双袖蓦撼,荡出一股潮涌的劲风,同时身形疾退。 毒无常虽然双袖拂出,忽然感到那十缕寒风,竟然穿越他那双袖拂出的劲力,仍向他直逼过来,身形后退未稳,冷气已然近身。 好在毒无常也非弱者,应变迅速,心头一震,双足一顿,随着那射来的砭骨寒风,身形上跋,反手一掌,阴风手又由上而下,击出一掌。 幽冥教主阴森森一声大笑,捷如鬼魅,鬼风一闪,已自毒无常掌风下穿过,直向场中的醉僧和冷如冰二人扑去。 毒无常这才知人家幽冥秀士能独创幽冥教,并非幸致,讲武功自己真还逊了人家一筹。 心念电闪,瞬间,嘿笑一声,身形疾落,正要随后追击。 说时迟,就在这一瞬间工夫,也就是其余三毒扑向那些飘忽鬼影之时,幽冥教主那一声厉啸,敢情正是发动幽冥鬼阵的信号声音,落日余辉中,四周响起声声鬼哭,一排白衣鬼影,忽然在毒无常之前现身,将去路阻住。 毒无常微微一怔,不知这些白衣鬼影,是何时越身而过的,呼呼两声,拍出两掌阴风手。 鬼影幢幢,鬼声啾啾,鬼风飘忽,本来就阴森可怕,再加毒无掌的阴风掌拍出,阵阵阴风飒飒,更加阴森可怕,恍如真是一个鬼的世界。 毒无常凝聚了十成功力,那劲道自然不小,掌风到处,四名白衣鬼影,立被震飞出去,悠悠晃晃,似是四个纸人一般。 毒无常嘿嘿笑道:“幽冥鬼阵不过如此!” 就在些时,身后忽又传出数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他慌得错步斜掠,横移数尺,侧目看时,身后已突又现出四个皂衣无常,两人右手持着蒲扇,两人左手持着生死簿,面团团,笑哈哈,只是白惨惨的有如死人,向他慢步而来。 他这里才看清身后货真价实的无常时,眼前一花,左面忽又现出四个青面獠牙,狰狞可怖的夜叉,每人手中持着一柄钢叉,作势欲击。 毒无常微微一怔,冷笑一声,尽聚本身功力,雄伟绝伦地右掌劈向那些青面夜叉,左掌劈向四名无常。 掌风到时,那四名青面夜叉,发出一声怪啸,霍地一分,不但未被震退,反而向他扑来,而左面的四名皂衣无常,把手中蒲扇和生死簿微微晃动,便将他的无尽劲力卸去,依然慢步向前。 这一下,毒无常真是惊骇莫明,以他的功力,连幽冥教主也不敢硬挨一下,而这些夜叉无常,居然像没事一般,真是匪夷所思之事。 心念电闪间,又是几声啾啾鬼哭,忙又回眼看去,哩!被自己震飞的四名白衣鬼影,竟然已落回原地,飘飘渺渺的向他走来。 而且,耳中隐隐听出那啾啾鬼哭声中,似还传出:“毒无常,还我命来!” 毒无常又是一怔,不错!他一生中杀人无数,若说这些白衣女鬼,真是冤魂索命,说什么他也不信。 心念才动,身后鬼风飒飒,使他机冷伶打了一颤,骇得蓦又回头,敢情身后又出现四个一蹦一跳,身体僵直的黑衣僵尸,每向前跳出一步,长大的衣袖便向前一拂,飒飒鬼风,正是由双袖拂出。 四面鬼影,立将毒无常困在核心,而且,这时天色已昏暗下来,当真置身幽冥地狱之中。 就在顾盼之间,那四名青面夜叉,当先扑近,毒无常嘿笑一声,身随掌进出手如风,向近身两个青面夜叉抓去。 哪知他两手竟然抓空,厉啸声中,两个青面夜叉,竟自闪让开去,而且另两柄明晃晃的钢叉,已分自左右,向他叉来。 毒无常缩肩退步,险险的让开两叉,两个持扇的皂衣无常,却已扑近身来,大蒲扇一抡,扇出两股无倚劲风,直撞后心。 毒无常蓦又向左疾闪,双手电闪,抓向皂本无常持扇右腕。 鬼哭声中,四个白衣女鬼也飘渺而室,哭声中仍在喊道:“毒无常,纳命来!” 毒无常两手尚未抓实,迈得收腕扬掌,横里劈出两掌,才将四个白衣鬼影劈退,四个黑衣僵尸,已一蹦一跳的扑上前来。 四面攻势纷纷,彼退此进,毒无常竟然有些慌了手脚,不由心中发起急来,心忖:“这些鬼物群攻之势连绵不绝,永无休企中自己虽然出手狠毒,总是不能伤得他们,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手,我一人之力,和他们这车轮般硬拼,纵然不被这些鬼物所伤,时间不久,累也要活活累死,不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一方冲了出去为是。” 心意一决,正待运足全力,向四个白衣女鬼方向劈出,哪知举掌未发,忽闻一声长啸,啸声过处,四面的鬼影,立时纷向后退。再游目看时,哪里是在后退,敢情十六个鬼物,各自将手连结在一起,竟绕着他团团转动起来。 毒无常一怔,心说:“这是干什么?难道这样就能困住我不成?” 心念未完,忽然,各种鬼哭嘶嚎之声,此起彼落,入耳极为难听,而且心族摇曳,陡觉全身都感受到无数股无可形容的潜力压迫,宛如蓦地投身在湍急的游涡中,身不由已的随着那股气浪,旋回起来。 毒无常好生骇然,赶紧凝气沉身,将旋:动的身形稳住。 这时本来日色已经西沉,那些鬼物一携手旋转,立时阴风惨惨,只觉无数的冷风,向身上袭来,阴惨冷风中,无数鬼影,似在向他直扑面至。 毒无常心细是真正的幽冥鬼阵发动了,蓦然前跨两步,向着扑来鬼影拍出一掌。 哪知他不动还好,自己前面出掌,身后一股冷风,激涌而至,骇得赶紧回身自保,但当他回身吐掌,左右又是两股冷风袭到,逼得池蓦向后退,双掌反面向左右劈出。 双掌才出,身后又有冷风袭来,就这样,逼得他像磨盘一般在方圆文许的范围内,团团乱转,几次要想向一方冲出,总是被身后或左右暴袭而来的冷风逼得回身,根本无法冲出。 约莫过了一刻工夫,已弄得他浑身是汗,心中电光石火忖道:“不好!我老站在此地拼斗内力,纵然有盖世之勇,也有筋疲力尽之时,地上不行,难道我不能由空中走么?” 当下身子猛然一旋,双掌蓦划一道弧形,荡退近身冷风,猛一长身,人已冲霄而起。 这一纵,足有三丈高下,急向四下扫了一眼,目光及处,果见不远处也现出三团滚滚黑气,疾速转动,黑气之中,隐隐看出被困的正是其余三毒。 毒无常无暇细看,在半空中蓦一俯身,双臂一分,身子箭一般凌空射出丈许,待得去势将尽,身子猛下坠,哪知脚才着地,陡见一团游回不已的黑气,又由四周涌来,鬼声啾啾中,劲力狂袭,好豫那一团鬼影,如影随形在地面移动,除非他能像飞鸟一般,振翅飞去,不然,永远无法脱出那一团鬼影包围。 毒无常本想点地再起,但这次由四周袭来的劲风,竟比先前还凌厉数倍,此起彼落,根本连腾起身子的时间也没有。 毒无常如此,那万毒婆子和千毒童子以及五毒夫人完全一样。 这三毒本想将另两人支开,迅速回身抢到冷如冰身边,夺取他身上之物,却不料一被鬼阵困住,便无法脱身,任三毒如何冲闯,总是身陷鬼阵之中。 说也奇怪,万毒婆子的化骨消魂粉,千毒童子的七毒迷烟弹,和五毒夫人的七情迷魂帕,对环身绕动的鬼物,竟然毫不发生效用,好像真是有形无实的鬼物,根本不怕剧毒一般。 三毒真的又急又狠,万没料到幽冥鬼阵,竟有这般厉害,看来大约真是不见白骨,鬼阵不会散了。 但这时,四周鬼阵中心,却站着三个人,幽冥教主脸上黑巾飘动,正自向醉僧阴恻恻笑道:“我已身列幽冥,还怕什么地狱,故人情殷,我心领就是。” 醉憎一本正经的叹口气,道:“武林劫运,多半造因于贪嗔二字,立教创源,也应光明正大以救世济人为旨,愤世嫉俗,于世无补,于已有害,和尚言尽于此,阴檀樾三思。” 幽冥教主嘿嘿道:“难道自命为武林正源中人,就没有贪字么?嘿嘿,少林武当的掌门人,率领门下兼程赶来,那是为什么?” 醉僧反而被他问得语塞,一时之间,无言可答。 幽冥教主又阴恻恻笑道:“看在故人面上,只要姓冷的朋友将玉龙镯交出,我自然会收了幽冥鬼阵,不然,只怕两位也会跟四毒一样!” 说罢,又得意的大声一笑。 冷如冰早就留心幽冥鬼阵发动后的情形,四毒何等身手,居然无法突破,正自暗中心惊,一听他居然要自己交出玉龙镯,不由又豪气进发,傲然一笑,冷漠的说道:“大教主,难道你认为我姓冷的,真地就慑服在你这什么幽冥鬼阵之下?” 幽冥教主冷笑道:“若不是有本教主故人在此,大约你比她们好不了多少?” 冷如冰哼了一声,道:“若不是醉和尚跟你是个相识,大约我姓冷的也不会容你这样猖狂。” 醉僧一见两人针锋相对,心细相劝不易,竟然宣了一声佛号,佛号宣罢,立又恢复常态,哈哈—笑,道:“敢情真要跟我和尚打一架?” 幽冥教主道:“只要故人高兴,本教主无不奉陪。” 和尚道:“你真顽石不点头?” 幽冥教主道:“可借你和尚无法舌绽莲花!” 和尚道:“假若和尚破了你的鬼辟,加上我和尚,你能不能力敌六人?” 幽冥教主阴恻恻笑道:“不是我小看故人,幽冥鬼阵若凭你的笑禅功夫便能破得,我何必特在这青城山中,成立幽冥教主,与天下武林一争胜负?” 和尚道:“可要我和尚试试?” 幽冥教主道:“试就试吧!只是,咱们过去那一段请谊,便将在你一试之中消逝。” 冷如冰接口向醉僧说道:“还是由我来吧!” 和尚疑惑的问道:“老弟!你有把握?” 冷如冰早已触动灵机,他在蜂王洞石窟之中,所得苍龙遗册上所载“苍龙吟”,似与醉僧“笑禅”功夫相近,只是初学乍练,不知是否能将幽冥鬼阵破得,如今事非得已,只好硬着头皮一试。 当下,冷漠一笑道:“你和尚会笑,难道我姓冷的连笑也不会?” 和尚一怔道:“我和尚笑,有我笑的功夫!” 冷如冰道:“姓冷的笑,也有我笑的方法?” 和尚讶然道:“老弟,你几时又学会笑的本事了。” 冷如冰冷漠之极的一笑,道:“人各有遇合,和尚,你等着瞧吧!” 幽冥教主嘿嘿道:“两位倒闲情逸致得很。” 冷如冰俊目一扫,射出两道寒芒,冷笑道:“你若不高兴等,咱们两人动手也是一样!” 幽冥教主嘿嘿道:“小子,你还不配!” 冷如冰蓦跨一步,喝道:“难道独闻那森罗殿的,不是我姓冷的一人?哈哈!若不是你那什么香毒,大约你还奈何不了我。” 幽冥教主阴恻恻笑道:“小子,你太狂了!” “难道只有你才有狂的理由?” “可是讲身份,你太不配了。所以那夜我并未对你出手。” 冷如冰脸上气得变了颜色,冷笑一声道:“你说的,可是因为你是一个教主?” “嘿嘿!你小子知道就好!” 冷如冰想不到这幽冥教主,竟在自己面前狂妄自大,一时忍耐不住,呼地一声,自怀中待一面小旗,迎风招展,冷笑道:“天府现在主人,够不够与你这位大教主动手?” 冷如冰忽然执出天府旗,幽冥教主怔得退了一步,双目满是疑惑之色,道:“你……你……天府老人,几时收了你这个传人?” 冷如冰不屑的冷笑道:“这个么?大约你还不配问,假若你这位大教主,认为姓冷的资格够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 醉僧也是大出意外,咦了一声,道:“哎呀!老弟,你真瞒得我和尚哥哥好苦,你作了天府主人,连我和尚一点也不知道?” 冷如冰冷极的一笑,道:“冷某人从来不愿以这种名衔自荣!” 幽冥教主罩面黑巾,射出两道疑惑的寒光,他万料想不到眼前的年轻人,居然已是天府老人传人,这样看来。自己的一番想法,只怕要落空了。 要知武林之中,只知天府老人归隐,还不知他已被自己人买通他的徒儿,废去他一身武功之事,所以,天府声威,依然使武林中人震慑。 醉僧早又哈哈大笑,看着幽冥教主道:“我和尚还是一句老话,虽然不能舌绽莲花,总想劝人为善,最好你还是打消夺宝的念头,至于要想在武林占一席地,六大门派也不是丹书铁卷策封的,只要宗旨明确,武林中人便会公认,苗疆鬼母武学,自成一派,并非不可能。” 哪知幽冥教主阴恻恻大笑道:“假若姓阴的就此罢手,那不成了一听他是天府中人,便被震慑住了么?嘿嘿!久闻天府绝学,冠绝武林,今夜正好能见识一下。” 冷如冰冷极的一笑,道:“大教主,你要是想见识天府绝学,那么冷某人会使你失望的。” 幽冥教主一怔,哼了一声,道:“难道你怕本教主接不下天府绝学一招半式?” “冷某人不是那个意思!”冷如冰微微一笑,又道:“冷某虽被天府老人收在门下,作了现在的天府主人,说实在的,他老人家并未传我一招半式,大教主如然对冷某期望过高,那一定使你很失望,关于这一点,我必须说明—下。” “嘿嘿!”幽冥教主阴笑了—声,道:“既然你说明了这一点,本教看在你与故人同道份上,不下绝手就是,只要你知难而退,交出玉龙镯,便可离开这幽冥鬼阵。” 冷如冰冷冷说道:“假若你大教主如此作法,那你将后悔一生! 阳尚跟你是故旧,那是和尚的事,与冷某人应该毫无关连,化骨寒水掌,我冷某人听过,也看见过,但我冷某人未必就搪不住。” 醉僧一听两人非动手不可,一对眼珠儿滴溜溜转,真还有些为唯,若是两人真的打起来,他不能袖手,也不能伸手,一时之间,急得心中乱转,不知如何是好?幽冥教迅速的向四周打量一眼,见四毒仍被困在鬼阵之中,一对之间,无法脱身,又阴恻恻笑道:“这么说,你非常自信了!” “没有足够的自信,便没有可贵的勇气。” “那么我们真可以开始了!” “冷某人已经等得太久了!” 幽冥教主又是一阵阴恻恻冷笑,黑衣忽然无风自动,似在凝聚真力。 冷如冰也不敢大意,退了两步,也自功行两臂。 忽然,耳中传来醉僧的声音道:“老弟,化骨寒冰掌大意不得,不能让掌风沾着一些儿!” 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一下,目注着幽冥教主,傲然而立。 幽冥教主双掌在胸,口中又阴恻侧说道:“天府主人,准备好了没有?” 冷如冰将震天掌力聚积掌心,冷极一笑道:“请吧!” 第五十七章 初试吟声 冷如冰近些日来,迭遇高手,比以前更为沉着,脸上微微泛起冷漠之极的笑意,待幽冥教主出手之后,才突然右手一翻,左手覆地,然后迎着呼啸而来的冷风拍出。 狂涛卷处,势若奔雷! “蓬”地一声大震,幽冥教主呼啸的寒风,立被震散。 不但如此,而且一股磅礴无倚的气劲,还直向他身上撞来,劲势绵绵,好像余势未竭。 这当真大出幽冥教主意外,黑衣飘动,逼得身子猛向后退了四五步,才算脱出了那劲力范围。 好在冷如冰并未跟着出手,不然,幽冥教主必然会在无法还手情形下落败。 幽冥教主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不但惊于冷如冰真力如此浑厚,而且惊于他那出手掌式,大喝一声:“原来你是南残传人!” 冷如冰冷笑而立,漫应道:“掌式倒是成老前辈所传,在下可没福气拜在他老人家门下!” 幽冥教主阴恻恻一大笑,突然疾扑而上,双手挥动间,一连劈出三掌,不但寒风潮湿,寒风中更挟着一层白蒙蒙烟雾,由四面向冷如冰卷到。 冷如冰心细那白蒙蒙的烟雾,又是什么软香罗的毒雾,虽然上次失手在毒雾之下,但这次因口含有峨嵋的解毒灵药,并未放在心上,冷然的一笑,身形一矮,双掌备划半弧,劲风四射,一阵惊雷般的震响立又将冷风震散。 幽冥教主连番失手,只气得口中不断怪啸,突然双臂一振,人已凌空飞起,黑衣飘立,有似天魔,两臂连挥,冷风又漫天下罩。 这一次声势比前两次更为惊人,而且漫天冷风中,一阵断空啸耳之声,一道锐厉无比气劲,似箭一般射到。 冷如冰知道幽冥教主是情急拼命,要想震散漫空下射的寒风,似是不易,赶紧身形斜掠,一闪之间,飘退数丈。 身形未稳,只听半空中幽冥教主一声怪笑,竟然扑到头上,大喝道:“小子,这番你死定了!” 冷如冰被他喝声激得怒火千丈,冷笑一声:“不见得!” 双掌蓦然上推,凌空劈出两掌,拼着那化骨寒冰掌风沾手,也不再闪让。 冷如冰这一招,正是震天三式中的“遥击南天”,因他从未使用过,不知究竟有多大威力。 哪知双掌遥空劈出,忽听半空中乍响起两声奔雷,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寒风散处,那幽冥教主身子却在半空中不断滚翻,飘落在数丈之外。 而且落地之后,身子不断摇晃,显然的,已被冷如冰震天掌所伤。 醉僧赶紧一晃身,扑向前去,道:“阴檀樾,你怎么了?”【久久电子书 txt99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 幽冥教主摇晃的身子突然站稳,阴恻恻怒喝道:“和尚,姓阴的死不了!” 说罢,突然嘬口一啸,啸声未落,与困住武林四毒的情形一样,鬼影突现,由四周向两人立身处围来。 和尚哈哈一笑道:“乖乖,真要干?” 冷如冰早已看见四毒被困情形,知道幽冥教主口中所说的幽冥鬼阵,并非虚言恐吓,和尚的笑禅功夫,也许能使鬼阵遏止于一时,若想破去,只怕也是不易。 因此,对自己初学乍练的“苍龙吟”,也没有多大信心,事已至此,他不能退缩,因为鬼阵已经发动,他退缩也没用。 就在他心念电闪之间,和尚又嚷道:“哎呀!好冷!” 原来那四圈的鬼影,越逼越近,随着那些逼近的鬼影飘出其寒泛骨的阴风,连冷如冰也遍体生寒,而且那凄厉之极的鬼哭声入耳,陡觉心神摇恍不定,好像那些鬼影中,木少是在自己手下杀去之人。 这一感觉才起,耳中立时便是一遍索命之声,此起彼落,冷如冰不由身上打了一个寒颤,不知怎地?眼前竟又现出不少飘忽的人影,那不是鬼,竟是自己平素极为熟悉之人。 原来这幽冥鬼阵,能使人心生幻觉,定力稍差之人,经那鬼风一拂,鬼哭声入耳,便由念生幻,由幻着迷,四毒中人,每人全有数十年以上的修为,而且早知苗疆鬼母幽冥鬼阵,有着一种玄奥无比幻觉产生,所以四人一陷入鬼阵之中,立即各自守护着心神,不使心生杂念,尽全神出手御敌。 但冷如冰却不知道这一点,而且事实上他年龄不过二十二、三,修为到底有限,再加平素心中千头万绪,多少人?多少事?不断在他心中萦回难释,那些荡人心神的鬼哭声入耳,不由幻念顿生,只是尚未着迷而已。 就在这时,那声声鬼哭中,突然挟杂着传来蓉儿的哭声,道:“冰哥哥,你好狠心啊!” 冷如冰一怔,他真认为蓉儿此时真的到来,心中一喜,游目四面望去。 但四面的阴风惨惨,黑雾迷漫,黑雾中人影晃动,是人影?还是鬼影?根本分不清楚。 这时黑雾中几个白衣鬼影,已向他飘忽扑来,似又传来几声:“冷如冰,还我命来啊!” 冷如冰怒哼一声,双掌一翻,劈出一掌。 一排掌风沸去,那迷漫黑雾一阵闪动,鬼影立即消逝,这时他才回头一看,只见醉僧仍旧笑嘻嘻的站在身例,正自举起葫芦喝酒,对四周幻动的鬼影,毫不当做一回事。 也就在冷如冰回顾这一瞬,耳中似又响起一声幽幽轻叹。 冷如冰心中一动,忙又回头循声看去,只见迷茫黑雾中,两点金银光影,直向黑雾中闯来,而且还听出昵喃燕语之声,正是金银双燕。 只是,那双燕似在黑雾中迷失了方向,虽是不断绕飞,竟无法飞入。 冷如冰心想:“又是她来了!” 恍惚间,似又听出绿珠的声音道:“他在哪儿啊!怎么这地方这样黑?” 冷如冰心想:“原来她也来了!” 自从蜂王洞中之后,冷如冰深觉槐对这位绿珠姑娘,为了不能辜负蓉蓉,他不能爱她,但绿珠却因此几乎轻生,当时自己一念之仁,想安扶她激动的情绪,曾略示爱意,说来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但绿珠却因此当了真,竟以终身相许,使自己铸成了大错,不知将来如何交待?心念忧惚中,又听另外一个凄凄切切的悲声轻轻传来,冷如冰又是一怔,这声音不像是蓉儿,也不是双燕主人,更不是绿珠?只听那悲悲切切的声音道:“悠悠生死别,只我一人知!” 冷如冰蓦然想起,这不是莲花姑娘么?怎地她们全来了?眼前一花忽然现出一个双目神光炯炯,双鬓微斑的老者向他点头道:“不错!连我也来了!” 冷如冰大吃一惊,道:“师付!是你!” 人影一晃,那人哼了一声,道:“不错!是我!好小子,你见异思迁,气走了蓉儿,哼!若是她有个好歹,看我不剥你的皮才怪!” 冷如冰定睛一看,原来眼前这人,并不是自己的恩师地煞神董无公,而是南残成天化,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这时,他已经压根儿忘了是陷身幽冥鬼阵之中,竟向南残躬身道:“原来是老前辈,我正有一种疑案察告。” “什么疑案啊?”对方声音忽然冷冰冰的,好像似传自冰窟之中。 冷如冰一怔,眼前的人竟然又变成了前夜赠自己那只魔指坏的黑衣蒙面女人,不由心中有气,心说:“就是因为你,才使蓉儿心生误会,而且你赠我这个指环,其心可诛!” “哼!”了一声,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是我啊!” 冷如冰一听声音不对,看时,眼前人竟又变成了落潭而死的百花公主,只见她双目幽幽怨怨含泪欲滴的看着自己道:“我自见你以后,已知过去所行所为太错了,我一定会好好改过来,你何必对我这般仇视啊!” 一见是百花公主,顿又想起天府老人来,心说:“原来你并没有死!” 正想伸手入怀,取出老人交付之物,耳中忽又听着一声嘹亮的钟声,传自上空,心中一惊,忖道:“这不是魔峰上死亡的钟声么?” 心念一转,突又觉得自已是站在死亡榜对面的崖上,心说:“醉和尚说恩师已悬头死亡榜,我倒得看看,是真是假?” 当下凝目向对崖看去,果然对崖已悬了二十九个人头,但那第二十九个人头之上,刻着的名字,并不是恩师而是自己。 冷如冰先还疑心自己眼花,拭了一下眼睛,再仔细一看,如何不是,清清楚楚刻着的,正是:“追魂手冷如冰”六个大字。 这一发现,冷如冰不由哑然失笑起来,心说:“原来这死亡榜是一个骗局,自己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崖上居然悬出了自己的头?真是天大笑话。” 一声怒哼,由左侧传来,冷如冰忙又掉头,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幽冥教主,只见他罩面黑巾微微晃动,又阴森森笑道:“娃娃,你已名列死亡榜,早已死了,不相信你仔细看看,那头颅可是你的!” 冷如冰一听,果然又凝目看去,嘿!怪事,那悬在崖上的头颅,果然是自己,但自己分明又活着,这是怎么回事?。 幽冥教主又阴森森笑道:“娃娃,你现在相信了吧!我说过,困人本教主幽冥鬼阵中的人,谁也活不了。” 冷如冰忽又想起,自己正陷身幽冥鬼阵之中,不由勃然大怒,大喝一声,一举掌就想劈出。 忽然一声禅唱,梵音入耳,自己忽然清醒过来,略一回想那禅唱之声,正是蜂王洞中那位老僧的声音。 冷如冰霍然一惊,才知自己入了幻觉,赶紧迅速的向四周打量了一眼,只见四面黑雾,距身边只有数尺,黑雾中鬼影无数,悠悠惚惚的向自己逼近。 再看那醉僧时,不知何时,已跌坐地上,一般疲惫神色,似是适才自己入幻想之时,他已经跟那些鬼影动过了手。 忙说道:“和尚,你怎么了?” 醉憎苦笑了下,道:“老弟,这幽冥鬼阵,当真有点门道,你倒竟闭目养起神来,却害苦我和尚为你挡了一阵,耗去不少真力。” 冷如冰道:“难道你和尚的一笑禅功也没用?” 和尚道:“有点用,可是我和尚不能老拉大嘴笑呀!只要一停嘴,哈哈,你道怎地?他们又来啦!” 冷如冰冷漠笑道:“大约是故人情深,你和尚留了一点儿吧!” 和尚哎呀一声道:“老弟,你可不能冤枉好人,他既然不愿回头,和尚不能助纣为虐?” 冷如冰道:“这么说,应该轮到我了。” 和尚道:“震天掌自然威力无伴,可是对这些鬼物而言,并无什么用处,老弟,你信是不信?” 冷如冰傲然道:“你和尚用一笑禅功不成?难道我不能笑一下试试?” “你笑?”和尚一怔道:“咦!感情你老弟还留得有一手呀!” “东施效颦,只怕会被贻笑罢了!” 醉僧见他说得认认真真,顿又疑惑起来,不错!一个内功修为达到上乘境界之人,常常可以将真力贯注在笑声中发出,可以震人心神,但冷如冰年纪轻轻,修为有限,虽然选遇高人,但似还未到那种境界?于是,和尚点了一下头道:“老弟,这可不是玩笑的时候,这种幽冥鬼阵,据我和尚所知,除非佛门禅功之一的‘狮子吼’功夫,能破得。” 冷如冰四周扫了一眼,笑道:“何谓狮子吼?” 和尚道:“我佛初涎之际,便顶天立地,作狮子吼,道: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狮子吼之得名,便是由此而来。” “你和尚一笑禅功不是狮子吼么?” 和尚蓦然僧袖疾佛,荡出一排劲风,将从身后逼近的鬼影逼退,又笑道:“和尚那点功夫,若和狮子吼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老弟,你别再开玩笑行不行?” 冷如冰道:“除了狮子吼,就别无其他方法,破得这幽冥鬼阵么?” 和尚道:“狮子吼不但是佛门无上心法,其声至阳至刚,发出之时惊天地而泣鬼神,正是破这幽冥阵的一种功夫,致于其他,我和尚尚未听过。” 冷如冰蓦然双掌左右拂出,震退近身鬼影,又道:“和尚,你可听过一种功夫,叫做苍龙吟的?” 醉僧突然双目圆睁,吃惊的问道:“老弟,你从什么地听来这名称?” 冷如冰淡淡一笑,道:“我只问你,苍龙吟破这幽冥鬼阵行不行?” 和尚道:“行!” 冷如冰道:“那你和尚为什么说,除了佛门狮子吼,便无其他的功夫可破?” 和尚打量了冷如冰一阵,道:“老弟,苍龙吟与狮子吼说来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一种功夫,只是名称不同而已,狮子吼传自我佛,最为难练,历代各大武林的掌门人,会这种功夫的人百无一见,在峨嵋来说,只有第九代掌门人百杖禅师,曾练成过狮子吼功夫,九代以传,至今尚无人习成,所以虽然佛门有这一种功夫,实际说起来,等于名存实亡而已!” “那么苍龙吟呢?” 和尚大喝一声:“小心!” 拂袖猛力向冷如冰身后,只听啾啾鬼哭之声,向后猛退。 冷如冰抱怨的说道:“和尚,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 “捉鬼!” 和尚大笑道:“捉鬼拿妖,可是我们和尚道士的事,你追魂手大约不成吧!” 冷如冰冷极的笑道:“和尚,说实在的,我真不相信这些全悬鬼,冷如冰的想法,这些完全是人!” “当然是人!”和尚咧嘴笑道:“不过他们服过一种能使人身轻的药物,再加上鬼母秘不外传化力功夫,所以不易伤得他们。” 冷如冰“啊”了一声,道:“那为什么要装成鬼?” 和尚道:“苗疆鬼母,自称鬼门,兼之扮成了鬼物,可以先声夺人,可以使人生出一种错觉!” “如冰明白了,你还没讲苍龙吟的事呢?” “哈哈!”和尚刚嘴大笑道:“苍龙吟乃是百年前一位高僧,云游天池得听龙吟之声,面壁十年,悟出修习狮子吼简易心法,因听龙吟而悟,所以命名为苍龙吟。说来那位高僧还与我们峨嵋大有渊源,可惜他悟成之后,即隐世不出,这段经过,当时只有峨嵋本代掌门人得知此事。” 和尚说这里,突然服中异彩如虹,哈哈笑道:“老弟,你真是天下第一奇人,一身尽多奇遇,地煞神有知,亦当含笑九泉,难道你老弟已遇上那高僧,传了你苍龙吟心法?” 冷如冰点了点头,道:“和尚,你没猜错,可惜我看见那位高僧时,他已圆寂了数十年。” “那么你是得了他的遗著了?” “名叫‘苍龙遗册’!” “你练成了?” “只练过一天!” “一天?成么?” “是的!所以我说试试!” “那么适才你瞑目不动,可是在默习苍龙心法?” 冷如冰摇摇头,苦笑道:“说起来,如冰险些丢人!” 和尚一怔,道:“丢什么人?” 冷如冰道:“险些因幻着迷!” 和尚恍然明白过来,点头道:“那就难怪了,难怪我一面替你逐退那些鬼物,一面留心着你,见你脸上的表情,在不时变换呢?老弟,你看见些什么?” 冷如冰微微一笑,道:“和尚,难道你不懂魔由心生,困魔着相的道理?” “但你怎又会从迷幻中清醒过来的?” “那高僧的一声禅喝!” “你不是说高僧圆寂了数十年?” “是的!和尚,难道你连灵台不减,天人交会的道理也不懂。” 和尚哈哈大笑道:“老弟,和尚服你了,假若你能堪破软红十丈,一定是佛门中一代异僧。” 冷如冰冷漠的一笑道:“只怕如冰没那种缘份,再说……” “儿女私情无法看破,是不是?” “不是堪不破?”冷如冰叹口气道:“如冰不想独善其身!” “兼善天下?”和尚又是一声哈哈道:“好大的宏愿!” “如冰懂得佛即是我,我即是佛的道理!” “佩服!佩服!”和尚一翘大拇指,道:“算我和尚没交错老弟这个朋友!” 话才说完,忽然和尚脸色一肃,又道:“老弟,你听!” 冷如冰侧耳一听,只听阴风怒吼,鬼声啾啾中,传来几声厉喝。 和尚又道:“四毒中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但和尚还不想他们死!” “为什么?” “因为几个老毒魔会因此出世,又将造成无边杀孽!” 冷如冰忽然朗声大笑,道:“和尚,你是故人情深,到现在还不愿意阴秀才跟几个老毒物结下仇怨?” “和尚不否认这一点!” “但过了今夜,你和尚能不能担保火水谷口,他们不是如冰的死敌?那时与几个老毒物结下深仇的是谁?” “关于这一点?”和尚犹豫了一下,道:“我想,那不会是你,而会是魔峰主人,红花教主和天地会主这些人!” “和尚,你太自私了,应该人啊鼻地狱。” 和尚一怔,看着冷如冰,他不知道这罪名何来? 冷如冰又道:“那时几个老毒魔仍得出世,仍将赐祸武林,只是免去了与阴秀才这一段私仇而已!” 和尚哈哈一笑道:“老弟,和尚不否认你说得对,但和尚另有理由!” 冷如冰冷极的一笑,道:“说下去!” 和尚道:“老弟,咱们闲聊得太多了,你看,鬼阵又有变化了呢!” 冷如冰游目四扫,如何不是,黑雾迷漫的鬼阵中,此时忽然飘起千万萤萤绿火,就在冷如冰指眼这一会工夫,那些萤萤鬼火,似旋风一般卷动起来,形成一阵强大无比的气流,连冷如冰和醉和尚,也觉身子有些把持不住,飘飘欲起。 和尚道:“老弟,不能再等了!” 冷如冰陡然气吸长空,同天真力迅速的旋回一转,按照苍龙遗册中所载心法,仰首向天,口中陡然发出一声龙吟清啸。 龙吟声起,声震九天,立时一阵细细的微风荡起,但那微风越卷越大,随着龙吟声,向四周激荡开去。 佛门心法,果然不同凡响,四周迷漫黑气,迅速向四周隐去。 黑雾一散,那些无常女鬼夜叉僵尸,却一个个如泥塑木雕一般,站在当地,恍如失去知觉。 冷如冰虽然已经住口,但四周,好象有千百个冷如冰,在四个不同的地方,不断发出龙吟之声一般,此起彼落,绵绵不绝,仅仅一刻工夫,整座山崖之下,立时月日风清,恢复了人间世界。 醉僧不由也庄严的高宣一声佛号! 这时,不但那些鬼物木立在当地,连那幽冥教主,奋战得精疲力竭的四毒中人,也颓然的站在当地,眼中露出茫然神色。 醉僧身形一动,迅速的摸向毒无常身边,伸手从他怀中取出一样东西,然后回到幽冥教主身边,低低说了几句,向冷如冰招手道:“老弟!走啦!” 说罢,踢踢踏踏的领前走了。 冷如冰心中暗笑,心说:“人家骂你做贼和尚,看来你是当之无愧了。” 当下双目略向四下一扫,掠空追了前去。 第五十八章 奇谷风云 冷如冰随着醉僧离并那座荒崖,一口气奔出数里,只见醉僧脚下踢踢踏踏直向前跑,并无停下来的样子。 心中大奇,不知醉僧要去何处?忍不住“喂”了一声,道:“和尚,咱们去哪里?” 醉僧哈哈笑道:“自有去处,你跟着和尚走,包你没错!” 冷如冰道:“我想先去找蓉儿!” 忽听一块山石后,有人纵声大笑,接口道:“不用找!不用找!你找!他找!永远找不到!” 冷如冰微觉一惊,只听醉僧笑道:“疯子,你出来!” 人影一闪,那山石后转出一个人来,正是疯僧,冲着冷如冰嘻嘻一笑,道:“两位才来呀!” 冷如冰连忙向疯僧抱拳道:“是不是大师已知蓉儿下落?” 疯僧和尚头乱摇道:“不知道?不知道?” 冷如冰知道,这疯和尚最爱疯言疯语,忙又陪笑道:“若是大师知道,请指示冷某人一条明路!” 疯僧嘻嘻一笑,道:“路倒有一条,可惜你不能去。” 冷如冰冷淡一笑道,“冷某人自信,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疯僧向天上一指,地下一指,道:“这两个地方,你也能去么?” 冷如冰一怔,道:“大师说的是天上地下?” 疯僧嘻嘻笑道:“正是!正是!可是天堂无路?地狱无门?不到时候,不仅你不能去,和尚也不能去!” 冷如冰神色一惨道:“大师是说,蓉儿已经……” 醉和尚却在旁边哈哈笑道:“疯子,你少疯言疯语!” 疯僧道:“我不疯!你才疯!若再有缘一笑逢,啊哟!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说完,掉头就向前跑! 冷如冰木立在淡月之下,呆若木鸡,虽是疯僧疯言疯语,但蓉儿遇险之事,不是没有可能,现在这青城山中高手云集可以说没有一个是弱者,蓉儿虽然已得传白衣女人的浮云身法及南残的玄真气煞,但到底年轻,江湖阅历不够,而且山中高手,不但武功高,各个全是阴毒诡谲的家伙,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能谈得到安全二字?心中倏的一想,顿感万念俱灰,一时之间,竟呆立不动。 醉僧却在旁哈哈一笑,道:“冷老弟,你怎么啦?” 冷如冰默然一叹,道:“若是蓉儿真有三长两短,对人无法交待,对已有愧!说来全是因我而起!”醉僧又是一声哈哈,道:“疯子的话,哪当得真?走啦,疯子匆匆赶去,可能便与那姑娘有关!” 冷如冰这才惊觉过来,心说:“是啊!他不说迟了来不及么?” 于是,两人同时追了下去。 两人转过一个山嘴,只见疯和尚歪歪倒倒的身影,正在前面跑,但已相距在十丈之外。 冷如冰本想追上去问个明白,但任他如何提气飞掠,总是无法赶上。 约莫奔行了一个更次,忽见前面火光冲天,好象是失火一般。 冷如冰微觉诧异,一面奔行,一面向醉和尚道:“和尚,前面着火的是什么地方?” 醉僧神秘的一笑,道:“老弟,你真不知道么?要是和尚猜得不错,疯子引我们去的地方,应该是水火谷!” “是水火谷?” “怎么?你老弟难道不想去?” 冷如冰突然停下步来,叹口气道:“蓉儿生死不明,哪还有心思去夺宝!” 醉僧也跟着停身,醉眼一斜,笑道:“你老弟怎知那姑娘没去水火谷?” 冷如冰摇头道:“她若是一人,绝不会去的?” 醉僧道:“除了水火谷,她在什么地方准能找得到你?” 冷如冰被和尚问得一怔,心说:“是啊!只有水火谷她知道我准会去,若然她要寻找,一定会找到这儿来!” 心中恁地一想,立即燃起了希望,话也不答,直向火光烛天处奔去。 又奔行十数里,前面是一匹横岭,火光中,岭上人影乱晃,好象已聚集了不少人。 正自游目间,眼前人影一晃,只见疯和尚猛退回来,向冷如冰招手道:“快跟我来,那些人全先到了,咱们先看看热闹再说!” 说罢,身子歪歪倒倒,直向右侧奔去! 奔行到右侧一座矮峰之下,疯和尚才又停下步来,向两人嘻嘻一笑,道:“瞧热闹,选高处,你们看这儿行不行!” 冷如冰一看,站在矮峰之上,岭上一切,正可看得一目了然,当下点了一下头。 疯和尚道:“行!咱们就快上去,只怕好戏已经上场啦!” 说罢,身子冉冉飞起,好象长了翅膀一般! 冷如冰看得一怔,心说:“这是什么身法?” 醉僧哈哈一笑,道:“老弟,疯子这一手,不含糊吧!这就是疯子的拿手杰作,名叫浮云步!” “浮云步?”冷如冰一怔,忽然想起,那白衣女人传给蓉儿的也。 叫浮云身法,不由问道:“这可是峨嵋绝学之一?” 醉僧笑道:“不是?不是?这是疯子未出家前的家传绝学!” 冷如冰心中一动道:“他俗姓什么?” 醉僧微带惊诧的看了冷如冰—眼,道:“老弟,你问这干什么?” 冷如冰道:“我认得一个人,也会这种身法!” “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醉僧“哎呀”一声,几乎跳了起来,道:“老弟;是!正是她!她在什么地方!” 冷如冰突见醉僧那种紧张的样子,怔了一下,道:“你认得她?” “不是,是疯子!” “他们是师兄妹?” “你老弟忘了我说是家传?” “啊!如冰明白了,是兄妹!” “对了!老弟,疯子虽然出了家,可未能忘俗,到处找她这个妹妹!,你说说看,那女人姓什么?” 冷如冰摇头道:“关于这一点,如冰也不知道,她为我疗过伤,也传过蓉儿浮云身法,而且似还与家师有旧,但却不肯告诉我名姓!” “你老弟是说,就在这山中?” “唔!可能现在就在岭上!” “是红花教中人?” “不是!再猜?” “难道会是幽冥教?或天地会?” “不是!不是!以她的一身成就,似在这些教和会之上呢?” “那么?”醉僧顿了一顿又道:“老弟,还是你说罢,醉和尚猜不出!” 冷如冰笑道:“你忘了魔峰?” “魔峰!” 醉僧又几乎跳了起来,好象有些不信的问道:“她会是魔峰主人?” “当然不是!你不是说过,魔峰主人,是来自东海外么?” “这么说,她是在魔峰主人手下?” “快猜对了!” 醉僧听得微—顿足道:“糟了!” 冷如冰道:“糟什么?” 和尚竟然叹口气道:“疯子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妹妹,可是,如今却以敌对相见,老弟试想,疯子若然知道了,他将怎么办?” 冷如冰想了一想,笑道:“如冰的想法,不一定这么严重呢?” 醉僧道:“我知道你老弟所持的理由。疯子的妹妹,必然是在魔峰出污泥而不染,并不赞成魔峰主人所为。所以才救过你,也偷偷传了蓉儿绝学,可是,事情的关键就在这里,魔峰主人不但武功莫测高深,心机更诡诈无伦,只怕她的心意,绝难逃过魔峰那女魔头的双目,和尚是说,若然她背叛魔峰,只贩无法活过今夜!” “你是说那女魔头会杀她?” “借刀杀人!” 冷如冰一怔,道:“你是说,那女魔头会逼她拼死与各教派中人动手!” “没有可能么?” “这一点?”冷如冰想了一想,道:“倒是可能的!” “那就对了,和尚问你,假如在这种情况之下,疯子认出她就是她找寻了数十年的妹妹时,疯子将做什么?” “手足情深,出手助她!” “那么疯子的结果呢?” “为敌人效力,弄得力尽精疲!” “假若这样,还不会太糟,和尚的意思,是武当少林两派,必然也参加今夜之会,疯子这样做,将牵涉到教派间的问题,其实,这还在其次,最糟的是疯子若不死于各教派之手,最后也要死在魔峰那女魔头手下!”冷如冰一听,觉得情形虽然可能如此,但不一定真会到这种地步,冷漠的笑道:“他们相别了多少年?” “大约三十年以上!” “假若我们不说,疯和尚不一定认得出来!” 醉疯哈哈一笑道:“小老弟,真是聪明一时,手足不是乍见过一面的朋友,哪有认不出来的!何况武功招式,疯子哪能看不出?” 冷如冰不觉哑然失笑,心说:“是啦!这事当真可虑!” 醉僧道:“这是坏的一面,但可能成份最多!” “还有好的一面么?” “阵前起义,也不是没有可能!” 冷如冰摇摇头道:“这可能性太少了!” “我和尚也是这般想法!” 忽听疯僧在矮峰上传来声音道:“醉鬼呀!你们嘀咕些什么?好戏开锣了,还不上来!” 醉僧道:“走啦!老弟,咱们见机行事就是!” 于是,醉僧双袖一拂,风生两袖,一纵数丈,直向峰上扑去。 冷如冰猛吸一口真气,一式游龙升空,两人一先一后,约有十来个起落,已然扑上峰顶。 那峰顶上,正有一株古松,枝叶如盖,离地仅有数尺,三人站在松下,岭上人很难发现,相反的,岭上那人影闪动处,却是一块十数丈空地,岭下冲天火光一映,空地上的人,看得十分清楚。 冷如冰身形才停,先向岭前火光处扫了一眼,嘿!真是选物神奇,天生绝地,对正横岭中央,是一个狭谷,两侧削壁耸立,崖色超色,寸草不生,武功再好之人,似也无法攀坠,只有谷口一处,才能人谷,火光照射下,左右各四,耸立夜空中,状如八个巨人躬身而立,由谷口向内,约有十数丈远处,烟雾迷蒙,火舌浮动,停身松下,也觉热气嚣人,有如酷暑天气一般。 冷如冰以为那些火舌,是地心喷出之火,当下回头向醉僧问道:“和尚,这火水谷如何不见水?” 和尚笑了一笑,道:“火下就是水!所以称为水火同源。” 这一下,冷如冰可大感意外了,忙道:“火下是水,那怎会又有火的?”醉僧呵呵笑道:“奇就奇在这里了,这谷口本来是一个深潭,没人知道有多深,别看水面上大火熊熊,灼肤立焦,但水下却其寒砭骨,若有人冒着大火入水,不被烧死,也会被冻僵而死,不然,上面虽有大火,又岂能阻止会水之人?” 冷如冰听得好生神奇,又道:“可有人去试过?”醉僧道:“当然有!不然谁又会知道这些?” 冷如冰还要想问,只听疯僧嘻嘻一笑,道:“热闹上场啦!看啊!” 冷如冰这才回头向峰上看去,只见那十多丈阔的空地上,已聚了数起人,由停身矮峰看去,最前——也就是面对水火谷之左——燕瘦环肥不下数十个女人,各个身披长及脚跟的胸前绣着不同花朵的风衣,风衣玉缀金铃,风过处,一片叮叮当当的响声,最为别致,那些女人中间,摆了九把绣椅,正中坐的正是红花教主黄梅英,赫然那包藏祸心的四毒中人,居然已经赶来,分坐左右,四毒两侧,又备坐了两名女人,大约就是该教的玉女、素娥、神姬、红拂四坛坛主。 就中,冷如冰只认得蚀骨仙姬、神姬坛主花袭人一人。 离红花教两丈处,坐了四个背接长剑的老道,各个灰白长发拂胸,身穿黄色道袍,头挽道髻,双目开闭间,神光炯炯,身后一排站着十二个中年道士,也是各个双目炯炯有神。 冷如冰方在一惊,只听醉僧在旁说道:“武当四子,和武当的十二星辰全到达啦,哈哈,果然倾出全派精英而来,只是那牛鼻子掌门人怎地未见赶到?” 冷如冰低声道:“这等大事,武当一派既然精英全出,明月掌门人不会不来的!” 醉僧又道:“咦!少林掌门人悟因大师,也未见来?” 冷如冰忙又顺着看去,只见武当派之右,坐着十八名黄衣和尚,正是少林源第一流高手,全都席地而坐,垂眉合什,好象少林的罗汉堂移来此间一般,果然不见掌门人悟因大师。 少林之右,坐着两人,赫然正是北缺和一指,却不见南残成天化的影子。 两魔双目精光四射,不断在岭上扫来扫去,显然是想察看与会人群中,是否有南残的踪迹。 冷如冰目光向右一移,看见的正是魔峰的三灯使者,鬼斧神居左,适才说起过的白灯使者居中,最右则是血影子郎同化,但却不见赠予魔环的黑衣蒙面女人,魔峰之主,竟然不见现身! 再向右看,坐着一堆衣分四色之人,最前却是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冷如冰仔细一看,正是天地会主,万点流萤李信,身后坐着一红一黄一蓝衣色的各堂堂主,四个堂主之后,备三五人,或七八人不等,大约即是备堂所属的高手。 醉僧低声一笑,道:“老弟,看见么?人家动作真快,黄衣堂主已经补上缺!” 冷如冰冷笑了一下,并没言语。 再又向右看时,这时星飞丸落一般,由峰下赶来一些装成无常夜叉的鬼物,约有二三十个之多,最后才是那黑衣金冠的幽冥教主和十二个白衣女鬼。 那幽冥教主飞落岭上,黑纱中射出两道摄人的寒光向先到的人一扫,嘿笑一声,静静的坐在那一些鬼物前面。 冷如冰看完全场,凡是他在这山中遇见过的人,可以说全到了,但是,只有他心中悬念着的人,却一个未到。 是谁?当然是蓉儿,和双燕主婢,以及那个迷途知返的莲花姑娘。 不由心中大感失望起来,他知道双燕主人在这种紧要关头,不会不到,莲花自然应该还避为是,唯独蓉儿不见,使他心中揣揣不安! 忍不住回头向着疯僧道:“关于蓉蓉之事,大师能否直言相告!” 疯和尚咧嘴一笑,道:“她有来处!自然也有去处,你问她做甚?” 冷如冰叹口气道:“我受成老前辈托付之重,而且眼前这场杀孽,有她在场,也许大有裨益!” 疯僧嘻嘻笑道:“那么你向水火中去找吧!” 说话时,向水火谷口一指。 冷如冰大吃一惊,道:“你说蓉蓉已经……” 疯僧道:“未经情焰锻炼,何来火中红约她么?舍却一生情与恨,只身赴黄泉!” 冷如冰蓦然一把抓着疯和尚,目眦欲裂,喝道:“你这话当真?” 疯和尚又一咧嘴,道:“真真假假总无凭,信不信由你!” 冷如冰恍如一盆冰水挠头,心中一惨,他生平未流过泪,但现在,双目中泪珠滚滚而落,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 他知道,若然疯僧的话不假,蓉儿必是因与自己呕气之故,负气想入水火谷寻取三宝,她哪知这水火厉害,果若如此,哪还有生理?忽听醉和尚哈哈一笑,道:“生生死死,因果有定,老弟,你何必自寻苦恼!依我和尚想来,虽然水火无情,未必就无奇迹发生,古往今来,历万劫而不坠者,大有人在,老弟,和尚劝你打起精神,今夜是成败关健,千万不能泄气!” 疯和尚笑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悟彻人生,才是永生!” 冷如冰点了一下头,长长叹口气,道:“谢谢大师指点迷津!” 就在这时,忽听岭上响起一声阴森森怪笑声,震得林木统统抖动。 三人抬头看去,只见一指已然立起,目光向岭上众人乱扫,笑罢,对其他的人理也不理,等到目光落在三灯使者处,才嘿嘿道:“天下英雄,群赴这水火谷,真是百年盛事,可是大家就这样静坐着干什么?” 鬼斧神凌穷冷笑道:“商一民,你来干什么?” 一指嘿了一声,大声说道:“谁不是为天竺三宝而来?现在还用避讳谁?不过,依我看来,大家全是望谷兴叹,我老商跟各位一样,谁也越不过这无情水火!”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冷笑一声,道:“你进不去!难道别人也进不去?谁要你这一个指头的这种自信?” 血影子哼了一声,道:“那是我的事,你姓商的管不着。” 一声冷哼,发自北缺柳如飞口中,声音冷极的说道:“老商!人家全以为子时一到,火熄一瞬间,便可入谷,嘿嘿,你就等人家试试吧!要是这般容易,我们也不致保管那只金钥六十年了。” 那边的红花教主黄梅英脆声一笑道:“是啊!难得两位光临,天下武林正想查问那只金钥现在何处呢?” 一指电目一扫,有如两道寒电闪至,落在红花教主脸上,道:“你是谁?” 黄梅英脸上神色一变,这—指知她是红花教主,偏要当天下武林如此一问,这等于他根本瞧不起红花教,冷笑—声,道:“假若你真的不知我是谁?那就是你姓商的孤陋寡闻,假若你明知故问,那充分显示你的狂傲和没有作为—个武林前辈的应有风度,梅英相信,在场武林人物中绝不会因你这一问,而对红花教敢存轻视之心,你说对不对啊!” 红花教主黄梅英,当真辞锋犀利,几句话说得一指一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说才好! 不由老羞成怒,大喝道:“什么红花白花的,一个女娃娃也称教主?今夜在场的是些什么人?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黄梅英被他当面斥责,不由粉面铁青,怒道:“商一民,你可知道敢今夜来此的人,最少也衡量过自己,今夜能到这水火谷的是些什么人?凭你一指的名头,还不是骇唬人!” 一指被红花教主黄梅英用话激得暴怒,大吼一声,就想向前扑出。 忽听北缺向他传音道:“老商,你忘了咱们商量好的事么?” 一指蓦然惊觉过来,忽然怒容疾敛,嘿嘿笑道:“姓商的骇唬不了人,大约你这女娃娃也不行,嘿嘿!姓商的今夜还不屑跟一个女娃娃动手!” 说罢,竟自回过身去,不再理会。 第五十九章 群雄大会 一指不想先启战端,红花教主黄梅英比他城府更深,今夜之局,乃是武林百年来最恶狠凶毒的场面,谁又愿意轻启战端,弄成两败俱伤,使别人坐收渔人之利呢?是以,一指说了两句自找台阶的话,回身不理,红花教主黄梅英,也仅淡淡一笑,一付毫不在意的样子。 两人如此,可以说今夜在岭上的所有高手,莫不是与二人同一想法,谁都希望别人打起来,自己作一个旁观者,希望在六十年一次大火熄减瞬间,别人弄得德疲力竭,自己却当先冲入谷去,那时,再以充沛的真力,一举纤灭残敌,以便夺取天竺三宝。 这就是何以这多武林高手,齐聚岭上,没人出手拼斗的原因。 一指刚好转过身来,只听天地会主万点流萤李信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向众人微一拱手,道:“各位今夜不约而同来到这水火谷口,兄弟跟各位目的一样,不是寻仇,也非争名,大家一定全都知道今夜正是一轮甲子一次熄火之期,此事已不是什么秘密?” 说罢目光向在场诸人一扫,又淡淡一笑道:“天竺三宝,远非过去武林中所发现的武学秘接和奇珍异宝可比,不但是佛门一种失传的无上心法,还有一套亘古未有的佛门奇妙无比的掌式,这些还在其次,那一朵玉兰据说不但功能起死回生,返老还童,而且还可以使人成为陆地神仙,与天地同夺,这些虽是传说得夸张一点,但是一种绝世奇药,一定错不了。” 此语一出,所有站在后面的第二流高手们,全都面现惊诧之色,显然,他们跟随前来,只知是夺三件宝物,尚不知宝物,竟有这些好处?万点流萤李信目光一溜全场,又道:“因此,凡是今夜来此的朋友,连我李某人在内,没一个不是志在必得,但天竺三宝只有三件,而今夜来此的竟有六路人马,虽然古语说,沿山打鸟,见者有份,但粥少僧多,一定无法令每起人全满意!” 突然有人阴森森的冷笑一声,道:“废话!” 万点流萤一看,说话人,竟是自己右侧的幽冥教主! 当下仍是笑了一笑,道:“阴兄有何高见,等兄弟说完,再发表不迟!” 哈哈一笑,又道:“但大家全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各位一定是跟兄弟适才想法一样,想坐收渔人之利,关于这一点,因为大家想法相同,其结果,便等于全是坐失良机,徒然耗去宝贵时光而已!” 鬼斧神突然嘿嘿道:“你是什么东西?今天在岭上的人,高人不少,似乎用不着你插嘴饶舌?” 李信执掌天地会,不但一生胆识过人,单是一身火器,武林中鲜有人挡得起,仰天打个哈哈道:“天地会能在西南武林争得一席之地,是什么东西?武林中人自然心里明白!当然,象你当年能力敌十大高手而仍能免死的鬼斧神来说,自然不会把我们这些教会中人,放在眼里,但现今时移代变,今夜来此的各教派中人,论武功并不在当年十太高手之下,而且,除武功而外,嘿嘿……?” 但红花教主不言不动,根本察看不出她的反映来,既无忿慨之色,亦无欢愉之容,傲然坐在当地,根本连眼睛也不向万点流萤看一眼,好象是——天地会跟鬼斧神要动手,那是你的事,与我红花教无关?鬼斧神大吼一声道:“仗着你会使几颗冒烟象屁响的弹子么?那你就使出来试试!” 一指首先发言的目的,便是想挑起他人火拼,一看两人搭上了腔,火药气浓厚,正中心意,哈哈笑道:“正是!正是!凌兄一柄鬼斧,名震武林,听人说天地会霹雷弹威力至大,何不当着天下武林人物之前,让我一开眼界?” 北缺阴恻恻笑了—声,也是挑拨性的说道:“我猜么?人家才不动手呢?” 尽管北缺和一指出言具挑拨性,但鬼斧神突然回头向着二人嘿嘿笑道:“两位假若有兴趣,尽可跟这位什么天地会主玩玩,嘿嘿!我这个姓凌的,可没那种闲情逸致!” 血影子郎同化冷笑一声道:“老凌,和他们这些人磨牙做什么?哼,迟早将他们请上死亡榜就是!” 场中近百位高手,大多全不识二人是谁?只有少数几个领袖人物和少数高手才认得,如今一听这血影子突然这么说了一句,不由一齐大为吃惊,不约而同,—齐回眼向二人望去。 连少林瞑目合什的十八高僧,也一齐睁开眼来,十八双精光闪闪的目光,箭一般射在血影子邹同化和鬼斧神二人身上。 少林如此!武当四子和十二星辰,也不两样! 只有红花教主黄梅英,这时却嫣然一笑,接口道:“是啊!各位可听清楚了,大约各位还不知道,那三位就是震惊武林的魔峰主人手下三灯使者,各位千万别冲撞他们,不然只怕各位也难免名列魔峰下的死亡榜上呢?” 黄梅英这句话,虽然说得委婉不过,但却象轰雷贯耳一般,场中人各个耳中,全是“轰”的大震,惊呼之声,此起彼落。 一指和北缺也不例外,心中一震,那一指居然也蓦退一步,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神,不断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 矮峰上松下的醉疯二僧,也是一怔,只有冷如冰仍是一脸冷漠神色。 醉僧道:“老弟,想不到那女魔头连这两个武林怪物,居然也收罗门下,三灯使者中,原来有他们二人?” 冷如冰冷笑了—下,道:“你没见他们三人在一起么?” 疯和尚突然问道:“醉鬼,那女人又是谁?” 醉僧看了冷如冰一眼,道“你问我和尚,我和尚问谁?” 冷如冰向疯僧看了一眼,道:“那女人倒是心地善良之人,据如冰推测,她之投身魔峰,可能另有苦衷!” “你认识?” “唔!她曾救过我,而且还传过蓉儿一种难得的绝学。” “什么绝学?” “这个……?” 冷如冰看了醉僧一眼,不知是说出的好?还是暂时不说的好?醉僧哈哈低笑,道:“疯子,你穷问干什么?快看啦!” 三人全又向岭上看去! 只见红影一闪,血影子发出一声咭咭怪笑,人已站起,飘渺红影,有如一团轻雾,在岭中心晃来晃去,红影中传出郎同化的声音道:“不错!我就是圣宫的红灯使者,那穿白衣的就是白灯使者,老凌则是黄灯使者,各位追查了我们一二十年,现在明白告诉各位,天竺三宝已是圣宫之物,若有人妄想伸手,衡量一下自己,是否想三天之后,头悬死亡榜上。” 话一说完,少林,武当,以及两教一会中人,全起了一阵骚动,大家全是心中骇极,象血影子和鬼斧神这等不世魔头,居然能听命于魔峰之主,那么,那魔峰主人不知有多厉害了?天下武林中人,这二十年来,用无穷尽方法,追查魔峰是一些什么人物?在岭上众人中,少林的虎臂神僧,武当的一令道长,万毒婆子的师兄,和天山的千毒童子的两位师叔,全都悬头在死亡榜上,所以最激动的,应该是少林武当两源,和万毒婆子和千毒童子两人。 一直瞑目合什的少林十八高僧中的智珠大师,朗宣一声佛号道:“啊弥陀佛,想不到魔峰也来参加这一次胜会,真是收之桑榆,也算不辜负贫僧等此行!”鬼斧神嘿嘿道:“和尚,若是嫌虎臂僧在那儿孤寂,你们十八颗光头去陪他我也不反对!” 武当四子中的野鹤真人五缕长须一拂,人已霍地立起,双目中射出两道如电寒芒,冷笑道:“那么敝师叔的那笔账,也要向三位算了!” “你说的是一尘牛鼻子么?”血影子在红雾中怪笑一声,道:“不错!那牛鼻子正是我杀的,不过,要算账,加上你们那位什么明月掌门人,大约也不行!” 那边的万毒婆子铁拐一点地,人已飞掠而出,指着三灯使者喝道;“活判官骆申,是谁杀的?” —直坐在地上的白衣女人,这才秀目向外一扫,微微笑道:“是我!” 千毒童子也跟身飞出,道:“冰雪双魔与你们何仇,为何悬头崖上?” 白衣女人淡淡一笑,道:“作恶多端,罪不容诛!” 千毒童子指着白灯使者喝道:“也是你干的?” “不错!凡是作恶多端的人,头悬死亡榜,全是我杀的!” 两派和两毒中人,虽是有人头悬死亡榜,因此战指喝问,但却没人敢上前向三灯使者动手,其中,少林和武当,因为两位掌门人来时全有令谕,任何情况之下,掌门人未到,是不容许他们轻易与人动手的。 致于两毒,那当然就是虽然两人全是使毒名家,但若与化身妖狐和鬼斧神相比,可就差得太远,因为两人在梅林之中,曾与鬼斧神动过手,但联合三毒及黄石公四人之力,尚奈何不得人家鬼斧神一人,如今人家却是三人,而自己方面,反而只有两人,动起手来两毒准会跑亏,当着天下武林人物之前,两毒怎肯去吃眼前大亏。 所以,四起人虽然愤怒,却无一人上前动手。 但经这一来,心中暗喜的,反而是两教一会中人了,现在场中情形,因郎同化暴露身份起了变化,这转对他们大为有利,少林十八高僧全到,显然是准备以名闻武林的十八罗汉阵与天下武林一较长短,武当又何尝不是想以武当新近演练完成的十二天干阵,一新天下武林耳目,若然两派以全力对付魔峰的三灯使者,等于去了四批强敌,剩下的,只有两教一会,和一指及北缺二人了。 万点流萤李信,本来是想挑起备门各派中人,来一次混战,他想趁混战之间,命令所有天地会中人,趁机一齐四下掷出天地会威镇武林的霹雷火弹,来一个无毒不丈夫,一举歼灭,现在四起人剑爸弯张,虽然未将红花教及幽冥教卷入,但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歼灭了这些人再说。 当下,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因为天竺三宝,却将武林二十年来之迷揭晓,当真难得,先前我李某人还说,这次聚会不是为仇,现在又当别论了。” 说罢,一阵哈哈大笑! 幽冥教主突然低声向万点流萤喊了一声:“李兄!” 万点流萤目光一转;回落到幽冥教主脸上的黑纱上,应道:“阴兄有何话说?” 幽冥教主阴笑了一声,道:“我创幽冥教并非为我阴某人在江湖上的声誉和地位,而是气不过那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几大门派,数十年来,我们这些在野的武林中人,不知受了他们多少闲气……” 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这些人再不团结起来,对抗他们,只怕迟早要被他们赶尽杀绝。” 万点流萤眼殊儿一转,现出笑容,道:“贵教主这样费尽唇舌,可是想跟我李某人合作?” 幽冥教主冷森森一笑,道:“不错,今日之局,我们一教一会结盟,一负夺宝之责,一负责掩护,咱们或有可成!” 万点流萤冷然一笑道:“是不是你幽冥教主去夺宝,由我天地会来掩护?” 幽冥教主嘿笑一声,道:“咱们若然结盟,当然要推心置腹,事成之后,以拈阄方式,一取玉碟和玉佛手,一取玉兰,谁也不许反悔,嘿嘿,关于谁去夺宝,谁负掩护之责,咱们要因人因地制宜!” 万点流萤道:“阴兄的意思是……” 幽冥教主嘿嘿一声,道:“若论掩护,李兄的霹雷火弹最具威力,敝教的幽冥阵不是自夸,也足可挡得他们一阵子,所以关于这一点,我和李兄谁负责也是一样!” 万点流萤心中迅速一转,暗笑了一下,道:“阴兄既肯合作,小弟无不欢迎,那么阴兄负责掩护如何?” 幽冥教主暗暗骂道:“你这帮会头儿,当真狡猾,哼!” 心中在骂,口中反而笑道:“当然可以,不过……” 万点流萤李信笑道:“阴兄难道还有意见?” 幽冥教主道:“只不知李兄对谷中情形,和那藏宝之处,可曾略知?” 李信道;“难道阴兄知道?” 幽冥教主阴笑一声,道;“不瞒李兄说,关于这一点,也许比李兄了解!” 万点流萤疑惑的问道:“那藏宝图,据传在四毒之一的毒无常身边,阴兄又何由得知?” 幽冥教主飘身走近数步,声音更低的说道:“既然李兄愿意合作,小弟也不相瞒,毒无常手中,实系膺品,真的藏宝图,却在兄弟身边。” 万点流萤本来不信,但听他说得认认真真,沉思了一下,笑道:“这样说来,那取宝之责,应该由阴兄去负了,可是,阴兄虽说一言九鼎,但兹事体大,又如何能使小弟相信?” 幽冥教主也沉思了一下,阴森森笑道:“李兄若是相信不下,这事当真使小弟为难,若是我们各自出手,不但增加了一个相夺之人,谁也得不到那三宝,就算得到了,只怕也难逃今夜在场高手追击,不知这一点李兄想到没有?” 万点流萤一想:“他这话倒是实情,若是一两起人,凭我的火弹,也能将他们解决,但火弹也有用尽时,那时只凭武功,恐怕当真难全身而退。” 想了一想,冷笑一下,迅速作了决定,道:“既然阴兄如此说,我相信就是,我们全是一教一会的主持人,一言九鼎谁也不许反悔,不然,阴兄的幽冥鬼阵虽然厉害,兄弟的霹雷火弹之下,只怕也万难对抗得住。” 幽冥教主心中哼了一声,却笑着说道:“咱们一言为定,等子时一到,谷口火熄时,还望李兄用火弹守着谷中,得手之后,绝不食言就是。” 两人在一厢商量,那边的一指和北缺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色,一唱一和,一指首先哈哈大笑道:“柳老道,这当真是冤家路狭,原来于冒天下武林大不讳的,竟是这三位!” 北缺嘿嘿笑道:“说得是,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来今夜的问题更复杂了。” 一指商一民哈哈—笑道:“你说是不是有一场好戏可瞧?” 北缺嘿嘿道:“有什么可瞧的,少林、武当,还不是只能唬骇一般武林中人,遇上棘手人物,还不是贪生怕死,纸老虎能骇得住识货之人么?” 这几句话,听入少林武当人耳中,真如一把利剑,插在每人心上,愤怒、仇恨,象一把无情烈火,在每个人心中燃起。 武当十二星辰十二位道长,当先呛啷啷各自己拔出长剑,一片耀目寒光,剑光与谷口映上来的火光,交相辉映,幻成无数道彩虹,闪至长空。 武当四子的野鹤真人,手中拂尘一挥,高宣一声:“无量佛!” 回身向十二星辰道;“各位稍安无燥,掌门人未到,千万不许妄动。” 十二星辰中唯首的道长,打了一个稽首道:“好容易查得仇人,若然不将仇人诛在剑下,不但武当威名扫地,一尘师伯岂能瞑目?” 野鹤真人剑眉挑动,五缕长髯微微抖动,声音也激动的说道:“师弟虽然说得是,但掌门人令谕,岂能违背,想来掌门人也快到了。” 红花教主也在此时,用传音之法,向万毒婆子和千毒神童道:“两位匆自乱脚步,今夜之事,一了百了,何必逞一时气愤!” 千毒神童向万毒婆子看了一眼,低声道:“老婆子,既然知道了仇人,想来她也走不了,咱们等一下再说罢!” 于是,两毒飞掠回到原位! 鬼斧神仰天一声嘿嘿道;“你们这些牛鼻子老秃驴,真是好生噜嗦,别认为你们那一点什么乌龟阵法,便可在我老凌跟前跃跃欲试,嘿嘿!别惹得我老凌性起,—斧头一个,把你们的头全劈下来,然后再上你们那武当少林,一个也不留,那时你们才知我鬼斧神的厉害。” 血影子也是一声咭咭怪笑道:“跟他们饶舌怎地?这些人还不配我老郎动手,嘿嘿!等他们掌门人来了,只要他们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嘿嘿,那时再看我老郎的手段!” 智珠大师见两人狂傲得目无余子,心中又何尝不愤怒,只是,这两个魔头的话,却也不是大言欺人,少林的十八罗汉阵,和武当的十二天干阵,对付其他那些人,自信还成,若然对讨这两个魔头,真还不敢说稳操胜算,现在,他只能忍着一口怒气等着,他有些明白了,何以本派掌门人邀约了武当的明月道长,忽然入山之后,立刻他去,可能两位掌门人,已预知今夜有最厉害的魔头出现,可能赶去另请高人相助。 岭上全是武林高手,而且各自全力戒备,大战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但是,因为谁也不肯伸手之故,空气反而显得沉闷,真是暴风前的一刻宁静。 冷如冰在矮峰上等得好生不耐烦,向醉僧道:“和尚,谷口之火,当真今夜子时会熄灭么?” 醉和尚低头道:“不错!一轮甲子一次,大约有一个时辰!” 冷如冰沉吟了一下,道:“那么在下意欲先他们入谷,先将三宝取到手中,不然,火熄时,必然有一些人冲入,反而碍手碍脚!” 醉僧道:“主意倒好,不过我和尚想来,只怕谷中早已有人了!” 冷如冰一怔,道:“谁?” 醉僧笑道:“魔峰主人?” “当然是她!你老弟信不信,还不止她一个!” “还有谁?” “现在没在峰上现身之人!” “悟因大师和明月掌门?” “还有!” “还有?” “唔!若非有人带路,两位掌门人又怎能进得去?” 冷如冰摸了怀中一下,觉得玉龙镯和玉屏金钥仍在,冷漠笑道:“那些人怎么进去的?” 醉僧笑了一笑,道:“这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水火虽然无情不一定能阻止得了所有的人。” 冷如冰“啊”了一声,道:“和尚,可是还有双燕主人?” 醉僧咧嘴,无声无息的一笑,道:“老弟,你真聪明,大约你没忘记,她有一件武林至宝的天罗衣,有了那件衣服,哪里去不得。” 冷如冰“啊”了一声,道:“和尚,你为何不早说?” 醉僧道:“现在说也不迟呀!难道你还耽心她会抢你的东西不成?” 冷如冰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怕她不是那女魔的对手?” “你认为比她还成?震天三式?还是你那初学乍练的苍龙吟?” 冷如冰被醉僧说得脸上一红! 醉僧又道:“老弟,跟你开开玩笑,我和尚知道,你倒真是在耽心她的安危,可见你老弟真是一个多情种子,论武功,加上两位掌门人也不是魔峰那女魔头的对手,就算再加上你老弟和我们两个没用的和尚,还是不行?” 冷如冰听得心中一冷,道:“这么说,我进去了又有何用?” “当然有用!”和尚向他笑了一笑,又道:“我猜么?你进去根本不用费力,便可得到天竺三宝!” “和尚,你怎知道这般清楚?” 醉僧神秘的一笑,“进去了你自然明白!大约和尚猜得不错,只有这些傻子,还各打着如意算盘,想坐收渔人之利。” 第六十章 绝毒阴谋 冷如冰心中一动,“咦”了一声道:“和尚,你敢情已见过魔峰主人?” “没有!” “那么蓉儿一定跟她在一起了?” “不知道!” “难道你见过双燕主人?” “也没有!” 静静呆在一旁的疯僧,突然嚷道:“醉鬼!:你根据什么猜的?” “根据适才的判断!” “就因为有些人没来?” “你不觉得这些人到现在不现身,有点可疑么?” 冷如冰沉吟了一下,点头道:“这只是可能,而不是绝对!” “我和尚却说是绝对,不仅是可能,而且,可能还包括一个绝大的阴谋。” 忽然,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道:“是啊!那是一个阴谋!” 三人全是一惊,不由霍地回身! 冷如冰始眼看时,右后方一株矮松下,正站着一个少女,一脸凄然神色,好象有着满腔的无限幽怨。 当冷如冰看清那少女是谁时,不由脱口惊呼一声:“莲花!是你?” “是我啊!我就是奉命来通知你的!” “奉谁的命!” “姬姑娘!” “姬姑娘?”冷如冰一怔道:“姬姑娘是谁?” “莺仙之女,燕仙之徒,适才你们不是还谈着她么。” “你几时跟她在一起?” 莲花幽幽一叹道:“她救了我,觉得我无依无靠,所以又收留了我!” 冷如冰心中好生高兴,这一来莲花算有了依靠,笑道:“我还没谢谢姑娘呢!” 莲花低声道:“过去的让它过去吧!莲花只要能伺候你们一辈子,已经心满意足了,总算我来得正是时候,不然我将遗恨一生。” “姑娘是说,我会陷入别人阴谋之中?” “有什么不能呢?玉龙镯?藏宝图,玉屏金钥?那根本是个骗局,但有人利用骗局设下阴谋!” 连醉疯二僧也大出意外,不由一怔。 冷如冰道:“姑娘这话可真?” “我为什么要骗你啦!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人心太贪了,人家故意布下骗局,惩治那些贪得无厌之人。” 冷如冰啊了一声,不由又回头向岭上看去,只见岭上所有的人,全都注视着岭下火光熊熊的谷口,大有谷口火光一熄,争先抢人的样子。 冷如冰心中仍不免有些怀疑,他不是怀疑莲花,而是这事发展得令人难以置信,当下又问道;“姑娘,谷中是不是有一个黑衣蒙面女人?” 莲花摇摇头道:“没有啊!啊?对啦!姑娘似是也在谷中找人,可能没找着!” 冷如冰看了醉僧眼,互换的笑了一下,好象是说:“和尚,你可猜错了!”又问道:“少林的悟因大师,和武当的明月道长,可跟你家姑娘在—起?” “咳!你怎么知道的?” 醉僧回报他—笑,道:“如何?我和尚总算猜对了一点!” 冷如冰道:“站娘可否见告,那阴谋是什么?是何人所设?” 莲花幽幽—声长叹,仰头向天上看了—眼,然后也目注着岭上那些等待火熄入谷之人,缓缓说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这些人为了个贪字,自作灯蛾扑火而不自知!” 冷如冰一惊! 醉疯两僧也是一怔! 莲花又缓缓说道:“这些人认为火熄后,仗着自己的绝世轻功,必可飞渡寒潭,其实啊!听姑娘讲,其所以水中有火,乃是寒潭中有一种奇怪的气体向上喷射,一出水面就自动燃烧起来,长年累月,寒潭上已凝聚成天下绝毒绝奇的毒气,只要人一呼吸着,立刻就死,而且寒潭之水,也因含有那种能燃烧的毒气之故,只要人一落入,皮肉立化,仅剩一具枯骨,你说可怕不可怕!” 冷如冰听得惊啊了一声,身上机伶伶一颤,心说:“好险,若非莲花适时赶来,自己以为有玉龙镯,便贸然进入水火中,哪还有命在?” 这一点,连醉僧也是始料未及,翻动着一对怪眼,惊得说不出话来。 冷如冰道:“设此歹毒阴谋的是谁?” 莲花姑娘想了一想,道:“这一点没听姬姑娘说起,但那人可能就是姑娘在找寻之人!” 关于这一点,冷如冰虽觉大有可能,但也不能表示完全同意,因为,显然的,魔峰的三灯使者,似也在等待火熄入谷,若然是她,何以自己手下之人,也要让他们同归于尽呢?冷如冰忽又想起一个问题,道:“少林武当的两位掌门人,可知道这项阴谋?” 莲花道:“大约现在也知道了,可惜两人在谷中受了伤!” “受了伤!”冷如冰一怔,道:“伤在何人手里?” “唉!” 莲花幽幽一叹,道:“两位掌门人一入此山,即赶去燕归谷拜访姬姑娘,谈了一会,姑娘就带着他们来啦!” “不是由谷口进去的?” “当然不是!姑娘带着他们,走的是另—条秘道,我也跟在姑娘身后,哪知才一入谷,忽然飘来一阵细细的微风,还挟着淡淡的香味,说也奇怪,人也没看见,走在前面的两位掌门人便受了重伤,若非姑娘身着天罗衣,我又紧随在姑娘身后,只怕也会受伤的。” 冷如冰道:“姑娘竟未追查出那个人?” “没有啊!现在姑娘正在替两位掌门人疗伤,要我赶来通知你!而且让你通知少林武当派的人,火熄之时,千万不能入谷!” 冷如冰想了一想,渐渐有些明白过来,心想:“这事十之八九必是魔峰主人所为,她之如此做,必是将天下武林中人,一举毁在水火谷口,当真用心狠毒无比,只是,她为什么恨中原武林如此之深,连投靠在她手下的人,也要一网打尽?” 就在这时,忽听岭上有人大嚷声:“看!火快熄了!” 冷如冰掉头一看,如何不是,谷口那一片火海上的冲天火光,正在逐渐减低,眼前昏暗了不少。 冷如冰还未决定如何去通知少林武当两派中人?岭上已开始骚动起来,所有坐在地上之人,全都一齐立起,凝视着岭下谷口的火势。 火光萎缩得非常快,眨眼工夫,已然现出潭水,仅水面上尚有数十片浮火,飘来飘去,而且在逐渐熄灭。 冷如冰见情势刻不容缓,魔峰主人这阴谋太毒了,虽然也令上这些人,除了少林的和尚,和武当的道士以及那个白衣女人外,都是一些邪魔外道,十恶不赦之徒,但问题就在那些魔头的手下那些人,虽是助纣为虐,但不一定全都该死,眼见他们一个个马上浮骨寒潭,实在心中有些不忍。 当下向醉疯二僧看了一眼,道:“两位大师,你们看,这消息只告诉少林武当?还是告诉所有的人?” 醉疯二僧尚未答话,莲花姑娘又抢着说道:“不行!” 冷如冰一怔道:“为什么?” 莲花道:“除了少林武当两派外,现在岭上的,没一个是正派人物,留下他们武林将永无宁日,来时,姑娘还特意叮咛我,叫我除武当少林的人以外,千万别泄露这秘密。” 醉僧和疯和尚咧嘴一笑道:“疯子,你说该怎么办?” 疯和尚嘻嘻一笑,道:“在劫难逃,你醉鬼难道能渡尽天下恶人向善?” 哪知在三人说话瞬间,岭上情势已然大变。 一指和北缺柳如飞,两人袍袖一抖,当先向岭下扑去! 说时迟,两人身形才起,只听“铮”地一声轻响,声音虽然不大,竟然可裂金石。 冷如冰和疯醉两僧翻动着两双怪眼,不断向岭上人群中搜索,好象也不知是何声音。 冷如冰赶紧凝神固气,冷漠的笑道:“难道两位不识,这是点穴琴音功么?” 醉僧轻“哦”了一声,道:“天府老人的魔琴三曲?” “是的,你忘了红花教主黄梅英,是天府老人的叛徒!” 话声未落,只听岭上一指一声大吼,道:“好丫头,原来你还出身天府,连那老儿的琴音透穴功夫也学来了。” 原来就在“铮”地一声轻响之时,一指和北缺柳如飞,凌空的身子突然一震,好象气海穴上被人点了一指,真气立泄,卜通两声,竟由空中掉了下来。 好在两个魔头武功修为在一轮甲子以上,落地瞬间,已自行运气冲穴,故落地之后,人便一跃而起。 一指吼声才落,那边的幽冥教主,突然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鬼啸,阴风起处,身后群鬼已随风而去。 黄梅英轻笑一声,道:“是啊!正是天府的魔琴三曲,假若你有兴趣,我奏给你听!” 说罢,纤指边弹,又是“铮铮”两声。 这两声琴音,似是对那些纷出的鬼影而发,果然那些飘忽的鬼影,忽然纷纷向后疾退,似是连身子也无法站稳。 黄梅英目光一扫全场,得意的格格一笑,左手一挥,金铃脆响声中,各坛弟子已飞掠而出,每人手中,全捧着一柄短剑,挨肩而立,剑身映月闪出的寒:芒,晃如—道剑墙—般,挡在她身前两丈之处。 万点流萤李信!仰天一声大笑道:“久闻天府绝学,神奇得很,想不到今夜却有幸瞻仰!” 说罢,一跃而起,双臂连挥,身后四堂堂主;和着数十名各色衣着的徒众,也纷纷抢出。 敢情这位天地会主,尚不知黄梅英在魔琴上的造诣,已然到了因敌而施的地步,虽然他眼见第一次琴音,阻遏了一指和北缺二人,第二次挣铮铮两响,幽冥教中的数十名鬼使纷纷向后退,但听在他耳中,也不过心神微觉跳动而已,因此,他一反以为她魔琴上的造诣不深,火候有限,所以挥众扑出。 他这里话声才落,对面红花教主又轻笑道:“难得李信会主也有兴趣,那么让我先调理一下琴弦,再为你抚上一曲就是!” 说罢,双手轻轻向上—扬,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手,十指纤纤,又落在琴弦之上,纤指微拨,一连发出“铮铮铮”三响。 三声琴音响过,天地会扑出的人,脚已落地的,立时如泥塑木雕一般,那些身子飞掠在空中的人,只听一阵“扑通”声响,约有数十人栽倒地上。 天地会会主万点流萤李信,忽觉琴声入耳,立时心神猛震,好在他应变得快,运气封闭了全身穴道,才算没被琴音点中穴道,但却惊得目瞪口呆,才知自己将人家估量错了。 黄梅英三次琴声,连挫三批强敌,更是得意得格格娇笑,眼波中射出两道澄如秋水的寒光,向岭上溜了一眼。 只见少林武当两派的人,全是垂眉合目,静坐不动,似是各自在运气养神,准备抗拒自己的琴声。 那一指和北缺两人,则是一脸狞笑,目光炯炯,直瞪着自己,显然是心中又惊又怒,只不知是怕被人抢先入谷,才不肯动手?还是天府绝学连这等巨魔,也被惊镇住了。 致于天地会和幽冥教中人,大多数被琴音点中穴道,一时无法自解,就连幽冥教主和万点流萤李信,也一时惊得惊惶失措,不知如何出手才好。 唯一例外的,则是鬼斧神等三人,虽然已经立起,却行若无事的注视着岭下谷口,似是根本木把红花教主琴音制敌之事,放在眼中。 黄梅英目光一扫全场,知道今夜在场的众人中,强敌应该是魔峰的三灯使者,致于其余的人,能抗拒自己魔琴一曲的,已不多见。 但问题就出在三人身上,若不将三人制住,自己也万难安然人谷去夺取三宝。 心中迅速打转,脸上陡然掠过一抹杀机,冷笑一声,忽然脆声吩咐道:“焚香!” 立时她身后静立的四个贴身婢女中,有人手捧一只金炉,一闪预出,跟着另一个婢女却点燃一柱三五寸长的细香,插入金炉之中。 黄梅英目注看着她的武林群雄笑了一笑,道:“天府魔琴三曲,绝响已久,今夜难得群贤云集,小女子忝为天府传人,岂能不以佳音娱宾,飞花弄,亡魂操粗浅薄俗,必不堪入佳宾之耳,所以梅英想以第三曲的流金畅一曲,就教高明。” 说罢,目注三灯使者笑了一笑。 此语一出,所有在岭上的人,全是大吃一惊,连三灯使者三人,也不例外。 鬼斧神大喝一声,道:“女娃娃,你居然将天府老儿的玩艺儿全学会了?” 黄梅英淡谈一笑道:“你不信么?” 血影子咭咭怪笑道:“丫头,我不信你小小年纪,竟能有那等造诣,天府老儿毕生研究魔琴三曲,老夫确知他仅到亡魂操而止!嘿嘿!虚言恐吓,能骇得着老夫么?” 红花教主黄梅英又是谈淡一笑,道:“郎老前辈说得是,家师在归隐之前,确实未将第三曲尽其全功,但归隐中,却将第三曲演练完成。” 血影子又暗暗怪笑一声,道:“你丫头说说看,流金畅有多大功力?” 黄梅英道:“听家师说,此曲为天下绝响,能使山崩河溃,石化金流,琴音所到之处,无一生存之物!” “说得对!”血影子咭咭大笑道:“不错,流金畅据说确有那等功力,但老夫问你,若你真得传了魔琴三曲,姑无论岭上的众人生死,你丫头手下那些人,谁又抗得住石化金流的功力?” 黄梅英狠毒无比,为了对付魔峰的三灯使者,故不惜连跟随自己前来众人,也一起牺牲,但万没料到血影子郎同化一语道破,时之间,反而无话可答。 她目光一扫,果然见静立前面的各坛花使,忽然不安起来,断交头结耳,而且自己手下四个坛主,也在各花使身后,一齐回头向她看着。 这还在其次,最使黄梅英心惊的,则是武林四毒,血影子话声才落,四人已霍地立起,眼中射出仇恨的眼光,大有出手对付自己之势。 不错!魔琴三曲,确可置所有在岭上之人于死地,但琴音制敌,并非琴音一响,便可立生奇效,而且这些人功力修为深浅不同,抗拒琴音的时间也各异,若然众叛亲离,别人且不说它,四毒近身咫尺,各个全是使毒能手,只怕他们未被琴音所制,自己便得先遭毒手?心念电闪,她是何等机智之人,装做没看见众人神色,脆声一笑,道:“这一点郎前辈说对了,这就是梅英要告诉各位和过去从不敢奏出第三曲的原因,假若诸位立时离开这水火谷口,愿意三宝相让,梅英亦不愿妄杀一人!” 她这句话有两种用意,第一是安抚身边众人,以免变生肘腋,其次,当然也是真话,只要能生震骇作用,取得三宝,便算达到她来此目的,她又何必与天下武林,结下血海深仇?话声才落,两条人影蓦然电闪而至,那两人未落地,在半空中各自一扬手,立时右面一股寒风骤卷,左面则是一道红光疾射,遥遥向红花教主坐处奔来。 说来也真巧,那凌空扑射的两人,扬手时正在一指和北缺柳如飞射后不远,这两个魔头,因深知魔琴三曲的厉害,不肯贸然与黄梅英动手。 迄见鬼斧神与血影子与黄梅英搭上话,两个魔头顿又兴起坐观成败的念头,两人全是老奸巨滑的巨魔,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色,反而向水火谷口方面,斜进数步,看来似是让开场心,好让鬼斧神与红花教主动手的样子,其实,两魔居心叵测,仍是意图捡先进水火谷口。 这时谷口水上飘浮的火光,已渐次熄灭,正在心中窃喜,只等灯使者中人与红花教动上手,便可趁乱下扑。 哪知就在这时,蓦听身后破空有声,以为有人向他们偷袭,两人各自一声“嘿”,蓦地回身,也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一指一爪,同时点抓而出。 一指迎击着的,正是那一股其寒贬骨的寒聪,指风点出,陡觉寒风袭体,才知来人身手不弱,赶紧身形向左一滑,反手一指,又向迎面的黑衣人前胸点去。 这边的北缺柳如飞,回身,出爪,同时一招“须弥六合”,无论你来人如何闪躲,绝难逃得过他的爪下! 哪知爪才抓出,方见自己抓向的是一颗青烟乍冒的红星,心中一惊,便细是天地会威镇武林的霹雳弹,别看北缺身具一轮甲予以上功力,若然那霹房弹在手中爆炸,他也经挡不超。 当下,蓦一挫腕,身形霍地腾起,待那一颗红星擦身而过,身形电射前扑,五指箕张,直向后面的灰衣人抓去。 这突然扑出的两人,正是幽冥教主和万点流萤李信,两人原来是想出其不意,袭击红花教主,却不料半途杀出程咦金,一见两魔反身迎来,也是一惊,但也应变快速,两魔指爪才出,已然身形蓦退,一跃数丈。 就在两人退身,两魔二次出手同时,红花教主纤指轻拨,又是“铮铮”几声连响,两魔招未递满。突觉心头一震,以为黄梅黄要奏出魔琴三曲,赶紧撤招凝神,运功自保。 但就在几声琴弦响过,那一道剑墙之处,“轰”然一声爆响,火光四射,烟尘迷漫,几声掺呼传出,约有十多个红花教徒捧剑而立的花使栽倒地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这一来,岭上立时大乱,一指和北缺两人,一见有机可乘,身形电射,当先向岭下扑去。 但两人身形弹起,尚未下落,一团飘渺的红雾,竟已卷地面至,一声怪笑,一股凌厉无铸的掌风,直向两人迎空卷来。 两魔一见竟是血影子拦住去路,在空中霍地一分,一右一左,一指一爪合击而下,但身形并未停歇,仍直向岭下扑去。 两魔这一招式,也是穷尽毕生功力,又快又狠,劲风嘶啸,震撼在夜空中,令人心颤。 血影子被两道劲风一逼,红雾乍卷,向旁边让开丈许,但等他让开两招时,两魔已然扑下山岭,咭咭一声怪笑,正待追下时,耳中一片金戈铁马般的琴声,猝然响起,才在一怔,好象千军万马奔腾喊杀声,漫空而下,耳鸣心跳,竟然遏止不住。 这一惊非同小可,知道黄梅英果然狠心的奏出魔琴三曲,不惜玉石惧焚,杀死所有岭上之人。这一来,到底自己性命要紧,哪还顾得去追两人,赶紧跌坐原地,运功护神,抗拒魔琴蚀骨残形音韵。 琴音猝发,首当其冲的竟是武林四毒和红花教中人,四毒本就各怀阴谋,并非真正想为黄梅英效死,本来适才听他们的对话,已暗运真力护神,无奈万点流萤李信那颗霹雷弹一炸,两魔趁机向谷口扑去,四毒也在这同时立起,正在想抢身扑出瞬间,琴音粹起,疏忽了这一点,立觉心神摇晃,才觉不对,陡觉身子一软,软瘫的坐回椅上,双目发呆,口角流涎,动颤不得。 致于红花教中的四位坛主和数十名花使,琴音一起,只听扑通之声不绝,各个栽倒地上,功力稍浅之人,早已被蚀骨残形的琴?羲佟?br /> 幽冥教主,天地会中人,情形也差不多,只有幽宾教主和万点流萤李信及少数几个高手,各自瞑目跌坐,一脸痛苦神色,在勉强运功抗拒外,其余之人,全已昏迷倒地,有的已是死去。 那白衣女人,始终坐在原地未动,但此时也额角渗出汗珠,身子微微摇晃不定,好象功力竟不及鬼斧神和血影子深厚,有些抗拒不住的样子。 致于少林武当数十名僧道,情形跟幽冥教主等差不多,备人一脸痛苦神色,他们全在等待自己的掌门人,哪知掌门人未到,情势突起变化,想不到红花教主,竟得传天府老人的魔琴三曲,这一变化,真是始料未及。 峰上人如此,那么矮峰上的四人呢?可以说好不了多少,琴音一起,冷如冰已知厉害,来不及说话,一面默运神功护身,晃身间,连点莲花姑娘感观各穴,使她不致为琴音所浸! 但等他回头时,醉疯二僧已然合什跌坐,神情虽无痛苦,但已看不出平素那等游戏众生的神态,似在全力默运禅功护身。 冷如冰先还不敢大意,默听那琴声虽然已转至肃杀之韵,突然感觉自己象没事一般,微微一怔,暗忖:“那日在梅村,我仅听到魔琴三曲的上半阙的拘幽操,虽运神功护身,已感不支,何以今夜听到魔琴三曲,最具威力蚀骨残形的流金畅,反而和没事一般,这是什么原因?” 正在思索,忽然胸中似有灵光一闪,耳中隐隐听出遥远似近的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使灵台澄明,觉得眼前如陪月当空,大千宇宙,一片光明。 但当他始头一看,却是风悲雾惨,地暗天愁,好象世界未日即将降临一般。 忽然蓦省,心说:是了,那苍龙吟乃是佛门绝世禅功,我因习得苍龙心法之故,所以竟能抗拒蚀骨残形之声,这样说来,只怕苍龙吟也能破得这魔琴三曲了,眼前是玉石俱焚局面,我不能任她以恩师绝学,杀死这么多无罪之人。 心意一决,一跃而起,纵目看去,只见少林武当僧道中,已倒地不支的已有十余人,黄梅英脸罩寒霜,十指仍在不停移动,琴键上传出的声音,竟越跳越高,看来她不将岭上众人全杀死,似不停手。 冷如冰知道不能再等了,双掌平胸向下,默涌苍龙心法,口中陡然进出一声悠悠长啸。 清越之声,宛若龙吟! 第六十一章 龙吟九霄 悠悠龙吟,恍如来自九霄! 就在那长啸不绝的龙吟声中!那高昂刺耳,锥心蚀魄的琴音中,传出“崩崩”几声连响! 琴弦断了! 那些垂死挣扎的人得救了! 一个个睁开疲乏无光的眼珠,失神的四下张望,好象在辨认这是人间?还是地狱?是梦?还是真实?但当那些人确知自己是由死亡边沿得救回来时,于是——多少人悠悠一声长叹! 多少人倔强的重重哼了一声! 但没有一人立刻起身,因为不死的,已被那蚀心残形的魔琴三曲所伤,痘惫不堪,短时间无法恢复真力。 是谁?红花教主黄梅英!一个不幸的预感,由她脑中一掠而过。 她吃惊于在这紧要关头,怎会忽然传来这种异声,使自己功败垂成!但这仅是惊惶,失措,骇异而已! 那不幸的预感,是来自当年天府老人魔琴三曲的琴谱上的几句话! 她清楚记得琴谱的第一页上,写的是:“此曲夺天地之造化,乃人间之绝音,天地嫉,神鬼怨,习此曲者,万勿以此骄横自傲,为害武林! 余穷毕生精力,悟彻天机老人遗笈,但从未以此自傲于武林,更誓不挟此人间绝响以伤人,致损天和。 因之,余在习此琴艺时,曾对天机老人遗笈默誓,凡习此琴艺者,流金畅一曲,万勿轻奏,若挟此以伤天和,多行不义必有奇祸,慎之!慎之!” 第二页上,则是八个大字:“弦存人存!弦断人亡!” 当时,她仅一笑置之,心想:“只要自己习成这种不世之学,天下武林已非敌手,谁又能奈何得了我?” 虽是如此,但这也是她习成魔琴之后,不敢轻易试奏第三曲的原因。 而今夜,情势所迫,想将这些敌对之人,一网打尽,所以毅然奏出“流金畅”,但是想不到在紧要关头,会传来这种异声,使琴弦震断,无法终曲。 因此,在她张惶失措,惊憎瞬间,琴谱第二页上八个字,骇然又浮现在眼前,一种不幸的预感,使她打了一个寒颤。 她当然知道这悠悠龙吟声,是发自一个人,听来说耳,却含旷世无比的内力,才能将魔琴上采自寒潭钢母所制的琴弦震断,不用说,今夜这岭上,已来了一个旷古绝今的奇人。 于是,天府老人写在琴谱第一页未段那几句誓言,每一个宇,变成一柄利剑,刺在她心上! 说来迟,实则这些在黄梅英脑中,不过是一掠瞬间,琴弦一断,她已霍地由椅上立起,粉脸上布满杀机,秀目寒光四扫,口中娇叱一声:“是什么人?” 龙吟声立止,矮峰上陡传出朗朗长笑,道:“在下冷如冰!” 随着话声,岭上扑落一人! 红花教主抬眼一看! 不错! 正是身穿一件破旧儒衫,但却剑眉星目,倜傥不群,神采突变的冷如冰。 黄梅英先还不知来了什么高人,所以心中紧张,如今一见是他,反而将紧张情绪一扫而空,脸上杀机微敛,脆笑一声道:“原来是你!” 冷如冰冷漠的笑道:“你想不到吧!” 黄梅英响起珠滚玉盘的笑声道:“是啊!真想不到会是你,几日不见,你哪里学来的巧妙法儿,竟能抗拒我的魔琴三曲,而且……” “还震断了你的琴弦,是不是?” 黄梅英笑道:“说得是呀!” 但嘴中在说,目光仍四下乱扫,好象又有点不相信冷如冰在数日之间,会突然身具这等意想不到的功力一般。 冷如冰傲然笑道:“教主,不用找了,适才那一声清啸,正是我冷某人所发,但我却没想到会震断你的琴弦,真是抱歉!” “你从何人得传这种功夫?而且,这应该是从修为上积年累月的上乘内力,就算你得遇异人,也不应该有些进境?” “难道教主不相信?” “不是不信,而是不可能!” “但天下奇怪的事太多了,譬如说,天府老人会复活,而且来过青城山中,那也是不可能之事?” 黄梅英脸色骤变,失声道:“你说什么?” 冷如冰冷然笑道:“我说天府老人复活,而且来过这山中!” 黄梅英突然仰天脆笑道:“姓冷的,你居然在我黄梅英面前当面扯谎!适才你这一手功夫,绝不是传自天府老人,而且天府老人在十八年前早已死了。” “你不是说他归隐的么?” “哈哈!”一声脆笑之后,黄梅英目注视冷如冰轻蔑的点头道:“姓冷的,你认为你聪明,想用天府老人的声威来吓唬我,可是,你想不到吧!天府老人实际早已死了,是我亲手……” 说至此,忽然觉得不对,忙又将话咽住。 冷如冰冷笑道:“是你亲自埋葬的?” “不错!” “是尸体?还是他的生命?” 黄梅英一怔,秀目中陡射出慑人的寒光,娇喝道:“你这话我不懂!” “简单得很!”冷如冰淡淡一笑,道:“譬如现在死在岭上的这些人,你没埋葬他们的尸体,却埋葬了他们的生命!” 黄梅英霍地上步,一双秀目,不断在冷如冰脸上转来转去,既惊惶,又愤怒,突又吨道:“谁告诉你这些?” “就是险些被你埋葬了生命的老人!” “你胡说!” “应该是你自己!”冷如冰突然双目一瞪,射出两道正义而又慑人的光辉,冷哼一声,缓缓念道:“风雨之夕,送抱投怀,惑师逆伦,掷向荒崖!” 冷如冰话才说完,那黄梅英骇得心胆惧裂,十八年前的秘谋,这冷如冰怎会知道?难道他真没死?心中这样想,身不由已的直向后退,声音发抖着:“你……” “你”了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最后,终于被她进出了一句话,道:“他可是就在这岭上?” 冷如冰淡淡一笑,道:“回天府去了!” 黄梅英听说天府老人没死,所以骇得魂飞魄散,如今听说老人已回天府,紧张的神色,才渐渐缓和下来,定了定神,轻轻嘘了一口气,但马上又是轻蔑的一笑,道:“我明白啦,这样说来,他当真没死,他来了又走,可见是一个活着的死人罢了,至多告诉你这些,了不起传你一点心法秘诀,可是,姓冷的,你放明白点,初学乍练,能有多少成就?就算你尽得他的真传,你学到的,黄梅英全会,但我会的,你还不一定懂!” 冷笑一声之后,又道:“而且,这是我们天府的私事,你姓冷的还管不着这许多!”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假若冷某人有足够的资格管,而且要为天府清理门户,你又怎么办?” “哟!好大的口气?凭武功?还是凭这句大话?” 冷如冰蓦然自怀中掏出天府令旗,迎风一层,大喝道:“黄梅英,识得此物否?” 黄梅英一见冷如冰由身边掏出天府令旗,骇了一跳,猛退一步,脸色又是大变,但一变之后,随即镇静下来,反而吐出银铃般的笑声,道:“哟!很名贵呢,天府主人的令旗!” “跪下,黄梅英!” “谁在说话呀?” “天府本代主人!” 黄梅英微微一怔,但旋即嫣然一笑,也从怀中摸出一旗,迎风一层,竟也是一只天府令旗,向冷如冰道:“假若真正的天府本代主人,身兼红花教主,指挥一个初入天府门下的门人,冒用师门令旗,妄称是本代主人,要他跪下,他肯吗?” 几句话,反而问得冷如冰一怔! 因为冷如冰不知道,这天府令旗是否只是一面,自己虽有令旗为信,天府老人,又亲口许诺为本代天府主人,但当时没有第三人在场,如今黄梅英也有天府令旗,也自称是天府本代主人,一时之间,他反而无话可驳! 黄梅英一见将冷如冰问住了,格格笑道:“将令旗放下,姓冷的,今夜好在是我,若是别人,不笑掉大牙才怪,而且谁又相信,本代天府主人,会是你这样一个人物?” 冷如冰收起天府令旗,仰天一声凄厉之极的长笑,笑毕,蓦又由怀中摸出一个青布包裹,迅速打开,立时金虹四射,现出一只仅长数寸,似欲振空飞起的金剑。 冷如冰握在手中,傲然一笑道:“黄梅英,这个你总认识现在你应该知道,谁是天府真正主人了!” 这一下,黄梅英脸色变得极为近看,这只意形金剑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自她将天府老人丢下高崖以后,曾将整个天府搜了数遍,竟未找到,如今竟在这冷如冰手中! 先前,她还自恃天府武学,她已尽得真传,冷如冰纵算是天府老人新收的弟子,又能学会多少?但如今情形可不同了,这只意形金剑,是天府老人最具威力的飞剑,若然冷如冰已得传授,便能意之所指,剑必随之,任你有多高深的武功,也无法抗拒。 琴谱第二页的八个字,又在眼前晃动,那不幸的预感;又再次在她脑中回荡。 黄梅英不愧是一个城府最深,心机过人之人,当下惊容一敛,又恢复她满不在乎的笑容,“哟”了一声,道:“唔!这只意形剑可比天府令旗更珍贵,只是,姓冷的,据我所知,要驭使这只飞剑,必须心与神交,意与气合,剑与身合,非有十年八年的苦练,才能随意使用,姓冷的,咱们见过两次面,好象那时你尚未遇上天府老人,那么?据我推测,你遇上他不过是三两天前之事。” 冷如冰目注着黄梅英冷笑一声,道:“不错!仅是昨天!” “那就更对了!”黄梅英轻松的一笑,道:“凭一点运气口诀,和总共不到两天的时间,那你的成就应该可想而知,不是我小视你,就凭有这只剑,要想代天府老人清理门户,还不是时候,除非你今天能留得命在,再找一个最隐蔽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苦练十年,那时,也许我黄梅英只好认命了。” 冷如冰果然被她说得心意动摇起来,这不是人家故意讥讽自己,事实应该是如此,自天府老人,传过自己的运气心诀之后,一直投有时间练过一次,自己能不能驭使这只金剑,真还没有把握,若然一击不成,反而落在黄梅英手中,那么自己便算有辱师门,大违老人嘱托了。 恁地一想,心中不觉又犹豫起来! 黄梅英目光何等犀利,秀目一扫,忽然叹口气凄然落泪道:“冷少侠,你既然知道我过去在天府的经过,当然也明白我的心灵上遭受的创伤和耻辱,我为什么要背叛他,而暗下毒手,那应该有我无法忍受那种污辱的理由,人与人之间,谁又会坦白承认自己见不得人的过失,天府老人告诉你的,可以说三分二是真的,只有那风雨之夕,为了掩饰他的丑行,只好一股脑儿推在我身上,少侠试想,我黄梅英既是黄花闺女,再无耻,也不致对我大上两倍年龄的老人,献出自己的清白。” 冷如冰听她说得凄婉之极,而且也不无理由,人最容易同情弱者,女人更容易被人同情,何况那凄婉欲绝的声音,接然欲泣的泪光,和那楚楚可怜的神态,不期而然的对她油然生起,同情之心,他又哪知,这正是女人怔服男人最有力的武器。 冷如冰声音突然缓和下来,道:“但你废去他一身武功,置他于死地,手段也太毒辣了!” 黄梅英心中暗笑,脚步轻轻向前移了一步,道:“但是,少侠,我奉想一死来洗去一个女人的羞辱,但是,后来我发觉我。不能死,因为,我……?” 说至此,黄梅英竟然娇羞一笑! 冷如冰忽觉心神一荡!赶紧敛神沉气,退了一步道:“是不是因为怀了身孕?” “是啊!”黄梅英美目一瞟,又装出凄然欲绝的样子道:“那就是曾经与你相识的百花那个孩子,唉!因此,我又忍辱含羞的活了下去,少侠!你说,孩子是没有罪过的,是不是?” 冷如冰点头道:“不错!” 黄梅英又向前移了两步,未语,脸上先涌现一片红晕,叹口气道:“别看他七老八十,却需求无厌,我实在忍无可忍,有一天晚上,趁他在我身上之时,我一时气愤,才做出了杀师逆伦之事,唉!我虽然做了,后来也心中着实失悔,所以才离开天府,以免睹物伤情,另创红花教!” 冷如冰道:“如此说来,你不是受人指使的了。” “是他告诉你的么?唉!他加于我的罪名真多!不过杀师逆伦确是大罪,多加几项罪名,也无所谓!” 冷如冰只知天府书生是千代奇人,对于他生性行事,无所知,虽然前白相遇,已是个病弱得将死的老人,自然无法了解他和黄梅英间私事,究竟谁是谁非,很难下断语,但因此一来,对眼前的黄梅英原来心中的恨意,却消逝不少。 黄梅英一见他—脸犹豫神色,心中暗自得意,目光向岭上各处一扫,见那些尚留着活命的人,仍然半死的躺在地上,只有最少数,像魔峰的三灯使者,少林的三五个和尚,武当四子以及一指和北缺两人,再有,就只有万点流萤李信,和那位幽冥教主这些人,勉强坐在地上,调气运神,显然适才拼耗真力,抗拒自己的魔琴三曲,而朽损过度,尚无法复元来与自己为敌。 而唯一目前能阻就自己进入水火谷的,就是眼前的冷如冰,但这自傲而又颇多奇遇的小子,这小子身上正有寻宝必需之物,所以,先前她对冷如冰之突然现身,感到吃惊,感到是阻碍,现在,她反而觉得冷如冰之来,是自己意外的收获,自己即将成为天下武林的第一人,已经毫无问题。 她——黄梅英有些得竟忘形,趁冷如冰目光流动间,脚下又移出数步。 几次,她都想趁冷如冰不注意时,突然出手,但是,她顾忌着,第一是怕一击不中,破坏了她安排的骗局,那时必须面对面的动手,她担心着功败垂成。 跟随第一点便产生了第二点,她顾虑的是冷如冰手中那只意形剑,她摸不透冷如冰在这只金剑上的成就有多少?而且,事隔十八年,十八年人事沧桑,武林中人对武功上的成就,又何尝没有变化?不错!天府老人曾被她毁去了武功,但天府老人若无把握,岂肯以这柄金剑传给这位冷如冰,而且连天府令旗也传给他! 别人不知?但她出身天府,自然知道天府令旗只有一面,自己才是仿制的膺品,冷如冰自称他是天府本代主人,那是错不了的,若非如此,天府老人的令旗,绝不会交给他。 因此,她不出手则已,出手必须一击而中! 因此,她一再迟疑,想捕捉那一瞬之机,但这是一个最不容易捕捉而又带着侥幸成份的事,因为站在眼前的,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武林中屡获奇遇的佼佼者,他已是天府的本代主人,而那适才的一声清啸,居然能毁去一个武林一代奇人的魔琴,不用说,他还另遇过高人,而且那高人的成就,可能还在天府老人之上。于是,她对冷如冰几天来的成就,有些莫测高深。 这就是心机过人的红花教主黄梅英一再犹豫而不敢贸然下手的原因。 但就因她智者千虑,失去了可以成功的一瞬机会。冷如冰面对着这一个连一代奇人的天府老人也遭遇暗算的黄梅英不无戒备,因听她叙述她可怜的遭遇时,竟疏忽起来未去注意黄梅英的行动,但这一次,他发觉黄梅英忘形的脸上掠过一抹诡谲的笑容,跟着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向他移了两步,心中悚然一惊,顿时提高了警觉。 他冷漠的笑了一下,脚下不由也退了两步,心说:“好个诡诈的女人!我险些上你的大当。” 也就在此时,他身后也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道:“别听她的,适才她是一片谎言。” 冷如冰还来不及回头,对面的黄梅英突然一声娇叱,双掌一交,狂飚顿起,有如两股奔啸的飓风,直向冷如冰身后之人撞来。 本来这是黄梅英一个可捕捉的良机,但是当她一看清冷如冰身后之人时,她着急了,她不能让她多说下去,因此她是迫不及待的动手,假若她稍迟一瞬,等冷如冰回头看时再出手,那情形必然不同。 坏就坏在黄梅英出手稍快,冷如冰陡听叱声,随见她目现杀机,双掌交错,罡风顿起,心中一骇,要想用震天掌相抗,有手又握着意形金剑,匆忙中,不顾一切的将一柄金剑,竟当着暗器随手射出,左掌一翻,竟使出十二地煞手中一招“五丁开山”猛劈而出。 红花教主双掌劈出,突见金虹耀眼,冷如冰手中那柄意形金剑已脱手飞来,她竟以为冷如冰已运气驭剑,心中一骇,劲未全吐,赶紧滑步斜掠。 若然此时她用普通接人暗器的手法,一柄意形金剑,轻易的便入了她的手中,那么以后的一段武林史,必然改现,就因为她对金剑有先人为主的惧怕心理,就在她滑步移身,掌劲疾收瞬间,冷如冰身后响起低促的声音道:“快按天府老人所传心诀运气驭剑,不然,论功力,你不是她的敌手。” 冷如冰被一句话提醒,赶紧心神交会,气劲归元,按诀凝神,目注射出的金剑,只见那只即将坠落的金剑,忽然发出一声剑啸,跳了两跳,嗡地一声,冲天而起。 黄梅英身形才稳,金剑已锐啸腾空,骇得她亡魂丧胆! 现在,她唯一可想的办法,是一个逃字,根本顾不得去对付冷如冰二人,冷哼一声,双袖交替,拂出两股无比的袖风,身形一掠而起,如驭风而起的仙女,直向岭下奔去。 冷如冰身后那疾促的声音又道:“快驭剑去追,不然要逃走啦!” 冷如冰冷然一笑,心说:“黄梅英,你还逃得了,若不将你诛在剑下,天府老人死也不会瞑目!” 哪知他这里心念才动,那只金剑划空现一道金虹,锐啸嘶空,已电射追去。 要知这柄金剑名叫意形剑,意动剑随,冷如冰意念一动,剑即追出。 说来是玄妙,未尝不可作冥冥中自有天数解释,黄梅英才奔下岭不及十丈,陡听剑啸声已到头上,骇得她蓦又斜掠出去,真是无巧不巧,半岭上陡然立起两人,两声照笑,一指一爪同时向她袭来。 黄梅英哪防有人突袭,硬生生将扑势后挫,双掌一翻,搓风应手而出。 “蓬蓬”两声剧震,那突然出手的两人,身形摇晃了两下,同时倒地。 但黄梅英也就在此时,一声惨呼,那柄意形金剑,竟由背心穿入,踉跄前扑了数步,也倒地不起。 冷如冰飞掠赶到,伸手拔出金剑,他反而茫然的看着重伤的黄梅英出神,万没料到以一曲魔琴,几乎毁去数百武林高手的黄梅英,竟轻而易举的伤在这柄小小金剑之下,佛门因果之说,当真循环不爽。 ?泼酚5胍髁艘簧纯嗟淖砝矗凰竦男隳恐校馔獾牟19挥谐鸷藓头吲醋爬淙绫愕阃罚隙闲乃档溃骸昂19樱∧恪鞯枚裕∥摇摇缓弈悖 ?br /> 声音意外的亲切慈祥,好象慈母对她可爱的孩子说话。 冷如冰不由不忍心起来、叹口气道:“你不能怨我,这是天府老人的遗命!” “他……他死了!” “是的,算来应该是这个时候,因为前天相遇时,他告诉我,只能再挣扎三天!” 黄梅英眼中展出两颗晶莹的泪珠,痛苦——但那不是身上的创伤,而是往事——继又悔恨的说道:“孩子,那很好,我会去向他仟悔,天府绝学固有你而不失传,我……我高兴,但是,你今后仅防天毒君和毒宫那些人,不错,我是受人指使,死——是我的解脱,活着,才是痛苦,还有……还……” 黄梅英痛苦的闭下双目,胸前的剑伤中,鲜血不断涌出。 冷如冰道:“还有什么?” 黄梅英又痛苦的睁开眼来,看着冷如冰,张了几次口,才听她细弱的进出一句话:“那孩子百花交给你,善待她!” 话完,身子痛苦的扭曲了一下,脸上带着仟侮的表情死去。 冷如冰看着狠毒一生临死时却知道仟悔的女人,一时百感交集,茫然而立。 忽然——身后有人幽幽—叹,道:“她死了,还站着干什么?” 冷如冰这才想起几次在身后出声的人,蓦又回头。 原来正是被他点了穴道的莲花站娘! 莲花向他幽幽一叹道:“人为什么死时才知道自己的错呢?假若活着的时候就知道,不是可以少发生些惨事么?” 冷如冰道:“这就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套句古话,叫做后悔已迟。” 莲花点头道:“我明白啦!一个人有生命活力的时候,就有欲望,但当自知生命绝望,欲望也随之消逝,是非之念油然而生,是不是这道理?” 冷如冰道:“不错!” 莲花唉了一声,道:“说来说去,那都是一个贪字误人,贪名贪利,结果得到了什么?名利如此,其他何尝不是一样,现在我总算完全明白了。” 说罢,目光向冷如冰扫了一眼,脸上那幽怨之色,一扫而空,露出了庄严的笑容。 第六十二章 孽海无边 冷如冰也未注意,因为他正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姑娘怎知黄梅英适才说谎?” “我当然知道!”莲花淡淡的笑了一下,道:“我跟她十多年,对她的为人非常了解,当然一看就知道。” 冷如冰道:“若非姑娘提醒我,险些上当!” 莲花姑娘忽然咦了一声,道:“有人来了!” 身后已传出嘿嘿笑声道:“娃娃,想不到你的鬼门道真多,两天不见,竟然选获奇遇。” 冷如冰闻声回头,嘿!不知何时?魔峰的三灯使者,已一排站在他们身后,说话的人,正是鬼斧神凌穷。 冷如冰一见是三人,先偷偷的看了白衣女人一眼,只见她脸上一片庄肃的表情,双目注视在地上,似是装着不认识的样子。 冷如冰冷漠之极的傲然—笑,道:“三位复原得真快!” 血影人咭咭笑道:“小子,算你有功,今夜可以饶你一死!” 冷如冰冷哼了—声道:“为什么不说,我冷某人饶了你们,更恰当一些?” 鬼斧神嘿嘿大笑道:“娃娃,你也别嘴硬,那是你没有足够的时间罢了,而且你娃娃也没料到,我们会恢复得这样快!” 冷如冰冷漠的一笑,道:“这些话说来没用,你们找我做什么?” 鬼斧神道:“娃娃,你别明知故问,当然有事找你,第一是问你一句话!” “那第二应该是问我要玉龙镯了!” “嘿嘿,娃娃,算你聪明!” “你要问什么?” “你娃娃刚才那一声鬼叫,是什么名堂?”鬼斧神说此至,目中凶光暴射,又道:“还有一点,你娃娃是跟谁学的?” 冷如冰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道:“有此必要吗?” 鬼斧神哼了一声,道:“天府老儿不会有这种佛门功夫。” 冷如冰淡淡一笑,道:“算你有眼光,你知道是佛门心法,何必问我?” “老夫要你娃娃说出传你功夫的人是谁?” “凌穷!”冷如冰哼了一声,道:“用这种命令我的口吻,你似乎用错了!” “就算命令,有何不可?” “对我冷如冰?还是对天府本代主人?” 红影一闪,血影人嘿嘿笑道:“小子,你居然真以天府主人自居?” 冷如冰脸色一沉,喝道:“天府令旗,意形金剑,难道不能证明姓冷的身份?” 血影人纵声怪笑道:“就算天府老儿在此,老夫等现在也能这样问他,呵呵,小子,你认为手中有一柄老儿的意形金剑,嘿嘿,小子,那你就错了,意形金剑一沾血腥,必须三日后才能再用,难道这一点,你小子不知道?” “是的!少侠,现在你必须明白这一点”!白衣女人一直到现在,才抬起一双秀目,向冷如冰看了一眼,这么说了一句。 语气柔和,尤其是那眼波中,似还传来一阵耳语,好象是说:“小心啊!假若单凭那柄金剑,你是无法抗拒他们的。” 冷如冰迅速的会过意来,仍冷漠的一笑道:“冷某人今夜并未倚侍着这柄意形金剑而来!” 鬼斧神又接声嘿嘿道:“即令你另有奇学,老夫也一样要追问你,说不说?” “真的非说不可?” “假若你友善一点!”血影人又道:“老夫说过,因你有断弦之功,老夫今夜不难为你。” 冷如冰突然微笑着说道:“好吧!你们听清了,我说了!” 鬼斧神嘿嘿道:“这才算识时务的娃娃!” 冷如冰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这是一种佛门的诛狐除鬼的伏魔心法,致于传我的人,系是专以唆鬼拿妖的伏魔大帝!” 血影人听了,一声冷笑,蓦地一闪身形,裹身红雾顿起,只见红雾中他双掌齐翻,朝冷如冰推出一股掌风,势如狂飚,锐不可当。 冷如冰勃然大怒,正想翻掌迎敌,忽然莲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接不得,这是化血掌!” 话声方落,已被莲花挽着他的左臂,向左蓦然飘出,移开了丈许。 就在这时,岭上响起疯僧的声音,嚷道:“醉鬼,三个人准备打一个,算不算公平?” 醉和尚哈哈笑道:“疯子,你可是想下去打抱不平?” 疯僧道:“看你醉鬼有没有胆子!” 醉和尚道:“那么疯子你走前面!” 疯僧道:“你真怕呀!” 醉和尚道:“不是怕,你疯子死了,醉鬼好替你收尸!不然,两个全死了,连收尸的人也没有。” 疯僧道:“不行!要死一齐死!” 醉和尚也道:“不行!我和尚的头,不想挂上死亡榜!” 疯僧道:“不行也得行!快走!”血影人一听岭上有人说话,暂时停止向冷如冰进逼,回眼在向岭上打量。 冷如冰身后的莲花姑娘低声道:“好啦,他们两位来了!” 但冷如冰不但不喜,反而皱了一下剑眉,心说:“你们两个和尚跑来做什么?忙帮不到,反而让我又多一层顾忌!” 当他抬眼看时,正是疯僧士把抓着醉和尚,冉冉而降,施展的竟是浮云身法。 白衣女人忽然轻轻咳了一声,但其声甚低,鬼斧神与血影人并未听见。 两个和尚飘身落地,先冲着几人咧嘴一笑,疯和尚首先开口道:“打架么?我也算上一份!” 鬼斧神嘿嘿笑道:“你们这两秃驴,敢情也送死来了?” 话声方落,脸上陡现狞笑,手中鬼斧微动,映月闪出一片乌光,双目注视着两僧,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进! 疯僧“哎呀”一声,滴溜溜一转,早绕到醉和尚身后,嚷道:“醉鬼呀!原来是他呀!我可打不赢!你顶着点儿!” 醉和尚身子也直向后退,一面退,一面口中嚷道:“疯子,你不行我更不行,我说不下来,是你拖我下来的呀!” 鬼斧神嘿嘿笑道:“既然来了,不行也得行,秃驴们,认命吧!” 那醉和尚趁鬼斧神说话之顷,突然反臂一把抓住疯僧,身子一旋,反而又躲在疯和尚身后。 疯和尚这一下可急了,双手乱抓,身子不断挣扎,似是想挣脱醉和尚的左手,可是始终无法挣脱,急得又嚷道:“醉鬼呀!你行行好,疯子真不成?他那斧头一劈,疯子准得变成两半。” 醉和尚道:“我不管,我和尚还不想死,疯子,你留下吧!我要走了!” 说罢,手一松,冲着冷如冰咧嘴一笑,掉头就向岭上跑! 鬼斧神嘿嘿一笑,道:“一个也跑不了!” 话声方落,只见他并不追扑,手中鬼斧向醉和尚奔去的身影,虚空一劈! 立时,狂飚陡起,醉和尚正好身形向上窜,突然听他一声“哎呀”,身子向横里一飘,以毫厘之差,堪堪躲过鬼斧神那虚空劈出的一斧。 醉和尚身子一闪又起,口中又嚷道:“疯子呀!你得拦住点儿!” 嚷声中,人又掠起数丈! 鬼斧神见一击不中,大吼一声,鬼斧划空,有如一片乌云,平地涌起,直向醉和尚扑去。 鬼斧神一追醉和尚,疯僧反而不跑了,目注鬼斧神追的身影,嘻嘻笑着。 冷如冰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先偷眼一看血影人,见他凝立未动,也自看着奔去的两人。 现在,他明白了,醉颠二僧突然前来,原来是分散敌人的力量,而且可能醉和尚将鬼斧神引走,将白衣女人留给疯僧,更具深意.若然这白衣女人,当真是疯僧念念不忘的妹妹,那么?现在正是他们相认的时候。 于是,他朗朗星眸一转,又落在白衣女人的脸上,见她一对寒星般双目,正自在疯僧脸上不断扫来扫去,脸上微现疑惑之色。 冷如冰心中一动,蓦喝一声:“大师,你的浮云身法最快,还不,快去,不然醉和尚要吃亏!” 果然,白衣女人一怔,道:“你当真会浮云身法?你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疯僧嘻嘻一笑,并不答话,双袖轻轻一拂,竟又施展浮云身法,冉飞而起,直向岭上飞去。 白衣女人秀目,向冷如冰一扫,投了关切的一瞥,故意娇叱一声:“和尚,你别走!” 衣抉飘飘,也向岭上飞去! 现在一来,问题简单得多了,单斗一个血影人,他冷如冰就凭着震天三式的掌力,虽不会胜,大约也能支持一段时间,当下将意形金剑放入怀中,凝足真力,向血影人傲然大笑,道:“来吧!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血影人咭咭笑道:“小子!算你不错!你居然敢向老夫挑战!” 冷如冰冷淡的说道:“天府本代主人,为什么不能?” “好好好!”血影人又是一阵怪笑道:“原夹你小子仗着一点天府的名头?可是你小子忘了,适才我们听你们说过,天府老儿已经死了,其实就算他不死,我也迟早要找上天府去,这一来,简单得多了,不用我闯山跋涉,先前,我因你小子有断弦之功,使我不致耗损过多功力去抗拒那魔琴三曲,只要你说出传你那能克制魔琴的那一声鬼叫功夫,是谁传你的?而且交出玉龙镯,便饶你小子不死,嘿哩!但是现在,对于天府本代主人,老夫可得重新说一句话,今夜,你小子死定了!” 冷如冰冷笑一声,道:“你太自信了吧!” 血影人嘿嘿笑道:“在任何人跟前,老夫从未失去过自信!” 说罢,只见他身形微动,顿时又是红雾绕身,直向冷如冰逼去。 这血影人是什么武功,冷如冰始终没看清楚,适才他听莲花说过,这魔头施展的是什么“化血掌”,单是这名称,就令人有些可憎可怖,但冷如冰还不怎么放在心上,最使冷如冰头痛的,还是弛那奇诡玄奥的身法,明明是人,但却只有一个影子,能散能聚,无法伤得了他。 只听红雾中血影人嘿嘿怪笑道:“小子,我替你太惋惜了,你这天府主人当的太短促了!” 话声一落,蓦然红影一闪,红影中一股掌风,势如狂殿锐不可当的向冷如冰撞来! 莲花姑娘又在身后发出一声惊呼! 冷如冰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运起南残所传的震天掌功力,双掌平胸推出。 两股掌风一撞,立时天崩地裂般一声大震,石卷沙飞,即一团红雾,被震得直向后面滚去,而冷如冰也蹬蹬蹬退了三步,心中血气上涌,眼中金星直冒。 莲花赶紧上前将他扶着,柔声道:“少侠!你受伤了没有?” 冷如冰摇摇头,赶紧强运真气,将上涌血气止住,才冷漠的笑道:“没什么!” 哪知话声击落,只听头上电射而来,红雾中血红的身影,右手箕张,当头下补。 冷如冰恍忽觉出,似有五条指头粗细的红雾,自血影人指头射出,象五支利剑,分指自己胸前菠机,华盖、中庭、鸠尾、分水等五大要穴。 此时,冷如冰要想闪避已是不及,何况身边还有个莲花姑娘,若然自己闪开,这位好心的姑娘,必然毙命指下。 当下,已不容他多想,心中一急,上身自然向后微仰丹田间突然真气回荡冲激。 一声龙吟长啸,自然之极的发自冷如冰口中! 吟声响彻九宵扶摇直上,吟声清脆,厉久不绝! 吟声乍起,那凌空下扑的一团红雾,竟突然随风四散,一个红衣人滚滚翻翻的直向岭下落去,活象一只断线的纸鸢,被大风吹得飘飞而去一般。 莲花忽然一声惊呼道:“妙啊,早知你这声音能震飞人,我也别替你担心了。” 冷如冰目注直向岭下寒潭落去的血影人,心中是又惊又喜,淡淡一笑道:“连我也不知这‘苍龙吟’竟有这般妙处,以前我只知道对付幽冥鬼阵或魔琴一类迷人神智的邪门功夫有效呢?” 就在两人话声未完瞬间,“嘭”地一声,寒潭中水花四溅,血影人已落入水中。 冷如冰突然“啊”了一声,道:“快去看看,不是那寒潭之水,能使人皮化肉消么?” 莲花姑娘也是一声惊呼,道:“是啊!这一次他活不了啦!” 话声中,两人同时掠起,直向潭边扑去。 冷如冰四五个起落,已然扑到潭边,双目向立身岸边一扫,这潭边一带的土石,全被潭中的火烤成缀黑色,而且泥土龟裂,但奇怪的是,火才熄不久,居然已热气全消,人落脚潭边,反而觉得冷气逼人,不用说,果然这寒潭之水,天生奇寒,虽然潭上终年烈火熊熊,竟然未将潭水烧沸。 看那潭水时,却是黑沉沉的,水面上浮着一层微带黄色的油质,一股油腥之味,宣冲鼻管。 再纵目看时,嘿!当真是天生绝地,寒潭左右,全是百数十丈的黑色高崖,崖石壁立,闪闪发光,仔细一看,才知那崖石上好象渗出一种黑色油质,映着月光,所以发出亮晶晶的闪光,崖石已是陡削如壁,再加上一层油,任你轻功再好的人,自然也无法由崖上下去得了,真是造物神奇,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忽听莲花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道:“咦!看啊!浮起来啦!” 冷如冰目光由对崖收回,落到潭上,果然,只是潭水中正浮起—具白森森完整骨骼,那浮骨之处,估量正是适才血影人郎同化落下之处,毫无疑问的血影人果然已被寒潭毒水化尽了皮肉,所以骨骼浮了上来。 血影人一生作恶多端,自然用不着惋惜,但寒潭映月,照在那白森森的骨骼上,也使冷如冰升起一阵凄凉的感觉,不由默然一声长叹。 叹声音落,只听岭上突然响起两声厉啸! 冷如冰与莲花闻声蓦又回头,陡见两条身影疾扑面下,一灰一黑,眨眼工夫,已到潭边,竟是幽冥教主和万点流萤李信二人。 冷如冰还道这两人是向他扑来,哪知两人落地,只向冷如冰嘿嘿笑了两声,脚尖一点潭岸,同时向潭中落去。 这一下,两人可骇了一跳,同时发出一声清啸,双臂蓦振,想猛力窜起,可是,迟了!啸声刚发,万点流萤李信当先“卜通”一声,落入潭中。 幽冥教主身子也不过拔起数尺,忽听水响,不由微一分神,就在他分神瞬间,一股更大的吸力,硬生生把他向潭心猛力一吸,也是“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站在岸边的冷如冰,双目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两人落水之处。 只见那潭水中响起噗噗噗噗的声音,跟着泛起一层白色的泡沫,不到—刻时间,泡沫处又泛起两具白森森的骨胳。 —会工夫,寒潭中毁掉了三个武林绝顶高手,看得冷如冰心中好生骇然,心说:“若非莲花姑娘及时赶来相告,我冷如冰只怕此时也浮骨寒潭了。” 不由掉头向莲花姑娘看去! 突见她双手合什在胸前,一脸庄严肃穆的神色,口中正自低涌佛号。 冷如冰—怔,道:“姑娘,你在做什么?” 莲花缓缓睁开双目,庄严的说道:“一池寒潭即是大干世界,一具白骨如观我佛心经!” 冷如冰一听,她竟打起禅语来了,更是一怔,不由脱口问道:“大千世界,岂限一池寒潭,我佛心经,哪能比—具白骨?” 莲花道:“我佛无相,地狱即是天堂,大彻大悟,白骨也是青莲。” 冷如冰恍惚之间,虽然面对着天下最险毒的寒潭,和几具适才还是活生生的人,转眼之间便变成白森森的白骨,也觉景象变了。 流萤点点,月浩如洗,一池碧波,三朵青莲。 夜,很静,很美!但就在他灵台一闪间,莲花的声音,突又响起道:“别认真,你不应该懂得这些,我说几句玩话罢了!” 冷如冰冷漠的一笑,道:“我懂得!” 莲花庄严的微笑道:“别想这些啊!听,又有人来啦!” 果然,一阵飒然风声传来! 冷如冰赶紧回头一看,竟是一指和北缺两人。 敢情两人适才真力尚未复原,便想趁机偷袭黄梅英,反而被黄梅英用罡力震伤,现在才自行用真力疗好内伤,向潭边赶来。 冷如冰眼见这些人一个个前来送死,突然心中不忍起来,迎着两人走了数步,高声说道:“两位要入谷去取三宝么?” 两魔一见冷如冰,同时停下身来! 一指哼哼笑道:“娃娃,我们到处找你,想不到今夜你也赶来了,拿来!” 冷如冰冷漠的一笑,道:“成老前辈就是要如冰赶来,送还两位的玉屏金钥!” 两个魔头大出意外,想不到冷如冰自动送还玉屏金钥,反而有些不信?北缺嘿嘿道:“娃娃,真在你身上?” 冷如冰微微一笑,伸手自怀中取出三样东西,摊在手中,道:“不只玉屏金钥,连玉龙镯藏宝图全在我这儿,两位大约最有兴趣的,拿去就是。” 两个魔头更是怔然,不由互相看了一眼。 冷如冰冷极的一笑,道:“两位不用怀疑,这正是来此山中的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如冰因缘凑巧,全得到了,两位若是需要,拿去就是!” 北缺嘿嘿笑道:“娃娃,你莫非要使诈?”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别说冷如冰一生不会使诈,在两位面前,即使使诈,大约也不成!” 一指哈哈大笑道:“娃娃算你聪明。” 冷如冰随手将三件东西放在身前,自己掠退丈许,才又说道:“两位请检验,看看如冰是否有诈?” 本来无诈,但此举大出两魔意外,反而引起了两魔的疑心,竟不敢上前去取。 冷如冰朗声一笑道:“两位为了这三样东西,耗费了六十年心血追寻,现摆在眼前,怎又不要了?” 北缺独目陡睁,嘿嘿一笑,道:“娃娃,假若你敢使诈,嘿嘿,看我不将你挫骨扬灰才怪!” 说罢,蓦一晃身,已将三物取在手中。 北缺当下检视三物,那玉龙镯和藏宝图虽是真假难辨,但玉屏金钥,却是他们保存了几十年的东西,一眼便认出,一点也不假。 两魔相顾愕然,一时之间,想不出冷如冰如此交出的原因? 第六十三章 在劫难逃 冷如冰目注着两魔那种愕然神色,又冷极的一笑,道:“两位看清了,冷某人可曾使诈?” 北缺嘿嘿道:“不错!算你娃娃知道在我柳老道面前,坦白比狡诈好得多!” 冷如冰轻蔑之极的笑了一声,道:“可是如冰这样做,并不是怕了两位,如冰话说明了,两位中任何一位,甚至是两位,只要有兴趣,如冰决定奉陪。” 一指哈哈笑道:“娃娃,你胆子真不小!也狂得可以!” 冷如冰道:“对我冷如冰而言,这句话也许狂了一点,但以一今天府本代主人,对两位这样说,也许并不算狂i” 北缺与一指相顾大笑,笑了一阵,北缺又哈哈笑道:“娃娃!你真有意思,不错,这句话如出自天府老人,我老道和老商,不会认为他太狂,但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嘿!对了,成老儿不在,用不着提他,可从来不承认什么帮?什么派?什么府的。因此,我们一生只对人,不错,我们适才已经知道你娃娃是天府本代主人,你娃娃有多少成就,我们适才已看清了,意形金剑现在派不上用场,致于你娃娃那点佛门狮子吼之类功夫,说起来,是一种最霸道的功夫,但是,嘿嘿,说起来也算不了什么?真若一招一式的比划,大约我和老商,不会容你娃娃有充裕时间去运气施展的。” 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话得说回来,你娃娃既然不使诈,我也不会难为你。” 冷如冰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心中怒气,但随即一想,这两个魔头,虽然不务正道,但六十年来,从不在武林中兴风作浪。 当下忍着一口气,冷笑道:“两位可知,如冰这样做,并非讨好!也不是惧怕,索性告诉两位吧!天下武林,包括两位和如冰在内,一直是被人捉弄了,这三样东西么?呵呵!根本与天竺三宝无关,等于废物!” 两魔同时一惊,一指道:“你娃娃这话可当真?” “信不信由两位,东西已经交给两位,两位若然不信,尽可一试,如冰可是一番好心,两位看看,这寒潭中浮着的是什么?” 说时,向寒潭中一指。 两魔似还不知血影人和幽冥教主及万点流萤死在寒潭之事,顺着冷如冰指处一看,同时咦了一声。 冷如冰冷极的一笑道:“大约两位适才内伤不轻,全神运气疗伤,适才发生之事,还不知道,这一具浮骨,便是郎同化,那两具,一具是幽冥教主,一具是万点流萤,落下寒潭,便皮化肉消,成了这个样子,如冰话已说完,信不信全在两位自己。” 一指和北缺一脸惊愕、怀疑的神色,目光炯炯向潭面注视着。 过了一会,一指忽然哈哈笑道:“娃娃,你倒说说看,那愚弄天下武林的人是谁?” 冷如冰道:“如冰跟两位一样,所知道的仅此而已!” 北缺突然哼了一声,道:“天下最毒最恶之水,我老道不知见过多少?娃娃,你危言耸听,是不是别具用心?” 冷如冰冷极一笑道:“两位若是不信,寻取三宝之物,已在两位手中,尽管请人谷就是,如冰言尽于此!” 说罢,傲然的仰起头来,目注天上的残星斜月,不去理会两人。 忽听一指哈哈笑道:“老商,你敢不敢去!” 北缺嘿嘿道:“柳老道一生不信邪!” 一指道:“那不就得了么?管它是真是假,咱们总不能这样呆住呀!不然人家会说,咱们怕了什么?” 北缺道:“对!咱们不能丢人!总得进谷去看看。” “这娃娃怎么办?” “若是没骗咱们,那算他还算识趣,因此,我老道主张将功拆胆,若是骗了咱们,嘿嘿!过了今夜有明天!” 一指尖声大笑道:“依你!依你!不过这潭水奇毒不会有着!咱们得想个法儿!” 北缺道:“咱们来个‘借力步虚’如何?” “对对对!我老商也是这主意。” 冷如冰虽是仰首看天,但却暗中戒备,留心着两魔行动,一听两魔仍不死心硬要入谷,暗自冷笑一声,心忖:“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真是在劫难逃,我的一番好心,等于白费了。” 心中正在想,只听两魔各自一声长啸,同时斜掠而出,窜出四五丈左近,去势将尽,各自右脚尖在左脚背上轻轻一点,竟又再次飞出,便已到了潭心。 冷如冰目注两魔飞去的身形,不由暗暗点头,心说:“这两个魔头轻功造诣之高,当真异于常人,但这种步虚身法,轻功再高之人,也只能一次,不知下次应该如何纵起?” 心中正在转念,两魔身形在空中忽然一升一降,只见北缺在下,双臂高举,两掌托天,那一掇双脚正向北缺双掌上落去。 冷如冰才在想:“掌托足心,一指自可纵起,但北缺岂不落入潭中?” 说时迟,两魔毕竟不凡,只见北缺左手一托,右手反而曲指在一指脚背一勾,借一托一勾之势,两声清啸,竟又同时飞起,直向对岸潭边落去。 两魔用劲之巧,拿捏之准,当真妙到毫期,看得冷如冰不由一怔,这才悟出适才北缺所谓“借力步虚”,原来是用这种方法。 莲花也看得神为之夺,脱口说道:“这法子当真妙极!” 冷如冰道:“想不到两魔用这种方法,飞越寒潭,大约可逃脱此劫了!” 话声才落,只见两魔又一次借力,已然直向对岸飘落。 哪知眼见两魔已落到对岸,忽然似是立脚不稳,脚下一滑,身子同时向后栽倒。 莲花一声“啊”未完,对岸已同时传来两声惊呼,在惊呼声中,两魔身子猛向上窜,竟然未曾窜起,身子反而向下疾沉,只见四只手向上乱抓一阵,一眨眼工夫,便已没入地面。 莲花又是一声哎呀,道:“怎么啦!那儿不是岸边么?” 冷如冰吸了一日凉气,但却明白了那是为什么?叹口气道:“那儿不是沉沙?必然就是浮沼池两种地带,看起来似是陆地,其实跟水中差不多,人若踏上,立即下沉,比落在水中还可怕!” “为什么啊?” “水中提气尚可纵起,但沉沙和浮沼就不同,不用力还可,用力反而沉得更快,两魔大约见是岸边,一时大意,又因飞越十数丈潭面,已再难提气轻身,脚一落实,立即下沉,等待发觉,想向上纵起,哪知反面越陷越深,这就是俗语所说的‘泥足越陷越深’,自然比在水中还可怕了!” 莲花“啊”了一声,道:“这么说,两个魔头也完啦!” 冷如冰道:“大概活不了!” 莲花幽幽一叹道:“嗯!在劫者难逃,你虽好意告诉他们,他们还是要去送死!” 冷如冰道:“所以说:‘孽海无边,回头是岸!’” 莲花“唔”了一声,道:“是啦!生死,俗家称‘命’,佛门称‘缘’……” 话未说完,忽听身后有人哈哈笑道:“悟透情缘,便证佛缘,姑娘,算你是明白人!” 二人惊得蓦然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那醉和尚已站在两人身后。 莲花道:“大师,你来啦!” 醉和尚道:“来了!” 冷如冰道:“鬼斧神呢?” 醉和尚哈哈笑道:“别问,!别问,若不是和尚跑得快,这颗和尚头早没啦!” 冷如冰冷漠笑道:“这么说你太辛苦了!” 醉和尚一怔道:“辛苦什么?” 冷如冰含笑道:“逃命呀!” 醉和尚“哎呀”了一声,道:“老弟,你真是狗咬吕洞宾,若不是和尚给你将那大黑炭引走,只怕逃命的不会是我和尚?” 冷如冰道:“那也不见得?” 醉和尚哈哈笑道:“好!算我和尚多事,可是,和尚还得提醒你一句,你老弟若是喜欢过河拆桥,可别怪我和尚不打圆场,你老弟不信,有些事么?离了我和尚还不成?” 说完,神秘的—笑! 莲花点头道:“唔!我知道!” 这一说,反把冷如冰怔住了,道:“你知道什么!” 莲花抿嘴一笑道:“等进谷后你自然知道!啊哟!当真应该快进谷去了,我还担心谷中会发生意外呢?” 说罢回身顺着潭边,向右走去! 冷如冰跟在莲花身后,又问道:“和尚,疯僧呢?” 走在最后的醉和尚笑道:“人家认了亲人呢!老弟,若非你提醒,两姊弟动起手来,那才妙得紧。” 冷如冰又道:“人生离合无常,想不到这场纠纷中,你们却碰上了!” 和尚哈哈大笑边走唱道:“离非离,合非合,世事如幻觉,醒来一场空,哪如我和尚,一葫常随身,醉里有乾坤,闲时邀月饮,倦时卧烟霞,离合悲欢无缘份,情爱冤仇一起忘,生平不欠债,只为别人忙,既不颠,又不仙,拾得铜钱当酒钱!” 冷如冰听得心中一动! 莲花忽然在前面停下步来,回头道:“大师,你这歌儿真好听!” 和尚又笑道:“不好!有缘听得懂,无缘耳边风,走啊!走啊!” 和尚连声催促,莲花笑了一笑,回头又走! 不消一刻工夫,已然到了右侧绝壁之下。 莲花回头向后打量一眼,见无人跟踪,才笑了一笑道:“到啦! 秘道口就在这儿!” 冷如冰一看,那绝壁整齐如削,上面油光发亮,好象整个壁上,终年渗出油质,根本没有什么秘道口?只见莲花忽然俯身,在绝壁之下撅起一块石板,现出一个小小洞穴,仅可容得一人进入。 莲花笑了一笑,道:“两位快随我来!大师,请你进入后,将洞口盖上!” 说罢,一跳而入! 冷如冰与醉和尚相继进入,那洞口虽小,进洞后却非常宽敞,曲曲折折的走了约一盏热茶时间,忽见前面有星月微光射入,便知已到出口处。 果然,莲花在前面笑道:“到啦!可是两位小心些,少林武当两位掌门人,就是在这出口处被人偷袭受伤的。” 冷如冰疾走两步,越过莲花姑娘,道:“姑娘请随后,让我出了洞口,两位再上来!” 说罢,默运六脉神功护身,双掌在胸前蓄势,脚尖一点地,飘飘飞身窜出。 冷如冰不敢落地停身,身形窜出,霍地一扭腰,斜斜射出丈许,—式游龙回空,将四周打量一片,见无异状,这才飘飞落地。 但就在他落地之顷,忽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少侠,你来啦!” 冷如冰一怔,游目四顾,根本没看见有人! 当下吃了一惊,暗忖:“这声音不像是双燕主人,难道会是那峰的女魔头所发?” 心念刚完,那莲花和醉和尚已飞身跃落地面,莲花似已看出冷如冰正在愕然四顾,也四处了一眼,道:“少侠,你看见什么?” 冷如冰摇摇头,道:“姑娘,这谷中除了你们姑娘和两位掌门人外,还有什么人?” 莲花道:“没有啊!要有就是用神奇掌力伤了两位掌门人的那个人!” 冷如冰心中明白,当下冷漠的笑了一笑,道:“你们姑娘在何处?” 莲花向前一座十数丈高的崖上一指,道:“她们就在那上面!” 冷如冰冷笑一声,道:“我们侠去看看!” 说罢,双臂一振,身子一掠而起,蓦向那高崖扑去,两个起落,已然扑到崖上,始眼一看,崖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冷如冰吃了一惊,耳边又响起那冷冰冰的声音,道:“你找人么?少侠!” 冷如冰再也忍不住了,沉声喝道;“你是谁?” “你何必明知故问呢?” “你是魔峰主人?” “应该称我圣宫主人才恰当些。” “圣宫主人?” “嗯!武圣宫!少侠。” 冷如冰冷笑道:“好大口气!亘古至今,尚没听人敢称武圣的。” “为什么不能呢?当一个武功进境已到至高至圣的时候。” 这时,莲花和醉和尚已然扑上崖头,那莲花一见没人,也是惊得“咦”了一声,道:“姑娘哪里去了?” 忽又回头向冷如冰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冷如冰冷极的一笑,也不答话,又道;“既然自称圣宫主人,冷如冰不才,敢情领教几手绝学。” “少侠,你成么?是不是仗着你习过那野和尚的一点鬼叫功夫?” 冷如冰一怔,想不到这女魔头竟然知道自己习过佛门无上心法的“苍龙吟”,听她口气,好像还没把这种佛门绝学放在眼中,心中好生骇然。 轻笑一声,又听那冷冰冰声音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因为我不能再伤一个人的心!”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盛情心领,但冷如冰一生,从来不想沾一点别人的光!” 莲花突又问道:“喂!少侠,你干吗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呢?谁是圣宫主人啊?” 冷如冰至此才知那魔女是用传音之法在跟自己说话,回头向莲花冷笑一下,道:“你忘了死亡榜的魔峰!” 莲花惊得“哦”了一声,道:“是她?两位掌门就是那妖女伤的?” 只有醉和尚上崖以后,独个儿在一块崖石,闷声不响的喝酒,对冷如冰与人说话之事,好像并不惊异。 冷如冰突听轻哼一声,那冷冰冰的声音喝道:“小婢无理,掌嘴!” 心中方在吃惊,尚未及转头,只听一声轻脆的掌声,自身侧响起,赶紧回头一看,只见莲花右脸上红肿起老高,显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什么人出手打的?冷如冰别说未看见,连风声也没听到一点,致于莲花自己更不知道,正自摸着被打的右颊发怔。 冷如冰冷笑一声,道:“既然自称武圣,用这种诡异方法打人,算了什么?” 娇语如丝,又冷冰冰的传来道?“这是薄惩,若再敢无理,应该割舌!” 醉和尚这才哈哈一笑,向莲花道:“姑娘你就别问啦!这台戏没咱们两人的事。” 冷如冰心念一转,暗忖:“这女魔毒辣非常,说不定莲花真会遭她的毒手!” 当下也向莲花说道:“姑娘请歇息,我们既然来此,一切如冰自会弄个清楚。” 莲花挨了一巴掌,右颊火辣辣的疼痛不已,心中虽然愤怒,但却也暗自骇然,虽说自己武功,并非武林顶尖儿好手,但人家出手打了自己,连影子也没见晃一下,便知多说无益,多说便是自讨苦吃,果然不敢言语。 轻叹一声,又听那冷冰冰的声音道:“少侠!你在蜂王洞中得了一柄剑是不是?” “不错!” “你知道那是什么剑么?” 冷如冰毫不犹豫的冷笑一声,道:“天下至毒至狠的绝情剑!” “为什么呢?少侠!你能告诉我么?” 冷如冰又冷冷一笑,道:“这一事过去的经过如冰不清楚,但数十年前,听说有一对情侣,相偕而来,结果被那狠心的女人,移情别恋,随她西来的男人,便在她的安排下,弃下了这柄剑,连性命也险些不保,狼狈逃回东海!” “嗯!不错,是这样的!还有么?” 冷如冰又道:“后来,那个自认为幸福的中原武林中人,也不过几年工夫,又被那女人抛弃了,只身单剑,天涯寻访!” “唔!你知道得不少,后来呢?” 冷如冰大声道:“后来被那狠心的女人,囚禁在蜂王洞中,被蜂群螫死!” “完全对!少侠!但不应该说那女狠毒,对这柄剑,又怎能说是天下最毒最狠的绝情剑呢?” “因为这柄剑在东海,称做‘爱神之剑’,本有雌雄,但不幸落入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手中,造成了两桩恨事,所以如冰认为称它为‘绝情剑’更为合适一些。” “啊!” 顿了一顿,又轻轻的叹息一声,叹声中,好像有着无尽的哀怨,又道:“少侠,照你这样说来,应该是改得最恰当不过的了,不过这些事是你亲自看见的么?” 冷如冰一怔,道:“第一件是传闻!” “第二件是你在蜂王洞得剑时,根据现场情况判断的?对不对?” “不止判断?如冰还有根据!” “什么根据呢?” “那位自认为得到幸福人的遗书!” “遗书?” “唔!那是一个被人玩弄至死才明白的人悔恨和哀鸣。” “能念给我听听吗?” 冷如冰自身上取出一本芙蓉花册,就中取出那一张纸笺,高声念了一遍,道:“这可证明如冰并不是妄下断语。” 那细若游丝的声音,突然有点暗哑起来,幽幽一叹之后,道:“应该说,那是他自私,只知道自己而忘去了别人。” 冷如冰一怔,道:“难道还有别情?” “有!少侠!” “是什么?” 第六十四章 谷中疑云 冷如冰从那幽怨而微颤的声音之中,已意识到这不是做作,而是由衷的发自内心深处。 一个意念,闪电般掠过冷如冰脑际,他行道江湖,已经两年多,懂得人与人之间的是非,第三者往往很难依据一点断鸿零爪,便骤下断语。 何况,感情是一泓止水,只要一粒小小石子,更能激起涟漪,一湖春水,也会被一阵微风吹皱,关于这些,他——冷如冰——又知道多少?心中倏地一想,对这位自称圣宫主人的魔女,不由漾起微微的同情心——何况,他还知道,她正是蓉儿的亲生之母。 当下脸上掠过—丝惯有冷漠的笑容,道:“就算你们之间,有你不得不那样做的理由,但你故意安排诡计,希望天下武林中人,浮尸寒潭,难道也是另有隐衷,非这样做不可!” “这个?你似乎问得太多了,问出你应该问的范围。” “为什么如冰不能问?” “当然你能问,但我却有不愿说明的权利,是不是!” 冷如冰一声冷笑,尚未出声,娇语如丝的声音又道:“少侠,那柄剑,是否在你的身边,” 冷如冰大声道:“不错!正在身边,你是不是想收回?” “不了!少侠!希望你珍视它,那不但是一柄稀世神剑,而且它将会给你带来幸福和爱情!” 冷如冰冷笑一声! 那细若游丝的声音又道:“不错!在东海谁如得到这柄剑,谁就会得到爱!因为它在东海叫做‘爱神之剑’!” “好别致的剑名!”冷如冰哼了一声,道:“可是据冷某人所知,它应该叫做‘不幸之剑’更合适一些!” “为了一走一死!” “难道两人的不幸,还不足证明?” 一声轻笑之后,传音又道:“那的确是不幸,但不幸的是剑,而不是人!” “你就会明白的,少侠!” 这时,呆坐在旁边的莲花,心中却在十分着急,虽然她只能听到冷如冰说话,而听不见那妖女人用传音之法说些什么?但从冷如冰的话声中,听得出他们谈的是与目前毫无关系的事! 她担心的是双燕主人和两位掌门人的安危,忍不住大声说道:“少侠,你们尽谈这些不相干的事做什么?应该赶快查问一下蓉姑娘的下落才是!” 醉僧咕噜一声喝了一口酒,向莲花挤挤眼,并未出声。 冷如冰正想出声询问三人下落,忽听—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只见由那密道中鱼贯走出一些和尚道士,正是少林的十八高憎,和武当四子以及十二星辰。 冷如冰心想:“他们怎会知道入谷密道的?那一阵魔琴三曲,居然一个也没死,而且竟然复原了。” 心中才恁地在想,只见那一行道僧,已疾步走到崖下,冷如冰这才发觉,各个神情茫然,脸上毫无一点表情,对崖上三人,连看也不看一眼,木然呆立。 冷如冰这才一怔,心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若说他们功力尚未复原,何以又健步如飞?若是复原,何以是一脸茫然神色?难道那魔琴之力,却迷失了这些和尚道士的神智?” 不但冷如冰如此想,连莲花和醉僧也感愕然! 莲花连自己脸上尚在疼痛也忘了,咦了一声道:“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醉僧摇摇头道:“和尚跟你一样感到古怪呢?” 就在这时候,八个和尚和十六个道士,忽然面向对面谷壁,一齐躬身下去,好像见着自己掌门人,在聆听吩咐一般。 冷如冰纵目向对面谷壁看去,只见对面高耸的仍是一壁黑色油滑的高崖,高有百丈以上,崖壁更是毫无容人之处,难道这些和尚道士是在向那魔女行礼?果然,心念才完,冷如冰又听那细语如丝的声音道:“你在奇怪?少侠!” 冷如冰冷极一笑,道:“你用什么方法,把这些和尚道士变成丧魂失魄的样子?” “催心迷魂法呀!少侠,你看比天府书生的魔琴三曲,是否高明一点?” “催心迷魂法?”冷如冰一怔! 格格两声娇笑之后,冷如冰又听她说道:“现在,少侠,你该明白,我要杀一个人,是不是需要动刀动剑,或是费尽心机,去安排什么诡计?” 冷如冰一想:“对呀!这魔女来自东海,必然有一些异端邪法制人,她要杀死蓉儿的父亲,用不着将他囚在蜂王洞中,今夜之事,也用不着费这番安排!” 只听那魔女又道:“譬如姬丫头和那两位少林武当的掌门人!啊!还有,连你们三位也算上,假若我存心要杀你们,只要我施展迷魂催心法,谁又会活得了?” 冷如冰道:“就算这些事与你无关,那么九顶山下的人称死亡榜上的那些人,总是你的杰作吧!” “难道他们不该死!” 冷如冰忽然气忿填胸,目怒张喝道:“家师一生侠义,洗手江湖已有十多年,又因何也悬在死亡榜上?” 魔女轻啊了一声,道:“少侠,你说什么?” 冷如冰悲愤不已的又大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家师地煞神董无公最近悬头死亡榜之事?” “假若是真的,那我非常遗憾!” 冷如冰仰天悲啸一声,道:“杀了人只说一声遗憾,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之事!” “因为那不是我的意思!” “但总是你身边的人所为!” “是的,这一点我知道,我是圣宫主人,应该也有责任,少侠,你的意思是……?” “杀人偿命!” “好了!少侠,你说得够明白了,假若说我圣宫的三灯使者,也有人被杀,我这圣宫主人,是不是也有权追究?” “那要看是故意杀人?还是出自特殊情形!” “什么才叫特殊情形呢?” “心存杀人而被杀,那是自寻死路!” 沉默了一会,忽然魔女笑了一声,道:“少侠,当年中原十大高手,围攻鬼斧神时,是不旱也想存心杀他!” 冷如冰道:“那是为武林除害!” “是的,这一点我知道,但我要说的不是原因,只是根据少侠适才说的道理来推演,既然少侠不否认这一点,那就请听我说下去,后来鬼斧神坠人黑水潭,侥幸不死,这次他再出现江湖,应该说是那档事的继续,引用少侠适才的那句话,应该不错!” 冷如冰被问得一怔。 “好了!”细语又飘渺预来,道:“说来说去,只怪武林中仇怨二字的观念太重,这二字的成因,又多半由于争名好胜、贪得、自私,这八个字害人!” 冷如冰想不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竟然说出这一篇大道理来,冷笑—下道:“那你就是明知故犯了!” “我……?” “自称圣宫之主,不是争名?杀人悬头,耸人听闻,不是好胜?凯便三宝,不是贪得?目无天下武林,不是自私?” “唔!少侠,我真佩服你的辨才,可是,有时一个人的行为,有她不得已的原因,说明白点明!譬如说她这样做,是抱着入地狱的精神,在为别人,这些罪名还成不成立呢?” 冷如冰冷笑一声。 魔女又道:“好了!少侠,我们不再讨论这些,既然我甘心入地狱又何必为自己辨护呢?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冷如冰道:“你若不是个口是心非,毒如蛇蝎的女人,就不应该禁制这些无辜和尚道士的心神!” “你要我解除他们的禁制?” “这是你最佳的表白机会。” 一声飘渺的笑声,好像自空间传来,笑了一阵,又道:“少侠,他们不是好好的么?我的表白还不止此,你看谁来了?” 话声方落,那密道忽然响起一声厉啸,两道乌光电射而至。 冷如冰一看便知是鬼斧神凌穷,登时血脉贲张,蓄势而待。 醉僧突然“啊哎”一声,道:“黑炭头追来啦!小兄弟,你得为我挡着一点儿!” 话声中,拉着莲花站娘,便向冷如冰身后躲,就在他与冷如冰擦身而过瞬间,冷如冰忽听醉僧低声说道:“丈母娘爱女婿,这杯喜酒,和尚吃定了,你老弟好自为之!” 冷如冰不由回头,正瞥见醉僧向他刚嘴一笑,右手向身后崖壁一指。 莲花姑娘只知和尚在说话,却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迄见和尚向身后崖壁指,忍不住问道:“你们打什么哑迷啊?” 醉僧轻轻嘘了一声,轻声道:“姑娘你别问,等一下你就会知道。” 冷如冰虽知道醉僧说的丈母娘是谁,却不知醉僧那一指代表什么?此时,已不容他多想,忙又回过身去。 哪知就在他回头这一瞬间,只见崖下少林十八高僧,已布罗汉阵,将鬼斧神挡在崖下,武当四子,也各率人雁翼般列在罗汉阵两侧,各人一脸悲愤神色注视着怒目圆睁的鬼斧神。 冷如冰心中一动,讨道:“那魔女果然解除这些和尚道士的迷魂心法。她适才说‘表白还不止此’难道她想借我们之手,除去鬼斧神?” 心念才动,只听鬼斧神仰天嘿嘿道:“几个秃驴,十几个牛算子,便想挡住老夫,嘿嘿!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少林十八高僧,各站方位,合什瞑目而立,一个也没说话。 两侧的武当四子十二星,每人手中一支映月生寒的长剑,剑芒不断闪烁,也无人应声,但眼神中,却射出复仇的火焰,瞪着鬼斧神眨也不眨。 冷如冰现在确知自己恩师被鬼斧神所杀,早已双眼火赤,大喝一声,身子凌空疾射,越众面下,落在鬼斧神与少林十八高僧之间,回身向少林为首的智珠大师及武当野鹤道长抱拳道:“这鬼斧神与如冰有杀师之仇,如冰斗胆,请各位大师及道长让在下先清理师门如何?” 这一僧一道,一见来的正是自称天府本代主人的那个冷姓少年,两人迅速的交换了一瞥,智珠大师合什躬身,口宣佛号道:“啊弥陀佛,贫僧等也为敝派虎臂神僧之死而来,既是天府主人吩咐,贫僧仅遵吩咐就是!” 野鹤真人左掌一打稽首,右手寒云剑在空中一抖,闪出一片寒光,严阵以待的武当高僧,立即退开丈许。 这次少林武当尽选精英前来,本来就是预料魔峰上那神秘莫测的魔头,可能会因天竺三宝之事,在这青城山中现身,为了少林虎臂神僧及武当的一尘道长之死,两派掌门人才率领高手,匆匆赶来。 少林的十八罗汉阵,武当的十二星辰阵,同为武林双绝,被武林称为“剑掌双阵”,有异曲同工之妙,施展开来,攻守连环,其功力等于人数之总和,当今武林,武功在少林十八高僧及武当四子与十二星辰之上的,不是没有,但如果想找出一位,能敌十八高僧,或能敌武当四子及十二星道功力总和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 但两位掌门人还未入山,便已接得金银双燕传书,邀请两位掌门人前往燕归谷,所以两位掌门人只好吩咐门下,先往水火谷口相待,自己未到以前,不许随便参加和夺宝的人物动手。 两位掌门人的意料,以为魔峰那魔头,若来参加夺宝,必然不会明目张胆,将自已是谁的密秘,暴露于天下的武林之间,必然是暗中下手,两派既非夺宝而来,又何必与另外一些夺宝武林中人,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才严令吩咐! 但却未料到魔峰的三灯使者,明着在岭上现身,这是两位掌门人始料未及的。 而两位掌门人一到燕归谷,从双燕主人口中,才约略知道魔峰的一个梗概,而且知道魔峰主人,早已进入水火谷。 依两位掌门人的意思,想招同来高手,一齐入谷,但双燕主人却如此一来,会将人谷另有密道之迷,被所有夺宝之人知悉,人数一多,敌友难分,反而将事情弄得极为复杂,对魔峰那女魔头有利。 因此,三人才秘密人谷,想不到一出密道:两位掌门人便为人所伤,以双燕主人的武功,竟然无法查出凶手之人是谁?但根据判断,除了魔峰的女魔头,谁会有这种人令人难以置信的功力?但却在双燕主人为两侠掌门护法疗伤之际,忽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友人的声音向她传音,要她快派人通知冷如冰,谷口火势虽熄,一寒潭毒可化骨之事。 双燕主人只知谷中另有高人,反而心中一喜,暗自庆幸,当下便源站在身后的莲花,前往找寻冷如冰,并吩咐转告少林武当门下,不可随众入谷。 因为这样,冷如冰才算脱了一次危难,连峨嵋醉颠二僧也免了一死。 少林武当僧道,却险险的丧命在魔琴之下,好在冷如冰一声“苍龙吟”,将琴弦震断,但等到这些僧道恢复知觉,又各自运行功力调整息复原;已经过了不少时间,再一看时,岭上已死了不少人,尸体狼籍,惨不忍睹。 正在此时,峨嵋疯僧偕着魔峰的三灯使者之一的白衣女人飘然而来,说出谷口寒潭毒水化骨之事,又指示入谷密道,所以两派僧道,这才由密道进入谷内。 哪知一出密道口,那自称圣宫主人的魔女,为显示功力,立用催心迷魂法,将两派高手心神摄制,才现出神色木然的样子。 鬼斧神一见是冷如冰现身,他尚不知血影人郎同化已死在寒潭之事,仰天嘿嘿大笑,手中鬼斧迎空一舞,化成两道乌蒙蒙的光华有如两道闪电,劲风排荡,冷如冰竟站立不住,身子猛退数步。 这才听他又道:“娃娃,凭你小子还不配在老夫面前谈报仇二字,不错!那地煞神董无公是老夫宰的,头也是我悬上那死亡榜上,嘿嘿,老夫这次再现身江湖的心愿,就是要将当年将老夫逼下黑水潭的所谓中原武林十大高手,一个个杀光,嘿嘿,现在只胜下一个阮无畏的那小子,料想他也躲不了!只可惜天府老儿命不长,听你说他已死了,正好你娃娃是他天府的传人,借你的头去悬上也是一样,如此一来,老夫算是心愿全了,嘿嘿!哈哈……” 鬼斧神说得得意忘形,凶睛乱转,狂笑不已! 冷如冰等他笑毕,冷极的傲然笑道:“凌穷,你别得意太早,只怕事实不如你想像的那么好?” 鬼斧神又大笑道:“老夫人很自信,嘿嘿!娃娃,我的天府本代主人,这只能怪天府老儿留给你的祸根,可不是老夫故意找你的麻烦。” 冷如冰气得双睛喷火,正想先以南残历传露天掌与鬼斧神硬拼几招,哪知耳边又响起魔女细若如丝的声音道:“少侠,别忘了那柄剑,震天掌不是鬼斧神的敌手呢?” 冷如冰微微一怔,心想:“当真这魔女是想借我们之手,除去鬼斧神?他是她的得力助手,何以会如此?” 此时,他来不及多想,果然一撩长衫,一声剑啸,闪出一片红光,拔出得自蜂王洞的那柄来自东海的长剑。 谁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鬼斧神,陡见红光一闪,先是一怔,筹他看清冷如冰手中握着一柄红光伸缩不定的长剑时,不由向后退了两步,嘿嘿道:“娃娃,你这剑何来?” 冷如冰身后及左右,也传来几声惊诧的声音,敢情少林十八高僧和武当四子十二星道中,也有人认出这柄剑的来历与珍贵。冷如冰傲然大笑道:“凌穷!你也认得这柄剑?” 鬼斧神此时已将惊愕的神色镇定下来,但双目仍注定在冷如冰剑上,嘿嘿道:“你娃娃真不错,居然这柄剑也弄到手。嘿嘿,这又算老夫一点意外收获。” 冷如冰怒喝一声,道:“你的收获是死在这柄剑下!” 鬼斧神大笑不已,道:“嘿嘿!娃娃,据我所知,董无公成天化两人,并不是使剑能手,天府老儿也只在内功修为上下功夫,对使剑懂得也有限,你娃娃就算有这柄稀世奇剑,又能发生多少威力?在老夫面前,还不是送礼?” 鬼斧神这几句话,说得够狂,但也不无理由,天府老人和南残成天化根本未传过冷如冰剑术,他们的剑术造诣如何?冷如冰知道,虽然自己授业恩师地煞神董无公也传过他剑术,但那仅是普通的剑术而已,董无公真正成名武林的武学,是十二地煞手,自己使剑,真是舍长取短,面对着鬼斧神这等巨魔,岂不是自找苦吃。 恁地一想,不由心中犹豫起来! 但就在此时,冷如冰耳边又响起细若游丝的声音,道:“少侠,相信我那柄剑,无论什么剑法都行,东梅奇珍,不会是凡品呢!” 照说,冷如冰应该相信才对,但陡然间,一个意念在脑中浮起,心想:“不对?兵剑之利能增加威力,自是不错,但若本身功力不够,和未经过使剑名师指点成名剑术,那威力应该是有限得很,难道那魔女别有用心,想要自己死在鬼斧神手中?” 但他迅速又心中打转,暗忖:“这一点似又不可能,她若想杀我,尽可用催心迷魂法迷失我的本性,甚致就用适才掌打莲花的身法要我性命,死了连人家的影子也看不见,她又何必多费这一番心机呢?” 如此一想,不由心中疑信参半起来,迟迟不肯出手。 鬼斧神呢?话虽说得够狡,但自冷如冰拔出这柄奇剑之后,凶睛却闪烁不定,好象他对这柄剑有着顾忌,也是迟迟不肯出手。 这时,冷如冰耳边又响起魔女的声音道:“少侠,你在怀疑么?唔,是的!天下哪有人会帮自己的对手去杀害自己人的道理?但老身这样做,有老身的理由,除了他,等一下我会一并告诉你,因为现在没有时间,是不是?” 冷如冰听了,终于下了一个决心,前跨两步,傲然笑道:“凌穷,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现在,我先问你一句话,你怎会找到我恩师的隐居之处?” 鬼斧神嘿嘿道:“你是想还要让我泄露你那死鬼师傅躲在何处的人?” 冷如冰道:“不错!除了杀你,那个人我也不放过。” 鬼斧神两眼一阵乱转,嘿嘿笑道:“娃娃,你还是别问吧!” “为什么不问?” “嘿嘿!就是告诉你,你娃娃已经留不了命来去找人家,而且,嘿嘿,就算你找到人家,凭你娃娃也不行?” “那你就说说看!” “当真要知道?” “当然!” 鬼斧神忽然又是一阵狂笑道:“那就索兴告诉你吧!……” 哪知鬼斧神尚未说出,忽然两条人影,电闪而至,尚未看。清是谁?已传来一声悲切的女人的声音道:“且慢,我来了!” 声落,冷如冰左右,各落下一人,左面是峨嵋疯僧,右面竟是魔峰的白灯使者的那个白衣女人。 那白衣女人一落地,先向冷如冰凄然一叹,道:“孩子,我适才方知董大侠已遭了不幸,所以特地赶来,正好听你提出这个问题,关于这一?悖故怯晌易约核蛋眨 ?br /> 冷如冰一怔,道:“难道是你……” “是的,孩子,虽然不是我泄露,却怪我不小心,以致使你师傅遭了不幸,我还满怀希望想等此件事完再去找他,唉!想不到我反而害了他,孩子,我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原谅,我虽然不是存心如此,但已犯了无法原谅的错误,我自然对他和你有个交待,孩子,你肯容许我苟延片刻生命,也让我喊你‘孩子’么?” 冷如冰一怔,想不到泄露恩师隐居之处的竟然是她!他早已知道这白衣女人与恩师不但无仇,而且还有一段地老天荒的不了情意,所以她说不是故意,这一点他相信得下,但最使他发怔的,还是白衣女人最后的“也让我喊你做‘孩子’么?”那一句话中,似是含蓄了不少原因?而且这一句话,似又触及冷如冰自懂事以来,索怀难释,想急切要查明的一个问题有关。 第六十五章 假手除凶 冷如冰怔得向后退了一步,他有很多事要问,竟然不知从哪一句问起,一双朗朗星眸中,充满着惊诧,疑惑和愤怒。 鬼斧神忽然纵声大笑;道:“方梅仙,你和这娃娃之间,倒底是怎么回事?” 白衣女人目光缓缓的移到鬼斧神脸上,粉面上有如罩上一层寒霜,冷笑了一下,并不答话。 冷如冰一听这白衣女人名叫方梅仙,他迅速回忆一下;随师十多年,可从没听师傅提起过这名字,忍不住问道:“方老前辈怎会知道恩师隐居之处的?” 方梅仙目注着鬼斧神,口中却幽幽的说道:“孩子!唉!这都是命,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假若你那夜就告诉我,也许不会造成这件恨事,偏生……唉!孩子,难道这当真是天意?” 顿了一顿,一声凄绝感人的长叹之后,又道:“孩子,就是在见着你的第二天夜里,我遇上了另一个人!” “谁?” “惊魂一剑阮无畏!” 鬼斧神忽然哇哇大叫道:“那老儿就是阮无畏,怎地我没看出来?” 方梅仙秀目中寒光一闪,瞪了鬼斧神一眼。道:“不错!正是他,谁叫你见面认不出!” 冷如冰一怔,道:“阮老前辈也来这山中?” “是的,孩子,岁月不饶人,他变得太多了,连我也认不出来,但是,他却认得我,因此,我们在梅村中谈了一阵话。” “恩师隐居之处,就是阮老前辈告诉你的?” “是的,当年他与令师和我,是时常在一起的朋友,我和令师间的一切,他完全知道,而且,他一直希望我……唉!” 方梅仙脸上微微浮现出一点红晕,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似还浮现出过去的一点残余的欢笑。 但一掠即逝,忽又听她幽幽说道:“哪知道这鬼斧神竟偷听了我们的话,便赶去令师隐居之处!” 鬼斧神嘿嘿笑道:“不错!可惜我只听到你们最后的一段话,若知那老儿就是阮无畏,不然,老夫的心愿便算全了。” 方梅仙忽然脸色一寒,转头看着鬼斧神,冷冷的说道:“你没认出阮无畏,算是你的侥幸,不然,董无公绝不会死!” 鬼斧神嘿嘿笑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跟我动手?” “为什么不能?”方梅仙冷峻的喝道:“所以我说是你的侥幸,董无公之死,是出于累积起来的不幸,这不幸是应该由我负责。” 鬼斧神狂笑道:“这么说,你还有心替董无公报仇了!” “报仇!”方梅仙秀目中陡然射出两道逼人的寒光,但停了一停,又幽幽的说道:“有他的徒儿在此,我哪能越俎代庖!” 冷如冰已然听出方梅仙过去和恩师之间果有一段深情,难怪师傅一直独身,隐居不出,这样看起来,恩师的壮志消沉,不愿再侧身武林,恐怕跟方梅仙这一段情愫,是最大的原因。 但他们之间,既然有此生死不渝的深情爱意,何以又不结合为夫妇呢?冷如冰有些不解?他很想知道,但是,此时此地,他不便多问,也没时间问。 只听鬼斧神嘿嘿笑道:“真想不到平素孤芳自赏,冷如冰霜的方梅仙,居然过去还和董无公那小子有这一手,嘿嘿!老夫真是始料未及。” 冷如冰听他语侵恩师,并辱及方梅仙,大喝一声:“住口!” 鬼斧神转面又嘿嘿道:“娃娃!你认为来了帮手,是不是!” 冷如冰大喝道:“少林罗汉阵,武当的十二剑阵,何等威力,姓冷的尚不愿用作帮手,难道你这老鬼不知道?而且方老前辈适才也说过,家师之仇,应该由我报!” 鬼斧神道:“就算方梅仙助你,老夫也不在乎。” 冷如冰怒道:“老鬼,依准备好吧!” 鬼斧神虽然心中暗自顾忌冷如冰手中那柄红芒闪烁的长剑,但到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出手了。 当下嘿嘿大笑,怪眼寒光乱闪,显然他在想如何出手便解决冷如冰,以便先夺得他手中那柄奇剑。 方梅仙幽幽一叹,低声说道:“孩子!你要小心些,这老贼不可力拼,只能巧胜。” 冷如冰道:“如冰理会得!两位请稍退一步如何?” 方梅仙似是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鬼斧神道:“别忙,我还有话说?” 鬼斧神嘿嘿道:“快说!” 方梅仙道:“你找到董大侠时,他可曾对你说什么?” 鬼斧神道:“见了老夫,除了引颈受戮外,你想他还能说什么呢?” 方梅仙道:“当真一句话也没说?” 鬼斧神嘿嘿笑道:“你真算是一个痴情女人,人已死了,还想知道他的遗言做什么?嘿嘿,老实告诉你吧!老夫去时,他正醉倒在房中,这是他命中该绝,老夫不能等他醒来,只好将他宰了,其实他醒着也是一样,老夫找去了,反正不能活,那样死反而没有恐布,痛快得多!” 冷如冰大喝道:“胡说,家师一向善饮,从来没见他醉倒过,一定是你这老鬼乘人不备,暗下毒手!” “天下武林中人,大约全相信得下,老夫要杀一个人,还不致如此!” 方梅仙忽然心中生疑起来,回头向冷如冰幽幽问道:“孩子,我记得他不嗜酒?” 冷如冰道:“是的,从前恩师难得饮酒,但后来渐渐也有喝酒的习惯,但从未见他老人家醉过,醉倒之事,从来没有。” 梅仙明眸转了两转,心中忽然泛起万一的希望,又道:“孩子,董大侠是不是仍是当年的样子?” 冷如冰道:“恩师已须发皆白,健壮如昔!” 方梅仙这才回头向鬼斧神道:“你可看清了,杀的真是他?” 鬼斧神嘿嘿笑道:“虽在黑夜之中,老夫自信不会看错人,怎么?你还存着万一的希望,认为他没死,是不是!” 冷如冰忽然心中—动,沉声喝道:“是的,恩师隐居以来,寄情山水,时常出游,只有恩师一个老仆守门,他正是嗜酒,而且每次必醉,那老仆相貌,与恩师大同小异,可能被杀的是那老仆!” 鬼斧神听得一怔,道:“娃娃,你这话可真?” 冷如冰喝道:“谁要你信!” 方梅仙听得心中一喜,幽幽叹道:“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我总怀疑董大侠不应该是横死之人!” 这时,一直呆在旁边的疯僧嘻嘻笑道:“黑炭头,这一下你可泄气了吧!” 鬼斧神大吼一声,道:“就算他没死,不过是迟早一天而已,嘿嘿!多亏你们提醒我!” 冷如冰冷笑道:“你别得意,大约你不会有杀人的机会了,冷某人今夜仍是不能容你。” 站在左面的野鹤真人一声:“无量佛!” 人已飘然而出,道:“既是董大快无羌,请天府少主人将这鬼斧神交给敝派吧!” 少林智珠大师也口宣佛号道:“敝派也有虎臂僧一场公案未了。” 冷如冰此时万无退让之理,傲然一笑,道:“这老贼已是武林公敌,还是让在下除了他吧!” 说罢,并不答应两派的请求,迎出一步。喝道:“凌穷,不管家师是否已遭你毒手,冷某人今夜要为天下武林除害,来吧!” 鬼斧神嘿了一声,双斧在胸前一交错,发出一声沉浊的铿锵之声,音是这双斧一碰发出的声音,已震得众人心神激荡,好象是击在众人心上—般。 冷如冰正待运剑,忽听耳边又响起魔女细如游丝的声音道:“少侠,剑交左手,右手捏诀现阳掌,剑身平贴左肘之下,左肘子胸,剑柄右指,剑尖沿肘向左外吐,双目斜视上方,凝气,宁神……” 冷如冰一听,这正是一种剑法的手式,但单从这起手的复杂姿势看来,好象是最具深奥的一套剑法。 本来,他是孤傲成性的人,心中有些不愿意,但不知怎地?忽然觉得话声入耳,便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感觉,手不由己,竟照她所说摆出剑式。 武当四子中忽然有人发出—声轻叹,道:“玄机剑!” 就在惊咦声中同时,方梅仙脸上却露出一抹惊诧的喜色,低低说了一句,道:“这孩子怎会学得这套剑法呢?” 鬼斧神却脸色一紧,手中鬼斧,反而停了一停,嘿嘿了一声。 但一停之后,双斧划地,一招“开天辟地”,虚空遥遥劈出。 狂贱骤卷,星月无光。 果然鬼斧动,鬼神惊,好象那两柄乌光闪闪的鬼斧,突然长了许丈,向冷如冰头上劈来。 就在鬼斧神嘿笑未完,鬼斧略停之前,冷如冰耳边又听出魔女的声音道:“孩子,别怕,矮身、平剑,向上!” 话声一落,鬼斧神双斧已经劈出,冷如冰连考虑也没有,身形向下一挫,剑交右手,平剑向上一翻! 红光耀眼,恍如身前平地涌起一道红墙,说时迟,红光乍涌之时,冷如冰忽觉手中剑幻跳动了两下,呛啷两声轻响,已听鬼斧神一声厉啸,鬼斧已撤了回去,人也跟着连连后退。 冷如冰已知剑已削中鬼斧,信心陡增,正在此时,耳边魔女又在说道:“孩子,记好了,这一招‘须弥六合’,乃是玄机剑中的手式,下一招不管他用什么招式,你纵身而上,越高越好,然后,俯冲向下,抖腕下削,要快!要狠!” 冷如冰一面在听耳边细浯,一面注视着鬼斧神,只见他迅速的检查了一下双斧,脸上现出又惊又怒神色,大概他那一对双斧,已被自己宝剑削伤。 但站在冷如冰身后的众人,尤其是武当四子和十二星道,各个是使剑能手,却被冷如冰这一招“须弥六合”惊呆了,因为他们谁也没看出冷如冰剑式变化,竟然将鬼斧神双斧削伤。 鬼斧神气得怪啸一声,双斧左右一分,乌光划空,大喝一声:“好小子!” 身形猛扑,两道乌光,已电闪劈到。 冷如冰果然托地拔起三丈来高,看来似是闪避鬼斧神这凌厉无比的一招。 但才升高三丈,忽然上身向下一折,红光绕身,呼地一声,反面向鬼斧神疾扑而前的身形而去! 场中一片惊呼之声! 因为冷如冰这一招太险了,他向下劈落,正是鬼斧神双斧之上,只要鬼斧神双斧向上翻劈,正好落在人家的兵器之上,而且,鬼斧神是何等武功之人,在下实上虚的情形下,除非发生亘古未有的奇迹,才能获胜。 少林众憎高诵佛号! 武当四子和十二星道,更是认为冷如冰不死必伤,因为这是剑法中最忌讳的一种冒险招式。 方梅仙更是大惊失色,因为,她知道这一招,并不是玄机剑法,所以先前的惊喜,变成了惊骇,起紧由身边摸去两朵威力绝伦的寒梅,以便紧急时打出。 说时迟,冷如冰上时已与鬼斧神上下不过数尺,手中剑芒天矫,三道光华闪据,蔚为奇观。 果然巨斧上翻,那两道乌光,反卷而上,有如两道乌龙,缠向冷如冰腰际。 此时,若不出现奇迹,即使是身习浮云法的方梅仙,要想闪开这一击,也是不能,少林武当的高手,差不多已然感到绝望,凄然闭目之际。 一声悦耳清啸,震荡夜空! 十八高僧睁开双目! 武当四子和十二星道,也—齐抬头。 方梅仙手中将发出两朵寒悔,也连忙停了下来。 原来就在冷如冰身子与鬼斧神相距不到一尺之时,耳边又听魔女声音道;“好了!提气上拔,到了不能再升时,用力掷下手中剑!然后快速的斜掠,记好了,这一点千万大意不得呢!” 冷如冰果然猛一提气,一声清啸,破空又起,大约又到了两丈高下时,劲贯右腕,呼地一声,长剑向下猛力掷出。 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呼声中,充满着惊奇和震骇! 因为,这一变化,出人想象之外,脱手飞剑,若然不是奇招?就是孤注一掷,这是危险之极的打法,万一不中,冷如冰将用什么去对付鬼斧神的双斧?难道以冷如冰的武学,还能以双掌对鬼斧神惊天动地的双斧?金斧神一见红光直射而下,不但不避,反而心中一喜,嘿嘿笑道:“娃娃,原来你虚有其表,用玄机剑法的起手式唬骇人!” 话声中,右手鬼斧虚空掷出,张大着又祖又大的手掌,硬向射来的红光抓去。 但是奇迹发生了,就在鬼斧神快要抓着剑身瞬间,不知怎地手碗上突然一麻,似是被人点了一指,贯注在五指的真力,立时泄去,不由大吃一惊,再想闪避时,哪还来得及。 说时迟,他这里微一怔神,那一道红色剑芒,呼地一声,已透胸而过。 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呼声,发自鬼斧神口中,只见他踉跄退了数步,又是一声大吼之后,一个庞大的身躯,卜通一声,倒向地上。 一代巨魔死了。 但他死得并不瞑目?双目圆睁! 因为他死得不甘心,也死得太过意外! 冷如冰这时早已斜掠落地,远处,一声大震,鬼斧神的一柄巨斧,正落向谷底。 冷如冰反而呆了,想不到这么轻易的便将鬼斧神除去。 少林十八高僧中的智珠大师,朗宣一声佛号,道:“啊弥陀佛,少主神威,为武林除一大害,贫僧代表少林,深致敬意!” 武当四子,也自向冷如冰稽首,似是对鬼斧神之死,流露出深深的虔诚谢意。 只有方梅仙脸上露出疑惑神色,因为冷如冰适才展露出舶这一套剑法,只有她最熟知,因为,它不是天府武学,也不是中原武学,竟然源出圣宫,但从他施展适才这两招看来,似还是初学乍练,他这套剑法从何处学来?最使她奇怪的,还不止此,玄机剑虽然诡异无比,但鬼斧神是何等武功,别说冷如冰初学乍练的三两式玄机剑不能伤他,就是玄机剑已练到登蜂造极的人,也不应该这么容易?但是,鬼斧神竟轻易的便死了,他当然不是惋惜鬼斧神之死,而是觉得鬼斧神死得太快,死得有些令人不解?但呆在原地的冷如冰,却在此时耳边响起魔女的声音道:“少侠,这是玄机剑中的一招‘生死殊途’,好了,只要你练得纯熟一点,当今武林中任何使剑高手,也不足与你抗衡了呢!” 冷如冰这时,反而有种无法形容的愧疚心理,是的,鬼斧神是死在自己的手中,为武林除去大害,人家自然要恭维他的,但是,他自己明白,他——只不过是作了人家一次工具,是别人假手他而除去了鬼斧神,他感到适才少林、武当两派的恭维,他受之有愧。 他冷极的一笑,正想说点什么?细若如丝的声音,又道:“少侠,你感到委屈了么?别那么想,好了,收回你的剑吧!等一下,你还用得着呢!” 哪知话声刚落,谷口方面忽然传来几声凄厉刺耳的啸声,好象是几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向这谷中奔来。 众人全是一怔,不由一齐抬头,向谷口方面看去。 哪知就在众人插头这一瞬间,密道口已涌现十来条人影,再一眨眼,已然到了众人对面。 冷如冰一看,只见来人中除了武林四毒外,另外尚有三个黑袍老者,和一个红衣老妇。 一个黑袍老者面色赤红,却双目紧闭,似是入睡,其余二人,一个面如淡金,一个黑色锅底,双目开阔间,有一种令人不寒而僳的冷森森寒光。 各个须发如银,看来全是七八十岁的年纪。 再看那红衣老妇时,众人更是吃惊,绝没想到世间有这种长象之人,别说冷如冰没见过,连少林的十八高僧;和武当四子已及当今武林长一辈的人物,但从来也没见过这种怪模怪样的人物。 嘿!腿短手长,长得几乎触地,乍看起来,好象一排长着四只脚,一头白发,偏还穿着一身鲜红衣服,这些还在其次,最难看的是她那一张斜着分成三色的脸,由右上向左下斜,上面红中间自,下面黑,更配上一对三角眼,朝天鼻子、阔嘴,露出向颗长有寸许獠牙,若是单独一人在这深夜遇上,不认为她是妖魔鬼精才怪。 但这红衣老妇,却站在众人之间,好象一行人中,她还是领袖人物。 冷如冰正待出声喝问,白影一闪,方梅仙已与冷如冰并肩而立,低声向伶如冰道:“孩子,快退!” 冷如冰低声问道:“他们是谁?” 方梅仙声音微颤;似是这三个老者和红衣老妇的突然现身,使她心中也震骇不已,说道:“那三个老者,左面是毒神君,中间是天毒宫主人,右面则是万毒至尊!” 冷如冰心说:“原来是四毒中人的三个老鬼师傅!” 方悔仙轻声一叹,摇头道:“不是啊!孩子,难道你没听过,武林中过去有—个称做‘无敌鬼母’的人?” 冷如冰惊得几乎啊了一声,脱口道:“她就是无敌鬼母?” “是的,孩子,就是她,咳!想不到在武林中早已被人淡忘的魔头,今夜会突然出现,孩子!快退!这无敌鬼母,武功无人能敌,当年令师天府老人,也自知不是她的敌手,才隐居天府不出,苦练魔琴三曲和你怀中那柄到,可惜被这无敌鬼母唆使三个老毒物,安排巧计,使天府老人足可抗拒无敌鬼母的两宗绝学,功败垂成,毁于一旦。” 这二个老魔头,唆使黄梅英杀师盗艺之事,冷如冰曾听天府老人亲口说过,如今才知三毒之所以如此,背后还另有唆使之人。 方梅仙话声才落,站在对面的无敌鬼母三角眼开合间,射出两道绿朗阴的寒光,向众人一扫,连方梅仙也不例外,全是身上机伶伶一颤,身不由己,直向后退。 无敌鬼母这才张开大嘴,发出一阵听了令人毛骨惊然的怪笑,向冷如冰喝道:“天府老儿的徒弟就是你?” 冷如冰只好默运六脉神功护身,傲然一笑道:“不错!如冰正是天府本代主人。” “好得很!”无敌鬼母又是咧开大嘴大笑道:“想不到老身绝艺练成,那老儿已不能践我旧约,既然你是他的徒儿,找你也是一样!” 冷如冰一怔,道:“什么旧约?” 无敌鬼母笑道:“我与你那死鬼师傅相约,二十年后各练一种绝学较量,难道这事他没告诉你?” 冷如冰冷极的一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惜有人怕他老人家绝全练成,不是敌手,唆使三个没志气的老东西,安排巧计,暗算了他老人家!这种人真是无耻已极。” “好小子,你居然敢当面骂人,连你那死鬼师父,当年也不敢对我这样说话,嘿嘿,老婆子本已数十年不吃人心,今夜可又要开戒了。” 方梅仙一听大为吃惊,正想晃身拦在冷如?懊妫闹淙绫人箍欤硇我簧痢>谷磺莱鍪撸种谐そ:烀5焖酰蛭薜泄砟敢恢负鹊溃骸罢庋道矗闶浅腥夏闼羰股砗竽侨雒恢酒睦隙鳎才诺那杉屏耍俊?br /> 无敌鬼母身后的毒神君嘿道:“娃娃,你好大的胆子!” 毒宫之主却向万毒至尊道:“老邱,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无敌鬼母突然怒喝道:“你们全不许动,由我自己来!” 就在冷如冰蓄势,无敌鬼母将扑未扑之时,忽然一个极其清脆的声音,自冷如冰身后崖上传来:“少侠!老虔婆!慢点,我来了!” 第六十六章 仁者之死 声音甜美,恍如仙乐! 说也奇怪,这甜美的声音,传人众人身中,却起了不同的反应! 冷如冰这面的人,适才被无敌鬼母的几次怪笑,震得心神摇晃不定,但声音一入耳,立即神清志爽,恢复了镇定! 但对方可不同,武林四毒各个如锥刺耳,几乎站立不稳。 三个老魔虽是功力深厚,但也从声音中,听出来人非同小可,心中暗自吃惊。 只有无敌鬼母傲然不惧,一双三角眼中,闪烁着绿阴阴的寒芒,向四下乱扫,显然的,她也是在急切的想要知道这说话的人是谁?其中,只有冷如冰和方梅仙知道是谁!但两人的表情,也各自不同。 冷如冰好象无动于衷,口角阳着傲然微笑势站着。 但方梅仙却有些张惶失措,似比见了无敌鬼母还骇怕一些,惶恐的低声在冷如冰耳边说道:“孩子,圣母来了,你几时和她见过?” 冷如冰淡谈一笑,道:“见是见过,可是当时不知是她!” 方梅仙才想再问,只听身后崖上又发出那甜美的声音道:“你们上崖来吧,她来最好,我正愁没人证实我想告诉你们的话呢?” 这时,少林众僧、武当众道,以及疯僧和冷如冰与方梅仙,才回头向崖上看去。 只见那崖上现出一位风华绝代的少妇,年华三十左右,峨嵋凤目,琼鼻樱唇,妩媚婀娜,但不脱一种贤淑端庄的气质。 别人还则罢了,方梅仙一见,早就跪了下去,道:“梅仙参见圣母!” 崖上的绿衣人素手—挥,道:“罢了!仙妹请起,圣母之号,我已决心取消,以后见面,喊老姊姊吧!” 方梅仙道:“梅仙不敢!” 崖上丽人又笑了一笑,道:“好啦!请起来,要他们跟你道上崖来,我有许多话要问这老虔婆,烦你们给我作个见证。” 方梅仙只好立起,低声对冷如冰道:“孩子,我们得救了,上崖去吧!” 冷如冰本来不肯退出,但一听崖上魔女说要让他们作个见证,便知必然是一件重大之事,方梅仙又一再催促,只好跟在方梅仙身后,和少林武当僧道,同时飞掠上崖。 但那崖上丽人,却也在同时飘落崖下,正好站在冷如冰适才位置,向无敌鬼母笑了一笑,道:“你认得我么?” 无敌鬼母和老少七个毒物,全不知这突然现身的女人是谁?虽然,他们听见方梅仙称她做圣母,八个人也在穷尽思索,却想不起这年轻女人是什么圣母?因为当时在武林中,从没听过有人称为圣母的。 无敌鬼母三角眼一翻,射出两道绿阴阴的寒光,喝道:“你是谁?” “咦!”丽人笑了一笑,道:“你不是专门为找我,才提早离开苗山一年么?” “你就是魔峰之主?” “岂敢!不过应该修正一下,在魔峰上我称做天宫圣母,现在我依然叫万里飘香林瑶红。” “嘿嘿!”无敌鬼母大笑道:“你就是林瑶红?嘿嘿,居然也称圣母,不怕笑掉别人大牙!你知道我是谁?” “久仰无敌鬼母武功,天下无敌!” “既知我武功天下无敌,而且正在找你怎仍敢来?” “这个么?”林瑶红笑了一笑,道:“要是不敢,为什么又下令将你收买的各派中人,一一杀掉,头悬在我那峰下?故意激你出山呢?” 崖上的少林武当僧道听得同时一怔! 冷如冰也是一怔,心说:“原来悬头在死亡榜上的人,竟是被这无敌鬼母收买的人?但她收买他们作什么?” 无敌鬼母似是阴谋被揭穿,怪脸上红色变紫,白色变青,蓦喝道:“住口!” 林瑶红仍是神色不动,又笑了一笑,道:“为什么不能说呢?事情已经到了揭穿的时候,还怕人知道么?” 无敌鬼母喝道:“没有那些人,我一样要横扫武林,独霸天下!” “哟!好大口气,可是,还有我在,也许无法让你如愿?你可知十年来我故示神秘,还让一些罪大恶极的人,与你布置在各门各派的爪牙同死,就是暗中要阻止你这种狂妄的企图么?” 冷如冰听到这里,才恍然明白,心说:“敢情是这么回事,这样说来,这魔女并不是坏人了!” 冷如冰身边的少林智珠大师,却低宣一声:“啊弥陀佛!” 然后才向武当的野鹤真人道:“道兄,敝派的虎臂僧和贵派的一尘,几时与这鬼母搭上关系?你我两派一直怀疑他们因何被杀的死因,原来如此,阿弥陀佛!” 野鹤真人一声:“无量佛!”又叹了口气,道:“江湖鬼域,人心难测,若非这女施主如此,鬼母一出,各门各派,隐患无穷,善哉!善哉!” 方梅仙一声轻叹,向冷如冰道:“孩子!这些事,连我也事先不知,一直误会圣母是一个狠毒嗜杀之人,真是罪过。” 无敌鬼母怒喝道:“原来你这小贱人在暗中捣鬼,使我心血白费,那我先宰了你!” 话声一落,长臂陡然向上一缩,只听她双臂骨节,一阵响声传出,红袖中立时伸出一对血红的双爪,又粗又大,箕张着要向林瑶红扑来。 “不!不!”林瑶红退了一步,笑道:“我们话还没说完呢?说完再动手不迟,我既然来了,免不得要领教你那无敌武学!” “还有什么话说?” “当然有!”林瑶红忽然幽幽一叹道:“我将成霖禁制在蜂王洞中,要他思过,可是你破了我的禁制,让蜂群进入将他螫死?” 无敌鬼母嘿嘿道:“啊!对了!成霖是你的丈夫,那就无怪你要与我作对了,是我放入蜂群,将他螫死的,因为他将我的秘密泄露给你!” 冷如冰听得暗自点头,暗忖:“果然另有隐情,若不是这无敌鬼母这时亲自来,单由林瑶红口中说出,又有何人能信?” 只听林瑶红幽幽一叹,道:“当时我本想去苗山找你,可是,我有自知之明,那时绝不是你的敌手,所以才隐居在那人迹不至的高峰,苦练武功,一面暗中毁灭你向武林骤然发难的布置,为了你,我背了武林中十年的骂名,今夜你来了,正可请你给我澄清这一点误会。” 无敌鬼母双目绿芒乱闪,嘿嘿道:“哪有这么多废话,完了没有,小贱人!” “还有!”林瑶红叹口气道:“你真是无孔不入,连我身边的郎同化和凌穷,也被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说动,想发难对付我,你想不到吧,这一次阴谋,又告落空,现在,你二十年心血,也不过真正收服了你身后那几个玩毒的家伙,已经不能发生什么作用了,要想独霸天下武林的迷梦,也该醒了。” 至此,冷如冰算是知道何以林瑶红暗中帮助自己,杀死鬼斧神的原因,心想:“这林瑶红不但武功过人,机智更高人一等!” 恁地一想,不由对她生起无限敬意。 无敌鬼母向死在地上的鬼斧神扫了一眼,喝道:“郎同化也被你杀了?” “应该说是你自己!” “为什么?” 万里飘香林瑶红笑了一笑,道:“你不是秘密吩咐他们趁今夜抢入谷中,劫取三宝么?现在浮骨谷口寒潭,不是等于你杀死他么?” 无敌鬼母想不到自己苦心机密的安排,完全失败这万里飘香林瑶红手中,哪能不气,双目中凶光暴射,哇哇大吼,道:“好贱人,不将你挫骨扬灰,怎消心中之恨!” 林瑶红仍是静静的站着,平静的有如止水,又笑了一笑,语音柔和的说:“别忙呀!我隐居高峰十年,就是等着今天,你不跟我动手,我还不肯呢?” 无敌鬼母喝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林瑶红笑了一笑又道:“话总得先说个明白,不然,我十年一直为你背着骂名,这儿少林、武当、峨嵋的人全有,让他们先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动手,怎会是废话呢?” 无敌鬼母怪笑道:“现在可完了?” 林瑶红道:“当然还有!” “那你就快说出来,我既出苗山,就算只我一人,也不会将那些各门各派的人放在眼中!” “嗯!这一点我相信!” “你知道就好!至于你林瑶红,凭东海那点武学,大约也奈何不了我?” 林瑶红至此脆声大笑道:“我知道你那自诩天下无敌的太阴功,确实厉害不过,一般武学,自然难与你抗衡,啊!还有,你所练的赤焰爪功,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天下武林中人,经挡得起的只怕很难找得出。” 无敌鬼母又得意又是惊诧的怪笑道:“你怎会得知我老婆子新近又练成赤焰爪功的?” “当然知道,所谓知己知彼,兵法在武林中一样适用,不然你密布天下的爪牙,怎会一个个全被我杀了呢!” 一句话又将无敌鬼母激得暴怒,大吼道:“这些地方,算我老婆子不如你,但是,嘿嘿!我今夜一样也能杀了你!” 林瑶红娇笑一声,道:“照你说来,我在九顶峰苦练十年是白苦了?” 无敌鬼母见林瑶红只说一些不相干的话,三角眼中绿芒流动,嘿嘿道:“小贱人,原来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想等帮手的来,是不是?” “你怕有帮手么?” “嘿嘿!当今武林,还没有我老婆子怕的人!” “那不就得了么?”林瑶红伸手一掠被夜风吹乱的鬓发,又道:“那么又何必迫不及待?我们既是碰了面,总得分出生死强弱才散,我只想再问你一句话!” “快说!” 林瑶红仰首望着沉黑的天空,似在想什么?但是,崖上的冷如冰耳边,却传来细若游丝的幽幽凄惋的声音道:“少侠!这些你可全听见了,关于瑶红一切,现在全交待清楚了,等一下,我和这老婆子可能同归于尽,瑶红这样做,有我不得已的苦衷,瑶红一生,因为一点误会,曾做错过一件事,对一个人负了心,那是我毕生的憾事,所以,我本想去一次东海,唉!可是,现在为了中原武林,我可能不会再有时间,这件事,只能交讨给你。” 无敌鬼母见林瑶红仰天不语,又暴喝道:“你这是做什么?若再不说,我老婆子可不等了。” 林瑶红仍是目注天上数颗残星,口中慢慢应道:“别忙啊!我在想那句话应该怎么问法呢?” 跟着,冷如冰耳边传音又起,道:“少侠,时间不能再拖了,我只能简单告诉你,东海外有个五指岛,有一座天威宫,你去找那宫中的少宫主,只告诉他,瑶红向他抱歉,为了向他谢罪,为了拯救中原武林,瑶红选择了死!” 语音微顿之时,冷如冰心中迅速想道:“原来这林瑶红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他与那天威宫少宫主东来,感情破裂意是出于误会,自己适才责备人家,实是太不应该!” 只听林瑶红传音又道:“这无敌鬼母武功不可轻敌,等一下瑶红与她动手,无论多么险恶,你们千万不能伸手,相信我,瑶红一死,她也一定活不了!” 冷如冰听她声音越说越凄惋,心中好生不忍,才想出声相劝,既无致胜把握,何必以死相拼,不如约集天下高手,再来除她?哪细他心念才动,林瑶红竟似听见一般,耳边立又响起她的叹息声,道:“少侠,你不忍心瑶红死,足见你已了解瑶红一番苦心,为了天下武林,瑶红一人死,算得了什么?此身已是未亡人,应该说是死得其所,当然,这只是瑶红的决心而已,说不定除这凶残成性的鬼母,还不需瑶红付出生命也不一定呢?” 无敌鬼母似是等得不耐烦,又怪喝道:“一句话,要费这么多时间去想么?” 林瑶红又应道:“为什么不呢?因为这句话,关系大得很啊!” 冷如冰暗自叹口气,心想:“这林瑶红当真是大智大勇,至情至圣的女人,这等临危不乱,慷慨赴义,还从容传音交待后事,武林中人能作到这一点,只怕不易找到第二人!” 又听林瑶红传声道:“少侠,适才我误伤了少林武当的两位掌门人,也请为瑶红致意,为了他们的安危,我已将姬姑娘和那两位掌门人,故意引入谷底的玉屏崖下的迷踪石阵中,关于出阵之法,和天竺三宝埋藏之处,我赠给你的魔环中,藏有详细的说明。” 停了一停,又听她传音道:“还有最后一件,那是关于蓉儿,少侠,我知道她爷爷曾将她许给你。你要好好的待她,她现在正在玉屏崖下左首的一个石洞,修习一种武功,找到她,别说我死了,那孩子太纯真,别使她伤心。” 又是一声幽幽的凄惋之极的长叹之后,又道:“好了,永别了,少侠。为蓉儿,希望你珍重!” 这最后几声,真是凄惋哀怨,令人不忍猝听。 冷如冰哪还忍得住,大喝一声:“林老前辈且慢,如冰来了!” 哪知他喊声才出,正自双臂一振,要想拎下崖去! 忽然,身后有人一把将他抓着,沉声喝道:“你小子想死,我那蓉儿怎么办?” 冷如冰一惊,回头一看,“啊”了一声,道:“老前辈,是你?” 原来抓着他的,竟是南残成天化,他何时来到身后冷如冰一点也未觉出。 不但如此,南残身边,还另外站着一个女人,仔细一看,竟是百花公主,正是他受天府老人之托,急欲寻找的人。 冷如冰惊喜交极,正想出声,那百花公主幽幽一叹,双目凄然落泪,道:“师兄,你别说了,成老前辈已将一切详情告诉我了。等事情完后,我们偕同蓉妹妹回天府去吧!” 冷如冰点了一下头,又向南残说道:“你难道不能助林老前辈一臂之力,除去无敌鬼母?” 南残叹了口气,道:“小子,我老头子能伸手,还要用你说么?而且我们有人伸手,不但帮不了瑶红,也许还会因此使那老鬼婆逃去!” 冷如冰道:“那我们眼睁睁看着老前辈与那老鬼婆同归于尽?” 南残又长叹一声,道:“瑶红不愧为一代女杰,天纵奇才,她拼死虽然可惜,但她这样做,有她不能两全的理由,还是由她去罢,万事莫非前定,勉强不来的。” 就在崖上几人说话之时,崖下的林瑶红已将目光由天上收回,看着无敌鬼母,冷然一笑道:“好了,我想起来了!” “那就快说!” 林瑶红凄然一笑道:“我破坏了你一举纤灭天下武林的阴谋,一定很恨我,是不是?” “想了半天,就是这么一句话?老婆子已二十年不吃人心,嘿嘿!今夜可要由你开始。” 林瑶红向前迈了一步,又道:“不!我本来有句最要紧的话,现在不想问啦!我们动手罢,不过在动手之前,我想还你几样东西,如你不想要,我不还也是一样!” 无敌鬼母微微一怔,双目绿光流动,大蝎道:“什么东西?” 林瑶红由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缓缓解开。 不但鬼母和身后的老少七个毒物,一齐目注那布包,连崖上的冷如冰和少林武当诸人,也一齐聚目凝视,不知林瑶红布包中是什么?中见她缓缓解开布包,现出一些乌光闪闪的小铁片,林瑶红右手纤指,随手拈起一块,道:“这可是你的?” 无敌鬼母一怔大喝道:“那是我鬼母宫中的令符,你由何处得来?” 林瑶红笑了一笑,道:“这就是你赐给潜伏在各门各派那些爪牙的,我将他们杀了,自然便取得了,有什么稀奇!” 无敌鬼母眼中绿光一闪,大喝道:“小贱人,我倒问你一件事,你肯不肯说?” 林瑶红道:“能说的,我一定告诉你!” 无故鬼母道:“你为何对我的布置,乃至连暗自潜修的武学,也知道得了如指掌?” “这个么?”林瑶红笑了一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 “我宫中你也有人卧底?是什么人?” 林瑶红故意犹豫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向她身边的三个毒魔,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无敌鬼母一生嗜杀多疑,性情极为暴媒,左手反手一伸,已扣住站在她身后右面毒神君,右手快捷无伦五指疾伸,卟地一声,插入他胸膛之中,一抓一带,血琳淋的手掌中,赫然竟是一颗人心。 无敌鬼母是武林中天字第一号的魔头,武功远在毒神君之上,兼之两人站在最近,无敌鬼母又是出其不意,一代毒魔,她,连话也没问一句,便死在她的手上。 变生仓卒,那毒宫主人和万毒至尊大吃一惊,但三个老毒物,面和心不和,也根本来不及抢救,只好各自晃身,向后疾退。骇得脸色大变。 千毒神童一见师傅被杀,大喝一声:“你老人家做什么?” 无敌鬼母已顺手将人心放到口中,大嘴微动,也不过三两下,便将人心吞入腹中,一声不响,蓦一回身,千毒神童才觉不对,已身不由己,呼地一声,向她手中扑去。 又是一声嗤响,千毒童子一声惨嚎,血淋淋的人心,又被鬼母抓去。 动作之快,下手之毒,崖上诸人,看得人人目瞪口呆,倒抽凉气。 说时迟,就在无敌鬼母抓出千毒神童人心时,那毒宫主人和万毒至尊,同时大喝一声:“快走!”身形疾掠而起,直向密道口奔去。 其余三毒,更是亡魂丧胆,电闪般逃命。 无敌鬼母蓦将人心向地上一掷,怒啸一声,红云乍卷好象迷天红雾般,崖上众人谁也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几声惨呼传来,逃得稍慢的万毒婆子和毒无常、五毒夫人三人,已横尸地上。 崖上的南残叹口气道:“唉!瑶红这孩子,心机太毒辣了一点,一句活,便送了七个毒物的性命。” 冷如冰也恍然大悟过来,点头道:“但她老人家也是一片苦心,这些毒物不除,将来为祸武林一定不浅。”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密道口也传来两声惨呼,显是两个老魔,也未逃出无敌鬼母毒手。 现在冷如冰才明白林瑶红不要他伸手相助的原因,这无敌鬼母武功之高,只怕南残这等成名人物,也难在她手下走上三招。 林瑶红仍静静的站在原地,口角噙着冷笑,目注着无敌鬼母,追杀七人,脸上毫无一点表情。 冷如冰才又觉出,林瑶红虽是一个女子,但是“大勇不惧”的精神,牺牲自己成全武林的壮举,真是昭日月而泣鬼神,心中不由又涌起崇高的敬意。 他这里心念才完,一条红影已疾射而回,落地时,只见无敌鬼母,左右手各抓着一颗血淋琳的人心,咧着染满鲜血的大嘴,嘿嘿道:“除了这三人参预我老婆子机密,别无他人,嘿嘿,原来你居然也收买了他们三人,所以我将他们杀死!” 林瑶红仰天一声悲啸,陡然双袖蓦向外拂,两道奇劲无比的罡风,突向充敌鬼母卷去,同时身子也随着罡风,向前扑去,无敌鬼母咧嘴大笑,道:“小贱人,一点罡气,奈何得我老婆子?” 只见她顺手将两颗人心向前一掷,呼啸有声,张着两只血红的鬼爪,硬向爱罡中扑去。 两人全是前,动作又快,只见一切红雾和林瑶红绿影一碰,谁也没看清两人是何动作,蓦听一声狂吼,一声凄惨之极的惨呼传来! 崖上众人全是心中一阵猛跳,凝神一看,两人面对面贴身僵立不动,没有声音,也没有挣扎,只有红绿两色的衣衫,被黎明的晨风飘动着。 南残仰天长叹了一声,道:“孩子,一切了结了,是非也明了,瑶红的死,是大勇,也是大仁,你应该为有这样一个岳母而骄傲。” 梵喝高起,少林十八高僧,一起向林瑶红合什!朗宣佛号。 武当众道,也一齐稽首遥遥为礼!两行泪珠,接在未来的一位天下第一高手脸上。 他是谁? 天府本代少主人冷如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