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金鹰》 第一回 荒郊古寺武林盟主遭身亡 野外森林护镖头领被惨害 这是座荒郊古寺,由于年代湮远失修,半已圯颓,香火早断,又因为地荒僻,离官道又太远,附近也役人烟,几年也没个人来,牌匾蚀化,字迹已不可辨,连寺名都没有,是一座名符其实的野寺。 寺里住了个须发虬乱的老和尚,不剃发,不刮须,不见戒疤,何以称之为和尚? 是因为他身上那袭千补百衲的,跟他年纪一样老的僧袍,所以姑且称之为和尚,说他是住持也好,守寺的也好,借此栖身也好,反正他就是个与世隔绝的怪老人。 这一天,过午的时分,这人迹早绝的野寺前,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三十来岁的秀士,满脸英气,俊逸非凡。另一个是短装打扮,管家的装束,年在五十左右,挑着行囊,虽是下人,长相也颇不俗。 他俩是谁? 他俩正是化身无数,神出鬼同的“千面侠”司马上云,和他的老管家宋铁岑,他俩来此作甚? 管家放下挑子,望了一眼半倒的寺门,吐口气道:“公子,是这里没错么?”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错不了,‘侠中侠’齿德俱尊,他提供的线索绝对可靠。” 管家再次吁了口大气,道:“这破庙……人能住么?” “勉强可以避风遮雨,为什么不能?” “石大侠当年曾是煊赫不可一世的武林盟主,何以会出家当和尚,而且是在这种破败的地方?” “忏悔!” “噢!忏悔什么?” “忏悔当年无意中特成的大错!” “能告诉小的么?” “不能!” 司马上云回答得很干脆,根本就没有转寰的余地,管家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头。 “那我们进去吧” “你在此等我,我单独去见石老前辈。” “好吧!” 司马上云举步入寺,一路拔草披蒿,穿过残廊破殿,最后来到一间看来还很完整的厢房门口。 房门紧关着,门外没有鞠草苔藓,这证明是有人住在里面,司马上云面容一肃,开口道: “石前辈,司马上云特来叩见!” 没有反应。 “晚辈好不容易才探听到您老人家的下落,先父司马龙也是当年受害者之一,于今已查明,元凶是‘无敌剑’宋逵,老前辈蒙冤二十载,现在可以洗雪了。” 仍无反应,司马上云两道浓浓剑眉皱了起来,略作犹豫之后,上前推门,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便开了。 木榻上,仰卧着一个蓬头怪人,司马上云跨入房中,拱手一揖,道:“石老前辈,晚辈司马上云冒昧叩谒。” 榻上人不言不动。 突地,司马上云的心收紧了,两只眼瞪得滚圆,头皮阵阵发炸,木榻上满是血渍,像一条条红蛇,蜿蜒到地上,已经凝固发紫。 司马上云惊叫出声,一个箭步,迫到榻边,定晴一看,全身的血液登时停止运行,呼吸也窒住了。 怪老人的僧袍,从上胸处被撕裂开,一片模糊,肉糜见骨。 “公子,发生了什么……” 管家等得不耐烦,也跟了进来,等到他看情了眼前的惨状之时,后半句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 司马上云咬着牙道:“石老前辈被害了……” 管家逼近一审视,栗声道:“这是被什么歹毒的手法所伤?” 榻上的和尚动了一动。 司马上云惊呼道:“还没断气!” 怪和尚长长的喘了一声,居然发出了声音:“黑……黑……豹……黑豹……虎威…… 镖……镖……局……” 司马上云伸手去探住怪和尚脉息,口里说道:“石老前辈,您说什么?请您振作些……” 管家颤抖着声音道:“他说黑豹,虎威镖局。” 怪和尚一阵抽扭之后,寂然不动了。 司马上云收回手,道:“断气了” 管家激动无比地道:“公子,是被豹子抓的,您看伤口,的确像是豹子的利爪抓裂的。” “豹子?” “可不是,刚刚他说黑豹……” “此地并非深山荒谷,何来虎豹?” “可是……” “你忘了,石老前辈提到虎威镖局。” “虎威镖局……设在洛阳城里,名满天下,关里关外,虎字镖旗一亮,无人敢捋虎须这……怎会牵扯上黑豹?” 司马上云再次审视创口之后,退了两步:“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像野兽利爪所伤,可是以石老前辈的功力,再狠的人,再凶残的野兽,怎能伤得了他?这……” “可是人死了真的。” “我看是一种特制的凶器所伤……” “黑豹是石老前辈亲口吐露的,如果是人……” “问题在虎威镖局。” “公子,我们不但白跑一趟,反而又碰上岔子。” “石老前辈,一代世擘,我们先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再说别的。” 于是,司马上云与管家合力在寺后寻了块高亢之地,掘穴掩埋了怪和尚。 他俩还特别树立了一块墓碑,上刻:“故武林盟主石震宇之墓”,后同写了岁次甲子,没有署名。 这一折腾,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分。 司马上云面对着墓碑,喃喃地道:“石老前辈,安息吧!晚辈当尽全力猎到这一头豹。” 管家突地大声道:“公子,这不妥当,呀!” 司马上云转过目芒道:“什么不妥当?” 管家道:“石老前辈已经出家当了和尚,墓碑上该刻他的法号,沿用武林盟主的尊号成吗?” “他老人家什么法号?” “这……我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这不就结了。” “我们如何行动?” “打猎!” “打猎?” “不错,猎这头黑豹!” “怎么个猎法?” “从威虎镖局着手!” 管家感慨地道:“石老前辈名重江湖,位尊武林,想当年跺跺脚风云变色,想不到仍然走上了一般江湖人的路……” “什么路?” “不得善终。” “老宋,听口气,你是不想再走江湖了?” “不,不,说说而已!”苦苦一笑,又道:“公子,人死了闷葫芦也该打破了,我们巴巴地赶来这破庙,到底是为什么?” 呼了口气,司马上云道:“好,我告诉你,二十年前,有十二位白道正直之士,毁于石老前辈之手。 “原因是为巩固盟主的地位,排除异己,结果,激起了武林公愤,各帮派的主脑,纷纷退盟。 “武林盟自此瓦解了,被害者的家属友好,群起索仇,但是石老前辈却于此时失去了踪影……” “以后呢?” “先父也是当年受害者之一,所以三年前,我也出江湖索仇。” “噢?” “上个月在开封碰到‘侠中侠’,指出石老前辈的下落,同时揭开了这桩拖延了二十年的武林公案,也知道石老前辈是背了黑锅,代人受过的,真正的凶手是当年的‘无敌剑’宋逵。” 管家目芒连闪:“侠中侠何以知道?” “他无意中来到这古寺里,碰到了失踪的石老前辈,这秘密是石老前辈亲口向他透露的。” “我还是不明白。石老前辈当年何以下辩解?” “无从辩起。” “为什么?” “当年遇害的,全毁于‘天罡指’,是石老前辈的独门绝恬,所以有口难辩。” “那他何以在二十年后,查出凶手?” “不知道,是石老前辈请‘侠中侠’帮人追查宋逵的下落,他要在辞世之前,亲手了断这桩公案,‘侠中侠’是他的至交好友。” “不对,完全不对……” “又什么不对?” “第一,‘天罡指’既是石老前辈的独门绝艺,施用者必是与他有所渊源,而‘无敌剑’宋逵没听说也会这指功。 “第二,石老前辈出家,是为了忏悔,如果他没有杀人,忏悔什么? “第三,武林人名比命重,他何以不公诸武林,还他清白。……” 司马上云抬手止住管家说下去。 “好了,让我告诉你,第一,‘天罡指’是口诀被盗。第二,忏悔是悔不该好名,当上了盟主。第三,在没找到正凶之前,无法取信江湖。” “无敌剑宋逵此人呢?” “也同样绝迹江湖。” 管家一拍双手,道:“小的想到了,这头黑豹,八成就是宋逵的化身,我们从‘侠中侠’口中得到石老前辈的消息,定是被他偷听到,所以抢了先着……”说到这里,话锋一顿,转变成狐疑的口气道:“可是这样也不对,如果是他,石老前辈为什么不直指其名,而要说成黑豹?而且,还加上虎威镖局……” 沉思了一会儿,司马上云点了点头,道:“不管怎样,我们着手打猎,一定能追查出真相的。” 管家笑笑道:“这回公子要当猎人?” 司马上云道:“不错,江湖猎人,专猎江湖中的豺狼虎豹!” 管家抬头望了望天色,道:“公子,我们该走了吧?”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走吧,我们上洛阳。” 管家挑起行囊,主仆二人出林上了官道。 他们两人朝洛阳方向进发。 司马上云主仆走了约莫五十里,天色已逐渐昏黑下来。 突然,司马上云止住脚步,并抬手示意管家禁声,只听一个少女的声音从道旁林中传了出来。 “田师哥,这分明是有人蓄意要毁我们虎威镖局,所以才一再杀人劫镖。上个月在出关道上是十二条人命,两万镖银,这一趟暗镖……唉!” 一个男人的声音:“砸了招牌不说,恐怕还得破产。” “装成猛兽杀人,够诡也够残忍。” “很可能是师父的仇家,以此作为报复的手段……” “爹从没与人结过深仇大怨。” “师妹,看情形,耿总镖头遇害时间,可能是在昨晚。” “耿总镖头送这趟暗镖,是化了装的,而且事前事后都十分秘密,凶手怎会认得出来呢?” “三师弟尾随护镖,不见了影子,如果同样遇害,应该就在这附近范围内,可是……” “现在该怎么办?” “先在附近买口棺材,暂时把耿总镖头的遗体入土,我们再赶回去,禀告师父谋求对策。” “只有这样了,我担心三师弟……” 司马上云向管家作了个手势,开口道:“宋俊,我们在路边歇会吧!” 老宋会意,大声道:“公子,敢情好,小的也着实累了,不管早晚,反正明天就到洛阳了。” 说着,他便把行囊担子放了下来。 林子里传出喝声道:“什么人?” 司马上云应道:“过路的!”随说,随步入林中。 老宋也立即跟了进入林中去。 主仆俩目光扫处,齐齐惊呼出声。 林子里,躺着一具老人的尸体,血肉模糊,死状和野寺里的怪和尚一模一样,旁边,站着一对年轻劲装男女。 劲装年轻人一见到主仆俩现身时,立即喝阻道:“站住,别动!”同时手按上了剑柄。 老宋忍不住脱口大声道:“黑豹!” 劲装少女弹身迫到周俊身前,栗声道:“什么黑豹?” 老宋自知失言,望了司马上云一眼,心念电似一转,装成忐忑不安的样子,嗫嚅地道: “小的……从小生长在山里,对于被虎豹伤害的人。一眼便看得出来,因为……因为伤口有分别。” 劲装少女不放松地道:“你连豹子的花色都能从伤口看得出来?” 老宋摸摸头,道:“这……是习惯上的说法,因为豹子当中,以黑豹最凶,最残忍,也最狡猾。” 劲装年轻人冷冷地道:“这一带从不出虎豹,是人装的。” 老宋瞪大了眼道:“人?人怎能装豹子,分明是豹爪……” 司马上云抬了抬手,道:“老宋,少说一句成么?” 劲装少女的闪闪眸光,射向了司马上云,四目交投,彼此都心头一动,她惑于他的俊逸英姿,他也惊异于她的美艳灵秀。 四道目光,在刹时之间胶着了。 劲装年轻人脸上现出了不悦之色,冷声道:“师妹,你怎么了?” 劲装少女恍若来闻,反而对着司马上云嫣然一笑,道:“你是个游学的士子?” 司马上云拱了拱手,道:“在不是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所说的话,说得真不错!” 劲装少女眉毛一挑,道:“我叫闵如惠,你叫什么?” 这句话可说相当粗俗,与她外表的气质可说是完全不相称,但因为她长得太美,不会被人笑话,可以解释为爽朗,或是娇纵什么的。 司马上云一本正经地道:“在下司马上云,这是管家宋铁岑!” 闵如惠笑着扫了管家一眼,礼尚往来地指着劲装年轻人道:“他是我师兄田长明!” 司马上云拱手道:“田兄,幸会!” 爱与恨像是一物的两面,而嫉妒却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副产物,由于闵如惠对司马上云的态度,使田长明醋火大发。 无论男女,都忍受不了所爱的人对第三者的一个笑靥,一句表示好感的话,一个近乎某种暗示的神情,甚至于多看一眼。 谁都希望自己所爱的人对别人冷若冰霜,淡然无动,如果司马上云是个癞蛤蟆,田长明便不会如此敏感,当下冷哼了一声,斜睨着司马上云,一副不屑地神色道:“阁不是江湖人?” 司马上云道:“何谓江湖人?” 田长明一撇嘴,道:“玩命的!” 司马上云连连摇手,道:“不是,不是,在不是读书人,读圣贤之书,行圣贤之道。” 田长明摆手道:“那就请便,别自寻烦恼。” 司马上云笑笑道:“是,是,在下这就离开!” 闵如惠不悦地道:“田师兄,你不能对司马公子客气些么?” 田长明横眉竖眼道:“客气,要怎么才算客气?我们不同路道,他是个穷酸,我们是玩命的,他是个小白脸,我是粗人……” 闵如惠大声道:“够了,人家可没冒犯你。” 田长明意犹未尽地道:“师妹,你忘了我们现在是做什么?” 闵如惠嘟起了嘴道:“不必你提醒我!” 老宋偏了偏头,道:“公子,我们离开这里,走吧……看着这被豹子抓死的,我心里直发毛。” 司马上云颔首道:“走吧!”说着,便朝着闵如惠拱拱手,道:“闵姑娘,后会有期了。” “呛!”地一声。 田长明突地拔剑剌向司马上云,快如闪电,惊叫声中,司马上云倒打一个踉跄,却被老宋一把抓起,没倒下。 但却毫厘之差,司马上云避过了这一剑。事出猝然,闵如惠阻止不及,脱口厉叫道: “田师哥,你……” 司马上云面色大变。 老宋怪叫道:“姓田的,你想杀人?” 田长明收回了剑,皮笑肉不笑道:“我要有心杀人,他早就倒下了!”说完,转向闵如惠道:“师妹,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当听说过装猪吃象这句话,我只是试试他是否真的不会武功。” 闵如惠没好气地道:“试出什么来了?” 田长明“唔!”了一声,道:“还说不定!” 司马上云望着田长明道:“田兄,刀剑无眼,千万不可儿戏!” 说完,拉着老宋,匆匆地道:“我们走,君子避凶趋吉!” 主仆俩匆匆出林而去。田长明望着两人远地的背影道:“刚才他闪避我的那一剑,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闵如惠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的心理,你是在吃醋!” “师妹,你……” “算了,以后少来这一套!” 路上,老宋气呼呼地道:“我真想回去好好教训那不长眼的一顿!”司马上云淡淡地道: “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他并非凶恶之徒,只是妒念在作祟,这也是人之常情。” 嘻嘻一笑,老宋道:“小的还以为公子看不出来哩!公子,那妞儿看起来很任性,她似乎对公子有意……” 司马上云道:“胡说,萍水相逢,素昧生平,仅只互通了姓名,前后不到半刻时间,什么有意无意的。” “公子,这叫一见钟情呀!” “老宋,你见我对任何女子动过心么?” “这种事是很难说,任何事都有个开始的,除非你当了和尚,没有人一辈子不娶妻的。” “少废话,谈正事……” “奸,谈正事,公子说吧?” 司马上云沉默了片刻,与老宋变成并肩,沉凝地开口道:“这档事相当古怪,使人想不透……” “怎么个古怪法?” “我此番去找石老前辈,主要是询问一下,有关当年‘无敌剑’宋逵屠杀白道名士的详情。 “因为‘侠中侠’恪守诺言,不肯透露真实内情,想不到石老前辈已经遇害了,临死指出黑豹与虎威镖局。 “而现在虎威镖局护送暗镖的总镖头,也被黑豹所毁,两地相距不远,时间上也差不多……” “是呀,这的确古怪!” “如果黑豹与虎威镖局有关,便不会杀自己人,这……” 老宋目芒连闪,道:“公子,莫非是故布疑阵,别有阴谋?” 司马上云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道:“有点道理,说说看?” “黑豹劫镖杀人,是他们说的,谁见到了?” “但为何要如此呢?”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为什么了!”老宋顿了顿,又道:“公子不是决定要去打猎了么?” 司马上云星目放光,深深一点头,道:“对,到了洛阳便立刻行动,慎隔墙有耳,我们不谈这个,赶路吧!” 黑豹劫镖杀人的消息,在洛阳一带沸沸扬扬地传开来。 消息一经传开,便会有人添油加醋,绘声绘影。有的说,黑豹是黑道人物豢养的一头神豹,扑杀人在瞬息之间。 有的说,黑豹是一个出世的魔头所乔装,功高莫测。 总之,说得凿凿有凭,到底事实是如何呢?谁都不知道,唯一可信的,是虎威镖局业已贴出了暂停接镖的告白。 虎为百兽之王,豹乃兽中兽。 豹子找上了老虎,结局是什么呢? 同时又传出了另一个消息,一个神秘的人物“江湖猎人”,已经到了洛阳,准备猎这头“黑豹”。 “江湖猎人”是个很新鲜的名号,武林中从未没有听说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同样没有人知道! 倒是所有的江湖人,都等着瞧看场热闹。 时辰,起更时分。 高升客栈最后一进的西厢房,一明两暗,只明间里有灯火,但院子里照明的灯笼却很亮。 右边近围墙的暗间里,司马上云主仆在低声交谈。 “老宋,你在放消息时,有没有什么扎眼的人物注意你?” “没有,我换了两次装,办完事便离开,不敢多待。” “办得好,效果如何?” “传言满天飞,大小茶楼酒肆,都在谈论。” “这第一步棋算是落了子,现在要进行第二步……” “第二步是什么?” “拜访虎威镖局。” “什么身份?” “照原计划,江湖猎人。” “有意思,今晚就去么?” “嗯,豹子都在夜间活动,做猎人当然要随豹子的习性。” “现在就改装易容?” “当然,把行头拿出来。” 司马上云改装易容之后,出后窗越屋而去。 第二回 义胆侠肠江湖猎人寻黑豹 盛气凌人田大镖头命归阴 虎威镖局,门边墙上贴了红纸告白,大意是暂停接镖,请新知旧友原谅。金碧辉煌的匾牌,似乎已失去平日的光彩。 惨淡的灯光里,一条人影来到门前,在灯光映照下,可以看出是个面目冷漠,蓄着短髭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一手提剑,一手挽着革囊,一袭蔽旧的黑衫,看起来就让人感觉不顺眼。 他是谁?他就是易容改装后的“千面侠”司马上云。 “阁下到此有何贵干?” 司马上云转过身,来的是田长明,他认得田长明,田长明认不出他。 “区区有事拜访闵局主!” “哦?请问阁不是……” “区区姓施,受人之托,来打听件事!” “在下田长明,局主首徒。” “噢!田总镖头,失敬!” “请问有何事要见家师?” “这个……得当面请教局主。” 田长明仔细打量了司马上云一番。眉头皱了皱。 “家师这两天有事不见客,请阁下原谅。” “不成,这是重要事” “阁下……” “田大镖头知道区区是代什么人办事么?” “阁下替谁办事?” “千面侠?” “千面侠”三字出口,田长明神色为之一变,再次打量了司马上云一番。 “阁下代‘千面侠’办事?” “不错。” “如此……请稍候,容在下去回禀一声……” “请便!” 田长明匆匆步入,不久,他又大步地走了出来,并且态度很恭谨地肃容道:“施大侠请” 司马上云大咧咧地昂首而入,穿过广阔的大院,经穿堂,又是一个院子,才来到了大厅。 田长明抢先两步,大声道:“施大侠到!” 局主“关中大侠”闵中天来在厅门里边。司马上云遥遥地抱了抱拳,然后才走上石阶。 “施大侠请进!” “唐突之至!” 司马上云被迎入厅中,分宾主坐下,田长明站在一旁。 闵中天略一打量司马上云,开口道:“施大侠是代‘千面侠’办事?” “正是!” “‘千面侠’名震武林,义冠江湖,同道共钦,只可惜,他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致闵某人无缘识荆,就连施大侠……也属头一次见面,请问,施大侠与‘千面侠’是有什么渊源呢?” “谈不上渊源,只是景慕其人,乐于供他驱驰而已。” “能供‘千面侠’驱驰,是武人之乐!” “好说!” “请施大侠见示来意!”司马上云目中突然爆出了两道厉芒,迫盯在闵中天面上。 “区区此来,是为了查询‘黑豹’的事!” 闵中天与田长明脸色齐变,田长明栗声道:“黑豹?” 司马上云道:“不错,外面传说纷坛,贵局是受害者,局主能忖度出那头黑豹子的来路么?” 闵中天双眼突然一亮,答非所问地道:“莫非‘千面侠’便是武林中传言的江湖猎人么?” 司马上云将头抛摇道:“这一点恕区区无法回答!” 闵中天略呈激动地道:“黑豹一词,是传言说的,老夫也无从判断是人是兽,据理而论,是人为无疑。如果能得‘千面侠’伸出义手,以回天之力,挽救敝局必毁的命运,老夫幸甚!” 这时,司马上云感觉眼角似乎一亮,闵如惠在屏风之后,探出了半面,但他故作不知,沉声道:“伸手与否,是‘千面侠’个人的事,我区无法作主。 只是今晚冒昧造访,得有几句落实的话捎回去……局主,洛阳这一带,大小镖局十八家,为什么‘黑豹’专挑贵局下手?” 闵中天愤愤地道:“老夫就是想不通这一点。” 略作思索,司马上云道:“区区问一个人……” “谁?” “无敌剑宋逵!” 这五个字,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如刃目芒,剌照在闵中天面上,似乎怕忽略了对方一些丝的反应。 闵中天全身一颤,像是突然遭受电殛,虎地离座面起,栗声道:“无敌剑宋逵?” “嗯,不错!”声音很冷。 “施大侠何以要问及此人?” “局主请答复,宋逵此人何在?” “这……这……老夫怎会知道,宋逵失踪江湖已二十年!” 缓缓起身,司马上云寒声道:“真佛面前不烧假香,局主真的不知道?” 闵中天挑眉道:“施大侠,阁下今晚的来意令人不解!” 眼前一亮,闵如惠从屏风后闪了出来,怒视着司马上云道:“阁下到底是谁?” 司马上云闪动着目芒道:“姑娘以为区区是谁?” 闵如惠冷冷一笑,道:“阁下借‘千面侠’之名,来到此地来罗唣,显然心怀叵测!” 哈哈一笑,司马上云道:“姑娘如此认定么?”田长明横身上步,冷声道:“阁不如果不把来路交代个一清二楚,便休想离开本镖局一步。” 闵中天抬手高声道:“你俩不要多嘴,退开!” 闵如惠与田长明挪了挪脚,但没退开,仍然以敌意的眼光望着司马上云。 司马上云冷眼一扫二人,转向闵中天道:“局主,区区只是受托查询,本身与此事毫无瓜葛。”口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看闵中天的神情,此中大有文章,如果直接了当地查究,可能就会徒劳无功,动武还不到时候,还是得改弦易辙,用其他的办法来查查看了。” 闵中天紧皱着眉头道:“施大侠,老夫实在不明白,‘千面侠’何以无缘无故,向老夫查询宋逵的下落?” 司马上云冷漠地道:“区区也不明白,照说应该是有原因的。” 就在此刻,一名汉子奔入厅中,打了一躬,道:“禀局主,外面来了个外乡客人,定要托镖,任怎么解说也不听。” 田长明应了一声,正特举步,外面传来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道:“开了店门不做生意,硬把客人往外推,天下没这等道理。” 在场的全为之愕然。 一个富商似的老者,冲进厅中,衣着很考究,双手捧着一个绸布包着的见尺匣子,冲着闵中天道:“阁下就是闵局主?” “不错,贵客有何见教?” “托镖!” “贵客是……” “姓黄,在开封经营珠宝生意,想带点东西到莲城。” “请坐!” “不必,就这么站着谈谈好了。” 闵中天勉强陪了个笑脸:“黄掌柜,承蒙枉顾敝局,姓闵的十分感激,累您掌柜的空跑一趟,实在不安之至,一切还请包涵。”说着,拱拱手。 “空跑,什么意思?” 姓黄的瞪起了三角眼。 “呃!这个……敝局因为最近发生了事故,所以暂停接镖,门外贴了告白,请多多原谅。” “不成!” “不成?” “虎威镖局是金字招牌老字号,信誉在洛阳这一带数第一,所以区区才登上龙门,说实在的……”扬了扬手中匣子,又道:“这东西价值不菲,至于保费,区区绝不计较,只要局主一句话,无论多少!” “黄掌柜,方才话已声明过。实在对不住。” “闵局主,我姓黄的说话也要干脆,如果贵局收招牌关上门,区区不会多说半个字,既然还高悬着招牌开着大门,就没理由不做生意。” 闵中天老脸变了色,闵如惠与田长明已经现出怒意,只有司马上云还是那副冰冷的神色。 闵中天强忍着怒气道:“黄掌柜,生意买卖讲究的是双方情愿,你也是买卖人,应该明白道理。” “那什么理由下接区区这趟生意?” “已经说过了!” “那只是搪塞,不知局主居心何在?” 这分明是横来,有意来找岔的,闵中天脸都气绿了。 闵如惠第一个憋不住气,挑眉瞪眼道:“姓黄的,听口气,你根本不是什么生意买卖人,是标谁的道上客,虎威镖局可不是你张牙舞爪的地方,我倒是要问问你,你的居心何在?” 嘿嘿一笑,姓黄的阴声道:“小姑娘,你别跟我耍狠。就算我是道上的,难道不能托镖?” “不保,不接,怎么样?” “很简单,下招牌” “这就是阁下今晚的来意?” “就事论事,既然不敢接镖,何必再亮幌子?” 闵中天也沉不住气了,“关中大侠”四个字也是相当响亮的。 自开局以来十几年间,虎头镖旗所至,任何江湖狠客,都得礼让三分,像最近这种情形,可从来没发生过。 闵中天想发作,但仔细一考虑,硬是把那口窝囊气给吞忍了下去,抬抬手道:“送客!” 打了个干哈哈,姓黄的道:“闵大局主,区区不吃这一套,不关门不放,便得接生意。” 说着,把手里木匣桌上一搁,后退了数步,冷冷地又道:“东西送莲城黄记钱庄,保费五千两,东西送到时付现。保值五万两纹根,如有失闪,请照值赔偿!” 说完,转身便走了。 闵中天怒吼道:“把东西带走!” 姓黄的恍若未闻,到了厅门之外,身影一闪而没。 田长明七窍冒了烟,一把抓起桌上的木匣子,弹身追了出去。 司马上云始终不开口,只静作壁上观,心里早已瞧出,这姓黄的是有所图谋而来,托镖是假的。 闵如惠也仗剑追了出去。 那原来禀事的大汉,此时呆若木鸡般立在原地。 “哇!”一声惨叫破空传来,令人动魄惊心。 闵中天脸色惨变,纵步穿出。 “呀!”闵如惠的惊叫。 司马上云举步出厅。 目光扫处,不自为之一窒,田长明躺在血伯中,惨哼不止,木匣已碎,黄澄澄的元宝散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黑豹!”闵中天惊叫出声。 镖师们闻声而至,个个面目失色。 司马上云迫近前去,在风灯的光影下,只见田长明前胸尽裂,血肉模糊,一点也不错,是“黑豹”下的手,看伤势,已是无救。 闵如惠坐在田长明身边,一口一声地哀唤着:“田师哥!” 闵中天的老脸已变了形,捡起一只元宝,仔细一看,栗声道:“有府库的印记,是官银!”拿着金元宝,全身簌簌抖个不住,喃喃地道:“栽脏,好恶毒的手段,我闵中天一生行事持守正道,是什么人如此对付我?” 旁边,田长明挣扎着,吐出声道:“师妹,我……” “田师哥!” “师妹,实指望……我们能结合,现在……” “田师哥……”闵如惠哭出了声。 闵中天挪近,噙着老泪,摇摇头,努力迸出话声道:“长明,是不是那姓黄的下的手?” 田长明目光已然涣散,胸口仍汩汩冒着鲜血,像野兽般狂喘着,努力翕动着嘴唇,血抹随着翕动的口角一堆一堆涌出,那份惨状,实在使人不忍心多看。 久之,才吐出几句不可辨的微弱声音:“不……不,不是姓黄的……的……” 身躯突扭,喘了口气,头一偏,咽了气。 “田师哥……”闵如惠厉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表示,她是爱着这位师兄的。 闵中天仰首望天,怨毒至极地道:“我不杀此豹,誓不为人!” 说完,他便疾步离去。 *** 大街上,夜市正盛,酒楼上传出阵阵丝竹简板之声,夹着曼妙的度曲声,一片和平的景象。 谁也不知道在江湖人世界里,正串演着血腥的惨剧。 司马上云回到客栈,除去了易容,变回本来面目。 他正在想虎威镖局的事,深深地想,但想不通。 起初,他判断“黑豹”可能是“无敌剑”宋逵的化身。 不然他不可能杀害已退位的武林盟主石震宇,根据石震宇断气的遗言,此事与虎威镖局有关。 但现在事实推翻了原先的判断,虎威镖局是“黑豹”肆虐的对象,自己亲眼目睹事实的经过,并非虎威镖局故布疑阵。 而田长明遇害,是为了追那以库根栽脏的黄老头,但田长明最后遗言,下手者不是那姓黄的。 这到底有什么蹊跷呢? 房门开启,老宋走了进来,一身劲装打扮。 “公子,你先回……” “先换了装再说,别露了底。” 老宋进入暗间,恢复了装束,重新到明间里来。 司马上云踱步到门窗边向外探视了一阵,然后折回坐下:“老宋,我要你守候在镖局,发现什么没有?” “有,那自称姓黄的尖头老者。” “怎么样?” “他强离了镖局,不久,却从屋顶现身……” “以后呢?” “虎威镖局那姓田的小上了屋顶,斜里射出一条黑影。把姓田的一掌打下了屋面……” “哦,再以后?” “那黑影伤了人之后,飞闪而去,快得惊人,我自量追不上他,只好追踪那姓黄的老者。” 司马上云星目泛出闪闪精光:“那黑影便是我们要猎的黑豹。” 老宋两眼睁大了。 “黑豹?” “不错,姓田的被抓死了,你追踪姓黄的结果如何?” “他进入靠西门的一座大宅院。再见不到人了。” “宅主是何许人物?” “我在外面打听,据附近的人说,是一个丛外地来洛阳不久的富商,没有人见过他,也不知道姓什名谁,那宅第是向一位致仕回乡的大官买的。” 司马上云深深一阵考虑之后,道:“我判断那姓黄的与‘黑豹’有关,而那所巨宅的主人可能是江湖人物,说不定就是黑豹。” 老宋摸摸头,道:“我们该如何?” 司马上云道:“先想办法摸情对方的底。”想了想,又道,“这当中还有个谜令人不解。” “什么谜?” “我到虎威镖局,向闵中天提及‘无敌剑’宋逵,他的神色有异,这当中定然有文章,我始终想不透。 “尤其是古寺里的石老前辈临死所说的那两句话,黑豹……虎威镖局,这怎能连在一起呢? “对了,老宋,你还记得,那晚在距古寺不远的路边林子里,虎威镖局的总镖头遇害,闵如惠兄妹曾经提到有一个暗中护镖的镖头失踪……” “是,是说三师弟。” “如果能找到那三师弟,也许可以解开这个谜底。” “很难,我们不认识此人。” “只要记住这条线索就成,现在我们先从那姓黄的和那巨宅着手。” “怎么个着手法?” “打铁趁热,我马上走一趟了。” “公子,现在都三更天了……” “正是办事的时候。” “要小的去么?” “不必,你好好睡你的罢。” 司马上云迅速地易容改装,仍是原先到虎威镖局的打扮,拿起革囊兵刃,再次离店外出。 夜已深沉,大街上一片寂寥,办有极少数的大酒店,隐隐传出弦歌之声。 司马上云一路踏屋面,幽灵般飘向城西巨宅。 巨宅已陈旧,但气派仍在,大门前的石狮,上马石、灯杆,表示这宅子原先的主人是有功名的。 司马上云停身门楼顶上,只见宅院深沉,不见半丝灯火,这原本不足为奇,但在有心人的感受中,便显得神秘了。 突地,一条灰影,从最后进的内宅中冒了起来。 司马上云心中一动,那灰影在屋面上稍作停留之后,向城墙方向飘去,紧接着,斜里飞出一条人影,紧追前面的灰影,身法是上乘的。 司马上云不再迟疑,立即弹身追去。 第三回 暗追城外局主责嫌侠中侠 私访巨宅二姑激怒千面侠 出了城,是死寂的官道,道旁有几堵土墙围子,看似路边小店留下的残墟。 “朋友,站住,你到底是谁?”喝声发自残垣中。 司马上云鬼魅般掠了过去,借坍墙隐身,定睛望去,不由骇然大震。 在残垣之后相对的,赫然是虎威镖局局主“关中大侠”闵中天和当今最负盛名的白道人士“侠中侠”唐继,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 司马上云不但困惑而且激动,情绪一片紊乱,事态的演变太诡谲了,简直教法相信。 一瞬之间他转了无数个念头——据老宋目睹,那到镖局借口托镖,暗地鬼弄鬼的姓黄的老者,是投入城西巨宅内的,他诱人追,“黑豹”杀人,这说明了什么? 局主闵中天何以会踩上了这条线? “侠中侠”唐继从巨宅出来,被闵中天追踪,难道“侠中侠”便是神秘的巨宅主人?他就是“黑豹”么? 武林盟主石震宇的下落,是“侠中侠”唐继查出来的,但石震宇被害了。难道“侠中侠” 是个掩尽天下人耳目的伪君子?太可怕了! “侠中侠”与闵中天似乎也非常意外,对望了许久才开口。 “唐大侠想不到会是你” “闵局主,老夫也极感意外!” “唐大侠何时乔迁到洛阳的?” “乔迁……这话从何说起?” “唐大侠不是巨宅的新主人么?” “哈哈哈,局主错了,老夫是来访友的。” “哦?请问贵友是谁?” “这个……闵局主,请恕老夫不便奉告,因为敝友业已洗手江湖,不愿再被提名道姓的。” 闵中天脸色变了又变,一时不知该采取什么行动。 司马上云在暗中转着念头,他想:“侠中侠既然不肯说出巨宅的主人是谁,显然是故意推托。 “巨宅的主人可能就是他本人,他也就是黑豹,该现身拆穿么?如果他不承认,岂非打草惊蛇? “证据,必须要抓到证据,他才无所遁形。退一步说,即使他不是丧心病狂的黑豹。至少也是黑豹的同路人, “且看闵中天如何应付……” “侠中侠”见闵中天神色不对,以惊讶的口吻道:“闵局主,老夫甚是不解,阁下夜深探老夫好友宅第,又追究逐老夫,这是为何?” 闵中天涵养再深,也掩不住激动之情,冷声道:“唐大侠真的不解?” “咦?这是什么话?” “要本人说出来?” “当然,闵局主不说,老夫怎会明白。” “如此,本人开门见山的说,本人在追查‘黑豹’!” “侠中侠”显然很吃惊。 “近日江湖盛传的‘黑豹’?” “不错!” “那与老夫有什么相干?又与那巨宅主人何涉?” 默然了半响,闵在天才以搬动的声音道:“本镖局一明一暗两次大镖被劫,外加十四条人命,这两趟镖照价赔偿,本局必将破产……” “哦!有这等事,请说下去!” “今晚两个更次前,有个自称姓黄的珠宝商人,登门托镖,结果是有意栽赃,小徒追随,毁在豹爪之下……” “说下去。” “有人曾经见到那姓黄的在贵友府上出入过。” “噢!真有这等事!” “本人并非信口雌黄之徒,唐大侠,话已经说完,尊驾有何高见,闵中天洗耳恭听了!” “侠中侠”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思索一阵之后,沉声问道:“容老夫调查,如何呢?” 闵中天横定了心,道:“本人已经无法再等下去,现在就请唐大侠立刻作出一个明确的交代。” “侠中侠”瞪大了眼道:“要老夫作明确交代?” “是的!” “要老夫交代什么?” “既然唐大侠说,到城西巨宅是访友,就请说出贵友的来路。” “老夫说过了,他已经不再伸手江湖是非。” “那是唐大侠的说法。” “什么,你信不过老夫?” “不敢,唐大侠名满天下,武林同钦,不过……这段公案,证据确凿,闵中天只好放肆请求。” “闵局主,老夫以人格保证,一查个明白就明白回复,如何?” 闵中天沉吟不语,以“侠中侠”在武林中的地位声望来说,他应该是信得过,但照事实而论,他真不敢相信。 “侠中侠”似乎感到受到了屈辱,正色道:“闵局主,你真的信不过老夫?” 闵中天日芒一闪,反问道:“唐大侠怎在深更半夜,越屋离府,这点……令人实在不解!” “侠中侠”吁了一口气,道:“闵局主,老夫是要去办一件私事,你可以不必知道。” 闵中天变脸道:“唐大侠一生行事光明磊落,难道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措词还婉转,但语中之意,是问“侠中侠”是否也做见不得人的事? “侠中侠”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但他为了声望,不能稍失风度,当下笑了笑,手抚花白长髯,道:“任何人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但那只是个人的秘密,并不表示不能见天日。” 闵中天口里轻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侠中侠”的说法。 “侠中侠”似乎按捺不住了,两道精芒迫视在闵中天面上,寒声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闵中天道:“本人请唐大侠引见贵友,当面澄清。” “侠中侠”不假思索地道:“这办不到。” 闵中天颤声道:“唐大侠不要迫闵某人得罪。” 打了个哈哈,“侠中侠”道:“什么,难道你要对老夫动手?” 闵中天似乎有豁出去的打算,咬咬牙,道:“事关生死存亡,闵某人无法顾及其他了。” “侠中侠”眉毛一轩,道:“闵局主,你在武林道上,也是个有身份的人物,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以免后悔!” 闵中天铁定了心,道:“我还有什么可后悔的,镖局行将下旗,亲人一再横尸,还谈什么身份?” “侠中侠”道:“可是你找错了对象。” 闵中天针锋相对地毫不退让道:“但唐大侠有事隐讳,也无法来证明与此事毫无牵涉啊!” 暗中的司马上云心念疾转:“天下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双方动上手,闵中天很可能不是‘侠中侠’的对手,有了差错,后果将无法收拾,是该现身的时候了。”心念一动,飘然入场。 “侠中侠”反应神速,司马上云才动,便已出声喝道:“什么人?” 司马上云身形立稳。 闵中天惊声道:“施大侠,是你!” “侠中侠”只认识司马上云本人,不认得他的化身,目光在司马上云面上一绕,道: “老夫眼拙,朋友是谁?” 司马上云拱手道:“无名小卒,施下元,久闻唐侠之名,今晚幸会。” 闵中天似别有用心,补充着道:“施大侠是‘千面侠’的助手。” “噢!”了一声,“侠中侠”道:“‘千面侠’人虽神秘,但行事却极正派,是老夫所钦敬的人物之一,可惜无缘识荆,施朋友不速而至,必有见教?” 司马上云淡淡地道:“岂敢,区区是打猎经过。” “侠中侠”惑然道:“打猎?” “不错!” “所猎何物?” “江湖中的豺狼虎豹。” “朋友就是近日洛阳一带盛传的‘江湖猎人’?” “区区不拟否认!”口里说,如刃寒芒,直盯在“侠中侠”的面上,注意观察他的反应。 但是,司马上云略感失望了,“侠中侠”面上除了稍显惊愕之外,却没有什么异常的表情。 倒是闵中天脸上却呈现出激动之色。 因为司马上云在镖局时,没有直接承认是“江湖猎人”,现在挑明了,表示当今神秘怪杰“千面侠”已经伸手这件事,当然他不知道面对的便是“千面侠”。 “侠中侠”沉声道:“朋友打猎,可找到猎取的对象?” “有!” “什么?” “侠中侠”眸子射出了熠熠精芒,暗夜中有如电炬,直照在司马上云脸上,久久才开口道:“这么说,洛阳道上真的出了黑豹?”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豹子不但凶残至极,也狡猾至极,不过,区区凭打猎的经验,已经嗅到了豹子的气味,也发现了爪痕,它逃不了的。” 闵中天栗声道:“施大侠,小徒毁在豹爪之下,大侠亲眼目睹,黑豹是谁?”口里说,目光却瞟向“侠中侠”。 司马上云沉声道:“这等猎获之后才能公开。” “侠中侠”深望司马上云道:“朋友方才说已经发现了爪痕,这么说,就可以按图索骥。 并且追出这头江湖之豹,老夫也当尽力的查究,并非是为了释嫌,而是尽武人的本份。” 司马上云拱手道:“唐大侠义胆侠肠,区区甚是佩服。” “侠中侠”道:“好说!” 闵中天冷冷地道:“唐大侠对这件事,是不打算交代的了?” 朗声一笑,“侠中侠”转向闵中天,神色湛然地道:“闵局主,老夫托大称呼你一声闵老弟,这须公案‘千面侠’既已伸手,定会水落石出的。 “事实上,老夫不必交代,也无从交代,时间不许,老夫得先走一步。”说完,分别向两人抱抱拳,飘然而去。 闵中天本待阻止,想了想,改变了主意,向司马上云道:“施大侠,能约略向本人透露一点有关黑豹的线索?” 司马上云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闵中天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沉重地道:“施大侠,‘侠中侠’是本人最钦敬的同道之一,可是……情况如此演变,不得不对他无礼,依施大侠看来,他是否嫌疑很重?” 司马上云悠悠地道:“在事情未明之前,区区不便置评,不过照他平素的为人,应该是不会会,可是江湖风波诡谲,难以料定。” 闵中天闪动着目芒道:“施大侠是打猎的,刚才何以不追问个明白?” 轻轻一笑,司马上云用令人莫测的姿势道:“打猎有打猎的方法,这点局主就不必过问了。” 闵中天咬咬牙,道:“目前本人将不惜采取任何手段,逮住姓黄的老者,逮到他,谜底便可揭开。” 司马上云表示同意地“唔!”了一声,道:“对了,闵局主,那些官府金锭,你要如何处理?” 闵中天愤愤地道:“什么官府金锭,里面包的是铅,印也是假的,窥测对方的用意,是想栽上本人一个假造官银的罪名。” 司马上云挑眉道:“噢,有这种事?以‘黑豹’行事所表现的功力而论,他尽可为所欲为,为什么要施展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呢?” 闵中天道:“对方的目的,是要毁虎威镖局,使本人身败名裂,再没别的什么理由了。” 想了想,司马上云道:“这么说,对方与局主定结有不可解之仇,局主该想得到对方可能是谁……” 闵中天摇摇头道:“想不出,我闵中天生平没跟人结过深仇大怨。” 司马上云道:“此地大小镖局十八家,而贵镖局一枝独秀,所有大交易都由贵局承揽,会不会同行生了嫉妒……” 闵中天深深想了一阵之后,目芒大张道:“大侠这么一说,本人想到了,是有些可能啦! “本地一家新开张的镖局,气派不小,但信誉未立,没什么大生意上门,这……可是,照目前情形问题在于那城西巨宅……” 司马上云道:“巨宅的主人,不见人,也不会露面,或许是以杀人为业的职业杀手,这也说不定?” 闵中天沉重点点头,道:“施大侠判断的很有道理……” 就在此刻,一声刺耳的惨叫传自不远的地方。 荒郊静夜,惨叫声分外显得凄厉,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双双弹身,循着声音所传的方向直扑去。 闵中天飘落在矮树丛边,在十丈不到的矮树丛边,趴伏着一个人。 司马上云道先惊叫出声:“杀人?” 受害者头碎额裂,一张脸已被抓成了堆烂肉。 闵中天激动得全身发抖。 “奸残忍的杀人手法!” “骨碎肉糜,五官不辨……” “不知受害的是什么人?” “看不出来!” 闵中天俯下身去,细一看,低叫道:“黑豹下的手!” “黑豹?” “不错,头壳上有抓痕深沟。” 司马上云凑近了死者前察看,双睛登时爆出寒芒,栗声道:“果然是那姓黄的老者!” 闵中天再次一审视,用颤抖的声音道:“不错,真的是他,你看衣着身材全部都相符!” 司马上云道:“区区是记得他脚上这双黑缎鞋。” 闵中天凝望着司马上云道:“黑豹何以要杀他?” “灭口!” “灭口,何以见得?” “我们刚才的谈话,也是把死者列为迫缉的首要的对象,所以对方绝不能留下这个活口的!” 闵中天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激动地说:“施大侠,‘f侠中侠’唐继刚刚离去不久……” “局主的意思……” “施大侠应该想得到。” “嗯!事有可疑!” “不止可疑,差不多已是事实。” 司马上云深深一想之后,道:“闵局主,阁下有家有室,而且有事业,对方的目标似乎直指贵局。 “所以局主最好坐镇,不宜外出轻举妄动,以免节外生枝,这件事由‘千面侠’来办,如何?” 闵中天略一踌躇,道:“好,就依施大侠之见,那我……” 司马上云目芒陡然一闪,道:“闵局主,区区拜访时所提出的问题,局主尚未作答复……” “问题?” “嗯,就是关于‘无敌剑’宋逵的下落。” 闵中天老脸再变,向后退了两步,期期不能出声。 司马上云心里已经认定闵中天与失踪了近两年的宋逵有所关联,宋逵当年假武盟之主石震宇的独门武功“天罡指”毁了十二位白道人土,司马上云的父亲也是被害之一,所以他必须要情理这件悬案。 “闵局主,务请坦白相目告。” “施大侠,这……我想请问你,‘千面侠’为什么要追查一个失踪已以很久的人?” “这点区区不知道,当然是有原因的。” “为什么会找上我闵中天呢?” 司马上云当然不能说出石震宇被害,遗言涉及虎威镖局这件秘事,因为目前不但事实不明,而且呈扑朔迷离的情势。不能因为“黑豹”对虎威镖局下手这一点而蒙蔽了应该注意的事实。 “闵局主,区区早声明过,是替‘千面侠’办事,无法回答问题。” “能否容我见‘千面侠’面谈?” “这点办不到。”默然了半晌,闵中天象是突然下了决心,咬着牙道:“好,关于‘无敌剑’宋逵的事,等黑豹公案完了之后,本人应承作一个明确的交代。” 点点头,司马上云道:“那区区就以此向‘千面侠’复命了。 “局主还是快请回吧,如果事情有了进展,区区会专程访奉。” “告辞!”闵中天拱手为礼,疾奔而去了,看样子他真的是担心镖局里再发生了事故啦! 司马上云兀立当地,皱眉苦想,心里疑云更盛。 “侠中侠”唐继离开不久,便发生灭口的事,难道这受整个武林尊敬的人物,是双重人格,他便是残酷杀人的“黑豹”? “黑豹”既然有心毁虎威镖局,为什么不直接向闵中天下手,而要出之以另外的一种手段?杀已经遁世的石震宇。目的何在? 石震宇临断气,为什么要提虎威镖局?这当中有什么蹊跷? 闵中天答应“黑豹”的事了后,对宋逵的事作个明确交代,这可证明他是与宋逵有些关连的。 如果宋逵就是“黑豹”,那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全连不上,难道是谜中有谜,案中有案? 远处传来了鸡啼声,蒙蒙的晓雾逐渐延开。 司马上云似乎得到了一个主意,喃喃自语道:“我就决定这么办!” 大约是过午之后不久的时分。 洛阳城西这座巨宅之前,未了一个风度极佳的年轻秀士,他,就是“千面侠”司马上云的本来面目。 气派十足的黑漆大门,兽头门环也是乌铜的,气派中多少带些神秘的色彩,门是紧关着。 司马上云上前叩动门环。 不久,门里传出了话声:“什么人?” “在下司马上云,前来拜会贵主人。” “什么?要见我家主人?” “是的。” “阁下跟敝主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在不是唐大侠的忘年之交……” “什么唐大侠?……这里不姓唐。” “唐继唐大侠是贵主人的好友,在不是来见唐大侠的,有极重要的事要面告唐大侠的。” “阁下到底是在扯些什么,对不起,我家主人不见客,请便吧!” 门里脚步声是要离开的样子。 司马上云不由发了急,高声道:“人命关天,唐大侠不会不理!” 突地,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道:“王七,开门让他进来。” 司马上云剑眉为之一紧,轻轻一咬下唇,然后点点头。 两扇黑漆大门缓缓打开。 应门的是个中年汉子,从他那炯炯的目光,可以看出是个练家子,不远的红砖路上,站着一个半百妇人,风韵依稀。 司马上云定定神,从容步入,朝那妇人作了个揖,朗声道:“司马上云冒昧打扰,请芳驾恕罪。” 半百妇人朝司马上云打量了一眼,冷冷地开口道:“司马公子此来,不知有何贵事?” “特来拜访此宅主人。” “我便是!” 司马上云为之一怔,想不到巨宅主人是个女的,这一来,情况又有了变化,原先的猜测被打消了一半。 女人,会是残酷杀人的“黑豹”? 他心里想,表面镇定如恒,重新一揖道:“失礼之至,请教芳驾如何称呼?” 中年妇人道:“宅里上下,都称我二姑!” 二姑,不提名,不提姓,只是个称呼。 如果她是主妇,该被称为夫人,称为姑,又是主人,显然有些不伦不类。 “哦!二姑。” “你方才提到‘侠中侠’唐继?” “是的!” “我就是因为这点,才许你进门,现在可以说出你的来意了。” 她没有请司马上云再往里进的意思。 司马上云心念电似一转,道:“在下此来,主要目的是想见唐前辈。” 二姑眉头微微一皱,道:“是唐大侠约你来的?” “不是。” “他告诉了你,他在此地下榻?” “也没有!” “那你怎么找到此地来?” “在下听人说,唐前辈曾进尊府。” “谁说的?” “这……是个不相识的江湖人。” “不相识的江湖人,凭什么要告诉你唐大侠的行踪?”她是一点也不放松。 笑了笑,司马上云道:“是在酒楼上听人谈起,主要是唐前辈名高望重,无人不识,所以才会被提起。” 那汉子冷哼了一声,道:“朋友,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司马上云愕然望了那汉子一眼,道:“这是什么意思?” 二姑素手微抬,道:“王七,把大门关上。” 那叫王七的汉子,立即把大门关上,插上闩。 二姑脸色一沉,闪电般伸手扣向司马上云的腕脉,从出手之势,可以看出这女的不是泛泛之辈。 司马上云任由扣住,并不反抗。 “芳驾这是为何?” “要你说实话。” “在下并无虚言。” “哼,唐大侠刺来此,没第三者知道,竟然会在酒楼传开,正巧被你听到而找上门,你刚才在门外嚷嚷人命关天,现在你把话说清楚?” “见到唐前辈在下会说。” “你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 “他已经离开洛阳。” 这话是真是假,无从分辨,司马上云极为困惑,“侠中侠”唐继,他是避不见面了么? 还记得他昨晚上曾说此宅主人是他至友,已经息影江湖,而此刻自称主人的,却是个妇人,他半夜三更,舍正门而入,越屋跃垣,被闵中天追踪,也是自已亲眼看到的,在野地,他离开之后,姓黄的老者便被杀,无论如何,他是涉嫌最重的人…… 二姑振臂抖腕,司马上云踉跄后退,随即被王七擒住双臂,反剪向后,他仍然没反抗,心里自转着念头。 “司马上云,你说话。” “说什么?” “你的来意!” “已经说过了!” “看你仪表不凡,不象邪门人物,所以我才没下重手,难道你真的要见了棺材才掉眼泪?” 司马上云故意装出惶恐的模样道:“早知如此,在下不该来!” 二姑冷笑了一声道:“可惜你已经来了,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便休想出这道大门。” 司马上云道:“在不已经说得非常清楚,有重要事情面陈唐前辈。” “告诉我也一样:” “这……这怎么会是一样?” “别耗时间了,快说!” 司马上云心里暗忖:“我何不说出部分情况,观察对方的反应,也许可以探出些端倪……” 心念之中,司马上云期期地道:“是关于……黑豹!” 二姑脸色登时大变,向司马上云面前迫进了一步,栗声道:“黑豹……黑豹怎么?” 二姑的特殊反应,使司马上云瞧料了数分,如果再紧逼下去,定会逼出眉目,但处境也将更加险恶。 现在他是本来面目,能不动手便不动手,原则上,干预江湖是非,是“千面侠”,则非司马上云。 他必须保持一个与人无怨的面目,才能来去自如,方便行事,当下,故意岔开问题道: “二姑,能不能先放开在下,反扭着很不舒服,在下来到贵府,毫无恶意,我是不得不来。” “不得不来?” “是呀!” “谁请你来的?” “唐继,唐前辈!” “你刚才没这么说!” “二姑,这不是一句话就交代得了的。” “哦!那你慢慢交代,我听着!” 司马上云心念疾转:“这件事有‘侠中侠’唐继在内,有些话不能不从实吐露,说不定唐继就在暗中注意,如果信口胡编,很可能会误大事……” 心念之中,道:“好,在下照实说吧!”顿了顿,才又接下去道:“二十年前,武林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武林盟主’石震宇无故搏杀了十二位白道知名人士,先严也是被害者之一……” “噢!这我知道,你姓司马,令尊当是司马龙?” “是的!” “说下去!” “那时,在下尚在稚龄,直到年前,才出江湖清理这桩陈年血案。” “为父报仇?” “是的!” “凭你能耐……要向石震宇素仇?” “索仇的方式很多,则且在下只消找出凶手,便有人出头料理。” “石震宇二十年来,生死下落不明,也许已经不在人世……” “是的,他的确已经不在人世……” 二姑眉毛一挑,厉声道:“你到底在捣什么鬼?” “在下……没捣什么鬼呀!” “你前言不对后语,分明在胡扯。” “二姑,在下说的全是实话,石震宇已为‘黑豹’扑杀,在下因而急于来找唐前辈。” 二姑的脸色变了又变,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这……这不可能!” 司马上云心中一动,道:“什么不可能?” 二姑眸中爆出了栗人的寒芒,直照在司马上云面上,似要看穿他的内心,到底他在打什么主意? 司马上云做出惶恐不安的样子,把头低了下去。 王七扣住司马上云已经很长的一段时间,似乎也有些不耐了,开口道:“二姑,如何打发他?” 二姑没答王七的腔,狠盯着司马上云道:“你怎么知道石震宇被杀?” “在下照唐前辈的指点找到石震宇,他已行将断气,说出了‘黑豹’二字。” “噢!后来呢?” “仅只如此。” “你知道‘黑豹’的来路?” “完全不知道,所以才要请教唐前辈。” 二姑的脸上又再起了变化,好一会才开口道:“那岂不是‘黑豹’已代你报了父仇么?” 司马上云顺着对方的意思道:“可以这么说!” 二姑抬抬手,道:“放了他!” 王七松开了手,司马上云捏捏被捏得酸麻的脖子,面皮动了动,道:“可以见唐前辈了么?” “他人已经离开洛阳。” “二姑能指示唐前辈的去向么?” “他走时没交代,只说办件私事,二三日内必返。” 这话跟‘侠中侠’唐继说的倒是一样,没什么矛盾,司马上云思索了一阵之后,道: “那在下过些时再来拜访。” 二姑冷笑数声,道:“你倒是一厢情愿,谁准许你出这大门?” 司马上云道:“怎么,二姑不放在下走?” 二姑阴声道:“司马少侠,可能要委屈你留下来几天了,等唐大侠回来证实你的身份吧!” “二姑的意思是要拘囚在下?”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这里也不是官府,怎能说拘囚二字,只不过是要屈驾司马少侠暂时留下。” “如果在下不同意呢?” “司马少侠,这可由不得你。” 星目连连闪动,司马上云朗声一笑,然后义正辞严地道:“二姑,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武林有武林的道义,在下虽属武林来流,但谨守和平二字,此来乃是拜访尊府贵客唐前辈,没有强留在下的理由。” 二姑冷哼了一声,道:“咱们不谈理由,我范二姑有自已的理由。” 司马上云心中一动,原来对方是姓范,她漏嘴说了出来,这不算蛛丝也算马迹,当下剑眉一挑,道:“二姑,不作奸犯科,便不惧官府,不作违背武道的事,便不必顾忌同道上门。 “实际上,在下只进贵府大门咫尺之地,纵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下也无从得知,如果强留,风声传出江湖,不妥当吧!” 范二姑拉下脸,厉声道:“说什么都是多余,我的主意不改。” 司马上云口角一撇,道:“准能留得住在下么?” 范一姑一摆手,道:“抓起来!”这是对王七下的命令。 因为有刚才的情况,司马上云根本不动,任自他抓个结实,然后振臂,反肘,旋身,翻掌,惨叫声中,王七平飞到两丈以外,象一条死狗摔在地下,趴站起不来。 范二姑喝道:“好小子,刚才你很会装样,原来还有这一手!” 最后一个字出口,右手玄奇地拂出“兰花拂穴手”,这是上乘武功。 司马上云飘了开去,气定神闲地道:“好男不跟女斗,范二姑,告辞了!”身形电起,如惊鸿一瞥,越门墙而去。 范二姑想拦阻已是不及,跺跺脚,咬牙自语道:“小子居心叵测,绝对不能放过他,他来找唐大侠,分明是托词,定然别用心。” 这时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道:“为什么要放走他?” 范二姑回身应道:“我留不住他,他的身法太快。” “你太大意,该早提防这一着。” “你为什么不出面,而来抱怨我?” “不是时候,而且我的目的不在此。” “那就省着吧!” 第四回 山重水复疑黑豹为无敌剑 真相大白真元凶是女流辈 司马上云回到客栈。 当他一脚踏入明亮的房间,不由窒了一窒,只见“侠中侠”唐继正端坐在他的房间里面了。 老宋亡迎上前道:“公子,唐大侠刚刚到,小的正愁无法找到您。” 司马上云朝“侠中侠”唐继长揖道:“唐前辈,晚辈正在找您老人家,您来……太好了。” 司马上云众容地在一旁落座,心里可在电转着念头:“范二姑说他已经离开洛阳,却又出现在客栈,而且跟自已是先后脚之差,这当中大有蹊跷,很可能他本就藏身在范宅,自已离开之后,他立即先一步赶到,且看他如何说” 心念之中,开口道:“晚辈适才是到城西范宅求见唐前辈,跟二姑发生了点小误会……” “侠中侠”脸色一变道:“你到范宅找老夫?” “是的,因为晚辈在酒楼曾听到唐前辈落脚在城西巨宅,所以才冒昧地前来拜见……” “奇怪!怎会传出这种消息……” “前辈名气太大,所以一行一动都受人注目。” “且不管这个,少侠找老夫何事?” “就是石老前辈的事” “你到过古庙了?” “是的,石老前辈遇害,临断气说出凶手是‘黑豹’!” “侠中侠”虎地站起身来,栗声道:“黑豹?” “是的” “还说了什么?” “仅仅就这么两个字。”口里说,两眼眨也不眨地盯在“侠中侠”面上,现在,司马上云对这位白道奇人,已经改变了观点。 “侠中侠”老脸起了抽搐,显见他内心相当激动,一手撑柱桌子,目望空处,喃喃地道: “老夫去过古庙,发现了石大侠的坟墓,想不到他是毁于‘黑豹’之手,他的后事是你料理的?”目光转到司马上云面上。 司马上云颔首道:“是的,同一时辰,还有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在附近遇害,暗镖被劫……” “唔!闵中天踩探范宅,结果缀上老夫,难道他怀疑……” 说到这里,倏地住口不语,但明显地心里在转着念头。 司马上云心里暗自道:“照各种情况来判断,你不是黑豹本身,就是他的同路人。”故意装作震惊之色道:“闵局主找上了老前辈?” “是的,当场还有个什么江湖猎人” “噢!那是为什么?” “侠中侠”沉思一阵之后,双目突地爆出锋芒,猛一拍桌道:“老夫知道‘黑豹’是谁了!” 司马上云星目大睁,道:“是谁?” “无敌剑宋逵。” “无敌剑宋逵?这……” “只有他,才有理由杀害石大侠。” “宋逵失踪江湖近一十年……” “从闵中天身上可以追出他来!” 司马上云可真正地惊愕了,因为石震宇临死提到虎威镖局,这不是无因的,脱口道: “这与闵中天何干?” “闵中天与宋逵是金兰至好,情逾至亲手足。”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虎威镖局也是受害的一方……” “司马少侠,你年轻,还没深切体会过江湖人心的可怕,故布疑阵。掩人耳目,好达到某种目的,不择一切手段,老夫这就去找闵中天,你不必出面,在此等侯,听老夫的下文。” “侠中侠”说完,匆匆离去。 司马上云皱眉望着“侠中侠”的背影直摇头。 老宋困惑地道:“公子,小的被弄迷糊了!” 司马上云静静考虑了一阵之后,沉声道:“我也一样迷糊,准备行动,我要出去打猎了” 虎威镖局自从宣布了暂停接镖之后,等于是关门歇业,只差没下匾,里里外外一片冷情。 镖师与人们,有的求去另谋工作,有的回家情闲,这与几天前的盛况相比,简直是两回事。 时近黄昏,但还不到亮灯的时候。 在最后一进的院子里,局主闵中天与“侠中侠”唐继怒目相向。 “闵中天,老夫不打算惊动别人,所以才要你跟老夫单独相对,你可要想清楚,如果此事传出去,你知道包庇武林公敌的后果么?” “姓唐的,你名高望重,但我闵中天不在乎,不接受你的威胁。” “这不是威胁,是以个人立场,向你忠告。” “宋逵失踪二十年,你要我交人,这是从何说起?” “你心里明白。你非逼老夫动手么?” “悉听尊便,我闵中天豁出去了……”冷笑数声之后,接下去道:“姓唐的,你以为倒打一钉耙反客为主,我便会放弃对城西宅子追查,那你想错了,只要三寸气在,姓闵的绝不甘心被毁。” “你是在自掘坟墓。” “姓唐的,你既已找上门咱们非见个真章不可,你指我包庇宋逵,我说你是‘黑豹’的帮凶,怎么说?” “宋逵就是黑豹!” “哈哈哈哈……” “你不敢承认?” “你想颠倒黑白,掩人耳目,对不对?” “侠中侠”目芒一闪,道:“为了维护正义二字,老夫不惜杀人!” 闵中天厉哼了一声道:“为了保全公道二字,本人也不惜流血!” “侠中侠”道:“好极了,我们到城外,找个没人的地方见真章。” 闵中天毫不迟疑地道:“可以,你说个地方,本人随后到。” “侠中侠”略作思索,道:“北邙无名冢前,如何?” 闵中天挫了挫牙,道:“很好的地方,准定到。” “侠中侠”弹身越屋而去。 闵如惠从内屋疾掠而出,栗声道:“爹,您真的要去赴约?” “为什么不去?” “北邙鬼丘是个险恶的地方,对方约在那里,可能有某种存心。” “孩子,虎威镖局行将下匾收旗,爹一世英名,也毁在旦夕,还有什么可怕的,如我不追出黑豹,何颜以对十几位惨死的英灵?” “千面侠不是承诺管这件事么?” “孩子,最可靠的还是自己!” “我跟您去!” “不行!” “爹……” “不行就不行,别多说了,快去把剑给我拿出来!” “是的,爹!” 闵如惠万分不情愿地转身入内而去。 这时,在院角风檐边,老槐树的暗影中,隐伏着一条人影,他,就是蓄意要猎豹的司马上云。 目前的情况,司马上云相当困惑,双方似乎都问心无愧的样子。难道他们全是假的么? 闵如惠捧剑而出,闵中天接过。 “如惠,你答应得太干脆,听好,不许你暗中跟来,如果今晚没回来,你明晨一早上邙山,孩子……”声音哽住了。 闵如惠垂下头,看来她心里也相当难过,她听得出未出口的半句话,就是一早上邙山收尸。 闵中天掂了掂手中剑,拔出尺许,又卡回去,沉声道:“孩子,爹走了,特别留意后园地窖,小心出岔!” 闵如惠点了点头。 闵中天一跺脚,登屋如飞而去。 暗中的司马上云准备尾随而去,忽然他发现对过的屋角里,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不由心中一动,沉住气定睛观察。 闵如惠反奔入屋,她似早有准备,只片刻工夫,便劲装而出,不用说,她是要暗中缀上北邙山。 屋角人影出现,幽灵般飘到闵如惠身后,无声无息。 司马上云运足目力辩认出来,现身的人影一身漆黑,蒙面,他敏感地直起身来准备行动。 闵如惠正待弹身,蒙面人一闪,拦在她的身前。 “呀!” 惊叫声中,闵如惠连连后退,掣出长剑,厉声道:“什么人?” “嘿嘿嘿嘿”蒙面人没答话,举步进逼。 闵如惠再次喝问道:“你到底是谁,意欲何为?” “嘿嘿嘿嘿……” 蒙面人挥长剑攻出。 “铿!”挟以一声惊叫,闵如惠击出的长剑,在蒙面人抬手之间已被震落在地上了。 闵如惠惊魂出窍,她自认剑术不算太差的,怎么竟然会连一点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她后退,背部抵上了花台,退无可退。 蒙面人扬起了手。 闵如惠尖叫一声:“黑豹” 蒙面人扬起手爪,朝闵如惠头脑抓去。 闵如惠娇躯登时瘫了下去…… 蒙面人手爪抓在花台石±,激起星星火花。 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突地有一道森寒的剑气,闪电似的划孙蒙面人迅违扬手封切出去。 “铿!”地一声。 蒙面人电退八尺,翻旋而起,魅影般逝去…… 快,快得令人咋舌! 出剑的,是司马上云,他现身是“江湖猎人”装扮。 司马上云上了厘面,对方已消失无踪,知道追不上,又折回原地。 闵如惠已经站起身,颤声道:“施大侠,……是您!” 司马上云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瞧了瞧,道:“豹爪,精钢打造的!” 闵如惠栗声道:“原来黑豹伤人用的是这个……” 司马上云忽地想起一件事,匆匆地道:“闵姑娘,你好了呆在家里,千万不可随便行动。” 最后两字出口,人已在屋面之上,再闪而没。 北邙,无名冢。 走磷飞萤,鬼气森森。 淡月疏星,司马上云赶到了现场。 只见闵中天兀立冢前,却不见“侠中侠”的影子,照理,“侠中侠”应该比闵中天先到才对。 司马上云下意识地摸了摸旗在革囊中的精钢豹爪,点点头,暗忖:“差不多,情况已经逐渐明朗,这头狡猾的黑豹,将无法遁形。” 他隐身在石碣之后,暂不露面。 半个时辰过去了,仍然不见“侠中侠”唐继的影子,司马上云感到不耐了,闵中天更是不耐。 “侠中侠”失约,司马上云并不怎么意外,闵中天却感到不解。 就在焦灼与不耐的等待中,一条人影飘然而至。 正是“侠中侠”唐继。 身形才立稳,“侠中侠”先开了口:“老夫有事耽延,误了预定的时辰了,对不住,让你等。” 闵中天冷冷地道:“迟早并无大碍,今晚怎么说,不死不散?” “侠中侠”道:“如你坦白说出宋逵的下落,这一架可以不打。” 闵中天冷哼了一声道:“休想!” 暗中的司马上云心里在想:“在镖局里那一剑如果削深了一点,必会伤及黑豹的肉手,那便是铁证, 可惜只削落了两只相连的钢爪。 侠中侠先来后到,他说有事耽搁,是指暗袭闵如惠的事么? 他真的就是黑豹么?如他死不承认,又将奈其何?” “侠中侠”沉声道:“咱们动手,是为了宋逵,所以在动手之前,先讲好了条件。” “什么条件?” “老夫如果败了,抖手就走,不再过问宋逵的事,如果幸胜,你怎么说?”双目精芒,等待答复。 “如果本人败了,当场自决。” “什么,说来说去,你是不愿说出宋逵的下落?” “就算不愿吧!” “侠中侠”发了火,怒声道:“闵中天,老夫一向做事不为已甚,但今晚对你可要破例,你不说,想死也办下到。” 闵中天挫牙道:“唐继,生死胜败,尚在未定之天,你就用不着说那么多了,亮剑吧!” “侠中侠”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还是竭力忍住了,沉声道:“闵中天,你真的要走绝路?” 闵中天道:“走定了!”为了表示决心不移,他先掣出长剑。 “侠中侠”再没什么好说的了,跟着他拔出兵刃,双方占位取势,扬剑对峙,拔尖高手,气势可真不同凡响。 司马上云正在转着念头:“该下该让他们双方拼命?自已将以什么方式来应付这件事? 若照目前的情况,黑豹与宋逵之间毫无关联,但石震宇将黑豹与虎威镖局连在一起,是什么原因? “内中有什么蹊跷?如果黑豹就是‘侠中侠’的化身,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令人想不通。 金刃交击声中,双方互换了一个照面,又回复原来对峙之局。 一个问题怎么想也想不通,是相当恼人的事,甚至可说是一种痛苦,司马上云一向极为冷静,但此刻也有些烦躁不安。 双方终于展开了惊人的搏斗,高手相搏,招式分明,玄奥寓于平凡之中,非相等的高手看不出来。 不见激烈的撕杀,但却式式凶,招招险,只要是有一方稍有疏失,致命的攻击便立刻到了。 三十个照面之后,闵中天渐落下风,“侠中侠”攻势转凌厉。 又过了十招,闵中天守多攻少,险象环生。 看样子,闵中天势非败在“侠中侠”手下不可。 司马上云突地想到一个问题:“不能让‘侠中侠’得手,他若追查宋逵的下落,必有居心,事态未明之前。不能让他如愿……”心念之下,他故意干咳一声。 双方立即收剑分开。 “侠中侠”发话道:“是何朋友?” “打猎的!”随着话声,司马上云步近现场。 闵中天双睛一亮,脱口道:“江湖猎人,施大侠!” “侠中侠”跟着道:“朋友怎会上邙山来?” 司马上云若有深意地道:“追踪豹子的足迹来的!”口里说,两眼注意看“侠中侠”的反应。 但对方除了目芒闪动之外,没有特殊表情,反而闵中天反应激越。 “施大侠,黑豹……上邙山?” “不错!” “在哪里?” “追丢了!” “侠中侠”盯视着司马上云道:“施朋友真的是追踪黑豹?” 司马上云反问道:“难道唐大侠以为不是?” “侠中侠”没接腔,换了话题道:“施朋友,老夫与闵中天有事待决,你请便如何呢?” “什么事?” “这事虽大,却是两人之间的事,不便相告。” “但区区也有事须与闵局主解决,不便坐视!” “什么事?” “关于他答应千面侠的事。” “噢……朋友友你……” “区区只是奉命行事。” 闵中天激动地道:“施大侠,你不是答应等?” 司马上云立即截断对方的话道:“区区是答应将情形转报‘千面侠’,但他不能等。” “侠中侠”道:“施朋友,可否待老夫与闵局主先解决事端?” 司马上云煞有其事地回答道:“对不起,这样恐怕就要违唐大侠的命了,敝上立等回话。” “侠中侠”老脸变了色,愠声道:“施朋友,你不是别有用心吧?” “此话怎讲?” “你说是打猎路过,现在却说贵主人‘千面侠’要立等闵局主回话,如果不是凑巧碰上,朋友的讯息便不必传了,可是偏巧就碰上了。” “侠中侠”转向闵中天道:“你怎么说?” 闵中天已经在这片刻间打定主意,不假思索地道:“本人当然以‘千面侠’的约言为重。” “侠中侠”心里不是滋味,寒声道:“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 闵中天道:“那只有改日了,错过今晚,本人随时候教。” 司马上云接口道:“唐大侠,失礼之至,区区得与闵局主先走一步!”说完,不等“侠中侠”的反应,抱抱掌,转向闵中天道:“闵局主,我们上路。” 闵中天颔首道:“施大侠请!” 两人相偕疾奔而去。 “侠中侠”木立当场,有一种被轻视与受侮之感。 司马上云与闵中天奔下邙山。 他们到了一个空旷无人之处,停了下来。 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司马上云开口道:“闵局主,目前情况相当复杂,长话短说,请立即交代‘无敌剑’宋逵的下落,以免节外生枝。” 闻言闵中天老脸变了又变,似有什么顾忌,久久才开口道:“施大侠,本人先要知道‘千面侠’追觅宋逵的目的?” 司马上云道:“奸吧,区区就开门见山地说,‘千面侠’的目的是要了断:十年前的那段公案。” “要取他的性命?” “这……区区不便答复。” “大侠知道本人跟宋逵的关系么?” “金兰之契,情同手足。” “本人能出卖他么?” “公义重于私情,局主当明白此理。” “本人也明白人与人之间的义。” “局主作何打算?” 闵中天老脸起了抽搐,以痛苦的声调道:“朋友列五伦之末,出卖朋友是违背伦常,是为不义。但不顾公义是违反武道,是为不仁……我闵中天已有打算,回镖局再向施大侠交代。” “很好” “‘千面侠’是否要现身出面?” “那得看情形面定,不管明暗,他会在场。” “我们走!” 他们两人匆匆赶回镖局。 *** 拂晓时分。 虎威镖局内花园,一间上了锁的红砖小筑,闵中天父女与易了容的司马上云站在门前。 闵中天沉重地道:“施大侠,小女在豹爪下得以幸存,闵中天永铭五内,大侠断了他的爪,可以说是正面接触了,仍无法察断他的来路么?” 司马上云沉吟道:“差不多了,就只等最后的一刻来临。闵局主,我们先办眼前的事。” 闵中天颤声向闵如惠道:“把门打开。” “爹……” 闵如惠很不情愿地开了锁,大门打开,门里芜草与花树并茂,似乎已很久未曾整理了。 迎面是一明一暗小轩的建筑,闵如惠反手把门关上了。 然后司马上云他们三人进入小轩。 轩内只有桌椅,别无摆设,空空洞洞。 司马上云目光绕了几圈,道:“人呢?” 闵中天沉重地道:“施大侠,人就在里面,在人还没出来之前,本人有句话要请问你。” “请讲!” “施大侠承‘千面侠’之命,追查宋逵的下落,说是了断当年公案,请问大侠,将对他采取什么行动?” “见了人再谈!” “不,本人对他有道义上的责任,我一定要先弄明白。” “局主这一问是多余,阁不明知道当时那段公案的。” 闵中天变色道:“这么说,大侠是要他偿付代价?”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难道不该么?” 闵如惠栗声道:“施大侠要取我宋叔叔的性命?” 司马上云瞄了她一眼,没开口,这等于是默认这句话了。 闵中天老脸呈现一片痛苦之情,面上的肌肉连连抽动,声带激越地道:“施大侠,一个人失足,做错了事,只有死才能赎罪么?” 司马上云目泛精芒,沉声道:“区区不太明白局主的意思!” 闵中天道:“譬如说,一个人铸了错,已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其痛苦或许甚过死亡,是否还不够,非要人头点地不可?” “局主是指宋逵?” “是的。” “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就在此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音传了出来。 不象哭,不象笑,似是发自地底,又似一个人惨遭痛苦折磨,想呻吟喊叫却被人捂住了嘴。 司马上云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心悸,脱口道:“这是什么声音?” 闵中天朝闵如惠偏了偏头,道:“打开地窖,让他出来。” 闵如惠的粉腮泛了青,她咬了咬牙,在墙壁间一拉,中间的八仙桌缓缓地自动移了开来。 地上出现了一个方孔,有石级斜伸向下。 怪声停止。 不久,一个毛茸茸的怪头,丛地孔中伸了出来。 司马上云一目不瞬地注视着,连呼吸都摒住了。 瞬时全身出现,身上零披碎挂,说是衣服,不如说是披了些破布来得恰当,颧骨高耸,两个内陷的眸子,发着狂焰,那形状令人不寒而栗。再看,可以看出是个独臂人,右臂齐肩而没。 司马上云就是有再高的养气工夫,此时也沉不住气了,栗声道:“他就是‘无敌剑’宋逵?” 闵中天颤声道:“不错,正是他!” 宋逵眸中的狂焰越来越盛,最后狂叫一声,扑向司马上云,闵中天父女迅速地出手把他左右扶住了。 闵中天咬着牙道:“除了我父女,他不认识第三个人。” 宋逵喘息着,不停地挣扎。 闵中天痛苦地道:“兄弟,静下来,大哥会保护你。” 司马上云颤声道:“他疯了么?” 闵如惠道:“不错,是疯了,将近二十年,过着非人的生活。” 司马上云道:“他的右臂……” 闵中天吁了口大气,颤抖着声音道:“施大侠,听本人说出经过,当年十二个被杀的白道高手之中,声望最隆重的是‘武帝’铁不凡,他预布了阴谋,诱使其他十一位高手入彀,共谋对付盟主石震宇”…… “噢” “他的目的,在于取石盟主之位而代之……” “有这等事?” “事被宋逵拜弟所悉,一时冲动,以‘天罡指’搏杀了十二位高手,结果,武林同道误为是石盟主排除异已……” 司马上云栗声道:“后来呢?” “石盟主责怪宋逵不照武林规矩公决而私自下杀手,一怒之下,卸了宋逵一条手臂……” 此时,闵中天目中隐现泪光,强捺住狂激的情绪,接下去又道:“石盟主本意要取他的性命,但下不了手,最后,只好逃避,脱离江湖。” 宋逵目中狂焰不敛,只是停止了挣扎,好象是在听别人的事。 这是意想不到的内幕,司马上云凝视着闵中天道:“但石盟主为何不把此事公诸武林呢?” “他办不到!” “为什么?” 蓦在此时,一个苍劲的声音道:“闵局主,适可而止,不能揭人隐私。” 司马上云心头一震,冷声道:“何方高人?” 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在明间门槛上外。 闵中天大感意外,脱口惊叫道:“侠中侠!” “侠中侠”会在此地现身,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而反应最强烈的是司马上云,因为他内心早已认为“侠中侠”便是他狩猎的对象“黑豹”! “侠中侠”电炬似的目芒,停在宋逵身上,口里漫应道:“不错,老夫不请自来,唐突之至。” 闵中天沉着脸道:“大侠不速光降,必有指教?” “侠中侠”抚了抚须,道:“当然是有事而来。” “请问何事?” “就是眼前的事!” “噢?” “侠中侠”摄人目芒,转向司马上云,沉缓地道:“施朋友,宋逵实际上是你打猎的对象么?” 司马上云冷冷地道:“就算是吧!” “能旗过他么?” “放过他……为什么?” “把一个既疯且残的人作对象,不嫌太残忍么?” “侠中侠”竟然替宋逵说情,使司马上云大惑不解,这可能是伪君子的人物,到底又想玩什么花样? “唐大侠的意思是要区区放过他?” “不错!” “为什么?”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老夫刚才说过了。” “真的如此么?” “施朋友,老夫还不是轻率出言之辈。” 司马上云心里暗骂:“好一个老狐狸,说话如此冠冕堂皇。”当下沉着脸道:“如果区区违命呢? “侠中侠”道:“最好不要如此!”这句话是软中带硬。 司马上云心念一转,向闵中天道:“请局主说出刚才未完的半句话。” 闵中天面现难色。 “侠中侠”接口道:“闵局主,揭人隐私,乃江湖之忌。” 司马上云道:“唐大侠,区区非要知道不可。” “否则的话呢?” “区区不计一切后果。” “施朋友,老夫是看在‘千面侠’份上才好言相商……” 司马上云若有深意地道:“区区此番奉‘千面侠’之命,主要任务是猎取黑豹,其次是调查了断这二十年前的陈年武林公案,让石盟主一代奇侠,不会永久的如此蒙污。” 闵中天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侠中侠”目芒大张,定定地望着司马上云道:“如果老朽指你就是‘千面侠’的化身之一,你怎么说?” 司马上云闻言哈哈一笑道:“这么说也无妨呀,‘千面侠’,本来就是没有一定的面目。” “侠中侠”似在考虑一件重大的事,老脸连连变幻着,最后开口道:“了,老夫代闵局主说出这秘辛,石震宇石盟主之声名蒙污,背上这黑锅,是他心甘情愿。” 司马上云的眉头皱了起来,石盟主的下落,是“侠中侠”透露的,说真凶手是“无敌剑” 宋逵,也出自他的口。 又说石盟主托他查宋逵下落,要在生前亲手了断,现在宋逵心神丧失,无法作证,而石盟主却毁在“黑豹”之手。 如果“侠中侠”便是判断中的黑豹,这当中的内情,便相当诡异了,心念之中,故意惊声道:“石盟主甘愿背黑锅?” “不错!” “理由何在?” “侠中侠”没立刻回答,似乎又在转念头。 闵中天见“侠中侠”说了一半之后,沉吟不语,似乎是有意卖关子。 他与司马上云在利害关系上是站在同一边的,“侠中侠”原来阻止他说,现在却又想主动抖露。 他下意识中升起了一股不愤的感觉,干咳了一声,脱口道:“让我来说吧,我这拜弟宋逵跟石盟主是父子关系。” 司马上云大为骇异,惊声道:“父子关系?” 闵中天道:“一点不错,是父子关系,虎毒不肯儿,是以石盟主非但对他下不了手,而且甘愿背黑锅。” 司马上云瞪大了眼道:“何以父子不同姓?” 闵中天先望了“侠中侠”一眼,然后才道:“家庭变故,子从母姓,至于为什么,施大侠就不必追问了。” 司马上云突然醒悟过来,石震宇在野寺中,临死留言黑豹和虎威镖局,原来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黑豹是指出凶手,虎威镖局,是说他儿子下落,可是连在一起,便会使人坠入五里雾中了。 “局主,石盟主知道宋逵寄住在贵府?” “知道,他老人家十年前来过两次,发疯是十年后的事。”这一说,便完全扯明事实与猜测相符。 司马上云陷入沉思,他想:“二十年前的血案,被害者是中了‘武帝’的阴谋诡计,不能全都责怪宋逵,面宋逵本身被他父亲卸了一臂,心神也告丧失,所付出的代价不谓不高。 “如果再对他下手,便是施虐,有失仁道,父亲泉下有知,定也会赞同自已放过这段宿仇。” 心念之中,司马上云挥挥手,道:“局主,带他进地窖吧!” 闵中天面上露出感激之色,父女俩忙架着宋逵回入地窖。 司马上云目注“侠中侠”道:“唐大侠追查宋逵的下落,目的何在?” “侠中侠”叹了口气道:“石盟主并不知道宋逵已经发疯了,他的本意是准备在辞世之前,把二十年前这件武林公案的事实真相公诸武林,由正义之士公决此案,以求心安,想不到……” 司马上云冷冷地道:“想不到盟主已遭了黑豹的毒手?” “侠中侠”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老夫当初怀疑‘无敌剑’宋逵便是黑豹,以为他因反对石盟主的作法而杀父,但是现在……证明老夫猜测错误了,事实眩黑豹是另有其人。” 司马上云目芒一闪,道:“该是谁?” “侠中侠”道:“施朋友不是说已经有眉目了么?” 司马上云心念一转,道:“不错,区区说过这句话,屠豹的时机快到了,现中只差证实。” “哦”了一声,“侠中侠”道:“老夫也志在黑豹。施朋友愿意提供些已知的线索么?” 司马上云漠然地道:“对不住,区区是听命于人的人,不能自作主张。” 闵中天父女从地窖上来,闵如惠把暗门恢复了原状。 “侠中侠”似乎想到什么,抱拳道:“老夫有事,告辞了!” 说完,匆匆离去。 闵中天望着司马上云道:“施大侠,刚才何不趁机会挑明?” 摇摇头,司马上云道:“不成,这得要确凿的证据,区区也得告辞了!”匆匆一揖,疾步出门而去。 *** 西城巨宅,范家大厅。 司马上云以本来面目与“侠中侠”唐继对座。 “唐前辈,照您这么说,晚辈只好放弃了父仇?” “司马少侠,当年事出第三者的阴谋,石盟主父子与令尊等可以说都是被害者,宋逵不但残了一臂,人也丧失心智,放弃是对的。” “关于‘黑豹’,前辈有眉目了么?” “还没有,不过神秘莫测的‘千面侠’既已伸手,这段武林公案迟早会揭开的。” “以前辈阅厉之深,想不出一点端倪?” “的确想不出来,如果说黑豹杀人劫镖是为财,他不会只是单独朝虎威镖局下手,洛阳一带大小镖局不少,没听说失漂;同时,石盟主的被杀,更令人想不透,他当了和尚,而且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分……” 司马上云闪动着目芒道:“也许‘黑豹’知道,据晚辈猜想,石老前辈被杀,可能是因为他从母姓的儿子宋逵,与虎威镖局关系密切,双方之间定有某种事故,而发生了连带利害关系。” 沉吟着,“侠中侠”道:“也许有点道理,不过还是很牵强。”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了范二姑和一个年轻人的对话声:“承宗,你走吧,一切自己当心。” “娘,孩儿知道!” “你快去吧!” “孩儿真想不通,娘何不干脆……” “别多说了,娘自有主张。” “是……孩儿叩别了。” “承宗,牢牢记住,王家只你一条根。” “娘,孩儿自己会小心!” 司马上云故作不经意地道:“唐前辈,范二姑有孩子?” “侠中侠”点点头道:“是的,也很可怜,……是一个遗腹子,他在开封从师习艺了。” 范二姑步入厅中,司马上云起立拱手。 “二姑,您好!” “司马少侠,上一回你来找唐大侠,双方发生了点误会,请不要介意。” “岂敢,在下也有冒犯之处……” “好说,请坐!” “在下想告辞了!” “你不想跟唐大侠多谈谈?” “要谈的都谈过了。” “如此,就不强留了。” “告辞!”司马上云告辞离去。 范二姑向“侠中侠”道:“这年轻人的风度不错,有司马龙昔年之风。” 笑了笑,“侠中侠”道:“略嫌斯文了些,他无意江湖事业。” 顿一顿,忽地皱起眉头道:“真是令人不解,闵局主与‘千面侠’的手下,竟然怀疑我是‘黑豹’,真是奇怪的事” 范二姑挑眉道:“他们说了?” “侠中侠”道:“从言语神情看来,等于是指认了。” 范二姑冷冷地道:“这些不值得计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让他们去怀疑猜想好了!” “侠中侠”苦苦一笑,转了话题道:“自从令尊辞世之后,老夫许为知已的几位老友,算是全部凋零,唉……贤侄女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么?” 咬了咬下唇,范二姑道:“侄女当得什么,世叔能来看我母子,已经感激不尽。” “侠中侠”道:“贤侄女人口简单,为何要买下这巨宅?” 范二姑笑笑道:“侄女我喜欢洛阳,再说……也希望承宗能以此为基业重振王家的家声。” “侠中侠”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司马上云抄小巷赶返客栈。 正行之间忽然发现一双青年男女在转角处谈话。 定晴一望,司马上云忙止住脚步,缩回身形。 那女的,赫然是闵中天的女儿闵如惠,那男的却没见过。 闵如惠声音显得很激动道:“三师弟,你是大难不死,这些天,可把我们急坏了,都以为你已经遭了黑豹的毒手……” “只差那么一点,是那破庙里的怪和尚救了我,他挡住黑豹,我负重伤逃开,半路不支,又巧被一位路过的无名前辈救走……” “爪伤?” “不,是内伤,黑豹出爪,被怪和尚封住,却用另一掌伤了我。” “你们怎会上破庙?” “因为总镖头不知为何折向破庙,我只好暗中跟了去,一进庙,一个黑衣蒙面人现身,右手套着豹爪的手套,自称‘黑豹’,总镖头身法快,逃出魔掌,我却逃不及……” “好了,回去再说吧,走!” 他们师兄妹疾步离去。 司马上云木立着,口里喃喃地道:“奇怪,这所谓的一师弟,说话的声音……不分明是范二姑的儿子王承宗么?”猛地向空一挥掌,又道:“我明白了,是这么回事,好,猎豹的时机到了,我只消如此如此,不怕这头狡猾的黑豹不上钩。” *** 刚刚是掌灯时分。 虎威镖局内宅厅中,闵中天眉头深锁,在不安地来回走动。 不时停下来用拳头猛捶手心,口里自言自语地道:“如果施大侠说的是真的,实在太可怕了!” 闵如惠与三师弟走了进来。 “爹!” “师父!” 闵中天犀利的目光,直照在三徒弟的脸上,神情上显示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之情,久久才开口道:“承宗,你真的是姓胡?” “师父,您……怎么忽然问起这个?”王承宗十分不安。 “因为你投入我们下的时候说是孤儿,自幼流浪,能确定姓氏么?” “师父,弟子记忆中是叫胡承宗。” “唔……这是句闲话,我随便问问。” 闵如惠粉腮起了不易觉察的变化。 “爹,施大侠刚才来说了什么?” “他说,他主人‘千面侠’有急事必须离开洛量,要我们注意防范黑豹,他主人十天之内会再赶回来料理这档事。” “黑豹神出鬼役,心狠手辣,如何防范?” “我们已经暂时遣散了局里人,现在只剩我们三人,你跟承宗在一起,不要分开,藏着别露面……” “爹,那您呢?” “我自有应付之策,你们能照顾自已安全就了,别管我的事。” 王承宗期期地道:“师父,弟子……想出去买件换洗的衣服……” 闵中天点点头,道:“好,快去快回!” 王承宗躬身退出厅去。 闵如惠到厅门望着王承宗走远了,才回身道:“爹,他该姓王?” “不错!” “他会是‘黑豹’遣来卧底的人?” “错不了,‘江湖猎人’一提我就知道不假。” “他入门已经六年” “这是非常可怕的预谋,目的要我家破人亡。” “那‘黑豹’该是谁?” “目前不能断言。” 闵如惠咬咬牙,道:“爹,你应该猜得谁是么?” 闵中天老脸泛出了铁青,摆摆手,道:“下去吧,今晚必有分晓,现在不要多问,王承宗借故出去了,他是要将‘千面侠’离开了洛阳消息传递与黑豹,我们守屋猎豹。” 闵如惠恨声道:“王承宗欺师灭祖……” 闵中天打断了她的话道:“既是阴谋,谈下上欺师灭祖,你下去吧,要小心别打草惊蛇了。” *** 夜已深了。将近子夜。 虎威镖局出奇的平静,没有任何要发生事故的征兆。 闵中天独坐在外大厅里。 他焦灼地等特,后果如何,无法预料。 在内院里,闵如惠与王承宗也在等特,但各怀鬼胎。 外院暗角里,闪动着两点星星,那是猎人的眼。 死寂,平静中含蕴着恐怖的杀机。 要来的,终于会来,一条黑影,幽灵般显现在厅门边。 像是他本来就在那里,是一个黑衫拖地,黑布套罩头的怪人,右手提着一柄犀利的剑。 闵中天虽说心中是早有准备,但仍大为震惊,呼地离座而起。 他镇一了一下心神,目中暴射寒芒,栗声道:“黑豹,候驾多时了!” 蒙面人没哼声,透过面罩洞孔迸出狠毒的目芒,令人不寒而栗。 闵中天又道:“王亦奇,我早该想到是你,十八年前那一场决斗,虽说你落败受伤,但那绝对公平的,全凭真功实力,你没理由报复。” 蒙面人还是不开口,但却迈步进入厅中。 闵中天心头下意识地冒起寒气,咬咬牙道:“王亦奇,为什么不开口,你准备如何了断?” 蒙面人右手剑仍垂着,左手缓缓扬起,齐肘皮套,锐利的豹爪,但缺了两趾,是上一次被化身“江湖猎人”的司马上云削掉的。 闵中天顺手拔出预置在椅旁的长剑,再次道:“说话,王亦奇,你到底想怎么样?” 蒙面人长剑剌出,缓慢,但却相当诡厉。 角度部位,大异剑道常轨,使人封挡无从,在没刺上身前,无法判断攻击的是何部位。 闵中天心头一凛,道:“王亦奇,你的剑术更加精进了!”口里说,手中剑划出了一个圆圈,是守势,但也十分玄奇。 蒙面人突然发出了一片剑光,闪电般攻击了。 闵中天奋力迎拒,金铁交鸣之声,象鞭炮般连蛛不停。 二十个照面之后,闵中天顿呈不支,险象环生。 蒙面人厉笑一声,招式一连数变。 闷哼倏传,闵中天肩背被爪裂,踉跄退向厅角,鲜血登时湿了半边身,手中剑已举不起来。 蒙面人一个箭步,长剑电剌向闵中天心胸,却在着体的刹那间被荡开。 厅中多了一个面目冷漠,蓄着短髭的中年人,一手仗剑,一手提革囊,一袭蔽旧的黑衫,看起来毫不起眼。 他,正是化身“江湖猎人”的司马上云。 蒙面人错步换位,三方呈鼎足之势。 司马上云阴冷地开口道:“朋友,把头套去掉吧,让区区见识一下黑豹的本来面目。” 蒙面人眸中的厉芒变成了利刃,似乎可扎透人心,厉哼声中,剑爪齐发,扑击司马上云。 寒芒乍闪,凄哼随之,蒙面人退到桌边,豹掌被削断。 司马上云长剑一挑,蒙面人的头套飞落。 “呀……是你”闵中天惊呼出声。 司马上云也为之怔住。 黑豹!竟然是范二姑,此刻,面目凄厉如鬼。 范二姑手掌已断,痛得全身发抖,狠毒地瞪着司马上云道:“江湖猎人,我范二姑认命了!” 说完,转向闵中天道:“闵中天,你这只老狗,害我家破人亡,我生不能啃你之肉,喝你的血,死了也要变成厉鬼找你。” 闵中天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栗声道:“王亦奇死了?” “是的,死了,受伤之后的第三天!” “那是公平的决斗” “放屁,他已经落败,你还要下杀手,你有心杀人。” “激斗之下,刀剑无眼,谁也收不住手。” 司马上云开口道:“范二姑,你向虎威镖局寻仇,为什么要杀石震宇老前辈?” 范二姑咬牙切齿道:“那是误杀,当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没表明。” 司马上云道:“凭你的能耐。是如何杀了石老前辈的?” 范二姑喘着气道:“告诉你也无妨,他抓落我的头套,见我是女人,吃惊疏神,我抓了他!” 司马上云寒声道:“杀人是否该付代价?” 范二姑仰头一阵狂笑,目眦欲裂地道:“江湖猎人,我范二姑说过认命了,既栽在你手里,杀剐听便!” 就在此刻,闵如惠反扭着王承宗,剑架在他颈旁,从里面出来,目光一转,栗声道: “爹,您受伤了?” 王承宗厉叫道:“娘,我们中计了!” 范二姑咬着牙道:“孩子,人要值价些,我们认命!” 司马上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了结这件事。 人影一闪,“侠中侠”来到。 “侠中侠”老脸相当难看,逐一扫过众人之后,目光停在范二姑面上,沉痛地道:“贤侄女,你不该如此任性,我真想不到‘黑豹’会是你……” 说着,转身司马上云道:“施朋友,老夫一直不明白内情,现在事已至此,贵主人‘千面侠’准备如何了断这段公案?” 司马上云道:“唐大侠,你德高望重,认为该如何了断?” “侠中侠”深深一想,闪动着目芒道:“双方和解,放下仇怨,如何?” 闵中天吁了口大气,说道:“本人是准备倾家赔偿这些失镖,然后再解散了镖局,永绝江湖。” “侠中侠”点点头道:“失镖老夫负责归回,毋须倾家!”转过头向司马上云道:“施朋友意不如何?” 司马上云悠悠地道:“敝上‘千面侠’行事原则是化怨解仇,借以平息武林暴戾之风。 既然是双方已愿意止息干戈,区区无话可说,将要如何善后,唐大侠去仲裁吧,告辞了!” 司马上云拱手一揖,准备离开之际,突听传来一声冷笑道:“好一个‘侠中侠’,常言道:‘杀人者死’,何必效那妇人之仁?” 司马上云勃然大怒,身形疾弹而起,闪电般退出厅外,等他定身形看时,院子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侠中侠”道:“施大侠!来人业已去远,不要追了。” 司马上云回身道:“此人可恶,竟无慈悲心肠。” 闵中天叹口气道:“那个人也是侠义道的朋友,他只是嫉恶如仇罢了。” 司马上云道:“总镖头认识?” 闵中天点头道:“听他声音,好象开封‘尤虎镖局’的吕伯玄。” 司马上云拱手道:“此间事由自唐老前辈处理,告辞了。” 话落身动。瞬间不见人影。 第五回 仗剑江湖千面侠遣返管家 龙虎镖局吕伯玄残虐黑狼 清晨一一古道上垂柳拂面,司马上云跟宋铁岑又上路了。 两人出了“洛阳”城,来到一座卖茶的茅棚。只见此地人烟稀少,司马上云命宋铁岑将担子歇下,要了一壶茶,主仆两人坐下,慢慢地喝着茶。 老宋向司马上云道:“公子你的心事已了,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我想到处走走,没有一定行止。” “好啊!咱们就这样仗剑江湖,锄暴安良。” “不,我只想一个人走!” “我呢?” “老宋,你听我说,虽然我们名分主仆。实际上情如家人,田庄事务烦杂,我娘跟小白也要有人照顾,这几日,我总是放心下下,所以,我要你回去。” “要我拭回家照顾主母?” “我还要你跟兰儿成就终身大事。有你两口子照顾我娘,侍奉师父,我就放心多了。” “公子……” “听我说,我虽以‘千面侠’姿态管尽人间不平之事,免不了会结下仇家,万一有人找上门去,难道让我娘跟人撕杀……” “我回去。” “昨夜我已写好一封信,你把它交给我娘,她会替你作主。” “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呢?” “多则半年,少则三月,我也会回家的。” 老宋接过信,揣在怀里,道:“公子,我希望公子回家时,能够替老夫人带个媳妇回去。” 司马上云笑了,他道:“人生自有际遇,这是勉强不来的,我希望你也能找个伴成个家呢。” 老宋脸红了,他默然挑起担子,向司马上云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 开封府一一黄昏时分,一辆马车走过城北的石板长街,来到一幢庄院门前,驾车的是个头戴竹笠的锦衣人。 马车停下,锦衣人鞭往车旁一插,从车上跃了下来,他几步奔上石阶,看到大门紧闭,伸手握门环,用力撞向上。 街上的行人看见,不由都停下脚步,神情显得都很诧异,其中一个脱口道:“开封城里这家‘尤虎镖局’早在三个月之前已经结束了,这个人难道不知道?” 旁边那人干笑一声轻哦道:“这个人象是龙虎镖局的总镖头吕伯玄,你说话要小心些。” “嗯,很象。” “我们最好避开。” “他的脾气太厉害……” “他的结拜兄弟范廷元也怕他,跟他拆伙,搬出镖局。” “这个我知道,并不是这个原因。” “噢” “传说完全是因为范廷元,送了一顶绿帽子给他戴。” “是么?” “你见过吕伯玄的妻子吗?” “见过几面,名叫‘乔瑛’,长得很美。” “她的武功也很高?” “武功高的女人,大都是可怕的母老虎。” “吕伯玄的老婆,倒是例外……” “哦?” “听说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所以很多人都认为,她和范廷元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就难怪吕伯玄要戴上这顶绿帽子了。” 两人话到这里,都笑了起来。 这阵笑意,霎那间凝结在他们脸上一一两人发现那锦衣人已停下拍门的手,转头向他们看来。 锦衣人站在石阶之上,是以虽然头戴竹笠,他们仍然看见锦衣人的脸庞。 两人不由心头一凛,举起脚步,自急急离去。 旁边的其他几个路人,一看两人离去,不约而同慌忙四散了。 他们都是这里附近的街坊邻居,当然知道吕伯玄是怎样个人。 至于吕伯玄的厉害,他们清楚得很。 吕伯玄盯着四散的路人,瞳孔中仿佛有火焰燃烧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的大门“呀”地向里拉开,吕伯玄应声回头。 开门的是个老苍头,一见到吕伯玄,脸上立刻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吕伯玄一个巴掌掴在老苍头的脸上 “啪”的一声。那个老苍头被掴得打了个转,几乎倒了下去,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没有吭出一声。 老苍头叫吕忠,从小就被父母卖入吕家当仆人,他今年六十多岁,吕伯玄只有四十开外,他看着吕伯玄长大,对吕伯玄的脾气当然最清楚了。 吕伯玄发脾气打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叫出来,否则,来势就象狂风暴雨一般,等他发泄够了,方才住手。 老苍头挨打的经验,已经到非常丰富,所以他现在既不出声,也不用手抹去嘴角的鲜血。 吕伯玄果然没有再出手,只是叱道:“我叫你看着门,你躲到哪里去偷懒了?” 吕忠俯首低声道:“我……我在烧饭。” 吕伯玄闷哼一声,道:“先给我将马车赶进去!” 吕忠一声:“是!”急急走出门外,他走下石阶才走近那辆马车,一阵长而尖锐,恐怖已极的嗥叫突然从车厢里传出来。 吕忠不由一怔,失声道:“这……这是狼!” 吕伯玄走了过来,道:“是狼!”他脚步不停,走到车厢处,拉开了车。 “嘎”的一声,一团乌黑晶亮的东西,从车厢扑出来,是一头狼,全身长毛闪闪生光。 狼的脖子上锁着一个铁环,环上连着一条锁链。叮当……铁链声着地,狼脚亦落地,“呜”地一声,扑向吕伯玄。 狼眼血红,狼牙宛若利剑,闪烁着阴森森的冷芒,咬向吕伯玄的咽喉。 吕伯玄冷笑着……就在冷笑声中,已把头戴的笠帽一送,正好送入狼口中,“刷!”狼牙咬住竹笠。 吕伯玄随即半身一侧,左手抓住了铁链,右手一掌痛击在狼口上。 狼被打得头一偏,咬着的竹笠从口中飞中。它狂嗥反噬,可是吕伯玄的左手已倒握锁链,只一捅,它的口是未咬到,整个身体给吕伯玄摔了出去,重摔地上。 它立即翻身跳起,吕伯玄的掌脚已到,掌脚份量很重,它挨上这一阵,嘴角已溢出鲜血。 这头狼似乎已知道,再反扑也只有挨打,终于静了下来,一双眼却瞪着吕伯玄,那双眼红得厉害,一股强烈怨毒从眼中射出来。 吕伯玄突然觉察到,呛啷一抖左手锁链,冷笑道:“你恨我?” 那条狼也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眼中的怨毒又浓了几分。 吕伯玄横移几步,狼眼跟着吕伯玄移动。 吕伯玄走到掉在地上那顶竹笠边,脚一挑,把竹笠挑起来,他接到右手,脸上突然露出异样的表情。 那条狼立时“呜”一声,充满了恐惧,莫非它已感觉到了危险? 吕伯玄手握竹笠,随即向那狼走去,那条狼竟然向后退缩。 它退后半丈,撞在一个车轮下,偏身一缩,想缩进车底,吕伯玄握着锁链,就在此时猛的一扯。 那条狼当场“唰”地被他扯离地飞了过来,他右手的竹笠同时迎着狼头击下。 “霍!霍!”两声,狼血激飞,凄厉已极的狼嗥声刹那暴响,震惊了长衔的静寂。 旁边吕忠的胆,也几乎惊裂了。 狼血激腾半空,血中赫然有两只眼珠一一狼眼。 吕伯玄右手竹笠一翻,划入狼血中,将狼眼接下,再一沉一道,送入狼口。 凄厉的嗥声,立即被竹笠截断,狼口已给竹笠撞裂,整条狼都被那顶竹笠撞倒在地下。 那条狼在地上扑滚,滚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血渍,血从狼眼里流出来,狼眼已变成两个血洞。 那边吕忠偏过半个脸,不忍再看。 吕伯玄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负痛在地上打滚的狼。 那条狼在地上翻滚一阵,再次静了下来,一一鼻子连连抽动,突然箭一样从地上窜起,扑向吕伯玄。 他虽然已没有眼睛,鼻子并没有损坏,狼鼻嗅觉的敏锐,远在犬鼻之上。 可是吕伯玄已经有了防备,这一扑,当然射空了。 吕伯玄偏身一闪,左手锁链一紧,那条狼已横撞到他身边,终于昏倒。 吕伯玄半转身子,盯着倒在地上的那条狼,冷笑道:“这就是你对我无礼的惩罚。” 他又转过身,接着道:“无论是兽是人,对我无礼,一定会后悔。” 他目光落到吕忠脸上,吕忠猛地打了个冷颤。 吕伯玄吩咐道:“将马车拉入庄内放奸,马上替我准备热水食物,送到练武厅。” 吕忠诧异道:“练武厅?” 吕伯玄目光落到那条狼身上,道:“我要将这条狼全身洗刷干净,医好他的伤,再给他足够的食物。” 微微一顿,又道:“这是少见异种的黑狼,我见它可爱,才不惜重金从那几个参客手中买下来,不然它已经被剥皮拆骨了。” 吕忠心里暗暗嘀咕:“我怎就不觉得这条狼有什么可爱呢?” 吕伯玄接着道:“谁知道这畜生非但不感激,反对我这样无礼,这种忘恩负义的畜生,我若是让它死得痛快!,岂非便宜了它” 吕忠“嗯!嗯!”应了几声,转身进去了。 龙虎镖局的龙、虎两字,是指吕伯玄和范廷元两人,现在他们已经拆伙,龙虎镖局的招牌也自然摘下,就此结束营业,由于镖局中的人大都与吕伯玄合不来,范廷元一走,他们很多也就跟着离去,留下来的就算是不被吕伯玄赶走,过不多久也没有意思再留下去。 吕伯玄非但没有再做生意,脾气更是日益暴躁,有时候简直就像一个疯子。 偌大一空龙虎镖局,现在只剩下吕伯玄夫妇,吕忠这个老仆人,还有梅香、梅红两个丫头,她们跟吕忠一样,自小卖入吕家的。 吕忠和梅香、梅红都不懂武技,吕伯玄的夫人乔瑛一向只在后院练剑,这间练武厅没人练武,也就空置下来。 现在这个练武厅,成了养狼的地方,吕伯玄把这条黑狼挂在一根柱子上,不久,吕忠已把热水食物拿来。 吕伯玄果然用热水,将狼身上的血渍、泥泞洗刷干净,而且用最好的创药敷上狼眼,再扎上白布。那条狼虽然醒转,可是吕伯玄已用绳子将它的脚捆绑起来,所以洗刷敷药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吕伯玄把锁链系好,才用力将狼脚的绳子割断,那条黑狼立即跃起疾扑。 吕伯玄已站在狼牙咬不到的地方,绕着那根柱子移动脚步。 那条狼也跟着移动,始终面向着吕伯玄,由于它的嗅觉敏锐,可以辩出方向,如果链子一断,就会扑向吕伯玄身上,那条铁链当然不是一头狼所能挣断的。 吕伯玄脚步移到那盒食物前的时候,黑狼终于停了下来,他没有再跟了去,低头吃着那些食物。 在饥饿之下,人也会忘记羞辱,向食物低头,何况是一头狼。 可是那狼才只吃了一口,吕伯玄一脚把盘子踢开,黑狼立即叫了起来,这次叫的声音,就象在哀术吕伯玄,把食物还给他。 吕伯玄一笑,用脚将盆子放回,那狼才只吃了一口,他又把盘子踢开,这无疑也是一种虐待。 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黑狼叫声逐渐恨怒起来,它盛怒之下,又开始狂嗥猛扑。 吕伯玄看得大笑起来,这个人是不是心理上不正常,还是脑袋有问题。 一个心理正常的人,绝不会养着一头危险的狼,吕伯玄就把黑狼养在家里。 吕伯玄养那头黑狼,目的似乎就只是有了一个虐待的对象,三个月下来,他把所有虐待的手段,几乎全部都用上了。 那头黑狼的叫声,一日比一日凄厉,现在如果解开那条锁链,它一定会跟吕伯玄拼命。 吕伯玄却仍然继续他对那条黑狼的虐待,难道他心理真是不正常? *** 凌晨清早,在“群芳院”来说,仍然是睡觉的时候,洪富春却在这时候溜了出来。 洪富春并不是身上没有钱,才偷偷地溜了出来,他虽没有赚钱的本领,却有花钱的本领,现说他父亲洪洪年财,是一个赚钱的天才,开封城里的绸缎店,至少有一半是洪家的产业。 洪富春所以一早踱出“群芳院”,是因为他吃不消那个女的。 天底下并非每一个女人,都可以用钱来满足的,昨夜洪富春找的那个,就是个不能用钱满足的女人。她要吸干洪富春的骨髓。 一夜未过,他被那女人弄得精疲力尽,她还想大吃一顿早点,吓得洪富春连忙找个借口,赶快逃了出来,他是个很爱惜生命的人。 一片静悄悄的,洪富春一个人走在石板街道上,他眼前漆黑,两条腿又酸又软,走得非常缓慢。 他手扶墙壁,走了十来步,喘息了几下,不由吁了一口气道:“奸厉害的女人,简直是狼吞虎咽,我再留在那里不走,这条小说命恐怕不保。” 突然有一个声音,从前面巷口传出来:“你留在那哩,说不定这别,命反会留下来。” 洪富春一怔,轻叱道:“谁?” 一个黑衣蒙面人走出巷口,道:“我!” 洪富春又是一怔,道:“你?你是谁?” 蒙面人道:“我一定让你认识,不过不是现在。” 洪富春道:“等到什么时候?” 蒙面人道:“我杀你的时候。”说着跨前一步。 洪富春不由一怔,后退道:“我哪里得罪了你?” 蒙面人道:“你没有开罪我,只是你的运气不好。” 洪富春忍不住问:“你要干什么?” “我杀你的时候,也一定会说清楚。” “你要杀我?” “我不是现在就杀你,而是将你掳去,先囚禁起来。” 洪富春忽然道:“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你是掳人勒索,打算以我的生命,威胁我父亲给你一笔钱。” 蒙面人没有开口,他接着又道:“这就简单,我一定会跟你密切合作,不过钱到手的时候,一半却要给我。” 蒙面人轻轻“哦”了一声。 洪富春道:“老头子近一年来,一直限制我用钱,我早就想找一个机会,大大的敲他一笔了。” 蒙面人嘿嘿地一声冷笑。 洪富春道:“有我帮忙,这种事一定会很成功,你可考虑清楚。” “无须考虑!” “决定跟我会作?” 蒙面人摇头,笑道:“我的目的并不是在钱,是命一一你的一条命” 话声一落,人就扑前,双手齐出。 洪富春听出蒙面人并不在说笑,一见蒙面人动手,慌忙就大叫“救命!” 一个“救”字才出口,他的口已被蒙面人左手掩住,蒙面人的右手同时重击他的小腹,就只一掌,已把洪富春击昏过去。 他把身一矮,把昏迷的洪富春扛到肩头上,转身走回他刚才藏身的小巷。 小巷内冷雾凄迷,蒙面人肩头负着洪富春,消失在冷雾中,一一洪富春这个人从此也就失踪了。 对于洪富春的失踪,最紧张的一个人,当然是洪年财,他并不在乎儿子每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过却限制每天自中午到黄昏这段时间内,洪富春必须跟着他一起出入,巡视一下那些绸缎店,或者应酬一下生意上有往来的商人。 洪年财要替儿子打下基础,以便洪富春将来能继承他的事业,是以这些年来,洪富春一到下午,就必须在洪年财的身边。 洪富春失踪的那天中午,洪年财久候不见,不由担心起来,他等到傍晚,终于忍不住打发家人前去寻找。 那些家人找遍洪富春平时喜欢去的地方,终于在“群芳院”打听到洪富春昨夜留宿那里,可是大清早已经离开了。 洪富春离开了“群芳院”后的行踪,却是没有人知道。 到了第三天下午,洪富春仍然下落不明。 洪年财知道事情已可能有了变故,一面立即向官府报案,一面命家人各处探听,而且准备了赏格。 有钱好办事,洪年财终于从栖宿“群芳院”附近一条横巷里的一个老乞丐的口中,知道了一件事…… 那个老乞丐在洪富春失踪的那天清早,无意中看见两个人在街上谈话,后来其中一人给对方打倒,扛在肩上,进入一条巷子里。 而老乞丐所描述两人之一的衣衫,赫然跟洪富春穿着一样。 洪年财听到消息、,连忙把这件事告诉官府。 开封府的府尹听到这个消息不敢怠慢,立即吩咐捕头骆骐带领捕快,搜索那里附近一带。 洪年财在开封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 骆骐他们的搜索,并没有任何收获,一一这是骆骐意料中的事,只是上命难违,不得不搜索一次。 搜索虽然没有结果,骆骐并没有罢手,府大人的追逼也不容许他罢手,他用自已的办法,继续调查下去,也一样没有结果。 骆骐仍然不灰心,他干了十年捕头,更扎手的案件也遇过不少,靠他坚强的意志,聪明的头脑,最后不是一一都解决。早在多年前,他已被祢为天下三大名捕之一,由于这个原因,才会被开封府征调前来。 ** 又是黄昏一一开封府显得多采多姿,一片繁华。 有‘千面侠’之祢的司马上云,这次却以庐山真面回来到开封,他的老搭挡老宋没有同行,他是单独一个路过这里的。 骆骐是司马上云的朋友,不过还不知道他已调职来到开封。 司马上云逛到开封东城的时候,正巧骆骐走过,他眼神尖,大声招呼道:“骆骐兄!” 骆骐应声回头,一见是司马上云,立即转身奔了过来,大笑道:“原来是司马兄,你那位‘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宋铁岑呢?” 司马上云一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香烟后代,他在家陪老婆了。” 骆骐道:“司马兄!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先请你去喝一杯,聊尽地主之谊。” 司马上云道:“你是开封人氏?” 骆骐摇头道:“我只是开封府的总捕头。” 司马上云一怔,道:“你不是一直在洛阳任职的?” 骆骐道:“半年前,我已调职开封府。” 司马上云“哦”了一声,道:“有半年时间,对这个地方,相信你已经很清楚了。” 骆骐道:“职责所在,不能不清楚。” 司马上云一笑道:“开封府的哪一家酒楼最好,当然你也很清楚。” 骆骐道:“是的,我现在就准备请你到那里去。” 司马上云间道:“哪一家?” 骆骐道:“太白楼。” “太白楼”在开封府东城。司马上云和骆骐沿着东城大街前行,不久就来到了“太白楼”。 司马上云道:“骆骐兄,‘太白楼’此名,说是取自醉仙李太白,你也经常来此买醉么?” 骆骐道:“偶而逢场作戏。” 两人正在酒楼前谈着时,有一个人来到他们身边,一一这人不是“太白楼”出来招呼的店伙。 那人从旁处走来,在骆骐身左,突然脚步停了下来。骆骐回头望了一眼,把他吓了一跳。 这人的长相,既恐怖又古怪,头上盖着一堆乱发,那张脸不是马脸,有点象狼脸,尤其是那张嘴,大得出奇,跟狼嘴没有多大区别。 这人显然喝过酒,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满身酒气,脚步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下来。 他那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盯着骆骐一动也不动,那付神情虽然没有象狼那么凶恶,也象一个疯子。 骆骐看到这情景,心里已有了防备。 司马上云发现那狼面人走近,就问:“骆骐兄,是你的朋友?” 骆骐道:“不是!你呢?” “我没见过。” 狼面人接口道:“我何尝认识你?” 他的声音异常尖锐,很难听,说话时嘴巴更显得又宽又大,更象一张狼嘴。 狼面人裂嘴一笑,笑起来的嘴比狼嘴更恐怖,他一指骆骐道:“我只认识骆总捕头。” 骆骐轻轻“哦”了一声。 狼面人笑道:“总捕头到处巡视,不认识总捕头的人并不多。” 骆骐道:“你是来告诉我这种事的?” 狼面人道:“当然不是。” 把声音抑得低低的,又道:“我有一件事,只不知你想不想知道。” 骆骐道:“我已经在听。” 狼面人声音更低:“有件惨杀案就要发生了。” 骆骐一声惊“哦”。 狼面人接着道:“那是一件很奇怪的杀人案子。” “被杀的是什么人?” “女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凶手是个很凶恶的男人。” 骆骐迫问道:“这一男一女叫什么名字,这件杀人案将发生在什么地方?” 狼面人摇摇头道:“对不起,我知道的只是这些。” 骆骐又是一声轻“哦”。 狼面人怪笑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大捕头,也许有办法查出这件事。就算量不出来也不要紧,案发后,一定会知道。” 骆骐盯着狼面人,道:“你怎么知道这种事?” “无意中发现的。” “是么?” “总捕头好象对我有了怀疑?” “你不认为自已的举动,非常值得怀疑?” “与其说举动,不如说相貌,我这付相貌天生不象是好人,可是天生这样怪不得我。” 他伸出舌头,舐了一下血红的嘴唇,又道:“总捕头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这件事的确与我完全没有关系,话说到这里,我可要走了。” 说走就走,他就举起了脚步。 骆骐突然一声:“且慢!” 狼面人应声收步回头,他脸上没有一些恐惧之色。 骆骐问:“你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 狼面人道:“我叫刁森,是‘来福赌场’的打手。” 骆骐道:“你说的是否实在,我派人去‘来福赌场’一查就清楚。” 刁森一阵怪笑,再次举起脚步,骆骐没有阻止,而是沉默下来。 刁森役人回头看,怪笑不绝,脚步不停,他脚步踉跄,走得却不慢一一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骆骐视着刁森离去的背影,满脑狐疑,他向司马上云问:“你认为这个刁森如何?” 司马上云道:“不像发酒疯,也许有这回事。” “如果属实,他一定隐蔽了其中一部分的经过。” “我也是这样想,你准备对他采取什么行动?” “我正在考虑。” 司马上云接口道:“以我所知,你不是一个遇事犹豫不定的人,是不是因为我这个朋友在你身旁。” 骆骐没有否认。 司马上云道:“我知道你准备追踪刁森” 骆骐一笑,道:“可是……” 司马上云道:“我不是现在就要离开开封,从现在开始,相信有一段时间我会在你身边,你一定要请我喝一杯,不会没有线索的。” 骆骐失笑道:“我几乎忘了你的好奇心并不比我少!” 司马上云道:“一个突然出现的狼面人,一件很奇怪的杀人案,就是这些,足以使我暂时留在开封府。” 他说到这里,已先追向前面,他发现狼面人刁森,已很快走到长衔尽头。 骆骐从后面跟上,一面道:“说实在的,无论如何奇怪,我不希望有这件案子发生。” 司马上云道:“开封府一向都不怎么太平?” 骆骐道:“可能是有钱人太多的缘故,钱,有时就会成了罪恶的根源。” 前面狼面人刁森,已经走到长衔尽头,左转消失了。两人脚步加陡,走到长衔尽头,又看见了刁森。由于刚才他们一阵包奔,距离缩短了很多。 刁森还是踏着原来的脚步,沿着横街一路向城外走去骆骐远视着刁森背影,道:“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们的追踪,一直没有回头张望。” 司马上云道:“他一定知道我们必然有此一着,是以只顾走路,懒得回头了。” 骆骐轻轻“哦”了一声。 司马上云道:“从他刚才说话的神情看来,他所知道的不止那么一些,可是,他又为什么不肯完全说出来呢?” 骆骐道:“你认为那是什么原因?” 司马上云道:“可能他跟这件事有关,是以有所顾忌,但也许是出于一种英雄观念,或者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可能把我们引去命案的现场,不然,他刚才那番话就毫无作用了。” 微微一想,又道:“现在我们的猜测说不定会完全错误,我们的追踪毫无所获,根本没那回事!” 骆骐道:“现在我们要揭开这个谜,只有追踪前去看个究竟了。” 司马上云道:“刁森现在引我们去现场,最好是并未发生事故,或者我们能及时阻止命案的发生。” 骆骐点头道:“希望如此!” 他们脚下一步也不放松,两人这样追踪,又能“追”出一些什么结果呢? 黄昏已逝,夜色渐浓。 城北并没有像城南那么热闹,沿途上灯光仍然不少。 狼面人刁森始终没有回头张望,举止却渐渐古怪起来,有时手舞足蹈,有时发生一阵怪笑。 骆骐道:“若不是听到刚才那番话,现在我看到这个刁森,一定认为他是疯子。” 司马上云朝前面看了一眼,道:“他现在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骆骐道:“说不定他刚才向我们说出心里的话后,才会这样高兴。” 前面的刁森突然拐向一条小巷,司马上云和骆骐刀亡追了过去。 他们才来到那条巷口,突然街上马蹄声起,一辆双民大马车如飞驶来,嘴里不住狂呼着: “让路让路!” 司马上云应了声,道:“嗯!有可能” 骆骐道:“家里死了人未必是罪恶,现在我们要处理的可能是一件骇人的命案。” 命案? 两人追入那条小巷,没有再去理会那个驾车疾驰的中年人。 小巷并不宽阔,两人并肩勉强可以过去,这里面有灯光,两人仍然可以看清狼面人刁森。 第六回 平地惊雷狼面人醉报命案 后院起火短命鬼横尸狼口 小巷尽头是一块荒地,荒地左边是一座土丘,右边是一幢废舍。向着小巷是一幢庄院的后院。 刁森踏过荒地,在那幢庄院后门前停下脚步,他歪着脑袋,木立在那里,好象在考虑什么,也好象是在等着司马上云和骆骐过去。 两人并没有过去,只是远远的监视着刁森的行动。 刁森只是逗留一会儿,又举起脚步。他走到门前,身贴门板听了听,再四下张望一下,立即推门。 那扇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狼面人刁森快速地闪身而入。 司马上云看到眼前的情景,道:“那幢庄院里,会是什么地方?” 骆骐道:“如果是刁森的家,他用不着鬼鬼祟祟,可是看他的举动,也不象是个小偷。” 司马上云截口问:“那幢庄院的主人是谁?” 骆骐道:“这里是后门,要绕到前门,也许可以找到这个答案。” 司马上云道:“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再作打算!” 骆骐应了声“也好!”两人举步踏了过去。 刁森并没有把门关上,里面黑乌乌一片沉寂。 骆骐探头望了望,道:“这地方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司马上云道:“我们进去。” “只怕惊动了里面的人,把我们当做小偷!” “你忘了自已身上穿的是衙门总捕头的衣衫。” 骆骐不禁笑了起来。 两人正要举步进去,突然一声惨叫从庄院里传了出来。接着是一阵狂乱的脚步声,快速地奔来。 就在眨眼之间一团黑影飞快的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一一刁森。 刁森似遇上不可思议之事,惊惧已极,疯狂地冲出门外。司马上云与骆骐不由禁的左右分开。 刁森根本没有注意他们,急如丧家之犬地冲出门外,连滚带爬,向山丘那边狂奔而去。 骆骐正要把刁森叫住,一阵“呛啷”声中,又是一团黑影窜出。 骆骐道:“哦,是条狗” 司马上云目光闪射道:“不!那是一条狼!” 就在这时候,黑影已窜出门外,从两人中间擦身面过,追在刁森后面。 司马上云没有看错,真是一条狼一一一条瞎了眼的黑狼。 虽然在夜晚之间司马上云和骆骐都是练武的人,自然神目如电,看得非常清楚。 那条狼虽然没有眼睛,样子十分恐怖。 它满面鲜血,身上不少地方也是血渍斑剥。 狼嘴更是鲜血淋漓,露出利剑般的牙齿,鲜血在嘴角处流下,落在地上溅开一朵朵的血花,血花随即被它头上垂下来的锁链拖碎。 锁链从头顶垂到地上,拖得“呛啷!呛啷!”直响。 骆骐看得心头一凛,凝视着地上鲜血,道:“这不是那条狼流的血。” 司马上云道:“嗯!人血。” “那条狼咬伤了人。” “它非但咬伤了人,只怕已经咬死了人。” “血案”骆骐脸色一寒:“莫非那件杀人案子,就发生在这座庄院之内。” 司马上云吁了一口气,道:“显见得就是这种情形,你打算追狼,还是先进这座庄院里看看?” 骆骐道:“那条狼已经瞎了眼睛,又是向那边荒郊,相信暂时是不会弄出人命的,可虑的只是它追的那个刁森。” 司马上云道:“依我看来,那条狼很难追到他。” 骆骐一点头,道:“不错!我们可以先进庄院一看究竟。” 就在这时候,完成院里传呼叫声,这阵尖锐剌耳的叫声,显然出于一个女人之口。 两人闪电一般,冲进里面…… 入门是左右两条花径,左面那条一片黑暗,右面那条尽头,闪烁着灯光,而且一路的血渍,显然是那条狼从右面这条花径奔出来的。 灯火自一间大厅堂射出,厅堂上端有一块横匾,上面写着“练武厅”三个金漆大字。 练武厅内静得出奇。厅外站着一对男女。 他们木偶似的站在那里,两人眼睛直勾勾的瞪着练武厅内。 这对男女显然遇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被吓呆了。 不错,练武厅内已经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血案。 空气中血腥昧异常浓浊。就好象凝固在那里,使人窒息使人停止心跳。 血腥!血腥!血腥! 血腥!笼罩整个庭院,在这黑沉沉的晚上,显得既神秘又凶险。 司马上云和骆骐来到身边,他们仍没有发觉。 灯光下看清楚他们的脸形,司马上云怔了怔,道:“那男的就是刚才在街上驾车飞驰的人。” 骆骐一点头,道:“不错,就是他。” 那对男女给说话声惊动。震颤了一下,回过头来一一男的一扬眉,问:“你们是什么人?” 骆骐上前两步,道:“我是骆骐。” 那男的已发觉骆骐穿的是官衙总捕头服饰,怔了一下道:“你是总捕头。” 骆骐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的脸上肌肉抽搐一下,道:“骆捕头,你自已去看!” 骆骐和司马上云走前几步,探头往练武厅看去一一这一看,两人象大冷天被人从头浇下一盆冷水,浑身机伶伶地打了几个冷颤。 司马上云一身是胆,行走江湖,也不知多少次出生入死。至于骆骐职任衙门总捕头前后十年,也见过不少惊心动魄,恐怖已极的场面。 他们现在才领略孙真正的惊心动魄,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 练武厅内灯光明亮,灯光下,一个人横尸在一根柱子的旁边。 由于那具尸体已经稀烂,到处都是齿洞,爪痕,鲜血满地,脸孔也是血肉模糊。 眼珠被抓碎,鼻子少了一角,嘴唇已裂开,纵然还有一张脸型留下,已无法看出本来的面目。 尸体的咽喉,更被咬得血酱一样,血泊上东一块,西一块,不下十余块血淋淋的人肉。 尸体周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狼脚踏出来的脚印,还有锁链拖过的痕迹。 两人看到眼前这一幕景象,虽然硬生生把呕吐忍住,却已忍不住接二连三打了几个寒噤。 溅在地上的血花,出练武厅折入那条花径。 骆骐视线顺着地上血渍移转,到了花径那里一折,却是折向那一对男女。 骆骐怔怔地看了那一对男女,眨动眼珠问:“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男的嘶哑着,道:“那条黑狼,咬死了它的主人。” 他怀里的那女人,颤声接口道:“黑狼将人咬得这样子,那么凶的野兽养在家里,我担心心迟早会出事,现在果然出事了。” 骆骐问:“是谁将这条黑狼养在这里的?” 女的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司马上云抽口气问道:“他是黑狼的主人?” 这对男女都点点头。 司马上云接着问:“他是谁?” 男的答道:“吕伯玄” 骆骐突然想了起来,道:“这里莫非就是‘尤虎镖局’?” 男的点头道:“总捕头也知道吕伯玄?” 骆骐道:“据我所知,吕伯玄是‘尤虎镖局’的总镖头,你又是谁?” 男的答道:“我叫范廷元。” 骆骐接口道:“龙虎镖局的另一位总镖头?” 范廷元道:“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骆骐道:“几个月前,你就跟吕伯玄拆伙了?” 范廷元点头道:“总捕头也知道这件事?” “我只知道你们已拆伙。” “如果我没有记错,总捕头调职开封,不过半年的事。” “你没有记错!” “这半年之内,吕伯玄方面我不清楚,我并未跟官衙有来往。” “吕伯玄也没有。” 范廷元诧异问:“总捕头,你怎么会注意到我们两人身上?” 骆骐道:“我调职来开封,第一件事就要下属提供住在开封,和附近一带的武林中人名单,以及他们的慨况。” 范廷元“哦”了一声。 骆骐解释道:“根据我多年来办案的经验,多数的案件,都是直接或间接与武林中人有关系,尤其是命案。” 范廷元点头同意。 骆骐又道:“你跟吕伯玄是结拜兄弟?” 范廷元道:“总捕头的记忆力真好,这一带的武林人物近千,总捕头只听到我们两人的名字,就能想起龙虎镖局,以及我们是结拜兄弟,这就不简单了。” 骆骐道:“可能你们的名字,容易令人注意,而镖局附近,目前又发生了一件案子,我正巧将住在城北的武林中人名单翻阅一遍。” 范廷元顺着这话题问:“这里附近发生了什么案子?” 骆骐道:“商人洪年财的儿子洪富春,在‘群芳院’那条街上被人绑走。” 范廷元道:“我知道洪富春这人,但不知他儿子被人绑走,我并不住在城中,这几天也没有进城。” 骆骐道:“你跟吕伯玄拆伙,离开龙虎镖局之后,搬去什么地方?” 范廷元道:“城西五里的白杨桥,那里我有四幢房子,地方很清静。” 骆骐道:“你在开封城里住了几年?” 范廷元道:“大慨有七年。” 骆骐道:“七年不是一个短日子,一个人住在开封城这么热闹的地方,竟会搬到白杨桥这么僻静的地方,不是有点奇怪么?” 范廷元道:“并不奇怪,我生性就爱清静,何况白杨桥那一带景色宜人,是个令人留恋的地方。” 骆骐道:“这么说来,开封城里并不使你十分满意!” 范廷元点点头道:“是的。” 骆骐道:“你有这样个性,似乎并不适宜做镖师,你怎么会做起镖师来的?” 范廷元道:“说来简单,因为吕伯玄开的是一家镖局,我既然一心要帮助他,就只好在他的镖局做一个镖师。” 骆骐似有所悟,道:“龙虎镖局是吕伯玄开设的,你是龙虎镖局两个镖头之一?” 范廷元道:“这是吕伯玄瞧得起我,所以将这家镖局的名称用了‘龙虎’两字,这里本来叫‘三环镖局’,所以用上这个名字,因为吕伯玄所用的兵器是三枚铁环。” 司马上云接道:“很少人使用这种兵器” 范廷元道:“河南‘飞环门并非很大门派,所以弟子也不多。” 骆骐立即问:“那你为什么要帮助吕伯玄?” 范廷元道:“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叹了一口气,又道:“那年我在大漠被仇敌围攻,虽然最后将仇敌歼灭,我自已也重伤倒地,就在那时来了十多条饿狼,若不是吕伯玄保镖经过,及时将我救起,我已死在那群饿狼的爪牙之下。” 骆骐豁然道:“你是为了报恩。” 范廷元道:“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只是这些年来,他一切都很顺利,一直没有让我有报答他的机会。” 骆骐接上一句,道:“现在你就不必再为这种事担心了。” 范廷元突然笑道:“我离开龙虎镖局后,已没有为这种事担心,我们的关系,当时已经一刀两断了。 骆骐道:“这是吕伯玄的意思?” 范廷元道:“那是他的疑心太重。” 骆骐问:“他怀疑什么?” 范廷元道:“怀疑我与他的妻子,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司马上云和骆骐的视线,都不由的落到那女人身上,那女人脸上骤然红了起来。 司马上云下经意的问:“这位姑娘是……” 范廷元稍作一顿,才道:“她就是吕伯玄的妻子乔瑛。” 司马上云脱口“哦”了一声。 骆骐脸上显出一付困惑猜疑的神情来。 范廷元立即解释道:“由于刚才所看到的情景太恐怖,我们不自觉中才站在一起的。” 司马上云微微点头,道:“练武厅中那情景,确是令人惊悸可怖。” 范廷元道:“事实上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是吕伯玄所怀疑的那回事,我们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骆骐眼中的疑惑并未消失,道:“没就最好。” 范廷元看到对方这种神情,脸上显出一副抱屈的苦笑。 骆骐突然问道:“你和吕伯玄拆伙后,有没有再回来?” 范廷元道:“从没有来过,由于这里的人并不欢迎,同时龙虎镖局在我离开后已解散,当年跟我出生入死的众镖师都已离开,我即使有意要来,也没有借口,况且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件事。” 骆骐低声道:“可是你现在却在这里。” 范廷元道:“我刚到没有多久。” 骆骐道:“这个我们知道,刚才我们看到你飞车驶过,你既然不想来,今夜又如何来到此地?” 范廷元道:“由于我接到了吕伯玄给的一封遗书。” 骆骐不由惊“哦”了一声! 范廷元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道:“就是这封,总捕头请拆开一看。” 骆骐细细看过后,困惑道:“信上没有上下款,怎知这封信是吕伯玄给你的?” 范廷元朝旁边的乔瑛投过一瞥,道:“这封信是他妻子亲自送到白杨桥交给我的。” 骆骐视线落向乔瑛,道:“他所说的是不是有这回事?” 乔瑛点点头,道:“是的!” 骆骐不由感到奇怪起来,忍不住道:“既然吕伯玄怀疑你和范廷元曾经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为什么还会叫你送信给范廷元?” 乔瑛怀着一些感触的心情,道:“或许这是一封遗书,他不放心其他人送去,也说不定他借此支开我,可以这到自杀的目的。” “自杀?”骆骐一愕。 司马上云不由也接口道:“你是说,吕伯玄让那条黑狼咬死自已?” 乔瑛道:“我不得不有这样的怀疑,他死前支开家里所有的人,包括老仆吕忠,和梅香、梅红两个丫头。” 司马上云接口问:“他们去什么地方?” 乔瑛道:“吕忠一早就不见人,不知去了哪里,至于梅香和梅红,可能给他打发回家省亲,叫他们明天才回来。” 司马上云问:“以前有没有这种情形?” 乔瑛道:“从未没有过,我觉得很奇怪,甚至于在我们预感中,家里好象会出什么事情一样。” 司马上云问:“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 乔瑛垂下头,道:“他坚持要我去,我不去也不成,我到底是他的妻子。” 司马上云接口道:“你如果下去,他就会对你打骂?” 乔瑛点点头,沉默下来。 范廷元接口道:“他骂人时,什么话都会讲出口,打人时更是残忍厉害!” 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他对我虽然有救命之恩,可是对他这种行事作风,我一向都瞧不顺眼,为了这件事,我们已经好几次发生意见。” 司马上云道:“他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子的?” 范廷元道:“以我所知,他这种性格与生俱来的。” 司马上云微微点头,道:“是的!有一种人,就是天生虐待狂。” 乔瑛抬脸接口道:“自从有了那头黑狼后,他对家里人就没有怎么样,他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虐待对象。” 司马上云惑问:“他怎样虐待那条黑狼?” 乔瑛想了想,道:“不是几句话可以说完的,总之他对待的虽然是一条狼,那种残忍,令人不忍目睹,叫人实在看不过眼。” 司马上云道:“那条黑狼的眼睛,是不是他弄瞎的?” 乔瑛惊道:“你们见过那条狼?” 司马上云道:“我们看到那条黑狼全身是血,从这里奔出去,我们才进来一看究竟,吕伯玄又为何要待那条黑狼如此残酷?” 乔瑛道:“除了天生残忍以虐待为乐外,我再也想不出第二个原因,简直就是冤家对头。” 司马上云间道:“那条黑狼对他也很凶恶?” 乔瑛道:“狼本来就是一种凶残动物,虽然给他弄瞎了眼睛,鼻子还是非常敏锐的,他一接近,黑狼就知道对头来到,引颈长嗥,要扑上去,如果不是锁链限制它的行动,它一定会扑上去拼命的。” 司马上云道:“那条锁链,不是一条狼所能挣断的!” 乔瑛道:“所以我怀疑是他将锁链解开,让狼咬死自已的,他死时,庄院里只有他一个人。”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的自杀,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呢?” 刚才那封信,他在旁边已看到,是以接着又道:“去年七月十五夜,发生了什么事?” 范廷元接口道:“去年七月十五的黄昏,我与吕伯玄保镖经过铁旗山紫阳观。” 司马上云突然想了起来,立即道:“江湖传闻,铁旗山紫阳观是一座‘贼观’!” 范廷元道:“当时紫阳观里两个主持不买帐,一定要劫镖,结果打了起来。” 司马上云问:“最后谁胜谁负?” 范廷元道:“我们获胜,紫阳观的两个主持情风、明月,伏尸在我们的一剑三环之下,可是吕伯玄一时不小心,双掌拇指的指骨,不幸都给清风临死前这支铁拂尘反击扫断,指骨裂碎。” 司马上云间道:“对他是否有影响?” 范廷元道:“这一来,他的三枚铁环,不能够再脱手飞出伤敌,断了两只拇指,他的武功只能发挥出以前的三分威力。” 司马上云道:“当时他如何表示?” 范廷元道:“他曾经这样说过,武功跟他的生命同样重要,一年后如果无法恢复原来的功力,倒不如一死了之。” 司马上云道:“你离开镖局时,他是否将拇指治愈过来?” 范廷元摇摇头,道:“一直没有!所以找接到书信,立即飞车赶来。可是还是迟了一步。” 骆骐移转到一个话题上,看着乔瑛道:“吕伯玄的那条黑狼是从哪里得来的?” 乔瑛道:“从一个猎户手里买来的,他说是一条异种的狼。” 骆骐问:“这件事有多久了” 乔瑛道:“那是三个月前,后来就一直养在这个练武厅里。” 司马上云突然又道:“据我所知,狼不时会仰天嗥叫声一天比一天凄厉、剌耳。” 司马上云道:“这里附近居民难道都是聋子?” 骆骐笑道:“即使有,不可能每一个都是聋子,其中已有人将这种事报官衙了。” 司马上云道:“官衙有没有理会?” 骆骐道:“我曾经派手下来查问过吕伯玄,按吕伯玄的回答,那条黑狼是暂时养着看家的,到时就剥下它的皮毛做皮衣,我的手下也看过那条黑狼,说是那狼一身黑毛,闪闪生光,确是一头异种。” 微微一顿,又道:“吕伯玄还告诉我手下,他会小心看管那狼,同时黑狼已经瞎了眼睛,即使是脱逃也不会造成意外的变故。” 他话到这里,朝练武厅那具血尸望了一眼,又道:“我那手下曾经查过挂狼的那条锁链。” 司马上云道:“这已够细心的了。” 他们谈着时,乔瑛指着司马上云向骆骐问:“总捕头,这个人是谁?” 骆骐道:“他只是我的朋友,不是衙门中人。” 范廷元道:“却是一位高手。” 骆骐问道:“你看得出来?” 范廷元道:“我武功虽下怎么好,可是别人的武功如何,从他的眼神、举止多少可以知道些。” 他转向司马上云,抱掌一礼道:“敢问高姓大名?” 司马上云回过一礼,说出自已姓名。 范廷元和乔瑛听到司马上云这个名字,都显得一惊。 骆骐目落两人道:“你们都是武林中人,可能听过我朋友的名字。” 范廷元道:“若不知‘千面侠’名号,就不能算是武林中人。” 接着向司马上云道:“幸会!” 司马上云一声:“彼此!”就移转话题道:“你们两人是一起回来的?” 范廷元点点头,乔瑛道:“我坐在那辆马车的车厢里。” 司马上云道:“庄院里既然只有吕伯玄一个人,你们如何进来?” 范廷元道:“大门虚掩,轻轻一推就开了,我们并不知道吕伯玄在练武厅,只是一路找来,走到这里时,看到那条黑狼浑身是血,从练武厅奔出,奔上那条小径,觉得奇怪,才上前一看。” 司马上云道:“如果真象你所说的情形,你们与吕伯玄的死完全没有关系的了。” 范廷元道:“事实就是如此。” 司马上云道:“可是用这种方式来自杀,吕伯玄不但心理不正常,他脑袋也大有问题的。” 骆骐道:“现在必须先彻底柱查一下那具尸体。” 他举步跨入练武厅,司马上云衔尾跟进。 范廷元和乔瑛相视一眼,正要移步时,骆骐倏地回头道:“两位不必进来。” 两人听到此话,也就站在厅外。 练武厅内的血腥,当然要比厅外浓得多,幸亏司马上云和骆骐对血腥这股味道并不生疏。 可是视线落在尸体血糊一堆的脸上时,两人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骆骐紧蹙着浓眉,俯身仔细看了一下,忍不住吁了口气,道:“不是狼那么残忍,相信不会把尸体弄得这般模样。” 司马上云也俯下半个身子,细细看了一下道:“尸体上的伤痕,显然是野兽爪牙弄出来的。” 骆骐“嗯”了一声。 司马上云道:“从刚才那条黑狼的样子看来,这人纵然不是死在它爪牙之下,也一定是给它爪牙撕咬成这付惨状的。” 骆骐“嗯”了一声。 司马上云视线落在尸体面上,道:“尸体面部损坏得这么严重,根本已无法辨认。” 骆骐一怔,道:“你怀疑这具尸体,可能不是吕伯玄?” 司马上云一笑,道:“我有这样怀疑,我这个人向来疑心很大。” 骆骐应声道:“我的疑心也很大。” 他就回头向范廷元和乔瑛问:“你们根据哪一点,肯定死者就是吕伯玄?” 乔瑛道:“死者身旁的衣衫,是他的。” 范廷元接着道:“面部轮廓和身材也一样,另外就是检查死者的一双拇指。” 两人听见他们说到这里,已分别伸手,拉向尸体左右两手拇指。 司马上云一拉,道:“不错!拇指已经碎了。” 这边的骆骐道:“这只手的拇指也碎了,这么看来,尸体就是吕伯玄本人了。” 司马上云道:“尸体身份既然已能够确定,我们不妨专心找出他的死因。” 骆骐听出弦外之音,立即道:“你认为吕伯玄并非被那条黑狼咬死的?”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能击杀紫阳观道士,他武功可想而知,虽然双手拇指已断,不能充分发挥飞环的威力,可是他仍然还有三分功力,凭这三成的功力,击杀一头黑狼该不成问题。” 范廷元听到这些话,就接口道:“说不定那条黑狼,出其不意的挣断了锁链,扑上去一口咬在他的咽喉上。” 司马上云道:“给狼咬一口,他就立即气绝身亡?” 范廷元应声道:“似乎不无可能。” 司马上云道:“他只是双手的拇指骨断碎,可是他身怀绝技,有丰富的临敌经验,反应似乎不会迟钝!” 范廷元道:“他逗弄那条黑狼可能已成了习惯,三个月后的今日,已没有过去那般戒心,在这情形下,反应自然是迟钝的。” 司马上云道:“不错!狼有咬敌人咽喉的习惯,可是这条黑狼已瞎了双眼,怎能一咬就咬在他咽喉上?” 范廷元吁了一口气,道:“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往往会在巧合中出现。” 司马上云不以为然,道:“若以巧合来解释,任何不可能发生的事都可能发生的。” 他一笑,转向骆骐道:“尸体虽然衣衫破烂,体无完肤,显然死前并没有怎样挣扎,如果说是死在狼口之下,那么就是真的一咬致命了。” 司马上云缓缓地点点头,道:“无论是有意自杀,或无意被杀,都必须一咬致命,才有这种情形出现。” 他视线又移向范廷元这边,道:“刚才你们不是说吕伯玄是自杀?” 范廷元替自已解释道:“从他死前异常的举动,以及给我的那封信判来,使我不能不怀疑他是自杀。” 司马上云道:“可是你刚才的话,却显然是认为那条狼挣断了锁链,出其不下意,将他咬死的的。” 范廷元道:“我们所以这样说,由于发现了两点可疑的地方。” 司马上云道:“请讲!” 范廷元道:“第一点你们已经发现,就是他死前并没有作任何的挣扎,一个即使是视死如归的人,可是当一条狼张牙舞扑来时,会不闪避、不挣扎,有这么大的勇气去接受死亡?” 司马上云点头道:“嗯!这可能没有。” 范廷元又道:“如果他是自杀,无论他用哪种方式解开锁链,那条锁链应该保持完整才是,现在却是中间裂断……还有那截锁链,在那柱子上。” 司马上云道:“这一点,我们已经发现了。” 这时,骆骐已将留在柱子上的那半截锁链,拿在手中。 范廷元接着道:“就是由于这两个原因,我才会那么怀疑。” 司马上云略一沉思,道:“以一条狼的力气,是否能挣断这样粗的锁链?” 范廷元一指,道:“这是新锁链。” 范廷元不由诧异道:“这就奇怪了,难道那条黑狼有这么大的力气。” 骆骐指着手上锁链,道:“锁链不是由于锈蚀自然裂断的。 那裂断部分,已经锯裂了八九分,剩下来的一二分,即使是个孩子,相信也不难拉断,在那条黑狼来说,更是简单了。” 话落,他把锁链交给司马上云。 范廷元和乔瑛两人,再也忍不住都进练武厅,来到司马上云身旁。 刚才骆骐所说的是事实,两人不由怔在那里。 司马上云手执锁链,反复细看,突地出声道:“是谁将锁链事前锯裂八九分?” 骆骐道:“这如果是吕伯玄,死因又变成自杀,这该作如何解释?” 范廷元一副百思不解的苦笑着,乔瑛乃怔怔地站着。 司马上云看了两人一眼,向骆骐道:“骆骐兄,你认为是自杀?还是被杀?” 骆骐肯定地道:“被杀!你的看法如何?” 司马上云点头道:“我也有这种看法。” 骆骐道:“或许我们这个判断错误,不过以目前来说,必须要以一件谋杀案件来处理才是。” 微微一顿,又道:“这具尸体请衙门检查,他们的经验丰富,可能会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司马上云道:“骆骐兄准备回衙门叫人来?” 骆骐道:“我有这个打算。” 司马上云道:“那么这里的情形可以暂时交给我。” 骆骐瞧范廷元和乔瑛两人一瞥道:“司马兄,我相信你知道,必要时的处置。” 司马上云点点头,替代了回答。 骆骐转身自唐、高去。 第七回 追查凶手少侠捕头暗寻访 命案背后老将镖师动刀兵 出了练武厅,司马上云不由吁了一口气,他走到廊沿栏杆上坐下,朝范廷元和乔瑛二人看来。 乔瑛不自主的垂下头来。 范廷元也给望得浑身不自在,感触地道:“你在怀疑我们是凶手?” 司马上云不作掩饰地道:“你们的嫌疑本来就不轻。” 范廷元分辩道:“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杀过人!” 司马上云道:“曲直是非,终会有个水落石出,你们既然没有杀过人,就不必担心了。” 范廷元道:“骆骐捕头是天下三大名捕之一,他能有名捕之祢,当然不是一般庸吏可比,问题是他到底是人,不是神。人总会有失错的地方。” 司马上云听出了弦外之音,随即道:“你担心他判断错误,冤枉了你们?” 范廷元脸色凝重,道:“我不要紧,只是担心委屈了大嫂。” 司马上云瞧乔瑛一眼,道:“骆骐平素为人我很清楚,有些事尽管他不得不依法办理,可是在未能完全证实前,他绝不会难为你们,同时,他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范廷元道:“司马大侠是怎么样一个人,我也早有耳闻。” 司马上云接口道:“是么?” 范廷元愁眉稍展,道:“这件事有你司马大侠和骆总捕头的伸手,我们应该放心才是。” 微微一顿,又道:“可是,我总觉得,其中似乎隐伏着一个可怕的阴谋,事情的发展会对我们极不利。” 司马上云道:“我认为只要你们真是问心无愧,就不必过分忧虑。” 他突然问道:“有一个叫刁森的人,你们可认识?” 范廷元怔了一下,才道:“那刁森过去是龙虎镖局的镖师,在镖局结束的半年前已离开了。” 司马上云轻“哦”了一声,道:“其人如何?” 范廷元道:“刁森长了一张狼面,其人如其面。” 司马上云不由注意起来,试探问:“你是说,刁森为人,就如一头狼。” 范廷元道:“有时比狼更凶悍,私生活也下太检点。” 司马上云又问:“他是自已离开镖局的?” 范廷元摇摇头,道:“不是!” 乔瑛道:“是我将他辞掉的。” 司马上云听起来很意外:“是什么原因?” 乔瑛一皱眉,道:“我家里只有父亲和一个妹妹乔玲,年前家父去世后,我把妹妹乔玲接来。那刁森对我妹妹终日纠缠不清,我也不能寸步不离妹妹身边,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请刁森走路。” 司马上云道:“这件事是否就此了结?” 乔瑛摇摇头,道:“刁森离开镖局后,还是没有死心,老是在门外徘徊,一有机会就溜进来找我妹妹的麻烦,相信这样早晚会出事,我只好把乔玲悄悄送回家去,刁森就不知道我妹妹去了什么地方。” 司马上云似乎很注意到这些环节上,道:“刁森有没有再进来罗嗦?” 乔瑛道:“他不敢!论武功,他不如我,同时不敢开罪吕伯玄。” 范廷元道:“很奇怪,刁森虽然那么凶悍,在吕伯玄面前,连说话也不敢大声。” 司马上云一笑,道:“这也许刁森只是一只狼,吕伯玄却是一只虎。” 乔瑛诧异问:“司马大侠,你何以突然提起刁森?” 司马上云没有回答,却听到脚步声传来,他的视线就投向脚步声传来那边。 范廷元、乔瑛也循声看去。 乔瑛看到走在前面,手提灯笼的老仆人,道:“那是吕忠。” 走在吕忠后面,也是一个老人,个子魁梧挺直,目光如电,肩上挂着三枚寒光闪闪的铁环。 司马上云问:“吕忠后面老人是谁?” 范廷元眉皱着,道:“他叫狄弘,吕伯玄的师叔,十年前已退出江湖。” 司马上云心念瞬转,突然问:“他住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 范廷元道:“不远,来日不用一天的时间。” 司马上云道:“吕忠大清早离开镖局,相信就是去他那里请他来的。” 范廷元道:“可能是吕伯玄请他来的。” 司马上云沉吟道:“吕伯玄请他来为什么?” 范廷元道:“这要问他才清楚了。” 他们说着时,吕忠和狄弘已走进来了。 狄弘目光一扫,越过吕忠,一面走一面道:“整个庄院,只是这里有灯光,果然人也就在这里。” 他视线落在范廷元和乔瑛脸上,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都没有回答,事实上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望着狄弘。 狄弘似乎不喜欢有人对他这副神情,立即脸色沉了下来,道:“原来你们连老夫也不放在眼里。” 范廷元道:“岂敢” 狄弘冷笑道:“如此你们何以不回答老夫的问话?” 范廷元道:“由于不知如何回答。” 狄弘冷笑声中踏上两级石阶,突然鼻子一揪道:“血腥味!” 他这话出口,眼睛几乎大了一倍,瞪直眼道:“出了什么事?我师侄在哪里?” 范廷元只回答了他下面那句话:“在练武厅内。” 狄弘如奔马似的冲进练武厅,一声吼叫,从练武厅传来,那是充满了惊怒的声音。 狄弘倒退出厅,霍地转身,瞪着范廷元、乔瑛道:“练武厅里一具尸体!” 范廷元十份平静地答道:“那尸体就是吕伯玄。” 狄弘喝声问:“是谁下的毒手?” 范廷元道:“他养的那只黑狼。” 狄弘冷笑道:“你这话是把我看作三岁娃儿,以他的武功,岂会遭那黑狼的扑击?” 范廷元装作一些感触,道:“其中可能另有蹊跷,可是目前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狄弘冷笑道:“你们找不到,还有谁能找到?” 范廷元和乔瑛,两人脸色一震。 狄弘接着道:“你们计划虽然周密,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他尽管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却看出你们已动杀机,他立即写了封信,派吕忠送来给我。” 范廷元听到这里,不由脱口道:“是一封怎么样的信?” 狄弘脸色凝重,道:“信上写着奸夫淫妇阴谋杀害之,见信,请速来镖局,迟恐性命不保。” 范廷元、乔瑛,又震住了。 狄弘似乎并没有把司马上云看在眼里,只是瞪着范廷元、乔瑛又道:“我看过那一封信,立即赶来,还是赶不及。” 范廷元轻轻叹了声,道:“赶得及就好了。” 狄弘脸色一寒,道:“现在还不算太晚,如果我来到,你们已离去,那就真的迟了。” 他左肩旋即一沉,“呛啷!”金铁交鸣声中,肩上挂着的三枚铁环已落在手中。 范廷元脸色骤变,道:“老前辈,你要怎样?” 狄弘阴笑道:“杀人偿命,还要明知故问。” 范廷元分辩道:“吕伯玄的死,事实与我们并无关系。” 狄弘叱声道:“信中所指奸夫淫妇是谁,已不须老夫指姓道名,偿命来吧!” 他左手一甩,三枚铁环,一枚已飞入右手,高声暴喝道:“奸夫淫妇,纳下命来!” 乔瑛听到这话,一脸悲惨之色,浑身起了一阵震颤。 范廷元抑下心头的激荡,道:“到目前为止,这件事还是个谜,老前辈口齿最好放干净些,象你这等胡言乱语,英怪范某不客气了。” 狄弘一瞪眼,道:“不客气又如何?” 范廷元脸色铁青,拉剑冷笑道:“我要领教一下飞环门中武功。” 狄弘嘿嘿冷笑,身形弹起,飞落练武厅前院子,一转身道:“老夫就等你说出这话,奸夫淫妇都给我下来!” 范廷元自已咽不下这口气,纵身跃去。 乔瑛粉掌紧握,似乎也想动手,还未移动脚步。 狄弘看在眼里,嘿嘿冷笑道:“毕竟是捡野食吃的狗男女,一旦有事,就各管各的了!” 乔瑛一声娇叱,从石阶跃下。 狄弘左右手三枚铁环,呛啷一撞,道:“一齐上来受死吧!” 范廷元和乔瑛二人,腰间长剑同时出鞘。 狄弘看到他们长剑出鞘,一声暴叱:“打!”左手双环砸向范廷元,右手单环横切乔芾咽喉。 范廷元侧身闪过一边,乔瑛亦一剑架开,她这一剑是硬挡,不由后退一步。 狄弘这一招只使出六分功力,又嘿嘿冷笑道:“如此本领,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话声未落,范廷元长虹匹练似的一剑,已刺向他肩膀。 狄弘回手一环架住,呛啷声中,范廷元硬接一招,斜退半步。 范廷元脸色落漠,掣剑回身杀来,乔瑛亦展开攻势。两人联手进击,势道凌厉,不是一般人所能应付的。 眼前的狄弘却是武功高强,他叱喝连声,三环飞舞,就在几个照面之下,击散了两人的攻势。 狄弘三环往前胸一靠,一张脸突然红了起来,垂胸长发同时无风自动,身上的衣衫亦波浪似的不住起伏,谁也看得出,他是在运转全身功力。 乔瑛脸色艇重,已运用全身之力,准备迎接狄弘的致命一击。 范廷元脸色刹那数变,忽地叫道:“老狗迫人太甚!” 狄弘嘿嘿冷笑,道:“迫你又如何?” 话落,浑身骨骼已如鞭炮似的全响了起来。 范廷元知道狄弘已在运全身功力,要将自已和乔瑛,一击致于死地,他似乎跟自已说: “生死存亡,舍命一战,我也只得运用那种武功了。” 范廷元放下手中长剑,身形木立而站,一动不动,犹如一座石像,甚至连身上衣衫,也似乎已硬化。 他的脸庞已渐渐冷青,现出玉石似的颜色。 狄弘心里暗暗诧异,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武功?” 范廷元简单地回答一句:“不要命的武功!” 狄弘轻“哦”一声,道:“不要命?成!老夫这就成全你。” “你”字出口,身形闪退一丈,左手衣袖“嗦嗦”出声,手中两枚铁环,已呜呜飞入半空,呛啷声中,两枚飞环凌空猛一撞,左右飞开,左击范廷元,右落乔瑛。 这两枚飞环去势凌厉,呜呜破风声中并不直飞,左一抖,右一偏,回旋飞舞,令人难以判别飞环从哪一角度袭来。 狄弘左手双环出手,右手飞环亦蓄势特发,就在对方迎击飞环之际,右手飞环伺机出手。 乔瑛凝视飞向自已而来的铁环,额上已有汗水淌下。 范廷元却是无动于衷,面色更青更白,蓦地双掌高举过顶,灯光下那一双肘臂,亦变成青白色。 他掌化为爪,右掌曲指如钩,突然自上往下移,显然已蓄势特发。 眼前,三人所有的动作,变化在刹那之间。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突然响起一股霹雳似的暴叱:“且慢!” 这响霹雳声与闪电似的出手,同时到达,闪电似的剑光凌空飞至。 剑光闪处,落向乔瑛的那枚铁环,激荡振飞。 再闪,飞向范廷元的那枚铁环触上剑光,又给震飞半空。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三人中间却多了一个人一一司马上云。 除了司马上云外,当今武林中有这等身法、剑法的人,已不多了。 狄弘闪身接回两枚激震飞起的铁环。 象司马上云这等高手,他乃是第一次遇上,不禁一怔。 狄弘手握三环,瞪视司马上云,心里一阵猜疑,这人又是谁? 司马上云转身目望范廷元问:“范廷逾是你什么人?” 范廷元意外地一怔,顿了顿才答道:“范廷瑜是我家姊。” 司马上云豁然所悟,道:“难怪你懂得‘玉真功’这门内家绝技。” 那边的狄弘听到范廷瑜这个名字,神态显得有些异样,再听到“玉真功”这三个字,脸色骤变。 范廷瑜这名字在狄弘听来并不陌生,乃是武林中一位巾帼女杰。 范廷瑜在十年前,已是江湖上著名的女杀手,她杀人虽多,声名并不坏,原因是死在她手里的,都是死有余辜之徒。 范廷元知道司马上云阅历广博,才看出自已这套‘玉真功’,却又困惑地问:“你认识家姊?” 司马上云摇头道:“只是闻名。” 他话题移转,又道:“你‘玉真功’虽然练得不错,只是内家功力尚差一段距离,如果与对方相搏,会落个玉石俱焚的收场。” 范廷元愤然道:“士可杀,不可辱,我绝不能受那老狗的一再侮辱,一死而已。” 司马上云淡然一笑,道:“有我在这里,无论如何不会让你们弄出人命案子来的。” 顿了顿,又道:“死了一个已经够了。” 范廷元无言退下。 司马上云转向狄弘道:“在尚未证实之前,这位狄大侠请勿出口伤人。” 狄弘一瞪眼,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来教训我” 司马上云道:“我是一个人,不是什么东西。” 狄弘又问:“什么人?” 司马上云道:“男人。” 狄弘怒声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上云简单的答道:“司马上云。” “司马上云?”狄弘一惊:“你是哪一个司马上云?” 旁边的范廷元接口道:“到目前为止,天下武林中就只有一个司马上云。” 狄弘哼了一声道:“怪不得好身手!” 他转向司马上云道:“这件事与你有何关系?” 司马上云摇头道:“一点关系都没有。” 狄弘目瞪司马上云,道:“既然毫无关系,为何插手?” 司马上云答道:“只为答应一个朋友,小心照顾这里。” 狄弘道:“那个朋友是谁?” 司马上云道:“骆骐” 狄弘微微一怔道:“开封府总捕头,骆骐?” 司马上云一点头,道:“正是他” 狄弘一顿,道:“他已经知道此事?” 司马上云“嗯”了一声道:“才离开不久。” 狄弘十分注意地问:“他如何说?” 司马上云道:“他认为有重新验尸的必要,他离开这里,就是去招呼捕快,仵工。” 狄弘话声一沉,道:“假如证实乃是他们所为,又将如何?” 司马上云道:“等骆骐回来时,你可以向他问清楚,国法、王法,我知道的不多,我不是官府中人。” 狄弘道:“这种事必须交由官府处置?” 司马上云道:“事在必行。” 狄弘冷冷一笑,道:“这件事获得证实,我立刻要杀他们。” 司马上云道:“除非他们拒捕。” 狄弘接口道:“不然又如何?” 司马上云道:“得先杀死骆骐,以及他手下捕快。” 狄弘道:“你当然亦不会袖手旁观了?” 司马上云点头,道:“不错!” 狄弘转过话意,道:“如果他们买通官府上下,得到轻判又如何?” 司马上云一笑,道:“绝无此事。” 狄弘接着道:“万一有呢?” 司马上云道:“到时你动手杀人,最低限度有两个人不会阻止。” 狄弘接口道:“你和骆骐?”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是的。” 狄弘道:“一言为定。” 司马上云投过一瞥,问:“倘若事实证明,与他们无关,你又怎样?” 狄弘道:“当然我也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 他话到这里,傲然一笑,又道:“我一生为人正直,到这年纪,更不会改变。” 司马上云道:“我高兴认识正直的人,骆骐也跟我一样。” 狄弘岔开话题,道:“江湖上传说你武功高强,果然真有几下子。” 司马上云笑了笑,替代了回答。 狄弘又道:“日后若有机会,非要讨教不可。” 刚才就是机会,他并没有出手,显然这是场面谈而已。 一个人活到这个年纪,对于完全没有把握的事,一定会特别小心,考虑清才动手。 他就即转身,向外踱出去。 乔瑛默然收回长剑,跟在司马上云后面。 范廷元已捡起地上的剑,亦走上石阶。 狄弘却没有动,木立原地,仰首望天。 老仆人吕忠手提灯笼,颤抖地站在那一端,始终没有作声。 整个庄院,就这样寂静下来。 半个时辰过去,骆骐终于回到龙虎镖局,同来的有十多名捕快,两个仵工,灯笼火把照亮了练武厅。 骆骐快步走到司马上云身边,第一句话就问:“那个老头是谁?” 司马上云道:“他叫狄弘,是吕伯玄的师叔。” 骆骐道:“是谁给他消息的?”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 骆骐“哦”了一声!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在大清早,就吩咐吕忠将一封信送给他。” 骆骐问:“是怎样的一封信?” 司马上云道:“一封求救的信。” 骆骐问道:“信±写些什么?” 司马上云道:“奸夫淫妇阴谋杀害之,见信,请速来镖局,迟恐性命不保。” 他记已力还真不错,一字不漏的,全都记了下来。 骆骐又轻“哦”了一声。 司马上云道:“信的话很短,也不难记忆。” 骆骐道:“所以狄弘立即赶来。” 司马上云道:“只可惜他住的地方,来回最快也要一天,他虽然接到信就起程,来得已经不是时候。” 骆骐道:“他刚到?” 司马上云道:“在你离开片刻之后。” 骆骐道:“有没有闹事?” 司马上云道:“一言不合,他们三人打了起来。” 骆骐道:“你由他们打架?” 司马上云一笑,道:“我有意借此机会,看看范廷元和乔瑛的武功如何?” 骆骐倏然了起来,问:“两人的武功如何?” 司马上云道:“乔瑛很不错,范廷元身怀之学,可以与狄弘同归于尽。” 骆骐有所悟,道:“范廷瑜和范廷元,莫非有什么关系?” 司马上云一点头,道:“他们是姐弟。” 骆骐诧异不已,沉吟道:“吕伯玄双手拇指骨骼已碎,手中的三环只能发挥三分的威力,狄弘是吕伯玄的师叔,本来就已在吕伯玄之上,现在当然更不用说了。” 司马上云道:“范廷元既然有本领能与狄弘同归于尽,如果要杀吕伯玄,似乎就不须要利用到黑狼的爪牙。” 骆骐道:“我刚才就想到那地方。” 司马上云道:“何况范家弟子,在江湖上素负侠名,他看来也下似那种人。” 骆骐怀疑道:“或许他并非真的范家弟子” 司马上云道:“他刚才施展‘玉真功’准备与狄弘同归于尽。” 骆骐一点头,道:“那就是真的了。” 司马上云道:“据我所知,范家‘玉真功’向来不传外人。” 骆骐道:“我也听说过。” 司马上云忽然横跨一步,遥向范廷元道:“范门十二侠之中,你是第几?” 范廷元道:“第四,武功却是倒数第一。” 司马上云道:“依我看来,你的玉真功似乎练得并不怎样好。” 范廷元道:“由于这七年来,我一直没有时间去苦练。” 司马上云道:“是不是镖局的工作太亡?” 范廷元道:“这是一个原因,练玉真功这门功夫必须持续好几个月,才能进入另一个境界。” 司马上云道:“你即使要休息半天,吕伯玄也不会答应的。” 范廷元道:“可是我不想向他作更多的解释。” 司马上云道:“听你这样说来,似乎并没有向吕伯玄透露本来的身份?” 范廷元点点头,道:“他并不清楚!” 司马上云问:“是什么原因?” 范廷元道:“一来范家仇敌满天下,我行藏泄露出去,仇敌必然闻风而至,我并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二来也不知何故,一开始我就有预感……” 司马上云问:“什么预感?” 范廷元道:“我跟他迟早会闹翻。” 骆骐插口道:“你在龙虎镖局七年,难道就是报答吕伯玄救命之恩?” 范廷元肃容道:“范门弟子一向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 他感触地吁了一口气,又道:“这七年来,我对他的镖局,到底已付出了心力,是以这次离开,我问心无愧。” 骆骐若有所思,沉吟起来。 司马上云道:“保镖是一种很危险的工作?” 范廷元道:“很危险!” 司马上云道:“你不用玉真功,只用剑,凭你的剑术,要应付那种危险,显然会很吃力。” 范廷元道:“是以,我一开始就苦练一种暗器,我叫它‘凤尾七煞针’,用来补助剑术的不足。” 司马上云间道:“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你使用?” 范廷元道:“一出镖局,恩怨尽了,那天我离开镖局的时候,已都弃之在镖局门前的地上。” 司马上云道:“是么?” 范廷元道:“镖局的镖师很多可以证明,当时他们送我出门。” 话到这里,他微微一顿,问道:“你在怀疑些什么?” 骆骐也不由诧异地,朝司马上云看来。 司马上云一笑,道:“慢慢地自会知道。” 他转过话题,向骆骐道:“他们可以着手查验了。” 骆骐转身挥手,随来的仵工捕快,纷纷走向练武厅。 司马上云却向骆骐问道:“你有没有派人寻找那个狼面人刁森?” 骆骐道:“我已派人分拨前去搜寻” 司马上云道:“刁森不是一个头脑迟钝的人。” 骆骐点点头“嗯”了一声,他当然不会忘记,是刁森引他们来这里的。一个头脑迟钝的人,又岂会做出这种事来! *** 刁森这个人,本来就有几分聪明。 可是连司马上云、骆骐那样经验丰富的人,看到卧在练武厅那具尸体,亦不免心惊魄动,显然他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一惊之下,刁森连半分聪明也没有了。 刁森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龙虎镖局后门,拼命向前跑。 他以为跑得快一些,就能摆脱后面追来的黑狼。 他在轻功方面,虽然没有下过苦功,但是拼命跑起来,违度也很快。 可是他只有两条腿,那只黑狼却有四条。 幸而那只黑狼拖了一条很重很长的锁链,使它无法将脚步加快。 也由于受到那条锁链的影响,就在一时之间无法追上刁森。 可是那一条黑狼,并不因此罢休,还是紧紧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狼的四条腿踩在地上,本来不会有多大的声音出来,但那条锁链却是“叮当!叮当!” 的响个不停。 所以刁森不须扭转头朝后看去,听到那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已知黑狼仍紧紧追在身后。 刁森处在眼前的生死关头,要捡回这条命,不得不继续向前狂奔。 他跑过了一座山丘,又是一座山丘。 刁森到第三座山丘上时,两条腿已经发酸,可是他仍然奋力地冲过前面的一座树林。 他出了树林,再奔前十多步,一不小心,一脚踢在突出地面的一角岩石上,又跌了一个滚地葫芦。 其实,这不是刁森第一次踢到东西面摔倒地上的,已经很多次了。 前面几次,他摔倒地上后,很快就爬起来,这一次却爬不起来了。 刁森实在太累了。 他累得不但不能继续向前奔跑,甚至于连走一步也下行了,刁森好不容易坐了起来,胸脯一阵起伏,就在那里一阵喘息不已。 树林里传出一阵“叮叮当当”金铁相撞的声音,那头黑狼已奔了出来。 它居然也脚踢在地面突出的那一角岩石上,也变成了一个滚地葫芦。 一个人,一头狼,相隔的距离,也不过只是在两三尺之间而已。 人在喘息!狼也在喘息! 刁森喘着气,嘀咕道:“我们之间并没怨仇,我也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对我穷追不舍?” 那头黑狼轻轻地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刁森的话。 它侧卧在那里,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可见它也实在够累了。 看它那副神情,并不仇视刁森,也没有刚才那副挣狞凶恶的样子。 刁森愣愣地望着那头黑狼,看了好一阵子,他壮起胆子,缓缓伸手过去,摸了下那头黑狼的脑袋。 他伸出去的左手…… 在他左手尚未伸出之前,右手已从地上抓起一块尖角的石头。 刁森的左手,落在那头黑狼的头上时,黑狼的嘴巴就张了开来,露出粘有血肉的森森血牙。 刁森看得不由心头暗暗冒出了一股寒意,抓着石头的右手,掌指也跟着一紧。 可是奇怪得很,那头黑狼的鼻子抽搐了几下,张开的嘴巴缓缓地闭上了,竟然任凭刁森的左手,抚在它的脑袋上。 这到底是它嗅出并非是它的对头,还是刁森的身上也散发出一股狼的气味,而它把刁森看成自已的朋友? 刁森的左手,不时地轻轻抚摸在那头黑狼的脑袋上,作为试探。 可是他的右手,始终紧紧握着那块尖角的石头,一点也不敢大意。 好一阵子,时间悄悄过去…… 那头黑狼不但再也没有发狠,而且相反地愈来愈柔顺、温和。 刁森看到这情形,脸上那副惊悸、不安的神情,也跟着渐渐地消失。 他右手虽然还是握着那颗尖角石头,掌指已不自觉地松驰下来。 *** 夜色深沉,月亮高挂在中天。 荒山更静寂,一片静悄悄的! 就在这凄冷的月色之下,人和狼,都显得非常的苍凉,在苍凉中,渗入一份恐怖。 刁森坐在那里,又愣了一阵子,突然视线移向那条黑狼身上,喃喃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黑狼当然不懂回答,可是它似乎知道刁森在问它,轻轻地低嗥了一声。 刁森叹了一口气,道:“就算你听得懂人话,可是也不会说人话!” 黑狼,似有所知的低嗥不已。 刁森叹了一口气,道:“说到我刁森,虽然天生一副狼相,可是连狼话也听不懂!” 黑狼,又是一阵低嗥。 刁森轻轻拍了黑狼的脑袋,道:“不要嗥叫了,让我静静地想一下。” 黑狼,似乎真的听懂了刁森的话,低下头,不再出声了。 刁森也歇着沉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刁森脸上那副笑容很古怪,他这副笑容,并不表示他心里的高兴。 就象一阵狼嗥似的怪笑,从刁森的嘴里发了出来,他笑着放下右手那块尖角石头,抄起那条锁链。 刁森的左手,又是狼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道:“你已经瞎了眼睛,在这大山野林里,也只有等着死的份儿,还是跟我走吧!” 黑狼没有反应! 刁森怪笑着,又道:“你我都是一副这样的嘴脸,我既然收容你,也不会亏特你的。” 他就站起身来。 黑狼也跟着站起,那一对没有眼睛的眼窝朝着刁森…… 它血流满面,浑身血污,样子看来十分恐怖,神态却并不凶恶。 刁森朝它看了看,又怪笑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骆骐现在想必已带领他的手下,向这边追捕来了!” 话落,移步走去。 黑狼似乎也真懂得刁森所说的话,也就乖乖地跟他而去。 黑狼所憎恨的,可能也只是吕伯玄一个人而已。 刁森仍然还是十分小心,时刻准备应付那条黑狼的袭击,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头黑狼。 刁森既然这样,他又何必冒这个险? 他刚才的怪笑,显然是有所发现。 他又发现了什么? 骆骐一直没有离开龙虎镖局。 他固然关心那头黑狼的下落,他更关心的是吕伯玄的死因。 所以他只吩咐手下捕快,搜寻那头黑狼,自已还留在镖局,等候仵工检验的结果。 司马上云、范廷元、乔瑛、狄弘等,也是在等候这结果。 就是连那个老仆人吕忠,也不例外。 可能除了司马上云外,其他那些人,似乎都希望那两个仵工,能找出吕伯玄的真正死因。 吕伯玄的尸体,损坏得实在太厉害,是以查验工作的进行,并不很顺利。 经过有半个时辰的光景,练武厅里的那两个仵工,终于有了结果……两人一副惊讶之色,匆匆从练武厅里走出来,众人的目光马上集中在他们身上。 这两个仵工,来到骆骐前面。 骆骐看到两人这副神情,问道:“你们查验清楚了?” 两个仵工都点点头。 其中那年纪较大的,道:“尸体上的伤痕,极可能是野兽爪牙所造成的,依我们两人经验的推断,那是狗、狼一样的东西。” 骆骐点点头,道:“不错!就是一条狼。” 那个仵工道:“从我们查验的结果,死者致命伤痕,就在咽喉上。” 骆骐道:“可能就是了。” 他接着又问:“另外还有什么发现?” 仵工回答道:“尸体四肢关节的地方,都插着一枚钢针。” “哦!”骆骐怔了一下。 另外一个仵工,就即递上一方白纸,道:“我们已将其中四枚钢针取出,请捕头过目。” 白纸上,放着四枚有三寸来长的钢针。 骆嘶n司马上云各取其中一枚。 这情形看在范廷元的眼里,神情接连数变…… 他喃喃蠕蠕口唇颤动,可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司马上云似乎没有注意到。 他手里拈着钢针,向骆骐问:“这种钢针刺入人体四肢的关节,据你看来会发生哪一种情形?” 骆骐若有所思地顿了顿,道:“钢针剌入,四肢或许就不能移动。” 司马上云道:“有这种情形发生,只有倒在地上等死了!” 骆骐点点头。 司马上云又道:“是否可以解释这人死前不能挣扎的原因?” 骆骐朝他看了一眼,道:“你早已发现那些钢针?” 司马上云缓缓一点头,道:“我只是怀疑,此人在死前为何不挣扎。” 骆骐道:“难怪你刚才那徉问范廷元。” 他接着问范廷元道:“你有没有见过,象这样的暗器?” 范廷元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苦笑,道:“这种暗器就是‘凤尾七煞针’!” 骆骐朝他看了一眼,道:“也就是你所使用的暗器?” 范廷元无法否认,只有点头,道:“是的。” 骆骐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范廷元吐出一句只有他自已听得到的叹息声,道:“我已无话可说!” 范廷元虽然刚才他自已表示离开龙虎镖局时,已经将所有的‘凤尾七煞针’,都撒在镖局的大门前的地上,当时也有不少人看到。 可是,他撒在地上的,是否真是他全部的“风尾七煞针”? 事后,又有没有再打造? 当然,关于这种种情形,也只有范廷元自己知道。 骆骐道:“眼前情形已有了这种的演变,我不能不要将你收押起来。” 范廷元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骆骐问:“你打算怎么样?” 范廷元道:“我愿意跟你回去。” 他从容地伸出双手。 骆骐有所感触地道:“有你这样的合作,我非常高兴。” 范廷元喟然道:“我相信你们,绝不会就此罢手!” 骆骐肯定地道:“绝对不会!” 范廷元道:“我希望你们,早日把真凶逮捕,让我自由。” 司马上云道:“如果真的不是你杀死吕伯玄,我们绝对不会使你失望。” 范廷元听到这话,感到一份安慰,道:“有你司马大侠说话,我就放心了。” 骆骐把话题移转,问道:“吕夫人在这几个时辰之内,是否一直都在你身边?” 范廷元点点头,道:“是的!” 骆骐移向乔瑛这边,道:“很抱歉,吕夫人!我们只好也将你收押。” 乔瑛沉默中,替代了回答。 范廷元忍不住,问:“这又为什么?” 骆骐道:“吕伯玄的死亡,无论出于哪种原因,显然都是这几个时辰之内的事情。” 他朝范廷元望了一眼,又道:“现在你已有命案的嫌疑,而且吕夫人又一直在你身边,在你看来,是不是她也有某种的嫌疑?” 范廷元脱口道:“那是‘帮凶’!” 骆骐缓缓点头,道:“是的,你也该知道。” 范廷元又是一声轻叹,朝司马上云看来…… 乔瑛的视线,也落向司马上云这边! 他们希望司马上云说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司马上云不假思索,道:“对你们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两人微微一怔。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的遇害,如果真与你们无关,那么嫁祸你们的那人,目的就是要你们被官府当作杀人犯处决,置你们于死地。” 他朝两人一瞥,又道:“如果你们一些事也没有,他会感到失望,待另外再采取行动的。” 范廷元道:“这是最好不过,怕只怕他就此了事。” 司马上云含蓄地道:“或许你武功在他之上,可是很多事情,不是只凭武功就能解决的。” 范廷元道:“那并不是每一件事!” 司马上云道:“他愿意跟你面对面了断的话,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范廷元听到这话,不能不点头。 司马上云又道:“一个人以利用狼来杀人,就不简单。” 微微一顿,他又道:“他若发现此举无效,再向你们采取行动,就会更毒辣,更出人意外。” 范廷元苦笑道:“司马大侠,你这样说来,我们在监牢里,反面比外面安全?”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应该是。” 他视线一转,道:“最低限度,你可以不必时刻地在准备跟狼死拼命。” 范廷元朝狄弘望了一眼。 狄弘已经注意他们了,便向这边走来。 他一直走到司马上云跟前,问道:“眼前这情形怎么样了?” 司马上云道:“眼前嫌疑最重的,就是范廷元和乔瑛两人。” 他一指骆骐,又道:“总捕头已经决定将他们带回去,暂时收押起来。” 狄弘一瞪眼,问:“还不能完全证实?” 司马上云点点头,替代了回答。 狄弘冷笑道:“凶手就是他们,你们何必浪费时间?” 司马上云淡淡一笑,道:“无论如何,我们还得找个人问一问。” 狄弘道:“什么人?” 司马上云道:“这人姓刁,叫刁森,也许是唯一目击的证人。” 狄弘怔了一下,道:“他看见了什么?” 司马上云简短地道:“这要问他。” 狄弘十分注意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把那个刁森找到?” 司马上云还是简短地答道:“也许是今夜,也许是明天。” 狄弘冷笑道:“都是‘也许’?” 司马上云道:“没有人知道他现在被那头黑狼追到什么地方去了!” 狄弘又怔了一下。 范廷元和乔瑛两人都诧异、惊奇地朝司马上云看来。 骆骐道:“我们所以会发现这件惨案,完全由于看到那条黑狼,追着刁森从镖局后门出去。” 范廷元一点头,道:“那非要找他一问不可!” 狄弘一阵冷笑。 司马上云想了想,道:“也许我们找到刁森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已经死在狼牙之下了。” 骆骐也有这样的想法,点点头道:“是的!如果有这种情形的话,那就麻烦了!” 司马上云若有所思地道:“说不定他现在仍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骆骐点点头,“嗯”了一声,他回过身指着范廷元和乔瑛向身后捕快道:“将他们带走。” 左右两捕快,应声走了过来。 骆骐向范廷元和乔瑛道:“你们尽可放心,在尚未完全证实前,绝对不会难为你们的。” 范廷元和乔瑛两人无言对答,只有点点头替代了回答。 骆骐视线转向司马上云,道:“今夜辛苦你了。” 司马上云不介意地道:“老朋友了,别说这些客气话。” 骆骐道:“我必须先替你找个住的地方” 司马上云摇头含笑道:“不必费事,我自已的事,由我自已解决。” “我明天如何找你?” “明天上午,我们都在‘太白楼’见面如何?” “你还记着那家‘太白楼’?” “那家酒楼取用酒仙李太白之名,可能里面的酒不错,才使我很难忘掉。” “我真忘了,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呢!” “谁遇到了这种事,也会废寝忘食的。” “现在既然已经饿了起来,怎么说也得去我衙门一次。” 司马上云轻“哦”了一声。 骆骐又道:“府衙后面有几家小吃的夜店,味道都很不错!” 司马上云大笑起来,跨起脚步走去。 范廷元和乔瑛也随着一群捕快动身,两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狄弘的脸绷得紧紧的,他瞪眼看着范廷元自身边走过,狄弘握着铁环的双手,青筋暴露,可是他始终没有再出手。 第八回 扑朔迷离漂亮女设计诱敌 乔装易容丑陋汉原形毕露 “太白楼”另外一个名称是“花近接”。至于有“太白楼”之称,就是司马上云所说,由于里面美酒香醇可口,就用了“太白楼”之称。 好在来这里的客人,并不在乎这楼取用什么名字,只要酒香就行了。时已晌午,司马上云在“太白楼”坐下没有多久,骆骐就到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司马上云,急忙走了过来。 司马上云招呼他坐下后,第一句话就问:“事情有什么进展?” 骆骐向他看了看,道:“昨夜我回去衙门,就收到刁森的一封信。” 司马上云轻“哦!”了一声。 骆骐又道:“这封信是连同一块石头,掷进衙门大门的,上面写着我亲拆。” 司马上云问道:“这封信里面写了些什么?” 骆骐道:“里面写有‘我看到乔瑛,将锁着那头黑狼的链子,锯断大半。’” 司马上云听来感到有点意外,就即问道:“上面就只写了这些?” 骆骐道:“还有就是他的名字。” 司马上云问道:“骆骐兄.你认为这件事如何?” 骆骐道:“我非常怀疑。” 微微一蹩眉,他又道:“刁森既然写那封信,为什么为亲自来见我?” 司马上云似乎有他的看法,沉思了一下,道:“可能他另有苦衷。” 骆骐道:“可是无论如何,在未见到刁森本人,问清楚之前,我不会相信那封信。” 司马上云十分细心的问:“你收到那封信的事,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骆骐摇头道:“这件事我并未公开。” 司马上云道:“这样也好,不然给狄弘知道闹起来,事情就麻烦了。” 骆骐道:“如果闹上公堂,大人就得开堂厉讯,刁森要是在那时候现身作法,那就可谓人证、物证俱全。” 他朝司马上云望了一眼,又道:“范廷元知乔瑛两人如果不认罪的话,皮肉之苦就难免了。” 司马上云道:“从你的口气听来,你似乎已肯定范廷元、乔瑛两人不是凶手?” 骆骐答非所问道:“你呢?”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我也有你同样的想法。” 骆骐道:“他们可能会有杀人的动机,可是没有理由采取这种杀人的方法。” 司马上云微微一点头,道:“范廷元所怀的武功,既然能跟狄弘同归于尽,他要杀吕伯玄的话,根本用不着那头黑狼。” 顿了顿。又道:“同时,一切的证据,未免是太明显了。” 骆骐听到下面的话时,把话意转了过来,道:“不过,他们也可能有他们的一种方法。” 司马上云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有能利用别人不相信他们是杀人凶手的这个心理?” “每一种的可能性,我们都必须要考虑周到。” “刁森写了那封信,显然还在开封城里。” “现在或者已经不在,不过当时一定在的,这种事即使当时有人肯替他做,他自己也需要进城来找人。” “你是晚不是派人去了‘来福赌场’?” “他没有回赌场。” “派去山林搜索的捕快有什么发现?” “他们也没有什么发现,人固然找不到,那头黑狼同样不见踪影,说不定已进入山林深处,也可能是已被刁森击杀。” 司马上云若有所思地道:“骆骐兄!那头黑狼最好别再回到人烟稠密的开封城里,它虽然瞎了一双眼睛,危险上仍然很大。” 骆骐道:“我已吩咐那拨捕快留在山林附近,不分日夜,小心戒备。” 司马上云微微一皱眉,道:“可是这开封城里,还是人心惶惶。” 骆骐诧异问:“你怎么会知道?” 司马上云道:“昨夜我宿的那家客店里,看到不少人,那脸色凝得紧紧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谈论这件事。” “我手下那些捕快,有不少喜欢多嘴的,是以才会把这件事传遍开来。” “这样也好,让开封城里的居民,可以警惕。” 骆骐点点头“嗯!”了一声,道:“所以,我也让他们去多嘴。” 他微微皱眉,道:“我现在担心一个人。” 司马上云问:“谁?” 骆骐道:“就是狄弘。” 司马上云听来有点意外,问道:“你怀疑他跟这桩案子有关?” 骆骐摇摇头,道:“这人不会有问题。” 司马上云见他这样回答,就问:“你担心的是什么?” 骆骐浓眉紧蹙,道:“今天早上,狄弘重金请驿站的人,飞马送出了三封信,这一件事,也给我的手下发现了。” 司马上云道:“狄弘写信给什么人,相信你已在驿站查出来。” 骆骐点点头“嗯!”了一声。 司马上云问道:“信是写给哪三个人的?” 骆骐道:“信是写给毛士奇、魏子平和何兆中三个人。” 司马上云道:“毛士奇和魏子平两个名字,我并无印象,至于那个何兆中……” 骆骐沉重地道:“‘飞环领中州’何兆中,在江湖上的辈份不轻。”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可能他也是‘飞环门’中的前辈。” 骆骐道:“另外那两个人,可能也是的。” 司马上云似有所悟,道:“显然狄弘要以武力解决这件事。” 骆骐也有这样的想法,道:“狄弘邀来的帮手,相信武功不会在他之下。” 司马上云道:“如果他们真有这个主意,聚合他们四人之力,同入监牢杀人,相信也不成问题。” 骆骐朝他看了一眼,道:“有你在这里,他们或许会有所顾忌,可是你总会有离开的时候。” 他轻轻吁了一口气,又道:“同时,这也不是一个根本的办法。” 司马上云怀着知己知彼的心情,道:“即使我在这里,他们也未必放在眼里。” 沉思了一下,又道:“就不定何兆中、毛士奇、魏子平三人的武功,都在我之上。” 骆骐道:“这不是我恭维你,没有这个可能。” 司马上云在老朋友跟前,也就坦直地道:“骆骐兄,在未见人们出手之前,我就不敢把自己武功估计太高。” 轻轻叹了一声,又道:“‘飞环门’的实力,在江湖上一直是个谜。” 骆骐沉默下来。 司马上云又道:“为了避免无谓的死伤,眼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们来这里前,把这案子解诀。” 骆骐听到这话后,道:“我已经加派人手,搜查刁森的下落了。”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是的.刁森目前唯一的线索,这个人的一副相貌很特别,容易辨认出来。” 骆骐道:“如果刁森躲藏起来,要找他也就不容易。” 司马上云会意地道:“是的,开封府实在不是小地方。” 骆骐朝他望了一眼,道:“还有一点,刁森擅于易容术。” “易容术?”司马上云听着很意外。” 骆骐接着道:“今天早上,我找来以前‘龙虎镖局’几个镖师,这件事他们告诉我的。” 顿了顿,又道:“司马兄!寻找那个刁森,你有没有其他比较好的办法?” 司马上云见他问到这件事上,不由进入一片沉思中,骆骐朝他望了望。” 好一阵子,司马上云才缓缓地道:“骆骐兄!这件事也许人一个人能够帮忙。”骆骐听到这话,立即注意起来,问:“是谁?” 司马上云简短的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乔玲!” “乔玲?”骆骐听来感到意外:“你是说乔瑛的妹妹?”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正是她.” 骆骐目光一闪,道:“刁森很喜欢她。” 司马上云推断道:“如果刁森知道乔玲回来,一定会去找她。” 骆骐道:“这主意不错,们只要守候在乔玲身旁,就可以找到他。” 司马上云考虑周密地道:“这点需要注意,我们两人都不能露面。” 骆骐豁然想起,道:“不错!刁森见过我们。” 沉思一下又道:“那-一我找几个精明干练的手下,扮装郎中、小贩那些,监视他的行动。” 司马上云一笑,道:“这些细节可以由你去安排。” 骆骐想了想,道:“问题是我们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会使刁森生疑。” 微微一顿,又道:“开封府地方不小,乔玲即使来了,刁森也未必能见到她,我们又如何使刁森知道这件事?” 司马上云道:“关于刁森方面的情形,我们可以做这样的推测,他可能会想到对乔瑛被捕的消息,乔玲那边迟早会知道。” 沉思了一下,又道:“在刁森想来,乔玲知道姐姐给衙门捕去,她会到来一看究竟。” 骆骐目注司马上云,缓缓地点点头。” 司马上云道:“乔玲来到开封府,当然会去龙虎镖局。” 骆骐道:“有此可能,在以后几天中,刁森会在龙虎镖局附近窥视。” 司马上云有条紊地道:“只要乔玲在龙虎镖局多进出几次,刁森终会见到她的。” 骆骐道:“我等一会儿就吩咐手下,装扮后监视镖局附近一带,如果发现行迹可疑的人在那里徘徊,就跟踪调查他的底细,只要有疑问,马上可以把这个人抓起来。”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不妨这样做,最好在乔玲到来开封府之前,就把那刁森找到,也省得麻烦。” 骆骐突然想了起来,道:“对了!我们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司马上云一笑,道:“那是乔玲目前的行踪下落?” 骆骐道:“你脑袋转动得如此的灵活!” 司马上云含笑道:“关于这件事,你不妨去问乔瑛,她应该知道的。” 骆骐道:“只怕她不肯说。” 司马上云用肯定的语气,道:“她如果是清白无辜的,一定会说出来。” 骆骐点点头,道:“有道理!” 司马上云笑了笑,道:“骆骐兄!据我所知道,你本来也是一个脑袋转动得很灵活的人,怎么现在好象变得得迟钝了!” 骆骐摸摸自己的脑袋,苦笑道:“这半年来,脑筋伤得太多的缘故。” 司马上云在老朋友跟前,不放松的道:“是不是由于我在,你乘机休息一下,由我去动脑筋?” 他笑了起来。这一次不是苦笑了。” 他笑着道:“你心里明白就好,为什么要说出来。” 司马上云指了指,道:“两个人动脑筋,总比一个人动脑筋好。” 骆骐耸耸肩,道:“经你这样一讲,我怎么再好意思偷懒!” 司马上云一指桌上的酒菜,道:“不过你即使要动脑筋,也得稽把肚子填饱才是。” 骆骐忙说道:“哎呀!我几乎把这样一件重要的事忘了。” 两人纵声笑起来。 乔瑛也许真是清白无辜的,她很合作,把妹妹乔玲的下落说了出来。 她对司马上云和骆骐的计划,十分赞同,只是不放心乔玲涉险。 当然,司马上云和骆骐十分肯定的告诉乔瑛,他们两人会照顾乔玲的安全。 司马上云和骆骐虽然知道了乔玲的下落,最快仍要等待两天,才可以见到乔玲,由于开封府到乔玲住的地方,来回需要两天的时间。 一天又一天,时间匆匆地过去了。 很快地,已经过了两天。 在这两天中,没有一丝进展,刁森的行踪,仍然是个谜。 司马上云和骆骐,两人就是期望着乔玲的到来。 就在那天黄昏,乔玲终于赶来了。 乔玲姐姐看来年轻得多了。 乔瑛已经够漂亮,可是跟乔玲一比,她们姐妹俩显然又有一段距离。 在一般来讲,一个女孩拥有这种天赋美好的条件,都会摆出一副高不可攀,冷若冰霜的面孔。 可是乔玲却例外,在她脸上,经常带着一种看来令人感到亲切的笑容。 当然,象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孩,谁都愿意跟她接近。 司马上云和骆骐见到乔玲后,才明白刁森为什么对她那样喜爱。 乔玲到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可是进牢房见过姐姐之后,又有了笑意。 司马上云和骆骐一直在旁边,是以姐妹俩的对话,都听进两人耳里。 她们只是简短的谈了几句:“姐姐!难道那件凶杀案真是你做的?” “不是!” “那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你问司马上云和骆骐捕头就明白了,他们有一件事,也正要找你协助。” “什么事?” “这件事办受后,就能证明我的清白,请你尽力帮助他们。” 乔玲不加思索地答应下来。 乔玲来到外面,骆骐立刻招呼司马上云,三人到班房里,这是总捕头的办公地点,骆骐先嘱退手下,请大家坐下。 乔玲坐下后,轻盈地一笑,道:“那件谋杀案一定不是我姐姐做的。” 骆骐困惑地问:“乔姑娘!你凭什么做这样肯定的推断?” 乔玲有条有理道:“我姐姐根本不是那种心肠毒辣的女人,她有什么秘密从来不瞒骗我!” 骆骐撩起一丝感触的心情,道:“乔姑娘,我们不能凭你一句话,就能断案,必须要有充分的证据。” 乔玲点点头,并不否认。 骆骐又道:“目前我们所获得的证据,对他们都是非常不利。” 乔玲忍不住地问:“是怎么样的证据?” 骆骐就把经过的情形告诉了她。” 乔玲听到这些话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她沉重地道:“总捕头,出现这样的证据,那是太可怕了。” 骆骐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所以我不得已,只好把他们押起来。” 乔玲很懂事地道:“总捕头,如果人是他们杀的,一定尽快地消灭证据。” 她朝骆骐投过一瞥,又道:“范叔叔是个聪明人,我姐姐也不会这样糊涂。” 骆骐听到这话,没有很快回答,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才道:“也许,他们想不到我们突然会出现在龙虎镖局。” 又加上一句,道:“可能他们已经来不及消灭证据。” 乔玲两道柳眉微微一掀,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们怎么会去龙虎镖局的?” 骆骐道:“可以这样说,我们是给一个人引去的,那个人或许就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乔玲道:“那个人后来也死了?” 骆骐道:“据我们的判断,那个人并未死,一定还活着。” 乔玲轻轻“哦!”了一声! 两颗星星般的眼珠,滴溜一转,道:“这是说出了命案后,那个人就失踪了?” 骆骐点点头,道:“不错!我派人多处寻找,一直没有找到他,依我推断,那人故意躲着我的,他不肯出面。” 乔玲道:“当时,你应该把他留下!” 骆骐解释地道:“当时我们怀疑他所说的话,是不是有真实性。” 微微一顿,又道:“后来我们看到他,给那头黑狼追出镖局,同时想到镖局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也就将他疏忽了。” 乔玲问道:“总捕头,你们又根据了些什么,认为他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骆骐道:“就是当天的夜晚,他把一封信拴在一个石头上,掷进衙门。” 乔玲急忙问道:“那封信里写了些什么?” 骆骐道:“那人自己承认,他亲眼看到你姐姐,锯断那条锁链。” 乔玲脸色一怔,道:“真的?” 骆骐道:“虽然那个人信上这样写着,我们还要见到他之后,才能够肯定,不能仅凭一纸信件入人于罪的。” 他微微一顿,又道:“虽然我们推断他并未死,甚至就在附近徘徊,可是一连几天,尽管我们遍布眼线,就始终没有把他找到。” 乔玲道:“那人也许一直躲在什么地方,根本没有出来走动,你们如何找得到他。” 骆骐浓眉掀了掀,道:“乔姑娘!情形也许不是象你说的那样,我想他就在开封府来去自如,只是他的行动非常谨慎。” 乔玲朝他注视了一眼,道:“那是说,你所派的人一直没有遇上他了?” 骆骐道:“即使我派出的人当面碰见,也无法把他认出来。” 乔玲道:“那是他们从来没有看过那个人?” 骆骐道:“如果那人以真面目出现,就算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人,也不难认出是他。” 乔玲一怔,轻轻“哦!”了一声。” 骆骐道:“由于他的相貌非常特别。”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他善于改变容貌。” “总捕头!你是说他懂得易容术!” “不错!就是这回事。” 他朝乔玲望了一眼,又道:“乔姑娘!所以我们不得不请你来帮这个忙。” 乔玲愣了一下,道:“你们要我协助,可是我也不懂易容术。” 骆骐道:“乔姑娘!那人只要见到你,自己就会来找你。” 乔玲又轻“哦!”了一声,带着一副困惑的神情,问:“那人是谁?” 骆骐道:“他是长了一张狼脸的刁森。” “刁森?”乔玲微微一怔,感到诧异至极。” 骆骐目注着她道:“乔姑娘!相信你还记得刁森这个人?” 乔玲无法否认,苦笑了一下,点点头道:“我知道刁森这个人。” 在乔玲回忆中,并不是刁森给她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可是也不容易忘掉一个人这样的人-一他是一个恶棍,无赖仅。” 乔玲为了摆脱刁森的纠缠,才离开姐姐乔瑛,离开龙虎镖局,她怎会忘得了那恶棍加诸她身上的苦恼?” 骆骐和司马上云的视线,都落在乔玲的脸上,看她的反应如何。” 乔玲轻轻地说:“嗯!刁森的相貌,真是又古怪又特别,他永远不怀好意,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 她是冰雪聪明的女孩子,立即问:“是他把你们引到龙虎镖局的?” 骆骐点点头道:“由于刁森的带引,我和司马大侠才发现了龙虎镖局的命案。” 乔玲很细心注意的在听骆骐说完这段经过,道:“听你这样说来,那个刁森可能清楚其中内委真相?” 骆骐点点头,道:“是的,我们就有这样判断,这件事他知道的很清楚。” 乔玲困惑不已,道:“刁森既然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为什么他不说个清楚明白,干吗又是这样鬼鬼祟?” 骆骐道:“刁森所以这样,显然一定有他的原因,所以我们须要把他找来,问个清楚。” 旁边静静听着的司马上云,道:“乔姑娘!我们这次要请你帮这样一个忙,那实在是委屈了你。” 他的视线从骆骐那儿移到乔玲身上,又道:“可是以目前的情形来说,已想不出其它的办法了,惟有请你引他出来。” 乔玲虽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却是具有一副江湖上的巾帼风仪。” 他朝司马上云注视了一眼,毫不迟疑,十分爽朗地道:“司马大侠,为了我姐姐的清白,我一定协助你们找到刁森。” 骆骐道:“乔姑娘,这件事本不该麻烦你的” 他十分凝重地道:“可是时间已不容许我们再耽搁,我们必须尽快地引刁森出面。” 乔玲点点头,道:“是的。”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的师叔狄弘,已送出三封书信,邀约他三个同门及朋友到来,纵然他们未必同入监牢杀人,可是事情就闹大了。” 骆骐顺着话意,道:“如果这事情闹大了,开堂审讯,你姐姐和范廷元,难免不受皮肉之苦。” 乔玲听到下面这句话,两只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朝骆骐看来。” 骆骐又道:“乔姑娘,我们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他们两人设想。” 乔玲道:“总捕头,我现在清楚了。” 骆骐道:“你已清楚其中内委,那是再好不过了。” 乔玲两只秋水般的眼眸,朝司马上云和骆骐看来,道:“眼前你们两位,可能也不相信我姐姐是个谋杀亲夫的淫妇?”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当然!” 乔玲朝他多看了一眼,突然道:“司马大侠,你的仁心义举,一直在江湖上流传着,我早就有所耳闻。” 司马上云笑笑道:“是么?” 乔玲道:“有你插手查这件事,使我很放心,因为我相信,你是绝对不会让我姐姐乔瑛,含冤受屈的。” 司马上云道:“即使没有我的插手,骆骐总捕头也一样会找出真正的凶手。” 乔玲朝骆骐望了一眼,道:“天下闻名的三大名捕,骆总捕头一出,就使宵小丧胆,家姐遭遇的冤枉,一切仰仗二位了。” 微微一顿,又道:“现在要我怎么做呢?” 司马上云道:“事情很简单,只要你在龙虎镖局进进出出多几次。” 骆骐道:“或者在府衙附近徘徊一阵子就可以了。” 乔玲茫然地看着两人。 司马上云解释地道:“以我的推测,刁森必然知道你们姐妹情深。除非你不知道,不然一定会赶来,当然这件事你迟早会知道的。” 乔玲点点头,道:“其实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太远。” 她指了指牢房那端,又道:“我们在这里还有好几个亲戚。” 骆骐道:“你是乔瑛的亲妹妹,在案子开审之前,官府也会通知你的。” 司马上云道:“刁森对你野心勃勃,若是能够看到你。自然会设法跟你见面,继续纠缠你。” 他朝门外望了一眼,又道:“说不定他已在衙门的大门外,或是龙虎镖局附近,偷偷地注意!” 乔玲点点头,道:“这两个地方,我一定会到的。” 微微一顿,又道:“可是,其中还有一点细节,你们有没有考虑到。” 骆骐道:“哪一点?” 乔玲道:“说不定刁森对我已死了心,早就忘掉过去的事了。” 骆骐摇摇头,道:“你是刁森垂诞的美色,他不会死心的。” 司马上云道:“乔姑娘,象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并不多见。” 乔玲脸一红,沉默下来了。 司马上云转了话题道:“你进出衙门或是龙虎镖局,当然都需要有个理由。” 乔玲脸上的红晕渐渐退了。 司马上云又道:“譬如说,探监,或是去街上替你姐姐买些她喜欢吃的东西,关于这些事情如何进行,总捕头会详细告诉你的。” 骆骐道:“就在你走出衙门开始,我吩咐手下沿途照应,他们分别以各种不同的身份出现,到时我把暗号告诉你,随时可以连络。” 他沉思了一下,又道:“关于你住的地方,最好在龙虎镖局。” 乔玲带着迫切的口气,道:“行动什么开始?” 骆骐微微一怔了一下,试探问:“你想在什么时候?” 乔玲道:“当然越快越好。” 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姐姐在牢里虽说没有吃苦,还是希望她早日自由。” 骆骐听到这话,缓缓地点点头,道:“嗯!我了解你的心情。” 司马上云关切地道:“你对自己的安全,也必须加以小心,尽管有人照应,如果事情来得太突然,照应你的人也会指手不及。” “我不怕刁森!” “我看你会武功。” “我武功虽然比不上我姐姐,相信对付刁森,还是足足有余。” “乔姑娘你还是小心一点好,同时切不可单独行动。” 冷漠的龙虎镖局里,突然多了个美丽的女孩子进出。 住在附近的人,仍有不少还记得,她就是乔瑛的妹妹乔玲。 不过还有很多人不认识乔玲的,尤其是经过龙虎镖局大门的路人。 他们发现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出入龙虎镖局,都会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自从龙虎镖局发生那件凶杀惨案后,在开封府已非常出名,那是一幢“凶宅。” 眼前的乔玲,即使远离龙虎镖局,不知道她出入龙虎镖局的路人,看到她时,也不由朝她多看几眼。 象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尤其是男人,会不觉地多看几眼。他们谁都希望知道,这美丽的女孩子是谁?居然还有人千方百计探听,看她到底是谁家的女儿。 这些人,替乔玲照应的那些捕快,添增了不少的麻烦。 他们不得不需要加以留意这些人,说不定刁森就在其中。 可是他们并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刁森的易容术,真是如此高明? 甚至于说,乔玲已回到开封的消息,刁森尚未知道? 这是一个谜。 知道这个谜的人就是刁森自己。 时间匆匆过去,已经有两天了。 刁森仍然是下落不明。 第三天的中午。 乔玲就象过去两天一样,抱着一个竹篮子离开“龙虎镖局”走向衙门。 乔玲做了好几样点心,放在竹篮子里,准备送去监牢给姐姐吃。 蔚蓝的天空设有一朵白云。 可是乔玲的心情,也不开朗,她低着头,走得很慢,表示她的心情十分的沉重。 两天过去,没有一丝的收获。难道总捕头和司马大侠推断错误? 乔玲低着头走路。 这时后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可是,却有三个人,远远跟在乔玲的后面。 这三个人,一个是卖药的郎中,一个是算命先生,另外那个竟然是化缘和尚。 这三个人交替跟在乔玲后面,如果不加以留意的话,谁也不会察觉出来。 转过横街角,乔玲又看到骆骐的另外两个手下,一个装扮道士,坐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另外那个却扮成一个要饭的,蹲在小巷之内。 乔玲看到他们,不由暗暗苦笑。 骆骐总捕头显然投下不少心血,可惜到现在,依然不见刁森的人影。 她心里正在嘀咕不已时,突然听到一声“姑娘”!” 乔玲转头看时,不由怔了一下。 一个要饭的,不知何时,已跟在自己身边。 这是一个六、七岁的小要饭,皮黄骨瘦,还拖着两条长长的鼻涕。 乔玲把脚步停了下来,问:“你是在叫我?” 小要饭点点头,表示回答。乔玲问:“你叫我干什么?” 小要饭道:“小姑娘……” 乔玲听了不由笑了起来,问:“你今年几岁了?” 小要饭道:“我今年七岁。” 乔玲笑着道:“你叫我‘小姑娘’,我还以为你是七十岁呢。” 她就即问:“你想要钱?” 小要饭摇摇头,表示不是来讨钱的。 乔玲指了指挽着的竹篮子,道:“你想吃点心?” 她正要拿出篮子里的点心时,那个小要饭的又摇摇头道:“我很知足,今天吃得很饱,不想再吃点心。” 乔铃心里暗暗称奇…… 这个小要饭的,居然伶牙俐齿,看来定有蹊跷! 小要饭的向前一指,又道:“那个老婆婆,请我吃了一顿饭。” 乔玲诧异问:“老婆婆?” 小要饭的转过身去,突然轻轻“哦!”了一声道:“刚才她还站在那边屋檐下,现在不知去哪里了。” 乔玲见小要饭的行动古怪,问道:“你要什么?” 小要饭又用手指了一下,道:“刚才那个老婆婆,叫我把一封信,亲手交给你。” 他举起那只黑乌乌右手,果然拿着一封信。 乔玲伸手接过,道:“这封信是交给我的?” 小要饭“嗯!”了一声。 他摸了摸自己肚子,又道:“信已交给你,没有我的事了。” 话落,向横街一端走去。 乔玲没有把小要饭叫住,急忙把那封信拆开,只见上面写着:“要想救你的姐姐,必须由你单独一个人,立刻前往西郊半里的药王庙,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把封信交给别人,这件事就算完了,现在我正监视你,一切的行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刁森。” 乔玲看到刁森这两个字,不由一怔,她张眼朝四周望去。 街上左右两边有很多店铺,每一家店铺里都有不少人,酒肆饭店里,人就更多了。 刁森又在什么地方? 刚才小要饭所的“老婆婆”,莫非就是刁森易容术改装的? 乔玲一再注意地看,可是在四周附近,就没有看到“老婆婆”模样的人。 坐下屋檐下,装扮成道士的捕快这时已经发现乔玲的神态有异,立即站起身走去。 乔玲见那道士向自己这边走来,顿时进退维谷,犹疑不诀起来…… 眼前这件事,自己该如何处置? 道士很快走到乔玲眼前,做出一付出家人向施主化缘的神情,向乔玲稽首一礼。 他轻轻问:“乔姑娘!发生什么事?” 乔玲握着信的那只手,往后一缩,摇摇头,道:“设……没有” 道士的一对眼睛,马上注意到乔玲的两只手上,问:“你拿的是什么?” 眼前的乔玲,相信刁森潜伏在隐处,只是敌暗我明无法发现他的行踪。 可是,她眼前所有的行动,不能引起潜伏隐处的刁森任何的怀疑。 乔玲现在拒绝道士盘查,就是做给隐伏暗处刁森看的,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告诉别人。 于是,她摇摇头,回答道士道:“是一封信,跟那件事没有关系的。” 你看乔玲的表情,使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撒谎,不实在的话。 道士朝她注视了一眼,倏的一步跨前。 乔玲退后一步,突然纵身跃进房边小巷。 这条小巷,也是骆骐手下暗伏的一个暗卡,那是个叫花子把守的。 那要饭的已注意到乔玲,见她向自己这边跃来,知道有了情况,他正要站起时,乔玲已到他身边,轻声道:“快通知总捕头,西郊半里的药王庙。” 乔玲的话说得快速、清晰,话说过后,她身形凌空拔起,跃上左边高墙。 乔玲的左手,依然挽着那从此竹篮子,右手还是握着那封信。 她在屋上停了停,接着身形再直起,疾向西面掠去。” 眼前这些动作,是乔玲故意做给刁森看的。 她跃上房面,如果刁森果然在暗中监视,已使他相信乔玲,完全照信上的话在做。 乔玲身形下落之际,是面向小巷,而话又说得那么快,除非刁森也在这条小巷里,不然他不会发觉乔玲已把消息传递出去。 那个化妆道士的捕快,见乔玲倏然跃上房顶,不由一怔,立即放步疾追。 显然由于他手脚敏捷,不然骆骐不能挑选他暗中照应乔玲。可惜,这捕快没有练过轻功,等到追到巷口的时候,乔玲已经上了屋面。 化妆道士的捕快知道自己没有这份功力上屋面,当然他不会忘记,那要饭的是自己的伙伴。 他视线正想移动,化妆要饭的捕快,把头埋在膝盖处,轻轻道:“有人在暗中监视。” 强将手下无弱兵,骆骐手下那个化妆要饭的捕快,就在这短暂间,已经猜想到,乔玲她所以这样做的原因。 扮道士的捕快,当然也不是傻瓜,他看到要饭的那副神态,已明白了几分。 继后,他又听到要饭的那句话,立即就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处理。 他抬起头望了望,那是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 要饭的还是把头埋在膝盖处,又道:“你马上通报总捕头去城郊半里的药王庙,我先走一步,要去接应乔姑娘。” 道士轻轻应了一声:“好!” 他就即一步一步倒退,眼睛望着屋面。 要饭的在道士往后退的同一时间,身子也向后移动。当他出了巷外,除了道士外没有其他的人时,立即转身,疾步而去。 这时扮装郎中、算命先生、和尚的三个捕快,已转入这条街上,看到道士这神情,知道事情有变化,都向这边走来。 和尚问:“乔姑娘哪里去了?” 道士望着那屋面,指了指,道:“乔姑娘已上了那边的屋面。” 和尚怔了一下,道:“现在呢?” 道士突然压低了嗓子,道:“不要四下张望,看着那边的屋面,听我说下去。” 三人虽然暗暗诧异,还是依言朝向屋瓦面看去,道士接着道:“有人暗中临视我们的行动。” 三人才会意过来。 算命先生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道士答非所问地道:“总捕头现在在什么地方?” 算命先生道:“今天早上我们离开衙门时,总捕头吩咐下来,他和司马大侠下午在‘太白楼’。” 道士道:“为了尽快能够跟他们取得连络,我们分开两批,和尚与我赶去‘太白楼’,你和郎中快去衙门。” 算命先生困惑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道士道:“你们快去告诉总捕头,乔姑娘已去了城西郊半里的药王庙。” 他话到这里,站在旁边的和尚道:“快!我们马上赶去‘太白楼’。” 道士和和尚疾步离去。算命先生和卖药郎中,当然也不敢怠慢。” 从四人的表面上看来,他们象是商量一番过后,分头去追乔玲的下落。 他们离去后,从一间的小吃店旁边,走出一个老婆婆来。 这老婆婆一脸皱纹,头发全白,她策着拐杖,躬腰驼背出来。 她一到街口,躬着的腰挺了起来,一下子象年轻了二十年。 老婆婆裂嘴大笑,那张嘴巴好大,她高兴地笑着,举步向西走去。 她走起来不象是老婆婆——她就是刁森! 第九回 莽汉阴险刁森逼奸药王庙 畜生神奇瞎狼追贼小树林 迂回曲折,小巷内有小巷。 扮装要饭的那个捕快,向左一转,转入了一条短巷,接着又向右边一转。 他这一转,转入了一条比较长的小巷,这条小巷的尽头,再右转就是大街。 要饭的还未走尽头处,突然硬生生的把脚收住……他不收回的话,就要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就象鬼影似的,无声无息的从转角处闪了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是一个书生装束的中年人。 这个人有点像是大病初愈,脸色苍白得厉害,那种苍白,就跟死人没有两样。 乔装要饭的捕快名叫孟弋,已做了十多年的捕快显然精明能干。 他看到书生的这副情景,似乎有意找事,要挡住自己的去路。 他退下一步,道:“这位朋友……” 那书生冷冷接道:“朋友?” 孟弋投过一瞥,道:“挡住我的去路,又是怎么回事?” 中年书生道:“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说得清楚明白。” 孟弋知道来者不善,轻轻“哦!”了一声。 书生问:“乔玲向你说些什么? 孟弋诧然一怔,道:“你……” 书生冷笑道:“刚才我也在那边大街上,看见她与你说话,所以赶来找你。” 他用手一指,又道:“这长巷子只有一个出口!” 孟士听到这行迹诡秘的中年书生说的这些话,脱口道:“你倒也很熟悉?” 书生简短地道:“这里附近,我了如指掌。” 孟弋抑下心头怒意,不由诧然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书生道:“我不必告诉你。” 接着又厉声道:“快回答我刚才的话!” 孟弋朝他一瞪眼,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书生哼了一声,道:“骆骐手下的狗腿子!” 孟士激起一股寒意,道:“小子,你是找死!” “呛啷!”一声,金铁交鸣声起,孟弋腰间解下一条铁链,这是孟弋的武器,它不但可以拴人,也能当兵刃使用。 书生冷笑道:“你敢?” 话音方落,欺身扑上。 孟弋眼明手快,大喝一声:“倒下!”拦腰一链。扫了过去。 这条小巷虽然并不宽敞。他那条铁链仍然还是可以施展开来。” 孟士在暴怒之下,铁链去势威猛凌厉,就在铁链出手的电光石火之际,书生扑向前面的身形,一闪退了回去。 “砰!”一声,那条铁链撞上巷边石墙,碎石纷纷飞散,威力的确不凡。 这一链如果扫在腰上,即使没有横尸地上,腰骨也得折断。 孟戈铁链出手,早已算谁时间、距离,这手竟然落空,不由骇然,他不敢怠慢,将铁链抖得笔直,疾向书生头顶抡去。 突然间,那条铁链,已经抄在书生手中。 书生出手如电,太快,快得令人不敢相信。 孟弋暴喝一声:“你——” 话未出口,他连人带链已给书生扯了过去,小腹上好像实实挨了一拳重击,打得他就像一只水煮虾似的。身子躬了起来,握着铁链的手也松了。” 书生倏即化举为掌,抽住孟弋铁链的一端。 他两手握住铁链,顺势一套一绞,铁链已勒在孟弋的颈子,勒得并不紧,似乎还不想马上把孟弋置于死地。” 盂弋已经魂飞魄散,急急叫道:“手下留情!” 衙门里的捕快,狠劲凶劲在前,如果遇上扎手人物,凶狠不起时,也只有见风转舵软了下来。” 书生冷笑道:“你说不说?” 孟弋欲语还休:“我……” 书生双手把铁链一紧,道:“说!” 孟弋点点头:“我说!我说!” 书生问:“乔玲跟你说了些什么?” 孟弋喘着气道:“她……她告诉我通知捕头,赶往城北半里老君庙。” 城西变成了城北,药王庙变成了老君庙,这个孟弋急智转变得快。 书生一声轻“哦!”,沉思了一下道:“城北半里哪里来的老君庙?” 盂弋心头一沉,这书生连开封城郊,也会这般的熟悉。” 他急急替自己掩饰道:“乔玲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书生冷冷一笑,道:“信口胡拉,敢请你真是不想活了。” 话落,握着铁链两端的双手,再一加紧。 这次比上次更用了几分力,孟弋脸色大变,叫出嘶哑的声音,道:“饶……饶命!” 书生略一松手,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在……城西” “城西哪里?……” “城城西半里外的药……药王庙。” “这次你没有骗我?” “一点也不假。” 书生道:“很好!”双手铁链又收紧。” 孟弋骇然惊呼道:“你?” “你不说我要杀你,你说了我还是要杀你!” “可……可是……你” “我并没有说过不杀你。” 他确实没有说过——不杀孟弋。 孟弋惊怒交集,大叫一声,左右双肘,使劲的向后面撞去。 就在这时候,书生双手用力把铁链向左右扯开,“轧!”地一声,孟弋叫声顿绝,倏的脑袋猛地栽了下来,肘尖才撞出一半。 书生又是一声冷笑,握着铁链的双手骤开,孟弋连人带铁链都摔落地上。 这个中年书生,没有再看孟弋倒下的尸体,转身移步,头也不回地向原路走去。 他出了巷子,举步从容,就往西端方向走去,一点也不像是个杀人的凶手。 看他那副神情,显然不像是第一次杀人,也只有“杀手”,才会有这副神情。 书生做下这桩命案,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线索。 而衙门这个捕快孟弋的被杀,岂不又成了一个迷离的“谜”? 可是情形的演变,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单纯,他的行动,又落进了另一个人的眼里。 那个人一直站在巷口对面,一户人家的屋檐下,一身黑衣,头上戴着一顶竹笠。 这顶竹笠的边缘,紧紧压在那人的眉际,他的头又是半垂,很难看情他的眉目。 这人已经衔尾跟踪很久,只是那个中年书生,尚未发觉。 那个人看着书生走进巷内,并没有从后面跟进去,只是在外面等着。 似乎他已猜测到,这中年书生进入小巷,是准备要干怎么样的事? 他没有白等,同时猜测也是完全准确,是以书生一出来,立即又跟了上去。 在跟踪方面,这个人显得十分老练,不然这位书生怎么又会不觉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连串的跟踪,在开封府的西郊展了开来。 中年书生是谁? 头戴竹笠的人,又是哪个? 由于这几个人的出现,情况显然又起变化。 司马上云和骆骐,两人接到消息的话,当然也会赶往城西,只是他们是否能赶得上? “何事沉菏久,心诚问药王。”能够被称为“药王”,医术当然非常高明。 医术真正高明的人,并不多,可是也不止一个。 所以冠上“药王”尊称的,也不止一个。 “神农氏”被称为药王,“华陀”也被称为药王。 佛教的法华经中,更有“药王菩萨”,连菩萨之中居然也有一个“药王”。 所以每一座“药王庙”之内,所供奉的药王塑像,却根本分不出是哪一个。 由于供桌上所供奉的塑像,已塌了下来,只剩下半截。 庙后墙,壁已崩塌了一大片,到处蛛网尘封,荒废多时。 如果不是这座“药王庙”不太灵验,那可能就是由于这座庙筑在半山的原因了。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因为这里近处的乡民,身体都很健康。” 虽然这座庙与城西官道之间,有一条小路通达,可是小路上隔不多远,就有高低起伏的石级,走起来十分辛苦。” 所以象这样一座“药王庙”,如果还有香火,那该是个奇迹了。” 附近的居民,可能已忘了有这么一座“药王庙”,乔玲一连问了七八个人,才找到这“药王庙”的所在。 其中还有一个乡民诉乔玲,那座“药王庙”灵不灵验是另一回事,但庙里时常闹鬼。 女孩子听到这个“鬼”字,都会从心底冒出了股寒意来,乔玲当然不会例外。 可是,为了救姐姐,她非去不可。 这座药王庙的庙门,早已崩塌。 阳光从崩塌的残墙外,射照进庙里,里面大部分地方都可以看得清楚。 可是不知怎么,会使人感到阴森森的,浑身不自然的味道。 乔玲站在庙门外,仔细打量了好一阵子,又凝神静听了一会,始终没有看到有人出现,也听不到有一丝丝的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大声唤叫:“刁森!刁森!” 里面没有回答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接连又叫了几声,还是静悄悄的。 乔玲手一沉,从腰间抽出一只软剑,一咬牙,大着胆子跨进庙门。 这座空荡荡的破庙里,果然没有半个人影。 乔玲手握软剑,走到大殿的正中央,纵目朝四周看去…… 就在这时候,一阵恐怖已极的怪叫声,就在她的脚底下传来。 乔玲冷不防吓了一大跳。 她握剑的手,不由自主的一紧,大声叱道:“是谁?” 这阵恐怖的怪叫声又起! 这次乔玲听清楚了:“是狼曝!” 她暗暗打了个冷颤,身上也不禁冒出一层寒意来,就即循声看去…… 那是靠着柱子处,放着一张神桌,桌子的一端,已少了两条桌脚,半斜在地上。 这阵刺耳的狼噪声音,就是从那张破桌的桌底下传出来的。 乔玲横移一步,用脚尖挑起地上一块碎瓦,踢向桌子底下。 狼嗥声再起,“噗!”地一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桌底下蹿了出来。 不错!真是一条狼。那狼一身灰乌乌的毛上,沾满了紫黑色,干涸了的血迹。 它从桌底窜出,啸叫声中,朝乔玲扑来。 乔玲握在手上的软剑,也就在同一时候举了起来,等黑狼扑近跟前,就一剑砍下。 那条黑狼扑前几尺,突然停顿下来。 这时乔玲才发现,原来那条黑狼颈子上,还拴着一条锁链。 锁链的另一端,牢牢系在那根柱子上。 是以这条黑狼,所能活动的范围,也就只能在几尺周围的地方。 她可能是给乔玲踢出的那块碎瓦击中,显得极是愤怒,虽然不能扑前,却人立而起,张牙舞爪,向乔玲啸叫。 黑狼的牙齿锋利发亮,爪子也隐隐闪光,那双眼既不亮也不光。 它根本没有眼珠,可是那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窝,更显得恐怖骇人。 乔玲看到那条没有眼珠的黑狼,不由愣了一下,轻轻道:“这难道就是咬死吕伯玄的那只狼?” 声音从庙门那边传来,是男人的声音,站在那里的却是一个老婆婆。 乔玲转身看去,不由诧异问:“你……你是什么人?” 老婆婆大步跨进庙门,裂开那张大嘴,笑着道:“你马上就会知道。” 她反手扯下头上的发髻,再举起衣袖在脸上抹了几下,老婆婆立即变成了一个大男人。 一个大男人穿着女人的裙子,看起来很可笑,何况刁森本来就长了一付怪模样。 不错!这老婆婆就是刁森。 刁森在易容方面,果然有一手。 他现在若是一副怒容,或是露出一副阴险的模样,看到他的人,可能以为他是狼精化身。 可是刁森眼前的这副样子,无论是那一个看到,却会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斜着脑袋,歪着嘴巴,口涎从嘴角涌流下来,一双眼色迷迷的痴望着乔玲,眨也不眨一下。 可是,乔玲并没有一丝笑意。 看到那张大得惊人的嘴巴,不等刁森把发髻抓下,她已经知道这个老婆婆就是刁森。 乔玲瞪眼冷冷道:“刁森!” 刁森嘻嘻笑着道:“唉!乔姑娘,原来你还认得刁森。” 乔玲杏眼一瞪,道:“刁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刁森摇摇手,替自己分辩道:“乔姑娘!搞鬼名堂的不是我。” 乔玲道:“那你为什么不带那条黑狼,去衙门说个清楚明白?” 这时,那条黑狼已经停止张牙舞,也不再爆叫,静静的伏在地上。 它似乎知道,它那个好朋友刁森,已经来了。 刁森朝那条黑狼看了一眼,道:“我会去的,也许就在这片刻之后。” 乔玲不由困惑地问:“你在等什么?” 刁森又裂嘴一笑,道:“乔姑娘,你别急,坐下来,我有很多话要说。” 他话到此,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 乔玲没有坐下,催促地道:“有话决说!” 刁森的一对狼眼,始终没有离开过乔玲这张俏生生的脸蛋儿。 现在更显出一副如醉如痴的神情,没有回答乔玲的话,乔玲有点不耐烦地,又朝他一瞪眼道:“你怎么不快说!”刁森突然叹了口气,却是答非所问地道;“乔姑娘,这么久没有见到,你更漂亮了呢!” 乔姑娘道:“少说废话!” 刁森认真地道:“一点也不是废话,我说的是事实。” 乔玲朝倦伏在地上的那头黑狼投过一瞥,问:“这条黑狼怎么会在这里?” 刁森道:“是我将它带来的,那天夜晚,我差点被它咬死。” 舌尖舔了舔嘴唇,又道:“后来可能嗅出我不是它的仇人,所以虽然追上来,不但没有咬我,而且我跟它已成了好朋友了。” 乔玲听到这些话,朝他注视了一眼,又朝黑狼看了看,道:“你们即使真是变成朋友,也并不是一桩值得奇怪的事。” 刁森听到这挖苦的话,并不介意,他道:“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开始,我们就找到这里,一直住在这个地方。” 刁森笑了笑,又道:“它的食量真惊人,幸亏我已替它准备了一、二十天吃的。” 他那红红的舌尖,又舔了舔嘴唇,接着道:“要是把它留在身边,有一、两个月的话,我就得变成一个穷光蛋了,到那时候,不是它吃我,就是我吃它了。” 乔玲看到他那副神情,差点涌起一阵呕心。 乔玲说道:“你那封信上写着,要救我的姐姐,我立即一个人到这里来。” 刁森点点头,道:“信上写的,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 乔玲朝他望了一眼,道:“现在我来了,你就与我说个清楚。” 刁森耸耸肩,一副得意的模样,道:“乔姑娘,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件谋杀案的真相。” 乔玲望了他一眼,道:“当然想知道。” “你可知道,你姐姐和范廷元怎么会被关进监牢的?” “你说,是怎么回事?” “那是由于我写的一封信,向总捕头告密的。” 乔玲轻“哦!”了一声。 她见刁森说得很认真,可是事实上他并不清楚,总捕头骆骐在收到刁森那封信之前,已经把范廷元拘捕了。 乔玲顺着他的口气,问:“刁森,真有那回事?” 刁森摇摇头,断然道:“不是。” 乔玲听到刁森说“不是!”两个字,不由暗暗吁了一口气。 乔玲道:“我早就怀疑吕伯玄不是我姐姐和范廷元杀的。” 刁森道:“可是,乔姑娘,你却也不能不否认,你的姐姐嫌疑最重。” 他裂嘴一笑,又道:“在那种情形之下,我那一封告密信,就轻而易举得把他们送进监牢去了。” 乔玲一对否眼,瞪视着他。 刁森笑着问:“乔姑娘,这种事演变下去,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乔玲没有回答。 刁森自己回答道:“他们将会拨到法场斩首。” 知玲听到这话,浑身一凛。 刁森看到她这副神情,又把话意转了过来,道:“可是你也不必担心,目前他们仍然还未定罪,还可以把他们救出来。” 他一指自己鼻子,自负地又道:“有这样能力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我刁森。” 他一挺胸,怪地站了起来:“不是我刁森夸口,普天下能证明他们是清白无罪的,只有我一个人。” 乔玲道;“可是,你……” 刁森似乎已知道她要说的话,就道:“你是说,我是否愿意去官府,替他们证明。” 乔玲只得点点头。 刁森那条红殷的舌尖,又舔了舔嘴唇,道:“要我去证明可以,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 “要你嫁给我做老婆。” 乔玲听到这活,不由诧然一怔。 刁森尽量把自己话语温柔下来,却变成了怪声怪气,听来令人刺耳的声音,道:“乔姑娘!只要你肯嫁给我,你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他“噗!”地跪了下来,又道:“乔姑娘!我是真心真意喜欢你,求你答应我,嫁给我。” 他一面说,一面跪着膝盖走路,行向乔玲眼前,显得极是认真。 那条长长的舌尖,朝嘴唇上左舔一下,右舔一下。看他的神情,就要去舔乔玲的脚背了。 乔玲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毛骨悚然,暗暗打了个冷颤。” 她连连往后退,一声娇喝道:“你这个人,真是岂有此理!” 刁森不由愕然反了一下,道:“岂有此理?” 现在在刁森看来,她回答这声岂有此理,那才真是岂有此理! 乔玲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答应你的,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你!难道你不想救你姐姐?” “难道你不知道,是谁在调查这件案子?” “我知道!开封府总捕头骆骐,我也知道他是天下三大名捕之一。” “还有司马上云,司马大侠。”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这一次,我相信他们两人,一样是束手无策。” “你少夸口。” “我现在告诉你,如果你不答应嫁给我,你会后悔的——那是你姐姐死定了。” “我不会后悔,也不用担心。” 乔玲朝他看了一眼,又道:“我姐姐既然是清白无辜,司马大侠和骆骐总捕头他们,一定会弄个清楚明白的,替我姐姐洗脱杀人的嫌疑。” “你!你说这话是真的?” “不错!我现在就准备把你抓起来,送去衙门。” “小丫头!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向我说这话。” “我对你一忍再忍,现在已忍无可忍了。” 刁森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双眼暴睁,嘴巴张得大大的,狼曝似的怪叫声。 现在他这副神情,简直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俄狼。可是乔玲没有给他吓倒,玉腕一振,手上软剑“刷!刷!刷!”响了几下。 刁森瞪着乔玲手中的那把软剑,“哇!”怪叫道:“好!动兵刃了,你对我这样无情,那就别怪我对你狠心了!” 话落,他一个箭步纵到那根柱旁边,解开锁在那根柱子上的那条锁链,牵过那只黑狼。 转过身,向乔玲狠声道:“我叫这条黑狼咬你的咽喉,吃你的肉,饮你的血。” 刁森这几句话,听来骇人恐怖! 乔玲听来,又不禁暗暗打了个冷颤。 可是,到底她是练过武的女孩子,不安的心情,很快的就定了下来,冷冷一笑,道: “这样一条瞎了眼的黑狼,我才不怕呢!” 刁森对黑狼大喝一声,道:“快过去咬死她!” 说也奇怪,那只黑狼居然听得懂他的话,就对乔玲张牙舞爪起来。 刁森即时一挥手。 乔玲以为刁森是松开那条锁链,视线不由落在那头黑狼身上,防备它向自己扑过来。 谁知刁森的手一挥,纵出一溜白光,疾向乔玲面前的地上,掷出了一颗龙眼大的蜡丸。 蜡丸掷地“啪!”地一声,爆开了一蓬白雪。 白烟缭绕,异香扑鼻。 乔玲突然感到神智起了一阵晕迷,她不由失声惊呼:“迷药!” 倏即一个转身,向后暴退。 乔玲退的速度虽然相当快,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乔玲空有一身武功,可惜她临阵对敌的经验不多,像刁森这等狡猾之徒用的手段,又岂是她能应付了的? 刁森跟在后面嘿嘿怪笑,道:“我只是使了一点小手段!” 乔玲恼怒道“你……” 她说了一个你字,已是头重脚轻。 她知道不能在此逗留,转身向残墙一个缺口处奔去。 刁森又是一阵怪笑,道:“我看你还能够走多远?”他牵着那只黑狼,紧追在乔玲身后。 乔玲听到这些话,脚步不由加快起来,两三步跨过缺口,奔向庙后空地。 她脚步还没有移出半丈,一阵晕眩袭来,渐渐脚步慢了下来,身体如同风摆杨柳,也开始摇摇欲倒。 她勉强再向前走几步,说时迟,那时快,脚下一软,一个踉跄,终于跌倒在地上,人也昏晕过去。 刁森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不由狂喜怪笑,狼口距离乔玲身子,已不过两三寸之间。 那只黑狼虽然看不见,鼻子却嗅得到,一声嗥叫,嘴巴张了开来,露出了两排森森的白牙! 刁森急忙把黑狼拉住,道:“她可不是给你吃的!” 敢情那只黑狼听懂刁森的话,居然被他轻轻地拉开了。 刁森把那只黑狼,拉到旁边一棵小树下,顺手把锁链在树上绕了几圈。 那只黑狼低嗥几声,索性就躺下来,蜷卧在树脚的边上。 刁森似乎看得很满意,点点头,道:“你就留在这里得了。” 黑狼低嗥了几声。 刁森笑着道:“狼兄,别了!暂时不能让你回庙,就在这里躺着,等我刁森讨了老婆,一定请你大嚼一顿。” 说话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淫笑。 刁森转头走到乔玲身边,弯下腰,伸手摸摸乔玲的脸蛋,自言自语地道:“乔姑娘!像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我还舍不得喂狼!” 乔玲晕晕睡去,毫无反应。 刁森笑着又道:“乔姑娘!药王为媒,山神为证,我们就在庙里洞房花烛,虽然委屈了你,也是事急从权,哈!我刁森是几世修来的艳福啊!” 他身子俯得更低,正想抱起乔玲之际,黑狼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怪叫。 刁森冷不防吓了一跳,随即笑道:“狼兄啊狼兄!难道你也吃醋了?” 拴着黑狼的铁链,“哗啦!”发出了急音,那只黑狼竟然人立而起。 它跟刁森一起数日,像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 刁森不由一怔,他转过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话,转回头,骤然之间,他不由瞠目结舌怔住了。 原来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形同鬼魅,轻功高,深不可测,是以,他虽站在刁森身后,并没惊动他。 这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他的脸色如同白纸,没有一点表情,手里握着一枝铁爪,像尊石像般站在那里。 那枝铁爪,看来跟狼爪完全一样,而铁爪闪射出的光芒,令人心胆俱裂。 黑狼正在向中年书生狂嗥,张开大口,露出了森森的利齿,挣扎着想扑上去。 若非拴在树干上的锁链,它已经扑出去了。 刁森看到黑狼那副神态,脸色骤变,呐呐道:“是……是你!” 书生冷然一笑,道:“你认识我!” 刁森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书生冷笑道:“那很好!” 就在这几句简短的话中,杀机暴露。 刁森也听出话中含意,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杀你!” 手中铁爪,疾击而下。 血花四溅,血光进现。 “嘶!”地一声,刁森背后衣衫碎裂,抽回铁爪的同一刹时间,一块肉曳着鲜红的血,从刁森的背上飞了起来。 书生出手,快速至极。 即使刁森已知这书生什么时候出手,想要闪避也是闪避不开。 他的武功本来就在这书生之下。 刁森挨上这一爪,伤得不轻,痛得一阵惨叫,脸上的肉都收缩起来。 书生第二爪跟着击下。 又是血肉横飞。 刁森心知已闪避不了,咆哮一声,忍住了痛,扑滚到地上,双手抱住书生的双脚,张开一个大嘴巴,咬向书生的右脚。 他在疼痛,怒极之下,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一只狼,向书生扑来。 刁森这个行动,虽然使人感到是意外,可是书生的反应敏捷,还在他的动作之上。 刁森的手还未抱实,口还未咬到,书生的右腿已疾飞而起。 几乎在同一刹那间,书生铁爪横扫而去,抓在他的咽喉上。 “噗!”一声轻响,刁森的咽喉皮开肉裂,鲜血激飞。 血花飞洒满地,刁森飞起的身体也落在地上,已是气绝身亡了。 杀过人之后,书生没有就此罢休,铁爪在刁森咽喉一抓再抓,接着在他身上又抓了起来。 书生停下手时,刁森倒在地上已成了一具血淋淋的血尸。 眼前刁森的这具尸体,跟横在“龙虎镖局”练武厅的吕伯玄的尸体,完全是一模一样。 他犹是余恨未消,冷冷道:“刁森!这是你多管闲事的酬报。” 他这话说过后,视线放在晕卧在地上的乔玲,沉吟起来,似乎在考虑,如何处置乔玲。 略作沉吟后,缓缓举起手中的铁爪,要落向卧在地上的乔玲身上…… 这人也够心狠手辣的了。 书生铁爪就要落下之际,就在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叹息声。 书生收起铁爪,一惊回首,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人,站在身后不远的一棵大树下。 瘦瘦高高的黑衣人,头上戴着一顶竹笠。 书生轻叱问:“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缓缓道:“你该认识我!” 黑衣人把戴在头上的竹笠,取了下来。 出现在书生眼前的,是一张老人的脸庞,不是别人,赫然是“飞环门”高手狄弘。 书生浑身起了一阵震颤,不过这神情只是短暂间,很快的就恢复过来,但没有丝毫的表情。 狄弘又是轻轻的一声浪息! 接着视线转向书生的脸上,道:“是不是感到非常奇怪和意外?” 书生似乎不想点头,结果还是点了头。 狄弘没有立即解释,将竹笠夹在左肋下,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到后山去吧!” 书生点点头,视线缓缓移动,斜落在卧地的乔玲身上。狄弘看到他这副神情,道:“怎么?你还想杀人!” 书生收回视线,一言不发,移动脚步。 狄弘也没有再出声,举步往后山走去。 那只黑狼竟然觉察过来,在后面向他们的背影,不停地啸叫。 就在这阵啸叫声中,狄弘和书生走过山丘,身形已渐渐消失。 两人身形消失没有多久,就在刁森横尸的地方,又出现了两个人。 司马上云和总捕头骆骐终于赶到了。 传来一声:“在这里!” 司马上云就像一只飞燕似的,从药王庙后壁缺口处飞出,落在刁森的身旁。 骆骐在缺口处现身,他听到司马上云这话,也飞奔过来。他收住脚步,不住地喘息着。 他们全力赶来,只不过司马上云怀有一身武功,才显得若无其事。 骆骐喘着气,蹲下半个身子,伸手探测刁森的脉息,摇摇头,道:“没有救了!” 像感到不胜诧异地,又道:“哦!看样子,他也是那头黑狼咬死的!” 司马上云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道:“黑狼就在那边树下。” 他嘴里这么说,却没有走去树下,总捕头骆骐也没有过去,因为他们救人要紧。 司马上云走了过来,到卧地的乔玲身旁。 骆骐视线投向乔玲,问:“乔姑娘怎么样了?” 司马上云朝乔玲身上看了几眼,道:“看来她并没有受伤。” 骆骐“哦!”了一声,道:“那她又怎么会倒地?” 司马上云没有接下回答,蹲下半个身子,突然有所发现道:“原来是中了下三滥的迷药。” “迷药?”骆骐怔了一下,道:“那,那该怎么办呢?” 司马上云朝乔玲脸上细细地看了一下,道:“从她脸色看来,她中的迷药并不很重。” “如何才能把她救醒过来?” “我身上有瓶药,就是解毒圣品。” 司马上云从腰囊取出一瓶药,又道:“这是毒门暗器高手田杰,送我的解毒药,即使霸道如同销魂蚀骨散,也可以化解。” 他指着晕迷地上的乔玲,又道:“乔姑娘只是中着轻微的迷药,可以药到病除。” 司马上云从药瓶里倒出一颗药丸,捏开乔玲的牙关,将药丸送了过去。” 药丸很快就有了效果,晕倒地上的乔玲,果然悠悠醒转。 她眼皮一阵震颤,终于张了开来。” 骆骐高兴不已,道:“乔姑娘醒了。” 乔玲从地上“刷!”地纵了起来。 司马上云一把扶住她的肩膀,道:“乔姑娘别慌张。” 乔玲这一下子也已看清楚,即道:“司马大侠,是你们!” 司马上云问道:“出了什么事?” 乔玲不由自主地查看了自己的衣衫,见衣衫并无异状,才放心下来,急急问道:“那个恶刁森呢?” 司马上云听来感到诧异,就问:“乔姑娘,你不知道?” 乔玲摇摇头,道:“我中了迷药,晕迷过去,后来情形都不知道了。” 司马上云望了她一眼,道:“他死了。” 乔玲一怔,道:“死了?”她对这个转变,似乎感到很意外。 司马上云指了指前面,道:“刁森的尸体,还横在那边呢!” 乔玲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刁森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脸色不由接连数变,惊诧不已,道:“死得好!是谁将他弄成这样的?” 两人见乔玲问出这话,显然回答不出这个答案来。 骆骐道:“连你也不知道,我们更不会清楚了。” 乔玲倏然想了起来,道:“总捕头,你跟司马大侠刚到?” 骆骐点点头道:“是的。” 司马上云道:“你如何会晕边过去,倒在地上的?” 乔玲道:“我接到那封信后,就照着信上所写的,找到这里,没有多久,刁森出现,他告诉我……” 骆骐迫切地道:“他告诉了你什么?” “刁森告诉我说,我姐姐和范叔叔都是无辜的。不过只有他才肯证明这件事,他愿意到衙门去证明。” 接着她又道:“可是,他有一个条件。” 说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脸上浮现起一层红云。” 司马上云道:“什么条件?” 乔玲红着脸,道:“刁森要……要我嫁给他。” 司马上云道:“你设有答应?” 乔玲道:“我当然不会答应。” 她朝两人投过一瞥,轻轻又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同时,我姐姐既然是冤枉的,迟早会调查清楚,我为什么受他的威胁?” 微微一顿,又道:“而且我估量自己,可以把这个刁森拿下,押回衙门。” 司马上云道:“你想不到刁森会用迷药?” 乔玲点点头。 司马上云道:“你发现中了迷药,就即从庙后缺口处逃出来!” 乔玲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当时刁森牵着那头黑狼,从后面追来,我如果不逃跑,会被那只黑狼咬死。” 司马上云问道:“乔姑娘!那黑狼,原来被刁森锁在什么地方?” 乔玲一指药王庙道:“刁森把黑狼锁在庙里一根柱子上。” 她又道:“刁森告诉我,那天晚上离开后,就跟黑狼住在这里。” “难怪衙门里捕快,搜遍整个开封府,就是找不到一人一狼。” 司马上云问道:“乔姑娘,是刁森叫那只黑狼咬你?” 乔玲点点头。 她回忆起刚才那情景,又道:“我不答应嫁给他,刁森恼羞成怒,要叫那头黑狼咬死我。” 司马上云听到这样的话,笑了起来,道:“乔姑娘!那是刁森吓唬你的,他已经知道你中了迷药。” 乔玲困惑问:“他已经知道我中了迷药,为什么还要牵着那只黑狼,从后面追上来?” “可能他还不清楚,你吸进了多少迷药,所以还来吓你。” 乔玲轻“哦!”了一声。 “你这一跑,吸进你体内的迷药,就会加速发生作用。” “江湖的经验,我知道得太少了。” “乔姑娘!女孩子江湖经验太多,也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乔玲听到这话,带着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愣愣地朝他看来。 司马上云接触到她投来的视线,用关怀的口气,道:“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根本就不应该在江湖上奔走……” 微微一顿,又道:“你要知道江湖险恶,什么人都有,若是说到真正坏人,刁森跟黑道上成名人物一比,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呢!” 乔玲听到他这解释,不由缩缩鼻子,做了一个怪脸。 司马上云看到她这副神情,不由笑了起来。” 他含笑问道:“乔姑娘!在你晕迷之前,刁森是不是牵了那只黑狼接近你?” 乔玲回忆了一下,道:“好象是的。” 旁边听着的总捕头骆骐哺哺地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视线移向司马上云道:“难道那只黑狼,突然凶性大发,反过来把刁森咬死,而它自己由于跟刁森搏斗,拖着的那条锁链也不觉中缠在那棵树上,所以虽然咬死了刁森,它自己也走不了。” 司马上云并不同意骆骐的解释,指了指,道;“骆骐兄!你仔细看那只黑狼。” 骆骐又朝那头黑狼看去,由于刚才关心乔玲的安危,并没有看得很清楚。” 现在,他看清楚了! 他诧然不已,道:“哦!那只黑狼浑身上下,并没有沾染丝毫血渍。” 司马上云若有所思地道:“骆骐兄,‘龙虎镖局’吕伯玄的遇害。恐怕也不是它。” 乔玲听得脸迷惑,忍不住问:“司马大侠,不是狼又是什么?” “人!” “人?”乔玲两颗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又问:“那,那是谁?”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或许很快就可以将他找出来!” 乔玲轻轻“哦!”了一声。 司马上云解释地道;“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那只黑狼一直不停在嗥叫。” 两人经他一说,自然也注意起来。 骆骐道:“这只黑狼叫人看来,也真奇怪!” 司马上云指了指,道:“更叫人奇怪的,黑狼不是向我们啸叫,它是朝向山丘那边。” 骆骐见司马上云注意到这上面,他无法否认,两道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乔玲不想自己去找出这个答案来,便问:“司马大侠,这又是什么原因?” 司马上云道:“如果我猜测设有错,凶手就是向那边逃去的。”他话到这里,移步走向那只黑狼。 乔玲急急道:“司马大侠,你要小心,这头狼非常凶恶!” 司马上云极有把握地道:“我相信,黑狼现在不会向我们发凶的。” 他走到那只黑狼的身边。果然,那只黑狼只是转过头,皱了皱鼻子,向司马上云嗅了一下。 它很快地又转过头,向山丘那边嗥叫。 司马上云道:“你们现在都看到了,这只黑狼虽然瞎了眼睛,鼻子却是非常贵敏。” 骆骐道:“这也许可以做这样的解释,它知道凶手朝那边逃去,可是……” 他话到这里,欲语还休,两道浓眉又皱了起来,显然,其中还有一个百思不解的问题。 乔玲诧异问:“可是什么?” 司马上云替骆骐接下,道:“可是,那只黑狼为什么对凶手气味那样熟悉?” 缓缓一点头,又道:“黑狼又为什么,只留意凶手的气味?” 乔玲诧然问道:“这,这为什么?” 骆骐欲言又止,似乎找出一个答案来,一双眼睛闪闪生光。 司马上云的一对眼睛,也闪射出熠熠的光芒来。 他没有回答乔玲,竟然伸出手,解下缠在树干上的铁链。 乔玲生恐有失,急于防患,她拾起掉在地上的软剑。 那只黑狼并没有扑向司马上云。 司马上云解下拴在树干上的锁链后,它立即扯着司马上云,向山丘那边奔去。 黑狼一面走,一面用鼻子往地上嗅索。司马上云紧握着锁链的一端,跟在黑狼后面,骆骐和乔玲也跟了下去。 乔玲脸上那副诧异的神情,显然更浓了。 这只黑狼,是不是真能够把他们三人,带领到凶手那里去呢? 第十回 螳螂捕蝉狄师叔盯梢跟踪 水落石出飞环人竟是凶魁 转过了山丘,那是后山的一片草地——草地的左侧,有一座树林。 狄弘一直走进树林! 书生亦步亦趋,也跟了进去。 进入树林有一丈来光景,那里有一片空地,狄弘在空地上停了下来。 书生也相继停下。 狄弘转过半个身,缓缓地道:“那时骆骐的手下捕快,在镖局附近窥伺,等这位刁森出现的时候,你也以竹笠遮住了脸,在镖局附近逡巡。” 书生沉默着,没有出声。 狄弘道:“你原来打算,如果那些捕快把刁森拿住,立即就把刁森抢走。 他朝书生投过一瞥,又道:“我能先那些捕快发现刁森的踪迹,把他拿了下来,当然最好!” 书生问:“你为什么要把刁森抓起来?” 狄弘道:“由于他可能是唯一的目击人,我想从他的口中,问清楚事情的真相。” 书生道:“如果让那些捕快,把刁森抓起来的话,你一样会清楚其中真相的。” 狄弘有所感触地轻轻吁了一口气!他视线移向书生那边,道:“可是到那时候,司马上云和骆骐,一定已向你采取行动。” 微微一顿,又道:“说不定,已将你拘捕。” 书生道:“听你这样说,你似乎早已知道,所有一切都是我搞的戏?” 狄弘道:“我只是这样怀疑。” 书生轻轻“哦!”了一声! “那天晚上,我跟范廷元、乔瑛起了冲突,跟他们打了起来。” “我看到!” “当时你是暗中窥伺?” “当时我已发觉,刁森已经看到那件事,想追上去把他除掉,谁知道就遇上司马上云和骆骐从后门奔了进去。” 他这张木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又道:“他个怎么来得那么比是否我的秘密早已被人发觉,泄漏了出去?” 狄弘静静地听着。 “我满心狐疑,放心不下,所以又折回去,看他们干些什么。” “你认识司马上云?” “不认识。” 顿了顿,书生又道:“不过从他的行动步法,已看出他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我虽然折回,但也不敢走得太近。” 这张木然的脸上,两个炯炯有神的眸子,朝狄弘注视一眼,又道:“我虽然看到你们交手,也看到司马上云将你们制住,你们说些什么,我并不清楚。” 狄弘道;“你所看到的并不清楚!” 书生轻轻地“哦!”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范廷元身怀之学,可与我同归于尽?” “我不知道。” 书生却又困惑地问:“范廷元怎么会有这等本领,能够迫使你同归于尽?” “显然你并不清楚!” 书生惊诧地注视着狄弘。 狄弘朝他这张木然的脸上望了一眼,道:“范廷元是范廷瑜的兄弟。”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件事?” “范家仇敌满天下,他不肯说出来,是为了避免替你惹上麻烦。” 书生沉默下来。 狄弘又道:“当时他准备使用‘玉真功’——就是范廷瑜的独门功夫。” 书生道:“我知道!” 狄弘道:“范廷元虽然功力不足,不能完全发挥‘玉真功’的威力,但据司马上云的推测,我跟他再打下去,必然玉石具焚的局面。” 他缓缓一点头,又道:“我相信司马上云的判断,不会有错。” 书生似乎跟他有同样的想法,道:“以司马上云所怀之学,和激战中的经验,相信他的判断,极有根据的。” 狄弘道:“由于这种情况的存在,范廷元实在没有这个理由,要用一条黑狼咬人。” 他话语一顿,又道:“如果说,范廷元是怕‘飞环门’找他算帐,同样不成理由,‘飞环门’虽则高手辈出,如果跟范门一比,仍然有一段距离。” 书生道:“所以你起了怀疑?” 狄弘点点头道:“是的!” 他的声音一沉,又道:“我在附近一带搜巡,想不到竟给我发现了一个人。” 书生哺哺道:“你是指我?” 狄弘朝他一瞥,道:“正是你。” 他带着感触的口气,又道:“实在使我难以相信,天下竟然有两个那么相像的人。” “可是,我脸上一直戴着一副‘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这也就是说,书生现在并非他本来面目。” 这个行踪诡密,扑朔迷离的中年书生,究竟是哪一个? 狄弘又道:“你虽然戴着人皮面具,但我一眼认出你。” “哦!” “难道你忘记了?” “我忘记了什么?” “我看着你长大,你的武功差不多有一半是我教的。” “我记得。” “你在我心目中,就像儿子一样,对你的言谈举止,我早已很熟悉,是以只看到你的背影,我已怀疑是你。” 话一顿,又道:“再听到你在饭馆,叫店小二的声音,我已有了决定。” 书生脸上戴着一副“人皮面具”,掩藏了他脸色神情的转变。 他带着低沉的声音,问:“从那时候开始,你就跟踪我了?” 狄弘点点头。 “你有没有看到我,绕着兜截那个扮装要饭的捕快?” “我只是没有跟着你,进入那一条小巷子而已。” “你已知道,那条小巷子,没有第二条通路,而我也绝不会从那个捕快进来的那边出口出去的?” “你把那捕快又怎么处置了?” “也没有怎么样,只是将他打我的那条铁链拿到手,勒在他的颈子上。” “死了?” 书生“嗯!”了一声。” 他似乎替自己解释地道:“我相信你也知道,我出手向来很重。” “你怎么会变得这样恶毒?” 书生冷冷一笑,似乎是给狄弘回答。 书生问:“后来你就跟着我来这里?” “你只顾走路,一直都没有发现,到了这里,你所有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刁森身上,就没有发觉我在后面。” “我杀害刁森时,你也看见了?” “是的!” 书生人皮面具上的一双眼睛,若有所思似的,朝狄弘注视了一眼。他接着问:“你既然嫌我心肠很毒,为什么看见我杀人不加以阻止?” “像刁森这种恶徒,那是死有余辜,就是你当时不出手,我也会出手杀他。” “乔玲并不坏,所以你一看见我要杀她,你立即出来阻止?” 狄弘没有回答,突然似有发觉地道:“那只狼追来了!” 狼嗥声正由远而近,快速地向这边移来。 书生循声看去,一面道:“这只狼已再没有利用的价值了,我早已准备把它杀了。” 握着铁爪的手一紧,冷冷地一笑,道:“现在也不算晚!” 旁边的狄弘,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利用那只黑狼?” 书生嘿嘿一笑,是他的回答。 转过了山丘,那只黑狼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可是四周并无人迹出现。 司马上云、骆骐、乔玲三人,看到黑狼这情形,也都不由怔怔地站住。 莫非凶手的气味,来到此处时已完全消失? 司马上云心里正有这样的想法时,黑狼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已极的嗥叫声! 就在这啸叫声中,它猛力往前冲去! 司马上云不由诧然一惊! 握在他手里的铁链,在陡然一顿之下,居然拉脱颈子上的环扣,司马上云的手里只剩下铁链,黑狼已电射而出。” 就在这时,黑狼已摆脱了铁链的桎梏,就像脱弦之箭似的,向那树林扑了过去。 司马上云喝声:“追!” 他衔尾黑狼之后,骆骐、乔玲也自跟着追去。 纵目看去,黑狼已扑进树林。 就在这时,树林里响起一声怒叱! 跟着,那尖锐、刺耳的狼噪声,直拔云霄。 黑狼在狂噪声中,扑向书生! 书生一声冷笑,铁爪闪电般击下。 黑狼动作迅捷,它虽然失去双眼,却知道危险当头,倏地一斜,让过了出手的铁爪。 同时,黑狼凭着灵敏的嗅觉,知道书生就在左边,立刻张牙舞爪二次扑上。 书生在狼嗥声穿入树林时,已蓄势待发,他估计一击,必然将黑狼毙命,却不科,黑狼比他灵活,逃过一击。 书生不由大喝一声:“大胆的畜牲!” 掌中铁爪“霍!霍!霍!”地舞起一片爪影,向黑狼头颅罩落。 黑狼发出一声尖锐惨厉的嗥叫,倏地跃起,似支脱弦的箭,窜入另一片树林之内。 敢情它已了解,在这种情况下必然送命,因此先行躲避,逃了出去。 书生冷然收起铁爪,他这张罩上人皮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冷笑一声道: “便宜了这畜牲!” 狄弘注视着书生,眼睛眨也不眨,接着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道:“你可知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谅那瞎狼没有这个能耐!”中年书生冷笑着。 就在这短暂的过程中,一条身形犹若一支飞燕似的,翩然而下。 狄弘视线落处,一声惊呼:“司马上云!”书生浑身一震! 他半个身子微微一侧,脚步欲起未起,眼神连连闪转,正在想着脱身之计。 司马上云只是向狄弘一瞥,依然把眼神投向书生的脸上。 他两道目光,锐利如剪,似乎要划开罩在书生脸上的人皮面具。 就在这之间,“刷!刷!”又有两条身形,窜入树林。 总捕头骆骐在前,后面的是乔玲,两人看到林间的狄弘,都不由一怔。 骆骐道:“是你!” 脚步急收,视线转向书生。 乔玲也跟着视线转移,一眼瞥见书生手中那支勾着血肉,犹在涌血的铁爪,立即失声惊叫:“凶手!” 书生没有做声。 其他人也没有作声,树林里就在这时候,显得一片死寂。 过了一阵子…… 司马上云目光闪转,向骆骐道:“骆骐兄!现在你明白么?” 骆骐有所会意,道:“相信你已猜到眼前这位书生究竟是谁了。” 骆骐道:“那只黑狼的仇敌。” 他一顿,又道:“要不然,那只黑狼怎么会只留意他的气味,发狂一样挣脱铁链追扑拼命?” 司马上云道:“那只黑狼的仇敌,只有一个!” 骆骐顿了顿道:“吕伯玄!” 书生见两人话到这里,突然仰天一阵狂笑,一手将戴着的人皮面具撕下,掷在地上。 罩在人皮面具里的那张脸孔,进入司马上云和骆骐眼里,完全陌生。 他们并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任何印象。” 乔玲看到此人,却是熟悉极了,她瞠目结舌,已愣愣怔住。 司马上云转过脸,向乔玲问:“乔姑娘!你可认识此人?” 乔玲听到司马上云这一问,她像梦中回醒似的惊了过来,指了指道:“他……他就是吕伯玄!” 吕伯玄岂非早已死亡? 被那黑狼咬得血肉模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连串的问题,使乔玲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向司马上云。 司马上云已体会到乔玲此刻的心情,没有等她开口,即道:“这件事情看来似乎很复杂,可是仔细一想,也就不难明白了。” 乔玲摇摇头,道:“我就是想不透,这儿竟又是怎么回事?” 显然,从乔玲眼前直觉的感觉中,使她认为这是不可思议的惨事。 司马上云解释道:“这一切的演变,其实是吕伯玄将自己安排成被黑狼咬死的样子,他的目的,是嫁祸你的姐姐和范廷元。” 乔玲仍然一片茫然之色。 司马上云又道:“当然,被黑狼咬死的并非真的是他,那是另一个人。” 骆骐道:“‘龙虎镖局’练武厅那具体尸体,看来未必是被黑狼咬死的。” 吕伯玄嘿嘿一笑,插嘴道:“你们说对了!” 骆骐的视线又落在吕伯玄的铁爪上,道:“你用手中那枝铁爪,在被害人身上抓弄出来的伤痕,跟狼的爪牙弄出来的,简直完全一样。”吕伯玄没有否认。 他点点头道:“嗯!这是我的杰作。” 总捕头骆骐道:“我查验尸体的时候,我已感到奇怪,一只瞎了眼的狼,怎么会这样准确,一连几口都咬在咽喉上,脸孔上,将那具尸体咬得面目全非,一塌糊涂,完全无法分辨?” 他摇摇头,喟然又道:“吕伯玄,真亏你下得了手!” 吕伯玄眼角的肌肉一阵跳动,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司马上云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可是也不必采用这种残忍的手法。” 吕伯玄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罪状,嘿嘿冷笑道:“我虽然没有象刁森长了一张狼脸,可是却有一颗狼心!” 司马上云缓缓一点头,道:“眼前也只有做这样的解释了……” 他一顿,又道:“这种杀人的方法显然经过精心设计的,却也因此令人难以置信。” 吕伯玄接上一句,道:“多承夸奖。” 司马上云道:“以范廷元的武功,如果要杀你的话,又何必多此一举?” 朝他目注一眼:“若说是怕‘飞环门’报复,这更加不成理由,范家如果害怕他人报复,又岂会仇敌满天下!” 吕伯玄道:“关于范廷元的底细,我是刚才知道。” 司马上云朝狄弘一瞥道:“是你师叔刚才告诉你的?” 吕伯玄点头:“嗯!”了一声。 司马上云道:“很好!” 吕伯玄惑然问:“什么很好?” 司马上云道:“由于有你承认,足可证明,你那位师叔并没有参与你的行动……” 微微一顿,又道:“跟这件杀人案并无关系。” 吕伯玄一怔,道:“他本来不是帮凶。” 司马上云把话题移转道:“他所以发现你,追踪到这里来,想必也是由于刁森今天的突然出现。”吕伯玄道:“是又如何?” 司马上云怀着异样的心情,道:“吕伯玄!你一定想不到好好的计划,却坏在狼面人刁森的手里。” 吕伯玄听到这话,不自觉地点点头,道:“刁森死有余辜!” 撩起一丝的感触,叹口气道:“不幸!人算不如天算。” 司马上云紧追不舍地问:“锁着黑狼的锁链,是你存心锯裂,那是什么时候?” 吕伯玄答非所问道:“此事与你何干?” “吕伯玄!当时刁森偷偷追入镖局,亲眼看见你锯链,难道你没有发现?” “我没有发现,他在练武厅偷看。” 他嘿嘿冷笑着。又道:“要不然,我定让他早死多时,绝不会留到今天!” “刁森的运气太坏了。”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时,旁边的乔玲却道:“司马大侠,刁森写信告密,他看见我姐姐锯裂那条锁链,又是什么原因?” 司马上云道:“其时刁森看到的不是你姐姐,而是吕伯玄……” 他微微一顿,又道:“至于刁森为什么偷偷进入‘龙虎镖局’,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骆骐道:“依我看来,刁森去‘龙虎镖局’,可能他是去探听乔姑娘的下落。” 司马上云一点头道:“正是如此!” 他向乔玲又道:“刁森走去练武厅,看到吕伯玄弄断锁链的情形,一定感到奇怪,在他想来,像吕伯玄那种人,可能在打害人的主意。” 吕伯玄冷冷道:“我是怎么样一个人,人人都知道。” “刁森可能认为你要加害乔瑛!” 吕伯玄冷冷道:“这是刁森聪明之处。” 司马上云道:“刁森由于乔玲的事,对乔瑛早已怀恨在心,是以尽管大祸临头,他非但不告诉乔瑛,而且抱着辛灾乐祸的心情,看这场热闹!” 骆骐点点头道:“所以刁森在街上看到我们,他只是透露一点口风,不肯详细说明,他估计案发时间,才将我们引去。” 司马上云道:“刁森可能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后来忍不住,才想回去看看情形。” 乔玲困惑道:“刁森又如何会知道,这桩案子已经发生了?” 司马上云道:“乔姑娘,你不妨想一想,吕伯玄如何才能使你姐姐接近那头黑狼?” 乔玲思索了一下,道:“最好的借口,只怕是叫我姐姐拿食物喂黑狼!” 司马上云,道:“不错!” 乔玲柳眉儿一掀:“可是,那时我姐姐并不在家。” 司马上云道:“刁森怎会知道她不在家?” 乔玲点点头,道:“镖局地方很大,刁森也不敢到后院去探看。” 司马上云把话题一转,又道:“谁知刁森回去一看,发现咬死的不是乔瑛,而是吕伯玄自己,他在惊慌之下,连忙转身逃命,自然地惊动了那条黑狼,就跟在后面猛追。” 吕伯玄冷冷道:“同时也惊动了我。” 司马上云揣测地问:“当时你躲在一边,静待情形的演变?” 吕伯玄依然冷冷地笑道:“不亲眼看到狗男女丧命,叫我如何放心,又如何消我心头之恨呢?” 司马上云豁然笑道:“你把时间安排得那么巧,原来想借狄弘之手,来杀他们?” 吕伯玄道:“我那位师叔的脾气,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一看到那种情形,不将他们置于死地,绝不罢休!” 狄弘听到这些话,激起深沉的感触,忍不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苍白的眉毛皱了起来。 司马上云道:“你再也不会想到,这桩秘密被刁森发现!” 吕伯玄道:“可恶的刁森,就算现在杀了他,也难消我的心头之恨,若非你跟骆骐到来,他早就死于铁爪之下。” 司马上云道:“你认识骆骐?” 吕伯玄:“开封府的总捕头,谁不认识?” 司马上云一指自己,道:“你也认识我?” 吕伯玄点点头,道:“你是一个高手,举手投足轻伶快捷,我虽不认识你,却也不愿自树强敌。” 第十一回 师叔袒护狼心人乘机逃跑 道士帮凶四黑贼月夜作恶 司马上云道:“所以你就退了回去?” “当然!我想知道天下三大名捕之一,怎么办这一件血案!” “结果,使你大失所望。” “以三大名捕的精明,又岂会找不出其中的蹊跷?” 他嘿嘿一笑,又道:“以你司马上云在江湖上的声誉,我自然知道你比骆骐更为棘手。” 司马上云听到下面几句话,摇摇头,道:“你知道官府搜捕刁森?” 吕伯玄点点,“哼!”了一声。 随又冷冷笑道:“我知道你们对这件案子,感觉十分头疼,若是没有刁森捣乱,你们只好将奸夫淫妇定罪。” 司马上云道:“所以你就追寻刁森,要把他除掉灭口?” 吕伯玄答非所问,恨声道:“唉!可恨!可恨!” 司马上云道:“你原来的计划,岂不是早已失败了?” 吕伯玄不以为在道:“如果奸夫淫妇判处死刑,在我来说已是大功告成……唉!可惜! 可惜!” 朝狄弘投过狠狠的一瞥,又道:“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司马上云道:“即使狄弘不将你阻在这里,我们也可以将你追着的。” 吕伯玄视线落在树林之内,道:“那只黑狼也是我对头!” 骆骐道:“相信你也不否认,它的嗅觉非常敏锐。” 司马上云道:“即使黑狼嗅觉每锐,如果你不千方百计虐待它,黑狼脱身之后,也只是进入山地,绝不会对你穷追不舍。” 吕伯玄冷冷一笑,道:“做我替身的那个人是谁?” 骆骐道:“是谁?” 吕伯玄瞪骆骐一眼,嘿嘿狂笑道:“天下三大名捕,司马上云号称侠义,你们的足智多谋哪里去了?” 骆骐脸色一雳,忿声道:“就是那个洪富春?” 吕伯玄嘿嘿连笑,道:“正是那个酒囊饭袋的败家子,代替那守财奴除去败家子,乃是侠义之举。” 骆骐突然长长吁了一口气。 吕伯玄冷冷一笑道:“你现在一定很快乐?” 骆骐点点头“嗯!”了一声。” 吕伯玄又道:“黑狼杀人案和洪富春失踪案,同时解诀,以后三大名捕更是扬名天下。” 骆骐淡淡一笑,道:“这两件案子不发生,我更高兴。” 吕伯玄举起铁爪,冷笑道:“可惜你没有破案的机会了!” 骆骐摆手道:“慢点,答完我的话再动手不迟!你为什么要选择洪富春做替身?” 吕伯玄答非所问道:“你不难发觉,我和洪富春的身材,几乎完全一样!” 骆骐道;“到时,我一定要比较一下。” 吕伯玄听出他话中含意,冷冷笑道:“只要你能捉住我,就算把我放进洪富春的棺材,我也认命!” 总捕头骆骐“呛!”地拔出佩刀,道:“吕伯玄,大丈夫敢做敢当,打官司罢!” 吕伯玄嘿嘿连笑,道:“老子人一个命一条,姓吕的也是英雄,你那两手,不配让吕某进牢房!” 骆骐怒道:“天下三大名捕不是偷来的虚名,我要让你心服服。” 吕伯玄嘿嘿怪笑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只怕你姓骆的斗不过我这拼命的!” 吕伯玄接着道:“我现在就得拼命一搏!” 话落,他左手铁爪,平胸举了起来。” 老英雄狄弘,突然一声轻叹,道:“伯玄,刚才你那样子对我说话,眼中分明已没有我这个师叔,可是无论如何,你总是‘飞环门’的弟子” 他缓步走了过来,又道:“我这个做长辈的,绝不能看着你死在别人手里。” 狄弘左手一翻,将挟在肋下的竹笠举起,右手一抓,从竹笠里抓出三枚铁环。 他向吕伯玄道:“从今以后,好自为之,我姑且以这三枚铁环,替你挡一阵,能不能脱身,就看你的造化了!” “叮当!”声中,三枚铁环一分,左二右一,分握在他双手之内,那顶竹笠已落在地上。 吕伯玄凝视狄弘一眼,才道:“有劳师叔!” 狄弘渗然一笑。 他一步横移,已面向司马上云。” 总捕头骆骐双眉一剔,道:“狄老英雄,阻挡衙门中人办案,是何等罪名?” 狄弘不答反问道:“司马上云可是衙门中人?” 骆骐道:“他是帮我的人。” 狄弘道:“我阻的是司马上云。” 司马上云不是官身,狄弘也不是贼寇,两下动手只是互殴,谁也不能说是阻挡办案。” 狄弘向吕伯玄大喝一声:“伯玄,快走!” 喝声出口,已飞出了左手双环。” “呜!呜!”两声响中,两枚铁环凌云飞旋,迎头击向司马上云。 吕伯玄见师仅狄弘已把司马上云挡住,也就乘机会转身奔出,似阵旋风般投入树林之内。” 骆骐一见吕伯玄拔身离去,哪敢怠慢,把手中佩刀霍地挥动,大喝一声,疾似流星,衔尾追去。 乔玲不加思索,拔出腰间软剑,动如脱兔,也追上去。 以他们两人的功力,是否能追上吕伯玄?能不能对付得了吕伯玄? 铁环刹那飞到,司马上云剑仍在剑鞘里。 狄弘看在眼里,不由一声冷笑。 就在这时,司马上云身形倏然暴退,一退丈外,退入树林。 司马上云一身轻功,冠绝江湖。这一闪退,竟带起一股劲风,飞向那两枚铁环,铁环迎着这股劲风,立即更加迅速,紧追地击去。 司马上云绕着树木,左一折,右一弯,铁环先后飞至。 说时迟,那时快,“笃!笃!”两声,两枚铁环已深深嵌入树干中。 就在这短暂间,司马上云已穿林而出,身形落空激射,向吕伯玄逸走的方向追去。” 狄弘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司马上云身形的捷速,更出于狄弘意外,他没有衔尾追去,怔着跟自己道:“难怪司马上云之名,播传江湖。” 狄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不只佩服司马上云的武功,更佩服对方应变的智慧。” 狄弘俯身抬起地上那顶竹笠,再步入树林,拔下嵌在树干的两枚铁环,缓步走出树林。” 不过狄弘的心里,已有这样一个预计:刚才挡了司马上云一从此短暂问,司马上云固然一身轻功捷速,可是凭师侄吕伯玄的轻功相信亦已远去。 司马上云摆脱狄弘的纠缠,扑出树林,往吕伯玄逸走的方向追去,他身形几个起伏后,听到传来招呼的声音。 那是乔玲脆生生的声音,道:“司马大侠,别追了,吕伯玄跑得好快!” 司马上云收住脚步,在山丘一站,看到总捕头和乔玲两个人。 骆骐摊摊手,苦笑道:“吕伯玄不但满脑袋的邪门、鬼名堂,两条腿更是快得出奇,我就少练了这门轻功。” 乔玲一嘟嘴道:“狄弘这老头儿也真可恶,插手把你拦住,让吕伯玄逃跑了。” 司马上云轻轻吁了一口气,道:“叔侄请深,这也难怪狄弘,如果吕伯玄被骆骐抓回去,除了问斩罪,只怕已无生路。” 乔玲听到这话,向骆骐道:“总捕头,现在命案疑云已经解开,我姐姐跟范叔叔可以释放了么?” 骆骐一点头道:“当然,官府收押两个无罪的人何用?” 他向司马上云道:“司马兄!吕伯玄这一脱走,会到什么地方?” 司马上云蹩眉沉思,尚未回答,乔玲接口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吕伯玄是‘飞环门’中弟子,找‘飞环门’要人,相信不会有错。” 司马上云摇摇头,道:“刚才狄弘已经离去,官府如果向‘飞环门’要人,他们不会认下这笔帐的。” 微一顿,又道:“范廷元和吕伯玄共同主持‘龙虎镖局’多年,乔瑛跟他虽然夫妻不睦,醋海兴波,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很多年了。” 骆骐会意过来,道:“司马兄的意思是从范廷元和乔瑛身上,探听吕伯玄的行踪去向。” 司马上云道:“眼前也只好从他们两人身上,去找吕伯玄行踪的线索。” 吕伯玄除了杀害洪富春外,另外犯下两条命案,衙门捕快孟弋,再就是狼面人刁森。 开封府府尹祁政道,谕令开释范廷元和乔瑛两人,同时行文缉捕吕伯玄归案。祁政道把洪年财传来,要他认领洪富春的尸体,入殓安葬。 洪年财是个肥硕臃肿,六十多岁的老人,看到这具血肉模糊,已经腐臭的尸体,毛发直竖,这难道就是自己儿子的尸体? 他向府尹祁政道叩个头:“大……大老爷,丧命在‘龙虎镖局’那具尸体,面目已毁,无法辨认,小……小的不敢认尸。” 祁政道轻“哦!”了一声向骆骐道:“总捕头,尸体面目已毁,如何辨认。” 骆骐躬身一礼道:“回大人,洪富春是洪年财之子,父子之间显然知道十分清楚!” 他视线移向府堂上的洪年财,道:“洪年财,洪富春是你儿子,自幼抚养长大,虽然面目已毁,他身上其它地方,有没有某种特征?” 洪年财沉思了一下,道:“富春幼年时,头顶上生了个脓疮,后来就留下一个铜钱大的疤痕。” 骆骐道:“你儿子疤痕在他头顶何处,你是否还记得?” 洪年财道:“好像是在头顶中央。” 骆骐心念闪转,向堂上道:“回大人,依卑职之见,不如吩咐仵工,再次查验尸体,虽然面目已毁,但头顶部分尚未损坏。” 开封知府祁政道立刻传堂谕,命仵作人等,再次查验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仵作散开尸体的头发,细细一阵检寻,果然在头盖处,有一块铜钱大的秃皮。 虽然尸体面目被毁,无法辨证,这块“秃皮”已可以证明这具尸体是洪富春的。 于是,开封府把这“黑狼血案”申诉上去,过不多久,批示到了,乔瑛无罪。开封府限期强缉拿吕伯玄归案。 开封府尹祁政道,特地在自己宅第大厅召见骆骐。 祁政道朝他注视一眼,道:“总捕头,这件差事辛苦你了。” 骆骐道:“回大人,这件‘黑狼血案’的破获,卑职不敢居功,有人助以一臂之力,才将此一命案顺利的破获。” 祁政道问:“是谁助你一臂之力?” 骆骐道:“是卑职一位民间友人,身怀极高武功,江湖上有‘千面侠’之称的司马上云。” 他把司马上云如何协助的这段经过,详细地告诉了祁政道。 骆骐接着又道:“司马上云不但武功绝伦,且智慧过人,这次幸有他的相助,才会顺利揭开命案的谜!” 祁政道轻轻“哦!”了一声,道:“总捕头,如此说来,那末这次缉捕吕伯玄归案,司马壮土是否再次愿意相助?” 骆骐道:“这个司马上云所以愿意相助,并非由于与卑职私人交谊。他一身是胆,游侠江湖,却是嫉恶如仇。” 这位开封府知府听到这话后,赞许道:“真是一位江湖奇士。” “这次捕吕伯玄归案,另有两人,相信也会出手相助。” “是谁?” “就是此间开释回去,洗刷清白的范廷元和乔瑛。” “范廷元是吕伯玄的结义兄弟,乔瑛跟他又是夫妇,他们是否愿意插手此事?” “吕伯玄想出这样一件令人发指的阴谋,主要是将两人置于死地,此番冤情洗脱,显然范廷元、乔瑛已跟吕伯玄恩断义绝。” 他怀着浓浓的感触,又道:“他们对吕伯玄相信已无结义兄弟之谊,并无夫妻之情了。” 祁政道缓缓一点头:“你这话也有道理。” 他接着问:“吕伯玄从城西‘药王庙’脱身逃走,他会匿藏什么地方?” 骆骐道:“吕伯玄虽然是河南‘飞环门’中弟子,不过据司马上云推断,他这次亡命逸去,不会回‘飞环门’……” 微微一顿又道:“吕伯玄过去开设镖局,相信从江湖上,能够探听到他的行踪线索。” 祁政道沉思了一下道:“总捕头,如何将吕伯玄缉捕归案,由你决定,只是要愈快愈好,不能耽误时限。” 骆骐躬身回答道:“是的。” 骆骐与司马上云两人,又在“太白楼”见面了。” 司马上云坐在靠窗沿的一张座位,看到骆骐走来,含笑招呼道:“骆骐兄,吕伯玄杀人疑云,洪富春失踪之谜亦已清楚,你该舒展愁眉,畅饮一杯才是。” 骆骐在他对面坐下,苦笑道:“这次若不是阁下鼎力相助,不但不能破案,我还在牛角尖里打转呢!” 他见店伙走来,把酒菜吩咐下了后,又道:“可是,这件事还没有算完。” 司马上云点点头,接口道:“缉捕到吕伯玄,才算是真正结果。” 老朋友之间,骆骐说话也不见外,朝司马上云一瞥,道:“我这两手缉捕吕伯玄,岂不痴人说梦?还是要你一臂之助才行。” 司马上云道:“撇开你我私人交谊不谈,我司马上云嫉恶如仇,就不会让那些作恶多端之徒,逍遥法外。” 骆骐含笑点点头道:“上面已有行文下来,不能让吕伯玄漏网在外,必须把他缉捕归案。” 司马上云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吕伯玄确实是个可怕的人物,定要将他绳之以法,不然运用他满脑袋的邪门鬼名堂,又会另外制造骇人的命案。” 骆骐试探问:“这件事如何进行?” 司马上云沉思了一下,道:“关于吕伯玄的行踪,不可能会回湖南‘飞环门’,说不定易容化装,还是出设在附近一带” 骆骐道:“我已无从着手了。” 司马上云道:“我们从范廷元或是乔瑛身上,也许可能找出吕伯玄的行踪线索。” 骆骐道:“范廷元在‘龙虎镖局’,跟吕伯玄有七年时间的相处,乔瑛跟他是夫妇,相信他们对吕伯玄的行踪很清楚。” 司马上云道:“范廷元会不会回‘向阳桥’的家中?” 骆骐道:“他和乔瑛虽然获释,恢复自由,可是吕伯玄脱逃在外,二人境地十分危险,范廷元不可能回‘向阳桥’!” 司马上云道:“何不前往查看一次。” “龙虎镖局”人去楼空,一副凄凉景况…… 乔玲在打扫厅院。 她看到两人进来,含笑招呼道:“两位贵客来得正巧,范叔叔正谈论你们呢!” 显然范廷元并未离开开封城。 “练武厅”那枚横匾,已经摘下,现在已经是一间干净的客厅。 范廷元和乔瑛就坐在里面。 两人看到司马上云和骆骐来到,急急从坐椅站起。 乔瑛一指范廷元,道:“司马大侠、总捕头,范叔叔正要向两位道谢呢!” 范廷元接道:“本想登门道谢,但不知司马大侠止宿那家客栈,以及不方便前往府衙拜访。” 司马上云笑笑道:“我二人做的乃是分内的事,两位不用挂在心上。” 乔瑛这时,脸上显出一份幽怨、凄苦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声,道:“吕伯玄不念夫妻之情,不顾结义兄弟之谊,只凭他自己猜疑,想出血淋淋的手段,要把我和范叔叔置于死地,唉……” 她说到这里,已经泪如雨下,哽咽失声了。” 范廷元道:“若不是总捕头的精明干练,加上司马大侠拔刀相助,我二人已斩首法场,含冤九泉了。” 他一顿,又道:“像吕伯玄这种人,已失去了人性,他不念夫妇之情,不念结义兄弟之谊,我们也不想有更多的顾忌了。” 骆骐道:“你两位知不知道,目前吕伯玄的可能去处?” 范廷元朝乔瑛投过一瞥,若有所思地一顿才道:“过去吕伯玄,曾提到过一个人。” 司马上云道:“是谁?” 范廷元道:“你司马大侠享誉江湖,人中之龙,过去吕伯玄所提之人,也是当今侠义门中人物。” 骆骐道:“是谁?” 范廷元道:“这是一位北地武林中极负盛名,有‘侠中侠’之称的唐继,唐老英雄。” “‘侠中侠’唐继?” 司马上云跟“侠中侠”唐继有过接触,调查杀父之仇,以及杀死武林盟主的豹爪疑云时,深深佩服唐继的侠义胸襟,古道热肠。 以吕伯玄所作所为,他那失去人性,令人发指的行径,难道跟称雄江湖,齿德俱尊,武林中有“侠中侠”之称的唐继老英雄有所关系?” 记得闵中天认识他,说他是侠义之辈,“侠中侠”并没有说话。 司马上云心念闪转,试探问:“廷元兄,吕伯玄提到那位‘侠中侠’唐继,又如何?” 范廷元道:“吕伯玄有数次提到‘侠中侠’唐继老英雄的名号。” 微微一顿,又道:“他在范某跟前,只是称颂这位老英雄的江湖英名。” 骆骐轻轻“哦!”了一声,道:“廷元兄!吕伯玄有没有说到有关唐继的其他情形?” 范廷元沉思了一下道:“只是有一次,说到唐老英雄是妇人之仁,袒护一个黑豹的女凶手。” 顿了顿,又道:“我与吕伯玄七年相处以来,平素他自傲自大,目中无人,从不对人加以称颂赞许,而对唐老英雄此等看重,心里十分诧异,是以对这件事一直感到奇怪。” 他朝两人望了一眼,又道:“至于吕伯玄目前行踪去处,是不是跟这位‘侠中侠’唐继老英雄有关,这就不敢断定了。” 司马上云暗想:“这就不错了。” 这可勾起司马上云的回忆,记得在洛阳破了豹爪案子,有人暗中发话,说唐继是妇人之心,那人岂不就是开封府“龙虎镖局”的总镖头? 骆骐视线移向司马上云,道:“你是否认识那位‘侠中侠’唐继老英雄?” 司马上云道:“见过唐继老英雄数面。” 骆骐脸色凝重,道:“吕伯玄称颂赞许那位‘侠中侠’唐继老英雄……” 话语一顿,又道:“这跟他目前行踪去处的谜,可能不会有所关系!” 他一侧脸,向司马上云道:“司马兄!这位‘侠中侠’唐继老英雄,现在何处?” 司马上云道:“据我所知,唐继老英雄在洛阳王二姑宅子里。” 静静听着的乔瑛突然道:“吕伯玄行止诡秘,说不定还在开封府没有走远。” 吕伯玄脸带人皮面具,装扮中年书生,击杀捕快孟弋和狼面人刁森,久久地浮现在众人脑海中。” 司马上云缓缓一点头,道:“乔瑛姑娘说得也有道理。” 他朝众人回头一瞥,又道:“吕伯玄没有达到目的,而且受到铩羽挫败,逼得亡命江湖,他一定心有不甘。” 骆骐一怔,道:“司马兄!你是说他会再来报复?” 司马上云没有很快回答,向廷元道:“他已知道廷元兄身怀范家独门武学‘玉真功’,而且是武林巾帼范廷瑜的弟弟,同时,他自己断去两手拇指,自然不敢明目张胆杀上门来。” 骆骐向范廷元道:“廷元兄!你眼前暂时别回‘向阳桥’,乔瑛姐妹俩有你照顾,至少安全些。” 范廷元点点头,道:“为了替她姐妹保镖,我要再用‘凤尾七煞针’。” 司马上云若有所思,似乎跟自己在道:“他又会玩出什么把戏?” 他突然问:“骆骐兄!如果吕伯玄再次前来报复的话,对象是谁?”一个疯狂嗜杀人的,流别人的血就是刺激! 他能杀毫无瓜葛的洪富春,也能杀捕快孟弋,那都是流血,流别人的血! 想来他的心里偷快得很。 现在唯一防止的办法,就是尽快地逼他现身,减少他的杀人机会。 一天,两天过去! 显得出奇的宁静,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 司马上云对“太白楼”酒菜,特别感兴趣,所以常去那里喝一杯! 对于招待老朋友不敢疏忽、忌慢,司马上云每去“太白楼”,总捕头骆骐是敬陪末坐。 这次,俩人又来“太白楼”,还是靠窗沿那付座头。 司马上云视线朝楼下大街上一瞥,道:“骆骐兄,这两天出奇的平静,恐怕不是好兆头!” 骆骐道:“敌明我暗,的确可虑!” 司马上云朝他注视一眼,道:“吕伯玄可能就藏匿在开封府。” 骆骐沉吟了一下,道:“那只是可能。” 一顿,又道:“‘飞环门’中弟子不多,听说散居江湖各地。” 司马上云转脸朝窗边楼下大街上望了一眼,突然问:“骆骐兄,你对开封城里的道院,是不是熟悉?” “道院?”骆骐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微微怔了一下。 现在两人谈的话题,与“道院”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情。 司马上云又加上一句,道:“不止是开封府城里,还有城郊附近一带!” 骆骐沉思了一下,道:“城东有一家‘三清院’。” 话到这里,突然想了起来,道:“司马兄,你是指吕伯玄会匿藏在附近的道院里!” 司马上云又朝窗外望了一眼,道:“附近道院里的道士,是不是经常出来化缘。” 骆骐道:“开封城里善男信女不少,而且这里一带的人,生活过得都很不错,附近寺庙道院里的道士,收下的布施乐捐,可以很舒服的过日子。” 骆骐回答得很详细,接着又道:“据我所知,这里的出家人,很少出来化缘。” 司马上云耳朵在听骆骐的话,同时视线不时地投向窗外。” 骆骐看到他这付行止,转过脸,也朝窗外看去。” 两人坐的是面对面,沿着窗栏座头。 骆骐转脸朝窗外看去,下面大街上,也就是在“太白楼”酒馆的大门前,有个道士正向酒馆里的人化缘。” 这道士年纪看来,有六十左右的光景。 老道身材削瘦,穿着一袭宽大的道袍,胡须飘洒胸前,颇有仙风道骨模样。 骆骐转脸向司马上云道:“这也值得你注意?” 司马上云一笑道:“我看到那老道是不止一次了。” 骆骐轻轻“哦!”了一声,他旋首再向窗外看时,只见老道已缓缓移步离去,他走的时候,十分缓慢,出了大门,转瞬间已不见人影。 骆骐一指窗外,道:“好快的身法!” 司马上云点头一笑,道:“这就是可疑之处!” 微微一顿,又道:“据你刚才所说,开封附近的寺庙道院出家人,很少出来化缘,那么他该是外地来的?” 骆骐听到这些话后,已知道并非司马上云酒中聊谈,而是他精密入微,细心留意的地方。” 骆骐又道:“老道来得可疑,难道又跟吕伯玄有关?”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不是一般的人,不能以常情而定。” 骆骐点点头,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司马上云又道:“吕伯玄有过人的聪明,才会想出‘黑狼命案’的手段!” 骆骐一笑,道:“你怀疑刚才那老道,是吕伯玄化装前来踩探我们动静的?” 司马上云道:“这是我刚才的想法,可是仔细一想,似乎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 “我在江湖上有‘千面侠’之称,显然对易容化装深知个中之情形。” 骆骐点点头。” “一个人的面貌,可以千变万化,可是身材不易改变。” “不错!从削瘦改为粗壮可以,但从粗壮而成削瘦就难了。” 吕伯玄蜂腰猿背,粗壮魁伟,即使绝食三天五天,也无法变成老道身材。” “司马上云观察入微,令人钦佩。” 司马上云一看窗外的天色,道:“我们且去‘龙虎镖局’一看动静?” 骆骐点点头道:“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台!” 龙虎镖局——有全盛时期,也有衰颓时期,就像夏日的花朵光华璀烁,秋风时起,它就凋零了。 现在,院子里空荡荡的,令人油然生起凄凉之感。 司马上云跟骆骐跨进庄院大门时,乔玲已绽开那张春花般的笑靥,上前招呼:“二位大侠,快请里边坐。” 骆骐含笑道:“我也当起大侠来了!” 司马上云道:“‘龙虎镖局’死气沉沉的,幸有乔姑娘在此,才有一点生气。” 乔玲脸一红,把头低了下来。” 两人进人大厅,范廷元和乔瑛连忙招呼,乔瑛含笑道:“司马大侠、总捕头,我们不知如何去找两位呢?” 范廷元忙招呼两人坐下。” 骆骐即道:“需要找我,可以去衙门班房。” 司马上云道:“我住在南门大街,那家德昌客栈。” 骆骐问:“这两天有什么可疑的情形?” 乔瑛回答道:“这么大的院子,冷静、寂寞、令人害怕。” 司马上云道:“练武之人,怎么会害怕寂寞?” 乔玲从外面袅袅走了进来,道:“外面有个老道,要见这里的主人。” 老道? 是那“太白楼”下化缘的老道?范廷元道:“乔玲!那老道是化缘的?” 乔玲道:“那老道说,只要一见这里的主人。” 司马上云道:“无妨请那老道进来,问他有什么事情?” 乔玲出去没有多久,陪同一个年有六十左右的道士进来,此人大袖飘飘,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显然是个獐头鼠目之辈。 但,看他的足下,走起路来轻灵快捷,可见此人的轻功不弱。 司马上云暗中注意此人,见他这付长相,可以断定他是宵小之辈,此来必有阴谋! 不错,他正是“太白楼”化缘的老道。 老道稽首一礼,道:“无量寿佛,贫道玉清稽首。” 他朝大厅上众人游转一瞥,十分恭敬地又道:“不知哪一位是此间主人?” 乔瑛道:“道长来此有何贵干?” 玉清道士又向乔瑛稽掌一礼,道:“想必姑娘就是主人,贫道云游经过,发现府上似有不祥之兆。” 司马上云目注玉清老道,心里暗道:“来了!这是阴谋的开始。” 乔瑛道:“道长请道其详。” 玉清老道缓缓一点头,道:“贵府屋顶上空,笼罩一股煞气!” “煞气?” 乔瑛虽然身怀武技,究竟也是女流,听得不由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范廷元想到前些时候,“龙虎镖局”练武厅那具血淋淋的尸体,难道是死人做祟? 乔玲却是花容失色。 司马上云两道浓眉紧紧蹙在一起,暗想:“妖道!你是自投罗网。” 乔瑛问:“道长,能否将这股煞气除去?” 玉清老道缓缓一点头,道:“贫道极愿效劳!” 范廷元道:“道长,需要多少酬劳?” 玉清老道摇摇头道:“出家人慈悲为本,救人脱难,乃是份内之事,勿需任何酬劳。” 不要酬劳?也许他的目的比酬劳还多! 玉清老道略一沉思,道:“尊府可有空的客房,让贫道借宿一宵。 微微一顿,又道:“且等子夜时分,贫道念咒除煞,不消一个时辰,就可功德完满。” 范廷元点点头,道:“这里客房甚多,在下可以替道长找一间清静的房间。” 玉清老道带着嘱咐的口气,道:“贫道念咒除煞,不会打扰别人,你们自管安心入睡,千万不可偷偷出来窥视!” 司马上云轻“哦!”了一声,暗道:“鼠辈,这是你自寻死路!” 范廷元站起来道:“道长请随在下前往!”玉清老道向众人打了个稽首,跟随范廷元而去。 乔玲转动两颗星星似的眼眸,向乔兹问:“这‘龙虎镖局’屋顶;真会笼上煞气?” 乔瑛道:“这位道长不请自来,其中必有原故。” 不多久,范廷元从里面出来,道:“我把老道安置在马天彪镖师睡的那个卧房。” 镖师宿处,左边是列长廊,离开练武厅甚远。 范廷元向司马上云和骆骐问:“两位看那老道是否可疑?” 司马上云这才低声道:“那个老道,虽然不是借口发财,却是一个可怕的阴谋。” 一顿,又道:“依我看来,他那背后一定有主使之人,而那主使之人就是吕伯玄!” 他说出在“太白楼”酒店所看到的情形,又道:“那老道走起路来,足下甚是敏捷,可见轻功甚有造诣,绝非普通出家之人。” 乔瑛抑低声音,问:“我们对这老道如何处置?” 司马上云嘱咐道:“那个老道如果真受吕伯玄唆使来的,一定知道我们这里的人数,以及各人的武功!” 骆骐一点头道:“这老道居然不惧此间实力,胆敢前来,不能等闲视之!” 司马上云道:“即使他不是身怀上乘武功,亦会有几手邪门歹毒的名堂,所以今晚子夜的行动,也须十分小心才是。” 范廷元道:“此地实力单薄,还请两位赐以援手!” 司马上云不等骆骐接口,已回答道:“张网捕鱼,我们不能不来,今夜诸位都把兵刃放在身边,以防万一。” 又转向骆骐道:“你还要带几个精明干练的捕快来。” 骆骐道:“我知道!” 他们话到这里,就把今夜未取如何行动,诀定了下来。 乔玲突然道:“司马大侠,只怕吕伯玄也会在今夜露脸!” 司马上云点头道:“老道本是内应,今夜吕伯玄一定现身。” 夜——仿佛是巨大的野兽,吞噬了大地。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也没有丝毫的风。 这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龙虎镖局”——这座凶宅,白天就显得阴森森的,现在是夜晚来临,更如阴山地狱一般的恐怖骇人。 看那花丛树影,在这么大的庭院里,就好像是夜魔在张牙舞爪般扭曲纠结,正要择人而噬。 突然——声尖而刺耳的厉啸,划过寂静的夜空传了过来。 院子里好像有了声气,那是在一有的花丛下,似有若无的说话声:“那是什么声音?” “那是下五门的联络暗号。” “堂堂总镖头,难道会是贼?” “常在江湖走动,免不了跟下五门的贼人混在一起。” 说话的人到此停止,院子里又呈现一片死寂。 沉寂约莫一盏茶的光景,突有一声惊心动魄的嗥叫传来,这声嗥叫划破了夜空,深深地刺入了人们的心里。 “来了!” “谁来了?” “就说是狼来了!” “狼?难道是那黑狼?” “应该还有吕伯玄。” “所有的野兽之中,狼最记仇,那头黑人攻击吕伯玄,然后逃进树林,它一定用灵敏的嗅觉追踪吕伯玄,想来这几天,吕伯玄跟那头黑狼一定在捉迷藏。” “如此说来,吕伯玄一定现身。” “有人来了!” “吕伯玄?” “至少有三个,听他们走路的声音,都不如玉清老道。” “现在怎么办?” “慢慢的等,等鱼儿入网。” 时间悄悄过去! 静,静得出奇! 横在马天彪卧室前,是条黑黝黝的长廊,在若隐若现的黑夜里,似有人影像鬼魂一般闪晃,他们悄没声息,只是稍一接触又隐入黑暗之中。 很快,又静止下来。 远处传来梆柝声响,已是二更时分。 马天彪卧室这扇掩上的房门,在毫无声息之下,悄悄被人拉开了。 从拉开的门缝中,探出半个脑袋。 这颗脑袋往里一缩,出来一抹鬼影似的身形。 在这黑黝黝的走廊上,依稀模糊中,可以看出是个消瘦、颀长的人影。 那是玉清老道的轮廓。 玉清老道站在长廊上,辨识一下方向,他似生怕有人发现,把自己的身形隐入黑暗之中,经过一段短暂的停留,终于走了出来。 接着,蹑手蹑脚向前面走去。 玉清老道脚步很轻,似匹狼般,灵活无比。 蓦然之间,一声厉啸冲破夜空。 在这庭院的围墙之上,升起四条黑影,这是四个夜行人。 这四个夜行人,一律穿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拿着兵刃。 老道似乎知道后援到了,再也不加顾虑,脚下加快,穿过长廊。 来到长廊尽头,老道身形一抑,走入内院,来到乔氏姐妹和范廷元的两间卧室门前,站停下来。 司马上云也朝视线不情的走廊两端,以及围墙上面望了一眼,那四个夜行人却静静不动。 现在玉清老道的动作,骤然快速起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方盒,在黑暗中看去,方盒好像是木制,约莫两寸见方,看起来精致得很。 方盒在老道手中,就像一个玩具骰子,经他一拉上面的铜环,盒盖开启了。 黑暗之中,正有一双发亮的眼睛注视着他,盒盖开启之际,发亮的眼睛已到老身后,向盒盖看去。 木盒里是一颗黑乌乌的药丸,这颗药丸约莫龙眼大小,发出琥珀石的光华。 玉清老道把这颗乌黑黑的药丸,往地上一放,向后退了两步。 刚好发亮的眼睛就在他的身后,仅只相隔一步。 这颗黑丸放在地上,散发出一股异香,令人闻了极为舒服。 迷药? 毒?难道这老道善于用毒! 事情办完,老道不敢多留一刹,他我急转身,刚好跟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毫不怠慢,一伸手点中老道穴道。 老道就在大吃一惊之际,陡觉身子一麻,已然动弹不得。 就在这一眨眼间,院内灯火通明,各处火把照耀,如同白昼,陡然间人声吵杂起来。 玉清老道面如死灰,脸上肌肉起了痉挛,已经不成人形了。 点住老道的司马上云当即招呼骆骐过来,看住老道,自己双足一点,飞一般的向走廊奔去。 巧的是四个夜行人也到了长廊上,正待潜行之间,人影一闪,司马上云已经挡住去路。 四人倏然站住,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其中一人,阴恻恻地叫了一声:“司马上云!” 司马上云冷哼一声,道:“既有司马上云在此,你就不该来。” 那人大喝一声:“大家一起上。” 举起手中铁爪,劈头抡至。” 司马上云不由冷笑道:“吕伯玄!堂堂总镖头,竟跟下五门的家伙混在一起。” 说话间“呛!”地一声,剑光起处,将对方铁爪挡开,他一转身,将攻至的一人的头巾挑开。 那人长发披肩,居然是个女人,她被挑落头巾之际,急速用手掩住脸,向黑暗中奔去。 另外两个潜入的人,叫了一声:“九娘!”不管在场的吕伯玄,向黑暗中追了过去。 司马上云剑尖指着吕伯玄,喝道:“狂徒,放下兵刃!” “休想!”吕伯玄举起手中的铁爪。”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黑影急窜而至,扑向吕伯玄脚下。 司马上云眼快,已看见那是瞎了眼的黑狼,它发出一声嗥叫,张开血盆大口,咬在吕伯玄的腿上。 吕伯玄痛叫一声,急抬腿。黑狼机警得很,疾似脱箭之弦,向黑暗中窜去。 吕伯玄暴退数步,厉声道:“司马上云!今夜若非该死的黑狼,我就跟你拼了。” 说罢,挥手发出满空暗器直袭司马上云,他自己更不怠慢,足尖一点,已向黑暗中逃去。 司马上云挥掌中之剑,一片“叮当!”声中,将暗器打落,但已然不见吕伯玄的人影了。 他不禁怒喝一声:“好狡猾的东西!” 再说骆骐捉住老道,当即指着地上的药丸,问道:“那是什么毒药?” 玉清老道想要脱身离去,可是他穴道被制,动弹不得,只好说道:“快——快离开这里,那是‘子午龙甲丹’,招引毒虫的药物。” 在火把光亮照耀下,地上这颗‘子午龙甲丹’缭绕起一缕淡淡的烟,散发出一股异香。 “子午龙甲丹”白烟袅袅绕绕升起——这颗黑色丸子的体积,逐渐地缩小。 “子午龙甲丹?”这位天下三大名捕之一的骆骐,不由注视着这颗冒升白烟,渐渐缩小中的黑色丸子。” 敢情他出道至今,第一次见到这种古怪东西。 老道脸色变得更形死灰,他已经发抖了,急切地发出一缕嘶哑求助的叫声:“快!快离开!不然会被毒虫活活咬死。” 他刚刚说到这里时,依稀若隐中,传来一缕缕极其古怪的声音。 “刷刷!刷刷刷!” “嗦嗦!嗦嗦嗦!” 在那白烟笼罩之下,一丈方圆之内,爬满了毒蛇、蜈蚣、蝎子,简直是五毒俱备,这些毒物张牙舞爪,择人而噬。 外面这阵大乱,房里的人早就执着兵刃由房顶上下来。 乔玲突然一声惊叫,指着缭绕的白烟,道:“你们快看,哪来的毒蛇、蜈蚣、蝎子这么多!” 司马上云已击退了吕伯玄与另外三个夜行人,赶了回来。 地上的“子午龙甲丹”已经溶化中消失了,可是在白烟缭绕中,地上毒物闻到这种异香,越聚越多,更是惊心动魄。 司马上云当机立断,他吩咐两名捕快道:“你们赶快找两桶水来,把地上白烟浇散。” 乔玲道:“水在那边,我陪他们去。” 司马上云向范廷元道:“这里可有桐油?” 范廷元道:“我记得还有两桶!” 乔玲和两名捕快,提了三桶水来。” 司马上云接过一桶又一桶,朝地上白烟缭绕之处泼去。 不多时,范廷元亦提了两桶桐油来。 司马上云用桐油浇在那些毒物上,毒物经由桐油浇淋,虽然用力挣扎,却也挣扎不起,一个个在原地打滚。 他向另外那几个捕快道:“现在用火焚烧毒物,你们准备救火。” 司马上云话落,接过一根火把,扔向毒物和酮纠在一起的地上! 火把引起火苗,燃烧起来,就在“啪!啪!”的声中,传来一阵焦臭恶味。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所有的毒物焚毙,立刻浇水救火。 “龙虎镖局”的后院,虽然遭到水火的损害,却已逃过一场浩劫。 这一番折腾,直到东方发白的黎明时分,方始平息下来。 就在晨曦微露之际,骆骐吩咐将老道押上了“练武厅”。 玉清老道知道在劫难逃,他已经豁出去了,任由两个捕快架着,站在大厅中间。 骆骐问道:“范廷元和乔瑛姐妹俩,跟你有些什么仇恨?” 玉清老道垂下头,不作任何解释。 司马上云道:“你用‘子午龙甲丹’散发异香,引来毒物暗害他们,可是吕伯玄唆使的? 老道浑身一颤,摇摇头,道:“我不认识吕伯玄!” 司马上云把话题移转,问:“你是哪一座道院的?” 玉清老道,道:“开封府北六十里,石坪法华院。” “你常来开封?” “很少。” “你过去不曾来过‘龙虎镖局’?” 玉清摇摇头,表示他的回答。 “若不是吕伯玄要你来的,你怎能熟悉‘龙虎镖局’内部情况?” 玉清听到这些话,暗暗打了个寒颤! 显然吕伯玄带着三位黑道朋友前来接应,也被司马上云挡了驾,此时该说得越少越好。 司马上云道:“跟你同来的,除了吕伯玄之外,还有三个人,他们是谁?” 玉清垂着头,不答腔。” 司马上云接着用很温柔的口气,问:“据我所知,三人中有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谁?” 老道没有回答,他依然保持沉默。” 骆骐已经不耐烦。道:“把这个老道带回衙门,我有一百零八种方法盘问,不怕他不说!” 司马上云道:“现在也只好这样办了。” 骆骐带来的捕快到现在彻夜未睡,带着疲惫的身体,离开“龙虎镖局”。 玉清老道就由他们押回衙门。 司马上云和骆骐向范廷元及乔瑛姐妹交代了,衔尾走在后面。” 凌晨时分,大街小巷显得一片冷清。 他们走的是条横街,要走完这条横街,才拐到大街上。 五名捕快押着老道,离隔司马上云和骆骐三五丈路,走在前面。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害人,居然想出这么个下三滥的主意,简直大出我的意外,再说他请了几个下五门的贼人,也敢前来撒野!” 骆骐“哼!”了一声,道:“你说那些人不是三环门的?” “不是!” “也许是这附近的黑道人物。” “这附近有个名叫九娘的黑道女人?” “这倒不难,我回去命个捕快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微微一顿,骆骐又道:“官衙从老道身上,显然可以探出他的行踪去向!” 他们谈着时,前面五名捕快押着玉清老道,已自横街拐向大街。 就在这短暂间,五名捕快知老道,已在司马上云和骆骐的眼前消失。 突然,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呼声,从前面的大街上传来。 这惨呼声的来处,就是横街拐向大街,一个转角的地方。 骆骐脸色一变,道:“不好!快点赶去。” 司马上云身形拔起,脱弦之矢似的扑向大街。 就在这短暂间,捕快似乎由于突然的变故下,他们都像泥塑木雕似的怔在当场。 老道已仆倒在地上,他枉然挣扎着,却已站不起来。” 就在他的喉间,嵌进一把柳叶刀,飞刀刺穿咽喉,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这时,骆骐已急步从横街拐上大街,看到这一幕时,陡然由脚底下冒起一股凉意。 他大声向捕快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捕快听到总捕头的这声吼叫,好像由梦中惊醒过来,其中一个,指了指,道:“我们刚才拐上大街,突然从对面飞来一把刀,刺中老道的喉咙。” 司马上云由老道喉间,拔出这把飞刀仔细端详,这把飞刀的背厚刃薄,刀身甚为细秀,只要稍微有点功夫的人,也能百发百中。 骆骐一瞪地上那具尸体,急急问道:“这又是谁下的毒手?” 司马上云道:“刀柄上刻着有字,是个名叫丑丐的人,难道天下第一大帮也受吕伯玄唆使?” 骆骐一声轻“哦!”道:“丑丐?听说过此人名字,他不属于丐帮,乃是邻近小县的一名恶霸。” 司马上云道:“这又是吕伯玄的杀人灭口之计!” 骆骐脸色数变,最后从牙缝迸出两个字:“可恶!” 司马上云:“想不到吕伯玄明是保镖,暗中却结交魔头。” 骆骐道:“昨夜又被他跑了!” 司马上云道:“总有一天他会自投罗网的!” 他抬眼向对西屋顶望了一下,道:“可以肯定的,发暗器的人,就在对面屋顶上,在老道走上大街时,那人暗器出手,对面离此约摸二十来步,那人居高临下,发暗器的力道又猛,是以结果了老道,幸好我们赶到,要不然你那些手下必有死伤。” 骆骐又迸出两个字:“可恶!” 司马上云道:“那人能在对西屋顶上等着,定然受吕伯玄支配,要不然,何能如此熟悉地形?” 骆骐吩咐捕快把地上玉清老道的尸体移走,眼前突然发生这种变故,已不须急急赶回衙门了。 “司马兄!据你看来,玉清老道跟吕伯玄,是何种关系?” “这件事眼前还是一个谜,要把吕伯玄找到,才能知道。” 骆骐突然想了起来,道:“司马兄!玉清老道在‘龙虎镖局’供认,他在开封府城北六十里‘石坪法华院’。” “你怀疑吕伯玄会匿藏在那里?” 骆骐道:“事不宜迟,咱们去看一次!” 司马上云望了骆骐一眼,点了点头。” 第十二回 法华院里义侠豪杰获音讯 药王庙中恶狼歹徒同归尽 “石砰”在开封府城北六十里,是一处人口稀少的小镇,只有由东到西的一条小街。 在中午时分,司马上云和骆骐已抵“石坪”。 他二人一身武功,轻功方面也有深厚的造诣,这区区六十里,也不过花了个把时辰。 两人走在街上——骆骐嘀咕道:“我们虽然来到‘石坪’,还不知道‘法华院’在什么地方?” 顿了顿,又道:“如果玉清老道,来个信口胡扯,我们可冤枉了!” 司马上云朝街的两侧望了一眼,道:“这石坪虽然是个小镇,倒也百业俱备。” 骆骐看到街上有家饭馆,忙道:“司马兄!我们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司马上云道:“顺便向店家探听一下,‘法华院’在什么地方。” 两个人走进这家饭馆,靠着墙沿一张位子坐下,吩咐店小二端上酒菜。” 店小二把酒菜送来,司马上云含笑问:“小二哥!这‘石坪’小镇有座‘法华院’在何处?” 这店小二才二十左右,见问不由愣了一下,才道:“小的是石坪镇上长大的孩子,却不知本地有个‘法华院’!” 骆骐听到这话,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瞪了出来。” 店小二弯弯腰又道:“小的去问问掌柜的,说不定他知道。” 他走向店门的柜前,指了指墙沿两人桌座,跟里面一个老掌柜在说着。” 老掌柜微微一皱眉,向这边走了过来,朝两人一抱拳,道:“两位客官爷,来这里要找一座‘法华院’?” 骆骐点点头道:“掌柜的!你知不知道这样一个地方?” 老掌柜道:“据小老儿所知,石坪镇有几处庵寺院,却没有你所说的‘法华院!” 司马上云心里也不由暗暗地猜疑。 老掌柜沉思了一下,又道:“两位客官爷,这条街东端尽头处,有一棵浑粗的大树,大树边有一座出家人的道院。” 他朝店门外指了指,又道:“你们可以到那里看看。” 司马上云道谢了一声。 骆骐道:“看来这趟冤枉路,我们是走定了。” 司马上云道:“说不定‘法华院’是座不见经传的小道院,是以镇上乡民不知道。” 两人离开饭馆,照着老掌柜所指的方向,走到街东的尽头处。 街边果然有一棵粗的大树,离隔大树不多远,有一幢孤零零的房子,这幢房子黄墙斑驳,看来像是出家人修行之处。 两人走近跟前,发现大门紧闭,门顶上端有块横匾,上面字迹剥落,依稀模糊中,可以看出中央有个“华”字。 司马上云这一发现,点点头道:“就是这里了。” 骆骐把大门口环扣动了几下,里面没有人回答的声音。 司马上云道:“难道这座‘法华院’没有其他的人?” 骆骐扣动门环,高声道:“喂!里面有人没有?” 这座“法华院”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回答的声音。 骆骐一摊手,道:“我们虽然找到了这地点,却是‘上门不见土地’,回去吧!” 司马上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不妨翻墙而进。” 骆骐一怔,道:“翻墙进去?给附近乡民看到,还怀疑我们是小偷呢!” 司马上云一指,道:“骆骐兄!你忘了,你是天下三大名捕之一,开封城里的总捕头。” 骆骐点点头,道:“也好,我们进里面看个究竟再说。” 两人绕到了“法华院”的后端,那里面对着一望无际的野地,没有半个人影。司马上云微微一纵身,已踏上墙顶,纵目朝院里看去,里面是一座后院,就跃身跳下去,接着,骆骐也翻进墙来。” 这“法华院”里面积不大,越过后院,前面便是厨房。 再前面去,那卧房、大殿隐隐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 两人巡视一匝后,并没有值得注意的发现。” 骆骐道:“玉清老道甘心替吕伯玄顶命送死,结果还是给他灭口除掉……这杂毛,真不知是何等样的人?” 他嘴里在嘀咕地说着时,司马上云突然有所发现,轻轻“哦!”了一声。 骆骐转过身,问:“什么事?” 司马上云一指墙上,道:“你看,那是什么?” 骆骐抬头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禁诧声道:“三枚铁环?” 他这一发现,极是肯定地道:“这就不错,吕伯玄来过这里,却因匆匆离去,没有把这三枚铁环带走。”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现在不用铁环,这三枚可能是老道的兵刃。” 一顿,又道:“‘法华院’里发现这三枚铁环,可以证明玉清老道也是‘飞环门’的人!” 骆骐一时无法会意,朝他愕然地看着。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使用的兵刃是一把铁爪,以铁环作兵器的除了‘飞环门’的人,江湖上很少用的。” 骆骐道:“老道是‘飞环门’的人才会替吕伯玄到‘龙虎镖局’,冒这一场凶险。” 视线投向司马上云,却又困惑不解,道:“可是,吕伯玄怎又会用柳叶飞刀,将玉情置于死地?” “灭口!” “同是‘飞环门’中人,玉清又替他卖命,吕伯玄怎会命人下毒手?” “就是你过去说的,吕伯玄跟别人不一样,他长了一颗‘狼心’。” 微微一顿,又道:“他怕泄露自己行藏,所以将老道置于死地。” 骆骐听到这些话,欲语还休……最后,重重吁了一口气。 司马上云视线游转,落向禅房地上时,看到搓成一团的废纸,顺手拉了了起来。 他展开搓成一团的废纸,原来是一纸残笺,上面留有寥寥数字。虽然是寥寥数字,落进司马上云眼里,却是脸色接连数变。 他侧过脸道:“原来玉清老道是吕伯玄的师叔。” 骆骐诧然一声轻“哦!” 司马上云又道:“吕伯玄可能准备要赴洛阳一行。” 骆骐两眼直直地望着司马上云,道:“你……你怎么知道?” 司马上云一指手上残笺,道:“上面写有‘玉清师叔,我准备赴洛阳一行。’” “吕伯玄既然要留下这张纸笺,又怎会搓成一团扔在地上?” “我们可对当时的情形,作一个猜测。” 话语一顿,又道:“吕伯玄写这一张纸笺,那是玉清老道离开‘法华院’去开封的时候,他又邀了一些黑道朋友前往开封助阵,自己准备前往洛阳。” 骆骐接口道:“后来一想,有点不放心,就打消了写纸笺的注意,暗中衔尾赶往开封府去。” 司马上云道:“是的!他在纸笺上写下这几个字后,突然改变主意,就把纸笺搓成一团,扔在地上,就暗中追随那些人之后。” “不错!有道理。” “‘法华院’位置在石坪镇镇郊,孤零零一幢房子,附近设有乡邻,谁也不会想到接连犯下三条命案,官府缉捕的重犯,会跟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小道院里的道士有来往。” “他现在又去了什么地方?” “从眼前所演变的情形来猜测,吕伯玄衔尾追去开封城,命人将玉清老道灭口后,现在可能去洛阳了。” “洛阳……”骆骐又迷惑地道:“他去洛阳找谁?” “他的黑道朋友,也许蛰居洛阳。” 他微微一顿,又道:“假设那些黑道朋友,在帮过他的忙以后散开了,难道去找‘侠中侠’唐继?” 骆骐道:“唐继怎会收容这种人?” “‘侠中侠’乃是当今武林德齿俱尊的前辈,人家却投奔前来,他也不能立刻翻脸。” “如此说来,唐继若是收留吕伯玄也是情非得已。” 司马上云皱眉道:“记得在洛阳捉拿黑豹,‘侠中侠’求情,要关中大侠闵中天放过范二姑,那时吕伯玄曾在暗中发话,说唐继老英雄是妇人之心,闵中天也曾说过认识吕伯玄,看来他一定在洛阳。” 骆骐道:“如此说来,他必然藏身洛阳。” 他转了个话题问:“你是否有意前往洛阳一行?” 骆骐道:“府尊要我快速捕杀这条‘狼’,也可以向上级有个交待。” 他话到这里,不胜歉意地道:“司马兄!只是辛苦你了。” 司马上云一笑道:“老朋友之间,说这话就多余了。” *** 洛阳,本是古代建都之地,百业繁荣,建筑宏伟。 二人到了城西巨宅范二姑处,司马上云投帖,前来拜访这位白道前辈——“侠中侠”唐继。 唐继为了照顾故人妻室子女,经常住在洛阳花二姑的宅子里,不时也跟闵中天过从。 今日一见司马上云来访,不禁朗声大笑道:“司马少侠,多日不见,风仪益发的潇洒了。” 司马上云一指旁边的骆骐道:“唐老前辈!这位是开封府总捕头骆骐。” 唐继日往一瞥,道:“唤!天下三大名捕之一的骆骐英雄?” 骆骐抱拳一礼,道:“不敢!不敢!万望唐前辈不吝赐教!” 宾主坐下后,唐继不见外的哈哈一笑,道:“司马少侠,你陪开封府总捕头到舍间,是私人小聚,还是有其他的事?” 司马上云见这位老人家直接问话,也就直接答道:“晚辈和骆骐总捕头想向前辈探听一个人!” “谁?” “吕伯玄!” 唐继脸色接连数变,银眉一剔,道:“莫非是开封府缉拿的凶犯吕伯玄?”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唐前辈是否认识?” 唐继轻轻吁了一口气,道:“岂止认识,老夫知道的太清楚了。” 他怀有一份深沉的感慨,又道:“老夫生平从未做过一桩遗憾、后悔的事,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在吕伯玄身上。” 骆骐问:“此话怎讲?” 唐继道:“时光倒转,二十多年前,老夫在洛阳城西郊草桥镇救了一个年轻人。” 司马上云听出老人家的弦外之音,试探地问道:“莫非这年轻人就是吕伯玄?” 唐继点点头,道:“嗯!后来他投入‘飞环门’中,学了一身武技,继后又在开封府开设了一家镖局。” 叹了一口气,又道:“想不到他竟犯下命案,武林为之蒙羞。” 司马上云心念闪转,问:“洛阳西郊的草桥镇,是吕伯玄的故居?” 唐继道:“吕伯玄开设镖局,环境渐渐好转起来,就在草桥镇置地起屋。” 司马上云听到这些话,相信这位老人诀非空穴来风,是完全有根有据的事实。 范廷元和乔瑛还被蒙在鼓里。 唐继又道:“过去吕伯玄也曾看望过老夫。” 骆骐问:“前辈最近可见过他?” 唐继摇头道:“没有!江湖传说,吕伯玄接连犯下三条人命案?” 司马上云道:“不只三条命案!” 唐继道:“还有谁?” 骆骐:“离开封城六十里,‘石坪法华院’的主持玉清老道。” 司马上云道:“玉清老道是‘飞环门’中人,也是吕伯玄的师叔。” 唐继一声“哦!” 司马上云道:“玉清老道想在龙虎镖局下毒,结果阴谋败露被捕,吕伯玄深怕行藏泄露,令丑丐用飞刀将老道除掉。” 唐继连连摇头,道:“世上竟有这等歹毒阴险之人,可怕!可怕!” 司马上云道:“敢问前辈,黑道上可有个叫九的女人,以及丑丐其人?那是吕伯玄的爪牙。” 唐继道:“老夫只知丑丐是莲城一名恶霸,关于叫九娘的女人不曾听说,都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骆骐道:“唐前辈,吕伯玄是否会藏在草桥镇?” 唐继已听出他话中含义,摇摇头道:“老夫就不清楚了。” 话语一顿,又道:“从江湖传闻,和两位所说的情形听来,吕伯玄凶狠残忍,简直不能算是人,而是一只‘狼’,两位要去草桥镇捕狼,要千万小心才是。”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多劳唐前辈的关怀!” “侠中侠”摆上酒筵接待两人,吃喝中,他想到老道下毒之事,道:“司马少侠,你所说的‘子午龙甲丹’,老夫倒有几分清楚。” 骆骐听到唐继的话,不由提起注意问道:“唐前辈,‘子午龙甲丹’,是何等样的东西,竟会使那些无智的毒虫,前来噬人?” 唐继道:“这完全是由于‘子午龙甲丹’,散发出一股异香,这股异香缭绕之处,数十丈方圆,蛰居洞窟的毒物闻香而至。”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又如何能配这等绝毒的东西?” 唐继道:“老夫昔年游侠西南苗岭,荒蛮边境,曾闻听说‘子午龙甲丹’是当地土人采集了多种异卉药草配制而成。” 缓缓一点头,又道:“极可能吕伯玄护镖去西南苗岭诸地,向当地土人买下的。” 骆骐困惑问:“当时玉清老道身藏此物,如何不遭毒虫侵袭?” “侠中侠”唐继道:“这种‘子午龙甲丹’平时置放在一只密封紧闭的木盒之中,不接触外间空气,不会散发出异香,也就不会遭毒虫所袭。” 一顿,又道:“‘子午龙甲丹’从木盒取出后,接触空气,散发出缕缕异香,白烟溶化消失,才会引放各类毒由闻香而来。” 唐继朝两人望了一眼,又道:“吕伯玄的武功,未必是两位敌手,他想出的主意可能却是出于两位意科之外的。” 那些名堂,骆骐早就领教过了,现在不自觉地点点头,道:“唐前辈说得不错。” 唐继道:“两位若不嫌弃,暂在这里耽留,老夫先派人到草桥镇一探动静,再想应付之策。” 酒宴过后,唐继叫来一个体态魁伟,年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他正是跟司马上云动过手的王七,老英雄道:“老夫要你去办一件事。” 王七躬身一礼,道:“唐爷!你老只管吩咐。” 唐继道:“洛阳城西郊,有个叫草桥的小镇,你可知道?” 王七道:“回唐爷,小的知道,草桥镇在洛阳城西四十里处。” 唐继把如何探听吕伯玄动静,详细地告诉了王七,道:“你不能泄露身份,由于你来洛阳设有多久,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老夫身边的人。” 王七点点头,道:“小的知道。” 于是,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老英雄行事,沉稳机警,“侠中侠”的雅号并非浪得虚名。 司马上云跟骆骐两人看在眼里,不由暗暗地点头。 王七走后,唐继向两人道:“草桥离此地来回八十里,王七此去明天上午才能回来。” 司马上云道:“怎么不见此间主人范二姑?” 唐继持髯笑道:“自从黑豹的疑云过后,二姑跟关中大侠由冤家变成了儿女亲事,二姑的儿子王承宗娶了同中天的女儿如惠,关中大侠即以虎威镖局做了陪嫁,将镖局让给小俩口经营,自己陪伴宋逵安度余生,二姑后看破红尘,在花园内修座家庵,青灯古佛,不见外客,有时连儿媳晨昏面请省也免了。” 司马上云感慨道:“世事变幻无常,瞬息万千,此番能够化戾气为祥和,前辈功德无量。” 微微一顿,又道:“但愿吕伯玄也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再杀戮无辜了。” 骆骐道:“吕伯玄应该为他自己做的事负起责任!” 唐继点头道:“吕伯玄所犯暴行与二姑略有不同,二姑心急夫仇,难免一步走错,如今苦海回头,后悔已迟,而吕伯玄已是罪无可免,老夫主张除恶务尽。” 司马上云道:“晚辈之意,并非要吕伯玄脱罪,只是不愿意他继续杀人,以免死伤太多,有失天和。” 唐继道:“我辈练武之人,锄暴安良,自是责无旁贷。” 微微一顿,又道:“范廷元是否真对不起吕伯玄?” 司马上云肯定地道:“不可能!” 顿了顿,又道:“范廷元是巾帼女杰范廷瑜的胞弟,为人正直守礼,只是为报答吕伯玄一丝救命之恩,才在‘龙虎镖局’为吕伯玄臂助。” 骆骐道:“只因吕伯玄生性猜疑,胸襟狭窄,才会发生惨剧。” 司马上云问道:“唐前辈,吕伯玄在草桥镇还有些什么人?可有跟黑道人物来往?” 唐继沉思了一下,道:“详细情形,老夫还不清楚,吕伯玄在草桥盖起一座庄院,称作‘吕庄’,有个叫马雄飞的老者,掌管庄里事情,不曾听说黑道人物跟他来往。” 次日中午唐继派往草桥镇的王七,已经回来,他忙不迭便来禀告打探结果。 王七道:“小的奉命去草桥镇吕庄,找了个借口跟里面一个佣人搭讪,很快就混熟了,探情了吕庄的情形,才赶回来。” 唐继问道:“吕伯玄是否已回吕庄?” “没有!吕庄管家马雄飞,正在接待一位从济南来的朋友。” 司马上云轻轻“哦!”了一声,似乎跟自己在说:“吕伯玄没有回来?” 唐继道:“最近可有江湖上人物进入吕庄?” 王七道:“小的特别注意这一点,曾到庄里仔细踩过吕庄除了马雄飞外,其余的人都不像。” 唐继有所思的点点头,吩咐王七退下。” 骆骐道:“唐前辈,吕伯玄精灵乘巧,机智过人,可能他已不敢回来了。” 唐继银眉微微一动,半晌,才道:“吕伯玄在开封的‘龙虎镖局’,已不能回去,草桥镇的吕庄也算是他的窝巢之一,他岂会有家不归?” 司马上云若有所思地道:“马雄飞所接待的朋友,会不会就是他的主人吕伯玄易容的?” 唐继点点头,道:“有可能!” 骆骐道:“司马兄!现在我们对草桥的吕庄,已知道一个大概,不妨前去一探。” 大厅上正在谈着时,门阶处一暗,进来一个人,向唐继问道:“我们这里有没有司马上云大侠?” 唐继诧异之余,一瞪眼,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那人替自己分辩道:“刚才门口来了一个人,说是有一位叫司马上云的司马大侠,在我们这里。” 可是,怎会有个素昧平生的人要找司马上云?” 司马上云心念倏然一转,向那人道:“那个人是不是在门口?” 唐继道:“那个人好像知道司马大侠在这里,交出一封信,说是给司马大侠的,他就转身离去。” 司马上云接过信,道:“那个人是什么模样?” 那人说道:“那个人戴了一顶草帽,帽沿却压得很低,脸庞看不清楚,只是他的身材魁伟高大。” 司马上云微微一点头,道:“不错!这封信是给我的。” 那人弯腰退下。” 唐继诧异问:“若晚辈猜得不错,那人就是吕伯玄。” 唐继惊道:“吕伯玄知道你在这里?” 司马上云一笑,道:“我们不能否认,吕伯玄的头脑,委实机警聪明。” 骆骐泄了气似的,颓然道:“我们的行踪,完全在他的监视之中。” 唐继诧异道:“难道此地有了内奸?” 司马上云道:“唐前辈,此地绝无内奸,只是王七前往草桥镇时,行踪败露,吕伯玄动起疑心。” 骆骐接口道:“这样说来,马雄飞所接待的客人,就是他的主人。” 司马上云点点头,道:“不错!” 唐继一指他手中那封信,道:“那封信中不知写些什么?” 司马上云拆开信封,取出里面信笺,只见信上写着:“司马上云,如果你在江湖上自称为一个‘侠’字的话,三日后中午,你我在开封城西‘药王庙’单独一聚。” 这封信下面署的是“知名不具。” 司马上云看过这封信后,只是淡淡一笑。 唐继关切的问道:“信上写些什么?” 司马上云把信递了过去。 骆骐看这信后,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司马上云朝他注视一眼,道:“吕伯玄在信上所写的话,你看清楚了。” 骆骐点点头。 司马上云道:“他虽叫我一人赴约,但这就是捕捉犯人的机会,岂能轻易错过。” 一笑,又道:“用兵之道,‘虚虚实实,百诈不厌。’吕伯玄虽然阴险狡猾,我们不妨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唐继道:“此话怎讲?” 司马上云道:“吕伯玄在信中所指,要晚辈单人赴约,不希望骆总捕头参与其事,显然他有阴谋。” 微微一顿,又道:“现在我们反其道而行,由骆总捕头赴约,晚辈退居一边。” 骆骐沉思了一下,道:“回到开封,我先调派捕快包围那个地方。” 司马上云道:“此事不宜人多,不如我们单独行动。” 客厅里沉寂下来。 这一片死寂的静,凝聚在空间,仿佛结了冰,静得使人心跳加速,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在宁静之中充满惊心动魄的气氛。 唐继捋着胡须,眉峰紧锁,把两条眉毛纠结在一起。 骆骐则咬紧牙关,须发怒张,心中激动已经形诸于色。 此刻,司马上云轻轻叹了一口气:“吕伯玄的武功并不突出,此番指名挑战,定是来者不善,他在做那困兽之斗。” 略沉吟一阵,又道:“自古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若以吕伯玄的为人,他一定设好陷阱,让我落下去。” 骆骐微微一坑道:“那你要怎么办?” 司马上云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道:“这种药丸,乔玲用过,霸道如销魂蚀骨的歹毒暗器,也可以化解。” 他把药丸给了骆骐,又道:“约会时你不妨先将药丸服下,以防吕伯玄用毒。” 骆骐朝他感激地一笑,接过药丸珍藏起来。 *** 刁森长了一张“狼脸”,吕伯玄长了一颗“狼心”,狼脸丑陋,狼心歹毒,结果刁森死在吕伯玄的手下。 现在的吕伯玄,由狼又变成了犬,他已是一头——丧家之犬。 在他来说,杀人是一项够刺激的娱乐。 原本他要杀的范廷元和乔瑛,也许他们命大死不了。 却因此牺牲了一个毫无瓜葛的洪富春。 从此暴露了他嗜杀的本性。 他杀过衙门捕快孟弋。 也杀过狼面人刁森。 最不该的是他欺师灭祖,以下犯上,命“丑丐”用柳叶飞刀取了玉清老道性命,那是他的师叔,现在弄得天下皆知,“飞环门”的弟子四出阻截,要替玉清老道报仇。 现在,由他自己造成的形势,使他无容身之处,成为名符其实的丧家之犬。 那帮黑道朋友,因他行事心辣手狠,早已离他而去。 是以,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然而,他还憋住一股怒火,就算豁出上命不要,也要把那个人置于死地! 那个人便是使吕伯玄既恨又怕的司马上云。 是的,他投书向司马上云指名挑战。 此番他有恃无恐,是因他藏有一种歹毒的东西。 这种歹毒霸道的东西,称作——五毒追魂珠。 他要用这种“五毒追魂珠”来对付司马上云。 “五毒追魂珠”只有一颗,他唯一所害怕而必除掉的,也只有司马上云一个人。 这颗“五毒追魂珠”是他以五百两黄金购自西域来的番僧,据说乃是番僧采集五种毒瘴提炼而成,本是处于紧急状态之下保命用的。 当初购买之时,番僧不肯出售,怕的是,为此害人,后经吕伯玄好歹说,番僧才应允出售一颗。 但番僧出售此殊时,附加一个条件,就是要吕伯玄赌咒。 吕伯玄为了达到目的,也曾起地誓,他的誓言是:“日后若用毒珠害人,自己不得好死。” 如今事情紧急,他已顾不了以前的誓言了。 ** 日正当中——总捕头骆骐,单独一人出现在“药王庙”。 当他的视线回头一匝之际,一条熟悉的身形,从树林电射而出,落在离骆骐三十多步远的一棵树旁。 那人正是吕伯玄。 吕伯玄嘿嘿笑道:“骆骐,我约的是司马上云,你何必要来送死?” 骆骐一点也没生气,缓缓一点头道:“你虽然很聪明,可是这次你也推断错误,司马上云有他自己的事,并没有和我一起来。” 一顿,又道:“司马上云不能前来,由我代替不也一样吗?” 吕伯玄眼中凶芒倏张,冷冷笑道:“你来也好,只是便宜了司马上云。” 话到“云”字,扬青抖腕,一颗黑乌乌的丸子,电射而来。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他自己身形暴退数丈。 骆骐号称天下三大名捕之一,显然他曾经应付不少凶险的场面?他虽在说话,心里却暗暗提防。 他见吕伯玄两眼暴射,而并不出手兵刃,知道已经发动阴谋了。 就在丸子电射而至,霍地爆裂开来,立刻升起一股轻烟,荡漾空中,在太阳光下,五色缤纷,风吹不散。 吕伯玄嘿嘿笑道:“这颗‘五毒追魂珠’价值黄金五百两,由它送你的终,足见你的身价不小。” 骆骐刚定住身形,陡然震荡一下,一股腥臭之气直冲鼻孔,只觉晕沉沉一晃,连忙凝神静气立刻镇定下来,已知道这种毒物伤害不了自己。 这都是先服下司马上云的药丸之故。 吕伯玄正凝望骆骐,看他如何毒发身死,后面传来一缕低沉的声音:“狂徒,你往那里走!” 吕伯玄陡然一惊,身形往后落退。 他不由转身看去,骆骐并没有毒发身死,也不禁惊慌,道:“你……你没有中毒?” 司马上云:“呛啷!”一声,拔出宝剑,“骆捕头的命大,死不了!” 吕伯玄已经气急败坏,厉吼道:“我不相信!” 骆骐身形倏然一弹,已到吕伯玄身前一丈之内,冷冷道:“你身犯重案,而且欺师灭祖,天下之大,何处可以容身?” 狂笑声中,吕伯玄中凶芒毕露,他厉吼道:“姓吕的是条汉子,头可断,血可流,绝不打官司。” 一抡掌中铁爪,向骆骐横扫过来。 骆骐见他这种狗急跳墙的打法,早有提防,一闪身,随即全力出刀。 哪知吕伯玄只是虚晃一招,身形反疾如脱弦之箭向树林中逃去。 骆骐霍地一摆佩刀,怒吼一声:“别逃!”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电光石火之间,斜刺里从树林中飞出一条黑影,疾向吕伯玄扑至。 吕伯玄的身形本似怒箭离弦,扑至的黑影更似殒石流星,就在两条影子一合之际,陡然响起一声惊心动魄的号叫——“呜!” “啊!” 一切归于寂静,在腥风血雨中倒下两具尸体。 这两具尸体是一人一狼——瞎眼的黑狼,刚才那声号叫,也是吕伯玄和黑狼共同的声音。” 虽然倒下之后,两具尸体仍然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黑狼咬断了吕伯玄的颈项,吕伯玄的铁爪却深深陷入在黑狼的腹中。 这时,四周有了人声,原来是开封府的捕快奉骆骐之命,偷偷地赶到了。 骆骐定下神来,归刀入鞘,连忙吩咐大家将尸体抬入“药王庙”里,用东西盖好,命人请府尹前来相验,以便消案。” 同时,也命人去“龙虎镖局”请范廷元和乔瑛姐妹前来认领尸体。 司马上云这时和骆骐打个招呼,便准备离开此地,骆骐却执住他的手,道:“此次惨案多亏援手,骆骐感激不尽,就连知府大人也很感激,何必行色匆匆!” 司马上云含笑道:“路见不平,仗义相助,乃是练武人的本份,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再说我要离开是有理由的。” “理由何在?” “第一,此间事了。第二,不愿见官。第三,更不愿意见到范廷元和乔瑛姐妹,去受人感激。” “还有没有第四?” “我若说出第四理由,你更应该让我走了。” “请讲!” “大丈夫除恶务尽,丑丐、九花娘、马雄飞,这些人跟吕伯玄交往过,我要查查他们的劣迹,若有不轨,立刻除掉。” “好!棒极了。” “这个理由可以吧!” “这就不敢留你了,但可知道这些人现在何处?” “不知道。” “我有资料。” “你有资科?” “是的!” “如何得知的?” “我派出去打听的捕快,昨天回来告诉我,马雄飞离开草桥不知去向,此人也是黑道分子,丑丐、九花娘,在莲城,一个占山为王,一个专门仗欺人。” 司马上云笑道:“这次前往莲城,我要用另一种面孔出现。” 骆骐问道:“你要用什么面孔出现?” 司马上云笑道:“你说呢?” 骆骐笑道:“我不知道。” 司马上云道:“你该知道我是‘千面侠’,‘千面侠’自然是变化万千的,天机不可泄露,恕我卖个关子!” 第十三回 寻欢作乐王贵毙命留香院 张榜招贤金鹰踢死铁掌汉 远离洛阳西行四百里山高县县城的“醉仙楼”,菜肴精美,独步豫西,今晚明亮的灯光下,坐满了各形各色的酒客,乍看之下,不下两三百人。 但是,今天晚上喧声如沸,有的人甚至说得口沫横飞,都谈论着一件事。那些人谈的,是王老爷子的独子王贵,昨晚被人打死在“留香院”的事。 打死人的是马魔王的高足,铁掌太岁丁彪。 这位太岁出道以来鲜逢敌手,尤其一双铁掌,更是无坚不摧,死伤在他手下的高手,不知凡几。” 何以酒客谈得如此带劲? 那是因为王贵一死,不但王家的万贯家财没有人承继,就是他那一群娇妻美妾,不知道要如何安置? 正在全楼酒客谈得粉高采烈的时候,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神清慌张的壮汉,奔上楼梯口,挥动着双手,道:“大家快去看……快去看呀!” 附近几桌的酒客见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结结巴巴,纷纷宽慰的说:“老兄!别说! 别紧张,有话慢慢讲……” 酒保掌柜的也都跑来问道:“看什么呀?” 有人却叱骂道:“别听他狗吠!” 壮汉气得一跺脚,吸了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大声道:“王老爷贴出榜文,谁能打死铁掌太岁丁彪,赏银万两……” 话未说完,全楼轰地一声,客人俱都惊得由位子上站了起来。 几位酒客立即欢声嚷着道:“好消息!我们赶快去看。” 说话之间,纷纷离坐而去。 其余人等也纷纷离位奔向梯口,顿时之间,桌翻椅倒,杯盘坠地,乱成一团。 许多酒客顺手把银锭子往身后扔,接着喧嚣的酒客也走光了,留下的是满楼的桌椅残肴,满地的破盘银锭。 掌柜的正待呵斥几个酒保去拾地上的银子,突然就在他们几个人的身后角落里,“嗤!” 的发出一声冷笑。 几个酒保和掌柜的一惊,不由“啊!”了一声,回头看去,这才发现较黑暗的角落里,还有一位酒客在那里自斟自饮。 只见那位客人,满头乱发,古铜色的面庞下,蓄着一圈的胡子。 但这位客人长得剑眉入鬓,朗目有神,穿着短衫裤,露出了结实的胸脯。 他那胸脯的肌肉上,刺着一头张牙舞爪的雄狮。 一柄光秃的木鞘单刀,横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几个酒保和掌柜的都愣住了,看不出这位客人的来路,更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剥着花生,一粒一粒的丢进嘴里。 由于这位客人不怒而威,自然有一股慑人英气,几个酒保和掌柜的,没有一个走过去。 最后,有位老练的酒保,咽了一口唾沫,强自一笑道:“您……您没去” 那位客人淡然问:“去哪里?” 掌柜的见那位客人开腔了,赶紧哈腰含笑道:“去看王老爷子的榜文!” 那位客人眼皮一抬,道:“榜文有什么好看?” 掌柜的心中一惊,深怕说错了话找来麻烦。 赶紧堆笑哈腰,道:“是!是!榜文不好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位客人突然抬起头来,沉声道:“谁是太岁?” 几个酒保和掌柜的一哆嗦,都畏惧地望着对方不敢吭声! 那位客人“哼!”了一声,举杯饮干了酒,拿起桌上的木鞘刀,丢了一块碎银子在桌上。 掌柜的赶紧含笑哈腰,大大方的说道:“今晚……小号请客!” 那位客人毫不领情,冷冷地问:“怎么?嫌少!” 掌柜的赶紧哈腰陪笑道:“不少!不少!” 那位客人“哼!”了一声,走到掌柜的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胸脯,沉声道:“我‘金鹰’像白吃白喝的人吗?” 掌柜的和几个酒保连连哈腰,齐声含笑道:“不像!不像!” 说话之间,这才发现这位客人,穿了一条破短裤子,露出了小腿,穿了一双破草鞋。 这位客人,却“哼!”了一声,大步走向楼梯口。 金鹰走到楼梯口,突然刹住脚步,淡然问:“铁掌太岁在哪里?” 掌柜的和几个酒保听得面色一变,但谁也不敢吭声。 金鹰再度“哼!”了一声,匆匆向楼下走去。 一出酒楼,即见街上行人,喧嚣沸腾,一致奔向百十丈外的十字街头。 金鹰只见十字街口,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不下千人之多。 一看这情形,金鹰断定王老爷子贴出的榜文,必在前面的路口,是以,随着涌去的人潮,向前走去。” 距离尚有数十丈,已无法再向前进,他只得在人群中挤将进去。 金鹰前进并不困难,只见前面的公告墙上,果然贴着一方鲜红的纸,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招贤榜”。 王老爷子的家人,在墙头上悬了八盏气死风灯,映照得榜文鲜亮醒目。 金鹰凝目注视,见那上面果然写着“打死铁掌太岁丁彪,赏银万两。”下面写着王百万启。 喧嚣嘈杂的人声中,有人大声道:“难怪人家王老爷子下决心,就这么一个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另一个道:“最可怜的还是他那几房标致的儿媳妇,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 一个青衫人说道:“自古红颜多命薄,谁叫她们长得那么美呢?” 一位古稀老翁叹了口气,道:“家里已有那么多娇妻美妾,还经常往‘留香院’跑!” 依然是那个青年笑道:“您是没有见过那位玫瑰姑娘,要是您老人家见了她,保准和王公子一样。” 话未说完,那个老人已怒斥道:“混帐!满口胡言!” 附近的人掀起一阵哈哈大笑。 又一个中年人道:“这种榜文白贴了!” 另一个人不以为然地问:“怎么呢?” 发话的人正色道;“谁敢揭这个榜文?” 如此一说,方才的人顿时无话好答了。 那人却继续道:“想一想,有多少英雄好汉死在铁掌太岁的手下?尤其他的师爷马魔王,武功高的更不得了。” 一个灰发老人立即正色接口道:“有的人武功虽然高过铁掌太岁,可是又怕他的师父马魔王。” 前面突然暴起一阵嚷叫和欢呼:“啊呀!有人揭榜啦!” 明亮灯光映照下的公告墙上,那张大红榜果然不见了。 人潮汹涌着,都想看这位大英雄。 金鹰将单刀向腰带上一插,不慌不忙的将那张大红榜文叠好。顺手放进怀里。 人群中立即奔出来两个家丁装束的黑衣壮汉,向着金鹰恭声道:“这位大侠,请随小的去见我家员外!” 金鹰知道是王家的仆人,立即冷冷的问:“你家员外,可是先付赏钱?” 如此一问,两个家丁都愣了! 再看金鹰,早已转身大步向南街走去。 附近的人跟在身后喧嚣,招呼大家一同去看热闹! 蓦然,走在前面的金鹰却一长身形,飞身上屋面,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挤在十字街口的人众,喧声震耳,挤成一团,乱成一片。 金鹰立即飞身向东,直奔最著名的“留香院”。 到达东大街,街上冷情无人。 “留香院”是城内最大的一家妓院,金鹰尚在屋上,就看到“留香院”的几座小楼上,有男女周旋,对外间这么大的热闹,丝毫未知觉。 金鹰直到“留香院”的大门前,才由瓦面上纵下来。 “留香院”的门楼下,悬着数十盏以花扎成的花灯,其中以中央的白色玫瑰最大。 这一盏精致的大花灯,也代表着“留香院”最红的妓女——白玫瑰。 “留香院”中男女追逐,不时荡起娇喘欢笑,谁会相信昨夜在院中打死人? 金鹰落地,提着单刀大步走向“留香院”的门楼内。 也就在他举步进门时,一个头戴了一朵红花的老婆婆,也正由门内嘻笑着奔出来。 金鹰没有闪避,“蓬!”地一声,撞个正着。 “哎哟!”一声,老婆婆被撞翻在地上,立即来了个四脚朝天。 老婆婆虽然四脚朝天,老眼却看到了金鹰的一身衣着和草鞋。 是以,尚未爬起,已气得怒骂道:“该死的穷花子,走路不带眼睛!” 话未说完,一只穿着草鞋的脚已踩在她的胸口上。 这位老婆婆是“留香院”的老鸨。眼皮子最薄,她“呵!”了一声,一双绿豆眼立即盯在金鹰提在手中的刀把上。 金鹰冷哼一声,道:“你只认得银子!” 老鸨擦满了胭脂粉的老脸上变了颜色,把目光由刀把上移到金鹰的脸上,惶声道: “是……是……是位大王!大王……饶命呀!” 这时妓院中,除了几座小楼上还有乐器和歌声传下来,院中追逐嘻戏的窑姐和嫖客,俱都吓呆了,有的早已溜进房内。 金鹰的脚依然踩在老鸨的胸口上。 他向那些花容失色的窑姐们看了一眼,才冷冷地问:“有姑娘吗?” 话刚出口,脚下的老鸨早已惶急道:“有,有!小翠花,金针菜,小丁香……” 金鹰一声,不耐烦地道:“我要的是白玫瑰。” “白玫瑰”三个字一出口,老鸨立即吓得“啊!”了一声,愣住了。 金鹰哼了一声,问:“怕我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嗯!” 老鸨急忙一定神,惶声道:“不下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金鹰一声冷笑道:“好!那就把她叫出来!” 老鸨面现难色,满脸假笑道:“我们玫瑰是位清倌人。” 金鹰故意问:“那得需要多少银子?” 老鸨赶紧堆上了满脸的笑,道;“不不,不是那意思。” 金鹰哼了一声,傲然道:“这儿有一张银票,你看够不够?” 老鸨一滚身爬了起来,跪在地上解释道:“老身说过,绝对不要你的银子。” 金鹰沉声道:“你不要也不行。” 如此一说,老鸨只得将地上叠着的大红榜文拿起,并以最严厉的目光,向站在廊上发呆的几个庸俗少女瞪一眼。其中一个较端整的绿衣少女,慌慌张张,哆哆嗦嗦的跑过来。 老鸨立即将榜文交给绿衣少女。 绿衣少女颤声念道:“打死铁掌太岁提头来见者,赏银万两。” 尚未念完,老鸨“咚!”的一声,再度跪在地上,同时哀求道:“哎呀!饶命啊!” 也就在同时,院门口突然响起一声怒喝:“是谁吃了熊心豹胆,敢到‘留香院’来闹事?”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干瘪中年人,挥动着双掌扑向金鹰。 老鸨见是龟奴,不由大吃一惊,连忙阻止道:“不要……” 但是,已经迟了,金鹰头都没转,看也没看,横里飞起一腿,“蓬!”地一声,同时暴起一声惨叫。 那扑向金鹰的龟奴,随着那声惨叫飞了出去。 “咚!”地一声,着实跌在地上,继续向前滚了两滚,顿时晕死过去。 老鸨一见,“啊呀!”一声,飞身扑了过去。 金鹰淡然道:“他死不了的!” 老鸨摇晃着龟奴哭喊两声后,立即跪转过身来,哭声道:“王公子被打死的经过,我们不知道。” 金鹰冷声问道:“谁知道?” 老鸨到了这时候,保命要紧,只得哭声道:“那得问我们玫瑰!” 金鹰沉声道:“去问你们的玫瑰去!” 老鸨只得一面起身一面哭道:“哎呀!我的天,这要从哪说起呀!” 金鹰沉声警告道:“少废话!当心要你的老命!” 老鸨吓得咽下一口凉气,引着金鹰向中央最豪华的小楼走去。” 金鹰见楼上楼下的灯火暗淡,知道铁掌太岁还没有来,但他知道,只要他在“留香院” 继续闹下去,不出个把时辰,一定能将铁掌太岁引来。 一进楼门,即见一个一身粉缎衣裙,上绣一朵玫瑰的少女,瑟缩的站在那里。 这少女年约十七八岁,桃形脸,白皮肤,柳眉,否眼,樱唇,出落的情丽脱俗,当真的娇媚照人。 金鹰看得剑眉一蹙,知道面前的娇媚少女就是红遍了城内的白玫瑰。 正待开口问话,大哭中的老鸨吼道:“你们姑娘呢?快叫她出来见客!” 金鹰一愣,脸上不由一热,心里也很不好意思。 金鹰不禁暗想,白玫瑰身边的侍女就这么标致,那白玫瑰本人,岂非风华绝代,貌美如仙! 难怪刚才在十字街口有人戏弄一位老人家,说他没见过白玫瑰,如果见了,也会忍不住天天往“留香院”里跑。 心念间,那个粉衣使女,颤声道:“姑娘……在……在楼上……” 老鸨凶吼道:“叫她下来!” 金鹰立即挥手道:“还是我上去吧!” 说罢,沿着铺有猩红绒毡的楼梯,径向灯光暗淡的楼上走去。 粉衣使女急忙跟在身后。老鸨当然不希望玫瑰姑娘,接待这么一位又脏又臭,一脸胡子的穷小子。 这时一见金鹰径向楼上走去,不由又惧又气,放声大哭道:“老天爷呀!这真是祸不单行啊!” 一面哭着一面走了出去。 金鹰见楼上灯火昏暗,动静毫无,立即提高了警惕。 到了梯口,看清了楼上的富丽陈设和豪华家具。 上面是外间,对面是垂着绣有白玫瑰门帘的房门,那里显然是卧房。 一到楼梯口,粉衣使女急忙抢先越过金鹰,拿起桌上的火种,“喀!”一声打亮,一连燃亮了四五盖纱灯。 纱灯一亮,大放光明,楼上的陈设显得金碧辉煌,耀眼生花。 金鹰见卧房内没有一丝动静,知道白玫瑰在房里吓傻了。 是以,剑眉一蹙,就近坐在一张亮漆贴金大椅上,心里多少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在一个可怜卖笑女子的闺楼来引诱铁掌太岁。 也就在他刚刚坐在椅上的同时,一阵环佩声响,绣帘轻启,赫然由里走出一位绝色丽人来! 金鹰目光一亮立即坐直了上身,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丽人。 当然,眼前的这位绝色美人儿,就是时下的红妓白玫瑰。 白玫瑰身穿锦绣罗衫,缀环佩玉,琼鼻樱口,柳腰款摆,美得令人目眩,美得令人陶醉。 她虽然看到金鹰袒胸露背,赤足草鞋,依然神色平静,绽唇含笑,向着金鹰轻盈万福,道:“贱妾玫瑰给您见礼啦!”有点发愣的金鹰,不觉起身还礼道:“莽撞前来打扰,尚祈姑娘海涵。” 白玫瑰急忙谦逊道:“何敢有相扰之感,您太客气了。” 如此一说,金鹰脸上又是一阵发热。 白玫瑰又向粉衣使女吩咐道;“锦儿,捧盘子来。” 金鹰还真没想到,白玫瑰不但没有吓得花容失色,依然那么镇定自若,的确令他大感意外。 这时一听要锦儿捧盘子,不由也有些慌了。因为鼓院里一上盘子就得拿花红,像白玫瑰这等红妓,有的富商大贾,一掷就是千金。 金鹰到了这般时候,豪气突然消失了一大半,任怎么也装不出方才那般凶狠无赖放荡的劲儿了。 是以,略为沉吟,含笑道:“在下带来一张万两银票,方才已交给那位老婆婆了。” 话未说完,白玫瑰却微微一笑,以似有情无情的目光望着金鹰,娇声道:“那是你卖命的钱,你舍得?” 金鹰听得心中怦怦乱跳,他在这一刹那,突然发觉这个白玫瑰有些奇特,但他无暇深思熟虑,只得顺口道:“在下这条命算什么?姑娘太客气了!” 白玫瑰娇媚地格格笑了,她道:“既然这么说,你这万两纹银,我就照数收下了。” 说话间,粉衣使女锦儿已端上两杯香茶,四样果点。 这时,白玫瑰才一指金鹰身后的金漆椅,含笑道:“请坐吧!” 说罢,一俟金鹰坐下,她也坐在下首的椅上。 白玫瑰轻盈笑道:“在铁掌太岁没来前,我们做什么消遣呢?” 金鹰一听,剑眉间立时泛起一片杀气来,立即沉声问:“他什么时候来?” 白玫瑰自然地一笑道:“往常这时早到了,今天可能也看榜文去了。” 金鹰剑眉一蹙,不由惊异地“哦!”了一声道:“这件事你也知道?” 白玫瑰笑道:“我也是方才知道的。” 金鹰却关切地问:“那位王百万员外的儿子为人如何?” 白玫瑰答的很简单:“纨绔子弟,不求上进,死不足惜。” “听你的口气很讨厌他?” “他既没有见过我,我也没有见过他。” “可是外间传说,他是为你而死!” “我感到遗憾,因为他临死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模样!” “那位王公子被打死在什么地方?” “就打死在楼下院中。” “他是怎的和铁掌太岁发生冲突的?” “何须发生冲突?铁掌太岁听说他缠着要上楼,立即上去一掌,接着底下一脚,他也就气绝身死了。” 金鹰怒哼一声,沉声道:“他仗着一双铁掌,任意杀人,太狂妄了!” 白玫瑰淡然一笑,道:“铁掌也肉长的。” 金鹰心中一惊,不由惊异地望着白玫瑰,沉声问:“你也曾习过武功?” 白玫瑰先是一愣,接着一笑,道:“身具武功的侠女,会跑到花街柳巷里来卖笑吗?” 金鹰却断然肯定的说:“不!我觉得你那句话里有含义!” 白玫瑰再度一愣,道;“贱妾一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金鹰再度肯定地道:“不!你说铁掌也是肉长的,是暗示如果刀剑砍下去,照样可把它斩下来。” 白玫瑰突然失声格格笑了起来。 金鹰看得一愣,被她笑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白玫瑰格格娇笑道:“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这样会吃亏的。” 金鹰不禁有些生气,沉声问道:“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白玫瑰依然笑道:“那完全是贱妾的妇人之见,不是吗?一双铁掌,难道真的是铁打的不成?” 金鹰当然不相信白玫瑰的说法,他认定她是隐藏在风尘中的奇女子。 由于金鹰目不转睛的盯在她的娇靥上,害得白玫瑰娇靥通红。 白玫瑰急忙敛笑正色道:“好了,我们不谈这些,现在我们做何消遣呢?” 金鹰无所谓地说:“随便!” 白玫瑰明媚的凤目一闪,立即提议道:“我们填词对对儿,好不好?” “在下像那块科吗?” “那我怎么能看得出?有的人装疯卖傻,有的人故意藏拙!”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只好肚子里有什么就抖出什么!” “贱妾先出个词给你对……晤……花前月下。” 说罢,目不转睛地含笑望着金鹰等他的回答。 金鹰淡然一笑,想也没想,脱口道:“帐内枕边。” 白玫瑰听得一愣,娇靥顿时飞满了红霞,不由气得倏然起身,嗔斥道:“你在家中和尊夫人暇时也都如答对消遣?” 金鹰却失声一笑道:“你看我浑身上下,能讨到老婆吗?” 白玫瑰却娇哼一声,转首望着使女锦儿,吗叹道:“送客!” 说罢转身,径向室内的门走去。 金鹰心中一动,脱口道:“话还没说上三句,怎么就走了呢?” 说话之间,急步向前,伸手就去抱白玫瑰。 刚待施礼说声:“请!”使女锦儿一见,粉面大变,脱口发出一声惊恐娇呼! 但是,也就在锦儿惊呼的同时,金鹰已将白玫瑰抱进怀里。 白玫瑰也惊得娇呼一声,花容大变,回身恨声说了声“你!”举起粉拳着实在雄狮般结实宽广的胸脯上,狠狠捶了两下。 这两拳捶在金鹰的胸脯上还不是抓痒?但是金鹰却惊得倏然松手退开了,同时惊异地说道:“你……” 白玫瑰立即通红着娇靥,怒声问:“我?我怎么样?我故意投进你怀里的是不是?” 金鹰也是满面通红,他本待说:“你原本真的不会武功?” 但是,这话怎么说的出口呢?试探人家会不会武功,也不是这么个试探法呀。 就在他尴尬不安,不知所措的一刹那,外面楼下院中,突然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怒声问:“方才前来闹事的小子呢?” 话声未完,早已响起了老鸨大声哭述和龟奴的呻吟哀号声。 白玫瑰花容一变,突然忘了金鹰刚才粗鲁无礼拥抱她的事,立即脱口低声道:“啊呀! 他来了。” 金鹰早已听出是铁掌太岁丁彪来了,哼了一声道:“他来了最好,我找的就是他。” 说话之间,也不下楼,径向大开着的落地窗前走去。 白玫瑰一见,突然焦急地警告道:“稍时,他故意丢下护手钩和你交手,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你要继续以刀杀他。” 话不说完,金鹰已走出了窗口到了栏台上。 金鹰向下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紫衣,身躯魁伟,手中提着一柄两刃护手钩的壮汉,正站在楼下的院中央。 金鹰细看铁掌太岁,是浓眉、环眼、乱糟糟的虬曲胡子,一脸的凶杀相。 龟奴面色苍白,仍斜躺在门内台阶上呻吟哼痛,看情形,他方才挨的一脚还不轻。 老鸨两手拉着铁掌太岁,大声哭号着说;“丁大爷呀!您快把那小子杀了给我出出气,他一两银子也没拿,就上我们玫瑰的盘子呀!” 话未说完,楼下门口人影一闪,白玫瑰的贴身使女锦儿,已奔向了铁掌太岁。 锦儿见了铁掌太岁,立即惶急哭道:“丁大爷!您快上去救我们姑娘吧!” 话未说完,铁掌太岁已怒声问,“你们姑娘怎么样了?” 锦儿哭声道:“我们姑娘说送客,他就过去将我们姑娘抱住啦!” 铁掌太岁一听,顿时大怒,不由厉声道:“大爷连她的汗毛还没有摸到,他小子居然搂进怀里了。” 说话之间,推开了拉着他嚎啕的老鸨,怒喝道:“你闪开,让大爷去把他揪下来。” 金鹰一听,立即冷冷一笑,道:“我下去了,你用不着上来啦!” 说话间,飞身纵了下去。 铁掌太岁哪能错过这个双脚未踏实的刹那机会杀了金鹰。 是以,一见金鹰飞身纵了下来,钢钩一挥,正待飞扑过去,楼上突然响起了白玫瑰惶急娇呼道:“啊呀!快来救我呀!” 铁掌太岁闻声一看,发现绝色美人白玫瑰正在楼台栏杆上扑张着双手向他求援。 也就在他抬头看的一刹那,面前已响起金鹰的冷笑道:“姓丁的,告诉你,白玫瑰是我的了!” 铁掌太岁再一看,狙杀金鹰的机会已错过了。 于是,怒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我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大人物,原来是一个穷花子。” 说此一顿,再度哼了一声,继续轻蔑的说道:“对付你这种无名小卒,用钩杀你辱没了大爷的身份!” “份”字一出口,“当!”地一声,将手中钢钩丢在一丈开外的地上…… 金鹰一见,立即哂然一笑道:“大爷也正要领教你的一双铁掌。” 掌字出口,手中的单刀向身后上方一扔,不偏不斜的直向楼栏上的白玫瑰飞去。 白玫瑰听说金鹰也要徒手对付铁掌太岁的铁掌,早已惊得花容失色,暗气金鹰把她的警告当了耳边风。 正待出声阻止,呼的一声,一道黑影直朝她的面门奔来。 白玫瑰凝目一看,正是金鹰的那把破刀,不由气得娇哼一声,“叭!”地一声,伸手接住,同时怒叱道:“你这头牛!” “牛”字出口,“呼!”地一声,手中的刀狠狠的掷回,直向金鹰飞去。 岂知,金鹰正在作势准备对付铁掌太岁,似乎根本不知道白玫瑰又将单刀掷回。 白玫瑰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脱口发出一声娇呼:“小心!” 也就在她娇呼的同时,“叭!”一声,破单刀的刀柄正好击在金鹰的后脑上。 金鹰闷哼一声,身形一晃,一头就向地上栽去。 铁掌太岁,哪肯错过这个机会,大喝一声,飞身前扑,双掌一挥,猛向金鹰劈去! 楼上的白玫瑰却脱口一声厉叱:“住手!”凌空飞了下来。 但是,她的娇躯尚在空中,刚刚仆身倒地的金鹰突然大喝一声,一式“犀牛望月”,身形一旋,双掌撑地,闪电飞起一脚。 铁掌太岁一见,心知中计,暗呼不好,再想闪躲已经一不及了。 只听“蓬!”的一声,金鹰飞起一脚,正好踢在铁掌太岁的前胸。 铁掌太岁一声闷哼,魁伟的身躯竟被踢得凌空飞了起来。 只听“砰!”地一声大响,铁掌太岁的身体着实撞在数丈的墙上,接着跌落在墙脚下。 这突然其来的变化太快,飞身纵下的白玫瑰及老鸨,还有吓做一团的姑娘们,俱都愣呆了。 铁掌太岁萎缩在墙角下,面色苍白,双手抚在前胸上,痛苦地紧闭着嘴巴憋着气,一双环眼怨毒地瞪着金鹰。” 金鹰知道铁掌太岁的心里不服,立即冷冷地笑道:“你可是觉得死得屈?告诉你,比起铁掌来,你还差了一大段的距离。” 离字出口,身后就有一尊供人欣赏的青石猿猴,手掌顺势印在光滑的石头上。 只听“喀喳!”一声,一阵碎裂轻响,随着一阵石烟,整个石猴立即坠落,变成了一堆碎石。 闭嘴憋气,怒目瞪视着金鹰的铁掌太岁一看,“哇!”地一声,张口喷出一道鲜血,头一偏,顿时断了呼吸。 金鹰一见,俯身捡起地上的单刀,摸了摸自己被砸了一记的后脑,转首望着神情惊喜的白玫瑰,道:“姑娘的手法不但奇准,下来的也够快……”说着转身,大步向院外。 白玫瑰一见,急定心神,急忙招手娇呼:“喂!喂!” 但是,喊他什么呢?直到现在,她才想起还没有问过这位“笨牛”的尊姓大名呢! 第十四回 又撕榜文好汉夜访神秘女 再行侠义金鹰勇闯老驼山 铁掌太岁被金鹰踢死在“留香院”的消息,不到三更传遍了整个高县。 当然,“留香院”的院里院外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川流不息,直到天明。 但是,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写好了银票等候金鹰前去的王老爷子,也没看到金鹰前去领。 这金鹰不见了,他也许除了恶霸,杀了歹徒后就走了。 但是,“留香院”的红妓白玫瑰,也在当天的夜里失踪了。 金鹰不见面并不大要紧,白玫瑰的失踪问题就严重了。 于是,酒楼茶肆间,又有谈话的新题材了。 有的人竟说白玫瑰是被那位打死铁掌太岁的金鹰给劫跑了。 更可恨的是“留香院”的老鸨,也这样一口咬定说,金鹰把她的白玫瑰给拐跑了。 金鹰听了当然生气,因为他也不知道白玫瑰为什么离开“留香院。” 凭良心说,他自从离开“留香院”,漂浮在他脑海里的白玫瑰,从来没有一刻消失过。 因为她太像一个人,像他口盟的二弟何中坚。 现在,外间盛传着他把白玫瑰给拐跑了,心里虽然气,却又不便出面解释,而自己的心里,的确也为白玫瑰的安危在担心,更想破解白玫瑰的秘密,但是,就在前天傍晚王老爷子贴出榜文的公告栏,又贴了一张大红榜文。 这一次榜文为轰动,立时把金鹰踢死铁掌太岁的白玫瑰失踪的事冲淡了。 榜文上清楚的写着,打死九花娘,救回她未婚夫婿的人,赏价值连城的玉人儿一个,下面署名是“苦命人”! 九花娘是老驼山的女寨主,黑道的朋友叫她九妹,人长的够美,心也够毒,稍为长得英俊健美的小伙子,只要被她看上了,不到剩下皮包骨头,不会丢进河里喂鱼的。 最厉害的是九花娘的武功不但高强,双刀无敌,而且还打一手百发百中的剧毒暗器。 她这些年来一直顺利地占据着老驼山,没有人敢挑她的寨子,一方面是山势险恶,大寨坚固,另一方面是她有一位武功厉害的师父——三圣姑。 更巧的是三圣姑和铁掌太岁的师父马魔王,曾在洛阳吕庄做过事,因而也有人说,铁掌太岁和九花娘就是三圣姑和马魔王的结晶杰作。 其次是这位悬赏的“苦命人”,既没有姓名,也没有地址,真的有人打死了九花娘,到哪儿领这个玉人儿? 第三,这个价值连城的玉人儿,当然要超过王百万的纹银万两。 可是,这个玉人儿究竟是精工雕刻的古董呢?还是活生生的美人儿? 当然,也有不少没有口德的人揣测说,所谓的玉人儿,就是那贴出榜文的“苦命人”自己。 有了这么多的问题,这次再由榜文掀起的轩然大波,当然较之打死铁掌太岁和白玫瑰失踪就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公告墙上没有悬灯,但十字街口的灯光也够亮了,有的人甚至自动的提了灯来。 拥挤在十字街口看榜文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到了万人空巷,道为人塞的地步。 可是,时光渐渐过去,没有哪一个人敢挤到前面去揭榜文。 二更将尽,三更马上到了,那张大红榜文依然贴在公告墙上。 人们的兴致渐渐淡了,同时也开始逐渐离去,知道那人不会再来揭榜文了。 有的人一面散去一面谈论,都一致认为那位金鹰本身就和铁掌太岁有仇恨,他的揭榜和打死铁掌太岁,只是为了自己私人仇恨,所以也不去王老爷子那儿领赏银。 也就在围观的人渐渐散去时候,公告墙旁不远的一条巷子里,不疾不徐的走出来一个人。 有的人一发现,目光倏然一亮,神情同时一呆。 因为,由巷子中走出来的那人,正是手提着单刀,胸前刺了一只振翅的金鹰。 于是,全场一静,接着掀起一片惊喜的欢呼声:“唉呀!快看,金鹰!” 这一片欢呼声不得了,刚刚离去的人们又一面欢呼着回来了。 但是,金鹰并没有等他们回来再揭榜,只见他走到公告墙前,依然把单刀向腰带上一插,伸手将榜文揭下来。 附近的人一声,再度发出一片欢呼:“金鹰揭榜文了!” 金鹰揭下榜文来才看了看,依然折了折,放进了怀内,转身再向巷子内走去。 附近的人群又是一阵叫嚷:“走了!走了!” 拼命奔回来的人一看,墙上的榜文没有了,但揭榜文的金鹰也不见了。 除了一片嘈杂的人声,便是此起彼落的失望、后悔和叹息声。 金鹰提着单刀,依然不疾不徐的向前走着,他当然在考虑,甚惑在计划,什么时候前去老驼山。 当他沿着巷前进,心中沉思之际,前面一个黑暗的门楼内,突然走出一个纤细的人影。 金鹰继续向前走去。 前进中凝目一看,发现那是一个绿衣少女,看装束,显然是个小丫环。 但是,那个绿衣少女竟然闪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走向巷道的中央。金鹰剑眉一蹩,绿衣少女已向他万福行礼,恭谨低声道:“我家小姐,请您移驾一下。” 金鹰立即不解的问:“你家小姐是哪一位?” 绿衣少女恭声道:“就是那位‘苦命人’。” 金鹰不由“吻”了一声问:“你家小姐怎知我一定会揭榜文?一定会走这条巷子?” 绿少女却摇头恭谨道:“小婢只是奉小姐之命在此恭候您,我空小姐如何知道您一定会走这条巷道,小婢就不知道了。” 金鹰迷惑地道:“奇怪呀!我方在此经过……” 话刚出口,绿衣少女已笑道:“小婢也是刚到。” 金鹰却道:“你家小姐现在哪里?” “请随小婢来!” 说罢转身,径自向前走去。 金鹰立即警惕地跟在后面。 因为,他刚在前天踢死了铁掌太岁,今天又贴出了这张打死九花娘有赏的榜文,他怕是马魔王设的圈套。” 如今,竟然巧妙地派出丫环在这等候,事情就更不简单了。 他之所以又前来揭榜,目的是觉得九花娘罪恶昭彰,正欲将她除掉,而不是为了什么价值连城的玉人儿。” 金鹰紧紧地跟在绿衣少女的身后,前进不出数丈,即拐进一小胡同内。 小胡同内一片漆黑,不远处的尽头就是一座黑漆金环门楼。 在前引导绿衣少女却举手一指,道:“到了!就是前面那一家。” 金鹰一看,这时有些相信了,绿衣少女必是隐身在门后向外看,当他在胡同口经过时,立即被她发现,才紧着走到巷子口等候。 心念间已到了楼前,绿衣少女立即轻快地奔上门阶,举手在金环上轻轻地叩了三下。 响声甫落,左边的一扇门“呀!”地一声拉开了。 门拉开了,立时现出一个聪明精灵的少女,向金鹰一看立即忍笑兴奋地说:“快进来,小姐都急死了。” 说话之间,闪身把门拉开了大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金鹰猛看。” 金鹰这时才看清门的是一个红衣少女,看装束,也像是个丫环。 但他看了红衣少女这张精灵刁钻的淘气脸蛋,立即放心了不少,断定绝对不像是马魔王设下的什么阴毒圈套。 打量间,绿衣少女肃然一声说:“请!” 金鹰立即大步地走进门内。 门内也是一片黑暗,仅小厅上亮有昏暗灯光。 绿衣少女再度在前引导,红衣少女则迅速关上了门。 进入昏暗的小厅,绿衣少女的身形并未停,绕过屏风继续向后走去。 金鹰觉得这个家静得出奇,何以没见她们家的老爷夫人接待欢迎。 跟着少女一出小厅后门,金鹰的目光倏然一亮,只见厅后即是两厢一上房的三合小院,上面建有天井,上房的廊檐下一连悬了四盏明亮耀眼的斗大纱灯。 左右厢房门开着,漆黑的上房上却悬着一幅崭新的精细竹帘子。 帘内似乎有了动静,而跟在身后的红衣少女却突然跑到厢房廊下搬了一张椅子来。 接着向金鹰立身的地方一放,含笑道:“金鹰!您请坐!” 金鹰剑眉一蹙,十分不解,不由迷惑地问:“你家小姐呢?” 引导前来的绿衣少女立即含笑道:“我家小姐马上就来了。” 金鹰听了一愣,觉得这位小姐好怪,既不在前面小厅上接见,进入内宅又不让进入上房待茶,搬张椅子坐在院子里就算招待客人了。 可是,看看两个少女,并没有再为他们的小姐搬张椅子出来,难道她家小姐要站着和他讲话? 再看上房门内,里面虽然有了动静,可是却未见那位小姐出来。 尤其,上房一片漆黑,檐下灯光明亮,根本看不见房中的任何陈设和动态。 当然,上房的小姐要是看他,可是清清楚楚的,一目了然! 金鹰看了看情形,心里当然有气,正待说什么,蓦然帘内有个少女声音,娇滴愉快地说道:“我家小姐到了。” 果然,帘内传出来一阵“簌簌”的缎质衣衫磨擦发出的声音。 心中有气的金鹰依然坐着,动也没动。 接着又听帘内方才发话少女,娇声道:“金鹰!这家小姐给您见礼啦!” 金鹰一听,只得站起身来,拱手道:“不敢!小姐的榜文在下已经揭下来了!” 帘内小姐立即娇喘乏力地说:“如果您能救出小女子的未婚夫婿,使得小女子终能和他完成连理,小女子将要每天早晚一柱香,当神一样的供奉大侠。” 金鹰不由沉声道:“在一不是大侠” 小姐立即急切地问:“那知您姓什么?叫什么呢?” 金鹰听得剑眉一蹩道:“这与救你的未婚夫根本无关!” 小姐娇喘的说:“可是,你若是将我的未婚婿救出来,我要将您的大名写在神牌上,天天祷告上苍保佑您……” 金鹰立即淡然道:“算了吧!这样我更不能告诉你了,我自己知道,我的命小福薄,经不起你这么个参拜法!” 话声甫落,站在一旁忍笑观看的红衣少女,突然叹声道:“这是我家小姐对大侠感激的一番好意,您懂不懂?” 金鹰也突然沉声道:“我为什么要把姓名告诉你们?须知你们是求我,不是我求你们……” 红衣少女也不甘示弱的说:“可是,您救回我们家的未婚老爷来,我们小姐也有赏呀!” 金鹰听得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了榜文上写的玉人儿。 是以,急忙若有所悟地“噢!”了一声,道:“榜文上说,事成之后,你们要赏玉人儿一个,请你先把玉人儿拿出来让在下看看可好?” 红衣少女和绿衣少女同时娇声道:“玉人儿比我们两个还要高大,拿得出来吗?” 话未说完,已听帘内的小姐喘息乏力地说:“小红、小翠,大侠既然要看,你们两人就带他去看看好了!” 说罢一阵娇喘,接着又乏力地说:“小女子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话未说完,帘内已响起一阵衣衫磨擦的声音,同时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红衣少女和绿衣少女却向金鹰,同时恭声肃手道:“金鹰大侠!请去看吧!” 金鹰见帘内的小姐走了,显然是为了他要求看玉人儿而不悦,实在说,也没有揭了榜文就要看赏银的道理。” 这时红衣少女和绿衣少女真的要带他去看玉人儿,只得有些不好意思沉声解释道:“我并不是一定要看玉人儿,只是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金鹰举手一指上房的竹帘,道:“你们小姐隔着帘子招待客人?” 绿衣少女立即解释道:“那是因为我家小姐身体有病” 金鹰一听,立即理直气壮的说:“身体有病就不能见客人啦!” 红衣少女却突然一指金鹰,叹声道:“您怎的这么笨?怎的一点儿也不懂我们女儿家的心思呢?女孩子儿家爱的就是美丽漂亮,黄皮肌瘦的一张脸,头发散蓬蓬的,您愿意看?” 金鹰一听红衣少女说他笨,顿时想起白玫瑰骂他笨牛的事,心中一气,立时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红衣少女和绿衣少女一看,慌的急忙跟在身后。 一穿过小厅,红衣少女首先沉不住气,道:“您……” 话刚开口,金鹰已然止步,回头沉声道:“你们别送!” 急急跟在身后的红衣少女和绿衣少女,急忙止步,同时吓了跳,险些撞到金鹰。 金鹰突然觉得不该对两个丫头发脾气,只得放软颜色,强自和声道:“回去禀告你家小姐,我现在就去老驼山。” 倏然飞身越过门楼上方,直向院外纵去。 红衣少女和绿衣少女一见,立即娇声道:“杀了九花娘,别忘了来抬玉人儿!” 飞身纵落门外的金鹰虽然听到了,但理也没理,吭也未吭,继续朝胡同外奔去。 一到巷内,立即飞身纵上,穿房越脊,疾驰如飞,出得城墙,直奔正北。 因为,老驼山就在城北数十里的广亘山区中。 这时天色已届三更,夜空澄澈,满天繁星,虽然没有月光,景物却依稀可辨,正是夜行人办事的好时刻。 金鹰虽然已出城,心中似乎仍憋着一股闷气,总觉得那位小姐有点儿不对劲,整个宅子都透着怪怪的。 由于心里有闷气,因而脚下也就愈来愈快,愈奔愈疾,不足一个时辰,已进入了广亘山区。 金鹰久已有意除去铁掌太岁和九花娘,尤其是他两人的师父三圣姑和马魔王。 马魔王本名雄飞,曾在草桥的吕庄做总管,由于吕伯玄事败,潜逃来此。 三圣姑、九花娘、铁掌太岁都是“龙虎镖局”的人,被司马上云一招吓退,但他们的贼性难改,又在此处盘踞。 正因为这样,金鹰已有多次前来暗探过九花娘。 由于是熟路,他很快的就到了九花娘的大寨后,立即隐身在高处察看。 只见巨木建成的大寨内,一片漆黑,和他前几次前来时的情形不大一样,显然内部已有了防范。 尤其,往日灯火达旦的内寨高楼上,这时不但没有了往日的笙歌欢笑,连一丝的灯火都没有了。 金鹰一看这情形,知道九花娘不但知道了铁掌太岁已死的消息,同时也接到了他又揭了“苦命人”的榜文的消息。 根据眼前的情形,他只好硬往里闯了。金鹰心念一定,立即向后寨墙前纵去。 他记得后寨墙内的不远处,就是一排排的大房子,显然是九花娘寨中的仓库。 心念民业已驰至高大的寨墙下不远。” 寨墙上蓦然一声大喝,接着是一片震山呐喊,一阵弓弦声响,立即“飕飕”连声,无数羽箭如飞蝗蔽天般由寨墙上射下来。 金鹰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招,是以,就在那声大喝的同时,身法以脱兔般的速度,直射寨墙下。 一到寨墙下,哪敢怠慢,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凌空而起直飞寨墙之上。 寨墙上的弓箭手们,正在吆喝呐喊,纷纷拉弓搭箭,盲目地忙着将箭射向墙外地下。 这时蓦然看到金鹰“飕!”地一声,由墙下纵上来,“啊!”地一声,顿时大乱。” 金鹰在这种众寡悬殊的情形下,更是丝毫不敢大意。 是以,双脚一踏上寨墙,“刷!”地一声,将单刀撤出来,顿时,寒芒四射,光华耀眼,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只见金鹰左掌击处,惨叫刺耳,右刀挥处,鲜血飞溅,踢腿时,尸体横飞而起,旋身时,惊呼哎哟连连! 这真是一幅猛虎扑入羊群图,寨墙上顿时一片大乱,那些小盗们,立时东逃西散。 就在这时,附近大喝一声,一个手使链子飞抓的大汉,随声奔至,一见金鹰就甩链扬腕,飞抓呼的一声直向金鹰的西门奔来。 金鹰略为偏头,伸手将飞抓的链子抓住,运劲一带,大汉惊叫一声,身不由己的飞身扑来。 也就在大汉飞扑的同时,金鹰一个电闪旋身,单刀一挥,惊叫的大汉立即应刀而倒。 金鹰一刀斩了使抓大汉,左右一看,发现方才乱奔的弓箭手,这时正被两端的头目拦住,同时吆喝命令着向他发箭。 所谓“擒贼擒王”,金鹰前来找的就是九花娘,并不须要多杀小盗。 是以,就趁逃向两端的弓箭手惊魂未定之际,身形凌空而起,直向墙内的库房上纵去。 也就在他离开墙面的同时,羽箭已纷纷射至,而其他寨墙上这时也不停的发出震天的呐喊助威声。 金鹰理也不理,飞腾纵跃,直向深处的几座高楼驰去。” 由于金鹰提的是一柄宝刀,寒光闪闪,隐隐发亮,正好是寨墙上弓箭手的目标。 只听四周寨墙上,纷纷雳天呐喊道:“在那边!在那边!奔向内寨去了。” 金鹰恍然想起,立即飞身纵落地面。 也就在他纵落地面的同时,暗影中立时暴起两声大喝,两个劲衣大汉,一使鬼头刀,一使金字夺,随着喝声,双双向金鹰扑来。 金鹰急切地想见到九花娘,是以,一见两个大汉飞身扑来,也不答话,急忙旋身跨步,单刀趁势一递,径挑使鬼头刀大汉的肋肩。 使刀大汉一见,那敢怠慢,大喝一声,急旋千斤坠,企图刹住身势。 但是,金鹰的刀法诡异,身法轻灵,单刀已刺入了大汉的胸内。 另一使金字夺的大汉则趁金鹰刺杀同伴的刹那间,趁机进步,金光闪处,夺头已向金鹰的小腹斩来。 金鹰急忙一闪,刺进大汉胸内的单刀根本没有撤出,就在大汉的体内斩向使夺了大汉。 使夺大汉正待顺势送夺刺进金鹰的小腹内,没想到腰间寒光一闪,金鹰刺进同伴胸内的单刀已向他刺入。 他一惊非同小可,厉叫一声,急忙撤臂,点足就待飞退。 但是,已经迟了。 寒光一暗,金鹰的单刀已在他的腰间划过,他的厉叫,也变成了凄厉的刺耳,直向夜空散去。 也就在金鹰斩了使夺大汉的同时,前后左右又是一阵连声暴喝,人影闪动中,一连赶来十多名大汉。 这些大汉一到近前,也不说话,齐挥兵器,立即将金鹰团团围住。 金鹰哪能让他们围在核心,是以,就在他们将要围住的一刹那,觑了一个空隙,闪身而出。 就在他经过两人之间的一刹那,顺势挥刀,同时飞起一腿。 一声惨叫,右边的一个人立即被他的宝刀砍倒,左后面的一人,却闷哼了一声,也一头栽倒在地上。 也就在他刚刚脱困的同时,其他几人飞腾纵跃再度把他围住。 金鹰一面挣脱,一面刀、掌、脚齐施,只听暴喝挟着惨叫,兵器相击声侠杂闷哼倒地声,鲜血激溅,兵刃脱飞,令人看了不但怵目惊心,而且惨不忍睹。 金鹰在两面成排的十数座高大仓库的通道上,左冲右跃,前蹦后跳,直到冲出通道,到达一面形如花园的空场上,才再没有人紧追搏杀。 但是,提刀停身的金鹰回头一看,心中既惊又迷惑。 因为他这一路激烈的厮杀过来,他的确砍中了三至五人,也许挥掌踢脚踢中了三五人。 不过,慌乱中他并没有完全踢实对方身上,而方才也随防范跳跃闪躲,可以说是只扫过对方衣服或擦着对方的身体。 但是,现在看来,十四五个彪形大汉,俱都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而只有三五人倒卧在血泊中,似乎确是中刀流血过多而死,或是当即死亡,其余人等不知何以也被他踢死在当场。 金鹰转首一看,心念电转间,花丛中又响起一阵愤怒大喝。 紧接着,人影闪动,分由前面的花树后,一连冲出六七人,飞身向他扑来。 金鹰只得提劲动刀准备迎战。 就在这时,前面又响起一个苍劲老人命令,大喝道:“回来!” 如此一吆喝,飞身扑向金鹰的六七人,立即纷纷刹住了。 四周的寨墙上,依然不停的发出呐喊助威声。 六七名大汉的身形一停,那个苍劲的声音,立即沉喝道:“燃火把!” 喝声甫落,接着“擦擦”连声,随着火花的闪烁,接着燃起了十数支松油火把。火把一燃亮,四周寨墙上的呐喊声音也立时停止了。 金鹰这才发现眼前花圃中散立了三四十人之多,每个人的手中都有兵器。 中间立着一个蓄有胡须的干瘦老人,穿着一袭衣衫,双目中冷焰闪闪,正怨毒地望着金鹰。 金鹰知道衣衫老人是个地位极高,武功极强的人。方才命令大喝,就是发自他的口中。 衣衫老人以炯炯的目光看了金鹰一眼,立即怒声问:“你就是踢死‘铁掌太岁’又在十字街口揭榜文的那个人吗?” 金鹰淡然一点头道:“不错!” 灰衣老人突然举手指,瞠目厉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 金鹰轻蔑地笑道:“你认为我做得不该?” 灰衣老人叹怒道:“不错!” 说此一顿,只见他强自压抑了一下上冲的怒火,恨声问:“我问你,你在‘留香院’踢死了铁掌太岁,你又得到什么?” 金鹰淡然道:“我不需要得到什么!也不希望得到什么!” “你和铁掌太岁有仇?” “没仇。” “有恨?” “没恨。” “那你为什么要踢死他?” “为了清除败类,为了除害!” 灰衣老人一听,仰面发出一声怒极大笑,道:“说什么清除败类,分明是故意制造事端,企图借此扬名显万儿!” 金鹰淡然道:“随便你怎么说!” 灰衣老人又恨声道:“今天你已进了枉死城!” “我已经送走了十多人了。” 灰衣老人和散立在身后的数十大汉,不由同时看了一眼对正这边的那条仓库通道。 数十大汉当然看得变颜变色,各自胆寒。 灰衣老人也不由强抑心中的怨毒怒火,沉声道:“你今夜闯入本寨,究竟是为何?” 金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废话!” 灰衣老人突然又提高了声音,沉声道:“你要拜见我们寨主?” 金鹰没有吭声,因为这与他冒死前来的目的根本不符。 “好!老夫可以为你引见,请报上你的尊姓大名来。 “非常抱歉,你阁下还不配知道。” “告诉你,你不报上名来,我们寨主不予接见……” 话未说完,金鹰瞠目道:“不见也得见!” 话声甫落,立在灰衣老人身后一个提着钢叉的大汉,立即怒声道:“我们和这小子拼了,属下愿……” “愿”字方自出口,金鹰冷冷地笑道:“你愿意先死?” 那大汉猛的一横手中钢叉,愤然上前一步,厉喝道:“不错!” 金鹰一听,仰面发出一声轻蔑大笑,道:“在下原本不准备妄杀无辜,但拦我者死,你阁下自己找死,在下也不得不成全你了!” 灰衣老人早在金鹰说话间,已先挥手阻止了使叉大汉。 这时一俟金鹰话落,立即以警告的口吻,恨声道:“你不要恃技强,你真的把老夫等人惹火了,老夫就立刻和你拼了。” 金鹰听了,再度失声笑道:“在下由寨墙到此地,一路杀来,死在我掌下刀下的贵属下有二十人之多,你阁下依然不气恼,嘿嘿!你阁下的涵养功夫,可也真称得上到家了。” 灰衣老人一听,不由气得浑身颤抖,举手一指金鹰,恨声道:“你欺人太甚,老夫不得不下令全寨高手围攻你,一直到将你剁成血泥为止……” 金鹰冷冷一笑,道:“你们虽然人多,但在下的宝刀也快,如果阁下不相信的话,你们不妨一起上,谁上谁进枉死城……” 话未说完,手横钢叉的大汉已暴怒跳吼道:“属下实在忍受不了了!” “了”字出口,厉吼一声,连人带叉,飞身向金鹰冲了过去! 金鹰早已看情了当前的形势,由于他方才一连杀了好几个,站在园中的数十大汉个个胆寒心惊,俱都不敢冒然出场。 但是,如果不及时施展杀手吓阻,这些人的胆气一壮,势必会一涌而上,那时莫说进入内寨杀九花娘,就是自己脱身都很困难。 是以,这时一见持叉大汉,疯狂扑来,立即横刀哂笑,蓄势以待。 灰衣老人则看得大惊失色,不由脱口急呼:“回来!” 但是,飞扑中的持叉大汉,却身形不停,双腕一拧,照准金鹰的前胸就刺。 到了这时,金鹰不得不以险招取胜,以收吓阻的效用。 是以,一俟持叉大汉的招式用老。猛的侧身吸腹,左掌轻轻一推叉杆,右手宝刀已闪电般斩向了持叉大汉的颈间。 持叉大汉一见叉头推开,但知不妙,立即准备变刺为挑,但是金鹰的内力奇雄,奋力一挑,就像挑一座山那么重。 也就在他挺腰动劲的一刹那,寒光一闪,冷焰扑面,再想闪躲已来不及了。 只见寒光一暗,惨叫一声,一蓬血珠“卜”地一声,随着大汉的身形前仆,直溅到数丈以外,尸体也“咚!”地一声栽在地上。 灰衣老人一看,呆了! 其余数十大汉,也俱都傻了。 也就在这时,花园尽头的数座高楼上,突然有人朗声道:“寨主有令,请来人花厅问话!” 灰衣老人一听,急定心神,立即沉声道:“在下寨主有请,请随老朽来。” 说罢转身,也不等金鹰有何表示,愤愤的当先向前走去。 金鹰怕的就是见不到九花娘,只要和这淫娃照了面,就不怕除不掉她。 是以,一见灰衣老人转身走去,毫不迟疑,立即举步跟在身后。 散立在花丛间的数十大汉,也纷纷让开了。 金鹰这时才发现原本漆黑的内寨,这时已有不少处燃起了灯火。 细看几座高楼下的花砖墙内,也站满了弓箭手,显然是准备对付他而布置的。回想方才,所幸灰衣老人即时赶来,万一在他大战十数壮汉后,心急不察,直奔这面,一旦短小疾劲的弓箭齐发,骤然间他也很难完全将弓箭击落。 心念同,业已走到了矮墙下的圆门前。 灰衣老人的身形不停,继续匆匆前进。 金鹰不敢离开灰衣老人太远,也急急地跟在老人的身后。 退向两边,闪开通道的数十大汉,则一面向前围拢,一面在窃窃私论着在后面跟进。 金鹰当然注意到了,但他却哂然地笑了。” 因为,真正的难关已过,马上就要见到九花娘了,只要见到九花娘,除非她长有翅膀,休想在他的宝刀铁掌下逃脱。” 第十五回 孤胆英雄宝刀怒斩淫荡女 狼狈为奸阴谋捉拿侠义客 金鹰心念同,不觉已进了月形圆门,进入一条灯光火明亮的通道。” 通道两边,每隔三两丈便有一对劲衣佩刀的大汉分立两边把守着,因此可以看出,九花娘对他揭榜前来,防范是多么的严!” 至于为什么突然又下令全寨停止向他攻击而要亲自接见他,的确令他费解。 到达通道尽头,向右一转,金鹰的目光倏然一亮。 因为,眼前一片耀眼明亮,前面是座五阶敞厅,两边为回廊厢房,三面廊下,竟悬了雪白的纱灯时盏之多,盏盏光明大放,映照得光滑的地面上,当真的落针可见。 再看前面的敞厅上,檐下除了一张虎皮大椅,再就是两边肃立的四五十名佩刀的劲衣女子。 这些女子中,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的三十多,有的才十八九,都是些庸俗姿色。 但是,她们却个个两脚分开,背负双手,挺着高高的两座乳峰,目不转睛的望着远方的夜空,对灰衣老人引导着金鹰进来,视若未赌。 金鹰见中央的虎皮大椅上并没有坐着九花娘,剑眉一轩,正待问什么,在前引导的灰衣老人突然侧身肃手,一指道:“请你自己前去答话,老夫就送你到这儿!” 金鹰听了一愣,因为立身之外,距离厅前至少还有二十丈以上。 而且,他对九花娘这种接待他的形式方法也感到极为不满,因而沉声问:“你为什么不送到厅前?” 灰衣老人沉声道:“没有寨主的命令,任何人擅到厅前,格杀毋论!” 金鹰淡然笑道:“若是被请势所迫呢?” “你难道敢胁迫老夫?” “杀了你我都敢,何况你随我同进同退?” 说话之间,寒光一闪,宝刀已抵在灰衣老人的咽喉上。 灰衣老人神色一惊,面色再变,但仍强硬地冷冷笑道:“你今天是死定了,杀了老夫你同样跑不了的。” 金鹰立即沉声道:“未必见得。不过,你不听话你先倒下。” 说话间,发现跟来的数十大汉,俱都远远的停在通道内,不敢前进,金鹰愈加断定这个院中和厅前必有什么名堂。 尤其,中央敞厅,两面厢房,正面既没门楼也没墙,在建筑上就透着点奇怪。 心念电转,灰衣老人哼了一声,只得勉强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由于金鹰已提高了警惕,跟进中,刀尖一步没有离灰衣老人的颈后。 距离厅前不足五丈,而灰衣老人的步子不停,依然大步向前走去。 金鹰心中一惊,如果太靠厅前,不但遇变不容易对付,而灰衣老人也较易窜进厅内逃走。 是以,用刀一压灰衣老人的后颈,沉声道:“好了,就站在此地好了!” 灰衣老人不敢不听,但他却向着敞厅内拱手躬身,朗声道:“启禀寨主,揭榜人带到了。” 话声甫落,厅内也有一女子朗声道:“启禀寨主,揭榜人带到了。” 两次朗声唱毕,厅内依然寂静无声。 但是,却有一阵隐约可闻的脚步移动声。 好一会,才见四个花衣侍女在前引导,两个较大侍女扶着一个秀发蓬散,一溜乌发遮着半边娇靥的红裘女子走出厅来。 金鹰目光一亮,神情一呆,心里也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这个身披红缎白毛裘氅的女子,好似春睡方醒,硬把她由牙床衾被中强拖起来似的。 她不但玉颈袒裎,酥胸隐露,在数寸长的雪白柔细长毛中尚现出半个圆乳峰,而且短袖藕臂,玉腿赤足,一副娇懒不支的样子。 尤其,柳眉轻蹙,睡眼半睁,一张小嘴高嘟着樱唇,看来娇艳欲滴,又显得老大不高兴。 金鹰心头怦怦,的确是看傻了。 他心想,这哪里是杀人无数的九花娘? 心念间,四个花衣侍女已分列两边,另两个侍女已将九花娘扶坐在虎皮大椅上。 九花娘嘤咛一声,娇躯乏力地斜坐在大椅上,一腿斜伸,一腿微蜷,露出了一双细腻天足和两截玉腿。 紧接着,一双细细玉手,缓缓上举,宽肥的裘袖缓缓滑落,露出两截莲藕似的粉臂,十指也轻巧的向后掠开了秀发,露出了一张狐媚艳美,震人心弦的艳丽面庞。 金鹰觉得眼前似有一团火,直烤得浑身发热,有一股强大的魅力,猛力向前吸着他。 他心中一阵急躁,不由怒喝道:“快叫九花娘出来!” 这声大喝,在全场寂静,落地闻声,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的情形下,不啻突然打了一个霹雷。 九花娘的娇躯一哆嗦,立即再睁大了些那双醉人媚眼,哎哟一声,叹道:“是谁用这么大的嗓门儿吓唬奴家?” 灰衣老人这时才躬身拱揖道:“启禀寨主,他就是揭榜的人。” 九花娘一听,先以玉手掩住樱口打了个呵欠,才叹道:“听说你要找奴家?” “不错!” “你舍得呀?” “我会把你剁成烂泥!” “那就请你上来动手吧!” “无耻!快去换衣拿兵器!” “唉!奴家就知道你舍不得” 话未说完,金鹰已瞠目剔眉,怒喝道:“快去换衣拿兵器!” 灰衣老人一听,立即向着九花娘躬身道:“启禀寨主,这人心性特强,下手毒辣,属下劝您还是换衣取兵器来。” 九花娘一听,格格笑道:“既然他的心肠那么狠毒,狠到能够辣手摧花,总坛主……” 灰衣老人赶紧躬身道:“卑职在!” “那就请你到我的厢房里将我的剑拿来吧!” 灰衣老人一听,立即躬身应了个是,转身就待离去。 但是,金鹰却突然用刀一压灰衣人,沉声道:“慢着!” 灰衣老人神色一惊,立即回头以怨毒的目光瞪着金鹰,沉声问:“你待怎样?” “为寨主取剑,恐怕用不着劳动总坛主的大驾吧?” 九花娘知道金鹰机警骠悍,不由无可奈何的叹声问道:“你今夜到底找奴家何事?” “在下前来救人!” “救谁?” 如此一问,金鹰愣住了,心想:“糟糕!当时匆匆忙忙,竟忘了问那位帘内的小姐,她的未婚婿姓啥了!” 金鹰到了这时候,只好坦白的说:“在下当时忘了问她……” 九花娘听得媚眼一亮,脱口急声道:“这么说,你已经见过她了?” 金鹰点头道:“不错!” 九花娘娇笑道:“‘苦命人’是谁呢?” 金鹰听得心中一动,觉得他这时绝不能说出来,那样一来,恐怕他还没有回城里,那位小姐早已香消玉殒,遭人杀害了。 心念及此,立即摇头道:“在下不能告诉你。” 九花娘不由失声笑道:“你这个人可透着怪啊?问你要救的人是谁,你不知道,要你说出那位‘苦命人’的芳名来,你也不愿,你不说出他的名字来,我怎的把她的夫婿交给你呢?” 金鹰听得心中一动,问:“那么你这儿一共有几人?” 九花娘落笑道:“如果你算上,一共有九个!” 金鹰已懒得浪费力气,沉声道:“把他们都带出来,我要问话。” 九花娘无可奈何的叹道:“好吧!” 说罢转首,望着左侧的二十几名女警卫吩咐道:“把他们八个带出来。” 话声一落,最末尾的数名女警卫,同时娇声应个是,立即转身走进身后厅内。” 也就在数名女警卫走进厅内同时,立即响起一阵惶急哀求声。 金鹰听得剑眉一蹩,心里暗暗生气,有人说:“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看来这句话倒一点也不假。” 但是,九花娘却叹声道:“现在你总该知道我没有亏待他们吧!” 金鹰怒哼一声,正待说什么,数名女警卫已引导着七八个油头粉面,个个身穿华丽公子衫的青少年,由厅角台阶鱼贯走了下来。 金鹰知道其中一定有蹊跷,不由觑目去看刀尖下的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神情焦急,目光游移,横在额头上的皱纹中已渗满了汗水。 由于有了这一发现,心中更加提高了警惕,断定这座院中布置了有什么机关或阴谋,因而,压在灰衣老人肩上的刀,又加上了少许劲力。 这时,八个青少年个个愁眉苦脸,俱都面黄肌瘦,弯腰驼背,浑身颤抖,嘴里尚梦呓般不停的自语着:“我不要回去,我自愿伺候九娘……” 九花娘却望着八个站在她面前阶下的青少年,对金鹰道:“现在他们八人个都到了,你可以过来问话了!” 金鹰知道这是九花娘事先安排好的计划,根据八个面首的齐集在厅内,就可以断定。” 这时见八个瘦骨如柴的青少年只站在阶前,而不到中央来,更加断定这座院子中大有问题。” 是以,冷冷笑道:“在下用不着过去,他们又不是聋子听不到。” 九花娘听得媚目中冷芒一闪,花容立变,但她迅速银铃般的格格笑了。 金鹰看也不看九花娘,立即望着八个青少年,和颜悦色地问:“八位真的不愿意随在下回去?” 话声甫落,八个青少年同时摇头,齐声道:“我们都不愿意回家……” 金鹰一听,不由有些生气的说:“你们现在跟我走,没有人敢为难你们,再说,你们在这儿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岂知,八个青少年同时惶声道:“不下不,我们在这儿很好,很快乐!” 金鹰一听,顿时气愣了。 九花娘却得意的格格笑了。 金鹰嘘了口气,沉声道:“已经订过妻室的人请站前来!” 但是,八个青少年依然在那里浑身颤抖,连连摇头,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金鹰一看,断定这些青少年必是受了九花娘的事先威吓,所以不敢说回有。” 是以,立即望着九花娘,沉声道:“现在不管他们愿不愿回家,我都要把他们带下山去!” 岂知,九花娘却毫不犹豫地道:“好呀!当然可以……” 金鹰真没想到九花娘这么爽快,因而脱口赞声“好!” 岂知九花娘却继续说:“不过,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 金鹰见九花娘方才答应得这么爽快,因而也欣然道:“你说说看,只要在下办得到的,在下一定答应你。” 这时的金鹰不是因为九花娘长得媚人,充满了魅力,而不忍心下手杀她,而是因为他要顺利地把这八个无知青少年先救下山去。 其次,如果现在马上向九花娘下手,两边的数十女警卫,必然一拥而上,死伤必然惨重,而未必能将九花娘置于死地。 再者,双方这一混战,首当其冲的是院中央站着的这八个青少年,那时,不但没有救了他们,反而害他们丧失了宝贵的生命。 是以,他才准备先挟持灰衣老人把八个青少年救下山去,然后再设法除掉九花娘。 金鹰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所以才欣然答应九花娘将要提出的条件。 岂知,九花娘格格一笑,嗔声挑逗地问:“你真的要答应奴家提出的条件?” 金鹰立即正色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还是那句话,只要在下能力所及。” 九花娘再度落声笑道:“你一定能办得到。” “那你就快些说!” “他们八个人回去,你一个人留下来陪我。” 金鹰一听,顿时大怒,倏起杀机,不由戟指一指九花娘,怒喝道:“闭嘴!今天在下本来欲将你置于死地,但为救人心切,再给你一次自新机会,没想到你依然不知醒悟,竟说出这种不知耻的话来……” 话未说完,她突然站起身来,娇靥铁青,媚眼圆睁,同时怒喝道:“我虽然有饶过之心,但我却有歼绝你之意,告诉你,今天就要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金鹰正待怒声呵斥,灰衣老人却慌得面色如纸,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地说:“寨主不可,寨主不可……” 话未说完,九花娘已厉声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你那条老命了。” “了”字出口,灰衣老人突然一声厉叫,回身飞掌,猛劈金鹰的面门。 金鹰早已防备着灰衣老人偷袭逃跑,所以宝刀一直压在他的脑后,这时一见他回身飞掌,立即扭腕运劲,宝刀直切而下。 寒光一暗,鲜血崩现,灰衣老人的厉叫立即变成了惨叫,金鹰的宝刀,由他的劲间,直切到他的肋腰。 阶前的八个青少年。早已吓得缩成一团,而九花娘却惊得连声怒叱道:“机关!机关! 快拉盖箍环啦!啊……机关失效了!” 金鹰一刀切了灰衣老人,当然也听到了九花娘的惊急呼叫声! 是以,撤刀之际,业已飞身而起,就在空中,一声震耳大喝,径向惶急地望着厅内的九花娘砍去。 九花娘闻声大吃一惊,一声娇叱,闪电转身,举起虎皮大椅,猛掷凌空而下的金鹰。 金鹰闪避已经不及,大喝声中,左掌运劲劈出,下砍的宝刀依然向九花娘砍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虎皮大椅立时被金鹰的铁拳击碎,而且下砍的宝刀也正巧砍在碎裂的椅腿上。 九花娘吓得一声娇呼,花容失色,一个后仰翻滚,直滚厅内。 一个花衣侍女,在数十女警卫的娇叱和院外数十大汉的暴喝声中,独自捧着九花娘的剑和镖囊奔向了九花娘。 翻滚中的九花娘,挺身跃起,脱口急声道:“快拿来……” 来字出口,紧跟而至的金鹰已飞起一腿,踢在她伸出的右臂上,右手接着先她一挑,挑飞了侍手中的剑和镖囊。 九花娘一声娇呼,娇躯再度翻倒,花衣侍女也惊叫一声跑开了。 金鹰的身形不停,宛如一只饿虎扑羊般,伸手就去抓仰面倒在地上的九花娘。 红裘敞开,在雪白的一堆长毛中,呈现着仅穿有兜肚小裤的九花娘,右臂已被金鹰踢得抬不起来,在无暇挺身跃起的紧急情势下,只好玉腿猛蹬俯身伸掌抓她的金鹰。 金鹰左腕一绕,立即握住了九花娘羊脂般白嫩纤细的脚腕。 紧接着,顺势一扭,九花娘脱口娇呼,娇躯被扭得猛的翻滚过去。 金鹰再不迟疑,俯身伸掌,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钢钩般的五指,立时抓住了九花娘乌黑柔长,带有一丝兰花气息的长发。长发一握到手,立时将再度一声娇呼的九花娘拉跪起来。 跪在地上的九花娘高突的酥胸,颤巍的玉乳,完全呈现在金鹰的咫尺眼前。 九花娘被捉,全场停止了娇叱喊声,静得可以听到每一个人自己的心跳声。 全场的男女众人,俱都震惊惶骇地瞪大了眼睛,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盯在金鹰和仰面闭目挺胸跪在地上的九花娘身上。 金鹰的心狂跳,他紧紧抓着秀发的左手在抖,提在右手的宝刀抖的更厉害。 但是,他剑眉飞剔,朱唇紧闭,颤抖的玉刀依然缓缓上提,一寸一寸的接近九花娘的高耸双乳。 数十女警卫和数十大汉,个个惊得张口瞪眼,俱都紧张得浑身微抖,他们的心,也随着金鹰上移的宝刀而上提,一直提到了腔口。 仰面闭目,浑身微抖的九花娘,没有求饶,没有挣扎,完全是一副闭目等死的姿态。 但是,她那双最富魅力的媚眼中却早已涌满了泪水,正由她浓细而长的睫缝间,徐徐地流下来。 金鹰的刀尖已抵在九花娘一对浑圆玉乳的中央,那正是她心脏的地方,只要他将削铁如泥的宝刀向下轻轻一按,狐媚艳丽,娇躯健美的九花娘马上就香消玉殒,命赴黄泉,倒卧在她自己的血怕中了。 但是,金鹰犹豫迟疑了! 突然,由九花娘秀美细长的乌发上发出的兰花香气,似乎愈来愈浓了。 最可怕的是金鹰心中竟有俯首欲吻九花娘鲜艳欲滴,微微开启的两片樱唇的冲动趋势。 金鹰悚然一惊,顿时惊觉,绝对饶她不得,钢牙一咬,心头一横,右腕向下一按,九花娘嘤咛一声,突然睁开满含泪水的眼睛。 紧接着,螓首一偏,双目一闭,整个身躯立时萎缩在金鹰的脚下。 数十女警卫一见,立时掀起一片惊呼尖叫,纷纷吓得四散逃跑。 当然,远立在院外的数十大汉,一见总坛主和寨主先后被杀,这时也惊得纷纷逃散。 但是,在惶叫逃向厅下的数十女警卫中,却响起一片悲凄哭喊声:“九娘!九娘!” 金鹰悚然一惊,这才猛地撤出宝刀来。 只见八个油头粉面,瘦骨如柴的青少年,一个个说谎张张的奔进厅内来。 金鹰一见,本能的飞身退开了。只见八个青少年,一窝蜂地扑在九花娘的娇躯上,呼天抢地的,痛哭九娘,竟然如丧考妣似的放声大哭起来。 金鹰的内心一阵绞痛,一跺脚,飞身纵出敞厅,足尖一点,直飞屋面。 突然发现后寨有升起的浓烟和火光。 也就在这时,后寨仓库方向已传来一片惶急呐喊声:“失火啦!失火啦!” 金鹰转首再看,正西和正东也有阵阵浓烟升空,火苗殷红。 他这时的内心多少有些懊恼,无心去想大寨三面为何发生了大火,展开身形,直向正南驰去。 这时南面寨墙上,仅有三五人站在墙头上张惶观望,其余的人显然知道内寨发生剧变,有的去探听消息,有的人也许去救火。 金鹰设着一排栉比的屋面飞驰,到达寨墙近前,飞身纵上,足尖一点墙面,直飞寨外,头也不回,直奔向城内去。 第二天的中午,城内的大街小巷上,又开始了另一件惊人消息的谈论和传播——那就是九花娘被杀,大寨被烧了。 酒楼茶肆间,更是高朋满座,座无虚席,每个掌柜的都张开大嘴笑嘻嘻,无不感激金鹰为他们带来的好生意。 每个酒客茶客的口里谈论的,都是人间尤物,艳美娇滴的九花娘,被金鹰的宝刀刺穿了芳心殒命的事。 那些家有儿子的富绅大贾,和农民渔夫们,他们都一致额手称庆,所幸老天保佑,在他们的儿子未被九花娘捉去前,业已香消玉殒了。 尤其那八个被九花娘抓去的青少年的父母,突然见他们的儿子活着命跑回来了,真是谢天谢地,不迭声的只念金鹰是活菩萨! 但是,金鹰再度的又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依然没有人知道他姓啥?叫啥? 当然,更没有人知道贴出榜文的“苦命人”是谁,以及金鹰有没有用轿去抬和少女一样大的奖品——玉人儿。” 一阵风暴刚过,另一件风暴又掀起了。 十字街口的魁星楼以及关帝庙的大门上,纷纷贴出了榜文。 这一阵风不但在城里掀起,而且传染了邻近的城市,甚至连乡间的小村上,也有人贴出了替他报仇寻恨后,赏银多少的榜文。 可惜,金鹰只有一个,而且,他所先的对象都是巨奸大恶,宵小流氓,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去照顾。 但是,他自杀了九花娘之后,却没有人再见过他,只有另一个恶霸被杀了,才知道又是金鹰的杰作。 这一阵悬赏风气,一些宵小虽没有被选上,但却俱都悄声匿迹,不敢再出外为恶了。 由于到处贴满了榜文,人们已不太感到兴趣,酒楼茶肆闲谈的话题,又开始转向了其他地方。 也就在铁掌太岁三七出殡的那天傍晚,十字街口突然暴起了如雷的呐喊喧哗的人声。 酒楼茶肆间的人们的一听,就像第一次贴出榜文时完全一样,甚至有而过之。 由于人们的喧晔呐喊,以及奔走相告,十字街口明亮的灯光下,又是万人攒动,人而闪闪,不足半个时辰已挤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个热烈轰动的场面,真可说是盛况空前。 为什么会这样轰动呢? 因为悬了六盖纱灯的公告墙上,又贴出了张奖赏特别的榜文。” 细看上面的奖赏计有:宝剑一把、秘笈两册、刀枪不入、铁掌难侵的一件软甲、另有美女四名、并附赠配有金鞍银镫的龙驹一匹。 这一系列的奖赏,真的有万两黄金也未必能买得到,尤其是宝剑、秘笈、软甲、龙驹。 但是,能得到这些东西的人,必须得先杀了大名鼎鼎的金鹰! 正因为贴出榜文的人要杀金鹰,所以才造成了另一次热烈轰动,疯狂似的大风暴。 但是,热烈归热烈,轰动归轰动,每一个人都认为这只不过是贴出来让大家看一次热闹而已。 因为大家一致肯定,没有哪一个人会来揭榜文,不客气地说,也没有人敢揭。 首先,金鹰是大家尊敬的侠士,而他的武功之高,也是众所周知的事。” 其次,金鹰所杀的人,都是恶霸、强盗、淫娃。 就以他杀了九花娘之后来说,他又除掉了马魔王的儿子,苟师爷的女婿,以及丑丐的徒弟。 再就上列的长幼六人来说,哪一个不是人人恨之入骨,人人皆曰可杀的歹徒。 再说,如果有人前来揭这个榜文,他那不是有意助长恶势力的气焰,故意和正派侠士为敌吗? 你一言我一语,个个振振有词,俱都说得口沫横飞,没有一个不偏向金鹰的。 就在大家热烈争论,喧声如潮,把一个十字街口搞得乱烘烘的当儿,一个英挺俊拔,看来年约二十四五的青年,正沿着街边缓缓的挤向公告墙前。 只见这位青年人,高戴绒球银缎英雄帽,身穿银缎绣花短劲衣,外穿一袭亮缎绣花的敞襟衫,腰间悬着一柄崭新银穗的银鞘剑。 细看面貌,飞眉入鬓,朗目有神,温玉般的白静面庞,挺鼻朱唇,尤其他的目光闪烁,面带愠色,隐隐中透着慑人英气。” 附近的人见他不疾不徐地向前挤,纷纷让开一条小路。由于这位英俊挺拔,衣着华丽的年青人出现,谈论立时静了下来。 当然,一俟那位华青年挤过去,又不免引起一阵窃窃私议,指指点点,彼此互相一打听,竟没有那一位认识这位英俊拔的年轻人。 随着华衣青年的前进,人们的目光又移向了公告墙上大红榜文。 只见华衣青年走近墙前,略微看了榜文一眼,竟迈过铁栏杆,“沙!”地一声将榜文撕了下来。 这一举动,真的是人人震惊,全场大哗,立即掀起一片惊“啊!” 就在华衣青年揭下榜文的同时,一个浓眉大眼,满口酒气的大汉已急步向前。 华衣青年一见大汉,立即将手中的榜文一晃问:“这可是你贴的?” 大汉却不答反问道:“你可有把握杀那小子?” 华衣青年傲然沉声道:“我没有把握敢揭榜文?” 大汉被斥得一愣,立即沉声道:“那你就去找吧,能够捉活的,赏加一等。” 华衣青年立即哂然一笑道:“我把那小子杀了到哪儿领奖赏?” 大汉见附近的喧声震耳,而且有的人正指着他们两个人叫骂,知道众怒难犯,立即低声道:“走!我们换一个地方讲话!” 说罢转身,急急向不远处的巷子内走去。 华衣青年对附近人们的指点叫骂,看也不看,理也不理,举步跟着大汉走去。 因为大汉进入的巷子,正是二十多天前金鹰出来揭“苦命人”的榜文的那条巷子,因而不少人大喝道:“你们去吧!金鹰就在那里面,你们两人一定被杀!” 但是,大汉引导着华衣青年,直走到巷子的尽头,既没碰见金鹰,也没被杀。 华衣青年却有些不耐烦地说:“好了!你有什么话就在这讲吧!” 大汉只得刹住脚步道:“只要你确曾杀死那小子,一经证实,马上将奖赏送到你的府上……” 话未说完,华衣青年已冷冷笑道:“我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儿,算了!把榜文再贴上去吧!” 把字出口,把提在手中的榜文顺手向地上一扔,一长身形,飞身纵上了一户人家的墙头。” 大汉一见,顿时慌了,一面急忙由地上捡起榜文来,一面急声道:“请留步!请留步!” 想是奖赏太富诱惑的原因,华衣青年虽然登上了墙头并没有马上走。 这时一听大汉留他止步,立即轻蔑地说:“告诉你,我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大汉立即焦急问:“你打算怎么样?” 华衣青年淡然道:“至少我也想见见我的雇主是谁?看看他们能给我一些什么线索,总不能让我一个人盲人瞎马的去找。” 大汉似乎深觉有理,略微沉吟,毅然道:“好!我带你去!” 华衣青年一听,立即又纵下墙来。 大汉一见,急忙招手道:“随我来!” 说罢转身,急急向前走去。 华衣青年也立即大步跟在身后。 大汉引导着华衣青年,快步如飞,尽走偏僻暗巷和小道,直奔城墙西南最昏暗荒凉的地方。 华衣青年为了宝剑、秘笈、马匹美女,倒也耐心的跟在大汉身后没有再发脾气。两人一阵疾走,不觉已穿过一片荒乱草地,来到了秋诀要犯的杀人刑场。 刑场的尽头那是一座稀疏的松林,里面隐约看到一座破旧祠堂。 跟在大汉身后的华衣青年凝目一看,只见祠堂尚称完好,天窗上隐约有灯光透出。 华衣青年看罢,立即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大汉压低声音道:“这是受刑人被斩后,等候苦主领尸暂停棺木的地方。” 华衣青年一听,不由脱口惊异道:“这么说!我的雇主原来是僵尸鬼啊!” 大汉一听,倏然止步,沉声警告道:“你最好少胡说八道,里面的人可都是大人物!” 华衣青年见大汉突然改变了态度,说话强硬起来,也不由哼了一声,止步沉声道:“他们现在有求于我,我为什么要看他们的颜色?” 大汉一听,知道华衣青年有恃无恐,只得颔首道:“好吧!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到达祠堂门前,大汉立即压低声音,道:“你在这儿稍待,我先去报告一声!” 说罢,不待华衣青年可否,已转身走向祠堂内。 华衣青年也不勉强,立即点点头。 其实,他进不进去都无所谓,因为他立身的地方,依然可以一目了然,清楚的看清正殿内。 正殿门窗大开,仅有一盏纱灯悬在正梁上。 中央一张破旧供桌,两边摆了几张圆凳和长凳。 上首坐着一个老尼姑,下首坐首一个干瘪老道。 左边是一个瘦削老者和一个彪形大汉,右边紧邻老道坐着的是个脸上有疤的中年乞丐。 华衣青年一看殿上的五人,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五人何以悬赏捉拿金鹰,甚至要金鹰的命。 第十六回 破旧祠堂力土连杀四恶人 树林木屋鸳鸯终结连埋枝 华衣青年根据被杀的恶霸、淫娃和恶丐中加以推测,在上首坐着的应该是三圣姑,下首坐着的当然是贼道人。” 另一个彪形大汉是马魔王,干瘦老者自然是刁师爷,最后一个人当然是丑丐。 华衣青年一看清了正殿上的五个人,并没有遵照引导大汉的咛咛等候在门外,而是立即举步走进去。 这时,引导前来的大汉已急步走进了正殿内。 三圣对等人五人一见,目光同时一亮,俱都迫不及待的问道:“可有人揭了榜文?” 大汉一面抱拳行礼应是,一面恭声道:“是的!晚辈已把他带来了。” “了”字方自出口,那个马魔王呼地一声由圆凳上站了起来,飞起一脚踢向引导来的大汉,同时压低声音道:“老子是怎么告诉你的?千万不要领他到这儿来!” 大汉身形一闪躲开了,同时惶急解释道:“小的不引他来,他就把榜文丢在地上了!” 那位干瘦的刁师爷立即关切地问:“那是为什么?” 大汉尚未答话,已走正殿外的华衣青年已淡然道:“因为我要在冒死拼斗活捉金鹰之前,先看看五位在榜文所列的那些东西!” 如此一说,贼道人五人不自觉地脱口轻“啊!”,都愣了。 三圣姑急定心神道:“嗯,少侠既然到了,那就进来一起商议一下,活捉金鹰那小子的计划吧!” 说话之间,华衣青年已走进了正殿内。 丑丐身边原就多了一张凳子,他赶紧肃手笑道:“少侠请坐!”引导前来的大汉见华衣青年只站在门内不远就不往前移,只好急忙将圆凳代为端过去。 那位刁师爷也急忙肃手,连笑道:“少侠请坐!少侠请坐!” 他的话尚未说完,五人尚未落座,华衣青年已坐下了。 三圣姑和马魔王等人看了当然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五人一落座,刁师爷就关切地问:“请问少侠贵姓大名?” 华衣青年立即淡然摇头道:“非常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们!” 他们五人同时一愣,不由齐声不高兴地问:“这是为什么?” 华衣青年淡然一笑道:“万一说出我的姓名来,等我杀了金鹰,他的师父又请人杀我,那不糟了吗?” 三圣姑等人听了,个个神情尴尬,最后同时颔首赞声道:“对!对!有道理!有道理!” 马魔王继续关切地问:“少侠当真有活捉金鹰的把握?” 华衣青年一听,立即毫不客气地沉声道:“废话!” 马魔王一听,顿时大怒,呼地一声再度由椅上站起来,同时怒声道:“你……” 华衣青年立即反问道:“我怎么样?我至少比你的武功高超……” 马魔王气得浑身颤抖,再度一瞪眼,正待说什么,刁师爷已含笑圆场道:“对对对!少侠你的武功当然要比我们这五个老不死的强,要是不强,敢揭这个榜文吗?” 华衣青年傲然沉声道:“那是当然,如果你们五位的武功比在下高,你们自己就去捉了,何必又拿出那么多的宝剑、秘笈、宝马、美女,去让别人送死去?” 如此一说,三圣姑等五人的老脸一同时一变,不由怒声问:“你……” 话刚开口,华衣青年傲然沉声道:“我,我有把握把金鹰活捉过来,任由你处置,随你的心意去做。” 三圣姑等人一听他能活捉金鹰,而且说的极有把握,倏然冲上来的怒气,也只好忍了下去。 华衣青年关切地问道:“请问五位,宝剑、秘笈、美女呢?” 丑丐赶紧和声道:“这几样东西和美女均存在刁师爷的密室里,只要少侠将金鹰活捉来,我们一手交奖品,你少侠也一手交人!” 华衣青年听罢,蹩眉扭嘴,显然有些不大满意。 贼道人却炫耀地说:“坦白的对你说,宝剑是吹毛立断的宝刃,秘笈是武功盖世的奇特功夫……” 华衣青年立即问:“既然秘笈上有盖世武功,那你们五人为什么不学呢?” 五人被问得一愣。 贼道人怒声解释道:“有的人天赋不高,资质愚钝……” 话未说完,华衣青年已哂然一笑道:“道长总算说了句实话了……” 贼道人听得一愣,不由迷惑问道:“什么说了实话?” 华衣青年继续笑道:“有你们这种资质愚钝的师父,当然都不出艺业惊人的徒弟来!” 贼道人一听,勃然大怒,呼地一声站起。 三圣姑等四人也同时由座位上站了起来。 但华衣青年依然哂笑着坐在那和不动,却淡然问道:“不是在下夸口,仅凭定力,你们五位就逊在下一筹,遑论武功了。” 马魔王一听,突然能指一指,厉声道:“我看你这小子分明是前来找开心的,哪里是活捉金鹰……” 话未说完,华衣青年已淡然道:“你说错了,在下所以如此狂傲,目无一切,旨在让你们五位确信在下的武功高超,确有活捉或杀死金鹰的把握,进而带领在下前去亲眼看看美人、宝剑和秘笈。” 三圣姑五人等一听,俱都面透难色,显然他们根本没有这些东西。 华衣青年认真正色道:“方才我来时已对那位引我前来的朋友说了,我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如果不让我看到应得的奖品,我是不会去找金鹰的。” 三圣姑等五人听了神色变幻,目光闪动,知道骗不了当前的年青人,因而同时动了杀机,觉得既然不受利用,不如干脆除去。 是以贼道人秃眉一蹩道:“你说你武功高强,有把握可以活捉金鹰,仅凭你一面之词,我们怎能相信呢?” 华衣青年立即起身,正色道:“那你们可以先行和我试招,咱们是点到为止,试掌不试兵器,不管那一位先试都可以。” 刁师爷一听,立即不好意思地说:“老朽只是一位师爷,武功仅学了一点皮毛而已,老朽可不敢和少侠比。” 贼道人却阴阴地笑道:“贫道想先向少侠讨教几招不传之秘!”说罢,举步就待走出殿去。 华衣青年看得一愣,不由脱口急声问:“道长准备去哪里?” 贼道人正色道:“当然到院中去动手。” 华衣青年笑道:“此地殿中足够了,所谓圈地三尺,更见功夫。” 贼道人不甘示弱,立即点头称好,随之打消了到殿外去的念头。 华衣青年一俟贼道人在对面站好,立即傲然一笑道:“我既然自称能活捉金鹰,我的武功当然比你们高,如果道长一个人和我试招,绝对不是在下的对手……” 照往常,贼道人听了这话,必定勃然大怒,立即飞身上前和华衣青年拼了,但是这时的情势不同,因为一心一意想将华衣青年除掉,不但不生气,反而庆幸得计。 是以,未待华衣青年话完,故意惊异地问:“这么说,你是想一个人对付我们两个人了?” 华衣青年不迟疑地颔首道:“不错!在下正有这个意思。” 贼道人一听,心中不由冷笑了,暗道:“你这小子是自己找死,可也怨不了道爷心狠手辣了!” 心念间,欣然颔首称好,立即望着三圣姑稽首道:“道友,可愿向少侠请教?” 三圣姑四人早已看透贼道人的用意,诀心联手将这个狂妄不羁、不见奖品不办事的华衣青年除掉,然后再贴出一张榜文去。 是以,也装腔作势道:“既然少侠有意一显绝学,贫尼就陪少侠走几招。” 说罢,立时走向华衣青年身后。 华衣青年早在贼道人向着三圣姑要求出场时便在心中冷冷笑了,同时也断定三圣姑在五人之中武功是最高。 是以,一俟三圣姑走向身后,立即淡然含笑道:“请道长师太先递招。” 三圣姑和贼道人见华衣青年对他们两人这么大年纪的长者,居然连动手前的例行礼数都没有,更加暗泛杀机,诀心将华衣青年除去。 是以,两人也不再稽首合什,同时颔首喝了个好,立即欺身直上,拳掌齐施,径向华衣青年的前胸和后背攻击。 华衣青年一见,朗声喝了个“来得好”,身形一旋,穿在身上的对襟外衫竟自动脱离身体,似乎他仍站在原地似的。 三圣姑和贼道人两人惯用夹攻别人的伎俩,是以,两人这一联合攻击,不但气势凶猛,而且将华衣青年上下前后都罩住了。” 在他们两人认为,这一攻之势,必然得手无疑,而且也必然将华衣青年置于死地。因而两人都用了九成功力,上掌下拳,一攻前胸和小腹,一攻肋下和腰际。 没想到,眼前一花,“蓬蓬”连声,两人竟同时击在查那飘飞尚未坠落的银缎绣花长衫上。 三圣姑心中一惊,暗呼一声不好,正待蹲身换招,贼道人的左腕却在华衣青年闪身而出时握了个正着。 只见华衣青年的身形仍在旋动中,右手猛的向外一拧,贼道人的一个干瘪瘦小的身躯,随着他的惊叫,已呼地一声飞向了殿墙上。 而华衣青年的右手虽然猛的向外一拧,而他的右腿却也猛地飞起一脚。 只听暗呼一声“不好!”三圣姑了随即“蓬”地一声,身形飞起,同时发出一声惶恐惊叫。 也就在“蓬!叭!”声响中,华衣青年已旋身带动了左后脚,“咚”地一声蹬在刁师爷的前胸上,一声闷哼,仰面倒向了身后。 华衣青年趁势横肘,“呛”地一声,寒光电闪,业已横剑挡在殿门下了。 马魔王和丑丐,以及引导前来的大汉,只看得一阵心惊肉跳,眼花缭乱,因为场中的变化太快了,简直可以说是眨眼间的事。 当寒光一闪,急凝心神,华衣青年已剔眉哂笑,俊面罩煞,业已横剑挡在了殿门下。 再看贼道人的头颅,早已在墙上撞了个分碎。 三圣姑蜷伏在墙角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唇角流着鲜血,正极端痛苦地挣扎着想爬起来。 但是,终于“哼”了一声,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没有动一动。 一向工于心计,专作害人勾当的刁师爷仰面躺在地上,张大嘴巴,瞪大了眼,一命早已呜呼了。” 马魔王和丑丐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还活生生的三个人,在刹那间俱都断了气,魂归地府了。 华衣青年冷冷地笑道:“现在该你们两位上路了!” 马魔王和丑丐一听,急定心神,脱口轻“啊”,立即将震骇的目光由三具尸体上收回来。 引导前来的大汉“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哭声哀求道:“大侠!大侠!饶命呀……” 华衣青年不由冷冷地笑问道:“方才你不是还喊我小伙子吗?” 大汉一听。惶急得赶紧叩头哭声道:“大侠饶命呀!小的是狗嘴狗舌头,说不出人话来,大侠!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 话未说完,马魔王突然硬着头皮怒声问:“你阁下到底是哪一位?” 华衣青年淡淡笑道:“还是那句话,告诉了你们两人,你们的师爷又会贴榜文请人杀我了。” 丑丐却愁眉苦脸地说:“我们和你既不相识,又无仇隙,你为什么要杀我们呢?” 岂知,华衣青年却失声笑道:“你们想杀我,我能不杀你们吗?” 马魔王和丑丐一听,脱口道:“啊!”俱都呆了,跪在地上的大汉也呆了。” 马魔王举起剧烈颤抖的右手,指着华衣青年,久久才惶急颤声问:“你……你?你…… 你是金鹰?” 华衣青年淡然笑道:“我曾说过,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丑丐却极端不解地说:“可是,你是满脸的胡子,人是古铜肤色!” 华衣青年哂然一笑,哼声道:“不动点小手法,能把你们五个巨奸大恶憨在一起吗?” 马魔王知道已上了大当,但他却不相信华衣青年就是金鹰,是以,愤声道:“不!我不相信你就是那小子,因为人可以改变相貌衣着,但趁手的刀……” 话未说完,华衣青年已哂晒然一笑,一掂手中的宝剑道:“杀你们两人用剑足可应付了!” 马魔王和丑丐,不由一横打狗棒,一抽练子鞭,同时吗目厉声道:“我们和你并无仇恨,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杀了?” 华衣青年突然剑眉一剔,目射冷辉,脱口怒斥道:“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如果你们的师父仍在世上,我也要把他们杀了!” 马魔王和丑丐一听,知道跪地求饶也是自寻侮辱,因而心头一横,同时厉喝一声,道: “大爷今天和你拼了。” 厉喝声中,各举鞭棒,同时向华衣青年扑去。” 华衣青年早已蓄势以待,一见两人疯狂扑来,疾演“迷踪”身法,身形一旋,长剑打闪,一声凄厉刺耳惨叫,马魔王已被闪过的剑身拦腰斩为两断! 紧接着,华衣青年反臂送剑,挺腕直刺,又是一声刺耳惊心的惨叫,长剑又由丑丐的肋下,穿过胸膛,直透脏腑下。” 丑丐身形踉跄,瞪大了两眼,张大了嘴巴,前进两三步,“咚”的一声仆倒在地上,“哇!”地一声喷出一道鲜血,顿时气绝。 跪在地上的大汉,完全吓呆了,身体也停止了颤抖,目光一直盯着他主人马魔王的两截尸体,看样子,距离吓死的边缘也不太远了。 华衣青年看了大汉一眼,哑然一笑,“沙!”地一声将剑入鞘,心想:“你是真吓呆了也罢,是假吓呆也好,反正这一次给你的教训足够了。 心念完毕,倏然转身,飞身纵上墙头,正待纵进林内,饲堂殿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呼救命声! 华衣青年听得一惊,听出这女子的尖呼声喊得不太清楚,因为那是有人把她的樱口捂住了。 华衣青年心念电转,略显迟疑,立即飞向向呼救的祠堂殿后扑去。 一到殿后,只见稀疏松林中,荒草及膝,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华衣青年放心不下,深怕那个呼救的女子被歹徒按在草丛中,按住了嘴巴不能出声。 是以,功贯双臂,两掌上提,炯炯目光搜索整片草地,缓步向前找去,前进不足五丈,目光倏然一亮,只见前面草丛里有一块白布丢落在那里。” 于是,他飞身纵过去一看,发现竟是一方雪白的绢帕,和一条金线彩鸾腰带。 华衣青年俯身捡起,立有一丝兰花香味的气息扑进了鼻孔内。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跪在地上仰面含着泪,闭目等死的九花娘的影子,立时在他脑海出现。 华衣青年惊然一惊,知道他已进入敌人预先布置好的圈套或陷阱内,是以,立即凝目察看附近,说也奇怪,附近一片死寂,根本不像有人潜伏的样子。 继而一想,大吃一惊,急忙丢掉了手中的绢帕和鸾带,因为他断定那上面必然已涂了剧毒。” 他低头细看手掌,和平时并无异样,伸屈一下手指,也没有麻木的现象。心想:这就怪了,来人既是九花娘的姐妹,为何将他引来又跑了呢?继而一想,恍然大悟,必是进入祠堂将三圣姑的尸体打走了。” 华衣青年越想越不错,立即飞身前驰,一到殿后,腾身而起,直落殿脊之上,俯首向天窗内一看,发现大汉仍跪在地上,而三圣姑的尸体仍蜷卧在殿角墙下。 这一下把华衣青年弄糊涂了,弄不情对方戏耍他的目的何在? 看看夜空,满天繁星,应该将近二更了。” 华衣青年再向四周望了一眼,只怀着一颗迷惑的心,纵下正殿,尽展轻功,直向正西城墙前驰去。 到达城墙下,飞身越墙而过,直向七八里外一片起伏丘陵和茂林驰去。 一阵疾驰去,已到林前,华衣青年飞身而入,光线顿时一暗,但是今夜他特别多了一个心眼,急忙回身,在一株树后,向来的方向察看。 因为,他怕九花娘的姐妹们暗中跟来,发现了他隐居在这座茂林里的家! 华衣青年站了好一会儿,发现原野一片宁静,连个风吹草动都没有,哪里有人跟踪?他迷惑地摇了摇头,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只得继续向深处驰去。 又越过两个丘陵,前面已现出他住了近两个月的那间木造小屋。现在已是他住在这间小屋的最后一晚了,天一亮他就要转回他的故乡去了。 由于是最后一晚,心里对这间小木屋不但突增亲切之感,同时也有了一丝戚然。 到达小木屋前,外面的门闩依然好好地闩着,撤开外闩,推门走了进去,一进屋门,立刻有一阵兰花般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木屋内。 华衣青年大吃一惊,顿感不妙,知道他的这间小木屋早已被九花娘的姐妹发觉了。 也就在他心中大吃一惊的同时,一件硬硬的长条已放在他的后肩上,身后同时响起一个冰冷的女子声音,道:“动一动,回一回头,我就把你这头笨牛宰了。” 华衣青年听得心中一动,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儿听到过,再看小木屋内,不但早已把桌凳擦干净,而他那张乱糟糟的木头床上,换下来的旧衣和宝刀也不见了。一看这情开,华衣青年立时笑了,同时笑声道:“以前我不承认我笨,现在我却甘心情愿的接受你送给我的这个封号。” 话声甫落,身后已娇声笑着问:“这么说,你已知道我是谁了?” 华衣青年毫不迟疑的说:“当然知道,你就是绝冠群芳的白玫瑰!” 话声甫落,身后竟娇哼了一声,生气的说:“错了!你回过头!” “我回头你会把我宰了。” “噗嗤!”一声,同时娇笑道:“是我命令你回过头来的嘛!” 华衣青年早已迫不及待,这时一听,立即回过身,定睛一看,目光倏然一亮,只见站在门后的,正是换了一身紫莲白罗长裙的白玫瑰,因而不自觉地欢声道:“姑娘!” 国色天香的白玫瑰却忍笑嘻声道:“唉!我是‘苦心人’呀!” 华衣青年一听,立即恍然一指白玫瑰,道:“那天晚上故弄玄虚的就是你?” 华衣青年又继续问道:“那天晚上你一定也跟着我了老驼山了?” 白玫瑰得意地忍笑道:“十几个大汉缠着你,我不暗中动点手脚,不把你给累死了,哪里还狠得下心辣手摧花?” 华衣青年一听,知道那一幕白玫瑰在暗中都看到了,想到当时一直狠不下心杀九花娘,俊面顿时红了。 同时,破坏机关,以及大寨放火,当然也都是白玫瑰的杰作。 白玫瑰见心上人的俊面胀得通红,只得歉然一笑,问:“我的手帕和鸾带呢?” 华衣青年一听,立即恍然道:“啊呀!我怕它们有毒丢了!” 白玫瑰听罢,不由“噗嗤!”笑了,同时笑着解释道:“绢帕上洒了一点九花娘惯用的香花露来造成你的错觉,丝鸾是试试你见了那天我系在腰上的饰带,能不能想到是我!” 华衣青年使面一红,急忙解释道:“吓都吓死了!哪还会想到这些!” 白玫瑰当然体会到心上人当时的心情,因而含情地看着他笑道:“你没想到我,我也不怪你。” 华衣青年很是不好意思,笑声埋怨道:“你为什么要丢香帕吓我?” 白玫瑰笑着道:“不逗你一下,我怎么来得及先赶回来嘛!” 华衣青年一听,不由哈哈一笑,说:“你太聪明了,我实在逗不过你。” 说罢,又正色关切地问:“你到我这儿还有什么事吗?” 白玫瑰一听,不由叹了一口气,暗自道:“骂他是头笨牛,他心里还老大不服气,竟然当面问出这个问题!”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却羞红着双腮,道:“你替我杀了九花娘,你还没有领奖,我只好亲自把玉人儿给你送来啦!” 华衣青年一听,顿时陡然大悟,不由恨声骂了自己一句“笨!”伸臂就将白玫瑰抱在怀里。 白玫瑰骤然一惊,娇靥通红,脱口娇呼道:“不要——” 但是,两片炙热的朱唇,已封住了她的樱口。 久久,白玫瑰才猛然偏开了惊首,喘了口气说:“小翠、小红她们……” 华衣青年心中一惊,急忙着向房内和门外看,但依然紧紧地抱着白玫瑰没有放开,白玫瑰一看心上人没有把她放开,又“噗嗤!”一笑,道:“她们都留在家里,只有这一次你不呆。” 华衣青年得意地哈哈一笑,接着俯首又要去吻白玫瑰的樱唇,但白玫瑰却忍羞含笑的将纤纤手指竖在了他两片朱唇上。 华衣青年一笑,正待说什么,白玫瑰已含笑刁钻地道:“现在总该说出来你叫啥姓啥了吧?” 这一招果真厉害,华衣青年只得笑着说:“我胸前既没有刺只金鹰……” 话未说完,白玫瑰已笑道:“我已看到这你脱下来的蝉翼丝装和油彩。” 华衣青年立即含笑道:“那你应该想起来,普天下武林世家中,谁家保有一件天蚕丝织成的天孙甲……” 一提天孙甲,白玫瑰立时陡然惊呼道:“你是塞外刀剑双绝的司马龙的……” 华衣青年立即风趣地接着道:“儿子,司马上云,人称‘千面侠’。” 白玫瑰一听,不由伸臂将司马上云紧紧抱住,兴奋激动的欢声说:“天下多少名门千金和武林侠女梦想着嫁给你为妻……” 司马上云却风趣地道:“非常可惜,直到现在我还是光棍一个……” 白玫瑰一听,立即仰起花般的娇靥,兴奋地摇着螓首道:“不不!你从现在起,已经不是了……” 司马上云却继续风趣地道:“那我可真要感谢老天爷,终于赏给我一个一直把我当笨牛鞭策的老婆!”他当然也弄清楚白玫瑰本名何玉芝,是他口盟二弟何中坚的妹妹。 白玫瑰一听,立即羞红了娇靥,扭动着娇躯,跺着脚儿撒娇道:“对不起!今后我会好好的服伺你。” 司马上云一正色,又含笑道:“我也会一辈子喜欢你!” 夜已深了,大地一片沉寂,那间小木屋里却充满了春意。 他们计划着未来回金鹰堡。 第十七回 冰天雪地穿云剑千里送讯 毒烟缭绕千面侠激战丑丐 打从去年年底开始下雪,直到过了年,这一场大雪都没有停歇过半个时辰,整个大名府城里城外,无处不被白雪所覆盖。 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的庄稼收成一定会好,但是人们都担心不知要到哪一天,这场大雪才能停止下来。 由于大雪未停的缘故,城里城外便已难得听到爆竹声了,人们都躲在家里过一个冷清的新年,街上更难看到来往的行人,看来都要等到雪停了才开始拜年。 这时,刚好是午牌时分,雪片虽然落得较少,寒风却较早晨更加的急劲了,除了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尚有缕缕炊烟之外,整个大地几乎连一个活动的东西都找不到。 就在这个凄凉孤寂的正午,在那一片瑰丽的雪地里,从遥远的天边出现了一个黑点,缓缓的向这边移动着。 随着凛冽的寒风在空际不断的呼啸,那个黑点愈来愈大,终而可以看到那是一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行驰而来。那真是一匹难以见到的骏马,路上积雪盈尺,它依然毫不吃力的奔行着,只见一片洁净的大地上,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蹄印,一直延伸到灰暗的天边…… 一望无际的雪地里,这一人一骑行驰着,显得是那样的孤独,足可以使人产生一种已被人们遗忘的感觉。 但是那个骑在马上的劲装骑士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的斗蓬和毡帽上沾满了雪花,嘴边的虬髯已结成一条条的小冰往,不过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烁亮,并且随着骏马的疾驰,瘦瘦的脸上更泛现起欢愉的神情。 似乎是受到这份欢愉所感染,他乘骑的那匹枣红色骏马也奔驰得更加迅速,尽管身上汗出如浆,也依然昂首喷气,迎着寒风向前飞驰着。 那远远出现的地方,是金鹰堡,也就是“千面侠”司马上云的庄院,因为他不愿让人知道他就是“千面侠”,故此取名“金鹰堡”。 那个劲装大汉蓦地发出一哈喝,双手微一用力,把急驰的快马勒住了,由于他的来势稍猛,使得他跨下的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方始止住了前进之势。 那劲装骑士利手拍了拍满是汗水的马颈,爱怜地说道:“赤骝,这回可辛苦你了,等会到了金鹰堡后,一定让你好好地享受一顿黄豆泡酒。” 那匹骏马仿佛听得懂话,闻声扬首嘶叫了一下,四蹄不住踢动,把地上的积雪也踢得不住飞溅而起。 劲装大汉微笑着抚着马鬃,道:“赤骝,你别着急,我两年没来,再加上这场大雪,可要好好地辨认一下方向,免得走错了路,找不到金鹰堡。” 他扬起了头,四下顾盼了一会,只见雪野茫茫,一望无际,若非是有大名府城作为目标,真个分不清东西南北,饶是如此,他依然在马上观察了好一会,方始判断出应行的方向。 他吁了口气,右手轻轻一抖缰绳,骑着马拐向右边,飞快地向前疾驰而去。 他这时是顺风而行,凛骨的寒风已不像刚才那样似一支刀子在脸上刮着,骏马奔行的速度也更加快了。 不到一盏茶功夫,他便已来到一排排的老松之前了。 这劲装大汉见到那些被积雪压得弯了腰的老松,嘴里发出一声欢呼,骑着马像阵旋风样的冲进松林里去。 林中筑着一排宽敞的青石板砌成的道路,那匹骏马一踏上石板路,蹄声顿时急响而起,有如一阵密鼓,响彻在林中。 阵阵蹄声回荡而起,林边的积雪尚在簌簌落下,这一人一骑已冲出松林,来到一座巍峨雄壮的巨堡之前。 堡前的护城河已经结冰,那用巨大麻石砌成的城墙上也挂着一条条冰往,失去了平时的壮丽美观,但那个劲装大汉却像看见了亲人一般,眼中闪出烁亮的光芒,大声地呼喝了一下,到了此刻,他好似嫌跨下的赤骝奔行太慢,双臂一振,从马背上飞掠而起,如同一只大鸟般,越过冰封的护城河,掠上了高达两丈百余的城墙上。 他的脚刚一站稳,从城堞边立即闪出两个身穿皮袄的大汉,两枝红樱长枪有似毒蛇般的交叉封在他的面前。 这劲装大汉微笑一声,左手疾伸,一把抓住刺向胸前的两支长枪,道:“怎么了?你们想造反了?” 那两个大汉刺出的长枪被制,齐都振臂一挑,跟着左手缩回,在腰上拔出一柄匕首,斜斜分刺而出,他们的动作快捷,招式毒辣,显见平时训练有素,这一式枪中带刀的招术,就算是遇到了一流高手,也足以将对方逼退,夺回受制的长枪,抢到先机。 但是他们的匕首才一伸出,倏觉一股强大的力道从长枪上涌了过来,顿时抵消了他们的前冲之势,那两枝长枪反而变成了封住他们刀势的武器。 这两个大汉吃了一惊,齐都放开了长枪,撤身后退,用手里的匕首封住胸前要害。 就在这时,一阵锣声急响,七八个护堡的守卫都赶来支援。 那劲装大汉一见情势不对,心知自己一时情急,反而惹出一场误会。 他赶忙把夺一来的长枪往地上一掷,扬声道:“在下何中坚,特来拜访大哥,你们别误会了。” 那些蜂涌而来的大汉闻声都停住了前奔之势,从他们之中走出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壮汉,抱拳道:“请问尊驾是穿云剑客何大侠?” 何中坚听那人话中之意似乎怀疑自己的身份,浓眉顿时一皱,想要出言叱贡,可是猛然想到自己这身打扮,再经这一路上的风霜雨雪,难怪对方不认得自己了。 他赶紧取下了毡帽,解开斗篷,笑道:“展成,你看我是不是何中坚?” 展成一见何中坚取下了毡帽,认得他果然便是名满天下,堡主时刻想念的穿云剑客何二爷。” 他赶忙躬身抱拳道:“啊!何二爷,您老请恕罪,小的设有认清您……” 何中坚笑道:“哈,这都怪我太过于鲁莽了,一时情急,连门都不敲,难怪你们会误会。” 这时又有许多堡丁闻讯赶到,展成挥手扬声道:“没有事了,是一场误会,你们快通报进去,说何二爷驾到。” 那些蜂涌而来的堡丁齐都退下去,各守各的岗位,自有人去通报金鹰堡主。 何中坚望了那飘扬在旗杆顶端的金鹰旗一眼,问道:“展成,司马兄可好?” 展成躬身道:“启禀二爷,堡主福体安康,他这几天可是每天都想念你呢!前几天还在说今年大雪封地,恐怕您又不能来了,哪里想到二爷您却赶来了……” 何中坚道:“我得到一个消息,是从苗疆赶来的……” 他说到这里,只见一个身披白色狐裘的劲装少女飞身跃上城堞。那劲装少女长得柳眉风目,玉面桃腮,肩上插着一枝长剑,飞掠之际,剑上红穗不住飘拂,在美艳这中加上英挺之态,使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他刚一掠上城堞,便见到何中坚向她迎了过来,顿时脸上浮起一脸惊喜之色,失声呼道: “啊!是二哥。” 何中坚含笑迎了上去,道:“三妹,恭喜!恭喜!”那劲装少女把一双雪白的柔荑投入何中坚宽大的手掌里,惊喜地道:“二哥,欢迎你到金鹰堡来过年,我……我真没想到你会赶来……” 何中坚话声稍顿,仔细地端详了面前的劲装少女一阵,道:“三妹,许久不见,人越发美了,要不是你叫我,我真会不认得站在面前的你,竟是白玫瑰剑客何玉芝!” 何玉芝粉脸微红,抽出右手,掠了掠垂在额际的青丝,嘻笑道:“二哥,你还开这个玩笑做什么?” 她嘻笑之际,嘴角含情,眼波流动,真个风情绝代,美不可言。 何中坚看她那等神态,心里在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道:“哪个跟你开玩笑来了?我进赶喝喜酒的,你们的日期定在何时……” 何玉芝听他提起喝喜酒,顿时娇羞一脸,不禁低垂螓首,道:“二哥,我真希望你早点赶来……” 何中坚讶道:“怎么啦?有什么变化不成?” 何玉芝摇了摇头道:“你是我的哥哥,我们在等你呀!” 何中坚个性豪爽,为人粗鲁,从来不解温柔滋味,他对这个妹妹百依百顺,大手往何玉芝肩上一拍,道:“我这不是赶来了吗?” 白玫瑰何玉芝道:“我们的婚礼只好等到春天了……” 她的话声一顿,望了站在不远的展成一眼,道:“二哥,你赶了这么远的路,大雪天里,只怕冻坏了,来,我带你大厅里去烤烤火,梳洗一下” 何中坚见她言犹未尽,也不愿在此多加追问,闻言道:“三妹说得不错,这十几天来,可也把我弄惨了,若非我的身子硬朗,只怕早就倒在雪地里了,呵呵!到了这里,我这颗心总算放下了。” 他随着何玉芝行了两步,脚下稍停,回头道:“展成,你找个人到下面去把我的坐骑牵进来,用黄豆泡酒,好好的喂它一顿,哦,别忘了替它用热水洗刷一次。” 展成答应了之后,立即便命人去牵马。 何中坚和何玉芝沿着墙边的石阶下去,在宽广的土坪里,踏着雪向大厅行去,何中坚四面打量了一下,道:“这金鹰堡里,人丁十分兴旺,房子盖了不少,看来上云对于理财之道确实有一手。” “这都是王师爷的功劳,这两年收成很好,又买了不少田地,佃户跟堡丁增多了,自然房舍要增建。” 何玉芝道:“不过我认为这对于上云不好,他好像要打算做一个安享清福的员外,不愿再履足江湖了……” 何中坚叹了一口气道:“只怕他没有这份清福,江湖上的情势非逼得他重作出岫之云……” 何玉芝讶异道:“二哥,你的意思是……” 何中坚道:“我这次赶来,就是为了上云的事,因为他有个仇家要来金鹰堡……” 何玉芝一愣,道:“有人要来寻仇?” 何中坚点了点头道:“不错。” “是谁?”何玉芝问道:“我想不到上云有什么仇人厉害得要让你亲自赶来。” 何中坚道:“三妹,你还记得那丑丐刘彪吗?” “刘彪?”何玉芝松了口气,道:“哦,原来是这个下三滥的家伙,当年被司马上云一剑穿胸,他的尸骨只怕都早已枯朽了,我不相信他会复活,他还敢到金鹰堡来报仇……” 何中坚面色一凝,肃容道:“三妹,我怕的就是你们会轻敌,以致造成遗憾终身之事,你可晓得丑丐当时被绿袍老祖救活,已投入苗疆毒门,是绿袍老祖的得意门徒,一身毒功厉害无比,听说已到了杀人无形的地步,黑煞毒神之名,如今已是震动半个江湖……” “哦!有这种事?” 何玉芝眼神一凛,问道:“二哥,他这次是带着毒门中人赶来报仇的?” 何中坚道:“不仅是他,还有野人山的神力天王呼延豹,点苍派的叛徒天南孤剑孟飞灵等人……” 何玉芝面色微变,凛然道:“连孟飞灵也来了?刘彪那厮怎能说动他的!” “这个我也不晓得。”何中坚苦笑道;“我在轩疆听到他们要来金鹰堡寻仇的消息时,他们已经动身追赶,直到抵太原才追到,跟他们照了一次面……” 他话到这里,已来到大厅之前,但见一个儒衫飘飘,身着长衫的白面书生,带着一个玉面朱唇,俊美可爱的十来岁孩子,正从大厅里行了出来。” 那个白面书生剑眉斜飞,双瞳如星,虽是穿着单薄长衫,却衬得他更加威严而飘逸,使人一见顿兴肃然之感。” 何中坚抢前几步,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俊美童子已飞扑过来,欢呼道:“二哥,您总算来了,兄弟好想您哟!” 何中坚一把抱住飞扑而来的司马白,可可笑道:“小白,二哥也好想你!” “二哥。”司马白道:“您骗我。您要是想我,怎么好久都没有来?这一次一定要罚您在堡里住一年。” 那站在石阶上的“千面侠”司马上云见兄弟司马白缠着何中坚不放,笑叱道:“小白,你二哥老远的来,连气都没有喘一下,你便缠着他不放干什么?还不快下来?” 司马白有些不甘心的道:“不,二哥上次答应我把穿云剑法传教给我,却两年都不来,这次绝不能放他很快便走……” “哈哈!这次我一定多住些日子!”何中坚笑道:“我就算欠了阎王的债也可以赖一赖,只有欠你的债可躲不掉。”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在司马白面前扬了扬道:“小白,你看这是什么?” 司马白眼睛一亮,道:“是穿云剑谱!” “不错,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何中坚笑道:“等侍你拜了年后,我还准备了一份又大又重的压岁钱给你!” 司马白接过穿云剑谱,乐得小嘴都事不拢来,忙道:“谢谢二哥!谢谢二哥。” “千面侠”司马上云知道何中坚把穿云剑谱交给司马白,便等于把衣体传给了司马白,他很高兴地道:“二弟,你是太抬举小白了。” “反正我一直都没有找到传人,小白这孩子我非常喜欢,我只怕我这点小玩意他不喜欢。”何中坚笑道:“否则我会吝啬吗?只要时间够,我真希望把我所会的东西,全部传教给他。” 司马上云笑道:“二弟,这几个月你都是在外漂怕,希望你这次能够留在堡里多住些日子……” 司马白接下去说道:“最好能永远在堡里住下去,一直都不走。” 何中坚抚着司马白的头,说道:“假如可能的话,我也希望永远留在这里不走,不过……” 他说到这里,觉得不该在这个时候讲这种话,于是话题一转,道:“上云,小弟还没有跟你拜年呢!祝你年年如意,万事顺利……” 他瞥了站在一旁的何玉芝一眼,含笑道:“还有,你们赶快成亲,让我吃了年酒,再喝你们的喜酒。” 司马上云没想到何中坚一见面便提起要自己成亲之事,尴尬地一笑,道:“二弟,先别提这事,你先进来梳洗一下,换件衣衫,我已命他们准备酒席给你洗尘……” 何中坚道:“喝酒的事不急,我这次来是为了……” 千面侠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声,道:“二弟,有什么事等到你梳洗完后再说,来,我们进金鹰厅去。” 他说话之际,亲自走下台阶,挽着何中坚的手臂,并肩走进入大厅。 何玉芝见他们亲热地挽手而行的背影,心中似乎颇有感受,怔怔的站在那儿,任片片雪花落在身上,也都浑然不觉,直到司马白趋前拉住了她的手,她才醒了过来。 司马白睁着乌黑的眸子,不解地望着何玉芝,问道:“嫂子,你在想什么?” 何玉芝微笑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上云跟二哥就跟亲兄弟一样,感情是多么的融治……” 她轻叹一声,道:“唉,就有仇人找上门来了。” “怕他做什么?”司马白撅起小嘴,道:“哥哥是千面侠,你是夺魂剑客白玫瑰,再加上二哥是有名的穿云剑客,谁敢前来?” 何玉芝面上泛起苦笑,用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你不知道,我们的仇人太厉害了,只怕……” 司马白见她喃喃自语,问道:“嫂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何玉芝微笑道:“小白,我们进去吧!” 司马白还是个孩子,自然想不到那么许多,只是高兴地拉着何玉芝的手,直进金鹰厅。 这座金鹰厅建筑宏伟,布置华丽,一进厅内,迎面便是一座高大的玉屏风,上面有巧匠所雕的一只展翅飞翔,脚抓刀剑的金色老鹰,这是刀剑双绝司马龙在世时,北六省武林同道所送的,为了表扬他对武林所做的贡献。” 千面侠从二十一岁出道,未及一年便名满江湖,他的一套金鹰十二式刀剑跟七枝飞剑,使得黑道群雄心寒胆颤,避恐不及,着实替武林造福不少。 司马上云的刀剑又快又准,尤其以千面侠的姿态行道江湖,更是神出鬼没,好像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都知道千面侠,不知道他就是司马上云。 司马白不是他的亲兄弟,乃是他行走江湖救助的孤儿,带在身边,取名司马白,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 穿云剑客何中坚原本是司马上云的好友,现在却不料无意邂逅白玫瑰,竟是何中坚的妹妹,他们的婚姻当然不成问题。 再说司马上云自从回到堡里准备成亲,不科母亲在前月过世,耽误了他跟白玫瑰的婚事,使得何玉芝心中有点不快,所以才埋怨二哥不能早点赶来。老夫人过世的消息,何中坚早就知道了,现在是年根岁底,他尽可能不提这事,免得司马上云心里悲哀难受,这也是人之常情。 何玉芝跨进厅门,望着玉屏风上所雕的那只威武雄俊的金鹰,暗自思忖道:“只怕这一次,你得重展铁翼,重出江湖,不能继续消沉下去了。” 只要千面侠不再继续消沉下去,他便会重出江湖,何玉芝相信他离开了金鹰堡,便会渐渐忘去他死去的母亲,到那时…… 她想到这里,眼中不由放出光芒,把刚才难过的情结一齐抛在脑后,高兴地牵着司马白进入厅中。 大厅里,司马上云负着手在观看两个家人在摆酒席,听到了脚步声,他回过头来,慈爱地问道:“小白,二哥来了,你高兴不高兴?” “当然高兴。”司马白挣脱了何玉芝的手,跑到司马上云身边,道:“这一次,您一定要留二哥在这儿多住一阵,可别像以前,住个两三天便走了。” 司马上云笑道:“这就看你的了,你有办法把二哥留下来多久便多久。” 司马白仰着头道:“嗯,我要二哥亲自教我穿云剑法,非要他把我教会才许他走,而我却故意学不会,最少也要留他再过一个年。” “哈哈!好狡猾的小子!”千面侠振声大笑,拉了拉司马白的鼻子,道:“想不到你的心眼也真不少。” 何玉芝微笑地道:“上云,这都怪你不好,小白喜欢练武,你的拿手绝招却一直不肯传给他,难怪他会这样了。” 千面侠道:“玉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金鹰刀剑需要极深的内力和艰苦的学习,才能练出来的,小白还太小,吃不了那份苦的……” 何玉芝道:“上云,你这么宠他,只有对他有害无益,想当年你自己若不是早下苦功,怎么能够在一出江湖便扬名天下……” “那可不一样,小白是个流浪的孤儿,我需要更加爱护他才行,不能让他受苦。” 千面侠有些感慨地道:“没有爹娘的苦处,我很清楚。” 何玉芝见他提起孤儿感慨自己身世,眼中仿佛蒙上一层白雾,也使得司马白受到影响,玉面之上浮起悲哀之色。 她一见情形不对,连忙掉转话题,道:“上云,你晓不晓得二哥次为什么冒着大雪,连日不停的赶来?” 千面侠微微一愣,道:“他当然是来过年的!这些日子没来,他再不来,难道不怕我们两人会生气?” 何五芝道:“赶来过年当然是一个原因,另外他是来向你告警的!” “告警?”千面侠剑眉一轩,问道:“难道有人要与我过不去,找我的麻烦不成?” 何玉芝点头道:“你还能记得那丑丐吗?” “丑丐?”司马上云略一忖思,笑道:“死去的剑底游魂,还会有多大气候?” “错了,今日的丑丐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何玉芝道:“他现在已是闻名江湖的黑煞毒神,再加上天南孤剑孟飞灵跟神力天王呼延豹,实力可不能小觑……” 司马上云哦了一声,眼中神芒进射,道:“有这等事?” 何玉芝还没接下去说话,何中坚已从厅内走了进来,笑道:“是什么事?” 千面侠闻声侧首,只见何中坚已换了衣服,刮了短髭,梳洗干净,神采焕发,已不像方才那样狼狈。 他迎了上去,笑道:“不管什么事,我们喝酒要紧,来,请就座。” 他挽着何中坚就座,自有家丁斟上美情酒,何中坚在司马上云相邀,连干三杯,方自吁了口气,道;“哈哈,多年来,从未有如此尽欢过,在那苗荒僻野,更难得喝到如此美酒……” “哈哈,你尽管享用,这些花雕都是三十年以上的佳酿,若非是你来,我还真舍不得自己喝!”司马上云笑着道:“何况这些腊味都是令妹亲手所制的,下酒更是无上佳品,我想你更不能轻易放过。” 何中坚扶了两块腊肉放进嘴里,赞赏地道:“啊!真是不错,没想到我家妹子剑利之外,这一手做菜也不含糊,看来足够做一个良家主妇而有余,上云,我看你……” 何玉芝晓得何中坚将要提起的事,为了免得千面侠受窘,连忙举杯道:“二哥,我敬你一杯。” 何中坚见到司马上云不自然之色,哈哈一笑,仰首干尽杯中美酒,笑道:“玉芝,我希望下一次是喝你的喜酒。” 何玉芝微叹道:“二哥,你才喝几杯酒便已经醉了?怎么说起醉话来了?” “哈哈,我今天是不醉不休,可是现在却没有喝醉。” 何中坚不愿让玉芝觉得难堪,于是话题一转,道:“所以我要趁没喝醉之前,把我这次的来意先说明白,免得误了事。” 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把方才对何玉芝说的话重说一次,然后道:“那天晚上,我住在泰顺客栈里,遇见了他们一行,本来刘彪那厮还没认出我来,却被孟飞灵看见了,他们……”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展成匆匆忙忙的自厅外冲了进来,道:“启禀二爷,您的马……” 何中坚一惊道:“我的赤骝怎么啦?” 司马上云道:“展成,有什么话慢慢说,这么莽莽撞撞的干什么?” 展成定了定神,禀告道:“启禀大爷,二爷的马突然死了!” “死了?”何中坚霍地站了起来,沉声喝道:“展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展成喃喃道:“小的方才按照您的吩咐,叫马夫用黄豆泡酒喂马,谁知黄豆还没吃完,您的那匹赤骝便长嘶一声,倒地死了”何中坚好似受到无形的巨锤重重一击,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喃喃道:“赤骝死了?它怎么会……” “中坚,你冷静点!”司马上云站起来,伸手扶住何中坚的肩膀,问道:“展成,二爷的马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 展成嗝嗝地道:“小的也知道为他什么,不过好像是中了什么毒的样子” “中了毒?”何中坚全身一雳,道:“大哥,我去看看赤骝……” “且慢。”司马上云拉住何中坚,道:“中坚,你先运运气看,身上有设有不舒服的地方。” 何中坚一愕,道:“大哥的意思是……” 千面侠颔首道:“丑丐那厮既已投入绿袍老怪的门下,一身毒功防不胜防,我是怕你中了他的暗算都不知道,你还是快运气查视一下。” 何中坚依言坐了下去,双腿一盘,开始运起功来,千面侠和何玉芝都满脸焦急的凝望着他。 不到半盖茶的时刻,何中紧吁了一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 司马上云赶k问道:“中坚,怎么样?” 何中坚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很好。” 司马上云诧异道:“奇怪,怎么会这样?” 他略一寻思,道:“中坚,我们去看看你的马……”何中坚颔首道:“是的,我也要弄清楚……” 他刚刚站起,话还没说完,突然展成两眼圆睁,像是发了疯样的大喊一声,双手紧紧抓着自己衣襟,用力一撕,随即滚倒于地。 何中坚愕了一愕,只听司马上云喝道:“你们不要动,他是中了毒。” 就这么说一句话的时候,展成已双腿直挺,五官流血,倒地死去。” 厅中的人都为展成的惨状所除一时全都鸦雀无声,倒是厅外的堡丁和内厅的仆人士都闻声赶了进来” 司马上云恐堡了无知,触及展成的尸体而中毒伤亡,连忙大喝道:“你们全都给我出去!” 那些堡丁纷纷退出大厅,刹时厅内只剩下司马上云等人。” 何中坚发了一回愕,长叹一声道:“唉!是我害死了展成!” 若不是我要他喂马……” “二弟,现在不说这个了,恐怕那跟马接触过的人,都无法逃过此劫。”千面侠话声稍顿,道:“不过我觉得奇怪,怎么你会没有事?” 何中坚诧异地道:“我也觉得奇怪,为丑丐会对我的赤骝下毒,而不对我……” 司马上云似想到了什么,没等何中坚把话说完,立即便打断了他的话道:“啊!我想到了,他是用人作毒饵!” “我是毒饵?”何中坚睁大眼睛道:“上云,你的意思是……”他立即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张大了嘴巴,惊愕地不知如何是好。” 千面侠冷笑道:“真是狠毒的计,只要跟你接触的人,都会中毒死去!” 何中坚惶恐地道:“上云,这……如何是好?” 千面侠冷静地道:“事已如此,急也无用,玉芝,你快把小白带进去,让他服用我的辟毒丹,然后守住他。” 他还没有吩咐完,怪地一声长笑传来,两条人影有如鬼魅般的出现。 司马上云看过去,但见那有如幽灵般突如其来的两个人,行动迅捷逾风,仅是笑声一落,便已踏上石阶,进入厅门。 他心头一震,显然为那两人行动之速而感到惊讶,在他认为堡里的守卫,至少在有外敌入侵时,会发出警报,而这两人来得如此之快,且又毫无示警之声,可见守卫之人先遭杀害,或者根本没有发觉有外敌入侵。 他没有多加思考,仅沉声呼唤了一下何玉芝,便向那两人迎了过去。 何玉芝懂得他的意思,立刻抱着尚在惊惶中的司马白,向厅后奔去,而何中坚也马上拔出长剑随着千面侠迎向前去。” 司马上云的肃然相迎,顿时使那飞身入厅的来者身形一挫,由于他全身扬溢着的那股煞厉的气势所逼,使得左前那个身形矮小,身着青色劲装的中年汉子,不由自主的拔出了背负长剑。 “呛”地一声轻响,一道耀目的光华闪烁腾起,那面白无须的中年汉子振臂一掠,长剑划出一道弧线,发出一股无形的剑气,护住了面前六尺方圆之处。 千面侠缓步前行,似乎无俱于那股随时便能致人死命的剑气,依旧向前走去,眼见便将撞到那两人身上。 这时站在右前边那个瘦癯枯黑,有似竹竿般挺立在厅门口的那个灰须老者,倏然伸出双手,在前面划了一道圆弧,厉声道:“司马上云,你若再向前一步,老子便要你命丧无常,痛苦哀嚎而死!” 司马上云停住脚步,冷冷地望了那人一眼,候声道:“丑丐,你今日进我金鹰堡已是死定了,我无须跟人多费口舌,只是孟飞灵……” 他的话声一顿,凝重地道:“你背叛点苍,横行天南,自有你们派中长老处置你,不需我来动手,所以我劝你还是就此退出本堡,以免丧身于此。” 天南孤剑孟飞灵似是从未想到会有人面临自己的长剑之前,还如此镇定的劝说自己,他不禁为司马上云那份自信心所震惊,脸色变幻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千面侠”名震半个江湖,只不过近些日来,千面侠一直留在金鹰堡,在江湖上的声名才稍稍低微了一点,孟飞灵这次北上,只是由于黑煞毒神的煽动,并非跟千面侠有什么天大仇恨,是以他在一愕之下,心中不禁萌生一丝退意。 他不未开口说话,黑煞毒神丑丐已敞声大笑道:“哈哈,司马上云你好大的口气,点苍射日剑法为中原四大剑法之一,孟兄又是点苍第一高手,他岂会被你几句话便吓走,更何况老夫我的毒门绝技,天下无双,此刻你已是置身于死神的掌下,眼见便是尸横于地,尚敢如此大言不惭!” 黑煞毒神丑丐话语之中所含的意思,孟飞灵怎能知?他的胆气一壮,沉声道:“刘兄说得不错,在下从没怯退躲避过的,就算阁下的师父师娘在旁相助,在下也要领教高招,更何况你只有一个人在此,依在下愚见,你若是束手就缚,我可以要求刘兄留下你一条性命……” 黑煞毒神刘彪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道:“孟兄,你不心跟他们多噜嗦了,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子若不施出点手段,他不会乖乖就擒的……” 他的目光一闪,落在握剑于司马上云身旁的何中坚身上,阴阴一笑道:“何中坚,你已中了老子的无影之毒,若是从此依顺老子,我决不取你的性命……” 何中坚沉声叱道:“刘彪,在下今日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中坚!”“千面侠”好似到现在方始想到何中坚仍然留在身边,他扬声喝止道:“你给我退下,尽全力保护好自已,这儿有我来应付!” “上云!”何中坚道:“可是你……” 司马上云厉叱道:“你连我都不相信吗?” 何中坚受叱,嗫嚅地道:“上云,我……” 他挺了挺胸,扬声道:“我这次来便是预备把这条命留下的,上云,你不要拦我……” 千面位肃容道:“中坚,这两个跳梁小丑还不会放在我的眼里,你可相信我有能力对付,现在先注意你自己。” 何中坚不待说话,司马上云大声叱道:“中坚,你难道要让我缚手缚脚,无法行动吗?” 何中坚听他这么一说,晓得自己若是再继续呆下去,只怕不能予司马上云帮助,恐怕还妨碍到司马上云施展武功,是以他即退下,道:“上云,你小心了……” 黑煞毒神刘彪见到何中坚要退后,微笑一声,道:“何中坚,你的命已掌握在老子手里,还能跑到哪里去?” 他双手一扬,欲待引何中坚体内潜伏的剧毒,倏地眼前一花,千面侠如一尊巨灵般的欺身而上,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犀利至极的森寒剑气疾涌而至。 他显然没有料到千面侠这等身份的人,居然会不打招呼便出手进攻,并且根本没有在意他一身无坚不摧的毒功。 是以他在一惊之下,已来不及引发何中坚体内的蛊毒,身形一展。急急后退。 他的动作迅捷如电,沉身后退之际,借着双袖挥动之力,已发出藏在袖内的“桃花瘴毒”,刹时之间,但见他的面前升起一层五彩斑烂的烟雾,把他跟千面侠隔住。 本来依照他的原意,司马上云骤见桃花瘴毒之际,绝不可能继续追击,他只要脱出对方的剑气威胁,便可以从容施出其它的毒功,哪里知道千面侠根本没有什么顾忌,随着刘彪退身的方向,飞身急迫过去。 司马上云在外面使用的刀剑,回到堡中之后,便束之高阁,金鹰堡的刀剑双绝司马龙虽已去世多年,然而他的名头响亮,从来没从敢来金鹰堡撒野,是以,他这时所恃的只是几支作暗器使用的短剑而已。 但是这两支短剑在他手里,不啻是追命使者,随着他飞身追击,两簇剑华飞闪,已穿透那层闪着斑斓色彩的桃花瘴毒,疾射前去。 他的剑势如此之快,根本出乎刘彪的想象之外,没容刘彪站稳身躯,剑芒一闪,已削向刘彪的左臂。 “啊!”地一声惨叫,刘彪身躯往后倾跌,血肉飞溅里,整条左臂离体飞去。 千面侠身形一沉,右剑斜展,左剑倏落,整个身躯有如一只巨大的苍鹰,正伸出铁爪要予刘彪以致命的一击。 刘彪身形往后倾跌,真气刚在枯竭未换,重创之下,眼见命丧须臾,难逃一剑之劫。 就在这时,孟飞灵发出一声长啸,运剑飞身,已从千面侠身后斜扑而至。 点苍剑法以空灵轻捷、变幻叵测出名,孟飞灵身为点苍门下的第一高手,自是更为熟练,他这一下剑出点苍“射日剑法”中的“后羿射日”之式,连人带剑,如同一道长虹,经天而至,犀利之极,人未扑到,煞厉的剑气已涌上司马上云身体。 千面剑左剑沉落,预备一剑便将刘彪杀死,不科孟飞灵剑出如电,竟然已经及体而至,匆忙之间,他已顾不得杀敌,先求自保,但见他身躯微弓,右手短剑一划,左手短剑反掠直上,双剑交错而过,布起一层幕,护住身躯。 他这一式“铁翼蔽空”之式,乃是金鹰剑法中唯一的守式,端的森严之极,双剑突扬,叠出层层剑浪,有如层层坚岩叠壁,使人难以突破。 可是孟飞灵到底不愧是黑道第一高手,功力深厚,剑法精湛,加上他是蓄势攻来,那股疾射的剑气已将司马上云守势攻破,三枝剑刃相触,顿时全部断去。 孟飞表手腕一震,长剑只剩下半截握在手里,他那急射之势也受到了阻挡,身形一缓,落下地来。 双脚刚一触地面,他立即吸了口气,剑招一变,运用他所占得的那一丝先机,一式“三日经天”,就用那半截断剑向千面侠攻去。 哪知他剑式刚刚一变,却见到出现眼前的司马上云竟然变了一个样子,完全不是方才那玉面朱唇,神情潇洒的俏书生,而是一个光头无发,满脸黄斑的怪人。这种突然的转变,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顿时使得他的神情一怔,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了。 敢情他跟黑煞毒神北来之际,刘彪曾经给他服了一种辟除百毒的药物,以防止施放毒物之际,会伤在到他,是以他设料到司马上云用真气护身,冲进桃花瘴毒后,由于眉发无法受到真气保护,而完全脱落。 陡然之间,他竟见到一个人变了模样,由一个英俊少年变成如此丑陋的样子,怎不使他为之一惊。 由于这份惊讶,使得他的身形一窒,手中的长剑不由得缓了一缓。 要知高手相争,所争的全是那一刹之间的先机,司马上云突然进攻,也就是要抢得先机,先把刘彪除去,才能从容对付孟飞灵,因为他的行动快捷,抢先出手,是以黑煞毒神才会在一招之下几乎丧命剑下。 而孟飞料也就是趁着千面侠出手时;倏然攻击,而抢得先机,才能将对方手中的短剑削断,否则以他的内力与司马上云相较,他是要相差一筹的! 此刻,他若是丝毫不留情的急攻而去,千面侠可能会伤在他这一式“三日经天”之下,但是他却缓了一下,就这么一缓之间,司马上云又拔出腰间皮带上的短剑。 只见他沉喝一声,眼中神光暴射,手里的短剑微微一划,从剑尖跳出一圈烁眼的剑芒,乍闪即没。 他没有抢身急攻,也没有运剑如风,反而像是挽着的短剑千斤重似的,非常吃力地一划,这幕情景一落在孟飞灵眼里。却似看见鬼魅一般,顿时使他的脸色大变,眼中闪出惊骇的光芒。 他脱口惊呼一声:“剑罡!”再也顾不得出手,双臂一振,飞身急奔,想要逃走,然而他身形一动,还未奔出一步,瘦小的身躯便恍如受到无形的巨掌一击,陡地跌仆地上。 他的嘴里喷出一股血箭,双眼恐怖地瞪得老大,跌落于地之后,依然挣扎要起来,可是他双手撑住身子,嘴里只断断续续的说了两句:“你……你会……剑罡……”便已全身瘫软,倒地而死去。 司马上云出手施出剑罡之后,便像刚刚放下挑在肩上的千斤重担一样累,不过他仅仅只喘了两口气,便望也不望孟飞灵一眼,转身向跌倒地上还没有爬起来的刘彪行去,仿佛他已经知道,只要剑罡施出,孟飞灵是必死无疑了! 刘彪在左臂一断的刹那,眼望短剑击落,只有闭目等死,他当时的心情实是绝望,多少江湖上人在他面前作死亡的挣扎,自己可说很少尝到那股绝望的滋味。 当他抱着绝大的信心北上寻仇时,他的信心是何等的坚强,然而在面临死神的威胁时,他又是何等的软弱?何等惧怕。 此刻,想起以前置身在千面侠司马上云剑下。诈死逃得一命的苦涩滋味,又重新回味在心底,他真希望自己能够再度逃得一命,那么他将不会再找司马上云报仇…… 在这一刹,他曾有过这个念头,随着这个念头,他也泛起悔恨之极的感觉,不过这个感觉已如死神之爪,使得他的全身都已变得冰冷。 就在这份冰冷的感觉尚没完全自心底沉落之际,他已听到孟飞灵的长嚎,接着便是剑刃折断之声。 惊愕之中,他睁开眼来,正好见到孟飞灵丧身在司马上云剑罡之下,他虽非练剑之人,却也听到剑术之中的上乘之道乃是“以气御剑”,只要练成御剑,可以飞剑杀人于百步之内,而这种剑罡之术,却是以气御剑的基础! 司马上云已练成了剑罡,可见在剑道上的修为已臻人上乘境界,全身真气即将凝结成百毒难侵的地步。 丑丐这次之也来找千面侠寻仇,全仗学会一身千奇百怪的毒功,若是司马上云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他又能拿什么报仇? 是以他一见孟飞灵死不瞑目的样子,骇得心胆俱寒,再也顾不得出手伤人,忍着断臂之痛,急忙爬将起来,向广场中疾奔而去。 他才急奔出数步,耳边便中的到司马上云沉声大喝道:“刘彪,你若是能逃出十步之外,我千面侠从此便在江湖上除名!” 刘彪身形一窒,只觉一股寒意自颈后冒起,迅速地弥漫全身,再也无法驱使他继续奔跑了! 他咬了咬牙,转身来,满脸狰狞地道:“司马上云,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子跟你拼了,你也活不了的!” 他说话之时,右手伸进怀里,掏出了几个瓶子,盘膝坐在地上,扬手之际,掷出两个小瓶。 那两个瓶落地即碎,从里面流出一绿一黑两股液体,着地之时迅速的化开,经风一吹,变成一个个绿色气泡。不住地波动,而那黑色的流体却慢慢地变成一股轻烟,凝结而起,随风摇曳,成了一团灰色的烟雾。 司马上云要飞身追赶过去,但是一见到刘彪使出这手奇妙的毒烟之术,倒使他犹豫起来,他刚才只顾运功杀敌,根本就没有顾到自己的安危,因此也不晓得整个头发都已脱落,现在他也只是在犹疑而已,不知自己使出掷剑之术,能否伤害得了盘膝而坐的刘彪。 他在忖思之际,丑丐已把他的形象看清楚了,千面侠的模样顿时使得他的心理起了一阵奇妙的变化,他暗自忖思道:“我还以为司马上云已练成了百毒不侵的功夫,看来他的内力固然强劲,却不见得能御得了我的‘无影之毒’。” 忖思及此,一缕希望从他的心底升起,他已不像方才那样,急于想逃走了。 他方才来时,曾施出无影之毒,把防卫金鹰堡的堡丁毒死大半,是以他能在毫无警告声中,闯进了金鹰堡来,而防守内堡的守卫,则因为距离前面太远,根本没有觉察到前面所发生的事。 他望着司马上云脸上浮现一丝阴笑,忖道:“只怕现在呼延豹已经进入内室,把司马上云的弟弟擒住了。 他忖思及此,已不再焦急,缓缓的找开了一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些白色的粉状药末,用右手敷在左肩断臂之处,然后撕下衣袍下襟,包住伤口。 就在一会功夫,他面前的那层灰色烟零已渐渐散开,化成淡淡的白雾,笼罩着他的全身,使得他更加怪异起来。 他敷好了伤,抬眼望了望司马上云,只见对方面上现出焦急之色,似乎要想进入厅里,又想要进身攻击,正处在进退两难之际。 他冷笑了一声,扬声道:“司马上云,要不要看看你大舅子何中坚受老子的金蚕蛊之苦?” 千面侠闻声道:“刘彪,你若是敢施出鬼计,发誓一定让你身受分筋错骨之苦……” 他的话语未完,被一阵惊叫杂乱之声打断,心中不禁一惊,侧首循声望去。 第十八回 飞剑无情神力天王狗党死 金鹰悲愤朋友身亡妻中毒 但见一个光头赤足,耳挂金环,身围虎皮的巨人,踏着大步,自厅里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跟随着十多个手持兵器的堡丁,似乎像庙会时迎神一样的热闹。 那个巨人身高九尺开外,一手持着三尖九环叉,一手扶着司马白,阔步急行而来,他望着身后跟随着的十多个堡丁,不时裂着血盆大口,发出一阵狂笑,而那些堡丁却投鼠忌器,不敢施放弩箭,只是在后追赶而已。 千面侠设想到何玉芝保护着的司马白,竟然落人那个巨人手里,他眼见司马白双目紧闭,被扶在对方的粗壮胳膊之下,心中惊怒交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巨人大步行来,走到厅前的空地,蓦地脚下一顿,挥动长叉,晃了几下,叉上的铁环同时发出一阵呛啷啷的急响,使得那些追近的堡丁,吓得退了开去。 他一见这个样子,不由的仰天一阵大笑,嘴里叽叽咕咕咕的说了几句,他似乎很是得意。 千面侠刚才暗示何玉芝离开大厅,一方面是要她保护司马白的安全,另一方面则是要她把他挂在密室的金鹰剑取来,若是他有金鹰剑在手,再也用不着如此麻烦了。 他在急怒之下,再也顾不着何玉芝为何没有保护好司马白,连忙定了定心,沉声喝道: “你们快与我退开!” 那些堡丁见司马上云这副样子,一时之间都愕住了,有的人脱口道:“堡主,你……” 千面侠道:“你们快去照顾何大侠和何姑娘,此处有我在!” 那些堡丁纷纷应声,欲待退下,千面侠又想到了一件事,吩咐道:“且慢,展和,你快去敲警钟,把堡里的弩箭手集中起来,用穿云弩阵围住广场,不许任何人离开本堡。” 他的语中包含着悲愤之情,似有孤注一掷,与敌共亡之间,那个名叫展和的堡丁听命之下,连忙急奔而去。” 那个巨人站在广场里,愕愕的望着千面侠一会,用非常生硬的汉语问道:“你,你便是什么千面侠?” 千面侠此时已经定下心来,闻声颔首道:“不错,在下是司马上云,尊驾是神力天王呼延豹?” 神力天王呼延豹咧开嘴笑了一下,道:“我不是尊驾,我是神力天王……” 他抖了抖手里的三尖叉,又道:“听说你非常厉害,你也不过跟平常的汉人一样,怎么能够杀死孟大侠呢?奇怪!” 千面侠见到这个呼延豹有些戆气,心中不由萌起一丝希望,缓声道:“你能不能把孩子先放下,我们再谈。” 神力天王呼延豹还未答话,那坐在场中运功疗伤的黑煞毒神刘彪已一跃而起,大声道: “呼延兄,千万别把孩子放下!” 呼延豹见到刘彪向他奔来,大喜道:“刘大师,你还在这里,我以为你走了呢!” 千面侠见到刘彪向呼延豹这边奔去,晓得若是司马白落入他的手里,那么自己为了弟弟的安全,定然束手就缚,是以沉喝一声,手中短剑脱手掷去,道:“刘彪,你给我退回去!” 刘彪全身带着一层淡淡的白雾,飞跃而来,耳听一声沉喝,便见到金光一闪,一支金剑疾射而来。 他身形一沉,挥出右袖,拍出一股劲风向短剑击去,欲待拍落那支金剑。谁知力道刚一发出,那支金剑仿佛通灵的金蛇,蓦地急沉,向他小腹射到。刘彪早就知道司马上云所用飞剑暗器的厉害,却没料到对方飞剑出手竟能转变角度,几乎已到了以气御剑的造诣,眼见金剑破空,急射而至,他赶忙吸气凹胸,身体斜升。 然而他由于左臂初断,-时之间还未能适应,这一斜穿掠起,因为左边不能着力,致使速度稍慢,而被那枝金剑身中左腿。 金剑射出的速度极快,一插进他的腿中,立即深没于内,痛得他全身一颤,真气顿泄,自空跌落下地。 千面侠一见飞剑出手有效,双手起处,又拔出两枝金剑,欲待置刘彪于死命,可是他刚把短剑拔出皮鞘,耳边一声呛啷大响,劲风已朝他身后攻到。 他回身急旋,左手横掠,听风辨位,金剑沉处,已把呼延豹的三尖叉架住。 呼延豹自命天生神力,眼见铁叉被千面侠一枝短剑架住,低吼一声,运功于臂,想要把对方短剑挑飞,但是只听到叉上铁环发出一阵急响,铁叉依旧被架在那支短短的金剑上,不能动分毫。 呼延豹惊诧地发出一声怪叫,嘴里咕噜了几句土话,右臂用劲,似乎不相信对方的短剑会沉重如山,非要把它挑开。 司马上云见呼延豹动劲之际,全身肌肉一阵鼓动,唯恐对方会在无意之中挟死司马白,是以短剑一撤,已放开手来。 就在这时,堡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的钟声,数十名背着弩箭的堡丁自大厅两侧蜂涌而来,绕成半弧形,把广场围住。 呼延豹刚一用力,便觉压在叉上的那股沉重逾山的劲道蓦然卸下,几乎使他翻身摔倒,打了个踉跄方始站稳脚跟。 他怒瞪环眼,怪叫一声道:“你们作什么,不把金子拿来,是不是要打架……” 他的话声生硬,挟在当当的钟声里,听来格外刺耳。” 千面侠一时没有听情他的话,问道:“请问尊驾在说什么?” “说什么?”呼延豹用土话骂了两句,道:“刘大师说只要我抓住你的弟弟,就会有许多金子,怎么看不到金子,反而要打架……” 千面侠听他这么一说,这才了解到原来呼延豹这个浑人是受到刘彪的利诱。” 他忙道:“原来尊驾是要金子,为何不早说呢?只要你把孩于放下来,本堡金子多的是。” “真的?”呼延豹咧着嘴笑了下,问道:“金子在哪里?” 千面侠:“在地窖里面,你先把孩子放下,我马上带你去,随你要拿多少!” 呼延豹道:“真的?地窖在哪里?你带我去……” 千面侠还没答话,蓦然听到刘彪大叫道:“呼延兄,别听他的话,你……” 千面侠吼一声,打断了刘彪的话,扬声道:“你们用弩箭与我招呼他!”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刘彪已经怪笑一声,道:“司马上云,现在才用弩箭,已太晚了!” 他在说话之际,单臂疾扬,从他的身外数尺方圆处,一波波的黑烟升腾而起,弥散开去。 那些堡丁听到命令,还没把箭射出,靠近刘彪身边不远的人已经连一声呼叫都没发出来,便连续仆倒于地。 司马上云侧首间,正好看到这幕怪异而悲惨的情景,他的心中急怒交加,双臂一扬,两枝短剑夹着金芒,飞进黑烟之中,向刘彪射去。 他手里的金剑才脱手,陆续听得呼延豹发出裂帛似的一声怪叫,震骇之际,他连忙转过头来,只见呼延豹左手抚着肋下,司马白不知何时已经脱身落于地面。 千面侠愣了一愣。不晓得司马白怎么有机会出手,给予呼延豹如此重的伤害,因为他从对方掩住主肋的手掌下,看到了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呼延豹用土话骂了几句,大步向司马白走去,举起手里的三尖九环叉,作势欲向司马白砸下。 千面侠早先不敢出手,是因为投鼠忌器之故,如今一见司马白已经脱离对方的掌握,岂能容许呼延豹再有机会伤害到司马白? 他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前窜,双手扬处,又是两枝金剑脱手飞出,在这种距离之内,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在此,只怕也无法躲得了,何况呼延豹这种纯靠蛮力成名的外门高手? 但见两道金芒闪烁,呼延豹那硕壮的身躯发出一阵震颤,他的右背和腰肋之处,已被两支金剑射中。 司马上云用的劲道极大,这两支全剑射中呼延豹的身躯,顿时齐刃而入,只露出短短的一截剑柄在外,他在一颤之下,立刻便感到一股锥心的痛苦,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厉的叫声。 就在双剑一齐射中呼延豹的时候,千面侠已从他的身边掠过,俯身抓起了地上滚动的司马白,飞身奔出丈许之外。 司马白一投入大哥的怀中,马上双手搂住司马上云,高兴地叫道:“大哥!” 千面侠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问道:“小白,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司马白摇了摇头,兴奋地道:“喏,你看到没有?我在那坏人身上刺了一剑……” “我看到了。”千面侠问道:“小白你怎么会有下手的机会?我倒真怕你被他挟得受了内伤。” 司马白道:“那个人的力气好大,可是他一直不晓得我在运气,他还以为我晕过去了呢! 其实我只是闭着眼睛等待出手的机会,所以他的手一松,我马上就拔出腰上的剑……” 千面侠没听完他说的话,道:“小白,你快到厅里去,看我杀了这两个混蛋……” 司马白闻言侧首,只见那手持三尖九环叉的呼延豹全身浴血,怒目裂唇,跟一尊血神般的一步一步的行将过来。他何曾看过一个人在身中数剑之后,还挺立不倒,依然满含杀气地走来?一时之间倒被吓呆了。 千面侠眼见呼延豹像是凶神般而来,心中也微感惊凛,他退了两步,举起司马白,道: “小白,你小心了。”话声一了,他振臂一扬,运起一股内劲,已把司马白平平稳稳的掷出丈许之外。 呼延豹身中三剑,缓步走来,他满脸狰狞,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凝视着千面侠,恨不得要把对方生吞活剥,可是他还没走到司马上云前,便觉胸中气血上涌,身上伤痛难禁。不过由于体内潜藏的一股凶悍之气,使得他只吐出一口鲜血,并没有就此跌倒于地,他摇晃着巨大的身躯,又向前走了几步,沉吼一声,挥动着手里的钢叉,猛狠绝伦地向千面侠刺去。 他这一叉可说是竭尽全身的潜力所发出的,是以叉出之际,风声呼啸,九环急响,力道沉猛强动之极,汇成一股莫可抵御的气势。 千面侠设料到呼延豹在重创之下,仍然具有如此神力,他眼见钢叉疾落,劲风如山涌至,不敢当其余锐,闪身斜行,让了开去。 呼延豹一叉落下,见对方避开,左手一搭叉身,撩身进步,横扫开去。环声急响,叉出如电,这最后一着竟是较方才那一式更加凶猛,逼得千面侠再也不能退让。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拍出一股劲风,右手疾起,拔出一支金剑,斜刺而出。 他这一式出手之际看似轻盈,其实全身真力已运了出来,短剑出处,剑气疾涌,在那股强劲的掌风之后,已挡住了呼延豹横扫的千钧之势。 呼延豹的钢叉一滞,立被司马上云手里的金剑搭住,随着剑上颤动而出的真力涌到,他那股锐气已经无法支持。 就在这时,千面侠听以司马白大叫道:“喂,小心……” 他闻声扬目,但见刘彪身上带着几支箭,飞身腾跃而来。 匆忙之间,他也顾不得看一看堡丁的安危如何,手腕一翻,金剑一绞一扬,已把呼延豹手里的钢叉绞飞,向着掠空而来的刘彪射去。 呼延豹手里的钢叉一失,浑身的劲道仿佛就此失去,然而由于先天的剽悍之气所支持,他并没有就此倒下,双臂一合,要想搂住千面侠,与对方同归于尽。 千面侠是何等人物,岂会被对方搂住,置自己于死地? 他右膝一弯,蹲身斜移,左手一掌印在呼延豹的胸前,“啪”的一响,呼延豹发出一声惨叫,七孔流血,胸前的肋骨一齐断去,就此毕命。 千面侠单臂一扬,把呼延豹那巨大的身躯劈得飞起,向刘彪撞去。 刘彪身在空中,首先受到钢叉所阻,紧接着便是呼延豹那沉逾千钧的尸体将撞过来,若是以他的功力而言,绝难用独臂格开,只有闪避一途。 然而不知怎的,他眼见呼延豹的尸体扶着一股强大的风撞来,却是闪也不闪,单臂一挥,便将那具硕大的尸体拍开,身形原速不变,向着千面侠扑到。 司马上云武功放眼当今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经了师父指点,潜心于剑道上的修为,已练成了“剑罡”绝技,更一跃为绝顶高手,他的经验与眼力都非一般武林之人所能望其项背的,因此当他一见刘彪那一掌的威力?顿时心头一雳,凝聚起渐身的真力,预备要与刘彪作致命的一搏。 可是当他把一口真气运聚全身时,怪地发现那腾空跃来的刘彪,脸上的皮肤在阳光下起一层淡绿之色,双眼上闪出一股骇人的诡异光芒。 刹那之间,他脑海之中掠过一个意念:“他这等神态,莫非已成了传说中的‘毒人’?” 一念乍闪,他双臂微动,身形如箭倒射而起,快逾电掣般退掠到大厅之前,转身便往厅内奔去。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退到室内取出高阁之上,从未使用过的金鹰剑,然后施出“剑罡” 之技与刘彪作一死战,并非是要逃避刘彪的追击。 敢情有关“毒人”的传言,十多年前江湖上许多人都晓得,那便是毒门之中有一种秘法,可以使任何一个平常的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变为浑身是毒,刀枪不入,人动如风,力大无穷的怪人,就像是传说中的复仇僵尸一样,遇着无不死于非命” 干面侠并没有见过毒人,也不深信有这种事,不过当他见到刘彪在重创之下,不但能从箭阵中脱身,并且还能在一挥之际,发出如此沉猛的力道,这种反常情形,已然超出武功的范围,他腰间没有金鹰剑,绝不敢冒险与他一搏,而使得整个金鹰堡论于死亡之地。 当他飞身掠过大厅之内时,只见司马白像个木偶似的站在厅中,呆呆地望着卧在地上的何中坚,他伸出左手,一把抱住司马白,道:“小白,快随我来……” 话刚出口,他的目光已瞥到何中坚的身上,立即全身一寒,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敢情何中坚这一会光景,不但早已死去,便连一身那么健壮的肌肉都已消失,只剩下一具骨架,从那尚未完全变为骷髅的脸上,只见两三条金光闪闪,有似蚕形的怪虫,在缓缓的蠕动着…… 若非司马上云亲眼看见,他绝不会相信那几条怪虫会把何中坚一身肌肉吃得干干净净,像这种骇人的情景,怎不使他为之心胆俱寒? 他一怔之下,只听得司马白道:“大哥,你看二哥……”就这一句话,使得千面侠从无边的震骇中醒了过来,他不等司马白说完话,扶起弟弟,飞身奔进内室。 他的身形刚刚掠起,已听得身后风声急响,刘彪竟然已追到身后不远。 目光一闪,千面侠飞掠的原式不变,右手捏着那支金剑,奋力往后掷去,一道金芒闪烁,短剑疾射,落在刘彪的胸前。 “噗!”地一声轻响,那么锋利的金剑在触及刘彪身躯的刹那,断为两截,跌落下去。 千面侠飞掠势逾疾风,那支金剑射出之速更是奇快无比,他的身形刚刚掠进通往内室的门相,已瞥见金剑断裂的骇异情景,这下可不由不得他不相信刘彪已成为毒人的事实,也更使他庆幸自己的判断正确。 心中意念闪过,他越发加速的往内室深处奔去,此刻他抱着兄弟小白,更是不敢与刘彪拼命了。 奔出了数丈长的一条回廊,他正要转身经木梯登上阁挽倏地见到何玉芝手里捧着金鹰剑,自阁楼上行了下来。 千面侠身形微顿,沉喝道:“玉芝,快把宝剑交给我,好好的照顾小白!” 喝声之中,他振臂把司马白往前抛去,身形微转,伸出手来,欲待接住何玉芝传来的金鹰剑。 岂知何玉芝蓦然之间见到千面侠一身眉发尽都脱落模样,为之呆了一下,竟忘了把金鹰剑传出。 就耽阁了这么一刹功夫,刘彪已经追到司马上云身边不远,他满脸肌肉仿佛已经全都僵化,眼中射出碧绿凶残的光芒,喉中发出一声低啸,单臂一扬,急扑而至。 千面侠暗叫一声:“不好!”已闻到一股扑鼻的腥风挟在强劲的狂飚中涌到。 他唯恐自己动功相抗,会使得毒风纷飞,而伤害到何玉芝和司马白,是以一闭呼吸,飞身腾起,左手抱着何玉芝往楼上跃去。 他的脚跟方始踏上铺着席草的楼板,便听“喀喳”一声大响,楼梯已断成两截,碎木飞溅里,刘彪已收势不住,撞在墙上。” 司马上云从何玉芝手里取过金鹰剑,立即又听到一声巨响,整个阁楼都为之震动了一下,从楼下的情形看来,那精砖墙最少塌了一大半。 他这时一剑在手,豪气万丈,对于刘彪那等凶猛的气势丝毫不放在心上,长啸一声,飞身扑下。 刘彪一式扑空,仅撞倒半堵墙壁,落得个灰头土脸,好在他此刻已把体内的潜力借着毒药激发出十成功效,全身上下,刀枪不入,毫无一丝损伤,他在灰飞尘扬中,独臂挥动,喉中发出一阵低吼,僵硬的身躯飞快地转了过来,又冲进走廊。 正在他扬臂冲了进来的时候,千面侠也运剑扑下,在如此短的距离中,根本不容许任何一方有闪避的机会,须臾之中,司马上云长剑已斩落在刘彪的独臂上。 千面侠的金鹰剑虽非斩金截铁的神兵,却也是百炼精钢,他这一剑乃是蓄劲发出,就算是一根铁棍也能斩为两段,可是在这一刹那间,他只觉手腕一震,长剑之上传来股强韧的劲道,使得剑刃弹起数寸。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遇过的事情,他不禁深为惊骇,长剑一撤,已顺势倒掠而出,跃到宽广的天井之中。 刘彪此刻已成为毒人,整个灵智,可说全部泯灭,由于毒性的催动,他全身的气血运行都脱离了常态,而激动起体内的十分潜力,变为坚逾铁石的怪物,他以左臂挡住对方一剑,虽是无伤,却也疼痛异常,使得他顿时凶性大发,怪叫声里,紧随着千面侠追扑过去。 他的动作僵硬而迅捷,不像千面侠一样,掠过栏杆飘身落入天井,只是笔直的冲了过去,硬生生地把那雕刻美丽的栏杆撞断。 一阵大响中,他已冲进天井,正好迎着千面侠斜举于胸的剑尖撞到,刹那时他的眼中碧芒一闪,伸出独臂,便往对方剑刃抓去,看来是想把对方长剑夺下,加以折断;就在他的手臂刚一举起的时候,千面侠脚下一退,手腕微震,挽了个剑花,随着一声“嗡嗡”的低啸,从剑尖之处凝聚起一股淡淡的光芒,飞了出来。 刘彪五指如爪。刚刚触及到对方剑刃。那股淡淡的光芒已印在他的胸前,那似是无形的“剑罡”所及之处,饶是刘彪已是毒人,也无法抵御,他浑身一震,身躯倒飞而起,像是被天雷击中,痛苦地大叫一声,从虚空中摔落下来,把用青石铺成的天井硬生生地砸破一大块。 千面侠斜举长剑,神色肃穆,默默望着躺在前面不远的刘彪,好久好久,方始插剑回鞘。 这一场决斗,他总算赢得了最后的胜利,粉碎了刘彪来报仇的行动,可是他心里明白,所付出的代价该是何等的巨大,因此,他的心里不但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更加觉得沉重。 他默默望着刘彪僵硬的尸体,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抛下满脑的杂思,向阁楼行去。” 千面侠握着长剑缓步向着阁楼行去,刚一踏上回廊,何玉芝拉着司马白迎了下来,见面之时,两人心中都有比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何玉芝见到千面侠眉发脱光,脸上皮肤变为片片花斑的样子,心中更加难受,尽管她昔年行走江湖时杀人不眨眼,经历过无数的风险波浪,此时看心上人大劫余生,也禁不住心头一酸,流下泪水,呜咽地道:“上云,都是我不好,害得你……” 千面侠明白何玉芝是因为遭到呼延豹的暗算,无法保护司马白的安全,而感到内疚,才掉下泪来,他淡淡一笑,道:“玉芝,别难过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小白也没有受到伤害,倒是,二弟……” 他想起了被金蚕蛊噬心而死的何中坚,不由心中一痛,面上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下,再也说不出话了。” 何玉芝惊睁泪眼,追问道:“二哥他……” “在下无能。”千面侠眼中隐隐含着泪光,垂下头去,道:“二弟已经遭劫死了……” 何玉芝惊呼一声,转身便要向前面大厅奔去。千面侠一把将她拉住,道:“玉芝,你要作什么?” 何五芝道:“我要去看看二哥,他……” “他是被刘彪施放的‘金蚕蛊’害死!”千面侠沉重地道:“此刻只怕只剩下一堆枯骨了。” 何玉芝想起何中坚待自己那样的爱护,时刻关心她跟司马上云未来,为了整个金鹰堡的安全,冒着风雪,从遥远的南疆赶来报讯,结果却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不由得悲从中来,用手掩面,大声哭泣起来。 千面侠从未见过何玉芝如此伤心,眼见她痛哭出声,想到何中坚的惨死,忍不住洒下几滴英雄泪。 何玉芝的哭声有似杜鹃泣血,使得整个金鹰堡的上空,仿佛布上一层愁云惨象,引得站立一旁的司马白也放声大哭起来。 千面侠到底是个硬汉,心中虽是伤痛,但在何玉芝与司马白放声痛哭里,却很快地便控制住感情,伸出手去抚着何玉芝的肩膀,柔声道:“玉芝,你不用难过了,二弟虽然被刘彪所暗算,总算我替他报了仇,我想他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安慰…… 他不劝还好,一劝之下,何玉芝想到何中坚死去,今后再没有一个人可以供自己倾诉心事,替自己出主意。何中坚去世,对白玫瑰何玉芝是很大的打击。 千面侠被她这一哭,显得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劝阻才好。 他不明白何玉芝这一哭是感怀身世,怪怨自己一直惦念过世的母亲,不能分出一点儿女私情,同时不能振作起来,被人趁虚而入,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只有连连叹气不已。 他叹了一会气,怪地发觉身边只有何玉芝的哭声,没有听到弟弟在哭,赶忙侧首向司马白立身之处望去。 他的目光一闪,只见司马白不知何时昏倒于地,怪不得听不到哭声了,惊哦了一声,他急忙转身走去,扶起司马白,焦急地问道:“小白,你怎么啦?” 何玉芝听到千面侠的话声,停住了哭泣,睁开红红的泪眼向司马白望去,当她看到司马白紧闭双眼,躺在千面侠怀里时,惊叫道:“小白!”奔了过去。 干面侠右手捏着心爱的弟弟脉门,查了一下,随即面色沉肃地道:“玉芝,你快到我书房里去把辟毒丹拿来!” 何玉芝惊问道:“小白中毒了?” 千面侠颔首道:“他中毒不轻,所幸还未攻心,此刻已被我闭住心脉周围的几处大穴,一时之间,没什么关系了。” 何玉芝心中稍定,急忙往书房奔去,不一会已拿来一只黑色的皮盒,只见面摆着两粒拇指大的蜡丸,连忙伸手捏起了一颗交给千面侠。” 千面侠望了何玉这一眼,道:“玉芝,为了安全,你最好也服一颗辟毒丸,然后运功一遍,否则剧毒沾身,只怕摆脱不了。” 何玉芝摇了摇头,道:“上云,我不用了,这颗辟毒丹留给小白一起服用吧……” “他有一颗足够了。”千面侠道:“我马上给他运功逼出潜入体内之毒,这一颗你还是快快服下的好。” 何玉芝道:“不行,小白功力不够,只怕一颗辟毒丹不够,你还是……” “玉芝!”千面侠柔声道:“二弟已经为我而死,假如你再有什么危险,在下更是百死也难赎一身之罪了,你还是快服下吧!免得我担心。” 何玉芝从未听到千面侠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她从千面侠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似乎了解到许多东西,于是不再坚持,取出另一颗辟毒丹,捏开封在外面的蜡壳,吞了下去。” 千面侠望着何玉芝服下辟毒丹,道:“玉芝,你就在这里运功吧!我好为你守护。” 何玉芝只觉司马上云恢复了以前的柔情,说话之时温柔之极,自己无法抗拒得了,闻言点点头,盘坐在千面侠身边不远,开始运起功来。 千面侠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闭合,上面还抬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忍不住暗暗的叹了口气,。忖道“玉芝,你死了个最关心的二哥,以后我们是相依为命了,放心罢,我司马上云不是负心人……”他思忖至此,被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所扰,打断了思绪。 循声望去,他只见三四个大汉沿着回廊奔了过来,那为首的一个倒提金刀的老者,正是负责堡后守卫的老仆宋铁岑。 宋铁岑攻得身材魁梧,强壮如铁,一副紫膛面孔,三缕灰白长须,走在外边,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是身为人仆,还以为他是那里的大财主。 其实他出身少林旁支,二十多年前在南方一带也小有名气,博得铁胆金刀称号,一把金刀在南七省也算得高手。 他之所以跟随千面侠屈身为仆,乃是跟周俊一样,遇上川西五虎断魂刀的传人彭浩,受到对方的围攻,身中十余刀,眼见便将丧命之际,恰巧千面侠的救命之恩,从此跟随在后,屈身为仆。” 司马上云非施恩望报之人,他并不愿宋铁岑那样做,却无法改变对方的观念,这才派宋铁岑负责后堡里所有堡中子弟家眷的安全责任,名虽为仆,其实相等于后堡总管一样。 他一见宋铁岑赶到,颇为欣喜,因为宋铁岑非常义气,若是留在前堡,只怕早就送命在刘彪的毒爪之下。 宋铁岑远远看见堡主,连忙急奔而来,热泪迸流,道:“谢天谢地,总算堡主福大命大无恙,不然奴仆万死也难辞……”说着便在千面侠面前跪了下来。 千面侠一把托起宋铁岑,道:“铁老,你起来,别这样……” 宋铁岑被千面侠架起,无法跪下去,颤声道:“堡主,奴仆该死,正在后山练功,听到警钟声响,匆匆赶来,却已是……” 千面侠出言制止宋铁岑继续说话,问道:“铁老,堡中子弟还有没有遭劫?” 宋铁岑道:“启禀堡主,防卫前堡的四十余名弟子已全部受害,如今只剩下后堡跟随奴仆的二十余弟子,还有周俊那边的二十多人……” 千面侠道:“铁老,请你听我的吩咐,传令下去,这次来犯的敌人练有极毒的毒功,稍有不慎便会感染剧毒,你要他们赶快筑一个大炉,无论任何死者,一律送进炉中火焚,记住,烟囱要越高越好,以免毒烟散布在附近。还有,动手拖尸的弟子千万不可触及尸体,以免中毒……” 他缓了口气继续道:“关于抚恤死者家族之事,你去告诉黄帐房,至于慰问遗族之事,先请你代劳了,还请你明白告诉他们不能收尸掩埋之故……”说到这里,他只觉一阵心痛,再也说不下去了。 宋铁岑颤声道:“堡主,你……”司马上云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只是小白中了毒,如果辟毒丹无效,等会还要麻烦你到城里去请刘神医来!” “哦!”宋铁岑骇然道:“奴仆这就命人去请刘神医来!” “好吧!”千面侠苦笑了下,道:“铁老,这次本堡大劫余生,一切都要偏劳你了……” 宋铁岑惶恐地道:“堡主,您说哪儿的话。老奴这条命都是堡主所救,更何况这许多日子来……” 千面侠道:“铁老,现在你也不必提起旧事了,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长辈看待,这一次堡里遭劫,你总算没有遭害,否则我可更要难过了……” 他想起了何中坚这次千里迢迢,远从苗疆赶来,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禁不住声中难过,再也说不下去了。 宋铁岑虽是粗人一个,见到千面侠的用情,也能够觉察出他心里的痛苦,因而更加感到自己迟迟赶到是一份重大的罪恶,于是筐首自责道:“这都是老奴不好,一切都依照平时吩咐,警钟响时,只须要防卫后堡,所以没能立即赶来驰缓,以至于……” “铁老,你也不用自责,就算你能及时赶到,也不过多送这条命而已,与大局毫无帮助……”司马上云轻叹一声,道:“唉,你去吧!要他们千万小心,提防中毒……” 宋铁岑道:“是的,老奴会要他们特别小心,堡主,您请节哀……” 千面侠点了点头,望着宋铁岑率着那三个堡丁躬身退下,很快地便陷入另一个沉思之中。 他虽然劝宋铁岑不要自责,但是却把堡里所发生的事,都认为是个人的罪过。” 他认为如果当年把丑丐刘彪杀死,那么就不会有今日堡里的大劫,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死亡…… 他痛苦地自责:“唉,二弟,是愚兄害死你的,若不是我,你怎么会落得尸骨无存……” 思忖之中,他的思潮被何玉芝所打断,只听她道:“上云,你怎么啦?” 千面侠抬起头来,看见何玉芝蹲在身边,关切地望着自己,淡然一笑,道:“玉芝,你已经运功完了?可有感觉有舒服的地方?” “没什么,刚才可能是被二哥身上的剧毒所感染,才会一时无法用力,遭了那个人的暗算!”何玉芝顿了下,道:“现在服了辟毒丹,运功之后,已把所中之毒驱出体外……” 千面侠看到何玉芝的笑容里仿佛有一丝勉强的成分,怀疑地问道:“玉芝,你是真的设事了?” “真的嘛,上云,我骗你干什么?”何玉芝取出汗巾道:“你瞧,你一脸的汗,要不要我跟你擦擦?” 一阵香风过外,司马上云只觉一支温暖的手,在脸上轻轻地擦抹一遍,他立刻觉得浑身一清。 这一刹,司马上云想起很多前程往事,当初破豹爪,跟骆骐追查狼爪,本着除恶务尽,歼灭“铁掌太岁”、九花娘,引起三圣姑、贼道人、刁师爷、马魔王、丑丐所设计陷害,要不是自己警觉性高,可能全中他们的圈套,好在除恶务尽,却不科丑丐刘彪居然死而复活,跟在绿袍老怪门下,短短时间练得一身毒功,居然找上门来寻仇。 看来罪魁祸首应该是绿袍老怪,堡中死了这么多人,必须向绿袍老怪讨回这笔代价。 对!绿袍老怪应该为这件事负起责任。 因此,他在心里下了决定,之后一定重出江湖,扫却绿袍老怪。否则,怎能跟心爱的人成亲? 何玉芝脉脉含情,收回手里的那块汗巾,一时之间她几乎忘了丧兄之痛,偷偷地注视着司马上云。 她原以为司马上云一定会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那知斜眼一瞄,却见他两眼仰视着上空,脸上浮起痛苦的神情。 千面侠本来长得俊逸不凡,然而受到刘彪的“桃花瘴毒”之害,使得须发脱落殆尽,面上皮肤变为片片花斑,这一痛苦地仰目望天,脸上的神情显得很是恐怖,若是让别人看了,定然会大惊吓跑了。 不过何玉芝心倾慕着他,心目之中,他的影子已深深地嵌印着,再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虽然千面侠变成一个怪物,也吓不了她的。 原因是司马上云是千面侠,他能以各种不同的面貌出现人前,她道:“你怎么啦?” 千面侠定了定神,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心里有点难过而已。” 何玉芝不放心地问道:“上云,你有没有运气查看一下,是不是中毒?” 千面侠傲然一笑道:“刘彪的毒功虽是厉害,却也害不到我!”话一出口,他马上就知道说错了,因为他所喜欢的弟弟身中刘彪之毒,实在不异于他自己中毒,甚而使他所受的打击更大…… 他的话声一顿,肃容道:“玉芝,请你在旁替我护法,在下要替小白驱毒了……” 何玉芝问道:“上云,我看还是到你练功的丹室里去……” “不!”千面侠道:“小白所中之毒不轻,他的功力浅,虽说我已把要穴封住,却怕移动之后,毒怕会趁势蔓延,那就更费功夫了。” 何玉芝听他这么一说,颔首道:“好吧,你运功吧!” 千面侠把摆在腿上的金鹰剑交给何玉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凝神屏气,把全部精神放在司马白身上。 默然坐了一下,他已把体内真气调匀,这才运指如飞,解开司马白身上被闭穴道。 司马白昏倒了许久,穴道被闭,一直没有知觉,等司马上云解开了他的穴道之后,过了一会,方才醒了过来,他一睁眼瞧来,只见自己躺在大哥的腿上,诧异地问道:“大哥……” 他的嘴巴刚一张开,司马上云把手里的辟毒丹塞了进去,沉声道:“小白,不要说话,先把这颗辟毒丹吞下,然后按照平时练武的心法,凝气运功……” 司马白无法追问,只得吞下嘴里的丹药,接着他的身躯被扶着坐起来。 千面侠左手扶着司马白的肩膀,右手手掌平伸,贴在他的背心,沉声道:“小白,你若感觉到体外有股力量冲入,不要害怕,那是大哥用内力助你,你只需运功随着大哥的真力循行就可以……”说话之时,他已运起真力从司马白的命门内穴缓缓输入。 他居住在金鹰堡里的这些日子,一心没有任何杂念,每日除料理部分堡务之外,便在丹室练功,因而一日过一日,心无旁用,武功突飞猛进,内力更是深厚无比,所凝聚在身的一股正气,已使他不畏百毒,寒暑难侵。 他这下运功替司马白驱毒,除了开始时唯恐弟弟难以忍受,而缓缓输出内力之外,到后来由于潜存于司马白的体内的毒力太强,逼使他大力施出那股凝结的真力,如同大江流水,源源不断的流入司马白的体内。 何玉芝握着金鹰剑,站在千面侠身旁,默然望着他们兄弟两人运功,起先还没有感觉什么,过了一会,但见千面侠头上冒起丝丝热气,司马白全身在微微颤抖,脸上泛起火红之色时,她的心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若非她能够克制激动的心情,她真要出声阻止千面侠运出那么强大的内力传入司马白体内,因为他知道千面侠冒着使结义弟弟经脉崩裂的危险,使出那等强大的真力,必然有他的理由,自己若出声相抗,一个不好,便将使他们兄弟两人同时死亡…… 她睁大了眼睛,紧张地望着他们,只觉时间是过得如此之慢,自己的心跳却又是如此之快,好像整颗心都要跳出胸腔一般。 在她的感觉中,仿佛已过了一百年之久,她才见司马上云缓缓拿开按在司马白背心的右手。 千面侠回答何玉芝的话,肃容问道:“玉芝,我问你,你刚才运功驱毒,有没有成功?” 何玉芝设想到千面侠会问起这件事,愣了一愣,道:“上云,我……” “玉芝,你何必欺骗我呢?”千面侠轻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怕我着急,这才瞒着我,可是你身中剧毒,若不赶快设法,只怕你一身武功难保,恐怕连生命都会丢掉……” “不会的。”何玉芝抬起头来,道:“我已运功把毒逼在一处,绝不会危害到生命……” 千面侠道:“话虽这么说,假使你跟人动手,便无法不用真力,那么逼在体中的毒,便将迅速蔓延开去,到那时就算你不死在别人手里,也会毒发身死……” 何玉芝笑道:“我会再试一次。” 司马上云道:“玉芝你赶快点试,要不然,我会走遍天下,也要找到解药。” 何玉芝道:“我有办法逼毒,只要把体内之毒逼到皮肤之上,让它鼓起毒包,用刀削去毒包就可以了。” 千面侠痛苦地道:“你这样做太痛苦了。” 何玉芝豪放地道:“这算什么,一点点皮肉之伤,在练武的人来说,还不是常有的事,不过这种方法,要功力高的人才能施为,功力低的人根本用不上,像小白的情形,就不能施为,我不为自己担心,只是怕小白会受不了,还有我哥哥的仇恨,虽然刘彪死了,他不能抵得上二哥的一条命……”她愈说愈激动,忍不住又流下眼泪。” 千面侠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颤声道:“玉芝,罪魁祸首是绿袍老怪……” “我晓得那个老贼,刘彪若不是他,何来这身毒功?”何玉芝泣道:“我二哥死了,死要死得有代价,若不杀掉绿袍老怪,何以慰我二哥在天之灵!上云,我们该重出江湖,找上门去!” 司马上云道:“你不要再说了好吗?我求你再试一次。” 何玉芝一笑,道:“我就办得到,就一定办得到。你应该赶快为小白设法,把他的毒解掉。” 千面侠打断了她的话,道:“好啦!你的毒设有解掉之前,我不能心安,最好观在就解!” 何玉芝一笑道:“我可以用最快的方法解毒。” 司马上云在说话间,只见司马白已运功完毕,忙问道:“小白,你已经运完了?觉得怎样?” 司马白站了起来,恭声道:“谢谢大哥,兄弟觉得很好。”说话之际,他见到玉芝满脸泪痕,道:“嫂子,你不要难过了,二哥被人害死,我们想法替他报仇……” 千面侠怕弟弟说出什么话,引起何玉芝更加伤感,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白,你到房里去,我跟你嫂子有事商量。” 司马白应道:“是。” 他见到何玉芝在拭着泪水,安慰地道:“你不要难过,你一哭,二哥晓得了,也会不安的……” 千面侠皱了皱眉,道:“小白……” 司马白不敢再多说话,迈步朝内厅行去。 何玉芝望着小白的背影消失在室内,才转过头来,问道:“上云,小白身上的毒是不是已经……” 千面侠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把剧毒逼在他的涌泉穴里,却无法驱出体外。”话稍顿,叹了口气,又道:“我没有想到刘彪投在二弟身上的毒不止‘金蚕蛊’一种,另外还有一种更强的毒,能够借体传染,使得武当的辟毒丹没有功效。刚才我运了六成功力都没法将毒驱出小白的体外,若是再继续下去,只怕小白血脉崩裂,所以我才将毒逼在他的涌泉穴里,希望刘神医能够有灵药可以化解。” 他深深望了何玉芝一眼道:“假如刘神医无当可治,我预备去找绿袍老怪要解药,一定要使你们两人体内之毒清除殆尽……” 何玉芝听到他把自己和司马白相提并论,心中涌起一丝甜意,微笑着道:“大哥不必担心,我想刘神医的医术通神,一定能够药到毒除的……” 她的两眼依然红肿,却在微笑,使司马上云看了兴起一种特殊的感觉,暗忖道:“玉芝是个豪放的女孩子,我必须找着绿袍老怪……” 心念一闪,缓声道:“你去陪陪小白,哦,要他把二弟送给他的那本穿云剑诀拿出来,等我重抄一本再给他,记住,那本书上恐怕也有毒,别用手拿。” 何玉芝点了点头,道:“上云,你把剑拿去吧!从今天以后,你已不能再没有剑了” 千面侠接过长剑佩好,苦笑了下,道:“所谓‘人不在江湖,心在江湖。’只要我一天不把武功抛下,就一天不能脱离江湖,江湖子弟终将要老死江湖,我以前没有弄懂这个道理,所以才会使得金鹰保遭此大劫!” 何玉芝暗暗的把他的话想了一遍,心里泛起兴奋之情,因为她想到千面侠言下之意,那么就意味着他要去寻找绿袍老怪。替二哥的惨死讨回公道,从此以后,她岂不是可以与千面侠并骑江湖,遨游天下…… 她愈想愈是高兴,脸上起了宽泛的笑容,千面侠不了解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还以她是笑自己改变主意,于是正色道:“玉芝,我说的是实话,像我们练武的人,终有一天会死在江湖之上,因此我决定等到你们体内的毒除去之后,便离开金鹰堡,带着你跟小白找一处桃源胜地,真正的归隐起来……” 何玉芝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晓得自己把他的意思完全想反了,千面侠根本是已经厌倦江湖了…… 一时之间,她怔怔地站在那儿,脑海之中杂念纷乱,竟忘了说话,等到定过神来,见千面侠已走出老远了。 她扬声道:“你要到哪里去?” 千面侠侧过头来,道:“我到前面去看看他们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见何玉芝愣愣地站在那儿,心中暗忖道:“你放心,我若不找绿袍老怪讨回公道,从今以后,我就除掉这块招牌,千面侠三个字不是用笔写的,是武功、机智、胆识,以及打抱天下一切不平得来的……” 忖想之际,他已走出回廊,向前厅行去。 第十九回 急寻解药飞马直下武昌城 中途事发金刀威震五虎盟 司马上云到了大厅,他已没看见何中坚的尸体,厅里的家具也都搬走一空。 他的目光四下顾盼了一下,只见宋铁岑站在厅前的石阶上,正大声指挥那些在广场上搬运尸体的堡丁,全穿着厚厚的皮袄,带着手套,用白布蒙着脸部,显然宋铁岑已把利害关系跟他们说清楚。 他缓步走出大厅,还没有开口说话,倏然听到一阵又一阵凄惨的泣声传了过来,循声望去,也没有见到谁在哭泣。” 宋铁岑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头来,躬身行了一礼,道:“堡主,老奴已经叫人去城里去请刘神医了,可能马上就会来……” 千面侠应了一声,问道:“铁老,那是谁在哭?” 宋铁岑道:“启禀堡主,那是堡中死难子弟在家属在哭,刚才她们都哭着要替死者收尸,还是老奴把堡主的意思对她们陈说,她们才离开……” 千面侠默然望着那些在忙碌地搬动尸体的堡丁,叹了口气,道:“铁老,你马上到城里去定购棺木,限明天做好,暂时先把那些尸体用雪冰住,装棺之后,找高僧超度,择日下葬……” 宋铁岑愣了愣,道:“堡主,那些尸体都有毒,若是土葬……” “我本来是怕土葬不好,将来会使一大片的土地都无法种植庄稼,所以决定用火葬。” 千面侠道:“可是谁无兄弟子女,要他们眼见自己的子弟焚骨扬灰,以后无法奠葬,也未免太残忍了,因此,我决定把堡后的十亩地全部改为坟场,我想只要埋深点,四周再竖栏杆,就不怕野狗掘坟,尸骨外露,毒性外泄……” 宋铁岑知道这么一来,司马上云要花费一笔多大的经费,牺牲多大的一块良田,因此,他更加尊敬千面侠的仁心,躬身道:“多谢堡主,老奴这就……” 他的话声未了,只听到一阵急骤的蹄声传来,侧目望去,但见两骑快马驰进堡里,马上的骑士正是他派去城里请大夫的堡丁。 他诧异地道:“咦,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 那两骑快马驰到门前,来势缓了一下,马上的骑士跃身落地,向这边奔来,他们见到千面侠站在石阶之上,略一犹疑,等到认清确是司马上云后,连忙躬身抱拳,恭声道:“见过堡主。” 千面侠微一颔首,问道:“你们是去城里请刘神医的?他不在家?” 那两个堡丁是因为见到千面侠眉发尽落。形貌大变,这才一时吃惊,等到听见千面侠说话之声未变,这才真正确定面前站立的光头花脸的人是堡主无疑,左首的堡丁于是躬身应道: “禀告堡主。刘神医正好要来拜年,弟子在路上遇见他乘的马车,已将堡中发生之事相告,刘神医随后便到。” 千面侠点头道:“辛苦你们,不过恐怕还要你们跑一趟城里……”话声一顿,侧首望着宋铁岑道:“铁老,你把事情详细吩咐他们,让他们多跑一趟,我要去迎接刘神医。” 宋铁岑应了一声,径自吩咐那两名堡丁进城办事,千面侠跨下石阶,穿过马场,朝大门行去。” 他走到堡前的铁门,还没过桥,已看到一乘黑色的马车远远疾驰而来,很快地便来到横架在护庄河的铁桥上。 那辆马车上的马夫见到千面侠站在门口,吆喝一声,双手拉紧缰绳,很快便把马车停在桥上。 千面侠走上前去,道:“是刘神医吗?” 那辆马车的右边有小窗,他的话声一了,只见盖在窗上的毛毡被人掀起,车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推开窗门,接着一个人探首出来道:“不敢当,是……” 那个人一句话尚未说完,便看见司马上云怪模异样,顿时把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千面侠在发愣。 抱了抱拳,千面侠道:“刘兄,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那脸孔瘦削,一嘴黄牙,偏又留着一撮山羊胡的刘神医定了定神道:“堡主,你怎么变成这样?” “唉,一言难尽。”千面侠道:“请刘兄到堡里,小弟再把详细情形告诉你。” 刘神医朝千面侠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堡主,你好像中了苗疆的桃花瘴,奇怪,这儿哪里会有桃花瘴?来,我替你把脉看看。”说着,便要推门下车。 千面侠道:“刘兄,小弟无恙,倒是小白身中剧毒,急待刘兄施展神术……”刘神医大吃一惊,道:“哦!快上车,我们一起进去。” 千面侠道:“刘兄先请把。” 刘神医点头道:“对,人命要紧,堡主,小弟先走一步了。” 他大声吩咐车夫,马车又急驰而行。” 千面侠跟在马车之后,走到大厅之前,马车一停,刘神医下了车,便急忙问道:“堡主,令弟呢?” 千面侠道:“刘兄,请随我来。” 刘神医跟在千面侠身后,往后厅行去,一路之上,见到厅中家具被搬空,回廊的栏杆也被毁了,不由惊问道:“堡主,到底谁把这儿弄成这个样子?” 千面侠苦笑道:“是小弟昔日的仇家来报仇……”行走之际,大略把经过的情形告诉了刘神医,直把那干瘦如猴的刘神医听得惊心动魂,惊叫不已。 他们来到司马白的房里,何玉芝迎上来,微一敛衽,道:“刘神医过年好!正月里把你请来,真是抱歉……”刘神医抱了抱拳,道:“何姑娘,你好,唉,真想不到那班贼子竟然不顾王法,正月里头……” 千面侠打断了他的话,道:“刘兄,小白在此,请你诊断一下。” “哦!哦!小弟这就开始!”刘神医坐了下来,对站在桌旁的司马白道:“二公子,请把手伸出来……”他本着医道的望、闻、问、切四大要诀,仔细的诊断了一下,又沉思了一会,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千面侠焦急地问道:“刘兄,你看……” 刘神医缓缓站起,道:“堡主,我们出去谈谈。” 千面侠看到他的神态,心情也沉重下来,随着他步出了房外,刘神医一直走出好远,方始干咳一声,道:“堡主,小弟不知如何说才好,令弟他……” 千面侠问道:“小白的毒已无法可治了?” 刘神医满脸歉疚地道:“无妨,小弟此地有药,可以暂时保住不发,却不能治……” 虽说是可以想象的到,但是从刘神医嘴里亲自说出,千面侠也有些禁受不起,他颤声道: “刘兄,难道没有一种药可以解毒……” 刘神医苦笑道:“小弟行医三十年,活人可说无数,什么疑难杂症,敢说都难不了我,可是这种毒……”他摇了摇头,又道:“堡主,小弟真是非常抱歉……” 千面侠道:“刘兄,难道你不能试一试……” “唉!”刘神医叹了口气,道:“堡主,小弟连到底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对症下药?” 他望着满脸痛苦的千面侠,歉然道:“堡主,请恕小弟告辞了”说着垂首缓步而行。 “哦!”千面侠似是从梦中醒来,已见刘神医将走过回廊,他连忙追了上去,问道: “刘兄,不知你能不能告诉我,小白的生命……” 刘神医停下了脚,沉吟一会,道:“据小弟之见,令弟大概只有十天的生命,顶多也只有半个月……” 他看到千面侠满脸悲痛之色,安慰地道:“司马兄不必伤心,或许吉人天相……” 司马上云心里好像火烧一样,又如何听得下刘神医的安慰之词,他痛苦地大叫一声,拔出金鹰剑,双手用力一拗,吼道:“都是我不好,我为什么要学武?学了武又连兄弟朋友都护不了,我还要宝剑做什么?” 他在悲愤之中,力道迸发,硬生生将那枝金鹰剑折为两截。 “啪!”地一声,长剑断为两截,刘神医也被吓得魂飞魄散,连爬带跑的奔了出去。 *** 欢乐的日子在人们的记忆中,过得是要比平常更加快速。 但是痛苦的日子往往在某些人来说,也是会嫌它过得太快。 千面侠便是这样,这几天所感觉到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与锥心的痛苦,然而他却嫌每一天过去得太快了,希望有力量拉住时光,让它永远停留下来。 希望总是希望,古往今来,世界上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有力量能使得时光停顿的,无论人发生多少悲欢离合,时光总是会消逝而去。 千面侠骑在马上,望着每天自东方升起的朝阳,在铁蹄的奔驰里,很快又落入满天晚霞的西方时,他便会计算着在未来的日子里,弟弟他还会有多少次机会看到太阳落山。 当想到他总共只能看到不到十次的朝阳升起时,千面侠心情便更加沉重起来。 可是在面对着童稚的弟弟时,他不得不装出满脸的愉快,为弟弟细说沿途的风俗人情…… 往往,当司马白问及他为何一路上要换马赶路时,他会感到没有话好回答,他岂能告诉司马白,他是为了怕马匹疲累,而影响奔行速度,以致会影响抢救司马白生命的机会? 他只能借口在堡里呆久了,希望能早一天让司马白看到江湖莺飞草长,垂柳依依的美丽景色…… 他也晓得这个说话不能掩饰为何日夜不停,急急赶路的情形,只有借着脸上的笑容来安慰小白。 好在司马白对这次的江湖之行,充满了好奇,没有更进一步的追问,否则他真的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因为,他已决定假如司马白在未能找到解药前死去,他便承受不了这种打击……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解药,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解释? 不但不能解释他心里的想法,甚至他都不能把心里的痛苦在脸上显露出来,而使司马白看了起疑。 他必须隐瞒一切,才能使得小白心安,就算是没有任何解药可以挽救司马白的生命,他也要让弟弟在宁静中死去…… 这一天,奔驰了一整天的路,在将近黄昏的时候,千面侠等一车一骑已到了武昌城外不远。 他骑在马上,望着远处的武昌城,心情沉重得比如有块铅石压着一般,那种感觉使得他所望到的东西都变成死灰色,眼前,不远处那条宽广的大道都仿佛像是去往黄泉…… 他暗暗叹了口气,忖道:“不晓得别人在将死时会不会有多这种心情?有时会觉得就此一死便能从此无忧无虑,有时又留恋着尘世。唉!其实若是小白死了,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父母,虽然他是个孤儿。 他的脑海杂念纷来,不自觉地马行的速度便慢了下来,渐渐的落在马车之后,直到驾御马车的宋铁岑回头来招呼他时,他才从恍惚中醒过来。 宋铁岑坐在马车之前,头上戴着一顶大笠帽,身穿一袭土布衣裤,双手拉着缰绳,熟练地控制着马车,就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马车夫,绝不会有人相信他便是昔年名动江湖的铁胆金刀。 他侧首问道:“堡主,前面便是武昌了,我们要不要住店打尖?” 千面侠双脚一夹马腹,赶了上来,跟马车并行,道:“今晚就在城里找个客栈住一宵吧,赶了一天的路,也够你辛苦了。” 宋铁岑道:“老奴倒设关系,倒是二堡主从没经历过风霜,只怕他经受不起,我看他这两天好像瘦了。” 千面侠眼中露出忧郁之色,轻叹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谁叫我造下罪孽,以致祸延……” 他似乎觉察到自己说溜了嘴,话声一顿,连忙住嘴。 “他们大概已经睡着了。” 宋铁岑道:“这两天何姑娘在说故事……”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蓦然一阵急骤的蹄声响起,从武昌城里冲出了四匹快马,迅如奔雷般朝城外奔来。 那四骑快马上乘坐的都是身穿青色劲装,背插单刀的彪形大汉,他们像是有急事,是以四骑并行,急驰而来,把一条宽敞的官道几乎全都占了,若是宋铁岑的马车不往旁边让开,双方定然撞在一起。 那四个大汉也看到这点,所以老远的便大声喝道:“喂,那老儿快让开点,大爷们有急事。” 宋铁岑见到四骑快马横行路中,旁若无人的样子,心中便已稍有不快,再一听对方竟要自己让开,更加生气。 他的浓眉一扬,双手握住缰绳,不但不往旁边相让,反而加速冲了上去。 他们此刻距离城门不足三丈这遥,对面四骑冲来,速度奇快,眼见只要一方不让,便撞在一处。 千面侠一看宋铁岑作势之态,立即就晓得他将要怎样做,他沉喝道:“铁老,让他们一下。” 宋铁岑一听堡主之言,尽管心里多么不愿意,却也不敢违拗,双手微一用力,勒住缰绳,发出一阵长嘶,四蹄顿时直立而起,往右边横挪数丈,方始拉着马车斜斜驰去。 宋铁岑这一手让车之术确实不凡,在那等急速奔行的情形下,还能使马车转变方向,可说是太不容易了,然而因为对面那四骑快马来势急劲,他这一让路转侧,虽是及时避开了对方相撞之势,却使得对方的马匹受到惊吓,连连发出惊嘶,最左边的那匹马在惊跳中擦过车尾,差点把马上的骑士摔了下来。 那个骑在马上的大汉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勒住马,已是满腔怒火,他一掉马首,向宋铁岑迎了上来,怒骂道:“他妈的,老头儿,你想找死?” 他还不甘心就此骂了便算,在追上宋铁岑的时候,挥起手里的马鞭,没头投脑的朝宋铁岑身上抽去,恨不得一鞭就把这驾车的老头打死。 宋铁岑跟随司马上云之后,修身养性,早前的火气已消灭不少,加之对千面侠颇为敬畏,方始才能把脾气抑制下去,驾车让路。 他没想到自己忍气相让,却落得对方以其马鞭相待,胸中的怒火顿时勃发而起,低叱一声,左手疾伸,抓住那根抽落而下的马鞭,往怀中一夺。 那个马上的大汉设料到这个毫不起眼的赶车老头。竟然会是武林高手,他手里的马鞭一被对方抓住,便已觉得有些不对,还没来得及用力夺回,已被宋铁岑拉得跌落马下。 他发出一声惊叫,双手往地上一撑,正待翻身跃起,蓦地背心一紧,整个人又被提了起来。 宋铁岑右手抓住那个大汉的衣服,左手挥舞着夺来的马鞭,狠狠的抽了两下,然后振臂一挥道:“滚!” 就在这个大汉回马过来的时候,其他三个大汉也都勒住马在等候,他们全都回过头来,想要看看宋铁岑挨揍的样子。 其中的一个大汉并且大笑着道:“老胡,你下手轻点,别打死了人,耽搁办事……”他这句话未及说完,便看到老胡翻身栽倒,顿时为之愣了一愣。等到他定过神来。老胡已被宋铁岑摔了出来。 这大汉武功似乎比老胡为高,他一愣之下,立即飞身而起。 迎着老胡的身躯,张开双臂,把他接住,老胡的脸上被宋铁岑抽了两鞭,皮肉绽开,鲜血迸流,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人一跌进同伴的怀里,还弄不清楚是落在谁的手中,右肘一曲,便待撞出。 那大汉飞身落地,见到老胡的惨状,连忙问道:“老胡,是怎么回事?” 老胡听到是自己的同伴,恨恨地道:“严大哥,你放我下来,我要跟他拼命,他妈的!” 他挣扎着下来,牵动脸上的肌肉,痛得几乎晕厥过去。 那个被称为严大哥的大汉放开了老胡,回头道:“老张,你给老胡敷点药,待我去见见何方高人敢伤害我们五虎盟的弟兄。” 他交待完毕,举步向着宋铁岑行去,另外一个彪形大汉也紧紧跟随着他身后。 他们还没走到马车之前,已被千面侠挡住,千面侠骑在马上,面孔毫无表情的冷冷望着两个大汉,眼中露出的光芒,却似两枝剑样的使人心寒。 那姓严的大汉被他目光一迎,脚下不由一顿,只觉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想不到这个戴着布巾,连眉毛头发都没有的白面人,怎会有如此慑人的眼神。忖思了一下也没想出江湖上有哪个高手没眉毛的,定了定神,抱拳问道:“在下严陵野,江湖上称单刀无敌,敢问尊姓大名,是何方高人……” 千面侠冷冷一声道:“哼,单刀无敌,你也配问我的名字!” 严陵野像被人刺了一刀似的,脸上浮起一股杀气,拔出背上单刀,骂道:“他妈的,大爷当你是人,你还……” 他的话一出口,便被一声沉喝打断,接着一条人影如飞扑来。 严陵野退了两步,看到那扑来的人影是头戴笠帽的老者,冷笑一声道:“老鬼,大爷正要跟你算帐,来得正好!”说着,一举单刀,舞起片片雪片似的刀光,迎着宋铁岑攻去。 他倒颇有几分功夫,单刀舞起,刀浪奔涌,一股杀气腾出,若是一般江湖人物,的确不好抵挡。 只可惜他此刻所遇到的却是江湖上使刀的第一好汉,昔年以一柄金刀,独战川西彭家五虎断魂刀,搏得铁胆金刀大名的宋铁岑,像那等凌厉刀法,在宋铁岑眼里,不啻儿戏一般。 但见他向前飞扑之势不变,右手一探,左手一拨,竟然凭着一对肉掌欺进对方滚动的刀浪里。 严陵野刀势一发,刚刚使出一招,便见眼前一暗,一只硕大的手掌向眼前拍来,他还没弄情怎么回事,脸上已吃了一掌,打得他眼金星,暴退出六七步外,一跤跌倒于地。 他的眼前晕眩一阵,跌得屁股发麻,直到他的同伴扶住他,他才能站了起来。 摇了摇头,他感到自己一招便击败,在他自己弟兄面前是件很丢人的事情,是以右手一握,想要擎刀再度冲上前去,可是却握了个空,这时他才发现手里的单刀早已到了人家的手里。 他满脸涨得通红,为了面子想冲上去,却没有那个胆量,一时僵在那里,不知怎样才好,胆气为之一馁。 宋铁岑手里握着单刀,冷冷地望了严陵野一会,也看出来他的尴尬之态,于是冷笑一声,向前行去。 严陵野不知宋铁岑要作什么,见他举步行来,吓得脸都青了,连忙抱拳道:“前辈……” “谁是你的前辈。”宋铁岑叱道:“老夫若是有你这种子孙,只怕早就自杀了,哼,亏你还敢说是单刀无敌,你看看这是什么刀法。” 他在说话之时,一摆手里单刀,挽了一片银花,斜斜劈出,顿时一股强烈的刀气涌出,凌厉的刀气逼人肺腑,置身在对方刀光之人,一动也不敢动。 宋铁岑一招递出,见到那两人吓得闭上眼睛,摆出一付引颈就戳的样子,倒不忍将他们杀死,冷哼一下,收起刀势,沉声道:“老夫这次是警告你们,若是再碰到我见到你们你威作福的样子,绝不轻饶!” 严陵野一觉身外的刀气敛去,马上睁开眼来,往后急退,仔细检查一下身上,发现除了衣服有几处破裂之处,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 他暗暗吁了口气,起忙抱拳道:“多谢老前辈高抬贵手,不知前辈高姓……” 宋铁岑道:“老夫宋铁岑……” 严陵全身一震,惊道:“原来前辈便是铁胆金刀,晚辈多有得罪……” 宋铁岑一见对方竟然能够在自己退隐了之后,还晓得铁胆金刀之名,心头颇为高兴,语气稍缓,手腕一抖,把单刀震为两段,道:“你走吧,老夫今日放过你,希望你好自为之,千万别再用单刀无敌之名……” 严陵野设想到往日这个脾气最坏,手段最辣的铁胆金刀,如今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不由大喜,躬身道:“多谢老前辈……” “等一下。”千面侠策马上前,道:“我有话要问你。” 严陵野被宋铁岑的威名及刀法所慑,整个精神都放在对方身上,唯恐宋铁岑会改变意念,将自己杀死。 是以当千面侠从马车旁策马出现时,他顿时全身一震,不知这个没有眉毛头发的怪人会怎样对待自己。 他长得模样粗壮彪悍,心思却颇为灵巧,最能够见机行事,这一下见千面侠,立即便明白自己马屁拍错了。 因为就算是一个白痴在此,看到以宋铁岑的身份竟然替人驾车,那么他的主人将是何等高明人物,自然可以猜想到了。 严陵野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前辈有什么话要吩咐,小的……” 千面侠冷冷道:“你不必害怕,只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话,我绝不会为难你的。” 严陵野躬身道:“是,是,多谢前辈大恩。” 司马上云懒得跟这种人说废话,直接了当地问道:“你们方才匆匆忙忙的出城,说是要办事,到底要办什么事?” “这个……”严陵野道:“这都怪老胡不好,他不该得罪了前辈,我们有眼无珠……” 千面侠脸孔一沉,道:“我问你要办什么事,不是问你这个。” 严陵野刚才满脸的那股剽悍之气,此时面对着千面侠,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他打了哆嗦,道:“前辈,小的……小的们要回舵里去报告一个消息。” 千面侠问道:“什么消息。” 严陵野道:“小的是五虎盟驻武昌分舵的弟子,奉分舵主之命,到总舵去报告舵主,中原七大门派已来了五派高手……” “哦!”千面侠诧异地问道:“那五派高手为什么一齐集聚在武昌城,你们五虎盟又为什么要探听这个消息?” 严陵野犹豫了一下,还没有说话,宋铁岑已沉喝道:“严陵野,你不要命了……” 严陵野惶恐地道:“我……” 他这一生几乎从投像现在这样恐惧过,这不单是害怕死亡而已,主要的还是对千面侠不了解而感到恐惧。 试想一个没眉毛、没头发,满脸又无甚表情的人站在你的面前,谁也会觉得有些厌烦而恐惧的。” 严陵野这种骇怕的样子,落在另外那个大汉的眼里,使得他更加恐惧,目光闪动了两下,想要设法溜走。 千面侠冷冷地道:“在我的面前,你也不需想逃走,只要你把话说完,自然便会放你们走的,否则……” 严陵野壮了壮胆,道:“前辈,不知你可曾听过‘两心神功’这种功夫。” 千面侠怔了怔,脱口道:“你说的是昔年黄叶道长的两心神功?” 严陵野默然点了点头,千面侠望了宋铁岑一眼,颔首道:“若非两心神功重现江湖,也不会使得七大门派的人惊动起来。” 宋铁岑满脸惊奇地问道:“严陵野,你可知道那两心神功落在何人手里?” 严陵野道:“前辈晓得南霸天?” 宋铁岑吁了口气,道:“是绿袍老怪南霸天?” 严陵野颔首道:“前辈大概有好久没在江湖上行走了吧!绿袍老怪已在武昌城南的天霸庄定居,这次是传说他得到了两心神功,所以……” 千面侠冷冷地道:“江湖传言往往不尽属实,只怕这是南霸天的仇人要陷害他,才传出这个消息。” 宋铁岑点头道:“堡主说得不错,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南霸天若是得到了两心神功,绝不会使消息外泄,哪里还让你们晓得?” “前辈,你不明白这件事的始末。” 严陵野道:“这事并非从天霸庄里传出来的,而是一个樵夫卖柴给天霸庄,三天没有回家,由他的邻居传出来的……” 千面侠恍然道:“哦,原来那本两心神功的秘笈是那个樵夫无意中在山里得到的,他不识珍宝,把它带到天霸庄去,结果惹来杀身之祸……” 严陵野道:“前辈说的不错,就是这样……” 千面侠道:“这事我明白了,可是你们五虎盟到底是什么组织?首脑是谁?” 严陵野道:“这个”话声一顿,道:“如果前辈能够把姓名告诉小的,小的就敢说,不然小的死也不敢说。” “哦,这是为什么?”千面侠道:“敢情你们盟规严厉,不许轻易泄漏秘密,除非遇到的人是不能抗拒的高手,否则回去之后就会受到惩罚!” 严陵野点头道:“前辈说得极是。” 千面侠微晒道:“你们这盟规,订的毫无道理,若是你不说出,老夫定要取你的性命,你是说与不说?” 严陵野目光闪动一下,道:“前辈非要逼小的说?” 宋铁岑叱道:“你讲些什么话,假如你不回答我主人的话,老夫绝不放过你。” “好!”严陵野侧首对他的同伴道:“老林,你的单刀借给我。” 站在他身边的大汉骇然道:“严大哥,你……” 严陵野咬了咬牙,道:“把单刀给我。” 他的同伴犹豫了一下,把单刀递了过去,严陵野一接过单刀,顺手一劈,便将他的同伴杀死。 他这一突然下手杀死同伴,不但死者想不到,连千面侠和宋铁岑也不明白,他们吃了一惊,只见严陵野不吭一声,转身提着单刀,往另两个同伴奔去。 那个老胡的大汉被宋铁岑抽了两鞭,满脸血痕,刚敷了一脸的药坐在马上,还没有看到这儿的情形,另外那个叫老张的大汉则一直看着这边。 当他看到严陵野杀了同伴,提刀奔来,不由骇然道:“严哥,你做什么?” 严陵野狞笑一声,提刀便砍,他的刀法在宋铁岑面前虽是不堪一击,但是在那几个人中,却是第一好手,他这是蓄意而去,气势早已凝成,那人如何抵挡得了?但见刀光连闪,已死于非命。” 那个坐在马上的老胡听得同伴的叫声,勉强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严陵野挥刀把老张杀死。 他惊骇地道:“严大哥,你……” 严陵野满脸杀气,沉声道:“若非是你惹出来的祸,又怎会害我杀死自己弟兄,老胡,你才是该死……” 话声一了,他跃上前,一刀朝老胡颈项斩去,眼见老胡也要跟他的同伴一样死于非命,蓦地宋铁岑已飞身赶到,一把抓住严陵野的左肩,叱道:“严陵野,你要做什么?” 严陵野只觉左肩像是被铁爪扣住,痛得他半边身子都已发麻,可是他仍然鼓起余勇一刀劈出,硬生生把老胡的头颅斩下。 一片鲜血洒出,溅得严陵野一脸是血,宋铁岑也在这时夺下他手里的刀,把他摔在地上。 宋铁岑满脸杀气,举起手里的单刀,凝目望着严陵野,道:“严陵野,你好狠的心,好大的胆,竟然在老夫面前把你的同伴杀死,如此狠的心肠,老夫岂能容你……” 严陵野望着宋铁岑,倒是毫无畏惧,抗声道:“如果前辈动手杀我,便跟小的设有两样,甚至还是个毫不讲信义的小人……” 宋铁岑怒道:“此话怎么讲?” 严陵野道:“前辈逼我说出帮里机密,便不啻是逼我杀死同伴,你方才说过,只要我肯说出来,便就此放过我,如今我肯说出帮里的事,你却要杀我,岂非是不讲信义的小人吗?” 宋铁岑想了一想,收起单刀,道:“老夫只要你说出你们五虎盟里的事,可没要你把同伴杀了……” “前辈此言错了。” 严陵野站了起来,道:“按照帮规,我说出帮中秘密,只有死路一条,前辈既然逼我说出来,我为了保命,除了把他们杀死之外,别无他法……” “他说得不错。”千面侠走上前来,道:“我们逼他说话,他只能杀死同伴,来保全自己的性命了,可是严陵野,现在我已不想叫你把帮里的秘密泄露出来,那么你杀死同伴之事,便与我们毫无关系了,对不对?” 严陵野愣了一下,想不通千面侠如何会改变主意,一时倒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 千面侠挥了挥手,道:“你走吧!不过我要警告你,你若是提到遇见我们之事,他日在下定然去找插翅虎孙通算帐!” 严陵野听了千面侠提起插翅虎孙通,吓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方始定过神来,一抱拳道: “多谢前辈开恩。”话一说完,连脸上的血迹也不及一擦,便飞身跨上马背,急奔而去。 宋铁岑望着严陵野纵马急驰,诧异地问道:“堡主,像这种恶人,为什么要放过他呢?” 千面侠道:“他的确是不可饶恕的恶人,但是我们却不能杀他,因为他说得不错,他之所以要动刀杀死同伴,是由于我之所逼,为了上命,他只能这样做,我们若再将他杀死,却不合乎江湖道义……” 宋铁岑依然不懂得千面侠话中的意思,摸了摸头,道:“可是我们并没有追问出什么秘密呀!” “是的,所以我心里非常安定,他杀死同伴的恶行也就不能推在我们身上,只能由他独自承担。” 司马上云解释道:“方才我听他提起五虎盟数次,一直没有想起谁来,直到他被你抓伤之后仍能挥刀杀人,我才从那个腾空运刀的动作看出来,他是插翅虎孙通的门人……” 他的话稍顿,道:“你晓得孙通是昔年川西五虎断魂刀彭家的女婿,不但得到彭家的秘传刀法,并且还学会了魔影子徐凯的轻功身法,独创了一种腾空运刀的刀法,他既然创立了五虎盟,想必其他的四虎是他的妻子,毫无疑问的他们同属于江南七省黑道盟主夺魂神阴无极的麾下,所以严陵野回去通报孙通有关两心神功之事,要以阴无极的力量来抢夺两心神功秘笈。” “哦,原来这样。”宋铁岑点了点头,又问道:“堡主,你不相信两心神功出世的事?” 千面侠道:“这件事多半是真实的,否则南霸天绝不会因此把那樵夫杀死,不过这么一来,他的麻烦也就大了,两心神功秘笈是本门至宝,唯一可以跟佛门的六大神通以及金刚不坏心法对抗的一种玄功,较之太清罡气尤要胜上一筹,无论正邪两道,恐怕都想为己有,看来这几天武昌城一定会更加热闹……” 他们说话之间,已经回到了马车之旁,千面侠见到马车旁边的窗帘已被掀开,何玉芝和司马白从里面探首出来,望着外面。 他的话声一顿,问道:“你们醒了?” 何玉芝道:“外面在杀人,里面就算睡了个聋子也会醒啊!上云,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此刻残阳将尽,夜幕初起,暗淡的霞光映在何玉芝的脸上,使她平添不少娇艳与神秘的色彩。 千面侠微微呆了一下,立即收敛起心神,道:“只是两个毛贼找麻烦而已,他们认为铁老是好欺负,结果被铁老教训了一顿。” “哦?”何玉芝道:“可是我怎么听到有人提起两心神功秘笈……” 何玉芝身上中毒,一身武功虽在,却是无法运功,就跟平常人一般,再加上她打扮得像一般的良家少女模样,更使她添上不少娇柔之气。 千面侠看到她的模样,想起了她为自己所作的牺牲,柔声道:“没什么,只是传说两心神功秘笈出世,落在武昌城里,那也不关我们的事……”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司马白的头,道:“小白,大概把你累坏了吧!我们马上进城了,找个好一点的客栈,大哥定叫几样武昌的名菜给你吃。” 司马白道:“不,我不累,一路上嫂子给我故事,真是好听,哦,等到了云南,你捉一只孔雀给我。” “好,我一定捉给你。”千面侠道:“你坐一会儿,我们马上进城了。” 司马白探首回去,何玉芝又问道:“上云,那本两心神功落在谁的手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千面侠正色道:“为了那东西,听说五大门派的高手都已经到了武昌,我们还能惹这个麻烦?” 何玉芝讪讪一笑,道:“上云,我只是问问嘛,又不是想要得到它……” 千面侠道:“你不想最好,否则正那两道的高手都会找到我们的头上来,你该晓得其中的厉害。” 何玉芝微微一笑道:“好啦!我晓得,你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千面侠见到她那般娇美的模样儿,呆了一下,直到何玉芝把窗帘放下来,他才安过神来。” 望着夜幕高张,斜挂几颗星星的天空,他暗。忖道:“若是此去能取得解药,我一定放弃一切,跟玉芝和小白藏在山林大泽中,终此一生……” 司马上云的心里充满着一股幸福的感觉,愉快地跨上了马,缓缓地跟在马车后,进入武昌城里。 第二十回 秘洞暗室金鹰剑杀绿袍怪 心诚意挚终得两心神功法 这时距离元霄节还有两天,可是武昌城里却早已是灯挂彩,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一派热闹欢乐的景象。千面侠一行进了城,在一家盛泰客栈找了三间上房,然后再梳洗用饭。 那个客栈里的伙计待人非常热诚,一会茶来,忙着进进出出的两趟,又一会儿是水,并把饭菜送进千面侠的房里。 他们一路之上都是租三间房,何玉芝占一间,千面侠兄弟一间剩下的一间便留给宋铁岑了,可是用饭的时候却是一起的,这样可以热闹一点。 那个店伙计起先还在奇怪为何车夫与主人同席,等到收了宋铁岑的银子后,便不敢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这个老车夫了。 他们一行四人用完了饭,休息了一会儿,千面侠道:“小白,你累不累?要不要上街去看看花灯?” 司马白摇摇头道:“我不想看。” 千面侠诧异道:“为什么?你不是一向最喜欢花灯的吗?” 司马白道:“这里的花灯还不是跟大名府没什么两样,有什么好看的?” 司马上云连赶了几天路,每一处,都要带司马白去当地的名胜玩一趟,尽管再是匆忙,也要买点当地的特产给司马白,为了让弟弟开心。” 现在,他已经放心了,那个绿袍老怪居然在七年前定居武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司马白不会死了。 何玉芝也死不了。 要死的人,就是天霸庄的爪牙,以及改名南霸天的绿袍老怪。 杀掉南霸天还在其次,主要的还是解药。 他要前去,须是自己独自前去,绝不可增加何玉芝和司马白的负担和痛苦。 千面侠想了一下,微笑着道:“好!你既然不喜欢花灯,那么我们到街上去走走,看看你喜欢什么东西,好不好?” 司马白摇头道:“我不要。” 千面侠望了宋铁岑一眼,诧异地道:“咦,我弟弟怎么啦?” 宋铁岑正待说话,何玉芝已站了起来,道:“上云,我要回房了。” 千面侠点了点头,望着眼她走出房门的背影,倏然道:“小白,是不是你嫂子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司马白道:“她只跟我说那两心神功是玄门最高的心法,能够使人一心两用,好像两个人一样……” “啊!”千面侠有色一凝,问道:“小白,你告诉大哥,可是想那两心神功吧?” 司马白默然不作一声。 千面侠愣了一愣,苦笑道:“小白,你晓不晓得……” 话声一顿,挥手道:“我跟你说也没用……”说着,他站了起来,要向门外走去。” 宋铁岑忙道:“堡主!” 千面侠脚下一顿,轻叹口气道:“唉,小白,你怎么会有这个念头?” 司马白看到大哥的为难之色,晓得自己要求太过分了,垂下了头?低声道:“兄弟只不过是想要看一下而已,如果你不肯,我不看就是了……” 千面侠看看司马白那张苍白的小脸,比前几天要清瘦多了,致使一双乌亮的眼睛,显得更大,仿佛失去了往昔的神乐。 他的心中有种不可言喻的感觉。 五年前,他替京城双师镖局总镖头前往河南讨回被劫的镖银。 一场恶战下来,被他歼灭男女匪徒七十余口,最后发现这个孩子,却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母是谁? 到底这个孩子是被抢来的呢?还是这些匪徒之子?当时孩子太小,也说不出来。 司马上云只好把他带回金鹰堡,当做自己的弟弟抚养,因此种下真正的感情,司马上云总觉欠下这老弟的一份情,一份造成他的孤儿的情。 千面侠心头一痛,暗。忖道:“由于我的罪孽,使得小白遭到如此悲惨的际遇,小小年纪,便将面对死亡的威胁,他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来满足他的好奇心,我竟然狠心拒绝,我怎能对得起他的……” 心中意念一闪而过,他走到司马白的身边,将弟弟抱了起来,道:“小白,不管你要什么,我一定拿来给你……” 他的心中一阵激动,紧紧地搂抱住司马白,喃喃道:“小弟,大哥对不起你……”在以往的两年中,千面侠一直是个严厉的大哥,他虽是爱这唯一的弟弟,从来都没有表露在面上,只是严肃地督促司马读书、练功而已,哪里有像这样亲热地搂抱过司马白呢?所以司马白被哥哥搂入怀中,他起初显得有点疏而手足无措,随即由于兄弟感情的表露,他也紧紧地抱住千面侠,一股幸福满足的感觉充塞心中,使得他流出泪来。 宋铁岑跟随千面侠也不少日子,可是从来只见过千面侠威武,沉肃,严厉的一面,却从没有想到这江湖上歹徒闻名丧胆的司马上云,还有他温和的另一面,一时之间,倒也愣住了。 他张大了眼睛望着这兄弟感情交流的一幕,心头却也泛起欢愉的感觉,接着当他看到千面侠流出眼泪时他忍不住心里一酸,泪水已充盈着整个眼眶,缓缓地流了出来。 时间在这一刹仿佛已经停顿,客栈里嘈杂的声音也都全部静止,整个房间唯一动的东西,只有那颗颗真情的泪珠流过脸庞…… 过了一会,千面侠方始收敛起奔腾的情感,悄悄拭去了脸上的泪珠。 他缓缓地把司马白推开,替弟弟拭去流在脸上的泪水,微笑道:“小白,你怎么哭了?” 司马白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我也不晓得为了什么,只是……只是我忍耐不住……” 千面侠怜爱地捧着司马白的脸孔,道:“弟弟,我要你记住,要做一个真正的大丈夫,是宁可流血,绝不流泪的,就算是面临死亡的威胁,也要想办法克服,绝不可流一滴泪……” 司马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兄弟记得。” “这才是我的弟弟。” 千面侠站了起来,道:“小白,你在屋里等着,我出去一趟,最多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司马白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千面平道:“我去把那两心神功借来给你看看。” “不!”司马白道:“我不想要看……” 千面侠凝视了弟弟一下,道:“小白,你等着吧!有宋大伯陪你,如果你想出去玩,就要他陪你到街上走走。” 他侧首对采铁岑道:“铁老,小白托付给你了。” 宋铁岑早已拭去脸上的泪痕,这时见到千面侠要到天霸庄去,连忙站起来道:“堡主,你真的要去天霸庄?” 千面侠微微一笑道:“铁老,难道我不能去?” 宋铁岑道:“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他望了司马白一眼,低声道:“堡主,老奴有话要说,我们到门外去。” “你的意思我很了解,可是我非去不可。”千面侠道:“天霸庄的主人就是绿袍老怪,我要去拿解药,要两心神功秘笈,只是顺便的举手之劳而已。” 宋铁岑道;“但是……” 千面侠道:“铁老,你认为我办不到?” 宋铁岑深知千面侠的武功,不敢辩驳,只是说道:“堡主,请您小心点。” 千面侠道:“铁老,你替我好好看顾着小白就是了,我尽快赶回来。” 司马白见到大哥要走,奔了过去,道:“不,您别去行不行?我……我不想看什么两心神功了,我只要你陪我……” “你不要看,我也得去拿来。”千面侠柔声道:“不然,我的心里会觉得难过,永远都不会宽恕自己的。” 他轻轻拍了拍司马白的肩膀道:“小白,你等我回来。”说着,举步行了出去。 千面侠缓缓的步出了客栈,一路之上,心里充满着一脸难以形容的感觉。 那是一种什么的感觉,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来,里面似乎包含着温馨、忧愁和迷惘…… 这些复杂的情绪使得他一直恍恍惚惚的,连客栈里的伙计和掌柜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有答理。 可是当他一走出客栈,面对着灯光灿烂,人声吵杂的街道时,他那迷惘的神情立即收敛起来,整个精神迅速地凝聚而起。 他身形一闪,站在客栈房的屋檐阴影下,眼中射出鹰隼一般的光芒,凝视着街上一切。 此时将到元宵佳节,满街之上,有许多携着小孩的行人,也有一些三五成群赶着观看热闹的轻薄少年,他们专门挤在女人的身后,一有机会便伸出手去捏一把,等到惹来一声惊叫,便又笑着一哄而散。 千面侠的目光犀利,从那些在路上行走的人群里,发现了不少身上带有兵器的江湖人物。 那些人打扮得如同一般老百姓,形态上没有露出什么痕迹,夹在人群里来来往往,显然是在留意有没有新入城的武林人物。” 千面侠暗忖道:“这些人大概都是五虎盟设置在城里的眼线,他们的根据地也可能是在武昌,由于五大门派的高手进入武昌,他们唯恐不敌,所以要派人去通知夺魂神手阴无极。 他相信这些年来自己行走江湖,一直随意变换相貌,五虎盟的人定然认不出来,可是像他这等高手,若是置身人群,遇上五大门派的高手一班行家,就能够发现他并非常人,而要设法探查…… 他并非害怕五大门派,只是不愿因为争夺两心神功秘笈而惹起许多麻烦,以致影响他往天霸庄找绿袍老怪要解药的计划。 是以他忖思了一下,目光一闪,向那个站在客栈门口招呼来人旅客的伙计招手,道: “喂,小二,你过来一下。” 那个店小二是个胖嘟嘟的傻小子,他起先站在门口见到路人便喊,一直把喉咙喊干了,也没有叫到一个旅客,所以一睹气,干脆站在那儿看热闹,也不招呼客人了。 店小二望见那些少妇被人捏着屁股,不时发出尖叫,忍不住咧着嘴傻笑,由于嘴巴裂得太久,连口水都流出来,他都不觉得。 千面侠连叫两声,他才回过神来,一吸口水道:“啊,是谁叫我?” 他的一双眼睛本来不算小,只因被胖厚的脸肉挤起,才显得小起来。 眼睛一小,再加上司马上云是藏身在阴影里,所以他一时没有看见是谁叫他。 司马上云招了招手,道:“小二,我在这里,你过来一下。” 这下他可看见了,傻笑着走了过来,道:“客官,原来你躲在这里,怪不得我看不出来,敢请你是在跟我捉迷藏。” 千面侠道;“小二,我有话要问你” “客官。”那店小二傻笑道:“我叫小宝,不叫小二,因为在家中我是独子,没有大哥。” “小宝,我问你。”千面侠道:“你晓得不晓得天霸庄在哪里?” “天霸庄?晓得呀!”小宝瞪大眼睛,道:“客官,你问这个做什么?那里面的人凶得很,平常人进去,都没有活着命出来”司马上云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道:“小宝,你认识这个吗?” 小宝愕了一下,傻笑道:“这是银子,我怎么会不认得?” 千面侠道:“小宝,你只要说出天霸庄在哪里,这个银子就是你的了。” “真的?”小宝咽了口唾沫,道:“客官,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吧?” 千面侠把银子递了过去,塞在小宝手里,道:“这是像开玩笑?” 小宝捏着银子,愣了一下道:“天霸庄就在这条横街过去,出了南门一直走,大概走半时辰就到了……” 他刚才站在客栈门口光亮之处,一直望着大街,刚刚走到屋檐下的阴影里,根本就没有看清千面侠的模样,这下站了一会,眼睛已能适应黑暗,立即便看清楚站在面前的这个人竟是眼光如同鹰隼,没有眉毛、头发的怪人。” 陡然之间,他只觉全身一寒,惊骇地道:“你!你怎么没有眉毛?” 千面侠见到他那种惊骇之态,晓得这个店小二是个傻人,唯恐他会引起别人好奇,过来查看,所以不再逗留下去,身形一动,已飞身到屋顶之上,照着小宝所指的方向,朝天霸庄奔去。 小宝刚一惊叫出声,便见到眼前一花,那个没有眉毛的怪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他张大了嘴巴,望着灰白的墙壁,怔立一九摹然转身朝客栈奔去,惊叫道:“有鬼,有鬼” 在惊慌之下,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地下,还没有奔进客栈,他绊倒在门槛上,摔晕过去,手里的元宝也摔出老远…… 且不说客栈里为小宝看见鬼而受到一阵惊扰,单提千面侠沿着连绵的屋脊飞奔而去。 他施展独传的“鹰游万里”的身法,在黑夜里,有似一缕影子,飞越过数百座巨大的庄院。 那座天霸庄庄院离开官道约有十丈之远,有一条容马车通过的碎石道路直通过去,显然是庄里的人自己修筑的。 可是千面侠看到那条道路时,脚下一顿,身形一折,改了方向,朝田野里奔去,此刻春耕还没开始,田里留下的是一簇簇的稻根,还有一些新萌发的叶苗,千面侠在田野一掠丈许,脚尖踏着簇簇稻根,远远的绕一个大弧,来到了天霸庄后面的竹林里,方始停下了前进之势。 他站在摇曳的竹枝下,打量了一下天霸庄。 他发现这座庄院占地辽阔,庄中房舍之多,不亚于金鹰堡,所不同的则是围在庄外的是根根巨木所结成的大栅,高达三丈有余。” 千面侠站在远处,视线被栅木围墙所拦,只看到连绵不断,鳞次栉比的屋瓦,看不到里面的活动情形。 他的目光一闪,飞身掠过竹稍,提气轻身,随着在夜风里摇曳不停的竹枝摇摆着身躯,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静寂的夜色里,整个天霸庄都是静静的,那些高楼低阁,有些窗户是敞开的,有些则是紧闭着。 千面侠只从偶而映现在窗上的人影,可以看到房子里还有人活动,他观察了许久,没有看到一个出现在庄院里。 这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象这么一座庞大的庄院,最少也有几百人在里面,此刻只是寅时时刻,正是一般人活动得频繁的时候,怎会看不到一个在庄院里呢? 千面侠忖思了一下,暗道:“是不是南霸天知道秘密外泄,庄里将有危险,所以已加强庄中的戒备,早早就让庄丁潜伏在黑暗中等候来敌人侵……” 假如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南霸天可能早已准备好了远离天霸庄之计,甚至他已离开这儿了…… 因为武林中人对于财宝都不太看重,只有关于武学的秘笈或者神兵利刃的出土,才能引起他们的觊觎。 尤其这本两心神功秘笈,能够使人在极短的时间内熟练之后,增强本身的功力一倍有余,无论何人得到了,都能够称霸武林,跃为高手中的高手。 南霸天身为武林人土,他自然知道这一点,也曾了解到这个消息传出江湖时,他将会有什么麻烦。 那么他为保全本人的性命,很可能会暂时离开天霸庄,远避他处,找一个隐秘的所在,住上个三年两载,等到练成两心神功的心法之后,再重出江湖,到时候便足以对付来犯的敌人了。千面侠想到这里,不再多加考虑,振臂一跃,借着竹枝一压一弹的力量,腾空掠起三丈,斜斜飞进天霸庄。 他如同一只硕大的苍鹰,悄无声息的越过后庄那块宽度两丈的草坪,落在一幢楼房的屋顶上。 他的双脚一踏上屋瓦,立即蹲下身子,凝目四望,发现庄里依旧一片静寂,院子里也没有一个人影。 他停留了一下,立即越过数十重屋脊,转身扑往庄里最高大的楼房上,然后伏身在屋脊的暗影里,向下面望去。 这幢楼房最高最大,好象是庄里议事厅,是较为靠近前庄的。 千面侠这下可以看见整个前庄了,他只见前面的庄院里不但有许多持兵刃的庄丁在巡逻,并且有不少人在忙着布置马车,显得一片忙碌。 那些在巡逻的庄丁,全都手持火把,把整个庄院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千面侠不用多费神,便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们活动的情形。 他只见一些庄丁忙碌地装套马车,每套好一辆马车,便有两个人上去,然后由车夫驰到一旁等候,似乎是在等着命令出发。 千面侠数了一数,只见那些已经套好的马车共有六七辆之多,另外还有在套的马车,约摸也有七八辆。 他不禁暗暗诧异,忖思道:“南霸天这样做,真的为了要撤出庄里的人,好准备迎敌? 可是看了这个样子,又不太象。” 他忖思未了,只见一个身穿蓝袍的高大汉子走进庄院里,大声道:“你们快一点,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开始行动了。” 这时,有一个小头目打扮的汉子走了过来,道:“二庄主,车辆已经准备好,现在只等庄主命令。” 那个蓝袍大汉道:“胡说,这儿不是还有没备好的吗?” 那个小头目道:“庄主吩咐,那些是第二批的……” 蓝袍大汉沉声道:“方才我跟庄主商量,现在不分前后,要一起出庄,各人的路线也分配好了……” 千面侠听到这里,只见又有三个人从厅里走到院中,那个蓝袍大汉闻声回首,迎了上去,对那三人中间的一个绿袍老者躬身道:“庄主,您也出来了。” 绿袍老者道:“我先上去了。”说着,便走到已备好的马车中间,闪身上到一辆马车里。 千面侠在绿袍老者出现时,便把整个精神都放在他的身上,凝神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他们短短的两句话里,千面侠已了解到南霸天之所以准备马车的原因。 敢情他已经晓得五大门派出高手到了武昌,所以决定了逃离武昌之计,底下准备那么多的马车,就是为了防备有人中途拦截。 千面侠暗暗冷笑:“他这条计策用得真妙,模仿昔年秦始皇出巡的办法,派出十多辆马车同行,混淆别人视听,可是他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早,恰好把他们的行动看得很清楚了。 他正。时想之际,已见到南霸天登上了第三辆马车,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头倏地泛起一丝警兆,立即一敛心神,凝目在四下查视一下。 千面侠的目光如电,闪动之时,已发现不知何时,左右两边的楼房一伏着两条人影。 那两个人蹲伏在屋角的阴影,本来是很难发现的,可是千面侠就在他们立后方约摸丈许之外,把他们的容貌形象看得清清楚楚的。” 只见那主首的是一个中年僧人,他身穿灰色僧衣,光秃秃的头上印着六个戒痕,仅是蹲在那里,便有一股雄伟逼人的气势,看那样子,显然是少林寺的高手,并且还可能是寺中地位很高的僧人…… 另外那个劲装打扮,头上带着青色布的大汉,则是背着长剑,脚履软靴,由于他的脸孔朝里,认不出他是何人。 千面侠打量了一下,忖道:“这人身上背的长剑式样古朴,定是一柄好剑,从他跟少林高僧在一起看来,定然是五大门派的高手……” 他默默的望了那两人一下,只见他们全神注意着下面庄院的情形,全然没有发觉在屋顶高处还另外有人潜伏着。 显然他们是比自己要晚来一会儿,来了以后便被底下套车的形动所吸引,这才没有四下查视。 想到这里,他突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南霸天若是要潜逃出天霸庄,为何不在深夜里? 或者也可以在白天,然而他却要先在夜幕刚起的时分…… 千面侠一时没想出结果来,于是继续往下面望去,他只见那十多辆马车此刻全部都套好了,一齐集中在庄院门口。 那个蓝袍大汉仔细检查了一下,又对每一个驾车的人慎重叮嘱了一番,然后大声吩咐道: “开门,出发!” 底下传来一阵喧哗之声,那厚厚的庄门被启动了开来,接着马嘶阵阵,从第一辆开始,慢慢地出了庄院…… 就在这时,千面侠听到右侧传来了一阵低低的蹄声,那个青衣劲装大汉道:“悟勇大师,我们是不是要追下去?” 那被称悟勇大师的中年和尚道:“成师弟,依贫僧之见,我们还是分开来行事,由我负责盯住马车,你赶快去通知江师兄他们……” 千面侠听到他们说话时的称呼,暗暗一惊,忖道:“没有想到少林寺的神威护法长老悟勇大师竟然如此年轻,听说他已深得百步神拳的真缔,精通少林七十二种绝艺十八种之多,他此次远离少林寺而来,与他在一起的那人可能便是他的方外好友,在武当俗家现存弟子里被称为第一高手的左手神剑成钧……” 他并不是为这两位高手的出现而惊,其实以他的武功声望来说,悟勇大师和左手神剑还不是他的敌手……” 他所感到惊异却是五大门派这次竟能够团结起来,共同为夺取两心神功而合作,显然是因为百年前落星追魂李剑铭得到两心神功后,对于中原五大门派造成太多的伤害之故……” 千面侠沉吟一下,晓得自己这下插足进来,确实会惹出不少麻烦,因为他敢惹任何一派就会被目为公敌。虽连武林牛耳少林派,他也是不放在眼里,可是若是五大门派联合起来……” “假如五大门派这次果然联合在一起!”他暗忖道:“恐怕我会让小白失望了……” 这个意念有如电光一闪而过,他又听得成钧道:“悟勇大师,依小弟之见,还是我追踪而去,以我们的速度,顶多追出二十里,便可以把南霸天截住” 悟勇大师道:“不,成师弟,还是我一起去的好,你没有听到峨嵋八指头陀说过,蓝衫客恐怕已经来了武昌,若是你碰见了他……” 千面侠听到悟更大师提到蓝衫客,心中更是为之一震,敢情蓝衫客被当今武林目为剑道中第一好手,传说中他能飞剑杀人,剑法已到化境,可以当得上剑神的称呼而无愧……” 蓝衫客行踪飘忽,神秘无比,从来没有人晓得他的来历,因为二十年前,江湖上称为绝顶高手的八个魔头在一夜之间被杀死于巫山神女峰上。” 十五年前江湖第一大帮——血盟帮也遭人一夜瓦解,帮主震八荒洪天寿被杀,全部是蓝衫客所为…… 千面侠出道江湖之前,便听到有关于蓝衫客的传说,然而他从没见过蓝衫客,只晓得蓝衫客已是武林第一剑高手,被武林中千千万万学剑的人所推崇…… 他自小跟随师父学艺,这些年里没有搁下武功,虽登峰造极,其实每一天都精心研究剑法,他苦练剑法的目的,也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赶上蓝衫客在剑道上的造诣。 他既然以蓝衫客作为他的假想敌,自然不会忘记蓝衫客,是以当他骤然在这里听悟勇大师提到蓝衫客时,他心中的震动较之方才更为惊憾。他震惊了一会,继续凝神听了下去,只听悟勇大师道:“蓝衫客与本门悟能兄有渊源,他若出现,见到贫憎,可能会多少对我卖帐,若是你在,恐怕……” 成钧没等悟肋大师说完话,点头道:“大师说得不错,若是蓝衫客来此,只怕本门没有人阻挡得了,好吧!你我分头进行……” 他望了底下庄院里接连速驰出去的马车一眼,道:“大师,你还记得南霸天在哪一辆车子里面?悟勇大师当须特别注意,南霸天虽然学的是毒门武功,却是颇为狡猾,小心他换车子……” 悟勇大师道:“这个贫衲知道。” 他拍了成钧一下肩膀,道:“成师弟,我们走吧!” 他们两人身形一起,象是两只夜鸟,消失在黑黝的天空里。 千面侠眼看他们两人腾身掠入夜空,从庄院左侧飞身消失在浓浓的夜空里,身形一动,也想追赶下去…… 然而他的身形一长,还没有掠过屋宇,正好见到那个蓝衫大汉转过身来,要进入厅里。 那些庄丁手里持着的火把,闪亮的火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使他脸上的表情能看见了,只见微微苍白的脸庞上,浮起一丝诡异而又得意的笑容,急急的走进大厅里。 那个笑容映进千面侠的眼中。深深印入他的心底,使得他停止了想要追下去的意念。 他的意念一动,在屋上蹑行而去,走到屋檐旁,一个倒挂珠帘之式,悬挂在屋边,伸出一指,在窗上点破了一个小孔,凝目向里面望去。 那个蓝衫大汉一走进厅里,立即便把厅门关上,然后走到右侧的一根巨大石柱之前。 他的脚下一顿,在四下望盼一眼,然后右脚伸了出去,踏着一块淡蓝色的瓷砖,伸手在石柱上按了一下。 只听得一阵轧轧响,那根巨大的石柱上,露出一个宽广约二尺余的大洞。 那蓝衫大汉身形一躬,低头钻进石往里,不一会又听到一阵轻响,石柱仍然回复原形。 若非是亲眼所见,千面侠真不会想到大厅里还有如此巧妙的机关。 他看到蓝衫大汉行动诡异,心中更加有了计算,晓得南霸天绝不会这样轻易的便坐在马车里逃走了,很可能是躲在石柱底下的密室里。 他忖思了一下,伸出手去,拍开了窗门,闪身跃进厅里,然后悄悄关上窗门,向石柱行去。 他站在石柱之前,低头打量了地上的瓷砖一下,发现整个大厅都是由一块块瓷砖所嵌成的,其中各种颜色都有,一时之间倒找不到方才蓝衫大汉所踏的那块瓷砖。 他估量了一下自己所站的位置,再计算一下角度,然后确定面前的那块淡蓝色瓷砖,便伸出脚踏了出去,再伸手按在石柱之上的一块颜色较深的地方。 果然他计算的设有错误,当他力量用出去时,底下传来一阵轧轧之声,那巨大的石柱中间,有一块移了开去,露出一个窟窿。 千面侠凝目向里面望去,只见里面是一道石阶,一直通往底下,望将进去,看不情到底通至何处。 他站在那里等了一下,没有听见石柱里有任何声音发出,于是用手托了托剑柄,弯腰走了下去。” 石往里面靠头顶处,悬挂着有一盏油灯,灯光照射下来,刚好把他的身影投在石阶上,使他看不情地上的路,是以他很谨慎的一步一步向底下行去。 才走两步,他便觉脚下一沉,底下又传来一阵轧轧的声响,那门立即封闭起来。 他默然立在石阶上,定了定神,用手在石柱上轻轻一敲,发现这个石柱竟然不是真正的石头做成的,而是用巨木雕成,只是外面涂上青石的颜色而已,难怪能够在里面布置有地下室,还有机关设备。 他凝神戒备,缓缓举步而行,走了十多步,便已看到眼前一片开朗,一条长长的甬道从眼前笔直的延伸出去…… 甬道中间都是用一块块的巨石筑成的,非常宽敞,每隔数步还有油灯可以照明,也不晓得通往何处。 千面侠自出江湖以来,这些日子中所经的危险困难,可说不在少数,其中甚而有几次濒临死亡的关头,险险不能复生。 然而每一次,他都能仗着本身突出的机智与武功,超脱出危困的环境,击败敌人,赢得胜利。 由于经验的累积,使得他愈是危机来临时,也愈能保持心智的冷静。 此刻,当他面对着这条静寂无声,看来没有一个人存在的空荡荡的甬道时,他的警惕之心油然而起,深知外表看来愈是平静,所潜伏的危机也愈是严重。 那些建筑得牢固之极的石墙,很可能随时洞开,从里面射出无数的毒箭,或者看来平坦的地面,也可能随时裂开,底下则是一个毒蛇窟…… 千面侠并没有轻估这条甬道的危险,也没有轻估他自己的力量,他只是谨慎地踏出了第一步。 他全身的劲道都已运起,左手距离长剑不足五寸,只要一有危险出现,他立即便可拔剑应变。 当然,以他的一身精粹的武功,几乎刀剑不入的地步,区区的毒箭是难以伤害得了他的。 谁知他小心提防着将有暗箭自复壁射出,却在走出十步之后,依然没有见到,整个甬道里仍是一片静寂…… 千面侠暗暗诧异地道:“我不明白南霸天那样工于心计的开凿出这一块地下密室,竟会连点机关埋伏都没有。” 他在忖思之际,已跨出了第十一步。 就在他的左脚刚一踏上地面时,倏地整块地面陷裂下去,顶上一阵轻微声响,一排尖刃疾刺而下。 这一着确实颇为阴毒,不但把陷阱设在甬道中间,并且唯恐来人轻功了得,在地面陷裂开来的刹那,能提气飞身,又在甬道顶端设有整排枪尖利刃,逼得人没有选择的余地,非得跌进陷阱里不可…… 但是千面侠始终没有松驰过心情,一直都凝神提气,提防突来的变故,是以当地面刚一裂开的时候,他的双脚已整个钉在地面,没有随着身形前倾而摔落下去。 他的脚跟刚一站稳,顶端后排长枪利刃已疾刺而下。 这时,千面侠手里的长剑也倏地扬起,泛出一片波澜似的剑幕。 他一向惯用的金鹰剑,在听到刘神医宣告司马白无药可治,只有半个月生命的时候,被他悲愤交集之下,已经折为两段。 这次他身上所佩带的长剑,是何玉芝早年行走江湖所用的,较他的金鹰剑要轻得多,剑刃也较薄。 千面侠已领悟上乘剑术堂奥,一枝较好的剑,与一枝柳枝,在他的手里已没有什么差别。 是似他手里虽是用的并非自己称手的兵器,所发挥的威力还是一样的。 刹那之间,但见一片剑芒泛出,那一排犀利的枪刀还没降下尺许,便被这片剑芒斩断,掉进裂开的地窖里。 千面侠身形一顿,以长剑护胸,马上便斜斜飞掠前去。 他在飞身闪过那裂开的地面时,他清楚的看到底下群蛇蠕动,在根根断枪插落下去时,发出吱吱的叫声,闪挪开去…… 他刚一飞身掠起,只见远处的甬道尽头,一座铁门缓缓启开来了,似乎是由地窖裂开,才被引发而起的。 千面侠一口真气运行,本可以一直跃进铁门之后,可是他在飞身掠到铁门之前,却没有就此进入。 千面侠硕壮的身躯在虚空里微微一停,右手长剑已插进甬道旁的墙壁,把整个身体悬在剑上。 剑刃微微一颤动,他的身躯也微微地摇晃了一下,趁此换了一口气,打量了一下铁门里面的情形。 他的目光闪烁,发现那座厚厚的铁门后面,是一间布置得颇为精致的客房,靠墙的太师椅上竟然坐着一个身穿绿衣的老者。 不是千面侠方才见到已经上了车的南霸天是谁? 南霸天满脸惊讶地打量了他一眼,随即站了起来道:“尊驾武功超群,机智绝伦,何不进来小坐?” 千面侠的目光从南霸天面上闪过,落在室内其他地方,却没有看到方才进入密室的蓝衫大汉。 他一向在北六省行走,侠名远播江湖,可说南七省的武林高手没有不认得的。 然而绿袍老怪崛起江湖,建筑天霸庄于武昌之事,还是近些年的事,他由南蛮苗疆移居江城武昌究竟为了什么? 所以千面侠打量了一下南霸天,发现自己从来没见过对方,他晓得绿袍老怪以前也没有看见过自己,如今也不会认得。 南霸天见千面侠没有说话,还以为他运功提气,无法开口,于是微微一笑,道:“老夫南霸天最是好客,尊驾既已来此,何不请进来?” 千面侠看不到那间客房里会有什么机关埋伏,可是他见到南霸天那么急于要自己进入房间,晓得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关于南霸天的武功,他并不清楚,但他有信心可以将南霸天制住,怕的只是在动手之前,还有什么诡计阴谋出现。 南霸天又道:“尊驾武功绝高,想必也是五大门派中的高手,既然已经通过小小的机关,又害怕什么埋伏。” “该进来时我自会进来。” 南霸天设料到这个没有眉发的怪人,内功竟然如此精纯,身躯悬在一枝剑上,依然还能说话。” 他的脸色微变,退了一步,欲待坐向那个太师椅上。 千面侠见他动作怪异,已沉声道:“南霸天,你不要妄动!” 说话之际,他已拔剑,站立在门槛之上,长剑斜斜指着南霸天,喝道:“你若是想要坐回椅子上去,在下长剑定然取你性命。” 南霸天设料到对方的行动如此迅快,他才身形一动,还没退回太师椅,已觉得一股犀利的剑气直袭胸前,自己整个身躯都受到侵袭。 他距离门口只有八尺之摇,等到剑气袭上身来,便知道对方绝非虚言恐吓,确实是有能力在如此短的距离催动剑气将自己杀死。他的脸色一片铁青,怔怔地站立在那儿,果然不敢移动丝毫。 定了定神,南霸天脸上堆起一丝笑意,道:“尊驾何必如此?本人并无意与五大门派为敌。” 千面侠道:“在下并非是五大门派的。” “哦!”南霸天道:“请问尊驾是谁?” 千面侠道:“这个你不需要晓得,否则在下只有将你杀死。” 南霸天道:“尊驾的剑术已经到了最高境界,莫非是……” 他的话声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失声道:“尊驾是有神剑之誉的蓝衫客?” 千面侠微哂道:“你看我有没有穿蓝衣服?” 江湖传言,蓝衫客终年穿着一袭蓝色长衫,就是寒冬之时,也不改变,如今千面侠只是穿着灰衣罢了,与传说中的蓝衫客完全不同。 南霸天被千面侠提醒了,怔了一怔。忖道:“既不是蓝衫客又是谁呢?” 他自信本身的武功已算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了,但是方才一时轻估对方的武功,竟是失去了先机,毫无反抗的余地。” 凭对方的武功,在江湖上定然是鼎鼎有名的剑道高手,但是南霸天想了一会,都无法想出这个无眉无发的怪人到底是谁。 千面侠见到他面上泛起疑惑之色,冷笑道:“南霸天,你也不用多想了,在下是谁,无关紧要,重要的是……” 南霸天强笑道:“老夫知道,尊驾是要来取两心神功秘笈的,其实真冤枉不知哪个造我的瑶,害得我……” 千面侠冷声道,“你不需要为自己辩白了,在下此来并非夺取两心神功秘笈。” 南霸天讶道:“你不是为夺两心神功秘笈而来……” 千面侠道:“丑丐刘彪是你老怪的门下,他用你的无影之毒害死无数人,并且还以金蚕蛊害死在下妻舅。现在且有两个中毒的人不死不活,我要你交出解药,同时交出两心神功秘笈给在下吧!” 南霸天道:“你要无影之毒的解药不成问题,至于两心神功秘笈不在老夫身上。” 说着,由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双手奉上,道,“此药名为百毒丹,功能除百毒,而且起死回生。” 千面侠接过白瓷瓶,道:“还有两心神功秘笈。” 南霸天面有难色道:“你朋友在强人所难!” 说话间,又要坐回椅上。 说时迟,那时快,千面侠的长剑一震。 涮!一剑穿胸而过,竟经绿袍将南霸天钉死。就在这时,千面侠已到了椅子前。 千面侠扬掌,一掌拍去,椅子当即粉碎了。 在碎屑纷飞中,一本书出现了,赫然就是两心神功秘笈。 何玉芝有救了,司马白也有救了,而且也替何中坚报了大仇。 司马上云成亲了。 这是轰动武林的大事,天下英雄来得不少,而且都是前来向司马上云这对新人讨杯喜酒喝的。 这些客人里,主宾还有:“侠中侠”唐继、关中大侠闵中天、范二姑、王承学、天下三大名拥、范廷元和他的姐姐范廷瑜,还有乔瑛两姐妹。 最令司马上云感到意外的,来了一位老者,送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是三枚钢环,他就是“飞环门”的——狄弘。” 他带来了“飞环门”的感激——因为司马上云替他们除去欺师灭祖的叛徒。”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