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老顽童》 第一章 老顽童喜得弃婴 那日华山论剑结束之后,周伯通在华山顶上玩了一天,待得杨过对众人拱手道别之时,他却怔怔地有些呆了,觉得这个杨兄弟比那个郭靖兄弟大是不同,更对我老顽童胃口一些。 想到众人散了,自己竟是又回到百花谷中,伴着一灯和尚与瑛姑,终究心有不甘,却又觉不出为什么心有不甘。 待得众人陆续下峰,却听黄蓉叫道:“老顽童,你难道要在这里站一辈子不成?” 老顽童这才默默地跟了下来。瑛姑几次想同他说话,看到他痴痴的样子,比之平时的顽童模样又多了几分憨气,甚觉可爱,于是也没去管他,只是偶而偷偷地看他一眼。 黄蓉忍不住偷笑,她已看出老顽童童心未泯,想要在江湖上大乐特乐,但又不得不随瑛姑回百花谷,是以闷声。再看瑛姑的表情,怎么这两人这般相象,直是天生的一对。那瑛始如新娘子看新郎一样看着老顽童,真是有趣极了。 但让黄蓉更觉怪的事情是老顽童的头发,原本银丝一样的白发现在从中间生出一朵黑色的花儿来。好似一个黑色的帽头扣在头上,但那不是帽头,而是新生出来的黑发。老顽童内力深厚,加之心念专一,百花谷中百花之蜜的调养和山珍野味的补给,使他的一张红朴朴的脸孔当真便如孩童一般,一丝皱纹也无,加之现今这种憨态,自是十分招人怜爱。 再看瑛姑,虽亦近老年,但那般娇羞却如新过门的媳妇一般,脸上虽已遍布皱纹,但颊上的红润却残存着她昔日的风韵。 黄蓉看着,猛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哧哧”笑了,随即脸上腾地红了,不待众人相询,自顾自先在前面走了。 再向前走了数里,众人该分手了。黄药师一行径回襄阳,郭襄欲同老顽童到百花谷去,黄蓉便道:“且回襄阳,让你外公传你些武艺,你们一个老东邪,一个小东邪,不在一起切磋切磋,让我们看了都觉遗憾。”郭襄知道自己若不回襄阳,外公便不会回去,妈妈便会大大地失望了,于是牵了外公的手,假作高兴地一同回去襄阳。她不知便因自己这一念周到而失去了同大哥哥杨过再见一面的机会,面终因没有再见大哥哥一面,使她得以创出一代武学流派,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一灯大师、周伯通、英姑三人欲回百花谷,却是走了杨过与小龙女下山的这条路。他们白天澄路,晚上便在店中休息,左右无事,便如常人一般的慢慢行来。这日来到了一个大镇,见到镇上的人都背着包裹向外走,一问才知,是蒙古人又要来了。 襄阳蒙兵员败,元气大挫,但各地陷于蒙古领地的汉人惨遭屠杀,因而有不少乡民起而抗暴。蒙古人也学着汉人的模样,实行占地联保,一旦此地蒙兵遭汉人袭击,彼地蒙兵必得来援,但有时来得迟了,便有不少蒙古官兵身首异处。蒙古兵虽然能征惯战,但那些起而抗暴的多是英雄大会上人签过名的人物,郭靖守襄阳时,黄蓉密派了一些英雄豪士在蒙古人占领区搞这些活动,以牵制蒙古大队兵马的活动。吃亏多了,蒙古官兵也学的乖了,竟也总结了一套战术,大队的蒙古兵时常沿城巡视,以防不测,如同在蒙古占领区内小股蒙古兵沿街巡逻一般。这更苦了汉人百姓,致使更多的无辜汉人掺死蒙兵铁蹄之下。 一灯不忍目睹众生惨遭徐毒的景象,只向周伯通及瑛姑道:“咱们且到前面看看,如有村舍最好,也不要在这大镇上停留了。”瑛姑知道心意,拉着周伯通便走,老顽童也不说话,往日里凑热闹的兴趣也无。三人只是加快了脚步,倾刻已奔离了大镇,来到一片荒郊。 忽听得左近有兵刃交击之声,三人都是一顿,待得不理此事,老顽童却耐不住了,嚷道:“左右无事,回到谷中再也无人打架,我们且瞧瞧热闹去。” 一灯微笑,也不阻止,同了瑛姑三人展开轻功来到了兵刃交接之处。看那动手的共有四人,一人被围在核心,身上已然受伤,却兀自把一柄宝剑舞开了,另外的三人有一人空手,另外两人却是持着断刀断剑。那个被围在核心的汉子约有四十开外,宝剑上隐有风雷之声,却取的全是守势,自衣上有点点血迹,显是受伤已久,在全力撑持,方脸上有一颗红痣。围攻的三人要数空手的人武功最高,是个年近五十的僧人,衣衫被内力鼓起来,轻飘飘地在场内游走,但显是惧怕那自衣汉子的宝剑,不敢冒然行险,另外两人的断刀断剑显是被那白衣汉子削断的,手中半截兵刃虽不称手,却不抛掉,显是武功逊色得多了。但那断刀断剑每每挥出之际却是绝然难以想见的方位角度。 周伯通咦地一声:“哈哈,好看,好看,不赖不赖,这等身手,虽较中原五绝大大不如,可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只是三个打一个,未勉太不公平,不过么,三个人都没有一件完整的兵刃,可也算扯个直。” 一灯打个辑:“各位施主,不知因何在此动手:可否看在老僧一灯的面上暂且罢手如何。” 那几个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得那僧人回头一看,急忙跃到圈外,躬身向一灯行礼: “在下乃少林门下弃徒,不便相告名号,久闻大师神功盖世,今日有缘拜见实乃三生之幸也。” 这僧人既直言相告乃少林门下弃徒,三人自是不便再问他名号,索性师承也不问了。一灯见他神色间甚是坦诚,却不知何以见弃于少林?那两个汉子也一并抛下断刀断剑,上前行过大礼,退在一旁。 那僧人道:“这两位乃在下小徒。” 那自衣人趁此间歇把剑支在地上,看也不看三人,自顾自的养精蓄锐。 周伯通急道:“不干不干,你们要不就再打,要不就说个明白,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说了半天却不知叫什么又不知姓什么?” 那僧人见周伯通神情甚是好笑,但一灯名扬江湖数十年,凡有些江湖阅历的好手都知他的名号,同他在一起的人那是万万不敢得罪了。于是对周伯通道:“这位施主不知怎么称呼,小僧……” 周伯通却打断了他:“本施主姓周名伯通,乃天下五绝之中周顽童的便是,你快快也来说上一番久闻大名之类的屁话让我听上一听” 那僧人却不曾听说中顽童之名,只是听别人说起过中神通,于是便道:“原来施主便是中神通,小僧确实久闻施主大名,便当真如雷贯耳。” 周伯通双手乱摇:“错了错了,中顽童便是中顽童,哪里有什么中神通了,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现今的五大高手乃是东邪、西狂、南僧、北侠、中顽童了,五大高手只有东邪没改称号,其余的便都改了,中神通自是也得改,还要大改特改,一改再改呢?” 那僧人道:“原来中神通已改名叫中顽童?” 话没说完,老顽童的头已摇的象个拨郎鼓,一迭声地错错错错错连说了五个错字出来,然后把两手背在身后,来回镀着步子,细心地开导那僧人:“中神通便是中神通,中顽童便是中顽童,虽一样的武功高深却不能混为一谈。便如你这和尚,和那觉远和尚虽是一样的愚得可以、愚不可及,但仍然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是一样的道理。” 僧人总算听懂了,却并没有说什么如雷贯耳之类的话,只说:“小僧愚钝,至此方得明白,还请施主见谅。” 周伯通觉得脸上甚是无光,费了大番唇舌还是没能让那僧人如雷贯耳一番,自是大不过瘾,一顿脚,到一旁生气去了。 一灯道:“各位为了何事争吵,还请见告,如若没有紧要事,还请看在老僧面上,罢斗言和如何?” —那僧人还未说话,那白衣人倒先发话了:“你这和尚自是向着和尚,要你来做什么和事佬,赶快念你的经去罢!” 这番话直说得众人大吃一惊。放眼当今世上,有谁能敢对一灯大师说出这等话来?便是欧阳锋及金轮法王这等绝顶高手也没有对一灯这样毫不客气,那么白衣人若非自身武功高强便是有强大援手了。他武功定是不高的了,这点众人都亲眼目睹,难道有什么强大后援? 一灯问道:“这位施主怎么称呼,尊师是谁,还请见告。” 自衣人头也不拾:“你这秃驴有完没完” 那周伯通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忽去忽来啪啪啪啪打了那个白衣人四记耳光,众人但觉眼前一花,接着局伯通手中拎着一柄剑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似那四下耳光之声是周伯通回到原地之后方传人各人耳中,众人无不惊骇,那自衣人也是呆了一呆,却向远处的一株大树望去。 周伯通本想把白衣人物剑断为两截,但内力到处,那剑竟是不断,只嗡地一声响过,却依然完好无损。他大是气忿不过,手指一弹,那剑又是嗡的一声向那大树奔去,直是去若流矢。 却见那宝剑划过一片剑光将要没人大树之时,忽然定住了一般凝在空中,猛然横将过来,向那大树斩去。那树倾刻断了,哗哗啦啦地砸将下来,还没等众人喝得一声彩,却又见那大树的树冠之中蹿出一条灰影,眨眼间便到近前,口中喝得一声“好” 众人都惊得呆在当地。 待那条灰影立定了,众人才看见他手中握着一柄宝剑,鸿鸿然若碧水,渊渊然若深潭。 那人伸指弹了一下宝剑,众人耳中嗡嗡之声不绝。 也不知那人有多少年纪,只见他头顶的头发都已掉光,只剩下两鬃的银丝雪白而洁净,眉毛已是全白,却比一灯的眉毛长了许多,堪堪垂到了嘴角。一袭灰衣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服饰,却洗得甚是洁净,加之身材高大,直如巨人一般,把老顽童看得也是呆了。 那人看定了周伯通问道:“看来你的武功在当今天下最好,是也不是?” 周伯通认真的想了想,诚实的说道:“要说最好,那是最好,可也不能说全是最好,我看我杨兄弟的黯然销魂掌才算最好,只是我杨兄弟须得黯然销魂之时方能使得出来,最好哪天我把那小姑娘叫出来让我杨兄弟伤心时使给你看,那才叫好武功,好掌法,好销魂。”这番话把瑛姑说得直是想笑,但大敌当前,却笑不出来。 那长眉老人盯看了一灯一眼,怔怔地半天没有说话,他自是看出一灯亦非比寻常之人。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怔在那里。 一灯打辑:“这位施主想必久已不在中土,不知能否见告贫僧一二。” 长眉老人轻轻一笑:“这位和尚好眼力,我在海外流浪了快一百一十年了,我的名字想必你们听都没有听到过,我的师父也是一位不愿涉足江湖的人。唉,想不到我长眉寿星会在一天之中见到中原上这许多武学高人,倘若我师父活着,不知该有多么欢喜。” 周伯通道:“你师父自是不能活那么久,我师父亦没活到现在,你师父就更不应该活到现在了。喂,我看你这个人武功不坏,咱俩大可以打上一架。” 长眉老人问周伯通:“你看咱俩个谁大,是我大呢还是你大?” 周伯通摆出一副大人物的样子来,两手背在身后,把胸脯挺了一挺:“自然是我大,你个子虽然高些,却须叫我一声周大哥,郭靖郭大侠尚且叫我周兄弟,杨过杨大…杨大狂尚且叫我一声周大哥,这两人武功都是极高的,你就更得叫我一声周大哥啦” 长眉老人看着周伯通的头顶说:“你自是不如我大,我的头发全白了,你尚且是黑的。” 周伯通连连摆手:“冤征冤枉,我的头发原来是白的,不知怎么就黑了,这须怨不得我。” 长眉老人再不多说,走到周伯通跟前把长剑奉献在前,躬身行礼,竟是把那柄白衣人的宝剑借花献佛地要给周伯通。 周伯通看到如此,连说不要,哪知长眉老人却是执意地不肯收回长剑。 周伯通一指白衣汉子:“这剑是他的,又不是你的,你干嘛送我,不要不要。” 长眉老人于是说道:“周兄不是要打架么,为何不要小弟的兵刃?” 周伯通道:“周兄向来不使兵刃,小弟自己收着用吧。” 长眉老人叹了口气:“如此这架是打不成了。” 周伯通一听长眉老人愿意打架,登时来了精神:“我收了你的长剑,你便肯打了是吧,那好吧,我就收下你的长剑,只是不知长剑的名字,使起来可不顺手。” 长眉老人把剑递到周伯通手上,退了一步,然后说道:“此剑名叫碧潭,乃上古所传神兵利器,拿好啦!”这几句话说完竟是丝地一声扑了上来。” 一灯大师大吃一惊,想不到这老人从送剑到动手中间的礼数全免了。更惊的是这老人的内力实已到了他生平所见的最高境地,那一声丝地一响,乃是内力将衣衫渗透了,使衣杉硬得如刀刃般时方能发出。内力到了这般田地,当真是飞花摘叶无有不若利剑。 一灯明白长眉老人何以非要老顽童拿剑了。 这时场上已斗得天翻地覆。老顽童本想在打起架来之后找个理由把长剑再弹出去,这时却当真有些舍不得。原来长眉老人在内力鼓荡之下衣杉衣袖似乎处处是剑,每一举手投足都可听到金属撕裂空气般的啸声。 老顽童这番只是暗暗叫苦,自入江湖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高强的敌手,心想这番人丢的可大了。 虽是这般想着,但老顽童毕竟是老顽童,九阴真经自是非同小可,每当不及招架之时总是以真经上所载的上乘武学来化解。但见他左手持剑,右手展开了七十二路空明拳,脚下毫不停留地在场内游走。那使剑的手上甚是驳杂不清,一会是全真剑法,一会是落英剑法,一会又是小龙女的五女剑法,只是玉女剑法须得双剑齐使,方能发挥巨大的威力,只使一剑却是逊色得多了。但老顽童内力无穷,那柄剑被他使开了,竟是风雷隐隐。他的右手却是点打、擒、拿、掌、拳、指、刃变化不休,竟是自创的那七十二路空明拳。 一灯看出老顽童已尽全力,也只和那长眉老人打成平手,自是惊叹那长眉老人武功高强。但他心中更是佩服老顽童在武学方面的造诣,不禁暗叹不如。 长眉老人初时未尽全力,每每在进退闪避之间甚是在意那柄碧潭剑。斗到百合以后却渐渐感到有些不好应付,一则那柄剑万万不好以肉掌相欺,二则老顽童七十二路空明拳乃自创,实是神妙无方;变化无穷,虽只七十二路,实则每一路变化无方,两路连使更增变化,别说百招千招,就是斗到万招只怕也不会重复。再加上老顽童学究天人,创出了左右互搏之法,那长眉道人便如同在同一对双胞胎老顽童打架了。 旁观的众人无不称奇,便是那白衣男子也睁大了惊奇的眼睛看着。瑛姑却时而看着场内的激斗,时而看着场外的白衣男子,唯恐那白衣人插手。其实她是多虑了,似老顽童和长眉老人这等高手相斗,不用说别人难以插得进手去,就算一灯大师这等高人若想插手也颇费踌躇。 瑛姑却是别有算计,她已看出长眉老人的武功极强,只想着万一老顽童不敌,她便擒了那白衣人来,料那长眉老人也不会伤害周伯通。这番算计原本不错,只是用错了地方,若然让老顽童知晓,只怕要气出病来。 憎人的两个徒弟已站得远远的,想是他们内力不足,这番打斗他们经受不起。便是僧人自己也向后退了几步,饶是如此,脸上仍是被二人内力刮得辣辣的甚是疼痛。 长眉老人的招式都是平淡已极的招式,没有什么诡异之处,只是比平常的招式快了一倍,因此要想看得明白招式之间的不同也相当不易,只把一灯看了近小半个时辰,仍是看不出长眉老人的武功来历。那平平推出的一掌,很似少林的开门见山,但掌到中途的徽微一侧看似平凡,实乃已是武学中的最上乘境界,一般高手便只是这一招也抵挡不了。长眉者人的平掌一推,立把对方的全身各处要害都罩在掌下,那微徽一侧却是给对方留的一线生机。但生即死,死即生,生死相依,这一侧掌,却是也叫对手把所有的反抗尽数放弃的高乘武学。 一灯乃一代高僧,实已到了心静如水的境地,看了这等武功也不禁心下骇然。 又斗了几十个回合,老顽童居然渐处下风。长盾老人于快速的进退趋避之间,竟是攻多守少,脸上竟渐渐显出一片样和的神色来。 周伯通想要开口说话,却苦于周身都罩在掌影之中而开不得曰。要知内力和招式上的配合愈到高乘境界,要求的也愈是严格,到了心随意动,无招无式,气随意行,那便是武学的最高境界了。凡人终不能到此境地,只因动手过招之时先是存了一个心意,或是报仇雪恨,或是扬名立万,总要有所图求,因此欲达心随意动,气随意行,那是万万做不到的。加之各门各派在传授武功之时,都想要使自身门派的武学发扬光大,纵有天纵奇才,习武之初先自堕入梗绊,无招无式也终成妄想。周伯通于此道却更是差得远了。同中原各太高手相较,周伯通实在招式内力俱佳,加之修习九阴真经,自是没有敌手,今日同长眉老人相较,终是落于下风,总归是因他习武成癖,把招式的奇诡变化看得重了。 长眉老人的描式虽都平淡之极,但每一招一式都是叫不出名字的,往往看似眼熟,却终因变化无方面使人得出似是而非的结论。 众人都是屏息静观,不知此时身旁已多了一人,那便是小龙女。 原来小龙女与杨过一路测览胜景,走得颇慢,竟是落到了一灯大师和老顽童诸人之后。 这日来到此间,扬过带着雕兄去弄吃的,因而小龙女听到此间打斗之声悄然到来之时,杨过却不在身旁。 众人不觉,长眉老人却已看到了她,轻姨一声,招式缓得一缓,周伯通瞬即转守为攻,口中大叫:“一灯和尚,你可要帮我一帮,这长眉老儿甚是了得,我恐怕要打他不过……” 那长眉老人见招拆招,眼神却几是离不开小龙女。 小龙女轻轻说道:“老前辈,你武功很好啊,却看不出来是何门何派的武功,怎么和过儿的武功似是一路呢?” 长眉老人呆了一呆,问:“你叫我什么?” 小龙女:“我叫你前辈,你不是前辈么?” 这时长眉老人肩上已然被周伯通掌力刮了一下,甚觉疼痛,却仍是随随便便地拆着周伯通的招式,周伯通大是不忿,急叫:“小姑娘你别说话,要帮也不要你小姑娘帮我,传将出去,江湖上可说我老顽童打架要小姑娘帮忙,那可是大大的没有面子了。” 小龙女微笑,再不说话了。 长眉老人又盯看了小龙女一会,好似猛然醒悟一般,飘身退了五尺,冲周伯通一抱拳说道:“周兄武功不错,我要使用剑掌了,请周兄小心” 这番话说得极是郑重,好似关照别人重大事务一般,把个周伯弄得一张娃娃脸上也满是庄重,认认真真地看着长眉老人。 长眉老人右臂慢慢拾起来,气凝如山,阳光映照之下,但见他的手掌上五彩变幻,竟是闪射出道道剑光。 那剑光极是耀目,如雨后天空现出的彩虹一般五色斑烂,只是彩虹如云,而长眉老人手中的剑光却是笔直的吞吐开盖,犹如真的宝剑一般。 一灯暗惊。相传大理有一种武功,叫六脉神剑,那是把内力沿手指逼将出来,似剑一般可以洞穿人的心肺,比之一阳指可是更具威力,其相差不可以道理计。这长眉老人能把掌心之气聚而成剑,虽不见得强于六脉神剑,比之一阳指来,那当真是强得多了,这番感叹,自在心中,面上却是微微摇头。 周伯通于武功造诣自是比一灯略强,一看长眉老人的剑掌也自暗暗心惊。心想我再活一个这把年纪可也不一定能练成这等神功。 长眉老人又举起了左手,也是一样的剑光盈盈,他两手互击,便当真如真的宝剑互击一般,嗡然而鸣,竟是经久不绝,动人心魄,直上云霄,有着杨过的雷霆长啸。 周伯通自知不敌,正欲弃剑而逃,却听远处急若奔雷般地传来一声长啸。那啸声与长眉老人的剑鸣清啸相抵敌,众人虽是隔着很远,那长啸仍是历久不绝的传人众人耳中。那僧人的两个弟子已抵受不佳,仰天摔在地上,白衣汉于和僧人亦都是浑身发抖,勉强撑持。 长眉老人欲待与周伯通相斗,听到啸声亦精神一振,于是也发出啸声。 这边啸声才起,那边啸声更强,天空中猛然滚雷阵阵,直如劈雷加上海潮狂啸之声。 小龙女喜道:“是过儿来啦。” 一灯和瑛姑亦听过杨过的雷霆长啸,知道当世除杨过之外,再无别人能发出如此威猛盛大不可抗拒的啸声。 周伯通更是惊得呆了,手中拎着宝剑怔在那里,却哪里有一丝武学大宗师的样子。 随着啸声,远处出现了两个黑影,瞬时奔得近了,却正是杨过携同神雕到了。 杨过本来想在附近山上找些野味,以讨小龙女欢喜,猛然听到啸声,只道是小龙女遇到了强敌,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面发出啸声示威,一面展开轻功,捷若奔电地跑来。 待得到了近前,见到小龙女笑盈盈地望着自己,这颗心才算放下了。接着又见到一灯,瑛姑,一一打过招呼,看到周伯通拎着一只长剑站在那里,只道他又玩什么花样,笑问: “中顽童几时也学会使剑了” 这一句话提醒了周伯通,那周伯通把剑向杨过手里一塞,接着退在一旁,动作快速绝伦,好似手中宝剑便是一条毒蛇一般。 只怕毒蛇也不能叫周伯通这样害怕。 那雕却看着长眉老人发呆。 杨过这时方得打量场上诸人。他走上前去,拍醒了摔在地下的两位僧人弟子,然后冲长眉老人一揖到地:“这位前辈,适才多有冒犯,还请原谅。” 长眉老人亦看了杨过一眼,又转过眼去看那神雕,对杨过的话如没听到一般。 杨过也不以为意,只道这老人没见过神雕这样的猛禽,好奇而已,是以并不介意。 只听长眉老人说道:“怪也怪也,这个小兄弟,独孤求败前辈是你什么人?” 众人都是一惊,把目光一齐投向杨过。 杨过这一惊却是更甚。他看了一眼长眉老人,再看一眼神雕,某种预感电光石火般进入脑海,忙恭恭敬敬地答道:“在下曾得独孤前辈很多思泽,却没有缘得见独孤前辈尊范,实在讲来,独孤前辈乃在下未曾谋面的思师。” 长眉老人奇道:“奇怪奇怪,我师父没见你面,却如何能够传你武功?” 杨过道:“独狐前辈人已作古,但他留下练剑之法,弟子深得教益。” 长眉老人道:“是了是了,我师父定然不在了,他若在的话只怕也二百多岁了,谁又能活这么久。只是这雕儿却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很硬朗,难得之至。雕兄,你可还认得我吗?” 那雕居然冲长眉老人点了三下头,长眉老人大笑,笑声一止,口中念道:“我只道此生此世再也不能同独孤老儿较剑,老天有眼,却让我碰到了他的传人。哈哈,小子,独孤一生但求一败,我身为其徒,为了满足为师的愿望,遍访天下武学奇士,却是谁也打不败恩师,无奈只好背弃师门,另觅绝学,以图打败恩师,以满足他的愿望。没想到恩师竟因此视人如兽,终日与雕为伍,再不见人,哈哈……”笑声中竟似在哭。 众人都是不解,均想世间竟有此等奇事,为了满足恩师的愿望,报答恩师,便必须背弃师门。 只有杨过理解长眉老人的心思,暗想如若独孤求败是自己的恩师,自己报答恩师最好的办法当真便是用别样武功打败恩师。须知独孤求败乃天纵奇才,武学上的修为已达前无古人的境地,一生纵横江湖,当真不见能有一种武功胜于自己,那份绝望与难过却是比世间任何刑罚都要重的,单是这独孤求败四字实已说明一切了。 杨过沉吟良久,体昧长眉老人的一番苦心,当真是说不出的难过,说不出的凄凉。世间背师之徒早遭唾骂,谁想到此中更有如此孝心之人呢。偷眼向小龙女望去,见她也是一般的望着自己。 长眉老人笑毕,伸手抹了把眼泪,向杨过道:“小子,你亮剑罢!” 杨过这才发现手中竟然提着周伯通递来的宝剑。 他见那剑甚是神异,顿时气沉丹田,一日真气向剑上吹去,那剑竟好似猛然重了五六十厅,向下一沉,接着传来嗡的一声长鸣。鸣声渐轻,那剑便也一分一分的轻了,到得后来,竞似手中无物一般。 他心下一惊,知这宝剑与一般的宝剑相比,自比一般的宝剑更具神异。内力强的人如若用此宝剑,当能使这柄薄如绢纸的利刃重愈千斤,内力弱的人大可使用此剑的轻盈灵动。 长眉老人仍是先前的法子,平伸右臂,掌中剑光闪烁。 但杨过自修习了独孤求败的玄铁重剑之后,于剑上的造诣实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看到白眉老人的剑掌,知道那只是一门上乘的武学,并非内力无穷无尽。他想象独孤求败的以无剑胜有剑当是到了如此境地吧。本想弃了宝剑同长眉老人肉掌相搏,但想到自己一战实在也是系着已故的独孤求败的英名,只好将剑握好了。但杨过仍是没有上前进招,却低了头沉思起来。 周伯通急道:“杨兄弟,你便会会他的剑掌,也替我中顽童出一口气。咱们中原五绝的英名可是都系在你身上叼,杨兄弟!” 这番话说得甚是诚恳,不似他平时的那般胡闹。 杨过却极是为难。败固然不好,胜也是不好。如若胜了,独孤求败之名看来只好千古叫下去了,这位武林前辈和面前这位老人都将大大失望。但若败了呢,难道面前这位老人就得偿心愿了吗,难道独孤求败在九泉之下就不再寂寞了吗? 长眉老人似看出了杨过的心思,朗声说道:“小子,动手过招之后你便是独孤求败,如若不尽全力施为,便是欺师灭祖之罪,我须饶不得你,定然取你性命,为恩师清理门户。” 小龙女道:“你便是胜了他,也不是胜了你师父,你师父的心情也还是一样的寂寞,何必又把胜败看得那么重了” 一灯合十:“善哉,善哉,败亦胜,胜亦败,胜自胜,败自败,胜败又有什么分别呢” 长眉老人觉出这番话禅理颇深,好象触到了自己的某块心病,一时不得要领,心想打完了这架再说,于是挥掌拍过来。一片五彩剑光闪过,金属撕裂空气之声传出,接着是一声沉闷的嗡声。 原来杨过看到长眉老人那随意拍来的一掌乃是神妙无方的一招,知道若是躲过,定然陷入处处挨打的境地,是以内力充盈碧潭剑上,那剑瞬时重愈百斤,待得对方掌到胸前便挥剑迎了上去,只震得手臂微麻,知道遇上了不世强敌。 长眉老人亦自惊疑,这小子的内力实不在我下,以他小小年纪,这是怎么练的? 他却不知扬过自幼修习古墓派内功不算,更得神雕相助服食神异蛇胆,又在山溪中练剑、海潮中练剑数年之久,内力自是惊世骇俗。 长眉老人举掌再上,杨过亦内力贯到剑上,把碧潭剑逼得重了,使出了玄铁重剑剑法,每一招一式都将对手逼在身外。 周伯通拍掌笑道:“还是我扬兄弟,使剑的大行家,使剑的大行家!” 他赞两句“使剑的大行家”,那既是赞扬过,也是替自己刚才的处境开脱,那是说他打不过长眉老人不过是自己不会使剑而已。 他却没有说错,因为那剑的奥妙他不知道,只道那是一柄寻常宝剑,用宝剑的手可以省些内力,那不用的右手倒是须得使足内力。他想的是久战之术,加之他的左右互搏分心二用之术,世间再无第二人能够如他这般两手同使,却是一手招式一手内力了。 但杨过只有一臂,不能弹剑,试剑之时的一日真气顿使他看出了那宝剑的奥妙。 长眉老人一直被杨过的重剑逼住,近身不得,忽然两掌一拍,嗡声不绝。这一次的嗡声却甚是刺耳。小龙女这样功力深厚之人也禁不住地摇晃一下。先前那四个相斗之人却有三个摔倒了,只剩那僧人在勉强撑持。 一灯和瑛姑也均感极不舒服,当下各自平心静气,用自身真力与抗。 待得第一声嗡声渐止,第二声便即传出,如此嗡声七次,双掌却不停留地连攻了四十八招。 杨过一算,七七乃是四九之数,何以只攻四十八招呢。刚一转念,只见长眉老人剑光忽敛,挥掌拍来,他只道这最后一招乃是掌法,虽知非同小可,仍是身子一侧,右袖一甩迎了上去。却见长眉老人的双掌猛然剑光暴长,杨过心知不妙,忙纵身而退,却听到哗的一声,如同无数柄剑击在了那衣袖之上,那衣袖登时化作万千只蝴蝶般片片飘落。 杨过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之后,猛然脑中一片雪亮,便如数十年的武功在这一时间全部贯通一般,一退便进,大开大合,又把长眉老人逼在了剑圈之外。 长眉老人双掌互击,故技重演,刺耳的嗡声又起,众人不禁都替杨过担起忧来。 这时众人忽然听得隐隐有海潮之声。初时都觉自己听错了,待那海潮之声轰轰不绝,与长眉老人的嗡声相抗,竟是各领风骚,众人才知潮声起自杨过的剑上。 长眉老人更惊,那第七下击掌竟是击不下去,身不由主的倒退了几步,仍是站立不稳。 扬过的剑上所传出的海潮之声竞是伴以排山倒海的巨力推将过来。 潮声不止,愈来愈大,众人便如置身于一面小舟之上,被海潮托住摇荡。待得片刻,那潮声有如万马奔腾,又如狂风卷地。一灯等站在杨过身后尚且不觉,长眉老人却是已距杨过七尺有余尚不住倒退,有如面临滔浪一般近身不得。此时潮声已自变作海啸之声。 这海啸之声有如海浪本身一般滔滔不绝,又如海洋本身广阔无边又宽宏博大,众人虽置身其间却不觉有甚损害,比之长眉老人的嗡声却不知博大有多少倍了。 一灯双掌合十胸前日诵佛号。 那僧人居然双膝扑地跪倒了,两手高举过头,向空膜拜。 周伯通与瑛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只小龙女又惊又喜地暗想:过儿和我分开这许多年,不知从哪儿学来这么好的法术。 忽然长眉老人腾起身来,抓起那跌在地下的白衣人,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瞬间已在几十丈外,这才传来清晰的话声:“我背弃师门,感念师父不杀之恩,师恩难报,今日相别。 宝剑乃师父所赠灵物,请代恩师收回。” 杨过手执宝剑怔在当地,他万没想到此剑竟具如斯威力。他当初以木剑击潮,以为只是练练内力,不料今日用此宝剑,方知当初独孤求败海潮练剑实乃别具深意。 小龙女上来挽着杨过手臂,轻唤:“过儿。” 一灯过去救醒了那僧人的两个弟子。那两个弟子受杨过和长眉老人两位不世出的高人内力相激,眼见是武功全失,随那僧人瞒珊而去。至此,他们因何相斗,一灯与杨过等人尚不知晓,杨过欲待拦住相问,又觉那两个弟子甚是可怜,于是任由他三人去了。 周伯通道:“杨兄弟,你这法儿可比那什么黯然销魂掌强多了,可得教我一教。” 杨过道:“这是独孤求败的法儿,他一生没有败过,自然比我的黯然销魂掌强些。”停了一会,又道:“只是这柄宝剑一运内力竟有这等威势,却是我始料所不及,若非此剑,今日胜败当真难料。” 周伯通道:“让我来瞧瞧,让我来瞧瞧。”却不知何时,他手中已是多了一个剑鞘。那鞘甚是古朴,鞘外不知镶着什么异物,蓝莹莹的极是光华。在蓝莹莹的光华中似有什么图案,却瞧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鞘壁上两面各有镶金篆字两个,分别是“碧渊”、“深潭”,看来宝剑之名源此了。 一灯道:“此剑固然神奇,长眉施主只怕也遭际非凡,只怕和老僧也有些渊源。”当下向众人讲了段氏的六脉神剑。 周伯通道:“怪不得我打他不过,那是集你们两大门派,各大门派的精华于一身,自然高出我老顽童一些,不是一些,是甚少,甚少甚少。”手中却把玩那柄宝剑,显是想要又有些不好开口。 扬过本欲把宝剑送他,转念一想,这把宝剑乃先师灵物,并且牵连甚多,实非自己所独有,当下只微笑不语。 众人经此一战又都相见,自是欢喜异常,只杨过有时面露忧色,也是稍纵即逝,众人自不知觉。 微风吹来,杨过那只衣袖被风吹起来,哗哗地响动,有如无数落叶一般。众人都惊叹长眉老人剑掌之威。 忽而随风传来几声婴儿啼哭之声。当此荒郊,这婴儿啼哭之声甚为怪异,众人都觉一惊。 杨过当先向婴儿啼哭方向拔步奔去,众人随后跟来。 转过一个士丘,只见地上躺着一些横七竖八的乡民,却都是从那大镇上逃难出来的,不料都死在这荒郊野外了。 一灯念一声:“阿弥陀佛。罪过。” 只见一个中年汉子兀自掐着一名蒙古士兵的脖子。 周伯通道:“原来挞子已来过了,却没让老顽童撞见!” 杨过寻找啼哭婴儿,却再没有了声息。瑛姑心细,走到有两个女人的地方俯身挪开一具尸体,叫了一声:“在这里了。” 杨过和小龙女都奔了过去,却见一个婴儿,睁圆了双目,呆呆的看着诸人,那眼睛似会说话一般的灵动异常,却不啼哭,也不发出任何声响,模样极是可爱。 瑛姑眼圈一红,伸手抱去,却不料触到了另外一双手,一看却是小龙女满眼怜爱的神情,也欲伸手抱那孩子。 小龙女见瑛姑伸手,便即缩手,在旁看着。 瑛姑将那孩子抱在怀中,极是喜爱。 一灯微微含笑,一面目慈和,却不言语。 周伯通满脸通红,把脸转了开去,若无其事的在地上翻找,忽然咦地一声从地上捡起了一件物事。四四方方是个盒子模样。 众人望去,却听周伯通念道:“我儿思忘十八岁亲启,母吴海媚”。念完之后手中把那盒子上下翻看不休,口中奇奇怪怪地嚷道:“这里边装着什么,定然有一些好玩的物事,打开看看,打开看看。” 一灯道:“不可,此乃婴儿之物,其母既说要他十八岁再亲自打开,旁人便不打开的好。” 周伯通奇道:“既是婴儿之物,那么这个孩儿叫思忘了?你怎知道?怎不说这盒子便是给我的呢?” 杨过笑道:“这自然该是那孩子的东西,你看那孩子手上不是戴着枣木手镯么?你再看你捧的木匣子,不也是枣木的么?” 周伯通极是想看这个盒子,用手抓了抓头发,又道:“我现在就把那镯子拿来戴上,这盒子岂不就是给我的了么,就可以看了,好主意,好主意。”一面自言自语的说着,竟是真的要拿那婴儿臂上的手镯。 瑛姑瞪了周伯通一眼,抱着婴儿闪在了一旁噎道:“你与这孩子也争么?这么一个孤儿,想必是父母都已死了,却不知这许多人里哪个是他父亲哪个是他母亲,那匣子中多半是他母亲要他十八岁之后做什么,你便替他去做么” 瑛姑显是喜欢极了那婴儿,是以这么说。这一来周伯通便是心痒难熬也不便打开看那盒子了。除周伯通之外,别人更是、不会看那盒子。 瑛姑在那孩子的小脸上吻了一曰,口中喃喃念道:“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却是成了孤儿,多么可怜,多么可爱,叫我妈妈吧!” 周伯通道:“咱们便抱了回去百花谷,待这孩子长到七八岁十一二岁,我便教他武艺,让他去找那些蒙古鞑子报仇。” 小龙女道:“我便抱他回到古墓之中,也一样的教他武艺。” 她知杨过有此心意,是以竟自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同老顽童和瑛姑争那孩子。 瑛姑道:“还是我带他到百花谷去的好,你的古墓中又没有阳光,空气又不好,别让这孩子生了病。” 周伯通道:“就是,就是,古墓中有什么好,还是百花谷好一些,又有花又有蜜,还有各种野味。再说,这孩子是瑛姑先找到的,瑛姑自然该是他妈妈,我便该是他爸爸。” 一灯道:“善哉,善哉。” 周伯通这样说,原是没什么心思,只想帮瑛姑争孩子,不料瑛姑却瞪了他一想,待得一灯说善哉之时,老顽童已自羞得脸通红的转过身去。 瑛姑亦脸红了。 杨过看出瑛姑对那孩子欢喜已极,想到他们三位老人曾因一个婴儿而数十年恩怨相缠,自是不便再与他们相争,于是说道:“龙儿,那孩子便给了前辈,我们回去古墓之中自己便生上三个五个儿子,再生七个八个女儿,不是就有了么?” 小龙女道:“你说怎么便怎么。”竟是走到杨过身边来,挽了他手臂,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如同当初在英雄大会上当众大声说“我自己要做过儿妻子”一样,那么真实面自然。 杨过搂紧了小龙女,又向一灯等拱手告别。却听一灯道:“杨施主这番离去,更难相会,老僧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应允?” 杨过向对一灯极是尊敬,当下拱手一礼道:“但有所命,无不凛遭。” 一灯道:“我等年事已高,如有不测,还望施主看在老僧之面,多多照顾这思忘孩儿。” 瑛姑知一灯看出自己喜极这孩儿,是以对杨过这般说,那是叫自己宽心,免得日后替这孩子担忧,想他细心如此,不禁面露感激之色。 一灯一生最大的一块心病是瑛姑的孩子间接死于己手,这番机缘岂能错过,心中只想,莫非佛祖显灵么? 杨过正色道:“杨过遵大师所命,请大师放心。” 一灯道:“多谢。” 周伯通急忙捧过那柄碧潭宝剑。小龙女微笑伸手接了。知道他为瑛姑争到了那孩子,宝剑却也舍得撒手了。 于是杨过携了小龙女,带同神雕,径往终南山而来。一路上再无风波,到得终南山上,看到重阳宫残留遗迹,想当初上重阳宫习艺,当真感慨万千。 到得古墓之前,想到今后须得常自进出古墓,终不能待在古墓之中一生不饮不食,于是运起碧潭宝剑、向断龙石上击去,瞬时已劈下—大块巨石来,如此又劈儿剑,竟是硬生生地将那断龙石劈出—个大洞出来。 杨过携了小龙女之手,双双走进古墓。 第二章 终南山情侣遭劫 杨过与小龙女自此安安静静地在古墓之中过得一年有余,极是恩爱缠绵。 自离古墓入江湖至重回古墓,历甘年有余,其间生离死别诸多经历都成往事,如今两人终于朝夕相守了。 这时小龙女已有身孕,自是不便再睡那寒玉床,杨过便在洞外搭一茅舍。 这日傍晚,听得林外似有人声,好似在叫,又好似在自言自语。杨过恐生事端、将小龙女送回古墓,让神雕在洞口守了,自己便拔步向发声处奔去。 终南山虽曾遭大火焚烧,十几年过去,却又是林深叶茂。虽近初秋,仍是藤牵枝绊,有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那古墓在密林深处,如不是曾有人引路来此,便当真是踏破铁鞋也无觅处。 杨过出得密林,径向发声处奔去,却听得似是有人呼唤自己,待得到了发声之处。却又踪影不见。如此几次,他便站在那里不动,却听发声之处是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想要去前面观看,但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便又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那发声却又在他左面数十丈之外了。似乎是在轻唤:“杨过,扬过,杨兄弟”叫得几声,又到了他身后魅,使杨过不禁感到甚是怪异。 猛然间杨过脑中电光石火般地一闪,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及多想。纵声长啸。便向古墓入口奔去。 到得墓前。却见那神雕兀自神威凛凛地守在洞口,并无异样。这番心中却是更加奇怪。 但转念一想,便懊悔之极。 原来杨过见那声音飘忽不定,初时甚觉奇怪,后来见那发声之人实乃是轻功极高之人,便以为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小龙女怀有身中,如何是如此强敌之放手?是以不及细想,发声示警奔回古墓,待到了古墓之前,见神雕一无异状,才想到自己这番焦急长啸。实乃引狼入室之为。如何能不懊悔? 这时听到身后风声有异,杨过猛然转身,眼中精光暴射。却那里有什么强敌,眼前笑嘻嘻站着的,却不是老顽童周伯通么? 只见周伯通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左手抱着一个婴儿,右手拎着个枣木匣子,活脱脱是个神仙下凡,满面红润,一副娃娃脸,看衣着又是一副乞丐的讨饭模样。 杨过放下心来道:“原来是我周兄弟到了,却这样装神弄鬼,叫我虚惊一场。 周伯通道:“你这古墓甚是难寻,我跑了大半个终南山也没有找到,若不是你用啸声叫我,只怕这番是白来了。” 杨过叫小龙女出来,哪知周伯通见到小龙女高高挺起的肚子,竟是脸上红红的报过了脸,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模样。 小龙女甚觉好玩,叫道:“周老前辈,你是看我太丑了才扭脸不敢看我吗?” 周伯通更加不好意思。好似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看也不敢看了。小龙女却咯的—声笑了出来。 这—声笑不打紧,周伯通放下孩子和枣木匣子,说声:“孩子给你们送来了,我走了!”竟是头也不回地走厂。 杨过叫了几声见没答应,脚下加力追了出去。却哪里有老顽童的影子。 扬过回来,见小龙女怀中抱了那婴儿,脸上漾出—层柔和的笑意。 小龙女见杨过回来,问道:“他走了么?” 杨过道:“想是走了,不知因何,话也没说就这么去了。” 原来,当初杨过夫妇与老顽童诸人于荒郊上寻得这弃婴之时,扬过夫妇曾有收养这孩子之意,只因见瑛姑对这孩子喜欢得紧,只得作罢。但一灯大师于临别之际曾将这孩子托付给杨过,杨过又作过允诺,是以回到古墓多日之后,曾捎去音信,让老顽童把孩子尽早送到古墓来,以便尽早打好武学根基。眼下老顽童此来,便是送这孩子来了。小龙女道:“说走就走,此人真有趣。”杨过沉吟道:“他从来都是这么无拘无束得惯了小龙女听出杨过话中似有恋恋之意,知道这些日子的隐居生活,同先前的古墓学艺自不能相比。虽有夫妻情意缱绻,毕竟以杨过绝世武功不能为苍生造福,总免不了心中郁郁。 小龙女道:“过儿,你想到外面定走吗?” 杨过一怔,看定了小龙女缓缓说道:“龙儿,我不瞒你,我学了这一身功夫,居此古墓之中、有时自不免心中常自责备,想苍天有眼终不负我,教我有机缘得此一身绝艺,我却不能以此造福苍生。但能够一生同你朝夕相守,我复又有何求呢?我虽不愿负此一身绝艺,更不愿负我爱妻的一片真情。如果现在让我废去我一身的功夫、叫我同你相守古墓直到终生,龙儿,我是不会皱眉的。” 小龙女悠悠的叹了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道:“过儿,我知道你的心思,便是你这样常自责备的心思,叫我好生难过,咱们怎生想个法儿,叫你又能用你的功夫给外面做些事情,又能够在我身边快乐地守着就好了。” 杨过心中暗自羞愧,自从绝情谷底重逢至今,虽心中满怀着对龙儿的爱恋,但比起十六年中漫长的刻骨相思,却又别是一番心情了。那时在海边练剑,每每遇有船师客商,总要探问妻子的消息,直到终知不到十六年之期不能相见,那份恋情却是世上任何情感也不能相比的。难道此时我心中对龙儿的爱减少了么? 这样一想,杨过猛然惊觉。其实现下如要他同龙儿分别,待十六年后再相会,那他是无论如何等不到一十六年的,总要因为对龙儿相思而憔悴至死。那么我现下是比之当初更爱龙儿一些了么? 杨过思之不明,想之不透,总是觉得自己没有龙儿便无任何生趣,于是轻轻说道:“龙儿,我没有你终是活不下去的,现下虽然有时想着外面,想着郭伯伯他们,但要是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却是什么也没的想了,只好去死。其实我有时是把自己看得重了,想天下英雄,人才辈出,哪一代没有自己的英侠呢,我这番心思,比之你对我的情来,当真是没有良心啦。” 小龙女笑道:“谁说你没有良心啦,你若没有良心,世上当真就不会有良心这回事了,我倒有个法儿,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杨过道:“我爱妻也会卖关子了呢。” 小龙女把婴儿抱到杨过跟前,那婴儿张着两手,似是欢迎扬过去抱他一抱,眼中满是笑意,嘴角一动一动地。 小龙女说道:“你看这孩儿,乃是习武的上上人选,你可尽把你的功夫传了给他,叫他将来代你去江湖上行侠仗义,不是很好么?” 杨过道:“此法好极啦。我便将武功尽都传他,以便安心地同你守在这古墓之中,专生儿子,将来再传武功。我们两个虽然不在江湖上行走,但生出许多的大侠小侠出来,也不枉了。” 小龙女笑了出声来,却又忍佐,伯吵醒了怀中沉睡的婴儿。 自此思忘便于古墓之中同神雕夫妇一起生活习艺。 小龙女生得一女,名杨守。 十年匆匆即过。这年初春。时值嫩绿初发,蓓蕾新上,和风送暖之际,终南山后的一片小树林里,忽而传来了少男少女的嘻笑之声。那少男的声音甚是洪亮,每当少年发声说话之际,群山嗡嗡而鸣,终至回声不绝。那少女的声音却甚是娇嫩,直如树上的嫩叶新蕾。两人甚是亲密无间,在山后林中玩要。一头巨雕站在他们身畔,神威凛凛。那巨雕形象极是不佳,脖子上似已没有什么羽毛,光秃秃的,从脖子直到头顶只有眼周和后颈尚有一些羽毛。 头顶上却有一个大大的怪异的肉瘤。翅膀强健却不能飞翔,每每张开别起一阵狂风,那少年男女竟是有些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的咯咯娇笑。神雕双足粗壮有力,迈步行走却快捷无伦,少年男女无论怎生闪避终是脱离不开那雕儿五尺之外。 原来这雕是在陪那少年男女玩耍。却听那女孩叫道:“雕公讨厌,爸爸妈妈好不容易叫咱们出得古墓一次,它却总是跟定了咱们,怎么也丢不开。”说完背转了身,对那巨雕竞自撅起小嘴生起气来。 那巨雕竞似听懂了女孩儿的话语一般,双翅扑打两下,好似成年人的无可奈何耸耸肩膀头,头微微一侧又高高地昂了起来。 那少年握住了少女之手道:“守妹,这雕公大有长者风度呢,这须怪它不得,是妈妈让它跟定了咱们的,你生气岂不是叫它为难么?” 巨雕轻轻地鸣了一声,冲少年点了下头,对这番话居然颇为赞许。 少女转过身来,向那神雕打了一躬,那雕竞自不闪不避,坦然受了。少女道:“雕公公,你同我们一起玩不好么?”巨雕把头一扭,神情甚为倔傲。 少女也不多说,上前一步,轻轻一跃,竟然跨上了雕背,搂定了巨雕丑陋的没有羽毛的脖子,撤起娇来。 那雕任由少女在它颈上撤娇,不动也不怒。少女撤了会儿娇,也就不再纠缠,眼珠转得一转又道:“雕公公,我们给你弄好吃的来,你让我们两个下山去走一转儿不好么?” 巨雕竟自对这番话不加理睬。 那少年说:“守妹,雕公公自然什么都吃过,你用这法儿它自然不理你。” 巨雕又冲少年点了下头,对他的话又是给予嘉许。 少女道:“它当真什么都吃过么?” 少年道:“它武功那么好,要吃什么,自然便能弄到。” 少女道:“我说一样它便弄不到。” 少年道:“你说什么它弄不到?” 少女道:“云彩,云彩它准弄不到。”少年听完这句话笑了起来,笑声很响,山谷为之回声不绝。少女道:“你笑什么,难道它弄得到云彩么?”少年道:“它自弄不到也吃不着。现下它想吃了,你便弄得到么?你若弄得到,我也想吃呢!”少女一时怔住。 少年更加笑得响了。 少女眼珠一转,走到少年身前,伸食指猛然向那少年的笑腰穴上点去,手法竟是与一般武林高手无异。那少年虽在大笑,眼睛看也不看那少女,但足下微动,已滑了开去,好似对这少女的身法手法万般熟悉。少女也犹自不肯干休,一指点不着,又飞足踢过去,仍是那少年的笑腰穴。少年知她恼自己笑她,想点了自己笑腰穴,让自己大笑不止,当下笑得更加响了,脚下徽微一动,笑声不停,又滑了开去。 如此数次,少年男女在林间追逐起来。少女轻填薄怒,脸上的表情总是那般的严厉,却又蕴含无限宽容。虽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女,脸上表情却与成年女人极为相近。那少年十二岁左右年纪,好似极爱看这少女轻怒的模样,明明脚下轻功甚好,却不远避,稍离那少女远些,便脚下一个踉跄,或跌倒,或撞到树上,引得那少女咯咯而笑又填怒追来。 少年脚下轻功虽佳,两臂却是好似有些别扭。细细看来,原来那少年右臂极不灵便,左臂虽然挥洒自如,但右臂却是呆呆地垂在肩下,或偶而插在腰间,显得极不自然。即便如此,两人在山林中轻轻地奔跑,也是迅捷无伦。 那神雕竟是半步也不落后,待得两人奔到林子边缘,那巨雕呼地一声抢在了前面,双翅张开,拦在了那少男少女的面前。 那少年站定了,少女却犹自不停地向前纵跃而起,要从神雕的翅膀上越过。神雕双翅向前一扇,又轻轻地一纵。生出一股极柔的力道,将女孩向前纵跃的前冲之势缓得一缓,轻轻一跃便拦住了她。女孩撞在雕翅上,虽只轻轻一碰。但神雕巨九惊人,一碰也使那女孩甚觉疼痛。 女孩双足稳稳地站在地上,又是背转了身,撅起了嘴,回复到先前的状态。 神雕亦扑打了一下翅膀,仍是那么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少年上前欲哄那女孩子高兴,哪知这次却是那女孩子使诈而并非真的生气,待少年走近,欲伸手拉她哄她之时,那少女突然迅捷无伦地抬起手来,向那少年的腰上点去。人身上的笑腰穴共有两个,左右各一,分别在腰上两侧,带脉之上。先前少女出手虽快,终是在少年有备之时,这次却是使诈偷袭,一则身近,二则是在那少年右侧,那少年一怔之间,脚下竟没滑开,加之右臂不及左臂灵便,想要抬臂擒那少女手腕之时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少年咯地一声笑了出来,却强力忍住并不跌倒,腰部不住颤抖,想是麻痒之极。 少女竞自不肯罢休,扑上来又点那少年左侧笑腰穴,少年虽然大笑不止,居然轻轻地脚下滑开,少女竞没点上。 这对少年男女,便是杨过和小龙女那日在荒郊之上捡到的婴儿思忘,和他们的女儿扬守了。 现下思忘显然已学了好多杨过和小龙女的高乘武功,轻功更是佳妙。平日里杨过教思忘武艺之时杨守总是跟在后面,因之两人的功夫居然并差不到哪里去。古墓之中无有他人,只有最近二年扬过下山一次带回了一个满脸疤痕的匪子仆人。因此二人终日胡闹,已经习以为常。却是小龙女怕他二人在山上乱跑惹出事端,向他们交代了势力范围,又带神雕走了一圈,要神雕看住了他们,不得离此势力范围一步。那神雕甚是忠于职守,每当他们要出势力范围之时总是轻轻拦住。 初时思忘和守儿都觉得这势力范围当真是广阔无边。也是小龙女心细,想自己和杨过在古墓练功之时虽然不到外面,却难道让这两个孩子也终生不见阳光么?于是便在每年的阳春时节放他们到山间玩耍。古墓虽大,终究不及外面天地广阔。孩子们初时觉得给他们玩耍的地方大之又大,有无穷无尽供他们玩耍的东西。但周围树林山石虽然广阔奇妙,终究有被他们踏尽的时候。他们便想着要到更广的地方去。回到古墓之中同母亲说了,母亲竟自沉默不语,却遭到父亲的一顿严厉训斥。未了,杨过对思忘道:“忘儿,你比妹妹大两岁,须得懂事一些,不可全由她的性子胡来,她如再不听话,你也不用告诉我了,替我打她屁股就是。 长兄为父么!” 杨过这番话里其实包含着不尽的辛酸往事。从桃花岛上到重阳宫中,不知自己少年之时曾受过多少冤屈。自己右臂也是因为一个郭芙给斩断的。他这样说,实是为了避免以后思忘和守儿之间再生出自己和郭英间的悲剧。 其实他这样说却是多余了,如果当初郭靖对杨过说出这番话来,杨过自然会生出感应,知道自己得到了信任,被当成亲生儿子一般,自然对郭芙也会加意爱护,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杨过也可能不是现下的杨过了。 思忘自不会随便乱用父亲给予的特权。非但如此,反是杨守常常追着打他的屁股。杨守武功轻功均不及思忘,但每看到杨守那微嗔微怒的小母亲模样,恩忘便身不由主的故意给她捉到,或是故意让她打到身上。 思忘的这番心情,倒极似杨过之对小龙女的心情。杨过曾因陆无双的微嗔微怒模样酷似小龙女而千里护驾,那份心思也就不用形容了。对小龙女的表情尚迷恋到此,其人就更不用说了。 思忘自对杨过极是尊敬崇拜,以至处处模仿。弄到最后,只因杨过没有右臂而思忘亦右臂迟缓。杨守亦对小龙女极尽模仿,一颦一笑无不亦步亦趋,虽是十岁少女却弄得一张小母亲般的脸相。 但杨守实在只是徒有其表,一副认真严肃的母亲脸相,却是一副顽皮淘气的孩子心肠。 她和思忘胡闹得久了,居然武功上也大有长进,因此杨过与小龙女自也不加拦阻,任由他兄妹二人闹去。 初时思忘被点中穴道便即大笑跌倒,爬也爬不起来。后来时间久了,居然生出抗性,笑腰穴被点,脚下部仍是运步自如。 多亏得他二人是在这没有人迹的荒林之间,若是让江湖上好手见了,只怕也要吓个好歹。 当下思忘脚下更不停留,闪避着杨守的进击,却是忍不住地大笑不止。杨守亦脚下毫不停留,得此机会竟是毫不放过,非得再点了他左面的笑腰穴,让他笑得滚倒在地求饶不可。 其实她只要点到思忘其它的任何穴道,思忘也非摔倒大笑不可,但她孩儿心性,逞强好胜,一门心思认准了他的笑腰穴,而思忘亦知她必来点自己的笑腰穴,竟是硬挺着防住了,杨守也是奈何不得。 那巨雕对他俩的这套游戏显是习以为常,看也不看他们俩,只是挺直了脖子向周围看着,好似一个出色的卫士一般。 恩忘实在耐不住麻痒,又苦于寻不到机会解穴,猛见神雕,马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雕……雕公公……哈哈哈……哈哈……快……哈……快帮我……” 巨雕呼地挥翅向思忘击去,杨守身不由主地被巨雕翅上刮起的巨力向后一送,平平地飞出了八尺,轻轻落在了地上,而巨雕此时击在思忘身上的那一翅却变成了轻轻的一托,思忘但觉身子已经腾空,肩中、肩外、曲垣穴上同时一震,被点穴道已解,轻飘飘地落在二丈之外。 杨守呆了,看看巨雕,又看看思忘。 思忘楞了一下,扑上来吊在了巨雕的脖子之上,用脸亲热地在巨雕的脖子上轻轻地摩篓了半天,口中哺哺念道:“谢谢雕公公,雕公公居然会解穴呢。” 杨守道:“是啊,怪得很,让我再点你穴道,看雕公公能不能解。” 这时背后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说道:“它自然不能解。” 杨守忽然被一股巨力向前推去,双腿合阳穴上同时一麻,便即跪倒,但她虽只十岁小小年纪,却硬硬地撑住了,没有跌倒,只是跪着。 思忘这时已跳下来,护在了杨守的身前。 神雕低鸣了一声,竟是有些惊惧。 距他们五丈之外站着两人,都是一色的缘衣绿裤,面目惨白,没有任何表情,但双目中却隐隐放出一道缘光来。 思忘和杨守从未见过外入,骤然见到二人竟然慷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那两个绿衣人说道:“你们两个小娃子姓什么?这个丑陋的大雕就是神雕大侠杨过养的神雕么?” 思忘不语,回身去解杨守的穴道,却那里解得开。只听那两个绿衣人竟是哈哈的大笑起来,小声说,“这两个小娃儿看来当真学过解穴的法门,只是太也小看了我们绿衣双使的点穴手法。” 思忘站起身来:“你们叫绿衣双使么?我解不开你们点的穴道,雕公公也解不开,你们快把我妹妹的穴道解开吧。” 那绿衣双使对望一眼,左面的伸出左手,右面的伸出右手,两人的手掌向中间猛然一合,思忘但觉一股大力推到,身不由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神雕低鸣一声,显出极其愤怒的神情,但马上心平气和地站定了,歪着脑袋看那二人,因为杨守这时已站了起来,偎在思忘身畔。思忘伸手臂搂住了她,也不说谢谢,只是吃惊地怔怔地看着那绿衣双使。 绿衣双使说道:“小娃儿,我们解了你妹妹的穴道,你该告诉我们了吧,这个大雕是不是神雕大侠杨过的那头神雕?” 思忘看着绿衣双使两张似乎一模一样的脸,不知该说什么好。那绿衣双使当真奇怪之极,非但解穴这等区区小事须得二人共同施为,而且当一人说话之时,二人一齐张嘴。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动嘴,站得又那么近,旁人如何能辨得清是谁在说话呢。是以二人这么一问,直把思忘问得怔在那里,看着他们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是两个小孩子没见过外人,这两上绿衣人一上来就点了杨守的穴道,兄妹对这两个怪人没什么好感,因此僵在那里。 绿衣双使对望一眼,一人说:“看来这两个小孩子是哑吧。” 另一人说:“看来这两个小孩子不是哑吧。”先前那人道:“你怎知不是哑吧?”后一人说:“咱们明明听到他们说话,又叫雕公公。”前一人说:“那么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后一人道:“不会问的人问了他们自然不说话。”先一人说,“谁是不会问的人?” 后一人道:“问了他们又不说话的人就是不会问的人。”先一人道:“刚才是谁问他们?”后一人道:“是你问的。”先一人道:“那么这次你来问吧。” 两个绿衣人一齐转过身来,左面的那人向前跨了一步,右面的人马上又眼着向前跨了一步,左面的人又胯了一步,右面的人又思了一步。左面那人道:“我要问话了,你别跟着我。”右面那人道:“教主要我们寸步不离,我自然总是跟着你,教主他老人家的话总是对的。” 左面那人道:“你跟着我,我便也不会问了。”右面那人道:“我没堵你的嘴,你为何不会问了?”左面那人道:“你跟着我,我问了那两个孩子也不会告诉你,我便岂不是也不会问了?”右面那人道:“那你问吧,问完了我可是还要跟着你。” 于是左面那位绿衣人又向前跨了—步,右面的那人也抬起脚来,却终于忍住没跨出去。 杨守咯咯咯笑了出来觉得这两人甚是好玩。 思忘也哈哈地笑了,看了一眼杨守的样子,觉得她今天与往日有些不同,什么不同却不知道。自从见了这两个绿衣人,两个孩子一直是非常紧张,甚至有些害怕,此刻却感到好笑之极,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那站在前面的绿衣人问,“小孩子笑什么?” 扬守道:“笑你们两个人说话呢。” 绿衣人问:“我们两个人说话有什么好笑?” 杨守道:“你们两个人说话有些缠夹不清。” 绿衣人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了,板着脸问杨守:“我们说话清楚得很,我们问你们两个小孩子,这头大雕是杨过那头神雕不是?” 杨守却不说话了,转头看着思忘。 恩忘壮了壮胆子,向前走了一步,杨守亦向前跟丁一步。思忘又向前走了一步把杨守挡在身后,朗声说道:“这大雕是我们,两个的。” 他想这两个人不知要找爸爸干什么,千万不能随便说了出去,因此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话可也不能算错。杨过自居古墓之后,只因为非常急迫的事情出去过两次,那也是孤身前往,为的是不让江湖同道发现自己踪迹。神雕十余年来却总是伴在两个孩子身边。 绿衣人道:“那么你们两个知道杨过住在什么地方么?” 思忘问道:“你们找我爸爸干什么?” 终究是久居古墓、没见过江湖风浪的小孩子,——句话尚可以,第二句话就说漏了。 那两个绿衣人高兴得跳了起来:“终于找到神雕大侠了!”接着争辩是谁找到的。 两个孩子怔在那里,不知已经说漏了嘴。 绿衣双使走上前来牵思忘的手,曰中说道:“走,带我们去见你爸爸去。”说完却咦地一声甚感惊讶,又伸手去牵思忘的手,这次的一牵已不似第一次的那么随便,而使出小擒拿手法,却不料仍被思忘轻轻巧巧地滑脱了。欲待抢步上前再拿,却觉忽有一股大力迎面攻到,忙以双掌一竖向前推去,却听补的一声,好似双掌击到了一面迎面倒下来的墙上,手臂酸麻,足下不稳,接连倒退了七八步方始站定。 那巨雕抖了翅膀,神情倔傲,站在两个孩子中间,对绿衣双使竟是看也不看。 绿衣双使对望一眼,双双站到一起,手掌相握,各自伸手来牵两个孩子。巨雕伸巨缘啄向绿衣双使面门,双翅猛然斩向双使伸出的手臂,双足却借双翅向下一拍之势腾起,抓向双使前胸。双使只好后跃退开,竟然怔怔地呆在了当地,想不到巨雕居然神勇至斯。 思忘猛然哈哈大笑:“守妹,你看雕公公武功好不好?” 绿衣人听到思忘如此说,一声忽哨又攻了上来,这一次却是直接攻向了巨雕而非来抓两个孩子。 神雕毫不犹豫地同两上绿衣人斗了起来。两个绿衣人的掌力甚是威猛,每当双掌推出,神雕便急忙避开。那掌力便翻翻滚滚地轰将过去,把身后的大树也劈倒了几株。两个孩子吓得脸也白了。 思忘推了杨守一把道:“你快去叫爸爸!” 杨守道:“咱们俩个一块去。”思忘道:“那便去不成了,你快去,我保护你!”杨守道:“我不能抛下你不管。”思忘道:“你再不走我打你屁股了!”杨守仍是不走,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思忘更不说话,拉起杨守便跑。刚跑得几步猛觉眼前一花,却见绿衣双使又站到了面前。 思忘把杨守向身后一拉,道:“你们要找我爸爸,我带你们去就是了,不能伤害我妹妹。” 绿衣双使道:“我们不伤害小孩儿,你们在前面带路吧。”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忽然双双出手伸手抓来。思忘护在杨守身前,挥掌向绿衣人手腕劈去。绿衣人手臂不缩仍向前伸,堪堪抓到了思忘手臂,却忽觉手腕一阵剧痛,急忙缩手。思忘亦用左手揉着被震痛的手掌。 绿衣人上下打量了思忘一眼。刚才另一绿衣人抓来的手却是被巨雕用翅拨开了,并不知思忘出掌一事。看到同伴奇怪地盯看着思忘,问了一旬:“这小子会武功么?”被击痛了手腕的绿衣人道:“你试试看,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那绿衣人果然伸手抓来,不待巨雕伸翅,思忘又已一掌劈出,仍是那么样的一掌,绿衣人浑没在意的受了,却猛觉剧痛铁心。 先前的绿衣人问:“怎么样?”回答说:“神雕侠的儿子没错。” 两个人说话间又都是一样的伸手抓来,思忘欲待伸掌去劈,却忽见空中出现了无数只手掌,齐向自己抓来,不知阻挡哪一只好,急切间抱起杨守向后一跃,却听到劈劈啪啪一阵响,接着是巨雕的一声轻鸣。 思忘低头一看,杨守已吓得脸无血色。 那巨雕显是刚才受了轻伤,但冗自和两个绿衣人剧斗不休。 这时恩忘忽觉一阵劲风扑到,睁眼一看,面前站了一人,脸上浓浓的长了一脸的胡子,头发披下来,身上一袭黑衣,腰上悬着一柄板斧。 那人看了思忘和杨守一眼,更不打话,伸手擒来。 那边缘衣双使同巨雕斗得正烈,看到这面有变,双双腾空丽起,跃过巨雕扑来,直把思忘也看得呆了。这般轻功,好似比妈妈的还要好呢,这样想着,浑忘了身边的危险。 那绿衣双使喝道:“宰父存好不要脸,抢人家手里的东西,圣斧教中都是这样没出息的人。” 黑衣大汉眼看要抓到了思忘,但那绿衣双使也是来的太快,双掌已攻到了黑衣大汉的背心。黑衣大汉只好回身挥掌迎了上去。猛听得轰的一声响,直震得恩忘眼前金星乱冒,他顾不得自己,忙不迭地把杨守搂在怀中,口中喃喃道:“守妹别伯,守妹别伯,哥哥在这儿。”他这一说,杨守反倒嘤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的父母虽都是当今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杨过更是位列天下五大高手之中,被称为西狂,但他们又几时在孩子们面前显示过什么厉害武功了?是以孩子们虽对父母极是敬爱,却到底不知父母的武功能不能同这几个怪人相比。 宰父存同绿衣双使对了一掌,将双使震退。嘴上却仍是不肯吃亏:“圣斧教怎么,人人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汉,个个都能单打独斗,比你们圣毒教可是强了不知多少倍了,不是下三烂的勾当,就是群欧的把戏。” 绿衣双使对望一眼,双手一握,左面的出左掌,右面的出右掌,双掌向中间一合又向前一送。 宰父存知道厉害,忙凝力于双掌,使足了十层劲力迎了上去,只听得震天价一声响,绿衣双使动也投动,宰父存却是身不由已的倒退了三步,冗自站立不稳,又跟着倒退了两步。 绿衣双使道:“这是下三烂的勾当么?” 宰父存骂他们圣毒教使毒和绿衣双使的两人联手乃非好汉行经,绿衣双便联手将他震退实乃靠的真才实学,但联手却又辨驳不了,只好以此盖彼地进行这种反驳。 宰父存哼了一声,拔下了腰间的板斧。看那板斧与普通的斧柄不同,紫莹莹地,一节一节乃是坚愈钢铁。那斧头也非同一般的斧头,并不见得锋利,却黑沉沉地甚是沉重。 绿衣双使看那板斧都是一惊:“紫竹斧?” 宰父存道:“两位既知是紫竹斧,还不赶快跪下叩头?” 绿衣双使道:“恭喜散头君荣升斧教左右使啦。” 宰父存道:“不用客气,亮兵刃罢。” 缘衣双使道:“我们当真非得动手不可吗?” 宰父存道:“两位当真不知道江湖上规矩吗?” 绿衣双使道:“江湖上的什么规短,你且说说。”宰父存翻眼看了下绿衣双使道:“两位既是这样没有江湖阅历,我便跟两位说说,你们第一阻了我的大事,第二跟我对了一掌,那自是非同我在手底较个真章不可的。” 绿衣双使道:“奇怪奇怪,明明是你阻了我们的大事,跟我们对了一掌,且来反过来说我们。” 宰父存嘿嘿冷笑,“多说无益,快亮兵刃罢,迟了可就来不及啦。” 绿衣双使道:“绿衣双侠在江湖上行走,你可知使用何种兵刃?” 宰父存仍是冷笑两声:“正要领教。” 绿衣双使道:“你逼得我们亮出兵刃来只怕就要后悔,你可知为什么江湖上从来无人知道我们双使使用何种兵刃么?” 宰父存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强横了,但仍是冷笑了两声道:“不知,正要领教。” 绿衣双使道:“那是因为凡是见了我们兵刃的人马上就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宰父存左右看了看,问道:“另外一个人,那是谁?”言语中已生出了些许惧意来。 绿衣双使道:“阎王。” 这两个字被绿衣双使说出来,冷冰冰地透着凉意,当下宰父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真如比见到了任何强大的对头还要恐惧。 绿衣双使道:“怎么样,害怕了么?那我们也就不用亮什么兵刃了,你走吧,只要今后见了我们躲的远远的,我们也不来难为你。” 散头君宰父存以前确曾听到过绿衣双使的名头,知道这二人甚是诡异,功力奇高又形影不离,不曾想今日让自己撞上了。 但想到自己重任在身又遇此良机,如何能够被他们几句大话就吓得动手也不敢呢?想到此处,胆气一壮,朗声说道:“除死无大事,两位有什么绝活怪招看家本领,尽都使出来吧!” 绿衣双使对望一眼,嘻嘻一笑,突然之间两道黄光一闪,接着是宰父存的一声惨呼,绿衣双使却如没事一般站在原处,手中空空,没拿任何兵刃。 再看那宰父存,已被劈成了四块,死状惨不忍睹,面上满是惊恐和不信任的神色。 思忘搂紧了扬守,不叫她看那宰父存的尸首,自己也是吓得浑身冰冷说不出话来。 绿衣双使走上来,拿起了宰父存的斧头,把玩了一会,觉得甚是可借。可能是在可惜这么好的斧头居然落在这样一个窝囊废手里。也不见怎么作势,那斧头猛然斜飞出去,劈在二十丈外的一株杨树上,那杨树哗哗啦啦地慢慢倒了下来。绿衣双使道:“出来吧,不要学这散头鬼,趁我们与那巨雕拼斗时捡现成的便宜。” 思忘不解地看着绿衣双使,不知他们在同谁说话,显然这句话不是对自己和杨守说的。 却见左边十几丈外的大树上跳下两个人来,接着右边十丈外的山石后亦走出一个人来。 那大树上跳下的两个人作道装打扮,一个长须一个黑脸,那山石后走出来的则是个白衣青年。 那长须和黑脸二道走到近前,并不理会绿衣双使,反把目光向思忘和杨守两人身上瞧去,就如同这两个小孩子是他二人捕到的两只兔子或者是山鸡。随后带着些惊奇地抬头看了看巨雕,这才回头面向那绿衣二使。 白衣青年则自从山石后面出来,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绿衣双使,把那两个道人部浑没放在眼里。他先是盯着绿衣双使的脸上看了半天,又把目光移到了那双使的下盘,最后落在了双使的腰上,眼睛紧紧地盯看着那绿衣双使所系的金黄色腰带。 绿衣双使初时盯紧了长须和黑脸道人,浑没将那白衣青年放在眼里,待见到白衣青年目光盯紧了自己腰带再不离开,便相互对视一眼,齐把目光投向了那白衣青年。 绿衣双使齐问:“这位少侠是谁,因何也来赶这场子?” 白衣青年双手一拱:“在下熊品牙,偶然路过此间,听到人声吵闹,前来看看热闹。” 绿衣双使道:“原来如此,只是这样的热闹少侠不看也罢,免得溅到身上血迹,熊少侠一身洁白衣裳岂不赃了?” 自须道人向黑脸道人看了一眼,两人均觉好笑。这绿衣双使居然在大敌当前之际理会一个青头小于。江湖上近十年来多传绿衣双使种种古怪行径,二道也不以为意。 白须道人大咧咧地向前一站:“绿衣双使叫我们出来,可有什么吩咐?” 绿衣双使一同转身面向二道,声音阴冷地说道:“二位道爷请亮兵刃罢。” 自须道人和黑脸道人都是一惊。他们在暗中已观看了绿衣双使的功夫多时,韧时还不觉他二人武功怎么高强,竟然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子两次斩中了手掌,但二使将散头君击毙的那一招却是两人谁也没有看清。一则因为离得远,二则因为绿衣双使实在是出手太快,待得看到散头君宰父存尸横就地时,他们二人又已收好了兵刃。经历大小数十战,闯荡江湖数十年,没看清敌手的招数就贸然临敌,实在是大犯武林之忌。但人家呼唤自己出来,那是已发现自己行踪,再要躲在树上观望可也不是好汉行径,只好硬着头皮出来,却一直没有想出应付绿衣双使那—招的对策。 现在绿衣双使叫起阵来,长须道人居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应付。 黑脸道人手按剑柄,沉着脸并不答话。 绿衣双使道:“如果二位自认与此事无涉,那也就不用亮什么兵刃了,只管走路便是,绿衣双使虽然下手不留情面,却也不是无事生非之辈。” 白须道人正要说话,黑脸道人已插口,“我们已经看过货色了,二位也不用替我们开脱,想怎么打发我们,动手便是,也不用说的那么好听,在下行走江湖,从来没被什么大话吓倒过。” 绿衣双使对望一眼,这番话似乎颇出他们意料之外。 绿衣双使道:“久闻西山有个因是子道长武功不错,不知同二位是怎么称呼?” 白须道人和黑脸道人同时一呆,黑脸道人阴沉着脸道:“我们不认识他。” 当绿衣双使和两个道人剑拔努张在作曰舌之争之际,思忘一直默默地看着诸人。这时他已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直觉得这些人的争斗似与自己和杨守有关,因此在他们正在准备出手相斗之时,他已打定了主意,要带着杨守逃离这是非之地,回到古墓之中去。没想到这些人说来说去的竟然拉起家常来,只好站着不动。他人小心思却机敏之极,知道这时倘若一动,势必定不脱,反倒让他们那些人都同来抓自己和杨守。 黑脸道人说完了话就全神戒备起来,知道对方这一击是致命的一击,能不能取胜就看自己在这一招之内如何招架了。 白衣青年睁眼盯着绿衣双使的四只手和他们腰间的两条金黄色的带子。 白须道人则低眉侧立首,谁也不太敢看的样子,偶而拾眼向白衣青年扫去,白衣青年不禁心中一凛,暗暗称奇:此人好厉害的内功,却何以这般谦虚的不言一词呢7正当场上诸人都注目着绿衣双使,要看他二人使用何种手段对付黑脸道人之际,缘衣双使反倒没事人一样手拉着手向前跨了两步。 白衣青年警惕地盯着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一曰。自须道人则拾起头来,瞪视着绿衣双使,只有黑脸道人不动声色看着绿衣双使,神色甚是镇定。 绿衣双使相对一笑。 白衣青年叫道:“小心!” 几乎是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两道黄光一闪,白须道人的拂尘和黑脸道人的长剑都断为两截。而且黑脸道人的脸上溅满了鲜血,变为了红脸道人,左肩上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冗自不住地向外流着。 绿衣双使的手上还是什么也没有拿,自在的站在那里,嘴上连连叫着“可惜,可惜!” 自须道人二话没说,抱起黑脸道人就走,危急惊惧之间竞是忘了给黑脸道人止血,片刻便去得远了,洒下一路血滴。 绿衣双使只说可惜却并不挽留。 思忘本想在他们动手之际带着扬守逃走,这时却无论如何迈不动脚步。 白衣青年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快的一个结果,脸上亦现出一丝惊异的神情。 绿衣双使向白衣青年道:“如果你看够了,就请拔剑吧。” 熊品牙看了思忘和杨守一眼,对思忘说:“待会我可以同他们斗上几个回合,你们两个可别错过了机会,否则就走不了了,你们的爸爸以一代大侠的身份就得受制于人了,懂吗?” 思忘看着熊品牙,觉得他甚是可亲,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绿衣双使听到这番话只是冷笑,未了问道:“熊少侠交待完了没有?” 熊品牙道:“两位请罢。” 绿衣双使看那熊品牙时,但见他剑眉星目,面色红润,长身玉立,当真有如玉树临风,不禁的暗暗喝了声彩,嘴上却连叫:“可惜。可惜。” 熊品牙独剑在手问:“可惜什么?” 绿衣双使道:“可惜你一表人才,今日就要命丧荒村之中了,活死人墓,活死人墓,活死人墓,今日可是要大大地少上一个字了。” 熊品牙知道绿衣双使在动手之前会有这一套言辞,本来极是心定,此时却不免心动,那活死人墓少上一宇不就是变成了“死人墓”三字么?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酸,却极力忍住,他知道自己的限中流露出些微的伤心便会真的命丧荒野。那绿衣双使看似疯痴,实乃是奸诈已极之人,此刻虽是漫不经心地在胡言乱语,实则在寻找那可致他死命的一击之机。 熊品牙既已猜透了绿衣双使的用意,当下便即心不旁涉,全身处于一种极端松驰的状态,剑尖斜斜向下,指向自己脚旁的一块小石子上,两脚微微分开,眼睛却是盯向绿衣双使相握的那两只手上。 绿衣双使对望了一眼,又向前走了一步,阴沉着嗓子问道:“熊少侠好象是没有交待完吧,交待完了吗?你还没有告诉杨公子你便是他父亲杨过杨大侠的好友熊子仇的儿子,这一节如果你不交待明白了,死后谁会来替你收尸立碑呢?唉呀不好,那时候你就象这个宰父存一样被斩成四块,可是没有了现在的这般英俊潇洒了,可惜呀,可惜!” 思忘搂着杨守,不解地看了熊品牙一眼,又看了看绿衣双使。 熊品牙的剑尖已微微有些抖动。 此刻他的心中当真是倍受煎熬,原来那绿衣双使说这番话时,熊品牙尽管竭尽全力不动感情不露声色,但一旦站到绿衣双使前面他才明白,绿衣双使哪里是在胡言乱语扰乱心神,那番胡说八道的言辞分明是带有一股极强的内力。 他渐渐感到心神开始慌乱,却面上几自装作镇定异常。猛然想到刚才黑脸道人的神情,不自禁的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那道人在绿衣双使说话之际还是显得镇定非凡吗?此刻方知他那时的苦楚。 但熊品牙毕竟是这十年来江湖上少有的少年高手,临敌经验比之一般江湖侠客不是丰富得多了。他想总不能这样站以待毙,须得想个法子才好,猛地里电光石火般地一闪,他的眼光向绿衣双使的脚上射去,却见绿衣双使的四只脚却又哪里是在随便乱走啦,分明是踩着人卦方位,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却极是严谨。 熊品牙本想趁他们向前挪步时主动出击,现在看来这一招是万万不灵的了。他的眼睛猛然射向绿衣双使的脸上,这时绿衣双使正在相对一笑。 熊品牙本能地突然腾身而起,几乎是被一种不自觉的意识支配着,人已在半空,却见两道黄光有一道从脚下一闪又回到了绿衣双使的腰间,另一道黄光却是向自己的小腹劈来,他身在半空,急忙身子一极,用剑刃向那黄光斩去,只听到刺耳的一声响,接着觉得自己的右腿外侧一凉。 绿衣双使这次是真正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 熊品牙此时的心境当真是难以形容。几年来,自从绿衣双使出现江湖,能够被绿衣双使击中而又活下来的他算第二人,那第一个人眼见得已是武功全失了,性命能不能保任尚且难料。此刻他站在那里,除了觉得右腿有些疼痛之外,别的地方一无异状,于惊惧之余,不自禁的却是心中一喜。 真是青年心性。 绿衣双使又道:“可惜,可惜!” 但从他二入那自得吓人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他们这次说的可惜当真是内心真地觉得可惜了。 他们不知道是他们二人那相对一笑救了熊品牙一命。 若不是熊品牙一直在旁看着,也不会发现他二人在出手之前的那相视一笑。细细想来,除了他二人那招视一笑之外,他们出手之前当真是半分征兆也无,思之当真令人胆寒。 绿衣双使道:“熊少侠既然接得了缘衣双使的一招,我们也不再难为你,你走吧,回去养好了伤,可以到六合谷找我们。” 熊品牙这时才觉出自己的右腿在流皿,低头一看,血已流了一地,一刹间便觉得头晕骨软,身子一晃,险些坐倒。 思忘急忙上前扶伤了他,杨守看到地上的血和尸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时传来一声响亮的啸声。 绿衣双使相顾失色,扬守道:“爸爸,你快来呀,那两个穿绿衣服的人欺负我们!” 思忘也知是爸爸到了,胆气不禁跟着一壮,眼泪却顺着脸颊象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他不想哭,眼泪却是不自禁地向下流着。 熊品牙道:“二位有胆就和神雕大侠一见真章!” 那响亮的啸声愈加近了。 绿衣双使更不犹豫,嘴上说道:“你认为我们当真会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吗?”腿上却不闲着,急速欺近前来,伸手向熊品牙拍去,另外一个绿衣人则猛然拾手,向巨雕一招,巨雕挥翅迎上,却见那绿衣人手掌中忽然射出一道黄光,巨雕一声惨鸣,向后退了一步,却又伸缘啄向绿衣人抓向杨守的手背,绿衣人的手略微一缩,杨守便趁机滑了开去,终究是差了半寸没有抓到。 那击向熊品牙的一掌力道刚猛之极,熊品牙欲待举手迎敌,却那里有一丝力气,正自闭目待死,却觉身上一空,接着听到思忘的一声惨呼,那掌力仍是推到熊品牙的身上来,熊品牙眼前一黑便即失去了知觉。但失去知觉前的一瞬间,他却知道是思忘替自己挡了一下那猛恶的掌力,至于是如何挡的,以至后来思忘生死如何,他便不知道了杨过赶到近前,险些晕在当地。只见地上都是鲜血,一具尸首竟被劈成了四块,一个自衣青年右腿血肉模糊,胸口衣衫破烂,显是中了极重的一掌。那巨雕双翅都在滴血,杨守亦躺在神雕足下生死不明。 杨过当下抱起了杨守,盘膝坐下将杨守放在膝上,左掌贴在命门穴上,待得片刻,扬守悠悠醒转,见到杨过,只叫得一声爸爸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杨过道:“守儿不哭,快告诉爸爸,你哥哥怎么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叹息,那个自衣青年熊品牙已自醒了,轻声说道:“他被绿衣双使抓走了,杨叔叔,你昨才来呢,小侄险些就见不到你了。”说到后来,竞自呜咽。 杨过道:“贼子们将洞口堵了。你是淮,为何我不认得呢?” 熊品牙道:“我爸爸是熊千仇,我是品牙呀!” 杨过啊呀地一声叫出来,热泪盈满眼眶,竟自把杨守放在了地上,过去将熊品牙抱了起来。 第三章 小顽童情窦初开 杨思忘但觉忽轻忽重,一会儿觉得温暖异常,一会儿又觉得寒冷彻骨。嘴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一会儿咸,一会儿苦。 他觉得似是有人抱住了自己,二会儿又觉得自己躺在了一张又大又软的床上。那张大床甚是柔软温暖,比自己在古墓中睡的那张又冷又硬的石头床却是大不相同。那石头床自己五岁开始就睡在上面的,母亲说应该让他睡在上面了,都五岁了,又是男孩子。那床睡上去却是极难受的。但为了让母亲高兴,自己第一夜硬是咬着牙不从那床上下来,全身冻得也发抖,如同光着身子站在冬天的外面,不,可比那要冷得多了。第二天早晨呢,第二天早晨呢……他脑中一片晕,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有人向自己口里送一种冰凉的水,思忘顺从地喝了。他虽睁不开眼睛,却觉得那给自己水喝的人手掌甚是滑腻,象是母亲的手,母亲让自己干什么,自己可从来没有反对过,便是从心里也没有一丝反对过,想那天早上一那天早上……对啦,他现在终于想了起来,脑中也似清晰得多了。 那天早晨,自己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脑中也是这般的一阵清楚一阵糊涂,母亲的泪水滴到自己脸上来,自己为了伯母亲难过,便说这张床睡起来很舒服。母亲便死死地抱住了自己,那时候觉得母亲的身体温暖极了,现在真想让母亲再那样地抱着自己。再后来母亲就给自己喝那种非常甜非常甜的玉蜂浆,自己平日里也喝这玉蜂浆,却不知道玉蜂浆会是这么个甜法。 这样想着,思忘忽觉当真有一只小匙在向自己的嘴里送,便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但忽又觉出这哪里是什么玉蜂浆了,分明是极苦极昔的蛇胆,倒是雕公公有时给自己吃的东西。 思忘嘴一张便欲吐出去,忽又觉得那样的话母亲便又要皱眉头了,于是强自忍住,把那极苦极苦的蛇胆之类的东西咽下去。 说也奇怪,他忽然觉得清醒了许多。这时听到似乎有人在说话,那声音有点象母亲的声音,但不知另一个声音是谁,显然是女孩子的声音,却不是杨守的声音。听这声音,这女孩子可是比杨守大得多了。 听得母亲说道:“这孩子死不了了,绿衣双使当真是又狠心又糊涂,对这么小的孩子也下这样重的手。” 女孩子的声音道:“绿衣双使说他们不是有意打这孩子,当时神雕大侠就要到了。是一个青年高手护在孩子身边,为了抢到这孩子,不得不出重手想逼开那个青年高手,不料这个孩子却是自己扑上来挡了绿衣双使的一掌。这么小的孩子,被绿衣双使击得一掌,他能活转来也当真是万万之幸啦。”说到后来竟是有些呜咽了。 思忘实在想不起这个女孩子是谁,但听声音便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感。极想睁开眼睛看看她,但眼皮似有千钧,怎么也是睁不开。却听得母亲又在说话:“这么小的孩子,却这么重义气,比之江湖上的许多自称侠义的人不知要强出多少倍了。唉,将来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那个青年高手能够挡得了绿衣双使的纵横一击,武功也当真了得,却没的让孩子来挡绿衣双怪那猛恶的一掌。” 思忘忽觉奇怪,怎么今日母亲的话这么多了,却似又将自己当成了外人? 那女孩子道:“亏得他话转来,否则绿衣双使便难逃活命,我们圣毒教也可能就此毁了。” 又听那似母亲的声音道:“神雕大侠不但功力通神,兼之在江湖上侠名素着,—呼百应,朋友又多得很,我们万万不能树此强敌,谷主的计谋是好的,却不料让绿衣双使办成了这等模样,叫他们绿衣双怪便也比叫双使更恰当一些。”。思忘已听出这个说话酷似母亲的人其实不是母亲,只是自己想念母亲心切便把她当成了母亲。那么自己现下是在什么地方呢?父亲母亲找不到自己不知该有多么着急,杨守小妹妹又怎么样了呢? 他心下一急,这许多问题却如何能解,脑中嗡地一声便又失去了知觉。 忽觉眼前一亮,觉得自己百会穴上有一团极热极热的气团在盘绕,脑中各种各样的图案纷至查来,一会儿是一只巨大的鞋子一样的东西浮在水上,一会儿又是几只青蛙在眼前跳来跳去,更可怕的是还有那种青花色的毒蛇。他们在外面玩耍时,每当雕公公见到这样的毒蛇,从来不让他们接近,不是上去一日咬死,便是用巨足把蛇踩佐了把蛇胆取出来。 这时那个酷似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秦坛主,你看这孩子有救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死是死不了,不过圣毒教中的高手却是谁也救不了这个孩子。” 那个酷似母亲的声音竟似有些呜咽,“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那个被称作秦坛主的人道:“不是我们不救他,屠管家,你也不用难过,我问你,我们圣毒教中的高手可有谁的内力不带有剧毒的么?” 思忘心下明白,这个人果然不是母亲。现在听来她的声音已和母亲的声音大不相同,却何以把她听成了母亲呢。她是有名字的,叫做屠管家,母亲却没有名字。记得有一次听父亲叫母亲龙儿,自己便缠着问母亲:“我的名字叫思忘,妈妈,你的名字便叫作龙儿么?”母亲当即便笑了出来,说道:“不可乱说,龙儿是你爸爸叫我的,世上便只他一个人能这样叫我,别人万万是不能叫的,妈妈自小便没名字,你也不用问了,只叫妈妈中是很好么?” 思忘这样想着,却觉这个屠管家甚是关心自己,何以半天没有言语呢7却隐隐听到了抽泣之声。 秦坛主道:“屠管家,你也不用哭了,万事自有天定,一切事情都是老天安排好了的。 这孩子的内伤原不难治,只要有一位内力纯正的高手以内家真力驱散他聚在胸口的恶气便行了。 他内功底子原本是不弱的,唉,都是命,都是命,谁教他落在圣毒教的手里呢?” 屠管家道:“我们便请一位内力纯正的高手来不行么?” 秦坛主叹了一口气。显然这件事不是他能作得了主的,而且看来他对这孩子的伤势亦颇为关心呢。 屠管家道:“也是,这孩子太也命苦,偏偏赶上了这种时候。 那些内力纯正之人都是名门正派的高手,如何肯为我们出力呢。” 秦坛主道:“说不得,只好把这孩子送回去,在这里,没的要了这孩子的小命。” 屠管家叹了口气道:“谷主不会同意的,小姐也哭着求过多次了。唉,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都叫小姐费了这许多心思,守在这里三日三夜没睡,今天早晨实在抗不住了,好说歹说总算去睡了。” 秦坛主轻轻笑了。思忘觉得这个小姐倒是一个不错的人呢,居然守了自己三日三夜没睡,比母亲还多了一夜呢。记得小时自己不小心在山林间被蛇咬了一日,便也是这般的昏昏沉沉地睡了,母亲便守了自己三日两夜呢。 他正自想着,猛觉得不对,何以刚才头顶上那个热热的气团是热的现在却变得冰冷了呢。那头上的气团似是越来越冷,从头顶直向自己的夹脊关压下去。他一想不好,父亲曾说过,经脉逆行常导致神智不清,他的义父就是因为经脉逆行而疯了的。 难道这个秦坛主不知道么?是了,定是这个秦坛主不知道,他又怎么会认得西毒欧阳锋呢。听父亲说,欧阳锋在好多年前和一个丐帮的老帮主在华山顶上比武时累死了,这个秦坛主听声音倒似很年轻的,不会认得父亲的义父,那自是不知道经脉逆行的危险了。 但思忘只是这样想着而已,一则睁不开眼睛,二则说不出话来,只好任由秦坛主施为。 那秦坛主功力甚是了得,片刻间已将他背后督脉三关逆向打通,那股冰冷的气息刹时令思忘全身颤抖起来,却好似比睡在那寒五床上的第一晚更要冷些。 接着那股冷气又经过会阴穴向他的任脉逆向冲来。思忘本能地将那股冷气向脚心涌泉穴上引去。但稍过得片刻,那秦坛主似是发觉不对,伸指点了思忘大腿两例环跳穴,思忘两条腿上一时间没了知觉。 只听得屠管家问道:“秦坛主,你点他腿上穴道作甚,难道他的腿也和胸口的恶气有关么?” 显是屠管家已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言词间竞似流露出一种女性所具的威严来。 那秦坛主并不理会,只是驱着那股凉气向他的曲骨穴上冲来,片刻间便即过了。随即便是中极穴,恩忘大惊,知道中极一过,便是关元和气海,关元和气海一入凉气,那是神仙到来也救不得自己了,这个秦坛主也当真是糊涂透顶。 那股冷气冲击了中极两次便欲通过,这时听得屠管家说:“秦坛主的玄阴气也算得是纯正的内家真力么?”严词显得愤而不满。 秦坛主仍不说话,只是催动那股玄阴冷气向中极冲击。 恩忘此时倒是有些同情这个秦坛主厂,想他为了替自己疗伤定是极其损耗内力的,那屠管家不帮忙也还罢了,却多次的用言语挑逗秦坛主说话,秦坛主此刻怎能说话呢?他一说话势必导致他受内伤,自己也非跟着再次受伤不可。 想那屠管家也是一样的心思,因此只是用言语警告秦坛主却没有出手制止。 中极穴一阵疼痛之后便即过了,思忘不及多想,忙调集丹田中真气与那冷气相抗。说也奇怪,在此之前思忘也曾调集身上真气聚向丹田,可是却无论如何也聚不起来,这时猛然间觉得丹田鼓胀,有如万流归海,竟自不可抑制,那股冷气瞬间便被弹了开去。 但是过得片刻,那股冷气又向丹田气海攻来,思忘这次也没怎么调动,只是一丝意念若有若无地守在了丹田,那股玄阴冷气却总是被弹了开去。思忘觉得甚是对不佳这秦坛主。 他原本是出自一片好意,觉得自己不能太过和这秦坛主作对,这秦坛主给自己疗伤,原本出自一番好意,自己当以好意报之。若太过用力与之相抗,一则让这秦坛主伤心,二则甚是消耗他力气,那便十分不好,因此只是淡淡地守在了自己的丹田,若守非守不样意念。心想他如果让冷气进入了我丹田之中,那也是我命短,却是怨他不得的。他的功力那么强,我若用力和他相抗也没有用,那只是多耗他的一些真力而已,终究那股玄阴寒气还是要攻入自己丹田。 他却不知他正是在用武学上的正宗内功心法与这个圣毒教的邪派高手比拼内力。 内力讲究不着意念,通督讲究勿忘勿助r内力的发挥更是讲究用意不用力。思忘的这一番心思原是替秦坛主着想,却不意间救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恩忘但觉那股内力愈来愈强,却总是被自己的丹田之气弹天出去,而且每弹出去一次便觉得自己丹田中又温暖了许多,倒是如同那秦坛主在给自己补充内力一般。 这样一想思忘险些叫了出来,但苦于胸口有如千钩重压般的压伎了,却是什么也叫不出来。但他终觉不妥,如何不妥,却不知道。 仔细想来,马上便即明白了,原来这位秦坛主攻人自己体内的玄阴寒气倒是都被自己吸收了一般,这可不累坏了秦坛主么?否则何以这个秦坛主以这么强的内力冲击自己的气海穴却是冲不过去呢7唤,是了,看来这个秦坛主的气功和别人的气功大不一样,进来时极凉而一进丹田附近就变热了。 这样想着他忽觉自己已不如先前的那么冷了,就如同自己家中那寒玉床一样,刚一睡上去可是难受之极的,但到后来却觉得甚是舒服。看来这个秦坛主的功力不但高,而且学问也当真是大得很,居然知道自己的内力和寒玉床有关,那自是刚才自己睡着之际把脉得知的了。 这时那股内力更加强烈地攻入他的体内,有如长江大河,他的督脉似是被冰冻住了,却仍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一般的玄阴真气从那里通过,直过三关,闯会阳,再过曲骨穴,闯中极穴向气海大穴扑来。 思忘只觉全身有如火炉般地热了起来,背后那股玄阴冷气愈浓,自己的局身便是愈热,竟是有些不能自禁。 那秦坛主几自催动内力向思忘的督脉冲击,先前尚是十分有理性地被自己控制着,到得后来觉得自己在江湖上也算得是成名的人物,怎么居然连一个小孩子的内力也能与自己相抗呢,竟是义气勃发,使上了九成真力。 但当真是奇怪之极,自己的内力一大,这孩子的抗性就愈大。越是到得后来,那攻入这孩子体内的玄阴真气竟是被这孩子使用什么极其古怪的法儿化掉了。 秦坛主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头上也冒出了腾腾自气,想要撤了手掌,却觉得自己的手掌如同胶在了这小孩子的头顶上一般再也拿不开了。 秦坛主这一惊更甚。 思忘但觉全身越来越热,那秦坛主的玄阴冷气还是不住地注入到体内来,而胸口的烦恶之气也跟着加重,有如千斤巨石压在了胸口之上,呼吸起来也觉得困难了。他心中只是着急,却是毫无办法,胸口越重他的头便越重,头越重眼皮越重,连睁开眼来看看都不能够。 这时他的心思却是清楚的,并没有如父亲说的那般经脉逆行所导致的神智不清,想到此点心下稍安,耳边却是传来秦坛主愈来愈重的呼吸之声。还有一种声音,那是屠管家的极重的呼吸声。 思忘不明白屠客家何以这般的呼吸,难道是她也在帮自己疗伤么?那可是更加不好了。 这时听那屠管家道:“你在这里罢!我去找小姐。”说完脚步声响,急匆匆地走了。 恩忘听到屠管家说去找小姐,心中竟自隐隐的有些喜欢,不知为什么,可能是那小姐才是真正的关心自己,不似这个秦坛主这么冒失,也可能是自己喜欢听那小姐的说话声,总之是喜欢。 猛然问恩忘觉得自己的气海穴上一麻,似是有人在上面戳了一指,接着聚在丹田中的那许多热气便轰地一下炸了开来,胸口一阵烦恶,那重压好似一瞬间被掀掉了,接着是一阵恶心,想要忍住却那里忍得住,猛地张口吐了两口,却觉得口中又咸又苫,极其难闻的一般腥气,接着又吐了两口,同样的是咸中带昔。 可是说也奇怪,吐完之后甚觉舒服,正自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猛然觉得头上一轻,似是有人摔倒的声音,接着脑中嗡地一响,如同炸裂开来一般极是疼痛,眼前金光乱闪,接着是片漆黑,便又失去了知觉。 忽然觉得四肢极是舒服,眼前热热的,红红的,好似有一个极大极大的火球在脸上滚来滚去的,思忘觉得眼皮也不那么重了,但他不想便睁开眼来,他想多享受一会儿这种舒服的感觉。 觉得有人又拿小匙送到了自己的曰边来,他张口喝了,觉得不是那种极苦的蛇胆之类的东西,也不是玉蜂浆之类的甜的东西,倒似是普通的大米。大米也是药么?莫非自己的伤已好了么?这样想着,他猛然睁开眼来,但随即又闭上了,因为正好阳光透过窗纬照到了自己脸上来。 停了一下,他又睁开了眼睛,这次有准备了,已不似前一次那样觉得刺眼,但仍是模糊的有些看不清楚,片刻他觉得看清了,却惊异地睁大了眼睛,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了。 思望看到有一张极自的极美的脸流露出极是关切的神情在注视着自己。初时他觉得那是自己的母亲,觉得自己这一切的经历都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但阳光告诉他这不是梦,因为他在古墓之中醒来时是从来看不见阳光的。 而且属于这张脸上的那一双眼睛也告诉他这不是梦。母亲的眼睛也是明澈,美丽,但却比这双眼睛平静,母亲的眼睛也是这样的温柔但却没有这双眼睛所流露的温柔这么让他激动。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看得出这些不一样。 这双眼睛的睫毛长长的,比母亲的眼睫毛还要长些呢,只是这张脸却是比母亲的险要年轻的多了。看来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那少女看思忘睁开了眼睛,竞自怔在那里,两只手一只端着青花瓷碗,另一只端着玉匙,都似凝在了空中动也不动,只是眼睛却似会说话一般忽闪着长睫毛看定了思忘。 思忘看了那少女一会,微微地笑了一下。 那少女也微微地笑了,微笑中眼里晶莹的好似含着泪光。 思忘忽然想起来这少女有三日三夜不曾睡了,却脸上并没有看出些疲累来,莫非她不是屠管家所说的小姐不成7思忘问:“姐姐,你是不是很累了?” 少女笑了,笑得极是甜蜜:“我不累,只是当真怕死了,你这小鬼,一睡就是十天,当真吓死人了呢。” 思忘睁大了眼睛,他实在不知自己在这里躺了有十天了。 这时外面又进来了一名小姐,高高的个子,鸭蛋形脸,进屋先笑,脸边上两个酒窝甚是招人喜受。那小姐一进来就说:“小姐,谷主叫你。” 少女道:“嗯,我就去,你好好照看杨公子。” 那小姐冲思忘点了下头,微微一笑,转身出去了。 思忘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姐忙道:“千万别叫我姐姐,你就叫我叶儿就行了,我是侍候小姐的丫环,你叫我姐姐,你那个小姐姐该不高兴了。” 说完一笑。 思忘问:“那个小姐姐叫什么?” 叶儿道:“我们是不敢叫她名字的,你还叫得,她叫有琴闻樱,你可能没听说有姓这个性的人家,我也奇怪,可是她就姓这个姓。” 思忘道:“姓什么?姓有么?” 叶儿道:“姓有琴啊。” 思忘道:“百家姓里边有岳帅喉元况后有琴,想是这个有琴啦。” 叶儿道:“还是你脑子好用,我便记不住。” 叶儿说完了便拿起玉匙喂思忘喝那碗里的羹汤,那是大米放到野山参中煮熟了,将山参捞出之后而成,甚是可口,虽微有些苦,但入口之后却极是舒泰,不知因何。 思忘觉得自己手臂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便伸手接了自己来喝。喝得两曰,便把五匙放下,将那碗端到嘴边竟是一曰全都喝完了。只把叶儿看得只是抿着嘴儿笑。待得思忘喝完了一碗便去又给他盛了一碗,直是喝了有六七碗,方始觉得肚子有些饱了。忽又觉得有些下急起来,持眼看着叶儿,想说又有些不好意思。 叶儿似乎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出去拿了一个瓷盆进来放在了床边,站在那里看着。 ’思忘却红了脸,不动。 叶儿咯咯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思忘急忙起身,却发现自己居然是一丝不桂的,不禁的羞红了脸,观看四周,却那里有什么衣服,只是一些小姐闺房中的摆设而已,危急间也顾不了许多,匆匆忙忙的办完了事便又钻进了被子之中。 叶儿推门进来,思忘想她定然是在门口听着,脸羞得更加的红了。叶儿只作没看到思忘的窘态,自顾端起瓷盆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琴闻樱推门走了进来,拿来了一套崭新的衣服,颜色却甚是鲜艳。 思忘一见有琴闻樱进来,心中便涌满了一种喜悦之感。自从那日昏沉间听说她守了自己三日三夜,便从心中对她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情感。刚才她只出去一会儿,便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此时见她进来,也没见她手里拿着衣服,只是盯着她眼睛先自徽微笑了。 有琴闻樱亦微笑了,走到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恩忘道:“杨思忘。你叫有琴闻樱,对么?” 有琴闻樱道:“是叶儿告诉你的么?这个快嘴丫头,一会儿看我掌她嘴巴。” 恩忘道:“是我问的,这不怪她。” 有琴闻樱道:“你问我不好么?我定会告诉你的。” 思忘脸莫名其妙地腾地红丁,心中却觉得甚是甜蜜。 有琴闻樱道:“你几岁了?” 恩忘道:“我十三岁了,只是长得小。” 有琴闻樱轻轻笑了,说道:“不算小了,在我眼中,你比我们的秦方甲和牟新石两个坛主还大得多呢,只是现下要委屈你了,这是我的衣服,你先穿着吧,过两天体的衣服就做好了。” 思忘道:“我原来的衣服呢?” 有琴闻樱道:“你原来的衣服让绿衣双使给打碎了不说,秦坛主又弄得你吐了许多血出来污在上面,那自是无法穿了。” 思忘道:“那是我妈妈给我缝的衣服,我自是还要穿的,洗干净了就好啦,只是……” 有琴闻樱盯着看了一会儿思忘,叹了口气,悠悠地道:“你自是想着你妈妈多些,我叫时儿把你的衣服洗干净了送来。”说着站起身来。 思忘看到有琴闻樱脸上神情似是有些难过,听她话音那是责怪自己宁要母亲缝的破衣衫丽不要她的新衣服了,心中一动便即叫道:“闻樱姐姐!” 有琴闻樱站在了门边,回过身来看着他。 思忘道:“我要穿你拿来的衣服。” 有琴闻樱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么你母亲衣服便不用洗了么?” 思忘道:“还是要洗的。” 有琴闻樱道:“那你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 思念道:“我要叫你高兴。” 有琴闻樱盯着思忘看了半晌,终于笑了,转回身来把衣服放在了床头问,“你的伤好了么?”思忘道:“我觉得好啦。” 有琴闻樱道:“那么重的伤,才十几天就好了,这可真是奇了。” 思忘道:“多亏了秦坛主帮我疗伤,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有琴闻樱道:“他帮你疗伤?那可真是奇了,你也不用谢他,他是误打误撞治好了体。 也是你命不该绝,他那么厉害的玄阴掌力没要了你的命不说,倒是把你救活了。我母亲也惧他三分呢,现在可好了。他的武功能保住算是他积过点阴德。”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门。 这番话只把思忘说得丈三金刚摸不着头脑,当下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当下思忘把那身衣服换上了。 叶儿推门进来,见了不住口地夸赞:“扬公子当真是漂亮得很呢,穿上小姐的衣服,也不见得小,倒是十分合体,好似特意为你做的一般。” 思忘亦觉得穿上小姐的衣服甚是合体。只是如何漂亮却并不知道。叶儿捧了一面铜镜过来,思忘一照,当真是惊奇万分,那镜中的人儿哪是什么杨公于了,明明便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娇小姐,比之有琴闻樱也绝不逊色。当下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看看,那不正是自己么? 只是思忘同有琴闻樱比起来更为苗条一些。 有琴闻樱虽是少女,但已充分显现出成熟女性的特点来。思忘虽然身高同有琴闻樱相仿佛,毕竟是少年,总是有些单薄,但眉宇之间的一股英气同有琴闻樱相比,却又比之有琴闻樱的娇媚似乎更有魅力。 习武之人,当然不同于平常百姓。 叶儿只看得啧啧称奇。 这日午后,六合谷西山瀑布之下,站着两名俏丽非凡的少女,在那里仰望瀑布飞泻的奇丽胜景。 这二人正是杨思忘同有琴闻樱。 杨思忘的脸色现在业已红润光泽,不知内情之人,便当他是少女无疑。 有琴闻樱今日穿了一身鲜红的衣衫,长发没束,已过腰际,衬在白茫茫、雾蒙蒙的瀑布之上,有如出尘仙子一般,更是比仙子多了几分人间的抚媚。 杨思忘这身衣饰,虽是有琴闻樱特意挑选的自己衣饰中最为淡雅的一袭,思忘穿来却仍是娇艳之极。怀春少女,又哪里有什么谈雅的衣衫呢,加之有琴闻樱又天生的喜欢艳丽。那是一身淡紫色的衣杉,腰间是青绿柬带。 他二人站在瀑布之下,只把屠管家看得也呆了。 有琴闻樱忽然问道:“你到六合谷中已一月有余,为什么不问我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到这么个地方来?” 恩忘看着悠然而降的瀑布飞流,当真是感慨万千,若说自己不便问那自是见外于有琴闻樱,若说自己留恋于有琴闻樱而不忍离去那更是说不出口。思前想后,只好如实说道:“初时听说我重伤之际你守了我三日三夜,我心中极是感激,心中只想着若是你有要我相帮之处我定当尽力,后来……” 有琴闻樱本来面向瀑布而立,听到扬思忘说到此处顿住了,豁然转过身来看着思忘,浓浓的睫毛下两只眼睛略带忧伤,似含着一层薄雾,盯住了思忘问道:“后来怎样?” 思忘看到有琴闻樱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心中一颤,道:“后来我猜想你们谷主是要我留在这里,好教我爸爸帮你们圣毒教做什么事了,便不再问你,也没有问叶儿。” 有琴闻樱惊奇之极地看了思忘一会儿,终于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说道:“你猜的一点不错,只是我们圣毒教却并不想用你来挟制你爸爸,你爸爸武功通神,兼之侠名素着,不会为了你一人而做出违背侠义精神之事。” 思忘却觉得这事看来当真奇怪之极。那么圣毒教把自己抓到这六合谷来干什么呢7有琴闻樱似知道思忘的心思一般继续说道:“我们圣毒教原本在云南,只是近十年来教中出了一件大事,才举教迁到四川来……” 思忘心中一惊,原来自己已在四川,那离终南山当真是非常之远了,听爸爸说,古墓家中是在陕西。 当下虽心中暗惊却并不言语,闻樱继续不停地说着:“一途中曾数次遭到各大门派高手的围攻,教主也因此受了轻伤,一怒之下,便开杀戒,可是这更树了许多强敌。光是这些敌人也还并不在圣毒教的眼下,只是最近听江湖上传言,神雕大侠杨过知道圣毒教北下,要再次召开英雄大会,号召天下的武学高手同仇敌慨,一举歼灭毒教,教主这时可真有些急了,苦思无策,想那神雕侠如果与我教为敌,那是我教的末日来临之期了。” 思忘听到爸爸在江湖上居然有此等威望,不自禁的热血沸腾,一颗心急剧地跳个不住。 有琴闻樱看了思忘一眼问道:“你有这么个好爸爸,可教我教上下头疼得紧呢。”说完轻轻一笑,也不待思忘回答便接着说道:“后来谷主多方派人查探神雕侠杨过的消息,知道他已隐居到古墓之中,于是一颗心总算放丁下来,没想到最近我教的一名庄主出外办事竟然是身受重伤而归,说是被神雕侠打伤的。那名庄主的武功是不弱的,常人原是奈何不了他。 教主心下一急,便派人到古墓查看,终于得知体和你妹妹每到春天都由一头巨大的雕儿带着出古墓来玩。唉,我们本不愿与你爸爸为敌,但也不愿你爸爸与我们为敌,教主便派了绿衣双使去到终南山后,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思忘却仍是有好些事情不知道。自己被绿衣双使带来了六合谷,那是可以想到的事实,但这二年多来爸爸一直在古墓之中没有出来过,难道是自己记锗了么?或者是爸爸趁自己和守妹睡着之际出了古墓么?须得回去问问爸爸。 再有,那日到终南山后树林中的人中,还有一个大胡子,他说他是圣斧教的人,绿衣双使好象也认得他,后来不知怎么,把他劈成了四半。还有两个道人,一个长胡须,一个黑脸膛,还有那个穿自服的大哥哥,叫作熊品牙的,自己就是看到他受了伤又来保护自己才扑上去和绿衣双使拼了命的,这些人都是怎么到的终南山呢? 思忘小小年纪,却极是聪敏过人,表面上不动声色,极是朴实,内心却极是机敏。虽然自小便在古墓之中不见外人,但从小龙女和杨过的讲述当中已知道江湖上的人物极是险恶异常,光靠着武功高强终是必败无疑。他小小的心中想象着未来自己踏入江湖之时,将如何如何的应付各种计谋。这一点恰恰补偿了他少涉世事的缺点。 杨过机智非凡,不同于郭靖的鲁钝,自然知道孩子将来在江湖上闯荡最需要的是什么,因此每日以讲故事的方式教了思忘和杨守许多应付各种事体的办法。 思忘本非愚人,—点即透,又贯能融会贯通,深得杨过喜爱。 杨过更喜欢这孩子暗藏心思不事声张的作派,因此更注重教他怎么在心思机敏看清世事之后又要坦诚做人。 这一切有琴闻樱却不知道了,她初时觉得这孩子秀气可爱,后来又觉得这孩子早熟且懂事,再到后来呢一再到后来有琴闻樱便觉得思忘是自己一个特别知心的人,她心中已经不再把他看成是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而是把他看成了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兄长。这样说可能是有些过份,思忘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虽早熟也不免孩儿心态,有琴闻樱如何看不出来呢7但有琴闻樱每当此际心中丝毫没有瞧思忘不起,反倒涌起一种又似姐姐又似乎不是姐姐的奇怪的温情。 女孩子到了十六七岁,自觉不觉间总要寻找一个异性的朋友。不论是谁,当此机缘踏入她的世界便成了她此生最受欢迎的客人。 本来杨思忘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不会被有琴闻樱这样的少女看重,但当有琴闻樱心窍初开之际,恰逢思忘被劫到六合谷之中。听到思忘一个小小孩子居然有如此侠义之举,心便抨然而动。 也可能杨思忘只是被有琴闻樱幻想中涂上了绚丽色彩的理想人物,但少女的心思乃是谜中之谜,既猜之不透,谁又能左右得了呢7本来谷中不乏青年高手和蔚洒俊逸之士,但他们却都是有琴闻樱的属下,自不能引发有琴闻樱的少女之思。 此际有琴闻樱看着思忘,觉得他处处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俊逸潇洒之气,虽着女装,非但不显得柔弱娇艳,比之寻常男子,却是更加多了几分洁净高雅,超尘脱俗之感。 思忘临潭而立,望瀑布飞落潭中,溅起滔滔白浪,发出轰声不绝于耳,忽地想起那日被绿衣双使所困之际,父亲所发的急迫啸声,那啸声至今回想仍不绝于耳,心中难过,脱曰便道,“我便回去同父亲说知,叫他不要与圣毒教为敌……” 有琴闻樱打断他的话,悠悠地道:“这六合谷中便这样枯躁没趣,让扬公子待得一月便够了么?” 思忘心中一动,觉得便是此际让自己回到古墓中去,自己便也绝不能毫不犹疑地断然离去。正在说话,却听得一个声音朗朗传来,“小姐当真好兴致,同杨公子赏景么?” 思忘听声音觉得甚是耳熟,看那人时,却见那人二十六七岁年纪,容貌甚是不俗,穿一袭鹅黄色衣衫,腰束彩金带,挎了长剑,跨步走来,举止蔚洒之极。 有琴闻樱道:“秦坛主是来赏景呢,还是有事?” 那青年一呆,随即不在意的一笑:“兼而有之?” 思忘猛然想起他就是那位替自己疗伤,使用玄阴掌力逆冲自已经脉的秦坛主。心中暗惊他这么年轻便有那么好的内功。当下思忘双手一揖道:“多谢秦坛主疗伤之德。” 因为听有琴闻樱前面的话中之意,似是对这个秦坛主并不十分喜欢,思忘当下也不多说。秦坛主当下也双手一拱:“在下秦方甲,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有琴闻樱微微一笑问道:“秦坛主的伤可好了吗?” 秦方甲脸上一红,神情甚是巡航,但一闪即逝,微笑道:“多谢小姐挂怀,一点轻微内伤,早已好啦。” 思忘想要插嘴说话,却见有琴闻缨飞快地向自己膘了一眼,那神情似是要自己等着看什么有趣的事情,当下并不言语。 有琴闻樱道:“久闻秦坛主剑术通神,今日可否演练几手,一则伤愈可活筋脉,二则也可让我们开开眼界?” 秦方甲脸上神色变了几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眼睛却是不离开有琴闻樱。 有琴闻樱微笑地看着秦方甲,眼睛微眯起来,长长的睫毛下眼睛里不知是什么内容。 思忘道:“秦坛主内伤初愈,静养要紧,就不要让他累了吧!” 有琴闻樱看了思忘一眼,神情明朗之极,目光中极是充满了爱意,不似看那秦坛主的那般模棱两可,莫测高深的眼神。 秦方甲亦看了思忘一眼,倒是把思忘吓了一跳。思忘从来不知道世间居然有这种眼神。 那是一种怨毒、嫉妒、羡慕加仇恨的极其复杂的眼神,思忘小小年纪,纵是机敏过人却如何能解。 却听得有琴闻樱道:“还是杨公子心细,重伤之后,哪能做此剧烈动作,秦坛主就不要演了罢,算是我多嘴。” 明明秦坛主刚才自己已说了“轻微内伤”四个宇,有琴闻樱却说“重伤之后”云云,思忘看了有琴闻樱一眼,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秦方甲朗声而笑,良久不绝,思忘但觉心族摇荡,暗自慷佩秦坛主内力深厚。秦方甲笑毕呛朗地抽出长剑绕身一匝,但见一片剑光霍霍,把个秦方甲罩住了,似是看不清鹅黄色衣衫,只见茫茫剑光。 有琴闻樱徽微变色,但随即眯起了眼睛看秦方甲舞剑。 思忘虽然七八岁即已随同父母习剑,但所学剑术,自是全真派剑法和五女素心剑法,虽听杨过讲述一些剑学要者,终究不涉江湖,从未见过别派剑法面目,当下认认真真地看那秦坛主舞剑,神情甚是谦恭。 但见秦方甲已把一柄长剑舞得风雨不透,遍地生光。秦方甲见到有琴闻樱眯起了眼睛看自己舞剑,只道她是看不出自己剑上的招式变化,心中自不自觉地便有些得意;再看思忘那脸上的一片谦恭神色,心中便觉得如同喝了蜜糖又睡在了云彩上面,那当真是又甜蜜又觉飘然。 有琴闻樱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秦坛主虽然是有些熔耀,但剑法上确有精妙过人之处。 再看得一会儿,终于发觉秦坛主的剑招虽然灵动异常却显得飘浮不定,想了一会儿,心下恍然,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思忘初时看那秦方甲的剑招变化,竟是有些看不明白,仔细看了半天,却也还是和初时一般没有明白多少,反倒觉得愈看愈是糊涂了。他不明白为何秦坛主的剑招之中总是有那许多破绽,难道这是诱敌之术么?仔细看来,又不象,因为诱敌之术须得前后连贯,每一招的破绽必被下一招填补;相应地针对敌人攻向自己剑招之破绽的来势变化,生出反击之无穷后招。而秦坛主的剑招之中破绽倒只是破绽,因无相继后招,便只是一般之极的剑法,却与真正的高明剑术大不相同了。 当下思忘虽看出他剑招中的诸多破绽却并不言语,唯恐自己说出来不对了让有琴闻樱见笑。 其实他这是多虑了。独孤求败剑术通神,杨过其时已达独孤求败当年的剑术水平不说,更有超出独孤求败之处。当年他曾修习过全真剑法,之后又修习了玉女剑法。那全真剑法博大精深,其实乃是极其高炒精深的剑法,全真诸道仗此行侠江湖立下许多威名,那自是非同小可。后来所习的玉女剑法却恰恰是这全真剑法的克星,处处专是寻求全真剑法中的破绽,那更是奇妙之极的剑法了。有此剑法做根基而修习独孤求败的练剑之术,只怕天下几百年内再也无人有此奇缘。以剑而论,杨过当可说得是天下无敌。 思忘虽然年纪幼小,但实乃习武之上上根苗。当年于荒野之中,天下五绝之中倒有三绝见了他都极是喜爱,兼之聪敏过人,寻常之人所习三年之事,他一年便已学完。杨过久历江湖,临敌经验十分丰富,又不似郭靖那样肚子里有水倒不出来。这一对父子有教有学,结果如何,那自是可想而知了。 其实更有许多旁人所可想而不可知之处。 杨过那日从华山下来,同长眉老人一战,顿使他悟到了以无剑胜有剑,以无招胜有招的武学至高无上的境界。因此他教思忘武功剑招之时,往往无论多么精妙的剑招,怎么解,怎么破,他也都一并一一讲解。初时思忘暗暗记涌,依法演习,默默领会,到得后来,终于有一日问道:“爸爸,你虽教了我这许多的精妙招式,但每一招每一式都能被别人破得,那不是还不如没有这些累赘之极的劳什子剑招了呢!”杨过遂大笑,给他讲解了以无招胜有招的至上武学。思忘顿然领悟。那其实不是思忘天才过人,小小年纪就能领略至高武学,而是杨过教导有方,从一开始的那一天,就为这最后领悟的一日铺下道路。 那时思忘十一岁,其后一年有余,除了精研剑招剑式之外,尚勤修内功,并暗自钻研剑法剑术上的无穷奥妙。杨过此后再不给恩忘讲剑,只给他讲解各派武学的长短和临敌经验。 至此,到思忘被劫来六合谷中之时,杨思忘于剑术造诣,实已达到了江湖上一流商手的境地,只是他自己尚臣不知而已。杨过自然知道他的剑术当今天下除自己之外已没有放手,但怎会与他说知呢? 思忘小小年纪,内功自然不如别人,那日被绿衣双使一阵惊吓,心中实在已把自己当成了孩子,却如何会想到如果一剑在手,纵是绿衣双使这等高手也奈何不得自己呢? 但自从六合谷疗伤,他的心中实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有琴闻樱个性奇特,浑没将世俗的一切现成规范放在眼里。思忘明明便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但她因为听说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有了那种成年人也不易做出的舍己勇为,便把他当做成年人来看待,甚至待他比待成年人还要好些。这原只是少女的任性胡为,却因此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她的和思忘的,也便因此而改变了江湖上诸多人的命运。 思忘虽然已达剑术通神的境地,但终究是个孩子,常人如果只把他当成孩子看待,那他就只好再湮没无闻几年,直到别人把他真的当成了大人的那一天,他也才能够有机会脱颖而出。 因为比武较量,武功招式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个人心思。 相同的功力招式之下,自是那充满自信,心思机敏的人胜。如果人人都把思忘当成孩子,他势必自己不会当自己是大人,也便不会冒然的去同大人比武较艺,纵是迫不得已动上了手,也是心中畏缩,寻求保护的心思居多,而靠自力取胜的心思便有也不会有。那便是孩子一般无疑,什么本领也发挥不得。 一切只是因为有琴闻樱把他当成了大人看待,心中的感情也把他当成大人来交流,他的心中,已在这一月之中全然变了。 他不再是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孩子,现在他的心中涌满了要去保护别人的欲望,因为他保护别人的行为已得到了有琴闻樱的认可和喜奖,甚至崇拜。他不再是一个万事都要向别人请教的孩子,而是诸事学会了用自己的思维去分析和判断。他也不再是一个不诸男女之情的男子,他的心中充满着把自己做为一个男人来同有琴闻樱进行交流的欲望,因为有琴闻樱是这样同他进行交流的。 现在的杨恩忘,回头再看自己一个多月之前在终南山后密林中同扬守妹妹追逐玩耍的种种情态,当真是恍如隔世。 这一切变化自在杨思忘的心中,他自己也不知晓,旁人更亦不知,仍是当他孩子无疑。 杨思忘看出秦方甲剑招中的许多破绽,那是自不足怪了,他自己更是不知剑术已达上乘之境,只是觉得这般使剑,看起来极是别极,这样一想着,便越看越是别扭,终于忍无可忍把脸扭向旁边去看那瀑布。 此时已近傍晚,太阳已垂在了西山后面,把无数的金箭向天空中散射,朵朵白云此际也全都变得浅红,连在一起甚是壮丽,瀑布飞流,红霞万朵,更有佳人才子俏立碧潭之畔,当真是美景如画,令人生叹,思忘望着满天红霞,又看了一眼艳红装束的有琴闻樱,心中涌起万千感慨,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此时一直凝神看剑的有琴闻樱也转眼向思望看来,猛见到思望如此眼神,竞呆在了当地,眼睛再也娜不开去,如同胶住丁一般。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思,便这样对视着站在那里,把万千的情思都从眼中传给了对方,浑然已不知身外还有一个世界,更不会去看那秦坛主如何使剑了。 秦方甲自在使剑,演练到得意之处,不自禁的抢眼向有琴闻樱望去,这偷眼一望,直望得他半身冰冷,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使剑,只把余下的那几式潦草之极的演完了,抽剑退在一旁,已是累得有些喘息了。 却听得有琴闻樱道:“秦坛主剑术果然了得,倘若临敌之际把内力注入剑中,补足了剑招中的缺点,那自是非同小可之极了。” 这一番话只把秦方甲说得大为吃惊,极是不满。吃惊的是她居然看出自己内伤并没有痊愈,剑上使不出内力,因而出语讽刺自己,那自是因为自己先前强自出头把话说得满了,不满的乃是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妨娘能有多大的本领,居然敢说我剑招之中尚有破绽? 当下双手抱拳说道:“小姐既说在下剑招之中尚有许多破绽,便请指点一二如何?” 杨思忘也是一样的心思,抬眼向有琴闻樱望去,想看看她说的是否和自己看到的有些相同。一则他想证实自己所观是对是错,二来,他也真想知道肯琴闻樱到底武功剑术如何。心中想着,只伯她比不上爸爸,但看出了秦坛主剑上的破绽,那自是比自己强些了。 有琴闻樱道:“我虽然能看出你的剑招之中有许多破绽,要我指点可不敢当。”说实竟自咯咯而笑。 秦方甲一股怒气涌上来,便欲发作,转念又想,她一个孩子胡说八道,自己又何必当真呢7于是又忍住。 但你说他把有琴闻樱当孩子,那是因为有琴闻樱小看了他的剑术之故。江湖人物,大多把本门武功家数看得极重,三言两语,若是言及对方武功中些微短处,便极易翻脸动手,最后酿至世代仇怨的都有。有琴闻樱乃教主之女,说他剑中短处他日中能翻脸,但又咽不下这口恶气,只好把她当成孩子,孩子的见地极是可笑,那是算不得数的,心下些微有些平静了。但他平素却是把有琴闻樱当成一个女人来追求的,这一节,他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自己。屠管家,叶儿,和有琴闻樱自己心下都早已雪亮。 有了这种心思,他便极想让有琴闻樱看得自己重些。 秦方甲心中七上八下的总不是滋味,于是又对有琴闻樱道,“小姐如愿指点,那么说说在下剑术之中的破绽也是好的。” 说来说去的,却仍是要和有琴闻樱辨解。 有琴闻樱猛然之间也不明白了,其实说出他剑术中的短处和指点他武艺又有什么分别。 思忘向有琴闻樱看着,那目光好似在求恳一般。 有琴闻樱本欲再开个玩笑遮掩过去,看到恩忘神情,便收敛了笑容,想要认认真真的同他讲述一番,但转念想到他平素那种讨厌之极的做派,加之听说自己对思忘好些便欲置其死她的狠毒心肠,只想多多作弄他一番,再看一眼思忘那想欲开口说话的神情,便突发奇想地对秦方甲道:“我看出了你剑术中的缺点不假,却不敢妄加评论,但你如果真的想在剑术上出人头地,我便帮你介绍一位相当了不起的剑术名家,让他指点你一些,我想你会有些进益。” 秦方甲楞了一下,说道:“要访寻什么剑术名家,我自己腿上也长得有脚,但目下小姐既看出在下剑术中的破绽不说,他日临敌之际在下恐怕要误了教中大事。”他非得用言语挤住了有琴闻樱,让她当下指点自己剑术不可。 有琴闻樱道:“我看到了你腿上长得有脚,并且知道你臂上长得有手!但这位剑术名家的剑术那是极高极高的了,一般人不得他的指点便很难在江湖上进入高手之列,你若不要他指点,我却也不敢乱说,那就只好请秦坛主自己去苦思冥想了。” 思忘亦不知道这位剑术名家是谁,但盼有琴闻樱快点说出来,正欲开口,却被秦方甲打断了,只听见秦方甲一阵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苦涩之意,只把杨思忘笑得心中一颤,对他甚是同情。 秦方甲道:“也好,也好,小姐既然不肯指教,那是在下福缘不够,就请告知那位剑术名家的仙乡居处,在下也好去向他请教:” 有琴闻樱听出了秦方甲话语中的怨毒之意,不禁的心中一呆,本想脱曰而出的话却卡在了口边。她心下明白如果她现时说出谁的名字来,那无疑是为这人在不知觉间树了一个强敌。秦方甲的武功如何,她是知道一些的,加之此人心思极重,树此强敌,那是平空多了三分凶险。 思前想后,总是不能不说,以自己的身份,说话当然应该算数,说是指点明师于他,那便须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便是玩笑也须开到最后了,当下便把手指向了杨思忘道:“这位剑术名师也不用你到外边去寻他,也不用知道他的仙乡居处,便就是眼前的这位杨公子了!” 第四章 琴棋剑昆仑三圣 有琴闻樱的这番话一出口,险些没把秦方甲气得晕死过去,只见那秦方甲一张白脸已胀成了猪肝色,再也没了初来时的英俊潇洒,竟是硬生生地给僵在了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思忘万没想到她说的那位剑术名家便是自己,当下也呆在了那里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有琴闻樱却在暗自得意,心想我便是不说这杨思忘是我所敬佩的剑术名家,你也一样的恨不得他死了才好,索性便把他抬出来羞你一羞,也解了我胸中闷气,也替思忘报那暗算之仇。 只听那秦方中道:“好,好,好,好,那么便请杨公子指点在下剑术罢!” 杨思忘毕竟于人情事故所知甚少,想到有琴闻樱既说自己是剑术名家,哪自己便须对得起这“剑术名家”的称号,不可给闻樱姐姐丢了面子。当下清了清喉咙,挺了挺腰板,这两下做作,险些没让有琴闻樱笑将出来,心中暗想这杨思忘倒是同我配合得好呢,见我作弄这秦坛主有趣,倒也真舍得给我面子。 ,秦方甲的脸色却是紫上加紫,已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了,直是恨不得扑去一掌将他毙了。 杨思忘待得诸事整毕,觉得自己已经象是一个剑术名家了,方始缓缓说道:“秦坛主的剑术我以前是从来没见过的,不知属于哪一门哪一派,但剑术优劣不在于门派,而在于剑术本身,即便是没有任何门派的剑术剑法,只要是高明的,便不愁今后不能发扬光大,成为新的名门大派。”说完了清了清喉咙。 这番话居然说的似模似样,有琴闻樱忍伎了笑,细思这番话,却觉得道理颇深,当下也不去阻拦,任由他说下去。 秦方甲的眼睛已气得快要鼓了出来。 杨思忘的这番话却是模访了杨过说的,那当然的确算得上剑学高论,至理名言了,但往下就要说到这秦坛主的剑术了,卸不知如何说才好,终不能把爸爸的话向这个秦坛主背个不休,那不是变成了“剑论”么?却哪里是什么指点了?自己须得当真的指点这秦坛主一下才好,可不要失了闻樱姐姐的面子,当下沉思起来,再不言语了。 秦方甲呼呼地立在那里直喘粗气。 有琴闻樱道:“秦坛主也不是外人,你不用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便了,不用难为情。” 思忘道:“如此,那我就直说了,这个,这个……这个秦坛主的剑术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剑术中的二流境地,虽较之一流的剑术远远不如,剑招之中尚且留有许多破绽,临敌之际难免受制于人,但能够练到此等境地,确也相当不易了,一般……” 秦方甲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声,举剑向思忘刺去。 有琴闻樱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只笑得前仰后合,突见秦方甲大叫着挺剑向思忘刺去,欲待相救,却已然不及,脚下刚一挪动,便见一条人影腾空而起,接着便听到呛郎地一阵响。 那条人影斜飘五尺,曼妙之极地一个转身,稳稳地站在了地上,却正是杨思忘。 再看地上,正自横着那柄长剑,秦方甲两眼呆果地望着那剑,怔在那里,险上已不是怒极了之后那种紫猪肝色,而是一片死灰,没了一点血色。 从秦方甲的脸色紫红到死灰之间,只有短短的一瞬,这当真是奇迹一般,常人便是如何操练也不会练到这般快法。 思忘也怔在了那里,看了眼地上的长剑,再看一眼自己的手指,好似有诸多事情不明,却又不能不相信面前的事实。最后似乎明白了,脸上微微一笑,抬眼向有琴闻樱望去。 有琴闻樱此时也正自望向思忘,二人目光相接,有琴闻樱虽心中有着无限的疑问,却还是面露危险过后的平安之感,向思忘一笑。 在有琴闻樱此际的心中,思忘活着,比思忘有着上乘的武功剑术更重要。刚才秦方甲那一剑,有琴闻樱心中立刻有一种绝望之极的感觉,直是比那一剑刺向自己还要惊怒和难过,如果思忘因为那一剑死了,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去干什么。 那时候懊悔和赎罪都是没有用的。 思忘亦向有琴闻樱一笑,却听得一声叹息,那秦方甲竞自转身奔去了,连地上的长剑也没拾起来。 有琴闻樱过来拉住了恩忘之手,神情中充满了欣悦,问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是怎么打掉他的长剑的?” 思忘道:“我是用中指弹的。” 有琴闻樱睁大了眼睛,惊奇之极地看着思忘,把他的右手举起来看那中指,却并无异样。思忘把左手举起来,中指做了一个弹的动作,微徽一笑。 有琴闻樱再看思忘左手,也没有什么两样,抬起眼来看着思忘。 思忘道:“爸爸教我的,叫做弹指神通功夫,以前我也试过,却没有今天这么灵验,看来我内功自从这秦坛主给我疗伤之后大长呢,好似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一般,刚才一跳,我也没料到会跳得这么高。” 有琴闻樱道:“是了,一则你的内力修为比之刚来之时大有进境了,二来这秦坛主现下已经没有什么内力厂,居然经不起你的—指头。”说完了咯咯而笑。 思忘道:“这秦坛主脾气太也不好,我好意指点他武功,父说得这样客气,生伯惹得他不高兴,故意把他的剑术说得高明了一些,他反倒用剑来刺我,其实他的剑术哪有什么二流了,便是排在了三流也有所不及。” 有琴闻樱睁大厂惊奇之极的眼睛看了他‘会,旋即又哈哈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把眼泪也都笑了出来。 思忘看到她笑个不住,不知她笑什么,只道她是笑那秦坛主狠狈而去的样子,当下也陪着她微微笑了。 他这一笑不打紧,有琴闻樱却笑得更加重了,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口中哺哺地道: “思忘……你……你当真的……便是……便是使剑的……大……大行家么?” 思忘道:“你既说我是使剑的大行家,我便是使剑的大行家,总不成让你丢了面子。再说那秦坛主的剑法成也糟糕,破绽百出,虽不能把他的破绽全都一一指出来,他逼得急了,随便找几处破绽出来指点他一下也就是了。” 有琴闻樱本来已止住了笑,挺认真地听思忘在说,听到最后一句,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等得笑够了,才用衣袖抹了笑出的眼泪道:“今天真是开心死了。那秦坛主的剑法中当真有好多的破绽么?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思忘倒是一下怔住了:“你不是对他说了你看出他剑法中的破绽么?难道你是骗他么?” 有琴闻樱道:“我可没说他的剑法中有许多破绽,只是说,倘若临敌之际把内力注入创中,补足了剑招中的缺点’,这和我说‘你的剑招之中尚有许多破绽’可是大不相同呢。” 思忘道:“横竖是你看出了他剑招中有缺点,缺点便是破绽,破绽也定然是缺点,那还不是一样的么?” 有琴闻樱笑了,道:“我哪里看得出他剑招中的缺点啦,这秦坛主总管内坛,母亲对他甚是看重呢,武功上当然更有过人之处了。我武功远不及他,只是猜想他剑招中定然有着许多缺点,是以这样说丁气他,但要我指点,可也是难死我也,气气他还可以,指点我是指点不来的。” 思忘道:“你怎么会猜出来呢?” 有琴闻樱道:“这还不容易得很么,那秦坛主向来自负内力深厚,剑招之中也尽是霸道之极的进手招式,没受内伤之际,他的剑上内力激荡,甚是了得,自然的剑法不精妙也该精炒了,现下他的剑中一点内力也无,只是一些空空架子,尽是做来好看的,便必然会有缺点了。” 思忘道:“只是你这一猜不打紧,若不是我当真的看出他剑中有许多破绽,那一剑还不是刺死了我么?” 有琴闻樱把思忘的手抓紧了,放在胸前,柔声道:“现在想起来,尚自害怕呢,我真是有些对你不住。” 思忘道:“我不怪你的,我只是想跟你开玩笑逗你笑的,刚才你笑起来很有风度呢,好象是古书上说的如风摆椰。” 有琴闻樱道:“我只道你当真一派朴实,却没想到你这样顽皮,看我不打你!”说完了一掌向思忘肩上打去,思忘哈哈大笑,脚下一动便早已躲了开去。有琴闻樱脚下不动也随后跟来,仍是一掌拍向思忘肩头。 两人瞎闹着,浑忘了时间已逝。此时天已暗了,只影影绰绰地见得潭边的两条人影。这时又有一条人影急速向潭边奔去,到得两人近前了叫道:“小姐,小姐,快别闹了,出大事了!”原来是叶儿。 有琴闻樱道:“出什么大事了,把你急的样子。” 叶儿道:“有人闯到六合谷中来了,大厅上已聚了好多的人呢,谷主怕你出事,叫人到处找你。” 有琴闻樱一惊,二话没说,拉了恩忘就走。 思忘刚走得两步,忽又站住了,道:“等我一下。”回去把秦坛主的剑拾了起来。他想该把剑还给秦坛主,结怨太深终究不妥。转身奔到了有琴闻樱身边,有琴闻樱仍是牵了他的手,快速的向谷中聚豪厅中奔去。 聚豪厅顾名思义,乃在谷之正中,为圣毒教群豪聚会之所。 每遇教中大事,凡教中庄主以上人物,都聚在聚豪厅中商议。一般外来访客,视对中教态度如何再定款待礼数。凡与本教为友之人,不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一般不在聚豪厅中接待,若是平常江湖人物便只接在潭北的精舍之中好生款待;那与本教为敌之人,便必得于聚豪厅中接待了,一则凡是与本教为敌之人很少孤军深入的,非聚豪厅之外之处所能容,二来也是比武较艺之所。 有琴闻樱、杨思忘、叶儿向聚豪厅中奔来,看看距厅中尚有半里,猛地里从路边树丛中跳出四个人来,拦住了三人。 有琴闻樱将扬思忘向身后一拉,挡在了他的身前,也不问青红皂白,挥掌便向对面的两个黑衣人拍去。那两个黑衣人对她的双掌似乎颇为忌惮,急忙向两旁跃开了,不与她的手掌正面相接。 有琴闻樱道:“叶儿,带着我妹妹快走!” 叶儿也不多说,拉了思忘便走。 思忘却左右看了一眼,心想难道闻樱姐姐的妹妹在这附近么只这么想得一想,另外两名黑衣人已抽兵刃扑了上来。叶儿更不答话,右手一扬,但所得哧哧声响,显是向那两人发射了什么暗器。那两个黑衣人却是不待暗器出手,只见叶儿的右手一扬,便已向旁急跃,显是极为害怕叶儿的暗器。待得哧哧声响一过,那两人便又急忙扑了上来,可是叶儿已牵了思忘之手脱出了黑衣人的拦截,急急向聚豪厅中奔去。 有琴闻樱正自同那两个黑衣人相斗,猛觉身后一股急风扑至,面前的两个黑衣人面对着有琴闻樱,似是早已料到了有此变化,分从左右攻至。 危急间不及细想,急忙纵身跃起,那二股力道撞在了—起,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 有琴闻樱脸上变色,她本以为自己虽然不能取胜,但脱身总不成问题的,是以叫叶儿带了思忘先走,哪想到对方所来的偷袭之人,也是这般的武功了得,竟似不下予江湖上成名的高手。 那三个对掌之人可能也没料到有琴闻樱居然武功了得,对得一掌之后各自跃开,显是自挣身份,不愿同一个身在半空的女孩子动手。 有琴闻樱一个转身,向旁边的一棵树旁飘去,这是在她跃起之际就已经想到的。倘若那二人乘她身在半空无从借力之际再行攻击,那她自有应付之策,她轻功极佳,人又聪明,在四个高手围攻之下居然心下不乱。 哪知在她将要落地之际,从那树后猛地有人一掌拍了出来,欲出掌相抵已然不及,想要躲闪却无从借力,这攻击之人显然心思计谋都已不是泛泛之辈,算准厂这种时刻一掌拍来,当真是阴毒险恶到了极点。 危急之间有琴闻樱猛地一个侧身,身子跟着向前一俯,但觉左臂肩上一阵剧痛,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叶儿同思忘向前奔行几步,思忘便回头去看,叶儿道:“你不用耽心,小姐武功好的很,她现下是缠任了敌人,待我们走远了,她自会脱身追上来。” 思忘心下稍宽,但足下仍是不肯加力,只是和不会轻功之人一般无异,叶儿手一抄,想要带起他快行,却听得后面有琴闻樱一声惨呼,叶儿眼前一花,却哪里还有思忘的影子。 有琴闻樱依在树上微微喘息,脸色苍白,显然已经是伤得不轻。那四个黑衣人却将她团团围住了,似对她有所忌惮,并没有扑上前去,却听得一个人阴侧侧地说道:“有琴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你已经中了我的黑风掌,没有本门解药,最多也只是活到三天的期限。” 有琴闻樱靠在树上,显是在借对方说话的时机稍事休息。 那个黑衣人跨前一步,又道:“你妹妹不会叫得人来救你了v你们教主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有琴闻樱道:“阁下是何门何源,能否见告?” 那黑衣人嘿嘿一阵冷笑:“这个可是不太方便,总之你去了就会受到我们教主的好生接待,我们路上也不难为你就是。” 猛地里有琴闻樱手一扬,那四个黑衣人急忙闪避,她却纵身而起,脱出了四个人的合围,向外便奔,用的居然是同叶儿突围用的一模一样的法子。 四个黑衣人回身扑上来,猛地里眼前自光闪动,四个人同时被笼罩在一片剑光之下,好似全身大穴都被这眼前的剑光所笼罩一般,当真是惊骇之极。危急间不及细想便都一般的伏地滚倒,逃丁开去,却有一个逃得慢了一些的,叫也没有叫得一声,半边脑袋已经没有了,虽是和其他三个黑衣人一般的滚倒,但从今而后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时有琴闻樱也一趔趄,叶儿上前扶住了。二人都惊诧之极地看着眼前的变化,浑忘了大敌当前的危险。 她二人吃惊,那三个爬起来的黑衣人更惊,站在他们面前的便是那个俏丽的少女装束的去而复返的杨思忘,你叫他们如何不惊? 三个人不相信地看着面前的扬思忘,但见他站在那里,面上极是愤怒,两只眼睛瞪得如同要掉出来一般,左手拎着一把普通之极的长剑,那剑拎在他的手里,如同拿在不会使剑的孩童手里一般的没有章法,浑然不知是何门何派的剑术。 黑衣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极是不信刚才那惊恐之极的一剑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所使,但周围又确实再没有旁人了。 两个黑衣人□哨一声拔剑扑上来,那第三个黑衣人亦是挥掌拍来,三个江湖上的好手居然已各尽了全力来对付这眼前的小姑娘。 有琴闻樱看出局势凶险,欲要上前相助,苦于肩上剧痛,半身酸麻不听使唤,只在心中暗暗叫苦。 思忘待那两只长剑将及自己左右两肋,面前的黑衣人一掌也出得实了,猛然纵声清啸,腾身而起,避开了面前的黑衣人那凶恶之极的一掌,左手一挥,又是一片剑光茫茫,但听得两声惨呼,那两个黑衣人的头已不知去向,只剩下身子几自立着,一会儿便极其缓慢地倒了。 面前的黑衣人只惊得四肢僵硬,立在那里,嘴张开,眼不动,果呆地看着杨思忘。 杨恩忘亦已两眼发直,扫了一眼躺在地下的三具尸体,剑缓缓地抬了起来,指向了面前的黑衣人,剑刃上一滴一滴的尚自流着先前三人的血。 那黑衣人发一声喊,声音惨厉之极,便是剑尖真的刺在了胸上也不会是这么个惨法,转身没命地飞也似的奔去了,脚下好似有些破,但奔得却是快速绍伦,转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黑衣人的那声喊只把有琴闻樱的毛发都惊得根根竖了起来、时儿的手更是握紧了有琴闻樱的手臂,浑忘了她身上有伤,二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慢慢走到近前的杨思忘脸上,好似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的看着他。 杨思忘拎着剑走到有琴闻樱跟前,眼睛尚自果呆的有些直,看到有琴闻樱同叶儿的神情,一楞,好似猛然梦醒,眼睛瞬即流露出无限的爱意和柔情来,问道:“闻樱姐姐,你伤得重不重?” 有琴闻樱被思忘一问,顿觉臂上剧痛钻心,不觉的脚下不稳,晃了一下,思忘上前扶佐了。 有琴闻樱苦笑了一下道:“忘儿,今天是你第一次杀人么? 怎么忒地凶狠,我们圣毒教中的大魔头好似也不及你。” 思忘一怔,“我杀人了么?”随即向身后看去,看到了地上的三具黑糊糊的尸体,呆了一会儿道:“是的,是我杀了他们,我看到他们打伤了你,一时间气得也晕了,却不知怎么将他们都杀了,爸爸知道了定然会怪我。” 有琴闻樱道:“你杀了该杀之人,那谁也不会怪你,便是你爸爸也是杀过人的,那十多年前的金轮法王不是死于你爸爸手里么?便是那蒙古皇帝也杀了。只是这些人来历不明,杀了他们,忘儿、只伯你今后有得麻烦了。” 时儿道:“便是有得麻烦那也是杀了,他们把小姐打成了这样,若是我,连那破脚的人也一并杀了干净。咱们快走吧,那边聚豪厅上教主这么久见不到小姐,定然是急也急死了!” 有琴闻樱恍然醒道:“忘儿,我们快去!” 三人急速奔向聚豪厅,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聚豪厅上灯火通明,但听得呼喝打斗之声阵阵传出,偶有兵刃交击之声掺杂其间,却听不出是些什么兵刃,声音甚是刺耳。 有琴闻樱被叶儿掺扶着,牵了思忘的手,却并不走那正门,悄悄地来到了聚豪厅后墙之外,左右看看无人,又仔细地听了听,确知并无异样,这才轻轻地在墙上叩了三下,隔了一会又叩了五下,再隔一会又叩两下,那墙便悄无声息的开了一道缝。 思忘看那墙上,好似没有什么异样,却硬生生地被有琴闻樱给敲出一道门来,好似比古墓中的石屋石门又高明了一些。有琴闻樱手一拉,思忘便钻了进去,但听得打斗呼喝之声却似被隔在了外面,黑暗中思忘被有琴闻樱牵佐了手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去,那打斗呼喝之声已越来越是清晰。又拐了一个弯,眼前一亮,三人居然已经来到了大厅之中。只是眼前立着一副黑色的屏帐,因之终究看不清楚是何人在厅上相斗。 有琴闻樱领思忘来到屏帐跟前,伸手轻轻一揭,便有一个小小的窗口现了出来,当下便迫不及待地伸头去看,两个头便“蓬”地一声撞在了一起。这一下撞得甚重,但两人又都同时伸手去摸对方的头,在那相撞的部位揉了几下,却听得背后有人吃吃地极力忍伎了笑。 有琴闻樱回头瞪了叶儿一眼,轻声道:“笑,笑,这也好笑么,看一会儿我掌你嘴巴!” 叶儿使劲忍任了,却仍是冲她作鬼脸。 有琴闻樱只作不见,回身楼住了思忘肩膀,两人都凑在了那小窗口上向厅上望去。 这一望两人都是一惊。有琴闻樱那与思忘握在一起的手也觉出了思忘不由自主地用力一握,险些把她握得叫出声来,心下暗赞他内力竟练到了这般田地。 场上相斗的只有两人。 但这两人的确叫人吃惊。一个身躯高大的巨人,足有平常成人的一个半那么高。传说中三国中蜀国的关羽身长九尺,那已算得上正常人中相当高大之人了,眼前厅上这个人却是足足的有十三四尺那么高,当真是头大如斗,手似簸箕,两只大脚咕略咕略地踏来踏去,手中使的,哪里是什么兵刃,却是两只铁铸的车轮。那两只车轮显是生铁打铸,每只车轮足足有三百余斤,两只车轮加在了一起,那是少说也得有六百余斤。这么重的份量,常人便是搬也搬不动,压也压死了,却被这个巨人如同耍弄玩具似的当做兵刃来使,当真是惊世骇俗之极。 再看那与巨人相斗的对手,也是一般的惊世骇俗,身子虽与正常人的身子无异,但一只头确是硕大无朋,足足有磨盘大小,便是那身高十三尺余的巨人,单单是看那头部,就如同婴儿与成人相比,自是远远不如。 有琴闻樱轻轻道:“与那个巨人相斗的,就是我们圣毒教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却不知那巨人叫什么,是何来历。” 思忘见那巨人甚是恐怖吓人,便转眼去看那个大头人。那大头人背向着屏帐,手中使两柄铜锤,也是一样的份量极重,显是每只铜锤均在八十斤以上,但被大头人使得滚圆溜熟。 大头人绕着圈子疾走,竟是不敢与巨人铁轮相碰。 思忘道:“这个大头人叫什么名字?” 有琴闻樱道:“我告诉你了,他叫大魔头。” 思忘道:“大魔头?那是他名字么?” 有琴闻樱道:“是呀,待会儿你看。” 思忘再不言语,凝神看着,觉得有琴闻樱的青丝擦得耳朵极是麻痒,心下却幸福之极。 场中大魔头绕着巨人游斗。那巨人身躯高大,行动甚为不便,轻功显然差劲之极。大魔头正是抓住了那巨人的这一缺点在场内不停地游走,转了一圈又一圈,转了一圈又再转一圈地转着,偶然两人兵刃相交,便是刺耳之极的一声响。 初时思忘不觉得如何,待得看那大魔头转过五六团以后,当真是心下惊骇之极,一张嘴竟是张开了再也合不上。 原来那大魔头便当真是大魔头,一张大脸有如在变魔术一般的千变万化,有无穷无尽的面相,无穷无尽的表情一般。思忘盯着他看他转了八圈,第一圈转到对面时是呈青黄色的脸,脸上布满了皱纹,待得第二圈转过来,那脸色已变得浅黄,险上。 皱纹也不似第一次那么多了,思忘只道是自己眼花,哪知待得转到第八圈时,那张硕大的脸已经变得粉嫩异常,便如一个婴儿,险上表情也是一派天真,没有任何皱纹,没有任何凶残猛恶之相。 恩忘当下明白了有琴闻樱的话中之意。那是说这个大魔头除了杀人不眨眼之外,头本身也是如魔术一般的变幻无方,却不知如何把一只脑袋弄得到了如此地步。 猛听得又是一声极难听的铜锤和车轮的碰击之声,接着是众人的一声惊呼,场上相斗的二人已起了变化。 但见那个大魔头的一张脸竟已变得如同鬼魅一般,脸色青紫,双眼深陷,口唇巨大而外翻,露出口中鲜红色的巨大的牙齿,满头的乱发也无风自飘,根根竖起,一张本就巨大异常的头顿时显得愈发庞大惊人,便是鬼魅,恐怕也不会有这般吓人的相貌。 当下把思忘吓得闭了眼睛,把头挪离了窗口,有琴闻樱虽知必将如此,心中已有准备,也还是闭了眼睛不敢再看。 场内众人之中倒听得有几人已惊叫出声,声音甚是恐怖凄厉,显是那大魔头又有什么新的、更吓人的花样变化出来了。 思忘虽然惊恐之极,究是孩子心性,有如小孩子虽然怕鬼却终日缠住了大人要大人讲那鬼的故事一般,当下又把头向那小窗上凑过去。 有琴闻樱也是一般的心思,两人又把头挤在了那小小的窗口。 场内的大魔头此时背向屏风,两人看不清他的面目,但与之相斗的巨人脸上却也同样地现出惊恐之极的模样,两个人却还是看得到的,那些看得见大魔头脸面的众人有的惊叫出声,有的别转了脸,有的干脆把头低下去不再看了。 那巨人本来将两只铁铸的车轮舞得极是纯熟,逼佳了大魔头,此际却是使得没有任何章法,愈舞愈快,脚下亦是咕降咕降的脚步不停。 待得那大魔头的脸又朝向屏风的小窗口时,有琴闻樱吓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杨思忘亦险些叫了出来,但不知怎么他竟然忍住了没有叫,反倒伸出手去又握住了有琴闻樱的手。 场上的大魔头此时不知怎的面色已是全自,额上的头发一缕一缕的飘落,之后额头上的白骨似的皮肤便露了出来,两只眼睛此时已成了两个黑洞,鼻子已经完全塌陷下去,成了一个黑黑的深坑;更可怕的是那张嘴上现在已经没有了嘴唇,只剩下牙齿露在外面。 这是彻头彻尾的头骨骷髅。 与骷髅不同的是他在场内快速的,鬼魅似的游走,自森森的牙齿间鲜红的、血淋淋的宽大异常的舌一下一下的伸出来又缩回去,手中的两只铜锤也毫不停留快速进招。 巨人此时似是已忍到了最后的极限,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随着他大踏步的走动,一颠一颠地便有汗水甩落到地上。终于,那巨人猛地站在了场中不再走动,呆了一下,接着大叫一声,整个大厅要被震塌了似的嗡嗡响了起来。那巨人把两只巨大沉重的铁轮猛地向地下一掷,只听得“轰”地一声响,房屋也似在颤动一般,接着那巨人便向大厅门前奔去,门旁的人急忙闪在了一旁,巨人便轰隆一声出去了,把上边的门框和半边墙撞了下来。 巨人的那声绝望而愤怒的大叫仍在厅上嗡嗡地响个不休。 厅上变得静寂异常,好似每人的呼吸之声都清晰可闻了一般,思忘的心略略地跳个不休,那握着有琴闻樱的手徽微地有些抖,极力地使劲忍住了。 大魔头在厅上站立半晌,转头竟是向这屏风走来,恩忘的一颗心顿时抽紧了,却听到旁边的有琴闻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思忘拾眼望向大魔头,却见那恐怖的面目已踪影不见,那张巨大的脸又变得如孩童一般的粉嫩天真。思忘这番心下的吃惊绝不下于刚才看到白骨骷髅的那一刻,只是呆呆地怔在那里。 却忽觉眼前一黑,那大魔头竟坐在了他们的小窗口之前,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思忘的心抨怦地跳动着,气也不敢喘了。 却听得有琴闻樱小声道:“大魔头,闪开一些,你挡了本小姐看热闹了!” 那大魔头果然动了一下,闪在了一旁,小窗口顿时又亮了起来。 这时听得头上有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甚是悦耳动听:“各位英雄远来是客,本教本当略尽地主之谊,给各位英雄预备一些晚餐点心,但江湖上谈及我圣毒教之时,往往以我教倚毒为胜,对我教诸多偏见和不信任,因此如给各位准备了晚餐,各位也不见得会给敝教面子,这一节就算免了吧。 各位须怪不得敞教简慢了天下诸豪侠英雄。现下本教已胜了第一场,余下的两场怎么个比法,还请各位英雄指教!” 厅上议论之声立时响了起来,这时思忘方看到对面黑压压地坐满了人,算来总有八、九十人之多。 过了一会儿,那议论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只听得居中而坐的一个黑脸瘦高的僧人道:“有琴教主既是这般说,我们如果不划出个道儿出来,倒是显得各位同来的英雄小气了,现下我们中间就请王撞王亿两位道兄下场,代同来的英雄们领教圣毒教的绝妙武学。” 那僧人说完了,从人群中站起两个上人来,一黑一白,虽然都是道袍,但黑自分明,再说,众人虽见过穿道袍之人,却从没见过穿白色道袍之人,因此都把目光齐向那二人看去。 那二人一站起来,也不见如何作势,身体轻轻一纵便即越过众人的头顶,站在了场中,众人齐声喝了声彩。 两人站在了场中,一齐躬身抱拳向圣毒教方向行了一礼,然后直身而立,等着圣毒教的人下场。两人这一直身,思忘就听倒屏风前面有人轻声说道:“嚏,这两人的相貌怎么一模一样,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另一个道:“这是黑白双道,江湖上很少看到他们的行踪,这二人是胞兄弟,无门无派,潜心道学武学,传闻轻功极是了得,刚才你们不是看到吗,那传闻看来是不差的。”说这话的人声音甚是苍老。 思忘这才知道屏风前面尚坐得有人,想是刚才巨人与那大魔头相斗甚是骇人,因而并没听到这些人的呼吸之声。 其实刚才这些屏风前面的人都没有惊呼和喝彩,一则圣毒教门规严整,不似那边厢的群豪那般杂七杂八没有约束,二来圣毒教的人都知道大魔头的怪异恐怖,心里有了准备,也就不会惊吓出声,是以刚才思忘不知屏风前面尚坐得许多人。 这时又有一人问道:“法长老,这黑白二道跟那阴阳双道是什么关系?”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道:“黑白双道便是阴阳双道,阴阳双道也是这黑白双道,称呼不一样,叫的可都是场中的这两个人,待会他们转身之际你们当可看到他们背上各有一个太极盘,那着黑衣之人太极盘为白色,着白衣之人太极盘为黑色,这等面上的颜色对比已是鲜明之极,武功上…… 武功上……在下猜想武功上定然一定也有不少过人之处。” 又有一人问道:“这二人如此了得,却不知教会让谁下场。” 有人续道:“那当然也是一对胞兄弟最好,我看咱们的水火兄弟和绿衣双使都可以下场。”又有人接道:“我看水火兄弟可以,绿衣双使……”另有人打岔道:“不一定非得胞兄弟,我看我们的七绝剑下场去足可以胜得这场。”法长老道:“七绝剑是七人联手,黑白双道便只有两个人,怕是胜之不武。”又有人接道:“那么便叫牟新石牟坛主单独下场去会会这双道,我看也是可以的。” 法长老道:“那又似不够稳妥,这场倘若败了,对方再出来一个怪异人物,又或是五毒不侵之辈,那我们是定然不好办了。 搞不好,那好不容易抢到手中的杨公子便要让出去。” 思忘一惊,却觉得有琴闻樱全身一震,身体软软的便欲摔倒,猛然想起,听得那个黑衣跋脚人说她是中了“黑风掌”,好似活不长久,自己神智一失,便出手杀了人,怎的这么一个多时辰倒是忘了呢?想到此际,便俯身过去,在她耳畔轻声问道:“闻樱姐姐,你身上的伤好痛么?” 有琴闻樱嚷地一声,用力站直了,隔了半晌才轻轻地哑着嗓子道:“不碍事。” 思忘心下稍宽,却听得屏风前有人说道:“看,教主要发话了。”众人瞬即鸦雀无声了。 场上那黑白双道王潼王亿也抬眼向这屏风之侧的上方看去。 思忘心下明白,教主定然坐在那里了。 只听那个女人的悦耳的声音又响起来:“群豪这样看得起敝教,请了阴阳双道这样的能人出来,敝教也不敢失了礼数,便请绿衣双使下场,领教二位道兄的绝妙武学。”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场上已是站得两人,都是一样装束,绿衣一袭,金黄色束腰。 思忘虽看不见绿衣双使惨白的面目,从背影已然认出这二人就是那日伤了巨雕又打昏了自己将自己携来六合谷之人。当下只气得脸色紫涨,手上不由自主的用力,竟是将有琴闻樱捏得轻轻地叫了一声。思忘顿然醒悟,放脱了有琴闻樱的手。忽觉鼻中一阵清香,接着是脸颊上的麻痒之感,却听得有琴闻樱俯在他耳边道:“你恨他们,便连我也恨了么?” 思忘半晌不语,隔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握住了她手,听到她轻轻地叹了曰气。 场上的四人面对着站在那里,却并不动手,已是站了—会儿,都在试探对方底细。 绿衣双使还是先开了口,“请二位道兄亮兵刃罢,在下领教二位的绝妙武学。” 那黑自双道却怔在那里,在绿衣双使的脸上看来看去,显然是在探寻他二人是谁在说话。 那着黑色道袍的王潼问道:“我们是要领教你们两位的绝妙武学,咱们事先言明了,可不是想领教你们的装神弄鬼,邪魔外道!”话音一落,那边群豪纷纷呼喝叫好,显是对己方刚才输的那一场极是不服。 这边圣毒教中也有人在说了:“什么邪魔外道,装神弄鬼? 我看你们两位道爷便不象是正道上的人物。”又有人说:“穿黑衣的道人便是见过,穿白衣的道人我是从所末见。”马上有人接道:“那便是装神弄鬼的本家了。” 黑白双道不理这边圣毒教中的议论,接着说道:“若论法术道行,我们原也是有一些的,只是今日既言明了是比武决胜负,那便是在武功上较一高下,二位以为如何。”这是白道所说。 绿衣双使道:“那好极了,我绿衣双使便只会武功,不会道术,比武正是我之所长,论道却是我不及你,何乐不为呢?” 黑白双道又怔在那里看着绿衣双使,目光在他二人脸上扫来扫去。终于忍不佳问道: “你们两人是谁在说话。”绿衣双使道:“我!” 黑衣道人道:“我叫王幢,着黑衣,这是胞弟王亿,穿白衣。” 绿衣双使对望一眼,冲王撞:“你叫王幢。”又转向王亿:” 你叫王亿,记住了。” 黑衣道人道:“那么你们呢?叫什么?” 绿衣双使又对望一眼道:“我叫公孙轩,这是胞弟公孙辕,我叫公孙辕,这是哥哥公孙轩。” 黑白双道仍是糊涂,这时厅上群豪已听出为何黑白双道只是询问而不曾动手,原来是至今没有弄明白双使中是谁在说话,纷纷叫嚷中这不是装神弄鬼么!”“分明没有动手就在故弄玄虚,哪里是要好好比武的样子!”“这架是不能打了,我们就一齐上吧,同这种人有人什么理好讲!”“那恐怕也不妥,杨公于毕竟还在他们手里。” 只听得那女人的悦耳之声又响起来:“众人都不要吵了,绿衣双使,你们二位听着,公孙轩上前一步,公孙辕退后一步,自今而后凡有对答皆由长兄公孙轩承戴,公孙辕不可擅自开口。” 虽在众人吵闹声中,这几句话厅中众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绿衣双使便即分开,那公孙轩向前跨了一步,公孙辕向后退了一步。但众人仔细看那二人,也只是暗自叹息无可奈何,因为他二人长得太也相象,浑没有半点分别,又都着得一样装束,此际虽然一前一后分开,待得动起手来,却是向哪里再去分辨得明白? 公孙轩道:“你二位亮兵刃罢。” 黑自双道再不答话,分别从背上抽出长剑。初时思忘看那黑衣道人所使乃是白剑,甚是明亮刺眼,白衣道人所使乃是黑剑,黑沉沉的似是极重;待得二人举剑亮式,猛可地那柄黑刨变成丁白剑,白剑也变成了黑剑。 思忘心下奇怪之极,甚是惊异,想世间居然有如此宝剑。细细一想,又哑然失笑,明白那二道所使宝剑乃是一模一样的一对,是一面黑一面白的。 绿衣双使对望一眼,却是谁也没有看见谁。众人有的已发出轻轻的笑声。他们贯常总是并列站着,今日教主硬要他们分开,却使得他们不大方便。当下绿衣双使各出一掌,向黑自双道攻击。 有琴闻樱低声道:“今日绿衣双使恐怕要输,妈妈真是糊涂。” 思忘道:“你怎知双使要输?” 有琴闻樱好似没有听到思忘的问话,呆呆地出了会儿神,悠悠地道:“倘若绿衣双使输了,不知第三场怎么个比法,倘若第三场输了,倘若第三场输了,……”思忘听得她竟然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当下伸手楼住了有琴闻樱的脖子道:“闻樱姐姐,圣毒教是不会输的,绿衣双使武功高得很,是不会输的。就算是绿衣双使真的输了,那黑白双道把绿衣双使杀了,那么第三场也不会输的,闻樱姐姐,不要这般难过好么?” 有琴闻樱伸手使劲搂紧了思忘的手臂,好似再也不会松开,却几自轻轻地吸泣不休。 思忘为了分散她注意力,脑子一转道:“你看那绿衣双使,好似大占上风呢,怎么会输?他们两个就是给黑白双道杀了也不会输!” 有琴闻樱扑哧地笑了,道:“你恨极了绿衣双使,只想着黑自双道杀了他们才好,他们人都死了又怎么会赢?” 思忘道:“我只说他们不会输,又没说他们会赢!” 有琴闻樱道:“那还不是一样么?” 终究是孩子,浑忘了刚才的难过哭泣,竟然和思忘辩起口来。 思忘见她已不再难过,便不再继续同她相辩,却把眼光顺着窗口向厅上看去,此时场上已打得极是热闹,这番相斗,又与巨人同大魔头的相斗大不相同,那是一场恐怖之极的交战,众人至今思之犹如恶梦一般,冷汗不觉渗然。这场交战的双方却甚是好看,一来颜色分明,黑是黑、白是白,绿是绿;二来是四人交战,又都是长相相同的双胞胎,斗起来极是有趣;那三呢,这四个人都是轻功极佳的,但见场中激斗游走,剑光霍霍,初时尚看得清招式,斗到激烈之时,却连人影也看得不甚清楚,只见场中四道光影在盘旋闪烁,分别是一黑一自和二绿。 思忘道:“他们斗起来十分好看呢,那阴阳双道的剑法单个看来破绽百出,怎的两个人同使便强出许多了呢?要是缘衣双使手中有兵刃的话,只怕不见得会输呢。” 这番话教有琴闻樱听了,只是唉声叹气。 场中黑自双道更是大占优势,双剑或黑或白、或亮或暗,闪烁不定,饶是绿衣双使轻功高妙之极,却仍是给双剑的剑光逼在了圈内。 看来黑白农道亦知绿衣双使轻功甚高,故而将绿衣双使逼在了圈内,但见黑白双道的两柄阴阳剑划出了两道强烈刺眼的剑光,把绿衣双使罩佐了。 思忘不知是忧是喜,看看那黑白双道将要胜了,却又盼那绿衣双使不要便因此落败,但心中终究对那绿衣双使十分痛恨,只盼黑白双道就此将缘衣双使诛除,也替自己和雕公公及杨守出一日恶气。想到妹妹杨守,他不由自主地向有琴闻樱望了一眼。 有琴闻樱盯着场内,口中似在自言自语:“他们被挤在一块了,那黑自双道恐怕要糟。” 思忘忙向场内看。却见绿衣双使此际已被挤在了一起,背靠着背正自努力撑持,而黑白双道显然已占尽上风,哪里有一点要糟的意思。但仔细一想,猛可的脑中一闪,便即明白了有琴闻樱的话中之意。 那日在终南山后林中相斗之际,缘衣双使一直是手牵着手的,因此那些与他二人相斗之人没有一个是挡得了他二人一击的。今日黑白双道大占上风,便只因圣毒教主的一句话,便让他二人一前一后地分开了各自为战,既不能手牵着手,又不能相视一笑,自然的落于下风无疑。 此际黑自双道不明就里,只因缘衣双使轻功了得,便将他二人向一处逼,那不是在自寻死路么?这样想着,手心中已是替那场中的黑自双道捏了一把汗。 那黑自双道把缘衣双使逼住了,却冗自不能取胜,当下二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猛地不再绕着绿衣双使转动,却是停在了公孙轩的身前,双剑齐使,同向缘衣双使的胸口刺去。但见那阴阳双剑合壁的威力果是非同凡响,猛地剑光暴长,公孙轩就要伤在黑白双道的剑下。 众人都是心下一沉,想那绿衣双使便算完了。猛地众人眼前一花,突见两道黄光从绿衣双使身上射出去,一横一竖迎上了黑白双道的剑光,但听得刺耳的哗哗哗一阵响动,却不知到底有多少下兵刃的交击之声传出,接着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有琴闻樱低了头不敢向场内去看。 思忘也是一样的心思,看定了有琴闻樱,却不去看那窗口。 猛听得场内一阵喝彩声,都从圣毒教对面的群豪中传出来,显是在为黑白双道喝采。 有琴闻樱抬起头来,目光正和思忘的目光相接。两人对视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还是向场内看去。 只见场内相斗的四人都呆立在当场,绿衣双使的金色束腰不见了,却见地下到处散满了碎金子。绿衣双使都是左肩上殷红一片,脸色却是更为惨白。 那黑白双道亦是呆在了当地,各自看着手中的宝剑,虽见不到面色,但想来定然也是十分惊骇。绿衣双使是输在兵刃不如对方了。 那黑自双道的背上果然各画得一个太极盘。终于,两人双手握剑,向绿衣双使拜了一拜,转身走下了场去。显见虽是胜了,心中也并不是十分快慰的。 绿衣双使亦相掺着走到屏风之前,双双跪倒,向上拜了三拜,却并不起身。 那个悦耳的女人的声音道:“你们起来吧,我不怪罪你们。 井非你们技不如人,乃是因为兵刃上输给了对方,要罚也该罚你们的兵刃,而不是罚你们,这一点大家都听清了,井非是本教主宽免他们。好了,你们下去吧。” 这几句话说得冰冷异常,虽然声音悦耳之极,但众人听来却都是心下一颤。 便是思忘也不觉地心中一动,觉得周身好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竟是不寒而栗。 那边群豪不待这边圣毒教主发话,便已走出了一人,显是群豪预先已想好了人选,这第三场比武志在必得,因而先发制人,不待对方发话谦让便已派出人来,自是害怕圣毒教主再出古怪题目叫他们不好应付。 那人一定入场中,众人都是眼前一亮。只见那人年届四十,局身儒雅盈盈,手中捧着一张焦尾琴走到当场,也不向圣毒教主行礼,也不向众人打揖,竞自坐到了地上,将焦尾琴放到膝上弹了起来。 但听得琴声悠扬之极,却似并无曲调,也一样的悦耳动听。 初时众人见他弹琴,心想此人定然内力非凡,因此不少圣毒教中的高手都离椅坐在了地上,准备运内力与之相抗,但听得数声始知所料差矣。 思忘轻声问:“闻樱姐姐,他弹的是什么曲子?”有琴闻樱答:“我也没听说过,好似其中有许多的鸟在叫一般。”思忘听了一下,果然是有鸟在叫,但似乎有些不对,问道: “我也听得有鸟在叫,但似乎在房子外边叫,而不是他弹出来的。”有琴闻樱道:“这冲时刻,鸟早就回窝睡觉去了,却哪里会到这来凑这热闹。”说完了不觉地咦了一声,又仔细地听了听,道:“好象真的有鸟在叫呢!” 此时场上众人亦觉出有异,纷纷仰望头顶或是把脸扭向窗子,向外望去,脸上均现出又是惊奇又是不相信的神色来。 只见那白衣雅士仍旧自在之极地弹着,众人已听不清鸟声究是来自琴上还是来自屋外,但听得似乎有鸟雀,黄莺、杜鹃、喜鹊,及各种鸟类之属和琴声或一问一答,或齐声和唱。 又过得一会儿,琴声渐响,但愈到响处,愈是和醇,众人再也不闻鸟语,但闻琴韵悠悠,极是荡人心怀。忽然之间,从那被巨人撞破的大洞之中飞入无数只鸟来,竟是毫不将厅上百余人放在眼内,直飞到那自衣雅士的身畔,或是落在他的肩头。 众人都惊得呆住了,不言一语,看着眼前的实难令人相信的奇妙景观。 那琴声平和中正,隐然有王者之意。 思忘和有琴闻樱看得有趣之极,两只脑袋都挤在了那小窗口上,犹自向前探着。 忽听得头顶上一声叹息,叹息声里隐含着不尽的人生悲欢,不尽的感叹。思忘听出这叹息声是教主所发,却不解其中的诸多含义。 那人弹到后来,琴声渐低,落在场中的鸟雀和停在他肩上的鸟雀一齐起面盘旋飞舞,只把厅上烛火煽得明灭闪动,那些鸟雀投在墙上的影子也是忽大忽小。那琴声美妙之极,景象却怪异之至,直把众人惊奇得呆了。突然锋的一声,琴声止歇,群鸟飞翔了一会儿,渐次又从那破洞之中飞了出去。 那个悦耳的女人声问道:“此曲便是那有名的‘百禽来朝’么?” 那白衣雅士道:“正是。教主知音,实堪难得。”说完了这话,径自从琴底抽出一柄剑来,用力在青石地上—道一道地划了起来。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向场内看去,却见他死自一道一道的划个不休,不知他到底要弄什么玄虚。但见他运剑划石,举重若轻,心下都暗赞他内力了得。那些坐得稍远之人,因看不到他划些什么,有的竟自站了起来,走到前面的都有,但一样的看过亦是深皱眉头,浑不知这自衣雅干又要搞些什么古怪名堂。 待得他横着划完了又竖着划了几道之后,场上终于有人叫了出来:“是棋盘!”众人细看果是棋盘。 那个悦耳的女人声音道:“阁下可是昆仑三圣么?” 白衣雅士道:“昆仑三圣何足道。” 众人都暗觉奇怪,却听那女人又道:“果然是你,那么这场是不用比了。我教中虽诸多武功高强之士,如阁下这等全才之人却是一人也无,敝教认输便是。” 白衣雅士道:“刚才在下抚琴,乃是给众位助兴,并非有意熔技,现下刻得棋盘,也非故示奇技,只为日后留得一个纪念而已,他日诸位见此棋盘,想今日比武较技,当感是时豪兴。贵教即盲明比武较技以定胜负,这等雕虫小技,当真何足道哉。好在在下尚有一技,可与贵教知音一切一琢。”这番话亦古亦雅,把众人说得直是瞪眼,未了一句话说完了,竟是将长剑平放焦尾琴上,端坐以待。 那悦耳的女人声道:“很好,很好,如此甚是公平,敝教便也出一剑士便了。” 当下众人悄声议论起来。 有琴闻樱向思忘望了一眼,想了想,又向思忘望了一眼,轻声问道:“忘儿,你肯帮姐姐一个忙么?” 第五章 老顽童大闹毒教 圣毒教主看那昆仑三圣虽然显示了琴艺、棋艺,却言明了要与圣毒教比试剑术,当下便朗声说道:“很好,很好,如此甚是公平,敝教便也出一位剑士便了。” 当下圣毒教中便议论起来,有人道:“让七绝剑下去不好吗?”有人接道:“他们七人联手,那是定然胜得了这位什么昆仑三圣的,若是单打独斗,恐怕不甚稳妥。”有人道: “秦方甲秦坛主剑术甚是了得,让他下场,定然有取胜的把握!” 思忘听了只是不住地播头。却忽觉有琴闻樱在看着自己,面含微笑,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那屏风之前的议论之声仍是断续传来,有人接道:“秦坛主近日身体有些不适,恐怕有些不大方便。”那人道问道:“不适? 习武之人些微小伤小病算得什么了?却说不方便?又不是受了严重内伤,亦或是断了手脚。”先前那人竞不再言语了。 思忘心中恍然,知道为某种缘故,秦方甲受伤一事教中只有少数的几人知道,便是教中的首领也多人不知详情。 身旁有琴闻樱盯着思忘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道:“忘儿,你肯帮姐姐一个忙么?” 思忘奇怪地看着有琴闻樱,觉她神色有些奇特,但听得她如此说,忙道:“姐姐要我做什么,我自然愿意,又有什么帮忙不帮忙了?” 有琴闻樱神色极是郑重,缓缓说道:“此事干系重大,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因此姐姐要你相帮,故而求你。” 思忘呆了——呆,听她说得这般郑重,便也郑重地道:“姐姐且说是甚么事,倘若我能做的,定会去做,但若我做不来的,姐姐要我去做,怕要误了姐姐大事。” 有琴闻樱道:“这件事你定然做得来,倘若你做不来,便没有别人能做得来了。” 思忘心中忽觉有一种极其异样的感觉,那不是一种沉重的感觉,而是比沉重的感觉又多出了许多的甜蜜的——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却说不上来,当下便问道:“姐姐说吧,到底是要我去做什么?” 有琴闻樱道:“须得你先答应了,我才说。” 思忘当下不再询问,想既是自己做得的事情,又是闻樱姐姐要自己做的,便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只因他这——点头,江湖上从此便多了一个少年剑侠出来,与那老顽童一起并称为老少顽童,做丁许多的惊世骇俗之极的事情出来。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有琴闻樱大喜过望,见恩忘点了头,便拉了他的手道:“忘儿,我要你去同这位昆仑三圣比剑。” 此言一出,直把思忘惊得呆了。 有琴闻樱道:“那秦方甲剑术甚是了得,你胜得了他,便未必胜不了这叫什么昆仑三圣的。再说,那秦方甲连你的一描都挡不了,与其让他去丢人现眼,不若让你去冒险一试。” 这番话显然露出有琴闻樱的不无担忧。 思忘几自呆呆的出神,好似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声。 这时场内已自起了变化,骤然之间,众人已不离论论,只听得那个悦耳之极的女人声道:“如此,便请敝教的牟新石牟坛主下场,领教昆仑三圣何足道雅士的剑艺。” 她说完了,并不见有人下场,场内极静极静,众人都屏住了声息要看这牟新石是何等样人,圣毒教众都暗自奇怪为何今日牟坛主这般的拖沓,浑不似往日的雷厉风行。 良久,有些人已沉不住气了,开始悄声议论。这时只见一位方巾儒士缓步走进场中,他四十岁左右年纪,着一袭青衣,腰悬宝剑,那剑如其人,亦甚古雅,显是一柄宝剑。牟坛主脚步甚是迟缓,好似在思索什么重大事情一般,浑然没有一点上去比剑的样子。 那昆仑三圣眼睛—直盯在了牟新石的脸上,待得他将要走近了,方始站起身来,向牟新石双手一拱,“牟坛主,你我一别三年有余,今日在此相会,当真是三生有幸,不知牟兄别来安好?” 那牟新石竟似没有听见这何足道说话,兀自低头沉思着。何足道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又道:“牟兄,你我肝胆相照,这一场剑就不用比了,算做平局如何?且让他人在此相争,你我二人找一清静之处,痛饮三杯!” 众人听得如此说,都是惊异之极,显见对此局面,事先都不曾料到。 思忘亦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好似千钧重担终于放下了一般。 只有有琴闻樱,看了思忘一眼,又透过小窗看看场中静立的二人,神色间显得失望已极。 猛然之间,那场中的牟坛主竟是豁然转身,扑通一声面向屏风之上跪倒,将宝剑从腰间抽出,平举过头,朗声说道:“请教主罚罪,属下无能,曾与昆仑三圣交过一次手,从来没有见过如他一般的奇妙剑术,因此败在他的手下,这三年来虽然潜心剑学,励精图强,但终觉剑学一道与昆仑三圣相去甚远,苫思良久,也无一法可胜,勉强交手,终是自取其辱,兼之败坏我圣教之名,只好请教主另选贤哲!” 这番话一出,场中顿时哗然,群豪欢声雷动,觉得己方必胜无疑,或是已然胜了,竟是有人站起身,喝起彩来。 但亦有人深佩这牟新石光明磊落,昆仑三圣虽已给了他台阶,他原可与昆仑三圣握手言和,既保了自身面子,又免了杀身之祸。现下竟是坦然认输,心胸固然令人敬服,只伯也性命难保。 有琴闻樱再不犹豫,抓住了思忘手道:“忘儿,你点过头的,你已答应了姐姐,千万别让姐姐失望!”说毕转身径自去了,黑暗中却不知她到了何处。 思忘见有琴闻樱眼中泪光盈然,话声又这般郑重,顿时浑身热血沸腾,心中男儿汉的豪气一生,局身内力充盈,衣中真气鼓荡,便如要把衣袖鼓起来一般,身中百脉舒畅无比,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场上众人正自议论纷纷,猛地里顿然止住,齐把目光向那屏风之上瞧去,眼中都是一亮,流露出惊奇之极的神色。 思忘知道,那是有琴闻樱出现在众人面前了,众人这惊异,那自是因为有琴闻樱容貌美艳绝伦。心下不知是悲是喜,竟自涌出一种怪异的感情来,觉得又是骄傲,又是难过,脸上痒痒地,好似有小虫爬过,伸手一摸湿湿的,不知何时已流了满脸的泪水。 场上一时鸦雀无声,众人都是齐齐地把目光注向了场中圣毒教主身旁的少女,惊奇万分。有的豪士竟自不相信似地揉了揉眼睛,再看之时,却仍是眼睛睁得大大地,嘴也张开了合不拢来。 思忘此际的心境又自不同,好似这一刻的沉寂竟有几十年几百中那般的漫长。静静地听着,好似有琴闻樱在同那个女教主辩论,声音细细地说了半天,却仍是毫无结果,再仔细听听,连有琴闻樱细细的声音也没有了,只听到屏风之前的圣毒教首领们的呼吸之声,有的悠长之极,显是内力深厚,有的却非常急促,好似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拼斗似的。 思忘心情更燥,向场内瞧去,那牟新石牟坛主仍自跪着,双手高举宝剑,手臂已然微微有些抖动,再看那昆仑三圣,猛可便被昆仑三圣的神情给吸引住了。 只见那昆仑三圣亦是呆呆地瞧定了前面,却不似群豪的那般惊疑,而是见到了极好极好的朋友一般,猛可地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思忘暗惊:闻樱姐姐莫非也识得这什么昆仑三圣么? 却见那昆仑三圣好似回答思忘一般的自顾摇了摇头,微徽一笑,再看看自己那把焦尾琴,神情竟似有些孤寂萧索。 思忘心中更觉奇怪,盯紧了看那昆仑三圣,浑忘了刚才心中的焦躁烦闷。 那昆仑三圣看了看手中宝剑,又看了看焦尾琴,竟自盘膝坐了下来,将那焦尾琴横放膝上,轻轻地弹了起来。 群豪都是一惊,把目光转向了昆仑三圣,看了一会,又似被磁石吸住了一般,齐把目光转向有琴闻樱。 昆仑三圣却不管众人如何,自弹自乐地沉浸到自己的琴声之中,脸上神色由萧索转为详和,又转为一种极为宁馨的喜悦,渐渐又回复到庄重,从庄重又转为——种淡淡的忧伤,好似在同谁告别。 那琴声婉转柔和,似是在向谁诉说衷肠,一会儿又似变为秦风中的“兼遐”之诗,座中众人听到此曲,已经有人随曲轻轻地哼了出来:“裴蓖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忽而那琴声急转,变为难舍难分的告别之音,忽丽又无可奈何之极,显是终须告别,之后又转为无限的悠远绵长,当真是说不尽的思念和向往。继后琴声便渐渐消失了。 众人犹自沉浸在那琴声所带来的意境之中,却听得何足道问道:“小姑娘,这曲子好听么?”语音略带忧伤,却显得甚是谦恭。 众人都是一惊,不知这是向谁发问,转而又明白过来,齐把目光投向了教主身旁的有琴闻樱。 有琴樱先是一呆,继而说道:“这曲子好听极了,这叫什么曲子!”声音中略带悲音。 何足道说:“这曲子是我新近所作,也是为了写给一个如你这般大的小姑娘,只是不知她现在何处,今天是第一次当众弹奏,却是还没有名字。” 有琴闻樱道:“我便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何足道道:“如此甚好,在下这里先谢了。”说毕当真的便向上一揖。 有琴闻樱道:“便叫‘知音茫茫’罢,我腹中没有多少学问,只是觉得曲中说来说去的,好似便只这个意思。” 何足道一呆,口中喃喃吟道:“知音茫茫,知青茫茫……难道我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她了吗……”猛然觉出自已有些失态,忙向有琴闻樱又是施了一礼道:“多谢小姐,给在下拙颂取得好名字,唉,知音茫茫,知音茫茫,当真是知音茫茫”。说毕又是一声叹息,神情萧索已极。 只听那有琴闻樱道:“前辈也不用这般的萧索难过,你号称琴、剑、棋三圣,琴中知音难觅,觅得又复难见,那剑上知音便未必难寻,也是一样的知音,便不比你的琴中知音么!” 何足道忽地睁开厂眼睛,看着有琴闻樱,神情中满是疑惑,“剑中知音,在于何处?” 有琴闻樱再不言语了。 思忘心中对有琴闻樱的智谋佩服之极,知道自己就该出场了,心中竟自咚咚地跳个不休。 那个悦耳的女人的声音终于响起来,“好吧,便请你的妹妹出来,与这位何足道雅士相见。”她不说比武较艺,只说相见,那是占尽了这场比试的便宜,胜了定是算数的,群豪定然不会赖帐不认,败了却尽可一口换掉。 思忘心中却是失望之极,想到有琴闻樱争了半天仍是为她妹妹争的,与自己又岂有半点相干呢? 黑暗中思忘忽觉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便走,觉得那只手滑腻腻的甚是柔软,接着闻到了一种少女特有的肤香,知道是有琴闻樱拉着自己在走。猛地里醒起自己是穿着闻樱姐姐的衣服,那么自己便是她的妹妹了?这样一想,心中一宽,服气顿壮,只见眼前一亮,已是到了厅中,站在了数百十双目光的注视之下。 众人但觉眼前一亮,比先前吃惊更甚。有琴闻樱美貌绝伦,众人看那有琴闻樱,便如看那仙人一般,座中虽不乏贪淫好色之徒,见了有琴闻樱竟是想也不敢去想。此际见了男扮女装的杨思忘,只是吃惊更甚,但见他一袭紫衣,淡雅中更增高洁,长身玉立,便与十六七岁的少女无异,一张脸上红润润地甚是娇羞可爱,明日闪动,比之有琴闻樱的妖艳更多了几分灵秀之气,。 双眉深深,虽是女子装束,更有不尽的英气豪情含蕴宇内。口唇略厚,虽不似有琴闻樱的樱桃小口可爱动人,却显出少女敦厚的魅力来。 思忘同有琴闻樱相比,多少有些人间烟火之气。 座下群豪己唏嘘出声,思忘向上看去,见屏风之前一位明艳无匹的中年夫人高高坐着,在向自己微笑,当下也微笑着施了一礼。向圣毒教中群豪扫去,猛地见到那大魔头亦在向自己微笑,于是也报之以微笑。向那大魔头身旁的屏风瞧去,却那里看得见什么窗口,原来屏风的正面画得有画,似是一幅巨大的水墨山水画,大魔头身旁窗口那位置上画着一块巨大的山石。 整幅屏画山石秀丽,瀑布飞流,碧潭深深,峡谷幽幽,好似眼熟之极,当下不及细想,又向下看去,看到了绿衣双使。绿衣双使脸色惨白,仍是面无表情。思忘也不愿多看他们,接着眼光一扫看到了秦方甲一张惨白的有若绿衣双使一样的脸,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目光中却充满怨毒。思忘猛地想起自己手中拿着他的剑,感念他给自己治伤,便不及细想,当众走向前去,双手捧剑向秦坛主送过去。秦方中的脸色却是一阵白一阵红的更是难看之极,众目暌暌之下只得接了自己长剑,心中却恨恨地发誓,非报这小鬼的当众羞辱之仇不可。他是小人之心,思忘固是孩子,不知者当不罪,众人又哪里知他二人较艺之事? 只道他是把长剑借给这小姑娘的。 圣毒教主道:“你须得用剑才好,何足道雅士可是寻的剑上知音。” 何足道从思忘进厅的那一刻就一直看着他,此际见他抬眼看向自己,明睁中竟似流露出钦佩之意,竟自心中——荡,好似重锤在胸口击了一下。 思忘径自走到牟新石面前,见牟坛主一双手已抖得甚是厉害,却几自擎着那柄宝剑,乃伸左手取了那柄宝剑,好似不会使剑之人一般,仍是不成章法的拎在手里。 恩忘回头看那圣毒教主,见她好似同母亲小龙女一般的漂亮,更比小龙女多了三妖冶,少了七分宁和,但看向自己的目光却甚是柔和,充满爱意。见她上下打量自己不休,便开口言道:“叫这位牟坛主起来吧,他已是跪了好久了。” 圣毒教主一笑道:“牟坛主就退下吧,有小姐求情,今日我也不罚你了,众位听着,我不罚他,一因小姐求情,二因他借剑与小姐有功,功过相抵,不罚不奖,下不为例!” 这番话只听得群豪直是摇头,不知世间居然也有此等理论。 圣毒教众却大大地替牟新石松了一口气。 那牟新石竟是过来,冲思忘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神情落寞地起身退下,把思忘呆在当地。 这时群豪那边已有人发话了:“你们让这个小姑娘出来,可是算得数么?” 圣毒教主正欲搭话,有琴闻樱道:“自然是算数的,他输了算数,赢了可也须得算数才好。” 那居中而坐的僧人道:“自然算数,只是你也是小姑娘,须得你们教主说句话才好。” 思志向有琴闻樱一望,见她亦自望着自己,眼中已盈满泪光,身体已有些摇晃,但仍是强自撑着。 圣毒教主道:“我女儿说算数自然是算数的,忘儿,你去同何雅士切磋一下吧。” 思忘听她叫自己“忘儿”,心中不禁一动,想起母亲便是这般的叫自己,眼睛已有些红了,向有琴闻樱一望,有琴闻樱有些瞒珊地走过来,附在他耳边道:“忘儿,你会赢的,我相信你,你定然会赢的!” 思忘猛地觉得热血又涌上来,浑身上下觉出有使不完的力气,内力充盈,又鼓满了衣袖。当即走到何足道身前道:“前辈,我们开始吧!” 何足道见他左手拎着剑,右手一直垂在身侧,甚是奇怪,但想到江湖能人奇士所在多有,也就不以为奇,问道:“小姑娘,我尚不知道你的名字,待会儿若是我输了,既不知你的名字,这剑上的知音不也成了‘知音茫茫’了么?” 思忘虽知他在开元笑,但他问自己名字,总不成不说,说了又怕露出了有琴闻樱的马脚,稍一踌躇便道:“我叫思忘。”声音甚是响亮,厅中人人尽皆听得清清楚楚。 何足道道:“思忘,奥,那么应该是有琴恩忘了,好,我们开始吧,你看怎么牙始好些?” 思忘道:“牟坛主说你的剑招他都不识得,那么显然你剑上的造诣已经很深了,我就不与你谦虚了,请前辈准备接招罢!” 何足道道:“思忘小姐爽快之极,我准备好了,请进招罢。” 这话说完,竟然也是手中拎着剑站在当地,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思忘。 思忘见此知已遇上了真正的对手,当下左手将剑缓缓地拾了起来,好似那剑每抬一寸都有千钩之力一般。 何足道看着思忘缓缓拾剑,初时只道他是对己客气,待见那剑的运行路线,摹地觉得骇异之极,好似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娇弱小姐,而是那个把巨人吓得落荒而逃的大魔头一般。 但昆仑三圣毕竟是昆仑三圣,脸上惊惧之色一闪而过,便即也慢慢地将那那柄剑举了起来,居然也是思忘那般的缓慢异常,心中部犹自骇异不已,暗庆若非自己见机得早,只怕现下已是输了。 原来这何足道堪称是一代奇才。虽是生在西域,偶遇明师指点,加上自身聪明绝伦的天赋,居然深窥剑学的堂奥。初时他面上虽然客气,却并没将这个圣毒教中的漂亮小姐放在眼里,待见她拿剑的手势那么随便自如,便心下略微对她看重了一些。 须知一个人只有真正地领悟了一门学问技艺,才会不拘于模式套路、招式手法,如同一个骑术精绝之人,便是随便的以任何一种姿势乘于马上也不会坠落一般。但何足道见她年纪幼小,终究有些不信她已练成了这等剑术中的无上绝学。待得见她手中那柄剑缓缓地举到中途,一颗心险些从胸腔中跳了出来。这哪里是随随便便了,分明那剑举到任何一个部位之时都是一招奇妙之极的剑式,自己若稍有大意,那剑便会在中途任何一个部位刺出来。更可怕的是,那剑有可能刺中自己身上的任何一个穴位。若是等那剑再举起寸许自己尚不觉悟的话,那么任是自己无论有多么高的剑术,终究必输无疑,因为对方已比自己抢先了半招了。 高手较艺,不用半招,只要稍慢得一丝一毫,便会命丧当场,使一世英名付于流水。 这不是骇人之极么? 旁观的群豪中却没有一个人在剑术上能够与何足道匹敌的,否则众人也不会推举他出场了,因之见思忘站着,他亦站着,思忘拎着剑,他亦拎着剑,都是大惑不解,只道他自持身份,不愿占那小姑娘的半点便宜。待看到思忘缓缓举剑,他亦缓缓举剑之时,无不觉得何足道当此之际与一个小姑娘开玩笑,大是不该,以至已经有人轻噬出声。 圣毒教中人却都看见了何足道的面色,见他脸上忽现恐怖之色,都是甚感奇怪,只盼思忘快些转过脸来,好看看他的脸上是不是同大魔头一样的,在玩弄些吓人古怪。 但场中的情势却还是那般的缓慢。只见思忘的一柄剑缓慢地划来划去,似是随便自由之极,那何足道却终因慢了一些而只好跟着思忘的长剑划动,脸上神色庄重之极,好似同一个绝顶高手在比拼内力。 其时场内的形势对于何足道来说又何止是凶险万分呢?他现在每时每刻都有命丧当场的危险,同那种剧烈之极的打斗相比,同那种偶有一刻落于凶险之中而其他时刻能够勉力支撑的局面相比,现在的凶险强出十倍也还不止。 思忘剑上缓缓移动的同时,脚下亦开始移动,何足道脚下亦跟着移动,终于两人各自转了半圈。 这次情形完全倒了过来,群豪见何足道脸色已微现紫涨,庄重已极,哪里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不自禁的都庄重起来,心下骇然,不知这小姑娘何以让这位剑圣如此亦步亦趋,脸色紫涨而又庄重。 这边圣毒教众也终于见到了思忘的脸色,但见他神态悠然,优雅闲适已极,却哪里有半点古怪,大魔头不仅轻咦出声,心中暗赞这小姑娘当真高明之极,只用这样一种轻松自在的表情就把那昆仑三圣吓得那个样子,比之自己的千面魔魂不知要高明多少了。 场中只有有琴闻樱明白双方在以绝顶的剑术相争。因为她看到过恩忘以一指弹掉了秦方甲的长剑,看到了思忘两招之内杀了三人,亦看到了思忘缓缓举剑之际,把那黑衣人吓得惨叫而逃。 圣毒教主看着场内的思忘与何足道,竟是面色亦显得甚是庄严。 何足道此际额上已是徽微现汗,目光不敢稍停地盯着思忘的剑式变化,手中长剑亦是随之而变。 又过片刻,思忘的脸上渐渐现出一种烦躁的神色出来,毕竟是少年心性,久战不下,便即心中烦躁,换了一个有江湖阅历之人,便知已经胜算在握,不会如他这般性急了。 猛听得一声清啸,场中顿然形势大变。但见思忘一条紫色的身影摹地腾身起来,化做一团剑光向昆仑三圣刺去。 众人于此一瞬之间却见昆仑三圣的脸色变得和缓之极。 这致命的一击迟早必至,早在昆仑三圣的预料之中了,所幸的是这一击来得稍早了一点,如果再拖得一刻,待思忘占尽优势之际,那么这一击昆仑三圣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 现下何足道亦是腾身后跃,将手中长剑巧妙之极地向上一撩,便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随即两人都化做一道剑光在场内快速的游斗起来。 此际与何足道同来的人众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了场内,心中骇异之极。 想不到一个那么小,那么美丽的小姑娘,居然有这等快速绝伦的剑术,心下也渐明白了刚才的缓慢移动当真是凶险之极。都在设想,思忘缓慢之后那快捷无伦的一击,任是谁人,如果没有何足道那等见识,纵然也持剑时刻防备着,一万次怕是也死过了。 回想刚才两人的缓慢游斗,都有些后怕起来,禁不住的过看着场内的二人相斗,边悄声的议论起来。 只听一人道:“这小姑娘当真是不可思议,小小年纪,如何练到了这步田地?” 一人接道:“找就看她刚才的慢慢举剑有些古怪,不然何足道怎么会那么神情庄重,好似大敌当前一般!” 其实此时可苦了思忘。待众人明白他先前已占尽上风之际,此刻他可是处于极端被动的境地。若论剑招剑术,思忘可说是当世无匹,此际一击不中,随之而来的快攻快战却并非只是剑招剑术上的胜负了。他尚年幼,内力远远比不上何足道。因而快速游走相斗之际,已是渐渐感到吃力。 那昆仑三圣七年之前与郭襄遇于少林之际,已是内力相当深厚,当时竟自以一手抚琴,一手便剑,口中内力喷出,代指以按琴弦。后来在少林寺中见觉远挑一对铁桶,踏步之间,运力带动脚上镣链将自己刻于育石之上的棋盘抹去,当即认输,臼哲潜心武学,深修内功,从此不再履步中原。没想到对那郭囊却甚为怀念,不自禁的又来到了中原。但他的内力修为自是与七年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现下他趁思忘一意疏忽,将比剑术变成了比内力,但见他一柄剑使开了,风雷隐隐,剑上渐渐地生了一层白色的雾状的光芒,每每和思忘那柄宝剑相遇,便将之荡开,使之不能削断自己的长剑。 思忘但觉面上愈来愈热,对方的一柄长剑每每和自己的宝剑相交,便被荡开,只震得虎口发麻,想要不同他长剑相交,却那里能够。现下自己在剑招上占得优势,招招进攻,尚自是一个平手之局,若是自己避而不同对方长剑相交,剑招上自是非落下风不可,那可是个必败之局了。当下心中想着有琴闻樱的话声,强自撑住。 渐斗渐觉自己内力似在增长,思忘这一下惊喜之极,心中便也更增了几分信心。当下偷眼向有琴闻樱望去,见她正自十分关注地望着自己,当下把那柄宝剑使开了,无招无式的剑术之中,无穷无尽地变化着,招招进攻昆仑三圣的要害。 众人已觉出场下形势在起着微妙的变化,一时之间却看不出来究竟谁优谁劣。 有琴闻樱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紧了思忘,浑忘了自己所受的重伤。 众人都提着一颗心看那场下的二人相斗。只有一个人的心却是轻松自在的,那是秦方甲秦坛主。他败在思忘手下,半日来气愤异常,此时看到思忘剑术,才知就算自己功力完好,剑术再高两成,也非此人之敌手,却不自觉地由心情沉重转而变得轻松起来,反倒觉得要是自己不败在这小子手下倒应该沉重一般。 思忘越斗越是惊奇,浑不明白何以自己的内力愈斗愈强,竟好似在有人相助自己一般,胸中一股热流愈来愈热不说,手臂间更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不知道,他自幼睡在古墓中那寒玉床上,对寒阴之气久而久之的已产生了一种抵抗吸收的能力出来。那日秦方甲原想把玄阴真气打入他的丹田之中,将他置于死地,却于无意之间帮了他的大忙。至今他的体内尚贮有秦方甲的玄阴真气。 那玄阴真气若是就此贮入他的体内,早晚必成祸患。但那股玄阴真气虽不能被思忘吸收,现下被昆仑三圣极强的内力一激,便自行化了,成为能够被思忘吸收和容纳的真气,都流人思忘的丹田之中,成为思忘内力的一部分。 这一节思忘不知,旁人就更加难以明白。但见他越战越快越战越勇,心下对他竟都是骇异之极,竟是没有一个人为他喝彩叫好。 昆仑三圣只是愈战愈苫,看看战到将近五百余招,对方的剑招之中竞没有一招是重复的,而且又是每一招都是精妙绝伦,非得自己尽出全力方得应付。想要靠内力取胜,却觉得这个小姑娘的内力怪异之极,一忽儿奇冷,一忽儿又是炽热异常,每一次双剑相交,但觉得这小姑娘的内力便增长了一分,当真是越战越惊,却百思不得其解。 昆仑二圣猛地跃开了二尺,不再相斗,正欲开言认输,却听得外面有人大叫:“思忘孩儿!思忘孩儿!思忘孩儿,你在哪里呀!” 这声音听来好似有四五个人在不同的方向在呼唤,众人都一齐把目光投向了场中的杨思忘,见他亦是呆呆地站在了当地,好似这声叫的并不是他。 叫声一起,圣毒教主便骤然变色,眼睛飞快地一扫,看了思忘、有琴闻樱和厅上众伎豪客,接着便把目光投向了圣毒教众。圣毒教众已有人站了起来,一副大敌当前的表情。 只听得那声音甚是怪异,好似四五个人,但这许多人又都是一模一样的声音,渐渐地听得明白了,才知是一个人在外面叫,只是这人的轻功也太过吓人,真是形同鬼魅一般,忽而东边叫一声,片刻之间又跑到南面去叫了一声,接着那声音便又响在了北面,只把厅上的众人叫得头如拨浪鼓一般的转来转去。 那声音好似站住了,高声大叫:“思忘孩儿,你藏到哪里去了,怎地不答应我,我是你爸爸,难道你听不出来么?”声音竟似有些难过。 这一下不打紧,厅中的众人都齐把目光投到了厅中高坐的圣毒教主面上,心中都在猜想这高贵的夫人丈夫不知是甚么模样,轻功却高得很呢。 圣毒教主的脸色腾地红了,对大魔头道:“大魔头,你去看看,是谁在外面胡说八道!”虽是这般说了,但神色之间居然显得甚是惊恐。 若当平时,她自不怕任何强敌来谷,但今日正值群豪上门讨战,再来此强敌,实是不好应付,兼之适才见到思忘剑术,此际倘若思忘倒戈,那真是不堪设想。只这一个小小孩童,要在圣毒教中找到一个必能胜他之人已是千难万难,加上群豪和外面的强援,真不知该如何才好。 但她究是一教之主,临危不乱,脸上神色渐渐地平静下来,见大魔头一去不回,又向绿衣双使了个眼色,绿衣双使双手一握,忽然之间便即不见。众人但觉一条绿影一闪,那绿衣双使如何出去的,并没有看得清楚,都暗惊他二人轻功了得。 思忘此际好似没有了思想一般,呆在了那里。好似外面的叫声与他无关。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变了又变,已一连变了多次,只何足道一个看得清楚却不明就里。 猛地里听得外面大叫:“鬼、鬼,我的妈呀,这谷中当真有鬼!思忘孩儿,我是你爸爸,你再不答应我,我可是要让这大头鬼给吃掉了,你便再也见不到我啦,思忘孩儿,你在哪儿,思忘孩儿……” 这叫声直是把众人听得惊异万分,心中均想这教主丈夫也当真怪得可以,说话象个孩子,武功显是奇高,听声音显是已同大魔头动上了手,但几自口中喊叫如常,那是非武功奇高之人所莫能了。 思忘忽然拾眼看向有琴闻樱,二人目光相接竟都是一震,两人不约而同地向一起走近。 那何足道一声长叹,抛下长剑,竞自抱起焦尾琴头也不回地去了,这一去便再也不曾来过中原,只在西域昆仑山上开创了昆仑一派,此后数十年间,昆仑剑派在江湖上亦颇有威名。 这时厅中众人亦自开始骚动,却见那门上的破洞之中,呼地—声飞进一物,众人一惊、却是—人被掷了进来,扑地摔在了大厅之中。众人一见那人,齐都惊呼出声,随即纷纷指责,怒骂之声渐盛。 再看那圣毒教主,却是脸色铁青,哪里有一分漂亮女人的妖饶。 恩忘和有琴闻樱齐看那跌在地上之人,竞自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只见那跌在地上之人头颅巨大无比,却被摔成数瓣,但并不见有血液之属流出,只是脏兮兮的甚是怪异,却不是那大魔头么? 再仔细一看,吃惊更甚,原来在那赃中中的一堆物事里面,尚有一个小脑袋没被摔破,一双小眼睛甚是明亮地在厅中看来看去,脸上神色却甚是惊恐。思忘心中惊恐已极,不相信世间竞有这等奇事,在大脑袋之中尚能长得一个小脑袋出来,当下竟是张了嘴看着,合不拢来。 呼的,那破洞中又是飞进一个物事,扑通摔在大磕头身旁却又是一人,身着绿装,却是绿衣双使中的—人,同样的被人点了穴道摔在厅中爬不起来,却不知是公孙轩还是公孙辕。 众人都惊骇之极地睁大了眼睛,向那门上望去,无论是圣毒教众还是群豪,心中都惊怖之极。 因为这人的武功实在是深不可测之极,无论是大魔头还是绿衣双使,他们的武功众人都是亲眼所见,如今却被人抛物事一般的从厅外抛了进来,这不是骇人之极么? 圣毒教主此时亦是面有惧色地斜眼看着大厅门口。 场内只有恩忘没有骇伯,却又糊涂之极,怎地爸爸的声音、性子全都变了,难道是因为自己被抢到谷中来而变的么?当下也是屏住了气息盯在门口。 但门口仍是一无动静。 众人仍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屏住了呼吸。 呼地,门洞中又飞进一件绿色的物事,众人不必看亦知那是公孙兄弟了,竟是连看那公孙兄弟一眼的兴趣也无,只是把目光盯向那门口。 众人都觉自己的生死似是操在这即将见面的人手里,因此竟都—样的心思,把眼睛转也不转的盯在了门口。 良久,仍是没有人进来。 众人盯得眼也酸了,有些人已把目光移开,看那躺在厅中的大魔头和绿衣双使。人们有了些轻微的骚动,有些人在小声地议论,猜测那人已经走了,也竟然有人猜测那不是人的,因为人能够如此,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忽然听得门外哈哈哈地传来三声大笑,顿时把众人吓得声音半点也无,齐都把目光注向门口。 可是门口却仍是不见有一丝声息。众人任谁也没有想到要去门外看上一眼,地上躺着的三个活教材教得众人十分的乖。 众人开始松懈,议论。 忽听得门外又是哈哈哈的二声大笑。 有琴闻樱低声对思忘道:“怎么你的爸爸这么个怪法,他到底在弄什么把戏?” 思忘却低头想了一会儿,仍是不明白,只得向有琴闻樱道:“这人不象是我爸爸。” 有琴闻樱见他如此说,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这时外面又是哈哈哈的三声大笑,接着有人说道:“你们都想看着我进去,我偏偏不进去,现下你们不想看我了,我可要进来啦!” 众人都一齐把目光盯在了门口,却见呼地从那大洞之中又飞进一团庞大的物事,众人盯着看那物事飞进厅中,向那被点了穴道的三人飞去,却听得忽通一声,那物事落地却发出了一声巨响,只把众人都吓得一跳,谁也没有猜到这物事会是怎么的一个重法。待得仔细一看,那物事却是一块巨石,重量足足有四五百斤,落在了绿衣双使和大魔头中间,却没有伤到任何一人。 众人情知上当,待得回头看时,厅中早已是多了一人。 许多人几乎一齐惊呼出声:“神雕侠!” 只见那人一袭白衣,右边衣袖束在腰带之中,头发黑中带白,脸上神色却是极是冷漠。 众人但觉得他的一张脸简直是异常的丑陋不堪,任谁看了一眼便再也不愿去看他第二眼,简直可以与那大魔头摔在地上的面目相比。 思忘竟然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爸爸!”却是不敢走过去,仍是站在有琴闻樱身旁。 今日他爸爸的神情古怪之极,他竟是有点害怕。 那人听到了叫声,先是全身一震。接着向厅中诸人脸上扫去,他的脸丑,目光却是精锐如电,看到了谁的脸上,谁便不由自主地心为之颤,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移开了。当看到有琴闻樱的思忘之际,脸上虽看不见表情,眼中的目光却柔和之极,问道:“是谁在叫爸爸?” 思忘又叫了声:“爸爸,难道你不认得孩儿了么?” 那白衣人却是上下打量着思忘,用手搔着花自的头发,奇奇怪怪地上下打量着思忘。 此时厅上的群豪也都莫名其妙地看看思忘,又看看神雕侠,觉得中间诸般事情都怪异之极,先是外面叫“思忘孩儿”,这个思忘孩儿却呆在了那里不答,接着这个神雕侠便在门口玩起了诸般的古怪,接着这思忘孩儿便是真的叫起神雕侠爸爸来,而这神雕侠居然面对着自己要找的思忘孩儿发起呆来。 再看那圣毒教主,更是神情窘迫之极,显是不愿当众与这神雕侠相认。 这时众人中已有脑瓜灵便之人发话了:“这孩儿叫谷主妈妈,叫神雕侠爸爸,倒是我们多事了,千里迢迢地趟这浑水。” 话中之意甚是明白,那就是说,这孩子既是神雕侠与这圣毒教主所生,我们却来帮这爸爸来向妈妈要孩子,那不是多事么? 果然众人中已有好多人明白过来,竟自哈哈大笑,道:“就是,这孩子在古墓之中和在六合谷中不都是一样的么?”有人接道:“那是自不一样啦,你没见这孩子武功了得么,那自是他爸爸教出来的啦,我看还是在古墓之中好些。”有人反驳道:“我看不见得,这六合谷中风景秀丽,阳光明媚,住起来才叫自在,那古墓之中住起来却甚是……甚是……终日不见阳光,总不是好受的。” 那神雕侠看看恩忘,听了众人议论,又看了看圣毒教主,终于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却问道:“你是思忘孩儿,你真的是思忘孩儿么?怎么竟自变成丁一个小姑娘了?” 思忘哇地一声竟是哭了出来,扑在那神雕侠身上,叫着:“爸爸,你怎地变成了这样子了?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又长了这许多白头发出来。” 神雕侠道:“孩儿别哭,乖孩儿,好孩儿,再叫我一声爸爸,再叫我一声爸爸!”思忘哭道:“爸爸!爸爸!怎么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你的头发就白了这么多呢?” 神雕侠道:“我的乖孩儿,好孩儿,爸爸不是长了这许多的白头发出来,是长了许多的黑头发出来!” 众人尽皆骇然,均觉这神雕侠虽是侠名素着,气量却是忒也狭小,只因为一个孩子被别人抢定,便弄得长出许多的白发不说,更是变得神智也不清楚了。 有琴闻樱看着神雕侠用单臂抱着思忘,言语犹自不甚清楚,心中亦甚酸楚,脸上亦十分悲伤,暗想只因我母亲的一个念头便叫这一代大侠从此神智失常了,更叫忘儿从此便如同没有了父亲一般,那不是可悲之极么? 看到他二人在场中抱在了一起,口中不住地自说自话,圣毒教主终忍不住了,叫道: “忘儿,你过来罢,你父亲已经神智失常了,莫叫他弄坏了你。” 众人看去,见那圣毒教主面色宁和,已没有了刚才的窘迫,都是惊奇万分。 神雕侠面目仍是那般冷漠地同思忘说着话,神色虽冷漠之极,声音却是柔和之极,此际听到圣毒教主说他神智不清,当即扔开了恩忘,只一纵,便来了圣毒教主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这个小姑娘怎的说我神智不清,难道你当真便是思忘的母亲不成?你叫什么? 他母亲早已死去多年了!咦,不对,不对”。说毕转身向众人道:“思忘这孩儿的母亲是小龙女,父亲是神雕侠杨过杨兄弟,刚才是我说错了!”这番话岂不是神智更加地不清了么7思忘道:“爸爸,你这是怎么了?” 神雕侠道:“乖孩儿,便是你这孩儿更乖一些,直是舍得叫我爸爸,不似我那女儿,总是嫌我年纪大了,竟是不肯当着别人之面叫我爸爸。乖孩儿,你再叫我一声。” 不待思忘说话,那圣毒教主道:“忘儿,快离开他远些,他神志这般的不清楚,一会儿便是认不得你,别要弄坏了你。” 神雕侠竟似连身子也不转,哩地一声就到了圣毒教主面前,伸手就去抓那教主的险。 这一下变起仓促,众人都是一惊,圣毒教众想相救已自不及,却听得神雕侠口中说道: “你这小女孩也戴了面具么,摘下来让我看看!”手中却不停留地仍是向她脸上抓去。猛地里听得他怪叫一声,翻了下去,双眼一翻躺倒在地,便即不动。 这下众人更是没有想到,都惊骇异常地拾眼看向那圣毒教主,只见她的脸色仍是苍白之极地喘息不休,显是对神雕侠刚才的那一抓犹自心有余悸。 思忘一下呆佐了。 有琴闻樱望丁一眼躺倒在地的神雕侠,再看一眼呆在了那里的思忘,泪水竞自夺眶而出,欲要扑上前去安慰他,却摇摇晃晃地只向前迈动两步,也扑地摔倒了。 圣毒教主却是看也不看有琴闻樱,向圣毒教众一摆手:“把这疯子扔出去!” 圣毒教众虽见神雕侠躺倒不动,但忌惮他武功了得,纷纷抽兵刃站起来。 思忘大叫一声腾身而起,跃到了神雕侠身侧,口中只叫:“谁也不得动我爸爸!” 场上众人都呆在那里,作声不得。思忘俯身见神雕侠已然不动,再拾眼看有琴闻樱,见她亦是摔倒在地,脑中轰地一下,便欲摔倒,强自撑住,站定了问道:“闻樱姐姐,你怎么啦?” 有琴闻樱吃力地抬起头来,“忘儿,我不碍事,快看年你爸爸,他中了毒,我这里有解药,”说着强自撑着向这边爬过来。 圣毒教主道:“把小姐搀下去!” 几名圣毒教众毫不含糊地跃了出来,内中有秦方甲和牟新石,别人却并不认得。 思忘眼睛已是红了,长剑一摆,—片剑光罩下去,便即有两名圣毒教众倒地不动,余人呆在当地,不再敢上前。思忘俯身抱起了有琴闻樱,走到神雕侠身旁,将有琴闻樱放到了地上的铁车轮旁。回身亦把神雕侠的头挟正了放在铁车轮之上。 圣毒教主道:“你们怕了这个小孩子么?”声音里透出一股威严之极的训斥。 圣毒教众忽地一下涌了上来。 那边群豪已有人说话:“圣毒教当真是脸皮厚的可以,全教上下便没有一个武功象样的,硬把这小孩子遣出来比武,现下用完了人家,又都是一齐上手,要同这么一个大点的孩子群打群欧、可以可以,当真是可以啊!” 这声音清清楚楚地送人众人耳中,显是说话之人内功奇高,寻那说话之人,竟是不知此言出自何人之口,倒好似大家都在寻那说话之人。 圣毒教众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拔出兵刃,将神雕侠、有琴闻樱和思忘围住了。 圣毒教主道:“各位英雄请便罢,今日敝教处理家事,改日定当奉请各位来谷中做客。” 众人一听,便有少数人已站起身来自行走了出去。这些人本来也只是凑热闹,壮声势,走与不走,实在与大局无关,因他们中多是武功低微之辈。但大多数人众却觉得事有蹊跷,竟是站着不走,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圣毒教主却不再理会群豪,只让手下教众向思忘攻击。 她是对这位神智不清的神雕侠像怒之极,害怕之极,唯恐有琴闻樱用解药把那神雕侠救转来,是以竟然命令手下教众当着群豪之面向一个小孩子动起手来。 思忘亏得手中拿了那把牟坛主的宝剑,这也是他的一念之仁救了自己。他在小窗后见那牟坛主双手举剑累得已是有些抖,只想着如何帮他才好,上场时便即还了秦方甲的剑,取了牟新石的剑。此刻那柄宝剑被他神妙无方的使将出来,只把众教徒郁通在圈外,近身不得。 有琴闻樱却从怀中拿出了解药,正欲给那神雕侠喂下。却听得圣毒教主道:“连这小孩子一并毒倒了:” 群豪这下吃惊不小,抬眼一看,圣毒教众果然都在纷纷向怀中去掏暗器。有琴闻樱只吓得一张脸苍白如纸,似没有一丝血色。 在场之人除了圣毒教众之外,只有有琴闻樱知道圣毒教中使毒的厉害。圣毒教虽为一教,却并非教中共用暗器毒药,而是每个教徒都有自己的暗器毒药,有多少个教徒,便有多少种解药,如若恩忘被暗器打中,那自足非得寻那发射暗器之人方能解得,自己便是以教主女儿的身份也解不得,心下如何不惊? 正自踌躇无策,只见地下躺着的神雕侠伸了个懒腰,竟自坐起身来,口中只道:“好香啊,好香,这一觉睡得好香。” 众教徒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也不待教主发话,暗器纷纷出手,有的射向杨思忘,有的射向神雕侠,却没有人向有琴闻樱身上发射暗器。 只见那独臂侠用脚一勾,左臂一抄,蓦然之间地下两个巨大的铁轮如同自动跳起来的一般站直了,绕着思忘,有琴闻樱和神雕侠滚动。那四轮飞快滚动,轰轰有声,直如一面运动的盾牌一般把众教徒的暗器纷纷挡开。 众人都是惊得呆了,眼见那两只巨人使用的铁车轮巨大异常,沉重之极,巨人使用起来也没有现下的神雕侠那般的灵便。 只见他偶而用手在这只轮上拨一下,偶而又用脚在那只轮上点上一下,两只巨轮便绕着三人转个不休,好似永远不会停下来一般,更好似越来转得越快了。 那边群毫也都惊得呆厂,浑没见过世间居然会有这等奇功,好似车轮本非为巨人所有,而是眼前神雕侠的趁手兵刃一般。 神雕侠的脸色仍是如僵尸一般的冷漠之极,眼神却与孩童一般的流露出无限天真的神色来,双脚在地上又蹦又跳地,口中却叫:“好玩,好玩,当真是好玩之极!” 众人如何见过这等奇观,心下只觉骇然之极,却没有觉出一丝一毫的好玩来。 这时圣毒教徒中有人见暗器竟是射不进圈内,那两个沉重之极的大铁轮转动起来犹如铜墙铁壁树在那里,身后教主又在催逼,便骂了一句,“这疯子武功当真是怪异之极。” 话音未落,只见那大铁轮蓦然之间掉了方向,却不再顺着原定的路线转丁,而是呼地一声径直向那说话之人飞去,那人竟被吓得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那向自己飞奔而至的巨大异常的铁轮,全身僵硬,好似被点了穴道一般,那铁轮扑地将他撞倒丁,却如同自己长了眼睛— 般的,又自行回到三人身前,继续绕着三人绕那圈子,好似并不曾离开过。待众人看那被撞之人时,却已是血肉模糊的一团,眼见是不能活了。 这一下众人惊得顿时鸦雀无声,连那些施放暗器之人也都住手不发,呆呆地看着。 那神雕侠却是几自玩那两只轮子,见众人都是僵在了那里不动,觉得甚是没趣,便开口催促道:“骂呀,打呀,快点快点,快骂快打,你们不骂不打地僵在那里,这架也打得太也无趣之极!” 圣毒教众却哪里还敢动手,越发地僵在那里不动了,唯恐稍一有动那轮子便向自己飞来,把自己也撞成那血肉糊糊的一团。 圣毒教主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再也不发一言,好似从此不再开口说话了。 那神雕侠却犹自不肯罢休,仍自叫骂着,让众人骂,让众人打,待见众人再也不肯动手,便即也佳口不骂,脸上表情僵尸如旧,眼神却是灵活之极地转动着,似在打什么主意。 猛地,那车轮向一名圣毒教众滚去,快捷无伦地说到便到了,那教徒只吓得啊地一声大叫,闭了眼睛待死。隔了半晌,却并无异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哪里有什么车轮,那轮子分明却还在原地转着呢,只道自己眼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再看去,却见那车轮呼地又向自己飞来,这次可是干真万确的,只吓得魂飞魄散,又是一声大叫,当即晕倒。 那神雕侠哈哈大笑,口中连叫好玩,叫完了,又把眼睛向厅中的圣毒教众扫去,似在寻找新的目标。 众人几时见过这等神功?那车轮重三百余斤,便是平常十余斤重的一件兵刃,若是快捷无伦地使出去,欲待中途变招或顿然收回也非撞得自身受内伤不可。一个巨大无比的铁车轮却被他用来玩这种游戏,当下只惊得人众个个呆如木鸡。 此时那神雕侠又在人群中搜寻目标,两只车轮却仍自转着。 只见他把眼睛盯住了一名圣毒教徒,那圣毒教徒不待他推动车轮撞向自己,竟是撤腿就跑,逃向厅外。 第六章 千魔洞老少奇遇 那神雕侠施展绝艺将一名圣毒教众吓昏之后,快乐之极,哈哈大笑,随即眼神又在圣毒教众之中转来转去、找寻新的取乐的对象。 当下他把眼睛盯在了一名教徒身上,那教徒不待他推动那车轮,已自行吓得大叫一声,转身便逃。刚逃得两步,却见那巨大无比的铁车轮轰隆一声从面前快速绝伦地冲过,险险压到他的脚上,只把吓得定在了那里,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在心中抱怨上帝的不公平,让这个疯子神雕侠偏偏选中了自己。 神雕侠见他不再动了,便道:“你跑哇,怎么不跑了啦?”那名教徒却几自不回头也不动。 神雕侠眼珠转了转,把目光投向了宝座上面的圣毒教教主。 那教主呼地腾身而起,只听得两声兵刃出鞘之声,接着见那教主竟是握着两柄利刃凌空劈向下面的神雕侠。 那神雕侠挑逗别人同他打架,待得见了圣毒教主真的动手同他打架之时,口中却大叫: “啊呀的不得了,你这样的拼命岂不是要了思忘这孩儿爸爸的命么?”手下却不闹着,但见那两只车轮转着转着,便有一只腾空面起,向上迎去。 那圣毒教主甚是了得,待见车轮迎了上来,募地空中一个翻身,脚尖在车轮上一点,便即又腾身而起。 这两下起落都姿态优美之极。只把一个神雕侠看得呆了一呆,那车便即缓得一缓。这时圣毒教众见教主已然出手,便都纷纷地拔兵刃又扑了上来。待见那车轮一缓,暗器之属便纷纷出手。倾刻之间暗器雨点也似地扑向了圈中的三人,危急间竟是连同有琴闻樱也给捎在了里面。 思忘忙挥宝剑拨打暗器,神雕侠亦手忙脚乱地拨动车轮阻挡暗器,空中的圣毒教主又是从空中一个转身,双刃一齐劈了下来。思忘猛觉左臂一麻,已给暗器打中,倾刻间便即抬不起来,但仍是勉力地打落了一支射向有琴闻樱的暗器。 此际神雕侠的左手正自掸落两枚射思忘背心的暗器,两只脚却在拨动车轮。见那圣毒教主从空中击了下来,竟是又从断的衣袖之中伸出一只手臂来,挥掌拍圣毒教主。那圣毒教主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武功中有这种变化,只觉一股排山掌力压来,双剑便击不出去,人也被震得倒翻了出去,—口鲜血喷了出来。 有琴闻樱惊呼:“妈妈!” 场上所有的人都惊得呆了,膛目结舌地看着神雕侠那只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那手臂危急间伸出来,竟是将衣服也撕裂了好大的—个口子。 众人实在想象不出世间何种地方载得有这种武功,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那两只车轮竟自慢了下来,终至倒在了地上,咚咚两声,便再无声息。 那神雕侠也是呆呆地看着那条手臂,好似责怪它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 思忘道:“你不是我爸爸!” 那圣毒教主几乎与思忘同时问:“你不是神雕侠杨过?” 众人都一齐把目光盯向了这个假神雕侠。 只见他呆了一下,猛地在脸上抓了一把,竟是硬生生地从脸上撕下一层皮来,赫然之间众人面前竟是出现了一张红光满面的脸,那脸上满是孩童的天真和稚气,丽他的眉毛却是全白了,长长地垂下来。众人只看得呆了,看不出这人到底有多大的年纪。 那人撕下那张人皮面具,向思忘手中一塞道:“还你爸爸去,下次扮谁也不来扮他,碍手碍脚的,好端端的一条手臂硬是不让使唤,若不是为了找你这孩儿,我便是扮猪扮狗也不来扮你爸爸。” 思忘眼睛眨了眨:“你是周伯伯?” 那人神色顿然快活起来问道:“对呀,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爸爸妈妈向你讲过不少如雷贯耳、久闻大名之类的英雄故事? 快快说,快说!” 思忘道:“我爸爸说他有个大哥哥,叫做老顽童周伯通的,便是你这样子。” 他其实是说象“你这样子胡闹”,但想到对方究是长辈,是以没说。 那老顽童周伯通竟自大乐,拍手叫道:“好好,他果然守信用,告诉你我是如何的英雄了得。”说完了,竟自地把掌拍个不休。想是这半天总是想拍手掌却不能够,现下要多拍儿下把这场子找回来。 众人有人听说过老顽童周伯通的。现下看到了他,无不惊异他的名字和他的行为竟是这般的相符,只怕世间再没有一个人的名字能有他的名字这般恰当。 圣毒教主坐在地上,却仍是起不了身,向局伯通道:“前辈果然便是名动江湖的中神通么,那可是中原五绝之首呢!” 这句话只把周伯通说得大乐特乐,直是后悔刚才那一掌把她打得重了,当下恨不得便即跪下向那圣毒教主赔罪。那圣毒教主却只是微笑不语,眼中流露出无限的伤感看着思忘和有琴闻樱,轻声问道:“樱儿,知道你姓什么,知道妈妈姓什么么?” 闻樱含泪点了点头。 众人都是奇怪之极。怎么临到了这种时候却来问这种无聊之极的问题呢? 圣毒教众都神色庄重之极。 有琴闻樱亦满眶泪水。 局伯通见那圣毒教主伤得甚重,竟自不顾男女之嫌,轻身纵起,跃到了毒圣教主的身旁,把手抵在了她后腰的命门大穴上,将真气输入她的体内,替她疗起伤来。 群豪中有人轻嘘出声,只见那周伯通左手抵在圣毒教主的腰后,右手在脸上很是随便地摸了一把,向那发笑的方向轻轻一弹,但听得“啊”的一声大叫,人群中的发笑之人似是中了什么暗器。 众人都看那惊叫出声之人,却见他的鼻尖上似是叮了一只苍蝇,已自将鼻子都叮得出了血。那人伸手从鼻上抠下—块物事,仔细一看,却哪里是什么苍蝇,分明便是一块硬硬的鼻屎。 那人一看那鼻屎、竟自骇异得呆了。 旁边亦有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来看,亦看出是块鼻屎,便有几人吃吃地笑了起来,但只笑得两声便即住口,再也不敢言声,紧张之极地看着场内的老顽童,生怕那鼻屎也变做苍蝇叮到自己的鼻子上。 场内的老顽童此际却不再理会诸人,只是全神贯注地替那圣毒教主疗伤,头上已开始冒出蒸腾的白气,显是伤的不轻。 思忘看着面前的这一切,一晚间的多次反复变化,直是把他纯粹地由一个孩子折腾成了大人。 他看了看老顽童同圣毒教主,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有琴闻樱,轻轻地走过去,放下那柄宝剑,将有琴闻樱扶得坐直了身子,也是用左手抵在她的命门大穴上,神色庄重之极地为她疗起伤来。 有琴闯樱看着思忘过来,看着他扶自己起来,看着他放下了宝剑替自己疗伤,竟自呆呆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待觉得一股浑厚之极的内力透进命门穴中热烘烘地与自己身中黑风中毒相抗,竟自不由得泪流满面,心中起伏激荡,却哪里静得下心来。 思忘但觉有琴闻樱体内有一股怪异之极的内力在来回冲撞,他知道这便是那黑风掌毒了,便运内力将这股毒向上逼去,但有琴闻樱体内却似乎生出千百种的内力,与自己输入她的体内的真气相抵销,却如何也逼不动那股黑风掌毒了。 但他仍在坚持着,渐渐地觉得有琴闻樱的体内各种力量在减少,只有少数的几股在与自己的内力相抗,但那已经不碍事了,他已经能够运自己的内力将那几股力量引向自己内力的同一方向。 此时有琴闻樱的脸上仍是接着泪痕,但面容却宁和平静,现出—种安祥的幸福来。好似在阳光下欢快地奔跑之时的那种表情。 当下群豪见这场争斗终是以此结局,都纷纷地起身准备离去。 周伯通和圣毒教主,思忘和有琴闻樱都在运内功疗伤。 圣毒教徒庄严肃穆地等待着。 蓦然之间,远处似是传来了隐隐的乐声。人们都惊异之极地抬头望去。 此时天光微明,那乐声甚是奇异,在微明的天光之中山谷里巳飘起了一层轻雾,顺着那门上的破洞飘进屋里来,愈发地显得那乐声的神秘和怪异。 群豪本欲离去,听此乐声,却都被定位了似的相互看着。 圣毒教主睁开眼来,对周伯通道:“多谢前辈疗伤大德,只伯今生再难图报,只好祈待来世了,还望前辈珍重!” 周伯通亦睁开眼来,见她如此说,只把双手乱摇,道:“不不不不,你的伤是我伤的,疗自然还是我疗,说什么今生不死不生的,难听难听!” 圣毒教主众都神情严肃地看着教主。 有琴闻樱浑身一震。 思忘但觉有无数股力量又一齐攻来,当下仍是潜心用功,忽觉左臂一阵麻痒,随即便有无数只小虫子咬噬心脏一般,再也用不上一丝力气。 有琴闻樱回身一看,吃惊地问道:“忘儿,你受伤了么?”说毕拾起思忘的手臂一看,一道青绿色的伤口赫然在目,显是被什么暗器擦伤,伤虽不重,但伤口呈青绿色,显是剧毒无疑。 有琴闻樱一看那伤口,大吃一惊道:“中了青绿庄的暗器,居然挺得这许多时候没有昏晕过去,当真也是奇了。”口中说着,一边转头向圣毒教中叫道:“青绿庄!拿解药来。” 当下一名身着青绿衣饰的圣毒教徒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把一截亦呈绿色的竹筒递到了有琴闻樱的手上,随即转身退下。 有琴闻樱把竹简在手中一震,便有一只同样是青绿色的药丸跳了出来。 外面的乐声更近了,倾刻便到了门外。猛然之间,那乐声全部止歇,待得片刻,就听得一个阴沉的声音道:“你自个出来吧,难道非要我进去请你不成?” 那圣毒教主脸色顿然变得苍白之极,缓缓站起来,却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思忘和有琴闻樱,然后冲局伯通施了一礼道:“相烦前辈照顾这两个孩子,小女子感激不尽,咱们就此别过了。”说完又是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周伯通一时呆住,随即又是使劲地摇动着双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那圣毒教主却已自转身出去了。 周伯通呆了一呆,回身抱起思忘和有琴闻樱便向前追了出去。 这时群豪有人叫道:“火、火!”声音恐怖已极。 周伯通冲到门口便退了回来,身上的衣服已然着火。他放下有琴闻樱和思忘,扑灭了身上的火,口中冗自叫着:“厉害,厉害,却不知这是些什么古怪!” 众人但见那火势迅猛之极,眼见就烧进了屋来。 那大厅本是整株的水杉木构筑而成,此际骤然遇火,便即一点即燃,众人尚不明白就里,那火势已是上了屋顶,倾刻之间大厅中浓烟滚滚,炽热异常,便是对面相隔五尺之距已自看不清面目,群豪登时大乱。 混乱之中有琴闻樱忽然脑海中电光火般地一闪,叫道:“忘儿,周伯伯!” 只觉手中一紧,已是有一人抓住了自己的左手,原来思忘一直就守在自己近旁,当下心中一热。却听得前面周伯通的声音道:“思忘孩儿,恩忘孩儿,快快过来我抱你出去。” 原来周伯通见火势太猛,想到地上还有三个被自己点了穴道之人,便跳过去替他们解了穴道。这得感谢圣毒教主,如不是她赞了老顽童几句,只怕这三人今日做定了这火中冤魂。 老顽童解了他三人穴道,却闻到一股臭烘烘的气息,也不知他们三人哪个被吓得失禁所致,老顽童手捂鼻子,连叫好臭。 那绿衣双使和大魔头倾刻间便已是逃得无影无踪了,接着便听到了有琴闻樱的叫声。 有琴闻樱叫得几声,却听得呼地一声眼前已是多了一人,却正是那老顽童周伯通。当下有琴闻樱便牵了老顽童与思忘两人,回头便走,向那屏风之上母亲的座位上摸过去。 行得几步,只听得当地一响,思忘伸手向地下一摸,却是一柄剑,当下便即提在手里,向前一走,脚下又是—绊,周伯通当此之际,竟是玩兴不减,伸手摸得那绊得脚的正是那只巨大的铁轮。当下运劲向那铁轮推去,那铁轮竞自直立起来,轰轰地滚动着,冲向大厅的墙壁。只听得轰地一声,将墙壁竟自撞了一个大洞,那铁轮势犹不衰继续向外冲去。 烟雾之中,却见好多的人影,亦自向那大洞之中冲出去了。 周伯通大乐,又拾起了另一只铁轮,向另一面墙上依法炮治地一掌推去,那钦轮亦自轰轰响着破壁而出。 只因周伯通这两下儿童心性的发作,却不如救了多少性命出来。 两边墙一破洞,便从个问穿过了—阵疾风,厅中烟雾倾刻间淡了许多。有琴闻樱忽然发觉已有人摸向了母亲的座位,当下低声向周侗通道:“老顽童,你把那人赶走,我们从那座位下边的地道中走……” 老顽童一听便即来了精神,喝道:“喂,把地道让出来让我们进去瞧瞧。” 那人却是并不买这老顽童的账,仍是在座位的周围摸着,似在找寻什么东西。 大厅中顶棚上已有不少炭火如下雨一般的掉下来,此刻老顽童亦急了,脱下一只鞋子向那人打去,那人伸手一隔,却没有隔到任何东西,觉出上当把手收回之际,却听得“啪”地一响,竟是挨了记重重的耳光。 原来老顽童当此急切之际仍是在玩。 那鞋子飞回来,老顽童仲手接了穿在脚上。 座位旁的影子果然没有了。 有琴闻樱让老顽童坐在那座位上,老顽童乐不可支地哈哈坐了,却是半天没有动静。 思忘伏在老顽童腿上,有琴闻樱伏在老顽童的另外一条腿上,手却在下面摸索着。 大厅中火势更浓,群豪有的没逃出去的闷在厅中,被火烤得惨号声声,甚是骇人。那冲出去的,有的硬生生地又被火烧了回来,竟自身上全都着了起来,在厅中跑动着,便是一个火人一般的甚是令人恐怖。猛听得哗哗拉拉地一阵巨响,那大厅的顶棚竟自被烧得塌了下来。 老顽童吃惊之极地刚欲腾身而起抓住两个孩子做拼命的一冲,但终究是晚了一步,那顶棚倾刻之间便已是距三人的头顶不及丈余了,眼看无论如何也跃不出去,只有闭日待死,却忽觉脚下一沉,好似身子已然腾空,脚下浑似没了着落一般,全身顿时没有了重量。 却见那大厅的顶棚仍是离头顶丈余,接着是轰轰的一阵巨响,那顶棚竟然被留在了上面。 这一下三人直是向下落去,不知到底落了有多少时候,却还是没有到底。 老顽童已是忍不住了,问道:“小姑娘,你的这个地道怎么这么深,到底有多深,还有完没完?” 有琴闻樱道:“我却是从来没有下来过,不知到底有多深。” 周伯通道:“这么好玩的地方你怎么不下来玩玩,你母亲下来玩过没有?” 有琴闻樱道:“母亲也没下来过。” 周伯通道:“怎么你们修了这地道却从来没下来过?那修了做什么用的?” 有琴闻樱道:“这地道不是我们修的,我们来到谷中之时即有了,是原先的六合谷主告诉我们的。” 周伯通想了想道:“那原来的谷主是被你们赶走的,还是让给你们住的?” 有琴闻樱道:“是被我们赶走的。” 周伯通道:“啊呀不好,你们赶走了他,他定然会想法子整治你们,现下可好了,没有整治了你母亲那鸟婆娘,却好教来整治我老顽童。这等代人受过的滋味可不太好受,不仅是不太好受,简直是难受之极。” 有琴闻樱和思忘亦不觉地感到心下骇然,自从下了这地道,便一直这么样地向下落着,到现下尚没有到底。待到了底下,三人是个什么样子却是不好预料了。 那周伯通嘴上却是仍不肯停:“就这般地落下去,总也不到底,落个一年两年,十年八年,也不到底,岂不是要把我老顽童饿死么?就算饿不全死,只饿得半死,到了底下再那么一摔,也势必非得全死不可。” 思忘听得只是恐怖之极,心想这么个落法便是神仙也摔死了。 有琴闻樱忽然道:“不管多深,总有到底的时,可要小心着点,万一下面是个深潭,可别呛了水。” 思忘和老顽童均想这话甚是有理,如此落法,下面如果不是个深潭,那不是自寻死路么?这样想着老顽童竟自再也不肯说话,把一口气憋在了肚里,生怕自己一说话,一喘气之时正赶上落在水中呛了水。 黑暗中思忘悄悄地伸过手去,寻找有琴闻樱的手,却在空中两手相遇了,原来有琴闻樱也在此际伸手宋找他的手。 两人竟是一样的心思,顿时便觉得既便这深井地道有千丈万丈,再向下落下去千年万年也不可怕了。 思忘竟自在心中暗暗地希望这地道长一些再深一些。 老顽童实在有些憋不住那口气了,正欲吐气开口说话,却听得“蓬”地一声响,竟似是到了底,且并没有任何异样。 思忘问道:“是到底了么?怎么这么个怪法?” 话音未落,却忽觉头上被谁用布蒙任了,却听得老顽童道:“两个小娃儿,倒会开玩笑,用什么蒙我脑袋?” 有琴闻樱伸手亦摸着蒙在自己头上的那大布,以为思忘在同自己开玩笑。 思忘道:“你的头也让布蒙上了么?” 有琴闻樱一听,心下竟是顿党骇然,道:“有人!” 周伯通道:“谁,在哪里?” 有琴闻樱道:“我们三个人都被蒙住了头,却不是有人么?” 周伯通一听,便即双手挥舞,隔着那大布向四面各击了一掌,却没有任何反应。 思忘亦用长剑将布刺破了,却也没有看到任何的敌人,黑暗之中但见黑暗,却哪里有一丝人影。 周伯通道:“小孩儿,别作声。” 思忘和有琴闻樱都不作声了,不知这老顽童又要搞什么古怪。 两人一不作声,那老顽童也便没有了任何声息,隔了良久,老顽童才长出了一口气道: “没有人。” 有琴闻樱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人?” 周伯通道:“我听了这许久,除你们两人孩儿,再没有任何喘息之声,非但没有喘息之声,便是连心跳的声音也没有,既没有喘息之声,义没有心跳之声,那定然是不会有人了。” 思忘和有琴闻樱点头,心想这老顽童虽然胡闹之极,心倒是细的,亦是暗暗地心惊,惊异这老顽童武功实是深不可测,居然连心跳的声音也能听到。 思忘问道:“没有人把这布盖到我们的头上,那么是它自己盖上的么?” 有琴闻樱似有所悟,问道:“忘儿,有火折没有?” 思忘道:“没有。你是知道的。我手中只有—把剑。” 闻樱猛然醒起思忘仍穿着自己的衣服,不禁心中荡起一种甜润的感觉。 却听得老顽童道:“要火折么?我有,我有,我这里有,老顽童没有火还叫什么老顽童。” 有琴闻樱道:“你划个火看看。” 老顽童一想不错。便即掏火折打火。 老顽童打亮火折,有琴闻樱“啊”地大叫一声,这叫声骇人已极。 思忘纵身过去,却见有琴闻樱闭了眼睛怔在那里。思忘将手抚着她肩,她却全身剧震,随即知是思志,平静了一些,却仍是全身抖动着道:“鬼,鬼!我看见鬼了!” 老顽童一听,“在哪里,鬼在哪里?我去给你把它抓来,把它的大脑瓜摔成八瓣十六瓣。” 有琴闻樱向对面一指,眼睛却不睁开。 思忘抬眼向对面望去,登时全身寒毛全都竖了起来,也禁不住啊地叫出了声来。 老顽童却是活了大把年纪,见识虽然不广,经历却是颇多,当下把那布撕下一块卷在椅腿上做了一个火把,高高地举起来向对照去,不禁也觉得浑身一颤。 只见对面有数名青面潦牙的恶鬼正自冲着三个人呲牙裂嘴地发威。神情凶恶已极,比之那个大魔头只怕也要凶些。老顽童当下便挥中拍了出去,只听得轰隆隆的一阵响,那群恶鬼便即不见了,他惊魂稍定,对有琴闻樱和思忘道:“睁开眼睛罢,恶鬼便是就怕我老顽童,经不起我一掌半掌。” 思忘一直睁着眼睛,此际就不用再睁了。 有琴闻樱睁眼一看,对面是一面墙壁,却哪里有什么恶鬼。 口中哺哺道:“刚才是我看花眼了罢?” 老顽童道:“没看花眼,没看花眼.是我—掌把鬼全打跑了,你自然看不见。” 有琴闻樱道:“那么咱们头上的布定是这些恶鬼给蒙上的,要吃咱们之时,被一阵乱打给吓回去了……” 思忘一扯那布,竟是扯不动,好似有入同他在抢,当下吓出了一身冷汗,忙叫,“周伯通!”声音甚是惊恐。 老顽童又跳过来。有琴闻樱半步也不敢相离地跟在后面过来。 火把照耀下,思忘中禁哑然失笑,但见那大布一角上拴着一条绳子,那绳子系在了毒圣教主的椅座下面的一角上,却哪里是谁在争那块布厂。 老顽童道:“咦,是谁把这块布拴在了这里?” 他这一问,思忘和有琴闻樱又觉得毛骨惊然,仔细进看,却发现那块布的四个角上都被拴了绳子。 老顽童道:“好玩好玩,这人跟我们捉什么迷藏,把布蒙在我们头上,却趁我们打鬼就把这布拴了起来逗我们玩儿。” 有琴闻樱亦是觉得奇怪之极,却见思忘在那里沉思着并不言语,她蹲下身子去细看那绳子,拴得甚是牢固的,不似匆忙之间拴上去的样子,正自细思其中缘由,猛听得思忘在那边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老顽童道:“你知道甚么,快点说,快点说说!” 思忘道:“这绳子和布原来就拴在这椅子上。” 有琴闻樱顿然明白过来,亦叫道:“是啦!” 老顽童仍旧问道:“为什么原先就拴在这里?” 有琴闻樱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却没有摔死,又下来的这么慢?” 老顽童道:“我正要知道。你快说。急煞我也,急煞我也!” 有琴闻樱道:“就是因为这绳子和布拴在了我们三人乘坐的椅座上兜任了风,减慢了下降的速度。我们才没有摔死。” 老顽童又道:“为什么兜住了风,减慢了直降的速度,我们便摔不死?” 有琴闻樱看出一时三刻也不能解释得让这老顽童明白,便道:“待咱们出去了我给你做一样好玩的物事,你便明白了,现下我们且看看这洞的出口在哪里。” 老顽童虽是仍旧想问,转念又想,这洞甚是古怪,说不得有什么更好玩的物事,便擎了火把,四下一照,发现这洞甚是宽敞,上不见顶不说,除了他们看见有鬼的那面墙壁之外,别的地方全是黑洞洞地不知究有多深。 当下思忘和有琴闻樱亦用那布和椅子腿各做了一只火把,又做了两只来拿在手里备用,摸索着向前面走去。 老顽童在前引路。思忘与有琴闻樱牵了手跟在后面,行得几步,却见老顽童又是一掌呼地拍了出去,接着听得哗啦地一阵响。 有琴闻樱道:“老顽童,你不好好走路,玩什么古怪?” 老顽童道:“有鬼!” 有琴闻樱与思忘同时一惊,问道:“在哪里?” 老顽童道:“前面。”两人顺着老顽童的手指向前一看,却仍是一面石壁,却哪里有什么鬼,便问:“鬼呢,怎么不见?”者顽童道:“被我打跑了,你没听见’‘哗啦’?那自是鬼跑的声音。” 有琴闻樱道:“那‘哗啦’定然不是鬼跑的声音。”老顽童道:“你怎么知道?”有琴闻樱道:“既是鬼,跑起来不会有声音,你没听说‘神出鬼没’么?那是说神和鬼都是来去无踪之辈,又怎么会‘哗啦’地乱响。” 老顽童顿然语塞,但仍是强辩:“不对不对,明明我看得见有鬼,定然是你错了,你们圣毒教主的大头鬼便是跑起来有声音的,而且又拉屎拉尿还放屁,臭不可闻之极!” 有琴闻樱却羞得脸也红了,只说:“那是假鬼,算不得数的。” 便不再同老顽童争论,生怕这个老顽童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三人又向前走得几步,却见那老顽童作势又欲一掌击出,有琴闻樱忙道:“且慢。”忙抢步上前,却见对面果然又有一群青面撩牙的巨鬼呲牙裂嘴地作势欲扑来,只吓得烛险些又叫了起来,但这次她已不似先前的那次那么惊恐,也没有闭眼,而是大胆地向前又走了一步,心下虽然害怕,却觉得这鬼既然能被老顽童一掌打跑,就大可不必畏惧于它。 她大胆地向前又走了一步,见那群鬼仍是瞪着拳头也似的眼睛作势欲扑,却并没有扑上来,地了一刻便又向前迈了一步,如此,直到她走到那些鬼的身前也没有发现那些鬼动得一分一毫,伸手向前一摸,平平的,冰冷异常,似是墙壁,又哪里有什么鬼,心下猛然明白,这些鬼都是被人画到墙壁上去的,登时松了一口气。却觉得旁边也有人松了一口气,转眼一看,是思忘一直提了剑跟在自己身后,自己全神贯注地看“鬼”,竟自不觉,当下心中一热,伸手握了思忘的手,回头向老顽童道:“老顽童,你过来看看,可是鬼么?” 老顽童一直站在那里伸长了脖子看他二人向前走,此刻却仍是不放心,问道:“那群鬼怎么不吃你们?”有琴闻樱道:“我点了它们穴道,它们如何能吃我,便是动也动不了啦。” 老顽童信以为真,暗中佩服这个孩子点穴手法了得,便只这么一摸,那一群鬼便都被点中了穴道,我中神通只怕也不如她。 待得走到近前一看,大叫,“你这女该儿骗我,这是画,又不是真鬼,又怎么能够被你点中穴道?”有琴闻樱道:“是你先说它们是真鬼,被你打了一掌就‘哗啦’地跑了,这须怪不得我,现下你打一掌试试,看这群鬼是不是也‘哗啦啦’就跑了?” 那老顽童果然挥掌向墙上拍去,只听得轰的—声巨响,墙中的壁画便都哗啦地剥落下来。只把老顽童惊得呆在了那里。 当下二人举着火把沿着墙壁继续向前摸索着,看看先前的那只火把已经燃尽了,便又换了一只继续走。直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路上石洞的墙壁之上画有多少处这等凶神恶鬼的壁画,当真是数也数不尽。 这番行走,已不似先前的那般疑神疑鬼,自然是快了许多,但走了这许久,仍是不见这洞的尽头,也不见一个出口,三人心下不禁都有些焦急。看看那火把眼看就要用完了,有琴闻樱先自把火把熄了,让思忘也熄了,只留下老顽童的一个火把,如此又行了近小半个时辰,看看仅剩的半只把也将燃尽。三人心中都是不自禁的更加焦躁。 三人正自行着,有琴闻樱忽然惊恐异常的站住了。 思忘见她站住,亦跟着停下,看到有琴闻樱惊恐异常的脸色,禁不住把剑握紧了一些,向她身边靠了靠,抢眼向她的目光所视之处望去,却并无异状,只是墙壁丽已,这样的墙壁,他们一直都这样见着,却不知她为何如此惊恐。” 只听有琴闻樱叫道:“老顽童!”声音里亦满是惊恐。 老顽童正自走着,听到叫他,也不见他转身,也不见他作势,只觉眼前一花,他人已站在了有琴闻樱的面前,口中叫道:“什么事叫我,可有什么好玩的物事?”手中的火把被他快速的身法带动,险险被风吹灭,死自闪烁晃动,显得甚是诡异。 有琴闻樱向壁上一指:“你看!” 老顽童看了半天,竟是抓了抓头,又回头看了有琴闻樱的面孔,见她庄重惊恐之极,绝不是在开玩笑。 有琴闻樱道:“你用掌打的,难道你不认得?” 思忘顿然明白过来,脑袋轰地一声,险些炸了开来。 老顽童道:“为什么我非得打了再去认得,便是我打了,又认得,那有什么好!” 有琴闻樱道:“没什么好不好,只是恐怕我们今生今世再也出不去啦。”言语中充满无限的伤感和凄凉,说完向思忘望了一眼,见他也是一般的眼色望着自己,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定过去拉了他的手,竟是连看也不看老顽童。 老顽童仍是不解:“为什么我们便出不去了?” 思忘道:“周伯伯,我们从这个地方绕着墙走,又回到了这地方,那自是证实这个大洞是个圆的,而且我们也没有看到出口,那自是说明我们已陷身绝地了。” 老顽童走到墙壁前用手一摸,墙上石粉纷纷掉下来,确是自己用空明拳打鬼时打的,当下怔怔地也没了言语。 这个老顽童此时可能是第一次真正地感到难过和忧愁,又过了一会儿,他手中的火把已自熄了,顿时又回复到落下来时的黑暗之中。 思忘正自忧伤,忽然闻到了一阵幽香,接着,嘴上被一双湿润、滚热的嘴唇压住了,顿觉局身血液沸腾起来,也用力向那火热的嘴唇吻去。 当此绝境,有琴闻樱竟是再不犹豫,竟是向思忘如此表达深情。 思忘虽当少年,此时青春时的热潮亦被有琴闻樱火热的嘴唇唤醒了,两人热烈地吻着拥抱着,浑然忘了已身临绝境,好似此生于此际才刚刚开始,而不是已面临结束了。 黑暗中忽然传来老顽童的声音:“喂,你们两个孩儿玩什么花样?可得算上我一个!” 有琴闻樱一呆,骂道:“老没正经!”随即想到老顽童一派天真,定然不知此时两人的处境,乃对他道:“你自己玩吧,我们累了一天一夜,要躺下歇一歇!” 有琴闻樱一说,思忘顿然觉得有些乏力,眼皮也变得重了起来。他想有琴闻樱身上亦是有伤,也该好好休息调治,便抱着她靠着石壁坐下。有琴闻樱亦十分柔顺地靠在他的肩上,两人便这样相拥着沉沉睡去。 那老顽童亦觉得无趣之极。空荡荡的一个大洞之中,黑漆漆地不说,除了墙上画得一些极其吓人的鬼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好玩物事,那当真是无趣之极。于是也靠在壁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辰,猛地里思忘和有琴闻樱被一种巨大的骇人之极的声音吵醒。 只听周伯通叫道:“鬼!鬼!这回可当真是来鬼了。小孩儿,小孩儿!” 其实他不叫,这么大的响声之下任谁也醒了。 有琴闻樱心下惊骇之极,不自禁的更加贴紧了思忘。 思忘虽亦是心中骇伯之极,却抱紧了有琴闻樱,强自镇定心神。 老顽童仍自叫着,显然他心中亦是恐惧骇怕之极,以叫声掩饰或是排遗。 那响声愈来愈大,好似整座石洞都在颤动摇晃,那石壁亦在颤抖! 三人心中的恐惧亦是愈来愈甚,有琴闻樱紧紧攥住了思忘的手,身子亦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受到了石洞的震动所致。 老顽童起初是大叫大喊,后来竟自毫无章法地向空劈起掌来,那掌声沉故威猛,势如奔雷怒潮,石壁被他一层一层地劈成了粉末,但与此巨大无匹的响声相比,仍是小巫见大巫。 思忘和有琴闻樱见老顽童如此功力,尽感心下骇然,但想到这功高无匹的天下五绝之首将与自己二人一起葬身这不知名的神秘古洞之中,又不禁地替他惋惜。 其实老顽童当为他二人惋惜。他二人一个是绝色美女,一个是年仅十三岁就练成了绝妙剑术的奇才,葬身于这空旷的古洞之中,那当是惋惜之至了。无奈老顽童孩儿心性,天生就是一个纯真朴实之人,却从不会替别人着想,说到替别人感到惋借,那更是不可能中不可能了。 那响声仍旧不绝,却不见有任何东西走过来,也不见石洞中再有任何变化,三人心中的恐怖稍减,老顽童亦不再发掌,竟自坐地用起功来。 响声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忽然之间,好似没有没有任何预兆的,便止住了。 这响声当真来的奇怪之极,说来便来了。三人浑不知是怎么—回事,便被笼罩在一种恐怖之中。说走亦就走了,没有任何预告就又将三人置身于黑暗的寂静之中。 过了一会儿,老顽童问道:“小孩儿,你们两个没被大怪物抓走吧?” 思忘尚未回答,老顽童又道:“这里不好玩,不是不好玩,是不好玩之极,你们两个小娃儿快起来同我去找出口,咱们不在这里待了。” 思忘和有琴闻樱亦想再去找寻出口,去寻找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好受一些,仅此而已。 老顽童打亮火折,一照,见二人乘坐的椅座和大布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三人便过去,又在那椅座上折了些木料,用恩忘的宝剑割了那布包在木料上,制成火把。 思忘正自用剑割那布,猛听得有琴闻樱叫道:“等一下!”声音竟自显得有些激动和急迫。恩忘忙即住手,有琴闻樱从老顽童手中接过火把,向那布上照去,三人同时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这块大布上面竟是绘着一幅画,画中的情境恐怖之极,尽是张牙舞爪的恶魔,跳牙裂嘴的恶鬼之类。 有琴闻樱看着看着,惊喜地道:“这幅画画的就是这个古洞了。咱们有救了!” 老顽童挤过来:“叫我看看,叫我看看!” 有琴闻樱指给他看,“咱们待的这个洞便叫做千魔洞了,想是因为那石壁上所绘的图画而取的名字。只是我看不明白,这幅画明明画着另外一个洞,我们却找不到。” 老顽童看得只是摇头:“看不懂,看不懂,这当真是无趣之极。” 思忘亦看得不甚明白。 有琴闻樱忽然沮丧之极地“啊呀!”叫了一声。老顽童忙问:“怎么啦?怎么啦?” 有琴闻樱道:“这幅画中本来是标着这千魔洞的出口的,只是我们先前做火把时不知这布的用处,都撕下来当火把烧了!” 言词中懊悔之极。 思忘听了,心下亦懊悔之极。当下气得把手中的两只火把向地下捧去。 周伯通亦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口中连连叫着:“可惜,可惜。 当真是可惜之极。好端端的一个出口硬是叫两个小孩儿给烧了!”好似那火把他不曾点过似的。 有琴闻樱仔细地盯着看那幅残缺不全的布画,苦苦地思索着,过了许久,抬头向老顽童道:“老顽童,看来出口是没办法找了,现下只好用另一个法子……” 老顽童忙道:“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有琴闻樱指着画中心的一个圆洞道:“这里就是我们落下来的地方了。”又伸手一指被老顽童打得脱了几层皮的墙壁。“那里好象说是一堵不很厚的墙,那墙的后面好象还有一个洞,在那个洞中不定能找到得出口……” 不待她说完,老顽童已自跑到墙边,挥掌向那墙壁上击去,转眼之间乒乒乓乓地已是击了三十余掌,可是那墙却没有被撼动分毫,只是又脱下了几层石粉而已。 老顽童已累得有些喘息,有琴闻樱道:“老顽童,你先歇歇好么,似你这般打法,只伯这辈子我们便出不去了。” 老顽童竟自很听话地住了手,坐在一边运起功来。 有琴闻樱从思忘手中接过长剑,走到石壁之前,用剑把被老顽童打碎了的石粉刮下来。 那石壁便即砚出十分规整的条纹来,显是人工用石块堆砌所成。她心中一喜,倒转剑柄在那石壁上敲了敲,只听得咚咚咚地响声,显是石墙虽厚,内空无疑,当下又倒转了那剑,手握剑柄,向那石缝间插去,只听得‘哧”地一响,竞至没柄,而她又并没有运丝毫的力气一般,不禁奇怪地“咦”了一声。 老顽童听得她出声怪异,当即跳起,又过来看热闹,见到如此情景也是“咦”地一声。 有琴闻樱抽出那剑,凑到眼前一看,惊喜地道:“咦,这把剑怎么会是牟坛主的‘青渊’剑?” 思忘道:“我用它来同那昆仑三圣比剑,却不知后来怎地掉到了厅中的地上,咱们下来之前,又叫我检了回来,却不知这剑这般锋利,待他日上去,还给那牟坛主才好。” 有琴闻樱道:“你心肠好.自己死活尚且不知,倒记挂着还人家的宝剑,老天倘若有眼,定会救得咱三人出去,那我是借了扬公子的积善之光了。”思忘只微笑不语。 有琴闻樱把剑递给老顽童:“你的力气大,加宝剑之利,定会削开这石壁,你且试试。” 老顽童高兴之极地接了宝剑,他已是手痒半天了。当下用力向石壁刺去,却无声无息地没至剑柄。直把老顽童惊得呆了一呆。如此刺得几下,用掌一推,但听得轰隆一声响,那石壁上已自破了一个大洞。老顽童把宝剑伸进大洞之中一搅,如割豆腐一般,将那洞口割得能够容得一人出入,当先举火把就向里闯。 有琴闻樱和思忘心下一喜,便即跟在老顽童后面进了石洞。 老顽童进得石洞站住了,看了那青渊宝剑半天,虽是有些舍不得,终究不好意思占这小孩子的便宜,便将宝剑递给了思忘。思忘接了宝剑,牵着有琴闻樱之手,跟在老顽童的后面,向石洞深处走去。 三人行了一段,忽听得老顽童叫道:“咦,这里也有画,却不似是画的鬼,那是甚么? 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好玩的很,待,我去点了它的穴道。” 有琴闻樱拾眼一看,情知不妙,要待提醒卸听得那老顽童“啊”地大叫一声倒翻了回来。 这一下惊呼当真是骇人之极,只把有琴闻樱和思忘吓得深身一震,抬眼一看,更是吓得魂飞天外。 只见一个庞然大物向三人缓缓地爬了过来,那庞然大物的头足有灯笼大小,头上长得有鹿似的角,身体似蛇般细长,只是比蛇要粗得多了,足有水桶般粗细,且生有四足。 那大怪物向前爬动之时眼瞪得大大的,绿莹莹地闪着光,那张口砒牙的神态却酷似千魔洞中画上的魔鬼。想老顽童把这怪物当成壁画而去‘点穴”也就是因为此点了。 周伯通看那怪物渐渐走近,呼地一掌拍了出去,哪知那怪物把头一偏,伸出巨爪也是一爪抓过来。手爪相抵,周伯通被震得退了两步,却已觉出那怪物的爪虽坚硬之极,却不利,倒似是鸭爪般的在指与指之间长得有蹼、同那怪物对了一掌,周伯通登被震得退了两步,却已知道了那怪物的一些底细,当下心中道:“看来这怪物的脚倒没什么,只是须得防着它的那张大口,被那大口咬上一口滋味定然十分的不好受。”这样想着,便即同那怪物斗了起来。 那怪物每每刚一张口之际老顽童便即飘身而退,待那怪物刚欲举足,老顽童则飞身而上挥掌猛击那怪物的腰身。那怪物被周伯通如此神功击在身上,却没事一般的继续与局伯通相斗。 但周伯通掌力虽然不能使那怪物致伤,却显然击得那怪物甚是疼痛。那怪物被周伯通击得十七八掌之后便不再硬挺,看周伯通挥掌击来,竟然扭动腰身开始闪避,但究是躲不开周伯通这绝世高手的袭击。再击得数掌,那怪物便低声地怪叫起来,声音甚是恐怖惊人,震得山洞也微微颤动起来。显是那怪物已然动怒,竟挥爪拍向周伯通,与他对攻。 但见老顽童纵跳闪避,一个身躯便如一只猴子似的灵动之极,同那个低吼连连的怪物斗在了一起,愈斗兴致愈高,便真的有些不忍痛下杀手将那怪物击死了! 思忘提剑守在有琴闻樱身旁,高举火把,看老顽童斗那怪物,觉得甚是有趣。又看得片刻,知道老顽童似是有意多留那怪物一些时候,好似猫捉到了老鼠之后拿着玩儿。 思忘心中亦觉得有趣,但看这种不了之局,终不是办法,便欲提宝剑上前去斩那怪物。 有琴闻樱知道思忘的心思,忙阻住说:“且看看再说!” 只见那老顽童此时当真的露出了孩童心性,左一掌右一掌的皆拍到怪物的背上,却不去打那怪物的头部。那怪物又叫得几声便即不叫了,再打得几下,奇怪之极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怪物两只前爪扑地跪在地上,不再与老顽童对攻,却把头伏在地上向老顽童点了三点。 老顽童见那怪物如此,竟自呆在了那里,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怪物何以致此的原因。在那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忽然冲那怪物问道:“怎地不同我打了呢,你服了我么!” 哪知他这一问,那怪物居然点了点头。 老顽童一怔,随即便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飞身跃上了那怪物身上骑了,双手双脚都在乱舞乱摇。闹了一阵,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又低下身问那怪物:“你肯听我的话么?”那怪物又是点了点头,好似对人的语言不仅仅是只懂得一两句而已的样子。 老顽童向思忘和有琴闻樱一招手道:“小孩儿,跟我走罢!” 随即俯身在那怪物头侧道:“带我们去找这洞的出口!” 那怪物灵活之极的掉转了身子在前面爬行,老顽童骑在背上手舞足蹈,思忘和有琴闻樱拎剑举火把跟在后面。 此等情形,当真是有趣之极。 那怪物领着三人转过了几个弯,三人猛地觉得眼前一亮,顿时惊喜地欢呼起来。 原来怪物已带着三人来到了洞口。阳光斜斜地从洞口照进,令人觉得舒心畅快之极。 重见天光,三人都是一样的欢喜,当下有琴闻樱和思忘向那洞口跑去,这一跑才知距那洞口居然尚有一里之遥。 待得跑到近前,见那洞口高逾二十余丈,宽亦有二十余丈,在洞内的洞口右侧,有一二十丈见方的深潭,水色澄碧,深不见底,似有鱼在游动。 那巨大的怪物驼着老顽童来到洞口却不出去,亦不停留,竟自向那右侧的深潭中走去,老顽童欲待喝令阻止已然是晚了,待见那巨怪的两只前爪一伸进那深潭,便即纵身而起,站到了思忘身侧,鞋子已是湿了,口中只叫着嚷道:“好险,好险!好玩,好玩!这么好玩的怪事,我是第一次碰到,比小龙女的玉蜂可是强得多了。” 有琴闻樱道:“我们且出去看看是什么地方。” 老顽童却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深潭,希望那怪物再出来,哪知等了有小半个时辰,那怪物却是一点影子也没有。只好叹了一口气,同了两个小孩儿向那洞外走去。 出得洞来,三人都是舒了一口长气,心想这次的脱险当真是实在不易。 但见阳光明媚,面前是一片森林,其中不少的果树,有的连名字也是叫不出来。回头一望,却是百丈悬崖,观之令人目眩,而这个二十丈高的洞口同那百丈悬崖相较,竟是极小极小的一个洞。 思忘问:“咱们怎么走,到对面的树林去么?” 有琴闻樱道:“我们且沿着这悬崖底下走便了,一则好认路,二来也好走一些。” 三人于是沿着那悬崖底下向前行去,一路上但见有数不尽的果树,却不见任何的飞禽走兽,心下略觉奇怪。 但三人想这山崖虽高,总有路可以出去,否则这洞中的壁画便不会有人进去画了,于是耐心地向前走着。 一路上左边是不尽的森林,右边却始终是极陡的,令人目眩的百丈高崖。 三人就这样走了近两个时辰,眼看谷中阳光沿着那石壁愈爬愈高,谷中愈来愈暗,都不免心中焦燥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天色已是将近酉时,谷中光晦,更是黑得早些,黑色朦胧中却听得有琴闻樱叫道:“前面好似是个山洞,我们且到林中摘些果子,到山洞中住了再说,我已是一天没吃东西,有些定不动了。” 周伯通与思忘便到林中摘了些果子,思忘扶着有琴闻樱走进山洞之中。 三人进得山洞,见那山洞也是十分的高大宽敞,心中想着:“看来这里的山洞都是这般的高大宽敞了,不似北方的山洞那般狭小而又曲折。” 三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吃了那果子,便席地而卧,沉沉睡了。 第七章 老顽童为师不尊 三人离开险境,这一香心情不同,沉睡方酣,竟是一夜星光流逝。看看阳光又顺着百丈崖壁滑下来,照着那三个沉睡在洞之旁的两少一老身上,那二人身上一暖,又睡了有一个时辰,看看尚自不醒。 周伯通正自沉睡,好似睡梦中又遇到了什么好玩的物事,满面喜容,手舞足蹈。 忽然之间,轰轰之声不绝传来,那声音庞大之极,凶猛之极。有若万钧雷留,强如万马齐奔,竟是怒潮拍岸也有所不如。 三个人同时在梦中惊醒,惊疑不定地相互看看,均想起昨日听到这种声响时的惊恐之情。但昨日三个同处黑暗之中,今日却自不同,三个人身上披着阳光,对这巨声定然不会如昨日那般的惊恐。 思忘对着有琴闻樱坐着,摹见有琴闻樱吃惊之极地看着他的身后,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回头,却见对面石壁之上,从高高的岩洞顶上垂下一条瀑布。那瀑布高三十余文,宽有十七八文,径直跌向那下面的一个二十余丈见方的深潭之中,发出骇人之极的轰轰声响,那响声与山洞中的空间形成一种共鸣,激荡回旋,使声音变得几听不出是那瀑布之声,是以更为惊人……老顽童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子作怪,看我不揍你出气!”快速绝伦地奔到潭畔,发掌凌空向瀑布劈去,猛然之间觉得自己的掌力打到了那瀑布之上,那瀑布竟似一个内力深厚的绝顶高手一般,把他的掌震了回来。老顽童猛然之间被震得向后退了七八步之多,方始站定了脚跟。 老顽童怔怔地看着那瀑布,竟而呆在那里,不知世间居然会有此等奇事。 有琴闻樱和思忘更惊,初时,他们以为老顽童在自乐,待见那老顽童被自己掌力震退之后怔在那里半天不语,方始明白他并非做作。 有琴闻樱和思忘都奔到那潭边,思忘亦挥掌向那瀑布击去,摹觉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的涌来,直把他顶撞得飞了出去。 老顽童见思忘飞过来,忙伸手将他接住了。亏得老顽童是站在他身后,也亏得老顽童功力通神,若是老顽童没站在那里,或是有琴闻樱站在那里,当真不知是什么结果。 有琴闻樱见思忘竟然被震飞,顿时惊呼一声,脸色惨白之极地看着他飞出去,竟是束手无策。待见老顽童将他接住了,方始松得一口气,却见那老顽童蓦然之间也是脸色大变,抱着思忘向后登登登地又退了三步。 这当真是奇之又奇了,老顽童接住思忘之时明明脸色平和地已经站定了,却待得片刻又这般地又是退步,又是变脸,让人不解。 有琴闻樱道:“老顽童,你玩什么古怪,你不要这么吓唬我好不好?” 老顽童惊魂甫定,放下了思忘,叫道:“奇怪,奇怪,当真是奇怪之极,这瀑布的里面好似藏着一个绝顶高手,内功怪异之极,且让我来斗他一斗,说毕又是一掌向瀑布击去,这次有了准备,却还是向后退了五退,显是那股反击出来的力量非常之巨。 有琴闻樱好奇之心大盛,也是挥掌拍向那瀑布,但奇怪之极的事情又发生了,有琴面樱但觉心胸舒畅异常,却没有后退半步。 思忘和老顽童都感觉到了那怪异瀑布的反击之力,见有琴闻樱如此,亦是惊得目瞪曰呆。 有琴闻樱见自己这一掌出去,非但没有被震退,反觉身中所受掌伤有所转轻,局身气脉渐有贯通之象,便即又是一掌拍出去,仍是如第一掌那般的非但没有被震退,反觉身心舒畅无比,体内那股被黑风掌毒压迫的烦恶之感明显地减轻了。 有琴闻樱心下一喜,便又高兴之极地挥掌拍过去,却见那瀑布在她这一掌之下,忽然地断了,好似一盆水,泼到最后,盆中竟是一滴也无。此时那山洞壁上没有己任何迹象,再过得片刻,那溅到石壁上的水点也渐渐地干了。 老顽童道:“好端端地一个瀑布,怎地便被你一掌打断了7你赔来!” 思忘和有琴闻樱却都站在那儿出神。过了一会儿,思忘忍不住问道:“闻樱姐姐,怎地那瀑布不震退你,却把我和周伯伯震退了?” 老顽童道:“这还用问,定然这瀑布是男的。又见她长得好看,是以不震退她,倒把你我震了,不知他还来不来,倘若再来,我定然用七十二路空明掌打他一顿,这等重色轻友之辈不打显然是不行的,不打不行,不打不消我心头之气,不打不成交。” 思忘听他说得有趣便想笑,见有琴闻樱脸上苦苦思索之状,忍住了笑问道:“那当真是为了你是女的么?” 有琴闻樱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可能跟我身上所中的黑风掌有关,我只打得那两掌便觉身上伤似已好些了,再打时,哪知却断了。” 思忘大喜道:“当真么,如此,你的伤有救了!”眼见欣喜之极,竟已流得满脸的泪水。 有琴闻樱缓缓走到思忘跟前,便想吻他,但现下竟是白天,不比洞中黑暗,强自忍住了。 忽听得老顽童听道:“咦,这洞中也有一头怪物,待我去打它屁股。” 有琴闻樱和思忘两人急忙回头,却见果然深潭之中爬上来一头怪物,正自冲着老顽童扣拜点头,那老顽童已是高兴得手舞足蹈。 这边有琴闻樱和思忘亦惊诧之极,思忘拉有琴闻樱道:“咱们过去看看。” 有琴闻樱却不动,忽然之间好似想起了一件非常非常难过的事情一般,脸色阴沉下来,随即抬头看看高大的山洞,又看看那二十丈见方的深潭,再看看老顽童及那个巨大的怪物,然后似是宣布一桩极其庄重的事物一般,向思忘道:“忘儿,这个山洞就是昨日咱们出去的那个山洞!” 思忘不解地望着有琴闻樱。不明白何以三人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这个山洞,她却说这是昨天那个山洞,又何以是昨天那个山洞她便如此的脸色庄重难看。 有琴闻樱却不再言语,让他自己去解这个结果的来龙去脉。 她舒了一日长气,脸色便不似先前的那般庄重,歪着头看思忘解这难题,好似一个人出了一道难题让别人去解,自己便成了上帝似的审视着这一切。 猛地思忘想起了昨日在千魔洞中三人走了一圈之后又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时的情景,顿然明白过来,这外面的山林和百丈悬崖,便如那千魔洞一般的,是个巨大的圆桶。 他心下一惊,已知道了二人的处境,便抬头向有琴闻樱看去,只见她脸色明丽开朗之极,竟是浑然没有了刚才的愁郁苦闷不说,反倒脸露调皮之极的微笑,向自己做了个鬼脸,想是自己内心的绝望沉重之感流露到脸上,她便以此来取笑自己。 转念又想,即便此生此世众不出这石洞山谷之中,同她相守一生一世,岂不更好,岂不强如在世上所历的那许多的凶险。 这样想着,便即拾眼向她望去,见她竟是调皮之极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轻轻地眨了下眼睛,自己这一番心思好似全被她猜到,又好似她早知自己会这样想的样子,当下脸上腾地红了。 却听有琴闻樱哈哈地笑起来,甚是开心,接着收敛了笑容,但脸上仍是明丽之极地对思忘道:“忘儿,不是我笑你,我刚一知道这洞就是我们出去的那个山洞,我的心思和你的心思没丁点儿分别,后来的心思就更是一模一样了。”言辞恳切真挚,满怀深情。 思忘蓦然之间好似长大了几岁,明白了人世间的好多道理。 他想起了爸爸杨过和妈妈小龙女,想起他们终日在那古墓之中相亲相爱的好多往事。这往事他记得清清楚楚,但却没有现下回忆起来时的这般心思。 他轻轻地走过来揽住了有琴闻樱的纤腰。 他们那里相互倾诉爱心之时,这边老顽童却是已经闹翻了天。 只见他已脱下了全身衣物,甚至腰间连块遮羞布也没有,骑在了那怪物的颈上,两手握紧了那怪物的两只角,在那深谭之中上下翻腾地玩乐,笑得开心之极。 那怪物甚是听老顽童摆布,在潭中钻上钻下的,翻腾起伏,带着老顽童一会儿钻入水中许久不出,一会儿又跃起在空中,当真是有若水中蚊龙,灵似兽中之王。 有琴闻樱和思忘听得那边闹声,转头看去没了老顽童的踪影,只在岸边放着那一堆破烂衣物,心中一惊,便向水边奔去。 思忘更是握紧了宝剑。 将到潭边,猛然之间那怪物泼刺刺地从水中起来,腾身于空中,接着便是一个转身,又向水中钻去,只传来老顽童的几声大笑,便是“扑通”一声又已踪影不见。 只这一瞬间,两人均已看清,那老顽童竟然一丝不挂地骑在那怪物的背上。思忘倒不觉怎样,心中痒痒的,只想也去骑上一骑,有琴闻樱却满脸通红地一拉思忘的衣袖:“走,我们不来看这老顽童胡闹,去到洞外采些果子来吃。” 思忘有些不舍地看了那深潭一眼,同有琴闻樱走了出来。 二人出得山洞,走到洞外的树林之中,见那树林之间到处是桃树,结得桃子似巴掌大小。思忘便是只摘巨大的桃子来吃,满满地用衣巾兜丁一些回来。 有琴闻樱却是除了桃子之外又采了一些山植,又在地下拾了些蘑菇之类,一同用衣巾兜了。 二人进得山洞,却见周伯通浑身湿湿地站在那里,眼中满含着惊喜看着二人,腰上随便地扎了那件袍子,两只手却是背在身后。 待得二人走到近前,便笑嘻嘻地问道:“你们只采得一些野果回来,真是没味之极,没味之极!猜我弄到了什么?” 有琴闻樱一撇嘴,把头扭了开去,心中只骂:“你还知道把那破袍子围在了腰间,总算多少比孩子大了几岁。” 恩忘道:“我猜定然是鱼!” 周伯通道:“咦,你怎么知道,定然是你偷看来着!” 思忘道:“这也须用不着偷看,你在那潭中玩耍,总不成从水里捞几只山鸡来让我们吃。” 有琴闻樱满含爱意地看了思忘一眼,思忘报以微微一笑。 有琴闻樱心下甜蜜之极。 老顽童把手从背后拿到前面来,果然是两尾鱼。那鱼甚是怪异,形同鲤鱼,色是鲜红。 有琴闻樱惊喜地看着老顽童和那红色的鲤鱼,口中叫道,‘红鲤,是红鲤。!世上当真的有这种鱼么?” 老顽童道:“你这话问得太是没有学问,没有水平,世上如果没有这红鲤鱼,我老顽童又怎能把它抓了来,我不把它抓来,你又怎么能够看见,你如果不看见,又怎么能够这样的大惊小怪。”神情得意之极。 有琴闻樱道:“我只是听母亲说,这红鲤鱼能解得百毒,若是同一种叫做‘渊龙’的动物同居一潭,那不但这红鲤鱼可解百毒,那潭水也是好多极难配制的药物药引。只道这只是传说而已,却不料今日真地见了呢。” 老顽童大笑:“能解百毒,我老顽童本就不怕什么百毒,这下便更是不怕,大大地不怕了。”忽然停住,问道:“你说那怪物的叫做甚么?渊龙?” 有琴闻樱顿然喜道:“只怕是了,没想到这等旷古奇缘,老顽童也能碰得上,你肯让我们分食你的鱼么?” 老顽童喜极,叫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不是当然可以,乃是大大的可以,那潭中这鱼所在多有,我再去抓来就是。” 有琴闻樱道:“今天就不用了,我们每天每人吃一条足矣,这种鱼能解百毒不假,若是多吃,定然有害无益。” 老顽童听得她如此说,便把鱼给了有琴闻樱道:“你们吃鱼,我吃桃子。”也不待别人说什么,只去思忘那里拿了桃子便吃。 有琴闻樱道:“让忘儿吃一条,这一条我与你分丽食之吧!” 她亦不待老顽童说什么,两手一撕,已把那鱼撕作两半,自己那一半放在口中咬了一日,却把另一半递给老顽童。 这一下把老顽童和思忘都看得呆了。 思忘问道:“生吃么?” 有琴闻樱道:“定然是生吃,你可见过哪种有毒的动物或是解毒的动物是煮熟了来吃的?” 思忘默然,他从小就没见过什么有毒的或是解毒的动物,只是被毒蛇咬过一次,那已是终生难忘的经历了。 老顽童试着咬一口那半条鱼,接着又咬一口,紧接着就是口口狼吞虎咽地将那半条鱼吃完了,巴几着嘴巴叫“好香”,用眼角扫了一眼思忘手中那条鱼,接着装做若无其事似地走到有琴闻樱那拿一只桃子咬了一日,但脸上表情显是说明,桃子同那里美味的红鲤鱼相比只怕是远远不及。 思忘亦试探着咬了一曰那红鲤鱼,那知却出乎意外地极苦无比,当下便吐了出来。 只见有琴闻樱已是笑做了一团,直不起腰来。 老顽童则和思忘一样莫名其妙地看看思忘,又看看有琴闻樱,不知何故。那思忘把这么好吃的东西也吐了出采,而那女孩儿却大笑不止。 思忘却看了有琴闻樱又看老顽童,不知他二人为何都是只吃了这么苦味的半条鱼就这么个怪法,一个大笑不止,一个疑惑重重。 有琴闻樱本已笑够了,直起腰来,见他二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禁不住又笑了起来,良久方对思忘道:“这鱼须得撕开了来吃,那么一条完整的鱼吃起来定是其苦无比,撕开了呢,只怕比世界上任何美味佳肴都要好吃十倍。” 老顽童应和,“就是就是,我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只怕要在这里住上些日子,待吃得够了,方能去得。” 有琴闻樱道:“我们也极想吃鱼,也想吃这桃子,更想学你这中神通的出神入化的降服各路妖魔鬼怪的本事,便陪你住在这洞好了。” 老顽童可怜兮兮地看着思忘道:“只怕思忘这孩儿不肯,他爸爸妈妈到处在找他,我老顽童不能失信于人,只怕……唉思忘看了一眼有琴闻樱,见她那般含笑的讥嘲地望着自己,便道:“我们三个在一起那自然是好玩之极,我也不走就是,将来父亲母亲问起来了,我就说不是你失信于人,是你找到了我,叫我回去,我为了学你的功夫便缠住了你不肯回去,他们自然不会怪你。见我学到了本事,也就自然的不会怪我起来,岂不是大家都好!” 老顽童高兴欢喜之极地跳了起来,直是恨不得在地下打几个滚才起来,待高兴够了,忽又变得忧愁起来,在地上背着手来回走动,口中却很是犯愁地自言自语:“这小女娃儿,我随便的教她一些功夫都是好的,在她那个圣毒教什么的教中便可以算得上高手了,算得上高手中的高手了,简直是高手之极。只是思忘这孩儿我却教他些什么才好,七十二路空明拳? 不行不行,比起他爸爸的膳然销魂掌,只怕要远远的不如,大大的不如。那么我教什么?左右互搏?对,就教他左右互搏之术。”他忽然抢起头来,对恩忘道:“你学过左右互击之术么?” 思忘道:“我的武功是跟我爸爸学的,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是什么武功?” 老顽童一听他说:“我的武功是跟我爸爸学的。”又看他垂在身侧有些不大灵便的右臂,便即大笑,道:“甚好,甚好,我便先教你这一门妙绝天下的左右互击的武功。你爸的武功高之又高,这辈子恐怕也学不来我这套绝天下旷古未有的绝世旷学,旷世绝学,来来来,咱们说教便教,说学便学,说打就打说闹就闹。” 这香话只把有琴闻樱说得啼笑皆非。 当下老顽童席地面坐,运力到两手中指之上,两指同时在地上一划,石上顿然出现了两个图形,一个方,一个圆,画毕抬头望着思忘道:“你能画得来么?” 还没等思忘说话,有琴闻樱先自急了,道:“这就是老顽童旷古未有的绝世旷学,旷世绝学么?太也希松平常,真是旷古未有的希松平常、平常希松之至!” 老顽童翻着自服,瞪了她一眼,道:“你说希松平常么,那你画出来让我看看!” 有琴闻樱哼地一声席地面坐,不能如老顽童那般的运指划石,只好捡了两枚石子握在手中向地上画去,却不料在地上画丁两个圆。她一惊之下,明白自己使贯了右手,是以左手也随了右手在地上画起圆来,明白了此节,又即画去,却是又画了两个方。 她看着地上的两方两圆痴了一会儿,便即又画,却无论如何也画不来如老顽童那般的,不是都方,就是都圆,或者是亦方亦圆,两个总是一模一样。 拾眼看老顽童,却见那老顽童已是背过了脸去,不再看她,不知他脸上是如何表情。有琴闻樱冲思忘一笑,又转向老顽童,向他后背扮个鬼脸,忽然大声说道:“唉呀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等旷世绝学、绝世旷学我却不认得,只怕我这一辈子也练不来了,思忘快点让这顽童大侠教你一教!” 老顽童摹地转过脸来:“你识得厉害了罢,须知那郭靖郭兄弟郭大侠武功奇高无比,当年同我学这门绝学尚且学了只怕二年五年,十年八年还不止,你小女娃儿自是不该小瞧了这门绝艺。” 有琴闻樱道:“是我错了,你再这么教训我,我便带了忘儿走,可不来听你教训!” 老顽童顿然惶急起来道:“是我老顽童错了,我来向女娃儿赔罪,今后是绝不敢再乱说胡说。你们千万要陪我,千万千万,万万千千走不得!” 有琴闻樱咯咯面笑道:“只要你认真好好的教,不耍那小性儿,我们定是陪你。” 老顽童听得她如此说,竟自板起了面孔,向思忘道:“思忘孩儿,你须得把这一圆一方画好了,我方始教得你更为绝妙之极的降服‘渊龙’、‘渊虎’、‘渊狮’三属的妙法。” 毕竟是老顽童,虽是板起了面孔,一句话没说完便即走了板。 思忘便即坐下,亦自拾了两枚石子,分左右手拿了,向那石板地上画去。 老顽童一张脸本来极是得意,此时竟似僵在了那里,瞪着眼看地上思忘画的图形。 有琴闻樱见老顽童如此面孔,不明就里,也向地上看去,这一看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思忘画的那两个图形方者四四方方,圆者浑挥圆圆,有似十五的明月。 老顽童呆了一会儿道:“定是你同你母亲学过了,哈哈哈,我想起来了,这门绝艺我教过你母亲小龙女,这自是她教得会了你,你却到这里来吓我,倒好似我老顽童的这门绝学如此好学似的。” 思忘道:“我不曾跟母亲学过,母亲……母亲……母亲她不曾教过我武艺,只教过我内功。”他原想说母亲怀小孩儿不方便教自己,或者母亲带妹妹杨守所以没教自己,但终究忍住了没有说老顽童睁大了眼睛看住了思忘:“她没教你那你如何一画便会了?” 思忘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一画就是这样子,周伯伯,你教我些别的吧,这些圈圈框框地画好了只怕也没什么用处。” 老顽童道:“不然,不然,那是大大的不然之极了,如果你会了左右互击之术,那是比你原先的武功强了一倍也还不止。现下你只用左手使剑,待会了左右互击之术,你那右手也就不用在一边困着了,也使一套拳法,或是剑法,或是掌法,或是什么别的降服‘渊龙’‘渊虎’‘渊狮’之类的妙法,那不是变成了两个老顽童么?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思忘孩儿不是老顽童老顽童不是思忘孩儿,那不是变成了两个思忘孩儿么?” 有琴闻樱和恩忘听得老顽童说得有理,心下再也有不敢轻视这一方一圆,当下思忘又画了几次,都是那般的圆者自圆,方者自方。 老顽童犹在自言自语:“奇怪,奇怪,当真是奇怪之极,他不学怎地就会了。” 有琴闻樱道:“那也没什么奇怪,他的爸爸没有右臂,他跟他爸爸学武之际,自然只学左手招式,他的右臂却闲在那里,用也用不上,现下你让他把右臂使出来,那不是想干什就千什么么?自然不同于我们常人,我们常人心中一动便用两手去做,他却在心中里支配那左手,现下大了才支配右手,却正好似为了学你这门绝艺已经准备了十二三年也还不止。” 这番既解释了思忘何以一上来就会老顽童的绝艺,又给了老顽童的面子,老顽童自是大乐,口中不再说那奇怪奇怪的话了。 可是他却仍旧是站了起来,背了双手在地上走来走去的,口中仍是在哺哺自语:“这门绝艺我只道他会学个二年五年,十年八年,我自可以不必做这劳什子的昔差事,到水中去和那蚊龙,渊龙的大乐特乐一番,哪想到他只片刻之间便即会了,这便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有琴闻樱和思忘见他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竟自毫不保留地和盘托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心下雪亮,只不言语,看那老顽童再变什么花样。 老顽童仍旧在自言自语:“左右互搏,分心二用之术不教,那可是须得教他一样说得出的功夫才好,九阴真经…九阴真经!” 老顽童对思忘道:“你可是学过九阴真经?” 思忘道:“没有学过。” 老顽童道:“那我便教你九阴真经上的功夫,只是,只是这须得练上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方始能见效果,你们可不能急着要走!” 有琴闻樱道:“你不急着要走,我们自然不走,就算你玩够了要走,我们也还得想法子再留上你些日子。” 老顽童道:“这样子甚好,甚好甚好!” 自此三人便在那巨洞之中隐居。其间三人亦曾到外面去找寻出口,仍是转了一局又回到这巨大无比的古洞之中。三人亦曾回到那千魔洞中探寻,也仍是毫无结果。那张画了地图的巨大的一块布既已是残缺不全,无有地图之用,三人亦不能凭此觅得出口,便被有琴闻樱捡了出来,以备思忘身子长高时做衣服穿。 老顽童与那“渊龙”打得极是火热。每天的辰时一到,便有那间续瀑布飞降而下,思忘与有琴闻樱便即对着瀑布练掌,之后那“渊龙”定会出潭来约了老顽童进潭去玩。 初时有琴闻樱打到瀑布之上的掌力无影无踪,待到了身上拿伤痊可之时,那瀑布竟对她的掌风亦生出反震之力。三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何以这巨大的古洞之中种种的怪事为何总是层出不穷。 那深潭之中的红鲤鱼甚丰,好似没有穷尽的时候,看看现下的老顽童,竟是黑发多些而白发反而少了,有琴闻樱常自拿他取乐。 四年匆匆而过,思忘已长到十七岁。看上去壮健异常,长身站在潭边,挥掌拍向瀑布,已可与抗那瀑布强大之极的冲力。 最初老顽童亦自抵受不佳,现下三年已过,三年之中,思忘每日辰时必在潭畔与瀑布对练,到得后来,只觉每日自身内力,都在突飞猛进地增长,更是每日练功有加,只恨这瀑布不能全天地在那里奔流。 思忘但想练成绝世神功,能从百丈悬崖攀上去,之后救得老顽童与闻樱姐姐亦出去,去见他的爸爸妈妈和妹妹。 这日午后,老顽童到外面山林之间去采摘野果,思忘脱了衣服,只穿贴身短裤跳进潭中去德耍,时当盛夏,山谷间甚是闷热,在潭中却舒服之极。 有琴闻樱看着思忘在潭中十分高兴地嘻玩,亦自心中欢喜,这三四年来,她已是变得沉稳持重,虽比刚入古洞之时更多了几分女性的成熟之美,却也比之那时少了许多活泼之气。 思忘同有琴闻樱相比却正好相反,少年时身在古墓,学了杨过的好些神情举止,是以虽是十二三岁却那般的老成少言。但他毕竟是孩儿心性,这四年多来,身边却亦是只有老顽童一个男人,自然受其影响,学了老顽童的许多顽皮胡闹作风,虽是人长得大了,却没了初时的老成样子。 思忘洗得舒服够了,便跃出潭来穿衣服,这时有琴闻樱猛然上来把他抱佐了。 思忘本欲同她开开玩笑,见她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的抱了自己,受其感染也兴奋起来,当下便用双臂搂紧了有琴闻樱的肩膊,有琴闻樱轻哼了一声,呼吸更是急促丁,低了头向思忘胸前结实的肌肤上吻去。 思忘但觉有琴闻樱的嘴唇热热的,好似烫着了自己的胸膛一般,蓦然之间顿觉全身热血沸腾起来。 这三四年来二人同处古洞,虽然有时也抱在一起或者是接吻,那也只是形式而已,其实并无男女之间那种拥抱接吻的实际内容。一来思忘年岁尚幼,身心并非全然成熟,虽有成人男子的侠肝义肠却并无成熟男人对女人的要求。二来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在精神上的因素要多于别的诸多因素。有琴闻樱是思忘接触的第一个女性,又是那么艳美绝伦的一个少女,恩忘同她在一起补足了在古墓之中生活所养成的好多心理欠缺。思忘虽然年少,却亦是有琴闻樱第一个看得重的男人,她默默地向他敞开了心靡。二人两情相悦,确曾相互爱慕,但有琴闻樱毕竟在身体方面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少女,思忘却是个少年而己。 有琴闻樱同思忘在精神上的沟通渐渐地亦使她觉得有所欠缺。如果古洞之中除了一个百岁老顽童便只是他们两人,一切定然是别一种样子。 但思忘还没有觉醒,他的青春的钟声还没有敲响,他的早晨还没有到来。有琴闻樱的数次表白都没有得到回报之后,便明白了此点,因此她耐心地等待着。她要等他醒来的时候把全部的身心都献给他,她心下已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不管是终生居于古洞之中,还是将来出了古洞去到世界上闯荡,她要跟着他一生,永远不离开他。 此刻思忘抱着她,正自体会着生命中的他做为——个男人的那种觉醒,他紧拥着她,觉得她的胸脯软软地贴在了自己的胸上,觉得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他以前从来不曾留意的气息,那气息让他心跳加快,让他觉得搂紧了她是那么幸福,全身都流动着一种以前和她相抱相拥时从来没有体味过的极舒服的感觉。 他被自己的这种感觉惊得呆住了,懊恼以前没有如这般的好好抱她,体味她给自己带来的幸福,也让她体味这种幸福。 猛然之间,好似有一扇窗子打开了,他明白了她以前抱住他时的种种神情和作为,他当真是懊悔之极,恨自己以前为什么不明白这一切。 他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闻樱姐姐,现在我才明白怎样爱你,现下我才知道我是一个男人,我能够给你好多好多的幸福,以前我是多么傻。总是觉得能够用长剑保护你一下,为你争一点面子就是爱你了,现下才明白那些是太少太少了,闻樱姐姐,你恨我么?” 有琴闻樱已是流了满面的泪水,轻声道:“忘儿,我现在是太幸福太幸福了,我真不知道向你说什么好。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几年了,我就好象是一个站在光明的地方看着你在黑暗之中爬行的人,虽然替你着急,也只好耐心地等着你,可能我今后还会等着你。但这自然和以前不同了,我已经知道你是多么爱我,你用手臂搂紧了我的时候我就好象是进入了天堂。忘儿,我会终生同你在一起,做你的好妻子,好老婆。我会用全部来爱体的。不对你保留一丝一毫,忘儿……忘儿,我好幸福……忘儿……” 思忘听着她这般的说,觉得她的话比之世界上的任何音乐都要好听。她的娓娓的话音加上她女性十足的躯身和幸福所带来的微微的颤抖,好似把他融化了,让他走到了他梦想中的天堂,比天堂还要美的所在。 这时忽然传来老顽童的话声,“哇,大白天的抱在了一起,没羞,没羞!也不怕我老顽童笑话?” 两个人沉浸到那种动人心魄的幸福之中,竟然忘了身外还有一个世界,听到老顽童喊叫,便即分开,都是满脸的通红。分开之际,有琴闻樱不禁向思忘看了一眼。这一下思忘心下甜蜜又觉得羞躁,为了掩饰自己,他左手提起宝剑便向老顽童攻去。 老顽童手中拿着一段古怪之极的树枝,那树枝极似一柄天然的拐杖,本来准备同那“渊龙”下到深水中去探什么物事,这时见思忘攻来,忙挥舞那拐杖迎击。 自入古洞以来,二人有时玩闹之间也曾拆过招,但如今天这般的用上了宝剑却还是第一次。 有琴闻樱脸上仍是潮红未退,满眼含爱地看着恩忘运剑同老顽童比武。 韧时老顽童未尽全力,只是把一柄拐杖使开了,挡开思忘的长剑进击,偶而加上一个筋斗和怪脸什么的以逗思忘取乐。渐渐地思忘在剑上运上了杨过所传的剑术,老顽童顿觉险象环生,虽知他不会用剑真的来刺伤自己,但有琴闻樱在旁看着,要是输给了这小子那可是大大的没有面子,因此老顽童到得后来竟是用上了绝学——左右互搏分心二用之术。 但见老顽童亦用左手将那只拐杖使得风雨不透,尽数拨开了思忘攻向自己的剑招,右手也使开了七十二路空明拳,霎时之间思忘便觉得周身到处都是拳影掌影,那攻出去的长剑也如刺人了茫茫大海中一般不起丝毫涟漪。而老顽童那攻向自己的拳掌却总是在周身盘绕,一会儿,肩上已是被老顽童拍了一掌,虽然这一掌投运内力,但也把他打得火辣辣的甚是疼痛。再斗数招,屁股上又挨了一掌,接着肩上又挨了第二掌。 他只觉得如同跟两个老顽童在相斗一般,一人将他的剑招尽数化解,那第二个老顽童却尽捡一些希奇古怪的招式往他身上招呼过来。 斗着斗着,只见那老顽童眼中露出一丝诡异的神色来,接着便即用拐杖封伤了他的剑招。猛地伸手向他的贴身短裤抓来。 危急之间思忘清啸一声,右掌亦猛地拍出,同老顽童对了一掌,接着又拍了两掌,而左手的剑却并不停留。 这一番打斗当真是壮观之极。 只见两个人都是一手兵刃一手拳,又都是左右手的招式互不相干各汀各的,却每一招都是凶险万分。 只把有琴闻樱看得眼花缎乱,目眩神驰。思忘的那只右手往往只是到而不发,但要发出便是迫得老顽童无处闪避,不是硬碰地出掌对掌,便是以九阴真经中的招式化解。 思忘的招式之中都是大开大盏,刚直不阿,往往出掌便是中宫直进。掌上有若胶胶日月,开门见山,剑上则是瀑布飞流,涛涛江河。老顽童的招式之中却尽是古怪之极,奥妙无方的居多,每每有一两式古雅大方的招式,虽与思忘的根式一样同出九阴真经之中,却又多了几分灵动,少了几分朴拙。 闻樱心道:“这一老一少倒是极好的一对对手呢,若是单独把他们任谁一人放人江湖之中,必定是位轰动江湖的人物,唉,只恨我们三个命该埋骨于此,可惜了忘儿这么小的年纪就练成了这等神功。” 思忘自得老顽童教那九阴真经,便是每日里勤加修习。他心中不似那般如有琴闻樱,只想着在谷中终此一生而己,他心中记挂着三个他心中朝思暮想之人。虽有有琴闻樱在佑身旁对他相爱有加,但那是另一种感情,同他思念杨过、小龙女及扬守的心情毫不相干。这思念之情是他少年生活的全部积累,要他忘记了这份情而在洞中终此一生那是绝不能够。因此他不若有琴闻樱那般有一搭没一搭的练,也不若老顽童那般的以与“渊龙”在一起为最大乐趣。他只想着把一种功夫能练到飞越这一切的程度,他只想能练成一种最高的功夫,把有琴闻樱从这谷中带出去,让她见见自己心中想念的那三个人。 每日里修习完了九阴真经,正好是瀑布到来之时。说来也是思忘机缘巧合,只怕在天地间再也无人能有此机缘,那瀑布的奇妙之处好似单为了他而存在的。便是老顽童,向那瀑布每发一掌都必被那瀑布震得退出几步,这四年来虽然已不似第一次那般的退出六七步远,却也被瀑布的推得晃动不已,而思忘修习完了九阴真经的功课,每向瀑布发出一掌,便觉得那瀑布的反击之力都注人了自己的经脉之中,非但不把自己向后推,反而对自己似乎有一股吸力,自己那每一掌便如都在向自己身上补充内力一般,一年之余已然觉得自己同刚一入洞中之时判若两人。站在潭畔,已隐然有一种武林高手的风范。 四年下来,居然已和那神妙无方的天下五绝之首的中神通拆了五百余招。 又拆数招,老顽童纵身跃开,哈哈笑道:“娃儿,你这二三四年来武功进展还不算太慢,他日出去,大可以不必隐瞒是我老顽童调教出来的徒儿,只是……跟你爸爸别说是我徒儿。” 思忘站在那里,虽是斗了这许久,却不见他如何喘息,听得老顽童如此说,便问,“为什么跟别人说得,偏偏的跟爸爸说不得?” 老顽童脸一红:“叫你说你就说,叫你不说就不说,你须得听我的徒弟自然要听师父的话。” 思忘道:“那也须得说出道理来方好,没有道理的话我就不须听得。” 老顽童道:“我是你师父不是?”思忘道:“是”。老顽童道,“我是你师父,我的话自然就有道理,否则你就不会认我做师父。 师父的话总是有道理的。而且大有道理,大大的有道理。”思忘道:“可也不是。” 老顽童问:“什么可也不是?” 思忘道:“我说你是,可也不是。”老顽童道:“我为什么是,可也不是?” 思忘道:“我向你行过拜师的大礼没有?我既没向你行过这拜师的大礼,怎么可以说是你徒弟?” 老顽童顿时僵佐了,想了一下,向思忘一伸手:“还我的九阴真经来!” 思忘道:“你既已教了,便是教了,如何一点武林大宗师的气派也没有?泼出的水自然收不回来,你既是中神通,那可须得有些风度。” 有琴闻樱在旁边吃吃地笑了。 老顽童道:“你学了我的功夫,却不叫我师父、我便要把功夫收回来,我不要什么狗屁风度,只要你认我师父!” 思忘道:“我又没说不认你师父。” 老顽童大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你便把那天下的狗屁英雄都打得屁滚尿流,然后告诉他们谁是你师父,也叫我老顽童大大地光彩一番。” 思忘道:“我不要打架,我光要回那古墓之中,告诉爸爸妈妈,缠住了你学这三四年的功夫,除了会画那圈圈框框之外,半点长进也没有。” 老顽童道:“你怎可说半点长进没有?你问我斗了也大半天,便是那黄药师黄老邪、也不一定打得过你,那一灯大师,那郭靖郭兄弟我看只怕比起你来也要略逊一筹。虽只是一筹半筹,说起来那也是稍有不如,大有不如,大大的不如,我老顽童调教的徒儿,毕竟是非同小可,不是非同小可,而是非同大可。” 思忘道:“你看我打得过爸爸的黯然销魂掌么?” 老顽童道:“只伯是,只怕是稍逊半筹……” 思忘道:“稍逊半筹就是稍有不如,大大不如、大大的不如,如此大大不如他黯然销魂掌的功夫,我便是学了,不也是半点长进也没有一样么?” 老顽童一时呆住,哺哺地道:“可也不是全无长进,可是那黯然销魂掌毕竟是非同…… 小可,我总须得想个法儿胜了他才好.便是不胜他也须得和他打成平手,让他也对我这般的非同……大可一番。”他口中说着,背着双手便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蹬起步来,面上流露出与往日的格调极不一致的严肃神情来。 思忘看向有琴闻樱,见她正全神贯注地看向自己,长睫覆在眼睛上,使她的眼睛显得黑而且深,她的险上仍是潮红的。想到刚才老顽童到来之前的那一幕,他的脸色亦腾地红了,盯着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到了老顽童身上。 这一眼把有琴闻樱看得全身一震,好似周身每一寸皮肤都沉浸到了一种被征服的的喜悦里,感到一种沉醉的无力的幸福。 这是女人特有的幸福。 老顽童仍旧自语着,“杨兄弟那黯然销魂掌乃是他黯然销魂之时思念小龙女那小姑娘创出来的。总不成如他那般的黯然一番,愤怒一番地创出一套黯然愤怒掌,或是黯然伤心痛哭流涕掌,临敌之际打起架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须是不大好看,大不好看,大大的不好看。 我老顽童生性逍遥自在,可不来跟他们这些湖涂小子没来由的学这些中事,我须得创一套别人创也创不出来的武功家数,掌法,拳法来才可以,我老顽童自是不能同他们同日而语,同月而语,同年而语……”他说着话忽地转过身来,思忘本能地向后一跃,以为他又要动手,却听老顽童问道:“徒儿,你说我老顽童和别人什么地方不一样?” 思忘道:“你和别人处处不一样。” 老顽童大乐:“我当真的和别人处处不一样么?” 思忘道:“除了武功家数之外,那果真的和别人处处不一样。” 老顽童顿觉面上无光,想想自己,除了那不起眼的七十二路空明拳之外,确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武功家数。左右互搏虽然还算过得去,那杨过是无论如何学不会的了,可是这世上现下会这门绝艺的确也大有人在。九阴真经自是非同小可,非同中可,简直有些非同大可,但那毕竟不是自己创制的武功,纵是会得也面上无光。 这时有琴闻樱走上前来,她看了这半天,已看出了点苗头。 知这老顽童欲要创一套别出心裁的武功来,那自是再好不过,思忘也可以多学几年他的本事,免得寂寞。 有琴闻樱问道:“老顽童,你刚才问甚么?” 老顽童见她过来,似是得了救星一般,急忙说道:“我刚才问他,我老顽童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你猜他怎么回答的,他说处处不同。” 有琴闻樱道:“你知道自己的不同于他人之处,还这般的问,他自是那么回答你。” 老顽童道:“我老顽童自己知道的事情,为何耍去问别人? 那不是缠夹不清么?我就是不知道、大不知道,大大的不知道才来问他。” 有琴闻樱道:“你刚才不是在问,我老顽童与别人有何不同么?”老顽童道:“对,我是这么问来,怎么着?”有琴闻樱道:“你这么问,就是明知故问。” 老顽童道:“我看你这小姑娘原来很是快嘴利舌,缠夹得清,自从和我这缠夹不清的徒儿搂搂抱抱了一番之后却也变得甚是缠夹不清,大大的缠夹不清了呢。” 有琴闻樱的脸本就潮红,听他这一说,更加的红了,转身便走,口中说道:“我本来想告诉你和别人大不相同的地方,你这般胡言乱语,我便不告诉你了!” 老顽童也不如何作势,身形一动,便拦在了她的身前:“你快告诉我,我向你赔罪。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就是这张嘴不好,惯会胡说八道,缠夹不清!”说毕竟然僻僻啪啪的在自己脸上括了四下,登时一张本来红润异常的娃娃脸上指印鲜明,肿了起来。 有琴闻樱见她如此,竟是笑不起来,知道这与众不同之处他是看得极重的,便道:“我告诉你就是了,以后可不许这般的在自己脸上练中力。”老顽童道:“不练不练,你快说,我究竟什么地方与别的人大不相同,大大的不同?” 有琴闻樱道:“你既叫老顽童,那与别人不同之处不是就着落在这三个字上面么?那自是说你贪玩成性,自由自在,不喜欢受半点约束了。” 老顽童恍然大悟:“果然是我老顽童有些缠夹不清,却又来说别人,大是不该,大是不该,大是大大的不该!”说着竟自是跳了起来,对自己知道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之点显是高兴已极。 有琴闻樱盯着看他,知道他一会儿又将大大地犯愁。 果然老顽童跳得几跳.义愁眉苫脸地把双手背在了背后,来来回回地蹬起步来。 那一副娃娃脸思索起问题来直是让人觉得好笑之极。 有琴闻樱道:“老顽童,你是不是在想:这贪玩成性,自由自在的特点又能创成什么武功呢,这岂不是跟武功中点关系也没有么,这却如何是好,只怕有些不妙,不是不妙,简直有点大大的不妙。” 老顽童咦了一声,奇怪之极地盯了她半晌,道:“我这么想为什么你知道,这只怕当真有点大大的不妙,只怕一套武功我还没有想明白你便全会了,我老顽童岂不是又在武功上没有半点特点了么?” 他这么说倒有点出乎有琴闻樱的意料之外,她原本是想激得他问自己,却不料他又生出这么许多的想法出来。 有琴闻樱道:“我只是猜到了你这么想而己,却哪里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说到武功,你的武功博大精深,深不可测,创制出来的招式定然是非同小可。你就是教我,我也不见得能够学得会。我刚才那般说,只是看见平时快快乐乐的,那般愁眉苦脸起来却更是难看得紧。依我看,那贪玩成性,自由自在未必便创不出一套武功,也未必跟武功没半点关系。” 老顽童竟自跳了起来:“对对,对对,这贪玩成性,自由自在果然是好武功,好招式,大大的好!”完了竟自伏在地上向有琴闻樱咚咚地扣起头来,直是把有琴闻樱燥得脸色更是潮红,神色尴尬之极。 有琴闻樱道:“老顽童,你再这般的投大没小的对我,我生起气来,就不把那已经想好的你这套武功的名字告诉你。” 老顽童爬了起来,脸上当真的愁眉苦脸起来,冲有琴闻樱道:“我就是摆不来那有大有小的架子,要我在你面前装成个大人的样子来可是……可是……可是有点大大的可是。” 有琴闻樱道:“你也不用愁眉苦脸,我告诉你那名字就是。” 老顽童要时又是大喜过望,险险地又差点做出那扣头作揖的举动来,终自强忍住了。 有琴闻樱道:“贪玩成性,自由自在,可也正合了古书上的两个宇,叫‘逍遥’。庄子能写得“逍遥游”,我们的老顽童想必能创制出那‘逍遥拳’‘逼遥掌’来。” 老顽终于忍不住又一个高蹦了起来,随即在地上乱翻乱滚,口中叫着:“好逍遥拳,好道遥掌……”扑通一声掉进了深潭。 是夜,老顽童在那里倚在岩壁上打坐,苦思他的道遥掌法,偶而想到了得意处便起身伸拳踢腿地演示—番,然后又坐下,在那里认认真真地冥思苦想。 思忘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心中暗道:“这也难为了他,这四年来几时见他这么认真地用过功呢?” 站了一会儿,思忘亦坐在铺位上开始打坐。那铺位是从洞外弄了些干草铺在地上,然后把从上面带下来的那块大布裁了铺在上面而成,虽简陋异常,但习武之人浑不在意这些,反倒觉得舒适无比。 那块巨布甚是宽大,三人各铺了一张床之后,仍是余下好多,有琴闻樱便裁了给思忘做了两身衣服。老顽童见思忘穿起那衣服来甚是有趣,身上不是张牙裂嘴的魔鬼面孔,便是奇形怪状的断手断足,也嚷着叫有琴闻樱作了一身,穿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的足足有两个时辰,甚感自得。 有琴闻樱的床铺在山洞里边拐弯的地方。那里地势高,亦干燥本来思忘不要铺床,只要睡在石头上,老顽童教他九阴真经是坐在床上教,自然而然地便睡上了干草床。 思忘正自静思,猛然之间鼻中闻到一股幽香,接着一只手伸过来缓缓地抚着自己的脸颊,他便睁开眼来,见有琴闻樱正自睁眼看着自己。 有琴闻樱并不说什么,只是牵了思忘的手向里边她的床铺走去。 思忘跟在她的后面,心略降地跳个不休,看看过了拐弯的地方,有琴闻樱便猛地回身,一把将他抱住了。两张嘴唇接着便胶在了一起。 他们忘情地吻着,有琴闻樱的身子热了起来,嘴里发出轻轻的幸福的呻吟声。 思忘猛然之间热血奔腾起来,双臂不自觉地用力搂紧了她。 她但觉全身流动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舒服,好似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向下滑落,微微睁着迷迷的眼睛看着他,嘴唇微微地张着。 思忘俯身抱起她,走向那个干草和画着魔鬼的布所铺成的床。 第八章 魔衣郎仗义护花 黑暗中但听有琴闻樱问道:“你怎么了?”声音里满是娇柔慰抚的责备。 思忘没有回答,但听他粗重的喘息之声。过了良久,他的喘息声平息了一些,只听他沙哑的声音道:“闻樱姐姐,……” 黑暗中传来有琴闻樱轻轻的抽泣声。 思忘清了清噪子,轻声道:“闻樱姐姐,我们终不能在这古洞之中了此一生,我和你,……我只怕……我们将来想出去时就困难了……” 有琴闻樱停止了抽泣,轻声道:“忘儿,你难道不愿意同我厮守终生么?” 思忘把脸贴在她的手臂上,轻声说:“我太想和你厮守终生了,我心中实在是太想就这样永生永世地同你抱在一起了。可是我的心总是静不下来,有时虽然和你在一起,却不由自主的总是想起另外三个人。我实在觉得对不起你……” 有琴闻樱猛地坐了起来,“想起另外三个人,那是谁,你什么时候识得的她们?” 思忘道:“想起我爸爸、妈妈和妹妹,我虽然同你在一起是这般的幸福,每次想到他们三人时总觉得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们。” 有琴闻樱松了一口气,慢慢地伏到思忘的肩上,轻轻地吻他的耳朵、脸、鼻子,直到把他的整个头部都吻遍了,泪水也沾湿了她吻到的每一个部位。她轻声地:“忘儿,我好爱你,我这一生终究是你的人,你什么时候想要我……我就什么时候……给你。” 思忘的心似被重重地击了一下,但他仍是强自忍住,道:“我们要想个法儿出去,这一生如果终不能再见他们,我总是觉得有件心事未了,总是怀着这样的一个心思来爱你,而不是毫无保留不顾一切地爱你……我……我实在是不能……我做不到!” 有琴闻樱默默地听他述说,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听得外洞中老顽童又起来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待得住了,尖着嗓子叫道:“徒儿,徒儿,你不好好的看我练功,跑到外面去玩儿么?” 叫了一阵听不见回答,便听他走出洞外去了。 思忘道:“待等我见了他们一面,把这桩心事了结了,便永远的同你待在一起,用我全部的心来爱你,从此再不分开。” 有琴闻樱道:“若是……若是你……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你便……你便一生也……也不娶我么?” 思忘想了下道:“姐姐,你知道我现下就想要你,现下就想要你做我的妻子,我怎么会终生不娶你呢?我想见他们,亦是想把心事了了,来全心全意地爱你,不用等到终生,只要我二十岁上尚不能出此古洞见到他们,我亦会全心全意来爱你的,我会娶你,要你,要你好好地做我的妻子。” 有琴闻樱抱紧了恩忘:“我盼你快点见到他们,也盼你快点长到二十岁,忘儿,我真是恨不得现下你就是二十岁了……” 思忘道:“还有三年,我们能够这样厮守着三年,很容易过的,我爸爸等了我妈妈一十六年,终日也见不到她的面,最后也还是等到了她,与那十六年相比,我们是很容易的了。” 有琴闻樱道:“分别了多少年我也一样的会等你,似这样的天天守在了一起等上三年,只怕比那还要难些呢……” 思忘道:“到时候,我会加倍的来偿还你……” 有琴闻樱道:“我只要你的全心全意就够了,也不要你的加倍不加倍。” 又过了一年有余,思忘虽与有琴闻樱两情相悦,却谨遵三年之约,守身如玉。 这天在潭边练完了功,又吃了半尾红鲤,老顽童笑容满面地向二人道:“你们在这里可是玩得够了么?想不想到江湖上闯荡一番,看看咱们的这些神功掌法管用不管用! 有琴闻樱问:“你呢?你玩得够了么?” 老顽童道:“我既叫老顽童,那玩是玩不够的。”说到这里有些留恋地看了那深潭一眼。“可是新创了这套这么好的掌法、拳法,如果不到江湖上去传扬一番,拼斗一番,胡搅一番,那简直是大大地可惜,可惜之至。” 有琴闻樱道:“可惜,可惜!简直是有点可惜之至了,现下你武功又高,拳法又好,却终究是出不去的。” 老顽童道:“为甚么出不去?” 有琴闻樱道:“都五年了,那外边你也看过了,里边你也看过了.可有出去的路么?别说是路,便是法儿也没有,简直是有些一筹莫展。” 老顽童道:“那外边也出不去,里边也出不去,便就真的出不去么?”说这话时,眼中流露出一丝狡猾的神情。 某种预感瞬时闪进了有琴闻樱的脑中,但那太难令人相信,于是她又说道:“外边也出不去,里边也出不去,那自是出不去了、凡事物都有内外之分,舍内外更无其它,没听见老子在道德经上混,‘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么?足见凡事只有内外了。” 老顽童道:“说嘴我说不过你,咱们便来打个赌,我说这洞不从外边出去,也不从里边出去,也一样防能出去,你若说出不去,我便要和你赌,还要大赌特赌,一赌再赌。” 有琴闻樱一下僵在那里,眼中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转眼去看思忘,见他也是一样的亦喜亦悲。且比之有琴闻樱多了几分恼怒。 刚开始时有琴闻樱就已觉出今日老顽童和往往日不大相同,却没想到辩来辩去会是这么个结果。难道老顽童当真的为了让他们陪伴他在古洞之中玩耍而将出口隐瞒了五年不说么? 只听老顽童继续说道:“你害怕了,不敢赌了吧?你是定输无疑的。赌是输,不赔也胜输。总是就是输输输,你服气么?” 思忘道:“我来服你赌,你说吧.赌什么?” 老顽童一听大乐:“你当真跟我赌,输了绝不反悔么?” 思忘道:“自然不反悔,大丈夫死且不怕,还伯赌么?” 老顽童大拇指一竖:“好徒儿,乖徒儿,不愧是我老顽童教出来的徒儿,当真是有胆有识,就是敢跟我赌,好徒儿,乖徒儿,我也不来难为你,就赌……就赌……”他一时想不起来,背起手在地上走来走去的苦思。 老顽童想不起来赌什么,却忽然道:“我现下想不起来,须得以后想起来再同你赌。” 有琴闻樱和思忘立时觉得浑身中点力气也无,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笑笑。 有琴闻樱道:“我赌给你弄三件希奇古怪,你从没有见过的物事,你着输了,给我办三件事就行,你赌么?” 老顽童一听大乐:“赌赌,为何不赌,我定然是赌的,还要大赌特赌一番,你给我弄三个什么样子的希奇古怪物事,须得现下台诉我。” 有琴闻樱道:“你若输了,你知道你要给我办哪三件事么?” 老顽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我定然输不了。” 有琴闻樱道:“你既不知道耍给我办的事是哪三件事、我亦不知道将来会给你弄来什么希奇古怪的好玩物事,咱们大家扯个直,公平交易。这赌就开始吧。” 老顽童哈哈地笑起来:“妙极妙极,这下小姑娘可须得守信用,讲信义,给我弄三件希奇古怪的物事来了,当真是妙极!” 有琴闻樱道:“你又没赢,可别这么早高兴。” 老顽童道:“我已然赢过了,昨日我已经出去过一次,岂能不赢,那不是岂有此理么,简直是大大的岂有此理。” 有琴闻樱和思忘同声惊问:“你昨日出去过?” 思忘道:“我怎么没见?” 老顽童道:“你自然见不着,你只看着我和那“渊龙”在潭中玩,却哪里知道那下面有出去的路,回来的路,出去又回来的路呢!” 思忘和有琴闻樱同时去看那深潭,脸上神色竞中知是悲是喜,大滴的泪水只顺着脸上流下来。 这日已时,在从四川到陕西的官道上,走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的英俊蔚洒,却着一袭上面画满了恶魔面容的衣饰,女的娇媚无限,秀美绝伦,身着一袭大红衫裙。 这二人正是杨思忘和有琴闻樱。 此时又值韧秋,三人所着服色,却是夏天装束,那杨恩忘的衣服更是怪异,一路上惹来众多人奇怪的眼神。 路上商贾不断。士兵亦是中断、这中蒙古军队已攻破了襄阳,从此大宋国土尽归元朝。 忽必烈继位后,不似先前几代蒙古大汗,视汗人如草芥,他采取了与汉人通婚,汗人蒙化蒙人汗化的政策,兼之对汉人文化极其重视,亲自颁布谢书,将在外流落经年的全真派诸道召进了大都,封丘处机为“混元大宗师”。 因此宫道上虽见官兵来往不绝,却并不见杀伐之象。二人是以一路上行来平安无事。 二人也不管路上行人如何打量他们,尽是沿了大路行来,也不是夜间行路,也不择荒山野径。在深山古洞之中伴那周伯通佐了五年有余,终日看他那“—副娃娃脸,如何能够让这对少年男女感到不寂寞,此时乍出深谷,两人反觉这般的在人丛中行来,当真的快慰无比。 但在旁人看来,这对青年男女,却忒也引入注目,大有招摇过市之感。 正行之间,忽听背后马蹄声响,不待二人回头,已有四匹快马从二人身边擦身而过。四人均是一色的青衣打扮,腰悬长剑,显然负有上乘武功。 那四人见思忘和有琴闻樱服饰,均觉诧异之极,又见思忘背上插着——柄无鞘长剑,邦不似会甚么武功的样子,都是回过头来毫无顾忌地打量了二人——眼。这一打量,四人均是咦的一声。 只听其中的一人道:“连这个轿外的一并吃了算了,说不得魔神更会高兴,惊喜万分也说不得。”另一人道:“那男的虽然漂亮,只伯是个绣花枕头。”第三人道:“甚么绣花枕头,你没见他背上插着剑么.连剑鞘也没有。”那第二人道:“没有剑鞘,这剑分明是捡来的,哪个会家子不是自身携得有兵器的?”第三人道:“你捡这么一柄宝剑利刃来,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那一直不说话的第个四个人终于开口道:“快走,别误了正事,到前面再说。”四个打马快速绝尘而去,那前面三个说话之人还不时地又回头看了有琴闻樱两眼。 初时四人回头,说头两句话时,两人浑然不以为意,一路之上,大多此辈中人,两人已是有些习惯了。 待听得后面几句话时,两人都不自觉地对望了一眼,心下均想,这四个怎么如此大胆,章然当着我们二人之面这般的谈论起来。 那四人一去远了,有琴闻樱笑对思忘道:“你不要我,这些人却都要来抢呢,只是要和那轿内的一并被抢,却有点大大地丢我的面子。却不知那魔神是何等样子,没有我这魔衣王子漂亮我是定然不会干的。”她和那老顽童相处五年,除武功家数外,别的方面看来也并不是全无长进。 思忘哈哈大笑,这番出得古洞,他那开朗活泼的心性便逐渐显露出来。 思忘道:“我那剑是早已试过了,目下却不知这拳呀掌的管用不管用。” 二人正自说笑,只听得后面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过,又有四骑马奔到前面去丁。这次的四个人亦是身着青衣,虽亦是频频地回头向二人打量,却并没有如先前那四人一般的当着他二人之面大谈特谈。 二人行得不远,又是四人经过,与前面的八人装束亦是一般的一色青衣。 有琴闻樱道:“我们要不要换条路走走,这些人穿着服饰都是一个颜色,只怕是什么帮派教会之类,惹上了这些人我便是能和你长相厮守在一起,只怕也没有什么清静日子好过了。” 思忘见这许多人过去.心下正自嘀咕,听有琴闻樱如此说,便道:“不去惹他们也好,且须得想个法儿,叫那个轿子里边的知道,别让这些个穿青衣的人真的把那人抢了去。” 有琴闻樱嘴一撇道:“如此说来,那轿子外边的且得先避上一避,免得冲撞了那‘魔衣’王子与那轿子里边的小姐姐相见。” 却于此时,远处传—阵乐声,那乐声并非普通娶亲的吹吹打打,而象是萧、笛、笙、簧诸般乐器所奏。两人顿时脸色大变,都想起那五年之前在六合谷聚豪厅中所听到的恐怖之极的乐声,以及随那乐声而来的一系列巨变。 两人出了古洞曾到六合谷去看过一次,除了断垣残壁尽是苍凉。昔日那些建筑竟是一件也没有留下。但也没有见到什么尸体,骸骨,显然这五年多来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去过了。 两人脸上的惊恐之色一闪即逝去了,因为那乐声虽不比寻常敲敲打打的音乐充满喜庆,却也尽可说是乐音,流露出欢欣快慰,比之那日聚豪厅中的充满赞颂意味,没有多少人间烟火气息的乐声那自是天差地远。 两人面色一宽,都是相视宽慰地—笑,慢慢地前行。 过得片刻,后面的乐声渐近,那伙奏乐之人已是超了上来。 只见一顶花轿居中而行,轿帘低垂,显是轿中坐得女子,四名身穿黄色衣服的轿夫抬了,颤颤地前行。也不见那轿子如何,那四名轿夫竟是脚下健步如飞。轿边之人尽是随亲之人穿戴,花花绿绿,甚是喜庆。唯有两名中年汉了却是与众不同。其中一个瘦些的,书生打扮,满脸的书卷气,腰中竟是悬着刀古刀。 另有一个胖些的、络腮胡子,手中却拿着一柄折扇在那里摇来摇去的。 思忘和有琴闻樱注视他两人,他两人亦重重地看了思忘和有琴闻樱两眼,目中流露出诧异之极的神色。 思忘正欲上前搭话,却被有琴闻樱悄悄地拦住了。他回头看了有琴闻樱一眼,甚是不解。 待那伙人走远了,恩忘问:“你刚才为何拉住了我,可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有琴闻樱把那一脸的胡闹神色亦收了起来,前后看了看,此时官道上再无旁人,便道: “有二不对。”思忘一惊,想了想,却不明白,便问:“有哪三不对?”有琴闻樱道:“第一、那轿子太重,轿中若不是装有众多的财宝,便是那轿中的娘子胖如肥猪,只怕两条肥猪那么胖也还要不止,但显然不是那小姐过胖,而是轿中装得别物。第二、这么重的轿子那四个轿夫拾了却健步如飞,显然那些轿夫身负武功。第三、你可曾见过谁家迎娶新娘却带得兵刃的。” 思忘道:“这可难说得紧,当此兵慌马乱的年月,迎新娘不带兵刃只怕是连轿内带轿外的都得要丢个干干净净。” 有琴闻樱想了——下,道:“就算你说得有些道理,那么那些随亲的人轰轰隆隆的从咱们眼前过去,你看到了路上杨起尘土么?” 思忘一惊,细思刚才那伙人,果然甚是古怪,最初他只觉有些怪,怪在什么地方却不曾细想,此际听有琴闻樱如此说。方始觉出此事确实非同寻常,须得小心在意。 又行得一刻,背后竟是又传来了乐声、两人回头看去,同样是一顶新娘子的花轿,周围围得一些武林人物,只是改扮了装束而已。 思忘待这伙人去远了,对有琴闻樱道:“我看不用咱们去惹什么帮啊,教的。只怕有人定要去惹,咱们倒是落得看看热闹,你说行么?” 有琴闻樱看出思忘好奇心起,是定然想去凑这热闹的啦,便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二人就这么向前行着,不断地有人赶到了他们前面。也不知有多少人,也不知有几乘轿,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去了。 所有过去的人也都奇怪地反复打量他们二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直到走得快看不见人影也还回头遥望的都有。 思忘看后面已不再有人赶上来,便对有琴闻樱道:“我们须得走得快些,迟了只怕没得热闹看了呢。” 有琴闻樱道:“你尽可以放心就是,这么多人的聚会,哪能一刻散了?”嘴上这么说脚下却也加快了步伐,行了一段路程,已是赶过了两伙人。有琴闻樱心下暗想,“思忘练了这五年的内功拳法,也不知轻功如何,长进了没有,我且试他一试。” 摹地有琴闻樱急如脱僵野马,快似奔雷闪电也似的射了出去,思忘一看,微徽一笑,心下已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脚下步伐加快,不疾不慢地跟了上去。 有琴闻樱这一下发足狂奔,实是尽到了最大的极限,她只望能把思忘在片刻之间甩在后面便即停下来,嘲弄他一番。她心中知道久奔定然是比不上思忘的,思忘的浑厚内功连老顽童向自惊佩,她自不敢小翘。 她这般想原本不错,只是她对思忘的内功修为估计得够了,对古墓派的轻功却太也缺乏了解。古墓派向以轻功见长,独步武林。李莫愁、小龙女、杨过之辈的轻功在武林中绝少有人能及。那是因为古墓派的轻功修为自有独得之秘。 杨过当时得小龙女授功之时,小龙女曾示以天罗地网或拢佐八十一只麻雀。思忘在八岁上就得以被母亲传此功法,轻功造诣,对于有琴闻樱来说,那不是如同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般么? 有琴闻樱奔了一程,料得思忘定然已被远远地拉在后面了,便猛然停住,回转身来,却不料思忘正自笑嘻嘻地站在后面望着她。 有琴闻樱万万料不到会是这种结果。她已是有些气喘,脸上也是—片潮红,那般吃惊地看向思忘的神情,直是可爱万分,思忘一看之下,心中荡漾,一把抱住了她,轻声问:“你累了么?” 有琴闻樱但觉耳边风响,原来思忘在这么问她之际,已奔到了三十丈外,轻揽着她的腰肢,带着她奔行,却是比之她刚才的奔跑不知是快了多少倍了。 有琴闻樱在思忘怀中娇喘,被他带着奔行,直是有如腾云驾雾—般,心中对他不自禁的涌起了万般柔情,低声说道:“你抱紧我些好么?”恩忘便稍稍用了点力,让她贴紧了自己身子,脚下却丝毫没有停步,好似并没有踏到地上,而在御风而行一般。 有琴闻樱无限娇柔地恨在思忘怀中,不自禁的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轻声说道:“待回终南山见过了你心中想的那三个人,你便永远的和我呆在一起么?” 思忘足下不停,在她脸上亦吻了一下道:“那是自然的,我答应过的,我们要厮守终生。” 有琴闻樱却叹了口气,徽微地闭上了眼睛。 思忘道:“你为什么事叹气,你不高兴么?”有琴闻樱道:‘我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从那古洞之中出来,是以什么心事都没有了,只想好好地守着你,在那古洞之中过一辈于。现下出来了,反倒有了心事。”思忘道:“什么心事,告诉我好么?” 有琴闻樱眼睛望着天空。秋天到来时的天空碧蓝如洗,几行大雁列队南迁,在空中发出凄凉的叫声。 有琴闻樱道:“我妈妈被他们抓走了,我也好想见我妈妈一面……” 思忘猛然想起那曰聚豪厅中,她母亲临别时的眼神,那是一种满是慈爱和期待的眼神,或者隐含着更多的内容,只是他小小的心灵无法领会。 恩忘在有琴闻樱的脸上吻了一下,满怀歉疚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光想着见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妹妹,却没想到你也有妈妈的……你妈妈太好了,虽为教主,我却只觉她是那么可亲一我也好想再见到她,只是不知道是何人抓走了他。” 有琴闻樱道:“抓走她的那些人是非常可怕的,我不知你现下的武功能不能打得过他们。” 思忘道:“即便打不过他们,我们也要想办法救她老人家出来,让你同他见上一面,我是知道的,那样子你才能安心地全心全意来爱我。” 两人这么说着,思忘猛然停住了。 有琴闻樱向前看去,见正是在那官道之旁播了一个高高的台子,台子旁边也不知已经站了有几千人,都在巴巴地仰着头看那台子上面。再向前走不远就到句由县境内了,由于这里是交通要道,河南、湖北、四川、陕西等省的商贾大富豪门弟子,凡出门经商或进京应举或是串亲访故多要经过此地,这台子搭在这里显是经过周密安排布置的,用意何在,一时之间却也猜想不透。 有琴闻樱来到了高台东面人较少的地方站定了。却见原来人群中大大小小的轿子摆了一地,没有一百只,只怕也有七八十只。这些轿子的颜色不同,站在轿子旁边的轿夫便不同。 每个轿子似乎都是领袖般的摆在那里,周围便是那与轿同来的人,是以虽有几千人众,却也并不甚吵闹。大家虽不是并然有序地如战车战马也似的排成一队队,但也如散落在平原上的自然村一般错落有致。 此外尚有轿子陆陆续续地来到,那些先到的人只管坐了,也不击招呼别人,而那些后来之人亦不向先来之人施礼,只管找地斤放下了轿于,围在轿子之旁静静地等待。 大家都把目光望向高台。 显然,主人该在那高台上出场。 有琴闻樱假在思忘身旁,为了不致发生误会,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相依惯地站在离那些轿子略微远些的地方。 但如此一来,他二人也成了除高台之外最为惹人注意的目标,那些身穿红红绿绿的人们不时地把目光扫向他们二人。 这也难怪,他二人相貌太也出众,服饰更是与众不同。 午时刚过,只听见一声炮响、接着,高台上有两名汉子高高地举着两挂鞭哗哗啦啦放起来,那台高足有三丈,鞭声便如响在空中一般的经久不绝。 未了,一个身着华贵服饰的黄袍老者走上高台,拱手做了四方揖,朗声说道:“在下乃阿古拉泰,目前天下归元,四方初定,皇上调渝臣下人等蒙汉通婚,臣下谨遵皇上旨意,今日设此高台,为小女挥婿。凡有汉人血统者,年令适宜者皆可登台亮技,展各家所长,只是须得先行法约其二,望各位看在在下薄面,给予通行。其一,比武动手之际,不可伤了和气,如违此约,便不在在下选列。其二,所有兵刃器具、暗器之属,不可喂有微毒,如违此约,亦请赶赴光明前程。这里不留此等客人。望各位谨记,下面比武开始,先由小女出面,若有胜得小女一招中式之人,便代小女守此擂台,酉时一到,便不再继,还望各位抓得紧些。” 他的这番话,中文半自,好多不通之处,直把恩忘听得糊涂之至,这时众人却已欢声雷动,早有四五条汉子纵上了高台。 有琴闻樱问思忘:“体怎么不上去?” 思忘愈发糊涂:“为什么我要上去,我们是来看他们打架,又不是我们要打。” 有琴闻樱道:“是这个老蒙古挞子要比武招亲,言明了要选汉人为婿,你不去么?” 思忘伸中做欲拍状,有琴闻樱咯咯而笑。思忘那中轻轻落在她的肩上楼住了。这时人群中起了阵骚动。 二人抬头看去,高台上已是多了一个黄衫少女。 那少女一袭黄色衣衫却纯是汉人装束,面目娇柔美丽,与有琴闻樱相比只怕也不逊色多少,只是比之有琴闻樱更多厂几分顽皮,而少了几分成熟的柔情。 她在高台上一站,下面顿时一阵彩声。 台上的五条汉子呆了一呆,竟是同时出拳出掌的向那少女击去。他们听阿古拉泰讲到酉时就停止比武,只怕轮不到自己,竟是同时抢上,又同时出手。 众人在下面一阵愤怒之极的骚动,已有人准备上台去阻止。 但见到阿古拉泰气定神闲地坐在台边,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便都止住了。 只见那少女忽地跨上一步,双掌齐出,但听得啪啪啪三声响,那五人竟自都从台上跌了下去。 这一下众人都惊得呆在那里,接着轰天价地叫起好来。 有琴闻樱道:“我只道这么多的轿子,这么多的人,只怕打个二天三夜也打不完,那知却根本都没那么回事儿,看来如此打法,不到酉时那些轿子只怕已经给收拾完了。” 那些跌下去的人中,已有两人钻进轿子被拾走了。 思忘道:“看来这个小姑娘的功夫着实了得,那些被她打下台去的人好象没有淮受什么重伤。” 有琴闻樱道:“只怕她比你还大呢,总有十八九岁了,你却叫他小姑娘,不羞么?” 思忘道:“她比我大,我不叫她小姑娘叫什么,难道该叫她姐姐么?” 有琴闻樱白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了。 那少女立在高台上,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去,那少女便毫无顾忌地拿眼向人群中扫去,扫到谁那里,谁便有一种阳光刺人眼中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低了头,她便有些得意似的更加毫无顾忌地在人群中看着。猛地,她全身触电般地一震,目光便停住了,不再移动。 众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们看见了—对任谁见了也要羡慕的漂亮非凡的恋人,那是在此场合,穿着与举趾都与众人大不相同的杨思忘和有琴闻樱。 那些先前没有注意到他二人的人们此刻被众人吸引着,向二人瞧去,也呆了。 人群中又发生了一次骚动。 思忘猛觉众人都一齐看向自己,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拾头看去,正与那少女投向自己的目光相遇,那少女呆了一呆,脸一红,先自低了头。 思忘绝想不到自己的目光是多么夺人,自己在这群人中又是多么出众,他只是觉得有点莫明其妙。转头看向有琴闻樱,却见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嘴角却明显地流露出一丝嘲讽,道:“看样子,你再不上去,她只怕要下来了?”思忘没听懂:‘谁,谁要下来了?” 有琴闻樱道:“还能有淮,那个小姑娘呗。” 思忘伸手搂了有琴闻樱的肩膀道:“我不惯你同我开这样玩笑,我们不看了,走吧!” 有琴闻樱却不走:“即来之,则安之,总要看个结果出来,义不是比起来没完没了,左右到了酉时都要收场,我们就看看,行么?” 他二人的动作言语都被台上的少女看见了,那少女把头一扭,好似十分生气的样子。 这时正好有个倒媚鬼于此时跃上高台,还没等站稳,便被那少女一脚踢了下去,同来的人没想到他刚上去就下来了,危急间竟自没接任。那人摔到上便再也爬不起来。 接着又有人跳上高台,也同样在一招之间便给那个少女抛下了高台。 那少女终究忍不住又向这边看了一眼。 有琴闻樱伸手楼住了恩忘的脖子。 那少女脸腾地红了,冲着他们站着的方向叫道:“还有哪一位要上来?” 这时有琴闻樱反倒不敢再同恩忘开玩笑了,她把身子靠向思忘,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听了那少女的这声叫,眼睛向左右瞧去。 思忘前面的花轿旁站着一个青年,身穿青衣,腰悬—口月牙弯刀、听到那少女冲这边这么叫了一声,便几步跨到了台前,—纵身,上了高台,那些同来的青衣人都向台边凑过去。 那少女见那青衣上来,仍旧日是跨步,出掌。青衣人右手一挥,将那一掌便化解开了。 台下的青衣人带头喝起彩来,其他的人亦很多应和。 那青衣人化解开那黄衫少女的三招进击,但却没有出手还一招。 那少女见青衣人连续化解丁自己三招,都是轻描淡写的轻轻的一挥手,轻轻一纵和巧妙地一转身,便亦不再进击.守紧了门户,却又忍不住的向擂台东面扫了—眼。 思忘和有琴闻樱仍是偎在一起观斗。 哪青衣人二十八岁年纪,脸色苍白中隐隐现出一种暗绿,举趾间隐然有王者风度,只是眉间的一股毒气却使他显得骄横。看完了他的脸色,再看他的举趾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青衣人冲少女一抱拳:“在下向智开,是河南省人氏。”众人听他介绍,已有人在下边议论开来,纷纷地小声嚼咕着。 台边的阿古拉泰神色间亦显得不安起来。 思忘和有琴闻樱离众人较远,听不到众人在议论什么,但已从众人的神色之间看出这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他本不欲多事,至于向智开是什么人物与他不会有多少关系,因此并不在意众人的议论,只是想看看台上的比武。有琴闻樱听到那人报出名字之后,却是身子动了一动,接着便放脱了思忘的手向近旁的一个花轿凑过去。 一个老者说道:“青衣帮来了,那咱们便趁早别趟这深水,没的娶不上媳妇,连小命也搭上。”另一个中年汉子道:“此刻咱们走了,只怕让人笑话,说咱们三奇庄听了青衣帮的名头连台都不敢上了,三奇不是就——奇也不奇了么。”另一个年轻人道,“就和他们青衣帮斗上一斗也是未尝不可的事情。我看这姓向的虽然接了那小姑娘的三招,武功也不见得高到哪里去。”那老者道:“琴、向、汪、杨,这青衣帮的四大家族中尽多高手。这台上的小于那般年轻却已经如此了得,那么他的师尊父兄就更加可以想象的了,……”有琴闻樱听着,咬紧了嘴唇,向台上看去。 台上的少女此刻手中已是多厂一个短铜捧,约有一尺二寸长,被那少女使开了,却甚具威力、点、打、戳、挑、撞,诸般手法在那短铜棒上发挥得淋漓尽致。而那青衣人此时却把那柄弯刀连刀带鞘的摘下来使用,尽数把那少女的攻势化解了。 那少女见久攻不下,短铜棒猛地伸出,压向那青衣人的弯刀,在青衣人举刀上挑之时少女的短棒突然松开了,向智开这向上一挑无疑是把那短棒送向自己的面门。危急间,那向智开也甚是了得,急向右闪,便要把那短棒挑飞出去,却猛地觉得右臂一麻,曲池穴和清冷渊穴上均被点中,手中弯刀便掉在了地上,那少女却左手巧妙地把短捧接在手里。 这几下动作众人均是看在眼里,都觉那少女机智非凡。因为这并非什么绝妙的武功招式,完全是靠了临场的那股聪明机智。临敌之际谁也不会连刀带硝的一同来使,因此那少女的短铜棒中无论如何不会有这种招式,定然是那少女的临场发挥无疑。 众人都是一样的心思,轰天价地为少女喝起彩来,那少女竟是不理会众人的彩声,又抬眼向思忘这边望过来。 哪知那向智开的弯刀虽失,武功却是未失,趁那少女向思忘这边一望的一瞬之机,突然左手伸出向那少女的腰上点去。 恩忘禁中伤叫出了声:“小心!” 但是已然晚了,那少女京门穴上一麻,两腿一软,便即坐倒。 这一下变故直是把众人惊得呆了,一时之间,场内鸦雀无声。猛然之间,传来一声响亮之极的喝声:“向智开,你弯刀失手,已然输了。却使这等卑鄙手段偷袭,这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众人向那发话之人望去,但见他一身衣服说不上来是什么颜色的,上面画满了魔鬼的丑脸,手中没有兵刃,腰上没悬兵刃,却从府上露出半截剑橱。再看他本人,真是说不尽的风流潇洒,两目闪烁如点漆,两屑若剑藏英气。正是适才大家额频注目之人,那与他在一起的少女却不在他的身边,不知何故,走到三奇庄的人群中去了。 此人正是杨思忘。 众人见他仪表非凡,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都不自禁的替他捏了一把汗。转眼向青衣帮的帮众瞧去,果见四下里的青衣人都在向他所站立的地方慢慢聚拢。 只听人众中有人喊:“喂,那身穿魔衣的小于,你嚷嚷什么? 你有本事就上台去,砚下是我们少主人赢了,该他掌台,别是光磨嘴皮子不动手,玩枕头!”有人吃吃地笑了。又有人接道:“穿了那件怪衣服就吓得倒了人么,我看就只是看看还可以,怕没什么真本事。” 这些人尽是冲着他来,本是别有用意,一则看他是个小孩子,又是孤身独伙,显然不是哪个帮派的,比别人自然好惹了些,二来也想先把他制住,杀一做百,叫那些同来的江湖帮派敢怒不敢言,那么定可大功合成了。 思忘朗声道:“我的功夫如何那是另外事,擂台上比武大家有目共睹,谁输谁赢自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自从他说话,那台上的少女就侧起身痴迷地看着他,听他在替自己辩护,脸上竞自红一阵白一阵的,说不上来的甜蜜,这般当众栽倒擂台上的羞辱好似也可以抵销了,心中竟然暗自庆幸自己是输了而不是赢了。 那身穿黄衫的老者竞自一言不发。 台下各帮各派显然对这台上的向智开甚是畏惧,竟也都闭上了口,不发一言。 周围的青衣人渐渐地越聚越多,倒是来的人中有一小半青衣人,初时散布在各个小轿周围也不显得是一伙,这时聚在了一起,缓缓地向思忘慢慢通近,却让人觉得甚是恐怖。 近年来谈及青衣帮人人谈虎色变。 但思忘于此情形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初时在古墓,后来在古洞,都是过的远离尘世的生活,江湖上的诸多变故自是全不知晓。 初时他只是恨那台上的向智开阴损无赖,看到现时情形,才知今日正主儿还是被自己惹上了,当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有琴闻樱见这边有变,便欲过来,却被思忘用眼光制止了,她明白他为何制止自己。刚才他带她奔行之时她才知道她的武功与他相比差得太也遥远,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三奇庄中那个老人轻声的象是自言自语的道:“惹不起躲得起,躲不起逃得起,站着就是等死,西边大路有空隙。”有琴闻樱感激地向那老人一笑,那老人亦一笑,但见有琴闻樱不但不去叫思忘逃走,她自己亦是站在那里不动,禁不住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你人长得可是比擂台上的小姐好看一些呢。”这话那是再也明白不过,那自是告诉有琴闻樱,这伙人能够对擂台上的小姐偷袭,只伯一会儿便要对你明抢,何不快走呢! 有琴闻樱仍是报以感激的一笑,却并不移步,那老者只好无可奈何地苦笑着又播了摇头。 那边台上向智开已是大刺刺地叉开了脚,也是拱手向四方作了一揖,但却并不说什么。 黄衫少女已被扶在老者身边坐下,她禁不住向恩忘这边看着。 思忘见到周围的青衣人越聚越多,只怕有三四百人众,心下更惊,但他自小受杨过熏陶,侠义精神极重,对方就是再强如果违背了侠义精神,他定然不会屈服,再加上后来老顽童感染的顽皮胡闹劲,竟是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搅上一搅。他想若是老顽童在呢,会怎么做?那自是世上没有正经事了。便是这比武招亲,让这向智开使了好诈,哪里还有半点儿正经。 思忘朗声说道:“喂!那台上的小子,你的同伙听到我在这里揭发你偷袭不要脸,都围在我这里要找我的麻烦.你管是不管?” 这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奇怪地睁大了眼看他,怎么突然之间好象变了个人一样。 那些青衣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住了,看台上的向智开。 向智开亦是一楞,但他反应极快地接道:“向某前来比武打擂,不曾带得什么同伙,他们的事跟向某毫不相干,向某也管不着他们。”他自恃聪明过人,这香话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那么以后这些青衣人既便杀丁那个多嘴的魔衣小子,自己也不会卷入什么“不和”的约法之中了。却不知这么说正给思忘留下话柄。 思忘道:“你这么说,那自是承认你的偷袭不要脸了,这偷袭不要脸既然和你相干,你就赶快从擂台上滚下来吧,这些青衣人你管不管的我也就不在乎,那就由我来管一管他们,我不但要管还得要大管特管,一管再管!” 这番话原是模梳老顽童说的,却教众人愈发的糊涂不理解了,都睁着奇怪的眼睛看他,怀疑起他的神智来! 只有有琴闻樱知道这番话的意思和来历,她已看出思忘想大闹一场,把局搅了,仔细一想,这么干也未尝不可以,今日先挫一下青衣帮的锐气,煞一煞他们的威风,江湖上的帮派便都会在态度上对青衣帮起点变化。 思忘虽没有她那么周密的心思,但看到这青衣帮如此横行,想整治他们一番倒是真的。 那向智开盯着他看了半响,不明白他是倚了什么靠山这么大胆,仔细地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便冲下面的青衣人使了下眼色。 思忘道:“你果然不要脸,刚才还说这些入和你不相干,现下却使眼色叫他们来害我,倘若他们真的来害我,那自是体不要脸的证明了。” 那些青衣人被他说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僵在那里。 台上的向智开皱紧厂眉头.忽然之间开朗地哈哈大笑道:“大家不要管他,这人神智不清,不要叫他搅了咱们的大事。有哪一位英雄要上擂台来的。有哪一位英雄要上来的……” 他连叫几声,那自然不会有人答应,人们都把目光盯紧了思忘。即便思忘不在场,那么青衣帮一出面,要上去的人只怕先要备好了棺材。 向智开叫了半天没有入座,又等了一会儿,乃站起来向众人一拱手道:“各位这样看得起向某,向某在这里谢了,那么向某当择定佳期向各位发送喜帖,到时还请各位光临!”说完了又作了一个四方揖,然后走到那个黄衫老者的面前正自准备扣头,却听得那个响亮的声音叫起来,“不要脸,当真是不要脸之至,世上不要脸之徒当以此人为最,哈哈,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向智开脸色突变,走到台边道:“那位朋友,我数次迁让于你,不与你一般计较,你如何三番五次冒犯于我,搅乱人家喜事?” 思忘道:“你这不是更加的不要脸么?你只是自己在台上乱叫乱嚷一番,就有喜事么? 人家还没有认你,你便要发喜帖,要跪下扣头、那不是脸皮厚得不能再厚么?” 那向智开已是气得脸色青紫,却强自忍任了怒气道:“我这是按阿古拉泰老前辈的规矩办事,你怎可以乱说?” 思忘道:“你又是哪一条按照老先生规矩办了!我问你,你的前番偷袭不要脸暂且不说。现下你比武胜了么?”向智开道:“我叫了这半天,也没有人敢上来,那自然是我胜了。”思忘道,“这可不是老先生的规矩,这是你定的规矩,你自己给自己定了规矩不说,还硬是打肿了脸充脸皮厚,硬说是自己胜了,可笑,简直是可笑之极!” 向智开道:“那么怎么样才算是我胜了?” 思忘却不再回答。向智开又问了一遍,思忘道:“你问谁呢,这么大声,同你未来的老岳父大人说也用得着这么大声么?” 人群中终于有人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向智开道:“我好好的问你话,你怎么拐弯骂我?”思忘道:“你问什么?”向智开耐着性子道:“我问你我怎么样才算是胜了?”思忘道:“又不是我嫁女儿,你这番话来问我那不是糊涂透顶么?我让你问你未来的岳父大人难道是错了么! 众人中又有人笑出声来。 向智开气得说不出话来,转眼向台上的黄杉父女瞧去,却见他们一副事不关已的神态,而那个女儿——自己未来的夫人——却眼睛盯肝地看着那身穿魔衣的小于,眼中满是爱意。 他心中一怒,直是恨不得将那小子一口吃了才干休,强忍胸中怒气,清了清喉咙道:“现在我再问二遍,如果没有人上来,那便是我胜了……”还没等他把第一遍问出来,那边思忘又嚷开了,“不要脸的又来自己定规矩了!” 向智开冲思忘道:“你上来!” 思忘道:“我又不要使奸计骗人家女儿,上去干什么,要打架也好,你下来!” 向智开忍无可忍,走到擂台边上纵身一跃便跃了下来,思忘马上大叫道:“有哪一位想娶新娘的快上去,这个不要脸的让我用嘴就给从擂台上打了下来,已经输了!” 向智开本来已迈出两步,要过来打这个魔衣小子出气,听他如此说、不及细想又跃了回去。这两下动作均是优美之极,却没有任何人为之喝采,包括那些青状人在内。 向智开—跃到擂台上,思忘便道:“那不要脸的被打下来,自己又上去了,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向智开再也忍不住,冲那些青衣人道:“把这人赶走!” 思忘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刚说完这句话,那些青衣人都拔出兵刃一轰而上,但听得一阵阵惨嚎声传出来,一件件兵刃飞出来,一个个青衣人被从青衣人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中抛出来,思忘的声音却夹杂在这一切之中传出来,清晰异常地钻进各人的耳中: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刚才还在当着这么众多的人之前说这些狗屁不如的青衣人不是你的一伙,你又如何如何地管不着他们,现下你又叫他们送死,世界上你这样不要脸的东西当真是少见少见,只怕再也见不到第二个!” 这番话说完了,仗也汀完了,只见地上二三十具尸体,数不尽的各种残缺不全的兵刃,余下的青衣人全都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有的目瞪口呆,有的竟至晕倒,尽皆吓得说不出话来。 更有一批青衣人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好似有鬼魅在后面追赶一般。 众人都吓得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思忘也有些呆了,他万万料不到自己十招没到,就是这样的结果。但他仍旧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手中毫无章法地拎着那柄宝剑。 其实他的心中比之任何人都更为惊骇。那些青衣人扑上来时,从四面八方立时把他围得密不透风,他左手使剑右手使掌的同那些青衣人打起来,只道这些青衣人在抵挡他的招式。 是以尽力的把招式使足了.哪想到是那些青衣人从后面拥着前面的往前赶。虽是一样的青衣人面目却已全非。等到后面的赶到了前面,想要回头已自不及。是以造成这种死伤遍地的局面。 思忘心下懊悔之极。他神功初成,没有同任何别人动过手,只与老顽童拆过招。他只道江湖人物都如老顽童一般的尽可抵档他的招式,又见这么多人同时攻他一人,是以几乎把内力使足了,他又怎么会想到老顽童几可称当世第一高手,与这些人相差太远了。还有那口无鞘的削铁如泥的宝剑! 看着地下的尸首沉吟良久,思忘抢头看去,场上已是走得人影全无。有琴闻樱过来牵了他的手,问:“忘儿,你是因为杀了这些人而心中难过,是么?” 思忘抬头看那高台,向智开此时也不在台上,不知到哪里去了,想他是看到自己帮中死了这许多人,已没有心思发什么“喜帖”了。 那黄衫女子和那阿古拉泰亦被一众家丁用大轿抬着走远了。 思忘与有琴闻樱走在路上,不言不语,有琴闻樱道:“忘儿,你不用难过,我正要告诉你这青衣帮在江湖上做恶多端,不知有多少个良家姑娘被抢人他们帮中,再也不知下落。你杀了那些人,好教这些江湖人众快活。” 思忘道:“青衣帮在江湖上作恶,多半是他们帮中首脑的过错。却让这些天辜的缕锣来作这冤鬼。闻樱姐姐,你也不用安慰我!不管怎么说,我一入江湖,第——次出手就伤了这许多的人命,总是不该的。倘若叫爸爸知道了,定然会怪我,就是爸爸不怪我,每当想起这些惨死之人中都有妻儿老小。我心中也总不能安。” 有琴闻樱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杀了几个死有余辜的毛贼,你就这样叹气心软,忘儿,将来我们还有许多事情好做,还要杀人。你一味如此,那不是把你悔也海煞了、把我愁也愁煞了么?” 思忘道:“还要杀人?” 有琴闻樱道:“那是自然,江湖中的大英雄大豪杰名义上是行侠仗义,其实职业那便是杀人了,只是杀那些该杀之人而己。” 思忘听得此言,心中似有所悟,禁不住的长长舒了一口气,那杀人之后的懊悔之情好似也减轻了许多。 此际酉时已过,两人害伯住在那县城之中官府追拿郊外官道上杀人之凶,是以加快了脚步,穿过那县城,径住荒僻的小径之上一路行来。 暮色此际已笼盖四野,极目前方亦没有村落房舍。思忘怕在荒郊露宿让有琴闻樱着凉,便携着她快速奔行起来,正行之际,听得左近的山石间“扑”地一响,转目看去,见是一只山羊从一个山洞之中跳了出来。 思忘停了脚步、看那山洞高高地悬在山壁中间,距地面少说也有二四丈高,却不知这山羊是如何爬将上去的。 思忘据了有琴闻樱轻轻一纵,便到了山洞近前,摸索着进洞中查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便到外面弄了一些干革来铺在地上。 有琴闻樱出去转一转,回来时手中却拎着一只山兔。 思忘笑道:“丈夫在家中铺床,贤妻却出外打粮,这完全是颠颠倒倒的做派。” 有琴闻樱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这才刚刚开始呢,只怕今后要大大地天翻地覆一番。” 思忘正欲说话,却听着得外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人声。 两人都屏了呼吸,那人声亦越来越近了。 第九章 拯危难大开杀戒 这时听得那只山羊叫了一声,那伙人中有人道:“咦,这里有只山羊,我肚子正饿,那是老天爷有眼送来的啦。”又一人道:“赶快赶路吧,快回三奇庄是要紧,左右还有不到百里路了,你饿,我就不饿么,挺一挺就到了。”有人接道:“正是,青衣帮的人如果追上来,只怕是谁也活不了。” 思忘和有琴闻樱一听,都是一怔。 这时一个年轻人的沉稳的声音道:“歇歇也没什么,咱们这么赶了一程,那些人定以为咱们在客店中住了,谅他们一时半刻也不会赶来。”那第一个说话的人道:“少庄主历来料事如神,有少庄主坐阵,咱们惧他何来!”言语中颇为高兴。接着传来几个人围追那山羊的脚步声和那山羊的叫声。 有琴闻樱听了颇不忍。思忘看出她神色间的不安,伸手指了指那兔子。 羊与兔子,大同小异。有琴闻樱与思忘对视着,有琴闻樱向思忘作了个鬼脸。思忘指了指洞口,意思是要不要出去看看,有琴闻樱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耳朵。 、外边传来了毕毕辟辟的火声,接着飘来一股香味。显然那些人在开始烧那只羊了。 思忘指了指口,又指了指肚子,最后又指了指洞口。有琴闻樱嘴一撇,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又是摇了摇手,又指了指耳朵。 这时传来一个老年人的声音,“唉,一切都怪我老汉,没轻没重的,偏偏要拿话提醒那个姑娘,早知那个‘魔衣王子’功夫如此了得,我老汉又何必多此一举?这一下可好,惹祸上身不说,还累及大家跟着我老汉担惊受伯。” 思忘心中一闪,“魔衣王子?那是谁?”有琴闻樱却看了思忘一眼,神色凝重之极。 那个被称为少庄主的声音又响起来:“何叔叔,你不用这般的自责自怪,这事须怨不得你:你不来提醒,我亦要提醒她,谁又能知道青衣帮的人中耳目众多,居然钻到咱们轿子边上来了呢……”有人接道:“那魔衣王子独力一人尚不伯他们青衣帮,我们堂堂三奇庄就怕了他们么?”有人叹口气道:“唉,那魔衣王子的武功不知是跟谁学的,我这一生能学到他一半的本事也不任了。”旁边有人接道:“就是,也没见他如何动手,青衣帮的人便在他说话之际被打得尸横遍地,落花流水,狼狈逃窜!” 有人啼道:“就你的词儿多!” 思忘终于听明白那‘魔衣主子”云云,便是自已,转头看那有琴闻樱,见有琴闻樱芜尔而笑,伸手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 那衣服在黑影里看来,斑斑驳驳,甚是诡异,思忘不禁苦笑着播了摇头,心想:“看来这‘魔衣王子’的名头我这辈子是脱不掉的啦。” 那个何叔叔道:“那‘魔衣王子’虽是武功高强,终究敌不过青衣帮的人数众多,今后他在江湖上行走,麻烦可就多了。” 那少庄主道:“江湖上各大帮派虽表面上没跟青衣帮翻脸,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也所在多有。旬日之间,江湖上名头最响的人物恐怕就要算这魔衣王子了、那时,自然会有些帮派同他联络,因此他也并非永远独力与青衣帮为敌。” 一个声音尖细的人道:“青衣帮,哼,只怕是鼎盛之期已过,势在必衰了。那魔衣王子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武功已然如此,他的亲朋好友,师父师爷只怕要练到神仙也似的地步了,此后青衣帮只怕有好戏看了。”这个说话之人一直没说话,听他话音,显是工于心计之人。 一个年轻的声音道:“与那魔衣王子一同的姑娘不知什么路道,听到咱们议论青衣帮依过来听,显然对青衣帮极是关心,只怕和青衣帮有些干系。”又一个年轻人嘻嘻笑道:“那姑娘心眼倒是多得很呢,看到台上那黄衫少女注意那魔衣王子,便故意地伸手楼了他脖子,把那台上的少女气得脸都变了。” 思忘向有琴闻樱看去,见她眼睛闪烁着正瞧着自己。有琴闻樱见思忘抬头看她,便伸出手楼了他的脖子,又把嘴贴到他的脸上。那嘴唇热热的,有些痒痒的舒服感。思忘动了一下。有琴闻樱挪开脸,伸出手指在他险上刮了两下。思忘亦伸手在有琴闻樱的脸上一刮,有琴闻樱躲开了。 下边又有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那阿古拉泰合该命短。 好端端地,非要比武招亲,结果死在自己姑娘的手里。”有人接道:“那也怪他太也无用,胆小伯事,如果他不逼自已的女儿去青衣帮总舵,自已送上门去嫁那个向智开,他女儿也不会杀他,哼,为人父母……” 思忘和有琴闻樱都是一怔。 有人接道:“那也是事闹得大了,青衣帮死了那么多人,她爹爹伯吃官司才出此下策,不见得就是伯了青衣帮。”先前那人辩道:“对于他女儿来说,还不是一样么?” 有人叹曰气道:“魔衣王子人又漂亮,武功又好,不知将有多少女子要因他而误终生……”话没说完,便听那少庄主喝道:“中可乱说!魔衣王子敢于在众人面前公然与青衣帮为敌,这等英雄气概放眼当今武林,哪个能比?我们怎可这般的不知轻重,在背地里道人短长!”那人唯唯而答,“是,少庄主说的是,是小人多口。”说着自己啪啪地打了自己两记耳光。 洞中思忘此时却又心思不同,回想起那少女在临敌之际看向自己那一眼,那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述说一般,而正是因为这一眼才使她中了那向智开的一指。此后的话般事端,只怕皆因那少女的这一眼而起。他转头向有琴闻樱看去,见她神情郁郁的,似有无限的惆怅,盯着看了她半晌,见她竟是不觉,好似陷入了解也解不开的纷乱之中。思忘在她脸上亲了一日,伸手楼了她的肩,把她小心地、百般疼爱地楼进怀中。有琴闻樱一言不发,将脸埋进他的胸前。 猛然之间,外边传宋一声极为清厉的啸声,这啸声来自东边,显然为一武功高强之士所发。听啸声才起时是在二二里之外,随着啸声渐响人也愈来愈近,看看就到了近前。 三奇庄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有人道:“你们快随少庄主走路,我来断后。”听声音正是那位何叔叔。少庄主道:“现在走已来不及了,青衣帮做事向来不给人留有余地,作准备吧。”言语丝毫没有镣慌之意。但听得刀剑出鞘之声,三奇庄众人都不声不响地抽出了兵刃。 果然,西、南、北三个方向立时也传来了清啸之声。那响声一般的皆由武功高明之士所发,听声其内力当不逊于东边最初发啸之人,三奇庄内有人道:“是方位四使!”语音颤抖,显是惊恐之极。少庄主道:“各位听着,我们今日难逃一劫,但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任谁不能堕了本庄威风,失去中庄名节!”众人道:“谨遵少庄主吩咐!” 忽听一人道:“都言三奇庄少庄主临事不乱,有将帅之才,今日一见,果然非虚。死到临头,我看那也不用顾什么威风名节了。”说完了,传来哈哈、哈哈、哈哈的三声笑声,每一声笑都起自一个不同的方向、倾刻之间,方位四使竟全都到了。 有琴闻樱听得外面的变化,从思忘怀中拾起头来,脸上亦是现出不安的神色来。思忘悄悄地起身,向洞口移去,借着月光,见那三齐庄的人众共有二十余人,团团地围住了那花轿,背里面外,手持刀剑严阵以待。相距三奇庄众人各四丈左右的四个方位各站一人,都是一色的青衣,黑暗中隐约瞧见腰带的颜色大不一样,却不知是什么颜色。若按照方位而论,东方青衣人当是绿色腰带,南方红色,西方黄色,北方为黑色。 少庄主不知何时已入花轿中,这时花轿中传来他沉稳的声音:“方位四使名动江湖,不知三奇庄有何得罪之处,要你四人同来,还请明示。如是在下之过,一切皆由在下担承,却与这些本领低微的庄丁无关,望四使网开一面,放他们走路罢。” 东使嘿嘿一笑道:“少庄主怎么这么不懂江湖规矩?我们此来的目的尚未言明,少庄主便要我们放人,你当我方位四使是小孩子么?”这番话一说完,便听得“哈哈”“哈哈” “哈哈”三声笑应。 少庄主道:“那么请问,方位四使可是对三齐庄有何差遣么?”言词甚是恭谨。 东使又是嘿嘿一笑道:“差遣倒不敢,三奇庄在江湖上声名赫赫,我们方位四使如何敢去差遣,只是有一件小事,须得向少庄主打听明白了,还望少庄主据实以告!”听得“啊” 地一声惨呼,一名庄丁已是倒在地上,浑身抽动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东使居然说完了一句话便不待少庄主回答已动上了手。 少庄主显然对此并不惊异,仍旧是缓缓问道:“什么事,我据实以告就是,望四使不要再屠害无辜庄了。”东使嘿嘿笑道:“凭你一句话就要我们方位四使废了十几年所定的规矩么?”说完这句话,居然又是“啊”地一声惨呼,又是一名庄丁倒地抽搐而死,东使这才问道:“白日间与那魔衣小于站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是谁?现在何处?你们与他二人有何干系? 还望少庄主见告。”其余三使仍是三笑而应。 少庄主道:“我们与他二人毫无干系,因此既不知那女子是谁,也不知她现在何处,在下绝无半句虚言。”言词恳切恭谨,如临师询。可是那方位四使并不买账,仍是一声惨呼,一名庄丁倒地面死,然后才道:“你一切毫无干系便推得千干净净么? 那么为何那女子偏偏站在你们的花轿之旁,而你们又二番两次地用言语提醒于她?”这句话只把庄主问得哑口无言,半晌说不出话来,那东使却是再杀一名庄丁,又把这句话重复地问了一遍。 摹地里只听一声刺耳的暗器破空之声从轿内传出,东使纵身而起,似是避那暗器,而众庄丁似是早已等待这一时刻多时了,纷纷呼喝抢上,与那三使拼斗。 显然双方武功相差太多,顿时又有四名庄丁死于方位四使手下。方位四使一声呼喝,纵身而起,分从四个方位扑向那顶花轿,眼看那位少庄主便要性命不保,这时忽听极为古怪的暗器破空之声传来。那四使都觉有一暗器扑向自已面门,一股大力自暗器到来之前先自把四人分别罩住了,接着便听得扑扑扑扑四声响,那四使分别向后摔出丈余。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那四使分别察看将自己击得摔出去的暗器,却是黑糊糊地甚大,比之寻常暗器大了许多不说,上面好似毛绒绒的,不知是何物的所制,再一摸脸上,全都是粘糊糊地,鼻中也闻到一股奇怪的血腥气。都恐那暗器喂有剧毒,却又不敢伸手去拾。 东使终于先自明白过来:“何方高人到此,还请出来相见! 如此暗箭伤人,算得什么好汉行径?”却听不见任何回答。但他又问了一遍。他绝不相信会是自己看错,因为从暗器所带的巨大内力看来,三奇庄绝无这等能人,便是三奇庄中的三奇,也绝无此等本额,更不用说眼下这位少庄主了。 这时忽听得头上一个响亮之极的声音道:“方位四使,那兔子腿的味道如何?你们将我一只好端端的兔子吃了,还不跪下说声谢谢?” 此时方位四使才明白,将自己击倒的暗器原来是只兔子腿。 虽然惊怒之极,心下却是一宽,知那股血腥气并非是暗器之毒。 三奇庄众更惊,他们日间都听思忘同那向智开斗过嘴,此时听得话音,都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魔衣王子!”“是魔衣王子!” 四使一听,心下更惊,正欲问话,却听那响亮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方位四使,你们青衣帮是什么东西?帮主是什么东西?”话说完了四人又觉一股大力攻到,又是一个跟头摔了出去,这次却没有上次那么运气了,四人均觉那暗器是极细小的物件,却是不待伸手去抓,先被一股大力将全身罩住了,使自已半点也动弹不得,那暗器这才呼地飞来,好似暗器先被发出,接着停在了空中,待那随暗器而去的内力脱开暗器先自攻到,将人制住,那暗器才好似准备就绪了一般呼地攻了上去。暗器击在四使的左肩之上,四使的左臂俱被废掉。 四使惊怒之极,叫道:“那魔衣小子,你算什么东西,敢侮辱本帮,损及帮主,这等暗箭伤人的勾当,也算是好汉行径么?” 思忘道:“好,你们要我说话,我便说话,但你们适才说话之时,每说—句话,便伤及一名庄丁,我不似你们这般狠毒,我每说一句话,便要你们的一条腿,来赔我那四条兔腿,刚才我已索了只前腿,现下我要你们的另外一条前腿,话可说明白了,再不能说我暗箭伤人了罢?”只听哧地一响,停顿了一下,接着便听得“啊”地一声惨呼,方位四使又是一同摔了出去,虽是四人同时呼叫,但显是同时中了暗器,同时呼叫出声,众人因此上只听得一声。那四使摔出去之后,狼狈之极地爬起身来,一时怔在那里。 思忘道:“现在我再问你们……”却听得—声喊,那方位四使没命的奔去,转眼便即不见了。 思忘直是后海,自己太也愚钝,没有先行打断他们的两条后腿,现下可好,四条兔腿只换了两条腿回来,岂不是大大地赔了本么?现下那方位四使分别逃向了四个方向,自己便是把自已的四条“腿”分开来去追,只怕也已追不上了。 场内顿时之间没有了声音。 待了片刻,终于是那少庄主沉稳的声音先响起来:“多谢少侠援手相救,三奇庄受少侠如此大恩,今后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思忘道:“是我二人连累于你,少庄主这样说,倒叫在下心中更是不安了。” 少庄主道:“今日如不得恩公援手,我等人众受辱不说,定然横尸荒郊无疑,此等大恩,三奇庄众人有目共睹,至于思公所言连累的话却是再也休提。他青衣帮势力愈大,野心愈大,此前与三奇庄原本河井不犯,近年来却在诸般事物上百般挑剔,欲要三奇庄屈服于它。便是没有今日比武招亲一事,他们总当另择借口寻上门来,因此恩公不必在心中歉疚,且受我等一拜。” 说毕轿纬一起,便如被一阵轻风掀起一般,内中滚出一个白衣之人,伏地拜倒,众庄丁随同庄主一同拜伏下去。 思忘更不犹豫,携了有琴闻樱之手,—同从岩洞中跃下。足不沾地,衣袖已自挥出。众人但觉一股火得异乎寻常的力道向上一涌,竟自拜不下去。那少庄主被大力一涌.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却觉得这股大力涌来,给自已平增了数年的内力修为一般,周身百骸说不尽的舒适畅快。 那少庄主站起身来,便即双手一指,“在下苍青杰,家父苍松子是三奇庄庄主,多慕天下豪士英雄,如蒙恩公垂临敝庄,家父定然欢喜异常,却不知恩公意下如何?” 思忘看了有琴闻樱一眼。有琴闻樱轻轻地点了下头。 思忘道:“少庄主这么说,我们便去贵庄四扰一番,如若推辞,那是我们大大的不敬了,只是有一事须得言明在先,否则我们便再有天大的胆予,也是不便去的了。” 少庄主一怔,随即道:“恩公请讲,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思忘道:“就是这件事了。你这么恩公长恩公短的叫我们,我们俩充其量年龄加到一起也不比你大得几岁,那不是将我们折也折煞了么?” 那少庄主已过而立之年,思忘今年十八岁,有琴闻樱二十岁,思忘这么说,却也并不过份,却也顿然之间使那少庄主颇为尴尬,怔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思忘道:“你便叫我魔衣小子,我看这名字挺好,江湖上人既都这般的叫我们,少庄主便也叫得.这是我闻樱姐姐,你们怎么叫她高兴,那须得问她自已了。” 有琴闻樱道:“我姓有琴,便叫我有琴姑娘便了。我一不如人家武功高强,二呢,也没什么魔衣魔裙的穿在身上,就这么一件破裙子,穿了只怕有六年之久了,终不能叫了我一个‘古裙姑娘’吧?” 那少庄主听了有琴闻樱说“我姓有琴”之时,怔得一怔,欲待相询,终自忍住,待有琴闻樱说完了,便道:“如此甚好,我们便叫你有、有琴姑娘啦,只是恩公的名字却不能这般的乱叫,既然恩公不喜欢我们这么叫,那我们也不能如一般江湖人物那般的叫,我看,我们就兄弟相称如何,小人原不敢和恩……恩公这般的攀附,只是,只是……实在叫小人觉得为难,不知……不知……” 思忘道:“那再好也不过,苍兄,我姓扬名思忘,思是学而不思的思,忘是乐而忘返的忘,到你庄上去做客,只怕要多住些日子呢。”庄丁中有的已是笑得出了声,少庄主苍青杰却是仍旧端庄如故,道:“杨兄弟,你如能同有、有琴姑娘在敝庄多留几日,那是敝庄上下百年修来的福分。” 于是便把有琴闻樱请人那花轿之中,庄丁抢了。把那死去的庄丁却就地挖土埋了。尚有百里之途,死了八名庄丁,剩下的不到二十名庄丁是无论如何带不走他们的了。 一行人乘着月光在路下行得甚速,转眼间已行得三十余里,到了—个村落。思忘道: “苍兄,咱们到村中讨些吃的可好?那有琴姑娘已是七八个时辰没吃东西了,这会儿恐怕正在轿子里吃她的古裙呢。” 有琴闻樱道:“少庄主,那魔衣小子饿了也舍不得吃他的魔衣,你要小心着点你身上的衣服。”他二人说笑,竟似还在古洞中一般。 苍青杰遂命庄丁去村中打门。那庄丁去得片刻,惊惶失措地跑回来,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连话也说不出来,隔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全……全……全死了……大人……孩子!” 思忘尚自不明,苍青杰已是电闪而去,隔了良久,才又回来,脸色亦是显得有些苍白,稍事喘息才恢复沉稳的性情,缓缓说道:“合村二十八户家,尽遭屠戮,死状惨不忍睹,不知是何人所为。” 思忘暗中惊佩苍青杰身手迅捷,去得片刻,二十八户人家便全看到了。 有琴闻樱掀开轿围道:“我们快走,看看前面的村庄,若果如此,那定是青衣帮所为了,只怕是于贵庄干系甚重。” 这番话听了,苍青杰脸色顿然变得苍白如纸,道:“我们快走!” 当下众人更不打话,一路奔行如飞,走了大约八九里光景,又来到了一处村落,果如有琴闻樱所料,村中尽遭屠戮,只看得两家众人更不再多所停留、抢起那花轿,迅捷如飞地向前奔去。 又奔了三十余里,看看离三奇庄已不足二十里,猛地里听到前面传来阵阵呼喝打斗之声。 众人奔到近前,见是三名青衣人正自围任了一个长须白袍老者相斗。苍青杰大叫一声: “三叔!”便抽剑扑上去招助。此时思忘方始明白,原来这苍青杰也是使剑的。但见斜刺里又闯出一名青衣人将苍青杰拦住了厮杀。 那拦住苍青杰的青衣人亦使剑,但是一把怪异之极的剑,每每在斜月映照之下发出一阵刺眼的寒苍。此时正当黑夜,若是白天,目光映照之下此剑当因此一节陡增—倍威力。那使寒芒剑的青衣人武功甚是不弱,一上手挺剑刺出,剑上竟然发出哧哧之声。那自是剑上遍生内力,划破空气所发。 当下苍青杰也不敢怠慢,横剑斜挑,将那一刺之势化开,却觉手臂被对方内力震得微徽有些发麻。 那青衣人更是咦地一声,却顺着苍青杰的那一挑之势将一刺变为向上一撩。这一下变招大快兼之阴损之极,当下苍青杰运剑回挡已然不及,危急间也不及闪避,却亦是挺剑刺向对方小腹。青衣人那一剑若是刺中苍青杰咽喉,苍青杰那一剑也必中对方小腹,这是一种两败惧伤的打法,亦足危急之中没有办法的办法。霎时之间,两人都是电光石火地在心中一闪,我命休矣,却不知对手的姓氏名号。 就在两剑都是回救不及,将要刺入方要害之时,只听得哧哧两声疾响,破空之声凌厉之极,两声疾响虽是有先有后地发出,瞬即变做一声,但听得当当两响,这两响也瞬即变为一响,接着是嗡——呛朗两响。 场中相中的两人都是一呆,怔在了那里,竟是忘了再去动手。 思忘心中暗自奇怪:“怎么的我的一枚石子将那青衣人的长剑打飞出去,却也将苍青杰的长剑震得落到了地下?这不是怪么?” 却听到左面树林之中发出一声惊异之极的咽声。思忘转头看去,却见左面树林边缘,亦是站着两名青衣人,却也在向二奇庄人众这边张望。 思忘瞬即心中明臼过来,原来刚才自己解救少庄主苍青杰时,对方亦有一位绝顶高手打落了苍青杰的长剑,说不得,也是用的石子,只是自已的石子将对方的长剑击得飞了出去,而对方却将苍青杰的长剑震得落在了地上,那是对方内力稍有不及了。 苍青杰和那黑衣人又战到了一起,这次却是近身短打,肉掌相博。 思忘看那苍青杰拳脚招式甚是沉雄有力,而他的对手却是轻灵有余而内力不足,知道苍青杰内力胜那青衣人一筹,若是比剑,那青衣人大可以仰仗剑上的寒光取巧,现下两人双剑齐失,这番拳脚相争,苍青杰大可稳占上风。 放弃了这边顾虑,他究是不放心那站在林边的青衣人,怕那青衣人突然出手相助,那样的话自己一时疏忽可就要了那苍青杰的命。却见那青衣人亦是额颇向自己这边打量,显是自己刚才那一枚石子打飞了那青衣人的长剑,也叫那站在林边的两个青衣人甚为忌惮,一时之间不明就里,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频频向这边看着,都是什么也看不明白。 此时恩忘虽亦穿着那件魔衣,但站在三奇庄人众之中,又值黑夜,虽有月光,终不甚明亮,是以没被那两个青衣人认出来,否则以思忘那独特的的装束,只怕早就被青衣人认了出来。 思忘见那两名青衣人一时半刻之间不会就上来动手,已明就里,那是他们不明自在这些庄丁之中到底有多少好手,就如自己不知他们两人武功是不是都已达到了那以石击剑的程度一样,想明此节,便把眼光投向那先前相斗的四人。这一看,登时惊讶之极。 但见那自袍长鬃老者被三个青衣人围住了,已是强自勉力撑持的局面,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 那三个青衣人显然比与苍青杰相斗的青衣人武功高出许多。虽也是赤手相斗,但六只手掌刮起一阵阵旋风,身局的树叶都被哗哗地吹了起来,青袍被内力鼓了起来,似乎每一招发出都有撼山动地之威。 白袍老者虽是在如此强大的掌力攻击之下,亦是能够勉力撑持,并偶有还击,那自是全靠了轻功高明之极。但见他于六只手掌之中穿棱来去,每每在极不可能闪避的情况之下或是横飘而渡,或是轻轻纵起,竟是使那三个青衣人一时之间也奈何他不得。 思忘细看那白袍老者的轻功身法,好似同他所学的九阴真经中有某些相合之处,但细看之时,却觉那又绝非九阴真经。老者的身法步法都有些诡异飘忽,丝毫可寻的踪迹都没有,因此那三个青衣人虽是内力深厚,掌法凶悍,却也是伤他不得。 再斗得片刻,忽然之间那三个青衣人六掌齐发,将老者困在中心,那老者避无可避,闪无可闪,又不能出掌相抵,那样的话势必身中四掌无疑” 思忘正待跃身相救,瞥眼见那两个黑衣人亦是蠢蠢欲动,显见他们已经看明了眼前的局势,思忘哪里还敢犹豫,腾身起在空中,已如离弦之箭,射向场中那自袍老者。白袍老者此时也已跃身空中,被思忘轻轻一带已脱出了那三个青衣人的包围,这时那两个青衣人方始攻到,但终究是慢了一步。 那五个青衣人霎时组成了一个新的包围围,将白袍老者和思忘围在中心。 自袍老者侧目一看,相救自己之人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一惊比之刚才他处于三人之掌合围中的惊讶更甚,张开了嘴巴,竟是不知说什么好。 思忘躬身一礼:“我叫杨思忘,是苍青杰的朋友,参见前辈!” 那老者答了一礼:“老夫苍云子,是三奇庄三庄主,多谢小侠相援之德!”说着话,却仍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思忘,不相信适才就是这个少年以绝顶轻功将自己从二人的合围之中救了出来。 须知三奇庄中二位庄主各有一奇,是以被江湖人物名为三奇,他们也不谦虚,就以三奇命以庄名,原来的苍家庄却彼人们渐渐地遗忘了。三奇庄中老大是铁拳苍松子,练就一身钢筋铁骨,传言有刀枪不入之能,老二是铁腿苍岩子,腿上功夫极为了得,以脚碎石视同儿戏,更兼腿上功夫奥妙无穷,能以足代拳不说,更能以足代指,点穴擒拿无有中能、兄弟三人,倒是老二的武功最好。 这位被围困的却是三奇庄中的老三苍云子、却是三奇庄二兄弟中轻功最好的一人,被称为神燕苍云子。刚才他在三个青衣人的围攻中所显示的轻功造诣,足可以说明他绝非徒有虚名。 以苍云子如此高明的轻功,居然被一个比自己轻功更强的十七八岁少年从围攻的险境中救了出来,如何能不叫这位以轻功自负三十余年的神燕吃惊呢? 思忘见他这般的打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前辈,我同你来会会这些青衣帮的好手,咱们以二敌五,虽以前辈年纪,可也不算是以大欺小了,你说是么?” 苍云子听了一楞,随即哈哈大笑,笑声远远地传了出去。恩忘暗暗佩服这自袍老人不但轻功了得,内力也是如此深厚。 思忘亦仰天而笑,两人一老一少竟是不把这些围在身周的大敌放在眼内,谈谈说说不说,竟又长笑干云,直把那五个青衣人气得话也不说,各自挥掌揉身而上。 思忘毫不动气地从背上抽出长剑,左手一颤,长剑已是拎在手中,这时那五个青衣人中有人惊呼出声:“魔衣王子!” 这一声惊呼,使在场的所有青衣人都是大吃一惊。那与苍青杰相斗的青衣人只是呆得一呆,躲得稍慢了一些,肩膀被苍青杰一掌刮中,直是连衣带肉的撕下一层皮来。那青衣人竟是咬紧了牙没有喊叫出声,显然是个颇有经验的劲敌。 须知临敌之际,要在心静,如果他一受伤,立时喊出声来,那么那围攻思忘和白袍老者的五个青衣人势必受其影响,轻者可能失厂进击之先,重者稍一失神,便有性命之忧。刚才他亦是因为那边的一声惊呼走神而至受伤的。苍青杰见那青衣人受伤之际仍是咬紧了牙关苦撑,一面把双掌逼得更加紧了,一面却也暗惊青衣帮众实乃当世劲敌。能壮大声威到今日地步,当也不是偶得。 那边思忘一独出长剑拎在手里.立时有青衣人认出了他。再细看他身上衣着,月光映照之下,那些张牙舞爪的妖魔嘴脸更是奇诡骇人,让人看了,由心里产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惊惧来。 但这五个青衣人显然只是听说过“魔衣王子”,而非见其人,虽听帮中众人传言他杀人如麻,一面说话,一面杀人,言谈举趾之间杀人无算,但眼前看来,却不过是一个卜七八岁的少年而已。纵有过人的本领,想他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也不过才十七八年的功夫而已,未必便如传言中的可怕。当下那五个青衣人更不答话,一声咆哨,一齐攻来。 思忘这把剑此时却不能如白日里那般的使了,那势必会伤了苍云子老前辈,因此他只是用剑严密地守紧了门户,右手却将周伯通的七十二路空明拳使了开来。 斗了数合,思忘心中已对青衣帮中五人的功力武功大致了然。这五人虽然内力修为非同寻常,但武功招式却是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明显地后来的两个青衣人比先前的三个青衣人武功略高,招式也多些变化,但那些变化同周伯通授他的武功招式及变化相比,当真是天差地远了。 再斗得一刻,他不禁暗自奇怪起来,心中暗想,“何以他们的武功招式希松平常,但自己再加一个苍云子却胜不了呢?苍云子虽然敌不过那三个青衣人、要打那三个中的两个或是后来的两个青衣人中的一个那是胜之有余,而自己若是把这四个甚至是五个青衣人都笼在掌下也并非难事,怎么却胜不了他们呢。”这样想着,他一边用剑严密地守紧了门户,—边仔细地观察着五个青衣人的招式。 但见那五个青衣人都是左脚在前有脚在后地在场内不停地游定,掌上亦是左掌略高而右掌略低地穿插进攻,虽招式上单看每个人的招式不兔简单粗陋,但五人这般的联手游斗起来却是奥妙无穷。 思忘看明了青衣人的招式之后,心中略定,知道他们这些简单之极的招式之中不易暗藏极厉害的杀手,那是专门用来对付高手所用的群欧战术。想明此节,剑上守御略松,掌上突然加力,一股股大力从他掌上吐出,便如排山倒海—般的向外压去。但见周围三丈以内的树叶树枝都被他的掌风卷入了空中,那五个青衣人的衣衫亦是如被服风吹刮—般的向后扬起来。 但饶是如此,那五个青衣人却只是微微向后退得两步,仍是那般的绕着二人游斗,只是攻的少而守的多了,却亦不现败象。 思忘心下暗中焦急,暗想这般的打法徒然损耗许多内力,即便胜了,一会儿三奇庄中局面尚不知如何,若遇到更为强悍之敌那当真是凶险万分。 思忘正自急处,却听得那白袍老者道:“哼,阴阳五行阵有什么希奇,我们便破不得么?”思忘这才明白,原来青衣帮五人所以这般的难以攻破,果然是布成了阵法。想来那阴阳指的是招式变化,举手投足的相互补助,那五行是五人同使时所具的生克变化之理了。 白袍老者一点破,那青衣五人都是一惊,却更不答话,加紧了运行。霎时圈子又在缩小。 思忘细看那五行变化,发觉正是如九阴真经中所述的,金、木、水、水、土,相邻则相克,相隔却相生。看明了其中原委,暗吸一口气,猛地里一声清啸,向近旁的青衣人一掌拍去,待他两侧的青衣人来援时,他不理不睬的仍是把那一掌向前送得实了。果然两旁的青衣人向他攻击的确系虚招,待要将那一招使得实了已自不及。只听得扑地一声响,面前的青衣人竟是连哼也没哼出来便直飞出去。 这一下变起苍促,众人皆是一惊。思忘心中更惊,他万料不到会是这么轻易就能得手的,他的左手已预备好了剑招,只待自己击中面前的敌人之后,硬受有面那青衣人的一掌,拼了受点轻伤,也非得把面前的敌人毙了再说。然后剑尖上挑,再刺入左面的敌人的小腹,如此—来,那阴阳五行阵中五行已去其二,便如何也不会再行相克相生了,只有等死。 哪知这创立阴陌五行功的人虽然心思周密,创了这等功法来对付那些武功高强的人,却从没想到,这些武功如此高强之士会不顾自身安危拼命进击。本来—般高手在击出中间那一掌后,见两旁人手来援,势须先行化歼两旁攻势,然后再行出击,但那时此阵已由相克转为相生,中间那一掌击出所留破绽已然成为相隔三人所补,如此打法,算是打到一日一夜,他五人也尽可撑持,是以那两人相救之招只是虚招,只有后来的拆解方为实招,不料今日碰上了一个少年拼命的高手,那五行阵便顿时给破了。 当下思忘击中面前的敌人之后,仍是左手剑向上一挑,刺入了左面那个人的小腹,接着右掌横掠,一阵劲风又将右侧的敌人迫得一歪,被苍云子一脚踢了出去。 剩下的两个青衣人发一声喊,转身拼命向三奇庄方向奔去。 苍青杰此时也已一掌击在那个惊慌失措的青衣人胸口上,将那人击得口中狂喷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苍青杰叫了声“三叔”,那苍云子也不待他说什么,急促地说道:“赶快回庄,本来强故临庄,大哥要我去搬救兵,却叫这几个贼子赶上了拦在这里,现下有了杨小侠,我们也不用去搬什么救兵了,快走罢!”这番话说完了,竟是不管众人,一转身之际已在三十丈又外了。 苍青杰道:“如此便有劳兄弟了!” 思忘道:“苍兄不必客气,我先—步,你们随后跟来,相烦苍兄照顾闻樱姐姐啦!”说完了又高声道:“闻樱姐姐,我先去了!”有琴闻樱在轿中答:“一切还须小心,多动脑筋,少拼命!” 敢情刚才那相斗的场面她都瞧在眼内,是以这般的嘱咐思忘。 思忘应了一声,人已在二十丈外。 思忘展开轻功一路奔行,渐渐地赶上了前面的苍云子。苍云于足下加快,头也不回地问道:“杨少侠,令师何人?”思忘道:“老顽童周伯通。”苍云子道:“无怪少侠武功如此了得,那周伯通武功通神,实可称得上当世第一高人,只是其行事多所胡闹任性,因此江湖上知其名者不多,见其人者更是寥寥。”思忘道:“你见过他吗?”苍云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眼色似颇为奇怪,随即会意一笑:“见过的,在襄阳城外。” 你道他为何奇怪?一般江湖人物提起自己受业恩师,都是毕恭毕敬,言词间即使是稍有不逊,那也是视为对恩师的辱及。 朋友在一起更是如此,如果朋友之间谈笑,言及对方师长也是极为恭敬。哪知思忘提起自己恩师时不说:“你见过恩师他老人家吗?”而只是一句,“你见过他吗?”苍云子如何能不奇怪呢? 但想到那老顽童胡闹透顶,教徒之时自也极尽胡闹之能事,便不能以常人常理而论。 当下二人说话之间已奔到了三奇庄前。 但听得兵刃交击之声甚是疾烈,皮东边的呼喝之声甚为响亮。更有庄子中心已燃起愤怒大火,火光冲天,将一个庄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思忘和苍云子一同向那喊声最烈的地方奔去,却见有二三百人在那里相斗,一伙人身穿杂衣,手中刀枪捧棍,拿刀镰农具的都有,大约有一百二三十人,被围在那里。而外边的却是—色青衣,手执刀剑的武林中人。 那些庄丁虽是手中兵器极不称手,但显见是些武功极有限抵之人,虽被围在中心,但仍足毫不畏惧地拚命抵抗。在他们的圈内,是庄里的妇幼老少,当真是鸦雀无声,不闻儿哭母啼之音。显见那些妇幼老少都懂得战事的险恶,一旦儿哭母啼之声大盛,势必影响外边恶战中的庄丁,那后果自是可想而知的。 再看那些围攻之人,甚是严整有素。前面的一队恶战一阵,尽是全力拼搏不遗余力,待得力尽势衰,便即自动退下,出后一队的再上去,如前一队的一般拼命恶战。这是一种简单之极的车轮战术,但以此来对付那些被围的庄丁却甚为有效。眼见那些庄丁已累得汗流挟背,却仍是在拼了性命地全力撑持着,知道倘若前面之人一倒,后面的一众妇女儿童便尽遭涂炭。 当下把思忘只看得惊心动魄,血脉喷张,也不管那苍云子如何,提起无鞘宝剑,如恶狠一般的向那些围攻的青衣人扑去。 但见一道青烟划过,接着是一片惨号之声传来。那青烟在场中纵横来去,惨号之声便此起彼伏。 思忘有如割麦一般的向青衣帮人群中割去,这次他当真是杀得红了眼,已不是第一次的那般迫不得已。他所到之处便是一片血光和残肢断臂。和割麦不同之处是他来去也太快了,实在是快得难以想象,一片惨号声起过,他已转到另一面去了,这一面的青衣人才慢慢地倒下。 这一场屠杀只把那苍云子看得怔在那里,嘴巴张开了,只是喃喃地念着:“天,天…… 这是那……小侠么?魔衣王子一魔衣……王……子……” 这时场中有人喊:“魔衣王子!是魔衣王子来啦!”这喊声甚是吓人,有如人从山崖坠落途中的惨号之声,比之思忘所杀伤的那些人的痛苦的惨号声更甚多少倍。刹时,那些青衣人发一声喊,便四散逃去。 那些逃定的青衣人已经没有留在地上的青衣人多了。 倾刻之间,青衣人已逃得无影无踪。场中一下变得寂静异常,过了片刻,不知是哪个庄丁喊了一声,“谢魔衣王子救命之恩!” 这一句话喊完了,人们轰地站了起来,又一齐跪倒拜了下去。 恩忘竞自怔在那里。此刻他狂乱的心性已然平复,看着地下的尸体摇头叹息。” 这时婴儿啼哭之声大作,夹杂着妇女们劝慰婴儿的细语和婴儿憋闷久后刚一释放的咳漱声。显然并非因为婴儿懂事不啼,而是那些懂事的妇女们用衣服或是xx头将婴儿的嘴都堵住了,是以前时那般的沉寂。 庄丁中又有人高喊:“救火呀,快去救火呀。”庄丁们顿时拥向庄中心而去。 思忘亦顿然而悟,急纵而起,几个起落已来到了兵刃交击之声最烈的所在。放眼看去,却是十几个人分作了两堆在那里厮杀,看武功招式,显然都是一些江湖中的二三流角色,比之庄丁那是强出好多,比之苍青杰之辈却又多有不如了。看了两眼,知道三奇庄的三奇定然都不在其内,乃回身纵跃而去,继续寻找三奇和他们的对手。 他纵横来去的在庄内走了几趟,竟是没有发现三奇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自禁的心下疑惑,却是昔无对策,不知道应该去到哪里找那三奇。 从外面那些相斗的二三流角色来看,内中定有三奇的弟子,心念及此,他便向那相斗的场中扑去。无鞘宝剑拎在手中,如入无人之境,一片惨号声中,场内局面顿时改观,那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只因他这一出一入,青衣帮中便有四名好手丧生在他剑下,又有两名被他掌力震得远远地飞了出去。 待得他出来站定,手中却也拎着—名三奇庄的弟子。他把那弟子放下了,拍开他的穴道,那名弟子却几自全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思忘道:“我是苍青杰的朋友,前来相助三奇退敌的,你快告诉我,现在他们在什么地方!”那名弟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口中只说: “在……在……”却直是说不出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气得思忘恨不得给他两记耳光才痛快。显然那名弟子于刚才被抓出战圈—节,仍自心有余悸,故而颤抖不住,说不出话来。 忽然之间,思忘见他虽是口中结结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睛却是紧紧地盯在了西南方向,神色之间亦是颇为焦虑。他再不犹豫,拔足便向那个方向奔去。 奔了一段,看看已是到了庄子边缘,却仍是不见那二奇,心中亦奇亦急,正欲转身回奔,却听得一声奇怪之极的声响,好似什么重物掉在地上了一般,接着,又是一响。思忘忙脚下加力,蹿出了庄院围墙,登时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眼前共有八名青衣人,各束一条白带,显得阴森恐怖,极为骇人。这八人每人手中各执一牌,有类于盾牌之类的物件,挡在了身前,另一只手却是每人执着一柄鬼头刀。 这八人站成了—圈,将三名白袍老者因在了圈内,思忘一眼认出了其中的苍云子,另外两名虽不认得,可以想见,那定然便是三奇庄中的另外二奇了。 这三个白袍老人面貌有些接近,借庄中映出的火光,依稀看得明白,那另外的两名老者亦是长须飘飘,只是—张白脸,张黑脸。那苍云子的一张脸却在火光映照之下显得极为红润。 那黑脸的白袍老人一双巨大的拳头使得呼呼生风,便如是他手中握有一对手柄奇短的铁锤一般。每当他一拳捣出,那青衣人便以手中所握的盾牌一挡,接着便传出一声极为沉闷的响声。思忘心下顿然明白,原来自己刚才所听的怪声便是如此了。 那白脸老者虽是凝立不动,但周围的八名青衣人对他却甚是忌惮、每每绕过身旁之时,常自小心翼翼不说,总是稍稍向后退出半步,不似面对那两名白衣老者之时,不但欺近身去,更是鬼头刀频频进招。 蓦然之间,场内的争斗发生了急骤的变化。那白脸老者好似足不点地一般,双足连番出击,那些青衣人颇频向后退却,假仍是逃不出他的两只脚所刮起的旋风。那两只脚好似一直起在空中,当真是足不点地一般,却是地下也是飞起阵阵沙土,向那些青衣人脸上击去。 那些青衣人用盾牌护了脸,只是子小那柄鬼头刀严密地守紧厂门户,任那臼脸老者发泄却不进心。 那白脸老者踢打一阵之后,果然便即住了,又成了原先那般的凝穴不动之态。 思忘终于明白了那个老者凝立个动力什么也会有如此威力了。 看那些青衣人时.思忘心中更惊。这八个青衣人显然都是武功极高之人。他们个个步伐沉稳,手中鬼头刀使得沉雄有力,左手的盾牌亦是招数精奇,不但可以抵挡对方攻来拳脚报数,更兼可以进攻之用。每每见那青衣人将盾牌一侧,便如利刃一般的向臼袍二老削去,白袍三老却也甚是小心避让。 看着看着,思忘心中不觉暗自骇异。他更加惊异的是这八个青衣人显然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却何以会这般的投靠青衣帮,成为普通之极的一名走卒。 他们八人虽是同样的武功高强.但亦是同样的身束白色腰带,左手盾牌,右手鬼头刀,那不可能足青衣帮中辈份高的人。 恩忘看了片刻,己了然于胸,飞身纵下墙头,便欲扑向战圈。 猛地里斜刺冲出一人,当胸一掌击来。 思忘万料不到除了这八名强手之外、尚有强敌在旁掠战,危急之间不及闪避,伸右掌迎了上去。但听得波的—声响,恩忘站住了,那出来袭击的青衣人却是连退了三步。 思忘暗自骇异,这青衣人的内功显然已达上乘。自己从高处向下的一扑之势已然不弱,再加上自己那一掌之力,足可和那古洞中的间歇瀑布相抗,却只是迫得对方退了三步,这等内力,不与老顽童比肩也是逊不多少。却何以青衣帮中会有这许多的好手呢?看那青衣人时,脸色腊黄,似有病容,眼窝深陷,鼻子奇大带钩,却似并非中士汉人。这人装束却是汉人无疑,也是一袭青衣,与那倒地或是逃走的青衣人没有差别,所不同之处是此人腰带色作赤红,束在他的腰间,没有鲜艳之感,倒有森人之势。 那青衣人与思念接了一掌之后,竟是睁大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起他来,眼光又是好奇又是惊异,却并没有多少惧意。 恩忘见他这般的望着自己竟不再进击,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应向他发招好呢还是去救那白袍三奇的好。 想了想,终于拔步向三奇奔去,那青衣人竟不拦阻,待得恩忘抽宝剑劈向身前束白带的青衣人之时,猛觉得背后一般极强的掌风袭体而至。 危急之中思忘不及细想,忙把右掌向后一挥,身体却借那一挥之势轻纵而起。 这一次思忘又被攻了一个措手不及,全仗他反应敏捷,动作快速绝伦,方得逃出了这一掌。待得身体落地,思忘惊异地发现他也落在了那八名腰柬山带的青衣人包围之中。 这一次是思忘最为惊讶的一次。自从庄中寻找三奇,到与三奇一起同时被困在这八人合围的古怪阵势之中,思忘已足惊讶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更惊。直到现在,处在八人合围的包围圈中,他尚自中知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他一进来尚自发现那八名青衣人的盾牌上都画得有面具,那面具与自己所穿的衣服上的面具甚为相似。只是他们的盾牌上是每一盾卜画一张鬼面。那些面具在八人的游动之下上卜浮动,进退之间极为诡异,好似活的鬼怪一般。 恩忘一站定,那苍云子便指着那使拳的黑面白袍老者道:“这是我大哥苍松子,人称铁拳的。”又指那白袍老者道:“这是二哥苍岩子,人称快腿。”思忘长剑一抖,剑尖变幻无方,那些青衣人也甚是识得,急向后退了两步。思忘便趁此时抱拳一揖,“参见二位前辈,在下杨思忘,苍青杰的朋友。” 青衣人又攻上来,扬恩忘看也中看,左手向后一掠.‘片剑光闪动,那些青衣人又急忙后跃。 思忘转身,见那八名青衣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在行走,却再也不肯进招,只是严密地守紧了门户。他心下一惊,抬头向外看去,却见那腰束红色腰带之人此时已不知去向。 苍松子道:“少侠武艺精强,居然和那执法闰王对了两掌而丝毫无损,这等内功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不知尊师是谁?”思忘道:“老顽童周伯通。”此言一出,那苍氏三奇都是一同哈哈大笑。 思忘亦报以一笑,他心下明白,凡见过老顽童的人定然会是这个样子,便问道:“前辈在何处见过他?”苍松子道:“我兄弟三人同去参加那襄阳城中英雄大会,共同抵抗蒙古官兵,守御襄阳之时见过他。” 思忘道:“那体们一定见过家父的了?”那苍氏三奇一同问道:“令尊是何人?”思忘道:“人称神雕侠杨过的,便是家父。” 那苍氏三奇一听之下,尽皆变色道:“啊呀,怪不得少侠武功如此了得!”苍松子更对他二人道:“是贵客到了,我们便快些打发了这些贼子,好好招待杨公子一番。” 但土时之间三人却无论如何也冲不破那八人的合围。 思忘心念电转,左手剑缓缓抬起来,摹地突见那剑已化作一片剑光罩了下来。思忘终于使出了无上的无式剑法来。 但见一片剑光起处,那些青衣人已有四人抛下了手中的鬼头刀,另外有两人的鬼面盾牌被刺得如同筛子一般,竟有七八个剑洞。 那八人合围的阵式顿然破了,那八人也顾不得兵刃盾牌,发一声喊,向南而逃。 思忘亦不追赶,把眼来看那苍氏三奇,却见他们三人都是一般的盯着地上那被刺得千疮百孔的盾牌,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才听得那苍松子叹了一口气道:“世上居然有如此剑法!”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什么剑法?我倒要见识见识!” 第十章 遇浪女意乱情迷 苍松子看见地上被杨恩忘刺得千疮百孔的盾牌,竟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隔了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世上居然有如此剑法!”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什么剑法,我到要见识见识!” 四人推头望去,竟是那八个腰束白带的青衣人去而复返。在他们前面站着两人,一人是那执法闰王,乃适才与恩忘对了两掌后来不知去向的那人,腰束红带。在他身旁战着一位神情冷漠,面貌清瘤之人,虽一样的身穿青衣,但那青衣穿在他的身上却甚是潇洒宽松,与众不同之处不是他的腰带颜色,而是他的左胸上绣着一只白色骷髅。 苍氏三奇一见那人相貌,再见那人的左胸上所绣的白骷髅,竟然都是不约丽同地低呼出声:“索命左使!” 那人冷声道:“正是在下。”缓步走到前面来,指着苍氏三奇道:“你们三个者儿为什么不同执法闰王到总舵去,并且伤了勾魂八鬼?难道非要我来才肯去吗?现下我来了,你们自然知道规矩,请自了断吧。” 这几句话说得思忘背心一片冰凉。看那苍氏三奇,都是一个个的脸如自纸,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索命左使道:“你们可听说过索命左使手下留过活曰么?我想你们不会愚蠢到了想同我动手的地步罢?” 苍氏三奇对望一眼,竟然是一样的心思,之后那苍松子道:“我苍氏三奇自知决不是左使的对手,因此情愿自行了断,我们有个请求望左使允可。如若不允,我们是拼了二条老命也要拼上一拼的。如若左使允可,不须左使动手,我们自焚二奇庄,遣散庄丁,随后到总舵去自裁谢罪。” 索命左使嘿嘿一阵冷笑:“你却说说是什么请求罢。” 苍松子道:“此事与这孩子无关,他是无意之中闯进庄中,请左使将他放了罢、我们就此一个请求。” 那索命左使把目光向思忘瞧去。恩忘见他盯向自己的目光,浑身都觉不自在,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索命左使上上下下看完了之后道:“你们为他求情,你们可知他的来历吗?” 苍松子道:“他是神雕大侠杨过之子,老顽童周伯通的徒儿,望左使念那神雕侠为国出力抗御强敌,击毙蒙古皇帝蒙哥的份儿上,放他一条生路!” 索命左使向思忘脸上瞧了半天,才道:“原来如此,嘱,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小小年纪,出道不到两天,江湖上便传得沸沸扬扬。”转头向苍松子道:“若是只为他是杨过之子,或那老顽童周伯通之徒,我定然会放过他,但现下却是不能放!” 此言一出,苍氏三奇固然吃惊,思忘也是大为吃惊。但他从一开始就没动声色,此时亦不动声色。 苍松子道:“却是为何放他不得?” 索命左使冷冷地道:“他已杀了青衣帮中近百位帮众,我今日正是为他而来,却如何能够放得!” 苍氏三奇楞了半响,那苍岩子猛地里横腿在地下一扫,那地下文时被他的铁腿犁出一道深沟,尘土抄砾哗地一下扑向那索命左使,人也跃将起来,大叫一声,“那我就跟你拼命算了!” 双腿连踢,呼呼风响,苍松子和苍云子欲待上前相助,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呼,那苍岩子已是摔到地上,撑着上身,却是再也爬不起来,显是腿断了。 这一下连思忘也是惊惧万分。他适才见过那苍岩子的腿功,那八个青衣人与他相斗之际连靠前都不敢,而却在那索命左使的面前连一招都没有走上便即断了,那自是让他惊惧之极了。 苍松子和苍云子更是惊惧,他们适才还在想,如若索命左使不肯放思忘的话,那么二人联手,就是胜不了他,也自会拖他一时半刻,那么思忘就会乘机远逃,那也算他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不料才只一招之间,他们之中武功最好的一个,又号称是铁腿的苍岩子,便被人家打断了腿。 索命左使道:“二位也要展露一下绝艺么?” 那苍松子也是大叫一声跃身而前,呼的一拳击了出去。这一拳并无出奇之处,中宫直进,直捣黄庭,却是任何武功门派中都有的一招。虽然各派所起的名称不同,但内容却是一般的无二。但这一平庸之极的无奇之招在铁拳使来却是手中有奇,或是奇中之奇了,但见那拳在击出之时竟带出一股风声,接着,拳到中途速度忽然加快,并且颤动起来,好似中宫直进,却又在窥视其他穴位,霎时之间,把那索命左使的上身正面各大穴位全都笼在了他的拳风之中。 思忘见了,惊奇万分,万料不到他的一拳之中兼有掌之威和指之灵。 但见那索命左使见了这一拳亦是脸上微微变色,可他既不退也不闪,亦是一样的挥拳击出,与那铁拳苍松子便如对掌一样的对起拳来。 思忘一怔,随即明白,索命左使除此之外恐怕已没有更好的应招了。 哪知那索命左使拳到中途却忽地变而为掌,苍松子那拳击在他的掌心之中便如击在了烧红的铁块上一般,滋地一声响,接着便听得也是“啊”地一声惨呼,那手便垂了下来,已是鲜血淋漓。 苍云子正欲纵身扑上去和索命左使拼命,猛地觉得肩上一重,似有千钧之力压在身上一般的,一动也动不了,回头看去,却是思忘伸右手按在他的肩上。 思忘仰天大笑,声传数里,同来的八个青衣人都是浑身一抖,险些站都站不稳了,那个腰束红带的执法闰王亦是一惊,强自镇定心神。 只有那索命左使,动也不动,面容仍是那么冷漠,待思忘笑毕,便问:“你笑什么,有什么事使你觉得好笑?” 思忘道:“你使我觉得好笑!” 索命左使道:“我什么地方使你好笑?” 恩忘道:“你处处使我好笑!好了,你爷爷时间有限的很,现在你神也装得差不多了,鬼也弄得差不多了,该亮出兵刃来跟你爷爷动手了!” 索命左使道:“我爷爷?我爷爷早死了,如何能够跟我动手?” 思忘又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道:“你这人大也不诚实,你爷爷明明地站在这里呢,却怎么说他早死了?” 索命左使的脸上终于现出一层怒意来,道:“你这是骂我么?” 思忘:“我骂你那是瞧得起你,我杀的那些青衣帮的人,不用骂他们,便是一句话也没同他们说过便送他们上了西天,好罢,别耽误功夫了,天快亮了,本来我不想杀你,现下我来了兴致,想杀你了!你可知道魔衣王子剑下从没有逃生的人么?” 苍氏三奇终于明白思忘在同索命左使作心灵战呢! 开始索命左使来时并没有动手,三奇老人听了他的名头先自心中怯了,是以在索命左使那里一招也没有走完便伤了两人,那原因是再也明白不过,那就是无论苍岩子还是苍松子,都没有想到“胜”这个字,而在出手之时却只想那一个“死”宇。人无必胜之心必败,武功打了折扣不说,心思也已不甚灵活,招式势必单调平庸,那就先有了失败之机。 三奇老人想到此节都是心中暗侮,却在心中暗赞思忘了得,不但武功精强,兼之心思周密,胆大敢为。念及此处,真是对他佩服到五体投地。 那思忘果是作如此想。最初苍岩子受伤之时,他见那索命左使只是平淡无奇的一招横切,而苍岩子竟是不闪不避,硬是让那索命左使切到了腿上。他百思不得其解,只道那索命左使的武功果真到了深不可测之境。是以他没敢轻举妄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哪知苍松子败的方式竟是和其弟苍岩子一模——样,如此一来,他再无怀疑,便仰天而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再说。 他的这番心思缘出于有琴闻樱临别之际的那一句提醒。他的生命是他们俩人的,因此他要加倍珍惜。她要他不拼命、多动脑筋.他便多动脑筋。 如今他这—番气势压人的大话说完了,再看那索命左使,果然脸上已不似先前的那般平静冷漠,而是亦同样泛起一层不安之色来。 恩忘道:“有点害怕了?是罢?你放心,我会比杀那些青衣人还要快的杀了你,不会让你感受到痛苦的。你用什么兵刃,拿出来吧!” 索命左使的脸上那层不安之色消失了,又代之以自信,平静和冷漠,冷冷地道:“索命左使人道江湖以来,还不曾使用过兵刃,对你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更不应该破例,你进招吧!” 思忘又是大笑了一阵,从背上抽出长剑,随便之极地拎在了手里道:“我这人和你不一样,没什么规矩,自然也就无所谓破例一说。我但求目的达到了事,我现在的目的就是将你杀了,我不会因为你空手不用兵刃我就亦是空手不用兵刃,那样会费去我几个时辰。你空手也好,用什么兵刃也好,我全是用这把剑的了。这是一把古剑,已经有了灵性,见血非饮不可。再说,你来的时候也是讲明了要见识见识我的这套无上剑法,我若不用这套剑法杀你,你岂不是就终生见识不到这套剑法了么?那倒显得我杀人无算魔衣王子小气了,你再想一下,用兵刃是不用。这是我一剑刺的!”当的一声,思忘将那面盾牌踢到了索命左使的脚下。 索命左使背后的八个青衣人刚才在思忘剑下逃得性命,现今思之犹自心有余悸,见了那面盾牌,不自禁的希嘘出声。 索命左使终于忍不住也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被思忘刺成了筛子的盾牌。瞬即,第一次,可能是生平第一次,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恐的神色,因为是惊恐的神色,也成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次流露在他脸上的神色。 他开始犹豫起来,正在这时,思忘那柄剑开始缓缓上举。 索命左使随便之极地扫了一眼那柄被思忘不停上举的刨,接着把眼光顺着那剑移到了思忘的手上,再接着,脸上的表情便开始变化,由最初的随意,变为注意,再变为惊奇,由惊奇义变为惊恐,最后是恐惧之极以至僵硬。 思忘的剑已举到了位置,左手随便之极地拿着剑柄,剑尖徽颤,乎平地伸出,好似没有指向索命左使的任何部位。 但索命左使明白,他身上便只要任何一个部位只要动得一动,便会在那个部位留下一个透明的窟窿。 思忘此刻已经决定不放过这个被他好不容易降任的青衣帮高手。他知道,这次放走他,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地将他制使了。 恩忘问:“怎么样,见识到了本魔衣王子的无上剑法了么?” 索命左使脸色已是一片死灰,形体也没有了此前的潇洒。听到思忘这么问,嘴唇嚎儒着说不出话来,但好似从思忘的话中听到了一点生的希望。那当真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索命左使极轻微,但很明确地点了点头。 不料见他点头,思忘却说了一句:“那好,你可以死而无怨了!”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但见他手腕轻微之极地一抖,或者只是众人眼花,那手腕是抖也投抖的,一片剑光扑向了索命左使,但听见“哗”地一声响。 世上再没有了索命左使,只留下地上的一摊断肢断臂和看不清人形的碎成了几段的躯干。 那位束红色腰带的执法闰王及其座下的勾魂八鬼显是从没有见过如此杀人的,但见他们全都把眼睁得大大地怔在那里,好似木偶人无异,接着不知是哪一位惨号了一声,好似这剑是刺在他身上一般,惨号之声极为森人,接着便是惨号连连,那些青衣人没命的奔了。 思忘的剑上一点血迹都没有,那是一柄宝剑,不沾血迹却饮尽多少英雄之血。思忘把剑插入背上,好似他已杀过千百次人一般,脸上表情平淡之极。 苍云子也是一直怔着,此刻见到了思忘如此表情,声音颤抖地道:你……你……这剑……法……太……太也……凶一残。” 苍松子忍痛将苍岩子从地上扶起来,两人却是看也不看那堆物事,口中只道:“杀得好,杀得好。” 思忘猛地醒起,这许久不见苍青杰,亦不见有琴闻樱和那顶花轿了,忽然心中一急,竟自忘了向苍氏三奇告别,拔足便奔,瞬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先来到庄内,来回奔行了一阵,见没有踪迹,便发足向庄外来路上奔去。 这一路奔行,当真是疾愈闪电,比之刚才来时可不知要快了多少。因为来时有苍云子老英雄一路同行,那自是不好太过逞强,再者也是不知路径。这一次却是心焦火侥,担忧有琴闻樱的安危,是以把劲力提到了十二分。 两旁树木一闪即过。看看到了他们分手之处了,却仍是无人,他不禁心下更为焦燥,竟是作啸长呼起来。 啸声一起,真是有如万马奔腾一般,又似雷声阵阵,海潮滚滚。恩忘但觉自己啸声一发,内力便不由自主地流窜到全身诸穴,又从全身诸穴急速向口中涌动,这一啸便难以止歇,好不容易忍住了,却听得路边草丛之中传来极轻微的呻吟之声。 思忘循声寻去,却见草中之人正是苍青杰。他急迫地将苍青杰扶起来,见他的胸口上衣衫破碎,似是被一种极强的掌力震伤倒地,显是他中掌之后便即昏去,而敌人以为他已被掌力震死,便不再予以理睬,这一来却叫他捡了一条性命。 苍青杰一看是思忘,张口便道:“她——”这一句她没有说完,心中一急,竟是喷出一口鲜血又即晕去。 思忘心中虽急,毕竟找到了线索,当即静下心来,把苍青杰扶正了坐在地上,伸左手抵在他后腰命门穴上,替他运气疗伤。 这运气疗伤之法乃九阴真经中所载,老顽童一并背了出来要扬思忘学习,那也只是为了有些功夫教他,好让他二人陪着在古洞之中游玩取乐而已。却不料今日恩忘用在这里替新结识的朋友疗伤,正好派上用场。思忘不觉也是暗自感激老顽童的胡闹精神。觉得这些胡闹精神之中有好多的乐趣亦有好多的用处。 那日擂台下他胡闹一阵,气得那向智开暴跳如雷,路上蹿下,最后自己摄穿自己的谎言了事。夜间他又是用的这般胡闹精神,搞得那青衣帮的索命友使束手待毙。 只听一声叹息,那蔷青杰已是醒转,看着思忘道:“扬兄弟,我对不住你,有琴姑娘让青衣帮的人给劫走了,我……我打他们不过……” 思忘听了,脑袋顿时大了起来,嗡嗡地响着,但他极力镇定自己,轻声道:“你……你武功不济,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眼泪竟是不自禁地流了满脸,待得泪水稍止,用衣袖抹了一把道:“苍兄,你已经尽力了,又伤成这样,小弟自不怪你,只是不知青衣帮的人把她抓到了何处,须得想个法儿救她才好...。苍青杰亦是心中难过之极,但他年岁比思忘长十岁有多,毕竟见过的世面多,经历的事情也多,虽是心中难过,却忍住了泪水没让流下来。 苍青杰见思忘仍是流泪,便道中‘我被打得昏晕之时,听得他们似是说要到童家庄去,在那里等候什么人……之后我便听不清了,只是这童家庄却不知位于何处,我却是第一次听说……这时背后传来一个老人浑厚的声音,“那童家庄在此东去八十多里的路程,是在一个山谷里,自古便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体整日在家习武弄文,离了庄子便一步也走不得,那自是不晓得的。” 自他说第一句话思忘便即回头,见是苍青杰的三叔苍云子,心中不免的一阵喜悦,便如有了靠山一般的对他产生了一种亲近之感,冲他微笑地点点头,脸上却仍是挂着泪水。此时已是早晨,那泪水挂在他的脸上便如一颗一颗的露珠一般的晶莹,闪闪发光。 苍云子看见他脸上的泪水,心中不胜感慨。这样一个泪水涟涟的少年,谁能想得到他适才杀人时的那一幕呢。心中作如是想,嘴上却仍旧是把那番话说完了,并且又伸手替思忘擦去了那晶莹的泪珠。 苍青杰叫了声‘三叔”,却终于忍不住也流下泪来,问道:“爹爹和二叔好么?”神色间甚是关切。 苍云予叹了口气,“唉,多亏了杨公子,否则昨夜三奇庄便算是从武林中消失了,你爹爹的一只手被抓破了,只是一点皮肉之伤,不会碍得大事。你二叔断了一条腿,医治得好,武功尚自保得住。唉,倒是你,怎的被伤成了这么个样子的?” 苍青杰道:“你们走不多时,便从后面来了一伙人,那为首的叫什么索命左使,却是左胸上画了个骷髅头的,要去三奇庄中抓杨兄弟。他们看见了轿子便去掀轿帘,我去阻拦,被那索命左使一掌便打成了这般模样,那人冷冰冰的甚是骇人。接着他们便点了有琴姑娘的穴道,叫人抢着去童家庄了。我听得他们好似去咱们的三奇庄了,不知你们可曾遇到?” 苍云子看了眼思忘,叹息一声没说什么。 思忘道:“就是他打伤了令尊和令二叔,他已经被我斩成了肉酱,你也不用怕他了。”。 苍青杰看了苍云子一眼,又转头去看看思忘,知道思忘所言非虚,竞自惊讶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了。 当下思忘便要去童家庄救有琴闻樱去,苍云子道:“你已一夜不曾合眼,先回皮上休息,待养足了精神再去不迟。” 思忘仍是执意要去,他已经疲累之极,一夜之间的数场惊心动魂的战斗,那是耗内力、体力和心力的。尤其是最后一场同索命左使的争战,如果不是他利用老顽童的胡闹精神,加上有琴闻樱的智谋,那真是难以想象的一战。这一战他耗了大量的心力。现在忽感到浑身无力。但若不去救有琴闻樱而要他歇息,那他是无论如何也合不上眼的。 苍青杰似乎明白思忘的心情,看着他的眼睛,竟是不再劝说。 苍云子见思忘脸上满是疲累的神情,终是不忍让他就此离去,道:“你先到庄上安心休息,我派庄丁到那童家庄探探讯息,若果是有些眉目,你也休息得好了,亦是养足了精神,那时神完气足的去救她,岂不是好么7你现下这副样子,在武功上已是打了折扣,纵是去了恐怕也是好虎敌不过群狼,终是连你也一同搭进去。” 思忘觉得苍云于之言甚是有理,自己心中难过,那便要去拚命的么7忽然想起有琴闻樱临别之际那句叮嘱的话来,觉得心中一阵暖意,只想若是她在场的话,定是也要自己先休息好了再去的。 这样想着,心中稍安,却不觉得如何能够去救有琴闻樱又要有琴闻樱在场。 于是三人一同向三奇庄而去。 思忘一觉醒采,见小窗上日影已爬了上来,他不明白为何一觉睡得这么死,竟是太阳升起老高了也还不醒。他每日晨起必作功课,这时见日影照在窗上已是甚高,心中以为时辰已过,便匆忙披衣而起,来到了小屋外面。看那日光之时,却的照在园内的落叶上,猛然醒起现在已是午后,而非早晨了。他是早晨卯时睡的,由于苍云子的那一番话,使他想到这也正是有琴闻樱要对他说的,竟然一躺下便即沉沉睡去,梦也不曾做一个。 现下已是申之时光,怎的竟自睡了这许多时辰呢? 猛地想起有琴闻樱来,脑中尚没有转过劲来,就听得身后一个酷似有琴闻樱的声音道: “你醒来了,这一觉你睡得好沉呢!” 思忘摹地回过身来,却把身后那人吓了一跳,娇声惊叫一声,退开了两步,脸上笑哈哈地仍是望着他。 思忘乍见之下,知道不是有琴闻樱,顿然好似周身一丝力气也无,叹息了一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那少女绿衣绿裙,鸭蛋形脸,弯眉长睫,同有琴闻樱大异,但笑起来极是甜蜜。此刻她正睁着—’对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扬思忘,面露微笑,一脸好奇神色。 思忘无精打睬的问,“你是谁,到这园里来做什么?” 那少女道:“我是我,这花园是我家,你是我家的客人,我来看看你,行么?” 恩忘被她的一派天真逗得有险上有了些笑容,也是学着她那般的口气道:“那么女主人,你家客人睡醒了觉.饿了,可有吃的么?” 那少女道:“有,跟我走吧,前面厅里客人们已等了你半天啦!” 思忘心下甚是奇怪,“怎么?客人?我既是客人,还怎么会有客人等我?”少女道: “你不单是客人,还是大英雄,大一王子,更是,更是……因此有客人等你,急着要见你。” 思忘见她说了两个“更是”“更是”便没有了下文,觉得甚是好奇,便问道:“你说我是大英雄,又是魔衣王子,更是什么? 怎么不告诉我7想来定是十分难听,故尔你不说。” 少女道:“难听倒是不难听,倒是十分的骇人呢!”思忘问:“怎么会害人呢?”少女道:“不是害人、是骇人,叫人听了骇伯。” 思忘道:“我又有了一个听了让人骇怕的名字么,那可是极好,以后碰到强硬的对手,动手过招之前先把名字搬出来吓他一吓,待等他心中骏伯了,武功上必是大大地打了折扣,我不是省了许多的力气么?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最好你能告诉我。” 那少女被思忘逗得笑了起来,只道思忘是在开玩笑,却并不知道昨晚那场恶战便是因此而胜的,因此笑答道:“他们都叫你杀人魔王,骇人不骇人?”思忘听了心中一怔,一种十分难过的心情涌上来,但看那少女一副笑脸的望着自己,便道:“骇人是骇人,只是不知因为什么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便因为我杀了那么一个索命左使么?” 少女奇怪道:“怎么你杀了人倒忘得干干净净的啦?昨天夜里在庄子广场上,你片刻之间便将那些围攻我们的青衣恶魔杀得狼狈不堪,尸横遍地,怎么今日都忘了?难道留在梦中了不成么?” 思忘一下怔佐。昨日那一幕他原本打算忘得干干净净,今生今世不再提起来,不料那一幕却留下了许多善良的证人,面前的少女便是一位,不知她如何看待自己那么杀人?想念及此,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见我那么杀人,心中骇伯么?你见了我……心中骇伯么?” 那少女道:“我叫苍青兰,苍青杰是我堂哥,铁腿苍岩子是我爹。我见了你那么杀人之时心中自是骇怕的,但若是换了我,那些青衣恶魔我也是要杀的。事后我想了好多次了,要是你不杀他们,他们定然会杀了我们这些人。同样是死那好多的人,自然是让那些恶魔死了要好一些。我们庄中的妇女儿童都是良善之人,我自然盼望他们能长寿些。……”下面的话那苍青兰却不说了,因为思忘共问了三个问题,她已回答了二个,那第三个问题是要她回答“你见了我……心中害怕么?”。这是一个非常不好回答的问题,那少女回答完了两个问题之后已自红了脸,停住了不再向下说。 思忘却并没留意那少女的表情,也可能他早已经忘了那自己提出的第三个问题了,他只想着那少女刚才的话:“一但若是换了我,那些青衣恶魔我也要杀的……要是你不杀他们,他们定然会杀了我们这些人,同样是死那好多的人,自然是要那些恶魔死了要好一些……” 他觉得这些话虽然平淡之极,却将一个苦闷了自己许久的一个问题解开了。他从这少女的口中明自了,他杀了那好多的人是不必要内疚的,他是对的。 思忘抢起头来,对那少女道:“你说的那么好,让我心中轻松了好多,你知道,自从昨天我第一次杀了人,我的心里就象是压了块石头,闷得很,现下是你把这石头掀开了,我心中畅快了好多,我谢谢你。” 苍青兰的脸腾地红了,说道:“我心中怎么想便怎么说,卸没想到要掀掉你的什么石头。” 二人说着话,已来到了三奇庄的大厅之中。思忘鼻中闻到一股难闻的焦糊气味,拾眼看去,那大厅已被昨夜的大火烧去了一角,苍促之间不及修复,只是用两面屏风遮了。 厅中坐得有苍松子、苍云子和另外三个陌生人。苍松子一只右手已全被包了起来,见思忘进来,忙妨起来介绍:“这是我们三奇庄三兄弟的至亲好友,本来昨日是要三弟去邀他兄弟三人前来援助解围的,却不料正遇上了杨公于,那么今日相见也不用恨晚了,这是荆正山者英雄,这是荆正海老英雄,这是荆正川老英雄,他们也都是在英雄大会上见过令尊神雕大侠的人。” 思忘上前躬身施以晚辈之礼,看那荆氏三雄确是神威凛然,虽是年过半百之人,却是身板硬朗之极。 当下苍松子命庄丁摆上洒菜。六人吃罢了,思忘便欲起身告辞,哪知那苍子竟是瞪起了眼睛,神情严肃之极地盯紧了思忘问:“杨少侠是嫌我们本领低徽么?若果如此,我们兄弟二人便现下拔剑自纫,不再连累少侠,左右这两条命也是少侠救的,一并奉还便是!” 思忘心下甚是懊悔,觉得自己不该到这庄中来,来了也不该这么样的便要告别离去,这确实是让人觉得自己见外了,当下思忘更不敢再说什么,扑地跪倒道:“是小侄错了,各位伯伯原是身经百战的英雄豪杰,如何救人,便全仰仗各位伯伯安排啦!” 那苍松子随即哈哈大笑,荆氏三雄及苍云子亦是笑得十开心。 苍松子道:“贤侄请起!论本领我们远不及你,这点自知之明我们还有。但若是救你杨贤侄的朋友不让我们去,那可是大大的说不过去了。这荆氏三雄乃是我们三兄弟生死之交,本领自是比我们强上百倍。有我们五人招助,不能担保定然救出杨贤侄的朋友,但若是保证杨贤侄安安稳稳地进出那童家庄,却是有得余力的!”说罢豪爽而笑。 荆正山道:“童家庄中并无厉害强手,整座庄中只有那庄主童自明武功好些,使一对判官笔,听说他的管家是个武功高强之士、乃是女流之辈,只是如何高强,倒是没有见过,她的一她是个非常古怪之人,少侠见到了她,尚需要小心一些才好。目下能够与咱们敌对的,只怕是那些途经此处要回河南总舵去的那些青衣帮中的高手。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目下最是急需知道的,便是那青衣帮中总舵的高手有几人在此。之后我们也好研究对策。” 思忘心中对苍云子甚是感激,想他昨日力劝自己回庄,除了要替自己约集帮手之外,为自己孤身涉险所抱的担忧只怕也占很大的比重。 苍松子听了荆正山的那番话,转头看向思忘,目光中满是慈祥和信任。 思忘不禁心中一热,便欲流下泪来。自从昨日有琴闻樱被劫,他总有一种欲要流泪的感觉,好似一个婴儿失去了母亲一般。 但他强自忍住了,他想起了在园中那绿衣少女苍青兰小姐的话。是的,他现在是大英雄不说,更是江湖上人物闻名丧胆的杀人魔王魔衣王子。他要忍住了眼泪向肚子里流,或者是待救出了有琴闻樱之后在她面前流。 思忘忍住了眼泪不让流下来,向坐中的五位武林前辈道:“我只想尽快的救她出来,如何安排,却还请苍伯伯定夺,主意我是拿不来的,到时候战场上征战便了。” 苍松子微笑,把头转向了苍云子。 苍云子道:“我已于上午乔装到童家庄去了。庄中确是聚得有人,皆是身穿青衣,数量也不在少数,但是那些人中大多武功平庸之辈,堪不了一拳一腿的。只是庄中虽摆了许多的花轿,却并不见轿中之人。三奇庄的那顶花轿亦在其中,却不知那有琴姑娘藏身何处了。” 思忘心下甚是焦急,睁着眼睛盯着他,却不料盯了这么个结果出来。 那苍云子看出思忘甚是焦急,微徽一笑,继续说道:“我当时猜想,这轿子既在庄中,轿中之人那是必在庄中无疑,于是盯紧了那庄中来来往往的青衣人,想从他们身上找出点线索来。 事也凑巧,刚好两个青衣人说话之时被我听到了,那时我拿了一把镰刀在割草,青衣人认我是农夫无疑,竟自当着我的面谈论起来。一个道:“喂,听说又来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帮主赏赐下来,可是又有得酒喝了罢7’那另一个道:“美是美,就是不会笑,尽是拿脚来踢人,说不定一脚踢正了帮主,罚了下来也是有的。’先一个道:“管熟了再送到总舵去不好么?’后一个道:‘好是好,武林中人就是野性,不易管熟的,押在了后山水牢之中,口中尚自骂个不住呢!’我一听,待那两人走得稍远一些,就快步来到了后山,果然听得那有琴姑娘在大声痛骂那些青衣人。” 思忘一听之下,心如刀绞,再也坐不佳,便腾地从坐位上站起来,脸上神色虽已说明了一切,但是碍于自己究是晚辈,却站在那里看着那五位老人。 五位老人自然知道思忘心下焦急,但却都平和地笑了笑,相互看了看,又点了点头,最后是苍松子说道:“杨贤侄,我们知你心下焦急,我们亦是甚感急迫,但此事万万鲁莽不得。目前中国各大帮派门类都尽皆归降青衣帮,那实是并非出自偶然。青衣帮中武林高土所在多有,万一不慎,我们失手落入青衣帮,我们性命没了不打紧,可是再也没人能救得那有琴姑娘了。” 思忘暗暗点头,觉这番话甚是有理,便问道:“如此说来,我们如何去做才好。” 苍松子道:“我们适才在你睡觉之时已经商议过了,告诉你,你千万别要着急。” 思忘点了点头。 苍松子道:“我们再待两个时辰,六人也都换上青衣,混入童家庄中放上几把火,然后才去救人。” 思忘点头道:“此计大妙!”但随即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睛问道:“万一我们放火的地方,正好有她在里边,那岂不是侥坏了她么?” 苍松子等都是一怔。 这一节他们确实没有想到,思忘却无论如何不会想不到,因为他不能没有有琴闻樱。 老英雄们这番计谋原本是不错的,但思忘提出的这个异议虽然可能性非常小,但毕竟是有,因此老英雄们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看过了小半个时辰,仍是没有结果,思忘只是急得坐立不安。 思忘在救这些老英雄时,头脑是那般冷静,以致让三奇觉得他是一个冷酷之极之人。 现在要救有琴闻樱之时,他却无论如何冷静不下来。这就如同苍氏三奇被围之时脑子有些昏乱,竟至迟钝地不知变招而败得奇惨,但思忘却是作为一个局外人来营救他们,因而冷静异常一样。 苍松子道:“我们进去之后先行访查证实,然后再到一起碰头,然后再去放火救人,如何?” 荆氏三雄都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亥时一到,六人已来到了童家庄之前。 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村庄,两侧都是峭壁,只有一面是平缓一些的山坡,那另一面却是入曰。四人在前,两人在后,转得几转已人那童家庄来,回头看去,却是背后也被山遮住了,黑幽幽地甚为诡异。 当下六人各个展开轻身功夫,向那庄中的房舍中跃去。过一忽儿,但见庄中又飞出了六条黑影,齐向庄口奔来,聚在了一起商议。 又是苍松子的声音道:“怎地庄中如此静法,好似并没有什么青衣帮的人。”其它五人亦是都有同感。 思忘道:“既然来了,我们便再进去探上一探,如若他们仍是在那庄中,终是找得到他们的。”当下六人又向庄中走来思忘这次没有径直奔向那庄中的房舍大厅,而是窜上了庄子中的一棵大榆树,人在半空,那榆树之内忽地一股掌风向他袭来,他大吃一惊,身在半空,避无可避,只好也是挥掌拍出迎了上去。 但听得“逢”地一响,那树上之人竟然被他的掌力震得摔了出去。这一下可是大出他意料之外,他万万料不到对手竟是这般的不堪一击。当下纵下来,看那被他掌力震落之人,却是已然气绝,亦是身穿青衣人的装束。他心中奇怪之极,怎的刚才那股掌风到时,明明是有一个武功极强之人在向自己袭击,待得自己击出这掌时,却是打死了这么一个武功平庸之极的青衣人呢? 但他心下虽有如此疑问,并没有深思,当下二次又跃到了那棵大榆树之上。 思忘四下看去,庄中灯火全熄,正自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不远的一栋房子里似有人声,当下他忙注意凝神倾听,但似乎人声又没了。过了一忽儿,那人声又即传来。似喊叫,又似在呻吟,却不知到底说的是什么内容。那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思忘忽然心中一动,从榆树上跃丁下来,向那声音来处行去。慢慢地他来到了一间甚为宽敞的房子外面,知道这声音即是这间屋子中发出的无疑。 声音忽然静止下来,接着有入在屋子中打着火折,点起了灯。这时传来一种奇怪之极的声音,好似一个人在打另外一个人的耳光,思忘心下禁不住好奇,伸指轻轻一点,那窗子纸便悄没声息地被点出了一个洞,如同被烧红的铁条烫出的洞一般。 思忘一瞧之下,禁不住地脸上腾地红了,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来。脑袋嗡地一响,同时觉得背上一麻,已被点中了穴道。只听得一个人哼了一声,却似是女子的声音。那屋子中的声音尚自在响着,思忘禁不住地又脸红心跳起来,想要起身离开,却苦于穴道被点,当下忙用九阴真经中所授的方法运气来冲那被点穴道。 这时屋中那响声停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问:“你舒服吗?要不要再来?” 那个声音完了,停了一会儿,似是有人翻身的声音,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千娇百媚的声音:“要的、你知道我要,却故意的来问我,这不是存心要偷懒么?” 思忘听得那两人对话,仍自是脸上热热的,退不下去,想去解那被点之穴,却哪里定得下心来。 这时忽觉得被一个人抱了起来,快速地奔行着。 思忘心下一惊,却是动也动不了,鼻中却闻到一股少女的幽香气息,不自禁的心中一荡。更觉得自己的身体所接触的胸脯更是柔软之极,又是暖暖的,很是受用,竟自忘了自己已是落入别人掌握之中,性命能不能保得实是没有一定。他脸上流露的舒泰神情显是被那抱着他行走的少女瞧见了,那少女哼的一声,足下加快,来到了庄子边上的一个草堆之前,恨恨地、重重地把他向那草堆上扔去。 虽然是把他扔向了草垛,但那少女是用了些力气的,还是把思忘摔得甚是痛疼,眼前金星乱冒。 只听得那女子声音道:“你什么时候也入了青衣帮了?让人家到处找你也找不着,却去看人家那按摩的把戏,你不害躁么?” 这两句话只把思忘说得面红耳赤,却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那少女见思忘不语,以为思忘被刚才那一下摔得重了,以至晕去,竟自伸过头来,看那思忘的眼睛。这一下两人都是惊讶出声。 那少女道:“咦,你干什么睁着眼睛不说话,躺在那里装死吓我?” 思忘却惊讶地发现她的面容似有琴闻樱,猛地里脑子又是轰地一下,随即想起她不是有琴闻樱,是日前在擂台上打擂而又向自己频频观看的黄衫少女。 看那少女时,见她此时亦是一身青衣,与自己所穿的一般无二。 思忘惊讶之余问道:“你怎么也来这里了?”那少女呆呆地看了思忘半天,叹了一口气道:“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来找你,那日擂台上我一见你便再也忘不了你,总是想再见你,听说青衣帮的人到处在抓你,我以为你被他们抓到了,便来这里设法救你。哪料到你这没良心的小于先是打了我一掌,然后就去一就去看人家……” 思忘心中更是糊涂之极,道:“我还没见你,就被你点了穴道,却如何又打了你一掌了?岂不是冤枉好人么?” 那少女道:“谁又冤枉你啦?你又怎见得是什么好人啦?!” 恩忘道:“那我何时在何地打了你一事,可有证人么?那日擂台之上我上都没上又如何打得着你?” 那少女忽地哭了出来,道:“你欺负人,你欺负人!明明是你刚才打了人家一掌,现下又要赖,若不是我事先把那个在树上打更的青衣人制住了,让他来挡了你那一掌,只怕你早已把人家打死了。” 思忘恍然大悟,明白适才大榆树上是这位黄衫少女攻了自己这一掌,自己拍出一掌之时,她却把那青衣人来挡了,然后随那青衣人一起跃落,隐在了暗处。想明此节,心中不自禁的佩服她的机智。那日擂台上她亦是靠了机智胜了向留开,至于遭了对手暗算,那可全是因己之故了。 想到此节,便对那少女道:“刚才那一掌,纯系误会,却不是我存心要欺负你,现下我向你道歉,你也不用再哭了。” 那少女道:“只要你现下对我好,你便是欺负我我也让你欺负,其实你第一天见面便在欺负我了,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你去上擂台上去却硬是不去,那不是欺负我么?但我全不计较一我不要你去看别家女人,你要看……你要看……我便叫你看便了。……”那少女说毕,竟自开始脱那外边的青衣。 这一下却把思忘搞得实在是不知所措了,不自禁的脸红心跳,想动却仍是动不了,口中只叫道:“别……你别……你别脱衣服了……” 那少女已是将罩在外面的青衣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黄衫,见思忘如此说,诧异万分地看着思忘:“你不要看么?那你为什么偏要偷偷地去看人家7那个骚女人便比我好看么? 我要你看你却不看,便是别人要看我,我非杀了他不可!但我要你看我,我一看见你的眼晴便再也忘不了,我就是要你看我,你看我的时候,我心中好高兴。” 那黄衫少女说着,竟是又将身上的黄衫脱了下来,接着便又解下了兜肚。 思忘顿觉有如有人用重锤在自己胸膛上击了一下,浑身热血奔涌,脸上更是有如火炙一般的滚烫,竟是睁眼看那少女,移也移不开,闭也闭不上。 那少女道:“我就是要你这般的看我,我好舒服,好幸福,我要你这一生一世的都不离开我,你要什么时看我,我便什么时候要你看。”那少女竟自说着说着走上前来,在思忘身边蹲了下来,距他已不到一尺之距。 思忘的呼吸顿时也急促起来,猛地里伸出两只手将那少女抱住了。却不知穴道何时已解,身体竟自能动了。 那少女一见思忘抱住了自己,先自一惊,接着便低头在思忘的脸上亲了又亲,娇小的身体便如无骨一般的软在了思忘的怀中。 猛地里庄中传来了打斗呼喝之声,思忘顿然完全清醒了,他睁眼看了那少女半晌,忽然醒起了此来是来救有琴闻樱的,呼地站了起来,却把那少女摔在了地上。 那少女犹自沉浸在刚才的迷乱状态之中,睁着那双迷蒙的,美丽动人的眼睛看着思忘,轻声地颤抖地问:“你怎么啦?” 这一问更是有如一记重锤,瞬即把思忘敲得醒了,他猛然记起了有琴闻樱那日深夜在古洞之中也是以这样一句话来问的自己。 那日他于漆黑的古洞之中看不见有琴闻樱的神情,因而镇定住了心神,将自己思念父母亲及妹妹的心情告诉了她,两人便此订了二十岁之前的约言。 现下月光之中,那黄衫少女的神情好似补足了有琴闻樱当时的神情一般,虽是面对眼前这迷人的少女,他的内心深处却涌起一股对有琴闻樱的无限深情。 那月下少女的神情仍是那么迷人而娇媚,直如梦幻一般的,口中仍是喃喃的问道:“你怎么啦?” 可是眼前的思忘已是箭一般的射了出去,来到了庄中呼喝打斗之处。 这一番景象却是把思忘看得呆了。 只见场中三对青衣人在打斗,都是一色的青衣而又赤手空拳,分成了三伙各自斗着,却又不时地交换着对手。 思忘呆呆地看了半晌,猛地醒起他们同来三人都是身穿青衣的。 他仔细向场中看去,显然场中的六人都是武功奇高,那三人自是荆氏三雄无疑,与他们对战的青衣人显是庄中的守御高人。 但他看了半晌,仍是分辨不出哪是荆氏三雄,哪几个人是敌对的青衣人,因为荆氏三雄不似三奇庄中的苍氏三奇,都留有长须,于此黑夜之中借得月光也是极易辩认的。 再看得片刻,猛地醒起,那荆氏三雄既是兄弟三人,武功套路上那便定是尽多相似之处了,于是盯紧了他们中的一对看了一会儿,见这一对所用的武功中尽多大开大合的套路。回头又向第二对看去,那第二对却是在展开了近身的短打擒拿。思忘心中暗自奇怪,又看那第三对,却见那第三对青衣人此时正在拼掌,你一掌他一掌地传来轰轰不绝的声响。 这一下思忘顿时没了主意,若论武功相近,那么两个相斗的人是最为相近的了,可是两个相斗之人无论是哪一对,都只能有一个是荆氏三雄中的一雄。 这一番研磨是白费了时间。 再看场中相斗之人,甚是势均力敌,好似每个人此时才找到了自己的对手,在那里打得性起,六人竟自谁也没有留意旁边已是多了一名武功深不可测之人,在那里煞费苦心地分辨敌我。 六人此时再不更换对手,在那里大过拳脚之瘾。 思忘看着他们相牛,却是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立时扑上去将荆氏三雄的对手杀了,把他们解脱出来问明端地。 思忘心下焦急,苦思对策,想着想着,心思却不自禁的又跑到那黄衫少女身上去了,脸不禁腾地红了,心跳亦开始加速,心中不禁地对自己暗骂,觉得自己甚是对不起有琴闻樱,不似爸爸那般的对妈妈心念专一。 思忘小时,杨过念及自己一生所遭际遇,对他加倍的照护,更是在品行情感方面注重得多些,只望他将来能够如己一般心念专一地爱慕一个女子,便把自己与小龙女的故事讲与他听,那故事极为动人,思忘更是牢记在心。 及见有琴闻樱,思忘不自禁地想起杨过所讲的,古墓之中,杨过与小龙女虽年岁相差几岁,但极为恩爱的情景,不自禁地与她情义愈来愈深,暗中实已下了决心,决定便如父之对母一样的对待有琴闻樱,今后绝对不与任何女子钟情往来。 不料今日却与那黄衫女子抱在了一起。不仅仅是抱在了一起,更觉得抱那黄衫女子之时也是与抱有琴闻樱一般的觉得幸福无二。,思忘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苦恼之中,解不开这问题,却也是抛不开这问题。 蓦然,远处又传来打斗呼叫之声,思忘猛然醒觉,见眼前六人斗得仍是难解难分,哪里有一丝一毫的胜败之象。 思忘看那场中六人,暗想:“如若是三奇同他们青衣人相斗就好了,这三个兄弟确是威武,但穿了青衣却与青衣人分不开来。”这样一想,不觉哑然失笑,暗骂自己愚钝。当下,思忘大声叫道:“荆家三位伯伯,请退开一些,我有话说!” 场中相斗的六人都是一怔,随即便有三人跃了开去,场中另外三人却盯着思忘,怔在那里。 思忘缓步走入场中三人站立的中央。 原来场中荆氏三雄听得恩忘呼叫,月光下但见他穿着那怪异的衣服,青衣却已不知去向,神色焦虑,当下也没说二话,便纵身跃了开去。 那三个青衣人中有一人叫了起来,“魔衣王子!”其余的两人亦是浑身一颤。但三人见他才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那惊恐畏惧之心便去了大半,各自两掌一立,封紧了门户。 魔衣王子的名字太响了,两天之内在青衣帮中便传得上下皆知。方位四使,五行阵法,勾魂八鬼,执法闰王,索命左使,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武功更高,却在他的剑下能逃得性命已属万幸。今日场中的三名青衣人乃是帮主亲派来查探这个在两日之内使青衣帮人众闻风而选的魔衣王子的。三名青衣人虽然惊惧,但好似有所倚仗的神情并没有逃过思忘的眼睛。 思忘仍是那般随便地站在场中,问道:“你们把我的朋友抓到哪里去了?” 三名青衣人互望一眼,对这个问题似乎考虑都没有考虑过,或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个问题,其中一人道:“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不是都站在你的身后的么?却如何来问我们?” 思忘仔细看那说话的青衣人,似是不象撤谎,那这三个青衣人定然不知道有琴闻樱的下落啦?但他仍是抱着一线希望,从背上抽出长剑拎在手中。 三名青年衣人脸色突变。荆氏三雄此时亦是惊奇万分地看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们显然听说他的剑法高妙通神。此时他们三人六目都盯在他拿剑的手上,见他那么随随便便地将长刨拎在手中不觉也甚是诧异。 思忘一反那种玩闹作派,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要杀你们易如反掌,只要你们三人说出来那个同我在一起的姑娘的下落,我便饶你们不死。” 那二个青衣人这时恍然大悟一般的点了点头,道:“我们原本也不惧你,告诉你那姑娘的所在谅体也没本事敢去,却并不是因为怕死才告诉了你,你听明白了。”其中一个黑衣人说完了,手指思忘身后的悬崖说道:“她们就在这石崖之中,只怕你没有中事救她出来。” 思忘听了,将剑又插到了背上,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山崖,说道:“我说过,只要你们说出她的下落,便饶你们不死,现下我已经决定不杀你们,但你们还得告诉我一个问题,她们被藏在山崖的什么地方?”其中刚才说话的那青衣人又道:“在一座洞中。你到了山崖边上就该知道了。” 思忘回身,对荆氏三雄道:“咱们去看看,谅他们也不敢撒谎!”荆氏三雄点点头,都略微觉得有点失望,因为没有看到思忘的剑法。思忘同荆氏三雄刚走得几步,就听得身后叫道:“魔衣王子!你站住!”思忘闻声站住了,奇怪地回转身来看那三个青衣人。 那青衣人中又是那个先前说话之人道:“我们告诉你她们在石洞中,并不是让你现下就去,我们也没有想放你走的意思,” 思忘奇怪之极,左右看一看,并无其它人在场,对青衣人道:“我已饶过你们了,你们走吧!”青衣人道:“可是我们奉帮主之命来找你,我们好容易找着了你,却如何能够放你走,把这么一件大大的好事拱手送出去?” 思忘惊异地看着那三个青衣人,又回头看了眼荆氏三雄,试探着问道:“你们是想把我留下么?”青衣人道:“是”。思忘问道:“你们凭什么?”那三个青人人同时举起双手: “就凭这双手。” 思忘听了哈哈大笑:“看来,我若不带走你们的六只手,你们的六只手就要将我留下,这可中能怨我了。” 第十一章 陷魔洞又落情网 那三个青衣人更不回答,同时跃上,将思忘围在核心。荆氏三雄欲上前,思忘一摆手,“三位伯伯,这三个人是想留下我,须得我来打发,你们且歇一歇,待会可能还有场大战!” 荆氏三雄互望一眼,终于站在那里。 思忘缓缓地从背上再次抽出无鞘宝剑,随随便便地拎在手中。三个青衣人大喊一声,六掌齐发,三股掌风凌厉之极地向思忘身上扑来。思忘一动也不动,猛地,那三个青衣人大叫一声向后跌出,都摔在了地上,半晌方得爬起身来,如见鬼脸一般地盯着思忘。 思忘微微一笑:“怎么样,再打一次么?” 青衣人面面相舰。荆氏二雄亦是万分奇怪地看着思忘,不明白为何他动也不动那三个青衣人就被震得摔了出去。 只有思忘自己明白。那日在古洞之中,周伯通以通神的神功掌力挥掌击打那间歇瀑布,被震得退了出去,思忘挥掌击瀑亦被震飞,此后他学练九阴真经之时常自对着瀑布练掌,这就如同和一个绝顶高手每天在对掌一样,功力不但每日里突飞猛进地大长,而且从瀑布的反击之力中渐渐地悟到了将对方攻向自己的内力反击回去的运功法门。这法们表面上不动,内里却是颇耗内力,如遇内力比自己高明之人那更是凶险万分。思忘已看出那三个青衣人内力虽然颇为了得,但比自己定是远远不如,故尔让他们击了一掌再把内力反撞回去吓他们一吓。他这是一念之仁,不再想杀孽太多。两天来他杀了好多人,今日思之不免有些后海,只盼将他们吓退了了事。 哪知事与愿违,那二个青衣人拍了一掌被震退之后,虽然惊惧万分,却从地上爬起来,互望一眼,又磨拳擦掌地拍上来。 恩忘仍是不闪不避,只等那三个青衣人的掌风袭体之际再将他们的掌力反击回去。这时一阵微风吹来,鼻中忽然闻到一股难闻的腥臭之气,正自奇怪何以会有这种气味,却听荆氏三雄高声喊:“快躲,掌上有毒!” 思忘亦是忽然之间明白过来,那股腥臭之气是剧毒无疑,显是从三个青衣人的手掌之上发出,那自是他们刚才一番磨拳擦掌的杰作了。可是此时明白却是晚之又晚了,那三个青衣人的六只手掌一齐拍在了恩忘身上。 这一次青衣人却是已到了最后的关头才将掌力吐出来,虽也被震得退出了两步,但掌中的剧毒却已随内力吐出,沾到了思忘身上。 思忘但觉身上一阵麻痒,脑中一阵晕眩,站立不稳,晃了几晃,便欲跌倒。 那三个青衣人便欲上前取恩忘性命。荆氏三雄危急间急忙纵上前来欲待相助,猛地听到一声低吼,众人都觉眼前一花,思忘已慢站在了圈外,跟着是青衣人的惨嚎声。 只见那三个青衣人的六条手臂上都没了手,光秃秃地悬在那里,向外喷着血水,骇人之极。那荆氏三雄中的荆正山哇地一口吐了出来,另外的两人也终于忍不住,跟着呕吐连连。 猛地从斜刺里一条青影向思忘射来。身法快速绝伦,众人还没等看清那条青影是人是物之时,只听得“嗡”的一声响,那个青影猛地向后一个翻身,倒跃出去,站在了那里.众人这才看清,那亦是一名青衣人。 刚才的交换实在是太过迅捷,在场的六人谁也没有看清那青衣人用的什么招式向思忘进攻,好似在一瞬之间听到了那数十百下的兵刃撞击之声,又好似那数十百下兵刃的撞击之声本来就没有,而是一声颇长的“嗡一”声。 荆氏三雄行走江湖三十余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剑法。呆呆地看着思忘,见他此刻正自气定神闹地立在那里,左手随便之极地拎了无鞘宝剑,右手斜背在身后,哪里有一丝中毒的迹象。这一下更把荆氏三雄惊得呆了。 那适才与思忘过指之人此刻也吃惊万分地站在那里。看到思忘的年纪及他拿剑的手势,吃惊绝不下于荆氏三雄。 其实在场中最为吃惊的当数那三个青衣人自己,他们掌上所喂的剧毒是从三种绝毒虫之中所得,那是毒蛇、毒蜘蛛和毒蜈蚣。在他们拿下中了毒又能够挺着站住的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而眼前这个魔衣王子居然能中了毒之后挡得任“判官右使”那致命的一击。 那三个青衣人向思忘果看了半晌,终于想起什么似的向那青衣人行了一礼:“参见右使!”但于臂上无手一节却似乎忘记了,此时一作参见之礼,都是两臂向一处一触,随即大叫一声晕倒。 听见三个青衣人说‘参见右使”,思忘一惊,随即看见那青衣人的右胸上画着两只白色的判官笔,交叉着,倒象是囚犯刑枷上打的标记。再看那人手中,果然握着一对判官笔,显然刚才向自己连刺了七十二下的就是这对判官笔了。只是不知这笔是何物所制,自己宝剑竟然削之不断。 那判官右使—直证怔地看着思忘,见三个青衣人倒地不起,迈步走到三个青衣人身前。 思忘以为他定会为那三个青衣人止血,将他们救醒,哪料那青衣人判官笔一挥,三个本已昏迷的青衣人竟是喉间多了一个洞,血瞬问喷了出来。 思忘和荆氏三雄都一同睁大了眼睛。 那判官右使缓步向思忘走过来,站定了,思忘见他残忍至斯,心中禁不住地一阵颤抖。 判官右使微微一笑:“你就是魔衣王子么?青衣帮上下被你在两日之内搞得人人惊动了,你不简单哪……”这番话说完了,有意无意地向那地上喉头流血的三个青衣人扫了一眼。 思忘被他的目光引动着.也是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看那三个青衣人,但见那三个无手的青衣人喉部流血后,面部表情变得狰狞之极,不自禁的又是心中一抖。思忘猛然之间醒悟过来,知道自己险些中了那判官石使的奸计,不由得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那判官右使见思忘面上流露出惊惧的神色来,正自得意,猛地见他又恢复了那种自信又无所畏惧的表情,不禁一怔。 思忘明白了判官右使和索命左使都是同样的高手,亦是同样的依靠对方的畏惧取胜之后,虽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但心中已然有了必胜的信心。他哈哈一阵大笑,同时在那一阵大笑之中左手的剑已缓缓地举了起来。 那判官右使听得思忘大笑,果然没有留意思忘那持剑的左手,以为那只不过是江湖上一般剑的起手式之类招式。待得思忘大笑之后猛然顿住,他微微一惊,觉得有些不对,向思忘左手剑法看去,顿时面色苍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思忘左手的剑法已抬到了该抬地位置,停在那里,而判官右使的全身都毫无招架之力地笼罩在那柄无销宝剑的寒芒之下。 判官右使的双手已开始微微发抖,面部表情虽然强自镇定,但由于惊恐,已经变得有些扭曲。他上体一动不动地僵着,脚下却是在一点一点地向后挪着,试图以这样的极为渺茫的方式,逃脱那已经将自己抓得甚为牢固的死神。 思忘徽徽一笑,跟着向前走了一步,那判官右使的险色瞬即变为苍白。思忘左臂微动,就要将那判官右使斩于剑下,猛听得破空之声凌厉之极,接着传来一声尖锐的撞击之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枚暗器,猛地击在了思忘的宝剑上。思忘手臂一震,有如被重锤击了一下,宝剑竞自一歪,那判官右使在这一瞬之际竟自向后急跃,要脱出那宝剑的威力之外。 思忘于手臂一震之际已然想到了会有此变故,宝剑猛地一抖,向前一送、就要将那判官右使亦毙于剑下。 此时又传来那种十分凌厉的破空之声,又是一枚暗器击在了思忘的剑上,恩忘的手臂又是一震,宝剑险些拿捏不佳,心中不觉一怔,知道遇上了不世强敌。那判官右使却早在他这一怔之际逃了开去。可是腰带却被思忘的宝剑割断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虽是死里逃生,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如见鬼魅般地在那里盯着思忘。 思忘亦是十分震惊。他并不是震惊那判官有使从自己的剑下逃生,他的长剑两次受阻,以判官右使的武功若是逃不得性命那便不叫判官右使了。他也不是震惊那用暗器击得自己长剑险些失手之人的功力通神,他真正震惊的是那两枚击中自己长剑的暗器! 此刻思忘呆呆地看着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月光映照之下,那两枚击在思忘剑上的暗器赫然就是两枚石子,仍旧在地上滴溜溜地转着,是很小很小的两枚石于。 荆氏三雄也是眼盯那地上的两枚石子,险上又是惊奇又是疑惑的神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惊声低呼,“弹指神通!” 思忘亦是一惊。他听爸爸讲过这门神功,知道只有当世五绝之中的“东邪”才会这门功夫,而爸爸的弹指神通功夫亦是这位“东邪”所授,那只是让他以弟子的身份用他东邪的弹指神通去洗血—桩耻辱。怎么今日在青衣帮中也会出现“弹指神通”? 猛听得一个极难听的冷得刺骨的声音喝道:“哼,你小小年纪,杀孽就这样重,不怕遭到报应么?” 思忘抬头看去,眼前三丈之处已是站得一人,月光下但见那人也是着青衣,却是一件青色长袍,没束腰带。细高的身材,脸上僵尸一般的木无表情。看了那张丑陋之极的木无表情的面孔,思忘呆得—呆,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那判官右使亦是上下不停地打量那个青袍怪客,好似他们并不相识一般。 思忘强自镇定心神,问道:“阁下就是青衣帮的帮主么?” 哪知那青袍客嘿嘿一阵冷笑:“青衣帮主便是神仙么?就谁都要争抢的来做么?” 思忘道:“阁下身穿青衣,又不是青衣帮的帮主,却相助青衣帮的人,这我可就不明白了。” 那青袍怪客仍是一阵嘿嘿冷笑道:“我穿什么衣服还要你这毛孩子来管么?我爱帮谁就帮谁,你管得着么?” 思忘一时被青袍怪客顶得说不出话来,一想,自己也不过才出道几天,自是没什么功德可言,年纪又这样小,又不能以长者自居,那干预别人的事情是说不出道理来的。 心下是这般想,脸上却也丝毫不能露出一丝痕迹来。同青衣帮人打交道才仅仅两天,他已深深地体会得到,心中的偶一动念,必将给他带来无尽的凶险,而必胜的信念则是他战胜索命左使和判官右使的保证。眼下那判官右使就站在他前面,他无论如何不能在心中有一丝一毫的畏惧退缩。 当下思忘仰天大笑,笑得极是响亮长久,笑毕了言道:“阁下穿什么衣服我管不着,阁下帮谁我也管不着,那么阁下凭着什么来管我,教训我呢?我杀孽重是不重,报应自是由我一身承担。我年纪虽小,也犯不上让阁下你来管我?你爱打架我奉陪,你爱走路你就走,我自不会拦你,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能够把两枚小石子弹得团团乱转,就不分青红皂白的管人家的闲事!” 这一番话不歇不停地讲毕,思忘自己也是十分惊异何以会讲出这番话来。说开头几句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后面的话怎么说,心中只是想着别要让对方在气势上将自己压倒了,那将凶险无比,却不料到话全部说完了,竟是在向这么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青袍怪客挑战。在场所有的人都不料这么—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子会这么说,一齐把目光投向了青袍怪客。 青袍怪客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脸上仍是木无表情,好似适才思忘说他脸皮厚只是述说一件中实,而并非是在骂他一般。沉默了半响,忽然说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你杀孽重了自是早晚会遭到报应,我也曾经因为把爱徒打得残废而遭到报应。犯不上要我来管你这些闲事。很好,很好,只是我已经管了你的闲事,弹出了两枚石子,让这个小子从你的剑下逃了,你就这么算了么?” 思忘一怔,这番话更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思忘听他话中之意,倒似是那人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如果自己不追究,那两方便可不必大动干戈。心中担忧有琴闻樱安危,不愿多生枝节,这青袍怪客言中之意不类青衣帮中之人,那样的话,能够不树此强敌岂不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么?于是说道:“你知道自己不该管,只要不再管,我们双方便各行方便,你的两枚石子便算是让我长了长见识罢了。” 那青袍怪客听了思忘的话,仰天亦是哈哈大笑起来。 思忘心中禁不住生出一阵寒意来,看那青袍怪客虽是仰天大笑,却仍是木无表情,听他的笑声,绝不是做作,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青袍怪客笑毕了道:“娃娃倒是很识趣,我本来是想要让你动手,看看你的剑法,你这么说,如我硬逼你动手,倒象是我小气了,亦或是我没见过世面的小儿一般了,那好,咱们就此别过,这些青衣帮众原本就没做过什么好事,你爱杀就杀便了,你爱杀多少也由得你,只是须得小心他们帮主的火焰掌,那可是很厉害的功夫呢……” 思忘忽然觉得心中对这人产生了一种亲近之感,欲待说什么,那青袍怪客说去即去;思忘只叫得一声“前辈留步!”那人已是踪影不见,再也没有一点声息了。 荆氏三奇道:“定是黄药师无疑!” 思忘亦是这样猜测。他爸爸讲到黄药师之时,曾讲他是一个性格怪癖之人,眼见那青袍怪客行为确也古怪之极,好言问他他倒愤怒,怒言骂他他倒是讲起理来。只是思忘没听爸爸谈到他是一个木无表情之人,笑起来脸上亦如僵尸。听爸爸口中所讲,那黄药师倒是感情丰富之极。 判官右使见思忘呆呆地看着那青袍怪客所去的方向出神,本心想即刻就逃,但他江湖经验老到之极,轻声晚道:“魔衣王子。” 思忘眼睛顿时一亮,盯在了那判官右使的脸上。判官右使道:“魔衣王子,刚才我欲杀你易如反掌,但大丈夫光明磊落,绝不做那种偷机取巧的勾当,现在你准备好了,我要同你决一死战!” 这番话把荆氏三雄说得连连点头,只道那判官右使确是位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心中不禁起了敬佩之心,把头看向思忘。 思忘初闻那几句话,也曾动此念头,转而轻轻地笑了起来。 判官右使见思忘轻声冷笑,不自禁的心中害怕,控制不住抖了起来。 荆氏三雄忽见判官右使脸如死灰,轻轻抖动,不明所以,待见思忘那拿剑的右手之时,不自禁的都是“阿”地叫了一声。 原来思忘那柄剑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抬了起来,三人眼睛根本没离开他片到,却不知他的剑是何时拾起来的,猛地明内为何判官右使没有偷袭也没有逃跑了。 思忘道:“算你聪明,你既是个如此明白事理之人,那我也就不杀你。这不是我伯遭报应才不杀体。也不是因为你摆出了那种大丈夫的架子我才不杀你。眼下我的心情还不算太坏,我要去救我姐姐了,我希望救她的时候,别让她闻到太重的血腥气,你走吧。下次我见到你,你若仍是这身衣着,那便是你最后送终的衣服了。” 判官右使听着思忘说话,背心冷汗一阵阵地冒出来,暗自庆率刚才自己没有偷袭也没有逃跑。听到思忘让他走,他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得听完了最后一句话,竟是顾不得英雄好汉大丈夫的面子,“哧——”地一声将那青衣撕开,快速绝伦地两下就脱下来,穿了内里的白色内衣飞奔出谷去了。 这一段插曲告一段落,四人欲待到山崖边去救人,行得几步,忽见前面黄影一闪,好似什么人的样子,荆氏三雄大声喝问,‘哪——位高人前来相助?”他们如此喝问,自是因为那人身穿黄衣而非青衣之故了。 但三人喝完了却不见有谁回答,把目光投向思忘,却见思忘神态之间甚为极促,极不自然,心下更是嘀咕,却也不便相问,于是四人借着月光快速驰向崖边,奔到距崖边尚有三十余丈之处,猛地里思忘收足站住了。荆氏三雄正自全力飞奔,惟恐落在思忘后面,不意间竟被他忽然站住了,险些冲到了他的身上,虽都是强自止住了脚步站在当地,胸间却被内力冲得甚是烦恶,调息了片刻,方得和缓,不自禁的都从心中愈发佩服思忘功夫了得,竟自已到了收发自如的程度。 三人见思忘呆呆地看那山崖,也都抬头看去,险些又要惊呼出声。 但见那山崖陡峭如壁,在距地面二十余丈的地方开得一个洞口,黑黑地,里面是什么实在瞧不清楚。而周围的布置却足以说明那个黑黑的洞口就是四人要找的所在了。 那洞口与地面相隔二十余丈,却光光如壁,显然有绳子梯子之类的物事,眼下为了应付强敌已被拆除了、每隔一丈左右便有一个黑黑的小洞足以说明了这一点。 那个大洞的左侧二十丈处,是一个小洞,洞口倾斜,正是对着那个黑色的大洞。如果有人在这洞中拿着一把弓,那么一人足可以将那大洞守得快了。四人都是一般的心思,却见那小洞中一亮,映出一个剪影,一个身材高大之人高举着一张弓,缓缓地放了下来,对着四人嗖地射了过来。 思忘左手宝剑一挥,迎了上去,猛然之间听得声音不对,好似有千百枝羽箭同时射来一般的破空之声传来,危急间不及细想,右手一圈一送迎了上去,内力如江河怒涛一般的猛力涌出,已是使出了十成功力,将足可以与那古洞中瀑布相抗衡的内力全力向那羽箭之声推去。 但见四人前面一丈之处一阵哧哧响动,火花飞溅,竟有二十四支箭被思忘掌力逼得变了方向,尽数射在地面石上。 思忘心中一惊,强自镇定了。荆氏三雄都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决没有料到,刚才已到了鬼门关一趟,若不是思忘见机得快,加之掌力惊人,显然四人现在都已成了刺猥一般。 那上面的人见二十四校长箭尽数落空,也不再射,不声不响地熄了灯,那洞口的剪影立即消失了。 思忘知道那剪影虽只有一人,发箭之人却共有八人,每人都是二箭齐发,暗中佩服那指挥射箭之人工于心计,若不是自己拳力深厚,已然中计身亡。当下更是不敢大意,急跃过去将荆氏三雄一带,四人隐身至一块巨石后面,向那高悬的洞口继续查看。 只见那大洞的右侧二十丈处亦是凿得一个小洞,同刚才发箭的左侧小洞——样,亦是面向大洞倾斜着,显见亦是大洞的卫洞了。只是眼下部看不清那洞中到底装得什么物事,猜想起来,定然也是与发射有关,极难对付的了。 荆正山低声问思忘:“你中的毒不碍事么?”荆氏三雄都是一样的心思,知道一场大战近在跟前,现在最是需要力量的时候。听得荆正山问,荆正海和荆正川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思忘,脸上关切之情甚浓。 思忘先是一呆,随即想起来那三个青衣人留用毒掌击在自己身上,看到荆氏三雄那般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禁心中一热,低声说道:“我服食了几年的红鲤,可解得百毒,那些毒掌是奈何不了我的,伯伯们不用替我招心。” 荆氏三雄都在暗中叹服,对这少年的话般奇事虽觉好奇之极却也不便详问。那红鲤他们亦听到过,是世间极为珍贵的解毒之物,一般人虽欲得之一尾两尾已是千难万难,这少中却言他曾服食了几年。转念想那神雕侠神通广大,他的儿子自然多些奇遇。他神雕侠的朋友可以说各门各派各方各面的都有,要自己儿子服食些解毒的东西,想必江湖上的朋友都肯帮忙,那么这少年服食几年的红鲤鱼也就不足为怪了。 他们不知道扬思忘这些奇遇与神雕侠半点也沾不上边。 思忘看着那悬崖石洞,苦苦思索着对策。他不知荆氏三雄的武功到底如何。现下要他攀上那中间的大洞,他是轻而易举的,每隔一丈便有——个小洞自可趁手一用。只是他攀上了那个大洞之后将会如何却是很费踌躇。 再者,他也担心他走后荆氏三雄的安危。青衣帮中不知有多少好手此刻都汇聚在曾家庄中,欲寻他们而歼之,他—旦被困在上面的石洞之中。那么苍氏三奇和荆氏三雄势难冲出青衣帮中众多高手的围击。 远处传来呼喝打斗之声。思忘心中一动,已是有了计较,他对荆氏三雄道:“三位伯伯,这里局势险恶,如若有人在皮中放火,大可吸引青衣帮中好手前去救火,让他们乱跑一气也是好的。现下我们分头到庄中各处去纵火,反正有琴姐姐被他们藏身在石洞之中,自是伤害不到她。” 荆氏三雄本来在未到曾家庆之前便如此计较.只是思忘提出怕烧到了有琴闻樱才没有按计而行,现下既知有琴闻樱下落,早就闷了半天,苦于插手不上,现下可好,正找到了施展的机会。 当下四人不去攻那石洞,忽然从那大石之后窜出,向庄中奔去。过得片刻,但见庄中已有四五处着起火来。再过得片刻,又有多处浓烟升腾,瞬即也着了起来。尚不到一盏茶时分,庄中火光处处,将天空映得也都红了、犹如又来到了自昼一般。 守在崖上的青衣帮众看见庄中处处大火,只是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可想。帮中的武功高手有的在庄中到处去寻找追拿放火之人,却半天也见不到一丝人影,而守在崖上的青衣帮众员是尽多异能之士,轻功却是平庸之极,若要从那高高的石洞之中眺下来,没等和敌人朝面,已是自己先行送了性命。 那些帮众正自守在洞口呼喝焦急,忽见一个人影从火光之中窜了出来,如飞扑至崖前,好似长了翅膀一般的顺着崖壁向那大洞上升去。 两边卫洞中的青衣帮众慌乱之际呆得一呆,那个人影已是上到了十丈以上,再登得几步,距那大洞洞口已是只有五丈之遥。却见那人背上长剑在火光映照之下闪着寒光,连剑鞘也无,一身衣服上尽是画着鬼怪面目,正是叫他们闻名丧胆的魔衣王子。 思忘顺着那每隐一丈的小洞向上攀去,两手交替快捷非常,眼看着距那石洞已不足三丈,正要全力向上跃,猛听得破空之声劲急非凡,知是守在左边卫洞中的弓箭手已将那二十四支箭射了出来。听声音那些箭不是扑向自己立身之处,而是射向自己头上,自己如果奋力一跃,正是将身子送上去绘那些射来的箭矢做了靶子。危急间硬生生忍住了没有跃起,将一个身子如壁虎一般的贴在了那石壁之上。 但听得那些箭矢雨点也似的尽数射在了石壁之上,溅起火星碎石四处飞扬。有两粒碎石溅到了思忘脸上,竟是热辣辣的甚为疼痛。第一批箭矢一过,思忘正欲跃起,猛听得破空之声劲疾,却是第二批箭又到了,一样的是射向思忘的头上。 如此这般,思忘竟是被隔在了那石壁之上,羽箭纷纷不断的向他的头上射去,没有一技箭是向他射去的。那些弓箭手好似都知道自己的使命一般,只是阻住了思忘,不让他跃上那石洞,却并没有伤到他。 思忘心中奇怪之极,不明白这些弓箭手何以隔住了他,只是不让他向那石洞上跃,却并没有一技箭是向他射来的。此刻他悬在那石壁之上,那些箭若是射向了他面不是射向石壁,那当真是凶险万分。但现下他却动也动不了。虽然生命无碍却不能者是在这石壁上贴着。 看看左边石洞之中的箭矢已是射到了第八组,思忘猛觉一股热供供的巨力向自己背后扑来,那巨力甚为骇人,力量尚自没有着体,石壁却被那股巨力映得雪白。 思忘想也没想,四肢用力一撑,身体贴着石壁向左猛地横移了二丈有余,躲开了那背后袭来的惊世骇俗的一击,回头看去,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但见他刚才停身的地方,不知为何,崖壁上竟自燃起熊熊大火。右边那个卫洞之中,有四名青衣人捧着一个奇怪之极的物事站在那里,见思忘竟自躲开了这一击,都是呆得一呆,忘了应该做什么,手中捧着的物事头上却兀自在冒着火。 思忘虽是躲过了致命的一击,但也失去了附在石壁之上的凭借.勉力贴着石壁却仍是无法控制自己,不由自主地顺着石壁向下滑去。此刻思忘方始明白,原来那左边卫洞中的弓箭手并非是不欲射他,而是在没有把握射死他的情况下,先把他稳住了,好让右边石洞中的青衣帮众趁他不备,给他来那最为致命的一击。 现下他明白了,可是为时已晚,眼见下滑之势已无法控制,愈滑愈快。剩下七八丈时,已经不再是顶着石壁下滑;而是向下跌落了。思忘双手用力向石壁上一撑,下跌之势稍缓,但身体被这一撑之力带得也失去了平衡量,竟是头下脚上地向下栽下来。 两旁的育衣人都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他们虽是欲置思忘于死地而后快,现下看到他即将就这样头下脚上地栽到地上摔死,却也都不自禁地大起怜悯之心,不知是怜悯他的一身武功还是怜悯他的少年英俊独步天下。 思忘于此刻也是绝望之极。但一种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在距地面尚有不到一丈之距的时侯,竭尽全力双掌向地面上击去,猛听得“轰”地一声响,思忘竟然又是倒着向上飞去。 这一下众人谁也没有想到,张了嘴巴僵在那里,半句声音也出不来。 便是思忘自己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又会是倒着向上飞去。他在双掌击向地面时是竭尽全力的,那只是临死之际为求活命的一种本能作为,没想到那一掌击出后,猛然之间地上飞了起来,思忘在身体向上飞起的一刹那已然明白了其中道理。那自是五年多来他与那怪瀑每日里相抗衡,不知觉阿已练成了一种旷世神功,掌力击出后遇到极强极强的高手,那股掌力便带着自己向后跃开,以逃避那种可致死命的伤害。思忘的掌力再强,终究是强不过地面的,于是又被自己震得倒飞了上去。 这一次思忘上得又快又怪,两边卫洞中的青衣人尚且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思忘已是又临近了那个大洞的洞口,待得上升之势稍缓,便即伸手在石壁上用力一撑,又是向上升了五丈有余,身子在空中一个急转,已是稳稳地立在了那石阔之上。 两边的育衣帮众此时才明白过来,弓箭齐响,更有右洞那个古怪之极的物事,猛然之间喷出一条火舌,向思忘喷去。思忘气愤他们刚才的背后偷袭,伸手一顿乱抓,已是将几支长箭抓在手中,回手用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猛地拥向了右边卫洞中的表衣帮众,但听得一阵惨号之声响起来。 待得众人从那惨号之声中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思忘已然消失在那大洞之中了。 思忘借着庄中火光进得石洞,尚未看清洞中情况,便觉一股凌厉之极的掌风迎面扑来。 他不闪不避地亦是挥掌迎了上去,但听得“轰”地一声大响,思忘被震得退了一步,却觉那人亦被他的掌力震得退了三步。思忘暗自佩服对方了得,却听得对方轻轻地咦了一声,又是挥掌拍来。 思忘猛地醒起刚才自己击向地面的那一掌,当下更不打话,双掌一立,立刻集中了全部劲力挥掌推出,迫向那拍到自己胸前来的一掌。猛听得一声惨呼,竟自把那人击得飞了出去,半响方始听得那人撞到了墙壁的声音,接着传来“扑通”的一声,那人已是掉到了水中。 思忘怔了一怔。想不到自己那救命的一掌竞具如此威力。心中暗自庆幸,若不是刚才那危险之极的一瞬之间,自己恐怕终一生也难发现自己竟已练成了如此神功。 猛地里传来兵刃出稍之声,听得一个沉稳的声音道:“来者何人?想来定然不是无名之辈!” 思忘道:“在下便是专找你们青衣帮别扭的魔衣王子。”思忘说完了.本以为对方会大吃一惊或是上前动手,岂不料半晌对方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正自奇怪,猛觉得身上极不舒服,对似被一种阴影笼罩住了一般,急忙地向左边一网,但觉右臀一阵疼痛,已然被兵刃刺伤。 猛地里掌风袭体,又有一股掌力从左边击来,此时思忘方始明白,洞中共有四人在守卫着,刚才自己用掌力已毙了一人,那同自己说话的是一人,用剑暗中偷袭自己的是一人,向左边来一掌的又是一人。 只听那沉稳的声音又说道:“二弟三弟且慢动手,话说明白了再打发他也不迟。” 那左右进攻的两人果然便不再进攻、都停住了站在那里,思忘听得出来,剩下的三人之中显然以那个同自己说话的人为最高。 那个沉稳的声音又晌起来,“你真的便叫做魔衣王子么?我怎么想不起来江湖上有你这么一个高人呢?尊师何人?还请见告。”语气甚为客气。 思忘听得他如此问,已是心中暗自奇怪,听了他的语气,便更为奇怪了,正欲回答,却听得一个极难过的声音从左面传来:“我们兄弟四人在这古洞之中呆了十多年,想必是江湖上已起了诺般天翻地覆的变化,连这么小的一个娃儿都是一掌便送了四弟的性命,唉、罢了,罢了,今日之事,算是我们倒了八辈子的霉就是了,大哥,让这小子出去吧,他能够独身一人杀列这上边来,已经是相当不易了,我们便放一条生路,让他走吧!” 那被称为大哥的说道:“话也不用说得这般冠勉堂皇。我们合四人之力打不过人家就是打不过人家,也不用这般的遮遮掩掩,让人听了笑话。” 那老二老三从两个方向异口同声地答道:“大哥说得是,我们合四人之力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思忘愈听愈是奇怪,觉得这四个人好似不是青衣帮中人,那么自己杀了人家一人,却是大不应该了。但为什么我杀了他们一人,这个被称为大哥的人和这两个向自己偷袭的人却这么平心静气,好似刚才自己不是杀了他们兄弟,而是打死了一只鸡或一只狗呢。 那个被称为大哥的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魔衣王子,我们四人被困在这石洞之中,浑然不知外面世界的变化,早一日死是死,晚一日死也是死,你打死了我们的四弟,我们也就不来与你计较。只是我们实在想不通,你小小的年纪,何以练成这么好的功夫,倘若能够直言相告尊师之名,我们定会心中感激于你.你若有何差遣,我们亦所遵命。你知道,我们这么多年来,一点江湖上的消息也没有,唉,这般活着,真真地不如死了的好,真真地不如死了的好!” 思忘听了这番话,心中大为感动,把长剑反手插入背后,双手一拱,恭敬的说道:“晚辈适才多有得罪。请三位前辈多多包涵。晚辈思师便是老顽童周伯通,他虽然武艺高强,但过惯了闲人野鹤的生活,从来就没有一定的规矩,想三位前辈未必便知道他。” 老大道:“老顽童周伯通?好象是听到过的,好象是听到过的,听说他同谁比武艺,被人家用什么手段打得一败涂地……” 思忘心中一怔,想道:“原来师父也曾被人家打得一败徐地,只是他从来没有说起过,只说他自己的武功如何了得,如何如何把别人打得一败涂地,原来他老人家也尽是胡吹大气,极不诚实的。那个把他打得一败涂地之人定是武功深不可测,或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无法再高的地步。”想到这思忘道:“那把在下师父打败的,不知是什么人,晚辈倒也很想见识见识。” 老大道:“咦,你师父难道从来没有提起过么?那可就怪了。 听说那人所用的功夫专门克制你师父的绝招、你师父的绝招叫做什么……什么……”思忘道:“是左右互搏分心二用之术么?” 那老大恍然大悟道:“对啦,对啦,就是这门绝艺、叫什么左右胡搏分心二用之术的,你师父有些托大,用右手匆匆忙忙地使了出来,却被那人当时就给破了。你师父本来想一掌把那人打得飞了出去摔在墙上,却不料一掌打了出去,那左右胡搏分二用之术当时就叫那人给破了,唉真是,真是,眼下我却想不起来那人用的是什么法儿啦……” 思忘心中奇怪之极,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师父怎么会用单拿把那左右互搏之术使出来,难道他教自己在地上画那一方一圆之时只是教了自己心法,那具体的武功赂数却一样也没教么? 恐怕那也是有的,师父的功夫都是极高的,那左右互搏之术想来也不会简单到了只画一方一圆的程度,那么,师父没教自己这门武功,想来也是因为这门武功已被别人破了,传了自己,也是丢他的脸。思念及此,便道:“那左右互搏之术中具体的招式师父没有教我,那人破了师父的招式我自是不知道了,想来那人定是极高明极高明的,却不知现在哪里……” 老大更是奇怪,半晌才说道:“你……你刚才所使的招式难道不是你师父数你的么?若不是你师父教你的最好的武功,怎么会有这么巨大的威力,一掌就把我四弟打死了,你小孩子可是不太诚实!” 思忘忙说道:“晚辈所言确是实情,师父那左右互搏之术虽然在江湖上颇有名声,据说只有郭靖郭大侠,我师父老顽童和我母亲会使,但具体是什么招式我却没见过……” 那老大听了这番话半晌没语,老二的声音从左面传过来:“怪不得你武功这样好,那郭靖是你什么人?”恩忘征了一下道:“他并不是我的什么人,只是听爸爸讲、他同我爷爷是结过金兰兄弟的……” 那三人都是惊声低呼,老大道:“那么你的父亲便是神雕大侠杨过了?” 思忘奇怪地应了一声,那三人便不再言语了,过了良久,那个者大竟自抽泣出声,道: “孩子,你的命好苦哇,你爸爸妈妈都到湖北襄阳去帮那郭靖郭大侠守城,却让蒙古兵把襄阳城破了。你爸爸和郭靖大侠都战死了……本来他们是可以杀出重围来的,但你爸爸他们誓与襄阳城共存亡……” 思忘一听,脑子里轰的一声,便即晕倒,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思忘悠悠醒来,证征地,好似脑子里不再有任何内容了。他先是看到了一片绿色的光环,接着看到了一双美丽之极的眼睛。 他沿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向上看去,见那绿色的光环原来是一只碧绿的头钗,插在一头乌发之上,那乌发是属于一张艳美之极的脸的,脸上有一双美丽之极的眼睛,此刻那双美丽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思忘猛然想起自己是来救闻樱姐姐的,但这双美丽的跟睛却不是属于有琴闻樱的,心中一阵难过,便闭了眼睛。 这时只听得一个极为悦耳的声音道:“我不好看,是么?你只看我一眼便不愿意再看我啦。”说着叹了一口气,那叹气之声使思忘猛然想起,那日在千魔洞中他抱着有琴闻樱之时,他那么激动,却终于又推开了她,她也是这么叹的气。他又睁开了眼睛。 面前站着一个俏丽非凡的妇人,大约二十三四的年纪,见思忘睁开了眼睛,大胆地毫不忌讳地看他。 思忘的脸腾地红了,心咚咚地跳着,问道:“你是谁,我有琴姐组在什么地方?” 那俏丽的少妇道:“我叫汪碧寒,名字听起来挺冷的是么? 可我人没那么冷,你就叫我姐姐好啦。你的有琴姐姐么?她现在可不能来见你,就让我来照看你好么?” ‘思忘但觉这位叫汪碧寒的女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女人的气息,她站在自己身前,粉红色的衣裙再加上她的神态举止,好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危险,欲要闭上眼睛不看她,却是不由自主地连目光也转不开去,他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无,不禁大惊。 那汪碧寒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的谅讶,微微笑了,道:“好弟弟,你不用害怕,不要紧的,你现在身上没有力气,只要你听了我的话,我给你服了解药,你便没事了,功力也丝毫不损,你用不着这么紧张的。” 思忘听她话中之意,知道自己已被他们用毒药压住了功力,却不知是什么毒药,若得有琴闻缨在场,那或能知道解法,眼下却是有些一筹莫展。 汪碧寒看他那一副愁眉昔脸的样子,又是微微一笑。道:“你的有琴姐姐就那么重要,别人怎么也代替不得么?眼下你的处竟也不比她好,却如何能救得了她呢?唉,你还是太小、太年轻了。空有一身本事,不明不自的就叫人抓到这里来啦。” 思忘脑子已经不似刚刚睁开眼时那么不听使唤了,他想起来他是因为听到了父亲死去的消息之后悲痛得晕过去了,却不知后来怎样就到了这里。这样一想,他的心中一阵酸楚,不知今后杨守妹妹还怎么生活,守妹是爱煞了爸爸的,再说,爸爸死了,妈妈定然和爸爸在一起,那么……那么妈妈和杨守妹妹可能也……也……这样一想,他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流下来。 汪碧寒见思忘流祖,脸上露出十分惊异的神情,问道:“你就这般惦记你有琴姐姐么? 我告诉你,她现在好好的,只是眼下还不能见你,你犯不上便流泪的,男儿汉大丈夫,在一个妇道人家面前流泪,哭得象是个泪人儿,也不怕笑话么中声音里已不似先前那般的百般娇媚,面是于娇媚之中融入了几分慈爱。 思忘听了她的话,心中一动,想起母亲对自已的百般关怀,泪水流得更加凶了。先前只是流泪,现下却于流泪之中伴有轻微的压抑的抽泣之声。 汪碧寒见他如此,竟自不由自主地坐到了他身边,用手搂了他的脖于,抚摸着他的脸,似一个母亲般的轻声哄荐他,“好啦,好啦,不要哭了,为了一个姐姐就哭成了这个样子,让你爸爸妈妈知道了不定有多么伤心呢! 思忘抽泣着,不由自主地道:“我再也见不着爸爸了,爸爸他死了,他让蒙古人给杀了,我本来……本来是要…再见他们一面……”他抽泣着竟自说不下去了。 汪碧寒道:“你爸爸死了?你听淮说的?”思忘刚欲回答,她马上接道:“你是听那悬洞之中的四老说的?是不是?你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悲痛得没有心思同他们比武了,就被他们抓到了这里,是么?” 思忘好似心中明白了什么,急促地阿道:“他们是骗我的? 是么?汪姐姐,你快告诉我,他们是骗我的,是不是?我爸爸他没有死,象他那样的人死不了,多少个蒙古人也杀不死他,是不是?汪姐姐,你快告诉我.”思忘说得急促时,不由自主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使劲推着。 汪碧寒被他抱住了这么问,不自禁的脸上涌满了红潮,低声道:“好第弟,他们是骗你的,他们在那洞中待了有几年了,襄阳的事他们自然不知道,只是听到别人说起了,随便的牵强附会,扯到了你身上。他们打不过你,只好采用这种办法,这也怪你,左使、右使那样奸猾的人物斗智斗力都被你打败了,却怎么在小河沟里翻了船,让悬洞四老把你骗得这么惨,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思忘恍然明自过来,急切地问:“那么爸爸没有死,他还活着,是么?” 深碧寒道:“他确实活着,他到襄阳的时候襄阳已经失守了,郭清大侠和黄蓉女侠都死了……那倒是真的,后来你爸爸不知听谁说郭靖夫妇留下了一套兵书和武学秘籍,他害怕落入蒙古人手中,就追踪那两中书去啦!” 恩忘听得爸爸确实还活着,禁不住有点喜出望外,抱着汪碧寒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直把泪水都沾到了她的白嫩的脸上,口中喃喃着:“好姐姐,谢谢你,谢谢你,我心中好快活!”意自有些忘乎所以起来,浑忘了自已的处境。 那汪碧寒被他亲得脸上更加红了,好似对他忘记自己的处境颇为高兴,眼中流露出不尽的爱意来:“你也是聪明误,那悬洞四老说话历来就额三倒四,把朋友说成敌人,把敌人说成朋友,比武较艺之时不是偷袭就是取巧,你居然信他们的话,那不是傻么?”思忘道: “他们说话颠三倒四便更易骗得别人相信,那个被称为大哥的说到我爸爸时居然哭了起来,我一听到爸爸故去的消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根本没有去想信不信的问题。” 汪碧寒道:“四个人中就只那个老大心眼最多,看似诚实简单其实奸滑无比、你上了他的当、不是上那其余三人的当,那也不算委屈了。”思忘道:“是其余二人,那个老四被我一掌打到墙上去了,后来又掉在了水里。”汪碧寒笑道:“悬洞四老已折其一,好不容易骗得你晕过去了,还来吹牛呢!” 思忘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了她。那汪碧寒脸上篓时流露出失望之极的神情,痴痴地看着他。思忘微觉有些默疚,但仍是严肃的问道:“难道你就不是在骗我么?我爸爸的消息怎么你就知道得这样多?” 汪碧寒脸上极强的失落感一闪即逝,露出高贵之极的不可侵犯的神情、但这样的神情在她的脸上一闪,即刻之间又消逝掉了,她脸上仍是留有原来的那般慈爱的神情,看着思忘道:“我有好多朋友,都到了襄阳,他们自然有一些人是知道你爸爸的.因为他的名头太过响亮了,知道他的人多,面他知道的事情就好似汲那么多啦,不知道为什么,好象他多年来从没到江湖上走动一般。” 思忘一想不差,知道她所言确是实情。他爸爸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从他记事时算起来,只怕他爸爸就出去过两次,都是隐着行踪悄悄去,又悄悄回来的,每次都没有超过十天,可是在这不到十天的日子里,他的妈妈却几乎是每夜都看着他和杨守睡觉的,两人睡过了一回睁眼看时,她还是那么坐看,呆呆地看着他兄妹二人,他抬眼向汪碧寒一望,非常顾激她这么以诚待已,见那汪碧寒亦是也在看着自己,眼神就如自己最初醒来时一般充满了娇媚,没有了那么几分慈爱,不自禁的心中甚是奇怪。 第十二章 女魔头辣手痴心 思忘见那汪碧寒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尽是娇媚风情,而没有了那份姐姐般的关怀和慈爱,心中不觉又是羞愧又是激动.当真是怪异之极,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 那汪碧寒看了思忘半晌,悠悠地叹了一日长气。若是换做了别的男人,单单是听得这一声叹气已经魂醉神迷了,不用看她脸上的那万种风情,亦非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可。但思忘心中已是装满了有琴闻樱,对她的神情叹息,好似不闻不见,仍是那样的垂着头,眼睛看着汪碧寒投在地上的婀娜身影。 汪碧寒叹罢了气,缓缓说道:“世间居然真有你这样的男子,杀起人来象是恶魔,两日之间,青衣帮中死在你手下的人已是数不胜数。而那些死去的冤鬼又有谁知道,你哭起来却是彻头彻尾的孩子。冷酷起来不可接近,温起情来让人不由自主一唉……” 思忘听她在说自己,又好似在说别人,说着说着泪水竟自从她美丽之极的眼中流下来。 那一声叹息勾起他心中的无限温情,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抱佐她,安慰她,他强自站了起来,自己也甚是奇怪,好象腿脚已不似先前那么软了,多少有了些力气。他走到她身边,一手搂住了她的腰,一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汪碧寒任由他搂着,擦着,又是叹了一口气,道:“世间真的是缘由天定么?我和你就不能白头到老么?我当真便这么的凄苦着了此终生么?” 思忘只道她想起了伤心之事在自言自语,因此任由她说去,只是用手擦着她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没有想到她说的是什么。 汪碧寒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用眼睛看着他,好似这一眼直看到他的内心深处击了,他的心禁不住又一动。汪碧寒道:“我问你呢.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连同我说话都不愿意么?” 思忘听她这么问自己,不禁一怔,却没有听清她问的是什么,只听到她好似说了一些缘份之类的话。想起他与有琴闻樱,又看到眼前的伤心欲绝之丽人,不自禁地想到要安慰她一番,便道:“缘份是天定的,也是人定的,凡见了面的人定是有缘之人,否则上天又何必要他们见面。汪姐姐,你别要太悲伤,好么,你已流了好多的泪水……” 汪碧寒猛地伸双手将他抱住了,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激动得有些微微发抖。 思忘却一下怔住了,不知她何故如此,想要推开她,又不忍见她脸上伤痛欲绝的表情,只好任由她伏在胸前。闻到她身上那女人味十足的气息,不禁地心中呼呼地跳着。恰在这时,汪碧寒抬起头来,望着他.问道:“你说我美呢,还是你的有琴闻樱姐姐美?”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种伤痛,倒似是充满了欣喜。 思忘心下觉得怪异之极,不明白何以她适才满面泪水,现下又欣容满面,听到她问,只得如实答道:“闻樱姐姐很美,我同她在一起时觉得心中满满的,她似充满着温暖的感觉,你看上去可能比闻樱姐姐还要美,但我不敢多看你,你使我的心动荡不安,好象同你在一起又兴奋又害怕。” 汪碧寒险上的神情变得近乎严肃起来,又恢复了那种高傲不可侵犯的神色,这次却没有把这神色很快地收敛起来,面是让它在脸上留驻了一段时光,最终还是渐渐隐去了,她温言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更愿意同你的有琴闻樱姐姐待在一起?” 思忘绝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刹时,汪碧寒脸上的神情发生了诺般变化,开始时是恼怒,继而是凄苦绝望,渐渐地那种极高傲的神情又回到了脸上,她轻轻地推开了思忘,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猛然之间转身走了出去。 但听得那门重重的地一声响,关上了。思忘追上去推门,却无论如何也推之不动。听那关门之声,思忘就怀疑那门是铁门,伸手去住时,触手冰凉,确是铁门无疑。 思忘四下打量,这时才发觉这是一间囚室,四壁尽是铁板所铸,难有天窗上逐进一大缕光来,照在地上,把他的影子拉短了许多。若在平时,他轻轻一纵自可从天窗上出去,但眼下这近三丈的高度对他来说直是难如上天,他禁不住地叹了口长气,怪自已轻信那悬洞三老的话,以致落得这般地步。眼下救不了有琴闻樱不说,自已性命能不能保住尚是个问题。那荆氏三雄和那苍氏二奇不知怎么样了,若是也与自岂一样的被囚在铁牢之中,那可真就只有任人宰杀了,纵有师父老顽童周伯通和爸爸杨过神雕大侠的通天彻地之能,恐怕也无可如何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的后悔起来,若不是自己定要出来见爸爸妈妈和杨守妹妹,终生与闻樱姐姐守在那古洞之中,不是很好么。现下要见她一面恐伯也是干难万难了。 思忘再查看了一回,确知除了那汪碧寒出去的铁门之外再无别的出口了,他的心反倒安静了一些,又走到床边上坐了下来。 这时那铁门哗哗啦啦地响了一阵。思忘扑到门边,边敲门边喊:“开开门,你们放我出去,你们用这种卑鄙手段算什么英雄!放我出去,咱们面对面的打上一架,把你们的帮主叫来,我要让他尝尝我的无上剑法,我要把他斩成八块!” 他竟自是有些抑制不住地乱骂起来,毕竟是少年心性,不知道凡事往往忍之为上,那铁门又是一阵响动,接着打开了,思忘猛然之间被吓得倒退了一步。 只见一个满胜疤痕的恶汉手中拿着一根木棍走了进来。那恶汉眼中露出贪婪之极的凶光,好似就要大吃一顿的样子,两眼直瞪瞪地盯着思忘。 若在平时,思忘一掌便把那恶汉打得飞了出去,自是不会有丝毫畏惧,但眼下思忘见那恶汉人高马大地站在那里,好似铁塔一般的身材,暗自心中有些害怕起来。但这害怕的心情一闪而过,他挺直了腰板,怒声向那恶汉吼道:“你去叫你们帮主来!” 那恶汉嘿嘿一阵冷笑,笑容看起来直是恐怖已极,那些疤痕瞬间改变了方向,把那一张丑脸装扮得更加奇怪了。 思忘大声吼道:“你笑什么?”挥掌向那恶汉拍去,那怒汉直挺挺地受了,竟是半分也没有动,思忘再打,那恶汉伸棍架开了,一脚将思忘踢得摔在了地上,大声道:“好个傻小子,你取得罪我们帮主,那是你的大限到了,看我怎么用这根本棍把你的这张好看曲脸也打成一条条的才好看。”这么说着,那恶汉举棍快速绝伦地挥来,思忘忙低头躲过了,却由于稍幔得片刻,背上给那木棍擦得火辣辣地甚是疼痛。那恶汉不待思忘直起身来,木棍向下一扫,登时将他打倒了,紧跟着又是一棍向他的脸上抽来。 危急间思忘不及细想,忙向旁一滚,那本棍抽在了地上,登时震得断了。思忘不等那思汉再行动手,将地上的半截木根捡了起来,抢手向那恶汉的手腕刺去.那恶汉大叫一声,手腕已被刺得鲜血淋漓,将那断棍抛了,拍脚就向思忘腰间踢去。 思忘躺在地上,却是无论如何躲不开这一脚了,忙把那半截木棍一横,尖端对准了那恶汉踢来那脚的内庭穴上,那大汉一脚踢来,气愤之际哪想到思忘会有变招,持见到那半截木棍正对着自己的内庭穴,想收足已自不及,大叫一声竟自跪在了地上。 这几下变故快速之极,思忘已是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见那恶汉跪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恩忘方始站起身来,手中半截断棍几自不敢撒手,仍是拎在手中,防那恶汉再次行恶。 那恶汉被点了穴道,跪在那里,显然自己并不会解穴,只是挣圆了眼睛,愤怒地盯着思忘,好似要把他吞下肚去一般。 眼下思忘一丝内力也无,要给他解穴只好仍是用木棒,他把那木棒举起来,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敲下去。他伯那恶汉穴道一解会扑上来再次行凶。 那恶汉的跟中开始仍是露着凶光,见思忘要用木捧给他解穴又停住了,不自禁地眼中露出一丝乞伶的神色。思忘见了,终于又将木棒缓缓地举了起来。 这时那快门又被撞开,进来了一人,只一脚就将那恶汉踢了出去,口中骂:“温蛋,废物,帮主叫你办的事居然给办成了这等摸样!”那人回身向思忘一揖,转身退了出去,神态谦恭之极。 思忘心下愈发奇怪,不知那帮主到底在玩什么游戏。 经此变故,思忘心下已沉稳了许多。他不再喊叫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上,想着这几天来的诸多事情,看看天窗上的光线已逐渐地暗了下来。 这时铁门响动,有人给思忘送饭进来。是一个颇为端丽的丫环,看了思忘一眼,神情颇为腼腆,笑了一笑,那笑中倒似颇含着深意。思忘早就饿了,也顾不得那丫环的笑中到底是何含义,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饭菜都甚可口,片刻已是吃得精光。 那丫环仍是那副讳莫如深的笑容,收拾碗筷去了。 思忘吃罢了饭,觉得身上好似有了些力气,在地上走动了一会儿,见天窗上完全黑了,便也躺到了那床上,不知觉间便睡去了。 次日醒来,思忘忽觉丹田一热,那被压抑的内力好似已开始活动了,他惊喜万分,忙盘腿坐到床上用起功来。待过了一个时辰,他再下地来走动,觉得功力已经恢复了有二成,不自禁的心下甚为欢喜,心中暗想:“那恶汉再来我便不用伯他了。 虽只是恢复了二成功力,象那样的恶汉,便是十个也尽皆打倒了。” 铁门响动,那丫环又是满面笑容地送饭来了。思忘看了那丫环一眼,迫不及待地把她送来的饭菜打扫干净了。待那丫环一走,忙不迭地马上坐到床上去用功,果然一个时辰一过,功力又恢复了二成。 思忘更无怀疑,知道定然是在那丫环送来的饭菜之中放得有解药。只盼那丫环早些的把饭送来。 他这么想着,时间过得好似极慢,眼睛盯盯地看那天窗,只盼那天窗快些暗下来,那丫环便会来送饭了。 好容易等到了送饭的时间,思忘听见那铁门响动,忙站起身来迎上前去,却一下子楞在了那里。 只见进来送饭的已经不是那丫环,而是那个疤脸恶汉。思忘怔了一下,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胜上的表情失望之极。 那恶汉一进来,看也不看思忘,竟自双膝一跪,不声不响地把饭菜举在头顶。 思忘怔了一下,终于还是把饭菜接了过来,端到旁边去吃起来,那恶汉却仍是跪着。 思忘吃完了,那恶汉急忙站起来,将碗筷收走了。 思忘忙又到那床上去用功,一个时辰一过,睁开眼来,脸上已经满是欢喜之情,显然功力又有所恢复。 但思忘心下却更觉奇怪了,显然解药和那送饭的丫环无关。 他实在再也想不明白了,不知还有谁在暗中帮助自己。 难道是她么?若是她的话,她在青衣帮中地位可是相当高的。否则一般职位的人不会来去囚禁他的因室这么自如。那么她在青衣帮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思忘想起汪碧寒来,心中不自禁地一阵激荡。她那娇媚的面容如在面前,她那成熟女性的身形体态更令他心动,他想要不想她,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来。 他觉得有琴闻樱在他心中填满了温馨,而汪碧寒却让他不能平静。他想在心中把江碧寒驱走,只留下有琴闻樱,但他只要一想起有琴闻樱,便定然会想起汪碧寒来。 这个小小的囚室之中好似还残留着汪碧寒那成熟的女性特有的气息。他的手似还搂在她的腰间,觉得她的腰是那般柔软,那般敏感,只要他的手一搂上去,她便不由自主地浑身一抖,接着,便好似她的腰上集中了她的全部感觉。 他觉得她的腰,她的人都在发抖。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看了一看。他的手仍是先前那样子。 不白嫩,但也不糙,由于功力已恢复了五六成,他的手也由原先的黑黄变得粉自,手心中布满了肉红色的斑点。 这样过了五天,思忘功力已恢复了八九成,现在他一掌已可以将那铁门震开,然后冲出去,或是轻轻跃起,从天窗上选出去。但他没有那么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功力恢复了,却仍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囚室之中。 每次有人送饭来时他都心中抨抨而动,待铁门响过,现出送饭之人的面孔时,他才能将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但自从第二次那丫环送过饭之后,便再也没见到那送饭的丫环,思忘想到那丫环的笑容,知那丫环定然知道一些关于解药或是汪碧寒的内情,总是盼那丫环再来送饭,却终于没有见到那个丫环。 送饭的时间又到了,那个疤险恶汉仍是跪在那里,思忘这次却没有去拿他的饭莱,他对那疤险恶汉说道:“为什么不让那丫环来给我送饭了?”起初那个疤险恶汉不答,但他不答思忘便不取他的饭莱,任由他跪在那里高举过头。渐渐地那恶汉身体有些抖起来。 思忘再次问道:“那丫环怎么不来送饭了?”那恶汉终于抗不住答道:“她……她病了。”思忘道:“我下次吃饭的时候希望见到她。”那恶汉颤抖着答道:“是……是……我去和……帮主…一…” 思忘大吃一惊。这时方始明白他被囚此地及用谁送饭一直都是帮主决定的。他有些不相信,想要再问那恶汉时,那恶汉却终因抵受不住,晕倒在地,将饭莱全都洒到了地上,外面听到响动,进来了两个膏衣人,看到屋中情景,二话没说,把那疤脸恶汉架起来就拖了出去。 思忘心中虽然有些不忍,但从那恶汉口中毕竟是知道了一些消息,心中只想着抉与那青衣帮的帮主见面了,不免略显得有些紧张。 一夜无话,第二天,待那铁门响动,思忘猛地从床上跃了起来,看那前来送饭之人时,禁不住心中一震。 那进来的人脸上仍是疤痕累累,但却是新疤,身材却极是短小苗条,似是女子。思忘震惊之余,忙上前去把托盘接了过来,问那小疤面人:“那个丫环怎么没来,怎么非得让你们这些人来不可么?”那个小疤面人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说道:“蒙公子看得起我,我这不是来了么?”思忘听那小疤面人如此说,忙向她脸上瞧去,依稀从她的眼神之中认出她就是那前几日来送饭的丫环,这一下心中极是震骇,险些把那托盘掉到了地上,他惊骇地问道: “怎么……你……你就是那个…那个丫环么? 怎么你的脸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个丫环眼中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摇了摇头,却什么也没说。隔了良久,见思忘仍是端着那托盘,便道:“公子快点趁热吃了罢,别要凉了须不好吃了。” 思忘却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今天的饭了,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似没了魂一般地看着那丫环,不相信眼前这个丑恶的尤物就是几日前那个给自己送饭的频频微笑的聪明伶俐的小丫环。 那丫环见思忘仍是不肯吃饭;竟自哭了起来道:“公子须得把饭吃了救我一救,昨日那个送饭的疤脸人因为设让公子吃上饭,把饭洒在了地上,已经被砍去了双腿……” 思忘这一惊更甚。怔了半晌.急急忙忙地将托盘中饭莱倒人了肚中,挥然不知是什么滋味。那丫环见他都吃完了,竟自脸上流露出喜说的神色来,将碗接收好,兴高彩烈地去了。 思忘再也平静不下来,他在屋中走来走去地镀着步子,心中一阵恐惧接着一阵惊骇,觉得这青衣帮中人众当真是邪得可以,好好的一个丫环没来由的竟给那般的毁了容貌。 忽听得铁门响动,思忘心中马上紧张起来。现在不是送饭的时闻,那铁门后面会给思忘带来什么,思忘实在是猜也猜不到了。一个两日之内杀得膏衣帮人众闻名丧胆的魔衣王子,此刻居然为了囚室中的铁门响动而惊惧万分,思忘想想,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但思忘向那铁门之后望去,他感到的已经不仅仅是惊骇了,他的脸因为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而微微变紫,他的整个人都因为内心的震撼而微徽地有些发抖,张口结舌地由着那半敞开的铁门,竟自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门边站得一人,身形娇媚之极,粉红色的衣裙更显得那娥挪娇媚的形体充满着成熟的女性气息,那正是汪碧寒。 但她的脸上不但布满了丑陋之极的疤痕,而且脸色也变得形同疆尸一般的灰黄,让人一见便欲呕吐一般。那个丫环尽管脸上也是布满了疤痕,但肤色仍是少女的充满活力和血色的肤色,看上去虽然难看之极却并不恶心。此刻汪碧寒的脸色却是让人恶心的脸色。 思忘震惊之极地怔在那里,汪碧寒迈步跨了进来。尽管她的脸上那么丑陋难看,但她的身形当真是娇媚之极,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跨步进屋的动作,由她做来,也是那班的风情万种,让人一见便心情激荡不能自己。 思忘看着她走近来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禁不住地心中激荡难平,泪水止不唯夺眶而出,扑上去一把将她抱住了。 那汪碧寒被他一把抱住了,情不自禁地挥身一醒,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也缓缓地伸出手,搂住了思忘的脖子。 思忘心中更是激动万分,使劲地抱着汪碧寒,泪水顺着她的脖颈流到了她的衣服中去了。汪碧寒被他抱得终于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全身却如同火炭一般地一下子热了起来。 思忘抱着她滚烫的娇媚的身体,看她的脖颈粉红面细腻,更是心中难过之极,连看她的脸上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只是使劲地搂紧了她。 汪碧寒喘息着,压抑着激动,轻声问:“我很难看,是么? 体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敢看了,是么?” 思忘被她说中了心事,心中忽然涌起一殷莫名其妙的心境,觉得人是万般事物中最为可怜的动物,一切都只是瞬间的事情。 那日汪碧寒来看自己的时候,还是那么娇捷不可方物.今日却变得这般令人目不忍睹。 想到人生百岁,不过匆匆一隙,即便她的容貌现下没被这般的损毁,那么百年之后不也一样的变做了尘土么? 思忘猛地抢起头来,直视着汪碧寒的眼睛。 汪碧寒仍是那样的眼神.直视到了思忘的心里,思忘禁不住心中一阵颤栗,暗想,“她那日容貌没变的时候这么看着我,我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只盼她就这么多看我一刻,今日她的容貌变了,眼神虽然没变,她这么看着我时我却只有害伯而没有兴奋了,这当真是奇怪之极。” 汪碧寒的眼睛确实没变.还是那么美丽,那么大胆直率,直盯着看向思忘。思忘心中虽觉害怕,但却没有将目光移开,他更伯将目光移开时她的伤心和绝望。 汪碧寒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也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心中激荡,先自移开了目光,又伸手搂佐下思忘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思忘舒了一口气,轻抚着她的秀发问道:“是谁把你毁得成了这般模样,你告诉我,我定会替你报仇!” 汪碧寒伏在他胸前没有回答,思忘想起那丫环,于是问道:“是你们青衣帮的帮主么? ‘汪碧寒一动,沉默了半晌,终于在他怀中点了点头。思忘咬牙根恨地道:“你们帮主这般歹毒,终不会有好下场,我定然杀了他,替你报仇!” 汪碧寒伏在他胸口没动,隔了良久,才缓缀地说道:“如果我们帮主也象我这样美貌,你也杀了她给我报仇么?” 思忘一怔,半响说不出话来,他可是从来也没有想过青衣帮的帮主会是象汪碧寒这样貌美多情的女子。但想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说道‘他这么歹毒,我不相信他是象你这样美丽的女子。若真是女子,就不该毁了别家女子的容貌!” 汪碧寒顿了一顿,缓缓说道:“若是她爱的人喜欢别的女人,她为了得到她爱的人,毁了别的女人的容貌,这体也会根她,也会杀她么?” 思忘又是一怔,但眼前的汪碧寒对他刺激太大了,他仍是咬牙说道:“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杀她,但我定然是恨她的。那个毁了你容貌的人,我却非杀他不可!” 汪碧寒仰起来头来看着思忘问:“为什么?” 思忘顿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汪碧寒仍是那么盯紧了思忘问道:“是不是因为你爱我?你先前已经爱我了,但你不敢承认。其实体把我当成了一个女人而把你有琴闻樱姐姐只是当做了姐姐,是不是?但是体在心里不敢承认这一点,是不是?” 思忘脑中一震,好似没有了任何思想。他觉得汪碧寒说得对,又觉得她说得不对,但无论对还是不对他都不知道为什么。 当下他深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也浑然忘记了面前的一张脸是那么奇丑的一张脸,好似梦游一般的,他盯盯地看着汪碧寒。她的柔软的身体轻轻地贴着自己,她的女人的气息浓浓地散发出来,钻进他的鼻孔,进入他的心脉,使他如醉如痴,不能自已。他将汪碧寒搂入怀中,俯身向她的嘴上吻去。眼睛盯紧了她的嘴唇;好似世间只有这两片微张的嘴唇,再没有任何其也了。 他确实是把她当做女人的。 她也地地道道是一个女人,不带有别的色彩。 汪碧寒颤抖着,眼中泪水又滚滚地涌了出来,她一边吻着思忘,一边又爱抚之极地把脸紧贴在他的脸上,摩梭着。猛地里她惊叫了一声,一把推开思忘,两手在面上一抓,竟自从面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这一下思忘猛然之间清醒过来了,他看着面前这张娇媚绝伦的脸,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汪碧寒却是更不犹豫,把面具撕下来之后又扑到了思忘身上,忘情地吻着他,在他的身上,在他脸上抚摸着,用脸庞擎着,把泪水酒满了他的衣杉。 思忘这时却已从迷狂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看着眼前的汪碧寒,再看那地上扔着的人皮面具,任由她吻着,说不出话来。 良久良久,思忘沙哑着嗓子问道:“那丫环的脸上也是面具么?”汪碧寒猛地一震,伏在他胸前不动了,好似也在从迷狂状态中慢慢地清醒过来。 终于汪碧寒抬起头来,眼睛仍是那么直视着思忘,冷冷地道:“不。她的脸永远也不会再漂亮了。” 思忘道:“为什么” 汪碧寒道:“因为她看着你笑,在你的面前卖弄风骚.她不知遭自己其实只是一个丫环,她以为自己是一个女人,这是她自己寻倒霉!” 思忘吃惊地看着汪碧寒,发现出虽然这么冷酷地说着,其实她的整个面孔仍是那么娇媚,充满女性动人的风情。 思忘又觉得她的眼睛让他兴奋而又有些害伯了,他渴望这双眼睛就这样的盯着自己,永远不要离开。 但想到那丫环,思忘心中仍是一寒,他审视着她,轻声问:“你只是因为她对我笑,便把她的脸弄得那般模样了吗?” 汪碧寒也是看着他答:“这理由已经够充分了。” “那么,”思忘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么有琴闻樱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汪碧寒盯看了思忘一会,猛地背转了身,轻轻地道:“你放心,我不会毁了她的容貌的。”思忘听了,轻轻地好了一口气,却听那迁碧寒继续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在她脸上也这么割上几刀的。”思忘的心猛地抽了起来,明明知道她下边还有话,却禁不住地替有琴闻樱担心。汪碧寒叹了口长气,继续说道:“我原打算割她几刀,但我不知她的脸变得极丑的时候你会不会待她好,所以我带了人皮面具来看你……” 思忘心中震骇之极,想不到自己在迷狂状态之下对她的一吻却把有琴闻樱救了。果然那汪碧寒继续道:“我来看你的时候,你并没有因为我的脸丑而讨厌我,你反倒吻了我……” 汪碧寒猛地转回身来扑到思忘的身上,在他胸前伏了一会儿,才抬头道:“所以我知道我毁了她的脸也是没有用的,你也还会爱她吻她,不会因为她的脸丑而讨厌她……” 思忘被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汪碧寒伏在他怀中道:“你吻了我,虽然因为我的脸变得奇丑而吻了我,可能因为怜悯我才吻我,但我好幸福,我好快活,我不知这样的吻你绘没给过她或是别的女人。但你吻了我使我觉得幸福快活,这就够了……那些一文不值的男人便是要看我一眼我也非把他们…… 你知道那疤脸恶汉的脸是因为什么才变得那般的丑么?那便是他自以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而毫无忌讳地看我的结果。” 思忘冷冷地道:“我也这般看你,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剁得满险疤痕,也如哪恶汉一般的丑呢?”汪碧寒笑道:“你当我不敢么?”思忘听了不觉背心一阵凉意。 江碧寒说完了却把思忘搂得更紧了些,道:“便是我把你的脸剁得再丑一些我也还是一样的爱你,你与别的人不同,从我第—眼看到你,我就觉得别的男人都如粪土一般。” 恩忘听她这么说着,心中竞自有些激动,他在心中暗暗地骂着自己“汪碧寒的一些极为细小的动作也让他觉得那般美好,富有女性的风情,富有女人的魅力。尽管思忘知道她是个危险之极的女人,但对她的那种感情却纯是出自内心,根中不受理智约束。 思忘想起下有琴闻樱,虽从汪碧寒的口中知道有琴闻樱尚无大碍,但多日见不到她却好似几年没有见面一般的,对她颇为思念,亦在心中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细想起来,好似面前的汪碧寒他倒更为熟悉一般,而有琴闻樱总如一团云,虽然同她相处了五年,但她的内心他仍然没有走进去,不知她都在想着一些什么。 而汪碧寒想什么却好似他都知道的一般。他不仅对自己生起气来,觉得自己用情太也不专,若让爸爸知道了、不知会怎样的责打他。杨过一生用情极为专注,等了小龙女一十六年,曾在江湖传为佳话。他同西山一窟鬼的约斗便也只是因为那十鬼中的一鬼娶妻之故。 思忘想到此处,板起面孔,将汪碧寒推开了,冷冷地说:“你说你的脸是你们帮主给弄得那般丑,让我那么替你难过,想替你报仇,却原来都是你自己弄的把戏来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汪碧寒脸色霎时涨得通红:“我没有骗你……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下决心今生今世永远跟你说实话,决不骗你!……” 思忘脸上露出讥嘲的神情:“那么你的人皮面具是你们帮主给戴上去的么?” 汪碧寒道:“是我自己戴上去的。” 思忘道:“那你就是在骗我啦。” 汪碧寒的脸仍是涨得通红.道:“我说过我不骗你,自然就不会骗你,但你也不要逼我!” 思忘道:“我被人家囚在笼子里,半点自由也没有。明明是人家逼我.现在却成了我逼人家,这世界看来是半点公道也没有了。我现在要走了,去救我的闻樱姐姐,我已经没有理由地在这囚室之中多待了好几天,原先我不明自我为什么不愿意走,现在我明白了,我是在这里待着,想再见你一面。现在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我也就该走了,我谢谢你在饭菜之中给我送来解药……” 汪碧寒极为悲伤绝望地:“你……”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思忘右掌一挥,随便之极地向那铁门上拍去,但听得轰的一声响,那铁门飞了开去,他举步欲行,却呆在了那里。 但见门外站满了青衣帮众,每人都是手拿长剑,剑尖指地,显然个个武功不弱,整齐之极地站在那里,目光直视,好象眼前并没有站着任何人。在他们的身后,两个青衣人中间站得一人,身穿大红衣裙,长睫大眼,直向思忘看着,正是多日不见的有琴闻樱。 思忘怔怔地看着有琴闻樱,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 有琴闻樱也是怔怔地看着思忘,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嘲弄的、温情的神态。思忘一见有琴闻樱的眼神,就知道她可能听到了两个人在囚室中的对话,他的脸腾地红了。转看汪碧寒,见她也正在盯着看自己,脸上烧得更加厉害了。 其实他是有点作贼心虚,那快门必定隔音不说.有琴闻樱又是站在那些青衣帮众后面,更不会听到室中的对话。如若有琴闻樱听到了他们俩人在闪室中的对话.那么那些青衣帮众必定是先听到了。汪碧寒再是行多大胆任性,也不致在这些青年老年帮众面前公然与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谈情说爱。 有琴闻樱不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而是大略猜到了一些。但她被点了穴道,只有眼睛是可以动的,别的地方却是一动也动不了。站在那里.只好用眼睛向思忘传达这几日的思念之情。 思忘知道有琴闻樱被点了穴道,回头看了汪碧寒—眼,汪碧寒知他心意,把嘴一撇,做出十分生气的样子,向那些帮众挥了一下手。那些帮众瞬即收起长剑退列两边,垂头恭立、神色谦恭之极。 那后面的两个青衣人亦是见到汪碧寒向他们点了一下头,在有琴闻樱背上抚了一下.有琴闻樱的穴道登时解了。 有琴闻樱几步就跑到思忘跟前来,还没等思忘明白过来,她已是扑进了思忘的怀中,口中叫着:“忘儿,忘儿,我好想你!” 汪碧寒轻声重复着:“忘儿?”抬头看向恩忘,思念此时亦正向她看着,见她抬头,竟自极为难地将脸扭了开去。 他不太敢与汪碧寒的目光相遇了。 有琴闻樱抬头看着思忘,眼中又流露出那种嘲笑的神情,转头看了汪碧寒一眼,问思忘道:“汪帮主对你好么?她很可爱是不是?” 思忘一怔。‘汪帮主?” 有琴闻樱道:“是啊,她没有告诉你她是帮主么?” 汪碧寒此际险上又是涌满了那种冷傲的神情,轻声道,”你知道我没有骗你。” 思忘顿然明白过来,适才问她的脸是不是帮主弄的,她答是.她又说那是她自己弄的,但她自己既是帮主.那确然全是实话,绝没有骗自己了。 他在心中部暗怪自己糊涂,一点江湖阅历也无,其实只要有一些江湖阅历的人早应该猜到她就是帮主了。否则别人当真难有她那么大的极力。 如果她不是帮主而送他解药,那在任何帮派之中都可以算是背叛本帮之罪,谁也承担不起的。再说,若非帮主.谁能那么颐指气使地想割别人的脸就割别人的险,想剁别人的腿便剁别人的腿呢。 思忘看着汪碧寒道:“是,你没有骗我,如果今后我们能够再次相遇,我也绝不骗你。” 汪碧寒悠悠地道:“缘份是天定的,也是人定的,凡见了面的人定是有缘之人,否则上天又何必要他们见面……” 有琴闻樱看了一眼汪碧寒,又看了一眼思忘,不知汪碧寒因何故说出这番话来。 思忘心中却是极为震动,想不到自己那日为了应付她面随便之极地说出来的一番话,纫被她这般牢牢地记在心里。此刻她特这番话说出来,虽有有琴闻樱在场亦不显得她是在向自己表达情意,但这番话的含义当真是再也明白不过了。 有琴闻樱聪明绝伦,虽不知这番话出自何处,什么用意,但已从思忘的神情之中猜出了几分。她与思忘和老顽童相处久了,自然言语之中就少厂几分顾忌,此刻她亦是说出一番话来,叫思忘听了也是心中一震。有琴闻樱道:“忘儿,现在我也喜欢你,汪帮主也喜欢你,你看怎么好呢?我这一生是跟定了你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第二个男人,我不比别的女人那般的风骚多情,左一个男人有一个男人的,把人家弄得神魂颠倒再一脚踢开,我可能没有那么多的女人气息,但是从小眼里是全心全意地爱你的。现下你要想好了,别要后悔。” 她的这番话说完了,思忘尚没有回答,那汪碧寒先自发话了:“你怎么样我不管你,体也不用这样的绕着弯来骂我,若不是杨公子我早就剁烂了你的脸,更轮不上像在这里说风凉话。我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万个男人,到头来我对他的这番情意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这么看重他,他也定然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汪碧寒这番话平平道来,当真透着她对思忘的绵绵情意。有琴闻樱也细她说得出做得到,听她说要剁烂自己的脸,当下只吓得花容失色。但随即就平静下来,她直视着汪碧寒道:“你有权力,你有人,我只有我自己和以前同他相处的一段时光,现在我们不要再争了好么?让他自己决定,若是他喜欢你,你即刻放我出去,我保证从此以后不再见他。但若是他喜欢的是我,你须得放我们出去,再不能留难我们,你看这公平么?” 汪碧寒看看有琴闻樱、又再看看思忘,心中难过之极,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抬眼看向思忘,那目光中已经没有了帮主的尊严,而满是一个女人的乞求。 思忘在有琴闻樱说完那番话的时候,原指望汪碧寒能够一口回绝,那么他就不会陷入一种为难的境地了。现下可好了,两个绝色美人都那么直率而毫不隐瞒地看着他,等着他最后的取舍,却把他抛入了一种极端为难的境地。 他原是来救有琴闻樱的,却不料要在这里选择。要他抛弃有琴闻樱那是万万不能的,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爱上她.她是他的全部的女性世界的化身。她既是他的姐组、也是他的情人,既是他的玩伴,也是他的小母亲。这几年的生活,都是她在照顾着他。他没有任何理由抛开她,他决定带她走。 但当他要向汪碧寒说出他的决定而把目光转向她的时候,他被她的目光强烈地震动了。 他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那种近于绝望的哀求。那种只有女人才有的包含着不尽的许诺的目光深深地震动着他,他看着她的眼睛,真想同她说愿意同她待在—起。 但他马上想到他将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有琴闻樱了。他忽然想到、他的闻樱姐姐是孤零地一个人,而汪碧寒尽管目光中露出不尽的哀求,她毕竟一帮之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向汪碧寒十分歉意地一笑,声音沙哑她说道:“我决定同闻樱姐姐一同走。” 在他那歉意的一笑流露在脸上的一瞬间,汪碧寒面上有若死灰,她绝望地低哼了一声,好似有谁用利刃刺中了她的心脏。 听完了他的话,她脑中一阵发晕,好似就要摔倒了。 有琴闻樱亦是低呼一声,整个人都投入了思忘的怀抱。 思忘看到汪碧寒的神情,心中又一次被这个女人震动了,尽管此刻他抱着有琴闻樱,但他的心实际上被汪碧寒抓定了。 有琴闻樱忘情地吻着思忘、已是满脸泪水,她在刚才的那个瞬间真好比过了几千年一般的漫长。 汪碧寒几自撑持着自己,硬是站住了,没有摔倒,她看着思忘.眼中流露出无比的怨毒,但那怨毒之情却渐渐地变了,变为一粹她此生从来没有体难过的圣洁的情感。她几乎是被自己这圣洁的情感给感动了,泪水流了出来,在泪眼模糊中看着思忘,觉得他不但英俊,更有一层圣洁的光环将他罩住了。 她轻轻地,真挚地说:“我原来以为你会一口说出来这个结果的,你还是犹豫了半刻,我谢谢你的犹豫。我还想见你,不管你属于淮,你是谁的丈夫,我还想见你。” 这最后的一句话她几乎是减着说出来的,有琴闻樱吃惊地看着她。 有琴闻樱已经隐隐地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在最初她提出要思忘选择时,她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她知道思忘不可能不选择她,但为了坚定思忘会选择她,她才提出了如果思忘选择了汪碧寒,她便终生再也不见他们。她知道思忘定然是想要见到她的,不可能答应终生不见她。这是她聪明的地方。但她只考虑了思忘的先择却没有想到思忘选择之后的结果。因此她并没有说要思忘选择了她之后就永远也不要再见汪碧寒了。 现在汪碧寒仍要见他,她却没办法阻止。 汪碧寒痴迷地看着思忘,好似把他中牢地看到心中一般,生怕他就走了。 思忘本来就要走了,见了她的神情,竟自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出起神来。 有琴闻樱道:“忘儿,我们该走啦。” 汪碧寒终于移开了目光,向那些肯衣帮众挥了挥手。 那些帮众闪在了两旁。有两个青衣帮众捧了思忘那柄剑出来。 终南山后,思忘和有琴闻樱来到了活死人墓前。 现在已是深秋,落叶萧索、一片凄凉景象,怪石磷峋,山溪碧曲。两人看着晚秋景色,想起思忘离别终南山已近六年,都有一种深深的感叹,但谁也不言不语。 自从那日离开了童家庄,思忘便总是找一些话来逗有琴闻樱取乐,但有琴闻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常常独自发呆。思忘自是明白她为了什么,但他却也不好向她解释。 渐渐近了终南山,快要见到亲人的心情使他们两个人都有点儿兴奋,好似忘记了那童家庄中之事一般,有琴闻樱也露出了笑脸。 她开始拿汪碧寒和那黄衫少女开思忘的玩笑。这反倒使思忘心中放宽了许多。他知道她心中的介蒂已经去了,便也兴高彩烈地同她开起玩笑来。 可是一到了活死人墓前,思忘忽然不再笑了。他隐隐地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他却也说不上来。 猛地他站住了,眼睛直楞楞地盯着前面地上。 有琴闻樱见他姑住了,再看见他的眼神,亦是跟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她也楞在了那里。 前面的一块石头旁边,有一滩鲜血。 思忘几步抢过去,他仔细地查看着周围,发现这里不是打斗的战场。那么这鲜血定是有人在别的地方受了伤在这里歇息时留下的。 两人顺着那血迹向前走了几步,又发现了另一滩血。 思忘抬头一看,前面就是那古墓的出口了,而这血迹似乎是奔向那古墓中去了。一种不样的感觉涌向心头,他快速绝伦地奔到古墓之前,发声大喊:“爸爸!妈妈!守妹!” 但是没有人回答。 他心下更急,忙捡了两段枯枝,点燃了举在手中,牵了有琴闻樱的手向那古墓中走去。 这古墓他甚为熟悉,自小便与杨守在洞中玩耍,洞中的好多机关他不用火把亦是能够找得到的,他点燃了火把,那只是为了有琴闻樱之故。 在墓中走了不远,他果然又看到了那鲜血。但他又是奇怪又觉得心中略显得安定了一些,因为那血不是通向他爸爸妈妈的卧室的,面是通向另外一间石室的。 他顾不了那血迹到底如何,当先奔到了爸爸妈妈的卧室之中。 室中空空的,床上已落了一层灰尘,显然他爸爸妈妈很久没有在这里住了。 他心下稍宽,却也暗暗地为爸爸妈妈担心起来。他来到了他小时同杨守睡觉的石室,也是空空的。只是他小时睡的寒玉床上现在放了一条花彼,并且室中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显然这石室现在已经成了扬守的闺房。 他本来是耍带着有琴闻樱好好地看看这一切的。他极想让她在那寒玉床上睡上一夜,体会那种冰凉刺骨的滋味。他看了她一眼,见她正自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思忘道:“看来我爸爸妈妈他们出去有一些日子了,却不知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在什么地方。他们知道我回来定然是非常高兴的,唉,没想到我回来了却在这里等他们。” 有琴闻樱道:“我们不可以出去找找他们么?这古墓之中阴森森的,可没有我们那个千魔洞好玩。” 思忘亦想出去找他们,但实在是没有一丝线索可以找的。忽然他想起下那些奇怪的血迹,忙拉了有琴闻樱又来到了有血迹的地方。 他们顺着那血迹向古墓深处走去。思忘渐渐觉得奇怪,脚下不由自主地迟疑起来。 有琴闻樱已觉出了思忘的犹疑,她侧目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思忘站了下来道:“是。这里边爸爸妈妈在我们小的时候从来不让我们进去。这些血迹却是向那里边去的,难道里边洞中埋有什么救伤的灵药么?” 有琴闻樱听思忘如此说,仔细地查看了地上的血迹一回,站起身来道:“这血迹是受伤之人从里边向外走的.却不是外边受了伤之后到里边找治伤的灵药。” 思忘听有琴闻樱如此说.顿时恍然,知道定然是自己错了。 自己从外面向里走,就认定了那受伤之人亦是从外向里走,岂不是荒唐么?难道这古墓之中除了他们杨家之外别人可以随便进得的么? 知道了是有人在古墓中受了伤,思忘更焦急起来,再顾不得小时爸爸妈妈的劝诫、拉着有琴闻樱便向那古墓深处走去。 穿过了两间石室,二人猛然来到了一个大厅,不自禁地都是心中一惊。 但见厅中整整齐齐地摆了五口石棺。有一口石棺竟然好似叫什么人用兵器硬是给劈成两截。两人看罢石棺向下一看,心中惊惧更甚,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有二十几具尸体。 有琴闻樱见到那五具石棺时已是惊惧万分地握紧了思忘的手,待见到地上那些尸体,更是忍不住惊叫出声,扑在了思忘的怀中。 思忘楼紧了有琴闻樱,看那地上的尸体时,见那些尸体的脸色徽微泛青,显是已经死去多日了。 他卧着那些尸体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了点儿眉目。那些尸体显然都是冲着一个方向而倒的。 思忘心中暗暗地想着,在什么情况下那些尸体才能顺着一个方向而倒。想了一会儿,他心中已有了计较,抬头向那些尸体的脚所冲的方向走去,果然在那大厅旁边发现了一个略低一些的小小的石室,他举火把一照,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地上伏着一个青衣老人,左边耳朵没有了,头发也近全部脱落,思忘从背面已依稀认得这个者人就是爸爸第二次出外时从外边带回来的哑仆人。但为了确切证实这老人确是那哑仆人,他还是蹲下身,将那者人翻了转来。 这老人确是那哑仆人无疑。思忘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哑仆人虽哑、心地却是特别善良细致的,来古墓才两年就把思忘照顾得极为周到。思忘在古洞之中待了五年多、其实也有时想起他来.只是从没有同有琴闻樱提起过。现下看到他死在这里,不自禁地心中难过,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有琴闻樱见思忘流泪,亦觉得难过,她不知这地上的人是恩忘的什么人,也从来没听恩忘提起过这个人,见思忘不自禁地替他流泪,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即刻就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有琴阿樱见那老人的双手紧紧地楼着一个方方的匣子模样的东西,心中觉得奇怪,已猜出了这匣子定然是非同寻常的,便指给思忘看。 思忘一看到那匣子,也是心中一动。隐隐地觉得这匣子好似自己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急忙把火把递给有琴闻樱,伸手去拿那个方匣子,却是怎么也拿不起来。 那哑仆人临死仍是死死地抱住了这木匣子不松手。 思忘心中涌起对这哑仆人的一股感激之情。他多方努力仍是夺不下来那匣子,只好心中抱着无限的谦意把那哑仆人的臂膀瓣断了。口中轻声说道:“哑伯伯,不是我故意伤害你,是你抱的太紧了.我实在是拿不开,只好如此了。” 他把那方匣子拿过来,凑在火把下一看,那是雕得极为精细的枣木匣子。 有琴闻樱亦是十分好奇地看着。 两个人见那枣木匣子雕得极为好看精细,便翻来复去地看了几回,忽然有琴闻樱道: “忘儿你看,这上面写得有字!” 思忘仔细一看,那匣子果然写得有字,好似是多年以前写上去的,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仔细辫认,却仍是得出来、思忘借着火把的一闪一跳的光亮仔细辨认着那木匣上的字迹。一宇一句的念道:“吾儿思忘十八岁亲启母吴海媚”。念毕他觉得身旁的有琴闻樱好似被针刺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在意,自言自语的道:“妈妈说她没有名字,却原来是骗我的,她的名字便是叫吴海媚了,但不知为什么在好多年以前写了这么个匣子留了给我现在来看,好似她知道我定然会被那绿衣双使抓走,又必然是十八岁能够回来的一般。” 他说完了这番话、转头看了眼有琴闻樱,却见有琴闻樱的神态古怪之极,他不禁心中暗自奇怪,问道:“闻樱姐姐,你怎么啦?” 有琴闻樱轻声问道:“忘儿,你刚才说你母亲叫什么?”思念道;”这不是明明地写在这里的么,她讲明了要我十八岁打开这匣子,又写明了她叫吴海媚,那自然不会假了。” 有琴闻樱声音已有些颤抖,轻声而急促地道:“忘儿,快把匣子打开看看!” 思忘觉得可能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发生了,但他却不知究竟要出什么事。他想定然是和这些死在石室中的人有关,或是和爸爸妈妈的不在古墓之中有关,而有琴闻樱聪明过人,已从这木匣之中发现了端倪。他急忙用力将那枣木匣子打开了。 一块白绢露了出来。 不待恩忘说话,有琴闻樱急忙把那白绢抓过去,抖开了,凑在火把下绍看。 思忘从旁亦见那白绢上写得有字,还没等他看清那绢上写的是什么字,猛然之间有琴闻樱大叫一声向后便倒。 第十三章 授血珠神雕辞世 有琴闻樱只看了那白绢片刻,大叫一声向后便倒、竟自晕了过去。那火把也擦在了地上,登时熄了,古墓中顿时漆黑一切。 思忘在有琴闻樱跌倒的一篓那伸手将她扶住了,却没有顾到她手中的火把。 古墓之中一黑,思忘顿然没了主意。他不知有琴闻樱为何晕倒,刚欲把她抱起来,猛地想起可能是那白绢上涂有剧毒、那么定然是被那剧毒毒倒了。于是他衣袖向有琴闻樱手上一抚、将那白绢抚掉了,这才抱起她,快速绝伦地来到了杨守的闺房之中。 思忘细看有琴闻樱的手,却并没有中毒的迹象,看她皮肤颜色和脸色亦是没有中毒的迹象。心中觉得奇怪之极,忙给她推血过富,又在她发际的神庭穴上运指轻轻地按揉了半晌。 有琴闻樱轻唤了一声悠悠醒转,思忘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想起两人自从古洞之后的诸般经历,心中起伏动荡不宁。他想告诉有琴闻樱,咱们哪里也不去了,就在这古墓之中安安静静他等爸爸妈妈和杨守他们回来。 有琴闻樱证怔地,目光有些痴呆地看着思忘,好似重重地病了一场,神情委顿,似是绝望之极。 思忘更感到奇怪,轻轻地抚着她的手问:“闻樱姐姐,你怎么啦?你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有琴闻樱好似没听见池的问话。仍是那样的神情,目光呆滞地看着一个地方,并不看思忘,好似思忘并不存在—般。 恩忘心中一震,泪水瞬即涌了比来,他猛地将有琴闻樱抱住了,使劲摇晃着、口中叫道:“闻樱姐姐.闻樱姐姐、你怎么啦?”声音已是哽咽.象个孩子似地无助而绝望。 有琴闻樱终于把目光转到了他的脸上,慈爱之极又有些陌生地看着他。 思忘见了有琴闻樱的目光.如同在无边的大海中忽然见到了陆地一般,心中义有了希望和生气,他猛地把有琴闻樱抱在胸前。忘情地在她的脸上、唇上吻着。 有琴闻樱起初任由他吻着.不向自主地配合着他,但忽然之间,她如见鬼妹一般地一把将思念推开了。 思忘惊诧之极地睁大了眼睛看她。 她也象看陌生人一般地看了思忘半天、最后问道:“忘儿,你姓什么?” 思忘惊异万分地看着有琴闻樱,不明白她何以问出这样话来,他反问道:“闻樱姐姐,你怎么啦?” 有琴闻樱道:“你叫我什么?”思忘道:“我叫你闻樱姐姐,不对么?” 有琴闻樱好似被利刃猛刺了一下,浑身一震,猛地站了起来,突然之间奔出去了。 思忘一时怔在那里,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待等他明白有琴闻樱已经不在之时,匆忙地追了出去,却再不见了她的人影。 他追到了古墓外边,但见落叶萧萧.秋风把落叶吹得哗哗啦啦地响着,却哪里有她的影子。他又返回到古墓之中,到处也都找下,仍是没有找到。 他沮丧之极地回到了那阿暂作为卧室的石室之中,坐在寒五床上.思潮起伏,却也是毫无办法。 当晚他就这样在寒玉床上和衣而睡。 那寒玉床甚是神异,思忘一睡上去就仍是觉得寒冷刺骨,但他自幼在这寒玉床上,身体己然适应,自觉中出抗力,半个时辰一过,但觉通体舒泰,那在童家庄中残余体内的毒质也都解了,好似功力也大有进益。 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不是想着母亲就是想着有琴闻樱、也时而想起爸爸来。母亲在他小时第一次睡寒玉床时,在室中横着拉了一根绳子,卧在上面看着他。现在他好似仍觉得母亲在看着他一般,待睁开眼来一望,室中却一个人影也无,但闻得鼻中阵阵幽香,心中想着那扬守妹妹也大了,不知长成了什么样子。 他也在暗暗地盼着有琴闻樱能够回来,但—夜过去,仍是没有有琴闻樱的一丝讯息。 天色放明,他匆匆地出了古墓,山前山后地找下一回,仍是没有看到有琴闻樱。 他的心在一分一分地向下沉,他实在想不明白有琴闻樱因了何故离他而去。 是因为汪碧寒么?汪碧寒那般当着有琴闻樱的面看着他,若换做了别的女子,定然返身而去。但有琴闻樱却绝不会这么做。 他知道有琴闻樱的离去绝不是因为汪碧寒。 他在古墓之外找得有些倦了,坐在一块石上想着这一切。不知不觉又到了中午。虽近深秋,阳光仍是热烘烘地照在背上,这时思忘忽然听得背后一声怪异的响动。 他猛地回身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正自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只听得“扑”的一声.又是一下响声传来。思忘心中一惊,慢慢地站起身来,向那发声的地方奔去,刚走得几步,猛地站住了,睁大眼睛看着。 只见前面乱石堆旁,草丛之中露出了两条腿,地上满是血迹。 只见一头大雕头上长着一个大肉瘤,正自两爪抓着地上那人睁眼向他看着。神情好似看亲密的朋友。 思忘认出这正是自己被绿衣双使抓定时奋力保护自己的雕伯伯,他大叫:“雕伯伯!” 那巨雕已然认出了他.神情友善地点了点头,都显得甚是无力,浑没有了昔日的神骏。 思忘甚感奇怪,仔细一看,却不禁的惊呼出声。只见那地上伏卧之人双手握着一柄利刃,已然刺入了巨雕的胸膛,直没至柄,而那雕却也是两爪深深地陷入了那人的两肩。虽是双方均受重创,毕竟人不如雕.那地上之人显然已死去多时了,而巨雕却硬撑着仍是没有死去,两只脚爪死自抓着那刺它胸膛之人。 思忘奔过去、却不敢拨出那利刃。他知道那利刃一旦拔出来,巨雕倾刻就会失血而亡,危急间思忘不及细想,忙伸手掌抵在那雕的胸膛之上,将一股浑厚无匹的内力向那巨雕的体内送去。 那巨雕先是一震,眼睛里立刻有了神采,但只过了片刻.忽然翅膀一挥,将思忘的手拨开了。 思忘甚觉奇怪,问道:“雕伯伯,我给你治伤不行么?” 那雕先是摇了摇头,低声哀鸣了一声,好似是说它的伤是治不好的了,那声哀鸣好似难过已极,思忘听了禁不住就要流下泪来。 过了片刻,那雕又冲思忘点了三下头,又鸣了一声,好似这声鸣叫充满了无限的喜悦一般。 思忘心下大奇,不知这雕何以命在垂危,却发出如此喜悦之极的鸣声。但见那雕鸣完了又是点了三下头,低低地、悠长地又鸣了一声,好似一个垂暮老人对于生命将逝又无可奈何的哀叹,又好似是一声严厉的训斥一般。 思忘忙止住了泪水,神情严肃却又满是疑感地看那巨雕。 那巨雕又冲思忘点了点头,接着将嘴大大地张开了,好似等着一件恐怖之极的事情一般地专注地等待着。 思忘左右看了看,却无任何其他人和物,不禁奇怪地看那巨雕,不知它那样子到底是何用意。 那雕仍是那般张着嘴,神情专注地等待着,好似某种神圣之极的事情就要降临了,思忘看着,奇怪又好奇.不知这灵禽活了这么许多之后在临终之际要搞些什么仪式,但看着看着,他的眼睛挣大了,他的眼神不再是好奇,而是万分的惊奇。 只见那巨雕张着的嘴里慢慢地出现了一个闪光的红色血珠,晶莹明亮,煞是好看,那血珠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明亮了。 思忘惊奇万分地看那皿珠越来越大,却不明白何以那巨雕只那么张着嘴等待着,就会出现如此神奇之极的事情。 待那血珠大到鸡卵大小,那巨雕竟是含着那血珠向思忘的口中送来。 这一下思忘吃惊更甚,但顿然明白了那巨雕的用意,他忙向旁躲开了。 那巨雕低鸣了一声,似是责怪又似是哀求,这一声低鸣直是叫入觉得回肠荡气,悲愤之情顿然而生。思忘不忍再听到那雕这般的哀鸣,便乖乖地张开了嘴。 那雕把血珠送入思忘口中,欢喜之极地又鸣了一声。 这一声呜叫是那般的欢喜无限,好似世间最美好的心愿已然完成了一般,叫人听了不能不受到感染。 思忘觉得那血珠入口有如无物,但觉口中一热,尚没有体味那血珠是什么味道,便觉那血珠已自行向下滚去,倾刻之间一路响动,直滚入丹田去了。 思忘但觉丹田之中火热异常,好似那血珠并非血球面是一团通红的火炭一般。随着那丹田之中火热的加剧,思忘觉得好似全身的骨节都碎裂一般的疼痛异常、阵阵痛得钻心刺骨。 他强自忍着忍着,却终至忍耐不佳,最后竟自轻轻地哼出声来。 那雕一直看着思忘,见他痛得汗如两下,轻哼出声,又是低鸣了一声,这一声低鸣包含着一个长者的怪责和安慰,又好似寄托着无限的希望。 思忘忍着疼痛,听得那巨雕竞自用鸣声安慰自己,于是咬着牙,硬是将那呼声忍住了,不再出声。但汗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住地滚下来,他人也开始轻微地抖动起来,逐渐地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致全身都在抖动不停,好似牙齿也咬不住了。 思忘强自忍着,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疼痛方始渐渐地转轻了。他侵慢地睁开了眼睛,看那巨雕时,却又大吃了一惊。 那巨雕好似倾刻之间苍老了有几百岁,眼睛也不再如原先的那般有神,目光竟自有些呆滞,眼圈周围的皮肤层层叠地皱了起来。更让思忘觉得奇怪的是巨雕头顶上的大肉瘤不见了,那鲜红的肉瘤变做了一堆皱巴巴的皮囊,堆在那巨雕的头顶上,一眼看去,更显得那巨雕怪异而丑陋。 但此刻那巨雕口中却含着另外一校血珠,见思忘睁开眼来看它,又将那枚血珠向思忘的口中送来。 思忘见那血珠不似先前的一枚血色红润,光华四射,而是略呈碧兰,但仍是透着耀目的光华,细道定然也是神异之极的珍品。他心下有些不忍,看那巨雕形貌,知这两颗血珠不知是这巨雕修炼了多少年所得,眼下自己食了一颗已是觉得心下惭愧之极,哪忍心再食另外一颗.当下跪倒在地,向神雕拜了下去,却拒不张嘴食那第二颗血珠。 那雕见思忘不肯食血珠,低鸣连连,好似伤心的老人忍不住痛哭一般,声音动人心魄。 思忘听那雕鸣得择异,忍不住抬头看了那雕一眼,这一眼看去,直叫他心魂惧碎,再也不忍拒绝那巨雕的一番美意了。 但见那巨雕两眼中不住地滚下大滴的泪水,神情委顿绝望之极,那大滴的泪水也不同于一般的泪水,而是如鲜血一般的鲜红异常,叫人一见,真有说不出的震撼。 思忘向那雕拜了三拜,闭了眼睛,将嘴张开了。 那雕将碧色血珠放入思忘口中,又是一声欣喜之极的低鸣,鸣声拖得长长的,好似一庄心愿已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般,鸣声一止,那雕竟自扑地倒了。 这颗血珠也是一般的直滚入丹田去了,刚一落入丹田,先前那颗血珠带来的诸般火热疼痛便尽皆消失了,身子有如腾在了空中,真有说不尽的舒服受用。 但思忘瞬即听到了那巨雕的叫声和跌倒的声音,他急忙睁开眼来,看那巨雕时,已然气绝了。 思忘虽知那巨雕已然无幸,此刻见那巨雕倒地而亡,仍是止不住地泪水滚滚而下,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便再也无法止歇,好似这些日子来的委屈都要在这一刻倾泻出来一般。有琴闻樱的不告而别,爸爸妈妈和扬守妹妹的不知下落,此刻都好似在这里一并发泄了。他伤心之极地哭着,也不知哭了多少时候,也不知流了多少泪水,待他哭得够了,睁眼看时,已是满天星斗。 他坐在那堆乱石旁,不知应该做什么好。忽然心中气愤.发掌用力向那刺了巨雕之人的尸体上一掌拍去,那尸体顿时便被他一掌打得无影无踪了。看那地下时,已是出现了一个丈许深的深坑。 思忘惊骇之极,他举起两只手掌看下一看,两只手掌在星光照耀之下并无什么异样的地方。他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个丈许深的深坑是自己一掌掘出来的。但看了良久,那深坑就摆在他的面前,他又不能不信。 思忘看看手掌,再看看巨雕,又看看深坑,知道巨雕将数百年的功力给了自己,此刻自己身上已具有如此惊世骇俗的神功了。他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同时又是难过之极,为失去了巨雕而深深衰伤,呆坐良久,看着满天星斗,终是难道思念有琴闻樱的那份哀愁。他的了起来,将巨雕抱入了深坑之中,待要跃出深坑之际,感念那巨雕授功之德,他又抱着那巨雕大哭了一场,哭毕了,抬头看那满天的星斗仍是一般的无二,便索性抱着那巨雕在坑中和衣而卧,要陪这巨雕度过这最后的一晚。 想到明天自己将把这巨雕掩埋在这大坑之中,巨雕便再也见不到这满天的星斗了,思忘又哭了一回,最后竟至抱着巨雕睡去了。 睡到中夜,思忘被丹田中的一阵疼痛弄醒了,醒来之后但觉丹田之中有如倒海翻江般的沸腾起来.一忽儿冷一忽儿热的,令他无法忍受。 此刻他两手仍是抱着那巨雕的脖子,丹田之中疼痛难忍,他便使劲地搂那巨雕的脖子,折腾了几次之后,思忘渐渐地觉得怪异之极。 原来每次丹田之中疼痛难忍时,他使劲一搂那巨雕的脖子,疼痛便立时减轻了。 也是思忘自有天助,或是他对那巨雕的感激之情救了他。 本来他聪明过人,练那九阴真经已有大成,在当世高手中已没有几人与他抗衡,现下又食了巨雕的两枚阴阳气血丹,内功可以说已到了挥厚无比、泄无可泄的地步。若是一般江湖中人食了那两枚气血丹,那定然是功力大长,而且不会有甚大害。 因为他们的内功被气血丹一吸,便如同没有内功一般,自不会相互冲撞。 思忘却不同,因为他的九阴真经乃是极为正宗宏大的内功心法,那气血丹自不能一时半刻将他练得深厚之极的内功化掉。 两股巨大的功力在他丹田之中冲撞,实是凶险无比,就如同两个功力相若的高手在比拼内力一般。 那巨雕虽是一番美意,毕竟不同于人,于此诸般道理那是一窍也不通,只是想着让思忘食了那阴阳气血双珠,能不能消化,它可是没有想过。 眼下思志丹田中翻江倒海地冲撞起来,他只有下意识地死死地楼着那巨雕。说也奇怪,他只要一使劲搂那巨雕,好似全身的穴道都自行打开了一般,那身体内奔腾鼓胀的真气便泄了一些出来,身体也相应地好受了一些。 原来这巨雕虽亡,但它身上实在是已被那阴阳气血双珠浸润的透了,对那双珠所发出的劲力自然而然地有了一般吸力,只这一点,就将思忘救了。如若思忘不是因为感激这巨雕的授功之德而抱着巨雕眠在深坑之内,此刻只怕早已被两股巨大无匹的内力将五脏六腑尽皆震得碎了。 思忘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煎熬,心中亦是无限孤凄和痛苦,此刻他把那巨雕看成是唯一的希望和服友。 腹内翻腾渐渐平息了,思忘忽觉得身上奇冷无比。他缩在坑内,双手抱膝团作了一团仍是无法抗拒那冷的感觉。渐渐地他终于明白过来,那冷的感觉是从体内发出,而非从外面侵来,想明了此节,他松开了双手,将全身放松了,更将那衣衫也解开了。 这方法果然灵验之极,过得片刻,体内的寒意散发出来,身体又逐渐地热了起来。 这热的滋味虽是比冷的滋味和疼痛的滋味好受一些,但仍是把他搞的精疲力竭。 待热过了之后,全身上下忽然之间奇痒无比,比之小时候杨守点他笑腰穴的时候可痒得多了。起初他两自伸手去抓,但愈抓愈痒,终至将皮肤抓破了还是痒。这痒虽然痒在皮肤,要源却在体内和骨髓。后来他明白了便不再去抓,而是任由它痒,使劲咬牙忍住了。 他忽觉身体在不断地放大,这一下吃惊不小,但仔细看看手脚,仍是原来的样子,想了想,终于明白,那也只是一种感受,如同痒和疼及冷和热一样,并非身体真的大了。 待大的感觉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在变小。 如此这般,直到天明,常人在练功中经历数十年方能体验得到的冷、热、疼、痒、大、小、轻、重诺般感受,他在一夜之间,尽皆体验到了。 天亮之后,思忘已经从诸般感受中解脱了出来,但觉浑身舒泰无比,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他又看了那巨雕一回,楼着那巨雕的脖子亲热了一回。那巨雕自是毫无所觉,身子已经开始僵硬了。思忘见那巨雕的毛羽甚是刚硬,想到今后再出见不到这个雕伯伯了,便将那雕羽拔了两根下来.向那巨雕拜了八拜;回身将雕羽插在腰间,轻轻一跃,出得坑来。 但思忘虽只是轻轻地一跃,身于却如离弦一般直窜起三丈多高,不自禁地也是吃了一惊。在空中一个翻身落下地来,却已是离那丈许的深坑三四丈外了。 思忘又惊又喜,想不到一夜之间内功已进境至斯,只好苦笑着又走到了坑边,又向那雕望了一眼,然后退开了,双掌一摆,平平推出,但见两座土山轰然而起,倾刻之间将那巨雕埋了。 思忘又是一惊,他同样没想到他的双掌一推会有如此威力,呆立了半晌,又回古墓中找了一块方石,运功剑尖,在方石上写下了:“恩师雕伯伯之墓”几个大宇,立在墓前。 思忘看那巨雕之墓,想起巨雕生前的神骏丰采,不禁暗自感叹,觉得纵是一个英雄盖世,最终也不过如此。更有无数的英雄豪杰,虽是英雄一世,最终也不免暴尸荒野,连一捧黄土也不可得,却连这雕伯伯也及不上了。 这样感叹着,忽然想起古墓石室之中尚有许多的人在那里躺着没人料理。那些外来之人是罪有应得,不理他们也就罢了,那哑仆人却不能不理。 思忘想到了那哑仆人,猛地想起来母亲,尚有一方白绢留给自己,怎么这两日光是想着有琴闻樱离去之事,把这件事倒忘了呢。 思忘忙点了一枝火把,急急忙忙地来到了古墓,左扬右拐,又来到了那摆着五日石棺的巨大的石室之中。 那白绢很快就找到了,思忘再找那木匣,却是找不到了.他也顾不得那木匣,急急地拿了那白绢出来,到外面有阳光的地方。 他知道有琴闻樱的离去极有可能与这白绢有关。拿着白绢的手不自禁地微微有些发抖。 思忘将那白绢打开,第一行字就让他浑身一震,那白绢竟自掉到了地上。 他怔怔地呆在了那里。 隔了良久良久,他才清醒过来,看那绢时,已被风吹得快要没了踪影.他急忙一跃过去,把那白绢抓在手中,略略地喘息了片刻,方始颤抖着双手,忍受着心中极大的痛苦和震撼,将那绢慢慢地看下去。 那白绳上写道:“思忘吾儿,不管你现在的父亲母亲是谁,你定然已经练成了相当不错的功夫。我身为你的生身母亲,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那是迫不得已的,我心中的苦痛要甚于世间所有的痛苦。现在你学成了功夫,母亲要让你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去找你的杀父仇人。你的父亲叫琴文同,原来的青衣帮帮主,他的武功是不错的,但仍是被少林寺的僧贼无色掸师一掌打死了。我本当为他报仇,但一来我的武功远远不及那无色僧贼,二来我还有一件事情没了,必须去昆仑山定一趟,这是我和你父结婚时就定下的死约会。我只好把你送给当今天下五绝之中的其中一人了,至于你今后能够同谁在一起,我也是无法预知的。但无论他们谁带了你,你都会学到一身本领的,这一点我坚信不疑。我须见机行事,看他们之中谁有收下你的可能。思忘孩儿,现在你才不到两岁,别怪母亲心狠,弃你而去,母亲实在是别无出路了。为了给你父报仇,我什么办法都想过了,最后只有这个办法还好一些。一来可让你学到功夫,二来我现在将你带在身边实在是凶险万分,我也是被逼不行不得此险。 第三件事你可做可不做,要视你的武功高低而定。如果你的武可与当世五绝之中的任何一人比肩,你都可以做这件事,但若不能达到这一步,你千万不能冒险。你是母亲的希望,若你一日不来,母亲终有一日希望,若你来了失手遭擒母亲便什么希望也及有了,所以母亲还是希望你不来的好。但是母亲是多么想你呀,我给你取名思忘,原是想要你忘记仇恨纠葛,好好地过一辈子,但现在却要你去替你父亲复仇,也许是母亲错了……” 思忘已是泪眼模糊,再也看不下去了,活了十八年,到了现在才知亲生的母亲是谁,却没有见过面的,也才知道自己原来并非是神雕大侠杨过的儿子,而是琴文同的儿子。 那么自己的父亲便是琴文同了。他实在想不出这个琴文同是个什么样子。 他泪眼模糊,明知那白绢上还有许多字,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把那白绢折好了,小心地放入衣襟之内。 “那么我的母亲叫吴海媚,而不是小龙女了,”他心中想着。 想起少年时小龙女对自己的多方照顾,他怎么也不相信她不是自己的母亲。 但是这白绢上写的字清楚之极,那语气若不是自己的母亲,便是再无第二个人能够说得出来。 读着白绢上的字,母亲当时的心情和神态几乎跃然绢上,他能够从绢上的字迹之中清楚地感觉到母亲的存在,他实在是不能不信这封信确实是真的,自己也确然是这个写字的母亲的儿子无疑。 但十八年来的习惯要他在这一瞬之间全都改变,却也是千难万难的。 他想着,自己若不是杨过的儿子,那么定然是母亲前来恳杨过,让杨过传授自己武艺,只是杨过为什么十八年来从来也没有同自己说起过呢。 其实思忘这样想也是不公平的。他十二岁多一点便被绿衣双使劫走了.从此再也没有见到杨过。说是十八年没告诉,那自是言过其实了。杨过的一番苦心思忘不知,那也难怪,就如同当初郭靖一番苦心杨过并不领情一样,眼下思忘的心情和境遇是极苦的,那也全是因为扬过想要思忘避免自己小时所受的诸般磨难委屈,却不料他隐瞒了真相之后,结果是一样的造就了一代心灵怪异的奇侠。 思忘想着母亲要自已做的事,那第一件他是定然要做的,第二件事,好似母亲有些担心自己胜任不了,但眼下自己又怕谁呢。天下五绝之中杨过是自己的养父,自己已得了他的剑法,周伯通是自己师尊,传了自己好多功夫。着照母亲所说的,自己当可以去西域一趟了。 只是自己须得先报了父仇,再去西域找母亲。 他心下打定了主意,却没有即刻就走。他还要等他的有琴闻樱。 他原指望能够从白绢之中找出一些有琴闻樱离去的端倪,现在看来母亲在白绢上所说的话与她的离去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仍是沉浸在同有琴闻樱分别的痛苦之中,他想挣脱也挣脱不出来。到今天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但仍是没有饥饿的感觉。 他又回到了石室,在那寒玉床上迷糊地睡去了。第二天一早他起来在外面山坡上运双掌掘了一个大坑,将那些石室中的无名尸体埋了,又在旁边掘了一个小坑,埋了哑仆人。 在山坡上呆立良久,看着一大一小的两座新坟,看着山坡上的滚滚落叶,他知道有琴闻樱不会回到这古墓中来了,他在这里再等上多久也等不到她了,他知道。 他决定去找她,即便是拢遍了天涯海角,他相信总有找到她的那一天。一旦将她找到了,他便同她结婚,或者回到古墓,或者再回千魔洞去,或者找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隐居起来,好好地爱她,再也不分开。 他想也可能有琴闻樱是因为别的女人,才和他分开的,那么他们隐居起来再也不见任何别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她总该满意的。 思忘再没有回那古墓之中。 这日,在陕西通往河南的路上,商旅们都在议论一件事。 一个富家公予样青年人正在指手划脚地说着,好似他所说的事情都是他亲眼目睹一般,“江湖上都道那魔衣王子是个英傻游酒的书生,那县官家的小姐竟是信以为真了,天天央着他爹爹将那魔衣王子请到家里来,那蒙古女子和咱们汉家女子就是不同,汉家女子若是看上了四个人可没有明目张胆地央着老爹去在家里请的。”富家公子说到此处却顿住了。那些商旅们便都住了脚,说是走得累了,要歇上一歇。 他们在路边树下找块干净地方坐了,拿出了随身带来的熟肉美酒,先给那富家公子倒上了一碗,其余的人们也俱各倒上了,好似并不着急的样子,每个人都是喝上了一口,却都把眼光盯在了那富家公子的脸上。 那富家公子面上也似随意之极,内心却甜滋滋地甚是受用,见众人都把眼睛盯盯地看着自己,知道这番做作也该收场,遂道:“那县官耐不住他女儿的央求,就派人到处去打听,说是谁见了有人穿着魔衣的,请来了有赏。县官不厌其烦地把那魔衣如何如何地描述了一番,那些乡里人一看这下发财的机会可来了,便有几个人把那些走江湖卖艺的找了几个领赏,那些人英俊潇洒自是谈不上了,论起武艺来就更是出了个大大的笑话。县官将我叔叔请了去,说是魔衣王子来了,要我叔叔去试试他的武艺,我叔叔早就想跟那魔衣王子较量了,见了那县官来请,连衣服也没有来得及换就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又回来了。起初我以为那魔衣王子见了我叔叔英雄惜英雄就不跟他比了.哪知道我跑到了战场上一看,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些人,身上都穿得花里胡哨的,却是都被我叔叔一拳一脚的打倒了。” 那些商旅们听到这里都大笑起来,更有内中会说话的连声赞道:“你叔叙当真了得!” “武举人自是非同小可。”“那些江湖卖艺的也都不简单哪,三五个人那是近身不得。” “就是,哪碗饭也不是好吃的.没两下于自是不会出来闻江湖卖艺,那不是丢人现跟么?” 富家公子的脸上现出详详得意的神情,好似那些人都是他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给打得躺地不起的一般。 这时远处大路上走来一人一驴,那人身穿黄色衣杉,骑在驴上,不紧不慢地走着,渐渐来到了近前。众人抢头看时,见那人眉清目秀,好似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那富家公子招呼道:“喂,那位兄弟,急着赶路么,过来歇歇罢!” 那黄衫少年看了他一眼,又是扫了众人一眼,竟是理也不理地径自向前走了。 那富家公子讨了个没趣,忙拢话下台阶儿,继续说道:“那些人定然都不是那魔衣王子了,后来县官下令,谁若请来了真正的魔衣王子有赏,但若不问青红皂白什么人都清了去领赏,那就不赏要罚,这一招果真灵验,但谁也不去领赏了。县官无奈,只好在城门口贴了一张告示,说是谁若见到那身穿魔衣之人只要报上去就有赏,不用把人领去了。这下可好了,好多的入都报说魔衣王子到什么什么地方去了,魔衣王子到什么什么地方来了,县官赏钱发了不少,就是见不到那魔衣王子的影儿。” 那些商旅们听了这番话又都接口道:“那魔衣王子行踪不定,自然是不易找得到的。” “就是,象他那般武功高强之士,定然是藏在深山里,哪会到咱们这县城里来。”“嘿,都是传说.那魔衣王子有还是没有我看也是大可怀疑的。”众人都在这么议论,却是谁也没看见他们身后已是多了一人。那人身穿黄衫,眉清目秀,正是适才不理睬众人的黄衫少年。 富家公子接口道:“魔衣王子是有的,只是没有众人说的那般年轻英俊。我看到了,却是一个年令老大老大的老头儿。” 众人先是一鄂,继而都道:“快说、快说,你是怎生看到的!” 富家公子道:“那县官告示贴了没几天,忽然县上来了一个人,手中中着那告示、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跳一跳的去找那县官领赏。” 众人都道:“坐在椅子上么?” 富家公子道:“对,我看到的,是坐在椅子上。那椅子如同长在他身上一般,他到哪里,那椅子就到了哪里。那人果真身穿魔衣。你们知道,那可是真正的魔衣,衣服上画满了各样的妖魔鬼怪,甚是骇人。那人骑着椅子去找县官要赏钱,又要娶县官的女儿,说是留着给他的徒儿做老婆的。县官见他一大把年纪了却来胡闹,便叫官兵去抓他。哪知道他骑在那椅子上到处乱跑,把那些官兵都打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县官没有办法,又来找我叔叔。我叔叔去了,与那魔衣王子大战了三百个回合,最后是不分胜败,县官这回信了那魔农王子了,便给了他许多的赏钱把他打发走了,那县官家的小姐从此再也不嚷着要见那魔衣王子了。”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个声音冷冷地从众人的背后传来:“你撤谎,魔衣王子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老头子了?” 众人回头看去,见那黄衫少年正自一手叉在腰间,一手拎着鞭子站在他们身后,神情显得极是气愤。 那富家公子见了那黄衫少年,忙站起来拱手一礼道:“这位老弟,你没走么?快坐下歇罢,那魔衣王子我见过的,确实是一个很老的老头子了,只怕有两百岁了,可绝不是什么少年青年啦。”。那黄衫少年把驴鞭子向树上一挥,便将一根姆指粗细的树枝硬生生地给切了下来,浑如刀剑切下的一般无疑。 众人一见都目瞪曰果地怔住了。 那黄衫少年将鞭子一指那富家公子:“你再胡说我一鞭子割了你的舌头,你的舌头比这树枝还硬么?” 富家公子脸色顿时一片死灰,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哥息怒……我不说,我不说就是,不说就是。” 黄衫少年哼了一声.理也不理众人,牵了那驴回身走了。 众人一时没了情绪.都纷纷地站了起来,又继续赶路了。 刚刚过了一个山凹,忽然两边树丛中冲出四骑马来,马上之人各个都是腰悬长剑,青衣青带,拦在了众人的面前。 商旅们顿时呆住了。 为首的青衣人把手一挥,四人将众人团团围住了。那青衣人向众人打了一躬,狠有礼貌地说“众位,我们并非打家劫舍的强徒,只是化缘化点银子而已,我们帮主新近要办件大事,急需银子使,各位只要每人留下一百两银子,我马上便放各位走路,决不为难各位。” 众人听那青衣人说得这么客气,说来说去的却点是为了要银子,心中都是气愤不过,站在了那里谁也没动。 那青衣人看见众人都没有动,嘿嘿一阵冷笑道:“澳,我刚才说错了,我刚才说要每人交一百两银子就放各人走路,这显然让各位听了不太高兴,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还请各位原谅!” 他说着竞自在马上认认真真地向那些商旅仍打一躬,抱一抱拳。 那富家公子道:“哪里哪里.不必这般客气。”其余的商旅们也都是脸现喜色,道: “岂敢岂敢”。“不必不必!” 那青衣人不管众人如何说,仍是那么彬彬有礼地望也不望众人,自顾说道:“现在我重新说一温,刚才说那一百两银子我不要了,留着各位自己用吧。我是青衣帮下一名小卒,我们帮主要办一件大事,急需银子使,各位只要每人留下二百两银子,我便放各位走路、绝不为难各位。” 那些商旅的笑容瞬即都僵在了脸上,互相看一眼,好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或是不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等奇事。 那青衣人见众商人都是楞着,仍是不拿银于出来,于是又笑了一笑,道:“哎,实在对不住,刚才我要每人拿二百两银子出来,我又说错了。现下我向各位赔罪。”说着竟是又在马上向商人们抱拳行了一圈礼。 那些商人们这次可没有那么傻了,马上都是忙不选地掏银子,口中纷纷说道:“没锗,没错,你说的对,你说的对!”“不必客气,二百两银子区区小事,不多不多…… 那青衣人脸上依然是那般的微笑着,向那些商旅道:“如此就有劳各位了,我在这里先代帮主谢过了。” 这时林外大路上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众人都回头看去,见那大路上一个黄杉少年倒骑在驴背上,正是冲向众人而来。 商旅们都是诧异之极,明明看见这黄衫少年在前面沿着大路定了,却不知为何他反倒落在了后面。 那黄衫少年径自把毛驴骑到了青衣人面前站定了,背向那青衣人冷冷地说道:“我身上只有一钱银子,看来路是过不去了,只好向阁下你借二百两银子使使。” 那青衣人没看见黄衫少年的面貌,但从后面看,那黄衫少年身材苗条,倒似是女子,说起话来可是半分也不含糊的。 那青衣人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着那黄衫少年道:“向我要银子也可以,只是你现下背向着我,却不是在向我要银子,倒象是在向那些商家们要银子啦,喂,这位小兄弟身上没带银子,你们谁带得多些,帮这位小兄弟付了。” 那富家公子马上接口道:“好说,好说,我代这位小兄弟付了,” 那青衣人点头笑了。 那黄衫少年一伸手道:“拿来!” 那富家公子将一包银子递了给黄衫少年,脸上满满地堆着笑容。 哪知那黄衫少年接了那一包银子之后,仍是将手向前一伸,道:“拿来!” 那富家公子顿时不知所得地悟在了那里。 众人也都是一楞,不知那黄衫少中伸着手要“拿来”什么。 那四个青衣人却已觉出这黄杉少年来者不善,纷纷靠了拢来,将包围那些商旅的姿态变成了包围这黄衫少年。 富家公子见那黄衫少年仍是向他伸着手,不解地楞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结结巴巴地道:“银子我……我……给给……给你啦,怎么还还还拿来?” 黄衫少年道:“他们共是四个人不是,你既然替他们付了,那就须得付八百两银子,我也不多要你的银子,这不公平么?” 那四个青衣人已是呛郎即地抽了剑出来,将黄衫少年围在了核心。 那黄衫少年见了,浑不在意地扫了一眼青衣人,将那包银子抛给了富家公子道:“接住了,现下他们要自己付银子,不要你代付了,你把银子收好了.以后不许胡乱的吹牛撒谎装大,要不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话没说完只见他人已经跃了起来。 众人但见一条黄影腾空面起,尚自没见他如何动作,已是坐在了那为首的青衣人马上,将那青衣人重重地摔了出去。 这一下众人都是惊呼出声。 那三个青衣人更不打话,各挺长剑刺到。 那黄衫少年向怀中一摸,接着向外一圈,但听得哗的一声响,那三个青衣人的长剑都断了,少年手中已是多了一根短短的黄橙橙的钢棒,那三个青衣人见了那短铜棒都是一懈,又同时把眼向那少年的险上看去,几乎是同时认了出来道:“是你,” 黄衫少年将铜棒在手中把玩着,冷冷一笑,道:“当然是我,青农帮的两个克星,你们见了我算是运气不错,若是见了那魔衣王子,只怕就没这么便宜了!” 那三个青衣人发一声喊,也顾不得那摔在地上的人了,打马便奔,烦刻之间已是逃得远了。 那黄衫少年也不追赶,将那铜棒顺手又揣入怀中,跃下马来;找块石头坐了,对众商旅道:“你们不是耍讲故事么,现下也不用走了,大批的青衣帮人马上就来了,你们走也是走不掉的,不如就过来坐下歇了,再讲讲那魔衣王子的故事罢。” 众商旅都是听过魔衣王子的,现在听这少年自己说与那魔衣王子并称为青衣帮的两大克星,当下都吓得气都不喘了。他们看见他用一根软软的鞭子便将树枝切断了,现在又见他用一根短钢棒就将那些青衣帮人众的长剑切断,只道他会使妖法.心中虽然对他畏惧,但总不若伯那些青衣帮众甚些。他凶是凶一些,对众人并无恶意,也不要他们的银子,不象那些青衣帮人,犹豫片刻,便加倍的索要.至今思之.背上犹自冷汗直冒。 毕竟是商人本性,把钱看得比命还重些,听说那大批的青衣帮众还要来,竟自真的有几人已是走到黄衫少年身边坐了。 其他的商旅见已有人过去坐了,也只得跟过去坐了。但坐下之后却是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那黄杉少年好似众人并不存在一般,独自将脸扭了开去。 那富家公子被少年一顿要落,此时想找话碴,却是不敢开口,只是满脸堆笑池看着那黄杉少年。 那黄衫少年坐了一台儿,见众人都不说话地呆在那里,甚觉好笑,又见那富家公子的神情,忽然问道:“我好看么?”话声柔婉,众人都是不觉地心中一颤。好似甘霖入土,心中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仔细看那黄衫少年,却仍是少年而非少女。 那富家公子忙不迭地道:“好看,好看,少侠英俊潇洒,一表非凡.我就从来没见过少侠这般英雄了得之人!”他忽然变得口齿伶俐起来,半点也不结巴了。 那黄杉少年起初听他赞自己好看,大是受用,脸上不自禁地现出一丝微笑;待听得他说到最后的什么“英雄了得”顿时把眉头皱了,似是颇为生气。 那富家公子只想夸他让他高兴,却不料话说得多了,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见那少年皱起了眉头,不明所以,仍是没话找话地说道:“少侠英雄盖世,人又长得英俊威武,当真是当今天下大大地难得的人材。我叔叙虽路武功高强极,把那魔衣王子打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一败涂地.同少侠比起来,只怕也是颇有不如……”“啪!”那富家公子右手捂在脸上怔征地看那黄杉少年,又左右看了看众人。 众人也是不明所以地看那富家公子,实在想不通他的这一番话为什么用这一声“啪”的耳光也似的声音来收场,悄然而止。 只有那富家公子明白是那黄衫少年以快捷之极的动作打了自己一记耳光。他脸上火辣辣地痛,却是哼也不敢哼一声,见那些商旅人都是奇怪地盯着看自己,知道他们都不明白发生的事情,为了保全颜面,他将那捂在脸上的右手拿下来,右颊上登时现出五个通红的手指印来。 黄衫少年打了那富家公子一个耳光之后把头扭了开去,再也不看他。 那富家公子仍是有些不死心,他只道那黄衫少年是因为赞他不够才出掌打他,当下想了想,接着说道:“少侠武功盖世,那魔衣王子和少侠根本就不能比,而不是远远不如……” 他猛然顿住了,因为他看到那黄衫少年盯向他的眼神含着怒意。 黄衫少年道:“这个人记性太差,怎么比老鼠的记性还差,你的脸上是怎么啦?” 富家公子忙把右手又捂在了脸上,口中忙不迭地道:“是是,我记性太差,太差,不是太差,是我这人简直没记性,少侠英武非凡,自是一看就中,象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绝逃不过少侠的法眼,少侠一看就中,一看就中。”“啪!”那富家公子的左脸上又是接了一巴掌,剑时胖了起来,比右面的一下子可重得多啦。 这一下重重的耳光众人可都是看得清楚之极,因为这次那黄衫少年可没顾到富家公子的面子。众人见那黄杉少年这般的打了富家公子一记耳光之后又坐回了原处,好似没有动过的一般,都是惊诧之极,睁眼看着他,好似他并没有动过,可是适才众人又是明显之极地看着他把手掌打到了那富家公子的右脸上。此刻那富家公子的左脸已是肿得变了形状,使人不能不相信那确是被打过的。 那黄衫少年仍是气愤得脸有些胀,斥道:“什么我一看就中,我一看就看中了你么?你有什么好看啦,你再这么胡说八道,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语气之中倒是一个被占了便宜的女子一般。 众人听了,更是诧异,但已有几个年纪长些的已看出了什么,微微笑着,暗骂那富家么子糊涂找打。 富家公子此时再想说什么已是说不出来,脸肿得如发面馒头,眼睛被肿脸挤得成了一条缝,似笑非笑的只是点着头,生伯再吐出一个宇来又错了再挨打。 这时猛地几声忽哨传来。 众人治头,二十几名青衣帮众果然纵马驰来,当先一个面目精干,腰上挎着一柄弯刀,在马上轻巧地随势起伏,显见轻功极佳。 黄杉少年一见那当先纵马奔来之人,脸色突变,猛地站了起来,但又随即镇定下来,缓缓地坐下了。 青衣帮众到了近前,那腰挎弯刀之人一看那黄衫少年,登时喜上眉梢,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这下正好,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众商旅一听,再一看那黄衫少中涨红的脸.终于明白那少年实在是少女,而那富家公子的两记耳光也当真挨得冤枉之极。 黄衫少女再不隐瞒,放开了喉咙道:“向智开,你好不要脸,使用卑鄙手段侥幸赢得一招半式,也好意思提么?” 那当先之人,正是那日擂台上比武之际趁黄衫少女向思忘看去之时偷袭得手的向留开。 听得黄杉少女如此说便道。“我比武胜了你,就连你父亲也都承认了你是我媳妇儿,我有什么胜皮厚不厚的?你三番五次的与本帮为难,我也不来追究你,眼下你只要和我回归本帮总舵,诸般前言,便算一笔匈销,如何?” 那黄衫少女道:“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别人须做不得主,你别做那美梦,我不会阻你回什么总舵的,我已经私下里把自己许配给了那个魔衣王子。你再不快走,他一会儿就来了,他杀人的本事你是见到过的。” 向智开一听,果然有些发毛,但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魔衣王子要来的迹象。再说,这次不同于往次,他是有所依仗的。当下胆气一壮,哈哈大笑道:“什么魔衣王子,我今天倒要再会他一会,那日让他逃了,至今想起来还觉得遗憾,今日正好会他一会。只是你自己将自己许配给了他,倒是从所未见的奇事怪事,难道你爸爸的话你敢不听么?他将你许配了给我,那你便是我的人了,怎么竟自胡做非为起来了呢?” 黄衫少女道:“那个蒙古挞子不是我爸爸,我已经将他杀了,他的话是不做数的,你再这么厚脸皮的胡说八道,待会魔衣王子到了,我让他把你斩成四块。” 向留开自是已经听说她杀了阿古拉泰,但不料她竟然说那不是她爸爸,一时怔了一怔,但他向来脑中计谋百出,瞬即已有计较,道:“你怕担那杀父的罪名么?那也用不着这般的连爸爸也不认了。 黄衫少女道:“我认不认爸爸,同你没干系,那个蒙古挞子却不是我爸爸,我杀了他,那也是他罪有应得,有什么杀父不杀父、罪名不罪名的,象他那般胆小如鼠的草包爸爸,便是十个,一百个我也都杀了,你管得着么?” 这几句话直是把那些商旅们说得冷汁直冒,那富家公子更是暗自庆幸地摸着自己那半张肿脸,好似那脸肿得极是幸运的一般。 这时忽然从众人的头顶上传来几声大笑,接着有人叫道:“对对,还是把那些没用的草包爸爸爷爷的杀了的好,要杀得干干净净,还要一杀再杀,把他们都杀得一千二净,三干四净,七干八净的,你也就该认我这个爸爸啦!” 众人都是吃得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棵大杨树的树梢上横了一把椅子,那椅子上坐得一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魔鬼的面孔,正自随着树枝一颤一颤地玩得开心。 黄衫少女嘴一撇,一副极不情愿的神情,那些青衣帮众可是炸了窝一般的纷纷嚷着: “不得了啦,魔衣王子!”“是魔衣王子”‘快逃吧!” 众人发一声减,霎时都向林外逃去。只把那向智开孤零零地扔在那里。 那个富家公子向众位商旅扫了一眼,神色间竟是甚为骄傲,好似在说,“我没说错吧,这魔衣王子不是骑在椅子上么?”他见众人都是盯在了树梢之上的魔衣王子,谁也没有在意他的存在,又把险转向了黄衫少女,却见她脸色涨得通红,好似有什么极难为情的事情被别人撞到了一般。 那富家公子大为奇怪。 这时那树梢上的人说道:“喂,那穿青衣的小子,他们听了我的如雷贯耳的大名都吓得屁滚尿流地大逃特逃,你怎么不逃? 你难道不怕我下去打得你屁滚尿流么?” 向智开浑身一震,心下害怕之极,但听那声音又好似并非那日在擂台之侧与自己斗口最后又大开杀戒的魔衣王子,不禁心下觉得奇怪之极。但此人虽不是那魔衣王子,武功上却显然比那魔衣王子高得多了,难道江湖上又出了一个魔衣人与青衣帮做对么? 他心下虽是害怕,终究已经知道这个人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衣王子,听话声,倒似是个颠三倒四,讲不通道理的人,心中计较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这个是谁。但他智计过人,不同于寻常武林人物,知道越是江湖奇士、怪侠,越不能应以常道,便高声叫喊:“喂,你是谁,怎地跑到树梢上去耀武扬威?我与你说话须得仰着脖子,甚是不便,你下来不行么?” 那人听了哈哈一阵大笑,连椅带人的一同跃了下来。 第十四章 老顽童巧戏魔女 听得向智开喊叫,那树上之人连人带椅的从树上跃了下来,落到地上只听得鸣的一声轻响,倒似是只有椅子落地的声音而没有人落地的声音一般。 那人落下地来,连人带椅的又是一跃,便跃到了那向智开的马前,摆出了骑在马上的姿势冲向智开道:“我下来了,你为什么听见了我的如雷贯耳的大名还是不跑,快快讲来,快讲快讲众人这时方始看得明白,原来这人果然是个老头子而非英俊的少年。但见他一张娃娃脸虽是红光满面,一丝皱纹也无,但眉毛已是全都白了,使人更加无法判断他的年令。更为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周着皆白只有顶上尚是黑黑的,如同帽头扣在头上一般。 向智开打量了他半天,也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但他定然不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衣王子,那是再也明显不过了。于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用平和的口吻道:“你虽然也穿着魔衣,却不是那魔衣王子,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隙,我也就用不着怕你了。” 这位身穿魔衣之人便是老顽童周伯通了。除了周伯通之外,天下恐怕再无第二个人能这般的武艺通神又任性胡闹的,也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身魔衣了。 周伯通这件衣服是有琴闻樱做的,那天周伯通见思忘穿了有琴闻樱做的衣服花花绿绿的甚是好看,便硬是央着有琴闻樱给做了一身,穿到身上觉得美滋滋地甚是舒服受用,便再不肯脱下来,出得那古洞之后,周伯通便告别二人,回那百花谷去,说是去看老婆和女儿。思忘和有琴闻樱只道他定然是又要找地方玩去,也不在意,反正他功力通神,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不必为他的安危担忧,倒是他走了之后让两个少年男女觉得更是舒服自在。 眼下周伯通见那向智开这般说,连声赞道:“好眼力,好眼力,我走遍了树上树下,大路小路,就是你小于认出我不是我徒儿,我徒儿也不是我.当真是好眼力,了不起,怪不得我女儿看不上你!” 众人听得他这般的胡说八道,都是觉得甚为好笑。向智开见他好似并非做作,实在是一派天真,倒也愿意顺水下船,不敢得罪于他。于是说道:“前辈说我眼力好,我眼力那是不差的。我不但看出前辈不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衣王子,也看出前辈的武艺通神,深不可侧。”周伯通听了又是“好眼力,了不起”地赞了一通。 哪知向智开待他赞完了说道:“只是前辈有一件事搞错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前辈的女儿,怎的前辈说我……说你的女儿看不上我?” 那周伯通听了,楞然了半天,随即哈哈大笑,道:“我只道你眼力好,有见识,却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又瞎又聋。我女儿看不上你,那自是很有道理,大大地有理。倘若我女儿看上你,那不是也变得又瞎又聋了么?我女儿若是又瞎又聋,我老顽童岂不是也就又瞎又聋了么?而现在我又不聋也不瞎,我女儿自然看不上你。”这番话把众人说得直是摇头。 向智开听了这番话,也是皱紧了眉头,虽是不说,却也并不敢发作,听得这个怪异的者人自称是老顽童,心下倒是觉得这名字恰当之极。 猛地里向智开想起了什么,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之极,向那老顽童拱手行了一礼道:“前辈便是那名场天下的五绝之首中神通么?” 老顽童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对对,你真是好眼力,好眼力,我女儿自然看不上你。 有理,有理,大大的有理,怎么样,我中神通是不是有些如雷贯耳,比那魔衣王子的什么臭小于贯得猛些?” 向智开忙随声附合:“前辈果真是如雷贯耳,那魔衣王子和前辈比起来,只怕是差得远之又远了,他只会要些嘴皮子,真实的功夫却没有多少。”他这番话说完了,想那老顽童听了定是十分的高兴,不料这番话把那老顽童直是听得双手乱摇,“错错错,你这人怎么这般的糊涂透顶,不可调教之至,说话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眼力也是一会儿好些一会儿又差劲之极,那魔衣王子的武功虽是比我稍有不如……大有不如.大大的不如,却也并不是你说的那样毫无真实本领,你这不是在骂我么?我女儿是走路不会嫁给你这么个颠三倒四,缠夹不清的糊涂虫的了。” 向智开被他这一顿数落,脸色直是一会红一会儿自的变幻不定。 那些商旅仍已是有人笑得出了声音。 黄衫少女使劲瞪了向智开一眼,眼神中甚多轻蔑。 向智开终于有些持不住了,向老顽童一拱手道:“前辈说哪里话来,在下并不想娶你的女儿,她看不看得上我,我也并不在乎。” 老顽童惊得地看了那向智开半天,道:“你这人说起睹话来怎么脸上好象没事人儿一般,刚才还在嚷着要娶我女儿,还带了一大帮人来,说我女儿犯了杀父之罪什么的,这会儿怎么就忘了,当真是糊涂透顶。着不是我老顽童比你辈份和武功都高得太多,我早已把你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气急败坏不明所以了,快去叫你师父来,快去快去去,我的手已痒的受不了,再不去叫你师父,我只怕要受不了要打你啦。”说着带着那椅子在地上团园地转了起来。 那黄衫少女使劲地一跺脚,好似要哭了出来,嘴已是撅得老高,接个油瓶足够了。 众人都是惊悟之极地看着黄衫少女和这个老顽童,不明白何以他这么一个百多岁的老头子会有这么一个小女儿。 那向智开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顽童说来说去的女儿便是这个黄衫少女。他向黄衫少女看去,见黄衫少女的神情倒似是这老顽童的话是真的。 这一下向智开也搞得獭涂了,怔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那老顽童在地上转得几固,突然连人带椅的跃了起来,劈劈啪啪地打了那向智开四个耳光,然后又快捷无伦地回到了原地,转着圈子。 那些商旅们见过些世面的,已是瞧出这老顽童打那向智开的几掌与那黄衫少女打富家公子的一掌甚为相同,已是大半倍了那少女就是这老顽童的女儿,不仅惊奇万分地来回看这父女两人。 黄衫少女一瞥眼间,已是看清了众商旅的神情,脸涨得更加红了,脚一跺,吼道:“你们看什么,再这般的乱看,我挖了你们的眼睛!”商旅们立即低了头,他们当真害怕这个黄杉少女说得出做得到。 向智开被打得眼前金星乱冒,他万万没想到这老顽童说打就打,连半点预兆也没有。 其实就算老顽童告诉他,要打他了,他也是躲不开的。只是这样的不言不语地打他四个耳光使他觉得甚为不平面已,耳光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之不掉的,向智开脸上被打,嘴上却是仍不闲着,冲着那转着圈子的老顽童道:“喂,我说你这人可也太不讲理,你什么时候认了这个刁钻的女儿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没来由的打我,我告诉你,这个女孩儿可是惯会杀父的,你认她做女儿,可得小心着点儿.....” 老顽童一楞,随即会意过来,骂道:“你小孩儿绕着弯儿骂人,我日你祖宗的,我日你祖宗的祖宗的,难道她有几个爸爸不成么,她要是有几个爸爸,我……我日你祖宗的祖宗的,她就我这一个爸爸,什么时候杀过我来?”说完了身子腾空跃起,劈劈啪啪地又打了那向智开四个耳光。 这一次向智开明白他挨的四个耳光是无论如何也躲不齐的了,当下他心中委屈一扫而光,好似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可是那黄衫少女却委屈得掉下眼泪来?脚一跺,拔足便奔。 老顽童见那少女走了,叫道:“宝贝女儿,你见了我一句话也不说便走么?”连入带椅的跃了出去,当当正正地拦在了那少女身前。 少女似乎早就知道她走不脱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你非得跟着我么,你非得叫我抬不头来看人么,呜呜呜,你再这么拦着我,我便终生不再认你当爸爸啦!” 老顽童一听,好似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似的呆在了哪里,双手背在背后,竟自忘了那椅子,站起身来,在地上走来走去的没了主意。 那少女对老顽童颇为了解,见老顽童弃了椅子在地上走着,便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走了。 老顽童果然便没去拦阻,仍是那般的背着手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走着。 向智开想去拦阻那黄衫少女,却终是没敢动、老顽童武功太高了。 老顽童走了一会儿,忽然始头冲那向智开吼道:“都是你,都是你,你还我女儿来!” 向智开正自不知如何回答,却听得一个声音冷冷的道:“老顽童,这个小姑娘便是你的女儿么?” 众人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身后已是站得二人,一个身材瘦高的老者,身穿灰衣,手中牵着那个黄衫少女,冷冷地看着众人。 老顽童好似并不特别好奇他的到来一般,或者说老顽童虽在来回地镀着步子,却已经知道他来了。他瞪视那瘦高老人一眼道。“你放开了我女儿,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般的拉着她成什么样子。” 那瘦高老者果然微微一笑,放开了黄杉少女。黄衫少女似早对他甚是畏惧,他一松手,便径直奔到老顽童身前,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哭道:“爸爸打他,他欺负我,他欺负我!” 老顽童瞪眼向那瘦高老者道:“麻杆儿,你当真的欺负我女儿么?” 那被称做麻杆儿的瘦高老者道:“我欺没欺负她,她不是好好地在你的怀里么,你要打架,我奉陪你就是,也用不着找这你也不会听到过。我五十年前虽然为了练一项神功当过几年的杀人魔头,江湖上却是谁也不知道,只有一个人知道,恐怕这个人已经早已做古了。” 老顽童道:“谁知道,难道还有谁比我老顽童更加见多识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么?” 致虚子道:“九指神丐洪七公知道”。 老顽童一怔,哈哈笑道:“那自然只有他能够知道。他是丐帮帮主,那自是见多识广一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些,虽然比我老顽童强了少许,毕竟是强了少许,有些他知道的消息,未免我老顽童就有些不知道了。” 致虚子道:“你说完了么?” 老顽童亦道:“你说完了么?” 致虚子道:“我说完了.动手罢。”老顽童亦道:“我说完了,动手罢…… 众人见这两人说得有趣之极.猛然之间但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不由自主地都向后踉跄退了几步。更有距两个老人近些的,已是摔倒在地上。忙不迭地从地上刚爬起身,就听得震天般的一声巨响,接着听得一阵哗啦啦的响动,两边树林中的杨树,已是倒了有六七棵。 只有那黄衫少女和向智开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已经预先做好准备,突地退开了,并没有受到惊吓。 那此商旅们如何见过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夫,只等着看那两人的招式拳脚,不料啥也没有看到,自己已是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更有两个商旅吓得爬不起来,被那致虚子衣袖一卷便挥了出去,屎尿早巳流了一裤子。 一阵微风吹来,黄衫少女顿时皱起了眉头,把鼻子捂了,向那些吓得面如死灰的商旅们着了一眼。 老顽童与致虚子交了一掌之后,都退开了,站在那里互相看着。 两边被掌力震断的树还在哗哗地向下倒着。待那些被震断的树倒得没有了声息,致虚子吼了一声,直如晴天里打了个霹雷,登时把些商旅们尽皆醒得摔在了地上,接着便是一掌极缓极缓地推了出来。 老顽童一见,知道厉害,也将右掌举起缓缓迎了上来。 那些商旅们被那致虚子吼了一声,已是大半摔得鼻青脸肿,匆匆忙忙地爬了起来,只道还有更厉害更怕人的响声,都颤抖着双手把耳朵捂了,抬头看那相斗的两人之时,又都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地又把手从耳朵上拿了下来。 但见那致虚子的手掌颤抖着,缓缓地,十分艰难地向前推出来。 老顽童亦是神色庄重地也把手掌抖抖地推了出来。 众人越看越奇,只道老顽童又在学那致虚子在玩什么把戏。 猛地里轰的一声巨响,距两个老人较近的三棵大树已被连根拔了出来。 那些商旅们都被震得再次倒在了地上,接着被两人的掌风带得滚了出去。 这些商旅们无端地一次又一次被摔倒在地上,当真是有说不尽的气恼,却哪里敢发作分毫,当下都是一个个爬了起来,远远地站着,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再也不敢大意。 那边向智开已看出致虚子足可以敌得住老顽童,虽也是被两人的掌风刮得站不稳脚跟,却已是在把眼睛向那黄衫少女不时地瞄着,在肚子里打起主意来。 黄衫少女见那些商旅们被三番五次地摔倒,甚是可怜,加之每一阵风来都带来一阵难闻的气味,实在觉得那些商旅们太过令人厌烦,便挥手叫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走罢!” 向留开本想阻止,想了一想便站着没动,任由那些商旅们走。 哪知那些商旅们此刻都是用两只手捂了耳朵,再也不肯拿开,听到黄杉少女喊,却不知她喊的什么。见她把手向外一招,只道她是让他们再躲得远些,当下忙不迭地远远跑了开去,距相斗的两人已是足足有二十丈远,站在了那里,却是仍用手捂着耳朵,不敢拿下来。 黄杉少女见他们走得远了,试着闻了闻,再也没有了那些难闻之极的气味,也不管他们走是不走,任由他们在那里站着。 可是那些人却离向智开近了些,只见向智开也是眉头皱了几皱,忙不迭他用手捂住了鼻子,向黄衫少女瞪了一眼。 黄衫少女本来无此用意,此时见了那向智开的神情,已明就理,向那些商旅们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向智开,只作不细地把脸扭了开去,看着场内相斗的两个老人,脸上却现出得意的笑意来。 那向智开见黄衫少女笑着,只道她是故意如此,只一跃,便跃到了黄衫少女跟前,伸手便向她胸前抓来。 黄衫少女没料到向智开说到便到,险险地被他抓中胸脯,幸亏她的短棒及时点到了对方的擅中大穴。毕竟手中拿着短棒要比空手赂占些便宜。那向智开如若不回手自救,没抓到那少女之前,胸口穴道非得先被少女的铜棒点中不可,当下只得向后跃开了,心中却暗道一声可惜。 黄杉少女虽是逃过了向智开的一抓,已自吓得花容失色,当下守紧了门户,再也不敢大意。 向智开一退即进,两人当下各展绝技,斗在了一起。 那边老两童与致虚子拼了几掌之后,都知道双方在掌力上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倾刻之间也是以快打快地斗在了一起,要在招式上再分胜败。 黄衫少女和向智开武功本来不相上下,若有其他青衣帮众在旁相助,向智开自可胜她,眼下却是只好独自强力猛攻,只盼在劲力上能够胜得了她,待她稍现疲劳之时,再突施绝技,将她手到擒来。黄衫少女却是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计谋,绍式上却并不畏惧,也不是一味的守御保持力气,而是也一味地抢攻起来。 向智开霎时觉得这少女确是聪明之极,这样的打法虽然双方互耗内力,但那少女身形飘忽灵动,兼之招式怪异之极,内中尽多巧力破重力之法,如此打下去,只怕力气上倒要输给这少女,当下猛攻几招之后便即改攻为守,不再与那少女抢攻。 黄衫少女见他不再抢攻,微微一笑,却仍是尽使一些进手指式,下手竟是丝毫也不留情面的。 他们武功本来不相上下,那日擂台上较艺之时黄衫少女胜向智开在于智,全是凭着一时的机巧,趁他不熟兵刃之际行险招侥幸点了他穴道,面向智开点她穴道之时也全是趁这少女疯看思忘魂不守舍之际的偷袭。现下两人不能行险使诈,更不能偷袭,方得使出真实本领,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老顽童局伯通和致虚子的局势却是有些微妙。 那致虚子本来以为将自己的绝技玄冥七绝掌使出来定可胜了老顽童,不料老顽童亦是怪招奇招层出不穷不说.更是在急迫紧要之际两手同时进击,却是使的绝然不同的两路拳法,纵是他将那玄真七绝学中的尽多高妙招式使了也来,也只是打成一个平手。 老顽童亦是愈打愈惊。那致虚子的玄冥神掌内力强劲不说,每每被他掌风刮到一丝一毫,浑身便是激灵灵地一阵寒冷,兼之他的招式更是他从所末见的招式,他须得招招抢攻,方始能够在致虚子的防守和反攻中摸清一些玄冥七绝掌的武功脉络。 若是一不小心被他抢攻几招,那定然是极难度付的怪异之极的高招,须得将九阴真经和左右互搏之术都使出来方能够勉强化解。 那玄冥七绝掌虽叫玄冥七绝掌,可也井非只有七招.实际说起来,招式是无穷无尽的。 所说七绝,那是指玄、虚、奇、狠、快、毒、巧七绝。每每在发掌之际令人无法猜测其中的来龙去脉,渭之玄;掌力发出之际并没有任何内力,只要掌不及体,那么每一招都是虚招,并无半分力气,但一旦掌拍到了对手的身上,内力便突然发出,令对方防不胜防,所以又是每一招都是实招,也都是虚招,谓之虚,他的所有的形式变化都是独辟新径,违背一般的武学常规,谓之奇。狠、快、毒、巧,顾名恩义,就不用细说了。 老顽童和那致虚子拆了有五百多招,不但没有发现破解那玄冥七绝掌的方法,倒是更多的发现那玄真七绝掌的许多奇妙之处,心下对那致虚子不禁暗暗地佩服。 老顽童和致虚子已是拆了五百余招,黄杉少女和那向智开尚自拆了还不到二百招。那井非是为向智开和黄衫少女是慢式打法,实在只是因为老顽童和致虚子的招式太快了。 黄衫少女与向智开的局势已是发生了变化。那黄衫少女忽然使出一项怪异之极的招式采,手臂好似长了数寸,明明看见是打不到的,可是忽然之间就打到了。向智开的的臂和腰际已被黄衫少女击中了两下,虽然并非致命要穴,但那短铜捧被少女运上力打到身上,好似骨头也被击碎了一般,直是痛得那向智开冷汗直冒。 向智开接了两下之后步法已是有些乱了,招式之间也没有了先前的沟通贯连,这样一来漏洞愈多,片刻之间肩上又被那少女用钢棒打中了两下,直痛得他手臂都有些抬不起来。勉力支持两下,想抽腰间的弯刀,却是被那少女缠住了。半分闲隙也无,自保尚自为难,更不用说是抽刀进攻了。当下心中好生后悔自己太过托大,没有一上来就拍弯刀使绝技将那少女制住。 其实他想卖弄本事,好博这少女的芳心,这也不能怪他托大。江湖上的男子,若是有一百个和年轻女子动手,只怕倒要有九十九个要空手过招不用兵刃的。再说,他是想捉她,又不是想杀她,不用兵刃也就太正常了。 正常归正常,眼下吃苦的却是这向智开。只见他已是痛得脸都变了形状,冷汗热汗一齐顺着脸颊流下来,把眼睛也冲得睁不开了。 黄衫少女本可以点了他的穴道即刻将他制住,但她恼他一上来就抓向自已胸口的轻薄无礼,更恼他那日在擂台上偷袭,叫自己在心上人面前丢尽脸面,因此虽是能够制住他,却不下手将他制住,而是尽捡一些怪异的招式出来向他身上招呼,叫他不应付也得应付,应付也得应付的活受罪。就如同猫抓到了老鼠不即可吃掉面是抓了放放了抓的玩耍一般。 黄衫少女玩得极是开心,可苦了向智开。他逃也逃不掉,那黄衫少女的轻功本就较他为好,现在情形之下,就更没有溜走的欲望了。想要束手就擒却又心有不甘只好勉力抵抗,那少女若是把他点了穴道一下一下的象那短铜棒打他,也不会比此刻的偶而拿铜棒打中他一下对他惩罚得重些。因为把他点了穴道再来打他,只是令他皮肉受些疼而已,现下的惩罚却是比皮肉受苦要重得多的精神受苦再加上偶而的皮肉受苦。眼看着那向智开已是被打得遍体鳞伤、累得气喘如牛,气得两眼欲要喷出火来,那黄衫少女忽然格格一笑,向后跃开了,向智开也终于忍不住。摔在了地上。 少女格格地笑着问道:“看你以后还敢要娶我做媳妇么?还敢轻薄么?还敢厚脸皮的偷袭使诈么?”言语中甚是娇媚,透着不尽的自豪和得意。 那向智开跌在地上摔得甚重,已然爬不起来,听得那黄衫少女如此说,顿时给气得怪眼一翻晕了过去。 少女又是得意之极地哈哈大笑起来。 猛地身后传来一声极为娇媚的女子的话声:“你把他打成这样,你好开心,是么?” 黄衫少女猛地一惊,回过身来,登时呆住了。 面前站着一个娇媚之极的漂亮女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她身上所有女性该长的部位都长得完美之极,俏丽婀娜地站在那里,身上粉红色的衣裙随风摆动、更加衬出她女性体态的诸多风采。 她的左右各站着一位青衣老者,虽也是身着青衣,但那青衣纯系丝绸,与那些青衣帮众的青衣自有天壤之别。腰间各自是黄色宽带,一柄长剑腰间悬了,那剑鞘甚是古朴,显是一柄宝剑。两个青衣者者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束。左面那个老者红脸,并且手中多了一把折扇,右面的老者却是白里带黄的脸色,手中拿了两枚鹅卵大小的银珠和金珠把玩着。 在他们三人的身后,是二十几名青衣帮帮众,都是一色青衣,神情端整,腰悬长剑。 黄衫少女盯着看了那美貌女子半晌,问道:“你是淮,刚才是你同我说话么?” 美貌女子道:“我是青衣帮的帮主,叫汪碧寒。刚才是我问你的,你叫什么啊?” 黄衫少女道:“我叫周暮渝,你带了那么多人来,我可不想同你打架。” 汪碧寒笑了:“看你这么年轻漂亮,怎么起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阿,木鱼,木鱼不是庙里和尚敲打的木鱼罢。” 黄衫少女脸上现出不悦的神色,但她看汪碧寒面色和善地说着话,又听她自称是青衣帮的帮主,遂收敛了脸上的不悦神情道:“暮是暮色的暮,天晚的暮,渝是美玉之渝。不是你说的木鱼。” 汪碧寒听了,想得一想,遂笑道:“澳,我明白了,是你的父亲母亲晚年时生得你,他们又非常疼爱你,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是不是?” 周暮渝被她说中了,心下虽暗中佩服她聪明有才学、面上却是腾地红了,不由自主地转头向那相斗的周伯通和致虚子瞪去。 周伯通和致虚子已是斗了近千招,几自胜败难分,仍是那般旁若无人地斗着。以周伯通功力能为,纵是全神贯注地与那致虚子相斗,旁边来了这许多的对方的帮手他岂会不知,但他生性贪玩嗜武,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对手后,怎能轻易的罢手。 周暮渝却是有些暗暗地替他担心,青衣帮的帮主到了,那么周伯通能力再高,也定然难以孤身在青衣帮中众多高手的围攻之下取胜。 汪碧寒已瞧出周暮瑞的心思。看见用伯通亦是穿着魔衣,最初来时她曾激动万分,但后来看到那不是思忘之时心下却颇为失望,心抽紧了,好似某种中本该属于她的东西丢掉了一般。她在心下虽然颇为失望,但见那周伯通的衣服,就细道这两个人定然和思忘有些渊源,是以并没有出手干预周暮渝,待她将那向智开气得摔在了地上,才开口向她发话相问。 其实汪碧寒不助向智开,也是别有隐情,这里且先不表。 且说汪碧寒瞧出周暮渝对场中身穿魔衣的老者甚为关切,便对她说道:“这个身穿魔衣的老人是你的爷爷么?他的武功怎么这样好,他叫什么名字?” 汪碧寒这三个问题都是叫周暮渝极为难的问题,这三个问题可以说她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是能够回答的,便道:“他是老顽童周伯通。” 汪碧寒一听连连点头:“怪不得武功这么好,都说老顽童号中顽童,是天下五绝之首,几乎可以说是武林中的第一高手,却不料他还活着,那么他定是你的曾祖啦,是么?” 周暮渝本来就在心中暗怪她说老顽童是自已的爷爷,是以避开了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现在听她越说差得越远,只怕再不阻止,她怕是要说这老顽童是自己爷爷的爷爷啦。当下把心一横,把牙一咬,大声说道:“老顽童便是我爸爸。我这周暮渝的名字便是他给取的!” 这一句话只把汪碧寒吓了一跳,她虽已从她的名字上猜了她的父母定是年纪很高了,那也不过是六七十岁的年纪,却不料这个百多岁的武林奇人老顽童竟然是她爸爸,而且当真的是从她口中说将出来,那定然是假不了的,只惊得张大了嘴巴再也说不出话来。 哪知这周暮渝的一句话也使那正在相斗的两个武林中的顶儿尖儿的高手登时罢斗了。 老顽童听了周暮渝的这句大声的说话,登时喜出望外,也不管那致虚子迎面拍来的一掌和跟着踢出的一脚如何凶恶,竟是硬生生地倒纵了出去,一下于跃到了周暮渝的面前,笑嘻嘻地叫道:“宝贝女儿,你认我爸爸,叫我爸爸啦。” 周暮渝脸色还是红了,但并没有做出别的举动,只是把身子向旁扭了一扭。 老顽童喜得登时大叫,在地上连连地翻了几个跟头,叫道:“麻杆儿,算你赢了,今日不打了,不打了,我老顽童要喝酒,我要大喝特喝大醉特醉一番。” 汪碧寒听了把手一招,两名青衣帮众顿时抬了一坛酒过来,那酒显是没开封的陈年老酒。汪碧寒把指一弹,那酒封登时破丁一洞,一股酒香立时扑了出来,当真是香醇无比,中人欲醉,老顽童把鼻子抽了一抽,叫道:“好酒,好酒,老夫真是有眼,我老顽童说是要赐酒,便来了这么好的美酒,啊,好酒,好酒……”口中说着,竟是向着这坛美酒奔了过来,也不向是谁的酒,也不抬眼看众人,伸手便向那坛美酒抓去。掌到中途,猛觉一股劲风劈面而来,他随便之极地指手一挥,只道便能将那击来的一招化开,却不料那一击之力重愈千钧,心下一惊,也顾不得多想,身子向后一仰,竟是平平地贴着地面飞了出去,然后身子一挺又站住了。 汪碧寒见了喝了一声彩道:“好功夫,这也是九阴真经上的功夫么?” 老顽童危急之际使出九阴真经上的功夫解了围,心下不禁暗惊,抬眼看去,见向自己发招之人是站在汪碧寒左面那个红脸老者,那挟着劲风击向自己面门的,却是他手中的那柄折扇。 老顽童看了汪碧寒左右的两个老者半天,心下甚是不服,对汪碧寒道:“小姑娘,你的这坛酒是孝敬我的么?我不要,我不要,但如果你非要我喝,虽然是有点勉强,我还是将就着喝……罢。” 他人说到喝字之时已然跃起身来,身子如电的激射面至,说到罢字时已然将那坛酒捧着退了开去。 站在汪碧寒左右的两个老者没料到这老顽童会如此做法,竟是被他把酒抢了过去,待到想要阻止已经迟了。 汪碧寒微笑着向左右两个老者一使眼色。 致虚子此时亦饶有兴趣地看那儿人斗酒。 周伯通把那坛酒抱在手中,只一吹,那酒坛就被他映了一个大洞。他把嘴对着那个大洞咕降咕降地就喝了起来。 汪碧寒右面那个老者手指一弹,众人只听到悦耳之极地嗡的一响,接着听见啪的一声,老顽童两手律着的酒坛子竟是炸了,酒水登时洒了老顽童满脸满身。老顽童自己也被酒呛了一口,顿时涨红了脸。 这时又是嗡的一声响,比之先前那声更是清脆悦耳。白面老者手中的金珠亦发了出去,还没待那击碎酒坛的银珠落到地上,金珠已是赶上了银殊,两珠在空中一碰,又是悦耳之极的一声响动,金珠银珠同时在空中划了一个孤,美妙之极地响动着,又飞回到了白面老者的手中。 身后的青衣帮众震天价的喝了一声彩。 老顽童终于缓过气来,抬眼一看,见那美貌女子正自抬眼看向自己,眼眼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老顽童哈哈一笑,湿淋淋地向前走了几步,大声说道:“小姑娘人虽长得甚是好看,只是太也小气之极,我喝了你的酒肚子里也是长虫长苍蝇,长那小心眼的狐狸精。我不要你的酒,还你——”口一张,一股酒线竟是无声无息的直向汪碧寒脸上射去。 汪碧寒正欲跃开相避,左面那老者突地将折扇张开,只一扇,那股酒线就如碰在了一面无形的墙上,蓬地一声炸了开去,好看之极地四下落了,阳光照耀之下,空中竟现出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这一下只把周暮渝看得人花怒放,竟是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声彩。 青衣帮人更是彩声雷动。 那些散落下去的酒滴竟是没有一滴落在汪碧寒的身上。汪碧寒险上现出满意的神色来,颇为嘉许地看了那折扇红面老者一眼。 老顽童多少年来从来没遇到真正的对手,今天遇到的三人,先是致虚子同他大战了近千合没分胜败,接着是这两个老者,让他丢尽了脸面不说,连下台也是下不来了。只是睁眼看着汪碧寒和那个护在她身旁的老者,不知如何是好。 按理这两个老者任谁一人单打独斗,决非是老顽童的对手,但这几年老顽童胡闹贯了,加之武功奇高,很少有他做不到的事,因此一上来竟没将这两个老者放在眼里,哪知一念轻敌,栽了一个大大的筋斗,连台也下不来了。 汪碧寒见老顽童那副样子,甚觉得意,又是把手一招,两名青衣帮众又是将一坛陈年美酒抬了上来。 汪碧寒伸指一弹,将那酒封又是弹了一洞,酒香登时飘了出来,把那老顽童馋得咽了口唾液,却是再不敢擅自上前去抢了。 汪碧寒道:“老顽童,不是我小气,你骂我小虫子也好,小心眼狐狸也好,我都不介怀于你,这酒我原是要给你喝的,只是凡事须得有个规短,古语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只要回答我的一句问话,这坛美酒我即刻奉给你喝,待你喝完了,再送你十坛八坛的也没什么,反正这酒我们那里所在多有的,你看如何?,老顽童即刻大乐,道:“妙极,妙极,如此说来,我是日日有得好酒蝎啦,那可真是好事,大大的好事。”说完了自顾拍掌笑了一阵,忽然又静了下来,显得又可怜又担心地问道:“只是不知你问的是什么话,我回不回答得上来。你须得问一些简单而坐,手一扣,已打开了酒封,将那中空的半枚银珠向那酒坛中一舀.仰起脖来呼的一曰喝了下去。 思忘看看手中的半枚中空的银珠,当真是有着酒盅的一般,孩儿心性发作,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也是哈哈一笑,盘膝坐在地上,师徒两人你舀一盅我舀一盅地喝了起来。 倾刻之间,青衣帮众人和在场的所有人等都齐把目光盯在了这身穿魔衣的一者一少身上,这一个老顽童一个少顽童却是自顾自地只顾喝酒开怀,浑没将那众人放在眼内,转眼之间一坛美酒便已喝下去一半了。 老顽童对那致虚子道:“麻秆儿。你还不服气么,你有我这般出色的好徒儿么,你还不赶快认输么?” 那致虚子看了一眼思忘,又看了一眼老顽童,心下当真对老顽童有如此徒儿羡慕之极,乃开声说道:“老顽童,算是我输了,你今日却是全靠了徒儿争回脸面,他日待我调教得徒儿出来,咱们再行比过,今日相聚,当真是叫我老道士大开眼界啦……”说完了这番话,竟是连告别也不向那青衣帮帮主汪碧寒告别,一溜烟地去了,倾刻之间已是踪迹杏然。 致虚子虽是今日遁去,但他确是并非在武功上输与老顽童,而是当真的只因老顽童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好徒儿。他从此在江湖上到处寻找可做好徒儿的上等佳苗,但终是不遇,虽然也曾见过几个不错的孩子,但想到思忘的功力就不禁泄气,觉得纵是将余生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在那些孩儿身上,那些孩儿将来也绝非思忘敌手。在心灰意冷之中,机缘巧合,他遇到了兄弟二人,突发奇想,觉得将武功传了两人,他二人将来联手或者胜得那杨思忘,于是便将武功尽数传了他二人。这二人便是后来名动江湖的玄冥二老了。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汪碧寒见那致虚子遁去,竟是轻轻地舒了一曰长气。 说一气,我便是想问也不问了,没的问出什么来倒惹得自己生些闲气。那么,我可要问你啦。” 老顽童恭恭敬敬地道:“好说好说,快问快问,我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你再不问,只伯我自己忍不住便先说了出来,那可是没有脸面喝你的酒了,简直是大大的没有脸面之极。” 汪碧寒被他逗得脸上又有了些笑意道:“好,现在我问你,你和那魔农王子是什么关系?” 老顽童一听便笑了,“妙极,妙极,这个问题简单,简直是简单之极,这酒我是喝定了,你是青衣帮的帮主,说话自是一诺千金。决不反悔的,说是给我十坛八坛,给我所在多有的美酒,可不能赖不帐不给!” 汪碧寒道:“我说话自然算数。”说毕把手一招,立时有八个青衣人又抬了四坛美酒上来,在前面一字摆了,汪碧寒道,“这些美酒够你喝几天的么?” 老顽童道:“我老顽童酒量不大,大大的不大,这五坛美酒足够我一人喝两天的啦。” 青衣帮众听老顽童这么一说,都是惊奇的稀嘘出声。 汪碧寒徽徽一笑道:“好,那么两天之后我叫人再给你送去五坛,今日我们出来得太过匆忙,只带得这几坛酒来,还请前辈不要见怪。”她听得老顽童的口气之中对魔衣王子极是知道,对他说话也恭谨起来。 老顽童道:“好说好说,如此说来,我就不客气了,这几坛酒喝起来好喝,只怕拿起来倒是有些不大方便。”说着竞自定到前面去把一坛美酒抱了放在另一坛上面,接着颇费思虑地打量其它三个酒坛,不知怎样才能把那五坛酒一次拿了。 汪碧寒皱起了眉头,盯着老顽童看了一会儿道:“老顽童,你没回答我的话,怎么倒来搬起我的酒来,你便是这样子遵守江湖规矩的么?”老顽童咦的一声道:“我没告诉你么,你问什么来?” 汪碧寒只气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但她见那老顽童一派天真,不似是撒谎使诈之人,便耐着性子道:“我刚才问你和魔衣王子是什么关系,现下你听情了么?” 老顽童急忙点头道:“听清听清,听得再请楚也没有了。”说完了把身上穿的衣服抖了抖道:“魔衣王子么,便是我老顽童周伯通…” 汪碧寒脸一寒道:“这么半天你这是消遣我么?”说完了阴着脸向左右一摆头。 她身旁的两个老者立即跨上一步,同时出掌向老顽童拍去。 老顽童见那两人掌势来得凶猛之极,他刚才与致虚子相斗已是损耗了大半内力,此际尚未恢复,哪敢硬接那两个老者的掌力,危急间向后一跃避开了。 但是这退竟是没有逃出那二位老者的掌力攻击范围,刚一站得稳身体,那两个老者的掌力已是扑了过来,尚未及体,一股极热的热力已是烤得他甚为难受。 没等那炽热之极的掌力及体,老顽童又是跃了起来,如此这般的连跃了三次,方始脱出了那两个老者的掌力。 那两个老者并不追赶,又回到了汪碧寒的左右站定了,把老顽童远远地扔在那里。 周暮渝见过魔衣王子,自是知道老顽童绝非真正的魔衣王子,但她总是向着爸爸的,尽管这爸爸让她有些抬不起头来。她冲那汪碧寒道:“怎么说好要他回答你的问题,你们不给酒喝也就罢了.怎么竟然动起手来,仰仗你们人多么?” 汪碧寒哼了一声道:“我只道你爸爸一派天真,当真如孩童一般的会问出一句实话出来,却不料他竟然拿话来消遣我,难道我身为青衣帮的帮主,那魔衣王子杀死我数十百名帮众,我连他是不是一个老头子都不知道的么?” 老顽童惊悟之余走上前来道:“我那徒儿行事看中是有些道理,大大地有理,你适才说那魔衣王子杀了你们效十百名帮众,我看杀得不多,须得再要多杀一些才好。” 汪碧寒道:“我们青衣帮又没有惹到你,你为何这般消遣我们又这般的痛恨我们,你道我不敢杀你么?” 这句话冰冷之极,将周暮渝直是吓得冷汗直冒。哪知老顽童却道:“谁说你们青衣帮没惹着我了,你们三番五次的找我打架,还没惹到我么?你们问我话不待我说完了就不问青红皂白的上来发掌打我,难道还不该叫我的徒儿多杀一些你们的帮众替我出口恶气么?” 汪碧寒听得老顽童的一番活,好似中间尚有一些问题不明,毕竟是一帮之主,行事比之一般江湖豪士谨慎得多了,问道:“你说你刚才那句话没说完么,那么现下我再问你,你把话可要说完了,你和那魔衣王子是什么关系?” 老顽童道:“你须得告诉你的两个打手小狗不得乱咬我才能把话说完,否则我说到一半他们便把那极臭极臭的烧火棍掌法向我身上乱打,我岂不又变成了消遣你了么?” 汪碧寒耐着性子道:“这次他们自不会动手打你,你说吧。” 老顽童这时才缓缓说道:“你这几句话还象是人话,叫我老顽童心地里受用多啦。那魔衣王子么?便是我老顽童周伯通——的徒儿。” 总算那两个老者叫他把话说完了,但汪碧寒一听,仍是寒意满面的道:“你说完了么?” 老顽童道:“说完了,你可是一帮之主,说话要算数的,不能说话不算数,说给我老顽童酒喝却又不给。” 汪碧寒道:“你说的话我不相信,因此我不能给你酒喝,你须得说出一些魔衣王子的相貌特点,武功路数出来,我们方始相信你的话是真的,倘若说不出来,我们也犯不上给那些欺骗我们的人酒喝。好酒待友,你活了一把年纪,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老顽童道:“咦,这是你说话不算数了,简直是太也不算数之至,你适才说要问我一句话,现下我已告诉了你,怎地却还要我说出那些什么的相貌特点,武功路数,我老顽童纵是武功高强,如雷贯耳,久闻大名,也不能一句话便把我徒儿的这些全说出来。不是不能全说出来,便是一半也说不出来,一丁点儿也说不出来。” 汪碧寒道:“你若说是别的什么关系,我自是不会这般问你,现下你说他是你的徒儿,那么我自然要问得仔细一些,方能相信你的话是真的。” 老顽童道:“我自是不会将徒儿的相貌特点武功路数告诉你,他杀了你们的数十百名帮众你们打他不过,想从我这里问明了他的武功路数好打他、你道我老顽童不知道么?我便是非得告诉你们他的武功家数,你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老顽童调教出来的徒儿那自是非同小可,非同大可,简直是非同大可之极,你们当然是打他不过的。” 汪碧寒听老顽童这么胡辩一通,仔细想来、也觉得有些道理,但是终觉就这样的让他把酒拿去喝了,他日若是得知这是受了这老顽童的欺骗,终是于青衣帮的名声有损。想要一日拒绝,又觉自己先前已经把话说了出去,总要想个法儿补救一下方好。 汪碧寒这里苦恩,那致虚子接口道:“老顽童,你有本事便把那酒从他们手中抢过来,我老道也陪着你喝,没本事就不要嘴馋肚馋的,怎么在这里罗嗦地讲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 老顽童道:“麻杆儿,你有本事就把那酒抢过来,我老顽童也陪着你喝,没本事就不要乱放臭屁…… 致虚子看了那守在汪碧寒身旁的两个老者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抢不出来,刚才我说的话就算是我放屁便了。 老顽童哈哈大笑道:“好臭好臭,麻秤儿放屁好臭,简直是有些臭不可闻。” 致虚子听了并不生气,只是微微地一笑。 汪碧寒听了他二人的说话,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对老顽童说道:“老顽童,我不能说话不算,也不能身为一帮之主,让人家说骗就骗。现在呢,咱们两个人都是不肯让步,总不能这么站着等到天黑。你看这样好不好,让我的左卫和右卫守着这五坛酒,你只要能够从他们两人手中抱得一坛出去,其它的四坛我也都一并的送给你,但若你抱不出去,那也只能怪你自己倒霉,没有喝这美酒的口福,却怪不得我说话不算数。行么?” 老顽童心下颇费踌躇,若在平时,他自可一试,他是绝不会在任何情形之下认输的。眼下却是有些胆虚.一来他的内力没有完全恢复,同那两个老人相斗,实无胜利的把握,二来他也已领教过这两个老人的招式和内力,纵是一个与自己相斗,已然没有必胜的把握,如若两人同时出乎,那自己定是必败无疑。 当下众人都是将目光盯紧了老顽童,谁也没有注意到场内已是多了一人。 但青衣帮中的青衣帮众已将来人认了出来,不自禁地在下面嚷了起来,嗡嗡之声不绝。 老面童正欲张口认输,不要那酒了,猛然之间一个响亮之极的声音道:“师父想喝他的酒么,我去给你取来便是!”说完径直向那五坛美酒直走过去。 这下场中立时乱了,众青衣帮众再也忍耐不住,纷纷叫道:“魔衣王子,当真是魔衣王子!” 周暮渝惊叫了一声,显得欢喜之极,纵起身来便欲扑到那人身上去。但止住了。 汪碧寒却如进入梦境一般眼神痴痴地盯紧了来人,再也挪不开去。 周伯通亦是欢声叫道:“好徒儿,乖徒儿,快抉,快快,给师父把那几坛美酒搬来,叫我们痛痛快侠地喝一场!” 只有三个人对来人无动于衷,那是致虚子和左卫右卫。 来人正是正宗的魔衣王子杨思忘。 只见他仍是那般的身穿魔衣,背插长剑,只是背上多了两根巨大无比的羽毛。 思忘人瘦了许多,脸上却是更多了几分英俊,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眼眉好似更加浓了,眼神亦是更加亮了,好似燃烧的两团漆黑的火焰一般。他的嘴角上更是多了几分刚毅,脸上似是浮现一层淡谈的哀愁。 汪碧寒目光一直痴痴地看着他,直到他走到近前,身子竟是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口中喃喃地道:“当真是你么,当真是你么,你怎么变得愈发地漂亮了呢……” 思忘好似并没有看见汪碧寒一般,不同她打招呼也不抬眼看她,只是走到酒坛跟前伸手就拿。 左右卫同时出掌向思忘拍去。 思忘竟是头也不抬地依然弯腰拿那坛酒。眼见那左右卫的掌就要拍到了思忘的身上,猛地里思忘左手托着那坛美酒,右手轻轻挥了出去,一点声息也无地将那坛美酒搬了回来,那左右卫凶猛之极的火焰掌力居然被他在那轻轻一挥之间便化于无形。 第十五章 有情时假作无情 思忘左手托着那坛美酒,右手轻轻地一挥,众人眼见那右卫右卫的手掌好似已拍到了思忘的身上,但思忘这一下挥手,并无掌力相交之声,好似是没有任何响声,便已是将那左卫右卫凶猛之极的火焰掌力化于无形,若无其事地捧着那坛美酒走到了老顽童的面前。 老顽童顿时喜出望外,哈哈大笑:“好徒儿乖徒儿好乖徒儿,不愧是我老顽童调教出来的又好又乖的徒儿,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酒拿了过来.麻杆儿,你服气了么,你有这么好的徒儿么,咱俩差不多,但老顽童的徒儿比你强,比来比去的还是你输了,你一输再输,定然是输不可胜,简直是输不可胜之至!”他心下高兴.禁不住地乱说起来。 思忘将那坛美酒刚递到老顽童手上,猛听见嗡的一声,悦耳之极,老顽童一听之下脸色突变。 思忘已是觉出有暗器袭到,猛地挥掌向外一拍,身子便即跟着转了过来。 这时一件奇怪之极的事情发生了,但见在思忘惊世骇俗的掌力阻挡之下,那枚激射而至的银珠在空中闪闪发光地转着,响着,却似是被定在了空中一般即不前进后退,也不落下地悬在了那里。 众人都睁大了惊呆的眼睛看着,便是周伯通和致虚子也是一般的惊奇万分,作声不得。 周暮渝已是拍掌大叫起来,连说好玩。 白面老者嗡地一声又将手中的金珠射了出去,直奔向悬在空中的银珠,两珠在空中一撞,众人但听得刺耳之极的一声巨响,睁眼看时,那枚金珠不知何故已被炸成了无数的碎片,飞散开去,银珠却仍是那般的悬在空中。 这一下老顽童和致虚子都是万万地没有想到,禁不住同时惊奇万分地嚷了一声。接着同时把脸扭向恩忘看着。 纵是他们两人都有近百多年的内力修为,要象思忘这般的把内力逼入暗器,使暗器炸开别的暗器,也是万万的做不到。而思忘不但做到了,更使得那银珠动也不动地悬在空中半响不落,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托着一般。这真是惊世骏俗之极,纵是老顽童能够使发出的暗器突然转向,也做不到思忘这种程度,周暮渝欢喜之极地看着。 汪碧寒此时亦好似从痴迷状态之中醒了过来,亦是充满好奇地看着那悬在空中的银珠。 左卫右卫此时再也想不出别的更为高明的手段来对付眼前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年,如见鬼魅般地看着思忘,却好似忘了那悬在空中的银珠和已被炸开的金珠。 那银珠终于开始慢慢下落,思忘抽出背上长剑一挥,那银珠便被斩开了落在地上。 老顽童手一抄,已是将半片银珠抄在手里,衣袖一挥,又将另外半片银殊挥向了思忘,思忘伸手接了,却不解地看向老顽童,不知他要玩什么把戏。 老顽童哈哈笑道:“多谢多谢,这下酒盅也是有了,好徒儿,乖徒儿,好乖的徒儿,咱们便来坐下喝酒。”说着竟是盘腿席地而坐,手一扣,已打开了酒封,将那中空的半枚银珠向那酒坛中一舀.仰起脖来呼的一曰喝了下去。 思忘看看手中的半枚中空的银珠,当真是有着酒盅的一般,孩儿心性发作,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也是哈哈一笑,盘膝坐在地上,师徒两人你舀一盅我舀一盅地喝了起来。 倾刻之间,青衣帮众人和在场的所有人等都齐把目光盯在了这身穿魔衣的一者一少身上,这一个老顽童一个少顽童却是自顾自地只顾喝酒开怀,浑没将那众人放在眼内,转眼之间一坛美酒便已喝下去一半了。 老顽童对那致虚子道:“麻秆儿。你还不服气么,你有我这般出色的好徒儿么,你还不赶快认输么?” 那致虚子看了一眼思忘,又看了一眼老顽童,心下当真对老顽童有如此徒儿羡慕之极,乃开声说道:“老顽童,算是我输了,你今日却是全靠了徒儿争回脸面,他日待我调教得徒儿出来,咱们再行比过,今日相聚,当真是叫我老道士大开眼界啦……”说完了这番话,竟是连告别也不向那青衣帮帮主汪碧寒告别,一溜烟地去了,倾刻之间已是踪迹杏然。 致虚子虽是今日遁去,但他确是并非在武功上输与老顽童,而是当真的只因老顽童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好徒儿。他从此在江湖上到处寻找可做好徒儿的上等佳苗,但终是不遇,虽然也曾见过几个不错的孩子,但想到思忘的功力就不禁泄气,觉得纵是将余生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在那些孩儿身上,那些孩儿将来也绝非思忘敌手。在心灰意冷之中,机缘巧合,他遇到了兄弟二人,突发奇想,觉得将武功传了两人,他二人将来联手或者胜得那杨思忘,于是便将武功尽数传了他二人。这二人便是后来名动江湖的玄冥二老了。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汪碧寒见那致虚子遁去,竟是轻轻地舒了一曰长气。 周暮渝亦是舒了一口气,把眼向场内瞧去,见老顽童与少顽童喝得开心,那老顽童已是将酒坛捧了起来,对着坛口大口大口地喝着。 思忘见那坛酒倾刻之间便被老顽童喝完了,也不见他如何做势,身子猛然之间凌空飘了起来,倾刻已是飘起了三丈余高,向那四个酒坛平平飞去。 这一下只把众人惊得睁大了眼睛,半点声息也发不出来,如见鬼魅一般地盯着空中飞翔的杨思忘。 思忘飞到了那左卫右卫的上空,突伸有掌向下拍去,左卫右卫慌忙之间四掌齐出,但仍是觉得对方的掌力太过强猛,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得他们气也喘不过来,须刻之间便要毙于这鬼魅一般怪异的少顽童掌下。想起毕生修为,一生难逢敌手。 不料今日连对手的名字都不知道便要稀里糊涂地死了,禁不住心下一阵伤感,脸上亦是现出悲哀之极的神色来。 思忘自服食巨雕赠送的阳阳气血双珠之后,没有与人动过手,今日见那左卫右卫武功了得,本欲击他二人一掌试试,不料掌到中途,忽见他二人脸若死灰现出悲哀之极的神色来,一瞥眼间见汪碧寒亦是十分关切地看着自己,忙把掌力向旁一侧,跟着左手一抚。 众人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地下摆放四坛美酒的地方,已被击出了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那四坛美酒却不知何故,平平地飞了起来,齐向那老面童飘去。跟在那四坛美酒后面,思忘亦是飘了回来。 老顽童先是一惊,挣大了眼睛看那被思忘掌力炸出的大坑,接着把那四坛美酒尽数接了,抱在怀里,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思忘见老顽童只把掌向前一推一翻便接住了自己那四坛美酒,心下也甚是佩服。 那边左卫和右卫及青衣帮的帮众看着地下的大坑,直是觉得自已是做梦。左卫右卫当然知道这一掌若是不被思忘拔开击在地上面是击在他们二人身上,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当下只是摇着头,好似不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掌力一般。 汪碧寒却没有那般的只盯着那个丈许深的大坑出神,她虽觉得思忘的掌力惊世骇俗之极,但仍是始终把目光盯在思忘身上,好似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不足为怪的一般。 思忘又已盘膝坐在地上,与老顽童各捧着一坛洒对着喝起来。老顽童喝了一回,看着汪碧寒哈哈笑道:“汪帮主,我老顽童今天可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美酒,多谢多谢,你不过来一同喝上几杯么?” 还没等那汪碧寒回答,局暮渝已是跳了过来,口中叫道:“爸爸喝酒,我来陪你!”径自坐到了思忘身旁,将思忘半个银珠拿了,伸拿拍开了一坛酒,也是舀着喝了起来,周伯通大乐,口中只是好徒儿乖徒儿,好女儿乖女儿宝贝女儿的叫个不休。 汪碧寒以一帮之主的身份,自是不便在众多帮众面前与他二人一同饮酒,但此刻见那周暮渝竟是坐到了思忘身旁。不知怎地,觉得心上被谁刺了一针,甚是难过。 初见思忘之时,她惊喜万分地只是盯着他看,她万万没有想到当真会在这里碰到他,因此一见之下,心上除了惊喜,好似是什么都没有了。待得发觉思忘竟是连看也不抬眼看她,伤心之余猛地想起了有琴闻樱。可是四下寻了半天,竟是没有有琴闻樱的影子,当下心中又是欢喜兴奋又是奇怪,眼睛盯着看思忘胡闹饮酒,心中却在盘算何以他们两人不在一起。 从思忘悲愁的神情之中似乎可以判断,定是两个人已然分手了,可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二人何以分手。 但纵是想不明白他二人因何分手,此刻只有思忘一个却是千真方确的,她心下只是想着待会如何向思忘诉说别来相思。 哪料到思忘仍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顾着饮酒。 这也罢了,却不料又杀出一个周暮渝来,神色之间对思忘似是极为亲热。 这一切只把一个女帮主的心搅得乱糟糟的一团。 其实思忘对周暮渝半点亲热的表示也没有,同对她的态度是一般无二的,只是周暮渝对思忘单方面亲热而已。但汪碧寒从旁看了,却分辨不出是谁对谁表示亲热,心下甚是难过。 周暮渝用思忘那半枚银殊做酒杯,也不管自己平时是从不饮酒的,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并且喝得很响。 老顽童见女儿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洒,又听得她叫自己爸爸,要陪着自己喝酒,当真是开心之极,哈哈笑着又对汪碧寒道:“小姑娘,你也不用摆那帮主架子,快快的过来喝酒吧,好酒,好酒,当真是好酒,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 这三个人竞是比着在那里干喝,直把汪碧寒看得直是皱眉。 但她心念恩忘,又不忍就这样离去,于是开口道:“老顽童,酒是好酒、只是没有那同样好的下酒的莱,好酒只怕也喝不出什么好味儿来,我请你们师徒父女三人到前面不远的庄上去喝酒,另外备得有上好的佳肴,不知你们肯不肯给我面子?” 老顽童一听登时跳了起来,连声称道:“妙极妙极,此计大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好徒儿乖女儿,咱们……”猛然间他看到思忘的脸色甚为不悦,急忙改口,摇手道:“不去不去,我们在这里喝酒,自是清静自在得多啦,到那庄上去只怕又闷又吵,好酒也喝不出好味几来。”也难得老顽童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一百多岁了,今日第一次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这全是因为今日思忘大大地为他争回了面子。 思忘见老顽童倾刻之间改口,甚觉奇怪,拾眼看他,见他也是正自看向自己,心下明白他已瞧出自己脸色,不觉地甚觉宽慰,脸色登时和缓了许多。叫道:“师父说得好,咱们喝酒。” 老顽童见思忘听了自己后面的话之后果然喜上脸色,立时大乐,觉得没有下酒的佳看也能克服了,立即捧起酒坛大喝特喝起来。 汪碧寒听了思忘的话,不觉地心中难过,悠悠地道:“你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我么?”声音略含忧伤,却是娇媚之极。 思忘听了这句话,不觉地心中一动,便欲回头看她,但终是忍住了没有回头,只是自觉不自觉地己然放下了酒坛,僵在那里。 老顽童不知汪碧寒这句话乃是冲着思忘说的,以为她又是对着自己说,猛喝了两口酒放下酒坛道:“不给不给,做生意须得公平交易。我老顽童虽不是什么帮主洞主,教主岛主,但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不是大有来头,是大大地有些来头的人物,如雷贯耳,名动江湖,号称天下五绝之首,那自是比之帮主、洞主、教主、岛主的更加非同小可一些,不是非同小可,是非同大可一些,简直有点非同大可之极。以我老顽童如此非同大可之极的人物,这般的三番五次,七番八次地邀请你一个区区非同小可的青衣帮帮主喝酒,你都不给我面子,我老顽童如此的非同大可,那也自然是不给你面子。” 这么长的一番话,也难得他能乱七八糟地居然说得清楚,思忘不自禁地暗中佩服老顽童确实胡闹得有经验,有水平。 虽是这么长的一番话,中心意思老顽童说得明白,汪碧寒亦是听得明自了,那就是不在这里陪他们干喝,自是难以请得动他们。 汪碧寒一时之间难以自决,怔在那里,看着老顽童三人。 青衣帮众顿时之间鸦雀无声。 思忘亦是停住了不再喝酒,他虽然背向着汪碧寒,但他的背上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静静地看着。 汪碧寒已然觉出思忘在用那看不见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不自禁地脸红了,身上也热了起来。 这时那跌在地上一直躺着不知是昏是醒的向智开爬起身来,向场中看着,目光中充满了诡诈。 周暮渝好似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这个青衣帮的帮主亦是爱着这个魔衣王子,但她定然是因为什么事情有些身不由巳。猜到了这点之后,局暮渝忽然大着胆子当着老顽童及青衣帮众帮主等人之面,在思忘的脸上亲了一口。 思忘一下于呆住了。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老顽童比之其它的人呆得更基一些。 周暮渝在思忘的脸上亲完了,大声说道:“还是我好,自由自在,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想亲淮就亲谁,不用那般的赡前顾后,踌躇难决,那般的感情不是假的便是折磨人的,有还不如没有,半点意思也无!”说完了自娱自乐地将手中的一杯酒一曰喝了。 汪碧寒听了周暮渝的话,心中一动,再也不去多想,竟是款款地向那席地而坐的喝酒的三人走去。 这一下青衣帮的帮众都是惊讶之极地睁大了眼睛。 那左卫右卫也是甚为诧异,互相看了一眼,向前跟了几步,觉得这般的跟过去终是大失身份,便即不远不近地站住了。 老顽童原只是喝酒喝得高兴了,没话找话地说了开心,并没要邀请汪碧寒喝酒的意思。 现下看见汪碧寒当真款款地走了过来,却是有些呆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周暮渝料不到自己的一番话竟是激得那汪碧寒走了过来,心下顿即好生后悔。 思忘仍是那般的一动不动地僵坐着,但他实际上是在用全部的神经感觉着她的存在,欢迎着她的到来。 汪碧寒走到了三人跟前,在思忘的另一侧坐下了,向老顽童道:“你的酒杯借我一用,好么?” 老顽童忙不选地把那半枚银珠检了起来.用手擦了又擦,然后送了给她。 汪碧寒微微一笑,浑不介意地将那酒杯接了过来,亦是伸掌拍开了那最后的一坛酒。伸手向里面满满地舀了一杯出来,双手捧到了思忘面前道:“公子,为了我们再次见面,这杯酒我敬你,你肯喝么?” 这几句话把在场的诸人都听得心下一颤,便是周暮渝也是心下一动,觉得自己的希望渺茫之极,定然是与这女人中的女人无法相比的。 思忘更是心中一霞,再也不好沉默不语,口中说道:“谢谢帮主!”把那杯酒接过来喝了,却仍是不肯抬起眼来看她。 那边的向智开见到如此情景.轻哼了一声,竟是头也不回地瞒珊而去。 汪碧寒又向那酒坛中舀了一杯酒,在众目暌暌之下一饮而尽。 她的这番心思那是再也明显不过的,她见那周暮渝先过去抢了思忘的杯子来喝酒,心下已然颇为不是滋味,待得她走到他们之中喝酒之时就非得用那老顽童的酒杯不可了,她心下自不愿意。一边慢慢地走到三人眼前,一边已是想好了主意,于是就将那第一杯酒敬了思忘,这样她也就变成了使用思忘喝过酒的酒杯了。 汪碧寒钦了一杯又是一杯,一连地饮了十几杯,脸色更加潮红了,忽然停杯不饮,对思忘道:“公子,你的有琴蛆姐呢? 为什么她不在你身边照顾你,叫你孤伶伶地一个人在外面走?难道你们没有回到古墓去看你的父亲母亲和妹妹么?你的亲母亲和妹妹他们可好么?” 她的这一连串的问话.叫思忘觉得又是亲切慈爱,又是无法回答。 自从知道了自己并非是神雕大侠扬过的儿子,而是一个已经故去的原青衣帮帮主琴文同的儿于以后,思忘的心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心中觉得无限地孤寂,他需要他的最为贴心的亲人有琴闻樱,但是恰洽就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明不白地离他而去,从古墓出来之后,他多方探问,竟是一点她的踪迹消息都没有。匆匆地一个多月逝去了,他人也变了许多,他强烈地预感着.可能今生今世将永远失去她了,于是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准备先到少林夺去找那无色掸师,再到昆仑山去找自己的毋亲。这两极心愿一了,就带着母亲到一个亦是荒无人烟的地方隐居起来,终生好好地照颐母亲。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汪碧寒,更没有想到在碰上汪碧寒的同时会碰上这个黄衫少女。后来从他们之间的对话之中知道了黄衫少女叫周暮渝,竟然便是老顽童周伯通的女儿,不禁心下更为惊异,暗叹造化弄人,不知如何应付这两个对自己颇为垂青的女人,只得低了头谁也不理,谁也不去看。 但他心下却在咚咚地跳着,那晚童家庄中周暮渝点了自己穴道之后,向她敞开少女胸怀的那一幕情景犹自历历在目,此际想来,好似还能体会到少女的体温和皮肤的感觉。 但是偏偏地他碰到的两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大胆的,敢于直言不讳,虽然表现的方式不同,内容却是一般无二的。汪碧寒让他一见之下就异常激动,不由自主她想看她,想看她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但是当此局面之下,他只能默默地忍住。 如果四人只是这般坐着,那思忘或许会一直沉默着,谁也不看她们,直到最后。 但汪碧寒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非要他正视现实不可,当下把这样的几个问题用十分温柔关切的口吻问了出来。她知道这样的问话能触动他,让他必须抬头看她或是必须回答。 思忘推头看了汪碧寒一眼。但只是看了这一眼,他的目光便被她胶住了一般再也挪不开了。他的整个内心都沫浴在她的无所隐藏的爱意之中,他在这几十天中所结下的孤独的坚冰在她的阳光映照之下在开始慢慢融化。他忽然感觉到不知为什么,他伯她,怕她把自己的孤独全部打碎,把自己的全部都融比友爱里、汪碧寒仍是那般的盯视着恩忘,与在铁牢中看他的目光无二,那是一种女性的目光,不但娇媚之极而且隐含着无尽的许诺,让人看了心灵非得承受极大的震撼不可。 思忘此刻的心灵即承受着这种极大的震撼.但他在设法逃避,终于他低下了头道:“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周暮渝道:“爸爸,你的徒儿好象不太高兴了,他这样孤伶伶地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多可怜,我们让他一起回百花谷去吧。” 老顽童虽是胡闹透顶,但于男女间事却是绝非一无所知.他已看出思忘好似有点喜欢这个青衣帮帮主,但他更是已看出了女儿有点喜欢这个徒儿。这下他的心中登时乱了;听得女儿这么样的问自己,竟是不如何回答的好,因为他更知道思忘同有琴闻樱是冰冻三尺,已非一日之寒了。 老顽童呼地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地上空来走去的,不知说什么好,但他忽然觉得这事应该问问思忘,便道:“思忘孩儿,你愿意同我一起回那百花谷去吗!”这个胡闹一世的老人今日这句话只怕是一生中最为严肃认真的一句话了。 思忘抬眼看了一眼周暮渝,见她那般天真直率地盯看着自己,显是极希望自己到百获谷去的。但有琴闻樱和汪碧寒两人之中,不论是谁在思忘的心中都比这黄杉少女地位更重一些,他自是不会因为她而到百花谷去。 让他为难的是老顽童。 老顽童同他相处日久,已然生出极深的感情,他们虽然调笑胡闹,但内心这份情感卸是相互了解的。今日老顽童这样严肃认真地问自己,实在是情急之下的真情流露。 思忘思索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抬眼向老顽童道:“师父,我还有两件大事要办,待我办完了这两件大事,定然去百花谷看你们。” 汪碧寒听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似一块大石落地了一般。 思忘抢眼看她,她竟是顽皮地向思忘撇了一下嘴。满脸却流露出幸福的神色来,好似这一架,她已然打得赢了。 老顽童听得思忘言道还有两件大事情要办,登时来了精神,道:“好徒儿,乖徒儿,你有哪两件事情要办,快说来叫师父听一听,是不是十分有趣好玩的事情?” 思忘道:“也没什么有趣好玩的事情,我要到少林寺去,找那无色和尚报仇!” 老顽童一听,立刻跳了起来道:“有趣有趣,那些和尚秃驴,当真该杀,要杀得一个不剩才好,免得他们活着多生事端,惹得人家情郎前去报仇,把人家女孩儿抛下了愁眉苦脸,惹得人家徒儿前去报仇,叫人家的师父大是开心,你那第二件事是什么?是不是要去昆仑山什么的好玩的地方?” 思忘大奇,挣大了眼睛问道:“嚏,你怎么知道?” 老顽童一怔,接着便双手乱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我知道,我是猜出来的,我猜我老顽童调教出来的徒儿不但要武功高强一些,非同大可一些,深不可测如雷贯耳一些,定然也要象我老顽童一些。我老顽童贪玩成性自由自在,我调教出来的徒儿自然也是不但能够到少林寺去找那些和尚秃驴报仇,更能够到昆仑山这样好玩的地方去玩上一玩,我猜得怎么样?” 思忘心下暗暗奇怪,但见老顽童一派天真,因此并没有细思。他点头道:“我是要去昆仑山,但不是去玩。” 老顽童道:“妙极,妙极,我老顽童料事如神,料徒如神,果然一猜就中。” 汪碧寒却是一直盯着老顽童。 老顽童又问道:“你到那昆仑山去什么时候走?现在么?”神色之间有点急不可耐,但仍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捧起酒坛来喝了一日酒。 思忘这:“我要到少林寺去找那无色和尚报了杀父之仇,在后才能到昆仑山去。” 汪碧寒惊闷:“怎么?那无色和尚听说跟你爸爸相交甚是投缘,怎么他会杀了你爸爸?” 恩忘奇怪地看着汪碧寒,闷道:“无色和尚与我爸爸投缘,你怎么知道?” 汪碧寒道:“我听爹爹说起的,绝然不会错,在十五年前的襄阳英雄大会上,你爸爸为了给那郭襄女侠过生日,几乎调动了整个武林的奇人能士,那无色也知道了,送了一对铁罗汉给郭襄,后来铁罗汉被郭襄女侠送给了当今武当山的张三丰,张三丰的武功虽说高明之极,却都是从这对铁罗汉扎的根基。” 思忘愈听愈奇,问道:“郭襄?张三丰?这两个人都是甚么人?” 思忘这么问一点也不奇怪,他只道汪碧寒说的是琴文同认识这两个人。其实汪碧寒说的乃是神展大侠杨过。 杨过自居古墓之后便绝迹江湖,他曾给思忘讲过许多的武林人物,但张三丰和郭襄却从来没有讲过。那张三丰其实便是张君宝,是觉远大师的弟子,那日在山上觉远背诵九阴真经坐化升天,郭裹,张君宝和无色掸师各听其半,后来武学都是各自有一番修为。张君宝后来仰天长笑,遂开一代武术流源之先河,立一代宗师,创立了武当派。他潜心武学十几年,裹阳沦陷之后开始涉足江湖,但已改名叫张三丰。 郭襄却是因为对杨过一往情深,杨过与小龙女在古墓之中恩爱相伴;自是不便对思忘提及到她。 只因了这些原因,思忘对张三丰与郭襄竟然都是一无所知。 汪碧寒听得思忘如此问,便道:“张三丰便是张君宝,是觉远大师的弟子,被逐出少林寺之后隐在武当山潜心武学,后来涉足江湖,也是近两年的事。听说他与人动手从不不先进招,却也是从来没有败过,好多江湖中成名的大魔头,都在他手下大败而逃,也不知他的武功是从何处得来的,叫人根本摸不清脉络。听说你爸爸神雕大侠杨过曾指点过他三招武艺,那是在华山路顶上,当时迫于形式,你爸爸以大侠的身份不便动手,但是只指点了那张君宝张三丰三招,便把那敌手打得动弹不得。” 汪碧寒说到这里.被老顽童打断了,她便微笑着喝了一杯酒,用幸福而满怀深情的眼睛看着思忘,思忘那种全神贯注听她说话的神情,叫她觉得满足。 老顽童道:“是是,小姑娘汪帮主说得对极,我当时也在场的。当时我们也都是以大侠的身份不便动手。我们比起你爸爸杨过小兄弟来,更是大侠一些,更是如雷贯耳一些,便是教那张君宝小孩儿三招也是觉得不好意思,甚为不便,便由你爸爸杨过以大侠中小侠的身份教了那小孩儿三招,于是便把那尹克西打得屁滚尿流大败而逃。” 汪碧寒听老顽童说完了,便继续说道:“那郭襄女侠是郭靖太侠和黄蓉女侠的女儿,听说襄阳沦陷之时只有她因为不在襄阳而活了下来,郭靖大侠和黄蓉女侠却是都丧生在蒙古军士的乱箭之下。” 思忘已然听得明白了。他在心中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的爸爸不是杨过,而是青衣帮的原帮主琴文同。猛地一下子想起来,暗怪昏己糊涂,便向汪碧寒道:“你是青衣帮的第几任帮主?” 汪碧寒一怔,奇怪地反问:“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思忘看着她的眼睛:“告诉我,我要知道。” 沃碧寒回头看了一眼仍在身后站着的左卫右卫和青衣帮帮众。远处的商旅们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思忘道:“如果不便,便不要说了。”言下竟然是极为失望。 汪碧寒不忍让他失望,但显然如若告诉他也是与青衣帮的帮规有忌,踌躇良久、终自说道:“我是第九任。前四任都是男帮主,从第五任便都是女榜主了。非是我德才武功有甚过人处,青衣帮的帮主实在是有些身不由已的……”说到此处,脸上现出一股悲戚之色。 思忘心下觉得奇怪,但看见她脸上的神色,竟是情不自禁地心下激动,想要上前抱住她安慰她。他强自压下心中对她的这份情感,正欲再问,却被老顽童打断了。 老顽童道:“没意思,不好玩,当了帮主还是身不由己,那岂不是和不做帮主一样的么,简直连不做帮主也还不如,大有不如,象我老顽童这样什么也不做,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也不用这两个老儿跟□虫一样地烦着,岂不是大大地自在,强于你做帮主的百倍千倍么?” 那两个左卫右卫距离不远,自是听到了老顽童的这番话,他们看到老顽童比之自己大出了不说五十岁,三十岁是足有的,却在那里喝酒骂自己是老儿,心中大是气愤,却是也只有于瞪眼睛。 江碧寒道:“前辈自是比我自在得多啦。”说完了看一眼恩忘,又看了一眼周暮渝。 思忘接口问道:“青衣帮的前四任帮主都姓什么?”言语中显得已是有些急迫。 汪碧寒先前踌躇,现下既已说了,也就不再犹豫,听思忘这样问了,便顺口答道: “琴、向、汪、杨,这是前四任帮主曲姓氏,也是所有帮主的姓氏…… 思忘的呼吸更是急促起来,问道:“琴向汪杨四帮主,都是因为什么退任不做帮主的,你知道么?” 汪碧寒已看出思忘神色有异,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与青衣帮的帮主会有什么关系,听得他问了,仍是说道:“琴帮主是因为被仇家所杀,其它的三位帮主却是受年限所制,到年即让位的。” 思忘终于听到了他所要听到的内容,虽是心中早有准备,仍是微微一醒,半晌不语。 汪碧寒见他不再问了,仍是那般痴情看着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似某种担忧的事情终于过去了。 思忘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心中不甚踏实,问道:“你知道那琴帮主是因为什么被仇家所杀么?” 汪碧寒的脸色又端整了一些,道:“传说是被一个僧人用掌打死的,但究是什么僧人终是没有查得清楚,……”她想说什么,但仍是顿住了。 思忘已看出她想说什么又顿住的神情,追问道:“你们为何不问问他的家人?或许他的家人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汪碧寒脸色突变,她盯着看了思忘半晌,见思忘仍是那般莫测高深地看着自己,脸色终于由严肃转为一种戒备,最后又变为先前的柔和。她岔开话题道:“我们青衣帮的事情乱得很,我今日来跟你们喝酒,原想听你们讲一些奇闻怪事的,却不料谈起我们青衣帮的事情居然没完没了的。老顽童,你的武功不错,但你的徒儿好似青出于兰,不知你是如何教的?” 老顽童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道:“我的徒儿自是要比我强些.那样一代一代的传将下去,我老顽童的武功才能发扬光大。 如若我的徒儿不及我,我的徒孙不及我的徒儿,只怕传到后来定然是要受人欺负的,那可就有点不妙,大大的不妙啦。” 他听出汪碧寒并不是想问他如何授徒,而只是想说他的徒儿比他的武功还高,那么他老顽童这师尊的地位只怕要受人怀疑,是以如此说。 其实要他说如何授徒,他是说不来的。因为那时他教思忘功夫,纯是交换性质,是他以武功招式换得思忘和有琴闻樱陪着他在那千魔洞中玩儿,并没有行那拜师之礼。如若现在思忘不承认是老顽童的徒儿,那老顽童也无法可想。 但思忘现在想的是父仇和救母。 他站了起来,向老顽童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道:“师父,我要走了,待我办完了两件大事,再到百花谷去看你。”他说看你而不说看你老人家,老顽童听了反而高兴! 汪碧寒和周暮渝都是脸色一变,脸上现出极为忧伤和失落的神情来。 老顽童一下跳了起来道:“我跟你一同去,这样的事情老顽童做师父的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古语道:徒儿的事,就是师父的事,徒儿的仇就是师父的仇,师父的事,就是徒儿的事,师父的仇就是徒儿的仇,师父让徒儿去死,徒儿不得不死,徒儿让师父……反正古语说得非常的好,大大的好,那是十分的有理的,因此我自然要同你一起去找那些秃驴和尚们报仇,把他们的秃头剃得再秃一些。” 思忘道:“有师父和我同去,我自然十分高兴,只是我此去是报私仇,是遵母亲之命报仇,师父插手进来,只怕将来同母亲提起,让母亲不高兴。再者这位小妹仍是女子,如若师父同去,这位妹子也定然是一同去的.咱们分心照顾她,势必影响到咱们全力对付那些和尚。少林寺中不乏好手,但我孤身一人找那无色和尚报仇,别人没有干系.自也不会牵扯进来,如若他们群起而攻,那时我再来请师父帮我。” 老顽童只想凑热闹,又哪里会同他讲什么理啦,正欲插口分辨,周暮渝已是嚷开了: “我不用你们分心照顾我,不管爸爸去是不去,那少林寺我是定去的。”说完了向汪碧寒瞧了一眼。 汪碧寒知道她的意思,正欲开口说话,老顽童嚷开了:“对对,女儿不用我们分心照顾,我老顽童教出的徒儿非同大可,我老顽童生出的女儿自然也是非同一级,对付那些秃驴秃马的傻和尚,自然是轻面易举。反正不管别人去不去少林寺,我老顽童是定然要去的,我也不用你们照顾。”说完了学着他女儿,亦是向汪碧寒看了一眼。 汪碧寒道:“他少林寺的和尚多,我们青衣帮的高手也不少,少林寺我不但要去,我还要带同青衣帮中的高手一同去。他们既然得罪了扬公子,那就是得罪了我青衣帮,我不管哪个是真正的仇人,索性把少林寺踏平了事。”这番活让一个妙龄美貌之极的女子款款说来,使人听了不禁寒毛直竖。 老顽童和周暮渝自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思忘亦是觉得汪碧寒此举甚为不妥。 思忘向汪碧寒道:“汪姐姐,你们青衣帮的事情也不少,只要你约束帮中弟子不滥杀无辜,不抢民女,便是帮我啦,用不着这般的兴师动众。”言词恳切之极。 汪碧寒的眼睛直盯着思忘看着,声音似是有着无限的委屈道:“你叫我姐姐了么?你终于这么叫我了么?你有琴姐姐不在你身边,不管是因为什么不在你身边,我自然不会离开你,我会照顾你。我只要能够照顾你,天天看到你,做不做帮主都是无所谓的,反正……”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思忘听了这番话,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名的冲动,他想立即扑上去抱住她,告诉她有琴姐姐不告而别了,她可能这一生再也不会回来了,但他终是强自忍住了。 他看了看老顽童和周幕渝,最后又看了一眼汪碧寒,压低了声音道:“我走了。” 三人都是齐吃一惊,正要说什么,但见人影一闪,思忘已然不知去向。 这份轻身功夫便是老顽童亦是从所未见。三人登时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待得众人俱各散去了,思忘从一株高大茂密的杨树顶上纵下地来,看着地上已经喝得空空的五个酒坛,叹息了一声,缓缓向东南方向行去。 这日他来到了一个大镇,想到自已这身衣服实在是太也招路过市,使到路子里买了一身白色衣服,穿在身上,将那魔衣宝剑和巨雕羽毛裹了负在背上,打扮得倒象是一个赶考的书生。 这样又行了三天,到了河南境内,向人打听少林寺的所在,一路行去。 这日来到了文峪县境,天色将晚,他不愿再行,便想找一家酒店,喝上一顿酒睡下。 这文峪镇乃是个大镇,位处交通要地,北面山西,西临陕西,从西面来的商旅们大多要经过此镇,然后东去浴阳,一路向北向东行去,方可抵达大都。 恩忘来的这家酒馆,名叫八方酒馆,两边接着一副对联,上联是:东不管西不管酒馆;下联是:南也罢北也罢喝罢。思忘见那对联有趣,便即走了进去,找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叫了一斤牛肉一斤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这几日他不紧不慢地行来,实在是别有深意。他不愿抢着去到那少林寺去报仇。他已经有些厌倦了杀人。但这个无色和尚他是非杀不可的。因此他要赶着去杀他。但是他就象做一件极不愿做的事情一般一步一步的向前推着。 他为了他的母亲前去报仇。他父亲是个什么样子他根中不知道,他脑子中父亲的影子仍是杨过。这些日子以来,他想要让自己适应杨过不是他的父亲这个事实,但他实在是做不到。 但他的母亲却实实在在地替代了小龙女。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想着为父亲报完仇之后再到昆仑山去,同那大魔头决一死战,然后将母亲救出来。他好似看见母亲那万般慈爱地看着自己的目光。 他的心被他母亲的倍深深地打动了,因此他母亲要他替父亲报仇,他责无穷贷。 另方面他不想让青衣帮的帮众知道自己行踪,这么慢慢行去,那些人会赶在他的前面走到少林寺,待看到他没有到场,自然就会散去了。他本来可以赶到那些人的前面到少林寺去的。但他不愿意那样做,他要想一想,他是个生下来做什么事都要想一想的人。 他正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觉得周围有些怪异。抬眼向周围一看,不自禁地吃了一惊。 只见店中已是进来了好多的人,每几人一桌的占定了位置:但仍是有人不断地从外面进来,去占别的位置,看看这间饭店已是人员满满的,就要装不下了。一个不大的二搂放了十几张桌子,每个桌子坐满了八人,也不过能坐得百八十人,可是当真的,这个屋子现下已然进来了有百八十人。 最让思忘觉得奇怪的,还是这些人的相貌。 他们虽然都是穿着各异,但是每个人的脸上却是都布满了疤痕,甚为怖人。他们脸上的疤痕不是刀剑所伤,更不是生来就有的,那是奇怪之极的一种疤痕,思忘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些人脸上的疤痕何以这么怪异又这般的相似。 猛地恩忘心下一震,他曾听得杨过讲过,青海,西藏一带有一个教派,是极禁女色的,为了使自己不染女色,凡人此教派之人便必须先自毁容额。这样想着,心下不禁的一寒,这时店小二走到思忘边来道:“客宫,现下各桌已满,这是这些英雄侠士们包订的桌子,他们自然不会撵你走。但我们开店的却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若是再有他们的入来,还望客官绘我个面子。将这桌子腾出来,嘻嘻,实在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开店的也不容易……” 思忘不待他说完,已是掏了一锭银子出来放在桌上;说道:“待会儿他们再有人士来没坐的地方,我自然会让开。现在我要把酒喝完了,我们出门外的也不容易,对不住,对不住!” 那些疤面客人听得他二人对话,都一齐把目光投在他二人身上,看见思忘装束及一表非凡的品貌,都是一惊,竞自把目光盯在了他脸上再也不肯挪开。 思忘好奇心起,想要瞧瞧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以并不在意那些人看自己。他对那店小二这般说也只是说说而已。他自是知道那些人便是没有地方也会挤出地方来。不会来占他的地方。如果当真来占他的地方,他始开就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那些人齐都盯着看思忘,思忘也不以为意,仍是自顾自的喝自己的酒。 这时那些疤面人已是有人开始悄悄地议论起来,只听得一人说道:“这少年这般英俊,可惜是个书生。”另一个道:“是个书生便怎么,你学武有什么好结果了,还不是一个丑八怪的下场。”这句话说完了,场内竟自有好多人叹口气,又都把目光向思忘脸上瞧去。 这时楼梯上脚步声响,似是女子,脚步之声甚为轻柔细碎。 那些疤面人齐都把目光从恩忘脸上移开,向那楼梯上看去。 众人但觉眼前一亮,一个少女已是俏生生地走了上来。她二十左右的年纪,也是一身白衣,脸上是一种高贵之极的冷艳之美。目光夺人,在那里一站,目光扫视之下,众疤面人都是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那少女将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通,眉头微皱.最后竟是将目光落在思忘的险上定住了。 思忘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心中也是不由地一震,低下了头。 为了掩饰自己,他拿起杯来一饮而尽,接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忽然一般幽香传来,思忘抬头看去,不觉又是一怔。 那白衣少女已是走到了思忘的桌边坐了下来。 那店小二忙不迭跑上来,对思忘道:“客官请了,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之至。这是你的银子,一分不少,你到别家店去再行要过了酒菜罢。” 思忘觉得为难之极,若是来了一个疤面人,他自可找个理由坐下来,现下来的可是个妙龄少女。如若自己不走,必会令人多心小看了自己,当下虽觉极不情愿,也还是站起来。 没想到那少女道:“这位相公.你就坐在这里罢。”然后又转头向那店小二道:“你去罢,这位相公的酒钱,我也一并付了。” 那店小二忙不选地点头哈腰地去了,神色之间已是对思忘颇为恭敬起来。 思忘一时怔在那里、不知是走呢还是坐下的好。 那少女看出思忘的犹豫,微微一笑道:“你只管吃你的酒,不会有事的,先前你都坐在这里的,现下到要走么?” 思忘只好坐了下来,又斟了一回酒。猛地醒起那白衣少女的话来,‘先前你都坐在这里的,现下倒要走么?”这话中的含义似是在责怪自己,又好似是将自已的心思看透了一般,当真是耐人寻味之极。不自禁地又抬头向那少女看去,募地,他脸红了。 那少女正微笑地看着他,好似是已经猜到了他必会抬头看她而等在那里的,思忘见那少女实际上已然全都猜中了他的心思,脸色更是红了,拿起桌上的酒来倒,顿时有一半都洒在了外边,顺着桌子向少女那边流过去。 那少女坐的一面是略低一些的,酒洒在桌上自然要向那边流。 思忘慌忙地站了起来,忙用衣袍去揩那桌上的酒。酒虽是揩得干净了,但思忘却是显得狼狈之极。不小心一下子将酒杯碰得向地上落去。 思忘不及细想,忙一伸手将那酒杯抄在手里,杯里的酒却已是洒了出去。而且由于动作太过仓促,将身后的椅子也是碰倒了,摔在地上。 这几下虽只是在一瞬之间发生的动作,直是把思忘显得是个半点也不会武功的书生无疑。虽是那抄酒杯的动作快捷了一些,但由于他身后的椅子被碰倒了,也还是给他遮掩了过去。 那少女并不因为思忘这一连串的动作而嘲讽他,反倒真心诚意地说,‘谢谢你,只是你的衣袖却脏了。” 思忘一看,果然那洁白的衣袖现在已是油污的一大片,甚是不雅。 座中的疤面人中已经有人轻声地嘀咕出来:“嘿,果然是一块绣花枕头。”顿时有几人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少女脸色一寒,向那座中看去,顿时笑声止歇,场内变得鸦雀无声,肃静之极。 少女用目光将那些疤面人镇住之后,又把脸色和缓下来,冲思忘微微一笑。 这一笑顿使思忘从极端局促的状态之中解脱了出来,他觉得坦然起来,好似刚才的一系列拙笨的动作并不是那般使他丢脸,令他不能忍受了。 思忘亦是向那少女报以一笑,接着自嘲地撇了一下嘴。 那少女惊奇地眼睛一闪,脸上却是笑得更加地甜了。 思忘回身,将那椅子扶起采,端端正正地坐了。 这时店小二将那少女的酒菜端了上来。也是同思忘一模一样的一壶酒,一厅肉。 思忘吃惊地看着那店小二把少女的酒莱放了,又是抬头向那少女曲脸上看去。 少女仍是猜中了他的心思一般正等在那里,见思忘抬头看她,亦是学着恩忘的样子自嘲地撇下一下嘴。 这一下撇嘴直是把思忘看得抨然心动。 那少女的高贵和顽皮在这一撇嘴之间展露无遗,座中疤面人已是有人嚷了开来,道: “怎么那昆仑情使到现在还没有来。”有人接道:“既来之则安之。他既要了这许多的酒菜在这里让我们吃,让我们喝,他自己岂有不来的道理。”又有人接道:“就是,他早晚会来的,我们且在这里耐心地等上一等。” 那少女不理会那些疤面人,和思忘一样的自斟自饮,自得其乐地喝起来,思忘亦是神情自然了许多,亦是自斟自饮的喝起来。片刻之间,已是将那一壶酒喝得精光。再要倒时,却已没有了,却听得那少女叫道:“小二,拿两壶酒来。” 店小二忙不迭地将两壶酒送了上来。 那少女将其中的一壶酒向思忘面前一推,拿起另外一壶便向自己杯里斟。原来她的那一壶酒也喝完了。 思忘看了那少女一眼,这次那少女却没有在那里等着,只是自顾地喝着自己的酒。 于是思忘也不客气,拿起那壶酒,继续喝了起来。 不到一刻时间,两人又是都将那一壶酒喝完了。 那少女又是要了两壶,一样的一壶推给思忘,自己喝一壶。 如此这般地思忘喝完了,那少女定然是也喝完了。于是开口要酒,自己一壶.推给思忘一壶。直到喝了第五壶,那少女见思忘喝完了,仍是将店小二叫过来,也仍然是要两壶酒。 思忘不禁心下暗暗奇怪,想到:“这女孩儿也是太也能喝,我这样的男子,又是这样的功力,喝到五斤八斤的洒,那自是不足为怪。可她个女孩儿却是哪里来的酒量。五斤酒被她那么一杯一杯地喝下去了,她却是如没事的人儿一般。也不知这酒她喝没喝到肚子里。” 这次思忘不再那般的只顾自个喝了.他斟满了酒之后,用眼角膘着那少女,看那少女是不是真的把酒喝到肚中去了。 那少女好似知道了思忘的心思一般,虽是与先前那么一般的自斟自饮,但在勘酒时,却将那酒壶抢高了一些,酒人杯中,甚是清脆悦耳。喝酒之时,也是极大方的手平端着酒杯,慢慢移近嘴边,然后仰头一饮而尽。酒人肚中,竟是咕降有声,决然是喝到了肚中无疑。 思忘已看明了那少女确是在饮酒,不禁心下更觉奇怪,暗想:“她是在暗暗地与我赌酒的么?” 这时忽然从楼梯上传来极重的脚步声响,众人都是停杯投薯,向那楼梯方向看过去。 第十六章 小顽童怜香惜玉 思忘正自猜想那少女是否在与自己赌酒,楼梯上却传来极重的脚步声。他放下酒杯,始头看去,见一个高大之极的巨人从楼梯上走了上来。他的身材足有常人的一个半那么高。 众人都是一惊。但那些疤面人好似认识这个巨人似的,见他来了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内中有人给那巨人腾了一个座位出来。 思忘一直盯着看那个巨人,猛地想起来,他就是他十三岁那年在六合谷聚豪厅中见到的那个巨人。那次巨人与圣毒教的大魔头相斗,被大魔头用千面幻术吓得弃了车轮破门面出,至今思之,仍是历历如在眼前。 思忘认出了他是那个巨人之后,不觉地心中砰砰跳动起来,仔细地在那些疤面人的脸上看着,希望能够看出一些什么来。 但是他没看出什么来。 猛然听到咕略一声巨响,全场哗然,思忘看去,见那巨人不知因为何故已是撑在了地上,三个疤面人上去扶他仍是扶不起来。 白在少女扫了那巨人一眼,释若无事地对思忘道:“我们喝酒呢还是不喝?” 思忘已然看出白衣少女在同自己赌酒.便微微一笑.端直酒杯,一饮而尽。 那白衣少女亦是一笑,也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那边巨人被扶了起来,有人问道:“是谁打了你,怎么伤的这样厉害?” 巨人喘息着,粗着嗓子道:“是……是一个身穿魔衣的人……带……带着一个小妨娘……”众人一听,尽皆谅呼出声:“魔衣王子”“定然是那魔衣王子!” 白衣少女一听之下便即停杯不饮,十分注意地倾听那些疤面人谈话。 思忘一听之下也是一惊,但随即想到,定然是老顽童带着周暮渝,见了这巨人甚是好奇,言语之中挑起事端,便即将这巨人打了。 只听那巨人已是喘匀了呼吸,缓缓地说道:“我早谈到的,途中见了那身穿魔衣之人,带了一个小姑娘,想起昆仑信使曾说过,要我们抓到了那魔衣王子才能给我们雪莲露,便服他动起手来。哪知那魔衣王子武功高强之极,才斗了三招,便被他把我举了起来,横着摔到了一棵树上,接着他就大笑着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说道:“看你长得人高马大,却是这么不堪一击,当真是没趣之极,今日且饶你不死,罚你带罪拜师学艺三年,三年之后再让我撞上还是打不过我,我就把你分成两个小人,没的长了这么高多占了许多地方却这般的不中用’。说完了就走得人影也不见了,可是他走了很远的时候,他说的话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好似他就在我耳边说话一般,唉。”这最后的下声长叹似是含着无限的感概,又似是极端绝望。 那些疤面人听完了巨人的这一番叙述,个个大眼瞪小眼的呆在了那里。内中一个身穿僧服的高个和尚道:“看来我们要抓那魔衣王子是没什么指望了,现在——现在大家要想活命,只好另外再打主意。 白衣少女听完了这句话,浑身一震,端着的酒杯也是一抖,洒水泼出了少许,但她马上把那酒杯凑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众疤面人听了那瘦商僧人的话,一时之间全都慑住了,都是神情紧张之极地相互看着,谁也不再开口。 那瘦高的僧人见了众人情态,顿了一下,便即说道:“我们同那魔衣王子相斗,定然讨不了好,听说那魔衣王子杀起人来,眼睛连眨都不眨,说话之间百十号人便都被他杀了。现在看来,如若找他相斗,那与自杀无异,我今天斗胆把话说到这里,还请各位三思,反正这里也是没有外人。”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已是有几人连连地点头,但是却仍是不言不语,好似谁先说话,就有性命之优的一般。 思忘此时也是神情紧张地看着那些疤面人,不知他们将会做出什么决定采。 那巨人忽然说道:“现在只有两条路好想,那第一条路是走不通的了,只好走第二条路。你们都没有领教过那魔衣王子的手段,我是决计再也不想见到他的了。” 众人仍是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着,并没有任何人发表意见。 这时那嗖高的僧人道:“你们不说,我说!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只是谁也不肯最先把话说出来而已,现在我来说。反正那雪莲露就在那昆仑信使的身上,我们要不就把那魔衣王子杀了,或是把他抓住了交给信使,让信使把那雪莲给我们。要不就直接向那昆仑信使去要,这两条路我们必须选择一条,否则只有百日之命,大家都是再也清楚不过。我认为我们都不用去想那第一条路了,大家齐心合力,那第二条路便末见得走不通…… 思忘已然听出了这些人是被昆仑信使招到这里来的,而且昆仑信使要叫这些人去杀自己。他心下不禁地甚为疑惑,不明白何以自己连这昆仑信使见都没有见过,他便这么歹毒地对待自己。 这时有人道:“我们这般的说话,倘若走漏了风声,那昆仑信使不来了,我们便都不用活了。” 那巨人接口道:“就是,就是,我们到现在连那昆仑信使是谁都不知道,要找他要那雪莲露重是难上加难,如果走漏了风声,只要那昆仑信使不露面,不用他杀我们,我们便只有坐以待毙了。” 有人接口道:“就是呀,那昆仑信使每次传信给我们,都是用这么一个小竹棍,他人到底是港,我们并不知道,要找他要那雪莲露,只伯比之杀那魔衣王子还要更难一些……” 那瘦高的僧人道:“说要找到那昆仑信使,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不是定好了今天要到这里来的么?我们只要守在这里,只要他一来,我们便一齐动手,将他一举擒获,那便大功告成了。” 自衣少女此时又已将那壶酒喝完了,高声叫道:“小二,再拿两壶酒来。” 众人听得她叫,都住了口不再议论,一齐把目光向她瞧过去。 店小二又捧了两壶酒上来,往桌上一放,随即将桌上的两个空壶收走了。 自衣少女仍然是将一壶酒推给了思忘,自己拿起另外的一壶便向杯中斟。 思忘见了,心下不觉地极是佩服她,因为他们已是喝到了第八斤酒了。 白衣少女喝下了那杯酒,向思忘道:“相公海量,喝下这壶酒,小女子便不能陪你了,你待我的一番思义容小女子以后再行报答!” 那瘦高僧人忽然冷冷地道:“这屋子里的人谁也不能走!” 那巨人亦接口道:“就是、就是,不论男女,谁也不能走,倘若走漏了风声;大家的命便不是命了。” 白衣少女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道:“你们怕走漏了风声么? 怕要那昆仑信使知道了,不敢来这酒店么?可是.风声已经走漏了,那昆仑信使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背叛和密谋,你们怎么办呢?” 那瘦高的僧人道:“你怎么知道那昆仑信使已经知道了?” 白衣少女道:“我自然知道,如果我不知道,世界上便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能够知道了。” 那巨人粗着嗓子道:“你道你是昆仑信使么?” 白衣少女道:“不苯的人总算还有,算你猜对了,我便是昆仑信使。”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脸上布满疤痕,那是看不清表情的,但从他们那张大时眼睛里,却可以明显地看得出他们吃惊的程度。 思忘亦是惊讶万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聪明绝伦的多次猜中自己心思的少女便是那个要这些疤险人抓自已杀自己的昆仑信使。 白衣少女说完了话,又一次向思忘投来诡秘的一笑,接着仍是自潮地撇了一下嘴。 思忘心下又是一动,但却在暗暗得意,心中想道:“就算你聪明透顶,这次可是无论如何再也猜不透我的心思啦。” 众人静默了半响,那瘦高的僧人道:“那么说、你是不准备将那雪莲露给我们的啦?”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说话太也没有水平,人虽然不笨,脑筋卸用错了地方。你想我会给你么?但你不要这样的把众人都扯进去好不好!” 众人一听,眼睛里立刻进射出活下去的希望,齐都把眼睛睁圆了,纷纷说道:“我刚才可是什么都没有说!”“我连想都没想。”“我就知道那昆仑信使是神仙也似的人物,是万万背叛不得的。”一时之间吵嚷之声不绝。 白衣少女道:“不用这般的嚷了,刚才没说话的人不能算是有罪。现在这般嚷的人也不能算你们立功。我不会凭着你们说什么,不说什么便赏罚的,我要看你们的实际行为。” 那些疤面人顿时之间变得乖巧之极。 思忘对这少女佩服之极。觉得她才真正佩做那青衣帮的帮主,汪碧寒同她比起来,女人味尽管十足,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智慧上同她相提并论。便是那智计过人的有琴闻樱,只怕同她比起来远远不如。 白衣少女道:“我这次带来的雪莲露不多,须得下次多带一些来。我只道这次定然会有极少数的人已经立下了功劳。哪想到众位英雄豪杰都在这里苦着脸想对付我,却对那魔衣王子怕得要死。恨不得叫他几声爷爷。” 那巨人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被他打得耐不住了,确曾叫了他几声爷爷。但是那魔衣王子只怕有一百多岁了,我叫他爷爷也是应当的,还望信使多多谅解!” 众人都是惊奇地看那巨人,对那巨人的话半信半疑起来,因为大家虽然都是一样的没有见过那魔衣王子,但魔衣王子决计不会是一个百多岁的老人却是人所共知的。 白衣少女皱起了盾头,道:“我早知道好事让你们办也定然会办得糟糕透顶。魔衣王子定然不会是个百多岁的老头子,如你们这般的找那魔衣王子,比那盲人摸象也不还不如。盲人摸象尚能摸到部分象体,你们找人却是连衣服也找不清楚。” 那些疤面人被那少女这样训斥着,却觉得安全之极。他们知道,只要昆仑情使还在同他们说话,那么活命的希望总是有的。如若她这般不声不响地离去,那可是毫无疑问地就将众人判了死刑。” 白衣少女见那些人都是洗耳恭听她的训斥,反觉无趣之极。于是说道:“多现下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半个时辰之内,倘若谁找到了那魔衣王子,我定会给他雪莲露。面且也将众人在六合谷中所服的胃因之毒尽数化解。如若你们还是找不到那魔衣王子,那就只好怪你们命苦了。” 那些疤面人立时慌乱起来。但是嚷了一阵便又静了下来,那瘦高的僧人道:“信使这是太也难为大家,半个时辰之肉,如果我们能够将那魔衣王子找出来……这是决计不可能的,你这是摆明了要取我们的性命么?” 白衣少女道:“就是你这人多事,现在我再宣布一条,半个时辰之内,如果众人找不到魔衣王子,谁把这和尚的两只耳朵割下来,我同样给他解毒,饶他不死……” 她的话尚没有说完,立时有十几人向那僧人猛扑过去,那僧人在那十几人的围攻之下哪里招架得住。几个回合便被点中了穴道。有几人立即扑上动手割他的耳朵,登时那僧人的脸上鲜血淋漓,两只耳朵不见了。但那些疤面人却谁也没有出面来领功。 思忘只看得心下恶心之极。忙转过了脸看那窗外,不再看少女和那些疤面人。 只听其中有人终于说道:“我只割了半只。”又有人说道,‘我手里却是多半只。” “我也可以算是半只了。” 思忘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白衣少女看了思忘一眼,竟是也哇地吐了一口出来。忙把那桌上的酒端起来喝了一口,又吐了出去。 只因这少女吐这一曰,思忘对她的恶念顿减,不由得关切地看了她一眼。 那白衣少女又是等在那里,向他报以颖慧的一笑。 思忘见他向自己微笑,把脸扭了开去。 白衣少女不以为意,问那憎人道:“你服气了么,和尚?” 那僧人穴道被点,却尚能说话,道:“我的两只耳朵能够救得几人性命,双腿双脚,两管两手便都索性给了你吧。你看还能救得几人的性命?” 昆仑信使道:“你不要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这只是对你惩戒,叫你知道昆仑信使杀你只是口舌之劳。其实你能救得何人性命呢?我说过,谁得到你的两只耳朵便饶他不死,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谁也不能得到你的两只耳朵。是你这人太笨了,你只要在我说完话,那些人还没有动手之前的那一个瞬间逃走,就是救了你自己一条命了,我说话历来算数,定会把解药给你送去,因为你已经得到了自己的两只耳朵,你自己把它割下来交给我,岂不好么,你想,世间除了你自己之外,那还有别人能够在这么多的人面前同时割下你的两只耳朵?” 众人立时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再一次没了声息,那瘦高的僧人唉地一声叹了口气,显是澳诲巳极。 思忘又一次被这少女的智慧所折服。明明是极重的惩罚,被她那么几句话说完了,倒是成了一种奖励,把都被惩罚之人的仇恨尽皆消除了不说,还让他懊悔自己及抓住机会,这不是可怕之极么? 白衣少女接下去说道:“我不但给他机会,也给了你们大家机会,现下我要坐下喝酒啦。半个时辰之后,如若你们中间没有人找到那魔衣王子,各位就请自行了断吧!’说完了也不管众人如何反映,竞自在众目暌暌之下坐了下来,向思忘甜甜地一笑,又拿起酒杯来饮了一杯。 思忘心下却是对这少女已然生出了些畏惧,不似先前那般的觉得同她这么比着喝酒是乐事了。他亦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承蒙姑娘看重,喝了你的好些酒,这里在下谢了。在下尚得有事在身,就此告辞。”他双手一抱,转身欲行,却被那白衣少女叫住了。 白衣少女道:“你不是有事在身。要走的话也该再坐半个时辰,我就那么让你害怕,连半个时辰也不肯多陪我么?” 思忘见她又是猜中了自己心思,反倒并不觉得奇怪了,接口说道:“那里话呢,姑娘陪我喝了这么半天的酒,有何吩咐,在下自当遵命。”说完便又坐了下来。但言辞中却说明了自己坐下来并非自愿,而是遵她之命。 ‘那少女也不以为意,见思忘坐下了,仍是满满地倒了一杯酒,冲思忘一举,然后一钦而尽。 思忘虽觉这少女行事太过聪明狠毒,城府极深,但她的豪爽之气却是可爱之极,于是也是满满地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少女道:“相公这等文弱书生,饮这许多的酒也不见一丝儿酒意,当真是世所罕有,叫小女子佩服无地。” 思忘道:“姑娘海量惊人,在下从古书上从没看到过有这样记载,也不知今后会不会还能遇得到。”人家陪着喝了这半天的酒.他不感谢人家,倒是绕着弯说人家一个姑娘家喝酒,当真是前不见古人。思忘说完了这句话,猛然醒悟过来,不自禁地吓了一跳。 这姑娘的话不是在暗示自己,她已发现了自己怀有上乘武功,深藏不露么? 思忘暗怪自己缺少了点江湖阅历。那姑娘给自己洒喝,自已就喝,只道那姑娘是在与自已赌洒,却不料;在饮酒之间已经泄露了自己的武林中人身份。 那些疤面人已有人离座向外走去,那少女竟是连问都不问的任由他们去了。余人见了: 也都起身纷纷离去,最后座中只剩下那个没耳僧人。 思忘见那僧人仍是站在那里,不肯离去,知他有些甚么话。 要问那少女,遂起身道:“站娘,那僧人有话要同你说,我要避开一下么?” 白衣少女一笑、向那僧人道:“和尚,你有话要园我说么?” 那僧人点了点头,少女道:“那就说罢,难得有这么诚实的朋友同我喝酒,我不要让他走,要让他就坐在这里听着,你如觉不太方便,就不说好啦。 那僧人犹豫了一下,遂说道:“姑娘,我知道自己定然是死无幸免,我是想知道,是不是这毒就没有第二详解法的?” 白衣少女道:“我知道一种解法,除此之外就不知再有第二样解法的。你也不用难过;其实你们五年之前就该死的,那石油之火是灭不了的,只是圣主想利用你们一下,才教人帮你们灭了火,你们多活了这许多年已算是万幸了。那些在六合谷聚豪厅中葬身火海中的英雄侠士们,不是比你们还要掺的么?” 思忘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是五年之前在聚豪厅中被大火围困的那些人。那么他们脸上的疤痕当是那时烧伤留下的啦,难怪他们都是脑上清一色的疤痕。 想到自己的诸般奇遇,又想到这些疤面人,思忘不自禁地心潮如涌,感慨万千。 那僧人道:“多谢信使指点,老僧认命啦。”说着亦是站起身来,瞒珊向外行去。 白衣少女道:“你也不用委屈,你们这些人太也愚笨透顶,单单是只认衣服不认人的。 我三番五次的给你们机会.你们却只道是我心下狠毒,难为你们。你问问面前这位相公,魔衣王子在半个时辰之内当真找不到么?只是他们不长眼睛罢了!” 思忘心中猛然一震。看那少女时,那少女冲他又是自潮地撇嘴,诡秘地一笑,那憎人当真向思忘躬了一躬,问道:“请问这位施主,到何处去,在半个时辰之内方能找到那魔衣王子。” 当此之际,思忘知道那白衣少女已然认出了自己,索性把心横了,两性发作出来,向那僧人亦是抱拳一礼道:“这位和尚,你们出家之人不打逛语,我这施主也不打狂语,有道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僧人登时惊得呆了,回头转了一圈仍是面对二人道:“我问的是那魔衣王子在何处,怎么你这施主说是不打诳语,却打起掸语来?” 思志气道:“你这和尚当真笨得到了家,当真是笨无可笨,只怕是已经笨到了尽头,怎么这么指点你,你还是不回头。” 僧人仍道:“我站在这里并没有要到那里去,怎么施主说我奔无可奔已经奔到了尽头? 我既然无处可奔,自是无可回头,还请施主指点于我。” 白衣少女已是笑出声来。 思忘道:“好吧,我明白地告诉你,我就是那魔衣王子,魔衣王子就是我!” 那少女微笑道:“你自己承认了么?” 僧人却是睁大了眼睛道:“相公何故这般的消遣老僧?须知万般事小,生死事大,我们诸多人等面临生死关头,相公这般的消遣于我,可当真是罪过,罪过呀。” 思忘气得险些便一掌把那僧人打扁了。终于忍住了气道:“又不是我来问你,我自喝我的酒,怎么说是我来消遣你?你既来问我,我自当告诉你实话,信不信却由不得我,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我已经告诉了你,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魔衣王子。” 僧人道:“相公此言差矣,那魔衣王子武功通神,而相公笨手笨脚的,定然不会是了,再说,魔衣王子,顾名思义,定然是身穿魔衣之人,而相公一袭白衣自然更不会是那魔衣王子啦。 你自承是魔衣王子,那不是消遣我么?” 思忘道:“我便是消遣你了,你待怎地?”他实在觉得那僧人不可理喻之至,因此这样说,那僧人却看了思忘一眼,又看了那一直微微含笑的白衣少女一眼,呆在了那里。 白衣少女道:“我说你们死得不冤,那自是没有说屈了你们,你们当真是只认衣服不认人的。你想魔衣王子目标那样大,他还会穿了那身魔衣招摇过市,叫你们去找他麻烦的么,现下人家自己告诉你们是魔衣王子,你们仍是不信,那不是笨到了极点,死有余辜么。你说,象你们这些废物,活在世上还有何用?” 僧人本欲再辨,但看那白衣少女脸色严厉,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白衣少女道:“你仍是不信,是么?我问你,那魔衣王子除了身穿魔衣之处,还有什么特点?” 僧人道:“武功深不可测。” 白衣少女道:“那么面前的这位相公有多深的武功。你知道么?” 僧人道:“他好似半点武功也不会的。” 白衣少女道:“半点武功也不会的人,你可曾见过饮酒十斤,面不改色的么?” 那僧人登时张大了眼睛、呆在了那里。 白在少女道:“除了武功深不可测之外,还有什么特点?” 僧人道:“英……俊,年轻…漂亮……。 白衣少女向思忘微微一笑又问僧人道:“还有呢?” 僧人道:“背插无鞘宝剑。”这句话说得有些理直气壮,因为他看见思忘背上没插什么无鞘宝剑。 白衣少女看了一眼思忘放在桌上的包裹、问道:“可以么?” 思忘大方地一笑,点了点头。 那少女伸手将包裹打开,魔衣和无鞘长剑都露了出来,少女向那僧人一展:“你看仔细了么?” 那僧人立时跪在地上,“算我愚笨,算我愚笨,还望信使开恩,现下你已找到了魔衣王子,须得救他们一救。” 白衣少女将思忘的包裹仍是包了,放在了桌上;对那僧人道:“你也去罢,谁也死不了。” 那僧人先是一楞,随即站起身来,快步奔去,走到楼锑曰,磕地站住,转身问道:“他们当真死不了么?” 白衣少女道:“我说话自然算数,解药费已经交给了店小二,放在你们的酒莱之中,他们再死了,可与我昆仑信使无关!” 僧人突然仰天大笑,狂奔而去。 思忘听那憎人大笑,觉出有一点儿不对的地方,看那少女时,见她仍是那么若无其事地喝着酒,见自己看她,亦是抬起目光看向自己。 思忘问道:“你一进来就认出我来了么?” 白衣少女道:“不,是喝过三斤酒以后。” 思忘道。“我谢谢你陪我喝了三斤酒。” 白衣少女听恩忘如此说,先是一楞,随即便芜尔一笑道:“何必这么小心眼儿,我同你喝这许多酒,开心的很,每一杯都是真心实意地陪你喝的,可不止三斤。,思忘默然,道: “那么我就谢谢你陪我喝的每一杯洒。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些人抓我?” 白衣少女道:“我也是奉命行事,你没听见他们都叫我信使么?” 思忘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奉了何人之命行事?” 白衣少女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能!”随即声音极低地补充了一句:“你别怪我。” 思忘向她点一点头,也是轻声说道:“我不怪你。”然后站起身来,不声不响地拿起桌上的包裹,转身向楼下便行。 白衣少女叫道:“喂,白衣王子,你先别走,我有话说。” 思忘站住,回头看着她,道:“我可不是什么王子,我姓琴,名思忘。” 白衣少女奇怪地看着他,歪了头问道:“你性琴?怎么别人都传,你不是姓扬的么?” 思忘道:“我确是姓琴,现下也不能告诉你为什么。” 白衣少女顿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我性杨,叫杨执。” 思忘点了点头,也不问那白衣少女到底是哪个执宇,却问道:“杨妓娘,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白衣少女见思忘说话冷冰冰的,脸上现出委屈的神色来,沉下了头,终于还是说道: “杨公子,能不能看在我们同饮这许多酒的面上,送我一送…… 思忘点了点头:“好,我就送你一送,你要去什么地方?” 扬执道:“昆仑山。”说完了脸色平静之极。 思忘万没想到她说的这个送一送,却是要他送她到昆仑山,一时怔住。 杨执这次是在前面先行下楼面去,竟是也不回头看他。 思忘跟在杨执后面走,一面问道:“为什么要我送你?” 杨执道:“因为只有你能送我。若是别人送我,我定然走不出中原。” 思忘心下觉得奇怪,却也不便再问,想耍说是不送,一开口间便已答应了人家,然后才问人家去什么地方。现下想改口,却是已经晚了。 刚一出得店门,两人都是怔在了那里。 只见四方酒店门外,已是的满了各种各样的手执兵刃的疤面人。在他们中间,也偶有一些面容正常之人,他们有的站在服饰相同的疤面人身旁,有的则是孤伶伶地立在那里。 那些人见两人一出店门,便都渐渐地向前靠拢,围了上来足有一百四五十人,顿即在两人周围围了一堵厚厚的人墙。每个疤面人都是面无表情地睁大着两眼.盯着那白衣少女扬执,还似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形貌恐怖骏人之极。 思忘猛然之间明白那僧人何以仰天大笑了,也明白这白衣少女何以那般委屈却仍是求恳自己相送了。 白衣少女道:“你们难道不怕死么?你们身上的毒药已解那是不错的,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地胡作非为,却是否得更要快些呢严那无耳僧人大声明道:“妖女,我们被你愚弄了这么许多年也活得够了,弟兄仍的容貌都被毁成这般样子,早已了无生趣都只盼着有一天身上的毒去了,把你这小妖女一口一口的咬住吃了,哈哈哈哈,今天便是这样的日子了!” 众疤面人也都跟着轰轰哈哈呵呵地大笑,脸上的疤痕本就十分难看,这般的张嘴笑起来,让人直是不忍观看,哪里有点笑的样子,分明是一张张恐怖骇人的鬼脸无异。 思忘说道:“在下琴思忘,我已答应送她回昆仑山去,还有各位看在我的面上今日不要为难于她,放她走路。” 那僧人道:“你道你是谁,你道你真是什么魔衣王子么?那魔衣王子已经前往洛阳去了,弟兄们已是打听得明明白自。哼,你们两个狗男女勾搭成奸,早就商议好了在这里做扣愚弄我们,你道我不知道的么,今日非得把你们两人扒光了衣服,放在一块煮来吃了不可,你还在那里装蒜么?”.白衣少女已是气得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思忘最初那般的劝说,那是顾到了这些人曾到六合谷中去相救自己,其中定然有人与父亲杨过有些交情。此时听那僧人这般说,心下忽觉得这些人愚蠢可恶之极,活在世上实在是太也多余,一时之间他豪兴顿起,顽兴只也发作起来,不怒反笑,一阵笑声冲天而起,顿时把那些疤面的人笑声压了下去。 思忘笑毕了,冲那僧人说道:“你这个人太也没有记性,怎么耳朵已经被人割去了,又把那烂舌头伸出来捣乱。我今天发誓绝不杀你,但我定然割了你的舌头,让你知道什么话是该说的,什么话是不该说的。” 那僧人道:“你死到临头了,还在那里大吹特吹,你道那些英雄侠士的名头都是咬出来的么?都是装神弄鬼的骗出来的么? 你们两个狗男女。拿着那两个空洒壶比来比去的,就把我们吓得倒了么?象你这等连酒杯也拿不稳的绣花枕头;除了当作女人的玩物,就只配煮来吃了,还能用来干什么?快快地跪下嗑头,我们就让你死得快些,否则定让你们两个狗男女死得惨不堪言!” 那白衣少女只气得晃了晃,便欲晕倒,思忘忙上前扶住了。 疤面人群中立即传出极为下流、淫邪的笑声。 思忘将手掌轻抚在场执的命门穴上,一般浑厚之极的内力立即输入她的体内,她浑身一震,立即醒转,发现自己是依在思忘的怀中,面上一红,忙挪开了身子。 人群中立即传来一阵下流之极的骂声。 白衣少女已是镇定下来,道:“你们是要单打独斗,还是要群打群欧?” 那僧人道:“怎么都可以。对付你们这样的狗男狗女,原也不用讲究什么江湖规矩,但为了让你们两个死得心服口服,就由你们来决定吧!” 有人接道:“何必让他们心服口服,我们一同上去,一顿乱刀乱剑将这两人剁了,每人分一块肉来吃了算了。我可是要抚一块松软的地方来吃。”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淫邪的笑声。 僧人道:“吃是要吃的,如若不吃,难解心头之根,心头之根不解,这几年的恶气定能不放,那也还是早晚要了我们性命,我说要他们心服日服,却正是为了分来吃了他们。” 有人问道:“为什么非得心服口服才能拿来吃了他们?” 僧人道:“只有他们心服口服,他们身上的肉才会好吃一些,否则如若他们心里不服,那可是无趣之极,他们的肉吃来可是没什么咬头。”.众人都道:“妙极,妙极,那回到六合谷中大家都听你大和尚的,今日也还是听你的罢。” 思忘适时才知道那瘦高的僧人便是那日在聚豪厅中居中面坐的和尚。 思忘问道:“你们面议完了么?” 僧人道:“商议完了,你们说要怎么打,便怎么打,你们说要怎么斗,便怎么斗,。 杨执道:“好,便以三场决胜负。你们可以跳两个武功最好的,也可以跳四个人出来,我们即只有两人。第一场由我来打,第二场便由这位琴公子打,第三场我们两人一同出场,你们也可以派两个人来同我们打。只是须得讲明在先,我们三场中如若胜了两场,各位便不得再为难我们,须放我二人走路”。人群中又是一阵大笑。 僧人道:“为了让你们心服口服,我们吃起来舒舒服服,你们说出来的条件,我们接受便是。” 杨执向前一纳道:“你们哪一位出场?” 疤面人中立即有十几人跳了出来,但立即被那憎人喝住了。 僧人道:“不用急,我保证待会儿大家都能吃到这妖女的一块肉,现在不用争也不用枪,先要让她心服口服再说”。 思忘本欲带着杨执一走了之,但他心下已是恨极了这些疤面人,只想把宝剑掳出来病痛快快地大杀一场。看到场执提出的条件,他心下已有计较,他知道杨执那一场无论是胜是败,都无关紧要。自己的那一场和自己同她联手的那一场却是必胜无疑。待得自己胜了,脱出了今日的包围,再找那僧人算账,割了他的舌头。 如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再比这多些的敌人他也毫不畏惧,现下身旁有一个杨执,他不知她的功夫到底怎样,害伯万一有何闪失伤了她。因此那些疤面人的辱骂之声,他强自忍住了,心中却是愤怒已极。 疤面人中经过一番争执,走出了一位矮道人,向那里一站,直如木桩一般的沉实,显是有着极厚的内功修为。 道人道:“妖女,我也不用报什么名字了,反正你今天是死定了。待会儿除了你身上的某一块肉从我的口中进去,从我的谷道中出去,咱们两人只怕再也没什么千系,你要借路哪,我只有这一条路借给你!” 众疤面人立即轰笑起来。 扬执道:“你们这些人容貌被毁,因此爱说一些难听的话来发泄,我也不用跟你们计较.现下我们两人比武,却是各凭真实功夫。你须得想得仔细了,到底用是不用兵刃。” 矮道人道:“我若用兵刃伤了你,只怕你将来的肉不好吃,就用这两只手掌罢,最多是将两只手掌变成拳头,你爱用什么兵刃都由得你。” 杨执道:“我用这个。”说着竟是从思忘的包裹之中抽出了一只巨雕的羽毛。 思忘吃惊不说,那些疤面人更是希嘘出声。显然他们不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兵刃,只怕连听说也都没有听说过。 思忘道:“杨姑娘,你须要小心一些才好。”他只道杨执向他包裹之中摸索之时,是在寻找那把无鞘宝剑,却不料她会将这羽毛抽了出来。这巨雕之羽虽然坚愈钢铁,但终究不是正经兵刃。思忘当初将这雕羽留下来,原只是感念那巨雕授功之德,却不是想拿来用做兵刃的。 杨执见思忘这般关切地叮嘱自己,向他报以感激的一笑,点了点头。 矮道人双手下垂,一副漫不经心样子。杨执把那雕羽拿在手里,甚是好看,向前一站,也不说什么,举起雕羽便向那矮道人脸上抚去。矮道人投料到这白衣少女一上来没有任何礼节仪式的就动起手来,匆忙之间险些被那雕羽抚中了。急忙向后跃开,白衣少女身轻如燕如影随形的跟了上去,仍是那么轻描谈写的一抚。 矮道人原可以不在意她的一抚,那雕羽虽说是坚硬异常,毕竟不同于武功高强之土所用的沸尘。若是几十年前女魔头李莫愁所用的拂尘,那自是非同小可,中脑立碎。雕羽却是直直地即不能当做剑来直刺,也不能当做拂尘来甩,即使被它抚中了!最多也就是勉出点儿鲜血出来,绝然不至于有性命之扰。而且那些疤面人本就丑陋异常,脸上再加点儿伤也是稀松平常之事。 但那矮道人极是顾及脸面的,在这一干人面前若是被那白衣少女抚中,自然是脸上大大无光。 白衣少女似是已经看透了那矮道人的心思,放着许多的要害穴道不顾,单单是相中了那矮道人的一张丑脸,左一下右一下的全是上三路招式,尽是围着那矮道人的头脸之上展开了进攻。 矮道人一招失态,登时有些忙乱,但躲了几躲之后发现对方并无特别怪异招式,也就稳下心来,两只手掌封住了面门,防那雕羽抚到自己的脸上,两条短腿也是不闲着,尽是向白衣少女的下腹部踢去,招式极狠辣下流。 思忘只看得极为愤怒,恨不得一举将那矮道人毙了。 白衣少女却是脸色极为平静,一面继续用那雕羽攻击矮道人的面门,一面脚下展开轻身功夫,防那矮道人踢到自己。 这样斗了将近五十金招,猛地那白衣少女纵了起来,将那雕羽从右手遇到了左手,却是倒握着,如同使剑一般的向那矮道人头顶刺落。矮道人慌忙之间急向后一跃,躲开了少女的一刺。白衣少女落下地来,立即改变丁招式,将那雕羽当做一柄宝剑来使,右手的手掌也立即劈了出去,短道人忙伸拿抵住了那白衣少女的手掌,右手伸出,向那雕羽抓去。看看就要抓到了那雕羽,猛然之间那雕羽一颤,改刺他的咽喉为刺他的小腹。矮道人万万没有想到这白衣少女会在雕羽之中使出如此高妙的剑法来,再也躲避不开,登时被那雕羽刺中,道袍划开了一道口子不说,更有点点鲜血溅了出来。 白农少女跃开了站定.倘若她手中是柄宝剑,那矮道人已然丧生在她的剑下。 但也同样可以说,倘若她的手中拿的是一柄宝剑,那么矮道人就会加意防范,决不会被那宝剑刺中的。 思忘暗暗地佩服这白衣少女的聪明过人。 矮道人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好似准备要立时冲上来再战。 扬执却再也不看那矮道人,回到了思忘身边,将那雕羽交了给思忘。 众疤面人一时之间没了声息。 僧人道:“昆仑信使聪明过人,这一场算是我们输了,那么下一场,便是你们的绣花枕头出场的么? 思忘不语,白衣少女看了思忘一眼,接口道:“他一会儿会叫你改口的,现下你最好是叫他琴公子。” 僧人哈哈一笑道:“你们死到临头了,还这般的顾着面子.这是为何?反正你们只有两个人.男的是一个,女的是一个,狗男狗女的,总共是一对,我叫一个,自然不是叫另一个。你们只要知道我叫的是谁就可以了,何必这般的计较我叫什么?” 思忘道:“那秃驴,你说完了么?你如果说完了就下来和我比上一比,我定然会叫你的秃头秃得更秃一些。现在你的秃头虽然是没有了耳朵,鼻子还是有的,一会儿我把你的鼻子也揪下来,叫你这个老不死的秃驴名符其实一些。” 僧人被思忘一顿骂,只气得眼中冒火,喝道:“贼小子,你死到临头还这般的叫么,待会儿定然叫你舒舒服服地一块一块地死。” 思忘道:“你要吃我么,我的屁股给你闻一闻是可以的,待会我打落你的满口牙齿,再割去了你的舌头,我看你还吃什么,叫什么!” 杨执吃惊地转头看他,不明白何以他忽然这般地与那僧人对骂起来。 其实思忘早就忍无可忍了,但他不知杨执的武功如何,担心群打群殴之际,顾不到她时她会出现危险。看到她和那矮道人比武,才知道她不但武功不错,轻功亦是更佳,心下一宽,再也无所畏惧,便和那僧人对骂起来。 那僧人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隔了一会儿,正欲说话,思忘又骂道:“看来你这秃驴对名字颇有造诣,我叫秃驴,你马上就知道是在叫你。冲这一点,一会儿我割了你的舌头,打掉你的牙齿,然后弄断你的一条胳膊一条腿,便不再管你,定然让你好好地活下去,琢磨名字。” 众疤面人纷纷道:“这小子疯了么?”“这小子太也狂妄!” “须得好好地惩戒一番,这般地心也不服口也不服,只怕吃起来不大受用。” 思忘听了这些愚人的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痛恨,他从那包裹之中把宝剑拿了出来,然后把包裹负在背上,拎着宝剑道:“我本来今天不想杀人的,但你们这些人太也无耻。我可没有昆仑信使的慈善心肠,用一根雕羽打败了对手就算了事。我是必须用剑的,而且谁要是败在我的剑下,必死无疑。好罢,谁先上来领死? 僧人这时已是喘匀了呼吸,恶毒地说道:“你以为你这般说,便没有人敢上去和你比武了么,你以为我们脸上的疤痕,是被别人吓出来的么?好罢,哪位英雄先去教训教训他,让他心服口服。” 众疤面人立时嚷嚷起来,但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同思忘比武。 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思忘的武功底细。思忘的那一香话,确实对他们产生了不小的震动。他们的命是今天刚刚捡回来的,因此他们都是加倍地珍借,谁也不肯冒险。 思忘见他们嚷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便对白衣少女杨执道:“我们不用跟他们讲究什么比武的规矩,现在就走,让他们自己在这里嚷嚷罢!” 杨执道:“我们冲得出去么?” 思忘道:“待会儿你优在我的背上,我背着你冲出去。”语音甚轻,只有那杨执一个能够听到。 杨执看了思忘一眼,亦是十分小心地问道:“琴公子,你当真如同他们传言的那般,武功深不可测么?我心中可是觉得有点骇怕!这些人可是与疯子差不多,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出来的。” 思忘见杨执那高贵的脸上罩上的了一层阴影,叫人看了甚是伶爱,便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轻声安慰她道:“杨姑娘,你放心,我会尽力保护你,你不会有事的,我虽然不若传言的那般武功,深不可测,这几个疯子却是不惧的,谅他们也奈何不了咱们。” 僧人道:“快看快看,那对狗男女临死还楼楼抱抱的,当真是知死不知羞,让他们多活一刻,当真是让我们的眼睛也不干净了,我们也不用图那个什么好吃不好吃了,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同这个贼小子绣花枕头动手,怕失了自己的身份,我们便一齐动手,将这两个人剁碎了吃掉,如何?” 众疤面人巴不得那僧人有这名话,听完了立时大声应和,纷纷抽兵刃便欲上前动手。 思忘已是恨极了他们,但愿到自己自出于魔洞之后,杀戳一直太重,而且接连而来的一系列变故,也让他觉得杀人当真是恶心之极的事情。 在古洞之中他没有杀过一个人,因此他活的幸福面平静。 但是自从出来之后,他的生活变得动荡不宁了,难道这是上天对他的报应和惩罚么?” 脑中这般的想着,他忽然对杀人产生了一种厌烦的感觉,于是沉声说道:“各位英雄豪士,我便是你们五年之前到六合谷去救的那个小孩杨思忘,不论怎么说,我谢谢大家对我的一片恩义,今日能否请大家看在我的面上,放这位杨姑娘回去?她回到昆仑山之后.自然也就再也不能招惹各位,不知各位能不能允可。” 众人立时悄声地议论起来,这时那僧人道:“贼小子,你想用神雕大侠杨过来吓我们的么,那个五年前的杨思忘早就死了.葬身密火海之中,你如果编一个别的故事,我们或者可以放你走路,现下你运气不好,编的故事都是我们这些人知道的事实,你只能怪自己了。” 思忘道:“和尚.你须得平心静气,这般的动起怒来、终究有违佛门规矩,我确是那个扬思忘,我爸爸是杨过,妈妈是小龙女,你们如若不信,可以找到我爸爸杨过来证实。” 僧人道:“哈哈,贼小子,你怕了么、人想要活下去就不择.手段了么,你刚刚还是琴公子,现在的爸爸却是杨过,难道你是个杂种么?好罢,我们不吃杂种,妖女却是非吃不可的,你放开了那妖女,从我们的两条腿中间钻出去吧,这是你的唯一的一条生路了、我们三番五次的给你机会,你不能笨到了太也不识抬举的地步罢。” 众疤面人哄然大笑起来。 思忘此刻心情反倒宁静了一些,他巳然知道这些人是不可理喻的,于是又缓缓地说道。 “我们出去了将来定然不会为难各.位,各位何必这般的逼我们呢?其实杀人的滋味也是不太好受的,你们听到过,我魔衣王子曾经杀过好多的人,我知道我杀完了你们之后心情也定然不好,能不能你们想个别的办法,我们不用这般的以死相拼。” 众疤面人有一半哄然大笑,另一半却是冷笑起来。 有人说道:“我们吃了你们这对狗男狗女,败火消愁,那是再好不过的办法,除此哪还有什么办法!” 众疤面人大笑应和,纷纷拥上前来。 思忘道:“且慢。你们刚才在酒店中说,要那雪莲露,或者我帮你们要那雪莲露去,或者我能帮你们做点别的事情,只要你们认为对你们有益的事情,我会尽力做到。” 那些人更是大笑起来,纷纷说道:“这小子不但半点武功也不会,怎么连神智也这么不清楚,那妖女当真是只相中了他的脸子。”“这小子吹大话比喘气还随便,好象世间的事情没有他做不了的!”“他被吓得神智失常了罢,怎么先前那般硬气,现在却这么软了?” 那僧人道:“你们死到临头了,还这般的愚弄我们么?你以为我是三岁两岁的小孩子么?这些年来的冤屈仇恨,是你这个绣花枕头做那一件两件的事就能够消除的么?小子,你认命了罢!” 杨执终于忍不住,对思忘道:“他们不可理喻的,你如若能出去,就自己冲出去罢,也不要管我……”她的话被思忘的眼神吓得咽了回去。 但见思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如要喷出火来,双目精光暴射,鼻翼微张,显然是已忽到了极点。 光是那些人的漫骂污辱,他尽可以承受得了,现在他明白了,他的一番谦让。他的不愿多所杀戳的心肠,不但让这些疤面人更为不可一世,更为器张,而且也让这白衣少女误解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委曲求全,以为自己贪生怕死,以为自己软弱无能。 现在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决定再次杀人了,但他仍是先平静地说了一句:“好罢,那么我就再开杀戒罢,各位须得明白,我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是你们逼得我.是你们愚笨透顶,逼得我再开杀戒的,你们来吧。” 他的这几句话一说出来,虽是平静之极,但却是亦恐怖之极,当真让人听了背上寒毛直竖,那些疤面人反倒楞了一下,但随即不约而同地大喊一声挥刀挥剑的直劈过来。 杨执在这最后的一瞬间两眼明亮之极地向思忘看去,然后猛然抱住了他,向他脸上吻去,随即闭上眼睛。 但她没有觉到刀剑砍到自己身上的痛苦,她听到一阵极为惨厉的嚎叫之声,好似是那声音非人所发出。那惨厉之极的嚎叫之声不断不绝地传来,她的身子也好似被一团棉絮托着,没有了着力之处,在空中旋转着,升腾着,随着那阵阵的嚎叫之声起伏着。 她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不放开,也不睁眼,她怀疑自己已经死了,她不知那些惨嚎之声是来自地狱还是来自人间。 那些惨嚎之声渐渐地平息下来,她觉得那只一直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手臂这时松驰下来,接着又是一声惨嚎,然后是一个极为沙哑的声音说道:“你知罪了么?” 她猛然之间吃了一惊。因为她听出这声音好似自己所发,又好似那琴公子所发,难道我们都没有死么? 她睁开了跟睛,但顿即吓得面如死灰,随即又闭上了。 第十七章 黄药师临终授艺 杨执睁开眼睛,猛然之间眼前的惨景当真的使如来到了地狱一般,但见遍地残肢断臂,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尸体.那些疤面人竟然一个也没有站着的了,可能是有人逃走了,但没有逃走的人绝无一人幸免,都是死状极惨,当真是触目惊心之极。 扬执只看了一眼,便闭了眼睛,仍是那般的双手抱着思忘,不忍再看。 思忘道:“难道还用我动手么?” 杨执睁开眼来,见思忘用剑指住了那僧人,那憎人满脸血污,脸上平平地,已是没有了鼻子,浑身颤抖不停,目光痴痴地看着思忘,思忘也不说话,脸上表情木然之极,用剑仍是指使那僧人。 杨执看到思忘表情,禁不佳也是身上一抖,但虽是思忘左手用剑指使了那僧人,右手却是搂在了她的腰间,她明显地觉得出来,思忘的脸上虽然是木无表情的,死的,他的手却是满怀情意的,活的。 猛然之间,那僧人冲思忘点了一下头,突然地向地上一吐,登时一个血块在地上滚了几滚,却是那僧人的半截舌头。 杨执看清了是那憎人的半截舌头之后,轻声惊叫了一声,扭过了脸。但她看到的是更为凄惨的景象,只好仍是闭了眼睛,把头倚在思忘的肩上。 杨执觉得腰间一紧,身子便即凌空飞了起来,她悄悄睁眼一看,但见眼前的房舍树木都是一闪即过,两人当真是如飞一般的向东而去。 此时天已将黑,经过了这一番争斗她有些倦了,伏在思忘的怀中,被他带着快速奔行,当真是舒服之极,不觉地便倚在他怀中睡着了。 思忘奔了一阵,见杨执软软地倚在他身上,竟是睡去了,不觉心中生出一股对这白衣女子的保护之感来。但扬执曾说让他送到昆仑山去,那么只好等得自己到少林寺报了仇再送她了,那时自己便可去做那母亲嘱托的第二件事。 这么奔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已是走了有二百余里,杨执动了一下醒了过来,思忘问: “你醒了么?” 杨执道:“你这是带我到什么地方去,那昆仑山可是向西而行的呢。” 思忘道:“我会送你回去的,现在我们是向东而行,到少林寺去。” 杨执不再言语,隔了一会儿,问道:“你为什么要到少林寺去?” 思忘说:“我要到少林寺去报仇,少林寺的无色和尚杀了我父亲。” 杨执道:“你父亲是谁?” 思忘道:“我父亲是琴文同。” 扬执一震:“琴文同?哪个琴文同,是青衣帮的第一位帮主么?” 思忘也是一惊,问道:“你知道他么?你知道他是怎么被那无色和尚打死的?” 杨执道:“我只知道他是青衣帮的第一位帮主,别的事情就不知道啦。”思忘听了这句话,不由得失望之极地叹了一口气。 杨执道:“适才你与那些青衣人说,你的爸爸是杨过,妈妈是小龙女,感情你当真是在骗他们的么?” 思忘道:“杨过和小龙女确是养我的爸爸妈妈,从我记得事情,便只记得他们便是我爸爸妈妈。” 扬执道:“是你的父母将你送给他们养的么?” 思忘道:“是,也不是。这件事我现在也不明白了,须得见到了我母亲,方能打听得明白。” 杨执道:“那么可须得快些见到你的母亲,她在什么地方,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她?” 思忘道:“我母亲在昆仑山上。” 杨执又是一霞。思忘右手一直捞着她的腰,明显地感觉到了,便问,“你认识我母亲么?”杨执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我不知你母亲是谁,怎么会认识她?” 思忘正欲再问,忽然之间,前面传来了呼喝打斗之声。 思忘忙带着杨执纵了起来,隐到了一棵树上,向那打斗声发出的地方瞧去。月光溶溶之下,只见前面树林之中两人正自相斗,旁边却是站了许多的青衣人。 思忘不觉心下大奇,便又带着杨执从树上纵了下来,向那些青衣人背后隐去。 杨执被思忘这么带着上上下下的,好似没有重量一般,不自禁地对思忘的功力暗暗佩服。心中想着:或者思忘可以打得胜他。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他的武功太高了,世间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思忘问:“你是说那个青袍高个头的老者么?” 杨执一征,抬眼看去,见在青衣人前面五丈开外,有两个老者正在相斗,一个是青袍高个老者,看不清面目,好似手中拿着一只竹棒也似的兵刃,动作潇洒已极,进退趋避之间无不自如轻松.好似在跳一个美妙的舞蹈。 与这个青袍老者相斗的,是一个道袍老者,身体也是一样的瘦瘦高高,武功却也是毫不含糊的,每一掌拍出去,都是轻飘飘地似有似无,但那青袍老者却是不得不应。 思忘已然看出那个道袍老者是致虚子,而那个青抱老者却是极似那个在童家庄中用小石子两次险些震落自己宝剑之人听荆氏三雄说他便是那个弹指神通,号称东邪的黄药师。 只见那致虚子边斗边道:“我说东邪老儿,你们中原五绝我已然会其二,什么东邪,中顽童的,也就不过如此,你的弹指神通都说是天下无双,何不使出来让我老道瞧上一瞧,是我的玄真七绝掌厉害,还是你的弹指神通厉害。你的玉萧剑法我已然领教过了,也就是不过如此而巳,我看你还是把那弹指神通拿出来让我瞧上一瞧。” 黄药师脸色木然,冷冷地道:“你说完了么,咳,中原五绝中任谁一人武功绝不在你之下,我黄药师是五绝之中本领最低的一位,你尚自和我打成平手,谅你们的圣主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你这么一把年纪,武功也不弱,为何这般的糊涂透顶,放着自由自在的神仙不做,偏偏要替你的什么圣主做爪牙,这我可是实在想不通了。” 杨执听了这番话,心中又是一震,轻轻地挣脱了思忘楼在她腰间的手。 思忘心中更是惊奇万分。那致虚子同老顽童打成了平手不说,又与这位东邪战成了乎手,并且在招式之间虽是不能即刻取胜,但已是明显占着上风。以他如此高明的武功身手,居然仍是在为那个叫圣主的人卖命,那么那个圣主的武功该到了什么境界了呢7他这般思虑着,那致虚子好似在回答他的问话一般言道,“东邪老儿,你不懂的,那圣主的功夫才叫是神仙的功夫,你这般的再练上二百年,功力上同那圣主相比也还是逊色得多,他的功夫按常理是无法想通的。他练这功夫原本也是并非按照常理,从古到令,这项神功只怕只有他一人练到小成,那彭祖太么,若非只是传说中的人物,或者可以和他一比。我们这点儿微末功夫,那才叫真正的凡夫俗子,若是自比做神仙,让人听到只怕耍笑掉了大牙!” 黄药师道:“你当我是三岁的毛孩子么,我活了一百岁的年纪,从来没见过什么陆地神仙之类的人物,谁都是要死的,生命有限,武功难道就可以无限地高下去么?象九阴真经和九阳真经那样的功夫,世人皆欲得之而不借性命流血,难道世间会有比这更高的功么?你爱给谁做奴才便做,我黄药师是从来不会给别人做奴才的,我不会去管你,你来强迫于我,那也是千难万难!” 这几句话思忘听来,更是惊讶万分。他万万没有想到致虚子和黄药师动手是这么个原因。 思忘心中惊讶,他想看看杨执是不是也对此事惊讶,转头看去,却见杨执正望着自已,脸上的神情不是惊讶,而是平静之极,有所思虑、思忘奇怪之极地问道:“他们两个刚才的话你听到么?” 杨执点了点头。思忘更加奇怪了,道:“那致虚子同我师父斗成了平手,我师父号称中原五绝之首,而他和我师父斗成平手,却甘心别人当奴才卖命,那不是怪么?世间真有比他们武功更高明许多,让他们不得不甘心拜服的人么?” 杨执沉默了良久,缓缓说道:“那也并不奇怪,我看你的武功就比这两个招斗的老人强些,我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怎地你才这么小就比他的武功还高。” 思忘一想,也觉得杨执说的话有些道理。万事不能一概而论,谁也不能说世间最高明的功夫到底是什么。 但是虽然心下觉得那圣主的功夫大有可能当真如致虚子说的那般,没有亲见却总是难以相信。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待见了母亲之后,定然顺便去会会这位名叫圣主的高人。 黄药师与致虚子于相斗之际,说话并不有何异样,便如平常谈话的一般,如不是亲眼目睹他们说话之间仍是在掌风玉萧之下闪避进退,当真便如是在室中闲谈。 致虚子的玄真七绝掌当真是变幻无方,但见一条灰影于来去之间两掌交错纵横,似重还轻,似轻还重,掌力忽发忽收,绕着那黄药师身侧游走。 黄药师的功力原较周伯通略逊一些,按理也是较之致虚子略逊的,但他的玉萧剑法和落英神掌都以轻灵见长,而致虚子的玄真七绝掌亦是以玄、奇、虚等特点见长.双方各展长处,斗得当真是旗鼓相当。 猛地里致虚子眺了开去,黄药师也不追赶,长身立在那里,默然不语,看那致虚子再使何手段。 致虚子跳开站定了,说道:“你与我尚是只打成平手,倘若圣主到了,你定非其敌,为何你这般的糊涂不通事理,枉自损了一世英名,送了宝贵性命?圣主所为的事业乃是名垂膏史的千秋大业,我们不若今日罢手,你与我前去昆仑山,与那圣主一见,然后再定分晓,你看如何?” 黄药师笑道:“我一世自由自在,所行事体无不离经叛道,想你也听到过。什么一世英名,名垂育史,什么千秋大业,你与我那孩儿郭靖说,他或许会尊重一些,我却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难道我一世自由自在,到得晚年了,反倒会去别人手下当一名走卒的么?你用硬的逼不倒我,这般的磨牙磨嘴也是没用,我定然不会去的。那可不是因为怕你们圣主,而是因为我不想见他。” 致虚子点一点头,道:“那可不能怪我老道狠毒了,我须得遵守圣主之命,圣主要我找到你之后,劝你为干秋功业计,同谋大事,如若你不肯,便命我将你除去。这可不是我顾及你的一世英名,也不是我不爱惜你的这身本领,”说完了,向那些青衣人一摆手,青衣人立即上前将黄药师团团地围佐了。 杨执紧张之极地伸手抓住了恩忘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好似有极端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或是极端恐怖的事物即将来临了一般。 黄药师见那些青衣人围住了自己,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自己尚且胜不了我一招半式,你让这些人上来送死的么……”突然之间,他的话顿住了,但见一片火光灿然而起,天空瞬即被火光映红了;四下里如同白昼一般。火光之中传来黄药师一声惊怒之极的呼声。 但见那些青衣人已是退了开去,而黄药师却被包围在一片火海之中。那火焰猛烈之极,呼呼地响着,却不是发自树木,也不是发自别的能够燃烧的物体,倒似是从地下土星冒出来的一般。 黄药师从火焰之中纵了起来。思忘看到,他的衣油已然被火烧着了。但黄药师甚为了得,纵起空中之际衣袖一挥,内力到处,那火登时灭了。可是他本欲从那火田之中纵身出来,纵起之际却是已然看清,周围十丈方圆之内已是一片火海,无论是他向四个方向纵起而出,终是难选焚身之厄。当下也就只好又落回到了火圈之中。 但此时正值深秋,北风初起,甚是猛烈。那火焰腾起足有一丈多高,被那北风一吹.立时横向圈中烧去,眼看着就要将这一代武学宗师倾刻之间化为灰烬。 黄药师近百年的功力修为当真也是极为了得。一见那火焰横向扑来,立即挥掌迎着那火舌拍了出去。火舌顿时被他掌力震得倒卷了回来,好似不是刮的北风而是刮的南风一般。那火舌直是冲出了火围向外一扑,站得近些的青衣人猝不及防,立时有两人被那火焰烧着了。 惨呼声中着地乱翻乱滚,但是不到片到便即再也不动了。那火焰却是仍在那两名青衣人身上烧着。 直到将两人饶成黑黑的小小的一条,如一段焦木一般。 那些青衣人惊骇地远远地退开了。思忘只看得心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那被杨执握着的手已被扬执紧张万分地抓出血来,他也是毫无所觉。 那黄药师的掌力将火焰逼回来之后,北风一吹,火焰又卷了回去,他便又是一掌拍了出来,那火焰立时又被卷了回来,好似比之第一次被卷出时还要猛烈。 思忘心下不禁暗暗佩服黄药师果然武功了得,名不虚传。 那致虚子见了,也是脸上微微变色,黄药师与他斗了五百余招,掌力尚自如此威猛。当真是见了令人乍舌。他暗暗庆幸自己没有逞能与黄药师一直斗下去。 致虚子看哪火焰被黄药师一掌一掌的拍出来,有如喷涌的海潮,竟是一次比一次刚猛,好似黄药师的内力众无止歇的一般,心下不禁对他暗生敬畏,于是高声喝道:“东邪老儿,你现下反悔了么?如果你现下反悔还来得及,我会让人把火熄了,你自丝毫无损,如何? 那些火焰仍是被黄药师的掌力逼回来,却听不到黄药师的任何话声。 那火焰高商地升腾着,滚动着,将黄药师裹在中间,外边虽是看到他发掌不断地将火焰逼回来,却是看不见他的人影。 致虚子又喊了一回,仍是没有回音。 思忘心中不禁暗暗替那黄药师担忧,他想定是那黄药师全力发掌,运起内力来全神贯注,因此没有时间开声说话。或者是那黄药师根本就不能开声说话。 杨执忽然说道:“他这么好的功,就这样被烧死了,可是太也可惜了。” 思忘道:“他还活着呢,你看他的掌力并没有停,也没有减弱。” 杨执道:“但他终究会有内力用尽的时候,你道那火焰一次比一次强地被他的掌力逼回来,是好事情么?那是糟糕之极的事情,那说明火焰一次比一次离得他近了,他也就不得不一次更比一次用得内力更大一些。他定然是想要省些力气的,这般的打法,若不是势逼无奈,那不就是自杀送死么?” 思忘一想,杨执的话是十分地对的,不自禁地更加替那黄药师担忧起来。 致虚子喊了两回,黄药师没有回音,“但他并不泄气,又是提高嗓音叫道:“黄药师,你现下反悔还来得及,只要你归顺了圣主,那西狂杨过定然也会归硕,那么圣主的大事定然成功有望,我们可就是大大的功臣……” 他话没说完.只听见哧——地一响,接着听到波的一声,显是那黄药师显示了弹指神通绝技,弹出的石子击中了什么。 顿时静了下来,过了半饷,那致虚子猛地向地上吐了一口。 思忘停头看去,火光映照之下,那地上竞是两故白生生的牙齿。 致虚子骂道:“东邪老儿,你这般的死到临头还硬充英雄汉么,若是年轻时你这般的硬充也还说得过去,现下你已经活了一百多岁,还没活明白么,还这么——” 只听见哧的一声响,那致虚子这次有了防备,没有被那小石子打中,但他躲开那小石子的身法却是极不潇洒的。 思忘不禁更是佩服这黄药师的弹指神通功夫。这当真是非常了得的一门功夫,那致虚子如此高强的武功,却被黄药师的一枚小石子打落了两枚牙齿,想起来当真令人心惊。 其实黄药师若是面对面的将那石子弹来,未必便能伤得了致虚子。只是现下是隔着腾腾火焰,黄药师听声辩位,已然听明了那致虚子所在的方位,弹出石子来自然准确非凡,而致虚子却私下以为黄药师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哪里还会弹那石子,是以并没有防备,加之那石于从火焰之中钻出之时已是距致虚子极为近了,他想躲已是不及,竟然第一次便被那枚石子打掉了两枚牙齿。 思忘虽然武功高强之极,江湖上的阅历经验却是少之又少,、因此并不明白致虚子何以被打中,只道是那黄药师的弹指神通厉害无比。 其实他是领教过的,只是那时不比现在,现在他得了那巨雕授功之后已然在内功修为上达到了登峰造极,前无古人的地步,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因此行事也没有一般江湖高手那般多的自信。 致虚子被黄药师的弹指神通打得恼怒已极,他不再高声喝骂,却命令那些青衣人上前助火,青衣人走到火焰之旁,向火焰之中洒出一种黑色的独状物体,那火焰立即长腾起来,本来已经渐渐衰落下去的火势,立即又腾起阵阵的烟雾,烈焰,火舌已经高达三丈有余。 猛地里,从青衣人的身后跃起一人,发掌向些助火的青衣人推去,立即有四五人被那人的掌力震人火焰之中去了。 致虚子看那来人之时,却原来正是老顽童的得意弟子,被称作是魔衣王子的,不知何故,已然将那魔衣脱了,换了一袭白色衣衫。 思忘将那些青衣人倾刻之间打人了火焰之中大半,另外的青衣人见他掌势凶猛之极,发一声减,便四下里逃入了黑夜之中。 思忘也不追赶,径直向致虚子奔来。 致虚子看到过思忘凶猛的掌力曾将地上击出了一个丈许宽的深坑,明知自己并非其敌,也仍是双掌一立,使出了毕生绝学玄冥七绝学向思忘当胸推来。 思忘此时只想抉些把这老道士打跑,然后好去救那个被称为东邪的黄药师,因此一见那致虚子挥掌击来,竟是也拼了全力,使足内力双掌推出。 但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身侧的火焰竟是立时熄了一大片,地上出了一个丈许方圆的深坑。思忘定定地站在那里,那致虚子却如断线的风筝一舷直飞到二十丈外去了。思忘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掌竞有如此巨大的威力,他一时之间怔在了那里。 杨执跳到了他身边,摇着他的手臂问道:“琴公子,琴公子,你没事吧?”言语之间溢满了关切之情。 思忘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地下的深坑,又看看那压灭的大片火焰,对杨执道:“我没事,汲想到我的掌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畅执松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那致虚子玄冥神掌当真是霸道之极,想不到被你一掌打得飞了出去。”言语中又是宽慰又是赞叹,脸上也漾出了甜蜜的笑意来。 思忘觉得她的高贵冷傲的脸上有了笑意,就如同春天的雪地中开出了鲜花一般的动人之极。 火焰之中的黄药师不知何故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啸声。 思忘对扬执道:“你闪开一些,我们救那黄药师出来。”杨执十分听话地向后退了两步,眼睛盯盯地看着思忘。 思忘吸了一口气,挥掌向身前的地上击去。 但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地上猛然之间撅起了一层黑色的土浪,向那火焰之上压下去,火焰顿时又灭了一片。紧接着思忘向前踏上一步,又是挥掌拍出,立即又是掀起一层士浪,火焰又被压灭了一片。 思忘接连拍出了五掌,终于看见了那在火团之中拼命挣扎的黄药师,黄药师一见火圈这面的火焰已经熄灭,便一纵身跃了出来,但这一跃已是到了他内力消耗得如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跃出了不到两丈远,便向火焰之中坠去。 思忘见了,急忙腾身而起,伸手抓住了黄药师,又是身子一扭,两腿一摆,竟然在空中无所借力地转了方向,带着那黄药师平平地飞出了火圈之中。 两人在地上刚一站定.黄药师盯着思忘看着,脸上的神色惊奇万分.嘴唇慑晤着,只说了一声:“多谢……”便即晕去。 思忘忙抱住了他来到了一棵树下,但见那黄药师的脸上皮肤已是皱了起来,更为怪异的是额头上的一块皮已是脱了下来,思忘奇怪之极,看这黄药师花白的头发竟然是一点儿也没有烧焦,但不知何故,脸上的皮肤却被烧得这般的丑陋难看。 杨执也走了过来,见了黄药师的面容,竟是二话投说,伸手从黄药师的脸上揭下一层皮来。思忘大吃一惊,仔细看时,见那黄药师剑盾星目,面色样和之极地躺在那里,再也不是先前那般的木无表情了,到此际方始明白,原来这黄药师一直是戴着人皮面具的。 杨执揭下黄药师的人皮面具之后,又搭了搭他的腕脉,然后轻轻说道:“他是累得脱力才晕倒的,这般的躺上几个时辰就会好的。” 思忘惊奇地看着杨执,想不到她还会有这一手。 思忘把那黄药师的身子正了正,问道:“我们在这里等么?” 杨执道:“你救人须得救到底,送人须得送到家,既已从火堆里救了他出来,自然该守着他等他醒转,你不是还有事情要问他的么?” 思忘盯着杨执看了半晌,道:“我想什么,你总能猜到,那么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扬执看那思忘盯向自己的眼神,好似被一层雾蒙住了,看不清是什么内容,但在火光映照之下好似有泪光在烯烯闪动着。 她的脸腾地红了。 思忘见她的脸在火光映照之下真有说不出的美艳动人,便轻轻地说道:“这次你又猜对了。” 扬执什么也没说,轻轻地过来,偎在思忘的怀中,把头在他胸前倚了。 思忘也没说什么,把手使劲换位了她。俩人就这样在火光的烘烤映照之下睡去了。 那火直烧了有三个时辰,天蒙蒙亮时才渐渐地熄了。 次日清醒,一阵凉风吹来,思忘先自醒了,睁眼一看,那火焰早已熄了。深秋的早晨,已有些冷意,低头看去.见那杨执几自在他怀中睡着,脸上漾着幸福满意的微笑,眉间眼角,都是温情,哪有昨日的半分冷傲之色。 思忘见杨执在怀中睡得温暖舒适,不忍动身将她弄醒,便坐着不动,伸手将背上的包裹取下来打开,将那件江湖人众见了惊心触目的魔衣被在杨执的身上。 杨执身子动了一下,又向他的怀里了偎了偎,思忘微微一笑,觉得这白衣少女当真是有趣之极的。禁不住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一日,瞬即那少女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暗黑色的唇印。 思忘一惊,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那手上顿即乌黑,他苦笑了一下,把手在衣杉上揩了两下,揩得干净了。 那边的黄药师尚自昏睡着。 想起昨日的两场斯杀,思忘禁不住心中一阵烦恶,背后冷风吹来,他感到一阵凉意,不自楚地就要打喷嚏,他忙用手指掐住了人中忍住了。便也立即用起功来。 片刻之间,周身已是一片火热,再也没有凉意,又用了片刻功,思忘忽觉体内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出来。不自禁地暗中奇怪。 一般人练功,都是丹田火热,然后起火焚身,周身才跟着热起来。可是思忘却觉得现下他的丹田之中一片凉意,周身却是炽热如焚。 尽管如此,他卸并不觉得有甚么不舒服的地方,浑身倒似是如沫春风一般地极是舒服。 杨执动了一下,喃喃说道:“好热,太热了!” 思忘忙把意念集中到丹田,收了功,睁眼看时,见杨执亦正睁眼瞧着自己。 扬执见思忘睁了眼,笑说道:“你的功力当真是到了深不可恻的地步,硬是把人家热醒了,怎地不好好睡觉,也搅了人家的好梦?” 思忘道:“你梦见什么啦。” 杨执盯着看了他半响,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的脸脏得同个乞丐,可以做丐帮的长老了。” 思忘向前努了一下嘴,又向杨执的脸上指了道:“那么你就可以做那长老夫人啦。”杨执不明白思忘的意思,思忘想了想,把那无鞘宝剑拿过来。宝剑熠熠生华,光可鉴人,杨执在剑上一照,立即发现了脸上的唇印,脸腾地马上红了,推开了宝剑,对思忘道:“我一切都不知道。梦中梦到有只小狗在我脸上咬了一日,却原来是如此了。” 思忘道:“你若是乱说,只怕再做梦时,就会梦到那小狗咬你的鼻子,咬你的嘴。” 杨执道:“我再见了那只小狗,定然先给那只小狗戴上笼子,它就无论怎么也咬不到我啦。” 思忘盯着看了杨执一眼,道:“你狠心么,那小狗咬不到你了,可也无法吃东西,那不是要把它饿死么? 扬执一笑道:“饿死是不会饿死的,等我睡醒了觉,再给那梦里的小狗把笼子打开。” 思忘一征,随即两人都笑了起来。 黄药师身子动了一下,杨执立即跃了起来,把那魔衣也带了起来又掉在地上。 杨执把衣服捡了起来呆呆地看了片刻,又快捷地叠好了,回身取过思忘的包裹,将魔衣包好,这才又回身向黄药师那里走去。 黄药师已经坐起身来,看着杨执和思忘,好似在回忆着什么,半晌才问思忘道:“那玄冥道士去什么地方了?” 思忘向远外一指,但随即楞住了,昨日他将那致虚子一掌打得飞了出去,捧在地上,眼看着不动了,不料现下却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思忘向黄药师道:“昨日我一掌把他打得摔在那里,却不料现下却没有了,不知他怎的中了一掌尚自走了。” 黄药师向思忘看了半晌,问道:“你的师父是谁?”思忘道:“老顽童周伯通…… 黄药师听了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老顽童的功夫不错,但他绝教不出你这样的徒儿,我女儿的丈夫耶律齐便是老顽童的徒儿,他的资质和根骨也都相当不错,比起我来,他的武功已是差得太远,比你就更是远远不如啦,” 思忘只好向他把神雕授他气血阴阳双珠的事情说了。 黄药师只听得睁圆了眼睛,张大了嘴.未了才缓缓地说道:“莫非此是天意?世上当真是一物降一物,昨日里我听到那大魔头又重现的消息,只道中原武林必将惨遭屠戳,血流成河,却不料上天早巳安排了你这样的克星在这里等着他,” 思忘道:“前辈说的那个大魔头便是你们昨日相斗时提到过的圣主么?” 黄药师缓缓地点了点头,沉思了半晌,才道:“眼下你不可太过露出锋芒,显示自己的武功.不到非得动手的时候千万别与人动手。如有什么事情非得动手武力解决不可,我和你师父老顽童自当替你动手。你记住了么?” 思忘听他说话,就如一个慈爱的长辈在关怀小孩子的一般,禁不住地就想起了母亲的那封信来,便道:“前辈的话我原该听从,但有一件事我却不能不做。” 黄药师问道:“什么事必须你做?” 思忘道:“我须得报那杀父之仇。” 黄药师一听之下,眼泪顿即流了下来,梗咽说道:“你爸爸杨过他死了么?这世上…什么人杀了他?是那个大魔头么?” 思忘看到黄药师对爸爸居然情深若斯,不禁心中感动,暗自庆幸昨日自己所作当真是做得对了。他知道自己的事情复杂之极,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楚,便道:“前辈不用难过,爸爸还活着的,他并没有死,我说的杀父之仇是我的生身父亲被杀这件事。” 黄药师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屈指算道:“是的,我和你父母十五前华山一别,那时你母亲并没有怀有身孕,你现在只伯少说也有十七岁,定然不会是杨过和小龙女所生,那么你的生身父母是谁呢?” 思忘见他同自己的父母果然有着极深的渊源,便道:“我的生身父亲是琴文同,我的母亲叫吴海媚,不知前辈识不识得他们。” 杨执在旁边险些惊讶得叫出声来。 黄药师看了杨执一眼,又看了眼思忘,见思忘把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并没有注意杨执,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说道:“我知道你父,他是第一任青衣帮帮主,后来不知因为何故被别人用金刚掌力震死,你母亲我却不知道。” 思忘道:“那将我父亲打死的,当真是金刚掌力么?” 黄药师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天下的许多英雄豪士都集中在襄阳,你父亲被打死的消息传开之后,我女儿曾命丐帮的人到处打听那将你父亲打死的凶手是谁,但究是毫无消息。 伴随你父亲被打死,江湖上当时还出了好多事,但虽是当时有人追查.时间一久,没有什么结果,就成了不了之局。” 思忘本来以为已经可以听到确实的有关父亲的消息了,不料黄药师说完了,他也还是一无所获,禁不住失望地叹了口气。 黄药师听思忘叹气,看他脸上神色,忽然问道:“莫非你已听到了有关你父亲被杀的消息么?” 思忘于是又将母亲留下书信的事说了。 黄药师听了,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孩子,此事你须得慎重些。查得清了再动手。那少林寺现下已然成为武林中名门正派的领袖,而你说的无色掸师乃是少林寺中的第一高手。 两年前,我追查外孙女儿郭襄的下落曾去过少林寺,见到过那无色掸师。他虽然是有些争强好胜,若说他用金刚掌力打死你父亲,此事总是令人有些难以相信。如若你不查得清楚了,冒然行事,虽说那无色和尚井非你敌手,少林寺的金刚伏魔阵却甚是难缠的。再说,以少林寺武林领袖的地位,你去少林寺报仇,势必惹得各门各派共同前去赴援,与你为敌,那么你以后的日子可就不会太好过了。” 思忘想了想,黄药师说的确是肺腑之言。但想到母亲的那封如泣如诉的倍,禁不住热血沸腾,便道:“我只要遵母亲所嘱,为父报仇,至于是与天下名门正源的武林人士为敌,还是与天下所有的武林人士为敌,我全不在乎。他们杀我父亲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我母亲会百般的想要为我父亲报仇?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我母亲走投路,不得不将我交给别人抚养学艺?我若畏前畏后的不去报仇,须是对不住母亲的一番苦心。” 黄药师看着思忘把话说完了,叫了两声:“好!好!”然后感叹地道:“我年轻时也有你的这番气概,不料人老了,不知不觉间便已是变得婆婆妈妈了。三十多年前,我曾劝过你爸爸扬过一次,只因那时你的妈妈小龙女是你爸爸的师夫,江湖人士便都认为你爸爸娶你妈妈是大逆不道,而我竟是糊涂透顶地劝说你爸爸,要他改投师门,然后才娶你母亲。不料你爸的一番回答却与你的一番话大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便是要你妈妈又做他师父、又做他妻子。唉,看来是我老了,黄者邪当真的老了。” 思忘这时才知道原来爸爸的师父竟然便是妈妈小龙女,听那黄药师的感叹竟然透出不尽的凄凉落寞之感来,思忘知道他不单是感叹自己的一番话,更是感叹昨夜的那一番凶险之极的恶斗。正欲说话安慰他,那黄药师又开言说道:“你的这份豪情当真令我黄老邪佩服,但与天下人为敌,除了要有一些本事之外,更要有一副不流世俗的孤傲胸怀.你须要记住了。”说完了,便站起身来,但才走了两步,身子便一阵摇晃。 思忘忙上前扶住了,看那黄药师时.见他脸色落寞灰败已极,不自禁地怜悯起这个老人来,对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层细已亲近之感。 黄药师一生孤傲,武功超绝,不料昨夜一战,险些不明不自地葬身于火海之中,累得筋疲力竭不说,心情也是落寞之极,兼之唯一的女儿也在襄阳城中与女婿外孙女儿一同丧生,余下的一个外孙女儿郭襄竟然也是多方打听毫踪影,不自禁地更增加了他的孤单落寞之感。 思忘扶黄药师坐下,黄药师呆呆地看着那些被火烧得如同焦木一般的青衣人出了一会儿神,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好似是在对思忘说,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道:“人生一世,英雄也好.草民也好,到头来都是一样。孤单面来,必当孤单而去,谁也不能代替谁来承担这份孤单和死,纵是帝王般滨妃成群,也一样的要独自承担这份孤单和死。哪怕是最爱你的人,在你临死时不在身旁,那也是与陌生人无异的……” 思忘听他说得落寞之极,本自禁地要流下泪来,抬眼看向扬执,见她已是泪流满面,此时亦正看向自己。 黄药师道:“思忘孩儿,你爸爸杨过可曾传你那弹指神通的功夫?” 思忘点了点头,捡起一枚小石子,哧的一声弹了出去,那石子射到了一株树上,那树被石子一道,立即剧震,树上仅剩的几片叶子在这石子的一震之下尽皆飘落下来,随风哗哗啦啦地去远了。 黄药师道:“你学看来是学过了,只是运气的窍门还没有完全领悟,以你的内力修为,这一枚石子原可以将那树穿得透了也不让那树上的残叶落下来的。” 黄药师说完了也是拾起一枚小石子,哧的一声弹了出去.那石子倾刻钻入了一棵杨树之中,那树上残留的树叶居然只是晃动着,果真并没有一片落下来。 思忘只看得心驰神摇,也是拾起一枚小石子弹出去,那树又是一震,落叶纷纷面下。 黄药师耐心地给思忘讲了那弹指神通的运功诀窍和口诀,并把自那次教杨过之后三十余年来对这项神功的诸多丰富和理解也一井讲了给他。 思忘听了这么一项简单的绝艺中间竞藏有许多的神机妙要,心中感慨万千。听完了,又是拾起一枚石子,哧的一声,按照黄药师所授的诀窍和法门弹了出去,但那石子在出去时哧的一响,接着使没了声息,紧接着,远处的一裸树居然波的一声被炸了一个大洞,一阵风吹过,那树竟是慢慢地倒了下去。 黄药师见思忘内力修为居然已到了这等登锋造极的地步,惊得睁大了眼睛,看了思忘半晌,又看了那被思忘一枚石子炸断的碗曰粗细的杨树一眼,口中叫着,“成了,成了!”便即不再动了。 思忘听他叫声有异,忙上前看视,那黄药师竟然是已经没有了鼻息。 思忘不自禁地流下泪来。杨执也是不由自主地哭出声来,向着黄药师的尸身跪了下去。 思忘见了,亦是跪了下去。 可怜黄药师一生纵横江湖,文墨武功,音律医理,奇门五行,俱已达到上乘,临终之际,却是没有一个弟子亲人守在面前,倒是两个初识的少年男女,感怀他的见识胸怀,给他跪拜送终。 思忘和杨执跪了半晌,泪也流得湿了衣襟,这才起来。思忘用掌力在那自己用小石子击穿的断树之旁掘了一个深坑,将黄药师葬了,他的玉萧也放在他的身侧,一并埋入黄土。 思忘葬毕了黄药师,用那无鞘宝剑将那半截树被削得平了,用刨在上面刻下了“武林前辈黄药师之墓,后辈小于琴恩忘谨立”几个字。 两人在墓前站立良久,心下都是涌流着不尽的感怀,却找不到恰当的言词来向对方表达,终究还是不约而同地默默地转身向东而行。 大约定了两里之程,思忘见路旁有一座庙宇,此时雷声隐隐,天空不知何时已是布满了阴云,便对杨执道:“我们且到这庙中避上一避,不知何故,深秋了却又打雷下雨。” 雨点倾刻之间便落了下来。 两人来到庙前,见横扁上写着“祖师庙”三个宇,字体甚是不俗,不知是何人所书,但横扁上的油漆已是剥落殆尽,庙门也已是裂了一道道的缝子,显见此庙已是久不住人了。 思忘见那庙中显见是久已无人居住,便径自推门面入,那门一被推开,思忘登时惊得呆住了。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青衣人的尸体。 杨执见思忘楞在那里,不明所以地挤过去观看,亦是惊得呆了。 思忘问:“是什么人干的!” 杨执定过去,检查了一个青衣人,又查了一个青衣人,眉头皱着;满脸疑团,并不言语。 思忘于江湖门帮武功所知甚少,仅限于扬过和周伯通的讲解,知道若是杨执解不开的疑团,自己也定然是解不开的。 这时忽然从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杨执向思忘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窜人庙堂之内。 一进庙堂,思忘才看清,原来这里也到处都是尸体,所不同的,是这些尸体个个都是女子,也是青衣帮帮众,足有十几人。 两人惧得一楞,外面细碎的脚步声已是进了庙门.杨执忙隐身到庙堂正中的佛像后面。 思忘则是纵身而起,上了庙堂顶上的横梁。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孩予,你怕么?” 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不怕。师父,他们都是青衣帮的么?” 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是的,他们都是青衣帮的。” 那清脆的声音道:“师父,这些人是被什么功夫打死的?” 那苍老的声音道:“我看看,我看一看,你别急,别——急,懊,他们是被黄药师的弹指神通打死的,嚏,不对,他们先是被黄药师用弹指神通点了穴道,之后被人把血喝干了。” 思忘一惊,险些没有从横梁上摔下来,却听到佛像背后发出了一下轻微的响动。 那个孩童似的声音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吃惊,平静地问道,‘师夫,那么这些人定然是被韦爷爷杀的了吧?” 苍老的声音道:“那也不见得,你韦爷爷是喝人血的,这是不假,但世界上并不光是你韦爷爷喝人血。所以你若见了这些人是被喝掉了血而死,就断定他们是你韦爷爷所杀,那可是就错了。” 那孩子的声音道:“师父,我懂了,那么黄药师的弹指神通跟你的乾坤大挪移比起来,哪个功夫更厉害一些?” 那个苍老的声音道:“自然是乾坤大娜移更厉害一些。若不是内力到了登蜂造极的程度,使起来可是没有多大的威力。咱们的乾坤大挪移就不同了.将来你只要能够炼到第五层,这世上便会没有敌手了。” 这时庙堂的门呀地一声被推开了,思忘看到一个形貌古怪之极的老人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出现在门口。 那老人高鼻深目,满头赤发,胡子却都是白的,穿着也不是汉人服饰,瞪视着屋内地上的女尸,没有言语。 那孩子道:“师父,这些人也是被弹指神通点穴的么? 那老人瞪视了地上的尸体半晌,道:“这些人是被玄冥神掌打死的,奇怪,奇怪。” 那孩子道:“为什么被玄冥神掌打死了,就奇怪,奇怪? 老人道:“玄冥神掌又称玄冥七绝掌,普天之下现在只有一人能使,那就是致虚子道士,可是致虚于道士已被那圣主所收服,青衣帮实际上的总帮主便是那圣主,致虚子将这些青衣帮众打死了,那不是背叛本帮,背叛圣主么,所以我说奇怪,奇怪!” 那孩子道:“这也没什么奇怪,若是致虚子打死了他们是背叛青衣帮,那自然奇怪,但若是这些青衣女子先已经背叛了青衣帮,然后被致虚子打死了,也是有的,便不奇怪。” 那老人哈哈大笑,说道:“还是顶天孩儿聪明,你这样一说,我就觉得不奇怪了。” 那孩子并不因为得到了老人的夸奖便得意志形,接着问道:“那玄冥七绝掌又叫玄冥神掌的,同咱们的乾坤大挪移比起来,哪个更厉害?” 那老人一时间被问住了,想了中晌方始说道:“玄冥神掌自然是非常历害,极端霸道的功夫,这门功夫练到高深处时,中人立毙,无论功力多高的人也救不了。咱们的乾坤大挪移卸只是一个使劲用功的法门,须要根据对方的功力大小来反击,若是对方的功力大些,咱们反击的功力就大,对方的功力小时,咱们的功力也相应就小,所以一时之间,那个更厉害一些我也说不出来…… 那孩子道:“要我看,那自然是咱们的功夫更厉害一些。若是玄冥神掌与咱们相斗,咱们把他的玄冥神掌反击回去,若是弹指神通和咱们相斗,咱们便把他的弹指神通反击回去,那咱们不就等于又具有了玄冥神掌的威力,又具有弹神通的威力么,那自然是咱们的乾坤大挪移更具有威力、更厉害一些啦。” 那老人哈哈笑道:“好孩儿,乖孩儿,就是你聪明.确实是咱们的乾坤大挪移更厉害一些。” 忽然外面亦是哈哈哈传来几声大笑,接着一个声音道:“什么好孩儿,能有我那暮渝孩儿好么,什么乖孩儿,能有我那思忘孩儿乖么,什么乾坤大挪移,你出来挪移娜移我老顽童的追逐掌法瞧瞧!” 那老人带起小孩儿一闪身已是奔了出去,接着听到那面劈劈啪啪地快速绝伦的击掌声,接着是那老人的轻哼声。那老人回道:“老顽童,你这是甚么功夫,难道也是你们中原九阴真经上的功夫么? 老顽童哈哈大笑:“这是我老顽童自创的逍遥掌法,通道拳法,前些日子忘了使,昨天想了起来,把那致虚子老道麻秆儿打得大败而逃。他让我今天到这祖师庙来找他,却不料你这老儿猫在这里,你叫什么?你的孩儿叫什么?” 那老人道:“我叫哈默德,这是我新收的徒儿,叫阳顶天,你看他好么?” 老顽童近:“好个屁,这么一丁点儿,比起我那思忘徒儿女婿儿可是差得远了,简直是天差地远,远不胜远。” 哈默德道:“你的徒儿在哪.能不能让我瞧瞧,难道世上当真有比我这徒儿资质根骨还好的徒儿么?” 老顽童道:“那是自然,我的徒儿不但资质根骨俱是上选,更是我的女婿,武功尤其好。你的徒儿自是不可同年而语,你老儿恐伯也是大有不如,简直是大大地有所不如。” 哈默德道:“我不见你的徒儿,实难相信你所言是实,总不成我抢了你的徒儿,你就不能叫来让我瞧上一瞧么?” 老顽童顿了一下,高声叫道:“思忘徒儿,你快出来,我看见你啦!”接着小声对那哈默德道:“我徒儿常爱和我捉迷藏,有时我喊他出来,有时喊不出来。若我喊不出来时,你可不要怪我,那是你老儿没有眼福!”随即又高声叫道:“徒儿,快出来,再不出来,我抓到了你打休屁般啦!” 庙堂的门呀地一声开了,思忘和杨执并肩走了出来。 思忘道:“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老顽童一时之间喜出望外,手舞足圈,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接着竟是头下脚上地伸手抓那哈默德的左脚。哈默德躲闪之际,老顽童竟是以脚代掌向他的脸上击去。哈默德万料不到老顽童会有如此怪招,忙身子向后急仰,躲开了这一招,裤子却被老顽童撕了一个大口子。 老顽童一翻身站了起来,冲思忘道:“好徒儿,乖徒儿,师父这招逍遥掌好看么?” 思忘道:“师父所创的报式,自然是极好看的招式,更兼之上下兼顾,威力无穷,简直是威力无穷无尽!” 这句话把杨执说的有点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接口道,“威力倒是有的,好看却不一定好看。” 老顽童道:“咦,你是谁?我那思忘徒儿可是已经有了媳妇儿,你千万不能再打他的主意,私下里想着要嫁给他。” 杨执立时涨红了脸,盯着看了思忘一限,猛地低下了头。 思忘道:“师父,你不可乱说,我什么时候有了媳妇儿?你这般的说人家,可是十分地不好听的,简直是难听之极。” 老顽童道:“嚏,.我女儿没告诉你说他看上了你么?你是我老顽童的徒儿,我老顽童的女儿若是看上了你,你自然是脸上大大的有光,你脸上一大大地有光,那自是非娶她为妻不可;你一娶了她为妻,岂不是就有了媳妇儿了么?你有了媳妇儿还这般地跟人家女孩儿小姑娘在一起,那可是大大地不应该,你大大地不应该跟这女孩儿在一起,那自是不会同这女孩儿在一起,而现在你同这女孩儿呀地一声从庙堂里走了出来,自然是错不在你,定然是这女孩儿小姑娘打那鬼主意想要嫁给你!” 他这般地一说,直把在场的几个全都说得糊涂透顶,哑口无言。 这时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孩子的声音,道:“老顽童,你女儿看上了人家,人家也没有说看上了你的女儿,而且他们俩个即便是都互相看上了,没有拜堂成亲,自然就不能说是这位哥哥便有了媳妇儿。他既是没有媳妇儿,你说他有,便是你错了,你错了就应该少说几句,你说得多了不就错得更多么?” 这几句话直是把众人说得楞在那里,举目看去,却是哈默德的徒儿、十二三岁的阳顶天在那里象个大人似地在说话。 第十八章 老顽童强配鸳鸯 阳顶天接着老顽童的一番话,如个大人一般的把老顽童说得哑了嘴巴。哈默德听了大是高兴,连声称赞自己的徒儿聪明过人。 老顽童气不过,对阳顶天道:“你再这般的接我的话碴儿,瞧我不打你的屁股,连你师父我都敢打,你道我就不敢打你么?” 阳顶天道:“你年纪一大把,辈份那么高,动手打我一个小孩儿家.江湖上传扬开去,你就不怕担那以大欺小的罪名么?” 老顽童鼻子一哼,道:“你知道我叫做什么?” 阳顶天道:“你叫老顽童。” 周伯通道:“对啦,我叫老顽童,顽童就是小孩儿的意思,我打你屁股,那是小孩打小孩,正当得很,谁也不会笑话。”说完了竟是伸手就向阳顶天抓去。 这一抓之势实已笼盖了那小孩儿的所有方位,哪知那小孩儿也是识得这一抓的厉害?在避无可避之际,猛地头下脚上立在了那里。 老顽童这一抓本是向那小孩儿的胸前抓落,若是小孩儿闪避,便会抓到他左臂或是右臂。那里想到小孩会出此怪招,这一来老顽童的一抓顿即变成了抓向那小孩子的屁股。老顽童一见之下,楞在那里,手似僵在了空中,再也伸不出去,奇怪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招式?” 阳顶天身子一翻,站直了身体,向老顽童道:“这是逍遥屁股,从你的逍遥掌中化出来的。” 老顽童一听大乐,连叫有理,有理,说道:“你这徒儿看来是比你师父要强得多了,最起码这逍遥屁股一招就搞得我老顽童束手无策,你师父想白了胡子也是想不起来这一招。你大可把这一招传了你师父,让他再来和我比上一比。”这般的说完了,在地上转了几转,极为高兴地赞了那阳顶天几句,又道:“虽说这一招是从我的逍遥掌中演化出来,可是比我那些招式强得多了,我便是在那古洞中想黑了头发,也想不起来这一招逍遥屁股。你这一顿打免了,免了是免了,罚你闭上嘴,不得乱接大人的话碴儿。” 阳顶天撇了嘴道:“你这老顽童太也吝啬,我想出了这么好的一招逍遥屁股出来,你不但不奖励,反而罚我,只怕将来当不了帮主,教主,难以令人心腹,我看你的徒儿因是比你强些。” 老顽童道:“我跟你师父已经打完了,现下徒儿对徒儿。思忘徒儿,我对付不了他的逍遥屁股,你来吧。” 思忘道:“小兄弟,你聪明过人,将来必会练成不错的功夫,现下你打不过我,我们不如约个时间,将来再行比过。” 阳顶天道:“好,君子一言。十年之后,我们仍是在这祖师庙中相聚,那时再定胜负。” 老顽童与哈默德两个武学奇人,居然就此不了而散,将他们的约会交给了两个徒儿,而这两个徒儿果真都做出了一番名动江湖的事业。思忘且不说,那阳顶天后来成为明教的教主,明教亦因有此明主而在中原兴旺了数十年。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哈默德与阳顶天走后,老顽童盯着思忘看了一眼,又是把脸转向了杨执,险上现出极不高兴的神色来。 杨执只做不见,仍是和思忘那般十分亲密地靠在一起。 阵雨过后,阳光又现了出来,空气清新湿润,让人觉得心胸畅快之极。 他们三人来到前面不远的一处旅店,一进店门,思忘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周暮渝。 周暮渝本来极好热闹,原是定会跟那老顽童去看热闹的,但她听到老顽童是和那致虚子约会,便不敢去了,等在店里。那日致虚子将她抓住了,若不是后来老顽童和思忘相继赶到,当真是后果不堪设想,至今思之,犹自心有余悸。 周墓渝焦急她正等着老顽童回来,一见思忘走了进来,竟是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将他抱住了。 思忘顿即满脸通红,一瞥眼间,见那杨执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忙轻轻地将周暮渝推开了,说道。“小妹妹,你们怎么走了这么许多天,刚刚走到这里?” 周暮渝见他推开自己,脸上已是现出一丝恼意来,听他这么叫自已小妹妹,更是恼上加恼,哪里会回答他的问活,只是哼了一声,扭头跑进房间中去了,匆忙之际,没忘了回头恶狠很地瞪上杨执一眼。 思忘看那杨执时,见杨执亦是正看向自己,目光中似是颇含嘲讽意味。 老顽童对杨执道:“小姑娘,你今天是同我一房睡呢,还是自己一房睡!” 杨执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老顽童,你说什么?” 老顽童道:“我女儿和我徒儿自当一房睡了,他们小两口也是有些日子没有团聚了,咱们自是不能搅了他们的好事。你如果想同我女儿睡一个房间,那可是万万不可能的,同我徒儿睡一个房间,那是更加的不可能,所以你只有跟我睡一个房间,或者是自己睡一个房间。” 杨执这次听得清了,但仍是不相信老顽童会说出这等话来,于是看了思忘一眼,见思忘只是苦着脸,皱着眉头,便道:“我还是自己睡好了。” 老顽童拍掌叫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好徒儿,乖徒儿,那么你就和你媳妇儿一房睡罢。” 思忘道:“师父,我还是和你一同睡罢,在那千魔洞之中我们两个人也是睡得惯了,同别人在一起,我定然睡不好,睡不好了武功便会大打折扣,武功一打折扣,那岂不是于师父的面子大大有损么?” 老顽童听得思忘如此说,眼珠转了几转,忽然高兴地叫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便是我们师徒俩睡一房,那两个小姑娘每个人睡一房,比起来还是我们俩人便宜一些,既好玩儿,又有伴儿。” 思忘看着杨执;向她使了一个眼色,杨执点了点头,便去要了客房。 吃过晚饭,老顽童便道:“这祖师庙地方不大,没听说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又找不到那祖师,跟他比武较艺一番,我们就早点休息,明天也好早点赶路,找那无色和尚贼斯鸟算帐。” 思忘看见老顽童忽然之间不这般地胡闹了,反觉甚是奇怪,但想他不论说什么做什么,反正自己已有计较,也就不去管他。 吃罢晚饭,思忘又向杨执使了个眼色,趁老顽童不备,将一个纸条塞给了杨执。杨执脸红了,急忙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去了。 周暮渝也是满怀幽怨地看了思忘一眼,极不情愿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有老顽童,仍是那般高商兴兴地。两个小女娃儿各自回到房间之后,他忽然来了酒兴,说道:“徒儿,我们喝上几杯如何?” 思忘正欲强辞,老顽童喊道:“店家,我们要五斤酒,二斤中肉,送到我房间里来z” 店家座道:“好——来,就送来,就送来!” 思忘只好苦笑。 老顽童兴致颇高,两杯酒下肚,就大讲他的逍遥掌法如何如何了得,只几个回合,就将那致虚子打得大败面逃等等。 思忘无心听他讲,只盼着他快些躺下睡着,哪料到老顽童酒兴越来越高,喝完了那五斤酒,竟是又叫店家打了五斤两来。 思忘心下着急,只想着快些酒喝完了了事,哪料到猛喝了几杯酒之后,竞至是头有些晕,坐也坐不住了,眼也睁不开了,摇摇晃晃地便欲跌倒。 老顽童见了思忘情态,站起来叫道:“不好,这酒里边有问题!” 思忘听得老顽童一叫,心中更急,心中一急便即更加站立不稳了,最后终于摔在了地上,便什么也不如道了。 迷迷糊栅地醒来;忽觉有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偎在自己身上,极为柔顺地正在吻着自已。 思忘此时神智尚未清醒,觉得这个正在吻着自己的人便似是有琴闻樱那般的让自己觉得充满了一种温馨的感觉。 忽然之间思忘觉得体内有一股势力冲撞着自己,要自己发泄,要自己使劲楼住了怀中这个软绵绵的肉体,他不由自主地便使劲搂位了怀中之人发出轻微的幸福的呻吟声,这声音使思忘更加冲动。他好似非常熟悉这个声音,又好似觉得这个声音极为陌生,虽是把这个软绵缔的呻吟着的肉体楼得紧紧的,但是他的脑中好似总是悬着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使他就这么搂着那个肉体,却什么也没有做。 那个肉体发出阵阵幽香,吻着他,使他的意识回到了一个古洞之中。 那古洞中有一张干草铺成的床.他在那个床上曾抱着有琴闻樱,也是这么搂抱着她,她也是这么搂着自己。那时他的体内也是燃烧着这样的烈火,但那次的燃烧是出于自然,是他体内积蓄了多年的干柴被自己的爱所点燃。而现在体内燃烧的烈火,却是那么霸道,横冲直撞,叫他无法忍受,虽然不是出自自然的本性,出自他的爱心,却使他更加无法控制。 就在他的最后的防线将要崩溃,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之际,忽然之间听得外面一阵吵嚷。 有人大喊:“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被人劫持走了,是哪个强盗劫持了我的女儿!” 思忘好似头被人重重地击了一下,手慢慢地松开了,尽管体内仍是燃烧着这样的无法控制的烈火,但他已经清醒了一些,觉得有些什么事情不要。 那个被他搂着的女人见他如此,“反而使劲搂紧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想要你,我想要你,不要管他们!” 顿即如烈火蒸腾一般,思忘又被卷入那种与自己体内的欲望抗争的苦傲之中。外面好似已经吵得翻了天,但他的意识好似被怀中的女人抓住了,听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更是不能判断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猛然之间,思忘觉得体内好似有两颗明珠亮了起来,一颗通红,透着晶莹的血色,一颗暗兰,溢着碧玉的光华。 这两颗明珠一亮起来,思忘体内奔腾流窜的热力好似有了归宿一般,都向这两颗明珠汇去,思忘体内燃着的烈火渐渐地都转化为热力,一齐向这两颗明殊汇去。 思忘紧抱着那女人的手慢慢地松开了,他渐渐地感到他怀中的女人炽热异常的身体,他的身体开始凉了下来,那女人问,“你……你怎么啦……你就这么不想要我么?” 思忘心中又是一荡,但他体内的两颗明珠已将他欲火完全吸去了。他心中一荡,那只是因为这么一句话他听来好似非常熟悉,语音也是非常熟悉,但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思忘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传来她轻轻的有如哭泣的声音:“我要嫁给你,我要做你的妻子,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这样想了,……” 思忘被他说得征在那里。 这时外面已经吵得翻了天,老顽童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只听老顽童道:“大和尚,你主持公道是好的,却不能到我女儿的房间去看。我女儿睡着了最怕别人打搅,你打搅了我女儿的清梦,她要是跟我闹起来,又不认我做爸爸,我岂不是要揪下你的脑袋采,把你扔了出去么。所以,你别个房间先都看上一看,若没有那店家的女儿时,你就再到别的地方去找便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哈哈笑道:“看你这人穿的衣服,就不似个、正经人,怎么这么一把年纪了说话这么颠三倒四,缠夹不清。看你恐怕没有一百岁,也有九十岁了,你的女儿少说也该有四五十岁了,她不认你做爸爸,你便不是她爸爸了么?这么一把年纪的女人还什么清梦不清梦的,定然是你这个人将那店家的女儿偷了来,藏在房间里,你改让我们进去搜上一搜么?” 老顽童道:“我看你这大和尚定然不是个好和尚,不在庙里好好念经却出来到处游逛。 你的房间我也要去搜上一搜。想那店家的女儿定然是你这和尚藏在屋子里,却出来贼喊抓贼的到处乱搜,你敢要我们到你的房间去搜上一搜么?” 那洪亮的声音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歪,心中有佛,佛自在心,少林寺数百年来的清誉不会让你这么一句话就败坏了。我搜完了你的房间,就带你去看我的房间,你看怎么样,你敢么?” 思忘听出他们正是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吵闹,一时之间不明白,自己何以来到了老顽童女儿的房间。猛然想起来,那软软的肉体,那熟悉的声音不正是黄衫少女周暮渝么? 思忘何道:“你是周暮渝么?” 周暮渝一下于又把思忘抱住了,算是回答。 思忘道:“我的衣服在哪里,他们吵着要进来,我们这个样子,须不好看。” 局暮渝沉默了半晌,道:“你须得答应跟我好,否则我就去把门打开。” 思忘想不到这少女竟然什么事也做得出来,想到自己身子光光的和一个少女在一起暴露在众人面前,终是不雅之极,只得说道:“我答应你,我的衣服呢?” 思忘接过周暮渝递过来的衣服,匆忙穿了,从窗子跃了出去。猛然之间,两道劲风扑面而来,刚猛之极。 思忘匆忙之间两手一分,向那袭来的掌力迎了上去,只听得两声闷哼,接着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显是那偷袭的两人受了伤,见对方武功太过高强,匆匆遁去了。 思忘从外面又回到了旅店的店堂之中,见老顽童上身没穿衣服,只穿了一条裤子,正在同一个极其高大的和尚争辨。 老顽童猛然见到思忘从外面走了进来,惊讶之极地看了思忘半晌,随即醒悟过来,道: “大和尚,我就让你进我女儿的房间去看上一看,倘若没有那店家的女儿时,看我怎么老大耳刮打你。” 那大和尚不屑地一笑,道:“你道我少林僧都是靠了敲木鱼长大的么?” 老顽童道:“你吃木鱼长大的也好,吃狗屎长大的也好,待会儿自见分晓。我老顽童可是吃豹子胆、虎胆、熊胆长大的,说打你就打你,不打你也打你,打你更打你,直到你大和尚跪地求饶为止!” 那个大和尚显然并没听过老顽童其人,听老顽童这般的乱说一气,便道:“你这人神智不清,没来由的误了这许多时间。 我道你定是个江湖骗子,却原来是个疯子无疑,让开了些。 说着上前用肩膀一撞,他本以为定会把老顽童撞得摔在地上,是以并没有用特别大的力气,害怕把这老家伙摔坏了惹出麻烦来。没料到一撞之下竟如同撞在坚硬异常的巨石之上一般,直把自己的肩撞得裂开似的疼痛,人也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再退两步。 大和尚站稳了脚限,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老顽童,叫道:“老家伙使什么妖法么?” 老面童哈哈大笑,让在了一旁,客店中其它的各人也都奇怪地看着大和尚笑起来,不明白他一个高大的和尚何以被这么一个老得让人着了吃惊的老人撞得那般地退了又退。 大和尚见老顽童让开了。将信将疑地走到周暮渝的房间门口,正欲推门,那门猛然之间开了,周暮渝脸现红溯,略带怒意地正站在门口。 那和尚本来将右手伸出去推门,周暮渝这般的猛然将门打开,他伸出去推门的手却正好成了推向周暮渝的胸口,周暮渝一见之下,脸上立现怒意,伸手抓住那大和尚的右手一泣一带,那大和尚立时栽进了屋内。 老顽童一见,立时抚掌大乐,叫道:“我说你搅了我女儿的清梦,我女儿立时会发怒,打你一个狗吃屎,你不信么?现下你可知道那狗屎之味不好闻了吧?” 那大和尚武功本来相当不弱,没料到周暮渝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会怀有上乘武功,因此淬然不及防备,又是把手送到了对方面前,立时吃了一个大亏。待得爬了起来,本欲向周暮渝发作,见她究是一个小妨娘,正自没做理会处,见到老顽童拍手,登时把全部怒火都转移了老顽童身上。也不管他会不会妖法,年纪大不大,经不经受得住,竟是使足了十成力挥掌向老顽童当胸直拍过来。 老顽童吓得大叫一声,立时头下脚上立在了地上。那和尚的一掌竟是“啪”的一声打在了老顽童的后股上。立时怔在了那里,见这刚猛之极的一掌不但没有将那老人打得飞了出来,而且不知为何,竞然当胸直击的一掌莫名其妙地打在了老人的屁股上。 老顽童大笑,直起身来揉着屁股道:“妙极,妙极,那阳顶天小孩儿若是再这般的使出追逐屁股来对付我,我就用大和尚的这一招来打他,大和尚,你这一招叫做什么?” 那大和尚所使的乃是极为平常的一招,叫做开门见山。听老顽童胡乱的说了一番又有此一问,只道这个老头儿是在当众羞辱他,也不答话,左掌向上一抬,右掌向旁一掠,一股极强的内力立时排山倒海一般地向老顽童当胸涌来。 老顽童于江湖上少逢敌手,碰到那些二三流的角色时。一听到老顽童的名字,早巳吓得望风而边,那里还敢和他动手。难得今天碰到这么一个武功不错的大和尚,即不知自己是华山五绝之首,又肯和自己动手,当下有些舍不得一招之间便把那大和尚吓退,只装做不会武功的样子,见那大和尚的内力涌来,运内力护任了周身要害,也不出掌抵挡,任他将掌力在身上击得实了。 但听得蓬的一声响,老顽童被那大和尚直击得飞了出去,落在了一个方桌上,身子居然在那方桌上转了几转,然后便即不动了。 那大和尚本以为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一见他被击得躺在那里不动了,立时傻了眼。 周暮渝知道定然是老顽童在捣鬼,只是睁眼看着,却不作声思忘亦是同样的心思。 那旅店老板急了,嚷道:“大和尚,这可不得了啦,我只让你我找女儿.却没让你打死人命。这老头儿少说也有一百岁了,巴不得你大和尚一下于把他打死了,好送他一口棺材。 这人可是你打死的,须怨不得我,待会官府追究起来你可得担起来,终不成推在我们身上,我们小本经营的营生可经不得到官府中折腾。” 那大和尚看着躺在桌上的老顽童,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那店家又道:“各位客家,你们可得给我出个证据,这大和尚打了人你们都是亲眼看见的。” 那些旅客一听之下,立时全都绍回到各自的房间去了,哪里还敢出来,生怕这场官司惹到自己身上, 那店家一看,立时急了眼,一眼看到思忘和周暮渝并没有回去,便向他二人道:“你们两个无论如何须得出个证据,我这里给你二位磕头啦!”说完扑通跪下,在地上略略地磕起头来。 思忘道:“你起来吧,这大和尚打死了人,我们都看见了,和你店东家没干系,官府追究起来,把这大和尚捆了去坐牢抹脖子,你放心好啦。” 那店家一听之下,非但没起来,反倒把头磕得更是响了,口中思人思人的叫个不停。 思忘道:“你再这么磕头不起来,我便拉了这女孩儿走,谁也不给你做证据。” 那店家一听,立时爬了起来。 大和尚道:“你也不用这般的嗑头求别人,我大和尚一身做事一身当,既是打死了人,就自己到官府去自首便了,打死一个这么老的老头儿官府至多也就是判我十年八年的大牢。 我庙中也是念经,牢里也念经,只要心中有佛,在寺里在牢里那还不都是一样的么?” 那店家一听,立时跪倒,向那大和尚磕了几个响头,这次却没敢磕个没完,几个响头磕过之后,立即很自觉地站了起来。 那大和尚正欲转身回房收拾东西,店家道:“你这么走了我须不知你是逃了呢,还是去自首了,须得找个人去叫官府当差的来!” 大和尚道:“我大和尚说话算话,难道还会诓你不成,我说是去自首,那自是去自首!”说完了,也不回那房间收拾东西,径直向外便走。 猛然之间,那被打死的周伯通坐了起来,高声喝道:“大和尚,你要去自首么,别忘了,那可须得两罪同罚。” 大和尚一惊之下,怔在了那里,喃喃地问道:“什么两罪同罚?” 老顽童不理那大和尚,却对那店东家叫道:“店东家,你也快来给我磕上几个响头、让我老顽童受用一番,待会儿官府的当差的来了,我也给你做证,一切罪过都在这大和尚身上,他既打死了人,又把别人家的小姑娘弄到屋子里,可是跟你开店的没有干系,快快快,来给我老顽童磕头来!” 那店东家一时怔在了那里,却不上去磕头。 老顽童道:“怎地你不来给我磕头?” 店东家道:“刚才大和尚打死了人,我害怕吃官司,给别人磕头,求别人给做证人,现下我也不怕吃官司,却也不用给你扣头了。 老顽童道:“咦,怎么刚才大和尚打死了人你要证人,现在大和尚又打死了人又偷了别人家的小姑娘,要两罪同罚时你却不要证人啦?你这不是糊涂透顶,缠夹不清么,简直是太也缠夹不清。” 店东家道:“现在大和尚又没有杀人,我便不要证人了,至于他偷及偷别人家的小姑娘,可跟我没有干系!” 老顽童道:“怎么你这人年纪一大把,只伯少说也有一百来岁了,没有一百岁,只怕也有五十岁了,却这么出尔反尔,刚才不是你说这大和尚打死了人耍证人的么,怎地我老顽童好不容易死而复生,要给你当证人时,你却变封不要了?你倒讲讲清楚看!” 店东家毕竟是开店的,脑子总算没有被老顽童搞糊涂。听老顽童这般说,不紧不满的道:“大和尚刚才打死了你,我自是说他打死了人,现下你活了,那自是刚才大和尚并没有打死你,那便是大和尚并没有杀人啦。大和尚没有杀人,我就不会跟着吃官司,这几个头便省下了,不用再求证人。” 老顽童一听之下,放起赖来道:“大和尚打死了人也是打死了人,没打死人也是打死了人。我今天非得让你吃这官司不可,他若不来打死我,我便过去打死他.这官司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直到你给我老顽童磕上八个响头为止!” 那店东家一慑之间,老顽童人已如飞地跃到了大和尚跟前,但听得啪、扑通两响,那大和尚竟然真的躺到地下不动了。 这下店东家傻了限,一时之间惊呆了,愣在那里,眼睛盯盯地看着那躺在地上的大和尚。见那和尚果真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猛然之间扑通跪了下去,向老顽童如捣蒜一般的扣起头来。 老顽童翻起白眼道:“你现下磕头,已然晚啦,这大和尚已死,我老顽童逍遥自在,心中又没有什么佛,自不会去那寺里牢里的念什么经.这差事只好麻烦你老人家了。我说这官司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哈哈,我老顽童大有先见之明,果然一说就中!” 那店家一听之下.咕咚一声栽到了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这回老顽童傻了,他看看躺在地上的店东家,又看了一限那大和尚,背起两只手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走着。 思忘和周暮渝一直在看那老顽童胡闹,此时见了有点弄假成真,思忘便走了过去,先把那大和尚拍醒了,又将那店东家救醒转来。 大和尚盯着老顽童和思忘来回地看着,竟然再没了声息.店东家睁眼一看,那和尚亦是死而复生,立时喜出望外,冲着老顽童无穷无尽地磕起头来。直把额头也磕得破了,口中只是老神仙老佛爷地叫个不休。 周伯通大是受用,对那店东家道:“好,好,这几个头嗑得大有水平,你起来吧。” 店东家道:“谢老神仙,谢老佛爷。” 周伯通道:“你只谢老神仙便了,那老佛爷谢不谢的,也就不用了。”他是全真教的道士,竟是害怕那个大和尚沾了他的光,是以跟店东家这般地说了。 店东家忙不选老神仙、老神仙叫个不住。 周伯通对那大和尚,“这个大和尚当真是狗熊,脓包,假正经,这般的出来打抱不平么?你伤了人家的小姑娘,害怕别人说你,竞自起来帮店东家找起女儿来,我老顽…老神仙神机妙算,早就知道你这大和尚没安好心,偷了小姑娘又来假正经!” 思忘见杨执一直没有出来,早就担心会出什么事情,联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脱光了衣服,塞在周暮渝的被窝之中,他的心中猛地一惊,对那大和尚道:“大和尚,哪个是你的房间?” 那大和尚嘿嘿冷笑.谊,“老的欺负我大和尚还不够么,少的也来欺负我,要杀就杀,要刮就刮,少林寺的清誉岂能容你们这些妖孽之辈来败坏!” 思忘见他不可理喻,走到杨执的门前,推开一看,果然杨执不在屋内,这一下心中更急,转身对那店家道:“店东家,这大和尚的房间在哪里?” 店东家向老顽童看了一眼,老顽童神色诡秘地一笑,都装做怒容满面地一吼:“快说!”店东家一抖,马上伸手指了指那大和尚的房间。 思忘过去.推开门,一怔。 那屋里床上果然躺着一个女人模样的人,头发长长地露在外面,身体的线条起伏,都明显地证实那躺在床上的绝不是男人。 思忘回头看了老顽童一眼.目光中竞似是流露出责备。这有点太违伦常。但老顽童身上处处透着违背伦常的诡异,徒弟责备师父在这些行为当中算是正常之极的事情了。 老顽童睁大了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有没有,是不是这大和尚把别人家小姑娘藏在屋子里?” 大和尚哼了一声道:“我屋子里能藏着别人家的小姑娘,那当真是活见鬼了!” 思忘想起杨执的聪明和高傲来,当真骇怕她忍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但一时之间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进去,轻声问道:“杨姑娘,他点了你的穴道么?”那躺在床上的杨执并没有回答,思忘进去,在她身上拍了几下,终于知道她被点了昏睡穴,忙伸手替她解开了,那杨执回过头来,道:“爹爹,我在哪里?”猛地两个人都是一声惊呼。 原来思忘发现那躺在床上的女子并非杨执,而是一个陌生女子。在这同时,那女子也发现思忘是一个年轻男子而并非是她的爹爹。 店东家听到那女人的喊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女儿女儿的大声叫着。思忘忙转身走了出去。 那店东家的女儿大声哭嚎起来.又要上吊又要投河地嚷着,把她爹爹急得用力抱住了她不松手。 那些旅客们都又从房间里伸出头来看着。 思忘看那老顽童时,老顽童亦是不解地甩手抓着头。 那个大和尚只吓得大张着嘴直喘着粗气。 老顽童听那店东家的女儿在大和尚的房间里哭嚎不休,跃身跳到大和尚身旁,劈劈啪啪地打了大和尚四个耳光,大声骂道:“大和尚贼鸟,我说你贼喊捉贼,果然一点也没有说得屈了你。你怎地把那店东家的女儿藏到自己屋子里却出来打抱不平主持公道的硬要来授我女儿的房间?着不是我老顽童拦住了你,只怕你一偷再偷,一藏再藏,连我老顽童的女儿也要偷去了藏在屋子里。我老顽童果然是有些先见之明,昨天你一进店就看出你不是干个正经货来,我说你两罪同罚,现下只伯要三罪同罚五罪同罚,一罚再罚!” 那个大和尚被打得鼻青脸肿,本就十分宽大的一张脸直是肿得如猪头一般,眼睛也肿得成了一条缝。 周伯通仍是嘴上不休地骂着,问道:“你说该怎么罚你?若让你到那牢房里去念经,须是太便宜了你,须得怎生想个法儿……”老顽童竟自在那里想起法儿来。 大和尚被打得几欲昏晕,口中仍是在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怪么?怎地这店东家的女儿会在我的房间里,这当真是怪异之极。” 思忘只道是老顽童捣鬼,将杨执点了穴放到大和尚的房间里。待看到那女人不是杨执而是店东家的女儿时,一时之间也不明所以,不知老顽童怎么会异想天开,将那店东家的女儿放到和尚的被窝里。 实际上他更担心杨执现在在什么地方,思忘过去,将老顽童拉开,走到一边去问道、“老顽童,你把杨执藏到哪儿去了?” 老顽童道:“怎地你也叫我老顽童,不叫我师父?” 思忘道:“除象个师父的样子我自然叫你师父,似这般的胡闹我却不能叫你,你收了一个徒儿若是功夫不好怕他丢了你的脸面,自然不会认他作徒儿。我也是一样的,若是师父所作所为没有师父的样子、师父的风度,我自然不认你做师父。” 老顽童道:“我教了你那许多的功夫,难道还不配做位的师父么?” 思忘道:“你教我功夫不假,但我常听爸爸说,师夫教徒,功夫和做人是都要教的,您这般的胡闹,却是让我太也瞧你不起,我瞧不起你,自然只叫你老顽童,不叫师父。” 老顽童可怜嬉戏地说道:“我当真胡闹了么,那可是大大地不该,这都怪那酒,让我喝了之后神志不清.我当真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事出来。” 思忘道:“师父,这些做过的事也就做过,现下却是非得找到那杨执不可。我答应了要送她回去的,自然是送她回去。你把她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快告诉我。” 老顽童道:“大和尚——好徒儿,她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可是万分地不知道,若是她会那遁术妖法,不但是我抓她不着,只是你也抓不着她,你既抓不着她,那也就不用找她了。否则你找到了她又抓不着她,心里须是不好过,不是不好过,是大大地不好过,简直有点不好过之极。” 思忘正欲再问,周暮渝走了过来,对思忘道:“人家看见你有了别的女人,唯恐让你两面为难,私下里悄悄地走了,也是有的。” 思忘一想,猛地想起昨天晚上曾给了她一张纸条,那纸条约她三更起身,偷偷地走掉,没想到自己一喝了那酒便稀里糊涂地啥也不知道了,待得被弄醒过来时,却是在周暮渝的床上。 那么难道她三更时自己已经起身走了么?”这样想着,瞧了周暮渝一眼,恰好周暮渝此时也正瞧着他。想起昨日情景,思忘顿然觉得脸烧得滚烫,周暮渝亦是脸现红潮,微微地扭转了身子。 老顽童一直偷眼瞧着两人,此时一见两人神态,拍掌大乐,只叫妙极,然后竟自背起手来扬长而去。 三人收拾行装起程,向少林寺方向而去。出得那祖师庙镇,行了不远,忽见前面一个白衣少女缓步面行,思忘一见之下,立时喜出望外,几步赶了上去,那少女果然便是杨执。 杨执见思忘迫过来,抬头微笑问思忘:“你昨夜睡得好么?” 思忘一听之下,脸上腾地红了,见那杨执微笑神态,心下更无怀疑.便激怒说道:“你知道那老顽童要这般的胡闹,却怎地自己走了,扔下我不管?” 杨执仍是那般的微笑言道:“你约了人家,又不守约,定然是相中了别人家的女儿了,我叫你走,那岂不是坏了你的好事么? 思忘一听,立时生气地一回头,先自走了,不再理那杨执。 杨执也不介意,竟自慢下脚步,让思忘自在前面走着,她却和那老顽童及周暮渝大声说笑去了。而且笑声很响,很开心的样子。 思忘心中更加有气,有心甩脱他们三人自行离去,终是心中放不下那杨执。 并非是他担心那些疤面人再找上杨执,他相信文峪四方酒家门前一战,那些疤面人定是都被他吓破了胆子,决不敢再来找杨执的麻烦。 他舍不下杨执有他母亲的原因和他自己的原因。 他隐隐地觉得杨执知道母亲的事情。母亲要自己武功可与五绝中一人比肩之时到昆仑山去找她,言下之意,那昆仑山似是隐忧着极大的凶险。黄药师也说那昆仑山上圣主是个大魔头,难道母亲说的凶险是指此而言么? 这是个两日来盘绕在他心中的疑问,他希望能从杨执身上得到答案。 另外的原因那是他有点舍不得离开杨执。、可能是七天造就了他的另外一种禀赋,他与杨过最大的不同之处是杨过对小龙女的极为专一的感情,和他的见了一个就爱上一个的天性。 他喜欢杨执的聪明和高傲。有琴闻樱、汪碧寒和周暮渝都可以说是女性中的至柔之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一旦喜欢了某一个男人就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去得到。她们三个人中的差别也是相当明显的。周暮渝不顾一切,有琴闻樱工于心计,汪碧寒大胆面直率,但绝不失女性风度。 杨执不同于她们三人。 思忘反倒因为杨执对他的不在意而在意起她来。 一路上思忘暗自生气,故意不同扬执说话,而杨执也不以为意,仍是那般的谈笑风生,好似没有任何事情一般,与周氏父女关系倒是处得极为融洽。 周暮渝则趁机对思忘大施爱心,极为关怀。吃饭时,直是恨不得拿起饭碗来喂他,走路时总是伴在他身例。见他极不高兴,想要自己一人独处时才到老顽童和杨执身边,同他们胡闹一番。 老顽童自那次祖师庙客店搞了一番乱点绍鸯谱的恶作剧之后;听了思忘的那一番责怪,再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再加上杨执聪明过人,要讨老顽童欢心那是再也容易不过,陪着老顽童玩上两天,老顽童对她已是言听计从,如果四人再要回到那祖师庙客店,只怕思忘被迷倒之后的处境就很难预料了。 这日一行四人来到了鸣皋境内的一个山谷。但见谷中一片春光明媚景象,外面虽是秋凉晚景,落叶萧萧,谷中部是繁花似锦,生机盎然。老顽童不由得大乐,叫道:“暖,这谷中甚是好玩,只怕是比我那百花谷还要略好一些,女儿;咱们回去把你妈妈接来,就佐在这谷中便了。” 周募渝也甚是高兴,追着一只山鸡不舍。那山鸡甚是聪明灵便,周暮渝几次欲要抓到了都给它走脱,终是没有抓到,只拔了一根羽毛下来,老顽童一见之下,玩兴大发,绕路向那山鸡拦了过去,只一跃便将那山鸡提到了手里。周暮渝见了,壤着来要,老顽童道:“叫我爸爸便给你。”周暮渝扭着身子,正欲叫他的时候,那山鸡不知为何又挣脱了身子飞了出去,老顽童只叫:“爸爸跑了,快追!”父女俩便又嘻嘻哈哈地追那山鸡去了。 杨执这时站在思忘前面、看着他们父女两人烯闹,险上挂着笑意。 思忘站在场执身后,看着扬执,呼吸逐渐重了起来。几日来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这么单独待在一起。 杨执已经听到了思忘粗重的呼吸之声。 这时老顽童和周暮渝迫着那山鸡,拐过了一个山助,看不见了。 思忘想说什么,但没有说。 杨执仍是那般站着,没有回过身来。 这么站了一会儿,两人都明显地感到两人处在一种难堪的境地之中.忽然杨执问道: “你还在生气,是么?” 思忘仍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杨执又道:“你生气那也由得你。”停了一下,接道:“那晚我本欲告诉你,让你防着他们父女两个人捣鬼,不料你竟是同你师父喝起酒来没完没了,我单独同你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找不到。后来害怕那老顽童也一并连我一起算计在内,便将那店家的女儿点了穴道放在我的房间里,我自己则跑了出来,在路上等你们,” 思忘这才明白那店家的女儿何以失踪又何以跑到了那大和尚的屋子里,不自禁地替杨执暗自庆幸,对她的气便也都烟消云散了。 思忘道:“你走了倒是自在,可苦了我到处找你,更苦了那店家的女儿,被放到了一个大和尚的房间里。” 杨执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吓得花容失色,道:“这老顽童当真做得出来,当初我只是看他眼神不对,防他一手,没料到他竟然真是这般的胡闹,那店家的女儿岂不是就此毁了么?” 思忘道:“那店家的女儿倒是没怎么,怪就怪在老顽童把那店家的女儿放进了大和尚的屋子里,那大和尚不但不觉,反倒出来打抱不平主持公道,要搜别人的房间替那店东家找女儿。” 杨执又哈地笑了出来,随即眼中现出狡黠的神色来道:“那老顽童定是不让大和尚搜他女儿的房间,这可有得热闹瞧了。” 思忘的脸立时红到了脖子根,但想到那日自己抱是抱了周暮渝,并没有做出什么来,也就坦然起来道:“就是你聪明,一切都被你料到了,岂止是热闹,只怕是太也热闹了一点儿。” 杨执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天,然后假做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吟道:“一轮日头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愁,你们可是热闹得紧,我自己却站在寒夜冷风中等了大半夜!” 思忘听她虽在嘲弄自己,但话中却隐含着对自己的情意,不觉地心中一宽。几日来的愁闷一扫而光。正欲开言也是嘲弄她一番,卸听得一阵清悦的萧声传来。 那萧声忽而低沉回转,好似一个神情落寞的老人独自在夕阳晚秋中独行,忽丽高亢激越,有如将军勇士浴血疆场,扬威杀敌。最后是清音徐徐,低回宛转,好似是家有佳宾,满怀欢欣喜悦之情。 至此那萧声虽然而止,一个清亮的男音高声说道:“何方高士光临敝谷,请怨在下简慢之罪,可否过来一叙?” 思忘和杨执听话音好似萧声话音就在左近,四下看时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不禁心下大奇。 那声音又道:“是嫌在下音律粗俗不肯与在下为伍么?” 杨执道:“哪里哪里.阁下萧声高远,曲意幽微,实乃自雪雅春,何言粗俗,我们远道而来,不告入谷,还请阁下包涵。” 那个声音哈哈大笑,笑声甚是粗豪爽朗,与适才的萧声言语实是判若两人。笑声一顿,从不远的一块石后转出一个英姿爽朗的白衣少年出来,年纪好似比思忘略大一些,但绝不会超过二十岁。那少年向杨执及思忘一拱手道:“在下殷天正,有请二位到谷中坐客;请!” 思忘与杨执对视一眼,一同走了过去。 绕过那块大石,两人都一悟,原来在石后有一个丈许方圆的石洞。两人随那殷天正走进洞中,鼻中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 杨执在思忘的后面走着,洞中愈见黑暗,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住了思忘的手,思忘用力握住了,心下感到一阵欣喜。 又走了一阵,洞中传来潺潺水声,猛然之间洞中大亮,抬头看时,却原来已来到了洞中尽头的出口。思忘和扬执不由得都是心下大奇,杨执道:“这洞好似是从那山崖下贯了过来。” 殷天正遣:“正是。这洞原是一个天然石洞,但并没有贯穿进来,听说两百年前,宋朝在这里屯兵,偶然发现了这个石洞,于是就凿得通了,却给我们后人留下这许多便利。” 说话间已是从那石洞中走了出来,眼前豁然一亮。原来在那大的山谷之中又套了这么个小谷。 但见小谷之中更是百花齐放,桃林漫布。虽是晚秋时节,谷中的桃子却尚未完全熟透,红红黄黄地挂满了桃树。 思忘道:“这谷中谷当真是一番好去处,只伯是神仙住的地方,比起我们那古墓来,是强得太多了,简直是天差地远,无法可比。” 殷天正道:“我师父虽然不是神仙,但和神仙相比,只怕比神仙更有神通也未可知。他在这谷中住了有十五年了。” 思忘向殷天正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杨执的名字,又说同来的师父及师父的女儿在外面抓山鸡。那殷天正立时脸上现出严肃之极的神情,说道:“此事只伯是有些不妥。” 思忘和杨执都是一惊,那殷天正却岔开了话题,没有说到底此事有何不妥。思忘虽是有些替老顽童担忧,但想到他武艺通神,纵是遇到常人认为极其为难的事情,也定然难他不倒;就不再挂怀。但是看那杨执时,却见她脸上现出沉思的神情,半响不语。 三人说说行行,来到了谷中的一间茅舍,走了进去。 茅舍之中布置得甚是整洁,一桌一凳,一床。都是丝坐不染。抬头从窗口望去,见那茅舍对面不远之处另有一间茅舍,与这闻茅舍遥相对应。 在这两间茅舍中间,种着五色斑澜的鲜花,显是人工所为。 殷天正到外面桃林之中摘了一些桃子进来,给两人放在桌上,又到对面茅舍之中拿了一个凳子过来,给思忘和杨执坐了。 他自己刚坐在床上,‘看着两个人吃桃子。 思忘问:“那对面茅舍中住着何人,是你师父么?” 殷天正叹了口气道:“半个月前是我师父住的,后来我师父出去办一件事情,这时谷中正好来了一个年青女子,央着我师父,要住他的茅舍,我师父就答应了她,将茅舍让给她住了。” 思忘和杨执都是惊奇万分,想不到对面那茅舍之中竟然是住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扬执问道:“殷大哥,那女子是从何而来的,你可曾问起过么?” 殷天正脸上似是现出无尽的惆怅之意,道:“我不知道她从何面来,也不知道她格去向何处,我从来没有问过她,她也从来没有告诉我。” 杨执问道:“那么她叫什么名字,你总该问过的吧?” 段天正苦笑,道:“说来好笑,我们同住在这常春谷中有半个多月了,我从来没有问起过她胜什么,叫什么?” 思忘道:“这当真是好奇怪的事情,那么你们相互之间说话时却怎么称呼?” 殷天正道:“说来也并不奇怪,我面对她时称你,她也是这般的称我,谷中只有我们两人,再也没有第三个人;这称呼自然不会叫别人误会了。” 杨执道:“那么将来她走了,你与她比邻而居了这许多的日子,又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姓甚么,岂不是觉得可惜么?” 殷天正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也没有什么可惜。若有缘时,当相会的人万里千里的自也能够相会,若无缘时,纵是两人在一起根处十中二十年,也还是定然终要分别,相处几日几月就更不用提了。” 思忘听了殷天正的这一番话,当真是顿开茅塞,这许多日子来同有琴闻樱,汪碧寒及周暮渝,现下又有个杨执的情爱牵缠,当真是脱不出这殷天正所述。 杨执亦是痴疯地听得出了神。忽然之间她看了思忘一眼,见思忘亦是痴痴的样子也在看着她,顿即脸上红了,好似心中想到了什么事情。 思忘不禁暗中佩服那殷天正,看他才比自已大一两岁的样子,却不料于人生有诸多的深切体验。 杨执忽而问道:“那年轻的女子长得定然是十分好看,美貌动人,是么?” 殷天正抬头吃惊地看着杨执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识得她么?” 杨执道:“我并不识得她,是猜到的。凡美貌动人的女子,必有诸多不顺心事,那年轻女子显是因为什么事情不顺心,避到了这里,所以我猜她定然美貌。” 思忘道:“为何美貌女子反而诺多不顺心之事,而平常女子就没有不顺心的么?” 杨执道:“因为美貌女子都是所求颇高。上天赋予她美貌,她总觉得上天对她宠爱非常,因此对凡事的期求都有些过高,那么她的愿望就不会处处都实现了。愿望实现不了。那不就是事不顺心么?所以美貌女子诸多不顺心事、而平常女子因所求本来就不高,那么实现起来就感到心满意足,而且也就更加容易实现一些。” 思忘心下不禁对杨执的这番推理暗自佩服,觉得她身为女子,毕竟是更了解女子一些。 殷天正听她说完了,亦是点了点头。不知他点头的含义是说那茅屋中的女子漂亮呢,还是杨执的这番话说得有理。 思忘道:“她有多大了,比杨姑娘大呢,还是小?” 殷天正正欲说话,杨执接道:“我们也不用猜,也不用这般的胡思乱想,一同到对面的茅屋之中去看上一看,不好么?” 第十九章 逞豪气高手大战 杨执言说要到对面茅舍中去看那年轻美貌的女子,思忘心下亦如是想,却听那殷天正言道?“此事容在下去问她一问,她着欢喜两位去时,两位再去,倘若她不喜欢别人去打扰她,我们这般的去了,只怕是会惹得她生气。” 思忘也觉得这样好一些,那殷天正便走过去了,过了许久,才见他从那茅舍之中走了回来,看他脸上神色,便已明白了大中。 果然般天正道:“她言身子不适,不便会客,筒慢之处,她请在下向两位告罪。” 思忘沉默了下来。 杨执理:“她定然不知进来的是两个什么样的人物,否则我猜她定然会见我们的。”她说话之时眼光在思忘脸上扫了一眼,又盯在殷天正的脸上看着。 殷天正的脸红了.杨执的意思是我们来了这么一个美貌少年,那年轻女子岂有拒之不见之理.定然是你殷天正没有向她讲明白。 殷天正虽是险上红了,却正色说道:“我向她言了两位的年龄容貌,想她定然会见两位的。如两位这般的珠联壁合,只怕人间少有。但她一听之下,神色黯然之极,好似有极为伤心的事情被我的一席话勾了起来,遂言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杨执缓缓点了点头道:“此事是我莽撞了,人家既然巴巴地躲到这谷中来。那自是不愿见人的啦。我却这般的要求去见人家,当真是愚钝之极。” 殷天正道:“杨姑娘不应这般说。我不是也独居这谷中么,见到两位这样人物,心下也生仰幕相交之心。特意的出去请两位进来,只想着能与两位这样人物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言语之间流露出坦率真挚之情。 思忘道:“殷兄太也过谦了。你这样的人才,若不是我们有缘。误打误撞的走到了这里,在世间只怕再也无缘见到。” 两个少年人这般的互相恭维。却把一旁的杨执逗得笑了出来。 思忘问,“你笑甚么?” 杨执道:“你们两个这般的英雄惜英雄是好的,这样如老夫子似的相互恭维,便不好啦。咱们三个人的年纪加在一起,只伯也到不了六十岁。你们这样说来说去、却不是好笑么?若真是当真心中相互佩服,便结拜为兄弟,也免了这许多的迂腐废话。” 两人被她这样的一顿挖苦,都觉得面上无光,那殷天正更易觉得不好意思。他与两人相见还不到两个时辰,畅执说话就这样地毫不客气起来,令他即高兴又窘迫。但想她说要两个结拜为兄弟,却也正说到了他的心中,便睁眼看那思忘。 思忘也是与殷天正一般的心思。但他已与杨执处得几日,对勉所作所为已然有了些了解,知她在一言一行之中往往含有深意。她说与这位殷兄结为兄弟,那自是应该结为兄弟,自己独闻江湖这份孤傲的心胸,也就会谈一些,凄凉落寞之感亦自淡了。 于是两人便立香即拜,结为金兰兄弟。 两人拜毕,心中都是溢满了喜悦之情,那杨执亦自替两人高兴。 思忘忽然想起师父还在谷外与那周暮渝玩耍,便要出去看看,殷天正道:“你我即已结为兄弟,从此生死与共,我们便同去将你师父接到这茅舍中来,小酌一杯也好。” 三人于是便沿着那石洞走了过来。刚刚来到那洞的出口,猛然之间,外面传来‘嗡”的一声响。三人都是一震。思忘和殷天正尚自没有什么,杨执险些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思忘忙上前扶住了。 接着又是嗡的一声,比之前一声更要响一些。扬执忍受不佳,脑中晕弦,站立不稳,靠在了思忘身上。 殷天正脸现极为严肃的神情,道:“定然是有强敌来谷,我们快些出去看看。”说着从衣内掏出了两枚极为柔软的药丸,塞变了扬执的耳内,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杨执顿即站稳了,脑中一阵清明,好似一场暴雨之后的天空,明澈之极,好似以前的岁月中都是活在深浑噩噩之中的,现在才真正地清醒过来。她不禁对段天正的药丸甚为叹服。 思忘道:“你觉得好些了么?” 杨执歪着头看他.好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思忘又问了一遍,杨执却仍是那般的歪头看她问道:“你说甚么?” 思忘大声道:“现在你觉得好些了么?” 扬执仍是拐头道:“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思忘猛然醒起,定是殷天正怕杨执抗不住那巨大的嗡声,用哪药将她的耳朵塞住了,便不再问,向她摇了摇手。拉着她奔了出去。一出那石洞,响声更大.思忘亦觉得那响声刺耳之极。 转过那块大石,猛然之间,思忘惊得呆在那里,杨执更是花容失色。 但见老顽童盘膝坐在地上,周暮助手持短铜棒守在旁边。那场中相斗的两人却是一个也不相识。 其中一个是个灰袍长眉老人,眉毛尽白,几欲长过嘴角,使得那老人更显得道骨仙风,一派仙家风范。长眉老人的两掌之中,竟然放射出灿灿的五色光来。那光成长长的一束,老人两掌一碰.两掌中的五色剑光一撞,竟然发出金属撞击也似的“嗡”的一声。 杨执只看得惊心动魄,却原来适才震得自己站立不稳的,便是这两掌之中剑光相交的声响。 那与长盾老人朝斗的,更是让人一见生惧。但见他一身黑衣,从上到下,无有不黑。甚至脸上也是黑如漆墨,只有两只眼睛的眼白是白的,在一片全黑之中越发地显得白,衬着那翼翼闪光的黑色潼红,使他的眼白显得明亮面诡异。 杨执一见那黑人,禁不住浑身一震,显些便又摔倒。 那男人一见扬执,也是一懈,险险被长眉老人的剑掌击中。 但听得“哧”的一声响,竟然仍是那金属也似的声音。黑人的黑衣被长眉老人撤破了一幅,但那黑衣之内仍是黑黑的,好似是缎子般的黑色的内衣。 那黑人被长眉老人的一掌打得怒火上涌,猛然之间向长眉老人也是快捷之极地拍出了八掌,这八掌一气呵成,一拿重似一掌,每一掌击出之时都携着隐隐的风声,带着空气被斯碎的啸声,涌向长眉老人。 长眉老人在那黑人的进攻之下,竟然是小心之极地将两掌的剑光交错到一起,抵挡那凶猛霸道的掌力。哓是如此,他还是在哪黑人的进攻之下退了八步,直到那黑人的八掌打完了,他才站稳了身形,思忘只看得触目惊心.他只道师父老顽童的功夫是世上最高的功夫了,都不料眼前这两个相斗之人的功夫都是这般的惊世骇俗,比之老顽童只怕也要略胜半筹。 杨执伸手扶在了思忘的肩上,思忘回头看她,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又已陷入了适才将出洞口之时的境地之中。他急忙扶住了她。 殷天正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看见杨执如此,检查了塞在她两耳中的药丸,见那药丸好好地还在她耳中,迷惑不解地看着她,当下虽然心中着急,却也没了主意。 长眉老人喘一口气,挥起两只剑掌便又攻了上去。 那黑人被长眉老人的剑掌撕破了衣服,再也不敢稳馒,两掌尽力地展开,封住了那长眉老人的所有招式。 殷天正关切地看着那长眉老人,目光中流露出不尽的爱和尊敬来。 杨执此时已是平得了许多,但仍是浑身微微抖着,好似场中两人相斗,关系着她这个不相干的女子的命运一般。 思忘看着场中相斗的两人,觉得两人的招式都是一般的古怪而又质朴无华,在纯朴之中透着一种少有的霸道,他们的招式都是在中原之上绝少见过的。无论是杨过还是周伯通,都没有讲过眼前两人所使用的招式。 但见他们出掌和踢腿都是极为别扭的。 一般武学之士,于武功上造诣越深越是接近自然。而眼前两人却都是怪异,虽然武功高强之极,却好似不会半分武功一般的别扭。当出左掌之时,偏偏击出的是右掌,当出右掌之时偏偏击出的是左掌。两只脚在进退之间亦是好似毫无章法,没有中原武功那般的守着一定规矩,趋避进退,都踩着八卦方位。 如此一来,弄得两人都是歪歪扭扭,洋相百出。 思忘最初只是惊佩这两人的内力,看了这两人的招式动作,禁不住心下暗暗吃惊,想道:“倘若自己不是先在这里看他们相斗,了解了他们的武功中诸多怪异变化,那么淬然之间出手与他们相斗,只怕数招之间便会被对方打到了,他们的武功好似专门与中原武功为敌的。每一招一式,不但古怪之极,离经叛道,更是凶险毒辣,欲置对方死地而后快。” 那长眉老人于古怪之中隐有大将之风,不若那黑人之毒,但亦是于大开大磕之中藏不有尽的微细变化。显是出自中原武林又有所借鉴,终是有可寻之根,可循之迹。倘是淬然与逢,思忘相信,自己尽可以称得一时半刻,看得清对方武功路数,再行反击。 那黑人的武功路数,却纯然与中原武功没有任何渊源关系。 若有时,那也只为了对付中原武功而创,只这一点算是关系了。 两人相斗,只看得思忘核心动魄,那边的般天正更是把手心也强出汗来。 猛然之间,那黑人于两掌的古怪报式之中更加进了两只脚来。那人本来腿长,脚也是比之寻常之人大得多,这番的将脚当做进攻的武器,融入掌法之中的招式,当真是见所末见,闻所末闻。 长眉老人一时之间被搞得手忙脚乱,迭遇险招,若不是那黑人忌惮他的剑掌,只怕已然被伤了。 殷天正一见,再也按强不住,双掌一挥便向那黑人攻了上去。 哪黑人一见他攻了上来,浑没在意绝挥单掌向他迎去。只听见矗的一响,殷天正退了半步,那黑人却易仍然没事的一般,向长眉老人又是一掌拍去。 但黑人见那殷天正小小年纪受了他的一掌然仍自站着,不自禁地在与长眉老人相斗之间,向他扫了两眼。 殷天正被他一挥掌间震得退了半步,虽是硬挺着没有摔倒,但胸中气血翻涌,难受已极,急忙运功调息。过了片刻,已然恢复过来。双掌一挥又攻了上去。 那黑人见殷天正又是挥掌攻来,猛地向长眉老人发力攻出两掌,只盼将长盾老人逼退,好回身将殷天正毙了。 长盾老人已然看明了那黑人的心思。他没有闪避那黑人的掌力。面是两掌一错,向黑人迎了上去,硬碰硬地将那黑人的两掌接下了。黑人腾不出手来,只得踢出一脚,将殷天正的掌力化开。 但如此一来。长眉老人的招式立即迟缓了许多,显然他在硬接那黑人的掌力之时吃了点暗亏。 武功之道,在于巧,而非在力。长眉老人于迫不得己的情形之下,不得不硬接下了黑人全力击出的两掌,虽然保得了殷天正的安全,但自已内力运行卸出现了些微和阻碍。倘若他使些巧劲御去那黑人的掌力,那自是于已毫无损害,但黑人却是有隙可乘,回身向殷天正发出那致命的一掌。只因长眉老人在接黑人掌力之时也将掌力发了出来,黑人亦是必须以内力相抗,才没有闲暇向殷天正进攻。 黑人被殷天正牵制着,又被长眉老人牵制着,不能全力与那长眉老人相斗,又不能将殷天正毙于掌底。 长眉老人则由于便接黑人那两掌,运气不能自如,虽有般天正相助也暂时不能取胜。 两边一时之间就这样势均力敌地斗着。 忽然那一直盘腰而坐的老顽童一跃而起,叫道:“黑鬼的贼斯鸟,我们再来斗上八百个回合,你的招式怪么,再让我来斗斗你。让你见识见识我老顽童的逍遥掌、逍遥拳和逍遥屁股。你的招式怪,你当我的招式就不怪么?” 老顽童说着一跃面起,身子直直地飞了起来,头上脚下的在空中跨了两步,好似走路的一般走到了那相斗的三人头顶之上,也不用拳也不用掌,竟是直接伸右足向那黑人的头上踏落,这一下变起苍促,不用说那黑人吃惊,便是相斗的长眉老人和殷天正亦一呆。 本来那黑人在三大高手三个方位的围攻之下绝无幸理,但只因那长眉老人和殷天正的这样稍一迟延,黑人立即双掌上举,掌力震得那凌空步行的老顽童升高了丈许,接着那黑人双掌一立,将毕生功力排山倒海一般的向殷天正击去。竟是不顾那长眉老人即将袭体而至的剑掌。 但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那殷天正被黑人的掌力震得挥了出去,落在三丈之外的一棵树下,而黑人的背上亦是受了长眉老人一掌,将他击得飞了起来,向思忘和杨执站着的地方摔了过来。 思忘一愣之间,那只人已是伸手向杨执的肩上抓去。 杨执竟是被吓得动也不会动地呆在了那里。 那黑人的手掌眼看就抓到了杨执的肩上,猛然之间一般巨大无匹的掌力涌来。黑人顿觉呼吸一窒,脑中一片空白,好似已被海浪裹住的一时小舟一般,内心中充满了绝望之情。但他明知自己的掌力抵挡不了那袭来的巨大无匹的掌力,仍是在最后的关头将抓向杨执的手拿收了回来,双拿运力向后击去。 只听得‘逢”地一声闷响。那男人一声惨叫,如风筝一般的向前飘去。 思忘看到那黑人虽然被他巨大的掌力击得飞在了空中,仍是睁着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向他瞄了两眼,眼眼里透出惊恐和怀疑的神色来。 思忘本以为那黑人定然会被自己这一掌打得捧在地上爬不起来。不料那黑人竟是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两脚落在地上虽有些不稳,但竟然在落地之后快捷无伦地向外逃去,百忙之中仍是没忘了向思忘再回头看上一眼。 老顽童从空中落下之时,那黑人已是逃去,这一切变故都已经过去了。 长眉老人亦是看到了思忘击掌和那黑人抓杨执及最后被思忘那一掌打得落荒而逃的全部经过。 一时之间,那黑人便逃得投了踪影,众人亦是悟在那里。 猛然之间思忘醒起那被黑人击中的殷天正来,只一跃,如飞燕般的从众人头顶跃了过去,落在殷天正的身旁,伸手将殷天正扶了起来。 殷天正显是伤得不轻,他的脸色暗紫,似有中毒迹象,背上一个极深的掌印也呈暗紫之色,并且有一股谈淡的奇怪的香味,从那掌伤之中发出来。 思忘一时不明如何处置,抱着那殷天正呆在那里,眼里流下两行热泪,滴在了殷天正的脸上。 殷天正缓缓睁开眼来,看到思忘眼中的热泪道:“杨兄弟,你不必这般难过,我有了你这样的金兰兄弟,便是死也死得冥目了。” 长眉老人看了殷天正的伤,惊道:“紫风掌?” 老顽童也凑了过来,问道:“哪里来的紫风掌,怎地我老顽童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但老顽童没有听说过,在场之人谁也没有听说过,听得老顽童这般的问,都一齐睁大了眼睛向那长眉老人瞧去。 长眉老人缓缓地摇了摇头,叹进:“他的部下都将紫风掌练到了如此地步,只怕那魔头已是把功夫练成了……” 众人都是更加糊涂了,不明白长眉老人这句话指何而言,对那紫风掌是一种什么功夫也就越加地不明所以。 只有杨执一人听到了长眉老人的话,脸上神色亦是变得极为庄重,忧虑地看了眼思忘,又看了看长眉者人,把目光盯在他的脸上定定地看着。 长眉老人没有再说什么,向周伯通看了一眼,缓缓地道:“紫风掌井非中原武功,只怕是波斯和西藏也没有这样的功夫,我也不知道这功夫到底来自什么地方。只是五十年前在海外流浪追踪那个大魔头时在一个岛上见到过,那岛上的居民倒是有一多半会这项功夫。他们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让孩子赤脚在烧得火热的石上行走,待得孩子长到十一二岁时,便让孩子伸手到火中将烧得火热的石头取出来。开始时那些孩子都很难做到,不是将脚烧得烂了,就是将手烧得到处是火炮。但练过多次之后,他们便能在石头上行走自如了。我见了不相信,在他们走过去的石头上洒了些水,那水洒到石头上之后冒出一股热气便登时干了。那些伸手到火中取石头的大孩子要难一些,他们先得吃上一种草,喝上一日蛇血,那蛇是一种紫色的蛇,被他们抓住了一日将那蛇头咬下来便对着那蛇的脖子喝血,待喝完了血之后,静静地躺在地上行一种怪异的功法,最后待功也行得顺了便从地上一跃而起,伸手到火堆之中取那烧得滚烫的石头,有如到树上摘一只桃子那般的容易,把那热石拿出来并不扔掉,而是拿在手中玩着,直到那石头凉了,才将那石头重新扔人火堆之中,再取新的石头来把玩。” 思忘和杨执都是听得入迷。殷天正虽是伤得极重,也强自忍着没有哼出声来,听那长眉老人讲述着;周暮渝则边听边看着思忘。 老顽童更是听得如醉如痴,见那长眉老人讲到这里停住了,忍不住先自问道:“他们这样的一阵胡闹能练成什么紫风掌么?” 长眉老人好似已然对老顽童颇为了解,接下去讲着:“他们这样自然距炼成紫风掌差得很远。待他们这样的走火和取火练得好了之后,他们体内已是有了一定和内功根基,于是开始正式学那些内功呼吸运气之法。到这时候便有好多的孩子被淘汰下来。但那些没有被淘汰下来的孩子中尽多素质好、又聪明的,他们练到后来,便有一些人能够将那紫风掌练到小成,然后再向深处练时就更加难了……” 长眉老人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光不由自主地向思忘身后的杨执和周伯通身后的周暮渝望了一眼。 杨执好似巳然明白了长眉老人那一眼的含义,把头别开了,人也走了开去。 思忘听到杨执走了,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心中暗觉奇怪。 周暮渝仍若无知的仍是站在那里。 老顽童更是不明所以地追问道:“这紫风掌怎么才能练到大成?你且说来听听?” 长眉老人叹了口气,看了周暮渝一眼,不再说了,低头看那殷天正的伤口,皱起眉头来道:“这紫风掌甚是霸道,医治起来甚是麻烦,除了紫风蛇的蛇胆能治此毒,世上只怕再也没有能解此毒之物了,此毒不解,三日之内便会通体炽热而亡。” 殷天正听了此言,虽是早知定然不会有甚么好的结果,但万万没有料到结果会如此令人恐怖。他脸上已是微微变色,但却奇怪地舒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活动一下四肢,竟自没事儿人一样站了起来。 众人都是脸上现出喜色,思忘本来听了殷天正只有三日的寿命.心下难过已极,泪水又流了下来,此时见那殷天正竟是汲事人一样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渐渐地脸上虽是仍那么挂着泪水,却溢满了笑容。 周暮渝问道:“你好了么?”言语中流露出情不自禁的喜悦。 殷天正来回走了几步,活动一下四肢,甩了甩手,向她微微一笑道:“好象是好啦,跟从前没受伤时一样,身上好似没有一点儿不舒服的地方。” 周暮渝见他每当转身之际,背上的掌伤历历在目,仍是那般的骇人之极,长衫被那紫风掌力震得破碎不堪,片片地接在了背上,紫黑色的掌印周围更是黑黑地扩散了开去,好似墨染的一般,禁不住担心地又问,“你背上的掌伤也不碍事了么?” 殷天正又是甩了两下手,耸了耸肩,冲周暮渝又是微微一笑,道:“不碍事了,一点都不得事了.也不痒,也不疼的。” 老顽童一听之下,极为失望地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没意思,没意思,真是太也没意思,简直是差劲之极。我道那紫风掌定然是中人立毙,威力无比,没料到是这般的不中用,我受了他一掌只是小小运气片刻就又起来在那黑鬼贼斯鸟的头上踏了两脚,这位在小兄弟受了他一掌竟然也是这般的自在快活,在地上走来走去的浑若没事人儿一般。我说那些娃儿又是踩那烧热的石头,又是伸手到那火里去取石头的定然是胡闹之极。练不出什么象样的功夫出来。果然是我老顽童大有先见之明,简直是大大地有先见之明之极!” 杨执听到这里,又说又闹地亦是走了回来,见那殷天正没事儿人一般边在那里来回走动,也是脸现喜色。 —只有长眉老人一直忧色不成,闷闷地坐在那里。 周伯通见殷天正没事人儿一般地走着,动着,长眉老人仍是哪般愁眉不展,叫道:“长眉老儿,你的徒弟被那什么紫风掌的,打得浑如没事儿人一般的在这里活蹦乱跳地走着,怎么你反倒愁眉苦脸地不高兴,你是嫌那黑鬼没有将那紫风掌的掌力使足了.一掌将你的宝贝徒儿打死么?” 长眉老人叹了一口气,问殷天正道:“徒儿,你运一运气看看,你的擅中穴是不是好似有一团火一般的滚烫?” 殷天正见师父说得庄重.忙盘膝坐下,运起功来。只过得片刻,便睁开眼来,向那长眉老人道:“师父,果如您老人家所说,我一用功行气,那脑中大穴便炽热异常,便如有人用火在这里烧烤的一般。”这番话说完,眼睛里竟然全是恐惧,再没有了先前来回走动时的欣喜之情。 众人都是一扫先前脸上的兴奋之色,代之以惊讶和担忧。 思忘好似顿然之间被抛入了冰窖之中,觉得周身冰冷之极。 他的脸如严霜,怔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在殷天正的脑中穴上。 周暮筋一直看着思忘,见他此时神色,也是脸上愁云遍布,好似那被紫风掌击得重伤待毙的是思忘而不是殷天正。 长眉老人又问:“你周身是不是舒服得紧,便如是称在春风暖阳里的一般。” 殷天正又是点了一下头,此时他脸上神色已然有些凄凉。 周伯通道:“你是不是觉着心还在眺,气还在喘?” 殷天正已然心下没了希望。知道师父所言是实,自己只有三天的寿命了.因此脑中此际好似什么也没在想。只是听了师父问什么,便答什么,听得老顽童周伯通如此一问,想了一下。 也是点了一点头。 周伯通道:“好啦,那你定然死不了,我老顽童是有先见之明之人,即说你死不了.那定然是死不了。既便是你想死,那也是死不了的。否则不是太也不给我老顽童面子了么?” 长眉老人盯着看了老顽童一眼,并不说什么,但显然他眼中流露的神情说明,他已然有些不高兴了。 周伯通并不知趣,继续说道:“你的脸色那么难看,好似你师父说你死了你就定然会死一般,当真是扫兴之极,差劲之至。 你师父以一百多岁的年纪还不死,你才不过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那也自然不会死。倘若他现下被那紫风掌紫风拳的一不小心给打死了,你也定然还有九十多岁好活。你既要跟你师父学艺,就要学得到家,不能半途而废,所以你不能死,你也千万别死。你死了,给我老顽童面子丢得精光不说,我这徒儿好似对你是颇有感情的一旦伤心起来,别人便会说我老顽童徒有虚名,徒儿教得甚不到家。” 殷天正已然觉出自己的结义兄弟这师父话语中似是有些问题。问道:“怎的我死了,你的徒儿伤心,别人便会说你教徒教得不到家?” 老顽童道:“我老顽童尽人皆知,自由自在,嘻嘻哈哈,脸上从来也不愁眉苦脸的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出来。若是教出的徒儿来整日价愁眉苦脸悲痛欲绝伤心流泪面不是笑日常开自由自在,那自然是我教徒儿没有教得到家。” 殷天正已然有些心中不大高兴,眼看着自己已然只有三天的寿命,可思忘这个师父却这般的拿自己说笑开心,但碍于思忘的面子,他仍是那么沉默不语,没有让心下的不满流露到险上来。 长眉老人忍了这半天,已然看出徒儿心下对这个老顽童中顽童的不大高兴了,想徒儿只三天的寿命,我应尽力让他高兴才好。便向周伯通开言道:“娃娃脸,你这么嘻嘻哈哈乱说一气,你可知我已忍了半天,现下你又惹得我徒儿不高兴,赶快向他赔罪。” 这几句话把周暮渝和杨执吓了一跳,齐都抬眼吃惊地看那长眉老人,见他长眉微微抖动着,显然在压抑着愤怒,都不自禁地替周伯通担心起来。看那周伯通时,见他仍是那一团满不在乎的样子,一言一板的道:“长眉老儿,我活了一把年纪,比你徒儿只怕大了有一百岁也还不止,你不叫徒儿给我磕头行礼,却叫我给他赔罪。当真是缠夹不清,胡闹之至,你当我老顽童会听你乱放狗屁的么?” 思忘听老顽童越说越不象话,已然不象是一般的玩笑胡闹,倒象是那长眉老人曾经得罪过他的一般,不禁心下大奇。看那长眉老人时,见他已然站了起来。不自禁地心下暗暗地着急,害怕自己的师父当真与这个金兰兄弟的师父动起手来。 长眉老人哈哈一笑道:“想必是五绝之首中顽童这十五年多来已然练成了许多的绝技神功,要在我老朽的面前展示一番。我成全你,这十五年来我老朽没甚么长进,仍然是这双肉掌,你也仍然是用剑的么?那把碧谭剑是不在了,你徒儿背上的那柄剑好象是他特意背在背上给你用的,你也不用客气,过去取过来用罢。” 四个年青人听了长眉老人的一番话,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周伯通为何处处找这长眉老人的别扭。 周伯通脸上顿然兴奋异常,叫道:“好说,好说,十五年前的那一架我老顽童打得有点碍手碍脚,窝窝囊囊。我本来从不用剑,你却非得让我用剑不可,弄得我好些惊人的拳法、掌法、脚法、胺法的使不出来。现下我可要大大地大打一番,让你尝尝我老顽童拳脚和屁股的滋味,以洗雪那十五年前和你打平手,不分高低的耻辱!” 老眉老人一笑道:“你当真不用剑么?” 老顽童道:“这次是你先说要和我打架,又不是我要和你打,我用不用剑都能和你打上一架。我为何要用那什么劳什于的鸟剑?你想让我缚手缚脚地用剑,那高明之极惊世骇俗的拳法、掌法、脚法、□法都不得以施展,我须不上你的当?” 长眉老人沉声道:“甚好!”说完了这两个字,双掌在胸前一翻一压,又缓缓地抬了起来,登时两掌之中吐了五色剑光。他双掌一拍,顿时发出一声刺耳之极的嗡声,思忘和殷天正还没有什么,杨执不知何时已自作主张将那塞在耳中的药丸拿了出来,粹然之间被这一声响又震得摔在地上。 殷天正忙又从衣杉内拿出了两颗药丸交给思忘,思忘拿着这两颗药丸正欲给杨执塞入耳中之时,抬眼见那周暮渝正眼睁狰地看着自己。 思忘略一犹豫,那嗡声又是一响.他忙把药丸塞入了杨执耳内。 殷天正看到了局暮渝看思忘的眼色,忙又从怀中扭出了两枚药丸递了给她,不料被周暮渝伸手将那药丸打落到地上。 周纂渝对思忘一指道:“我要他给我,也同样地塞入耳中!” 殷天正捡起地上的药丸,一时之间投了主意。 这时长眉老人已然出了七掌,猛然之间扑了上去,劈劈啪啪快捷异常地与周伯通斗在了一起。 思忘见周暮渝竟是看也不看那相斗的两人,直把那眼光来盯住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好想,想到那日在天师庙客店之中自已曾答应了要对她好,只得从殷天正手中将那两枚药丸接了过来。 这时杨执已然清醒过来,亦是眼睁睁地看着思忘。 思忘只做不见,走到周暮渝身旁,正欲将药丸塞入她的耳中,那边杨执竟然又被长眉老人的掌声震得摔在了地上。 思忘曰不得给周暮渝塞药,忙不迭地又扑了回来,将杨执扶起,猛然之间,思忘好似想起了什么,看了周暮渝一眼,又看了杨执一眼,心道:“她们两人一入耳中塞了药丸却仍是禁受不住那长眉老人的掌声,一个耳中什么药丸也没有塞却镇定自若,好似长眉老人以内力发出的掌力震击之声对她毫不起作用一般,难道她们俩人的内力竟是相差如此悬殊的吗?” 这里年轻人情意牵缠且不提,那边两个寿星老儿已然斗得难解难分。 周伯通自上次从华山上下来与长眉老人相斗,距今已经是十五年余。这十五年中老顽童一直在游荡玩闹,因此功夫如年轻人一般颇有进境。在千魔洞中的五年更是他武功上的峰颠时期,此时他武功造诣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举手投足,摆肩弯腰,无不是具有攻击意味的妙着奇式。他苦思冥想,受杨过的默然销魂掌引发而创立的逍遥掌法更是到了收发自如、出神人化的境地。 但见他忽而哈哈大笑,头下脚上地立在地上,手足并用,便如同两个武功高手同时进攻,一人攻上盘,一人攻下盘的一般,把分心三用之术用手双手和两脚同时施展,上边两只脚怪异之极地伸缩盘绕,如两只怪异的拳头;或是两只交颈而舞的莽蛇,使长眉老人感到甚是难以应付,下边两只手则一边代足而行一边偷空袭击长眉老人的下盘。 长眉老人初时劲贯双掌,以硬碰硬的希望老顽童知难而退。 没料到老顽童奇招怪招、从所末见之招层出不穷。越是斗下去,越是觉得奇怪,知道一时间定然难以取胜,于是将双掌之中剑光一收,扎稳下盘,亦是在招式上与老顽童斗了起来。 这番相斗,只怕是世间最为好看的一架了。两人都是年逾百岁的寿星者儿不说,又是同样的行为古怪,招式上亦是奇、巧、怪、朴各项特点显现毕露。 一方面两人都是武林中大宗师的身份,武功招式,甚是大道自然之要旨,往往招式在古拙之中含蕴幽徽。由于同样的武功造诣.那些至精至微的变化尽被两人古拙之极的外表掩盖了。 本来周伯通平平淡淡拍出的一掌其后蕴含着三十六路变化,是一招看似古拙实乃高妙之极的一招。内力在这一掌拍出之时也将吐未吐,掌力飘忽之间变幻无方却又朴实无华,只要对方一有应招,这一掌立即生出相应的极为厉害的后招变化。但是由于长眉老人亦是看出了这一招古朴中的玄奥,没有应以任何招式,而是亦是同样向周伯通拍出一掌,这一掌顿然便将周伯通的那一招解了。那么后来的诸般变化也就看不出来。旁观之人还道他们两人的武功太也平淡无奇,甚至以为他们两人根本不会武功的也将大有人在。 四个年轻人见两个者人招式于平淡之中透着古怪,不由自主地都扭过头来观看,忘了自己心中的情事。 周伯通斗了将近三百余招仍是不见一线胜望,便尽捡一些自己在千魔古洞之中创立的招式使了出来。只见他猛然之间纵了起来,如对付那黑人一般的悬身空中,向长眉老人伸脚踏落,口中叫道:“漫步虚空!” 那黑人应付这招漫步虚空之时是两掌用力将周伯通向空中震得升起了丈余高。那自是大耗内力而且不会给对方造成伤害的,当时长眉老人曾在心下觉得那黑人太过愚笨,此时老顽童亦是这般向自己头顶踏落之际.长眉老人方始觉得这一招实在是最好的应付老顽童漫步虚空的招式。 他只得运力于掌,向老顽童的两只脚推上去。老顽童脚掌上便如交了弹蟹一般,双足一踏,向空中弹去。长眉老人急向后纵了三丈,但他抬头一看,不禁脸色激变,原来老顽童在升起空中之际,不知如何借的力,竟是也向自己后跃的地方飘了过来。仍然是那一模一样的伸足向他头上踏落。 长眉老人无奈,只得又伸双掌,把周伯通又震向高空一丈余,然后向旁纵了两丈有余。 不料抬眼一看,周伯通又是正好向自己所纵的方向飘来,好似他已然算准自己定然会纵向这个方向一样。 长眉老人又惊又奇,力贯双掌,之后向前窜了出去。足足窜出了三丈左右,立稳身形,拾头看时,只气得七窍生烟。原来那老顽童又是凌空飘了过来。 那长眉老人不明所以,思忘却在旁边已然看出了门道。他见那长眉老人在双掌上击之时,已然有了向某个方向纵跃的准备。而他既有了这样的准备,自然在身体趋向上偏向他自己要纵跃过去的一方,于是在他掌力上击时,也向自己纵去的那个方向用了力。这些微的一点力被老顽童借用过来,便如同那长眉老人将周伯通送向自己要去的方向一般,长眉老人总是处在周伯通的脚掌之下。 老顽童在空中走来走去的,令那长眉老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当真是追逐自在之极。 杨执和周暮渝都惊奇万分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好似在看神话故事,神话故事中只伯也难有如此情境。 殷天正则皱起了眉头,暗暗替那长眉老人着急。 长眉老人见那周伯通三番五次地挥之不去,仍是向自己的头顶踏落,忽然之间伸指快捷之极地向周伯通的右脚涌泉穴上点去。 周伯通哈哈大乐,早巳防到了他这一招,突然之间右脚缩了回去,左脚却已向长眉老人的印堂大穴踢去。 那印堂大穴位于两眉中间,这一脚如果踢得实了,哪是非致命不可。 长眉老人似是也已料到了周伯通的这一招,见他左脚踢来,忽然低身缩腰,从老顽童脚下钻了过去。 这一招老顽童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他绝想不到一个武林大宗师,独孤求败的弟子,会使出这种顽童的技俩避开自己这一脚。 老顽童仔细想来,觉得这一招虽然不雅,但确是避开他的一连串后招的最佳招式,不禁在心中暗怪自己身为顽童,却猜不出顽童的招式来。想到顽童,老顽童顿然想起阳顶天来。 随即想起那阳顶天令他束手无策的逍遥屁股。 这时正好老顽童从空中落了下来,白眉老人亦是刚刚直起身子,两人正处于背靠背的位置。长眉老人欲转身挥掌拍向老顽童,那老顽童却是转身也没转身,上身一躬,两脚用力一蹬,一屁股撞在长眉老人的后腰上,把长眉老人撞得登时摔了出去。 长眉老人万料不到自己还没有转身对方便已然将自己击得摔了出去。他暗自心中惊异万分,不明白老顽童是如何把他摔倒的。爬起来一动,发觉身上并没有受任何内伤,外伤就更不用说了,惊奇地拿眼一扫,见那四个年轻人都是强忍住了笑在看着自己,殷天正见自己抬头,忙别转了脸。 老顽童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见那长眉老人被自己一屁股摔得摔倒不说,爬起来之后居然不知自己如何便被摔了一绞,不自禁的心下得意,暗赞这一招逍遥屁股法果然大妙,于是高声问道:“长眉老儿,我这一招逍遥屁□滋味如何?” 两个女孩子已是实在忍不住,嘻嘻地笑了出来。 思忘亦是脸上微微露出笑容,一时间忘了自己新结义的兄弟已然危在旦夕。 长眉老人一愣,随即明白了自己为何被击倒又没有受到任何创伤。那自是这老顽童胡闹用屈股将自己撞得摔倒了。 长眉老人一明白了自己是被周伯通用屁股撞得摔倒,立时怒火万丈,吼了一声,势如猛虎地一跃又攻了上来。 思忘立即不再笑了。 杨执和周暮渝亦收敛了笑容,被长眉老人一吼之问的声势吓了一跳。 按理长眉者人既然输了一招,以他的地位身份自不应该再与周伯通相斗。 但周伯通胜的一招实在太也不雅:直是令那长眉老人怒火万丈,哪还顾虑到什么身份胜败,只恨不得立时将那老顽童竞用剑掌劈穿了以解心头之恨。 两人这一番相斗比之前一番相斗是大不相同了。 那长眉老人恼恨周伯通取胜的那一招祖俗不堪,为了雪那一□之耻,尽是险一些从所未见的怪招来使,比之周伯通的逍遥掌、逍遥拳甚至逍遥□、逍遥脚的只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眉老人一生大部分时间在海外流浪,所见所闻自是中原武林中无人能及、他聪明好学不说,更兼胸中怀着一胜思师的远大志向,因此于流浪途中,凡是稍有特色的武功奇术,他总要想方设法地学得到手,否则定然不肯离去,也是他性情怪异,兼之他的思师独孤求败性情更是怪异。 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他师父一生之中但求一败,他的徒弟便当真的为了满足思师的愿望。居然背弃师门,只为了能够将恩师打败。 他的这番苦心也算是有所报偿,使得他当真的学到了不少异域的武功招式。现下几乎都派上了用场,尽都向老顽童身上招呼过来。 老顽童这下只在心中暗暗叫苦。他万万料不到长眉老人会有这许多的层出不穷的怪异招式。不小心被他一招绝先,便将这许多的怪异招式向自己身上使了出来。顿然使自己陷入被动的地位不说,更兼那招式根本就没有联系,更是不会重复。 长眉老人的招式既不相关联,又不重复,周伯通便根本找不到破解之方,也就根本没有反击的可能,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虽有一招半式的进攻,终于大势无补,也还是处处被动,时时防御。 长眉老人初时怒气勃发,待见那周伯通被自己的怪招异式逼得没了还手之力,心下那伤恼怒便减轻了许多。恼恨一减,头脑便清醒过来,于是不但仍是用各种从所未见的招式困住了老顽童,一面在脑中盘算如何洗血那一□之辱。 思忘看着两人相斗,不禁对异域之境悠然神往。他听了长眉老人讲述紫风掌的来历,又见他所使的招式,已然明自长眉老人定然经历不凡。心下不觉地生出这对长眉老人的好感来。只盼他们两人谁也不要将谁伤了,殷天正伤处不疼不痒,虽已知自己命在三日之间,见了这样的比斗拼搏,也是目幻神驰.暗暗默记着那长眉老人的招式。 但由于长眉老人使的尽皆是精妙之极的招式,再加上他从来不将一招二式的重复使用,殷天正记了又忘,忘了又记,最后想想,除了印象极为深刻的十几招拳法,其他的招式都是随记随忘了。 两个少女见两个寿星老儿斗起来没完没了的,又见他们招式古怪之极,只觉得好玩,却并觉不出有何凶险,都是面露微笑地看着。 长眉老人盯着周伯通的一招一式,此时局伯通已然将那些怪异之极的什么拳法、掌法、□法、脚法的收了起来。那些招式虽奇,用来进攻尚且可以,用来防守却是有些不够熟练,在长眉老人奇招百出的全力攻击之下,周伯通不得不使出自己得心应手的七十二路空明拳来防守。 但这样一来周伯通的招式路数便尽管被长眉老人所猜中。 再斗得几招,那长眉老人猛然大喝一声亦是跃了起来,伸手向老顽童的头顶抓落。 老顽童的头发本来已然全自,后来功深气足,那已然全白的头发在头顶百会穴周围又长出了黑发.那黑发在一圈白发中间,如一个小帽头似地扣在他的头上,使他显得可笑之极。 长眉老人这一抓正是抓向他的帽头。 周伯通一见之下忙伸手去拿那长眉老人的腕脉。 长眉老人若是缩手,那么这跃起的一招便已然被周伯通的一拿解了。而且由于长眉老人处在空中,一时之间难以变招,势必被周伯通反守为攻。只要周伯通一反击,那么长眉老人便没有任何胜利之望了,那些从各处学来的招式在防守之际也定然派不上用场,那么输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周伯通好似也看到了这个前景,因此见那长唇老人跃起伸掌之际,居然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极的神色来。 可是周伯通料错了,那长眉老人并没有缩手,周伯通一抓住他的腕脉才发觉他的手臂居然炽热异常,惊慌之间不及细想,那长眉老人的双脚已是当胸踢来。周伯通急忙松手,伸两掌护在胸前,身子亦是本能地向下一蹲,忽觉头顶一疼,那长盾老人已是大笑跃开。 周伯通一时之间怔在那里。 长眉老人落地站稳了,大笑着将从周伯通头顶拨下来的一缮黑发举了起来。张口一吹,那缮黑发竟被他吹得寸寸断绝,向老顽童飘了过来。 老顽童猛然之间发觉自己定然是上了长眉老人的当,若是自己不在那一瞬之间将抓住长眉老人腕脉的手松开,此时受辱的定然不会是我老顽童了。 那些被长眉老人内力切断的发丝好似被看不见的物体托着,直飘到老顽童的脸上来。老顽童亦是心下恼怒异常.猛然之间,竟然也是一声大吼,双掌发出排山倒海的内力,向长眉老人推了过去。 长眉老人想也没想,亦是运力双掌迎了上来。只听得波的一声,两人的四只手掌对在一起便再也分不开了。 思忘一见,吃了一惊,不禁脸上变色。 殷天正亦是登时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看着场内的两个老人。 杨执和周暮渝脸上亦是没有了笑容,关切地看着场内的两个老人。 周伯通那发泄愤怒全力击出的一掌,长眉老人本可以躲开,但他返回中原以来从来没有碰到比自己内力强的对手,因此想也没想便挥掌迎了上去,就如同山中的老虎见到了其他动物会自然而然地跃起来扑上去的一般。 但两人的掌力一胶在了一起,长眉老人便有些后悔了。 老顽童的内力推山倒海般的涌了过来,让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不得不运足了内力与之相抗。这一来,两人便是在比拼内力了。 比拼内力,便意味着性命相搏。 青年们因此脸上都现出紧张之极的神色来。 思忘更是焦急,他在心中巳然对长眉者人生出许多的好感也来。而周伯通又是他的师父,虽然没有行过拜师之礼,他的功夫可是大半是周伯通传授的。这两个无论是谁在比拆内力之际已伤或者被对方的掌力震死,他都会觉得万分难过。 但见两人已成了骑虎难下之势,都是运上了十足的内力在撑持着。 思忘见两人的手掌已然微微有些抖动,显然都是已然出了全力。他想大声喊叫,让两人不要这般的性命相拼,但他知道那也只是徒劳。显然两人谁也无法把自己的内力撤下一分一毫,那是凶险万分之事。 长眉老人原较周伯通的内力为强,但也只是略强一些而已,武功内力练到高层境界,便想提高一分也难,因此象长眉老人和周伯通这样的高手.高出一丝一毫也是相当了不起的。 这一丝一毫有时穷其一生也难以追上去。但周伯通得有奇遇,同思忘及有琴闻樱堕入千魔古洞之中,因祸得福。得以服食珍贵之极的红鲤鱼不说,更得那间歇瀑布相助。内力居然百尺竿头,更进了一步,和长眉老人相比肩不说,沉雄悠长之处,好似更有胜处。 当下周伯通鼓起内力,一阵紧似一阵地向长眉老人通过去,只想着将对方震毙于双掌之下。 周伯通心思简单之极。一生贪玩嗜武成癣,虽不把人间荣尽放在眼内,在功夫胜败上却是半分也不愿含糊。只因他的一心想胜,却并没有想到现下在比拼内力,他的胜利即是意味着一代武学宗师要因他而死。 长眉老人现下已是竭尽了全力。初时见对方的掌力不绝地涌来,他也是催动掌力与对方对攻。但只攻得片刻,他终于发觉自己内力运行好似微有阻碍,猛然之间醒了起来,他在硬接那黑人的掌力之时,受了那黑人的掌力震动,一直没有运力疏通,现下想要疏通,却哪里有甚间隙。周伯通的掌力如排山倒海似地涌来,他勉力撑持尚且困难,哪有时间去疏通自己被阻的经络。 老顽童催动了几次掌力都被对方抗住了,又加了几次力也还是不能取胜,不自禁地心下开始后悔起来,想这样的拼斗下去,终是个两败俱伤之局,那可就大大地不合算了。他长眉老人孤身一人,死就死了.我老顽童却是有老婆又有女儿,这般地和他拼个两败俱伤,却是便宜了他些。 思忘看看两人的头顶都冒出了蒸腾白气,心下一动,不再犹疑,迈步向场中相拼的两个老人走了过去。 杨执和周暮渝见了,都是惊呼出声。 第二十章 腥风起巨魔现身 思忘见长眉老人和老顽童周伯通内力相拼已到了紧要关头,不再犹疑,向场中走去。 杨执和周暮渝见了.齐都惊呼出声。她仍看出思忘是想去化开两个老人的决斗,但这实在是切险万分之事。稍一不慎,不但思忘会被两个绝顶高手的内力所伤,而且两个老人势必也非受极重的内伤不可。 思忘回头看了杨执一眼,向她点了点头,又看了周暮渝一眼,向她微微一笑。 周暮渝朴了过来,抱住了思忘。 思忘向她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轻声说道:“你放心好啦,不会有事的。” 殷天正叫了声,“琴兄弟!” 周暮渝一愣,不知般天正这一句琴兄弟叫的是谁。 思忘向殷天正望了一眼,他知道殷天正是在替自己担忧,但也希望自己成功,他们两人是金兰兄弟,而他们两人的师父却在生死相拼。他们的心思是相同的,什么也不用多说,只要相互看一眼就可以了。 思忘轻轻地推开了周暮渝,见她脸上已经满是泪光,轻轻地伸手替她擦去了。 他向场中的两个老人走去,不再回头。 站在两个老人中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本应待自己看见腹中的两颗明珠再行伸手,但长眉老人已有些晃动,周伯通亦是有些颤抖,若再迟延,只怕将要遗恨终生了。 他轻轻地伸手,握住了两个老人胶在一起的四只手,两个老人都是微微一动,但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旁边看着的周暮渝,杨执和殷天正都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但随即脸上现出更为紧张的神色来。 第一步成功了,给了思忘以更大的勇气,他一面默默地运功;将两个老人的内力都接了过来,一面轻轻地分开那胶在一起的四只手掌。内力到处。胶在一起的手掌缓缓地分开了。 思忘盘腰坐了下来,继续运内力将那四只手掌分开。他的力必须用得恰到好处,不能比两个老人的内力强,那样两个老人非受重伤不可。也不能比两个老人的内力弱,那样不但他自己受伤致命,更会使那两位老人同样的受到极重的内力反击以致受到致命的伤害。 两位老人的四只手掌已然被分开,他伸左手接下了长眉老人的内力,伸右手接下了周伯通的内力,运用分心二用之术,将两个老人的内力逼住了,不使他们的内力发出来。然后运内力护住心脉,慢慢地收了一分内力,左边长眉老人的内力亦是相应地收了一分,而右边周伯通的内力却直撞过来。登时思忘浑身一震,忙运内力又将周伯通的内力逼住了。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试着又收了一分右手的内力。周伯通亦是小心翼翼地收了一分,思忘心下大喜,忙又收了一分,周伯通的内力没有收。但也没有涌过来。 思忘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师父于内力已然到了登蜂造极,收发自如的程度。过了一会儿,局伯通的内力亦是收了一分。 思忘心下一宽,左右同时收了一分,长眉老人和周伯通和内力亦是跟着收一分。 如此这般地,一分一分地慢慢将内力收了回来。看看快要收完了,思忘心下一宽,便将内力收得快了一些。 没料到他略微一快,腹中的两颗气血双珠猛然之间亮了起来。接着,一般巨大无比的内力从体内反击出来,眼看就要从掌心中涌出去,将两个老人同时毙于掌下,思忘心中一急,忙猛力向回一收,那两股内力立时倒撞回来。 思忘但觉胸间剧震,好似五脏六腑尽皆被那两股内力震碎了一般。一张口间,一股血箭从口中射了出来。接着但觉脸上一热,脑中嗡地一响,便晕了过去。 猛觉得胸间剧痛,思忘醒了过来。 他看到长眉老人正在自己胸上接摩,他的手掌炽热之极。内力到处,胸间的痛疼立时减轻了许多。旁边是老顽童关切之极的面孔。见他睁开眼来,高声叫道:“徒儿,你醒过来了,你这一觉睡得好长,你看看谁来啦?” 老顽童说着将身子闪在了一旁,募然之间思忘猛然坐了起来,但胸间一阵巨剧痛,又躺倒了。 在老顽童身旁含泪而立的,竟然是有琴闻樱! 有琴闻樱见思忘看着自己,向前走了两步道:“忘儿,你的伤很痛,是么?” 思忘的泪水顺着跟角流了下来,半晌方道:“闻樱姐姐,真的是你么?你怎么把我抛下一个人走啦,这些日子来我一刻也不停地想着你,你这些日子以来是怎么过的?” 他这一连串的话阿了出来,有琴闻樱一时难以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忘儿,你好好地养伤,你伤得不轻呢,等你的伤好了,我再慢慢地跟你说,好么? 思忘一见了有琴闻樱,心中的郁闷顿然一扫而光,她跟他说什么,他自是答应什么。此时听她让自己好好养伤,便道:“我听你的话,好好地养伤,只是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更不要不辞而别,好么?我求你啦,闻樱姐姐!” 有琴闻樱听他说完了,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我答应你,在你伤好之前我不再走了,但你也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思忘道:“我答应你,闻樱姐姐,你说吧,甚么事?” 有琴闻樱道:“就是这件事了,你从此以后再也不准叫我闻樱姐姐啦。 思忘一惊,问道:“为甚么?” 在场所有的人也都是一惊,齐把目光投向了有琴闻樱。 扬执和局暮渝一直听着他们两人说话,心中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滋味,此时亦是惊奇万分地看那有琴闻樱。 有琴闻樱浑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又是缓缓地说道:“忘儿,你好好地养伤,等你养好了伤,我自会告诉你。” 思忘与有琴闻樱朝夕相处了五年余,。对她甚是了解,知道再问她也不会说,便点了点头道:我所你的不过等我养好了伤,我问你什么,你可都得告诉我。” 有琴闻樱点了下头,转身走了出去。 思忘这时才发现自己躺在殷天正的那闯茅屋之中,便问老顽童道:“师父,我殷大哥在哪里,他的掌伤怎么样了?” 老顽童道:“这个你问他师父,他师父自然知道徒弟怎么样啦。”说完了转头向长眉老人一笑。 思忘见了老顽童的表情,知道两位寿星老儿的梁子已然解开了,禁不住心下欢喜之极。 长眉老人道:“孩儿,你不用担忧,三天已然过去了、今天是第五天,他能熬过了五天,那定然是已死不了的,这全靠了那个小姑娘啦。” 思忘一惊,问道:“今天已然是殷兄受伤的第五天了么?” 长眉老人道:“是第五天了,明天就是仲秋节了。你受了内伤,伤得着实不轻,我与你师父这五天一直守着你,总算你命大,活了过来。 思忘一听之下,心下顿然对这两个老人生出一股感激之情。 他想起自己受伤,被绿衣双使携到了六合谷中之时,有琴闻樱曾守了自己三日三夜,那已然令自己极为感动了,想不到这两个老人居然守了自己五天五夜。 这样一想思忘又问道:“有琴闻樱是何时来的,怎么找到这谷中谷的?” 长眉老人想了一下道:“她何时来的我知道,怎么找到这谷中谷的,我却不知道了,她来这谷中谷是在半个月之前了。” 思忘更奇,问道:“半个月之前:怎地我们都不知道? 长眉老人道:“确是在半个月之前,怎么,我徒儿没跟你说么?” 思忘一愣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殷天正曾同自己说起过有琴闻樱。猛然之间,他想起殷天正曾经说过对面茅舍中住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杨执曾经猜想她定然长得非常好看,而且自己和扬执要过去见她,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思忘已然明白有琴闻樱就是对面住着的年轻女子。想起造物弄人,五天之前他要求见她居然被她拒绝,他真的不敢根信,因此仍是问那长眉者人道:“她是住在对面的茅舍之中的么? 长眉老人点了点头:“是呀,她本来不要见任何人的,后来听到你师父大声说话,便从茅舍中走了出来,原来你师父你认得她,这当真是巧了,后来她看见你被伤成这个样子,就一直哭哭啼啼地眼泪都没有断过,” 思忘听了这番话,不禁思潮起伏,牵动内息,又是一阵剧痛,长眉老人忙运内力替他止疼疗伤。 本来老顽童的内力与恩忘的内力都是来自九阴真经。但不知为何,只要老顽童伸掌替他疗伤,他的伤反而不见起色。而长眉老人的内力却好似颇为灵验。每当他受伤的胸间烦恶难当,长眉老人内力到处,定然会使他的伤痛减轻。 这时外面脚步声响,有琴闻樱扶殷天正走了进来,殷天正一见思忘,顿然热泪盈眶,道:“琴兄弟,你可算活转来啦!” 他这一声琴兄弟把在场的人都叫得一悟,杨执知道他姓琴,还不算太吃惊,长眉老人以前也不知他姓什么,自然现在也不会很吃惊。周暮渝、老顽童和有琴闻樱都是一怔,随即有琴闻樱向旁边别转了脸。老顽童则边回忆似地边点了点头,只有用暮渝仍是不解地看着思忘。 思忘道:“殷大哥,你的伤怎么样啦?” 殷天正看了看旁边的有琴闻樱道:“多亏了她,不然只怕咱们兄弟再也见不着了!” 思忘看有琴闻樱时,见她并没有否认的意思。猛然之间想起来,她母亲是圣毒教的教主。圣毒教于天下各种奇毒都有涉及,想必那紫风蛇毒他们亦是知道的。既知解毒之方,医治殷天正的伤自也不是什么难事。 自此思忘在谷中谷的茅屋内养伤。 周伯通又与长眉老人在旁边盖了三间茅舍,两个姑娘一间,两个老人一间,那另外的一间则给了殷天正。 自有琴闻樱出现后,周暮渝不再那么看不上杨执了,她们俩人的关系日益密切起来。 老顽童与长眉者人也因那次比拼内力,都到了生死的边缘,现在忽然之间都是那般的惜起命来。 老顽童生性好奇,在谷中谷里居住,有这许多人相伴,热闹之极不说;更是每日价只盼着那天快点黑下来,因为只要天一黑,他与那长眉老人便可进入他们两个寿星老儿的茅舍,在茅舍之中听长眉老人的各种海外见闻,奇谈怪论。 两个老人都是有些留恋生命晚景,又都是一样的个性怪异,好赌好斗,讲起话来,一个爱讲,一个爱听,这般的相处,最后竟至有些难舍难离。 有琴闻樱每日里前来看望思忘,但始终言语不多,说的也都是让他好好养伤,宽心治病之类的话,于两个之间从前建立起来的感情却绝口不提。 思忘见她如此,心下甚感难过,但由于答应她在伤愈之后才问她,因此只盼着自己的伤快些好,那时却可以问她了,眼下只好在心中强自忍着那份孤苦。 殷天正得有琴闻樱医治,掌伤日见好转,每日也是三番五次地来看思忘,神情之间却隐有优色。 思忘亦发见了他神色间的忧虑,问过他两次,他都岔开了话题,思忘只好作罢。 匆匆而过,将近月余,思忘的伤己好了大半,这日晨起又打了会儿坐,觉得四肢百骸舒畅异常。胸臆之间的闷气也好似没有了,便下床走了出来。 外面花香浓郁,阳光灿烂,鸟鸣清脆。思忘信步而行,来到了桃林深处。忽然之间,听到前面似有话声。他急走了几步,活声更见清晰了,听声音好似有琴闻樱的声音。他心中高兴。想到自己的伤已经好了,正好找她问一问心中的许多疑难问题。 忽然之间,他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我是真心实意的爱你的,没有你,我便活不了,你即己救活了我,为什么不能再救我一次呢?” 有琴闻樱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你的情意我岂能不知,但我也是有难言之隐,你须替我想一想,不能这样的逼我,再说……你须要养好了伤,不能每日里这样地苦着自己。” 思忘一听之下,吃了一惊,暗想,“原来我殷大哥爱上了闻樱姐姐了这却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没了主意,站在那里发痴。 这时殷天正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不相信我的情意么?其实际一进谷的那天我就爱上了你,我看到你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下也好难过。我只想着能让你高兴起来,却不料你始终也高兴不起来。我猜想你这么年轻漂亮,那使你伤心的男人定然是极出色极出色的。所以迟迟地总也没有勇气向你表达我的情意,……是你说你不能嫁给思忘兄弟的。我才敢向你表达我的爱,并不是我现在才对你有这份感情……” 思忘脑中轰地一声,顿觉得天旋地转,他万万没有想到有琴闻樱会跟这个殷大哥说她不能嫁给自己这样的话,猛然听到,当真是如遭雷击,强自忍住了胸间的烦恶,抱着一线希望继续听他们讲,希望有琴闻缨能否定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有琴闻樱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我是说过不能嫁给忘儿……”接着传来断断续续的独泣之声,又过半晌,有琴闻樱止住了悲声缓级说道:“我这辈子也不能嫁给他啦,但是他的伤现在还没有好,我也不能让他伤心……” 思忘再无怀疑,知道有琴闻樱那不能嫁给自己的话,确实是她亲口听说,胸中一阵剧痛,再也支持不住,一张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便摔在了地上。 朦胧中,他听到有琴闻樱和殷天正跑了过来,接着是有琴闻樱的一声惨呼。 他好似沉入了沉沉的梦境之中,觉得腹内的两颗明珠亮了起来,一颗血色晶莹,一颗碧兰如玉,两颗明珠在体内不住地滚动,将他的烦恶尽皆吞掉了,将他的整个腹腔照得亮了起来。 接着,那两颗明珠又向脚中滚来,慢慢地吞着胸间的烦躁和痛苦。他觉得那两颗明珠到处,顿感舒畅之极。于是就有意地驱动着那两颗明珠向着自己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行去。初时两颗明珠随他意念而行。但到后来,却好似故意与他作对,他怎样运内力摧动那明殊,那明珠也是不动了,而且他只要运内力逼那明殊,那明珠对内力好似极为敏感,定然逆着思忘的内力而行。 思忘心下甚感奇怪,又试了一次,忽然那明珠又顶着他的内力而行了,内力所到之处,明珠必然快速而至,他心下更怪,继续运内力驱动那明珠为自己疗伤,猛然之间,那明珠又在他体内乱行起来,根本不被他的内力支配了。 如此这般的反复多次,他终于渐渐地将这两颗明殊的脾气弄得清楚了。 原来那颗血红色的阳珠总是喜欢在他身体的左恻运行,而那颗碧兰色的明珠总是喜欢在自己的身体右侧运行。每当他运用内力驱动那颗血红色的阳珠向身体的右侧运行时,那阳珠必然生出反抗之力,顺着他的内力逆向反行。他驱动那阴珠向身体的左调运行之时,结果也是一般的无二。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便尽力催动两颗明珠在体内运行,血红色阳珠在左,碧兰色阴珠在右,两珠各司半边身体,行遍了四肢百骸。立时周身觉得舒畅无比。好似在一瞬之间功力增长了许多,而且身上的伤尽皆好了。 忽然听到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看,快看,他的脸在变!” 思忘于朦胧恍惚之间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但却想不起来是谁。 接着他听到了一声惊叫,这惊叫之声刺人了他的心中,他无法形容这惊叫之声如何震撼他的心的,他记着小时候他给杨守抓了一只小白免,两个人将小白兔放在山石之间,为那只小白兔搭了一个小窝。杨守喜爱那个小白兔,晚间来临,他们仍是不忍离去,但又不能将那小白兔带回到古墓之中,害伯爸爸说他们不好好练功。虽是难舍难离,他们还是回到了古墓,临行之前将那小白兔抱了又抱,小窝加固了再加固,第二天他和杨守来到了那小白兔的窝前,只见血迹斑斑,那小白免已然无影无踪,小窝也被扑得稀烂,杨守发出了一声惊叫。 这两声惊叫虽出自不同的人不同的口,但内容是相同的,思忘听得出来。 他想睁开眼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时两颗明珠仍在体内行着,没有最后归入丹田之中,他想睁眼睛也是睁不开,好似眼皮有千钧重的一般。 这时听到一个女子哭泣而悲痛的声音:“爸爸,你快想个办法,爸爸,我求你啦!” 思忘觉得自己的左臀被一个人抓住了,接着一般巨大无比的内力涌了过来.沿着他的手臂直接撞入他的体内.他体内受到那来自左臀的内力一震,阳珠在募然之间光华四射,照得他通体透明,一股从来没有的巨大内力忽然之间从他的左膏上涌出去,但听得一阵响动,好似什么东西被砸破了,接着是一阵惊叫声。 受到这股内力的冲击,他体内原先没有通畅的经脉在一瞬间全都通畅了,他顿然之间觉得身体轻飘飘地,全身软棉棉地,好似浑身无力,又好似浑身到处都是力,有使不完用不尽的内力外力。 思忘猛然睁眼,眼中光华四射,见自己仍然躺在茅舍中的床上,人们都用奇怪之极的眼光看着自己。 茅舍的墙上破了一个大阔,老面童灰头士脸地从洞中钻了进来,一见思忘已然睁开了眼睛,并且目光炯炯有神,问道:“徒儿,你玩什么古怪,我帮你治病,你却把我震得一不小心把茅屋穿了这一个大洞,你是嫌这茅屋门少不够用么?” 思忘已然明白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了,歉意地道:“师父,我不是有意的。”他眼光扫向众人,发现众人都在躲避他的目光。 最后他看向有琴闻樱,见她满眼泪水地站在那里,低垂了头,也是不看自己,不禁心下大奇,问众人道:“为什么你们都不看我?” 老顽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思忘向有琴闻樱道:“闻樱姐姐,你不让我叫你姐姐,就是因为你一生不能嫁给我么?” 殷天正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又无限懊悔地叹息一声,低下头去。 有琴闻樱说了一声:“不!”却悲泣出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思忘心下气苦,冷笑一声,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的魔衣,伸手一斯,便把那魔衣撕了开来,接着又是撕了几下,把那件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魔衣撕得粉碎,从那个周伯通钻进来的大洞中扔了出去,有琴闻樱惨叫一声昏倒了,殷天正急忙伸手扶住。 思忘叫到有琴闻樱的惨叫之声,猛然之间好似又回复了神智,但瞬闻他又呆住了,把目光落在丁自己的两只手上。 众人于这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 思忘的露在内衣外面的两只手一只呈血红色,好似透明一般的品莹,皮肤闪射着光华,那是他的左手。他的右手则呈现碧兰的颜色,有如碧玉。 他痴痴地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如在梦中,又如在回忆梦中情景。 扬执叫了声:“忘儿!” 思忘抬头,扫寻着人们,终于目光落在了杨执的脸上,杨执见他看见了自己,向他微微一笑道:“我爱你,我永远不离开你。” 恩忘痴痴地着了她一会儿,好似明白了什么,飞快地卷起衣袖。果然他左臂血红晶莹,有臂碧兰如玉。他又飞快地卷起了裤腿。也是一样的不出他的预料,左腿血红晶莹.右腿碧兰如玉。 他的两只手停住不动了,最后慢慢地抚到自己的脸上,良久沉默不言。” 倏然之间,他又抬眼向周暮渝瞧去,问道:“你也爱我,永远同我在一起么?” 周暮渝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后又低下头去。 老顽童看看思忘,又看了看周暮渝,再看看思忘,又看周暮渝,好象遇到了一个极难的问题,最后摇了摇头。 思忘对杨执道:“你还要我送你回昆仑山么?” 杨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我要同你在一起,你送不送我回昆仑山我都和你在一起。 思忘道:“我要走了,去报仇,你同师父他们住在谷中好吗,我报了仇之后再来接你。” 杨执尚未回答,老顽童道:“少林寺我是定然要去的,总不能让我徒儿自己去,倒不是为了好玩,那些大和尚汉什么好玩,我只是想去见识见识少林和尚的武艺。” 长眉者人一直没说话,这时开口道:“孩儿,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人身也非自己所有,乃父母所赐,终归泥土。世间百年匆匆,为情处伤心,倒也算是男儿,若为一己美丑伤心介怀,那却不是男儿心胸了。 听了长眉老人的话,思忘慢慢地把抚在脸上的手放了下来,眼中慢慢地溢出泪水道: “谢谢前辈,让我顿开茅塞,从现在起,我定然不再介意自己容貌如何,只全心全意将我母亲交我办的两件大事办完了。” 长眉老人道:“我命是你所救,我虽然大你百岁,若你不弃.我与你师父一起同去帮你办这两件事,你看可好?” 思忘沉默良久,本欲拒绝,但想到长眉老人百多岁的年纪,这般的求恳自己,自己若是拒绝,那他定然会觉得自己于诸般事情仍介于怀,于是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周伯通哈哈地一声眺了起来道:“长眉老儿,还是你有面子,你的面子可比我老顽童的面子大得多啦,我三次五次地求他,要同他一起到少林寺去,他总是不答应的,没想到你的一句话他就答应了,我虽然是他师父,却也没有你老儿摸他的性子准些。 长眉老人道:“你的徒儿是要办他母亲嘱付的两件大事,又不是要去玩儿,你总是这般的胡闹玩儿,他自然不愿意要你去。” 老顽童道:“我自由自在不假,胡闹却不胡闹,你老儿缠夹不清,把自由自在说成了胡闹,须得罚酒三杯,并且不准吃桃子!” 于是众人开始打点行装,周伯通让杨执陪周暮渝守在谷中茅舍里,否则周暮渝定然不住这茅舍了,要同去少林寺。周伯通有了长眉老人为伴,自然不愿让她跟着,只有百般地求恳杨执,让杨执定然陪周暮渝守在谷中。 杨执初时不肯答应,后来思忘道:“你且陪她守在谷中,也好照顾殷大哥,他的伤没有全好,而且……你也照顾有琴…闻樱—下,这谷中事务,须得全靠你了,少林寺事务一了,我定然前来接你,送你回昆仑山去。 杨执无话好说,只得答应了。 这日晚间,是三人在谷中最后一晚。两个老人又去摘桃喝酒,思忘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听到周暮渝和杨执在外面的笑闹之声,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极为慈和的声音:“忘儿。” 思忘听出是有琴闻樱的声音,他仍是那么坐着,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什么。 他听到有琴闻樱的一声重重的叹息,接着听到她转身走出去的脚步声。 思忘猛然回过身来,已然没有了有琴闻樱的踪影。他思潮起伏,正欲迫出去,却见殷天正走了进来。 殷天正的掌伤好了大半,但不知怎的,又好似比先前重了,先前毒性没有曼延之时他不觉得疼也不觉得痒,现下却又疼又痒,而且背上掌伤周围巳然烂了一片。 他走进来时;脚步有些瞒栅,手中拿着那只他们初次见面时的玉萧。 他进来自己坐下,思忘亦坐下,两人都没有言语。 这样坐了一会儿,殷天正忽然问道:“想喝酒么?” 思忘道:“想!” 殷天正走到床边,从床下搬出了一坛酒,但是他忽然怔在那里。 思忘见他怔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也走了过去,他看了殷天正一眼,又看了那坛酒一眼,见那坛酒江没有什么异样,于是又回头看殷天正,见他眼睛并非盯着酒坛,面是盯在床上。 于是也回头向床上看去,立时他也怔住了。 床上平平整整地摆着思忘那件魔衣。那件被他撕得稀烂从破洞中扔出去的魔衣。 思忘不相信地一把将那魔衣拿了起来。 殷天正叹息一声,转过身去。 思忘仔仔细细地看那件魔衣,见那撕破的地方都用极为细密的针脚缝好了,每一针都是那么细致.严密,这件被撕成了几十块的衣服就这样又复原了。 背后传来殷天正向碗中倒酒的声音。 思忘放下衣服,回身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殷天正已然满满地倒了两碗酒,端起一碗看也不看思忘仰头一饮而尽。 思忘亦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酒,仰头一饮而尽。 殷天正二话没说,又倒满了两个酒碗,同样地端起来,一饮而尽,思忘亦然。 第三碗倒满了;殷天正端起来向思忘言道:“这第三碗洒,是我为你送行的。”说罢又是一饮而尽,思忘也是一饮而尽喝了。 世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谁也不知道那第一碗酒和第二碗酒是什么意思。或许他们两人也不知道那两碗酒的确切含义,但他们觉得这两碗酒定然是有含义的。于是把酒就这样默默无言地喝了下去,喝下去之后,两人都觉得心情好过了一些。 思忘又为殷天正倒了一碗酒,殷天正竭起来喝了,思忘也喝了一碗,道:“殷大哥,你拿了萧来,是想为小弟吹一曲么?” 殷天正道:“正是。”说完了坐正了身子,缀缓地吹了起来。 但听得那萧声初时甚是悦耳动听,好似人心中有着极为欢快的心情要向别人倾诉。又好似山间流泉之中走来一个美丽的少女.顿然草木生辉,万物生华。 那欢快悦耳的萧声持续不久,忽然在清悦的萧音之中涌入了几个极为低沉的音来,接着那悦耳的萧音变为缓慢低沉如拉如诉的哀歌。好似世间至悲至哀的事情都从这萧声之中流了出来,让人悲痛欧绝又无可抗拒。 思忘的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般流了下来,泪跟模糊中看那殷天正时,见他此时也是泪流满面。 悲泣的萧音持续了许久,才缓缓地慢慢地消逝了。 思忘流了这许多泪水,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以为殷天正吹完了,持眼看他时,见他玉萧仍然放在嘴上,并没有拿下来。 才知这曲子并没有吹完。 静默之中,思忘忽然觉得那悲哀如泣的萧音还在继续,只不过不是在空间继续,而是在心间继续回荡着,流动着,渐渐地向下沉,向下沉。 这无音之音如同最初他们喝的那两碗无语的酒,让思忘觉得心阅又舒畅了好多。 那音还在向下沉着,好似沉到了不能再沉和时候,殷天正的玉萧又缓缓地响了起来。 这次是由低沉面起,好似那悲哀如泣的萧声沉入海底,在海底经过脱胎换骨又浮了上来。虽然同样的低沉如诉,却巳然被洗去了悲哀。 思忘听这萧声,胸臆之间好似宽阔了许多,好似人问的喜怒哀乐都无足轻重了,只想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走一趟。至于到什么地方去,他也不知道。但听了这低沉悠远的萧声,他只想出去走。 萧声一转,渐渐地由低沉悠远转为高亢昂奋.有如大群大群的骏马在草原上奔驰。忽然之间从马群之中冲出一匹神骏非凡的马来,跑到马群的前头,带着马群向远处奔驰而去,渐渐地远了,远了,终至消失了踪影…… 萧声完了.殷天正也站了起来。端起了最后的一碗酒,等着思忘。 思忘擦了把泪水,也把酒碗端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特那酒碗撞在了一起,然后各自一饮而尽。 段天正什么话也没说,两手握紧了玉萧,内力到处,那玉萧顿即断为数截,向地上落去,他亦松手抛下了手中的两截,转身走了出去。 思忘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跟着将殷天正送到了茅屋之外。 周暮渝,杨执都站在茅屋门口。杨执也是满眼泪水。 在不远的地方站着有琴闻樱,她怔怔地站着,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晚霞。 那晚霞殷红如血,遍布在天空之中,如奔涌的赤色的海浪,层层选迭,绵绵不绝。 第二天一早,思忘刚刚起床,长眉老人走进了茅屋,告诉思忘,殷天正走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定了。 思忘怔了一下,说道:“那么我们也走么?” 长眉老人看了思忘半响,希望能从思忘的眼里里看出点儿什么来,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思忘、老顽童及长眉老人从那山洞中出谷,有琴闻樱及杨执还有周暮渝在后面相送。 将近洞口,后面又传来有琴闻樱慈和之极的叫声,“忘儿,你真的就不理我了么?” 今天早晨,思忘没穿那件有琴闻樱缝好的魔衣,.他仍是穿那件自己买的白袍,但却暗暗地将那件魔衣打在了包裹之中。 有琴闻樱自然看到了他并没有穿那件衣服,因此叫了他一声又这么问了一句。 思忘站住了,但马上又迈开大步走了。 这时洞外忽然传来众多的人声,六人齐都站住了,长眉老人冷笑一声道:“果然来了?” 思忘听他话中之意,知道来的定然是绝顶高手,于是回头说道:“外面来了强敌,你们二人就不要出去了。”说话之间,他的目光在有琴闻樱的脸上一凉而过,但他不得不又向她多看了一眼,他被震撼了。 有琴闻樱几日间已除瘦脱脱了相,两颊深陷,两眼大大地睁着,面皮腊黄。 但她看向思忘的眼神却是充满慈爱的。 思忘怔了半晌.还是转身向外面跃了出去。 老顽童已然与人斗了起来,思忘抬头一看,不禁暗暗吃惊。 原来那与老顽童相斗的,正是那个被他一掌打得飞了出去的黑人,而现在,共有大大小小的黑人近十人站在一个绿袍青.面老者的身旁,他们背后更是站了大批的青衣人。 长眉者人站在那个绿袍老者对面不远的地方,与他相对面立。 青面老者冷笑一声,看了长眉老者身后的思忘一眼,道:“独孤求败的大弟子也要找帮手的么?” 长眉老人道:“我追了你这么多年,只为了能与你面对面见高低,你如果不让那些徒子徒孙的上来围攻,我自不舍要别人帮忙!” 青面老者哈哈笑道:“我这次来中原,只为了取你老儿的狗命,至于我让不让这些徒子徒孙的帮忙,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的至阴大法练成之前不会冒险逞能的,你追了我几十年,难道对我这一点还不了解么?” 长眉老人道:“哼,什么至阴大法,那是残害良家妇女大法,你这么伤天害理,有多少妇女毁在位这魔头的手里,老天有眼,不会叫你练成的! 思忘听他二人对话,隐隐地听出了一些端倪,想到青衣帮的所做所为,不自禁地心中一颤。 周伯通不管旁边说什么,只是将那自创的追逐功夫使出来与那黑人相斗。斗了不到两百招,便一拳把那黑人打得飞了出去。 周伯通哈哈大笑,道:“青面老儿贼斯鸟,你不用在那里装腔作势,什么至阴大法,我送你到阴间闰王老子那里去便了。也不用你费这许多的时间去练,又糟踏了许多良家妇女!” 思忘听他这么一骂,才知道适才他与那黑人相斗之际耳朵心思都没有闲着。 那青面绿袍老者见周伯通将黑人打得飞了出去,已是一怔,见他竟然大胆妄为地向自己挑战,更是惊讶万分,盯着他看了半晌问道:“你是谁?” 老顽童一楞,如这般打斗之前的询问姓名甚不习惯,中原武林中凡有些本事的都知道他老顽童的名字,谁也不会问。当下见那青面老者问自己,也反问道:“你是谁? 青面老者道:“我是圣主、你呢?” 老顽童道:“我是圣主他爷爷…… 青面老者道:“我问你胜什么,叫什么,没问你是谁的爷爷。 老顽童道:“那么你姓什么,叫什么!” 青面老者道:“我没姓也没名,别人都叫我圣主,我自己就把姓名都忘了,若非要我说姓什么,叫什么,那么我就是姓圣名主。” 老顽童听他说了这么半天,仍然不知那圣主的名字,心中不禁有气;不待那圣主相问,便道:“那么我也告诉你,我姓圣主名爷爷。” 那圣主道:“姓圣主?复姓之中没有这个姓,你定然是在撒谎。” 老顽童道:“我撒谎便怎地?我还要在你脸上撒尿、拉屎。 这些事我老顽童都干得出来,撤个弥天大谎弥地小谎的那自然算不了什么!” 圣主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他的名字来,道:“老顽童?你就是中原五绝之首的中顽童么? 难怪你武功看着还说得过去。” 老顽童道:“怎么,你听说过我老顽童么?是不是有点如雷贯耳,久闻大名不胜敬佩?” 圣主奇怪地看了他半晌道:“你这人这么缺心眼,武功练到到这种程度也算不容易了,我今天免你一死,你跟我到昆仑山去罢,给我当个护花信使什么的。” 老顽童听了他的一席话,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怪叫一声,如一条电光一般地向那圣主扑了过去。 但听得朴的一响,老顽童又如风筝一般地飘了回来,落地时一个踉跄,险险摔倒,三话没说,盘膝就地坐下了。 这一下思忘大吃一惊。 看那圣主时,也是脸上微微变色,向后退了两步,又站稳了,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神色如常地指指长眉老人道:“长眉儿,你也来试上一掌么?” 长眉老人见他一掌间便将周伯通震了回来,不禁脸上变色,听到他问,冷笑一声,道: “你道我不敢么?”身子却没有动。 圣主见他这么说,不明白他的底细,好似对他有所忌惮,并没有亲自上来动手,而是向身旁的黑人一摆头。 两个黑人走了上来,那圣主想了一想,又摆了下头,又走上来两个黑人。共是四个黑人走到长眉老人身前站定了,发一声喊,一同挥掌向长眉老人攻击。 长眉老人蓦然之间纵身而起,跃到了两个黑人身后,连身子也不转,腰一躬,用屁股把一个黑人登时撞得飞了出去。 思忘看出这一招正是师父老顽童的那招遥遥□法,禁不佳险些笑出声来。低头看老顽童,见他仍自在盘膝调息,不禁地暗暗替他觉得遗憾。想他若然看到长眉老人将这招使出来立时奏效,一定会开心之极,大乐特乐一番。 长眉老人先发制人,一招之间将一个黑人撞倒,其余的三个黑人立时有些慌乱,被长眉老人一阵怪招抢攻,登时又有一个黑人被长眉老人的剑掌扫中了肩膀,鲜血立时流了下来。 这时候那被撞倒在地的黑人又爬了起来,其他黑人一见,立时胆子大了起来,将那长眉老人又围在了中心。 这一来长眉老人的怪招优势便发挥不出来了,只得严密地守住了门户,抽暇向黑人攻击几招。 那四个黑人虽然比之被老顽童打得飞出去的黑人武功略差,但也甚是不弱,一时之间四人竟然与长眉老人打成了平手。 思忘见那四个黑人武功都甚是高强,若在中原,定可成一派宗主,但在那圣主的手下却只佩作打手,不禁对那圣主的武功路数又多了一层戒备。 圣主见四个黑人敌住了长眉老人,那老顽童还在调息,不禁面露微笑.向思忘道:“阴阳人,你的功夫定然十分怪异,内力练到你这样的程度非有百年之龄不可,怎地你却并不显得老,难道你有比至阴大法更妙的长生不老法门么?” 思忘听了几人说起这个圣主,对他殊无好感,听他这样问起自己.冷冷地一笑,并不回答。 那圣主见他只答以冷笑,便道:“你耳朵聋么?”思忘道:“我耳朵不聋,老鼠叫听得到。”圣主道:“耳朵不聋就好,我问你话你须得回答。”思忘道:“你问吧。” 圣主道:“听声音你好像很年轻的,那么你的脸上是化的妆么?” 思忘道:“是的,我是画在脸上的。” 圣主道:“你这人很成实,将来我神功练成,统一中原武林,定当封你作一代掌门,主管那华山派,峨嵋派什么的。听说武当山有个年轻人叫张三丰,武功也不错,人也很诚实,将来我也见见他.就让他做武当派的掌门便了。” 思忘道:“我也想封你做个什么掌门,你看做什么掌门好一些。” 圣主道:“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不用封不封的了,听说中原有个叫魔衣王子的青年人,武功不错,只是不太听话,把青衣帮的虫杀了不少。不知我这次来中原能不能见到他。 思忘道:“你肯定能见到他。” 圣主道:“我在什么地方能见到他?” 思忘道:“你在这里就能见到他。” 圣主道:“他会来么?” 思忘道:“会的。” 圣主道:“很好,很好,你们中原武功最好的好象是个叫什么神雕大侠扬过的人,只是这几年他一直在外边到处找他那个失踪的儿子,我派人几次去到他的古墓中去找他,都没有找到,不知这次他能不能来。” 思忘一听之下,顿然明白了古墓中那些死者是怎么一回事了。但他听圣主话中,似是对神雕大侠的好多事情并不知道,只是知道杨过的一个名字而已,不自禁地心下犯疑:“难道还有一伙人在窥探古墓主人的行综么?” 思忘这一沉思,圣主又问道:“你识得那神雕大侠杨过么? 思忘点了点头道:“识得,你不是他的对手。” 圣主奇怪地歪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思忘这时见那四个黑人已然将长眉老人逼得处于极端被动的局面,便向前走了几步,竟欲出手,猛然之间,他见那圣主眼睛一亮,向他的身后瞧去,急忙回头看去,不觉地心下恼怒。 原来有琴闻樱、杨执、周暮渝已然从古洞中走了出来。 有琴闻樱一见外面的场面,不自禁地一惊,周暮渝则一眼就盯在了地上的老顽童身上。 杨执一见那青面绿袍老者,不禁吓得面色如土,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圣主看了三个女子一会儿、最后把目光落在扬执的脸上,道:“小姑娘,我要你办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杨执镇定了一下,强打精神地向前走了两步,道:“并圣主,那魔衣王子一直没有消息。” 圣主点了点头道:“这个阴阳人刚才说他一会儿会来,你却说没有消息,看来你这个小姑娘太不诚实了。我听人说他同你在一起,是不是他躲在你身后的古洞之中不敢出来了?” 杨执吃惊地看了思忘一眼,又回头看了圣主一眼,低了头不再言语了……圣主道:“你知罪了么,那就自裁了吧。” 思忘一惊;想不到这圣主温和之极的言词中会有如此冷酷的命令。 杨执抬起头来,双眼盯着思忘,目光中是求恳,但有一抹绝望的神色在她眼中阅了几闪又逝去了,思忘冲她点了下头,杨执脸上露出欣悦的神情,回头盯看着圣主,动也不动,圣主看了她的神情,奇怪之极地又向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见外么别的人。于是对杨执道: “那个魔衣王子会来救你么?” 杨执点了点头道:“他定然会救我,你杀不了我的。” 圣主又看了她一会儿,道:“让那魔衣王子看了你的尸首伤心吧,那样我杀他的时候定然会容易一些。”说完了向身旁一个细高的黑人点了点头。 那黑人怪叫一声凌空而起,直接向扬执扑了过来。 杨执脸上没有任何惊慌之色,气定神闲地站着。 那黑人扑到一半时.只听见“哧”的一声响。 好似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黑人仍然是那样的扑向杨执,杨执见他扑到近前,轻轻地下意识地向旁一闪,那黑人便摔在了地上,如一滩泥似地不动了。 圣主奇怪地看了那黑人半晌,摹地脸上变了颜色,对杨执道:“你盗去了我的无影神针么?” 杨执对他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圣主又对身旁的两个黑人说了一句什么。两个黑人听了点了点头便向扬执走了过来。 黑人走到据杨执一丈远的地方站定了,抬掌劈空向杨执击了过去,只听见哧哧两响,杨执向旁跃开了,那两个黑人的手掌却再也没收回来,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地上,向前伸着手掌慢慢地倒了。 圣主奇怪地看了那两个黑人半晌,直到相信了那两个黑人确然已然永远躺在那里,再也无法起来之时,才又回头去看他身旁的黑人。 此时他身旁还有四个黑人。 圣主看了那四个黑人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没有舍得让那几个黑人出面,他把目光投向了思忘,叫道:“阴阳人,你把这个小姑娘除去了,我带你回昆仑山去,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将来定然让你做华山派的掌门。” 思忘道:“我跟她好,不能杀她。你让我杀她,我就会杀你。” 圣主一怔,道:“你杀了她,我带你回昆仑山,那里比她好的女人所在多有。我任你挑选就是。” 思忘道:“你这人虚张声势,拉大架子吓人,其实狗屁本事没有,你连一个小姑娘也杀不了,却让我来帮忙,却言什么将来统一武林,要做什么圣主,我看你定然是疯子,再不就是个傻子。你快自我了吧,免得你爷爷动手!” 周伯通这时已然打通了脉息,从地上一跃而起,接道:“对,称这个傻于疯子臭脑屎,快点自裁了吧,免得要我动手!” 这师父俩当真是一对顽童,一个人抛起来了,另一个人就能接住了。 那圣主肃然地看着思忘,半响说不出话来。 思忘见长眉老人被那四个黑人围了甚是凶险,再也无心跟这个圣主比着弄玄虚,左手一抬,但听得哧哧两声轻响,那与长眉老人相斗的四人已然有两人渗呼而亡。余下的两人怔得一怔,被长眉老人立时用剑拳击碎了头骨。 圣主带来的黑人已折了三分之二,余下的四个人护在圣主周围,开始抖了起来。 圣主也是脸上开始现出紧张的神色来。但他强自镇定心神,问道:“你是弹指神通黄药师么?” 老顽童一听大乐,‘对对,他是弹指神通,弹指神通是我的好徒儿,乖徒几。 思忘一听他提起黄药师.那晚黄药师苦战火海中的情景便历历如在目前,禁不住地心中更加痛恨这个圣主,决心今日将他除去,替黄药师报仇,昆仑山的事,就只好以后再说了。 思忘缓步向那圣主走过去,周伯通密友,长眉老人在右,三人走到了圣主面前站定了。 思忘道:“我今天要杀了你,你说是群殴呢,还是单打独斗呢?” 圣主抬眼看着思忘忽然问道:“你的脸上不是画上去的么? 思忘道:“我现在没空跟你这样的疯子多说,你要想单打独斗就站出来,有什么本事就向我身上使,我全都接下你的就是了。若想群殴也可以,我们这面只我们三人,你们共有多少人尽可以一同上来,” 圣主仍是那般平和地看着思忘,好似一切都是早巳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一切都不足为奇的样子,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想你这么高的功夫,定然不是无名之辈。” 思忘道:“好,我告诉你,我就是你要找的魔衣王子!” 圣主奇怪地上下打量着他,自言目语地说道:“那么说,是他们骗了我……” 思忘问道:“是谁骗了你?” 圣主道:“他们跟我说魔衣王子是个面貌英俊的年轻人,他身穿魔衣.背上插着一把无鞘宝剑,显然他们说的一样也不对,若不是我被他们骗了,就是你现在在骗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忘道:“谁也没有骗你,你自己傻得到了家,谁若骗你,须得也使得到了家才行,你侠说吧,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 圣主盯着思忘看了半晌,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若是非得动手不可,那自然是群打群殴,大家一同上,我贵为圣主,怎能与你小辈的孩子单独动手。” 思忘道:“好吧,其实那结果是一样的……” 猛然之间,一股巨大的掌力当头涌来,思忘忙伸双手迎了上去,却忽然之间那掌力顿然消失得无影无综.圣主巳然跃了开去,那站在圣主背后一直不言不动的三十余名青衣人立时将思忘三人围住了。 思忘一见那些青衣人装束,脸上立时变色。 圣主向思忘拍出一掌,趁机后跃逃了开去.那些一直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青衣人立即上前将思忘及周伯通和长眉老人围在了中心,动作快得当真是匪夷所思。 思忘眼睛一扫,见那些青衣人装束怪异,都是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皮袋,手中拿着一个竹筒,与那晚将黄药师固在火海中的青衣人装束相同。不禁心下大该。 看起来.这圣主又要使用那晚对付黄药师的办法,意图将他们这一干人一网尽除。情势已经十分危险。 老顽童哈哈大笑,对长眉老人道:“长眉老人,今日我们赌赛,看谁撕来的耳朵多些!” 思忘不待他将话说完,已是凌空跃了起来,在空中方始急叫道:“两位前辈侠走!”但见他的身子凌空飘行.飘了足有十余丈,如一只大乌一般的从空中突出了青衣人的包围。 这一下直看得石洞旁的三个女子无不目幻神摇。杨执和周暮渝自不必说,有琴闻樱万料不到与思忘分别月余,他的武功就进境若斯,看见思忘如一只巨鸟一般的从空中脱出了青衣人的包围,姿态美妙之极.她的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一阵欢喜,眼中竞自流下泪来,口中喃喃念着,“这当真是他么?他现在的武功已经这样好啦……” 老顽童和长眉老人见思忘跃了出去,正自不明所以,只悟得一悟,猛然之间,周围腾起腾腾烈焰,登时将两人裹在了火海之中。 思忘身体刚一落地,抬掌便向围着的青衣人拍去,掌到中途,猛然之间觉得一股巨力从背后拍来,匆忙之间不及将那向青衣人的一掌拍实,急忙回身指出一掌向那股巨力迎去,但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思忘身子晃了一下,拍头看时,见那圣主亦晃了一下,终于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一步。 第二十一章 张三丰义护少林 圣主吃惊地看着思忘,这已然是他们的第二次对掌,强弱虽然不明,但圣主已然觉得这个形貌怪异的阴阳人内力强劲之极。这第二次的对掌圣主已然使出了九成力道,只想着要将思志一掌击入火圈之中,却不料被思忘回身匆匆忙忙地一掌就敌住了,而且自己竟自退了一步,比较而言,倒是思忘的功力略略地强出了一筹了。 其实思忘刚才与圣主对了这一掌,几乎已尽了全力,最后却只是使得圣主退了一步,自己却被圣主的那一掌震得胸间气血翻涌,半晌气脉受阻。 好在那圣主看来在这一掌之下也甚是难受,退了一步之后,随之浑身抖了一下,接着屏息调起了呼吸。 思忘趁圣主调息的时机,也调了几口呼吸,待觉得呼吸顺畅了,挥右掌又向那圣主攻了过去。他心下甚是担忧,害伯周伯通和长眉老人也是与黄药师一般的被困在火圈之中,最后力竭,终至难逃一死。 他想快点打败圣主,好去解救老顽童与长眉老人,因此不待自己呼吸完全顺畅就一掌向圣主拍了过去,只想着趁圣主调息之际一掌将他毙了,然后回身去救两位老人,没料到手掌才刚刚拍出.内力尚自没有吐出去,猛地里左右两边两股巨大的掌力同时攻到。 思忘急忙手掌一翻,将拍向正面的右掌向右面的掌力迎去,同时使出分心二用之术左掌亦同时拍出去。但听得四股掌力相交,发出同一声巨大无比震人心魄的响声,右面那个袭来的黑人被平平地击得飞了出去,摔在二十丈外的一块山石之上,立时便不动了,左面那个黑人则被他一掌震得向火圈中飞出去,撞在两个青衣人身上,三个人同时摔入了火圈。 那黑人显然在摔入火圈之前就已被思忘惊世骇俗的掌力震死了,摔入火圈之中再也没有动。 两个青衣人则是被那黑人撞入火圈的,身上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因此一人火圈之后便即跃了起来。但他们两人浑身上下都已燃了起来。从火圈之中窜出来之时身上尚自只是青衣被燃着了。待跑出几步之后,背后背着的皮袋轰的一声冒出一股浓烟,把两人立时变成了两个高大无比的火人,飞快地在草地山石之间跑着,那情景真是骇人已极。 那三个站在石旁观望的女子都已被骇得呆住了,竞自忘了去观看思忘与圣主那凶险万分的激斗,直把眼眼盯在那两个怪异恐怖的火人身上。 那两个火人直跑出了三十余丈,终于扑地摔倒,在地上滚了几滚便即不动了,身上的火仍自熊熊地燃着。 思忘震飞两个黑人,立即双掌一并,向圣主击了出去。 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立即发出一种怪异的响声,向圣主涌了过去,这是一种空气被重物撕破的响声,刺耳之极,让人全听之下,心都悬了起来。 眼看那圣主就要被思忘惊世骇俗的掌力震死,蓦然之间,那圣主双目齐张,青光进射,两掌一并,亦是当胸推了出来,但听得波的一声,与思忘的掌力胶在了一起。 思忘正自奇怪,何以如此巨大的掌力相撞,竟然一点声息也没有,猛然之间,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传了出来,立即沙飞石走,草木横飞,火圈被这两股巨大的内力一击,立即熄灭了一大片,但随即又燃了起来。,虽只是瞬息之间,思忘已然看得明白,那两个老人在火圈之中已然热得大汗淋漓,正自张惶失措地奋力用双掌扑着火。火困合拢之后,两个老人又被火墙隐住了视线。思忘见两个老人无恙,心下稍安,转回目光之时,眼前地上被两人掌力震出了丈许深的一个大坑,方圆竟达两丈。 圣主第三次与思忘对掌,仍是平分秋色,禁不住心下对他暗生惧意。觉得他如此年轻气盛,这般的与之比拼内力.久战必非其敌。竞然飞身纵跃而起,向思忘伸指攻到。 思忘见圣主指尖上哧哧地响着,点向自己胸前腹中大穴,知道这招之中蕴藏着无穷的后招变化,倘若自己闪向任何一个方向,都必格面临更凶险的处境,当下伸指一弹,指尖上亦是哧地一响,一股内力从左手中指尖上激射而出,撞向那圣主点过来的右手食指上,但听得刺耳的“挣”的一声,如同两柄利剑剑尖撞到了一起,思忘被这一响声震得也是胸中一荡。 火圈外的青衣人有两人被这一响声震得摔倒在地,慌慌张张地爬起来,瞪眼看着相斗的圣主和思忘.不明白为何两人手中没拿任何兵刃却发出了这般怪异的声响。 圣主和思忘交换了一指之后,知道遇到了不世强敌,猛然之间清啸连连,向思忘连续拍出了八掌,这八掌如同在瞬息之间同时拍出的一般,刹时之间笼罩了思忘所在的八个方位。 无论思忘躲开哪面拍来的一掌,势必会在身上其它部位中掌。 思忘蓦然之间但见漫天掌影八方罩了下来,知道已然退无可退,只得奋起神力,也于瞬息之间拍出了八掌,向那拍来的八个方向迎了上去。 圣主的这一招掌法唤作“八方风雨”,若是寻常江湖英雄好汉见了,定然束手待毙,因为没有谁的内力和速度会快到这种程度,在“八方风雨”的掌力压力之下同时抱出八掌以应敌招八方风雨。 圣主虽在心中暗惊,但掌出之后仍然全力拍了出去,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两人身旁的巨树被两人的掌风竟然震得断了,向那熊熊燃烧的火圈之中倒了下去,思忘却轻哼了一声向旁边纵了开去。 圣主轻轻地冷笑出声。 思忘的额上滚下了黄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落到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他已然受了内伤。 他万万没有料到圣主的这招八方风雨竟然只是诈招,名字和掌法虽与八方风雨并无二致,但内力使用上却大不相同。平时武功高手所使的八方风雨确确实实是八掌同出,每掌均具极大的内力,用来对付比自己武功低微之人,常常在一招之间即令对手立毙掌下,无所逃避。但圣主的这招八方风雨,其实有七招是没有内力的虚绍,他把全部内力都用在了正面招出的一掌上.由于内力井非平均分配,这当胸正面击出的一掌实际上相当于他使出了十二分的内力,这实在是冒险一击,孤注一掷的打法。 思忘于匆忙之间没能辨出圣主的这招八方风雨是虚是实,竟然对之信以为真,把十成的内力使了出来。但一旦平均分配到每一掌上,则每掌的内力其实使出了不到五成,其实七掌无疑是没有目的的向空虚发,故尔将身旁的两株巨树登时击得倒了,而当胸的那一掌却是只以五成内力来应付圣主的拼命一击,终至受了极重的内伤。 圣主见思忘已然受伤,冷笑两声,又是挥掌拍了过来。 恩忘咬牙忍住胸间气血翻涌,仍是抬手迎了上去,但内力无论如何也是提不起来。 募然之间,空中一声清啸,两条人影四掌齐出,凌空下击。那圣主眼看着就要将眼前的不世强故毙于掌底,见空中袭来两股凌厉之极的掌力,虽是觉得万分遗憾,却也不能不充求保住自己性命。当下圣主向前略一错步,将向思忘击出的一掌顺势迎向空中击来的两股掌力,但听得又是一声巨响,圣主身子晃了几晃,向后登登登地退了三步。抬眼看那两人时,却原来是一直被困在火圈中的长眉老人和老顽童周伯通。 圣主一见,楞了一楞,回头向那火圈看去,见那火困仍在燃着,青衣人守在周围,那两株大树倒在了火圈之中,已被烧着了,火焰顺着树干,正向树林中爬过来。圣主见了,仍是奇怪怎么这两个老头子居然能从火圈之中逃出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长眉老人和周伯通已是联手攻了上来,一时之间漫天掌影,罢风激荡,两个老人都是动了真火,毫不容情地全力攻来。圣主只得奋力招架。 原来周伯通与长眉老人只因在思忘呼叫的时候没有跃将出来,被圈在火困之中,立时便见周围火墙高达四丈余,想无论如何也是跃不出去的了。脑中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见那火圈虽然高达四丈,却并没有将两人立身之处全都点燃,于是奋力催动两掌,只恐那火圈缩小了,燃到两人身上。 果然投过片刻那火圈竟然真个开始缩小了,两人立时觉得炽热异常、呼吸竞自也有些困难了。那长眉老人的两道长眉立时卷了起来,慌乱之间周伯通挥掌便向那腾腾的火焰拍了下去,立即有一大片火焰被他雄浑无比的掌力击得灭了。 两个老人一见,立时喜出望外,你一掌我一掌的,向那渐渐逼近身前的火焰拍下去,周围的火焰立即全都被两人的掌风击灭了,两人尚没喘过气来,心中正自喜滋滋地觉得求生有望,蓦然之间,那已被扑灭的火焰又腾地一声烧了起来。 顿时两人又是觉得炽热袭体,急忙又向那火焰拍下去,猛地里一声巨响,那火焰熄丁大片,一瞬之间,两个老人看见那圣主正自与思忘恶斗,明白那火焰是被两人的内力震得熄了,脑中尚自没有完全明白,那火焰立时又烧了起来。 这下直把老顽童后悔得两脚乱跺,刚要把手背到身后去来回走几步,那火已是烧到了近前,只得挥掌又将那迫近来的火焰拍灭了一大片。 白眉老人亦是对自己没有能够抓住刚才那一次机会甚是懊悔。当下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一面挥掌拍灭那逼到近前的火焰,一面提起精神,眼睛盯紧了圣主与思忘相斗的方向,等待着时机。 也是两人命不该绝,谷中此时无风,那火焰直是腾入高空。两人只要不让那火焰烧到近前,自是没有性命之忧,不似黄药师被因人火圈中的那时,火助风势,风助火威,直是把个神功超绝的黄药师累得力竭神疲,终至因此而亡。 终于机会来了,思忘迎向圣主的那一招八方风雨,虽然自己受了内伤,却击倒了两株参天的巨树,那巨树竞自倒入火圈,轰的一声,将大片的火焰压得熄了,两人哪敢稍留片刻,趁此间不容发的瞬间从火圈之中跃了出来,不待身形落地,凌空同时挥掌向圣主的头上拍落,身后的巨树却在两人跃出的刹那腾地一声已经烧了起来。 当下老顽童展开遥遥掌法,只把那些怪异之极的,从所未见的招式向圣主身上招呼,进退趋避,无处不是攻招,浑身上下,处处可以打人,直把那圣主—时间弄得手忙脚乱。 长眉老人见圣主竟使出如此恶毒的火圈战术,将两人陷入其中,险险地化为灰烬,一张老脸气得直是抖动,长长的白眉被烈火烤得已然卷了起来,使他的一张本就愤怒骇人的脸孔更增了几分怪异。他两掌两尽皆吐出近两尺长的五色剑光、硬碰硬地从正面不住地向圣主发动攻击。 纵是圣主功力通神,在两个如此怪异的绝顶高手合斗之下也是险象环生,变得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了。 思忘见长眉老人和周伯通脱出火圈,心下一宽,登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腿上一软,便即坐下下去。一口鲜血喷出之后,胸间烦恶之气顿时去了不少,稍一用功,又喷出了一日鲜血,听得身旁幽幽地阻了口气,知是有琴闻樱来到了身后。果然,一股她身上特有的香气随后飘了过来,让池觉得心下顿然一片开朗,正欲用功疗伤,却听到二十丈外传来局暮渝与杨执的轻呲之声。 原来周暮渝与杨执见到老顽童与长眉老人被困火圈,早就对那些青衣人恨人了骨髓,但由于担忧两个老人及思忘的安危,竟自忘了自己也是负有武功之人。直到长眉老人与周伯通战住了那个叫做圣主的绿袍青面老者,三个女子才跃入场中,将那些青衣人立时击倒了两名。 扬执和周暮渝一见这些青衣人虽是用起火来恐怖骇人,动起手来却是这么不堪一击,当下更有了信心.挥掌杀人了青衣人群之内,立即将两名青衣人抛入了火圈。 有琴闻樱则已然发现思忘受了重伤,她—直全神贯注地把目光盯在他的身上,他受伤一节自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惟恐再生意外,她直接便来到思忘的身后保护着地,以防那些本领低微的青衣人趁他运功疗伤之际伤害到他。扬执和周暮渝正自杀得兴起,猛地里斜刺里奔过来两个黑人.尚自没到近前,掌风巳然向两个女子攻到。 思忘听到杨执和周暮渝的拼斗轻呲之声,抬头看去,巳然看山两人远非那两个黑人的敌手.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己受内伤、从衣袖中模出两枚小石子,放在拇指与食指之间,哧的— 声弹了出去。 那两个黑人刚刚将两个女子圈入掌下.正欲伸手将两人擒获,却忽然之间双臂向前一伸,慢慢地扑地倒了,直把杨执和周暮渝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由于这一弹石运力.思忘又是喷出了一口鲜血,正欲再行闭目运功疗伤,却见那圣主终了在手忙脚乱之间被老顽童使了一指道遥屁股,一腚撞在腰上。 那圣主在向前扑倒的一瞬间,猛地双掌向地上一拍,身十一借力,倒着纵了出去。老顽童和长眉老人本欲在他倒地时点他穴道将他擒获,却不料被他忽使怪招逃了开去。 老顽童和长眉老人反应过来,禁不住惊呼出声。那圣主在逃出去的同时只一跃,便跃到了两个女子上空,伸手向下抓落。 眼看他的手就要抓到杨执的肩上,募然之间,圣主觉得有一件极强的暗器袭到,他知道只要误得片刻就有性命之忧,他果断地改抓为拍,在杨执的肩上拍了一掌便直接逃了出去,头也不回地,便于片刻之间消失了踪影。 杨执低头看时,那暗器却是老顽童的一只鞋子。 思忘脸色惨白之极,因为适才他的伤使他没能将小石子弹将出去.多亏老顽童见机得快,否则只怕杨执现已被圣主抓走老顽童哈哈大笑,好似一股怒气己然随着这只鞋子尽皆抛给了那圣主,大笑过后,将另外一只鞋子也除了下来,一挥手向杨执抛了过去。 杨执见那只鞋子平平地向自己飞来,只道老顽童在这一场恶战之中几经生死,已然神志失常,将自己当做了敌人,大叫:“老顽童,你干甚么打我?”话没说完,那鞋子已然飞到了近前,扬执刚欲低头闪避,那鞋子忽然停在空中,猛地向下一扎,钻入了前一只鞋子之中,将那前一只鞋子带着向回平平地飞去,直飞到了老顽童面前三尺之处方始坠了下来。 老顽童见那鞋子尚差了两尺没有飞回到自己脚前,大是觉得脸上无光,正自没有办法下台,不知如何到前面将鞋子穿在脚上,长眉老人已自叫了起来道:“好你个老顽童,什么时候练得了这么一手高妙之极的暗器功夫,我卷眉老儿算服了你啦!” 不知何时,长眉老人世受了老顽童的影响.一改昔日百余年来养成的一板一眼的正经作风,变得说话也有活泼之气了。 “老顽童于是哈哈笑着,故做不知的走上两步将鞋子穿上了道:“这叫做逍遥鞋法,与遥遥掌法遥遥腚法虽是不能并驾齐驱,稍逊半筹,稍逊那么一尺两尺,却也算是我老顽童的一项绝艺,等会几你请我喝上两坛好酒,我来教你!” 思忘盘膝运功疗伤,猛然之间身上一震,觉得一股大力由背后命门穴向体内涌来,忙将那股内力导入胸间伤处,觉得那股内力与自己的内力如出一般,甚是相和,知道那定然是老顽童无疑的了。 又过了多半个时辰.思忘睁开眼来道:“杨姑娘.那圣主没有伤到了你罢?” 杨执脸上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那级高傲,她轻轻地道:“多谢你记挂,我很好,他没有伤到我。”说完了向有琴闻樱看了一眼。 有琴闻樱道:“忘儿,你的伤重不重?” 思忘沉默了半晌,终于答道:“谢谢,我的伤不重!” 有琴闻樱听出他言语虽然装做极为客气,但语音却微微有些颤抖,显然是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情感将这句话说完的。她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道:“忘儿,我说过的,待你的伤好了,我就告诉你,现下那个魔头又伤了你,你还是先在谷中养好了伤罢,那时候再去少林寺也不迟……” 思忘已然站了起来,回头看了有琴闻樱一眼,缓缓说道:“我的伤在心而不在体,在谷中是养不好的,只有在路上慢馒地养了。”、杨执道:“那么你就快去快回便了。有两位前辈助你,那少林寺便是龙潭虎穴也去得了,我…我们在这谷中等你回来。” 周暮渝道:“爸爸,我要跟你到少林寺去!” 老顽童奇道:“嚏,不是说得好好的,你们几个小姑娘在谷中吃桃子等我们,我们将那无色和尚贼斯鸟的头揪下来,就回来,怎地现在又要跟着我们?” 周暮渝只是嘟着嘴不说话.非要跟着老顽童不可,老顽童只把眼盯着思忘。 杨执道:“那个大魔头不会回来的,他今天带来的十二个黑人一个也没有跟他逃走,他孤身一人,必不敢在中原久留,定然是回昆仑山去了,便是再要来时,少说也要两个月以后了,那时琴公子他们早就该回来啦。” 周暮渝听了扬执的话便不再言语了。 思忘盯看了杨执一眼,眼中疚露出嘲弄的意味,那意思是说,你不但能够猜透我的心思,连别的女子怎么想你也猜得到,当真了不起。 杨执见思忘眼神,已明白其中含义,撇了下嘴,没有再说什么。 有琴闻樱一直拿眼盯着恩忘。 思忘再也没有看有琴闻樱,与老顽童一起带同长眉老人,别了三个女子,出得常春谷,远远望去.常春谷中仍是浓烟滚滚。那困住长眉老人和老顽童的火焰尚自没有熄灭。 三个人沿着官道只行了不到一个时辰.思忘便觉得有些不妥。三个的相貌都是一般的怪异之极。路上无论是商贾行旅,还是押镖的武林人物,都把眼睛盯盯地看着三人,好似三人形同鬼脸一般。脸上禁不住现出惊惧疑忌之色。 思忘运功暗察了一下自己所受的内伤,觉得并无大碍,便对两个老人道:“咱们比试一番脚力如何?” 老顽童大乐叫:“妙极,妙极!”蓦然之间,已是人影不见,化做一道灰烟窜了出去。 长眉老人一见,更不打话,随后退去。 思忘身子轻轻一纵,已是三十余文之外了,紧紧地跟在长眉老人身后” 那些商旅们只觉眼前一花,再看三个服饰形貌尽皆怪异之人时,早巳没了踪影。吓得直是咋舌不己,以为碰到了鬼怪神仙,一路之上小心冀翼,不时地左右张望,惟恐这三个人再突然地现身出来。 老顽童这一路发足奔驰,当真是快逾闪电,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已是超越了两队骑马奔驰的蒙古官兵。那些蒙古人虽是生来善于骑射,此际骑在马上奔驰,却被老顽童—闪便越了过去。急忙抢头看时,只见一条灰影电射而去,渐渐地消失了踪影。正自不知那究为何物,耳边风响,又有两人从身旁越了过去,那些蒙古官兵倒有大半认出原来这快逾闪电奔越而过的竟然是人,直骇得睁大了眼睛盯在那两个人影身后,但半刻之间,两人也消失了踪迹。 长眉老人发力追赶,但由于周伯通先已走了一步,两人功力本在伯仲之间,一步之遥竞自无论如何也撵不上了。 思忘本就不欲同两位老人争风头.他只是看到三人相貌太也惊世骇俗,才提议比赛脚力的.加之身上受了圣主的一掌,虽然经过运功自疗,加上老顽童以极强的内力助己疗伤.已然好了大半.但终究气血运行仍是不能自由如已意,勉强跟在长眉老人身后尚可应付,欲要赶上周伯通却也是有点力不从心。 三人就这样一人在前两人在后的快捷奔行,午时过了。老顽童害怕两人赶上,竞自足不停步地继续奔行,又奔了五个时辰,将近申时,思忘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想叫老顽童停步不走。叫了他两声,他竞自应也不应的自顾向前去了。 思忘和长眉老人随便在路边的一个酒店吃了两斤牛肉,又带了点干粮,就又匆忙上路了。那家酒店的小二从始至终连看也不敢向恩忘看上一眼。思忘知道自己容貌骇人,心下虽然难过,却并不想遮掩自己,仍是那般的昂头挺胸将牛肉吃完了。 由于这一番耽搁,两人与老顽童拉下得更远了,只得加快脚步,足不点地一般的向前奔驰。 正行之间,两人忽觉得有人哈地笑了一声,回头看时,却是没有任何人影,两人不觉心下暗自奇怪,以为自己听得差了没料到心念才起,又是哈的二声。这次两人听得明白,声音是发自左面.齐都向左面看去,劫仍是没有一丝人影,这下两人心下都是吃了一惊。 猛然之间,头顶又是哈的一声响,两人抢头看去,树梢上人影一闪,快捷之极地纵下地来,呼地向白眉老人拍出一掌,尚没等白眉老人反应过来,那人又是哈地一笑、一溜烟地向前去这人从树上纵下来.到拍完—掌离去,真好似只一瞬间事.等思忘想起来他有可能伤到了长眉老人时、那人已是去得远了。 长眉老人怔证地,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绝想不到世间居然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 思忘亦心下甚惊,看长眉老人时,见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心下稍宽、但好似心上压了块石头。无论如何也再轻松不起来。看这人拍向长眉老人的一掌乃是虚招,那么此人好似对思忘及长眉老人并非怀有敌意。但此人究是何人,实是大费脑筋也猜想不列。 又行了有近一个时辰,猛然间,前面松林之中传来老顽童的喝呲之声,思忘一听之下,心下大急,急忙加快脚步,向前疾奔,心下甚是担忧老顽童会不会与适才那位绝顶高手相遇。 奔到近前,果见两人正在松林之中相斗。那松林是一种并不多见的紫松。松叶短小而细、现已是初冬时分,虽然并没有降雪,但那松叶竟自都落了下来,将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如地毯般的柔软。 两人在紫松林中打斗,把那些落在地上的松叶都扬了起来,但见莲蓬勃勃的无数针叶在空中飞舞盘旋,将一个人影裹在了里面。如—个巨大的球状的云朵一般,在地上滚动跳跃,看不见人影和衣饰。老顽童则催动掌力,将落在地上的松针都掀了起来,这些被他的掌力掀起来的松针便如数干数万只暗器,直向那个圆球攻去。那个圆球则怪异之极地将这些攻向自己的树叶针叶尽皆收在了圆球的周围。 思忘和长眉老人见老顽童神色之间不似在与那个绝顶高手相斗,掌力却是威猛之极,禁不住心下好奇。并不出手相助,看他又在玩什么花样。 那些松针组成的圆球愈滚愈厚,甚是壮观,随着老顽童掌力加大,那个圆球也逐渐地大了起来。猛然之间,砰地一声巨响,那松叶组成的圆球倾刻散了,松叶如漫天细雨,慢慢地从空中向下飘落。 老顽童一时之间怔在那里。 但见针叶续纷之中.一个青年道士气中轩昂地站在那里,针时不断地从他身旁飘落下来,却没有一枚落到那道士的身上。那道士身穿的道袍无风自鼓,显是内力极为深厚之人。 他睁着一双大眼,定定地看着老顽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忽而那笑意义消失了,扫了—眼老顽童身后的思忘和长眉老人,声音平和但不失威严地道:“不知三位因何与在下动手?” 老顽童憎了一憎,不知如何回答,长眉老人已然将话接了过去,道:“喂,年轻人,你说话可是太欠考虑,我们好好地在这里站着,并没有动你一分一毫,如何说我们王位与你动手?” 老顽童道:“对对,我们好好地赶路,你却如何说我们与你动手?” 那青年道士说道:“我好好地在这紫松林中练我的功夫,你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的便向我身上发掌,怎地便成了好好赶路?” 老顽童一怔、随即道:“我好好地赶路、你却在这里玩什么古怪,将我好好的一条路也拦住了.却如何叫我不向你动手” 青年道士双手一推,向两旁一指:“大路朝天,我并没有在路上练功.怎么你偏偏非要走我的紫松林,难道除此之外便没有路好走了么?” 这下可让老顽童抓住了理,他轻轻一纵,跃起两丈余,坐到一株紫松的树权之上.向那年轻道士说道:“怎么这树林就成了你的?我老顽童在八十年前路过这里,栽下了这些古里古怪那些松针组成的圆球愈滚愈厚、甚是壮观.随着老顽童掌力加大.那个圆球也逐渐地大了起来。猛然之间,砰地一声巨响.那松叶组成的圆球倾刻散了,松叶如漫天细雨,慢慢地从空中向下飘落。 老顽童一时之间怔在那里,但见针叶缤纷之中,一个青年道士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针叶不断地从他身旁飘落下来,却没有一枚落到那道士的身上。那道士身穿的道袍无风自鼓,显是内力极为深厚之人。他睁着一双大眼,定定地看着老顽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忽而那笑意又消失了,扫了一眼老顽童身后的思忘和长眉老人,声音平和但不失威严地道:“不知三位因何与在下动手?” 老顽童愣了一楞,不知如何回答,长眉老人已然将话接了过去,道:“喂,年轻人,你说话可是太欠考虑,我们好好地在这里站着,并没有动你一分一毫,如何说我们三位与你动手?” 老顽童道:“对对,我们好好地赴路,你却如何说我们与你动手?” 那青年道士说道:“我好好地在这紫松林中练我的功夫、你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的便向我身上发掌,怎地便成了好好赶路?” 老顽童一怔,随即道:“我好好地赶路.你却在这里玩什么古怪,将我好好的一条路也拦住了,却如何叫我不向你动手?” 青年道士双手一推,向两旁一指:“大路朝天,我并没有在路上练功,怎么你偏偏非要走我的紫松林,难道除此之外便没有路好走了么?” 这下可比老顽童抓住了理,他轻轻—纵,跃起两丈余.坐到“株紫松的树权之上.向那年轻道士说道:“怎么这树林就成了你的?我老顽童在八十年前路过这里,栽下了这些古里古怪的紫松树,怎么今天倒成了你的。看你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这些树起码也有八十年了,怎地就成了你的?” 青年道士指着一棵树道:“这棵古松已然有三百多年了、显然并非你栽下的,既然这树林并非你所栽,亦非我所栽,那自是谁先到就属于谁,我在这紫松林中练了有近十年了,每年秋后叶落我必来此,十年来我从没看到有谁来此与我动手,怎地你一上来就动手打我?” 老顽童道:“我象你那么大中纪时就在这紫松林中练功,至今已有八十年了,八十年来,我从来没见过象你这样的小牛鼻子在这里弄这些古里古怪的玩艺儿,怎地你把这些松针都裹在你的掌风之中转来转去的,那是甚么功夫?” 青年道士终于忍不住要笑出来,但仍是板紧了脸道:“多说无益,你说这松林是你的,我说是我的,现下咱们只好在手底下比试一番,谁胜了,这松林就是谁的。败的就得立即走路,不得在此停留。前辈以为如何?” 老顽童在树枝上一颤一颤的,一听之下,立时大乐,连说妙极、忽而眼珠一转,对那青年道士道:“咱们须得在树上比,若是赢了,方是赌赛松林,若在树下动手、那不是赌赛树叶下么?你要树叶自管拿去,要树林却非得在树上比试不可。” 那青年道士道:“好,咱们就在树上比,我便怕了你么?”说完轻轻—纵,身形已自升起了二丈有余.一转—折,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一株松树的横校之上.竟是比之老顽童所处的树技要略高出尺许。 这一下大出老顽童意料之外,思忘和长眉老人亦一惊.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长眉老人高声喝道:“喂.你小子为何跟着我们?又跑到这里来玩古怪.逗弄我兄弟同你比试?今番不说得清楚,我们须容你不得:” 青中道士一悔,随即哈哈大笑,道:“你们要来群殴我自奉陪、也没必要找这个借口。 我在这树林之中练功练了近十年,从来没有到别的地方去过、前辈怎地说我跟着你们?” 老顽童道:“看来你的轻功是不错的,咱们拳脚上须得再行比过了,你进招吧。我老顽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等着接你的招式。” 思忘和长眉老人对这青年道士生了成备之心,暗暗地凝力以待,恐他突施偷袭,伤到了老顽童,两人心下这般想,自是大有道理,圣主爪牙遍布且不说,适才那在两人身周调笑逗弄之人,轻功显然高绝已极,恩忘与长眉老人自叹不如。而眼下之人轻功显是甚佳,若非同一人,那自是与那人大有渊源的。 没料到青年道士说道:“我既没学过什么武功招式,也没有学过先动手打人,要动手就请你先动手罢。” 老顽童一怔,奇道:“你没学过武功招式?,那么你的内功轻功为什么这么好?这是同什么人学的?” 青年道士向老顽童一笑道:“我见过你、我师父也见过你,我说出来,你自然知道我没有学过了,可是我一说出来,你就不同我动手打架了,我的自创武功招式便没有了同中原武林中的五绝之首中神通印证的机会,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这一香话出口,直把老顽童说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挖空心思地想也实在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面前的武林高手。更是想不起来他的师尊是谁了。 思忘却在心中猜想:“莫非他先用言语将老顽童挤住了,动手过招之际使他留些情面,自己却可趁机下手么?”这样—想,禁不住心中一颤,背上已然出了一层冷汗。果真如此,那么此人就是凶险万分的敌人了,不但武功轻功极高,这份心思所具的凶险,简直超出他的武功十倍。 老顽童道:“你既不会什么武功招式,这架打得可是太也没劲之极。我们就不比了罢。 你还是玩你的古怪,我们可是要赶着到少林寺去找那无色和尚算账去!”说完轻轻地纵下地来,发足便要向前奔去.回头仍是不放心地看了思忘和长眉老人一眼,唯恐被这两人在后面抢了先去。没料到只这一回头的片刻之间,那青年道士已自跃下,仍是拦在了老顽童的面前。 思忘禁不住心下一惊,自己的猜想又得到了一层证实。 老顽童奇道:“你这不是明明在挡我的路么!” 青年道士道:“我是在挡你的路,你须得把话说得明白些才放你过去!” 老顽童如看—个绝顶怪物似的看了那青年道士半天,最后问道:“你既知我是中顽童,又不会武功招式,轻功又还过得去,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青年道士道:“我就是我,不是什么别的,更不是干什么的,先前我没有拦你,现在非要拦你不可,你到少林寺去我不管,要找那无色掸师算账却不行,先得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老顽童更是奇怪:“我要你打我,你什么招式也不会,怎地却又非要拦我不可,你靠跳来跳去的滚球拦我么?那当真是好极好极,妙不可言之极!” 青年道士不慌不忙地道:“要我打你时我确实什么招式也不会。只会得几招少林寺的罗汉拳,但我已发誓不用少林派的武功,所以我不会任何武功,更不能动手先行打你,但是若要你动手打我时,我便会了。” 老顽童大奇,禁不住问道:“奇裁怪也,当真是奇哉怪哉奇怪之极,那么你的武功叫什么?你的轻功又叫什么?” 青年道士道:“我的武功么?没有什么招法名字,若要非得叫个名字时,就叫后发制人吧,轻功倒是有个名字,叫做梯云纵。” 思忘一听这名字,倒觉得甚为恰当。适才青年道士纵起之时,明明只是纵到了老顽童所在的树枝那么高,甚至是略微低于老顽童一些,可是一转一折之间,便如踏云登空,已然比老顽童高出了尺许。 老顽童叫道:“后发制人?这倒是个挨打的好名字,看掌!”说完了,丝毫没有任何预兆,挥掌就拍了过去。 青年道士不慌不忙,见老顽童的掌力击得实了,身子微侧、左掌一按,已然将老顽童的掌力卸开去。右掌在左掌按下的同时已然拍了出来,一攻一守,守得严密稳实,攻得沉够有力。攻守之间一气呵成,好似没有守便没有攻,没有攻,守得也不完善了。 老顽童一见之下,立时跳开,惊道:“好招式,好掌法,别骗我老顽童。你这招式好似练了有几百年,几千年了。不可能没有师父又没有名字的,你叫什么?” 青年道士道:“在下张三丰,这些武功招式确属在下自创,并没有师承名字。” 老顽童点头念道:“张三丰?张三丰?我好象听到过的,不知是谁说过,怎地我倒忘了……” 思忘道:“阁下曾在少林寺呆过么?” 张三丰道:“在少林寺当过几年书童。” 张三丰这一说,老顽童立时跳了起来,欢声叫道:“知道知道,你师父是个叫觉远的和尚,有些内力不假,却是愚不可及之至。你跟他专门学了些挨打的本事,奇哉怪也,怎地那觉远和尚愚不可及之至,却教了你这些高明之极的功夫,简直有些和我老顽童教出来的徒儿并驾齐驱……” 思忘道:“如此说来大家是自己人,那也不用打了,你在松林中练你的功夫,我们自去少林寺找那无色掸师。少林寺将你逐了出来,想你身为少林寺弃徒,不会干预我们的事情。” 张三丰看着思忘,见他相貌奇待,一张脸被分成了两半,每一半都是英佼无比,但由于颜色不同,两半脸并成一张脸时却变得诡异之极。知他乃是内功修为已达极上乘境界之人,不便直接顶撞,但却缓缓说道:“少林寺自弃我,非我弃少林,他们寺中的和尚你们爱找谁都行,只是不能找那无色掸师,因他有恩于我。 思忘缓缓点了点头道:“很好,他有恩于你,你便代他承担一切么?” 张三丰停了一下,说道:“虽不能说我要代他承担—切,但你们此去不利于他,我便非得拦阻不可!” 思忘向前走了两步,对老顽童道:“师父,不劳你费神,让徒儿来打发他就是了。” 在场的三人听了,都是大吃一惊。老顽童吃惊之余,却有些手痒痒的,好似碰到了张三丰这样的对手不动手打一阵就大大地亏本一般。 思忘装做没有看见老顽童神态,走到张三车跟前平静地说道:“你不后侮么?” 张三丰平静之极地点头:“不后悔。” 思忘仍是平静地道:“无色和尚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此去少林寺是为父报仇,你愿意代他承担,便请接招吧。” 张三丰一听之下,脸上已然现出一抹惊色。正欲待要说什么,思忘已是平平地一掌拍来。 张三丰改如刚才一般的侧身接掌,猛然之间听到一种怪异之极的金属撕破空气的声响。 一惊之下,已然明白自己决非眼前怪异面孔之人敌手。不敢接他掌力,轻轻一纵躲了开去,不待思忘第三掌拍出来,已然头上脚下,挥掌拍上思忘肩头。 思忘本欲让他知难而退,自己三人好即刻赶路,是以出掌尽了全力,把拍出的一掌用得实了。张三丰虽躲了开去,那一掌却已然无法收回。在张三丰拍向思忘肩头的那一掌还没用实之际,猛然传来轰轰不绝的响声,竟有七八株水桶粗细的紫松被思忘那一掌之力撞得登时折断,摔在地上,霎时之间空中针叶弥漫,如雪花般飘洒而下。 思忘侧身躲开张三丰按向肩头的一掌,张三丰趁机一转一折,轻巧之极地落下地来,看着那被思忘掌力撞倒的大片紫松,半晌说不出话来。 思忘看也不看那些紫松,平静地问道:“你肯让路了么?” 张三丰一张脸孔猛然之间涨得通红,一股豪情勃然而发,向思忘道:“你进招罢,我接下你的就是!” 思忘一时之间颇觉为难,他并非真正的杀父仇人,自己若真动手伤了他总是不妥,欲要罢手而去,面前之人却言明了要替那无色和尚受自己之招,想了想,终自说道:“我不杀你,你自去罢,到少林寺去告诉那无色和尚,我再过十天,去到少林寺找他。” 张三丰哈哈大笑,道:“你当我是谁,仍当我是少林寺的书童么?我自不会去少林寺的,你今日杀我也好,不杀也好,自有天命,我为那无色弹师在此处拦你,只为他曾有恩于我,这思我是可报可不报的,我并不想让他知道我为他做过什么,你要杀我,只管杀好了,用不着这般的为我大度!” 思忘见他如此,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好吧,那么我就进招了!”说完挥掌拍了出去。猛然之间,斜刺里跃来一人,双掌齐出,轰的一声抵住了思忘的一掌,思忘抬头看时,却是长眉老人。长眉老人接下了思念那一掌之后,发觉思忘拍出的一掌并不十分威猛,不觉心下奇怪,但仍自说道:“他为那无色和尚这份侠肝义胆,很是令人钦佩。怎地你不分好歹丑俊,仍要打他。” 恩忘道:“我只求为父报仇,什么侠肝义胆,于我何益?我的父亲既已死于那无色和尚之手,我定出找他复仇,谁要阻拦,我定当与之为敌。多说是没用的,前辈闪开了,我这次可是要发掌了。” 张三丰哈哈大笑,道:“好,多谢前辈美意,看来这一架我是非打不可了,人生一世,谁又无死。只是死于值当与不值当面心中亦是或喜或悲而巴。你只管动手,便是将我打死了,我无子无孙,也没有父母师父,亲朋故友,徒弟也没曾收得一个,将来也不会有人找你复仇,你放心好了。” 思忘听了这一席话,不觉地心中一酸,觉得他亦是—个非常可伶之人,比之自己似乎更要可怜一些。自己不论如何,朋友师父爸爸妈妈是都有的,却不知如何,竟这般的伤心,而眼前这人看似可怜之人,尽管天下之大,唯己一身,却好似比自己快乐平静了不知有多少倍。 思忘沉默良久,终于轻轻说道:“走吧。” 长眉老人和老顽童都已对这个青年道士生了—些好感出来,一听之下,心中悬着一块石头落了下来,急忙随在思忘身后,转身欲行,不料猛然之间听得衣抉带风之声,那张三丰展开了梯云纵轻功,又已拦在了思忘身前。 思忘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了,道:“你非要我动手杀人不可么?” 张三丰道:“我想要说句话,并不是非要拦阻你不可,我虽有些不自量力,自己的本事大小能做什么事情还是知道的。” 思忘道:“你说。” 张三丰道:“现今江湖又现血雨腥风,各帮各派又在招兵买马。阁下武功高强,当担当大任,为江湖英雄好汉多做有益之事,万万不可上了歹徒贼党的当,与少林这等名门大派为敌。须知少林在武林中是举足轻重的大派,阁下三人,都是当今天下难逢敌手的一等一人物,若是你三人与少林派为敌,只怕少林派要大伤元气,那么圣斧教,青衣帮这样的帮派只怕更要为祸江湖,不知又将有多少人因此而丧生须命了。” 这一番话只听得思忘惊心动魄,顿时陷入苦思之中。 老顽童叫道:“怎地你师父那般愚不可及,缠夹不清,你却这般的头脑清楚,能说会道?你这么一说,我们就不找那些臭和尚贼斯鸟算账了么?可没得这样的便宜事,那无色和尚的脑袋我是非揪下来不可的。将来什么圣斧教,青衣帮再要出来闹事,也都一发的将头揪下来便了。倒伯了他们这些饭桶,狗屎臭娘们不成!”? 思忘听老顽童一阵乱骂,心下也暗觉痛快,一想不错,将一个无色和尚杀了来替父亲报仇,江湖上便血雨腥风了么?即便是没杀那无色和尚,江湖上的腥风血雨还少了么?于是便向张三丰道:“谢谢阁下提醒,阁下若是多为江湖人物着想,不妨将自己的武功练好了,将来多收几个徒弟,犯不上这样的多费口舌来说别人,没的让人骂几句嘴把式,那可是难听死了。” 张三丰一听,立时纵声长笑.笑声直冲云霄,紫松好似也被他的笑声震得抖动起来,发出漱漱的声响。笑毕了,连叫三声:“好!好!好!”化做一溜烟奔驰而去了。 只因思忘的这一番话,后来张三丰于武当山收了宋远桥、愈岱岩、张松溪、张翠山,殷梨亭和莫声谷为徒,并创下了太极拳和太极剑等多门武功,一直流传至今。他的七大弟子亦是在江湖上多行侠义之举,成为当时响当当的武林人物,号称武当七侠。 张三丰去后,老顽童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走了两趟.神情好似不尽的婉惜。 思忘亦是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挥掌一拍,一株紫松应声而倒,针叶又飘了起来。 老顽童一见,好似忽然之间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双掌齐施,乒乒乓乓地一阵打,又有十几株紫松被拦腰打断,摔在了地上,好好的一片紫松林,倾刻之间变得断树狠籍,残枝横飞。 猛然之问传来哈的一声冷笑。 思忘和长眉老人立时一惊,不由自主地都向对方看去,目光碰到了一起,都是一样的惊异万分。两人都是齐把目光向四下看去,分明是四下人影无踪。 竟然在两人四下相看之时,又传来哈的一声冷笑。 老顽童盯紧了长眉老人道:“你为什么笑我,我有什么可笑?” 长眉老人尚未回答,只听得又是哈的一声传来,接着是一个冰冷的沙哑而又难听的声音传来,“我爱笑傻笑,吃饱了就笑.喝足了也笑,你管得着么?” 老顽童明明看见长眉老人并没有说话.转头看思忘时,见他也在四下寻找,一时怔任。 猛然之间明白过来,眼珠转了几转,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那些断千。忽然之问,无声无息地纵了起来,向身旁的—株紫松上落去。 老顽童果然猜对了,那个发笑之人真个躲在树上。老顽童纵起之时,猛地里觉得树上一条黑影—闪.扑了下来,凶猛地向他的头顶扑落,老顽童不及细想,立即挥掌拍了上去,只听得“扑”的一声,那个人被老顽童的掌力震得飞下出去。飞了足足有十几丈远。 老顽童一掌击出之后身子一顿,距那横出的树干尚有三尺之遥,却只能望枝兴叹,又落回到地面上来。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佩服那张三丰,想若是那张三丰,定然会便出梯云纵功夫一转一折,早跃上了那横干。 一落回地面。老顽童立时没有任何遗憾和感叹了。两个纵跃,已跃到了那被他击得飞出去的人物面前,俯身看时,见那人早已气绝。不由得暗自可惜。口中叫了出来:“可惜,可惜,这人轻功高明之极。简直有点高得不可思议,怎地却这般地不堪一击、被我轻轻地一掌就打得动也不能动丁?”其实他哪里是什么轻轻的一掌了,若当真轻轻一掌,决计不会将这人汀得飞出十几丈远。 思忘与长眉老人亦心下奇怪,齐都奔过来看这曾让他们俩人提心吊胆,思虑重重之人。 奔得近前,但见那人身穿青衣,与青衣帮的帮众所着服饰一般的无二,禁不住心下更是奇怪,上前仔细看时,蓦然之间惊得啊地叫了一声。 老顽童凑过来:“徒儿,发现了什么古怪,让你这么啊啊的大叫,难道你发现了这个死人刚刚吃了—个人么?” 思忘一指那那个青衣人的喉咙,老顽童张目看去,立时也张大了眼睛,只怕这个死人真个吃了一个人也不会让他这么吃惊,他盯着那人的咽喉,百思不得其解。 原来地上的青衣人喉咙已被人用牙咬碎了,脖子上留着明显的牙印,不但喉咙被咬碎,而且脖子上的血管亦被咬破,血滴还在一点一点地顺着血管渗出来,而不是流出来,显然这人的血管被咬破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 确切点说,这个死人没有吃人,但他明显地是被人咬破了血管将血喝光了。 老顽童纵是神功惊人,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刚才他一掌击出之前这个人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的掌力虽大,却绝不可能在一个人的喉咙和血管上击出牙印来。 思忘猛然想起他和杨执在祖师庙中曾看到那些尸体。哈默德领着那个小孩阳顶天进庙之后,曾检验过那些尸体,之后两人对话言道,那些尸体之中,有一些人是被咬破了血管死的,如此说来,这个一直跟在他们三人身后的,不但是武功轻功惧臻上乘之境,更是一个凶残狠辣之人丁。思忘想到此点,禁不住心中一寒,猛然之间,那个冰冷而又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怎么样,害伯了么?这人血可是好喝之极的,你们不想尝一尝么?” 第二十二章 有情人终成佳配 听到那个冰冷而又沙哑的声音说话,三人一齐抬头看去,只见在一株巨大的紫松的树梢之上,一人正自神态悠闲地看着三人,好似大人在逗着孩子玩儿—般。 周伯通一见大怒,猛然纵身而起.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纵到那人所在的高度,只好落在中间的—根横技上。脚刚一站稳,篷的一声响.蓦然之间,无数的松针向那树颠之人电射而去。那人识得厉害.哪里还敢稍留片刻,腾身而起。纵到了另外一个树顶、脚尚没有沾到树枝,见那周伯通的第二把松针已然射到,不及细想、一个躬腰转身、竟然在空中无所借力之处硬生生改了方向,落在旁边的一棵树上,虽不是落于树颠,却是落在很高的横干上了。身子刚一站稳,立即开口骂道:“老顽童,你要拼命么?把你那些臭玩艺快点收起来,不然我把你的脸打肿!” 老顽童奇道:“嚏,怎地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你叫什么?” 此时思忘方始看清,那人身着蓝衣,胸前画了一丛火焰似的图案,身形略瘦。大约在五十岁左右的年纪。颌下留有短须,脸上已然显出老人的疲惫和衰败。一双眼睛却是明亮之极地睁着,盯盯地看着老顽童。听见老顽童问到,便极为诚恳地答道:“我叫韦千踪,因为跑得快,别人就给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怎地你们三人武功都是一般的高强之极,却并作了一块儿行走,却是要找谁的晦气么?” 韦千踪说话之际眼睛向思忘及长眉老人看了几眼,好似害怕他们两人亦如周伯通一般的偷袭。 老顽童道:“哈哈,你的功夫是不错的,也倒还是有些眼力,你的眼力只怕比起来你的腿力来也不见逊色多少。咦,为何你知道我三人都是绝顶高手却在后面紧紧盯住不放,你这是想要拜师学艺么?”老顽童说完了,用眼来打量着眼前的韦千踪,好似在看,收了这样的一个徒弟会不会砸了自己的牌子。 韦千踪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中原,是找一个名叫魔衣王子的人,听说他不但武功高强之极,兼之身上系有许多重要人物的干系。这样的人物,我们明教自是须得过问一番。 不能让别的帮派把这人毁了,抓走,杀了,或者是吃掉。” 老顽童周伯通一听明教之名,心下一惊,知道这是一个极大而有实力的教派,近来在江湖上逐渐显露,虽不是如青衣帮那般地耀武扬威,却也行事颇为霸道。不免在心中又多了一分戒备。盯着立于树干上的韦千综,半晌没有言语。 思忘道:“你们要找那魔衣王子做什么?” 韦千踪道:“我也不知道做什么,教主让我们找,我们便找。至于做什么,那只有先把那魔衣王子找到了才能知道。喂,两面人,你知道么?你知道那魔衣王子在何处?” 思忘道:“我细道。” 那韦千踪一跃,从树上纵了下来,老顽童亦随之跃下,站在了韦千踪身后。韦千踪一惊.仔细看时,原来一时大意,此际已陷入了三个绝顶高手的中心。思忘和长眉老人侧面对着他,老顽童则立于身后,将他不偏不倚的围住了。 韦千踪哈哈一笑,对老顽童道:“怎么,你们要扣下我么?” 老顽童也是哈哈一笑道:“我们看见你的轻功好,害怕抓不住你让你跑了,所以才把你围住了,这次可不能让你再跑了。你就象是一只狐狸,放在草中,我们抓你不着,放在一个山洞里,我们将两边洞墙死了,你就成了瓮中之鳖,网中之鱼,便想逃时,也只好夹起尾巴来哀求了。” 韦千踪道:“好说,好说,我会夹起尾巴来哀求的,只是,这位少侠,你须得告诉我,那魔衣王子到底在于何处?” 思忘平静地道:“他死了。” 韦干踪道:“他死了?”言下之意,这是绝不可能之事,好似告诉他的是一件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之类的事情。 老顽童和长眉老人亦是惊诧万分,不明白思忘何以会如此说法。 思忘道:“他确实死了。” 韦千综仔细看思忘面孔,揣摩他的语气,不由得不信这一不可能出现的事实。想了一想终于问道:“是谁杀了他?” 思忘道:“是我。” 这一次长眉老人并不十分吃惊,按照思忘前边的话来推测,他已然猜到了思忘会如此说法。老顽童虽然仍感到吃惊。但由于站在韦千踪的身后,故尔并没有被韦千综发现。 韦于踪沉默了半晌,悠悠地叹了口气,好似无限伤怀,自言自语的道:“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魔衣王子了吗?” 思忘道:“不错,只有两面人,再没有魔衣王子了。” 假如韦千踪神志清楚,当可从这句话中推测出某些事实,但他现在好似沉浸在极度忧伤的情绪里,对思忘的这句话,好似并没有听清,只是随随地说道:“他死了么?他已然死了么?那么她定然也会死了,她说过她只要见他一见,难道她真的无法见到他了么?……” 思忘听他言语之中混乱之极,不知他到底在说什么,更不知他说的是谁要再见自己一见,难道是他们教主么?那么,教主为何要见自己呢?他是想要自己加入明教么? 猛然之间,韦千踪好似清醒了很多,神志一爽,两眼暴射xx精光,道:“那就只好如此了,你请接招吧!” 思忘一惊,问道:“你要同我打架么?” 韦千踪道:“是的,我要杀了你,替那个魔衣王子报仇,也替我女儿报仇。” 思忘道:“我并不认识你的女儿,你定然是搞错了。” 韦干踪道:“多说无益,你既杀了我女儿的未婚夫婿,与我女儿认识不识都是一样的,我定然要杀了你,替我女儿报仇。” 猛听得老顽童叫道:“看招!”说着已是一掌拍向韦千踪后心。韦千踪猛觉一股大力从背后压下来,想要纵跃闪避已目不及。他万万没有料到这老顽童会以一代宗师的身份说打就打,事先跟本就没有任何预兆。匆忙之间,但见他身子一矮,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已没了他的踪影。老顽童却是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叫道:“怎地世间尚有如此功法。你的祖爷是韩信么?”原来韦千踪被老顽童一掌自上而下的逼往了,避无可避之间,猛地一矮身子,依仗绝顶轻功快捷之极地从老顽童跨下钻了过去,逃出了老顽童有类偷袭的致命一掌。 老顽童知他轻功极高,本欲用掌力将他罩住,然后点了他的穴道,没料到被他从跨下逃了出去,把他弄得痒痒之极地笑了出来。 韦千踪一脱出了三人的包围,便即展开绝顶轻功与三人游斗。东拍一掌,西拍一掌,倒好似是三人被他围任了一般。但是每一掌拍出,对于这三个一等一的高手来说,如同儿戏一般,均是不含任何内力的假招。初时三人见他手掌拍到,会不由自主地举手挡一下,斗到后来,三人见他虽轻功奇高,但武功身法,实在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又斗了一阵,思忘渐渐地心中稍宽,知道韦千踪的轻功并非内力深厚所致,实在只是天赋异质。他的掌力对三人简直是抓痒一般,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于是在韦千踪挥掌拍到之时,再不伸手格挡,任由他将手掌拍到自己身上。 周伯通见了,觉得好玩之极,竟自把两手背在身后,胸脯向前挺出,让那韦千踪打得更加方便一些。 一时之间,掌声不绝,但听得劈劈啪啪地一阵响声,那韦千踪也是跃开站定了。声音冰冷而沙哑地道:“怎么你们两人不怕毒么?那么我用剑了!” 三人齐都是一惊,长眉老人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如老顽童师徒二人一般的托大。抬头看他二人时,见他二人果真并无中毒的迹象,不禁心下暗惊:“他师徒二人当真练到了百毒不侵,百病不生之境么?” 老顽童和思忘则不是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中毒。他二人服食了近五年的红鲤,自是不会被寻常毒物所误。只是听那韦千踪说是要用剑,那可是凶险万分之事。 韦千踪神出鬼没,他用掌尚自可以抵敌,若用剑时,三人都是一样的核惧,简直毫无办法。 果然,那韦千踪当真从小腿上抽出一柄九寸长的短剑。那短剑显是一柄利刃、蓝莹莹地闪着光,韦千踪横握手中,一纵之间又扑了上来。 这一次老顽童再也潇洒不起来,展开了熟稳之极的七十二路空明拳法,严密地守住了门户,不让那手持利刃的韦千踪近得身来。 韦千踪目标只在思忘身上,是以并没有全力进攻周伯通,见他守得严密,只是偶而向他发出一招两式,让他无暇顾及到这边的思忘。韦千踪脚下却是毫不停留,展开了绝顶轻功,只绕着思忘缠斗,片刻之间,思忘的衣袖已被他用短剑划破了一幅。 长眉老人两掌已然吐出了五色剑光,双掌互击,嗡声不绝,果然韦千踪大受影响,脚下没有先前那般快了,只是稍稍缓得一缓,思忘已然跃身起来,以快打快的和他斗在了一起。 但见两条人影候忽来去,有如鬼脸一般的在紫松林中绕树纵跃,攀技腾挪,把老顽童和长眉老人看得直是昨舌。暗自惊叹适才较量轻功之际,思忘十成功力便了只怕还不到六成。 两个老人惊叹,可苦了思忘,他的内伤本就没好,这番的腾挪跳跃,甚是耗费内力,时间一久,牵动内息,胸间隐隐作痛,脚下就觉得有些吃力了。 先前发向张三丰的两掌,只因是凝神以待,缓慢而发,尚自看不出内伤有甚妨碍,现下却是须得咬紧了牙关才能勉力支持,斗了不到二百招,额上冷汗已自流了下来。 老顽童和长眉老人已然看出思忘的脚步有些迟缓。但苦于轻功不及二人,无法上前根助,只能睁着眼睛看着着急。 思忘脚下迟缓,便大大地吃亏,那韦千踪甚是知道自己的长处,脚下不断地在加快,总是绕到了思忘背后方始出手攻击。思忘不得不快速跟着他转,但转得片刻,便觉得头晕脑胀,胸中烦恶难当,强自忍住,方始没有一口吐出来,靠在一株树上喘息片刻。韦千踪马上从树后几个方向向他攻击,思忘听风辨位,躲开了两剑,肩上又给那柄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鲜血涌了出来,将白色的衣衫染得片片殷红,叫人看了不由自主地生出惧意。 猛然之间,思忘再不游走旋转,两掌一推—按又一搅,落在地上的厚厚一层针叶倾刻之间便如被一股巨风卷了起来,腾起有一丈余高,思忘双掌又是一搅,又是一般紫色的涌浪腾了起来,两股涌浪一击,紫色的针时顿时发出蓬的一声响,立时四下里胀了开去,在蓬蓬勃勃的紫浪中间,猛在里窜出一条人影,快捷之极地绕着紫浪行了一周,将那些针叶收成了巨大的一个圆球状,但见思忘两掌上下飞舞,那针叶组成的圆球便在他的手掌之间上下盘绕,继而开始绕着他的周身旋转。进退趋避之间,圆球无不随身起落,圆转如意。 老顽童看得心花怒放,拍手大乐道:“好徒儿,乖徒儿,你这招手法可比那张三丰藏在圆球之内不知要强出多少倍了,这可叫什么功夫?” 思忘此时胸间烦恶之气因运转美妙的针叶圆球而减轻了许多,阻碍的内力气脉也觉顺畅得多了,听得老顽童问,顺口答道:“这叫做天罗地网式,我妈妈教的,本来是捕捉麻雀来练的,现在只好用这些松叶来将就了。” 韦千综一直在旁看着思忘,见他古怪之极的一系列动作只不过是为了滚一个巨大的圆球,禁不住一声冷笑,道:“天罗地网式,用来对付麻雀还算勉强说得过去,要来哄小孩子么?”说完哈地一声笑,手握短剑,快捷之极地向思忘的侧后扑过去。 猛然之间,思忘身前的圆球带着一股巨大无比的内力向思忘身后扑来,迎着韦千踪攻到。韦千踪匆忙之间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好在他功力不及三人,但轻功造诣确然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见他一个转身,身体候忽飘开,躲开了思忘的松叶圆球,又向思忘的后心攻到。但思忘的松叶圆球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又呼地一声拦在了两人之间,攻到韦干踪面前,几枚松叶由于圆球行得快了从球中射了出来,打在韦千踪的脸上,韦千踪顿觉一阵火辣辣的痛疼,只好又跃了开去。 以后韦千踪无论攻向思忘的什么方位,那松叶圆球必然迎到。由于松叶圆球被思忘用内力催动着跟韦千踪旋转周旋,代替了思忘自身的进退趋避,奔腾闪跃,思忘的内息反倒逐渐顺畅了起来,神情一爽,那松叶团球更是运转如意,得心应手.便如一个巨大无比的活的盾牌,将韦千踪的招尽皆挡下了不说,更在守卫之中蕴有反击,将韦千踪搞得其是狼狈。 这一下只把老顽童看得心驰神往,长眉老人更是望球兴叹,惊异世界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内力到处,摘花飞叶皆可做暗器,想不到更有用树叶来做盾牌的。 老顽童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开心之极。好似那圆球是被他支配而不是被思忘支配着一样令他开心大笑,口中不住言道:“妙极,妙极,这小子的轻功简直是有点妙不可言,竟然与树叶不招上下,落地无声,打人无声,把一团树叶打得滚来滚去的甚是好看,徒儿,我看你不用练功夫学武艺了,你就去走江湖耍狮子罢了,你的狮子……” 话没说完,韦千综呼地扑了过来,吓得他下面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急忙运起双掌,展开七十二路空明拳法,小心翼翼地守快门户。 韦千踪正面讨不到便宜,呼地窜到老顽童身后,伸短剑向老顽童肩头斩落。 老顽童匆忙之间回不过身来.听风辨器,知道那短剑是斩向自己右肩,猛地里腰一躬,躲开了那韦千踪的一剑,双足用力一蹬,身子立时向后飞出,屁股撞在韦千踪的胸上,将韦千踪撞得摔在地上。 这一招正是老顽童的得意之作逍遥腔法。没料到韦千踪轻功造诣已达神境,竞也没有能够躲开老顽童的一腚。立时被摔得甚是狼狈,虽然地上都是厚厚的树叶,极是柔软,并没有将他摔伤,但他摔在地上的样子却极是不雅,四脚朝天,浑没有有半点武林中高手的风度。 韦千踪一跃,从地上弹了起来,正欲再扑上来与老顽童拼命,忽然传来一声冷冷地声音道:“果然在这里了,那个吸血魔王!”抬头一看,禁不住惊得呆了。 但见紫松林周围已然一片青色.仔细看时,那些青色原来都是一个个青衣人的衣饰。 近千人的青衣帮帮众已将四人团团围在了林中。 老顽童及长眉老人都是心下一惊,禁不住向思忘瞧去。 思忘乍看那些那围住松林的人如此众多,也是心下一惊,但看到他们都是青衣帮帮众时,却又在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份亲切之感来,禁不住地用眼环视那些青衣人,好似在寻找什么人。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心下不觉微微有种失落感。 老顽童见他在青衣帮众中观看.已然明臼了他的心意,忽然高声叫起来:“喂,你们那个小姑娘帮主来了没有?” 忽然听得一个极为阴冷的声音道:“我们帮主:是你随便叫得的么?” 老顽童看了思忘一眼道:“我们和你们帮主是朋友,她曾经请我们喝酒来着,怎地我便不能叫你们帮主?” 那个冰冷的声音道:“老家伙;你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我们帮主以千金之躯,如何会请你这等人喝酒,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老顽童已然听得那说话之人在他前方二十余丈的一株大树之旁,待他说完下,也不言语,猛然之间用脚一踢,地上的松针被他踢起了大片,在空中飘荡着开始散落,刚刚落到一半,老顽童突然双掌齐发,强劲之极的掌力顿时将那些松针击得向那说话之人直飞过去。这一下谁也没有料到。思忘也没料到老顽童会将这些松针当做暗器射向那青衣人。那些青衣人更是想都没有想到这些松针是可以当做暗器来射的,一时之间,都啊地一声惊呼,随后便是啊的一声惨呼。 看那说话的青衣人时、已然气绝。但见他身上,脸上到处都是鲜血淋漓,脖子上也是扎满了松针,整个人便如一个刺猬一般无二。 所有的青衣人都吓得脸上变色,半天没了言声,如看鬼魅似的看着老顽童。 老顽童故意不言不语,也睁一双亮亮的顽皮之极的眼睛看那些青衣人。 这时一个沉雄洪亮的声音叫道:“周前辈,我们此次来并非为了你们三人,而是为了这位吸血魔王韦千踪。他几日来将我们青衣帮的八名弟子咬破喉管,吸去了鲜血,今日我们要将他擒回本帮总舵,此事与前辈等三人无关,还望三人不要插手。 周伯通尚没有答话,那韦千踪已是哈地一声笑了出来,高声喝道:“是大护法宋一涛么?怎地说大话也不遮着点儿,不怕大风吹跑了你的舌头么?你韦爷爷是这么轻易让你说抓就抓的么?” 那宋一涛向前跨了一步道:“正是区区。我们抓你是抓不到的,那真是难于上青天,谁都知道体韦千踪的名字不是随便就得来的。但我们抓你的老婆和儿子却不用费得多少力气,你的儿子真是可爱之极。想来他身上继承了你的好多禀赋,将来定然也是轻功过人,只怕再过得三年五年我们便抓他不住了。他的韦一笑的名字可是他母亲取的么?想来这名字不会是你给取的啦。你不妨再哈的笑一声,让你的儿子也来听一听,知道你确然是他的爸爸!” 韦千踪一听之下顿然屏住了呼吸。想不到宋一涛平静之极的一番活会令他立即没了声音。但他确实是不再言语了。思忘看那大护法宋一涛时.见他相貌平平.站在青衣帮众之中很难将他认出来,但也正是这个相貌平平的宋一涛,让这个轻功超绝的吸血魔王没了声音。 老顽童及长眉老人再加上自己三人联手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让这个宋一涛几句话便做到了,想到此处,思忘不禁感概万千,对自己的形貌变化好似又有了新的领悟。 宋一涛追问道:“怎么样?你是否答应跟我们走了?” 韦千踪尚未说话,忽然松林之外传来几声清啸,那口啸声此起彼伏,呼应连连。韦千综一听到啸声,也是撮唇清啸,接着哈地一声笑了出来道:“大护法,我显些上了你的当,须得将来再同你算这算笔账了,我去也!”说完轻轻一纵,上了一珠紫松,身子在树枝上一颤,还没等站稳,就又纵了起来,窜上了另外的一株紫松。 眼见这韦千踪再纵得几纵便脱出了青衣人的包围。猛听得那大护法宋一涛清啸一声,立时四下里火光冲天而起,顺着那些紫松直烧上去。 韦千踪眼看就要纵出那些青衣人的包围,已然来到了林边,猛然见到火焰顶着紫松烧了上来,知道若是退回林中必无幸免,牙关一咬,向那林边腾腾燃烧的紫松纵过去,立时被火焰吞没了。 众人都看得睁大了眼睛。 但见那燃烧的紫松上一团火焰向地上纵去,直落到林外去了。 青衣人尽皆回头观看,但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的大火和浓烟被西风一吹,立时将韦千综逃去的方向遮没了。 直到此时思忘和老顽童及长眉老人才想到自己的处境。 但见四下里火焰腾腾,风助火势,毕毕剥剥地直烧到三人身前来。地上的厚厚的松针也是极易烧起来的,此际也已着了起来,立时天上地下到处是一片片火海,比之黄药师、长眉老人及老顽童所处的火圈只怕也要凶险万分。 老顽童破口大骂,骂那大护法贼斯鸟阴损毒辣,早就预谋好了将四人都烧死在松林之中,却又这般假猩猩地先用话把老顽童稳住了。 眼见火焰烧了过来,思忘不及细想,又掌一按一绞,立时地上的松针腾了上来,又是一按一搅,两股紫浪涌到了一处,又是组成了一个巨大无匹的圆球,高声向老顽童和长眉老人叫道:“快跟我冲出去!”、长眉老人也是双掌一搅,地下的松针立时漫空飞舞,但不似思忘那般的切成了一团,因而被火焰一烧,都着了起来,倾郊间化成无数的火星四下里散去了。周伯通也是用掌搅起了大堆的松阶,但结果与长眉老人一般一无二,都是险险被自己搅起的针叶烧着了眉毛胡子。 当下两人不及细想,只好跟在了思忘身后亦步亦趋地向外冲去。 但见思忘两只手掌快速绝伦地挥来挥去,拨动那巨大无比的针时盾牌,身旁立时带起一阵旋风,将那扑向三人的火焰向旁吹了开去。思忘领先,周伯通和长眉老人随后、三人形同奔命的沿着那针叶盾牌开出的道路冲了出来。 青衣帮众但见一片燃烧的火海之中火焰忽然向两旁闪了开去,—个怪异的两面人双手快捷地摆弄,一只巨大的圆球从火中冲了出来,更有两个老人跟在后面。三人虽然都是从火海中的松林冲出,却身上半点火星也无,都禁不佳地睁大了眼睛看着。 思念看看已然冲出了紫松林,轻舒了一口气站定了,那巨大的针叶盾牌便慢慢地向下坠落。眼见便要落地散去了,猛然之间听得老顽童大喝一声,接着是蓬的一声巨响。那圆球被老顽童双掌击得立时散了,有无数技针叶却是被老顽童击向了那些围观的青衣人。 但听得惨号之声响成一片,那些青衣人中竟有十几人被针叶射中了,有的被射瞎了眼睛,有的被射中了穴道,有的面孔上扎满了锋叶,鲜血立时溅了出来。 老顽童一口恶气还是没有出来.高声叫道:“大护法!大护法!你在哪里?” 叫了半天,没有应声,便逐一向那些青衣人看去,哪里还能认得那大护法出来。那大护法相貌本就平平,再加上一般的也是身穿青衣,在近千人的青衣帮众之中想认出他来,那当真是干难万难的。 认了半天,没有认出来,老顽童又叫道:“大护法宋一涛贼派鸟,你出来是不出来? 我可是看见你了,你就站在一个青衣人旁边。你再不出来,我用暗器打穿了你的脖子!” 他这样说原来本是对的,那大护法宋一路定然是站在某个青衣人身旁。但那大护法无论如何也不再出来说话护法了。 倘若他说话,老顽童立时会将他认出来。因为他的内力深厚,与这些青衣帮相比,显然比他们强得太多。 但此人更是工于心计,知道出来之后决难讨得了好,竟利用自己相貌平平的特点,隐在青衣帮众之中不出来。 长眉老人问道:“莫非这小子在咱们冲出来之前走了。” 老顽童一想不错,他定然是知道五绝之首的中顽童决计不会被这点区区小火困任,害怕自己出来之后找他算账,因此提出走了也是有的。这样一想、便住口不再骂了。 思忘道:“他没走。” 老顽童奇道:“你怎么知道他没走?” 思忘道:“这些青衣帮的帮众都没有散,你打得他们屁滚尿流他们也站不动,就证明他没走,否则群龙无首,他们早该散了。” 老顽童道:“有理,有理,大是有理!”说一句话就传来一名青衣帮众的惨叫声,三句话没说完,共有四名青衣帮众被他踢得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一点声息也没有了。 那些育衣帮众虽然个个脸现惧色,但果真都是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谁也不敢挪动半步。 老顽童审视着那些青衣帮帮众,他的目光到处,青衣帮众个个挥身颤栗,唯恐他突然出手又将谁的胳膊折断,或是一脚踢了出去。 思忘亦是心下对这些青衣帮甚为不满,虽然不曾自己动手,但老顽童在那里动手责打青衣人,他的心中也不由地生出许多快意。 忽然之间,东面的青衣帮众纷纷向两旁闪开,从闪开的青衣帮众中间,走出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身穿紫红色衣裙,火光映照之下,更显出妖冶艳丽,正是青衣帮帮主汪碧寒。 汪碧寒的身后仍是跟着右卫左卫,右卫左卫的身后,仍旧跟着那些手持长剑的青衣帮卫士。老顽童一见汪碧寒,立即将她认了出来,高声叫道:“小姑娘,你说请我喝酒,却怎地叫这些贼斯鸟放火烧我们?这口恶气我是非出不可的了!” 汪碧寒向场中三人看去,盯着老顽童看了半晌,又把目光投到了思忘的脸上,但只一扫就掠了过去。 思忘一直盯盯地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见她眼睛只一扫,就从自己脸上掠了过去,禁不住心下一阵失望。仔细看那汪碧寒时,见她的眼中也有一抹失望之极的神色。 汪碧寒叫道:“大护法何在?” 这时在老顽童身前不远的地方,从青衣帮众中走出来一人,径向汪碧寒走了过去。 老顽童一见,身子一跃,已然纵到了那大护法宋一涛的头顶,伸手便向他的肩头抓落。 大护法已然觉得老顽童会来这一手,因此不谎不忙地仍自走着,待得发觉老顽童伸手抓来,猛地回身、缩腰、出掌,动作不但干净利落,兼且美妙之极,真可以说是大有一代宗师的武学风范。 可能是他看到帮主到来,因而有意在众人及帮主面前炫示本领,以补刚才做缩头乌龟的过错。 只可惜他看错了对象。 他这一连串动作,若换作了一般的武功高手,非得着了他的道,被他在一招之间抓住腕脉摔出不可,即便不被摔出,那也非得中掌受伤,轻者吐血,重者损命。 只因他的对手是老顽童,他的这一连串动作做完以后,发现自己的腕脉被对手抓在了手里而不是自己抓住了对手的腕脉,一时间全身酸软,半点力道也使不出来。 更可怕的是,老顽童并没有将他摔出,而是拖死狗一样地拖到了思忘及长眉老人身前,然后对他两人说道:“你两个看得清楚了,须得想个办法才好,让他躲在人群之中半天找他不着,气煞我也,这次可得在他险上留个记号!”说完了,在他的脸上一握一揉,脸颊上立即被老顽童拧起了一个鸡蛋大的肉瘤。 老顽童放开了手,宋一涛却摔在了地上,再要起来时,腿上委中穴已被老顽童不知在什么时候点了,双腿无论如何总是站不起来。 汪碧寒道:“老顽童,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怎地你把我们的大护法就这么抓来抓去的,太也不给我面子了吧?” 老顽童道:“非也。非也,第一,他不是狗,我打他自有道理,也不用看你主人的面子。第二,你来之前,这小子命部下放火烧我们,若不是我老顽童教徒有方,我的徒儿武艺高强,现下只怕早就化做了青烟腾空而去了。这小子放完了火,却躲在人群中叫也叫不出来,若是当真谁也叫不出来也就罢了。偏偏我老顽童半天叫不出来,你一句:“大护法何在?’就把这小子给叫了出来,这小子这么势力眼,只因我老顽童不是帮主教主的就瞧我不起,可须得好好地整治一番。” 汪碧寒只好苦笑。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旁人,于是问道:“老顽童,怎么你刚才说若不是你的徒儿武艺高强,只怕你们早就化做青烟腾空而去了,我怎么没看到你的好徒儿,乖徒儿,好乖徒儿?他没有来么?没来又怎么能将你们从火中救出来?” 老顽童看了看汪碧寒,又不由自主地看了思忘一眼.道:“我的徒儿一我的徒儿自然是来了,只是,只是一”他听思忘同韦千踪说那魔衣王子已被自己杀了,不知他是不是愿意让汪碧寒认出来,是以吞吞吐吐地半天也没能说出他的徒儿到底来了没有。 汪碧寒已然从老顽童的神态之中看出有些问题,她禁不住心中一寒,问道:“莫非,莫非他被困在火中么?”问完了才知不对,若是思忘被困在火中,那么绝不会老顽童他们三人仍在这里又是吵闹又是动手地与青衣帮众为难的。想到此处,汪碧寒又问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不是已去了少林寺吧?” 老顽童摇头道:“没有,那是没有,他去少林寺,我也是非去不可的,他现在一他现在一”他又说不下去了,禁不住扭头看恩忘。 汪碧寒向前跨了一步,急切地问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思忘终于忍不住,冷冷地接道:“他已经死了,是我杀了他!” 汪碧寒一听之下,猛然怔住丁,身子晃了几晃,终于没有摔倒,眼睛睁睁地盯着思忘问道:“此话当真么?真的是你杀了他么?”声音已然变得异常沙哑,问完了,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好似等待着最后的判决一般。 思忘仍是平静地冷冷地说道:“是的,那个魔衣王子,那个漂亮的魔衣王子己然死了。 你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他了,是我杀了他!”思忘咬着牙将这几句话说了出来。他料定汪碧寒定然承受不了,若是她的真的承受不了这个结果而晕倒时,那么他与周伯通及长眉老人就可趁此离去,永不再见她了。 没料到他的话一说完,汪碧寒猛然睁开眼来,盯在思忘的脸上看着,足足看了半晌,方始缓缓地说道:“是你,当真是你,你变成了这样,那个漂亮的魔衣王子当真死了,可是你还是好端端地活着。”说着这些话,竞自在上千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一步一步地向思忘走了过来,走到距思忘不到三尺之处站定了。仍是那般地喃喃说道:“真的是你,若不是我闭上了眼睛、听出了你的声音,险险地就让你骗过去了。忘儿,告诉我,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思忘想不到汪碧寒在闭上眼睛的一瞬之间会从声音里把自己认出来,一时间怔住了,也是呆呆地看着汪碧寒,不知说什么才好。听到了汪碧寒这么问他,也忘了回答,这也实在是难以回答得清的事情。 汪碧寒好像并不是要他回答,仍是那么看着他,自说自话的道:“你的每一半脸孔仍是那么漂亮,你的眼睛还是那么动人,你怎么能说那魔衣王子已经死了呢?忘儿,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么?你真的忍心这样伤我的心么?” 在汪碧寒的自言自语当中,思忘猛然之间觉得心中涌入了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激动,这是与以往任何激动都绝不相同的。他的心好似被谁用重锤敲了一下,略略地跳起来,再也无法平息。 思忘一步一步地走到汪碧寒身边,伸乎轻轻地抱住了她。 青衣帮帮众正即稀嘘出声。 老顽童手掌一举,作出一种威胁要打的样子,然后脑袋一歪,那意思是说,你们再吵我就打你们。 果然那些人都静了下来。 老顽童见他们都不出声了,又歪着头把目光投向了思忘和汪碧寒,长眉老人一直微笑不语,看着老顽童的神态作为,嘴上的笑容更深了,把眼睛也禁不住地向思忘和汪碧寒瞧去,但看到两人搂抱在一起。终于还是把脸扭开了,看向那仍在燃烧的紫色松林。 思忘抱着汪碧寒,口中喃喃地说道:“到今天我才明白,其实我一直在心中要你,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不管你以前有过多少个男人,我从今后只要你,再也不要别的女人” 汪碧寒亦便在思忘怀中,听他这么喃喃地说着,身子越来越软,好似就要瘫到了地上,口中亦是小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会有这一天,你终究会属于我,会成为我的男人。我是一个坏女人,你也是一样的坏,但我们骨干里却是都渴望着双方,渴望那与自己的灵魂能够吻合的灵魂。我有过好多男人,但你超过了他们全部,我有了你便拥有了一切男人,从今以后.我什么也不需要了,只需要你一”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在汪碧寒喃喃的细语里,思忘猛然之间从身体到内心,涌起一股无名的激动,如洪水,如烈火,让他无法抑制,让他觉得有些可耻,为了掩饰,他猛在将汪碧寒推开了。 汪碧寒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他。 思忘嘎哺着,终于缓缓说道:“我现在变得这么怪异,你还喜欢我么?是真的么?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汪碧寒的眼睛瞬即变得有如天鹅绒一般的柔和,慢慢地再次依惯到思忘的身前,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看着他,又吻了一下,再看着他,然后轻声说道:“你忘了么?我们初次见面时,在铁牢里,我的脸上满是疤痕,变得比你现在的样子不知丑陋了多少倍,变得那么肮脏而恐怖,连我自己都不敢看的时候,你吻了我,你知道么?从那时开始,我就下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得到你,一定要跟你在一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的灵魂我总是认得出来。 我曾想过得不到你的时候,把你变得成为那天我去看你的时候的那个样子。那么丑,那么伯人,这样别的女人不要你时我才要你,用我全部的爱来爱你,让你知道一个女人彻底的爱是什么样子的……” 猛传来一声惨厉之极的叫声,恩忘和汪碧寒都是一怔,回头看时,只见大护法宋一涛捂着两眼,从地上爬了起来,血水从他的手指缝中渗出来、流在他的脸上,身上。这一切好似他都不知道了,但见他跟舱着脚步,东摇西荡地向青衣帮人众中走去。那些青衣帮众慌忙给他闪出一条路来,他跟随着一脚绊在了石上,摔倒了。急忙爬了起来,穿过人众,向东而去了。 思忘看老顽童时,见他手中拿着一把松针,正在向那些青衣人挤眉弄眼地做态,看他打那些手势,分明是要那些青衣人不要看自己和汪碧寒。 猛然之间,老顽童一回头,看见思忘及汪碧寒都在瞧向自己,脸上一红,撒腿就跑,亦是向东奔去,转眼之间已在四十丈外了。 长眉老人高声叫道:“等我一等!”回头微笑地看了思忘一眼,也是向东奔去了。 思忘见他二人奔去,知他二人定会在前面等自己,再说,他二人不等自己,自己便不敢去少林寺了么? 汪碧寒娇柔之极地依偎在思忘怀中,问道:“你不走么?”言语甚是顽皮。 思忘道:“我今天要跟新娘子在一起,也过一过新郎的日子,看看我家的汪姐姐是怎么样爱我的。” 汪碧寒哧地笑出来,在他的脸上咬了一口。 十天以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这日河南省登封县好似忽然之间有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所有的客店全都满了。有些爱黄白之物的客店,见来了赚钱的机会,便在客房中多搭了两张床位,如此一来,每间客房之中原来是住着一人的,现在都得住着两人三人,原来住着两人三人的,现在只怕要位到五人了。即便如此,仍然不断的有客人前来投宿。好在现在是冬季,客房之中客虽多,那股汗臭体臭脚臭的气味也没有夏天那么叫人难以忍受。 在登封县北面有一家客店,虽然不大,但甚是洁净,老板姓李,是个信佛的人,每月都将自己开店所得银两交给年近八十的父亲。他父亲则从这每月的银两之中抽出十分之一,到上香的时候捐给少林寺去。 月复一月,他的客店在少林寺中算是有了名声,少林寺的方丈天鸣掸师便手书赐了这李家客店一个名字叫“不空客店”。 这“不空”实乃佛学意味十足的一个名字,不料给了这李家客店之后,客店之中立时变得名实相符。几乎日日不空,天天客满、凡来少林寺上香的香客,远道也好,近道也好,看了方丈所题的扁额,几乎总是要在店中住上一宿,好似不如此就心中难受一般。 不空客店今日也是客满,但相较其他客店,今日不空客店倒显得清静了许多。说是清静,只是老板没有为了赚取银两多加床位面己。客人还是五花八门,各色人物惧全。不知为何,上午上香的时候已经到了,客人们不去上香,都挤在二楼大堂之中喝酒。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呼喝打斗之声,众人都是一惊.想不到有人动武竟然到了此处,都涌到临街的窗口,向下观看。 只见一名青衣男子,手拿一柄弯刀,正在与一个美貌黄衫少女相斗,那少女手持短铜棒,上下飞舞,灵动异常,青衣男子虽然武艺高强,但却一时之间奈何不了那个少女。少女边斗边道:“你这人这么没有记住么,上次饶了你,你这次却这般的没脸没皮,俏悄地跟了我两天,你道我不敢打你么?” 那青年男子哼了一声道:“你上次在众人面前那般的羞辱我,我这辈于若不讨了你当老婆,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我跟了你两天,那是已经看清了你这次是只身一人,再没有帮手。你就认命了吧。你爸爸老顽童不知到哪里去耍了。你的意中人早就钻进了我们帮主的罗账,没有人来救你的了。” 这黄衫少女正是老顽童的宝贝女儿周暮渝,那年轻的青年男子却是那日在林中被周暮渝气得倒地的向智开。 两人边说边斗,显然少女周幕渝并非那向智开的敌手,但见那向智开的一柄弯刀如故龙出海,奇幻诡异,少女虽然用铜棒敌住了,但显然已经颇感吃力,时间一久,必当落败,眼下只是撑得一刻算一刻罢了。 这时不空客店二楼的窗口人影一闪,一个手使板爷的人从窗口跃了下来,板爷一压一撩,“当”的一声架开了向智开的那柄弯刀,嘴里哼了一声道:“青衣帮么?欺负一个女孩子家算什么本事!” 楼上看斗的人们一听青衣帮的名头,顿时稀虚出声,有的人已然不声不响地退了开去。 向智开看那来人时,见亦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只是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加之身穿黑衣,看去倒好象已过了三十岁一般。向智开向他手中的板爷瞪了一眼,神情不禁一怔,没有立即上前动手,却客气地问了一句,“阁下是淮,这姓周的姑娘好似跟阁下没什么关系,阁下何苦来架这梁子?” 那络腮胡子哼了一声道:“我叫王僮,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看到你欺负这个姓周的姑娘来气,别人惧你青衣帮不敢管,我可不惧你,偏要来插手管上一管。” 向智开仍然乎心静气地道:“王兄言重了。这姓周的姑娘已许给在下为妻,这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情,别人来插手,只伯是有些不妥,还请王兄让开了罢。” 那王僮一惮,这边周暮渝早己骂开了,“你这人真是脸皮厚,只怕世间如你这般厚脸皮的人再也难寻到第二个,死皮赖脸不说.专能编造谎言,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嫁给你了?” 向智开道:“你认了父亲,你父亲答应我了,那不是和你答应我是一样么?你敢说你没认过那阿古拉泰老儿做父亲么?” 周暮渝脸上已胀得通红。她为了周伯通年已过了百仍是自己父亲一事仍是自觉得可羞,认那蒙古人阿古拉泰为父亲也是一时之兴,之后一气之下便将那人杀了。没料到这向智开赖死赖活地总是抓住了这一点不放,每一次提起来,都叫她脸上不甚好看,偏偏他每一次同她见面,必要提起此事。 周暮渝一怒之下挥铜棒就向向智开打过去,向智开用弯刀架开了,轻轻地一刀斩了过来,但听得又是“当”的一响,那王僮又是伸斧格开了他的弯刀。 向智开道:“我已言明了这是我自家事,你非要插手不可么?”言语中已甚是严厉。 王僮道:“你不提那阿古拉泰我要管这事,你提了那阿古拉泰,这事我恐怕更要管了。 那阿古拉泰是我叔叔,这姓周的妹妹既认了那阿古拉泰做父亲,我便是她的哥哥了。 你是自家事也好,别家事也好,我是非管不可的。若说是家外事,你—个男儿汉欺负一个小姑娘,我要管,若说是家内事,我是她哥哥,你欺负我妹子,我更要管,反正我是一定要管的,你看着办吧!” 向智开没料到自己脸皮厚,又冒出来一个脸皮更厚的人,自己编排出一个媳妇来,他就能编排出一个大舅哥来,平自无故的占了自己的便宜不说,更是堵得自己再没有话说了。这时那些看热闹的人已是有人笑了出来。,向智开道:“好,那我就让你管到底!”话没说完,弯刀已自挟着风声劈了出去。 周暮渝一听他弯刀所挟的风声,脸上不禁变色,方知他适才与自己相斗,始终未尽全力。 王僮见弯刀劈到、不慌不忙地也将那板斧向下一劈,但手势一抖,那板斧竟自向下之势中一顿,反面向上弹了上来,当的一声撞开了向智开的弯刀,之后那斧子仍是向直劈去,被他一带,呼地转向,斜斜地斩向向智开的腰际。.这一下怪异之极的招式。立时弄得向智开手忙脚乱。他万没有料到那把看似笨重之极的板斧会在王僮的手中使得这般出神入化,灵动异常,匆忙间急向后跃开,险险就被那把板斧劈中了。 王僮并不追赶,提着板斧站在那里,满脸嘲弄地看着向智开。 向智开只交换了一招便已然知道自己决然不是这王僮的敌手,他轻哼了一声,把手举到了头顶,摇了两摇,那不空客店的二楼窗口忽然之间又跳了两人下来,都是身穿青衣,落地之后,径向王僮面前走过去。 王僮见那走来的两个青衣人脚下沉稳坚实,不禁心中一紧,但脸上仍是故作无事地笑看着向智开,对那走来的两个青衣人理也不理,好似根本没有看见他们的一般。 那两个青衣人可是不吃他这一套,显得比他还霸道。也不打话,也不管那王僮看是不看他们,到底是什么表情,径自走到他身前,挥拳就打。 那王僮吃了一惊,匆忙之间急向后躲时,另一个青衣人已自断了他的退路,挥拳也是打了过来,两人一般的都如村夫打架,不会半点招式武功。但那拳头挥出之时却隐隐挟着风声,兼且拳招虽然毫无章法,但快速绝伦,立时王僮已然到了避地可避的境地。只得向身后的青衣人踢出一脚,板斧一抖,劈向身前的青衣人肩膀。 但听得一声惨呼,那两个青衣人好好地站在那里,王僮不知为何已然被自己的板斧劈去了左臂,鲜血立时流了出来,王僮看着地上的半截臂膀,眼睛呆呆地,好似定位了一般。隔了良久,好似仍然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最后又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大叫一声,抛下那柄板斧,用手捂住了伤口狂奔而去。 周暮渝见王僮一柄板斧已然使得出神入化,以为他定然能够替自己抵挡一阵那些青衣人的围攻。没料到只一招之间便被劈去了手臂,而且是用什么手段劈去的,自己看都没有都看得清楚。当下只吓得花容失色,征怔地看着那两个青衣人。 楼上的看客立时走了一半。 向智开向前走了几步道:“你是跟我走呢,还是也这般的让我斩下一条手臂?”,周暮渝向他吐了一日,脸上一脸的厌恶之色,恶声说道:“我怕了你么?你便是将别人都斩作了肉酱我便被你吓死了么?你别作梦了,我不会跟你走,大不了是个死!” 向智开道:“要想让你死。你早就死了有一百回了,别想的那么美,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娶了你之后,再把你的意中人抓来,连你意中人的老婆一起抓来,把他们捆在一起,让你在旁边看着。除非你答应嫁给我,好好地侍奉我一辈子,否则我折磨你的办法多得是,把你抓回去慢慢她想也来得及。” 周暮渝已然气得说不出话来,挥起短铜棒便向向智开打了过来。 向智开弯刀轻轻一举、便将周暮渝的短铜棒架开了,向那两个站在一旁的青衣人一摆头。 周暮渝见那两个青衣人向自己走了过来,知道自己定然无幸,忽然之间两眼大放光明,向着向智开的身后大声叫道:“老顽童,快过来!” 向智开一楞,回头看去,倾刻间已知上当,急忙回身看时、周暮渝已然逃出十丈之外去了。 周暮渝见向智开上了自己的当,那两个青衣人也是一怔之间,急忙纵跃而起,逃了开去,纵了两纵,忽觉耳边风响,衣抉之声劲急,拾头看时,不禁吓得背上冷汗直冒。 眼前竟然站着那两个看似不会武功但一招之间便劈去了王僮臂膀的青衣人。 周暮渝正自觉得绝望之极,走投无路,忽然听得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老顽童! 当真是你在这里么?你可还认得小东邪郭襄么?” 在场三人都是一惊。四下里—看、却哪里有什么人影,抬头看时,见不空客店的二楼窗口,一干人也是惊楞万分地寻找这说话之人。 众人正自惊疑不定,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忽然之间远处传来铜铃之声,那铃声叮叮当当的,甚是悦耳。伴着悦耳的铃声,那清脆的女子的话声又传了过来:“老顽童,你和谁在一起?怎么我听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叫你,你当真是越活越年轻了!”话声仍是清晰之极地送人众人耳中。好似说话之人就在面前一般。 众人都是面面相舰,那两个青衣人听了这年轻清脆的女子话声,一直木无表情的脸上,竟也掠过了一袜忧色。 那铃声愈来愈近,募然之间,众人眼前一亮,只见前面街角上拐出一个骑着毛驴身穿淡黄衣衫的美貌女子来。 第二十三章 小东邪路见不平 周暮渝听见来人认识自己的父亲,心下涌起了一线希望,眼睛盯盯地向着那铃声叮咚的方向看过去。 那铃声愈来愈近,募然之间,众人眼前一亮。只见前面街角上拐出一个骑着花驴身穿淡黄衣杉的美貌女子来。 行到近前,那女子轻轻一纵,从花驴上下来.但见她二十八九岁的年纪,脸上颇有风尘之色,显是久在江湖上行走,但聪慧之极的眼睛于颐盼之间仍然显现出她是一个不拘于世俗礼仪之人。她的容貌虽说不上美艳,但自有一股脱俗的韵味,虽近而立之年,脸上仍是韶华莹然,一种忧郁而饱经风霜的成熟之美在她的脸上那么清晰地显露出来,让人一见便对她生出一股敬意。 她向场中诸人扫了一眼,看到向智开及两个青衣人时,眉头略微皱了一皱。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周暮渝的脸上,见她也是身穿黄色衣衫,不由得对她生出一分好感,不理别人,先自向她走来,口中问道:“小妹妹,刚才是你在叫老顽童的么?” 她一向前走动,周暮渝方始看清,原来她腰间悬了一柄长剑.那的是地地道道的长剑,足足有四尺长,比之一般的宝剑,长了足有一尺有余,心下不禁大奇。周暮渝向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黄衫女子道:“我叫郭襄,你叫什么名字?那老顽童在哪里?周暮渝道:“我叫周募渝,老顽童是我爸爸。”当此危难之际,她也顾不了许多,竞自说了出来。 郭襄奇道:“他是你爸爸?你说的是哪个老顽童,是那个老顽童周伯通么?” 周暮渝脸红了,道:“是的。”然后竞自低下了头。 郭襄乐了,叫道:“那么我叫你小妹妹也还真个叫得对了,他和我爹爹是金兰兄弟,我比你大,不正是你姐姐么?” 周暮渝扫了向留开和那两个青衣人一眼,向郭襄道:“郭姐姐,这几个坏人要抓我。 他们趁我爸爸不在的时候欺负我。”言语之中已渐渐露出了哭音。 郭襄看了向智开一眼,又向两个青衣人扫了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有青衣帮的人在场定然不会有好事,小妹妹,你别伯,有姐姐在这里,看看谁还敢来欺负你!” 向智开似乎并不曾听过郭襄的名头,他一直盯着看她,此时听她说出这句话来,也是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向那两个青衣人道:“把她带走,看看谁还敢拦,地上的半截手臂好象还热着呢!” 郭襄听他这么一说,禁不住向地上扫了一眼,一看之下险些一口吐了出来、强自忍住了,脸上已然变色,厉声道:“青衣帮在江湖上胡作非为,想不到竟然敢到少室山下来作这等勾当,这条手臂是你斩下的么?” 向智开被郭襄拿眼睛一盯,禁不住心里发毛,但仍是强自打起精神,看也不看她道: “是又怎样?这少室山便是皇帝行宫么?” 郭襄道:“不怎么样,你们就三个人么?那么你们两个人亮兵刃罢。”言语冷淡而平静,好似在跟自己家的仆人说,你去扫扫院子吧。 向智开摆了下头,那两个青衣人手一抖,各自从腰间抽出了一顿宝剑。 周暮渝不禁大奇,刚才明明看见这两个青衣人身上并没有带兵刃,忽地此际都从腰间一抽就抽出了一柄宝剑出来呢?郭襄眯起眼来看了看两个青衣人手中的宝剑,道:“柔龙双剑么?那也没什么了不起。”说罢将自己腰中悬的长剑抽了出来,众人但觉眼前一寒,看那柄剑时,见那剑好似并不如何锋利,也不如何耀眼了。 猛然听得二楼窗口有人惊呼出声,“倚天剑!” 郭襄一惊,抬头看去,见不空客店的二楼窗口上挤了许多的人在向下观望,是谁喊出了宝剑的名字却无从辨认了。 虽然有人喊出了宝剑的名字,但显然知道倚天宝剑的人并不多,那一声喊虽是惊疑万分,但并没有人因为那一声喊而更加看重这并不十分起眼的比普通的宝剑长出尺许的利刃。 郭襄没见到喊出宝剑之人.虽心下犯疑,但仍是平静地向那两个青衣人道:“你们三个一齐来么?进招罢!她的话音刚落,那两个青衣入双剑已然挟着隐隐的风雪之声从左右两侧同时袭到,所有旁观的人尽皆稀嘘出声。 在两名青衣人双剑突袭的的同时,向智开弯刀一挺、也从正面攻了上去,郭襄更不答话,突然间众人但觉眼前一花,黄影一闪,郭襄已然纵了起来,脱出了三人的围攻。 两个青衣人双剑齐舞,封住了郭襄下降的必经之路。看他二人舞剑的姿式,郭襄若是从空中降下来,不是双腿被寸寸斩断,便是非得被拦腰斩为两截不可。 向智开一见,以为大功告成,竟自收了弯刀,作起袖乎旁观客来。 不料郭襄纵起之后已然想到了三人必然会将降下来的路封快。纵起到最高点时,猛然间腰枝一摆,身子陡然一转,由原来的头上脚下、变为头下脚上,姿式曼妙已极,在两个青衣人尚自惊悸之间,募然觉得一片森森剑光铺天盖地罩了下来,急忙把手中的宝剑向上迎了上去。 猛然同听得哗——的一声响,接着是两声惨厉已极的嚎叫之声,众人看时,只见地上是片片宝剑的碎片和新增加的两条断臂。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没了声息。 郭襄稳稳地站在地上,看也不看那两个被吓得脸色惨白,已然投了右臂的青衣人,只把眼睛盯在向智开的脸上。 过了良久,楼上又传来一声喝采:“好一招落英滨纷,好—招以剑代掌!” 郭襄不由自主地抬头一望,仍是一无所获。 那两个青衣人好似终于回过神来,轻轻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双双奔去,地上洒下一路血迹。 郭襄见他们奔去,理也不理,仍是那般平静地看着向智开,默默地把倚天剑还人剑鞘之中,向智开实在只是切为一念轻敌才省下了一条胳膊,此际他已是面若死灰,默默地盯看着郭褒,又看了看周暮渝,忽然说了一声,“你还不出来么?” 郭襄和周暮渝都是一楞,郭襄随即明白过来,抬头向窗曰上看去、但二楼窗口仍是那么挤满了人头,并没有—个人从上面跳下来,或者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来响应向智开的号召。 郭襄正自奇怪,忽然听得又是传来一阵叮咚叮咚的铜铃声。 周暮渝惊骇地睁大了眼睛,看了看郭襄,又看了看向智开,不明白何以每次来人都是先传来铃铛声,更不明白这位即将到来的人物是什么来头。 果然那铃铛声越来越近。忽然之间,从街角处拐出一匹高大异常的骆驼,头一点一点地向这面走过来,骆驼上面骑着一位高大异常的老者,身穿灰抱,冷冷地骑在骆驼上,随着骆驼的脚步晃动着身子。 周暮渝一见那老者,立时便认了出来,急忙伸手扯住郭襄的衣袖道:“姐姐,咱们快走,那致虚子来啦!” 周暮渝虽然害怕得要命,郭襄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冷冷地哼了声鼻子。 向智开得意地向周暮渝讥诮地一笑道:“怎么样.害怕了么?”接着嘴角向下一撇。 没料到只是这嘴角向下—撇的一个瞬间,只听见哧的一响、接着传来“蹦”的一声脆响。 向智开但觉满脸麻木,张口一吐,两枚牙齿和着血水被吐到了地上。他抬头气急败坏地看向两个黄杉女子。 郭襄道:“怎么样,牙齿的味道好呢,还是石子的味道好?” 周暮渝虽然大敌当前,但看到向智开的那一副狼钡之极的样子,止不住格格地笑下出来。 向智开的脸色愈来愈是紫涨,可能是周暮渝的笑声使他想起了那召他在树林中所受的耻辱,葛然之间,他吼了一声,挥起弯刀向周暮渝和身朴了过去。 周暮渝笑声顿止,急掏短铜棒招架,却哪里来得及。匆忙间正欲向后跃开相避.只见郭襄将那柄倚天宝剑连剑鞘的递了出来.迎向向智开的弯刀。但听得哧的一声轻响,那柄弯刀已然被带鞘的倚天剑削为两段、向智开收势不住,仍是向前扑出。 猛然之间觉得腰上被一硬物托住,尚自没有弄清那究是何物,人已被挟得飞了出去。 郭襄这一下出剑,断刀,接着顺势将那倚天剑一横,平着将向智开挑出去,一气呵成,快捷之极,顿时周围一阵彩声。 向智开身子悬在半空,耳边但听得风声响动,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没有了着落。立时后悔莫及,觉得自己这一跃下去算是完了。猛觉得腰上一紧,立时定住了,睁眼看时,见原来自己正在致虚子的怀中。 致虚子轻轻纵下地来,将向智开亦是轻轻放在地上。 致虚子凝视郭襄半晌,问道:“黄药师是你什么人?”郭襄微笑道:“你说老东邪呀? 他名叫老东邪,我叫小东邪,老东邪是小东邪的外公。小东邪是老东邪的外孙。” 致虚子见郭襄言语之中活泼且亲切,并无半分敌意,对她不禁生出了一分好感,道: “如此说来,我亦该称你作外孙啦。我比你大了有两辈呢!” 郭襄道:“你见过我外公么?他现在可好么?”言语之中流露出不尽的亲切之感来。她不知道黄药师已在祖师庙作古,更不知黄药师为了找她几乎踏通了中原大地。她心中只想着这世界上只有黄药师一个亲人了。 致虚子听到郭襄如此问,神情甚为尴尬,忙将话题岔开道:“小东邪姑娘,这个小姑娘已答应了嫁给这位向公子,他们两人的事我们都不要管了吧。” 郭襄已然从他的神态之中看出他并非真正地与黄药师亲善,又听到他如此说,更知道他与老顽童周伯通也绝非是朋友,心下对他的那份敬重之心便去了大半。但她生来爱与者人结交,心地也极为善良,若不是迫不得已,决不与人动手。自父母一同在襄阳之中殉难,她的性情之中才溶进了些许的报复杀戮之心、否则适才绝不会一上来便动手将那两个青衣人的手臂斩去的。倘若换作了思忘,那就绝不是仅仅斩去他们手臂就算完的。 郭襄在心中计较已毕,于是言道:“这小姑娘是我妹妹,她的爸爸和我的爹爹是金兰兄弟,她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不能袖手不理。” 致虚子悔了一楞,他没有想到这两个黄衫女子竟然能够攀上了姐妹。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闯,道:“我和你外公动手还可以,和你却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手,毕竟比你大了两辈,我看你还是别管这事了吧。” 郭襄笑了起来,道:“你既知我叫小东邪,就不应这么说了.我可不管你比我是不是大了两辈,这事你若插手,我非得同你动手不可。” 致虚子道:“你外公比我尚逊了一筹,你定然不是我的对手,我看你就别管了吧。” 郭襄道:“我外公?我外公打不过你、我便不见得打不过你,这事我劝你还要三思而行。” 两个人在这里劝来劝去的,终是不肯动手,那边可急坏了向智开。他欲要上前动手,心下忌惮郭襄的那柄宝剑,就这么罢了,心中又是不忍,于是对致虚子说道:“你答应了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用嘴皮子给磨出来么?”言语对那致虚子甚是无礼。 郭襄禁不住心下一悟,看那致虚子时,见他的脸色已然变得铁青,冷声对郭襄说了句: “如此,那就别怪我致虚子以大欺小了!”说着竟是一掌便向郭襄拍来。 郭襄没料到这致虚子会先行动手发招,匆忙间宝剑都拔不出来,急忙向后跃开。致虚于已然纵身而上,伸手向周暮渝抓到。 周暮渝早料到致虚子向郭襄拍出一掌之后必然会有此一抓,早已跃身而起、又逃到了郭襄的身后。 郭襄跃开了两步,仍是感到致虚子的掌风阴寒刺骨,禁不住对他的戒惧之心更重了几分。不待他第二掌击来,已然从腰问将倚天宝剑又抽了出来。 这柄神兵利器在不空客店前两次出鞘。其后在江湖上曾被添枝加叶的盛传,但眼下郭襄拙出宝剑,实在是迫不得已。 致虚子见那宝剑甚长.心下暗惊,但并不以为意,仍是挥中拍过来。与周伯通及黄药师相斗之际.掌中及体.内力不吐,那的是高手之间的相斗。微妙之处稍有疏忽,往往胜败立判。此际由于郭襄手中握着一柄极长的宝剑,兼之轻功甚佳,若不在掌出之时吐出内力,他便大大地吃亏了。因此掌没到,内力巳然涌了出去。 郭襄见致虚子的内力阴冷浑厚.自也不敢大意,知道若被他的内力伤到,那定然非同小可,是以将长剑舞成了一片剑光,拦在致虚于的身前,左中运起九阳神功,伺机也向致虚子发掌反击。 致虚子见郭襄的长剑隐隐含有风雷之声,不禁心下对郭襄其是敬佩,想她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居然能练出这般的内力,确属不易了,掌上不由得又加了两层力道、向郭襄直压过去。 郭襄蓦觉剑下压力大增,知道那致虚子真个在与自己动手了。不敢大意,也在剑上又注入两层力道。但听得风雷之声隐隐而起,轰轰不绝,仍是舞成一片剑光,将致虚子攻来的掌力招式尽皆挡住了。 致虚子见郭襄的一柄长剑竞具有如斯威力,知道若不将她长剑破去、定然胜她不得。 便仔细留心她的剑招路数。见她的剑招路数与黄药师的竟是一模一样,好似就叫什么玉萧剑法的。 只不过黄药师用萧,而郭襄当真的是使用宝剑而已。 致虚子看明了郭襄的剑招路数,心中已然成竹在胸。又斗了几招,蓦然之间致虚于向左发出一掌,那郭襄果然特长剑一荡,从右至左然后向上一翻,不但把他的掌力拦住了,更预防了他的不尽后招。致虚子心中一喜,他要的就是郭襄使出这一招。 又斗几招,致虚子又是向左发出一掌,知道郭襄定然还得使出那一招来,一声清啸,左手伸指向郭襄的宝剑上弹了出去。 郭襄的宝剑正自向上一翻之际,本来拿在手中是最不牢固的时候,被他一指弹中剑背,摹觉一股阴冷之极的内力从宝剑上传了过来,禁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宝剑险险地脱手飞出,接下来的一招稍一迟缓,胸前便露了一大块破绽出来,危急之中急忙将左掌拍了出去。 致虚子本以为自己那一弹之力非得将宝剑震断不可,即便宝剑不断,那也必被他的一弹之力震飞。哪想到那柄宝剑是玄铁所铸,不但没有被他的一弹之力震断,而且由于剑身极重,将他的一弹之力已然吸去了大半,所以也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飞上天去。 这且不说,由于他的判断失误,那一弹之力造成的取胜之机也没有被他抓住,待得他发现郭襄宝剑略一迟缓,胸前已露出破绽之时,郭襄的一掌已然拍了出来。 致虚子当真是懊悔不迭。见郭襄的手掌拍到,急忙出掌相抵,不觉心下大奇。暗想: “怎么她的手掌一点内力也没有,澳,是了,她见自己胸前露出了破绽,害伯我向她攻击,是以一掌拍了出来,破绽是补上了。但由于匆忙之间出掌,是以来不及将内力动出,这又是我的一次失误了。早知她这一掌这般的平淡,没有力道,我何不仍是向她胸前露出的破绽攻过去,此际只怕是已经胜了。” 他的这番计较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正自懊悔没有抓住这两次极为有力的战机,猛然之间在郭襄那平淡而又没有力道的手掌中涌出一股极强的内力,这股内力浑厚之汲,刚猛之极,又是那般的绵密悠长,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候忽撞到。 致虚子在第四次判断失误的情形之下,总算仗着江湖阅历丰富,内力深厚无比,方始逃得了一劫。当下他不及细想,忙运力封住全身穴道。将运于掌上的四五成内力一股脑全都向处送了出去。但听得轰的一声大响,致虚子被震得退了有四五步,郭襄却神态自若地站在那里。所有围观的人都怔住了,接着是轰天价地喝了一声彩。显然这些围观的人都是武林中人,而绝非寻常百姓。 向智开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好似是他本人吃了个大亏而不是致虚子吃了亏似的,他偷眼一瞥周暮渝,见她又是得意又是吃惊的样子,显然适才郭襄与致虚子对掌,结果如此她也没有料到。 其实适才对得一掌,胜负如何,只有致虚子和郭襄最清楚。 郭襄自那次与张君宝被觉远和尚用大铁桶从少林寺中担出来,跑进了一座深山,当夜听觉远夜涌九阳真经,虽然没有全部记住,但她生性聪慧,于那经文却也记住了大半。十几年来深加领会研磨,悟得了不少武学中的真谛妙意。适才的那一掌,内力在手掌及体时停住不发.待对方抗力稍减再排山倒海般的涌出,此番运气法门,便是她据所悟的九阳真经而创。 此后她开创峨媚一派,这一掌之威、曾为峨嵋一派在江湖立足立下汗马之功。 致虚子虽然迟了行四五步,心下却在暗自庆幸,若不是内功修练已近百年,此刻哪里还有命在。一阵风吹过,背上凉意陡然,原来他适才已然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当下咬紧牙关,展开平生得意绝学玄冥七绝掌攻了上去。 郭襄塞翁失马,为补破绽而打了致虚子—掌,弄了他个手忙脚乱,心下虽然得意,却也颇为担忧。那一掌她其实已尽了全力,没有将致虚子打死不说,便是伤好似也没有将他伤着。见他又谨慎而绵密地攻上来,只得又将那柄倚天剑使了开来,但是斗了二十余招,止不住心中暗暗叫苦。 原来致虚子适才吃了点亏之后,再也不敢大意,只将掌力凌空不绝地向郭襄发过去,却再也不肯近前夺她宝剑或是趁隙进击。这番打法,虽然最耗内力,却也是他与郭襄相斗在此局势之下取胜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果然愈斗下去,郭襄愈是感到冷风袭体。那柄倚天剑被致虚子用玄冥掌力不住地相击,最后竞如冰块一般的冰凉刺骨,右手好似被冻到了宝剑上一般,由掌及腕,渐渐地整条右臂都觉得有些麻木。宝剑也使得不甚灵便了。看那致虚子时,他的内力好似有增无减,两只手掌好似结了一层玄冰。洁白透明。发出淡淡白气,闪着奶雾似的晕光,仍在不绝地吐出玄冥内力。 致虚子已然看出郭襄毕竟不足二十年的功力,愈来愈抵挡不住自己的掌力。当下掌上不住地加力,却愈发地小心谨慎,唯恐这个聪明诡诈的女子再使出什么奸计,让自己这一个时辰的内力消耗都付于流水。 郭襄愈斗愈惊,正自徘惶无计,猛听得致虚子所乘的骆驼熬地叫了一声,发足便向致虚子冲了过去,致虚子一惮之间,那骆驼已然冲到近前.向他当脚撞去。郭襄—见也立即挥掌向他击过去。 那致虚子甚是了得.看也不看那郭襄拍来的—掌。左手随便地向后—挥,右掌向那骆驼当头拍落。但听得啪的一响,那骆驼己然毙命、慢慢地向下倒了.这时他左手和郭襄那拍来的一掌才同时将内力吐出来,又是轰的一响。致虚子没动、郭襄却向后退了一步。 致虚子刚刚有些得意,那向下倒着的骆驼下面突然窜出一人,募地双掌齐出,向致虚子击到。 致虚子大吃一惊,急运双掌相抗。仍是被那来人的掌力震得向后退了两步、胸间气血翻涌。看那人时,见他亦是身穿道袍、二十八九岁的年纪,浓眉大眼,气藏内含、显然有极深的内功修为。 致虚子道:“你是什么人,也来趁这热闹?” 那人施了一礼道:“在下张三丰。”说完了转向郭襄道:“郭姑娘,你别来可好,还识得张君宝么?” 郭襄仔细看那年轻的道士,可不就是十几年前的张君宝么,禁不住心中一阵欢喜,叫道:“当真是你,恭喜你十几年来练得这么俊的好功夫!” 张三丰道:“哪里呢,比起郭姑娘来,只怕差得太远,郭姑娘家学渊博,不但掌法精奇、兼且聪敏过人.把掌法融于剑法之中,让人大饱眼福。我却从来不会什么掌法剑法的。 只是自己琢磨着,想出来一些粗陋的招式而已。” 郭襄奇道:“原来这些年来没有你的音讯,你是躲到深山古洞之中研磨武功来着,怪不得一出手就将这个老道土打得惊慌失措.看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终须换旧人呢!” 致虚子见他二人旁若无人地话旧闲扯,浑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不说,这个小姑娘更是拿话来挤兑自己.禁不住心下已然动了气。看那骆驼时、好端端.却被自己一掌打死了.对这个张三丰更增了三分厌恶之心,于是冷冷地说道:“你们两个小辈要一同上么?” 郭襄尚未答话,张三丰道:“她已然单独和你打了半天,我们两个虽是小辈,联手也不能算是欺负你,但你须得有些本事迫得我们非要联手才行。我也单独接下你的什么玄冥七绝掌就是了,惊动手罢。”这一句话真是攻守兼备,不但把郭襄小辈与他致虚子长辈单打独斗了半天赞扬了一番,更为自己留了条后路,万一自己与致虚子单独斗力不能胜之时,两个小辈就要联手来打他,那也可不能算是欺负他,‘郭襄听了这话芜尔一笑,适才的凶险紧张一扫而光,心下顿感畅快了许多。 致虚子如何听不出张三丰的话中之意,但当此之际,他打得打,不打也得打,终不能见这个年轻道士来了.被他几句话一吓就逃之天天。面前不少的江湖人物在睁眼看着不说,向智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却也须得交待过去了才行。 想到此处.致虚子鼻子轻哼一声,也不打话,挥掌就向张二丰拍过去。 张三丰见他手掌已然出得实了,两手一圈,便将他的一掌之力卸在一边,双掌一推、也是向致虚于反击过来。 致虚子见他双掌当胸攻到,存心试他掌力,并不将攻出去的手掌收回来,就势一提一按.两掌一立和张三丰的手掌对在了一起。 但听得啪的一响。接着传来—声怪异的声响。 两人都是一悟,随即各自跃开了一步.看那致虚子时、脸上神色变了儿变,似是不相信世间年轻道士居然能将内功练到这般境界。 张三丰亦是心下暗惊。他与人对掌,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两掌相交,发出燃烧也似的声响。当下默运九阳神功,护任用身要穴凝神以待。 致虚子知道,自己所练的玄冥内功,今番算是遇到了克星。 刚才与张三丰对掌,不但没有将他震伤,自己发出的内力也立时无影无踪,好似一杯水浇在了烧红的一大块铁板上,立时变作蒸气飞得无影无踪了。当下不再与他对掌,展开七绝神掌,变幻无方的攻了上去。 张三丰见致虚子攻到,身子立即如水中荷叶,风中杨柳,随着他的掌风招式,进退趋避,摇摆动荡起来,好似他的身上无有任何可以着力之处,又好似他的身上处处是可以发出内力来的。 致虚子攻了一阵,发现自已无论多么奇妙怪异的招式,在张三丰那里都不起丝毫作用。 若是用虚掌攻击之时,他的内力是在收与不收之间,张三丰的内力则在实与不实之间。他突然将内力吐出去,张三丰的内力好似早就等在那里,立即反击出来,若是用实掌攻击,无论他的内力多么强硬刚猛,张三丰总是运起九阳神功,或是以一般绵劲将他的内力顶住或是以一股巧劲将他的内力卸在一边。 郭襄在旁相看,每每感到致虚子阴寒的掌力袭体而来,不自禁的就是一个寒粟,看张三丰时,见他浑若投事人一般的仍在与致虚子相斗,禁不住对他的内功修为愈加佩服。 斗了近二百余招,张三丰虽然不与致虚子抢功,致虚子却仍是胜不了张三丰一招半式、禁不住心中烦躁起来,暗想:“他只是不紧不侵地守在那里,我却胜他不得,倘若他不是一味地守御而是与我抢攻,那么我不是要败给他么?”这样一想,心中更是烦躁,便忽然从怀中摸了一把,一扬手,一枚黑糊糊的暗器向张三车打过去,张三丰没料到致虚子这么一把年纪也会使用暗器,被攻下一个手忙脚乱。见那暗器向眼前射过来,急忙低头闪避,忘了防那致虚子的掌力,没料到那暗器见他低头闪避好似长了眼睛一般,也是向下一冲,张三丰一招失误,被迫斜身纵跃而起,避开了致虚子致命一掌,硬挺着,准备腿上或是腰上受那暗器— ,击。 猛然之间,那暗器见张三丰纵了起来.也是箭—般的向上一窜,仍是直奔张三丰的眼睛射过去。 张三车低头穿上,都没有躲开那那暗器向自己的双眼袭来,急伸双手抓向那怪异的无法闪避的黑色物体,拼着身中剧毒,也绝不能让那暗器伤到自己眼睛。 可是那暗器见他双手抓到,猛地一闪.躲开了他的一抓.仍是向他的眼睛奔击。 在暗器对张三丰穷迫不舍的同时,致虚子双拳默运玄冥神功,已然向张三丰拍了出去。 就在张三丰觉得眼眼定然无幸,已然绝望之际,只听见哧的一声响,接着发出了一种鸟儿的惨厉的叫声,那枚黑糊糊的暗器竟然一个转折,又飞回到致虚子的怀中去了。 可是张三丰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致虚子攻到的双掌了。 就在此时,黄影一闪,郭襄扑过来,但听得轰的一巨响,郭襄向后退了两步,张三丰亦是脸色惨白,显是受了内伤。 这一系列变化都只是在这一瞬之间发中和结束。 郭襄运用外公传授的弹指神通功夫替张三丰解了那暗器追身之围,又跃过来代他受了那致虚子的一半掌力,虽然没受极重内伤,也是立时感到浑身冰冷呼吸不畅。 众人到此时尚不明白那暗器何以会对张三丰穷迫不舍。一时间如看鬼魅一般地看那致虚子。 郭襄更是护在张三丰身前,手提倚天剑防那致虚子趁张三丰受伤之际,突施加害。 张三丰趁机闭目调息,凝神运气。 致虚子一方,知道张三丰确然已受内伤并非作伪使诈.双掌一摆又攻了上去。 郭襄咬牙忍着寒气袭体.又使开了那倚天剑。 这次致虚子深藏的暗器绝招已经败露,知道遇到强大对手之时对方已然知道自己会有此一招,定然没防,那么要想取胜就大大地不易了。忽然心念一动,见郭襄手中宝剑无坚不摧,内力不受,便想将她的宝剑夺过来、以便遇到那个强大之极的对手时使用。 他要防的那个强大的对手、便是那夜他用火围困住黄药师时,将他一掌击得飞了出去的魔衣王子。.致虚子发掌不住地向那柄倚天剑上攻击,双掌又渐渐地结了一屋晶莹的玄冰。 郭襄但觉寒气不住地从剑上传过来,右臂已经渐渐地开始变得冰冷麻木,不得不将倚天例交到左手上。 这一来剑招就不及右手使用时灵动有力了。那致虚子正欲寻隙伸手夺剑,猛听得周暮渝大声喊道:“爸爸快过来,再晚了就迟啦!”致虚子微微一怔,回头看时,却哪里有什么人影。知道是周暮渝在骗他,鼻子冷哼了一声,又挥掌抬掌向郭襄,左手候地伸手向郭襄使剑的左手抓到。看看就要得手,心下正自得意,猛然觉得身后响声怪异,好似有甚么重物当头砸下来,急忙闪在一旁,回头看时,禁不住大惊失色。 只见身后那匹被自己—掌劈死的骆驼被老顽童举在手里,正自又向自己砸过来。 致虚子当真是哭笑不得,跃起避开了,向老顽童讥俏道:“老顽童力气大,世间当真有拿死骆驼当兵器的么?” 老顽童道:“你麻杆儿能用麻雀来作暗器,我就不能用骆驼来作兵器么?” 致虚子虽是脸上仍挂着笑意,但已是极不自然了。 郭襄一怔,随即明白了老顽童的话中之意。那致虚子适才所发的暗器定然是活物,那只能是一种鸟儿,否则任谁的内力再强,武功再高,也决计不能将内力控制到那种程度。 而且自己弹出的石子打在那枚暗器上,那暗器确然发出鸟儿的惨叫之声。想到这里,禁不住对老顽童的眼力大为叹服。 致虚子避开了兵器暗器的问题,向老顽童道:“你们父女四人一同来么?”他这话不但将已受内伤的张三丰挂在了里面,而且将一直在旁观望无从插手的周暮渝也带了进来。 老顽童把死骆驼向地上一摔,哈哈笑道:“麻杆儿,你连我的徒儿都打不过,偷偷摸摸地回家去取了麻雀来做暗器,想要攻我徒儿一个措手不及,你当我老顽童不知道么?却在这里吹牛皮,站着说话不腰疼,打肿脸充胖子。外强中干,狐假虎威。 我老顽童摆弄蜜蜂儿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拜师学艺呢。你当你骗得了我老顽童么,今几个我就用逍遥腚法来打你,好女儿,小姑娘,你们在旁看着!”说完了这番话,已然凌空跃了起来,如在虚空漫步一般地向前走了两步,伸足向致虚子头顶踏落。 不但致虚子,只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过这等胡闹怪异的武功。 郭襄已然哈地笑了出来道:“老顽童好脚法!”.致虚子猛地向后跃开了,他不明老顽童这一招的底细,不敢随意应招,只好如此。’老顽童于空中无所借力,不能再次踏上致虚子的头顶,只得落下地来,口中叫道:“麻杆儿,你害怕了么?”说完了,身子一纵,又已跃起,仍是那招漫步虚空,伸足向致虚子踏落。 致虚子已躲了一次,若再跃开躲避时,害怕老顽童用更刻薄的言语来讥笑他,只好运气双掌,向老顽童的脚单击了上去,身子却并不跃开。 老顽童见那致虚子终于耐不住而用双掌击自己脚板,忍不住心下大乐。随着致虚子那一击之势,借他掌力又纵了起来,一纵之际已将致虚子那冰冷浑厚的内力卸去了十之八九。以老顽童此时功力,便是不卸去致虚子的掌力也自禁受得起。这番一纵卸去了致虚子的掌力,当真是显得自在道遥之极。待身子腾起空中,见那致虚子仍是站在原地不动,便一个转身,接着又翻了一个筋斗,仍是那般头上脚下地向致虚子伸足踏落,口中叫道:“又来了!” 致虚子又是奋力向上击了一掌。.那结果是不用多说的。老顽童仍是那般纵了起来,又仍是那般的转身翻筋斗,伸足向致虚子头上踏落。 致虚子没有办法,只好伸指点老顽童的丘墟穴。老顽童两脚连踢。一足踢向致虚子的双目,一足踢向他右手腕间阳溪穴,致虚子只好低头闪避。老顽童趁此良机落下地来,不待致虚子转身、已然弓腰挺起屁股,双足用力一蹬、向致虚子腰上撞了过去。 致虚子虽然知道老顽童的什么逍遥腚法定然古怪胡闹之极,没想到会是这般的蛮横怪异.多方闪避仍是无效,最后还是着了他的道儿,被老顽童—腚撞在腰上,身子立时飞了出去。 老顽童初次使用此法、由于腰上内力发挥的不好,只把长眉老人撞得倒了,这次却是经过多方练习之后而发,用足了力道,直把那致虚子撞得飞出了有三丈多远。 虽然致虚子空中一个转身稳稳地站到了地上.但腰上却是被老顽童撞得极是疼痛,—时间气得眼前火星乱冒.将双掌蕴满了力道,飞身纵了起来,凌空向老顽童击了下去。 老顽童撞飞致虚子的同时,知道致虚子定然会发怒报复,已然接近了那匹死骆驼的身边,见致虚子凌空双掌击了下来,伸手抓住那骆驼的两腿便迎了上去,但听得蓬的一声大响,那骆驼被打得摔到三丈之外去了、老顽童手中却仍是一手抓着一条骆驼腿。 不待致虚子再次发掌,老顽童已然将骆驼腿抡了起来,当头砸向致虚子。另外一只手也不闲着,将另一条骆驼腿横着向致虚子的腰上抡了过去。 致虚子已然被老顽童气得一张老脸胀成了紫红色,也不管那两条骆驼腿打到头上腰上会是什么结果,竟是拼了性命仍是发掌向老顽童当胸直击过来。 老顽童一见,叫声:“啊也!”两手将那两条骆驼腿松开了,向后跃了开去。 致虚子见老顽童跃开,也是拼了性命向前一跃,老顽童抛出的那条骆驼腿正好飞到了他的头顶。致虚子见了,竟是硬生生地将那向上一跃之势缓了下来,这才没有用头顶到那条骆驼腿,但头皮已然被骆驼腿擦了一下。也不知是骆驼毛还是那致虚子的头发,立时在空中飘丁开来,纷纷地飘到地上去了。 致虚子眼睛已然变得血红,头发散开了,披在肩上,仍是两手箕张,纵起身来,向老顽童当胸抓到。 老顽童一愣之间,见那致虚子被头散发,两眼血红,神态恐怖已极,竟是忘了闪避、被致虚子一把抓到了衣襟,急忙向外挣时,魔衣登时被撕下了一大幅。 那致虚子看着手中的一大幅画着鬼怪的魔布,神情怔怔的,接着哈地笑了一声,继而是一阵仰天大笑,手中舞着那块魔布,一阵风似的向西而去了。 向留开见致虚子去得远了,也是恨恨地看了周暮渝一眼,转身离去,消失在街角不见了。 郭襄道:“老顽童好本事,在哪里学来的这些怪异招式,那致虚子只怕已然被你气得疯了呢!” 老顽童道:“小姑娘,怎地你还认识我,我却好似认不出你来了呢?你是我郭靖兄弟的大女儿么?” 郭襄道:“我是小东邪郭襄啊!” 老顽童终于想起了起来,抓着头皮、连说自己糊涂。 张三丰睁开眼来,向老顽童施了一礼道:“多谢前辈相助。” 老顽童急忙闪在一旁,双手乱摇:“错了错了,应该多谢你才对,你们帮我打跑了那致虚子,使我女儿没有被他们抓走,怎么反倒谢起我来了呢?” 张三丰看看老顽童,又看了看周暮渝,脸上微微露出笑意,但随即止住了,正色向郭襄道:“郭女侠,在下有事相求,不知肯不肯帮忙?” 郭襄微笑道:“你我患难之交,怎么突然这般客气起来了呢?” 张三丰道:“此事关系重大,又非得你去办不可,所以我只好如此说,你须得答应了,我才能告诉你是什么事情。” 郭襄见张三车说得郑重,不由得也郑重起来,道:“你说罢,只要我能够办到,定当去办。” 张三丰看了老顽童一眼,见他也在认真的听着,犹豫了一下,终于缓缓地说道:“我要你到少林寺去一趟,去找无色掸师,告诉他,有绝顶高手要去找他复仇,让他早作准备。” 郭襄犹豫了一下,心中颇感为为难。张三丰见了,已知她心意.继续说道:“本来应该我自己去的,但我是少林弃徒,终觉不大方便。那无色和尚于我于你,该说都是有些思义。 你虽为女子,按少林寺规矩,也是不许进寺去的,但那些方丈掸师,对你父亲母亲及外公都是极尊敬的,自也不会把你当成寻常女子看待,所以此事还须拜托你了。” 郭襄听他说得有理,再不犹豫,点了点头道:“我去就是,但不知那绝顶高手是谁,什么来路,怎么我没听说在中原除了五绝还有什么高手,你既也说是绝顶高手,那人武功自是极高明的了,怎地却没有听说呢?” 张三丰看了一眼老顽童,见他作出一副与已无关的样子来,遂说道:“想你是听过这人的,我也听过这人,却想不到他的武功已经高到了那般不可思议的地步。” 郭襄想了半晌,问道:“他究竟是谁呢?” 张三丰道:“魔衣王子。”说完了向老顽童看了一眼。 郭襄想了一下,道:“我是听说过这个人,听说他专门与青衣帮中人为敌,说话之间杀人无数,却没听说武功如何高法,他身穿——喂,老顽童,我听说他穿着和你所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并且听说他是你的得意弟子。怎地我们在这里说他你却如同没事人儿一般?” 老顽童道:“那魔衣王子已经死了,被我的徒儿杀死的,你们现在说他,自然与我无关,” 张三丰道:“我听说那与你在一起的年轻人便是魔衣王子.怎地你说他死了?谁的武功又能将他杀死?” 老顽童眼殊一转,问郭襄道:“你说那魔衣王子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又漂亮又身穿魔衣的?” 郭襄道:“我是听到人们这么说。” 老顽童又向张三丰问道:“你看到的青年人是什么样子?” 张三丰道:“一张怪异之极的阴阳脸,身穿白衣。” 老顽童道:“对啦对啦。你们所说的定然不是一个人。这可不是我在骗你们。” 张三丰和郭襄对视一眼.都是觉得已然无话可说。 张三丰深吸了—口气,对郭襄道:“咱们就此别过,何日到武当山来作客,我定当盛情款待!”说完了又向老顽童揖了一揖,转身大步行去,片刻之间,便消失了踪影。 当晚.老顽童、周暮渝、郭襄三人同住在这不空客店之中。 周暮渝与郭襄同处—室.周暮渝讥讥喳喳地向郭襄说个不休,郭襄如一个大姐姐似地微笑听着、直到周暮渝说得累了,两人才沉沉睡去、睡到中夜,忽然窗外传来打斗之声。 郭襄急忙起床,伸手去摸那柄倚天宝剑时,不禁大吃一惊,那宝剑已然不在了。 这一下郭襄吃惊不小.那宝剑丹父母所赠遗物,内中实牵武林之中重大关系,著真个丢了,那可当真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郭襄不及细想,忙纵身从窗口跃了出去,立时看到相斗的两人中有一人是老顽童周伯通,另外—人却是二十六七的白衣青年,手中一柄宝剑舞得正酣。那剑比之普通宝剑长出— —尺有余,正是那柄倚天剑。 老顽童纵上纵下的,始终拦住了那白衣青年去路,而那青年的宝剑也舞得风雨不透,竟然放住了老顽童,使老顽童无论如何也攻不破。 郭襄看得大惊,想不到世间竞有这样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看他所使剑招,竟是多年不见的全真剑法,老顽童平时与同辈人相斗时,若是打成了平手,定然会在口头上讨些便宜。此刻由于对手是个白衣青年,那柄剑倒似是连他的口也封住了一般,只是闷声不响地运起双掌,尽数将那青年的退路封住了。 那白衣青年好似甚是焦急,但剑法上并不见有丝毫紊乱。月光映照之下,只见他忽然之间将剑从右手交到左手之上,剑法忽见凌厉了许多,剑招上也变化灵动起来,好似忽然之间换了一个人似的。 郭襄猛地心下一惊,险些站立不稳摔在地上。仔细看那青年时,却是眉清目秀的,虽在月色之中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绝对不是她心中日夜想念之人;只看那脸型和眼睛,就一切都再明白不过。 她心中日夜想念之人的脸型是冷峻的,双目明亮而又深透。 让人看一眼便终生也忘不了。‘月光之中、但见郭襄身穿黄衫,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好似竟然再也看不见眼前的两人正在相斗,又好似那白衣青中使的倚天剑再也与她没有了关系。 那白衣青年的剑交左手之后,不但剑招凌厉泼辣,更在全真剑法之中夹杂了许多种老顽童看不明白的剑招。这下可苦了老顽童。 那柄倚天剑本就锋锐无比,老顽童单用双掌应付已有些困难,再加入一些凌厉而高明的剑招,老顽童双拳组成的气墙便倾刻之间被那青年破了。再斗数招,那青年一声清啸.长剑向老顽童咽喉遇到,剑尖在月光映照之下奥妙无方地颤动着,老顽童肉掌不敢樱其锋,闪又觉得无论闪在何方、终是在对方剑尖的威胁之下,万般无奈,只得向后跃开。 那青年用倚天剑迫退了老顽童之后,立即倒纵出去,—溜烟的去了。 待得郭襄明白那青年已将自己父亲所遗的倚天剑携走之时,那青年早已奔得无影无踪。 老顽童一跺脚道:“怎么我帮你抢宝剑你却在那里看着,也不来帮我?” 郭襄顿时满脸飞红,好在月光之下,老顽童看不清楚,只得找话来安慰老顽童:“那青年使的是全真剑法。我们找到那些全真派的牛鼻子老道,自然能够打听得出这个人的来历,那时再去寻他。” 老顽童睁大了眼睛道:“小姑娘年纪不大,怎么眼就花了,那些全真教的牛鼻子个个都是我的徒子徒孙。他们调教出来的徒儿,便是我老顽童孙子的孙子。我老顽童岂有让他在掌底逃跑的道理。他分明使的是不知从哪个古洞海岛深谷等等什么地方偷学采的叫不出名字来的剑招剑法。怎地你看不清楚,却硬说他是使的全真派剑法?” 郭襄的眼睛这次可是当真睁得大了,仔细回想,刚才那青年人所使的全真剑法,确实已经不再是正宗的全真剑法了。好似许多的细致微妙处都有了变化。一时间郭襄又想得痴了,忘了回答怔怔盯着她的老顽童。 老顽童见郭襄被自己问住了,心下倒是畅快了许多,好似从白衣青年那里丢的场子在这里找了回来,见郭襄神态怔怔的以为她为那倚天剑难过,倒反过来安慰她道:“小姑娘,你不用这么怔怔地难过.我老顽童帮你把那倚天剑找回来便是,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非把他抓问来不可,他跑到老鼠洞里,我一我就象猫那样子,蹲在洞口,等他出来。” 郭襄笑了,她性情本就豁达开朗,不似她姐姐郭英那么小肚肌肠,小时候都会把她妈妈最喜爱的东西拿去送人,日然长大了不会因为丢了东西而难过伤心。但这柄倚天剑实在是非比寻常.听了老顽童这般说.便笑道:“老顽童,你能帮我找回来倚天剑.我自然十分高兴、定然好好地谢谢你。我本来就同你的女儿一样么!你与我爹爹义结金兰,帮我找那倚天剑,也是份所当为,找到了那倚天剑,我也和小妹妹一般的陪着你游山玩水,你看好不好?” 老顽童一听大乐,刚要翻筋斗,随即想起来,道:“我帮你找到了那倚天剑,你须得一年以后再来谢我,” 郭襄奇道:“为甚么?” 老顽童道:“这个一这个不能跟你说,总之这一年之内我要去干两件大事情,不是两件,是一件大事情。你们跟着我,须是不大方便。著我那徒儿让你们跟着、那也是未尝不可,若我那徒儿不让你们跟着,只怕是有些麻烦,简直是太也麻烦,大大地麻焕!” 郭襄见老顽童这么一通胡话说完了,竟是背起手来在地上来回走动,禁不住心中十分的好笑、问道:“怎么你倒要听你徒儿的话,你的徒儿十分霸道不讲理么?” 老顽童道:“我的徒儿自是好徒儿,乖徒儿,只伯比之世间任谁的徒儿都要好些,乖些,武功强些,只是一只是一“郭襄笑道:“怎么,你的徒儿比你师父的徒儿还要强些么? 老顽童道:“那自然是要强—些,不是强一些,是强好些,唉,不对,你说他比谁的徒儿要强一些?郭襄已是笑得弯了腰,道:“老顽童、你帮我找回倚天剑.我一年之内不到处跟着你就是了,这好象很容易就能做得到呢。” 老顽童——时怔住了,不知郭襄的这句话是不是圈套,第二天一早,郭襄要到少林寺去,老顽童说他正好有多也要去少林寺。周暮渝则非要跟着这位新结识的大姐姐不可,于是一行人向西北方少林寺行去。 一路上竞自不断的碰到身穿青衣的人,间或碰到别门别派的武林人物。郭襄禁不住心下大奇,问老顽童时,老顽童也是故作不知,含糊其词一番,郭襄自然是愈听愈是糊涂。 再行一程,已开始沿着石级登山了,那些青衣人好似更多了,而且每人好似都是身具武功,绝非等闲之辈。 郭襄禁不住心中犯了嘀咕,暗想:“会不会是我昨天将那两个青衣人的手臂斩了下来,此刻这些青衣人便聚到了一起,前来报复?”这样一想,暗悔恰好昨夜倚天剑又被那白衣男子盗去了,这一番大意,待会儿动起手来,只怕是一件趁手的兵刃都找不到。 那倚天剑长而且重,普通的兵刃郭襄自然是用起来不及那用惯了的倚天刨趁手。 正走着,忽然后面传来乐声,郭襄回头一看,不禁心下大奇。 第二十四章 少室山风云滚滚 郭襄与老顽童父女一行三人正行之间。听到后面传来乐声,回头看去,但见山道之上。 一众青衣人拥着两乘大轿走上山来。 郭襄禁不住心下大奇。问老顽童道:“莫非是青衣帮的帮主也来到少林寺上香么?” 老顽童道:“他们来少林寺干些什么,可不干我事,我今天是来瞧热闹的。” 郭襄已然猜到老顽童定然知道青衣帮来少林寺到底要干什么,只是猜想不透,老顽童如何会与青衣帮扯上了干系。 那两乘大轿已到了近前.从三人的身旁走了过去。音乐之声甚是洪亮,轿后跟了足有三百多个青衣人,都是清一色的身穿青衣,手执长刨。 郭襄一看到那些青衣人手中持的长剑,知道这些青衣人绝不是来少林寺上香的,定然是有着重大图谋的。想到此,禁不住替少林寺的和尚们担起忧来,蓦然之间,想到张三丰临别之际要自己办的事情,心下更是一寒。 郭襄回头叫老顽童时,已自没了他的踪影,前后查看,附近并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遂急问周暮渝道:“你爸爸呢?” 周暮渝道:“他胡闹惯了、自来没一刻安静时候,我们自去少林寺,也不用管他。” 两人于是跟在青衣帮的大轿之后向少林寺继续行进。 看看将到寺门之外,青衣帮的大轿便停了下来,有一人高声喝道:“青衣帮帮主前来拜寺,请少林寺方丈出来说话!”声音洪亮之极,远远地传了出去。 寺内十余座巨钟猛然之间一齐鸣了起来,当当之声不绝,震得群山皆应。 突见寺门大开,分左右走出两队身穿灰袍的僧人,左右各五十四人,共一百零八人,合一百零八名罗汉之数,显然是罗汉堂弟子。 接着跟出来十八名僧人,灰袍上罩着淡黄架裳,年岁均较罗汉堂弟子为大,是高一辈的达摩堂弟子。 稍待片刻,款步镀出五个身穿大块格子僧袍的老憎,都是皱纹满面,最小的也已八十开外,乃是心禅堂五老。 众人尽皆站定之后,天鸣方丈缓步走了出来,左首达摩堂首座无相弹师,右首则是一个满面紫气的老者。 老方丈天鸣律师走上前来,向两乘大轿合十说道:“不知青衣帮贵客再次返回少林寺中还有什么事情,难道你们非要斩尽杀绝不可么?” 郭襄一惊,“听老方丈的语气,怎么青衣帮好似已经来过了,而且,自己上次和何足道同来之时,少林寺也是摆着这样的阵仗,那时天鸣方丈的右首是无色禅师,而不是这个满面絷气的老者,难道无色掸师出了什么事情么?” 青衣帮众听老方丈一说,都一同把目光投向前面的那乘大轿,这时轿内传来一个娇媚之极的女子声音道:“老方丈,怎地你说话这么溯涂,我们才刚刚来此,你却说我们再次返回,你我又没有朝面,你怎么知道我曾经来过的呢?” 天鸣方丈一楞,好似并不曾想到对方居然会是女流之辈,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会儿,方道:“那么是我老纳弄错了,我向你赔礼,请问你们青衣帮兴师动众,来到敝寺.到底为了何事?” 前面那顶大轿的轿纬一掀,汪碧寒大方之极地走了出来,向方丈躬了一躬道:“我想要见一见你们罗汉堂的无色弹师,不知可以不可以?”她这一出场,躬腰,说话,当真是仪态万方,娇侥万分,那些修行浅些的罗汉堂的弟子,已经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郭襄见了汪碧寒,心道:“江湖传言青衣帮的帮主是个妖冶之极的风骚女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有多少江湖人物被她美色所迷而贻误终身。” 方丈眉头略微皱了一皱,随即开口说道:“无色掸师身染重疾,不能见客,还清施主见谅。” 汪碧寒微微一笑,环顾了一下那些达摩堂的弟子。她的目光到处,虽说达摩堂的弟子比罗汉堂的修行为深,也都个个避开目光,不敢向她直视。汪碧寒见了,笑得更加甜了,说道:“怎么他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定然是你这个者和尚打逛骗我们的,这须得说得清楚些才行。” 天鸣方丈已然看到她的风骚妖冶已然在少林弟子中引起了反应,不禁在心中对她生出反感,只想快些将她打发走了,于是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无常迅速,病亦无常,人何时生病,那可不是老僧等诸人做得了主的,无色确然重病染体,施主找他何事,不知贫僧能否代为其劳?” 汪碧寒微微一笑道:“你说人的生死无常,生病也由不得自己么?我看这无色和尚就很会找日子生病,知道我们今天要来找他算账,便生起病来。你大和尚与他串通好了来骗我们,却把我们来当小孩子要么?我们要找那无色和尚报杀父之仇,你要是能够代他也可以,只是你今天代他抵命,明天我们还得来找他。你大和尚看着办吧!” 这一番话说出来,好似已将那所有的少林僧众看做无物一般,当下达摩堂弟子,心掸堂五老及方丈右首的紫面者者都已有了怒容。 天鸣方丈亦是皱起眉头,但他身为少林方丈,比这一般少林僧人自然修为重深,喜怒不形于色,皱眉已然是极大的表示了。当下方丈沉默了半晌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清静为本,历来少林戒律以杀生为重,无色数十年来在少林寺中潜心修行,绝少涉足江湖,怎么会与施主有杀父之仇?莫不是施主搞错了!” 汪碧寒此时也不再笑了,但她仍是那般轻描淡写地道:“那无色和尚杀人没有杀人,你把他叫出来一问便知,你虽身为少林方丈,你座下弟子做的每一件事情、你担保就都能知道么?” 天鸣方丈被汪碧寒问得一楞,想了一想,随即说道:“那么请施主告知那被害之人的姓氏名字,者僧命弟子去问他一问如何?” 汪碧寒道:“老和尚这句话还象点样子,你派人去问他一问,十五年前,他用金刚掌力打死了一个名叫琴文同的人,他记得不记得。” 天鸣方丈的脸色已然变了,他用围的僧人更是怒容更盛,若不是天鸣一直在场对青衣帮的帮主以礼相待,只怕此刻早己和青衣帮的人众动上了手。 方丈沉声道:“施主曾说没有来过敞寺,那么定然是和那阴阳人约好了吧,你们先把无色打得重伤,再这么大张旗鼓的前来叫阵,是要公然与我少林为敌?汪碧寒奇道:“老和尚你说什么?当真是有人来过将无色打得重伤么?那可是与我们没有丝毫关系。我们才刚刚到的,这你们自然看得到.若是当真有人将无色打得重伤,那也决不会是我们的人干的。我们这次来,目的是将那无色和尚杀了报仇,可不是为了打伤了他。若是你少林寺还讲些公道便罢,若是不讲公道,护着那无色和尚,说不得.我们青衣帮只好得罪了,公然与你少林派为敌我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天鸣方丈一听之下,悟了一悟,随即哈哈大笑,有如寺中的那十几口巨钟同时被敲响,立即在群山之中撞出哈哈回声。笑声与回声相合,有如海浪相击,立时发出更为巨大的笑声。 达摩堂弟子神情端肃,罗汉堂的弟子立时双手合十,默运玄功。 青衣帮帮众渐渐地有些支持不住,如喝醉了酒一般,有的人已开始摇晃起来,功力浅些的,更是摔在了地上。 郭襄看周暮渝时,见她神态悠闲地站在那里,好似方丈的佛门狮子吼功夫对她丝毫不起作用一般,不禁心下大奇。 汪碧寒不动声色地站着,看那少林方丈在不歇地长笑。 蓦然之间.后面那乘大轿的轿筛有如被风吹开了一般,向上扬了一扬,方丈的笑声立时止住了,股色瞬即变得铁青,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后面那乘大轿。 那乘大轿的轿炜已然放了下来。 方丈怔了半晌,好似极不相信似的向两边衣袖看了看。 右首的紫面老者也偷眼瞥了一下,不禁—怔,脸上的紫气更加盛了。 方丈的左右衣袖不知何时已被穿了两个鸡蛋大的大洞。 郭襄亦已经遥遥看见了方丈衣袖上的两个大洞.知道定然是后面那乘大轿之内有些古怪。在方丈的笑声之中.她好似听见了外公的弹指神通弹出石子的声响,但极短极短的,之后就没有了声息。 方丈渐渐沉下了心神,道:“何方高人到此,何不现身一见。” 这时忽然传来哈哈哈三声怪笑,接着郭襄已然听出是老顽童的声音道:“臭和尚,贼秃驴,你的驴子吼功怎么不吼了呢。 这么一点儿徽未本事也拿出来丢人现眼,一点出家人的四大皆空胸怀也没有,我黄药师的弹指神通功夫你领教了么?” 郭襄听了,禁不住心下恼恨,这老顽童无端的把赃又栽到了外公身上!但她索知老顽童胡闹成性,心下却极为善良。知他这般说也只是玩闹,其实并无恶意,因此只是在旁看着,却并不上前点破。 少林方丈道:“原来是黄施主到了,请现身出来一见,敝寺简慢之处,还请施主包涵。” 他这般的一昧谦让,那边心掸堂五老早已接不住怒火,达摩堂首座无相禅师也是阴沉了脸,好似立时就要发作一般。 那紫面老者已然再也按撩不住,高声喝道:“素闻黄药师功力通神,学兼五艺,今日怎么这般的扭妮作态,藏在大轿之内装神弄鬼,这可一点儿宗师风度也没有,与江湖上的左道之士何异!” 紫面老者话音刚落,后面那乘大轿的轿纬忽然之间无风自起,向上飘了起来,轿内走下一位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脸上被分成了两种颜色,一半晶莹血红,一半碧兰如玉,每一半面孔都是俊美绝伦,但整张面孔给人一种怪异之感,正是琴文同的儿子,扬过的养子,汪碧寒的意中人琴思忘到了。 思忘对那紫面老者看了一眼道:“你适才说些什么?你能再说一遍么?” 思忘这一露面,众僧人立时稀嘘出声,出声怒斥,紫面老者更是义愤填鹰,怒指思忘道:“你昨夜潜入寺中,偷袭打伤了无色惮师,今天却在这里做作叫阵,知道无色掸师不能出来,却非要他出来不可,你道我少林寺是可欺的么?” 天鸣方丈亦是阴沉着脸开言说道:“施主何以将无色打伤.却又这般的兴师动众前来问罪,须得讲个明白。” 郭襄已然从思忘和汪碧寒的脸色之中看出这二人决计没有来过少林寺。仔细一想,禁不住冷汗直冒,心道:“莫非有人想挑起青衣帮与少林寺之间的争斗么,如若这样,那么双方的处境可就都是大为不妙了。这个怪脸人当真好象是与外公相识,只是不知他学到了外公的大半本事没有,如果没有学到,在这些愚莽的和尚前恐怕要有些麻烦。”她来过少林寺,对这些和尚当真是无甚好感,着不是那日觉远用大铁桶将这些和尚敌住了.援了她和张君宝两人下山,那日只伯当真要受这些和尚的一些冤气。 这时老顽童又叫起来,“大和尚,贼秃驴,你们少林秃驴专门能偷人家的闺女,却在这里学着驴子嗷嗷地怪叫,震得人家耳朵直痒痒的,你须得用你那驴蹄子将我的耳朵挠得清楚些,否则我老顽童非得每人撕下你们的一只驴子耳朵。” 他刚一开言说话,人们便看见不知何时他已然盘膝坐到了汪碧寒那乘大轿的轿项上。 达摩堂的弟子之中,有一个高大的和尚,一见到老顽童便熬地一声叫了出来,便欲奔上前来与老顽童拼命。但随即止住了脚步,冲着无相禅师道:“作弄弟子于客店之中的,就是这个老杂毛!” 老顽童一听.忽然之间从轿子上纵了下来,如一般轻烟般向那个高大的和尚扑过去。 无相见了,急忙向前拍出了一掌,想要阻住老顽童,没料到老顽童不但没有按他阻住,连他自己竟然也被一股雄厚之极的掌力震得向后退了两步.胸中气血翻涌,半天缓不过气来,刚一调勾呼吸,那高大的和尚已是惨嚎连连,看那老顽童时,又如一胜轻烟般的奔了回去。 郭襄看那高大和尚面色如土,用左手捂在了左边耳上,血水顺着指缝仍自涌流不休,知道老顽童当真已然将那高大和尚的耳朵撕了下来,禁不住心中暗怪这老顽童莽撞胡闹,但他究是长辈,一时间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老顽童奔回来,轻轻一纵又上了轿顶,道:“已经有一只了,还差二百零九只。”二百零九只云云,那也只是他信口胡说,其实他一时之间哪里能够数得清到底有多少僧人。 老顽童这一下胡闹立时惹恼了所有在场的少林寺僧人,一时间吵闹喝骂之声不休,天鸣方丈见了老顽童身手,知道今日来寺的决非一般江湖平庸之辈,少林寺的兴衰荣辱,只在此一役下,于是将右缓缓地举了起来。‘众僧立时停止了吵闹之声。 老顽童于众憎吵闹之际一直侧着头认真倾听的样子,此时见众僧停了,便伸手指向下面的僧人七点八点的道:“适才你你你你你你你你,都骂我老杂毛,你你你你你你都骂我老不死,待会儿我一并撕下耳朵来,这几只耳朵不够我跑一淌.“待攒得多了一块儿来撕。”.那些被他手指点到的僧人禁不住向那达摩堂的高大和尚看了一眼,一时之间当真觉得心里发毛,都把眼睛向天吗方丈看过去。 天鸣方丈道:“施主便是五绝之首的中顽童么?” 老顽童立时从轿子上一跃而起,站在轿顶上向天鸣方丈道:“正是正是,是不是我老顽童有些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说完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天鸣方丈,好似在等待着生死悠关的判决一般。 郭襄止不住心下好笑,想起那日华山绝顶外公曾说老顽童比众人都要强,心中根本无有名利之心,怎么今日反倒倒回去了,当真是愈活愈顽童。 方文言道:“贫僧确实早已听得周施主大名,周施主武功通神,大名鼎鼎,贫僧闻之,当真有如雷贯耳之感,只是……” 老顽童听方丈说完了如雷贯耳,哪里还能听得下去下面他都说些什么。当即高声叫道: “长眉老儿.你听到了没有,我老顽童身为五绝之首,可不是自己吹出来的!” 蓦然之间,众人但觉眼前一花,思忘的那乘大轿之上已然多了一人,也如老顽童一般的盘膝坐在轿上,长眉弯弯,几垂近嘴角,正是长眉老人。 长眉老人说道:“我听到了。”只说了这四个字,就不再言语,把眼睛盯向那心掸堂五老和少林方丈。 方丈和所有在场的僧人都是一惊,一个老顽童已经足够他们头疼,此刻又多了这么一人怪异的老人,当真是不知如何收场了。 心掸堂五老,有两人已在百岁开外,但他们看那长眉老人,都在暗暗心谅,实在是猜不透他到底已有多少年纪。 方丈仍是接着自己被打断的话道:“周施主大名鼎鼎,只是不知我少林派如何得罪了施主,还请施主见告。” 老顽童楞了一下,一时想不起来少林和尚如何得罪了自己;再说,这方丈的如雷贯耳使他在长眉老人面前大大地长了面子,也使他对这方丈生出了一分好感,当下说道:“和尚们倒是没有得罪我,便是那个大和尚得罪过我时,也已被我斯下了耳朵。便算是两清了。我只是想来看看热闹,那些骂过我的老杂毛,老不死的小秃驴,我也看在你大……大和尚的面上暂且寄下了他们的驴耳朵,你们该如何如何,便如何如何,我老顽童只看热闹,你们就当我在就是不在,不在就是在,在与不在都是不在便了。” 老方丈巴不得他如此说,听他说完了便道:“如此甚好.周施主虽为世俗中人、言语之中却颇具惮理,那么只请周施主做壁上观,贫憎就与青衣帮帮主及那位施主伦理论理。” 那些僧人见老顽童武功如此之高,被方丈几句话就给束之高阁,心中对方丈不禁大为钦佩,想到自己就此省下了一只耳朵,不由自主地都松了一口气。 老顽童虽然已说明了要看热闹,那长眉者人却什么话都没有说。那些僧人禁不住都把目光投向长眉老人,担心与青衣帮的事情没有解决,再杀出一个老顽童第二。 天鸣方丈心下亦甚是担忧,但见他只是盘膝坐在轿顶,却并不言语,也本好开言先去问他、只把目光投向汪碧寒和琴思忘,看了两人两眼,问道:“这位施主怎么称呼?” 思忘道:“我叫琴思忘,琴文同是我父亲。” 方丈道:“琴施主何以偷入本寺,将无色打得重伤?” 思忘道:“少林寺便是龙潭虎穴,我也没有必要偷入偷出。 我此次来是为父报仇,来杀那无色和尚的,我不会把他打得重随便算了事。他生重病也好,受伤也好.我没有时间等他养好了再来找他。我今日定然非得杀他不可。准若阻拦。那须怪我不得。” 这此话冷冰冰地说出来,当真是掷地有声、那些少林僧人听了.无不耸然动容。 郭襄听了这儿句话.却向长眉老人看去、她想这青年胆敢把话说得这么硬朗,不是自身武功已达峰巅,便是有着强大的后盾。她看思忘虽然脸容古怪,终难相信他身上已经具有极高武功,所以只想着他的后盾是谁、老顽童既然己经说明了要做看客.那么思念的后盾只能是这位长眉老人了,青人帮中郭襄不相信会有能与少林派众僧抗衡的高手天鸣方丈亦如此想、他看了坐在轿顶的长眉老人一眼,见他仍是那般平静,好似此事与他无关一般。 天鸣方丈沉声向思忘道:“琴施主,你昨夜偷入本寺,我们正欲找你理论,今番你自己找上门来,那也正好省下我们许多力气。你这般的不把我少林派放在眼中,自然是有所倚仗,现下我们也不来与你计较,只把你师父请来,我们同你师父理论,只要你师父把事情讲得清楚明白,我们也不—定非得追究不可。”说完了又把目光向长眉老人投了过去。 老顽童不得思忘说话,已自从轿上跳了起来,向天鸣方丈叫道:“我老顽童说过只看热闹,怎地你这老秃驴却非要我出面不可。你想要我如雷贯耳的中神通说话不算,丢人现眼么?” 郭襄顿即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琴思忘便是老顽童的徒儿。想到老顽童说他将那魔衣王子杀死了.禁不住心中暗惊。 天鸣方丈道:“周施主此言差矣.我们只请琴施主的师父出来理论、却没有说要老顽童出来。咱们之间的约定还请周施主守诺。” 老顽童睁圆了眼睛道:“怎地你这老秃驴这么缠夹不清,他的师父便是中顽童,中顽童便是他的师父,你们请他的师父出来理论.便足请老顽童出来理论。那不是非得要我出来中可么?如此说来、我是出来也是出来,不出来也是出来。出不出来都是出来.老秃驴我这话是不是也颇含禅理?” 天鸣方丈一时给他搞得哭笑不得。众僧人却被左一句秃驴右一句秃驴骂得甚是着恼,但想到他武功奇高。动不动就撕耳朵。虽心下恼怒.却只是敢怒不敢言。 紫面老者与无相弹师早已对老顽童极为恼恨.见他这么三番五次的浑搅,方丈还好似对他颇有宽容之意,更是气得恨不能上去打老顽童两记耳光。但有方丈在场.他们终不能任性胡来。 方丈道:“原来周施主便是这位琴施主的师父,那是再好不过,便请周施主说一说,究竟如何非要杀我们的无色惮师不可。 便凭你们的一句话么?你们如若非得认定是无色杀了那琴文同,为何不在十五年前了结此事?现下已然时过境迁不说.只怕那真正杀害琴帮主的元凶己然作古了。” 老顽童双手乱摇,道:“我讲不来你们那许多道理.反正我徒儿说要杀无色和尚,便由得他杀去.要讲道理你们同他讲去.我还是坐这里看热闹罢。”说着竞是当真在轿顶盘膝坐了下来.再不言语。 思念道:“我说过要杀无色和尚,那便非得杀他小可。你们也不用这般的多方拖延,那是没有用的.谁来理沦也是徒劳.无色杀死我父亲时又有谁去理论啦!” 方丈道:“琴施主正当年轻、有好多大事可干.何必这般的执迷不悟,非得堕入魔障之中?不用说那无色并没有将你父亲打死.倘若他真的将你父亲打死了,你将他杀了.你父亲便能活转来么?” 思忘道:“我杀了无色和尚、并非要我父亲活转来、而且要我母亲心安。” 方丈惊道:“你母亲?” 思忘道:“你们将我父亲打死的时候、可曾想到会留下孤儿寡母么?你们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历来主持公道,以正义自居。 今番我也要你们主持正义、将那无色交出来,如若不然、我只有自己闯进去找他!” 方丈一直以为长眉老人及老顽童是思忘的后盾,是以在言语之中对他颇为客气、此际见这青年言语愈来愈是强硬。心中也动了真气。想若不让他知道少林武功的厉害.只伯这青年终不能知难而退,便道:“琴施主自信能够堂堂正正地在我少林寺中来去自如么?” 这句话一说完,少林众僧立时精神抖擞,严阵以待。他们早就想用真实本领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怪脸青年了。 汪碧寒一直默声不响,此时见少林方丈向思忘叫起阵来,不禁暗暗替思忘担忧,抬眼向思忘看去。 思忘心下却也在暗暗担忧。少林寺在武林中垂名数百年,自己纵是本领通天,要在全寺僧众的围攻之下进出,那也是大冒凶险。但事已至此,为报父仇,终不能功亏一蒉,让那方丈叫住自己。 思忘心念已决,遂问道:“若我进去了,又出来了,你们便交出那无色和尚任我处置么?” 郭襄此时已然明白了思忘才是张三丰让自己转告无色提防的高手.不禁暗暗替那无色担心。但不知为何,她好似对这个怪异而强横的青年人已然生出了一分好感,担心无色的同时,也担心这青年的胜败荣辱,不知是希望他胜呢,还是不胜。 少林方丈略一踌躇,道:“若琴施主能够在我全寺憎众面前来去自如,那自是证明昨晚偷袭之人决不是琴施主,我全寺僧众技不如人.任由琴施主处置便是。琴施主是几人出场呢?”说完了,把眼光扫向老顽童和老眉老人。 老顽童高声道:“老秃驴,你不用这般的总拿眼来看我,我说过只看热闹,难道我会骗你不成?你当我老顽童是小孩子么?” 长眉老人却是默不言声。 方丈道:“那么就由达摩堂的弟子来领教一下琴施主的绝艺。”他这么安排,照顾了自己的面子,又给自已留下后路,同时也是为了预防周伯通或长眉老人及青衣帮中的高手参战,当真是—箭三雕。 汪碧寒在众目蒉蒉之下仪态万方地走近思忘,拥住他,又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细声不知说了几句什么,思忘点点头,向前走去。 达摩堂的十八弟子都是精神—振.除了那被老顽童撕去耳朵的高大和尚之外,其余十七人都是提起双掌、运气周身,两眼盯着一步一步走近前来的琴思忘。 思忘走到了那十八名僧人面前,仍自脚下不停,向前走去。 看看就要撞到一名细高的僧人身上,那僧人只好伸掌向思忘当胸拍来。 思忘不闪不避,仍是向前走去。 那僧人不明所以,竞自将拍出的一掌收了回去,惊奇万分地看着思忘,又转头看向达摩堂首座无相掸师及天鸣方丈。 可是恩忘此时己然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继续向前走去。 那僧人一愣,急忙伸手向思忘肩头抓落,手掌一抓到思忘肩头,立时有一种抓住烧得通红的铬铁的感觉,急忙缩手,惊恐地盯着思忘的背影。 思忘理也不理那些达摩堂的弟子,仍自向前走。猛然之间,两旁的达摩堂弟子都是双掌齐出,从左右两侧向思忘攻到。 思忘顿觉两旁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压到,忍不住就要出掌反击,但脑中电光一闪,觉得纵是被这些达摩掌的弟子用掌打死了,那也不过是早死一刻而已。若自己连这些达摩堂弟子的掌力都承受不起,那么心惮堂五者及天鸣方丈诸人的掌力,自己纵是双掌齐出也末见抵受得住,父仇报不了,那也就了无生趣了。 这样想着.运功护任用身要穴,仍是向前走着。 蓦然之间,听得一女人的惊呼声和少林方丈的呼声:“不可……” 但是已经迟了.除了那被老顽童撕去耳朵的和尚和那个瘦高的和尚之外,其余十六名僧人的二十二只手掌几乎一同拍到了思忘的身上。但听得极力沉闷的轰然一声巨响,有如在中心炸开了干钧火药、那十六名僧人都倒射出去,摔在了地上,半晌爬不起身来。 思忘运起无上神功震飞了一十六名僧人,心下却一点也不觉得骄傲,他并不看那些摔在地上的僧人,也不去看那试图阻止的方丈,而是抬头向那两乘大轿之旁瞧去,目光落在了郭襄的脸上。 他知道适才那女人的惊呼声足她发出来的。他奇怪为什么这个女人这般为自己的安危担忧,看到她又惊奇有魅力的目光.他的心中一热,禁不住冲她微微了笑了—笑,点了点头。 郭襄料不到自己会惊呼出声.也没有料列这个面容怪异的青年会身具如此神功.将达摩堂的第子在一招之间不动手脚的竞给尽数震得飞了出去。但她更没有料到的,是这青年会在这种时候把目光投向自己.冲着自己微笑点头,当下不由自主地脸腾地红了。 这是思忘自上少室山以来第一次面露微笑、郭襄虽己早在心中埋火了情焰,压下了对杨过的诸般思念之情,但仍是觉得思忘的微笑那么灿然动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刻的笑。那真是酸楚而阴暗的天空之下的一抹阳光、那般明媚且温暖动人。 郭襄禁不住心中痴了,她忽然明白她为何不由自主地对这青年颇为关怀。 他太象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杨过。 杨过臂断了,他的脸变了,杨过身世凄苦,他也为报父仇,竞与天下第一大门派为敌,两人都是一般孤傲,不将俗类放入眼中。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人骨子里有某些说不出来的相似之处。 郭襄在这边痴想着,那边紫面老者已经跃过去和思忘动起手来。 思忘仍是脚下不停地向前走着,紫面老者已然轰轰不绝地向他拍出了八掌,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化开了,仍是脚下不停地向寺门方向走去。 方丈的脸色已然变了。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防了那两个老人半天,真正的强敌却是这个怪脸青年。想到全寺生命荣辱都系于此一役中.再也顾不得长幼多寡之分,回头向无相掸师摆了一下头。 无相掸师早就等待这一刻时机,见方丈已然点了头,飞身纵跃而起,探掌从头顶攻到。 无相弹师自从那年何足道独闯少林之后,知道世间高手尽多,从此发奋精研武学,不但将少林镇寺之宝易筋经练到了极高境界,更是于七十二项绝艺之中取众艺之长而集于一身,实已到了招由心发、攻守自如的境界。适才由于一念轻敌向老顽童拍出一掌只使了三四成功力,被老顽童轻描淡写地震了回来,吃了—个暗亏。此番再次出手,便再也不敢大意,一出手就使出了苍鹰博免绝技.更在掌力上加到了十成,出掌之时、虽在空中,立时也是风雷隐隐。 那紫面老者功力本就不弱。由于看到思忘一招之间便将达摩堂的弟子尽数震飞,知道对手的内功定然不是修练所得,害怕在比拚内力时不及对手吃亏、因此在出掌之际不敢尽力施为,只使出了六七成功力。 此时看到无相凌空攻到.心下一振,也立时在双掌中运起十成功力挥掌拍了出去。 在两大高手的合力攻击之严,思忘再也不敢大意,只得停住脚步,展开分心二用之术、右掌上举,迎向无相惮师,左掌平平推出.击向紫面老者。 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六掌相交,思忘稳稳地立在那里,紫面老者退了两步,无相掸师则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稳稳地立在地上。 思忘由于同时受到两方面的攻击,看似没有动,实则大为吃亏。两股极强的内力将他向中间一击,他顿觉呼吸一滞。虽说运掌力震开了两人,但并没有使其中的任何一人受伤,这在他的战史上,算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常春谷中与圣主对掌。 紫面老者对了这一掌之后,虽然心中有了底,但他实在是惊讶之极。他的掌力开碎裂百实属寻常.一般江湖高手禁受不住他七成掌力的一击,而面前的青年却只单掌就接下了他的全力一击,并且迫得他退了两步,这实在是有些惊世骏俗。 天鸣方丈看着他们对掌,又看着他们三人斗在一起,当真是愈看愈惊,脸色也愈是变得阴沉。 思忘运起双掌,与无相禅师和紫面老者斗在一起。 初时思忘只是守御。那紫面老者和无相掸师则是全力进攻。 紫面老者的掌法甚是奇特,思忘与之对了两次掌.虽然运了八成功力、却只是略略占点上风。细细揣摸,他发现紫面老者的招式武功与中土的武功大异,运气法门也殊不相同。 少林武功显博大精深,总体说来却有些脉络可寻。七十二项绝艺,每一项讲究的首先是强身健体、其次才是临敌之际的进攻防御。进攻之时讲究大开大阂.防御之际讲究宽容有度,这的是佛家思想的再现,而这紫面老者的招式却有些诡异。浑没有少林功夫的大度宽容,他进攻时往往是如奔命一般急迫,置欲置对方死地而终、防守时则飘忽无定、不似佛家功夫的深厚扎实,每当那紫面老者挥掌拍来,思忘必得准备接他两掌或三掌。 他每掌内力也极为奇特。—股内力涌来,中间往往要间歇一段,继而又有一股更强的内力涌来,如此而三,一掌才罢。 无相则是靠着招数精奇,内力深厚,与思忘硬碰硬的正面相对。 斗到近三百招时,思忘对两人的招式功力已了然于胸,他的右手连击两掌,迫得与他正面敌对的无相掸师退了两步。 无相刚刚一退,思忘便将浑身功力运于左掌,轻轻地向紫面老者拍了出去。 紫面老者万万没有想到思忘在这一掌之中已将八成功力运到了十二层。他以为这只是相斗之际极为平常的一掌,与前面的几掌不会有何分别,而且看思忘拍来的样子,好似内力不如以前招出的掌力刚猛,便也是顺手拍出,准备运起三层功力.一鼓作气将思忘的掌力震回去。 两掌一相交,紫面老者葛然之间觉得不对,想收掌时但觉一股极强的力道己如排山例海般的涌过来,若收掌,非得立毙当场个可。当此局势,避无可避,只得将三股内力化作一股,挤尽全力地吐将出去。 思念正是要他如此、当下急运内力.将自己的一举之力加上紫面老者的内力—同撞了回去.但听得轰然—声巨响,紫面老者哼了一声、倒飞了出去。 方丈见紫面老者被思忘掌力震得向自己飞了过来,急忙运心全身功力.伸手接住了紫面老者。但是由于思忘的—掌之力加上紫面老者自己的力道.两股合在—起的力量大过强大,方丈虽将紫面老者接在怀中.脚下却站立不稳。蹬蹬蹬蹬蹬地退了几步,脚下一拌,坐在了石阶之上。 心掸堂的五位老僧见思忘震飞了紫面老者,发一声吼,一同出掌,遥遥向思忘击了过去。 思忘知道厉害,收回了攻向无相的左掌,两掌一立,也是气若凝山地推出,遥遥击了过去。 募地,好似天边传来了滚滚雷声,轰轰不绝,那雷声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好似从天边渐渐地滚到了头顶,猛然之间一道闪电,接着传来炸雷也似的一声响。 数十名青衣帮帮众被震得摔在了地上,十八名罗汉堂的弟子听见滚滚雷声情知不妙,已然将右手联在了—起,虽然也被震得晃了几晃,却没有—人摔倒。 郭襄也被这两边惊世骇俗的掌力震得心涟摇荡。暗中想着:“毕竟少林弟子见过一些世面,那琴公子也当真了得,只怕是‘他’的掌力也不一定及得上这琴公子,却不知‘他’现在何处,见了这琴公子的掌力会说些什么。” 一掌交过,思忘已知这心惮堂的五老实则每人功力钧在无相之上,禁不住心中一紧,那五位老僧人已是奔了过来,又是一同出掌向他击来。 猛然之间,众僧—片惊呼之声,接着传来不绝的嗡声。思忘看时,见长眉老人巳跃过众僧闯到近前、挥掌向五位老僧的背后拍过去。 他的两掌赫然闪着五色剑光,日光映照之下,甚是色彩斑烂。五僧见了.知道厉害,急忙回身去应长眉老人的五色剑掌,暂时收回了攻向思忘的掌力。 长眉老人双掌与五僧掌力—接,立即被震得退了二步,欲待再行上前格斗之际,旁边的无相惮师已是—掌拍过来.只得先行将无相的掌力接下了。转头看向思忘时,见他已被五位老僧围在了核心。 思忘虽被五僧围住.却仍旧心下镇定自若。 五僧知道思忘的掌力深厚之极.是以将思忘围住之后,谁也不单独和他相互对掌,只足以招式掌力封住了思忘的去路.不让思忘接近寺门。 长眉老人与无相的拼斗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无相的内力与长眉老人相比闻是稍逊一筹,只好也避免与之对掌比拼内力,当下展开自己在少林寺中的多年苦学,全力向长眉老人攻去、想以快攻补内力不足。 初时长眉老人只想着在内力上胜了无相,让他知难两退。是以将两只手中蕴满了内力。 五色剑光霍霍,与无相枪攻。攻下不到五十回合,长眉老人便发觉这超打法极是吃亏。 因为少林派的武功。多以防身强体为本.即便是进攻的招式、也是含着三分防御之意,因此长眉老人的强力进攻、并不能引起多少效果.无相不但尽可以守御得了。时间一长,自己损耗内力不说,终究难以取胜。 想明了此节,长眉老人两掌剑光一收.展开了自己旅行海外之时所学到的各种怪异之极的招式手法。 如此一来、果然生效,无相立即感到应付困难,由于先前已与思忘斗了半晌。此刻不但招式上渐渐地觉得应付不了.更是渐渐地觉得内力也已有些不继。 再斗数沼。无相迭遇三次险招.虽都以绝妙招式应付过去,但那当真是凶险万分。 方丈与紫面老者看看无相有些抵受不住,都想上前相助。 紫面老者虽被思忘一掌抛了出来,但出于被方丈接住了,是以并没有受到致命创伤。 只是右臂被思忘震得脱了臼,被方丈接上也就无事,只是呼吸有些不畅。 现在看到无相遇到危险,也不及细想.便欲跃过去相助,天鸣方丈也放下去帮无相一把,但想到对方尚有一个周伯通老顽童在那里坐着观战,自己若然插手,难保那老顽童也撕破脸皮上前动手。因此便静心以待,任由紫面老者再次出战,去与无相再次联手、双战长眉老人。一时间三人竟是又战成了平手。 老顽童在轿顶上观战,只急得抓耳挠腮,想要找个理由下去参战,却实在是没有理由,当真是懊悔之极,怪自己刚才不该把话说得那么死。现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长眉老人在那里与无相和尚及紫面老者相斗。 郭襄见思忘与五位心掸堂的老者相斗,仍是不露败象,禁不住对他的武功更是惊佩不已。看他所使的武功路数,好似跟爹爹的武功有些相近,忍不住向身旁的周暮渝问道:“小妹妹,这琴恩忘的武功当真是跟你爸爸学的么?” 周暮渝只是听说爸爸是琴思忘的师父,至于爸爸教没教过他武功,她可是没有看到,平时这问题她想也没想,现在听到郭襄问,禁不住一怔,随即说道:“我想是的。只是爸爸如何教他却不知道,也没有看见过。那—年神雕大侠杨过到百花谷去找爸爸,让爸爸帮他找儿子.之后爸爸一就是五年,到今年秋天才回来。想是这五年中收了思忘这么一个得意的徒儿。” 郭裹听得她说到神雕大侠扬过.禁不住心下一震,脱口问道:“那杨过现在什么地方? 他好么?” 周暮渝听她问得急迫。便不由自主地向她看了一眼。这一眼将郭襄登时看得脸色徘红。 周暮渝心下奇怪:“怎地这位大姐姐这么大了却如小姑娘似的爱红脸。”她只是这样想却没有向深处想,见郭襄眼睛睁睁地盯着自己等着回答,便道:“他又回到他的古墓之中去了,听爸爸说,他曾经赶到襄阳去,但去的时候蒙占人已然攻破了襄阳.之后他便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郭襄的脸色既是兴奋,又是懊悔,当真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曾到古墓去过,但墓门长闭,她便以为他们已不在古墓之中了,于是十五年来,游遍了大半个中原,凡是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却没有打听得到扬过及小龙女的半点消息。 今天听周暮渝——说,才知道他们一直是住在古墓之中的。禁不住思潮起伏,不知这十五年来是喜是悲。 暮然之间,她心念一动,问道:“这琴公子的脸原来就是这个样子么?” 局暮渝脸色变了几变,终于缓缓说道:“不,不是的,原先他的脸是那么英俊,那么漂亮。几乎每一个看见他的女孩子,都会立时被他迷住,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郭襄已然看出来这个小妹妹也曾经为这个琴公子神魂颠倒。她想了一下,如若琴思忘的脸不是一半明一中暗、那当真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既便是现在的这个样子,那灿然的一笑,也足可以让任何女子为之动心,郭襄向汪碧寒看过去,见她正自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中相斗的意中人,那副关切之极的神情说明她内心是极爱他的。这一点任何女孩子也做不得假。 郭袭看看场中的思忘,又看看场外的汪碧寒,见他们两人一个英俊洒脱,武功高强之极,可以说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一个娇媚艳丽女性十足。风骚十足,身为一帮之主,却又这般的痴情。这两人当真是天生的—对,只怕世间除了两人,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男子可以配得上汪碧寒,也没有任何女子能够配得上琴思忘。 好有佳偶,坏有良缘.世间生死爱恋,任谁也勉强不得。难说汪碧寒是十全十美的女子,这般的看上去,便知她风骚得己然有些过了头,也难说琴思忘便是十全十美的男子,他脸上已然被分成了两半且不说,言语中透出的残酷和霸道已然让人难以忍受。但两个并不完美的人在—起相爱,却使人感到了一种完美与和谐。 郭襄在这里胡思乱想.场中已然斗得开了锅—般沸腾起来。 只见思忘已然在双掌之中运上了极强的内力.出掌之时,便有一钟金属撕破空气的声音传出来,那心惮堂的五位老僧被他逼得逐渐向后退着,眼见中间的圈子越来越大。忽然之间,他举步前行.竟然边战边走,要靠极高的武功和举世无双的掌力硬闯过心掸五老的封锁。 心掸堂五者被思忘带着向前走,一步一步地虽然甚是艰难.但毫无疑问,这般的走下去.终究会走到少林夺的门前,若果如此。那么少林派无疑的便等于是败了。 天鸣方丈眼睛几乎欲要冒出火来。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几步。 老顽童腾地从轿顶上站起来.急得直跺脚道:“方丈秃驴、怎地你们少林寺就要败了,我徒儿说是来去自由,便真是来去自由,马上就要走到你的寺门口去了,你却还不动手,你若再不动手,我老顽童只怕就要急出病来了” 他这么一减、少林方文反倒冷静下来,不再试图向前走了。 周伯通愈急,道:“臭秃驴,死秃驴,你怎地站在那里不功了呢?你以为你这般的站着不动手,我老顽童便也学你的样子做看客么?”他一时情急.竟是弯也不拐,只想着要到场中去大打一场,不然—会儿思忘走到了寺门,只伯再要打时也没得打了.那时思念已然胜了,胜了自然不会再打。 天鸣方丈道:“老纳不去动手,周施中言明了要看热闹,最好也是言而有信、两不相帮。” 老顽童欲待再说,却终是没有理由下场,竞自把头转向了汪碧寒道:“小姑娘汪帮主,你当帮主的心眼儿多,怎生想个法儿叫我也下去大斗一场。” 汪碧寒自是高兴他下去相助思忘,遂微微一笑道:“你名叫老顽童,谁都知道你顽皮胡闹成性,若是手痒难熬,想要下场去打些秃驴,你只管下场去打就是了,也不用找什么理由下。” 老顽童一想不错,这又何必非得找什么借口呢,下去打个痛快再说。这样想着,便欲跳下去相助思忘及长眉老人。但走了一圈,仍是没能从轿顶跃下来,口中只念着一句话,“我老顽童胡闹归胡闹,总不能说话不算数?” 思忘拖着那心掸堂五老已然走了有七八丈远,看看离寺门也不过十几丈远了,摩然之问,心惮堂五老中年纪最大的老僧怪异之极地低吼了一声,念了一句经文或是咒语之类的句子,其他四僧亦如唱歌一般的应了一声,猛然之间,思忘觉得周围压力大增,禁不住心中大奇,看那五僧时,好似并无什么变化,却距自己比前近一些了。 那也就是包围自己的圈子缩小了。 接着,那者僧又念了一句经文,四僧又是唱和了一声、向前走少一步。 这次思忘更为明显地感受到了在四僧唱和之际那向自己压来的强大的气力。 他急运内力与之相抗,立时将那股大力顶住了,但过得片刻,好似那股大力在不住地增强而自己的内力有些不继,终是抗不住那股不知来自何方的巨力。那心惮堂的五位老僧又向前走了—步。 原来那老憎念的,是亡祖慧能传下来的一部奇妙的经文,叫祈天降魔经。这部经文现已失传,只因具有一种超人的力量,后来少林寺的方丈害怕这经文流传出去,在江湖上被左道旁门之士当做邪术所用,便命人将经书焚毁。但部分经文却以口头的形式在少林高僧中代代相传。 这经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念诵经文之时,人与自然的某种频律生出共振,引发天地精气,应和人身之中真气.彼人之真气所用,当然具有—种强大的,人所无法抗拒也无法想象的威力。 思忘于佛学一道几乎一点也不懂,自然也就不知道何以那老僧念涌完了经文,四僧一经应和,便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但他己然看清了关键人物是那老僧.因此待四僧应和声止、不待老僧将经文念出来,便急运双掌之力,立时向那老僧攻去。 老僧被思忘强大的内力——压,正时气滞,呼吸己然有些困难,就更不用说念诵经文了。当下也是双掌急运内力向思忘攻击,只盼着能将思忘迫得退出一步两步的,那么他便可抽暇再念经文。 只要老僧再念两遍经文,五位者僧的手掌便可及体,思忘势必处境更为艰难。 思忘当然明白这一点,因此见那老僧将双掌拍来,运起双掌之力,将老僧的掌力硬生生地撞了回去。 老僧一顿,脚下—个跟跪,险些一口鲜血喷出来,但仍旧咬紧牙关忍住了、强力撑持着身体与思忘相斗。他知道如若他撑待不住.那心惮堂五老必然落败。倘若心掸堂五老落败。 那几乎就等于少林寺败了。 自少林寺创立以来,有多少江湖高手到少林寺来比武较艺。 但从夹没有人能够战胜罗汉常首座,迫得罗汉堂与达摩堂首座同时出手、更没有装能迫得心惮堂的老僧出手了上次郭襄与何足道来时。心禅堂尚有七老。十三年过去,现下七老只剩下五老,那真是少林寺的仅存硕果。 倘若这心惮堂五老败了,那么今天少林寺不是就栽到家了么?因此五老几尽全力。 在思忘全力迫得那年纪最大的僧人无法开口念经之时,其他四老已然觉察出来,他们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心意相通,知道思忘把掌力用来压迫年老僧人,必然无法顾及到其余四人,是以都再不怕思忘掌上巨力之威,一同踏上一步,挥掌同时向思忘的后心拍来。 第二十五章 神雕侠雷霆长啸 思忘猛然之间觉出背后压力大增,脑中电光石火般的一闪,立时明白那是四僧趁自己压迫老僧之际在合力攻击自己后心,匆忙之间不及细想,右手猛然向前拍出一掌,接着身体电转,在转身的同时,左手也蕴满了内力向身后的那股巨力挥了出去。 但听得一声巨响,四僧掌力与思忘的掌力相交,双方都是凝立不动。思忘竟然以单掌之力敌住了四僧的合力攻击。 四僧这一合力攻击迫得思忘不得不出手反击,这边老僧撑住了思忘右手匆忙间拍出的一掌,不待思忘转身,已然将析天降魔经念了出来。 思忘匆忙回身之际,那四僧轰然应和,经文一出,猛然之间,好似空间又被压紧了,思忘但觉有一股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好似手掌挥动之间也是凝重之极,有些缓慢艰难。 五僧又向前跨了一步。 思忘仍是压迫那年老的僧人,但四僧已然得到了窍门,知道从后面攻击必会将老僧解救出来,使他得以能够诵读那祈天降魔经。如此一来,思忘的这个办法就不灵了,五僧已然又向前跨了两步.眼见就又要特手掌直接抵在思忘的身上。 老顽童已然看出思忘的处境,再也顾不了许多,大叫一声:“老秃驴,我是解救徒儿,可不是失信于你,待我将徒儿救了出来、定然还是到轿子上去做看客。”说话间人已跃了出去,众僧人想耍阻拦时.老顽童三跃两跃,已然跃到了达摩掌的十八弟子面前,达摩堂的弟子一见老顽童已跃到了近前,竟将左手握在了一起,各出右掌.一同向老顽童拍到。 老顽童见了,心下觉得极不公平。“怎么你们对付我徒儿时没有十八人联手,对付我却这般的把手牵在了一起。”他本来也想象思忘一样来个中心开花,将那一十八名僧人尽数都震得倒飞出去,这样就比之思忘多震了两名僧人,没料到僧人倒是从思忘那里学了乖,竟然将左手握到了一起。 老顽童知道不能将那些僧人震得倒飞出去,虽然心下略觉失望,但那十八只手掌已拍到了近前却不能不理、当下也运起双掌之威,猛地向那十八名僧人推了过去。 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老顽童动也没动,那十八名僧人却如一面墙一样向后便倒。 老顽童心下大乐,觉得虽然不能将他们尽数震得飞了出去,但将他们当做一面墙一样的推倒了,脸上也极是风光。 老顽童正自心下得意,那想到那些僧人忽然之间腰一挺,都直立起来,又是同出右掌挥手拍了过来。 老顽童一见大惊,急忙挥掌拍了出去,但那些僧人如前一般的又是向后一例,待将老顽童的掌力御去了又是挺腰直立出掌。 十八名僧人倒如一堵充满了弹性的墙壁一般,将老顽童挡住了,任老顽童掌力通神,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墙攻破。 原来这十八名僧人的这门功夫便叫做铜墙铁壁功,是专门用来对付极强大的对手的,只要这一十八名借人的左手握在了一起,便是任谁一人之力也难以将这十八人的合力攻破。除了这十八人的合力本就强大之极之外,他们十八人所修的佛家功法,本就以绵密见长,这般的十八人联手气脉相通.实际已然不只是十八人的功力,只怕有三十六人的功力也还不止。 思忘破了这达摩堂十八弟子,其实实属冒险侥幸,倘若他出掌攻击他们,他们自然会觉出他强劲之极的内力,而会联起手来以铜墙铁壁功来应付他,那么纵是思忘功力通神,想破这十八弟子的联手之威也要费些周折。 现下老顽童可是倒足了霉,这些人好似单簧一般的攻不破,打不倒,老顽童却在那里徒耗内力。 募地,老顽童眼珠一转,见那十八僧人的手掌又是拍了过来,假做挥掌拍出去、双掌一阵挥动伸缩,好似在集结浑身内力。 那十八名僧人自不会怕他内力有多强,见他集结内力,反倒心中欢喜,都在心中暗暗的盘算:如此打法,这个号称五绝之首的中顽童必败无疑。这样想着,遂全力集中在面前的老顽童双掌上。 哪料到老顽童一番双掌挥动伸缩做作之后,猛然之间人却跃了起来,在空中双脚连踏,向那些僧人的头上踏落。 那些僧人万万没有料到这看似顽皮的老人会有如此心计,匆忙之间不及挥掌上击,只得低头闪避,老顽童已然从他们的头上跃了过去。 那些僧人情知上当.正欲回身,却被自己的掌力向前牵着有些收足不住,猛然之间.中间那名高大的憎人觉得腰上被一股巨力一撞,竟自向前跃出。 他这一跃,顿时将那些本就收足不住的僧人尽皆带得倒了。 一时之间、那十八个僧人被老顽童自创的遣遥腚法出其不意地尽数打得摔在了地上。 老顽童哈哈大笑。长笑声中.已如一阵烟一般的扑到了围攻思忘的心掸堂五老跟前,挥掌向那年纪最老的憎人背后拍了过去。 那老僧万没料到老顽童说到就到,会来得这般快法,匆忙间不及回身,急忙向旁跃开,合围思忘的局面登时破了。 思忘一见,哪肯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轻轻一纵,已从五老的合围之中脱了出来。 老顽童正自得意,忽然之间眼前黄影一闪,一人挥掌当胸抽到。老顽童急忙右掌一立迎了上去。只听轰的一声响,但觉—股巨力排山倒海般的涌来,想要运内力相抗之时已自不及,竟然被那股巨力迫得向后退了一步。 抬头看时,原来向自己击出一掌的正是少林寺的方丈天鸣、此际正气凝如山站在那里。 老顽童口中咳了一声,也不说什么话,忽然之间双掌连动,竟自向天鸣方丈拍出了一十八掌,十八掌过后又是一阵拳脚相加.好似这半天闷了许久的烦恼都向这方丈发泄出来。 天鸣方丈在老顽童的攻击之下稳健而端疑地一一化解。老顽童一番发泄过后,好似心中畅快了许多,口中叫道;”大和尚,看来你还有些本事,我与你好好地打上一架。” 口中说着,招式也变得端凝厚重起来,一改往日的顽皮作风,竟然开始与这少林寺的方丈比赛老成持重。思忘被老顽童这一搅.脱出了五老的包围,立时觉得劲力倍增,猛然出掌,将一名老憎抛了出去,但他念及五僧都是有道之人,并没有使那名老僧受到些微的掌伤.只是将他抛了出去而巴。 那名被他抛出的老僧身子在空中一个转折,落在了罗汉堂的群弟子中间。 思忘乘胜进击,又是连环两掌.将另外的两名老僧也抛了出去,一样的没有伤到他们,只是将他们抛了出去而已。他们却没有第一名被抛出去的老僧功夫好,身子平平地飞了出去,被罗汉堂的弟子们接住了,霎即压倒了大片的弟子,一阵骚乱和吵嚷。 思忘两招之间便将五位老僧抛出了三位,一时豪兴勃发,两掌一错一旋、那最后的两使老僧竞被他威力无比的内力带动着,身子旋转不休地飘了起来,好似被一阵旋风平地拔了起来,远远地飘到罗汉掌的弟子们身后去了。 罗汉堂的弟子们见了,都惊悍之极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两个在空中旋转飘行的僧人,好似见到了世间最为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那两个老僧虽然飘行了那么远,却仍是那般头上脚下地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只是看来他们的脑袋有些晕眩。落地之后身体晃动不止,立足不稳,如醉酒一般晃动摇摆不休,只好坐了下来,盘膝运功。 那些罗汉堂及达摩堂的弟子浑忘了相斗的方丈与老顽童,长眉老人与紫面老者及无相掸师,如看天神—般地看着思忘。 青衣帮的帮众轰天价地喝起彩来。 思忘遥遥望见汪碧寒正自向着他微笑,他也报以一笑。 转眼,又瞥见郭襄,见她也还是那般关切地望着自己.禁不住心中一阵暖意。 思忘出掌,迫退了少林方丈,周伯通哈哈大笑。思忘回身,正欲转身走向寺门,猛然之间,守内的大钟又当当当地响了三下。这三下钟声突兀之极,思忘不知何故,顿即楞住了,抬头向寺中看去。 所有的僧人都向寺门看过去。 寺门猛然被打开了,两个小僧扶着一个老僧走了出来。 那老僧身材高瘦,脸有病容,但仍不失一派豪爽豁达之气。 郭襄见了、脸上禁不住露出喜色,高声叫道:“大和尚这么多年来可好,还认得我么?” 这老僧正是罗汉堂首座无色掸师。 无色听得一女子之声在叫自己,循声看去,立时认出了郭襄,向她微笑点头,却没有开言说话。微笑过后,立时神情变得端严肃穆,显然大敌当前,他重伤在身,纵是性情豪爽,也不能不为少林寺的命运担忧。 天鸣方丈与老顽童相斗之际,看到无色走了出来,高声喝道:“罗汉降魔阵!” 无色点一点头,他正是为此才从寺中定了出来。 思忘已然看到了无色掸师,禁不住被他的气度的所动,想要跃上前击动手,双脚却如定住了一般移动不得,只这么耽了一耽,那无色已是双手合十,高声念涌了一句经文。 无色虽然身受重伤,但他数十年的武功修为自是非同小可,无论内功外功,在少林僧众之中,可以说是第一高手。这般身受重伤,内力不继,经文经他涌了出来,也是宏亮沉雄之极,远远地传了出去。 郭襄已然从他的宏亮的涌经声中听出他已然受了极重的内伤,禁不住心中难过,甚是为他担忧。 思忘正自奇怪何以这位大和尚出来之后什么也不做先自涌起经文来了。蓦然之间,罗汉堂的一百零八名弟子轰然涌了一句经文,这一句经文一出,那些青衣帮的大半帮众和同来的江湖豪士都是立足不稳,更有数十人竟自跌倒在地上。 思忘以为罗汉堂够弟子都是一些功夫浅的人,不料这句经文涌出来,只震得他耳鼓嗡嗡而鸣。 随即那无色又涌了一句经文。 罗汉堂弟子轰声响应。 三句经文一过,忽然之间,恩忘觉得好似泰山压顶一般,一般千钩重力向他的头顶压下来,随即四面八方也传来不尽的冲力,好似这一百零八名罗汉堂弟子尽都是武功高手,同出双掌在向他攻击一般。 相斗之际的老顽童和方丈好似没有感受到这份压力,仍是那般悠闲地斗着。其实老顽童的武功远较方丈为高,但他并不想即刻就将那方丈打败,倒好似在玩耍一般的与方丈斗着。 方丈却已经全力施为,他的脸色凝重之极,双掌在身前舞起一道气墙,阻住老顽童,好似极为害怕老顽童冲过去与思忘会合,也害伯老顽童与长眉老人会合。 老顽童则好似已然看清了方丈的心思,故意好似要冲破方丈的气墙,却偷眼看那方文焦急万分的脸色,心下满是快意。 长眉老人与无相的功力相比,虽比无相的功力为高,但加上一个受了伤的紫面者者,仍是一个不了之局,两方已斗了近千招,却仍在那里斗着。 思忘此时感受到四方压力,在极力地想着对策。 他将内力集于右掌,向左面的五十四名罗汉堂的弟子推过去。 罗汉堂的众弟子立即忘了应和那无色和尚的诵经之声,都是把左手连在一起、各出右掌向前拍出,迎向思忘的掌力。 但听得有如沉雷之声阵阵响起,那五十四名罗汉堂弟子被思忘准得向后—仰,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猛然之间,思忘看到被他抛入罗汉堂弟子群中的心惮堂五老竟是散布于各处,也联手出掌在与他相抗。 恩忘神情禁不住一震,一股豪情自胸间涌起,战胜心掸堂五老人那股激情好似又回到了他的心间,被无色所涌的经文稿得有些灰败的情绪立时烟消云散,右掌一摆,左掌又挥了出去,击向右面的五十四名罗汉堂弟子。 又是沉雷之声阵阵,右面的罗汉堂弟了也是左手相连,备出右掌与思忘掌力相抗,也一样的被思忘的掌力推得向后退了一步,阵形在倾刻之间有些紊乱。 思忘趁此时机连连出掌,登时有几名罗汉堂的弟子被抛了出去。 心惮堂五老当此形势之下再不能于罗汉降魔阵中助功、都越众而出,又奔到前面,备出双掌抵挡思忘暴风雨般的掌力。 恩忘被心弹堂五者的掌力一阻,众罗汉堂弟子又各归本位,整好了队形,一时间涌经之声又起。 但呼得掌声如雷.隐隐而起,经声阵阵,轰轰不绝。 此时思忘不但处在心掸堂五老的掌力包围之中,更处在罗汉降魔阵里,里面掌力如山,不断压来,外成经声如潮,滔滔不绝,只把思忘弄得如一叶小舟,在波峰浪谷之间额荡起伏,竭尽全力支持着。 汪碧寒已然看得头晕目眩,急忙让右卫左卫去相助思忘,可是当此之际,不用说左卫右卫不能近前,便是场中相斗的老顽童与长盾老人想要接近思忘也是干难万难。 左卫有卫一进入场中,立即被达摩堂的弟子拦住了。 达摩堂的弟子在思忘和周伯通的两次攻击之下已然学得更加乖了,不但用铜墙铁壁功将左卫右卫拦住了,而且更是用掌力迫得他两人近前不得。左卫右卫想要攻破他们去相助思忘,只怕是半点指望也没有了。 汪碧寒看着左卫右卫,又看了看自己带来的青衣帮帮众,犹豫着要求要再把别的青衣人派上去。如若派上去,那就势成群殴,今日只怕少室山下要血流成河。 但若不让这些青衣人出场.也实在解不了思忘之围。 汪碧寒把手一招,立即有两个青衣人来到了近前。她低声吩咐了他们几句,那两个青衣人回身去了。 过得片刻,大轿之旁,猛然之间冲出了两队青衣人,向那些罗汉堂的弟子冲过去。 眼看着青衣人手执利剑,就要冲人罗汉堂的弟子群中,忽然之间,寺门大开,从寺中又冲出百余名少林派的俗家弟子。 这些少林派的俗家弟子显然武功比那些青衣人略高,因此虽然在人数上只有青衣人的一半,但个个勇猛异常,奋勇争先,竞将青衣帮众杀得退了回去。 汪碧寒看着被困在场中的思忘,又看了看留在山坡上的几具青衣人的尸体,禁不住心中难过,竞自流下泪来。 忽然之间。伴着涌经之声,传来几声极为潦亮的雕鸣。 众人都是一慢、场中正自相斗的僧人也是怔了一怔。 郭襄心中一阵惊喜,游目四颐,却没有发见她所欲找的人,禁不住心下奇怪。 雕鸣之声又起,与涌经之声同时传了出来。 众人更是惊悟,纷纷四下里寻找。 无色和尚于涌经之际,听到雕鸣之声,禁不住心中一震,抬头向场中的思忘看去。 这雕鸣之声果然是思忘所发。 他被心掸堂的五位老僧困住了,脱身不得,外面的无色又领着罗汉堂的群弟子高声吟涌经文,带动一百零八名弟子行起罗汉降魔阵来,直是把思忘搞得头昏脑胀。猛然之间他想起长眉老人的双掌互击出声,那声音虽然不及诵经之声这般动人心魄,却也颇能摇人心弦,扰人心神。继而他又想起方丈的狮子吼功来,那只是运起内力来发出声响,以声代力,最后达到不及其身而力伤人的目的。 这样想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既有这么强的内力,何不也发出些吼声与这涌经之声相抗,纵是不甚管用,也比这样的干受折磨要强些。如若不想些办法,自己最终必非落败不可。 于是他就在无色诵经之时发出了吼声。 这便是众人听到的嘹亮之极的雕鸣了。 众人惊讶不说,思忘自己也是甚为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运起内力发出的吼声竟然是雕鸣之声,但是随即他明白过来,这是由于他服食了神雕的阴阳气血双珠。 明白了此点,他的心中说不上来的悲哀,想到自己服食气血双珠之后面容变了,今日运气发声也才知道.声音也有些变了。 但谁也不能说他的变化是悲是喜。 他面容变了,但因此知道了汪碧寒是真心实意爱自己的.从骨子里爱,不似周暮渝那般的只爱自己外在漂亮。 谁若嘲笑就让他嘲笑吧,我要用这神雕所赐的一切打败这些自居名门大派的和尚,替父亲报仇。思忘这样想着,立时信心大增,功力也好似忽然之间强出了一倍也还不止。 他劲贯双臂,猛然之间双掌齐施,将五僧迫得向后退了两步.接着便气凝丹田,纵声长啸。 立时之间,雕鸣阵阵,嘹亮之极,初时尚可闻得在雕鸣之中传来隐约涌经之声,到得后来,那诵经之声竟被雕鸣之声全压了下去,再也听不到了。 但闻那雕鸣之声直贯九宵,竟是—会儿也不间断,初时是一雕独鸣,清越响亮.几达数十里。渐渐地好似众雕听得雕鸣之声齐来应和,从二雕而至三雕,而至五雕八雕,最后好似数百十只巨雕同声而鸣一般,空中除了雕鸣之声再也没了别的声息、那雕鸣之声几自在不断的壮大,绵延,无色中就身受极重内伤,抗不住思忘以极强内功发出的雕鸣之声,竟是喷了两口鲜血,委坐在地上。 心掸堂五老初时还欲向思忘发掌,但手掌—举,内力才运,那雕鸣之声猛然钻进耳鼓,将五僧激得都是一晃,立时觉得浑身绵软无力,举起的手掌再也挥不出去,只得盘膝坐下运功相抗。 五僧尚且如此,别的僧人就更不用说了。那紫面老者与无相惮师此时也都住了手掌,虽没有盘膝坐下,但仍得集中心神.才能抗任那雕鸣之声,不使其钻入耳内,伤及自己内脏。 天鸣方丈,周伯通及长眉老人均内力极强,虽然不必担心雕鸣之声伤到自己,但一时间竟然被如此宏大的响声弄得楞在那里,忘了动手打斗。 达摩堂的十八名弟子围了一个小圈,手掌相联,盘膝用功、勉强方可与雕鸣之声招抗。 再也顾不了那青衣帮的左卫右卫了,其实左卫右卫这时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向他们攻击呢。 但见两人也是手掌相联,盘膝坐地与雕鸣之声相抗。 那些罗汉堂的弟子已有大半摔倒了,少数功力略强些的,勉强撑持着,到处找人联手,共同抗那骇人已极的雕鸣之声。 汪碧寒及郭襄到此时已然明白雕鸣之声是思忘所发,她们两人都是心下—宽,泪水盈眶同时也在奇怪,这雕鸣之声虽响亮之极却好似只针对那些和尚的,两人周围的青衣帮众及其他帮派的人士都是气定神闹地看那些僧人与雕声相抗,显然雕鸣之声并没有攻击到他们。 ‘单就这—点来说,思忘的雕鸣之声己然比少林派的狮子吼功要强出几倍。 思忘的雕鸣使啸响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仍自不歇,好似更有所增强一般。罗汉堂的弟子又有一些人抗受不住,向后倒了,人一倒,下盘即散。功力也就散了。若是思忘的雕鸣之声再响一顿饭的时辰,只怕这些罗汉堂的弟子要个个性命难保。 天鸣方丈也已看出了这个结果,他的脸上皱纹好似倾刻之间多了许多,看完了罗汉堂的弟子,又转头看向达摩堂的弟子,见他们已然都在晃动不止,马上便会有些抗拒不住摔倒,急忙再看那心掸堂五老,见他们个个头顶冒出蒸腾白气,显然思忘再鸣下去,他们必也非受内伤不可。 天鸣方丈看罢了众僧处境,仰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今日少林派想不到竟会败在一个青年手里,而且败的如此之惨,几乎说是全军覆没.罢了,罢了,唉,这一切都怪我——念轻敌,现在也还不知道青年是什么来历……”这样想着,两行热泪竟然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忽然,一阵啸声传来。 在宏大嘹亮的雕鸣声中,那啸声竟是清晰可闻。但显见发啸之人距此甚远,虽然啸声传来,却没有内力之威。那阵啸声才住,又是一阵啸声传来,两啸相激,竟是震得人心一荡。 随后又是啸声阵阵,再也不停不止,与前两声啸声相较,近了只怕有数里之遥。 众人都是惊骇地睁大了眼睛,想不到此人的啸声会传得这么远,啸声这么强,居然在阵阵雕鸣声中依然清晰可闻。更想不到发啸之人轻功是这么好,当真是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啸声之中,片刻之间已是赶了几里路程。 啸声才起之时,郭襄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得啸声阵阵传来,她终于听得明白了.两只手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口中喃喃叫着:“是他来啦,当真是他来啦,难道当真会是他来了么?”仔细听来,那啸声浑厚刚猛之极,世间只怕再无第二人能够发出如此啸声。她听着听着,泪水竟是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周暮渝奇怪地看着郭襄道:“大姐姐你说什么?你怎么啦?你说的那个他是谁?” 郭囊急忙掩饰地低了下头道:“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我的眼中好似让风吹得迷了。” 周暮渝一听,便欲上前帮郭襄看眼,但郭襄只是什么也没说地拿出手帕来擦了擦眼睛。 那啸声更加近了,已然可与雕鸣之声相抗。再过半晌,那啸声之中又加进了阵阵雷声,一声响似一声,有如海啸之声,更有如奔雷阵阵笼盖于天地之间。‘雕鸣之声与那啸声相激相振,互相抵销,两相抗衡大有旗鼓相当之感…… 长眉老人与周伯通已然从啸声之中听出是谁来了。长眉老人微徽地点了点头。 周伯通则开始手舞足蹈。 由于雕鸣之声被雷霆长啸之声相抵,那些僧人都镇定下来,.再也不摇摆晃动了。那些捧在地下的,受伤重的自然爬不起来,受伤轻的已然从地上爬下起来,惊骇之极地听着那阵阵传来的雷霆长啸,有的僧人更是双膝跪倒,合十向天膜拜。 无相和紫面老者也站了起来,轻轻地舒了口长气。 他们适才坚持不住,竟然也坐了下去。现在觉得自己轻松了好多。 心掸堂的五老头顶也不冒白气了。 倒在寺门前的无色和尚此时睁开眼来,遥遥向郭襄看了一眼,口中自言自语地说道,“是他来了,也只有此人到来,才能解得少林今日之围,当真是老天不灭少林呵。” 蓦然之间.啸声雕鸣尽止.一切都变得异常沉寂,好似轻微之极的树叶落地之声也会将众人惊吓一般。 大轿之旁,已是多了一人,身穿白衣,四十多岁年纪。两眼神光炯炯。他扫了一眼场中诸人,目光在老顽童脸上停留片期,冲他点了点头,又冲长眉老人点了点头,最后停留在思忘的脸上。 他的右臂已失,右边衣袖束在腰带上,这是他最明显的特点。 他眼睛盯着思忘,冷声道:“你非要赶尽杀绝不可么?” 思忘已然认出他就是抚养自己长大的爸爸,名动江湖的神雕大侠杨过。与他一别五年有余,此番相见,见他竟然已认不出自己来了,禁不住泪水满面,唾咽了半晌,才道:“爸爸,我是忘儿呀!” 杨过一怔,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把他认了出来,目光瞬即变得极为柔和,一丝儿也没有了刚才的冷峻,缓声说道:“忘儿?真的是你么?你长得这么高了,脸上怎么涂得成了这个样子” 思忘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箭一般地射到了杨过身前,一下于扑到了杨过的怀中,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那些已从地上爬起来的罗汉堂弟子,一见两人认了父子,心下一沉,急忙又盘膝坐到了地上,只怕这新来的救命思人一会儿翻起脸来,长啸起来自己更是受不了。 杨过拥抱着思忘道:“忘儿,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受了不少的苦吧,你妈妈和你妹妹都好想你,好想你,你怎么回古墓一次,也不等我们回去就又走了呢?” 思忘居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搂着他,把脸埋在他的怀中哭着。 那边老顽童却早跳了过来,叫道:“杨兄弟,他这几年跟我学艺来着,我教的徒儿不错吧?” 扬过已然领教了思忘的内功,知道他现在已达当世极少数的高手之列,听了老顽童这么问,忙道:“忘儿的功夫当真极好,有你老兄教他自然错不了。” 天鸣方丈朗声道:“老纳谨代少林全寺僧众的拜谢神雕大侠相救之德!” 杨过抬头看时,见那天鸣方丈当真双手合十拜了下去,忙轻轻推开了思忘,也向方丈及众僧躬身行了一礼道:“杨过谨代吾儿思志向各位请罪,骚扰宝寺不说,更打伤这许多人众,望各位看在佛祖份上大仁大量,宽恕吾儿不察之罪。” 杨过带同老顽童,思忘及长眉老人,来到寺门前看那无色惮师。无色向杨过微微一笑,又向思忘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昨夜打伤我的绝不是令郎,以令郎武功身手,要找我报仇,确实不用这么偷出偷进的。我们全寺僧众尽皆感激令郎手下留情,如若不是令郎手下留情,只怕今日死伤更众,不知有多少会死于今郎掌下了。思忘孩儿,我打伤了那琴文同不错,但我并没有杀他,你如非要替他报仇,再也不可莽撞,我死不足借,真正的凶手如若在背后策划好了,要我们两相残杀,江湖上一场浩劫只怕就再也避免不了。” 思忘握住了无色的手,梗咽道:“我对不住你……” 无色微微一笑,那笑容是满怀了长辈的慈爱和宽容的:带着这样的笑容,少林寺的一代高僧便此离开人世,往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汪碧寒见思忘与杨过那般亲热,而杨过对她显然也没什么好感、把思忘叫到一边,与他私下里悄悄地说了几句什么,再也不理会众人,带着青衣帮众下山去了。 郭襄见众人都走了,本欲转身离去,但她找了杨过十几年,不与他说上几句话终觉心下难安,便轻轻地叫了声:“大哥哥.你还认得我么?” 杨过本以为她亦是青衣帮一伙,是以看也没有看她,此时听她问到,急忙转头看去,可不就是那个风陵渡中初和他相遇的小郭襄么?遂惊喜地道:“是你?怎么不认得,小东邪么,还认得三枝金针么?” 郭襄此时已然三十岁出头,虽看上去比实际的年龄要小,但毕竟已经历了许多事情,脸上已然是尘霜满面,再不似以前的小东邢模样。但不知为何,见了杨过,便要不由自主地叫他大哥哥,好似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十几年来坐霜磨难,便如过眼云烟,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下郭襄惊喜地与杨过互叙别来之情.老顽童则偶而插上一句两句,长眉老人及思忘则在旁看着。 少林方丈来邀众人进寺中盘桓几日,杨过便约郭襄等人同去,一则可以叙些别来之情,二来也算是代思忘向少林寺略致歉意。 长眉老人则是跟定了老顽童。他的徒儿因为思忘和有琴闻樱出走,他虽嘴上不说,心下却颇为伤感,自身独处之时,那份孤独寂寞之感便即袭来。如若跟老顽童在一起,那份孤寂之感便减轻了许多。 当下郭襄带回周暮勒住在一个掸房,杨过与思忘一个掸房,长眉老人与老顽童一个掸房,六人皆在少林寺中住了一宿。 是夜,杨过与思忘正自互叙别来之情。杨过告诉思忘,他又有了一个小弟弟、已经五岁了,杨守也己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他的妈妈及弟弟妹妹都很想他,盼他回去。 思忘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道:“爸爸,你既不是我的亲爸爸,为何要这般的瞒我,让我这十八年来一直蒙在鼓里?”他的眼中又巴蕴满了泪水。 杨过听他问列,并不觉得惊异,缓声问道:“你母亲给你留下的遗言你都看了么?” 思忘点了点头。 杨过道:“不是我存心瞒你,我只想着让你过得快活自在,不要有那种无父无母的孤儿感觉,待你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我自会将一切都同你说得明白,如若我存心瞒你,你母亲的那封信我早就不会留下了。” 思忘听了,心中升起一阵暖意来,觉得爸爸确是真爱着自己。 杨过问道:“你回到古墓之时,那哑仆人便已经死了么?” 思忘听了,便将自己回到古墓时的种种情形说了,最后说到神雕授珠之时已然泣不成声。但他隐去了有琴闻樱之事没有说。 杨过听完了,才知道何以思忘的脸上会出现这种分明的界限,也才明白思忘何以内力如此之强,啸声何以有如雕鸣。他半响没有言语、心下又替他有如此功力机缘高兴,又替他觉得难过。 思忘见他半晌不语.问道:“爸爸,我母亲的那封倍中说是无色和尚杀了我父亲,我来找他报仇,也是我母亲的意思。怎么你还要向那和尚道歉,难道我母亲的信是假的么?”这番话问出来,他的神情立时变得紧张之极,因为这许多日子以来,他虽然不去想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一直盘绕在他的心中,今日问了由来他才知道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的份量。 杨过道:“那封信还在么?” 思忘从怀中将那封信取了出来,递给杨过,两人之间都觉得这是极为自然的事情。 扬过把信看了一遍,沉吟半晌,方道:“奇怪,为什么这封信一点都没有动呢?”自然自语的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向思忘道:“这封信是真的,决计错不了,你被那绿衣双使劫走的时候,为了弄清你被劫的原因,我与你妈妈多方考虑,为了救你,最后决定在你十八岁之前,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将你母亲留下的枣木盒子打开了,那里面的信便是这封信。我向那无色致歉,是因为那无色临终所言是实,他确实并非杀你父亲的凶手。他打伤了你父亲,但伤得并不重,当时你父亲伤后尚能够独自行走,这件事情我曾听那无色说起过,只是你父亲后来被何人所害却终究是个迷,看来你母亲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思忘至此方始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禁不住舒了一日长气,好似心上己被重重地压了几十年,至此方得解脱。心中想道:“不管母亲所言是不是实情,她要我办的第一件事我已经替她办完了,那无色杀我父亲也好,没杀也好,总之他用金刚掌力先行将我父亲打得受了伤,这一点他是自己承认的,那么我来报仇,用雕鸣长啸将他震得吐血而死,也不能算是完全冤屈了他…… 思忘这样想着,自己得到了解脱,看杨过仍自在拿着那白绢出神,觉得好似仍有什么事情将自已和自绢都牵在了里面,心下禁不住一震,问道:“我听到适才你说,这封信是原来的那封信,这让你感到奇怪,到底是为什么?” 杨过抱起头了,盯着他看了半响,道:“忘儿,从今以后,你行事须得三思,再不能这般莽撞。你回到古墓之中,那古室中的尸体,显然都是冲你母亲的这封信来的。我开始时怀疑定然是有人想要把这封信涂改一番,借你的手,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封信居然已经被人看过了,又没有涂改.这倒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 思忘的心中剧震,想不到江湖险恶若斯,母亲留给自己的一封信,竞也被他们做出这许多文章。他沉吟了一下,问道:“这封信被别人看过么?” 杨过道:“据我所知,江湖上知道有这封信的,已近十人。 但这十人之中,有几人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我与你妈妈,周伯通与一灯大师及英姑,你妈妈自己与你本人。剩下的人就很难说了。哑仆人看来已然知道这封信,那死于古墓中的二十几人定然有人知道这封信,而且,这是最可怕的,那在古墓中没有最后战死,身受重伤而活着出去的人,定然也知道这封信。这后面的几人只怕都想借你母亲的手来支配你.通过支配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思忘只听得心惊肉眺,问道:“哑仆人也想要支配我么?” 杨过默了半晌,终于说道:“这是我的一个疏忽、我本来不应将任何人留在古墓,传艺之时,更应查探清楚。那日你妹妹杨守在古墓外林中听得有人悄声说话,后来回来告诉我,原来是那哑仆人与那个在你被劫走之时见过一面的熊品牙。”说完了,脸上现出极为愤怒与懊悔的神情。 思忘好似听到过这个名字.又好似从来没有听到过,不由自主地在脑中回想,口中说了出来,“熊品牙?是不是那个身穿白衣的人?” 杨过道:“是他。那日他为了救你,受了伤,你被劫走之后,他在古墓之中养伤,我便传了他一些功夫,没料到他后来竟诚心城意地要拜我为师,我便收他做了徒儿。可是…”下面的话便不再说下去了,显然那是他极为伤心,又不愿启齿的事情。 思忘已然猜到了,定然是那熊品牙早有预谋才去古墓之中的、救自己云云、那只是为了骗得爸爸的信任好学他的神功绝艺。想到此不自禁地根得直是咬牙,只想着现在就见到他,一掌将他打成—片烟尘。 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恨那熊品牙奸诈,居然行骗行到了当世大侠杨过的头上。一时间谁也不再言语。 猛然之间外面传来脚步声响,杨过立时抬起头来,双目神光暴射。此时他已年近五十,但由于内功深湛,看上去,也只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双目神光炯炯,更是不逊当年,若是只看眼睛;谁也不相信他会超过三十岁。 那脚步声一路行来,竟然走到两人所居的掸房外停住了,接着,传来郭襄的话声,“大哥哥,你们还没有睡么?” 杨过舒了一口气,但脸上神色好似颇为为难.停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是郭襄么?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外面的郭襄好似也在犹预、或者是她想不到杨过会这么问,停了半晌,终于说道,“是的,这么晚了,该睡觉了。”说完了,听得脚步声响,郭襄又向回走了。 杨过忽然若有所觉,起身开了房门,阿道:“小妹,你找我有事么?” 郭襄站住了,默了一默,笑道:“这么晚了,我找你能有什么事情,只是想同你说句话罢了,你怎么也还不睡么?” 杨过道:“我正同忘儿说话、所以还没睡,我们别了有五年了呢。当真谈恭喜老顽童.收了个好徒儿,也该谢谢他,教了忘儿好本事。”他只是随便地谈话说说而已,其实这些话,他又有何必要对郭襄说呢。 但郭襄说道到“我们别了有五年了呢”这句话时,禁不住心中一阵酸涩,心中想着: “是了,你与这么一个捡到的儿子别了才五年,就这么牵肠挂肚地想着他.一见了面之后又是抱又是搂的,你可想到那同你别了有十五年之久的人么?你可知道她这十五年来,游遍了中原各地,只是为了听得你的一星半点的行使仗义的消息行踪么?”她虽这样想着,自是不能将这一番话说出来.心中虽然酸痛,脸上仍自笑着,轻声道:“你的儿子那么好,不用说五年不见,只怕一年不见,也该好好的亲热一番。龙姐姐可还好么?这许多年来,我可总是想起她。” 杨过自然听得出她话中之意,但却假作不知的道:“龙儿么,她很好。她给我生了一个女儿,又生了一个儿子,整日的陪着儿子女儿,开心得很呢!” 郭襄道:“那两个孩子定然十分好看,象你呢。还是象她?” 杨过道:“儿子象她、女儿象我。” 郭襄想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大哥哥定是又在开玩笑.著果真如此,那可是有点大大不妙。” 杨过道:“小妹妹这许多年来,还没有碰到意中人么?”问完了,马上心中十分懊悔,这句话原是不该问的,但已然问了出来,也就只好作关切的样子来看着她。 郭襄马上说道:“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愿去哪里就去哪里,整日里游山玩水,自由自在,若是有了意中人时,整日价为他牵肠挂肚,愁眉若脸,须不快活死了。” 杨过道:“缘由天定,看来是勉强不来的。若有缘时.两人天涯海角,终能相遇,若无缘时,只怕整日价守在一起也难成夫妻。似小妹妹这般行侠江湖,终有一日与有缘人相见,那时别忘了到古墓去告诉我一声,我可是要邀些朋友前去喝你的喜酒。”、这番话顿然让郭襄想起十五年前,自己过生日时杨过的一番所做所为,继又想起杨过在绝情谷中投崖自尽时自己也一同坠落的情景。她心中思潮起伏,良久不语。 月光映照之下,杨过见郭襄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良久不语,—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忽见郭襄抬起头来、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缘由天定,我偏偏要与老天看看,缘真是天定的么?找这么自由自在贯了,将来有了意中人时,只怕也不能好好地同他在一个地方死死地相守,所以还不如就这么一个人道遥自在的快活。人生百年苦短,一人独行便长。看来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只怕要活到很老很老呢!”郭襄这样说着.转身已然行去.最后一句话说完时,已在十几丈外了。 只因这一番说话,郭襄当真终生没嫁,后来创立了峨媚派,武功独成一家.在江湖上名声甚赫。 杨过回至掸房,良久不语。 适才两人的对话思忘听在耳内,虽然不明内中情由,但已然猜到了其中的内蕴。若是一般少年,长到十八岁时,或许于男女之间的诸般情事不甚了了,但思忘不同于一般青年,投入江湖,便已然与有琴闻樱有了情慷。自入江湖之后,更是与周暮渝、汪碧寒、杨执等女孩生出种种情事来。 只因如此,思忘看着杨过,禁不住心中想道:“便如爸爸这般用情专一的男子,与妈妈百般恩爱,一入江湖之后,也免不了为情事烦恼,看来我与有琴闻樱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了。她要嫁我时,我未见终生能够守着她永远不爱别的女人。她说了终生不嫁我时,我反倒那般的为她伤痛欲绝。其实我与汪碧寒在一起,不也一样的心中满怀愉悦么?古书上所说的钟情男子,看来大中倒是人自己想出来骗人的。” 两人正自沉思着,想着各自的心事,忽然听得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又是走到他们的禅房门前停住丁。接着听得一个声音道:“杨大侠还没有睡么,方丈有请你父子过去,有事情要与你们商量。” 杨过一听之下,急忙起身,开门看时,却原来是达摩堂的一个中年弟子站在门外。 杨过带同思忘跟了那达摩掌的弟子绕了几绕,拐了几拐.来到后院一个透着灯光的惮房。一路上时见巡夜的僧人在屋脊房角之上闪跃腾挪的身影,禁不住在心中暗自钦佩,看来这座古刹得以垂名数百年不衰,也是实有缘由,绝非浪得虚名。 一进掸房,两人都是一怔。 除下方丈之外,心掸堂五老,无相和那紫面老者均在。 方丈向杨过父子二人介绍了那紫面老者,原来这紫面老者名叫金通,是与无色,无相同一辈份的少林派俗家弟子。这次来到少林寺看望师父,结果正巧遇上无色受伤,便代无色前去迎敌。 方丈道:“我请杨大侠过来,是要与你商议一些事情。目前江湖上各大帮派纷起,几乎每一帮派都有独霸江湖之心。令郎在此局面之下,好似处在一个极为特殊的地位,不知令郎已然觉察到了没有。” 思忘虽然觉得种种事端总是围绕在自己身上.但自己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特殊地位,他的心中实在不甚了了,听得方丈如此说,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杨过却缓缓地点了点头,但没有说什么。 方丈道:“青衣帮虽然庞大.但据我寺中弟子多方查探,青衣帮实属一个更为庞大的帮派的分支,那个帮派被一个名叫圣主的人统领。听说那圣主不但本人武功不可测,手下更有一群怪异之士,个个武功不弱,招式怪异奇诡。那圣主得了这些怪异之士相助。更修得了一门无上神功,便野心勃勃,要将武林尽数统一在自己的麾下,做他的武林皇帝。” 方丈言到此处,顿住了。杨过道:“我也有所耳闻。我几日前为了追寻郭大侠夫妇遗下的一柄宝刀,在江湖上听得好多帮派都奉那圣主为尊。” 思忘想要说什么,但他没有说,他不想在这些和尚面前提及他曾与那圣主交手这件事。 方丈看着思忘道:“目前江湖上各大门派,若是联手与那圣主相抗,或可免于劫难,但圃于门户之见,各帮派之间很难联手合作,无隙御敌。即便是做到了此点,由于现今武林中人郭靖夫妇已役,再没有人能有他们那等威望热情,领袖武林与那圣主相抗,所以我们为使武林免遭劫难,只好另寻他法。” 杨过看了一眼思忘,他聪明机智,凡事一点即透,已然猜到了方丈所说的另寻他法是什么法,但他仍是问道:“方丈不妨直言,到底是什么方法。为使武林免遭劫难,但有所命,我父子无有不从。” 方丈道:“此事不一定非得劳动杨大侠,但却非得着落在令郎的身上。” 思忘道:“我爸爸要我做的事,我自会竭尽全力。” 方丈看了眼杨过,转头对思忘道:“此事你爸爸定然是要你去做的,他行侠仗义,威名素著,若不是因他退隐古墓之中.这武林领袖原该由他来做,那我们也就不用多费这许多脑筋了。但凡事须顺其自然,不可强求。我们要你做的这件事,却是非要你来做不可,” 思忘道:“那武林领袖我是做不来的,待我自己的另外的一件事做完了,我也要如爸爸那般的退出江湖。” 方丈道:“我们并非要你做这武林领袖。但要你做的这件事,只怕比做这武林领袖更要难些。” 思忘已然同江碧寒说好了,待去昆仑山救了母亲,便同她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好好地相爱,享受爱情,青春和生命。这看起来简单之极,但好多人到死的时候才知道,一生只为虚名忙碌,并没有享受到这本该属于自己的,谁也夺不去的最为宝贵的一切。 眼下这方丈不是正在给自己找事情做么?思忘想到这里,便道:“这事情既是这么难,只怕是我做不来,别要因我而误了你们的大事,你们还是找别人来做吧。” 杨过听了这些话,有些奇怪地看着思忘。他发现五年不见,他寄托了如许心血和希望的思忘变了。他想要冲他发作,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难道他能够说他只顾了自己的生活性命而不顾江湖人的生死么?他自己不是也厌倦丁这些江湖上的杀戮征战而隐居古墓的么? 思忘已然看出了杨过目光中好似已然流露出来的责备之意.禁不住心中一动,想起五年之前自己在古墓之中的好多个日日夜夜,想起爸爸给自己讲的好多的行侠江湖的故事,想起爸爸教自己剑法时的耐心和循循善诱,他问着自己:“难道爸爸那么认真地费尽心血教自己功夫,便是要自己一生无所作为地隐居起来么?”这样想着,他的心中又开始了动荡不宁,天鸣方丈道:“这事若是别人做来.那自是干难万难,但由令郎做来,那却比别人容易得多了。” 思忘道:“为什么偏我去做就比别人容易?” 方丈道:“你的武功已达深不可测之境,只恰当今之世,再也无人能够及得上你,此其一。你的身上,系着江湖上诸多绝顶高手的干系,老顽童周伯通是你师尊,想来他的掌法剑法已然尽数悉心传了给你、日间你用弹指神通功夫洞穿老钠衣袖,想来东邪黄药师也与你有些渊源,此其二:青衣帮乃圣主所率帮派之中的最大一帮,你与他们的帮主过从甚密,大可从内部比别人能够更多地了解那圣主的武功路数及力量分布,此其三。有此三点,你做起这件事情自然比别人更容易一些,这如许机缘,使你更应担当超拯救江湖同道的大任。小施主,老袖算是谨代中原万千生灵求恳于你了,万望体莫负江湖众多武林同道之所托!” 听了方丈的一席话、思忘心下极为震骇,这时猛然听得窗外一下轻微之极的响动。 杨过已然电射而出。 第二十六章 救情人弹指除奸 老方丈天鸣的一番说话.已然使得思忘怀然心功,一股豪侠之情涌了起来。在他正欲说话的当儿,忽听得窗外传来一下极轻微的响动,众人尚自一怔,杨过已然破窗电射而出。 思忘随后跟了出来,紧跟着是紫面老者金通和无相惮师。 众人尽皆怔在那里。 与杨过对面面立的,竟然是—个身穿白衣的与思忘的面孔一模一样的人。 万丈道:“这位施主.你昨夜来寺,打伤了无色.我们正欲找你,你今番既然来了,须得做些解释才好,”他说得甚为客气,那人一声冷笑,道:“小小的少林寺。未必便能留得住谁。” 思念道:“喂,你为何装做我的样子来行凶做恶.我与你有什么冤仇么?” 那人道:“是你装做我的样子在到处杀人.而不是我装做你的样子在做恶,众人在场.我两人谁杀人多些.自有公论,你敢说你没有杀过许多人么?” 思忘冷声道:“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了?” 那人也是嘿哩—阵冷笑道:“我杀的就不是该杀之人么?你兴师动众的来到少林夺,不就是为了杀那无色和尚么?我先行替你将他杀了,有什么不好,你却在这里质问我.恩将仇报:” 思忘一时之间被他说得怔住。 杨过道:“你既然来了,何不光明正大地以本来面目示人?” 那人嘿嘿冷笑道:“神雕大侠便谁都管得么,我又没有到你的古墓去,此地是少林寺,我爱以什么面目示人,与你有什么相干?” 杨过道:“你当我管不得么?”说话间已然一掌轻飘飘地拍了出去。 那人虽然嘴上说得硬朗,见杨过真个出手时倒也识得历害.凝神静气端立不动.待杨过手掌已然拍得实了、方始微一侧身.也是一掌拍了出来.但掌到中途,嘴上咦了一声,猛然问后纵下开去。 杨过并不退避,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刚才那人已是吃了一个暗亏,在场之人都看得出来,但除了杨过自己.谁也不知那人到底因何吃亏。思忘虽然功力通神比起江湖阅历.那可是与杨过相差得太也遥远。 原来扬过在适才那一掌之中.暗藏了三股力道,虽只是平平淡无奇的—掌.实际上却变幻无方.一般江湖高手定然会被这左面看来的平淡无奇所惑.而忘记了那掌力的变化莫测.那人、在应付杨过的这—掌时,正是在这方面吃了亏。 他看到杨过的掌轻飘飘地拍过来,立即看出这是极为妙的一掌、自己若是急于应着。那么从这一掌开始.便会陷入、处处被功的局面,是以并不急于应着,而是等杨过的一掌拍实了.才微—侧身,卸去那一掌之力再行出手反击。他一切都是这么做了。 但当他卸开了扬过的掌力之后.刚一出手反击、猛然之间—股大力当胸压来,立时压得他胸中一滞,急忙收掌跃了开去。 总算他见机得快,若再慢得片刻,此刻只怕已被杨过那一掌之力的第三股力道打得重伤倒地了。 那人吃惊自不必说,杨过也是心下甚惊。 众人提到将无色打得重伤之人与思忘相貌相似,但并没有说出年纪来。扬过只道来人定然已四十五十岁的年纪了、不料一见之下,再听话声,对方年纪决计不会超过三十岁。那么他能将无色打得重伤便有些令人怀疑了,是以扬过试了他一掌,一试之下,才知对方确然武功已达极高境界。 思忘已然跃到了那人的身后,阻任了那人的退路。 那人见了,又是一阵冷笑、道:“你们非要留下我不可么? 那对你们恐怕也没什么好处!这句话说完了,人已然跃了起来、双掌一搅一收,又向前一送,一股大力无声无息地向杨过攻到。 杨过不问不避,衣袖一摆,单掌一挥便迎了上去,但听得闷雷也似的一声响,那人借这一掌之力向后倒纵出去,越过思忘的头顶发足便奔。 杨过已然知道他定然会跑,但不料他会在一招之间便逃,想要追赶时已自不及,禁不住暗中恼恨自己,竞让他这样的在自己父子俩手中全身而进。 猛听得哧的一声响,接着听得那人阿的一声惨叫,与此同时,亦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叫之声。 杨过一听那少女的惊叫之声,再也不及细想,如离弦之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思忘亦随在杨过的身后射了出去。 两人奔到近前,那人已然逃得没了踪影,月光映照之下,只见一个白衣少女怔怔地站在当地,腰悬宝剑,脸上神色仍是惊疑不定。 杨过道:“守儿,你没事吧?” 思念一听,立即惊喜交集.奔到了那少女跟前问:“是守妹么?我好想你!” 不料那少女一见思忘,立即警觉地向后退了—步,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思忘一怔、禁不住心下一阵刺痛,当真是难过已极。他只道是自己的脸变得丑了使杨守厌烦,并没有想到别的。 杨过道:“守儿,他是你哥哥思忘,并非刚才那人。” 思忘猛然明白过来,原来是杨守误以为自己是适才逃走之人了。 扬守听了扬过的话,泪水立即流了出来,嘎咽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一去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我们,你把我们忘了么?” 思忘与杨过再次回到方丈的惮房已是三更时分了。 思忘仍自沉浸在与杨守相会的喜悦之中。 杨守虽被杨过干说万说地去了郭襄和局暮渝的掸房,但临别之际仍是那么依依不舍地看着思忘。思忘看着杨守,好似忽然之间明白了好多的事情。 他明白何以郭襄对他爸爸杨过那般的钟情了,也明白何以杨过故作听不懂郭襄的话却回到掸房难以成眠了。 不待众人询问,思忘道:“我已然想得清楚了。只要于武林同道有利,只要是爸爸让我去做的事情,我定当去做。” 方丈喜道:“此乃江湖同道之福。少侠此番行事,须得小心慎重,若没有把握,万不可鲁莽行事,以免打草惊蛇,让那圣主有了防备。” 思忘已然从方丈的话中隐隐约约地听明白了那方丈要自己去做的事情。回想那日百花谷中一战,至今仍觉得惊心动魄,能不能胜那圣主,他心下实在是没有把握。 杨过道:“现下只伯是那圣主已然有了防备了。” 达句话说完了,人们立即想到那逃走的伪装成思忘模样的白衣人。 思忘道:“他定然走不远的、虽然在黑夜之中我没有打中他的穴道,但他的那条右腿恐怕半月之内不会很灵便的。” 杨过一听,心下稍宽,禁不住暗暗地替思忘高兴。适才他听得思忘弹指之声,那石于破空之声强劲已极,又是那般短促,比之自己从黄药师那里学得的此项功夫显然要高明许多了。他知道那定然是黄药师近年的所悟所得又融入他的弹指功夫的结果,禁不住心下对黄药师涌起一股思念之情。 他不知黄药师已然故去了。 方丈细致地小声地与思忘说了他要做的事情.并告诉他只可暗暗进行。 思忘一一点头答应,最后,天鸣方丈凝视着思忘的脸道,“你的脸上情状,证明你在练功之际受到了干扰,或是在行气疗伤期问为情事所牵,心伤不与肾合.因此造成阴阳分立各行其政。若是修练我寺镇寺之宝易筋经.当可得到医治,只可惜那易筋经非短时可以见效。 待你大事一了.便可再到敝寺中来,把这固疾根治,不但面容可复旧貌,功力更将大进。你眼下的功力与你实际应有的功力相比,只怕还不到七成。” 思忘一听自己的脸貌还能恢复.说不上是一种什么心情。又是惊喜又是招优,好似还有一种淡淡的失落之感.倒好似自己现在的样子已然成了自己身体心灵的—部分,如若改变了就丢失了某种东西一般。 杨过问道:“除了修习易肋经,便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医治么?” 方丈想了一下道:“有倒是有,那可是看机缘了,若能碰到如此机缘,少侠只怕可算得上世间最为有福之人。但那太是渺茫,须得种种情由合到一起,方能汇成这种机缘,所以说若说世间并无医治少侠之法那也不能算是过份。” 杨过本想问问都要哪些情由合到一起,但听得方丈说得如此高深莫测,知道那机缘定是非人力之所能及的,问了也是待增一份烦恼,便住口不再问了,转头看思忘时,见他好似对自己的病能不能够治得好并不十分关心,禁不住心下略感奇怪。 孩子大了,就有了自己的心思,杨过想。 次日清晨,合寺僧众集结在寺后山坡上,将那无色禅师火化了。 思忘在心中生出许多的感慨。 杨过想起与无色的交往,又想起了襄阳城中殉难的郭靖,竟是神情郁郁,半日无语。 杨守一直跟在思忘身边,看见思忘不语,便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也是一句话也不说。 葬礼过后,杨过带同诸人辞别方丈及众僧下山,方丈带同无相,紫面金通及达摩堂的十八名弟子将众人进送到少室山下,方始告别回寺。 郭襄见少林寺僧人都走了,也向众人告别,欲要到四川去漫游。未了笑对老顽童道: “我自先去自在追逐一番,待你帮我寻回那宝剑,我便陪着你玩上一年两年,只盼你要快些帮我找到,不要等我成了老太婆,那可走不动了,既便陪着你,也定然无越之极。” 老顽童尚未回答,杨过先自问道:“怎么,是那柄倚天剑么? 怎么会失了的?”说话之间神色严肃,好似极重大的事情发生了一般。 郭襄见他神情那般严肃,想到倚天剑是父母凭着他赠送的金铁重剑所铸,内中的重大干系想他可能也知晓,便一五一十地将那口客店之中宝剑如何被窃,老顽童如何与那窃剑之人相斗等种种情形说了。 杨过听了郭襄的述说之后,皱紧了眉头,半晌沉默不语。 杨守本来极玩闹的,见了扬过的神情,也变得一声不吭,惯在思忘身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看郭襄,又看看杨过。 老顽童道:“杨兄弟,你也不用这般的愁眉苦脸,不就是那柄倚天宝剑么,我看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的黯然销魂掌那般的出神入化,比之任何宝剑只怕都要略胜一筹半筹。那柄宝剑我看也没什么好,只不过比普通的宝剑略长那么一尺而已,你略胜一筹半筹,那宝剑长一尺半尺,你与那宝剑正好旗鼓相当,打成平手,若加上我老顽童的追逐掌法,脚法腚法,那自是必胜无疑。” 郭襄嚷道:“你这么说,那不是存心不帮我拢那宝剑么?”说完了,故意作出生气的样子。 老顽童道:“非也,非也,我只是不要杨兄弟这么愁眉苦脸,却没有说不帮你我那宝剑。愁眉苦脸同找那宝剑半点干系也没有,著有了干系,只怕那宝剑定然是找不到了。” 杨守听他说得有趣,好奇地问道:“怎么愁眉苦脸跟找那宝剑有了干系便拢不到那宝剑了呢?” 老顽童道:“你想,我若愁眉苦脸的到处去找那宝剑,那偷剑之人一看我的脸就知道我定然是丢了东西,势必就把那柄宝剑好好地藏起来,我便定然是找不到了。但假若我老顽童欢欢乐乐,遥遥自在,那偷剑之人便不会疑心是我丢了东西,就会粗心大意地将那倚天剑拿出来把玩,我便趁机将那宝剑夺了回采,岂不是大大地妙么?” 杨守听了,拍手笑道:“好好,果然是有些干系!” 老顽童道:“还是小姑娘比大人更聪明一些。” 这一句话却把杨守说得口起嘴生起气来。 杨守虽与周暮渝年龄相仿,但终日幽居古墓,绝少涉足江湖,是以当真便如小姑娘一般,不似周募渝那么胆大闯荡,敢做敢为。 这里吵吵闹圃,杨过仍在那里思虑着,忽然问道:“小妹妹,那人是左手用剑的么?” 郭襄于此一节印象至为深刻,听得他问,忙道:“初时他用右手使剑,那剑法好似并不十分高明,但后来到交左手,好似忽然之间换了个人似的,剑法比之先前高明了许多。” 杨过点了点头,再无怀疑。 那郭襄继续提醒道:“他初时用的是全真剑法,后来剑交左手时,用什么剑法,我也没有能够看得出来。” 扬过向思忘道:“你的无招无式剑法练得还好么?可有碰到过敌手没有?” 思忘想了一下道:“我刚被劫到六合谷中之时曾遇到一个叫何足道的,他曾与我斗了许多招,其他我所遇到的人便谁也没有能够与我斗到三招以上了。” 郭襄一听之下,大为惊讶,问道:“便是那昆仑三圣何足道么?他的武功可是相当不错那!” 思忘点头道:“正是,他琴弹得好呢。” 杨过从来没有听过何足道的名头,但听思忘说他居然能够接得下思忘的无招无式刨法,禁不住也暗自佩服他。 杨过轻轻一跃,伸手在树上折了两段树枝,一段交给思忘,一段自己拿在手里,冲思忘点了点头。思忘心中涌起一股温暖之感,童年在古墓之时,每当爸爸要指点自己功夫,便都是这么样的冲他点一点头,那是鼓励他放手进招的意思。 思忘自从服食了气血双珠,只在四方酒家门前于迫不得已时用过一次剑,现下手中虽拿着半段树枝,情不自禁地心下一阵兴奋,好似手中是真的宝剑—股。 他天生喜爱剑,就如同别人天生喜欢马、喜欢云彩一般。 因此只要手中一拿到剑,他的心中就涌起一阵无名的兴奋。 他的手随便之极地拎着那半段树枝,缓缓地抬了起来。 杨过看他那么随便地拿着树枝的样子,打从心眼里喜欢。他知道,思忘的无招无式剑法已然练成了,练到了随便之极的,真正的无招无式的地步。 长眉老人与老顽童好奇地看着他父子二人以枝代剑在那里比划着.初时觉得平淡无奇,简直是有些杂乱无章,类似街头顽童的动作也几乎进入了剑式用法之中,禁不住看得直是眉头紧皱。 老顽童看着看着,已然开口说道:“这便是无招无式剑法么? 我看也太没有招式,临敌之际只怕要接些打那是免不了的,我看你扬兄弟的黯然销魂掌还可以,这剑么……”猛然之间,他被长眉老人止住了,转头看时,见长眉老人两眼直勾勾地瞪视着场中的父子二人,那目光好似是贪财的商人发现了大堆的没有主顾的财宝一般。 郭襄此时也看得入了迷。她人聪明,在这一干人中,悟性也是最高的一个。初时她看到思念缓缓举剑,杨过亦不敢稍馒地跟着举剑,便已然觉出他父子二人所使的绝不是寻常的招式剑法。带着这样的心情,他二人的剑法她自然是比别人更易看懂一些,不到盏茶之时,她的眼前猛地一亮,终于看懂了他父于二人的剑式招法。 这一刻也是她一生的重大转折点,此后的峨媚派剑法,便是由此一刻而起了。她心中想道:“比起他父子二人,什么全真剑法,玉女剑法,甚至包括外公的落英剑法和玉萧剑法,都成了儿戏一般。他父子二人的剑法才是真正的剑法,若把剑练到这般境界时,只怕是世间再难找到敌手了,与人交手,那可当真是无趣之极,免不了要在武功上感到寂寞。” 其实郭襄猜对了,已经有一人练成了此种剑法.因此终生郁郁,但求一败而不可得,这个人便是长眉老人的师尊,杨过的隔代师父独孤求败。 长眉老人痴痴地看着两人斗剑,渐渐地泪水流满了眼眶,把眼睛已然弄得模糊了,他仍自那般痴痴地看着。 老顽童也终于明白过来、惊讶之极地张大了眼睛。说到嗜武成癖,只怕在场之人谁也比不上老顽童。他若迷上了什么功夫,那定然非得钻研透彻不可。 此刻他看明白了杨过父子二人的剑法之中的无穷无尽的奥妙,禁不住心旷神怡,口中发出孩童似的不由自主的呵呵声。 两人虽然都在缓慢地移动树技,如同拿着半段树枝在漫步跳舞一般,但老顽童已然看清,他父子二人每人手中的半段枯枝在缓慢的一挥之间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已然使完了数百千招的招式。 因为只要树枝略微一动便是一个招式。那平淡之极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由无数的极为精妙的招式组成的,这便是无招无式剑法的含义。 杨过愈斗愈喜,渐渐地已然达到了忘我之境,不自觉地内力已然运到了树枝上。 思忘一觉杨过内力已达树枝.以为是爸爸在考较自己内力,也将内力运于树枝上。 一时间但闻得哧哧声响,树枝在空中缓慢划动之时,有若火药在燃烧,痴痴之声不绝。 周暮渝到此之际才看到父子两人半截树干所含的威力,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来,扬守是这些人中唯一的一个不看剑而又十分专注与陶醉的人。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思忘。这五年多来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这个哥哥。她对思忘的这份兄妹之情绝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对自己哥哥的情义。少年时思忘带他玩不说,她在古墓之中几乎没有别的孩童为伴,当唯一的玩伴又是哥哥被绿衣双使劫走时,那份心情是可以想见的,此后的日子之中她的思念之情也就是可以想见的了。 那么重逢的这份心情之不同一般也就可以理解了。 看到众人都那么专注又吃惊地看着自己的爸爸与哥哥练剑,她骄傲而又陶醉,心下甜蜜蜜地,尽管她并没有看出来爸爸和哥哥的剑招招式到底有多么高妙。 斗到酣处,杨过清啸一声,忽然剑势加快。思忘也立即因着快了起来。 众人但觉两人的树枝上射出丝丝剑气,已然远远地漫了开来。 郭襄但觉他父子二人的树枝上所发出的剑气已然刮到了她的脸上,禁不住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看他们两人时,好似两人已然沉浸在无尽的欢乐之中,对外界的事情已经浑然不觉。 两人愈斗愈侠,愈斗愈快。初时尚能够看清剑招剑式,斗到分际,便只看到人影手势,剑招如何,已然看不清楚了,斗到后来,便是人影也是很难看得清楚了。 但见两条白影在不住地腾跃闪避,却看不清面目了。两人一样的身穿白衣,这般的争斗起来,便是扬守也睁大了眼睛看着,不知到底哪个是哥哥,哪个是爸爸。 蓦然之间,两条人影都是一滞,又渐渐地慢了下来,逐渐慢到了开始时的样子。 几人发现杨过脸上的愁颜已然一扫而光,他脸上竟是带着淡谈的笑意,那么慈和地充满着温馨之意。 思忘脸上则是一种沉醉的宁静。 杨过道:“忘儿,你看好啦!” 说完了将树枝慢慢地向思忘的树枝上压过去。思忘也是慢慢地移动着树枝,但是终是脱不出杨过那半段树枝的压迫。 杨过脸上的神色慢慢地开始变得端凝,猛然之间,听得他大喝一声,随即两人停手跃开了。 看那思忘时,手中已然没有了树枝,那半段树枝已然被杨过的半段树枝挑了出去。 杨过手中的树枝却好好地拿在手中。 思忘看着扬过,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树枝,脸上满是疑惑。 扬过道:“忘儿,你看得清楚了么?” 思忘想了想,道:“看清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众人听他父子两人的对话,都是不明所以。悟性最高的郭襄也不明白何以两人武功内力相当,思忘的半段树枝飞了出去而杨过的树枝却好好地在手中。 杨过道:“你不明白么?我正要说给你听。” 他抛去半段树枝,向前走了两步,缓缓地对思忘说道:“凡事物极必返。古人说过犹不及,这便是我创立无招无式剑法的本意。各门各派于追求剑术招式的精炒之际,忘记下老子所说的无。其实无才是最高境界。那些剑式剑招在创立之初便已然败了。因为无论多么精妙的剑招,到最后总要被破,总有克星的,是以无招无式别人便不易破了。” 说到这里,杨过顿了一下,指头看了一眼长眉老人,见他正自全神贯注的倾听,于是又继续说道:“可是无招无式剑法若对方也应以无招无式剑法之时,便成了不了之局,纵是打上几日几夜,也难以分出胜败。因为无招无式剑法根本就没有破绽可寻,而一般比武较艺往往都是在寻找破绽上做文章。或是寻找对手武功中原有的破绽,或是想办法制造对手武功中的破绽。 总之.只有找到了对手武功中破绽才能够最后取胜。” 说到这里,扬过神色变得庄重起来,瞥眼好似无意中地看了郭襄一眼,继续说道:“倘若两人都用此无式剑法,定然在武功剑术本身之中难以分出胜败高下,那就只好看双方谁的宝剑更称手,谁的兵刃更锋锐了。如此一来,这剑法实在可以说是凶险万分的剑法了.若是一个人不能凭自己的力量而争得胜利,要凭着兵刃上的优势来取胜,那便是很悲哀的一件事。” 思忘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许多,但仍是不解地问道:“如此说来,这剑法便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了么?那么为什么爸爸用与我一模一样的树枝便胜了我呢?” 杨过道:“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又回到了开头那句话.凡事物极必反。这无式剑法也是一样的。无招无式发展到极限时,便是有招有式了。但这已然不是一般的剑招剑式了,而是从无招无式中生出的剑招剑式,便如老子所说的无中生有。在这无招无式中生的剑招剑式,一样的在每一处都藏着无尽的剑招剑式.但与无招无式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招暗藏无穷无尽的剑招剑式的招法,本身也是一招精妙的剑招,而不是随意的挥挥洒洒。刚才我用来挑飞你手中半段树枝的,便是这样的剑招,叫做无中之有。” 老顽童已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好一招无中之有,我老顽童可服了你了!” 长眉老人扑通一声跪在当地。 众人都是一惊,杨过正欲上前扶他起来,却见他双手合十,对空拜了拜,然后哭泣着说道:“师父,你老人家倘若在天有灵,当不至再那般的孤独了,你该知道,这世间已然有人能够胜得你了,不管这人是谁,他定然会满足你者人家的愿望……” 在场之人除杨过与老顽童,均不知长眉老人的师父便是百年之前名动江湖的武林前辈独孤求败,更不知独孤求败武功已然达到了通神之境,再难遇到敌手,因此竟是终生郁郁,但求一败而不可得。长眉老人身为其徒,对师父的这般但求一败的愿望至为了解,因此为了满足师父的这个愿望,竟然背弃师门远赴海外,希望于中土之外的武功之中寻得能够打败师尊的绝招妙式。本书开头的那次长眉老人与神雕大侠的比武较艺便是缘此了。 现在,他终于看到场过的一招已达登峰造极之境的剑招“无中之有”,竟然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师父,在众人面前跪倒膜拜起来。 杨过待长眉老人拜完了,上前扶他起来道:“师尊有灵,定然感知你这份孝心,败与不败,想他也不会感到孤独了。” 这几句话说得长眉老人顿然神清气朗。独孤求败一生但求一败,其实是为了解脱那份高处不胜寒的心境,而长眉老人不知师父的这份心思,竟然背弃师门,使师父于孤寂之中更添伤心。因此长眉者人一生的愿望可以说只是为了满足师父的愿望。 现下听了杨过的一席话,好似已将人间的诸般情义纠结于霎时之间都看懂了。 其实人间的一切事情本身.都不能成为事情,那多情后面的情义才是人活着的根本。 武功也好,权力也好,其实都不能将人束之高阁,使人体昧那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人的弧寂在于人自身的心中。人与人之间有了感情,便在任何时候也不会觉得孤独。 长眉老人想明了此节,一生的重压在—时之间顿然除去,忽然之间站了起来,哈哈地大笑了二声,又鸣鸣地悲鸣了三声,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 老顽童拢步便追,被周暮渝在后面一声爸爸给叫住了,摇头跺脚地骂着,说长眉老人学到了无中之有,便不理朋友了。 老顽童便只是那般骂着,他一生无优无虑,心上没有任何滞碍与负担,又如何能够理解长眉老人的心境。 只有扬过才能理解长眉老人的心境。因为他先是理解了独孤求败的心境。 他的武功已然练到了通神之境。等小龙女从海外归来的那十六年中,他体味到了比之独孤求败决不逊色的孤寂之情。 但后来与小龙女相见,他任何孤独寂寞之感便都没有了。 所以他也理解独孤求败的孤独其实绝然不单是武功上没有对手的孤独,而是对于人的失望的孤独。 郭襄亦是告别众人而去。 杨过看着她的背影默然不语。 他心中已然如海浪汹涌。那又如何呢?他可以隔着百年解开那独孤求败的心结,因为那毕竟是男人的心结,却不能解开眼前孤单而去的俏丽女子的心结。 一阵微风吹来,传来郭襄断续的吟颂道:“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杨过的心上忽然袭来一阵悲凉之感。那是词中的悲凉和吟咏之人的悲凉,他低声念道: “君应有语,君应有语……只影向谁……” 可是他确然无语可说。 扬守忽然离开思忘,偎了过来,拉着他的衣襟道:“爸爸,咱们走吧!” 杨过番然醒悟,口中应道:“走,走,咱们是该走了。”低头看杨守时,见她亦是用眼盯着自己。 杨守见低头看她,低声说道:“爸爸,我不喜欢这位姑姑!” 一派天真烂漫的杨守就此便告别了少女时代。 一行五人便此离开了登封县境,向西一路行来。 这一日五人来到了汝阳县境。 思忘本欲同杨过回古墓中去看妈妈小龙女,但想到杨执尚在常春谷中相候,更有有琴闻樱也等在那里,要将那不能嫁给自己的理由说与自己听,于是决定先行到百花谷中去一趟,此间事了,再回古墓中去看杨过,小龙女和那从未见过面的小弟弟。 他悄悄地同杨过说了。 杨过怔了一下,看着他道:“忘儿,你要做那方丈交给你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再有半月的路程便可到那古墓家中,你妈妈甚为想你,何不先去看看妈妈,再去做那方丈要你做的大事?” 思忘并不想让杨过知道他与有琴闻樱之间的事,是以没有告诉他自己要晚一些时候回古墓去的理由,只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办。 另外他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不想同杨过说,那就是他已然同汪碧寒悄悄约定,少林寺的事情一了,便到这汝阳县来同她相会。 听得杨过这般问,思忘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杨过已然猜到他可能尚有别的事情。 那日在少室山上,汪碧寒公然将思忘叫到一边,窃窃私语,那份亲密之极的神态,如何能逃得过杨过的眼睛。也可能是那汪碧寒见杨过不喜欢自己,故意这么做给他看的。反正不管怎么说,扬过已然觉出,思忘这孩儿长大了,开始有他自己的生活了。 自己那么费尽心血地教他武艺,给他讲各种故事,到底为何?难道就是让他陪伴自己与小龙女终生守在古墓中么? 杨过忆起当初传授思忘武功,是与小龙女商量好了,要让思忘将他这一身本事学了去,代他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这样自己就可以安心地陪伴小龙女住在古墓之中了。 现在思忘已然学到了他的本事,要让他放手任思忘去在江湖上闯荡,他却当真是舍不得了。 沉吟良久,扬过终于说道:“忘儿,我不勉强你,你爱在江湖上闯荡,便去闯荡好了,只是千万别忘了行侠仗义四个宇。什么时候闯荡得累了,厌倦了,便回到古墓中去,别忘了,我和龙儿永远都是你的爸爸、妈妈,不管你的生身父亲母亲是谁,这一点都是永远不变的!” 思忘的眼里已然流下大滴的泪水,抱住了杨过道:“爸爸,在我的心里.我一直便是将你当做爸爸的.我也一直想着妈妈,我父亲母亲生我却没有养我,我只要将我母亲救回去,便回到古墓中家去。” 杨过的眼里也有了泪光,道:“是,你是有家的人.不是孤儿,那古墓中永远便是你的家。” 两人在这里说着,那边杨守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眼迷蒙地问杨过,“爸爸,难道忘哥哥不是我的亲哥哥么?忘哥哥要走么?” 杨过与小龙女一直没有同她说起这件事,是以她并不知道真情,现在忽然见她的爸爸和哥哥抱在一起,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极不相信地听着两人说话,终于听得明白了,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似身上至为宝贵的东西丢失了一般。 杨过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思忘放开扬过,拍了拍杨守的肩腰道:“守妹,别哭鼻子,你知道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的!” 杨守一下扑在思忘的怀里,哭道:“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 老顽童把目光转到一旁去了,不再看他父子三人在那里涕泪涟涟地话别。 周暮渝见杨守那般的抱着思忘哭泣,如一个小姑娘般的撤娇,浑没有一点儿大姑娘的风度,忍不佳抽了下鼻子。撇了下嘴,将脸也扭开了。 思忘轻轻地安慰着杨守,终于杨守止住了哭泣,抬头问道:“忘哥哥,你当真要自身上一人在江湖上闯荡,不与我们—同回古墓中去么?” 思忘点了点头道:“爸爸教我本事,原指望我在江湖上做一番行侠仗义的大事,他的那一身中事便不会埋没于古墓之中了.他便可以带同妈妈和你、还有小弟好好地过恩爱平静的日子。我在江湖上做完了那两件行侠仗义的大事,便回古墓中去。那时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同妹妹好好地在一起玩了。” 这番话说出来,杨过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这孩子这般的知道自己心思,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杨守终于止住了哭泣,摘下腰间宝剑道:“忘哥哥,那么你就带这把宝剑罢,让这把剑帮着你快点把那些大事做完了,我们在家里等你快点回来。” 思忘再不忍心拒绝,便把那宝剑接了过来,拿在手中不觉一怔,那剑好似无物一般的极是轻便,他以为杨守弄错了,只把剑鞘带了来,但他细一看,那剑鞘上确实插着宝剑。 杨守已然看出思忘的惊异,哈地笑了,毕竟是孩子,适才还是又哭又闹,泪水涟涟,现下居然笑了出来。 杨守笑了一声马上止住了,道:“你当我是骗你的么?你抽出宝剑来看看。”恩忘抽出宝剑来一看,那剑刃极薄,不知究是何物所铸,宝剑上刻着‘碧谭”两个宇,拿在手中,直如无物一般,禁不住说道:“这剑是女孩子用的.这么轻,没丁点份量,你自己用吧,我的包里有一把宝剑的,只是没有剑鞘,带着不大方便罢了。” 杨过一直微笑看着他们兄妹两人,没有言声,这时刚欲插话,那老顽童已然飞快地奔到两人跟前,也不言语,径自从思忘手中将宝剑取了过来,向那剑上猛地吹一口真气,然后又飞快地递了给思忘,脸上的神情顽皮之极。 思忘险些把捏不住而让那柄剑掉到了地上,他惊疑地睁大了眼睛。手中之剑被老顽童拿去又送了回来的一瞬之间竟然重了有七八十斤。他正自惊骇不已,猛然之间传来嗡的一声鸣响,他吓了一跳,但随即明白那响声是手中的宝剑之上所发,随着那响声渐弱下去,那柄碧潭宝剑也变得愈来愈轻了,最后又回复到轻若无物的状态。 老顽童为自己的杰作哈哈大笑,看着思忘那惊疑的神情,他笑得更加响了。 杨守问,“这是女孩子的剑,丁点份量也没有么?” 思忘也用力向剑上吹了一口,可是,并没有使那剑的份量加重。他随即明白过来,气凝丹田;运起内力,一口真气向那宝剑上吹去,那剑瞬即重逾百厅,随即发出极响的一声长鸣。 思忘惊喜之极,他料不到世间居然会有如此宝物。当下怔怔地看了那柄宝剑半晌,不知同杨守说什么好,杨守将宝剑接了过来,还入鞘中,再细心地为他系在腰间。 杨过带同杨守去后,老顽童神秘中中地问道:“徒儿,是不是我们要上昆仑山去了?” 思忘道:“咱们先得找个地方位下来,待我办完一件事,咱们就去常春谷,带着那杨姑娘去昆仑山。” 于是三人便往汝阳城中行去,找了一家客店住下了。 思忘找来丁店小二问道:“平西王府怎么走?” 店小二吃惊地上下打量了他半晌,见他相貌奇特,不知是何来头,不敢得罪,也不敢劝戒,只好如实相告。 思忘便按照那店小二的指点一路行来。正行之间。突见街上市民大乱,只听得有人高喊:“平西王府着火了!” 思忘一听之下,禁不住一惊,展开轻身功夫,从市民们的头顶一跃而过,几个纵跃起落,已然来到了平西手府门前。 但见那平西王府中已是大火熊熊,数十间屋脊上同时冒出火来,一时间但见烟雾腾腾,火光冲天,虽当午后,那火光窜起四五丈高将天空已然映得红了。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救火,也没有人进去府中抢救财物珠宝,只见两扇大门敞开着。那些市民远远地指点着,议论着,没有一个人前来救火,更没有一个人进去抢救财物。 思忘正欲冲进门去看个究竟,突见门内冲出一队青衣人,一个黑脸大汉手中拿着一柄开山巨斧,带着那队青衣人向西飞快地奔去了。 待那队青衣人去远,思忘急忙奔进王府大院之内。 只见府中已然没有了一个人影,禁不住心中一急,登时出了一身汗,不知那汪碧寒给自己留了这一个地址却何以又这般的放火侥了。 猛然之间思忘想起那队青衣人来,急忙从那大院之中向外奔.刚奔得两步,脚下一绊,险些被绊倒了,低头一看,地上竟然躺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尸体。 这一下思忘更为吃惊,拿眼一扫,原来院内到处躺满了青衣人的尸体,自己适才只顾看着上面,竟然没有看到地下尚有这许多的尸体。 看到这许多的尸体,思忘的心猛地向下一沉,急忙飞身而起,纵到一个火势正旺的屋内,只见屋内已然大火腿熊,不可能藏得有人了,一连进了几个房屋,结果都是一般的无二,他再不犹疑,急忙纵出王府,向西快如奔电地追了下去。 追了有五里之遥,忽然听得前面打斗之声传来。 思忘听得打斗之声极是激烈,料想定然是青衣帮遇到了极强的对手,汪碧寒将青衣帮中的所有高手都调往应敌。禁不住暗中猜想,江湖上到底是何帮派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攻到了青衣帮的总舵来,不但放火烧了总舵,而且追到这里。他急忙脚下加快,待奔到近前一看.不禁怔住了。 却哪里有什么帮派,原来相斗之人尽是身穿青衣,尽属青衣帮众。 但见一处赤红色的断崖前,左卫右卫正自全力抵敌,浴血奋战。他们两人的身后,是二十余名手执长剑的青衣帮众,围作了一个半圈,特长剑舞成了一片剑幕,阻挡来自前方和左右西方的暗器。 思忘已然猜到那左右卫和手执长剑的青衣帮众中间,定有汪碧寒在里面。 如若没有背后赤色如血的山崖拦着,他们一行人四面受敌的话,只怕不会撑持到现在了。 看那些围攻之人时,都是一般的面目生疏,好似并非中土人,倒有多半的人留着胡子。 思忘略微一数,围攻之人竟然有二百余人,比汪碧寒的卫兵多出十倍有余。 左卫右卫虽然武功精强,但是显然已战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每一次出掌都是咬紧着牙关。他们每人手中各拿了一柄长剑,显然是临时从敌人手中夺到的。手掌与长剑并舞,才做到勉强可以撑持的地步。 那些围攻的青衣人虽有二百余人之众,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上前动手,而是如三奇庄中思忘所见到的,每次出场的有四十余人,暗器兵刃的尽向那些亲兵卫队中招呼过去,如同儿戏一般的打过一阵,便即下来,再由另外一队上去继续打。 思忘只看得心头火起,正欲跃身进去,忽然之间,那些青衣人都退了开来,一个思忘熟悉的声音得意地道:“汪帮主,你还不投降么?你这些亲兵卫士尽管都死心塌地地护着你,只可惜他们本领不济,力量有限,终不能就这么保你一辈子。” 思忘一听,顿然听出这是向智开的声音,循声看去,禁不住一怔。 原来向智开的旁边竟然站着那个和自己一样装束的阴阳人。 在他们两人身后站着四个身穿灰衣的老人,都是面有忧色地向场内的被围之人看着。思忘见这四个老人身穿灰衣,在一片青色服饰之中极为显眼,料想定然是非同寻常的人物,但看他四人相貌时,却都是平平无奇。四人都是面上一丝儿胡子也无,好似四个胞兄弟一般,站在向智开身后,神色忧虑面谈漠。 汪碧寒的动听而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向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投降么?你真是无耻透顶,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何不将我杀了?哼,你定然是害怕我的意中人功夫了得,将来他来换你算账,吓也吓死了你。” 向智开哈哈大笑,道:“你的魔衣王子么?他早就回古墓去了,他的爸爸行侠仗义,岂会让他的儿子娶你这样的骚女人,也就是我大仁大量不计前嫌,肯于要你,除了我之外,只怕世上再没有任何男人会要你了。” 汪碧寒道:“纵是他抛弃了我,我也心甘情愿,为他守节一辈子,你管得着么?” 向智开道:“哈哈,真是笑话奇谈,似你这种女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你三天没有男人便受不了,我已经给你数过了、你这几年一共有过八个男人。你能守节一辈子,那不是笑话奇谈么?” 汪碧寒冷声道:“我说过的话定然算数,我说为他守节一辈子,自会守节一辈子,你别再做梦了,纵是这世间只剩下你一个男人、我也不会看上你的,你那么卑鄙无耻,让我见了就恶心,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数着我有几个男人,便是想要我象今天这般的骂你一顿么?哼,象你这么无耻,我骂你都嫌赃了嘴!” 说完了这几句话,当真再不言语了。 向智开再也笑不出来,冷声道:“你私下通敌,与那魔衣王子勾结搭搭,已经犯下了死罪,圣主已经有令在此。要想活命,你只有下嫁给我.青衣帮的四老在此做证.我再给你半个时辰,你想想吧。” 汪碧寒道:“那也不用想了.同嫁给你这种人相比.我觉得死更舒坦一些,你动手罢!” 向智开的脸色瞬即变得紫胀,但他并没有下令让那些青衣人攻击,而是尽力地抑制自己,直到他的脸色又变得平和了许多,才缓缓地温声言道:“寒妹,你知道我一直是爱你的,尽管我做了许多于你不利的事情.但那只是因为爱你,是因为我想得到你。你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受不了,我才做了那些事情。 现在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你为什么还这么固执呢?” 汪碧寒没有言语。 向智开以为汪碧寒已然被他打动了,继续说道:“寒妹,我知道你同我在一起是委屈了你,但我会好好侍你的,我同你在一起之后,决计不再去想别的女人,请你相信我。” 汪碧寒冷声道:“你还是去想别的女人吧。我就是嫁给老顽童那样年纪的老头子,也不会嫁给你,你真是一只不知羞耻的赖皮狗。” 向智开差点没让汪碧寒的这句话给气得昏过去,他脸色紫胀,破口大骂,但只骂得一句,就见一条灰影快捷之极地奔到了他的近前,僻僻啪啪地一阵响,打了他四个耳光。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众人都是一楞。这时打了向智开四个耳光的人已然又是僻噼啪啪一阵拳打脚踢,将跟前的七八个青衣人顿时抛了出去,抛完了屁股坐在当地,脱下鞋子,竟是在青衣帮数百双目光的注视之下倒起鞋子里边的土来。 青衣帮众人一时怔住,但瞬即一阵骚动,纷纷叫道:“魔衣王子!”“老顽童!”“是老顽童,不是魔衣王子。” 来的人正是老顽童。 第二十七章 道真相疼断肝肠 他倒完了鞋子,却并不穿上,而是把鞋子摆到面前,又去倒另外一只鞋子,口中叫道: “你这只小瘤皮狗,还不快滚,你等我倒完了鞋子用鞋底打你的腚么?那姓汪的小姑娘已经答应了要嫁给我做媳妇儿.你还来凑什么热闹?快滚快滚!” 向智开一开始竟被他打得昏了头,此时明白过来,大叫一声道:“把这老不死的给我拿下了!” 青衣帮众人轰声响应,一时之间各种兵刃武器齐向老顽童的头顶上招呼过去。 老顽童双手抱头,大叫一声:“啊呀不得了啦!”又是倒立又是翻跟头的手舞足蹈.片刻之间那些青衣帮众便被他打飞了十几人,又点倒了十几人。剩下的青衣帮见他随随便便地便把入打得飞了出去,武功太也了得,竟是颤颤兢兢地怔在当地,再也不敢上前。 汪碧寒道:“老顽童,谢谢你帮我,你的徒儿来了么?” 老顽童道:“我的徒儿么?自然是来啦,他已然绕到了那姓向的小子背后,就要伸手扭他的膀子!” 向智开吃惊地急忙回头,却见青衣帮四老正四平八稳地站在身后看着自己,禁不住心中有气,冷声说道:“四位长老,你们眼看着本帮主受人欺负而无动于衷么?” 四个老人一怔,互相看了了眼,忽然之间身形一闪,也没有看清是如何动的,已然围到了老顽童周围。 思忘看到老顽童入场时便打定了主意,不到万不得已时决不伸手。照方丈的意思,他应尽量不在敌人面前露面,直到将那件拯救江湖同道的大事做完为止。因此他已然轻轻纵到了一棵树上,静观场内的变化。 那四位灰衣长老一动,思忘便已然看出老顽童要独力战他们四人,只怕是有些困难,因此便悄悄地在手中扣了几枚石子。 四长老站定四个方位之后、也不说话,忽然之间同出有手向老顽童抓去。 老顽童一见四长老抓来,手掌没到掌风已然袭体而至,知道厉害,竟是鞋子也来不及穿,一手提着一只鞋子纵了起来。 老顽童这一跃起,似乎早已在灰衣四长老的预计之中,四老右手不及缩回来左手又已伸出,如托重物一般地同时向上一托。 老顽童跃起空中,不及转身,猛然之间觉出下面一股大力托了上来,竟是身不由主地被那股大力抛起了两丈余高。他人在空中,扭头向下看时,禁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何时灰衣四老已然每人一个角地抓在手里拉开了一块大布,那大布足有两丈见方,老顽童身在空中,力无所借,一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非得落到那块大布之中不可。 危急之间老顽童猛然在空中扭了一下身子,头上脚下地落了下来,人尚没有落地已然将力量贯于双足,待双足刚一触到那块大布便用力一蹬,人又弹起在空中去了。 那四个灰衣长老却巳然撞到了一起,一看并没有捉到老顽童便又急忙四下散开,仍是每人一只布角地拉开那块大布等在下面。 一次的办法定然是不灵了。匆忙之间人在半空眼珠四下一转,脑中在打着主意。 向智开见老顽童居然逃出了灰衣四老一捉,暗暗佩服他功夫了得,见四老又将大布张开了等变下面,瞪眼看着老顽童,看他还有什么招式办法。 老顽童一眼瞥见向智开那一副中灾乐祸的样子,不禁心中有气,眼珠一转,已然有了主意。人在空中向下落着,猛然之间将右手中的鞋子朝向智开掷了过去。 向智开见老顽童子一扬,一般劲风扑面而来,匆忙间急忙低头闪避,一股臭烘烘的气味挟着—股劲风嗖地一声从他头顶越了过去。他拾起头来,刚欲张口大骂,猛然间觉到脑后风声劲疾,想要闪避时已自不及,但觉得脑中轰地一响,人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前扑了出去、一跤摔到了灰衣四者张开的大布之中。 雾时觉得眼前一黑,已然被四老用大布裹了起来。紧接着腰上,背上,腿上便是一阵痛楚,痛得他竟是使劲叫下出来。 老顽童把鞋子抛向向智开时、使了一个回劲,这原是他的拿手好戏,没想到—击奏功,那鞋子飞过了向智开的头顶,从背后将他打得摔在灰衣四老的大布之中。 灰衣四老的动作几乎已然熟得不能再熟.一觉有人摔人大布,四人立时一合,将那向智开登时裹入布中,随即便是一顿拳脚相加。正自打得兴起,老顽童已然在旁边哈哈地笑了起来。 四老一楞,拉开大布一看,原来是他们的新任帮主在里面,已然被他们在瞬时之间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向智开骂道:“你们瞎了眼么?” 四老一憎,立时松开了大布,齐向老顽童扑了过去。 老顽童道:“你们没听帮主说,你们睹了眼么,怎么明明打我不过,却偏要来打,害得我不得不跳来跳去的在空中又是动脑筋,又是扔鞋子。”嘴上这么说着,已然与灰衣四老动起手来。 思忘在树上被老顽童逗得直是想笑,见他应付灰衣四老已然有些手忙脚乱,嘴上却是仍是不闹着,当真在心里佩服他的这份遣遥自在。 四者的武功都是极高。老顽童愈斗愈是心惊,暗想,“不知哪里钻出这么四个刁钻古怪的老不死来,武功这么好,江湖上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头!”他心中虽这般想,手上却丝毫也不放松。 四老将包围圈越缩越小,看看眼看老顽童就要避无可避,突然之间,老顽童头下脚上地立了起来.手中拿着的鞋子已然穿在了手上,两只脚在上面挥舞不休,阻挡着四老的进攻。 四老见此,同是—愣。手掌拍出去,立时与老顽童的脚掌撞在一起.一股臭烘烘的气味立时四溢。再斗得数招,四老不约而同地用手捂了鼻子向后退了开去,猛然之间觉得不对、急忙又把那捂在鼻子上的手松了开来.却原来他们的手上已满是臭气。 老顽童翻身而起,哈哈大笑.叫道:“我老顽童的道遥脚法果然大炒。才只二招两沼。 就把你四个老儿打得退不可退.逃不可逃,想要用手捂鼻子,也是捂不可捂,哈哈,当真是炒不可言,追逐脚法!” 四老一听之下,怒不可言,又是双掌一立,凌空击去。 老顽童在四股掌力的夹击之下不慌不忙地身子一旋,两掌一分,已然将击来的掌力尽数化解。他见四老再也不肯进前攻击,禁不住心下一宽,放手向西首的老者拍出一掌,掌锋才到中途,身子一侧,那向西的一掌立即变为向南的一掌,随后左手一划,手中的一只鞋子抛东西的老者,那老者尚自看着老顽童向其他两个老者击掌,淬不及防,鞋子险些打到脸上,急忙低头,一股臭气从头顶掠过去了,却听得北面的老者唉哟地叫了一声。原来那鞋子这次中途转了方向,从向东转到向北,打到了北面那个老者的脸上。 老顽童在一招之间一连攻击了他们四人,并且打了北面那个老者一个耳光,这一下可把那四个老者惹得恼了,发一声减,再也顾不得臭气不臭气,拼命一般的一同攻了上来。 这一下可苦了老顽童。追逐脚法自然不灵了,逍遥腚法又无从施展,只好展开分心二用之术,左手七十二路空明拳,右手展开自创的追逐掌法.同四老勉力周旋。 向智开见四老已然困住了老顽童,便又开声向被围的汪碧寒道:“半个时辰已然过去了,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你还不改变主意么?” 汪碧寒本以为老顽童到了思忘自然也就到了.等了这许久、仍是不见思忘露面,只道他真的同杨过回那古墓去了,忍不住一阵伤心,顿然之间觉得了无生趣,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强自撑持着受伤的身子站了起来,从一名青衣卫士拿过一俩长剑,缓缓说道:“你既然已弃我而去,我独居世上又有何乐趣。”说罢,把剑一横,便往颈中抹了下去。 左卫右卫在旁看着,想要伸手夺剑已自不及,都在心中暗想;罢了,罢了,终究难逃一死,让她去罢。 当此千钩一发之际,猛听得哧的一响,好似是同那一声响同时发出当的一声,汪碧寒手中的宝剑已自飞上了半空。 汪落寒惊喜交集,叫道:“忘儿!是你么?” 但见一条白影应声从树梢之上飘然而降,一个白衣两面男子落在地上,腰挂长剑,正是思忘。 周围的青衣人已自起了一阵骚动,显然他们不知这来的人到底是不是与那站在帮主身边的人一路。 思忘温情地向汪碧寒一笑,道:“你当真以为我会弃你而去么?” 汪碧寒脸上一红,再也不顾自己伤痛,向思忘扑了过来,但才奔出两步,脚下一个跟跪险些跌倒,猛然间被一个人扶住了,抬头看时,却是思忘已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跟前。 思忘拥住了汪碧寒,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汪碧寒的脸又红了,泪水不自禁地汪满了眼眶。 她以为自己已然失去了思忘,现在他忽然之间就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份心中的狂喜竞使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隔了良久,汪碧寒才看着思忘的眼睛,缓缓地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帮主了,除了敌人我几乎一无所有了,你还爱我么?” 问完了,看见思忘的眼睛也是那般的盯着她看,她马上就知道自己问的是多余的。 思忘道:“只要能够有你,有再多的敌人我也不会害怕的,你知道。” 汪碧寒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思忘转身,对向智开道:“向帮主,恭喜你当上青衣帮的帮主。我本来不想杀你。我已经放过你两次,这次是第三次了,我已经决定不再放你了,你记住这个地方吧。”思忘说完了,向身后的红崖看了一眼。 向智开也不由自主地向那红崖看了一眼。 夕阳映照之下,那红崖如血染一般鲜艳夺目,放出晶莹而怪异的光辉来。 向留开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一股求生的本能,使他向后退了两步,朗声说道:“你杀不了我的,纵是你真能格我杀了,圣主也不会放过你,你放聪明点。” 思忘道:“象你这么可耻而愚蠢的人也活在这个世界上现眼,还是这么的贪生怕死,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让你选出二十丈远,倘若这三十丈之内我杀不了你,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你逃罢!” 向智开的脸上立时涌起了一般生的希望,眼睛里也放出奕怪神采,忽然转向身旁的两面人道:“师兄,帮帮我!”那声音已然是近于哀怜的求恳了。 两面人冷哼了一声道:“你走吧,谅他一个人能有多大本事,神雕大侠不在,谁也杀不了你!” 向智开得到了两面人的允可,再也不敢多耽,猛然之间回身便奔。 刚奔了不到十九步远,但听得哧…的一声响,向智开哼也没哼一声便扑地倒了。 这个自以为聪明绝顶的青衣帮帮主便这样无声无息地平淡之极地死了。他一生出卖良心钻营苟且,到头来非但一切留空,连个善终也没有得到。 两面人没料到思忘轻描淡写、一点也不激烈地一指一石,便格这新任帮主送上了西天.一时竟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些青衣帮众见帮主已死,登时慌了。两面人忽然从腰间拿出一个金黄色的腰牌来高举起来道:“圣主有令在此,谁也不得违抗!” 那些青衣人顿时静了下来。 思忘仔细看那腰牌时,两面人却收了起来。 两面人高声道:“大家一齐上前,把这一干叛逆之人砍了,我到圣主那里给大家请功!” 不知为何,他的这句话甚为灵便,众青衣人听得他这句话一说完,竟是谁也不再逃跑,都挥着武器拼命也似的攻了上来。 思忘急忙把汪碧寒交给左卫右卫,左卫右卫经过这半天的歇息,已然恢复了许多的内力体力,手中剑使开下.尽数挡住了那些前来进攻的青衣人。 思忘猛击两掌.追开了那些攻到面前的青衣人,伸手抽出了腰间的碧潭宝剑,内力到处,宝剑立时重达百斤。 待那些青衣人再次挥舞兵刃攻到近前,思忘将碧潭宝剑挥了出去。但听得一片惨号之声,十几人立时残胶断臂的倒了。 思忘万没料到碧谭宝剑会有如斯威力,怔了一怔,青衣人又已扑了上来。思忘清啸一声,立时如空中响起了无数个炸雷,一时雕鸣阵阵,思忘将那柄碧潭宝剑使了开来,一片惨号之声由东向西.又由西向东的渐次响起,只一个来回,五十余名青衣人立时断魂。 那些没有受伤的青衣人从没见过如此杀人的,只恨爹娘少生两只脚,都拼命地逃生去了。 思忘看那两面人时,不知何时已然逃得没了踪影。 汪碧寒走过来,猥在恩忘身上,对那围攻老顽童的灰衣四长老说道:“喂,你们四个老不死的还不住手么?你们的新帮主已经一命呜呼了,你们还替他卖命么?” 灰衣四长老立时停下手脚,四下看了一看,脸上的神色尽是诧异和不相信。敢情他们只顾了与老顽童相斗,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竟然是一无所知。 汪碧寒道:“你们去吧。” 四老怔了一怔,猛然之间不约而同地发一声喊,一溜烟地向西奔去了。 思忘道:“这四个人是什么来路?” 江碧寒道:“他们是青衣帮四大家族的先辈之仆,四人是兄弟,在青衣帮创帮之初,有琴、向、汪、杨四大家族,他们兄弟四人为了服侍这四大家族的哪一家族而争执不体,后来帮主建议,他们四人分别服侍四大家族,每人服侍一个家族,这兄弟四人一听之下,顿然十分欢喜,觉得这样他们分配再好不过。 后来他们服侍的主人都已故去,而他们却都活了下来。由于他们分别服侍过四任帮主,兼之年高辈尊,所以便被封为青衣帮的四位长老,专司帮主职司大事,凡有帮主更换,树敌结盟等等大事,必得有他们四人到场才行。但他们四人实在是加在一起也数不清楚两只手上到底有几个手指,所以往往被别人操纵利用。这一点你是看到了的。” 老顽童已然走了过来,腋下挟着一个大包,样子怪异之极,问汪碧寒道:“怎么我还没有好好地打他们的屁股出出这口恶气你便让他们走了?” 汪碧寒已然猜到了老顽童怀中抱的.定然是那块大布,知他贪玩成性,专门喜爱各种古怪物事。显然这块巨大的布在大这一点上很对他的胃口,已经大得到了怪的程度,因此他便不声不响地收了起来。看老顽童的那一副怪异之极的样子,汪碧寒顿然想逗他一逗,便道: “啊呀我忘了,待我把他们叫了回来,让你好好的打上他们一顿,他们好象也丢了点东西在这里,也让他们一并取走,别要让他们将来骂我们贪小便宜,占了他们的东西。” 老顽童忙道:“也不用你叫了,我追上他们就是!”说完了一阵烟似的去了。 汪碧寒对左卫右卫道:“你们带着卫士们回莫愁谷去罢,我同琴公子在一起、再也不会有危险,你们放心走好了,这也算是你们对我爸爸有了交待。” 左卫右卫什么话也没有说,忽然之间双双跪倒,向汪碧寒拜了两拜,又向思忘拜了三拜,起身头也不回地去了。 那些青衣卫士亦是一步三回头地跟了左卫右卫而去。 待他们走远了,汪碧寒才回过身来,悠悠地叹了一曰气,把头靠在思忘的肩上。 恩忘什么也没有说,拥着她向城中而去。 回到客店,老顽童已然到了,正在那里同店小二讲着什么,见他们进屋了,脸上一红,马上若无其事地对店小二道:“我要两坛酒,四斤肉,我要请徒儿和媳妇儿喝酒。” 店小二刚欲说话?老顽童忙摆手近:“快去快去,再要什么我自会叫你。” ’思忘怕老顽童再来祖师庙客店的那一套把戏,对老顽童道,‘师傅,今儿个我可要同汪姐姐住一起,你爱同谁住一起我可不管,你也不要管我。” 汪碧寒听得思忘这样说,脸登时红了,瞪了他一眼,随即低下了头。 她在心中暗怪思忘多嘴。祖师庙一节,思忘自然不会说给他听,因此她决计不会想到老顽童会做出那等强配鸳鸯的事来。 思忘见老顽童与店小二那般的鬼鬼祟祟,以为他又要搞那样的名堂,是以言明了要同汪碧寒住到一起,免得老顽童乱打主意。 没料到老顽童听得他说,竟是痛快之极地说道:“自是你同汪姑娘住一处。难道还能让我老顽童同她住在一处不成么?我老顽童风流自是风流一些,年轻时也曾偷过别人的老婆,现下用情卸是极为专一的,简直是专一之极,我女儿都这般大了,自是不能如你那般的胡搞乱搞,东爱西爱,南爱北爱。” 这番话说出来,直是说得思忘哭笑不得,汪碧寒的脸却是更加的红了,使劲地瞪了思忘一眼,怪他多嘴,引出了老顽童这一番混帐之极的话来。 其实思忘不这般的提醒.老顽童也再不会把他点了穴道放到周暮渝的香床上。 老顽童胡闹是胡闹了一些,却是极宠爱这个宝贝女儿的。见初时局暮渝喜欢思忘已极,便帮着女儿连偷带抢。现下思忘的脸不再那么吸引周暮渝了,既便周暮渝嘴上不说,老顽童自也看得十分清楚,所以思忘既便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胡搞乱搞南爱北爱,他也不会去管。 思忘与汪碧寒住在老顽童隔壁,两人干般恩爱且不说,只怕是一夜也没有合眼。原因是老顽童在隔壁不知在鼓捣一些什么东西,折腾了一夜投睡。 次日清晨,四人收拾行装上路,要到常春谷去看望杨执与有琴闻樱,老顽童仍要一路同行。 出得店门,思忘忽然发现老顽童的背好似驼了,驼了许多,背上一个大包高高地隆了起来。 思忘心下奇怪,也颇为老顽童担忧,欲待相询,却见汪碧寒在使劲地向自己打眼色,那意思是要自己别要问,于是就忍住不说。 周暮渝一见了老顽童,侧头看了他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爸爸.你的背怎么驼成了这个样子? 老顽童向她摆摆手,口中说道:“乖女儿,不可乱说,我昨夜新创了一门功法,练来练去的,觉得这门功法威力极大,设想到早晨一看却把背上练成了这个样子。虽说不甚好看,倒是十分的有用呢。” 思忘禁不住心中有气,暗道:“你这一练不要紧,害得我们一夜没有合眼且不说,把你自己的背也练得成了这个样子,只怕骆驼与你比起来也逊色一些。” 局暮渝道:“爸爸,你练的什么功法,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老顽童道:“我练的功法么,叫做那个什么——道遥背法,对,哈哈,就叫那个遥遥背法。” 汪碧寒笑道:“你先前已有了什么追逐拳法,逍遥脚法,逍遥腚法,现在又出了这个逍遥背法,再这么练下去,只怕要把你的浑身上下都逍遥起来,变成一个无处不道道的老顽童出来。” 四人就这么说说走走,到第二日的傍晚时分,已然来到了常春谷中。 但见谷中大片树林已然被焚,半月前的春意盎然之气已然不复存在了。焦木横陈.死灰飞卷,一片破败之象。 思忘禁不住楞住了。 他们走的时候,虽然圣主带来的青衣人烧着了大片的树林,但那时的树林绿意繁茂,决不会被那场大火尽数烧光的,此时景象,分明是那圣主又带人来过了。 思忘不及细想,带头冲到了那块大石之旁,见那石洞之内,亦有被大火焚烧之后的痕迹,一颗心登时紧了。 他虽然故意地不理有琴闻樱,但内心深处,那份情爱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蓦然觉得可能永远再也见不到她了.他的心有如被重重击了一下,眼中立时涌满泪水,看出去竞然是模糊的一片。 老顽童看着洞中被烧过的痕迹,奇怪地说:“这石头也能着火,岂不是怪么。” 思忘再也不敢细想,快步从洞中穿了过去,一进入谷中谷,他的猜测果然得到了证实。 谷中所有的茅舍都已化为灰烬。 他心情沉重地走到废墟之旁,看那被焚之后的景象,好似已然被烧过了有许多天了。 那被火焚过的地方明显地被雨水浇过,而且木炭上面,又盖填了一层尘埃。 思忘禁不住心中更是奇怪。看这情景,那圣主便已带人来过了。 那么有琴闻樱与扬执呢? 思忘几乎不敢往下想,抬头看去,桃树是那般的结满桃子,桃香阵阵传来,让人不禁回想起那食桃之人的如桃之面。 老顽童惊异地看了半天,也是心情甚为沉重,竟是再也不言语了,浑没有往日那般顽皮胡闹的半分气象。 汪碧寒已然觉出思忘的难过心情,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说什么好,禁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最后仍自说道:“她们会不会搬到别的地方去呢?” 周暮渝一直默默看着思忘的脸色。听了汪碧寒的话,接道,“她们定然会苦苦地在这里等着公子,决计不会走的,我是要找爸爸才离开这里的,否则只怕是我也早就变成灰了。” “你那么精明,怎么会变成灰呢?”杨执说着,从桃林中走了出来,后面随着有琴闻樱。 思忘一见之下,惊喜交集,但随即觉到汪碧寒注视自己的目光,于是抑制住激动的情绪问道:“圣主他们来了吗?你们躲到哪里去了?” 老顽童道:“她们定然是躲到桃林子里在吃桃子,那也不用问了。” 有琴闻樱一眼就看到了汪碧寒,盯着她看了一眼,之后极为友善地一笑。 汪碧寒见有琴闻樱如此,也是极为善意地一笑。两人之间便算是和解了。 汪碧寒问道:“怎么谷中被烧成了这样,房子也烧了,你们却好好的?” 有琴闻樱转头向扬执看了一眼道:“这得感谢杨姑娘,若不是她在忘儿走后就放火烧了茅屋,只怕圣主他们来真要给他们抓走了呢。” 思忘看扬执时,杨执诡秘地一笑,道:“我猜那圣主可能会来,便将茅屋都烧了,搬到了桃林深处,那圣主来的时候茅屋已经烧光了,只道我们定然不在谷中了,便把谷外的树林和石洞放火狠狠地烧了一顿,不知为何,却没有舍得烧这桃林,否则只怕我和闻樱姐姐都已被烧成灰了呢。”说完了,瞥了一跟周暮渝。 六人一同来到桃林深处.原来,在桃林深处居然有一个深谭,有琴闻樱和扬执在潭边又盖了三间茅舍。 思忘不及同杨执商议去昆仑之事,有琴闻樱已然将他叫了出去。 此时夕阳将投,余辉油然,桃林如血。 有琴闻樱看着天空,神情漠然,平静之极说道:“忘儿,你已然知道了谁是你父亲,现在我要告诉你,你的母亲是谁。” 思忘惊骇得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有琴闻樱,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琴闻樱收回了目光,盯在思忘的脸上,仍是那般平静地说着,但已经温和了许多: “忘儿,其实你见过你母亲的。” 思忘又是一惊。 有琴闻樱的这两句话,一句比一句让他吃惊不说,更让他心中登时乱了,他已然有了某种预感,急迫地问道:“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她是谁? 有琴闻樱缓缓地说道:“六合谷中。你的母亲便是圣毒教的教主。她的名字就叫吴海媚。” 思忘呼吸急促起来,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她就是我母亲,她不明明是你的母亲么?” 有琴闻樱道:“忘儿,你不要急,让我慢慢地说给你听。其实那天我一看到你母亲留给你的遗书,便离你而去,你就应该猜到的。世间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事情能够将我们两人拆开的。”有琴闻樱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的妈妈其实并不是我的妈妈,她是我的嫂嫂。我原本不姓有琴,而姓琴的,我的哥哥叫琴文同,我的原名叫琴闻樱。后来我的哥哥莫名其妙地就失踪了。嫂嫂多方查探,最后总算是找到了哥哥的尸首。她一直都咬定说那是少林寺的无色打死的,待帮中诸人要去找那无色,她又多方阻拦。她可能是想要自己前去复仇,也可能是想等你长大了要你去复仇。但我猜想,这中间可能别有隐情。” 有琴闻樱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平静了一下急促的呼吸。 思忘至此方始明白自己的母亲是谁,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有琴闻樱会是自己的姑姑,一时怔怔地看着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有琴闻樱这些日子以来已然从这种打击之下恢复了过来,她的心中好似已然没有了悲伤,脸上亦是平静之极。看到思忘的神情,不自禁地同情起他来,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再向下说了。 思忘抬头看了她一眼,道:“闻樱,你怎么不说了呢?”他顺口便欲叫她闻樱姐姐,但猛然想起她已然不是自己的闻樱姐姐了,止不住心中一阵悲哀。 有琴闻樱继续说道:“你父亲死的时候,我才刚刚记得事情,那时候一直是哥哥嫂嫂照顾我,哥哥这一故去,我便只好跟着嫂嫂,嫂嫂把你送给神雕大侠的的过程我不知道,那时我只知道嫂嫂要找一个武功很高的人把你送给他。后来终于把你送给了一个武功奇高的人学武。 “我那时于武林中的事情是一无所知,但我知道嫂嫂定然会把你送给一个武功会超过少林寺的无色禅师的人。 “我自小就非常喜欢你,嫂嫂把你送走之后我总是想你,动不动就流眼泪。嫂嫂也非常想你,但是没几天她就被一伙人带走了,临走的时候她把我送到了云南老家。那是一个远房亲戚家,我在那里过了有九年多,后来有一天,嫂嫂又到那个亲戚家去找我,说是她又有了新家了,希望我同她在一起过日子,但为了不让那些人再找到她,她让我叫她妈妈。 “开始的时候我不习惯,总是叫错,但是后来就习惯了。 “又过了一年多,嫂嫂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当了圣毒教的教主,于是她就带着圣毒教的所有教众到了四川的六合谷。 “圣毒教在北行的途中得罪了不少的武林人物,于是有一天,嫂嫂将圣毒教的所有大小头目召集到一起。说是得想个办法,否则圣毒教一遭到江湖人物的围攻,势必举教遭殃。大家各出各的主意,最后是嫂嫂提议,将神雕大侠的公子抓到六合谷中来,让神雕大侠帮着圣毒教。神雕大侠的名头当时仍是那么响亮,江湖传言。说他乃是武林中的头一号人物,江湖上的第一等高手。如果有他保护圣毒教,那自是万无一失。 “这么说好了,就派人到古墓去查探,半年时间过去了,终于查探到了你和你妹妹的消息行踪,于是嫂嫂就派绿衣双使去把你抓到了六合谷中来。 ‘你初来六合谷,嫂嫂几乎天天去看你,守着你,但她却告诉叶儿等人,千万别把她来看你的消息说出去。叶儿当真没有同别人讲,但她却没有瞒着我。 ‘我心下十分好奇,想要看看嫂嫂因为什么这么喜欢神雕大侠的公子,于是就也去看你。以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有琴闻樱讲完了,思忘还沉浸在一种淡淡的思念中,—种若有所失的感觉那么强烈地冲击着他。 他想起在六合谷中有琴闻樱守候着自己。 他想起聚豪厅中那个动人的好听的声音。 他想起圣毒教主——他的母亲临别之际真情流露,那么慈爱地看着他的目光。 这一切回忆起来时他慢慢地都懂了。 但有琴闻樱将这一切讲完了之后,他忽然发觉,他是那么深地爱着有琴闻樱。 他猛然伸手将有琴闻樱抱住了,梗咽地叫了一声:“姑姑。” 有琴闻樱用手帮他理着头发。思忘能够从她的手的动作之中感觉到她的慈爱。她的手徽微地动着,轻轻地抖着。 思忘轻声道:“姑姑,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心里仍然爱着你。我们在一起过的好多个日日夜夜我怎么也忘不了。在我的生命里,你是第一个爱我和被我爱的女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忘了你。若是你变心了,去爱别的男人了,我觉得我忘了你倒容易一些,现下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姑姑就让我忘了你,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有琴闻樱道:“你现下忘不了我、终有一日会忘了我的,将来等你有了自己的女人,你就会将我真正地当做姑姑了,那也不一定非得忘了我。” 思忘道:“我知道我忘不了你,不管到什么时候,我知道我定然都会想着你。现下我已经有了汪姐姐,有了自己的女人.可是我还是忘不了你,姑姑,我要同你在一起!” 思忘这么说着,便更紧地搂住了有琴离樱,有琴离樱的身子顿然之间热了起来,但她强自抑制着自己,将思忘推开了。 有琴闻樱道:“忘儿,不可以胡来,我是你姑姑啊!” 思忘埂咽道:“我不管,我不管你是谁,反正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同你在一起。若是一开始时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姑姑,那么我可能便不会这样了,可是现在我已经都爱了你了,忘不掉你了,才知道你是我的姑姑,让我再重新不爱你,我说什么也做不到,我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有琴闻樱道:“忘儿,你不可这般的冲动,须很好好想一想。 这件事太也干系重大。你若是同我在一起,人们就要骂你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在人前便抬不起头来了。” 思忘道:“不管人们骂我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同你在一起就够了,我们自己生活在自己的地方,也不去同别人在一起,便是别人骂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了,便是知道也没什么打紧。反正我爱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快活就够了。” 有琴闻樱道:“便是你不在乎,你的母亲也在乎,她若知道你同我在一起时定然是十分伤心的。” 思忘犹豫了一下,道:“我母亲定然是欢喜的,我到现在并没有得到她的多少照顾。她定然是希望你能够同我在一起,照顾我,六合谷中临别的时候她不是这艇地说么?” 思忘这么一味地固执或许是出于年轻人的一时激动,但他对有琴闻樱的爱确然是真心实意的,有琴闻樱感觉得到。 有琴闻樱又是叹了口气,只好把最后的一张牌拿出来说服思忘,她轻轻地道:“忘儿,你便不替你母亲想,也须得替你的爸爸妈妈想一想。江湖上都知道你是神雕大侠的儿子。倘若你非要同我在一起,这件事情传扬开来,只怕是有损那神雕大侠的美名呢,那须是太也不好。” 这一下果真把思忘弄得为难起来。 猛听得身后老顽童的声音道:“那神雕大侠又有什么美名啦,若不提到他,我老顽童便装做聋子哑巴。什么也没听见,我也自会什么也不说,若提到他时,我却不能不出来说上几句。” 有琴闻樱与思忘都是一惊,想不到老顽童躲在身后一直在偷听两人的说话,他倒是诚实,自己先自说了出来。 思忘道:“师父,你要说什么话。” 老顽童道:“自是帮你的话。” 有琴闻樱道:“老顽童,敢情你一直在后面偷听我们谈话么?” 老顽童道:“不是我偷听你们说话,是你们说话给我听。我又没动手又没动脚的如何偷听是你们说话的声音一直在向我耳朵里边跑,我又没有办法。” 有琴闻樱道:“你看到我们两人在这里说话,却不走开而故意走到我们身后来,那不就是有意的偷听来么?” 老顽童道:“冤枉,冤枉!这可是大大地冤枉。我自在这里吃桃子,是你们走到我的身边来,现下却说是我走到你们身边来,那不是太也冤枉我老人家么?” 思忘道:“师父,你要说什么话?” 老顽童一怔,随即想起来,道:“我要说你爸爸神雕大侠并没有什么美名,他现在的老婆便是他以前的姑姑,所以你们两人也不用害伯.什么姑姑不姑姑,我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思忘梧然半晌,好似想起似乎妈妈讲过这件事的,他脸上充满了兴奋,道:“姑姑,我看我师父说的这话决计假不了,我爸爸妈妈知道我同你在一起,也定然不会怪我。” 有琴闻樱万万没有想到神雕大侠会有这样的故事,一时间怔住了,但过了片刻,仍是对思忘道:“忘儿,这世界上谁怪我们也好,不怪我们也好,终须是我们自己心中快活,才能够活得幸福。现在天也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回去睡觉了,我们明天再说罢,好么?”她的声音平静而又温和,在这夜幕初临的时刻说出来.给人一种如饮甘露的感觉。 思忘点了点头,与老顽童一起回到茅屋之中。 翌晨,思忘早早醒来,腰挎碧谭宝剑,身穿魔衣,来到了有琴闻樱的门前。 他身上的魔衣那日被他撕得粉碎,扔了出去,后来又被有琴闻樱捡了回来,一针一线地缝好了给他送去。但此后他一直没有穿。现下他穿在身上,那自是别有一番情义在里面。 思忘刚刚走到门前,有琴闻樱便在里面叫道:“是忘儿么? 进来罢。” 思忘心中涌起一阵温馨的喜悦之感,推开茅屋的门,便欲走进去。 但他抬眼向屋中一看的刹那间便楞住了.浑身变得冰冷而僵硬。 有琴闻樱的头上光光的,已然一根头发也没有了。 思忘的泪水涌了出来,道:“姑姑,你何必要这样?” 有琴闻樱道:“我心意已决,此生终是不能嫁给你做妻子,只好如此。你也不用伤心、下辈子我绝然不做你的姑姑了,我只做你的姐姐。眼下便请你多多保重自己了。” 思忘已然硬咽得说不出话来,忽然身后传来哭泣之声,恩忘回头,见是扬执和汪碧寒两人见有琴闻樱若此,都是泪流满面。 几人正自没做理会处,忽听得清啸连连,杨执脸上顿然变色,说道:“他又来了!” 思忘问道:“谁?” 扬执道:“圣主。” 思忘再也没了悲伤,立时热血奔涌,好似自己与有琴闻樱之间的悲哀都是由圣主一人引起的一般,大叫一声:“我正要找他!”说完了转身电射而出。 刚到桃林边上,猛见火光一闪,立时大火熊熊,倾刻之间整座桃林从外到内的烧了起来。 思忘不及细想,猛然纵身而起,跃起了足有四丈左右,从那火焰之上跃了出去。 脚刚刚落地就觉一阵掌风袭来,思忘忙又纵身跃了起来,在空中向下看时,见下面之人正是那个自称圣主的绿衣老者。 圣主趁思忘刚从火团之中跃出来没站稳脚跟的当儿,一招就把思忘逼在了半空,蓦然之间从一名黑人手中接过一根粗大的龙头钢杖在下面一挥,封佳了思忘下落的必经之路。 思忘在空中已然看到了圣主的一切做为,知道厉害,忙把腰间的碧潭宝剑抽了出来。不待下落到圣主钢杖封锁的高度,已然将内力注人碧潭剑中,头下脚上,一个转折便向圣的钢铁上挥了出去。 圣主顿觉一股巨力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知道他手中所使的定然是一日怪异的宝剑,忙把银杖向后一收,跟着一掌拍出。 思忘见圣主变招如此神速,知道若是仍那么挥剑斩下去,圣主定然会用掌力先行震伤自己,只好把剑一摆,右手也拍了出去。 两掌相交,由于思忘居高临下,在气势上占了优势,那圣主被思忘的掌力震得退了一步。 圣主一退即进,不待思忘站稳进绍,已然左手单掌一立,右手钢杖一挥又攻了上来。 思忘又将内力运于宝剑之上,左剑右掌迎上去。 倾刻之间但听得掌声轰轰不绝,剑声破空凌厉,钢杖鸣呜而鸣。 于相斗之间,思忘瞥眼看见有三十余名黑人,将那桃林团团地围住了,更有百余名青衣人,不断地向桃林之中喷射着一种黑色的油状物事,那油状的物事一径沾上了桃树,便烧了起来。 那些桃林虽然仍自结着桃子,绿叶繁茂,树浆充盈,放火烧时,也难以点燃。但不知为何,沾上了那黑色的油状物事,便沾火即燃。 思忘禁不住心下着急,恨不得一剑就将那圣主杀了,好去救老顽童及有琴闻樱他们出来。 圣主也看出了思忘的意思,因此只是同思忘缠斗,也不与他手中宝剑相交,也不急于同他对掌,只是捡一些非常古怪的招式使出来。 两人愈斗,思忘愈是着急。 眼看着那火已是向着桃林之中那三座茅屋的方向烧过去,思忘的心中好似也着火了一般。 猛然之间,思忘将那柄宝剑的内力收了回来,那柄剑登时变得轻如无物一般。 圣主忽然之间觉得思忘那柄创上的压力减轻,正自觉得奇怪,猛然之间那柄剑已然无声无息地递到了胸前。 这一下顿时吓出了那圣主的一身冷汗,他急忙向后一跃,欲要躲开思忘那宝剑的逼迫。 思忘如影随形地也跟着跃了过去。 圣主一见一跃之间并没有躲开思忘那柄剑的威逼,忙又是向后一跃。 思忘亦是如影随形地跟着。 如此而三,那圣主仍然没有逃出思忘的迫击。 圣主心下愤怒,猛然之间,将手中的钢杖向思忘的宝剑上砸了过来。 思忘一见,登时心中一喜。他正是要逼得圣主如此。 但见思忘宝剑一翻,哧…的一声,已然将那圣主钢杖上的龙头削去了。 圣主吃了一惊,顿觉手上一轻,忙把那钢杖就势向前一送,直向思忘的咽喉戳过来。 思忘虽削断了那圣主的钢杖,见圣主非但没有因此退缩反倒更加紧迫的攻上来,宝剑在瞬间用力一抖,但听得哧的一声长响,圣主手中的那半截钢杖已然在这一瞬间被思忘不知削成了多少段,只剩下尺许长的一段仍在手中握着。 但既便如此,圣主手中的那一短截钢杖仍是没有停留,仍是那般向前送过来,非要戳到思忘的咽喉不可。 恩忘不自禁地有些紧张起来。 圣主的这种劲头让人恐惧。 思忘急忙向后跃开。 从圣主用钢杖砸宝剑到圣主用仅剩的尺许长钢杖将思忘逼开,虽是两人都经历了诸般惊险,但这只不过一瞬间之事。 圣主用手中仅有的一尺钢杖逼得思忘向后跃开,紧跟着也是一跃而起,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 思忘脚跟不及落地又是一纵而起,料定圣主定然跟不上,没料到圣主似是早就知道一般又是一跃跟了上来。手中的半段钢杖在三次跃起之际距思忘的咽喉始终保持在三寸之间。 思忘猛然不再后跃,头向前一送,竟是向钢杖上迎了过来。 圣主握着钢杖的手抖得一抖,一愣之间,钢杖已然被思忘夹手握住。 思忘的这招怪异绍式是从长眉老人那里学来的,也不知出自哪片地域,哪个海岛,叫什么名字。今日见圣主一招得手竟是咬定了自己不放,淬然之间冒险使了出来,没料到一举成功,竟是用碧兰如玉的右手一把抓住了圣主手中的半段钮杖。 猛然之间,思忘觉得右手一阵寒冷,如冻僵了一般再不听自己支配,情急之下向回拉,却是再也拉不回来。 这一下思忘更惊。看那圣主时,见他正凝神静气地手握钢杖,脸上的皱纹好似在这一瞬之间也馒慢地舒展开了,脸色由黑红逐渐地变得粉红、最后又逐渐地变得粉白,好似在这一瞬之间在经历着从老年到中年又到青年的时间逆流。 随着圣主脸上的这些诸般变化,思忘但觉一股至阴至冷至寒之气从钢杖上传了过来,不住地向他半边身体进行冲击。 他的手便如同胶住了一般,想要松开钢仗也是不能。 迫于无奈,他也只好运起内力,向圣主的那股至阴之气迎了上去。 这一比拼内力,于思忘来说,当真是凶险万分之事。 他的内力如若在他的身体起了诸般变化之前,或许尚能够比圣主略胜半筹,眼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比圣主为高。纵是两人在内力上旗鼓相当,比拼起来,也总是思忘更加吃亏。 因为思忘是孤身一人。而圣主这次带来的黑人高手竞有三十余人,这些黑人任谁一人在拼内力之际向思忘发出一招半式,那么思忘便会立即命丧倾刻。 再者,思忘全力运功之时,忽然发觉自己右手握住那截钢杖之后,左边身体一阵剧颤,至为难受,好似在受着一种火灼油煎一般。 但是圣主显然已经看明了,思忘在内力上并不比他为高,是以褐尽全力非要逼到了思忘与他拼内力不可。 眼下思忘只好全力一搏。 他心中盘算着,应在那些黑人看出他们两人在比拼内力之前将圣主击败,或者设法解脱出来。这样想着,他猛然鼓动丹田内气向圣主的钢杖上传了过去。 暮然之间,只见那圣主一张已经变得非常年轻的脸上好象又爬满了皱纹,已经变得粉白的面色也逐渐地开始变得黑红。 思忘心下一喜,手上又加了两层功力。继续向圣主的钢杖上攻了过去。 现在思忘已把功力加到了十成。这是全力一搏,孤注一掷的打法,倘若圣主还是没有被他击败,那么他就只好束手待毙了。 但见那圣主的脸色愈变愈是黑红,脸上皱纹又完全现了出来,深深地刻在他的脸上。 思忘见了,凝心静气,无思无虑地继续催动内力,继续攻过去,他已然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了。 可是至此为止,圣主的脸上再也没起任何变化。 忽然圣主的脸上好似被笼罩上了一层白雾,他的头发竟然慢慢地如波浪起伏,无风自动,胸间亦是起伏波动不止,随着他的这一番动荡,思忘但觉手上的钢杖竟然由至阴至冷至寒变得逐渐热了起来。 这一下思忘吃惊不小。 他曾听得杨过讲,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发展到最后高级境界时,都要起一些变化。尤其是发展到顶点时,那就非变不可。就如他所使的无招无式剑法,发展到了极处时,便又会从无招无式中生出招式。至阴可以变至阳,至刚可以变至柔。反之亦然。 这样想着,他心中一震:莫非这圣主的至阴大法已然练到了至高境界么? 思忘猜测着。那圣主的钢杖上一股灼热的内力不绝涌来。 思忘至此再无怀疑,知道圣主的至阴大法已然练成了.不但可以发出至阴至寒的内力,而且可以由至阴转至阳,发出至阳至热的内力来。 思忘心下懊诲之极。 若不是使用长眉老人的那招怪招,不去抓那圣主的钢杖,只怕现下自己已然胜了。爸爸教自己的无招无式剑法自己从来没有碰到敌手不说,就算是碰到了敌手,自己也尽可以用爸爸教自己的那招无中之有将之战胜。 而眼下自己是以已之短,迎敌之长。兼且周围强敌环伺,纵是自己本领通天.也定然是完了。 这样想着,他的心下猛然之下涌起一般厌倦绝望之感。这样的感觉便如同那日在桃林之中散步偶然听到有琴闻樱说出那番终生不能嫁给自己的话时自己的心情一般无二,都是那般的伤心,那般的绝望,那般的万念惧灰。 有了这样的心情,他便再也不看那圣主如何用功,脸上如何变化,周遭的强敌如何环伺,甚到连他至亲至爱的人被围在火海之中的事情他也不去想了。 他竟然闭上了眼睛。 猛然之间他的腹内两颗明珠亮了起来。 这是那日他的腹中明珠亮完之后,身体起了诸般变化之后他体内的明珠第一次亮起来。 那两颗明殊好似两条惊惶失措的游鱼在他的体内快速奔行。 随着那两颗明珠的奔行,思忘的右手好似握在钢杖上不再觉得那么炽热难耐。逐渐的好似有了一点儿舒适的感觉。 他的心中一喜,刚欲导引那两颗明珠奔行,猛然之间身上一震,一般热力立即从手臂上传进了心脉,全身有如万箭钻心一般的至为难受,一股绝望之情立即又笼罩了他。 但是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他心中的绝望之情才起,那股攻入他体内的热力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身体比前变得更加舒畅了。 思忘有了这样的体会,再也不敢大意,他尽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心中欢喜,尽力让自己保持那样绝望的心情。 但是情由心发,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喜怒哀乐绝不是人的心智能够主宰得了的。只有深悟佛理,万念惧空的人才能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之情,但那绝不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喜就喜,想悲就悲的控制,而是以一念代万念,以一个空宇来代替所有的感情,做到喜怒哀乐不入于心的控制之方。 所以思忘想要自己心中绝望时,便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股热力总是在他的手臂之间缠绕,驱之不出,退之不去,让他觉得自己能够抵挡圣主的至阴变至阳,却无论无何也胜之不得,那圣主眼见已然胜了,他已从思忘的脸上看到了那称万念惧灰的临死之前的绝望。不料这样的表情一出现在他的脸上,一般强大无比的内力便从他的手上传了过来,圣主一骇之下,险些便给那股力量震伤。正自绝望懊悔之际,不料那股力道竟然莫名甚妙地消失了,看那思忘的神情,见他的脸上已然没有了那般绝望的神情。 圣主心下惊奇万分,纵是他学识渊博.于佛学道学都有很深的造诣,见识丰富,于中土异帮诸派武功都有涉猎,也从来不知世间居然有此怪异功法,须得万念惧灰,处于绝望之际,才能发挥得出功力来。 圣主惊奇归惊奇,却万万不肯放弃这除去眼前不世强故的太好时机。他手上加力,将那至阴大法已使到十成,但见钢杖已然渐渐地红了起来,好似铁匠铺中正在火中烧炼的铁棍一般,同时向着那些围在桃林周围的黑人清啸一声。 第二十八章 老玩童误饮疯血 三个黑人立即跃了过来,看到圣主与思忘手中握着的钢杖已然红得到了那种程度,惊悟得张大了嘴巴,但马上明白了他们所处的境地,三个黑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挥掌向思忘击了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三个黑人的掌力非但没有将思忘击倒,反被思忘身体震得飞了起来,如同风筝似的远远地飘了开去。 圣主惊悟万分,看那思忘时,见他的脸上那般怪异的阴阳之相奇迹般的消失了,现出原来的英俊和漂亮。紧接着,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排山倒海一般的涌了过来,立即把他的内力也同时卷回,他于猝不及防之下被震得倒退了四五步,胸间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好容易压下了没有吐出来。 思忘与圣主比拼内力之际,已然觉出自己情绪稍喜,内力便大减,自己绝望之时,内力反倒大增。他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想到自己受内伤改变容貌之际是听了有琴闻樱的一番话之后面起;那时他的情绪绝望已极,是以暗中猜测,定然是自己的内力涨落强弱,皆与那次的受伤情绪有关。 想明了此节,他便尽力的控制自己情绪,使自己尽想那些伤心之事。 他心中伤心的事情属实不少,但当此之际却无论如何也伤心不起来,所以只能勉强撑持着与圣主僵在了那里。 及料到圣主定要将他除去,于是清啸一声叫那些黑人前来相助。 思忘也听得了圣主的清啸之声,听得了那三个黑人走来约脚步声。他的心中顿然真的绝望了。 猛然觉得背后掌风袭体而至,思忘心下立时万念俱灰,再也没有了任何生望。 可是就在他这样的心情到来的时候,他的体内顿然一片通明,这片明亮之极的强光把他从里到外的全都照亮了,他通身好似得到了纯然的解脱,立感舒坦无比。 适于此时,那三个黑人的掌力刚好在他的背上击实。 少林方丈天鸣所说的,除了易筋经之外的能够治好他的病的,绝难遇到的机缘让他碰上了。 少林方丈在说这机缘的时候,想到了两点,这两点是平常之人甚至武功绝高之人都很难碰上的。第一点是他须得回复到他生病时的那种使他受伤生病的心境。这已经是绝难遇到的,纵是遇到了、也不能与第二点机缘同时遇到。第二点便是他必须遇到一个内力绝顶的高手.这个高手练的内功又不能是混合型,必须是纯阳或者纯阴。有了这两个机缘之后.须得懂得施治,具体的办法是思忘回复到那种第一点机缘要求的心态,然后由那位至阴或者至阳的内家高手将思忘的中边阴气或是半边阳气快速化掉。 这一切千载难逢的机缘都被思忘在这一瞬间遇上了。 思忘一发觉自己内力大增,有如长江大河奔涌不息,抑制不住,立即睁开眼来,运起无上神功将圣主震退了。 那圣主吃惊万分地看着他,脸上神色古怪已极,口中叫着:“你,你,你是……”却终究没有说出来你是什么,转身轻啸一声奔射而去,倾刻之间消失了踪影。 那些黑人听到啸声也立时散去,都随在圣主身后去了。 思忘心中恼恨这些爪牙和打手,宝剑一挥,便向那些黑人和青衣人杀了过去。 但听得惨号之声此起彼伏,那些跑得稍馒些的,倾刻之间便都做了他剑下之鬼。 片刻之间,谷中只剩下熊熊大火和思忘自己,那些青衣人与黑人逃的逃了,没有逃掉的,就都永远地留在这谷中了。 思忘看那桃林时,已然全都着了起来。他们所居的那几间茅屋也是什么也看不到了,到处都笼在红色的火光之中,烟雾腾起有十余丈高,甚是壮观,也甚是惨烈。 思忘满面泪水,大叫一声,挥起那口碧潭宝剑便向火中扑了过去。 那口碧潭宝剑被他无上的内力催动,已然重到了五百余斤,思忘没有挥动,也没有伸手去弹,那剑竟自发出鸣呜的响声。 思忘冲入桃林之中,将那碧潭宝剑舞成了一片强大之极的剑幕,径向桃林之中那片烈焰熊熊的茅屋之前冲了过去。 但见桃枝桃干带着火焰不佳地四散飞开,在一片熊熊的大火里,轰轰不绝的响声之中,那些青衣人布下的酷烈之极的火圈竟然被思忘凶猛地冲开了一道豁口。 冲到茅屋之前,但见那些茅屋已然被烧得倒了。思忘正自绝望伤心,以为老顽童等人尽已遇难,猛然听得左近传来呼呼轰轰的响声、其间杂着女子的惊叫声和老顽童的喝喊声。 思忘惊喜万分,忙挥动宝剑、向那响声之处冲了过去,尚自没有冲到近前,已然传来了老顽童声嘶力竭的喊叫之声:“好徒儿,乖徒儿.我们在这水潭里.快快,快快.火就要烧过来啦!”显然他已然从腾飞的桃干桃枝中看出思忘冲了进来、是以出声呼喝。 思忘循声冲到潭边。 但见老顽童双手拉着一块巨大无比的布在挥舞着,站在齐腰深的水中,他身边站着汪碧寒;周暮渝,杨执和有琴闻樱。 四个女子一见思忘冲到潭边,尽皆惊喜之极,欢呼出声。 显然她们不仅仅因为思忘冲到了谭边来救她们而欢呼。她们的欢呼声中充满的惊喜说明,她们是因为看到思忘的脸孔恢复了昔日的英俊和神采而欢呼。 思忘站在潭边,仍自舞剑阻挡着扑来的火焰。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顽童及四位女子,却无法救她们出来。 那些黑色的物事已然从树上流了下来,流入了潭中,竟然在潭中的水面上继续烧着。 若不是老顽童不停地挥着那块巨布,将火焰四散驱开,尽管他们都站在齐腰深的潭中,此刻只怕已然葬身火海。 老顽童内力深厚之极,那块巨布被水浸湿之后,只怕少说也有百余斤,被老顽童用手拉着不住地挥舞,发出轰轰哗哗的响声,带起一阵阵风来,将那浮在水面上的火焰四散吹开。 思忘正自彷徨无计,见老顽童内力到处,那火焰便被吹开。 心念动处,忙将内力运于碧潭宝剑之上,那柄剑立时好似重谊千钩。 思忘猛然之间用力将剑向那谭中斩去,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有如巨浪拍击岩石,立时水花四溅。那剑击起的两股巨浪升起了有两丈余高,当真是骇人之极。 那潭中之火立时熄了大半,思忘趁此跃入水中,伸手抓起一个女子就纵了出来,他的脚刚刚踏上潭边,那被他击灭的火焰立时又燃了起来。 思忘不及细想,先把从潭中救出的女子送到了桃林之外,低头看时,原来这第一个被他救了出来的女子竟是周暮渝。 周暮渝此时亦是正疯痴地看着他,用力抱住他的双手久久不愿松开。 思忘不及细想,忙用力挣脱了她,又冲回到桃林之中,来到潭边,如法炮制,又运力将火击灭,再救出一个女子。 如此数次,到最后与老顽童一起冲出桃林之时,已然累得骨软身疲,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周暮渝忙过来,伸手为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汪碧寒眼看着思忘,定到他的面前,什么话也没有说,亦在他的身边坐下了,偎在他身上” 杨执道:“你的脸怎么奇迹似的又变得这么漂亮了呢?只怕是又要生出许多的麻烦。” 几个女子中,也只有她,会在这惊险万分的一幕之后仍自忘不了说笑。 老顽童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待他回来之时,那块大布又不见了,他的背又驼了起来。 思忘总算知道他的追逐背法是怎么一回事了。 太阳已然高高地升了起来。 几人弄干了衣服,想找些吃的,已自有些困难。 老顽童把那烧得焦糊的桃子捡了几个来,拿起一个咬了一日,立即愁眉苦脸地吐了出来,随手把那桃子扔得远远的。 思忘道:“我要去追那圣主,你们怎么办?” 扬执道:“我自然跟着你。” 周暮渝看了眼老顽童,道:“我爸爸上哪去,我定然跟着上哪去。”她知道老顽童定然会跟着思忘去追那圣主,是以这么说。 虽然同样的想要跟着思忘,却把人情卖给了老顽童。 汪碧寒看着思忘,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轻声说道:“我跟着你只会给你添麻烦,你让我到哪里,我就到哪里等着你,—直等到你回来。” 思忘知道汪碧寒是真心爱着自己的,轻轻地搂了她一下道:“我会活着回来的,不会让你守一辈子寡。” 汪碧寒笑了,她知道这是思忘那日记住了她与向智开的对话,是以拿她开玩笑。但虽说是玩笑,却表达了他的一番真情。 有琴闻樱一直默声不语。 思忘问道:“姑姑,你到哪里?”声音充满了酸楚,微微有点颤抖。 有琴闻樱道:“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声音平静但有着一种谈淡忧伤。可能是她将头发剃光了,才知道她与人们已经远远地隔开了。那不是寺院的高墙,墙是不能将人隔开的。 那隔开她与人们的.是戒律。 老顽童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言声,他的眼珠一直在转着,这时忽然说道:“我看大家都去百花谷。闻樱姑娘愿意当和尚,我们那百花谷中倒是有个老和尚,功夫又好,大可给闻樱姑娘当师父。那谷中还有许多好玩的物事,还有蜜蜂,翅膀上长得有字的,小姑娘们大可在那百花谷中大乐特乐一番。” 老顽童这一番话说完了,却没有说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思忘沉思半晌,道:“我看百花谷是个安全的地方。你们就去百花谷好了,待我与圣主的事情一了,救出了母亲,定然再去百花谷找你们。” 周暮渝问老顽童道:“爸爸,你去哪里?” 老顽童道:“我么,定然是要去那百花谷。”他的话已然说出毛病来,那百花谷明确是他的百花谷,他不说回百花谷,却说“定然是要去那百花谷”,显然他心中在打着算盘,便随口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周暮渝听了,不信地撇了下嘴。 汪碧寒道:“周妹妹,你愿意我们大家到你的百花谷中去做客么?” 周暮渝只好说道:“你们要去,我自然欢迎。” 思忘道:“师父,就烦你老人家把她们带到百花谷去,待我与那圣主的事一了,我去看望你老人家,咱们说动就动。事不宜迟,我这就走了,你们在后慢慢地走吧。”说完了站起身来。 杨执道:“我可是早就说过要回昆仑山的。” 思忘一愣,道:“那圣主那么凶恶,非要杀你不可,你还要回去么?” 杨执道:“我自然要回去。” 周暮渝道:“百花谷虽然好,却哪里得上人家昆仑山好,你怎么可以勉强人家?” 杨执道:“你不用这么讥讽我。我要回昆仑山去,却不是因为那昆仑山好,我要去帮着公子去杀那圣主。” 周暮渝道:“你的武功未必便比我的武功高多少,真看不出,居然也敢去杀那圣主。” 杨执道:“杀圣主,便非得用武功不可么?” 周暮渝道:“不用武功你用什么?用嘴么?” 杨执道:“便是用嘴也未尝不可。” 周暮渝道:“哇,杨姐姐好本事,那圣主莫不是让你一吹就吹死了?” 杨执道:“用嘴便非得吹不可么?” 周暮渝道:“难道你说大话就能将那圣主吓死了么?” 扬执道:“话我是自然要说的,但不一定说大话。” 周暮渝道:“你说甚么?” 杨执道:“我告诉公子他藏在什么地方,都有些什么人在那里把守,再告诉公子他的母亲在哪里,怎么才能救她出来。” 周暮渝立时傻了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思忘急问道:“杨姐姐,你当真能够告诉我么?” 杨执点了点头道:“我在那里呆了八年,自然能够告诉你.只是一路上须得好好照顾我。” 思忘知道她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周暮渝听的,故意气她,但他仍是点头道:“这个自然。” 汪碧寒走上前来,轻轻地吻了吻他道:“我等着你。” 周暮渝见了,牙一咬,也是走上前来,在思忘惊楞之际,已然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也说道:“我等着你。” 思忘直是有些哭笑不得。 有琴闻樱道:“忘儿,一切好自为之。” 思忘的眼睛又湿了,他轻声道:“姑姑,我会活着回来看你的。” 老顽童道:“你们这么婆婆妈妈,几时才能说完,我老顽童可是有些不耐烦了,不是不耐烦,是大不耐烦,大大地不耐烦了。” 思忘道:“师父,就拜托你老人家了。” 五天以后,在去往昆仑山途中的古城天水,一家客店里。 外面在飘飘扬扬地下着鹅毛大雪,几个客人围在火炉边闲谈,一通用手抓着吃中肉,一边喝着酒。 一个身穿猎装的客人道:“现在那可是更没有人敢去了.听说那个被圣主打伤的人现下又好了,他与圣主比拼内力,居然斗了有两个时辰,这份内功可说是当世少有。” 一个身穿狗皮大衣的青脸汉子道:“这人内力如此了得,只怕有七八十岁了吧?” 那个身穿猎装的人道:“七八十岁?七八十岁的人能练出那么深厚的内力来么?只怕少说也有一百五十岁了,见过他的人说,他的眼眉都长得到了嘴角,你说他有多大年纪了?” 身穿狗皮大衣的人道:“只怕是咱们教主也没有他那么深厚的功力。” 旁边的人嘘了一声,那两个说话的人立即住口不说了。 这时,在角落里一直不声不响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他们两人便是思忘与杨执。 两人都是非常奇怪,仔细看那说话的几个人,显然不象武林中人,可是他们的谈话,却明显说明他们不但是武林中人,而且更是武林中的高手。 思忘此时穿了一件灰色的棉袍。他的内功深厚,其实穿单衣也不十分寒冷,但为了隐匿行踪,他便穿了这件灰色的棉袍,头上更是戴了一顶毡帽。 杨执也是化了装,她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古怪的商人,虽然穿着华丽,却并不珠光宝气。 一件狐皮大衣加上一个火狐皮帽子,看上去虽是男装,可穿在她身上却有些不男不女。她想化些装,又不想失去女儿身份,结果就弄得成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样子。 思忘听得那几个人谈论,知道定然是长眉老人也到异域来找圣主了,禁不住暗暗替他担忧。 倘若圣主当真的用至阴大法同长眉老人较量,那该是凶险万分之事。 思忘这样想着,便欲听那几个人继续说下去,好知道长眉老人的行踪。不料那几个人竟然不说了。 而且,至为重要的一点是,他们谈到了教主,便什么也不说了。 思忘在猜测,他们说的教主是哪个教的教主。 猛然间,杨执粗着嗓子叫道:“店家,还有客房没有?” 店主马上跑了出来,是个矮胖的中年人.一见杨执的穿戴,立即盾开眼笑的道:“客官,刚才是你叫我?” 杨执道:“还有上好的客房没有?” 店主一惮道:“这个,呵,有,有,是又干净又暖和的,我这就去给客官调过来,你们两人要住一起么?” 杨执道:“谁跟你说是我们要住的?” 店主一楞.道:“那么,那么是谁要住的?”说完了拿眼四下搜寻了一番。 杨执道:“是我们教主要住的。” 火炉边那几个喝酒的人立时拾起头来向这边看着。店主也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立即变得有些结巴起来,道:“这个,这个、我们的店太小,客,客房,客房……” 扬执道:“客房不干净吗?” 店主道:“干净倒是干净,只是,只是……” 杨执道:“只要干净就好,你也不用只是只是的找借口,我们教主能在你的客店中佳,那是瞧得起你,我们教主从来不给自己瞧得起的人找麻烦的,你们放心去收拾好了,他一会儿就到了。” 那店主先是被猜中心事,正自脸上惊惶不定,听得她如此说,立即千恩万谢地去了。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踏雪之声.众人都抬头向门口望过去。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满脸疤痕的人,拿眼扫了一下屋中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炉边那伙人身上.走过去问也不问就抓了一大块中肉放到嘴里,然后又拿黑酒壶对着壶嘴喝丁半天酒,用手抹了一把嘴方始问道:“血弄到了没有?” 那个身穿猎装的人伸手一提,将一个鹿皮口袋提了起来,然后扑的一声放到了桌上、也没说话,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大块中肉。 旁边的人都是吃惊地看着火炉边的一伙人。 思忘亦是惊奇地看着。 那放在桌上的鹿皮口袋鼓鼓的,又是软软的,显然里面装的真是血。 疤面人不慌不忙地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慢条斯理地将那鹿皮口袋打开,向里面看了看,又凑近鼻子闻了闻,问道:“是疯的么?” 那身穿猎装的人腾地站了起来,但马上被身旁那个身穿狗皮大衣的青脸汉子拉住了。 猎装汉子哼了一声,坐了下去,冷声道:“你不妨尝尝试试!” 疤脸汉子仍是那么不慌不忙地将鹿皮口袋系好了,突然之间快捷之极地打了那猎装汉子两个耳光!然后站开了,冷声道:“你敢消遣我么?” 火炉边的几个汉子都姑了起来。 那猎装汉子更是从脚边拿起一把板斧,瞪视着那个疤面人。 那个疤面人嘿嘿一阵冷笑,说道:“我说圣主每次要你们办的事情,你们都推三阻四,原来你们圣斧教早就存了背叛之心,好,你们动手将我杀了罢,然后再将这店中所有的人都杀了,否则你们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青脸汉子道:“我们并不是要杀你,圣主的大恩大德我圣斧教岂敢忘?只是你们这些手下的使者也欺人太甚,明明我们将事情办完了,你们却百般的挑剔,多方挑拨,最后将功劳据为己有,我们白出了许多的力气不说,更多遭那圣主怀疑,连我们的教主也跟着受累。所以今天我们可以放你走、但你须得答应我们一件事情。” 疤面人一听,哈哈哈的一阵大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圣主么?我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只怕你还在娘肚子里学走呢,你也居然敢来要挟老子么?” 育脸汉子的脸色立时变得愈加的青了,他虽然仍是的着没有动,但他的整个神情却似乎都倾注到了某一件事情上。 思忘亦是觉得那疤面使者太也霸道,虽然双方均是圣主手下,两方之中,他倒是偏于青面汉子一方,希望青面汉子好好教训教训那个疤面使者。 青脸汉子沉默了一会儿,右手缓缓地拍了起来,蓦然之间,那疤面人的眼睛睁大了,他几乎不相信似的看着那个青面汉子的右手。 思忘向青面汉子的右手看去,不自禁地也是心下一惊。 那青面汉子的手心朝上平举着,手背上却吸着一柄斧子。 一般人内力到了一定的程度,用手掌心的劳宫穴吸住东西并不算是极难的事情,但如青脸汉子这般的用手背上的外劳宫吸住物件却是极难练的一门功夫,况且青脸汉子吸住的,是一柄极重的斧头。 那疤面汉子惊得了半晌,忽然之间哈哈的笑了起来,道:“你唬我小孩子不懂事么,用这种拙笨的办法来骗我!” 那青面汉子听得疤面汉子如此说,又把手向前举了举,让众人看得更清楚一些,然后突然内力一收,那斧头便落到了地上,发出极重的一声响,确然是铁铸的斧头无异。 疤面汉子立时怔住,不再言语了。.这时,一直坐在思忘对面屋角的一个驼背老者不言不语地站了起来,径向场中诸人走了过去,脚步瞒珊,好似走不稳的样子,但不知为何,那些人都是面色紧张地看着这个老者,知道他定然是大有来头。 果然那老者直走到火炉边的方桌跟前、在桌上拿了一块牛肉吃了,又拿起酒壶也是对着壶嘴喝了两口酒,然后仍是不声不响地放下酒壶走了回来,向他先前坐着的地方走过去。 在他刚转身向回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非常奇怪地看着他,以为他定然会留一手再回去,没料到他什么也没做就走了回去,众人不禁均是面上现出疑惑之色。 可是在他走出两步之后,众人都是惊骇万分地张目向他的脚上看去。 他的脚板上吸着那个沉重巨大的斧头,每走一步都是发出极重的一声响,但那斧头好似便是他鞋底的一部分,怎么也再掉不下来,那么结实牢固的——直吸在他的脚上,直到他走到自己原来的桌前坐下。 人们一直惊骇之极地张大眼睛看着那个驼背老者,眼睛竟是一眨都不眨。 青脸汉子此时已然没了主意。脸上现出懊丧之色。 这时,店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好似被一阵风吹开了一般,待得众人发觉一阵冷风吹进了屋内而回头看时,屋内已是多了一人,脸上怪异之极、一半是白色,一半是深碧色的。 思忘一见此人,禁不住心下一惊,这正是同他在少林寺和赤血崖两次照面的两面人。 火炉边的那群汉子一见那两面人都是一怔,慌忙地尽皆跪倒,口中叫着:“参见教主!” 那两面人竟是看也不看那些汉子,眼睛扫了一眼众人.在疤面人面上留了片刻,最后落到了那个驼背老者身上,说道:“西驼,怎么你也有雅兴凑这种热闹?”那西驼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们教主越当越大,怎么连我们凑凑热闹也管得么?” 那两面人哈哈一笑道:“你我都为圣主做事,又何必这么斤斤计较?若我帮中有弟兄得罪了你丁,你说一声,也用不着你自己动手!”说完了这句话,也不见他如何动,但听得一声惨叫,那青脸汉子的一条右臂软软地垂了下来.显见是断了。 西驼竟是头也不抬一下,仍是低头喝着自己的酒。 那个疤面人见青脸汉子已然如此,伸手取过桌上的鹿皮口袋,转身便欲出店。 两面人道:“等一下。” 那个疤面人站住了,脸上现出戒备的神色,禁不住向屋角的西驼看了一眼” 西驼仍旧没有拾头。 两面人道:“烦你给圣主带个口信,我三日之内,定然赶到。” 疤面人刚说了一句好,还没等转身,猛听得外面大叫:“店家,店家,有上好的房间没有,我已经三日三夜没有睡觉了,我要好好地大睡一场,两场三场,然后好去赶我那好徒儿,乖徒儿,好乖徒儿。”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向那店门看去,店门却并没有打开,惊悟之余顿然明白过来,原来这说话之人是用的千里传音功夫从远处将声音送了过来。人却是在一里之外呢。 思忘听了这个声音,知道是老顽童到了,忍不住心下一喜,抬头看杨执时,见她亦是面露微笑。 只这一刻之间,那店门已然被撞了开来,雪片裹在一阵风中被吹进了屋内,随着那阵雪片之后进来一人,思忘仔细一看,正是老顽童周伯通。 只见他仍是穿着那件魔衣,头上斜斜地戴了一顶破毡帽,正好将他头顶上自发中的黑发盖住了。 思忘见他打扮的又古怪又滑稽,向杨执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地笑了。杨执亦是报以顽皮的一笑。 老顽童进来,轻轻一动,身上的雪花便都落了。看了屋内诸人一眼,目光先自落在火炉边那张桌上的牛肉和酒壶上,也不说什么话,悠然之间已到了桌边,将那桌上的牛肉大块大块的向口中塞着,好似要塞得满了,再也塞不下去时,也不咀咽,拿起酒壶.把盖揭开向口中一倒,立时连肉带酒的吞了下去。紧接着又是向口中塞牛肉。 两面人冷冷地看着。 屋角中的西驼此时亦十分难得地抬起头来;盯着老顽童看了半晌,又低下头去。 老顽童将牛肉塞满了嘴巴,再倒那酒时却没有了,拿眼睛四下一扫,猛然之间落在了那疤面人手中拿着的鹿皮口袋上。 待疤面人警觉到手中的鹿皮口袋成为了老顽童的猎获的对象的时候,那鹿皮口袋已然到了老顽童的手中。 老顽童兴高彩烈地将那鹿皮口袋打开,正对着袋口欲喝的时候,忽觉一股凌厉的掌风从侧面袭来。 老顽童忙将身子滴溜溜地一转,疤面人的一柄短剑又迎面递了上来。 两面人见疤面人抽出短剑动上了手,便向后退了回来,将那正要击出的第二掌停住不发。 老顽童只见眼前寒光一闻,那柄短剑说到就到,竟是已经递面了他的面门。 众人都看得十他清楚,见老顽童已然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不自禁地都是惊呼出声。 猛听得托的一声响,老顽童塞得满满的一口中肉吐了出来,正击在那疤面人握着短剑的手上,那短剑登时飞了出去,又是托的一声扎在了厅中的柱子上,直没至柄。 疤面人的那只捏剑的手卸垂了下去,再也拾不起来。 老顽童被那疤面人逼得吐出了口中的牛肉竞是万分的不高兴,叫道:“怎地你这个人这么小气,喝你一口酒就又是刀又是剑的上来拼命?难怪你长得这么难看,这么丑,简直丑不可丑,丑上加丑,连你妈妈只怕都不愿意要你!” 他的这一番话阴损之极,那疤面人被气得暴跳如雷,但手臂已然抬不起来,只得抬腿踢了过去。 老顽童恼他又丑又小气,竟是避也不避,那疤面人一脚在老顽童的小腹上踢个正着,立时痛得惨叫了一定蹲下了身子。 老顽童已然给他留了情面,否则只怕那疤面人的身子早就躺在屋外了。 那疤面人再不上来侵犯,老顽童嘻嘻笑着再次将嘴对着那鹿皮口袋要喝的时候,猛听得呜的一声响,一股大力从脑后仆到,他急忙把头一低,却趁这一低头的当儿咕略咕略地喝了两口。猛听得哗的一声响,那墙上已被西驼掷出的斧头砸丁个大洞。 老顽童于低头躲避斧头之际喝了两口,正欲再喝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仔细品了品,越发地觉得不对了,忽然腹中咕咕直响,接着便热了起来,紧跟着全身都热了,脸也胀得通红,眼睛也红了,大叫一声:“啊呀不好,我要快些找我老婆!”把鹿皮口袋向那疤面人一抛,人竟是已然奔到了屋外。 疤面人刚欲伸左手接那鹿皮口袋,两面人已然伸手—抄,将那鹿皮口袋沙在手里,那里面的血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两面人将鹿皮口袋仔细地系好了,伸手递给疤面人,口中说道:“请使者拿好了,若丢了我圣斧教可担待不起。” 疤面人刚欲伸手接的时候老顽童猛然又从店门冲了进来,顺手牵羊,竟将那鹿皮口袋又抓在了手里,挥手一甩,将鹿皮口袋从那斧头砸开的大洞中抛了出去,口中骂着:“什么臭酒,坏酒狗屁猪屎酒,让我老顽童喝了直是想要找老婆,贼顾鸟们想要让我这三天三夜的白跑么?” 杨执看得不明白所以,待老顽童再次冲进来,这么一顿乱骂,好似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立时羞得满面通红。看思忘时,却见他的两眼来回转着,在看西驼与两面人。 两面人被老顽童抓去了鹿皮口袋,立即异常恼怒,见他又是这般的一阵乱骂,再也忍耐不住,挥掌便向他拍了过去。 老顽童正自热得浑身难受,胀得难以自持,巴不得同谁打上一架,见那两面人挥掌拍来,立时也是挥掌迎了上去,双掌连击,发出僻僻啪啪的一阵响声。 两面人倾刻之间同老顽童对打六掌,被他震得胸间气血翻涌时方知,原来这个终日顽皮胡闹,年已在百岁之外的老顽童,武功绝不在那名满江湖的神雕大侠之下。 两面人知道了这一点,禁不住在心中涌起不尽的感概来。 那边老顽童又是快捷之极地攻上来,绝不允许他有感慨的时间。 两面人只得出掌应招。 老顽童虽然当此之际有些有手忙脚乱,不成章法,但他的内力强劲之极,也是让两面人极难应付。 思忘看着老顽童与那个两面人相斗.不时地偷眼看那西驼一眼,防他如抛斧头一般的再次偷袭。 老顽童自是不会被谁的偷袭伤到了,但正面有两面人这样的强手敌对,倘若再有一个高手在后面偷袭,那可就极不一样了。 那是凶险万分之事。 是以思忘不住地来回看着,给老顽童掠阵。 火炉边上的那些汉子见老顽童内力强至著斯,都是忍不住暗中庆幸,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出手向他攻击。 老顽童越打越是疯狂,口中不住地发出呵呵的喊声,两掌如暴风雨一样的拍击出去,内力如长江大河一般的涌流不息。 思忘看着看着,猛然之间想到了那疤面人刚一进屋时的问话,不自禁地替老顽童担忧起来。 老顽童越打越是疯狂,好似每一掌没有拍完第二掌便拍了出来,掌与掌之间已然没有了间隙,内力奔腾不休,好似能够这般永久地打下去一般。 两面人被他打得有些恼了,简直有点恼不胜恼,蓦然之间从腰里抽出两柄黑悠悠的小板斧来,那两柄小板斧斧柄不过一尺半长,斧头也不过巴掌大小,但那两面人拿在手中部好似极有份量一般。 两面人两斧在手,立时威力大增,两斧互击,发出一声刺耳之极的声音,震得火炉边上那些仍自跪着的汉子登时摔倒了。 思忘亦是被这一声响震得心中一动,回头看杨执时,见她闭了眼,皱着眉正自强忍着。 老顽童见那两面人拿出两斧,先是被震得一楞,随即更为疯狂地扑了上去。 两面人的两斧看似虽短,比之短剑,当是更为凶险多了。他一出手便怪异之极。老顽童见他两斧斜斜地同时劈来,胸前大开,于疯狂之际不及细想,伸指便向他的脑中穴点了过去,猛然间两面人的两肘向中间一合,夹住了老顽童点来的一指,两斧却由原来的斜劈变为横削,向老顽童颈上斩去。 老顽童虽然近于疯狂,神智却是没失,如何不知这两斧的厉害。想要后退时,右手却被那两面人夹住了,危急之间猛地头向后仰,脚向上踢,一个跟头翻了过来,立时头下脚上地单掌平撑着地,两脚同时向两面人的面门攻到。 两面人万没料到世间居然会有此武功。那老顽童的右手虽然仍被他的两肘夹着,但两脚却从两边同时攻了上来,那情形当真是怪异之极,好似老顽童的一条右臂成了他的一条尾巴,从老顽童的挡下伸向后面,被两面人夹在肘间。 两面人的两柄斧子虽是变化莫测,当此之际也是无从下手,况且如再不放开老顽童的右手,自己的脑袋只怕也要被这怪异的老人给夹扁了。 老顽童的右手一被放开,立时双脚向里一扣,把两面人的两斧打落到了地上。 这一下火炉边的那群汉子都是惊呼一声,如同疯狂一般的扑了上去,齐都扑向那两柄落在地上的黑黑的小斧。 两面人两斧一失,也即刻有些慌了,双掌没头没赌的便向老顽童击了过去,同时两脚一分,踏在了两柄斧上,以防老顽童趁此拿去。 老顽童正自头下脚上,双手正撑在地上,那两柄斧子正好落在他的手边、本来他可以伸手便将那两柄斧子取过去,没料到,两面人根本不管他的道遥腚法,两掌竟是用足了力气向他的腚上拍去。 当下老顽童只得双手一撑,向后纵开,却于匆忙之际仍是向两面人的小腿上击了一掌。 两面人顾不得小腿剧痛,急忙俯身拾那两柄斧子,没料到老顽童一退即进又攻了上来,但听得啪啪啪数响,那些圣斧教的教徒被他用脚掌尽数踢了出去,都摔到了屋边墙角,有一名教徒竟是向那西驼飞了过去。 西驼单掌一推一送.那名教徒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西驼露了这一手功夫,登时让思忘惊骇不已,他料定西驼定然也是位武功高手、但料不到竟有这般高法。 老顽童将那伙圣斧教徒踢飞了,并没有误了他去抢那两柄斧子,他人没到跟前,双掌已自拍了出去。 两面人双手眼看就要拿到了那两柄斧子,但老顽童的双掌已然攻到,倘若他非要便拿那两柄斧子,则必然会命丧在老顽童掌下。如若他不拾那斧子,一旦老顽童缠上了他,那么他势必再没有机会拾那斧子了。 当此之际,两面人竞毅然伸出右掌拍了出去,左手却拾起了一柄斧子。 老顽童内力深厚之极,又当此疯狂之下,两面人的双掌尚且不一定能够敌住老顽童,他竟然以单掌迎敌,这几乎是在拼命了。 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那两面人右臂立时沉了下去,汗水倾着额角便流了下来。 老顽童将两面人的右臂击得重伤,却仍不停留,又是一掌拍了出来,同时伸手将地上的斧子拾了起来。 忽然听得一声咳嗽,那西驼一掌拍了过来,与老顽童的手掌相交,轰的—声,老顽童竟然被他震得退了一步。西驼自己亦是退了一步。 思忘没料到西驼的身法会这般快捷,没有一点征兆便飘身而起,待要阻止时他已然同老顽童对了一掌。 那西驼—掌将老顽童震得退了一步,自己却也退了一步,当下吃惊又愤怒地睁圆了眼睛瞪视着老顽童。 老顽童于倾刻之间好似也清醒了好多,亦如他那般的瞪视着西驼。 杨执在旁看了,竟是吃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即马上止住了。 思忘看了两人的形貌,亦是忍不住想笑。那西驼背本就驼,这般的躬腰瞪目,显得愈发地驼了,便如一头正欲拼斗的公牛一般;老顽童原中不驼,但自从那日自己在客店之中折腾了一夜,将那块大布莫名其妙地放在了衣内背上,便显得与这西驼一般的瞪目而视,那情景难怪扬执要笑了。 突然,那西驼向前一扑,趴在了地上,如一只青蛙一般的把两手收在了屁股下面。 老顽童一楞、却不肯也如他一般的趴下身子,忽然伸手向那西驼的驼背之上摸了过去,口中叫道:“嚏,你这里边藏着什么物事?” 思忘脑中电光石火般的想起一件事来,叫声“不好!”便跃了过去。 正在此时那西驼亦如青蛙一般的咕地叫了一声,两脚一蹬,双掌同时向老顽童当胸击到。 老顽童—愣之间见那西驼的双掌已然拍到了胸前,想要出掌相抵己自不及,急忙向后— 跃,可是那西驼的掌风己然将他压得喘不上气来,急运内力护住周身要穴.准备自认倒霉受那西驼一掌时,猛然之间旁边一股雄浑无匹的大力推了过来,不但格他向旁带开,并且把那西驼的掌力阻了一下。 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那西驼的一掌把老顽童身后的木桌木椅登时击得木屑横飞。 老顽童一见西驼的掌力竟然如此了得,楞了一惮,竟是看也不看是谁在旁边出掌救了自己.径向那西驼阿道:“嚏,你这是蛤蟆功么?欧阳锋那老毒物是你爷爷么?” 那西驼正欲上前再行攻击,听老顽童—问也是一楞.道,“咦,你怎么认识我家主人? 你是他什么人?” 老顽童道:“我么?我自然是他爷爷!” 西驼歪着头看下老顽童半天,好似在衡量这个老头子能不能给西毒当爷爷,未了,摇了摇头道:“你骗人,你年纪虽然比他大得多、却长了一张娃娃脸,定然是在骗我!”说完了又是咕的一声大叫,双掌击了出来。 这次老顽童有了防备,将斧子向腰上一别,也是运足了内力双掌一推迎了上去。 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那西驼向后退了一步,老顽童亦是向后退了半步。 西驼双目瞪视老顽童,惊诧万分地看着他,好似又在想什么主意,又好似再没了主意。 猛然之间听得门声一响,老顽童回头看时,那两面人竞是撞开了房门径自去了,老顽童大叫一声:“留下那只斧子!”也是随身从后面追了出去。 思忘担心老顽童喝的那“疯血”是不是含有剧毒.不敢稍慢,拉了杨执也欲从后面跟着追出去,猛然之间掌风袭面.那西驼竟是向他一掌击了过来。 思忘曾听爸爸杨过讲起欧阳锋是他的义父,那么欧阳锋同样亦是自己的爷爷了,是以对这与欧阳锋有些渊源的西驼颇留情面,不忍伤害他,手掌轻轻一挥,将他击来的掌力卸在了一边,仍是转身拉着杨执欲行。 不料那西驼见他两次三番的都是手掌一挥便解了自己的掌力,甚是不忿,手掌一立又是攻了上来。 思忘只好出单掌与那西驼对了一掌.那西驼站着没动,思忘却故意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仍是抢着杨执欲行。 不料那西驼身法极快,身形一闪,已然拦在了两人身前,叫道:“你没出全力!”又是一掌向思忘拍了过来。 思忘无奈,只得使出七成功力拍了一掌。 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那西驼被思忘的掌力震得登登登向后退了三步,好容易站得稳了,瞪眼吃惊地瞧着思忘。 屋内所有的人都吃惊万分地瞧着思忘、好似看着天神下凡一般。 思忘对西驼道:“我们不要再打了,那欧阳锋是我爷爷。”说完了又伸手拉杨执欲走,杨执则好似看出了什么,站在那里没动,果然那西驼眼睛愈睁愈大,猛然喝了一声道:“你们两人一个是我家主人的爷爷,一个说我家主人是爷爷,却与我家主人没有半点相象,显然都是在骗我!” 西驼说完了这番话,扑地趴在地上,如先前对待老顽童一般的缩腿躬背瞪视思忘,然后又咕地大叫一声,双掌一推扑了上来。 当此之际,思忘若是闪避,那西驼的掌力非得伤到了杨执不可。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运起神功,双掌一推迎了上去。 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桌椅的碎片四散飞开,那西驼被思忘掌力震得撞破墙壁飞了出去。 那被西驼撞破的大洞之中,雪片立时卷了进来。 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得呆了,眼神盯着思忘,再也不能移动。 他们一生都没有见过这么凶恶深厚的掌力。看那思忘时,他脸上那么年轻漂亮,好似连二十岁都不到。 只怕是将来他们同别人说起今日之事时,没有人会相信。 思忘运掌力震飞西驼,马上十分懊悔,候忽间已到了门外,禁不住呆在了那里。 西驼手中拿着那只老顽童抛出去的鹿皮口袋,已然奔出了很远了。大雪茫茫之中,只看见一个黑点在飞速地奔去,再过得片刻,那黑点亦是不见了。 杨执来到思忘身边,说道:“他定然是到圣主那里去了,我们要找那圣主,只须跟在他的后面就行。” 思忘一想不错,拉起杨执随后追了下去。 追了有将近三个时辰,仍是没有看见那个西驼,思忘心下起疑,问杨执道:“那西驼会不会拐到别处去?我们这般的追法,只怕是南辕北辙,永远也追不上了。” 扬执偎在思忘的怀中,被他带着冒雪飞行,心中竟是说不出的畅快,听到他问,看了一眼地下道:“不会,他们三人都是向着这个方向去的,这个方向恰好也是去昆仑山的方向,再有两天的路程,就到那昆仑山了。” 思忘放眼看去,但见一片白雪皑皑,连一户人家一棵树木也没有,只有极远的地方,雪幕之中依稀看得见朦胧的远山,禁不住心下奇怪,问杨执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三人都是走的这个方向?” 杨执道:“你看看地下,就知道了。” 思忘闻言向地下看去,大雪虽然仍自飘落着,却没有将他们三人的脚印完全盖住。只见前面去的那两人由于时间略长一些,脚印已然被大雪掩上了一半,但仍然可以辨得出来。后面奔去的西驼的脚印却是清晰可辨的。再仔细看时,前面两人的脚印步幅之间差不了多少;显然两人功力轻功均极接近,后面一人的步幅却大得多,显然西驼的轻功比前面两入略高一些。 思忘看得明白了,禁不住替老顽童担起伏来,心想若是那西驼迫上了他们两人.西驼与两面人联手,只怕老顽童便会有得亏吃了。 这样想着,思忘右臂抱紧了杨执,足下加快.如飞一般的奔了下去。 扬执在思忘的怀中被他这般抱着,觉得有一种痒痒的舒服之极的感觉,只盼他能就这么抱着自己一辈子.见他足下加快,如飞一般的奔行,已然猜到了他的心思.轻声说道:“你不用这么着急的赶路,须得省些力气、那圣主手下的黑人可是多得很呢。他们两人不会联手对付你师父的,你放心好啦。” 思忘听了,知她惯能猜透自己的心思,也不觉奇怪,但仍自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西驼不会同两面人联手?” 杨执道:“两面人非但不会同那西驼联手,只怕与那圣主联手都不可能。他是圣斧教教主,而圣斧教是忠于蒙古人的,那圣主想要一统武林,却是在与蒙古人作对,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联手。即使是联手,也是面和心不和,终是要分开。” 两人这般的谈谈说说,脚下仍自不停,向西南方向追了下去。 天色渐晚,大雪仍自下着,思忘禁不住发起愁来。 倘若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看不清地上的脚印,那便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们三人了。若是等到明天天明,大雪之中,只怕脚印早就淹没了,仍是无法找寻三人踪迹。 思忘正自焦急,忽听得杨执道:“前面有人!” 思忘正自全神贯注看着地上脚印,听得杨执说,急忙抬头看去,果见前面雪中卧得有人,急忙脚下加快,奔到近前之时,禁不住脸上变色。 原来雪中一动也不动地躺卧着的,竟然便是老顽童周伯通。 第二十九章 上昆仑生死相搏 思忘见是老顽童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禁不住心中一阵懊悔,急忙奔到近前俯下身去,将手伸到他的心窝去试探。 一试之下,又惊又奇,再到他的鼻口之前一试,更无怀疑,问杨执道:“怎么他的心跳得好好的,呼吸也很正常,却躺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动也不动,是中了毒么?” 扬执急忙伸手抓住老顽童的腕脉,皱着眉头摸了半天,又想了半晌,说道:“摸他的脉并无中毒之象,他没中毒.又没受伤,躺在这里.却是为何?”这样说着,禁不住哑然失笑。 思忘见她笑了,知道她定然知道老顽童为何躺在这里了,问道:“他是要逗我们两个玩儿么?” 杨执道:“他又不知我们在后追他,怎么会想到要逗我们玩儿?他是在睡觉!” 思忘四下里看了看道:“睡觉?在这里?” 杨执道:“这里是比不得客店中上好的客房,可是若是一个人三日三夜没睡觉不说,又疯疯颠颠地打了上整天,你说他是要去找那上好的客房呢,还是倒地便睡?” 思忘亦笑了,道:“若是已然睡着了,任何地方都是上好的客房。”这样说着,便把灰色棉袍脱下来,给老顽童盖在身上。 杨执见了,便偎了过来,把那狐皮大解了开来,张开了,把思忘裹在里面。 思忘闻到她身上的体香.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她。 夜色四合,老顽童已然睡得昏天黑地,什么也不知道了,思忘和杨执只好守在他的身旁。 最初两人还拢些话说,渐渐地,两人也都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思忘被一种响声惊醒了,睁眼看时天己然大亮,雪也早就停了,旁边睡着的老顽童仍自睡着,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雪,把他整个的人都埋了起来,只露出口鼻。 还在一阵一阵地向外喷着热气。 猛然之间,那响声又被—阵风吹了过来,如海潮,似雷鸣,更象是滚雷轰轰不绝地在地平线上掠过。 杨执亦睁开眼来,迷惑不解地看着思忘,侧耳听着。 那响声又是一阵阵传了过来,好似一连串的的雷声从远处向三人身前滚下过来。 杨执奇怪地问道:“怎么会有雷声?” 思忘亦是惊诧地看着她,这也是他要问的问题:为什么冬天会有雷声。 猛然之间杨执的脸色变得惨白,颤声说道:“快叫你师父起来,咱们快走!” 思忘正欲问个究竟.猛然之间,远处地平线上涌出了一条黑线,那黑线越变越大,越变越粗,瞬即变成了一堵高大的黑墙向三人直压过来、在黑墙的前面:一个白色的人影在雪地上快速地奔跑着。 杨执已然跃了起来,跳过去使劲地抱着老顽童,“老顽童!老顽童!快醒醒.快!疯驼来啦!” 思忘仍是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堵黑墙,渐渐地.他看得清楚了,那是成千上万只快速奔驰的骆驼! 这一下他亦是惊得呆了,但见那成干上万只的骆驼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前面的已然看得十分清楚了,后面的不知究竟绵延了有多远,看也看不到边际。 整个白色的戈壁立时被铺上了一层黑色。 那些骆驼疯狂地快速地奔跑着,蹄声组成巨大的声响,再也听不出是蹄声,震人耳鼓,响彻云霄。 老顽童没有被杨执叫醒,却被这巨大的响声惊醒了,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惊问:“什么物事,这么骇人?”说完了,猛然之间看到了那快速奔近的骆驼,吓得一楞,呆在那里,猛然之间又醒悟过来,回身就跑,忽又停住,脸上现出惊喜与疑惑地问道:“怎么你们在这里?” 思忘尚不及回答,那在骆驼前面奔跑的人已然来到近前。思忘看着他,猛地想了起来,他便是那日在六合谷聚豪厅中与自己比剑的昆仑三圣何足道。 何足道不及跑到三人跟前已然高声叫道:“快逃吧,不逃就没命了,这么多疯驼,任谁也打不过的。” 老顽童跟在他的后面便跑。 思忘携着杨执,跟在后面。杨执的身子有些颤抖,显然是怕极了那些疯驼。 思忘一面提气奔行,一面安慰她道:“你别害怕.有我呢!” 回头看时,见那些骆驼无边无际地疯狂之极地涌过来,不知究有多少只,确然是骇人已极。杨执道:“你不知道的,这些骆驼是疯驼,见了人……”她说到这里顿住不说了,但是喘息更重。 何足道在前面奔行,看见杨执的装束,不知她是女人,以为她只是一个适逢其会的富商人,因此接着她的话道:“不是见了人.是见了女人。这些疯骆与那发了情的疯骆一般无二,见了女人就拼命地迫,然后就拼命地踩,直到把女人踩烂为止。” 思忘听了,只惊得说不出话来,却觉得杨执在她怀中抖得更是厉害了。 老顽童道:“怎么你这么好本事,把这些骆驼找了来?又把它们都弄得这般疯颠地没命跟着你跑,可有什么奇招妙儿没有?” 何足道苦笑道:“我有什么好本事,还不是也让别人骗得让这些骆驼追着跑?不过要说是让这些骆驼聚到一起疯起来的奇招妙法儿倒是知道一些。” 老顽童急道:“快说,快说。是什么奇招妙法儿?” 何足道道:“只要在驼发情的时候,把那骆驼杀了,把那骆驼血取出来,这时的骆驼血便叫疯驼血。有了疯驼血、就好办得多了。天山之上有一种草,香气浓郁,百里可闻,叫做董香草.再有了这董香草,那么,这些骆驼便也能够聚到一起也能让它们疯了。” 老顽童道:“为什么有了疯驼血,有董香草,便也能让这些骆驼又聚在一起又就疯了!” 何足道道:“这再容易不过了。只要把那董香草浸在疯驼血之中,再取出来点燃了就成了。只是这疯驼血确是非常难弄的。” 老顽童道:“疯驼血有什么难弄?” 何足道:“须得骆驼发情的时候,看准了时机才能弄到,选机不准,便是杀了上百成千只骆驼也弄不到。” 思忘与杨执均想起客店之中火炉边上那一伙人来、何足道继续说道:“这疯驼血无论男人女人喝了.势必因情乱性,因此正人君子绝不会弄这些东西,只有圣主手下那一干人会为圣主去弄。” 老顽童一听之下大叫:“啊呀不好.我只道那鹿皮门袋中装的是酒,是以喝了两口,现在想来,那定然是那些贼派鸟弄来了要给那圣主送去的疯驼血,弄得我老顽童喝了两口之后因情乱性,光是想着要打架找者婆!” 杨执在思忘的怀中,听著老顽童的这香话,虽是伯极了那些疯驼,却也险些笑了出来。 何足道听了老顽童这番毫没遮拦的话.亦是奇怪地侧头看了他两眼,怀疑他喝了疯驼血之后的疯劲过没过去。 四人就这样跑着,已过了两个时辰,老顽童终于耐不住了.道:“我们终不能让这些骆驼在后面迫着没完没了,须得想个办法才好。” 何足道深陷的眼睛也有些茫然,倒是洒脱地说了—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老顽童道:“你也不知道?那只怕要糟,我老顽童只怕要拉到裤子里了。” 何足道一听,忙伸手捂住了鼻子,口中说道:“别忙,别忙,反正裤子是你自己的,你什么时候想拉定然就能拉在裤子里,也不忙在这一时半刻,说不定一会儿就有办法了。” 老顽童道:“不行,我已经憋了二天三夜了,我三天三夜没睡没拉没吃没喝,只为了追上我的宝贝徒儿,没料到追上了徒儿,仍是要这么没命跑着,连点出恭的时间都没有,我可要拉啦!” 何足道登时变得愁眉苦脸起来。这般的被疯驼追着没命地奔跑已然是很苦的差事、若是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边闻着一股臭烘烘的不得不闻的气味,那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正自不知想个什么办法别让这个疯劲十足的者家伙拉在裤子里,却听得后面的一个女子声音说话了。 杨执道:“老顽童,你若披在裤子里、只伯是增加了许多份量,那须是跑得不够快了,别要让这些疯驼踩烂了你!” 何足道这才知道他还有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在后面。 老顽童一想不错,增加了份量不说,只怕是跑起来也不甚方便,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他看那何足道似乎甚为担心这件事,存心吓他一吓,便道:“我非拉不可,我已经拉啦。” 猛然之间何足道足下加快跑到他的前面去了.紧跟着思忘也带着杨执跑到了他的前面。 老顽童不明所以,快步赶到了何足道的前面,想追思忘时.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只好尽力地跑在何足道的前面。而且怕他超过了自己,故意地用身子有意无意地挡着他。.何足道极气愤,想要超过了他时,终究功力上略逊于他,猛然之间想起来,这三个与自己同行之人好似功力都是那般的浑厚,究是何故,百思不得其解。 由于互相追逐,自然就行得快了,猛然之间四人抬头一看,均是楞住了。 原来四人于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奔跑,竟自没有认清前面已到跟前的一座冰崖。那冰崖近百丈高,上面挂了一层雪,因此远远望去,便如同自茫茫的平野一般无异,待四人奔到近前,想要转身之际已然迟了,后面的疯驼奔雷也似的涌了上来。 四个只好奔向崖前,背靠着冰崖。 那些疯驼奔到了冰崖之前本来也该驻足,但前面的骆驼虽然停住或是转了方向,后面的骆驼仍自向前奔来,妻时之间,冰崖前面挤满了骆驼,将四人挤在中间,再也冲不出去。 思忘,老顽童,何足道三人护在杨执的身前,用掌力不断地将骆驼震毙震飞,但那些骆驼根本一眼望不到边际,他们这么用掌力打死几匹便如同用手掌在大海之中掏水一般无济于事。 那些骆驼果然能够嗅出女人的气息来,眼睛瞪着杨执,没命的向前冲来,把杨执吓得缩做了一团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何足道心中暗骂,这些畜生也当真了得,我一眼尚且没认出这戴火狐皮帽子的人是女子,它们却好似个个认得。 他们身前的骆驼尸体已然如山一般的堆了起来.那些骆驼仍自无止无休地向前冲着。 思忘每一掌出去,必有一匹骆驼被他震飞,间或也有一掌击毙两匹骆驼的时候,直把何足道看得瞪目结舌,他看思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居然如此深厚的功力,竟然忘了出拳,一匹骆驼向他冲过来,被思忘一掌毙了,他才猛然一惊,又挥掌向冲来的骆驼拍出去。 渐渐地他们脚下的骆驼堆得象山一样高了,那些骆驼仍是不绝地涌上来。 何足道在三个男人之中内力算是最弱的一个,又是跑得路程最远的一个,渐渐地有些支持不住了,挥出去的手掌不但不能将骆驼击毙,纵是将骆驼赶开也是干难万难。 思忘只好双掌齐施,不但照顾扬执,也兼且照顾何足道。 何足道一身傲骨,号称琴、剑、棋三圣。当此之际,却只能抽出长剑来勉强支持,却不敢真的用剑去刺伤骆驼,因为那样势必导致更多的骆驼疯狂地扑过来。 又拼搏了近一个时辰、老顽童亦是有些支持不住了。 老顽童原本内力深厚之极,但经过多日奔跑.再加上昨日的一番折腾,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拼搏了这许久,终于力乏。 老顽童将腰间的那柄黑斧抽了出来,却被何足道止住。 何足道道:“倘若骆驼—流血,其它的骆驼便更疯了,我们几人则必死无疑。” 老顽童气愤之极地又把黑斧插回了腰间,拼尽全力击出一掌,只把一匹骆驼击得晃一几晃,思忘补了一掌,那骆驼方始倒了。 思忘独力撑持着,处境更加艰难,现在,他一掌能够击毙一匹骆驼已然相当费力了。 正在四人将要绝望之际,忽然觉得头上有物落了下来,抬头看时,却是一根粗大的绳子。 四人都是一愣,老顽童道:“上面有人!” 何足道道:“上面定然是有人,只是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 杨执却没有言语,四下里观察着,好似在判断四人所在的方位。 老顽童道:“便是敌人也没有这些疯骆驼更敌人一些!”说完了,竞是顺着那根大绳便向上攀了上去。 若在平时,他借这一绳之力,七纵八纵,定然已纵上了崖顶,当此危难之际,他已然累得筋疲力尽,只能如一般江湖汉子一般的一步一步向上攀去。 思忘仍自强撑着,不使那些疯驼冲到三人跟前来。 待老顽童攀了大半,何足道便把杨执扶上了粗绳。 没料到杨执双手握着粗绳,快捷之极地向上攀去,眼看着,便要追到那老顽童身后了。 她虽然内力最弱,不能掌毙疯驼,却是消耗最少的一人,是以攀的极快。 最后是何足道,他双手握绳,对思忘道:“老弟,我先走一步了。” 思忘一直撑持到他们三人都上了崖顶,才纵了起来,双手握绳,几个纵跃,已来到了崖边,向下看时,下面骆驼不知何故,竟自开始慢慢地散了。 思忘心下万分惊奇,却不能在崖边久呆,猛然一纵,上了冰崖,立时便楞住了。,只见老顽童,何足道,杨执三人都萎顿在崖边,在他们对面二十余丈之处,坐着绿衣圣主,他已然不是一个老者,而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思忘若不是那次在谷中谷与他比挤内力,现下当真难以把他认出来。那次比挤内力的时候,圣主的面容曾有数次变化,那些变化使思忘惊骇之极,因此深深地刻在思忘的脑海之中,使思忘此时一见之下,立时把他认了出来。 圣主左面的座位上坐着那个两面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思忘。 再往左首数便是致虚子,西驼等人。 圣主右面的位置却空着。 往右首数的人竟是令思忘极为骇异,首先是绿衣双使,其次是牟新石等人,几乎全是思忘在六合谷聚豪厅中见过的圣毒教首领思忘看着圣毒教的首领,再看看圣主右首空着的位置,想想有琴闻发在桃林之中同自己讲的话.某种预感突至心中,禁不住心中大震,好似脚下的冰崖在动荡,竟是有些站不稳了。 但他强自撑持着自己,使自己不至摔倒。 在他们这些头领的周围,是百余名黑人和三百余名青衣人。 在黑人与青衣人身后,却是直入云端的冰崖。冰崖的下方,有一冰洞,里面碧莹莹的,洞口显然是被修饰过的,显出灿灿光华。 在圣主面前三丈之处,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香炉,那香炉尚自冒出缕缕青烟,一股特异之极的香味认那香炉中飘出来。 思忘品了品那香炉中飘来的香味,觉得好似草香.又似肉香,有一种嗅之欲醉的感觉,顿然心下一片雪亮。 他己然猜到定然是这香炉将那成百上千黑骆驼引向了这里。 若果真如此,那么,无论他们处在方圆百里之内的任何地方,终究会被那些疯驼从四面八方包围着迫到这座崖下。 他震惊于这策划此番计谋的人心思之周密。 这时那个坐在圣主左首的两面人发话了:“魔衣王子,你看了这么半天,看懂了什么? 你知道你们是怎么被些骆驼赶到这,里来的么?” 思忘冷冷一笑道:“知道。你们用天山产的董香草浸过疯驼血,放在这个香炉之中点燃了,把方圆百里之内的骆驼都引了来,我们就这么被骆驼赶了过来,是么?” 那两面人咦了一声,然后将目光投向了何足道,说道:“何足道,你号称昆仑三圣,看来是有些门道,圣主三番五次地劝你归降,你都是瘦驴拉硬屎,硬撑着,这会儿该服气了吧?” 何足道虽是已累得脱了力,听那两面人如此说,竟是强撑着坐起身来道:“两面人,象你这样无耻之人居然也能做到圣斧教的教主,不知你的部下是如何服你的。我看你拍马的本事比你做教主的本事可大得多了,你不但不守信用,更加上厚颜无耻,可也算得上三圣了。” 两面人道:“我并没有说不与你比剑,怎么叫不守信用?我不是为了比剑才把你请来的么?” 何足道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当真是信人,你就这么同我比剑么?”两面人道:“我身为圣主的左膀右譬,圣斧教教主,岂能占你区区昆仑三圣的便宜?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倘若你一个时辰恢复了功力之后仍然输了给我,却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累到了何足道那个程度,纵是神人,一个时辰之内也不能将功力恢复到二三层以上。何足道听了两面人的这一番话,气急反笑,笑过之后问道:“好好,那么我们的堂堂的左膀右臂,你说吧,什么条件:” 两面人道:“效忠圣主,至死不渝!” 圣主一直面色端凝地坐着,偶而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上思忘—眼。这时听了两面人的这两句话、竟是一脸端凝之色,微微地,不易觉察地笑了一笑。 何足道又是哈哈一阵大笑,道:“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这时老顽童一翻身,站了起来,飞快地向青衣人身后的崖下跑去,黑人与青衣人都没有拦住,一时间一阵骚乱。 两面人及西驼致虚子等人刚欲站起来,猛然见到那些青衣人直是拿手捂鼻子.不明就里,皱起了眉头看看,却忽见那老顽童又跑了回来,手中捧着—个大大的雪球。 那些青衣人中有人忍不住己然吃吃地笑出声来了。 老顽童一回来立即来了精神,冲那两面人道:“喂,左膀右臂,你须得守信用.一个时辰之后,也同我老顽童比上一场,我若输了,效忠那个狗屁圣主,至死至活不渝,你若输了,我也不要你来效忠我老人家,你只要把这个雪球吃了就行了。” 那两面人自然与老顽童没有什么约会,就更谈不上信用不信用,但听了老顽童的这番话,不知为何,竟是—口应承下来,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别说是—个雪球,就是狗屎猪屎,我若输了,我定然吃了。但你若输了,可也得守信用,效忠圣主,至死不渝。” 老顽童道:“这不是什么狗屎猪屎,我老顽童肚子里拉出来的、定然是人屎,比那猪屎狗屎可是香得多了,这场赌赛、只怕是你要大占便宜!”说完了很认真地团了团那个大雪球。 众头领听了老顽童的这番话,已自有人忍不住笑下出来。 那两面人却平静之极地说道:“好,不管你里面包的是什么屎,我若输了,定然吃你的,绝不皱—下眉头.但还是那句话.你若输了,效忠圣主,至死不渝!” 老顽童听他说输了肯吃,立即喜上眉梢、再也听不下去他下面说的是什么,急忙把那雪球十分珍惜地捧到一边去,放到了脚前,盘膝坐下用起功来。 何足道知道定然无幸,已然打定了主意,索性连功也不做了,睁眼看着众人。 思忘则一直看着那圣主。 这时见老顽童,何足道与两面人的约会定完了,冷冷地冲那圣主一点头道:“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我们的约会怎么定?” 那圣主一橙.还没及得上说话,那两面人己然把话接了过去。 两面人道:“有我们这些人在场,自然用不着圣主他老人家来动手,这样好不好,你那么年轻,显然不累,也用不着练功恢复,现下你在我们这些人中间随便的挑,只要你能够胜得了三个人.那么我就说服圣主,答应放你下去,若你胜不了三人、可须得听我们吩咐。” 那圣主一直不言,这时却忽然说道:“他胜了几个人我也不让他下去,我要他效忠于我,至死不渝!” 两面人一楞,随即马上说道:“圣主他老人家相中了你,还不赶快谢恩!” 思忘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这么久才把我们弄上来,便是为了任意地处置我们么?可是我们若不上来时你们怎么办?” 两面人哈哈一笑道:“你们不上来时,到时我们会下去。这个洞就有下去的路.你们除了由这洞中下去,活着下去的路便没有了。可是你们上来了,证明你们特别想要活下去,而上来之后活下去的唯一出路,便是效忠圣主至死不渝。” 思忘已然看清了局势,当此之际,只有背水一战,除此别无他途。 但现下他的功力还不到他原有功力的五成,老顽童与何足道的境况就更惨。所以他尽力地想办法拖延交手的时间,暗中却在默运玄功,悄悄地恢复着功力。 思忘道:“让我效忠圣主可以,可得让我心服口服才行,若是这般的把我们累得筋疲力尽却以强力逼迫我们,那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 他说这句话,已经忍下心中的愤怒,费了好大的耐心。若在平时,只怕他早就耐不住性子、抽出碧潭宝剑上去,将这一干人尽数杀了,哪会让两面人这种人厚着脸皮作这种无休无止的无耻表演。 他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哪怕让老顽童的功力恢复到七八成也好,那样他便可以全力来对付圣主,让老顽童来照顾杨执与何足道了。 那两面人虽然精明诡诈,却好似没有看出来思忘的这般心思。即便是看出来也浑不在意,只要思忘问出话来,他定然回答,而且他答的话往往无耻之极,冗长之极,好似他也在拖延时间一般。 就这样的口舌争辩有半个时辰,那圣主却是先自耐不住了,高声喝道:“自古以来,胜者王候,败者为贼,多说无益,哪个兄弟与我先把他擒下了?” 两面人一憎之际,那西驼先自站了起来.走到思忘身前,也不打话,拿眼翻了他一眼,呼地一掌便拍了过来。 思忘脑中飞快地转着、想着应对之策。此刻他完全可以袖出碧潭宝剑来把西驼一剑斩了,但那势必造成其它头领的警觉,来一个群打群殴的局面。老顽童功力尚自没复,自己一人难以应付这许多的强手不说,更有—个功力极高的圣主,在那里虎视耽既,口中嚷着要用武力来评理。 他这样想着,西驼可不管,一掌结结实实地只管打过来,思忘急忙向旁闪开,闪避之际,脚下有些踉跄.但那西驼的一掌却尽数落空,半点也没挂到思忘。 西驼一掌落空.又是一掌打来。 思忘极是皱眉摇头,碰上这么一个动力极强招招式路数极差的西驼,他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既不能用内力将他一掌震开,在他的深厚的,实打实的掌力面前又不能取巧使用什么招式。当下思忘又是一闪身躲开了。 西驼两掌打完了,见思忘都是一味的闪避.愤怒地瞪视着他说道:“你怎么不敢接我掌力,光是躲,你怕了我家主人的蛤麽功么?” 思忘道:“蛤膜功有什么可怕,我是因为打那些骆驼打得累了,身上没力气与你对掌。” 那西驼立即向地上一坐道:“我等你一个时辰,待你歇好了再比,这般的比法,当真是没趣之极!” 思忘巴不得他说这句话.正欲应声,那圣主却抢先言道:“驼子,你不用等他,只管与他打过就是,让他歇好了,你便不是他对手了。” 这些人之中,只有圣主一人真正了解思忘到底有多深的功力,他实在骇怕思忘功力恢复之后的那种局面,便如致虚子和西驼,虽然也都领教过思忘的掌力,但他们并不知道思忘与圣主相较孰高孰下。 思忘听了圣主这一番话,心中暗恨圣主阴毒。表面上仍是装做那般的无力衰弱,内里却是更加紧迫地运功。 西驼听了圣主的话后,如听圣诣一般的一跃而起,又是挥掌拍了过来。 思忘只好再次避开。 但西驼听了圣主的话之后,也不管有趣无趣,只是一味地挥掌拍过来。他内力无穷,每一掌都是势挟劲风,掌风呼啸之中,地上的雪片亦被卷了起来,泛起阵阵白雾,思忘被他一掌一掌地逼得处处闪避,再也无法暗行运功,这且不说,那西驼每打一掌好似掌力便增加一分,这般的打下去,终究会被他打着了,忍不住心中生了怒意,愤这西驼欺人太甚,终于在西驼又是一掌拍来的时候,思忘把劲力尽集中在右掌,挥手便击出去。 但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地上立时腾起一片白雾,把一切都遮住了,那西驼的身子从白雾中窜了出来,平平飞出七八丈远,正好砸在那个巨大的香炉上、那香炉登时便被砸得倒了。 在场众人都是惊呆了。 便是思忘自己也是惊呆了。他以为自己功力只恢复了六七成,是以怕敌不住那西驼浑厚的掌力,便把劲力使足了,没料到一掌出去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当真是心下又侮又喜。喜自己功力已复了九成以上,有了几分胜利的把握了,悔自己过早暴露了实情,师父他们只伯没有时间了。 果然,那圣主一惊之后,立即命那些头领上前动手,要把老顽童及何足道、杨执,一并拿下了。 当此之际,思志若是一阵冲动,那势必四人全军覆没。 那圣主说话之际,思忘晃了几晃,—绞摔在了地上,坐起身来,却是再也站不起来。 那西驼虽是被思忘一掌击出去撞翻了香炉,这时都翻身一跃而起,一看思忘已然坐到了地上爬不起来,愣了一愣,脸上忽有喜色,瞪眼问道:“怎么样,你服了么?” 思忘费力地爬起身子,愤怒地说道:“哼,西毒欧阳锋是你什么人?你的掌力毒性这么厉害?” 这一下所有的人更是一楞,不明白到底在刚才的这一掌之中,到底是谁吃了亏,谁占了便宜。 那西驼更是一楞,想要说话时,思忘已然站直了身子,脚步踉跄身子歪歪斜斜地抽出提剑提在手中,毫没章法地向那西驼劈了下去。 那西驼不明所以地只好闪避。可是他刚刚避开前一剑,后一剑便跟着刺了过来,只好再行闪身避开。 思忘的无招无式剑法本就无招无式,这样的打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脚下瞒珊之中向那西驼只攻出了七八招剑招,那些头领已然对思忘中毒之事确信不疑。 那西驼想要找机会分辩却是开口不得,虽然思忘的那些毫无章法的横劈斜刺,在别人看来有类于市井顽劣打架斗殴,在西驼来说,却是每一劈一刺他都非得竭尽全力闪避不可,否则只要稍馒得片刻,便有洞胸穿腹之祸。 思忘当下脚下更是虚浮无力,好似踏在棉上一般的飘浮无定。 那柄剑本就没有什么份量,这下让思忘不成章法地拿在乎里,便是有如儿戏一般,劈下去浑没有半点力道,刺出去更是摇摆不定。 那西驼本来只是欧阳锋的家仆,浑没有半点聪明灵秀之气、这样的性格,练内功倒是有些益处、若是学什么拳法剑法,武功路数,那当真是累死师父的好材料。 那些头领都知道西驼的这些特点,所以思忘没有章法的进攻,西驼惊惶失措的闪避.倒成了非常自然的事情,好象不是这般的打法避法便不自然了一般。 好在那西驼轻功甚佳,思忘的无招无式剑法才没有伤到他。 初时思忘当真伯伤了他,是以并没有把那些剑招剑式使全了,使到最后来,发现那西驼虽然躲得不成章法,但脚下却极利落,与自己倒是天生的一对敌手,配合得至为默契,便放心地使了开去。 西驼被思忘用剑追得惊惶失措,到了思忘不再逼他的时候,他已然忘了要说什么了。 思忘脚下一滑摔在雪地之中,算是给这一场古今罕见的打斗划了句号。 思忘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那西驼瞪目看着思忘,想要问什么,却想不起来,瞪视了半晌,终于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起来了?” 思忘道:“我起不来了。” 西驼又问道:“你怎么起不来了!” 思忘道:“我中了毒。” 西驼奇怪之极地歪了脑袋,问,“你中了什么毒?” 思忘道:“我中西毒。” 西驼道:“西毒?没听说过、那是什么毒?” 思忘正欲说话,那老顽童已是从地上一跃而起,叫道:“西毒便是欧阳锋那老毒物,你说是什么毒,是毒蛇毒蝎子毒蜘蛛毒哈膜,主要还是毒蛤膜,你知道了吧?” 那西驼虽然有些愚钝.这些话却知道是极不好听的,大叫一声,向老顽童扑了过去。 老顽童待他扑到近前,毫不客气地挥掌当先击了出来。那西驼历来先打别人,往往别人与他动手过招之前,问他姓甚名谁之际,使挥掌打了过去,弄得对方从一开始到最后分出胜负、定然是一直在接他的掌力。这次没料到老顽童会比他更快地挥掌打了过来,匆忙间急忙出掌相抵,但听得轰的一声,竞被老顽童震得飞了出去,也摔在了那个香炉上。 众头领尽皆耸然动容,吃惊地看着老顽童。对他功力恢复得如此神速均感惊讶。 也有一些头领希望看到老顽童如思忘一般的也委在地上,可是老顽童浑着无事一般笑嘻嘻地看着众人。 众人当真是惊讶万分。 但是让众人更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思忘见老顽童功力已复.觉得没有必要再这般的装假做作、便轻轻地一纵,从地上跃起了有两丈余高,身在空中一转一折,长剑已然入鞘,轻轻地落下地来,衣袖—抚,尽数将沾在身上的雪片扫落,真是萧洒之极。 众人皆是像疑万分地稀嘘出声。 但在这一片稀嘘惊疑的赞叹声中,有一个人非常清楚地哼了一声。 思忘听到了这一声哼声,急忙抬头向众人望过去。 除了圣主身旁的两面人看不出任何表情之处,其它的人都惊疑地看着他。 他把目光落在两面人的脸上。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但他隐隐地感到了一阵寒意。 刚才那一声哼声,明显之极地说明了自己的一番做作早就被对方识破了。 那么能够识破自己的人定然是身具绝高武功,或者是也懂得无招无式剑法。 若是后一个原因他不会惧怕,他是求之不得,正要找那个也会使无招无式剑法之人。 若是前一个原因那便相当凶险了。这个武功绝高之人显然不会是圣主。若是除了圣主之外再有一个武功绝高之人隐在众头领之中,那么他们今日能不能下去冰崖当真是一件难测之事了。 思忘在这里担忧,那边老顽童已然向两面人叫起阵来。 两面人呼下一声站了起来。 思忘心下一惊,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一个武功绝高之人不会那么无耻馅媚圣主。 老顽童道:“我们怎么个比法?” 两面人道:“怎么比都可以,反正只要结果一定就行。” 老顽童道:“那是自然,看掌!”说是看掌,右手已然将腰间的黑斧抽出来劈了上去。 两面人没料到老顽童说打就打,说话之间便动手来,更没料到他说是看掌,却竟然将斧子劈了过来,匆忙之间不及闪避,急忙就地一滚逃了出去。 老顽童哈哈大笑。 两面人怒道:“怎么你这人竟然撤谎,说是看掌,却用斧子劈我?”老顽童道:“是你说怎么比都可以,我便是喜欢这么个比法.看脚!”说罢竟是—掌击了过去。 两面人大怒,一跃而起,双脚当真向老顽童面门连环踢来。 老顽童与两面人倾刻之间斗在了一起。 那西驼被老顽童一掌击得摔在香炉上,其实并非内力不及老顽童,而是蛤膜功的特点让他吃了这个大亏,那蛤膜功须得先行运功才能发挥得出威力来,老顽童对他的功法好似至为了解,因此不待他运功便把他打了出去。 现下西驼又从香炉边爬了起来,走到思忘身边问,“怎么你说中毒却没有中毒,这么骗我、看脚!”说着竟是学着老顽童的样子双掌同时击了过来。 大敌当前,思忘再也顾不了许多,将右掌功力运到了十成,猛力—挥迎了上去。 但听得轰的—声巨响,那西驼的身子竟然如风筝一般的飘了起来,晃晃荡荡地直飞落到崖下去了。 接着蓬地一响,地上的雪雾不知何故至此方始腾了起来,升起足有三丈余高。 除了相斗的老顽童与两面人.所有的人都惊得呆了,睁着两眼看着思忘。 圣主亦是惊诧之极地看着思忘。 思忘向圣主点了点头道:“该到我们决战的时候了。” 圣主微微一笑道:“我不想同你决战,我只想要你效忠我。” 思忘道:“那么我同你决战!” 话音没落,人已然纵了起来,落在了圣主身前三丈之处的香炉台上,双掌一分,便欲向他击过去。 两边的头领一声惊呼,纷纷出手,致虚子已是凌空向他发出一掌,猛地里思忘眼前黄光一闪,思忘知道不好,不及细想,已然双掌一分倒纵了回来。 思忘落在地上,低头看时,棍袍被划了个交叉的十字,棉花已然露了出来,思忘抬头看那绿衣双使时,见那两人正自相视一笑。 思忘十二岁多被劫出古墓之时,正是绿衣双使所为,他第一次看到惨烈的杀人,也是绿衣双使正是用这一招乾坤一击将圣斧教的宰父存劈成了四半,眼下圣毒教共为圣主羽翼,他使用这乾坤一击对付自己了。 思忘这样想着,禁不住心中有气,对绿衣双使道:“公孙轩,公孙辕,我早该找你们算帐,但一直没有遇到你们,现在你们既然也在这里,我们便来先算一算我们之间的旧账吧!” 绿衣双使对视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思忘道:“我不但知道你们的名字,而且学了一些对付你们两人的办法,你们出来领死吧。” 那绿衣双使不信地摇摇头,对视一眼道:“我从来没碰到过对手。” 老顽童于打斗之际仍然没忘了这边的动静,这时说道:“你们两个牛皮大王怎么这么好忘性?那日在六合谷中不是我老顽童把你们两人当成石头皮球一样的扔了进去么?” 绿衣双使道:“那次不算,那次我的乾坤剑坏了。” 老顽童道:“你们两个单会玩这等古怪,明明是两个人说出话来的,意思却似一个人一般。明明可以一个人说话另—个人也非得跟着动嘴,待会儿我把这个阴阳人打发了,然后把你们两个的嘴缝了起来一个,再说话我就定然知道是哪一个了,再把你们俩个的腚眼堵了起来一个,再放臭屁我就知道我谁算账了。” 他于打斗之际这番话不紧不慢的说出来,倒是没把绿衣双使如何,可把两面人气得暴跳如雷,大吼一声,双掌猛然同时向他当胸推来。 老顽童在叫,“啊呀不得了,看掌!”说完了竟是两手向地下一撑,双脚向两面人的双掌迎了上去。 两面人若不击时已然将内力使了出来,若击时定然击在他的脚掌上。当下把心一横,仍是向他的脚掌上猛击过去。 没料到老顽童把双膝一屈、腰一躬,两面人的双掌顿即落空。 老顽童哈哈大笑,觉得自己的逍遥脚法当真是妙不可言,若在平时用手对掌之际.双掌在对手的双掌当接末接之时突然缩了回去,那么胸上或是腹上势必中掌,而逍遥脚法却是大不一样了.脚后面没有胸和肚子,想要闪避时便可闪避、浑没有半点挂碍。 老顽童这一笑,立时使那两面人更怒。当下只见两面人左一掌右一掌的向老顽童拍去,老顽童则是大叫着看掌,看脚的与两面人相斗、—会儿倒立,一会儿跃起空中伸足踏落.把自己的诸般逍遥尽数都施展了出来。 思忘见两人斗得热闹,一时之间竟然也看得入了迷,忘了向那圣主索战,也忘了向绿衣双使算账。 圣主等人从没见过这般逍遥的打斗之法,也都看得鸦雀无声。 两面人见无论如何也奈何不得老顽童,拍出—掌之际把那剩下的一柄黑斧袖了出来,向老顽童胯下劈了下去。 老顽童正自倒立在地上,用两脚与两面人缠斗,猛听得利刃破空之声,猛然间翻身而起、但听得刺再之极的—声响、两面人的那柄斧立时飞向了天空.远远地落到冰崖之下去了。 原来老顽童亦是从腰问抽出了那柄黑斧,两斧相交,两面人于淬不及防之际被震飞了兵刃。 若是平时比武较艺,那两面人显然已是输了。但现下是性命相搏,两面人非但没有认输,更是吼叫连连,双掌连击、如疯狂一般的向老顽童一连击了一十八掌。 老顽童当然不会被他的一十八掌击得怎样,仍是那般逍遥自在地与他斗着。 猛然之间,两面人双掌一合,有如拜佛—般的放在胸前、接着又突然向外一分,两掌分别向下拍击地面,有如鸭子戏水用两只翅膀招击水面一般的拍个不休。 老顽童甚是好奇,睁大了眼睛看着两面人,又看了看地面,愈看愈是糊涂,不明白两面人究竟在玩些什么花样。不知不觉间,老顽童已然贴近了那两面人,距他已然不及三尺之遥了。 突然,那两面人大喝一声向老顽童当胸拍到,双掌在空中划过,竟然带起一阵凌厉的啸声,显然掌力刚猛已极。 老顽童没料到两面人玩了这半天的花样,只是为了积蓄内力和引得自己近前,见那两面人的两掌击到了,一时间浑忘了自己所创的诸般逍遥功夫,忙使九阴真经上的功夫,身体猛然向后仰躺,接着毫不停留地贴着地面平平飞出。 老顽童刚刚贴地飞出,两面人的双掌便在地上击了一个深坑,立时冰屑横飞,雪雾弥漫,半天看不见人影。 老顽童心下暗惊,适才若不是使上了九阴真经上的功夫,只怕自己已然中了两面人的鸭子似的两掌。 经过这一次险招,老顽童再也不敢追逐,只将分心二用之术及七十二路空明拳使将出来,中间突着九阴真经上的功夫,与两面人相斗。 如此一来,虽然斗起来没有先前那般好看,老顽童却是占了绝对的上风。 两面人虽说是阴阳两副面孔,人却是一个,被老顽童分心二用一番攻击,便如同与两个老顽童交战一般,立时破绽百出,肩上中了一掌。 两面人肩上被老顽童打一掌之后居然没有丝毫反应,老顽童正自奇怪,猛然间看见两面人的双手大开,胸前又露了出来,当下也不细想,挥掌便拍了出去,本以为两面人定然会出掌相隔,是以左掌横嫁,已然预备了一招极为厉害的后招,没料到两面人不闪不避不说,两手更是向自己的两肩上击到。 当此之际,老顽童若是拍实了,两面人自非中掌不可,若是向后撤掌.则自己的两肩上非中了两面人的两掌不可,忍不住心中奇怪,怎么世间居然有这等两败惧伤的打法,非要对方格自己打伤,若不然就将对手打伤。这与那种为了解救自己而攻对方之必救的两败惧伤的打法差得太也遥远。 只听得辟的一声响,两面人胸部中中,向后平平地飞下出去,口一张,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然后萎坐在地上。 老顽童惊骇万分,没料到自己的一掌当真将他打得飞了出去并且吐了血。这他可当真糊涂了。 他只道两面人定然用奇功护住了胸膛上的穴道经脉,宁受自己一掌然后打自己肩上两掌,占自己一些便宜,是以在那一掌击出时用上了九成力道,想要直接把对方即将击在自己肩上的两掌预先找回来,不料一掌当真把两面人打得飞了出去。 两面人不待老顽童开口说什么,翻身便即跪倒,向那圣主东东东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抬头说道:“请圣主降罪,小人罪该万死,虽尽全力也不能取胜,自己受辱不说,更有误圣主的大事,小人甘愿领受一切罪责!” 圣主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已然尽了全力,我怎可罚你? 胜败乃兵家常,应做到胜不骄,败不馁.今日败了,日后刻苦修炼,以求他日之胜。好了,你下去吧,好好养伤,到至阴宫中去休养半月,然后再去理会你圣斧教的事。” 两面人听了圣主的这一番话,立即东东地不知在地上磕了有多少个响头,然后拾头说道:“小人定当遵从您老人家教诲.胜不骄,败不馁,好好养伤,刻苦修炼,为日后圣主大业效忠尽力,至死不渝!” 圣主面色如花点头道:“你去吧!” 那些头领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两面人,脸上露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神色。 两面人又磕了一番头,爬起来欲行,老顽童大叫道:“喂,小子,小人,你的东西,你怎么忘了?” 两面人回头看去,见老顽童正双手抱着那个雪团冲他嘻嘻地笑着。 老顽童道:“我们说好了的,一言为定,怎么你言而无信,败了回头就走,不把你的东西带上。” 两面人咬紧了嘴唇,犹豫了一下,竟然真个走到老顽童的面前,伸手接过了那个雪团,转身便行,向圣主及众头领身后的冰洞之中走去。 这一下老顽童倒是没了主意,若有所失地站在那里,好似那两面人拿走的不是一个雪团而是他最为珍爱的物事一般。 两面人看看走到了洞口.猛听得又是一个声音喝道:“两面人,你就这样守信诺的么? 几次三番地约我比剑,三番几次地不告而别,这未免让江湖人众看着太也不成体统了吧?” 两面人站住,想了半天,终于回过头来,冲着提剑站在冰崖边上迎风而立的何足道高声喝道:“我会与你比剑的,只是到时候你别后悔!” 何足道朗声言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死则死尔,但要活着,须得活得光明磊落,象个三尺须眉的样子,便是比剑之时被你杀了,也胜于你这般的活着,又有何侮?!” 两面人目光阴寒地闪了两闪,竟是转身头也不回地入洞而去。 圣主看着已然恢复了体力的四个不速之客,微笑言道:“我一生信奉一个信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现在你们四个人中,有一个人已然是背叛过我了,必死无疑,不在其数。那么你们三人,依我看功夫都是不错的,若是肯于为我效忠,他日江湖大局一定,我谁也不会亏待。尤其是魔衣王子,你若喜欢小姑娘,不妨到我的至阴宫中去看看,比那个小姑娘漂亮得多的所在多有。我可以教你一套神功妙法,于练功之际尚可与那些小姑娘恩爱欢乐。总之我谁也不会亏待了你们。但若是你们不明智的活,我也没有办法,这里就只好做为你们的焚尸之所了!” 圣主说完了,左手一扬。 猛听得哗的一声响,一百余名黑人都从腰间袖出了两炳匕首,一长一短,远远看去,臂黑剑白,耀雪生寒、当真是骇人之至。 圣主的右手又向上一扬。 那些黑人身后的三百余名青衣人有一百余人向前跨了一步,手中黑色的竹简高举过头。 圣主两手向下一放。 黑人双剑入鞘,青衣人放下竹简,退了一步。 圣主道:“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思忘看着那些黑人,显然窃是一些内功极深兼之皮糙肉厚之徒。那日他在常春谷中与几名黑人交过手,知道这些黑人个个武功不弱。 再看那些青衣人,都是精明强干,显然经过多方挑选才留在这冰崖之上的。思忘已然数次与这些青衣人的烈火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竹简中的物事若是喷出来,别说是这些冰雪,便是水也阻灭不了。 思忘心里犯愁,老顽童更是眼珠转着,不知打什么主意。 何足道与杨执一直站在崖边,这时向里面走了几步,挨到老顽童身边。 杨执与何足道已然走近老顽童身边,心下一动,已然有了主意,朗声对圣主说道:“圣主大人,我们都是血肉之躯,自是不愿意被烧死。但你的条件太也苛刻,要我们效忠于你,至死不渝,倘若我们眼下迫于威逼答应了你,但是心中不服,日后若反悔时你须是要冒更大的凶险。所以我有个办法,你若应允之时,我们大可以按约而行,若答应了效忠于你时,日后也不会反悔。” 圣主沉吟半响,道:“若别人这么说时,我自然不会听,但你的话我宁愿相信。别人答应了忠于我,我自不怕他反悔。若有人反诲时,纵是他定到了天涯海角,我终能找得到他,他定然是非死不可。但你的内功不错,若你能答就效忠于我,我定可统一中原武林,所以我希望你能诚心待我。你有个什么办法,说出来看看。” 思忘道:“我们共是四人,如你所说,除了那个小姑娘,还有三人,这三人的武功都是自成一家、若是你能找得三人出来与我们三人比武胜得我三人时,那么我们自可答应效忠于你。但若我们三场中胜得两场,那么你须得放我四人下山,不得留难。你看可好?” 圣主听了思忘的话,想了想,又左右看了一看道:“若是让我找三人出来只怕有些困难。若圣斧教主没被老顽童打伤,找三人与你三人比武尚能找到,眼下部只能找四人出来,绿衣双使他们两人形影不离,若可算一人时,我们便可以比了,不然却没有办法。” 第三十章 除巨魔花好月团 老顽童大叫道:“那绿衣双使算是一人交给我老顽童便了。” 圣主忙道:“如此甚好,那么我可以亲自下场,那第三人便由致虚子来吧。” 何足道对思忘道:“我便来领教那致虚子的高招罢。” 思忘点头,冲圣主道:“是我们两人先比呢还是他们先比。” 圣主向绿衣双使摆了一下头。然后温言对思忘道:“自然是他们先比。” 绿衣双使站了起来,走到距老顽童一丈远处站定了。 老顽童道:“这次你们可得把乾坤剑拿了出来,别要再输了赖账。” 绿衣双使相视一笑,然后冲老顽童亦是一笑道:“这个自然,你亮兵刃吧。” 老顽童道:“你们先把那乾坤一剑抽出来,我老顽童岂是这等占别人便宜的卑鄙小人么?你们把剑亮出来,我自然出就亮了兵刃。” 绿衣双使相视一笑道:“很好!” 思忘急忙说道:“师父,注意!” 思忘话音刚落,老顽童尚自没有明白让他注意什么,猛然之间黄光闪动,老顽童心知不好,急忙向后跃开,但是还是迟了一步,胸前衣衫上被划了个十字,风一砍,里面的皮肤露了出来,更有殷段血迹浸了出来。 老顽童大怒,道:“怎么你们不亮兵刃便这么打么?” 绿衣双使道:“我们历来如此。” 老顽童一听之下,只气得说不出活来,猛然间灰影一闪,老顽童已然独出那柄黑斧扑了上去。 但听得哗地一响,绿衣双使的剑也同时击了出来。双方都是一样。 地上又是片片碎金,绿衣双使呆了一呆,已然被老顽童一手一个抓了起来,猛地向那个巨大的香炉抛了过去。 然后笑嘻嘻地从地上捡起了那把斧子别在了腰间。 第一场就这么比完了。 老顽童摇头笑道:“没趣,没趣,这么比武当真是没趣之极。” 圣主鼻子哼了一声,一名头领上去帮绿衣双使解被点的穴道,半天也没有解开。致虚子走了过去,一拍一揉,绿衣双使便爬了起来,抬眼看了圣主一眼,双膝跪地,一动不动。 致虚子看也没看绿衣双使,直接走到了何足道跟前,双手一拱道:“何居士,请进招罢!” 何足道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用兵刃么?” 致虚子道:“用过,五十年以前了。” 何足道一惮,道:“这是说你已经五十多年没用过兵刃了,那咱俩没办法比了。” 致虚子道:“为什么?” 何足道道:“我于剑上还算得上有些造诣,别的方面可就不敢说了,若你用兵刃时咱们还可以比过,现下你不用兵刃,那么我就势必不能用剑;若我不能用剑,这场比试我便一点胜的把握也没有。若是只与我一己之胜败名誉相关,那我尽可以与你比过,眼下我一人的胜负却是系着我们四人的运命,所以我们便不能比了。我不能拿别人的命运来冒险。” 致虚子道:“你若非要不比认输,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好随你,不比便罢。” 老顽童道:“麻杆儿,人家可没说认输,只是说不想欺负你,你别这般的不识好歹香臭酸甜辣,我看你还是破了你这五十年的臭规矩的好,不然这何居士的剑已然使得出神入化炉火己青,把你的臭肚子攒个透明的窟窿可不是好玩的。” 致虚子道:“我又不是要与你比武打架,要你来多嘴么?” 老顽童道:“我是为你好,怎叫多嘴,没有你麻秤儿活着我便没人打架么?” 何足道道:“多说无益,你若用兵刃时,咱们便来比过,若不用时,你们就只好换个人来,” 致虚子道:“为什么你们不换个人来?” 其实思忘大可以代何足道与致虚子比武,这是战国时期之人便有的智慧,那样他们便会稳胜两场。但思忘不想这样做。第一,他要找机会接近那圣主,设法杀他;第二,既便是他们赢了,圣主未必便会让他们下崖,也是于事无补,更失去了一次机会。 所以思忘只等着与那圣主比武。 何足道道:“你们人多,自可换个人来,我们却只三个人,每人一场,换不得的。” 圣主道:“致虚子,你便随便的取件兵刃来用罢,武功练到了境界,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又何必在乎用什么兵刃?” 致虚子听得圣主如此说,只得到一个头领那里取了一把铲来。 何足道见那把铁铲乃生铁所铸,通体上下雕着各种花纹,知道绝不是一般的铁铲,定然是有些什么古怪,一时间却也看不出来,只是那铁铲甚是沉重,看上去足有六七十斤的样子。 致虚子铁铲如拂坐般的一摆,说声:“来吧!” 何足道更不打话,长剑一指便攻了上去。 致虚子见何足道长剑刺来.也不闪避、掌起铁铲使向外磕。 何足道不敢用剑与他的铁铲接实.顺着致虚子的一磕之势向外一划.便向致虚子握着铁铲的手卜削了下去,猛然之问,致虚子的铁铲上生出一股粘力、何足道的长剑贴上去之后,想要向前滑动竟是极为困难。 何足道吃了一惊,急忙运力回夺长剑,但剑只轻轻一提便离开了那把铁铲。这一来何足道更惊,暗中想道:“莫非这个细高个内功已然练到了这般收发自如之境么?想要吸我的剑时使运力吸住、不想吸时瞬即便放开了?” 虽是心中这样想着,手上剑势却愈见凌厉,尽力避开致虚子的铁铲、专向他的两肩上及小腹上攻击。 致虚子显然内力极强.但若要舞起一柄沉重的铁铲护住自己双肩却是其为艰难。一般来说,手中之物愈是沉重,便愈是不易向自己的肩上挥舞,何足道聪明过人,自是早就看明了这点,所以一柄长剑舞成两团剑光.盘旋于致虚子的两肩之上,比致虚子甚为忙乱。 又斗片刻,看看两人斗了已近三百余招,猛地里致虚子铁铲横扫,向何足道砸了过去,竟是把那些拂尘的守御招式尽数去了,取了一些棒法、斧法与刀法来向何足道进行攻击。 何足道于进攻之际想要剑不碰到致虚子的铁铲尚可以做到,现在致虚子采取进手招式,要想于防守之际仍然剑不与铁铲相遇可就难了。不到五招,致虚子挥钦铲劈了过来,采取刀法中的大开大阂进手沼式、何足道避无可避。只得挥剑砸挡。但听得当的一声,何足道的长剑险些被致虚子打到了地上、这还是他在长剑与铁铲相交之际顿了—下手腕.否则那长剑不被震落.也非得被震断不可。 致虚子仗着铁铲沉重,何足道不敢用长剑硬接,竟是将那柄铁铲抡圆了来使,好似手中使的不是铁铲,当真便是一根铁棒,一把大刀一般。 何足道一想,这般的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自己总是躲着那柄铁铲,进攻也好,防守也好,都是不能全力施为,倒让那致虚子占尽了便宜。这样想着,便在心中打着主意。 忽然,何足道剑上加快,每一剑刺出之后尚自没有让对手看得清楚已然换了招式,第一招剑报才起便已转了方向,接在第二招剑招上面。第二招刚一动念又使出了第三招。如此这般的愈使愈快,那致虚子再也顾不过来,只把铁铲在胸前不住地晃动着,究竟是什么招式,便是一招也看不清了。 何足道的这—番快剑,把致虚子攻得气喘吁吁,手中的那把铁铲更好似已然不止六七十斤重了。 致虚子终于明白何足道何以采取快攻的战术了,那正是他取轻灵之长,攻自己重拙之短.想念及此,立即将铁铲向地上一插,那铁铲立即浑入冰中及尺,然后催动双掌攻上来。 何足道用快剑逼致虚子弃了铁铲,禁不住心中暗喜,手中长剑更是灵动,登时改变了战术,攻向致虚子的下盘。 致虚子双掌一开一阂,一股大力向何足道当胸攻到,何足道于运剑之际,只得出左掌相迎,两掌相交,但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何足道但觉左臂一阵酸麻,一股阴寒之气立即袭了过来。 致虚子在兵刃招式上确然比不上何足道,因此想到要弃了铁铲用双掌攻击。这番的一拼上下内力何足道可就大大地吃亏了,他内力虽强,却是纯正功夫.不比致虚子的阴寒中力那么霸道。才只片刻,何足道的一条左臂已如冻僵了一般的寒冷麻木,急运内力相攻,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对方已然攻入自己体内的阴寒之气再逼出去。 致虚子从一开始就巴不得双方都不用兵刃,只是肉掌相搏,没料到那何足道称琴、棋、剑三绝,非要用剑不可,追得自己破了几十年的规短,只得使用一柄笨重的碍手碍脚的铁铲。今番终于与何足道挤上了内力,再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松,只是不住地催动掌力,想要一鼓作气将何足道毙于掌下。 何足道于危急之间,突然右手长剑挥动,向致虚子的咽喉刺了过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致虚子急忙跃了开来,却由于内力回撞,胸间一滞,脚下一个跟跪险些跌倒,他万万没有料到何足道会在与他比拼内力之际仍然分心将那长剑挥出来,仔细一想这不骇人么? 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十二年前,他到少林寺去要会会中原武功,就曾一面凝心静气地弹琴,一面用手中的半截断剑与人动过手,只不过那时他还没有将这项技艺练熟而已。 老顽童在一旁见了大乐,叫道:“妙极,妙极,何足道,你这项功夫是谁教你的?怎么我老顽童的分心二用左右互搏之术你也会使?快快,快用两个何足道打这麻秆儿!” 何足道猛地省起、十二年前的那个小姑娘曾提起过,眼前这个与自己共患难的老顽童会使分心二用之术的,当下冲他微微一笑,点点头.又挥剑向致虚子攻了过去。 致虚子脚下虚浮无定之中,猛然向何足道的长剑上撞了过来’何足道一悟之际,尚自没有弄清是不是致虚子真受了内伤,自己应不应撤回长剑,猛然那致虚子身子一侧已然避开了剑锋,左右两手同时出指,何足道但觉脚上一麻,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之中,竟然是被致虚子点了穴道。 致虚子向着何足道一揖:“得罪。”然后走到了圣主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圣主哈哈一笑道:“你去吧!” 致虚子一楞,但随即明白过来、是圣主嘉许自己,让自己到至阴宫中去,于是面露喜色转身走入冰洞之中去了。 老顽童跃上前去,在何足道的上拍了两下,何足道立即站了起来,叹息一声,走了下来。 思忘拾眼看着圣主,圣主长声一笑:“看来我们还得第三次再斗一场了!”说毕走了过来,思忘亦是向前定去,两人在相距不足一丈之时同时站定了。 圣主道:“你发招吧!” 思忘说道:“好!”两掌一提,运上了十成功力猛然拍了出去。 好象空气立时凝住了一般,所有的人都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地上雪竟被思忘的掌力无声无息地掀起了一大片,铺天盖地地向圣主头上压了过去。 圣主万没料到思忘会一出手就运起这般猛恶的掌力拼命一般的攻来,想要躲避已自不及,急忙运起至阴神功,也是带着十成功力双掌迎了上来。猛然听得啪的一声轻响,两人手掌竟然胶在了一起,接着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雪雾腾起了有三丈余高,雪片冰屑盘旋飞舞,四散落去。待得雪片落得尽了,众人方始看清,两人的手掌仍是胶在了一起。 至此圣主终于明白,这个青年的所说比武,守信,效忠云云,只是为了能与自己接近,好运无上内力,欲置自己死地而后快。 两人一招也没交,就这么拼在了一起,确然是性命根搏的打法,绝不是为了比武,这一点众人也立时看得清楚了。 众头领立时站了起来,但是老顽童与何足道立即跃到了思忘身边护着。众头领之中眼下已然无人能与二人相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黑人哗地一声抽出长匕短匕一步步靠近,慢慢地围了上来。 老顽童哈哈一笑,道,”要群殴么?”说完了将腰间的板斧抽了出来,玩具似的在手中一转,何足道亦是抽出了腰闯长剑。 那些黑人看着老顽童手中的黑斧,一时间不敢近前。 老顽童一见,知道自己手中的斧子定是有些古怪,得意地哈哈一笑,将那斧子玩得愈是得心应手了。 思忘见外面已然有老顽童与何足道护住了,心下一宽,立即催动内力向圣主排山倒海一般地攻了过去。 此时圣产当真是懊悔万分。若是自己不在三大敌对的高手中间,自己手下的黑人与青衣人自可做为威逼对方的力量。此时却是半点作用也发挥不了了。而那些头领之中,三大高手,现在一个也不存在了。西驼被思忘一掌打到了冰崖之下,两面人被老顽童所伤,致虚子也去了至阴宫。最使他懊悔的是致虚子,他若在场,当可缠佳了这刁钻之极的老顽童,那么众头领尽可敌住了那何足道,这个魔衣王子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在强敌环伺之下与自己比拚内力了。 圣主虽是懊悔,见思忘的掌力不绝地凶猛地涌来,也只得尽力相抗。 但见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继而又慢慢地红了,脸上的皱纹—点—点地张开,一点一点地舒展,最后竟然全部消失了。 思忘虽是已运了十成功力,见那圣主仍然是抗住了,禁不住也是心下微感震骇。但觉那圣主的双掌已由开始时的冰凉刺骨渐渐地变热了,最后竟是热得让人难以禁受。 思忘已然下定了决心,纵是此生在此冰崖之上了结,也必将这圣主除去。为江湖同道做一件好事,也不负爸爸杨过与少林方丈的重托。这样想着,手上的难耐炽热便好似减轻了一些。 那些黑人有人已然扑了上来,被老顽童挥斧便斩了,其他的黑人见老顽童那么高的武功,手中又握了一柄斧子,再也不敢上前。 其实这些黑人若一拥而上,老顽童与何足道两人定然是应付不了。但他们眼下是群龙无首,那一直统领着他们的圣主此刻正在全力与思忘比拼内力,他们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若是圣主在黑人中间选一个头领,或是在头领之中选一个人指挥这些黑人,那么此时局面定然改观。但那些黑人群体威力实在太大,圣主绝对不敢冒险,把这么巨大的力量交到别人手上。 这也是他能够统领众多高手的原因。 他无论多么精明,无论有多少凶恶强大的力量.江湖上无论有多少帮派唯他所命是从,只是由于一念一失,眼下却只凭着自己一人之力挣命。 思忘催动了数次掌力,终于发觉要想在一刻之间将这圣主毙于掌下,那当真是千难万难。于是便将内力均匀地、不绝如缕地向圣主攻过去,想要凭着年轻气盛同圣主赌赛耐力。 两人若是内力相同,愈到后来,年纪轻的人愈有胜利的希望,这几乎是尽人皆知的常理。 圣主当然也知道这个常识,当下苦苦思考着对策,猛然之间,思忘浑身一震,觉得圣主的内力好似在一瞬之间增加了五成,那股热力汹涌不绝池向他的体内涌来,顿时之间,他觉得浑身燥热难当,急忙运起内力相抗,却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那股炽热的内力。 思忘在受着圣主的内力煎熬、其实圣主此时也并不比思忘更好受一些。 他练的这门至阴大法,不但要采女阴之气,更要在功成之时采天阴之气。天阴之气分七等,与天空中雨后的彩虹之色相同,分为赤、橙、黄、绿、青、兰、紫七种颜色。此七种颜色乃是天地间精气之色。至阴大法将采来的女阴之气储于体内中丹与下丹,为使此气永固不散,便须采七色天阴之气.以固人体内之至阴之气,此渭天人合一。 圣主现在已然将至阴大法练成了,但与思忘比拚内力之际,恐时间一久,自己体内的至阴之气不固而散,是以决定冒险一击,将所采的天阴之气向思忘攻了过去。这天阴之气一失,他体内的至阴之气立散,实在是凶险之极之事,但当此之际,圣主只盼能够尽快地将思忘击败.别的事情却也顾不得了。只要解得眼前之灾、这昆仑山顶气脉极畅,欲采天阴之气也只是数月间事。 因此圣主居然冒险将体内的天阴之气向思忘击了过去。 圣主的那些头领见圣主的头巴冒出阵降赤色,如烟似雾的在头顶升腾盘绕,都是惊异万分地稀嘘出声。 老顽童回头看去,也是万分惊异,道:“咦,这圣主是搞什么古怪?” 思忘听了老顽童的话,也向圣主的头上看去,但见那圣主头上赤色缭绕,有如蒸笼一般。但他这一睁眼,那圣主的内力更是凶狠之极地向他的体内攻来,当下急忙运气闭目以抗。 思忘忽觉丹田之中有一股朗凉之气慢慢地升了上来,好似被那圣主的热力引导着不由自主不得不向上升一般,心念一动,也不加阻止,任由那股内力向上行去。 果然那股内力向圣主攻来的炽热内力行去,瞬即与那热力相交,顿然思忘觉得浑身上下舒服无比,当真是练功达到的天地交泰也不过仅此。 原来思忘自幼便睡在寒玉床上,那寒玉床乃北极至阴至寒之精,内中所蕴之气,乃地之至阴之气。思忘于不知觉间在体内已然积下许多的地之至阴之气,自己也并不知觉,便是杨过与小龙女,也不知寒玉床上所蕴至阴之气究竟有何妙用。后来修习九阴真经,又服食了神雕的阴阳气血双珠,那体内所蓄的地之至阴之气便被压了下去,水蓄在丹田之中了。 没料到圣主所采的天之至阳之气与那至阴之气甚为媾合。 最初思忘被圣主攻击,觉得浑身炽热难当,便调集丹田中所有的内力与圣主相抗,如此一来,那久蓄在丹田中的至阴之气压力一去便被放了出来。这也是思忘命不该绝,谁能料到他童年练功所集的内力正是这内力霸道无匹的圣主的克星呢? 思忘已然抬起头,睁开眼来。他现在忽然觉得圣主的内力愈强。他的体内愈是舒泰,竟是开言说道:“圣主,今天你的末日到了!” 他这一开言说话,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得呆了,如见鬼脸一般地看着他。 那圣主更是全身一震,随即更加凶猛地催动那股至阴之气向他攻来。 思忘微笑,他是求之不得。 众人见思忘微笑,吓得直是想哭。 圣主头上的赤气已然变为橙色、再过片刻更转成了黄色。 猛然间众人眼前一亮,那些头领们从黑人的目光之中也觉出了什么,都是情不自禁地回头望去,只见那冰洞之中已然走出了一个妖艳之极的漂亮妇人,她的身后,跟着两名白衣少女,款款地向着众人走了过来。 思忘一见那妇人,禁不住浑身一震,猛觉得圣主的内力乘隙攻来,胸中一滞,险些吐了一日鲜血出来。忙收摄心神,渐渐地平息了胸中烦恶。 那妇人走到了圣主旁边的空椅旁站定了,正欲坐下,忽听得老顽童高声叫道:“圣毒教主,原来你也在这里.你让我照顾两个孩儿,你看我把他们调教的可好吗?” 那妇人一惊,随即看到了老顽童,再看见正在比拼内力的圣主与思忘,不禁脸色大变。 那些围着的黑人见到那妇人的脸色,都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思忘颤声说道:“妈妈,我是思忘孩儿,前来救你的!” 这个妇人正是思忘的母亲吴海媚。 她听了思忘的说话,浑身一震,腿上一软竟自跌坐到了那一直为她空着的椅子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有两个人没有吃惊,那是老顽童与扬执。 吴海媚身后的两个白衣少女一眼看到了杨执,齐声叫了旬:“杨姐姐!”,杨执只是冲着她们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思忘道:“妈妈,我已经去了少林寺,那无色和尚已经死了,现在我再把这个圣主杀了,救你出去!” 吴海媚一听之下,又从椅上姑了起来,颤声道:“忘儿,真的是你么?我好想你,你的功夫已经练得这么好了么?” 老顽童道:“我调教的徒儿那自然是错不了,” 吴海媚向老顽童道:“闻樱姑娘可好么?” 老顽童道:“她很好、她……她在我家的百花谷中,等救了你出去,我们一同去看她!” 思忘心中百感交集,心念一动,那圣主竟是大喝一声,又催至阴之气攻来,这次攻得更是猛恶。 思忘忙收摄心神,渐渐地稳住了,丹田中那股切凉之气又流了上来,把圣主攻入体内的至阴之气尽数化了。 思忘又睁开眼来,看那圣主时,见他的头顶上已然开始冒出绿色之气了。 吴海媚此时亦是看到了圣主头上所冒的绿色之气了,她浑身颤抖.眼睛看着圣主,又转过头来看思忘,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无从说起一般。 思忘道:“妈妈,你不用害怕,这人再也害不了你了,你再也不用怕他了,他今天死定了!” 吴海媚已然变得脸色惨白之极,非但没有因为听了思忘的这番话就变得好转,反而因为听了这番话而更加害怕了,她声音颤抖地说道:“忘儿,你,你……不能杀他!” 思忘听了,只道母亲是害怕自己双手染上血腥之气,立即坚定地道:“妈妈,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杀过好多人了,我不怕再多杀一个人的。” 吴海媚听了脸上更急,道:“忘儿,千万别杀他,我不是因为怕你杀人……” 思忘奇道:“那是因为什么,难道他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么? 你在信中不是写着要我武功练得能够打得过他的时候才来么? 难道你说的不是他么?” 在思忘这样问着的时候,圣主更加紧了对思忘的攻击,他的头上已然由绿气变成了青气。 吴海媚见了。心下更急,叫着:“忘儿,你快住手,别杀了他,他……他……” 思忘道:“他真的不是你信上说的那人么?” 吴海媚道:“他是的,可是……他……” 圣主头上的青气于瞬即变成了蓝气,紧接着,又变成了紫气。一时之间紫气大盛。 思忘但觉圣主的内力排山倒海般地涌了过来,显然这是圣主在作最后的拼命一博。 正在这时,吴海媚也看出了圣主最后的艰难处境,终于什么也不顾了,她颤声而又嘶哑地喊道:“忘儿,别杀他啊,他是你父亲!”说完了竟然昏倒在椅旁。 这句话对于思忘来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雷,思忘脑中登时乱了,一时之间气血翻涌,再也没了主宰,圣主的内力猛然排山倒海地涌入体内,思忘立时摔在了地上,圣主则猛然后跃,纵了回去。 这一下变起苍促,老顽童与何足道想要相救思忘之时已自不及,此时见思忘萎顿在地上,一张口,吐出了两大口鲜血,急忙来到了思忘的身边。 杨执此时也急忙走到了思忘身旁,俯身看着他。 圣主这时哈哈大笑,对渐渐醒来的吴海媚道:“多谢夫人,著不是你这一句话,只怕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救我了,只怕也只有这句话,能让那小子心神错乱,给了我难得的良机,夫人,你当真是足智多谋,只怕不逊于那个叫做黄蓉的郭夫人。” 思忘听了这番话,睁开眼来,冷冷地看着那偎在圣主胸前的圣毒教主,自己的妈妈。 吴海媚已然从思忘的冷冷的目光之中看到了责备,毅然地挺直了腰板,对圣主说道: “不,不!我说的话是真,他真是你的儿子!” 圣主一楞,看了眼吴海媚,又看了眼思忘,随即哈哈大笑,拍着吴海媚的肩道:“同样的计谋不能用两次,你刚才用这样的计谋救了我,现在又想用这样的计谋来救他,哈哈,我可没有他那么傻,为了统一中原武林的大业,你只好牺牲这么一个儿子了,他不但心思周密,而且用心歹毒,我是决然不会留他的。” 思忘此时当真是悲愤交集,与母亲的这般相见,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他看着吴海媚,把她既当成母亲又当成一个女人那般地看着。 吴海媚只看了思忘一眼,就再也不敢看他了,她实在是受不了他的那种眼光。她使劲地咬着牙,忍受着心中巨大的折磨,终于坚毅地把头一扬,说道:“你非得逼我都说出来么?” 圣主一愣,奇怪地说道:“什么都说出来?” 吴海媚道:“那次我们在一起被琴文同看见的时候,便怀上了忘儿。我恼恨你用心狠毒,后来居然借着少林无色惮师把琴文同打伤之机,将琴文同打死了,便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而且因为你打死了琴文同,使我成了罪人,成了一个坏女人,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坏女人,所以我恨你,我对你恨之入骨。我根不得杀了你。但我杀了你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所以我想着要你的儿子动手杀了你,便将他送了出去,给那神雕大侠夫妇做儿子,跟他们学武艺,只是为了能够让他的武功将来能超过你。 可是后来我有些后悔了,我惭惭地发现我仍然在爱着你,便悄悄派人去古墓,想要把他接回来,想要把我留给他的信找回来,但是这一切办法都失败了,他还是看了那封信找了来。他真是我的好儿子,我要知道你这么狠毒这么不相信我,我便不会救你了,莫不如真的让他打死了你,终生以为他自己的爸爸就是琴文同。好了,我现在把一切都说了出来,你若杀便连我也一同杀了吧!” 圣主听了这番话,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忽然之间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笑声经久不绝,远远地传了开去,只震得冰山好似也在颤抖,笑毕了,冲着吴海媚一声大吼:“撤谎!”然后又是大笑,笑完了,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说给旁的人听:“这半年多来,难道我当真的只是竭尽了全力在同自己的儿子相斗吗?”说完了又是大笑,笑毕了,指着吴海媚道: “世间居然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你是多么恶毒,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出来!” 思忘忍受着胸间巨大的疼痛和烦恶之感,好似看两个莫不相干的人一般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与母亲。 吴海媚喃喃地说道:“我是,我是个恶女人,我应该得到报应,你把我们母子一起杀了吧,我把他生下来,这么久没有同他在一起,能够同他死在一起我也知足了!” 圣主又是一阵大笑,然后说道:“是的,我是要杀了他!因为他曾经想要杀我。想要杀我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能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思忘感到了背上的一阵凉意、他忽然想起黄药临死时的一番话来:“人生一世,英雄也好,草民也好,到头来都是一样的。 孤单而来必当孤单而去,谁不能代替谁来承担这份孤单和死。纵是帝王摈纪成群,也一样要独自承担这份孤单和死。哪怕是最爱你的人,在你临死之时不在身旁,那也是与陌生人无异的…… 那日清晨,在烧焦的树林之旁,黄药师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听了也不是特别在意,当此之际,这番话竟是这么清晰地一字不差地响在耳边,他才知道这番话在那时是让他记住了。 吴海媚向前走过来,她的神色坚决,她已然下定了决心要与她的儿子死在一起。 圣主扑上去一把拦住了她,说道:“不、你是一个恶女人,你那么恶毒,居然能够想到要让我们的儿子来杀我,可是我爱你,我就爱你这样的恶女人,你死不了的,你不能死,我不让他死的人他定然死不了……哈哈哈,我不让他活的人他休想活……哈哈哈…”圣主长笑声中,把左手举了起来。 猛然之间,思忘觉得眼前一亮,他们又一次被火圈包围了。 只见那一百余名手持黑竹筒的青衣人快捷之极地将那黑色的物事喷出来,将老顽童,思忘,何足道与扬执围在了中间,大火立时腾空而起。 当此之际,他们四人三面临火,一面临着百丈冰崖。那冰崖的下面有成百只的被他们打死的骆驼。 那火焰腾腾而燃,在雪上冰上亦是毫无阻碍地流动着。燃烧着,好似这崖上已然处处成了火的家园一般。 圣主两手抓着吴海媚,高声长笑着,好象是一个帝王一般地立在椅子上。 猛然之间,那冰崖之下亦是传来了一阵长笑之声,那笑声从冰崖下十分清晰地传上来,撞击众人的耳鼓,显然发笑之人是个内力极强的高手。 圣主立时止住笑声,静静地吃惊地听着。 老顽童、思忘四人被火困任了,亦是听到了那震耳的长笑之声,也立时吃惊地听着。 那发笑之人好似知道了众人都在倾听他发笑一般,立时止住了笑声,顿了一下,又哈哈地长笑了三声道:“谁笑到最后才算是笑得最响,圣主大人,你们冰崖之上的所有英雄好汉们,今天是你们的末日,请你们记住了,我到明年的今天来给你们烧纸,”说完了,又是一阵长笑。 圣主的脸上已然变了颜色,吃惊地大声喝问:“你是谁?你有什么本事将我们所有时人都杀死?!” 那发笑之人大声说道:“哈哈,我是谁,你到今天才知道,可是已经晚了。我就是那个一直在你面前卑躬屈膝的圣斧教教主,几年来我忍气吞声地奉承你这头蠢猪,就是为了能有今天,就是为了能够笑得更响,就是为了将你们所有的这些人都一举葬在这个冰崖上!”这番话说完了又是一声长笑,长笑过后,紧接着便传来了三下极为凌厉的啸声。 猛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圣主他们身后的冰洞倾到之间被炸得塌了,在塌了的冰恫之前,立即腾起了极为猛烈的熊熊火焰,那些站在冰洞之前的青衣人被炸伤倒地了数人,其余的人立即被那大火烤得向后退着,退到了圣主的周围。 圣主楞了半晌,猛然之间又发出了一声长笑,高声说道,“两面人,你隐藏的好深,我恨我这些年没有看透你。但是你高兴的太早了,你以为你炸毁了冰洞我就不能下去冰崖了吗?哈哈哈,我定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两面人的笑声又从下面传了上来,接着是他阴森冷酷的声音:“我们两人之间会有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的,你不妨抬头看看!” 猛然听得轰轰不绝的响声从上面云端之中传来。那响声竟是愈来愈大愈是恐怖骇人,好似比之追着思忘他们的骆驼群奔跑的响声大了十倍也还不止。 圣主听到了这样的响声脸色骤变,拾头向上看去,更是脸色惨白之极。好似看到了世间至为可怕的事情。 思忘等人亦是抬头看去,脸上也是现出恐怖之极的神色。 那确然是世间最为可怕的事情。 但见在巨大的恐怖之极的轰响声中,那高人云端的冰峰向下倒了下来,巨大的冰峰带动山顶的冰雪一同向下跌落,慢慢地,好似整座山峰都倒塌了一般向下压了下来。 何足道于面临绝境之际反倒变得极为平静,淡谈地说道:“大雪崩!看来我们确然是完了。” 老顽童于危难之际眨了眨眼睛,好似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事,叫道:“徒儿,我们快走,去跳崖!” 思忘一想,与其等在这里被埋人冰雪、不若跳崖一试,或许侥幸能够幸免一死。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老顽童却急不可待地一把将他掠过,回身又把杨执一提,快捷地奔到了崖边。 何足道猛然想起一事,也跟着奔到了崖边。 那些黑人面临着被冰雪掩埋的恶运,不约而同地发出哀婉的惨嚎之声,这惨号之声汇入冰雪下跌的轰轰不绝声之中,更加骇人心傀。一时之间,冰崖之上一片混乱,惨号之声不绝,更有不少青衣人钻入了火海之中,又从火海里,带着火焰奔了出来,在冰崖上慌乱地继续跑着,身上烧着熊熊的烈焰却浑若不觉一般。 何足道走到崖边,立时绝望地叹了口气。他们上来时的随绳已然不在了。 老顽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汇入雪崩之声和众人的惨号之声里面,当真是怪异之极。 思忘正欲跳崖,被老顽童一把拉住了。 老顽童神色诡秘地道:“徒儿,你看师父给你变一个玩具出来!” 思忘当真是哭笑不得,当此之际,他还有心玩闹,这真是世间最大的奇闻。思忘顾不得老顽童胡闹,回头看时,见那下降的冰雪已然距头顶只有几十丈高了,在人群中寻找母亲,却再也没有找到。他心下正自难过,猛然觉得腰上一紧,已然被老顽童提了起来,接着是杨执的一声惊呼和老顽童的一声喊:“何足道,快抱住我老人家的腰!” 紧接着老顽童纵身一跃,向冰崖下跳了下去。何足道不及细想,真的身子一扑,抱在了老顽童的腰上。 老顽童左手抓着扬执,右手抓着思忘,腰上带着何足道,刚刚跳离冰崖,后面传来冰雪降到冰崖上的轰然一声巨响,好似整座冰崖都被那冰雪砸得塌了一般。 冰崖之上的所有人等立时都被埋入了冰雪之中。 思忘于下落之中,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抬头看时,不知何时头顶上已然罩上了一块大布。那大布足有两丈见方,四角都结了一根手指粗细的绳子,拉了下来,系在了老顽童的腰间。 思忘猛然醒起他们三人在六合谷聚豪厅中坠入千魔洞时的情景。同时想到了那夜老顽童于客店之中折腾了一夜的怪行,现下他终于明白了老顽童那一夜究竟在干什么了。而后老顽童的驼背之上其实一直藏着这块今日救了他们四人的大布。 何足道言道:“老顽童,我真服了你了。” 杨执道:“老顽童,也亏了你顽皮成性,否则今日我四人不被埋在冰崖之上,也定然会在冰崖之下摔成了肉饼。” 思忘则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半日来,他几经生死巨变不说,更是于自己的身世真相大白。可是刚刚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他们便双双惨烈地离开了人间。 老顽童哈哈笑道:“我们便如大鸟一般地从冰崖上飞下来,这真是快活之极,好逍遥,好自在,好追逐自在!” 杨执忽道:“下面有人!” 四人立时想起了在冰崖上听得的笑声及冷酷之极的说话,都是心中一紧。 只听下面一个声音道:“哈哈,我只道我的倚天剑已然派不上用场了,没料到老天有眼,当真把你们救了下来,特意来为我祭剑!” 说话间四人已然落到了地上,抬头看去,正是那圣斧教主两面人腰悬一口四尺余长的宝剑站在那里,他的身后站着二十余名手持板斧的圣斧教教徒。 老顽童一面快速地收着大布一面问道:“喂,怎么我一掌已然把你打得吐了血,现下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叫唤?” 两面人看了思忘一眼道:“你们会做作,难道我就不会么?” 老顽童特大布收好,擦掌摩拳地道:“来来来,咱们再行打过!” 两面人道:“你一掌都没有将我打伤,定然是打不过我,我待会儿一定送你上西天,你不用这么性急,让我充送你徒儿上路,不好么!” 老顽童更不打话,猛然之间扑了上来道:“看脚!”两掌快捷之极地拍了出去。 两面人好似早就有了防备,右掌一立,一掌拍了出来,但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两面人动也没动,老顽童却向后连退了三步。 老顽童惊奇万分地看着那两面人,又是挥掌拍了过去,两面人仍是单掌迎接老顽童的双掌,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将老顽童仍是震得退了三步。 老顽童瞪视着两面人,想不明白何以这个人在崖上内力远远不及自己,一下山崖便会内力大增,竞好似比自己已然略微高出了一筹两筹。 两面人冷笑道:“这回你信了么?”说完了从地上捡了一个雪切起来道:“这个雪团原本是你的东西,待会儿你原原中本地将它吃了下去,本教主便饶你不死,你看可好?”说完了,将那个雪团又抛到了地上。 猛然之间老顽童又是大喝一声,“看掌!”快捷之极地抽出了腰间的黑斧扑了上去,当头向那两面人便劈。 但是他快,那两面人更快。也不见那两面人如何动作,左手已然将那柄倚天剑抽了出来,迎向老顽童的黑斧颤动着挥了过来。但听得哧哧哧三响,老顽童猛然跃了回来,不但手中只剩下了四寸长的一截斧柄,胸前衣襟上更渗出殷殷鲜血。 老顽童的脸上惊骇之色仍自未消。 看那地上时,那柄坚硬之极的黑斧已然被削成了齐齐的三段。 两面人再不理会老顽童,长剑一指思忘道:“该你了,别要自认你的无招无式剑法无人识得,现下你尽可以好好的演示一番。能够用当世第一剑术高手的血来祭剑,这把剑也该知足了!” 说完了宝剑斜劈,一振,嗡嗡之声不绝,那剑已然被他随便之极地拎在手里,正是思忘平时练剑时的拿剑手法。 思忘心下惊骇之极,亦是愤怒之极。他终于明白眼前之人便是骗得爸爸剑术的那个人,也是骗得自己在幼中之时便代他受了绿衣双使一掌的那个人。他向前走去,但刚一动脚步,胸间便一阵剧痛,脚下一阵踉跄,幸亏杨执扶住了才没有跌倒。 扬执道:“你趁他伤成这样同他比剑,不觉得自己很卑鄙么?” 两面人道:“我反正被别人骂惯了,你再多骂几句也没什么。 我不怕他伤好了打他不过,他的无招无式剑法未必便人人都怕。 只是我没有时间等。有更多的大事要等着我去做。少林寺的第一高手死了,但还有第二和第三高手,更有别派的众多高手都在等着我去祭剑,所以跟下只好委屈他了。” 思忘道:“你能不能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上一眼,我小时候好象见过你的。” 两面人道:“我原本就两副面孔,这般的戴在脸上是想让世人防备于我,没料到世人都是一般的呆傻,今天你既然已然知道了我戴着面具,又是必死之人,让你看一眼真面目也无妨!” 说着将面具摘了下来。思忘认出,正是那幼年之时自己代他受了一掌的熊品牙。 思忘冷冷地点了点头,冷声道:“你骗了我也骗了我爸爸,更骗了江湖中正反两面的人众,确实可以算是两面人,我今天就代我爸爸及江湖人众将你除了,你准备后事吧!” 熊品牙一怔,但随即冷声长笑。 思忘知道,与以往的所有比斗一样,自己若不在精神上压倒对方,便是至为凶险之事。 但他内伤实在太重,否则他早已跃了过去同这个两面人动上了手。 何足道道:“两面人,我们之间的情约你还守不守?” 熊品牙冷冷一笑道:“好,那我就先打发你,我曾经说过,叫你不要后悔,希望你记住了!” 何足道提剑走了上去,思忘刚在后面叫了一句:“不可!”两人巳然动上了手。 何足道知道思忘受伤极重,只盼能代他撑持一刻是一刻,说到取胜,他可是心中半点把握也没有。 他一上来就是一阵抢攻,一时间熊品牙也给他的快攻弄得有些忙乱,但二十招一过,他便处于完全被动之中了,不得不运剑跟着熊品牙缓慢地移动着。 思忘见何足道眼前尚可应付,虽处被动,一时之间不致马上落败,便盘膝坐下,运功疗伤。 思忘刚刚觉得胸间烦恶之感稍去,气脉有些顺畅之时,猛听得何足道轻哼,睁眼看时,那何足道手中之剑只剩了剑柄,肩上被划开了一个尺许长的口子,鲜血正自不住地涌流出来。 杨执忙过去为何足道裹住肩上的伤口。何足道虽败,脸上却无灰败之色。他回过身来,慢慢走到思忘的身前,脸上露出歉意的苦笑。 思忘心中一热,好似浑身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他猛然站起身来,向熊品牙走了过去。 两人在相距不到一丈之处站定了。思忘缓缓袖出碧潭宝剑,随便之极地拎在手中,忽然向着熊品牙身后的冰崖望过去,道:“真是奇迹,居然有人活了下来!” 熊品牙一惊,回头看去,那冰崖好似亦在慢慢地塌落,却哪里有半个人影,情知不妙,不待回头,身子已然向后纵了出去,待得双脚落地,回过身来,见思忘的宝剑正自指向自己咽喉,一惊之下,身子猛然后跃,思忘亦跟着跃去,终因受了内伤,没有跃到熊品牙的跟前。熊品牙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的狂傲之色尽去,也是把剑举了起来,对着思忘,冷声道:“想不到堂堂剑术第一高手,也使用这等欺诈手段!” 思忘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一生欺诈,我本想让你也死在欺诈里,但只因我—念之仁,让你逃了开去。 也好,我便光明磊落地杀了你,让你知道邪不压正,死得心服口服! 思忘说着,剑势激荡,那无招无式剑法已然慢慢地发动起来。 熊品牙冷冷一笑,亦是跟着动了起来。 老顽童睁大眼睛看着。他已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天下无双的剑法了,但此际看到两人均是使用如此剑法性命相搏,也是看得触目惊心。 杨执满怀关切地看思忘,每当思忘因为胸口疼痛而略皱眉头时,她的心好似也被提了起来。这半日来她几乎一句话也没说,但她清楚之极的感受到了思忘心中的诸般震动,禁不住对他的感情又深了许多。只盼着能在他身边多待片刻,以慰他心怀。 何足道乃剑学名家,于两人相斗数招之际已然看出了两人所使的均是世上仅此一现的绝高剑术。于六合谷聚豪厅中,他曾见过思忘使过一次这般剑术。此番重见,心下更惊,同时也渐渐回忆起那时的情景来,知道跟前的绝顶高手便是那日男扮女装的少年。他这般的看着想着,心中生出无数的感慨。 于何足道感慨之际,两人已然斗了近百招,渐渐地两人剑式都快了起来,越斗愈快,快到分际时,只看见两团剑光闪动,人影好似也看不见了。 思忘于游斗之际虽然胸中尚自不畅,但他已然在心中有了必胜的把握,有了这样的把握,便是任谁来他也不会惧怕的。他心中渐渐地变得澄澈,他知道那最后决胜的—刻快到了。 猛然之间,两人都是一顿,速度又开始慢了下来。 终于,那最后的一刻来临了。熊品牙横剑向思忘的剑上斩去。想要借这倚天宝剑之利,将思忘的碧深宝剑斩断。 思忘气凝丹田,将碧谭宝剑一侧,就势向熊品牙手中的倚天剑上搭了过去,正是那招无中之有! 猛然之间—声清啸,熊品牙手中的倚天剑飞到了半空之中,熊品牙一怔之间,脸上满是绝不相信的神色,接着他的头便永远带着这样的神色离开了脖颈,挥到了雪地之上,滚了几滚,滚到了那个雪球之旁。 老顽童掠喜万分地叫道:“好徒儿,乖徒儿,好一招无中之有!”说话间跳到了熊品牙的头颅之旁,向那头颅踢了一脚、一眼看见那个雪团,口中叫道:“可惜,可借,这么好的物事只怕你今生今世永远吃不着了!”这样说着,回头一看,见熊品牙的尸身仍自立在那里不倒,竟是突发奇想,把地上雪团捧了起来,一跃跃到了那尸身之旁,把雪团放到了那尸身的脖子上,然后退开一步端详着言道:“你若是有了这一副脑袋,这一张脸,只怕是谁也骗不了了。” 思忘默默无言地将碧潭宝剑插入剑鞘。杨执走了过来,伸手扶他,他轻轻地推开了她,面向冰崖扑地跪倒了。 此刻那些圣斧教徒好似刚刚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发一声喊,四散逃去,只片刻之间便都逃得无影无踪了。 思忘跪向冰崖道:“父亲母亲,你们生我一场,我为你们报了仇,我们可算两清了。” 半月之后,百花谷中一条林间小路上,两旁花丛簇簇、林间缘草如茵,在一片春意浓郁之中远处走来了一对青年男女。 那男的身穿一身洁白衣衫,英俊非凡,正是思忘,女的面容艳美之极,头上却是光光的没有头发,正是有琴闻樱。 思忘给有琴闻樱讲述着什么,有琴闻樱已是满脸泪水。 最后,思忘从怀中掏出了一条白绢,绢上写得有字,正是吴海媚留给他让他十八岁时再看的那封信,也是弄得他们两人几番悲欢离合的信。 思忘把那白绢放在手心之中揉了几揉,再张开手时,那白绢已然化做了一阵白雾被风吹走了。 有琴闻樱深深地叹了口气,站住了,慢慢地把头靠在思忘的胸前。 思忘正欲低头吻那有琴闻樱,猛听得一个女子一声尖叫,抬头看时,原来是周暮渝正从花丛之后跳了出来,诡诈地看着思忘问道:“忘哥哥,你在同你姑姑干什么?” 思忘道:“她不是姑姑,是姐姐。” “对,我可以做证人。”杨执说着话亦是从林内走了过来。 这时远处一个娇绝之极的女人向众人走来,走到近前径直走近了思忘,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众女子一般在思忘颊上吻了一下,柔声道:“忘儿,你的伤好了么?便这么出来走动?” 她便是汪碧寒了。 周暮渝见了,牙一咬,也是上前向思忘的嘴上吻去,思忘一侧头,她便吻在了颊上,吻完了,也是学着汪碧寒的口气说道:“忘儿,你多出来走动走动,伤便好得快些。” 思忘没有理会周暮渝,正欲扭头跟汪碧寒说话,不知何时,面前忽然站着一个满脸怒容的老太婆,怀中抱着两只火狐,却正是周暮渝的生身之母瑛姑。 瑛姑怒气冲冲地瞪视思忘道:“你若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你看我饶不饶你!” 一灯的声音这时清晰地从树丛之中传了出来,钻人众人耳鼓:“善哉,善哉,缘由天定,孽自心起,缘不能强求,孽当可自抑!”说完了是一声阿弥陀佛。 这时老顽童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道:“好徒儿,乖徒儿,你那么多的老婆,还听那老和尚念的哪门子经,简直是荒唐之极,无趣之极之极之极!” 众人抬头看时,见那老顽童正自乘着那块大布从山崖上飘下来,那神态,当真是逍遥之极,自在之极,之极之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