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剑狂火》 第一章 血肉相拼 滴溜圆的月亮缓缓移动在星河下面,月亮光未闪烁,但四周的星光闪烁不已……唔!地面上也有着火片的光亮在闪动,闪动在“百灵堡”四周…… 星光只闪烁而不会移动,但地面上的光却忽隐又现,流转不停,如果仔细听,便隐约传来一片喊杀之声…… 现在,“百灵堡”外围几处哨垛子已开始燃烧起来,火苗子刹时冲天而起,照耀得“百灵堡”附近如同白昼…… 噼啦响的烈火中,已清晰地看到四五百人在抡动巨斧砍冲追逐,他们完全一式一色的青色劲装,一块青巾连面孔也包扎起来,只露出一双似要喷火的双眼;他们彪悍狂野,形同疯子,追杀着总是必置对方于死地,才肯罢手…… 狂杀中有着吼叫,青色劲装杀手们便随着几处吼叫,倏忽聚散,行动如电,表现出一定的动向而不稍紊乱…… 远处,“百灵堡”的堡楼上已传来连续不断的警钟声,堡垛子上已是人头躜动,叫骂声传到堡外面…… 于是,追杀的人群中已传来一声狂喝:“大把头,带着你的人直攻进去!” 那面,陡然冲出个黑汉,他右手巨斧,左手钢盾,双臂高举,厉烈狂吼道:“兄弟们!跟我冲进去!” “杀!” 足有两百众,群蜂回巢似地一齐便向“百灵堡”那面冲杀过去,正迎上“百灵堡”内一众杀出来…… 仓惶应战的“百灵堡”人,有不少还赤背光脊梁的只登着裤子扎根腰带抄起家伙便冲出来了—— 就在这种毫无准备之下,双方在堡门楼外面只对上面,百灵堡便吃了大亏。 一声狂吼,只见从“百灵堡”内闪出一个双手握着一把大关刀粗矮汉子,宛似出山猛虎,大关刀画一道半弧,迎面扑近的一位青装大汉已碎肩裂腹被跌出两丈外。 巨斧兜头劈断,黑大汉怒骂道:“奶奶的,吃老子一斧。” 一连激发起三声爆响,矮粗怒汉已吼叫道:“娘的皮,原来是‘黑虎寨’的一群响马。” 狂笑如旱天打雷,黑大个子厉烈的道:“不错,老子便是‘黑虎寨’大把头‘黑金刚’巴少雄,王八蛋你怕了吧。” 双手紧握大关刀,矮粗壮汉叱道:“在道上,‘黑虎寨’的字号唬唬别人可以,大爷们面前算他娘的熊。” 抖着一脸胡茬子,巴少雄道:“今晚就叫你们知道爷们手段……” “段”字出口,迎面大关刀斜劈上撩狂斩一十七刀,刃芒激旋成虹,带起阵阵啸声—— 钢盾狂拦飞砸,青蓝的光华激旋成团,仿佛玉兔东升,配合着三尺巨斧暴斩,布成一道刃墙铁壁,刹时便把迎面连斩的大关刀挡于盾影斧刃之外。 堡门下面,“黑金刚”巴少雄缠斗“百灵堡”的这位使大关刀弟兄,似乎是个旗鼓相当局面,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怒喝,道:“齐步前,快过去看看巴少雄是怎么一回事,怎的人马冲不进去。” 红影倏闪,只见一条人影幽灵般越过一层人头,拧腰挺身人已到了堡门下面…… 姓齐的一声冷笑,侧面抖手便是一把柳叶飞刀出手——“噗”声不大,却见施大关刀矮粗汉一声凄厉吼叫,左眼立刻血出如泉,那把柳叶飞刀已牢牢地插在他的左眼眶。 附近还有几个青衣蒙面黑虎寨弟兄,立时一拥而上,砍刀并举围杀过去…… 矮壮汉突地咬牙暴掠十七步,大关刀厉斩怒劈,三颗人头已弹升半天空。他闪过后面三把砍刀,刀把突地横闪,又一个黑虎寨仁兄的一张大圆脸便成了血糊肉团。 不及伸手拔出左眼飞刀,矮粗壮汉已双手舞刀弹升两丈,半空中他左手圈右手撑,竖起大关刀便往齐步前的当头暴劈而下,口中大骂,道:“姓齐的,石大爷同你拼了。” 一边,“黑金刚”巴少雄巨斧平旋疾斩,厉叫道:“石头,你休矣!” 钢盾拦住大关刀,巨斧已自石头的足下溜闪而过——石头刚落地,空中齐步前头下足上左右手连挥,便听得“吭”的一声,一把柳叶飞刀已插在石头的脖根上…… 石头,不错,这位“百灵堡”的大总管,号称“铁臂熊”,如今已身受重伤,他左目已瞎,右颈鲜血泉涌,但在数人环伺围杀中,浴血奋战,一把大关刀毫不含糊的劈砍暴斩,厉烈的死守在,“百灵堡”的大堡门下。他后面,渐渐已聚了上百名“百灵堡”兄弟,拼死堵截住急于冲进堡内的“黑虎寨”弟兄们。 双方狂喊厮杀,一支支火把闪映的全是那种怖栗的酱红,一束束刃芒撩动的尽属断肢残躯切割下来的肉块。堡门下已是横七竖八的躺了近三十余名,石头已是披头散发的踩踏在这些尸体上腾越拼杀而绝不退后。除非…… 设在“百灵堡”外围的七十五名哨卡,似是已全部被斩尽杀绝,因为远近已没有喝骂声,更听不到凄惨叫声,除了一片喊杀。月光下那些星星般的火把已在集中,集中成三条火龙,疯狂地向“百灵堡”的堡门下会师,光景如同洪水泛滥…… 堡楼下面突然一声断喝:“退下!” 巨斧猛旋,钢盾疾收,“黑虎寨”大把头“黑金刚”巴少雄后越三丈,已与齐步前二人并肩退到“黑虎寨”寨主“飞天虎”铁石心一侧,巴少雄恭谨的施礼,道:“寨主,姓石的王八蛋已身受重伤,不出多久属下就能碎了他。” 火把照耀下,不错,来的正是“黑虎寨”寨主铁石心,“旋天环”托在前,铁石心冷冷暴射出凌厉的眸芒逼视向横刀喘息,一头是血的石头,道:“嗯,算得是个人物。” 大关刀暴劈猛斩,石头一副豁出去的飞扑而上,口中狂烈的忿然骂道:“老子劈死你这头疯虎!” 旋天环疾迎又扭,“啦啦啦”暴响中,猝然出现一围碎芒,铁石心那支“旋天环”上外沿五支短刃,就在扭搅中便听得“噌”的一声,环上一支短刃电射而出,“噗”地插入石头胸上而没至刀尾…… 铁石心的手猛旋,环上另两柄短刀疾快的抹动过石头的头,就在大关刀不辨东西的暴砍一周,石头的身子打着旋便倒在几具尸体上。 堡内,适时地冲出一彪人来,为首的一人身高七尺,一身紧衣短扎,黑胡子足有一尺长,铜铃眼四方脸,右手握着一把金臂砍刀。这人…… 不错,“百灵堡”堡主“金刀太岁”胜英便是这位老兄。 一冲近前,望着一地尸体,又见石头战死,胜英目眦欲裂,咬牙碎地戟指对面“飞天虎”铁石心骂道:“好个混账匹夫,敢情你是恼羞成怒地要血洗我‘百灵堡’了,可恨你既不以江湖规矩的约期拼战,又不先下战书,完全响马作风,令人不齿。” 仰天一声狂笑,“飞天虎”铁石心道:“胜英,这时候再提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不是等于放响屁,今夜既然兜上,少不得血肉相拼了。” “金刀太岁”胜英怒道:“你这猪猡,大概提亲是假,谋战胜英的基业是真,一经回绝,你便恼羞成怒地露出本来的响马面孔……” 狂骂如雷,铁石心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扯你奶奶的蛋,你把你那宝贝女儿当成神仙玉女了,老子派出大媒,顶着大礼上门求亲,‘百灵堡’竟然口出恶语,先说什么‘凤女岂配犬子’,然后又是‘名门之女岂嫁强盗’,妈的,既然你这老小子把爷们当成强盗,娘的老皮,就叫你知道爷们的手段……” 他一顿,又沉声道:“至于你那三州七县十八堂口,当然,嗯,也就由铁大爷派人接收了。” “金刀太岁”胜英忿怒的额头青筋暴浮,道:“姓铁的,你这可恶的响马……” 身边,“百灵堡”二堡主“追魂老六”君不豪沉声道:“大哥,别管他带来了千军万马,也不过是豁命一搏而已,何需同这畜牲多言。” 后面,一堆灰衣大汉前面,“百灵堡”大管事“绝斧”张彪厉声骂道:“娘的老皮,‘黑虎寨’这是阎王头上拉屎,老虎尾巴放炮,堡主又何必同他们哕嗦,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金刀太岁”胜英一声狂吼,道:“杀!” “旋天环”便在胜英的叫声刚落,回旋如飞地便递到了胜英面前,“飞天虎”铁石心厉叫如枭的道:“血洗百灵堡!” “杀!” 堡楼下,人如潮涌,刀芒如林,黑虎寨的三路人马已并肩往“百灵堡”内冲进…… “百灵堡”大管事,“绝斧”张彪已腾身而起,只一个大旋身,便见四把插在腰带上的短斧飞斩如流星曳空…… “吧吧吧吧”接连四声脆响,正面冲进的“黑虎寨”四个青巾蒙面仁兄已抛刀捂面凄叫着撞跌在地。 短斧四把,分毫不差的全嵌入敌人的鼻梁上,双目突出,血流骨碎,大片面皮在开始卷动…… 张彪在四把短斧出手后,右手巨斧已挥砍而上,正迎着“黑虎寨”大把头“黑金刚”巴少雄…… 钢盾上面嵌的半尺尖锥疾顶,巴少雄的右手巨斧“当”的一声劈在张彪的巨斧斧刃上,两把斧头相撞,喷出一溜金色碎芒…… 猝然一个侧旋,巴少雄的钢盾横撩如电,“沙”的一声带起一片血雨…… 张彪的肩臂在淌血,但他连哼也未哼,右手巨斧已狂砍十几次于一招之间…… 斧盾连挡不断,巴少雄已哈哈笑道:“好一副拼命三郎架式,不愧为‘百灵堡’大管事。” 张彪大骂道:“你奶奶的,我二人有得玩的……” 巴少雄纵身而起,空中巨斧力砍,左手钢盾却自下而狂啸前撞,口中大喝:“你够格?” 又是一阵叮咚连响,二人立刻倏合又离,旋即和身再上,刚一接触,二人便不要命地狠干成一团。 一声霹雳起处,“百灵堡”二堡主“追魂老六”君不豪的“子母剑”已连刺带劈的后面三名冲过来的“黑虎寨”青装大汉,他身形暴闪,大吼道:“我来收拾你这玩飞刀狗操的!” 玩飞刀,当然是指的“黑虎寨”二把头“飞刀”齐步前。 抖落披在肩上的青斗篷,露出紧扎在腰带上的二十四把柳叶刀,齐步前腾空挺身,双手已各握着一把柳叶飞刀在手。二人尚未接触,齐步前的两把柳叶飞刀便劲疾如电芒乍现地直奔迎面“追魂老六”君不豪。 真绝,但也真快,齐步前人未接近君不豪,而手上神奇的又是两把飞刀—— 猝接倏开,一闪之间,空中已见四把飞刀弹跳着消失在夜影里,剑芒猝闪,“追魂老六”的右手剑狂劈半弧,而左手短剑疾闪,成层的剑芒已点向迎面闪晃的齐步前。 几声尖笑,齐步前暴闪上跃三丈,双腿便在双肩下压中卷曲似个大冬瓜般,连着便是三个空心跟斗,人已落在四丈外—— 短剑疾拔,刹时击落上下两支飞刀,“追魂老六”君不豪厉吼一声道:“娘的,使出你吃奶劲,掏出你压箱底玩意来,再迟怕你没有机会了。” 齐步前冷笑道:“姓君的,你也给齐爷小心了,不定谁把谁踩在对方脚底板下和血泥——” 凶悍的一连四十二剑,君不豪厉吼道:“是你,你一定会被君爷摆平的,齐步前我的儿。” 抖手便是四把飞刀,四把来自不同方向的飞刀旋射而来。齐步前嘿嘿厉笑,道:“那就试试看。” “子母剑”横扫疾挡,上下翻飞如极光成层,四把飞刀便消失在一片极光之中—— 嗯!便在这时,齐步前的身形直往君不豪的怀里撞进,空中他左手狂伸,右手却在他即将扑到的时候暴甩而出,一把飞刀,那把几乎与他身子齐到的飞刀,“噗”地穿进君不豪的肩井—— 君不豪似乎不在乎,不,他似是有意挨这一下子,因为只要取不了他的命,他便有机会把齐步前圈入他的剑芒中—— “咔”的一声传来,齐步前闪过对方长剑,却着实在对方的短剑扫向脖子的刹那间,左肩头上连衣带肉的足被削下半斤来。 滴溜溜打着旋身,齐步前骂道:“你妈的——” “追魂老六”不能不惊于姓齐的应变能力高人一等,他心中十分明白,自己的那一手绝活能顺利施出来,完全是拼着挨那一刀,不料—— 突然间,堡门内一声雷吼,道:“老二,老二!” “追魂老六”君不豪狠狠的瞪着齐步前那半身血湿的伤处,一咬牙腾空而起—— 齐步前龇牙咧嘴拔出一把飞刀欲拦,附近三个灰衣“百灵堡”汉子打横一拦,齐步前的飞刀已插进前面汉子的咽喉,“咯”的一声人已倒在他足前。 一把飞刀未出手,但却一闪而抹过另一汉子脖子上,“嘶”地便是一标鲜血洒溅出来。 另一汉子不退,双手抱刀疾砍,“叭”!钢刀砍在堡墙上,而齐步前手上的飞刀已送进这汉子的肚皮—— 怒目直视,脸上肌肉扭曲,那汉子的面孔几乎与齐步前贴上,伸出一手横拔,汉子已歪倒在地上。 “追魂老六”君不豪便在这时已转到另一战围附近,可热烈,堡主“金刀太岁”胜英已是浴血奋战,对手“飞天虎”铁石心的那支旋天环上面似尚有血肉黏在上面—— 金刀狂斩,胜英已再次叫道:“老二!” “追魂老六”忙应道:“大哥,你吩咐!” 那面,铁石心已冷嗖嗖的道:“姓胜的,你若是交待后事,我看你就免了,明敞着你们是鸡犬不留,一个别活,难道还看不出来?” 一紧手上“子母剑”,“追魂老六”怒叫道:“堡主……” 胜英厉喝道:“老二,你给我听着,玲儿我就交给你了,快走。” “追魂老六”君不豪闻言,跺着脚道:“大哥,胜负未分,我们仍大有可为,力拼到底,敌人也将难讨得便宜,为何——” 胜英已厉吼道:“老二,你还不快走!” 君不豪凄叫道:“大哥!” 胜英旋身,金刀平推如电,便在他反手回砍中,一缕金芒“咻”地从他头上闪过,一围连发已飘下来—— 大吼着,胜英厉叫:“老二,你要气死我了。” 不能再停留,君不豪十分明白,停下,如不拼上干便足以令大哥分神,“百灵堡”也有四百多众,但在敌人偷袭中,未杀进堡内便已损失上百名,“黑虎寨”足足来了五六百,光景十分明显,“百灵堡”不应开门应战,如今的局面已不乐观。 沉痛的一声叫,君不豪道:“大哥你保重!” 那面,“飞天虎”铁石心枭嗥一声腾空而起,道:“君不豪,哪里走。” 金光成束,直冲而起,胜英的金刀迎着腾起的铁石心一连便是四十六刀—— 金环疾圈又扫,铁石心厉喝道:“我碎了你。” 金星金芒中,挟着鲜血的标溅,胜英在一轮悍劈中,左面皮已被削去一块皮肉,森森白牙淌着血,但他连哼也未哼的落地再杀。 “追魂老六”君不豪便在这时已鬼魅般地冲入堡内的正厅后面去了…… “旋天环”上撩下夺,“飞天虎”铁石心已高声骂道:“奶奶的,齐步前是不是被姓君的摆平了?” 斜刺里,齐步前已越到铁石心一边,笑道:“寨主,姓君的不够格,他算什么东西。” “嗯!”了一声,铁石心沉声道:“快去看看巴少雄,他娘的怎么这半天还收拾不下那个姓张的!” 暴旋身,金环前送疾圈,他又道:“着人再把‘百窍通’水火召来,早早收拾早完事。” 齐步前应声,道:“遵命!” 齐步前怒矢般的冲出“百灵堡”,斜刺里他冲上一道土坡,坡那面有一道沟溪,那地方看来似是无人,但当齐步前刚刚往坡下冲,迎面矮林中便见几条人影闪出来,为首的一人大吼道:“娘的,果有漏网之鱼!” 落而下,齐步前已高声道:“三寨主,是我,齐步前!” 一愣,对面那人细看“飞刀”齐步前肩头流血,半边身子湿漉的一大块,厉骂道:“他娘的,打败了?” 齐步前道:“会吗?三寨主,‘百灵堡’如困兽之斗,寨主令三寨主率领兄弟们及早收拾那批顽劣之徒呢。” 抖着手中“五节棍”,“百窍通”水火厉笑道:“他奶奶的,我们尽在这里埋伏着,坡外面杀声震天,我们在这儿干着急。这下子可好了……” 抖手一抡“五节棍”,水火大叫道:“兄弟们,随我来,杀!” 黑暗中,刹时便又冒出六七十名青巾蒙面青衣大汉,一个个狂烈地叫着,立时便像漫山野火铺地般卷向“百灵堡”,火把闪烁,炫眼刃芒如林,立时配登丰原有的四百人拥进了那座巨大的堡门内—— 贴着堡墙,“绝斧”张彪双手持斧,每出一斧便是左右疾砍…… 钢盾一连七次未顶上张彪的身子,“黑金刚”巴少雄的右手巨斧一连三斧全砍在张彪头上一尺处的堡墙上面,碎砖沙石落了张彪一头—— 这二位老兄全是使的一号大板斧,巴少雄的钢盾上有半尺长的尖锥似是占了便宜,加上张彪身上正在淌血,形势上已大见不利—— 就在巴少雄一阵狂砍中,“绝斧”张彪忽地一挺身,双手巨斧一收即送,“咻”的一声直往正前方撞送出手—— 正前方正是巴少雄的前腹。 张彪这是玩命了,因为在巴少雄以为,对方应挥斧迎来,或挡或拔均是正途,却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大敞门把个大脑袋不偏不倚地顶在肩上准备挨刀。 想是想到了,但他的手中利斧却还是照样往张彪的顶门上砍,因为不论怎么说,不砍白不砍,机会是不再—— 果然,就在张彪双手猛推狂送巨斧而又顺利地越过敌人钢盾下方同时,便接连地听得“咔”“噗”两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来—— 巴少雄的巨斧疾砍而发出“咔嚓”,张彪的一颗大好头盔立时变成了一枚烂柿子。 而张彪的巨斧却已迸着最后余力而送上巴少雄的肚皮。 太幸运了,巴少雄跳退三尺低头看,那条缠在自己腰上的半尺宽厚牛皮带已断,加上敌人只是斧头插刺过来,虽还是把肚皮割破半尺长一道血口,但总算未伤及五脏—— “呼”的一声,青色长裤往地上落,巴少雄忙把钢盾夹在右肋下伸左手拉住裤头。 弯腰抽出张彪腰带,巴少雄冷笑,道:“姓张的,对不住,借用你的腰带了。” 现庄,“百灵堡”已进入一片火海,那些冲进堡内的“黑虎寨”仁兄们,不少已在狂喊着四处在放火—— 拼杀到哪里,地上的尸体便连向哪里,鲜血几乎成了一条小红河渠在漫延着,漫延向“百灵堡”的那处高大庄院,那座雄辉的巨宅。 “百灵堡”绝不相信“黑虎寨”会越过两个县而突兀的发动这次袭击,就算是“黑虎寨”来人提亲被拒,可也不会在十天内便攻来—— “黑虎寨”并不是响马,但在鲁境,他们的作风就是响马。从这次激烈的攻势看,何异洪水猛兽。 鲜血映着火光,火光更衬托出标溅的血芒,在不断凄厉的惨叫声中,“百灵堡”已成了修罗场。这时候,人的动作疯狂了。每个人面孔已扭曲得几乎就要脱离骨头,双目比火还可怕,有几个面上没沾上血?那才是怪事。 那种利刃切肉发出的沉闷声,脆落的断骨掉肢声,加上此起彼落的喝骂厉叫,似是每个人都疯了—— 如此光景,谁也难说会是个什么样的收场,嗯,大概是至死方休吧! 巨大的深宅中,“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把拉着仗剑欲冲出去的胜小玲,急切的道:“孩子,这时候可不能施性了,快跟我走。” 灯光下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啊,这少女长的是美,而且美极了—— 少女的面孔上,新月似的弯眉,似是会说话的一双眼神,却在两排密密睫毛拢眨不停的发出凌厉的眸芒;那挺直端秀带着微举的俏鼻子,适当的托在樱唇上;莹洁如月的瓜子脸上,如今已罩上一层寒霜,反倒令人不敢多看她一眼—— 不错,这少女正是“百灵堡”主“金刀太岁”胜英的掌上明珠胜小玲。 前面的激烈拼杀正如火如荼,撕破管般的喊杀之声与人们那种原始的歇斯底里凄叫声,正随着冲天的火光向后面漫延过来—— 后面,仆妇们四处逃窜狂叫,有几个却操刀冲往前面去。胜小玲正在这时被“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把拉住—— 急得双泪直流,胜小玲哭道:“二叔,我爹他——” “追魂老六”君不豪急急地道:“这时候你千万沉住气,敌人来的突然,敌人又是倾巢而出,堡主把你的安危就交在我的手上,听话,快跟二叔走。” 胜小玲泣道:“不!我不走,我要同爹一起,要杀便叫他们连我也一起杀了吧。” 君不豪道:“孩子,眼下这光景大伙心中全明白,能走一个便是一个。兄弟们在前面苦撑,为的就是你能尽快退出‘百灵堡’,再迟,只怕大伙全完。” 胜小玲挣扎着,道:“二叔,要走你走,以你的武功,再联络‘三州七县’我们‘十八堂口’弟兄们,定能恢复我们基业。我去,只能是二叔累赘,还是二叔快走吧。” 君不豪沉声怒喝,道:“小玲,你是怎么了?平日里你最是听二叔的话,你也最明白二叔疼你,宠你,爱护你,可是为什么到了这紧张时刻你变得这般任性?” 胜小玲以袖拭泪,道:“二叔,我怎能抛下爹一人在同敌人拼命,我……我抛不下呀!二叔。” 君不豪喝道:“抛不下也得抛,你去徒增你爹压力,其结果只是多死一个而已,难道你要伤透你爹的心,要他死不暝目?” 胜小玲泣咽的道:“我爹养我育我,今日以为我而拼出老命,此生又难有回馈机会,我……我……该怎么办呀,二叔!” 君不豪双眉一扬,道:“你绝对有回馈你爹的机会,那就是听你爹的话快跟二叔走,记住这次血的教训,由你之手重振‘百灵堡’,消灭‘黑虎寨’,那便是你最好的报答。” 银牙一咬,胜小玲道:“二叔,我们真的一点机会也没了?即使我同二叔一齐冲杀过去……” 摇摇头,“追魂老六”君不豪道:“没有,百分之十的机会也没有,就冲进来的敌人中‘黑虎寨’尚有两个狠辣角色未露面,一个是‘笑罗刹’凤依依,另一个便是‘双胆’李杰,二叔琢磨这两个人必然率领部分人物堵在几处通路,就算我们要走,也得花费一番思量……” 胜小玲道:“干脆不走,同他们拼了。” 君不豪沉喝道:“你又来了。” 前面的火光更大,连那噼啪暴裂声也连续地响不停,火势猛,但奔掠狂杀的人们更见凶悍—— 什么是血?在这里连臭水沟的水还不如。什么又是肉?一块块被砍削在地上的人肉早就被踩入血泥里了。人命在此又何岂之贱,就在人们的互砍互杀中已失去珍惜价值,只是一口气喘不上来便幻灭了—— 突然,后宅坡上一个阴暗处,像狼叫狐鸣也似传过来一阵怖栗的怪异笑声—— 仰天,君不豪沉喝道:“小玲,二叔说的没错,后坡上果真隐藏着‘笑罗刹’凤依依。” 冷凛的怒道:“大概自后宅逃上山坡的内眷们逃不过敌人的埋伏了。” 君不豪点头道:“太残忍了,敢情真要鸡犬不留了。” 胜小玲道:“他们狠,我们也不含糊,这笔血债有得算的……” 点点头,君不豪道:“小玲,可怜的孩子,你总算体会出你爹的心意,更体谅二叔的这片忠义之心。孩子,快跟我走吧。” 远处的火光更见猛烈,整个“百灵堡”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分散在五里内的三处哨站的小屋,如今早已火熄人亡黑漆一片—— “追魂老六”君不豪仗剑越过后堡墙,身后面胜小玲尚未往堡外越,斜刺里便见十多名青巾蒙面大汉围杀过来。其中一人厉笑道:“他奶奶的,老子们在此等候多时了,敢情现在才冒泡,看你小子哪里走。” 没有火把,这些人全是隐藏在暗处,一经现身,个个身手矫健,力大体壮,虽看不出武功如何,但他们的动作却十分协调,一经交上手,更是个个悍不畏死,倏进倏闪,加以人人俱有一副黑心肝,个个宛似发了狂般充满了那种兽性的残暴凶野,当真是一群失去理性的疯虎了—— 双目血赤,咬牙欲碎,“追魂老六”群不豪子母剑闪击如电,都被这十余名青装大汉豁死围杀,他心急如焚的厉声叫道:“千万别过来。” 君不豪的话是说给墙里面胜小玲听的。当然,这时候胜小玲若是出现,必然会引来更多敌人,因为,“黑虎寨”明敞着是为她而来—— 是的,“黑虎寨”少寨主“粉面鹰心”钱少朋曾发誓要得到胜小玲,谁会知道铁少朋这时会藏在哪里等候他的目的物出现? 十几名青衣壮汉并不去过问君不豪在说些什么,却一个劲的狂烈围杀不休。 腾身站在墙上的胜小玲闻声之下,却不顾一切的暴起冲扑,她的长剑斜劈暴斩,下面两名青衣壮汉已凄叫着旋身撞跌出去。 一侧,立见两名青衣劲装汉叫道:“娘的老皮,这祸水果然露面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见胜小玲杀入重围,一狠心,子母剑上盘下挥,出手便是七十二剑,立见三个青衣壮汉翻滚在一滩血糊堆里,灰暗中,有个壮汉的肚肠正流向另一死在地上壮汉的头面上! 胜小玲厉叫道:“二叔,杀得好!” 群不豪道:“你也是。” 面前已见青装劲汉一拥而扑向二人。 倏合疾分,君不豪与胜小玲分迎向七个大汉,好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好可怕的长鸣厉叫…… 君不豪反手三十七剑,右侧围上的两位仁兄已抛刀捂面滚出三丈外—— 胜小玲腾空而起两丈,拧腰侧旋于半空,正下方一位仁兄的头盔生被剑芒片去一块,“吭”的一声那人便摔倒下去,兀自全身痉挛,不即死去。 看来附近只有这十二青衣劲装大汉在埋伏着,因为双方如此喝叫吼骂,并未见再有援手,君不豪直觉的以为自己选择这个逃生的路径不错。 倏然暴旋,“追魂老六”君不豪右手长剑反削如电,身形便在车轮似的怒旋中,右侧两个青衣仁兄几乎被拦腰斩断,贴地刚欲再转,便听得耳后刀风猝起,一人口中怒道:“狂妄小辈,你死定了。” 短剑疾圈,上身便陡然重又贴地,“咻”的一声,冷焰怒现在左耳上方半尺处,“沙”地便见左肩尖处一块皮肉连着破衣被削飞去—— 有着火辣辣的尖痛感,“追魂老六”君不豪暴吼一声猛推刚才挡空的短剑—— 砍刀原是送上君不豪项上的,那名看来是这十二大汉把头的仁兄总以为十成十把握才下这一刀,如今门户全暴露在对方短剑下,就等敌人挑肥捡瘦的剁了。 果然,君不豪的短剑稳稳当当地送进了他的肚皮正中央,而令他尚未直起身便闷哼着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面,胜小玲早狂抡一剑逼退近身两个大汉,一越而到了君不豪面前,急切的道:“二叔!你受伤了。” 点点冷笑,君不豪道:“值得,这点伤换他们三条命,嗯!当然还包括面前这三个不成气候的东西在内……” 只剩三个青装蒙面大汉,但这三个大汉却不吭不响地一声招呼便往二人狂砍过去。 冷芒激荡,猝闪在灰暗的山坡这片阴蔽处,便在君不豪的怒剑疾扫中,三名青装大汉刀未落便已怪号着滚地翻腾起来—— 胜小玲沉腕挥剑如长空曳星,三个重伤在地大汉立刻便身首异处。 一声招呼,胜小玲要往暗中越去,君不豪忙入怀取出随身伤药,二人躲在暗中,胜小玲忙替君不豪包扎…… 大宅内,火势正在往中央蔓延,喊杀之声更见疯狂…… 突然,君不豪道:“小玲,我们快把死去的敌人衣衫剥下来……” 胜小玲道:“可是要伪装敌人模样?” 点点头,君不豪道:“如此改扮,应是一项可行办法。” 立刻,二人各自剥下敌人衣衫,就在暗中加穿在身上,更用敌人面巾蒙上面—— 君不豪低声对胜小玲道:“如遇敌人,由我对话,你可千万别开口。” 胜小玲点点头…… 于是,二人长身而起,直往一道峡口中奔越而去—— 现在,“百灵堡”内一片炙热,熊熊大火中,近百名“百灵堡”兄弟们正缓缓的往堡内移,因为正面压力在增,“黑虎寨”三寨主“百窍通”水火率领的七十五名大汉已正式投入拼杀行列—— “百灵堡”堡主“金刀太岁”胜英已是披头乱发,七窍喷火,衣裤破裂处全被血黏上了身,汗与血的搅和,而令他似患了失心疯般地拼老命搏杀“飞天虎”铁石心。 铁石心的左肩淌血,但他却怪眼泛赤,血光流闪,狂野的舞着“旋天环”,叫道:“姓胜的,我一定要碎剐你,你应该可以预知的——” 狞怖的扭曲着面孔,胜英那尺长大胡子已被削去大半,他却阴沉沉的道:“错了,老子预知的是你必然先我而亡……” 附近,“百窍通”水火已抖动五节棍钢棍扑过来,“哗啦啦”一阵响,水火已高声道:“大哥,同这老屁养的有什么蘑菇蹭的,那面大军还等着大哥去指挥,就把这老儿赏给小弟吧。” “旋天环”正反疾挥七匝,铁石心一个后翻便落在两丈外,沉声对水火,道:“是大哥小觑这老小子金刀上的造诣,三弟出手可要小心了。” 一声尖厉的狂笑,胜英戟指铁石心道:“一窝响马,又怎讲什么江湖规矩,不如你二人一齐上,胜大爷一样能送你二人上路。” 叽叽一阵笑,铁石心道:“你他娘是在痴人说梦话,今夜铁大爷统领着兄弟们是干什么来的?既非叫阵,更不是打擂台,讲你娘的什么江湖规矩?” 他一挥手,对水火道:“给我杀。” 宛似盘龙腾云驾雾,五节棍钢棍抖闪在刺目的红焰中,那每节尺半长的钢棍,每一节足有儿臂粗,尚未落下,已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金芒疾盘于顶上,胜英厉喝着天马行空地直奔水火杀去,口中吼道:“且叫你这猴儿精先上路吧。” 面对一片金芒,“百窍通”水火尖声笑道:“什么东西。” 就在他的喝声中,五节棍一招“回龙砸”,“啪”的一声,第一节钢棍几乎打中胜英右腕。 金刀弹向一侧,水火的第二招又到,那是他双手推着五节棍两端,而把第三节棍迎上金刀顺势欲砸向胜英面门。 金刀力挽,胜英奋力疾伸左掌,一把未抓住敌人钢棍,但他的金刀却反手往水火头上砍去。 “咻”的一声,水火的青巾被削下一块,倒蹬双足在两丈外,水火还真的惊出一身冷汗来…… 五节棍旋抽似鞭,水火已破口大骂道:“老匹夫,你在做垂死挣扎。” 胜英冷哼,道:“我的儿,你又在谈大话了。” 猝然斜步卷臂,水火双手紧握五节棍暴挥狂砸,“咻”声劲急地在空中怒吼,方圆两丈内全是一片棍影,那种厉烈的架式,宛似奔出栅栏的野牛,而其劲力所至,更足以碎石裂碑。 觑准架式,认清敌人武器旋劲力道,“金刀太岁”胜英忽地大叫一声,腾空而起,随之便见漫天金芒来自四面八方而又汇聚于一个方向射去。 那个方向便是水火的立足点。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章 落网之鱼 现在,“百灵堡”应是修罗场最残酷的一面,火海中一片惨厉又尖锐的嗥叫声,便应合着屋场梁断碎瓦纷飞爆裂的混乱间,血肉横飞,肢体抛舞,人在对着扑滚,刀刃在血里激闪,看来彼此全乱成一团。 不待有人提醒,杀与骂全自然的结合在一起,彼此全到了一个交会点上,那便是阳间杀得不过瘾又何妨一路杀到阴曹地府去。 “百灵堡”的第一座正厅已起火了…… 适时的,“金刀太岁”胜英已自一片棍影中越上一段围墙,“百窍通”水火的五节棍狂砸,那尺厚的墙头“哗啦”一声便溅落一大块下来。 远处,“飞天虎”铁石心已高声喝道:“怎么的,老三手底下的玩意儿又见生疏了。” “百窍通”水火叱叫一声,道:“胜老狗,你走不脱了,何不光棍些正面一拼。” 凄厉的一笑,胜英道:“呸!你家胜老爷岂会轻言一走了之。今夜,堡在人在,堡亡人亡,唯此而已。” 挥动五节棍狂扫,水火已扑上墙头,而胜英却腾空而起。空中一挺身,人已落在那座正在燃烧中的大厅屋檐上面。猛回头,他沉声喝道:“姓水的,胜老爷在此候教了。” 仰头,“百窍通”水火见胜英一身是血的就在火苗子附近握刀闪闪,宛似书中火星真君,一愣,骂道:“你吓不住老子。” 五节棍上撩,他人已倒翻而落在屋面上—— 金芒电闪,和身劲扑,胜英狂叫道:“至死方休。” 五节棍急拦又扫,水火骂道:“去你娘的蛋。” 立刻,便听得一阵狂砸暴砍之声—— 下面,双手托着“旋天”的铁石心早将伤处扎好,正看到二人闪越腾扑在屋面火苗一边,杀得难解难分…… 大喝一声,胜英兜拦住水火于屋面火头方向,他似是认定机会已到,大吼着,手中全臂砍刀舞起一团金芒,宛似东方洒下金阳,光景是一生修为全在这一刻抖露出来了。 五节棍疾收猛截,水火也豁上老命地一头便往那片金光拼去…… 又是一声凄厉尖笑,胜英残酷的双手力搅对方五节棍,同时足下挑踢十八腿,一心要把水火踢落在那片火海中…… “叮咚”之声,加上二人对喝,只见二人正自劈砍得火辣辣血花四溅,突然二人站的那片屋面上“哗啦”一声便陷落下去…… 随着二人也落入那片火海中,激起丈高的一股火苗子…… 宛如一头火洞冲出的黑豹,“百窍通”水火竟然在须发已焦中,一头冲出火团—— 他全身衣衫着火,面上蒙的青巾已被他匆匆拉下,就地连着胸臂溅流的鲜血,水火已连滚带蹭的熄去身上火苗子,他已坐地喘息不断…… 越身到水火身边,铁石心道:“老三,伤的如何?” 水火翻目上视,一对豹目厉瞪,道:“稍作歇息,仍可一拼。” “嗯!”铁石心点着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附近,“百灵堡”兄弟们仍在拼杀,对于堡主的生死已不放在他们心上,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一场灭绝战,一场至死方休的搏杀。 大吼一声,“飞天虎”铁石心道:“再把李杰的人马召来。” 附近早有人应着往堡外跑去…… 火光发出“呼呼噜噜”响,足有三十丈高的火苗子正顺着山风倒向一个方向,啊!“百灵堡”一片火海…… 突然,五条人影越到这座燃烧中的大厅前面,当先一人三角面孔,那张脸,上宽下尖,一双奇大的眼睛正滴溜转的四下观望着,尖嘴巴翘起,几乎上唇碰到垂下来的鼻尖—— 这人一经出现,便立刻走近铁石心面前,道:“爹,可曾见到胜小玲?” 是的,这人正是“黑虎寨”少寨主“粉面鹰心”铁少朋! 沉声连哼,铁石心道:“出路已堵,‘百灵堡’已是一片火海,爹不信她一个姑娘会翻上天,看吧,爹一定为你把那眼高于顶的丫头捆回‘黑虎寨’。” 铁少朋急切的道:“爹,闻得胜小玲的功夫不俗,她……” “不俗?怎么个不俗?她爹完了,‘铁臂熊’石头也被我们摆平在堡门楼下,连那‘绝斧’张彪也被一斧头劈死,眼下就只有个‘追魂老六’君不豪,也许姓君的早死在乱刀之下。她一个姑娘,爹不信她逃得出去——” 铁石心与儿子铁少朋二人正说着话,大厅外面又是一片喊杀之声,前面一个身形瘦长,颚骨奇大,面上阴寒无霾,形同一具僵尸汉子,双手托着一根闪闪发亮的精钢棍直冲到火场—— 不错,这人正是“黑虎寨”三把头“双胆”李杰。 铁石心见李杰率领百名兄弟赶来,沉声道:“三把头,立刻帮着大把头、二把头的兄弟们肃清‘百灵堡’余孽,完成以后把‘百灵堡’所有妇女小娃集中在大宅前的广场上,不得有误。” “双胆”李杰咧着扁嘴,露出森森白齿,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举棍施礼,道:“遵命。” 猛旋身,他厉吼道:“小子们,大伙刚才在外面闲得直跳脚,现在轮到你们表现了,给我杀。” 跟在他身边的百名“黑虎寨”仁兄们立刻便应和着举刀往后面冲杀过去…… 就在第三道大厅前面,只见二把头齐步前正督率着近两百兄弟们一拨拨的直往一道回廊上扑,再看对面,近七十名全身已洒满鲜血的“百灵堡”大汉狂烈地肉搏着…… 从地形上看,对面那些“百灵堡”仁兄们倒是自己把所有兄弟们集中在一起作殊死一拼了。 一越上前,“双胆”李杰对齐步前道:“老齐,不就是眼前这么几个人熊?” 齐步前见来了“双胆”李杰,豹目一扬,指着正在拼杀的“百灵堡”一众,骂道:“看到没有?一人拼命,十人难挡。别看他们个个武功平庸,却抱着必死决心豁上干了。” 钢棍在地上一顿,李杰骂道:“他娘,他们豁上命,俺们也不是省油灯,老齐快把你的人吆喝过来,换上我的人。” 齐步前嘿嘿一笑,道:“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娘的皮,全都是吃的一个大锅饭。我只是觉得胜券在握,只把人头分批轮流上,只待解决眼前这批敌人,‘百灵堡’也就全掌握在我们手中了……” 李杰指向前面,道:“寨主与少寨主已在前面催了,怎的后面还没完没了的,这才把我召来了。” 齐步前道:“既是寨主催促,走,跟我扑上房去,我们掩到后面杀,你看如何?” “双胆”李杰托起钢棍,道:“说走便走。” 二人动作快逾电掣,“嗖”的便上了大厅顶上,翻过屋脊,只见后院两边厢屋的门全关牢,后院门处已无人再往外面逃出,近二十名大汉正在黑暗中奔跑着,不知这些人吆喝什么…… 齐步前低声对李杰道:“扑下去,解决这些人。” “双胆”李杰手指远处,道:“兜起来杀,我从那面扑下去。” 齐步前点点头,那李杰已腾身在五丈外…… 院子里,忽有个大汉指着屋上叫道:“伙计们,小心房上有人……” 一声枭笑划过夜空,李杰便在这时怒矢般地一冲而下,钢棍劲旋,迎面举刀杀来的两名灰衣汉已脑浆迸流的倒在血泊里。 李杰人刚落地,四面又见五个汉子过来—— 怒喝一声,丈二精钢棍怒打狂捣,转眼便又被他砸死三个—— 两个灰衣大汉狂骂道:“你奶的,老子同你拼了。” “双胆”李杰活脱像个僵尸般身法轻灵,精钢棍纵横交织,彩芒四射,劲风呼啸,带起滚滚强风气浪,就听他棍影中冷笑,道:“什么东西。” “当”声连响,火花喷溅,李杰怒喝一声:“去你的。” “噗叭”!只见一个大汉肩上的头忽然消失不见,代之的是漫天碎肉鲜血,脑烂骨裂…… 紧接着施一个大旋踢,另一大汉已滚在三丈外,只“吭”了一声便气绝而亡。 “双胆”李杰是“黑虎寨”的主将,一经出手便似生龙活虎,这些久战精疲的汉子们如何能挡。 那边,六七名大汉围上齐步前,就在齐步前飞扑而下的同时,四把飞刀已自出手—— 一连三声闷吭,迎面便见三名大汉翻滚在地,有一把飞刀打中一名大汉上唇,两颗门牙已被打落,但他却闷在嘴巴里不即吐出来,双手握刀,狂杀而上…… 齐步前双脚落地,一个弹腿空翻,双手探腰不由一怔,他的二十四把飞刀已被他打完—— 落地再起,齐步前躲过四把钢刀劈砍,顺手在腿上又抽出一把短匕。 没有飞刀,齐步前只能凭一把匕首应敌,于是他的攻势立刻间被对方一轮抢攻所遏阻。 李杰一举击毙五人,转身见齐步前被围,大吼一声腾空直扑过来—— 两名大汉迎过来,狂乱地叱叫着,暴抢而前,两把砍刀已横了心豁上命的连带人直撞而上。 波波眩闪,溜溜交织,李杰大吼一声,一轮凶猛的暴砸又扫,两名大汉几乎同时闷哼着滚跌在地。 齐步前把握这机会,拧腰闪踢,“叭”的一声,直把一个大汉踢翻,就在另一大汉奋力举刀当头砍到,齐步前已幽灵似的闪人大汉怀里,他那把短匕也就在这时送进对方肚子里。 一声招呼,齐步前到前道:“这个院子真静,这座大厅必然有秘密。” 点点头,李杰道:“大厅与厢门全关得紧,定然有诡。” 现在—— 李杰扑到大厅后门,伸手未推开门,齐步前低声道:“放火!” 李杰摇摇头,道:“老齐呀!你可别忘了,万一少寨主要的人也在这大厅里,到时候少寨主向你要人,怎么办?” 齐步前道:“很简单。” 李杰一怔,道:“怎么简单?” 齐步前道:“我就说是你老李放的火。” “双胆”李杰笑骂道:“去你娘的那棵葱!快想别的方法吧。” 齐步前笑道:“你为何还要用火?” 齐步前道:“说你狗屎,你还真的一脑袋干拉拉的,退一边,且看我的手段。” 李杰把钢棍扛在肩头站一边,咧着大嘴,道:“黑虎寨你还是精不过三寨主,我看你的。” 齐步前掠入暗中,不旋踵间,便见他双手捧着一捆干柴,取出火折子点着,立刻对李杰道:“你给我大声嚷嚷,就说火烧起来了。” 李杰立刻敞开喉咙狂叫,道:“大厅烧起来了。” 齐步前便配合着李杰的喊叫,把那些熊熊大火尽在大厅门窗前闪晃不已…… 后院灰暗,前宅大火,护守在这座大厅前面的六七十“百灵堡”兄弟们,前仆后继,残烈地死守着不让敌人越雷池一步,惨烈辛辣地转杀,皆踏着兄弟们的鲜血行走,没有一个人身上不染血迹,不论这些血是自己身上还是敌人的…… 如今,突然闻得固守的大厅着火,一个个回头望去,果见后门窗有火光—— 立刻,便听得一人高声道:“褚老三领二十名弟兄快迎出去,千万不能叫敌人放火,快。” 一声粗暴地厉喝,一个粗壮怒汉拎着两把钢刀,道:“走!杀向后院,娘的,他们十二个到哪里去了。” 这人正是褚老三,属于“百灵堡”二管事项中手下猛将。项中负责支援行动,如今正困守“百灵堡”这座最后大厅。这些人全不知道前面战况如何—— 现在,所有女眷全下了地室,而地下室的出入口便在这座大厅中。 褚老三哪会想到后院中防守的十二名弟兄已全被杀死,这时,他当先拉开后厅门,迎面一团火光流星般地便送上他的脸,“咝”地一声,褚老三的须发被燎着一片,不及还手,大叫着横撞在那巨大的柱子上昏了过去。显然,他的双目也被烧瞎了。 李杰便在这时冲入这座大厅里狂扫狂砸,宛如虎入羊群,齐步前也一手举火一手抡匕,杀入人群。 前面正在拼命的怒汉,忽闻大厅内已有喊杀声,二管事项中一惊,立刻又拨出二十人往大厅上杀回去。 于是,前面“黑虎寨”仁兄们立刻发一声喊,狂风雪般的立刻冲到了大厅廊上,“百灵堡”的人几乎是十与一之比,如何挡得住洪水般冲击,杀时便全被活活围砍死在这座大厅之上。 搏杀便在这时静止下来,除了前面两座大厅烧毁,连带的十几间厢房被烧外,“百灵堡”一切如旧…… 天上的圆月移向西,满天的星斗更见亮…… 闪身躲在乱石旁芒草堆里的君不豪与胜小玲,遥望着附近一拨拨的黑影在奔跑,这些人全是“黑虎寨”的,从他们的现身处看,二人已知黑虎寨这次行动的周详。 是的,这是一次灭绝行动,“黑虎寨”不单是毁了“百灵堡”,更决心在这次完美行动后面去掠夺“百灵堡”的三州七县十八堂口。 突然,远处有个婆娘声音传来:“寨主有令,要我们守在外围,这时未见有漏网之鱼,大概不会再有人走脱了。” 另一男子声音,道:“百灵堡,被我们杀绝,江湖上就看我们黑虎寨了,哈……” 不远处,有条人影飞一般的自“百灵堡”围墙边冲来,这人似欢乐已极地大叫:“快!寨主请二寨主撤回堡内去,‘百灵堡’已全部落入我们手中了。” 一声女厉喝,道:“别他娘失心疯似地大叫嚷,老娘不是来了?” 那人一越三丈地早到了一个身材婀娜,一身劲装女人面前,施礼不迭地笑道:“二寨主,我们胜了,‘百灵堡’数十年基业尽入我们手中。快,寨主在堡内请姑奶奶去呢。” 不错,这个面似桃花,身材娇柔,手提青月刀的女子,正是“黑虎寨”二寨主“笑罗刹”凤依依。 这婆娘三十五六岁,生了一张娃娃面,笑起来两眼眯成一条缝,她除了一个鼻子小了点,余下的可全透着迷人样;一双大脚丫子,穿房越脊,如履平地,论轻功,“黑虎寨”就属她第一,所以铁石心把她埋伏在“百灵堡”外围,准备击杀漏网的…… 现在,她眯眯笑的一路走向“百灵堡”…… 黑暗中,从四下里上百名“黑虎寨”仁兄们一路欢叫着跟向这位“笑罗刹”凤依依身后走。 隐在暗草堆中的胜小玲几次欲冲出去迎杀凤依依,却都被“追魂老六”一把拖住—— 胜小玲双目盈泪,道:“二叔,我难忍这口气……” 君不豪道:“难忍也得忍,别忘了,二叔不比你好过……” 胜小玲咬牙咯咯响,道:“二叔,我们怎么办?” 冷沉的望向天空,君不豪道:“血——债——血——还!” 胜小玲点点头,道:“是的,二叔,我们一定要‘黑虎寨’遭受相同的杀灭,一定——” “甚至十倍,百倍。”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群尖号泣叫声…… 草窝中,胜小玲泣叫道:“二叔,不好了,这群魔鬼找到地道口了。” 君不豪沉痛地点点头,道:“是的,他们找到女眷们的藏身地方了。” 胜小玲哭泣地道:“怎么办,二叔,我们该怎办呀?” 双手放在胜小玲肩上,君不豪安慰地道:“孩子,衡情量势,这时候我们一点救人的希望也没有,但我们还是有希望,别忘了我们有三州七县八堂口在,只要你仍在,‘百灵堡’就有希望……” 指着仍在尖号的“百灵堡”,胜小玲道:“我娘他们,还有张叔、关叔的内眷孩子们……” 黯然一叹,君不豪道:“且看天意了,实在说,二叔不指望姓铁的会放人。” 胜小玲一头撞向君不豪怀中哭道:“我爹,我娘……” 君不豪沉痛已极地道:“孩子,这时候你一定得听我的……” 泪眼婆娑地点点头,胜小玲道:“我会的,二叔!” 轻轻拍着胜小玲,君不豪道:“好,你且在这里别动,由我摸进堡内看看,如果情形许可。” 胜小玲道:“我跟二叔一齐去。” 摇摇头,君不豪道:“不,你绝对不能去。” 胜小玲抹着一脸泪痕,道:“为什么?二叔,我应该去呀。” 君不豪道:“别忘了,他们是冲你而来,万一你被识破,再想走怕不容易了。” 胜小玲道:“我不怕,大不了同他们拼了。” 君不豪沉声道:“有何益处?你还不明白,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有道是:江里浪,湖里涛,江湖就是浪和涛,今夜他们‘黑虎寨’涛卷浪,他日我们便能冲涛。当然,堡主命我护你逃出来,便也是这个意思,孩子,你爹的遗命重要啊。” 胜小玲噎着气,耸肩想哭,君不豪一咬牙,道:“等我!” “我”字出口,他人已夜猫子投林般的直往堡墙那面疾扑过去。 “追魂老六”君不豪对于“百灵堡”地势当然熟悉,他知道何处能藏人,哪里是捷道—— 现在他已隐在“百灵堡”马厩与左面的一栋旧瓦屋檐处。马厩前的马场上,“黑虎寨”的四五十名仁兄正欢天喜地的在上鞍套车,有个仁兄尚且得意地笑道:“兄弟们,这次血洗‘百灵堡’收获上自不必说,单就金银财宝,古玩玉器,怕不得拉上十大车的……” 另一个也笑道:“百灵堡这批狗种,偏就遇上爷们是狠角色,两下里兜上干,他娘的皮,他们是死绝了,可是我们也死伤两三百。” 那面传来一声尖笑,道:“原本套车是把伤的运回寨里的,寨主却突然改变了,车运财宝,伤的就留下来了,就不知派哪位把头驻守了。” 暗处“追魂老六”君不豪冷厉地一抿嘴,心中已有了决定—— 顺着一道山墙,君不豪已溜到了那座巨宅右后侧,灰蒙蒙中,一堆草窝里突然有人喝问:“喂!人全进入宅子里干活去了,你怎的溜出来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暗吃一惊,知道自己穿戴着黑虎寨的衣衫,否则必被识破—— 君不豪忙着望向发话地方,见是个青装汉子在方便,立刻自己边解裤子边笑道:“杀了一夜,肚子油水全变成屎,不拉不舒服。” 那人嘻嘻一笑,道:“这地方清静,快拉吧,完了有得忙的。” 君不豪道:“兄弟们死伤两三百,单就善后也够忙的。” 那人“唔”了一声,见君不豪已蹲下去,便匆匆拉好衣裤往里面走去。 君不豪见那人消失在角门里,立刻腾身而起,绕着墙边到了一片竹林内。那是一片巨竹林,碗口大的根根巨竹,每一根足有十几丈高。 选了一处较密的地上,君不豪顺竹而上,刹时便在七丈高下,于是“百灵堡”的后大厅前面他可看了个仔细—— 大厅前的院子里,“百灵堡”的妇女小孩二十三个全被一群大汉围在中央。大厅四周尽是“黑虎寨”仁兄们,他们有些搬掠财物,有的为伤者包扎,近百名大汉站满了四周回廊—— 双手托着“旋天环”,“飞天虎”铁石心在怒骂着。 现在—— 在上面的君不豪几乎目中崩血,如果他不是身负重任,难说他不冲下去拼命。 大厅廊上,“笑罗刹”凤依依代传令,道:“把那个小娃儿拉出来。” 有个大汉一跃上前,从个女人手中一把便把那小娃儿拉到廊前台阶下,而台阶前,地上面,这时已有两个孩子躺在血里,身首异处。 就听得“笑罗刹”凤依依轻松的道:“孩子,你几岁了?” 其实那娃儿顶多五六岁,头上扎了个朝天辫子,一双溜圆的大眼睛暴翻,肚子一挺便骂道:“臭女人,我不告诉你。” 凤依依指着地上尸体,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那孩子厉叫道:“我不怕,我死了一定有人会替我报仇的。” 凤依依笑道:“谁会替你报仇,是胜小玲吗?” 孩子嘴巴一紧,又道:“我不告诉你。” 凤依依一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倔强顽童。” 只见她对大汉一点头,便见冷芒激荡,宛如西极一现,那孩子便倒在地上,孩子连哭叫也没有,他的母亲却立刻双手捂面抽噎起来…… “笑罗刹”凤依依突地沉声道:“说,胜小玲躲在什么地方?” 凤依依走近一位半百妇人面前,青月刀尽在那妇人面前闪晃,边沉声厉喝道:“说,你女儿呢?” “噗”地便是一口吐沫吐在凤依依面上,那妇人厉喝道:“想找我女儿吗?这辈子你们休想!” 狠狠便是一个大嘴巴,打得那妇人顺口流血,凤依依一把揪住妇人衣领,怒骂道:“娘的,小心我零碎了你。” 不错,这妇人正是胜英妻室,也是胜小玲的母亲。那面,隐身在巨竹上的“追魂老六”君不豪几乎急昏过去,他绝对想不到“黑虎寨”破了“百灵堡”之后,竟还一心要捉拿胜小玲,这光景别说是找机会救出堡主夫人,便设法混进去也难上难—— 一院的火把照耀得如同夕阳落日,那么多黑虎寨仁兄们把守,自己又是孤掌难鸣…… 突然,大厅廊上,有个年轻人上前对凤依依道:“凤姨,暂别对胜夫人下手吧。” 嘻嘻一笑,凤依依望着年轻人,道:“孩子,难道你真的把她当成你岳母泰山大人?别忘了她已把女儿藏起来了。” 那年轻人正是“黑虎寨”少寨主“粉面鹰心”铁少朋,只听他缓声道:“不急,不急,我预测她熬不过多久便会说出她女儿的藏身之地。” 凤依依回头对廊上的“飞天虎”铁石心道:“寨主的意思……” 铁石心沉声道:“你就看着办吧。” 点点头,凤依依笑道:“少寨主,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偏就死心眼的盯上那个骄横自大的胜小玲,那有什么意思,凤姨老实对你这后生小子言,真正够味的女人还是那徐娘老人,我说这话你不信,往后天你自会体会出来的……哈……” 她说出这话极其平淡自然,宛似喝碗凉水般,四周已有不少大汉哈哈笑了…… 铁少朋道:“凤姨,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凤依依口角一牵,道:“好吧,凤姨一定成全你。” 缓步走上台阶,凤依依望向一堆妇女中,已有三个孩子躲在大人身后面,侧着小脸,惊骇地露出一只泛白小眼在偷窥—— 伸手一指,凤依依道:“把那个女娃儿拉过来。” 两个大汉立刻便冲过去,小女孩随着她母亲身子躲,一个大汉一掌便把那女人打倒在地,一把抢过孩子拉到了台阶前。 凤依依伸手摸着女娃脸蛋,道:“这孩子长的可真甜,几岁了?” 一双大眼睛直翻,小女孩腮帮子鼓得高,就是不开口说一句话…… 猛地一抬头,凤依依怒对一堆妇女喝道:“真是一群铁石心肠,难道你们不管这些孩子的死活?难道真的要我们灭绝你们?” 铁少朋也叫道:“只要有人说出胜小玲藏在哪里,我保证要我爹放了你们,绝不失言。” 冷哼一声,胜夫人厉喝道:“杀吧,何必再多嗦,我百灵堡只有断头鬼,没有怕死人!你们今日已迁天怒,更难道江湖公道,哼,亏你还说我们铁石心肠,你们连几岁大的小孩也不放过,虎狼之心是你们,是你们这群畜牲……” 抖手便是十个嘴巴子,打得胜夫人东倒西歪口吐鲜血,但胜夫人就是用力挺身,不即跌倒。 “笑罗刹”凤依依沉喝,道:“杀!” 那边早越过一个大汉,他可真够狠,一把拉住那女娃发辫,钢刀倒送疾闪,女孩只“啊”了半声便倒在地上,大汉手中拎着小孩人头,狠狠地甩在地上。 远处巨竹上面,“追魂老六”君不豪几乎泣血,他如何再能看下去? 既是无希望救人,又何必再往下看去? 这是一笔偿还不清的血债,但有一口气在,誓报此深如渊血如海的大仇。 缓缓的又下得巨竹,“追魂老六”君不豪闪身越出竹林子,沿着墙边他又找到了那处藏身的草窝。胜小玲已急急地问道:“二叔,怎的去这么久,我爹,我娘——”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冷地道:“孩子,你一定要坚强……” 胜小玲点头,道:“二叔,我会的,啊……二叔哭了。” 君不豪抹去泪痕,道:“孩子,你爹死得英雄,死得轰轰烈烈;你妈更是贞烈无匹,死得令二叔感动啊。” 胜小玲道:“百灵堡没有孬种,人人死得壮烈,足以惊天地而泣鬼神,二叔……” 忽然,君不豪似是想到什么,立刻拉着胜小玲,道:“快走,我们赶往最近的沧州去。” 胜小玲道:“二叔是说去青龙集陶大叔那儿?” 君不豪道:“不错,是去找陶勇,‘百灵堡’被血洗,下一个便是沧州青龙集,我们得尽快赶去。另外……嗯,我得设法弄几道小菜先叫‘黑虎寨’这批狗杂碎尝尝。” 胜小玲一向最敬爱这位二叔,虽然二叔的年纪不过三十出头,但武功与江湖阅历可算得一等一的人物,处在这种逆境,也只有听从二叔的了。 已经越过“百灵堡”的后山了,山岭上回头望下去,只见一大片堡内宅子仍然火光隐现,人影晃动…… 君不豪心中仍然在求告上苍,希望“百灵堡”内的那些内眷们真能逢凶化吉的逃过一劫。 胜小玲抽噎几声,道:“二叔,我成了‘百灵堡’罪人了!” 君不豪安慰地道:“孩子,不可有此想法,黑虎寨狼子虎心地血洗我们百灵堡,表面上看他们是为你而恼羞成怒,才兴起这场杀戮,但实际上谁都心里明白,百灵堡三州七县十八堂口的买卖,黑虎寨早有觊觎之心,‘飞天虎’铁石心打的可是如意算盘,他知道提亲不会成功,但他还是来了——” 胜小玲道:“他那个宝贝儿子我没有见过,听说是愣头愣脑叫什么‘粉面鹰心’的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不错,那野种是有个‘粉面鹰心’外号,提亲那日他也来到‘百灵堡’,那双贼眼……哼。” 缓缓地,胜小玲道:“万一那日爹要是答应这门亲事……” 君不豪道:“当然,万一堡主答应,‘百灵堡’有一日便全归‘黑虎寨’所占掳。你知道,堡主就你一个女儿呀。” 胜小玲冷笑,道:“姓铁的父子可想的美。” 嘿嘿一笑,君不豪道:“二叔猜想,替铁石心那老贼出这馊主意的人必是那‘黑虎寨’三寨主‘百窍通’水火,这个家伙一肚皮鬼主意,是个名副其实的害人精。” 现在,君不豪与胜小玲二人的心情都十分沉痛,因为照眼前的形势来看,可也真不能有所耽误,情形十分明显,“黑虎寨”必然会挟其血洗“百灵堡”余威,立刻派人赶往三州七县十八堂口,接收“百灵堡”买卖。 “追魂老六”君不豪边急急地往前赶,一面对胜小玲道:“孩子,我们得连夜紧着赶,二叔我担心‘黑虎寨’会派出人马走在我们前面……” 胜小玲点头道:“二叔,沧州青龙集离此七十八里远,午前我们一定会赶得到的……” 君不豪道:“我在想,中途你最好暂时隐起来,由二叔一人赶去青龙集!” 胜小玲道:“二叔的意思……” 君不豪道:“二叔是想,你可曾吃过这种苦,连夜奔波对你而言是一种折磨,再说……” 胜小玲道:“二叔,打从今夜起,我胜小玲要吃人吃不了的苦,受他人受不了的罪,卧薪尝胆,誓报此血海大仇。” 君不豪点点头,道:“但愿上苍不负你这片人子苦心。” 沧州青龙集的最大一条街上,从南到北三里长,另有几条横街却都没有半里长,市集不算大,却是相当繁华,这儿属于沧州,但却是三个县份的交会处,有不少生意买卖就在这青龙集割交转运,因而也造成了青龙集常有着些儿畸形的闹嚣与拥塞。 便是这种热闹拥塞吧,总也得有个时辰。青龙集的最热闹时刻共分成两次,一次是午时前一个时辰,另外便是晚饭以后的时辰。 一般来说,办正经生意的常在上午,晚上多一半人们是往秦楼楚馆找风流,饭馆酒肆买个醉的寻乐子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与胜小玲二人匆匆撞进青龙集那条长街最北头第一家的“四方京广什货栈房”时候,大楼房里正有三十多人在楼房忙进出,人多,谁也没看清来的是什么人,直到—— 里面,那间豪华的厅上,一个六尺高大的红面大胖子抹着油嘴巴走到厅门口—— 君不豪已低声道:“陶堂主。” 浓眉一扬,大胖子面上惊异地发出个干笑,“鬼使”陶勇伸出双手,笑道:“是二堡主,怎的不见骑马……” 另一侧,胜小玲道:“陶叔!” 陶勇猛地吃一惊,道:“是小姐,怎么你们——” 伸手一指,君不豪道:“陶堂主,我们里面说去。” “鬼使”陶勇已看出“百灵堡”必然出了大事,急急地把君不豪与胜小玲领至后面自己书房内。 满面怒忿,胜小玲已是双目见泪…… 于是,陶勇真的吃惊了。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三章 东山再起 “追魂老六”君不豪与胜小玲二人在奔来青龙集时候便已把伪装在身上穿的“黑虎寨”青装卸去,君不豪身上染着敌人的血,加上胜小玲的眼泪,“鬼使”陶勇便立刻知道“百灵堡”那面必出了大事。 就在书房内三人刚坐下来,陶勇这才肃容地向君不豪与胜小玲见礼,道:“属下青龙集第一分堂堂主陶勇,恭候二堡主小姐金安。” 伸手一拦,君不豪沉痛地道:“非常时期,陶堂主免礼。” 就在一张八仙檀木桌下手坐下,陶勇惶恐地道:“二堡主这是——” 君不豪一叹,道:“昨夜总堂口出事,‘黑虎寨’以求亲被拒为名,掠我‘百灵堡’基业为实,突然率领六百余众,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血洗‘百灵堡’。堡内男女四百余众只走出我与小姐二人,情形危急,姓铁的可能很快便来接收青龙集买卖,他们必会以压倒优势尽残我们在此兄弟……” “鬼使”陶勇怒骂道:“黑虎寨什么玩意,姓铁的响马出身,除了心狠手辣外,他还会他娘的什么?” 君不豪道:“百灵堡已破,他们会对十八堂口施以个个击破,以眼前形势看,我们退避,不可正面碰其锐锋。” 沉声吼叫,陶勇道:“叫他们来吧,大不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想在我陶勇手下拾便宜,他娘的,瞎了他们狗眼。” 君不豪缓缓道:“以目前而论,青龙集没有堡内支援,便不是他们对手,正面卯上,我们的复仇机会便更加不利了。” 陶勇忿然的道:“听口气,二堡主似已有了定夺。” 君不豪道:“现在是我们化悲愤为力量的时候,首先立刻把我们‘四海京广什货栈房’门关起来,所有弟兄全召回来,我有分配。就这件事,你大概得花上两个多时辰调集吧。” 点点头,陶勇道:“分散在各路弟兄全召齐是需二个多时辰。” 君不豪道:“那就好,首先命现有的弟兄,收拾一些东西准备立刻撤出青龙集,并派弟兄分赴另十七堂口通知他们暂时撤离,告诉他们留下暗号联络,等候通知。” 望望一旁木然的胜小玲,又道:“我与小姐也要吃些东西先歇上一阵子,等弟兄们到齐以后,你来唤醒我。” 带着悲愤,陶勇匆匆走出书房了—— 胜小玲悲伤的道:“二叔,黑虎寨真的要赶尽杀绝?他们会赶来青龙集?我以为那种可能是有,但总在三五天以后吧。” 摇摇头,君不豪道:“今天也许不会来,但难保他们明晚不会来。” 君不豪如是肯定,是因为他曾暗中听到铁石心的话,同时后厅前面的那种惨绝人寰的一幕,他不敢详细对胜小玲讲。江湖上本不兴杀害妇孺老弱,那不是大丈夫行径,但黑虎寨仁兄们可不讲这些,铁石心可是响马出身,弱肉强食才是他们生存之道,江湖规矩,那是狗屁。 现在—— 青龙集“四方京广什货栈房”才开门不过两个时辰便匆匆地关门了,住在栈房的各路客商连同他们的货物骡马大车,也只得转向别的客店暂住。 “四方京广什货客栈”在青龙集是最大一家,他们除了栈房拦货,更加上各路联络,码头接连,驾车接货送货,人手少说也有两百人。 就在陶勇令谕下,“百灵堡”的青龙集第一分堂不到天黑便召集了一百四十多名弟兄。 “追魂老六”君不豪就在栈房内人声扰攘中走出来,迎面出现一个八尺大黑汉—— 君不豪知道此人是青龙集第一分堂两个副堂主之一,叫熊霸,人称“黑牛”。 “黑牛”熊霸见房内走出君不豪,忙着上前见礼,道:“青龙集第一分堂副堂主,拜见二当家。” 君不豪伸手一拦,道:“熊副堂主辛苦了。” 熊霸已挺身厉叫道:“总堂口出事,弟兄们全知道了,别的没话说,就是这口鸟气大家憋不下,就等二当家调派,弟兄们戮力一拼了。” 熊霸道:“快一百五十名了。” 君不豪道:“快叫陶堂主来。” 熊霸正要回身,陶勇已与另一副堂主“花豹子”任三成双双并肩走来。 “花豹子”任三成见君不豪,忙上前见礼,道:“属下见过二当家。” 君不豪点点头,道:“二位来得正好,我们一齐到屋子里来……” 三人围坐桌边,君不豪这才详细把前一夜发生的事详细对三人说了一遍,只因为胜小玲不在一边,君不豪说的才十分详尽…… 这时陶勇三人无不血脉贲张,破口大骂—— 陶勇更是怒不可遏地道:“这是我们‘百灵堡’每个弟兄的血海大仇,二当家,姓铁的不是人呀。” 君不豪咬牙道:“此仇当然必报,但这时候我们必须慎密思考,小心应付。老堡主把小姐托付与我,当然是要我们共保小姐,振兴我‘百灵堡’,但愿在此危难关头,大家能同心协力共度此一灾难……” “黑牛”熊霸一掌拍在桌面上,厉喝道:“兄弟们全听二当家调遣,娘的,血债血还,以命抵命,我饶不了‘黑虎寨’那批龟孙子们。” 陶勇道:“如此说来,铁石心那狗操的必然会找上青龙集了。” 君不豪道:“一定。” 一边,“花豹子”任三成道:“叫他们来吧,弟兄们现已集中,非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也叫姓铁的知道大爷们厉害。” 摇摇手,君不豪道:“不!正面对杀的时候未到,打从今日起,我们的行动必须有计划,有步骤,有目的,不可稍有差错,因为我们再也输不起了。而眼下,我以为应采取‘打不过躲得过’的策略,首先青龙集弟兄们连夜撤退,并分别通知各处堂口撤退,等候我的通知。” 陶勇道:“尽是撤退总也不是办法吧。” 沉沉一笑,君不豪道:“撤退就是隐藏我们实力。” 他一顿又道:“当然,我们不会就此罢手,今夜我便亲自率领一百名兄弟回扑‘百灵堡’,以奇袭手段,如果成功,那时是‘黑虎寨’料想不到的一项失败。” “黑牛”熊霸一拍胸脯,道:“二当家,收复总堂口事,少不了我黑牛了。” 陶勇道:“二当家,我这就去调派人手。” 君不豪道:“陶堂主等等。” 陶勇道:“二当家还有何吩咐?” 君不豪一叹,道:“这件事我不想要小姐知道,如今她受的打击实非常人可以承受得了的,我以报仇大义培养她的精神,所以我要陶堂主一直陪着她,总堂口她是不宜即刻回去了。” 陶勇一怔,道:“二当家的意思是今夜行动没有我的份了?” 君不豪道:“青龙集第一堂口太多的事等你去做,而小玲由你保护,更是责任重大。今夜我与任、熊两位副堂主率领一百兄弟们前去,也是要看情形下手,倒是这里,得马上行动了。” 陶勇点头,道:“好,我先选出一百弟兄,先叫他们吃饱了睡下,等二当家的调派就上路。” 君不豪道:“小姐那里别去打扰她,若是醒来,就告诉她我很快会返回来的,且莫告诉她我又回‘百灵堡’了。” 陶勇匆匆走去。君不豪对熊霸、任三成二人道:“这次‘黑虎寨’血洗我‘百灵堡’,大约不过六百余众,我预测他们受伤的不下六七十人。本来他们要把伤者送上马车运回去,但他们却掠夺我们太多财物以致于把伤的人留在‘百灵堡’。他们的如意算盘是立刻分兵踩我们各处堂口,‘百灵堡’便自然安全无虞,他们便留下部分人马暂住我‘百灵堡’,只等各处平静,‘百灵堡’的基业便永远落入姓铁之手了。” 任三成骂道:“他娘的,好狠毒呀。” 熊霸抖着络腮大胡子,道:“娘的,姓铁的小子八成是个杀人狂,脑筋不正常。” 任三成道:“老子迫不及待要会会这恶魔。” 君不豪道:“二位记住,我们要‘稳扎稳打’,绝不蛮干,以维持我们这点元气。” 熊霸激动地道:“动荡出忠良,乱世出侠士。二当家这副担子,属下等心中有数,可也真苦啊。” 君不豪道:“但求报得此血海大仇,便君不豪拼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只是……” 君不豪未说出来,果然苦在心头。 现在—— 同样的一天星斗…… 圆月无缺,但圆月在讪笑着什么,因为月影下正有一批人物在奔走—— 青巾蒙面,青色劲装,每个人背上皆背着一把铮亮钢刀。他们行动神秘,奔跑快速,山阴道上望之宛如一群恶魔出现,大约估计不下两百之众。 从这些人前去的方向看,显然是往沧州,而沧州的青龙集外面,这时候“追魂老六”君不豪正站在一排榆树下面对追赶前来的胜小玲劝说着。 “孩子,二叔不是不叫你去,而是……” 胜小玲急急抹着眼泪,道:“二叔,你就别说了,我要看着敌人在我的面前倒下,看着他们流血,看着他们哀号,否则……” “这种机会绝对有,二叔有信心让你达到目的,但不是现在。快同陶堂主回去吧,及早离开青龙集,别忘了你身负重任,‘百灵堡’所属十八堂口还须你去支撑。” 胜小玲道:“二叔,我如果不见敌人倒下去,只怕我真的会发疯。二叔,你答应我的要求吧。” 君不豪十分平静的道:“孩子,你必须忍一时之气,‘百灵堡’的千秋大业犹待你去重振,更何况一旦敌人发现你的行踪,他们必将千方百计的谋你算你,这样我们反倒要遭受他们各路追击,陷于被动地位,这对我的计划是有碍的。” 君不豪的话自然有道理,他当时暗中听得“黑虎寨”少寨主铁少朋的话,那“粉面鹰心”可是正千方百计一心要捉到胜小玲。 陶勇走近胜小玲,劝道:“小姐,二堡主说的不错,现在我们争利害不争气。我们的目标是要黑虎寨血债血还,但那个目标尚早,千万别在这时候使性子呀。” 双肩开始耸冲不已,胜小玲道:“二叔,我连爹妈的尸骨都不能亲手料理?” 面色突的一寒,君不豪道:“这句话叫二叔心痛,发生这种事,每个人的心中全在沥血,没有人不是满肚皮苦水。这次二叔重回‘百灵堡’,也是臆测出是个打击敌人的机会,换句话说,也是要对我们的士气稍加提高而已。孩子,你忍耐吧!” 扶着胜小玲抽噎的肩头,陶勇道:“小姐,我们上路吧,二当家也该走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陶堂主,我预定三日后找去会合,希望到时候,能看到几位堂主赶来会合。” 陶勇道:“属下已派出快马通告各分堂,至少三百里内的几处分堂堂主会赶上会合。” 摆摆手,君不豪道:“好,你们快走吧。” 胜小玲收住泪,道:“二叔此去多多小心……” 君不豪点点头,直望到陶勇与胜小玲消失在远处的夜色里,这才回身大踏步往前追去! “追魂老六”君不豪追上青龙集第一分堂的弟兄,“黑牛”熊霸与“花豹子”任三成已迎过来。 任三成道:“小姐怎会知道我们去‘百灵堡’,没人告诉她嘛!” 君不豪道:“出了这种惨事,她是吃难咽睡不好,我们一有行动她便立刻知道了。” 熊霸道:“二当家,我以为这次回扑总堂口,不论敌人多寡,我们不计较,能拼几个便是几个。” 君不豪道:“我预期铁石心必掠走大批财物先行掳去,另外必然会派出另一批人赶赴青龙集,他们应该就在这几天会展开行动吧。” 任三成咬牙,道:“他娘,我期待能在半道上碰到他们。” 君不豪不以为然地道:“如此你就上当了。” 任三成道:“二当家,你这话怎么说?” 君不豪道:“首先我们要认识一点,黑虎寨派往青龙集的人物必然是精挑细选能拼能杀之士,其次,他们派出的人马必然不在少数,目前以我们百名弟兄,只怕一旦遇上吃亏的还是我们。当然,万一真是这样,那就等于他们直接毁了第一分堂是一样的目的。” 任三成道:“便这样我们也不含糊,说上面还有得拼的。” 君不豪道:“不,我们不能再损失了,我期盼的是连本带利地往回收,而非是增加血本。” 君不豪忽然忆及什么,立刻对任三成道:“派两个精明干练弟兄充当斥候,我还真担心双方会不期而遇……” 任三成立刻奔到前面,唤出两名年青兄弟赶往探路去了。 这条山路对青龙集弟兄们来说谁都十分清楚,因为每个月就会有弟兄赶往“百灵堡”公干,如今虽走夜路,仍然如履坦途。 就在四更天时候,忽然前面两名探子回报:“二当家,前面有情况了。” 君不豪神情一振,道:“你们没有被发现吧?” 探子摇摇头,道:“没有,前面有条河,那批王八蛋们正在过河,月亮照着,看的很清楚。” 君不豪道:“应该看出多少人吧?” 另一汉子道:“我看总有两百多。” 君不豪闻听,一声冷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任三成道:“二当家准备怎么应付?” 君不豪冷冷道:“让他们过去,大家各找地方掩藏起来,他们来的人越多,对于我们这次行动越有助益。” 熊霸道:“怎么说?” 君不豪道:“这次很明显,他们人全派出来了,‘百灵堡’那面我们就容易下手了。” 于是,任三成与熊霸二人立刻命弟兄们就地掩藏,任何人绝不能露出一点声音出来。 刹时间,正在山道上奔走的百名“百灵堡”第一分堂弟兄们,便立刻闪身隐于芒草乱石堆与山石后面…… 敌人的行动可真够快,君不豪的人也才刚刚隐好,只见为首的一人已往这面奔来…… 君不豪看的可真,光景可不正是“黑虎寨”的“笑罗刹”凤依依。 跟在凤依依身后的是个金刚般怒汉。再后面,便是青色劲装的“黑虎寨”弟兄们—— 这彪人马来得急也去得快,未曾听得有人大喘气或说句话便匆匆往青龙集方向奔去。 不错,为首的女子正是“笑罗刹”凤依依,她绝对想不到半道上会碰上“百灵堡”的人,而且还是她心目中唯一令她佩服的“追魂老六”君不豪所率领。 原来那晚凤依依亲自为逼问胜小玲下落而残杀“百灵堡”一众妇孺,结果她十分失望,铁少朋自然更失望,于是她同铁石心商议,可能胜小玲已逃离“百灵堡”,而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青龙集—— 于是,她便在“百灵堡”稍歇一日后,决定亲率两百弟兄赶来青龙集。而铁石心已与儿子铁少朋,受伤的巴少雄,水火,以及齐步前等,押着三十余辆装满财物的马车赶回黑虎寨,只把受伤的近八十名弟兄,留在“百灵堡”养伤,由三把头“双胆”李杰,领百名弟兄驻守在“百灵堡”,光景是把“百灵堡”掳为已有了。 现在,东边天际正在剥白,远处朝阳坡前的“百灵堡”已在望。往日,这时候早已听得堡内传出了阵阵公鸡喊叫,如今却是沉静得令人有些不自在…… 有些薄雾,灰蒙蒙的薄雾,与青龙集赶来的弟兄们穿的灰衣几乎一致。 望望“百灵堡”,“追魂老六”君不豪血脉贲张,他用力的喘了几口气—— 是的,这儿原是自己的基业,如今丧失在敌人手中已三天,三天是个短暂的时刻,但三日时光却足以把他与胜小玲,甚至“百灵堡”弟兄们急疯。 “百灵堡”内原本有自己哥们,那里也充满了情谊,充满了义气,更闪耀着人性光辉。 可是这一切,偏就在一场搏杀中全化为乌有,如今住在里面的,却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于是,君不豪忿怒的咬着牙,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任副堂主。” 一边任三成应道:“属下在。” 君不豪道:“领五十名兄弟掩到堡东西五十码处埋伏着。” 任三成立刻施礼,道:“遵命!” 望着任三成匆匆领人往后山坡移动,君不豪沉声对一旁的熊霸道:“熊副堂主。” 熊霸忙上前,道:“属下在。” 君不豪指着堡后,道:“带五十名兄弟掩到堡后面大竹林中去,记住,听我的叫喊你们便自后面杀进去,我预期他们大部份会住在后面那个没有烧着的大院里。” 熊霸立刻应道:“遵命!” 山坡前的薄雾在飘动,飘向不远处的那条河面上—— 于是,河面也似披上一层薄纱,灰蒙蒙的。 “追魂老六”君不豪,这位当年道上的大杀手,也是专门领取赏银的人物,虎目怒视,嘴巴紧闭,竟然大摇大摆的直往“百灵堡”的堡楼前面走去。 君不豪龙形虎步,金刚怒目,左手扶着插在腰间的剑把,右手拎着另一把长剑,走地有声的往前走着…… 就在第一座被敌人焚烧的哨楼下,他冷目望了一下,隐隐然地上还有不少血迹,而尸体大概全被掩埋了吧。 于是,君不豪又到了第二座哨楼,那地方尚有几双断腿隐没在草堆里,几支柱子上还黏着人肉毛发—— 登上大路,君不豪距离堡门尚有十几丈远,那面已传来喝叫声:“站住!” 君不豪并未站住,却反倒走的更快。 “咯吱”一声,大堡门被四个青装大汉拉开了,四把砍刀高举,刹时便冲到了君不豪面前—— 双目炯炯逼视着正前方,君不豪根本不看围来的四个青装汉。 不料其中一人还真认识他,一声怒骂,那人道:“好啊,原来是漏网之鱼,如今失心疯的又送上门来了。” 君不豪凛然怒瞪那汉子,道:“你说什么?” 形容狞狰的哈哈笑,那汉子双手抱刀,道:“你没什么大不了,姓君的,今天只怕你也得跟着你们那些死绝的伙计们一道去黄泉路上叙旧了。” 君不豪目芒闪敛,不动声色地道:“怕仍得烦请各位送上一程了。” 另一大汉面皮一抖,吼道:“老子们乐得相送。” 君不豪道:“那么各位还等什么?” 四个仁兄还真的一怔,有两个回头远处望,还真担心会来了什么大队人马,否则姓君的怎敢一人前来,除非…… 远处仍然十分沉静,显然就是姓君的一人—— 其中一人对另外三人使着眼色,猛然举刀便砍。 另一个口中狂骂着:“宰了你这邪龟孙子的……” 他的话未完,子母剑锵然出鞘,凌空只见青芒劲闪,其快简直无与伦比。 鬼号着捧腹打旋,两名青衣大汉飞洒着一溜血芒翻倒在路边石堆里—— 没有死,但全身一抽地在蠕动,配合着蠕动的是那划破苍穹的尖号声。 君不豪根不本不用多看一眼,因为他下刀的地方便是开人的膛,而“追魂老六”的手段就是这样。 另两个大汉闪的快,这时已在三丈外—— 惊与怒,令二人破口大骂起来。 其中一人厉叫道:“你娘的,好恶毒的手段。” 淡淡的,君不豪指着挤撞在那石堆上,肚肠正往外蠕流的两个汉子,道:“你是说他们那副德行吧。” 另一大汉骂道:“妈的,不是说他们还会是谁?” 君不豪面无表情的道:“不错,手段是残酷了一些,但比之你们连妇孺老弱也下手,那就小巫大巫了。” 二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喝道:“你说什么?” 君不豪道:“你明知故问。” 浓眉倏竖,另一大汉怒道:“你娘的,如今你只一个人,你以为你能翻上天去?” 冷冷一咧嘴,君不豪道:“能不能翻上天只怕你二位已没机会看见了。” 他“了”字出口,子母剑绕身疾卷,晨阳尚未冒头,但见虹射电掠,他的整个人便旋转于两个大汉之间—— 立刻,一阵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麻,火星四溅,刀光辉映,君不豪便在这时笔直地腾空三丈高,空中一个翻身人已于堡门走去。 他不用后看,只要听那两位仁兄“呼哧呼哧”往外冒血的声音就够了。 于是,就在君不豪走出三五丈远,身后面才听得“咚咚”两声响,两个大汉已倒在血泊里…… 不错,死状与前两个仁兄一样,只不过前两人是被横着切开肚皮,后两人则是竖着被刨开。 脚步声便在这时候响起来…… 君不豪举头望去,他冷冷笑了—— 堡内一路冲出十二名青装大汉,可笑的是这十二个大汉中竟然没有一个认识他的。 现在,君不豪已气如山涌,双目泛赤,因为杀人总不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一拥而围上君不豪,其中一人破口便骂:“去你娘,他们可是你杀的?” 君不豪冷冷道:“不是我杀还是你杀的?” 大汉怒极了地骂道:“我操,你小子可真坦白。老子问你,你为何杀他们?” 君不豪笑笑,环视围着自己的人,道:“难道你们不认识我?” 十二个人全露出迷惘之色,那大汉吼道:“你究竟是谁?” 君不豪道:“我是何人,难道‘飞天虎’那老小子没同你们说?” 大汉一愣,沉声道:“好小子你还是尽早直说,免得兄弟们得罪自己人。” 君不豪呵呵一笑,道:“铁石心他老小子是我大舅子呀。” 其中一人早厉声骂道:“去你娘的那头蒜,我们寨主几曾有过你这么个妹夫,山东响马二十年我最清楚不过,你小子准是‘百灵堡’漏网之鱼!” 这汉子话声犹在耳,子母剑已有如长短两条怪蛇般飞闪而上,比闪电还要快,一下子便见那大汉暴旋着鲜血狂喷的摔出两丈外…… 大汉厉叫似枭鸣地只吐出半声:“杀——” 围在四周的另十一名青装汉子便在这时发一声喊,十一把钢刀齐举,群狼争食般便一轰而上。 “咯嘣”一咬牙,“追魂老六”君不豪那强壮的身体突然怪异的呈陀螺形往空直冲三丈,半空中他突然双脚怒蹬,子母剑便倏然盘旋而下,立刻便听得几声凄叫,一蓬蓬血雨便似落雨般标溅得两丈方圆尽是红斑点点…… 拧身落在三丈外,君不豪身法一变,贴地直往扑来的七个大汉撞去—— 子母剑绕闪如电掣,宛似一个滚动的刀轮,立刻便见三名大汉抛刀捧腿,狂嗥凄叫,血光喷洒中也已滚向路边草堆。 有个大汉双目尽赤,双手举刀,大叫道:“这畜牲……” 只见他尚未骂完,君不豪已自他身边闪过,浓稠的鲜血混合着花花绿绿的肚肠,就像一刀切了个大西瓜般,淋沥流淌了一地。 十二名青衣刹时只剩三人,而三个人中突然一人狂叫着骂道:“去你娘,好狠,快去报告三把头知道。” 这话等于是提醒另外两人,别再杀了,因为敌人太过厉害,就算再加三人也不是个儿。 然而,“追魂老六”君不豪却不然—— 嘿嘿一声干笑,君不豪挟着冷凛的笑声腾空忽翻三个空心跟斗,落地,但并不转身,右手长剑在身前,东山的晨阳把剑芒射得刃芒毕露,道:“想走?” 三人一愣,其中一人吼道:“不是走,是找我们三把头来收拾你这狗操的!” 沉声一哼,君不豪道:“那与逃走是一样。” 大汉怒喝道:“你想怎样?” 君不豪道:“朋友,大爷一生最是恨那些没有骨气又见风转舵的小人,别人可以拼命,为何你三人不战?” 三个大汉见君不豪并未回身,甚至连头也不回过来,立刻施眼色互招呼,缓缓的向君不豪移近…… 其中一人沉吼道:“小子,早晚免不了一战,稍等一时又有什么,难道你不敢面对我们三把头?” 君不豪冷哼一声,道:“错了,君大爷就是来会姓李的,而你们……” 一个大汉叫道:“既要会我们三把头,册友,你且稍待如何?” 君不豪一声哈哈,道:“还是想溜?也好,今日我便网开一面,你们每人斩去自己一手吧。” 三个大汉彼此对望,而君不豪又道:“这是我自己也想不到的会对你们这批家伙如此厚道。三位,机会难再,可别辜负君大爷这片仁慈之心。” 突然,三个大汉似是同一想法,谁也不开口,甚至连足音也不出地便飞扑而上。 三个大汉就在君不豪身后发难,是无声无息地出手。 前面,君不豪似在脑后生了眼睛般,“咻”地一声,他已半声不吭,蹲矮猝旋,子母剑平削怒刺连成一气,“呼——噗”是两种反应不同的声音,三个偷袭者顿时被开肠破肚,血糊糊的像是几双破水桶般洒落一地血糊淋沥而又尚自蠕动的玩意儿…… “嗷……啊……”三个大汉撞在一堆。 “追魂老六”君不豪后脑哪会有眼睛,当然他也未曾用心去听,而是他的那把长剑反映出他身后面三个大汉的动作,而且比之一面镜子清晰。 现在,君不豪反而站住脚步不走了。 因为远处“百灵堡”那面正冲过来二十多名青色劲装大汉,不用猜,全是“黑虎寨”留下来的。 为首,是个颚骨奇大,面上光溜溜而又双目深陷的瘦高个子,猛一看活脱坟场冒出来的僵尸。 是的,这个仁兄便是“黑虎寨”三把头,“双胆”李杰。 看肩上扛着一根精钢棍,李杰一蹦半丈高地高呼喝叫骂着一路冲到了“追魂老六”君不豪面前—— 双目怒视,心里却是一惊,李杰嘿嘿一阵笑,道:“娘的老皮,我道是哪个吃错药又失心疯的狗杂种敢来大爷们面前撩拨野火,原来是大爷们手底下溜掉的大鱼一条又游回头了。” 君不豪冷冷的怒视着李杰,道:“李杰,道上哥们送我一个外号,你难道没听说过?” “双胆”李杰龇牙一笑,道:“追魂老六!” 重重地一哼,君不豪道:“那么你应该知道君大爷此行目的了。” “呸!”李杰暴喝道:“追你娘的老魂去,碰上杰爷,你这‘追魂老六’就成了‘掉魂老六’了。” 君不豪不怒,反倒哈哈一笑,道:“嗯,我倒是忘了,你阁下素称‘双胆’,是比别人胆子大得多,怪不得你还敢于留下来。” “双胆”李杰双目圆睁,一顿手中钢棍,喝道:“姓君的,你以为一个人便想夺回你们这‘百灵堡’?行吗?” 君不豪道:“行与不行端看一个人的决心。‘百灵堡’的遭劫又落得如此凄惨下场,那是我们的大意而疏忽,进一步而言,也是我们根本没有把你们‘黑虎寨’一窝响马当成一回事。但现在我们却接受这一惨痛教训,‘百灵堡’的基业雄厚,姓李的,我们会重整旗鼓,戮力一拼,我们便将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手段回馈你们,而且很快就叫你们尝到你们应得的恶果。” 忽地仰天大笑,李杰道:“去你娘,你是痴人说梦话了,眼下的‘百灵堡’已是我黑虎寨的分舵所在,就连你们的三州七县十八堂口也将很快为我们所有,你小子还敢在此大言不惭地尽放响屁!姓君的,你太愚太蠢太不自量力了,我老实地直说吧,如今你们的青龙集第一分堂,这时候只怕已落入我们黑虎寨之手了,而你……” 君不豪并不吃惊,神情淡然的道:“是吗?” 李杰叱道:“你以为我吃撑了在吓唬你?” 李杰自然不知道君不豪夜里已发现“笑罗刹”凤依依的行踪;当然,他更不知道君不豪早一天就把三州七县辖内的十八堂口全部及时地撤离—— 君不豪冷冷道:“李杰,你的确没有唬我,因为你们一定会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所有属于我们的地盘堂口。当然青龙集距此最近,也必然首当其冲。” 李杰发现君不豪如此笃定,心中也在嘀咕,忽然,他嘿嘿一阵枭笑,道:“姓君的,如果你够种,何妨说出胜小玲那丫头的下落出来。” 君不豪道:“你真的很想知道?” 李杰道:“不错,而且我们当家曾亲耳听得胜英老儿向你托孤,你能不承认?” 君不豪心中沥血,从李杰的这句话,便立刻使他想起那晚血战的一幕。 堡主与“飞天虎”铁石心血战在熊熊大火的大厅前,当时自己也不清楚竟然会不知不觉的把一副重担搁在自己的双肩。唔!那实在是身不由己哟! 一刹间,君不豪的面色陡然泛白,泛青,双目精芒已逼视着面前的李杰—— 不,李杰的人已变成了恶狼,至少在君不豪的眼里李杰他是一头恶狼。 而李杰却逼问道:“君不豪,你没胆子说出胜小玲那丫头下落……” 君不豪突然高举右手,狂烈的叫道:“杀——”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四章 血债血还 “杀”声激荡在“朝阳坡”四周,那股子回荡不绝的声音传向了远方,而远方也有了回应。 正待举棍扑击的“双胆”李杰,闻得远处回声,隔着一道堡墙回头望,晨色曦阳里,只见两拨灰衫大汉举刀往这边杀来…… 就在坡脊处,两拨灰衣大汉一分为二,一批直往堡后面扑去,另一批却顺着堡外面那条山道往这面扑过来—— 太过令人意外了,“双胆”李杰猛回身,骂道:“狗东西,你又在哪儿搬来这批东西?” 轻松一笑,君不豪道:“他们不是东西,是人,是专程赶来送你们这群喝人血吃人肉的凶残家伙们上路的人。” “双胆”李杰大手一挥,道:“弟兄们,迎上去杀。” 就在李杰的喝叫中,围在君不豪四周的青装大汉们便立刻斜刺里吆喝着往那条山道上冲去。 君不豪沉声道:“李杰,我很失望。” “双胆”李杰怒道:“怎么说?” 君不豪道:“如果留守在此的人物就你李某一人上抬盘,说真的,我还真有些大失所望。” 钢棍力挽个斗大棍花,李杰狂叫道:“姓君的,你命休矣。” 斜掠,君不豪大喝着,剑光如雪,猛劈暴刺,身法十分细腻地闪扑而上。 而李杰却棍沉力猛,行动如电,棍打棍挑,凌利迅捷。只见棍影闪闪带起“呼呼”劲风,汹涌澎湃地一波波棍浪袭向对方。 于是—— 君不豪立即展开一路剑法,刹时间二人战成一团。 此刻—— 远往山道上扑下来的那拨灰衣大汉,为首的正是“青龙集”第一分堂副堂主“黑牛”熊霸。 这时候熊霸满面肌肉抖颤,大络腮胡子根根直立,双手握着一对八角钢锤,望着迎来的二十几个青装劲汉,口中已在大叫:“砸死你们这群畜牲。” 立刻,熊霸率领的五十名弟兄附和着一声大叫:“杀!” 于是,双方一经接触,便在这斜坡道上不要命的砍杀起来! 熊霸双锤狂抡暴砸,大声喝道:“哥儿们,给我狠宰!” 喝叫声粗厉,大虬髯张,怪枭似的一声狂笑,立见两个青装劲汉头烂肩塌撞死在堡墙那凸出的黑石角上,活脱像是摔烂两个大西瓜。 八角铜锤上染着血,“黑牛”熊霸狂猛地怒旋猛砸,“丁当”声响,又是几把钢刀被磕上半天—— 便在这时候,“百灵堡”那大堡门里刹时又冲出一彪青装大汉,其中有个大汉狂叫道:“妈的,不就是这几个人毛,也敢斗胆赶来送死。” 熊霸一见白堡内来的少说也有五十个,大吼一声便迎上前去—— 宛似六丁神投胎转阳间般,熊霸已舞起一对八角铜锤顶击而上,一对铜锤施开来,激荡得如风雷滚动。只见他自弯道斜坡上腾空而落入这群人正中间,其架式果有万夫不当之勇,力拔山河之气—— 就在十几个青装大汉怒叱着分自四面围抄向熊霸,一声霹雳吼叫,立见头碎肢断,人飞血溅,便见躯体翻滚,哀号连天。须臾间,敌人已被他纵横压砸,摆平了七八个,而令那些外围的仁兄们忙不迭回闪躲避。 上面的拼杀似已近尾声,因为二十几个青装汉子已躺下一半,有几个因形势被逼不得不拼死抵挡四周乱刀砍,另有几个已被灰衣汉子在坡上追杀。 这光景看在熊霸眼里,立刻仰天狂笑,道:“哥儿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大喝声响彻云端,熊霸那八尺巨体突然狂旋如陀螺,分握在手中的八角大钢锤平扫狂砸,几名青装大汉抵不住,已被他砸成一排肉酱带着血雨倒翻出去;双锤猛力一合,又将一名悍不畏死而怒扑近身的大汉砸得脑浆迸流,血花红白一团黏上他的大胡子上面。 堡前面,“追魂老六”君不豪已冷笑,道:“李杰,你不应被称‘双胆’,你该知道往往胆大的人是被吓死的。现在,你就会马上知道我所说的话是十分有道理了!” 精钢棍舞得滴水不进,李杰知道君不豪在剑上造诣,更何况在“百灵堡”坐上第二把交椅自也是不简单人物。一路拼杀下来,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地一味紧守门户,只期望自己弟兄们能尽快击败敌人,然后再一齐收拾这位“追魂老六”。 如今听得君不豪这么一说,李杰已觉出气氛不对,他那阴司判的面孔已是白中透青,青中泛黑,咬紧牙关,凶猛泼辣地沉声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李爷不吃你这一唬。” 君不豪并不急于抢攻,子母剑交相辉映如电,尽在李杰四下里闪击,闻言嘿嘿笑道:“我们的伏兵已出,前后交相夹击,这遭你们全死定了,难道你小子还看不出来。” “双胆”李杰当然想回头看,而且已是心急如焚而又迫不及待地想看,只是君不豪的剑刃锋芒尽在他的耳畔“咻”声连连…… 现在,山坡边的小道上,兵刃的寒光闪耀,躯体的跌滚沉闷,加杂着利器切入骨肉中的“噗嗤”声,人们发自丹田的怒吼与惨号。双方在追扑,在对砍,追扑中有着喝骂,对砍里更见一条条生命先激起鲜艳的血花,然后便颓然的静止而越向于幻灭…… 青装破碎了—— 灰衣染红了…… 缠斗中—— “黑牛”熊霸大吼一声,道:“哥儿们,这里已没几个敌人好斗,我去接应二当家的。他奶奶的,会是谁那么的难缠……” 腾空而起,熊霸只几个翻越便扑到了君不豪身后,由不得他沉声骂道:“嗨,原来是黑虎寨的活僵尸。” 君不豪一笑,道:“熊副堂主,我在琢磨,是活捉呢,还是把这狗东西摆平拉倒……” 泼辣的一轮狠砸,“双胆”李杰暴喝道:“且让我们一同上路吧,我的儿!” 凌空劲旋,君不豪空中撑腰,平静地道:“你配?” 一连七声胸响,火花迸现成片。那面,熊霸已高声对君不豪,道:“二当家的,你就大方些把这头狼赐给属下,看我折磨他吧。” 君不豪笑笑,道:“你那面怎样了?” 熊霸道:“放心吧,二当家的,就快完全解决了。” 君不豪道:“任三成那面呢?” 熊霸应道:“咦,怪了,任三成这头花豹子是由堡后暗道摸进去的,怎么这时候一些动静也没有?” 沉喝一声,君不豪道:“熊霸,这小子死活不论,他是你的了。” 他话声一落,随身而起,便往“百灵堡”内扑去…… “双胆”李杰怒骂,道:“君不豪,你小子不是人,你孬种,未分胜负就走人,你算他妈的哪门子英雄好汉。” 双锤并举,熊霸大眼怒翻,吼道:“王八蛋,你诈唬个鸟,老子来侍候你也是一个样。” 双手托着钢棍,李杰那双颚骨更见突出而双目似要塌入眼眶中的大骂道:“娘的老皮,你这是半道上拾便宜,打的是车轮战,抹杀了江湖规矩,你们——” “哦呸!” 熊霸怒喝道:“去你娘的江湖规矩,黑虎寨一窝响马也敢奢谈江湖规矩?暗中领人马血洗我们总堂口又算他娘的什么规矩!我的儿,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急促地喘着气,李杰怒吼连连道:“妈的,老子们师出有名。‘百灵堡’如此下场,完全是姓胜的狗眼看人低,他不该把他的女儿比成凤,将我们少寨主比成犬,这就叫王八好当气难受,黑虎寨咽不下这口窝襄气,如此而已。” 熊霸哪管这些,就在李杰话才落,猛地举锤扑上,空中碎芒溜闪,已是交互打出十七锤—— “丁当”之声震耳欲聋,钢棍撞击在八角铜锤上激发出的碎芒,便宛如星河泛滥的猝现在二人之间—— “黑牛”熊霸人高马大,抡动一对八角铜锤,气势磅礴,酷似城隍庙门把守的门神爷。 而“双胆”李杰,人难比熊霸,瘦又矮了些。但他的四十八斤重精钢棍上力道却是凶猛悍烈无匹,扫砸起来全是硬拼不护。 两个人便谁也不稍退的对拼在“百灵堡”前面的坡道上。附近却有人大叫道:“杀光这批人熊,一个也别放走。” 正在激烈拼打的李杰,狂击三棍腾身而起,显然是想往斜坡山道那面扑去,却不料熊霸一声怒骂,道:“我的儿,你走不了啦。” 就在他大喝声中,八角铜锤在一片眩目的冷焰中疾闪在半空中李杰的面门,而李杰也立即猛烈反抡大钢棍迎击硬拦,闪射蓬飞的流灿光彩中,跟着自空中而地上再次传出密集的“丁当”撞击声,接着便见二人各自后跃。 尖啸着,李杰扭曲着僵灰面孔,再次凶悍的冲上。 八角铜锤便在这时候金光怒闪,熊霸似是耐不住的抖手掷出左手铜锤尖啸着砸向李杰…… 回击的钢棍下压已至中途,“双胆”李杰咬牙欲碎,准备承受飞来铜锤,也不放弃必将得手的一击。 空中立刻暴响起“砰叱”声,只见—— 李杰越起空中的身子尚未落地,他的铜棍已下砸在“黑牛”熊霸的左肩头,只把个熊霸那奋勇冲前的身子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李杰也未曾得便宜,熊霸的八角铜锤便在同一时间送上了李杰的胸腹,将这位“黑虎寨”三把头砸得口吐鲜血,一连倒翻五丈远才颤巍巍的晃荡着站起身子。 “双胆”李杰可也真绝,他站起身以后立刻又吐出半斗鲜血,双手持棍遥往山坡下走去,连胸前正流着血也不顾了。 李杰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他甚至对那些尚在拼命的兄弟们也不叫一声的晃着身子离开了朝阳坡。 跌坐在地上的熊霸,肩头上一棍真不轻,一时间痛的他张口直噎气,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见李杰往坡下走去,也只是本能的想撑起身子追,但左肩头火辣辣,一条左臂已抬不起来,眼巴巴只在心中咒骂不已。 山坡那面正有六名灰衣大汉往坡上追另三名青装汉,那是仅有的三个敌人了—— “黑牛”熊霸咧嘴笑了。 便在这时候,飞越着过来十几个灰衣大汉急急地叫道:“熊副堂主受伤了,快!” 熊霸在一阵喘息后对扑过来的兄弟们笑笑,道:“都收拾干净了?” 有个大汉点头,道:“副堂主你看,有三个想逃,兄弟们追去了。” 另一大汉道:“副堂主,使大棍那王八蛋呢?” 熊霸指着坡下,道:“被我一锤砸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往那面下去了。” 几个大汉一听,遂齐声道:“奶奶个熊,他还想逃?追。” 伸手一拦,熊霸道:“别追了,他活不了的,倒是快把受伤兄弟们包扎好,我们还得往堡内冲呢。” 熊霸带了五十个弟兄,死伤三十多人,从堡里奔出来的黑虎寨仁兄也不少,但却被熊霸的人杀死伤近五十,山坡的草地上尽是断肢残尸,连带着不少人抱着自己伤处直哆嗦着尖嚎泣叫不已。 有个兄弟拾起熊霸一支八角铜锤,道:“副堂主,我扶你进堡去。” 熊霸吃力的站起来,道:“娘的老皮,如果姓李的不是久战身疲,这一棍砸来不定还真废了我的左肩,要了老命。” “百灵堡”里面,“花豹子”任三成率领着五十个弟兄自堡后面摸进去,发觉堡内后院静得出奇—— “花豹子”任三成还真怕有埋伏,立刻便命大伙疾速退出堡墙外。就在一片巨竹林里,任三成正在筹思对策,突然有个弟兄叫道:“快来看!” 任三成一惊,疾快的绕向竹内深处—— 是,任三成豹目隐然泛赤,牙齿“咯嘣”直错的怒骂道:“娘的老皮,好残忍啊。” 五十名弟兄围住一个土坑,那土坑绝不是人挖,本就是原有的,因为坑中还长着芒草。 现在,土坑已堆着石头,石头下面尽是尸体,有许多还暴露在外面,大清早已有不少苍蝇落在上面叮食—— 任三成仔细看,不由跳起脚来骂:“他娘的,你们看,女人小孩全有。他们这还是人吗?弟兄们,这是血海大仇呀。” 一阵山风吹来,立刻有一股令人欲呕的尸臭—— 任三成一跺脚,手舞三尺“戟斧”大喝,道:“弟兄们,杀进去!” 这时候,“百灵堡”前面的斜坡上正杀得惨烈呢。 任三成已不顾一切的当先冲入堡内,就在他冲入后院两个大厢房内,不由得更加忿怒—— 只见厢房中床上地下铺的尽是锦缎大被,桌上排的有酒有肉,躺在上面的全是“黑虎寨”近百名受伤的仁兄—— 那些睡在锦被上的青装大汉们,一见来了这些灰衣握刀大汉,已知大难临头,有几个不想活的,近百名受伤的仁兄—— 至少有近三十个受轻伤的,已抽出钢刀大骂着扑上去。 “花豹子”任三成怒骂道:“铁石心那老响马真不是东西,他真的把财物掠走,留下你们这些驴等着挨宰。” 有个青劲大汉似是个小头目,闻言吼骂道:“娘的皮,你们‘百灵堡’已完蛋了,凭你们这些又能成什么气候,早晚也难逃挨刀命运。识相的还是归顺我们‘黑虎寨’吧,小子们!” “花豹子”任三成大骂道:“娘的老皮,别管老子们会不会挨宰,眼前先收拾你们这群黑虎寨忠狗。” 那大汉挡在二十几个轻伤弟兄们前面,他似是心中十分清楚,只怕一个也别想活—— 钢刀一横,大汉沉声道:“朋友,你应该看看清楚,目前我们这里可全是一群伤势极重的人,别说是拼命,便举刀迎战也一筹莫展。别忘了江湖规矩,伤者不杀,死者不究的话。” “花豹子”任三成道:“这句话我十分同意,而且我们一直信守着这种说法,伤者已失抵抗,又怎能对他们下手?死者已矣,谁还再去追究他的既往?” 大汉似是神情一松地道:“如此说来,各位且请前面去,我们这里——” 冷冷一牵嘴角,任三成道:“不过我的话尚未说完。” 大汉一怔,道:“快说!” 任三成轻松地道:“江湖上谁人不知你们是黑虎寨住的一窝标准的响马,试问响马也讲这些江湖规矩?” 大汉怒视任三成,道:“爷们不承认自己是响马,我们远近既有生意,水旱码头也做买卖,你们有堂口,我们有分舵,怎可说爷们是响马?” 冷冷的,任三成道:“如此说来,你们也讲求江湖规矩了?” 大汉道:“当然!”任三成突地怒骂道:“娘的皮,你们血洗‘百灵堡’,连妇人小孩一齐宰,你们可曾想到什么江湖规矩?后竹林你们埋尸不用土,却搬些石块往尸堆砸,又他妈怎么说法?” 身后面,有个弟兄冷凄凄的道:“别说了,副堂主,我们要他们眼前报。” 任三成突地大吼,道:“给我狠宰!” 朝后一挥手,厢门外一群灰衣大汉早忍不住地一拥而进入这间大厢房里—— 一个箭步,任三成搂头便对迎面大汉劈出十三“戟斧”,又踢出三脚,逼得对面大汉踩着地上躺的伤者躲。 于是,就在这大厢房里,兵器的撞击声与双方咒骂声宛如一台野戏开锣,火星四溅,刀光辉映,鲜血崩现,与沉闷的断气声,就在这群激忿的灰衣壮汉们狂杀狂砍中进行着。 “花豹子”任三成已把对面大汉堵在厢房一角—— 大汉似非弱者,他扭肩侧背,蹲身侧首,一把砍刀刀光如血,凶悍地拼力抵挡。 任三成已杀出火来,弹踢穿闪,一把“戟斧”凌厉地尽在大汉面前狂斩暴砍,蓝汪汪的斧刃,几次未送上大汉的顶门,却是他的扫腿已狠狠地踢中大汉三下狠的,要不是有墙阻挡,只怕大汉早被踢翻在地。 缠斗中,任三成突然以斧戟之间的倒钩钩住对方砍刀,便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任三成倏忽旋斧,戟往上指而斧刃却“呼”地推向大汉,只见血光立喷,大汉狂嗥一声,砍刀业已脱手飞去。 当大汉的砍刀“哗啦”落地,任三成的“戟斧”暴砍又挑,大汉的胸前已被撕裂如面盆大的一个血洞,浓稠的鲜血宛如河堤之溃决,淅淅沥沥地溅了任三成一身。 “花豹子”任三成伸手抹去面上流的鲜血,猛回头,已见弟兄们杀得可真起劲,连地上躺着哀号的全一并砍杀不误,刹时间一地伤者全被砍死,连床上只能翻动大眼的汉子们,也只能眼睁睁地挨刀而无力还手。 也就在这时候,“追魂老六”君不豪一闪而到了这座大厅后院,正迎着“花豹子”任三成自大厢房走出来—— 君不豪一见任三成满面血红,忙问道:“任副堂主受伤了?” 任三成摇头,道:“托二当家福,我没挂彩!” 君不豪道:“那你的脸……” 任三成一笑又恼的道:“敌人的,唉!二当家呀,可真是惨……” 君不豪已走进厢房,见弟兄们一个个走出来,每个人身上全是血,细看自己弟兄们并没一人受伤,再看厢房中敌人死的全是躺在那儿受伤的,不由面色一寒…… 君不豪就在大厢间细看一遍,忿怒地走出来,一个箭步冲近任三成,伸手便是个大嘴巴子,沉喝道:“是惨,你竟然残忍地领着弟兄们对一群失去抵抗力的敌人也下起手来了,你是逞能耐,还是想当英雄?” 反手又是个大嘴巴,骂道:“平日陶堂主没有教导你们?报仇雪恨当然重要,可是江湖规矩不能不遵,你怎对这些奄奄已半死的人下得了手?真气死我了。” “花豹子”任三成低头连连自责?道:“是,是,二当家教训得极是,是属下一时气极了才下这灭绝命令的,属下该死。”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敌人不仁,我们不能不义,江湖有江湖生存的例规,如果我们同敌人一样地残杀失去抵抗能力的人,我们岂不同敌人一般的残不仁道?” “花豹子”任三成突然戟指墙外,叫道:“二当家,我是看到堡外面竹林后的那个坑……二当家,他们不是人呀。” “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愣,道:“竹林后是有个大坑,怎么了?” 任三成道:“所有总堂口男女老少全被堆在那土坑里,气人的是他们不用土掩埋,却用石头砸,二当家,惨呀。” 牙咬在嘴唇上,嘴唇在出血,君不豪道:“走,带我去看。” 任三成立刻回头吩咐他的弟兄,道:“你们快杀出去与熊副堂主会合。” 五十名弟兄便一声喊,一齐往堡前面冲过去…… 这里,任三成与君不豪,二人一路扑到了那巨竹林里。君不豪光是举头望望一棵大竹,那棵他曾在那晚暗中越上去的巨竹,也因而使他望见了那幕惨绝人寰的杀戮。 现在—— 君不豪还真想大哭…… 但他十分明白,现在不是他痛哭的时候,如果他不及时化悲愤为力量集中意志,说不定“百灵堡”还真被灭绝。 绕到竹林后面,有一股异味飘过来而令君不豪一窒。 这时候晨阳已升,大批苍蝇落在暴露在外的尸体上,那种光景无异屠场。 石块下面血肉狼籍,君不豪突然双膝跪在土坑边,双目直视,双手颤抖的冲天沉声,道:“血债——血还!百灵堡的人不能白死,我君不豪在各位面前发誓,必以同样手段——血洗黑虎寨!” “花豹子”任三成见君不豪跪下,也跟着一旁跪下。 这时他沉痛的道:“二当家,属下就是看到这些才忍不住对那些大厢房里敌人下手,他们太可恶了。” 缓缓站起身,君不豪道:“即使这样,我还是不同意你的做法,因为那将使我们的行为落于残暴,为人所不齿。” 任三成道:“二当家教训得是。” 君不豪道:“走吧,堡前面的搏杀似已结束,我们过去看看。” 任三成指着土坑,道:“二当家,这里——” 沉重的又望了一眼,君不豪道:“我们先把堡内情况弄清楚,这里我已有计较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与“花豹子”任三成二人越进“百灵堡”内,绕过后面那座厅,前面一连两道院子已全被焚烧得面目全非,梁塌墙颓,好不凄凉,连着回廊与几处厢房也全都烧毁。 “追魂老六”君不豪就在第一座大厅前停下脚来—— 仰望着半黑半焦的横梁,君不豪想到当时就在这里自己受堡主遗命才痛心地护着胜小玲冲出去。 君不豪一直想不通,以堡主的身手,他应该可以同敌人拼战到底,甚至同归于尽,但堡主却是…… 堡门已有人冲过来,是“黑牛”熊霸,他被人扶持着。 君不豪不再沉思,忙走近前,道:“熊副堂主受伤了?” 熊霸咧嘴一笑,道:“不碍事,属下骨头粗皮肉厚,还撑得住。” 君不豪道:“伤在哪里?” 熊霸道:“谢谢二当家关怀,只在左肩上挨了一棍。” 君不豪道:“李杰那畜牲呢?” 熊霸道:“吃我一锤,腹烂吐血,已不辨方向的往山坡下走去。我敢说他走不出半里地便会死在半道上,所以我也就懒得追他了。” 君不豪一愣,道:“你没看他躺下?” 熊霸笃定地道:“他小子死定了。” 君不豪立刻命任三成道:“快追杀那头狼。” 任三成一怔,道:“二当家的,刚才你不是还教训属下不可对死伤的敌人再施毒手吗?” 君不豪沉声道:“姓李的不同。” 熊霸一惊——任三成笑道:“反正已伤的快死了,会有何不同?” 君不豪道:“我不说你们自然不清楚,传说这李杰练过‘守阳功’,除非是开肠破肚或取下他的项上人头,否则他运起‘守阳功’来护住一点元气不散,他便能从死里逃生。” 任三成一听立刻越身直往堡外扑去,一路他还遇了几个追杀敌人的弟兄返回来,问及可曾看到姓李的,几个人满身溅着血都直摇头…… “花豹子”任三成一出堡楼便展开轻功直往朝阳坡下追去,一路他可看的仔细,直追出五里外尚未看到“双胆”李杰的影子—— 于是,任三成真的相信二当家的话,“双胆”李杰真的会“守阳功”,被他遁去了。 有些忿然,也有着丧气的模样,“花豹子”任三成一路又折回“百灵堡”,正看到一部分弟兄们在为伤者包扎。 有二十多人举着锄头在朝阳坡后面挖坑,显然准备埋死人的。 这时候,“追魂老六”君不豪已在巨竹林的那个土坑边设下了香案,他与受伤的“黑牛”熊霸二人燃香焚纸的跪在香案前! 四五十个兄弟正把所有堡中的棉被毯子或床板抬在土坑边,一具具尸体便由坑中抬上来用棉被卷起,每一具一个坑,成排的就埋在朝阳坡的一道畦埂边…… “追魂老六”君不豪暗中祷告:“且等灭了黑虎寨,必取姓铁的项上人头来祭!” 土坑中的尸体真不少,男女老少一共三百七十七具,有几个娃儿的人头分不清是谁的,只得一具尸体分一个的包扎掩埋掉! “追魂老六”君不豪最是注意堡主“金刀太岁”胜英的尸体,但却一直未发现,甚至一具烧焦的尸体也没有,不由得十分奇怪,便立刻派出人前去寻找! 正遇到“花豹子”任三成折回来,“追魂老六”君不豪一见,立刻问道:“做了?” 摇摇头,任三成道:“属下一路追下去,可是一些征兆也没有,看来八九不离十,姓李的真有什么‘守阳功’吧。” 一边,“黑牛”熊霸跺足骂道:“可惜,可惜!竟然会被这王八蛋逃遁。他娘的,他日兜上必砸烂他的狗头……”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是我急于要入堡一探,忽略了把姓李的这门功夫告诉你们,错在我,不能怪你们。” “花豹子”任三成道:“这里尸体埋完以后,弟兄们是否折回青龙集拦杀那个黑虎寨的婆娘?” “花豹子”任三成话刚说完,“黑牛”熊霸道:“二当家,我不信姓李的肚皮里外烂,他还会逃得掉,我这就再去看看。” 君不豪摇摇手,道:“不用了,我们还得重新分派人手,赶快把这里料理完也好尽快离开。” 任三成道:“为什么要尽快离开?” 君不豪道:“别忘了,黑虎寨二寨主‘笑罗刹’凤依依那个恶婆娘,她要是在青龙集扑个空,八成她会立刻率领人马回扑‘百灵堡’而来。” 熊霸沉声道:“来就来,正好一拼,谁怕谁来着。” 摇摇头,君不豪道:“我说过,打从现在起,我们斗智不斗气,‘百灵堡’不能再有损伤,因为我们再也损伤不起了。” “花豹子”任三成道:“二当家,我们全听你的吩咐。”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派出一部分弟兄把敌人死的就掩埋在竹林那个大土坑里,记住要用土掩埋起来,另外也把他们伤的加以包扎,厨房里造饭,大伙吃饱便上道。” “花豹子”任三成心中一百个不愿意,这时候也不敢再多说,立刻便派出十几个人去处理敌人死伤的。 现在,“追魂老六”君不豪心情沉重地往前面两座被焚毁的大厅走去,他十分认真小心的在烧毁的大厅中寻找—— 当然,他并不是在找什么宝物—— 更不是找什么贵重东西。 一道挡在大厅后门的八尺巨大玉石屏风,如今已因为支架的烧毁而倒下,地上跌得稀烂的玉石拦合着烧黑的桌椅凳子,明显的什么也没有。 最前面的那座大厅,每年各堂口都会返回堡里,大家便在这座大厅口聚聚,商议着各路买卖,热闹个三五日才分散。 现在—— 这座大厅已毁,欢笑的声音犹在君不豪的耳畔响起,而令他心中一痛。 找不到堡主“金刀太岁”胜英的尸体,这是令胜小玲最难过的事—— 但君不豪也正往好的地方想,也许…… 嗯!也许堡主真的劫后余生的逃过一劫了吧。 但无论如何找不到堡主的尸体,这在君不豪的心中总是个疙瘩。 就在他正要率领着六十多名弟兄及十几个伤的要离开这“百灵堡”时候,他把近四十名受伤的“黑虎寨”仁兄们集中在后院里—— 咬着牙,君不豪对这些满面惊悸的汉子们叱道:“留下你们活口,带话给铁石心那魔头,这是一笔他此生还不完的血债,我们会叫他寝夜不安枕,食不甘味的整日提心吊胆过日子,直到我们把他的人头摆在死者坟前。而你们,他日杀场再碰上,便没有如此仁慈的对你们了。” 终于—— “追魂老六”君不豪率领着青龙集第一分堂弟兄们匆匆地又离开了“百灵堡”—— 令他遗憾的有两件事: 其一,未曾找到堡主尸体。 其二,没有搏杀掉“双胆”李杰。 但再怎么说,这也算是一次成功的袭击,至少把“百灵堡”内近百名“黑虎寨”仁兄们击溃。 没有太多歇息,君不豪率领着这些弟兄已从另一条道上疾奔而去。 一夜奔跑,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追魂老六”君不豪对身边的“花豹子”任三成道:“任副堂主。” 任三成忙应道:“属下在。” 君不豪道:“这种小跑步的紧赶一夜,约模着已有百里地了吧。” 任三成笑笑,道:“回二当家话,足有百里以上,只多不会少。” 君不豪道:“就我所知,前面有个三叉口,往东走便是去青龙集,派两个弟兄,要他们机灵些赶往第一分堂探探,有什么消息,就要他们回报白马镇外刁家骡马栈。” 任三成道:“遵命,属下立刻分派人。” 君不豪望着熊霸,道:“走了一夜,你的伤……” 熊霸伸伸左臂,笑呵呵地道:“走了一夜,也等于活血,如今算是好了一大半,二当家就别为属下操心事了。” 君不豪道:“白马镇还有五十里,目前先找地方叫大伙歇歇脚填饱肚皮,赶着正午我们便会赶到了。” 熊霸道:“二当家,以你看黑虎寨那面会不会派人扑我们的白马镇第二分堂?”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这我就不敢说了,不过——” 熊霸道:“白马镇相距‘唐山黑虎寨’足有四百里,如果他们真敢派人前去踩我们堂口踢盘子,娘的老皮,正好痛宰他们。” 君不豪道:“形势上我们应该躲着,所以我已经交待陶堂主,把话传向高威,要他立刻把人马撤离,等待我前去。” 熊霸道:“白马镇外的刀家骡马栈并不属于我们‘百灵堡’所有,我们赶去方便?” 君不豪道:“一时权宜之计,等我们会齐以后我自有安排。” 绕过一道大山弯,远处果然有个三岔路口,任三成已将派往青龙集两人叫到君不豪面前—— 望着两个精明小伙子,君不豪点点头,道:“你二人赶回青龙集分堂堂口,别出面,只暗中查看,有什么特殊状况,便立刻回来报告。” 二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道:“二当家,我们往哪里找你们?” 君不豪一笑,道:“是我忘了告诉你二人,记住,我们去白马镇外的刁家骡马栈房。” 就在三岔路口,两个年轻灰衣壮汉绕道往青龙集赶去。 “追魂老六”君不豪率领着弟兄们继续往白马镇那条路上赶去—— 君不豪再也想不到,派出的两个年轻人竟然会出事。 而且几乎给自己制造个极大危机。 因为,“黑虎寨”赶去青龙集的“笑罗刹”凤依依,她可并未回扑“百灵堡”,因为她心中可笃定,她不相信有哪路人马袭击“百灵堡”,既然自己扑到青龙集一场空,衡情量势她不能就此罢手。 于是,就在四百人马歇息以后,她率领着人马又走了,而且是扑向——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五章 追魂老六 从三岔道绕向青龙集的两个年轻人,一个叫黎耀精,另一个叫郝百正,不过平日里大家叫顺了口,于是一个被叫成妖精,另一个也叫走了音的成了板凳…… 匆匆地顺着山道往前赶,黎耀精对前面走的郝百正道:“喂!板凳,要你看我们的堂口会不会同总堂一样的被那批王八蛋烧个精光?” 前面郝百正道:“我看不会。” “听口气,你像是很肯定了?” 郝百正道:“妖精,你怎的死心眼也不深想,你想想,‘黑虎寨’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一心对我们赶尽杀绝,然后顺理成章的好接收‘百灵堡’的各堂口产业,你想他们会放火烧了以后,然后再花银子搭盖?只怕姓铁的不会那么驴吧。” 黎耀精笑笑,道:“你说的是有点道理。不过板凳呀……呀……” 猛回头,郝百正冷冷问道:“怎么不说了?岔了气了,妖精?” 顺手前面指,黎耀精道:“板凳,你看。” 郝百正道:“看什么?”边回头望向前面—— 于是,二人惊吓得怔住了。 就在那嵯峨的泛青色山壁下的山道上,两百名青色紧身劲装黑虎寨仁兄们,正低头“吭哧吭哧”地快赶路,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黑不溜的乌骓马,马上是个女的,有个青装大汉正在马前面拢着马缰绳疾走着—— 形势非常明显,马上的女人准就是黑虎寨主“笑罗刹”凤依依—— 这条山道绝对不是去朝阳坡“百灵堡”,当然也不是回唐山的黑虎寨,而是直奔百里外的白马镇。 猛吸一口气,黎耀精低声对郝百正道:“板凳,走不掉了,听我的!” 郝百正道:“妖精,你有什么主意?” 黎耀精道:“来不及解说了!” 妖精的话是不错,前面是黑虎寨,已有四个大汉扑过来了,是的,这四个凶汉正是“笑罗刹”凤依依贴身四武士。 没有回头跑,更未拔刀抵抗,甚至“妖精”还招呼“板凳”二人迎上前去。 四个青装大汉见二人迎过来,其中一人哈哈大笑起来,另外三人也满面笑意的冲过来—— 一抱拳,黎耀精笑对冲到身边的四大汉道:“给四位兄台见礼。” 四个大汉错身已把黎耀粗与郝百正围在中央,正面大汉打量着二人,道:“果然是‘百灵堡’漏网之鱼。” 黎耀精立刻摇手,道:“不,过去我们是‘百灵堡’属下第一分堂弟兄,现在已经不是了。” 大汉双眉一扬,道:“你怎说?” 黎耀精笑道:“四位兄台可是黑虎寨的吧。” 有个大汉沉喝道:“去你娘的,明知故问。” 黎耀精涎脸笑道:“既是黑虎寨仁兄,事情就好办了。” 正面大汉冷冷道:“好办?” 黎耀精道:“我这里有口信要送给你们头儿,四位请带我们过去见见如何?” 正面大汉再细看二人一眼,遂点点头,道:“跟我来!” 几个人没有走多远,“笑罗刹”凤依依已骑马到了。 前面大汉立刻向凤依依施礼,道:“二当家,果是‘百灵堡’的人。” 凤依依媚目一亮又笑,笑得双眉成了一条细缝,葱般的细手一挥,道:“别耽误赶路,杀!” 可真轻松,笑嘻嘻的模样就要人的命—— 黎耀精忙双手直摇,道:“杀不得呀!祖奶奶。” 凤依依左面梨涡一现,道:“为什么杀不得?” 黎耀精忙一口气,道:“敢问姑奶奶,可是打从‘沧州青龙集’来的吧?” 凤依依点点头,道:“不错!” “而且姑奶奶你们扑了个空,对吧?” 凤依依笑容立收,沉喝道:“你怎么知道?” 黎耀精道:“我不说姑奶奶你只怕还不知道,我兄弟二人便是青龙集‘百灵堡’第一分堂的人……” “呼”地腾身下马,凤依依人已站在黎耀精二人面前,一张寒气逼人的脸上隐现杀机的道:“说,你们的人撤向哪里了?” 黎耀精道:“昨日已撤到白马镇了。” 咬着银牙,凤依依道:“果然被我料中,准是合着高威的人马准备同我们大力一拼了。” 黎耀精忙摇手,道:“不不不,姑奶奶奶,正好相反,我们这两处分堂已商议好了,决心投效你们‘黑虎寨’了。” 忽地仰天一声笑,凤依依道:“这么说来,如今陶勇正在高威那儿了?” 黎耀精道:“不但我们堂主在,一百多名弟兄全在那儿!” 凤依依突然面色一寒,道:“高威同陶勇一向忠于胜英老儿,老娘还不敢相信他二人会投效黑虎寨。” 黎耀精道:“我们堂主对大伙说过,人要认形势,识时务方为俊杰,如今‘百灵堡’被灭,大势所趋,江湖将一统于黑虎寨旗下,再说各处分堂无力与你们相抗衡,不投效只有死路一条,所以……” 凤依依道:“所以就派你二人前来了?” 黎耀精笑笑,道:“我们一共派出四个弟兄,两个弟兄持拜贴赶往唐山‘黑虎寨’,我二人是回青龙集,希望能遇上‘黑虎寨’哥们。运气,半道上碰个正着,真叫人高兴。” 柳眉紧皱,凤依依道:“听起来似真,细细琢磨是假的,我看……” 黎耀精往前走一步,道:“姑奶奶,小子句句实言,不信你只到了白马镇便立刻明白了!” 冷哼一声,凤依依道:“以我看来,高威与陶勇商议妥当之后才派出你二人,目的是诱老娘入陷阱,是不是?” 黎耀精道:“还真被我们堂主料中了,就怕姑奶奶会朝这上面想,所以我们堂主又交待,见了黑虎寨哥们以后,只把话传到,人就留在你们这里,不必立刻回去了。” 沉声,凤依依问四个贴身武士,道:“你们看这小子的话是真是假?” 有个大汉道:“二当家,这小子的话五五对折。” 另一大汉道:“二当家的,且问问看他们知不知道胜小玲那丫头下落?如果他们知道,那便证明他二人的话十成可靠了。” 凤依依点点头,立刻逼近黎耀精,道:“小子,你如果说出胜小玲的下落,见面第一功我便记在你头上。” 涎脸一声笑,黎耀精道:“回姑奶奶的话,这事情我是听堂主提过,实在说,‘百灵堡’走脱几个人,青龙集同白马镇还真的没人知道,这以后打听,才知道只活了个胜小玲,可是胜小玲逃往何处?至今没人知道!” 凤依依却知道“百灵堡”不但逃走胜小玲,而且还有个保驾的“追魂老六”君不豪,对面这二人没提君不豪,大概真的不知道“百灵堡”走脱的人物了。 这就是“妖精”黎耀精的干练处,他知道对面的凤依依这批人未曾回到“百灵堡”,而是直扑白马镇,所以他便装糊涂的不说“君不豪”三字,因为一旦说出“追魂老六”,凤依依立刻会揭穿他一派谎言,其结果便只有被宰。 凤依依缓缓移动着脚步—— 回身,青月刀已拔在手中—— 黎耀精一惊,忙道:“姑奶奶,你要杀我二人?” 凤依依冷哼,道:“二位,起始我们的计划便是灭绝‘百灵堡’,当然包括你们三州七县十八堂口在内,这就叫净化我们的阵营,灭绝敌人任何东山再起的野心,二位,对不住了。” 青月刀已扬,芒芒的锋刃激闪,黎耀精已叹道:“杀我二人便如同捏死两只蚂蚁,但自今而后,‘百灵堡’十八堂口弟兄们,必个个奋不顾身的与你们黑虎寨周旋到底,一千多名弟兄所结合的力量,黑虎寨即使战胜,必也付出相当代价了。” 青月刀已架在黎耀精脖子上,凤依依道:“错了,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各个击破而不使他们有联手的机会,其结果你们应该清楚。” 一咬牙,黎耀精道:“姑奶奶既如此说,那就下手吧。” 郝百正已憋不住地骂道:“娘的,这算什么嘛,叫了半天姑奶奶挡不住还得挨刀。妖精,你的好主意……” “叭”地一个大嘴巴子,凤依依怒视郝百正,道:“你找死,敢骂你姑奶奶是‘妖精’!” 郝百正张口吐出嘴里鲜血,吼骂道:“谁骂你了,我的这位兄弟叫……” “叭”,又是一嘴巴子—— 黎耀精已叫道:“别打了,姑奶奶,我便老实对你说吧……” 郝百正立刻大怒,道:“妖精,你若变得恁般没有骨气,我骂你十八代老祖宗了,叫他们杀吧,二十年后,你我还是一条英雄汉。” 黎耀精怒道:“闭上你的臭嘴,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说出话来惹人厌,何如憋在肚子里化成一股臭气从裤裆里冒出来。” 凤依依缓缓收起青月刀,道:“说吧,你要说什么实话?” 黎耀精道:“来的时候白马镇那边已有所准备,如果不见我二人回去,那便表示归顺无望,黑虎寨果然要赶尽杀绝,他们必将戮力一拼了。所以……” 凤依依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姑奶奶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是手不刃血地接受投降,另一条就是杀下去了?” 黎耀精道:“不错,但明智的人当记得一句名言——” 凤依依道:“吆!什么明言?” 黎耀精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上策也!” 凤依依笑得银铃似的道:“小子,看不出你还喝过墨水嘛。” 黎耀精道:“书没读过,江湖上跑了多年,听来的。” 猛旋身,凤依依高声道:“拿绳子,先把二人拴牢,我们再往白马镇快赶。” 黎耀精叹道:“一场拼杀已在所难免了。” 一边郝百正也道:“杀就杀吧,娘的皮!” 凤依依已翻身上马,闻言一笑,道:“放心,我决定不杀你二人,只等高威与陶勇来降,我会把你二人交给他们。” 黎耀精立刻叫道:“这不行。” 凤依依道:“为什么?” 黎耀精道:“从白马镇往东五十里内我们已开始布置埋伏,只要一见到黑虎寨人马,便立刻冲杀。姑奶奶你想想,这后果该多严重吧。” 四个武士已将二人拴牢,其中一个大汉道:“二当家,以我石鹰看来,不如先放一人赶着前往白马镇招降,要他们两位堂主赶到五十里外来迎接,人马只准他们带五十名,如此一来就不虑他们玩奸使诈了。” 另一大汉也附和着,道:“二当家,白鹰设想周到,我丁泰也如是想。” 凤依依道:“白鹰与路万里呢?” 另两个大汉齐声道:“我们也是这么想。” 点点头,凤依依道:“既然你四人都如是想,那就先放他一人立刻上路,我们慢慢往白马镇走。” 四个大汉中,那个雷公嘴高个子叫“飞鸽子”路万里,四武士中他是老大—— 原来他四人是秦川大盗,人称“秦川四煞”,不知怎的投效到鲁境的“黑虎寨”。有传说这四武士都与凤依依有一手,真实情况,就没人敢多言了。 “飞鸽子”路万里立刻走近郝百正,道:“放你先回去报信,可要陶勇那老小子老实些别打歪主意,尽快赶在五十里外迎接爷们。” 双肩猛晃,郝百正道:“不,我留下来,放他先回白马镇。” 那面,黎耀精道:“什么话嘛!放你你就走,我留下来,反正不久我们就会碰上面的,快走。” 郝百正双目似有泪光地道:“不,妖精,你出的锼主意,还是你赶回去。” 黎耀精还真怕郝百正说溜嘴,立刻大骂道:“板凳,你是要活活气死我。” 郝百正道:“妖精,你比我跑得快,还是你去传递消息适合。” 黎耀精急道:“我问你板凳;我二人在堂口谁的资格深?” 郝百正道:“你也不过早我三个多月……” 黎耀精道:“比你多一天你都得听我的,回去吧,好兄弟,见了堂主他们,可要多说好听的,叫他们一定要赶到申马镇外五十里接人,我可不想死呢。” 这是几句心中沥血的话,但黎耀精说得十分坦荡,宛如闲话家常,而令郝百正止不住要哭—— 郝百正没哭,反而从容一声干涩哈哈,道:“好吧,你一向光知道耍嘴皮,跑路干活你总是站在人后。兄弟,白马镇见了。” 黎耀精哈哈笑道:“好走,好走!等着白马镇上我们好先喝一壶,哈……” 两个人全十分清楚,谁留下来谁没命,因为白马镇外双方人马一经兜上便是兵刃相见,这光景第一个被杀的便是留下来的人—— 现在,黎耀精留下来了。 哥儿们平日里情投意合,肝胆相照,临到这种身不由己的抉择时候,更显着忠义精神。二人虽是小人物,但江湖生涯中能见几人似他二人这种舍身取义的? 原本是疾赶的“黑虎寨”仁兄们,现在完全心情愉快地缓缓往白马镇赶去—— 黎耀精被一根绳子拴牢,五花大绑地跟在二百名黑虎寨弟兄们后面,不时的,他还会哼上一段山东大鼓词,那份愉快,别提多逗人了。 前往白马镇的那个三岔口处,郝百正一经绕过去便放开大步直往白马镇跑去。 他心中可想得多,但最令郝百正放心不下的,还是如何能及时把黎耀精救出来,否则他这辈子也别想过得舒坦自在。 一路奔跑,郝百正看看天色已黑下来了,但还是看不到“追魂老六”君不豪与副堂主的人,心中急,也就不管疲累与肚子饿的仍然往前奔。 郝百正也想到,自己与黎耀精二人是赶往青龙集堂口去暗中查看“黑虎寨”是否也一把火烧了堂口,当然最重要的是打探黑虎寨的人马动向。却万万想不到会在此道上碰见“笑罗刹”凤依依领人直扑白马镇,真是天在作弄人,怎的恁般巧。 三面是高插入云的绝峰,另一面是一条半干涸的山溪。清月普照下,那小溪不但看来单调可怜,而且隐隐约约还有些“花啦啦”的水滴青石声,像女人在抽噎着哀凄似的把山谷弄得更加凄凉…… 现在,郝百正已走到这绝峰下面,往前走,只要翻过前面那个峰腰,便是白马镇地界,如要一口气赶去,嗯!大约四更天便会赶到白马镇。 郝百正的人刚刚走过溪流上段,斜刺里闪出八个大汉,八把铮光闪砍刀激流涌现的一晃间便把心情沉痛,满腹悲痛的郝百正围在中央—— 月光不亮,但双方一凑近便发觉是自己人—— 有个大汉笑道:“是板凳。” 郝百正双目一亮,急急问:“怎的大伙还没有赶到白马镇?” 另一人问道:“喂!板凳,你不是同妖精回堂口查探去了,怎的一个人赶回头,有大消息?” 郝百正不及回答便立刻问道:“二当家他们呢?快带我去见他。” 只见一个大汉手一挥,道:“你们回去原地守着,我带板凳去见二当家的!” 二人绕过一个断崖,下面有一大片卵石滩,七十多名“百灵堡”弟兄分卧在这片卵石滩上。这地方也只能安个当地夜宿,有几堆营火已快熄去,境况是凄凉了些,因为有几个在“百灵堡”拼战中受了伤的,偶尔还会哀叫一声。 近崖下面的那堆火还旺盛,火堆上坐了三个人,他们是“追魂老六”君不豪、“花豹子”任三成、“黑牛”熊霸。 任三成正拿着一支木棒在挑火,把火苗子挑得“噼啦”响,还在往上面加湿柴枝。 面孔上流露出空茫落寂的感受,“追魂老六”君不豪低头正在沉思—— 郝百正便在这时一冲上前,叫道:“二当家,副堂主,快救救黎耀精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火光下见派往青龙集弟兄只回来一人,且又听得这话,双目一厉,旋即见板登凳满头大汗,一身湿衣,笑笑,道:“坐过来,先把衣衫烘烘干,再喝几口酒,先保住不受寒,完了你慢慢说。” 郝百正几乎是跌在火边上,他果真是又饥又饿,接过酒袋连喝几口,喘着气,道:“二当家,大事不好了。” “黑牛”熊霸沉声道:“别他娘穷嚷嚷,有话你就顺理成句地吐出来。” 郝百正道:“黑虎寨那个恶婆娘领了二百人正往白马镇赶,我……我……” 君不豪冷冷道:“你跑得快没被他们逮住?” 郝百正摇头道:“不……不……不是的。” 郝百正想起黎耀精自愿留下,那种义气令他难以往下再说。 一边,熊霸一指头戳在郝百正脑袋上,骂道:“不好,说话同个娘们似的——” 于是,郝百正只得把他们如何遇上“笑罗刹”凤依依那批人物,仔细的说了一遍…… “追魂老六”君不豪稍作思忖,道:“任副堂主,我们在此歇息多久了?” “花豹子”任三成道:“快两个时辰了。” 君不豪道:“拔营!” 任三成忙问:“可是与敌人迎头痛击?” 摇摇头,君不豪道:“敌人可战之士三倍于我们,这种阵仗我不会打。” 任三成道:“弟兄们在数上是少了一百多,但戮力一拼还是可以重创他们。” 君不豪道:“任副堂主,别忘了我们输不起。” 任三成立刻往下面吩咐,道:“拔营,弟兄们上路了。” 刹时间,熄去营火,七十多名“百灵堡”弟兄已收拾妥当,其中十几个受伤的也由人抬着往白马镇方向赶去…… 翻过高岭山道,前面尽是小山岗,岗峦起伏中有几处星火点点。 走在前面的君不豪回头问任三成,道:“任副堂主,这儿可是回川一带了?” 点点头,任三成道:“不错,也叫回龙川,距离白马镇尚有五六十里远了。” 君不豪道:“任副堂主,你率领几人护送伤者赶往白马镇外的刁家骡马栈,见到第二分堂堂主高威,马上要他召集堂口弟兄们往这儿赶。记住,那个黎耀精我还不想让他死在敌人手中,你负责这件事。” 任三成道:“二当家准备在这附近埋伏?” 君不豪道:“不错,留下四十人足够了。” 摇摇头,任三成道:“我同熊副堂主留下来,由板凳领他们回去,二当家的主意妙,我们给那婆娘一个前后包抄,这一战准赢定了。” 君不豪道:“凡事别太乐观,黑虎寨的‘笑罗刹’不是一般人物。” 一旁“黑牛”熊霸道:“什么笑罗刹,我看她不够老子一压。” 任三成怒骂道:“只等照上面,那娘们我来侍候她。” 君不豪一想,便点头同意郝百正率领着三十多名弟兄上路了,其中一大半是受伤的有几个还得用担架抬着走。 郝百正当然得走,心中还透着酸楚。 望着一批人走入月夜里,“追魂老六”君不豪立刻对“花豹子”任三成吩咐。 “任副堂主,你给我找个绝佳的掩藏地方,不能被发现,弟兄们还得好生养精神呢。” 任三成道:“你们候着,我去找找看。” 可真快,一盏茶时间,“花豹子”任三成已返来,道:“二当家,有一条干沟,那地方距离地面二丈高,人若窝在那地方,准不会被人撞见。”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走,我们过去。” 地方是隐秘,一条干沟,沟底还长了荒草,黄土沟沿干裂裂的,人靠在上面闭眼养养神,谁也不会知道这儿会藏着人。 君不豪对大伙道:“尽量给我睡,天亮的时候大家再把肚皮填饱。” “花豹子”任三成道:“二当家,可要派个兄弟放哨?” 君不豪道:“不用,我预料姓凤的娘们会找地方歇下来,别忘了他们也是啃吃五谷杂粮的人,吃饭睡觉拉屎,他们也同我们一般模样也不能少。” “黑牛”熊霸笑道:“是不能少一样,哈……” 君不豪对熊霸道:“熊副堂主,你那个左肩上的伤……” 熊霸已呵呵笑道:“放心吧,二当家的,要不要耍一套拳你噜噜?” 君不豪笑道:“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大伙歇着吧。” 现在,每个弟兄全沿着沟边靠着睡,一个挨一个,沟沿上面一溜的芒草芦花,把这条干沟可遮掩的密,人若不走到沟底下,便很难看出沟下面会藏着人,而且藏了四十多个大汉。 天尚未见亮,顺着这条干沟六七十只老乌鸦呱呱叫着往山岭上飞去,许是乌鸦早就发现这条干沟有了人,方才天不亮的吵着飞走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便在这时候举目望着山峰,峰岭已在剥白,有几片云正缓缓的往这边移动—— 君不豪立刻把大伙全叫起来,他吩咐任三成马上派个哨探出去,一有动静,马上回报。 这里,他命大伙取出干粮来,尽快把肚皮塞饱—— 不料就在这时,刚刚派出去的兄弟已急急走回来,君不豪一见忙问道:“来了?” 那汉子顺着沟边干草一下子便滑落下面,道:“不到一里地了,正往这边走呢。” 君不豪立刻喝道:“谁都不准放个屁,弄出一点声音我就宰了他。记住,连伸头看一眼也不许。” 四十个弟兄全站直身子靠在干沟边,头上面的芦花草可真够密,就算有人往上面看也看不清什么来着。 一里远并不算远,刹时已听得人声响动,大队人马已来到了附近—— 这里是大山与岗峦的接触点,典型的北国山区便是这个样子。 也许这些人赶了一阵山路,突然,骑在马上的“笑罗刹”高声道:“停下来,趁天刚亮我们先把肚子填饱,完了再赶路,如果姓高的出迎,今午我们便能大喝一顿了。” 一旁“飞鸽子”路万里遂高声叫道:“停,路边歇着啃干粮吧,一盏茶过后我们上路。” 两百名“黑虎寨”仁兄早东倒西歪的跌坐在路边。 后面,黎耀精已叫道:“喂,松松绑吧,总不能你们吃叫老子饿肚子吧。” 有个仁兄笑道:“先别嚷嚷,如果是真,今午自然有你酒吃,否则,嘿嘿……你也就别他娘的乌龟吃大麦——糟塌粮食了。” 黎耀精牙齿“格嘣”响,心中大骂一群畜牲…… 突然间,跟在“笑罗刹”凤依依身边的虬髯大汉白鹰高声喝骂道:“娘的老皮,拉裤子放屎尿也远点去拉,没看见二当家在场,娘的。”二当家当然指的是凤依依—— 白鹰这么一骂,二十多名要松散松散肚皮的青色劲装大汉立刻便提着裤子往远处跑。 远处有一条干沟,那地方可是没人看得见。 面前一排白色芦花,这二十几个人拉开裤了便拉,可也真够绝,竟然还有几个翘起屁股拉起屎来了—— 干沟下面果然没人? 至少这些“黑虎寨”仁兄们以为沟下面没人,否则就算他们再憋不住,也不会——嗯,也不敢亮出大屁股拉。 一连过来三拨人,沿着干沟边几乎得往干沟流尿水—— 那面,已听得一个大汉高声叫道:“上路了。” 于是,“黑虎寨”的二百仁兄便在“笑罗刹”凤依依一马当先下开拔了—— 一行走出一里外,干沟沿下面已开始有了响动—— 当然也有了骂声传来。 四十个贴身在沟沿的“百灵堡”弟兄,没有一个身上不带屎尿的,即使“追魂老六”君不豪,他也没有幸免的顺着头顶往身上流尿水—— “黑牛”熊霸一蹦三尺高的指着远去的“黑虎寨”那群人高声骂:“我操你们亲娘老祖宗,早不拉屎不拉尿,偏就走这儿拉,等等照上面,老子要你们再拉血。我的儿,你们等着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沉重地道:“弟兄们,所以忍别人所不能忍的方能成大事,受别人不能受的气才是英雄,别说被这批龟孙子们当头撒尿,便跳到粪坑,只要值得,我弟兄们还是照跳不误。” “花豹子”任三成苦笑,道:“这他娘的准是老天爷捉弄人,偏就遇上这种不该有的熊窝囊事情,真倒八辈子霉。” 熊霸嘿嘿笑道:“别嚷嚷,咱们马上否极泰来了,嘿……” 四十个全身屎尿的兄弟就在熊霸的沉笑中,也跟着一齐大笑起来—— 君不豪便在这时激昂的道:“弟兄们,别忘了这一切全是黑虎寨所赐,这种仇、这种恨,我们绝不能忘怀,往后的日子里,我们‘百灵堡’就得同心同力、同仇敌忾,誓血耻辱,消灭黑虎寨。弟兄们,大家切切记住了。” 四十个兄弟全振臂吼道:“誓报此仇!” 抬头望望天色,君不豪道:“弟兄们,我们慢慢迎上去。” 于是一 “追魂老六”君不豪当先越上干沟,一行从山道往白马镇扑去。 青龙集第一分堂的郝百正与三十多名弟兄匆匆的赶到了白马镇外,天还未亮。 一行到了“刁家骡马栈”外,叫了半天门,才见伙计懒洋洋的开了门—— 那伙计举着灯往外面瞧,边问道:“没带牲口?” 郝百正沉声道:“伙计,向你打听个人?” 那伙计十分不高兴的道:“弄了半天把我折腾起来只为打听人呀。老乡,我三更天才睡下,这时候不过四更吧,你——” 一把揪住伙计衣领,郝百正几乎是把伙计揪出来,他怒目逼视着伙计,道:“再嗦,我敲掉你一嘴牙!” 伙计点头,道:“好,好,好,你问吧!” 郝百正道:“镇上山货行的高掌柜高威可在这儿?” 伙计面色一紧,道:“没……没有……” 郝百正放下伙计,笑道:“告诉你,我们是高掌柜一伙,他在,你只管带我去见他……” 就在这时候,暗角处转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人身材高大,一嘴短髭如戟,手中握着一对短银枪,哈哈笑着走上前来,道:“是自己人到了,快……” 他见有伤者,立刻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郝百正见是白马镇第二分堂堂主“白马将军”高威,立刻上前见礼,急急道:“高堂主。” 伙计见是高威朋友,忙连声道歉,道:“小子该死,小子不知你老是高爷朋友。” 高威已吩咐伙计,道:“快去弄些吃的送到我房里去。” 郝百正道:“我们是需要吃饱了睡一觉,高堂主,你快把我们堂主及所有兄弟叫起来,能召多少是多少,五更天有得拼的了。” 高威见情况如此急,忙问:“第二分堂自接到撤出白马镇命令后全都群情激愤,大伙誓愿一拼!你们堂主与小姐我有安排,二当家……” 郝百正道:“此地在五更前你能召集多少人马?” 高威道:“召不到一百也有八十。” 郝百正道:“那就快,五更一到,我便同堂主一起上路。” 郝百正不再多说,便往店中走去。 高威立刻对一旁几个弟兄吩咐:“你们分途把人召来,记住要带上家伙。” 望着几个弟兄走去,高威也匆匆走入栈房来,见伙计已把桌上摆了几盘卤菜、几壶酒还分往各桌上送,这才走到后店陶勇房里,道:“陶堂主,快随小弟到前面去。”陶勇与高威到了前面,郝百正忙冲前见礼,且把“黑虎寨”二寨主,“笑罗刹”凤依依率领两百人赶来这白马镇的事说了一遍—— “白马将军”高威是个火脾气,闻言骂道:“娘的老皮,来了就干,诈的什么降?” 陶勇道:“也是二当家策划,五更天我们迎上去,大概午时以前定能碰上,只要救出我那弟兄黎耀精,然后我们便放手一搏,那时候二当家自敌人后面兜起来干,高兄,这一仗有得我哥儿们杀的!” 高威冷喝道:“为堡主报仇!” 陶勇点点头,道:“高兄,你自去召集弟兄们,我这里陪他们填了肚皮就要他们去闭闭眼,我们五更天再说。” 于是,高威匆匆出栈房而去。 陶勇便在这时命伙计找大夫,因为他见自己弟兄伤了近二十个,怕要尽快医治了。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六章 出其不意 白马镇外,刁家骡马栈的矮围墙内,那个足可以圈住四五百匹骡马的大院子,如今已聚集了近百名白马第二分堂弟兄,没有人说一句话,大院子里静静的…… 白马镇第二分堂两位副堂主“快刀”包公度与“大龅牙”李淦二人正忙着查对人员。 远处,白马镇内传出五更梆子声,堂主高威也立刻把房中睡的“鬼使”陶勇唤醒:“陶堂主,五更天了。” 陶勇一惊而醒,便立刻把睡在通铺上的十几名弟兄叫醒过来—— 走到大院子里,陶勇问道:“高兄,已召集多少弟兄了?” 高威道:“夜半找人不易,有些不在住的地方,目前尚未凑足一百名。” 这时第二分堂两位副堂主走来,“快刀”包公度道:“堂主,一共是九十三名弟兄。” 高威点点头,道:“好,我们上路。” 陶勇对高威道:“高兄,我这里能同敌人一拼的,尚有十七人,加起来也正好一百一十人,由你统一指挥了!” 于是,十名第一分堂弟兄,便立刻插入队中,就在高威的一声命令下,一行便走出刁家骡马栈。 天更黑了—— 天黑表示黎明之将来临。 是的,这群“百灵堡”属下弟兄,如今一个个愤怒填膺,杀气腾腾,自从他们得知总堂口被唐山黑虎寨血洗以后,早已忍耐不住的要戮力一拼—— 现在,他们终于有了泄忿机会。 这时,他们也到了一座山岗上,东出的阳光当头洒下来,洒在大地上,也照得这群来自白马镇的弟兄们一个个满面红光。 山岗上有座庙,斑剥的庙门紧紧的关着,庙前面有个小广场,有一半场子上长着茅草。 地方是凄凉了些,高威却对身边陶勇道:“陶堂主,我们在此等着,把大部分人马掩藏在庙内,你以为如何?” 陶勇摇摇头,道:“不妥,不妥。” 高威道:“陶兄,这地方叫‘土地庙岗’,距离白马镇已经三十多里了。” 陶勇道:“别忘了,黑虎寨那个姓凤的女人可搁下话,要我们接她在五十里外。她若五十里处不见你我,你想她会对我们怎么样?” 高威道:“大不了一拼。” 陶勇道:“但那会坏了二当家的计划。” “咯嘣”一咬牙,高威沉声道:“只等照上面,你看我怎么收拾那臭娘们!”说着,他高声叫道:“弟兄们,快把肚皮填饱,吃饱了打仗才有力量。” 弟兄们各人皆随身带着干粮,歇腿的时候啃吃些,再上路就准备拼杀了。 庙前场子上,“百灵堡”弟兄们也只歇了约一盏茶光景便又上路了,这次他们走得可快,一鼓作气的便走了十里路。连着三座山岗下面,路两边全是种着玉米高粱,才不过二尺高的玉米地,已呈现着绿油油一片。 迎面一条绕着山岗的弯道上,突然出现一批青装紧衣大汉,没有蒙面,但一条青巾却绕在脖子上,更显出这批仁兄们的粗狂凶残模样。 是的,这正是黑虎寨的人马—— 为首的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骑在马上,有个大汉还为她牵马,“秦川四煞”紧紧的跟在她的马后。 她,当然是“笑罗刹”凤依依。 高威与陶勇对望一眼,立刻命自己弟兄站到路边,显然是个让道巷迎的场面。 对面,马上的凤依依把手高举,她的人马便立刻也停下来不前—— 双方相距在十丈远。凤依依已冷冷望着高威这边,轻声向马后的“秦川四煞”,道:“你们看他们的这种架式,像是来归顺我们黑虎寨的?” “秦川四煞”老大,“飞鸽子”路万里,道:“不像。” 凤依依道:“路万里,你怎么说?” 路万里道:“既来归顺,怎还携带兵刃?” 一边,“秦川四煞”老四,那个灰面年轻壮汉丁泰,道:“大哥说得不错,我看他们那种模样,准不是来向我们归顺的。” 银铃似的一声笑,凤依依道:“等我把陶勇、高威二人叫过来,你四人立刻下手,杀了他二人,我们一举便搏杀他们的手下。你们清楚,我对于一个没有原则也不忠的人,一向没好感。” 虬髯大汉白鹰点头,道:“对,就这么办!” 就在这时候,对面高威已抱拳,道:“是黑虎寨二当家的吗?在下白马镇高威,昨夜得了这信息便立刻赶来迎接二当家。请问我们还有位传信弟兄,他可还在?” “笑罗刹”凤依依道:“原来真的是高堂主亲来迎接本座,看来你们果真有投入我黑虎寨的诚意了。” 陶勇也高声道:“百灵堡已不存在江湖,辖下十八堂口无一处能与贵寨一较长短,倒不如投效黑虎寨图个安身立命。” 仰天一声笑,凤依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凤依依接纳你们了。” 陶勇立刻又道:“二当家可否把我的那位弟兄放了?” 凤依依心中冷笑,暗自道:老娘面前想耍花招,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心及于此,淡淡一笑,道:“已是一家人,当然要放人。” 遂高举左手,道:“把人放了。”但她却又低声小语的对路万里道:“你去放人,动作要慢,等我把高、陶二人赚过来,你便立刻动手先做了那小子。” 点点头,路万里道:“二当家,错不了的,我把那小子带到前面来,你叫对面姓陶的过来领人吧。” 路万里到了队后面,他先解去黎耀精的身上绳索,立刻就把黎耀精带往凤依依马后—— 黎耀精笑对凤依依,道:“二当家,小子的话不差吧,他们全来迎接你二当家的去白马镇呢。” 凤依依冷笑一声,道:“你说的可全是真的?” 黎耀精道:“人都来了还会有假?” 凤依依遂高声道:“陶勇、高威,你二人可以过来了。” 陶勇看了一眼高威,二人点头便往凤依依这面走,不料尚未走出三丈,凤依依已高声笑道:“把家伙抛掉。” 高威使的是一对短银枪,陶勇除了腰里一把短刀外,平时对敌只用一双肉掌,“青龙集”“鬼使”陶勇的一双铁沙掌,江湖上不少人知晓。 二人闻得凤依依之言,相皆一怔,原有的计划便在这时顿成泡影,而黎耀精还等着二人前去接应呢。 凤依依见二人愣然站在远处,不由沉声道:“怎么了,难道是诈降?” 陶勇立刻道:“并非诈降,而是黑虎寨的手段毒辣,弟兄们总得加以防备。二当家如果表现出胸襟宽宏、做事磊落,便该先放了我们那位兄弟,我与高兄当立刻过去。” 冷哼一声,凤依依道:“哪有甘心投降者先提条件?八成你们没诚意。” 高威已怒目而视地道:“陶兄,是时候了,别再听这淫婆娘趾高气扬的一副胜利者姿态,奶奶的,杀吧。” 陶勇道:“我那兄弟他……” 高威低声道:“好在他已被松绑,我们立刻冲杀过去,是生是死便看他的造化了。” 陶勇牙关一紧,道:“娘的老皮,黎耀精若真的不幸被宰,老子便给他立个忠义牌位在当口。” 突然,凤依依马前的路万里咆哮一声,红着眼叫道:“姓陶的,你们若想打什么歪主意,可得琢磨琢磨,单就人马,我们就多你们一倍,还不快抛去兵刃走过来听候二寨主吩咐?” 陶勇突大声吼道:“黎耀精,快跑。” 就在陶勇的吼叫声刚起,高威已厉叫连声,道:“杀!杀!杀!” “杀!”狂叫声宛似西天滚雷声。 那面,黎耀精并未跑,因为他知道自己绝难逃掉被一边紧贴着的大瘦个子扛在肩上鬼头刀一劈。 于是,就在陶勇要他快逃的同时,黎耀精却忽然一个大旋身,双手箕张,双臂已把路万里拦腰抱住—— 路万里扛在肩上的鬼头刀,一时间施不上力道,而黎耀精已张口往他颈上咬来。 上身猛地一挺,路万里骂道:“王八蛋,你找死!”右膝猛的上顶,黎耀精“吭”地一声满面瞬间泛青。 黎耀精似已发现,他一口未咬中路万里的脖子,却死死的咬在路万里的左耳根下面,宛如一头撕吃人肉的野狼,黎耀精猛力往左右摆动着嘴巴,一块面皮已被他啃到嘴巴里—— 一口血肉吐向“哇哇”叫的路万里,一边虬髯大汉的大板斧已“吱”地一声砍在黎耀精的后脑根,只听得“吭哧”一声,黎耀精四肢一松,立刻便滑落地上。 左耳下一个血洞,“飞鸽子”路万里怒骂道:“你娘的!”“咻”地一刀砍在黎耀精的脖子上,一颗人头已滚向道旁。 迎扑过来的陶勇,一刹间,周身在不可察觉地籁籁颤抖,他双目圆睁,握拳透掌,在他紧闭的牙缝里吐出了两个沉沉的字:“好狠!” 随着冲过来的“白马将军”高威也不由气涌如山,双目泛赤,他微抖着声音,道:“这畜生,死了的人他还下刀砍。” 此刻—— 坐在马上的“笑罗刹”凤依依可并未稍动,而“秦川四煞”已迎着陶勇冲杀过去。 高威的弟兄中,“快刀”包公度与“大龅牙”李淦早已跟在高威身后杀出来。 双方人马未出动,但各出四个人物已照上面捉对厮杀起来。 马上,“笑罗刹”凤依依依可安逸,她穿着一身绿湖袄裤,粉红色束发丝带,看上去是美、是俏,却是女人生着那么一双眯眯眼便显得她太媚太妖,一笑间,便成了弯弯的一条细缝,细缝里透着诱人的魅力,男人一见便想把毛嘴巴送上去吻一吻才过瘾——但若是睁开睁大,又宛似老含着那么一泓汪汪水波,瞟过来勾魂,送过去摄魄,端的令人销魂,叫人心旌摇荡,痒痒的能酥能麻到人的骨子里、心坎中…… 不过,要是在那双眼神中含着凌厉的逼人冷芒,乖乖,那会吓人一跳地打哆嗦…… 现在,凤依依的双目中正凌然充满了这种冷芒,她冷冷地望着面前五大处四对拼杀,她心中十分笃定,因为她尚未发出冲杀命令,这时候她自信,只要自己这边两百众杀出,其结果胜利必属于自己—— 对面,从白马镇赶来的弟兄们也只是个个磨拳擦掌,只因为堂主未发出冲杀命令,又见敌人未杀过来,自然也紧守原地不动! 凤依依不是不下这冲杀命令,而是她心中在琢磨不定,因为她觉得白马镇加上青龙集,两方面的人马不该只有这百来人,说不定对方尚有伏兵未到,姓陶的既不是来降,那么,他们必有准备,单只眼前这些,便实难令人相信。 “笑罗刹”凤依依的思虑是对的。 但她却再也想不到留在“百灵堡”的“双胆”李杰已出了事,而且消灭李杰的人正是青龙集的人马。 那面,郝百正一声狂叫,破口大骂,道:“妖精!奶奶的,你们杀了妖精,老子饶不了你们。” 郝百正没冲过来,已被人拦腰抱住,道:“兄弟,别乱了阵脚,等候命令,有得拼的。” 双方的力量,在眼前来比较,显然白马镇来的“百灵堡”人马是要弱了一点—— 这时—— 迎扑上去的“秦川四煞”,长像如同雷公的瘦高个子,“飞鸽子”路万里左脸淌着血,但他根本不顾的双手握着那把三十二斤重的特号鬼头刀,宛似铁虎般狂厉地杀去——正遇上“鬼使”陶勇—— 二人这一照上面,路万里已破锣似的大叫道:“姓陶的,凭你们这点不得抬盘的力量,敢于同黑虎寨玩硬的,简直就是不自量力、不知死活,老子这就先活劈了你。” 陶勇狂厉的吼道:“别你娘的穷在那儿诈唬,别以为你们偷袭爷们总堂口便吃定‘百灵堡’,须知‘百灵堡’的三州七县十八堂口相结一起,少说也有两千多弟兄,单就这个数目,便足以踩烂你们唐山黑虎寨。” 嘿嘿大笑,路万里道:“大爷眼前先收拾你们这批狗操的,且看是谁把谁踩得冒不出脑袋来。” 陶勇怒喝道:“别他娘的蒙着眼睛瞎嚷嚷,等一等看是你们夹尾巴逃,还是跪地向爷们求饶吧,我的儿。” 路万里骂道:“死到临头,犹待吹牛说大话,眼前你们根本已毫无取胜之望,以你们的表现,只怕难免挨乱刀砍了。” 陶勇双掌呈错,道:“少嗦,接招!” 鬼头刀猛圈怒斩,“咻”声起自空中而不即上,路万里出手便是二十一刀,一气呵成。 拨打拍送,闪腾于刀光锋刃之间,“鬼使”陶勇那大胖子身段兀自跃掠如猿,“呼呼”劲风便在他的双掌骤击中发出来,二人刹时便杀得难分难解。 另一面—— 高大的“白马将军”高威双手银枪闪击猛刺,与虬髯大汉白鹰的大板斧对上—— 二人谁也没有开口,不,开口只是发出“吭哧”的使刀声,两个人的个头一般高,只是高威的兵刃轻,白鹰的板斧狠,两下里一拼上,便立刻掀起碎芒不断,丁当之声不绝。 另一个独臂大汉叫石厚,这位仁兄从不愿开口,一天之中很难得听他说一句话,一把砍刀已与“大龅牙”李淦杀在一起,一上来二人便舍死忘生地对砍猛斩,各不稍让。 面色灰青的丁泰,抖着手中链子枪,身法灵活,出手怪异,但他遇上的是“快刀”包公度,一时间他也没有夺得先机,顶多只是个扯平局面。 八个凶汉捉对厮杀,马上的“笑罗刹”凤依依却嘻嘻笑地反倒用右小臂挡住俏嘴,道:“有意思,再过一会儿你四周力气放尽,本事抖完,老娘便送你们一个个回老家去!嘻……” 距离三丈外的路万里与陶勇二人拼杀得已至忘我之境,谁也未听得凤依依说的什么话。 路万里的身法是绝,刀法也够狠,但他在一阵激烈闪越中,面上的血却飘滴向他的左眼,照说是不可能的事,但那却是滴在空中的血落入他的眼里—— 鬼头刀击闪如电,连劈七刀,路万里倒翻向后,正欲伸手抹拭,陶勇已随形附影的到了路万里身边,铁沙掌已蓄了十二成功力,笔直地往路万里胸前印去—— 陡然间—— 马背上的“笑罗刹”凤依依,一个空心跟斗,落地回弹,回弹,又是一个空心跟斗,她已轻松地重又坐在马背上。 腥红的鲜血,便在陶勇连翻后退中自左肩臂往外狂溅…… 路万里虽未被铁沙掌印上胸口,但已被那股子劲力撞出两丈外而几乎跌坐在地上。 双肩左右猛晃,路万里目眦欲裂地挺身而起,破口大骂,道:“姓陶的,你死吧!” 鬼头刀“削、削、削”,暴闪着刀刃划空之声,狂斩暴劈而上。 陶勇本将得手,却再也想不到半途上凤依依会插那么一手,激怒得他不由大骂,道:“凤婆娘,你们好不要脸!” 见路万里又挥刀杀来,一咬牙,只以一条右臂抵挡,但显然已居于下风,闪避的多、攻击的少,急得陶勇“哇哇”狂叫…… 正与那虬髯大汉白鹰拼斗的高威,听得陶勇狂叫,已知陶勇吃了暗亏,忙高声道:“陶堂主,你可要稳着杀,约莫着这些王八蛋们的末日就将到了。” 大板斧便在这时狂砍如电,高威旋身急出右手银枪拨刺,却听得白鹰厉笑道:“老子劈了你这说大话不捡地方的家伙。” 暴喝中“当”地便一支银枪被劈上了天。高威旋身未停,忙着又一个人旋身,那把大板斧自他的胸腹下面“嘶”地一声闪过—— 灰色的上衣裂开三寸,有些隐隐作痛,高威知道胸前被斧刃扫中,只是自己反应快,否则那一斧必将把自己开膛破肚—— 又是一连三个大旋身,漫天的斧刃尽在高威四周狂闪激荡,直到高威大喝一声斜刺里平飞在三丈外。 虬髯如戟的白鹰嘴角一牵,骂道:“娘的,逃不了啦。” 那面,陶勇已在大骂“笑罗刹”凤依依,道:“姓凤的臭婊子,你还不干脆下场子露一手那千人压万人骑的臭功夫,何必坐在马上等拾便宜,你且给陶大爷记住,早晚我会一块一块的把你分尸,你他奶奶的……” “陶勇,你还是全心全力应付路万里的那鬼头刀吧,小心,随便被削下一块就有个半斤八两的,可不是闹着玩的哟。” 她话声犹在,却突然腾空而起,半空中挺腰出手如电,正扑在“快刀”包公度头顶。 “快刀”包公度的一副双刃尖刀正在左手那把尖刀疾快的绕缠上丁泰的链子枪,身形正以大旋风式卷向丁泰怀里,右手尖刀已到丁泰面前—— 好快的一刀,“笑罗刹”凤依依的青月刀一带而闪向包公度的头顶—— “快刀”包公度似是豁上挨那么一家伙,他并不稍闪中躲,身形不变的低头便往丁泰的胸前撞去—— 银链子在“沙”声不绝,丁泰双手力抽,身形斜闪中,一股血——热呼呼的鲜血自他的右上胸肩窝处狂喷而出,刹时一条右臂再也用不上力来—— 但,凤依依的一刀却在此时划过包公度的头顶左侧,滑了一下未砍破包公度的头,但一大块头皮连着头巾被震劈半空,激起一丝鲜血。 跃身疾闪,包公度回头大骂,道:“你奶奶的,竟对老子偷袭。” 只是,“笑罗刹”凤依依并未再出手,当然她也未曾落地,拧身劲旋,人又坐在马上。 立刻,便听得她身后面爆发出一声震天“好!” 那面,百多名白马镇的弟兄们已开始鼓噪,不少人开始忍耐不住地大骂起来…… 另一面,“大龅牙”李淦同那独臂的石厚二人刀对刀的你一刀我一刀地一路顺着山道砍到了玉米地里,踩倒一大片玉米苗子,却仍然杀得惨烈无比。 情形如果真是这样进行下去,白马镇来的“百灵堡”哥儿们当然是输定了,而且是十分凄惨的大输。 这光景马上的凤依依心中最是清楚,所以她并不急于下达冲杀命令—— 现在,她似是更加以为对方果然也只有目前这些人物,因为她暗中观望了半天,四野里并未有什么动静。 于是,她准备下达攻击命令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也就是来路上,突然出现一彪人物直往这儿奔来,狂叫声起自一个大汉口中,道:“弟兄们,我们来了。” 像打雷,但天上无云,山岗上那彪人来的可真够快,连马上的“笑罗刹”凤依依也眯着眼冷然地道:“该死的一群赶来送死了。” 她拉紧缰绳,一圈马首便立刻迎上去,身后面,有不少黑虎寨仁兄们旌旗拥着。 于是—— 双方堵在山岗的斜坡上面。 于是—— “笑罗刹”凤依依惊又喜地笑了。 不错,凤依依早听人言,“百灵堡”的二堡主,“追魂老六”君不豪是个三十出头而未娶妻的孤家寡人一个,武功不俗人又生得逗,早想会一会姓君的,如今却是和他在这种光景相遇,就算他娘的有缘份也变得冷嗖的了。 如今,面对着这个腰插一长一短双剑的人物,不用问,猜也猜得到他就是“百灵堡”二当家,“追魂老六”君不豪。 妖媚地一笑,凤依依抖然面泛桃花,顾盼生姿地伸手一拢鬓发,道:“唷,来的可是百灵堡那晚溜之乎也的君爷吗?怎的不前不后不捡地点地这时候冒出来了,怎么的,也是来向我投顺的?” 对面,当然是“追魂老六”君不豪。 原来他们四十几人自那个干沟边出来后,弄得人人脏兮兮的一身屎尿,一行便在黑虎寨的人走去以后,立刻找了个小水沟洗去一身脏臭。 君不豪看看天色,又算算时辰,早就领着四十个兄弟们潜来附近的山岗后面—— 依照君不豪的计划,最好是在一场厮杀中,双方人马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自己便立刻率领四十个弟兄围杀过去。这在搏斗上有个说词,就是援军一到,土气提高,相对的,也是给敌人制造惊慌。 然而,君不豪在暗中观察许久,就是不见双方人马混战,显然,黑虎寨必然占着上风,否则,他们早就以压倒之势冲杀过去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见“笑罗刹”凤依依迎上来,他并不感到惊异,冷冷地望向远处的斗场,道:“凤依依,你那四个相好,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嘛。” 凤依依嘻地一笑,道:“君不豪,你在胡说了。” 君不豪道:“是吗?江湖上盛传必有因,做都做了,有什么好害羞不敢承认的!” 凤依依仍然笑容如风吹杨柳地道:“君不豪,你该听过一句话吧?” 君不豪道:“你说来听听。” 凤依依抿抿俏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呀!” 君不豪一笑,道:“有风就有影,你说呢?” 凤依依暗中在错牙,但却仍然笑道:“我同我的手下有一手,这事你可是躲在床下面看得见听得清?”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这是什么话,君某是个十分识趣的人,你同别人相好管我鸟事。你放心,即使被我撞见,也会及时闪一旁,我连噜一眼也不会。哈……” 远处传来凄厉的叫骂声,那是陶勇的声音。 君不豪道:“熊霸、任三成。” 只见身边的八尺大汉熊霸与“花豹子”任三成二人并肩而出地施礼道:“属下在。” 君不豪指着远处,道:“冲过去,接下陶堂主与包公度二人。” 熊霸、任三成吼道:“遵命!” 熊、任二人刚腾身,便见一团绿影飞扑向二人。 熊霸的“八角锤”尚未递上,空中已传来一阵“丁当”声不绝于耳…… 响声未止,自空中而地上,然后又见空中,就在二次响入空中时候,两条一灰一绿人影倏分而各自落回原地。 “笑罗刹”凤依依落地一甩秀发,道:“君不豪,你想拾便宜?” 君不豪望着熊霸与任三成扑向远处,心中一宽,笑道:“去你的,似你这种骚得不能再骚的烂货,谁会捡你的臭便宜,瞎说!” 凤依依与君不豪只那么双起双落的一招之间,双方各劈出三十七刀,又至踢二十四腿,谁也没占到对方便宜—— 而凤依依指的便宜当然是指熊霸与任三成二人了—— 现在,凤依依在听了君不豪的话以后,她并未生气,反倒是抿起小嘴,故作俏憨之状地道:“我说君爷,别那么缺德的黑嘴黄牙乱损人,成吗?” 君不豪一笑,道:“谁又耐烦同你这没有裤带的女人闲磕牙的,你美吧。” 凤依依仍然在笑:“听听,听听,说着说着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没裤带,过来,我让你好生瞧瞧,免得你把奴家真的当成青楼卖俏的女人了。” 君不豪一笑,道:“凤依依,你果真拉起衣衫来,王八蛋不看仔细,不过这对君大爷来说没什么,倒是你豢养的‘秦川四煞’只怕要吃酸味了。” 伸出净又红的舌尖润了一下俏嘴巴,凤依依面不改色地俏笑道:“姓君的,如果你下定决心,抱定志向的想投到姑奶奶的石榴裙下,姑奶奶便一视同仁,怎么样?” 君不豪突然哼了哼,道:“凤依依,你这个道上知名的人尽可夫骚狐,淫荡邪恶透顶了的卖家烂货,你在君爷面前就少卖风骚,少来狐媚,我不吃你这副妖娆形态,相反的,除了强调你的低贱无德之外,委实没有半点令人赏心悦目了。” 眯眯眼已见放大,俏面上神色在转变,终于凤依依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她尖嗥地道:“姓君的小子,你更不是个好人,典型的无赖汉加上横啃一方的枭雄作风,拆穿了你们那批家伙并不比我黑虎寨高尚多少,简直就是半个皮钱不值。” “哼”的一笑,君不豪道:“本来的见面一场打,没得费了我的一番精神先同你嘀咕这么一阵子。” 立刻,因为双方的言语一僵,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双方的人已在呼吸中嗅到那种熟悉的血腥味,而这种无形中凝聚的血腥,便刹时间令在场每个人全体会到了。 于是—— 悄无声息地,斜刺里一溜寒电便射了过来。 右手长剑,“丁”的一声戳了出去,君不豪已发觉凤依依这女人的青月刀果然犀利,且身法也十分超绝。 斜身狂翻三个跟斗,凤依依便在腾翻中,立刻又是二十七刀杀来。 君不豪再以右手长剑横截,而左手短剑也老实不客气地推出三十二剑。 君不豪双剑翻飞如电,语音却又冷冰冰道:“嗯!你是说我比起你豢养的四个禁脔?没登上床怎的便知君大爷高招?” 凤依依暴劈七刀闪身掠开,妖媚地一仰头,道:“凤大姐不会看走眼,君弟弟,你说呢?” 君不豪咬牙逼近,边嘿嘿笑道:“如果你能逃过今日一劫,他日我必叫你如愿。” 凤依依忽地一个上腾,青月刀撒出一片冷芒,宛如一大块银河陷落般罩向君不豪,边还咯咯笑道:“亲弟弟,你怎的说得我心痒痒又麻酥酥,我……” 凤依依的话声未落,君不豪的子母剑抖然展开绝妙的剑招,一百二十八剑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内全推向凤依依—— 轻闪疾退不迭,凤依依尖声惊叫道:“好没良心的,难道你真的不给大姐一个机会?” 君不豪步步紧逼,且口中大笑,道:“我在给你搔痒止馋,你怎的尽闪躲?” 凤依依再次咬牙,道:“姓君的,你没什么好狠的,姑奶奶马上叫你见识什么才是厉害的。” 君不豪冷笑,道:“床上?还是现在?” 凤依依骂道:“姓君的,别你娘臭美了。我问你,胜小玲那丫头你把她窝藏到哪儿了?” 君不豪沉声道:“你很想知道了?” 凤依依突又笑骂道:“怪不得你姓君的对姑奶奶使狠,原来你把胜小英那嫩货私藏起来了。怎么的,胜小英那丫头真比我还行?” 君不豪心中狂怒地骂道:“老子宰你这个口没遮拦的臭女人。” 陡然一个筋斗,凤依依既快又伶俐地闪电般挥出二十七刀狂刺又劈。 “追魂老六”君不豪便在对方刀芒狂泻中,子母剑交互洒出,蓝汪汪的剑芒流光也似的硬往刀刃上击撞。 便在这脆响不断,金铁交鸣震耳时候,远处一声狂厉的吼叫声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嚎。 “笑罗刹”凤依依面色骤变,弹身三丈高,空中一瞥远处,她似是看到一个黑大个子正举着一对金光闪铜锤追砸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路万里。 未及落下地,凤依依已尖声狂叫,道:“黑虎寨弟兄们,给我杀!” 尖喝声中,两百名黑虎寨汉子们早一声狂叫,分为两拨直往两下里冲杀过去…… 于是,就在这野坡前的玉米地里,双方人马展开一场大混杀—— 狂叱声、喝骂声,就在血肉横飞里此起波落。 利刃戳肉声,连串的哀号声,刹时间便在这山岗前面布成一副凄惨的画面。 “追魂老六”君不豪怒哼连连,道:“臭婊子,你终于忍不住的老羞成怒动了三昧真火。” “笑罗刹”凤依依尖叫道:“姓君的,非是姑奶奶动什么三昧真火,而是姑奶奶突然发现你们的阴谋……” 哈哈一笑,君不豪的子母剑更加凌厉无比地暴挥,道:“阴谋?你发现什么阴谋?” 凤依依已是咬牙切齿地道:“姓君的,你不会恁般巧的会在这时候赶来吧,显然这是你设下的圈套诓姑奶奶上当。可见你错了,因为从眼前的情况来看,你方并未有绝对掌握战局的把握!” 君不豪连闪又躲,然后斜腾而起,子母剑怒海斩蛟似地旋起两团冷芒直罩向凤依依,厉喝道:“那我就先宰了你!” 不料凤依依可真够刁蛮,她不等右上方君不豪扑击近身,猛地一个闪越正落在十几名黑虎寨大汉中间。 十几个大汉没有退闪,纷纷怒吼,立时便蜂拥向随之而来的君不豪,刀光如雪,自四面八方狂斩过来。 君不豪一咬牙,忍无可忍地狂叱一声,子母剑撒出一片极光,金铁之声骤而震响连连,点点寒星跳越闪烁,宛似身落星河一般。 怪叫如泣,包围住他的敌人纷纷闪避中,七八个抛刀哀号汉子,血肉四溅,打着旋往四外翻跌。 便在这时候,身后寒芒猝映,擦过他的左肩,他反手一剑没挡住,左肩下也已血流如注,皮翻肉卷,一条足有半尺长的血口子从破的灰衫处看得十分清楚。 面无表情,君不豪全身一缩,一股冷电流光似的刀芒又再度闪至。 右手长剑狂挽又刺,那股刃芒却突然暴弹。他猛地往下一矮身,“咻”的一声头皮上似是开了口,有一股黏叭叭的热血在顺腮流。 君不豪当然知道那是凤依依所赐—— 他没有去看一眼,却一紧手上子母剑,一路冲入黑虎寨人多的地方,激荡的狂斩中,回应的是“噗”声不绝,映现的是血光泛映。一轮快斩,已有七个黑虎寨人物躺下。 凤依依最后一次腾空扑杀君不豪未得手,反倒被君不豪放倒自己不少弟兄,一咬牙,只得越向君不豪身前一丈,冷冷笑道:“君爷,对不住了。” 身上在淌血,但君不豪连眉头也不皱地道:“凤依依,多谢你赐的两刀,但我也不吃亏,因为我一生最不愿吃亏,所以我也立刻连本带厚利的全收回来了。” 凤依依望着自己手中青月刀,轻声道:“从你的作风上看,我承认你是个够资格和我一拼的人物,只是我在担心,你如果再中我一刀,不知你还有没有血可以往外流……” 君不豪恶狠狠地道:“你何不出手试试?” 俏嘴咧,“啧啧”两声,凤依依道:“失去个像你这号对手,姑奶奶还真有些难过,只可叹你是个不惹人喜欢的猪……” 肩下开始撕裂般的痛,头顶上的鲜血似已停止,君不豪干啦啦的伸舌头舔舔嘴唇,道:“凤依依,如果你落到我手里,你就有得乐哈了,对付你这种既尖酸又苛毒的女人,老子可有一种独特方法……” 娇声巧笑,凤依依道:“哼,你们这些臭男人,一向都是挖空心思的要折腾得我们女人死去活来,才显得你们是英雄,可是到头来,哪一个不是夹着尾巴活脱斗败的公鸡溜到床底下……” 哼的一声,君不豪道:“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咯咯一笑,凤依依道:“好,我过来,不过你可不能这时候对我使坏哟。”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七章 秦川四煞 君不豪正想往上迎,一边滚在地上的一个受伤大汉,突然打横一个翻滚,暴伸双臂,已把君不豪双腿搂住—— 长剑怒斩,“唷”声震天,大汉的双臂立被斩断。也就在这时候,对面的凤依依越身疾进,青月刀激射,冷蛇绕绳中,君不豪的左手短剑猛力迎击,却“沙”地一声,手臂上又见血浆一道。 凤依依不等君不豪右手长剑递出人已退回原地,腥红的鲜血顺着青月刀往地上流,她却咯咯笑道:“亲爱的,你又挨了一下子,怎的不小心呢?” 破口大骂,君不豪道:“你比他娘的蛇蝎还狠毒,臭女人……” 远处,突然又是一声狂烈的嗥叫声传来,凤依依面色一寒,而令君不豪立刻知道这哀叫的家伙是谁。 一声哈哈,君不豪道:“以我看‘秦川四煞’大概又有一个翘了吧,这一仗的结果还在转变,转变得对我方越见有利了。哈……” 凤依依冷冷道:“如果真如你所料,‘秦川四煞’我算白疼他们一场了。不过你放心,这仗还有得打的。” 君不豪道:“如果‘秦川四煞’果真完蛋翘了,我还真替你难过,因为这以后谁会给你热被窝暖脚头还兼带给你制造乐子。” 凤依依立刻道:“有你一个足比他们四个。我会把你活捉,更叫你尝尽你永远也未曾尝过的那种死去活来的甜头。” 君不豪笑笑,道:“我说过,君大爷是个务实而不吃亏的强汉。凤依依,我要现在给你来个验明正身,我要剥光你一身衣衫看仔细,看看你真的是一身女人漂白嫩肉,还是一身毒蛇肉。” 凤依依见君不豪足踩七星斗,移步似凌虚,面目发青地大叫道:“给我围住。” 一边守在凤依依身边的七个大汉马上一涌而上,刀光如雪地猛扑君不豪。 不等这些人扑上,君不豪狂叫一声冲天而起,而凤依依便在这时一迎而上,兜头便是三十六刀。 子母剑巧配合,疾闪掣,一口气拦过敌人所有刀锋,两人同时落地,又是一片金铁撞击,凤依依又劈出五十一刀,兀自旋腾在君不豪四周不稍退。 君不豪突然厉啸如鹰,子母剑化为一片极光奔电,闪掣似出自西边天际,斗大的剑花便宛似天女散花般,光芒耀目,煌煌四射,绚烂泻烈如刺目彩霞般罩向敌人。 凤依依的青月刀刚自盘旋而出,立刻惊呼一声,不知自己的青月刀应往哪个方向递,她已觉不妙,慌张之下,“咻”的一声左边肩背处连衣带肉已被硬生生削掉血糊糊一大片。 君不豪的那右手一剑,目的是要割下凤依依的人头,但他的左肩受伤,在他奋力一击中,伤口一阵撕裂的尖痛,右手长剑稍偏,才失了准头。 没有等凤依依回手或腾越,君不豪已八十一剑溶为一招,一口气把凤依依圈在他的子母剑下,好一阵劈杀! 于是,金铁撞击声中,夹杂着撕裂声,血肉的飞溅四射与冷叱尖厉声,便在二人之间爆裂开来…… 倏忽腾闪,凤依依拼十二成功力勉强自君不豪的子母剑下脱困出来—— 她的人已变了形,脸上一道血槽,上衣与裤子已各破一道尺长口子,破衣口有血往外洒;一头整齐的秀发,如今有一半披在右面颊处黏住了伤口,不少鲜血便自秀发上往下滴…… 君不豪胸前衣衫裂开,一道血口在翻卷,但他双肩一晃还欲再杀。 突然—— 只见凤依依越身而起,空中连翻七个空心筋斗,落地却一跤跌在地上,显然力气用尽。 附近,还有四个黑虎寨汉子拥过去搀扶。 凤依依沉声道:“扶我上马。” 四个大汉立刻连拖带抱的把凤依依送上马背。 君不豪并未追杀,而凤依依早高声尖叫道:“我们撤。” 话声中,当先拨马,泼刺刺便往山岗上冲去—— “黑虎寨”的人物看凤依依拨马便走,一身狼狈,也立刻丢下敌人抱头便跑。 那面,陶勇已滚在道旁,高威一身是血的直不愣站在那里—— “黑牛”熊霸的一双八角铜锤尽是人肉鲜血,“花豹子”任三成的“戟斧”上面带着不少人的头皮长发。 包公度的头上被凤依依一刀削下一大块,虽要不了命,却也流了不少血,不及时加以治疗,只怕包公度还真会流尽身上的血而死去。 “百灵堡”两个分堂共有一百五十名弟兄,就在这一阵砍杀中,能站着说话的不到一百人。 “黑虎寨”的人物可也真够眼明手快,就在凤依依的喝叫声里,那些没有受伤的便立刻两人挟起一人,奔跑着往山岗上冲去。所幸双方都在照顾自己受伤的,“百灵堡”这边也就没有再追杀。 高威与熊霸、任三成匆匆到了“追魂老六”君不豪面前,见君不豪一身是血,伤得不轻,高威立刻道:“二当家,你的伤……” “追魂老六”君不豪沉重地道:“我的伤还好,但我绝想不到凤依依那个女人,她的那套刀法式也辛辣狠毒……” 高威道:“是的,这个女人不除,对我们‘百灵堡’来说,是个大祸害。” 君不豪道:“我绝不容许她再有对我们肆虐的机会,放心吧,我要用一切可行的方法除掉这个骚娘们儿。” 熊霸道:“二当家,我们怎能容他们如此轻易离去……” 君不豪苦笑一声,道:“实在说,他们的退走,也是我心中所祈求……” 任三成不解的道:“拼至最后,其结果必是我们赢。” 君不豪道:“这是一场小胜,那将于事无补,别忘了凤依依只是黑虎寨一支人马,我们未来要对付的是整个黑虎寨,我说过我们输不起,就算杀光他们,最后我们只余少部分弟兄,试问以后我们怎么面对更多更强悍的敌人?” 点点头,高威道:“二当家说的不错,更何况我们也伤了不少人,二当家,陶堂主,还有包副堂主,他们……”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快过去看看他们的伤势!” 高威道:“二当家,我已找人给他们包扎了,倒是二当家的伤我看也不轻,还是快撤回白马镇先找大夫给伤者治治……” 走着,君不豪又问:“秦川四煞如何了,摆平几个?” 高威道:“重创他们两人,本欲加以搏杀,却被黑虎寨十几个不要命的拼死护着…… 君不豪道:“‘秦川四煞’投靠‘黑虎寨’,这对‘黑虎寨’来说真是如虎添翼,不可忽视!” “黑牛”熊霸怒道:“只可惜刚才那一锤差半尺未砸在姓路的头上,下次遇上,我饶不了他。” 高威等到陶勇与包公度二人处,只见二人是伤的不轻,那包公度头上的伤比之自己的还严重——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我们且赶回白马镇疗伤。我预测‘黑虎寨’十天半月尚不会找来,我们可以尽快把其余十几位堂主召集齐全。” 高威向君不豪请示,道:“二当家,这些死的……” 君不豪道:“死的我们加以掩埋,且记把敌我分开,不能掩埋在一起,他日‘百灵堡’基业重振,我们还得加以超渡,择地厚葬呢。” “百灵堡”的弟兄们赶回白马镇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马镇的那个小城门已合了一扇城门,君不豪一行全到了镇外面的刁家骡马栈,这儿虽不是“百灵堡”的堂口,但却是与“百灵堡”有些扯不清的渊源,这家掌柜可是同“百灵堡”第二分堂堂主“白马将军”高威换贴哥们。 刁老三是个五十多岁干瘦老人,人是瘦,但他的一双眼神却炯炯逼人。白马镇的刁老三在镇外的栈房开了也有十几年,来的时候,几乎就是一人打天下。刁老三很会看风水,他先拜码头,然后在镇外立字号开栈房,当然,高威是给了他许多照顾。 现在—— “追魂老六”君不豪坐靠在炕上,从镇上请来的两个大夫正在客房中给所有伤者包扎敷药,刁老三便守在君不豪与高威、陶勇那间客房里,小心地亲自侍候着。 君不豪偶尔会皱下剑眉,伤的地方是不轻,三处伤本来不怎么痛了,但换上药却又痛起来,但他知道这是一种好现象,一旦不痛便好了。 缓缓地,君不豪对刁老三道:“刁掌柜……” 刁老三立刻端正自己道:“二当家你吩咐。” 君不豪道:“吩咐不敢当,心里话倒是要当面说出来。” 刁老三笑道:“刁老三洗耳恭听。” 君不豪点点头,望着高威,道:“听说你同高堂主是磕头歃血弟兄,心连心的好哥们,是吧?” 刁老三笑笑:“是刁老三高攀,也是高威弟兄爱护,我刁老三才能在白马镇这地面上混口饭。” 一笑,君不豪道:“江湖大锅饭,全是血肉换,客气话彼此就不必多说。” 刁老三搓搓手,道:“是是,二当家快人快语。”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眼前,‘百灵堡’处在危机存亡之中,是存是亡,犹待我们去拼命。弟兄们住在你这儿,刁掌柜,口风可得守紧,不定黑虎寨那边会暗中派人来刺探。” 刁老三立即一拍胸脯,道:“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君二当家的,别说是守守口风,便必要时抛开我刁老三的这片小栈房不要,也没什么好叫人心痛的。” 点头一笑,君不豪对高威道:“你的好哥哥。” 高威笑道:“二当家,我刁哥的话是当真。” 君不豪手一搁,笑道:“我放心,因为我看得出刁掌柜必是血性汉子,绝不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一边,伤得不轻的陶勇也道:“锦上添花是小人,雪中送炭是君子,我们这时候才会真正体认出谁才是真正朋友,刁掌柜就是这号人物。” 刁老三心中激动地道:“各位别把刁老三说得太好,我只是尽手足之情、兄弟之义,往日那种叩头换贴可不是为了吃喝,而是彼此的关怀、照顾,尤其是兄弟有难之时,我应该做的……” 就在第二天,刁家骡马栈突然挂出牌子来—— 上面写的是:“清理债务,整修内舍,歇业十日,多谢照顾。”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第二分堂的“百灵堡”兄弟们全潜在白马镇附近,他们暗中联络,互通消息—— 从青龙集赶来的陶勇手下,全部住在刁家骡马栈,白天没有一个人往外走动,就等另外几处分堂堂主赶来会商进攻黑虎寨大计了。 君不豪便在第三天已恢复了一大半,受伤原本不重,左肩的一刀也只是流了少血,连肋骨也未伤及—— 来到陶勇床前,君不豪道:“陶堂主,伤势如何了?” “鬼使”陶勇道:“左肩后骨这一刀是不轻,不过经大夫三天来的调治,已经轻多了。他娘的皮,凤依依那臭娘们竟对我们偷袭,这笔账有得算的。” 君不豪道:“能行动吗?” 陶勇道:“能,二当家可是有差遣?” 君不豪道:“我要去见小玲,唉,这几天她一定在为我担心事,要不是这伤——” 陶勇道:“属下也正在想带同二当家去见见小姐。” 君不豪道:“我们骑马去。” 陶勇点点头。这时高威走进来,君不豪立刻把此一切全交由高威负责—— 于是,两匹健马驰出了刁家骡马栈。 出了刁家骡马栈,君不豪道:“往东八十里,那儿全是岗峦没有高山,尹老一向不喜人多,只与一个小童居住在一座山岗下面,我曾伴同堡主去过一次,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陶勇道:“尹老住的是个三不管地界,认真说来,应属于青龙集与长凤镇交界,一条小溪划清界限,尹老便住在溪下面。” 微微一笑,君不豪道:“所以每年你都会去尹老那儿一次。” 笑笑,陶勇道:“是堡主交待,过年前总是替尹老封些银两,这也是堡主一向对朋友的作风,可细心呢。” 迎着风,披着朝露,君不豪唇角噎着那一抹自嘲意味,一路策马急驰,眉宇间不时的流露出一抹焦灼…… 现在,二人已来到一片斜坡下面,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沿着山岗下面往东流去,顺着小河遥望,松柏林中似有阵阵白烟冲天而起。 君不豪笑道:“尹老的‘清风居’就快到了吧。” 陶勇并未回答,他却痴呆似的望着那片白烟—— “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怔,忙立鞍望过去,不由“咦”了一声道:“这白烟……” 陶勇拍马叫道:“快过去看看。” “双马怒奔,二人刹时顺着坡道到了那片竹树杂陈而鸟语花香林中—— 先是,林子一边的山道旁,有块木板,上面写着:“清风居”三字。 清风二字,取自尹清风之名而定,过了这块木牌,往前半里,一处平坦的小坡下面,是尹清风的居处。 在陶勇与君不豪心中,清风居是小红瓦屋三小间,屋前一个小花圃,附近种的尽是菜苗,小河在前面淌过,每日里朝阳自对面山风照来,鸟语花香,清风徐徐,居士拄杖岸立,仰望山川,何异神仙。 然而—— 君不豪第一个大叫一声腾身落下马背,双手颤抖不已地扑到了那一片断垣残瓦,烧得寸木不存的火场边。 陶勇已开始大叫道:“小姐!小姐!” 是的,尹清风的“清风居”完了,是被一把火烧掉,从火堆中冒出的白烟看,这场火大概已烧了一天多。 君不豪在附近仔细查看,却在一片竹林中找到两具尸体,两具搂在一起的尸体—— 陶勇上前一看,沉痛的道:“尹老,你死得好惨。” 尹清风紧紧搂着的可并非胜小玲,而是尹清风的书童,一个十三四岁的娃儿。 “追魂老六”君不豪强压心头怒火,立刻在烧毁的小屋四周详细搜着,屋前花圃已乱,附近草地足印不少,而使他心中顿感紧张起来—— 怔怔的,君不豪自言自语,道:“老天,可千万别被我猜中呀。” 群不豪心中所想,自然陶勇也想到了,只是两个人都怕面对这个事实,二人谁也没有开口。 胜小玲究竟会去了哪里,即算是死总也有尸体在吧。” 于是,君不豪“咯嘣”一声,牙齿一阵错,道:“陶堂主,埋掉尹老二人,我们走。” 从“百灵堡”那条往西去的山道上,跌跌爬爬的过来一个人,一个口角溢血连胸部也在淌血的汉子。 已经离开“百灵堡”四十余里了,这个汉子却仍然在往前迤着不即停下来—— 他喘息着,而且双肩尚且急骤的闪晃—— 这人面上无须,颚骨大而形同僵尸,如今失血过多,他的面目更怕人,灰惨惨的泛青—— 不错,这人正是被青龙集“百灵堡”第一分堂副堂主“黑牛”熊霸的八角锤砸上前胸的“黑虎寨”三把头“双胆”李杰。 一路晃向山道上,李杰双目迷惘,只能看到三丈内的事物,一口元气便在他的喉结下面“咯嘟”响的不即散去。 是的,那便是他的“罩门”,“守阳功”固住了他那一丝丝元气不散…… 现在,李杰急欲要找地方治他的内伤,精钢棍已抛在山道上,能够举步往前走,已经是十分吃力而不容易了,又何能拿那四十八斤重的精钢棍。 一座茅屋,嗯!是一座茅屋。 茅屋搭盖在半山腰一处平台上,右侧有条山泉在滴滴答答往下面流,一个老者,白髯飘胸,一袭青色长衫,正在门口把一堆草药捣烂,一旁有个木臼,里面的烂草药往外溢,真不少,那种清香的药味有些像是薄荷香! 李杰是听到响声才远目望向上面,模糊里,他似是看到有个像小屋的样子—— 于是,他沿着坡吃力的往上面爬…… 夕阳已落山,小道上几次跌爬,李杰喘息的叫道:“救……救……救我……” 茅屋前面的老人长身而起,走到屋前平台边沿往下看,立刻,他匆匆地顺着小道来到李杰身边—— “双胆”李杰爬在地上仰起头,道:“老大……爷……救我。” “朋友,你别开口,我扶你进屋去!” 点点头,李杰伸出一臂,老人双手用力一托,缓缓把李杰扶进茅屋一张炕上—— 炕上,嗯,正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全身赤裸,不,全身涂满草药,从草药的香味上看,那白髯老者正是在门口为这人配制的。 李杰倒在床上直喘大气,光景是无力再开口说话的已把双目闭起来了—— 白髯老者探摸李杰脉搏,不由得双眉一紧,自语道:“脉搏已停,怎的这人还能出气?” 急匆匆,老者取出十几种药丸,合起来研磨成粉,化水,一口口便送入李杰口中—— 撕开李杰上衣,白髯老者紧皱眉的道:“胸骨断了七根,内腑被震出血,皮肉碎裂盘子大一块,这个人还能活着找到我这‘嚣庐’来,可算他的命大,嗯,猫儿命猪狗身,赖着不即死去!” 这白髯老者是谁? 当然,他绝对想不到李杰练有“守阳功”! 服下老者的药,“双胆”李杰渐渐地……渐渐地便没了气息…… 白髯老者抓起李杰手腕仔仔细细一阵审视,点点头,道:“奇迹!奇迹!” 听口气,李杰还真的活过来了—— 是的,李杰是活了,他那凝聚在喉结以下的一口真元之气,就在服了老者的药以后,慢慢在往下游走,游向五阴六穴…… 第二天一早,老者发现李杰已睁眼来望向茅屋四周,他望向身旁平躺着的一个全身赤裸而又糊满一身一脸香味甚浓草药的人! 这人没开口说话,他只是闪动几下眸子便又闭上眼睛,李杰想开口问,但他这时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甚至他连转动一下头也倍感吃力。 白髯老者并不问李杰是怎么受的伤,他不须要问,因为问也是多余,李杰连开口都吃力。 当然老者十分清楚,因为他在为李杰胸前伤口敷药时候已看出那是被一种钝器砸中才有那种裂肌断骨之伤。 一张土炕上平躺着两个受伤之人—— 一个是伤在前,吐血数斗未死…… 而另一个—— 如果李杰知道身边躺的何人,他必然拔腿便逃,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还真的躺得十分安逸自在,只待老者把他的伤医好,自己便可以大摇大摆的重回黑虎寨了! 老在仔细的为那个全身赤裸的人在换药,一旁,李杰已开口道:“老先生,从你的手法上看,你应是名医大夫,怎的一个人独居在这荒山野岭……” 白髯老者只简单说了四个字:“人各有志。” 李杰又道:“老先生,我已在你这儿几天了?” 白髯老者并未看他,只淡然道:“四天!” 这时李杰转过头来,道:“这人是谁,怎的伤得如此厉害?” 白髯老者道:“同你一样,我只救人,至于对方是谁,我老人家从不多问!” 李杰道:“你也不想知道我是何人?” 摇摇头,老者道:“不必!” 李杰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边那人“啊”了一声! “好了,好了,哈……” 李杰一怔,道:“老先生,他的这身伤……” 白髯老者忽地沉声道:“你的话也太多了,何不把精神放在你伤处,也好早日图个痊愈!” 李杰现在连举起手也觉吃力,他是要集中精神休息! 一旁,那伤者“吁”了一口气,又缓缓闭上眼睛…… 土炕上的两个病人谁也不开口,只等老者走至茅屋外,李杰才轻声问身边伤者,道:“喂,老兄!” 那人未开口,却传来轻微的鼻息声,嗯,鼻息声十分均匀,显然睡着了—— 望着这么一个满身满面甚至整个头上全是被一层厚厚的草药贴着,李杰摇了一下头,自语道:“你娘的,比我李杰还凄惨,谁嘛?” 日子过得可真不轻松—— 至少躺在这“百草岭”下面的“嚣庐”内土炕上的两个伤重之人过得十分艰辛。 因为—— 一个伤重的不能动,他全身敷着寸厚的药,吃饭拉屎全由白髯老者亲为侍候,甚至白髯老者每半个时辰稍事移动身形也由老者搬动。 而李杰,虽然保得住一条命,可是几天下来,除了能开口说话,就算想翻个身也会累出一身冷汗。 “双胆”李杰曾试图起来,但他却虚弱得令他自己也大吃一惊。 李杰已心中明白,自己所以能走到这里,完全是在受伤的一刹间,自己把全身功力用于平日修练的“守阳功”上,如今再想运起“守阳功”,已是无能为力了。 一旁的受伤人,他每次醒来便会用眼神望向一旁躺着的“双胆”李杰,双目流露出一种怨忿狠毒的眼神,直到李杰望向他,才缓缓又闭起眼睛。 现在—— “双胆”李杰已能坐起来了,甚至扶着床沿能走几步。 中午,他接过白髯老者递过的一碗清粥,低声道:“老先生,我这伤……” 白髯老者道:“敢情已住腻味了?” 李杰一笑,道:“我是说还得多久我才能走路?” 白髯老者道:“那得问你自己。” 李杰那原本如同僵尸的面孔一窒,眨着一双深陷的冷嗖嗖眼神,道:“怎么说?” 白髯老者指着全身涂满香草药的那人对李杰,道:“像他,你就好的快,气定神闲,不浮不躁,屏除一切杂念,你自然好的快一点,否则……” 李杰一怔,道:“怎么样?” 白髯老者道:“别的不说,单就你胸前断的肋骨也得费上半年的,没听人言,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一次断了七根,再不静下心来好生休养,哼……” 老者未多言的调头而去—— “双胆”李杰忽然叫道:“娘的老皮,每日三碗稀不啦吃的小米粥,连酒肉也闻不到,老子快馋死了。” 已经过了一个月,山中时光似乎过得慢,但却十分恬静,这里除了山水之外,人与人之间…… 不,有人的地方总是有争执,至少在每个人的心中自然地便生起争执—— 茅屋中住的三个人,已经是造化弄人的把三个人凑合在一起了,却不料…… 一大早,白髯老者把满身涂着草药的重伤之人扶下了床,李杰靠在炕边喘着气,目中流露着羡慕的眼神,只是他并未开口说话。 白髯老者把重伤的人扶出茅屋外面,走到附近那个山泉边,笑道:“看到你能活过来,老实说,我比你还快活,哈……” 那重伤的人沉沉的道:“谢谢!” 白髯老者道:“俗气,我胡仙的个性难道你会不清楚?” 那人道:“我失言。” 胡仙,白髯老者的名字。 现在,他扶着那人站在山泉下面,又道:“只要你记住我的话,也是我的条件就好了。” 那人已开始赤裸裸的被泉水冲向头部…… 他提高声音,道:“我会的,胡老尽放宽心,因为我理解你的心情。” 胡仙点点头,道:“那就好。” 那人的本来面目,不,那绝不是他的本来面目,但现在已刻骨铭心的成了他的永远一张面孔了—— 一张斑痕疤烂,全身净红成斑,毛发已无,宛似个红泥巴捏的怪人,如果说全身哪地方有些人皮样,大概也只有背部与后腿几块地方了。 不错,这个人是被火烧的,因为只有火才能把一个人烧得面目全非的走了样。 几件衣衫放在泉水边,白髯老者胡仙笑道:“能把你救活过来,连我胡仙都不敢相信。” 那人哈哈笑道:“事实上我已再世为人了。” 胡仙笑道:“老实说,火烧的人心火极旺,我是以外敷百草精华内服我特制的‘洗心丸’,昼夜不息的把你老弟兄从阎王老子手中夺回来,我可是仁至义尽够朋友了。” 哈哈一笑,那人道:“放心吧,胡老,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你又何必放不下心呢?” 指着远处的茅屋,胡仙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我救那畜牲?” 那人淡淡一笑,道:“一开始我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我也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可是自从我知道他是谁以后,再加以琢磨,我才有了另一番计较。” 胡仙道:“可以说来听听?” 那人微微一笑,道:“可以说也是为了胡老。” 胡仙道:“怎么说是为我?” 那人遂低声,道:“如果要完成胡老交待的,那就得另于筹谋,重新计较,而我已有了腹案。” 胡仙道:“什么样的腹案?” 满面疤痕的一张脸皱得比厉鬼还怕人,那人小声对胡仙一阵低语—— 缓缓点着头,胡仙捻着白髯,道:“相当危险,但却是一试,好吧,我听你的。” 那人这才走出泉水小溪,擦干身子,把胡仙手中衣衫穿在身上,且又把个红嘟嘟的头包扎起来,只露出一双没有眼睫毛的双目,跟着胡仙往“嚣庐”而来。 “双胆”李杰见进来个蒙面大汉,先是一怔,旋即笑:“老兄,你好了?” 点点头,蒙面大汉道:“来了一百天,也应该好了。” 李杰望向胡仙,道:“老先生,他来了一百天?” 胡仙道:“他身子骨硬朗,否则只怕有得他罪受的。” 李杰细想“百灵堡”,那也只是一个月多几天的事,换句话说,这人在“百灵堡”被烧以前就已经来了。 指着自己鼻头,李杰道:“老先生,你看我一身无力的样子,喘口气还胸口痛,这光景还得多少日才能好?” 胡仙笑笑,道:“如果你真想好得快,能跑路,最好你求求这位。” 李杰一愣,呵呵笑道:“别逗了,连他也得靠你老施救呢。” 胡仙摇头,道:“你错了,他三月前来我这里,身上带着一种伤药,那可是血圣品,复元良药,只是老夫知道他这身灼伤绝不能补,除了清毒祛火,别无他途,所以……” “双胆”李杰已哇哇叫道:“老先生,你何不早说。” 胡仙抚髯,道:“他未起来,老夫未便把他那包握在手上跑到我这儿来求助的药取来,如今你问他,如果他舍得,我自然会拿来给你服下。” 李杰乞求地望着蒙面大汉,道:“兄弟!你……” 双目直盯住李杰,蒙面人全身在颤抖不已,但他终还是缓声,道:“朋友,我不识你,而我又是个被人迫害的苦命人,连个投靠的地方也没,这些药也是备着救命用的,而你老兄又是——” “双胆”李杰抚掌,道:“别说了,你知道我是谁?” 蒙面人摇头,道:“你未谋面,不认识。” 李杰道:“好,我便告诉你吧,我是‘唐山黑虎寨’三把头,我叫李杰,道上朋友叫我‘双胆’!” 蒙面人冷芒一闪,道:“没听过。” 李杰道:“现在你总算听说过了吧。” 蒙面人点头道:“你老兄叫李杰。” “双胆”李杰遂又笑道:“你不是说自己被仇家迫害吗?” 蒙面人又点点头,且深长地一叹,道:“那批人熊太可恶了。” 李杰道:“你知道那批人是谁?” 蒙面人道:“就是那‘百灵堡’第一分堂的人物,我可真被他们要逼上梁山了。” 仰天哈哈一笑,李杰喘了口气,道:“兄弟,把你的担子搁在我肩上,且等我的伤有起色,我带你同去唐山,娘的老皮,如今江湖上只有‘黑虎寨’的风,哪有‘百灵堡’的浪,跟我走准没错。” 深沉的低下头,蒙面人道:“容我想一想——” 李杰道:“用不着想了,老兄,往后你只管跟着我,吃香喝辣少不了你一份。” 猛地抬头,蒙面人对胡仙道:“取我的药来!” 胡仙一怔,道:“咦!那么贵重的药,你舍得?” 蒙面人道:“至少我换得个安身立命之地。” 李杰道:“对,对,‘黑虎寨’欢迎你加入。” 蒙面人道:“可是我的武功平平,而且面上又疤啦啦的见不得人,你们会要我?” 李杰笑道:“你我一个炕上睡了这么多天,也算他娘的有缘份,往后你就跟着我身边办事,至少我不嫌你。” 于是—— 胡仙摇着头,把一包红色药来给李杰服下去—— 于是——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八章 一条黑影 “双胆”李杰服了胡仙给的药以后,顿感身体舒畅不少,喘起气来胸口不再痛了…… 其实那药原也是胡仙自己的,不过胡仙在经过蒙面人暗示以后,便一直未专心医治李杰。 就在第二天,“双胆”李杰已能起身走路,再经过配弄些野味大吃一顿,李杰的精神已恢复了一大半—— 拉着蒙面人的手臂,连手臂也是疤痕,李杰哈哈一笑,仔细望着疤痕累累的蒙面人,道:“兄弟,跟我走吧。” 蒙面人道:“现在就走?” 李杰道:“不错,现在就走。” 蒙面人思忖一阵道:“我能跟你走?” 李杰大笑道:“有何不可?” 蒙面人道:“我是一百个愿意跟你走,可是我如今一定十分难看,跟了你,那会惹人厌,不如……” 李杰道:“别说了,一切我担待,有人敢讪笑你,看我不扭断他们脖子。” 蒙面人遂点点头,道:“一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二来也是你老兄盛情难却,好吧,我跟你上唐山去。” “双胆”李杰笑道:“我们说走便走,一刻也不多留。” 一旁,胡仙道:“你们是该走了,我老人家也好大睡三日。” “双胆”李杰道:“老先生,你的诊费多少?” 胡仙道:“不要!” 李杰一怔,道:“看病不要银子?” 胡仙抚髯大笑,道:“朋友,我给人看病有个规矩。” 李杰双眉一紧,道:“什么规矩?” 胡仙笑道:“小病要钱,大病免费——” 李杰笑呵呵的道:“你这是什么规矩?” 胡仙道:“你不懂。” 李杰那灰惨惨的面上一僵,道:“你说我不懂?” 胡仙道:“是的,你绝对不懂。” “双胆”李杰笑道:“你老告诉我以后,我自然也就懂了。” 胡仙道:“当年行医江湖治病无算,五十年来使我最快乐的事,莫过于能把一个垂死之人救活,这可是一项杰作。但能看到被救之人又重新在老夫面前大摇大摆的走去,那种快乐绝非用银子可以换来的,所以老夫以为这些阴阳界上两世为人的垂死之人给了老夫以快乐,老夫何需伸手向他们再索取银子。你懂了吧?” “双胆”李杰双目一亮地道:“老先生,你说得十分清楚,我听得可也糊涂,不过我李杰也不想再多问,你不要银子那是你的事,我又何必硬给?后会有期了。” 胡仙道:“二人马上要走?” 李杰已走到茅屋外,回头道:“你这地方比姑子庵和尚庙还冷清,别说是山珍海味吃不到,便酒也闻不来……” 李杰已往山道走去—— 蒙面人走到胡仙面前,低声道:“姑子山胡老知道吧?” 胡仙点头道:“知道,往东二十几里的一座孤山,不大,但荒草矮林甚密……” 蒙面人已点头,道:“放把火把山给烧了。” 胡仙一惊,道:“为什么要烧山?” 蒙面人道:“为了你,也为了我……” 山道上,李杰已在叫道:“喂,你怎么不走?” 蒙面人立刻走出茅屋,对山道上的李杰道:“总得向大夫说声谢吧。” 风骨嶙峋的胡仙背着两手站在平台边上望着远去的二人,心中有着太多的感慨,在他的心中正祈祷着,祈祷蒙面人否极泰来,诸事顺遂,否则—— 北国的山川比之南方可就粗线条多了,而北国的人物也是粗犷与豪壮,即算是山野中掀起的风也显得呼呼地有些似拉风箱—— 那阵阵“呼噜呼噜”的风,自一个山口吹刮过来,山口外面却是一望无垠的庄稼,就在那蒙蒙的山峦所反映的灰苍、黄白、黛青与墨绿所调合的山里面,隐隐然但见一处十分宏伟的大寨—— 是的,这儿便是唐山,也是“黑虎寨”的所在地。 千个多月来,“黑虎寨”的上下人等皆笑口常开,虽然他们也在“百灵堡”死伤不少人马,但胜利的果实往往会淹没不少伤感。 从“百灵堡”也传来消息,那儿驻守的“黑虎寨”近百弟兄全军尽殁,但“飞天虎”铁石心可并不担什么心事,因为他已计划好要如何去对付那个漏网之鱼的“追魂老六”君不豪,当然,他也筹划要如何一个个消灭“百灵堡”的三州七县十八堂口的人物。 最叫“飞天虎”铁石心高兴得不时大笑的,莫过于“笑罗刹”凤依依在“清风居士”那儿把胜小玲抓回来—— 胜小玲的被抓之事,绝对令“追魂老六”君不豪所想不到的,因为尹清风住的地方十分偏僻,自信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却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安全,竟然在“笑罗刹”凤依依率领残兵退回来的时候,为了不被君不豪派人追杀而走荒道,就在清风居士的住处遇上了胜小玲。 而尹清风为了老友胜英的女儿,不惜与这些闯来的黑虎寨人物一拼杀,终因双拳敌四手而丧命。 现在—— 路上花了三天四夜功夫,“双胆”李杰与蒙面人到了唐山山口处,这里只要越过几处弯道,五里不到便是“黑虎寨”了。 抹了把汗,蒙面人取出水袋来喝口水,后面,一擂鼓也似的马蹄声已旋风般卷了上来。 走在前面的“双胆”李杰没有回头看,自顾地往前走着,而跟在李杰身后的蒙面人却拿着水袋往道边让路,他目不斜视,表情老实,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干什么来的。 转眼间,三匹铁骑已掀起滚滚尘沙自二人身边卷过,三个人全是青巾蒙面,一身青色劲装,背上插着钢刀。 李杰知道,只要是有任务,黑虎寨弟兄们便都得蒙着青巾,而这三人—— 三个蒙面汉可真绝,他们竟连正眼也不向路边二人望,就那么急又快的喝叱着飞马向前。 “双胆”李杰只待三骑快马越出十丈外,立刻大叫道:“前面三个混小子,给我回来。” 蹄声虽响,而李杰的叫声更响,虽然李杰大伤初愈而底气不足—— 虽然三骑已越出十丈外,可还是被三人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三人不约而同地猛力勒马,在一阵“嘟律律”的长嘶声里,三匹健马人立而起,便在前蹄弹扬中掉转马身,三骑士还真灵光,双臂回力,前身上倾间,纹风不动的就如同屁般黏在马鞍上。 站在李杰身边的蒙面人心中暗想,这三个小子的骑术可还真俊。 这时李杰已高声道:“兀那三个混账东西,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三把头?” 三个马上的汉子彼此对望,都立刻跳下马来,拉马急走到李杰二人身边—— 其中一个大汉施礼,欢叫道:“可好,原来是李把头回来了,山寨里还派人四处找你呢。寨主还留下话来,就算是死也要看到你尸首……” 李杰“呸呸呸”连三吐,骂道:“老子不死也会被你们咒死,去你娘的蛋。” 三人忙施礼道:“李把头你海量,请上马吧。” “双胆”李杰冷哼一声,道:“我心里清楚得很,寨里就属你们总管内务的人物气焰嚣张、言行跋扈,这都是平日里‘人面蛛心’佟老古给你们宠坏了,说起话来像放屁,随随便便就往外冒。” 其中一人打躬作揖地道:“李把头,你老能平安回来,兄弟们哪个不高兴,只怕寨主爷一高兴,又会传令全寨痛饮一顿以示庆贺。” “双胆”李杰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嗯”了一声,对另一个汉子,道:“你的坐骑给我这位兄弟骑。” 那人看了蒙面人一眼,道:“你是谁?” 一边,李杰道:“他是——” 李杰心中在暗骂自己,为什么到这时候还不知人家姓名?可好,这要是见了寨主,当面鼓对面锣的如何个介绍?难不成—— 双手一抱拳,蒙面人道:“姑子山仇心良就是我。” 李杰立刻重复,道:“仇心良,嗯,仇心良便是他,他就是我的朋友。” 那人立刻便把马缰绳递给仇心良,笑道:“把头朋友,自家人,老兄你请上马。” 仇心良接过马缰绳,点点头道:“谢谢!”立刻也坐在马上…… 李杰回头望向三人,道:“二寨主可曾回来?” 其中一人立刻笑应道:“二寨主这次可真拉风,李把头,你大概不知道吧。” 一怔,李杰道:“说来听听!” 那人呵呵一笑,道:“二寨主受命领着人马扑向青龙集,近他娘,‘百灵堡’的龟孙子们全躲起来了,二寨主遂又回扑白马镇,竟然在半道上同那些王八蛋们兜上,双方一场厮杀,谁也没占到便宜,连二寨主也受了伤,可是你猜怎么的……” 李杰不耐的骂道:“猜你娘的老蛋,你还同我打哑谜。” 那人忙应道:“是,是,是,我哪敢……” 李杰面目狰狞的道:“快说!” 眯着双目,那人笑道:“是这样的,二寨主回程中在一处大山里遇上‘百灵堡’漏网之鱼胜小玲,大喜之余便杀了窝藏胜小玲的那个老者,又把胜小玲给捉回来了……” “双胆”李杰点点头,道:“二寨主的这一功可不小,只怕乐坏了少寨主。” 那人应道:“可不是嘛,这几天少寨主尽是往地牢里走动,只等寨里几个老妈子疏通胜小玲,少寨主就会同她拜天地了。” 李杰摇摇头,道:“不可思议,少寨主这是色迷心窍,别忘了我们大破‘百灵堡’时候,杀得姓胜的一堡鸡犬不留,难道他不怕胜小玲替父母报仇?” 那人哈哈一笑,道:“少寨主有办法,只要胜小玲点头,他就敢娶她当老婆,李把头你不信?” 一旁,坐在马上的蒙面人双目似有泪光,但他只是施力眨了几下子,当然,这动作谁也没有看清楚一 于是,李杰一夹马腹,双骑便立刻往谷中驰去—— 现在—— 二人已进到唐山谷中,这里看来十分优雅,长方形的谷中,靠两边的半山腰处有几个山洞,那是开凿在峭壁上面呈四方形山洞,洞口处有人在守着,往谷中望去,这种山洞总有十几个。 每个洞距离地面三丈高,洞与洞之间相隔五七丈不等,而人马奔驰在谷中,却是清风徐徐,花香鸟语。两丈宽的山道,迂回曲折的绕向谷中,两里深未见“黑虎寨”在什么地方—— 马上“双胆”李杰拍着自己顶门,笑道:“刚才你老兄弟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蒙面人笑笑,道:“我叫仇心良,姑子山猎户!” 李杰笑呵呵的道:“对,你叫仇心良,打猎的是吧!” 蒙面人一叹,道:“打猎的不怕什么虎豹,却是粗心大意,几乎自己把自己送掉老命!” 李杰哪会听懂蒙面人之言,笑笑,道:“你是粗心大意,要不然怎会把自己烧得如此惨!” 蒙面人道:“酒可真误事,我是那日喝多了酒,自己撞翻油灯才起的火,直到连附近荒林也烧起来,我才糊糊涂涂的逃出火坑。如今姑子山只怕已成了焦土——” 李杰一笑,道:“别打猎了,跟上我学杀人吧。” 蒙面人似是一怔,道:“杀人?” 哈哈一声枭笑,“双胆”李杰道:“你大惊小怪,须知世上到处在杀人,所不同的是文杀与武杀,方法不同,目的一样。” 蒙面人道:“李兄,我不懂你的意思。” 李杰笑道:“你没杀过人自然不懂,不过我一说你就会明白。” 二人并骑,缓缓的往谷中走,李杰道:“所谓武杀,便是干上我们的这一行,刀子架上人脖子,娘的皮,你的就是我的;至于文杀,这世上到处都有,动动脑筋坑陷人的手段便是文杀了,哈……” 蒙面人“咯嘣”咬着牙,而心中却正在泣血…… 这时二人已到了一处翠竹林子,跟在二人身后的三人这时也渐渐地赶上来了。 指着一大片竹林子,李杰指着附近,道:“仇兄,你可看清楚了,这是连环套的中心点,刚入谷的时候,黑虎寨弟兄们明着守在两边峭壁洞口,但这儿你可看到有什么人?” 蒙面人马背上四下看,摇头道:“没见有人。” 嘿嘿得意地笑,李杰道:“有人,而且比之外面的人还要多,只是他们已知道是我,便未出现,若换生人前来,只怕早已被围歼于此了。” 蒙面人惊异地点点头,并不再问—— 不过,蒙面人心中却在暗思量,“黑虎寨”竟然以连环套设下明暗关卡,倒是出乎意料。 一路说着话,也已到了一处石墙前面—— 那是一座高约五丈隔着两峰之间砌起的岩墙,那两峰间相距二十丈宽,一条山溪自五丈高处垂直流下而形成一个水潭。 就在这座石砌高墙右边,儿臂粗的铁链子有六条,从上面斜向下面连在一座木跳板上,不,那么大的跳板应该算是座木桥。 现在—— 木桥已被铁链吊在半空中,李杰到了石墙下高声叫道:“上面有个活的没有?出来答话。” 伸头,有七八个人从上面往下看,其中一人尚且喝问:“什么事?” 李杰头不抬,只淡淡的:“放桥,老子要上去。” 八人立刻现出戒备之色,高声问下面的人道:“兄弟,刚才说话的是谁,像是吃火药了,说出话来如此冲人。” 李杰后面三人已使眼色不迭地道:“哥子们,快放桥吧,李把头回寨来了。” 上面八个汉子一怔,有个人笑道:“他是三把头?别逗了,寨里还准备祭他呢。” 猛地一仰面,李杰骂道:“近你娘,真不得了呀!竟然听不出是我的声音,反倒在上面给老子穷磨蹭!如此不长眼睛,佟老古就该派你们专门在山寨里挑大粪。” 闻言之下,又细看清楚,八个人不禁全吃了一惊,不错,李杰可知道山寨上每天会挑出不少大粪,可不是由专人挑,而是轮流干,脏事情没几个愿意干。 八人这时候的动作可真够快,只听那粗铁链“哗啷啷”响不停—— 头上竖起的大木桥已在缓缓地,“咯吱咯吱”往下面放,上面还有个小头目在指挥着—— “咚”地一声木桥接衔在五丈深的山崖边下面石台上,从上面,匆匆跑下个大汉到了李杰面前,笑着施礼道:“我给三把头拉马上去,这些天没有三把头消息,山寨自寨主以下谁不思念?可好,如今平安归采,我们大伙都高兴。” 冷哼一声,李杰道:“你小子说的心里话?” 那大汉接着往桥上拉马,边回头笑道:“说谎是小狗。” 这时上面七人已施礼道:“三把头好。” “双胆”李杰一挺胸,道:“没叫你们咒死,还好!” 牵马上得木桥,到了上面一看,蒙面人双眼一紧,只见这里可真够大…… 好宽大平坦的大峡谷,足有一里长,宽也足半里,这里的屋舍可真够高大,亭台楼阁一样不缺—— 那条小山溪对面,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庄院。这座庄院,外面全是两人高的黑金石围着,两扇朱红大门前面,二十四层三丈宽的青石台阶;围墙全是用琉璃瓦塔盖在上面,有两只黑金石雕的丈高巨虎便分卧在台阶两旁,虎目直视,欲找人噬似地猛一看还真吓人一跳。 是的,这座宏伟宽大又气派万千的连进大庄院,便是名震鲁境的“黑虎寨”总舵所在。 在这所难窥其奥秘的山谷中,这哪像是一座山寨,充其量只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幽静巨宅。 然而这却是一座十分严密的山寨,这里除了那座吊桥以外,四周皆是峭壁陡斜难以立足,飞鸟走兽难越雷池,抬头望,数十丈高的山顶上面,隐隐还看到人影幢幢,松干藏密之处,更是十步一埋伏,五步一陷阱,如果一个生人闯入谷中,只怕还真摸不到那座大宅门下便会落入一路埋设的暗卡手中了。 “双胆”李杰与蒙面人双双走上台阶,大门内只见一个粗壮老者,手上拿着一根三尺长旱烟袋走出来,边笑哈哈的迎向李杰,道:“三把头,是你呀,可好,全到齐了。” 李杰嘿嘿笑道:“佟老古,你说什么?” 这老者正是“黑虎寨”总管,“火心烟袋”佟老古。 洪声一笑,佟老古道:“聚义厅上,寨主还在同大伙提起你来着。” 李杰道:“可是在咒我死了?” 佟老古道:“这是什么话,寨主只是说这次‘百灵堡’我们的几位首领虽受了伤,可全都救回来了,只欠你李把头一人,如果你也在,那就是十全十美的令人满意了。如今……” 哈哈一笑,李杰道:“如今我回来了,哈……” 佟老古望向蒙面人,道:“你是谁?” 蒙面人未答话,但李杰已对佟老古道:“我的一个朋友,没处投靠我就把他带来了。佟老古,你得为他安排个住处了。” 佟老古道:“李把头的朋友,我自然得给他安插个好住地,且回到聚义厅上见过寨主再说吧。” 进得大院门,一片奇花大院对面,好高大的一座楼房,这里,门楣上有一块上书斗大方正金字的横匾:“聚义厅!” 李杰尚未进得这座豪华大厅上,那面佟老古已高声哈哈笑地叫起来—— “寨主,寨主,李把头回来了。” 大厅上立刻冲出一个黑汉,道:“在哪里?” 李杰已迎上去施礼,道:“当家的,我回来了。” 不错,黑大汉正是“飞天虎”铁石心—— 不但是铁石心一人,几乎“黑虎寨”的头头全在—— 带着伤的“笑罗刹”凤依依、三寨主“百窍通”水火、大把头“黑金刚”巴少雄、二把头“飞刀”齐步前,其中水火巴少雄二人在血洗“百灵堡”时受伤不轻,如今全过来了,连铁石心也与以前一般的精神。 见李杰带来个黑巾蒙面大汉,铁石心双眉一紧,道:“这位是谁?” 李杰哈哈笑地把仇心良介绍一番—— 铁石心双目炯炯直视着蒙面人,道:“你姓仇?” “蒙面人点点头,道:“我叫仇心良。” 铁石心“嗯”了一声,道:“哪儿人?” 蒙面人道:“我住在姑子山。” 望望大厅上愣坐的几个属下,铁石心道:“姑子山在哪儿?” 在座几个人摇摇头,蒙面人道:“是座很荒凉的大山。” 铁石心道:“取下面巾来。” 蒙面人望向李杰,道:“如此丑陋,可以吗?” 李杰点点头道,道:“在这大厅上坐的,全是厉鬼的二大爷,吓不倒他们,你尽管揭开来由当家的瞧瞧。” “嘶”地一声面巾揭开来—— 大厅上一阵惊呼声。 铁石心耸动着鼻子,道:“火把你烧成这样没烧死,你的命可算大。” 蒙面人道:“此生只怕永远见不得人了。” 铁石心对佟老古道:“领他下去,给他找地方先歇着去。” 李杰道:“仇兄,从此你算是黑虎寨一员了,快谢谢寨主恩典。” 蒙好面,仇心良单膝一跪谢过,起身便跟佟老古走出这座“聚义大厅”。 望着蒙面人走去,铁石心道:“马上派人去找那‘姑子山’,看看有没有这个地方,再看看是不是姑子山被大火烧过” “双胆”李杰一怔,道:“寨主的意思……” 铁石心道:“我有怀疑。” 李杰道:“当家的怀疑什么?” 铁石心冷冷道:“怀疑他是‘百灵堡’的人物。” 摇摇头,李杰笑道:“多虑了,当家的多虑了。” 铁石心道:“哪像你,一根肠子通到底,直不愣的二傻子,万一他是呢?” 呵呵一笑,李杰道:“我二人睡在一张土炕上整整一月,我更表明是‘黑虎寨’三把头。他若是‘百灵堡’的人,只怕在我喘口气都吃力的时候便送我回老家了。” 二把头“飞刀”齐步前道:“记得那夜血战,‘百灵堡’堡主胜英那老儿便是从大火燃烧的大厅顶上落入火中的。” 三寨主“百窍通”水火摸着自己新长出的皮肉,道:“不错,那夜是我同胜英老儿在房子上对搏,我落下之后,认清方向便冲出火堆,而胜英却不知是否已烧死在火里了。” 李杰忙又摇头,道:“不对,仇心良已被火烧了三个月之久,‘百灵堡’的大火是在一个多月前,两下里更不可能了。” 铁石心道:“不管怎么说,还是派人去姑子山查看一遍才能确定这姓仇的与百灵堡无关。” “笑罗刹”凤依依道:“人是你带来的,三把头,往后你可多加留意了。” 一顿,李杰道:“闻得二当家把胜小玲也掳来了?” 得意地一笑,凤依依道:“不错,正关在地牢。” 李杰道:“可好,正可用那丫头一试仇心良,因为听你们这么一提,我还真得要小心了。” 铁石心道:“你总算想通了。” 那是一间相当宽大的石牢,石牢并不是在地下面,而是在一处山洞里。 山洞外面有个小亭子,亭子里却是八个青色劲装汉子在看守着山洞。 站在山洞外面,李杰对仇心良道:“你也来了两天,不见你各处走动,我带你先看看,往后有事情就顺当了。” 仇心良道:“自觉十分丑陋,除了听候差遣,仇某实不愿走出房门一步。” 李杰闻言,大感安慰地道:“走,这儿是石牢,进去看看。” 仇心良点头道:“三把头,你的关怀,我十分感激,你怎么说都好。” 就在洞口处,只听得洞中有几个女人的笑声传来,且又夹杂着女子哭泣声而令仇心良全身震颤。 这动作立时看在李杰眼里,不由心中也是惊异—— 不料仇心良立时发觉,忙摇摇头,道:“三把头,洞中有女人?” 李杰点头道:“不错!” 仇心良道:“那属下就不进去了。” 李杰道:“为什么?” 仇心良道:“如今像我这模样,哪能面对女人看,三把头,我十分自卑,走,进去。” 领着仇心良,二人立刻走入那条宽敞的山洞中—— 这个山洞可巧妙,一边是走道,长明灯就在走道壁上挂了五盏,另一面是三间用铁栅拦住的牢房。 如今,正有一个女子,神情黯然,面无表情,双目呆呆地望着墙壁。从背影看,这女子年纪不大,发髻已散,长长地披在背上,那身粉红上衣与紫色长裤…… 李杰与仇心良走进去,里面正遇上少寨主“粉面鹰心”铁少朋拿着一张椅子坐在铁栏外面。 “双胆”李杰笑着上前见礼,道:“原来少寨主也在……” “粉面鹰心”铁少朋见是李杰,点头笑道:“三把头可回来了,这些天我爹可正为你的失踪操着心事呢,可好,你平安的回来了。” 李杰道:“属下也是差一点完命,好听点说是命大,难听些言,我是阎王老子拒绝往来户,哈……” 铁少朋指着蒙面的仇心良问:“这位何人?” 李杰忙拉过仇心良,道:“快见过少寨主。” 仇心良抱拳一礼,道:“在下仇心良,见过少寨主。” 李杰立刻把仇心良与自己在“嚣庐”一起治伤之事对铁少朋说了一遍—— 点点头,铁少朋道:“很好,往后他跟着你办事一定没错。” 仇心良道:“仇某是个粗人,以后还望少寨主多指教。” 回头望向里面,仇心良还真吃一惊,因为就在另一石室中竟然还在地上铺着稻草,一张破棉被上面正躺着一个老婆子—— 这个老婆子会是谁?” 仇心良未看中间一间石室中少女,反倒往这老婆子处仔细多看了几眼。 当然,李杰对于仇心良的表情相当注意,见仇心良的表情,他释怀了—— 是的,如果仇心良与那少女有关,在乍见之下他便不可能会如此漠然,那么他是个荒山猎户应无疑问了。 指着面壁而坐的少女,“双胆”李杰道:“少塞主,她可是那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百灵堡’胜小玲吧?” 点头冷冷一笑,铁少朋道:“不错!” 李杰得意地笑道:“恭喜少寨主了。” 铁少朋口角一撩,冷冷道:“还早,还早。” “双胆”李杰嘿嘿一笑,道:“网住的鱼儿她是逃不脱了,不答应成吗?” 铁少朋道:“已经是几天了,若非几个仆妇苦求,她连一口饭也不吃,不定早已饿死了。” 李杰突然冒出一句话道:“死了倒也干净。” 说完,双目直视仇心良的眼神。 铁少朋沉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李杰忙回道:“是属下失言。” 铁少朋望向仇心良,道:“揭开面巾,容我看看你的模样。” 仇心良一愣,回头望向李杰—— 李杰点点头,道:“少寨主要认识你,这也是应该的,你拉开面巾吧。” 仇心良解开面巾,一无表情的瞪着面前铁少朋…… 一惊,铁少朋一紧双眉,道:“快走,快走,黑间遇上准把人吓个半死。” 急忙拉起面巾,仇心良向李杰点点头,二人立刻施礼往洞外走去。 就在二人刚走出洞外,铁少朋已自洞中追出来,道:“你们等等!” 回头,“双胆”李杰道:“少寨主,你还有什么吩咐?” 铁少朋面向仇心良,笑哈哈地道:“仇心良,我今派你一项任务,你可愿意?” 李杰忙道:“少寨主,仇心良才来两天,一切还不熟悉,不知少寨主要派他干什么活儿?” 绕着仇心良转了一圈仔细看,铁少朋道:“嗯,就这么办了!”回头又对李杰道:“是这样,自从囚住胜小玲,打也不是,杀又舍不得,一直关在洞中总也不是办法,当然,我可以迷倒她以后占有她,但她是个烈女,说不定会一头撞死。我见了仇心良的面貌,觉得不如派他看守石洞,而且不带面巾,仇心良面上疤痕累累,活脱像个厉鬼,如果胜小玲天天同仇心良一起,她会是个什么样滋味?” 哈哈一笑,李杰道:“我懂少寨主意思,胜小玲如要离开此山洞石室,就得答应少寨主要求,这叫精神虐待。少寨主真高招。” 不料仇心良摇头,道:“李兄,不是说定了我跟你办事吗?” 李杰道:“你不愿意守牢?” 仇心良望望铁少朋,道:“如果许可的话……” 李杰大为放心地道:“老仇,你就留下来吧,替少寨主办事好处可多呢,跟上我只有刀光血影的份。” 哈哈一笑,铁少朋道:“你放心,只等胜小玲对你这副尊容厌恶得无法忍受的时候,你仍然回到李把头手下办事。我不会要这么一位人物跟在我身边,那会令我食无味寝难安的!” 李杰道:“少寨主,仇兄何时上差?” 铁少朋伸手扯下仇心良的面巾,冷冷道:“现在就开始。仇兄,你进去吧。” 仇心良露出一脸的狰狞,从他的面上似乎看到了大海那种波涛汹涌,恶浪翻天的光景,肌肉赤红翻卷的叫人真的以为这世上厉鬼出现了。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九章 措手不及 迎着山洞外的那座亭子里,李杰低声对八个青色劲装汉子说了几句话,便匆匆与少寨主铁少朋走去…… 仇心良留在洞中,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偏头望向洞外面,见八个汉子在亭子里有说有笑,这才低声道:“姬儿。” 三间石牢中只关着两个女的,一个是胜小玲,另一个是个半百婆子…… 然而,就在仇心良话声刚落,那个萎坐在一张旧棉被上的婆子,抖然全身一震地抬起头来…… 于是,面向反方向的仇心良又道:“姬儿!” 忽地扶着铁栅栏杆站起来,那婆子惊异地望向背她而坐的仇心良,灰白的面孔在痉挛…… “姬儿!你是姬儿?” 婆子突然低吼道:“你是谁?” 仇心良道:“你可是姬儿?” 婆子干枯的双目似已见泪地道:“不错,是我的名字。唉,这已是二十多年未曾有人这么叫我了!” 仇心良猛地回过头,婆子一声惊呼,道:“你,是人?是鬼?” 声音从洞中传出去,连守在亭中的八名汉子全听见,不由全哈哈笑起来…… 仇心良知道洞中说话的声音外面容易听见,立刻警惕地低声道:“别怕,姬儿,我可并非是鬼。” 婆子低声道:“你究竟是谁?” 仇心良道:“姬儿,你可记得胡仙吧?” 婆子全身颤抖地道:“你……你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还忘不了我?为了要见我,你竟还把自己折腾成那模样,你……胡哥呀,你又是何苦呢?” 仇心良摇摇头,道:“我不是胡仙,但我是受胡大夫之托来看你的,多年来他没有忘了你,他……” 婆子似是安慰地道:“胡仙他可好?” 仇心良道:“好!” 婆子问:“他如今应该是儿女成群,过着十分幸福日子的人了。” 仇心良摇头道:“你猜错了,胡大夫独居深山,结草为庐,无日无时不在叨念着他的姬儿……” 突然双手捂面,婆子噎着气流出了眼泪…… 仇心良叹口气,道:“你一定是姬儿了。” 婆子道:“我说过,我就是胡仙未过门的妻子。” 仇心良点点头,道:“我不能有丝毫闪失,所以我必须要慎言。” 婆子道:“我理解,多年来我一直被囚在这石洞中未曾出去过,初来的三年间,把我掳来的铁石心尚且不时来纠缠我,但都被我峻拒。这以后他就变得像头野兽,而我……” 双目突然喷射出炯炯眸芒,仇心良望向另一间石室—— 石室中跌坐在一张木床上的少女,正面向山壁,根本不回头来看,而那个少女…… 仇心良咬牙“咯嘣”响,低沉地道:“姬儿,你就快苦尽甘来了。” 婆子一惊,道:“我不作此想,唐山黑虎寨,进得出不得,江湖上也曾有人来救过我,而且我心中清楚,必是胡仙雇人来救我,但他们都没有一个逃出这绝谷,而你……” 仇心良低沉地又道:“你说的是不错,但那并非是你所想的真正无法逃出,而我,却另有打算,你稍安勿躁。” 婆子一叹,道:“这么多年都熬下来了,还在乎多等年儿半载,只是隔壁的姑娘可也真的可怜,如果不及早救出去,她的命运便与我的一样下场了。” 仇心良道:“你的意思是……” 婆子低声道:“姓铁的父子全一般样,他们所得不到的,便宁可加以毁去也不放手。我担心铁少朋同他爹的作风一样,时光一久,那姑娘就可怜了。” 仇良点点头,道:“有可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 婆子道:“所以我说隔壁少女真可怜。” 仇心良道:“姬儿,你在这洞中住了这么多年,以你看有什么方法才能顺当地走出谷?” 婆子摇头道:“难,而且我也未再走出这洞室,连谷中模样我也早已忘记了。” 仇心良道:“如果大举攻来,你以为如何?” 一叹,姬儿道:“这是唯一方法,但谁又会为我这个黄脸婆子而抛头颅洒热血?我不敢作此想法。” 仇心良不再说话了…… 洞外面,只见走过来两个大汉,一人提着个食盒,另一个扛了个行李卷…… 仇心良迎上去施礼,道:“二位辛苦了。” 其中一人几乎把眉头皱在一起打上结地惊叫道:“我的老妈,你这模样上戏台唱钟馗真用不着再专化装。” 那个扛行李卷的丢下行李,道:“呐,这是你的行李,在此住着别到处乱跑,恶心。” 两个大汉各把东西留下回头便走,光景还真把仇心良当成了厉鬼。 仇心良未去提拾行李卷,提着饭盒走向洞中,他先把饭菜往婆子面前送去,低声道:“吃吧,别再多说什么了。” 点点头,婆子接过饭菜。 仇心良又把另一份饭菜提到里面那个石室门,道:“孩子,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坐在床沿面里的少女未动,她甚至连看也未回头看。虽然她也听到仇心良与婆子的对话,但她似是知道,若想出去,希望全在二叔一人身上…… 二叔——当然是“追魂老六”君不豪。 仇心良见少女来回头,一叹又道:“虚与委蛇,免遭眼前亏,难道这道理也不懂?” 猛地回过头来,少女见栅外的仇心良,不由惊吓地一声尖叫—— “鬼……” 于是,守在洞外面的八个大汉早哈哈大笑起来…… 仇心良便在这时候低声道:“你二叔呢?” 这句话令少女惊异得比之她刚看到仇心良第一眼时所感受的更令她震骇。 于是,她一冲而到了铁栅边—— 这少女,如今仇心良看的更清楚,不错,是小玲,“百灵堡”的千金大小姐——胜小玲。 瘦了,也憔悴多了—— 双目本已黯然,如今炯炯洒出两道眸光—— 嘴巴紧闭,但现在她却双唇颤抖—— 那双玉手还紧紧地抓住铁栅猛摇,但铁栅杆未动而她的身子在前后仰—— 仇心良心中在泣血了。 啊,可怜的孩子。 胜小玲,像自牙缝挤出来的声音,道:“你是谁?” 仇心良双目闪眨不已地道:“孩子,你真的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于是,胜小玲哭了—— 仇心良道:“坐下来吃饭,边吃边告诉我,你二叔的情况,他是不是已经……” 胜小玲缓缓坐下,伸手拾起碗筷…… 就在这时候,洞外面已有女人嘻笑声音传来:“胜姑娘,你倒是看开点,能吃就吃饱,饿坏身子可是自己的呀。” 另一个女人也叫着:“进去看看,两天她才吃了半碗饭,一天喝不了半碗汤,你饿坏了身子不大紧,少寨主可尽拿我们出气,你是明白人,何必给我们制造苦吃呢……哎呀,我的妈!” 两个女人才刚进洞,迎面见一个连恶鬼见了也会吓跑的丑面大汉走来,还真以为走入妖精洞了呢,两个人吓的直叫“妈”。 退到洞口,两个老婆子呼叫亭子里面八个大汉,道:“洞里出了妖精了。”亭子里面有个汉子笑道:“回去吧,二位,这里暂用不到你们了。” 回头望向洞里,一个女人道:“是谁派来这么个妖怪,胜小姐只怕更会要死要活了。” 另一女人道:“嫂子,回去吧,最好没俺们的事。” 于是,两个女人走一双,匆匆地便又回去了。 洞外面又恢复了平静,而洞里面—— 洞里面仇心良也取出饭菜,当然他还有一壶酒,就坐在洞里面的山壁边一张方桌上,仇心良坐了下来,他边举着杯子喝酒,低声道:“孩子,你可以说了。” 铁栅内,胜小玲道:“你是……” 仇心良立刻伸手制止,道:“别问我是谁,只告诉我你二叔呢?他真的已经完了?会不会是……” 胜小玲心中已猜了六七分这疤面人是谁了,但处在这种场合,即是猜中也不敢呼叫出来。 轻声的,胜小玲道:“匡复我‘百灵堡’,二叔责无旁贷的一肩挑,他拒绝我跟他一起出生入死,决定把我送到‘清风居土’尹老那儿。真是造化弄人,竟然会把那个姓凤的女人鬼使神差般绕到了清风居,我就是在那儿被他们捉了来……” 仇心良道:“有你二叔消息没有?” 胜小玲道:“二叔正尽快召集三州七县十八堂口弟兄们,准备与这黑虎寨戮力一拼,只是我担心他在闻得我被黑虎寨掳来以后,会不会乱了章法的独自找来?” 仇心良闻言,这才缓缓喘了口气,道:“好了,上天还是有眼。” 端着饭碗,胜小玲低声道:“你是——” 冷冷地瞪了胜小玲一眸,仇心良道:“不许再问我是谁,在此期间饭要吃饱,除了睡觉把多余时间用在武功心法上面。切记,要屏除一切杂念专练功——” 胜小玲想再问,洞口有了人声—— 仇心良正在吃喝,见洞口来人,忙起身迎上去施礼,道:“属下仇心良,迎接少寨主。” 哈哈一笑,铁少朋道:“怎么样,她吃了吗?哈哈!我看她只怕见了你这副尊容将更食难下咽了吧?” 仇心良忙应道:“还好,她大概饿极了,没看我一眼,只顾的在吃了。” “哟”了一声,铁少朋道:“真是这样,本少主也就放心了,哈……” 走至铁栅外面,铁少朋笑道:“饭菜可对胃口?” 胜小玲面无表情,扭身面向壁,但碗筷仍端在手上。 铁少朋微微一笑,道:“慢慢来,慢慢来,我绝对有耐心等你,因为我看得出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不像隔壁那个死心眼女人,她不让我爹痛快,我爹便叫她此生老死这洞中。明显的例子在此,你该不会学她了!” 猛回头,胜小玲叱道:“你看错人了,我胜小玲是不会学她,但也绝不会向灭门仇人投靠,大不了一死。” 一声干笑,铁少朋道:“何必呢?好死不如赖活,等过些时候我会把你移到另一处石室,那儿虽然也不能自由乱走,但住的可比在此要好太多了。” 胜小玲沉冷叱道:“不必了,作人俘虏能有这处待着也算不错了。” 呵呵一声奸笑,铁少朋“咦”了一声道:“你吃呀。” 胜小玲道:“你在我就食之无味。” 铁少朋道:“娘的皮,这就怪了,难道我连这个老丑也比不过?你倒是说个理由我听听。” “呼”地站起身来,胜小玲戟指铁少朋道:“在小姑奶奶眼里,你二人难看何止百倍,因为你根本不是人,充其量只是个披了一张人的畜牲……” 隔着铁栏杆,有一只巨灵掌伸进来,就听得“叭”的一声,胜小玲面上立刻便见五个指印。 紧接着,便听得仇心良厉喝道:“竟敢对少寨主出言无状,难道你真的不要命了?” 铁少朋愣然地望向胜小玲—— 是的,那一掌正是仇心良打的。 胜小玲在惊愣之下,掩面大哭起来。 猛地一个旋身,铁少朋一把揪住仇心良,骂道:“你娘的,你为什么打她?” 仇心良怔怔地道:“她不该骂少寨主不是人,属下这是……” 仇心良话未说完,铁少朋已“噼啪”连连的打了仇心良七个大嘴巴,且厉骂道:“好不容易胜小姐端碗吃饭,你却不经我许可便出手打她,小心我砍了你……” 仇心良忙应道:“是、是、是,属下该死。” 胜小玲突然厉叱道:“姓铁的,你不用在小姑奶奶面前逞威风,你走!” 涎脸一笑,铁少朋道:“好,好,只要你吃饭,我这里便走。” 仇心良低头一边站着,胜小玲真的又坐下来用筷子在碗里搅—— 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光景只有胜小玲心中清楚。 铁少朋走了,他是相当愉快地走了—— 就在洞口,他右手食指点在仇心良的卷肉鼻尖上,冷冷地喝道:“你给我记清楚,这里关的可绝非一般人犯,尤其是胜小玲,她只要一点头,摇身一变就是黑虎寨少主夫人,到时候即使我能饶过你,她也会要你的命。” 仇心良忙哈腰应道:“是、是、是,少主说的是。” 就在当天过午不久,住在中间牢内的姬儿,突然问仇心良,道:“今日初几了?” 仇心良道:“姬儿,你问日子干吗?” 姬儿道:“今日初九还是初十?” 仇心良道:“初十。你问日子做什么?” 姬儿一声无奈苦笑,道:“日子对我本不重要了,只是我又不得不去注意——” 仇心良道:“这又是为什么?” 姬儿一叹,道:“告诉你徒增你的伤感,唉。” 仇心良道:“你已知道我是谁,心中的话何妨说出来。” 姬儿道:“我说过,初来的三年,铁石心对我是尽说好话,而我却死也不肯嫁给这大响马,于是,姓铁的渐渐变了,他开始不定期前来辱骂我,直到骂得我痛哭失声,他才心满意足地大笑着走开。可是这几年他更变本加厉,每十天便会准时前来,挥起皮鞭抽打我一顿,吐上几口唾沫才骂不绝口地走去,如今……唉。” 仇心良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咯嘣”咬着牙,道:“可恶。” 又是一叹,姬儿道:“你一定以为我贪生怕死了?” 仇心良未回答,只是望向第三间石牢,心中似波涛泛滥而几乎不能自已…… 姬儿缓缓走近栅拦,沉痛地道:“我曾经想死,而且也以头撞壁,但那是最初几年的事,这以后我也看开了。唉,也许人的年龄增加,反而怕死吧,我竟会忍受着姓铁的凌辱打骂直到今天。” 这真是伤心泪尽话童年,姬儿没有流泪—— 也许—— 也许她的泪早已流干了吧。 是的,她的话仇心良十分理解,因为姬儿的话十分正常,天底下年龄越大,便越珍惜自己生命。 十分沉痛的,仇心良道:“如此说来,今天姓铁的就会来此了?” 姬儿道:“只要他在山寨,便一定会来。” 仇心良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姬儿道:“也许他可以从残忍中获得快乐吧。” 仇心良面上肌肉震颤不已地道:“这哪是常人。” 姬儿道:“你错了,在姓铁的眼中还以为我们不是常人呢。他说过,一个常人为什么会舍弃荣华富贵不享用,而甘愿在这石牢受苦?于是——” “于是他就开始虐待你了?” “是的,他就是这样子。” 仇心良望望洞口,见那八个大汉在闲聊天,不由得低声又问道:“你知道姓铁的现在老婆是哪个?铁少朋又是谁替他生的?” 姬儿道:“铁石心就这么一个独子,不错,是他亲子。大概在我被囚的第五个年头,他与一个女人在这里大宴宾客,听说那时候他娶了个大海盗的女儿。没几年那女的就病死了,为了这事,他还把气出在我身上,毒打得我死去活来,几乎半月未能动弹。” 仇心良又道:“这么说来,姓铁的至今未娶了?” 姬儿道:“山寨上掳来了不少女人,他还用得着再娶?” 一阵沉默中,洞外面突见八个大汉全跳出那个大亭子外,一个个垂手而立,闪闪刃芒中只见这八个大汉钢刀贴着左臂倒拿,没有一人敢再嘻笑。 就在这时候,石洞口一围红影闪动,一个身披红色披风大汉已进了山洞—— 洞中,仇心良快步迎上去,施礼道:“寨主好。” 皱起双眉看了一眼仇心良,铁石心指着中间牢栅,道:“打开!” 撕裂地一声尖嚎,牢内姬儿叫道:“不要再打我了,铁石心,你为什么一定如此折打我呀,你是人吗?” “哗啦”仇心良打开牢门,铁石心左手拎着皮鞭闪身走了进去。 于是,铁石心一手叉腰,面对披头散发的姬儿耸肩狂笑地道:“是我在折打你吗,你又为什么不多想想,是谁在折磨谁?女人!哼,你以为长的美?可是你却忽略了一件事,再美的女人也会老,也会丑。铁大爷囚到你白了头,就是要证实给你瞧,让你知道,你在自以为了不起之下伤了我的心,下场是什么?” 姬儿厉嚎道:“就等你把我折磨到老,到死,你铁石心又能得到些什么?你的这种折打手段,上天……啊。” 姬儿未说完,铁石心的皮鞭已劈打下来—— “叭叭”之声便在姬儿的尖嚎中不断地响着。 一鞭鞭皆打在姬儿的身上,反应出来的是那么令人胆颤心惊—— 再看姬儿,她以双手臂搂抱着自己的头脸,哀叫着翻滚在她那旧棉被上面…… 光景还真好一阵抽打,直到铁石心喘着大气才住手—— “呸!”铁石心吐出一口唾沫,骂道:“贱货。” 跨出铁栏栅门,铁石心沉声道:“锁好。” 仇心良立刻上前把铁门栅上链锁好,恭立一旁。 铁石心移步胜小玲牢房外,他哈哈笑地道:“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不过你应该放明白,如今你可是落在黑虎寨,便插翅也难飞出去。你若真够聪明,该接受眼前事实顺从我儿,老子不愿看到你也步上这可恶婆娘的后尘,何苦来哉。” 胜小玲猛回头,但她见铁石心身后的仇心良以后,旋即又低头回身坐在床沿上,一张小嘴鼓嘟嘟的。 哈哈一声洪笑,铁石心道:“少朋说得不错,你的确在慢慢转变了,哈——” 铁石心只笑了一半,猛地回头对仇心良道:“也许目前这差事委曲你了,但等这女娃顺从,我自会把你再拨给李把头的。” 仇心良忙施礼,道:“属下但有落脚容身之地,做什么事全不计较。” 铁石心点点头,道:“那就好。”说完便扬长而去…… 仇心良从壁灯上看,见姬儿喘着大气,背上衣衫似有撕裂的往外浸血,遂低声道:“姬儿,伤得如何?” 姬儿喘息一阵,才低低的道:“这……这种……日子……我……呜……” 姬儿哭了。 仇心良怎会想到铁石心会如此折磨一个毫无助力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又是他当年千方百计掳来的美女,也是胡仙大夫的未婚妻姬儿? 于是,仇心良想起了“百草岭”“嚣庐”里孤独住着的胡大夫,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是如何地在恋念自己的未过门妻子。 黑虎寨的势力太大,胡仙是没有办法救出未婚妻姬儿,但他十分执着,他等,等到上天开眼。 如今—— 如果胡仙大夫知道姬儿过的什么日子,该不知他又是如何的承受这种打击了。 于是,夕阳留给大地最后一瞥也落山了—— 山中天黑得快,但黑虎寨的石牢外的石壁上冒出的铁栅门更快,“叭”的一声连仇心良也囚在里面了。 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仇心良一个箭步冲到洞口,发觉儿臂粗的铁栅自上面落下来以后,尚被上层一道铁门卡住,连晃动一下也不能,不由得高声道:“喂,这是怎么回事?” 五丈远的亭子里走过来一个大汉,灯光下大汉指着仇心良,道:“丑八怪,你嚷嚷什么?” 仇心良道:“怎么也把我关在里面了?” 大汉捧腹一笑,道:“这是寨主交待,也是三寨主意思,至于为什么,连我们也不清楚。” 仇心良道:“就这样把我关起来了?” 大汉道:“也不尽然,天一亮铁栅就会打开来的,放心吧,丑八怪,洞里歇着去。” 于是,仇心良心中已明白个大概,因为“黑虎寨”的三寨主,那个人称“百窍通”的水火,也是歪点子最多的家伙,他出馊主意把自己夜间囚在此,白天人多,自己就想有什么活动,只怕也难以施展,如此一来,他们必会再派人去踩自己的来路。 仇心良一念及此,不由得担起心来…… 现在,唯一的希望是百草岭上住的胡仙,他能尽快的一把火烧了姑子山就阿弥陀佛了…… 姑子山就在百草岭东不到四十里地方,前些时不知哪儿冒出火苗子,一夜之间姑子山变成焦土一堆,第三天还下了一场雨,于是姑子山更见荒凉了。 有四个大汉一路从姑子山往山谷外走,四个人的马还拴在谷口树林子里—— 不错,这四个大汉正是远从两百多里外赶来查看姑子山是否真的被火烧过—— 走在前面的大汉笑道:“如此看来,三寨主还真是多虑了。” 另一个大汉笑应道:“可不是吗,这种大火谁遇上也会活生生被烧死。” 前面那大汉道:“三把头可说的清楚,如果姑子山没烧过,他要亲手宰了那家伙,哈,他可是等我们赶着回报呢。” 四个人走出山谷,树林中他四个各自拉过自己坐骑,才刚刚走出树林,斜刺里只见十二骑快马奔而来…… 双方原是迎面错过,转眼之间十二骑已到了四个大汉面前,只见为首一人虎目一亮,便立刻一紧马缰绳,“唏律律”一声马嘶,怒马双蹄一扬,原地大转身人已面对着四个青装大汉—— 跟在这人身后的另外十一人也急急把马拢住—— 端详着四个青衣大汉,那人虎目含威,胆算一蹴,冷冷地沉声道:“黑虎寨的?” 四个大汉彼此对望一眼,其中一人道:“不错,阁下问这干吗事?” 双眉一紧,那人冷厉的道:“是黑虎寨外地分舵?” 大汉已怒喝道:“你管老子们是分舵还是总舵。” 突听那人身后一个大黑个子骂道:“娘的老皮,不知死活的家伙,二当家,把他四人赏给我熊霸吧。” 四人一听对方一个黑大个子称那人二当家,立刻想起从“百灵堡”回来兄弟们曾畅谈那血洗“百灵堡”只逃飞个姓君的事—— 原来这四个人是属于“黑虎寨”总管“人面蛛心”佟老古手下的人,他们只管理“黑虎寨”内部事情,那夜之战这些人没参加,是以他们并不认识面前这位人物。 不错,这位人物正是“百灵堡”二堡主“追魂老六”君不豪本人。 伸手,摇头,君不豪道:“别急,既然双方兜上,我还有事向四位请教。” 四大汉冷冷道:“你大概是百灵堡漏网之鱼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淡然一笑,道:“就算是吧,如今鱼儿又游到各位面前了,各位可是想伸手抓了?” 那人沉声道:“那是早晚的事。” 君不豪忽的一声哈哈,道:“只怕四位看不到了吧。” 另一人是个精灵人物,闻言立刻道:“朋友,可是仗着人多?” 君不豪嘴角一牵,道:“你们配吗?” 这人立刻又道:“若是一对一,我们也不含糊你们!” 嗯了一声,君不豪道:“够种,算是好样的。” 那人沉声又道:“你想怎样?” 君不豪道:“四对一个!” “呸!你真不要脸,你们想以多为胜,那算他娘的什么英雄好汉——” 伸手一摇,君不豪道:“你又会错意了!” 正面那人一怔,道:“什么叫会错意?” 君不豪面无表情道:“我们只一人对你们四位。” 四个人面面相觑的对望着,君不豪又接道:“如果各位能赢,只管拍马走去,我的人绝不出手拦阻,怎么样?” 正面那人道:“娘的,这话可是你说的?” 君不豪道:“当然。” “沙、沙、沙”之声接连而起,四个青色劲装汉子已翻身落马,“黑虎寨”那种特制的二尺半钢刀已各自拔在手中。 君不豪点点头,道:“四位,切莫紧张过度,稍安勿躁,君某话尚未说完,动手之事稍延如何?” 其中一人已破口骂道:“王八蛋,你又反悔了?” 君不豪摇摇头,道:“君某一向出言如泼地之水,四位尽可放心。” 那人一挺胸,道:“有屁就快放,爷们还有大事在身呢。” 君不豪心中一震,暗想,又是什么大事? 一念之间,他缓缓翻身下马,走到四人面前,道:“几个问题想请教四位,当然,我要听实话,只有四位吐露实话,也才能换得以四对一的有利情势。怎么样,四位可愿意?” 面对君不豪大汉突然破口骂道:“近你娘,原以为你想逞英雄的以一攻四,说了半天你小子还有条件,什么玩意儿。” 面一寒,君不豪道:“愿不愿意在你们,如果不愿意,君某也不勉强,当然你们也自断生机,绝难逃出被围歼命运,权衡轻重利害,端赖你一念之间。” 那大汉怒道:“你想知道什么?”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第一,掳去我们小姐的人可是凤依依那女人?” 大汉十分干脆地道:“不错。” 君不豪“嗯”了一声,道:“这回答令君某十分满意,因为你说的是实话。” 那大汉冷哼一声道:“只希望你说话算数。” 君不豪淡淡一笑,道:“那是当然。” 另一大汉似是不耐地道:“还要问什么就快问!” 君不豪道:“如今我们小姐她人呢?” 嘿嘿得意一笑,大汉回头望望身边另三人,道:“也许……嗯……也许不久会成了我们少夫人呢,哈……” “追魂老六”君不豪面上露出个比哭还难堪的笑,道:“是吗?” 大汉点头,道:“我看快了吧。” 君不豪冷沉地道:“小姐她真的会忘了杀家之仇毁堡之恨了?” 大汉嘿嘿笑了笑,道:“堡已毁人已亡,她又落入我们手中,不点头又能如何?” 君不豪道:“如果真是这样,你们之中便有一人绝不会死了。” 四个大汉齐怒形于色,四把钢刀已平举在各人的胸前。正面大汉已喝道:“只要你小子说话算数,不定是谁被摆平在这山谷外。” 君不豪道:“我十分了解你四位现在心情,所谓色厉内荏便是各位这副德性。” 大汉踏前一步,喝道:“你的话问完没有?” 君不豪道:“只有一件了。” 大汉喝叫道:“快问!” 君不豪指向山谷,道:“你们到这芒山谷中有何公干?” 大汉吼道:“这不关你们的事。” 君不豪道:“但我却一定要知道。” 大汉道:“既然不关你们的事,我又何必徒费唇舌,彼此还是拼个结果,别误了我们的大事!” 君不豪冷叱道:“什么叫不关我的事?如果不说,毁约的是你们,当然挨宰的便也是四位了。” 于是——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章 魔鬼笛音 “追魂老六”君不豪自与陶勇二人在尹清风居处发觉“清风居士”尹清风与他的小童被杀,胜小玲又失去踪影以后,已知必是“黑虎寨”二寨主“笑罗刹”凤依依在败逃之后经过此地所为,痛心之余他下了个可怕的决心。 现在—— 现在他正一步步顺着他的计划在进行—— 就在他与陶勇二人重回白马镇刁家骡马栈以后,便立刻以快马先把三百里内的陵州第三分堂堂主“铁算盘”官永与副堂主“飞虎鞭”巴子龙召来,并要他们三分堂弟兄暗中潜来白马镇,因为只有白马镇没有“黑虎寨”的分舵人物,而且高威说得不错,整个白马镇全属“百灵堡”势力范围,他绝不允许再有任何门派在此生根发芽。 君不豪已发出召集令,以白马镇为集中地,高威与他们堂口弟兄们便留在白马镇接待安排。 为了胜小玲,君不豪便在川县第四分堂堂主“快刀手”石敢、“飞花公子”白文定、以及风陵第五分堂堂主“铁汉”张召、“判官”苗强等人赶到白马镇以后,便立刻率领陶勇、熊霸、任三成、第三分堂的官永、巴子龙等九员“百灵堡”猛将赶往唐山附近,至于各路弟兄,正分批赶往白马镇集中了。 从白马镇往东,半路上又遇见从荆州飞马赶来的第六分堂堂主“银刀”戈清松,“大狗熊”阿万。 于是,君不豪便率领这十一员正副堂主怒马直驰向三百里地的唐山…… 不料就在这山口遇上四名“黑虎寨”仁兄,这在君不豪心中,直觉的这是计划开始进行的好兆头,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面前四人了。 这时那大汉面上肌肉抽动,双目冷芒逼视着君不豪,道:“如果我们随便胡诌,你也不会知道——” 伸手一拦,君不豪冷笑,道:“别来,是真是假我一听便知,说吧,朋友。” 大汉道:“好,我说,而且是实话实说——” 君不豪点头道:“你变得聪明了!” 大汉鼻子重重一哼,道:“是我们三把头带回总堂口一位全身被火烧得稀巴烂的汉子,听三把头说二人曾一张床上养病一个月,三把头看他无家可归,便把那人带回总堂口了……” 君不豪道:“你等等!” 大汉怒吼道:“为什么?你不信?” 君不豪道:“并非不信,而是我要知道你口中的三把头可是那江湖人称‘双胆’的李杰?” 大汉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李爷。” 大汉此言一出,那面,坐在马背上的“黑牛”熊霸猛的一个腾跃,空中拧腰挺身,人已扑向那大汉,口中狂笑着大声骂道:“放你娘的屁,姓李的早被老子一锤砸死,你竟敢在此诓我们二当家,我饶不了你。” 八角铜锤已举在空中,却被君不豪拦住,道:“退回去,人死留尸,你几曾看到李杰尸体?” 熊霸道:“奶奶的,那一锤足可碎石,他李杰……” 对面,“黑虎寨”的那大汉冷笑道:“听说荒山中有位大夫,是他治好了我们三把头的伤,不信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 熊霸这时候已不得不相信李杰没有死,那份懊恼可也真叫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一副悔恨交加样子…… 君不豪道:“那么你们在这荒山谷中……” 大汉道:“为了证实那疤痕满身汉子的底细,我们是奉派前来谷中的姑子山看看是否被火烧过,黑虎寨不能有个不明底细的人物住在寨里。” 君不豪心中十分惊异,但他表面淡然地道:“疤面人叫什么?” 大汉道:“姓仇,叫仇心良。” “追魂老六”君不豪忽地仰天悲叫,道:“老天,你真不公平,同样被火烧,为什么我们堡主被大火烧成焦黑而有人却仍能火劫余生。你……老天……无眼呀。” 君不豪目中见泪,看的四个大汉可愉快…… 陡然止住悲鸣,君不豪已缓缓在移步,边沉声道:“四位,可以出招了。” 四个大汉顺序移位,每个人双手举刀,八只锐利无比的眸芒直盯住君不豪一眨不眨…… 双手按在插腰的剑柄上,君不豪潇洒的缓步往四人张开的包围圈中移进……缓缓地移进…… 眩灿暴闪,配合着撕裂喉发的破锣般喊杀声,四把冷厉锐芒便猝然狂斩而上,刀光如雪猛扑君不豪…… 身子电旋,子母剑激发出窒人的冷焰激流,在一片金铁撞击声中,君不豪猛手头下足上,三名大汉已抛刀猝然齐声狂号,只有一名大汉的头巾连着一撮长发被刺刃扫落地,惊呼一声这大汉几乎跌坐在地上。 再看那三位中剑仁兄,各人有捧头的,有捂胸的。也有捧着肚皮,几经挣扎,终于断气在一滩鲜血上面。 “呛呛”两声脆响,君不豪双剑入鞘,猛翻身,只见另一大汉一挺胸,双手抱刀竖在右胸前,厉叫道:“来吧,大爷候着了!” 淡淡一笑,君不豪道:“我不会再杀你。” 大汉吼道:“你想折辱老子?” 君不豪摇头道:“你不够格。” 大汉移动脚步,双目已赤地道:“你绝对没有菩萨心,老子也非怕死人,你就别逗了。” 君不豪道:“我逗你?” 大汉怒道:“你会放我?” 点点头,君不豪道:“当然,不放你早就叫你离开这花花世界了。” 大汉冷道:“我并不感谢你。” 君不豪道:“不屑于你的回谢。” 大汉似是恍然地道:“放我必有目的。” 君不豪冷冷笑道:“可好,你开窍了。” 大汉缓缓放下竖起的钢刀,因为他知道对方的目的,留活口是要把信息带回黑虎寨—— 心念及此,他放下刀,道:“原来你有目的。” 君不豪道:“我的目的是血洗黑虎寨,江湖例律,以血还血,以命抵命,黑虎寨血洗百灵堡,百灵堡自然也要以牙还牙。” 大汉哈哈狂笑,道:“老树大枝已除,小枝岂有幸生之理,你们别做梦了,黑虎寨可不比百灵堡,只怕你们未接近唐山地界,便被我们消灭了。遑论血洗黑虎寨,简直痴人说梦话。” 君不豪淡然地道:“你这些说词绝不是自信而是狂妄,回去转告姓铁的,早晚我会取他人头捧到我家堡主坟前血祭,叫他别折磨我家小姐,有种就约个地方大家来个彻底解决,否则……黑虎寨便休想过太平日子。” 大汉正想开口再骂,君不豪已吼道:“滚——” 大汉怒目直视着君不豪等十二骑快马疾驰而去,这才把另外三个弟兄尸体驮上马背,急急地赶回唐山黑虎寨。 这是一处沼泽地,沼泽南面几里地,黄河轰轰水声传来扣人心弦! 北面有座高山,从三道沟流过的山溪,冲过一片黄沙平原,在这儿便形成了十分弯曲的沼地—— 地伏不平,流沙滚动的沼泽中央,尚有一片干燥小坡,坡头上有人在这儿搭盖了一座庙,三个大篆字的横匾,上面写的是:“钟馗庙” 传说这沼泽多鬼,鬼从哪儿来?当然全是因为死在这沼泽人多关系,要不瞧着这沼泽里面荒芜得可怕,还真不敢相信有谁会在这儿盖那么一处钟馗庙。 斑剥的庙门掩了一半,孤立的一大间破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这里每年只有一次热闹,那就是七月中元节,除了十几二十里的乡人赶来为钟馗老爷送些香火外,就是在沼泽中放河灯了。 现在—— 十二骑快马已冲进这片方圆十里大的沼泽中。 虽然,这时候并非中元节,但这十二骑却似是迫不及待地直驰向沼泽的那座小山坡。 不错,为首的正是“追魂老六”君不豪。 荒凉的十里沼,附近十几里内连一家人烟也没有,但如果出了十里沼往东,便可以望向远处几座高山,山中最高的一座便是唐山—— 黑虎寨就在唐山主峰下面。 十二骑快马冲入十里沼时候,四野里十分寂静,蹄声惊起不少沼里的野鸽子,“噗噜噜”振翅高飞而去。 就在钟馗庙门外的小小场子上,君不豪等落下马。 “花豹子”任三成指着庙后对君不豪道:“二当家,我们马匹就拴在庙后,那面有个车棚子,似是寄放马匹的。” 君不豪点点头,道:“且把马匹拴牢,我们庙中策划如何下手。” 庙里面可真“阳春”,一张泥台上就坐着一尊泥塑的钟馗爷,泥台前面一张破方案,上面是个泥香炉,两支蜡台也是木头的,除此以外别无他物,如果说天底下那个神最可怜又穷酸,光景也只有这位专司捉鬼的钟老兄了。 庙内虽然单调些,但挤向住还是可以容个三二十人。 如今,“追魂老六”君不豪把陶勇等十二人拉到这儿来,也算是十分不容易了。 因为在唐山地界内全属黑虎寨势力范围,方圆百里内有什么风吹草动,消息便马上会传上黑虎寨。 于是,“追魂老六”君不豪便把十一位正副堂主召在这十里沼内,君不豪的计划并非是摸进黑虎寨救人,他说得十分明白,他要“打击魔鬼”。 十二个血脸贲张,金钢怒目汉子,如今各取出干粮、水袋、酒壶,靠在庙内的墙边地上啃吃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各人填饱肚子以后,外面天色已暗,君不豪才吩咐“花豹子”任三成抱来一捆干草燃上。因为夜里蚊子多,不燃上干草熏,只怕谁也不好受。 虽然从庙里冒出滚滚白烟,但天黑外界自然看得到这座小土坡还有人。 君不豪这才把大伙召在火堆边,道:“从明天开始,我们便开始行动。” 一边,陶勇道:“二当家,我们已知小姐身陷黑虎寨,凭我十二人,应可协力一闯,救出小姐来……” 摇摇头,君不豪道:“久闻黑虎寨那道山谷十分险恶,谷前面又被称做连环套,别说是直闯,只怕看不到寨门我们便已身陷危机了。” 从陵州来的“铁算盘”官永道:“二当家,如果我们夜晚摸进去呢?” 君不豪道:“不容易,我们地势不熟,我不愿弟兄们再有死伤。” 川县第四分堂堂主“快刀手”石敢道:“依着石某意思,集中我们‘百灵堡’上千人马,一鼓冲入黑虎寨,杀他个落花流水……” 君不豪道:“我何曾未作如是想?但唐山黑虎寨比之我们‘百灵堡’可难攻得多,一场拼杀,我方弟兄必然死伤大于他们,其结果胜负尚难预料。” 第六分堂堂主“银刀”戈清松道:“我们且听听二当家的策略,只要能救出小姐,我们再放手一搏。” 君不豪点头,道:“各位,你们可曾听昨日那汉子说的话了?” 十一个人全聆听着未开口…… “追魂老六”君不豪接道:“我怀疑跟着李杰同去黑虎寨的那个被火烧的汉子。” 陶勇接道:“二当家是说那个姓仇的?” 君不豪道:“也许我心中太思念堡主,所以我怀疑……” “黑牛”熊霸叫道:“二当家以为那人是堡主?” 君不豪一叹道:“是我妄想了。” 陶勇道:“何不找那个山中的大夫问问?” 君不豪双目一亮,道:“对。”但他旋即低头一叹,又道:“万一问出不是,那该多么令人伤感。” 一边,“黑牛”熊霸连拍大腿骂道:“龟孙子的命可真大,老子那一锤任他铜筋铁骨也难以挡得了,姓李的是怎么活过来的。” 熊霸说的当然是李杰,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杰竟然练过“守阳功”,罩门就在他的喉结下方三寸之地—— 坐在君不豪左边的第六堂堂主“银刀”戈清松缓缓道:“二当家,那大夫住在什么地方?”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不知道,好像——好像听堡主提过这个人,是住在总堂口以西地方,哪个山里就不知道。” 戈清松摇摇头道:“可惜可惜,如果知道这大夫住在哪里,我们也可以派出个人去问问,也许——” 君不豪道:“我想过,但我却怕问出不是堡主本人,可是……” “快刀手”石敢接道:“可是二当家又想派人去问,对吧?” 君不豪点点头,道:“我是这样想,处在这种情势下最是苦恼不过。” 陶勇道:“二当家,我们必须面对现实,以属下看,我们应该持乐观态度,万一那姓仇的真是堡主,我们的胜算便更大了,否则,我们仍按二当家原计划进行,这也并无什么损失,是吧?” 君不豪道:“陶堂主的意思是派人去询问大夫了?” 陶勇道:“不错,属下以为这样。” 君不豪道:“可是,有个关键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陶勇道:“说出来大伙听听!” 君不豪道:“如果是堡主,他怎的不立刻把三州七县十八堂口弟兄团结起来?为何独闯黑虎寨只身冒险?如果是我便绝不会如此,因为我们有力量还能与黑虎寨一战。” 君不豪想的是不错,但他却想不到问题的关键在什么地方,想通了,他便会释然,可是他就是想不通。 不但君不豪想不通,连其他十一人也未曾想通。 于是大家便把这件事暂搁一旁。 这夜,十二人就住在这十里沼的荒坡钟馗庙…… 阳光穿过树梢,变得条条银线般的洒落在这片老荒林中的那条官道上,也洒在林深密青的荒林丛中,刺得人难以睁开眼来。 从老通城过来的三十辆粮车,正“吱吱咛咛”的往这片林子里走来,运粮车的前后,各有二十名身穿青色劲装背刀大汉守护着! 这些人全都是走路有声,一路“沙沙沙”的进了树林—— 细看,为首的是个黑不溜粗的大个子,腰里挂了一副链子锤,锤面上还闪闪的镶着刺凌尖——面上短髭半寸长,大鼻子下面一张厚嘴巴,猛一看像是黑泥巴地上冒出来的。 这人正是“黑虎寨”副总管,人称“活阎王”的乔太冲。 有人说,姓乔的曾当着许多人的面“呱嘟呱嘟”喝过活人身上的血,不过姓乔的当年曾跟着姓铁的当响马,这倒是真的。 现在—— 乔太冲正从老通城把黑虎寨今年第三季的粮食运回唐山黑虎寨。每年运粮运银子也都是属于内部事务,这在黑虎寨可分的十分清楚—— 三十辆鸡公车上,每车上牢牢的捆着两只大麻袋,每只麻袋子足足可以装满两百斤,一车便是四百斤。 一辆车子两个人,一人推一人拉,前面的人弯腰翘臀,低头喘气迈大步,后面推的双臂张,腰杆子扭东扭西的把个屁股旋着走。 车队刚走入这片荒林,前面已有人开始高声唱起来…… 车队入林高唱的不是山歌,但这些唱十分尖吭,可是全是哼哼叫的一个字也听不真切。 其实,这是声威,表示进入树林子里人多,野兽闻声必逃,当然,不长眼睛想打劫的一听来了这么多人便也不敢贸然冲出来了。 不过这群黑虎寨仁兄们却再也想不到这次的吼声未震住蟊贼,还真有人拦路。 迎面,正有十二骑马大汉们把那条正要往东弯的官道给堵了个严密。 “活阎王”乔太冲伸手摘下腰上的链子锤,左手一横,车队马上停了下来—— 大踏步一冲上前,乔太冲戟指对方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黑虎寨的粮车你们也敢抢?” 中间马背上一人欠欠身子,道:“原来是黑虎寨的粮车,嗯,只怕上万斤了?” 乔太冲大怒,道:“你嗦个鸟,让路,爷们要过。” 马上人哈哈一笑,道:“今日是君不豪第一趟同贵寨做买卖,为求个好兆头,我们彼此和气商议,如何?” “活阎王”乔太冲破口大骂,道:“乔大爷同你们商量个锤子。” 马上那人,不错,正是“追魂老六”君不豪,他率领的十一正副堂主已开始对黑虎寨实行有计划的打击,其目的就是要—— 仰天一声哈哈,君不豪道:“天躁有雨,人躁有祸,阁下这时候应沉住气才是呀。” 嘿嘿一声冷笑,乔太冲道:“近你娘,就你们眼前这十二个龟孙子?” 君不豪笑笑,道:“人多糟塌粮食,别看你们运推车的算上有上百人,在爷们眼里一堆蚂蚁,搁不住爷们几脚踩。” 一怔,乔太冲怒道:“老子不是被人唬把大的。” 君不豪道:“你可是要试试?” 乔太冲喝道:“迫不及待。” 君不豪笑笑,道:“朋友,我还是那句话,彼此先行商议如何?” 乔太冲见对面马上的人物,个个目露精芒,杀气盈眶,知道必是个个身手矫健,武功上乘,不由沉声道:“说,怎么个商议?” 君不豪呵呵一声笑,道:“朋友,你终于想通了……” 乔太冲气地咧嘴怒吼,道:“老子想通什么?” 君不豪道:“你接纳了君某人的意见,准备心平气和的彼此商议,这是好现象,也是君某一直所期望的,哈……” 乔太冲一抖手上链子锤,吼道:“你要怎么个商议,嗯?依着乔大爷意思,我不用绳子拴你们,放下武器跟我寨中领罪去。” 君不豪摇摇手,道:“条件绝不能太过离谱。” 乔太冲一脸寒霜地道:“怎么说?” 君不豪道:“你也不多用用头脑,难道是头猪?” 乔太冲骂道:“近你娘的对老子出言不逊……” 淡然一笑,君不豪道:“我骂你是头猪当然有道理,你也不合计合计,合着我十二哥们吃撑了,半道上找你带我们去领罪,我操。” 跟在君不豪身后的十一人不由得全哈哈大笑起来…… 守在粮车四周的青装汉子们,早已拔刀在手,其中已有人高声叫嚷,道:“副总,别同这几个死囚嗦,我们围起来杀。” 乔太冲已是杀气腾腾地道:“小子,在我未发号施令围杀你们之前,你快快说出你想说的话,可别憋到阎罗殿再说就迟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笑笑,道:“说出来希望朋友多多谅察,我可是全心全意的求个皆大欢喜而又不伤和气……” 乔太冲骂道:“娘的老皮,你真够磨蹭。” 耸肩一笑,君不豪道:“你懂个屁,慢工才出细活儿。”一顿,又接道:“我的意思,当然,也是我们大家的意思,各位可以全活人的走回黑虎寨,君爷大方的今日不沾腥也不杀生,不过这三十辆粮车得留下来。” 他此言一出,乔太冲已破口大骂,道:“王八老蛋,你小子说了半天竟是在消遣你家乔爷。我的儿,不是老子说大话,凭你们?大概不够老子一个人收拾的……” 君不豪手指头点着对面暴跳如雷的乔太冲,笑道:“你看你,果真只能当个副手,沉不住大气,显然是个下驷之料。” 乔太冲已是怒不可遏地骂道:“王八蛋,你们全死定了。” 高举一手,乔太冲已狂吼道:“围起来,给我痛宰!” 没等对面近百名大汉围上,君不豪已拨马而驰,刹时间便分散在这片密林中消失不见—— “活阎王”乔太冲一见,立刻高声叫道:“别乱追,快守住粮车,我们小心前进。” 于是,三十辆鸡公车又开始“吱吱咛咛”的往林中推…… 已经走入一里多,再有一里地便走出这片荒林,而这中间地方却是个小斜坡,鸡公粮车顺着坡道正一辆辆往斜坡下面推,突然间好大一棵老槐树,“叱”的一声倒下来,可真巧,斜坡上的十几辆粮车全被砸个正着。 乔太冲走在前面见这光景,叫得一声苦也,奋力闪腾在三丈外的坡边小沟里,跟在他身后的二十名弟兄,也及时的分两边躲过去。 然而那些推车的可惨,有几个仁兄合着被砸碎的粮车,变得血肉一堆,人车难分的惨死在断肢中。 粮车后面见这光景,忙停下来往前面救人,乔太冲也立刻跃出坡沟,见这惨况不由得大骂道:“老子想起来了,那个王八蛋口口声声说自己姓君,他定是寨主说的漏网之鱼,‘百灵堡’的余孽。” 一边有个汉子道:“当时我想提醒副总,还以为副总已经知道他是谁呢。” 想起敌人是谁,乔太冲心中一急,叫道:“距离山寨不过数十里远,我们且把伤的先救回去,余下的粮食快先运回去……” 他话声未完,突然听得树林中嗡嗡之声传来:“别忙活了,这时候把人带走还来得及,等到彼此兵刃相见,那就更没意思了。” 腾身而起,乔太冲暴道:“弟兄们!跟我杀过去。” 连正在救伤的人也不再救治,六七名青装大汉狂怒地大吼,道:“杀!” 声音回荡在这大片荒林中间的山坡上直贯入正西的密林里,狂怒的马蹄声正在那面奔驰着,隐隐的但见铁骑倏忽闪跃,狂笑声便在这里此起彼落—— 双方尚未接触,乔太冲正率领着一批汉子扇形的围杀而上,突然间一片狂嚎声自山坡处传来—— 正在追杀敌人的乔太冲猛然回头,只见有五匹快马举着火把驰近粮车队前,大叫不好,立刻又往回扑。 但他未走到一半路,已见火光噼啪而起,五支火把投入那倒下的大树枝中已开始燃烧起来…… 乔太冲几已发疯的吼道:“快,粮食要紧。” 远处,五骑快马已往反方向驰去—— 几乎就在这时候,这批黑虎寨弟兄们发足狂奔,企图把那大火扑灭,因为那些伤的弟兄还躺在树下面,如果不及时施救出来,只怕全变成焦炭一堆,当然,还有那十几车粮食…… 荒林中有着劲风,火势便在风的助威下,直往坡上蔓延过去,而首当其冲的便是那排未被砸中的鸡公车。 于是,乔太冲领着弟兄们扑回来的时候,也只能救出两辆,其余的已在燃烧了—— 阳光的彩芒更见刺目,但比之这大片坡林上的火来可就差远了。 有着一种难以喘气的炙热味道,有几个黑虎寨弟兄已对暴跳如雷的乔太冲禀道:“副总,快退出这片大荒林吧,再不走只怕我们全得被活活烧死在此了。” 另一人也叫道:“副总,我们快赶回去向寨主禀报,这几个王八蛋他们走不远,但留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乔太冲破口大骂,道:“奶奶的老皮,他们早设下陷阱了!” 火势已在扩大,是向一个方向蔓延着烧,那个方向便是这山坡顶,而坡顶上的树是稀疏的,但黑虎寨的粮车也只余下两车了。 一棵大树砸死砸伤二十多人,这对乔太冲而言简直就是难以令人接受的事实—— 就在一阵忙碌中,七十几人拥着两辆粮车有气无力的直往山坡下走去。 不料一行才走出半里地,已见山崖横在前面,只要绕过山崖便是一片平原—— 忽的,又是一阵马蹄声雷一般地奔腾而来—— 乔太冲立刻解下链子锤,边吼道:“别再管这两车粮食,我们合力宰杀这几个狗操的。” 果然,斜刺里十二骑又闪出林子来,为首的,不错,正是“追魂老六”君不豪。 五丈外停下马来,君不豪大声吼道:“把那两辆车留下来,放你们过去。” 嘿嘿一声厉笑,乔太冲双目欲裂地骂道:“我操,你以为今日吃定乔大爷了?” 君不豪冷冷道:“你算老几?” “妈的,你下来,老子不以人多取胜,我二人单打独挑,作生死之搏。” 君不豪冷冷道:“你不配,君大爷还是老话一句,丢下粮车你们走人,否则你们会后悔莫及。” 跟在乔太冲身后的汉子们已高声嚷嚷着道:“妈的,谁怕谁,玩奸施诈算不得好汉,有种的大伙兵刃上见真章。” 乔太冲伸手制止,压着一腔怒火,道:“你姓君?” 君不豪道:“弄了半天,你这才冒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不错,我姓君,君子的君。” 乔太冲道:“君不豪?” 点头一叹,道:“君子应该豪气千丈,可是我豪气不起来,所以我叫君不豪。唉,一个被人抄了老窝又刨了墙根的人物,又怎么能再豪气千丈啊。” 乔太冲飞扬跋扈的一声枭笑,道:“堂堂不可一世的‘百灵堡’二当家,混到今日也只有眼前这么几个泼皮跟着混世,姓君的,难道不觉得窝囊?老子倒替你可怜,即算你对乔大爷运的粮食得手,但那却难以撼动我们黑虎寨半块基石。老子劝你尽早找地方藏起来,别再在江湖上丢人现眼了。” 淡然一笑,君不豪道:“说的倒也是实在话,但我这个人有个怪毛病,那就是别人给我一拳,我便千方百计的回他一脚;别人骂我老娘,我会骂他祖奶奶。姓铁的毁了‘百灵堡’,君不豪必将他的黑虎寨拆散,而且是有过之无不及。” 冷嘿一声,乔太冲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毛?” 君不豪道:“至少对付眼前的你们应是绰绰有余了。” 乔太冲的链子锤已在头顶上开始盘旋,半空中发出“咻”声相连,那激荡的漩流中喷洒着冷芒——乔太冲的右足已前撑,边冷声道:“那就试试看吧,我的儿。” 左手高举,君不豪先拨马便走,另外十一人也疾驰而去,而令乔太冲狂骂道:“姓君的,你别逃,王八蛋你孬种!” 狂怒的冲过来一批汉子,有人已大叫道:“副总管,我们追呀。” 乔太冲道:“追个屁,他们四条腿驮着跑,我们两条腿如何追?追上一段大伙准累个半死,那时候他们冲杀过来,怎么办?” 就在乔太冲率领着七十多人推着两辆粮车快要走出这片荒林的时候,回头望向林中那座焚烧中的山坡,火势已小,只冒出一股子浓烟…… 大伙就要走近林边了,好大一块草坪上,君不豪十二人正分成两队守在荒林两边,两下里相隔约有四五十丈远,而每个人的兵刃已拔在手中。 乔太冲当先发现这情况,立时暗叫大伙准备厮杀…… 远处,君不豪一声断喝,道:“杀!” 杀声震天,蹄声雷动,只见君不豪那面六人拍马急冲,对面陶勇所率六骑也及时自反方向冲杀而来,其声势之壮,宛似天兵天将白天而降…… 乔太冲站在路中央左右看,一时间不知把这七十多弟兄如何调派,而左右两个方向的十二骑,正滚雷般地冲杀而来,刹时乱了阵脚。 君不豪十二骑快马冲到这批人群的时候并不稍停,更没有下马迎战,他们狂喝着催动坐下骑更迅速的冲过人群到了另一方向,后面不少黑虎寨仁兄被怒马撞得翻滚出去。 乔太冲见这光景,立刻大吼道:“快分头迎杀……” 但他尚未分派,君不豪的十二快马再次的怒奔而来。乔太冲认准马上的“追魂老六”君不豪,抖动手中链子锤,大喝一声腾空而起,半空中链子锤劲旋疾打,兜头便往君不豪面门飞去。 马鞍上,君不豪竭力侧偏,他的子母剑已快不可言的双剑中途暴旋,于是,怪事发生了,仿佛豪光成圈一样,顿时光芒耀目,劲急的把迎面击来的链子锤兜缠住,像摘星捞月,君不豪就在双方接近链子稍松中,快得出奇的把链子锤绕缠在鞍头,而左手短剑却疾往乔太冲扑近的身上递去。 乔太冲惊呼一声,拼命回收链子锤,而对方的怒马已到,劲风中冷芒逼人。慌张之下他拼命空中侧滚,“唰”的一声,肩头上连衣带肉已被生生削掉了血糊糊的一大片。 因为君不豪怒马前冲,未能再补上一剑,不过乔太冲的链子锤已被他巧妙的夺过来。 于是,就在这片斜坡草地上,十几个青装汉子已被怒马撞得半天爬不起来,嚎叫怒骂,不绝于耳。 君不豪十丈外拨回马头,他高亢地喝道:“姓乔的,现在收拾这个烂摊子你还来得及,只要把粮车留下,君大爷放你们一马。” 乔太冲骂道:“姓君的,你狠吧,在大爷们的地盘上你狠不了多久的,有种你们下马,看看是哪方挨乱刀。” 君不豪冷笑一声,道:“你已失去兵器,肩头又伤得不轻,犹待嘴巴硬的不知死活,那就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另一面,陶勇也高声道:“二当家,别同这头猪嗦,我们可不是慈悲为怀的老菩萨,娘的,宰光这群王八蛋。” 乔太冲忽地仰天枭笑,道:“你们没有这个种,你们只能在马背上耀武扬威,王八蛋,你们不敢下马一搏。” 君不豪大怒,骂道:“乔太冲,你是个执迷不悟的狗,一脑子的豆瓣酱,你激怒君大爷了!” 乔太冲连肩头的伤也不顾,顺手在地上拾起一把钢刀,狂骂道:“姓君的,你又他妈的是什么东西?斗败了的公鸡,还是夹尾巴逃命的狗?来吧,乔大爷这里候教了。” 显然,这位“活阎王”是豁上了。 乔太冲非如此才能回去有所交待,因为他的敌人一根毛发也未伤到,而自己百名运粮弟兄死伤一半,别说自己也挨了一剑这口气难咽,便说出去只怕这个人也丢不起。 再说自己负责赶运一万多斤粮食,如今半道上被劫焚一空,更不知如何向当家的交待。 黑虎寨弟兄们已聚拢在乔太冲身边,从他们忿怒的眼神可以窥知那股子狠毒无处发泄的表情…… 而另一边—— 陶勇又在高声道:“二当家,杀完我们走人了。” 连陵州第三分堂堂主官永也“哗啦啦”的抖动手上二尺长的大算盘,叫道:“二当家,别忘了‘百灵堡’之耻。” 于是——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一章 步步为营 君不豪见这光景,遂又高声喝道:“姓乔的,必死的决心是汉子,但有时候抱必死之心却是个驴,而你便是一头蠢驴。” 乔太冲破口大骂,道:“放你妈的屁。”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厉地喝道:“就让老子们成全你吧!”话声刚落,他腾身跃起,口中大叫,道:“杀!” 立刻,跟在他身后面的“铁算盘”官永、“飞虎鞭”巴子龙、“快刀手”石敢、“飞花公子”白文定、“判官”苗强,五人纷纷跃落马下,六个人狂笑的叫着:“杀!” 迎面,陶勇也当先下马,双手一错便扑往乔太冲,跟在他身后面的“黑牛”熊霸,“花豹子”任三成外,尚有风陵第五分堂堂主“铁汉”张召、六分堂堂主“银刀”戈清松、“大狗熊”阿万。 乔太冲哪里会想得到面前十二个敌人没一个好对付,他们全是“百灵堡”中坚人物,也是“追魂老六”君不豪着意安排实施的“打击魔鬼”计划—— 现在—— 整个草坪上,兵刃的寒光闪耀,躯体的跌滚沉闷,加杂着利器切入骨肉中的“噗哧”、“沙咻”、“咔嚓”声,人们发自丹田的怒吼与尖嗥,彼此豁拼追逐,扑腾闪击,一条条生命在纠缠,在淌血,在静止,自一次无法平复的高潮后趋向于幻灭…… 青色劲装裂了,一股股鲜血便自破裂处往体外冒…… 斗场中原本是四五个围砍一个的局面,却在一阵“吭哧”声后,渐渐的——成了两个或三个力战一人…… “追魂老六”君不豪与“活阎王”乔太冲之战,勉强的说是个八二局面,所谓八二,是指绝大部分胜算操在君不豪的手中。 这位誓雪毁堡之耻,力救胜小玲的“追魂老六”君不豪,如今身上承受的压力太大,他自己十分明白,往后有得拼命的,同时必须处处小心,步步为营,绝不能稍有差池,而任何一次行动,全得周详设计。 至于这位“黑虎寨”的副总管“活阎王”乔太冲,虽然身体高大,臂力过人,勇猛如一头顽熊,但比起武功高绝的君不豪来,火候上差了一大截—— 乔太冲如今的兵器是一把钢刀,而君不豪又是在伤了对方之下逼进,哪方面乔太冲都是亏损的。 现在,子母剑的冷芒暴刺抡斩,千变万化,已将乔太冲逼得尽在那两辆车之间闪避,如果不是他力大如牛,危机时玩命出险招企图捞个同归于尽,只怕早已躺下了…… 那面,“黑牛”熊霸以他八尺巨体,抡动一对八角铜锤,尽往人多地方冲—— 看吧,那光景还真似疯牛撞进绵羊群一般,一照面便被他双锤砸死三个,有一个脑袋几乎粉碎得失了影子,鲜血碎肉溅得他满面一身赤。 论功夫他不比“鬼使”陶勇稍差,只因为这位“黑牛”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这地方他就吃了亏,所以这些年他一直还是个副堂主。 另一边,陵州第三分堂堂主“铁算盘”官永与副堂主“飞虎鞭”巴子龙二人最是配合得绝妙—— 就在君不豪的“杀”声中,官永与巴子龙二人一点头,便立刻并肩往敌人阵中冲去,尚未接触,而巴子龙的丈五长虎皮鞭已自空中盘闪如空中飞龙般“嗖嗖”之声连着厉烈的“叭叭叭”响声不断…… 一边,生的肥头大耳,满面红光,身着夹袍,手举一具精铁算盘的官永,乍一见似个大老板,那闪亮的算盘“哗哗啦啦”配合着鞭声,听得人胆颤心惊…… 鞭声是暴烈的如放火炮,而算盘子却是一声声清脆“叮”声相连—— 迎面冲过来的“黑虎寨”十几个仁兄,有一半双目直视向巴子龙的长鞭,距离已至两丈远,陡然间明明见一条条鞭影,却在正式照面下陡然变成十二粒算盘子儿飞射而出,青装汉子连看清楚也没有,已听得一连六七声“哟”。 于是“丁当”的响声中,自算盘杠中又是一排算盘子暴射而出,巴子龙的虎皮鞭便在此时兜住一个大汉的粗腰,狂烈地力卷。那汉子已撞倒在三丈外,腰只一挺便断了气,巴子龙用力过猛,只把那大汉的脊骨闪断了。 “铁沙掌”陶勇也是个红面大胖子,平日里他在青龙集掌管着一座规模颇大的“四方京广什货楼房”,走出走进,俨然是个大老板模样,说出话来更是一副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如今,全不是那回事,只见他掖起衣摆,挽起袖管,红面变成了褚赤,一双眯眯眼也变得宛似豹目,凌厉得令人不敢正面仰视! “花豹子”任三成与“黑牛”熊霸分别就在两翼,三人一经兜着敌人,陶勇便真如名符其实的鬼使般,一抡就被他打翻四个…… 未见敌人有一个躺下,青草坡上全是青装汉子尸体,“活阎王”乔太冲在闪耀中已看了个大概——大概是要完蛋。 是的,他眼里看心里想,双方浴血苦战,目睹的全是自家儿郎在流血,却丝毫无能为力。而自己,除了头上的伤之外,肚皮已裂了口,连大腿上也在锥心的刺痛。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然一哂,道:“姓乔的,我这里何妨大方到底,如果这时候你觉得今日放弃这两辆粮车,一句话,君大爷还是不为难你们……” 咬牙“格格”,乔太冲道:“近你娘,不要得意,现在为时尚早。” 君不豪大笑,道:“你他娘的这种表现,是为你老娘尽孝?还是为那铁石心尽忠?” 乔太冲狂吼道:“老子就是不服输。” 猛地跃升三丈,君不豪摸剑拦住错身绕向另一粮车的乔太冲,嘿嘿笑道:“姓乔的,你非服不可,因为你那点本事还不入君大爷的眼内。” 乔太冲闪身侧让,钢刀平扫如电,桀桀怪叫中,便疯了般地怒扑而上,边叫道:“大不了老子陪你见阎王。” 子母剑连拨带削,君不豪冷傲的道:“你不配。” 蓦地一声尖叫打断了他们的话声,二人眼角同时瞟向叫声传来之处。天爷,“大狗熊”的青铜土棍竟把一个青装大汉的头砸得粉碎,那一团红白交加的肉糊,就在那人倒下地时候,自脖子根处“咕嘟咕嘟”一股股地往外冒血。 乔太冲惊怒交加中嘶吭大吼,道:“黑虎寨弟兄们,拼着同归于尽。” 但这时候地上已躺了一半,余下的也咬牙苦撑,挥刀乱砍。看来杀气昂扬,实则已是龇牙咧嘴的只等大难临头。 君不豪道:“虾兵再多也难挡大鱼一口吞。” 乔太冲骂道:“别得意太早,小子。” 场中血肉连续抛飞,凄惨的狂嗥此起彼落,两辆粮车的粮食袋上也溅了大片血。这光景—— “追魂老六”君不豪大怒,骂道:“娘的,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既如是不知好歹,何妨我就成全你!” 怒吼里,子母剑猛然旋刺,快不可言的显然斜错疾进,冷焰激荡犹在,乔太冲的胸腹间立即衣碎血涌,横身倒回,钢刀拼力猛砍君不豪,却被君不豪左手短剑撩拨而击落地上。 双手捧着破裂的肚皮,乔太冲那黑粗结实的躯体便在他难以拿桩站稳里横冲直撞出三丈远,“咚”的一声倒在几具尸体上—— 细看,乔太冲那两只蒲扇大手正捂在一堆蠕动不已的肠子上,鲜血已自他指缝外溢…… 腾身站在粮车上,“追魂老六”君不豪高声大叫,道:“住手!” 从搏杀的现场看,显然黑虎寨吃了大亏,数一数地上的死伤,至少已有三十多人,余下的三十几个,也已是咬牙苦撑,直喘大气。 如今,君不豪这声狂叫,两下里便立刻停下手。 陶勇已跃至君不豪面前,道:“二当家,不出半个时辰,准定能把这些家伙收拾干净,不能放他们!” 君不豪道:“陶堂主,不是赶尽杀绝的时候,放他们走路!” “银刀”戈清松道:“二当家,反正已经同姓铁的卯上了,我们能杀一个不让他们多活一个,我同意陶堂主的。” “铁汉”张召与“铁算盘”官永也在点头……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我以为……” 那面,“黑牛”熊霸也高声道:“二当家别忘了‘百灵堡’被人血洗之耻。” 一咬牙,君不豪回望“快刀手”石敢,道:“石堂主的意思呢?” 川县第四分堂堂主,山羊胡子一捋,道:“杀之以绝后患。” 君不豪双目一亮,沉声道:“只留一个活口传话,也好叫姓铁的知道这码子事是我们干的。杀!” 另一面,黑虎寨三十多个汉子,早已发现他们的副总已死,如果这时候君不豪放人,他们绝对没人反对,只可惜在“百灵堡”的几个堂主坚持下,他们的希望幻灭了,没得只好咬牙狂叫着重杀过去。 “黑虎寨”的汉子们心中明白,这时不拼命就得丧命,如今已非保节,更不是为粮,而扎扎实实的为了活命。 于是,再一次狂烈的搏杀重新燃起,寒光血影,相映相照,人肉飞抛,追逐砍杀,刹时间又见仰仆满了各形各状,怪异惨怖的烂尸,有的身子扭折,有的五官变形,有的缺了个头,一堆血糊残肢,肠溢腹破,这光景简直的可怕到了极点—— 死的一了百了,这是不争事实。 而活着的—— 看吧,每个活的还正在拼命地砍,施力地杀—— 如果这时候有人吼叫着:过瘾——那么这个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嗯!果然有人如是一声狂叫,而且还带着一声尖吭的嘿嘿冷笑。 飞溅的鲜血丛中,“快刀手”石敢以其绝妙的身法,闪展腾跃在敌人的刀光下,边口中叫着:“过瘾,哈……过瘾!” 就在他的叫声里,那一蓬蓬鲜血与哀叫相衔相连,这局面正表现出他的绝艺——快刀。 “追魂老六”君不豪的子母剑施展出“荡魔十八斩”,只见一大一小两个刀芒极圈上下盘旋,交替互映,直把三个青装汉子逼在粮车附近,只是他并未施下杀手—— 一阵金铁撞击中,被他刺杀一个,另两个手中的钢刀已落,二人背对背的倚靠在一起—— 长剑平放在二人肩头,那光景只要君不豪施力一挥,两颗人头必被削斩下来。 两个汉子没动,但从二人的恶毒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二人是有着一股子悍不畏死的气势。 冷哼一声,君不豪道:“我不杀你们,留个活口带个信给姓铁的。” 迎面,那汉子沉声道:“说!” 君不豪道:“告诉姓铁的,他一日不放胜小玲,我便天天给他制造痛苦;如果他是个人物,放了胜小玲,君大爷接受他的任何挑战。” 那汉子道:“就是这么几句狗屁话?” “追魂老六”君不豪双目一亮,凶光立现的骂道:“娘的老皮,刀下之俎,犹待逞口舌便宜,原本叫你二人活生生的走去,却是你的这句使我厌恶的话,令我不能宽恕。” 话声落,便听得二人“哎哟”一声 可好,一人左耳,一人右耳,那么均匀的闪落在草地上,血已自二人捂耳的指缝往外喷洒。 君不豪大吼一声:“滚!” 两个汉子果然抱头鼠窜而去。 现在,诅咒、谩骂、哀叫声已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欢呼、激奋、痛快、欣喜—— 显然,这次搏杀是个大获全胜的结局。 十人往君不豪这面愉快地走来,只有一人在追赶两个受伤的人,那便是“花豹子”任三成。 君不豪见追的是自己放走的二人,忙高声叫道:“任副堂主,别追了,总得有人传个音信给姓铁的,要不他哪会知道谁在给他制造痛苦。” “花豹子”任三成回头应道:“捎信一个也就成了。” 君不豪道:“两个带了伤,由他们去吧。” 这时陶勇耸动着双肩,道:“这一战下来,我才真正体会到兵不在多要精的道理,我们以十二人对付他们百人,犹能对敌人加以痛歼而我们连一个受伤的也没有,这简直算得奇迹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这只是个开始,往后尚不知还有多少拼杀在等着我们,刚才……” “银刀”戈清松笑道:“二当家的苦心我清楚,刚才二当家犹怕我们之中不幸有伤的,是吧?” 点点头,君不豪道:“我的意思是见敌人太过多,我们等于要以一对十,所以在烧了他们粮车以后我就要放走他们,只要夺下他的粮车,我们便达成了打击‘黑虎寨’的目的,不料姓乔的真够人物,倒是大出我所料。” 陶勇笑道:“更出人所料的竟是我们大获全胜,哈……” 望着一地尸体,可真够惨,没有一个活的—— “追魂老六”君不豪立刻对大伙吩咐,道:“且找个低洼地方把这些尸体堆放一起,伐树遮盖,然后用石块掩埋。” 这时候已是斜阳穿林,那原本一片大火的坡上,连余烬白烟也渐渐在消失。 十二人一齐动手,半个时辰已将尸体处理完毕,连两车粮食也全推落在坡沟里去了—— 赵沟桥在唐山东南八十二里地方,这儿是唐山黑虎寨的第七分舵所在,有条运河直下江南。 这赵沟桥不算大,但安处在三县相交,又有水旱码头,大量货物便以此地作为转运站及交流处,因而也造成了这个小城经常有些畸形的热闹与拥塞。 便是热闹与拥塞吧,在这近三更天时光也差不多全该安静下来了—— 夜,是个凉森森的夜,除了几处秦楼赌馆仍在灯火中隐约的逗弄乐子之外,其他地方也已叫一片沉沉的黑暗给蚕噬了,黑黝黝的屋宇里,不消说,人们早巳拥着热呼呼的老棉被寻梦去了…… 赵沟桥这地方因交通而带动了繁华,这个相当大的市集可并没有城墙,连镇上的街道也分不出南北东西向,而每条街都是以名字为准—— 有八王街、状元街、将军街、李候街—— 其中就以八王街最大,唐山黑虎寨的“江南绸缎庄”便开设在八王街的正中间。 “江南绸缎庄”的货色,在这赵沟桥没有第二家,因为这儿没有人敢于同他们竞争,所以不管零售与批发便全由这家绸缎庄一手揽,一手包。 “江南绸缎庄”的大掌柜可是个道道地地的生意人,听说他年轻时候曾在杭州“万象绸缎行”学过这门学问,是个内行人物。不过“江南绸缎庄”也有东家,这位人物就是个十足外行人…… 话可又说回来,那年头外行人弄个内行人替他掌管生意,原本就是平常稀松的事,尤其是这位大响马出身的“拘魂手”阎世齐,他更不怕他的内行掌柜啃吃他的冤枉,当然,除非掌柜不要命。 “拘魂手”阎世齐是“江南绸缎庄”的东家,实际上他就是“黑虎寨”第七分舵舵主,手下五个把式守在店里,二十四个伙计被叫做相公—— 那年头,生意店的伙计,尤其是小伙计,便全被冠以姓叫相公,像是王相公,李相公。如果有人把这些相公当成了公子哥儿,那才叫闹笑话! 别管怎么说,“江南绸缎庄”里的伙计们看起来一个个穿着蓝长衫,一顶黑缎瓜皮帽,光景是一副笑面迎人的和气模样,实际上却并非那么回事。 现在—— 一连四大间门面的“江南绸缎庄”门板已经插牢,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是“丁丁当当”扣算盘子儿的声音。有个管账的还像唱山东小曲似的念着一本流水账,这就表示这家生意今天的进账…… “江南绸缎庄”里的算盘子儿拨得清脆,但比之“八王街”最南面的官道上十二匹马蹄声可又小巫见大巫—— 一样是“叮咚”声,但这十二匹马可就令人心悸多了。 快马就在门口挂着的一盏晕糊糊红又暗的纸糊灯笼下一溜的停下来,现在,马上的人物已看清贴在灯笼上的几个大红字:“迎宾客栈”。 马蹄声刚停不久,客栈的大门便被拉开来,从门里面跳出个小伙计,哈哈笑着迎上前,道:“爷们一路辛苦,快请店里坐。” 当先一人走上台阶,道:“马匹上槽,弄桌吃的,房间找清静的,完了我们要好生歇着。” 这人边说,大踏步便往店中走,另外十二人跟在他身后面,一溜的全走入店里面—— 那伙计立刻往店中叫道:“毛二,快把客人马匹拉到马厩上料。” 斜刺里,只见一旁有间小瓦屋,从里面走出个正拴腰带的汉子,笑道:“听到了,就刚才那阵蹄子声我就醒了。” 客店堂上有个大圆桌,十二个大汉往四周一座,那小伙计顺手提了个大茶壶,一个盘子上放满了茶杯,于是他十分熟练地翻过茶杯倒着茶,笑道:“爷们吃什么?小子立刻往灶上叫。” 又是那个灰衣大汉,只见他剑眉一扬,道:“半夜三更你们能端出什么好吃的?” 小伙计笑咧了嘴,道:“赵沟桥是个水旱码头集散地,别说各位半夜三更天赶来,便街上几处赌场有时候来要几桌酒席,我们也照样端得出来。” 点点头,那人笑笑道:“那就捡你们最好的弄上来,如果令爷们满意,少不了你的赏银。” 茶壶放在桌面上,小伙计手一拍,笑眯眯地道:“咱们就这么办,爷们坐着喝茶,我去灶上叫,别的不敢吹牛,让爷们吃个痛快,绝无问题。” 望着小伙计走去,有个面貌生硬得如一块冰的山羊胡子汉低声道:“二当家,我们须要在这儿住一夜?” 剑眉一紧,那人道:“石堂主的意思——” 一捋山羊胡,姓石的道:“属下以为,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做了走人。” 轻轻摇头,那人笑道:“石堂主的意思我懂,可也别忘了,我们也是人,血肉之躯的大活人,反正我们已经来了,早一天晚一天差不到哪里。这些天大伙尽在刀口上滚,有机会叫大伙吃一顿再养足劲,干起活儿不更利落?” 不错,说话的这位年不过三十出头人物,正是“百灵堡”二当家“追魂老六”君不豪,姓石的当然就是“百灵堡”直属川县第四分堂堂主“快刀手”石敢。 自从他们十二人在荒林坡前劫烧了“黑虎寨”的粮车以后,便立刻绕道赶来这赵沟桥—— “追魂老六”君不豪是听“青龙集”第一分堂堂主“鬼使”陶勇所说,赵沟桥的“江南绸缎庄”是黑虎寨的一个分舵,更是黑虎寨一大财源,毁了这家绸缎庄,等于是割下铁寨主身上一块肉??br />  现在—— “追魂老六”君不豪与他的十一位正副堂主,在酒足饭饱之余,分住在后院的大客房里—— 君不豪交待小二,绝不许有人打扰他们安宁—— 就这样,十二个人直睡到第二天午时方才松散着一身筋骨起来…… 君不豪还真担心赵沟桥的黑虎寨眼线会认出他们之间的人,命小二把一应吃的送到后面房里—— 君不豪对大伙低声道:“我想派两个人去踩盘,我们总得探清楚那家绸缎庄的街名、方向,里面是些什么人物……” “鬼使”陶勇道:“青龙集距此一百多里,怕真有人认出我来……” 君不豪望向陵州第三分堂堂主“铁算盘”官永,道:“陵州距此五百里路,此地人应不会认出官堂主的真正身份。” “铁算盘”官永道:“我也是第一回来此,黑虎寨的龟孙子们是不会知道我是老几。” 君不豪笑笑,道:“那就烦你同巴副堂主走一趟。” 巴子龙施礼,道:“属下绝不令二当家失望。” 君不豪道:“跟着官堂主走一趟,绝不能同他们起冲突。” 官永点头,道:“属下懂得。” 于是官永与巴子龙二人一前一后的离了这家“迎宾客栈”。走出客栈,可也真巧,正碰上五匹快马从二人身边奔驰而过,街上的行人闻得马蹄声,早纷纷往两旁让道而走,怒马就在人丛中驰过。 冷冷一笑,“铁算盘”官永道:“娘的皮,单就从衣着上看,八九不离十是黑虎寨的人物。” 后面,巴子龙道:“我们快赶过去,也许能听出些什么古景。” 马蹄声已渐远而消失在人丛里,但赵沟桥这地方可并不大,官永与巴子龙就很快就找到“八王街”,而“江南绸缎庄”的金字横匾,却清晰地高挂在店内的横山墙上面,是那么的醒目。 五匹马,不错,正有个伙计走出店来牵,兴许是要往后院的槽上送。 站在门口往里面瞧,官永用手肘碰碰身后面的巴子龙,低声道:“进去瞧瞧。” “江南绸缎庄”的四大间店门,有三间货架子上全是各色鲜艳绫罗绸缎,右面的一间是个大客堂,专为招待上门谈生意客人的! 巴子龙道:“堂主,有必要吗?” 官永道:“有,至少我们可以查看那五个人物赶来此地的目的?” 二人刚走入店内,迎面一位相公笑迎上来,道:“客爷,快请里面坐。” 点点头,官永与巴子龙跟在那相公身后走入店里,不料已不见刚才骑马的五人—— 坐在一张朱漆大方桌边,那相公先送上香茗,又送上水旱烟袋,那份亲切模样宛似在侍候财神爷般,两双手直是相互的搓揉着露出满面笑—— 就在这时候,从柜台那面,打躬弯腰的走来个中年汉子,这人生着副高壮结实身子,一双浓眉似挑又紧,一松又宽的走过来,笑道:“二位是赶办大宗呃,还是替人办理嫁妆衣裳?不论是花色料子,本号包君满意。反正在这赵沟桥也只本号一家,能不要客人满意?” 这位把式的口气,听来客气,实则告诉客人,你除非不买,否则,赵沟桥别无分号。 “铁算盘”官永放下水壶袋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对那把式道:“带我去看看货色。” 那把式一笑伸手让,道:“你这边请。”边低声又问:“听口音老乡不是这附近市集的人吧。” 官永点点头,回眸一笑,道:“你猜对了,我们是远从陵州来,赶着把一批山货脱手,顺道办些绸缎回去。” 用力一拍手,把式笑道:“了不起,客爷的脑筋没话说,从六百里多地运来山货药材下船,然后回程办些苏杭绸缎回去,一来一回两头赚,大把银子就入了荷包了,哈……” 官永淡淡地道:“小本经营,混个温饱,兄弟不要见笑。” 把式道:“哪里话,都是生意人,同样做买卖……”说着一指柜台内货架子,道:“你选吧。” 官永摇摇头,道:“就是货架子上这些?” 把式一愣,立刻又见一个胖子走来,笑道:“客爷的意思是……” 官永冷冷道:“只这些货色我们就免在此打扰了。” 那胖子仔细看了官永一眼,笑道:“你要多少?” 官永伸手解开个布包,一只铁算盘已托在手上。 好大的一只铁算盘,足有两尺长,“丁丁当当”的他一阵敲打,这才自言自语道:“应该可以买个五百匹吧。” 此言一出,店里所有十多个把式相公全瞪了眼。 官永道:“有吗?” 不料胖掌柜道:“有!” 官永道:“摆在货架子上的我不收。” 胖掌柜道:“当然,那些多一半被零买了。”说着他问身边一个把式,又道:“东家可有空?” 把式道:“有客人,暂时没空。” 官永听得出来,所谓没空,必是在接见从唐山来的那五个骑马仁兄。 胖掌柜笑对官永道:“那就得请二位稍等片刻了。” 官永稍作思忖,道:“听你的口气,贵号还有货物库存了?” 胖掌柜点点头,道:“不错。” 官永道:“没得说,容我先过过目,然后我回去向我们东家禀告,请他来亲自谈这笔生意,如是不合意,两下里也就不必惊动东家了。” 胖掌柜望望身后三个把式,只见他三人点点头—— 于是,胖掌柜伸手一让,道:“二位,这边请。” 官永见是叫二人出店,不由一怔,道:“怎么回事?” 只听得一个把式道:“仓库换地方了,不在后院改在后街。” 官永道:“这是为什么?” 把式笑道:“为了安全吧。” 他安全二字出口,官永已望向巴子龙,二人会心的一笑。 从不远一条胡同到了后街,那儿有个池溏,一排柳树岸后面,一连两道院子。大门口正有几个大汉在台阶下坐着闲磕牙,见胖掌柜与三个把式领着两个汉子走来,便一齐迎上前来—— 胖掌柜已对几人吩咐,道:“快开后堂屋门。” 那人忙问道:“是东家交待?” 早听一个把式喝道:“小丁,叫你开便开,快。” 那叫小丁的立刻点点头,道:“是,是,是!” 一行绕过前院,从回廊走到了后正屋,那个叫小丁的已把雕花丈二高木门打开来。 胖掌柜站在门口笑对官永道:“你看,这儿足有上千匹。” 官永猛吸一口气,心中在想,我的儿,如果不是自己一阵唬,哪会想到王八蛋们把大批绸缎移到了这儿? 走入那个原是住家人的后堂屋,官永也只是在屋子里的货架子四周随意的看了一遍上面用布包扎的一捆捆花色齐全的绫罗绸缎,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好!果然不少,这笔生意只要双方价钱谈得拢就是一桩皆大欢喜的买卖。” 胖掌柜呵呵一笑,道:“至于价钱,你尽管放心,就算是远去苏杭也不会比我们这儿来的便宜。” 官永抚髯一笑,道:“天黑,我带东家来谈,如何?” 胖掌柜道:“随时欢迎。” 官永道:“我们是在这里谈,还是在街上店里交易?” 有个大把式接道:“当然是街上店铺里,我们东家就住在那儿!” 官永走出那座宅子大门,柳树下,他忽的回头问:“请问你们东家贵姓?” 又是那大把式回应,道:“姓阎,阎王爷的阎,哈……” 官永一愣,笑笑道:“这么说来,我们要同阎王爷打交道了?” 此言一出,连胖掌柜也哈哈地笑起来…… 走出后街,官永与巴子龙二人缓步走出“八王街”,两个人确定没有人在后面盯他们的稍,这才匆匆绕道进了“迎宾客栈”。 不料二人刚刚进入店门,后面又闻得马蹄声雷动,猛的回头望过去,巴子龙低声道:“就是刚才进绸缎庄的五个人,可惜不知道他五个来此何事。” 官永冷冷道:“来此取东西的。” 巴子龙低声又问:“堂主怎的知道?” 官永急步走到店门口遥望着怒马奔去,嘿嘿笑道:“你没看他们每骑后面皆捆着几匹绸缎?只不知他们取去那么多绸缎是干什么的。” 巴子龙道:“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官永摇头道:“处在非常时期,一切全得听二当家的调度,绝不能因小失大乱了脚步,走。” 后院客房里,“追魂老六”君不豪见官永与巴子龙二人走进来,点点头,指着椅子道:“辛苦了,坐下说话。” 官永拉过一把椅子与巴子龙二并肩坐下来。 君不豪微微一笑,道:“看情形你们已摸清对方堂口一切情形了。” 官永点点头笑道:“二当家还亏得派我们去踩踩对方堂口,否则又如何知道这黑虎寨分舵竟把大批绸缎储放在后街一处宅子里。” 君不豪道:“说清楚些。” 于是,官永把所见一切,细说了一遍。 哈哈一笑,“追魂老六”君不豪道:“就不知铁石心那头狼,他在知道他的分舵被我们一举毁去,那股子心痛又是个什么模样,哈……” 一边,陶勇笑道:“还不是跳起脚来骂!哈……” 君不豪收住笑,又道:“可摸清他们都是哪号人物?” 官永道:“东家姓阎……” 陶勇立刻接道:“嗯,准是叫什么‘拘魂手’阎世齐这王八蛋。” 君不豪面色一紧,道:“你们曾照过面?” 陶勇骂道:“说起来也是前所的旧账了,青龙集我们有一批货是从南面顺运河船载,就在这儿要靠岸,恰巧他们的船货也运到,两下里争靠码头,几乎演出一场打,这件事是任副堂主手下的人回来说的,当时我们忍下这口鸟气,听说后来姓阎的要烧我们的船呢。” 君不豪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吃定我们了。” 陶勇道:“所以等船靠了岸,我们尚摆了两桌酒道歉,算是把事情摆平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沉声道:“窝囊!” 陶勇忙惶恐地道:“二当家,我们鞭长莫及呀。” 君不豪冷冷道:“那就在今夜给我连本带高利的追讨回来。” 陶勇点点头嘿嘿笑道:“二当家,错不了,今夜便叫姓阎的知道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于是,君不豪对屋子里几个人道:“回房去歇着,能睡多久便睡多久,二更天我会叫你们。记住,绝不能走出店门!” 君不豪这是下的命令,十一位堂主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的就回房睡了。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二章 景山五鬼 距离二更天尚有半个时辰,“迎宾客栈”的伙计已把十二匹健马牵到了客栈门外。君不豪当先走出来,笑笑,对那店伙计道:“对于你的服务,我觉得很满意。”说着便塞了一锭银子在那伙计怀里。 接过银子,伙计还真一愣,光景这赏银比这十二人的吃住还要多。 要知住在敌人堂口的地面上,稍有不慎就会有麻烦,尤其是热闹的码头,不少客店伙计的也暗中兼做打探传信工作,君不豪自然十分清楚。 现在—— 十二骑正缓缓地往街上驰去—— 当然,他们是往八王街而来—— “八王街”的店铺已全上了门闩,惟独一家未曾关起门来,非但如此,甚至带把大门敞开来,从里面的灯光看,这家店里的人全都各就各位,专等一宗大买卖上门了。 这家店当然就是“江南绸缎庄”—— 如今那个白白胖胖的大掌柜已不止一次的踱到大门口两边望,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走进去。 店里面,柜台内外各站了六个相公,另外三个大把式坐在账桌两边,至于招待客人的那间客堂,八仙桌旁坐着个五旬左右的干瘦老者,这人面上刮得光,厚厚的嘴唇上面托着个翘鼻子,那双眼睛,老天爷,竟然是赤红的一对眼珠子,三角眉有几根长的十分长,细看还是赤红色。 这老者一手托着水烟袋,正“呼呼噜噜”的抽着,那副大天二的姿态,若说他是这家绸缎庄的东家,娘的,打死也没有人相信。 信与不信那是回事,但这老者确实就是这店的东家,因为那个正在冒汗的大胖子还真的向这老者在报告:“东家,原就说定了的,二更前他们会来看货谈价钱,如今已是二更天了,怎的……” 那老者,不错,他正是“拘魂手”阎世齐,也是“黑龙寨”第七分舵舵主。 蹄声使得店内的人们全部精神一振—— 胖掌柜笑得弥勒佛似地欢声道:“大概是他们来了,我来看……” 十二匹健马一列的在店门外停下来,马上的君不豪微微点点头,官永已当先对门内走出来的胖掌柜笑道:“我们来了。” 胖掌柜抖着一对胖腮帮子哈哈笑,道:“欢迎,欢迎,我们东家也正在候教了。” 从马上,黑牛熊霸解下一个大麻袋扛着进了这家灯火通明的“江南绸缎庄”,口里十分惊讶地道:“娘的,可真气派!” 八仙桌边,那瘦削的阎世齐已缓缓站起身来。 胖掌柜弯腰把官永往里面让,边呵呵连声,道:“各位,这就是我们东家。” 官永道:“把店门关起来,如何?” 胖掌柜一愣,道:“关门?” 指着熊霸扛的一只大袋子,官永笑道:“看到没有,那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同元宝,开着门不太方便吧。” 不料“拘魂手”阎世齐已哈哈笑道:“关门。” 大门立刻便被两个相公关上,而且还用一根巨木把门给顶起来。 胖掌柜嘿嘿笑起来,道:“各位,你们哪位是东家呀?” 灯影下,君不豪笑笑道, “我!” 胖掌柜又是一声嘿嘿,道:“你们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人?” 君不豪道:“不多不少,整整十二人。” 胖掌柜又问:“银子全带来了?” 君不豪已在心中冷笑地骂道:可恶。 一边,官永已笑道:“我们十二匹马驮的山货出手,当然银子也全带来了。掌柜的,你可以开始谈了吧。” 胖掌柜走近阎世齐面前,低声道:“东家。” “拘魂手”阎世齐突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喝道:“围起来。” 老天爷,可不得了,只见二道门启处,刹时便冲进十几个握刀大汉,而另一边,柜台两边的十几个相公全变了模样的握刀堵住大门,有五个大把式,各人手上握着相同兵器——叉,就近把君不豪十二人围在中间。 哈哈一声笑,“拘魂手”阎世齐道:“副舵主,你的计划我一向不反对,不错,这一次你又算计得天衣无缝,哈……” 大胖子立刻嘿嘿笑道:“舵主,你可对属下夸赞,二更天谈生意,原是这些死胚们的主意,属下只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铁算盘”官永一绷脸色,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大胖子咧着嘴,道:“干什么?你这还看不出来?” 官永道:“生意不成仁义在,干什么摆出这种场面唬人?难道要霸王硬上弓的非做这桩生意不成?” “拘魂手”阎世齐沉喝一声,道:“谁同你们做生意?” 君不豪神色悠闲,语言平静,而且还颇有风趣地道:“难不成各位生意人一变成了响马?我操,这是什么地方呀。” 胖掌柜咧嘴嘿嘿笑,道:“敞开大门,爷们是最标准的生意人,但如今关了门可就随爷们高兴了,哈……” 他笑,是因为得意—— 而店中的伙计也跟着笑,却令君不豪面色一紧,道:“就算你们要银子,我给你们。成吧?” 有个大把式冷哼一声,道:“要银子,也要人命。” 君不豪摇着两手,道:“何必呢,你们有刀,我们也带着家伙,同场火拼,那可是难免死人的。” “拘魂手”阎世齐冷冷道:“就因为你们携带刀剑,我这里才能更顺利地收拾你们,这点你们绝对想不到吧,嘿……” 君不豪冷然,道:“愿闻其详。” 阎世齐道:“说出来,也好叫你们死得明白,因为你们携带兵器进入我的绸缎庄,围杀你们以后,我们便对外面街坊言,说你们二更天进店要抢我的店,大家拼杀的结果,就把你们全部解决掉,相信人们会听我的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回对十一个正副堂主笑道:“你们听听,这还是他娘的一个什么世界呀!” 斜着身子,一直不正面阎世齐的陶勇,猛地旋过身来,沉冷地一声低吼,道:“狗操的阎世齐,你可识得陶大爷?” 灯影下,阎世齐厚厚的嘴唇一紧,猛地一声响,放下手上的水烟袋站了起来,怒视着红面大胖子陶勇,道:“鬼使陶勇?” “鬼使”陶勇哈哈一笑,道:“不错,正是陶大爷。” 一看只有十二个人,阎世齐仍然十分镇定地道:“我说呢,原来竟是青龙集逃的‘百灵堡’余孽跑到我的绸缎庄来造阎大爷的反了,不过就恁你率领的这几个人毛?娘的!” 突见一个大把式走近阎世齐低声耳语一阵,只见阎世齐面色一僵—— 陶勇已大笑道:“瞎了你的狗眼,姓阎的,站在你面前的十二人只怕你一个也对付不了。” “拘魂手”阎世齐已在挽起长衫前摆,冷哼道:“近你娘,前日黑风坡前烧了黑虎寨运粮车的那批龟孙子们准定是你们了。” 陶勇回头笑对面无表情的君不豪道:“二当家的,要说黑虎寨的消息可也够快的,才两天人家便把这消息送到这赵沟桥了。” “拘魂手”阎世齐沉声道:“唐山离此不远,老实说,阎大爷午时便得了消息,出人意料的是你们这些早该下地狱的狗东西,竟然敢跑到赵沟桥来撒野。” 缓缓上前一步,君不豪道:“阎大老板,阎东家,娘的,干脆我就叫你一声阎响马吧!因为你们不是已经露出响马面目,准备以土匪本色对付我们这一十二位被人抄了老窝的流浪人?”他一顿又道:“其实我们这次来原是要同你们阎响马做一笔生意的,见你们如此对待你的衣食父母,一时间我又不知如何说起。” “拘魂手”阎世齐怒道:“你就是‘百灵堡’的老二?” 君不豪赫然地一笑,道:“惭愧!” “拘魂手”阎世齐道:“黑风坡你是如何对乔副总那么多人下的手?阎大爷不相信你们以十二人竟然杀死近百名我们的弟兄。” 淡然一笑,君不豪道:“我绝不承认有什么大不了的能耐,否则也不会被人把老窝掀翻,弄得如今没落脚之地。问题是姓乔的那批人全是不上路的饭桶,他们不听我的,一定要仗其人多势众而不理会我的忠告,所以他们是死在他们的无知,加上无能,如此而已。” “拘魂手”阎世齐骂道:“去你娘的,老子不听你聒噪!” 君不豪叹息地摇摇头,道:“哦,你不会也走上姓乔的那个黑大个子后尘也想同我们硬拼硬干吧?” 阎世齐怒叱道:“姓君的,我绝不会步上乔副总后尘,因为我比之乔副总可就高明多多,而且我是张网等你们来的,这一点你应该弄弄明白,搞搞清楚。” 君不豪摇摇头,道:“太可惜了。” 站在阎世齐身边的白胖掌柜,怒道:“你说什么?” 君不豪双目冷芒逼视在胖掌柜面上,道:“阁下这种做相,这身打扮,娘的老皮,还真像个大掌柜,大号如何叫,大名怎么称呼呀?” 胖掌柜抖着腮帮子上肥膘肉,沉声道:“大爷乃‘黑虎寨’派在这赵沟桥第七分舵副舵主朱成龙,人称朱胖子的便是我。” 嘿然一笑,君不豪道:“你说的可真详尽,连官衔全抖出来唬人了,朱成龙……嗯,这名字不太好……” 朱胖子骂道:“近你娘,什么意思?” 一副歉然的样子,君不豪道:“我的意思是你这名字不实际,猪怎么会变成龙?这不明摆着骗人嘛。” 胖掌柜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你——” 君不豪忙摇手,道:“别火,别火,我们还是谈生意要紧。” “拘魂手”阎世齐正欲动手,突见风陵第五分堂副堂主“判官”苗强沉声喝道:“我的儿,老子越看越像你们这五个厉鬼。” 君不豪侧脸回头问道:“苗副堂主在说话?” 伸手指着五个手握钢叉青衫汉子,苗强道:“这五个家伙我认识。” 苗强身边的第五分堂堂主“铁汉”张召道:“他们是谁?” 苗强道:“景山五鬼就是此五人。” 是的,那五个手中全握着钢叉的汉子果是景山五鬼—— 就在苗强道出他们名号的同时,“景山五鬼”已得意地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冷冷一哼,苗强道:“景山五鬼犯案累累,腥荤不忌,黑白道统吃,前几年你们混得惨,至今已无容身之地,想不到竟然会屈就个绸缎庄大把式,倒是难以令人相信。” 只见苗强前面站的黑瘦大汉一挥手上短把钢叉,吼道:“舵主,动手吧。早早收拾了早完事!” 苗强嘿嘿冷笑道:“只看你的这副模样,大概就是五鬼之首的‘黑无常’丁小二吧。” 黑如泼墨的面上双目一亮,丁小二吼道:“大爷丁小二,小子,你的命是丁爷的了。” 嘿嘿一笑,苗强道:“什么东西。” 君不豪冷冷道:“娘的,这桩买卖血腥味太浓了。” “拘魂手”阎世齐伸手叫道:“拿来!” 话声中,只见二门处走出个相公,双手托着一支三尺长的“拘魂牌”。灯光下那支“拘魂牌”精光闪亮,把手一尺长,牌身两尺多,宽约一尺,就在那两寸厚的牌身上镶了五七支尖锥,每一支都是尖尖的足有三寸长…… 接过“拘魂牌”,阎世齐在手上掂了一阵,冷冷道:“久未动这玩意了,想不到今夜……” 君不豪淡淡地道:“今夜你必须用,因为过了今夜你便再也没有使用的机会了。” “拘魂手”阎世齐喝道:“够了,够了,老子已听厌了你们的罗里八嗦。” 君不豪忽地对“黑牛”熊霸,道:“打开袋子,先叫他们瞧瞧爷们送来的可是他们急于掠夺的银子元宝不是。” “黑牛”熊霸立刻解开麻袋,从里面拎出一个半大不小的木桶,笑道:“二当家,可要打开来?” 君不豪点点头,道:“我们这是干什么来的?当然打开了。” 可真利落,熊霸的一对“八角铜锤”交叉着插在腰带上,左掌按在木桶上,右手猛力一掀,便见一桶黄澄澄的桐油。他不等君不豪吩咐,双手托起笑吼道:“接着!” 熊霸的木桶并未放手,但桶中的桐油却飞溅而出—— 红嘟嘟的灯光照耀下,宛似一天金黄幕罩上了柜台里面的货架子上面,有几个相公躲之不及,也被泼得满身的桐油。 就在同一时间,“花豹子”任三成腾空而起,伸手便摘下高挂在店中的一支玻璃大灯,他人未落地,玻璃灯已狠狠地砸在那片桐油上—— “哗啦啦”一声脆响,玻璃灯已碎裂在桐油上,“轰”的一声,火苗子已开始燃起来—— 太快了,“拘魂手”阎世齐正要出手,已被君不豪挥出一剑挡了回去。 阎世齐大吼骂道:“王八蛋们想烧老子的绸缎庄呀。” 君不豪迎面便是二十七剑,冷沉地道:“烧定了!” 阎世齐狂叫一声:“杀!” 杀声起自整个店内。 一边火苗子在扩大,已开始噼噼啪啪地响…… “黑牛”熊霸在掷出桐油以后,便立刻舞起八角铜锤紧在大门口,光景是一个也别想从大门逃出来—— 那面,“铁算盘”官永一抖手上二尺铁算盘,“叭叭”脆响已迎上大胖子朱成龙,笑呵呵地道:“朱成‘虫’,生意是我二人接的头,如要交易熟络,我二人自应面对现实,抛开一切的尽力而为,你说呢?” “胖子”朱成龙先收右腿,一把尖刀已自腿上拔出来,然后又收左腿,另一把尖刀也拔在手中。 可好,谁会想得到朱大掌柜的双腿上还插着这么两把寒气森森,冷芒激闪的要命家伙。 朱胖子双刀在手,交互挽了个刀花,错身猛扑官永,照面便是四十八刀疾扫又撩…… “丁当”之声便在刀芒的激荡中爆发出来,官永的身子斜闪连连,一个暴旋,四枚算盘子已打出。 双刀疾迎又挡,一连三声脆响相连,朱成龙却突的“啊”了一声,只见一粒算盘子儿已牢牢地嵌进他那个大团面上,血在流——但朱成龙并未去摘取……不,他无暇去取,因为官永的那支算盘尽在他的耳边“丁当”不息。 接近柜台附近,三把火叉交互挑刺,景山五鬼黑无常与白无常已啾啾叫道:“合力收拾姓苗的兔崽子。” 哈哈一笑,“判官”苗强的一对判官笔指东打西,点前击后,一阵“丁当”脆响密密连接里,已洒出“三十六手阴阳笔”。 一边,“铁汉”张召的大鹰爪已快不可言的抓住侧面斜攻的“赤发鬼”史大力。张召沉喝一声:“去你娘的。” 张召竟一手举起史大力隔着柜台掷向正在燃烧的货架子上—— “唿”地一声,“赤发鬼”史大力怒掷火叉未中,自己却一头扎入那片烈焰里,激起一溜赤红光芒—— 几乎是来自地狱的凄厉惨叫,史大力挟着满身桐油与烈火,跃过柜台便往大门处冲过去,光景是要逃命了。 “咚”地一声闷响,熊霸咧嘴大吼道:“回去!” 根本不用回来,因为熊霸的右手八角铜锤当头正砸在史大力的顶门上,那种黏嗒嗒又热呼呼的大团脑浆,便如同一石头砸在泥坑般溅得附近方圆丈内血糊一片。 “叭叭叭”连声响,巴子龙的丈五飞虎鞭逼得二门附近冲杀而来的十几个青衣相公连连闪躲不迭…… 另一面,“快刀”石敢与“飞花公子”白文定二人并肩直欺从柜台围上来的五个相公,但只一交上手,已吃白文定“梅花钉”击倒两个。 “追魂老六”君不豪的子母双剑只一递出,便不作稍让地暴劈七十二剑,条条刀芒尽在阎世齐面门连连辉映…… “拘魂手”阎世齐的那支六十四斤重“拘魂牌”原是可以发挥难以想像的威力,非但能以断柱裂碑,拆人兵刃,更可藉以飞掠而如同巨石白天而降,牌上的尖锥更具有戳肌裂骨威力,然而—— 阎世齐遇上了君不豪,他的拘魂牌便成了他手中累赘,每每在中途就得变攻为守,急挡对方利面锋刃。 火在燃烧……在扩大…… 烈焰熊熊,火苗子已在往屋顶钻出去。 店里面一片炫目的红——宛如双方对搏的人们双目般,每人又炙心…… 屋上的梁柱在剥剥响了…… 屋子里面,君不豪冷沉地喝道:“可以退出去了。” 就在他的喝叫声中,熊霸立刻拉开门闩,道:“走,后街去烧!” “追魂老六”君不豪十二个人相继跃出店门来,一个个的面上全变得赤红。 紧接着,“拘魂手”阎世齐厉叫道:“近你娘,老子们拼了!” 跟阎世齐冲到八王街上的足有十七人,只是他们冲出火窟以后,君不豪一行已疾驰而去。 街上已响起锣声,附近住的人全走出屋外面狂叫着到处奔跑,不少人更大叫:“救火!救火!” 有些人见“江南绸缎庄”的人不救火,反倒抄起刀叉往后街跑去—— 马蹄声疾速地奔驰。前面,官永已在马上高声道:“绕过那个池塘,就在一排柳树后面。” 怒马狂驰中,君不豪问后面的“花豹子”任三成,道:“把桐油准备好了?” 任三成笑道:“二当家,错不了,属下把另一桶拴在马后呢。” 十二匹健马刹时便到了那座大宅台阶前—— 君不豪对官永道:“叫门!” 不料官永刚上得台阶,门楼下面的两扇大门“哗啦”一声被拉开来,有个汉子尚在抱怨,道:“二更天都过了一阵子,怎么才折回头……你们……” “叭”地一声,就在那人一惊之下,官永的铁算盘已砸得那汉子脑浆迸流的萎坐在地上。 “花豹子”任三成连窜带跳地把一桶油提到大院里。 官永一挥手,道:“跟我来。” 前厅冲出七个青衣汉子,其中一人高声喝道:“喂!你们干什么?” 刚进得大门的“追魂老六”君不豪笑道:“奉阎世齐命令来放火的。” 那汉子一愣,旋即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阎世齐是舵主,他会发疯得要烧自己堂口?” 突然,另一大汉指着远处叫道:“你们看,火!” 这时官永已领着任三成往后院跑,一个大汉横身一拦,大骂道:“近你娘,往哪走。” 斜刺里,巴子龙的长鞭暴闪疾卷,抽得那汉子连连在地?卤贩觥?br />  冲过一条甬道,灰暗的院子对面,官永手指正面大堂屋对任三成,道:“快,全堆在这个大屋子里面。” “花豹子”任三成双手托着一桶桐油,腾空一跃而到了大屋子前面,丈二高的雕花大门他一脚便踢开,从里面传出一股丝绸味道来。 “花豹子”任三成哪还去细看,掀起桶盖便将那桶油横泼在一堆绸缎上面,立刻在忙中取出火折子,刹时“轰”的一声,这间堆满上千匹绸缎绫罗的屋子,便立刻“噼噼啪啪”地烧了起来…… 后院的火已起,前院已有了金铁交鸣传来。 任三成道:“官堂主,他们杀不了啦,走,前面宰那群狗操的!” 前院子里,七个青装大汉举刀便往君不豪等人冲杀而上,其中一人便狂烈地叫道:“娘的老皮,主意打到大爷们头上来了,找死!” “迫魂老六”君不豪冷哼一声回身便走,边对陶勇吩咐:“陶堂主,带着熊霸、任三成,把这几个不长眼睛的给我收拾掉,动作要干净利落。” 陶勇忙应道:“遵命!” 一旁,“黑牛”熊霸已抡动一对八角铜锤横身砸去。 而任三成也正在此时与官永、巴子龙三人从甬道走出来,任三成已听得君不豪的分派,不由分说的摆动手中戟斧暴劈猛挑而上。 官永与巴子龙打个手势,立刻溜边出了大门—— 大门外面,从池塘那面月光下正奔来一批人物—— 当然,来的是“拘魂手”阎世齐、“大胖子”朱成龙、“景山五鬼”已在街上店内死了“赤发鬼”史大力,如今跟着赶来的还有黑白二无常、“白眉鬼”裘干、“青面鬼”石发,另外便是店里十二个相公了。 双手叉腰,“追魂老六”君不豪金刚怒目的站在台阶前面,八个正副堂主分站在两边,他们冷冷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即将到来的阎世齐,一个个闭紧嘴巴,等着厮杀。 距离尚有十几丈,“拘魂手”阎世齐已拔空而起,半空中他“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令人毛发悚然地悲嚎:“姓君的,你是头不折不扣的畜牲。” 君不豪冷然道:“你们黑虎寨连畜牲也不如。” “拘魂手”阎世齐双手托着“拘魂牌”再骂:“近你姥姥的,有种你何不找上唐山?你在赵沟桥使你娘的什么横。” 君不豪耸肩一笑,道:“有道是‘父母缺德祸延子孙,上官无能部属倒霉’。不幸你姓阎的上头是个毫无头脑但却凶残成性的铁石心,我的儿,你也只有认了。” 阎世齐已见这宅子里在往空冒火苗子,急得他跺脚骂道:“好卑鄙的手段,姓君的你好可恶!” 君不豪淡然地道:“这就叫,一样的米面,各人的手段,黑虎寨玩奸施诈血洗百灵堡,老子就折腾得唐山黑虎寨一日也别想太平过日子。姓阎的,你如果是好样的,就该与你的这些美不胜收的绸缎共存亡,你不会虎头蛇尾撒鸭子吧!” 一边,胖掌柜朱成龙舞着一双尖刀,厉叫道:“舵主,拼了!” 正好“铁算盘”自大门走出来,闻言哈哈一笑,道:“大胖子,你别咤唬了,再动上手老子的算盘子儿绝不再招呼你那张大脸上,官大爷必取你的一双招子。” 胖掌柜朱成龙骂道:“去你娘的,老子不含糊你。” 突然,院子里一连传来几声狂烈的凄号,火光已冲天,陶勇与任三成、熊霸,三人相继的跃出大门外。 陶勇嘿嘿一声笑,向君不豪道:“属下幸不辱命。” 点点头,君不豪道:“很好!” 后面,熊霸吼道:“七个全是蹩脚货,挨不住老子几锤砸,全玩完儿了。” “拘魂手”阎世齐几已发疯的狂叫道:“姓君的,我与你誓不两立。” 君不豪道:“也正是我要说的。” 叱着一丝酷毒的冷笑,阎世齐倏然闪挪,“拘魂牌”已暴砸出手,刹时推、刹时抡、刹时砸,人未落地已抡出十七牌,漫天牌影便当头往君不豪身上送去。 君不豪双目喷火,子母剑旋身已拔在手中,于是半空中一阵连绵不绝的脆响,一溜溜火花便四下里喷洒下来,倏忽而息。 那面,“快刀手”石敢一声招呼,道:“戈堂主、张堂主、官堂主,我们上。” “铁算盘”官永已高声笑道:“姓朱的大胖子留给我来消遣。” 朱成龙望着官永扑来,又听得官永的话,不由得狂吼怒叱的道:“狗娘养的野种,老子碎了你。” 两把短刀一抡狂劈在“丁丁”算盘上,朱成龙嗔目欲裂,出气有声地道:“老子宰了你这……” 朱成龙的话未说完,而官永的“丁丁”算盘突然一窒——宛如暴风雨前的一瞬间宁静,便陡然里算盘的形像串叠成波浪,有如无数个即将连结起来的大算盘—— “铮铮”之声便在这重叠的算盘中间电射出两粒黑星,那么快不可言的劲射向朱成龙的双目。 一声狂叫,一声极其凄厉的叫声,朱成龙双目已烂,血水外溢,他却并不抛刀,都猛的箕张双臂往官永抱去,光景是好歹就这么一搂了。 “铁算盘”官永猛回身,见朱成龙向自己抱过来,不及退避,只得奋力打出一算盘—— “吭哧”一声,算盘正撞上朱成龙的胸腹—— 张口便是半盆鲜血。朱成龙的两把尖刀激流打漩般奋力纹合,“嘶嘶”两声,正扫过官永的右肩头,差一指未抹过官永的脖子! 好一股热呼呼的鲜血,标射在官永自己的右半张面孔上,几乎快得时光倒逝般,官永已错身自朱成龙身边擦过,猛旋身,一脚踢在朱成龙的后腰,“咚”的一声,朱成龙双目已碎,一头撞进那个大池塘里去了。 台阶上,陶勇对“花豹子”任三成吩咐道:“马上支援官堂主,他受伤了。” 一边,熊霸抡动八角铜锤喝道:“老子来收拾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王八操。” 八尺巨汉熊霸,天神般的抡动双锤直逼向几个相公角色,好一阵狂砸。他那斗大的,耀目光辉的铜锤便仿佛两枚初升旭日般,“噗噗”声连响里,生生把三个相公的头颅砸碎,一片血肉飞扬,酷似两枚太阳暴射出条条点点的彩芒。 子母剑便在此时正盘旋在阎世齐的头顶,君不豪已半空中冷笑,道:“姓阎的,这场搏杀已近尾声了。” “拘魂手”阎世齐狂叫道:“君不豪,我告诉你,你马上就知道我要怎么砸烂你的那颗狗头了。” 君不豪冷冷,道:“色厉内荏,垂死谩骂,不值一笑。” 双掌托天,拘魂牌迎着一天冷谍骤挡又砸,“拘魂手”阎世齐便在君不豪的左手短剑点中拘魂牌刹那间,“叱”地横移一丈,同时双手猛收拘魂牌,一个侧旋,拘魂牌已倏挟着劲风,狂砸向刚自半空落地的君不豪—— 双足点地再起,君不豪一个倒翻,阎世齐的拘魂牌已自他的身下半尺处抡过。 未及落地,长剑后扫,君不豪以一种十分怪异的身法,几乎是平在空中拧身力翻,他的右手长剑便在敌人不及抽“拘魂牌”的一刹那间,流星一现般闪过阎世齐的右下腹—— 一声极其原始的“叱”!划破这已不平静的夜空—— “拘魂手”阎世齐的右脚不及着地,而左脚已开始就地盘旋,有一股腥红的鲜血,便宛似一天血雨般狂洒在三丈方圆内,直到阎世齐的细又瘦的身子被一棵老柳树挡住,直到他缓缓地顺着树干往地上倒下—— “拘魂牌”抛掷在地上,阎世齐伸着右手在空中一阵无助的猛抓,口中尚自发出:“你……你……” 君不豪冷笑一声,道:“这种场面单凭诈唬,成吗?” 阎世齐的双目几乎已凸出眼眶外,他的口鼻鲜血外溢,脖根一软,“哟”的一声便死在柳树根上。 台阶附近,巴子龙的“飞虎鞭”怪蛇腾绕似的,一阵又急又快地猛拂狂抽,只打得几个相公抱头就地滚—— 黑暗中谁也认不清他的“飞虎鞭”抽向何人,只有那灵蛇似的鞭梢着上身,才发出一声脆响,立刻就在敌人身上刻出条冒血的印槽来。 正同“银刀”戈清松、“大狗熊”阿万、“快刀手”石敢、“飞花公子”白文定四人互拼的黑白无常丁小二、丁小五,“白眉鬼”石发四人,这时已形同四头疯僵尸,又似走入阳界厉鬼,他四人边杀边“啾啾”尖嗥,且不时泣哀号哭一声,听的人汗毛直竖。 “追魂老六”君不豪见这“景山五鬼”只有四人尚在作垂死挣扎,四把火叉交错互击,冷冷地向刚走过来的苗强,道:“苗副堂主,这‘景山五鬼’平日作为如何?” 苗强道:“他们可算得是黑道中的黑道人物,个个全是两手沾满血腥!” 就在这时候,巴子龙的“飞虎鞭”七十二鞭合并成一鞭怒挥,一阵不断的尖啸中,白无常的头脸上至少被鞭笞了十几下,骤然间热血飞溅,皮开肉绽。巧的是就在巴子龙旋身回抽中,便把白无常丁小五的右眼珠子抽出眼眶外。 好长的一声尖号,但紧接着与丁小五对搏的“快刀手”石敢,一挺身冲上丁小五的身前,就听得“噗哧”一声闷响,石敢的尖刀已送进丁小五的肚子。 就在石敢拔刀时候,老辣的石敢竟把尖刀在丁小五的肚皮里一阵绞动,而使丁小五第二声尖叫只叫了一半便倒在地上。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大狗熊”阿万的四十斤青铜棍回抽猛扫,“叭”的一声脆响,生把同他拼搏的“白眉鬼”裘干双膝砸碎。 “白眉鬼”裘干的身子原本是旋上半空,目的是在诱使阿万追去,而裘干的飞叉又觑准敌人部位,却不料阿万并未追去,青铜棍平扫如电,打得裘干落地即倒,夜猫子叫春似的一声长号。 阿万打倒裘干,双手举棍一跃而上,半空中一抹冷芒激闪,阿万“叱”的一声中途落地,一支飞叉正插中他的胯骨上。 再看地上的裘干,已是双目尽赤的变哀叫为桀桀怪笑…… 阿万身落地上,左手拔出胯上飞叉,顺势抛在地上,双手托起青铜棍,一瘸一瘸地逼向倒地难起的“白眉鬼”裘干—— “大狗熊”阿万的个头没有熊霸高,但他也算是二号巨人,生得虎臂熊腰,脖粗腿长,那一双宛似一对狮目大眼睛,眨巴得更见怕人—— 现在大鼻子抽动,牙齿不停地“咯嘣”响……一步步走向地上的裘干—— “白眉鬼”裘干一挺上身,喝骂道:“娘的皮,你想干什么?” “大狗熊”阿万露出森森白齿,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道:“老子送你回你姥姥家去——” 青铜棍便在他的话声未落,“吭哧”一声对准裘干的头顶砸去。 本能的,裘干伸出左臂横挡,便听得“叭”的一声,接着又是“澎”声相连—— 看吧!“白眉鬼”裘干的臂先断头也跟着开了花,宛似敲烂一个干葫芦的声音那么脆,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血浆迸射得阿万一身满脸。 伸手往脸上一抹,阿万“噗”地吐了一口痰在裘干身上回头便走。 同“银刀”戈清松搏斗的“青面鬼”石发,人最机灵奸诈,他发现今日这种局面是个全军覆没难讨半点便宜的搏杀,赵沟桥的“江南绸缎庄”只怕片瓦难存,而四周—— 四周已尽是敌人,对面壮汉那把银刀越见犀利得裂肤利而尽在自己周身上下闪耀不绝—— 这光景如果再拼下去,自己只怕难逃被宰命运—— 石发的飞叉便在他的这一念间,只守不攻,而且是全力的紧守门户。 于是台阶前的君不豪便在身后面的大火冲天中呵呵笑了起来……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三章 冤家聚头 “追魂老六”君不豪一阵笑声后,回头对身边陶勇道:“官堂主的伤势如何?” 陶勇道:“双刀交叉划过右肩头,流了不少血,但经过任副堂主敷药包扎,已无大碍,现在扶他上了马。” 点点头,君不豪道:“立刻把阿万的伤包扎好,我们就要离开此地了。” 现在—— 大宅子里的火势在蔓延,是顺着两边的厢屋往前面延伸着烧,火光更见猛烈——猛烈的火光已把这所大宅子前面的柳树照得十分清楚—— 当然,也把每个人的面孔照得泛红。 君不豪已冷冷对唯一在拼搏的“青面鬼”石发喝道:“娘的,黄泉路上你的那么多哥儿们等着你去相聚首,你却仍然恋恋不舍这混浊而又充满血腥的江湖,真的是死皮赖脸,恬不知耻的狗。” 桀桀一声怪叫,“青面鬼”石发道:“老子不是怕死,奶奶的,老子是在想,要如何才能拖上这玩银刀的一起上路。” 嘿嘿一声笑,“银刀”戈清松道:“甭吹了,你等着瞧你将是怎么个挺尸法吧!” 飞叉狂挥十六轮,扭腰又是三十一叉,石发大吼道:“老子挺尸也得挺在你小子身子上面,我的儿。” 三尺银刀急圈又送,大劈刀变成小圈削,银刀的刀头尽在腾闪的石发面前晃,戈清松已冷笑道:“王八蛋,你没那个能耐。” 一边,君不豪却示意收鞭走过来的“飞虎鞭”巴子龙…… 巴子龙点点头,缓步走向拼杀中的二人,冷不防抖手撒出他的丈五长“飞虎鞭”,“咻”的一声已盘缠向石发双腿。 石发闻声一惊,猛的一个空中横翻,巴子龙的怒鞭已自他的双足下面猝然闪过。 便在这时,戈清松一声哈哈,道:“你逃不了啦,小子。” 飞叉疾挡落空,而银刀已激荡着划过石发肩背,有一道尺长的血印,刹时间衣破肉卷,标出一溜鲜血……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巴子龙的“飞虎鞭”倒卷而回,“嘟”的一声已绕上石发的脖子—— 半空中一声沉闷的“吭哧”声,等到石发被甩在地上,他的飞叉已脱手掷出—— “当”的一声,就在飞叉距离戈清松面门半尺远,已被横闪的长剑击落地上。 “银刀”戈清松的银刀高举,他十分清楚自己无法闪过石发的那一劲力十足的飞叉…… 就在飞叉落地同时,戈肖松才看到“追魂老六”君不豪已越过自己站在石发面前。 “青面鬼”石发破口大骂,道:“以多为胜,以大吃小,王八蛋,你们要不要脸?” “银刀”戈清松大怒,错身举刀就砍,却被君不豪拦住,笑笑,道:“戈堂主,上马吧,街上的火正浓,这里也将有人来救火,我们要及早离开。” “呸”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的石发身上,戈清松骂道:“狗东西。” “追魂老六”君不豪双目逼视着石发,道:“你们景山五鬼已死了四个,本欲杀你,可是总得有个替我传话的人,所以……” “青面鬼”石发冷吼道:“你最好也把老子杀掉,否则有那么一日,你们这批王八操落在我石大爷手上可就有得你拉乐哈的了。” 淡然一笑,君不豪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至少对你姓石的而言,绝不会有那么一天。” 石发冷兮兮地道:“可也说不定,十年河西,十年河东,造化虽弄人,娘的,老天爷是大家的,你敢把话说绝?” 君不豪笑笑,道:“姓君的不相信你那一套,我只相信实力。”他一顿又沉声道:“只留下你的活口,带个口信给姓铁的,他一天不放胜小玲,君大爷一天不歇手,当然,黑虎寨也休想有一日太平。” 石发骂道:“不就是你妈的这两句话?” 君不豪道:“可也要拜托你一定带到。” 石发怒吼道:“狗操的,你们逃不出铁寨主手掌心的。” 君不豪道:“这是我们的事,何用你多操心?” 石发吼道:“滚,老子恨不得生啖你们。” 石发的吼叫刚落,君不豪奋起一脚踢在他的大腿上,于是冷芒猝然闪耀,一声惨号,石发已双手捧起双足狂烈地大骂道:“近你娘,好可恶的狗东西,你竟用剑割断老子一双脚筋,姓君的,你干脆杀了老子吧。” 冷笑着,君不豪已腾身落在马上,道:“你这辈子也休想再玩你那支飞叉了!” 猛地一夹马腹,君不豪当先疾驰而去,十一位“百灵堡”正副堂主便一溜的跟着驰去—— 后面,有“青面鬼”石发正竭嘶的狂叫道:“姓——君——的——,你——回——来!” 唐山的黑虎寨那座十五丈高的巨型豪华聚义厅上,“飞天虎”铁石心一掌把桌面铺的白玉桌面震碎,放在桌上的几只茶碗也跳起一尺高而碎在桌上面—— 铁石心狂怒得满面胡子根根直竖地骂道:“近他娘的君不豪是什么东西,老子绝不相信捉不到这小子。” 一旁,“笑罗刹”凤依依冷笑道:“捉姓君的,那是迟早的事。” 铁石心沉声道:“这话怎么说?什么叫迟,什么叫早?才几天,姓君的这狗东西已经烧了我的粮车,又毁了赵沟桥第七分舵,这再要迟下去,他奶奶的,俺们大伙就别走出这‘黑虎寨’的大门谷口了。” “百窍通”水火揪着只有上唇的一撮胡子,低头无语,双目如鹰的直视着破桌面。 下首,“黑虎寨”的三个大把头皆低头沉思。如今他们的伤也全好了,连“双胆”李杰也是一身是劲的这时候全身骨节在响动…… 总管“人面蛛心”佟老古心事重重地道:“我真是不懂,按说平日里‘活阎王’乔太冲也够机灵,怎会带了那么多人还吃了姓君的大亏。” 乔太冲是黑虎寨副总管,如今乔太冲死了,正所谓兔死狐悲,佟老古这是在抱怨,当然也是在叹息…… “咯嘣”一咬牙,铁石心指着水火低吼道:“老水,平日里你一脑袋馊主意,这时候怎不见你开口说话?你是怎么啦?” “百窍通”水火仰起头来,缓缓道:“当家的,这是一场智慧战,可不是平日里双方照上面胡砍一通的拼缠……” 铁石心道:“什么战也离不开杀,你可得想通这一点。” 水火捋着上唇短髭,道:“从我们雪洗百灵堡以后,立刻分出人手接收敌人三州七县十八堂口的买卖,却一连的扑了个空,我便知道是姓君的已通知他们的十八堂口立刻收摊子把人马隐藏起来,这证明姓君的已有了报仇的决心。” 一拍桌子,铁石心吼道:“就怕他姓君的不来报仇。” 水火道:“姓君的已经开始在进行他的报仇计划了,而且我方也已受到不少损失。当然,以后还会接二连三……” 铁石心怒道:“所以我要你立刻想出个捉姓君的决策出来。” 水火道:“从姓君的两次行动看来,他所率领的十二个人物也必是‘百灵堡’各堂口的高手,否则他们绝不会那么顺利的两次得手。” “笑罗刹”凤依依道:“我与姓君的对过阵,他那些能上台面的也不过三五个人物而已。” “笑罗刹”凤依依所说的人物,当然指的是陶勇、熊霸、任三成、高威、包公度、李淦几人。 “百窍通”水火摇摇头,道:“应不只四五个人,也许……也许……” 凤依依柳眉一紧,道:“也许什么?” 水火道:“也许他们这种厉害角色以后会越来越多。” 铁石心怒喝道:“所以我要你尽快设法找上姓君的。” 水火道:“我会的,姓君的言明要我们放掉胜小玲,我在想,可否来他娘的一个将计就计……” “叭”的一掌拍在破桌面上,铁石心厉喝道:“什么样的将计就计?别忘了少朋同他老子的作风是一模样,段姬儿是我喜欢的女人,她不喜欢我铁石心,我便囚到她人老珠黄的直到她死为止……” 铁石心口中的段姬儿正是山寨后面被囚在山洞石牢中的姬儿,“百草岭”“嚣庐”的胡仙心上人。将近三十年,段姬儿就是被囚在黑虎寨—— 现在—— 铁少朋又把胜小玲囚在那石牢中,胜小玲年轻俏丽,她那绰约风姿,正浓浓地吸引着这位黑虎寨少寨主—— 当然,铁少朋心中十分明白,一旦胜小玲放出石牢,她必然会千方百计为她的父母,为整个“百灵堡”报仇,因此,他要像驯服一头花豹般把胜小玲囚在石牢中,直到—— 直到胜小玲甘心情“不”愿的放弃报仇。 不过铁氏父子心中可也明白,因为有个段姬儿就是宁死不从的先例,谁敢说胜小玲也不会? 而段姬儿,那位原本生得色艳桃李,天香国色,肌质晶莹而又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就在铁石心初次遇到后,便千方百计自胡仙处掳到手,却又因美人的对他不屑一顾而令他由爱生恨。 最初三年,铁石心便同他儿子铁少朋是一样的每日都会在那石牢栅外目露迷惘的望着心爱的美人儿—— 那种难以令人理解的意境,促成铁石心的内心在蜕变,当然,那是一种可怕的蜕变—— 于是,他把爱慕变成了虐待,每十天他便要给段姬儿一顿鞭打,直到段姬儿身上的伤结痂、褪落,那又将是铁石心快要再对她另一次的鞭打了。 现在—— 黑虎寨这座豪华的聚义大厅上,“百窍通”水火十分小心的向铁石心提出他的构想。 “当家的,首先,胜小玲来之不易,她不可一日离开石牢。” 点点头,铁石心道:“这是先决条件,少朋若看不到那丫头,他难保不会发疯。我是他老子,当然清楚这点。” “笑罗刹”凤依依道:“从前我们担着二十四色大礼前去‘百灵堡’提亲事,姓胜的来他娘的一句什么‘凤女岂配犬子’,生把我们的媒人逐出‘百灵堡’,如今胜小玲那丫头还不是落在我们手中?而少寨主并未把那句话搁在心上,还是每日坐在石牢外面发呓怔的看着他的心上美人,就凭这一点,我们也不会再把胜小玲放出石牢,除非她如同老水说的答应嫁给少寨主,而且就在那石牢里献出她的身子,哈……” 大把头“黑金刚”巴少雄咧着大毛嘴巴,道:“奶奶的,老子听过,好像是关二爷曾经说过那句‘凤女岂配犬子’的话,他这是狗眼看人低,立刻便招惹上失荆州败走麦城,最后落个断头,嘿……” “百窍通”水火缓缓道:“闲言少提,我这里得把我心中设计的说出来,此事重大,总得大伙合计合计!” “飞天虎”铁石心道:“你说。” 水火干咳一声,道:“简单的说,就是张网捉鱼。” 凤依依笑笑,道:“网怎么张?鱼儿怎么会上网?” 水火道:“先说张网——”他伸手往西指,接着又道:“九十里处有个‘松伯山’,你们大概都知道吧。” “飞刀”齐步前笑笑,道:“那地方狼最多。” 点点头,水火接道:“不错,狼最多的地方也最是荒凉,如果要把姓君的十二个一网打尽,那地方最是适当。” “飞天虎”铁石心急问道:“快说出你的方法!” “百窍通”水火立刻便把他的计谋说出来,而且还以手在大桌面上勾画着,直到所有的人连连点头称妙—— 最后,他哈哈一笑,对“笑罗刹”凤依依,道:“二当家,这诱饵的任务可得委屈你了。” “咭”的一笑,凤依依道:“看我的,只要把姓君的十二人诱入网,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两只大巴掌用力一拍,铁石心道:“那就快,找人快去布置,我不能再叫姓君的王八操折腾我们了。” 十里沼的钟馗破庙里,“追魂老六”君不豪靠墙坐在一堆草秸上,他低声问道:“官堂主的伤……” 正在闭目养神的官永立刻仰起身来,笑道:“二当家,属下这点伤早好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笑笑,又对进门口地上坐的“大狗熊”阿万,道:“阿万,你胯骨的伤……” 阿万一跳而起的拍拍伤处,道:“十几天了,早就落痂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天亮以前我们离开十里沼,这地方可不能被黑虎寨的眼线踩到。” 一边,陶勇问道:“二当家,这次我们准备往哪个地方趟?” 君不豪道:“往黑虎寨西面摸去,距离黑虎寨西面不到五十里处,有个市集叫泰山镇,我们去那里。” 陶勇道:“二当家,距离黑虎寨太近了吧?” “铁汉”张召也道:“听说泰山镇有不少人与黑虎寨有勾结……” 君不豪一笑,道:“而且黑虎寨的第一分舵就设在泰山镇。” 陶勇道:“对我们来说不是更危险?”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笑道:“别忘了,我们干的就是危险事,我要以出其不意的手段,叫姓铁的日子过得心惊肉跳!” “黑牛”熊霸一拍大腿,道:“对,越来距离唐山越近,娘的老皮,我看他姓铁的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铁算盘”官永道:“二当家,黑虎寨第一分舵在泰山镇上是做什么买卖?我们总得合计合计怎么个下手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就在泰山镇城西面的后街,有家最大油坊,油坊的东家叫褚天彪,这个人可是铁石心的心腹,他在泰山镇上跺跺脚,泰山镇上的房子就会晃三晃。别的不说,单是油坊库藏的芝麻黄豆就是百万斤,堆的仓房满满的,不少榨出的油沿河下船往南运。” 陶勇笑道:“可好,如果姓铁的听了他的油坊完蛋,他若还是相应不理,奶奶的,我陶勇第一个便服了他。” 夜,在慢慢地转变着—— 夜的转变只有从天色可以分辨出来—— 现在是一夜之间最黑的时刻——而最黑的时刻距离天亮也就差不离了。 远处,荒凉的十里沼里,便在这时候掀起了如雷的马蹄声,转眼间,夜蒙蒙的荒沼水道上冲出一彪铁骑,十二匹健马只上得官道,便立刻往东北方疾驰而去—— 从十里沼赶往泰山镇。是的,君不豪已策划好了,由这条路绕东北一百二十里,转小路往东五十里,便到泰山镇,中间打尖吃喝,赶到泰山镇差不多该是天黑了。 天黑办起事来才不惹眼,这是君不豪十二人一致的想法,因为泰山镇有城门,有城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有官家的人马驻守。 就在这日傍晚时分,君不豪十二人已来到了泰山镇。 这儿是个山城,长方形的城墙,纵长一里半,横长一里整,从远处山道望向城内,高低不一的房屋栉比相连,东城外面尚有几家骡马客栈,数十户人家,顺着城门口也形成了个小街道,有一半是开饭铺的。 一盏玻璃灯挂在一副招牌旁边,十丈内便清晰的看到招牌上的几个大字:“泰山客栈”。 这家客栈开在城外面,原来是家骡马栈房,这几年泰山镇渐渐热闹起来,于是由骡马栈房成了客栈。因为,终究是赚骡马的银子没有赚人的银子来得多。 缓缓的,君不豪十二人已在这家客栈门前下得马来—— 迎着他十二人的,正是这家的洪掌柜—— 洪掌柜穿一袭富绸长衫,手上拎了支刚吸完的旱烟袋,干瘦却又精练的面庞上一直堆满笑意站在门檐下面哈哈地道:“各位可是由省里过来的吧,快请进!” “追魂老六”君不豪点头,道:“是由省城来,明儿一早还得往南赶去的。” 匆匆的,自店内跑出两个伙计,立刻把马匹往槽上牵去,洪掌柜已哈腰打躬的把君不豪十二人往店中让。 没在前店大客堂停留,君不豪对掌柜的吩咐:“可有大客房?” 洪掌柜点头道:“现成的。” 君不豪道:“带我们去看。” 洪掌柜道:“一共是三道院子,不知客官们喜欢住在哪一个院子?” 君不豪立刻笑道:“赶路的人自然要清静地方,住你最后面吧。” 后院是清静,除了院中央有口水井外,院子一边还有两棵刺人的枣树,这时候当是枣儿红的季节,虽然天黑,也还看得树上长满了红嘟嘟的枣子。 枣树对面一连三间大客房,君不豪相当满意地对洪掌柜吩咐道:“弄些吃的送来,前面我们就不用去了。” 掌柜一笑,道:“先喝茶,我这就去吩咐。” 望着洪掌柜走去,君不豪对“花豹子”任三成道:“任副堂主。” 任三成立刻道:“属下在。” 君不豪望望门外,立刻低声道:“这泰山镇你可是熟悉?” 任三成忙应道:“属下来过几趟。” “嗯”了一声,君不豪道:“趁着没关城门,赶着摸到城内后街踩踩路,顺利的话我们三更天下手。” “花豹子”任三成立刻起身道:“属下这就立刻去。” 打横里,“飞花公子”白文定一拦,道:“二当家,你等等。”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白副堂主有意见?” “飞花公子”白文定的炯炯眸芒一闪,道:“二当家,早些年属下也曾到过这泰山镇,虽然这二年没再来,可是道路我还摸得清。任副堂主常来,难免不会被人认出来,倒应由属下去,如何?” 任三成笑道:“我只是去踩踩路,又非搏杀打斗,更何况又是在夜间,应该不会有人认识我吧。” 白文定笑笑,道:“那可难说,人若倒霉,睡在床上也会被人掐死,喝口凉水也会被呛死,小心总是好的——” 哈哈笑着,任三成道:“我会那么倒霉?” 君不豪点点头,道:“白副堂主的话有理,再说任副堂主最近还同敌人遭遇过几次,小心些原是应该的。” “飞花公子”白文定遂匆匆走出“泰山客栈”,顺着小街走过城壕,往泰山镇城门进去。 白文定进得泰山城顺着城墙边往西面转,没多久他便到了后街,就在一大片房舍北面,那儿有个空场子,老天爷,空场子这时候可不空,场子上足足排放了三百多只大油篓子,宽两尺高五尺,足可以装满一百斤。 场子另一面是一排高大房舍,从这些高大房舍中,正传出“轰隆”声不绝于耳,光景是油坊正在榨油。 就在这排大房舍的对角地方,另有一个大?怕ィ孜亩诠タ矗怕ハ旅媾诺乃恼荡笪鞴系粕厦妫餍醋糯蠛熳郑承虼佑彝螅牵骸榜壹矣头弧薄?br />  白文定冷笑地自语,道:“什么‘褚家油坊’,根本全是铁石心的。” 白文定就在“褚家油坊”四周看了一遍,发觉油坊的伙计们忙进忙出,有的在场子上提着灯笼找油篓,有个大汉还在不断吆喝着,每说一句话前面三个字就是“近你娘”,标准的鲁西语——骂人的。 绕到“褚家油坊”后面,只见是个菜园子,直直的种到城墙边,那面已是离西城门口不远了—— 斜刺里,一条人影迎着白文定走过来,喝道:“朋友,你干什么的?” 白文定猛的一怔,想着这人身法可真快。 耸耸肩,白文定笑道:“送黄金来了,哈……” 那人还真一逗,道:“黄金在哪儿?” “飞花公子”白文定坦然一笑,道:“老乡,我哪儿来的黄金,我是肚皮憋的慌,找地方想松散松散,说得好听是送黄金,简直的就是拉屎。” 那人冷哼一声,道:“去去去,回你家去拉,我这菜园不用上粪。” 白文定回头便走,边自言自语道:“走就走,回家拉去。” “飞花公子”白文定刚绕过褚家油坊前面,正遇上从大门楼走下来两个大汉,其中一人手上握着个大灯笼走在前面,那支灯笼却小心翼翼的照在后面那人眼前三尺地—— 身后面的大汉沉声如雷钟似地道:“果真是二当家到了?” 提灯那人笑应道:“舵主,错不了,她身边的那四位我可识得。” 后面的大汉,不错,正是“褚家油坊”的东家,也是“黑虎寨”第一分舵舵主“七爷”褚天彪。 这人生得高大,却是一副娃娃面,平日里不发威,看起来很和善,一旦板起脸来,他那个看来比他四十多岁还要年轻十年的脸会忽青忽红,加上他膀宽身高,平日里一双眼视望天,走起路来先晃,便宛如哪个大庙里走出的七爷八爷—— “飞花公子”白文定不识褚天彪,但褚天彪的口中二当家他便立刻猜得出是何人。 当然,如果能令褚天彪匆匆连夜迎见的二当家,自必是来自“黑虎寨”的“笑罗刹”凤依依了。 “飞花公子”白文定心中暗想:如果真是那个江湖上又狠又骚的娘们来到此地,我的儿,可热闹了…… 远远的,白文定就跟着前面二人走,巧的是二人并未往泰山镇的大街上走,而是溜着城墙边出城,走的竟是白文定的回头路。 越走,越近“泰山客栈”,而白文定也越是心惊,心中暗骂,我操,总不会住在同一家店吧? 不料还真是巧,褚天彪二人果真到了“泰山客栈”,而“泰山客栈”的掌柜已在门口迎接了—— 摆摆手,褚天彪晃着双肩走进客店,边问掌柜,道:“住在哪间屋?” 掌柜的忙笑道:“褚爷,就住在二道院里,这次凤姑奶奶是轻骑简从,连她本人一共才五个人。” 冷哼一声,褚天彪道:“她就知道带‘秦川四煞’!”语声有味,是酸的。 跟着掌柜的到了二门,褚天彪道:“你不用来了,我自己去。” 掌柜的点头停下脚步,褚天彪已走向一处大客间,迎面只见一人喝问:“谁?” 褚天彪道:“白鹰,连我你也不认识了?” 黑暗中的大汉正是“秦川四煞”的老二白鹰,一声干笑,白鹰指着房门,道:“二当家正候着褚舵主呢,快请。” 推开房门,褚天彪双目一亮,只见“笑罗刹”凤依依正撩起裤腿,一双又白又亮的纤脚,刚从个木盆里翻出来。 一冲上前,褚天彪从桌面上取过一个大毛巾,笑道:“属下给二当家擦。” 凤依依指着房门,道:“把门关上。” 一笑,褚天彪右后足跟一钩又顶,房门“咚”的便关了起来。 “笑罗刹”凤依依把双湿脚往床边一搁,人已靠在床栏杆上闭起两只眯眯眼—— 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床边,褚天彪小心的把凤依依的双脚往两腿上一放,大毛巾已把凤依依的脚兜起来…… 看吧,比澡堂子捏脚师父还功夫扎实—— 褚天彪边搓边捏,搓得凤依依直吸气,捏得她更是“啊啊”直打噎。光景是美到了她的心口窝去了。 就是搓在紧要处,褚天彪已低声道:“二当家,如果你是活菩萨,也该是普降甘霖,哪能厚此薄彼的把我褚天彪忘得一干二净?” 眼未睁,“笑罗刹”凤依依道:“可惜我不是菩萨。” 褚天彪喘息地道:“在我老褚眼里你就是个活菩萨,不过是个偏心的菩萨罢了。” 俏人的眯眯眼睁开来,凤依依抚摸一下褚天彪那有力的右上臂,低声道:“我不是来了吗?乖。” 褚天彪道:“已经是三月未见面了。” 猛的仰起身,凤依依沉声道:“别提这三个月了。” 褚天彪一惊,道:“这三个月怎么了?‘朝阳百灵堡’也已被我们踏平,听说各码头已不见他们的人物出现,远近各州县已为我黑虎寨地盘。兄弟们血没白流,正该是享受成果时候,怎的……” “笑罗刹”凤依依道:“别再说了。” 褚天彪已开始往凤依依的腿子上捏,边又问:“怎么啦?” 凤依依沉声道:“怎——么——啦?难道你尽在油腻腻的油坊榨油,外面的消息不清楚?” 褚天彪道:“似乎听说乔副总遇上麻烦了。” 凤依依道:“‘活阎王’已经死了。” 褚天彪道:“谁干的?” 凤依依沉声道:“百灵堡逃脱了个‘追魂老六’,别看姓君的在百灵堡最年轻,可也是个难缠人物,加以武功高绝心眼灵活,这些天来他已毁了我们的粮车,烧了赵沟桥的‘江南绸缎庄’,正不知下一个他会找上我们哪个地盘。” 褚天彪怒骂道:“什么样的‘追魂老六’,近他娘,老子是‘追魂老六’他祖爷爷,他若敢来这泰山镇,看我老褚不把他送进榨油磨上碾他个稀巴烂,我褚天彪便是他裆里挂的。” 摇摇头,凤依依道:“我同姓君的比画过,你只怕不是他对手。” 褚天彪低吼道:“姑奶奶,你怎么尽说姓君的厉害,我褚天彪也不是窝囊废呀。” 凤依依笑道:“回去收拾收拾,今晚上我不走了。” 褚天彪一喜,笑笑,双手把凤依依刚擦干净的双足尽往自己那毛森森的嘴巴上蹭着,“呜呜”的道:“姑奶奶,呜。好姑奶奶,我立刻去收拾,完了我来接你过去。” 摇摇头,凤依依笑呵呵的道:“别来接我,我自己知道路。”说着,便把一双柔嫩的双足抽回来。 褚天彪笑着站起来,道:“这么一来,你的四个跟班可就恨我入骨了,哈……” 凤依依站起身来笑道:“我没亏待他们,哪天没叫他们尝尝腥荤的。” 褚天彪这里往客栈外面走,二门口他已高声叫道:“洪掌柜。” “泰山客栈”的洪掌柜正在前面招呼客人上座,闻叫便立刻迎上褚天彪,笑得几乎弯了腰,道:“褚爷,你吩咐!” 指着二院西面的三间大客厢,褚天彪道:“今晚你去‘花满楼’叫四个粉头,要年轻漂亮……嗯。当然也要功夫到家的,送到厢房去,叫她们好生侍候,明儿一早派人到我油坊领赏钱。” 直搓着双手,洪掌柜笑道:“错不了,立刻去叫。” 一把拉住洪掌柜,褚天彪低声道:“别忙乎,你一定要等到女的离开以后才能叫——” 嘻嘻一声笑,洪掌柜道:“是,是,你放心。” 就在褚天彪走出客栈门,“飞花公子”白文定也已进了“泰山客栈”的后院,四下看看没人跟过来,他才匆匆走进君不豪的房里,正看到大伙坐在一堆。 君不豪指着桌上酒菜,道:“白副堂主快吃吧,我们全吃过了。” 白文定抓起酒杯先喝干,“哈”了一声,这才道:“二当家,可不得了啦。” 君不豪道:“别急,你先填肚皮。” 白文定还真的饿了,一连把盘中肉菜扒光,大半壶酒也喝尽,他才抹抹嘴巴,道:“二当家,你们猜我探知谁来到了泰山镇?” “花豹子”任三成道:“该不会真是凤依依那个骚娘们吧?” 一拍大腿,白文定道:“咳,你还真的猜对了!” 君不豪忙问,道:“真是她?” 白文定道:“应该不会错。” 君不豪双眉一皱,道:“什么叫应该不会错?” 白文定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从油坊走出来的那大个子口中,得知他口称的二当家来到泰山镇。你们想想,从开油坊东家口中说出的二当家,自然指的是姓凤的娘们了。” 陶勇问道:“她领了多少人马?” 白文定笑道:“轻骑简从,四个毛人。” 君不豪沉声嘿嘿冷笑,道:“必是她的贴身跟班‘秦川四煞’无疑。” “快刀手”石敢问道:“他们住哪里?” 伸手一指前面,白文定道:“就住在这家客栈。” 此言一出,君不豪不由冷笑道:“娘的,可好,不是冤家不聚头。” 熊霸道:“二当家,咱们给他们来个‘念完了经打和尚’,你看如何?” 君不豪道:“慢慢来,这事可得好生合计合计。” 陶勇道:“就全凭二当家的调度吧。” 指着“飞花公子”白文定,君不豪道:“今夜白副堂主辛苦了。” 白文定道:“属下甘愿。” 君不豪道:“本想鱼与熊掌兼而得之,想想还是先收拾他们油坊,再看机会去对付凤依依那女人。”说了又对白文定道:“等到二更天,你先把我们坐骑拉到西城外的柳河边,你就守在那儿等我们。” 白文定道:“不找前面那女人?” 君不豪道:“不,毁了油坊再看风头。” 白文定又问道:“几更天行动?” 君不豪道:“我们准三更天下手!” 于是,白文定又走出这家客栈——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四章 弥天大火 “飞花公子”白文定走出“泰山客栈”后院,他从北面围墙边的甬道走到前面客堂上,客堂内尚有零星几个客人在喝酒。有个伙计迎着他笑道:“客官,你要出去?” 暗中塞给伙计一锭银子,白文定道:“我在这儿坐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把我们的马全拉到店门外。” 伙计手上捏着银子,道:“你是——” 白文定道:“别多问,给我弄碗茶就行了。” 伙计立刻低声道:“你坐,我给你端茶去。” “飞花公子”白文定独自坐在店内一角,一杯茶他才喝了一半,从二门处丽影一闪,有个披着带帽披风女子匆匆走出店外面。从这女人的走路姿态看,白文定已猜到这女子是谁。 横竖这泰山镇不大,白文定立刻跟了出去—— 前面的女子绝对想不到会有人跟踪自己,因为—— 因为她是“笑罗刹”凤依依。 不错,她正是凤依依。 现在,她从街中一条横巷走去,路上有行人,她当然不会多想身后面有人跟她,而白文定却又十分机警,还真怕被前面的笑罗刹发现。 入巷不久,便见一片灰蒙蒙中远处有个大汉站在一幢小楼下面的台阶上,别看是黑夜,白文定远处已发现这人正是西后街的“褚家油坊”出来的那人。 凤依依尚未走到小楼前,台阶上的大汉已飞跃着到了凤依依的面前—— 白文定闪身暗影里仔细看,唔!只看得白文定心儿突突一阵狂跳不已—— 几乎是全变了个人似的,“笑罗刹”变成了“小羔羊”,褚天彪那有力的膀臂几乎是架起了这个媚透了的女人冲进那幢小楼里。 就在小楼下的门闩哆嗦似的插上的同时,白文定也扑到了小楼下面。 贴着门缝,听得里面“嘤咛”之声传出来。 “别猴急,小心摔下楼梯呀。” 接着,一阵登楼声中尚掺杂着“唔……”。 白文定心中在想,奶奶的,二更天尚未到就他娘的搞起来了,真是两个狗男女。 伸手在怀里摸出几支“梅花钉”,白文定正要腾身往那小楼上跃去,猛的一想又停下来—— 因为他还真的怕打草惊蛇,再说这姓褚的同依依扭缠一起,这对二当家三更天的行动只有好处。 一念及此,白文定笑了,他收拾起“梅花钉”,一个人又缓缓地走回“泰山客栈”。 “飞花公子”白文定刚刚坐下来,忽的又见自客店外走进四个标致的姑娘。这四个姑娘真迷人,每双翦瞳皆几乎要冒出水来的模样,两臂细,胸脯大,腰枝一闪臀就晃,而且走起路来不带声音,似一堆花羽毛般飘呀飘的飘进了店里来。 洪掌柜立刻笑迎上来,道:“跟我进来吧,姑娘们!” “咭”的一声笑,犹似深涧中泉水滴嗒声般美妙,四个姑娘相继走入二道院。 白文定冷冷笑,道:“今夜这‘秦川四煞’可有得乐子。” 正在这时候,伙计笑着走来,道:“客官,马匹全牵在店外面了。” 白文定点点头,又是两锭银子,道:“酱肘子,酱牛肉,加上一桶烧酒,你马上收拾,完了我赶着上路。” 伙计指着后面,道:“他们全走?” 白文定面色一沉,道:“你又多问了。” 伙计哈腰笑道:“是是,我去替你办吃的。” 夜风在阵阵的刮着—— “顿顿顿”的柳枝不停的在摆动,摆动得站在这柳河岸边的白文定心中热躁躁的好不恼人,因为他想起了凤依依那个骚娘们,更想起四个如今已投入“秦川四煞”怀里不定正在翻云覆雨各展所能的美娇娃。 是的,白文定也只是三十出个头,有人是这么说:女人三十如虎狼,男人三十似雄狮,这光景究竟鹿死谁手,那大概全凭各人的道行了—— 低头望着清凉的河水,白文定就这么的想着…… 而远处,泰山城外的“泰山客栈”后面,十一条人影却已幽灵似的扑向城墙边—— 不错,“追魂老六”君不豪正率领着他的属下十位正副堂主,越墙而到了泰山镇城内。 君不豪早已听得白文定把“褚家油坊”的地形地物说得十分清楚—— “褚家油坊”的四盏挂在门檐上的灯笼还在亮着,附近也只有这四盏灯在亮。因为“褚家油坊”是榨油的,点油的灯才能用多少油? 一排五大间榨油房里面的油槽仍在出油,“轰隆隆”的榨油声更见闷响,斜对面的大仓库里面,有几个年轻壮汉在“吭哧”的扛着一袋袋芝麻往这面送。榨油房门口有个大汉正喝叫:“快快,你们这些王八蛋,一到了晚上就像瘟猪。” 仓库门口有人应道:“大管事,出仓的芝麻要过秤呀,兄弟们谁也没偷懒,不信你走过来瞧。” 那大管事吼道:“别嗦了,快扛过来——” 仓库门口,那人又道:“大管事,秤坏了,要修,稍安勿躁。” 灰暗中,大管事已高声骂道:“真是一群混账东西,好端端的秤怎会坏?” 那人仍然站在仓库门口,道:“就这几步路,你过来看看不就结了?” 大管事怒骂道:“娘的,你好大胆子,竟敢以这种口气同包大爷说话,老子撕烂你的臭嘴。” 包大管事果真气唬唬的走过来,就在他刚到了仓库门口,见里面有张小桌上的油灯亮着,不由一怔,又道:“你是谁?” 那人咧嘴一笑,道:“新来的。” 包管事沉声道:“新来的?怎么我会不知道?” 那人又咧嘴笑道:“本来也才刚上工。” 包管事相当冷漠地道:“你是二管事的小舅子?还是三管事的亲娘舅?娘的,他二人的亲戚都会偷油。” 那人突然一指仓库内,道:“包管事,你何不去问他。” 伸头望向仓库里,小桌后面有个人转过身来—— 这人生得目光炯炯,气宇轩昂,年不过三十出头模样,回过身已露出个极端神秘的微笑。 包管事沉喝道:“你又是谁?” 那人笑道:“褚天彪是我大舅子,你一定没听说过吧。” 包管事大怒,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我们东家哪儿来的妹子,你们——”猛的一把尖刀已搁在他的脖子上,包管事这才发觉不对劲地狂叫道:“干什么?” 哈哈一笑,桌后面那人头一偏,道:“弄到里面去。” “叭”的一脚踢在包管事屁股上,刀子一压,那人冷冷道:“大管事,移驾吧。” 一挺胸,包管事道:“你们是谁?” 尖刀往包管事面上一贴,那人沉声低吼道:“杀人的。” 包管事嘿嘿笑道:“朋友,有时候杀人也不是件容易事呢。” 那人冷笑,道:“怎么说?” 包管事道:“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褚家油坊是个什么地方,别说我们褚爷你们惹不起,泰山镇有几个敢来捋虎须的?再说——”他突然压低声音,又道:“褚家油坊的后台可是唐州黑虎寨上的铁老爷子哟。” “叭”的又是一脚,那人沉声骂道:“那我便老实对你说,老子们就是冲着姓铁的才来这褚家油坊杀人的。小子,我这话还用不用再说第二遍?” 包管事全身一哆嗦,道:“你们是——” 未等包管事话说完,那人又是一脚,只踢得包管事一个踉跄,人已到了仓库里面。 隔着四五丈高的麻袋,包管事这才看清楚仓库里面不知何时来了这些陌生人,自己的七八个兄弟全被人堵在一堆麻袋下面,四周十个握着各种兵刃的大汉,一个个正冲着他嘿嘿冷笑。 有个兄弟见包管事,便立刻叫道:“不好了,大管事,他们全是‘百灵堡’的人……” 冷冷的,包管事道:“不用问,‘江南绸缎庄’准是你们这批王八蛋烧的。” 小桌后面的汉子正轻松的走来,闻言笑道:“朋友,你猜对了,我们是烧了赵沟桥的‘江南绸缎庄’,而且黑虎寨的乔副总也是我们干的,现在……” 包管事怒道:“现在你们又找上泰山镇的褚家油坊来了,是吧?” 那人——“嗯”,正是“追魂老六”君不豪,这次除了白文定在城外柳河看守马匹,其余十位正副堂主全来了。 淡然一笑,君不豪道:“不是找来,事实上我们已经来了。” 包管事被一把推到几个伙计里面,猛旋身,他吼叫道:“难道不成你们也要放火烧油坊?” 君不豪面无表情地道:“你说呢?” 包管事抖动双手,道:“你们不敢,我老实告诉你们,唐山二当家的也在此,她可是为了找你们才来的。” “追魂老六”君不豪呵呵一笑,道:“你说的可是那姓凤的骚娘们儿?用不到她找我们,早晚我自会找上她的。” 君不豪尚不知道如今凤依依正同褚天彪二人在泰山镇东后街的小楼上取乐子呢。 一边,第四分堂堂主“快刀手”石敢道:“二当家,我们往姓褚的大宅子里杀过去。” “追魂老六”君不豪思忖一阵,道:“这场大火如烧起来,整个泰山镇可就热闹了。” 那面,包管事已叫道:“你们真的下得了手把这么多的油,一袋袋的芝麻、黄豆、花生仁全烧掉?我的儿,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绝子绝孙呀。” 一边,熊霸奋起一脚踢得包管事撞在高高一堆麻袋上,直把那十多层袋子震得直晃荡,骂道:“你们黑虎寨各分舵的买卖老子们早就打听清楚,你们这些东西哪样不是强取豪夺!别人一本,你们万利,说穿了等于是抢来的,老子们不但要烧,连你们也一起烧,狗操的,你们认了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对“铁算盘”官永道:“官堂主,带两个人去把正在榨油的几个人一起弄来,我想还是——” 他话尚未说完,突然“哗啦”一声响,只见包管事身后面堆的麻袋倒塌下来—— 于是包管事便趁乱狂吼,道:“弟兄们,抄家伙打呀。” 七八个伙计正无计可施,见有一线机会哪肯放过,便接二连三的把堆的一袋袋花生芝麻往下推,边个个大叫着就要往外面冲。 就在这时候,君不豪已冷冷吼道:“陶堂主、任副堂主、熊堂主,你们三人守住仓库大门,哪个出来,当场格杀。” 陶勇立刻应道:“遵命!” 君不豪头也不回的往油坊前面场子上一站,对石敢与官永二人道:“率领你二人副手,放火烧油坊。” 官永一挥铁算盘,叫道:“跟我来。” 于是,石敢、巴子龙便立刻同官永,三人直扑向正在隆隆响的榨油坊。 这里,君不豪对张召、苗强、戈清松、阿万几人吩咐,道:“如果凤依依那女人出来,就由我抵挡,你们对付姓褚的一帮。” 仓库门口,已听得熊霸厉喝道:“老子砸烂你的狗头。” 接着便听得一声凄厉狂嗥传来,一个伙计便打横栽倒在一滩血水里。 后面往外跟着跃出的另一伙计,举着一支铁钩迎向熊霸,大骂道:“近你娘——” 好快,铁钩只有尺半长,那是平日用来钩麻袋的,如今包管事几人皆挥着这种铁钩往外面冲。 熊霸回骂:“去你妈的那条腿。”骂声犹在耳边,八角铜锤便在他暴旋身横右肩中斜砸出手,“砰”的一声,但见这人铁钩脱手,人不及闪避,而熊霸的右手锤已送上了这人的下巴。看吧,一张血糊糊的面庞,两只眼珠子顺着一团血水往半空飘,嘴巴鼻子早不知碎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中央,包管事双手各抓着一支铁钩正与“鬼使”陶勇杀在一起。 陶勇一步不让的生把包管事兜在这仓库门口,铁沙掌“呼呼轰轰”,疾拍狂打,直把个包管急得“哇哇”大叫。 另一面,“花豹子”任三成舞动他那支怪兵刃——戟斧,把两个汉子逼得直往两边闪,而任三成只要两人不往外冲,他便不追杀二人的守在仓库门口。 拼搏中的包管事已高声叫骂,道:“给我杀呀,你们这些怕死的窝囊废,难道不成叫人家一把火烧了油坊?” 立刻,被逼入仓库的五六人又往外面冲过来—— 熊霸怒吼一声,八尺巨躯倏旋,双锤便在一竖一横中猝然化为平砸,“砰”的一家伙便将一名扑到的仁兄捣上了半天高,另一位仁兄躲避不及,一颗大好头颅,“咔”的一声变成了一枚血糊糊烂西瓜。 “花豹子”任三成那面正把手上戟斧往地上抖甩着,原来竟是一个人的肚肠被他的戟尖挑出了肚皮。 怒火烧头,表情激愤,包管事狂叫道:“快过去个兄弟招呼宅子里大伙出来。” 原来这褚家油坊的人干活共分成四班,每三个时辰换一班,这里正是包管事率人当班,余下的兄弟们有一半回了家,没家的也不少去了赌场或秦楼找乐子了,现在大宅里就算有人物,只怕也不会太多。 就在包管事的吼叫中,油坊里面传来了喝叱声,但不旋踵间,便见火苗子往屋顶上,几团黑影在往外面跑。 “追魂老六”君不豪衡情量势,这褚家油坊只怕免不了这把“天火”之灾…… 冷冷的,他面对着另一面的褚家正门,那儿是大宅子,而四盏大灯也仍在亮着,只是已不起什么照明作用了,因为从榨油坊冒出来的火苗子可比之灯笼的光亮多了。 “铁算盘”官永等全退到了君不豪身边来,官永望着自己几人的杰作,笑向君不豪报告,道:“二当家,就算这时候有人来救火,只怕也无济于事了。” 点点头,君不豪道:“你说的不错,油上加火,怎么个救法?” 突然,仓库门口一声狂嗥传来,君不豪立刻望过去,只是一团灰影齐腰塌肩的平飞向仓库里面,门中央的陶勇正拍拍双手冷笑道:“娘的老皮,你是有几下子,可你遇上了我陶勇,姓包的,你就认了。” 原来包管事见油坊起火,这比要了他的命还要紧,猛的他便不顾一切往外面冲去,却被陶勇一掌击中心口,那可是要命的一掌,因为就在包管事跌撞上一堆麻袋包的时候,“呱嘟呱嘟”鲜血不停的从他口中往外喷—— “银刀”戈清松当即对君不豪道:“二当家,是往大宅子冲杀的时候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忽地摇摇头,道:“各位,我们不是已经杀了人又烧了他们的油坊?” 戈清松点头,道:“想不到如此轻松。” 摇摇头,君不豪道:“姓褚的不在,他可能正同凤依依那娘们在一起,你们别忘了姓凤的女人夜夜都离不开男人侍候。” “铁算盘”官永道:“二当家的意思……” 君不豪语音铿锵地道:“走,退出城外。”说完便当先往城墙边跃去。 就在这时候,附近已有人高声大叫:“救火了,油坊失火了!” 仓库里面,尚有四位仁兄未敢冲出仓库,闻得喊声,知道敌人已走,便忙不迭先把包管事架出仓库,又忙着向大宅子里面喊叫—— “追魂老六”君不豪等跃上城墙回头望,后街上已是人影幢幢,四下里在奔跑着狂喊。 翻过城外,君不豪等各自展开身法一路奔到了柳河岸,只见又浓又红的火光几乎把个“泰山镇”照得如同白日正午,有一种恐怖的“噼啪”声传来,宛似旱天滚雷。 那面,“飞花公子”白文定已迎过来,笑道:“痛快,痛快!”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上马,我们找地方撒网捉活的。” 白文定笑道:“属下尚带了大批吃喝,足够每人吃上三天。” 君不豪道:“白副堂主想得周到,我还正担心明晨的粮食呢。” 众人纷纷上马,白文定笑向君不豪道:“二当家,要不要找凤依依那个骚娘们?” 君不豪一怔,道:“白副堂主知道那女人在什么地方?” 白文定道:“知道,而且这女人还同褚家油坊的东家正在热呼着分不开的登巫山而行云雨呢。” 他此言一出,众人忽的相继笑起来…… 君不豪没有笑,相反的,他却冷冷地问道:“在什么地方?” 白文定收起笑,道:“城乐后街一幢小楼上。” 君不豪沉声道:“为何这时候才说?” 白文定一怔,忙谨慎地道:“是这样的,二更以前尚有大半个时辰,属下就在店前面等,不料发现那女人一个人从店里走出来,于是我便跟了上去,可好,还真看到她是去找姓褚的了。回到店里,本想把这事向二当家报告,想想你们全都在歇着养精神,再说我们的计划是烧他们油坊,节外生枝反倒不好,所以属下就……” 君不豪十分不悦的道:“错了,只要能捉住姓凤的女人,比烧两个油坊还重要,你想想,如果捉住凤依依,不定就能换回小姐出来。” 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白文定追愧莫及地骂道:“我他娘的是头猪,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君不豪道:“后悔有个屁用,走!” 泰山镇上的大火可真大,因为君不豪十二人飞马已在十里外了,身后面的半边天还像是落日晚霞般嘟嘟红…… 指着一片枫林,君不豪道:“今晚我们在那片林子里歇着,我预定姓凤的女人会从这儿走。” 陶勇忙提议,道:“二当家,这儿是往东,只怕凤依依那女人在听了消息看到火后,她会往西回唐山,怎么——” “快刀手”石敢道:“泰山镇的官道就是这么两条好走,不如我们分成两批兜,不怕那娘们逃上天。” 摇摇头,君不豪道:“不,你们别忘了她身边那四个黑之又黑的黑道人物,加上凤依依那娘们的一双青月刀,我还真不敢小觑她。” “黑牛”熊霸道:“以血还血,以命抵命,奶奶的,谁怕谁来着。” 君不豪沉声道:“又忘了我是怎么说的,需知尚不到我们拼命的时候,‘百灵堡’已毁,小姐被掳,当务之急是救小姐脱险,而我们的人又少,怎能轻言牺牲?” 点点头,“铁汉”张召道:“二当家说的是,目前我们是该先救出小姐。” 君不豪对白文定道:“取些吃的分给大伙,吃完了各自找地方靠靠。” 枫林不大,但一大片青青草地,人往地上一坐,闭起眼来细听着自己的坐骑啃吃青草声音,也算是?恢执呙咧簦蛭欢嗑酶魅艘逊3隽索?br />  西边的大火似仍在燃烧着。 而东边—— 东边正泛着鱼肚白—— “追魂老六”君不豪站起身来遥望着远处在沉思…… “鬼使”陶勇缓缓走过来,低声道:“二当家,火已经烧了大半夜,天亮还未灭,可知褚天彪的这座油坊有多大了。” 君不豪道:“单就那座大仓库堆的,也足能烧上几个时辰。” 陶勇双手搓揉着两个大胖腮,又道:“二当家,我们怎么办?” 君不豪道:“我在想如何能活捉姓凤这娘们儿。” 陶勇道:“只要踩到她走的路线,就不难活捉。” “追魂老六”君不豪点点头,道:“把‘花豹子’叫过来。” “花豹子”就是青龙集第一分堂副堂主任三成。陶勇走到林子里,见任三成睡得直流口水,一脚踢过去,尚未开口,而和身已“呼”的一声跃身而起,见是陶勇,一声苦笑,道:“是堂主,吓我一跳!” 陶勇道:“跟我来!” 提着“戟斧”,任三成跟着陶勇到了林子外面,他见远处仍有火光,不由惊异地道:“娘的,别把整个泰山镇全烧着了吧!” 二人来到君不豪面前,任三成忙施礼,道:“二当家早。” 君不豪道:“非常时期,礼节就免了。我问你,这泰山镇你是不是也常来?” 点点头,任三成道:“每年总会来个三五趟,这地方离青龙集并不远。” 君不豪点点头,道:“很好,你就辛苦一趟折回泰山镇。” 任三成道:“任务?” 君不豪道:“给我盯牢姓凤这娘们儿。” “花豹子”任三成道:“属下担心会被凤依依那骚狐狸认出来——” 是的,任三成曾在青龙集去往白马镇的半道上同凤依依的四个贴身恶汉“秦川四煞”照过面也较量过,如是被敌人识破,又如何再盯下去? 不料,君不豪嘿嘿一笑,道:“凭你的智慧,你应该可以把姓凤的女人引到这条路上的,至于如何下手,你自己便琢磨着办吧。” “花豹子”任三成立刻猛吸一口气,道:“二当家,属下遵命。” 于是,任三成拍马直往泰山镇而去。 “鬼使”陶勇望着远去的任三成,道:“二当家的这一招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淡淡一笑,君不豪道:“明是盯人,实是诱人,陶堂主,你明白了吧?” 哈哈一声洪笑,陶勇胖大的身子一挺,竖起大拇指,口口声声赞道:“高招,高招,只要姓凤的女人露面,她会上当的,哈……” 这时,任三成已消失在晨雾里,而泰山镇上,从三更天关起城门,直到日出尚未开门,因为不少乡丁拎着刀在城内四下乱抓人,他们边抓边放,因为全是泰山镇的人,有名有姓有地方,不放人又怎样? “笑罗刹”凤依依是四更天才在城内一阵阵锣声中惊醒过来。她施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褚天彪,道:“阿彪,半夜怎会有锣声?” 褚天彪把个大毛脑袋尽在凤依依两峰间左右晃,比个牛舌头还大的赤红舌头,直舐得凤依依“呵呵呵”的吸冷气,光景是又在呓语连篇了…… 褚天彪“呜呜呀”地道:“管他娘的锣声鼓声,便天塌下来老子也不管了……” 凤依依双手搂着褚天彪的牛腰,道:“阿彪,你像是三天没吃饭的饿汉子,一个多时辰了,你也不歇歇……” “呜……啊……”是褚天彪有口难言之音…… “嘭……”有人在擂那小楼下面的门—— 凤依依再推褚天彪,道:“有人敲门!” 褚天彪未动,却大声狂吼,道:“滚,再扰大爷兴头,便宰了你。” 小楼下面有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道:“东家呀,不好了,油坊被人烧了,弟兄们同包管事被杀在仓库,惨呀!” 双手一撑,褚天彪只仰起身来,叫道:“你说什么?” 不料,凤依依双掌用力,两腿一顶,只把个褚天彪顶落在铜床下面,她已拉过自己衣衫匆匆地穿起来,道:“一定是,一定是……” 几乎愣在地上,褚天彪道:“一定是什么?” 凤依依道:“一定是‘追魂老六’君不豪干的。” 褚天彪一听,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老子饶不了他。”骂着,一闪身就要下楼去,凤依依沉声道:“你不穿衣衫就走?” 褚天彪不及多说,回头便抓自己的衣衫,乱七八糟的便往身上穿…… 凤依依已走到楼下面,道:“你自己处理吧,我回城外客栈了。” 也不等等褚天彪,凤依依早出了小楼,一晃身便自东边城墙跃到了城外面。 “笑罗刹”凤依依回到客栈,发现城外面也正有不少人在隔城观火,城门关着不开,想进城也不能。 翻墙回到客房里,凤依依略事端正自己,便走向“秦川四煞”住的房间,她这时哪还用得着先敲门? 施力推开房门,房间里没有灯,但外面的红光照得这间大客房的两张床上可清晰,四男四女,两个床上全是赤裸裸,什么样的架式全有。 凤依依冷冷道:“该死的东西,火就快烧过来了,你们还……” “秦川四煞”老大“飞鹞子”路万里忙推开身上女人,道:“去,去,你们快滚。” 两张床上的四个女子哪敢多说,忙穿了衣衫就走—— 凤依依一脚把房门踢上,沉声道:“你们这四个畜生,连一个夜晚也熬不过的打起野食来了,真叫我失望。” 脸上灰青的丁泰便立刻蹭到凤依依身边,道:“小丁可是把那女子当成二当家哟。” “叭”的一个嘴巴,凤依依怒道:“好生给我歇着,明日一早我们去找那姓君的去。” 虬髯一抖,白鹰道:“有姓君的消息?” 凤依依道:“这把火就是姓君的放的。” “独臂阎王”石厚道:“他好大的胆子。” 摸着红得发烧的脸,丁泰骂道:“姓君的早不来晚不到,老子们正在快乐,他却来泼凉水,奶奶的,非找他不可。” 他这话凤依依有同感,但她只是冷哼一声便回房而去。 天亮了—— 其实天早在三更天便亮了,因为褚家油坊的火仍在燃烧着,从浓烟中你可闻嗅得到有着花生芝麻的香味,上百担的油要想立刻扑灭又谈何容易? 这里原是“黑虎寨”的第一分舵,舵主“七爷”褚天彪能在这泰山镇上独当一面,大部分是靠他的那张娃娃脸。黑虎寨的二当家“笑罗刹”凤依依便极力在铁石心面前推荐他,其实这儿距离唐山五十里,快马一个时辰便到,只要凤依依一想到褚天彪,她便会赶来这泰山镇。 不过这次她可不是来会旧情人,而是带着使命,也就是那天聚义厅上大伙设计的,要活捉君不豪。 现在,桌面上放着吃的,凤依依低声对“秦川四煞”道:“东西两条路,我们该往哪条路上追?” 路万里啃着烧饼卷酱肉,“呜呜”地道:“西去唐山,姓君的只怕不会往那条路上走,属下猜,他八成是往东去了。” 凤依依道:“我失去一次捉他的机会了。” 路万里道:“那王八蛋,也逃不掉的。” 凤依依那双眯眯眼一瞪,道:“可见他就是在我们面前既得逞又潇洒的溜了!”她一顿又道:“我一进城,你四个就迷了心窍,要不然你们也许就能发现姓君的……” “秦川四煞”互望一眼全不敢多言。 凤依依冷冰冰地道:“快吃吧,完了我们往东追追看。” 白鹰咬咬牙,道:“二当家,他们还是十二人?” 一瞪眼,凤依依道:“怎么,你怕他们人多?” 白鹰大毛嘴一咧,嘿嘿笑道:“我怕他娘的那条腿,一朝兜上干,老子就拿他们的脑袋祭我的大板斧!” 凤依依一紧双眉,道:“姓君的只领了十一人便已毁了我们两处分舵,更将百名运粮弟兄搏杀殆尽,我怀疑他们这十一人不简单……” 路万里点点头,雷公嘴憋得几乎变形,道:“不过,二当家高估敌人,但也不能轻看我兄弟。” 凤依依道:“这几年跟着我,你们‘秦川四煞’的那点道行我清楚,不过我还是在想万一他们全是厉害角色,我还真怕失去了你们四个——” “独臂阎王”石厚嘿嘿笑道:“二当家,说句你一定爱听的话,我四个死心塌地跟着你,那是因为你哪方面都行,嘿……如果黑虎寨没你在,只怕我兄弟早走他娘的了。” 凤依依哼了一声,道:“丁泰,找小二备马,我们要走了。” 路万里忙低声道:“不进城去跟褚掌柜打声招呼?” 凤依依摇摇头,道:“油坊烧了那是他的事,该怎么向当家报告还用不到我。再说,我也不想叫当家的知道我在泰山镇上,那会叫当家的不高兴!” 丁泰叫小二去拉马,突见一个油坊兄弟匆匆的奔进客栈,见凤依依五人在座,忙走向凤依依,道:“属下给二当家行礼。” 凤依依面色一寒,道:“什么事?” 那汉子低声道:“舵主派小的来向二当家报告,火已经灭了。” 凤依依不等那汉子话说完,立刻道:“房舍东西全烧光,火当然会灭。” 那汉子忙又低声道:“舵主要小的传话,他要跟二当家一同回唐山。” 凤依依骂道:“糊涂蛋,哼,他想叫我替他分担责任。”她顿了一下,又道:“回去告诉他,我另有要事,去追姓君的了,叫他自己琢磨着办吧。” 那汉子不敢多言,立刻施礼退出客栈。 凤依依还真怕褚天彪再找来,等到汉子走远,便立刻起身对路万里四人,道:“我们走。” 凤依依当先上得马,泰山镇外的这条小街上她才驰出没多远,沿着柳河边的官道上正有一骑驰过来,双方相隔二十丈,但对方的那骑马,却突然就地一个大旋身立刻便往来路上又奔驰而去…… 凤依依未看清马上的人,但她直觉的发现对方可疑。 后面,路万里已高声道:“那人的模样有些熟。” 凤依依厉声道:“追!” 立刻,五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往河边去。 前面马上面,是的,正是“花豹子”任三成。 任三成绝对想不到竟会这般巧合,他才正要往街头过来,便见一女四男各骑大马驰来,再细看,可不真的是冤家路窄。 任三成十分清楚,自己绝不是凤依依的敌手,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四个嗜杀的恶魔。 于是,他连多想一下也没有,拨马回头就走。 现在—— 两下里相距不过十几丈,而“花豹子”任三成还不时的回头看,越看他就越发的心焦……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五章 欲擒故纵 “花豹子”任三成连连拍马疾驰,耳边风声“呼呼”响,两边树干“沙沙”地倒向马后面,而后面却传来更为急骤的马蹄声。 蹄声雷动,扣人心弦,任三成隐隐听身后面的尖声冷笑传来,他心中已拿定主意——除非被追上,否则绝不勒马,娘的老皮,就看谁的马壮腿长跑得快了。 一连绕过三道山岗,远处已见枫叶一片,道旁的大树沿着两边往坡上蔓延,东升的阳光从树隙里洒下来有些刺目,任三成已听得身后面有人冷笑,道:“小子,你逃不了啦。” 话声刚落,身后面的链子声“哗啦啦”地响。任三成回头望去,正看到两丈远处那个灰青脸的年轻壮汉链子枪单直地往背心击来。 猛地伏身向前,任三成脊背泛凉,大声疾喝:“咳!咳!” 怒马狂奔,任三成的戟斧已握在手上—— 又一次尖声冷笑,第二次链子枪抖然又在身后响起。 戟斧在任三成回头时抡向身后面,差半寸未砸上背后的银枪头,而后面已有人开口大叫,道:“老四,往马屁股上招呼。”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急转弯,弯道绕着山坡转向另一面,一山的枫叶树簌簌响中,前面的道路中央却见一棵大树倒在正中间—— 任三成心中一喜,回头看去,果见链子枪第三次笔直地扎向自己坐骑—— 回身,拧腰,任三成已双足离蹬,便在他怒戟横挑银枪同时,空中连翻三个空心筋斗,人已落在那棵挡道的大树横干上面坐下,他的怒马人立而起,唏律律一声怒鸣,差一点没撞上大树。 就在这时候,任三成已看到身后五骑相继赶到,其中白鹰收缰不及,连马带人“哦”地一声摔在倒地大树另一边,所幸被大片树枝一弹,人马无伤地刹时又站了起来。 链子枪已在空中盘旋,丁泰嘿嘿笑道:“小子,我们这是二次碰面吧。” “花豹子”任三成嘴角一牵,道:“不错,是第二次。” 丁泰冷冷道:“落单了?” 任三成道:“你以为?” 一边,“笑罗刹”凤依依冷眸四下观望着,道:“这小子在诱我们上当了。” 路万里一惊,道:“二当家是这么以为?” 手指着倒地大树,凤依依道:“你们看好树根处,明明是被人砍断,可不是根腐倒了的,所以……” “独臂阎王”石厚沉声道:“别管他是不是诱爷们上当,眼前先做了这王八蛋。” 丁泰点头,道:“小弟有同感。” 树干上站的“花豹子”任三成却突地仰天大笑,道:“姓凤的臭娘们儿,你确是比之这四头猪聪明多了,竟然心细得看出这是陷阱,只可惜你发觉太晚了,因为你现在已身陷其中了,哈……” 就在任三成的狂笑中,来路的斜坡道上,“轰”的一声倒树声响起,一股尘土激溅半空。 虽未看到树倒,但回路已堵,应是不争事实。 “笑罗刹”凤依依马上面拔出弯月刀,冷哼一声,道:“出来吧,姓君的。” 一声高吭大笑传来,未见人影却听得大笑的那人道:“凤二当家的,昨夜风流未尽兴吧,怎的大早起来便死追我的属下,干吗呀。” 枫树丛里面有了脚步声,是起自斜坡一个坑洼处,然后……啊,从山坡两边传来了更多的足音…… 树干上的“花豹子”任三成已喘了口大气,道:“二当家,姓凤的领着她的四个枕边人想捡拾便宜,属下差一点就……” 那面,大树后面闪出一个人来,不错,正是“追魂老六”君不豪—— 他一袭紧身灰衣,腰插子母双剑,英挺俊拔却又慢条斯理的走到路中央。 “笑罗刹”凤依依那原本满面寒霜的俏脸上突然一松弛,便咭咭笑道:“哟!君不豪,你看起来哪会像是个丧家之犬呀,光景是混的不错嘛。”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好说,好说,勉强过得日子,虽说是苦了些,但心境上还是十分惬意的。” 凤依依咭的又一声笑,道:“心里话?” 君不豪道:“当然说的心里话,不过……” 凤依依紧迫盯人地问道:“不过什么?” 耸肩一笑,君不豪道:“不过比之你凤二当家的可就差远了。” 凤依依道:“怎么说?” 君不豪道:“别的不说,单就拿昨晚而言,我这里忙乎得顺背流汗,为的是讨债,而你可舒坦,东后街的小楼上施展出浑身解数,可把那姓褚的吃得死脱,两下里一比较,我可就满身不自在了。” “笑罗刹”凤依依不怒反笑地道:“昨晚你可是躲在我的床下面喝露水了?怎的我没有发现,要不我定准会拉你上床的。唉!这方面你是觉着令人可怜,我的乖!” “追魂老六”君不豪淡然一笑,道:“也不尽然,君某只要看着褚家油坊被烧得一堆焦土,那比看你光屁股还令我赏心悦目,你说呢?” “笑罗刹”凤依依双目煞气一现又隐地道:“君不豪,你可别被我揪住小辫子,那时候我准会叫你尝到你连想也想不到的乐趣,那,嗯!何止是横生的乐趣,而是……” 君不豪伸手一拦,道:“别逗,真有那么一天,那就算是‘缘份’吧。”他四下望了一眼,又道:“而眼前,只怕你没有这种机会了,因为你已经入了我为你而设下的牢笼,你走不了啦。” 尖声一笑,“笑罗刹”凤依依道:“说说看,你准备拿我怎样?” 君不豪道:“食之无味,杀之可惜。” 凤依依咭地一笑,道:“错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何错之有?全是我心里话。” “笑罗刹”凤依依款款走前两步,美妙地扭着细柳腰而露出要投怀送抱的样子,道:“君不豪,虽是你心里话,可是也太不公平,你未曾尝过味道便硬说什么‘食之无味’,岂非过于武断?我可不同意,再说,你能杀得了我?” 君不豪沉声道:“如果有必要的话。” 凤依依冷笑道:“什么叫有必要?是不敢正面同我们一搏吧。君不豪,我老实告诉你吧,你设计把姑奶奶诱来,可巧,姑奶奶也正在找你,两下里勉强算是你有心我有意地凑在一起,什么账也全看彼此的诚意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面无表情地道:“凤依依,你开始沉不住气了。” 凤依依厉声道:“君不豪,你也渐渐失去了风度。” 君不豪沉声道:“君某不否认有心,因为我见了你就如同冬天见了阳光,夏天喝了井边凉水,所以我是一心要见你,而且也要得到你。至于你有的什么狗皮倒灶之意,那是不能混为一谈的,这点我可得事先强调。” “咯”地一声脆笑,“笑罗刹”凤依依眯起媚眼,道:“我的君二当家呀,你一心要得到我何不早说,你放心,我绝不同你狗屁倒灶,不信你就会知道,而且……” 君不豪哼了哼,道:“凤依依,你在道上的声誉不提也罢,提起来,任谁也晓得你是人尽可夫,淫荡邪恶透了顶的骚货,可是这么的尽在君某面前拨弄,却反倒令我倒尽胃口,发呕三日。你形态姣娆,举止妩媚,言语淫秽,这些的总合除了强调你又低贱无德行,委实再没有半点别的好样了。” “笑罗刹”凤依依眸芒在变,变得如似向外喷出钉芒,而终于有如罩上了一层严霜似的,她尖吭地道:“姓君的小子,你更不是个人物,典型的无赖莽汉加上标准的混账作风,拆穿了你又算老几?” 笑笑,君不豪道:“和你这种穿裤子等于没穿裤子的臭货绕舌根,没得到费了我的一番精神。” 几乎与那棵枫树不相高下的“黑牛”熊霸,已憋不住地高声叫道:“二当家说的对,别同这种一身骚的女人扯了,干脆你把她赏给我,由我料理吧。” 重围之中的路万里依然不惧地对凤依依道:“二当家,局面如此,情势明朗,除了痛宰这批‘百灵堡’漏网之鱼,似已无他法了。” 凤依依双目直视着君不豪,她甚至全身僵了似的动也不稍移动地道:“看来就是如此。”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看今日这种场面,凤依依,君某应该对你说句衷心的话,希望你先洗耳恭听,如何?” 凤依依冷笑道:“可是枕边细语?” 君不豪道:“别逗了,我是诚心诚意地劝你,投降吧。” 冷冷一声尖笑,凤依依道:“凭你还是他们?”说着四下一张望,又道:“凭你君不豪,老实说,我还没把你放在心上,若说你带来的这十一位仁兄,只不过一群釜底游魂,上不得台面。” 君不豪忽地一笑,道:“你不再为你的枕边四人请命?” 虬髯如戟的白鹰怒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把老子们当成馊水,姓君的,老子向你挑战。”大板斧已在高举。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哼一声,道:“你不够格。” 后面,“哗啦啦”一声响,“铁算盘”官永吼道:“陵州官永在此,白鹰,等等有你的乐子。” 官永一旁站的“飞虎鞭”巴子龙也吼道:“什么东西。” “追魂老六”君不豪忽地右手高举又晃,只见“黑牛”熊霸已大步走到另一棵倒在路中央的大树前,他举着双锤高声对远处树干上的任三成道:“老任,你我负责堵截逃走的,你可要守紧了。” “花豹子”任三成已喘过气来,闻言笑道:“黑牛,错不了。” “鬼使”陶勇已低声对君不豪道:“二当家,只待瓮中捉鳖了。” “笑罗刹”凤依依俏目四下闪着,只见敌人每两人迎着自己方面一人逼近…… 原来,君不豪早把人手分配妥当—— “铁算盘”官永与副堂主“飞虎鞭”巴子龙合击“秦川四煞”中的白鹰,“铁汉”张召与“判官”苗强合拼丁泰,“银刀”戈清松与“大狗熊”阿万力战“独臂阎王”石厚,而“快刀手”石敢与“飞花公子”白文定对付“秦川四煞”老大“飞鹞子”路万里,君不豪力拼凤依依,由“鬼使”陶勇掠阵。 现在—— “追魂老六”君不豪轻松地笑道:“凤依依,你这是何苦?这种局面难道你不明白?一旦动了家伙,你估量有几成胜算?”。 凤依依尖吭地道:“三十年道上翻滚,可不是被人唬过来的,君不豪,你枉费一番天真之心了。” 沉哼一声,君不豪再问:“干脆说一句,降是不降。” 凤依依银牙猛错,道:“也太嗦了。” 君不豪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那么他四人便死定了。” 身后面,陶勇冷峻地道:“二当家,对于这种不识好歹的臭女人,你又何必多为她考虑,已经到了宰杀的时候了。” 点点头,君不豪道:“搏杀总是最后手段,却也是最有效的解决问题方法。” 气氛顿时紧张僵冷起来,在每个人的呼吸中,宛如嗅到了那种极其熟悉的血腥味,而这种味道正在凝聚,凝聚在每个人的心头。 从情势上看,对凤依依五人却是十分不利;再由对方每个人的风度气宇上观察,显然这些人皆不是省油灯。 几乎是等量的武功,但在人数上却少了一倍,综合而论,一旦交上手,只怕难以讨得便宜。 冷酷地一笑,君不豪已高声道:“各位切记,按我的计划,能活捉的活捉,实在他们那个牙咬得紧的豁上干,便宰了也罢。” 君不豪话声刚落,万道彩霞中突现两道冷芒,凤依依已抢先发动,她暴起猛扑,青月刀似两支螺旋般怒搅劲劈而下,声势惊人。 这边,君不豪不用再叫,官永八人早分别找上了各人的对像,一场火辣辣的搏杀便立时展开来。 错步,斜身,君不豪就在仰面侧击中,子母剑已快不可言地展开来。 他右手长剑倏闪疾撩,“当”的一声挡住凤依依左手青月刀,左手短剑却贴着凤依依的右手青月刀陡然力扭又送! 好一招云里翻,凤依依施了个又快又利落的筋斗,双脚落地,立刻又是二十七刀交替杀到。 君不豪子母剑分迎而上,一阵丁丁当当,火花猝映,早把凤依依的二十七刀化为乌有。 不等君不豪双剑抽回,凤依依突地贴地前滚,犹似刀轮一现地逼向君不豪,边咯咯荡笑,道:“君不豪,像是真有‘一手’嘛。” 塌腰蹲挡,子母剑迎击四十二剑合为一剑,君不豪“嘿嘿”一声冷笑,道:“你是说——嗯,现在的这一手抑是对付女人的那一手?” 狂劈暴斩又斜掠两丈外,凤依依浪笑道:“好像你全是一流嘛。” 生硬的吭笑,君不豪的子母剑上挑下劈,涩涩地道:“有意领教。” 柳腰闪晃不断,青月刀连砍又扫,凤依依媚眼一斜,先是“哟”了一声,道:“有心领教,怕你不解风情。” 君不豪道:“放下兵刃,君大爷会把你当成一头乖小猫似地搂在怀里,不信我赌咒。” 凤依依嘴一撇,道:“没上床就叫我投降,我心不甘。” 君不豪突地旋风一阵,挟着一溜剑芒,风起云涌似地旋到了凤依依面前一尺地,子母剑幻化出叠叠成层的刀芒,那么怪异而又神奇的圈向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凤依依。 惊呼起自一阵金铁交鸣,凤依依缩臂闪身,晃头偏肩,陡然间拔地而起两丈,有一溜鲜血在滴洒—— 落地,再起,君不豪已知这女人够狠了,因为她那俏脸上原本是要被一剑削下半张脸,可是她竟然横臂迎上剑刃,救了自己的面皮。 君不豪未追赶,因为他不需追赶,凤依依是逃不掉的。 果然,陶勇已扑过去,笑道:“下去吧,我们二当家未过足瘾呢。” 左肩臂上在淌血,而左面颊上也有着刺痛,有一条三寸长血槽,不深,但也够受的。 右手青月刀“呼”地闪向陶勇,凤依依骂道:“你是什么东西。” 铁沙掌拍打有致,“鬼使”陶勇沉声道:“我操,你又是什么玩意。” 疾扑而至,君不豪道:“陶堂主,别让人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压一个女子。” 陶勇哈哈一笑,道:“二当家,你说溜口了,是‘欺压’而非‘压’。” 青月刀疾闪而刺,凤依依尖吭地道:“君不豪,你我生死一搏吧。” 君不豪笑道:“乐意奉陪。” 二人便在这山道上,立刻又杀在一起。 就在“花豹子”任三成的眼皮下面,“铁算盘”官永与“飞虎鞭”巴子龙二人力搏大胡子白鹰。 似乎这全是君不豪事先安排妥当的,一经上手,便尽量把这“秦川四煞”分开来,使他们各自为战而无法相互支援。 白鹰被官永的二尺铁算盘兜上,两个人谁也不稍退地贴身肉搏,而巴子龙的“飞虎鞭”几次未缠上白鹰双腿,急得他破口大骂,道:“王八操的,我看你还能躲过几鞭。” “哗啦啦”猛地一串暴响,官永就在急旋身中,六粒铁算盘子呈圆周形向白鹰打去。 大板斧厉烈地一阵猛抡,好一阵“丁当”暴响中猝然一声“噗”,白鹰的左耳根下实实在在的中了一粒,但龇牙咧嘴未出声,却横身反击,大板斧似天外流星劲闪,抖手十三斧合成一斧,口中狂骂道:“你妈的!” 铁算盘硬挡狂砸,空中连连震天价暴响中,突然一声脆鸣,“叭”的一声,巴子龙的“飞虎鞭”在刺目的红日下猝映出的光影,“啸”声未尽,白鹰的面上已现出一道血印,血印是自鼻子右面横向右耳下,一只右耳也几乎被鞭梢撕裂。 白鹰硬是不出声,这光景似乎他全身上下没知觉,有的,仅是一股子悍不畏死的拼劲。 “秦川四煞”中,年纪最轻的要算丁泰,小伙子今年二十六,而死在他手上的江湖人物却已超过百人。 现在,丁泰遇上的是“铁汉”张召与“判官”苗强,三人却在一排树根前拼得可热闹。 年轻气盛的丁泰一路追赶“花豹子”任三成,半路上差一点没把任三成拦住,正一肚皮的窝囊,再听了凤依依与君不豪二人的彼此冷嘲热骂,几乎把肚皮气炸。这一动上家伙,他的那根链子枪便宛似一天狂溅的银星,穿越在张召与苗强二人之间而不稍停。 他在抖闪分击中桀桀狂叫,而攻势却越发凌厉。 “铁汉”张召施展出大鹰爪功,配合着苗强的一对判官笔,一时间丁泰豁上命拼也只能维持个勉强局面。 那面,绕着两棵枫树交互拼搏不休的“银刀”戈清松、“大狗熊”阿万,二人分两个方向围杀“独臂阎王”石厚。那石厚虽只是一条右臂,但他的那把特大号砍刀却舞得威力十足,成束刃芒,层层叠叠,硬砍硬杀作风,几次未把戈清松手上银刀震飞—— “大狗熊”阿万的青铜棍狂砸力扫,边“哇哇”大叫道:“堂主,由我阿万接正面,娘的老皮,这小子一条臂比两个臂还有劲!” “独臂阎王”石厚得意地笑道:“所以你两个杂种可要小心了。” “大狗熊”阿万怒骂道:“小心你娘的那个坑,还是替你自己打算打算吧。” “银刀”戈清松沉喝道:“凭你?”怒喝中,戈清松舞出一路刀法,眨着宛如极光四射,奔雷走电般扑上了正自旋身的石厚。 一连串紧密与极快的相互劈斩中,两人再次聚而倏分,石厚刚落地,侧面阿万的青铜棍怒砸而到,当石厚横刀上迎,“铛”的一声,焦雷般地打进了耳膜,荡人心弦。 石厚收刀回闪,却见阿万的巨躯似门神般地向他撞来,不及出招,忙绕着那棵枫树劲旋,“轰”的一声,碗口粗细的枫树吃阿万一棍打折,石厚已拨枝直冲半空。 “银刀”戈清松一声冷笑,衔尾扑去,银芒宛如一团白光,半空中好一阵“呜呜咔咔”声,块块碎肉夹着断骨血雨尽往四下飞溅,“咚”的一声撞地声里,“独臂阎王”石厚才一声喊破喉管的厉叫,上身一挺又倒在地上。他那双目中充满了恶毒的眸芒,兀自大叫着骂道:“你娘的,快补老子一刀来。” 石厚在空中劲翻,双足刚自上方向下,却不料戈清松正挥刀迎去,半空中石厚等于是把自己的双足送给敌人,在那种劲力难再控制的情况下,戈清松来者不拒的银刀怒斩十三刀,刀刀不落空地砍杀得一片血肉横飞。 石厚便在双脚——不,他已没有双脚而只是两条无足的血腿落地才感到一阵裂心碎肝的疼。 “大狗熊”阿万大步跃过折断的枫树,闷不吭声地举起青铜棍砸去—— “叭”!青铜棍竟将那桀骜不驯的“独臂阎王”石厚的脑袋砸成了一团红白交加的肉糊团,那已碎了一大半的头颅斜撞在枫树的枝叶堆里。 距离不过三四丈远的“飞鹞子”路万里,鬼头刀正同“快刀手”石敢、“飞花公子”白文定杀得难解难分,他的手臂与肩头尚插着两支“梅花钉”,那是拜“飞花公子”所赐,但路万里连哼也未哼一声—— 这时,他听得“独臂阎王”石厚的惨叫,便“呼”地拔地而起,空中抡旋怒翻,边大叫道:“老三。” 声音嘶哑鸣如枭叫,路万里身未着地,鬼头刀已劈出九刀! 阿万不防路万里会中途杀来,等到发现,头顶上尽是刀芒成束,忙举棍迎击却捣了空。 “噗”!一股鲜血已自阿万那左肩背处往空直冒,滚动着巨躯,阿万“吆”了一声便往右侧横闪。 戈清松怒骂一声迎击而上,银刀电闪,刹时同路万里对杀二十一刀,后面,石敢与“飞花公子”白文定已双双追到,这光景对石、白二人而言,多少有些愧疚,因为路万里是他二人的目标,如今突然在阿万身上开了彩,别说是有愧,便对二人的面上也是无光。 “快刀”石敢年近五十,老成持重有余,但见这光景,也是气的山羊胡子直颤抖地骂道:“娘的老皮,路万里,老子非碎了你不可。” 桀桀怪叫,路万里道:“吓不倒老子,因为老子也正抱着同一信念。” “大狗熊”阿万痛得眦牙咧嘴直哈大气,他那双狮目恶毒地逼视着路万里,几次未举起青铜棍打过去。 “快刀手”协同戈清松围杀路万里,白文定已扑近阿万身边,道:“阿万哥别乱动,兄弟替你包扎。” 可真吓人一跳,路万里的那一刀几乎把阿万的肩骨砍裂,半尺长翻卷的红肉,一股股地往外冒血。 怀中摸出一包粉红色药粉,白文定兜上一块布巾,一下子全捣在阿万的伤口上面,边叮嘱,道:“别动弹,止住血再说。” “大狗熊”阿万牙齿“咯嘣”连响,道:“奶奶的,他偷袭我。” 远处,丁泰已高声尖叫道:“大哥,三哥伤得如何?” “飞鹞子”路万里回应道:“兄弟,你三哥已升天,我们要为他报仇呀。” “快刀手”石敢冷骂道:“娘的,我看不是升天,而是进了鬼门关。” 丁泰狂叫三声直冲云霄,链子枪指东击西,企图往路万里身边冲去—— 大鹰爪拍打猛抓,贴着飞越过头顶半寸的银枪头,张召疾伸手上抓,那么巧妙的正好握着回抽的链子枪,丁泰抖手施力,却被张召拼命抓牢不放—— 于是,“啊”的一声尖嚎,一股,两股,啊……七股鲜血自丁泰的身上往外冒,苗强的一对判官笔便在这空档一招之间点了九笔。 丁泰灰面先红后青,旋身踢向苗强,口中再叫:“杀!” 右手判官笔被踢落,但张召却暴伸右手,五指如钩,“咔”的一声便掐断了丁泰的喉管,大鹰爪功端的惊人。 就在丁泰翻动血目萎向地面的时候,附近一声狂叫,只见巴子龙的丈五“飞虎鞭”正缠住白鹰双足,抖手直把高壮的白鹰缠翻在地。 大板斧极电猛砍,“嘣”的便将巴子龙的“飞虎鞭”砍成两段而使得巴子龙暴退七步几乎跌坐地上。 “铁算盘”官永斜身扑进,十二粒铁算盘子儿未等白鹰起身便迎着打去—— 一声尖叫配合着官永的咒骂,只见白鹰披头散发,鲜血满面,有两颗算盘子儿正牢牢地嵌在他的双瞳,成了一对可怕的假眼。 白鹰,他双手握斧,左抡右砍,前劈后斩,口中厉烈地狂叫吼骂:“来吧!看你们哪个王八操的有本事割去老子这项上人头。杀!杀!” “咚”的一声白鹰一头撞上路旁一棵大枫树,他双足左右交替连旋不停—— 巴子龙的丈五“飞虎鞭”被砍断五尺,这时他觑准敌人双足不稳,“呼”的一鞭打去,“嘭”的一声打得白鹰抛斧旋身跌在三丈外。 白鹰挺身未起,而官永的铁算盘已“叭”地砸上白鹰后脑勺,“吭”的一声,白鹰那尽是鲜血的头颅,有如碎骨肉合成的物体溅向四周。 已经同“追魂老六”君不豪杀到坡上的枫林深处,“笑罗刹”凤依依听得坡侧面的官道上传来的声声怪叫,心中既惊且急。 太熟悉了,因为“秦川四煞”的声音对她而言,即使是哪一个叫出来的,她也十分清楚。 现在,她琢磨着,大概只余下路万里一人了吧。 强压着心头的急躁与不安,凤依依在闪展腾挪中还故意把她那诱死人不偿命的身段连连的扭动着,以清脆美妙的鼻音道:“君不豪,若论做人,凤大姐自不比你差分毫……” 子母剑交互迎击,君不豪道:“娘的,刀口子底下认起干亲了,如是真想套交情,君不豪也得认清你这个浪货的恶毒之心才论交。” 凤依依“咯”的一笑,道:“我恶?我毒?我是人尽可夫?其实,我只不过是把我这女人之身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不辜负上苍生我为女人罢了,这有什么不好的?” 君不豪冷笑着对一旁的陶勇道:“老陶,你听听,天下女人要都是她这种想法,我的妈,男人只怕全得躲起来了。” 蓄势待发的陶勇骂道:“真不要脸。” 娇媚的一笑,凤依依道:“不是姑奶奶不要脸,而是你们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我有情就叫不要脸?我杀人嘛,你们又把我叫成了罗刹,唉!做人可就难了……” 子母剑便在凤依依的语音仍在怒劈而上,正迎着空中下击的一双青月刀,好刺耳的连声金铁撞击声,双方倏合又分。 陶勇已挥动铁沙掌,叫道:“二当家,别同她再蘑菇下去了,我二人合击。” “呼呼”劲风,铁沙掌运足十二成功力,陶勇已逼上了正在喘息的凤依依。 青月刀连劈连削,凤依依尖声骂道:“君不豪,你好不要脸,两个对付我一个呀。” 君不豪笑道:“两个你就吃不消了?” 红面大胖子陶勇是个烈性子,但闻言也一声笑,道:“吃不消你也要忍着点,哈……” 凤依依趋身躲过十三掌,腾身而起直扑侧面的君不豪,青月刀空中已交互劈出三十八刀,沉声道:“姑奶奶就是喜欢你,我们一齐上路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见凤依依空中竟然是个大敞门架式,她的青月刀平举在两侧而刀尖向内弯,光景是老娘这身细皮白肉随君捡,断气不定是谁先了。 原地一个筋斗前翻,君不豪头下足上,右手长剑向下猛扫,人已自凤依依的头上三尺处跃过。 “笑罗刹”凤依依总以为君不豪会向她正面下手,不料君不豪竟然不上她的当,等到头上剑芒电闪而到,凤依依拼命举起双刀上迎—— 君不豪就是在等她这一招,哈哈一笑,左手短剑已送上凤依依的背上面。 反应可真够快的—— “黑虎寨”的这位二当家果然有其一定的能耐,就在君不豪的短剑入肉不及半寸,她已怒箭般的一蹴而前,以同样的快速,把君不豪的穿背一剑让过。 其实,君不豪是不会杀她的,因为君不豪打定主意要活捉她,胜小玲的希望全在她的身上了。 挟着背上鲜血与刺痛,凤依依前冲之势尚未拿桩站稳,突然眼前人影倏晃,高大胖的陶勇一掌击中她的右肩头,“当”的便把一把青月刀打落在地。 凤依依冷哼一声,左手青月刀已电掣般送向右侧的“鬼使”陶勇—— 塌腰弓身,陶勇躲过开肠破肚的一刀,左手不由自主的去拍凤依依的青月刀,却不料刁钻恶毒的凤依依刀峰一旋,陶勇大叫一声拼力暴退…… 抖着几乎被青月刀切断左掌,陶勇口中“嘶嘶”怪叫着大骂道:“好恶毒的臭女人,老子饶不了你。” “追魂老六”君不豪跃近陶勇,忽问道:“老陶,你的伤……” 陶勇道:“几乎断掌。” 君不豪已高声叫道:“任副堂主。” “花豹子”任三成站在倒地的枫树干上应道:“属下在。” 君不豪已在坡上枫林中叫道:“快取伤药给陶堂主包扎!” 任三成骂道:“臭娘们,她该死。”边骂,边往坡上扑去。 凤依依右肩头的一掌着实不轻,一条右臂变成了她的累赘,背上尚在淌血。但她见陶勇痛的满头大汗,知道手足连心痛,俏脸上浮现着一抹阴鸷又得意的表情,仰望向天空,日头变得小了,但日光却变得炽热,热得她想尽快地喝上几碗凉水—— 砰砰的心跳,涔涔的汁湿,气吁吁而又有些迷蒙蒙,凤依依左手青月刀仍平举在胸前…… 把陶勇交在任三成手上,君不豪双手握剑,一步步向凤依依逼近…… 他双目喷火…… 当然那是心火,但心火往往比之真火还怕人…… 凤依依一生中怕过谁来?但她现在望着君不豪的双目,那种厉如花豹的双目,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音哑道:“君不豪,你想吃人?你那种眼神姑奶奶见的多了。” 君不豪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我在想如何剁了你。” 凤依依道:“你敢!” 君不豪鼻尖耸动地道:“马上你就知道。” 子母剑上下交替抡旋,但尚未及杀上凤依依,却不料在倒退中的凤依依一跤倒坐在坡上—— 她忿然地掷出手中青月刀,尖声叫道:“杀吧,姑奶奶认了。” 长剑剑尖点上凤依依的眉心,君不豪冷冷道:“这一剑我要挖出你的眼珠子,算你识时务见机的早,没得把你弄成个独眼婆。” 头—偏,“笑罗刹”凤依依收起她那喜怒俏骂的神态,高声对下面叫道:“路万里,别再杀了。” 正在浴血拼杀的路万里,如今背上腿上全是条条血口子,衣衫全被鲜血染湿,但他仍然负伤顽抗,凶残地把一把鬼头刀舞得风雨不透—— 现在,他在听了凤依依的喊声,便立刻跃退三丈,双手抱刀站定,雷公嘴已翘得变了形。 “追魂老六”君不豪遂高声叫道:“熊霸。” 定在另一端的“黑牛”熊霸高声应道:“属下在。” 君不豪道:“拿绳子来拴人!” 高吭地应着,熊霸吼叫道:“看你们杀得可真过瘾,我熊霸急得直跳脚。” 提着一根绳子,熊霸到了君不豪面前,见凤依依仰头坐在地上,哈哈一笑,道:“来吧,上了绑我扛你走路!” 凤依依回头怒视君不豪道:“要去哪里,姑奶奶跟你去,何用绳子拴?” 剑尖仍点在凤依依的眉心上,君不豪笑笑,道:“就委屈你吧,别忘了这也是公事。” 熊霸可不是怜香惜玉人,他更不管凤依依背上剑伤与右肩难抬,绳子先往凤依依的头上套,然后就去抓她的双臂,一声“啊!”凤依依痛的双目见泪…… 呵呵一笑,君不豪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倒是忘了你已右肩受伤。”边收起长剑,君不豪对熊霸道:“只拴左臂,右臂就免了。” 熊霸道:“也叫她尝尝痛滋味。” 枫树坡下面,张召、石敢等全守在“飞鹞子”路万里四周,君不豪当先走下山坡,后面,陶勇托着受伤左掌滴着汗珠子边走边骂…… “笑罗刹”凤依依垂着右臂,左臂被绳子连着缠在腰上,脖子上套的绳圈几乎叫她难以呼吸。 就在山道上,凤依依望着地上血泊里的石厚、丁泰、白鹰三人,冷冷的面无表情—— 路万里一冲上前,几乎是呜咽着扑向凤依依,道:“属下不服啊。” 脸上表情狰狞地冷冷一现,凤依依道:“能狼难抵众犬,我们认了。” 君不豪已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六章 公平交易 疾伸右手扣住路万里右腕门,“追魂老六”君不豪夺下鬼头刀,沉声道:“这家伙你已用不着了。” 高高的颚骨更见消瘦,“飞鹞子”路万里跺着脚,道:“你想怎么样消遣老子?” 君不豪道:“没那个兴头。” “花豹子”任三成提了根绳子,道:“二当家,可要上绑绳?” 君不豪摇摇手,道:“用不到。” 路万里吼骂道:“杀剐悉听尊便,别他娘在路大爷面前示惠。” 淡淡一笑,君不豪道:“照理,你该感谢我才是。你想想,往后你们的凤二寨主就由你一人侍候了……” 路万里怒骂道:“你娘的——” 抖手一个大嘴巴子打得路万里七荤八素地几乎倒下,熊霸沉声骂道:“对二当家不敬,你找死。” 君不豪伸手一拦,道:“退下!” 熊霸指着路万里,道:“这小子贱!” 君不豪笑笑,道:“别说了,我还得借他尊口向铁石心那老小子传句话,指望他能把我的话一字不漏的送进姓铁的耳朵里。” 路万里口吐血水,鹰目直逼君不豪吼道:“老子不干。” 君不豪道:“你非干不成。” 仰天一声枭笑,路万里道:“死都不悔,你还能把老子怎样?” 轻松一笑,君不豪道:“不错,君某眼中你的命不比狗命多值一文,但你不会不为你的主子着想吧?” “笑罗刹”凤依依俏脸上罩着一层云雾,冷冷道:“路万里,照他的话去做!既然认栽,我们就认栽到底。记住,日头还会自东边出来的。” 君不豪一笑,道:“那就有劳你老兄给姓铁带句话,他若还顾及他的老相好,还念那当年一段情,他就该以胜小玲来换回他的二寨主,五日为期,我会在‘大羊坡’候教。过时不到,我会把他的二寨主人头奉送上黑虎寨。”他一顿,又道:“日期从今日正午算起,叫姓铁的别把时辰算错了,那可由他负责。” 拉过一骑马,路万里刚骑上去,那边,凤依依已尖声大叫,道:“你等等!” 马上,路万里道:“二当家有话带回?” 凤依依道:“把你那三个老弟尸体驮回黑虎寨,总不能眼看着他们暴尸荒坡。” 君不豪笑笑,道:“人死情意在,我不反对把他三人尸体带走。” 直等到路万里拉着三匹驮尸的马走远,君不豪这才示意“花豹子”任三成,道:“这娘们儿的一双媚眼勾魂摄魄,你就把它蒙上吧。” 于是,十二骑变成十三骑,绕道直往十里沼驰去。 就在距离十里沼不远的山岗上,君不豪向“鬼使”陶勇、“大狗熊”阿万二人低声道:“陶堂主,你同阿万二人速回白马镇去,那边各地分堂也该聚集得差不多了。” 陶勇道:“二当家是担心我的左掌?” 君不豪道:“你同阿万二人的伤必须尽快疗治,我预期不会太久,必有大成。” 阿万道:“二当家,属下挺得住。” 摇摇头,君不豪道:“三五日绝难复元,快把高威、包公度、李淦三人调来,五日后我还真担心大羊坡那边姓铁的玩诈。” 陶勇想了一下:“二当家,如果白马镇那边弟兄们有意前来……” 君不豪道:“不必,目前尽量叫大伙歇着,等我救回小姐再做道理。” 于是,陶勇与阿万未再驰入十里沼,拨马往西北,直驰三百里外的白马镇而去。 枫叶坡距离泰山镇没多远,但路万里带着一身刀伤又拉着三匹驮着他兄弟尸体的马,可并未进泰山镇,更何况泰山镇内的“褚家油坊”已化为灰烬。 绕道,路万里赶回泰山镇以西五十里远处的唐山,那已是日偏西了。 消息就在路万里被人架着走向山谷中的吊桥时候便传进寨的聚义厅上。 这时候也正是铁石心提着一根皮鞭子从后寨石牢里修理过段姬儿刚毕。 就在聚义厅前面,铁石心见“百窍通”水火匆匆走出来,那种惊怒模样还真令铁石心一怔。 水火走近铁石心,低沉地道:“当家的,凤姐她中了姓君的道,被活捉了。” 铁石心双目喷火地道:“听谁说的?” 水火指向谷口,道:“一连两个坏消息,路万里带伤回来了。” 铁石心忿怒得面上肌肉扭曲,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们所设下的计策总是比姓君的小子慢半步,光是我们派出人马接收‘百灵堡’原有的三州七县十八分堂,等到赶去便一个人毛也见不着,而我们——” “百窍通”水火道:“当家的,姓君的小子化明为暗,如不及时妥筹对策,把姓君的及时揪出来,只怕往后我们的损失更大。” 铁石心沉声道:“路万里,把他找来。” 已经是掌灯时分,就在聚义厅上,当着“黑虎寨”的几个核心人物,路万里把枫林坡一战,仔细地说了一遍…… 半晌,坐在铁石心左面的“百窍通”水火闭着双目不吭上半声。 “飞天虎”铁石心一拍桌子指着下首坐着的路万里,道:“我问你,‘泰山镇’褚家油坊又是怎么回事?” 路万里沉声应道:“听说也是姓君那王八蛋干的。” 铁石心怒道:“我知道是姓君的干的,我在问你们知道褚家油坊被烧,为何不进泰山镇去,反倒是往东而去?干什么?” 路万里当然不会说是凤依依半夜会褚天彪那码子事,他略一思忖,当即道:“五更天二当家得知姓君的烧了我们油坊,知道再去油坊无益,为了及时赶着追上姓君的,经过二当家研判才决定往东追去,哪会想到姓君的设下陷阱。” 铁石心双目厉芒逼视着路万里,道:“姓君的说在大羊坡换人,可有什么约定?” 摇摇头,路万里道:“没细说,但日期敲定五天,从今日正午算起。” 突的,“百窍通”睁开双目冷笑,道:“我们如约前往。” 铁石心沉声道:“你说什么?” 水火道:“照姓君的所说,换人。” 铁石心怒道:“那比杀了少朋还叫他难过。” 水火道:“总不能不管二当家吧。” 铁石心再指着那张刚换新的桌面,道:“可以另想他法,胜小玲绝不能再放她走出‘黑虎寨’,这一点是我强调的。” 面皮一紧,但旋即一缓,水火对下面的坐的路万里,道:“老路,我们都知道你们‘秦川四煞’对凤姐的忠心,如今凤姐被人掳去,你又失去三个好兄弟且又是带着一身刀伤,就先下去治疗吧,等有了决定再告诉你。” 路万里起身抱拳,道:“当家的,路万里这身伤还死不了人,大羊坡可不能少我一份。”说完,施礼便退出大厅。 望着路万里走去,水火对铁石心道:“‘秦川四煞’桀骜不驯,就是被二当家收服的。” 一旁的“人面蛛心”佟老古冷冷道:“一物降一物,酸浆降豆腐。” 其实在座诸人全知道凤依依同“秦川四煞”的暗盘,不过认真说来,凤依依的第一位入幕之宾是铁石心,但自铁石心当年把段姬儿弄在石牢未获得段姬儿的心以后,未多久便又有了另外女人,这女人便是铁少朋的母亲夏之荷。 现在,“百窍通”水火向铁石心缓缓地道:“眼前形势,我们非照姓君的话去做不可。” 连巴少雄也怒吼道:“为什么?” 水火道:“一方面为了二当家,当然更为了我们设在外地的几处分舵,虽然我们从‘百灵堡’掠回来的财物,对于这点损失算得是小巫见大巫,但别忘了他还会给我们继续制造麻烦,甚至越来越厉害。” 铁石心道:“所以我们要及早做了这姓君的王八蛋。” 水火一笑,道:“要收拾姓君的,可能就在大羊山了。” 铁石心急问,道:“快说,你可是已经有了定夺?” “百窍通”水火点头,道:“有,但先决条件得看少寨主答不答应‘借’胜小玲!” 铁石心怔怔地道:“什么叫‘借’?” 水火道:“带胜小玲上大羊坡,完了再把她一根汗毛也不少的奉还给少寨主。” 铁石心道:“可有把握?” 水火点点头,道:“十之八九。” 连不太说话的二把头“飞刀”齐步前也急急地问:“快说来听听。” “百窍通”水火立刻站起来缓缓地说出他的计谋…… 三把头“双胆”李杰听罢,笑道:“确是妙计,等到那日,何不就由仇心良跟了去。” 铁石心道:“要那丑怪去干什么?” “双胆”李杰笑道:“再一次考验姓仇的,他若与‘百灵堡’一伙,便一定会与胜小玲一齐逃去。” 铁石心道:“不是已经证明仇心良确是个猎户吗?” 李杰嘿嘿一笑,道:“如果他真是猎户,他还是会回来的。” 点点头,水火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不画骨。这几日我也曾暗中对姓仇的观察,只是他一天难得开口说上一句话,只有那双烂皮眼神,怎会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一掌拍在桌面上,铁石心对水火道:“人马如何分派就由你去安排,只一点我可得对你说明白,胜小玲必须平安的回来。” 水火笑道:“当然,至于如何向少寨主借人,全看当家的了。” 就在当晚二更前,铁石心意外的来到后寨的石牢外面,因为他知道每天儿子在睡前总会到石牢来探望胜小玲,犹如他之当年对段姬儿是一般光景。 这种日子才开始没多久,也正是儿子在兴头上,如要对胜小玲由爱转变成恨,只怕也得等上三几年了。 果然,儿子正坐在石牢内的铁栅外面,没开口说话,一切是那么平静…… 仇心良站在儿子身边垂手而立,脸上那凹凸不平的疤痕,让人永远也认不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胜小玲,那个勾走儿子阴魂的俏女子,却神情黯然地坐在里面的木床上,仍然是闷声不吭的面向着里面。 大步走进石牢,铁石心沉声道:“少朋!” 痴痴的坐在椅子上的铁少朋有些憔悴,尖而长的脸型更见消瘦,他双目失神地站起来,道:“爹!” 铁石心冷冷地望了中间牢内的段姬儿一眼,哼了一声,就在儿子面前站定,道:“女人,哼,你爹可把她们看透了!”说着伸手指向段姬儿又道:“你可知道,那臭女人当年就比这胜小玲还长的可人,可是现在你过去看看,她同个捞窝的母狗一样,有他妈什么了不起的?” 铁少朋低声道:“她不该拒绝爹对她的一番痴情。” 铁石心咬咬牙,道:“所以爹要她尝尽痛苦,包括精神与肉体上的……” 望望铁栅内的胜小玲,铁少朋道:“希望小玲妹别走上段姬儿的路。” 铁石心顿了顿,对身后的仇心良道:“你先出去。” 躬身施礼,仇心良缓缓走出石牢外—— 铁石心这才对儿子道:“你凤姨被姓君的掳去了。” 铁少朋道:“怎么会呢?凭凤姨的本事,她不可能被擒,何况她身边尚有路万里四人……” 铁石心道:“是路万里带伤回来说的,姓君的撂下话来,五日后在大羊山换人,过时不候,姓君的准会把你凤姨的人头送来。少朋,你以为……” 铁少朋怒道:“不,我不答应!” 铁石心嘿嘿一笑,道:“老子英雄儿好汉,不错,你是会拒绝,因为你是我铁石心的儿子,你有父亲,当然我的那点毛病你必然也有,得不到我们就毁了他。” 铁石心的话果真令栅内的胜小玲吃一惊,她缓缓地回过头来望着这一对狠心的父子…… 铁少朋道:“爹,你看她回过头来了。” 铁石心冷冷地道:“还真像当年的段姬儿。” 铁少朋道:“是谁答应要把胜小玲送上大羊坡?我绝不答应。” 铁石心拉下脸来沉声道:“只是以她为饵,当然,这个饵最后还会完好无缺地重回这石牢的。” 铁少朋咆哮起来,道:“可是水火的主意?” 铁石心寒着脸,道:“也是爹同意了的!” 铁少朋吼道:“为什么不问问我?” 叹了口气,铁石心道:“水火的主意很好,为了能一网打尽‘百灵堡’余孽,更为了换回你凤姨,所以我同意水火的主意,孩子,你必须要忍痛让胜小玲走一趟大羊山。” 铁栅内,胜小玲闻得铁石心的话一弹而起,她尖声叫道:“我不去,姓铁的,你们父子全不是东西,阴险狠毒无所不用其极,你们想在大羊坡坑陷我君叔他们,休想。” 冷冷一笑,铁石心道:“你已失去女人的娇柔,变得宛如一头凶狠的野猫。” 铁少朋忙近铁栅边,道:“小玲,小玲,你别急,我不答应就是了。” 胜小玲怒道:“你最好别答应,否则我一头撞死。” 嘿嘿一声笑,铁石心道:“再说吧,还有四天半呢。”说完,他拍拍儿子的肩头大步走出石牢。 仇心良就在铁石心走后又回到了石牢内,直到二更天铁少朋也走后,他仍是未说一句话—— 日子是在焦灼、无聊与忧戚中一天天的度过,直到四天后,也就是大羊山“换人”的前一天,“黑虎寨”后寨的石牢门口,仇心良伸头贴着大铁栅门向外面好一阵探望—— 突然,对面不远的大亭内有人喝叫:“老仇!你在看什么?” 仇心良忙应道:“已经是二更天了吧,兄弟。” 亭内那人喝叱道:“睡吧,天一亮有得你忙的。” 仇心良回到洞里面,他人躺在板床上,蚊蝇似的细声而清晰的送进胜小玲的耳朵里:“小玲,你睡了吗?” 胜小玲猛的撑起上身,惊异地望向铁栅外面—— “小玲,别出声,更别大惊小怪。” 声音入耳便知是老爹胜英的,这种聚音成丝,丝丝扣心的内力传音功,对于胜小玲绝不陌生。 胜小玲已站起身来了,但那细声又入耳,道:“睡下来,听我说话就成了。” 激动的心情令胜小玲双目滚泪,她双手紧紧捂着嘴巴,真担心自己会呼叫出来—— 于是,那声音又传入耳中,道:“天明你就跟他们去大羊山,我相信你君二叔绝对会有办法救你的。” 胜小玲仰头欲开口,但那声音又传过来,道:“别开口说话,睡吧!” 装满一肚皮疑问,胜小玲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朦朦睡去,却就在这时候,石牢外面有了响动,洞口那儿臂粗的大铁栅门被人拉开。 里面,仇心良已迎上前,从灰蒙蒙中望去,见是“黑虎寨”总管“人面蛛心”佟老古。 沉声冷淡的,佟老古对仇心良道:“老仇,是寨主的意思,要你今日辛苦一趟了。” 仇心良点着火,道:“辛苦一趟?” 佟老古“嘿嘿”又是一声冷笑,道:“难道你不想出外去走动走动?” 仇心良摇摇头,道:“出动必然饱受他人讥笑,倒不如住在这儿心平气和的苟延残喘余生。” 佟老古点点头,道:“倒是实情,不过今日寨主吩咐,弄块布把你那张破烂面孔遮起来,陪着胜小玲走一趟大羊山。” 仇心良心中一动,道:“去大羊山?” 佟老古已站在胜小玲的那间石牢外面,笑笑道:“去过大羊山,如果一切顺当,回来你就不必再每日同个死囚般耽在这石牢了。” 仇心良摇头,道:“我倒觉得这工作很适合我。” 佟老古已将石牢内的栅门打开来,哈哈笑着,佟老古已站在胜小玲床前面,道:“寨主不放心,还真怕你一头撞死,所以就派我老佟亲来侍候。胜姑娘,你该不会替我老佟制造麻烦吧。” 缓缓站起身来,胜小玲怒道:“你要干什么?” 一声哈哈,佟老古道:“没什么,寨主是要你去一趟大羊山。你放心,没人会伤得你半根汗毛。” 胜小玲冷冷道:“铁少朋的胳臂腿细,终还是扭不过他老子,哼!” 佟老古摇着头,道:“少寨主昨晚一醉,只怕得睡上个一两天了。” 胜小玲望着站在铁栅外面的仇心良,她内心有着冲动,光景是真想听仇心良自承是爹,虽然,她几乎已可判定仇心良就是她爹——胜英,但她却渴望着…… 没动,胜小玲的眼神令佟老古一惊,道:“你不去?” 猛地抬起头,胜小玲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着伸出双手,道:“你绑上镣铐吧!” 佟老古安慰地道:“只你这句话,佟老古便放心了!” 佟老古已把胜小玲反手绑起来,回头见仇心良还站在栅门,立刻喝道:“老仇,你还不快把你那脸蒙起来,谷口那面人已出动了,你还在泡什么蘑菇。” 仇心良不多言语,立刻自腰间抽出一条布巾把脸蒙起来,跟在佟老古与胜小玲身后往外面走。 “呼”的一声响,中间那铁栅门人影一闪,段姬儿双手握住铁栅,急切地道:“你们……” 她话未说完,佟老古隔着铁栅捣去一拳,骂道:“娘的,没你的事!” 形势似乎在蜕变,是好是坏谁也难以预料,但毕竟处境是困窘,“百灵堡”的被毁,弟兄们的血仇,眼前是吉是凶……这一切尽在折磨着一个人的心,而这个人却在咬牙苦撑着,他既不皱眉,更没有长吁短叹,因为他在等待,等待着时机的来临—— 而且,他相信这一天会来的—— 马匹已在谷中广场上备妥,佟老古扶着胜小玲上马,仇心良也骑马等在一旁。 聚义厅那面,铁石心大步走来,他望着马上胜小玲,道:“骑马出外遛遛不也是很好?” 胜小玲头一偏冷冷的一哼! 仰天一声哈哈,铁石心猛地回身,道:“路万里,你选的十二名弟兄全准备好了?” 路万里立刻施礼,道:“已在谷口等着上路了。” 铁石心点点头,道:“很好,等见了二当家以后,你们直接回山寨,别的事就甭管了。” “飞鹞子”路万里道:“如二当家伤势不好,属下愿跟随二当家兜上去。” “飞天虎”铁石心冷沉地摇摇头,道:“用不到,你们只管回来。” 这时仇心良上前施礼,道:“启禀寨主,用不着属下?哺先グ伞!?br />  铁石心道:“整天关在石牢里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仇心良不敢多言,只得垂下头来…… 佟老古已对路万里道:“出了谷可得快马赶,正午时分应可赶到大羊山,这条路你可是很熟悉吧。” 路万里点点头,对铁石心施礼,道:“属下上路了。” 摆摆手,铁石心道:“你去吧。” 就在谷外面,十二名青色劲装蒙面大汉,个个精神抖擞,满身是劲的站在自己的马前面。十二个大汉中,有八人背插钢刀,四个人手持青铜棍,见路万里与仇心良、胜小玲三骑自那斜斜的吊桥上驰过来,十二人便立刻上马,就在路万里大手一挥之下,十五骑健马已往谷外的官道上风驰电掣般奔去。 大羊山在唐山西南面,这地方距离唐山八十五里远,虽说也是在“黑虎寨”的势力范围内,但这地方十分荒凉,附近二十里内连个住家也没有,一条小路,那还是人山打猎砍柴人踩出来的。 大羊山的由来,听砍柴人传言,当年有人看到山上有个羊洞,一天这儿来了一群狼,老母羊奋不顾身的把群狼诱开,母羊拼命的往远处跑,群狼便立刻追去。母羊终于被群狼撕食掉,但洞中的小羊羔却逃过狼吻。 听起来有些凄惨,但打柴人都言之鉴鉴,于是这儿便被人称做“大羊山”! 现在,胜小玲还真有些像羊羔,只是她尚不敢肯定……危岩峭壁,荒草蔓径,一条小山溪正发出“哗啦啦”清脆声音。山风吹来,掀起胜小玲的衣角,她却不时的望向屹立在三丈外的仇心良,因为她实在想听仇心良再开口说上一句话。 然而,仇心良没有,他甚至连多看一眼胜小玲也没有的低着头。 阳近,“飞鹞子”路万里与十二名青色劲装大汉,一个个厉烈地站在一处堤崖下面,路万里不时望着顶头上的烈日而露出焦灼与不耐烦! 就在这时候,远处飞沙飘扬,一骑快马疾驰而到了大羊山下面,这人抛蹬离鞍,飞一般地扑到路万里面前,他不由得哈哈笑起来…… 路万里当然认识此人,咬咬牙,骂道:“娘的老皮,为何一人前来?” 这人并不多言,走向胜小玲,施礼道:“小姐,属下青龙集第一分堂副堂主任三成,给小姐请安。” 胜小玲急急地道:“你们上当了。” “花豹子”任三成笑道:“事情未了,还不知道谁上当。” 路万里已怒道:“姓任的,我们二当家呢?” 任三成冷笑道:“你猴急什么,天没黑你就等不及地要同她上炕?” 路万里怒骂道:“小心老子碎了你。” 任三成挺胸而上地道:“凭你,什么东西!” 仇心良错步上前,道:“大家言明在此换人,这事也是你们提的,怎可说了不算数?” “花豹子”任三成怒哼一声,骂道:“王八蛋,你又是谁?” 仇心良沉声道:“黑虎寨仇心良。” 任三成双眉一紧,道:“妈的,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仇心良道:“现在你听说了。” 路万里冲近任三成面前,骂道:“你们究竟要怎么样?” 淡淡一笑,任三成道:“我们要先看清楚是否来的是我们小姐。” 路万里大怒,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呸!”任三成骂道:“我操,你们是君子?”他喘了一口大气,接道:“老子们与虎狼打交道,总也得防着被虎狼噬。你等着,我这就回去传话,没多久你就会见着你那既是你的上司,又是你棉被中人儿的凤依依了,哈……” 任三成也不管身后路万里臭骂,他却一路跃下山崖拍马疾驰而去。 等待总是一件令人烦躁的事,大羊山上的路万里便是这样,虽然他们只等了半个时辰。 远处,怒马狂奔,尘土飞扬,一彪人马直扑向大羊山而来,从人数上看,整整来了十三骑。 大羊山下面,这些骑马的翻身下马,立刻便往山上冲过来,为首的,不错,正是“追魂老六”君不豪。 跟在君不豪身后的是腰上插着短银枪的“白马将军”高威、“快刀”包公度、“大龅牙”李淦、“银刀”戈清松、“铁汉”张召、“判官”苗强、“飞虎鞭”巴子龙、“飞花公子”白文定。 另外,“黑牛”熊霸与“花豹子”任三成二人押着面上罩了个面巾的“笑罗刹”凤依依。 路万里腾身而起,口中尖叫,道:“是二当家?” 已经上得山崖下面的这片高台上,一手抓着绳索的熊霸吼道:“包管错不了。” 前面,君不豪伸手一拦,道:“急什么?” 路万里怒指胜小玲,吼道:“王八蛋,你该看清楚我们是如何对待她吧?而你们竟然如此恶劣的对付我们二当家!” 君不豪一笑,道:“姓路的,你放心,凤依依她身子骨软中带硬,养上个十天半月保准没事!”说着,他缓步走近胜小玲,低声又道:“孩子,他们对你可好?” 胜小玲焦灼地望着仇心良,但君不豪未体会出她内心的痛苦,又笑笑,道:“恶梦已醒,风暴已过,小玲,我们走。” 路万里也走近蒙头的凤依依,怒对熊霸道:“解开绳索,娘的!” 熊霸见那面胜小玲已泪眼婆娑的跟在君不豪一侧走来,这才笑着解开绳索。 路万里伸手拉开蒙在凤依依头上的面巾,不由一怔,只见凤依依面如白蜡,嘴唇泛乌,宛似老了十年,她那双眯眼上眼皮下垂,俏鼻头上还有着汗水,喘息着。凤依依闭了一阵眼,才睁开来,她银牙“咯咯”响的指着君不豪大骂,道:“君不豪,你可千万别落在姑奶奶手里。” 君不豪笑笑,道:“我会小心。” 凤依依突的“哎呀”一声,路万里忙上前,道:“二当家,你的伤……” 凤依依道:“还好,脸上的伤破一层皮,只是背上中的一剑,姓君的这几天不理不睬任我受活罪。他他,他真不是东西!” 路万里原指望凤依依养息几日身子会好过来,然后配合“百窍通”水火所设下的计谋从后面兜上,一举歼灭君不豪等人,不料眼前这种情势,只有先护送凤依依回唐山了。 已经跟着君不豪走下山坡那座石台,胜小玲突的回头往仇心良身前扑去—— 仇心良原是低头望着地上,他连君不豪几人也不去多看一眼,这时见胜小玲向自己扑来,立刻一声大喝便腾身而起,一把扣住胜小玲手腕,喝道:“路爷,难道真的要放她走人?” 路万里一愣,道:“你……” 胜小玲想开口,但仇心良早吼叫道:“如真放了胜小玲,少寨主向我们要人怎么办?” 胜小玲目露迷惘,而君不豪已扑到仇心良身侧,他怒极地暴伸五指抓向仇心良的面巾,喝道:“撒手。” 仇心良塌肩横移,旋身踢出三腿,便在他的推送中,胜小玲已撞入君不豪怀里—— 熊霸等已拔出兵刃要拼命了。 君不豪厉叫一声,道:“我们走!”当先拉着胜小玲往山下冲去。 双手叉腰,路万里怒叱仇心良,道:“小子,你差一点坏了三寨主的大事。” 仇心良惶恐地道:“小的受少寨主交待,如果不见胜小玲他必杀我,这可怎么办?” 忽的,十二名大汉中间,一人大步走出来,边仰天哈哈大笑的掀下面上红面巾。 仇心良猛的一惊望过去,心中不由得“扑通”一声狂跳起来,这笑声他清楚,不过此时听来倍感吃惊—— 仇心良绝对想不到会是他,而这个人正是同自己躺在一个炕上养伤逾月的“双胆”李杰。 走近仇心良,李杰拍着仇心良肩头,笑道:“老仇,你对少寨主的忠心,又得到一次证明,对你,我现在已放心了。” 仇心良怔怔地道:“原来三把头也来了。” 李杰点点头,立刻走到凤依依面前抱拳,道:“二当家,属下李杰接你来了。” 凤依依喘息地道:“我们回唐山,我得好生合计合计活捉姓君的。” 哈哈一笑,李杰道:“用不着合计,姓君的逃不了的。” 凤依依精神一振,道:“怎么说?” 回头望望山下远去的君不豪等一行,李杰道:“禀二当家,三寨主已与大把头、二把头率领着一批兄弟堵在半道上了,一张易进不易出的网正等着他们呢。哈……” 仇心良的头更低了。 而凤依依却点点头,道:“好!不愧叫‘百窍通’,我们回唐山。” 不料李杰却笑对凤依依道:“二当家先走一步。” 路万里扶着凤依依往山下走,闻言回头,道:“你不回去?” 李杰笑道:“我得迎上去,多少也可以帮三寨主个小忙。” 凤依依道:“路万里也去吧。” 李杰摇手,道:“老路伤未全好,再说还用不着去那么多人。” 一边,仇心良道:“我陪三把头,如何?” 李杰点点头,道:“刚才见你露了一手还真不赖。” 仇心良道:“属下怕少寨主向我要人呀。” 李杰笑笑,道:“没你的事,放心吧。” 于是,仇心良真的跟李杰走了。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七章 金蝉脱壳 “追魂老六”君不豪率领着高威等十二名正副堂主护着胜小玲飞马直驰而去,他们刚刚绕过一个大山脚,荒林中突然迎过来两匹快马,马上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中年光面大汉,双眉入鬓,双目炯然,四方大口上面衬着个胆鼻,一身银色紧身衣衫,马鞍上挂着一柄长剑;那女的三十来岁,容颜秀丽,皮肤白皙,马鞍上也挂着一柄长剑—— “追魂老六”君不豪举手停下马来,对面女子笑道:“小玲,还认得戚大嫂?” 马上的胜小玲双眸一闪,几乎落泪地道:“戚大嫂、戚大哥,你们也来了?” 君不豪立刻对姓戚的夫妇二人,道:“快,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女子立刻解下自己灰色披风替胜小玲披在肩上,道:“快跟二当家先走,我回白马镇上再说吧。” 胜小玲望望君不豪,道:“二叔,这是怎么回事?” 君不豪道:“许多话一时无从说起,等回到白马镇以后再说了。” “白马将军”高威点点头,道:“戚堂主,我们走吧。” 一声招呼,高威便率领着十位正副堂主怒马往来路上疾驰而去。 “追魂老六”君不豪对胜小玲道:“跟着二叔,我们往大羊山另一面走。” 胜小玲正欲拨转马头,远处听得马蹄声响,君不豪立刻低叫道:“快躲起来。” 就在二人刚刚掩在一片浓林,从大羊山那面,两骑可来的真够快,刹时已自二人附近冲过。 隐身在林中的胜小玲几乎呼叫出声,她指着驰去的二人对君不豪,道:“二叔,那个人……” 君不豪道:“大羊山上抓住你的那人,是吧,我已经看见了!” 胜小玲道:“我怀疑他是我爹。” 冷冷一笑,君不豪道:“如果是你爹,他就不会抓你了,再说,他真的是老堡主,这种机会他岂能错过?” 胜小玲急又道:“可是他昨日曾以传音入密功夫告诉我一些事情,不知今日为何他会……”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小玲,你大概思念老堡主心切吧。” 胜小玲道:“可是我明明……” 君不豪当先驰出树林,道:“走吧,我送你回白马镇刁家骡马店去,这里不宜久留!”说罢遥指前面荒径又道:“从荒径绕过大羊山后,那儿我曾查看过尚能骑马,走的就要慢多了。” 胜小玲遥望过去,见高山入云,白云浩渺,层峦叠嶂,十分险峻,不由皱眉,道:“二叔,好像无路可走嘛。” 君不豪道:“两日前二叔已走过一次。我料定‘黑虎寨’咽不下这口气,必定有阴谋,所以我把戚敬业夫妻二人暗中隐藏起来,只等你离开大羊山,立刻由于萍萍扮成你的模样而引开追兵或敌人设在暗中的眼线,二叔便可顺利先把你送回白马镇了。”于萍萍就是戚敬业的夫人。 感激地想落泪,胜小玲道:“只是苦了二叔同各位弟兄们了。” 君不豪得意的笑道:“上那座山坡以后就是连锁山谷,铁石心老贼绝想不到我们会从荒谷遁去,哈……” 天下事往往有太多出人意料的,有时候是巧合,但不管是意外或巧合,必带给当事人的是两种结果—— 一是悲惨的——因为悲惨,所以多叫意外,而意外之喜终是不多见—— 另一种是幸运的,天下有许多事便因巧合而使得情况变得离谱,如果离谱而能带来幸运,那便是巧合。 现在,巧合果真发生了。 飞马疾驰中的“双胆”李杰与仇心良二人,这时候也正在绕着一座山坡弯道往前驰,那是一条绕向的管道,但就在这时候,李杰忽的紧收缰绳遥指五里外的一座高山对后面的仇心良道:“快看,那是什么?” 仇心良手搭眉心望过去,缓缓道:“两个骑马的。” “双胆”李杰怔怔地道:“不错,是两个骑马的,可是大羊山后面荒山绝谷,怎会有人往那儿去?” 仇心良道:“也许走迷路了。” 李杰摇摇头,道:“我看不是。” 仇心良再望一阵,淡淡地道:“也只是两个人嘛。” 李杰突地冷笑,道:“姓君的在弄鬼了——哼,金蝉脱壳之计。” 仇心良心中一震,忙笑道:“三把头,我们还是快追赶正主儿要紧。” 伸手暴指远处山上双骑,李杰道:“我如果猜得不错,正主儿必然是那两骑——走,我们立刻追上去。”他不待仇心良再说,发马便回头追去。 仇心良心中犯嘀咕,他绝对想不到这处高山上正缓缓移动的两个目标竟然就是君不豪与胜小玲。 山与山之间虽相隔五里,但看起来如同就在不远处,快马加鞭用不了多久,李杰与仇心良二人已通到了大羊山后的这座山坡下。 “双胆”李杰也是第一次来到此地,绕了几圈才找到上山荒径,抛鞍下马,对仇心良道:“别骑马了,跟我一起追上去。”捡起青铜棍便展开身法直追而上。 仇心良也展开身法衔尾直追,心中可在琢磨不定。 两个人已扑到后山谷底,只见两匹健马拴在一棵野树下面,石草地中央还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不错,男的是君不豪,女的当然是胜小玲。 原来就在李杰发现君不豪与胜小玲双骑以后,是意外也算巧合的君不豪也发现远处山腰有两骑追来,但他绝想不到会是李杰与仇心良二人。 只不过两个人,君不豪便放心的要会一会追来的二人,所以他安逸的在这儿等候。 双方照面了—— 没有惊喜只感意外,但却又是如此的巧合。 “双胆”李杰见果然是君不豪与胜小玲,不由得嘿嘿一阵狂笑,道:“好家伙,你姓君的果然高招。” “追魂老六”君不豪淡然一笑,道:“好说,再是高招也还是被你们追来了。” “双胆”李杰忽地收起笑脸,道:“姓君的,闻得‘百灵堡’二当家的‘荡魔十八斩’剑法奇奥,李杰早已心醉,今日算是巧合,可得要领教一番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冷道:“对君某而言,只是个意外,想不到你会追到这渺无人烟的绝地。” 僵尸似的脸上在颤抖,李杰那一对奇大的颚骨几乎撑破面皮的变了形,他森森牙齿紧咬而双唇张开,厉声来自牙缝,道:“那是你二人走霉运,也是老子鸿运当头。” 一边,胜小玲极目逼视仇心良,她似要自他的蒙面巾望穿似的一眨不眨而露出迷惘之色。 从身段看,仇心良与老爹的身材一般样,可是—— 突然,君不豪对胜小玲道:“小玲,没必要你可千万别插手,快退一边去。” “双胆”李杰戟指胜小玲,道:“你若走掉,仇心良第一个就会被砍头,我们也无法向上面交待。这光景你能走得脱?” 胜小玲心中吃惊,但仇心良却知道李杰的用意,他是把胜小玲交在自己手上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笑,道:“这是一项意外,更是一种巧合,意外的是君某将发掘一项大规模攻击之前,先收拾你这个不知死活的泼皮,算是搏了个好彩头,而巧合的是你们也只是两个人,人数上谁也不吃亏。不过,君某仍有个小小提议!” 李杰的青铜棍已托在胸前,冷冷道:“说!” 君不豪道:“你我先过招,分出胜负后再由他们拼斗。” 仰天一声哈哈,李杰道:“你想的美。” 冷冷一笑,君不豪道:“你怎么说?” 咧嘴嘿嘿笑,李杰指着胜小玲道:“何用多说,你便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他一顿接道:“你的如意算盘是先摆平李大爷,然后你再招呼我的伙伴。是吧?” 君不豪道:“你怕了?” 李杰怒骂道:“什么玩意儿,你姓君的打听打听李某人怕过谁来着?” 君不豪淡然一笑,道:“所以你人称‘双胆’。” 李杰得意似的道:“这不就结了。” 君不豪道:“你的意思……” 伸手一拍,李杰道:“别再空言,这是一场免不了的仗,双方必将各尽所能各出全力且加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心机以来取得胜利的一场拼斗,你的建议我接受,但却在顺序上我必须加以改变!” 君不豪道:“如何改变?” 冷冷一笑,李杰道:“先由胜小玲和我的伙伴过招,如此而已。” 君不豪一怔—— 胜小玲更是不自主的退后一步。 李杰却得意地道:“姓君的,你怎么说?” 君不豪已猜知李杰的用意,他是要由仇心良先控制住胜小玲,然后再以胜小玲的命逼自己束手,而令自己投鼠忌器地退走。阴损毒,小人作风。 突然,君不豪骂道:“姓李的,你好不要脸。” 李杰也骂:“你也是个无耻小人!” 君不豪指着胜小玲吼道:“你们把我们小姐囚在唐山黑虎寨中已经把人折磨得如是憔悴,她又如何同这个大汉过招?姓李的,你如此提议难道不卑鄙!” 李杰冷沉地哼道:“老子说过,无所不用其极!” “追魂老六”君不豪怒道:“那便由君大爷收拾你们两个吧!” 三角眉倏扬,“双胆”李杰的青铜棍呼风唤雨般的斜砸旋抽又捣,出手便是十八棍! 偏身,君不豪猛的冲翻,人未落地,他的子母剑已转在手中且电闪般的回削向李杰握棍双臂。 挺腰托棍,四十八斤青铜棍滴溜溜飞旋在身前,既快又疾的把两束刀芒阻挡提铜棍对外,李杰已高声喝叫道:“老仇,快抓胜小玲。” 仇心良开始移动身形逼近胜小玲,但他却并未出手。 就在一阵金铁撞击声中,李杰又大叫道:“老仇,快出手呀!” 猛旋身,仇心良面对着李杰,道:“我下不了手!” 面对君不豪,李杰是不敢有丝毫狂妄与疏忽,双方动上口,他可以刁损谩骂,如今动上手,他已小心又小心的步步为营而紧守门户,因为他的希望就是寄托在仇心良的身上,只要仇心良能制住胜小玲,局面便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定以他逼着仇心良尽快出手,而且他在大羊山见仇心良出手招式,自估他必能胜过那丫头的。 便他再也想不到仇心良在这节骨眼上会冒出这么一句令他寒心的窝囊话。 “双胆”李杰闻言几乎气炸肚皮,“呼呼”连扫三棍,陡然腾空而起。这位黑虎寨三把头武功果是了得,他人在空中,双腿力盘斜伸,整个身子直往胜小玲扑去,口中大喝如雷地道:“老仇,你挡住姓君的,我……” 李杰话音犹在,而君不豪正欲跃扑,突见空中另一团灰影幽灵般直冲而上,正迎着李杰下扑之势。 “砰”的一声大震,李杰竟然弹升两丈,“吆”的一声空中喷出溜溜鲜血,就在一声沉闷的哼声中摔落地上。 是的,仇心良出手了,他就在李杰下击的时候一举击在李杰的气海—— 这变化太出人意料了,跌落地上的李杰,口边溢出成股鲜血,青铜棍已落在一边,他暴伸左手戟指仇心良骂道:“近你娘……你……你究竟是谁?” 胜小玲已哭叫着扑向仇心良,道:“爹——” 胜小玲的嚎哭,使得衔尾扑到的君不豪直不愣的站在仇心良面前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开口。 双目见泪,仇心良缓缓走近李杰,道:“套你一句你刚才强调的话,为报毁堡之仇,我胜英便也不得不以非常手段,当然,也就是你所说的,无所不用其极了。” 李杰惊怒交迸地道:“原来你果然是未被大火烧死的胜英老儿了。” 胜英双目一紧,道:“我很幸运。” 李杰急又问:“那……那姑子山……的火……又是怎么回事?” 冷哼一声,胜英道:“那是‘白髯老叟’受我之托放的火。” 胜英口中的白髯老叟也就是住在百草岭“嚣庐”的胡仙胡大夫。 “双胆”李杰破口大骂,道:“姓胜的,原来你是一头狡猾的老狐狸,李大爷今日认栽了——王八蛋,你们看着办吧。” 君不豪忽的仰天大笑而双目垂泪,他笑声雄壮,声震山岳,却又愉快的流出他那激动的眼泪。 走近君不豪,胜英拍拍他的肩,笑笑,道:“恢复基业,重震‘百灵堡’声威,便全靠你了。” 君不豪忙施礼,道:“堡主已经离开黑虎寨,兄弟们正等你去领导……” 伸手一拦,胜英道:“暂时我还不能回去,我得送姓李的回‘黑虎寨’。” 胜小玲惊叫道:“那怎么可以,爹,我们一齐回白马镇。” 君不豪也力劝,道:“堡主,我们的兄弟全潜伏在暗中,就等堡主去拉着他们找上唐山讨还那笔洗不清的血债,堡主怎可再暗送姓李的回去?我同小玲绝不放你。” 回身,胜英走近斜躺地上的“双胆”李杰,缓声道:“三把头,我真能忍心不送你回唐山?至少我们曾共床治疗一个多月,这点交情我还不至于忘怀吧。” 李杰十分不解的道:“你……你……敢同……我一齐……回唐山?” 胜英道:“是呀。” 李杰头一偏,道:“老子不信你有这个种。” 弯腰搀扶地上李杰,胜英道:“我扶你上马。” 胜小玲还欲出手去拦,只见胜英右手食中二指并举,以快逾流光倒逝的速度,“噗”的便插入李杰的喉结下方—— “咯”的一声闷响,有一股热呼呼又黏嗒嗒的鲜血标射而出喷起一丈高下,李杰开口叫不出声音,却以他那僵尸般的眼神恶毒地直视着胜英。 拔指,闪退,胜英已把嘟嘟往外冒血的李杰放在地上,这才对君不豪道:“你们可知道这姓李的练过‘守阳功’,这种功夫属拉阴性,与‘童子功’相同。但‘守阳功’的罩门在他的喉结下方,只要那地方没受伤害,他就会再活过来,几个月前熊霸给了这小子一锤,他还能摇摇晃晃的找上百草岭,就是凭的这口气。” 望着血已流尽而又断气的李杰,君不豪道:“属下明白,堡主准备里应外合,消灭黑虎寨了。” 胜英点头,道:“这只是理由之一,而最主要的是我答应胡大夫要替他找到他的心上人段姬儿,我已经找了。” 胜小玲叹口气,道:“段姬儿真可怜,她怎么受得了那种罪啊。” 这时胜英对君不豪道:“从大羊山往西南的山路上,黑虎寨早暗中设下重兵,就我所知,是由‘百窍通’水火率领,留着巴少雄与齐步前。不知这姓李的竟会暗中混在路万里的十二个武士中,大概是在监视我吧。” 君不豪冷笑的望着死在地上的李杰,道:“都意外的自己把自己送上死路。” 胜英道:“不豪,你不担心高威一行中伏?” 君不豪恭谨地道:“属下已有交代,他们应该可以应付。” 胜英接过君不豪短剑,抖手一挥,几乎把李杰人头劈断,猛的又是一剑砍在自己左肩上—— 胜小玲尖叫一声,道:“爹!你为什么这样——” 君不豪当然知道堡主的用意,叹口气,道:“堡主,苦了你了……” 洪声一笑,胜英道:“我已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体无完肤,又何在乎多承受这一剑!没什么好哭的,更不要叹气,只要别忘了我们的目标就行了。” 金刚怒目,精神一振,君不豪点头,道:“是的,我们的目标就是以血还血的血洗黑虎寨。” 于是,胜英弯腰托起李杰尸体,大踏步走出这道荒谷,找到马匹,便立刻赶回唐山而去。 “追魂老六”君不豪这时候才说了一句:“小玲,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胜小玲愉快地道:“君叔,这地上还有一滩血未干,怎会是在做梦。” 君不豪又是一声得意的大笑—— 高威率十四名“百灵堡”正副堂主,他们以戚夫人为中心,拍马直往前冲。从地形上看,这儿是往十里沼去的山道,不过当十四骑快马跃过龙门谷口的时候,高威这才发觉龙门谷口外面三条河溪交汇的青河木桥被人拆了。 昨夜桥尚在,今日却毫无缘由的被人把桥拆去,此地河宽二十丈,中间尚有漩流,任三成很清楚山中有一条河是从十里沼那面流过来,这条青河最终是流入老黄河。 “白马将军”高威立马四下观望,高声对官永等十三人缓声,道:“只怕不对头吧。” 潞安州第十分堂之主,“雌雄双剑”戚敬业回头望向龙门谷内,道:“一路未见动静,就等过了这条河一切便没事了。” “铁汉”张召皱起浓眉,道:“我们骑上马过河再说。” “银刀”戈清松也附合着,道:“就算是没有马匹,我们一样也可以过河,走吧!” 高威忙伸手阻止,道:“等等,未弄清眼前情况,绝不能草率过河!” “铁算盘”官永摇头不解地道:“难道姓铁的还会把这附近埋伏一支兵?” 高威道:“可能!” 官永道:“理由?” 高威遥指青河,道:“自我们离开大羊山以后,不论我们走向哪条官道,三五十里以后都会要在此过河,不论是去泰山镇或青龙集,甚至赵沟桥也有人打此经过。你们看对岸有道柳堤,如果那儿藏有敌人,正当我们一齐过河时候,他们忽然冲近河边迎头一阵乱箭,如何是好?” 戚敬业点点头,道:“这是有可能。” “快刀手”石敢沉声道:“总不能不过河吧。” 高威再次观看一阵,道:“过河,但我们必须小心过。” “黑牛”熊霸已忍不住地吼道:“你们等着,由我熊霸先过河,奶奶的,倒要看看王八蛋们是滞在这一带有什么了不起的埋伏兵。” 高威道:“也好,我们就一个一个的过河,凡过了河的,一定要严守在河岸边,万不可轻举妄动。” 一抖马缰,熊霸“得”的一声摧动坐下骑便往河中躺去。青河的水在中间五七丈宽处水势既深又急,河床上幽幽的青苔一撮撮宛如马尾巴般向下游摆动着,一颗颗大圆石头个个乌球八里的滑不溜唧难插脚。 “黑牛”熊霸身高八尺,但河中央的急流还是把他与健马往下游冲了半里地他才湿漉漉的骑马上得石岸。 立马岸边,熊霸已高声吼道:“下一位可以过了。” “花豹子?比稳梢讶ヂ硐潞樱锹砗笸鹊思赶卤闼匙藕铀旅媪髯撸稳商卦诼聿鄙厦妫文墙÷碓谒滤奶懵也钡缴系枚园叮?br />  轮到“快刀”包公度、“大龅牙”李淦、“银刀”戈清松三人也一个个上了对岸—— “铁汉”张召已对高威道:“高堂主,以小弟看似已不会再有问题。为了时辰,我们便一起趟河,即算敌人在对岸有什么埋伏,他们五人也是可以抵挡一阵等我们上岸!” 高威点头但尚未作出决定,突然空中一支响箭—— 那是一支带着白烟的响箭。 响箭入云便爆裂开一束光芒四溅,立刻便见自对岸柳堤岸后面冲过一彪人马,约略总计有个七八十人—— 这些人一经出现便立刻狂吼着往河岸边冲。 令高威意料不到的是来自背后的一彪青衫劲装汉子,这批人是有近百名,巨蟒出洞似的分由三个方向从山崖后面往青河举杀来! 高威衡情量势,立刻狂吼道:“一齐过河,要快。” 没有人再反对,因为这时候如果不及时把人马集中,只怕绝难应付得了敌人的大举围歼,就算每个人能拉对方几个垫底,其结果仍逃不出敌人毒手。 但高威只想到了对岸敌人可能有埋伏,他绝想不到龙门谷西边山崖后面也有敌人,而且这里埋伏的敌人早在两天前便由“黑虎寨”三寨主“百窍通”水火暗中分批潜来了,这一行动连君不豪也没有想到。 五更天的时候,他们已看到君不豪一行过了青河桥,只因凤依依的安全问题,他们未在此拦截而任君不豪等畅通无阻的过河而去。 “百窍通”水火心中十分笃定,因为他算定了姓君的必会经过此地,他把人马分成两批埋伏两岸,打的如意算盘是等高威等一齐到了河中央,青河两岸便一声令下,埋伏的弓箭手两个方面一阵乱箭,即使有带伤的登岸,也经不起一阵乱刀砍。 但他绝想不到高威会一个个的过河而使得高处的水火大骂姓君的不是东西,竟然会想出这种法子来。 水火不知道君不豪已自翻山越岭的走了,他在稍作犹豫后,立刻决定等高威等一半过了河,他便立刻下命冲杀。 就在高威等七人纷纷冲到河中心,后面“百窍通”水火已率领着近百青装大汉掩到了河岸。 “百窍通”水火戟指河中大声吼道:“除了那个女的,你们尽管射!别管他人或马,给我瞄准了射!” “嘟嘟”的箭支入水声,水面上七个人搂住马脖子,侧身空出一手握兵刃,只要有箭射来,便施力拨打! 水中,高威大叫道:“尽快上岸,包公度他们有人中箭了。” 高威说的不错,因为,就在柳堤岸埋伏的一批敌人尚未杀近岸边,便先射出一批箭雨罩向刚上岸的熊霸五人,而这批弓箭手原是“百窍通”水火用来对付高威等人过河时候迎头袭击的。如今一连几拨乱箭射来,熊霸五人一冲又回,一个个忙不迭闪躲在自己的马腹,可怜五匹健马却成了敌人箭靶而被乱箭全射死。 双刀交互劈出如流星赶月,“快刀”包公度拨打着近身箭簇,腾跃着往敌阵中冲杀过去。 包公度的左面,熊霸则自马腹站起来,近面一簇箭雨飞射而来,“八角铜锤”拨挡不及,他的脸上着实中了一箭,熊霸连吭一声也没有,面皮上就挂着那支箭冲了上去。 熊霸身高八尺,望之宛如天神下凡般,只一冲进敌阵,八角大铜锤金光劲旋,兜头便挥出七十二锤。 附近尖啸如泣,血雨抛掷,熊霸也不知自己一招之间砸死砸伤几个敌人,兀自把一对双锤挥打狂砸,尽往人多地方冲—— “咯”的一声,熊霸的右手八角铜锤砸在一块钢盾上,左手锤横击,却被一把巨斧硬生生拦住,怒目望去,熊霸也是一怔,心想,面前这家伙长的可真恶。 钢盾狂军,巨斧飞斩,熊霸却半步不退的八角铜锤狂砸依旧而口中吼叫道:“我的儿,你大概就是人称‘黑金钢’的巴少雄吧,血洗爷们总堂口,你可是替姓铁的立了汗马功劳了。” “嘿嘿”一声枭笑,黑大个子道:“这些天来也曾听说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在踹爷们各地分舵,今日被爷们兜上,少不得连本带利的一齐收了。” 熊霸冷哼道:“错了,要收回本利的是爷们,别忘了‘朝阳百灵堡’你们制造的血腥。” 巨斧连劈十九次,巴少雄嘿嘿笑道:“就凭你们这十几个人毛?嘿……” 此刻,高威等人已纷纷上了河岸,九个百灵堡正副堂主一经登上河岸,便立刻弃马挥动兵刃杀过去。 迎向“雌雄双剑”戚敬业夫妻二人的正是“飞刀手”齐步前,他空中连翻,从众人头顶跃过,迫不及待在空中大吼道:“胜小玲,你还想走?” 猛的拉起遮住口鼻的布巾,戚敬业妻子于萍萍冷笑着望向已落在前面的“飞刀”齐步前,道:“老娘不是胜小玲,莫不成你瞎了狗眼?” “飞刀”齐步前厉声大叫,道:“近他娘,老子们上大当了。” 双剑交辉,冷芒激射,雌雄双剑便在齐步前的吼叫中交互劈出三十六剑,戚氏夫妇立即展开了一连串凌厉无比的猛攻,剑势之浩荡,有如江河决堤,怒涛翻滚,弥足令人心胆欲裂。 狰狞的面孔在扭曲,齐步前闪展在半空中,抖手便打出七支飞刀,他双脚落地再起,左右两手又各握两把柳叶飞刀。 跟着高威登上岸的“铁算盘”官永,人一登岸便跃起身形如飞直往敌人阵中冲过去,他人未落地,抖手便是二十四粒算盘子飞射而出—— 好一阵“噗噗”连声闷响,近面便被他打伤十几个敌人。 不过在这时候,河中心已有人高声狂叫道:“大把头、二把头,千万先拿下胜小玲,绝不能被她逃掉。” 近岸处有个头目高声应道:“三当家,我们上当了,这个女的不是胜小玲呀。” 已经双脚碰到河底的“百窍通”水火闻言大吃一惊,忙不迭催着正自渡河的众人喝道:“尽快给我上去杀。近他亲娘,今日老子绝不饶姓君的,老子要杀尽杀绝这几个狗操的。” 水火怒骂着走上岸,却见地上死伤的全是自己弟兄,于是,他立刻对这几个敌人再作评估,不敢再存大意之心。 放眼仔细观看,水火一心在找“追魂老六”君不豪,但他更加吃惊,因为十四个敌人没一个是姓君的本人,那么姓君的必是同胜小玲一同往反方向遁去。 “百窍通”水火绝对想不到君不豪会如此的将他一军,如果截不回胜小玲,别说是少寨主了,便当家的那里自己也是吃不完兜着走的一顿派头。 他越想越窝囊,也越想越火,“哗啦啦”抖动“五节精钢棍”猛的便往高威砸去,口中大骂,道:“娘的,老子砸烂你这狗头。” 银枪劲旋力拨,高威高大身形怪异的绕着水火陀螺似的旋了半匝,然后猛一挺腰双足腾空,快不可言的自水火一侧过,便在这一瞬间,双枪已分取水火咽喉与右臂。 “当”、“当”的碰击声,高威双枪几乎脱手飞去—— 落地暴翻如猿,高威已躲过随之而来的七次猛袭,不由得冷沉地喝道:“阁下大概就是‘黑虎寨’的百窍通了吧。” “咻咻”又是二十一棍,水火嘿嘿厉吼道:“王八操还算有见识,不错,水火就是老子。” 高大的身子猛的平飞,高威的双枪并举指前,平沙落雁般猛往盘空怒卷的“五节棍”中撞去,口中厉笑地叫道:“高老爷拼着肉裂骨折也要收拾这个下三滥。” 空中响起阵阵“哗啦啦”响声,水火五节钢棍似脱手而去,不料却神奇的两端交互呈八字形怒向内撞,差半寸未撞中高威的人头,便在五节棍即时落地的刹间,水火已贴地抓住棍的一端,拧身已站在两丈外,满面冷酷地望着一脸木呆的高威。 “白马将军”高威绝想不到黑虎寨的三当家武功如此了得,冷眼四下观看,发觉自己这边全是一个对付七八个,正杀得尘沙飞扬,血肉淋漓,光景全杀红眼了。 迎面,“百窍通”水火的五节棍又在空中盘旋,“哗啦啦”的铁环声听起来相当的有节奏。 蓦然一声冷叱,高威银枪前后频频怒刺,双脚交互直往水火胸前扎去。 “百窍通”水火腕疾抖,五节棍空中倏曲,大叫:“不要命的狗熊——” 紧接他的吼骂之后,“快刀”包公度挥刀逼退三个青装大汉,不顾一切地飞扑过来,他没头没脸就是九十九刀分自九十九个不同方向合击水火,一边狂叫道:“堂主小心。” 高威的双枪几已扎中水火,但就在包公度过来的一刹间,水火快不可言的旋身回抽,五节棍末端“咻”的直撞向高威的后脑—— “吭”的一声,包公度的双刀,刀子落空而斜身急进中背脊上却承受了水火那碎脑的一棍,一个踉跄,包公度未倒下去,却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高威长啸一声前去扶包公度,道:“公度,伤得如何?” 包公度以袖抹去口角鲜血,嘿嘿笑道:“不论伤得如何,却是十分值得。” 高威激动地道:“这是姓水的第二次使用这一手,公度,我不会再蹈覆辙,你尽快坐下来调息。” 一声苦笑,包公度道:“敌人太多了,我们这一战是个至死方休的局面。” 迎面,水火已双手握着五节钢棍两端,冷笑道:“说得不错,因为我们也下定决心,这个决心你们可知道?”他一顿又道:“那就是杀得你们一个不留。” 高威冷冷道:“别吹你妈的牛皮,你不仔细看看地上躺的可有几个是我们的人?” 水火缓步往高威与包公度二人逼近,边厉声道:“我不急,因为我争的是这一战的结局,而非是搏杀的过程。” 一挺身,包公度叫道:“堂主,我们密切合作,相互配合,总得先把这口出狂言畜牲摆平。” 错步仰身横移三丈,高威吼道:“觑准了下手,公度,千万别急躁。” 包公度应道:“属下晓得。” “百窍通”水火嘿然一声道:“老子就送你二人一齐上路吧!” 水火的话刚落,高威已天外陨石般舞动一对灵蛇般的尖枪直撞而上。 就在同一时间,“快刀”包公度也巧妙的贴地滚向水火左侧,双方盘舞如银河星移,快不可言地怒刺而上。 左手抛棍,右腕狂抖,水火枭叫着人已淹没在他那盘龙盘的五节钢棍中—— 于是,好一阵刺耳的狂叫与金铁撞击,只见空中鲜血飞溅,一支银枪与一把尖刀激荡在半空中,同时间正配合着凄厉的叫声。 原本三个腾跃飞扑的影子,刹时间便静止在一堆—— 三个血糊淋漓的肉体几乎是贴凑在一堆,高威的一支银枪正扎在水火的肩头,而枪柄还握在高威的手中,只是他左臂已断,左边脸上被钢棍敲去一块皮肉,森森牙齿露出好几颗,但他双目怒视而右臂已用不上力道。 另一面,“快刀”包公度的后脑在淌血,带着后肩背上也被打得血肉外卷,但他就是不拔出刺在水火腿上的那一刀而咬牙苦撑着。 “百窍通”水火的那手“怒龙回噬”连伤高威与包公度以后,竟然没有躲过包公度的一击,连带也被高威刺了一枪,一时间三个人相拥在一起。 附近,十几个青装汉子已纷纷举刀杀来,眼看着高威与包公度就要死在乱刀之下—— “大龅牙”李淦却在此时拼命劈出十八刀,腾身而起直往包公度这面扑过来—— 形势对高威等人着实不利。 因为对岸渡过河来的敌人还举刀狂叫着杀过来了。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八章 生死方休 “大龅牙”李淦形同凶兽般悍不畏死的冲到了高威与包公度面前,厉声狂叫道:“堂主,老包,快往柳林那面退,我来断后。” 高威咬牙奋力拔出插在水火肩头上的银枪,带起一蓬鲜血,他却东摇西晃的几乎倒下去。 另一面,包公度扭身偏头,龇牙咧嘴的抽出插在水火大腿上的尖刀,横肩顶在水火上,骂道:“去你妈的。” “呀!”水火打横斜身,“蹬蹬蹬”连退七八步倒在冲杀过来的一批青装汉子身上。 戟指着向柳树林方向退去的高威与包公度,水火沉声吼叫道:“围起来杀,绝不能放走一个。” 李淦抡动手中钢刀,一面倒退,一边沉声道:“堂主快退,属下断后。” 三人尚未退到柳树下,已被近二十个青色劲装大汉围起来,高威与包公度二人背贴背的拼命抵挡,包公度头上流的血与高威背上的血已黏和在一起,光景是但有一口气在也要拼至最后一滴与“判官”苗强,二人与“银刀”戈清松相呼应,三人倏息兜杀,倏忽分开,那些围着三人拼缠的劲装大汉们,便如同群蚁般跟着三人的移动而狂笑的挥着钢刀。 那边,就在一棵大柳树下,“潞安州”的“雌雄双剑”戚敬业夫妻二人与“黑虎寨”的这位二把头“飞刀”齐步前拼杀了几已超过百招。 齐步前的轻功绝妙,飞刀打法怪异,他在十几名“黑虎寨”大汉的交替配合下,把戚氏夫妻二人围在这棵大柳树下面。戚敬业的背上已插着一支飞刀,而于萍萍的左臂上也被砍了一刀,但二人却仍然咬牙苦撑—— 双方的接触是迅速至极的,而变化更是迅速至极。齐步前的鼻梁上被戚敬业一剑几乎扫断,他冷目突凸,扁鼻怒掀,毫不放松把怀中二十四把柳叶飞刀觑空捣隙的打出去。 于萍萍眼看着戚敬业背上的柳叶飞刀,她却连伸手拔除的机会也没有,因为跟着齐步前围杀的仁兄中间,似乎有几个人武功十分了得—— 当然,这几个武功不俗的仁兄,也是水火有意安排的,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拦杀君不豪等,但第一要紧的还是先活捉胜小玲—— 可好,他们真的把于萍萍当成了胜小玲,就在发觉上当以后,他们转而把忿怒便发泄在戚敬业夫妻二人身上,一开始便杀得十分惨烈。 血么?原是鲜艳的,珍贵的,甚至当鲜血喷洒在空中的时候,便立刻有人狂厉地嚎叫着表现出一种绝望与无奈。但当鲜血“哗啦”一声落在沙滩上,它就比青河中流的水还要不值钱。 肉?哼!在人的身上是可爱的,也是令人爱护备至,这里却全不是那么回事,不少断肢残躯,看来跟屠宰场没什么区别。硬要分辨什么区别,那便是肉档上的猪牛羊肉还值几个银子,这里却已开始招来大群的老绿头红眼的大苍蝇。 充满着火花的生命,就在一种为完美自己的生命中便突然间因火花的熄灭而趋于幻灭了—— 十多名劲装大汉围攻着跌坐在柳树根处的高威与包公度,而“大龅牙”李淦业已受了十几处创伤,但他不吭不响,在一轮急快的翻腾扑斩中把两名扑近高威身前的大汉活生生劈得肝脑流了一地,其中一人压在伤重的高威身上,而高威竟无力把他推向一旁。 苦撑的局面充满了绝望,就在李淦回刀暴斩连连中,半空中一声厉吼,一团人影飞扑过来—— 双方谁也没看清楚,因为双方全红了眼。 这人一落到柳树下,李淦已挥刀扑杀而上。 吼声如雷,那人叫道:“老李,是我呀。” 戟斧连挡又推,李淦伸左手一抹面上遮目鲜血,这才认清来人是“花豹子”任三成。 李淦想哭,但哪有时间给他去哭。 任三成已抡动戟斧厉叫道:“老李,护着高堂主二人,面前这几个王八操由我打发。” 李淦突的狂笑起来,钢刀暴斩中他厉叫声直入云霄,道:“李大爷在临断气之前,少说还要拉把十个八个的到阴曹地府给老子当阴兵去!嘿……” “咻咻”连声响,迎面一个大汉的人头先被他一刀削落在地上—— 双目尽赤,切齿入肉,水边与“黑金刚”巴少雄苦缠斗的“黑牛”熊霸,几次狂拼不下,已急得他哇哇狂叫,附近几个劲装大汉栗于熊霸凶猛,只是围在二人附近吼叫不已,但就是谁也插不上手。 巴少雄绝对想不到对方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而使他想起几个月前血洗“百灵堡”那晚自己遇上的“绝斧”张彪,这家伙只怕比之姓张的有过之。 再一次被逼得往水中退,“黑牛”熊霸猛的一声狂吼如雷,八角铜锤旋身便是二十七锤猛砸,连串的爆裂响声中,巴少雄突的一矮身,他竟是一下跌坐在水边石堆上,光景是有些气力用尽的模样。 熊霸精神大振,厉叫一声又一锤挥去,“叭”的一声,巴少雄左手上已经变了形的钢盾,“嘿”的直往河中心落去,“嘟”的便消失不见。 双锤并举,大踏步从水中往巴少雄逼去,不料守在附近的八个大汉,见这光景,便突发一声喊,立刻围杀而上,巴少雄便在这时喘着大气被托拉起来。 巴少雄厉笑的双肩一晃,把拉他的人抖开,狂叫道:“退开!”大板斧已高举起来…… 熊霸双目凶光连闪,刚刚将一名青装大汉的头砸烂,见巴少雄举起大板斧,立刻嘿嘿冷笑,道:“娘的老皮,你若不是靠着人多,早已被老子砸烂狗头顺水流了,你还吼他娘的什么!” 巴少雄大怒,道:“老子要劈碎你这畜牲。” 熊霸暗中蓄势,口中却冷冷道:“那得要你自己动手,切莫假手他人才行。” 巴少雄尖吼道:“好狗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嘿”的一声,熊霸道:“尽说大话吓不倒熊大爷。” 上冲之势还真吓人,巴少雄身法倏忽腾空,大板斧双手紧握微抖,好强劲的刃芒成束,浩瀚无筹的和身往熊霸当头便罩去! 八角铜锤并抡上迎,熊霸不退反迎,他吼声如出谷猛虎般,道:“老子就等你这么一家伙了。” 好重的劲力撞碰在一起,一溜火花中有着铁碎屑飞溅! 谁都看得十分清楚,熊霸的左肘上方裂了一道半尺长血口,他那喷起的肌肉在翻卷——无声的往两边卷,鲜血流向他的护腕皮套,但他左手的铜锤未脱手。 而巴少雄的大板斧却在斧刃印上熊霸的时候,竟被熊霸那碎石裂碑的右手铜锤连着他肩头砸起三丈高而落入水中—— 巴少雄落水地方不深,但他却在一挺而起的同时,右手板斧未曾抓牢而跌落水中。 七个大汉有三个冲向巴少雄,另外四人却奋不顾身的往熊霸杀去。 虎吼一声冲上岸,熊霸的八角双锤交互狂砸,四个大汉哪拦得住,东闪西躲的熊霸已往柳树下冲过去。 附近岸边苦战的官永已高声叫道:“露脸了,熊霸,杀得过瘾。” 熊霸未吭声,一抡狂砸着已冲进围杀,“花豹子”任三成的身边—— 任三成混身沾血,这时候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自己身上的还是敌人的,发觉熊霸冲杀过来,不由惊道:“黑牛,你伤得不轻。” 熊霸连低头看一眼也免了,嘿嘿笑笑,道:“连本带利我早就收过头了。” 任三成极目四下看,地上已躺了不少敌人,十丈外“百窍通”水火正坐在那儿,有几个汉子在替他包扎伤处,单就看他龇牙咧嘴模样,已知他伤的够呛。 “黑虎寨”似乎还真有组织,因为被人扶出水面上岸的巴少雄,也被人扶持到水火附近,巴少雄的右臂伤得可真不轻,八角铜锤打得他骨裂肉碎,粗胡子上面还黏着他自己崩溅在上面一层红嘟嘟血肉。 巴少雄一坐地,他闭起眼来不吭声,任人替他包扎伤处,而他却只是连连大喘气。 柳树下面,“花豹子”任三成突的对“大龅牙”李淦叫道:“李副堂主,快扶起高堂主与包副堂主二人,我同‘黑牛’开道断后。” 双手架起高威与包公度,李淦道:“任兄,我们往哪面冲?” 任三成道:“下游不远处的河边芦苇后面,快,我们的人马集中在那儿,是生是死,便在那地方决一死战了。” 熊霸一身是水,头上冒汗,臂上的血也直往外冒,他在听得任三成的话后,狂笑道:“对,我们那面去集中人马,他祖奶奶的,老子恨不能一个个全砸烂他们的狗头。” 任三成道:“我在前面开道,黑牛,你断后。” 这里五人往芦苇那面艰苦的移动着,而河岸边,“铁算盘”官永也大叫道:“哥子们,联手往那面冲过去呀。” 官永的叫声入云,河岸边的巴子龙、张召、苗强、戈清松、石敢、白文定六人便立刻并力往官永处冲杀过去。 “铁算盘”官永在距离一棵老柳树五六丈远处,发现戚敬业夫妻二人浴血苦战已至危机,生死一发—— “哗啦啦”抖动着尚余十余粒铁子儿的铁算盘,官永狂怒地骂道:“好不要脸,竟以这么多人围攻两个,吃老子几粒铁花生。” 话声刚落,他已把仅余的十粒算盘子全数打出—— “噗”声连响,带起的是几声凄厉惨叫,当场便打死打伤五人。 腾空而起,官永厉吼道:“戚堂主,官某来助你。” 斜刺里,冷芒激闪,官永尚未会意,“呀”的一声一把柳叶飞刀已插在他的右颊,有着一声只有官永自己才听得到的脆响,他已知道那强劲的飞刀击断了他口中两颗大牙。 落地,伸手拔出面上中的飞刀,官永抖手便把飞刀掷向齐步前,沉吼道:“还你。” 好强劲的腕力,那飞刀“嘶”的一声从齐步前的面旁切耳而过,一阵刺痛,也是一阵惊讶,齐步前还真的吃一惊,伸手摸着往外冒血的左耳,气得咬牙“咯咯”…… 齐步前绝未想到官永也是暗器名家。 往芦苇那面集中的“飞虎鞭”巴子龙,见堂主一怒而冲去支援戚敬业夫妻,他斜肩横闪,也大叫道:“堂主,还有我巴子龙呢。” 人未落地,“飞虎鞭”“咻”的猛带,一名劲装大汉被他抽起五尺,一头撞向斜岸下。在此同时,另两名大汉抡刀便斩,但是,刀走中途,二人的脑袋已被官永砸烂。 巴子龙落地又起,“飞虎鞭”般卷如出云苍龙,一连几声“叭叭”脆响,三个硬往上冲杀的大汉已抛刀捣面往外撞去。齐步前狂骂道:“圈紧了,近你娘,老子非生啖他们的肉不可。” 官永旋身逼向齐步前,道:“老子也有同感!”语声带起“呼呼”劲风,铁算盘已暴砸而上。 齐步前兜头便是一把飞刀,厉喝道:“你找死!” 铁算盘中途变砸为挡,官永道:“不见得。” “吱”的一声已把飞刀击落在地,而齐步前便在这时已拔出一把精钢短刀! 就在这时候,任三成已在高声大叫,道:“官堂主,戚堂主,我们人马集中呀。” 官永已同齐步前拼杀在一起,闻言大叫道:“戚堂主,你夫妻受伤不轻,快往那面移动,这里由我同巴子龙接手。” 戚敬业一身是血,双目尽赤,厉吼道:“哪里玩命也是一样,愚夫妇早已杀够本,如今多杀一个就是净赚,何用再往他处走。” 官永忙又道:“戚堂主,别忘了那句老古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于萍萍披散着一头秀发尖声道:“敬业哥,官堂主的话对,只待我们集中力量,便一鼓作气的联手大战。” 突的嘿嘿冷笑,齐步前道:“做梦,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官永冷沉地叫道:“走!” 他“走”字出口,自己却反倒和身猛往齐步前杀去—— 大旋身,齐步前突的一扬左手,手上的柳叶刀未出手,而就在官永塌肩低头的同时,他却又一声诡笑,阴阴的劈出右手短刀,“铛”的一声短刀白官永左肋划过,若非三根肋骨,只怕官永当场破肚。 “咝”的一声吸气,官永咒骂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奸险狠毒小人!” 齐步前一招得手,猛的侧旋,嘿嘿一声奸笑,猛烈地暴踢右足,眼看这要命的一脚就要送上官永的伤处…… 半空中一声尖啸,巴子龙的“飞虎鞭”快得难以形容的缠上了齐步前的右足—— 抖腕振臂,巴子龙就怒骂一声:“去你娘的那条腿。” 齐步前原也是一身刀伤,这时他在即将得手的时候突然右足被托空卷起,全身已不由自主的倒往半空飞去,就听得“哦”的一声,齐步前的高壮身子横砸在一群劲装大汉面前,激起一阵飞沙。 挺起上身,齐步前指着往前突破包围的官永等四人,大声叫骂,道:“给我狠着杀,你们这群饭桶。” 二十多名劲装大汉正要举刀冲上,那面,“百窍通”水火已高声叫道:“二把头,我们也把人马集中,他们逃不掉的。” 齐步前被巴子龙那抽冷子一鞭,摔得还真不轻,闻言冷冷对身边的大汉们道:“走,我们去三寨主那边。” 有个大汉忙走近齐步前身边,道:“属下扶二把头过去。” 齐步前晃荡着站起身来,道:“用不着。” 他能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了,水火一手扶着自己的大腿,肩头的伤处也已上药包扎好,他双目怒视着已远在一里地的大片芦苇,而芦苇处已不见人影。 齐步前跌坐在水火身边,两个背着药箱的大汉已开始在检视他的伤处。另一边,“黑金刚”巴少雄的右肩已经被人用布袋紧紧的缠住。 眼前这三位“黑虎寨”的悍将,个个全身皆是血腥味,三个人绝想不到“百灵堡”尚存在着这么一股令人不可忽视的力量。 冷眼望着河上一地死伤,“百窍通”水火忿忿地道:“马上清点我们弟兄死伤,我要重整旗鼓,否则又如何向大当家交待。” 所有的大汉把伤的抬到柳树下面,救代办处的人员便立刻为各人敷药包扎,死的集中一起,刨坑准备掩埋—— 这时有个头目走近水火,报告道:“启禀三当家,我们来时一百八十人,如今清点的结果,死了四十一,伤了六十二,未伤的七十七人,不包括三当家与两位大把头在内。” 疲累不堪的“黑虎寨”仁兄们,匆匆的便展开行动,分出一半人手刨坑埋尸,另一半移护伤者。 齐步前稍稍喘过气来,向水火道:“三当家,这种结局太出人意料了。” 冷冷的,水火道:“这不是结局,这是开始,往后谁吃掉谁,犹待时间加以证明了。” 相隔一里地远的芦花荡里,有了马蹄声,缓缓的马蹄声,渐渐的,一匹接着一匹的往青河下游驰去,细看,有的两人骑一匹—— 马上的人可也真够凄惨,十四位老仁兄没一个是完完整整的,或多或少的都带着刀伤。当然最是凄惨的要算“白马将军”高威与“铁算盘”官永与“快刀”包公度三人,不过“黑牛”熊霸力气放尽又身带几条刀口,也已到了只能大喘气的份。 十四个血糊淋漓的人之外,连马匹也有一半受到箭伤,马匹未伤及腿足,照样不会耽误行路,虽然也只有八匹马。 现在,伤的严重几人伏在马背上走在前面,断后的几人是“银刀”戈清松、“飞花公子”白文定、“飞虎鞭”巴子龙三人。 一场两败俱伤的搏杀,双方谁也不负输,但却又无可奈何的看着对方而无力下手。 缓缓的走至高地,“百窍通”水火望向远处,云山浩渺处,他望着远去的高威等一行不由得大是后悔不迭地骂道:“完了,近他娘的,我怎么早没想到这点?” “飞刀”齐步前活像泄气皮球般问道:“三当家,你没想到什么?” 右手握拳猛的虚空一抡,水火狠狠的咬牙道:“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同这十几个混蛋搏斗。” 齐步前不解的道:“搏杀他们,也是计划好了的,怎么……” 水火忿然地道:“就在我们发现那女的不是胜小玲时候,我就应该领着弟兄们原路追向大羊山去的,而你与大把头尽可把敌人阻在河上杀,即算是他们一个一个的过河,你们仍然以弓箭对付,如此一来,情况就不会如此凄惨了。” 齐步前道:“可是兄弟们也是在对方过了河才发现那女的并不是胜小玲呀!” 摇摇头,水火道:“可好,娘的老皮,叫老子拿什么向少寨主交待。” “百窍通”仅有的一撮小胡在上唇抖动着,双目仍然直视着远方—— 远方的十四骑正沿着青河岸边往西南方移动着…… 怔了半晌,水火问附近几个受伤的:“你们谁知道这批狗东西是往哪里去的。” 水火问了半晌没人应,不由得大怒,骂道:“娘的,就没人去过青河下游?” 一群埋尸体的刚走过来,其中便有个仁兄指着下游高声对水火禀道:“启禀三当家,下游有两个地方好去,一是老黄河,另外便是折向西去的十里沼,论说这两个地方他们是不会去的!” 水火眉头一紧,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笑道:“老黄河渡口已淹没,附近黄沙滚滚连到了天边,根本不能去人。那十里沼更是别提了,表面毒蟒毒蚊之外,到处是流沙,你想想他们去那个地方找死呀。” “百窍通”水火冷笑,道:“你是谁的手下?” 那人未开口,一边齐步前道:“属我那一支,他叫皮冲,弟兄们平日里叫他‘屁斑虫’的就是这小子!” “百窍通”水火当即对皮冲道:“带着干粮,另派两个人跟你一齐,‘屁斑虫’,人可得尽快跟上前去,看看他们落脚何处,只一找到,拼了命你也得连夜把消息送上总舵!” 皮冲点头,道:“属下遵命!” 齐步前立刻又叫道:“花子豪,林二贵,你二人跟着‘屁斑虫’快上路,这是跟踪,可千万放机灵点。” 于是,皮冲招呼花子豪、林二贵二人,腰带上掖上干粮,背着钢刀便往青河下游进去。 夕阳在落山,万道彩霞自西山洒下来,也照上一群南飞的大雁,大雁在空中悲鸣,断断续续地尖叫着。 雁声,河水声,加上沙沙的尘土飞扬,便宛似向青河岸上的一堆新坟奏着哀哀乐章,那么的单调,也使得人们的心坎有着积压的无奈感! “?诨17钡摹鞍偾贤ā彼鸨阍谝欢瞧さ奈弈沃辛熳乓蝗菏窒禄刈粕蕉ァ?br />  唐山,如今就等着他回去了,因为石牢里可是把个“人物”正一条锁链关着—— 仇心良带着臂伤,拉着“双胆”李杰的坐骑,缓缓地回到了“黑虎寨”,马上骑的当然是李杰的尸体。 十里岗的“黑虎寨”第一道卡子上,消息已飞报到总舵——三把头“双胆”李杰死了。 这时,黑虎寨的聚义厅上,铁石心正同他儿子铁少朋在争吵不休。因为铁少朋一觉醒来发觉胜小玲已不在后寨石牢,气急败坏的找上铁石心,而铁石心却刚刚自“笑罗刹”凤依依住处回到聚义厅上,他把路万里找来正在问话,不料铁少朋已怒冲冲的找他老爹要人来了。 铁石心一直不承认把胜小玲暂“借”出石牢换回凤依依是“百窍通”水火的主意。做老子的当然清楚自己宝贝儿子的个性,如果说是水火的“馊”主意,难保他不会找水火拼命。 父子二人的争吵,路万里一句也插不上口,木然的坐在下面。 现在,从谷外传来的消息,三把头死了,这才使得铁氏父子相对一愣—— 铁石心忿忿的走出聚义厅往吊桥那面迎去,遥望向远处,仇心良拉着马往这边走,吊桥已白干丈高处缓缓的往下面落,近三百名青色劲装汉子纷纷走出来,他们也迫不及待的要想知道三把头李杰是怎么死的。 仇心良拉着马已到了吊桥下面,猛的抬头上看,人群中他发现“飞天虎”铁石心暴戾恣睢的双手叉腰伟岸的站在吊桥上端中央处。 “站住!”铁石心大声吼叫。 仇心良一顿,忙双手施礼,道:“寨主!” 铁石心再吼:“这是怎么回事?” 下面,仇心良道:“且容属下上面向寨主报告,如何?” 大步走下吊桥,铁石心托起马背上的李杰,见果然是他的得力大将“双胆”李杰,牙齿“咯嘣”一阵脆响,双目却又直视着李杰的面孔,沉声道:“说,谁杀的?” 仇心良忙应道:“君不豪。” 一边,路万里戟指仇心良骂道:“好个混账东西,大羊山我遇见那个该死的君不豪,他明明跟着胜小玲他们全走往西南方去了,这事情你也在场,怎么会是姓君的下的毒手?难道你们中途中了姓君的埋伏?我不信。” 路万里的话原是依情理判断,因为他当时未同凤依依回唐山,李杰露出本来面目,且又同仇心良二人往君不豪一行追下去,为的是要协助水火把胜小玲抢回来,但他绝不会想到中间的那段…… 铁石心牙齿仍在错,他突然“哦”的一声,回身扭住仇心良的衣领,劈手便是两个大嘴巴子,骂道:“近你娘,这不合情理,我看准是你在玩奸诈。” 仇心良口角溢血湿透蒙面布巾,他双目一紧,道:“寨主,属下旬句实言!” 铁石心大怒,道:“姓君的杀了三把头,难道他会饶了你,娘的老皮,你拿铁某当娃儿耍?” 仇心良急又道:“当时姓君的只同胜小玲二人在,姓君的先伤了属下,再同李把头交手的。” 路万里冷笑连连,道:“胡说八道,姓君的那小子才不过十几个人,他怎敢单独护送胜小玲上路,老子看你是越说越离谱!” 仇心良急又道:“事实上就在姓君的一行走出不到二十里,他便同胜小玲二人转道绕向大羊山后的绝谷,他们其余的人仍然往西南方向驰去了!” 路万里逼近仇心良,道:“这么说你与李把头二人又怎么能追上姓君的?你们不是去往青河方向追他们去了?” 仇心良道:“是在一座山腰,李把头发现有两骑缓缓往大羊山后面方向绕过,他才同属下二人也赶了过去。两下里一照面,才知道君不豪那杂种使出金蝉脱壳之计,同胜小玲自另一方向走了。” 半晌未开口的铁少朋闻言,立刻跳起脚来吼叫道:“好呀!如果姓君的真把胜小玲暗中带走,爹,我看你怎么还我的心上人,你不如拿刀杀了我吧。” 铁石心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平日宠爱有加,自己的本事已传授他十之七八成,加上儿子的个性与他自己相同,铁石心更是见人就夸。铁少朋已经十多岁了,铁石心还经常把他扛在肩上逗,如今二十出头,二人已成了父不父子不子的拍肩搭背难分老小—— 可好,如今就为了胜小玲,铁石心便想拉下脸来,他还真的担心儿子会一怒寻短。 忿然戟指着仇心良,铁石心狂怒已极地骂道:“丑小子,你可真会捏造,今天我就饶不了你。” 仇心良急急指着背上,道:“寨主,属下忠心,属下也是带伤回来——” 路万里猛的托起仇心良一臂,冷笑道:“随便拿刀划上一道,不外企图取信于人罢了。” 虎吼一声,铁石心道:“拿根铁链来锁上,老子要好好消遣他。” 仇心良忙施礼,道:“寨主,何不等三寨主他们回来一问?那时候如果三寨主他们真的遇上胜小玲,寨主即使把属下零碎了,属下也死得瞑目。” 一怔,铁石心道:“且先便宜你,只等三寨主回来,如果你在骗老子,嘿嘿……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吧。” 仇心良道:“属下一片忠心。” 铁石心忿忿道:“你的这种忠心令我寒心。”他大叫一声又道:“把他给我锁入石牢,小心看守。” 吼叫声刚落,一根铁链已套在仇心良的脖子上,连着也把他的臂扭在背后锁牢,对于仇心良的剑伤谁也没有去问一声! 推着仇心良往吊桥上走去,下面,铁石心已吩咐道:“设灵堂,只等三寨主回来,我要亲自祭我的李家兄弟,他是为我流尽了身上的血。”似是带着忧伤,因为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总得有所表示。 拍拍路万里肩头,铁石心又道:“也把你的三个兄弟抬在一起,我要亲祭。” 路万里忙低头施礼,道:“仰寨主大德,兄弟们即算拼死也是值得!” 铁石心如果这时候落上几滴泪,那他就不配叫铁石心,话虽如此,场面话他还是冒出几句……有些伤感情的模样,他叹口气道:“李杰、白鹰、丁泰、石厚,他们死得凄惨,也死得太早,但是,却死得轰轰烈烈,也可以说他们均已尽了本份,是为我们的黑虎寨而死,死得值!” 路万里吁了口气,道:“江湖生涯,原是充满血腥,是汉子,只要以为死得其所,早死晚死,全都心甘情愿!” 点头,铁石心道:“几年前你们自秦川来,我与二当家共推众议收留你们,到今日我可以说,我是对的,二当家也是对的!” 路万里道:“我兄弟一直是心存感激!” 铁石心又道:“等等我去同二当家合计合计,这三把头的遗缺我倒是想由你接补!” 路万里却惶恐地道:“属下但能侍候二当家便于愿足矣!” 铁石心当然明白路万里话中含意,点点头,道:“我说过,这还得同二当家合计!” 一边,铁少朋已忍无可忍地吼道:“爹,照仇心良的说法,胜小玲只怕真的被那姓君的小子带走了!” 铁石心沉声道:“不尽然,何不等水火他们回来?也许青河那面水火他们已截住胜小玲了!” 铁少朋遥指被拖走的仇心良,道:“我有预感,所以我相信仇心良的话!” 就在这时候,从谷口跑来两个大汉,铁石心不等二人走近,已看到远处一人拍马而来。 铁石心冷冷的面无表情,双目却又怒视着来人—— 两个大汉刚把拳,铁石心已沉声道:“你们回去吧!” 两个大汉不敢多言,立刻又回头往谷口走去! 骑马的到了铁石心面前,猛翻身落下马来—— 低头,前扑,那人不敢仰视的到了铁石心身前“扑通”便跪了下去,道:“属下泰山镇第一分舵褚天彪,带罪叩见当家!” 铁石心沉声道:“怎的没得把你烧死在油槽里!” 褚天彪惶恐地道:“属下该死!” 铁石心怒道:“跟我回大厅上去!”说完便当先举步往吊桥上走去—— 铁少朋的脸也气白了,路万里却对褚天彪暗示着,二人紧紧的跟着往吊桥上面走。 低声小语,褚天彪问路万里,道:“二当家可好?” 路万里道:“在休养!” 褚天彪又低声道:“路兄,我就是听说二当家被姓君的那小子掳去,才连夜赶来的!” 路万里道:“都快八天了,你才知道?你的消息也太不灵了!” 一叹,褚天彪道:“油坊被一把火烧光,这些天尽在泰山镇上忙乎着善后。你不知道,这场大火可把我一生心血全部烧光,真叫人痛心不已!” 路万里道:“烧也是烧黑虎寨的油坊,没得叫你痛的什么心,另打庄另开锅,寨主自会拨银子给你再把油坊撑起来的!” 褚天彪道:“话是不错,可是这些年我存的一点私档也跟着泡汤,我心疼的是这些呀!” 路万里笑笑,道:“你们外放的各路舵主,油水自是不少,我早就听二寨主提过。就拿二寨主常去的香山酒厂而言,每年单就那十座山上的黑葡萄就有上百万斤,香山下面的那座大酒厂,单应付的和就有两百多,‘大酒袋’彭章替当家的在经营,那老胖子就塞饱了他的私囊!” 指指前面的聚义厅,褚天彪道:“别提了,你看我吃派头吧!”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九章 里应内外 褚天彪与路万里二人走进“黑虎寨”那座豪华巍然,壮丽十色的聚义大厅上,褚天彪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面上有了笑意。因为在那最里面的一张太师椅子上,斜着坐了个人,这人他最是“熟悉”,正是那夜与他小楼上“互相切磋”的“笑罗刹”凤依依。 铁石心重重地跌坐在凤依依一边,回头不见儿子铁少朋跟来,忙对路万里吩咐:“路万里,你给我好生看牢少朋,这小子我看是管不了他了。” 路万里匆匆走出大厅,铁石心一掌拍在桌面上,沉声对褚天彪怒喝:“你说,那晚上你在干什么?姓君的人都摸进你的油坊杀起人来了,你却不见人影,你是干什么吃的?” 褚天彪当然不能说出自己那晚是同二当家在制造欢喜,他眼前甚至连望望凤依依也没有,只是低着头道:“属下……属下那晚……” 铁石心叱道:“你要实话实说,你怎么不想想赵沟桥那面?‘拘魂手’阎世齐阎舵主同他的那批弟兄们,他们为了‘江南绸缎庄’,个个把命豁上。如今虽说‘江南绸缎庄’完了,可我也并不心疼,唯有阎世齐他们的死令我痛心。可是回头看看你,哼!你说吧!” 褚天彪趋近铁石心,他的那张娃娃面上露出个苦笑,道:“当家的,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一大早,我的一个伙计对我禀报,说是有可疑的人物来到泰山镇上,属下以为泰山镇相距唐山五十余里,姓君的他再胆子大也不敢到泰山镇撒野。后来我一想不对头,当天晚上属下便亲自往姓君的落脚地方摸过去,万一是姓君的王八蛋,属下就要设法下手先收拾他。不料我摸到了‘泰山客栈’后院,发现并没有姓君的人,才刚刚翻出客栈围墙,已见城内起火,等我一赶回油坊,姓君的已撂下话走了!” 铁石心面皮缓下来,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褚天彪忙应道:“句句实言。” 铁石心冷冷道:“十成我只相信两成。” 褚天彪的娃娃面一僵,道:“当家的可以去调查呀!” 铁石心摸着粗胡子,怒道:“向谁去调查?油坊的伙计会替你制造麻烦?只怕他们没这个胆吧!” 褚天彪突然单膝一跪,道:“至少我褚天彪对当家的可是一片忠心!” 铁石心怒道:“你起来,我知道你对我忠心的,更知道你对二当家也是一般的忠心,我清楚得很。” 一旁,面色冷青的“笑罗刹”凤依依这才跟上一句,道:“褚舵主这一点倒是不错!” 褚天彪缓缓站起身来,道:“唯天可表!” 铁石心沉声道:“别再表了,倒是姓君的要你传什么话,快说!” 褚天彪低声道:“要说姓君的可真不是东西,他要把我们在外的各分舵一个个砸毁烧光,直到寨主放了胜小玲……” 未再听下去,铁石心宛似被人一拳捣中心口窝般跳起来大骂,道:“近他娘,姓君的尽他妈躲在暗中玩坏点子,当初我们血洗‘百灵堡’,怎么会放走他这号人物。先是他们三州七镇十八堂口的人物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这以后他尽在暗中造老子的反,妈的,看来非我亲自出马不可了!” 凤依依喘口气,道:“我料准水火会有好的收获,再说姓君的已救走了胜小玲,他该不会再对我们其余几处分舵下手了吧!” 铁石心忿然道:“凤妹,你叫我拿什么向少朋交待?” 凤依依道:“一切就等水火他们回来自然会明白,也许那个丑恶的仇心良在瞎说!” 点点头,铁石心道:“希望如此,我就安心了!” 此刻,黑虎寨的石牢,仇心良就坐在第一间石牢里,里面除了一堆干草,草堆上连个破棉被也没有! 推他进那石牢的汉子说的十分明白,里面的那间有床铺,被单棉被带枕头,一应俱全,不过那是给胜小玲住的,这时候还轮不到别人住! 仇心良被锁链拴着,面前,铁少朋已踢了他十几脚,边厉色疾言地骂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胜小玲从你眼皮下被姓君的掳去,你这该死的东西,我非活活踢死你不可!” 骂着,铁少朋又是一连几脚,几乎把仇心良踢得岔气,他张口噎气地道:“少寨……主……属下……尽力了……我……不是姓君……的敌手……” 铁少朋抖手一个大嘴巴,骂道:“李杰能死,你为什么不能?你孬种?你没有骨头?你不是人,老子就打你个怕死!”足踢仇心良的屁股,上面还打他的双颊,仇心良连躲的机会也没有,因为仇心良被铁链铐在石壁上的一个粗铁环上。 血自仇心良的脸上嘴角流出来,几乎连鼻子也被打歪,但仇心良却咬牙苦撑。 铁栅外面,路万里低声劝道:“少寨主,别打了,一切等水火他们回来以后自有所分晓,何必此时同这丑怪生气!” 猛的旋身,铁少朋咆哮道:“已经分晓了,姓仇的已经对我又详说了一遍,仍然是那句话,胜小玲被姓君的带走了!” 铁少册回身又要打,路万里忙也走进栅内,道:“少寨主能听属下一言。” 铁少朋怒道:“听你的可以,能把胜小玲再找回来?” 铁少朋已向路万里逼去,他那种萤目豹声,咄咄逼人之势,连路万里也吃一惊的退后一步,笑道:“就以最坏打算,如真是胜小玲被姓君的抄小路带走,也是因为二当家之故,当初属下同二当家在白马镇东面一场搏杀之后回程时候无意间在尹清风那老鬼地方发现而掳来,如今又以她换回二寨主的人,情理上也算过得去。不过少寨主放百二十个心,只三寨主回来以后,如果真是如姓仇所言,属下相信二当家必将于伤处养过来,领人马去找姓君的,到时候属下拼着性命也要把胜小玲再毫发无损的送到少寨主面前——” 铁少朋突然大吼一声,道:“去你妈的搪塞之词,哪个不清楚你同凤姨的事,路万里,你给我离远些,我不要看到你!滚!” 路万里头上一热,肺快气炸。“秦川四杰”,三个已为姓铁的父子送命,如果不是凤依依还活着,路万里早又回秦川去了,哪会在此听这黄口小儿的辱骂! 阴阴的一笑,路万里道:“属下告退!” 铁少朋怒叱道:“快滚!” 路万里走了,铁少朋旋身面对仇心良,戟指骂道:“这是一笔算不完的账,丑鬼,胜小玲若是一日不回,我便每日来修理你,直到……” 仇心良猛的抬头,一张疤痕斑斑的脸上肌肉卷动,双目闪耀着炯炯厉芒,道:“少寨主,你在折磨一个对黑虎寨忠心的人了。” 铁少朋冷笑道:“忠心的是李杰,所以他死了。” 仇心良道:“属下只是个猎户出身,我身上已受到剑伤,姓君的没杀我是有话要我带回来,怎能说我不忠?” 铁少朋沉喝一声,道:“就是要你带话回来,他要以血还血的血洗我们黑虎寨?能吗?” 仇心良道:“他们当然不能,而且是自不量力,但话我却不能不带回来。少寨主,你多体谅!” 猛的冲出栅外,铁少朋一跃而到了里面的那间石牢外,他双手颤抖的施力扭动着铁栅狂叫道:“小玲!我的小玲!你真的那么狠得下心的丢我而去?小玲!这世上除我铁少朋,还有谁会为你疯狂?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绝不会再让你住在这鬼地方吃苦。小玲!我发誓要你过最舒服最快乐日子。小玲,我只盼你能回来,我不抱你,也不碰你,只远远的站着看你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啊!胜——小——玲!” 就在一阵痴迷呼唤后,铁少朋突然双手捂面,大嚎着冲出石牢而去。 石牢外面的大亭子内,八个劲装大汉谁也不敢走过来,如今见少寨主走去,忙发动机关把洞口堵起来! 石牢内立刻又恢复了平静,但平静中似有着人语! 不错,说话的起自中间石牢! 中间石牢住着段姬儿,一位把青春被全部剥夺在这石牢中二十多年的段姬儿,也是百草岭“嚣庐”主人胡仙的未婚妻子! 声音在空中飘荡着:“你为何还回来?不知啊!” 仇心良嘴唇未动,但声音却清晰的传过去,道:“我不能不回来!” 段姬儿道:“铁家父子残忍成性,难道你不知道?” 仇心良道:“我十分清楚!” 段姬儿抱怨地道:“那你为何还要来?” 仇心良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应该知道我再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段姬儿低声沉痛地道:“你救不了我的,即使你真的有机会救我,只怕我这模样也没脸再见胡仙了!” 仇心良沉声道:“姬儿,你错了!” 段姬儿道:“错的只怕是你呀!” 仇心良有力的声音传向中间石牢,道:“你被姓铁的折磨近三十年,是肉体上的痛苦,但你可知胡仙大夫却是饱受精神摧残,他已白发苍苍了!” 有着抽噎的声音传过来,段姬儿哭了。 仇心良接道:“你的坚贞守节,痴情不渝,已经超过了你当年的美貌,在胡仙眼里,你还是他心中仙女,月里嫦娥。就是因为你的这种高超节操,才大为感动我,想想,我会袖手旁观的不闻不问?道上我也就别混了!” 段姬儿在拭泪,她低声断断续续道:“只怕……只怕有一天……胡仙……见我变得……又丑又老……他会……要我?” 仇心良坚决地道:“除了高兴,他别无表示,否则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可是……” 隔壁的段姬儿已急急地道:“不,你绝不能杀他,为我,他已经付出太多太多了,即算有一日他拒绝接受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支持我在这石牢中活下去的,便是胡仙的影子在支撑着我!答应我,真有那么一天,你绝不能杀他!” 仇心良心中泣血,这何止是天妒红颜,简直就是造化弄人,生生拆散一对美满姻缘! “百窍通”水火与“黑金刚”巴少雄二人是人抬着回唐山的,二把头“飞刀”齐步前就率领着只有不到八十名黑虎寨仁兄,架着一大批受伤的,第三天他们才到了唐山谷外的十里岗下。 十里岗设有第一道卡子,消息很快的送进大寨! 时间尚未近正午,聚义大厅上“人面蛛心”佟老古正在同“飞天虎”铁石心商议着,一旁还有路万里与褚天彪二人在座! 听得“百窍通”水火率众回寨,铁石心当先大步往吊桥那面迎去。 现在,连休养中的“笑罗刹”凤依依也赶到吊桥下面! 谷口处已是人声鼎沸,“吱呀吱呀”的担架上面,“百窍通”水火撑起上身望向吊桥,见铁石心等全迎了出来,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抢步上前,铁石心沉声道:“怎么回事?” 水火喘着气,道:“当家的,姓君的那龟孙子是头狐狸呀!” 铁石心当机立断地大吼道:“伤的人快找人医治,其余的先回屋歇着!” 凤依依走近水火,道:“没有提回胜小玲?” 此刻,齐步前走来,忿怒地道:“我们的计谋原是十拿九稳,哪会想到青河面上根本没有胜小玲,连他娘的君不豪那小子也不在。” 铁石心跺脚连连,道:“这么说,仇心良他并未说谎骗我了。” 缓缓的往吊桥上移,水火在担架上道:“难道仇心良见过君不豪与胜小玲?” 铁石心沉声道:“他同李杰随后发现君不豪与胜小玲二人一起绕向大羊山后,他二人立刻跟去,然而……” 水火忙问道:“三把头呢,先是我叫他伪装着藏在路万里带的人中,事情一了便要他盯牢姓君的一伙,然后在青河下手,他却始终不见人影,我正要回来找他算账呢。” 铁石心怒道:“他死了,死在你的好计谋下,这下子我看你如何向少朋去说。” 水火忙道:“发生意外,那是出人意外,当家的,属下惶恐,属下失职。” 就在大厅前面,铁石心对佟老古吩咐:“去把仇心良放出来,他是冤枉的。” “人面蛛心”佟老古道:“放人是对的,至于他的职务……” 铁石心道:“他那个模样,还是留在那儿守石牢吧,这样也好叫那段姬儿见了不自在!” 佟老古手臂上挂着他那支“火心烟袋”匆匆的赶往后寨石牢去了! 铁石心命人先把水火与巴少雄两人抬到他们住处,齐步前便跟着铁石心到了聚义大厅! 重重跌坐在中央太师椅子里,铁石心冷冷道:“二把头,你给我仔细说,领了这么多弟兄赶去,竟然一事无成的损兵折将,灰头土脸滚回来!难道他那十几个人是凶虎?而你们是一群小羔羊?” 齐步前双手握拳哆嗦地咬着牙,道:“说出来真他妈叫窝囊!有朝一日再照上面,我齐步前绝不放过他们任何一个……” 铁石心怒道:“那是以后的事,我要知道青河那面的情形!” 齐步前道:“三当家的计谋原是周详的,我们在大羊山换人的前两天便赶到了青河,而且只过了一天便见姓君的领着十几个手下从青河那座木桥上走过。三当家把人马分在河两边埋伏,且又把木桥拆掉,只要姓君的回头过河,我们的人便两岸兜着射,任他插翅也难以逃了,可是……” 凤依依道:“可是什么?他们没过河?” 齐步前道:“河是过了!”于是,齐步前便把当时那场血糊淋漓的搏杀又仔细的述说一遍…… 也就在这时候,大厅外面,铁少朋已狂叫着冲进来,他双目已赤,只打量了大厅内几人以后,便恶狠狠的走到齐步前面前,吼道:“胜小玲呢?” 齐步前一愣,起身想笑,但他知道要笑绝对比哭还难看,低声小心的:“少寨主,我们没遇上胜小玲……” “粉面鹰心”铁少朋猛然旋身面对铁石心,道:“爹,仇心良的话果然是真的了!” 铁石心道:“所以我叫人把仇心良放了!” 铁少朋厉叫道:“我怎么办?怎不为我想想?” “笑罗刹”凤依依笑笑,道:“少朋,我们都出了力也流了血,更死了不少兄弟,这些无法弥补的损失,不都是为你?” 铁少朋怒吼,道:“要真为我,那就把胜小玲给我找回来!” 齐步前立刻点头道:“会的,少寨主,找回胜小玲那是早晚的事!” 铁少朋一把揪住齐步前衣领,咬牙又切齿地道:“什么叫迟,什么又叫早?你在搪塞!” 齐步前急忙摇动双手,道:“少当家,你得听属下说呀!” 铁石心沉声道:“少朋,怎可对二把头如此,放手!” 铁少朋忿怒的一锤敲在桌面上吼道:“你有何话好说?” “飞马”齐步前先是嘿嘿一笑,道:“少当家,你小时候就骑在我肩头往山上去摘果子,你想想我老齐哪个地方不护着你?” 铁少朋沉声道:“丑表功!” 齐步前忙笑笑,道:“没这个意思!”他一顿又道:“事情是这样的,姓君的手下那帮王八蛋这次全都挂了彩,有几个被杀的可也真够他们呛,就在他们顺着青河边往西南方溜走时候,三当家暗中已派人盯牢他们。属下在想,这批混账必定去某个地点与姓君的会合了,只要他们窝藏地点被派去的人踩到,消息便立刻会送回唐山,那时候我们暗中调派人马,胜小玲她还能上得了天去?” 太师椅子上,铁石心点点头,道:“还是三当家想得周到,只等跟去的人回头,我们可得设一周详计策,务必把他们一网打尽!” “笑罗刹”凤依依冷笑道:“姓君的那条命已是我的了,再照面我会叫这野生杂种知道老娘厉害!” 突然,铁少朋吼道:“不!只等消息一到便由我亲自找去,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了!” 一惊,铁石心道:“这种玩命的事你可不许胡闹!” 铁少朋尖嘴一咧,鼻孔抽动的道:“爹,你不会要一个怕死又孬种的儿子吧!” 这时候铁石心当然无法回答这句话,他点点头,道:“不错,但也得看什么情况!” 铁少朋道:“什么情况全一样,想我那五个跟班的也同儿子一样,迫不及待的要为我去找姓君的了!” 是的,铁少朋身边是有五个武功高强的跟班,那也是他老子专门为他挑选的,几个月前血洗“百灵堡”的时候,铁少朋带着他的五卫士跟了去,现在—— 铁少朋决心要自己出马了! “笑罗刹”凤依依笑道:“老子英雄儿好汉,古来皆然。凤姨相信你是个好样人物,只是如要找那批人物,总得大家先行商定,谋后而动总是不会吃太大的亏。” 冷冷一笑,铁少朋站起身道:“就算拼得一死,我也要找到胜小玲!”说完便大踏步走出大厅! 铁石心怒极的双拳擂着桌面,道:“我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他……他……” 凤依依淡淡道:“当家的,儿子不由爷,想开些吧。” 铁石心的嘴巴看似闭得紧,但他那对虎牙却隐隐外露,“咯嘣”的咬着牙,他沉声发自牙缝,道:“这些天来,姓君的踹了我几处分舵,也杀了我不少弟兄,如今连跟我出生入死二十年的李杰也死在姓君之手。这头凶残的恶魔,看来我得亲自出马了!” “笑罗刹”凤依依低沉地道:“李杰若是不回头而直逼青河,至少以他的武功,青河那面也可以摆平几个姓君的堂主,一对一同姓君的硬干,便绝非姓君的对手,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凤依依曾两次同君不豪交手,如今话出自她口,铁石心便只有点头的份! 现在,黑虎寨已开始在动员了! 泰山镇第一分舵舵主,“七爷”褚天彪已留在总堂口,另外,铁石心派人召回第二、第三分舵两位舵主也连夜赶回总舵,就等凤依依、水火、巴少雄几人伤势痊愈,便将对君不豪等加以追剿了! “黑虎寨”唐山总舵设在北方“豆北镇”的第二分舵,平常是兜拦北地过来的皮货与参药,分舵之主“笑面诸葛”石振芳道地的响马出身,当年跟着铁石心闯道,为铁石心五大杀手之一,每年三大节日,这“笑面诸葛明”石振芳才会从五百里外的谷北镇返回唐山一次! 除了召回石振芳,铁石心更把远在七百里外的羊角镇第五分舵舵主“金箭无敌”寇大勇也快马召回唐山! 黑虎寨外放的舵?髦校褪羰穹加肟艽笥露说奈涔Ω撸礁鋈送男暮菔掷保?br />  至于弟兄们的调派,黑虎寨已开始从各路分堂抽调人马,只等人员到齐,便只等查探姓君的窝藏地方了! 两天后的黄昏,黑虎寨少寨主铁少朋又在石牢外面独自望牢兴叹,口中不停的咕哝着。 大亭子里的八个汉子谁也不敢上前打他的痴兴,连坐在石牢内的仇心良也低头闭起双目。大洞口的铁栅大门未开,因为里面的胜小玲已不在,而仇心良又被认为他对黑虎寨是忠心的,只有中间石牢内的段姬儿一人! 现在铁少朋已不再毒打仇心良,因为他想通了一点,那便是仇心良也是伙同李杰去捉胜小玲,只不过他没本事打败君不豪而已! 突然,从远处有个年青大汉向石牢这面跑过来,口中边高声大叫:“少主人!少主人!” 铁少朋猛回头,厉声道:“左八,干什么?” 年青人已到了铁少朋面前,抱拳施礼,满面兴奋地道:“有消息了!” 铁少朋狂喜,道:“快说!” 年青大汉手指向谷口,喘着气,道:“派去跟踪的人回来了,听说那批人全进了十里沼里面了!” 铁少朋道:“可有胜小玲的消息?” 年青人忙回道:“回来的人是齐把头手下的皮冲、花子豪、林二贵三个人,才刚刚到,正往大厅上去呢!” 铁少朋沉声道:“你确实听皮冲说那批人到了十里沼?” 年青人点头,道:“不错,皮冲说得很清楚!” 铁少朋冷笑连连,道:“寨里受伤的人还未好转,我爹调回的人也还未到,就算有消息送来,只怕还要等上个十天八天,那时候潜在十里沼内的那批王八们不知又溜到哪里去了!” 年青大汉点点头,道:“少主的思虑对,属下有同感!” 一双大眼怒视着远方,铁少朋沉声道:“左八!” 年青大汉忙应道:“属下在!” 铁少朋一字一顿的道:“你——要——听——清——楚!” 左八忙低头竖耳,道:“少主吩咐!” 铁少朋道:“召集丁太斗他们四个,领着我的近卫五十人,一个时辰后我们出谷!” 左八低声道:“当家那儿……” 铁少朋叱道:“我管不了那么多,去。” 左八哈腰应道:“遵命!”回身便往前面大宅子里跑去! 前面的聚义大厅上,三个刚刚从青河下游西南方的十里沼回来的皮冲等,肃立在大厅一边,三个人还等着齐步前从后宅请出寨主! 这时候正是吃晚饭时刻,连凤依依也在自己住的屋子里吃饭! 听说皮冲三人返回来,铁石心匆匆便走入大厅里,齐步前便对皮冲道:“快说吧,那批家伙窝在什么地方?” 皮冲忙趋近铁石心,道:“当家的,属下三人跟了一天半,才发现那批家伙绕了个大山角走入十里沼去了!” 铁石心冷冷道:“那个鬼影子也看不到的地方,他们能待得住?” 齐步前道:“听说十里沼里面有块干地,地上还起了一座钟馗老爷的大庙,他们很可能住在那座破庙里!” 铁石心冷哼一声,道:“且等寇大勇与石振芳二人到了,我们再商定如何来个瓮中捉鳖!” 齐步前忙道:“等得太久怕他们会逃向别处……” 摇摇手,铁石心道:“我料他们不会,你想想,他们一个个全带着伤,一时间怕也难以再换地方!” 就在这时候,突的有个大汉匆匆跑来,急急的道:“禀当家的,少寨主带领他的五大侍卫与五十名近卫出谷去了!” 铁石心“唬”地站起来,吼道:“天黑他去哪儿?” 那人捂着脸,道:“属下问少主,可是挨了一嘴巴!” 铁石心一跺脚,道:“他比我这做老子的还毛躁!” 齐步前道:“当家的,可要属下追他回来?” 铁石心一咬牙,道:“任他去吧,叫他在外面吃点亏也好,否则他是井里蛤蟆,就看到头上碟儿大的那片天!” 齐步前道:“就算磨炼磨炼,可也不是这时候,当家的,你多琢磨,别出了大祸可就……” “不急,且等石振芳到了我们立刻赶去十里沼,一时间少朋也不至于真的会出事!” 从青河东北上游往西南,高威等一行十四人中有一半是半伏在马背上挺不直腰身,若论谁的伤最重,除了高威以外就属官永、熊霸二人;但要说哪个身上没带血,只怕一个也找不出来,而且血全是自己身上的! 原也带了不少伤药,一下子便全用尽,至于有几匹马屁股上的箭伤,也只有任其溃烂了! 现在,十四个带伤的人正凄凄惨惨的进入十里沼,这儿已相距青河近百里了! 十里沼方圆似不只十里,从远处的高山望过去,大片整体沼泽中一缕缕灰蒙蒙的烟夹着呛人鼻子的恶臭冲天而起,或大或小的游泥潭便在三条虬缠不清的河流四周散布着。进入十里沼的人们皆知道,凡是近黄泥水的那条河两边绝不能走近,因为那儿尽多流沙,连一只小鸟落上去也会在瞬间吸进流沙里! 除了每年三大节日与钟馗老爷生日,十里沼是见不到人迹,因为太多的理由引不起人们去亲近,其中最大的理由是十里沼年年会发一次洪水,那光景比之山洪暴发还可怕,不少蟒蛇走兽被顺洪水流往老黄河! 晨雾加上灰惨惨的轻烟向四周扩散,高威一行便在这时候由一条小路直往十里沼的钟馗庙缓缓移动。沿着小道,尽是些半死不活的枯树伸展着奇形怪状的半秃枝丫,就在一撮撮灰黄的藤蔓纠缠下了无生气倒像地狱。 树无生气,便高威十四人又何尝有精神? 如今能顾着自己还能帮上别人的,大概只有巴子龙、张召、苗强、石敢与白文定几人! “银刀”戈清松大概是用力过猛有些岔气模样,至于他手背上的一刀,他还能承受得住。 “花豹子”任三成在照顾着熊霸,只是任三成也挨了三刀,虽未中要害,却也流了不少血! 包公度与李淦二人咬牙苦撑着合力照顾着高威。 潞安州的戚敬业夫妻二人也伤得凄惨,跟着一路往十里沼。大伙尽叫他夫妻先回白马镇休养,可是于萍萍坚持,就算是死,大伙也死在一起,无论如何,也要等二当家君不豪到来以后再决定。 一行到了钟馗庙几乎已快中午,马匹放在庙后面,十四个伤得凄惨的人全挤进庙里面,由苗强把吃的分配各人,没多久,有一半已发出了鼾声。 “白马将军”高威伤势最重,不时的会痛醒过来,加上不少蚊子闻到血腥便围上来,他只得把一旁的李淦叫醒,喘息地道:“去,燃些枯枝干草,毒蚊子太多了!” 李淦揉揉双眼,道:“堂主的伤……” 高威道:“我还撑得住,快燃把火,大白天蚊子也叮人!” 那面,巴子龙靠着神案对高威道:“高堂主,我以为你们几个伤势重的该尽早医治,在这十里沼内待下去可不是办法!” 高威咳了两声,道:“刚才戚大嫂说的对,等二当家的来了再决定。” “快刀手”石敢也坐起来,道:“高堂主,我以为你们四位伤重的应该立刻赶回白马镇疗伤,我预感形势不佳!” 高威道:“姓铁的难不成会找上十里沼来?” 石敢道:“可难说,万一他们真的扑过来,必将对我们施以雷霆一击,我们虽不怕死,但对于当家的计划就产生不利影响了!” 熊霸以巾缠着大腿上的伤,闻言吼道:“他们若决心追杀,莫非我们就任他们宰割?娘的老皮,谁都是肉糊骨撑的,何妨豁上一拼,哪方死光哪方完蛋!谁走我不拦,我熊霸可不走!” 一边任三成忙道:“发你的牛脾气了,小心伤口崩。” “铁汉”张召道:“就算是几位伤重的要走,也得等明日一早再动身,我赞成石堂主说的,几位伤重的先回白马镇!”他一顿又道:“各位要知道我们暗中打击黑虎寨的目的,还不是二当家的一心要救出小姐?如今小姐已经救出来了,照计划我们全应该撤回白马镇,就因为二当家要扰乱敌人耳目,才命我等在这十里沼内等他。眼前高堂主、官堂主、戚堂主皆伤得不轻,已没有留下来必要,倒不如先回白马镇早早医治。要知道,我们正准备血洗黑虎寨,那才是要紧的大事!” “银刀”戈清松道:“张堂主这也是为大局设想,我同意!” 高威无奈地道:“各位既然如此说,那就等到明日天亮再说吧!” 熊霸已低吼道:“几位伤重的是该回白马镇,不过我熊霸的伤可不碍事,便这时候再厮杀,老子照样不含糊!” 任三成一笑,道:“别急躁,只你把伤养好,有得你杀的!” 高威点点头,道:“陶堂主有你们辅佐,怪不得青龙集的‘四方京广什货栈房’的生意一直是蒸蒸日上!” “花豹子”任三成笑笑,道:“包李二位也是好样人物,你们白马镇的山货行不也是生意兴隆通四海吗!” 哈哈一笑,石敢道:“如今晚你我就是为了‘百灵堡’的基业在拼命,北地江湖两霸,就看谁吃掉谁了!” 夜——就在无数蛤蟆狂叫中又再来临! 夜风掀起,庙外面呼呼啦啦狂响不停,远处还隐隐的有着野狼厉嗥,把个原本恐怖的十里沼带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而了无生机! 是的,百里外的唐山,正有一彪人马往十里沼赶来,他们怒马疾驰如御风驾云,为首的正是“粉面鹰心”铁少朋! 与铁少朋并马疾驰的丁太斗,是个二十四五岁北汉,这人年纪轻可偏就有一股狠劲,大宽脸上那对豹目阴沉,短须如戟,血口注鸟,背上的大刀刀把露出右肩头,红绿两条钢带子迎风“嘟嘟”飘! 二人后面紧紧跟着腰插枣木三节棍的小巫,左手抓着一把虎叉的武忠,肋下挟着丈二长老藤棍的左八与肩上扛着长把双刃刀的戈然! 这几个人的后面,便是经常跟着铁少朋的五十名近卫! 有一把同铁石心一模样的“旋天环”挂在铁少朋的马鞍上,他冷冷的对一旁的丁太斗,道:“丁太斗,你说曾去过十里沼,你琢磨一下我们明日一大早可赶得到?” 泛红的大嘴一咧,丁太斗道:“快的话天不亮就可以看到十里沼!” 铁少朋道:“我要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一举歼灭那批狗操的,不过你们千万记住不得伤到胜小玲!” 后面,左八叫道:“听说他们全受了伤,可是天赐良机!” 铁少朋仰天大笑,道:“等我把胜小玲掳回唐山以后,也叫我老子知道他的儿子早就不是穿开档裤子的娃儿了!哈……”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章 粉面鹰心 十里沼里面,天不亮就尖声在树头叫的铁弹子鸟,那地方的人叫它“翅北叉”,别看这种小黑鸟,连老鹰见了也要躲,因为它的两个翅膀扇动起来宛如两把刀,人若惹恼了它,便立刻会被它打得皮开肉绽! 现在,寅时刚过不久,便听得一对铁弹子鸟落在钟馗庙顶吭声尖叫不休…… 窝在庙内一角的于萍萍,刀伤痛得她早已醒来,坐在丈夫一旁,她用布巾在替丈夫赶蚊子,望望附近,十三个大汉全睡得正浓—— 想想,她轻轻的走出庙门,准备再生火驱驱毒蚊,就在她刚刚走到庙后面,突然听得隐隐的有马蹄声自东北方传过来,那声音一如滚闷雷,而方向—— 她不及再抱干草,忙冲进庙内叫道:“快起来!不好了!” 高威第一个挺直身子,道:“大嫂发现什么了?” 这时连官永、石敢、张召全体直起身子,道:“怎么了!” 手指庙外,于萍萍道:“东北方有马蹄声传来!” “花豹子”任三成笑道:“一定是二当家连夜赶来了!” 摇摇头,李淦道:“那不可能,二当家若要赶到此地,还得个两天,白马镇离此三百里,何况二当家回去时候是绕在深山走。” “铁汉”张召立刻跃出庙门,他面贴地上细听一阵便立刻走进庙里,叫道:“少说也有数十骑,以我推断,只怕是黑虎寨的人追来了!” 熊霸怒骂道:“这他娘的是存心要赶尽杀绝,一心想趁我们个个伤重好下手。各位,便拼了也罢,人挣一口气,佛挣一炉香,如今已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了!” 张召道:“细听声音,总还在六七里之外,我们得在这段时间好生筹谋对策!” “大龅牙”李淦道:“除了拼命,别无他途。” “快刀手”石敢起身,道:“要快,这时候怕是走不脱了,但我们仍可以把伤重的扶上马从另一方向出十里沼,余下的便计划如何对敌了!” “银刀”戈清松点头道:“事不宜迟,快扶高堂主、官堂主、戚堂主几位伤重的先上马,晚了就来不及了!” 高威沉声道:“不!死也死在一块!” 戈清松沉声道:“高堂主,别忘了二当家是怎么说的,我们绝不能随便再有损失,多保存一点实力,未来便多一份胜算。几位重伤的若留下来,反倒增加他人困扰,对大家只是个负担,各位还是听戈某的忠告吧!” 巴子龙已扶起官永往外走,于萍萍一见便也扶住丈夫戚敬业,那面,李淦已扶着高威向庙外走去! 就在庙门口,高威回头见“快刀”包公度未动,立足问道:“公度,你怎么不走?” 包公度一笑,道:“堂主,属下伤得不重,后脑是破了个血洞,歇了一夜便没事了,至于背上那一棍,堂主别担心,属下还挺得住,不碍事!” 高威知道自己两次被包公度及时挡住水火那致命的一击,自己才没丧命在青河岸,如今又见包公度重伤不走,不由得心口一紧,道:“公度,我不拦你,但有句话你牢牢记住!” 包公度面无表情地道:“堂主吩咐!” 高威黯然地道:“活着回来!”他不等包公度的话,回头就走! 这时候“花豹子”任三成双手叉腰站在闭门的不动的“黑牛”熊霸面前,叱道:“大牛哥你别他妈的装睡,你一身是血,大腿上还有个半尺伤口,你为何不走?你想玩命是吧,那得等我哥俩杀上唐山,在这里还用不到,快走!” 睁开左眼,熊霸冷冷道:“娘的,命是我的,我不急你急个鸟!” 任三成跳着脚吼道:“可好,敢情堂主不在,这里没人管得了你了!” 熊霸摇摇头,道:“你我二十年青龙集混生活,这节骨眼任什么我也不会独自走人,你还是省省吧!” 任三成怒骂,道:“我操,又犯了牛脾气!没得我们先打一架!” 熊霸一挺上身,道:“要打可以,等这一战过后我奉陪!” 钟馗庙外面已有了马蹄声,走的有“铁算盘”官永,“白马将军”高威,“潞安州”的戚氏夫妇二人! 如今这里只余下三位堂主与七位副堂主! “银刀”戈清松立刻把九个人集中在庙门前,他似是胸有成竹的道:“时间紧迫,我只能大胆的把各位加以分派!” “快刀手”石敢道:“我与张召兄也全听戈兄调派!” 戈清松抱拳,道:“谢谢!”他指着东北方又道:“我想在三里处先设下一道关卡,那儿地形复杂,小路两边全是水沼,有两个人去就行了!” 不料他话刚落,后面熊霸已双手拎着八角大铜锤大步往东北方走去! “花豹子”任三成一把拉住熊霸,道:“你去?” 熊霸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小子不敢去!” 任三成大怒,道:“我操,人活百岁总是死,树长千年劈柴烧,鸟毛灰,老子陪你去守这第一关!” 两个人忽的仰天哈哈大笑的并肩齐步直往前走去—— 竖起大拇指。“铁汉”张召赞道:“真两个好样的!” “银刀”戈清松指着一片空荡干地,道:“那个地方一片密林连着藤蔓,我们可以在那儿埋伏两个人!” 手捋山羊胡子,“快刀手”石敢对一旁的“飞花公子”白文定道:“走,我们去埋伏!” 白文定问道:“何时出手?” “银刀”戈清松道:“庙前拼杀得紧急时候,但情势却得由你们去判断!” 点点头,石敢道:“我省得!” 现在,庙门下只有“铁汉”张召、“判官”苗强、“飞虎鞭”巴子龙、“快刀”包公度、“大龅牙”李淦。 “银刀”戈清松一挥手,道:“我们进庙里去,大伙是生是死,可得好生合计一番了!” 此刻,十里沼的东北方,青河的支流绕过大山脚流入这十里沼,一批人马已顺着山脚往十里沼冲进来。 也只是进了不过一里远,原本能双骑并进的路也只能容得一人一骑奔驰! 马上,不错,铁少朋已开了腔地吼道:“左八。” 后面,一手抓着一根丈二长上面长着拳大疙瘩包老藤棍大汉应声叫道:“属下在!” 铁少朋道:“可要派几个弟兄往前面探路?” 左八道:“少主说的极是,便一般行军打仗也得派几个打前站的。” 铁少朋又问丁太斗,道:“这里可就是十里沼?” 丁太斗点头道:“少主,错不了,顺路往里走,四五里地便是那座‘钟馗庙’,属下曾去过!” 拢住马,铁少朋道:“你带几个弟兄打前站,有什么发现立刻回报,我们复慢往里面摸。” 丁太斗立刻叫了四名弟兄,五个人轻骑直往十里沼内驰去…… 大砍刀已拔在手上,丁太斗沉声对身后的四个弟兄道:“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人在这十里沼想活着出去,就得要放机灵,没得把小命给撂在这兔子不拉屎的荒地!” 一阵疾驰,他人已先到了一处高地,丁太斗四下观望,先落下马来,道:“不能再往里面骑马了,大伙得把马匹留在此地,蹄声隆隆,可别把那批死胚给先吓跑了!” 一行五人,弯弯曲曲的又走了两里深,隐隐的已见远处高地上的那座钟馗庙—— 丁太斗轻松的哈哈一声,道:“如果王八蛋们没离开,八成便是躺在庙里在养伤!” 有个弟兄笑道:“丁爷,少主说过了,除了胜小玲余下的一个不留活口,我们慢慢摸过去先宰他娘的几个讨个好彩头!” 猛可里,一棵大毛刺树旁转出个大个子,丁太斗五人真吓了一跳,心中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好大个头! 五个人对望一眼,面上的颜色各有不同! 丁太斗先耸耸双肩,回头,踮起脚再往对面大个子身后看—— 然后,丁太斗似是轻松多了,因为这附近大概只有这么个大个头—— 五个人斜肩并站,除了见对方个头大以外,发现对方一身鲜血,大腿上扎着布带,连大毛脸上也有伤口! 于是,丁太斗嘿嘿冷笑起来—— 不错,大个正是“黑牛”熊霸,一对八角铜锤分握在他那蒲扇大手上,没说话,而是冷冷的拦在路中央,宛如一座挡道的“泰山石敢当”! 丁太斗嘿嘿笑着,道:“听说青河岸边有个大个子同我们大把头对杀得十分惨烈,大概就是你阁下了!” 熊霸打量着丁太斗,道:“你不会是大老远跑来同熊大爷说这么几句不痛又不痒的话吧!” 耸肩一笑,丁太斗道:“那当然不是,不过看你这般狼狈像,也不比我们大把头好多少嘛!” 熊霸面无表情地道:“大菜虽未吃到,小菜却也吃得不少,死在老子这对铜锤上的总也有那么十个八个吧!” 丁太斗凶狠的一瞪眼,道:“老子问你,姓君的中途拐跑胜小玲,他二人可曾赶来这庙里?” 熊霸冷然一哂,道:“你何不自己去看看?” 丁太斗的大砍刀已平举胸前,他狂傲地道:“老子先做了你再去看也不迟!” 熊霸反倒是笑笑道:“只怕你们得要下大本钱了!” 站在丁太斗右侧握刀大汉已憋不住地叫道:“丁爷,下手吧,少寨主等我们回报呢!” 熊霸一声嘿嘿,道:“娘的,姓铁的连他那个色情狂儿子也派上用场了!” 面皮肌肉一阵抽搐,丁太斗狂喝道:“你死吧!”大砍刀快逾闪电般暴斩而上! 八角铜锤并举,“呼”的左锤力旋,熊霸已虎吼一声右锤砸向丁太斗的头上,左锤便在丁太斗回刀力阻中自下向上撞去—— 苦在路两边全是池沼,丁太斗难以闪展,就听“当”的一声,连着又是“咚”的一声,丁太斗的身子弹砸得直飞三丈高下,“扑通”便跌入沼里—— 丁太斗只闷哼了半声便漂浮在一片血水中,仰着一张无限痛苦的死相! 熊霸一招得手,精神大振,八角铜锤再举,立刻往前面四人砸去—— 四个大汉发一声喊,挤蹭着往上冲。 一声霹雳起处,暗中陡然闪出“花豹子”任三成,抡动戟斧狂杀,后面的两名青色劲装人物已尖嚎着翻滚在地! 几乎就在同时间,熊霸也把正面两人砸翻在地! 任三成露出个满意的笑,道:“就这么的,等龟孙子们送上来!” 熊霸咧嘴笑道:“快躲起来!你这头猴儿精!” 幽灵似的,任三成闪身钻进一棵中空的大树干里面,伸着半张面,笑道:“见一面分一半,大牛,我不会叫你一人吃独食!” 旋身贴向大树后,熊霸问道:“老任,这地上的尸体……” 树干里面,任三成低声道:“快踢入沼里去!” 熊霸一听,忙又走出来,三两脚便把挡道的尸体全踢入水中!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人狂叫道:“少主快看,那面冒出个大个子!” 熊霸放眼望去,见一下子过来一群人,再躲藏已是不及,只得粗声招手吼道:“来吧!小子们,熊大爷在此候教了!” 几乎是跑到熊霸面前,“粉面鹰心”铁少朋戟指熊霸喝道:“近你娘,我的手下人呢?” 熊霸一指附近水沼中,淡然地道:“你那几个货色不经砸,三两下子便全翘了!呶!那面水上还浮着两个尸体呢!” 铁少朋冷厉地骂道:“王八蛋,从你的口气上知你不但狂妄嚣张,更是个四肢发达的泼皮货!” 熊霸冷笑一声,道:“他们称你少主,想来必是铁石心那个响马的儿子了!” 铁少朋一挺胸,道:“是又怎样?” 熊霸嘿嘿笑道:“那你这小子比个泼皮还不如!” 冷哼一声,铁少朋道:“口舌上占便宜的人往往死得奇惨!” 熊霸既宽又厚的两肩一横,道:“只怕死得惨的是你。” 铁少朋已举起他的旋天环,从树隙中洒下的晨光,把他那锋利的环上凸出的刀芒,照射得精芒连闪—— 突的,铁少朋身后四人齐声道:“少主,我们来。” 熊霸一声哈哈,道:“也只是先死晚死而已!” 铁少朋侧身让,边冷沉地道:“我料准他除了一身蛮力外没什么了不起的惊人绝学!” 左八与武忠二人并肩向熊霸逼近,左八冷笑一声,道:“大狗贼,你可要站稳了!” 熊霸面无表情地道:“请吧,在主子面前求表现可得小心,别砸了自己的招牌在主子面前抬不了头!” 丈二老藤棍乌龙出洞般左右连晃不停的捣向熊霸,左八的身子腾空,口中大吼道:“娘的!” 另一侧,武忠的虎叉犹兜胸狂扎而上。 熊霸早有防范,金芒贯映的瞬息,八角铜锤带撞带砸,“叮咚”两声碰击,“嗵嗵”响,八角铜锤发出尖锐的裂帛之声,武忠的虎叉强截,“咔嚓”一声,他人已倒撞回去,沙沙的铁把生被砸弯! 倒是左八的老藤棍,棍上堆起不少大疙瘩,竟来被八角铜锤砸断,但他的人却腾跃到熊霸身后面。 这里路窄没有空地施展,熊霸现在反倒成了腹背受敌,侧身怒视着两个方向,熊霸嘴巴闭得可紧。 主子面前不装歪,左八抡起老藤棍出手便是十七记狠的敲上,同一时间,武忠的虎叉脱手便往熊霸掷去,随着虎叉,武忠跃身而起,空中一个倒落筋斗,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搂头往熊霸削去。 八角大铜锤霍霍挥砸,将三十六锤凝聚在一刹的流光闪晃间,左八与武忠二人却在“咻咻”的锤声激荡中倏扑倏退,两个人相互配合。由外表看——左八与武忠的个头比之熊霸差一截,看着宛如两头猎狗斗大熊。 猝然间,武忠贴地暴进,熊霸的右锤砸空,短刀已在他的膝上划出半尺刀口,血雨飞溅中连左手锤也落了空。 弹回丈远,武忠已得意的哈哈一笑—— 没等熊霸追赶,这面左八的老藤棍点捣合一,快不可言的直往熊霸的后脑上送。 幽灵似的一条怪影子猛然而从树干中冒闪而出,雾霭迷蒙中但见寒芒隐闪如电,左八的老藤棍中途一窒,整个人侧着连闪带晃几乎跌入沼里。 武忠收起笑容,大叫道:“老左小心!” 快得出奇的戟斧便在武忠的喊叫中闪过左八的后腰。左八回头颤巍巍的挺直身子,左手反向后腰去捂,一股股鲜血泉水似的从他指缝间溢出,只是瞬间,他的双目已在涣散,变得似一双死鱼眼! “花豹子”任三成轻松的走近左八,左手只伸出个食指往左八的面门一点,道:“下去吧!我的儿!”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左八还真听话,直不愣的便横跌在沼里! “粉面鹰心”铁少朋见熊霸已伤,胜利在握,不料暗中跳出个任三成,一照面便杀了左八,惊怒交并,更不知前途道上还有些什么埋伏,立刻狂吼一声,道:“给我杀!” 身后面,戈然与小丘二人便立刻狂叫道:“杀!” 铁少朋闪身路边,后面五十名卫士已举刀往上冲去! 熊霸虎吼一声,道:“老任,你守在我后面,有漏网过去的你就狠着砍!” “花豹子”任三成一举砍死左八,这时更咬牙吼道:“大牛,这地方就是你我兄弟扬名立碑之地,你在前面砸,我在后面兜,他们一个也休想走过。” 萧木三节棍“哗啦啦”一招“蜈蚣飞天”,劲道怪异的直往熊霸面门砸去,也就在此同时,武忠的短刀再一次的贴地扑向伟岸挺立的熊霸—— 金芒旋射激荡成层,熊霸忿怒的出手便是四十八锤,好一阵刺耳“丁当”响…… 武忠的短刀尚有半尺,却如插进一座熔炉般刀身不知断掉到哪里去了,上面三节棍弹起三尺几乎自小丘手中脱出,他虎口发麻,隐隐有一道血槽—— 一片血糊淋漓的那条腿,可真的多灾多难,原本在青河中了巴少雄一斧,现在又多缀上一刀,虽是如此,熊霸在击退扑上的两个敌人后,他居然笑哈哈地道:“娘的老皮,就凭你们?老子在想,倒不如引你们到宽敞地方干,必将杀得过瘾!此地倒是便宜了儿等!” 他话声未完,戈然的双刀已连劈带斩,疯一般地直扑而上,口中厉叫道:“好杂种,老子陪你一块上路吧!” 跟着戈然冲上的,尚有三个劲装大汉也嚣叫着往上扑—— 熊霸霍然错步抛肩,八角铜锤左抡右砸直往刀层中撞去,前扑的戈然突地侧身又上,双刀一阻一杀,快不可言的扫劈敌人下腹! 右手八角铜锤下砸如电,硬生生撞上戈然钢刀,火花四溅,戈然的身子怪异的反方向转往熊霸怀里,左手钢刀已往前劈下。 熊霸又是一声狂笑,八尺巨躯仰倒,双锤并举下砸,而伤的那条腿拼着挨刀,奋力往戈然的肚皮上踹去。 劈胸开膛的一刀未得手,顺势砍在敌人大腿上,伤处又见连连鲜血,但熊霸的大脚尺半长,踢出一脚踹倒牛,戈然哪里吃得消,“嘭”的一声被踹出两丈外,连着他身后的人也倒下三四个。 戈然一挺身站起来,“哇”的一声吐出一盆鲜血,光油油红嘟嘟的大脸上,刹时一片灰惨惨! 钢刀再一次杀上去,武忠抓过一把钢刀就杀,身后面一窝蜂似的十几个大汉狂挤猛杀。 就在一阵狂斩猛杀,各不稍让中,小道两边的沼里便似下水饺般“扑通”之声连接不断,六七名大汉被熊霸砸得血肉横飞的落在沼里! 固然敌人被砸死不少,但熊霸已是满头鲜血,一身刀伤,宛似刚从大染缸爬出来的“红”人般! 敌人在前匐后继,而熊霸更不稍退,后面,“花豹子”任三成已在大叫:“大牛,由我来!” 双肩猛晃,鲜血随后纷洒,熊霸吼道:“过瘾,也够本,哈……” 金光暴闪如西落秋阳,就在熊霸狂笑声中,那道浑圆的金芒快得出奇的旋上了他的头—— 熊霸的双锤平伸在外,八角铜锤上面尽是红白碎肉和着鲜血,忽见那绕颈金环,双肩狂闪,虎目怒视,张口去咬,却听得“噗”的一声,熊霸的一张大嘴几乎被金环上面的尖刀旋到耳根后面,就在熊霸满口牙齿震碎,连喉管已看得见的狂喷鲜血中,“花豹子”任三成已厉嗥狂喊道:“大牛。” 戟斧狂杀连砍,任三成腾身直往金环激荡中?巳ァ?br />  是的,“粉面鹰心”铁少朋便在双方混战中猝然扑击而上,他的“旋天环”虽不及他老子火候,但在此时对付熊霸还是绰绰有余。 本来,他猝然下手是要旋掉熊霸的那颗人头,却被熊霸张口咬去,不过“旋天环”上五支尖刀却把熊霸的嘴旋削得一片血糊难辨,惨不忍睹。 衔恨出手的任三成,好一阵舍身忘我狂砍,逼退正面敌人,边大叫道:“大牛,回庙里去。” 熊霸已难开口说话,闻言,“唔唔”连声却就是不退。 任三成边砍边骂,道:“大牛,你这大混蛋,还不快退,你他奶奶的难道不想回青龙集了。” 熊霸身子一晃,滴着鲜血硬是要往上冲,任三成吼道:“大牛,我的大爹,我求你快退回庙里,娘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什么见堂主?见二当家?我亲爱的老祖宗?你倒是快走呀。” 又是一阵“唔呀”,熊霸突的发狂般直冲而上,八角大铜锤已不分章法路数,十字交叉着狂打猛砸直往敌人那面杀上去。 任三成没拦住,不由气急败坏地道:“大牛完了,奶奶的老子也豁上了,” 迎着熊霸乱打,铁少朋已跃退三丈,道:“垂死挣扎,也是强弓之末,快独立核算了这两个泼皮我们往庙里去!” 冷芒激荡似银河流星,武忠的钢刀平推如电,箭一般的撞上了熊霸的胸前—— “扑通”两声,熊霸的双锤脱手抛去,他的蒲扇大双手却在武忠的透腹一刀刚想拔出,便铁钳似的掐住武忠的脖子—— 似乎,熊霸的一身力道全集中在双手,“咯”的一声,武忠的舌头伸出口外半尺长,转眼一偏,双目凸出,便在一阵乱刀狂杀中,熊霸的巨身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武忠倒在沼边! 戟斧暴砍,任三成双目尽赤见泪地狂叫道:“大牛,你不能撇下我,你等等!” 本来,这也是预料中的事情,不过进展到这般地步,已超越了保命求存的狭意境界。江湖争斗,原就欠缺人性里的悲悯,但眼下这光景,那又该怎么说? 任三成的戟斧连翻狂砍,却在他怒骂的一瞬间,捅进迎面一个大汉肚皮刹那间,想不到大汉也不含糊,竟然双手拼命紧拖住满是刀锋的戟斧,任三成一拔未得手,头上的冷焰激荡而下,五把砍刀全招呼在他的头上! 于是“叮咚”之声挟着红白浆水向下溅洒—— 双脚力旋,任三成拼着最后一口气,只一个晃荡,“哈哈”一声便倒在身后熊霸身上,血自他那含笑的脸上往下流,流过了下颚又滴上了熊霸的破嘴巴—— 铁少朋冷冷枭叫道:“戈然,整顿人马,准备往庙里冲杀过去!” 戈然挨了熊霸一脚,才刚刚挺起身,闻言应道:“遵命!” 抹着溢出口外鲜血,戈然数着人马,那面小丘已走近铁少朋身边,道:“少主,属下可否进一言?” 铁少朋冷冰冰的道:“你说!” 小丘望望这处钟馗庙,小心的道:“少主,眼下这光景,只怕不宜再往大庙那面杀了。” 双目圆睁,尖嘴紧翘,铁少朋怒道:“你怕死?” 小丘道:“属下绝不怕死,属下是为少主着想……” 铁少朋道:“怎么说?” 小丘道:“回禀少主,敌人只有两个受伤家伙,据要道而截我们去路,便杀死我们不少人,如果再往前冲,只怕我们将吃大亏。” 铁少朋戟指大庙,吼道:“小丘,你是头怕死的猪呀。胜小玲还在庙里呢,马上就要照面了,你却叫我退走,可恶。” 便在这时候,一脸死灰的戈然,抖着声音向铁少朋喘息的道:“回禀少主,人马已整顿好了。” 铁少朋道:“死伤如何?” 戈然黯然地道:“五位近卫武士死了三个,属下被踢中一脚,尚可再战,少主的近卫弟兄却死了十三个,余下三十人,如果连少主算在内,我们仍有四十人可以拼。” “粉面鹰心”铁少朋厉叫道:“上马。” 所有劲装大汉立刻跃上马背,而戈然还是被小丘伸手扶上马。 铁少朋举手一挥,道:“冲!”“哈”的一声,摧马当先便往钟馗庙驰去。 后面,小丘与戈然紧紧护着,三十七名劲装大汉便齐声大叫着拍马举刀杀来。 此刻,钟馗庙附近十分平静,铁少朋直冲三里未遇拦截,这光景连小丘也透着不解。 四十快马,一下子便冲到庙门前,铁少朋等见庙门关的紧,一声吼叫,道:“下马。” 四十个怒汉,八十只喷火的眼睛全注视着庙门,铁少朋双手叉腰站在门前两丈远,沉声吼道:“出来吧,里面的仁兄们,你们逃不掉了。” 半响,庙里一丝动静也没有。 铁少朋忽的仰天尖声笑道:“你们保护不了胜小玲的!”他提起胜小玲便突然换了人似的,缓声小心的道:“小玲,是我,铁少朋远自唐山来接你回去了,只要你跟我回去,一切我们好谈,你知道吗?当我发现你被他们利用去换人,铁少朋几乎心碎,小玲,你可怜可怜我吧……” 大庙里仍然没有动静—— 铁少朋并不死心的走近庙门又道:“小玲,只要你露露面,先叫我安心,如何?” 一旁,小丘低声道:“少主,只怕庙里没有人了。” 铁少朋怒道:“你胡说,八成胜小玲在里面!” 有个大汉走近铁少朋,小心翼翼地道:“少主,小子有个办法,准能把庙里人逼出来!” 铁少朋双眉一扬,道:“快说!” 劲装大汉道:“放火烧呀!” “叭”的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大汉七荤八素的就地打了个旋身,铁少朋骂道:“你要烧死胜小玲,你是想坑我!” 回头,铁少朋又高声道:“君不豪,你若在庙里挟持着胜小玲不让她走出来,今日我会同你没完没了!你若自许是个人物,就开门走出来,别尽在里面缩头装乌龟!” 戈然缓缓走上前,道:“少主,叫兄弟们撞门吧!” 铁少朋高声道:“你们给我挖清耳朵听清楚,谁也不许伤到胜小玲!” 戈然已大叫道:“撞门!” 立刻,四个大汉排成行,并起肩往庙门上顶过去—— “轰”,庙门根本虚掩着,四个大汉用劲过猛,竟并肩翻滚在庙里面! 小丘就近腾空而起,三节棍迎着连劈带打四十二下,人已进了钟馗庙,后面,十几个大汉也跟着往里面杀去! 铁少朋已在庙外大叫,道:“可看到胜小玲了?” 小丘已在里面叫道:“少主,庙里人毛也没有!” 就在这时候,突然附近人影连闪,藤蔓里,密树顶,大庙后,土堆边,一下子便转出六个狂汉—— 不错,为首的正是“银刀”戈清松—— 原来他把人员分配以后,便把留下的巴子龙、张召、苗强、包公度、李淦调在庙外面。戈清松说的十分明白,如果敌人来的多,又是高手,便尽量不出面,也许敌人以为早逃走了,收兵而去也说不定,反之,如果敌人不强,那就在一声暗号中加以痛宰。 如今,戈清松等知道来了铁少朋,这可是绝佳机会,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掉搏杀此人的机会。 银刀劲斩,两名劲装大汉无备,立被拦腰劈死,戈清松已到了铁少朋面前,冷笑道:“小子,戈爷发现你这身原本贱得不能再贱的皮肉,突然变得蛮值银子的!” 猛的一旋身,铁少朋喝骂道:“你是谁?” 戈清松笑笑,伸左手,缓缓把三尺银刀上的鲜血轻轻擦拭着,道:“这光景人的名儿要紧吗?少寨主!” 铁少朋冷冷往戈清松逼,边厉吼道:“胜小玲呢?君不豪把她藏哪儿了?” “哈”的一声,戈清松道:“老子问你,胜小玲是你姐?还是你姑妈?你同胜小玲沾的什么亲又带的什么故?胜小玲在什么地方管你小子什么事?” 铁少朋大叫道:“她是我的人!” “呸”!戈清松叱道:“你是什么东西,胜小玲虽非金枝玉叶,但在我们眼里她同金枝玉叶没两样,而你——一个响马头儿的杂种,却恬不知耻的想他娘攀这门亲,岂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铁少朋“旋天环”已平举在胸,咬牙“咯咯”道:“老小子,我再问你一遍,胜小玲在哪?快说!” “银刀”戈清松一咧嘴,笑笑道:“只怕今生你看不到她了!” 铁少朋那双大眼一瞪,鼻孔抖动,道:“怎么说?” 戈清松道:“小命难保,你又如何见得了?” 铁少朋忽然大喝道:“痛宰这批狗操的,一个也不饶!” 那面,“快刀手”石敢已狂吼着奋力杀上,口中大喝:“我劈死你们这群响马!” 半空中,人头飞闪,五名劲装大汉已倏忽间截住了石敢,刚一接触,双方已不要命的狠干成一团! 一声狂吼,“铁汉”张召抖然挥出双掌,大鹰爪一轮疾抓猛拍,“咔”的一名劲装大汉吃他连肩带背抓得衣破肉绽,却又被他扭住推撞向三名举刀杀来的大汉中! 大鹰爪便在这时狂风似的卷向挥动三节棍的小丘! 刚自庙里冲出来的小丘,迎面见一个半百山羊胡大汉空着双手扑来,一声冷笑,三节棍“咻咻咻”一招之间便是十八棍自十八个方向砸向张召,口中骂道:“老家伙,你死吧!” 两个人猝然倏闪,刹时各自腾扑抢攻,张召便以他那双细干瘦,十指如鹰爪般的巨灵大掌迎着小丘的三节棍拨抓挡拍,兀自攻多守少! 从庙后面转出来的包公度与李淦二人,一上来便砍翻三个敌人,如今正被七个大汉围在大庙左边杀得十分惨烈—— 包公度本来后脑伤得很重,伤口才不流血,背上连着肩头,肌肉翻卷半尺长一道血口,如今这么一折腾,鲜血又在开始外进。 “大龅牙”李淦抡动钢刀,一上来便不要命的干。 那面,“扑通”连声响,五个追击“飞虎鞭”巴子龙的仁兄,就在水沼岸边同巴子龙照上面。飞虎鞭便在巴子龙的腾身间击中,一连卷翻三个大汉,有两个被他卷入沼里! 斜刺里,人影晃闪,又两名大汉向巴子龙杀过来! 巴子龙嘴巴紧闭,半晌不吭,猛的抛下身边两名大汉腾身便往庙前掠去,他人未落地,飞虎鞭劲旋猝抽,“叭”的一声已将一名大汉打翻在地! 落地,再起,巴子龙斜身又往另一个方向掠去,空中挺腰扬鞭,又见一名大汉抛刀捂面哀叫着跌坐地上! 是的,这正是巴子龙的绝活——虎跃戏龙! 几个追杀巴子龙大汉,见巴子龙根本不同他们对杀,却一味的左腾右跃,尽抽冷子挥鞭,只气得“哇哇”大叫不已! 正中央对搏的“银刀”戈清松与“粉面鹰心”铁少朋,二人已杀得昏天黑地,喝叱不断! 铁少朋的“旋天环”几次未圈住敌人手上银刀,肩头上已在淌血。 而戈清松的左手便是在银刀几乎脱手时候,情不自禁的出手拨拍敌人的“旋天环”而被对方环上尖刀削得鲜血淋漓! 钟馗庙外的这场拼杀,看来真够惨烈的。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一章 风流浪鬼 十里沼内钟馗庙内外的这场拼杀正惨烈地进行着,声声不断的凄厉狂嗥,便在人头抛飞鲜血四溅中相继不断的传入人们的耳膜,是谁在号叫,已没有人管得了—— 大庙左边,李淦的钢刀刀钝,上面变得宛如一把破烂锯子,锯齿上面挂着鲜红的东西——人肉! 包公度便在迎面七个人的围杀中,双瞳泛赤,伤口迸血,分握的双刀已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一边,李淦已看出包公度的情形不对,从包公度的移动与出招上看,显见他气虚力竭,力不从心,不由得沉声对包公度道:“老包,你给我守住后路,这几个泼皮由我打发!” 双刀交叉抡劈,但劲头上的威力已大大减低,难比平时火候的一半,包公度依然咬牙出声,道:“李淦,别为我担心,情势上已十分明显,如今杀一个够本,撂倒两个有得赚,杀吧,兄弟。” 斜峰腾起的巴子龙突然从空扑来,人未落,“飞虎鞭”已“叭”的一声卷翻扑近包公度的那名大汉! 大汉扭动流血的脖子,仰头对落地的巴子龙骂道:“你妈的!” “咔嚓”!包公度的左手一刀已狠砍在大汉的顶门上。 钢刀卡在那人的头骨上,包公度一时间未能拔出来,稍一迟钝,头上冷芒激荡,猝然流灿暴掠,包公度偏头举右手,双目凸出的大喝一声:“杀!” 包公度人称“快刀”,刀法之辛辣与出招之快自不待言,不幸他身负重伤,先是未能运力收回左手钢刀,已是大异平常,今见钢刀劈来,他咬牙挥出右手钢刀,快不可言的切过对方腰腹。 “咔”!“噗”!两声不同声音,包公度肩头上承受的一刀可真不轻,肩胛只怕已被砍裂,鲜血上标半尺。包公度闷哼一声往右偏身撞在墙上,而对面大汉已捧腹左右闪晃着往地上萎坐下去,口中正发出“呜呜”哀叫! 巴子龙已腾身往场中央扑过去,但他见包公度把握刀,李淦又难以照顾,空中一个倒翻又扑过来! “叭叭叭”连着七鞭逼退敌人,巴子龙叫道:“李兄快去照顾包兄伤势,我来料理这几个狗东西!” 包公度原可以不必挨那一刀,但他却宁愿拼着再挨一刀要送对方上路,只要自己不死便有得赚! “大龅牙”李淦横身挨到包公度身边尖叫道:“包公度!” 睁着一双大眼,一口一口的喘着带声的气,包公度浑身上下,已完全被血浸透了,斜靠在墙上就像个血人似的不即倒下,微弱的,包公度出声,道:“李淦,杀便杀他娘的……过瘾!” 李淦目流四方,低沉地道:“少说话,老包,白马镇上包大嫂在等你回去,你可不能噎气走人,我护着你!” 喃喃的,包公度道:“别……把……精神……放在……我身上,李淦……我像是……害了……伤寒……全身……像是……没骨头,这他娘……的大概……就是……五神……离位……怕……不行了!” 李淦双目赤如血地道:“别你娘的尽冒些丧气话,包公度,听我的,闭目,想些快乐事,这里有我撑着,记住,但有一口气在,就别泄气!” 包公度已闭起眼睛,闻言又睁开来,道:“李淦……多宰几个鳖孙子叫……我看……那才……是令我……快活的……事!” 拧下一把酸鼻涕,李淦道:“包兄弟,有得你瞧的,眼下你得提住气!” 就在这时候,小道上人影晃动连闪,川县第四分堂堂主,“快刀手”石敢与副堂主“飞花公子”白文定呼喝着冲杀过来,二人原本是“银刀”戈清松的一支埋兵,见敌人就来了这些人,而且双方正杀得难分难解,时机正是最适当时候,于是石敢一声招呼,二人便立刻扑击过来! 石敢腾身空中,已对白文定叫道:“你去支援戈堂主!” 怒翻三个空心筋斗,白文定人未落地,三支“梅花钉”抖手便往“粉面鹰心”铁少朋打去。 “银刀”戈清松绝对想不到铁少朋的环上功力如此惊人,如今除了左手淌血,连胸前也已裂了半尺长,虽只伤得表皮,但已足令他寒心—— 现在,白文定人从空而降,他来的时间巧,而扑击的方向更妙,因为铁少朋是背对着他,更出铁少朋意外的,白文定竟然未落地便打出“梅花钉”! “叮叮叮”连三声,铁少朋一个踉跄,忿怒的回头,恶毒的望着白文定,骂道:“好不要脸的东西,你竟偷袭本少爷!” 有三支“梅花钉”打中铁少朋身上,一支中在头上,两支分中背上,殷殷的鲜血在向外浸,而白文定已与戈清松并肩站在一起—— 冷笑一声,白文定道:“这不叫偷袭,而是正当的教训你这头小色狼!” 戈清松沉声骂道:“便偷袭又怎样,总归是杀光死绝算数!” 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铁少朋晃动一下流血的脑袋,道:“死绝的一定是你们!” 白文定一声冷哼,道:“言之尚早!” 白文定的话令铁少朋流目四望,光景地上躺下的全是清一色自己弟兄。 戈清松已低声对一旁的巴子龙道:“巴老弟,觑准了取他两个招子!” 也是低声的,巴子龙道:“我也正有此想法!” “旋天环”便在二人低语中飞闪猛卷,丝丝锋芒撩起激荡冷焰,猛可里便往白文定的头上递去! 身形疾旋,横移九尺,白文定突然跃起两丈余,一个怒翻,已往铁少朋左侧落去。 戈清松便在这时,暴喝一声,银晃晃的光华倏映,银刀拼力劈出三十一刀,悍不畏惧的斩向敌人那怪异的金环上,顿时光芒耀目,一片碎芒狂溅中铁少朋叱道:“你找死。” 只见煌煌绚灿的金芒涵盖而吞蚀了大片银芒,戈清松“嘿”的一声直往上冲,他在双目尽是金芒,拼命劈出三刀,却刀刀落空。刚觉不妙,锐风已扑面,尚幸他发觉得早,奋力上冲,大腿上连裤带肉已被生生划破尺长一道血口,人未落地,鲜血已往外喷洒。 戈清松右大腿伤的不轻,但他咬牙沉喝,左腿却怒踢而出,“嘭”的一声踹上正要狂笑的敌人肩头—— 身子暴偏,铁少朋闷哼一声,却发现两点寒星临了面门,这时他连闪的机会也没有,看着两支梅花钉射入双目,大叫一声:“痛死我也!” 正同“铁汉”张召杀得难分难解的小丘,听得少主铁少朋的凄叫,暴砸七棍击退张召,立刻腾身而起扑向场中央,正迎向铁少朋似没头苍蝇般撞来,忙伸手一架叫道:“少主,你的伤……” 张召已扑过来,大叫道:“狗杂种,拿命来吧。” 大鹰爪“呼呼”连声抓向小丘后脑,一旁的白文定已扶着戈清松,道:“戈堂主,你的伤不轻,我扶你进庙里去!” “银刀”戈清松摇头,道:“敌人尚有十多个,白老弟快动手,我还能自保!”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尖号,“大鹰爪”张召的右手五指几乎全插入小丘的脑袋,而小丘的三节棍正奋力的夹住张召的脖子,而张召正缩肩瞪眼,看着小丘慢慢的往地上滑,直到小丘的七孔也在流血,直到小丘的三节棍自他两手慢慢脱离,张召才猛的一阵咳嗽又喘息。 凄厉的惨叫声正发自狂奔的铁少朋,只不过奔出不到二十丈远,便一头撞进水沼里。 便在这时,突然有人高声大叫,道:“快救少寨主。” 是戈然的声音,他正在水沼附近同几个大汉围杀“判官”苗强与张召二人,小丘因为铁少朋哀号,忙不迭扑过去,却把张召引到场中央。 戈然的狂叫声立刻便有三个大汉扑到水沼边,见铁少朋双目流血,双手乱抓,忙伸手把他拉上岸,铁少朋已喝了不少泥水! 戈然扑过来,道:“少主,我们撤吧。” 铁少朋厉叫道:“我不撤,我一定要见胜小玲。” 戈然急的跳脚道:“可是少主的双目……” 戈然未说完,铁少朋已吼道:“至少我还可以听得她的声音。” 戈然望望几处拼杀弟兄,急又道:“少主,胜小玲绝不在十里沼,否则姓君的怎会这时候不出面?” 铁少朋已是摇摇欲倒,连声厉吼不已…… 戈然又道:“少主,要走现在还来得及,晚了只怕一个也别想退出十里恶沼。” 咬着牙,铁少朋喝道:“我不甘心。” 戈然道:“玩命搏杀,总得有目的,如今既知胜小玲不在,拼杀已失去意义,更何况救治少主伤势要紧。” 铁少朋大吼一声,道:“撤!” 戈然立刻对近身的四个大汉吩咐:“保护少主上马!” 四个大汉齐应一声,道:“遵命。” 两个大汉扶持铁少朋,另两个断后,急速往附近的马群移去…… 戈然已高声大叫,道:“少主有令,黑虎寨哥们扯呼了!” 十三个劲装大汉并着肩往后退,光景是要上马走人了。 那面,“银刀”戈清松戟指铁少朋狂叫道:“铁少朋那个小杂种绝不能放他走,杀了他铁石心那老贼必会发疯。” “判官”苗强已大吼着飞扑过去—— 后面,巴子龙与白文定也双双腾身而上—— “快刀手”石敢往路口一站,大吼道:“要走可以,肉身子留下来,魂灵儿尽管走。” “铁汉”张召手扶着伤重的戈清松,高声对石敢道:“石兄,一个也别留下,别忘了熊霸与任三成两个死得够惨呐!” 大庙左面,同“快刀”包公度蹭在血泊里的李淦也厉烈的尖声狂叫,道:“你娘的,要走得把命留下。” 虚脱得快要断气的包公度,断续地道:“老李……你……你……别……尽在……我耳根……穷诈唬……去……合力灭……了……这批……王八蛋……” “唬”的站起身来,“大龅牙”李淦沉喝道:“老包,我听你的,可是你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我为你找回来,你个王八蛋要是闭上眼,我李淦准骂你祖宗十八代!” 包公度苦笑,道:“妈的……嗦!” 操起身边钢刀,李淦“哦——”抡刀狂追而去。 那边,双目已瞎,面色已青的铁少朋吼叫着一抖双肩,震脱两个正要扶他上马的大汉,叫道:“给我杀。” 原本伤势不轻的戈然,这时也看出情形不对,光景是不拼命真的完命。 双刃双刀并举,戈然厉吼,道:“哥儿们,拼了。” 话声响自空中,戈然半空中双刀连劈,搂头五十一刀撞向“飞花公子”白文定。 狂笑连连,白文定旋身往左,右手忽的一仰,吼道:“照打。” “叮”的一声,梅花钉正中戈然左手腕,“当”的一声双刃铜刀掉落地上。白文定一招得手正欲回身发出左手“梅花钉”,猛可里发觉敌人双手抱刀直往自己怀里旋进,同时戈然更枭叫道:“好杂种,爷来侍候你上路!” 暴闪狂旋,白文定空中一个倒翻,梅花钉尚未出手,突觉背上一阵裂肌刺痛,已知背上挨了一刀,落地疾旋,三枚梅花钉抖手便打出手,戈然已抛刀双手猛的捧着脖子,“咯”声连连叫不出声音,鲜血已自他的指缝外溢…… 白文定伸手袋中,梅花钉已被他打完,背上那一刀痛得他龇牙咧嘴几乎倒在地上! 伸着舌头喘大气,白文定连踢力量也没有的看着戈然往小道上晃荡着走去。 “飞虎鞭”巴子龙连连卷翻两个敌人,他已扑近马群附近,铁少朋双目流血,一支金光灿灿的“旋天环”已不知去向! 巴子龙嘿嘿笑道:“小杂种,你的末日到了!” “飞虎鞭”暴旋疾抽,“叭”的一声鞭梢子带过铁少朋的右目,一股乌血被皮鞭带出来。 “哦!”铁少朋不辨东西的左右连晃血脑袋,尖声狂嗥,声入云霄…… “叭!”又是一鞭抽来,鞭梢怒卷,铁少朋已跌趴地上,他双手撑地欲起,巴子龙的第二鞭又到,“砰”的抽在铁少朋后腰上,打得他衣破肉绽! 铁少朋狂嗥道:“戈然,你们死绝了?还不快来收拾这个狗杂种。” “咚”的一声,戈然已倒在铁少朋身前,他拼命挤出一句话,道:“少……主!” 铁少朋听声辨位,双手猛的抓住地上戈然尖叫道:“戈然!戈然!” 虽双手力抖,但戈然已没有反应,铁少朋忽的弹身而起,双手抱头往前面疾冲,他那湿漉漉的身子,掺杂着乌红的鲜血,尖叫道:“爹。” 迎面,“判官”苗强刚从一个汉子胸前拔出判官笔,见铁少朋往自己扑来,他吭也未吭的右手判官笔点进了铁少朋胸膛,判官笔未拔出来,斜刺里一刀劈下,刀声“咻”的便砍在他的肩头上。 巴子龙的“飞虎鞭”就在那汉子第二刀未劈下,“苍龙戏珠”“咝”的便抽在那汉子的手腕上。 强猛的回点,口中骂道:“去你娘的。” 大汉“哦”的双手捧腹,夹着缕缕血雨,踉跄着撞跌入水沼中! 搏杀狂热地进行着,寒光血影,相互辉映,人肉便在追逐砍杀中到处飞驰,各形各状的惨怖尸体,有的身子扭曲,有的少个脑袋,残肢断体,五脏外溢,钟馗庙前面已是可怕的修罗场了…… “快刀手”石敢与“铁汉”张召二人已在联手—— 联手对付仅余下的五个敌人。 现在,巴子龙扶着苗强,对冲过来的李淦,道:“李兄,快扶白兄到庙墙下,我去助张堂主二人。” 苗强噎着大气,道:“不!我自己还撑得住,你快去收拾那五个王八蛋。” “大龅牙”李淦道:“苗兄言之有理,巴兄如伤得不重,你我合力杀过去。” 巴子龙点点头,腾身而起,空中鞭影激闪,已将一名敌人卷到三丈外,李淦也不客气的一刀砍在那汉子的脖子上,“咔”的一声,人头滚向水沼里去了。 便在这时,“铁汉”张召斜身撞入一个扬刀敌人怀里,横肘疾撞,一声“咔嚓”骨折声,后面李淦正好赶上,一刀便砍在那人头上,顿时了账! 不旋踵间,另外三名敌人生生被石敢与李淦合力乱刀劈死在泥地上。 握刀坐在一棵缠绕藤蔓老树下的“银刀”戈清松喘着大气撑起身子,他沙着嗓子叫:“快回庙里包扎伤处,此处不能久留。” 疲累不堪的“大龅牙”李淦迅速来到大庙左面墙下的包公度身边,边叫道:“老包!老包!我们胜了,一顿好宰,王八蛋们一个也不留的全进他娘的鬼门关了!” 蹲身检视,李淦见包公度双目紧闭,不由大叫道:“包公度,你个王八蛋真的撇下我一个人走了?” 疲累的睁开眼,包公度嘴唇抖了一下,以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没得……被……砍死……倒被……被你咒死……” 李淦略放宽心的双手兜起包公度便往庙里跑,边嚷道:“快!快包扎伤口!” 急步迎过来,巴子龙问道:“李兄,包兄伤得如何?” 凄凉,却又是安慰的一笑,李淦道:“就剩下半口气了……” 巴子龙细看包公度,旧伤加上新创,痛不痛别管,就只鲜血大概也流了几大碗。包公度的双目深陷,面色灰中透青,脸皮似是包不住他那溢血的嘴巴,有一半牙齿露在外面,浓稠稠泛腥的乌血,几乎把衣裤全染透! 摇摇头,巴子龙道:“李兄,要快敷药,包兄不能再流血了!” 小心把包公度放在神案下,那面戈清松已叫道:“记得昨日所带伤药全都用完,得辛苦几位兄弟去敌人身上找了,也许他们带的有……” 李淦第一个往庙外冲,边吼叫道:“快找!” 于是,巴子龙、苗强、白文定、石敢、张召,几位伤势不重的全出动了! 不旋踵间,几个人还真的在庙外敌人尸本中找到不少刀伤药—— 冲近庙里,李淦忙着撕开包公度上衣,老天爷,包公度左肩头上一刀,肩骨白森森外露,明显的刀口几乎把肩骨砍断…… 敷药包扎,连着旧伤也重新敷药,包公度已沉沉睡去! 戈清松右大腿伤势比之左手背重多了,所幸他受伤后未再运力拼杀,如今敷上药,痛楚大减! 苗强的肩头也挨了一刀,刀口深可见骨,尚被削掉一片皮肉,情势所逼,他还是拼战至最后,但也流了不少血,如今也是躺在地上直喘大气! 白文定背上一刀也不轻,敷上药,反倒痛得他直流眼泪,直吸大气,情形与巴子龙差不多! 石敢这时坐在地上,他叹口气,道:“江湖风云,随处是血腥场所,我们这一场搏杀,没得到为钟馗老爷制造麻烦了!” 张召问戈清松,道:“戈堂主,小弟也觉得此处已不宜久留了!” 戈清松点点头,道:“不错,江湖上谁都知道铁石心那个老响马十分宠爱的这位独生宝贝儿子,说不定铁石心会随后赶来!” 巴子龙道:“以我们目前情况,只怕难以抵挡姓铁的雷霆一击,还是避一避为妙!” 戈清松思忖一阵,道:“唯一担心的是二当家,万一二当家找来不见我们,那该如何是好?” 张召道:“二当家西去白马镇,我们往西应该可以遇上!” 戈清松点点头,道:“也好,大伙填饱肚子便立刻上路!” 石敢走出庙门望向远处,他心事沉重的又回到庙里来,深长的叹口气—— 戈清松道:“石兄心中有结?” 石敢指着外面,道:“青龙集第一分堂这次最惨,先是陶堂主重伤,如今熊霸与任三成二人又战死在这里,而我们几处分堂的人全有一口气在,对他们而言,这也太不公平了!” 戈清松点点头,道:“是有些不公平,但铁石心那个老响马死了独子,成了绝户,对熊霸与任三成而言,他们死得值,也死得令我们既佩服又怀念!” 李淦已在外面砍了树枝,马背上他又做了个兜架,把包公度抬上去…… 就在距离大庙三里地,戈清松等发现熊霸与任三成二人尸体,附近地上至少有十五具是敌人的,水沼里也有三具被一堆浮在水面的枯树枝挡在那儿! 立刻,巴子龙与张召、石敢三人把熊霸尸体包扎捆在马背上,一行匆匆便离了十里沼! “追魂老六”君不豪领着胜小玲沿着大羊山后面那群山层峰中摸进去,烟霭里景色如画,清新中透着几分寂静,山鸟尖叫,几里外也听得见—— 透着几许高兴,君不豪对胜小玲道:“小玲,二叔绝想不到堡主竟还活着,这真是令人最鼓舞的一件事了!” 笑笑,胜小玲道:“在‘黑虎寨’时候,爹一直不许我多问,他更不承认是我爹,但我心中明白他是!” 君不豪道:“那种光景,你应该知道堡主的苦心!” 胜小玲点头,道:“所以我不再追问!” 君不豪笑笑,又道:“堡主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他答应照顾段姬儿,便一定会照顾到底……” 胜小玲道:“段姬儿可也真够可怜,几十年被囚石牢,过着受尽虐待的日子,真不敢想万一我也步上她的后尘……能不能支撑三天!” 君不豪摇头,道:“你绝对不能,这一点二叔十分相信!” 胜小玲一怔,道:“怎么说?” 君不豪道:“因为你缺少爱情支撑,要知道段姬儿是同胡仙二人立过盟约定过亲的一双情侣,她的能承受各种痛苦,便在她想起胡仙时候全化为乌有,而你……” 胜小玲一笑,道:“造化在捉弄她了!” 君不豪缓缓道:“二叔预测,段姬儿就要苦尽甘来了!” 段小玲道:“我爹能救她出来?” 君不豪立刻接道:“能!就在我率领弟兄们攻进黑虎寨的时候!” 胜小玲点头道:“对,爹是要里应外合。” 连夜翻山越岭。高山之巅,君不豪指着远处笑道:“看,再翻过那座高山便是白马镇地界了!” 回头,胜小玲指着东边,道:“已经走了一夜,天都要亮了!” 君不豪四下回望,道:“这里已十分安全,先找个地方歇歇喘口气!” 胜小玲坐在马上笑笑,道:“爹还活在世上,太高兴了,我一些也不累!” 君不豪笑道:“便人不累马也累了!” 二人刚往山下走,那面竟然有白烟袅袅升自半山腰处,君不豪手指过去,道:“渺渺有人家,云深不知处。谁会结庐住在这荒山野岭上,这人不是神仙便是个疯子。” 胜小玲道:“遁世之人好去处,我们过去瞧瞧!” 这段山路还真难走,别说是骑马,便牵马也相当吃力,几次,两匹马没翻滚下山崖! 君不豪立刻把马藏在荒林子里,同胜小玲二人直往半峰腰的茅屋扑过去。 有一股草药味道随风飘过来,茅屋门口忽见一个穿长灰衫老者,手提一只小木桶走出来,晨曦微微,老者白髯飘胸,瘦骨嶙刚,双目有神,见君不豪与胜小玲自山道走来,先是一怔,旋即迎上前,道:“二位怎的这时来到此荒山,敢情迷路了吧!” 笑笑,君不豪道:“倒是没迷路,来此只是想稍做休息,老人家给个方便,如何?” 望望胜小玲,又看看君不豪,老人道:“莫非私奔?” 君不豪一怔,道:“你弄错了,她是我侄女,何来私奔!” 老者一笑,道:“我渴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即算私奔,我老人家也照样给二位方便!请!” 走入茅屋中间,正面墙上有块木匾,上面写着:“嚣庐”。 胜小玲一怔,不由张口结舌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君不豪见胜小玲面色有异,低声问道:“可是累了?” 胜小玲指着“嚣庐”二字,道:“我在想,不知爹提过的那位老人家是否……” 老者已提了个茶壶走来,笑道:“二位,桌上有杯子,二位自己沏茶吧,我去为二位弄吃的!” 胜小玲立刻迎上去,道:“请问老人家,此地可是叫‘百草岭’?” 点点头,老者道:“不错,百草岭出百种草药,配制得法,样样可治大病,老汉便是为百草而居于此……” 胜小玲笑笑,道:“老先生可是姓胡?” 老者双目一亮,道:“你们是谁?”一顿,旋即又摇手,道:“我不姓胡!” 胜小玲望了君不豪一眼,道:“这么多年的逃避,竟还怕姓铁的找来,这种日子可也过得提心吊担不好受了!” 君不豪指着胜小玲对老人道:“她叫胜小玲,是百灵堡主胜英的掌上明珠,如果你是胡仙胡大夫,我们便有大好消息送给你!” 老人一愣,忙道:“可有什么证明?” 胜小玲道:“我爹全身烧得体无完肤,多亏你大力施救才保住一命,如今我爹仍在唐山,就等着把段姬儿救出来了!” 老人双目见泪的道:“不错,老夫正是胡仙,我那姬儿真的有消息?” 胜小玲道:“有,但她活得十分凄惨……” 胡仙,不错,老人家正是胡仙,一位痴情不渝一等便是二十多年的人,在闻得段姬儿有了消息以后,竟然兴奋得双手颤抖的抓住胜小玲双肩摇晃着,涕泪滂沱地道:“姑娘,你快告诉我,姬儿她如今怎么样了,她被姓铁的占有了?她的日子过的凄惨,什么意思……” 胜小玲缓缓道:“胡先生,你别如此激动,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且容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如何?” 指着桌边破椅子,胡仙点着头,道:“二位,你们快坐,我先替二位弄吃的去,哈……” 望着几乎是跳着拍手走出去的胡仙,君不豪道:“好可怜的老人家!” 胜小玲道:“春蚕到死丝方尽,但有一口气在,他都要痴痴等下去,如今一旦有了消息,他又哪能不高兴得忘我?” 君不豪道:“我十分理解!” 胜小玲提壶倒茶,那茶十分清香,二人举杯各自连喝三杯才舒畅的坐下来! 老人已端着木盘走进来,盘中不外粗食几碗,包谷汤与包谷麦饼,小菜不知名,却甚是可口! 胡仙似是突然沉默起来。 直到二人放下碗筷,胜小玲才缓缓的道:“胡先生,说来也真是巧,我们竟冒打误撞的到了你这清修之地,可算巧合!” 胡仙叹口气,道:“也算天可怜见!” 胜小玲道:“自从我爹进了唐山黑虎寨以后,他见到了我,更在同一石牢洞里看到了段姬儿——” 胡仙急问:“姓铁的竟把姬儿关入石牢?” 胜小玲道:“已经关了二十余年了!” 胡仙双目热泪奔流,他双手握拳抡空,咬牙道:“姓铁的为什么要折磨姬儿?为什么?” 胜小玲道:“姬儿是有节操的女子,她不从姓铁的——” 胡仙吼道:“那也不该把人关入石牢呀——啊!老夫……” 胜小玲咬咬唇,道:“别忘了,段姬儿至今未忘你,她活着也是为你而活,她的那种毅力,连我也十分佩服!” 胡仙大哭,道:“我可怜的姬儿呀……” 君不豪走至胡仙面前,道:“别忘了,你老不也为她在荒山吃苦?” 胡仙突然捶胸顿足嚎叫道:“我活该,我应该受苦,谁叫我连保护她的能耐也没有,她那样为我吃苦,为什么?” 胜小玲木然的感动着,半晌她才又接道:“前三年,姓铁的每日探望她,也还给她送好吃的。但三年后姓铁的全变了,除了粗食以外,每十天还鞭笞她一顿,旧伤刚愈,便又是一顿毒打。这种日子她还是勇敢的承受着,她……” 连胜小玲也在垂泪…… “追魂老六”君不豪沉声道:“娘的,果然铁石心肠,得不到的便毁了他,世上真有这种人?” 横袖拭着老泪,胡仙道:“有,这种人世上到处有,所不同的是许多具有这种性向的人他们没有办法像姓铁的这样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不幸姬儿遇上了铁石心,而我又是个窝囊废!” 胜小玲叹口气,道:“闻得家父言及,胡先生除了医理高明,也会武功,难道……” 胡仙摇摇头,道:“实不相瞒,我与你父相识十多年,否则他在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之后,又怎能护住一口元气跑来找我医治?” 连君不豪也吃一惊地道:“老堡主十多年朋友?怎的没听堡主提起过?” 胜小玲也讶异地道:“我也一样未听家父提过他认识胡先生!” 胡仙面无表情地道:“是我的要求,一个遁世的人,心中又充满了痛苦,自然不想为人所知了!” 胜小玲道:“胡先生的遭遇,家父十多年前便知道了?” 摇摇头,胡仙道:“本来会知道的,可是我却一直未能启齿!” 君不豪道:“却是为何?” 胡仙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背扶在身后,迈着十分沉重的脚步走到草屋门口,缓缓地仰视着远方,道:“十多年前,那时候老夫结庐于此尚不足十年,有一天我在对面那条山峰上采药,遇到了令尊‘金刀太岁’胜英,当时我多么的高兴呀……” 君不豪遥望对面山峰,点头道:“那是往白马镇去的山道,平日走那条小道的人不少。” 点着头,胡仙道:“是的,当时胜兄便是往白马镇去的,嗯!有一百余里远吧!” 君不豪道:“一百四十里左右吧!”他一顿又道:“胡先生怎的遇上堡主便高兴了?” 胡仙道:“自从姬儿落入铁石心手上,胡某当时便奔走江湖,花银子买杀手,甚至赏重金,只要能救姬儿,便任何代价在所不惜。可是,每当我提起‘唐山黑虎寨’,竟然再多银子也没人敢接手。我的武功又平平,痛定思痛,老夫才来到这百草岭结庐遁世,精研医道,以求忘却痛苦……” 胜小玲道:“那家父……” 胡仙回过身来,接道:“嚣庐十年,遇上胜兄,当时胜兄见我深山采药,立刻向我问及几项病理,山道上大家言谈甚欢。老夫既知他是‘百灵堡’堡主,立刻又升起一线希望,因为当时江湖上两雄并立,一为‘黑虎寨’,另一便是‘百灵堡’,只要胜兄肯为我出面,姬儿便有机会重回我跟前来……” 君不豪点点头,道:“不错,堡主一诺千金,如果他答应,便必能为胡先生主持公道!” 一叹,胡仙道:“但我思之再三,终未启齿!” 胜小玲道:“为什么?” 胡仙缓缓的道:“十年山中遁居,老夫也悟出不少人生道理,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的主要缘故吧!” 君不豪一笑,道:“我懂先生意思!” 胜小玲眨着一双大眼睛,道:“君叔,你懂?” 君不豪道:“不错,我懂!”他望望胡仙,接道:“先生要一力承担自己痛苦,如果要求堡主,必须引起双方人马拼杀,一己之利而令他人流血,是先生所不愿之事了!” 深深的点点头,胡仙道:“所以几次我都忍了下来!”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二章 石榴裙下 胜小玲紧拢柳眉,道:“可是你还是对家父说了。” 胡仙点点头,道:“不错,但我只是请令尊探听姬儿情况,我不苛求令尊能救出她人,再说情况有变,因为百灵堡已毁,令尊虽被我竭尽心力救活,他的人也全变了样,天底下只要他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他就是名震宇内的百灵堡主胜英!”他面上出现一丝笑意,又道:“巧的是没有几天,竟然有个姓李的重伤找人,这人自称叫李杰,是黑虎寨一个把头。于是,机会来了,令尊便同姓李的一同去了唐山!”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姓李的已被堡主收拾了。” 一震,胡仙急道:“胜兄已离开唐山?他人呢?还有……姬儿她……” 伸手一拦,君不豪道:“先生别急,堡主还在唐山,他如今仍然叫仇心良。” 胡仙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君不豪便把大羊山交换人的事情详说一遍…… 胡仙大为感动的道:“胜兄果然侠义中人,我胡仙感激涕零。”边说着,匆匆走入右手暗室里,没多久,便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秘本子,十分庄严的对胜小玲道:“姑娘,这本小册子你收下。” 胜小玲接过来,见上面尽是蝇头小字,首页上写着:“修罗刀法”。 胜小玲惊奇地道:“武功秘籍!” 指着远处,远处层峦叠嶂,胡仙缓缓道:“老夫在那座尖峰下面洞中得到的,只叹老眼已昏花,小册子上大部分字看不真切,我便一直把它放在床下面未示人。想这‘修罗刀法’必然也是武功绝学,为报恩,便送给你吧。” 胜小玲摇摇头,道:“不,我不能挟恩收惠,再说,那是我爹的意思,他也是为了先生救治他的伤才答应,这本秘籍我不能收!” 胡仙庄重的道:“你一定得收下!”他边拉过一张旧凳子站上去,伸手在那块写着“嚣庐”的木匾后面取出一个长包裹—— 君不豪与胜小玲惊异的望着胡仙把包裹上灰尘拭去,那个赭色旧缎布已被胡仙打开来。 君不豪一惊,道:“是把刀。” 胜小玲惊异的道:“刀鞘怪异,是什么做的?” 双手托起,胡仙道:“千年蟒皮缝制!” 胜小玲道:“刀把上面似镶着两只猫眼,亮晶晶的可爱极了!” 胡仙道:“刀鞘刀把并不重要!”说完,“呛”的一声拔出刀来,立刻便见一室毫光,宛如东出晨阳洒下一片彩霞…… 刀不长——二尺二寸半,弯弯的,倒挂在西天的弯月,晶莹泛蓝的刀芒,闪烁着碎碎的冷焰,怪的是这把弯刀几乎有半尺宽,而刀的两面皆是锋利的刀刃! 胡仙把头一甩,左手把刀鞘交在胜小玲手上,拉过一撮白发,就嘴对着右手刀刃上吹去—— 只见胡仙白发一束束的落下地,胡仙高举着刀,双目直视上方,他缓缓地道:“二位,且走近来看!” 君不豪与胜小玲并肩走近胡仙,见胡仙手指刀身,道:“你们细看这刀身,可有什么发现?” 胜小玲第一个惊叫道:“刀身有字!” 点点头,胡仙道:“不错,刀身上有字!”说完把刀收回,刀身上的字又失去踪影! 君不豪接过刀再高举过顶,仰头上看,口中喃喃道:“修罗刀!” 胡仙笑笑,道:“不错,是‘修罗刀’三字。” 恭谨的把宝刀双手送还胡仙,君不豪道:“有此宝刀,加上刀法,先生为何迟不修练,然后找上唐山要人?” 一叹,胡仙道:“太晚了,如果在二十年前,老夫将会毫不犹豫的苦练这修罗刀法!” 胜小玲道:“这是为什么?” 胡仙沉重地道:“也许我是个以救人为宗旨的人,加以年事已高,尘世上的人情冷暖,江湖上的是非恩怨,早已看得开了吧!” 君不豪道:“先生却仍然难忘心上之人。” 胡仙道:“不错,我是没忘,而且永远难忘,因为老夫毕竟是人,如今听得姬儿为我吃苦,更令我难以安心,所以老夫才下决心把这《修罗刀法》与‘修罗刀’赠与姑娘,万望姑娘别拒老夫于千里之外!” 望望君不豪,胜小玲道:“君叔,我可以接受吗?” 君不豪道:“可以。” 胜小玲道:“为什么?” 君不豪道:“你有回馈,只要有一天你能陪着段姬儿一同来此百草山,便足以令胡先生感激涕零了!” 胜小玲道:“一时间我又如何练得此修罗刀法?” 君不豪道:“胜家刀法江湖驰誉四十年,你已自堡主那儿学得用刀妙法,如今再练这修罗刀法,应该水到渠成。” 忙点点头,胡仙道:“对,对,你一定会修习成功的!” 胜小玲缓缓走近胡仙,又缓缓的跪下地,道:“但愿胜小玲不辜负先生之托!” 胡仙哈哈大笑,忙着扶起胜小玲道:“快起来,快起来!哈……” 胜小玲接过“修罗刀”,又收下《修罗刀法》,庄重的对胡仙道:“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胜小玲为不负先生所托,更为了报那毁堡之恨,必将竭尽所能,修习此刀法!” 君不豪思忖一阵,道:“小玲,你既然有此奇遇,我得把计划重行修改了!” 胜小玲道:“一切全由二叔做主。” 君不豪道:“二叔以为,不如你暂在此修炼这修罗刀法,我马上赶往十里沼去,实在,我担心熊霸他们会遇上麻烦!” 胡仙笑道:“留下来最好,这里长年没有人来,再说我也可以每日配些补气良药,助你修炼,岂不是好?” 胜小玲道:“白马镇那面,二叔不去了?” 君不豪道:“去,当然是急需要赶去,陶堂主与阿万的伤也不知如何,弟兄们暗中往白马镇集中的情况,我更须要知道,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尽快赶往十里沼去!”他顿了一下,又接道:“希望他们没有出事才好!” 当然,君不豪绝对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正是十里沼那面搏杀得惨不忍睹时候。虽然,君不豪千方百计要保留实力,准备最后决战,但他还是想不到熊霸与任三成二人已“含笑”的死在十里沼,就连包公度也是气若游丝,生死路上在闲晃荡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离开百草岭的时候已经过午,他绕过山路,当晚快马便到了泰山镇,而泰山镇上,人们仍然在津津畅论“褚家油坊”被大火烧的那档子事! 君不豪仍然住在城外的“泰山客栈”,也许他到泰山镇时候已经二更天,客栈内只有四个大汉围坐一桌,有个伙计正边侍候四人吃喝,边对四人述说着“褚家油坊”被大火烧的事。伙计见君不豪走来,便立刻住口不谈。 “追魂老六”君不豪走到店里,另一个伙计迎上前笑道:“客官,你一个人?” 点点头,君不豪道:“先弄些吃的,再给我弄间客房!” 君不豪抖着身上灰尘,缓缓的坐在一张近窗的桌子边,两碟小菜刚送上桌,君不豪正要斟酒,有个大汉已到了他的桌前,道:“子母双剑,阁下可是姓君?” 仰头,君不豪按腰上插的子母剑,双眉一紧,道:“阁下是——” 那人反手摸摸背上插的三支金箭,那是三支箭头金黄灿灿,箭身褚红泛赤的三尺长箭,沉冷的,带着不屑的意味,沉声道:“羊角镇寇大勇就是我!” 笑笑,君不豪道:“恕在下孤陋寡闻,没听说过。” 寇大勇道:“我的名字并不重要,要紧的是阁下是否姓君。”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错,我姓君。” 寇大勇回头对另外三人呵呵笑道:“听见了吧,果然是正主儿!” 君不豪一杯酒一下,拾起筷子夹了口菜塞入嘴巴,缓缓的嚼着,他连正眼也不再看面前的大汉—— 冷沉的一哼,寇大勇道:“将死之人总在死前大喝一顿,姓君的,你好生吃喝吧,完了,你就得上路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仍然坐着不开口,不,他开口,不停的张口喝着酒。 寇大勇嘴角一牵,回头又坐在三人一起,除了其中二人注视着君不豪,另外寇大勇与一个青面大汉竟然举杯对饮起来。 “泰山客栈”刹时充满杀机,两个侍候客人的伙计已把刚刚睡下的掌柜请出来! 掌柜边扣着衣扣,躬身哈腰的走近寇大勇面前笑道:“客官,泰山镇这几天出了大事,如今晚又是二更天,我这后面客房还住着客人,千万请大爷体谅,今晚这顿酒莱我请客……” 仰头,哈哈一笑,寇大勇掀着络腮大胡子,道:“吃饭给饭钱,住店给店钱,大掌柜快去歇着,我们不会在你店里动手!” 掌柜抖着八字胡,哈腰笑道:“客官,出门在外求的是平安,希望各位吃好了回房歇着,那不是……” “叭”的一掌拍在桌面上,酒杯碗箸弹起半尺高,寇大勇猛起身怒喝道:“滚!” 可真干脆的一声吼,掌柜的缩着脖子道:“是是,我多口。” 掌柜的退到账房里,这光景连两个伙计也溜在二门口,店内立刻又沉寂下来! 那面,“追魂老六”君不豪匆匆吃过酒饭,招手道:“伙计!” 有个伙计忙走近君不豪,笑道:“客官,你还要点什么?” 君不豪道:“带我去房间!” “呼”的一声,青影幽闪,坐在寇大勇对面的青面大汉已堵住君不豪去路,冷冷道:“吃饱喝足就去睡,敢情养膘?” “追魂老六”双目怒视,手扶剑柄,道:“嗯,身法够快,不愧‘青衫幽灵’!” 青面大汉惊怒交加地骂道:“啊呀,你竟知道爷们何人!” 君不豪冷笑,道:“羊角镇开窑子的货色,一脸的王八相,江湖上又有几个不知道你们这些下五门的妖精!” 嘿嘿一阵冷笑,“金箭无敌”寇大勇已缓缓走向君不豪,双手叉腰,大咧咧的站在青面大汉一边,道:“娘的,你早就知道爷们何人了!” 君不豪道:“不错!” 寇大勇怒道:“你为何刚才不说?” 君不豪面无表情地道:“怕脏了我的口。” 青面大汉怒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寇大勇伸手一拦,叱道:“祈老九,沉住气,要钓大鱼总得费点手脚!” 忽的,另两个大汉也围上来,一人戟指君不豪骂道:“近你娘,十里沼你为何杀了我们少寨主,王八羔子,你逃不了啦。” “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愣,突的放声大笑起来…… 有个大汉对寇大勇道:“寇舵主,杀了这王八蛋,寨主那儿便是一大功劳。” 那面,掌柜的不敢出来,但他还是在账房里面求道:“各位,千万别在我店里杀人呀。” 收起笑意,君不豪道:“铁少朋虽非我杀,但在闻知那头小色狼命丧十里沼,的确叫人难掩内心快活,哈……” 另一青装大汉怒骂道:“姓君的,大丈夫做事要敢做敢当,别他娘的装孬种,明明是你领着一批王八蛋干的,今晚一人落单便不敢承认,你他娘的果然既狡又猾不是人!” 君不豪收起愉快神情,面色一寒,道:“我相信铁少朋那头小色狼是死在我的属下人手中,这件事我有担当,由于我的属下做了这件十分为我露脸之事,当然,一切后果自应由我负起责任!” 嘿嘿一声冷笑,寇大勇道:“你可知道后果的背后所隐藏的是什么?” 君不豪笑笑,道:“血腥!” 寇大勇咬着牙,腮帮子的薄皮在抽动,是牙齿顶磨的,没声音,但君不豪看得十分清楚—— “不错!”寇大勇沉冷地又道:“你除了死,只怕别无他途!” 君不豪淡然地道:“五十里外便是唐山,君某敢于走来,便不惧姓铁的找上来,姓寇的,你吓不倒我!” 嘿嘿一声笑,寇大勇道:“江湖上早就听说‘百灵堡’二当家是个人物,从你进门到现在,你的表现果然令寇某激赏!” 君不豪淡然,道:“好说!” 寇大勇又嘿嘿笑道:“所以我要以江湖规矩搏杀你。” 君不豪冷冷一哼,道:“我接着。” 寇大勇道:“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们也是刚刚从四百里外羊角镇赶来泰山镇,原是要到‘褚家油坊’歇一宿,不幸‘褚家油坊’遭了大火……” 君不豪哈哈一笑,道:“火攻‘褚家油坊’正是君某亲自策划、参与、执行,当然,我也十分愉快的验收我的成果,带着万分的得意笑着离开泰山镇。” 双目恶毒地直视着君不豪,寇大勇道:“对于你的卑鄙无耻恶行,寇某已听到了!”边指着身后站的两个劲装大汉又道:“他二位便是从唐山远去羊角镇请我们来的。你最近替我们制造的各种痛苦,阴损而摆的道,相信铁当家都能忍下,但你弄死当家独子,断了人的香烟,我的儿,只怕你将遭到磨骨碎肉捣浆喂狗的死也难消铁当家的气。你……” 君不豪伸手一拦,道:“别再哕嗦了,因为我早已不耐烦你这种面目可憎,言语无味的王八样!” 一边,“青衫幽灵”祈老九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谁耐烦同你嗦,寇舵主只不过在你死前数说你的可耻罪状罢了,你诈唬个鸟!” 君不豪牵动嘴角,道:“是吗?” 寇大勇怒道:“早晚免不了一搏,姓君的,老子在镇外松林边,道旁茅屋外候教,我说过,要以江湖规矩搏杀你!” 君不豪笑笑,道:“我接着,四位先请吧!” 有个青装大汉喝道:“别想溜!” 君不豪沉哼,道:“放屁,就算是铁石心本人,君某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你们又算他娘的什么东西!” 寇大勇嘿嘿一阵枭笑,道:“人信不过,寇某相信,江湖上要名不要命的人还真不少,姓君的,你就是这号人物!” 君不豪面无表情地道:“正是我要说的话!” 猛回身,寇大勇对祈老九三人道:“我们走!” 君不豪伸手一拦,道:“等等!” 寇大勇怒道:“干什么?” 君不豪指着桌面上寇大勇四人吃喝的东西,道:“吃了人家东西,一抹嘴就要走人,说不过去吧!别忘了开饭店的人辛苦,人家小本经营赚取蝇头小利,可也方便了你我出门人,姓寇的,何必前面走人后面叫人指着背骂你祖宗十八代?”一笑又道:“没银子说一声,君某请客!” 寇大勇大怒,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们马上还要回来,怎说白吃?” 君不豪笑笑,道:“万一回不来呢?” 仰天一声干笑,寇大勇道:“马房还拴着四匹马,总够了吧!” 君不豪一笑,道:“足够了,各位,请吧!” 走至大门外,“青衫幽灵”祈老九尚回头骂道:“近你娘,老子已迫不及待地挖你的心了!” 门外黑漆漆的,月牙儿还没有星光亮,但星光又哪会比人们的心里亮? 君不豪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见掌柜的走出账房来,急急的道:“客官,你真的要去镇外赴他们的约?” 君不豪点点头,道:“不错!” 掌柜的一拦,道:“客官,听我的,千万别去!” 笑笑,君不豪道:“为什么?” 掌柜伸头门外,见寇大勇等人已走远,这才忙对君不豪迫切的道:“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千万别相信那个大胡子的话,他们四个合杀你一个,再傻的人也不会上这种事!” 君不豪一声笑,道:“诚如那个胖大胡子的话,我也是个为名儿拼命的人!”他一顿又道:“倒是有件事情想向掌柜的打探!” 掌柜的忙点头道:“你请问!” 君不豪道:“几天前我们那批弟兄在你店里住过——” 一旁有个伙计立刻走上前,道:“不错,那晚上还有位爷命我二更天把马牵出槽,我记得!” 点点头,君不豪道:“这三四天里可曾见着他们?” 掌柜的望向两个伙计,三个人彼此摇头。掌柜的忙问:“客官同他们走失散了?” 君不豪摇摇头,道:“看情形他们没来泰山镇!” 掌柜热心地道:“可知他们从什么地方来?” 君不豪道:“十里沼!” 掌柜惊异地道:“十里沼?那是个白天也闹鬼的地方,如是往唐山,他们就会经过泰山镇,十里沼在西北,如果不是去唐山,便不会经过此地了!” 君不豪道:“他们去白马镇的可能比较大!” 掌柜伸手一指,道:“往白马镇有两条路,一条走山路小道,可以节省个百来里,另一条走官道,三百里快马两头不见日头!” 一笑,君不豪道:“谢谢!” 大步往客栈外走去,掌柜上前拉衣裳,道:“客官,你还去赴约?” 君不豪点头,道:“我能不去吗?嘿……” 店里面,掌柜在跺脚,君不豪已跨上马背走了。 微微的夜风轻悄悄的从远方吹来,树枝在动,风像是有了反应,反应在每个人的心里,簌簌的掀起阵阵哀伤,宛如在幽幽的诉说着什么。 晴空万里如洗,洗不尽一天的星斗,星斗不动,大地如寂,寂静得倍增夜色的苍茫与索然,太多的无奈便在这种寂寥的夜晚笼罩着大地,以及大地上的人们! 三更天已到了—— 远处,官道旁松林子黑如墨,一间孤零零的茅屋,屋顶上依着山墙边竖着一支烟囱,烟囱看来似要倒下去般透着冷清,屋顶连着前檐破了一个大洞,光景是破落得有些可怜! 远远的,君不豪已看到茅屋前的小小场子上一排四个黑影——四个等着索他命的“家伙”! 抛鞍下马,“追魂老六”君不豪迈着四方步缓缓走去,那面已传来“金箭无敌”寇大勇的声音:“你总算没开溜!” 君不豪冷冷道:“就算是跑了今天,明天免不了兜上,所以我也不客气的来了!” “青衫幽灵”祈老九沉声骂道:“娘的,听听这口气!” 君不豪道:“口气是有些托大,但也是实情。” “金箭无敌”寇大勇哼了一声,重重地道:“你吹牛!” 君不豪唇角微撇,道:“对你?君某不屑于。” 冷酷的,寇大勇道:“你是一个目空一切,眼高于顶阴险小人。” 君不豪冷然一哂,道:“比之你们在羊角镇上吸女人血,啃女人骨头过日子可就高尚多了。” 一边,“青衫幽灵”祈老九暴喝一声,骂道:“你娘的,搏杀气氛已浓,别尽耍嘴皮子了!” 淡然的,君不豪道:“画下道来,君某这里照单全收!” 平伸左手,寇大勇沉声道:“寇大爷说过,我们照江湖规矩!” 君不豪一笑,道:“怎么说?” 寇大勇道:“一对一,至死方休。” 君不豪接道:“如果死的是在下,你这位羊角镇上寇大舵主可就露脸了。” 寇大勇嘿嘿一笑,道:“提着你的人头回唐山,也是大功一件。” 君不豪耸耸肩,道:“别因功而丧命可就划不来了。” 寇大勇哼了声,道:“只怪学艺不精,不过我们尚后继有人!”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说什么后继有人,不过是车轮大战罢了。” 此刻,站在寇大勇身边的“青衫幽灵”祈老九打横抱拳,恭谨的道:“舵主,且容属下挡他一阵!” 答应的可真干脆,寇大勇竟然大马金刀的点点头:“小心了!” 看来是一场早经安排好了的把戏,君不豪不愠不恼的哈哈一声,道:“谁先谁后全一样,可别急躁,须知天燥有雨,人躁有祸,玩命的事就更不能急躁了!” “青衫幽灵”祈老九“嘿嘿”的道:“姓君的,唯一令我急躁的是如何尽快收拾你!” 冷冷的,君不豪道:“那更是不能急躁!” 祈老九开始移动,极快的移动,他以君不豪为中心,围绕在四周打旋,越转便越迅速,像一阵黑风般身子渐渐模糊不清,一串串虚实相映的形像,冲激着空气激荡,发出“呼呼”响声而使得附近的人感受到空气中有了涡。这时,早已分不清他躯体的定点是在哪个方位上了! 君不豪冷静以恒,双手仍按在剑柄上,他的剑眉上扬,丹凤眼直视天际,似乎对于敌人那如旋风般的流转,随时对他暴袭的压力,不屑一顾! 突兀间,祈老九一跃腾空,空中业起的是从无数形像中汇聚的一个实体,果如幽灵般已扑到了君不豪的头顶,有一支钢棍,闪耀着慑人的寒光当头砸下! 君不豪蓦然以“移形换位”身法,右手长剑上劈,左手短剑护胸,“当”的一声! 果然,祈老九的那支二尺钢棍有名堂,就在长剑与钢棍砸撞而发出一声脆响中,钢棍顶端已抖出一枚球体般溜圆的蒺藜,连着铁链倒击君不豪面门—— 短剑就在此时挡住了敌人阴毒的蒺藜,君不豪不等敌人落地站稳,右手长剑已快得宛如要追回逝去的千百年流光,猝旋猝劈猝收,刚落地的祈老九一声惨号,整个身子猛的倒翻斜撞,洒着一天血雨,哼哼咳咳的碰到路边树干上,只哈了两口大气便再也不动了! 祈老九的血正急速的在泛滥,血腥味随风可以嗅到,然而却并没有人低头去看他一眼,甚至在场的人也没有一个因他之被几乎拦腰劈断而激动——君不豪没有,寇大勇与他的另两个仁兄也没有! 寇大勇大毛脸上难辨喜怒哀乐。从神态上看,他相当冷漠与僵硬,仿佛死的祈老九与他根本扯不上关系,一点关心的表示也没有! 君不豪双剑入鞘,冷冷的孤立在场上,道:“人言: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而你们这些开窑子的更可以说是无情中的无情,自己兄弟已断气了,却兀自漠然于无视,冷傲的不屑一顾,简直与畜牲何异!” 寇大勇冷沉地道:“你错了!” 君不豪双眉上挑,道:“我没错,至少你应该派你一旁两人过去瞧瞧!” 寇大勇道:“为什么?” 几乎气结,君不豪道:“因为他是你的手下,因为他等于是替你而死,因为他刚才还同你共桌共饮,太多的因为,难道还要君某一一向你细诉细述?” 寇大勇道:“他已经死了,对黑虎寨而言,他是求仁得仁,在我祈老九仍活在我的心中,因为他为羊角镇上五分舵露脸,至于形式上的表态,对死人而言,已毫无意义了!” 君不豪道:“不是高调,却也新鲜。” 大毛脸已开始抖颤,抖颤难掩饰寇大勇的杀机,他沉沉地道:“不新鲜,姓君的,至少我不觉得有什么新鲜之处,已死去的,任谁也透着无奈,但致祈老九死的祸源,活的人便有义务去索讨,去追究。姓君的,我之不把情绪摆到无谓的哀痛上,正是把这种情绪予以力量化,用以搏杀你这泼皮,懂吗?” 君不豪一笑,道:“无耻论调,搪塞之词,如果事先下场较量的是你,如今好端端站在那儿的,必是祈老九。” 寇大勇摇摇头,道:“姓君的,你又错了,江湖搏杀,如同赌台上比大小,有的人前道大后道弱,求个自保;有的衡情论势,把力量集中在后道,战术上的运用,便各显神通了!” 仰天哈哈一笑,君不豪道:“这就是阁下所言,以江湖规矩比斗?娘的,你别笑掉君某大牙!” 寇大勇道:“别忘了,我们并未四人围杀你。” 君不豪道:“那么,现在该你们哪位出场?” 寇大勇已缓步往君不豪逼近,边冷冷道:“他二位是总堂派往羊角镇的信使,我无权叫他们出场向你讨教,就让我们之间诉诸实力,一赌彼此之间的造化吧!” 寇大勇似是与祈老九不同,他甚至比君不豪还要静,每抬一步,犹似双足拖着千斤的铁锤,他那个斗大的头颅,一如日头西移般那么缓慢的移动,双目死死的盯住两丈远的君不豪一眨不眨,宛似要透视到敌人的内心! 君不豪注视着寇大勇的右手,右手弯曲在右肩头,距离他背的那三支金箭只不过半尺,看来他似是把右手放在右肩上—— 他更注意到寇大勇的左手,左手平伸在正前方,左手单掌竖起,五指分岔,如果硬拼大概他是以中指作为瞄准点,准备一击而中,但他瞄准在君不豪的哪个部位,那便难以看得出来了。 君不豪便在这种猜测中出手了,因为他不能让对方把自己当箭靶那样毫无忌讳的瞄准! 子母剑交互闪击如墨云下的闪电,快得无与伦比的直点寇大勇咽喉! 寇大勇的反应出奇的快,旱地拔葱而起,三丈高下,他反力道的平睡空中,左掌仍然指向君不豪,一支金箭便骤然划空而来…… 从射击的方位看,拿捏之准,无懈可击。 长剑劈出,短剑疾点金箭,“嗖”的一声,锋利的箭光自君不豪的左耳下面穿过,有着一点刺痛,君不豪立刻知道左耳已裂,鲜血在滴…… 旋身,君不豪冷冷道:“姓寇的,你还有两支箭了,千万别轻率出手!” 落地,寇大勇偏头冷笑,道:“姓君的,若非你左手短剑,只怕寇某第一支金箭已贯穿你的咽喉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笑道:“这就是你的疏忽,不该未把我的短剑加以重视,如此也许会造成你终生遗憾!” 杀机盈溢的寇大勇又开始他的那种看来十分抽象的动作,移动身形在虚无缥缈之间—— 君不豪不能不有所移动了,因为他发觉羊角镇的这位“金箭无敌”寇大勇,武功造诣上并不比黑虎寨的凤依依稍差,黑虎寨能笼络如此高手,难怪铁石心如是嚣张跋扈—— 沿着寇大勇的身子移动,面对着敌人放在右肩头的手,君不豪进三步退两步,动手十分怪异—— 冷笑,寇大勇道:“姓君的,你终于沉不住气了!” 毫不示弱,君不豪道:“你别把事情弄拧了,君某是在想,如何斩掉你那只射箭的右手,也许……” 一闪而起,金芒翻旋,寒芒炫目一现,寇大勇的金箭便在他的曲腿腾闪中破空而射向刚自双脚离地的君不豪! 金芒稍差不到半寸的擦过君不豪鼻尖,又擦过前胸,从双腿之间射入地面三寸深,“噌”的便斜插入地,箭身兀自颤弹不已! 君不豪斜冲而上,子母剑根本不去拦挡那支将来的金箭,交叉互劈如天外两颗流星,只听得一声极其尖锐的泣嗥,寇大勇右臂下垂,左手捂胸,挟着一缕鲜血,跌跌撞撞的萎坐在地上! 怒翻三丈外,君不豪的子母剑连着鲜血插入剑鞘,他走前三步,冷冷道:“轮到二位了吧!” 右手暴伸,寇大勇厉骂道:“姓君的,你他娘想赶尽杀绝?” 君不豪道:“没这意思。” 寇大勇道:“你很幸运,竟又躲过寇某一箭穿心。” 君不豪一笑,道:“我不否认,因为我在扑杀你的时候,估量的也是你要向我心口下手,我估对了,当然也躲过了!”他一顿又道:“你也够幸运!” 寇大勇道:“怎么说?” 君不豪道:“我的子母双剑是要斩断你的右臂,更要刺穿你的肚皮,而你竟然反应奇佳的全躲过,难道你不算幸运?” 寇大勇喘着大气道:“君不豪,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们的心腹大患,难怪连凤二寨主也连番吃你的亏上你的当!” 君不豪笑笑,道:“好说,好说!” 寇大勇看着身边两个青装大汉,又道:“君不豪,眼下你是大赢家,你准备怎么样?”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而就在君不豪的笑声里,一缕金芒……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三章 无敌金箭 寇大勇的最后一支金箭,便在君不豪的大笑声中猝然以左手抛射而出。 也许,君不豪真的幸运,因为他大笑着竟自然的往右转动着身子,那原也是自然现象,否则,又何谓“幸运”? “噌”的一声,金箭直入左臂透骨,一溜腥赤鲜血,已伙同耳上滴下的血,交融在一起往手臂滴流。 寇大勇左掌拍地狂骂道:“妈的,老天在帮你这王八蛋的忙。” 左手短剑几乎痛的握不住,君不豪面目狰狞地猛旋身,他一步一句的喝道:“你现在一支箭也没有了,姓寇的,死吧。” 寇大勇厉吼着,左手一挥,道:“给我杀!” 身边两个青装大汉似也不弱,两把钢刀两个方向,同一时间,奋力劈斩而上。 君不豪的左手短剑入鞘,足尖力旋,人已闪出两丈外,他那握着长剑的右手,已拔出插在左臂上的金箭。 两把钢刀带起波芒冷焰,在夜里宛如流星纵横,江河倒泻,光景是豁上干了。 君不豪陡然间躯体腾空,“咻”的一声便见一缕金芒奔流而下,劲急的射入近身大汉身上—— 这位中箭仁兄的姿势可透着怪,他右腿上抬,右足尖撑地,仰面张口,似在向君不豪祈求什么,双手已紧紧的握住穿肚的金箭,刹时弓腰倒在地上,隐隐然有一股鲜血从他的双手指缝往外溢! 另一大汉平刀横斩落空,君不豪的长剑已掠过他的面门,血雨中挟缠着许多零件,是鼻子,也有眼珠,但闻大汉那股子厉嗥狂号,大概他是活不成了。 双腿一弹而起,寇大勇骂道:“姓君的,我承认你胜了。” 君不豪冷冷道:“我原本是要放你一马,因为你多多少少还信守了江湖规矩,可是……” 寇大勇道:“到现在我还是遵守不渝。” 君不豪“呸”的一声,道:“你却中途破坏了这坑人的规矩。” 寇大勇怒吼地道:“就因为我发出的第三箭?” 君不豪道:“不错。” 寇大勇叫道:“姓君的,彼此搏杀,你并未把寇大爷摆平,三支金箭也还有一支在我手中,当然我要在最有利的情况下出手,这有什么不对?” 君不豪怒道:“你已承认落败,而我也正准备走人,偏就你抽冷子一箭,几乎要了君某的命。当然,这一箭的代价与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更何况你又下令他二人向君某捡拾便宜。” 寇大勇吼道:“你想怎样?” 君不豪冷厉地道:“你死。” 寇大勇狂烈的以脚尖挑起地上钢刀抓在左手,道:“但有一口气在,也不叫你得逞。” 君不豪笑笑,道:“也算公平,因为彼此只有一臂,姓寇的你接招吧。” 他话声未落,一束极光当头罩下,寇大勇已骂道:“劈死你这狗东西。” 君不豪冷哼一声,旋身跃起一丈,手起剑落,一蓬血雨迸洒着,寇大勇那粗壮高大的身躯,陀螺似的旋跌在五丈外,口中兀自“操……操……” 君不豪连多留一步也没有,径骑马往“泰山客栈”驰去。三更过半,而客栈大门虚掩,掌柜的见君不豪带伤走进来,忙对一旁伙计道:“牵马上槽,端盆热水来。” 君不豪坐在凳子上喘口气,道:“掌柜的,我这里带有刀伤药,烦你替我包扎……” 掌柜忙点头,道:“应该的,我来!” 敷着药,掌柜问道:“另外四位呢?” 君不豪道:“走了。” 掌柜忙问:“他们的马匹……” 一笑,君不豪道:“不是说定了,折合酒饭钱?” 掌柜立刻闭口不敢多问,伙计端过一盆热水,君不豪稍事擦拭,左耳左臂伤得不重,但一时间痛苦难消。他站起身低声道:“掌柜的,五更一到便叫醒我,准备些吃的,天不亮我就上路!”说完,跟着伙计回后面客房去了。 睡在客房床铺上,“追魂老六”君不豪好一阵无法合上眼。由于寇大勇与祈老九的出现,他不得不把计划重新修订,否则以“黑虎寨”各分舵人马集中,再袭击唐山,便免不了牺牲大了! 窗外面传来击梆声,三更已过,君不豪这才静下心沉沉睡去…… 从泰山镇绕道转向十里沼,君不豪快马加鞭,申时刚到,他便望见远处的十里沼。 他已知道铁石心的宝贝独子死在十里沼,相信“银刀”戈清松等必也不在十里沼的钟馗庙,然而他还是放不下心的赶到十里沼。因为,铁少朋绝不会一人赶来十里沼,他必然是在胜小玲脱困以后率领不少人马追赶而来,那么,一场惨烈的拼杀势所难免,如果能杀了铁少朋,自己方面又有什么样的牺牲? 现在,君不豪已缓缓的策马往十里沼进…… 小道上有着马蹄印,从迹象上看,驰进十里沼内的马匹不在少数。 距离进入十里沼三里不到,地上已出现血迹,连着树干上也有着黏叽叽的肉块—— 就在这时候,“追魂老六”君不豪吃惊的“咦”了一声跃落马下,他走近沼边,在一堆水面紧聚的枯树枝里伸手往水面拉—— 于是,君不豪痛心疾首,咬牙“咯嘣”,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支八角铜锤,铜锤在颤抖,君不豪已凄然泪下的喃喃道:“熊霸!熊霸!几个月你跟着我出生入死,我竟然连称赞你一声也没有,你就这样血淋淋的去了。” 一阵悲痛,君不豪提着那支八角铜锤正要往大庙走去,侧面的树干上,丝丝杨柳掩不住一溜溜闪亮的刀芒,那面正插着一把戟斧! 一冲上前,君不豪横着柳枝拔出戟斧,不由得引吭大声厉吼,道:“任三成!” 是的,也只有“花豹子”任三成使用这怪玩意儿。四天了,四天前的一场拼杀中,“花豹子”任三成在一阵乱刀招呼在他头上同时,发出最后一声狂笑,旋身跌在熊霸尸体上前面,悲壮的结束了生命,就在他的旋身中,他的戟斧竟被他抡空甩出四丈外的树干上! 沉痛的,君不豪拎着两件兵器到了钟馗庙前,附近除了一滩滩乌七八黑的血迹,便是一具尸体也看不到! 走进大庙内,里面一如往常,面目狞厉的钟馗老爷,依然双臂箕张,目怒前方,宛如将扑下神案般! “追魂老六”君不豪已找不到别的兵器,一支戟斧与一支八角铜锤并放在钟馗老爷的足下,君不豪想起几个月前还曾在“百灵堡”打了任三成两个大嘴巴子,不由得喃喃自语,面色沉痛地道:“三成!你一直是君不豪心中好样人物,遗憾的是没有能够携手并肩杀向唐山。” 十里沼已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从研判中,君不豪转而往正面的另一条路上追下去。 这时候君不豪之往西,一方面是要顺道再回百草岭探看胜小玲,更希望胡仙大夫能把自己臂上箭伤也治好,此后的搏杀更不知凡几,能讨些伤药带在身上,是有其必要的,更何况从百草岭赶回白马镇,也只有一天路程。 “银刀”戈清松等一行,自从离开十里沼以后,九个人伤了五个,其中“快刀”包公度几次没有断气,每回都赖李淦在他耳根大叫着,生把包公度从阴阳道上叫回头。 从十里沼去白马镇的山道上,还是李淦指引,为了逃避被黑虎寨的人追杀,逼得他们只有走山道了。 走山道便不能怒马飞驰,直到第三天中午,他们已深入荒山中。也许李淦久未走这条山道,这时候他才在马上。自言自语起来:“哥儿们,好像有些不对劲吧。” 李淦身后,巴子龙道:“你说什么不对劲?” 李淦道:“这几年没走过这条山路,怕迷失方向了!” “快刀手”石敢忙问:“喂,老李,你在白马镇上几十年,附近山道你应该十分熟悉,合着你是杀昏了头?尽叫大伙走些冤枉路!” 李淦举目四下观望,边咕哝道:“要说也该望见白马镇附近的白马坡了,怎的会……” “飞花公子”白文定笑笑,道:“多走些冤枉路倒没什么,可千万别拐三扭四的绕到唐山,那才叫冤哉枉也!” 李淦拍胸,道:“这点尽管放心,唐山在东,我们一直往西,不会的!” “判官”苗强道:“万一真的到了唐山,他娘的,大不了豁出去!” “铁汉”张召叱道:“拼?这时候你拿什么同人家拼,可是你的脖子根粗?还是人家的刀不快?” 一行刚刚登上峰腰,远处便见对面偏左的山腰上有户人家,三间茅草屋前面有棵大树遮着,不细看还真难辨—— “大龅牙”李淦遥指对面,道:“看,有户人家在那面,且过去瞧瞧!” “飞花公子”白文定已惊“咦”的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伙齐齐望过去,只见茅屋前面彩芒激射,宛似有人在那儿以镜子反射日光! “铁汉”张召道:“难道深山果有剑仙?好像是有人在练剑。” 巴子龙道:“别管那么多,且过去看看!” 距离并不算远,但李淦一行到了山前,发现不能再骑马,张召对李淦道:“这儿是你在引路,就由你上去问路,我们在下面候着,如何?” “大龅牙”李淦望望躺在马背架子上的“快刀”包公度,遂点点头,道:“应该的,各位坐地歇着,我去去就来!” 巴子龙一笑,道:“走,我陪李兄,如果上面果有剑仙,这种机遇我可不愿错过!” 那面,“飞花公子”白文定也笑道:“巴兄不提,我倒忘了,我也去!” 三个人顺着山径直往上面扑过去—— 山腰深处,大茅屋前面哪有什么人在练剑,只不过一个苦哈哈的老者蹲在茅屋前面在捡拾草根! “大龅牙”李淦把上唇在两颗门牙上连刮带蹭的笑着走向老者,道:“先生,你是……” 仰头,老者以手遮阳,惊异的道:“各位从何处而来,这地方可荒凉得很呀!” 李淦笑道:“荒山当然荒凉,想向你探听,往白马镇如何走法?” 老者见李淦问话,另外两个大汉却纷在附近左顾右盼,心中暗想,这批家伙必有问题! 哈哈一笑,老者指着左面一条山沟,道:“去白马镇得走大鹏沟,那还很远呢!” 李淦抱拳笑道:“谢谢,谢谢!” 巴子龙却狐疑地道:“怪事!怪事!” 李淦手一挥,道:“走吧,尽早赶回白马镇去,别忘了老包快要断气了!” 三个人刚刚往山腰下走去,突然听一声清脆声音传来:“是李副堂主?” 三人猛回头,只见从大树浓叶里跃下一个女子,敢情正是胜小玲! “大龅牙”李淦一见狂喜,三个人一拥上前,欢叫道:“是小姐!太好了。” 这时巴子龙见胜小玲手上握着一把宽刃弯刀,惊异的指着宝刀,道:“可好,原来我们刚才所见彩芒竟是这把短刀所激闪出来的,太妙了!” 胜小玲一惊,道:“往后我再练刀可得小心了。” 抚髯哈哈大笑,胡仙站起身来,道:“原来是自己人,虚惊一场!” 李淦指着山下,道:“见小姐安然无恙在此修练,属下们也放心了,只是山下面我们还有几位伤的甚重,得连夜赶回白马镇治疗,也许二当家已在等我们了!” 胜小玲指着胡仙对三人道:“胡先生圣手回春,药到病除,医术好得很呢!”她未说出老父被救活的事,其实她尚有疑虑。 李淦闻言大喜,道:“可好,老包有救了。” 胜小玲又道:“二叔去十里沼接你们了,怎的你们未碰见?” 摇摇头,巴子龙道:“我们走小道,两下只怕错过了。” 李淦已对巴子龙与白文定二人道:“快下去,我们把马匹藏好,背他们上山来。” “快刀”包公度伤的不轻,他被李淦背上山来的时候,喘息的双目直翻白眼! 抬放在左面茅屋里,那个大床曾睡过“金刀太岁”胜英,也睡过“双胆”李杰,现在包公度也躺在那儿,连“银刀”戈清松也被扶着躺在那里。 戈清松一行怎会想到荒山中遇上胡仙? “白髯叟”胡仙见来了这么多人,每个人或重或轻的身上全带着伤,便立刻忙着为各位看伤医治,胜小玲更是下厨烧饭,直忙到天黑才歇下来! 好不容易,胡仙喘口气走出茅屋,后面李淦已跟上来,低声的道:“先生!” 回头,胡仙道:“吃过饭就睡下歇着,有时躺着不动比吃药还管用!” 李淦道:“我是想问问先生,我那位包兄弟的伤你真能把他医治好?” 笑笑,胡仙道:“有句玩笑话,我同阎王老子是道道地地的对头冤家,你那个包兄弟他死不了。” “扑通”跪在地,李淦道:“果真捡回老包的命,我李淦认你当干爹!” 一惊,旋即哈哈大笑,胡仙道:“姓包的对你一定十分重要了。” 李淦在胡仙的搀扶下站起来,道:“兄弟的情义,加上包兄在白马镇上的老婆,更要紧的是他老婆肚子里的孩子,这一切加起来,他就不能死!” 点点头,胡仙道:“够义气,着实令人佩服,不过你别当真给我做干儿子,怕我没这个福份!” 李淦一挺胸,道:“我李淦说话算话,先生只要能让老包挺腰下床,二话没得说,你就是我李淦干老子!” 就在当夜,泰山镇外面,“追魂老六”君不豪一举搏杀了黑虎寨还从四百里外的羊角镇调回总舵的“金箭无敌”寇大勇,与“青衫幽灵”祈老九—— 这夜,胜小玲练到“修罗刀法”第二招——“白虹贯日”,而第一招的十六式心法,她已牢记在心,对于那招“星河罩魂”,她已练了三天—— 本来胜家刀法她曾练过,如今手握“修罗刀”练来驾轻就熟而有水到渠成之势。 果然,已经三天只能喝口水的包公度,天一亮便叫嚷着肚子饿。 胡仙在床前,探手入怀,取出另一根老山人参往包公度口中一塞,笑道:“嚼着吃,中午就叫你喝碗稀的!” 门外面劈柴的李淦匆匆进屋子里,见包公度双目有神,吐气有力,中气十足的开口说话,不由得欢叫道:“好家伙,你果然没叫我白操心事!” 包公度口中衔着人参,边呜呜的道:“我之所以不即死了,是有桩心事搁不下。” 李淦忙问,道:“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心事搁不下的!” 包公度道:“我是想把你的包大嫂推给你去照顾,等她肚子里那块肉出世,千万叫他姓包,至于你包大嫂,便诚心送给你了!” 李淦大怒,骂道:“放你娘的屁,你是诚心在气我!” 包公度一笑,又道:“只是心里话,当然,现在你什么也没有,包大嫂永远还是你的包大嫂!哈……” 李淦忽的得意一笑,道:“老包,你给我听清楚,你的这条命可是我干爹救的,惹恼了你多受几日罪吧!” 一怔,包公度与一边的戈清松双双惊讶的对望着…… 戈清松道:“谁是你干爹?” 李淦笑指胡仙,道:“他,胡大夫是我干爹,不信你们问。” 不用问,因为胡仙正捋髯微笑…… 包公度拍着床铺叫道:“先生,你要收什么干儿没有的?怎会收他这种大龅牙小鼻子,王八眼睛兔子耳的人物当干儿子,真是的!” 胡仙笑道:“老夫十分欣赏他的侠义肝胆,尤其他的那颗火烫的心令人敬佩!” “大龅牙”几乎全抖在嘴巴外,李淦道:“如何?我李淦这下子有得乐的了,哈……” 时光便在苦中寻乐里度过,第三天过午不久,“追魂老六”君不豪又到了百草岭上,大家见面,免不了彼此一阵唏嘘! 胡仙替君不豪那红腥溃烂的臂上伤处洗净,敷药,小心地包扎起来…… 君不豪更把泰山镇外搏杀之事细述一遍—— 这时他见几位正副堂主伤的如此惨重,再想起熊霸与任三成二人壮烈牺牲,不由得凄然一叹,道:“熊霸与任三成的死,是我计划不周,我应负起责任,陶堂主那里真不知如何向他交待。” 一旁,胜小玲道:“都是因为我——” 戈清道:“江湖生涯,原是充满着血腥,生与死也得看各人造化,怨不得任何人,只要死得有价值、有目的,便谁也没话可说,倒是我们立刻策划下一步行动才是真的!” 点点头,君不豪道:“琢磨着,再过几天大家的伤势养好,我们便扑向谷北镇,别忘了‘黑虎寨’第二分舵便设在镇头上!” “快刀”石敢道:“‘金背刀’石振芳也是个厉害角儿!” 君不豪道:“我绝不叫铁石心把他的力量集中,那对我们未来的行动不利!” “快刀手”石敢点着头,道:“二当家的意思是……” 君不豪道:“有件事情不知小玲已告诉你们没有?” 石敢等几人闻听,彼此对望,不知道二当家所指何事。 戈清权腿伤渐愈,靠起上身道:“同我们未来行动有关吗?” 笑笑,君不豪道:“大有关系。” “铁汉”张召忙问:“是什么事情?” 君不豪笑道:“敢情连胡先生也未同你们提起了,说出来也好叫各位高兴……” 石敢笑道:“敢情好,大伙正需要好消息来打气呢。” 君不豪笑道:“告诉各位,老堡主尚在人间,各位千万记住暂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而且……” 未说完,石敢等已雀跃而起地欢叫道:“天大的好消息,堡主竟然未曾抛下我等!” 戈清松已在拭泪,道:“真是天可怜见,堡主今在哪里?” 君不豪笑笑,道:“这个我就不能再多说了,不过,相信用不了几日,大伙便能见到他老人家!” 头上缠着布带,包公度直着身子低声道:“闻得如此好消息,我他娘的像是好了一大半!” 缓缓走出茅屋,君不豪迎面见胜小玲走来,笑笑:“小玲,‘修罗刀’练得如何?” 胜小玲一笑,道:“二叔,‘修罗刀’共三绝招,每招十六式,我已领悟第一招‘星河罩魂’,正在修习第二招,所差的只是心领而不能神会,更缺乏火候!” 君不豪道:“走,演来让二叔瞧瞧!” 胜小玲喜孜孜的走到崖边大树下,伸手拔出“修罗刀”,庄?系乃峙醯叮悴18#阍谒簧暹持校靶蘼薜丁鄙彩北┓3鏊槊2斑荨鄙诩さ吹目掌薪恿欢系拇觯娇此萍虻ナ翟蚣松畎碌奈溲В仓皇谴思缚谄氖惫猓阋黄浅傻难萘吠瓯稀?br />  拍刀闪腾在原地,胜小玲满面冷煞,直到君不豪向前拍着她的肩头,她才缓缓地笑道:“二叔,‘修罗刀’比我胜家的‘金刀十二斩’更充满了残酷杀机,每次练完,我便有不能自己的感受,宛似千百人正等我去击杀他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不豪笑道:“修炼刀法,首重修养心性,江湖杀手与真正的武士,便在于武士习刀法之前先修炼心性,慢慢你便会体认出来。” 胜小玲道:“希望有一日能同二叔一齐杀上唐山,与爹会合。” 君不豪道:“练刀期间,心无旁贷,把刀法当成一种艺术,你便会心领神会,别的任何事情,切莫放在心上。” 胜小玲点头,道:“我会的,二叔。” 五天后—— 君不豪率领着所有的九位正副堂主离开了百草岭,几天时间,“快刀”包公度的伤也好了大半—— 现在,十个身负艰巨任务的“百灵堡”属下人物,由山路赶回百里外的白马镇。 胜小玲已被救出来,君不豪自认这次任务差强人意,更何况又知道老堡主人也安然无恙的潜伏在唐山! 君不豪如今应该做的事只有两桩,一是确定白马镇已集中多少百灵堡各地分堂人马,另外便是拦截远道赶往唐山的“黑虎寨”分舵人物! 白马镇外面的刁家骡马栈房的大门紧紧的关着,有块大木牌挂在大门上,那上面写着:“停止营业”。 从外面看,栈房那个大院十分宁静,但院子里四周二十多间房子里全住着人,至少骡马更集中拴在另一个大院子里面。 如今,三更天刚到,刁家骡马栈房更是寂静,“追魂老六”君不豪一行到了栈房外,有个伙计提着一盏灯笼边走边高声叫道:“客官,我们不营业了,换换地方去吧!” 后面,“大龅牙”李淦已沉声喝道:“小五子?是我们!” 油灯高举,那个叫小五子的伙计已大笑道:“是李爷回来了!”边叫着,拔闩拉开大门。 李淦立刻对伙计道:“快叫灶上弄些吃喝送到大客屋!” 君不豪等进得大院下马,已见另外两个伙计跑来把马牵上槽,这里是“百灵堡”第二分堂所在,地方一切李淦等最是熟悉。 包公度仍然虚弱,他喘口气问伙计:“高爷他们头睡了?” 那伙计点点头,道:“全睡下了!” 一行先到了大客屋,见所有椅子凳子全堆在大方桌上,刁掌柜已披着衣衫走出来。 君不豪点点头,道:“这些天来了多少弟兄?” 刁掌柜笑道:“一共三百多了!” 小五子也接口,道:“所有房子全住满了!” 就在这时候,从门外走进一批人,君不豪见是陶堂主、高威、戚氏夫妇,另外贯县的“金枪”欧阳风、清河的常玉良也赶到了—— 几位堂主立刻上前见礼。 君不豪叫大家坐下来,边走至“鬼使”高威面前,他双手搁在高堂主双肩,未开口双目已见泪光…… 高威惊异地道:“二当家,你这是……” 君不豪未把泪珠子流出眼眶外,眨巴着丹凤目,深痛已极的道:“十里沼一场搏杀,熊霸与任三成壮烈牺牲了!” 陶勇双眉一紧,转头望向大客房各人,喃喃道:“怎么个死法?” “铁汉”张召走过来,沉痛的道:“熊霸与任三成守第一线,他二位死了,但他二人四周躺下的不下二十人,够本了!” 陶勇喃喃道:“只要死得轰轰烈烈,我便没话说!” 张召道:“十里沼一战,我们大丰收,铁少朋那小杂种生被我们砍死在那儿。” 陶勇双目一亮,大笑道:“如此,他二人便死得太值得了。” 君不豪面色凝重地道:“这次是我疏忽,不该叫他们在十里沼停留,否则……” 陶勇忙道:“不,二当家,你也是跟弟兄们一样的出生入死,面对凶恶敌人,死伤总是难免,只要死得够意思,谁也没话好说,二当家千万别放在心上。” 君不豪点点头,道:“好,凭陶堂主的几句话,君不豪相信我们的‘百灵堡’又将雅风于江湖了。” 二人相扶相持的坐下来,君不豪见店中坐的尽是各路堂主,立刻低声道:“有件事情先叫各位知道——”说着伸头见掌柜伙计全去张罗吃的,便立刻又接道:“我已见过堡主了。” 陶勇第一个惊喜地道:“真的?” “金枪”欧阳风也喜道:“太好了,堡主今在何处?” 君不豪道:“暂时我还不便说出来。”他一顿又道:“眼前我要分派人马赶往几个地方,因为我发觉唐山那面正在调集人马,万一等他们人马集中,对于我们未来行动便十分不利了!” “鬼使”陶勇道:“二当家,我这左掌伤势已无大碍,第一支派令使由我来接!” 君不豪道:“不,我要所有受过伤的弟兄全留下来,我们各路人马也就在这几天该到齐了,少不得你们要加以安排!” 张召问道:“二当家,我们几个轻伤的早就好了,二当家尽可再派我们出战!” 君不豪道:“我以为你们这些天的拼杀,多少也知道敌人的状况,所以我要你们留下,把各路人马加以整编,等我命令,便一路杀上唐山!” 陶勇道:“二当家呢?” 君不豪道:“明日我率领八分堂欧阳堂主与秦副堂主、七分堂金堂主、副堂主王中、九分堂堂主、副堂主齐先勇六人就近扑向敌人几处分舵拦截,情况如果顺利,十天八天我们便回转白马镇!” “百灵堡”第七分堂,堂主“火豹子”金鹏,原在贯县被人称做第一条好汉,手下副堂主王中,更是个不要命角头。 天才刚放亮,王中已招呼伙计把七匹快马牵出栈房外,第八分堂副堂主秦勇正提着一袋吃的走来,有个伙计提了大壶茶水,分装在各皮囊里。 那面,七位堂主已簇拥着君不豪走出来—— 坐在马背上,君不豪对陶勇高威等几位堂主吩咐:“约束弟兄们不可入城,更应注意可疑人物!” 高威等一齐送君不豪等七人出了刁家骡马栈,便立刻命伙计紧紧关起客栈门,任谁也不准随便外出! 怒马疾驰中,“追魂老六”君不豪已在马上对金鹏几位道:“距离最近的是东南方不到四百里的谷北镇,那儿是‘黑虎寨’第二分舵,如果幸运,我们或可拦截住石振芳!” 马上,金鹏掀动厚厚嘴唇,露出一口黄板牙,道:“二当家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办!” 君不豪道:“从谷北镇往唐山,应该转道白马镇打尖歇一宿,也许姓石的知道白马镇是我们地盘,只怕绕道而偏西从凤凰沟绕往唐山去了!” “虎贲”常玉良尖声应道:“我们就去凤凰沟拦截!” 七匹快马过午不久,已到了一处大山下,君不豪指着一道大峡谷,道:“这儿就是凤凰沟,我们且找地方歇着。” “金枪”欧阳风道:“万一姓石的已经过了这条山沟,我们不是白白在这儿耗时辰?” 一笑,君不豪道:“泰山镇我搏杀了羊角镇的寇大勇,从羊角镇到唐山距离看,只怕谷北姓石的没那么快,如我所料不差,姓石的也就在这一两天内必然会打此经过!” 七个人就在一堵绝崖后面,掩藏起马匹,撕吃着干粮,谁也不再多说一句话! 日头偏西,君不豪无聊的跃上山顶去,不料他才回头往远处一望,便立刻一路跃下山,边高声道:“来了!来了!” 欧阳风几人正歪倒在草石中闭目养神,闻言一个个弹身而起,金鹏仰面遥望,边叫道:“在哪儿!” 君不豪皱紧眉头,道:“距离尚有六七里,不过我这次只怕失算了!” 一愣,常玉良道:“怎么说?” 君不豪直不愣地道:“姓石的像是大搬家,人马不下一百多!” 一旁,齐先勇道:“真有那么多?” 君不豪道:“迤逦一里长,怕只多不会少!” 欧阳风道:“以我七人之力对抗一百多人,必得出奇才能致胜!” 金鹏点头,道:“时间仓促,未必就能有致胜之道!” 常玉良道:“依我看,不如我们七人上马,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尽力冲杀,反正是免不了的一场厮杀,去唐山或在此山峡中没什么两样!” 半晌,君不豪没有开口,他只是低头沉思……甚至,他连欧阳风几人说的话也未听入耳里。 远处已有了马蹄声传来…… 君不豪当即对欧阳风六人道:“去两个人照顾马匹,不能让马嘶叫,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王中与齐先勇二人便立刻往藏马地方扑过去——隐藏在山崖后面,君不豪几人暗中往峡谷中望过去,只见大队青色劲装大汉,人手牵着一匹大马,每个人背着大砍刀,足踩芒鞋,大步往凤凰谷中走来—— 细看马上,皆驮着两只大麻袋—— 最前面一人率领着十二名劲装大汉,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那人看来四十多岁,一把金背砍刀挂在马鞍上,长髯垂胸,牛蛋眼几乎挤出眼眶外……挺胸凸肚,一副唯我独尊的坐在马上! 山崖后面,君不豪低声道:“那个大胡子汉子便是谷北镇的‘金背刀’石振芳,老小子果然走这条山路了。” 常玉良道:“他像是在押运粮食嘛!” 君不豪笑笑,道:“鲁西的谷北是有名的粮仓之地,唐山黑虎寨经过乔太冲那次烧粮,大概山寨存粮无多,才顺便召石振芳押运粮食赶往唐山了!” “火豹子”金鹏道:“他妈的,八九不离十。” 常玉良道:“如此,我们更不能叫姓石的把粮食运上唐山了!” 君不豪斩钉截铁的道:“当然。”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四章 凤凰谷激战 “金枪”欧阳风已从腰间拔出金枪,两节闪亮着金芒的铁杆相互衔接,“咔”的便成了一支八尺金枪,沉声对君不豪与金鹏二人道:“二当家,我先下去叫阵,你们再暗中杀过去!” 君不豪冷冷的摇摇头,道:“不可以!” 欧阳风一怔,道:“二当家以为行不通?” 君不豪道:“硬攻硬杀,匹夫之勇,结果吃亏的必是我们!” “虎贲”常玉良道:“二当家可有良策?” 君不豪道:“眼下没有!” 欧阳风又急道:“二当家,总不能眼看着敌人从我们面前走去吧!” 君不豪面无表情的道:“我说过,这些粮食绝不会自我们眼帘下面溜去……” 峡谷口已有了声音,是清脆的马蹄声,接二连三的越听越响,刹时整个凤凰谷中有了回荡,仿佛这座山谷就要爆烈开来一般! 前面骑马的长髯大汉,不错,正是谷北镇的“金背刀”石振芳,跟在他身后的二十名杀手,一进入谷中便两边张望,一匹匹运粮健骡,皆有一个马子拢着缰绳大步往谷中走来,仔细的数,正好是一百匹运粮食,五十名武士押队,因为骑马跟在后面的尚有三十人! 崖后面,君不豪面色凝重的望着谷中的运粮队而使他想起数月前在松林坡对付乔太冲那一幕,那时候乔太冲是用鸡公车运粮,人数上也没有眼前的多! 现在,自己方面只有七人,通天本领也难以以一抵挡二十多人! 一边,欧阳风不停的用眼神瞅向君不豪,然而君不豪却一直未有指示,直到运粮的全部进了凤凰沟,直到所有的人马渐渐消失…… 君不豪突然沉声道:“王中!” 附近立刻跃过来这位巴县七分堂副堂主,他来到君不豪几人面前,道:“属下在!” 君不豪字字铿锵有力的道:“快马回转白马坡,把四、五、六三个分堂的正副堂主立刻召来,另外出动一百人马,叫他们连夜往此地赶!”他一顿又道:“娘的,我忽然觉得我们很需要这批粮食!” 王中立刻回转身便走! 欧阳风道:“二当家,等我们人马赶来,只怕……” 君不豪一笑,道:“绝对得上,别忘了此地距离唐山尚有三百里,他们是人,总不能不找地方歇息,如我估计不差,今晚他们会在这大山里过夜!” “火豹子”金鹏点头,道:“两百斤重的粮食驮在马背上,人不困马也累了,我相信二当家的话!” 君不豪道:“你不会叫他们安稳的歇着,看吧,我会叫姓石的痛苦一夜,直到我们的人马追赶而来。” 胖嘟嘟的“虎贲”常玉良笑道:“属下理解二当家的谋略,哈……” 凤凰谷又恢复了平静…… 平静得有些出奇,因为君不豪六人在啃吃过干粮以后也倒头睡下了! 有人这么说:人是铁饭是钢,觉睡足了有力量! 这夜月色甚好,大半个月亮高挂在头顶上,山谷中就算有个小兔子出现,也会看得一清二楚! 君不豪与金鹏等一行六人,缓缓的骑马往凤凰谷中深入,举头望望天色,君不豪沉冷的道:“正是三更天!” 后面,“火豹子”金鹏道:“也是搏杀的时候!” 君不豪道:“我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我们的目的是骚扰,决不可恋战,当然,机会到来我们也照样把握住杀人机会!” 一行已经越过一道山岭,前面有道河,就在近山崖处,一道宽敞的乱石滩上,星星点点的躺卧了许多人和马—— 不错,远从谷北镇来的运粮马队,正在这石滩上歇息,从高处望下来,有几堆营火缓慢的就要熄灭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笑了…… 常玉良也笑道:“光景这位石舵主是个行军行家,他娘的,这不就是诸葛亮强调的‘靠山近水安营扎寨’嘛!” “火豹子”金鹏的“链子双镖”已托在手上,道:“二当家,我们怎么个杀法?” 欧阳风道:“怒马冲过去,我们见人就杀!” “虎贲”常玉良道:“只怕未到敌人已惊觉了!” 君不豪冷笑,道:“别忘了我们的目的!”说完当先往山下驰去—— 六个人尚未驰近石滩,附近一闪之间,四个大汉已横在路口,喝道:“干什么的?”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赶夜路的,朋友,你们是……” 有个大汉厉喝道:“回头找地方歇着,前面是爷们营盘,岂容他人轻易踏入?” 君不豪道:“我们溜边过,如何?” 那大汉细看几人一眼,沉声道:“不准!” 君不豪淡然的道:“既如此,我们回头走,金堂主,他们四个是你的了!” 君不豪已上得山坡,后面,欧阳风、常玉良、齐先勇与秦勇也相继的回头便走…… 只有“火豹子”金鹏未动,他嘻嘻的直发笑…… 迎面四个大汉正自想着君不豪说什么“堂主”,见金鹏未回头,那大汉立刻怒叱道:“你怎么不走?” 马上,钢链“沙”的一声轻响,“火豹子”金鹏弹身而起,空中一个盘飞,摆出一种粗犷又疯狂的动作,便听得四个大汉抚头抱胸,连着翻滚抛掷在荒草乱石中! 凄厉的惨叫,早惊起乱石滩上沉睡的众人—— 那面已有人高声喝问:“什么人?” “火豹子”金鹏已跨坐马上,他一声哈哈,便立刻夹马往山上驰去! 乱石滩上,清晰的传来喝骂声:“近他娘的,你们乱什么?” 另一人叫道:“舵主,敌人往山上逃去了!” 突又听得一声雷吼,道:“申副舵主,来人只有六个,你立刻率领二十名弟兄冲过去,记住,一个活的也不能留!” 立刻便听得那人应道:“是!” 刹时间,二十骑快马已跟着姓申的往山道上冲去! 乱石滩上面,又听得那人吼道:“大伙不许乱了阵脚,小心粮食!” “追魂老六”君不豪当先到了半山腰,再往前便是凤凰沟,他边拍马往岭下驰,边琢磨着如何应付下一步! 就在奔驰中,他向身后的“虎贲”常玉良,道:“看清追过来多少人?” 常玉良道:“得再往山谷奔驰一段才看得清楚!” 君不豪又道:“金堂主赶过来了?” 常玉良笑道:“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那凤凰沟足有五里长,弯弯曲曲的山道,月夜里也亏得这些健马未失蹄! 一连绕过两个弯,君不豪已沉声,道:“在附近藏起来,看一看到底有几个追来!” 六个人分左右掩进荒谷野林子里,不旋踵间,便听得一阵蹄声滚雷似的传来,姓申的已高声催叫道:“快!快!” 黑暗中,君不豪见追来的不过二十一人,其中并未有姓石的,不觉有些失望的缓缓拨马出了荒林,道:“姓石的没有来!” 一边,欧阳风道:“如何收拾他们?” 君不豪轻松的道:“叫他们回来吧!” 哈哈一笑,齐先勇已高声大叫,道:“喂!王八蛋们别追了,老子们在这儿候教了。” “火豹子”金鹏已笑哈哈的道:“大菜未端出来,小菜我先尝,哈……” 金鹏的莲子镖共两支,固定在丈二长的钢链子两端,他能以独特手法,同时两镖齐发。“火豹子”威名,便是因为他在扑击之下抖手两镖透发,看去便宛如豹子抖着利爪扑人模样! 远处,姓申的二十一人闻得身后喝叫,一怔之下便立刻拨马回头扑来。 六匹马挡住去路,姓申的双手托着开山大刀挤到前面来,见迎面六人稳坐在马上,冷冷怒道:“近你娘,杀了人就想拍屁股走人?” 淡淡的,君不豪道:“我们相当负责任,绝对不会杀了几个小萝卜头就轻易走人,是你弄错了!” 姓申的丹胡一翘,吼道:“不是走人为何调头而去?” 君不豪耸耸肩一笑,道:“说穿了一文不值,不过是一种战术上的运用罢了!” 姓申的骂道:“去你娘的战术运用,申大山只要你们的命!” 君不豪笑笑,道:“你就是申大山?” 姓申的砍山大刀一竖,吼道:“不错,谷北镇的申大山就是我!” 君不豪道:“黑虎寨第二分舵的副舵主?” 申大山头一仰,道:“不错!”他一咬牙,骂道:“你是谁?” “江湖上最是可怜人便是我!” 申大山怒道:“报个名儿上来!” 君不豪叹口气道:“一个被人烧了老窝而又扫地出门的可怜人,对于自己的名儿实在有些难以启齿!申副舵主,这一点,你可得多多包涵呀!” 申大山骂道:“近你娘,油嘴滑舌,一派胡言。” 君不豪面无表情的道:“如果申副舵主真要知道在下贱名,好吧,我便说给申副舵主听,江湖上有人叫我‘追魂老六’,号是有些不雅,但我倒还蛮喜欢的……” 申大山一怔,道:“你就是君不豪那畜生!” 君不豪笑笑,道:“申副舵主,你失态了,怎好尽在咒骂?” 申大山嘿嘿厉笑,道:“老子不但骂你,马上就要收拾你,他娘的,这一阵子你的臭名远扬,恶行昭彰,总舵已有令下,单就你这条命就是千两银子的赏金,今夜兜上,合该你倒霉!” 沉声怒哼,君不豪冷冷道:“凭你?” 申大山道:“够了!” 君不豪轻松的翻身落马,道:“事情原本是好商量,看情形已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君不豪下马,身后面欧阳风等也相继下马—— 对面,申大山等便立刻把坐骑往山道两边推开,二十个大汉已拥着申大山逼向五丈远的君不豪等。 君不豪已大声喝道:“申大山你们听着,就凭你们不过二十人,也想在君某面前逞凶,识相点弃刀投降,莫非定要死绝了才甘心?” 他正在大声吆喝,迎面,劲风骤响,申大山的开山大刀已笔直的砍来。 侧身怒闪,君不豪子母剑“咻”的闪击,一声惨号,申大山竟是不堪一击的旋身抛刀翻滚在山道边的石堆上! 君不豪也是一楞,他的那一招够狠,斜面带胸,入肉半尺,杀得申大山血糊淋漓,几乎开膛! 于是,迎面二十名大汉便一窝蜂似的涌杀而上! 腾身斜翻,半空中君不豪已大声喝道:“围起来杀!” 落地再起,子母剑吞吐如匹练般,暴闪出成束冷芒,便听得嗥声连连,三名大汉已被他拦腰横斩! 对面,欧阳风的金枪如毒龙出洞,长挑疾点,一个大汉被他一枪扎入肚皮,欧阳风双腕力卷又挑,一段肚肠已随着他的金枪被挑上了半空! 大砍刀暴劈横斩,“虎贲”常玉良已奋不顾身的冲入敌人阵中,齐先勇见堂主独自扑进,一声厉吼,也杀进阵中,两个人一经联手,便立刻把集中的敌人冲散! 兜在退路的“火豹子”金鹏,便在此时旋身疾转,每次他的链子镖必然激起一溜血雨! 狂号凄叫声此起彼落,狂烈的搏杀正炽热的进行着,申大山率领的二十个仁兄,绝对想不到面前六个敌人全是不好对付的人物,论地位不比他们的舵主低,讲武功那更不必说! 就在一阵砍杀中,二十个大汉已躺下过半。 附近,秦勇一人力战两个大汉,这位八分堂副堂主使的是一条乌皮鞭,乌皮鞭几次缠上荒林枝干,抖落不少树叶纷飞,不料两名大汉似已抱定“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拼命方式,就在秦勇的乌皮鞭旋身回抽而绞上头顶树枝的刹那间,两个大汉不约而同的分左右运刀带人扑向秦勇身上! 这种猝然撞进,对于秦勇而言,实难以适当闪避,但秦勇的武功终在二人之上,他一声怒叱,目光一闪便顺着顶上皮鞭缠上树枝力道一飞冲天! 秦勇猛的双腿上卷,“顿”的一蓬鲜血便自他的双腿往外溅洒,一声狂号出口,秦勇已斜落两丈外。 两个大汉错身闪过,砍刀回闪,猛的又往秦勇扑去! 双腿中刀,痛的秦勇龇牙咧嘴几乎站立不稳,见大汉扑来,右腕一振,乌鞭横卷,“呼”的卷上那人劈来砍刀,左掌猛拍,虽然拍在对方肩头上,却将那大汉连人带刀反撞出去,刚好撞在他同伙挥来的一刀! 那人一声尖叫,配合着秦勇的双腿鲜血标溅,而另一大汉却又咒骂着一刀挥来! 就在这时候,金芒倏闪猝映,高举在半空的砍刀未及砍落,大汉已抛刀双手紧抓肚皮! 大汉身虽难转,但一颗大脑袋却拼命的往身后面扭,他要看清楚是谁抽冷子从背后捅了他一枪! 一只左脚蹬在大汉背后,“金枪”欧阳风“吭”一声已自大汉身上拔出金枪,一股箭般鲜血,犹似受到大汉体内挤压似的,飞溅出一丈远! 腾身扑近秦勇,欧阳风沉声道:“秦副堂主,你伤在哪里?” 指着双腿,秦勇道:“堂主别管我,属下尚能自保,倒是快摆平眼前几个敌人要紧!” 猛回头,欧阳风狂吼道:“老子捅死你们这些狗东西!”金枪抖闪连连,围攻常玉良的三个大汉当场又被他捅死一人! 那边,“追魂老六”君不豪以一敌五,兀自腾跃自如,轻声冷笑,子母剑便在他精狠老辣的招式上猛劈暴斩,两个大汉已相互挤撞的洒着一溜鲜血倒在石堆上! 欧阳风便在这时举枪便刺,金芒激荡,声势暴厉,竟然一枪刺在一个大汉面门上。 就在一声狂号中,围杀齐先勇的三个大汉,有两人举刀交叉着从欧阳风背后杀过来。 怒翻一个筋斗,君不豪子母剑左右暴刺,“哇”的一声便把一名大汉喉管刺穿倒在地上,另一名却左面脸皮不翼而飞,露出一张血糊大脸,痛得他一头栽下山沟里! 男随,“火豹子”金鹏链子双镖正抛掷得满天银芒连闪,三个大汉已是全身是血,兀自挥刀向他围杀,却见金鹏跃高击低,扑东打西,他那双镖交替暴射,几乎把三个大汉逗得发疯发狂! 明知非敌手,却又疯狂厮杀不退,倒是令君不豪也感到惊异,难道这些人已失去了人性? 一念及此,君不豪试着大叫道:“你们所余不过五七人,君某网开一面,别给脸不要脸的再死拼下去,滚吧!” 他正大声吆喝,一边,劲风骤响,两把砍刀同时劈来! 斜身怒翻,君不豪子母剑既挡又斩,一声惨叫,一个大汉直不楞的倒在地上,另一人却大叫着托起右手断腕处,狂奔往山上逃去! 于是,所剩下的几个大汉一窝蜂似的一齐向君不豪举刀杀来,反倒不管金鹏、欧阳风几人了! 狂暴的大旋身,君不豪子母剑闪劈如乌云奔雷,“哇”的一声劈斩一名大汉,另几名随之杀到,却被紧扑而到的常玉良等及时追上,几个大汉回刀立斩,君不豪已冷声一哂,右手长剑错身横扫,立刻便听得凄泣贯入夜空,那些难辨颜色而又血糊淋漓的碎肉便宛如一桶剁碎的血肉泼洒出来,竟是顶肩搂抱,撞跌一起! 那面,“金枪”欧阳风已扑到树下面急急的道:“秦勇,你的伤……” 欧阳风目光下极目望向秦勇双腿,见自膝以下裤管全被鲜血染红,而秦勇全身在抖颤不已…… 秦勇咬着牙齿苦撑,低头看看双腿,笑道:“筋骨未伤,堂主,属下撑得住!” “追魂老六”君不豪已走近前来,他立刻取出刀伤药,对欧阳风道:“快给秦副堂主敷药包扎!” 秦勇感激的道:“谢二当家!” 君不豪对齐先勇道:“拉出我们的马来!” “虎贲”常玉良道:“二当家,下一步你做何打算?”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稍做歇息,大伙填饱肚皮!”仰面望向天空,天空中月儿西移,晶莹的月色,透着圣洁与可爱,却无法洗涤去凤凰沟的血腥—— 缓声的,君不豪道:“先叫秦勇回头走,他双腿伤得不轻!” 那面,齐先勇已拉出马匹来到现场! 君不豪道:“吃饱歇足劲,我们再下手,我预测姓石的在山那面的河岸必然心焦如焚,草木皆兵!” 大树下,秦勇已叫道:“二当家,属下还有再战能力,至少……至少可以在马上一搏!” 秦勇是丈二乌皮鞭,如在马上,比之他在地上拼斗还灵光多多! 一笑,君不豪道:“秦副堂主,你已为‘百灵堡’流了忠义之血,付出了赤诚之心,够了!” 秦勇急道:“属下并没忘记这是一场至死不休的搏杀,何况对方尚有那么多人……” 君不豪笑笑,道:“你回头,当然也负有任务,这里敌人留有二十一匹健马,是我们最需要的,你就把这些马也赶回去吧!” 秦勇再想开口,一边,欧阳风已沉声道:“副堂主,这是两军阵前,二当家怎么说,我们就只有照着做,别再多说了!” 秦勇被扶上马背,齐先勇等忙着帮他把附近散落的马匹集中,长鞭在秦勇手上抖得“叭叭”响,仿佛他把眼前这些马当成了敌人,鞭子尽抽打在马身上,刹时间已驰向夜色茫茫的远方…… “追魂老六”君不豪点点头,道:“我们的敌人狠,但我们也不含糊,江上有浪,湖中有漩,江湖本就是噬人地,且让彼此把生命交付上苍,赌一赌自己的造化吧!” 欧阳风胖脸蛋一颤抖,沉声道:“对,赌一赌各人的造化!” 君不豪烈烈扬眉,上牙咬着下唇,腾身便坐在马上,道:“走,折腾姓石的去。” 现在,君不豪等只有五个人了,但五个人皆是高手,如果一对一,只怕敌阵中除了石振芳,没有一个斗得过! 五匹健马又翻过了凤凰谷。马上,君不豪道:“到了诱敌的时候了!” 常玉良道:“二当家,你得说明白些。” 君不豪道:“十分明显,不予正面交锋,敌人扑来,我们回头便走,敌人回头,我们依旧跟来。娘的,大伙就在这凤凰谷中耗上了。” 就在君不豪五人绕上半山腰往河岸乱石堆上望去,只见下面已有不少大汉手持着火把站在那里,火光中刀光霍霍,一个个全站在那里往上面看着。 灰蒙蒙的月色下,君不豪五人一经出现,便立刻引起乱石滩上一阵吼叫声。 ?∮懈鼋奖叩拇蠛嚎窠械溃骸翱煜蚨嬷鞅u妫羌父鐾醢说坝掷戳恕!?br />  不旋踵间,山下面已见“金臂刀”石振芳怒瞪着一双牛蛋眼,抖着一嘴大胡子来到一堆大汉前面—— 仰头,石振芳已高声吼道:“朋友,可否下来一谈?” 十丈外,君不豪已哈哈笑道:“说吧,我们听得见。” 石振芳厉声喝道:“我的那批弟兄呢?” 君不豪相当干脆的道:“死绝了。” 石振芳不由高声骂道:“近你娘,哪条道上的?” 君不豪笑笑,道:“别管哪条道上的,反正彼此绝不沾亲带故!” 石振芳恨得牙痒痒的吼道:“什么目的?” 仰头哈哈大笑,君不豪道:“粮食马匹留下,至于人吗……我行好,我放生!” 这次反倒是石振芳一阵狂笑起来…… 抖动着飘胸长髯,石振芳收起笑容,道:“打劫的遇上强盗,近你娘,也不打听爷们是谁!” 君不豪叫道:“不就是唐山那个老响马铁石心的?‘黑虎寨’吓不倒爷们!” 石振芳忽然想到一个人,江湖上大概也只有这位人物敢于同黑虎寨做对,因为,这些天来他已经在不断的给老当家制造痛苦,而且是接二连三的在制造…… 石振芳一想到这人,不由脱口而出,道:“君不豪,‘百灵堡’漏网之鱼,是你?” 君不豪一声哈哈,道:“不错,你猜对了,但我必须有一点要对你加以纠正,君某可绝非是漏网之鱼,如果有人硬说君某漏网之鱼,那么,这条鱼也是食人鱼!” 石振芳发觉果真是“百灵堡”的二当家,心中已知申大山等已绝无生还之望,眼前,他却面临着如何能摆脱姓君的纠缠。 那面,君不豪已高声道:“石振芳,我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到时候君某人不但要粮,连人也一个不放,你可要拿定主意了。” 仔细的往山上望,石振芳低声对身边的人道:“你们仔细看,姓君的究竟领了多少人马?” 不料几个大汉皆低声道:“没看到!” 石振芳大惑不解的道:“难道他们仅只五个人?” 突听附近一人叫道:“不,刚才这些人曾经下来,我数一数是六个!” 石振芳点点头,道:“我有些明白了,他们之中有一个也被申副舵主他们击倒了!” 沉声低喝,石振芳道:“马老六!” 身后面突然走出个矮壮汉子,道:“属下在!” 石振芳道:“天黑我们难辨对方虚实,你率十名弟兄冲上去,如果我的推测不差,姓君的必然回马便走,到时候你们只追到岭那面,便停下来,记住,仔细看看凤凰谷中敌人究竟有多少人马,立刻回来向我报告!” 马老六一挥手,举刀叫道:“弟兄们,上马跟我冲过去!” 马老六也是谷北镇上二分舵副舵主,如果论武功,可就比申大山高明多了,问题是申大山沾着裙带关系,申大山的亲姐姐嫁给石振芳,他当然会受到特殊待遇! 现在,马老六十人已往山上扑去,从山下面望过去,果然便见君不豪五人回马便往山腰那面绕过去! 石振芳跺脚骂道:“姓君的王八蛋果然狡猾,他在诱我入谷,老子岂会上他的洋当!” 一边有个大汉急切的道:“我看姓君的最多只有这五个人毛,怕他个鸟!” 石振芳点头,道:“从姓君和行动上看,他可能就是这么五人,如果真的如此,老子准备亲手搏杀此獠!” 另一大汉道:“我去叫他们牵马,一旦发现就是这五个人,我们便以十倍人马冲杀上去围歼姓君的!” 点点头,石振芳道:“正是我心中想的!” 于是,那大汉匆匆在乱石堆上吆喝着,没多久,五十骑人马已围在山边,光景就等探马一报了! 天上,那个可爱的明月尚挂在西天,东边已冒出鱼肚色,晨曦的微光把个明月照得恁般可怜兮兮的黯然无光,宛似天上贴了一张灰色膏药! “膏药”下面,马老六的十人已匆匆自山上驰下来,尚未到乱石堆,马老六已高声大叫,道:“堂主,这下子马老六可看得清,凤凰谷根本就是姓君的五个人!” 另一人也点头,道:“没错,我们全看清楚了,凤凰谷中确实就是姓君的几个畜牲!” 于是,石振芳耸肩嘿嘿大笑起来……, 一旁,有个年长的灰发汉子,走近石振芳低声道:“舵主,属下以为运粮要紧,趁着姓君的没来捣乱,我们还是快点过河……” “叭”的便是一个嘴巴打去,灰发汉子“哇”的吐出一口血来,石振芳已骂道:“你是个无义的畜生!兄弟们死了二十一,其中还有我小舅子在,我今不杀姓君的,要我拿什么向老婆交待?” 突然,一个大汉手指山上,道:“舵主,你看!” 石振芳举头望去,见君不豪五人又缓缓往下驰来,他嘿嘿一阵笑,低声道:“听我命令,上马追去!” 山上面,君不豪又把马停在十丈外,高声道:“时辰已到,姓石的,你怎么说?” 石振芳冷冷喝道:“即使把粮食送你,请问你拿得了?” 君不豪哈哈一笑,道:“那是我的事。” 石振芳道:“可也是石大爷的事!” 君不豪一怔,道:“怎么说?” 石振芳已缓缓地接过缰绳,边沉声道:“因为石大爷并不打算把这批粮食双手送人。”他话声中,拧身上马,“哈”的一声狂叫,又道:“追!” 君不豪等可看得清,石振芳是有备而来,数十骑快马就紧紧的跟在石振芳马后追上来。 仰天一声大笑,君不豪高声道:“来吧,姓石的,你不给,我非要,一场搏杀势在难免了,哈……” 君不豪的五匹快马拨回头直奔凤凰谷。 后面,石振芳拍马疾追,边大声狂喝:“姓君的,就算你上天,老子也要追你上天,今天你走不脱了。” 五匹马一入凤凰谷便滚雷似的直往谷口奔去,君不豪沉声,道:“下一步棋就看王中的了。” 是的,昨日他命王中快马驰回白马坡,他说得十分清楚,除了立刻把四、五、六三个分堂正副堂主立刻连夜召来,更派出百名人马—— 四分堂的石敢、白文定,五分堂的张召、苗强,六分堂的戈清松、阿万,这六个人也是君不豪信得过的六员猛将,阿万与戈清松的伤如今也全好了,为了劳逸平均,君不豪本不欲再召他们,但这次任务特殊,也许就是大战之前的小接触,至少君不豪便是如此想! 往往,大战前挑战战斗便能影响未来战局,所以君不豪便狠下心的又把戈清松等召来了! 现在,整个凤凰谷内充满了擂鼓似的铁蹄声,前面,君不豪五人怒马狂驰,看上去宛似落荒而逃—— 后面,石振芳抱着笃定的心率领着五十骑快马紧紧衔尾直追。 蹄声加上呼喝,一时间凤凰谷中充满了杀机! 即使石振芳一行发觉弯道处的二十一名弟兄尸体,但他连正眼也不去瞧! 人死无奈,除了背负着义务为这些人报仇,活人还能做些什么? 远处已见谷口,一道大斜坡横在前面,草深树高,山径从坡上穿过,两边除了一条山溪,便是危岩峭壁!君不豪五人已上得坡上,远处已见大队人马往这里疾奔而到—— 是的,“银刀”戈清松等适时的赶来了! 迎面,王中大叫道:“二当家,属下交令!” 君不豪马上笑笑,道:“你办得很好!” 人马扑近君不豪五人,为首的“银刀”戈清松已高声抱拳施礼,道:“属下等遵命赶来,希望来得及时!” 君不豪回身遥指追兵,笑道:“及时,正是我所预料的!” 后面,石敢已叫道:“二当家,你们且歇着,来人由属下等收拾!” 拨转马头,君不豪道:“姓石的由我来,余下的你们给我杀!” 君不豪拍马便迎上去—— 刚刚冲出凤凰谷口的石振芳,骤然发现敌人竟比自己的人马还要多上一倍多,心中惊异得一哆嗦,咬牙,他沉声对身边的马老六骂道:“娘的老皮,这么多人你竟然没发现!该死!” 马老六一脸煞白,道:“近他娘,从哪儿冒出这么多人熊!” “追魂老六”君不豪已冷冷笑道:“姓石的,你不应该把君某的话当成耳边风,眼下你怎么说?” 石振芳怒道:“怪不得这一阵子你姓君的扬眉吐气的好一阵嚣张,石大爷总算今日领教了!” 君不豪一笑,道:“领教不敢当,不过,君某最是欣赏识时务的人,如果你还愿意遵守我刚才的话,留下粮食马匹走人,君不豪绝不为已甚的放人,如何?” 忽的哈哈大笑,石振芳道:“你是在唱戏?” 君不豪笑笑,道:“不,我是在积阴德,没听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石振芳冷沉一哼叱道:“你在同石大爷打哈哈!” 君不豪道:“没这意思,句句肺腑之言!” 马老六低声对石振芳道:“舵主,我们何不拨马回头?也学他们,把他们引到乱石滩,我们的人并不比他们少!” 石振芳沉声道:“来不及了!” 对面,君不豪已逼问道:“你怎么说?降是不降?” 石振芳咬牙吼道:“休想!” 纵声大笑,君不豪道:“眼前情势,我可以告诉你,除了束手投降,我们绝不接受其他可商余地,当然,除了最后诉诸彼此实力!” 石振芳吼骂,道:“什么东西,黑虎寨属下各路人马,只有断头的鬼,绝没有降敌的人!” 嘿然一声冷笑,君不豪道:“好一股凛然正气,只可惜你是当年铁石心手下的大响马之一,这时候老子怀疑你是色厉内荏,唬人罢了!” 石振芳骂道:“放你娘的屁!” 于是——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五章 群雄聚首 晨阳刚从东山头露出大红脸,人们已感受到一股子火辣辣的炙热,宛似山头上冒出的是一把火,但火却正在人们的心中燃烧着,至少凤凰谷口外的那道山坡上,人们是如此的感受—— 石振芳的特号金背砍刀已迎着晨阳,喷洒着比金阳还厉烈的冷焰,网一般的罩向对面的“追魂老六”君不豪! 弹身如脱弦之箭,君不豪宛似从马鞍上弹向半空,森森流灿眩闪,子母剑已拔在手上,便在他光影难辨,剑身合一的瞬间,口中狂厉地叫道:“百灵堡儿郎,狠宰啊。” 石破天惊的吼声响起,后面石敢、张召、戈清松三人已挥臂大叫着:“杀!” 杀声骤起,马上的百名刚从白马镇赶到的百灵堡弟兄们,立即跃下马来分从两边往敌人那面包抄过去。 马老六一声尖叫,道:“哥儿们!跟着舵主杀!” 两边人马便刹时在这坡上对砍起来,只见刀赛雪芒,势气如虹而杀气腾腾,立刻,两方已混战成一团! 马老六的武功是比申大山高超,一把砍刀兜上“金枪”欧阳风,两个人竟然杀了个半斤八两! 那面,“追魂老六”君不豪已同石振芳二人一路直往山坡顶上移,从远处望,二人倏合又分,清脆的金铁撞击声宛似山坡上开了一家铁匠铺! 但若仔细看,“追魂老六”君不豪似是相当轻松,不时的,他会一声冷笑! “金背刀”石振芳在一抡狂杀中已有些焦急,飘胸长髯不时反扑在面上,被他“呼呼”的吹着! 君不豪嘿嘿笑道:“姓石的,你为铁石心尽忠的时刻为期不远了!” 石振芳牛蛋眼几乎蹦出眼眶外,金背刀劈砍怒斩,酷烈地怒骂道:“狗东西,且莫得意过早,君不豪,你切莫太得意,打从眼前直到杀败,其间过程尚遥远得很呢!”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是吗?我却不作此想,正因为我的想法与你的不同,所以我杀得相当轻松!” 气咻咻吐字如掷石,石振芳吼道:“你——你他娘的别以为老子含糊你!”“嗖嗖嗖”金背刀怒卷暴斩,石振芳狂烈地又道:“我就叫你试试。” 君不豪的动作宛如一片飘忽的风,只那么连晃带闪,整个身子抖然凌空,有若一朵大红云般扑击而下! 金背刀上挑又砍,双肩纵晃不停而刀身似未稍动,旁人眼里他的刀路只是一个动作,其实,他已经砍出了三十二刀了! 石振芳当年跟随铁石心拉杆当响马之时,在铁石心的几员虎将中属于中间人物,武功自是高绝,自从铁石心立寨设舵干起买卖人之后,外放的九个分舵之主,石振芳便是其中一人,也算是对当年一同跟他闯道的哥们的一种报赏,这些年来,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反倒是武功方面显得大不如前了! 如今,面对的是当年江湖上第一杀手君不豪,石振芳不敢丝毫大意的一身绝学全施展出来。 石振芳以纯厚的内力,弥足惊人的刀法,交叉腾扑,连着又是七十一刀,刹时一天刀芒成层,望之便宛如布了一道银网…… 陡然间—— 君不豪半空中哈哈笑,笑声抛在他的身后,接连不断的空心筋斗,君不豪竟然一口气悬空做了七十二次腾翻,而石振芳的砍刀,便全部带着窒人“咻”声,差之毫厘的闪过君不豪而刀刀落空! 两团极光来自天边,君不豪的长笑方落,手中银芒如电,耀目的激流暴旋,子母剑已闪击到石振芳胸前! “嘿”然冷哼,石振芳大八式变小八式,金背刀竖在胸前左挡右拦于三尺之内——“削”“削”…… 只见君不豪那支长剑平举疾绕,石振芳边挡边退—— 君不豪变被动为主动,他似是再也不给敌人有还手机会的右足前踏连连,左足紧紧后跟而上,一把短剑却扬在他的身后上方,不断的闪着毫光…… 石振芳直退到山坡顶上,却仍然无法摆脱敌人剑芒的威力,胸前半尺之内,尽是冷焰碎芒…… “追魂老六”君不豪边挥剑疾点,哈哈冷笑,道:“石振芳,你快要‘泰极否来’的血溅五步了!” 石振芳已是喘气如牛,额头冷汗,他生涩地吼道:“吹你妈的牛!” 君不豪沉声道:“你不信?” 石振芳突然双手握刀,发疯般的往胸前连闪的剑芒上压过去,口中大吼道:“老子同你拼了。” “沙”的一长声,火花便在剑与刀刃相互交错喷洒着,便在刀剑并起而石振芳突然拍出左掌的刹那间,极光已自君不豪身后面一闪而逝! “哦——”石振芳的左掌下拍——无力的拍在君不豪的左小臂上,侧身、偏头,两个人似是哥俩好的靠在一起…… 直到—— 错着钢牙,肩头一顶,君不豪“吭”的一声自敌人右侧腹部拔出短剑…… 随之可见的,便是石振芳的身体扭动,一股喷射如箭的鲜血射出一丈远,“蹬蹬蹬”连连扭转着身躯,石振芳兀自大声狂叫:“杀!” 杀声犹在,石振芳已双目崩血挤出眼眶外,“咚”的便翻身拧向山坡下—— “追魂老六”君不豪走至石振芳身前,带血的短剑在敌人身上稍拭,便大踏步往山坡前走去! 那面,“金枪”欧阳风与马老六二人已杀得难分难解,一旁,“虎贲”常玉良拿着大刀紧紧的替欧阳风掠阵! “金枪”欧阳风不只一次的对常玉良叫道:“常兄,千万别插手,我要亲手挑了这头顽熊!” 马老六的砍刀狂砍如层层浪涛翻滚,悍不畏死的猛杀不退,闻言,冷笑道:“娘的,你得使出吃奶本事,否则,只怕躺下的不是马六爷,而是你这王八蛋!” 金枪抖然疾挑,中途忽的变招,丝丝沙沙的挟着雷霆之威刺扫拨挑,一波接一波,相连成串,无休无止,金蛇似的彩芒则宛如初旭霞光,炽热的幻起变化多端的冷焰金星,三丈内似全被这种星点所充斥着! 于是,快得难以令人相信的猝然一闪—— 马老六狂吼着似是失去重心般连连从一侧错步歪撞着,每闪错一步,便溅洒起一轮一轮的鲜血,他的头上、前胸,甚至双腿,竟被金枪挑刺得血糊淋漓,形象上已至凄厉可怖,惨不忍睹! 一旁,常玉良已欢声叫道:“欧阳兄的绝活硬是要得!” 就在这时,君不豪已自山坡来到谷口,望着即将再次拼杀而上的欧阳风,沉声道:“欧阳堂主,常堂主!” 猛回头,见是二当家,欧阳风与常玉良便立刻跃到君不豪面前,道:“二当家!” 君不豪道:“此地由你二位负责,我率领其余正副堂主进凤凰谷去,我还真担心那批粮食被敌人运过河。” 欧阳风忙道:“二当家思虑极是,这里二当家尽放宽心,不出半个时辰,必尽歼敌人于此。” 常玉良立刻高声吼道:“二当家令谕,正副堂主随二当家进凤凰谷,其余弟兄们把力量扭成股,狠宰敌人,一个不留!” “追魂老六”君不豪已落在马上,后面,“火豹子”金鹏第一个上马追去,齐先勇、王中、石敢、苗强、张召、白文定、戈清松、阿万,八人随之也跃身上马,似乎眼前的搏杀已与他们无关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十骑健马怒奔疾驰,一路冲进凤凰谷中,十个谁也没说话,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绕过凤凰谷翻到山的另一边! 这时候君不豪反倒是一阵轻松,马也缓了下来—— 只见,河岸边的乱石堆中,从谷北镇运来的粮食,一袋袋的已捆上马背,光景就等他们的舵主石振芳回来后便起程过河了。 就在君不豪十人一经出现,石堆上早引起一阵强烈的骚动,有个老者已大叫道:“不好了,舵主必已遭毒手!” 不少人已拔出钢刀,大声吼骂道:“近他娘,不就是十个人毛嘛!” 老者已高举双手,大吼道:“兄弟们,千万别再上当,昨夜我们追的二十名弟兄一去不回头,那时候敌人才不过五六人,如今连舵主率领的五十名弟兄也被他们吃掉,你们看看,敌人反倒是又增加了一倍,这他娘的可透着邪门,要我看,敌人若不是茅山道士,便一准他娘的是白莲教!” “追魂老六”君不豪低声笑笑,对身后几位堂主道:“我只要看到大批粮食还在,心里也就是踏实多了!” 后面,大伤初愈的戈清松道:“眼前敌人尚有七八十,二当家可有良策?” 一旁,“大狗熊”阿万吼道:“杀吧!” 轻摇摇头,君不豪道:“不,搏杀难免,但时机不对!” 张召低声道:“二当家是要待候援军?” 君不豪道:“不错,欧阳风与常玉良一到,我们便动手!” 就在这时,山脚下面,昨夜那个挨石振芳嘴巴老者,已缓缓走到前面,他沉声道:“喂!朋友,我们舵主呢?” 一笑,君不豪道:“死了!” 老者大怒,骂道:“你吹牛!” 君不豪冷冷道:“有必要吗?” 老者回头望向大石滩上的粮食马匹,一顿,又道:“我们尚有五十名弟兄呢?” 君不豪面无表情地道:“大概也死光了吧!” 老者狂叫着道:“吹牛,吹牛!近你娘,你一定在玩阴险,不定你们躲起来,等到我们舵主率领大队人马追下去,人们再半路冒出来,唬人撞骗,想打爷们粮食主意来了!” 君不豪笑道:“老兄,你的想法合理,但与事实相违,马上,我便证明给你看。” 老者以为君不豪要对粮食下手,忙回头大声叫道:“兄弟们,快把粮马集中,大伙守紧外围,只等舵主回头,我们合力收拾这批狗东西!” 刹时间,石滩上吆喝声传来,驮着粮食的马匹开始往一个地方集中起来—— “追魂老六”君不豪相偕微微笑了…… 只要敌人粮马不抢先过河,君不豪便相当安慰与笃定,率领着石敢等九员正副堂主,君不豪当先往石滩上缓缓驰去,他满面含笑的对老者道:“唐山那面十分急需这批粮食了?” 老者忿然道:“不错!”他一顿又道:“闻言你阁下曾把乔副总的那批粮食也劫了,这话当真?” 点点头,君不豪笑道:“不错,不过我没有劫粮,而是烧粮兼杀人!” 老者狠声骂道:“畜生,人吃的东西你竟下得了手的放火烧!” 君不豪面有难色的道:“我有苦衷!” 老者道:“暴殄天物,定遭雷劈!” 微微一笑,君不豪道:“所以我有悔改!” 老者一怔,道:“连人也杀了,你还会改!” 君不豪道:“你一定要相信,我不会再糟塌一粒粮食了!”他一顿又道:“就拿眼前这些粮食吧,我已下定决心不再放火烧了!” “既然你不再烧粮,为何再追来?” 君不豪一声哈哈,道:“我不烧,但我却要接收。” 老者咬牙抖动灰胡子道:“凭什么?” 君不豪道:“两个理由,其一,粮食是铁石心的,所以我非要不可;其二,我有近千弟兄要塞饱肚皮,我更是非要,两个‘非要’,加起来便是要定了!哈……” 老者骂道:“想要?除非日头西出!” 面色一寒,君不豪道:“老兄,你在姓石的手下干什么活儿?” 老者一挺胸,道:“谷北镇五十四座大粮仓统归我管!”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由此可知,姓乔的那批粮食也是由你手下拨的了?” 老者沉声道:“不错,只可惜一万五千斤粮食被你这小子全烧了!” 脸色一沉,君不豪吼声喝道:“原本是要去谷北镇放火的,君某也早就知道姓铁的在谷北镇开着五家大粮行,只不过这期间君某尚未抽空前往,否则……” 老者跳起脚骂道:“可恶!你竟打主意到谷北镇了!” 缓缓的,君不豪已绕着一群粮马兜了一圈,直到十个人又到了老者面前,才沉声道:“贵姓?” 老者怒道:“不告诉你!” 君不豪笑笑,道:“我知道你姓什么!” 老者怒目而视,道:“你知道个屁!” 君不豪道:“你姓‘屎’,对不对?而且是畜生屙的屎!” 老者戟指马上君不豪,骂道:“放你娘的屁,朱大爷饶不了你!” 君不豪点点头,道:“对不起,是我记错了,你原来不姓屎,姓朱!” 欠欠身,君不豪不管身后几个堂主在哈哈笑,又道:“朱老,听我一声劝,快领着这些人走吧,我网开一面,放你们回谷北镇,如何?” 姓朱的老者仰天一声尖笑,道:“你美,别在朱大爷面前玩唬,江湖上什么样的鬼魅伎俩没见过!” 君不豪道:“我是诚心的!” 后面,石敢已怒叱道:“老东西,你该趴在地上叩头谢恩才是!” 老者大骂,道:“去你娘的,主意打到黑虎寨的粮食头上,竟还要爷们跪地谢恩,近你娘,天下有此一说?” 便在这时候,山腰后面已闻得马蹄声传来…… 老者的双手叉腰,仰天哈哈大笑,道:“王八蛋,这下子看你们往哪里躲!” 粮马外围已有人大叫,道:“朱副舵主,只等舵主人马一到,我们两下里夹杀,他奶奶的,一个也别放走!” “追魂老六”君不豪苦丧着脸,道:“朱老,还是听我劝,领着他们回谷北镇吧,何必定要替姓铁的卖命?为姓石的尽忠?不值呀!” 姓朱老者怒骂,道:“好小子,死在眼前不忘唬!”他忽的高举手中钢刀,仰面狂叫,道:“兄弟们,把力量扭结起来,准备舵主扑下山,便一举挟杀这批王八蛋!” 君不豪冷哼道:“你是个死不悔悟的老顽固!” 戈清松也骂道:“更是个不知好歹的老畜牲!” 只是圈绕在百匹骡马四周的七十多名大汉,一个个奔到老者身后,钢刀高举,光景是准备玩命了! 山腰上,刹时蹄声清晰传来,七十多个灰色大汉,从山道上直往石滩下冲来…… 上面,“金枪”欧阳风已高声大叫,道:“二当家,全解决了!” 君不豪并未回头往山上看,他双目直视对面老者,只淡然的高声道:“你们干得很好!” 对面,姓朱老者刹时一脸苍白…… 后面已有人帮叫,道:“娘的,全是‘百灵堡’人的穿着!” 老者猛吸一口气,道:“窝囊的活何如轰轰烈烈的亡,兄弟们,我们拼了!” 大吼一声,君不豪道:“姓朱的,你果真是头猪!” 便在这时候,欧阳风已率领着七十多弟兄快马把老者一批人围在中央—— 君不豪冷沉的对姓朱的道:“你们眼前这些人同石振芳比较,如何?同你们黑虎寨的二当家凤依依那骚娘们一比,又如何?” 石敢怒道:“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戈清松道:“二当家,你已仁至义尽,别再同他们嗦,杀光了我们运粮上路。” 不料姓朱的老者冲天大叫,道:“即算是鸡蛋砸石头,老子也要糊得你们一身黄汤,弟兄们,杀!” 众人一声石破天惊的杀声响起,双方刹时便搏杀起来,只见刀光霍霍,血肉四溅飞抛,凄厉的惨叫与狂骂声便立刻与刀声汇集成了一种令人惊悸的乐章! 姓朱的老者笔直的杀向君不豪,钢刀怒旋,竟是对着君不豪的马头砍去! 怒拉丝缰,健马双蹄上扬八尺,老者竟然穿入马腹,大砍刀暴闪如电,眼看那匹马就要大开膛—— 斜身怒翻,君不豪沉声骂道:“老东西找死!” 子母剑狂拦又闪,冷森森的剑芒,风雷一现,而君不豪已拨马闪在五丈外! 活脱杀猪似的一声尖吭刺耳狂嗥,老者跌爬在一块浑圆石头上,鲜血自他的破肚子上向石上流,他却仰起头来怒瞪着君不豪,露出满口带血的牙齿,一个字也挤压不出口外! 猛回头,只见石滩上已在相互追逐着对砍狂杀不休,这方圆不足一里的山边石滩上已经变成修罗场了。 拍马沿着拼杀的人群奔驰,君不豪边点着头,露出相当满意的面色…… 好整以暇,君不豪仔细的在数着粮马,点着头,自言自语的道:“嗯!不多不少,整整一百匹,那是一批我最需要的粮食,哈……” 拼杀似是已近尾声,“百灵堡”这面占足了上风,别说人数比谷北镇来的多,便十二个正副堂主与君不豪,便足以搏杀对方这些人物! “追魂老六”君不豪迟迟未下手,他自然有其打算,因为他的目的是粮马,只要能顺利得手,能不杀就不杀,保存每一点能保存的实力,准备对付“唐山黑虎寨”才要紧! 现在,占足上风的“百灵堡”儿郎,添上十来个高强的堂主副堂主,敌人虽竭力死拼,但抵不住对方人多势大,一阵子砍杀,业已尸横狼藉,血流遍地,眼看是个灭绝结局了…… 近河岸边,三个脑筋灵活青装汉子,抹头撞进河水里,敢情是撒鸭子了! 石滩上死伤遍地,残肢处处,鲜血标溅得许多石头变成酱红色。 近山脚的峭岩附近,“大狗熊”阿万的青铜棍已把两个青装大汉连刀带人砸成一堆肉酱,鲜血标得他一身是血,他老兄却正把青铜棍上的鲜血细心的在敌人的衣衫上擦拭,口中兀自骂道:“老奶奶的皮,尚未杀过瘾,便都死绝了!” “铁汉”张召已跃至君不豪面前,道:“二当家,我们又胜了!” 点点头,君不豪道:“不错,我们是胜了,而且这次的胜利对我们未来行动大有帮助!” 张召笑道:“二当家是指这批粮马?” 君不豪道:“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士气,相对的,我们的士气已振,而敌人却开始承受到我们的压力!” 戈清松远处高声道:“二当家,除了三个水遁,余下的全部死绝!” 君不豪道:“快清点我们伤亡!” 那面,“金枪”欧阳风已晃着满身肥肉走来,笑道:“二当家,凤凰谷外我们死了十一个,伤了十六人,如今又死了五个伤了十一人,前前后后我们损失十六位弟兄,伤了二十七名,所有正副堂主皆未受伤!” 点点头,君不豪道:“立刻把所有的尸体挖坑掩埋,包括敌人的在内,但要加以分开,只等‘百灵堡’基业恢复,弟兄们的忠义还要择地安葬!” 搏杀的场面并不算大,但却是个灭绝的拼杀,挥刀对砍,至死方休,敌人,连一个伤的也没有。 戈清松与欧阳风几位堂主亲自指挥,弟兄们匆忙的收拾善后,很快的,一切便处理妥当了。 “虎贲”常玉良走近君不豪,道:“二当家,我们可以上路了!” 君不豪看看天色,当即高声道:“稍做歇息,大伙填饱肚子便立刻上道!” 本来是往唐山“黑虎寨”赶运两百担粮食,如今改道直奔白马镇,连散落的马匹也连带牵回四十多匹! “追魂老六”君不豪率领着弟兄们连夜往白马镇赶,便在距离白马镇七十多里处,迎面灰蒙蒙的一彪人马风卷残云般卷过来! “追魂老六”君不豪举头望去,不由眉头紧皱,道:“难道姓铁的领人扑到白马镇了?” 后面,“银刀”戈清松拍马到了君不豪身前,道:“二当家,我们怎么办?” 君不豪道:“照上面再做道理!” 从一座山岗上往下冲,迎面已有人狂叫道:“兄弟们,是运粮的,杀!” 赶了一夜山路,君不豪一众只得拔刀往前面迎去,天尚未明,对方是什么来路全摸不清—— 君不豪已高声吼道:“停!拔刀!跟我迎上去,且看是他娘的什么样一群不长眼睛的东西!” 几位堂主早跟着君不豪疾扑迎上,不料双方一经接触,发现竟是穿灰衣人物—— 对面敌阵中已有人高声大叫,道:“杀不得,杀不得,自己人哪!” 君不豪已在马上叫道:“胡迁,石忠良,是你们吗?” 对面已见四个壮汉肩上扛着不同兵器走近君不豪面前,其中胡迁是拄着铁拐。哈哈笑着,胡迁道:“二当家,距离太远,行动上支援慢了,如今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四个分堂除了各堂主外,并带了二百弟兄赶来了!” 点点头,君不豪道:“很好,你们的分堂皆在八百里外,一次集中是不容易,更何况我知道你们的人马不足!” 现在,等十五分堂,“白眉”徐忠良,第十六分堂,“一阵风”全力,第十七分堂“铁拳”石坚,相继上前见礼,四个分堂各派出五十名弟兄,也都一齐向君不豪问安! “追魂老六”君不豪十分安慰地笑笑,道:“白马镇已集中弟兄三百多,加上白马镇的近两百弟兄,已是六百人,如今再看到各位赶来,是我们与‘唐山黑虎寨’决一死战的时候了!” “一阵风”石坚道:“如是攻向唐山,我们远道赶来的愿打前锋,二当家何时采取行动?” 君不豪道:“且先回白马镇,如果一切顺利,我们立刻便可杀向唐山去!” 大伙闻得君不豪如是说,一个个慷慨激昂,血脉贲张,满腔义愤,形之于色。 两伙人马结合一起,牵粮马的换成胡迁等率领的人,君不豪坐在马上咬牙,道:“本来,我准备捣毁姓铁的‘香山酒厂’,你们知道香山酒厂每年为铁石心那个老响马赚了多少银子?” 没有人开口,几个跟在他身后的堂主眼睁就等君不豪往下接着说了—— 笑笑,君不豪道:“我已经探听清楚,香山那面姓铁的把个大酒厂交在一个老胖子手上,那胖子叫彭章,也是当年跟着铁石心闯道当响马,这人的一身功夫不俗,尤其是手上经常把玩的两枚钢弹!” 张召道:“酒厂一定不小了?” 点点头,君不豪道:“十座大山全是种的紫黑小葡萄,一年收成总是上百万斤,单是手下人就有两百多!” “金枪”欧阳风道:“如是扑他的酒厂,杀起来可就热闹了!” 君不豪道:“我们的目的是唐山,只要破了‘唐山黑虎寨’,香山酒厂就是我们的了!” 一边,戈清松笑道:“有那么一日,只怕彭章那老胖子不会听我们的!” 摇摇头,君不豪道:“连谷北镇那么远的分舵,石振芳都领着人马赶往唐山,我不信比谷北镇近两百里的香山就不会派人!” “火豹子”金鹏道:“二当家的意思是说铁石心那个老响马已经把香山彭章的人马召回唐山了?” 君不豪道:“不错,非但是香山,便六合镇第八分舵,八仙镇的第三分舵,逍遥庄的第六分舵,还有快活集的杀人王巴浩,只怕已全都集中到唐山了!” 哈哈一声笑,“虎贲”常玉良道:“他娘的,真要是这样,可就应了一句老古话了!” 一旁,金鹏道:“什么话?” 常玉良笑笑道:“善恶不同途,冰炭不同炉,一朝豁上干,娘的,就看谁的胳臂粗!” 笑笑,君不豪道:“期望的就是这一天,早晚总得拼出个结果来!” 远处,烟雾浩渺中已有屋角若隐若现,是的,白马镇已经到了! 突然出现三百多人马拥进了刁家骡马栈里,几乎连人站的地方也没有,因为刁家骡马栈昨晚才到了另一批人! 君不豪刚刚走上栈前台阶,“白马将军”高威已匆匆迎出来,高威身后尚有伊城来的“八臂神刀”李大海,洛州赶到的“飞毛腿”赵干,青河来的“白鹞子”郭冲,以及齐县赶来的“大关刀”李彪。 四位新到的堂主立刻急步迎上君不豪,“大关刀”李彪已迫不及待的吼叫道:“二当家,初时得你通令,不明原因的要大伙撤入暗地,直等到最近才接二当家召唤来白马镇,原来唐山姓铁的踹了总堂口。他奶奶的,姓铁的什么东西!” 边往栈内走,君不豪道:“其间发生许多料想不到的事情,一误便是三个月,如今小姐已平安无事,且又给姓铁的几记冷棒,尽快我们就要同姓铁的正面一较胜负了!” 大客房中,君不豪端坐在正中央,他仔细的看着房内各位正副堂主,不由点点头,道:“各位,对于攻入唐山,我先听听你们有何意见!” 高威缓缓对君不豪道:“属下先向二当家禀报,眼下白马镇我们可以出动的弟兄有八百人马,快马三百匹。此地距离唐山三百七十里,如果进攻唐山,时间上我们必须详加安排!” 君不豪点点头,道:“高堂主,立刻把驮回的粮食交给刁掌柜处理,我要他尽快赶做一千份干粮,每份足可以用五天——” 高威道:“什么时候需要?” 君不豪道:“尽快!” 高威一听,便立刻往外走去! “鬼使”陶勇立刻向君不豪报告,道:“禀当家话,我们所有受伤的,除了八分堂副堂主秦勇无法行动,二分堂包公度尚虚弱以外,余下的皆可出战!” 不料包公度坐在屋子一角,闻言“唬”的站起来吼道:“谁说我虚弱?头上肩上两处全结了痂,腿上的也早已变成个疤,谁要不信,出来比画比画!” 笑笑,君不豪道:“我会派你去的,包兄弟!” 包公度忙施礼,道:“谢谢!” 陶勇又道:“二当家一行才刚回来,还是先回房安歇,一切我会同各位堂主协商!” 是的,君不豪这次凤凰谷与石振芳一战,几乎两日夜未合眼,铁打的身子也会锈! 缓缓站起身,君不豪道:“除了疲乏,便是兴奋,就等干粮备好,我们便立刻离开白马镇,至于如何搏杀,犹待我们一齐共商共研了!” 于是,从凤凰谷回来的人马,便在陶勇与高威的安排下各自歇着去了! 一部分受伤的弟兄,便由栈房到白马镇上请来两位老郎中赶来诊视医治,这些受伤的只怕不是三五天便好得了的! 刁掌柜在接到高威通知以后,便立刻把栈里二十个伙计连灶房的人全支使起来,刹时间刁家后院的灶房开始闹哄哄的一片杂乱与吆喝声…… 一千份干粮,每份吃上五天,少说一份也得七八斤重量,单就杀牛,一下子就卤了三条,连夜赶着磨麦做饼,二十个伙计几乎累得全躺下来! 大客房里,“追魂老六”君不豪已在桌面上约略的把“唐山黑虎寨”地形地物描绘出来—— 缓而有力的,君不豪对围坐四周的各分堂堂主解说道:“距离唐山正面八里地有个土岗子,那上面有个小瓦屋,住了二十几个黑虎寨的人物,那便是他们第一道关卡。如果要进入唐山,不论什么人物,全得经过这一关的盘问,因为从十里岗起,地面上一草一木皆属于黑虎寨的,如果有敌人闯入,不等走出三里,唐山那面便接到信鸽送来消息,立刻派人出迎了!” 陶勇道:“二当家,我们有必要偷偷摸摸进攻?大家明敞着一拼不是更好!” 摇摇头,君不豪道:“如果是大队进攻,姓铁的反倒潜入暗中,因为就在唐山谷外,姓铁的布下有暗桩,我们扑不到水潭边,便会死伤一半以上!” 高威道:“如果夜间攻入?” 君不豪道:“这是当然的,我已琢磨好了,正面派出两百人,小心跟进,两翼各派一百,相互支援,另派三百弟兄投掷到姓铁的老巢,至于那另外一百弟兄,我预备派往黑虎寨后山崖上,那地方有姓铁的一支人马驻守,多少便不知道了!” 这时,广县第十六分堂堂主“一阵风”全力笑道:“二当家可忘了全力的轻功一流?” 笑笑,君不豪道:“当然记得,我正要派你带领那一百名摸上黑虎寨后山崖上呢!”他笑着又转望向洛州第十二分堂堂主,道:“赵堂主与全堂主联手,我便放心了!” 赵干忙抱拳,道:“属下遵命!” 君不豪笑笑,道:“至于如何清除山崖上敌人,便由二位去研商了!” 洛州第十二分堂与广县第十六分堂也是奉派各来了五十名精悍弟兄,合起来正是一百名! 君不豪面向齐县第十四分堂堂主“大关刀”李彪与封城第十五分堂堂主“白眉”徐忠良二人,道:“二位率领你们辖下百名弟兄抄右翼,相机配合正面,攻向吊桥!” 徐忠良与李彪忙点头,道:“是!” 君不豪这才转头对泰丰第十七分堂与惠阳第十八分堂石坚与胡迁二位,道:“辛苦二位,率领你们两方面一百人马左翼,相继配合杀向吊桥!” 胡迁与石坚便立刻抱拳接令! 沉重的,君不豪望望陶勇与高威二人,缓缓地道:“我派二位率领三百名属下弟兄跟在正面两百弟兄后面,一旦破了敌人吊桥,你们便立刻扑上去!”一顿,又对官永、巴子龙二人道:“二位就同陶、高二位伴随联手吧!” 陶勇道:“二当家自己呢?” 君不豪道:“正面两百弟兄由我率领主攻,第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三,各位堂主与副堂主跟我冲杀!” 高威忙摇手,道:“使不得,绝对便不得!” 君不豪道:“高堂主还有高见?” 高威站起身来道:“二当家应坐阵指挥,本是对的,但如正面与敌人硬拼,方一发生闪失,我们便立刻失去中心领导,那将是不堪设想的……” 君不豪淡然一笑,道:“所以我还有交待,双方厮杀,谁也难以预料自己是生是死,所以我要强调一点,如果我亡,便由第一分堂堂主接着指挥,万一陶堂主失手,再由高堂主接替!”他一顿又道:“这是一场血拼血、命抵命的搏杀,也是一场至死方休的争斗,但有一桩事,我心中十分笃定……” 陶勇道:“敢情是老寨主吧!” 一笑,君不豪道:“不错,老堡主就是我们的王牌!” 他此言一出,胡迁等刚来到不久的几位堂主,个个瞠目愣然…… 是的,有几位堂主尚不知道老堡主还在人间,而且是潜在敌人的心脏地带。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六章 不自量力 “十里岗”的形势相当险要,“飞天虎”铁石心把这里当成“唐山黑虎寨”的第一道关卡,绝对有其必要。 从十里岗的外形观看,它像是平川上一座小孤岛,站在岗上四下观望,大平川延伸到唐山峡谷口,有一条官道三丈宽直通到唐山,附近平畴绿野,即便地上冒出个野兔子也会被人立刻发现。 下弦月成了一道弯弯的白眉,孤苦零丁的挂在一簇星儿下方,月儿似笑又哭,似嘲笑又似可怜,可怜一场无法避免的杀戮又将展开—— 展开在这相当宁静的唐山峡谷与十里岗之间的大川上! 三更天未到,十里岗正西方,黑暗的官道上缓缓的有一彪人马往这儿移动,缓缓地移动…… 十里岗上面那座小瓦屋外面,两个身着青色劲装大汉,正相对着坐在道旁大树下闲磕牙,见远处的人马往这面移,二人便立刻往瓦屋里吼叫起来…… 这里住了二十个黑虎寨仁兄,由总管“人面蛛心”佟老古派出个小头目率领着! 闻得来了大批人马,那小头目忙吆喝大伙抄家伙,准备放出信鸽。 有个仁兄高声叫道:“乌七八黑的天,鸽子管用?” 那小头目道:“且看清对方来路再说!” 二十一个仁兄刚往十里岗下迎去,忽见一个骑马的驰过来,高声叫道:“兄弟们,我们是从谷北镇运粮食来的!” 小头目哈哈一笑,道:“我说呢,要是敌人,怕不早就冲杀过来了!”他一声哈哈,又叫道:“石舵主也到了吗?” 那人回应道:“来了!” 小头目等已看到百匹健马全是粮袋,有一半喜的拍巴掌,道:“他娘的,粮仓已没有粮食了,这批粮食来的可正是时候!” 对面那人又高声道:“各位,石舵主有话向你们交待!” 小头目忙迎上去,道:“来了,石舵主他老人家……” 小头目已发现情况不对,他双眉一紧,道:“老兄,你们穿的衣衫……” 那人一笑,道:“兄弟,你该知道这一阵子江湖上有个姓君的吧!舵主为了一路平安才把弟兄们穿着改变的,不信你跟我后边见石舵主,一问便知道了!” 小头目也甚为机警,回头,他对跟来的二十名弟兄道:“走,大伙去给石舵主请安!” 上百匹运粮的马匹正缓缓往前移动,那大汉把二十一个人一直带到马队后面,马上只见一人高举右手一挥,突见斜刺里冲出四十个大汉,仿佛无数弯月起自四面八方,冷焰激荡猝映,人们的目光只一瞬间,那小头目与他的二十名手下,个个措手不及的被当场砍死在道旁…… 喝骂与凄叫声几乎只那么短短的一声,便把二十一人完全解决掉! 不错,这是“追魂老六”君不豪亲自安排,他不但需要那批粮食,更利用敌人的运粮马匹混到了十里岗下。 现在,君不豪已沉声对“快刀手”石敢,道:“快,扒下他们衣衫,分派出手底扎实的二十一个人穿上,立刻冲上山岗上的屋子里,记住,下手要利落!” 石敢对白文定道:“白副堂主率二十人快行动!” 就在马队继续往唐山移动的时候,白文定已率领着二十名改穿青色劲装汉子往岗上奔去—— 冲进三间瓦屋里,“飞花公子”白文定踢门而入,只见两边房子里两个大土炕,旧棉被堆上面,已不见有人在屋子里,房外面有个鸽子笼,里面的鸽子正“咕咕”叫! 为了安全,白文定对一个弟兄道:“哥儿们今日要大开杀戒,便鸽子也不饶,杀!” 那位仁兄点点头,伸手捏住鸽子头,一刀一个,直把七只鸽子砍完! 白文定率领着二十名弟兄走在马队前面,三里不到,只见一大片竹林,那条宽的官道直直的穿过竹林,黑夜间望过去,竹林中阴森可怖,偶尔有尖声枭鸣…… 马队已进入这片大竹林了,蓦地里一声狂吼:“统统站住!” “飞花公子”白文定立刻自前面跑回头,边叫道:“弟兄们!我们是谷北镇第二分舵运粮来的!” 暗中那人吼道:“你是申大山?还是马老六?” 白文定忙应道:“他二位在后面,同舵主在一起呢!” 突然一声大叫,道:“点火把!” 立刻便听得竹林中“沙沙”声不断,二十多支火把已燃起来…… 就在两边火把照耀下,只见竹林中掩藏着近三十名弓箭手,一个个几乎尽在五丈附近躲着,支支箭皆瞄准着人马一动不动! 有个大汉带着十几个弟兄走向白文定,边问道:“算日子,你们应该前日就到了,怎的迟至今夜?” 白文定叹口气,道:“不就是为了躲闪‘百灵堡’那些人暗中使坏!” 那人又道:“寨中急需这批粮食,等粮食一到,一切妥当,寨主便要亲率人马追杀姓君的那群王八蛋了!” 火把下,那人是个虬髯大汉,就在马边,他伸手拍拍运粮的麻袋,不由得眉头一紧,冷冷道:“什么样的粮食,怎么软叭叭的?”马上,他又走向第二匹马,发觉也是一样情况! 白文定一笑,道:“粮草粮草,这两匹马驮的是粮草!” 虬髯大汉沉声道:“带我去见石舵主!” 白文定伸手一让,道:“兄弟请!” 白文定领着那大汉与十几个手握弓箭汉子往马队后面走,才走一半,大汉猛的又伸手在一匹马上粮袋拍去,不由大声狂叫,道:“你们不是从谷北镇来的,你们穿的衣……” 他话只说了一半,白文定抖手便是三支“梅花钉”打得虬髯大汉抱头撞翻在地上! 一声凄厉狂叫,大汉的“杀”字刚出口,斜刺里自马后转出“快刀手”石敢,冷芒暴闪,已上大汉的人头! 不待下令,早从马旁闪出一彪人马直往竹林中扑去,每个人似是早已看准自己目标,只一扑入竹林,便传来连声狂嗥,刹时竹林中火把熄去一大半! 有几声弓弦声传来,马队中似已有人中箭—— 君不豪已高声厉叫,道:“全部上马,直冲向唐山峡谷!快!” 大竹林中,立刻有人把马上驮的麻袋掀翻在地! 不错,麻袋中装的尽是干草,这时候君不豪率领的两百“百灵堡”从各地汇集的弟兄,全跨在马背上,狂喝着,便一路直扑向不到两里路的唐山峡谷口! 回头,只见大竹林中有焰火箭升空,而且是一连三支! 于是,唐山谷口的两边峭壁上,十几个离地三丈余高的方形洞口,便立刻火把照耀,人影幢幢,吆喝声已隐隐可闻…… 君不豪一马当先率领着两百铁骑与十七名“百灵堡”正副堂主,转眼便转到了谷口。迎面,却是十丈浑圆的竹林,人马至此,发觉官道已尽,眼前小山道三条,虽可驰马,却不知哪一条是捷径! 紧跟在君不豪身后的“铁汉”张召低声,道:“二当家,以属下看,我们不如稍等片刻,等到两翼扑近,三条路我们齐头并进!” 点点头,一旁的戈清松道:“张堂主的想法不错,至少可以牵制两翼敌人对我们施以暗袭!” 稍微沉思,“追魂老六”君不豪道:“不!” 后面,戚敬业道:“二当家可有妙招?” 君不豪点点头,道:“有!” 就在这时候,唐山峡谷中有了马蹄声,滚雷似的一片响动中夹杂着人马狂喊怒叫! 笑笑,君不豪回头对身后的十七位正副堂主,道:“闻得铁石心那个老响马经营唐山黑虎寨花下许多心血,从谷口到谷中水潭,在这一里长半里宽的峡谷中,开辟迂回道路形成连环套,我们不清楚地形,贸然挺进,必吃大亏!” 火爆的金鹏叫道:“二当家,可有意派出敢死队?” 君不豪摇头,道:“不,我决心把弟兄们的力量用以搏杀敌人,而不是白白送在敌人的暗卡机关里牺牲掉!” “虎贲”常玉良道:“二当家有意在引与敌人决一死战?” 点点头,君不豪道:“不错!” 戈清松道:“只怕敌人不会上当吧!” 君不豪一笑,对身后弟兄们道:“我有办法!” 突然,唐山峡谷内竟然沉寂得反常,连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也没有…… 于是,君不豪冷笑了…… 缓缓的,君不豪对十七位正副堂主,道:“你们一旦与敌人交锋,切记每个人应与何人联手夹击对方,至于其他的便不必多管!” 就在这时候,黑暗中“大关刀”李彪与“铁拐”胡迁二人已跃近君不豪附近! 胡迁沉声,道:“左翼人马已扑到!” 李彪也叫道:“右翼人马也已扑到!” 这情况等于百灵堡人马已集中了,君不豪马上点点头道:“很好,听命令行事!” 突然,唐山峡谷深处连声角鸣,就在一阵角鸣后,峡谷中又一次骚动,刹时又归于沉寂!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冷对李淦、阿万、苗强几位副堂主吩咐,道:“你们给我捡难听的骂,我不信铁石心那个老响马会憋得住……” 李淦第一个跑到人马前面,他大敞门的拉开喉管:“姓铁的老响马,老子是来给你报丧了,你那个小杂种可是死在爷们手里呀!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个死法?那就走出来听听吧,我的儿!” 君不豪沉声,道:“骂得不够劲,尚待加强!” “大狗熊”阿万一拍胸脯,道:“你们且听我阿万的!”他走到前面,双手拢住他那张足以吞进拳头的大口,吼叫道:“铁石心,你奶奶的,怎还不快滚出来迎接大爷,王八蛋你是缩头乌龟呀!” 君不豪沉喝,道:“骂的不得要领,差劲!” 苗强笑道:“看我的!”边走到前面狂喊,道:“铁石心,你怎的还不出来?是不是凤依依那个骚娘们搂得你紧,她不让你半途而废的煞风景呀……” 哈哈一笑,君不豪道:“骂人不带脏字,还算差强人意!” 君不豪等四百多人正在峡谷口僵持着不即往谷中扑进,突然附近一支怒矢升空,那几乎就是在眼前放的—— 紧接着,四周一片喊杀声传来…… “追魂老六”君不豪立刻知道自己方面陷入包围圈中,只见近百支火把起自四面八方,人影幽幽,刀光霍霍,敌人已在狂喊着围杀过来! 君不豪马上狂叫道:“不可乱了阵脚,各路分头迎击!” 于是—— 好一阵乱箭劲射,就在一批人马凄叫着狂奔中,敌人的锋刃破空之声,便宛如响起了漫天号泣,紧紧的往中央冲杀过来! 一片凄厉又尖锐的嗥叫之后,代之而起的金铁撞击,双方人马的狂嘶叫骂便应合着这些对斩狂杀,刹那间血肉横飞,肢体抛舞,交互扑滚,唐山峡谷口处,已是人马乱成了一团,有几个似是失心疯般的拿刀往自己人身上砍! “追魂老六”君不豪腾起射在半空,霍然暴旋,两名近扑过来的敌人已横着摔出,鲜血四溅! 紧跟在君不豪身后的十七位正副堂主,已呈扇形的拥着君不豪往前扑去!这些人一经动上手,便不要命似的狂斩怒杀,惨烈无比的搏杀;立刻往谷中漫延…… 青月双手猝映暴斩,两名“百灵堡”狂杀的汉子已捂面歪身斜撞出三丈外,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栽倒在地! “笑罗刹”凤依依冷面慑人,再次腾身怒矢般直往敌阵中杀到! 君不豪三丈外一个空翻,闪身迎上,哈哈大笑道:“凤二当家的,久违了!” 人在空中倒仰又翻,凤依依毫无声息的落在地上,青月刀一竖一扬,冷冷道:“君不豪,你好大胆子!” 面无表情,君不豪道:“想你嘛,就算他娘的色胆包天吧!” 凤依依沉声道:“你死定了!” 君不豪道:“是我送上门来的!” 冷哼一声,凤依依道:“你以为你有几成胜算?” 君不豪道:“不作推想,尽力而为!” 配合着君不豪而站在一旁的戈清松吃吃一笑,道:“这一阵子爷们是打了就跑,暗中行事,这一遭,嗯!我们找上门来,也想叫你们尝尝火烧老窝的滋味!” 死瞪了戈清松一眼,凤依依厉笑,道:“痴人说梦话!”她一仰面,冷冷地望向君不豪又道:“眼下,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走!” 耸耸肩,君不豪皮笑肉不动地道:“那也得露露你们的本事,单凭吆喝管屁用!” 猛可里,瘦高凶恶的路万里闪过人旁扑来,他见君不豪与凤依依正僵持着,不由狂骂道:“姓君的,你他娘的,大羊山摆了路大爷的道,今日兜上,你还有何话说?” 暗中咬牙,君不豪突然高声喝道:“欧阳风,金鹏何在!” 旋拼杀中,只见两条人影幽灵般的闪到君不豪身边,欧阳风金枪一竖,道:“二当家!” 戟指肩扛鬼头刀的路万里,君不豪冷沉的道:“这就是秦川四煞首恶,他是你二人的了!” 鬼头刀忽的暴斩如风雷骤起,“当”的一声火花四溅,欧阳风已哈哈笑道:“原来你就是路万里,我二人特来送你上路了!” “飞鹞子”路万里见迎面一个胖子双手端着金枪,另一个双手握着两支链子镖,冷酷的含着一丝冷笑,一咬牙倏然闪扑,鬼头刀照准金鹏搂头三十八刀狂杀,“嗖嗖”旋砍,“嗖嗖”斜劈,宛如一头疯虎! 腾跃怒移,欧阳风的金枪旋身三十九挑,火把中金芒似蛇,丝丝入扣,直在路万里的面前半尺之地倏忽闪缩! 链子镖便抖然疾飞如极光连闪,金鹏已交互打出七镖,倒翻疾纵,尽在路万里的侧面晃闪! 那面,君不豪已同凤依依火拼对杀在一起,二人这时候已各自嘴巴闭得紧,阴损缺德的话已无暇再说,因为,二人除了力拼,尚得兼顾己方人马拼杀状况! 猛可里一声狂吼,弯道上冲出一彪大汉,从人数上看足有百名,清一色黑虎寨冲杀出来的! 为首大汉猛的腾空飞旋,两名“百灵堡”大汉已是脑浆迸流,倒在地上! 落地再起,那大汉的钢盾横砸,又一名百灵堡汉子横飞在三丈外。 巨斧钢盾交互闪击,大汉狂吼着如入无人之境的猛往人丛中冲去…… “阿万、李大海何在?” 黑暗中,阿万与李大海二人一路冲到君不豪附近,大块头阿万吼叫道:“二当家,你吩咐。” 君不豪不及细看,狂烈地叫道:“你二人的正主儿出现了,快拦住那个使钢盾板斧家伙,尽早送那小子回老家。” “八臂神刀”李大海黑暗中举目四下望,果见一个黑汉正举斧狂劈,那架式宛如黑牛闯入羊群中,不由对大个子阿万叫道:“走,收拾那头野猪去。” 四十八斤青钢棍高举,“大狗熊”阿万狂骂,道:“王八操的,叫你狠吧!”人未到,青铜棍已在头顶狂抡七匝,“呼呼噜噜”的直撞过去。 另一边,“八劈神刀”李大海的特号大砍刀已刀人合一拦住下击的大板斧。 是的,这人正是“黑虎寨”大把头,“黑金刚”巴少雄。 原来他率领一支伏兵潜伏在水潭附近,距离峡口不过一里地,不料君不豪人马没有往谷内冲,气得他哇哇叫,领着他的人便杀来了! 猛侧头,见一个大个子冲过来,巴少雄想起青河岸与熊霸狂杀一幕,不由厉声骂道:“近你娘的,全来了。” 阿万冷哼一声,骂道:“你就是黑金刚?” 巴少雄巨斧上扬,厉叫道:“不错。” 阿万突然狂抡青钢棍直欺而上,狂叫道:“老子是黑金刚他祖师老爷,吃我一棍!” 巴少雄冷厉地举起钢盾上迎,大板斧便斜里直砍过去,疾速闪射,雄浑的劲气便突然横撞而上,“当”的两声合一声,巴少雄“蹬蹬蹬”连退七八步,钢盾倏忽间变了形,他的大板斧却被“八臂神刀”李大海生生挡在中途。 李大海也是个大个子,虎臂熊腰,威武有力,一把特号砍刀握在手上,宛似支小竹棍般轻松。 君不豪把阿万与李大海二人安排对付巴少雄,也是他多日来的深思熟虑才决定,“百灵堡”的大管事,“绝斧”张彪也是个狠角色,却仍不敌巴少雄,青河岸的一战,熊霸力拼也未收拾了姓巴的,如今他便安排阿万与李大海二人合力搏杀巴少雄。 就在这时候,峡谷口又见一彪人马冲来,为首的又是使一对板斧大汉,这人边跑边狂叫道:“近你娘,今夜巴大爷大开杀戒了。” 未等这人扑近,君不豪已高声叫道:“王八蛋,可是快活集的赛李逵?” 两支板斧交互狂劈,姓巴的已哈哈大笑,道:“正是巴大爷!” 君不豪立刻叫道:“戚堂主何在?” 正在合力拼杀的戚敬业夫妇便立刻腾扑而起,空中高声应道:“戚敬业来了。” 君不豪已吩咐道:“那面使一对板斧的大胖子叫巴浩,他是你们的了。” 冲到君不豪面前,巴浩正待斧助凤二当家,斜刺里两把长剑已到了身边半尺地,猛的一个暴旋,巴浩厉叫道:“他妈的,还有个女的!” 戚敬业已哈哈笑道:“别他娘的穷嚷嚷,我夫妻送你进鬼门关!” 巴浩早咧着一张血喷大嘴巴骂道:“老子劈了你这口出狂言的无知小儿!” 已拼杀得披头散发的凤依依,突的尖声叫骂道:“姓君的,你们好不要脸,竟然事先打定主意,安排对象,以二对一来对付我们,无耻!耍赖!恶毒!” 君不豪一笑,道:“至少对你,我可是没有以二对一吧。” 凤依依骂道:“姓君的,老娘已发誓,定要你这身贱骨头根根外露,五脏暴干!” 一笑,子母剑一招“力挽狂澜”,君不豪腾起三丈高,道:“只怕你要失望了!” 双方正杀得狂烈而又忘我的时候,忽见自峡谷两边闪出几股举着火把人物,从地形上观察,敢情是埋伏在那儿的仁兄们开始杀过来了。 闪跃在三丈外,子母剑怒劈十八剑,君不豪已高声道:“戈堂主何在?” “银刀”戈清松正一刀抹上一个敌人脖子,闻言倒翻一个空心筋斗,应道:“二当家吩咐!” 君不豪旋身扑杀中叫道:“召陶勇他们立刻冲杀!” 戈清松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火筒子,随风一甩,便见一溜火花四射,抖手便抛入空中! 于是,大片竹林那面,忽然燃起无数火把,三百名“百灵堡”弟兄们,就在陶勇、高威、包公度、李淦、官永、巴子龙六人率领下,撕破喉咙般狂叫着杀过来。 愤怒地尖声叫骂,凤依依道:“君不豪,你竟然还隐藏了相当实力,是姑奶奶瞧扁你了!” 一笑,君不豪道:“瞧扁人便是自大自己,往往就是招致失败的主因。” 凤依依泼辣地叫道:“放你狗臭屁,君不豪,你死吧!”尖声未落,两把青月刀准利得宛如灵蛇般狂闪疾杀。 冷笑一声,君不豪横里疾闪,子母剑“荡魔十八斩”便抖然施展开来—— 满天的刀芒,起自幽幽的空间,倏现倏逝,令人不知来自何方。凤依依立刻想到松林坡自己曾栽在姓君的这一路剑法下,如今又见满天飞刃,蓬散的长发乌云般飘扬,凤依依一个筋斗倒翻回去,青月刀交互猛劈不断…… 君不豪大喝一声,子母剑暴斩成层的刀芒绝不稍敛的直往凤依依全身罩去,只听得连串的交击声盈耳,君不豪的束发丝带随风飘去,面上一道血口殷然,而凤依依踉跄后退,手捂胸面,面色惨白如蜡。 怒叱一声,君不豪道:“你还不躺下。” 好个凶悍的凤依依,她在双刀落地,一身是血中,竟然一挺而起,半空中飘洒着血雨,她却双手箕张,大敞门的直往君不豪怀里扑去。 冷哂一声,君不豪道:“投怀送抱,便下辈子再说吧。” 顶头一个空心筋斗,半空中君不豪的长剑下劈如风雷击电,便听得“吭”的一声,看吧,凤依依的脑袋一半飞上了半天,落地一个大马爬,屁股一翘便死在地上。 附近,正与欧阳风、金鹏二人拼得血肉横飞的路万里,忽见凤依依一头撞在地上,半个脑袋不翼而飞,疯一般地大叫着扑过来! 后面,“金枪”欧阳风大喝一声:“哪里走!”一抖金枪衔尾便追。 那面,金鹏的双镖便在这时候不吭不响地疾抛劲掷,“叭”的一声插上路万里肩头,金鹏抖手猛抽,一标鲜血飞溅三尺高,而路万里已双手托着鬼头刀随着半空中的鲜血直往金鹏怀里撞过去,口中大吼厉嗥:“老子拉你垫底吧。” 路万里的身刀合一,几乎就同金鹏手上的回镖速度一样快,身法可算绝佳,行云流水也不过如此。 金鹏不及伸手抓那飞回的钢镖,反倒再把手中另一支镖打出以阻路万里的回撞。 不料路万里根本不理会敌人的另一镖,中途“噗”的一声,钢镖正中路万里的鼻梁上,而路万里却和身撞上了金鹏的怀里。 两个人“咚”的便撞翻在地,嘿嘿一阵枭笑中,路万里夹着一身一脸鲜血,鬼头刀左右横拢,直往金鹏的胸猛削。 狂叫着,金鹏不顾切肉的刀刃锋利,左右手便狂拦不已,片片碎肉便在这时洒落一地。 猛的一个横翻,路万里的鬼头刀高举过顶尚未及时劈上金鹏的头顶,突见路万里“吭”的一声,雷公嘴几乎张裂,双目突出,鬼头刀落在自己头上又滚在地上,有一支黄澄澄的枪尖已穿心而过,透过他的前胸半尺长。 是的,“金枪”欧阳风便在这时,怒旋身一枪扎入路万里背心! 一脚蹬在路万里的背上,“吭哧”一声欧阳风拔出金枪,立刻便带出一股鲜血标溅得欧阳风一身。 托枪跃到金鹏身边,欧得风急叫道:“金堂主,伤得如何?” 缓缓挺起身,金鹏道:“我运气好,没叫这王八蛋把刀送进肚子。” 欧阳风急道:“可是你这身伤……” 一笑,金鹏逼:“全是皮肉之伤,敷药包扎就没事了。” 欧阳风道:“让我来。” 金鹏摇头,道:“不,我自己来。” 欧阳风已自怀里掏出刀伤药,道:“杀死姓路的,你我的第一桩任务已完,不用急,我替金兄包扎!” 黑暗中低头细看,金鹏的双臂至少各掉半斤肉,面皮与双肩也有刀口子,胸前的半尺刀痕,鲜肉外卷,欧阳风看得出金鹏痛得浑身抽搐! 那面,刚从大片竹林扑上来的“鬼使”陶勇等六位正副堂主与三百弟兄们,一经冲杀过来,便个个不要命的猛斩狂杀! “追魂老六”君不豪已迎上前去大叫道:“陶堂主。” 那面,陶勇应道:“属下赶来了!” 君不豪道:“你给我传下令,堵住敌人退路,一个也别放他们退走,违者立杀!” 混杀中,陶勇已高声传下君不豪的命令—— 沿着一道路堤,“大狗熊”阿万与李大海二人力拼“黑金刚”巴少雄,双方各不相让,“吭哧吭哧”的砍杀得忘了我是谁,空气中激荡着血腥,血腥里充满着野性—— 狂大的身躯连转得有似狂风卷云,阿万似是疯狂般的抡起四十八斤重青钢棍连砸带打,每踏一步便现了一个足印,左臂上被敌人钢盾撕裂的拳大碎肉,尚吊挂在臂上直不愣的乱晃荡! 另一面,李大海几次未把巴少雄的板斧击落,却在背上挨了一斧,若非阿万及时打出一棍,只怕李大海早被一斧劈死! 三个人落在路堤下方好一阵扑杀,阿万一股悍不畏死的与巴少雄顶扑旋砸。灰暗里“八劈神刀”李大海怒喝一声,只见冷焰寒芒以惊人的快速电闪,大砍刀抖手又是二十一刀合成一刀自二十一个方向狂砍而上。 巴少雄狮吼连连,钢盾巨斧挑挡又劈,不料阿万却斜刺里青铜棍闪捣,“叭”的一声鹅蛋粗的青铜棍端正捣在巴少雄的左面耳上方! 狂厉的大叫,巴少雄双目尽黑,力不从心地猛晃那颗大毛脑袋。 “咻”!好快的一刀,“八劈神刀”李大海的平扫怒斩,巴少雄的一颗人头已抛飞上半天,看吧!那一股子鲜血便在巴少雄不即倒下的巨体肩上喷出半丈高! 一咬牙,阿万又是一棍打在巴少雄身上,“嘭”的一声,巴少雄那没头的粗壮身子平飞五丈外,落在一道山沟边。 一片竹林边,戚敬业夫妻二人合击“赛李逵”巴浩,双方拼杀已至百招,巴浩的一对板斧兀自攻多守少! 就在这时候,陶勇已大声叫道:“敌人开始逃窜了,兄弟们,合力杀进去!” 那面,君不豪抖然腾空而起,子母剑交击电劈,三个回头往谷中逃的青装劲装大汉便血糊糊的摔倒在地! 整个唐山峡谷口,兵刃的寒芒闪耀在火把照耀里,沉闷的躯体抛掷与翻滚声,夹杂着利器切肉碎骨,敌我双方的咒骂与凄号,交织成一幅可怕的画面…… 灰衣、青衣,几乎全变成了红衣…… 现在—— 黑虎寨的儿郎们已顶不住陶勇新加入的三百弟兄狠杀,不少开始往谷中退走…… 君不豪突然大吼一声,道:“上马,追杀!” 戈清松立刻往人堆中传出君不豪命令,于是,三百匹快马,刹时间便直往唐山峡谷内冲杀而去…… 从敌人退逃的方向,君不豪已认准不会有埋伏,因为这三四百敌人有一半是埋伏的,如今溃逃的不过数十人。 “追魂老六”君不豪一行三百快马尚未冲到大水潭边,突然那五丈高的拦谷石堤上面,火把沿着堤边足有百支,就在吊桥边上,“飞天虎”铁石心大马金刀的站在吊桥一边,在他的身后面,一排站着几个人物,仔细看,除了三寨主“百窍通”水火与二把头“飞刀”齐步前以外,尚有总管“人面蛛心”佟老古、“泰山镇第一分舵”褚天彪,逍遥庄的齐向天、八仙镇的“大头”关大海、六合镇“大响鞭”安六郎、香山“铁弹子”彭章—— 这些人的后面,黑鸦鸦的总有个三百多人静静的守在口面不出声。 三百匹快马后面,黑暗中仍有着零星的扑杀与追逐,但那已不太影响大局,因为戚氏夫妇在合力击杀了巴浩之后,二人立刻扑向几处零星拼斗处协助弟兄们追杀。 现在—— “追魂老六”君不豪高举右手,叫道:“下马!” 三百弟兄便整齐划一的把马停在水潭外十丈地方。夜风在怒吼,吹袭在每个人的面孔上,于是人们的面上肌肉在抽搐,在变形,变得残酷与厉烈! 君不豪双手叉腰,四平八稳的站在那里,仰头,叫道:“姓铁的,百灵堡的这笔血账到了该算的时候了。” 堤沿上,“飞天虎”铁石心狂叫道:“君不豪,你好卑鄙恶毒的手段。” 君不豪冷笑道:“比之你血洗百灵堡可又逊色不少。” 铁石心生硬地道:“姓君的,你以为今夜你能得逞?” 笑笑,君不豪道:“一定!” 铁石心骂道:“狂妄小儿,我要教训你了。” 君不豪冷冷道:“非是你教训君某,而是君某马上要惩治你这丧心病狂的匹夫了。” 一边,陶勇已叫骂道:“姓铁的老响马,别在上面吹你妈的牛了,有种就下来试试……” 铁石心双手托起“旋天金环”,大叫一声腾空而起,五丈高的黑石堤上,他一边五个筋斗,人已越过大水潭,落在潭边的草地上,边厉叫道:“君不豪,你休矣!” 铁石心的动作怪异,身形闪晃如幽灵般,“旋天金环”平推狂圈,一圈劲气已罩向君不豪面门。 双足力弹,君不豪跃身三丈,半空中于平剑已拔在手中,人未落地,“荡魔十八斩”已洒出一片碎芒。 空中激荡着金铁爆裂声,流灿若干百点陨落流星,纵横交织在三丈方圆内,黑夜里已几乎分辨不出敌我。 一边,“鬼使”陶勇与“白马将军”高威、“银刀”戈清松三人环立在外掠阵。 现在,各人的心中正自紧张得连喘气也尽量缓缓的不即一口吐出…… 二人并斗,只怕一时间难分出胜负! 五丈高的石堤上,“人面蛛心”佟老古已高声叫道:“放吊桥,不能任寨主一人同敌拼命!” 于是,上面那座用巨缆吊起的大吊桥,“咕噜噜”的缓缓往水潭上面落下来…… 人丛中,石敢对张召道:“张兄,那个姓佟的老家伙由我与白文定去收拾!” 张召点头道:“齐步前那个狗东西是我与苗强的!” 那面,官永指着“百窃通”水火对“白鹞子”郭冲、“飞虎鞭”巴子龙二人道:“姓水的分别由我三人去料理他!” 包公度低声对李淦道:“兄弟,褚天彪是你我的人了,哈!” 吊桥已快落在地上了,从外表看去,那吊桥上面铺设着一层层厚麻毯,人走在上面自不会滑倒! 黑石堤上,佟老古已拿着他那支旱烟袋往吊桥上走,在他的身后面,所有黑虎寨的人已迫不及待地要冲下吊桥来了…… “百灵堡”的一众人等,似十分有组合的在移动着,石敢与白文定二人已当先往吊桥边移去,光景是佟老古一到,便给他个迎头痛击! 这个大水潭附近,另一场残酷又疯狂的杀戮,即将在吊桥落地的刹那间展开了…… 这几乎就是一场惨烈辛辣的拼杀,也是一场至死方休的灭绝战! 全力拼杀铁石心的君不豪已高声大叫,道:“铁石心,今日就是你死绝之日了。” 铁石心口沫四溅地骂道:“我要斩尽杀绝你们这些狗杂碎。” 那面,佟老古已高声在吩咐把守吊桥的八大汉:“等我们的人全部下来,立刻收起吊桥!” 上面,清晰的传来一声:“是!” 不料,就在那吊桥正缓缓升起的时候,下来的人尚未接着拼杀,唐山峡谷深处已是火光冲天而起,刹时间照得整个山谷如同白昼…… 于是——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七章 恩怨勾销 火光染红了整个唐山黑虎寨,照得山寨后面的峭岩顶上面宛如洒下一片赤红阳光—— 于是,峭壁上面的人影也清晰可见—— 是的,“一阵风”全力与“飞毛腿”赵干两位“百灵堡”的堂主,已率领着一百名弟兄杀到了绝岩上,隐隐的从上面传来凄厉的尖号与狂骂…… 这时,石敢与白文定二人已拦住“人面蛛心”佟老古,“火心烟袋”闪击怒点才一招,佟老古已倒翻三丈外怒视着这处谷底大火,破口大骂,道:“娘的老皮,谷里藏有奸细?” 哈哈一笑,“快刀手”石敢道:“老家伙,你才明白。” 佟老古沉喝道:“谁?” 一边,“飞花公子”白文定道:“是你祖爷爷。” 扭缠腾翻,“火心烟袋”暴砸如激流怒漩,半空中便立刻一阵“叮咚”撞击声,“快刀手”石敢已怒矢般闪跃在两丈外,落地重起,两人倏接又拼,佟老古已发觉对方的一对尖刀快得几乎难以封阻。 一边,“飞花公子”白文定突然扑击而上,人在空中,他暴甩左手,两支“梅花钉”已“嘶”的直奔佟老古面门—— 奋力狂旋,佟老古的“火心烟袋”横扫力卷,一面却冷冷暴踢右足—— “哦!”白文定不及打出右手“梅花钉”,右胯内侧被踢得倒翻三丈远,差半尺未踢中要门地方。 佟老古一声厉笑,如影随形的直取地上白文定,石敢狂叫道:“小心!”人随声至,石敢猛的往佟老古便扑,空中一声尖笑,只见佟老古“叭”的一声撞跌在地,而白文定就地急翻三滚,勉强撑地站了起来。 后面,石敢的尖刀快不可言的抹过倒地凄叫的佟老古人头。人头翻滚中,石敢才看清白文定的两支“梅花钉”牢牢的嵌入佟老古双目。 残酷的拼杀狂烈地进行着,石敢走近白文定,道:“伤得如何?” 白文定道:“幸未被老东西踢中要害。” 咬牙,石敢厉喝道:“走,杀上吊桥去!” 白文定点头,道:“正有此意!” 不料吊桥一端,“飞刀”齐步前正闪展腾挪,暴旋猛扑,口中连连狂叫,双手虚虚撩撩的正与“铁汉”张召、“判官”苗强二人杀得十分惨烈—— 白文定心中暗自打量,想起青河岸齐步前以飞刀伤人的嚣张,遂暗中摸了四步“梅花钉”在掌上。 那面,“铁汉”张召的十指箕张,大鹰爪功已聚集十二成功力,就在苗强的一对判官笔暴点中,腾身扑击! 几乎三条人影同时腾高三丈,半空中锐芒激荡,哼哼不断,鲜血在人尚未落地的时候已向四下洒落—— “咚咚咚”,三个人齐落地,苗强的肩胸之间,正插着一把柳叶飞刀,刀没一半入肉,痛得他几乎握不住右手判官笔! 张召的左掌血流如注,敌人的柳叶飞刀未夺下,手掌被齐步前狠狠削了一道血口! 齐步前落地几乎跌倒,他的左腿被苗强的左手判官笔狠命的扫得皮开肉绽,痛得他“丝丝”不已! 一些征兆也没有,暗中四支“梅花钉”已分四个部位劲射而来! 再次一声狂号,齐步前挺胸回头,破口大骂道:“近你娘,竟敢暗中对老子下毒手!” 哈哈一笑,白文定道:“彼此!彼此!” 齐步前奋起余威,坐直身子,双手急甩狂挥不断,便晃溜溜冷芒,流星曳空般十九把插在腰上的柳叶飞刀径往白文定、张召、苗强三人一阵激射…… 张召旋身急闪,双掌忍痛拍击,而苗强更是手忙脚乱,左闪右躲…… 白文定是暗器名家,他站在三丈外双足不动,眼明手快的出掌拍落七把飞刀,便在齐步前双足中了他的梅花钉而无法行动,身上的飞刀射完,忽的一个空心跟斗自齐步前头顶翻过! “吆——”齐步前一声惨呼,头顶上插着一支梅花钉,“咚”的便横死在地上。 那面,石敢已往吊桥上扑去。 白文定立刻对张召、苗强二人道:“二位的伤……” 张召咬牙道:“还挺得住!” 白文定指着吊桥,道:“走,我们冲上去!” 四个人旋风般的一路冲上正要上吊的那座巨型吊桥上,堤岸边,八个大汉已挥刀横在那里拦阻了! 双手摸了两把“梅花钉”,白文定人未到便抖手打出一把“梅花钉”!迎面三个大汉已抛刀翻滚在地上,“快刀手”石敢当奋不顾身地扑杀过去。 不旋踵间,张召与苗强也扑到岸上,五个大汉见冲上来的四人有两个受了伤,胆气一壮,便发一声喊举刀便杀。 嘿嘿一声冷笑,“快刀手”张召突然矮身疾进,双刃尖刀左右逢源,流灿炫闪,便听得数声尖吭嗥叫,三个近身大汉有两个旋身洒着鲜血直落入堤下面的水潭中。 腾身而起,张召冷哼一声,暴伸右掌,“噗”的便插入一个大汉双目,狂烈的一声嘶叫,大汉抛刀捂面,打横倒在吊桥边,就地一阵翻滚,直到双腿一蹬昏了过去。 “快刀手”石敢走至吊桥的粗缆边,一阵刀声,直把一根粗缆劈断! 从上面往下面看,火把在飘忽游走,人影在相互追逐,远处,君不豪与铁石心杀得好不激烈。 白文定沉声道:“走,我们接应堡主去。” 点点头,石敢道:“快!” 在距离半里远处,火光已把整个山谷照得一片血红,朱红大门下面,分别的两头黑石巨虎,看来更见狞厉,琉璃瓦卷盖的丈五高黑石围墙内,递进的大庄院中“噼噼啪啪”声不绝不时地传出屋塌梁倒轰声。 便在白文定四人刚刚扑近大门下,突见一条人影——不,是两条人影,狂风卷云般掠来。石敢跃起三丈,双刃尖刀交劈如电—— 空中响起两声脆鸣,石敢突然一个倒翻落在地上!他正要挥刀再上,对面那个左手挟着一名女子的汉子已沉声道:“是石堂主?” 石敢立刻应道:“堡主?” 点点头,大汉走近石敢,道:“前面情况如何?” 石敢四人喜极,张召已呜咽起来…… 噎着气,石敢道:“回堡主的话,前面二当家正与姓铁的力拼着,情势上我方已控制全局了。” 蒙面人,不错,正是仇心良,当然就是胜英,他低声对挟在左肋女子道:“姬儿,你暂时跟着他们四人,我去去就来。” 点点头,段姬儿道:“千万小心了!” 胜英把段姬儿扶给张召,道:“你四人小心护着她,我去助二当家。” 腾身而起,刹时已去得无影无踪。 现在,近那片大竹林附近,官永与巴子龙以及“白鹞子”郭冲三人合力围杀“百窍通”水火一人,在此同时,包公度与李淦二人把个褚天彪追杀在一片竹林中,交互追逐扑击。包公度不时一声厉笑,道:“你他娘的滑溜得像个老泥鳅,干嘛呀!” 褚天彪只是闷不吭声…… “大龅牙”李淦旋身在褚天彪的砍刀冷芒中,突的打横一跤跌趴在地上,身子翻滚却被一根巨竹挡住,褚天彪一喜,举刀便往李淦劈去。 不料李淦玩诈,他是故意卖弄破绽,就在褚天彪砍刀砍落的刹那间,飞快的钢刀贴着右手臂狠狠的送入褚天彪的肚子里。 好一声凄叫,褚天彪双手捧着狂溅的鲜血,双脚交互盘旋直往竹林中晃去…… 怒扑而上的包公度,几乎惊出一身冷汗,一把揪住李淦,包公度骂道:“你他娘的要吓死我老包呀。” 嘻嘻一笑,李淦道:“姓褚的太滑溜,不用些歪点子如何才能收拾他。” 就在这时候,一个黑影越过吊桥而扑到君不豪面前,一声暴喝:“住手。” “追魂老六”君不豪已是小臂浸血,满身汗浸,闻喝声,怒翻三个空心跟斗落在三丈外,抱拳,恭谨地道:“堡主。” “飞天虎”铁石心见来的是仇心良,而君不豪称他堡主,不由怒骂道:“仇心良,你究竟是谁?” 冷冷哼了一声,胜英沉声道:“铁石心,你也有今日?” 忿怒得牙齿“咯嘣”响,铁石心骂道:“好个奸险滑诈的胜英老儿,你好大的狗胆,竟然化名仇心良欺蒙铁大爷。” 缓缓的,胜英道:“良知未泯,只为心中充满仇恨,故名仇心良。所幸上苍未辜负我胜英一片苦心,终于给我一次复仇机会,姓铁的,你拿命来吧。” 金芒怒旋,“旋天环”已洒着万道金芒直罩向胜英头顶。“金刀太岁”胜英手上是一把夺来的钢刀,这时上身一偏,寒芒一溜飞快的迎击而上。 “呛”的一记脆裂震响,胜英的钢刀竟被金环斜荡一边,他自己也往后退出一步。 “追魂老六”君不豪已挥剑直扑而上,边厉声道:“堡主,合力击杀此獠。” 仰天哈哈狂笑,铁石心枭叫道:“来吧,铁大爷全接下了。” 就在这时候,附近传来一声极其冷酷的叫声:“兄弟们,我们的堡主来了,向黑虎寨讨血债的时候到了,杀。” 大竹林那面,已听“铁算盘”官永厉叫道:“郭堂主,我们品字形围杀,尽快打倒姓水的小子。” “百窍通”水火闪挪横截,五节精钢棍吞吐暴砸,仿若云里蛟龙,他旋风似的尽力往三人圈外闪跃,边喝叫道:“娘的,不定谁打倒谁。” 斗然间,官永闪腾的身形空中暴斜,“哗啷啷”一声响中,空中黑点较相连接,十二粒铁算盘子便猝然劲射而出。 惨叫如泣,水火的五节棍弯弯曲曲的抛上了半天,口中“噗”的吐出一粒算盘子,一边的巴子龙便拦腰怒挥一鞭,直把个水火卷翻在三丈外,郭冲怒劈一刀直把水火大半个人头砍得血糊淋漓,惨不忍睹。 深谷内的大庄院上,黑影乱奔,尽是妇女尖声狂叫…… 从火光中望去,只见不少长绳索自悬崖上垂下来,已有不少“百灵堡”弟兄自上面往谷中下落,隐隐的已听得上面“一阵风”全力在大叫着弟兄们快往谷中滑…… 水潭附近,逍遥庄的齐向天与八仙镇的关大海,“大响鞭”安心郎,以及香山的“铁弹子”彭章,四人已被高威、陶勇、戈清松、胡迁、石坚等十三个“百灵堡”正副堂主团团围起来好一阵狂杀。 齐向前四人哪会是这些人对手—— 齐向前就在一次贴地暴进尚未挺直身形,只见黑影劲旋,“咚”的一声,胡迁的包头铁拐正捣在他的后脑勺,齐向前只“吭哧”一声便瘫在地上。 在此一刹,“大关刀”李彪的长把关刀猝闪,“当”的一声磕开了关大海的厚背刀,李彪旋身如电,气吞河岳的一刀把关大海连肩带臂劈成两个“半”血人,“哦”了半声便倒仰地上。 一粒钢丸“呼”的直奔李彪面门,猛的偏头,一声脆响,李彪的左面颊上立刻肿起三寸包,左面的牙齿全被震碎,而李彪却连吐出碎牙也没有,猛的大旋身举刀便砍,“大响鞭”安心郎的长鞭已卷上李彪刀头,算是救下彭章劈头一刀。 高威已杀红了眼的大叫道:“圈紧了乱刀砍。” 怪叫着,阿万奋起青铜棍一连就是三十六棍。 眨眼间,“银刀”戈清松旋刀疾扑安六郎。当戈清松的银刀劈开安六郎的顶门的同时,空中怒鞭已缠上戈清松的脖子,虽未被安六郎及时力抽,但鞭势仍把戈清松缠绕得涨红了脸。 现在,“铁弹子”彭章的八粒铁丸用完,他只交替拍出七掌,便惨叫一声死在乱刀之下。 整个唐山峡谷中,除了寥落的几处顽抗,已不值得令人担心事外,就只剩下胜英与君不豪合力搏杀铁石心了…… 峡谷口的火把已慢慢在集中,三条火龙般的往谷中奔过来,从这些人的喊杀声分辨,全是“百灵堡”弟兄。 堤岸边上,水潭前面,“飞天虎”铁石心的“旋天金环”又像巨浪怒潮般汹涌旋向胜英。这次,胜英不再封闭敌招,只见他身形掠起,砍刀下斩,猝然空中连闪,怪异的连杀连翻,每一翻转便是九刀连斩。他虽握的不是金刀,但这把砍刀在他的手中依然威力十足,不可忽视。 火光下,只见一道道成层刀芒,宛似要把中央的铁石心封冻在其中。 铁石心面上肌肉顿时歪曲变形,“咯嘣”响的咬牙声中,突地旱地拔起三丈余,一大团金芒便在空中向四下劲射如矢,口中厉叫道:“大家一起上路吧,奶奶的!” 斜刺里,两团极光怒撞而上,君不豪已在两丈高处与铁石心撞在一起,好一阵金铁撞击,猝映的成堆碎芒刺入双目,便在胜英的惊呼又上的时候,已见血雨往四下里标溅不已…… “咚”声相连,君不豪上衣破碎,双肩到臂尽是鲜血,连双腿也染着大片艳红,他一跌便跌在地上,陶勇、高威等便立刻冲过去。 胜英的砍刀已断,左肩冒血,人落地上兀自一怔。 “飞天虎”铁石心前胸刀口半尺,森森的肋骨可见,右面颊上一条剑痕“嘟嘟”往外喷血,他却伸舌头舔着左手背上鲜血,猛的拔身而起,口中大叫道:“姬儿,我的姬儿!”叫声犹在,他已不要命的往吊桥上扑去…… “金刀太岁”胜英已顾不得君不豪的伤势,狂叫一声:“快拦住他。” 没有人能拦住铁石心,一路他击倒二十几个百灵堡大汉,直往熊熊大火燃烧的庄院大门扑过去,边狂叫着:“姬儿!姬儿!” 突然,铁石心仰天哈哈大笑,其声如猿啼,如狼嗥,震得满谷回荡不绝…… 面前,石敢、白文定、张召、苗强四人正守护着段姬儿,他们见“飞天虎”铁石心满身鲜血疯虎似的扑来,相皆大吃一惊—— 张召沉声对石敢三人,道:“老贼如要出手,我四人合力围杀。” 狂笑声嘎然而止,铁石心已伸着滴血左手,道:“姬儿,你果然来了,跟我走吧。” 四条人影疾掠,立刻挡在姬儿前面。 铁石心大怒,狂吼着往四人撞去,张召等齐声大喝着猛往铁石心包夹狂击…… 五个人倏聚倏分,铁石心双肩晃闪,洒出一溜鲜血。但张召四人更惨,石敢原双刀已断,双臂伤的见骨;苗强的面上生被“旋天环”削去一片皮肉,血已往他的领口直流……张召一把未扣住铁石心手腕,却被铁石心一脚踢倒三丈外;白文定的“梅花钉”有三支插在铁石心的血口上面,但他却被铁石心的“旋天环”削得肩背皮开肉绽…… 段姬儿一声尖吼,已见铁石心举着“旋天环”扑来。 就在这时候,火光的照耀下,突见一道彩霞,不!应该是浑厚的一道金芒,在一团黑影的衬托下,快得宛如追回千百年逝去流光般闪过往前怒扑的铁石心。 铁石心连“哦”三声于一声脆响之后,他那高举的“旋天环”已被削去一半,连着右肩斜向左胸,竟然被一刀劈得几乎上体分家,他那豹目几乎挤压出血来,抽搐着自大毛嘴巴里只逼出一个字:“你!” 紧接着,“咚”的便倒在地上。 张召第一个惊叫道:“小姐!是小姐!” 不错,及时赶来的正是胜小玲。 她收刀缓缓走近正自惊吓得口也无法合的段姬儿,道:“胡阿姨!” 缓缓的回头,认出是胜小玲,段姬儿双臂一张竟扑在胜小玲肩上大哭起来…… 便在这时候,胜英等率领着十几位堂主已追扑过来,见胜小玲一刀劈死铁石心,无不惊异万分。 大庄院一侧,已走出一彪人来,为首的正是自唐山峡谷后绝壁上以长索扑下来的“飞毛腿”赵干,“一阵风”全力以及百名弟兄,不过走在最前面的,却是个白髯老者,一个背了个包袱的老人——胡仙! 扶着哭泣的段姬儿,胜小玲道:“胡阿姨,胡仙伯伯来接你了。” 胜英已迎着胡仙,抱拳道:“胡兄也来了。” “一阵风”全力笑道:“我们刚要往崖上爬,正遇上小姐与胡先生,拗不过小姐决心要下来,所以……” 哈哈一笑,胜英道:“胡兄来的正是时候,我这里太多受伤弟兄需要胡兄妙手回春了。” 边点着头,胡仙已双手拉住满面泪痕的段姬儿,便在众目睽睽下,胡仙伸手替段姬儿拢发,伸出舌头为姬儿舔着脸上泪水,边低泣着道:“姬儿,你比我想像得还要美,啊!太美了!” 一头扑在胡仙怀里,段姬儿的话也只有胡仙听得到了…… 胜英捋髯十分安慰地把玩着胜小玲手中的“修罗刀”,边自语道:“奇迹!奇迹!” 突然间,人丛中一声狂叫:“我干爹真的也来了?” 众人望过去,只见李淦已扑到胡仙面前,“大龅牙”笑得全抖出嘴巴外了…… 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