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宝发威》 第一章 秋。 黄风西卷,愁入人肠。 可是方知病喜欢秋天。 清晨,在大多数人还在梦乡之中,他已站在这座小镇最著名的小院……菊香院中,风动青衫,清雅如古风宛在之隐士。 方知病是当代名医,声名并不在绝世名医傅青衣之下。 每天清晨,他总是镇上起的最早的人。 他今年四十有五,并无子妻,他虽是名医,唯一的爱好却不是治病。 镇上的人都知道,方知病喜欢喝酒。 在方知病的三间小屋中,存放着很多的酒,十年陈酿的女儿红,三十年陈酿的竹叶青,甚至连波斯的葡萄酒也足有三坛之多。 不过今晨方知病并没有喝酒,他的头脑很清醒,甚至连远处秋虫的振翅声都可以听到。 秋天的清晨,干爽而凉冽,胸肺中经夜的浊气也似融化在秋风里。此时日已出,风从镇外的山林吹来,温柔如少女的叹息。 方知病本是名人,江湖中的十个人中,最起码有七八个知道方知病的名字。 如果他想过一种优裕的生活,完全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他并不喜欢。 他觉得目前的这种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 所谓舒适的生活其实就是简单。 这时镇上已有炊烟,街上已有人走动的声音,方知病听出有人正向菊香院走来,来菊香院的大多数人只有一种目的……治病,带人来或自己来。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病,所以如果一个人有一点点医术的话,尤其是一个名医的话,他的门随时随地都会被敲响。 无论是清晨还是深夜。 方知病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们。 脚步声已近,从脚步声中,方知病可以知道一共来了两个人,一个人的脚步声很轻,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很重。 轻的就像狸猫走路,重的就像铁锤顿地。 小镇中以前绝没有这两个人,方知病可以断定。 只有轻功极好,或是外门功夫很不错的人,才可以这样走路。 这个小镇很少出现江湖人,但这也并没有什么奇怪,方知病是个名医,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他虽然把自己藏得很好,但江湖人的消息一向很灵通,如果真想找一个人,只要花一点点心思,往往很容易办到。 脚步声虽然来得很快,却不是很急促。来人似乎并不着急。 门被敲响,既不轻,也不重,这说明敲门人很有教养。 方知病走过去,打开了门,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很斯文,很秀气,当然也很温和,很可亲的一张脸。 青衣人穿着一件很轻很薄,但无论是质料还是做工,都很考究的长衫。淡淡的青色,这是现在最时兴的颜色。 他身边的那个人看起来就凶狠得多,那个人身上的肌肉堆积如小山,几乎要将黑衫胀破,方知病对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在面对着一头凶狠残忍的黑熊。 青衫人长揖到地,含笑道:“阁下莫非是和‘万邪医圣’秦英,神医傅青衣并称三大名医的方知病先生?” 方知病道:“我是方知病,却不是什么名医。” 青衫人笑道:“方先生何必过歉,方先生之名,天下仰慕者众,所谓放眼天下,谁不识君。” 青衫人相貌斯文,举止有礼,给方知病留下了很好的印像。 他已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方知病道:“看来你们并不是来找我治病的。” 青衫人道:“你错了,我们来找你,当然是治病。不过这个病人很特别,我们不方便把他带到这里,我们想请你去。” 方知病道:“你是说出诊?” 青衫人道:“是的。” 方知病道:“看来我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青衫人诧异万分,道:“难道天下知名的方知病竟是见死不救之人?” 方知病轻轻一笑道:“方知病绝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只是知道你的病人,我绝治不了。” 青衫人道:“难道你不但是个名医,还是个神卜?” 方知病道:“我不是神卜,我只是有一双不太昏花的眼睛而已。” 青衫人道:“你看出了什么?” 方知病冷冷一笑,道:“我看出若是连‘六指医狂’祁连川都治不好的病人,我当然也是无能为力。” 青衫人微笑道:“谁是‘六指医狂’祁连川?” 方知病:“你不是,他也不是。” 青衫人道:“那么谁是?” 方知病伸出食指,一指黑衣人,道:“就是他的主人。” 青衫人不禁叹道:“方知病不愧是医中之侠,也不愧是神目如电的老江湖。” 方知病道:“所以对一个老江湖,还是说实话的好。” 青衫人道:“不过实话一向并不好听。” 方知病道:“不妨说来听听。” 青衫人道:“如果你真想听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 他的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一种谁也想不到他会拔刀杀人的笑容。 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在杀人的时候,脸上往往总带笑。 青衫人无疑就是这种人。 因为笑容总是代表着友好,亲切,慈祥,所以笑容往往是真正的杀人的刀。 刀从袖中闪电般刺出,带着说不出的凌厉之气,这是必杀的一刀。 可是方知病却似乎早已看出,他的身体忽然变成了一片在秋风中飘摇不定的落叶,刀从袖中闪电般刺出时,方知病已落在了三丈之外。 刀已刺空。 青衫人的刀又消失在袖中,笑容却并没有消失。他忽地轻轻一笑,道:“方先生的身手还是像以前那样干净漂亮,看来无论是谁想杀方先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知病冷冷地道:“杀人总是要有理由的,那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青衫人道:“杀人当然是要有理由的,我想杀你,自然有我要杀你的理由,我何必说,你又何必问?” 方知病道:“可惜凭你的武功好像是杀不了我的。” 他刚说到第三个字,青衫人忽地已消失了,就像他本是一团空气,现在又溶化在空气里。 黑衫人却并没有走,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方知病,他的眸子竟是灰色的,目中尽是一种冷酷,残忍,狂野之色,甚至有一种不属于人类的感情。 方知病从没有见过这种目光,他忽然有一种面对一头凶残的野兽的感觉。 黑衫人用一种无法描叙的冷酷的声音冷冷地道:“你今夜必死。” 他的声音竟是有一种可怕的,不可思议的魔力,竟有一种诅咒般的魔力。 方知病忽然觉得秋天的清晨是一片肃杀。 方知病今年已经四十五岁,已绝对算是一个老江湖了。威胁,恫吓,实在是看的太多,听的太多,在江湖中生存,对死淡然处之,是入门的第一课。 可黑衫人的威胁,竟让方知病感到了极度的恐惧,这种恐惧,也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黑衫人也已消失,方知病心中的恐惧却并没有消失,并且他忽地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这种寒意就像一柄刀。 方知病蓦然转身,只看到一片尚未枯黄的秋叶,飘然离开了枝头,叶脉之处,如被刀削。 方知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朋友既然来了,不妨现身一见。” 没有人回答,只是地上的那片秋叶,忽然间变的粉碎,一阵风吹来,转眼间被吹的无影无踪。 方知病现在已经知道了三件事,第一,一个武功极为可怕的用刀的高手,正在一个自己绝想不到的地方。 第二,自己的武功,绝不是这名高手的对手。 第三,如果自己想要活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所以他开始逃。 他用的是轻功中最高明的一种身法——平沙落雁,这种身法可以在离地很低的状态下一掠三丈,由于离地很低,所以能够有效地进行防守。 看来这种身法真的有效,方知病在三个起落之后,已掠到了长街,街上已有行人,他们都认识这位医术高明的方先生,他们的印象中,方先生一向都是最斯文,最知礼的人,所以当他们看到这位医术高明的方先生忽然以一种像飞一样的速度掠过长街时,无不表现出极大的惊讶。 方知病飞过了人头,飞过了屋顶,他知道镇外就有一片很大的树林,如果自己进入这片树林,那么活着的希望将很大。 所谓“逢林莫入”,树林永远是江湖人的最好的藏身之地。 何况在方知病闲暇的时候,他经常在这片树林中散步,对这片树林他很熟悉,他有把握利用这一点点的优势,有效躲避追杀者的攻击。 对这一点他很有信心。 可就在他将要进入这片树林的时候,他又感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那种如刀的寒意。 他立即就开始变动身法,在一刹那间,足足变动了三种之多。 在一般情况下,这种身法的变动,足够躲避攻击,可惜这一次却并没有那么幸运,方知病感到左后背靠近心脏的部位传来了撕裂的疼痛。 刚才身法的变动的唯一用处,只是使身后的刀错开了心脏的要害。 方知病借着刀上传来的力道,一步冲进了树林。 现在他已进入了树林,他是不是已真的安全? 身后的寒意更浓,刀气更烈,而方知病后背的伤口传来的剧痛也很大地阻碍了他的速度。 更可惜的是,那些应该本来是躲避屏障的树木,现在却成了方知病的障碍,方知病不但要小心身后的那柄刀,还要小心面前纵横交错的树枝。 事到如今,方知病唯一能做的选择,只有一拼。 可惜他还忘了一件事,他一开始便采取守势,锐气已丧,如果想扳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要命的是,对手的武功要比自己高的多。 无论从哪个方面判断,方知病都是死定了。 方知病感到了悲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死。 身后的刀正带着尖锐的破空风声,带着森寒入骨的杀气,直逼向方知病的后脊。 站在这个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小镇的长街,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小镇边的树林,当然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小镇边的树林中那片飞旋的刀光。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打扮的比乞丐还像乞丐,但一看就不像乞丐的小乞丐。说他不像乞丐,是因为他的皮肤虽然被泥污盖住,但却掩不住那种自然风流之态。 他的身材虽然又矮又瘦,一双眼睛却出奇的明亮,目中那种精灵古怪之色,任何人见了,都不由心有惴惴。 他好像早已到了这里,对四周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对着树林里发生的一切,他似乎在犹豫。 江湖中的恩怨仇杀,往往都有相当复杂的背景,如果不小心牵涉其中,就会惹出很多麻烦,谁愿意惹祸上身呢? 可是我们这位不是乞丐的小乞丐想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不是一般的人,他从不会考虑会不会惹麻烦,他并不怕麻烦,甚至可以这么说,他喜欢的就是麻烦,因为他不是别人,他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已是一个很有名的人,这一点谁都不可否认,他之所以有名,并不仅仅因为他的大哥是江湖中的第一快剑——“金童阎罗”卫紫衣,秦宝宝的成名绝大部份的原因是自己的努力。 他在短短的二三年之中,连破江湖中几大阴谋集团,被他捉弄过的武林高手更是不计其数,听到秦宝宝的大名,就算不是闻风丧胆,最起码也是望风而逃。 秦宝宝现在已在考虑如何去救那个已身负重伤的中年人,他之所以要救他,仅仅是因为他觉得中年人身后那个用刀的人太凶狠,太霸道,并且一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秦宝宝做事,往往只凭一种感觉,他如果觉得该去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种做事方法一般来说并不太好,不过奇妙的是,秦宝宝却很少错过。 所以你不得不佩服秦宝宝是一个天才。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从一个武功极高的高手手中,将一个已身负重伤的人救出来。 这件事情的难度可想而知,但是只要是了解秦宝宝的人都应该相信,秦宝宝绝对有他的方法,并且一定是最好的方法。 方知病渐渐地有一点绝望了,除非出现奇迹,否则自己绝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巨大的冲击波将已凋零的树叶吹得漫天飞舞,枯干的树枝“咔咔”之声不绝,纷纷折断。 方知病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何况爆炸是在他和他身后的人之间响起,方知病的经验告诉他,有人在救自己。 方知病已冲进了一片浓密的树林,借着纷繁的枝叶,方知病希望那个人不应该看到自己。 可是他刚刚钻了进去,就听到有人“嗤”地笑了一笑,神经已极度紧张的方知病想也不想,手中的一柄匕首“刷”的一声就刺了过去。 可惜这一招并没有用,那个声音笑道:“现在是不是很流行恩将仇报?” 像这种话,当然是秦宝宝的专利。 方知病猛地回头,这才看到了秦宝宝。 在这个树林里,除了方知病自己和那个杀手之外,方知病只看到秦宝宝一个人,所以刚才救自己的人当然是面前的这个小乞丐。 可是方知病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会是面前的这个小乞丐救了自己。 秦宝宝似乎看出了方知病的心事,他道:“不可能,这太不可能了。” 方知病有一点听不懂了,不禁问道:“你在说什么?” 秦宝宝笑道:“我只不过在说你想说出的话而已。” 方知病更加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说的话是‘不可能,这太不可能了’?”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比你聪明。” 方知病笑了,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连小孩子都受了影响,居然也开始自吹自擂起来。 不过方知病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秦宝宝的确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方知病道:“真的是你救了我?” 秦宝宝笑道:“在这个树林里,好像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第四个人了。” 方知病道:“好像没有。” 秦宝宝道:“所以救你的人好像也只能是我了。” 方知病道:“不错。” 秦宝宝立刻问道:“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方知病又笑了,这年头的人好像和以前都不太一样,居然连施恩之后,立刻就望报的人也有了。 方知病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一句话?” 秦宝宝道:“是不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方知病现在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孩的确是很聪明,并且绝不是一般的聪明。 方知病点了点头道:“我想说的的确是这一句话。”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当然是很小声,很小声的。 方知病一直没有忘记观察外面的动静。 只到现在,方知病才看清那个一直在自己身后的人。 这是一个年轻的人。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好像是越来越可怕了,现在的年轻人的武功也好像是比以前的人厉害得多。 这个年轻人穿着一件普通的青布衣衫,身后虽然背着一顶范阳笠,却没有戴上。 这顶范阳笠想必原来是想戴上以掩盖真面目的,可是这个年轻人好像认为,就算让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也没有关系。 这表明他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把所有见过他的人变成一个死人。 不过看起来,他今天的运气没有方知病好,因为方知病遇到了秦宝宝。 方知病虽然把自己藏得很好——最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秦宝宝看出,年轻人还是发现了他们。 因为年轻人的目光已在向方知病这边看来。 年轻人冷冷地道:“你以为有江南霹雳堂的人罩着你,我就没有杀你的机会了吗?” 秦宝宝在方知病的耳边悄悄地道:“吓吓他。” 方知病笑道:“对这一点,我最是拿手。” 方知病运了运气,大声道:“不错,本来你机会很不错,可惜在江南霹雳堂的人面前这种机会就不会太多了。” 江南霹雳堂的名气的确是非常响亮,只要是走过江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江南霹雳堂的。 对一般人来说,江南霹雳堂非常非常神秘,所以也非常非常可怕。 只有神秘的东西才会变得可怕。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江南霹雳堂若以武功而论,在江湖上并不太有名。江南霹雳堂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火药。 最笨的人都会知道,一个人的武功再好,也仍然是血肉之躯,血肉之躯当然是不能和火药抗衡的。 就算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敢和火药抗衡。 秦宝宝看出,年轻人虽然很想冲进来,可是却有所忌惮。 在江南霹雳堂的人的面前,没有人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 何况现在又是在树林里,你根本就不可能看到火药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飞过来也许等你看到火药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年轻人冷冷地道:“如果你们有本事,可以一辈子不出这个林子。” 方知病这时又发现,“树林永远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句话一点也没有错。 不过他当然不能一辈子呆在树林里。 可是不在树林又能到哪里去? 方知病已经没有主意了,所以他只有看着秦宝宝,不知怎地,他一看到秦宝宝,就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依赖性,好像有这个小孩子在,他自己就什么也不用操心似的。 这一次他的主意没有错,秦宝宝的确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不管什么事情,他都是“铁肩担道义”大包大揽。 秦宝宝道:“这是在你家的附近,你对这个地方想必一定是很熟悉。” 方知病道:“不错。” 秦宝宝道:“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迟疑的,我们为什么不马上出林去?” 方知病道:“出林后,到哪里去?” 秦宝宝笑道:“到你家。” 方知病惊道:“到我的家?” 方知病很想说的是:我就是在家中被他赶到这里的,你现在还要再回到那个地方? 秦宝宝又好像看出了他的顾虑,便道:“你知不知道有这样一句话?” 方知病道:“什么话?” 秦宝宝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知病道:“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秦宝宝道:“正因为所有的人都认为你不敢回到自己的家里,所以那个地方就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方知病笑道:“现在我懂了。” 他对这里的地形的确是很熟悉,在走了几条不可能是路的路之后,他们总算出了这个林子。 在树林里走路的确是这样的,有时候面前明明已没有了路,可是当你走下去之后,就会发现,面前忽地又出现了一条路。 回到方知病的菊香院之后,方知病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你收拾一下应该带的东西,然后我们离开这里。” 方知病叫道:“你不是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秦宝宝道:“再安全的地方都不可能永远安全,当那个人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找不到我们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 方知病道:“这又是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你既然知道,别人也不可能不知道。” 方知病觉得这句话说的也很有道理。 于是他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地窖里的酒当然是带不走的,方知病家中的银子也不是太多,所以他除了一个药箱之外,什么也没有带上。 方知病背起了药箱,道:“现在我已经收拾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发现秦宝宝不见了,他正在奇怪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方知病想都不用想就已知道,那个年轻的杀手已经来了。 这种时候,方知病立刻又变得六神无主起来,可是偏偏在这种时候,刚才那个比诸葛亮还要诸葛亮的小孩子居然不见了。 年轻人在门外冷冷地道:“原来你果然回到了这里,这一次,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方知病的确不可能逃到哪里去,他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定了定神,拼命地给自己打气,心中暗暗地:你可以对付得了的,你可以对付得了的。 他想了一想之后,居然想起孙子兵法中的一条妙计,他笑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 这叫做疑兵之计,据说是很有用的。 年轻人在门外冷冷地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进来吗?” “砰”的一声,一向很牢固,方知病花了三两银子,请了三个木匠,用了两天的时间做的木门一下子变成粉碎。 木片纷飞之时,年轻人忽然就到了方知病的面前。 方知病现在已和他贴得很近,甚至可以听到年轻人的心脏在有节奏地跳动。 他相信年轻人一定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这个时候,年轻人只要一出手,方知病的心脏又会变得不再跳动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又是“砰”的一声,好像是发生了地震,半片屋顶忽然落了下来。 瓦砾,泥沙,腐草,甚至还有一个鸟窝一起从上面掉了下来。 随着这些东西掉了下来的,还有一件东西。那是一张网,一张薄如蝉翼的网。 年轻人轻喝一声,身子一下子倒退三尺。 他虽然躲开了这张网,方知病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这张网把方知病整个人都罩了进去,并且一下子把方知病拉了上去。 方知病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自己本来就是网中之鱼,现在更加没有指望了。 可是等到他被提到了屋顶上,看到一个人正用非常熟练的手法解开网扣时,不由地笑了起来。 方知病是不是有毛病? 方知病没有毛病,他只所以要笑,是因为把他网住的人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几乎是在年轻人刚刚走近这间房屋的时候,就听出了年轻人的脚步声。 所以他立刻就离开了房屋。 他知道只有他在外面的时候,才有希望救出方知病。 现在他虽然已将方知病救出,可是危险并没有解除。 他和方知病从房顶上飞快地跃下,一掠掠上了街道。秦宝宝的轻功虽然很不错,可是方知病的轻功却好像不是太好。 所以他们唯一的出路,好像只有回到森林里去。 奇怪的是,那个年轻人并没有追出,他似乎对秦宝宝的神出鬼没有一点担心,他好像是生怕秦宝宝有什么埋伏。 方知病的运气从今天早晨开始,就变得很不好,自从遇到了秦宝宝之后,他的运气就变得好了起来。 现在他们已进入了森林,这就是说,他们总算暂时解除了危险。 方知病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当然首先是离开这里,然后怎么样,你问我,我问谁去?” 方知病道:“这么说,我们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 秦宝宝道:“好像是这样。” 方知病显得有一些沮丧,这对一个刚刚家破人亡的人来说,是一种很正常的情绪。 秦宝宝想安慰他一下,不过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只好转移话题。 他问道:“看起来你是个医生,为什么却有人想要杀你,莫非你一不小心把人给治死了?” 方知病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别人说什么话他都不会生气,可是他绝不能忍受别人小看他的医术。 他大声地道:“我怎么会把人给治死?莫非你不知道我是谁?” 秦宝宝虽然救了他,可是的确不知道他是谁,秦宝宝问道:“那么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方知病大声地道:“我就是方知病。” 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好像只要他一说出他的名字,别人什么事情都应该知道似的。 秦宝宝立刻道:“原来你就是方知病。” 秦宝宝的确知道这个名字,方知病的确非常有名,在当世的名医中,方知病的名声绝不亚于傅青衣。 秦宝宝不禁觉得,这一次总算是救对人了。 方知病见秦宝宝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名声还是不小的,他不由得意地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秦宝宝道:“现在我已知道你叫方知病,是当世的名医,不过你既是一个名医,想必别人也受过你不少的恩惠,为什么有人却想杀你?” 方知病耸了耸肩膀,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秦宝宝道:“不管是什么人想要杀你,不过现在你已不必担心了。” 方知病笑道:“为什么不必担心,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秦宝宝笑道:“难道你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吗?” 方知病道:“本来我是绝不相信的,可是现在我已相信了。” 秦宝宝道:“为什么?” 方知病笑道:“因为我已知道你是谁了。” 秦宝宝道:“那么我又是谁?” 方知病笑道:“你只能是一个人,在江湖上,像你这样小的孩子,却又处处都吃得开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秦宝宝,所以你一定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你猜对了。” 方知病得意地道:“我虽然一直在这里隐居,可是江湖上的事情还是瞒不了我的。” 秦宝宝道:“现在我已知道我你要到哪里去了。” 方知病道:“到哪里去?” 秦宝宝道:“去追一个人。” 方知病道:“什么人?” 秦宝宝道:“就是刚才想杀你的那个年轻人。” 方知病不由地叫了起来,道:“你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秦宝宝道:“好像没有。” 方知病道:“如果你没有疯,又怎么会想起这种疯狂的主意?” 秦宝宝问道:“我这个主意很疯狂?” 方知病奇怪地道:“难道不是?” 秦宝宝道:“你一定是认为,那个年轻人的武功那么高,我们去追他,一旦被他发现,就等于送死一样?” 方知病道:“难道不是?” 秦宝宝道:“其他的事情我不管,可是如果不能察明那个年轻人想杀你的原因,我一定吃不好饭,也睡不好觉。” 这是秦宝宝最著名的毛病之一。 如果秦宝宝在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之后,不去察明其中的原因,他不仅仅是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而已。 他简直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现在秦宝宝好像已下了决心,要把这件事情察个水落石出,我们可以想像,以方知病的能力,是绝不可能说服秦宝宝的。 至于秦宝宝是怎样说服方知病和他一起去的,我们不必费脑筋去想,反正秦宝宝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理由,并且每一条理由都不是方知病所能驳倒的。 方知病只好跟着秦宝宝走了。 调查是从林外的一行脚印开始的。 在林外潮湿的路上,有一行很浅的脚印,现在还是清晨,还不太可能有镇上的人路过这里。 何况这行脚印很浅,只有轻功非常好的人走起路来,才会有这种脚印。 那么这个脚印当然是那个年轻的杀手的。 脚印从林外一直通向林内,一直到林中的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的形成是因为几株大树的被伐,这片空地并不是很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片空地上的树叶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秦宝宝很快地就看到了地上有四个小洞。 小洞当然不会太大,每一个洞口都是一样大小,最多比手指头大一点点。 方知病也看到了这四个小洞,秦宝宝看到,方知病的脸色立刻变了。 秦宝宝道:“你知道这四个小洞??来历?” 方知病还没有开口说话,脸上的冷汗就像雨一样从额头上流了下来,秦宝宝觉得奇怪极了。 方知病忽地一把拉住秦宝宝,急声道:“我你还是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秦宝宝道:“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方知病道:“你知不知道这四个小洞代表的哪个人?” 秦宝宝道:“什么人?” 方知病叹了一口气,想必是觉得没有必要这样惊慌失措,定了定神,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一种人,他们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从来就不必工作,可是却常有钱花。他们有时候就像一个花花大少,有时候却穷得要当裤子。你知道这种人是什么人?” 秦宝宝道:“你再说清楚一些。” 方知病道:“他们从不会有家,也不想建一个家,他们的身边从来少不了女人,可是他们从不会看上其中任何一个女人,他们都是居无定所,可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秦宝宝道:“什么特点?” 方知病道:“他们的武功都是奇高,他们生存的方式是为人杀人,却不是杀手,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好事,所以人们真不知道是该爱他们,还是恨他们。” 秦宝宝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了。” 方知病道:“是什么人?” 秦宝宝道:“你说的就是江湖上的浪子。” 方知病道:“不错,我说的的确就是江湖上的浪子。” 秦宝宝道:“莫非你是想说,这四个像枪刺的洞,就是一个浪子留下的。” 方知病道:“江湖上的浪子很多,可是像他这种浪子却只有一个。” 秦宝宝道:“那么他是谁?” 方知病道:“他就是陆放。” 秦宝宝惊讶地道:“陆放?难道竟是‘四条枪’的陆放?” 方知病道:“当然是他,除了他,江湖中用枪的人中,又有谁是用的四条枪。” 秦宝宝道:“他为什么要用四条枪?” 方知病道:“用四条枪的好处很多,比如他走到一个看不见人烟的地方,就可以把四条枪插在地上,然后人就可以睡在枪上。” 秦宝宝笑道:“这种睡觉的方法倒是第一次听说。” 方知病道:“不过陆放的这四条枪当然不仅仅是一张床而已。” 秦宝宝道:“这是当然。” 方知病道:“他这四条枪最有用的地方,当然是为了杀人。” 秦宝宝道:“他有四条枪。是不是他杀人的不同,用的枪也不一样?” 方知病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就说一说他这四条枪的区别。” 方知病道:“他这四条枪看上去除了质地之外,没有什么不同。不管是金枪,银枪,还是铁枪,木枪,在式样上都是一样的。” 秦宝宝道:“枪的质地不同,重量也就不同,所以两柄不同重量的枪在同一个人手中用出来,效果也是绝不相同的。” 方知病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你只要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同样的一招,如果用最重的枪使出来,这一招定然招大力猛,可是若是由木枪用出来,这一招就变得轻盈飘逸,并且在速度上也要快得多。” 方知病道:“所以陆放在遇到不同的人时,就会用不同的枪。” 秦宝宝道:“这说明他的眼力极好,经验很丰富,他一看到这个人,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类型的人。” 方知病道:“所以他已成为现在江湖上最可怕的浪子。” 秦宝宝道:“既然是一个浪子,有时候为了生存,就不免要做一些不正大光明的事。所以那个年轻的杀手来找他,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 方知病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陆放既然已和他们一路,我们哪里有能力和他们斗?” 秦宝宝轻轻一笑道:“这件事正变得越来越好玩了,如果没有陆放这种人物在其中,也许我还没有兴趣玩下去。” 方知病苦苦地笑道:“这也就是说,本来你还不想玩下去的,可是正因为有了陆放,所以你反而有了浓厚的兴趣?” 秦宝宝笑道:“是的。” 他又反问道:“那么你呢?是不是就准备像一只怕猫的老鼠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方知病虽然心里的确是非常害怕,可是秦宝宝既说出这种话来,如果他真的不敢,岂非显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 所以他把头一抬,道:“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虽然只是一个医生,可是我毕竟也是一个老江湖了,有什么事情我怕过。” 秦宝宝笑道:“既然你一点都不怕,那我们就追下去。” 方知病昂然道:“追下去,就追下去。” ※※※※※※ 长街。 长街寂寂。 这时候天已很晚了,家家户户都已关起了门,在这个并不是很繁华的小城,每到天黑的时候,就预示着一天生活的结束。 只有长街尽头的那座酒楼依然是灯火通明。 铁鹰正慢慢地在长街上走着,走向那座酒楼。 黑暗的夜总是充满着无数的危险,在险恶的江湖上,本来就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的。 可是铁鹰并不在乎。 因为他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人能够违背他的意愿。 这一切都是他用自己的血汗换来的。 铁鹰并喜欢有人陪着,虽然几乎每一个人都想和获得他的青睐。 铁鹰认为,危险是一种最快乐的刺激,甚至是连最美丽的女人也比不上的。 所以铁鹰每一次都是自己一个人走过这条长街,他希望能够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他的对手想必都已知道了铁鹰的这个习惯,所以在这三年来,他遇到了一十八次最危险的袭击。 虽然发生了很多他的弟兄很不想看到的事情,铁鹰还是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所以只到今天,他还是一个人走过这条长街。 有时候,铁鹰会对今天的成就感到迷惑。 一个穷得连一条完整的裤子都找不出来的人,怎么会有今天? 在这种时候,他不能不想起他的弟兄,尤其是铜牛。 在所有的弟兄中,没有人能比得上铜牛的忠心,若不是铜牛,铁鹰早已死在“小霸王”王一机的刀下,也早已死在“鬼道人”的剑下。 当然,铁鹰救铜牛的次数更多。 谁都知道,铁鹰和铜牛是一对真正的生死兄弟,两个人随时都可以为对方去拼命。 铁鹰不只一次地觉得,人生在世,最要紧的不是找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而是有一个真正的兄弟。 在前面的那座灯火通明的酒楼里,铜牛和大多数的兄弟都在等着铁鹰,因为今天是铁鹰生日。 不管铁鹰愿不愿意,他的兄弟都是不可能不为他过生日的。 铁鹰其实并不喜欢过生日,他总觉得,每过一次生日,就等于提醒自己,今年又老了一岁。 铁鹰今年不过才三十多岁,恐怕还没有资格提到“老”。 可是铁鹰同样知道,在江湖上,像他这种靠在刀头上舔血过日子的人,三十多岁已算很不小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按这种生活方式过下去,绝不可能再活三十年。 可是铁鹰也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放弃这种生活。 长街已快走到了尽头,酒楼里的灯光已映照在铁鹰的脸上。 铁鹰看到,在酒楼的屋檐下,站着一个避风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一身长袍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的脚上也穿着一双底子快要磨穿的牛皮靴。 这个年轻人的身后还背着一个青布包袱,包袱似乎很沉。 虽然他的穿着显得很落泊,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很明亮,铁鹰看到他时,他也正看着铁鹰,他正在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居然有两个酒窝。 既然别人在冲自己笑,铁鹰也笑了笑。 铁鹰一眼就看出年轻人是一个江湖浪子,一个混得并不好的江湖浪子。 江湖上有很多这种的人,他们满怀希望,到江湖上来闯荡,有些人闯出名来,想得到的都已得到,有些人的运气却不是很好,这些人有时候甚至连一口饭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去吃。 铁鹰看出,这个年轻人虽然很落泊,可是看上去并没有失去信心。 铁鹰已从年轻人自信的笑容上看出这一点。 年轻人看到铁鹰走过来时,忽地问道:“你就是铁鹰?” 铁鹰道:“我是。” 年轻人笑道:“看来,我在这里等了三个时辰并不算白等。” 铁鹰道:“你等我,有什么事?” 年轻人道:“是有一点点的事,我只是向你打听一个人。” 铁鹰道:“什么人?” 年轻人道:“我知道你一定知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可惜你是绝不会告诉我的。” 铁鹰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年轻人笑了一笑,道:“因为我要打听的这个人就是傅青衣,傅先生。” 铁鹰摇了摇头,道:“你问错了,我虽然久仰傅先生的大名,可是我却没有福气见到他。” 年轻人又笑了,讥讽的笑。 他道:“我记得在三个月之前,铁兄好像受了一次很重的伤,几乎就快要死了。可是你现在却活得好好的。” 铁鹰道:“看上去,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年轻人道:“我来之前,的确做了一点研究。所以我应该知道的事情,好像都已知道了。” 铁鹰道:“既然你已做过了一点研究,想必已知道,对付我这种人,应该用什么方法了。” 年轻人道:“我知道,铁鹰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条好汉,也是一条出了名的硬汉。” 铁鹰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年轻人笑道:“你的武功虽然并不怎么样,可是臭脾气却有一点,有时候我拿你们这种人还真的没有办法。” 铁鹰道:“我可以教你一个办法。” 年轻人道:“什么办法?” 铁鹰道:“你可以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看一看我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年轻人道:“这种方法听起来不错,我倒不妨来试一试。” 忽地听到有人厉声喝道:“你既然想试,不妨来试试我。” 年轻人道:“这一定是铜牛了。” 他看样子对铁鹰的这一边真的很了解。 不过铁鹰并不担心。 现在自己这边的人几乎都己来齐了,而年轻人只有一个人。 自己无疑已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绝没有败的道理。 铜牛已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铜牛生得的确像一头牛,他的身高将近九尺,脖子几乎和头一样粗细。 可是你看了铜牛的外表,就认为他是一个粗人,那你就错了。 铜牛的心细如发是在这里有名的,在对“小霸王”王一机之战中,正是因为铜牛识破了王一机的诈死之计,才救了铁鹰的一条命。 从楼上冲下来了很多人,铜牛冲在最前面。 无论在什么时候,铜牛都是冲在最前面。 铜牛叫道:“大哥,让我来对付他。” 在这个城市中除了铁鹰之外,就算铜牛的武功最高。 铜牛的冲劲很足,就算对手的武功比自己高,他都可以冲一冲。 铜牛已冲到了年轻人的面前。年轻人笑道:“你就是铜牛。” 铜牛道:“我就是。” 年轻人从身后抽出了一支枪——金枪。 铜牛大喝一声,手中六十二斤的大砍刀已砍了出去。 六十二斤的大砍刀,加上铜牛的天生神力,这一招已不是一般人所能抵挡的。 可是年轻人并不是一般的人。 就在铜牛出刀的同时,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一道金光。 金光过处,便是血光。 六十二斤的大砍刀忽然飞上了天空,铜牛已倒下。 只有一枪。 年轻人只用了一枪,就刺倒了似乎永远也不会倒下的铜牛。 四周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因为大家都已惊呆。 铜牛居然死了,并且死得这样容易。 想不到一个像铜牛这种人的生命在年轻人的手上,也脆弱的像秋天的枯枝。 在极度的安静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冲了过来。 年轻人冷笑。手中的金枪凝立如山。 铁鹰忽地大喝一声:“都给我退下。” 虽然是在这种时候,铁鹰的话仍然有着无上的威信。 所有的人都已不动了,站在原地,都看着铁鹰。 铜牛虽然已死了,他们还有铁鹰。 铁鹰转向了年轻人,道:“也许今天我也会死在你的枪下,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以后我的人去报仇,应该去找谁?” 年轻人笑道:“你是在问我的名字?” 铁鹰道:“是的。” 年轻人笑道:“我叫陆放。” 铁鹰的脸色不由地变了一变,道:“陆放!就是四条枪的陆放。” 陆放笑道:“姓陆名放的人也许有很多,可是四条枪的陆放只有一个。” 铁鹰道:“很好,现在我已放心了。” 陆放笑道:“为什么你知道我是陆放,你就放心了?” 铁鹰道:“既然你是陆放,那么当有人想为我报仇的时候,他就很容易找到你,因为大家都知道,陆放是从不会拒绝别人的挑战的。” 陆放笑道:“看来我在江湖中的名声还很不错。” 铁鹰道:“虽然你的名声很不错,可惜你既杀了我的朋友,我恐怕你这一生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陆放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的日子一直过得不太好,就算再加上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铁鹰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陆放道:“我一直在等着你,只要你认为可以开始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 铁鹰把手一摆,道:“请。” 陆放笑了一笑道:“你先请。” 铁鹰的兵器也是一柄刀。 在陆放说到“请”字的时候,他手中的刀已推出。 铁鹰的刀并不是很快,他似乎很忌惮陆放的武功,所以他攻得很稳。 可是就在刀已推到了陆放的胸前,几乎已无法变招的时候,铁鹰的刀忽然闪电般地削了过去。 陆放银枪一横,已将这一刀格开。他手中的枪不知何时从金枪变成了银枪。 铁鹰大喝一声,手中的刀已连环削出。 一式连环,共是三刀。 这三刀丝丝紧扣,中间绝没有任何的破绽。 陆放的脸色好???变了一变,他想不到铁鹰的刀法居然没有一丝破绽。 没有破绽就是没有机会,陆放在铁鹰的三刀过后,已不由地退了三步。 陆放的表情绷紧,就像一张满弓。 铁鹰在这三刀过后,脸上已沁出了汗珠。 在他击出第四刀之后,陆放忽然笑了。 因为他已知道,铁鹰是前三刀虽然毫无破绽,可是三刀过后,就不一样了。 陆放现在已有把握一枪刺破铁鹰的咽喉。 可是除了陆放之外,其他的人并没有看出,他们只看出铁鹰只用了三刀,陆放就退了三步。 他们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所以在他们看来,铁鹰已占了上风。 铁鹰的心里却很清楚,他的手心上,额头上已泌了冷汗,他看到陆放的脸上充满了冷酷的笑意。 铁鹰忽地掷开了手中的刀。 陆放并没有趁机刺出他的一枪,因为在他看来,铁鹰已是一个死人,或者是一个和死人差不多的人。 他随时都可以一枪要了铁鹰的命。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这么着急地出枪? 他何不尽量享受这种胜利的愉悦? 这就好像是一只冷酷,残忍的猫,在欣赏一只利爪下挣扎的老鼠。 尤其是像铁鹰这样的“老鼠”并不是经常可以遇到的。 铁鹰的冷汗从头发里流到脖子里,他的确有一点点恐惧,没有人在死亡来临的时候,还能保持平时的镇静。 不过他的冷汗很快就干了,就好像他的恐惧也和冷汗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陆放静静地看着他,道:“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如果十年之后我再遇到你,情况也许就和今天恰恰相反。” 铁鹰的声音居然是出奇地冷静,他静静地道:“所以我劝你最好趁这个机会杀了我,事实上,你也没有理由可以放了我。” 陆放道:“我知道,既然你非死不可,我今天也只有成全你。” 他的枪就在手上,极稳定的手。 就算没有枪,这只手也一样可以杀人。 陆放望着铁鹰,慢慢地抬起了他的枪,银枪。 忽然有人笑道:“如果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我就劝你最好不要刺出你的枪。” 声音似乎很远,好像还在十几丈的地方,可是声音似乎又很近,就好像是在耳边。 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的男人的声音。很标准的京片子,让人听了有一种说不出舒服的感觉。 陆放本不必理会这个人的声音,可是不知这个人的声音有什么惊人的魔力,陆放手中的枪竟真的不敢刺出。 他慢慢地转身,就看到在他身后三丈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着紫衫的人。 在紫衫人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一个青衣人。 陆放的目光只看着紫衫人。 他知道刚才的那一句话就是紫衫人说的,而让陆放感到局促不安的,也是这个紫衫人。 紫衫人的目光其实柔和而亲切,不但没有一丝杀机,甚至连一点敌意都没有。 可是奇怪的是,他的话竟有一种可怕的压力,让人不得不对他的话产生足够的重视。 紫衫人的从容不迫竟让陆放感到连呼吸都有一点困难,陆放觉得惊讶极了。 现在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紫衫人绝不是一个一般的人,他还知道,像紫衫人这种人在江湖上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 所以陆放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脱口而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卫紫衣,你一定就是卫紫衣。” 这个人的确就是卫紫衣。 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江湖上,真正见过卫紫衣的人并不多,可是有许多人在第一次看到卫紫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卫紫衣。 陆放也是一样。 卫紫衣笑了一笑。 卫紫衣的笑容最近经常可以见到,事实上,他以前并不是喜欢笑的人。 他的外号是“金童阎罗”,本是以冷酷无情著称于世的。 可是现在他却很喜欢笑,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因为秦宝宝影响。 经常和秦宝宝在一起,而不受到秦宝宝影响的,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秦宝宝的魔力就在于,他可以改变一个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和秦宝宝在一起,或多或少都必须有一点改变。 卫紫衣笑道:“你一定就是陆放,四条枪的陆放。” 陆放道:“我是。” 卫紫衣道:“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你手中的枪从铁兄的面前离开?” 陆放冷冷地道:“你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种人的武器是不能空回的,宝剑空回,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卫紫衣道:“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打算让你把枪收回去,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不可以把枪对着我?” 这就是挑战。卫紫衣的挑战。 陆放忽然感到莫名的兴奋。 做为一个江湖人,一生中最大的愿望难道不是和卫紫衣一战? 陆放看着卫紫衣,压抑着自己的兴奋,他慢慢地道:“我当然要把枪对着你,可是我可以在刺死这个人之后。” 卫紫衣的笑容依然是很温和的,他还是笑着道:“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有这种机会,我可以保证你在出枪之前,你就已是一个死人?” 这不是威胁,绝不是。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绝不是威胁。 卫紫衣只不过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陆放终于把枪从铁鹰的胸口移过来。 他道:“在和你交手之前,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 卫紫衣道:“什么事?” 陆放道:“你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强大的一个对手,所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我希望你对我也有应有的尊重。” 卫紫衣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道:“我对我的每一个对手都会表示应有的尊重,这本是做人的原则。” 陆放道:“很好。” 这是他见到卫紫衣之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足有三丈,三丈并不是一个很短的距离。 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三丈的距离其实只是咫尺。 大家都知道,无论哪一个人出手,都可以立刻到达对手的要害。 第一个出手的是陆放。 大家似乎都已知道,第一个出手的一定是陆放。就连陆放自己也这么认为。 大家似乎都知道这是必然的,可是若是让他们说出其中的原因,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说得出来。 陆放用的是木枪,一柄用红松木做成的枪。 只在短短的时间里,陆放就换了三条枪。 对付铜牛的时候,他用的是金枪,对付铁鹰的时候,他用的是银枪。 现在他对付的是卫紫衣,所以他用的是他的第四柄枪,红松木枪。 枪刺出时,并没有光,木枪不会有光。 可是所有的人,包括会一点点武功和一点点武功也不会的人,都已看出,这一枪之威要比刚才陆放用金枪和银枪的时候要可怕的多。 不过唯一和刚才不同的是,刚才陆放在刺出他的枪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心脏就好像要跳出了腔子。 可是这一次却有所不同,大家关心的不是卫紫衣能不能对付这一枪,而是卫紫衣会有什么精妙的招式对付。 卫紫衣的出手让大家有一点微微的失望,因为他只是将手轻轻地一抬,很随便地就将手搭到了陆放的枪身上。 这一招的确不太好看,也没有什么刺激。不过大家唯一明白的是,在江湖上千千万万练武的人当中,能够将武功这种举重若轻地用出来的,在江湖上绝不会超过十个人。 陆放脸上的汗就像铁鹰刚才一样,立刻就流了下来。 他知道,只要卫紫衣的手一搭上自己的枪,自己就败了,并且是最惨的那种败。 陆放知道,自己的败是必然的事,可是他不想就这样轻易认输。他不想让卫紫衣赢得太容易。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枪抽了回来。 可是卫紫衣的手指仍然沾到了枪身,巨力从枪上传来,陆放感到全身如遭电击。 不过枪还是抽了回来。 陆放又攻出了他的第二招。 这第二招他用的并不是枪法。 枪是兵器之祖,有很多种武器都是从枪变过去的。 所以枪除了可以用枪法之外,还可以用棍法。 可是陆放用的却是剑法。 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可以把一支枪当剑来用。 卫紫衣无疑也没有想到,大家都看到,卫紫衣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之色。 他甚至忍不住“噫”了一声。 枪尖,现在已是剑尖,已快刺到了卫紫衣的胸前。 陆放能够把枪刺到这种部位,已足以自豪。 接着大家就听到了一声“喀嚓”。 木枪已断。 在枪几乎要刺到卫紫衣的时候,卫紫衣闪电般地出手,一搭就搭上了枪身。 就算是一柄精铁打造的枪到了他的手上,也会像一根枯枝,何况只是一柄木枪? 枪断时,陆放已退到了三尺开外。 他这一退,已退到了墙角。 在卫紫衣手中的断枪落地的时候,陆放的人已不见了。 没有人想到要去追陆放。事实上以陆放的轻功,在座的人并没有几个人能够追得到他。 铁鹰忽地向卫紫衣走了过来,抱拳道:“多谢卫大侠放了陆放一条生路。” 听到这句话的人无不感到奇怪极了。 陆放杀了铜牛,杀了铁鹰最好的朋友,铁鹰居然还要谢卫紫衣放了陆放。 只要是听了这句话的人没有人能够明白铁鹰的意思。 有些人甚至猜测,铁鹰这样说话,是反话正话。 卫紫衣却笑了,道:“陆放杀了你的朋友,我却放了他,你为什么还要谢我?” 铁鹰道:“卫大侠若杀了陆放,当然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是我铁某人毕其今生,却无法为铜牛亲手杀仇人,那么我一定会抱恨终生的。” 铁鹰说出这句话来,大家才明白了铁鹰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也明白了卫紫衣为什么要放了陆放。 所有在场的人似乎都明白了一些什么道理,可是究竟是什么道理,他们就说不清楚了。 铁鹰这时才看到了卫紫衣身后的那个青衣人。 青衣人正向铁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笑道:“铁兄,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这个青衣人正是傅青衣。 铁鹰道:“想不到傅先生是和卫大侠在一起,若早知如此,我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他又问道:“傅先生又怎么会和卫大侠在一起?” 卫紫衣道:“我听说有人要对江湖上的名医不利,我想到傅先生自然难逃此劫,所以就到这一带来找傅先生。” 傅青衣笑道:“卫紫衣若是想找一个人,恐怕没有找不到的。” 卫紫衣笑道:“我只不过依仗着人多势众,消息来源多一点而已,若真论找人的本事,我是永远也比不上一个人的。” 铁鹰笑道:“卫大侠未免过谦了。” 傅青衣笑道:“绝不是过谦,的确有一个人单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找到任何想找的人。” 铁鹰惊讶地道:“我知道找人是一件最麻烦的事情,难道你说的那个人有三头六臂不成?” 傅青衣笑道:“就算不是三头六臂,可也差不了多少,我所知道的是,他是我平生所遇最聪明的一个人。” 铁鹰道:“连傅先生都这么说,那么这个人的确是有一点本事了,那么他究竟又是谁?” 傅青衣笑道:“当然是秦宝宝,除了秦宝宝,谁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 铁鹰不由地也笑了,道:“不错,不错,当然是秦宝宝,我虽然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可是他的传奇,听得我耳朵都生出老茧了。”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是什么传奇,分明是大胡闹加小胡闹。他居然还好好地活着,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口中虽是这么说,可是听的人都明白,这是发自内心的怜惜之情。 这就像一个家长在谈起自己又聪明,又顽皮的孩子时的那种心情。 傅青衣和铁鹰都不由地会心一笑。 傅青衣道:“卫大当家,陆放已走了,我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是的,你我也该走了?” 铁鹰大急道:“怎么说走就走?既然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喝一杯再走。” 傅青衣道:“我们当然很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好好地吃上一顿,可惜有一个人却不让我们这么做。” 铁鹰道:“是谁?” 傅青衣笑道:“当然是秦宝宝。这小鬼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现在的江湖又是多事之秋,你说如果不找到他,我们能不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铁鹰知道,找秦宝宝对卫紫衣来说,是天大的事情,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止他的。 卫紫衣笑道:“大家既然都已是朋友,想必喝酒的机会会很多,是不是?” 铁鹰笑了,既然卫紫衣已把他当做了朋友,就算不喝他的酒,也就没有关系了。 ※※※※※※ 清晨,有雾。 秦宝宝和方知病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小城一天的生活还没有开始。 方知病道:“你确切地认为我们追的那两个人已来到了这里?” 秦宝宝道:“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在半途走掉了。” 方知病道:“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追踪那个人呢?” 秦宝宝道:“很简单,半途走掉的那个人的武功没有现在我们追踪的这个人的武功高。” 方知病“嗤”了一声,对秦宝宝的话表示绝对的不信任。 秦宝宝道:“你不信?” 方知病道:“当然不信,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别人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 秦宝宝道:“你想必应该知道,愈是武功高的人他留下的痕迹就愈少。你总不该认为这也是无稽之谈。” 方知病道:“这句话当然很有道理,可这和你的推断又有什么关系?” 秦宝宝笑道:“关系可大着呢,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追的这个人留下的痕迹很少,有时候若不是多看几遍,还根本看不出来,而我们刚开始追的那个人就比较好办一点,是不是这样。” 方知病又一次不得不承认,秦宝宝又对了一次。 秦宝宝在四周看了一看,又伸出鼻子来嗅了一嗅,道:“你有没有闻到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方知病也伸出鼻子来嗅了一嗅,道:“有一点。” 秦宝宝道:“你认为是什么味道?” 方知病笑道??“是火烧,油条,以及肉包子的味道。”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你有一点饿了,心里想的都是吃的东西。” 方知病笑道:“那么你认为是什么特别的味道?” 秦宝宝道:“是血腥味。” 方知病道:“血腥味?” 秦宝宝道:“是的。” 方知病道:“你是说这里有人的血腥味?” 秦宝宝道:“是的。” 方知病道:“也就是说,这里曾在不久之前死过人?” 秦宝宝道:“是的?” 方知病道:“你认为死的人会是谁?” 秦宝宝道:“我当然不会知道死的人会是谁,可是我知道是谁杀的人。” 方知病道:“是谁?” 秦宝宝道:“就是我们正在追的那个人。” 方知病道:“你是说杀人的人是陆放?” 秦宝宝道:“我的确有这种感觉,陆放昨夜既然来过这里,而这里又死了人,那么陆放杀人的可能性最大。” 方知病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陆放的确是杀过人了。” 秦宝宝道:“我虽然不知道死的人是谁,不过像陆放这种人,要杀的当然不是普通人。” 方知病道:“不错,陆放如果做为一个杀手,代价一定不会很低,所以他杀的人当然不会是普通人。” 秦宝宝道:“既然不是普通人,那么我们如果想打听一下,一定可以打听出来的。” 方知病道:“你准备到什么地方去打听?” 秦宝宝道:“你刚才说你有一点饿了。” 一提到这件事,方知病立刻觉得肚子在叫了起来,他道:“岂止是有一点饿了,简直是饿极了。” 秦宝宝道:“那么我你就去吃一点东西。” 方知病道:“那么我们要打听的事情呢?” 秦宝宝道:“难道你不知道,只有在茶馆,酒楼,才可以打听到事情?” 方知病笑道:“不错。” 这条街上就有酒楼,秦宝宝和方知病上了楼。 只是清晨,不过酒楼上的生意已经很不错了。 秦宝宝算得果然不错,他们一上楼去,根本还没有开口说话,就知道死的人是什么人了。 有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人,这三个人谈的事情正是铜牛之死。 一个身子肥胖,两眼红肿,看上去昨夜并没有睡好觉的人首先开口道:“你们知不知道,铜牛死了。” 其他的两个想必是吃了一惊,一个身穿蓝衣的人道:“铜牛死了?” 胖子道:“每一个人都会死的,这有什么奇怪的?” 另一个身穿红衣的人道:“像铜牛这种人,谁能杀得死他?” 胖子道:“若不是我亲眼看到,我也不敢相信。铜牛的确是死了,并且只在一招之间就死了。” 蓝衣人道:“一招?你是说铜牛连别人的一招都没有接下来?” 胖子道:“岂止是铜牛,就是铁鹰也未必能接得下那个人的一招。” 红衣人道:“世上居然有这种人,他的武功居然会这么高?” 胖子道:“他的武功当然不是最高的。”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兴奋,他说:“昨夜我虽然一夜未睡,可是却值得极了,因为我见到了也许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一个人。” 红衣人道:“你不是在吹牛?” 胖子很不高兴地道:“我崔某人什么时候吹牛过,你们和我相交多年,连这一点都不相信我?” 蓝衣人道:“吴兄,你这一句话就有一点过份了,崔胖子的毛病虽然很多,可是却从不说假话的。” 崔胖子这一次更加生气了,道:“我的毛病很多,你倒要说说看,我究竟有什么毛病?” 红衣人生怕崔胖子不说了,急忙道:“崔兄一生正气,哪里有什么毛病,你说说看,后来又怎么样了?” 胖子道:“后来,我就看到了一个紫衣人,他的样子好像并不太大,可是任何人看到他都不敢稍存不敬之心。” 红衣人道:“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胖子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红衣人道:“当一个人做领袖做得久了,就自然有一种领袖的气质,他的举手投足,都无不透着威严。” 蓝衣人点了点头道:“不错。事情的确是这样的。” 红衣人道:“那么后来呢?” 胖子道:“后来我就看到紫衣人和那个高手交手,我并不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可是我在看他们交手的时候,却根本看不出来紫衣人用的是什么功夫。” 红衣人道:“你是说那个高手已输了?” 胖子道:“输是自然输了,可是紫衣人似乎并没有真正地动过手,那个高手已输了。” 红衣人道:“这个紫衣人当然不是一般的人物,像他这种武功的人,我想江湖上并没有几个人。” 这个红衣人想必是久在江湖上跑动,对江湖上的事情好像比较了解,他的两个同伴也对他的看法表示重视。 胖子道:“那么你认为那个紫衣人会是谁?” 红衣人道:“也许他就是卫紫衣。” 胖子和蓝衣人不由地吃了一惊,尤其是胖子,声音也变得急促了起来,道:“你再说一遍,那个紫衣人究竟是谁?” 红衣人道:“当然是卫紫衣,除了卫紫衣,谁能在轻描淡写之间击败一个一流高手?” 胖子欣喜地道:“这就是说,我居然见到了江湖第一人,‘金童阎罗’卫紫衣?” 红衣人笑道:“不错,我早已说过,你今年的运气会好起来的,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胖子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我运气的确是很不错,这世上见到过卫紫衣的人并不多,我居然也是其中的一个。” 红衣人和蓝衣人的眼光中,不但有为他高兴的表情,也有羡慕的表情。 秦宝宝和方知病把这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方知病道:“这个胖子的确很有运气,居然见到了卫紫衣。” 秦宝宝笑道:“其实你比他更有运气。” 方知病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卫紫衣最想见的人是谁?” 方知病道:“是谁?” 秦宝宝一指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 方知病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你居然见过了卫紫衣最想见的人,那么你是不是比那个胖子更有运气?” 方知病不由笑道:“好像是的。” 秦宝宝道:“好像是什么意思,明明就是。” 方知病道:“现在我已知道,昨天夜里,陆放的确来过这里。” 秦宝宝道:“为什么?” 方知病道:“因为只有像卫紫衣这样的高手才能将陆放轻松地击败。” 秦宝宝道:“现在你才相信,还不算太笨。” 秦宝宝注意到,在他和方知病说话的时候,有一双眼睛总是在向自己这边看。 这个人一直坐在靠门的位置上,面前的饭菜虽然很丰富,可是却似乎根本没有动过。 这个人的身材很高,身体很强壮,可是他的眼睛却布满了血丝,好像昨夜并没有睡好。 看来昨夜没有睡好觉的人并不只是胖子一个人。 秦宝宝对方知病道:“你猜这个一直看着我们的这个人是谁?” 方知病道:“他是谁?” 秦宝宝道:“不知道。” 方知病笑道:“原来你居然不知道。” 秦宝宝笑道:“我虽然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他一定是这个城市里的大人物。” 方知病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秦宝宝道:“他要的东西很多,可是却并没有动一动,如果不是有钱人,是不会这样浪费的,他穿的衣服很值钱,也不是一般的人有资格穿的。” 方知病道:“有钱人很多。并不是每一个有钱人都是什么大人物。” 秦宝宝道:“不错,可是你难道没有看到,他的身体很强壮,目光很稳定,我知道只有练过武功的人才会有这种目光。” 方知病道:“他是一个会武功的人,这我也看得出来,可是这又和大人物有什么关系?” 秦宝宝道:“这个地方的生意很好,有些人只有站着吃东西,可是他却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不光他自己认为这是正常的,就连其他的人也好像不敢有什么意见。” 方知病道:“不错。” 秦宝宝道:“那么这又说明了什么?” 方知病道:“看来他的确是这里的大人物,可是这个人和我们又什么关系?” 秦宝宝笑道:“你的身上有银子吗?” 方知病道:“虽然有一点,好像也不是很多了。” 秦宝宝道:“这一点银子恐怕是用不了多少时间的,那么你想不想再多一点银子?” 方知病道:“银子人人喜欢,只是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 秦宝宝道:“所以我注意这个人,就是因为这个人可以给我们银子。” 方知病笑道:“他又不是呆子,怎么会好好地把银子送给你花?” 秦宝宝笑道:“这就是我的本事了,你信不信我可以从他那里弄到银子?” 方知病笑道:“这是可能的事情。” 秦宝宝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那个人。 那个人也看着秦宝宝,笑了,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秦宝宝道:“那么你怎么看?” 那个人道:“我倒想看一看,你能用什么方法从我这里弄到银子。” 秦宝宝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用意,再做起来恐怕就有一定麻烦了。” 那个人道:“可是你还是有方法的。”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方法?” 那个人道:“因为你不是别人,你就是秦宝宝?” 这一次轮到秦宝宝惊讶了,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秦宝宝。” 那个人道:“因为你就是。” 这句话回答的很妙,正因为你就是秦宝宝,所以我才知道你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了,道:“就算我是秦宝宝,也不可能有把握把你身上的银子弄过来的。” 那个人叹了一口气,道:“你恐怕不知道,我在昨天已见到了卫紫衣,你应该知道的是,只要是见过卫紫衣的人,不可能不成为卫紫衣的朋友。”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已是卫紫衣的朋友?” 那个人笑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就要惨了。” 那个人笑道:“是的。” 秦宝宝一副很同情他的样子,道:“既然你是卫紫衣的朋友,那么如果我想要你身上的钱的话,恐怕什么也不必做了?” 那个人大笑,道:“不错不错。” 然后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说:“我叫铁鹰。” 秦宝宝道:“你昨天已看到了陆放。” 铁鹰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也看到了我的大哥。” 铁鹰道:“不错。” 秦宝宝道:“大哥当然是把陆放放了,因为他要把陆放留给你。” 铁鹰不由笑道:“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秦宝宝笑道:“只有一件。” 铁鹰笑道:“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你是否愿意请我们吃饭?” 铁鹰笑道:“当然,这是我的地盘,你就是不让我请客也是不行的。”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这个人的要求一向很高。” 铁鹰笑道:“不管你的要求有多高,我一定可以满足你的。” 秦宝宝笑道:“真的吗?” 铁鹰笑道:“不错。” 秦宝宝笑道:“首先你要为我们准备两间很大很舒服的房间,其次你要准备不冷不热的洗澡水。” 铁鹰点头。 秦宝宝笑道:“当然还要几件干干净净的换洗衣服。” 铁鹰道:“这些事情都是根本用不着吩咐的,那么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秦宝宝笑道:“除了这些事情就什么也没有了。” 铁鹰道:“就这些?” 秦宝宝道:“就这些。” 铁鹰笑道:“早知道你的要求这么简单,我刚才就不必那么担心了。” 秦宝宝的要求一向出人意料,有时候他的要求出奇的麻烦,有时候他的要求又出奇的简单。 可是有一件事情是相同的,就是和秦宝宝在一起的时候,你绝不会感到单调、乏味。秦宝宝是一个永远都让人开心的人。 秦宝宝在床上的时候,并不总是能睡着的,他的先天的弱疾决定了他无法像常人那样愉快地进入梦乡。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一点睡意了,可是他的眼睛刚刚准备闭上,就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如果论江湖经验,秦宝宝不会比一个老江湖逊色多少,若论机智灵活,恐怕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的。 秦宝宝在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之后,笫一个念头就是,有人来了。 他的第二个念头就是,来的不止一个人,并且这些人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立刻就想到了方知病。 他知道方知病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很不错的床,一定会睡得很香很沉。 在这种情况下,就是有人用刀架着他的脖子,他恐怕都不会有所感觉的。 所以秦宝宝在起床之后,立刻就冲向了门口。 就在他到达门口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门开处,是一柄雪亮的刀。 这柄刀好像早已等在那里,只等着秦宝宝冲上来,然后刺进秦宝宝的胸口。 如果秦宝宝就这样死了,那秦宝宝就不是秦宝宝了。 在秦宝宝闯荡江湖的生涯中,比这更惊险的事情不知要遇到过多少次。 每一次秦宝宝凭的除了一点点的武功之外,大多数凭的都是运气。 那么这一次秦宝宝的运气怎么样? 看来秦宝宝这一次的运气也算不错。他好像早已料到有这样一柄刀在等着自己。所以他的反应就好像他是一个武功一流的高手。 我们知道,有些人的运气总是很好,他们遇到的事情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可是运气是说不清楚的东西,没有人的运气总是那么好的。 为什么秦宝宝的运气总是不错? ←→ 第一章 秋。 黄风西卷,愁入人肠。 可是方知病喜欢秋天。 清晨,在大多数人还在梦乡之中,他已站在这座小镇最著名的小院……菊香院中,风动青衫,清雅如古风宛在之隐士。 方知病是当代名医,声名并不在绝世名医傅青衣之下。 每天清晨,他总是镇上起的最早的人。 他今年四十有五,并无子妻,他虽是名医,唯一的爱好却不是治病。 镇上的人都知道,方知病喜欢喝酒。 在方知病的三间小屋中,存放着很多的酒,十年陈酿的女儿红,三十年陈酿的竹叶青,甚至连波斯的葡萄酒也足有三坛之多。 不过今晨方知病并没有喝酒,他的头脑很清醒,甚至连远处秋虫的振翅声都可以听到。 秋天的清晨,干爽而凉冽,胸肺中经夜的浊气也似融化在秋风里。此时日已出,风从镇外的山林吹来,温柔如少女的叹息。 方知病本是名人,江湖中的十个人中,最起码有七八个知道方知病的名字。 如果他想过一种优裕的生活,完全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他并不喜欢。 他觉得目前的这种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 所谓舒适的生活其实就是简单。 这时镇上已有炊烟,街上已有人走动的声音,方知病听出有人正向菊香院走来,来菊香院的大多数人只有一种目的……治病,带人来或自己来。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病,所以如果一个人有一点点医术的话,尤其是一个名医的话,他的门随时随地都会被敲响。 无论是清晨还是深夜。 方知病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们。 脚步声已近,从脚步声中,方知病可以知道一共来了两个人,一个人的脚步声很轻,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很重。 轻的就像狸猫走路,重的就像铁锤顿地。 小镇中以前绝没有这两个人,方知病可以断定。 只有轻功极好,或是外门功夫很不错的人,才可以这样走路。 这个小镇很少出现江湖人,但这也并没有什么奇怪,方知病是个名医,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他虽然把自己藏得很好,但江湖人的消息一向很灵通,如果真想找一个人,只要花一点点心思,往往很容易办到。 脚步声虽然来得很快,却不是很急促。来人似乎并不着急。 门被敲响,既不轻,也不重,这说明敲门人很有教养。 方知病走过去,打开了门,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很斯文,很秀气,当然也很温和,很可亲的一张脸。 青衣人穿着一件很轻很薄,但无论是质料还是做工,都很考究的长衫。淡淡的青色,这是现在最时兴的颜色。 他身边的那个人看起来就凶狠得多,那个人身上的肌肉堆积如小山,几乎要将黑衫胀破,方知病对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在面对着一头凶狠残忍的黑熊。 青衫人长揖到地,含笑道:“阁下莫非是和‘万邪医圣’秦英,神医傅青衣并称三大名医的方知病先生?” 方知病道:“我是方知病,却不是什么名医。” 青衫人笑道:“方先生何必过歉,方先生之名,天下仰慕者众,所谓放眼天下,谁不识君。” 青衫人相貌斯文,举止有礼,给方知病留下了很好的印像。 他已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方知病道:“看来你们并不是来找我治病的。” 青衫人道:“你错了,我们来找你,当然是治病。不过这个病人很特别,我们不方便把他带到这里,我们想请你去。” 方知病道:“你是说出诊?” 青衫人道:“是的。” 方知病道:“看来我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青衫人诧异万分,道:“难道天下知名的方知病竟是见死不救之人?” 方知病轻轻一笑道:“方知病绝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只是知道你的病人,我绝治不了。” 青衫人道:“难道你不但是个名医,还是个神卜?” 方知病道:“我不是神卜,我只是有一双不太昏花的眼睛而已。” 青衫人道:“你看出了什么?” 方知病冷冷一笑,道:“我看出若是连‘六指医狂’祁连川都治不好的病人,我当然也是无能为力。” 青衫人微笑道:“谁是‘六指医狂’祁连川?” 方知病:“你不是,他也不是。” 青衫人道:“那么谁是?” 方知病伸出食指,一指黑衣人,道:“就是他的主人。” 青衫人不禁叹道:“方知病不愧是医中之侠,也不愧是神目如电的老江湖。” 方知病道:“所以对一个老江湖,还是说实话的好。” 青衫人道:“不过实话一向并不好听。” 方知病道:“不妨说来听听。” 青衫人道:“如果你真想听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 他的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一种谁也想不到他会拔刀杀人的笑容。 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在杀人的时候,脸上往往总带笑。 青衫人无疑就是这种人。 因为笑容总是代表着友好,亲切,慈祥,所以笑容往往是真正的杀人的刀。 刀从袖中闪电般刺出,带着说不出的凌厉之气,这是必杀的一刀。 可是方知病却似乎早已看出,他的身体忽然变成了一片在秋风中飘摇不定的落叶,刀从袖中闪电般刺出时,方知病已落在了三丈之外。 刀已刺空。 青衫人的刀又消失在袖中,笑容却并没有消失。他忽地轻轻一笑,道:“方先生的身手还是像以前那样干净漂亮,看来无论是谁想杀方先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知病冷冷地道:“杀人总是要有理由的,那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青衫人道:“杀人当然是要有理由的,我想杀你,自然有我要杀你的理由,我何必说,你又何必问?” 方知病道:“可惜凭你的武功好像是杀不了我的。” 他刚说到第三个字,青衫人忽地已消失了,就像他本是一团空气,现在又溶化在空气里。 黑衫人却并没有走,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方知病,他的眸子竟是灰色的,目中尽是一种冷酷,残忍,狂野之色,甚至有一种不属于人类的感情。 方知病从没有见过这种目光,他忽然有一种面对一头凶残的野兽的感觉。 黑衫人用一种无法描叙的冷酷的声音冷冷地道:“你今夜必死。” 他的声音竟是有一种可怕的,不可思议的魔力,竟有一种诅咒般的魔力。 方知病忽然觉得秋天的清晨是一片肃杀。 方知病今年已经四十五岁,已绝对算是一个老江湖了。威胁,恫吓,实在是看的太多,听的太多,在江湖中生存,对死淡然处之,是入门的第一课。 可黑衫人的威胁,竟让方知病感到了极度的恐惧,这种恐惧,也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黑衫人也已消失,方知病心中的恐惧却并没有消失,并且他忽地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这种寒意就像一柄刀。 方知病蓦然转身,只看到一片尚未枯黄的秋叶,飘然离开了枝头,叶脉之处,如被刀削。 方知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朋友既然来了,不妨现身一见。” 没有人回答,只是地上的那片秋叶,忽然间变的粉碎,一阵风吹来,转眼间被吹的无影无踪。 方知病现在已经知道了三件事,第一,一个武功极为可怕的用刀的高手,正在一个自己绝想不到的地方。 第二,自己的武功,绝不是这名高手的对手。 第三,如果自己想要活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所以他开始逃。 他用的是轻功中最高明的一种身法——平沙落雁,这种身法可以在离地很低的状态下一掠三丈,由于离地很低,所以能够有效地进行防守。 看来这种身法真的有效,方知病在三个起落之后,已掠到了长街,街上已有行人,他们都认识这位医术高明的方先生,他们的印象中,方先生一向都是最斯文,最知礼的人,所以当他们看到这位医术高明的方先生忽然以一种像飞一样的速度掠过长街时,无不表现出极大的惊讶。 方知病飞过了人头,飞过了屋顶,他知道镇外就有一片很大的树林,如果自己进入这片树林,那么活着的希望将很大。 所谓“逢林莫入”,树林永远是江湖人的最好的藏身之地。 何况在方知病闲暇的时候,他经常在这片树林中散步,对这片树林他很熟悉,他有把握利用这一点点的优势,有效躲避追杀者的攻击。 对这一点他很有信心。 可就在他将要进入这片树林的时候,他又感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那种如刀的寒意。 他立即就开始变动身法,在一刹那间,足足变动了三种之多。 在一般情况下,这种身法的变动,足够躲避攻击,可惜这一次却并没有那么幸运,方知病感到左后背靠近心脏的部位传来了撕裂的疼痛。 刚才身法的变动的唯一用处,只是使身后的刀错开了心脏的要害。 方知病借着刀上传来的力道,一步冲进了树林。 现在他已进入了树林,他是不是已真的安全? 身后的寒意更浓,刀气更烈,而方知病后背的伤口传来的剧痛也很大地阻碍了他的速度。 更可惜的是,那些应该本来是躲避屏障的树木,现在却成了方知病的障碍,方知病不但要小心身后的那柄刀,还要小心面前纵横交错的树枝。 事到如今,方知病唯一能做的选择,只有一拼。 可惜他还忘了一件事,他一开始便采取守势,锐气已丧,如果想扳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要命的是,对手的武功要比自己高的多。 无论从哪个方面判断,方知病都是死定了。 方知病感到了悲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死。 身后的刀正带着尖锐的破空风声,带着森寒入骨的杀气,直逼向方知病的后脊。 站在这个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小镇的长街,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小镇边的树林,当然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小镇边的树林中那片飞旋的刀光。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打扮的比乞丐还像乞丐,但一看就不像乞丐的小乞丐。说他不像乞丐,是因为他的皮肤虽然被泥污盖住,但却掩不住那种自然风流之态。 他的身材虽然又矮又瘦,一双眼睛却出奇的明亮,目中那种精灵古怪之色,任何人见了,都不由心有惴惴。 他好像早已到了这里,对四周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对着树林里发生的一切,他似乎在犹豫。 江湖中的恩怨仇杀,往往都有相当复杂的背景,如果不小心牵涉其中,就会惹出很多麻烦,谁愿意惹祸上身呢? 可是我们这位不是乞丐的小乞丐想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不是一般的人,他从不会考虑会不会惹麻烦,他并不怕麻烦,甚至可以这么说,他喜欢的就是麻烦,因为他不是别人,他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已是一个很有名的人,这一点谁都不可否认,他之所以有名,并不仅仅因为他的大哥是江湖中的第一快剑——“金童阎罗”卫紫衣,秦宝宝的成名绝大部份的原因是自己的努力。 他在短短的二三年之中,连破江湖中几大阴谋集团,被他捉弄过的武林高手更是不计其数,听到秦宝宝的大名,就算不是闻风丧胆,最起码也是望风而逃。 秦宝宝现在已在考虑如何去救那个已身负重伤的中年人,他之所以要救他,仅仅是因为他觉得中年人身后那个用刀的人太凶狠,太霸道,并且一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秦宝宝做事,往往只凭一种感觉,他如果觉得该去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种做事方法一般来说并不太好,不过奇妙的是,秦宝宝却很少错过。 所以你不得不佩服秦宝宝是一个天才。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从一个武功极高的高手手中,将一个已身负重伤的人救出来。 这件事情的难度可想而知,但是只要是了解秦宝宝的人都应该相信,秦宝宝绝对有他的方法,并且一定是最好的方法。 方知病渐渐地有一点绝望了,除非出现奇迹,否则自己绝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巨大的冲击波将已凋零的树叶吹得漫天飞舞,枯干的树枝“咔咔”之声不绝,纷纷折断。 方知病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何况爆炸是在他和他身后的人之间响起,方知病的经验告诉他,有人在救自己。 方知病已冲进了一片浓密的树林,借着纷繁的枝叶,方知病希望那个人不应该看到自己。 可是他刚刚钻了进去,就听到有人“嗤”地笑了一笑,神经已极度紧张的方知病想也不想,手中的一柄匕首“刷”的一声就刺了过去。 可惜这一招并没有用,那个声音笑道:“现在是不是很流行恩将仇报?” 像这种话,当然是秦宝宝的专利。 方知病猛地回头,这才看到了秦宝宝。 在这个树林里,除了方知病自己和那个杀手之外,方知病只看到秦宝宝一个人,所以刚才救自己的人当然是面前的这个小乞丐。 可是方知病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会是面前的这个小乞丐救了自己。 秦宝宝似乎看出了方知病的心事,他道:“不可能,这太不可能了。” 方知病有一点听不懂了,不禁问道:“你在说什么?” 秦宝宝笑道:“我只不过在说你想说出的话而已。” 方知病更加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说的话是‘不可能,这太不可能了’?”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比你聪明。” 方知病笑了,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连小孩子都受了影响,居然也开始自吹自擂起来。 不过方知病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秦宝宝的确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方知病道:“真的是你救了我?” 秦宝宝笑道:“在这个树林里,好像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第四个人了。” 方知病道:“好像没有。” 秦宝宝道:“所以救你的人好像也只能是我了。” 方知病道:“不错。” 秦宝宝立刻问道:“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方知病又笑了,这年头的人好像和以前都不太一样,居然连施恩之后,立刻就望报的人也有了。 方知病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一句话?” 秦宝宝道:“是不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方知病现在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孩的确是很聪明,并且绝不是一般的聪明。 方知病点了点头道:“我想说的的确是这一句话。”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当然是很小声,很小声的。 方知病一直没有忘记观察外面的动静。 只到现在,方知病才看清那个一直在自己身后的人。 这是一个年轻的人。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好像是越来越可怕了,现在的年轻人的武功也好像是比以前的人厉害得多。 这个年轻人穿着一件普通的青布衣衫,身后虽然背着一顶范阳笠,却没有戴上。 这顶范阳笠想必原来是想戴上以掩盖真面目的,可是这个年轻人好像认为,就算让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也没有关系。 这表明他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把所有见过他的人变成一个死人。 不过看起来,他今天的运气没有方知病好,因为方知病遇到了秦宝宝。 方知病虽然把自己藏得很好——最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秦宝宝看出,年轻人还是发现了他们。 因为年轻人的目光已在向方知病这边看来。 年轻人冷冷地道:“你以为有江南霹雳堂的人罩着你,我就没有杀你的机会了吗?” 秦宝宝在方知病的耳边悄悄地道:“吓吓他。” 方知病笑道:“对这一点,我最是拿手。” 方知病运了运气,大声道:“不错,本来你机会很不错,可惜在江南霹雳堂的人面前这种机会就不会太多了。” 江南霹雳堂的名气的确是非常响亮,只要是走过江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江南霹雳堂的。 对一般人来说,江南霹雳堂非常非常神秘,所以也非常非常可怕。 只有神秘的东西才会变得可怕。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江南霹雳堂若以武功而论,在江湖上并不太有名。江南霹雳堂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火药。 最笨的人都会知道,一个人的武功再好,也仍然是血肉之躯,血肉之躯当然是不能和火药抗衡的。 就算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敢和火药抗衡。 秦宝宝看出,年轻人虽然很想冲进来,可是却有所忌惮。 在江南霹雳堂的人的面前,没有人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 何况现在又是在树林里,你根本就不可能看到火药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飞过来也许等你看到火药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年轻人冷冷地道:“如果你们有本事,可以一辈子不出这个林子。” 方知病这时又发现,“树林永远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句话一点也没有错。 不过他当然不能一辈子呆在树林里。 可是不在树林又能到哪里去? 方知病已经没有主意了,所以他只有看着秦宝宝,不知怎地,他一看到秦宝宝,就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依赖性,好像有这个小孩子在,他自己就什么也不用操心似的。 这一次他的主意没有错,秦宝宝的确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不管什么事情,他都是“铁肩担道义”大包大揽。 秦宝宝道:“这是在你家的附近,你对这个地方想必一定是很熟悉。” 方知病道:“不错。” 秦宝宝道:“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迟疑的,我们为什么不马上出林去?” 方知病道:“出林后,到哪里去?” 秦宝宝笑道:“到你家。” 方知病惊道:“到我的家?” 方知病很想说的是:我就是在家中被他赶到这里的,你现在还要再回到那个地方? 秦宝宝又好像看出了他的顾虑,便道:“你知不知道有这样一句话?” 方知病道:“什么话?” 秦宝宝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知病道:“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秦宝宝道:“正因为所有的人都认为你不敢回到自己的家里,所以那个地方就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方知病笑道:“现在我懂了。” 他对这里的地形的确是很熟悉,在走了几条不可能是路的路之后,他们总算出了这个林子。 在树林里走路的确是这样的,有时候面前明明已没有了路,可是当你走下去之后,就会发现,面前忽地又出现了一条路。 回到方知病的菊香院之后,方知病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你收拾一下应该带的东西,然后我们离开这里。” 方知病叫道:“你不是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秦宝宝道:“再安全的地方都不可能永远安全,当那个人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找不到我们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 方知病道:“这又是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你既然知道,别人也不可能不知道。” 方知病觉得这句话说的也很有道理。 于是他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地窖里的酒当然是带不走的,方知病家中的银子也不是太多,所以他除了一个药箱之外,什么也没有带上。 方知病背起了药箱,道:“现在我已经收拾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发现秦宝宝不见了,他正在奇怪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方知病想都不用想就已知道,那个年轻的杀手已经来了。 这种时候,方知病立刻又变得六神无主起来,可是偏偏在这种时候,刚才那个比诸葛亮还要诸葛亮的小孩子居然不见了。 年轻人在门外冷冷地道:“原来你果然回到了这里,这一次,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方知病的确不可能逃到哪里去,他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定了定神,拼命地给自己打气,心中暗暗地:你可以对付得了的,你可以对付得了的。 他想了一想之后,居然想起孙子兵法中的一条妙计,他笑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 这叫做疑兵之计,据说是很有用的。 年轻人在门外冷冷地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进来吗?” “砰”的一声,一向很牢固,方知病花了三两银子,请了三个木匠,用了两天的时间做的木门一下子变成粉碎。 木片纷飞之时,年轻人忽然就到了方知病的面前。 方知病现在已和他贴得很近,甚至可以听到年轻人的心脏在有节奏地跳动。 他相信年轻人一定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这个时候,年轻人只要一出手,方知病的心脏又会变得不再跳动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又是“砰”的一声,好像是发生了地震,半片屋顶忽然落了下来。 瓦砾,泥沙,腐草,甚至还有一个鸟窝一起从上面掉了下来。 随着这些东西掉了下来的,还有一件东西。那是一张网,一张薄如蝉翼的网。 年轻人轻喝一声,身子一下子倒退三尺。 他虽然躲开了这张网,方知病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这张网把方知病整个人都罩了进去,并且一下子把方知病拉了上去。 方知病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自己本来就是网中之鱼,现在更加没有指望了。 可是等到他被提到了屋顶上,看到一个人正用非常熟练的手法解开网扣时,不由地笑了起来。 方知病是不是有毛病? 方知病没有毛病,他只所以要笑,是因为把他网住的人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几乎是在年轻人刚刚走近这间房屋的时候,就听出了年轻人的脚步声。 所以他立刻就离开了房屋。 他知道只有他在外面的时候,才有希望救出方知病。 现在他虽然已将方知病救出,可是危险并没有解除。 他和方知病从房顶上飞快地跃下,一掠掠上了街道。秦宝宝的轻功虽然很不错,可是方知病的轻功却好像不是太好。 所以他们唯一的出路,好像只有回到森林里去。 奇怪的是,那个年轻人并没有追出,他似乎对秦宝宝的神出鬼没有一点担心,他好像是生怕秦宝宝有什么埋伏。 方知病的运气从今天早晨开始,就变得很不好,自从遇到了秦宝宝之后,他的运气就变得好了起来。 现在他们已进入了森林,这就是说,他们总算暂时解除了危险。 方知病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当然首先是离开这里,然后怎么样,你问我,我问谁去?” 方知病道:“这么说,我们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 秦宝宝道:“好像是这样。” 方知病显得有一些沮丧,这对一个刚刚家破人亡的人来说,是一种很正常的情绪。 秦宝宝想安慰他一下,不过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只好转移话题。 他问道:“看起来你是个医生,为什么却有人想要杀你,莫非你一不小心把人给治死了?” 方知病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别人说什么话他都不会生气,可是他绝不能忍受别人小看他的医术。 他大声地道:“我怎么会把人给治死?莫非你不知道我是谁?” 秦宝宝虽然救了他,可是的确不知道他是谁,秦宝宝问道:“那么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方知病大声地道:“我就是方知病。” 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好像只要他一说出他的名字,别人什么事情都应该知道似的。 秦宝宝立刻道:“原来你就是方知病。” 秦宝宝的确知道这个名字,方知病的确非常有名,在当世的名医中,方知病的名声绝不亚于傅青衣。 秦宝宝不禁觉得,这一次总算是救对人了。 方知病见秦宝宝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名声还是不小的,他不由得意地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秦宝宝道:“现在我已知道你叫方知病,是当世的名医,不过你既是一个名医,想必别人也受过你不少的恩惠,为什么有人却想杀你?” 方知病耸了耸肩膀,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秦宝宝道:“不管是什么人想要杀你,不过现在你已不必担心了。” 方知病笑道:“为什么不必担心,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秦宝宝笑道:“难道你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吗?” 方知病道:“本来我是绝不相信的,可是现在我已相信了。” 秦宝宝道:“为什么?” 方知病笑道:“因为我已知道你是谁了。” 秦宝宝道:“那么我又是谁?” 方知病笑道:“你只能是一个人,在江湖上,像你这样小的孩子,却又处处都吃得开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秦宝宝,所以你一定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你猜对了。” 方知病得意地道:“我虽然一直在这里隐居,可是江湖上的事情还是瞒不了我的。” 秦宝宝道:“现在我已知道我你要到哪里去了。” 方知病道:“到哪里去?” 秦宝宝道:“去追一个人。” 方知病道:“什么人?” 秦宝宝道:“就是刚才想杀你的那个年轻人。” 方知病不由地叫了起来,道:“你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秦宝宝道:“好像没有。” 方知病道:“如果你没有疯,又怎么会想起这种疯狂的主意?” 秦宝宝问道:“我这个主意很疯狂?” 方知病奇怪地道:“难道不是?” 秦宝宝道:“你一定是认为,那个年轻人的武功那么高,我们去追他,一旦被他发现,就等于送死一样?” 方知病道:“难道不是?” 秦宝宝道:“其他的事情我不管,可是如果不能察明那个年轻人想杀你的原因,我一定吃不好饭,也睡不好觉。” 这是秦宝宝最著名的毛病之一。 如果秦宝宝在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之后,不去察明其中的原因,他不仅仅是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而已。 他简直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现在秦宝宝好像已下了决心,要把这件事情察个水落石出,我们可以想像,以方知病的能力,是绝不可能说服秦宝宝的。 至于秦宝宝是怎样说服方知病和他一起去的,我们不必费脑筋去想,反正秦宝宝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理由,并且每一条理由都不是方知病所能驳倒的。 方知病只好跟着秦宝宝走了。 调查是从林外的一行脚印开始的。 在林外潮湿的路上,有一行很浅的脚印,现在还是清晨,还不太可能有镇上的人路过这里。 何况这行脚印很浅,只有轻功非常好的人走起路来,才会有这种脚印。 那么这个脚印当然是那个年轻的杀手的。 脚印从林外一直通向林内,一直到林中的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的形成是因为几株大树的被伐,这片空地并不是很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片空地上的树叶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秦宝宝很快地就看到了地上有四个小洞。 小洞当然不会太大,每一个洞口都是一样大小,最多比手指头大一点点。 方知病也看到了这四个小洞,秦宝宝看到,方知病的脸色立刻变了。 秦宝宝道:“你知道这四个小洞??来历?” 方知病还没有开口说话,脸上的冷汗就像雨一样从额头上流了下来,秦宝宝觉得奇怪极了。 方知病忽地一把拉住秦宝宝,急声道:“我你还是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秦宝宝道:“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方知病道:“你知不知道这四个小洞代表的哪个人?” 秦宝宝道:“什么人?” 方知病叹了一口气,想必是觉得没有必要这样惊慌失措,定了定神,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一种人,他们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从来就不必工作,可是却常有钱花。他们有时候就像一个花花大少,有时候却穷得要当裤子。你知道这种人是什么人?” 秦宝宝道:“你再说清楚一些。” 方知病道:“他们从不会有家,也不想建一个家,他们的身边从来少不了女人,可是他们从不会看上其中任何一个女人,他们都是居无定所,可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秦宝宝道:“什么特点?” 方知病道:“他们的武功都是奇高,他们生存的方式是为人杀人,却不是杀手,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好事,所以人们真不知道是该爱他们,还是恨他们。” 秦宝宝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了。” 方知病道:“是什么人?” 秦宝宝道:“你说的就是江湖上的浪子。” 方知病道:“不错,我说的的确就是江湖上的浪子。” 秦宝宝道:“莫非你是想说,这四个像枪刺的洞,就是一个浪子留下的。” 方知病道:“江湖上的浪子很多,可是像他这种浪子却只有一个。” 秦宝宝道:“那么他是谁?” 方知病道:“他就是陆放。” 秦宝宝惊讶地道:“陆放?难道竟是‘四条枪’的陆放?” 方知病道:“当然是他,除了他,江湖中用枪的人中,又有谁是用的四条枪。” 秦宝宝道:“他为什么要用四条枪?” 方知病道:“用四条枪的好处很多,比如他走到一个看不见人烟的地方,就可以把四条枪插在地上,然后人就可以睡在枪上。” 秦宝宝笑道:“这种睡觉的方法倒是第一次听说。” 方知病道:“不过陆放的这四条枪当然不仅仅是一张床而已。” 秦宝宝道:“这是当然。” 方知病道:“他这四条枪最有用的地方,当然是为了杀人。” 秦宝宝道:“他有四条枪。是不是他杀人的不同,用的枪也不一样?” 方知病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就说一说他这四条枪的区别。” 方知病道:“他这四条枪看上去除了质地之外,没有什么不同。不管是金枪,银枪,还是铁枪,木枪,在式样上都是一样的。” 秦宝宝道:“枪的质地不同,重量也就不同,所以两柄不同重量的枪在同一个人手中用出来,效果也是绝不相同的。” 方知病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你只要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同样的一招,如果用最重的枪使出来,这一招定然招大力猛,可是若是由木枪用出来,这一招就变得轻盈飘逸,并且在速度上也要快得多。” 方知病道:“所以陆放在遇到不同的人时,就会用不同的枪。” 秦宝宝道:“这说明他的眼力极好,经验很丰富,他一看到这个人,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类型的人。” 方知病道:“所以他已成为现在江湖上最可怕的浪子。” 秦宝宝道:“既然是一个浪子,有时候为了生存,就不免要做一些不正大光明的事。所以那个年轻的杀手来找他,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 方知病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陆放既然已和他们一路,我们哪里有能力和他们斗?” 秦宝宝轻轻一笑道:“这件事正变得越来越好玩了,如果没有陆放这种人物在其中,也许我还没有兴趣玩下去。” 方知病苦苦地笑道:“这也就是说,本来你还不想玩下去的,可是正因为有了陆放,所以你反而有了浓厚的兴趣?” 秦宝宝笑道:“是的。” 他又反问道:“那么你呢?是不是就准备像一只怕猫的老鼠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方知病虽然心里的确是非常害怕,可是秦宝宝既说出这种话来,如果他真的不敢,岂非显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 所以他把头一抬,道:“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虽然只是一个医生,可是我毕竟也是一个老江湖了,有什么事情我怕过。” 秦宝宝笑道:“既然你一点都不怕,那我们就追下去。” 方知病昂然道:“追下去,就追下去。” ※※※※※※ 长街。 长街寂寂。 这时候天已很晚了,家家户户都已关起了门,在这个并不是很繁华的小城,每到天黑的时候,就预示着一天生活的结束。 只有长街尽头的那座酒楼依然是灯火通明。 铁鹰正慢慢地在长街上走着,走向那座酒楼。 黑暗的夜总是充满着无数的危险,在险恶的江湖上,本来就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的。 可是铁鹰并不在乎。 因为他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人能够违背他的意愿。 这一切都是他用自己的血汗换来的。 铁鹰并喜欢有人陪着,虽然几乎每一个人都想和获得他的青睐。 铁鹰认为,危险是一种最快乐的刺激,甚至是连最美丽的女人也比不上的。 所以铁鹰每一次都是自己一个人走过这条长街,他希望能够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他的对手想必都已知道了铁鹰的这个习惯,所以在这三年来,他遇到了一十八次最危险的袭击。 虽然发生了很多他的弟兄很不想看到的事情,铁鹰还是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所以只到今天,他还是一个人走过这条长街。 有时候,铁鹰会对今天的成就感到迷惑。 一个穷得连一条完整的裤子都找不出来的人,怎么会有今天? 在这种时候,他不能不想起他的弟兄,尤其是铜牛。 在所有的弟兄中,没有人能比得上铜牛的忠心,若不是铜牛,铁鹰早已死在“小霸王”王一机的刀下,也早已死在“鬼道人”的剑下。 当然,铁鹰救铜牛的次数更多。 谁都知道,铁鹰和铜牛是一对真正的生死兄弟,两个人随时都可以为对方去拼命。 铁鹰不只一次地觉得,人生在世,最要紧的不是找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而是有一个真正的兄弟。 在前面的那座灯火通明的酒楼里,铜牛和大多数的兄弟都在等着铁鹰,因为今天是铁鹰生日。 不管铁鹰愿不愿意,他的兄弟都是不可能不为他过生日的。 铁鹰其实并不喜欢过生日,他总觉得,每过一次生日,就等于提醒自己,今年又老了一岁。 铁鹰今年不过才三十多岁,恐怕还没有资格提到“老”。 可是铁鹰同样知道,在江湖上,像他这种靠在刀头上舔血过日子的人,三十多岁已算很不小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按这种生活方式过下去,绝不可能再活三十年。 可是铁鹰也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放弃这种生活。 长街已快走到了尽头,酒楼里的灯光已映照在铁鹰的脸上。 铁鹰看到,在酒楼的屋檐下,站着一个避风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一身长袍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的脚上也穿着一双底子快要磨穿的牛皮靴。 这个年轻人的身后还背着一个青布包袱,包袱似乎很沉。 虽然他的穿着显得很落泊,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很明亮,铁鹰看到他时,他也正看着铁鹰,他正在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居然有两个酒窝。 既然别人在冲自己笑,铁鹰也笑了笑。 铁鹰一眼就看出年轻人是一个江湖浪子,一个混得并不好的江湖浪子。 江湖上有很多这种的人,他们满怀希望,到江湖上来闯荡,有些人闯出名来,想得到的都已得到,有些人的运气却不是很好,这些人有时候甚至连一口饭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去吃。 铁鹰看出,这个年轻人虽然很落泊,可是看上去并没有失去信心。 铁鹰已从年轻人自信的笑容上看出这一点。 年轻人看到铁鹰走过来时,忽地问道:“你就是铁鹰?” 铁鹰道:“我是。” 年轻人笑道:“看来,我在这里等了三个时辰并不算白等。” 铁鹰道:“你等我,有什么事?” 年轻人道:“是有一点点的事,我只是向你打听一个人。” 铁鹰道:“什么人?” 年轻人道:“我知道你一定知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可惜你是绝不会告诉我的。” 铁鹰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年轻人笑了一笑,道:“因为我要打听的这个人就是傅青衣,傅先生。” 铁鹰摇了摇头,道:“你问错了,我虽然久仰傅先生的大名,可是我却没有福气见到他。” 年轻人又笑了,讥讽的笑。 他道:“我记得在三个月之前,铁兄好像受了一次很重的伤,几乎就快要死了。可是你现在却活得好好的。” 铁鹰道:“看上去,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年轻人道:“我来之前,的确做了一点研究。所以我应该知道的事情,好像都已知道了。” 铁鹰道:“既然你已做过了一点研究,想必已知道,对付我这种人,应该用什么方法了。” 年轻人道:“我知道,铁鹰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条好汉,也是一条出了名的硬汉。” 铁鹰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年轻人笑道:“你的武功虽然并不怎么样,可是臭脾气却有一点,有时候我拿你们这种人还真的没有办法。” 铁鹰道:“我可以教你一个办法。” 年轻人道:“什么办法?” 铁鹰道:“你可以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看一看我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年轻人道:“这种方法听起来不错,我倒不妨来试一试。” 忽地听到有人厉声喝道:“你既然想试,不妨来试试我。” 年轻人道:“这一定是铜牛了。” 他看样子对铁鹰的这一边真的很了解。 不过铁鹰并不担心。 现在自己这边的人几乎都己来齐了,而年轻人只有一个人。 自己无疑已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绝没有败的道理。 铜牛已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铜牛生得的确像一头牛,他的身高将近九尺,脖子几乎和头一样粗细。 可是你看了铜牛的外表,就认为他是一个粗人,那你就错了。 铜牛的心细如发是在这里有名的,在对“小霸王”王一机之战中,正是因为铜牛识破了王一机的诈死之计,才救了铁鹰的一条命。 从楼上冲下来了很多人,铜牛冲在最前面。 无论在什么时候,铜牛都是冲在最前面。 铜牛叫道:“大哥,让我来对付他。” 在这个城市中除了铁鹰之外,就算铜牛的武功最高。 铜牛的冲劲很足,就算对手的武功比自己高,他都可以冲一冲。 铜牛已冲到了年轻人的面前。年轻人笑道:“你就是铜牛。” 铜牛道:“我就是。” 年轻人从身后抽出了一支枪——金枪。 铜牛大喝一声,手中六十二斤的大砍刀已砍了出去。 六十二斤的大砍刀,加上铜牛的天生神力,这一招已不是一般人所能抵挡的。 可是年轻人并不是一般的人。 就在铜牛出刀的同时,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一道金光。 金光过处,便是血光。 六十二斤的大砍刀忽然飞上了天空,铜牛已倒下。 只有一枪。 年轻人只用了一枪,就刺倒了似乎永远也不会倒下的铜牛。 四周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因为大家都已惊呆。 铜牛居然死了,并且死得这样容易。 想不到一个像铜牛这种人的生命在年轻人的手上,也脆弱的像秋天的枯枝。 在极度的安静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冲了过来。 年轻人冷笑。手中的金枪凝立如山。 铁鹰忽地大喝一声:“都给我退下。” 虽然是在这种时候,铁鹰的话仍然有着无上的威信。 所有的人都已不动了,站在原地,都看着铁鹰。 铜牛虽然已死了,他们还有铁鹰。 铁鹰转向了年轻人,道:“也许今天我也会死在你的枪下,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以后我的人去报仇,应该去找谁?” 年轻人笑道:“你是在问我的名字?” 铁鹰道:“是的。” 年轻人笑道:“我叫陆放。” 铁鹰的脸色不由地变了一变,道:“陆放!就是四条枪的陆放。” 陆放笑道:“姓陆名放的人也许有很多,可是四条枪的陆放只有一个。” 铁鹰道:“很好,现在我已放心了。” 陆放笑道:“为什么你知道我是陆放,你就放心了?” 铁鹰道:“既然你是陆放,那么当有人想为我报仇的时候,他就很容易找到你,因为大家都知道,陆放是从不会拒绝别人的挑战的。” 陆放笑道:“看来我在江湖中的名声还很不错。” 铁鹰道:“虽然你的名声很不错,可惜你既杀了我的朋友,我恐怕你这一生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陆放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的日子一直过得不太好,就算再加上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铁鹰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陆放道:“我一直在等着你,只要你认为可以开始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 铁鹰把手一摆,道:“请。” 陆放笑了一笑道:“你先请。” 铁鹰的兵器也是一柄刀。 在陆放说到“请”字的时候,他手中的刀已推出。 铁鹰的刀并不是很快,他似乎很忌惮陆放的武功,所以他攻得很稳。 可是就在刀已推到了陆放的胸前,几乎已无法变招的时候,铁鹰的刀忽然闪电般地削了过去。 陆放银枪一横,已将这一刀格开。他手中的枪不知何时从金枪变成了银枪。 铁鹰大喝一声,手中的刀已连环削出。 一式连环,共是三刀。 这三刀丝丝紧扣,中间绝没有任何的破绽。 陆放的脸色好???变了一变,他想不到铁鹰的刀法居然没有一丝破绽。 没有破绽就是没有机会,陆放在铁鹰的三刀过后,已不由地退了三步。 陆放的表情绷紧,就像一张满弓。 铁鹰在这三刀过后,脸上已沁出了汗珠。 在他击出第四刀之后,陆放忽然笑了。 因为他已知道,铁鹰是前三刀虽然毫无破绽,可是三刀过后,就不一样了。 陆放现在已有把握一枪刺破铁鹰的咽喉。 可是除了陆放之外,其他的人并没有看出,他们只看出铁鹰只用了三刀,陆放就退了三步。 他们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所以在他们看来,铁鹰已占了上风。 铁鹰的心里却很清楚,他的手心上,额头上已泌了冷汗,他看到陆放的脸上充满了冷酷的笑意。 铁鹰忽地掷开了手中的刀。 陆放并没有趁机刺出他的一枪,因为在他看来,铁鹰已是一个死人,或者是一个和死人差不多的人。 他随时都可以一枪要了铁鹰的命。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这么着急地出枪? 他何不尽量享受这种胜利的愉悦? 这就好像是一只冷酷,残忍的猫,在欣赏一只利爪下挣扎的老鼠。 尤其是像铁鹰这样的“老鼠”并不是经常可以遇到的。 铁鹰的冷汗从头发里流到脖子里,他的确有一点点恐惧,没有人在死亡来临的时候,还能保持平时的镇静。 不过他的冷汗很快就干了,就好像他的恐惧也和冷汗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陆放静静地看着他,道:“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如果十年之后我再遇到你,情况也许就和今天恰恰相反。” 铁鹰的声音居然是出奇地冷静,他静静地道:“所以我劝你最好趁这个机会杀了我,事实上,你也没有理由可以放了我。” 陆放道:“我知道,既然你非死不可,我今天也只有成全你。” 他的枪就在手上,极稳定的手。 就算没有枪,这只手也一样可以杀人。 陆放望着铁鹰,慢慢地抬起了他的枪,银枪。 忽然有人笑道:“如果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我就劝你最好不要刺出你的枪。” 声音似乎很远,好像还在十几丈的地方,可是声音似乎又很近,就好像是在耳边。 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的男人的声音。很标准的京片子,让人听了有一种说不出舒服的感觉。 陆放本不必理会这个人的声音,可是不知这个人的声音有什么惊人的魔力,陆放手中的枪竟真的不敢刺出。 他慢慢地转身,就看到在他身后三丈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着紫衫的人。 在紫衫人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一个青衣人。 陆放的目光只看着紫衫人。 他知道刚才的那一句话就是紫衫人说的,而让陆放感到局促不安的,也是这个紫衫人。 紫衫人的目光其实柔和而亲切,不但没有一丝杀机,甚至连一点敌意都没有。 可是奇怪的是,他的话竟有一种可怕的压力,让人不得不对他的话产生足够的重视。 紫衫人的从容不迫竟让陆放感到连呼吸都有一点困难,陆放觉得惊讶极了。 现在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紫衫人绝不是一个一般的人,他还知道,像紫衫人这种人在江湖上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 所以陆放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脱口而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卫紫衣,你一定就是卫紫衣。” 这个人的确就是卫紫衣。 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江湖上,真正见过卫紫衣的人并不多,可是有许多人在第一次看到卫紫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卫紫衣。 陆放也是一样。 卫紫衣笑了一笑。 卫紫衣的笑容最近经常可以见到,事实上,他以前并不是喜欢笑的人。 他的外号是“金童阎罗”,本是以冷酷无情著称于世的。 可是现在他却很喜欢笑,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因为秦宝宝影响。 经常和秦宝宝在一起,而不受到秦宝宝影响的,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秦宝宝的魔力就在于,他可以改变一个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和秦宝宝在一起,或多或少都必须有一点改变。 卫紫衣笑道:“你一定就是陆放,四条枪的陆放。” 陆放道:“我是。” 卫紫衣道:“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你手中的枪从铁兄的面前离开?” 陆放冷冷地道:“你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种人的武器是不能空回的,宝剑空回,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卫紫衣道:“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打算让你把枪收回去,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不可以把枪对着我?” 这就是挑战。卫紫衣的挑战。 陆放忽然感到莫名的兴奋。 做为一个江湖人,一生中最大的愿望难道不是和卫紫衣一战? 陆放看着卫紫衣,压抑着自己的兴奋,他慢慢地道:“我当然要把枪对着你,可是我可以在刺死这个人之后。” 卫紫衣的笑容依然是很温和的,他还是笑着道:“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有这种机会,我可以保证你在出枪之前,你就已是一个死人?” 这不是威胁,绝不是。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绝不是威胁。 卫紫衣只不过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陆放终于把枪从铁鹰的胸口移过来。 他道:“在和你交手之前,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 卫紫衣道:“什么事?” 陆放道:“你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强大的一个对手,所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我希望你对我也有应有的尊重。” 卫紫衣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道:“我对我的每一个对手都会表示应有的尊重,这本是做人的原则。” 陆放道:“很好。” 这是他见到卫紫衣之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足有三丈,三丈并不是一个很短的距离。 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三丈的距离其实只是咫尺。 大家都知道,无论哪一个人出手,都可以立刻到达对手的要害。 第一个出手的是陆放。 大家似乎都已知道,第一个出手的一定是陆放。就连陆放自己也这么认为。 大家似乎都知道这是必然的,可是若是让他们说出其中的原因,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说得出来。 陆放用的是木枪,一柄用红松木做成的枪。 只在短短的时间里,陆放就换了三条枪。 对付铜牛的时候,他用的是金枪,对付铁鹰的时候,他用的是银枪。 现在他对付的是卫紫衣,所以他用的是他的第四柄枪,红松木枪。 枪刺出时,并没有光,木枪不会有光。 可是所有的人,包括会一点点武功和一点点武功也不会的人,都已看出,这一枪之威要比刚才陆放用金枪和银枪的时候要可怕的多。 不过唯一和刚才不同的是,刚才陆放在刺出他的枪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心脏就好像要跳出了腔子。 可是这一次却有所不同,大家关心的不是卫紫衣能不能对付这一枪,而是卫紫衣会有什么精妙的招式对付。 卫紫衣的出手让大家有一点微微的失望,因为他只是将手轻轻地一抬,很随便地就将手搭到了陆放的枪身上。 这一招的确不太好看,也没有什么刺激。不过大家唯一明白的是,在江湖上千千万万练武的人当中,能够将武功这种举重若轻地用出来的,在江湖上绝不会超过十个人。 陆放脸上的汗就像铁鹰刚才一样,立刻就流了下来。 他知道,只要卫紫衣的手一搭上自己的枪,自己就败了,并且是最惨的那种败。 陆放知道,自己的败是必然的事,可是他不想就这样轻易认输。他不想让卫紫衣赢得太容易。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枪抽了回来。 可是卫紫衣的手指仍然沾到了枪身,巨力从枪上传来,陆放感到全身如遭电击。 不过枪还是抽了回来。 陆放又攻出了他的第二招。 这第二招他用的并不是枪法。 枪是兵器之祖,有很多种武器都是从枪变过去的。 所以枪除了可以用枪法之外,还可以用棍法。 可是陆放用的却是剑法。 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可以把一支枪当剑来用。 卫紫衣无疑也没有想到,大家都看到,卫紫衣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之色。 他甚至忍不住“噫”了一声。 枪尖,现在已是剑尖,已快刺到了卫紫衣的胸前。 陆放能够把枪刺到这种部位,已足以自豪。 接着大家就听到了一声“喀嚓”。 木枪已断。 在枪几乎要刺到卫紫衣的时候,卫紫衣闪电般地出手,一搭就搭上了枪身。 就算是一柄精铁打造的枪到了他的手上,也会像一根枯枝,何况只是一柄木枪? 枪断时,陆放已退到了三尺开外。 他这一退,已退到了墙角。 在卫紫衣手中的断枪落地的时候,陆放的人已不见了。 没有人想到要去追陆放。事实上以陆放的轻功,在座的人并没有几个人能够追得到他。 铁鹰忽地向卫紫衣走了过来,抱拳道:“多谢卫大侠放了陆放一条生路。” 听到这句话的人无不感到奇怪极了。 陆放杀了铜牛,杀了铁鹰最好的朋友,铁鹰居然还要谢卫紫衣放了陆放。 只要是听了这句话的人没有人能够明白铁鹰的意思。 有些人甚至猜测,铁鹰这样说话,是反话正话。 卫紫衣却笑了,道:“陆放杀了你的朋友,我却放了他,你为什么还要谢我?” 铁鹰道:“卫大侠若杀了陆放,当然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是我铁某人毕其今生,却无法为铜牛亲手杀仇人,那么我一定会抱恨终生的。” 铁鹰说出这句话来,大家才明白了铁鹰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也明白了卫紫衣为什么要放了陆放。 所有在场的人似乎都明白了一些什么道理,可是究竟是什么道理,他们就说不清楚了。 铁鹰这时才看到了卫紫衣身后的那个青衣人。 青衣人正向铁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笑道:“铁兄,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这个青衣人正是傅青衣。 铁鹰道:“想不到傅先生是和卫大侠在一起,若早知如此,我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他又问道:“傅先生又怎么会和卫大侠在一起?” 卫紫衣道:“我听说有人要对江湖上的名医不利,我想到傅先生自然难逃此劫,所以就到这一带来找傅先生。” 傅青衣笑道:“卫紫衣若是想找一个人,恐怕没有找不到的。” 卫紫衣笑道:“我只不过依仗着人多势众,消息来源多一点而已,若真论找人的本事,我是永远也比不上一个人的。” 铁鹰笑道:“卫大侠未免过谦了。” 傅青衣笑道:“绝不是过谦,的确有一个人单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找到任何想找的人。” 铁鹰惊讶地道:“我知道找人是一件最麻烦的事情,难道你说的那个人有三头六臂不成?” 傅青衣笑道:“就算不是三头六臂,可也差不了多少,我所知道的是,他是我平生所遇最聪明的一个人。” 铁鹰道:“连傅先生都这么说,那么这个人的确是有一点本事了,那么他究竟又是谁?” 傅青衣笑道:“当然是秦宝宝,除了秦宝宝,谁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 铁鹰不由地也笑了,道:“不错,不错,当然是秦宝宝,我虽然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可是他的传奇,听得我耳朵都生出老茧了。”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是什么传奇,分明是大胡闹加小胡闹。他居然还好好地活着,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口中虽是这么说,可是听的人都明白,这是发自内心的怜惜之情。 这就像一个家长在谈起自己又聪明,又顽皮的孩子时的那种心情。 傅青衣和铁鹰都不由地会心一笑。 傅青衣道:“卫大当家,陆放已走了,我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是的,你我也该走了?” 铁鹰大急道:“怎么说走就走?既然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喝一杯再走。” 傅青衣道:“我们当然很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好好地吃上一顿,可惜有一个人却不让我们这么做。” 铁鹰道:“是谁?” 傅青衣笑道:“当然是秦宝宝。这小鬼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现在的江湖又是多事之秋,你说如果不找到他,我们能不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铁鹰知道,找秦宝宝对卫紫衣来说,是天大的事情,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止他的。 卫紫衣笑道:“大家既然都已是朋友,想必喝酒的机会会很多,是不是?” 铁鹰笑了,既然卫紫衣已把他当做了朋友,就算不喝他的酒,也就没有关系了。 ※※※※※※ 清晨,有雾。 秦宝宝和方知病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小城一天的生活还没有开始。 方知病道:“你确切地认为我们追的那两个人已来到了这里?” 秦宝宝道:“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在半途走掉了。” 方知病道:“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追踪那个人呢?” 秦宝宝道:“很简单,半途走掉的那个人的武功没有现在我们追踪的这个人的武功高。” 方知病“嗤”了一声,对秦宝宝的话表示绝对的不信任。 秦宝宝道:“你不信?” 方知病道:“当然不信,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别人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 秦宝宝道:“你想必应该知道,愈是武功高的人他留下的痕迹就愈少。你总不该认为这也是无稽之谈。” 方知病道:“这句话当然很有道理,可这和你的推断又有什么关系?” 秦宝宝笑道:“关系可大着呢,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追的这个人留下的痕迹很少,有时候若不是多看几遍,还根本看不出来,而我们刚开始追的那个人就比较好办一点,是不是这样。” 方知病又一次不得不承认,秦宝宝又对了一次。 秦宝宝在四周看了一看,又伸出鼻子来嗅了一嗅,道:“你有没有闻到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方知病也伸出鼻子来嗅了一嗅,道:“有一点。” 秦宝宝道:“你认为是什么味道?” 方知病笑道??“是火烧,油条,以及肉包子的味道。”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你有一点饿了,心里想的都是吃的东西。” 方知病笑道:“那么你认为是什么特别的味道?” 秦宝宝道:“是血腥味。” 方知病道:“血腥味?” 秦宝宝道:“是的。” 方知病道:“你是说这里有人的血腥味?” 秦宝宝道:“是的。” 方知病道:“也就是说,这里曾在不久之前死过人?” 秦宝宝道:“是的?” 方知病道:“你认为死的人会是谁?” 秦宝宝道:“我当然不会知道死的人会是谁,可是我知道是谁杀的人。” 方知病道:“是谁?” 秦宝宝道:“就是我们正在追的那个人。” 方知病道:“你是说杀人的人是陆放?” 秦宝宝道:“我的确有这种感觉,陆放昨夜既然来过这里,而这里又死了人,那么陆放杀人的可能性最大。” 方知病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陆放的确是杀过人了。” 秦宝宝道:“我虽然不知道死的人是谁,不过像陆放这种人,要杀的当然不是普通人。” 方知病道:“不错,陆放如果做为一个杀手,代价一定不会很低,所以他杀的人当然不会是普通人。” 秦宝宝道:“既然不是普通人,那么我们如果想打听一下,一定可以打听出来的。” 方知病道:“你准备到什么地方去打听?” 秦宝宝道:“你刚才说你有一点饿了。” 一提到这件事,方知病立刻觉得肚子在叫了起来,他道:“岂止是有一点饿了,简直是饿极了。” 秦宝宝道:“那么我你就去吃一点东西。” 方知病道:“那么我们要打听的事情呢?” 秦宝宝道:“难道你不知道,只有在茶馆,酒楼,才可以打听到事情?” 方知病笑道:“不错。” 这条街上就有酒楼,秦宝宝和方知病上了楼。 只是清晨,不过酒楼上的生意已经很不错了。 秦宝宝算得果然不错,他们一上楼去,根本还没有开口说话,就知道死的人是什么人了。 有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人,这三个人谈的事情正是铜牛之死。 一个身子肥胖,两眼红肿,看上去昨夜并没有睡好觉的人首先开口道:“你们知不知道,铜牛死了。” 其他的两个想必是吃了一惊,一个身穿蓝衣的人道:“铜牛死了?” 胖子道:“每一个人都会死的,这有什么奇怪的?” 另一个身穿红衣的人道:“像铜牛这种人,谁能杀得死他?” 胖子道:“若不是我亲眼看到,我也不敢相信。铜牛的确是死了,并且只在一招之间就死了。” 蓝衣人道:“一招?你是说铜牛连别人的一招都没有接下来?” 胖子道:“岂止是铜牛,就是铁鹰也未必能接得下那个人的一招。” 红衣人道:“世上居然有这种人,他的武功居然会这么高?” 胖子道:“他的武功当然不是最高的。”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兴奋,他说:“昨夜我虽然一夜未睡,可是却值得极了,因为我见到了也许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一个人。” 红衣人道:“你不是在吹牛?” 胖子很不高兴地道:“我崔某人什么时候吹牛过,你们和我相交多年,连这一点都不相信我?” 蓝衣人道:“吴兄,你这一句话就有一点过份了,崔胖子的毛病虽然很多,可是却从不说假话的。” 崔胖子这一次更加生气了,道:“我的毛病很多,你倒要说说看,我究竟有什么毛病?” 红衣人生怕崔胖子不说了,急忙道:“崔兄一生正气,哪里有什么毛病,你说说看,后来又怎么样了?” 胖子道:“后来,我就看到了一个紫衣人,他的样子好像并不太大,可是任何人看到他都不敢稍存不敬之心。” 红衣人道:“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胖子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红衣人道:“当一个人做领袖做得久了,就自然有一种领袖的气质,他的举手投足,都无不透着威严。” 蓝衣人点了点头道:“不错。事情的确是这样的。” 红衣人道:“那么后来呢?” 胖子道:“后来我就看到紫衣人和那个高手交手,我并不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可是我在看他们交手的时候,却根本看不出来紫衣人用的是什么功夫。” 红衣人道:“你是说那个高手已输了?” 胖子道:“输是自然输了,可是紫衣人似乎并没有真正地动过手,那个高手已输了。” 红衣人道:“这个紫衣人当然不是一般的人物,像他这种武功的人,我想江湖上并没有几个人。” 这个红衣人想必是久在江湖上跑动,对江湖上的事情好像比较了解,他的两个同伴也对他的看法表示重视。 胖子道:“那么你认为那个紫衣人会是谁?” 红衣人道:“也许他就是卫紫衣。” 胖子和蓝衣人不由地吃了一惊,尤其是胖子,声音也变得急促了起来,道:“你再说一遍,那个紫衣人究竟是谁?” 红衣人道:“当然是卫紫衣,除了卫紫衣,谁能在轻描淡写之间击败一个一流高手?” 胖子欣喜地道:“这就是说,我居然见到了江湖第一人,‘金童阎罗’卫紫衣?” 红衣人笑道:“不错,我早已说过,你今年的运气会好起来的,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胖子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我运气的确是很不错,这世上见到过卫紫衣的人并不多,我居然也是其中的一个。” 红衣人和蓝衣人的眼光中,不但有为他高兴的表情,也有羡慕的表情。 秦宝宝和方知病把这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方知病道:“这个胖子的确很有运气,居然见到了卫紫衣。” 秦宝宝笑道:“其实你比他更有运气。” 方知病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卫紫衣最想见的人是谁?” 方知病道:“是谁?” 秦宝宝一指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 方知病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你居然见过了卫紫衣最想见的人,那么你是不是比那个胖子更有运气?” 方知病不由笑道:“好像是的。” 秦宝宝道:“好像是什么意思,明明就是。” 方知病道:“现在我已知道,昨天夜里,陆放的确来过这里。” 秦宝宝道:“为什么?” 方知病道:“因为只有像卫紫衣这样的高手才能将陆放轻松地击败。” 秦宝宝道:“现在你才相信,还不算太笨。” 秦宝宝注意到,在他和方知病说话的时候,有一双眼睛总是在向自己这边看。 这个人一直坐在靠门的位置上,面前的饭菜虽然很丰富,可是却似乎根本没有动过。 这个人的身材很高,身体很强壮,可是他的眼睛却布满了血丝,好像昨夜并没有睡好。 看来昨夜没有睡好觉的人并不只是胖子一个人。 秦宝宝对方知病道:“你猜这个一直看着我们的这个人是谁?” 方知病道:“他是谁?” 秦宝宝道:“不知道。” 方知病笑道:“原来你居然不知道。” 秦宝宝笑道:“我虽然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他一定是这个城市里的大人物。” 方知病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秦宝宝道:“他要的东西很多,可是却并没有动一动,如果不是有钱人,是不会这样浪费的,他穿的衣服很值钱,也不是一般的人有资格穿的。” 方知病道:“有钱人很多。并不是每一个有钱人都是什么大人物。” 秦宝宝道:“不错,可是你难道没有看到,他的身体很强壮,目光很稳定,我知道只有练过武功的人才会有这种目光。” 方知病道:“他是一个会武功的人,这我也看得出来,可是这又和大人物有什么关系?” 秦宝宝道:“这个地方的生意很好,有些人只有站着吃东西,可是他却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不光他自己认为这是正常的,就连其他的人也好像不敢有什么意见。” 方知病道:“不错。” 秦宝宝道:“那么这又说明了什么?” 方知病道:“看来他的确是这里的大人物,可是这个人和我们又什么关系?” 秦宝宝笑道:“你的身上有银子吗?” 方知病道:“虽然有一点,好像也不是很多了。” 秦宝宝道:“这一点银子恐怕是用不了多少时间的,那么你想不想再多一点银子?” 方知病道:“银子人人喜欢,只是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 秦宝宝道:“所以我注意这个人,就是因为这个人可以给我们银子。” 方知病笑道:“他又不是呆子,怎么会好好地把银子送给你花?” 秦宝宝笑道:“这就是我的本事了,你信不信我可以从他那里弄到银子?” 方知病笑道:“这是可能的事情。” 秦宝宝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那个人。 那个人也看着秦宝宝,笑了,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秦宝宝道:“那么你怎么看?” 那个人道:“我倒想看一看,你能用什么方法从我这里弄到银子。” 秦宝宝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用意,再做起来恐怕就有一定麻烦了。” 那个人道:“可是你还是有方法的。”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方法?” 那个人道:“因为你不是别人,你就是秦宝宝?” 这一次轮到秦宝宝惊讶了,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秦宝宝。” 那个人道:“因为你就是。” 这句话回答的很妙,正因为你就是秦宝宝,所以我才知道你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了,道:“就算我是秦宝宝,也不可能有把握把你身上的银子弄过来的。” 那个人叹了一口气,道:“你恐怕不知道,我在昨天已见到了卫紫衣,你应该知道的是,只要是见过卫紫衣的人,不可能不成为卫紫衣的朋友。”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已是卫紫衣的朋友?” 那个人笑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就要惨了。” 那个人笑道:“是的。” 秦宝宝一副很同情他的样子,道:“既然你是卫紫衣的朋友,那么如果我想要你身上的钱的话,恐怕什么也不必做了?” 那个人大笑,道:“不错不错。” 然后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说:“我叫铁鹰。” 秦宝宝道:“你昨天已看到了陆放。” 铁鹰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也看到了我的大哥。” 铁鹰道:“不错。” 秦宝宝道:“大哥当然是把陆放放了,因为他要把陆放留给你。” 铁鹰不由笑道:“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秦宝宝笑道:“只有一件。” 铁鹰笑道:“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你是否愿意请我们吃饭?” 铁鹰笑道:“当然,这是我的地盘,你就是不让我请客也是不行的。”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这个人的要求一向很高。” 铁鹰笑道:“不管你的要求有多高,我一定可以满足你的。” 秦宝宝笑道:“真的吗?” 铁鹰笑道:“不错。” 秦宝宝笑道:“首先你要为我们准备两间很大很舒服的房间,其次你要准备不冷不热的洗澡水。” 铁鹰点头。 秦宝宝笑道:“当然还要几件干干净净的换洗衣服。” 铁鹰道:“这些事情都是根本用不着吩咐的,那么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秦宝宝笑道:“除了这些事情就什么也没有了。” 铁鹰道:“就这些?” 秦宝宝道:“就这些。” 铁鹰笑道:“早知道你的要求这么简单,我刚才就不必那么担心了。” 秦宝宝的要求一向出人意料,有时候他的要求出奇的麻烦,有时候他的要求又出奇的简单。 可是有一件事情是相同的,就是和秦宝宝在一起的时候,你绝不会感到单调、乏味。秦宝宝是一个永远都让人开心的人。 秦宝宝在床上的时候,并不总是能睡着的,他的先天的弱疾决定了他无法像常人那样愉快地进入梦乡。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一点睡意了,可是他的眼睛刚刚准备闭上,就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如果论江湖经验,秦宝宝不会比一个老江湖逊色多少,若论机智灵活,恐怕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的。 秦宝宝在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之后,笫一个念头就是,有人来了。 他的第二个念头就是,来的不止一个人,并且这些人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立刻就想到了方知病。 他知道方知病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很不错的床,一定会睡得很香很沉。 在这种情况下,就是有人用刀架着他的脖子,他恐怕都不会有所感觉的。 所以秦宝宝在起床之后,立刻就冲向了门口。 就在他到达门口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门开处,是一柄雪亮的刀。 这柄刀好像早已等在那里,只等着秦宝宝冲上来,然后刺进秦宝宝的胸口。 如果秦宝宝就这样死了,那秦宝宝就不是秦宝宝了。 在秦宝宝闯荡江湖的生涯中,比这更惊险的事情不知要遇到过多少次。 每一次秦宝宝凭的除了一点点的武功之外,大多数凭的都是运气。 那么这一次秦宝宝的运气怎么样? 看来秦宝宝这一次的运气也算不错。他好像早已料到有这样一柄刀在等着自己。所以他的反应就好像他是一个武功一流的高手。 我们知道,有些人的运气总是很好,他们遇到的事情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可是运气是说不清楚的东西,没有人的运气总是那么好的。 为什么秦宝宝的运气总是不错? ←→ 第二章 这恐怕绝不是“运气”两个字所能概括的。 如果一个人聪明,机智,经验丰富,他的运气是不是就要比常人好一些? 秦宝宝用的身法是地堂拳的一种。 秦宝宝的地堂拳当然不会是很高明的,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好像是最好的方法。 秦宝宝在躲过了这一刀之后,已看清了袭击者的相貌。 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么年轻,脸上的皮肤就像树皮那样粗糙,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仍然像年轻人那样明亮。 最可怕的当然是他的手。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刀,就好像刀已经和他的手连成了一体,也许就是有一柄刀砍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手都不会放下他的刀。 这当然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可是在很多人的眼里,秦宝宝岂非也很可怕? 秦宝宝在地上一滚,就从持刀人的两腿之间滚了出去。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看的动作。 如果换做一个有一点身份,有一点地位的人,你就算砍下他的头,他也不会做出这种动作。 可是秦宝宝只是一个孩子,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都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秦宝宝现在已到了门外。 可是这并不等于说,秦宝宝已脱离了险境。 事实上这只能说,他的历险不过刚刚开始。 在秦宝宝滚动的时候,他已看到在外面的走廊上,还有一个持刀的人。 在秦宝宝刚刚滚出门的时候,这个人手上的刀已砍向秦宝宝的脖子。 这时我们不得不重复刚才的那句话,如果秦宝宝不是秦宝宝,他已是一个死人了。 秦宝宝在床上的时候,就已知道,外面的人并不是一个人,所以这第二个持刀的人,也是他早已想到的。 他既然有了准备,想躲过这一刀就不是一件难事了。 他看到旁边有一扇门,门虽然是紧闭着的,但秦宝宝有把握将门一下子撞开。 他还知道,方知病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秦宝宝在避着头上的刀的同时,已伸脚将门踢开,刀从他的头上飞过,秦宝宝已钻进了这间房子。 可是秦宝宝没有想到的是,这扇门的后面居然仍然有埋伏。 只是这一次并不是一柄刀,而是一只拳头。 在拳头击出的时候,秦宝宝就感觉到,这一个人的武功也许在以前很不错,可是由于很长的时间没有练习过,所以在拳法上已很生疏。 对这种连二流也称不上的武功,秦宝宝对付的方法当然很多。 他忽然出脚,踢在了这个人的腿上,这个人不但没有能碰到秦宝宝的一点衣角,自己反而被踢倒在地。 这个人不由地叫了起来,秦宝宝这时才发现,这个人就是方知病。 方知病也认出了秦宝宝,他不由叫了起来,道:“你打错了人。” 秦宝宝一笑,道:“你也是。” 方知病道:“你忽然地冲进来,我当然不知道。” 秦宝宝笑道:“你忽然地就冲了过来,并且一拳打向我,那么你叫我怎么办?” 方知病道:“可是……” 秦宝宝道:“没有什么可是,我你现在的任务好像并不是来讨论谁对谁错的,我们的任务应该是对付外面的人。” 令秦宝宝奇怪的是,他们在这里这么久,居然没有人冲进来。 更让秦宝宝奇怪的是,他和方知病都在这里,可是外面仍然有激烈的打斗声。 在这种时候,谁会来救他们。 方知病道:“会不会是铁鹰?” 秦宝宝道:“当然是,除了铁鹰,谁能在这种时候冲进来?” 方知病道:“一定是铁鹰,除了铁鹰还会有什么人?” 秦宝宝道:“铁鹰虽然来了,可是他并不是外面人的对手。” 方知病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道:“刚才我在外面的时候,曾经有两个人向我砍了两刀。所以我知道他们的武功非常可怕。” 方知病道:“也许铁鹰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这里的江湖大豪,手下的兄弟很多。” 秦宝宝道:“其实他的手下人如果来了,不但帮不了铁鹰一点忙,只不过多死几个人而已。” 方知病道:“你真的认为外面的人的武功很高?” 秦宝宝道:“我还知道,他们中有一个武功最高的人还没有出现,一旦他出现了,铁鹰的情况就会变得很危险。” 方知病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当然是救铁鹰进来,只要铁鹰进来了,我相信他们暂时是不会冲进来的。” 方知病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秦宝宝笑着一指自己的鼻子,道:“因为我不是别人,我就是秦宝宝。” 方知病道:“秦宝宝有什么了不起?” 秦宝宝道:“秦宝宝当然很了不起,我知道,当我在这间房间的时候,那些在门外的人就不能不想到,秦宝宝一向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物,如果冒然冲进去,难道不会中了宝宝的圈套?” 方知病笑道:“我明白了,原来有名气也是一件很有用的事情,有时候,名气也是可以吓人的。” 秦宝宝笑道:“所以你从现在开始,不妨多培养一下自己的名气。” 方知病笑道:“可是名气并不是说来就来的。” 秦宝宝道:“好了,现在我们必须想一点方法救铁鹰进来。” 秦宝宝将门打开了一线,从门缝里可以看到,有两个持刀的人正将一个人围在当中。 这个人果然是铁鹰。 铁鹰的情况果然和秦宝宝想的差不多,他很危险。 他的身上已带了几处伤,有一处似乎很严重。 他只所以还能够苦苦支撑下去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充沛的体力。 可是他身上的伤口正流着血,他的力气好像也正随着他身上的血液流出,秦宝宝知道,照这个情况下去,铁鹰不可能再支撑十招的。 所以秦宝宝如果想救他,就必须马上去想方法。 秦宝宝的方法永远是层出不穷的,他的这一个方法非常简单,他跳出门外,双手插着腰,道:“你们不是冲着我来的吗?为什么要去找别人的麻烦?” 他做出一个挑畔的姿式,希望能够让那些人冲着自己来。 他的这个方法好像真有一点作用,两个持刀的人丢下了铁鹰,向秦宝宝走了过来。 在这两个人走过来的时候,方知病将铁鹰扶起,从窗口进了房间。 秦宝宝也在这个时候关上了门。 他在临关上门的时候,冲着那两个持刀的人笑了一笑,很诡异的那种笑。 他好像是在像别人表示:我已有了准备,如果你们有胆量的话,不妨进来试试。 他在关上门的时候,铁鹰已被方知病放在一张椅子上。 方知病有一点担心地问道:“他们真的不会进来吗?” 秦宝宝笑道:“我猜他们一定会进来的。” 方知病道:“为什么?” 秦宝宝笑道:“因为他们一定不相信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布置下什么圈套。” 方知病道:“那么你有没有布置什么圈套呢?” 秦宝宝叹道:“没有,我又不是什么超人,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方知病也不禁连声叹息。 方知病实在是一个很可爱的人,秦宝宝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现在秦宝宝说并没有什么圈套,他就开始担心了。 秦宝宝在和方知病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也不小,但是在门外的人,只要不是聋子,当然是可以听到的。 那么他们听了秦宝宝的这一句话之后,有什么想法呢? 他们想必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他的花样之多,近一百年来,好像还没有人能够比得上的。 他们当然也听说过秦宝宝以前的事情,他们想必也知道,秦宝宝的对手无一不是大奸大恶,武功高绝。 可是,和秦宝宝做对手的人,好像活得都不太长,而秦宝宝现在却活得很好,甚至比绝大多数的人活得都要好。 所以,门虽然并没有关紧,只要一推,就可以推开,可是,两个持刀人却好像已没有了推门的勇气。 如果推门的代价是以生命做赌,天下又有几个人有推门的勇气? 可秦宝宝知道,门总是要被推开的,两个持刀人现在没有勇气推门,并不表示他们永远没有这个勇气。 既然门迟早要被推开,秦宝宝当然要想到,该如何逃出这个屋子。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对铁鹰来说非常熟悉的声音。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人的声音。 因为来的人是陆放。 陆放正在道:“李兄,赵兄,你们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门神?” 一个持刀人道:“我们并不是不敢冲进去。” 陆放笑道:“原来你们只是不想而已。” 持刀人道:“不错。” 陆放的笑声中并没有讥讽之意,他说:“我们对付的是秦宝宝,对付秦宝宝这种人,当然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持刀人道:“既然连陆兄都这么认为,看来我们的确是不必太着急的。” 陆放笑道:“对付秦宝宝这种人,的确是不能够急的,有很多人就是因为沉不住气,所以最后才上了他的当。” 持刀人道:“既然他有耐心玩下去,我们也没有必要着急。” 陆放笑道:“不错,反正这里可以说已被我们包围了,我想他总不至于永远都呆在这个房间里的。” 持刀人笑道:“所以我们一定不会等得太久的。” 他们说的话都很有道理,秦宝宝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陆放他们已占了上风。 陆放也许并不是在威胁,他说他们已将这里包围了起来,他们的确有这个能力。 所以秦宝宝要想冲出这个房间,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况自己这边,并没有可战之人。 铁鹰已负了不轻的伤,浑身上下的衣衫几乎要被他身上的鲜血染透。他的这个样子,就是连自己都不能照顾自己。 方知病当然更不能指望。 看来一切还得靠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秦宝宝还能有什么好的脱身之计吗? 在劣境下脱身,本是秦宝宝的拿手好戏。 有很多次,秦宝宝都是从不可能的情况下脱身而逃的。 那么这一次呢? 秦宝宝好像已没有什么把握。 在江湖上,并不乏有以多胜少的例子,不过那都是有一定条件的,就像秦宝宝每一次化险为夷,都是利用了对手的弱点。 每一个人都有弱点,只有知道对手的弱点,才有取胜的机会。 可是这一次,秦宝宝到现在还没有看出他对手的弱点。 无疑,现在他的主要对手就是陆放。 陆放是一个浪子,标标准准的浪子,做为一个浪子,他也许有很多人都没有的毛病。可是同样,他也有很多人都没有的优点。 如果你想成为一个浪子,那么你首先必需知道,浪子的生命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的,无论在任何地方,你随时都有可能无声无息地死去,就好像一片秋叶从枝头上落下来一样。 没有人会为你悲哀,甚至没有人会对此感到关心。 所以作为一个浪子,必然是淡漠生死,他对待死亡的态度,就好像一个已饱经忧患的老人。 对一个不怕死的人,你又能怎么对付他呢? 秦宝宝不由觉得,陆放恐怕是自己遇到过的最难对付的人。 方知病急急地问秦宝宝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秦宝宝笑道:“只有一个方法。” 方知病道:“什么方法?” 秦宝宝道:“就是坐在这里等死。” 方知病苦苦笑道:“在这种时候,我求求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秦宝宝叹道:“不是我很想开玩笑,而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知病道:“你是说我们已死定了?” 秦宝宝道:“也可以这么说。” 方知病气极败坏地道:“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不必去等秦宝宝的回答,因为秦宝宝的表情告诉他,这件事情不是在开玩笑。 陆放的声音忽然传来,他笑道:“秦宝宝,你是不是还指望有人来救你们。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么我劝你最好死了这份心。” 秦宝宝笑道:“虽然没有人救我,也并不是说,我们已到了绝路。” 陆放笑道:“想不到秦宝宝竟是一个死到临头也不松口的人。” 方知病忽地冷笑道:“陆放。” 陆放笑道:“是方兄。” 方知病道:“你是不是认为,你已很了不起,没有人可以对付得了你?” 陆放笑道:“听你的意思,方兄好像很不服气。” 方知病道:“不??。你应该知道,我方某人在二十年前,也是一个人物。” 陆放笑道:“我的确听说过,方知病不但是一个神医,更是一个武林高手。” 方知病道:“那么你是不是想和我试一试?” 陆放笑道:“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方知病道:“你等着。” 方知病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不禁觉得豪气干云,可是等秦宝宝看着他,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方知病忽然觉得,胸中的那口豪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宝宝道:“你真的想去送死。” 方知病道:“我……” 秦宝宝道:“你应该知道陆放的武功很可怕,就算你以前的武功也很不错,可惜那已是以前的事情。” 方知病道:“也许我冲出去后,你们就有机会逃走了。” 秦宝宝道:“可是你更应该知道,我们绝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逃走的。” 方知病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还是等下去,只要有耐心,也许就会有转机。” 方知病道:“可是我已经受不了了,如果再让我等下去,不如去和陆放拼命。” 秦宝宝道:“就算是拼命,也要我们大家一起去。” 铁鹰道:“不错。” 方知病叫道:“好,我们大家一起去和他拼命。” 他一把拉开了门。 然后他立刻怔住了。 门后并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不但看不到陆放,连其他的刀手也看不到。 方知病奇怪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宝宝也感到奇怪,道:“他们为什么会走?” 方知病笑道:“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秦宝宝笑道:“你总不至于认为,他们是因为害怕你才走的?” 方知病笑道:“难道不是?” 秦宝宝忽地道:“他们并没有走。我听到有人来了。” 的确是有人来了,一个很轻的脚步声正响起,正在向这边走过来。 方知病一咬牙道:“不管是什么人,我都要和他们拼了,反正我就是要和他们拼命的。” 一个人的身影转过了墙角,一个白衣人。 方知病立刻冲了过去,在冲过去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武功好像又恢复了很多的自信。 白衣人刚刚转过了墙角,方知病已经冲到,他的拳头立刻打了出去。 这一拳击出的时候,方知病觉得胸中的豪气好像又回来了,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一个人想去做,就一定可以做得好。 这一拳击向白衣人的脸。 一拳封门,这是拳法中最简单的一招,也是最有效的一招。 如果一个人的脸上中了一拳,那么他的抵抗力就会减弱很多,在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如果中了这样的一拳,几乎就是输定了。 所以没有人喜欢有人打中自己的面门。 白衣人也不喜欢,所以方知病的这拳虽然很不错,可是并不能对白衣人造成威胁。 方知病的这一拳已落空。 方知病还想击第二拳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忽然变得不受自己的控制。 白衣人轻轻地握住了方知病的手腕,就好像握住自己的手腕那样简单。 方知病的上半身立刻就变得麻木了。 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还有一双脚,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 这是一句老话,也是武学中的术语。 方知病立刻飞起了自己的脚。 他一脚踢向白衣人的膝盖。 如果白衣人被踢中膝盖,方知病当然还有取胜的机会。 可是白衣人既然不想被击中面门,当然也不想被踢中膝盖。 方知病在踢出他的脚的时候,立刻感到脚也不是自己的了,然后他就觉得全身都开始变得麻木。 方知病叹了一口气,在武功上是不进则退,自己的武功和以前的确是不能比了。 铁鹰忽然叫道:“杜飞。” 白衣人笑道:“是我。” 铁鹰惊喜地道:“怎么是你来了。” 白衣人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来了。” 方知病对杜飞道:“原来你是铁鹰的朋友。” 杜飞笑道:“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方知病这一次笑了,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抓住我的手不放。” 杜飞一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你不是敌人,我就是想放开你的手脚都不可能了。” 方知病道:“为什么?” 杜飞道:“因为我对付敌人的方法就是折断他们的手脚。” 方知病吐了一口气,道:“幸亏我不是你的敌人。” 杜飞道:“所以你现在可以拿回自己的手脚了。” 铁鹰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杜飞,大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小子居然来了,为什么每一次你来的时候,总是恰到好处?” 杜飞笑道:“因为我知道我如果不挑这种时候来,就显不出好朋友的作用了。” 铁鹰道:“你知道我遇到了麻烦?” 杜飞道:“知道。” 铁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飞道:“其实我早就到了这里,所以对昨天发生的事情,我也知道,至于陆放,我对他的注意已不是一天。” 铁鹰笑道:“可是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能来,就是我的运气,我知道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杜飞道:“陆放匆匆地走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事实上他如果不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铁鹰道:“也许他还会回来的,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这里?” 杜飞道:“不错。我来,本就是想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铁鹰道:“什么地方?” 杜飞叹了一口气,道:“艳飞飞。” 铁鹰叹道:“原来你还在想着她。” 杜飞苦笑道:“我很想不去想她可是这件事做起来很不容易。” 铁鹰道:“她是不是有一点麻烦。” 杜飞道:“是的。” 铁鹰笑道:“你这一次来,也算是来对了。” 杜飞道:“为什么?” 铁鹰笑道:“因为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他是解决麻烦的专家。” 杜飞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铁鹰道:“是谁?” 杜飞道:“就是你身后的这位少侠。” 铁鹰道:“你知道你是谁吗?” 杜飞笑道:“我想他也只可能是一个人。” 铁鹰道:“什么人?” 杜飞笑道:“秦宝宝。” 铁鹰惊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秦宝宝?” 杜飞笑道:“因为他就是秦宝宝,所以我就知道他是秦宝宝。” 铁鹰道:“这是什么理由?” 杜飞笑道:“这不是什么理由。知道秦宝宝这个人根本就不必知道什么理由的,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一天的人,都不能不知道秦宝宝的。” 杜飞向秦宝宝笑道:“我说的对不对?” 秦宝宝看着杜飞,道:“我有一点想不通。” 杜飞道:“什么想不通?” 秦宝宝道:“你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拍我的马屁,这让我不能不怀疑你的居心。” 杜飞哑然。 铁鹰开始向秦宝宝介绍杜飞,其实不用铁鹰介绍,秦宝宝已知道杜飞这个人了。 杜飞在江湖上的名气并不算太小,“白衣神剑”的名字有很多人都听说过的,尤其是女人,只要在江湖上混的女人,不管是小女人,还是老女人,都不可能不知道“白衣神剑”杜飞的名字。 杜飞的样子的确很好看,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秦宝宝可以相信,十个女人中,最起码有七八个女人不能抗拒杜飞的笑容。 像杜飞的这样的人本该是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好像并不太好。 这一切当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男人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就可以去找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一个女人,他就可以有事情做了。 能够让杜飞着迷的女人当然不是一般的女人。秦宝宝忽然很想见一见这个女人。 铁鹰道:“你怎么知道艳姑娘有麻烦?” 杜飞道:“我们当然有联络的方法,所以只要她一出事,第一个知道的人一定是我。” 铁鹰轻轻地叹息。 秦宝宝忽问道:“杜飞,你有马车吗?” 杜飞道:“当然有。” 秦宝宝道:“如果坐着马车赶到我们要去的地方,要用多少时间?” 杜飞道:“一天。” 秦宝宝道:“一天之中,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发生的,为什么我们还不动身?” ※※※※※※ 杜飞有一辆好马车,拉车的四匹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马车的制作也很精良。 坐在马车上,就好像是坐在柔软的床上一样舒服。 杜飞显然很喜欢喝酒,他的马车里到处都是酒。 在马车的柜子里,在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甚至在座位的底下,都可以很容易地找到酒。 铁鹰显然对这一切都很满意。 他笑着道:“我已很久没有坐到这辆马车了。” 杜飞笑道:“我对这辆马车也很满意,逍遥侯想用一斛明珠和我交换,我都没有答应他。” 铁鹰道:“一斛明珠可以买三辆这样的马车,你为什么不想换?” 杜飞道:“因为这辆马车已跟了我很久,我对它就好像是老朋友一样,你能够为一斛明珠出卖老朋友吗?” 铁鹰道:“我当然不会。” 杜飞道:“所以我也不会。” 秦宝宝笑道:“看来你们都是很重义气的人。” 铁鹰道:“在江湖上混,首先的一点就是义气,如果没有义气,就不能算是江湖人。” 秦宝宝道:“今天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对对方都不是很了解,我们大家能不能让别人了解一下自己。” 杜飞笑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可以问。”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不用问任何问题,就可以了解对方。” 杜飞道:“什么方法?” 秦宝宝道:“说故事。” 杜飞道:“说故事?” 秦宝宝道:“是的,我们大家不妨都说一个和自己有关的故事,那么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故事里就很容易知道了。” 杜飞笑道:“不错,这个方法听起来很不错。” 铁鹰笑道:“我知道秦宝宝的主意一向都是不错的,如果大家想听故事,我倒有兴趣说一个。” 秦宝宝道:“好,你说。” 铁鹰叹了一口气,道:“我说的故事是一件真事,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杜飞道:“虽然这个故事我已听过很多遍,可是我还是想再听一遍。” 铁鹰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叹了一口气,道:“那时我已是一个孤儿,可是我并不觉得有多孤单。” 秦宝宝道:“为什么?” 铁鹰道:“因为我有很多的朋友。我那时的朋友不知道有多少,各种各样的朋友都有,那个时候,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 秦宝宝道:“那时你靠什么为生?” 铁鹰笑道:“确切地说,我们那时就好像是一群大盗。” 杜飞笑道:“不是好像是一群大盗,而是就是一群大盗。” 铁鹰哈哈笑道:“不错,我们的确是一群大盗,那时候我们的胆子很大,什么人都敢抢。” 秦宝宝道:“这样一定会出事的。” 铁鹰道:“是的,如果那样还不出事,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秦宝宝道:“你们出了什么事?” 铁鹰道:“我们很容易地就得罪当地最大的一股势力,‘屠龙会’。” 秦宝宝道:“‘屠龙会’?” 铁鹰道:“是的,屠龙会,想必你也知道这样一个帮会,虽然这个帮会现在已经没落,可是在当时,屠龙会绝对是一个势力很大的帮会。” 秦宝宝在认真地听。 铁鹰道:“虽然屠龙会的势力很大,可是我并不怕他们,我也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和屠龙会拼一场的。 “何况那时我们的实力也不弱,我当然很有信心打败屠龙会。 “我们在一个空旷的坟场约了场子,一战定输赢。无论谁败了,都将永远在这里消失。中间绝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我之所以对这一场战斗充满信心,是因为我们的人不但一个个都是在刀头上舔血的好汉,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是兄弟,都是朋友。当然我相信,只要我们上下一条心,没有人能够将我们击败。” 杜飞已在深深地叹息。 秦宝宝当然也知道,这是一场悲剧,不过他还是很想听下去。 铁鹰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这时候,他的咽喉好像有一点发干了。 他接着道:“到了约好的那一天,我带了六十个最能打的兄弟到了那个坟场。我们并没有等多久,屠龙会的人就来了。” 秦宝宝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铁鹰道:“一百人。” 杜飞道:“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百零九人。”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你们一个人要对付两个人。” 铁鹰道:“我当时认为,我们一个人可以对付十个。” 秦宝宝道:“那么后来呢?” 铁鹰道:“大家一见面,就开始动手,因为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绝不是用嘴可以解决的。” 铁鹰很快就垂下了他的头,他苦苦地笑道:“等到真正动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六十个兄弟中,有五十三个人的刀是砍向了我。” 秦宝宝道:“五十三个人,这么说,真正和你并肩作战的人只有七个。” 铁鹰叹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一战,你实在大输特输了,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还有七个真正的朋友。” 铁鹰叹道:“七个人对付一百六十二个人,谁也不知道这一战该怎么打。” 秦宝宝道:“当然你唯一的选择只有逃走。” 铁鹰道:“我知道我该逃走,可惜我们已逃不出去,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七个好朋友死在刀下,可是我偏偏一点方法都没有。” 秦宝宝道:“可是你居然活了下来。” 铁鹰道:“因为杜飞赶到了,他一直是在外面学艺,他听到了我们和屠龙帮的事情后,连夜从山上下来。” ??飞道:“我来的很是时候,最起码我救下了你。” 铁鹰道:“是的,你只要再迟来片刻,我就死在乱刀之下。” 秦宝宝道:“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并不好听,但我想你一定从中悟出了不少道理。” 铁鹰道:“不错,通过这件事情,我最起码知道,这个世上虽然有真正的朋友,但绝不可能太多。” 秦宝宝道:“能够通过这件事得到一个真正的朋友,我认为你应该很高兴了。” 铁鹰笑道:“是的,现在我已知道,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情,最起码有一个人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他看着杜飞,笑了。 杜飞也笑了,道:“现在是不是该听一听我的故事了。” 秦宝宝笑道:“这一定是一个比较好听的故事。” 铁鹰笑道:“其实杜飞的故事并不好听,这种事情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是会发生的。” 杜飞道:“不错,我的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女人。” 秦宝宝道:“也就是你们刚才一直在说的艳飞飞?” 杜飞道:“是的。我说的这个故事就是关于她的,你们永远也想不到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做什么?” 秦宝宝道:“她能够做什么?难道她竟会在大街上洗澡?” 说到这里,秦宝宝不由地笑了,他很想看一看杜飞生气的样子。 可是杜飞的样子并不是在生气,而是非常惊讶,他几乎是叫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是在大街上洗澡?” 这一次轮到秦宝宝惊讶了,他道:“难道她竟真的在大街上洗澡?” 杜飞道:“是的。” 秦宝宝叫道:“这怎么可能?” 杜飞道:“这为什么不可能?” 秦宝宝道:“难道她有毛病,她在洗澡的时候,居然喜欢有人看着她?” 杜飞立刻道:“当然不是,她之所以敢在大街上洗澡。是因为她知道,没有人敢来偷看。” 秦宝宝道:“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杜飞道:“因为她是一头母老虎,在她住的那条街上,没有人是不怕她的。” 秦宝宝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怕她?” 杜飞道:“因为大家都知道,艳飞飞如果想挖掉一个人的左眼,到了第二天的早晨,这个人绝不会发现自己瞎了右眼。” 他笑道:“如果看一个女人洗澡的代价是失去一只眼睛,你还会不会去看?”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不是一个男人,所以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去看,如果我是一个男人,那就很难说了。” 杜飞笑道:“可是艳飞飞知道,在那条街上,绝对没有一个人有那种胆量,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在街上洗澡。” 秦宝宝道:“难道她不怕过路的人吗?过路的人并不知道她的可怕。” 杜飞笑道:“所以她在街头街尾都布下了很多的人,每一个人都是很不错的高手。” 秦宝宝笑道:“可是那些高手并没有能拦得住你。” 杜飞笑道:“不对,那时我并没有从镇子外面进来,我本就一直在镇子里。” 秦宝宝道:“难道她居然没有发现?” 杜飞笑道:“是的,因为那时我正喝醉了酒,正躺在一条阴沟里睡觉。” 秦宝宝笑道:“她的人就算会检查别处,一定想不到在阴沟里还有一个人。” 杜飞叹道:“可是我的运气并不是太好,当我刚刚从阴沟里爬出来时候,就被她发现了。” 秦宝宝笑道:“可我想那时你就算被她的人打死,你也死而无憾了。” 杜飞笑道:“是的,我虽然并不是一个窥浴的登徒子,可是当然她就在我的眼前,我就算是想不看,也是不可能的。” 秦宝宝笑道:“何况那时你根本就不可能不想看。” 杜飞承认,他说:“我的确不可能不看,我相信那种诱惑绝不是任何一个男人所能抵抗得了的。” 秦宝宝道:“那么后来呢?她的人有没有将你打得半死?” 杜飞笑道:“他们当然很想那么做,可是我不想。” 秦宝宝笑道:“我想那一场架一定是你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场架。” 杜飞叹息,道:“是的,我一边打,一边在看着她,我忽然发现,她的样子并不是很生气。” 秦宝宝笑道:“你是说,她居然看上了你?” 杜飞道:“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宝宝道:“所以你很自然地就喜欢上了她。” 杜飞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她是不是也喜欢你呢?” 杜飞道:“本来我以为是,可现在我反而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了。”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一直是在自作多情?” 杜飞笑得更苦,他道:“也许应该是。” 秦宝宝笑道:“可是她虽然没有向你明确地表示过,可是你也知道,她并不是很讨厌你,所以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死心。” 杜飞道:“想叫我死心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算她亲口拒绝了我,我也不可能放弃她的。” 秦宝宝道:“现在我知道铁鹰刚才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了。” 杜飞道:“铁鹰刚才在说什么?” 秦宝宝道:“铁鹰,在说你的故事并不好听,这个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好像还有一点精彩,可是到了最后,就和所有相同的故事没有什么两样了。” 杜飞笑道:“不管多么精彩的开头,到了最后,我想也只不过只有那么几个结局而已。” 秦宝宝道:“现在我们该听谁说故事了?” 杜飞道:“好像是你。” 秦宝宝道:“那好,我就说一个自己的故事。” 大家都在等着秦宝宝说他的故事,说故事的建议既然是秦宝宝提出来的,秦宝宝当然有很精彩的故事。 秦宝宝忽然笑了,道:“我想,你们已经没有机会听我的故事了。” 铁鹰道:“为什么?” 杜飞也忽地静了下来,沉声地道:“因为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铁鹰和方知病都竖起了耳朵,他们听得很认真,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听到。 铁鹰道:“哪里有什么人来了?” 秦宝宝道:“我们的确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声音,可是的确有人来了。” 铁鹰道:“你们为什么这么肯定。” 杜飞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你的酒。” 在车中,只有铁鹰在不停地喝酒,也只有他一个人端着酒杯。 现在他不由地去看他的酒杯。 酒杯还是刚才的酒杯,可是酒好像和刚才的酒有一些不同。 酒刚倒进酒杯的时候,是一种琥珀色,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蓝色。 “叮当”一声,铁鹰手中的酒杯落到了地上,他的声音也立刻变了,他失声叫道:“酒中有毒。” 他看着秦宝宝,希望有否定的答复,可是秦宝宝却点了点头。 铁鹰叫道:“酒中真的有毒?” 杜飞道:“好像是真的。” 铁鹰道:“你们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 杜飞道:“我们发现的时候,你已将酒喝了下去,所以就算是提醒你,也是来不及了。” 酒是好酒,不可能一下子变得有毒,当然是有人下了毒,既然是有人下毒,当然是有人来了。 杜飞道:“这酒中的毒是怎么下的?” 他问的是秦宝宝,这种不可思议的问题也好像只去问秦宝宝。 秦宝宝道:“只有一种可能。” 杜飞道:“哪一种可能?” 秦宝宝道:“下毒的人刚才上了这辆车,甚至就有可能在车顶上,也只有在车顶上,他才有可能把毒下到铁鹰的酒杯里。” 铁鹰道:“你是说,那个人刚才居然是在我们的头上,而我们这么多的人居然没有发现?” 秦宝宝道:“事情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铁鹰道:“这怎么可能?” 秦宝宝道:“这为什么不可能?” 铁鹰道:“我们又不是聋子,他在车顶上,我们绝不可能听不到的。” 秦宝宝道:“如果他的轻功非常非常的好,如果他有踏雪无痕的本事,想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很难。” 铁鹰道:“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好的轻功,为什么不下来把我们杀了。” 秦宝宝道:“他的轻功虽然很好,但是并不表示他的武功也和他的轻功一样好,他没有杀我们的把握,所以才选择了下毒这个方法。” 铁鹰望着倒在地毯上,已开始由蓝变绿的酒,不由地心中一阵发毛。 大家去在看着地毯上的酒汁,过了好一会,秦宝宝才舒了一口气,可是紧接着,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铁鹰看不懂秦宝宝的表情,他只是觉得心里很不踏实,他道:“我是不是已死定了?” 秦宝宝道:“这种毒药并不可怕。” 铁鹰道:“那么这种毒药有什么作用?” 秦宝宝道:“中了这种毒药之后,在三个时辰之后,就会四肢无力,就好像大病了一场。” 铁鹰道:“然后呢?” 秦宝宝道:“然后?如果在十二个时辰之中没有找到解药,你就永远会四肢无力,永远像生了一场大病的样子。” 铁鹰道:“那么我能不能用武功?” 秦宝宝道:“当然不行。” 铁鹰大叫了起来,道:“这么可怕的毒药,你居然说并不可怕,那么什么毒药才是可怕的。”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只有见血封喉的毒药才是最可怕的,你明明知道中了毒,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我们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 铁鹰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我还可以活着,也和死人差不多了。” 秦宝宝道:“解你身上毒的解药并不难配,只有找到一家药铺,很容易就可以配得齐解药。” 铁鹰冷笑了一声。 秦宝宝道:“你在冷笑?” 铁鹰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要冷笑?” 铁鹰道:“因为你这么聪明的人忽然变得糊涂起来。” 秦宝宝道:“我怎么变得糊涂起来?” 铁鹰冷笑道:“难道下毒的人不可以把前面镇上所有的药全部买去?如果他这么做。我岂非是死定了?” 秦宝宝笑了道:“你的确不笨,可是你还是忘了一件事。” 铁鹰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如果下毒的人真的想杀你,为什么不索性下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那样一下子就可以毒死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去买所有的药。” 铁鹰想了一想,不由发现秦宝宝说的很有道理。 他道:“为什么他竟不想杀我?” 秦宝宝道:“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问一问下毒的人,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杜飞忽地道:“但我却知道一件事。” 铁鹰道:“什么事?” 杜飞道:“艳飞飞现在的情况一定很危险,下毒的人也许就是想警告我们,不要去管这事。” 铁鹰道:“也很有这种可能。” 秦宝宝道:“看来我们要再走得快一点了,否则的话,也许就真的来不及了。” 最着急的当然是杜飞,他马上就决定自己来赶马车。 杜飞对这辆马车很熟悉,对拉车的马也很熟悉,所以他赶的马车就好像飞了起来一样。 路上还是没有人,车顶上的轻功高手当然也早已不见了。 天气居然很好,大路宽阔而笔直。四匹马的速度几乎已到了极限。 可是杜飞似乎还是嫌慢。 他恨不得一步就到目的地。 秦宝宝跨出车子,走到杜飞的身后,道:“照这样的速度,什么时候可以到。” 杜飞道:“黄昏。” 现在正是中午。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往常很短暂的下午,现在却变得漫长极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路上,再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 黄昏。 终于到了黄昏。 在黄昏的时候,杜飞的马车也正好赶到了一座城市。 一座小城。 杜飞道:“你们看没有看到那座小红楼?那就是艳飞飞住的地方。” 小红楼很容易就可以看到,因为这是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 马车在楼下的院子前停下,院子很静,静得让人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 杜飞在没有等到马车停稳的时候,就冲下了马车。 他一步就跃到了院门前。 他在敲门。 虽然他的心里急得要命,恨不得一脚把门踢开,可是他还在敲门。 因为他不想让他的心上人知道,他是一个粗鲁的人。 他对秦宝宝道:“我先进去看一看,如果我很长时候没有出来,你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就在这时,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绿衣丫环。 绿衣丫环看了看杜飞,脸上马上就有了笑容。 看到杜飞,很少有几个女人会不笑的。 杜飞很有礼貌,很有教养地道:“请问,艳姑娘在不在?” 绿衣丫环上下打量着杜飞道:“你一定就是杜公子?” 杜飞道:“我是杜飞。” 绿衣丫环笑道:“你总算是来了,如果你再迟来一会,我们下人的头都要被骂掉了。” 头怎么会被骂掉,不过杜飞这种时候并不想争论,他笑了一笑,道:“我可不可以进去。” 绿衣丫环道:“请进。” 杜飞一冲进院子,就不见了。 秦宝宝和铁鹰,方知病也进了这个院子。 走进院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花,菊花。 现在已是冬天,也只有菊花可以开放。 站在菊花丛中,嗅着满园的清香,大家不禁觉得,这一路奔波所带来的疲倦不知不觉地消失。 花园中有一座赏花亭,亭中的石桌上放了一壶茶,一壶酒,两碟小菜,两碟点心。几副杯筷。 铁鹰没有喝茶的心情,也没有喝酒的胃口。因为再过两个时辰,他甚至连举起酒杯的力气都没有。 秦宝宝看到铁鹰心神不定的样子,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你身上的毒很容易解去。我随时可以到街上去为你配药。” 铁鹰不无担心地问:“难道他们不会把街上有用的药全部买走。” 秦宝宝笑道:“我猜他们不会,因为我们刚才岂非已判断出他们的用意并不是想要我们的命。” 绿衣丫环也站在亭中,秦宝宝对她道:“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绿衣丫环笑咪咪地看着秦宝宝,脸上露出讨好的表情,可她口中却道:“不行。”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行?” 绿衣丫环笑咪咪地道:“因为这个地方就我一个佣人,如果我走开,不仅没有人侍侯三位爷,如果夫人有事找我,岂非也找不到?” 秦宝宝道:“难道这么大的地方,就只有你一个佣人?” 绿衣丫环道:“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人工很贵,多请一个人就要多花一份银子的。” 秦宝宝道:“这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佣人?” 绿衣丫环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问,如果这里只有我一个佣人,那么这么多的花是谁照顾?院子是谁打扫?饭菜是谁烧煮?杂事是谁打理?” 秦宝宝道:“你猜得不错,我正要问你这些,你总不至于告诉我,这么多的事情全是你做的。” 绿衣丫环道:“你猜得也不错,这么多的事情的确是我一个人做的。” 她笑道:“有时候我也在奇怪,我怎么会这么能干?” 方知病道:“看来谁请了你,可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绿衣丫环笑道:“谁娶了我,那才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种言论在当时算得上十分大胆,那时的女子遇到生人能够说得出话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当然,秦宝宝是一个例外,而这个绿衣丫环更是一个例外。 铁鹰不由地哈哈大笑,方知病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秦宝宝眼睛转了一转,轻轻笑道:“既然这里离不开你,药我去买,不过煎药的事,你能不能帮我做?” 绿衣丫环秋波流转,笑道:“这种事情,当然是我们下人做的。” 秦宝宝站了起来,匆匆地向外面走去,大家并没有等多少时间,他就拎着几大包药回来了。 铁鹰这时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秦宝宝把药包交给绿衣丫环,道:“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每一种药的份量,像你这么能干的人,我想应该不会弄错的。” 绿衣丫环笑道:“把药交给我,你就放心好了。” 她走下小亭,摇曳生姿地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铁鹰不放心极了。他不无担心地问道:“你就这么相信她?她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很陌生的人。”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所以每一种药我都留了一些,正好可以另配一副药。” 铁鹰笑道:“我就知道秦宝宝不是那么粗心的人。” 秦宝宝笑道:“不过你吃药的时候就要受点罪了。” 方知病幸灾乐祸地笑道:“不错,你就只好把这些很苦很苦的药干咽下去了。” 铁鹰也笑道:“可是你忘了这里还有酒,就着药下酒,或许别有风味。” 方知病正色道:“用酒下药,是医家之大忌,万万不可为之。” 铁鹰望着秦宝宝,道:“他说的话是不是放屁?” 秦宝宝笑道:“好像不是,他是一个江湖上有名的名医,他说的话比我说的话还要管用。” 得到秦宝宝的肯定,方知病更加得意。 铁鹰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秦宝宝手中接过药包,从中捡出一撮,放在口中,很苦,的确很苦。 方知病道:“能有药吃已很不错,总比毒死的好。” 铁鹰这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手中的药全部塞到方知病的嘴里。 把药干咽下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减轻痛苦的唯一方法,就是一口气把所有的药全部吞下去。 铁鹰用最快的速度把药吃了下去,嘴里虽然很不好受,心里却塌实多了。 他喝了一口水,漱掉口中的苦味,他的心情变得好多了。 他笑道:“你们猜一猜,杜飞现在在做什么?” 方知病道:“他现在肯定比我们快活得多,美人当前,畅话往昔,人生得意之事不过如此。” 铁鹰冷冷地笑了一笑,道:“你难道不觉得这里有些古怪,偌大的房子里只住了两个女人,并且又收拾得这么干净漂亮,难道那个丫环当真这么能干?” 方知病道:“别人能干些,又碍你何事?” 他忽地皱了皱眉头,道:“我怎么觉得有些头昏。” 铁鹰哈哈大笑道:“我说这里必有古怪。你却不信,现在你就算相信也来不及了?” 方知病道:“你就算比我早知道又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一样中了道儿?” 话音刚落,两个人“咕咚”一声,几乎同时倒下。 他们在中毒的情况下,居然还不忘斗口。 就在他们倒下的时候,秦宝宝也倒下了。 这时候,从花丛中窜出六个大汉,两人夹一个,将三个拖进小红楼。 铁鹰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就是杜飞。 杜飞正坐在一张很宽大,很柔软,想必也很舒服的椅子上。 铁鹰就倒在他的脚下。 铁鹰全身上下都被细细的浸过油的麻绳捆得紧紧,捆得就像端午节吃的棕子。 铁鹰侧过头去,就看到方知病。 方知病也和他一样,只不过这个棕子比较小一点而已。 秦宝宝的待遇比他们稍微好一点。 他看上去只像被点中了穴道,并且被放在一张椅子上,椅子后有两个大汉,每个人都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 铁鹰最后把目光放在杜飞身上。 他看出杜飞既没有被浸过油的麻绳捆住,也不像被点中穴道的样子。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打扮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被主人盛情邀请来的贵宾。正在和主人言笑正欢。 坐在杜飞对面的想必就是令杜飞朝思暮想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确长得很不错,并且不是一般的不错。 她的皮肤很白,不是一般的白,就像被牛奶洗过的油脂那种白。 她是坐着的,所以铁鹰看不出她的身材,不过从她细长的脖子,秀美的长臂,已不难想像。 不过,从整个看来,她并不是那种所有工于心计的女人所共有的娇艳的类型。 其实她看上去就像一个经常受公婆闲气的小媳妇。 铁鹰第一眼看到她时,竟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虽然她把别人捆得像一个棕子,好像做错事的反而是自己。 铁鹰叹了一口气,现在他终于明白杜飞为什么会陷得那么深,像这种女人,如果要想迷住一个男人,真正能够不被迷住的男人实在很少。 铁鹰望着杜飞,道:“她很不错。” 杜飞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或许这就是所有出卖朋友的人所特有的表情。 他道:“她的确很不错。” 铁鹰很同情地道:“为了这种女人而出卖朋友,的确很值得。就算是我,恐怕也会这么做的。” 杜飞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吃惊地道:“你一定是误会了?” 铁鹰又叹了一口气。他想不到杜飞陷得比他想像的还要深,交到了这种朋友,你能说什么才好? 铁鹰不知道自己是大笑三声好,还是大哭三声好。 女人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叹气的风姿是一种惊人的美丽。简直不可以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她道:“很抱歉,因为我而让你们遭到不幸,我本以为你们不会轻易中计的。” 铁鹰如果不是这几年学了一点点的涵养,几乎就要破口大骂。 女人话中的讥讽之意,可以让人一头碰死。 铁鹰尽量保持着风度,他笑道:“我们的确很笨,就这样轻易中计,没有让夫人好好地显示本事。” 女人笑了,如果说世上还有一种美丽的事物可以和她的笑相比,那就是她刚才的叹息。 她笑道:“铁先生弄错了,我们共同的对手应该是他们。” 纤手一指,指向的是站在秦宝宝身后的人。 铁鹰这才注意起他们来。 一共六个人,看上去都不像厉害的角色,他们显然不是主谋,他们的主谋会是谁? 铁鹰想到一个人,可是他却不敢相信。 一个很甜很甜的声音在屋里响起:“铁先生是不是已想到了是我,却不敢相信。” 铁鹰道:“真的是你?” 这个声音很甜很甜的人当然就是那个很能干很能干的绿衣丫环。绿衣丫环冉冉地走了过来,铁鹰这时才仔细地看了看了她,他发现她也算一个美人。 铁鹰感到有一点伤心,为什么坏女人总是生得很不错? 是不是只有美丽的女人才有资格坏? 绿衣丫环笑道:“铁先生真的很笨,居然连自己的对手都分不清。” 铁鹰忽然发现,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话,别人也只对自己一个人说话。 他道:“你们为什么不和别人谈谈,为什么只对我一个人?” 绿衣丫环笑道:“我就是要和你说话,难道你没有发现你很可爱吗?” 铁鹰一生中得到过很多评价,各种各样的评价,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说自己很可爱。 如果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铁鹰一定会打掉这个人的牙。 他只好苦苦一笑,道:“想不到我居然很可爱。这种评价让我很开心。” 绿衣丫环道:“你既然很开心,为什么笑得这么难看?” 铁鹰开始觉得发明涵养的人是一个混蛋,他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在听到绿衣丫环说出这种话来,都忍不住要生很大的气。 铁鹰大声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我这样说话?” 他觉得这几年自己的脾气已好的多,他在这么生气的情况酬谢下居然没有说出粗话来。 绿衣丫环居然在笑,有一种人,无论你对他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绿衣丫环想必就是这种人。 在这种人面前,你除了后悔不应该遇到她之外,你就只能生自己的气。 杜飞摇了摇头,道:“李姑娘,现在我们落到了你的手上,你有什么条件,不妨讲出来。” 李姑娘笑着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并且我相信大家都可以接受。” 杜飞道:“你说说看。” 李姑娘道:“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归宿,一个女人,总要嫁给一个男人,一个男人,也总要有一个家。你说,我的话对不对。” 她居然又是对着铁鹰说的,她似乎真是很喜欢铁鹰,铁鹰也似乎真的很可爱。 铁鹰道:“你的话就像放屁。” 李姑娘很奇怪地道:“我的话怎么像放屁?” 铁鹰道:“放屁就是放屁,放屁的意思,就是胡说八道。” 他以为李姑娘一定生气了,任何人听到这种很无礼的话都应该生气的,何况李姑娘还是一个小姑娘。 他说出这些粗话之后,觉得很痛快。 可是令他奇怪的是,李姑娘居然还没有生气,居然还是和和气气地问道:“可是我还是不懂,我的话怎么是胡说八道呢?” 铁鹰反而不好意思,别人那么和和气气地和自己说话,自己却那样对待人家,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大男人,而对方不过是一个很小的小姑娘。 铁鹰当然不会道歉,不过他下面的话就好听一点。 他道:“你说的不错,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你又何必再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我相信无论你说什么,我们都可以理解,你又何必绕弯子。” 李姑娘笑道:“原来铁大侠说的是这个意思,是怪我说话太不直接了当了。” 她走到铁鹰面前,笑咪咪地道:“下次说话,我一定改掉这个毛病。” 她忽然起脚,重重地踢在铁鹰的小腹,铁鹰的身体立刻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 这一击很重,铁鹰的脸立刻就白了,开始不停地咳嗽。 可他刚刚缓过气来,就笑了,他居然笑着道:“我还要劝你一件事。” 李姑娘笑道:“什么事?” 铁鹰道:“你以后要经常洗洗脚,你刚才踢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一股很臭的味道。” 李姑娘还在笑,她的脸上似乎只有这样一种表情,她笑道:“我知道你是想叫我给你一个痛快,不过你暂时还不能死。” 她转向杜飞,道:“看来还是和你说话比较好一点。” 杜飞笑道:“那也不一定。” 他顿了一顿,道:“求你一件事。” 李姑娘笑道:“什么事?” 杜飞皱着眉头道:“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离我远一点。你的嘴好臭。” “嗤”的一声,有人笑出声来,李姑娘转过身去,看到秦宝宝身后的一个人正在捂住嘴巴。 “波”的一声,这个人的胸口忽地多了一个血洞,他惨叫一声,向后倒了下去。 一根银链像一条毒蛇,从李姑娘的袖中击出,又闪电般地收回。 铁鹰看到她的出手,不得不表示叹服。 平心而论,如果一对一的交手,铁鹰觉得自己未必是她的对手。 李姑娘收回了银链,冷冷地道:“别以为我不会杀人,我相信若论杀人的数量,你们之中没有人能比得上我。” 她顿了一顿,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代表一个势力空前的组织和你们说话,我今天要告诉你们的是,从现在起,你们必须结束你们以前的生活。必须加入我们的这个组织。” 她一共用了两个“必须”,口气非常强硬。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目中冷冷的已有杀机。 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女人目中露出杀机,如果你不幸看到,我相信你绝对不想看第二次。 一个女人如果真的硬下了心肠,就算十个男人也比不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宝宝忽然笑道:“一个女孩子,说话这么凶,不怕以后嫁不掉吗?” 李姑娘蓦地转身,冷冷地道:“秦宝宝,别以为你有卫紫衣在你身后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李姑娘道:“信不信我可以马上杀了你。”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过来试试。” 李姑娘居然还真的不敢过去,秦宝宝的花样之多,在江湖上是有名的。据说和秦宝宝作对的人,大多死得很惨。无一例外。 李姑娘对秦宝宝身后的那个人道:“杀了他。” 那个人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倒了下去,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 李姑娘吃惊的样子就像一个刚准备端起碗来吃饭,却忽然发现碗里原来不是香喷喷的大米饭,而是一堆狗屎。 这个比喻也许并不是很好,但是很恰当。 好好的一个人,不会莫名其妙地倒了不去,当然有一定的原因。 问题是,李姑娘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所以她除了流露出极大的惊讶之外,脸上更多是恐惧。 你不得不承认,男人和女人有很大的不同。 女人在遇到超出自己???想像的事情,会比男人有更多的恐惧。 这是因为,女人的神经和男人相比,要脆弱一些。 秦宝宝还坐在那张椅子上,很舒服的样子,似乎就是有十头牛来拉他,他也不想走。 李姑娘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就没有方法对付你了吗?” 秦宝宝调皮地眨眨眼睛,用一种气死人的笑容道:“你的方法当然有很多,不过你用了以后才会发现,没有一种方法有用。” 李姑娘冷笑,挥袖,袖中的银链闪电般地击出。 刚才大家都看到过这银链的威力。秦宝宝能不能对付这种可怕的武器? 答案是肯定的,秦宝宝一身很不错的轻功这时帮了他一个很大的忙。 只要是了解秦宝宝故事的人,都应该了解秦宝宝的轻功。 秦宝宝的轻功固然说不上天下无双,不过,躲过李姑娘的银链,还不算一件太困难的事。 银链几乎是擦着秦宝宝的耳边飞了过去,只要向旁边偏了一点点,我们就再也看不到秦宝宝可爱的笑容了。 杜飞和铁鹰似乎都看到,秦宝宝在银链飞过来的时候,宽大的衣袖似乎向上拂了一拂。 衣袖好像拂到了银链。 衣袖上拂,当然是有一定的目的,秦宝宝不会做无意义的动作,但是究竟是什么目的,能够猜出来的人,恐怕不多。 李姑娘忽地笑了,她道:“我还以为大名赫赫的秦宝宝有什么惊人的手段,原来只不过是有一身不错的轻功而已。” 她似乎放心了一些,只要不是一些很古怪的东西,仅以武功而论,她不是很担心的。 因为就算秦宝宝的武功和自己相差不多,毕竟自己这边还有四个人。 四个人对付一个人,并且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没有输的道理。 她准备先让别人消耗秦宝宝的体力,因为就算秦宝宝的武功很不错,可他毕竟是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的体力和大人相比,总是要弱一点。 何况秦宝宝的身体很弱,已不是什么秘密。在体力上,他比常人还要弱一些。 李姑娘的如意算盘打的很不错,一般而言,她的分析很有道理。 可惜她遇到的是秦宝宝。 不是一般的人,而是有名难缠的秦宝宝。 在和秦宝宝交手的时候,如果你能够猜出秦宝宝的花样,那么你不是一个天才,就是一个运气特别好的人。 李姑娘挥了挥手,她手下的四个人立刻向秦宝宝围了过去。 铁鹰冷冷笑道:“五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现在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李姑娘笑道:“你别忘了我是一个女人,女人就是女人,无论女人做什么事情,无论她用任何手段,都没有关系。” 铁鹰冷冷笑道:“为什么没有关系?” 李姑娘笑道:“因为我是女人。” 铁鹰说不出话来,女人就是女人。和女人讲道理,就像对牛弹琴一样。 李姑娘手下的四个人已将秦宝宝围了起来,他们的身材都很高大,他们一下把秦宝宝围在当中,铁鹰几乎已看不到秦宝宝的身子。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对秦宝宝好像没有很好的对付方法。 秦宝宝的身体就像游鱼,或者说像一条泥鳅,他总是能从最小的缝隙里钻出去。 四片刀光在秦宝宝身边上下游动,在别人看来似乎是惊险无比,可事实上秦宝宝安全得很。 铁鹰一直把目光放在李姑娘的身上,他知道李姑娘是不会自甘寂寞的。 李姑娘的确是在寻找机会。只要秦宝宝的身法出现一点破绽,她手中的银链随时都会击出去的。 不过,一时半刻,秦宝宝看来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李姑娘的手在袖中紧紧地抓住了银链,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她的手心已出了汗。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场上的变化时,她忽然感到有一种奇特的麻痒的感觉从手心传到了全身。 刚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在意,可是渐渐地,这种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她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全身赤裸的人一不小心跌到了仙人掌丛中。又好像是有成千上万条毛毛虫在身上乱爬。 一个女人有时候比男人还要胆大,有些女人杀起人来,比男人还要残忍。 但是所有的女人都有几个共同的天敌。 耗子和蛇当然算是的,毛毛虫无疑也算一种。 所以李姑娘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铁鹰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说风凉话的机会的。 所以他笑道:“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好好的你叫什么叫,你是不是需要大夫,没有关系。我们这里恰好有一个大夫,并且还是一个名医。” 李姑娘已经没有心思去反击铁鹰,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对付身上的毛毛虫上。 可是她却不知如何去对付。 她现在只想要一块粗糙的岩石,然后把身体狠狠地在上面磨一磨。 到最后,和所有中了“痒痒药”的人一样,她除了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以外,什么也顾不上了。 秦宝宝这时才想方法解决这四个不知死活的人。 他用的方法也很简单,他首先跳出了圈子,然后指着在地上不停翻滚的李姑娘。笑嘻嘻地道:“你们想不想像她这样?” 李姑娘的样子很可怕,也很难看,只要是神经健全的人,恐怕都不会想像她这样。 这四个人并没有看到秦宝宝如何动作,可是李姑娘就变成了这样,这只能说明,秦宝宝有妖术。 一个普通人是不能和妖术抗衡的,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所以这四个人只要不是真正的傻瓜,就会明白自己的唯一选择就是尽快地逃出去。 看起来秦宝宝这个小妖怪也没有把他们留下来的意思,他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四个人就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宝宝对铁鹰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说:“怎么样?” 铁鹰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只问了秦宝宝一句话。这句话是:“秦宝宝。你是不是妖怪?” 秦宝宝刚准备回答这个问题,门外有人接着道:“我看他虽然不是个妖怪,但绝对是一个天才。” 铁鹰道:“你偷听别人的谈话虽然不好,不过看在你说的话还算有道理的份上,就饶你这一次。” 外面的人冷冷地道:“谢谢。” 用这种被冰冰过似的语气说谢谢,听起来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秦宝宝一步就跨到了铁鹰的面前,真正的对手已来了,仅靠秦宝宝一个人,恐怕有一点吃不消。 可是他刚一动,外面的人就用出奇冷酷的声音道:“不要动,动一动,我就叫你死。” 这句话有无比的自信,让人感到,只要他说出来,他就能做到。 秦宝宝似乎也不敢大意,他果真不敢动了。 外面的人又道:“秦宝宝,你最好向后退几步。” 秦宝宝笑道:“退几步才好呢?” 外面的人道:“我这个人不大喜欢开玩笑。” 秦宝宝道:“这个习惯可不好,据说天天绷着脸的人心脏会出毛病的。” 外面的人道:“我的身体不用你操心。” 秦宝宝道:“外面的风很大,你为什么不进来呢?” 外面的人道:“我当然要进来。” 秦宝宝感到眼前一花,一个人飘飘地走了进来,确切地说,是飞了进来。 这个人穿着一件很过时衣衫,衣衫的颜色也是很难看的灰色。 灰衣人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可是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浮在空中似的。 秦宝宝已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人就是在途中让铁鹰中毒的人。 秦宝宝最拿手的就是轻功,可是这个人的轻功看上去比秦宝宝还要好,并且好的不止一筹。 也就是说,秦宝宝已没有优势,他该如何对付灰衣人? 铁鹰看了看秦宝宝的脸色,他似乎看出,秦宝宝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灰衣人道:“我相信我们的意思李姑娘已对你们说清楚了,我不必再重复。” 秦宝宝道:“你的意思我们的确都明白了,不过……” 灰衣人道:“不过什么?” 秦宝宝道:“你该知道,我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你如果想叫我心服口服,必须露两手才对。” 灰衣人目中已有笑意,他道:“你是说,你是想和我比一比。” 秦宝宝道:“难道不可以吗?” 灰衣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换了任何人恐怕都要笑的。就连铁鹰也不禁摇了摇头。 如果说秦宝宝能够击败这个人,打死铁鹰,他也不相信。 任何了解秦宝宝的人恐怕都不会相信。 秦宝宝却一副很奇怪的样子,他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话难道很可笑吗?” 灰衣人道:“既然你想和我较量,我当然不好意思不成全你。你想和我比什么?” “暗器。”秦宝宝很自信地道。 这一次,铁鹰的头摇得更厉害了,他知道,轻功很好的人,大多擅长于暗器。 灰衣人的轻功不是一般的好,他的暗器当然很不错。 秦宝宝找这样一个人比暗器,是不是大脑有点问题? 铁鹰闭上了眼睛,这场比武根本不用看,已可知道结局。 秦宝宝也看出了灰衣人的轻视之意,他很不服气地道:“你最好不要小看我,你知道我的暗器功夫是和谁学的吗?” 灰衣人道:“请教。” 秦宝宝无比自豪地道:“就是当今天下暗器第一高手,四川唐门的唐竹唐老爷子。” 灰衣人的身体很明显地震了一震。 四川唐门的唐竹唐老爷子是五十年来,江湖公认的暗器第一高手。据说他的暗器功夫已足以和当年的小李探花相提并论。 秦宝宝不是在吹牛,他的暗器功夫的确是唐竹唐老爷子所授,至于他的暗器有没有学到家,暂时还没有人知道,不过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灰衣人点了点头,道:“很好,我平生所愿,就是亲到唐门,和唐门的唐竹唐老爷子一较高下。” 秦宝宝笑道:“你恐怕没有机会去了。” 灰衣人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你马上就要死在我的暗器之下,你怎么还有机会到唐门去?” 灰衣人大笑,道:“你有这种志气,很好,很好。就怕你学艺不精,辱了唐门的大好名声。” 秦宝宝心道:“唐门的大好名声肯定是要败坏一下的,反正唐门的名声太大了,败坏一下又有何妨?” 心中算盘打定,口中却道:“你又在轻敌,这种习惯很不好,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一个天才,无论什么武功一学就会,别人要一个月学会的武功,我只要三天就运用自如了。” 这句话也不是吹牛,秦宝宝的悟性奇高,是学武的天才,唯一可惜的是,他对武功没有一点兴趣。 灰衣人对秦宝宝的话的确已信了,只要看他的姿势就可以明白。 他的脚下不丁不八,已是最好的防守姿势。他已将秦宝宝当做一个势均力敌的高手。 铁鹰也被秦宝宝的一番天花乱坠说得糊涂了,他也真的相信秦宝宝的暗器真的不错。 秦宝宝收起了顽皮的笑容,面目冷峻,神情之间,已俨然一副高手风范。 他淡淡地道:“请注意,我随时都要发出暗器了。” 灰衣人道:“请。” 秦宝宝从怀中取出了金匕首,此时夜已深,屋外漆黑一片,更显得屋中灯火通明,明亮的灯光照在金匕首上,金匕首一时光彩夺目。 秦宝宝在金匕首的照耀下,也真的给人一种宗师的气度。 这种气氛很能给人一种紧张的感觉。 秦宝宝忽然道:“铁鹰,你看好了,这种机会可不是经常有的。” 铁鹰坐在地上,道:“唐门的暗器功夫,我当然不会错过的。” 他的话音刚落,秦宝宝大喝一声,手中的金匕首已发出。 令所有人意料不到是,秦宝宝的暗器功夫和他口中的暗器功夫实在是天差地别。 无论从力量,速度,准头上,都绝不能和唐门的暗器功夫相比,甚至比只学过三天暗器功夫的人还要差一大截。 这一刀并没有飞向严阵以待的灰衣人,而是飞向了铁鹰。 铁鹰大吃了一惊,可是没有等到他脸上惊讶完全表现出来,金匕首已从他的肩头飞过。 铁鹰忽地明白了秦宝宝的用意。 金匕首削断了铁鹰肩头的绳子。 无论是普通麻绳也好,是用油浸过的麻绳也好,甚至是用钢丝编的绳也好,都不可能禁得住秦宝宝削铁如泥的金匕首一割。 铁鹰双臂一振,将身上的麻绳扯下,然后他大喝一声,向灰衣人冲了过去。 铁鹰的武功其实并不算是一流的,他之所以能够成为一方之霸,完全是因为他的勇气和胆略。 不过他的武功其实也不能算太差,多年血战得到的经验,有时候比高明的武功还要有用。 铁鹰扑过去时,用的并不是太高明的招式,他这一招与其说是在进攻,不如说是在拼命。 铁鹰想必也很明白自己的能力,他知道如果凭真实的武功,他绝对不是灰衣人的对手。 他想必也还知道,自己的任务只是把灰衣人阻上一阻,等到秦宝宝解开了杜飞的穴道。剩下的事情是要交给杜飞的。 所以铁鹰一开始就用上了自己多年来千锤百炼的拼命三招。 他知道灰衣人是绝对不会和自己拼命的。 看来他的拼命三招很有用,他已将灰衣人逼到了墙角。 不过他知道,只要灰衣人一旦看清自己的招式,那就很危险了。 现在他已将拼命三招用完,他正在心中大骂杜飞的时候,听到身后杜飞出奇镇定的声音:“让我来。” 铁鹰立刻用了一招“懒驴打滚”退了下去。这一招并不好看,所以他听到秦宝宝笑道:“好一头懒驴。” 铁鹰笑道:“只要能够逃命,你就原谅我吧。” 杜飞的剑已出鞘,剑甫出鞘,整个楼已是剑气纵横。 铁鹰不由用一种又羡又妒的口气道:“他妈的这小子的武功又长进了不少。” 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主人笑道:“其实你刚才一上去就将这人逼到墙角,说明你的武功也很不错。” 铁鹰笑道:“但是比起你的杜飞来可就差得太远。” 女主人低下了头去,俏脸微红,她低声道:“杜飞是很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杜飞的武功很不错,还是说杜飞的这个人很好? 不过不管是什么意思,铁鹰已开始为杜飞高兴,从女主人羞涩的表情可以看出,杜飞已很有希望。 女主人早已把目光注视到杜飞身上。 看她担心,关切的表情,铁鹰忍不住又是又羡又妒。 杜飞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女人,可是自己却还是一个光棍。 女主人忽地一声惊呼,原来杜飞已受伤。击伤杜飞的是灰衣人手上的指甲—— ←→ 第二章 这恐怕绝不是“运气”两个字所能概括的。 如果一个人聪明,机智,经验丰富,他的运气是不是就要比常人好一些? 秦宝宝用的身法是地堂拳的一种。 秦宝宝的地堂拳当然不会是很高明的,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好像是最好的方法。 秦宝宝在躲过了这一刀之后,已看清了袭击者的相貌。 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么年轻,脸上的皮肤就像树皮那样粗糙,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仍然像年轻人那样明亮。 最可怕的当然是他的手。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刀,就好像刀已经和他的手连成了一体,也许就是有一柄刀砍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手都不会放下他的刀。 这当然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可是在很多人的眼里,秦宝宝岂非也很可怕? 秦宝宝在地上一滚,就从持刀人的两腿之间滚了出去。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看的动作。 如果换做一个有一点身份,有一点地位的人,你就算砍下他的头,他也不会做出这种动作。 可是秦宝宝只是一个孩子,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都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秦宝宝现在已到了门外。 可是这并不等于说,秦宝宝已脱离了险境。 事实上这只能说,他的历险不过刚刚开始。 在秦宝宝滚动的时候,他已看到在外面的走廊上,还有一个持刀的人。 在秦宝宝刚刚滚出门的时候,这个人手上的刀已砍向秦宝宝的脖子。 这时我们不得不重复刚才的那句话,如果秦宝宝不是秦宝宝,他已是一个死人了。 秦宝宝在床上的时候,就已知道,外面的人并不是一个人,所以这第二个持刀的人,也是他早已想到的。 他既然有了准备,想躲过这一刀就不是一件难事了。 他看到旁边有一扇门,门虽然是紧闭着的,但秦宝宝有把握将门一下子撞开。 他还知道,方知病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秦宝宝在避着头上的刀的同时,已伸脚将门踢开,刀从他的头上飞过,秦宝宝已钻进了这间房子。 可是秦宝宝没有想到的是,这扇门的后面居然仍然有埋伏。 只是这一次并不是一柄刀,而是一只拳头。 在拳头击出的时候,秦宝宝就感觉到,这一个人的武功也许在以前很不错,可是由于很长的时间没有练习过,所以在拳法上已很生疏。 对这种连二流也称不上的武功,秦宝宝对付的方法当然很多。 他忽然出脚,踢在了这个人的腿上,这个人不但没有能碰到秦宝宝的一点衣角,自己反而被踢倒在地。 这个人不由地叫了起来,秦宝宝这时才发现,这个人就是方知病。 方知病也认出了秦宝宝,他不由叫了起来,道:“你打错了人。” 秦宝宝一笑,道:“你也是。” 方知病道:“你忽然地冲进来,我当然不知道。” 秦宝宝笑道:“你忽然地就冲了过来,并且一拳打向我,那么你叫我怎么办?” 方知病道:“可是……” 秦宝宝道:“没有什么可是,我你现在的任务好像并不是来讨论谁对谁错的,我们的任务应该是对付外面的人。” 令秦宝宝奇怪的是,他们在这里这么久,居然没有人冲进来。 更让秦宝宝奇怪的是,他和方知病都在这里,可是外面仍然有激烈的打斗声。 在这种时候,谁会来救他们。 方知病道:“会不会是铁鹰?” 秦宝宝道:“当然是,除了铁鹰,谁能在这种时候冲进来?” 方知病道:“一定是铁鹰,除了铁鹰还会有什么人?” 秦宝宝道:“铁鹰虽然来了,可是他并不是外面人的对手。” 方知病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道:“刚才我在外面的时候,曾经有两个人向我砍了两刀。所以我知道他们的武功非常可怕。” 方知病道:“也许铁鹰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这里的江湖大豪,手下的兄弟很多。” 秦宝宝道:“其实他的手下人如果来了,不但帮不了铁鹰一点忙,只不过多死几个人而已。” 方知病道:“你真的认为外面的人的武功很高?” 秦宝宝道:“我还知道,他们中有一个武功最高的人还没有出现,一旦他出现了,铁鹰的情况就会变得很危险。” 方知病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当然是救铁鹰进来,只要铁鹰进来了,我相信他们暂时是不会冲进来的。” 方知病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秦宝宝笑着一指自己的鼻子,道:“因为我不是别人,我就是秦宝宝。” 方知病道:“秦宝宝有什么了不起?” 秦宝宝道:“秦宝宝当然很了不起,我知道,当我在这间房间的时候,那些在门外的人就不能不想到,秦宝宝一向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物,如果冒然冲进去,难道不会中了宝宝的圈套?” 方知病笑道:“我明白了,原来有名气也是一件很有用的事情,有时候,名气也是可以吓人的。” 秦宝宝笑道:“所以你从现在开始,不妨多培养一下自己的名气。” 方知病笑道:“可是名气并不是说来就来的。” 秦宝宝道:“好了,现在我们必须想一点方法救铁鹰进来。” 秦宝宝将门打开了一线,从门缝里可以看到,有两个持刀的人正将一个人围在当中。 这个人果然是铁鹰。 铁鹰的情况果然和秦宝宝想的差不多,他很危险。 他的身上已带了几处伤,有一处似乎很严重。 他只所以还能够苦苦支撑下去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充沛的体力。 可是他身上的伤口正流着血,他的力气好像也正随着他身上的血液流出,秦宝宝知道,照这个情况下去,铁鹰不可能再支撑十招的。 所以秦宝宝如果想救他,就必须马上去想方法。 秦宝宝的方法永远是层出不穷的,他的这一个方法非常简单,他跳出门外,双手插着腰,道:“你们不是冲着我来的吗?为什么要去找别人的麻烦?” 他做出一个挑畔的姿式,希望能够让那些人冲着自己来。 他的这个方法好像真有一点作用,两个持刀的人丢下了铁鹰,向秦宝宝走了过来。 在这两个人走过来的时候,方知病将铁鹰扶起,从窗口进了房间。 秦宝宝也在这个时候关上了门。 他在临关上门的时候,冲着那两个持刀的人笑了一笑,很诡异的那种笑。 他好像是在像别人表示:我已有了准备,如果你们有胆量的话,不妨进来试试。 他在关上门的时候,铁鹰已被方知病放在一张椅子上。 方知病有一点担心地问道:“他们真的不会进来吗?” 秦宝宝笑道:“我猜他们一定会进来的。” 方知病道:“为什么?” 秦宝宝笑道:“因为他们一定不相信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布置下什么圈套。” 方知病道:“那么你有没有布置什么圈套呢?” 秦宝宝叹道:“没有,我又不是什么超人,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方知病也不禁连声叹息。 方知病实在是一个很可爱的人,秦宝宝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现在秦宝宝说并没有什么圈套,他就开始担心了。 秦宝宝在和方知病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也不小,但是在门外的人,只要不是聋子,当然是可以听到的。 那么他们听了秦宝宝的这一句话之后,有什么想法呢? 他们想必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他的花样之多,近一百年来,好像还没有人能够比得上的。 他们当然也听说过秦宝宝以前的事情,他们想必也知道,秦宝宝的对手无一不是大奸大恶,武功高绝。 可是,和秦宝宝做对手的人,好像活得都不太长,而秦宝宝现在却活得很好,甚至比绝大多数的人活得都要好。 所以,门虽然并没有关紧,只要一推,就可以推开,可是,两个持刀人却好像已没有了推门的勇气。 如果推门的代价是以生命做赌,天下又有几个人有推门的勇气? 可秦宝宝知道,门总是要被推开的,两个持刀人现在没有勇气推门,并不表示他们永远没有这个勇气。 既然门迟早要被推开,秦宝宝当然要想到,该如何逃出这个屋子。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对铁鹰来说非常熟悉的声音。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人的声音。 因为来的人是陆放。 陆放正在道:“李兄,赵兄,你们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门神?” 一个持刀人道:“我们并不是不敢冲进去。” 陆放笑道:“原来你们只是不想而已。” 持刀人道:“不错。” 陆放的笑声中并没有讥讽之意,他说:“我们对付的是秦宝宝,对付秦宝宝这种人,当然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持刀人道:“既然连陆兄都这么认为,看来我们的确是不必太着急的。” 陆放笑道:“对付秦宝宝这种人,的确是不能够急的,有很多人就是因为沉不住气,所以最后才上了他的当。” 持刀人道:“既然他有耐心玩下去,我们也没有必要着急。” 陆放笑道:“不错,反正这里可以说已被我们包围了,我想他总不至于永远都呆在这个房间里的。” 持刀人笑道:“所以我们一定不会等得太久的。” 他们说的话都很有道理,秦宝宝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陆放他们已占了上风。 陆放也许并不是在威胁,他说他们已将这里包围了起来,他们的确有这个能力。 所以秦宝宝要想冲出这个房间,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况自己这边,并没有可战之人。 铁鹰已负了不轻的伤,浑身上下的衣衫几乎要被他身上的鲜血染透。他的这个样子,就是连自己都不能照顾自己。 方知病当然更不能指望。 看来一切还得靠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秦宝宝还能有什么好的脱身之计吗? 在劣境下脱身,本是秦宝宝的拿手好戏。 有很多次,秦宝宝都是从不可能的情况下脱身而逃的。 那么这一次呢? 秦宝宝好像已没有什么把握。 在江湖上,并不乏有以多胜少的例子,不过那都是有一定条件的,就像秦宝宝每一次化险为夷,都是利用了对手的弱点。 每一个人都有弱点,只有知道对手的弱点,才有取胜的机会。 可是这一次,秦宝宝到现在还没有看出他对手的弱点。 无疑,现在他的主要对手就是陆放。 陆放是一个浪子,标标准准的浪子,做为一个浪子,他也许有很多人都没有的毛病。可是同样,他也有很多人都没有的优点。 如果你想成为一个浪子,那么你首先必需知道,浪子的生命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的,无论在任何地方,你随时都有可能无声无息地死去,就好像一片秋叶从枝头上落下来一样。 没有人会为你悲哀,甚至没有人会对此感到关心。 所以作为一个浪子,必然是淡漠生死,他对待死亡的态度,就好像一个已饱经忧患的老人。 对一个不怕死的人,你又能怎么对付他呢? 秦宝宝不由觉得,陆放恐怕是自己遇到过的最难对付的人。 方知病急急地问秦宝宝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秦宝宝笑道:“只有一个方法。” 方知病道:“什么方法?” 秦宝宝道:“就是坐在这里等死。” 方知病苦苦笑道:“在这种时候,我求求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秦宝宝叹道:“不是我很想开玩笑,而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知病道:“你是说我们已死定了?” 秦宝宝道:“也可以这么说。” 方知病气极败坏地道:“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不必去等秦宝宝的回答,因为秦宝宝的表情告诉他,这件事情不是在开玩笑。 陆放的声音忽然传来,他笑道:“秦宝宝,你是不是还指望有人来救你们。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么我劝你最好死了这份心。” 秦宝宝笑道:“虽然没有人救我,也并不是说,我们已到了绝路。” 陆放笑道:“想不到秦宝宝竟是一个死到临头也不松口的人。” 方知病忽地冷笑道:“陆放。” 陆放笑道:“是方兄。” 方知病道:“你是不是认为,你已很了不起,没有人可以对付得了你?” 陆放笑道:“听你的意思,方兄好像很不服气。” 方知病道:“不??。你应该知道,我方某人在二十年前,也是一个人物。” 陆放笑道:“我的确听说过,方知病不但是一个神医,更是一个武林高手。” 方知病道:“那么你是不是想和我试一试?” 陆放笑道:“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方知病道:“你等着。” 方知病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不禁觉得豪气干云,可是等秦宝宝看着他,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方知病忽然觉得,胸中的那口豪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宝宝道:“你真的想去送死。” 方知病道:“我……” 秦宝宝道:“你应该知道陆放的武功很可怕,就算你以前的武功也很不错,可惜那已是以前的事情。” 方知病道:“也许我冲出去后,你们就有机会逃走了。” 秦宝宝道:“可是你更应该知道,我们绝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逃走的。” 方知病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还是等下去,只要有耐心,也许就会有转机。” 方知病道:“可是我已经受不了了,如果再让我等下去,不如去和陆放拼命。” 秦宝宝道:“就算是拼命,也要我们大家一起去。” 铁鹰道:“不错。” 方知病叫道:“好,我们大家一起去和他拼命。” 他一把拉开了门。 然后他立刻怔住了。 门后并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不但看不到陆放,连其他的刀手也看不到。 方知病奇怪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宝宝也感到奇怪,道:“他们为什么会走?” 方知病笑道:“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秦宝宝笑道:“你总不至于认为,他们是因为害怕你才走的?” 方知病笑道:“难道不是?” 秦宝宝忽地道:“他们并没有走。我听到有人来了。” 的确是有人来了,一个很轻的脚步声正响起,正在向这边走过来。 方知病一咬牙道:“不管是什么人,我都要和他们拼了,反正我就是要和他们拼命的。” 一个人的身影转过了墙角,一个白衣人。 方知病立刻冲了过去,在冲过去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武功好像又恢复了很多的自信。 白衣人刚刚转过了墙角,方知病已经冲到,他的拳头立刻打了出去。 这一拳击出的时候,方知病觉得胸中的豪气好像又回来了,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一个人想去做,就一定可以做得好。 这一拳击向白衣人的脸。 一拳封门,这是拳法中最简单的一招,也是最有效的一招。 如果一个人的脸上中了一拳,那么他的抵抗力就会减弱很多,在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如果中了这样的一拳,几乎就是输定了。 所以没有人喜欢有人打中自己的面门。 白衣人也不喜欢,所以方知病的这拳虽然很不错,可是并不能对白衣人造成威胁。 方知病的这一拳已落空。 方知病还想击第二拳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忽然变得不受自己的控制。 白衣人轻轻地握住了方知病的手腕,就好像握住自己的手腕那样简单。 方知病的上半身立刻就变得麻木了。 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还有一双脚,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 这是一句老话,也是武学中的术语。 方知病立刻飞起了自己的脚。 他一脚踢向白衣人的膝盖。 如果白衣人被踢中膝盖,方知病当然还有取胜的机会。 可是白衣人既然不想被击中面门,当然也不想被踢中膝盖。 方知病在踢出他的脚的时候,立刻感到脚也不是自己的了,然后他就觉得全身都开始变得麻木。 方知病叹了一口气,在武功上是不进则退,自己的武功和以前的确是不能比了。 铁鹰忽然叫道:“杜飞。” 白衣人笑道:“是我。” 铁鹰惊喜地道:“怎么是你来了。” 白衣人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来了。” 方知病对杜飞道:“原来你是铁鹰的朋友。” 杜飞笑道:“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方知病这一次笑了,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抓住我的手不放。” 杜飞一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你不是敌人,我就是想放开你的手脚都不可能了。” 方知病道:“为什么?” 杜飞道:“因为我对付敌人的方法就是折断他们的手脚。” 方知病吐了一口气,道:“幸亏我不是你的敌人。” 杜飞道:“所以你现在可以拿回自己的手脚了。” 铁鹰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杜飞,大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小子居然来了,为什么每一次你来的时候,总是恰到好处?” 杜飞笑道:“因为我知道我如果不挑这种时候来,就显不出好朋友的作用了。” 铁鹰道:“你知道我遇到了麻烦?” 杜飞道:“知道。” 铁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飞道:“其实我早就到了这里,所以对昨天发生的事情,我也知道,至于陆放,我对他的注意已不是一天。” 铁鹰笑道:“可是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能来,就是我的运气,我知道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杜飞道:“陆放匆匆地走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事实上他如果不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铁鹰道:“也许他还会回来的,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这里?” 杜飞道:“不错。我来,本就是想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铁鹰道:“什么地方?” 杜飞叹了一口气,道:“艳飞飞。” 铁鹰叹道:“原来你还在想着她。” 杜飞苦笑道:“我很想不去想她可是这件事做起来很不容易。” 铁鹰道:“她是不是有一点麻烦。” 杜飞道:“是的。” 铁鹰笑道:“你这一次来,也算是来对了。” 杜飞道:“为什么?” 铁鹰笑道:“因为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他是解决麻烦的专家。” 杜飞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铁鹰道:“是谁?” 杜飞道:“就是你身后的这位少侠。” 铁鹰道:“你知道你是谁吗?” 杜飞笑道:“我想他也只可能是一个人。” 铁鹰道:“什么人?” 杜飞笑道:“秦宝宝。” 铁鹰惊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秦宝宝?” 杜飞笑道:“因为他就是秦宝宝,所以我就知道他是秦宝宝。” 铁鹰道:“这是什么理由?” 杜飞笑道:“这不是什么理由。知道秦宝宝这个人根本就不必知道什么理由的,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一天的人,都不能不知道秦宝宝的。” 杜飞向秦宝宝笑道:“我说的对不对?” 秦宝宝看着杜飞,道:“我有一点想不通。” 杜飞道:“什么想不通?” 秦宝宝道:“你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拍我的马屁,这让我不能不怀疑你的居心。” 杜飞哑然。 铁鹰开始向秦宝宝介绍杜飞,其实不用铁鹰介绍,秦宝宝已知道杜飞这个人了。 杜飞在江湖上的名气并不算太小,“白衣神剑”的名字有很多人都听说过的,尤其是女人,只要在江湖上混的女人,不管是小女人,还是老女人,都不可能不知道“白衣神剑”杜飞的名字。 杜飞的样子的确很好看,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秦宝宝可以相信,十个女人中,最起码有七八个女人不能抗拒杜飞的笑容。 像杜飞的这样的人本该是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好像并不太好。 这一切当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男人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就可以去找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一个女人,他就可以有事情做了。 能够让杜飞着迷的女人当然不是一般的女人。秦宝宝忽然很想见一见这个女人。 铁鹰道:“你怎么知道艳姑娘有麻烦?” 杜飞道:“我们当然有联络的方法,所以只要她一出事,第一个知道的人一定是我。” 铁鹰轻轻地叹息。 秦宝宝忽问道:“杜飞,你有马车吗?” 杜飞道:“当然有。” 秦宝宝道:“如果坐着马车赶到我们要去的地方,要用多少时间?” 杜飞道:“一天。” 秦宝宝道:“一天之中,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发生的,为什么我们还不动身?” ※※※※※※ 杜飞有一辆好马车,拉车的四匹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马车的制作也很精良。 坐在马车上,就好像是坐在柔软的床上一样舒服。 杜飞显然很喜欢喝酒,他的马车里到处都是酒。 在马车的柜子里,在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甚至在座位的底下,都可以很容易地找到酒。 铁鹰显然对这一切都很满意。 他笑着道:“我已很久没有坐到这辆马车了。” 杜飞笑道:“我对这辆马车也很满意,逍遥侯想用一斛明珠和我交换,我都没有答应他。” 铁鹰道:“一斛明珠可以买三辆这样的马车,你为什么不想换?” 杜飞道:“因为这辆马车已跟了我很久,我对它就好像是老朋友一样,你能够为一斛明珠出卖老朋友吗?” 铁鹰道:“我当然不会。” 杜飞道:“所以我也不会。” 秦宝宝笑道:“看来你们都是很重义气的人。” 铁鹰道:“在江湖上混,首先的一点就是义气,如果没有义气,就不能算是江湖人。” 秦宝宝道:“今天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对对方都不是很了解,我们大家能不能让别人了解一下自己。” 杜飞笑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可以问。”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不用问任何问题,就可以了解对方。” 杜飞道:“什么方法?” 秦宝宝道:“说故事。” 杜飞道:“说故事?” 秦宝宝道:“是的,我们大家不妨都说一个和自己有关的故事,那么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故事里就很容易知道了。” 杜飞笑道:“不错,这个方法听起来很不错。” 铁鹰笑道:“我知道秦宝宝的主意一向都是不错的,如果大家想听故事,我倒有兴趣说一个。” 秦宝宝道:“好,你说。” 铁鹰叹了一口气,道:“我说的故事是一件真事,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杜飞道:“虽然这个故事我已听过很多遍,可是我还是想再听一遍。” 铁鹰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叹了一口气,道:“那时我已是一个孤儿,可是我并不觉得有多孤单。” 秦宝宝道:“为什么?” 铁鹰道:“因为我有很多的朋友。我那时的朋友不知道有多少,各种各样的朋友都有,那个时候,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 秦宝宝道:“那时你靠什么为生?” 铁鹰笑道:“确切地说,我们那时就好像是一群大盗。” 杜飞笑道:“不是好像是一群大盗,而是就是一群大盗。” 铁鹰哈哈笑道:“不错,我们的确是一群大盗,那时候我们的胆子很大,什么人都敢抢。” 秦宝宝道:“这样一定会出事的。” 铁鹰道:“是的,如果那样还不出事,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秦宝宝道:“你们出了什么事?” 铁鹰道:“我们很容易地就得罪当地最大的一股势力,‘屠龙会’。” 秦宝宝道:“‘屠龙会’?” 铁鹰道:“是的,屠龙会,想必你也知道这样一个帮会,虽然这个帮会现在已经没落,可是在当时,屠龙会绝对是一个势力很大的帮会。” 秦宝宝在认真地听。 铁鹰道:“虽然屠龙会的势力很大,可是我并不怕他们,我也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和屠龙会拼一场的。 “何况那时我们的实力也不弱,我当然很有信心打败屠龙会。 “我们在一个空旷的坟场约了场子,一战定输赢。无论谁败了,都将永远在这里消失。中间绝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我之所以对这一场战斗充满信心,是因为我们的人不但一个个都是在刀头上舔血的好汉,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是兄弟,都是朋友。当然我相信,只要我们上下一条心,没有人能够将我们击败。” 杜飞已在深深地叹息。 秦宝宝当然也知道,这是一场悲剧,不过他还是很想听下去。 铁鹰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这时候,他的咽喉好像有一点发干了。 他接着道:“到了约好的那一天,我带了六十个最能打的兄弟到了那个坟场。我们并没有等多久,屠龙会的人就来了。” 秦宝宝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铁鹰道:“一百人。” 杜飞道:“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百零九人。”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你们一个人要对付两个人。” 铁鹰道:“我当时认为,我们一个人可以对付十个。” 秦宝宝道:“那么后来呢?” 铁鹰道:“大家一见面,就开始动手,因为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绝不是用嘴可以解决的。” 铁鹰很快就垂下了他的头,他苦苦地笑道:“等到真正动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六十个兄弟中,有五十三个人的刀是砍向了我。” 秦宝宝道:“五十三个人,这么说,真正和你并肩作战的人只有七个。” 铁鹰叹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一战,你实在大输特输了,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还有七个真正的朋友。” 铁鹰叹道:“七个人对付一百六十二个人,谁也不知道这一战该怎么打。” 秦宝宝道:“当然你唯一的选择只有逃走。” 铁鹰道:“我知道我该逃走,可惜我们已逃不出去,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七个好朋友死在刀下,可是我偏偏一点方法都没有。” 秦宝宝道:“可是你居然活了下来。” 铁鹰道:“因为杜飞赶到了,他一直是在外面学艺,他听到了我们和屠龙帮的事情后,连夜从山上下来。” ??飞道:“我来的很是时候,最起码我救下了你。” 铁鹰道:“是的,你只要再迟来片刻,我就死在乱刀之下。” 秦宝宝道:“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并不好听,但我想你一定从中悟出了不少道理。” 铁鹰道:“不错,通过这件事情,我最起码知道,这个世上虽然有真正的朋友,但绝不可能太多。” 秦宝宝道:“能够通过这件事得到一个真正的朋友,我认为你应该很高兴了。” 铁鹰笑道:“是的,现在我已知道,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情,最起码有一个人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他看着杜飞,笑了。 杜飞也笑了,道:“现在是不是该听一听我的故事了。” 秦宝宝笑道:“这一定是一个比较好听的故事。” 铁鹰笑道:“其实杜飞的故事并不好听,这种事情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是会发生的。” 杜飞道:“不错,我的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女人。” 秦宝宝道:“也就是你们刚才一直在说的艳飞飞?” 杜飞道:“是的。我说的这个故事就是关于她的,你们永远也想不到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做什么?” 秦宝宝道:“她能够做什么?难道她竟会在大街上洗澡?” 说到这里,秦宝宝不由地笑了,他很想看一看杜飞生气的样子。 可是杜飞的样子并不是在生气,而是非常惊讶,他几乎是叫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是在大街上洗澡?” 这一次轮到秦宝宝惊讶了,他道:“难道她竟真的在大街上洗澡?” 杜飞道:“是的。” 秦宝宝叫道:“这怎么可能?” 杜飞道:“这为什么不可能?” 秦宝宝道:“难道她有毛病,她在洗澡的时候,居然喜欢有人看着她?” 杜飞立刻道:“当然不是,她之所以敢在大街上洗澡。是因为她知道,没有人敢来偷看。” 秦宝宝道:“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杜飞道:“因为她是一头母老虎,在她住的那条街上,没有人是不怕她的。” 秦宝宝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怕她?” 杜飞道:“因为大家都知道,艳飞飞如果想挖掉一个人的左眼,到了第二天的早晨,这个人绝不会发现自己瞎了右眼。” 他笑道:“如果看一个女人洗澡的代价是失去一只眼睛,你还会不会去看?”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不是一个男人,所以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去看,如果我是一个男人,那就很难说了。” 杜飞笑道:“可是艳飞飞知道,在那条街上,绝对没有一个人有那种胆量,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在街上洗澡。” 秦宝宝道:“难道她不怕过路的人吗?过路的人并不知道她的可怕。” 杜飞笑道:“所以她在街头街尾都布下了很多的人,每一个人都是很不错的高手。” 秦宝宝笑道:“可是那些高手并没有能拦得住你。” 杜飞笑道:“不对,那时我并没有从镇子外面进来,我本就一直在镇子里。” 秦宝宝道:“难道她居然没有发现?” 杜飞笑道:“是的,因为那时我正喝醉了酒,正躺在一条阴沟里睡觉。” 秦宝宝笑道:“她的人就算会检查别处,一定想不到在阴沟里还有一个人。” 杜飞叹道:“可是我的运气并不是太好,当我刚刚从阴沟里爬出来时候,就被她发现了。” 秦宝宝笑道:“可我想那时你就算被她的人打死,你也死而无憾了。” 杜飞笑道:“是的,我虽然并不是一个窥浴的登徒子,可是当然她就在我的眼前,我就算是想不看,也是不可能的。” 秦宝宝笑道:“何况那时你根本就不可能不想看。” 杜飞承认,他说:“我的确不可能不看,我相信那种诱惑绝不是任何一个男人所能抵抗得了的。” 秦宝宝道:“那么后来呢?她的人有没有将你打得半死?” 杜飞笑道:“他们当然很想那么做,可是我不想。” 秦宝宝笑道:“我想那一场架一定是你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场架。” 杜飞叹息,道:“是的,我一边打,一边在看着她,我忽然发现,她的样子并不是很生气。” 秦宝宝笑道:“你是说,她居然看上了你?” 杜飞道:“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宝宝道:“所以你很自然地就喜欢上了她。” 杜飞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她是不是也喜欢你呢?” 杜飞道:“本来我以为是,可现在我反而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了。”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一直是在自作多情?” 杜飞笑得更苦,他道:“也许应该是。” 秦宝宝笑道:“可是她虽然没有向你明确地表示过,可是你也知道,她并不是很讨厌你,所以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死心。” 杜飞道:“想叫我死心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算她亲口拒绝了我,我也不可能放弃她的。” 秦宝宝道:“现在我知道铁鹰刚才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了。” 杜飞道:“铁鹰刚才在说什么?” 秦宝宝道:“铁鹰,在说你的故事并不好听,这个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好像还有一点精彩,可是到了最后,就和所有相同的故事没有什么两样了。” 杜飞笑道:“不管多么精彩的开头,到了最后,我想也只不过只有那么几个结局而已。” 秦宝宝道:“现在我们该听谁说故事了?” 杜飞道:“好像是你。” 秦宝宝道:“那好,我就说一个自己的故事。” 大家都在等着秦宝宝说他的故事,说故事的建议既然是秦宝宝提出来的,秦宝宝当然有很精彩的故事。 秦宝宝忽然笑了,道:“我想,你们已经没有机会听我的故事了。” 铁鹰道:“为什么?” 杜飞也忽地静了下来,沉声地道:“因为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铁鹰和方知病都竖起了耳朵,他们听得很认真,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听到。 铁鹰道:“哪里有什么人来了?” 秦宝宝道:“我们的确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声音,可是的确有人来了。” 铁鹰道:“你们为什么这么肯定。” 杜飞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你的酒。” 在车中,只有铁鹰在不停地喝酒,也只有他一个人端着酒杯。 现在他不由地去看他的酒杯。 酒杯还是刚才的酒杯,可是酒好像和刚才的酒有一些不同。 酒刚倒进酒杯的时候,是一种琥珀色,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蓝色。 “叮当”一声,铁鹰手中的酒杯落到了地上,他的声音也立刻变了,他失声叫道:“酒中有毒。” 他看着秦宝宝,希望有否定的答复,可是秦宝宝却点了点头。 铁鹰叫道:“酒中真的有毒?” 杜飞道:“好像是真的。” 铁鹰道:“你们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 杜飞道:“我们发现的时候,你已将酒喝了下去,所以就算是提醒你,也是来不及了。” 酒是好酒,不可能一下子变得有毒,当然是有人下了毒,既然是有人下毒,当然是有人来了。 杜飞道:“这酒中的毒是怎么下的?” 他问的是秦宝宝,这种不可思议的问题也好像只去问秦宝宝。 秦宝宝道:“只有一种可能。” 杜飞道:“哪一种可能?” 秦宝宝道:“下毒的人刚才上了这辆车,甚至就有可能在车顶上,也只有在车顶上,他才有可能把毒下到铁鹰的酒杯里。” 铁鹰道:“你是说,那个人刚才居然是在我们的头上,而我们这么多的人居然没有发现?” 秦宝宝道:“事情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铁鹰道:“这怎么可能?” 秦宝宝道:“这为什么不可能?” 铁鹰道:“我们又不是聋子,他在车顶上,我们绝不可能听不到的。” 秦宝宝道:“如果他的轻功非常非常的好,如果他有踏雪无痕的本事,想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很难。” 铁鹰道:“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好的轻功,为什么不下来把我们杀了。” 秦宝宝道:“他的轻功虽然很好,但是并不表示他的武功也和他的轻功一样好,他没有杀我们的把握,所以才选择了下毒这个方法。” 铁鹰望着倒在地毯上,已开始由蓝变绿的酒,不由地心中一阵发毛。 大家去在看着地毯上的酒汁,过了好一会,秦宝宝才舒了一口气,可是紧接着,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铁鹰看不懂秦宝宝的表情,他只是觉得心里很不踏实,他道:“我是不是已死定了?” 秦宝宝道:“这种毒药并不可怕。” 铁鹰道:“那么这种毒药有什么作用?” 秦宝宝道:“中了这种毒药之后,在三个时辰之后,就会四肢无力,就好像大病了一场。” 铁鹰道:“然后呢?” 秦宝宝道:“然后?如果在十二个时辰之中没有找到解药,你就永远会四肢无力,永远像生了一场大病的样子。” 铁鹰道:“那么我能不能用武功?” 秦宝宝道:“当然不行。” 铁鹰大叫了起来,道:“这么可怕的毒药,你居然说并不可怕,那么什么毒药才是可怕的。”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只有见血封喉的毒药才是最可怕的,你明明知道中了毒,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我们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 铁鹰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我还可以活着,也和死人差不多了。” 秦宝宝道:“解你身上毒的解药并不难配,只有找到一家药铺,很容易就可以配得齐解药。” 铁鹰冷笑了一声。 秦宝宝道:“你在冷笑?” 铁鹰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要冷笑?” 铁鹰道:“因为你这么聪明的人忽然变得糊涂起来。” 秦宝宝道:“我怎么变得糊涂起来?” 铁鹰冷笑道:“难道下毒的人不可以把前面镇上所有的药全部买去?如果他这么做。我岂非是死定了?” 秦宝宝笑了道:“你的确不笨,可是你还是忘了一件事。” 铁鹰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如果下毒的人真的想杀你,为什么不索性下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那样一下子就可以毒死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去买所有的药。” 铁鹰想了一想,不由发现秦宝宝说的很有道理。 他道:“为什么他竟不想杀我?” 秦宝宝道:“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问一问下毒的人,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杜飞忽地道:“但我却知道一件事。” 铁鹰道:“什么事?” 杜飞道:“艳飞飞现在的情况一定很危险,下毒的人也许就是想警告我们,不要去管这事。” 铁鹰道:“也很有这种可能。” 秦宝宝道:“看来我们要再走得快一点了,否则的话,也许就真的来不及了。” 最着急的当然是杜飞,他马上就决定自己来赶马车。 杜飞对这辆马车很熟悉,对拉车的马也很熟悉,所以他赶的马车就好像飞了起来一样。 路上还是没有人,车顶上的轻功高手当然也早已不见了。 天气居然很好,大路宽阔而笔直。四匹马的速度几乎已到了极限。 可是杜飞似乎还是嫌慢。 他恨不得一步就到目的地。 秦宝宝跨出车子,走到杜飞的身后,道:“照这样的速度,什么时候可以到。” 杜飞道:“黄昏。” 现在正是中午。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往常很短暂的下午,现在却变得漫长极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路上,再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 黄昏。 终于到了黄昏。 在黄昏的时候,杜飞的马车也正好赶到了一座城市。 一座小城。 杜飞道:“你们看没有看到那座小红楼?那就是艳飞飞住的地方。” 小红楼很容易就可以看到,因为这是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 马车在楼下的院子前停下,院子很静,静得让人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 杜飞在没有等到马车停稳的时候,就冲下了马车。 他一步就跃到了院门前。 他在敲门。 虽然他的心里急得要命,恨不得一脚把门踢开,可是他还在敲门。 因为他不想让他的心上人知道,他是一个粗鲁的人。 他对秦宝宝道:“我先进去看一看,如果我很长时候没有出来,你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就在这时,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绿衣丫环。 绿衣丫环看了看杜飞,脸上马上就有了笑容。 看到杜飞,很少有几个女人会不笑的。 杜飞很有礼貌,很有教养地道:“请问,艳姑娘在不在?” 绿衣丫环上下打量着杜飞道:“你一定就是杜公子?” 杜飞道:“我是杜飞。” 绿衣丫环笑道:“你总算是来了,如果你再迟来一会,我们下人的头都要被骂掉了。” 头怎么会被骂掉,不过杜飞这种时候并不想争论,他笑了一笑,道:“我可不可以进去。” 绿衣丫环道:“请进。” 杜飞一冲进院子,就不见了。 秦宝宝和铁鹰,方知病也进了这个院子。 走进院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花,菊花。 现在已是冬天,也只有菊花可以开放。 站在菊花丛中,嗅着满园的清香,大家不禁觉得,这一路奔波所带来的疲倦不知不觉地消失。 花园中有一座赏花亭,亭中的石桌上放了一壶茶,一壶酒,两碟小菜,两碟点心。几副杯筷。 铁鹰没有喝茶的心情,也没有喝酒的胃口。因为再过两个时辰,他甚至连举起酒杯的力气都没有。 秦宝宝看到铁鹰心神不定的样子,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你身上的毒很容易解去。我随时可以到街上去为你配药。” 铁鹰不无担心地问:“难道他们不会把街上有用的药全部买走。” 秦宝宝笑道:“我猜他们不会,因为我们刚才岂非已判断出他们的用意并不是想要我们的命。” 绿衣丫环也站在亭中,秦宝宝对她道:“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绿衣丫环笑咪咪地看着秦宝宝,脸上露出讨好的表情,可她口中却道:“不行。”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行?” 绿衣丫环笑咪咪地道:“因为这个地方就我一个佣人,如果我走开,不仅没有人侍侯三位爷,如果夫人有事找我,岂非也找不到?” 秦宝宝道:“难道这么大的地方,就只有你一个佣人?” 绿衣丫环道:“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人工很贵,多请一个人就要多花一份银子的。” 秦宝宝道:“这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佣人?” 绿衣丫环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问,如果这里只有我一个佣人,那么这么多的花是谁照顾?院子是谁打扫?饭菜是谁烧煮?杂事是谁打理?” 秦宝宝道:“你猜得不错,我正要问你这些,你总不至于告诉我,这么多的事情全是你做的。” 绿衣丫环道:“你猜得也不错,这么多的事情的确是我一个人做的。” 她笑道:“有时候我也在奇怪,我怎么会这么能干?” 方知病道:“看来谁请了你,可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绿衣丫环笑道:“谁娶了我,那才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种言论在当时算得上十分大胆,那时的女子遇到生人能够说得出话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当然,秦宝宝是一个例外,而这个绿衣丫环更是一个例外。 铁鹰不由地哈哈大笑,方知病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秦宝宝眼睛转了一转,轻轻笑道:“既然这里离不开你,药我去买,不过煎药的事,你能不能帮我做?” 绿衣丫环秋波流转,笑道:“这种事情,当然是我们下人做的。” 秦宝宝站了起来,匆匆地向外面走去,大家并没有等多少时间,他就拎着几大包药回来了。 铁鹰这时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秦宝宝把药包交给绿衣丫环,道:“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每一种药的份量,像你这么能干的人,我想应该不会弄错的。” 绿衣丫环笑道:“把药交给我,你就放心好了。” 她走下小亭,摇曳生姿地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铁鹰不放心极了。他不无担心地问道:“你就这么相信她?她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很陌生的人。”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所以每一种药我都留了一些,正好可以另配一副药。” 铁鹰笑道:“我就知道秦宝宝不是那么粗心的人。” 秦宝宝笑道:“不过你吃药的时候就要受点罪了。” 方知病幸灾乐祸地笑道:“不错,你就只好把这些很苦很苦的药干咽下去了。” 铁鹰也笑道:“可是你忘了这里还有酒,就着药下酒,或许别有风味。” 方知病正色道:“用酒下药,是医家之大忌,万万不可为之。” 铁鹰望着秦宝宝,道:“他说的话是不是放屁?” 秦宝宝笑道:“好像不是,他是一个江湖上有名的名医,他说的话比我说的话还要管用。” 得到秦宝宝的肯定,方知病更加得意。 铁鹰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秦宝宝手中接过药包,从中捡出一撮,放在口中,很苦,的确很苦。 方知病道:“能有药吃已很不错,总比毒死的好。” 铁鹰这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手中的药全部塞到方知病的嘴里。 把药干咽下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减轻痛苦的唯一方法,就是一口气把所有的药全部吞下去。 铁鹰用最快的速度把药吃了下去,嘴里虽然很不好受,心里却塌实多了。 他喝了一口水,漱掉口中的苦味,他的心情变得好多了。 他笑道:“你们猜一猜,杜飞现在在做什么?” 方知病道:“他现在肯定比我们快活得多,美人当前,畅话往昔,人生得意之事不过如此。” 铁鹰冷冷地笑了一笑,道:“你难道不觉得这里有些古怪,偌大的房子里只住了两个女人,并且又收拾得这么干净漂亮,难道那个丫环当真这么能干?” 方知病道:“别人能干些,又碍你何事?” 他忽地皱了皱眉头,道:“我怎么觉得有些头昏。” 铁鹰哈哈大笑道:“我说这里必有古怪。你却不信,现在你就算相信也来不及了?” 方知病道:“你就算比我早知道又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一样中了道儿?” 话音刚落,两个人“咕咚”一声,几乎同时倒下。 他们在中毒的情况下,居然还不忘斗口。 就在他们倒下的时候,秦宝宝也倒下了。 这时候,从花丛中窜出六个大汉,两人夹一个,将三个拖进小红楼。 铁鹰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就是杜飞。 杜飞正坐在一张很宽大,很柔软,想必也很舒服的椅子上。 铁鹰就倒在他的脚下。 铁鹰全身上下都被细细的浸过油的麻绳捆得紧紧,捆得就像端午节吃的棕子。 铁鹰侧过头去,就看到方知病。 方知病也和他一样,只不过这个棕子比较小一点而已。 秦宝宝的待遇比他们稍微好一点。 他看上去只像被点中了穴道,并且被放在一张椅子上,椅子后有两个大汉,每个人都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 铁鹰最后把目光放在杜飞身上。 他看出杜飞既没有被浸过油的麻绳捆住,也不像被点中穴道的样子。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打扮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被主人盛情邀请来的贵宾。正在和主人言笑正欢。 坐在杜飞对面的想必就是令杜飞朝思暮想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确长得很不错,并且不是一般的不错。 她的皮肤很白,不是一般的白,就像被牛奶洗过的油脂那种白。 她是坐着的,所以铁鹰看不出她的身材,不过从她细长的脖子,秀美的长臂,已不难想像。 不过,从整个看来,她并不是那种所有工于心计的女人所共有的娇艳的类型。 其实她看上去就像一个经常受公婆闲气的小媳妇。 铁鹰第一眼看到她时,竟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虽然她把别人捆得像一个棕子,好像做错事的反而是自己。 铁鹰叹了一口气,现在他终于明白杜飞为什么会陷得那么深,像这种女人,如果要想迷住一个男人,真正能够不被迷住的男人实在很少。 铁鹰望着杜飞,道:“她很不错。” 杜飞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或许这就是所有出卖朋友的人所特有的表情。 他道:“她的确很不错。” 铁鹰很同情地道:“为了这种女人而出卖朋友,的确很值得。就算是我,恐怕也会这么做的。” 杜飞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吃惊地道:“你一定是误会了?” 铁鹰又叹了一口气。他想不到杜飞陷得比他想像的还要深,交到了这种朋友,你能说什么才好? 铁鹰不知道自己是大笑三声好,还是大哭三声好。 女人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叹气的风姿是一种惊人的美丽。简直不可以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她道:“很抱歉,因为我而让你们遭到不幸,我本以为你们不会轻易中计的。” 铁鹰如果不是这几年学了一点点的涵养,几乎就要破口大骂。 女人话中的讥讽之意,可以让人一头碰死。 铁鹰尽量保持着风度,他笑道:“我们的确很笨,就这样轻易中计,没有让夫人好好地显示本事。” 女人笑了,如果说世上还有一种美丽的事物可以和她的笑相比,那就是她刚才的叹息。 她笑道:“铁先生弄错了,我们共同的对手应该是他们。” 纤手一指,指向的是站在秦宝宝身后的人。 铁鹰这才注意起他们来。 一共六个人,看上去都不像厉害的角色,他们显然不是主谋,他们的主谋会是谁? 铁鹰想到一个人,可是他却不敢相信。 一个很甜很甜的声音在屋里响起:“铁先生是不是已想到了是我,却不敢相信。” 铁鹰道:“真的是你?” 这个声音很甜很甜的人当然就是那个很能干很能干的绿衣丫环。绿衣丫环冉冉地走了过来,铁鹰这时才仔细地看了看了她,他发现她也算一个美人。 铁鹰感到有一点伤心,为什么坏女人总是生得很不错? 是不是只有美丽的女人才有资格坏? 绿衣丫环笑道:“铁先生真的很笨,居然连自己的对手都分不清。” 铁鹰忽然发现,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话,别人也只对自己一个人说话。 他道:“你们为什么不和别人谈谈,为什么只对我一个人?” 绿衣丫环笑道:“我就是要和你说话,难道你没有发现你很可爱吗?” 铁鹰一生中得到过很多评价,各种各样的评价,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说自己很可爱。 如果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铁鹰一定会打掉这个人的牙。 他只好苦苦一笑,道:“想不到我居然很可爱。这种评价让我很开心。” 绿衣丫环道:“你既然很开心,为什么笑得这么难看?” 铁鹰开始觉得发明涵养的人是一个混蛋,他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在听到绿衣丫环说出这种话来,都忍不住要生很大的气。 铁鹰大声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我这样说话?” 他觉得这几年自己的脾气已好的多,他在这么生气的情况酬谢下居然没有说出粗话来。 绿衣丫环居然在笑,有一种人,无论你对他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绿衣丫环想必就是这种人。 在这种人面前,你除了后悔不应该遇到她之外,你就只能生自己的气。 杜飞摇了摇头,道:“李姑娘,现在我们落到了你的手上,你有什么条件,不妨讲出来。” 李姑娘笑着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并且我相信大家都可以接受。” 杜飞道:“你说说看。” 李姑娘道:“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归宿,一个女人,总要嫁给一个男人,一个男人,也总要有一个家。你说,我的话对不对。” 她居然又是对着铁鹰说的,她似乎真是很喜欢铁鹰,铁鹰也似乎真的很可爱。 铁鹰道:“你的话就像放屁。” 李姑娘很奇怪地道:“我的话怎么像放屁?” 铁鹰道:“放屁就是放屁,放屁的意思,就是胡说八道。” 他以为李姑娘一定生气了,任何人听到这种很无礼的话都应该生气的,何况李姑娘还是一个小姑娘。 他说出这些粗话之后,觉得很痛快。 可是令他奇怪的是,李姑娘居然还没有生气,居然还是和和气气地问道:“可是我还是不懂,我的话怎么是胡说八道呢?” 铁鹰反而不好意思,别人那么和和气气地和自己说话,自己却那样对待人家,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大男人,而对方不过是一个很小的小姑娘。 铁鹰当然不会道歉,不过他下面的话就好听一点。 他道:“你说的不错,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你又何必再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我相信无论你说什么,我们都可以理解,你又何必绕弯子。” 李姑娘笑道:“原来铁大侠说的是这个意思,是怪我说话太不直接了当了。” 她走到铁鹰面前,笑咪咪地道:“下次说话,我一定改掉这个毛病。” 她忽然起脚,重重地踢在铁鹰的小腹,铁鹰的身体立刻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 这一击很重,铁鹰的脸立刻就白了,开始不停地咳嗽。 可他刚刚缓过气来,就笑了,他居然笑着道:“我还要劝你一件事。” 李姑娘笑道:“什么事?” 铁鹰道:“你以后要经常洗洗脚,你刚才踢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一股很臭的味道。” 李姑娘还在笑,她的脸上似乎只有这样一种表情,她笑道:“我知道你是想叫我给你一个痛快,不过你暂时还不能死。” 她转向杜飞,道:“看来还是和你说话比较好一点。” 杜飞笑道:“那也不一定。” 他顿了一顿,道:“求你一件事。” 李姑娘笑道:“什么事?” 杜飞皱着眉头道:“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离我远一点。你的嘴好臭。” “嗤”的一声,有人笑出声来,李姑娘转过身去,看到秦宝宝身后的一个人正在捂住嘴巴。 “波”的一声,这个人的胸口忽地多了一个血洞,他惨叫一声,向后倒了下去。 一根银链像一条毒蛇,从李姑娘的袖中击出,又闪电般地收回。 铁鹰看到她的出手,不得不表示叹服。 平心而论,如果一对一的交手,铁鹰觉得自己未必是她的对手。 李姑娘收回了银链,冷冷地道:“别以为我不会杀人,我相信若论杀人的数量,你们之中没有人能比得上我。” 她顿了一顿,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代表一个势力空前的组织和你们说话,我今天要告诉你们的是,从现在起,你们必须结束你们以前的生活。必须加入我们的这个组织。” 她一共用了两个“必须”,口气非常强硬。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目中冷冷的已有杀机。 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女人目中露出杀机,如果你不幸看到,我相信你绝对不想看第二次。 一个女人如果真的硬下了心肠,就算十个男人也比不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宝宝忽然笑道:“一个女孩子,说话这么凶,不怕以后嫁不掉吗?” 李姑娘蓦地转身,冷冷地道:“秦宝宝,别以为你有卫紫衣在你身后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李姑娘道:“信不信我可以马上杀了你。”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过来试试。” 李姑娘居然还真的不敢过去,秦宝宝的花样之多,在江湖上是有名的。据说和秦宝宝作对的人,大多死得很惨。无一例外。 李姑娘对秦宝宝身后的那个人道:“杀了他。” 那个人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倒了下去,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 李姑娘吃惊的样子就像一个刚准备端起碗来吃饭,却忽然发现碗里原来不是香喷喷的大米饭,而是一堆狗屎。 这个比喻也许并不是很好,但是很恰当。 好好的一个人,不会莫名其妙地倒了不去,当然有一定的原因。 问题是,李姑娘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所以她除了流露出极大的惊讶之外,脸上更多是恐惧。 你不得不承认,男人和女人有很大的不同。 女人在遇到超出自己???想像的事情,会比男人有更多的恐惧。 这是因为,女人的神经和男人相比,要脆弱一些。 秦宝宝还坐在那张椅子上,很舒服的样子,似乎就是有十头牛来拉他,他也不想走。 李姑娘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就没有方法对付你了吗?” 秦宝宝调皮地眨眨眼睛,用一种气死人的笑容道:“你的方法当然有很多,不过你用了以后才会发现,没有一种方法有用。” 李姑娘冷笑,挥袖,袖中的银链闪电般地击出。 刚才大家都看到过这银链的威力。秦宝宝能不能对付这种可怕的武器? 答案是肯定的,秦宝宝一身很不错的轻功这时帮了他一个很大的忙。 只要是了解秦宝宝故事的人,都应该了解秦宝宝的轻功。 秦宝宝的轻功固然说不上天下无双,不过,躲过李姑娘的银链,还不算一件太困难的事。 银链几乎是擦着秦宝宝的耳边飞了过去,只要向旁边偏了一点点,我们就再也看不到秦宝宝可爱的笑容了。 杜飞和铁鹰似乎都看到,秦宝宝在银链飞过来的时候,宽大的衣袖似乎向上拂了一拂。 衣袖好像拂到了银链。 衣袖上拂,当然是有一定的目的,秦宝宝不会做无意义的动作,但是究竟是什么目的,能够猜出来的人,恐怕不多。 李姑娘忽地笑了,她道:“我还以为大名赫赫的秦宝宝有什么惊人的手段,原来只不过是有一身不错的轻功而已。” 她似乎放心了一些,只要不是一些很古怪的东西,仅以武功而论,她不是很担心的。 因为就算秦宝宝的武功和自己相差不多,毕竟自己这边还有四个人。 四个人对付一个人,并且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没有输的道理。 她准备先让别人消耗秦宝宝的体力,因为就算秦宝宝的武功很不错,可他毕竟是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的体力和大人相比,总是要弱一点。 何况秦宝宝的身体很弱,已不是什么秘密。在体力上,他比常人还要弱一些。 李姑娘的如意算盘打的很不错,一般而言,她的分析很有道理。 可惜她遇到的是秦宝宝。 不是一般的人,而是有名难缠的秦宝宝。 在和秦宝宝交手的时候,如果你能够猜出秦宝宝的花样,那么你不是一个天才,就是一个运气特别好的人。 李姑娘挥了挥手,她手下的四个人立刻向秦宝宝围了过去。 铁鹰冷冷笑道:“五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现在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李姑娘笑道:“你别忘了我是一个女人,女人就是女人,无论女人做什么事情,无论她用任何手段,都没有关系。” 铁鹰冷冷笑道:“为什么没有关系?” 李姑娘笑道:“因为我是女人。” 铁鹰说不出话来,女人就是女人。和女人讲道理,就像对牛弹琴一样。 李姑娘手下的四个人已将秦宝宝围了起来,他们的身材都很高大,他们一下把秦宝宝围在当中,铁鹰几乎已看不到秦宝宝的身子。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对秦宝宝好像没有很好的对付方法。 秦宝宝的身体就像游鱼,或者说像一条泥鳅,他总是能从最小的缝隙里钻出去。 四片刀光在秦宝宝身边上下游动,在别人看来似乎是惊险无比,可事实上秦宝宝安全得很。 铁鹰一直把目光放在李姑娘的身上,他知道李姑娘是不会自甘寂寞的。 李姑娘的确是在寻找机会。只要秦宝宝的身法出现一点破绽,她手中的银链随时都会击出去的。 不过,一时半刻,秦宝宝看来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李姑娘的手在袖中紧紧地抓住了银链,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她的手心已出了汗。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场上的变化时,她忽然感到有一种奇特的麻痒的感觉从手心传到了全身。 刚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在意,可是渐渐地,这种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她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全身赤裸的人一不小心跌到了仙人掌丛中。又好像是有成千上万条毛毛虫在身上乱爬。 一个女人有时候比男人还要胆大,有些女人杀起人来,比男人还要残忍。 但是所有的女人都有几个共同的天敌。 耗子和蛇当然算是的,毛毛虫无疑也算一种。 所以李姑娘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铁鹰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说风凉话的机会的。 所以他笑道:“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好好的你叫什么叫,你是不是需要大夫,没有关系。我们这里恰好有一个大夫,并且还是一个名医。” 李姑娘已经没有心思去反击铁鹰,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对付身上的毛毛虫上。 可是她却不知如何去对付。 她现在只想要一块粗糙的岩石,然后把身体狠狠地在上面磨一磨。 到最后,和所有中了“痒痒药”的人一样,她除了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以外,什么也顾不上了。 秦宝宝这时才想方法解决这四个不知死活的人。 他用的方法也很简单,他首先跳出了圈子,然后指着在地上不停翻滚的李姑娘。笑嘻嘻地道:“你们想不想像她这样?” 李姑娘的样子很可怕,也很难看,只要是神经健全的人,恐怕都不会想像她这样。 这四个人并没有看到秦宝宝如何动作,可是李姑娘就变成了这样,这只能说明,秦宝宝有妖术。 一个普通人是不能和妖术抗衡的,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所以这四个人只要不是真正的傻瓜,就会明白自己的唯一选择就是尽快地逃出去。 看起来秦宝宝这个小妖怪也没有把他们留下来的意思,他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四个人就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宝宝对铁鹰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说:“怎么样?” 铁鹰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只问了秦宝宝一句话。这句话是:“秦宝宝。你是不是妖怪?” 秦宝宝刚准备回答这个问题,门外有人接着道:“我看他虽然不是个妖怪,但绝对是一个天才。” 铁鹰道:“你偷听别人的谈话虽然不好,不过看在你说的话还算有道理的份上,就饶你这一次。” 外面的人冷冷地道:“谢谢。” 用这种被冰冰过似的语气说谢谢,听起来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秦宝宝一步就跨到了铁鹰的面前,真正的对手已来了,仅靠秦宝宝一个人,恐怕有一点吃不消。 可是他刚一动,外面的人就用出奇冷酷的声音道:“不要动,动一动,我就叫你死。” 这句话有无比的自信,让人感到,只要他说出来,他就能做到。 秦宝宝似乎也不敢大意,他果真不敢动了。 外面的人又道:“秦宝宝,你最好向后退几步。” 秦宝宝笑道:“退几步才好呢?” 外面的人道:“我这个人不大喜欢开玩笑。” 秦宝宝道:“这个习惯可不好,据说天天绷着脸的人心脏会出毛病的。” 外面的人道:“我的身体不用你操心。” 秦宝宝道:“外面的风很大,你为什么不进来呢?” 外面的人道:“我当然要进来。” 秦宝宝感到眼前一花,一个人飘飘地走了进来,确切地说,是飞了进来。 这个人穿着一件很过时衣衫,衣衫的颜色也是很难看的灰色。 灰衣人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可是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浮在空中似的。 秦宝宝已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人就是在途中让铁鹰中毒的人。 秦宝宝最拿手的就是轻功,可是这个人的轻功看上去比秦宝宝还要好,并且好的不止一筹。 也就是说,秦宝宝已没有优势,他该如何对付灰衣人? 铁鹰看了看秦宝宝的脸色,他似乎看出,秦宝宝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灰衣人道:“我相信我们的意思李姑娘已对你们说清楚了,我不必再重复。” 秦宝宝道:“你的意思我们的确都明白了,不过……” 灰衣人道:“不过什么?” 秦宝宝道:“你该知道,我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你如果想叫我心服口服,必须露两手才对。” 灰衣人目中已有笑意,他道:“你是说,你是想和我比一比。” 秦宝宝道:“难道不可以吗?” 灰衣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换了任何人恐怕都要笑的。就连铁鹰也不禁摇了摇头。 如果说秦宝宝能够击败这个人,打死铁鹰,他也不相信。 任何了解秦宝宝的人恐怕都不会相信。 秦宝宝却一副很奇怪的样子,他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话难道很可笑吗?” 灰衣人道:“既然你想和我较量,我当然不好意思不成全你。你想和我比什么?” “暗器。”秦宝宝很自信地道。 这一次,铁鹰的头摇得更厉害了,他知道,轻功很好的人,大多擅长于暗器。 灰衣人的轻功不是一般的好,他的暗器当然很不错。 秦宝宝找这样一个人比暗器,是不是大脑有点问题? 铁鹰闭上了眼睛,这场比武根本不用看,已可知道结局。 秦宝宝也看出了灰衣人的轻视之意,他很不服气地道:“你最好不要小看我,你知道我的暗器功夫是和谁学的吗?” 灰衣人道:“请教。” 秦宝宝无比自豪地道:“就是当今天下暗器第一高手,四川唐门的唐竹唐老爷子。” 灰衣人的身体很明显地震了一震。 四川唐门的唐竹唐老爷子是五十年来,江湖公认的暗器第一高手。据说他的暗器功夫已足以和当年的小李探花相提并论。 秦宝宝不是在吹牛,他的暗器功夫的确是唐竹唐老爷子所授,至于他的暗器有没有学到家,暂时还没有人知道,不过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灰衣人点了点头,道:“很好,我平生所愿,就是亲到唐门,和唐门的唐竹唐老爷子一较高下。” 秦宝宝笑道:“你恐怕没有机会去了。” 灰衣人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你马上就要死在我的暗器之下,你怎么还有机会到唐门去?” 灰衣人大笑,道:“你有这种志气,很好,很好。就怕你学艺不精,辱了唐门的大好名声。” 秦宝宝心道:“唐门的大好名声肯定是要败坏一下的,反正唐门的名声太大了,败坏一下又有何妨?” 心中算盘打定,口中却道:“你又在轻敌,这种习惯很不好,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一个天才,无论什么武功一学就会,别人要一个月学会的武功,我只要三天就运用自如了。” 这句话也不是吹牛,秦宝宝的悟性奇高,是学武的天才,唯一可惜的是,他对武功没有一点兴趣。 灰衣人对秦宝宝的话的确已信了,只要看他的姿势就可以明白。 他的脚下不丁不八,已是最好的防守姿势。他已将秦宝宝当做一个势均力敌的高手。 铁鹰也被秦宝宝的一番天花乱坠说得糊涂了,他也真的相信秦宝宝的暗器真的不错。 秦宝宝收起了顽皮的笑容,面目冷峻,神情之间,已俨然一副高手风范。 他淡淡地道:“请注意,我随时都要发出暗器了。” 灰衣人道:“请。” 秦宝宝从怀中取出了金匕首,此时夜已深,屋外漆黑一片,更显得屋中灯火通明,明亮的灯光照在金匕首上,金匕首一时光彩夺目。 秦宝宝在金匕首的照耀下,也真的给人一种宗师的气度。 这种气氛很能给人一种紧张的感觉。 秦宝宝忽然道:“铁鹰,你看好了,这种机会可不是经常有的。” 铁鹰坐在地上,道:“唐门的暗器功夫,我当然不会错过的。” 他的话音刚落,秦宝宝大喝一声,手中的金匕首已发出。 令所有人意料不到是,秦宝宝的暗器功夫和他口中的暗器功夫实在是天差地别。 无论从力量,速度,准头上,都绝不能和唐门的暗器功夫相比,甚至比只学过三天暗器功夫的人还要差一大截。 这一刀并没有飞向严阵以待的灰衣人,而是飞向了铁鹰。 铁鹰大吃了一惊,可是没有等到他脸上惊讶完全表现出来,金匕首已从他的肩头飞过。 铁鹰忽地明白了秦宝宝的用意。 金匕首削断了铁鹰肩头的绳子。 无论是普通麻绳也好,是用油浸过的麻绳也好,甚至是用钢丝编的绳也好,都不可能禁得住秦宝宝削铁如泥的金匕首一割。 铁鹰双臂一振,将身上的麻绳扯下,然后他大喝一声,向灰衣人冲了过去。 铁鹰的武功其实并不算是一流的,他之所以能够成为一方之霸,完全是因为他的勇气和胆略。 不过他的武功其实也不能算太差,多年血战得到的经验,有时候比高明的武功还要有用。 铁鹰扑过去时,用的并不是太高明的招式,他这一招与其说是在进攻,不如说是在拼命。 铁鹰想必也很明白自己的能力,他知道如果凭真实的武功,他绝对不是灰衣人的对手。 他想必也还知道,自己的任务只是把灰衣人阻上一阻,等到秦宝宝解开了杜飞的穴道。剩下的事情是要交给杜飞的。 所以铁鹰一开始就用上了自己多年来千锤百炼的拼命三招。 他知道灰衣人是绝对不会和自己拼命的。 看来他的拼命三招很有用,他已将灰衣人逼到了墙角。 不过他知道,只要灰衣人一旦看清自己的招式,那就很危险了。 现在他已将拼命三招用完,他正在心中大骂杜飞的时候,听到身后杜飞出奇镇定的声音:“让我来。” 铁鹰立刻用了一招“懒驴打滚”退了下去。这一招并不好看,所以他听到秦宝宝笑道:“好一头懒驴。” 铁鹰笑道:“只要能够逃命,你就原谅我吧。” 杜飞的剑已出鞘,剑甫出鞘,整个楼已是剑气纵横。 铁鹰不由用一种又羡又妒的口气道:“他妈的这小子的武功又长进了不少。” 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主人笑道:“其实你刚才一上去就将这人逼到墙角,说明你的武功也很不错。” 铁鹰笑道:“但是比起你的杜飞来可就差得太远。” 女主人低下了头去,俏脸微红,她低声道:“杜飞是很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杜飞的武功很不错,还是说杜飞的这个人很好? 不过不管是什么意思,铁鹰已开始为杜飞高兴,从女主人羞涩的表情可以看出,杜飞已很有希望。 女主人早已把目光注视到杜飞身上。 看她担心,关切的表情,铁鹰忍不住又是又羡又妒。 杜飞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女人,可是自己却还是一个光棍。 女主人忽地一声惊呼,原来杜飞已受伤。击伤杜飞的是灰衣人手上的指甲—— ←→ 第三章 杜飞的表情显得很痛苦,铁鹰的心头不由一震。 他知道杜飞一向很坚强,就算被人削掉一根手指头,杜飞也不会在乎的。 可现在杜飞似乎已无法忍受。 秦宝宝低声对铁鹰道:“看来灰衣人手上的指甲有毒,我们要帮一帮杜飞。” 铁鹰紧张的要命,他道:“怎么帮?” 秦宝宝道:“你再用你的拼命三招,我要起用我的法宝。” 他的声音既不太大,也不太小,正好足够让灰衣人听到。 灰衣人一声长笑,道:“我又何必和你们纠缠下去。” 长笑声中,他的灰影已从杜飞的剑下穿过,一飞冲天,飞出了小楼。 杜飞以剑拄地,脸色变得苍白。 女主人一声惊呼,就想过去扶他,可她忘了自己也被点中穴道,人一站起,就失去了平衡。 可是她并没有倒在地上,杜飞的手伸了过来,将她轻轻扶住。 秦宝宝和铁鹰不由相视一笑。 杜飞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柔声道:“我没有事,一点小伤而已。” 女主人转头去看方知病,因为她刚才听说方知病是一名医生。 方知病脸色很沉重,他道:“他的伤绝不是小伤,他是被‘飞残指’所伤。” 秦宝宝道:“‘飞残指’!难道竟是三十年前‘碧玉飞鹰’的成名绝技‘飞残指’?” 方知病点了点头。 秦宝宝道:“我听说中了‘飞残指’的人,必须要用世间六宝才能治好。” 方知病道:“不错。” 女主人道:“什么叫‘世间六宝’?” 方知病道:“所谓‘世间六宝’是对世上六种珍贵药物的总称。” 女主人道:“那么是哪六种呢?” 方知病道:“百年的野山参,天山雪莲,人形何首乌,十岁公鹿的鹿茸,鹤顶红,苍犀角。合称‘世间六宝’。” 铁鹰叫道:“鹤顶红不是毒药吗?怎么也算是‘世间六宝’?” 方知病道:“‘飞残指’的毒性极烈,所以必须要用鹤顶红这种毒物以毒攻毒。” 女主人道:“这六种药物到哪里才能找到呢?” 方知病道:“百年的野山参,人形何首乌,十岁公鹿的鹿茸,鹤顶红,我倒是有一些,只是天山雪莲和苍犀角不太容易找到,尤其是苍犀角,更是百年难寻。” 女主人不禁泫然欲泣。 秦宝宝笑道:“苍犀角不用担心,你们看,我这里不是有一块吗?” 他从发际间取出那块苍犀角来,笑道:“这一块,够不够?” 方知病眼睛一亮,道:“当然够了,其实只要一小片就足矣。” 铁鹰道:“那么就差一种天山雪莲了,天山雪莲要在天山上才有,就算我们马上赶到天山,也未必能找到,何况杜飞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方知病道:“从这里到天山要走一个多月,而杜飞只能支撑三天。” 铁鹰惨然道:“这可怎么办?” 秦宝宝道:“只有另外想方法,这附近的武林人物中有没有昔年天山派的人物了” 铁鹰道:“这有什么用?” 秦宝宝道:“如果是天山派的人物,必然有被视为天山派镇山之宝的天山雪莲。” 铁鹰一拍大腿,笑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去。”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光顾着懒驴打滚,把什么都滚没了。” 铁鹰笑道:“只要杜飞能够得救,我就是变成一头驴也没有关系。” 杜飞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如果他不是想到自己是个男人,他的眼泪恐怕都要下来了。 秦宝宝道:“我记得离这里三十里地,有一个顾家庄,据说顾家庄的庄主就曾经是天山派的门徒。” 铁鹰道:“三十里地并不算远,我们马上就去。” ※※※※※※ 三十里地的确不算远,如果坐着马车去,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不过现在已是深夜,在深更半夜去找一个从不认识的人,并且去要一件很珍贵的东西。这种事好像有一点困难。 铁鹰好像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秦宝宝问他,道:“如果那个顾先生不想把天山雪莲给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铁鹰道:“这还不简单,如果他不给,我们只有强抢。” 秦宝宝道:“我听说这个顾先生是天山派最优秀的门徒,不但武功很高,并且有昔年孟尝君之风。” 铁鹰道:“孟尝君之风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孟尝君是战国时齐国的一个公子,手下有门客三千,这个顾先生也和孟尝君一样,慷慨大方,好结交天下英雄。他的家中虽然没有门客三千,不过每天都有三五十个各种各样的人物。” 铁鹰道:“你是说他人多势众,我们抢是抢不过他们的。” 秦宝宝道:“如果强抢,恐怕有点困难。” 铁鹰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杜飞中毒死去。” 秦宝宝道:“方法总是有的,就看我们怎么去想了。” 铁鹰笑道:“我知道你的主意比我的头发还多,这种伤脑筋的事当然由你来做。”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方法我早已想到,就不知道你想不想做了。” 铁鹰道:“只要能救杜飞,什么事我都可以做。” 秦宝宝笑道:“有你这句话,什么都好办了。” 深更半夜去总是不好,秦宝宝的意思是等到第二天清晨。 铁鹰虽然急得要命,为了不至于误了大事,他只好耐着性子等下去。 唯一让他放心的是,秦宝宝看起来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通过这段时间和秦宝宝的接触,铁鹰对秦宝宝充满了信心,在他看来,世上几乎没有秦宝宝做不到事情。 杜飞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方知病平时看起来一副百无用处的样子,可一旦治起病来。那种老练成熟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专家。 现在铁鹰才知道,杜飞心上人姓艳,叫做艳飞飞。 铁鹰感到这个名字很好听,他对秦宝宝笑着道:“杜飞也是飞,她也是飞,难怪两个人能飞到一起。” 秦宝宝道:“正因为她也叫飞,所以杜飞飞了半天才把她追到。” 铁鹰道:“这么说一个人的名字也可以决定一件事情?” 秦宝宝道:“当然有这种可能,比如说你叫铁鹰,你未来的那一位的名字要么叫兔子,或是一个属兔子的女子。” 铁鹰大笑道:“只有最笨的人才会相信这种事情。” 说说笑话有时候会起到意料不到的效果,铁鹰现在的心情感到好了许多。 ※※※※※※ 漫长的黑夜总算过去,清晨在不知不觉中来临,这一夜铁鹰虽然并没有睡好,可是第二天醒来时精神依然很好。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打扮了一下自己。这是秦宝宝计划中的一个重要的部分。 铁鹰其实长得并不算丑,如果让他好好地洗一个澡,把胡子刮干净,再换上一件体面的衣服,他看上去还是像一个大人物。 他今天的身份也的确是一个大人物。 等他自己打扮完毕,走出房间,躺在床上的杜飞和方知病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飞笑道:“这样子看上去,又和以前差不多了。” 铁鹰笑道:“这主要是因为我以前做老大做的时间太多,举手投足之间,当然有一定的派头。现在又穿上一件像样的衣服,当然很像那么一回事。” 他转头四顾,道:“秦宝宝呢?秦宝宝到哪里去了。” 身后传来秦宝宝的叹息:“你还没有成为大人物呢,眼睛就长到额头上去了,如果你成为了大人物之后,眼睛岂非要长到后脑勺上去了?” 铁鹰转过头去,笑道:“正因为我还没有成为大人物,眼睛还没有长到后脑勺上去,所以我才看不到你。” 他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现在是不是变得很有幽默感。” 秦宝宝道:“希望你这种良好的感觉到了顾家庄之后,还能保持。” 铁鹰道:“这一点尽管放心,到了顾家庄之后,我的幽默感一定会把他们吓死。” 艳飞飞正好走了过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道:“幽默感是用来吓人的吗?” 秦宝宝道:“让人开心的幽默感不是铁大侠的幽默感,我们铁大侠的幽默感是专门用来吓人的。” 铁鹰苦笑道:“为什么好好的一句话到了你们的口中,听起来就不像那么一回事?” 秦宝宝道:“时间不早了,我俩该起程了。” 铁鹰对大家一拱手,道:“诸位在此静候佳音。” 杜飞道:“如果实在很难办,就不要勉强,我要你保证,一定要活着回来。” 铁鹰和秦宝宝已经走出门去。 马车也早已打扮得千干净净,漂漂亮亮。 既然铁鹰现在已是大人物,赶车的任务当然只有秦宝宝来做。 铁鹰看着秦宝宝赶车,忍不住得意地道:“好好地赶,事成有赏。” 秦宝宝手中的马鞭“刷”地一下抽了过来,铁鹰猝不及防,差一点从车上掉了下来。 铁鹰叫道:“难道你忘了现在你是我的小厮。”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莫非你也忘了,现在还没有到顾家庄。” 铁鹰道:“是不是只有到了顾家庄你才会乖乖地听我话?” 秦宝宝道:“可现在还没有到。” 铁鹰恶狠狠地道:“顾家庄总是要到的,到那个时候,再让你好看。” 秦宝宝小嘴一撇,道:“就算你在顾家庄很威风,可是你别忘了,我们不会永远留在顾家庄的。一旦回去,我会十倍地报答你的。” 铁鹰毫不为秦宝宝的威胁所动,他笑道:“我这个人一向遵循的宗旨是,得快活时且快活,能不饶人就不饶人。” 秦宝宝轻轻一笑道:“那我们就走着瞧。” 铁鹰哈哈大笑道:“走着瞧就走着瞧。” 三十里路很快就到了,顾家庄就在眼前,铁鹰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绝对不是胆小,就算让他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会害怕,他今年三十有六,但最起码有二十多年是处在不停的厮杀搏斗上面。 那么他为什么会感到紧张呢? 使一个人紧张的原因有很多种,其中有一种就是对自己做的事情没有把握。 因为他觉得自己今天就像在演戏。 铁鹰也经常看戏,也很喜欢看戏,有很多精彩的戏文,他甚至都可以唱两段。 可是看戏和演戏截然不同,看戏是一件又舒服又开心的事,演戏可就不同了。演戏不但劳心劳神,最担心的还是怕穿帮。 在台上演戏,就算穿帮,大不了被人笑一顿而已,可铁鹰今天所要演的戏却绝不能穿帮。 只要自己露出一丝破绽,杜飞就完了。 马车已停在了顾家庄的门口,铁鹰问秦宝宝道:“是不是除了这个方法之外,其他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秦宝宝抓到了反击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他笑道:“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铁鹰也有害怕的时候。” 铁鹰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不是害怕,只是有一点心虚。” 秦宝宝奇怪地道:“心虚和害怕有什么区别?” 铁鹰双手一拱,几乎是哀求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改了还不行吗。在这种时候,你不帮我,谁还帮我?” 秦宝宝笑道:“帮你自然是要帮你,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铁鹰笑道:“除了我的头,其他的,只要我有,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秦宝宝歪着头想了一想,道:“我现在还没有想起来,等我想起来之后,再对你说。” 铁鹰道:“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没有关系,我铁鹰是绝对不会赖账的。” 秦宝宝道:“相信你也不敢。” 铁鹰道:“那么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秦宝宝道:“演戏说难也不难,关键看你是否进入了角色。” 铁鹰道:“我怎么样才能进入角色?” 秦宝宝道:“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一方之霸,高高在上的感觉,我相信你一定有体会。” 铁鹰道:“体会当然是有,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秦宝宝道:“当然有用,在进入顾家庄以后,你什么都不必去想。你只要把他们全当作你的手下就行了,你在他们面前,更要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铁鹰道:“就这么简单?” 秦宝宝道:“你以为有多复杂?” 铁鹰道:“不过……” 秦宝宝道:“没有什么不过,首先你千万不要去想杜飞,从现在开始起,你要强迫自己进入一个全新的角色。” 铁鹰忽地笑道:“我懂了。” 秦宝宝道:“你懂了什么?” 铁鹰笑道:“关键是不要有压力,也就是说要抛开一切包袱。” 秦宝宝笑道:“现在你的包袱放下来没有?” 铁鹰笑道:“正在慢慢地放,一旦面对那些龟儿子,我想大概差不多,几乎就可以放下来了。” 秦宝宝道:“那我们现在已可以进去了。” 秦宝宝在门口的拴马桩上拴住了马,走上台阶,轻轻地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穿着崭新的蓝布袍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秦宝宝一眼,和和气气地道:“这位小哥,有什么事?” 秦宝宝大咧咧地道:“这里可是顾家庄?” 中年人道:“不错。” 秦宝宝道:“你们家的主人可是天山剑派的顾冲霄,顾大侠?” 中年人道:“不错?” 秦宝宝道:“这就对了。” 他转过身去,走到马车边,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道:“主人请下马车,我们已到了。” 中年人看到了一个相貌威严的男人从马车上慢慢地走了下来,这个男人穿着一件剪裁极好,价值不菲的丝缎长袍,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威严态度。 中年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白衣人的身份不低,他也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向门边一退,把手一摆,道:“请先生入内。” 铁鹰忍住笑,很威严地点了点头,道:“顾冲霄在不在?” 中年人道:“家主正在厅中待客,我这就去请他来见先生。” 铁鹰道:“最好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中年人道:“在下知道。” 中年人将铁鹰和秦宝宝领到偏厅,自去大厅中去请顾冲霄。 秦宝宝仔细地研究起这个偏厅来,虽然是个偏厅,布置得也很不错。 房间里的摆设,绝对谈不上奢华,也不能算是寒酸。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每样东西并不名贵却很精致。 如果想要了解一个人,可以通过许多方法,通过这间偏厅的布置,秦宝宝可以看出。顾冲霄并不是一个注重享受的人。 一个不注重享受的人,他的性格往往开朗豪迈,崇尚简单。 对付这样一个人,就必须用比较复杂的方法。 秦宝宝把自己的一个想法告诉了铁鹰,铁鹰不由笑道:“难怪江湖上一致公认秦宝宝是有名的难缠,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点。” 秦宝宝道:“就算最高明的方法,也必须由人来实现。” 铁鹰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现在已找到了感觉。”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顾冲霄已来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个人正笑道:“不知是哪一位贵客降临寒舍。” 顾冲霄今年四十九岁,身材高大,声若洪钟。 虽然已是年过半百,可是他的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块多余的肥肉。本该发福的小腹上,居然如少年人一样地平坦。 铁鹰站了起来,微微一拱手,道:“来的可是顾冲霄顾大侠。” 顾冲霄急忙还礼,道:“何敢当大侠二字,先生莫要折杀在下。” 铁鹰笑道:“顾大侠何必太谦,先生当世孟尝之名,响于江湖,天下虽大,可谁人不知顾大侠虚怀若谷,礼贤下士。” 说出这种很有水平的话来,铁鹰忍不住感到得意。他相信,无论谁听到这种话,都一定会很开心的 顾冲霄的确面有笑意,他平生之志,也不过是做当世孟尝,如果自己死后,别人在提到自己时能赞一个“好”。他已很满足。 江湖之人,从来就脱不开“名”“利”二字。顾冲霄也未能免俗。 顾冲霄拱了拱手,道:“请问先生是……” 铁鹰道:“在下风飞扬。” 顾冲霄耸然动容。他惊讶地道:“原来先生竟是‘一剑光寒十九洲’的风飞扬风大侠。” 顾冲霄不能不惊讶,因为风飞扬的名气在江湖之上绝不亚于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卫紫衣。 和卫紫衣不同的是,风飞扬并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他的武功虽然很高,名气虽然很大,但江湖上真正见到他的人却很少。 秦宝宝之所以让铁鹰冒风飞扬的名头,也就是因为这一点。 秦宝宝早已想到,凭风飞扬的名头,绝对可以压得住顾冲霄。 顾冲霄的神情果然变得更客气,更谦虚。 他向后吩咐道:“为什么还不备茶。” 铁鹰此刻的确需要一杯茶来润润喉咙,他可以想到,今天要说的话,也许比他以前一个月说的都要多。 一个相貌清俊的小厮托着一个银盘走进厅来,银盘中是一盏很清很香的茶。 这个小厮或许是刚刚来的,面对生人的时候,还有一点紧张,他在走到铁鹰面前的时候,手上略松了一松,银盘中的茶盏竟倒向铁鹰。 站在铁鹰身边的秦宝宝眼疾手快,左手飞快地伸出,在茶盏将倾的时候,将茶盏轻轻托住。 小厮看了看秦宝宝,目中有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一种连秦宝宝都猜不透的表情。 顾冲霄沉下脸来,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在客人面前训斥家人,毕竟是一件失礼的事情。 铁鹰心中暗笑道:“不过是想试一试我的身手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 秦宝宝去接这杯茶当然最好不过,秦宝宝的轻功原本就比铁鹰好,现在别人一定会认为,连一个小童的身手都如此高明,那么这个风飞扬当然更不简单。 铁鹰从秦宝宝的手中接过茶盏,放到口边,呷了一口,脱口赞道:“好茶。” 顾冲霄笑道:“当然是好茶,这是我特地为风大侠准备的上好的茶,想必风大侠已品出其中的不凡之味。” 铁鹰的脸色渐渐地变了,茶入喉之时,已没有了清香之气,而是一种针刺般的疼痛。 茶中有毒! 铁鹰冷冷地道:“顾先生这是何意?” 顾冲霄同样冷冷地道:“据我所知,风大侠自从铁树坪一战之后,身负九处重伤,就算不死,也绝不可能再入江湖。可先生居然自称为风大侠。” 铁鹰感到秦宝宝迅速地塞给自己一包东西,并且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服下。” 铁鹰知道,秦宝宝塞给自己的必是一包解药。 铁鹰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把手中的茶又端起,笑道:“风飞扬如果那么容易就死了,他就不是风飞扬了。这茶真的不错,不喝实在有些可惜。” 他将茶一饮而尽,同时,手中的药也随着茶水服入口中。 现在他放心很多,可以有足够的心情和顾冲霄斗下去。 秦宝宝可以想到,顾冲霄毕竟是名满江湖的成名人物,所以他在茶中下的不可能是歹毒的东西,充其量只是一种蒙汗药之类。 风飞扬的故事一向充满传奇色彩,风飞扬本人也被视为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所以如果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身负九处重伤的风飞扬当然是有可能活过来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理由要由铁鹰编造,铁鹰有没有这个能力? 顾冲霄一直在看着铁鹰,当他看到铁鹰居然砉无其事,脸上表情不由充满了惊讶。 他用的的确是蒙汗药,一种很有效的蒙汗药,他一生中只用过三次这种东西,每一次都很有效。 所以当他看到铁鹰居然没有事的时候,心中已感到惊疑不定。 铁鹰叹道:“想不到连有孟尝之名的顾冲霄也是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早知如此,我又何必重出江湖。” 秦宝宝道:“这也难怪顾先生疑心,你当时身负九处重伤之时,连我也担心你是否能活下去。” 铁鹰笑道:“当时我自己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活下去,若不是遇到傅先生,我恐怕早已死了。” 顾冲霄道:“傅先生?” 铁鹰笑道:“江湖上又有几个傅先生,我说的傅先生,当然就是当今世上最有名的名医傅青衣,傅先生。” 铁鹰不是在毫无边际地海吹,就他自己而言,傅青衣的确救过他的命。 没有人怀疑傅青衣的医术,就像没有人怀疑卫紫衣的武功。 如果说傅青衣能够让人死而复生,也许有人怀疑,可是如果说傅青衣可以让伤重的人恢复建康,没有任何人会有一丝怀疑。 顾冲霄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半信半疑了。 风飞扬一身不可测的武功,加上傅青衣几为天人的医术,奇迹不是不可以发生的。 铁鹰叹道:“我今天感到很失望。” 秦宝宝道:“可是你千万不要怪责顾先生,换作是我,也许也会这样做的。” 顾冲霄急忙道:“风先生请原谅在下不识之罪,今日之江湖已非昔日之江湖,风先生也该知道,现在江湖上人心难测,在下不能不小心。” 他问道:“风先生服了我的蒙汗药,为什么却没有事情。” 铁鹰正好大吹一番,他笑道:“顾先生未免太瞧不起在下,若是连区区的蒙汗药都可以将我制住,风某早已不知死过多少遍了。” 顾冲霄叹道:“想不到风先生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铁鹰笑道:“哪里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只不过傅先生天天用药汁灌我,普通的毒药对我早已没有多大用处。” 顾冲霄禁不住赞叹道:“风先生真神人也。” 铁鹰道:“我这一次本是路过贵庄,听说顾庄主是当世英雄,所以特来探望。” 顾冲霄连连摆手,道:“不过是浪得虚名,哪里称得上是什么英雄。” 铁鹰道:“顾庄主昔年可是天山剑派?” 顾冲霄长叹道:“敝派人才凋零,难与天下英雄争锋,世上早已没有天山派这个名字了。” 铁鹰道:“振兴天山派的重任非顾先生莫属,顾先生好自为之。” 顾冲霄道:“承风先生吉言。” 铁鹰道:“顾先生平时都有一些什么爱好。” 顾冲霄道:“在下平时除了结交天下豪杰之外,最喜欢的就是神兵利刃。” 铁鹰道:“我们江湖之人,除了宝马利刃,还能喜欢什么。” 顾冲霄道:“风先生之言极是。” 铁鹰心里很是着急,现在庄子已进来了,冒充风飞扬的名头,看来也成功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秦宝宝一直垂手立在铁鹰的身边,显得很守规矩,他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铁鹰是永远也猜不到的。 时间过得飞快,铁鹰和顾冲霄谈得似乎很投机,在别人看来,他们随时都会结成兄弟似的。 已到了吃中饭的时候,顾冲霄准备得很丰盛,并且还请来了三个陪客。 第一个人干枯矮小,面黄肌瘦,看起来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在三个人中,他的个子也是最矮小的。 可是无论谁一眼看过去,都不会对他存半点轻视之心。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一双眸子十分锐利,也不是因为他的衣衫华贵,更不是因为他手指上戴着一个名贵的斑玉戒指。 到底为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只不过无论谁一眼看到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敬重之意。 连铁鹰也不例外,他只觉得一看到这个人,心中就“格登”一下,一接触到这个人的目光。似乎自己就变得透明了。 铁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相貌一点也不起眼的人,一定是个很有声望的名士。 第二个人一走进来的时候,秦宝宝一看到他的脸,就差一点要笑出声来。 这个人长着一张很滑稽的面孔,眼睛很小,小的就像能从筛子缝中掉下来的绿豆,他的鼻子却很大,两个硕大的鼻孔,似乎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他还长着一个嘴唇很厚的嘴,要命的是,他的嘴唇偏偏红的像搽了通红的胭脂。 秦宝宝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脸上的笑容维持到一个正常的水平。 第三个人看上去比较正常,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青衫,头上戴着青布头巾。 只有有功名的人才有资格戴着这种青布头巾,看来这个人竟还很有学问。 可是这个人却让人很不舒服。 其实这个人的相貌并不算太丑,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可是他就让人看了不舒服,谁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你看了他第一眼,就绝不想再看第二眼,如果不小心看到他笑咪咪的样子,你会忍不住要吐出来。 秦宝宝也很想不通其中的原因,他感到这个人竟是平生所见的人中最讨厌的人。 顾冲霄为铁鹰和秦宝宝一一介绍,第一个人的名字姓李,叫做李临涯。 铁鹰笑道:“莫非阁下便是江东名士,‘算无遗策’李临涯?” 李临涯枯黄干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淡淡地道:“不敢。” 铁鹰看他那种没有表情的脸,心中又不禁“格登”了一下。 第二个人竟是“奔雷手”凌操。 秦宝宝听说过“奔雷手”这个名字,他听说凌操手上的功夫特别可怕,据说有一次他惹上了江湖名寇秦昭云,竟生生地将以“少林金刚手”驰名江湖的秦昭云的双手折断。 也正因为这件事情,凌操“奔雷手”的名头在江湖上很快地传了开来。 铁鹰这才清楚地知道秦宝宝的远见,顾家庄中,果然是藏龙卧虎。仅仅是凌操一个人,就让铁鹰吃不消了,如果再加上一个李临涯,铁鹰就是死定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看穿。 第三个人姓梅,他的人虽然看上去很讨厌,可是他的名字却很好听,他叫梅慕白。 秦宝宝在心里觉得这个名字起的有水平,既然是“煤”,当然要慕白了。 铁鹰和三个人一一拱手,态度很倨傲,他知道,如果自己显得太客气,反而不合自己的身份。 因为自己是江湖上的大人物。 他必须让别人觉得,和他一起吃饭,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顾冲霄首先举起了酒杯,满面春风地道:“今日之会,可谓一时之盛,能请到诸位光临寒舍,在下何等地荣兴。” 大家都举起了酒杯,李临涯忽然道:“但不知风先生高寿?” 铁鹰忽地觉得头痛了,他并不知道风飞扬的年纪,而李临涯既然问出,说明他也许知道。铁鹰知道,如果自己回答错了,下面就要他好看。 铁鹰当然不能胡诌一个数字,他笑了一笑,转过头去对秦宝宝笑道:“你说说看,我今年多大了?” 铁鹰为自己能忽然想到这一点而感到自豪,他就这样很随便地一推,就把这个难题推给了秦宝宝,他知道秦宝宝必然有很好的答复。 秦宝宝朗声道:“你难道忘了,上个月主人才过完四十七岁的寿诞。” 铁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已这么老了。” 顾冲霄笑道:“四十七岁,哪里就叫老了呢,在下今年已四十九了,却仍未嫌老。” “奔雷手”凌操举起了酒杯,道:“久闻风先生是有名的海量,今日有幸,不醉不归。” 铁鹰笑了一笑道:“我不和你喝。” 凌操一怔,道:“为什么?” 铁鹰淡淡地道:“因为你不配。” 凌操的鼻孔立刻变得像水桶的口,他本来很红润的嘴唇???立刻变得没有一丝的血色。 只要是正常的人,没有人能够承受这种侮辱。 铁鹰为什么要这么做? 铁鹰只是觉得,如果不显示一下成名人物的威风,大家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风飞扬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一个不太难对付的对手,他选中了凌操。 因为李临涯一看上去就是一个可怕的人,梅慕白一副阴阳怪气,手上必有惊人的绝技,何况铁鹰看到他都想吐,怎么能和他动手? 凌操“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厉声道:“风飞扬,你不要欺人太甚。” 铁鹰不紧不慢地道:“你看上去很想和我动手。” 凌操冷冷地道:“不错。” 没有人想起来劝一劝,除了秦宝宝之外,恐怕所有的人都希望这一架能够打起来。 大家似乎都想看一看闻名天下的风飞扬的武功。 铁鹰笑道:“你找我喝酒,我自然不想,但你若找我打架,我可求之不得。” 凌操渐渐地冷静下来,他看来很有经验,无论有多么生气,一旦真正动手,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他把手一摆,道:“请。” 铁鹰一笑,道:“你跟我来。” 没有等凌操说话,他就转身,走出了大厅。 大家似乎都显得很失望。 其实这也很正常,一个成名的高手,当然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 以厅上人的身份,似乎也不能跟出去。所以大家虽然很想看这一场比武,却不得不坐在那里。 秦宝宝心中放了一半的心,看来铁鹰并不是一个没有谋略的人,他现在用的方法就很不错。 李临涯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就算天塌下来,也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梅慕白正伸长了脖子,去嗅手中的酒,好像恨不得连酒杯也一起吞下去,他那种样子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让人恨不得随便找一个东西砸过去才好。 顾冲霄在不停地搓手叹气,他是这里的主人,他当然不想庄子里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可是这种事情又不是他可以制止得了的。他除了搓手叹气,还能做什么? 秦宝宝其实也在担心,奔雷手凌操的武功也很不错,铁鹰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击败他。 就算万一铁鹰受了伤,也会让人怀疑。 武功极高的风飞扬怎么能会被一个小人物打伤? 可是秦宝宝又不能出去帮忙,一旦他出去了,谁可以保证屋子里的人不会出去偷看? 秦宝宝一时也是忐忑不安。 顾冲霄忽地笑道:“想不到风先生的火气会这样大。你总是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有时候觉得受不了他?” 秦宝宝一指自己可爱的鼻子,道:“顾先生是在和我说话吗?” 顾冲霄笑道:“不错。” 秦宝宝道:“你也算一个有身份的人,难道不知道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何况风先生还是我的主人。” 这句话立刻把顾冲霄说的怔住了。 秦宝宝把小嘴一撇,道:“你们都是成名的人物,并且明明知道凌操根本就不是我家主人的对手,为什么却不上前阻止?” 顾冲霄干笑两声,道:“凌操是为自己的尊严而战,如果我们阻止他,那他以后在江湖上又如何做人。” 秦宝宝不屑地道:“难道除了让凌操活活地折在我家主人手中,就没有第二种方法吗?” 顾冲霄笑道:“你说说看,还有什么方法?” 秦宝宝冷笑着道:“你们都是老江湖,并且都是经验丰富的长者,居然让我来想方法,可笑啊,可笑。” 顾冲霄已无应对之词。 李临涯哼了一声,道:“你一个小小的孩子,懂得些什么。” 秦宝宝笑道:“正因为我不懂,所以才向各位请教,李先生何以教我。” 李临涯道:“你既是一个下人,就应该好好地做自己的事情,大人的事你哪里有资格过问。” 秦宝宝道:“我什么时候过问过,我只是请你们过问一下而已。” 顾冲霄哈哈笑道:“这位小哥好一张利口。” 秦宝宝道:“一张利口,总比口蜜腹剑的好。” 李临涯不悦道:“你说谁是口蜜腹剑?” 秦宝宝笑道:“我记得我并没有说你是。” 李临涯也已说不出话来。 和秦宝宝斗口的人,这个世上有资格的人,恐怕还找不出几个来。 李临涯除了冷冷地看着秦宝宝之外,还能做什么? 秦宝宝虽然把他们说得一个个哑口无言,可是心中也在着急,铁鹰那里究竟怎么样了? 大厅中忽地起了一阵风,是轻风,皮肤稍微不敏感的人恐怕根本感觉不到。 秦宝宝感觉到了,他猛地抬起头来,发现大厅中忽地多了一个人,一个灰衣人。 一种秦宝宝很熟悉的那种灰色。 一种很可怕的灰色。 秦宝宝的心不由地拎了起来。 还是那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材,这是那种走起路来就像飘在空中一样,看到这个人,秦宝宝的头忍不住要头大起来。 灰衣人似乎并没有看到秦宝宝,或许他没有想到,秦宝宝会在这里,何况一看到他进来,秦宝宝就把头低了下去。 一个下人,是不会引起灰衣人这种高手注意的,这个大厅中值得注意的人还有很多。 顾冲霄站了起来,道:“阁下是……?”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就是顾冲霄。” 他的口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如果换了第二个人,恐怕一定会受不了的,可是顾冲霄可以受得了。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涵养功夫很好,而是他立刻就感觉了灰衣人的可怕。 顾冲霄也算一个难得的高手,他的本门所学天山剑法本是剑法中的一绝,足以和武林任何一种剑法一较长短。可是一看到灰衣人,多年来因武功而培养起来的信心,一下子消失无踪。 这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顾冲霄从来就没有这种感觉,甚至在面对一向认为是武功高深莫测的昔日的师傅,也不至于有这种空落落的感觉。 顾冲霄觉得奇怪极了。 梅慕白这时总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有一种几乎是洋洋得意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人?” 灰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似乎认为自己是谁并没有多大关系,他是不愿和死人说话的。 在他看来,梅慕白已是一个死人。最起码是一个快要死的人。 厅上的每一个人,包括秦宝宝在内,当然一直都在注意他,可是没有人能看到他有什么动作,一道闪电般的寒光忽然飞向了梅慕白。 秦宝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梅慕白虽然看上去很讨厌,不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实在是一件很窝囊事。 秦宝宝总算算错了一件事,看错了一个人,他没有想到这个相貌很不讨人喜欢的梅慕白居然轻轻松松地就将灰衣人的暗器用两根手指夹住了。 他用的是拇指和食指。 在人的五根手指中,拇指最有力,食指最灵活。而梅慕白的拇指和食指比任何人的拇指和食指都灵活有力。 他居然很轻松地就将灰衣人的暗器用两根手指夹住,就好像夹住了一只飞来飞去很讨厌的苍蝇。 灰衣人也不禁浑身一震,他没有想到,在这间屋子里居然有这样的高手。 梅慕白用他不太讨人喜欢的声音继续道:“你这个人莫非是一个哑巴,我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刚才用的是‘拈花一指’?” 梅慕白笑道:“可惜我刚才拈的不是花,而是杀人的暗器。” 秦宝宝曾经听唐老爷子说过,接暗器的手法虽然很多,虽然每种手法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得来的,但是最有效也最难练的手法却只有两种。一种是“袖里乾坤”,另一种就是“拈花一指”。 唐老爷子还说过,昔年为了学“拈花一指”,他足足有三年没有出房门一步。 秦宝宝想不到的是,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梅慕白,竟然会用这种接暗器的绝学。 秦宝宝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希望能看到一场精彩的暗器抛接大战。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对付我吗?” 梅慕白笑道:“我最起码可以试一试。” 灰衣人冷冷地道:“我希望你除了‘拈花一指’之外,其他的武功也不会让我失望。” 他的身体忽然平空浮起,就像一阵风一样飘向了梅慕白,梅慕白笑道:“来的好。” 他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柄短剑,剑在手中,发着迫人的寒气。 灰衣人的动作很快,他在一霎那间,一共击了九种招式。 他用的是掌法,秦宝宝忽然叫道:“小心他的指甲。” 梅慕白笑道:“多谢小兄弟提醒。” 两个人在一刹那间已交换了十七八招之多,谁也没有占到对方的便宜。 李临涯一直端坐在酒桌前,身边的事情好像与他无关,可秦宝宝知道,场上的一切动静,绝不会错过他的一双利目。 梅慕白一边不停地变动着身法招式,一边口中笑道:“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而已。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惊人之处。” 他很懂得用心理战术,他的战术好像对灰衣人很有用,灰衣人似乎有一点急躁的样子。 梅慕白继续笑道:“凭你这种身手,怎么能出来耀武扬威,我相信你一定还带着帮手来的。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出来了。” 灰衣人一掠两丈,像一片树叶一样落在地上,道:“你真的想看一看我的帮手?” 梅慕白笑道:“很想。” 灰衣人轻轻一笑,伸出手来,轻轻地击了两掌,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不是一两个人的脚步声,而是很多很多的人。 秦宝宝细心地听了一听,心中默默地数着:“一个,两个,三个……” 到最后,他已来不及数了,人实在太多,只到人已来到大厅时,秦宝宝还没有数得清楚。 一群青衣人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厅外鱼贯而入,现在秦宝宝可以一个个地数了。 不多不少,整整四十九个。每个人都穿着普普通通的青布衣衫,穿着薄底快靴,腰间都佩着一柄长刀。每一个背上还有一个长大的,沉重的青布包袱。 他们看上去个个都极精神,极有活力,每个人的动作都极灵活。 这样的一群人构成了一种极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谁也不敢忽视。 梅慕白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这些青衣人看上去都有两下子,如果他们冲过来,在乱刀之下,再好的武功都不会有太大的用处。 能够从刀下逃生,已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梅慕白是一个聪明的人,他苦笑道:“现在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说了。” 灰衣人用调侃的口吻道:“我真的可以说了吗?” 梅慕白道:“当然可以。” 灰衣人道:“可是我还想证明一下。” 梅慕白道:“证明什么?” 灰衣人道:“证明你是否真的有谈条件的资格。” 梅慕白道:“你准备怎么证明?” 灰衣人又伸出手来拍了一拍,青衣人立刻散开,分散到门口,窗口。 梅慕白道:“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会逃走?” 灰衣人笑道:“这就很难说了,越是有身份的人做起事情来,越是寡廉鲜耻,越会做出不要脸的事情。” 梅慕白道:“你现在虽然占着优势,可是用这种口气说话,总是不太好。” 青衣人这时已分别从背上的青布包袱中取出一根根铁条,用极熟练的手法将铁条钉在窗上,门上,窗子和门立刻就被封得死死。 虽然窗子和门都用铁条封得死死,但是这并困不住有武功的人,那么灰衣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秦宝宝很快想到,灰衣人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指望困不住厅上的人,但是如果有人想扯断铁条逃走,就要费上一段功夫,那么在这一段功夫里,灰衣人完全有时间阻止。 费上这么一段功夫仅仅是因为这样一个目的,似乎有一点小题大作,那么灰衣人的第二个目的就是向大家证明青衣人的实力。 他要向大家证明,他的手下是一群配合默契,经过良好训练的人。 梅慕白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必这样做,我们就已知道你的手下很不好惹。” 灰衣人道:“现在我才可以谈谈条件了。” 梅慕白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灰衣人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只有四个字。” 梅慕白道:“哪四个字?” 灰衣人道:“加入我们。” 梅慕白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正是秦宝宝所关心的问题。 灰衣人道:“我们是一个无比强大的组织,今日之江湖,没有一种力量可以与之抗衡,绝没有。” 梅慕白轻轻一笑,道:“真的没有?” 灰衣人用极坚决的口吻道:“绝对没有。” 梅慕白轻轻一笑,道:“你们也许可以强得过少林,武当,可是我绝不相信你们会比金龙社还要强大。” 灰衣人冷冷一笑道:“金龙社只是一个很小的例外,不过金龙社嚣张已久,也该到了安静的时候了。” 任何一个想称霸江湖的组织,最大的对手当然只是金龙社。秦宝宝对此已没有兴趣。他唯一所关心的是,该如何逃出这个大厅呢? 门和窗都被封死,墙壁都是用最坚硬的青石砌成,要想打破青石砌成的墙壁,就算用大铁锤也要花上不少功夫。 灰衣人忽地看了秦宝宝一眼,轻轻地笑了一道:“很好,你也在这里。” 秦宝宝笑道:“我在这里,你就不好了。” 灰衣人道:“哦?” 秦宝宝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一定会后悔,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灰衣人忍不住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奇怪的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后悔。” 秦宝宝笑道:“我保证你一定可以看得到。” 秦宝宝口上是绝不松口。心里却一点把握也没有,还有那个铁鹰,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灰衣人转向顾冲霄,道:“顾庄主,我知道你一直想重振天山派的雄风,只以你的力量,当然很不够。” 顾冲霄道:“这么说,你可以帮助我完成心愿?” 灰衣人道:“不错。” 顾冲霄不由笑道:“帮助我完成心愿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我还是三岁的孩子?” 灰衣人道:“这么说,你是拒绝了我的好意。我希望你不会后悔。” 顾冲霄冷冷地道:“我当然不会后悔,我顾冲霄并不是被人吓大的。” 灰衣人笑笑,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又转向李临涯,道:“李先生是江东的名士,必是识时务的俊杰,我相信李先生的回答一定会让??满意的。” 李临涯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灰衣人,淡淡地道:“想不到一向如野鹤闲云,让人好生敬慕的‘白云居士’上官思鹤竟也成了别人的走狗。” 灰衣人阴沉沉的脸上很快就没有了表情,他淡淡地道:“原来李先生已认出了我。” 李临涯道:“所以今天除了杀我们灭口之外,好像再也没有别的方法。” 上官思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并不喜欢杀人,所以你们最好不要逼我。” 李临涯道:“没有人在逼你,只是你自己在逼自己而已。” 梅慕白笑道:“说的好。” 上官思鹤道:“看来你们之中没有一个愿意加入我的组织,看来我只好做一次我并不喜欢做的事情了。” 梅慕白笑道:“你早就该明白了。不过你如果真的想杀了我们,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上官思鹤虽然有五十个人,秦宝宝这边只有四个,不过这四个人除了秦宝宝以外,其他三个人都是一流的高手。 上官思鹤为什么这么有把握肯定能胜? 秦宝宝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上官思鹤一定有秘密的武器。 他开始注意到青衣人的包袱,虽然刚才铁条是从包袱中拿出来的,但是包袱依然很沉,包袱之中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使得上官思鹤充满信心。 李临涯和梅慕白也在注意着这些包袱,包袱里究竟有什么? 上官思鹤也在看着这些包袱,他的脸上挂满了阴阴的笑容。 现在他又伸出他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青衣人的手中立刻就多了一样东西,一样很可怕的东西。 这种东西其实是一个钢筒,筒后有个木把手,筒中装的是什么? 上官思鹤看着这些钢筒,又回过头来看着厅上的人,他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问,所以他解释道:“你们一定认为这些钢筒有古怪,那么你们就算猜对了,这些钢筒的确有古怪,不是一般的古怪,确切地说,这里面是一种液体。” 大家都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会表演的猴子。 上官思鹤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他现在很兴奋,他接着回答大家的疑问,他笑道:“如果你们认为这些钢筒中的液体是一种毒药,那你们就猜错了。” 梅慕白道:“那么钢筒中究竟是什么?” 上官思鹤道:“我们平常都吃过醋,都知道醋是酸的,这个钢筒中也是一种醋,也是酸的。绝不是一般的酸。” 梅慕白道:“那么有多酸?” 上官思鹤笑道:“你是不是很想看看?” 梅慕白道:“你既然把它当作一件宝贝,当然要给大家看看。” 一个青衣人越众而出,平端钢筒,对准了地上剩余的铁条,他推动钢筒后的把手,“嗤”的一声,一股黑水从钢筒中喷射出去。 大家都去看那根铁条,在黑水的喷射下,铁条居然开始融化,像受了热的蜡烛一样融化。 大家都不禁看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官思鹤得意极了,他笑了一笑,道:“我相信大家现在一定后悔刚才的决定。不过我一向是个好说话的人,如果大家现在改变主意,我也可以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梅慕白叹道:“我的确很想改变,可惜我刚才说过的话,我如果把它再咽回去,那我岂不成了食言而肥的人。” 顾冲霄道:“梅先生说的不错,什么人都可以做,言而无信的人绝对不能做,江湖人并不怕死,怕只怕被人耻笑。” 秦宝宝忽然道:“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过,你们都是大英雄,大豪杰,而我只是一个孩子。” 上官思鹤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些老江湖居然还没有一个孩子明晓道理。” 梅慕白看了看秦宝宝,目中已有鄙夷之色。 李临涯也看了看秦宝宝,叹道:“你的主人是一个英雄,你跟着他却什么也没有学到。” 秦宝宝笑道:“他是他,我是我,你怎么可以把他和我相提并论。” 他口中正在和李临涯说着话,身体忽然向旁边一滑,滑到了一个青衣人的身边,没有等到这个青衣人做出反应,秦宝宝已将他手中的钢筒夺了过来。 秦宝宝这几个动作干净利落,几乎让人目不暇接。 有几个青衣人这时做出反应,他们把手中的钢筒一起对准了秦宝宝。 秦宝宝身子不停,反向前冲,一下子冲进了人群之中。 青衣人的手上虽然有极厉害的武器,却不敢向秦宝宝喷射,生怕会殃及池鱼。 秦宝宝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不是想将青衣人的手上的钢筒全部夺下,他的目的是在给厅上的只顾慷慨陈词的人一个提示。 想从这里逃出去,光靠不怕死显然是不行的,还必须动起来,秦宝宝知道大家一定可以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有人明白过来,第一个明白过来的人是李临涯,他也立刻冲向了青衣人。他得武功当然比秦宝宝好得多,所以他一入人群,就夺下了四五个钢筒。 顾冲霄也冲了过来,可是刚才最聪明的梅慕白却很奇怪地一动不动。 这才显示出他的聪明,因为他在盯着上官思鹤,上官思鹤不动,他也不动。 青衣人已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地上落满了钢筒。 上官思鹤震惊极了,他恐怕想不到,被他视为最可怕的武器居然就这样起不到一点作用。 他现在忽地想到了秦宝宝刚才说的话。秦宝宝刚才说的是:你一定会后悔的。 上官思鹤这时真的有些后悔了,为什么有秦宝宝这种人在场的时候自己还那样得意忘形? 他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真的错了。” 梅慕白道:“你错了?” 上官思鹤道:“我应该知道有秦宝宝在场的时候,做事就应该加倍小心才对。” 梅慕白道:“谁是秦宝宝?” 上官思鹤道:“你连秦宝宝都不知道?” 梅慕白道:“我当然知道秦宝宝。不过我却没有见过他。” 上官思鹤一指秦宝宝,道:“他就是秦宝宝。” 就在梅慕白转过头去看的时候,上官思鹤一拳击向梅慕白的后脑。 梅慕白的笑声传来,他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会上这种最下乘的伎俩?” 梅慕白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聪明人,这种当是当然不会上的。 可是他在和上官思鹤动手的时候,却要为如何避开上官思鹤的手而大伤脑筋。 上官思鹤的指甲上有毒,不是一般的毒。而是一种很可怕的毒。 所以梅慕白很快就落了下风。 现在秦宝宝在千什么呢?秦宝宝永远在做最重要的事,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事当然是打开一条逃走的路。 秦宝宝的武器是金匕首,这是一件宝贝,它的锋利绝不亚于任何神兵利刃。 金匕首就像切树枝一样切开了窗上的铁条,如果秦宝宝想逃走,已变成一件很简单的事。 他站在窗口,为自己今天的杰作感到很得意,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铁鹰。 铁鹰正穿着他很漂亮的丝袍,迈着严正的方步,一步三摇地向这边走过来,秦宝宝一看到他心中就有气,他叫道:“你怎么还没有死?” 铁鹰很奇怪地道:“凌操并不是我的对手,我当然不会死。” 秦宝宝从窗口一跃而出,落到铁鹰的面前,铁鹰笑嘻嘻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凌操反脸?” 秦宝宝道:“莫非你想借此机会去偷天山雪莲?” 铁鹰笑道:“你猜对了。” 秦宝宝也很高兴,他问道:“你偷到了没有?” 铁鹰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他苦着脸道:“没有。” 他又赶紧为自己寻找借口,他道:“像天山雪莲这种珍贵的东西,当然藏在最隐密的地方,怎么能让人轻易找到。” 秦宝宝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他,过了良久,才叹道:“既然没有找到,你刚才为什么是一副像捡了金元宝的样子。” 铁鹰嘿嘿地笑道:“因为我不想你一见面就怪责我。” 如果你遇到这种人,你对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秦宝宝道:“不过情况出现了变化,天山雪莲不必去偷,顾冲霄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如果我们好好地和他说,也许他会给我们一点天山雪莲。” 铁鹰道:“你怎么对他这么了解?” 秦宝宝道:“因为我刚刚和他共患难过。” 铁鹰道:“共患难过?” 秦宝宝笑道:“你只要看看窗户里面发生的事就可以知道了。” 铁鹰伸头向窗户里一看,忽地大叫一声,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秦宝宝伸手去拉,居然没有拉住。 铁鹰一跳进窗户,立刻冲向了上官思鹤,秦宝宝应该理解铁鹰的冲动,因为上官思鹤就是毒伤杜飞的人。 上官思鹤正和梅慕白缠斗,按照江湖规矩,不应该再向他进攻。 铁鹰顾不上这许多,他只知道上官思鹤是自己的仇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种时候,谁还想到什么江湖规矩? 可是铁鹰忘了一件事,他的武功和上官思鹤相比,要差上一大截,自己上去,不但帮不上梅慕白什么忙,反而给上官思鹤逃生的机会。 上官思鹤一声长啸,跳出了圈子,在这种时候,他当然顾不上他的手下,能够逃出去,已算是很万幸的了。 上官思鹤的出路只有被秦宝宝打开的窗户,上官思鹤向窗户冲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秦宝宝。 他用一种很美妙的身法向窗户冲去,他是一个老江湖,他已做好了对付一切意外的准备。 也就是说,他的全身正处在完全戒备的状态下。 可他忘了一件事,埋伏有很多种,光靠武功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他更加忘了,他的对手是秦宝宝,就是那个没有一刻不是满肚子阴谋诡计的秦宝宝。 所以上官思鹤落到了一张网中。一张很柔软,却很坚韧的网中。 这张网就是秦宝宝随身携带的三大法宝之一,天蚕蛛丝网。 如果一个人不幸落入了秦宝宝的天蚕蛛丝网,那么他如果想出网的唯一方法就是等到秦宝宝心情好的时候,去解开网扣。 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回答是肯定的,没有,绝对没有。 上官思鹤这时像一只受惊的刺猬一样,团在网中。他的表情很愤怒,也很无奈。 事情其实并没有结束,五十个青衣人还在抵抗,他们似乎并不在乎上官思鹤是否被擒。 秦宝宝忽地叫道:“顾庄主。” 顾冲霄回头看着秦宝宝。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你这个庄子是不是还有很多门客?” 顾冲霄道:“当然有,有很多,最起码有三十多个。” 秦宝宝笑道:“现在正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叫过来?” 顾冲霄一拍额头,笑道:“不错,我居然把他们忘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烟花,抛给了秦宝宝,秦宝宝道:“是不是将这个烟花放出,他们就可以到了。” 顾冲霄道:“不错。” 秦宝宝笑道:“这个方法倒是不错。” 顾冲霄得意地道:“本来就很不错。” 秦宝宝取出身上的火折,晃亮,点燃了烟花。烟花冲天而起,不但声音响亮,色彩也很强烈。 顾冲霄笑道:“就算一里外的人,恐怕也可以看到。” 秦宝宝道:“希望如此。” 他和顾冲霄等了一会,该来的人并没有来。 秦宝宝道:“你的门客是不是都是胆小鬼,一旦遇到用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个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顾冲霄不悦地道:“他们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如果说他们都是胆小鬼,天下就不可能有不怕死的人了。” 秦宝宝道:“你对他们这样有信心?” 顾冲霄道:“他们其实都是我的朋友,我对他们当然有信心。” 秦宝宝看了看寂静的大院,摇了摇头,道:“我敢打赌,他们不会来了。” 顾冲霄也渐渐皱起眉头,喃喃地道:“他们一定出了事。”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秦宝宝数了一数,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七个人。 顾冲霄脸上有了笑意,他笑道:“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来的。” 来了,的确来了,一群服装各异,胖瘦不一的人急步向这边赶了过来,他们看上去,个个都是身体健壮,动作灵活,每一个看上去都很有两下子。 在这么多人中,秦宝宝把目光注意到一个身穿青布长衫人,这个人慢慢地走在人群中。似乎和其他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那种悠然的姿态却是别人所不具备的。 不管你在何种角度去看这群人,你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这个青布长衫人。 秦宝宝问顾冲霄道:“这个青布长衫人也是你的门客?” 顾冲霄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摇了摇头道:“他不是。” 秦宝宝道:“那么他是谁?” 顾冲霄道:“他或许是我的门客中的一个人的朋友。” 秦宝宝道:“我看未必。” 顾冲霄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秦宝宝道:“依我看,你的这些个门客中,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做他的朋友。” 顾冲霄其实也已经看出,不过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所以他笑道:“就算他只是来看热闹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秦宝宝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青布长衫人,目中露出了一丝忧虑。 他总觉得不对,但究竟有什么不对,他也说不出来。 这一群人来的很快,第一个冲过来的人一般来说轻功最好,武功当然也很不错,这个人穿着一件有很多扣子的那种练功服,紧紧地绷在他的身上,把他身上的一块块肌肉包得几乎要爆出来。 顾冲霄向秦宝宝介绍道:“这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人称‘冲天刀’柴雄。” 秦宝宝道:“久仰,久仰。” 他的四个字刚刚说完,柴雄就向顾冲霄砍了三刀。第一招是“雪花盖顶”,第二招是“玉带缠腰”,第三招是“老树盘根”。 这三招都是刀法中最普通的招式,只要第一天学刀的人,都学过这三刀招式。 可是柴雄的这三招却和普通的三招有一点点不同,不管是角度,速度,以及刀法的变化。 如果你用对付普通三刀的方法来对付这三刀,就很可能造成麻烦。 顾冲霄绝想不到一向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冲天刀”柴雄居然会向自己动手,他更想不到,柴雄的刀法居然和普通的刀法有所不同。 所以顾冲霄立刻就受了伤。 柴雄的刀在顾冲霄的腰上划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鲜血“刷”地就流下来了。 这时,那另外的二十六个人也冲了过来,有六个人过来对待顾冲霄,有两个人去对待秦宝宝。其他的人都跃进了窗户。 只有一个人没有动手,他就是那个???布长衫人。 他远远地站着,站在一棵大树下,眼睛并没有向这边看一眼,这边的事情似乎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可秦宝宝知道,顾冲霄的门客之所以会反戈一击,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青布长衫的人。 秦宝宝现在要对付的这两个人是一对兄弟,兄弟俩用的都是刀,一种很薄很狭的刀。 秦宝宝的武功并不高明,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何况这两个兄弟的武功都奇特。 他们之中如果有一个人进攻,另一个必然会去防守。 两个人的配合非常默契,秦宝宝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看来他除了逃离这个地方,没有第二种方法可想。 如果秦宝宝想逃,一般的人是很难阻止他的。虽然他的手上还有个大活人。 秦宝宝一飞冲天,落地时,已在三丈开外。 令秦宝宝开心的是,好像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自己。 他正在暗自庆幸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双锐利的眼睛。 站在树下的青布长衫人忽地抬起了头,向秦宝宝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青布长衫人并没有做其他的动作,可是秦宝宝忽然感到,一股无比的寒气从脚趾头一直凉到脖子。 青布长衫人又把目光收回。目光望向远处,他好像并不在乎秦宝宝是不是想逃走。 可是秦宝宝却不逃了,他已从青布长衫人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意思:你不要走。 秦宝宝知道,如果这个青布长衫人不想放自己走,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有用。 所以秦宝宝不走了,他不但不走,而且还向青布长衫人走了过去。 一直等到秦宝宝走到青布长衫人的面前,青布长衫人的目光中才转向了秦宝宝。 他看上去已并不年轻,洁白的皮肤上已有细细的皱纹,眼角的鱼尾纹就像刀刻一样。 秦宝宝冲他笑了一笑,道:“你好。” 青布长衫人看着秦宝宝,似乎要把秦宝宝看个透明,过了很久,他的脸上才出现了笑容,他也道:“你好。” 秦宝宝道:“你的本事可真不小,能让这么多的人同时出卖他们的朋友。” 青布长衫人道:“这很简单。” 秦宝宝道:“这种事情居然很简单?” 青布长衫人道:“不错,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每一个人都有弱点,你只要抓住了他们的弱点,就可以随便地控制他们。” 秦宝宝道:“那么这些人的弱点是什么呢?” 青布长衫人道:“对金钱和权力的渴求是这个世上大多数人的弱点,这世上真正有原则的人并不多。” 秦宝宝道:“他们跟着你固然有可能得到金钱,可是他们又怎么能得到权力。” 青布长衫人忽然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做权力吗?” 秦宝宝又把这个问题推了过去,他笑道:“在你看来呢?” 青布长衫人笑了一笑,道:“权力的解释有多种,不过最重要的一种就是对别人生命的控制。” 秦宝宝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跟了你以后,就可以依着你的势力,控制别人的生命。” 青布长衫人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秦宝宝笑道:“更确切说,他们就可以狗仗人势。” 青布长衫人不禁笑出声来,他笑道:“这种说法虽然很确切,不过却并不好听。” 秦宝宝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回答我。” 青布长衫人道:“你可以问。” 秦宝宝道:“所谓的权力究竟有多大的魔力,连像你这样的聪明人都无法抗拒?” 青布长衫人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也不明白我为何会如此地热衷于追逐权力,但是我知道,我无法忍受那种平淡的日子,如果我不幸沦为庸人,我宁愿死去。” 秦宝宝道:“可据我所知,所有的像你这样的人,下场大都很惨。” 青布长衫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也许我比你还要了解,我研究过所有和我一样的人。他们之中,都是一些惊才绝艳的人物,如果他们走上另外一条路,就会成为李寻欢,楚留香。” 秦宝宝道:“可是他们都选择了和你一样的路。” 青布长衫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难道没有从他们失败的教训中吸取一点什么?” 青布长衫人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之中,有些人的条件甚至比我还好,所以我的结局也有可能是失败。” 秦宝宝道:“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 青布长衫人笑道:“如果我放弃现在的路,那么我会成为什么人?” 秦宝宝道:“你就算成为不了李寻欢,楚留香,可是你最起码可以成为一个受后人敬仰的大侠。” 青布长衫人笑道:“我们这个世上,大侠是不是太多?” 秦宝宝已明白了青布长衫人的意思,他并不想成为许许多多大侠中的一个,他要成为唯一。 青布长衫人道:“我想你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 秦宝宝道:“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任何人都没有能力将之改变。” 青布长衫人道:“这就像卫紫衣绝成不了我这样的人一样,我也绝成不了卫紫衣那样的人。” 秦宝宝道:“看来,你和我大哥之间迟早总有一战了。” 青布长衫人点了点头,道:“他和我就像水火不相容一样,这一战,谁也无法阻止。连我自己都无法阻止。” 秦宝宝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青布长衫人笑了笑,道:“很好,其实我也一直很欣赏你,我知道再过十年,这个江湖就是你的。” 秦宝宝道:“这句话我已听很多人说过了。” 青布长衫人道:“他们并没有骗你,你的确是一个天才,如果我晚出十年,我的对手就一定是你。” 秦宝宝已听出青布长衫人的意思:你现在还小,还不足以做我的对手。 秦宝宝对之感到庆幸,这也就是,这个枭雄一样的人物,到现在为止,还不认为秦宝宝有多少重要,还没有意识到,忽略秦宝宝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秦宝宝忽然有一个念头,一个很荒唐的念头,这个念头虽然很荒唐,但是有必要试一试。 所以秦宝宝笑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你一定可以帮的忙。” 青布长衫人微笑道:“你说说看。” 秦宝宝道:“我有一个朋友,被你的一个手下毒伤了,你能不能劝劝你的手下,把解药给我。” 秦宝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一点把握,如果有一个人在旁边听到了秦宝宝的请求,定会觉得秦宝宝一定是有毛病。 可是秦宝宝知道。这个青布长衫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不普通的人往往就有不普通的想法和做法。 青布长衫人听了秦宝宝的请求之后,似乎怔了一怔,他看着秦宝宝,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笑意。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了一看被困在网中,一直被放在秦宝宝脚下的上官思鹤。 秦宝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他用很熟练的手法将网扣解开。把上官思鹤放了出来。 上官思鹤低着头站在青布长衫人的身后,满脸惭愧之色。还有少许的惊讶。 他没有想到秦宝宝居然和青布长衫人谈得很投机,更想不到秦宝宝会向青布长衫的人索要解药。 他觉得好笑。 青布长衫人抬起头来,看了上官思鹤一眼,慢慢地道:“你的解药还有吗?” 上官思鹤道:“还有一些,先生莫非真的要给他。” 青布长衫人笑了一笑,道:“为什么不可以给?” 上官思鹤一下被问怔住了,为什么不可以给?上官思鹤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回答。 上官思鹤很想提醒青布长衫人,不要忘记农夫和蛇的故事。可是他没有这种胆量。青布长衫人的命令永远只能服从。 上官思鹤从身上掏出一个青玉瓶,从瓶中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递给了秦宝宝。 秦宝宝眉开眼笑,道:“多谢,这个药丸怎么用?” 上官思鹤道:“研碎,用温水服下。” 秦宝宝将药丸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又道:“我还有一个请求。” 青布长衫人不禁笑了,他道:“你的要求一向都是这么多吗?” 秦宝宝道:“也不是,只是今天的请求稍微多一点。” 青布长衫人笑道:“好,你说。” 秦宝宝道:“我有一个朋友,叫做铁鹰,没有多大的本事,只不过有一些江湖人的臭脾气而已,像他这种人,对你当然一点用都没有。” 铁鹰如果听到这句话,不气得吐血才怪。 青布长衫人笑道:“你是想让我放了他?” 秦宝宝笑道:“留这种人在身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如让他去祸害其他的人。” 青布长衫人笑道:“这是不是你的最后的一个请求?” 秦宝宝笑道:“应该是的。” 青布长衫人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已把目光转向别处。 秦宝宝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 他向青布长衫人拱了拱手,道:“再一次谢谢。后会有期。” 他倒退着离去,退出三丈远后,才转身掠向那间开着的窗子,他站在窗子边上,大声道:“铁鹰!” 铁鹰正被几个人赶得到处乱跑,听到秦宝宝的声音,叫道:“有什么事?” 秦宝宝道:“解药到手,还不快走?” 铁鹰连滚带爬,滚到了窗口。满脸欣喜之色,道:“解药真的到手了?” 秦宝宝道:“但是你如果还在这里打架的话,解药也许就要没有用了。” 铁鹰立刻跳出窗口,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和他们打架吗?” 秦宝宝道:“那你喜欢和什么人打架?” 铁鹰笑道:“我喜欢和不是我对手的人打架?” 秦宝宝笑道:“原来你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 铁鹰居然反问道:“难道你不是?” 秦宝宝笑道:“我比你还要差一点。” 铁鹰睁大眼睛,道:“比我还要差?” 秦宝宝一本正经地道:“我喜欢和根本动不了手的人打架。” 铁鹰不由大笑。 这时两人已远远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门口的马车还在,秦宝宝首先上了马车,并且马上把车帘放下。 铁鹰笑道:“你根本不用提醒我,我也知道这一次赶马车的人一定是我。” 现在已是下午了,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路上,路上并没有行人。 这种时候,人们大多呆在家中睡觉,所以铁鹰可以无所顾忌地赶马车。他把马车赶得像飞起来一样。 他很希望秦宝宝能提出抗议,这样他就可以趁机罢工,可是看起来,他这种如意算盘很难实现。 秦宝宝居然很安静。 马车颠得很厉害,连铁鹰自己都有一点吃不消了,他不相信秦宝宝的身体会比自己好,到最后,他忍不住把车帘掀开,他忽地惊叫了起来。 铁鹰并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他也不可能是“鸡婆”。所以能够让他吃惊的事情当然不会小的。 铁鹰没有看到秦宝宝,本应该在车上安坐的秦宝宝忽然不见了。 铁鹰正在奇怪的时候,忽听到头上有人笑:“你为什么不往头上看一看呢?” 铁鹰一抬头,这才看到了秦宝宝。秦宝宝居然抓住车顶的横木,正在那里荡秋千,一副很自在的样子。 铁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我不想被一个赶车技术一流的人被颠得想吐。” 铁鹰笑道:“你是想让我把马车赶得好一点?” 铁鹰笑得有一点不怀好意,只要秦宝宝开口说一声“是的”,铁鹰马上就会道:我的技术就是这样,你要是不想受罪,那么你来。 铁鹰把秦宝宝想得太简单了,秦宝宝笑咪咪地道:“不管你的技术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这样子一点也不觉得有多颠,相反,那个不得不坐着赶车的人只好自我享受自己的技术了。” 铁鹰灰溜溜地去赶他的马车去了,因为无论他赶得怎么样,受罪的并不是秦宝宝一个人,并且自己受的罪更要大一点。 一旦想通这个道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笨极了。 从顾家庄到杜飞他们所在的小红楼只有三十里,三十里并不远。 铁鹰的赶车技术其实并不错,他年轻的时候吃过很多苦,所以也学到很多东西,赶车就是其中的一种。 所以说,人们年轻的时候吃一点苦并不是没有好处。 小红楼已遥遥在望,铁鹰甚至还能看到小红楼上有一个穿红衣的人。 男人是不会穿红衣的,那么这个人当然是杜飞的心上人艳飞飞。 铁鹰把头伸到车中,对秦宝宝笑道:“你看杜飞和那个艳姑娘有没有可能?” 秦宝宝道:“有没有可能是什么意思?” 铁鹰笑道:“就是他们能不能成为一对的意思。” 秦宝宝反问道:“你看呢?” 铁鹰笑道:“当然有可能,因为她很关心杜飞。”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她很关心杜飞?” 铁鹰用手一指,笑道:“你看,她现在正在小红楼上,焦急地盼望着我们的到来。” 秦宝宝伸头看去,摇摇了头道:“看来杜飞的伤已经好了。” 铁鹰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道:“正如你所说,艳飞飞很关心杜飞,如果杜飞的伤势很重,她会怎么样?” 铁鹰道:“她当然会很着急。” 秦宝宝道:“一个很着急的心情会不会好?” 铁鹰道:“当然不会好。” 秦宝宝道:“一个心情不好的人,尤其是一个心情不好的女人怎么可能穿着红色的衣服?” 铁鹰道:“难道穿什么衣服居然和心情有关?” 秦宝宝道:“大有关系,女人都是很细心的,每天穿什么衣服都是要想上半天的,所以她们穿的衣服都是她们认为今天最合适的。” 铁鹰更加奇怪,他道:“我对女人也有一点了解,那是因为我已是一个大人了,可是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为什么对女人会这么了解?”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你到现在,居然连我是一个女孩子都看不出。” 铁鹰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不容易才“啊”了一声。 他一直觉得秦宝宝生得太漂亮了,几乎是他看到过的人中最漂亮的一个,可是他从没有想到过秦宝宝是一个女人,因为秦宝宝太聪明,太能干,铁鹰也从没有看到过像秦宝宝这样聪明能干的人。 在他的印象中,女人除了会打扮,会迷死男人之外,大多又蠢又笨。 所以他当然想不到一个又聪明,又能干的人会是一个女人。 ←→ 第三章 杜飞的表情显得很痛苦,铁鹰的心头不由一震。 他知道杜飞一向很坚强,就算被人削掉一根手指头,杜飞也不会在乎的。 可现在杜飞似乎已无法忍受。 秦宝宝低声对铁鹰道:“看来灰衣人手上的指甲有毒,我们要帮一帮杜飞。” 铁鹰紧张的要命,他道:“怎么帮?” 秦宝宝道:“你再用你的拼命三招,我要起用我的法宝。” 他的声音既不太大,也不太小,正好足够让灰衣人听到。 灰衣人一声长笑,道:“我又何必和你们纠缠下去。” 长笑声中,他的灰影已从杜飞的剑下穿过,一飞冲天,飞出了小楼。 杜飞以剑拄地,脸色变得苍白。 女主人一声惊呼,就想过去扶他,可她忘了自己也被点中穴道,人一站起,就失去了平衡。 可是她并没有倒在地上,杜飞的手伸了过来,将她轻轻扶住。 秦宝宝和铁鹰不由相视一笑。 杜飞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柔声道:“我没有事,一点小伤而已。” 女主人转头去看方知病,因为她刚才听说方知病是一名医生。 方知病脸色很沉重,他道:“他的伤绝不是小伤,他是被‘飞残指’所伤。” 秦宝宝道:“‘飞残指’!难道竟是三十年前‘碧玉飞鹰’的成名绝技‘飞残指’?” 方知病点了点头。 秦宝宝道:“我听说中了‘飞残指’的人,必须要用世间六宝才能治好。” 方知病道:“不错。” 女主人道:“什么叫‘世间六宝’?” 方知病道:“所谓‘世间六宝’是对世上六种珍贵药物的总称。” 女主人道:“那么是哪六种呢?” 方知病道:“百年的野山参,天山雪莲,人形何首乌,十岁公鹿的鹿茸,鹤顶红,苍犀角。合称‘世间六宝’。” 铁鹰叫道:“鹤顶红不是毒药吗?怎么也算是‘世间六宝’?” 方知病道:“‘飞残指’的毒性极烈,所以必须要用鹤顶红这种毒物以毒攻毒。” 女主人道:“这六种药物到哪里才能找到呢?” 方知病道:“百年的野山参,人形何首乌,十岁公鹿的鹿茸,鹤顶红,我倒是有一些,只是天山雪莲和苍犀角不太容易找到,尤其是苍犀角,更是百年难寻。” 女主人不禁泫然欲泣。 秦宝宝笑道:“苍犀角不用担心,你们看,我这里不是有一块吗?” 他从发际间取出那块苍犀角来,笑道:“这一块,够不够?” 方知病眼睛一亮,道:“当然够了,其实只要一小片就足矣。” 铁鹰道:“那么就差一种天山雪莲了,天山雪莲要在天山上才有,就算我们马上赶到天山,也未必能找到,何况杜飞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方知病道:“从这里到天山要走一个多月,而杜飞只能支撑三天。” 铁鹰惨然道:“这可怎么办?” 秦宝宝道:“只有另外想方法,这附近的武林人物中有没有昔年天山派的人物了” 铁鹰道:“这有什么用?” 秦宝宝道:“如果是天山派的人物,必然有被视为天山派镇山之宝的天山雪莲。” 铁鹰一拍大腿,笑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去。”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光顾着懒驴打滚,把什么都滚没了。” 铁鹰笑道:“只要杜飞能够得救,我就是变成一头驴也没有关系。” 杜飞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如果他不是想到自己是个男人,他的眼泪恐怕都要下来了。 秦宝宝道:“我记得离这里三十里地,有一个顾家庄,据说顾家庄的庄主就曾经是天山派的门徒。” 铁鹰道:“三十里地并不算远,我们马上就去。” ※※※※※※ 三十里地的确不算远,如果坐着马车去,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不过现在已是深夜,在深更半夜去找一个从不认识的人,并且去要一件很珍贵的东西。这种事好像有一点困难。 铁鹰好像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秦宝宝问他,道:“如果那个顾先生不想把天山雪莲给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铁鹰道:“这还不简单,如果他不给,我们只有强抢。” 秦宝宝道:“我听说这个顾先生是天山派最优秀的门徒,不但武功很高,并且有昔年孟尝君之风。” 铁鹰道:“孟尝君之风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孟尝君是战国时齐国的一个公子,手下有门客三千,这个顾先生也和孟尝君一样,慷慨大方,好结交天下英雄。他的家中虽然没有门客三千,不过每天都有三五十个各种各样的人物。” 铁鹰道:“你是说他人多势众,我们抢是抢不过他们的。” 秦宝宝道:“如果强抢,恐怕有点困难。” 铁鹰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杜飞中毒死去。” 秦宝宝道:“方法总是有的,就看我们怎么去想了。” 铁鹰笑道:“我知道你的主意比我的头发还多,这种伤脑筋的事当然由你来做。”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方法我早已想到,就不知道你想不想做了。” 铁鹰道:“只要能救杜飞,什么事我都可以做。” 秦宝宝笑道:“有你这句话,什么都好办了。” 深更半夜去总是不好,秦宝宝的意思是等到第二天清晨。 铁鹰虽然急得要命,为了不至于误了大事,他只好耐着性子等下去。 唯一让他放心的是,秦宝宝看起来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通过这段时间和秦宝宝的接触,铁鹰对秦宝宝充满了信心,在他看来,世上几乎没有秦宝宝做不到事情。 杜飞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方知病平时看起来一副百无用处的样子,可一旦治起病来。那种老练成熟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专家。 现在铁鹰才知道,杜飞心上人姓艳,叫做艳飞飞。 铁鹰感到这个名字很好听,他对秦宝宝笑着道:“杜飞也是飞,她也是飞,难怪两个人能飞到一起。” 秦宝宝道:“正因为她也叫飞,所以杜飞飞了半天才把她追到。” 铁鹰道:“这么说一个人的名字也可以决定一件事情?” 秦宝宝道:“当然有这种可能,比如说你叫铁鹰,你未来的那一位的名字要么叫兔子,或是一个属兔子的女子。” 铁鹰大笑道:“只有最笨的人才会相信这种事情。” 说说笑话有时候会起到意料不到的效果,铁鹰现在的心情感到好了许多。 ※※※※※※ 漫长的黑夜总算过去,清晨在不知不觉中来临,这一夜铁鹰虽然并没有睡好,可是第二天醒来时精神依然很好。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打扮了一下自己。这是秦宝宝计划中的一个重要的部分。 铁鹰其实长得并不算丑,如果让他好好地洗一个澡,把胡子刮干净,再换上一件体面的衣服,他看上去还是像一个大人物。 他今天的身份也的确是一个大人物。 等他自己打扮完毕,走出房间,躺在床上的杜飞和方知病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飞笑道:“这样子看上去,又和以前差不多了。” 铁鹰笑道:“这主要是因为我以前做老大做的时间太多,举手投足之间,当然有一定的派头。现在又穿上一件像样的衣服,当然很像那么一回事。” 他转头四顾,道:“秦宝宝呢?秦宝宝到哪里去了。” 身后传来秦宝宝的叹息:“你还没有成为大人物呢,眼睛就长到额头上去了,如果你成为了大人物之后,眼睛岂非要长到后脑勺上去了?” 铁鹰转过头去,笑道:“正因为我还没有成为大人物,眼睛还没有长到后脑勺上去,所以我才看不到你。” 他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现在是不是变得很有幽默感。” 秦宝宝道:“希望你这种良好的感觉到了顾家庄之后,还能保持。” 铁鹰道:“这一点尽管放心,到了顾家庄之后,我的幽默感一定会把他们吓死。” 艳飞飞正好走了过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道:“幽默感是用来吓人的吗?” 秦宝宝道:“让人开心的幽默感不是铁大侠的幽默感,我们铁大侠的幽默感是专门用来吓人的。” 铁鹰苦笑道:“为什么好好的一句话到了你们的口中,听起来就不像那么一回事?” 秦宝宝道:“时间不早了,我俩该起程了。” 铁鹰对大家一拱手,道:“诸位在此静候佳音。” 杜飞道:“如果实在很难办,就不要勉强,我要你保证,一定要活着回来。” 铁鹰和秦宝宝已经走出门去。 马车也早已打扮得千干净净,漂漂亮亮。 既然铁鹰现在已是大人物,赶车的任务当然只有秦宝宝来做。 铁鹰看着秦宝宝赶车,忍不住得意地道:“好好地赶,事成有赏。” 秦宝宝手中的马鞭“刷”地一下抽了过来,铁鹰猝不及防,差一点从车上掉了下来。 铁鹰叫道:“难道你忘了现在你是我的小厮。”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莫非你也忘了,现在还没有到顾家庄。” 铁鹰道:“是不是只有到了顾家庄你才会乖乖地听我话?” 秦宝宝道:“可现在还没有到。” 铁鹰恶狠狠地道:“顾家庄总是要到的,到那个时候,再让你好看。” 秦宝宝小嘴一撇,道:“就算你在顾家庄很威风,可是你别忘了,我们不会永远留在顾家庄的。一旦回去,我会十倍地报答你的。” 铁鹰毫不为秦宝宝的威胁所动,他笑道:“我这个人一向遵循的宗旨是,得快活时且快活,能不饶人就不饶人。” 秦宝宝轻轻一笑道:“那我们就走着瞧。” 铁鹰哈哈大笑道:“走着瞧就走着瞧。” 三十里路很快就到了,顾家庄就在眼前,铁鹰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绝对不是胆小,就算让他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会害怕,他今年三十有六,但最起码有二十多年是处在不停的厮杀搏斗上面。 那么他为什么会感到紧张呢? 使一个人紧张的原因有很多种,其中有一种就是对自己做的事情没有把握。 因为他觉得自己今天就像在演戏。 铁鹰也经常看戏,也很喜欢看戏,有很多精彩的戏文,他甚至都可以唱两段。 可是看戏和演戏截然不同,看戏是一件又舒服又开心的事,演戏可就不同了。演戏不但劳心劳神,最担心的还是怕穿帮。 在台上演戏,就算穿帮,大不了被人笑一顿而已,可铁鹰今天所要演的戏却绝不能穿帮。 只要自己露出一丝破绽,杜飞就完了。 马车已停在了顾家庄的门口,铁鹰问秦宝宝道:“是不是除了这个方法之外,其他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秦宝宝抓到了反击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他笑道:“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铁鹰也有害怕的时候。” 铁鹰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不是害怕,只是有一点心虚。” 秦宝宝奇怪地道:“心虚和害怕有什么区别?” 铁鹰双手一拱,几乎是哀求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改了还不行吗。在这种时候,你不帮我,谁还帮我?” 秦宝宝笑道:“帮你自然是要帮你,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铁鹰笑道:“除了我的头,其他的,只要我有,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秦宝宝歪着头想了一想,道:“我现在还没有想起来,等我想起来之后,再对你说。” 铁鹰道:“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没有关系,我铁鹰是绝对不会赖账的。” 秦宝宝道:“相信你也不敢。” 铁鹰道:“那么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秦宝宝道:“演戏说难也不难,关键看你是否进入了角色。” 铁鹰道:“我怎么样才能进入角色?” 秦宝宝道:“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一方之霸,高高在上的感觉,我相信你一定有体会。” 铁鹰道:“体会当然是有,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秦宝宝道:“当然有用,在进入顾家庄以后,你什么都不必去想。你只要把他们全当作你的手下就行了,你在他们面前,更要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铁鹰道:“就这么简单?” 秦宝宝道:“你以为有多复杂?” 铁鹰道:“不过……” 秦宝宝道:“没有什么不过,首先你千万不要去想杜飞,从现在开始起,你要强迫自己进入一个全新的角色。” 铁鹰忽地笑道:“我懂了。” 秦宝宝道:“你懂了什么?” 铁鹰笑道:“关键是不要有压力,也就是说要抛开一切包袱。” 秦宝宝笑道:“现在你的包袱放下来没有?” 铁鹰笑道:“正在慢慢地放,一旦面对那些龟儿子,我想大概差不多,几乎就可以放下来了。” 秦宝宝道:“那我们现在已可以进去了。” 秦宝宝在门口的拴马桩上拴住了马,走上台阶,轻轻地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穿着崭新的蓝布袍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秦宝宝一眼,和和气气地道:“这位小哥,有什么事?” 秦宝宝大咧咧地道:“这里可是顾家庄?” 中年人道:“不错。” 秦宝宝道:“你们家的主人可是天山剑派的顾冲霄,顾大侠?” 中年人道:“不错?” 秦宝宝道:“这就对了。” 他转过身去,走到马车边,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道:“主人请下马车,我们已到了。” 中年人看到了一个相貌威严的男人从马车上慢慢地走了下来,这个男人穿着一件剪裁极好,价值不菲的丝缎长袍,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威严态度。 中年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白衣人的身份不低,他也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向门边一退,把手一摆,道:“请先生入内。” 铁鹰忍住笑,很威严地点了点头,道:“顾冲霄在不在?” 中年人道:“家主正在厅中待客,我这就去请他来见先生。” 铁鹰道:“最好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中年人道:“在下知道。” 中年人将铁鹰和秦宝宝领到偏厅,自去大厅中去请顾冲霄。 秦宝宝仔细地研究起这个偏厅来,虽然是个偏厅,布置得也很不错。 房间里的摆设,绝对谈不上奢华,也不能算是寒酸。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每样东西并不名贵却很精致。 如果想要了解一个人,可以通过许多方法,通过这间偏厅的布置,秦宝宝可以看出。顾冲霄并不是一个注重享受的人。 一个不注重享受的人,他的性格往往开朗豪迈,崇尚简单。 对付这样一个人,就必须用比较复杂的方法。 秦宝宝把自己的一个想法告诉了铁鹰,铁鹰不由笑道:“难怪江湖上一致公认秦宝宝是有名的难缠,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点。” 秦宝宝道:“就算最高明的方法,也必须由人来实现。” 铁鹰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现在已找到了感觉。”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顾冲霄已来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个人正笑道:“不知是哪一位贵客降临寒舍。” 顾冲霄今年四十九岁,身材高大,声若洪钟。 虽然已是年过半百,可是他的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块多余的肥肉。本该发福的小腹上,居然如少年人一样地平坦。 铁鹰站了起来,微微一拱手,道:“来的可是顾冲霄顾大侠。” 顾冲霄急忙还礼,道:“何敢当大侠二字,先生莫要折杀在下。” 铁鹰笑道:“顾大侠何必太谦,先生当世孟尝之名,响于江湖,天下虽大,可谁人不知顾大侠虚怀若谷,礼贤下士。” 说出这种很有水平的话来,铁鹰忍不住感到得意。他相信,无论谁听到这种话,都一定会很开心的 顾冲霄的确面有笑意,他平生之志,也不过是做当世孟尝,如果自己死后,别人在提到自己时能赞一个“好”。他已很满足。 江湖之人,从来就脱不开“名”“利”二字。顾冲霄也未能免俗。 顾冲霄拱了拱手,道:“请问先生是……” 铁鹰道:“在下风飞扬。” 顾冲霄耸然动容。他惊讶地道:“原来先生竟是‘一剑光寒十九洲’的风飞扬风大侠。” 顾冲霄不能不惊讶,因为风飞扬的名气在江湖之上绝不亚于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卫紫衣。 和卫紫衣不同的是,风飞扬并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他的武功虽然很高,名气虽然很大,但江湖上真正见到他的人却很少。 秦宝宝之所以让铁鹰冒风飞扬的名头,也就是因为这一点。 秦宝宝早已想到,凭风飞扬的名头,绝对可以压得住顾冲霄。 顾冲霄的神情果然变得更客气,更谦虚。 他向后吩咐道:“为什么还不备茶。” 铁鹰此刻的确需要一杯茶来润润喉咙,他可以想到,今天要说的话,也许比他以前一个月说的都要多。 一个相貌清俊的小厮托着一个银盘走进厅来,银盘中是一盏很清很香的茶。 这个小厮或许是刚刚来的,面对生人的时候,还有一点紧张,他在走到铁鹰面前的时候,手上略松了一松,银盘中的茶盏竟倒向铁鹰。 站在铁鹰身边的秦宝宝眼疾手快,左手飞快地伸出,在茶盏将倾的时候,将茶盏轻轻托住。 小厮看了看秦宝宝,目中有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一种连秦宝宝都猜不透的表情。 顾冲霄沉下脸来,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在客人面前训斥家人,毕竟是一件失礼的事情。 铁鹰心中暗笑道:“不过是想试一试我的身手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 秦宝宝去接这杯茶当然最好不过,秦宝宝的轻功原本就比铁鹰好,现在别人一定会认为,连一个小童的身手都如此高明,那么这个风飞扬当然更不简单。 铁鹰从秦宝宝的手中接过茶盏,放到口边,呷了一口,脱口赞道:“好茶。” 顾冲霄笑道:“当然是好茶,这是我特地为风大侠准备的上好的茶,想必风大侠已品出其中的不凡之味。” 铁鹰的脸色渐渐地变了,茶入喉之时,已没有了清香之气,而是一种针刺般的疼痛。 茶中有毒! 铁鹰冷冷地道:“顾先生这是何意?” 顾冲霄同样冷冷地道:“据我所知,风大侠自从铁树坪一战之后,身负九处重伤,就算不死,也绝不可能再入江湖。可先生居然自称为风大侠。” 铁鹰感到秦宝宝迅速地塞给自己一包东西,并且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服下。” 铁鹰知道,秦宝宝塞给自己的必是一包解药。 铁鹰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把手中的茶又端起,笑道:“风飞扬如果那么容易就死了,他就不是风飞扬了。这茶真的不错,不喝实在有些可惜。” 他将茶一饮而尽,同时,手中的药也随着茶水服入口中。 现在他放心很多,可以有足够的心情和顾冲霄斗下去。 秦宝宝可以想到,顾冲霄毕竟是名满江湖的成名人物,所以他在茶中下的不可能是歹毒的东西,充其量只是一种蒙汗药之类。 风飞扬的故事一向充满传奇色彩,风飞扬本人也被视为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所以如果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身负九处重伤的风飞扬当然是有可能活过来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理由要由铁鹰编造,铁鹰有没有这个能力? 顾冲霄一直在看着铁鹰,当他看到铁鹰居然砉无其事,脸上表情不由充满了惊讶。 他用的的确是蒙汗药,一种很有效的蒙汗药,他一生中只用过三次这种东西,每一次都很有效。 所以当他看到铁鹰居然没有事的时候,心中已感到惊疑不定。 铁鹰叹道:“想不到连有孟尝之名的顾冲霄也是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早知如此,我又何必重出江湖。” 秦宝宝道:“这也难怪顾先生疑心,你当时身负九处重伤之时,连我也担心你是否能活下去。” 铁鹰笑道:“当时我自己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活下去,若不是遇到傅先生,我恐怕早已死了。” 顾冲霄道:“傅先生?” 铁鹰笑道:“江湖上又有几个傅先生,我说的傅先生,当然就是当今世上最有名的名医傅青衣,傅先生。” 铁鹰不是在毫无边际地海吹,就他自己而言,傅青衣的确救过他的命。 没有人怀疑傅青衣的医术,就像没有人怀疑卫紫衣的武功。 如果说傅青衣能够让人死而复生,也许有人怀疑,可是如果说傅青衣可以让伤重的人恢复建康,没有任何人会有一丝怀疑。 顾冲霄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半信半疑了。 风飞扬一身不可测的武功,加上傅青衣几为天人的医术,奇迹不是不可以发生的。 铁鹰叹道:“我今天感到很失望。” 秦宝宝道:“可是你千万不要怪责顾先生,换作是我,也许也会这样做的。” 顾冲霄急忙道:“风先生请原谅在下不识之罪,今日之江湖已非昔日之江湖,风先生也该知道,现在江湖上人心难测,在下不能不小心。” 他问道:“风先生服了我的蒙汗药,为什么却没有事情。” 铁鹰正好大吹一番,他笑道:“顾先生未免太瞧不起在下,若是连区区的蒙汗药都可以将我制住,风某早已不知死过多少遍了。” 顾冲霄叹道:“想不到风先生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铁鹰笑道:“哪里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只不过傅先生天天用药汁灌我,普通的毒药对我早已没有多大用处。” 顾冲霄禁不住赞叹道:“风先生真神人也。” 铁鹰道:“我这一次本是路过贵庄,听说顾庄主是当世英雄,所以特来探望。” 顾冲霄连连摆手,道:“不过是浪得虚名,哪里称得上是什么英雄。” 铁鹰道:“顾庄主昔年可是天山剑派?” 顾冲霄长叹道:“敝派人才凋零,难与天下英雄争锋,世上早已没有天山派这个名字了。” 铁鹰道:“振兴天山派的重任非顾先生莫属,顾先生好自为之。” 顾冲霄道:“承风先生吉言。” 铁鹰道:“顾先生平时都有一些什么爱好。” 顾冲霄道:“在下平时除了结交天下豪杰之外,最喜欢的就是神兵利刃。” 铁鹰道:“我们江湖之人,除了宝马利刃,还能喜欢什么。” 顾冲霄道:“风先生之言极是。” 铁鹰心里很是着急,现在庄子已进来了,冒充风飞扬的名头,看来也成功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秦宝宝一直垂手立在铁鹰的身边,显得很守规矩,他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铁鹰是永远也猜不到的。 时间过得飞快,铁鹰和顾冲霄谈得似乎很投机,在别人看来,他们随时都会结成兄弟似的。 已到了吃中饭的时候,顾冲霄准备得很丰盛,并且还请来了三个陪客。 第一个人干枯矮小,面黄肌瘦,看起来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在三个人中,他的个子也是最矮小的。 可是无论谁一眼看过去,都不会对他存半点轻视之心。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一双眸子十分锐利,也不是因为他的衣衫华贵,更不是因为他手指上戴着一个名贵的斑玉戒指。 到底为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只不过无论谁一眼看到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敬重之意。 连铁鹰也不例外,他只觉得一看到这个人,心中就“格登”一下,一接触到这个人的目光。似乎自己就变得透明了。 铁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相貌一点也不起眼的人,一定是个很有声望的名士。 第二个人一走进来的时候,秦宝宝一看到他的脸,就差一点要笑出声来。 这个人长着一张很滑稽的面孔,眼睛很小,小的就像能从筛子缝中掉下来的绿豆,他的鼻子却很大,两个硕大的鼻孔,似乎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他还长着一个嘴唇很厚的嘴,要命的是,他的嘴唇偏偏红的像搽了通红的胭脂。 秦宝宝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脸上的笑容维持到一个正常的水平。 第三个人看上去比较正常,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青衫,头上戴着青布头巾。 只有有功名的人才有资格戴着这种青布头巾,看来这个人竟还很有学问。 可是这个人却让人很不舒服。 其实这个人的相貌并不算太丑,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可是他就让人看了不舒服,谁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你看了他第一眼,就绝不想再看第二眼,如果不小心看到他笑咪咪的样子,你会忍不住要吐出来。 秦宝宝也很想不通其中的原因,他感到这个人竟是平生所见的人中最讨厌的人。 顾冲霄为铁鹰和秦宝宝一一介绍,第一个人的名字姓李,叫做李临涯。 铁鹰笑道:“莫非阁下便是江东名士,‘算无遗策’李临涯?” 李临涯枯黄干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淡淡地道:“不敢。” 铁鹰看他那种没有表情的脸,心中又不禁“格登”了一下。 第二个人竟是“奔雷手”凌操。 秦宝宝听说过“奔雷手”这个名字,他听说凌操手上的功夫特别可怕,据说有一次他惹上了江湖名寇秦昭云,竟生生地将以“少林金刚手”驰名江湖的秦昭云的双手折断。 也正因为这件事情,凌操“奔雷手”的名头在江湖上很快地传了开来。 铁鹰这才清楚地知道秦宝宝的远见,顾家庄中,果然是藏龙卧虎。仅仅是凌操一个人,就让铁鹰吃不消了,如果再加上一个李临涯,铁鹰就是死定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看穿。 第三个人姓梅,他的人虽然看上去很讨厌,可是他的名字却很好听,他叫梅慕白。 秦宝宝在心里觉得这个名字起的有水平,既然是“煤”,当然要慕白了。 铁鹰和三个人一一拱手,态度很倨傲,他知道,如果自己显得太客气,反而不合自己的身份。 因为自己是江湖上的大人物。 他必须让别人觉得,和他一起吃饭,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顾冲霄首先举起了酒杯,满面春风地道:“今日之会,可谓一时之盛,能请到诸位光临寒舍,在下何等地荣兴。” 大家都举起了酒杯,李临涯忽然道:“但不知风先生高寿?” 铁鹰忽地觉得头痛了,他并不知道风飞扬的年纪,而李临涯既然问出,说明他也许知道。铁鹰知道,如果自己回答错了,下面就要他好看。 铁鹰当然不能胡诌一个数字,他笑了一笑,转过头去对秦宝宝笑道:“你说说看,我今年多大了?” 铁鹰为自己能忽然想到这一点而感到自豪,他就这样很随便地一推,就把这个难题推给了秦宝宝,他知道秦宝宝必然有很好的答复。 秦宝宝朗声道:“你难道忘了,上个月主人才过完四十七岁的寿诞。” 铁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已这么老了。” 顾冲霄笑道:“四十七岁,哪里就叫老了呢,在下今年已四十九了,却仍未嫌老。” “奔雷手”凌操举起了酒杯,道:“久闻风先生是有名的海量,今日有幸,不醉不归。” 铁鹰笑了一笑道:“我不和你喝。” 凌操一怔,道:“为什么?” 铁鹰淡淡地道:“因为你不配。” 凌操的鼻孔立刻变得像水桶的口,他本来很红润的嘴唇???立刻变得没有一丝的血色。 只要是正常的人,没有人能够承受这种侮辱。 铁鹰为什么要这么做? 铁鹰只是觉得,如果不显示一下成名人物的威风,大家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风飞扬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一个不太难对付的对手,他选中了凌操。 因为李临涯一看上去就是一个可怕的人,梅慕白一副阴阳怪气,手上必有惊人的绝技,何况铁鹰看到他都想吐,怎么能和他动手? 凌操“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厉声道:“风飞扬,你不要欺人太甚。” 铁鹰不紧不慢地道:“你看上去很想和我动手。” 凌操冷冷地道:“不错。” 没有人想起来劝一劝,除了秦宝宝之外,恐怕所有的人都希望这一架能够打起来。 大家似乎都想看一看闻名天下的风飞扬的武功。 铁鹰笑道:“你找我喝酒,我自然不想,但你若找我打架,我可求之不得。” 凌操渐渐地冷静下来,他看来很有经验,无论有多么生气,一旦真正动手,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他把手一摆,道:“请。” 铁鹰一笑,道:“你跟我来。” 没有等凌操说话,他就转身,走出了大厅。 大家似乎都显得很失望。 其实这也很正常,一个成名的高手,当然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 以厅上人的身份,似乎也不能跟出去。所以大家虽然很想看这一场比武,却不得不坐在那里。 秦宝宝心中放了一半的心,看来铁鹰并不是一个没有谋略的人,他现在用的方法就很不错。 李临涯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就算天塌下来,也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梅慕白正伸长了脖子,去嗅手中的酒,好像恨不得连酒杯也一起吞下去,他那种样子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让人恨不得随便找一个东西砸过去才好。 顾冲霄在不停地搓手叹气,他是这里的主人,他当然不想庄子里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可是这种事情又不是他可以制止得了的。他除了搓手叹气,还能做什么? 秦宝宝其实也在担心,奔雷手凌操的武功也很不错,铁鹰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击败他。 就算万一铁鹰受了伤,也会让人怀疑。 武功极高的风飞扬怎么能会被一个小人物打伤? 可是秦宝宝又不能出去帮忙,一旦他出去了,谁可以保证屋子里的人不会出去偷看? 秦宝宝一时也是忐忑不安。 顾冲霄忽地笑道:“想不到风先生的火气会这样大。你总是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有时候觉得受不了他?” 秦宝宝一指自己可爱的鼻子,道:“顾先生是在和我说话吗?” 顾冲霄笑道:“不错。” 秦宝宝道:“你也算一个有身份的人,难道不知道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何况风先生还是我的主人。” 这句话立刻把顾冲霄说的怔住了。 秦宝宝把小嘴一撇,道:“你们都是成名的人物,并且明明知道凌操根本就不是我家主人的对手,为什么却不上前阻止?” 顾冲霄干笑两声,道:“凌操是为自己的尊严而战,如果我们阻止他,那他以后在江湖上又如何做人。” 秦宝宝不屑地道:“难道除了让凌操活活地折在我家主人手中,就没有第二种方法吗?” 顾冲霄笑道:“你说说看,还有什么方法?” 秦宝宝冷笑着道:“你们都是老江湖,并且都是经验丰富的长者,居然让我来想方法,可笑啊,可笑。” 顾冲霄已无应对之词。 李临涯哼了一声,道:“你一个小小的孩子,懂得些什么。” 秦宝宝笑道:“正因为我不懂,所以才向各位请教,李先生何以教我。” 李临涯道:“你既是一个下人,就应该好好地做自己的事情,大人的事你哪里有资格过问。” 秦宝宝道:“我什么时候过问过,我只是请你们过问一下而已。” 顾冲霄哈哈笑道:“这位小哥好一张利口。” 秦宝宝道:“一张利口,总比口蜜腹剑的好。” 李临涯不悦道:“你说谁是口蜜腹剑?” 秦宝宝笑道:“我记得我并没有说你是。” 李临涯也已说不出话来。 和秦宝宝斗口的人,这个世上有资格的人,恐怕还找不出几个来。 李临涯除了冷冷地看着秦宝宝之外,还能做什么? 秦宝宝虽然把他们说得一个个哑口无言,可是心中也在着急,铁鹰那里究竟怎么样了? 大厅中忽地起了一阵风,是轻风,皮肤稍微不敏感的人恐怕根本感觉不到。 秦宝宝感觉到了,他猛地抬起头来,发现大厅中忽地多了一个人,一个灰衣人。 一种秦宝宝很熟悉的那种灰色。 一种很可怕的灰色。 秦宝宝的心不由地拎了起来。 还是那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材,这是那种走起路来就像飘在空中一样,看到这个人,秦宝宝的头忍不住要头大起来。 灰衣人似乎并没有看到秦宝宝,或许他没有想到,秦宝宝会在这里,何况一看到他进来,秦宝宝就把头低了下去。 一个下人,是不会引起灰衣人这种高手注意的,这个大厅中值得注意的人还有很多。 顾冲霄站了起来,道:“阁下是……?”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就是顾冲霄。” 他的口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如果换了第二个人,恐怕一定会受不了的,可是顾冲霄可以受得了。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涵养功夫很好,而是他立刻就感觉了灰衣人的可怕。 顾冲霄也算一个难得的高手,他的本门所学天山剑法本是剑法中的一绝,足以和武林任何一种剑法一较长短。可是一看到灰衣人,多年来因武功而培养起来的信心,一下子消失无踪。 这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顾冲霄从来就没有这种感觉,甚至在面对一向认为是武功高深莫测的昔日的师傅,也不至于有这种空落落的感觉。 顾冲霄觉得奇怪极了。 梅慕白这时总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有一种几乎是洋洋得意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人?” 灰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似乎认为自己是谁并没有多大关系,他是不愿和死人说话的。 在他看来,梅慕白已是一个死人。最起码是一个快要死的人。 厅上的每一个人,包括秦宝宝在内,当然一直都在注意他,可是没有人能看到他有什么动作,一道闪电般的寒光忽然飞向了梅慕白。 秦宝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梅慕白虽然看上去很讨厌,不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实在是一件很窝囊事。 秦宝宝总算算错了一件事,看错了一个人,他没有想到这个相貌很不讨人喜欢的梅慕白居然轻轻松松地就将灰衣人的暗器用两根手指夹住了。 他用的是拇指和食指。 在人的五根手指中,拇指最有力,食指最灵活。而梅慕白的拇指和食指比任何人的拇指和食指都灵活有力。 他居然很轻松地就将灰衣人的暗器用两根手指夹住,就好像夹住了一只飞来飞去很讨厌的苍蝇。 灰衣人也不禁浑身一震,他没有想到,在这间屋子里居然有这样的高手。 梅慕白用他不太讨人喜欢的声音继续道:“你这个人莫非是一个哑巴,我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刚才用的是‘拈花一指’?” 梅慕白笑道:“可惜我刚才拈的不是花,而是杀人的暗器。” 秦宝宝曾经听唐老爷子说过,接暗器的手法虽然很多,虽然每种手法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得来的,但是最有效也最难练的手法却只有两种。一种是“袖里乾坤”,另一种就是“拈花一指”。 唐老爷子还说过,昔年为了学“拈花一指”,他足足有三年没有出房门一步。 秦宝宝想不到的是,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梅慕白,竟然会用这种接暗器的绝学。 秦宝宝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希望能看到一场精彩的暗器抛接大战。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对付我吗?” 梅慕白笑道:“我最起码可以试一试。” 灰衣人冷冷地道:“我希望你除了‘拈花一指’之外,其他的武功也不会让我失望。” 他的身体忽然平空浮起,就像一阵风一样飘向了梅慕白,梅慕白笑道:“来的好。” 他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柄短剑,剑在手中,发着迫人的寒气。 灰衣人的动作很快,他在一霎那间,一共击了九种招式。 他用的是掌法,秦宝宝忽然叫道:“小心他的指甲。” 梅慕白笑道:“多谢小兄弟提醒。” 两个人在一刹那间已交换了十七八招之多,谁也没有占到对方的便宜。 李临涯一直端坐在酒桌前,身边的事情好像与他无关,可秦宝宝知道,场上的一切动静,绝不会错过他的一双利目。 梅慕白一边不停地变动着身法招式,一边口中笑道:“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而已。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惊人之处。” 他很懂得用心理战术,他的战术好像对灰衣人很有用,灰衣人似乎有一点急躁的样子。 梅慕白继续笑道:“凭你这种身手,怎么能出来耀武扬威,我相信你一定还带着帮手来的。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出来了。” 灰衣人一掠两丈,像一片树叶一样落在地上,道:“你真的想看一看我的帮手?” 梅慕白笑道:“很想。” 灰衣人轻轻一笑,伸出手来,轻轻地击了两掌,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不是一两个人的脚步声,而是很多很多的人。 秦宝宝细心地听了一听,心中默默地数着:“一个,两个,三个……” 到最后,他已来不及数了,人实在太多,只到人已来到大厅时,秦宝宝还没有数得清楚。 一群青衣人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厅外鱼贯而入,现在秦宝宝可以一个个地数了。 不多不少,整整四十九个。每个人都穿着普普通通的青布衣衫,穿着薄底快靴,腰间都佩着一柄长刀。每一个背上还有一个长大的,沉重的青布包袱。 他们看上去个个都极精神,极有活力,每个人的动作都极灵活。 这样的一群人构成了一种极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谁也不敢忽视。 梅慕白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这些青衣人看上去都有两下子,如果他们冲过来,在乱刀之下,再好的武功都不会有太大的用处。 能够从刀下逃生,已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梅慕白是一个聪明的人,他苦笑道:“现在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说了。” 灰衣人用调侃的口吻道:“我真的可以说了吗?” 梅慕白道:“当然可以。” 灰衣人道:“可是我还想证明一下。” 梅慕白道:“证明什么?” 灰衣人道:“证明你是否真的有谈条件的资格。” 梅慕白道:“你准备怎么证明?” 灰衣人又伸出手来拍了一拍,青衣人立刻散开,分散到门口,窗口。 梅慕白道:“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会逃走?” 灰衣人笑道:“这就很难说了,越是有身份的人做起事情来,越是寡廉鲜耻,越会做出不要脸的事情。” 梅慕白道:“你现在虽然占着优势,可是用这种口气说话,总是不太好。” 青衣人这时已分别从背上的青布包袱中取出一根根铁条,用极熟练的手法将铁条钉在窗上,门上,窗子和门立刻就被封得死死。 虽然窗子和门都用铁条封得死死,但是这并困不住有武功的人,那么灰衣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秦宝宝很快想到,灰衣人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指望困不住厅上的人,但是如果有人想扯断铁条逃走,就要费上一段功夫,那么在这一段功夫里,灰衣人完全有时间阻止。 费上这么一段功夫仅仅是因为这样一个目的,似乎有一点小题大作,那么灰衣人的第二个目的就是向大家证明青衣人的实力。 他要向大家证明,他的手下是一群配合默契,经过良好训练的人。 梅慕白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必这样做,我们就已知道你的手下很不好惹。” 灰衣人道:“现在我才可以谈谈条件了。” 梅慕白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灰衣人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只有四个字。” 梅慕白道:“哪四个字?” 灰衣人道:“加入我们。” 梅慕白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正是秦宝宝所关心的问题。 灰衣人道:“我们是一个无比强大的组织,今日之江湖,没有一种力量可以与之抗衡,绝没有。” 梅慕白轻轻一笑,道:“真的没有?” 灰衣人用极坚决的口吻道:“绝对没有。” 梅慕白轻轻一笑,道:“你们也许可以强得过少林,武当,可是我绝不相信你们会比金龙社还要强大。” 灰衣人冷冷一笑道:“金龙社只是一个很小的例外,不过金龙社嚣张已久,也该到了安静的时候了。” 任何一个想称霸江湖的组织,最大的对手当然只是金龙社。秦宝宝对此已没有兴趣。他唯一所关心的是,该如何逃出这个大厅呢? 门和窗都被封死,墙壁都是用最坚硬的青石砌成,要想打破青石砌成的墙壁,就算用大铁锤也要花上不少功夫。 灰衣人忽地看了秦宝宝一眼,轻轻地笑了一道:“很好,你也在这里。” 秦宝宝笑道:“我在这里,你就不好了。” 灰衣人道:“哦?” 秦宝宝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一定会后悔,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灰衣人忍不住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奇怪的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后悔。” 秦宝宝笑道:“我保证你一定可以看得到。” 秦宝宝口上是绝不松口。心里却一点把握也没有,还有那个铁鹰,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灰衣人转向顾冲霄,道:“顾庄主,我知道你一直想重振天山派的雄风,只以你的力量,当然很不够。” 顾冲霄道:“这么说,你可以帮助我完成心愿?” 灰衣人道:“不错。” 顾冲霄不由笑道:“帮助我完成心愿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我还是三岁的孩子?” 灰衣人道:“这么说,你是拒绝了我的好意。我希望你不会后悔。” 顾冲霄冷冷地道:“我当然不会后悔,我顾冲霄并不是被人吓大的。” 灰衣人笑笑,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又转向李临涯,道:“李先生是江东的名士,必是识时务的俊杰,我相信李先生的回答一定会让??满意的。” 李临涯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灰衣人,淡淡地道:“想不到一向如野鹤闲云,让人好生敬慕的‘白云居士’上官思鹤竟也成了别人的走狗。” 灰衣人阴沉沉的脸上很快就没有了表情,他淡淡地道:“原来李先生已认出了我。” 李临涯道:“所以今天除了杀我们灭口之外,好像再也没有别的方法。” 上官思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并不喜欢杀人,所以你们最好不要逼我。” 李临涯道:“没有人在逼你,只是你自己在逼自己而已。” 梅慕白笑道:“说的好。” 上官思鹤道:“看来你们之中没有一个愿意加入我的组织,看来我只好做一次我并不喜欢做的事情了。” 梅慕白笑道:“你早就该明白了。不过你如果真的想杀了我们,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上官思鹤虽然有五十个人,秦宝宝这边只有四个,不过这四个人除了秦宝宝以外,其他三个人都是一流的高手。 上官思鹤为什么这么有把握肯定能胜? 秦宝宝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上官思鹤一定有秘密的武器。 他开始注意到青衣人的包袱,虽然刚才铁条是从包袱中拿出来的,但是包袱依然很沉,包袱之中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使得上官思鹤充满信心。 李临涯和梅慕白也在注意着这些包袱,包袱里究竟有什么? 上官思鹤也在看着这些包袱,他的脸上挂满了阴阴的笑容。 现在他又伸出他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青衣人的手中立刻就多了一样东西,一样很可怕的东西。 这种东西其实是一个钢筒,筒后有个木把手,筒中装的是什么? 上官思鹤看着这些钢筒,又回过头来看着厅上的人,他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问,所以他解释道:“你们一定认为这些钢筒有古怪,那么你们就算猜对了,这些钢筒的确有古怪,不是一般的古怪,确切地说,这里面是一种液体。” 大家都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会表演的猴子。 上官思鹤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他现在很兴奋,他接着回答大家的疑问,他笑道:“如果你们认为这些钢筒中的液体是一种毒药,那你们就猜错了。” 梅慕白道:“那么钢筒中究竟是什么?” 上官思鹤道:“我们平常都吃过醋,都知道醋是酸的,这个钢筒中也是一种醋,也是酸的。绝不是一般的酸。” 梅慕白道:“那么有多酸?” 上官思鹤笑道:“你是不是很想看看?” 梅慕白道:“你既然把它当作一件宝贝,当然要给大家看看。” 一个青衣人越众而出,平端钢筒,对准了地上剩余的铁条,他推动钢筒后的把手,“嗤”的一声,一股黑水从钢筒中喷射出去。 大家都去看那根铁条,在黑水的喷射下,铁条居然开始融化,像受了热的蜡烛一样融化。 大家都不禁看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官思鹤得意极了,他笑了一笑,道:“我相信大家现在一定后悔刚才的决定。不过我一向是个好说话的人,如果大家现在改变主意,我也可以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梅慕白叹道:“我的确很想改变,可惜我刚才说过的话,我如果把它再咽回去,那我岂不成了食言而肥的人。” 顾冲霄道:“梅先生说的不错,什么人都可以做,言而无信的人绝对不能做,江湖人并不怕死,怕只怕被人耻笑。” 秦宝宝忽然道:“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过,你们都是大英雄,大豪杰,而我只是一个孩子。” 上官思鹤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些老江湖居然还没有一个孩子明晓道理。” 梅慕白看了看秦宝宝,目中已有鄙夷之色。 李临涯也看了看秦宝宝,叹道:“你的主人是一个英雄,你跟着他却什么也没有学到。” 秦宝宝笑道:“他是他,我是我,你怎么可以把他和我相提并论。” 他口中正在和李临涯说着话,身体忽然向旁边一滑,滑到了一个青衣人的身边,没有等到这个青衣人做出反应,秦宝宝已将他手中的钢筒夺了过来。 秦宝宝这几个动作干净利落,几乎让人目不暇接。 有几个青衣人这时做出反应,他们把手中的钢筒一起对准了秦宝宝。 秦宝宝身子不停,反向前冲,一下子冲进了人群之中。 青衣人的手上虽然有极厉害的武器,却不敢向秦宝宝喷射,生怕会殃及池鱼。 秦宝宝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不是想将青衣人的手上的钢筒全部夺下,他的目的是在给厅上的只顾慷慨陈词的人一个提示。 想从这里逃出去,光靠不怕死显然是不行的,还必须动起来,秦宝宝知道大家一定可以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有人明白过来,第一个明白过来的人是李临涯,他也立刻冲向了青衣人。他得武功当然比秦宝宝好得多,所以他一入人群,就夺下了四五个钢筒。 顾冲霄也冲了过来,可是刚才最聪明的梅慕白却很奇怪地一动不动。 这才显示出他的聪明,因为他在盯着上官思鹤,上官思鹤不动,他也不动。 青衣人已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地上落满了钢筒。 上官思鹤震惊极了,他恐怕想不到,被他视为最可怕的武器居然就这样起不到一点作用。 他现在忽地想到了秦宝宝刚才说的话。秦宝宝刚才说的是:你一定会后悔的。 上官思鹤这时真的有些后悔了,为什么有秦宝宝这种人在场的时候自己还那样得意忘形? 他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真的错了。” 梅慕白道:“你错了?” 上官思鹤道:“我应该知道有秦宝宝在场的时候,做事就应该加倍小心才对。” 梅慕白道:“谁是秦宝宝?” 上官思鹤道:“你连秦宝宝都不知道?” 梅慕白道:“我当然知道秦宝宝。不过我却没有见过他。” 上官思鹤一指秦宝宝,道:“他就是秦宝宝。” 就在梅慕白转过头去看的时候,上官思鹤一拳击向梅慕白的后脑。 梅慕白的笑声传来,他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会上这种最下乘的伎俩?” 梅慕白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聪明人,这种当是当然不会上的。 可是他在和上官思鹤动手的时候,却要为如何避开上官思鹤的手而大伤脑筋。 上官思鹤的指甲上有毒,不是一般的毒。而是一种很可怕的毒。 所以梅慕白很快就落了下风。 现在秦宝宝在千什么呢?秦宝宝永远在做最重要的事,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事当然是打开一条逃走的路。 秦宝宝的武器是金匕首,这是一件宝贝,它的锋利绝不亚于任何神兵利刃。 金匕首就像切树枝一样切开了窗上的铁条,如果秦宝宝想逃走,已变成一件很简单的事。 他站在窗口,为自己今天的杰作感到很得意,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铁鹰。 铁鹰正穿着他很漂亮的丝袍,迈着严正的方步,一步三摇地向这边走过来,秦宝宝一看到他心中就有气,他叫道:“你怎么还没有死?” 铁鹰很奇怪地道:“凌操并不是我的对手,我当然不会死。” 秦宝宝从窗口一跃而出,落到铁鹰的面前,铁鹰笑嘻嘻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凌操反脸?” 秦宝宝道:“莫非你想借此机会去偷天山雪莲?” 铁鹰笑道:“你猜对了。” 秦宝宝也很高兴,他问道:“你偷到了没有?” 铁鹰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他苦着脸道:“没有。” 他又赶紧为自己寻找借口,他道:“像天山雪莲这种珍贵的东西,当然藏在最隐密的地方,怎么能让人轻易找到。” 秦宝宝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他,过了良久,才叹道:“既然没有找到,你刚才为什么是一副像捡了金元宝的样子。” 铁鹰嘿嘿地笑道:“因为我不想你一见面就怪责我。” 如果你遇到这种人,你对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秦宝宝道:“不过情况出现了变化,天山雪莲不必去偷,顾冲霄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如果我们好好地和他说,也许他会给我们一点天山雪莲。” 铁鹰道:“你怎么对他这么了解?” 秦宝宝道:“因为我刚刚和他共患难过。” 铁鹰道:“共患难过?” 秦宝宝笑道:“你只要看看窗户里面发生的事就可以知道了。” 铁鹰伸头向窗户里一看,忽地大叫一声,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秦宝宝伸手去拉,居然没有拉住。 铁鹰一跳进窗户,立刻冲向了上官思鹤,秦宝宝应该理解铁鹰的冲动,因为上官思鹤就是毒伤杜飞的人。 上官思鹤正和梅慕白缠斗,按照江湖规矩,不应该再向他进攻。 铁鹰顾不上这许多,他只知道上官思鹤是自己的仇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种时候,谁还想到什么江湖规矩? 可是铁鹰忘了一件事,他的武功和上官思鹤相比,要差上一大截,自己上去,不但帮不上梅慕白什么忙,反而给上官思鹤逃生的机会。 上官思鹤一声长啸,跳出了圈子,在这种时候,他当然顾不上他的手下,能够逃出去,已算是很万幸的了。 上官思鹤的出路只有被秦宝宝打开的窗户,上官思鹤向窗户冲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秦宝宝。 他用一种很美妙的身法向窗户冲去,他是一个老江湖,他已做好了对付一切意外的准备。 也就是说,他的全身正处在完全戒备的状态下。 可他忘了一件事,埋伏有很多种,光靠武功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他更加忘了,他的对手是秦宝宝,就是那个没有一刻不是满肚子阴谋诡计的秦宝宝。 所以上官思鹤落到了一张网中。一张很柔软,却很坚韧的网中。 这张网就是秦宝宝随身携带的三大法宝之一,天蚕蛛丝网。 如果一个人不幸落入了秦宝宝的天蚕蛛丝网,那么他如果想出网的唯一方法就是等到秦宝宝心情好的时候,去解开网扣。 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回答是肯定的,没有,绝对没有。 上官思鹤这时像一只受惊的刺猬一样,团在网中。他的表情很愤怒,也很无奈。 事情其实并没有结束,五十个青衣人还在抵抗,他们似乎并不在乎上官思鹤是否被擒。 秦宝宝忽地叫道:“顾庄主。” 顾冲霄回头看着秦宝宝。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你这个庄子是不是还有很多门客?” 顾冲霄道:“当然有,有很多,最起码有三十多个。” 秦宝宝笑道:“现在正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叫过来?” 顾冲霄一拍额头,笑道:“不错,我居然把他们忘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烟花,抛给了秦宝宝,秦宝宝道:“是不是将这个烟花放出,他们就可以到了。” 顾冲霄道:“不错。” 秦宝宝笑道:“这个方法倒是不错。” 顾冲霄得意地道:“本来就很不错。” 秦宝宝取出身上的火折,晃亮,点燃了烟花。烟花冲天而起,不但声音响亮,色彩也很强烈。 顾冲霄笑道:“就算一里外的人,恐怕也可以看到。” 秦宝宝道:“希望如此。” 他和顾冲霄等了一会,该来的人并没有来。 秦宝宝道:“你的门客是不是都是胆小鬼,一旦遇到用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个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顾冲霄不悦地道:“他们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如果说他们都是胆小鬼,天下就不可能有不怕死的人了。” 秦宝宝道:“你对他们这样有信心?” 顾冲霄道:“他们其实都是我的朋友,我对他们当然有信心。” 秦宝宝看了看寂静的大院,摇了摇头,道:“我敢打赌,他们不会来了。” 顾冲霄也渐渐皱起眉头,喃喃地道:“他们一定出了事。”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秦宝宝数了一数,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七个人。 顾冲霄脸上有了笑意,他笑道:“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来的。” 来了,的确来了,一群服装各异,胖瘦不一的人急步向这边赶了过来,他们看上去,个个都是身体健壮,动作灵活,每一个看上去都很有两下子。 在这么多人中,秦宝宝把目光注意到一个身穿青布长衫人,这个人慢慢地走在人群中。似乎和其他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那种悠然的姿态却是别人所不具备的。 不管你在何种角度去看这群人,你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这个青布长衫人。 秦宝宝问顾冲霄道:“这个青布长衫人也是你的门客?” 顾冲霄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摇了摇头道:“他不是。” 秦宝宝道:“那么他是谁?” 顾冲霄道:“他或许是我的门客中的一个人的朋友。” 秦宝宝道:“我看未必。” 顾冲霄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秦宝宝道:“依我看,你的这些个门客中,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做他的朋友。” 顾冲霄其实也已经看出,不过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所以他笑道:“就算他只是来看热闹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秦宝宝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青布长衫人,目中露出了一丝忧虑。 他总觉得不对,但究竟有什么不对,他也说不出来。 这一群人来的很快,第一个冲过来的人一般来说轻功最好,武功当然也很不错,这个人穿着一件有很多扣子的那种练功服,紧紧地绷在他的身上,把他身上的一块块肌肉包得几乎要爆出来。 顾冲霄向秦宝宝介绍道:“这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人称‘冲天刀’柴雄。” 秦宝宝道:“久仰,久仰。” 他的四个字刚刚说完,柴雄就向顾冲霄砍了三刀。第一招是“雪花盖顶”,第二招是“玉带缠腰”,第三招是“老树盘根”。 这三招都是刀法中最普通的招式,只要第一天学刀的人,都学过这三刀招式。 可是柴雄的这三招却和普通的三招有一点点不同,不管是角度,速度,以及刀法的变化。 如果你用对付普通三刀的方法来对付这三刀,就很可能造成麻烦。 顾冲霄绝想不到一向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冲天刀”柴雄居然会向自己动手,他更想不到,柴雄的刀法居然和普通的刀法有所不同。 所以顾冲霄立刻就受了伤。 柴雄的刀在顾冲霄的腰上划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鲜血“刷”地就流下来了。 这时,那另外的二十六个人也冲了过来,有六个人过来对待顾冲霄,有两个人去对待秦宝宝。其他的人都跃进了窗户。 只有一个人没有动手,他就是那个???布长衫人。 他远远地站着,站在一棵大树下,眼睛并没有向这边看一眼,这边的事情似乎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可秦宝宝知道,顾冲霄的门客之所以会反戈一击,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青布长衫的人。 秦宝宝现在要对付的这两个人是一对兄弟,兄弟俩用的都是刀,一种很薄很狭的刀。 秦宝宝的武功并不高明,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何况这两个兄弟的武功都奇特。 他们之中如果有一个人进攻,另一个必然会去防守。 两个人的配合非常默契,秦宝宝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看来他除了逃离这个地方,没有第二种方法可想。 如果秦宝宝想逃,一般的人是很难阻止他的。虽然他的手上还有个大活人。 秦宝宝一飞冲天,落地时,已在三丈开外。 令秦宝宝开心的是,好像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自己。 他正在暗自庆幸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双锐利的眼睛。 站在树下的青布长衫人忽地抬起了头,向秦宝宝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青布长衫人并没有做其他的动作,可是秦宝宝忽然感到,一股无比的寒气从脚趾头一直凉到脖子。 青布长衫人又把目光收回。目光望向远处,他好像并不在乎秦宝宝是不是想逃走。 可是秦宝宝却不逃了,他已从青布长衫人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意思:你不要走。 秦宝宝知道,如果这个青布长衫人不想放自己走,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有用。 所以秦宝宝不走了,他不但不走,而且还向青布长衫人走了过去。 一直等到秦宝宝走到青布长衫人的面前,青布长衫人的目光中才转向了秦宝宝。 他看上去已并不年轻,洁白的皮肤上已有细细的皱纹,眼角的鱼尾纹就像刀刻一样。 秦宝宝冲他笑了一笑,道:“你好。” 青布长衫人看着秦宝宝,似乎要把秦宝宝看个透明,过了很久,他的脸上才出现了笑容,他也道:“你好。” 秦宝宝道:“你的本事可真不小,能让这么多的人同时出卖他们的朋友。” 青布长衫人道:“这很简单。” 秦宝宝道:“这种事情居然很简单?” 青布长衫人道:“不错,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每一个人都有弱点,你只要抓住了他们的弱点,就可以随便地控制他们。” 秦宝宝道:“那么这些人的弱点是什么呢?” 青布长衫人道:“对金钱和权力的渴求是这个世上大多数人的弱点,这世上真正有原则的人并不多。” 秦宝宝道:“他们跟着你固然有可能得到金钱,可是他们又怎么能得到权力。” 青布长衫人忽然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做权力吗?” 秦宝宝又把这个问题推了过去,他笑道:“在你看来呢?” 青布长衫人笑了一笑,道:“权力的解释有多种,不过最重要的一种就是对别人生命的控制。” 秦宝宝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跟了你以后,就可以依着你的势力,控制别人的生命。” 青布长衫人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秦宝宝笑道:“更确切说,他们就可以狗仗人势。” 青布长衫人不禁笑出声来,他笑道:“这种说法虽然很确切,不过却并不好听。” 秦宝宝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回答我。” 青布长衫人道:“你可以问。” 秦宝宝道:“所谓的权力究竟有多大的魔力,连像你这样的聪明人都无法抗拒?” 青布长衫人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也不明白我为何会如此地热衷于追逐权力,但是我知道,我无法忍受那种平淡的日子,如果我不幸沦为庸人,我宁愿死去。” 秦宝宝道:“可据我所知,所有的像你这样的人,下场大都很惨。” 青布长衫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也许我比你还要了解,我研究过所有和我一样的人。他们之中,都是一些惊才绝艳的人物,如果他们走上另外一条路,就会成为李寻欢,楚留香。” 秦宝宝道:“可是他们都选择了和你一样的路。” 青布长衫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难道没有从他们失败的教训中吸取一点什么?” 青布长衫人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之中,有些人的条件甚至比我还好,所以我的结局也有可能是失败。” 秦宝宝道:“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 青布长衫人笑道:“如果我放弃现在的路,那么我会成为什么人?” 秦宝宝道:“你就算成为不了李寻欢,楚留香,可是你最起码可以成为一个受后人敬仰的大侠。” 青布长衫人笑道:“我们这个世上,大侠是不是太多?” 秦宝宝已明白了青布长衫人的意思,他并不想成为许许多多大侠中的一个,他要成为唯一。 青布长衫人道:“我想你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 秦宝宝道:“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任何人都没有能力将之改变。” 青布长衫人道:“这就像卫紫衣绝成不了我这样的人一样,我也绝成不了卫紫衣那样的人。” 秦宝宝道:“看来,你和我大哥之间迟早总有一战了。” 青布长衫人点了点头,道:“他和我就像水火不相容一样,这一战,谁也无法阻止。连我自己都无法阻止。” 秦宝宝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青布长衫人笑了笑,道:“很好,其实我也一直很欣赏你,我知道再过十年,这个江湖就是你的。” 秦宝宝道:“这句话我已听很多人说过了。” 青布长衫人道:“他们并没有骗你,你的确是一个天才,如果我晚出十年,我的对手就一定是你。” 秦宝宝已听出青布长衫人的意思:你现在还小,还不足以做我的对手。 秦宝宝对之感到庆幸,这也就是,这个枭雄一样的人物,到现在为止,还不认为秦宝宝有多少重要,还没有意识到,忽略秦宝宝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秦宝宝忽然有一个念头,一个很荒唐的念头,这个念头虽然很荒唐,但是有必要试一试。 所以秦宝宝笑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你一定可以帮的忙。” 青布长衫人微笑道:“你说说看。” 秦宝宝道:“我有一个朋友,被你的一个手下毒伤了,你能不能劝劝你的手下,把解药给我。” 秦宝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一点把握,如果有一个人在旁边听到了秦宝宝的请求,定会觉得秦宝宝一定是有毛病。 可是秦宝宝知道。这个青布长衫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不普通的人往往就有不普通的想法和做法。 青布长衫人听了秦宝宝的请求之后,似乎怔了一怔,他看着秦宝宝,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笑意。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了一看被困在网中,一直被放在秦宝宝脚下的上官思鹤。 秦宝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他用很熟练的手法将网扣解开。把上官思鹤放了出来。 上官思鹤低着头站在青布长衫人的身后,满脸惭愧之色。还有少许的惊讶。 他没有想到秦宝宝居然和青布长衫人谈得很投机,更想不到秦宝宝会向青布长衫的人索要解药。 他觉得好笑。 青布长衫人抬起头来,看了上官思鹤一眼,慢慢地道:“你的解药还有吗?” 上官思鹤道:“还有一些,先生莫非真的要给他。” 青布长衫人笑了一笑,道:“为什么不可以给?” 上官思鹤一下被问怔住了,为什么不可以给?上官思鹤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回答。 上官思鹤很想提醒青布长衫人,不要忘记农夫和蛇的故事。可是他没有这种胆量。青布长衫人的命令永远只能服从。 上官思鹤从身上掏出一个青玉瓶,从瓶中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递给了秦宝宝。 秦宝宝眉开眼笑,道:“多谢,这个药丸怎么用?” 上官思鹤道:“研碎,用温水服下。” 秦宝宝将药丸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又道:“我还有一个请求。” 青布长衫人不禁笑了,他道:“你的要求一向都是这么多吗?” 秦宝宝道:“也不是,只是今天的请求稍微多一点。” 青布长衫人笑道:“好,你说。” 秦宝宝道:“我有一个朋友,叫做铁鹰,没有多大的本事,只不过有一些江湖人的臭脾气而已,像他这种人,对你当然一点用都没有。” 铁鹰如果听到这句话,不气得吐血才怪。 青布长衫人笑道:“你是想让我放了他?” 秦宝宝笑道:“留这种人在身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如让他去祸害其他的人。” 青布长衫人笑道:“这是不是你的最后的一个请求?” 秦宝宝笑道:“应该是的。” 青布长衫人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已把目光转向别处。 秦宝宝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 他向青布长衫人拱了拱手,道:“再一次谢谢。后会有期。” 他倒退着离去,退出三丈远后,才转身掠向那间开着的窗子,他站在窗子边上,大声道:“铁鹰!” 铁鹰正被几个人赶得到处乱跑,听到秦宝宝的声音,叫道:“有什么事?” 秦宝宝道:“解药到手,还不快走?” 铁鹰连滚带爬,滚到了窗口。满脸欣喜之色,道:“解药真的到手了?” 秦宝宝道:“但是你如果还在这里打架的话,解药也许就要没有用了。” 铁鹰立刻跳出窗口,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和他们打架吗?” 秦宝宝道:“那你喜欢和什么人打架?” 铁鹰笑道:“我喜欢和不是我对手的人打架?” 秦宝宝笑道:“原来你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 铁鹰居然反问道:“难道你不是?” 秦宝宝笑道:“我比你还要差一点。” 铁鹰睁大眼睛,道:“比我还要差?” 秦宝宝一本正经地道:“我喜欢和根本动不了手的人打架。” 铁鹰不由大笑。 这时两人已远远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门口的马车还在,秦宝宝首先上了马车,并且马上把车帘放下。 铁鹰笑道:“你根本不用提醒我,我也知道这一次赶马车的人一定是我。” 现在已是下午了,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路上,路上并没有行人。 这种时候,人们大多呆在家中睡觉,所以铁鹰可以无所顾忌地赶马车。他把马车赶得像飞起来一样。 他很希望秦宝宝能提出抗议,这样他就可以趁机罢工,可是看起来,他这种如意算盘很难实现。 秦宝宝居然很安静。 马车颠得很厉害,连铁鹰自己都有一点吃不消了,他不相信秦宝宝的身体会比自己好,到最后,他忍不住把车帘掀开,他忽地惊叫了起来。 铁鹰并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他也不可能是“鸡婆”。所以能够让他吃惊的事情当然不会小的。 铁鹰没有看到秦宝宝,本应该在车上安坐的秦宝宝忽然不见了。 铁鹰正在奇怪的时候,忽听到头上有人笑:“你为什么不往头上看一看呢?” 铁鹰一抬头,这才看到了秦宝宝。秦宝宝居然抓住车顶的横木,正在那里荡秋千,一副很自在的样子。 铁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我不想被一个赶车技术一流的人被颠得想吐。” 铁鹰笑道:“你是想让我把马车赶得好一点?” 铁鹰笑得有一点不怀好意,只要秦宝宝开口说一声“是的”,铁鹰马上就会道:我的技术就是这样,你要是不想受罪,那么你来。 铁鹰把秦宝宝想得太简单了,秦宝宝笑咪咪地道:“不管你的技术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这样子一点也不觉得有多颠,相反,那个不得不坐着赶车的人只好自我享受自己的技术了。” 铁鹰灰溜溜地去赶他的马车去了,因为无论他赶得怎么样,受罪的并不是秦宝宝一个人,并且自己受的罪更要大一点。 一旦想通这个道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笨极了。 从顾家庄到杜飞他们所在的小红楼只有三十里,三十里并不远。 铁鹰的赶车技术其实并不错,他年轻的时候吃过很多苦,所以也学到很多东西,赶车就是其中的一种。 所以说,人们年轻的时候吃一点苦并不是没有好处。 小红楼已遥遥在望,铁鹰甚至还能看到小红楼上有一个穿红衣的人。 男人是不会穿红衣的,那么这个人当然是杜飞的心上人艳飞飞。 铁鹰把头伸到车中,对秦宝宝笑道:“你看杜飞和那个艳姑娘有没有可能?” 秦宝宝道:“有没有可能是什么意思?” 铁鹰笑道:“就是他们能不能成为一对的意思。” 秦宝宝反问道:“你看呢?” 铁鹰笑道:“当然有可能,因为她很关心杜飞。”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她很关心杜飞?” 铁鹰用手一指,笑道:“你看,她现在正在小红楼上,焦急地盼望着我们的到来。” 秦宝宝伸头看去,摇摇了头道:“看来杜飞的伤已经好了。” 铁鹰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道:“正如你所说,艳飞飞很关心杜飞,如果杜飞的伤势很重,她会怎么样?” 铁鹰道:“她当然会很着急。” 秦宝宝道:“一个很着急的心情会不会好?” 铁鹰道:“当然不会好。” 秦宝宝道:“一个心情不好的人,尤其是一个心情不好的女人怎么可能穿着红色的衣服?” 铁鹰道:“难道穿什么衣服居然和心情有关?” 秦宝宝道:“大有关系,女人都是很细心的,每天穿什么衣服都是要想上半天的,所以她们穿的衣服都是她们认为今天最合适的。” 铁鹰更加奇怪,他道:“我对女人也有一点了解,那是因为我已是一个大人了,可是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为什么对女人会这么了解?”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你到现在,居然连我是一个女孩子都看不出。” 铁鹰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不容易才“啊”了一声。 他一直觉得秦宝宝生得太漂亮了,几乎是他看到过的人中最漂亮的一个,可是他从没有想到过秦宝宝是一个女人,因为秦宝宝太聪明,太能干,铁鹰也从没有看到过像秦宝宝这样聪明能干的人。 在他的印象中,女人除了会打扮,会迷死男人之外,大多又蠢又笨。 所以他当然想不到一个又聪明,又能干的人会是一个女人。 ←→ 第四章 秦宝宝一撇好看的小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是女人?” 铁鹰叹道:“不错,像你这样的人居然是女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句话触到了秦宝宝的心病,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居然是一个女人。 如果自己是一个男儿身,那该有多好? 马车在小红楼前停下,正是午后慵懒的时候,连园中的菊花似乎都已睡去,风吹在脸上,也是昏沉沉的。 一个面如淡金的紫衣人正站在一丛怒放的菊花丛前,他望着眼前的菊花,目光迷蒙而深邃,他似乎在因花恩人,又似乎沉醉在花香之中。 铁鹰忽然觉得秦宝宝从他的身后纵出,扑向了那个紫衣人。 紫衣人猛地回头,向秦宝宝张开了双臂,秦宝宝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中。 这个人当然就是卫紫衣。 秦宝宝欣喜万分地道:“大哥,怎么会是你?” 卫紫衣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秦宝宝一把搂住卫紫衣的脖子,像一只小猴子一样悬在卫紫衣的身上。 铁鹰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道:“想不到是卫大侠来了,现在我已知道杜飞的确没有事了。” 秦宝宝道:“大哥并不是大夫,他一来,杜飞怎么就没有事了呢?” 铁鹰笑道:“因为我会算,我知道卫大侠一来,傅青衣,傅神医也会来的。”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此之前,你们一定见过面,对不对?” 铁鹰叹道:“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呢?” 卫紫衣笑道:“因为秦宝宝不是人。” 秦宝宝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铁鹰笑道:“我知道卫大侠下面要说什么,秦宝宝不是人,而是一个小妖怪。” 秦宝宝抗议地道:“好啊,你们仗着人多势众,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弱小民女。” 铁鹰叫道:“你还能叫弱小民女吗?你要是弱小民女。那我们这些人哪里还有活路。” 卫紫衣的到来,让秦宝宝开心不已,他道:“大哥,傅大夫在哪里,我好想他。”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想我,是想我的药,还是想我的胡子?” 原来秦宝宝一遇到傅青衣,就会有两种毛病,一种是“研究”傅青衣的药,另外,秦宝宝对傅青衣的胡子特别感兴趣。 秦宝宝从卫紫衣的肩头看过去,看到傅青衣正站在楼梯口,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衣,下巴上的五绺长须还是那样有趣。 秦宝宝道:“傅大夫,你的胡子还是那么漂亮,能不能再给我几根玩一玩?” 傅青衣下意识地捂住了下巴,慌忙道:“不能再给了,再给就没有了。” 秦宝宝从卫紫衣身上下来,一步就纵到傅青衣的面前,笑道:“你的百宝囊呢。这一次又炼了什么好药?” 傅青衣笑道:“哪里有什么好药,上一次的大洗劫,让我足足花了半年的功夫才重新补齐。” 秦宝宝叹道:“为什么现在的人看到我,就像看到强盗似的?” 卫紫衣惊讶地道:“难道你原来不是一个强盗?” 秦宝宝恨得结结实实地打了卫紫衣一拳。 铁鹰最关心的还是杜飞,他问道:“傅先生,杜飞的情况怎么样?” 傅青衣道:“我正好还有一点天山雪莲,加上方先生的,恰好凑成了六宝。” 秦宝宝惊讶地道:“为什么上一次我没有发现?” 傅青衣狡猾地一笑,道:“和秦宝宝打交道,能不变得狡猾一点吗?” 大家难得见面,都感到很开心,最开心的还是秦宝宝,因为卫紫衣来了。 杜飞已完全好了,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自从他的身体复原之后,艳飞飞对他又和以前一样。 杜飞真有点弄不懂了,为什么自己伤重不治的时候,她对自己关心倍至,一旦自己身体复原,她对自己又是冷若冰霜? 想起自己病中她对自己的柔情,杜飞恨不得自己再受一次伤,最好是落个终身残废。 铁鹰也看出了其中的究竟,也看出了杜飞的痛苦,可惜这种忙是谁也帮不上的。 不过作为朋友,他又不能不劝上几句,他对杜飞道:“艳姑娘一定有难言的苦衷,在你病中,她对你的关心绝不是假装出来的。” 他又道:“做为一个男人,最重要是要学会体谅别人,尤其是体谅女人。” 杜飞道:“可是她又有什么苦衷呢?” 铁鹰拍了拍额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可以知道。” 杜飞欣喜地道:“谁知道?” 铁鹰道:“当然是秦宝宝。” 杜飞苦笑道:“秦宝宝只是一个孩子,就算他很聪明,可是对这种事情,他不可能知道的太多。” 铁鹰笑道:“小看秦宝宝的人永远都会后悔的,秦宝宝虽然现在不可能知道艳姑娘的心事。但是我相信,只有给他一点点时间,他一定可以帮你打听出来的。” 杜飞的心头燃起了希望,他对秦宝宝的能力也深信不疑。 夜,如水。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他们的心情往往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面对酒宴笙歌,他们会欢笑,高歌,可是一旦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们会不自禁地觉得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每一个人都有值得回忆的往事,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甜蜜和痛苦的回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们的回忆之中,往往就会有一个男人,一个令她刻骨铭心的男人,这个男人也许并不是她遇到的最好的一个,可是她却无法忘记。 人类之所以有痛苦,就是因为人是有感情的动物。 少女的,初恋总是一生中最甜蜜的回忆。她们可以不去想,却无法让它在记忆中消失。 艳飞飞不得不承认,杜飞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他都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杜飞对艳飞飞的感情,就算是瞎子,也可以看得到。 可惜艳飞飞却无法接受,因为她已答应过另一个男人,另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 那一个男人在临走的时候对艳飞飞说:“你等我三年。给我三年的机会,三年之后,如果我还没有回来,那么,你就不必再等我,因为我或许死了,或许有了另外的女人。” 他一向是一个很坦白的男人,艳飞飞喜欢的就是他的坦白。 艳飞飞答应了,答应了他的请求。 现在,三年很快就要过去,可是他还是没有回来。 艳飞飞托腮沉思,望着栏杆上的刀痕,密密麻麻的刀痕。自从他走了以后,每天,艳飞飞都要在栏杆上深深地刻上一道。现在,栏杆上已有一千零九十天刀痕,再有五天,再有五天就是三年了。 秦宝宝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艳飞飞已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女儿身,她也很喜欢秦宝宝。她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秦宝宝一进来,就顺着艳飞飞的目光看过去,他道:“你在等人?” 确切地说,艳飞飞的确是在等人,她回过头去,看着秦宝宝笑道:“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孩子毕竟是孩子,秦宝宝得到赞扬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笑道:“这还不简单吗?这些刀痕总有一千多吧,看来你已等了他三年。” 艳飞飞不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三年了,很快就是三年,时间过得真是很快。” 秦宝宝忽然对艳飞飞产生了很大的同情,一个女人,在自己最美好的时光里,痴痴地等着一个在江湖上飘泊的男人。 想来她每天坐在这座凄凉的小楼上,寂寞地等待,或许每次午夜惊梦,总是满脸的泪痕。 秦宝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实在太小,就算他再聪明一百倍,也无法理解这种男女之情。 艳飞飞看着秦宝宝,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宝宝笑道:“没有事情,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艳飞飞笑道:“你不用瞒我,其实我已知道,你应该知道,女人都有一种奇特的感觉的。或者说是一种灵感。” 秦宝宝笑道:“既然瞒不住你,那我就只好坦白交待了。” 艳飞飞道:“杜飞他想知道什么?” 秦宝宝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怎么说呢,你要知道,这种事我可是第一次做,没有什么经验,万一有什么话说的不对头,你可千万不要怪我。” 艳飞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怎么会怪你,你是一个热心人,我对你只有感激才对。” 秦宝宝道:“其实,杜飞他对你怎么样,恐怕根本不用我来说了,就算是瞎子也是看得出来的。” 艳飞飞低下了头。 秦宝宝道:“他只是想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 艳飞飞望着栏杆上的一千零九十道刀痕。轻轻地叹息,她道:“不是还有五天吗,五天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已不用再说什么了,秦宝宝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还有五天,也就是说,再过五天,她就遵守了她的诺言,她就可以将一个男人永远地埋葬。 秦宝宝笑了,艳飞飞说的不错,五天过得很快,不管现在有什么难题,五天之后,就不会存在了。 秦宝宝知道,杜飞如果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 ※※※※※※ 这个晚上的大多数时间,秦宝宝还是和卫紫衣在一起。 虽然和卫紫衣分手不过是很短的时间,秦宝宝还是有很多话说。 连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话。 大家都很知趣,所以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第一个说话的当然是秦宝宝,秦宝宝道:“大哥,这一次你怎么和傅先生在一起?” 卫紫衣道:“我去江南办一点事,忽然听到有一个消息,听说有人要对天下的名医大动干戈,所以我立刻去找傅先生。” 秦宝宝道:“傅先生一向行踪飘泊不定,你怎么会找到他呢?” 卫紫衣笑道:“你难道忘了,我有一个遍布全国的消息网,如果我真的想找一个人,不出三天,我一定可以找到。” 秦宝宝惊讶地道:“这么说,我在外面的行踪,大哥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卫紫衣笑道:“这是当然,否则的话,我在山上岂不要担心?” 秦宝宝的心中已是十分感动,可是他口中却说道:“哼,我就知道大哥喜欢显示自己的实力,你知道我是最恨人跟踪的了。” 卫紫衣笑道:“大哥关心你也不行吗?” 他并不在乎秦宝宝的态度,秦宝宝总是和自己作对,如果秦宝宝有一天可以乖乖地听话,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秦宝宝转了转眼珠子,卫紫衣就知道他又在挖空心思刁难自己了。 果然,秦宝宝一撇小嘴,道:“大哥对自己的消息网一定很有信心了?” 卫紫衣笑道:“这是当然。” 秦宝宝道:“先别吹牛,现在江湖上有一个势力庞大,野心勃勃的组织,大哥的消息网对此可有什么线索?” 卫紫衣笑:“你是在说‘逐鹿盟’。是不是?” 秦宝宝:“逐鹿盟?” 卫紫衣笑道:“不错,一个新兴的组织,一个野心勃勃的组织,一个发展极快的组织。” 秦宝宝道:“这个组织的领袖人物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卫紫衣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关于这个人的资料,几乎是一个零,我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在此之前,江湖上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他以前的历史几乎是一个空白。” 秦宝宝道:“大哥是说,这个人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孙悟空一样,一下子就从石头里蹦了出来?” 卫紫衣道:“也可以这么说。” 秦宝宝道:“我知道一句话,隐藏越久,所谋必大,像他那种枭雄人物,甘愿默默无闻几十年,一旦出山,必然一发不可收拾。” 卫紫衣点了点头,他对此也深表忧虑。 秦宝宝道:“我见过这个人,就在今天中午。” 卫紫衣耸然一惊,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居然没有伤害你?” 秦宝宝道:“他之所以放过了我,是因为他很骄傲。他认为我对他根本没有威胁,至于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就很难说了。” 卫紫衣道:“你不妨说说看。” 秦宝宝道:“总的说来,他给我的印象更像一个与世无争的隐士,而不像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他的武功无疑极高,可是从他身上,我根本看不出一点杀气,霸气。” 卫紫衣道:“这就是说,他的武功已到了精气内敛,收放自如的境界。” 秦宝宝道:“也可以这么说。” 卫紫衣叹道:“这的确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秦宝宝道:“不错,我以前所有的对手在他面前,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秦宝宝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他对这个人非常重视,也非常担心。 卫紫衣道:“看来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因为我要到各门各派去,向他们提醒一下。” 秦宝宝道:“不错,逐鹿盟暂时还不会碰金龙社的,他们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必然先去对付其他门派。尤其是七大门派。” 卫紫衣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们可以分头去通知,我们这里有六个人,可以分成三组。这样子,动作可以快一点。大哥认为如何?” 卫紫衣笑道:“秦宝宝的话谁敢不听?” ※※※※※※ 清晨。有雾。 好大的雾。 浓雾就像一团棉絮,一团一团,将整个天地完全笼罩。 在有雾的天气里,天空总是很晴朗,铁鹰对此作出的结论是:“这是自然中的一个很有趣的现像。这就像一个人的一条腿如果短些,另一条腿必然长一些一样。” 听了他的高论,能够不笑的人实在很少。在大家的笑声中,铁鹰居然感到奇怪,他问道:“难道我说的话没有道理吗?” 杜飞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笑道:“你说的话当然有道理,谁敢说你说的话没有道理?” 铁鹰和杜飞一组,他们的任务是去少林派、武当派,因为铁鹰的武功本出自少林。 秦宝宝的意思当然是和大哥一起,但是方知病和傅青衣的武功虽然并不算很差,但是他们身上的书生气要比江湖气多得多,如果他们在一起去做这样一件很危险的事,实在让人很不放心。 所以秦宝宝只好和方知病在一起,傅青衣仍然和卫紫衣在一起。 秦宝宝和方知病的任务是去通知崆峒派和丐帮。 卫紫衣和傅青衣的任务就比较多一些,华山派、青城派、峨嵋派都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三叉路口,就是秦宝宝和卫紫衣分手的地方。至于秦宝宝和杜飞他们,还有一段共走的路。 路口。秦宝宝和卫紫衣依依惜别。秦宝宝的心情当然有一点点不好。难得和大哥见一次面,忽然间就要分手。卫紫衣笑道:“宝宝不必难过,这一次去,你只要好好地呆在山上,岂不是可以天天见到大哥?” 秦宝宝道:“可是一到了山上,我就忍不住要往山下跑了。” 卫紫衣只有摇头不已。 卫紫衣和傅青衣走的很快,转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卫紫衣一走,秦宝宝就重新活泼起来,他笑着对杜飞道:“这一次要和心上人分手很多天的,千万不要把身体想坏了。” 杜飞叹道:“其实每天看到她,却不知道怎样和她开口说话,那种滋味还不如想着她时的感觉。” 铁鹰笑道:“想着她时的感觉是什么感觉?” 秦宝宝道:“说给你听,你也不知道,等你以后也有了心上人之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铁鹰笑道:“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什么心上人,如果一个女人喜欢我,那么这个人一定有毛病。如果我去喜欢一个女人,那么我一定是疯了。” 杜飞笑道:“我总能看到你疯了的一天。” 铁鹰道:“我敢和你打一两银子的赌,你不会看到的。” 方知病道:“为什么只打一两银子的赌?看来你是怕输了。” 铁鹰笑道:“因为我身上只有一两银子。” 大家说说笑笑,脚下的路不知不觉地就走过去了。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一个很热闹的城市——宛城。 秦宝宝最关心的是吃的东西,他问杜飞:“这个宛城里什么东西最有名?” 铁鹰有一点不服气,他道:“为什么你要问他,而不问我?” 秦宝宝白了他一眼道:“你除了你呆的那座小城外,好像并没有去过多少地方,杜飞就不同了。” 铁鹰道:“有什么不同?” 秦宝宝道:“杜飞是一个浪子,他去过的地方当然要比你多得多。” 铁鹰笑道:“你未免太看不起人了,我走过的地方当然没有杜飞走过的地方多,但是对于宛城我恰好有一点点了解。” 秦宝宝道:“那你就说说看。” 铁鹰道:“宛城最有名的东西首先是女人,只要是男人都应该知道,宛城的女人不但很漂亮,而且是出了名的热情,只要她看你顺眼,就算白贴她也愿意。” 秦宝宝狠狠地看了铁鹰一眼,道:“你们这些臭男人,脑子转的尽是这种念头。” 铁鹰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方知病奇怪地道:“别人在骂你,你居然笑得这么开心。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铁鹰笑道:“我一个人说话,挨骂的却是大家,我当然很开心。” 方知病点了点头,自己也不禁地笑了起来。 铁鹰也奇怪地看着他,道:“你也被人骂了,并且是很无辜地被人骂了,你为什么也能笑得起来?” 方知病笑道:“我自从出道以来,别人从来都是尊敬我,恭维我,从来也没有人骂我,我一直都不知道被人骂是什么滋味,今天我总算尝到了。” 铁鹰大喜,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以后闲着无聊的时侯,就骂一骂你,让你舒服舒服,怎么样?” 方知病却摇了摇头,道:“第一次被骂当然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可是被人骂多了就不同了,这就像肥肉虽然好吃,可是吃多了,就会很恶心了。” 铁鹰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宛城最有名的东西,就是大肥肉。” 秦宝宝大惊地道:“是大肥肉?” 铁鹰有一点兴灾乐祸地道:“不错,只有大肥肉,很肥很肥的大肥肉。” 他知道只要是女人,都会对大肥肉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就像每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喜欢老鼠和蛇一样。 可是秦宝宝的眼中却忽然放出光来,他开心地叫道:“我可是最爱吃大肥肉。尤其是很肥很肥的大肥肉。” 铁鹰惊讶地道:“这怎么可能,你难道不是一个女人吗?” 秦宝宝很奇怪地反问道:“难道女人就不可以吃大肥肉?” 铁鹰无话可说 没有人规定过女人不可以吃大肥肉,就像没有人规定过男人不可以穿裙子一样,铁鹰觉得自己的问话很愚蠢,尤其是在秦宝宝面前问出这种话来,岂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面撞? 不过铁鹰很快就笑了一笑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吃大肥肉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秦宝宝一撇小嘴,不服气地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不信我们就试一试。” 铁鹰笑道:“我们当然是要试一试的,我知道就在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很有名的菜馆,这家菜馆的大肥肉当然也是这里最有名的。” 他一边说,一边看秦宝宝的表情,希望能够从秦宝宝的脸上看出来一些什么来,他当然什么也没有看出。 秦宝宝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吃大肥肉呢? 回答当然是否定的,秦宝宝一向以最严格的挑食著名,像大肥肉这种食物,他就算看上一眼,恐怕都会吐出来的。 现在看来,秦宝宝已遇到一个小小的麻烦,铁鹰是绝不会错过看秦宝宝出洋相的机会也现在正想拉着大家去吃大肥肉去,并且好像并没有人对此有不同的意见。 秦宝宝会怎么办? 只要是熟悉秦宝宝的人,都不会去为秦宝宝担心的,秦宝宝当然会有方法解决这个问题的,就像以前他解决其他的问题一样。 前面的确有一家菜馆,一家看上去还很不错的菜馆。 无论在哪一个时代,菜馆总是一个很优越的地方,这当然是因为,菜馆只是一些很优越的人去的地方。 只有有钱的人才有资格去菜馆这种地方,有钱的人当然也是优越的人。 无论在哪一个地方,菜馆都是当地最漂亮的地方。 前面这一家菜馆无论在哪一个方面,都算是很不错的,并且看上去真的是这个地方最有名的。 这是因为,这个菜馆的生意很好。 整个菜馆中都挤满了人,有些人甚至还没有地方坐,所以只有站着。 一种很浓很浓的香气正从菜馆的厨房里飘出来,可是闻到这种香气的人却有两种不同的反应。 坐在长条凳上,面前摆着一碟大肥肉的人,都是一种很遐意,很舒服的样子,好像对他们来说,世上再也没有比这种时候更开心的时候了。 另一种人当然是站着的人,他们的面前当然没有什么大肥肉,所以闻着这种很诱人的香气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很残忍的事情。 他们看着坐在哪里,用最慢的动作享受美食的人面上的表情,就像一个在下雪的天气里还光着脚的人看着一个穿着拥貂裘,着皮靴的人时的表情一样。 铁鹰一看到这种情景,不由地晃了晃他的大脑袋。 以铁鹰的武功,如果想要吃东西,当然不必去干等着的,随便他用什么方法,都可以让这家菜馆的老板亲自将大肥肉端到面前来的。 可是他毕竟是一个很正派很正派的人,有一些事情,你就算砍了他的头,他也不会去做的。 他看着秦宝宝,脸上露出很有趣的笑意来,他一旦露出这种表情来,就说明他有了一个自认为很不错的主意。 他笑着道:“你知道,我一向都是很佩服你的。” 一般来说,在这种话的后面,一定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铁鹰接着道:“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在这种时候,你有什么不用一点武力的方法能让我们很快地就吃到大肥肉?” 秦宝宝道:“你是说,又不许用武力,但是又要很快地让我们吃到东西?” 铁鹰笑嘻嘻地道:“是的。” 秦宝宝摇了摇头,铁鹰大喜,道:“怎么样,这一次我把你难住了吧?” 秦宝宝笑道:“你错了。” 铁鹰道:“我怎么错了。” 秦宝宝道:“我是说你误会了我刚才摇头的意思。” 铁鹰道:“那么你刚才摇头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我刚才是在说,你怎么会出这样一个最不是难题的事情让我做?” 铁鹰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对我来说,这个问题已是非常非常难的了,如果你能够做得到,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地佩服你的。” 秦宝宝抬起了好看的下巴,笑吟吟地道:“佩服又有什么用,是可以用来吃,还是可以用来穿的?” 方知病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没有一点好处,我也不会答应的?” 杜飞笑道:“铁兄,你要是不放放血,我们恐怕快要饿死了。” 铁鹰叹道:“你们这两个没有良心的家伙,我是在为你们说话,你们居然也来帮着秦宝宝来算计我。” 方知病笑道:“这是因为秦宝宝可以让我们很快地吃到东西,可是你却不行。” 铁鹰无可奈何地道:“虽然你们很不是东西,可是我是不会和你们一般见识的。” 秦宝宝把手几乎要伸到铁鹰的口袋里去,他笑道:“有什么好东西,还不快一点拿出来。” 铁鹰似乎是很不情愿地把手伸到口袋里去。内衣口袋。 人们一般都喜欢把最好的东西放到最贴身的口袋,除了秦宝宝,杜飞和方知病也当然很好奇,都想知道铁鹰有什么样的宝贝。 铁鹰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果然摸出一个好东西来。 是不是好东西,只要是看一眼就可以知道。 这个东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盒子,光彩夺目,上面雕刻着非常精致,非常好看的花纹,还有一些弯弯曲曲,像蚯蚓一样的文字。 方知病居然认得这个东西,他笑道:“果然是一个好东西。” 铁鹰笑道:“这当然是一个好东西。” 杜飞道:“这是什么东西?” 方知病只要有机会表现自己,是从来不会放过的,他似乎生怕别人会抢在他前面说出来,所以急急地道:“这叫做‘鼻烟盒’,是从西洋国来的。” 杜飞笑道:“铁鹰,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好东西,而我却不知道?” 铁鹰得意地道:“我的好东西多得很,难道每一样你都知道?” 杜飞笑道:“这句话并不是现在可以说的。” 铁鹰道:“为什么?” 杜飞笑道:“因为这个东西很快就是秦宝宝的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再说这种话。” 铁鹰笑道:“我难道是小气的人吗,碰到秦宝宝这样可爱的家伙,我就算把所有的好东西全都给了他,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的。” “是吗?”秦宝宝得理不饶人,早已将鼻烟盒一把抢了过来。 鼻烟盒在当时是很稀罕的事物,秦宝宝得到这种新奇的玩具,当然开心极了。 铁鹰笑道:“现在好东西到了手,是不是可以让我们早一点吃到东西了?” 秦宝宝笑道:“当然可以,不过……” 铁鹰道:“不过什么?” 秦宝宝道:“要想吃东西,当然要有银子,你有没有银子?” 铁鹰道:“银子当然是有的,你要多少?” 秦宝宝反问道:“你有多少?” 铁鹰吃惊地道:“难道我身上的银子你都想要?” 秦宝宝道:“又想吃好东西,又不想掏银子,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找?” 铁鹰只好掏银子,他身上的银子并不太多,只有十两。 十两其实也并不算少了,如果一个人的要求不是太高,十两银子可以让这个人过上三个多月。 如果用十两银子去请客,最起码可以让十个人吃上一顿很不错的菜。 秦宝宝拿到十两银子,笑嘻嘻地走到最前面的一个马上就可以买到大肥肉的人面前,道:“你想不想发一笔小财。” 没有人不想发财,无论是大财也好,小财也好。 这个人笑道:“发财人人都想,可惜我的运气一向都不是很好。” 秦宝宝道:“现在你的运气来了。” 这个人笑道:“什么运气来了?” 秦宝宝道:“你只要把你的位子让给我,你马上就可以得到五两银子。” 这个人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他道:“真的。” 秦宝宝做了最好的回答,他把手上的银子分了一半给了这人,不多不少,正好五两。 这个人刚才很亮的眼睛现在已眯成了一条缝,他马上就把位子让了出来,道:“现在这个位子已是您老人家的。” 虽然秦宝宝的年纪离老人家还有很大的距离,不过看在他很大方的份上,就算叫他一声老祖宗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幕铁鹰当然看到了,他后悔极了,为什么这个简单的方法他刚才居然没有想到? 秦宝宝轻轻松松地就把铁鹰的鼻烟盒骗到了,简直不用费一点动夫。 当秦宝宝洋洋得意地将四盘大肥肉端过来的时候,铁鹰忽然笑了,并且笑得很开心,就像他跌了一个跟头,却捡了一个大元宝似的。 方知病很奇怪地道:“你在笑?” 铁鹰道:“我不在笑,难道在哭?” 方知病道:“你要是哭,我倒不会奇怪的,可是你居然在笑。” 铁鹰笑道:“我当然要笑,因为能够让秦宝宝当一次伙计,能够吃到秦宝宝端来的东西。就算花再多一点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方知病对杜飞道:“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杜飞道:“你知道了什么?” 方知病道:“我终???知道了什么叫做‘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杜飞笑道:“其实你还应该明白一个道理的。” 方知病道:“我还应该明白什么道理?” 杜飞笑道:“你还应该明白什么叫做‘打肿脸充胖子’。” 方知病笑道:“不错不错,这个道理,我的确是应该明白的。” 铁鹰居然也在笑,他并没有生气,他笑得居然真的很开心。 和朋友在一起,总是难免要被“臭”上两句,虽然有时候被臭得狗血喷头,但是谁都不可以否认,这其实是一种很愉快的事。 现在大肥肉已放在面前,对秦宝宝来说,麻烦的事情也就来了。 怎样做才可以不必去吃大肥肉,并且又可以不被铁鹰笑话? 最好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件比吃大肥肉还要有趣的事情。 就算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秦宝宝也要找出一个来的。 秦宝宝四面看了一看,很让人失望的是,这个菜馆的人虽然很多,但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人。 普通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从不会去惹事,如果事情惹到他们头上,他们大多会用一个“忍”字。 如果事情已变得忍无可忍了呢? 没有关系,他们的涵养一向很好,就算是忍无可忍,他们也会一忍再忍。 所以秦宝宝想在这些人身上找出事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在秦宝宝几乎要向铁鹰认输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一定可以惹出事情来的人。 这个人正急急地从门外走进来,他的样子好像并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来救火的。 一个心情很着急的人,如果遇到不愉快的事情,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何况这个人的身手很灵活,一看就知道有一身武功。 一个人学武功的目的是什么呢? 一个人学武功的目的首先是用来防身的,这就是说,当一个会武的人忽然遇到一件对自己的利益造成侵犯的事情,大多会做出激烈的反应。 如果秦宝宝不想吃大肥肉,又不想让铁鹰笑话,就只有惹事上身,如果想惹事上身,那么这个人当然是最好的惹事对象。 所以秦宝宝要向这个人惹事。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理,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 这个人正很轻松地穿过人群,人们好像都认识他,又都好像有一点怕他。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让这人径直走到了厨房门口。 这个人正用急急的声音道:“一斤肉,肥肉,越肥越好。” 厨房里的伙计本来一直是趾高气昂的,可是一看到这个人,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老祖宗一样,不但大气也不敢出,甚至连腿都在发抖。 他用最快的速度用最好的荷叶包好了一斤肉,忙不迭地递到这个人的手中,好像希望他越快走越好。 这个人把一荷包肉很小心地捧在手上,好像他手上捧的不是肉,而是救命的灵药。 正因为他的心思全在手上捧的肉上,所以他当然看不到秦宝宝悄悄伸出来的一只脚。 他被秦宝宝的脚绊了一下,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若不是他的身手很灵活,他恐怕就要被绊倒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手中的肉并没有保住,而是全部落在了地上。 任何人都可以想像他此时的心情,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当然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何况他是一个会武的人,会武的人火气一向都是非常非常大的。 所以这个人立刻冲着秦宝宝怒喝道:“你找死是不是?” 铁鹰和杜飞都觉得有一点奇怪,不知道秦宝宝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他们同时也都相信,秦宝宝这样做,一定有很充分,很有力的理由。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打破他们的头,他们也想不到,秦宝宝这样做的理由仅仅是为了不吃大肥肉。 铁鹰这时才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人。 这个人的身材并不算高大,身上穿着一件很普通的蓝色丝袍。 从外表看,铁鹰有把握在十招之中将之击败。 但是铁鹰同时又看出,这个人虽然外表平常,可是精气内敛,太阳穴高高凸起,无疑是一个内家高手。 从这个角度来看,铁鹰认为自己如果真的和这个人动起手来,在十招之内自己虽然占一点点优势,可是一百招之内,自己必败。 不过铁鹰并不为之担心,因为还有杜飞。 他相信,以杜飞的武功,击败这个人当然不在话下,就算杜飞也收拾不了他的话,自己和杜飞联手,也绝没有打不败这个人的道理了。 秦宝宝这时站了起来,用一种谁也无法忍受的目光看着蓝衣人,道:“你找死是不是?” 他把蓝衣人的口气、神态学得像极了,有的人已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看到蓝衣人铁青的脸色,都急忙收起了笑容。 蓝衣人显然是愤怒极了,他想必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他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秦宝宝居然还在提醒他,秦宝宝笑道:“看你的样子似乎想和我动手,为什么却不敢上来?” 蓝衣人在发抖,并不是因为他在害怕,这只是说明他的愤怒已到了极点。 一旦他这种愤怒的力量爆发出来,那将是非常可怕的。 所以杜飞站了起来,站在秦宝宝的身边,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杜飞依然不知道,秦宝宝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这样做。 秦宝宝的心思,是谁也猜不透的,杜飞也不想想这个问题,他现在的任务就是盯住蓝衣人,严密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甚至连蓝衣人手上的血管爆起了几根,都不可以放过。 蓝衣人的胸膛在不停地起伏,谁都可以看出,蓝衣人很快就要发作了。 蓝衣人忽然开口道:“小二,给我一斤肉,要肥肉,越肥越好。” 谁也想不到,他在这种时候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甚至连秦宝宝也没有想到。 店中的伙计连忙将一荷包肉送了过来,蓝衣人用左手接过了肉,冷冷地看了秦宝宝一眼,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居然就这样走了,不但没有动手的意思,甚至连开口骂几句都没有。他居然表现得像一个很胆小的人。 杜飞一直等到蓝衣人走出了菜馆,全身才慢慢地放松,这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是怎么回事?” 秦宝宝笑着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杜飞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惹这个人?” 秦宝宝当然不会如实相告,他促狭地眨了眨眼睛,用一种很神密的语气道:“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的,可是我现在不可以说?” 秦宝宝既然这样说,在杜飞认为,这其中必然是有很重要的原因的,自己现在根本不必知道,因为到了时候,秦宝宝自然会说的。 铁鹰也是这样想,他对秦宝宝的确己佩服得心服口服,所以他当然没有一点问题。 有问题的是方知病,方知病道:“我看这个人之所以一忍再忍,一定是因为他有比自己的面子更重要的事情。” 对江湖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生命,面子往往比生命还要重要。 有没有比面子更重要的事情呢? 回答是肯定的,如果一个人陷入了热恋之中,那么他的心上人对他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是男人,在他的一生之中,总有一段这种时候。 可是刚才的蓝衣人的年纪已过了那种时候。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蓝衣人是为了朋友。 一个江湖人为了朋友,本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为了朋友,有的人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要,受一点侮辱当然更不算什么。 秦宝宝又对大家眨了一眨他的大眼睛,道:“你们想不想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奇心是每一个人都有的,虽然好奇心经常会害死人。 杜飞和铁鹰看上去都没有太大的意见,有意见的是方知病。 方知病摇了摇头道:“不可以,不可以。” 铁鹰道:“为什么不可以?” 方知病道:“窥探别人的隐私是很不好的事情。” 秦宝宝很容易就把他给说服了,秦宝宝道:“也许蓝衣人之所以这样着急,就是因为他的朋友得了重病,如果我们赶去,或许正好救了一个人的命。” 方知病想了一想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有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去做,吃大肥肉的事情当然要放在一边了。 大家出了菜馆,发现蓝衣人早已走得没有了影子。 铁鹰道:“这可怎么办,我们到哪里去找蓝衣人?” 方知病笑道:“我知道。” 铁鹰大奇道:“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居然也会知道?” 方知病更感奇怪地道:“为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就不能知道?” 铁鹰笑道:“因为我虽然很笨,可是比你还是要聪明一点点的。” 方知病也笑道:“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比你要聪明一点点。” 铁鹰笑道:“那么你说说看,蓝衣人究竟会在什么地方?” 方知病道:“这很简单,我们随便问一个人,就可以问出来了。” 铁鹰笑道:“看来我不得不开始佩服你了,你果然变得聪明起来了。” 从刚才菜馆中的人对蓝衣人敬畏的样子来看,蓝衣人是这里的名人。找人一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可是找有名的人却很简单。 铁鹰正好看到刚才秦宝宝让位子的人手里拿着一包肉走了出来,铁鹰一把拿住了他,学着秦宝宝的口气道:“想不想发财?” 这个人看着秦宝宝,笑道:“当然想,我知道我今天遇到你们,就是遇到财神爷了。” 铁鹰笑道:“我想知道,刚才那个穿蓝衣的人住在哪里。” 这个人笑道:“你问我这个问题,到算是问对人了。” 铁鹰笑道:“莫非你是他家的邻居?” 这个人大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他家的邻居?” 铁鹰得意极了,很骄傲地看了看方知病,意思是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他问这个人道:“那么他家住在哪里?” 这个人忽地道:“我虽然知道,可是我却不能告诉你。” 铁鹰道:“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我?” 这个人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当然不知道他的厉害,如果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们他的地址,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铁鹰也叹了一口气道:“你虽然知道他的厉害,却不知道我的厉害。” 他忽然伸出手来,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击了一掌,“啪”的一声,大石头碎成了四五瓣。 这个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脸色立刻就变了。 蓝衣人虽然厉害,可他并不在跟前,而铁鹰的厉害似乎随时都可以落到自己的头上,这个人几乎想都不用去想,就把蓝衣人的地址告诉了铁鹰。 “从这一条街一直向前走,走到一条三叉路口之后,进入右边的一条小胡同,当你看到一个种着花的花园时,就是蓝衣人的家了。” 这个人说的很详细,他似乎有一点怕铁鹰,铁鹰的样子,的确也是一副很让人害怕的样子。 一直到这个人说完了以后,铁鹰的脸上才露出了笑意,他笑着道:“很谢谢你,所以我一定会让你发一笔小财的。” 可是铁鹰身上并没有银子,这个人看出铁鹰没有银子,连忙笑道:“没有银子不要紧,刚才这位小兄弟给的已足够多了。” 这个人急忙地走了,生怕呆下去还会有麻烦。 铁鹰道:“地址已问出来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去?” 方知病道:“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要去,当然是现在就去。” 铁鹰道:“那么我们怎么去?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秦宝宝笑道:“除了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铁鹰笑道:“别的方法当然是有的,不过还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比较好一点。” 方知病笑道:“不错,反正我们又不是去做贼,当然要正正当当地走进去。” 走到长街的尽头之后,果然有一个三叉路口,他们走进右边的一条小胡同。 这条小胡同的人家并不算多,有院子的人家更少,至于院子里种着花的人家就只有一家。 铁鹰站在这座院子的门前,道:“一定是这一家了,我们是不是就这样进去?” 秦宝宝道:“我们可以先敲敲门,就像我们是来做客的一样。” 铁鹰笑道:“好的。” 他果然上前敲了敲门,很轻地敲了敲,“笃笃笃”,他一共敲了三下。 过了很久,院子里才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口停下,门猛地被拉开。 开门的正是那个蓝衣人,当他看到是铁鹰时,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戒备之色。 他厉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想做什么?” 铁鹰笑了一笑,道:“我们看你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所以很想来帮帮你。” 他说的本来是大实话,可是这一句大实话在这种时候是很难让人相信的。 蓝衣人冷冷地道:“原来竟是几位侠士,可惜在下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帮忙。” 方知病道:“既然别人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我们走就是了。” 秦宝宝忽然走了过来,笑嘻嘻地道:“如果你居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那么看在我们是好心好意来的份上,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坐一坐?” “不可以。”蓝衣人的回答非常干脆。 铁鹰也在奇怪,秦宝宝这是怎么了,难道非要用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吗? 秦宝宝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秦宝宝刚开始的时候,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好远远地离开大肥肉而已。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了蓝衣人的可疑。 更重要的是,他忽然看到,在蓝衣人的衣襟上,沾着一点殷红的血迹。 有血,就有人,以蓝衣人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在家中杀鸡。 如果不是杀鸡,那么血又是从何而来? 莫非蓝衣人竟是在家中杀人? 遇到这种事情,秦宝宝怎么能够不管? 蓝衣人用身体堵住了门,门又开的很小,所以秦宝宝并不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不过秦宝宝已下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这件事是管定了。 秦宝宝的大眼睛转了一转,忽然向右一看,脸上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并且惊呼道:“啊!” 他只是这么“啊”了一声,并没有再做其他的动作,所有的人都不自禁地向右边看去,他们看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正提着一个小小的花篮,从胡同口走过去。 小姑娘生得纤秀白净,一双小手又白又嫩,的确很值得人看一看,可是一点也没有值得惊讶的地方。 等到蓝衣人将目光转回来时,才发现上了秦宝宝的一个小小的当。 秦宝宝早已趁着这个机会,从蓝衣人的身边挤进了门中。 蓝???人大怒,转身,就向秦宝宝扑去。 秦宝宝当然不会让他扑到,除了秦宝宝之外,铁鹰和杜飞也不可能让他碰到秦宝宝的一根毫毛。 蓝衣人扑到中途,忽地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杜飞。 杜飞不知怎地,居然站到了蓝衣人的面前,他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蓝衣人堵得死死的。 蓝衣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他似乎早已料到,今日之事不可善终。 蓝衣人的武功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如果用一个字来概括他的武功,那就是一个“稳”字。 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他占尽了一个“稳”字。 就好像天塌了下来,他也要把杜飞击倒了再说。 杜飞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人,蓝衣人攻得很稳,杜飞守得也很稳。 两个人的武功竟在伯仲之间,如果要分出胜负,最起码要在三百招之后。 秦宝宝冲进了一间门窗都关得死死的房间,秦宝宝纵到了窗下,猛地将窗户拉开。 一道剑光横空而起,从窗中飞出。 秦宝宝却早已到了门口,飞起一脚,将门踢开,可是秦宝宝并不想从门进去,他忽然又转到了窗下,并且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去。 他看到有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正倚在门框上,以剑拄地,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 当他看到秦宝宝只是一个小孩子时,似乎放了一点点的心,并没有再做其他的动作。 秦宝宝仔细地看着这个年青人,他看到年青人的相貌很清秀,个子也很高,虽然似乎负了很重的伤,但是眉宇之间仍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年青人的咳嗽略微平息了一点,他向秦宝宝看了一眼,目中竟有一丝笑意,他道:“你是谁?” 秦宝宝反问道:“你又是谁?” 年青人笑道:“是我先问你的。” 秦宝宝笑道:“是不是谁先问的问题就一定要先回答?” 年青人不禁又笑了,他道:“我叫尹青云,现在你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秦宝宝道:“你好像不是很有名。” 尹青云苦苦地一笑,道:“不错,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发现,出名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秦宝宝笑道:“看来我的运气要比你好一点。” 尹青云笑道:“你很有名吗?” 秦宝宝很得意地道:“岂止很有名那么简单,如果一个江湖人居然不知道我的名字,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一个聋子。” 尹青云道:“你这么自信,莫非你比秦宝宝还要有名?” 秦宝宝笑道:“我就是秦宝宝。” 尹青云并没有露出秦宝宝所期待的那种大吃一惊的样子,这让秦宝宝有一点微微的失望。 尹青云笑道:“其实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秦宝宝。”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尹青云笑道:“在江湖上闯荡的少年已不太多,而像你这么大的小孩子就只有一个了。” 秦宝宝道:“像你这么不算太笨的人如果想出名的话不应该太难的,看来你的运气并不太好。” 尹青云叹了一口气道:“岂止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秦宝宝看了看尹青云苍白的脸色,道:“我看得出来。” 尹青云叹道:“我的伤已是神仙难救,最多只能活上一个多月。” 秦宝宝笑道:“你遇到我,运气就不会那么差了,不过要想救你的命,我们必须到外面去。” 尹青云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你的朋友和我的朋友正打得不可开交,只有我们走出去,他们才会停下来。” 尹青云笑道:“不错。”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道:“赵兄,都是自己人。” 可是杜飞和赵兄这时就像两块牛皮糖一样,无论谁想脱身,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尹青云走了过去,双手在两个人的中间轻轻一分,两个人陡觉一股大力传来,都不禁地退了两步。 尹青云虽然已身负重伤,可是一身功力端地不可小视。 赵兄道:“他们是谁?” 尹青云笑道:“这位是秦宝宝,这些当然都是秦宝宝的好朋友。” 他又向秦宝宝道:“这是我的朋友,赵亮。” 赵亮向秦宝宝走了过去,忽地抱拳,深深地施了一礼。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想叫我救一救尹青云?” 赵亮笑道:“我知道秦宝宝一向无所不能,你来了,尹兄当然有救了。” 秦宝宝道:“我来了,尹青云的确是有救了,可是救人的人却不是我。” 赵亮道:“那么是谁?” 方知病施施然地走了过来,道:“是我。” 他的样子很神气,因为若论治病救人,在当今世上,能比得上其他的人,不过只有一个傅青衣而己。 尹青云道:“阁下莫非是方知病方先生?” 方知病笑道:“你还不算孤陋寡闻。” 赵亮开心地笑了,道:“尹兄,有了方先生,你就很快可以见到艳姑娘了。” 尹青云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飞飞,我总算可以再看到你了。” 杜飞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姓艳的女人,一个叫飞飞的女人,一个浪迹天涯的浪子,一段深挚浪漫的感情。 杜飞当然很希望,尹青云口中所说的艳飞飞并不是小红楼上的艳飞飞。 赵亮笑道:“有方先生在,看来你的三年之约一定可以完成了。” 三年之约! 杜飞如遭雷击。 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知道就算最笨的人都可以看出自己的失态。 于是他笑了一笑,道:“我忽然想起,在这附近我还有一个朋友,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他了。” 铁鹰道:“一个朋友,你在这里居然有一个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杜飞道:“我和你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我交的朋友并不是每一个你都知道的。” 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就好像身后有一条鞭子在不停的抽打他。 铁鹰挠了挠头皮,心里觉得奇怪极了。 秦宝宝早已明白了一切。 尹青云的伤的确很重,他是被一种极为歹毒的暗器击中,这种暗器极为细小,当人被击中之后,暗器就会顺着人的血流向全身。 万幸的是,尹青云的内功很不错,他将这枚暗器一直用内功逼住,如果想将暗器逼出体外,仅凭内功是不够的。 更加万幸的是,尹青云遇到了秦宝宝。 秦宝宝的身边又恰好有一个方知病。 方知病在看过尹青云的伤势之后,很有把握地道:“最多不过两天,你就和以前一样了。” 尹青云压住心中的欣喜,道:“真的。” 方知病很不高兴,因为尹青云居然怀疑自己的医术。 如果有人说方知病武功不行,或是说他很笨,方知病一点也不会生气。 可是他绝不允许别人小看自己的医术。 尹青云看出方知病的不高兴,正因为他看出,所以他自己很高兴。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这两天中杜飞一直没有出现,铁鹰不禁有一点担心。 秦宝宝悄悄地对铁鹰说道:“杜飞不会有事,只不过这几天他的心情不太好而已。” 铁鹰道:“他的心情为什么不太好?” 秦宝宝道:“因为尹青云。” 铁鹰道:“因为尹青云?” 秦宝宝道:“难道你没有听出,杜飞的心上人艳姑娘,也就是尹青云的情人?” 铁鹰大惊地道:“这是真的?” 秦宝宝道:“如果是假的,杜飞为什么要走?” 铁鹰忽然不说话了,在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秦宝宝忽然觉得很后悔,他觉得不应该把这种事情告诉铁鹰。 杜飞是一个很有理智的人,秦宝宝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杜飞都不会冲动。铁鹰却不同。 铁鹰一向是一个很冲动的人,在他冲动的时候,是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铁鹰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为了朋友,他更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 杜飞是铁鹰的朋友,而尹青云却不是。 尹青云对铁鹰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生人而已。 秦宝宝甚至已可以想到铁鹰会怎么去做了,可是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秦宝宝都无法阻止。 可是这一次秦宝宝却想错了,铁鹰并没有采取什么过激的行动,他和尹青云忽然变得亲近起来。 铁鹰和尹青云都是江湖上的男儿,有的是共同的话题和爱好,他们很快就成为了一对好朋友。 秦宝宝一直冷眼旁观,铁鹰在弄什么名堂,秦宝宝也有一点捉摸不透了。 尹青云伤好的很快,他的心现在早已飞到了小红楼上,所以他准备立刻就走。 他为这一天已等了三年,绝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止他。 铁鹰居然也要陪着他一起去。 秦宝宝当然也要去,尹青云也是一个优秀的江湖男儿,秦宝宝不想看到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此时已是黄昏了,天边的残阳如血,从城外的山上吹来的秋风带着萧瑟的寒意,院中的秋菊也似乎禁不住一夜的秋风,变得无精打采。 天气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情,尹青云的心情一直都是很好。 铁鹰道:“我知道有一条近路,可以最快地到达我们想去的地方。” 对尹青云来说,当然是希望能早一点到达艳飞飞的身边。所以他立刻就道:“那我们就走这条近路。” 在宛城的城外,的确有一条小路,大家走上这一条小路,铁鹰一直是谈笑风声。 可是走了半天,小路却慢慢地伸入到山林深处。 谁都可以看出,这条小路和大家想要去的地方是完全相反的两条路。 赵亮本是本地人,对这里的路径当然很熟悉,他当然也应该看出,他们走错了路。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尹青云更应该看出,可是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方知病却有一点疑惑,他道:“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铁鹰还没有说话,赵亮却抢着道:“没有走错路,这条小路的确是一条近路。” 尹青云也道:“不错,现在看上去,我们似乎走错了路,可是你莫非忘了有一句诗上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的话音刚落,大家就看到在山角下,迎风吹出了一面酒旗。 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居然也有人开了一家酒店,再笨的人恐怕都可以想得到,这家酒店一定有什么名堂。 可是尹青云却露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他笑道:“开这座酒店的一定是一个雅人,只有最懂风雅的人才想到把酒店开到这里。” 赵亮也笑着道:“我甚至认为酒店的主人一定是一个隐士。” 尹青云笑道:“不管酒店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猜这里的酒一定很好。” 赵亮也笑着道:“走了这么多的路,大家的口也正好渴了,只可惜秦宝宝却不会喝酒。” 秦宝宝笑道:“不会喝酒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看着你们喝,看着别人喝酒也是一种乐趣。” 赵亮笑着道:“不错,只要是喝酒,总是会醉,可是看着别人喝酒,却永远也不会醉的。” 大家走到了酒旗下,看到酒旗下正摆了一张竹椅,一个肥长的大汉正躺在竹椅上。 虽然已是深秋了,这个人却敞开衣裳,露出多毛的胸膛。 一看到有人,大汉从竹椅上站了起来,几乎是用一种恶狠狠的声音道:“喝酒还是住店?”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这个大汉既不像一个雅人,更不像一个隐士。 尹青云道:“我们既是来喝酒的,也是来住店的。” 大汉的样子似乎和气了一点,他道:“有没有银子?” 尹青云笑道:“虽然不多,不过足够能让老板满意。” 大汉“哼”了一声,道:“随我来。” 众人随着大汉走进了酒店,可以看出,这家酒店的生意并不是太好,无论是从四体不全的桌椅还是从残破不堪的墙壁上来看,这家酒店都和一座久无香烟的破庙差不多少。 可是无论是尹青云、赵亮,还是铁鹰,似乎都没有看出什么,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他们看上去似乎都显得很开心。 大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比较可以站得稳的桌子,端上来一壶酒,两碟花生米。 尹青云道:“是不是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大汉很不高兴地道:“你若是嫌小店简陋,可以到别的地方去。” 尹青云笑道:“可是这里并没有别的地方。” 大汉道:“所以你们只好将就将就,我给你们什么,你们就吃什么。” 既然这里别无分店,大汉的口气当然硬一点,尹青云似乎拿他真没有办法,他对大家说:“有酒有菜已很不错了,我们再不满意,就有一点过份了。” 赵亮道:“不错,不错,如果是在大沙漠里,不要说酒,就是一滴水也很难看到。” 方知病很不以为然地道:“可是这里并不是大沙漠。” 大家都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尹青云端起了酒杯,对铁鹰道:“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喝酒,所以这一杯你是一定要喝的。” 铁鹰点了点头,端起酒来,“咕咚”一声,就灌到了肚子里去。 在这个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的酒店,任何人端起酒杯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怀疑酒是不是有问题。 可是铁鹰却似乎忘了这一点。 铁鹰吃过毒酒的亏,并且就在前些时候,他好像也忘了这件事。 在铁鹰喝下去的同时,尹青云也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他身上的毒也不过是刚刚去掉,可是他现在的表现,就像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 赵亮并没有喝。 大汉一直在盯着赵亮,他道:“为什么不喝?莫非是嫌我的酒不好?” 赵亮笑道:“酒很好,可是我这几天正好患了喉疾,不要说是酒,就是连水都喝不下去。” 大汉道:“连水都喝不下去,岂非要渴死?” 赵亮笑道:“虽然喝不下去,强撑着也要喝一点,可是酒当然是不能喝了。” 大汉道:“那就很可惜了。” 赵亮笑道:“为什么说很可惜?” 大汉道:“因为我的酒与众不同,这一次喝不到,下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赵亮笑道:“莫非老板近日就要关门了?” 大汉道:“不是,我就靠这片小店养家糊口,怎么会把它关门。” ??亮笑道:“既然贵店并不是要关门,为什么却说我再也喝不到贵店的酒?” 大汉道:“这是因为任何人只能在小店中喝一次酒,任何人一旦进了小店,就等于走上了死路。” 赵亮恍然大悟地道:“现在我明白了。” 大汉道:“你明白了什么?” 赵亮道:“原来你这里竟是地狱,原来我们走进了地狱。” 大汉道:“这一次你说对了。” 赵亮笑道:“可是我还有一点不懂,只凭你一个人,又怎么能把好端端的一个地方变成地狱?” 大汉道:“我当然是有同伙的。” 赵亮道:“那么你的同伙又在哪里。”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尹青云和铁鹰忽地“咚”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赵亮叹道:“这毒酒,想必也算是你的同伙之一了。” 大汉道:“不错。” 赵亮笑道:“那么你的其他同伙呢?” 大汉拍了拍手,就从门外走进了三个人。 第一个人是一个脑袋光光的和尚。 和尚穿着一件干干净净,好像是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新衣裳。走起路来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弄脏了衣服,又好像怕踩死地上的蚂蚁。 他的手上只有一串佛珠,木制的佛珠,但是佛珠并不是他的武器。 他的衣袖很宽很大,藏上一把刀或是一把剑,都不会很困难,就算藏上一柄大铁锤也不奇怪。 第二个人是一个道士。 道士在常人的印象中,都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就好像不出世的神仙一样。 这个道士也没有让人失望。 这个道士留着很漂亮的胡子,修饰的整整齐齐,就好像是做好了再贴上去一样。 道士的武器却看得到的,就是他腰下佩着的一柄剑。 剑的样式很古雅,佩在道士的身上似乎最合适不过了。 第三个人是一个书生。 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读书人是很让人尊敬的,因为谁都知道,一个读书人一但金榜题名,就有可能是自己的父母官。 儒释道,这是一种在当时最受人尊敬的三种人。 家大有逆子,树大有枯枝,不管是哪一种人,都有败类。 现在来的和尚、道士、书生,无疑可以算做是儒释道三家中的败类。 秦宝宝忽然想到,这三个人的来历他是应该知道的。 首先他知道,和尚并不是真正的和尚。道士也不是真正的的道士。书生也不是真正的的书生。 他们三个人之所以要冒充这三种人,只是因为这三种人都是最令人尊敬的,不会让人产生敌意。 江湖上冒充和尚、道士的人很多,但是这三个人的名气却最大,因为他们总是同时出现。 秦宝宝对赵亮道:“你知道这三个人是谁?” 赵亮道:“这三个人是谁?”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无恶不作’,‘无法无天’,‘无父无君’这三个外号?” 赵亮道:“原来是这三个败类。” 秦宝宝道:“他们虽然是败类,可是一身的武功却真的很不错,据说在三个人联手之下,从未败过。” 赵亮道:“你是说,凭我一个人,绝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秦宝宝道:“绝不可能,甚至你连他们其中的一个人都打不过。” 赵亮看着那个大汉,问秦宝宝道:“他又是谁?” 秦宝宝看着大汉,想了一想,道:“如果他的武功是一流的,我一定知道他的名字。” 换言之,如果大汉的武功不是一流的,秦宝宝就没有必要知道他的名字。 大汉冷冷地一笑,道:“如果你居然知道我的来历,我就跪下来给你磕一个头。” 秦宝宝笑道:“一言为定。” 大汉冷冷地一笑道:“绝不反悔。” 秦宝宝笑道:“现在我要好好地想一想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给我磕过头呢。” 赵亮笑道:“你是要好好地想一想了。” 方知病也笑道:“他向你磕头,我们也跟着沾光。” 秦宝宝沉思着,慢慢地道:“江湖上现在冷清多了,可是二十年前的江湖却不是这样,那时候,江湖上热闹的就好像天天过节一样。” 赵亮笑道:“那是因为什么原因?” 秦宝宝道:“因为那时出现了一个叫‘飞花逐月云满天’的人物。” 赵亮道:“这个人又是什么人?” 秦宝宝道:“这个人姓柳。叫做柳双成。” 赵亮道:“这个名字很像女人的名字。” 秦宝宝道:“‘飞花逐月云满天’柳双成的名字很像女人,他长得面容姣好,也很像一个女人。他的最大爱好,也是女人。” 赵亮道:“你是说,‘飞花逐月云满天’柳双成竟是一个采花大盗?” 秦宝宝道:“不错。” 赵亮道:“是不是因为他,二十年前的江湖才变得热闹起来?” 秦宝宝道:“是的,那时候的确很热闹,热闹的就好像天天过节一样,因为当时的七大门派,四大家族联合公布,无论是谁击毙‘飞花逐月云满天’柳双成,都可以得到三十万两的银子,如果是一个少年未婚的侠士,就可以娶当时武林的第一美人,四大家族中上官家族的上官小倩为妻。” 赵亮道:“可惜我没有生在那个时代。” 方知病也笑道:“你就是生在那个年代也没有用,你大不了像我当时一样,只能看看热闹而已。” 赵亮道:“就算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他又问道:“七大门派,四大家族既然肯出这么大的价钱,想必那个什么‘飞花逐月云满天’柳双成一定很不容易对付。” 秦宝宝道:“这是当然,那时,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有人死在柳双成的手下,在三个月中,竟死了二十七个人之多。” 赵亮道:“那么最后是哪一个大侠客、大英雄出现击毙了柳双成?” 秦宝宝道:“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个人既不是大侠客,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而只是一个刚出道的少年。” 赵亮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也早已想到。” 秦宝宝道:“这个少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和柳双成不期而遇。” 赵亮道:“像这种好事,当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大汉的脸上一直没有表情,一点点表情都没有。 没有表情岂非是一种最有表情的表情。 秦宝宝继续道:“这个少年并不知道柳双成是什么人,他也不知道七大门派,四大家族的公告。他之所以想和柳双成动手,只不过是看不顺眼柳双成当时正在做的事情而已。” 赵亮道:“柳双成的武功很高,并且实战经验非常丰富,他怎么会被一个刚出道的少年击败?” 秦宝宝道:“因为柳双成太骄傲了,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少年人放在眼里,他一共有三次机会击败少年人,却没有很好地把握。” 赵亮道:“所以他败了。” 秦宝宝道:“骄兵必败,哀兵必胜,这是千古不变的常理。” 赵亮道:“后来呢?” 秦宝宝道:“后来的故事就有一点复杂了。” 赵亮道:“我已可以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秦宝宝道:“哦?” 赵亮道:“一定是七大门派,四大家族反悔了,不肯兑付先前许诺的条件。” 秦宝宝道:“这一次你错了。” 赵亮道:“我居然错了?” 秦宝宝道:“七大门派,四大家族的名头并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他们想反悔,也没有那种胆量。” 赵亮道:“这么说,这个少年人不但得到了三十万两的赏金,还真的娶到了第一美人?” 秦宝宝道:“一点都不错。” 赵亮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你怎么说有一点复杂?” 秦宝宝道:“原因就出在上官小倩的身上。” 赵亮道:“上官小倩能够嫁给这样一个大英雄,难道还不满足?” 秦宝宝道:“上官小倩并不赞成这门婚事,因为她早已有了情人。” 赵亮道:“她既然并不赞成这门婚事,为什么还要嫁?” 秦宝宝道:“你应该知道,上官家族的家长作风非常严重,上官小倩就算想不嫁都不行。” 赵亮道:“后来的事情你就是不说,我也可以猜得到了。” 秦宝宝道:“这位少年虽然娶了上官小倩,可是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他也很快就知道了上官小倩有情人的秘密。” 赵亮道:“后来呢?” 秦宝宝道:“这位少年在一怒之下,拔刀杀了上官小倩和她的情人。” 赵亮叹道:“这下,他可惹了大祸。” 秦宝宝也叹道:“是的,上官小倩和她的情人都是很有名望的人,想为他们报仇的人当然很多。” 赵亮叹道:“他得罪了这些人,在江湖上还怎么能混得下去。” 秦宝宝道:“所以这个少年不得不开始逃亡。他把自己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事实上,从那时起,的确也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他。” 赵亮道:“那么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秦宝宝看着大汉,轻轻地笑道:“就在这里。他就是当时的那个少年,他的名字就叫郭郎。” 郭郎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以为别人早已把我忘了,想不到连你这样小的孩子都知道这件事。” 秦宝宝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太多,我也只是因为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才知道这件事的。” 郭郎道:“我本来并不想把你们怎么样,可是你既然已知道了我在这里,我就绝不能将你们放走了。” 秦宝宝道:“其实上官家族的势力已非昔日可比,你现在就算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郭郎道:“你这样说,是不是想让我放了你们?” 秦宝宝道:“随便你怎么想都没有关系,首先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们想走,我们随时都可以走。” 郭郎指着赵亮道:“就凭他一个人?” 秦宝宝道:“当然不是,还有我。” 郭郎笑道:“你?” 秦宝宝笑道:“你千万不要小看我,你应该知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我们对你们很了解,可是你对我们又了解多少呢?” 郭郎道:“其实我只要知道一点就足够了。” 秦宝宝道:“知道哪一点?” 郭郎道:“我知道以我们四个人之力,足够将你们留下。” 他刚说到这里的时候,尹青云和铁鹰忽然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尹青云笑道:“如果再加上我们呢?” 铁鹰也笑道:“当然还有我。” 郭郎居然也笑了,他说:“我知道用毒酒的方法对你们根本是没有用的,所以我根本没有在酒中下毒。” 尹青云笑道:“看来你是有足够的把握将我们留下。” 郭郎笑道:“不错。” 和尚向铁鹰走了过来,笑咪咪地道:“你学的想必是少林功夫,你如果挑选对手的话,当然只有挑选我。” 铁鹰道:“不错。” 他的话还在舌尖上,和尚忽然出手,他在一刹那间竟用了三种最高明的擒拿手法。 无论任何人,只要会其中的一种,就算很不错了,可是和尚却一下子用了三种。 第一种是享誉江湖达百年之久的天山小擒拿,在空手搏击中,天山小擒拿一向是被称为最有效的武功。 他用的第二种手法是兰花拂玉手,兰花拂玉手是一种很难练的功夫,这是因为这种功夫变化之多,招式之繁,绝没有第二种功夫能够比得上。 兰花拂玉手是一种很适合女人练的功夫,这是因为相对而言女人的耐心总是比男人要强一点。 但这不是说,男人不可以练兰花拂玉手。 事实上,在江湖上的女子中,真正能练成兰花拂玉手的人并不多。这是因为没有相当的内力,是不可能练成兰花拂玉手的。 而男人的内力总是要比女人强一点,如果这个男人恰好又很细心,就很有希望练成兰花拂玉手。 和尚用的第三种功夫是正宗少林功夫,大力金刚手。 这是一门极为猛烈的外门功夫,功力一发,足以将一头牛撕为碎片。 和尚用这三种功夫,立刻就将铁鹰的双手紧紧扣住。 铁鹰在这三种高明的功夫前,几乎是毫无方法。 所以在别人看来,和尚几乎是一伸手就将铁鹰扣住,而铁鹰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在和尚出手的同时,道士也动了,他的目标是赵亮。 据秦宝宝所知,赵亮的武功很不错,最起码比铁鹰的武功要高很多。可是出乎秦宝宝意料的是,赵亮也几乎是在一招之中为道士所擒。 道士的武功和和尚相比,要简单得多,他只是伸出手来,一下子就扣住了赵亮的手腕而已。 如果说,他的武功有什么出奇之处,就是快。 不可思议的快。 对于每一个江湖人来说,快都是一种梦想要达到的境界,可是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快呢? 每一个人解释也许都不同。 有的人一刀将抛在空中的苹果切为八瓣,有的人可以将从桌子上落下来的酒杯轻松地接住。 这都算是很快的了。 甚至有的人可以在一刹那间刺出十八剑,并且每一剑都可以刺中目标。 这已算是非常快的了。 可是这些人若是和这个道士一比,他们的速度就好像是大姑娘绣花。 赵亮在双手被道士的手紧紧扣住的时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铁鹰和赵亮被扣住的同时,就被点住了穴道。 和尚、道士的手一松,他们就像一口倒空的口袋一样倒在地上。 更确切一点地说,是瘫在地上。 大汉没有动手,书生也没有动手。 因为他们已看出,尹青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至于秦宝宝,在他们来说,就根本没有动手的必要。 书生慢慢地走到了尹青云的面前,悠然地道:“下面,恐怕应该轮到我们了。” 尹青云紧紧地握住双手,神情有一点紧张。 书生很轻松地站着,浑身上下,好像没有一丝的戒备。 可是尹青云看了他很久以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书生道:“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反抗。” 尹青云道:“你认为你可以在几招之中将我击败。” 书生很认真地想了一想,道:“十招。” 尹青云道:“或许只用八招就足够了。” 书生笑道:“你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尹青云伸出了双手,道:“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书生笑道:“你既然已经认输,我又何必动手。” 尹青云不由地叹息,他想必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如果不是和对手的实力太过悬殊,他是绝不可能认输的。 秦宝宝好像有一点失望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这边的三个高手会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他看着郭郎,道:“看来你现在已占了上风,那么你想怎么对待我们。” 郭郎笑道:“是不是无论怎样对付你们都没有关系,因为你们已是我的阶下之囚。”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劝你最好不要太大意,因为奇迹很可能会发生的。” 大汉道:“你是说,你可以制造奇迹?” 秦宝宝笑道:“我当然可以制造奇迹,可今天的主角并不是我。” 郭郎道:“不是你,又会是谁?” 秦宝宝道:“自然会有人的。当他该出现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的。” 郭郎道:“那么什么时候,才是他该出现的时候?” 秦宝宝道:“我又不是他,我怎么能知道他的心思?” 郭郎道:“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他出现。” 秦宝宝道:“什么方法?” 郭郎笑了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柄雪亮的解腕尖刀。道:“如果我现在开始杀人,他会不出现?”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想杀人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点意见。” 郭郎道:“什么意见?” 秦宝宝道:“你可以去杀那个看上去最笨,最没有用的那个人。” 郭郎用刀指着铁鹰道:“你说的是不是他。” 秦宝宝对铁鹰笑道:“不是我说你最没有用,而是别人看出来的。” 铁鹰苦笑道:“我一点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一点都没有。” 郭郎道:“为什么我杀这个人,那个人才会出现。” 秦宝宝道:“因为这个人的最好的朋友就是我们要等的人。” 郭郎果然向铁鹰走了过去,忽地一刀刺向铁鹰的咽喉—— ←→ 第四章 秦宝宝一撇好看的小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是女人?” 铁鹰叹道:“不错,像你这样的人居然是女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句话触到了秦宝宝的心病,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居然是一个女人。 如果自己是一个男儿身,那该有多好? 马车在小红楼前停下,正是午后慵懒的时候,连园中的菊花似乎都已睡去,风吹在脸上,也是昏沉沉的。 一个面如淡金的紫衣人正站在一丛怒放的菊花丛前,他望着眼前的菊花,目光迷蒙而深邃,他似乎在因花恩人,又似乎沉醉在花香之中。 铁鹰忽然觉得秦宝宝从他的身后纵出,扑向了那个紫衣人。 紫衣人猛地回头,向秦宝宝张开了双臂,秦宝宝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中。 这个人当然就是卫紫衣。 秦宝宝欣喜万分地道:“大哥,怎么会是你?” 卫紫衣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秦宝宝一把搂住卫紫衣的脖子,像一只小猴子一样悬在卫紫衣的身上。 铁鹰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道:“想不到是卫大侠来了,现在我已知道杜飞的确没有事了。” 秦宝宝道:“大哥并不是大夫,他一来,杜飞怎么就没有事了呢?” 铁鹰笑道:“因为我会算,我知道卫大侠一来,傅青衣,傅神医也会来的。”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此之前,你们一定见过面,对不对?” 铁鹰叹道:“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呢?” 卫紫衣笑道:“因为秦宝宝不是人。” 秦宝宝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铁鹰笑道:“我知道卫大侠下面要说什么,秦宝宝不是人,而是一个小妖怪。” 秦宝宝抗议地道:“好啊,你们仗着人多势众,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弱小民女。” 铁鹰叫道:“你还能叫弱小民女吗?你要是弱小民女。那我们这些人哪里还有活路。” 卫紫衣的到来,让秦宝宝开心不已,他道:“大哥,傅大夫在哪里,我好想他。”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想我,是想我的药,还是想我的胡子?” 原来秦宝宝一遇到傅青衣,就会有两种毛病,一种是“研究”傅青衣的药,另外,秦宝宝对傅青衣的胡子特别感兴趣。 秦宝宝从卫紫衣的肩头看过去,看到傅青衣正站在楼梯口,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衣,下巴上的五绺长须还是那样有趣。 秦宝宝道:“傅大夫,你的胡子还是那么漂亮,能不能再给我几根玩一玩?” 傅青衣下意识地捂住了下巴,慌忙道:“不能再给了,再给就没有了。” 秦宝宝从卫紫衣身上下来,一步就纵到傅青衣的面前,笑道:“你的百宝囊呢。这一次又炼了什么好药?” 傅青衣笑道:“哪里有什么好药,上一次的大洗劫,让我足足花了半年的功夫才重新补齐。” 秦宝宝叹道:“为什么现在的人看到我,就像看到强盗似的?” 卫紫衣惊讶地道:“难道你原来不是一个强盗?” 秦宝宝恨得结结实实地打了卫紫衣一拳。 铁鹰最关心的还是杜飞,他问道:“傅先生,杜飞的情况怎么样?” 傅青衣道:“我正好还有一点天山雪莲,加上方先生的,恰好凑成了六宝。” 秦宝宝惊讶地道:“为什么上一次我没有发现?” 傅青衣狡猾地一笑,道:“和秦宝宝打交道,能不变得狡猾一点吗?” 大家难得见面,都感到很开心,最开心的还是秦宝宝,因为卫紫衣来了。 杜飞已完全好了,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自从他的身体复原之后,艳飞飞对他又和以前一样。 杜飞真有点弄不懂了,为什么自己伤重不治的时候,她对自己关心倍至,一旦自己身体复原,她对自己又是冷若冰霜? 想起自己病中她对自己的柔情,杜飞恨不得自己再受一次伤,最好是落个终身残废。 铁鹰也看出了其中的究竟,也看出了杜飞的痛苦,可惜这种忙是谁也帮不上的。 不过作为朋友,他又不能不劝上几句,他对杜飞道:“艳姑娘一定有难言的苦衷,在你病中,她对你的关心绝不是假装出来的。” 他又道:“做为一个男人,最重要是要学会体谅别人,尤其是体谅女人。” 杜飞道:“可是她又有什么苦衷呢?” 铁鹰拍了拍额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可以知道。” 杜飞欣喜地道:“谁知道?” 铁鹰道:“当然是秦宝宝。” 杜飞苦笑道:“秦宝宝只是一个孩子,就算他很聪明,可是对这种事情,他不可能知道的太多。” 铁鹰笑道:“小看秦宝宝的人永远都会后悔的,秦宝宝虽然现在不可能知道艳姑娘的心事。但是我相信,只有给他一点点时间,他一定可以帮你打听出来的。” 杜飞的心头燃起了希望,他对秦宝宝的能力也深信不疑。 夜,如水。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他们的心情往往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面对酒宴笙歌,他们会欢笑,高歌,可是一旦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们会不自禁地觉得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每一个人都有值得回忆的往事,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甜蜜和痛苦的回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们的回忆之中,往往就会有一个男人,一个令她刻骨铭心的男人,这个男人也许并不是她遇到的最好的一个,可是她却无法忘记。 人类之所以有痛苦,就是因为人是有感情的动物。 少女的,初恋总是一生中最甜蜜的回忆。她们可以不去想,却无法让它在记忆中消失。 艳飞飞不得不承认,杜飞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他都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杜飞对艳飞飞的感情,就算是瞎子,也可以看得到。 可惜艳飞飞却无法接受,因为她已答应过另一个男人,另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 那一个男人在临走的时候对艳飞飞说:“你等我三年。给我三年的机会,三年之后,如果我还没有回来,那么,你就不必再等我,因为我或许死了,或许有了另外的女人。” 他一向是一个很坦白的男人,艳飞飞喜欢的就是他的坦白。 艳飞飞答应了,答应了他的请求。 现在,三年很快就要过去,可是他还是没有回来。 艳飞飞托腮沉思,望着栏杆上的刀痕,密密麻麻的刀痕。自从他走了以后,每天,艳飞飞都要在栏杆上深深地刻上一道。现在,栏杆上已有一千零九十天刀痕,再有五天,再有五天就是三年了。 秦宝宝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艳飞飞已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女儿身,她也很喜欢秦宝宝。她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秦宝宝一进来,就顺着艳飞飞的目光看过去,他道:“你在等人?” 确切地说,艳飞飞的确是在等人,她回过头去,看着秦宝宝笑道:“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孩子毕竟是孩子,秦宝宝得到赞扬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笑道:“这还不简单吗?这些刀痕总有一千多吧,看来你已等了他三年。” 艳飞飞不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三年了,很快就是三年,时间过得真是很快。” 秦宝宝忽然对艳飞飞产生了很大的同情,一个女人,在自己最美好的时光里,痴痴地等着一个在江湖上飘泊的男人。 想来她每天坐在这座凄凉的小楼上,寂寞地等待,或许每次午夜惊梦,总是满脸的泪痕。 秦宝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实在太小,就算他再聪明一百倍,也无法理解这种男女之情。 艳飞飞看着秦宝宝,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宝宝笑道:“没有事情,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艳飞飞笑道:“你不用瞒我,其实我已知道,你应该知道,女人都有一种奇特的感觉的。或者说是一种灵感。” 秦宝宝笑道:“既然瞒不住你,那我就只好坦白交待了。” 艳飞飞道:“杜飞他想知道什么?” 秦宝宝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怎么说呢,你要知道,这种事我可是第一次做,没有什么经验,万一有什么话说的不对头,你可千万不要怪我。” 艳飞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怎么会怪你,你是一个热心人,我对你只有感激才对。” 秦宝宝道:“其实,杜飞他对你怎么样,恐怕根本不用我来说了,就算是瞎子也是看得出来的。” 艳飞飞低下了头。 秦宝宝道:“他只是想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 艳飞飞望着栏杆上的一千零九十道刀痕。轻轻地叹息,她道:“不是还有五天吗,五天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已不用再说什么了,秦宝宝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还有五天,也就是说,再过五天,她就遵守了她的诺言,她就可以将一个男人永远地埋葬。 秦宝宝笑了,艳飞飞说的不错,五天过得很快,不管现在有什么难题,五天之后,就不会存在了。 秦宝宝知道,杜飞如果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 ※※※※※※ 这个晚上的大多数时间,秦宝宝还是和卫紫衣在一起。 虽然和卫紫衣分手不过是很短的时间,秦宝宝还是有很多话说。 连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话。 大家都很知趣,所以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第一个说话的当然是秦宝宝,秦宝宝道:“大哥,这一次你怎么和傅先生在一起?” 卫紫衣道:“我去江南办一点事,忽然听到有一个消息,听说有人要对天下的名医大动干戈,所以我立刻去找傅先生。” 秦宝宝道:“傅先生一向行踪飘泊不定,你怎么会找到他呢?” 卫紫衣笑道:“你难道忘了,我有一个遍布全国的消息网,如果我真的想找一个人,不出三天,我一定可以找到。” 秦宝宝惊讶地道:“这么说,我在外面的行踪,大哥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卫紫衣笑道:“这是当然,否则的话,我在山上岂不要担心?” 秦宝宝的心中已是十分感动,可是他口中却说道:“哼,我就知道大哥喜欢显示自己的实力,你知道我是最恨人跟踪的了。” 卫紫衣笑道:“大哥关心你也不行吗?” 他并不在乎秦宝宝的态度,秦宝宝总是和自己作对,如果秦宝宝有一天可以乖乖地听话,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秦宝宝转了转眼珠子,卫紫衣就知道他又在挖空心思刁难自己了。 果然,秦宝宝一撇小嘴,道:“大哥对自己的消息网一定很有信心了?” 卫紫衣笑道:“这是当然。” 秦宝宝道:“先别吹牛,现在江湖上有一个势力庞大,野心勃勃的组织,大哥的消息网对此可有什么线索?” 卫紫衣笑:“你是在说‘逐鹿盟’。是不是?” 秦宝宝:“逐鹿盟?” 卫紫衣笑道:“不错,一个新兴的组织,一个野心勃勃的组织,一个发展极快的组织。” 秦宝宝道:“这个组织的领袖人物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卫紫衣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关于这个人的资料,几乎是一个零,我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在此之前,江湖上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他以前的历史几乎是一个空白。” 秦宝宝道:“大哥是说,这个人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孙悟空一样,一下子就从石头里蹦了出来?” 卫紫衣道:“也可以这么说。” 秦宝宝道:“我知道一句话,隐藏越久,所谋必大,像他那种枭雄人物,甘愿默默无闻几十年,一旦出山,必然一发不可收拾。” 卫紫衣点了点头,他对此也深表忧虑。 秦宝宝道:“我见过这个人,就在今天中午。” 卫紫衣耸然一惊,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居然没有伤害你?” 秦宝宝道:“他之所以放过了我,是因为他很骄傲。他认为我对他根本没有威胁,至于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就很难说了。” 卫紫衣道:“你不妨说说看。” 秦宝宝道:“总的说来,他给我的印象更像一个与世无争的隐士,而不像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他的武功无疑极高,可是从他身上,我根本看不出一点杀气,霸气。” 卫紫衣道:“这就是说,他的武功已到了精气内敛,收放自如的境界。” 秦宝宝道:“也可以这么说。” 卫紫衣叹道:“这的确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秦宝宝道:“不错,我以前所有的对手在他面前,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秦宝宝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他对这个人非常重视,也非常担心。 卫紫衣道:“看来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因为我要到各门各派去,向他们提醒一下。” 秦宝宝道:“不错,逐鹿盟暂时还不会碰金龙社的,他们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必然先去对付其他门派。尤其是七大门派。” 卫紫衣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们可以分头去通知,我们这里有六个人,可以分成三组。这样子,动作可以快一点。大哥认为如何?” 卫紫衣笑道:“秦宝宝的话谁敢不听?” ※※※※※※ 清晨。有雾。 好大的雾。 浓雾就像一团棉絮,一团一团,将整个天地完全笼罩。 在有雾的天气里,天空总是很晴朗,铁鹰对此作出的结论是:“这是自然中的一个很有趣的现像。这就像一个人的一条腿如果短些,另一条腿必然长一些一样。” 听了他的高论,能够不笑的人实在很少。在大家的笑声中,铁鹰居然感到奇怪,他问道:“难道我说的话没有道理吗?” 杜飞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笑道:“你说的话当然有道理,谁敢说你说的话没有道理?” 铁鹰和杜飞一组,他们的任务是去少林派、武当派,因为铁鹰的武功本出自少林。 秦宝宝的意思当然是和大哥一起,但是方知病和傅青衣的武功虽然并不算很差,但是他们身上的书生气要比江湖气多得多,如果他们在一起去做这样一件很危险的事,实在让人很不放心。 所以秦宝宝只好和方知病在一起,傅青衣仍然和卫紫衣在一起。 秦宝宝和方知病的任务是去通知崆峒派和丐帮。 卫紫衣和傅青衣的任务就比较多一些,华山派、青城派、峨嵋派都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三叉路口,就是秦宝宝和卫紫衣分手的地方。至于秦宝宝和杜飞他们,还有一段共走的路。 路口。秦宝宝和卫紫衣依依惜别。秦宝宝的心情当然有一点点不好。难得和大哥见一次面,忽然间就要分手。卫紫衣笑道:“宝宝不必难过,这一次去,你只要好好地呆在山上,岂不是可以天天见到大哥?” 秦宝宝道:“可是一到了山上,我就忍不住要往山下跑了。” 卫紫衣只有摇头不已。 卫紫衣和傅青衣走的很快,转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卫紫衣一走,秦宝宝就重新活泼起来,他笑着对杜飞道:“这一次要和心上人分手很多天的,千万不要把身体想坏了。” 杜飞叹道:“其实每天看到她,却不知道怎样和她开口说话,那种滋味还不如想着她时的感觉。” 铁鹰笑道:“想着她时的感觉是什么感觉?” 秦宝宝道:“说给你听,你也不知道,等你以后也有了心上人之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铁鹰笑道:“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什么心上人,如果一个女人喜欢我,那么这个人一定有毛病。如果我去喜欢一个女人,那么我一定是疯了。” 杜飞笑道:“我总能看到你疯了的一天。” 铁鹰道:“我敢和你打一两银子的赌,你不会看到的。” 方知病道:“为什么只打一两银子的赌?看来你是怕输了。” 铁鹰笑道:“因为我身上只有一两银子。” 大家说说笑笑,脚下的路不知不觉地就走过去了。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一个很热闹的城市——宛城。 秦宝宝最关心的是吃的东西,他问杜飞:“这个宛城里什么东西最有名?” 铁鹰有一点不服气,他道:“为什么你要问他,而不问我?” 秦宝宝白了他一眼道:“你除了你呆的那座小城外,好像并没有去过多少地方,杜飞就不同了。” 铁鹰道:“有什么不同?” 秦宝宝道:“杜飞是一个浪子,他去过的地方当然要比你多得多。” 铁鹰笑道:“你未免太看不起人了,我走过的地方当然没有杜飞走过的地方多,但是对于宛城我恰好有一点点了解。” 秦宝宝道:“那你就说说看。” 铁鹰道:“宛城最有名的东西首先是女人,只要是男人都应该知道,宛城的女人不但很漂亮,而且是出了名的热情,只要她看你顺眼,就算白贴她也愿意。” 秦宝宝狠狠地看了铁鹰一眼,道:“你们这些臭男人,脑子转的尽是这种念头。” 铁鹰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方知病奇怪地道:“别人在骂你,你居然笑得这么开心。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铁鹰笑道:“我一个人说话,挨骂的却是大家,我当然很开心。” 方知病点了点头,自己也不禁地笑了起来。 铁鹰也奇怪地看着他,道:“你也被人骂了,并且是很无辜地被人骂了,你为什么也能笑得起来?” 方知病笑道:“我自从出道以来,别人从来都是尊敬我,恭维我,从来也没有人骂我,我一直都不知道被人骂是什么滋味,今天我总算尝到了。” 铁鹰大喜,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以后闲着无聊的时侯,就骂一骂你,让你舒服舒服,怎么样?” 方知病却摇了摇头,道:“第一次被骂当然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可是被人骂多了就不同了,这就像肥肉虽然好吃,可是吃多了,就会很恶心了。” 铁鹰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宛城最有名的东西,就是大肥肉。” 秦宝宝大惊地道:“是大肥肉?” 铁鹰有一点兴灾乐祸地道:“不错,只有大肥肉,很肥很肥的大肥肉。” 他知道只要是女人,都会对大肥肉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就像每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喜欢老鼠和蛇一样。 可是秦宝宝的眼中却忽然放出光来,他开心地叫道:“我可是最爱吃大肥肉。尤其是很肥很肥的大肥肉。” 铁鹰惊讶地道:“这怎么可能,你难道不是一个女人吗?” 秦宝宝很奇怪地反问道:“难道女人就不可以吃大肥肉?” 铁鹰无话可说 没有人规定过女人不可以吃大肥肉,就像没有人规定过男人不可以穿裙子一样,铁鹰觉得自己的问话很愚蠢,尤其是在秦宝宝面前问出这种话来,岂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面撞? 不过铁鹰很快就笑了一笑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吃大肥肉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秦宝宝一撇小嘴,不服气地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不信我们就试一试。” 铁鹰笑道:“我们当然是要试一试的,我知道就在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很有名的菜馆,这家菜馆的大肥肉当然也是这里最有名的。” 他一边说,一边看秦宝宝的表情,希望能够从秦宝宝的脸上看出来一些什么来,他当然什么也没有看出。 秦宝宝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吃大肥肉呢? 回答当然是否定的,秦宝宝一向以最严格的挑食著名,像大肥肉这种食物,他就算看上一眼,恐怕都会吐出来的。 现在看来,秦宝宝已遇到一个小小的麻烦,铁鹰是绝不会错过看秦宝宝出洋相的机会也现在正想拉着大家去吃大肥肉去,并且好像并没有人对此有不同的意见。 秦宝宝会怎么办? 只要是熟悉秦宝宝的人,都不会去为秦宝宝担心的,秦宝宝当然会有方法解决这个问题的,就像以前他解决其他的问题一样。 前面的确有一家菜馆,一家看上去还很不错的菜馆。 无论在哪一个时代,菜馆总是一个很优越的地方,这当然是因为,菜馆只是一些很优越的人去的地方。 只有有钱的人才有资格去菜馆这种地方,有钱的人当然也是优越的人。 无论在哪一个地方,菜馆都是当地最漂亮的地方。 前面这一家菜馆无论在哪一个方面,都算是很不错的,并且看上去真的是这个地方最有名的。 这是因为,这个菜馆的生意很好。 整个菜馆中都挤满了人,有些人甚至还没有地方坐,所以只有站着。 一种很浓很浓的香气正从菜馆的厨房里飘出来,可是闻到这种香气的人却有两种不同的反应。 坐在长条凳上,面前摆着一碟大肥肉的人,都是一种很遐意,很舒服的样子,好像对他们来说,世上再也没有比这种时候更开心的时候了。 另一种人当然是站着的人,他们的面前当然没有什么大肥肉,所以闻着这种很诱人的香气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很残忍的事情。 他们看着坐在哪里,用最慢的动作享受美食的人面上的表情,就像一个在下雪的天气里还光着脚的人看着一个穿着拥貂裘,着皮靴的人时的表情一样。 铁鹰一看到这种情景,不由地晃了晃他的大脑袋。 以铁鹰的武功,如果想要吃东西,当然不必去干等着的,随便他用什么方法,都可以让这家菜馆的老板亲自将大肥肉端到面前来的。 可是他毕竟是一个很正派很正派的人,有一些事情,你就算砍了他的头,他也不会去做的。 他看着秦宝宝,脸上露出很有趣的笑意来,他一旦露出这种表情来,就说明他有了一个自认为很不错的主意。 他笑着道:“你知道,我一向都是很佩服你的。” 一般来说,在这种话的后面,一定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铁鹰接着道:“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在这种时候,你有什么不用一点武力的方法能让我们很快地就吃到大肥肉?” 秦宝宝道:“你是说,又不许用武力,但是又要很快地让我们吃到东西?” 铁鹰笑嘻嘻地道:“是的。” 秦宝宝摇了摇头,铁鹰大喜,道:“怎么样,这一次我把你难住了吧?” 秦宝宝笑道:“你错了。” 铁鹰道:“我怎么错了。” 秦宝宝道:“我是说你误会了我刚才摇头的意思。” 铁鹰道:“那么你刚才摇头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我刚才是在说,你怎么会出这样一个最不是难题的事情让我做?” 铁鹰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对我来说,这个问题已是非常非常难的了,如果你能够做得到,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地佩服你的。” 秦宝宝抬起了好看的下巴,笑吟吟地道:“佩服又有什么用,是可以用来吃,还是可以用来穿的?” 方知病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没有一点好处,我也不会答应的?” 杜飞笑道:“铁兄,你要是不放放血,我们恐怕快要饿死了。” 铁鹰叹道:“你们这两个没有良心的家伙,我是在为你们说话,你们居然也来帮着秦宝宝来算计我。” 方知病笑道:“这是因为秦宝宝可以让我们很快地吃到东西,可是你却不行。” 铁鹰无可奈何地道:“虽然你们很不是东西,可是我是不会和你们一般见识的。” 秦宝宝把手几乎要伸到铁鹰的口袋里去,他笑道:“有什么好东西,还不快一点拿出来。” 铁鹰似乎是很不情愿地把手伸到口袋里去。内衣口袋。 人们一般都喜欢把最好的东西放到最贴身的口袋,除了秦宝宝,杜飞和方知病也当然很好奇,都想知道铁鹰有什么样的宝贝。 铁鹰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果然摸出一个好东西来。 是不是好东西,只要是看一眼就可以知道。 这个东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盒子,光彩夺目,上面雕刻着非常精致,非常好看的花纹,还有一些弯弯曲曲,像蚯蚓一样的文字。 方知病居然认得这个东西,他笑道:“果然是一个好东西。” 铁鹰笑道:“这当然是一个好东西。” 杜飞道:“这是什么东西?” 方知病只要有机会表现自己,是从来不会放过的,他似乎生怕别人会抢在他前面说出来,所以急急地道:“这叫做‘鼻烟盒’,是从西洋国来的。” 杜飞笑道:“铁鹰,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好东西,而我却不知道?” 铁鹰得意地道:“我的好东西多得很,难道每一样你都知道?” 杜飞笑道:“这句话并不是现在可以说的。” 铁鹰道:“为什么?” 杜飞笑道:“因为这个东西很快就是秦宝宝的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再说这种话。” 铁鹰笑道:“我难道是小气的人吗,碰到秦宝宝这样可爱的家伙,我就算把所有的好东西全都给了他,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的。” “是吗?”秦宝宝得理不饶人,早已将鼻烟盒一把抢了过来。 鼻烟盒在当时是很稀罕的事物,秦宝宝得到这种新奇的玩具,当然开心极了。 铁鹰笑道:“现在好东西到了手,是不是可以让我们早一点吃到东西了?” 秦宝宝笑道:“当然可以,不过……” 铁鹰道:“不过什么?” 秦宝宝道:“要想吃东西,当然要有银子,你有没有银子?” 铁鹰道:“银子当然是有的,你要多少?” 秦宝宝反问道:“你有多少?” 铁鹰吃惊地道:“难道我身上的银子你都想要?” 秦宝宝道:“又想吃好东西,又不想掏银子,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找?” 铁鹰只好掏银子,他身上的银子并不太多,只有十两。 十两其实也并不算少了,如果一个人的要求不是太高,十两银子可以让这个人过上三个多月。 如果用十两银子去请客,最起码可以让十个人吃上一顿很不错的菜。 秦宝宝拿到十两银子,笑嘻嘻地走到最前面的一个马上就可以买到大肥肉的人面前,道:“你想不想发一笔小财。” 没有人不想发财,无论是大财也好,小财也好。 这个人笑道:“发财人人都想,可惜我的运气一向都不是很好。” 秦宝宝道:“现在你的运气来了。” 这个人笑道:“什么运气来了?” 秦宝宝道:“你只要把你的位子让给我,你马上就可以得到五两银子。” 这个人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他道:“真的。” 秦宝宝做了最好的回答,他把手上的银子分了一半给了这人,不多不少,正好五两。 这个人刚才很亮的眼睛现在已眯成了一条缝,他马上就把位子让了出来,道:“现在这个位子已是您老人家的。” 虽然秦宝宝的年纪离老人家还有很大的距离,不过看在他很大方的份上,就算叫他一声老祖宗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幕铁鹰当然看到了,他后悔极了,为什么这个简单的方法他刚才居然没有想到? 秦宝宝轻轻松松地就把铁鹰的鼻烟盒骗到了,简直不用费一点动夫。 当秦宝宝洋洋得意地将四盘大肥肉端过来的时候,铁鹰忽然笑了,并且笑得很开心,就像他跌了一个跟头,却捡了一个大元宝似的。 方知病很奇怪地道:“你在笑?” 铁鹰道:“我不在笑,难道在哭?” 方知病道:“你要是哭,我倒不会奇怪的,可是你居然在笑。” 铁鹰笑道:“我当然要笑,因为能够让秦宝宝当一次伙计,能够吃到秦宝宝端来的东西。就算花再多一点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方知病对杜飞道:“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杜飞道:“你知道了什么?” 方知病道:“我终???知道了什么叫做‘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杜飞笑道:“其实你还应该明白一个道理的。” 方知病道:“我还应该明白什么道理?” 杜飞笑道:“你还应该明白什么叫做‘打肿脸充胖子’。” 方知病笑道:“不错不错,这个道理,我的确是应该明白的。” 铁鹰居然也在笑,他并没有生气,他笑得居然真的很开心。 和朋友在一起,总是难免要被“臭”上两句,虽然有时候被臭得狗血喷头,但是谁都不可以否认,这其实是一种很愉快的事。 现在大肥肉已放在面前,对秦宝宝来说,麻烦的事情也就来了。 怎样做才可以不必去吃大肥肉,并且又可以不被铁鹰笑话? 最好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件比吃大肥肉还要有趣的事情。 就算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秦宝宝也要找出一个来的。 秦宝宝四面看了一看,很让人失望的是,这个菜馆的人虽然很多,但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人。 普通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从不会去惹事,如果事情惹到他们头上,他们大多会用一个“忍”字。 如果事情已变得忍无可忍了呢? 没有关系,他们的涵养一向很好,就算是忍无可忍,他们也会一忍再忍。 所以秦宝宝想在这些人身上找出事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在秦宝宝几乎要向铁鹰认输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一定可以惹出事情来的人。 这个人正急急地从门外走进来,他的样子好像并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来救火的。 一个心情很着急的人,如果遇到不愉快的事情,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何况这个人的身手很灵活,一看就知道有一身武功。 一个人学武功的目的是什么呢? 一个人学武功的目的首先是用来防身的,这就是说,当一个会武的人忽然遇到一件对自己的利益造成侵犯的事情,大多会做出激烈的反应。 如果秦宝宝不想吃大肥肉,又不想让铁鹰笑话,就只有惹事上身,如果想惹事上身,那么这个人当然是最好的惹事对象。 所以秦宝宝要向这个人惹事。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理,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 这个人正很轻松地穿过人群,人们好像都认识他,又都好像有一点怕他。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让这人径直走到了厨房门口。 这个人正用急急的声音道:“一斤肉,肥肉,越肥越好。” 厨房里的伙计本来一直是趾高气昂的,可是一看到这个人,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老祖宗一样,不但大气也不敢出,甚至连腿都在发抖。 他用最快的速度用最好的荷叶包好了一斤肉,忙不迭地递到这个人的手中,好像希望他越快走越好。 这个人把一荷包肉很小心地捧在手上,好像他手上捧的不是肉,而是救命的灵药。 正因为他的心思全在手上捧的肉上,所以他当然看不到秦宝宝悄悄伸出来的一只脚。 他被秦宝宝的脚绊了一下,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若不是他的身手很灵活,他恐怕就要被绊倒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手中的肉并没有保住,而是全部落在了地上。 任何人都可以想像他此时的心情,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当然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何况他是一个会武的人,会武的人火气一向都是非常非常大的。 所以这个人立刻冲着秦宝宝怒喝道:“你找死是不是?” 铁鹰和杜飞都觉得有一点奇怪,不知道秦宝宝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他们同时也都相信,秦宝宝这样做,一定有很充分,很有力的理由。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打破他们的头,他们也想不到,秦宝宝这样做的理由仅仅是为了不吃大肥肉。 铁鹰这时才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人。 这个人的身材并不算高大,身上穿着一件很普通的蓝色丝袍。 从外表看,铁鹰有把握在十招之中将之击败。 但是铁鹰同时又看出,这个人虽然外表平常,可是精气内敛,太阳穴高高凸起,无疑是一个内家高手。 从这个角度来看,铁鹰认为自己如果真的和这个人动起手来,在十招之内自己虽然占一点点优势,可是一百招之内,自己必败。 不过铁鹰并不为之担心,因为还有杜飞。 他相信,以杜飞的武功,击败这个人当然不在话下,就算杜飞也收拾不了他的话,自己和杜飞联手,也绝没有打不败这个人的道理了。 秦宝宝这时站了起来,用一种谁也无法忍受的目光看着蓝衣人,道:“你找死是不是?” 他把蓝衣人的口气、神态学得像极了,有的人已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看到蓝衣人铁青的脸色,都急忙收起了笑容。 蓝衣人显然是愤怒极了,他想必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他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秦宝宝居然还在提醒他,秦宝宝笑道:“看你的样子似乎想和我动手,为什么却不敢上来?” 蓝衣人在发抖,并不是因为他在害怕,这只是说明他的愤怒已到了极点。 一旦他这种愤怒的力量爆发出来,那将是非常可怕的。 所以杜飞站了起来,站在秦宝宝的身边,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杜飞依然不知道,秦宝宝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这样做。 秦宝宝的心思,是谁也猜不透的,杜飞也不想想这个问题,他现在的任务就是盯住蓝衣人,严密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甚至连蓝衣人手上的血管爆起了几根,都不可以放过。 蓝衣人的胸膛在不停地起伏,谁都可以看出,蓝衣人很快就要发作了。 蓝衣人忽然开口道:“小二,给我一斤肉,要肥肉,越肥越好。” 谁也想不到,他在这种时候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甚至连秦宝宝也没有想到。 店中的伙计连忙将一荷包肉送了过来,蓝衣人用左手接过了肉,冷冷地看了秦宝宝一眼,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居然就这样走了,不但没有动手的意思,甚至连开口骂几句都没有。他居然表现得像一个很胆小的人。 杜飞一直等到蓝衣人走出了菜馆,全身才慢慢地放松,这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是怎么回事?” 秦宝宝笑着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杜飞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惹这个人?” 秦宝宝当然不会如实相告,他促狭地眨了眨眼睛,用一种很神密的语气道:“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的,可是我现在不可以说?” 秦宝宝既然这样说,在杜飞认为,这其中必然是有很重要的原因的,自己现在根本不必知道,因为到了时候,秦宝宝自然会说的。 铁鹰也是这样想,他对秦宝宝的确己佩服得心服口服,所以他当然没有一点问题。 有问题的是方知病,方知病道:“我看这个人之所以一忍再忍,一定是因为他有比自己的面子更重要的事情。” 对江湖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生命,面子往往比生命还要重要。 有没有比面子更重要的事情呢? 回答是肯定的,如果一个人陷入了热恋之中,那么他的心上人对他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是男人,在他的一生之中,总有一段这种时候。 可是刚才的蓝衣人的年纪已过了那种时候。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蓝衣人是为了朋友。 一个江湖人为了朋友,本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为了朋友,有的人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要,受一点侮辱当然更不算什么。 秦宝宝又对大家眨了一眨他的大眼睛,道:“你们想不想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奇心是每一个人都有的,虽然好奇心经常会害死人。 杜飞和铁鹰看上去都没有太大的意见,有意见的是方知病。 方知病摇了摇头道:“不可以,不可以。” 铁鹰道:“为什么不可以?” 方知病道:“窥探别人的隐私是很不好的事情。” 秦宝宝很容易就把他给说服了,秦宝宝道:“也许蓝衣人之所以这样着急,就是因为他的朋友得了重病,如果我们赶去,或许正好救了一个人的命。” 方知病想了一想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有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去做,吃大肥肉的事情当然要放在一边了。 大家出了菜馆,发现蓝衣人早已走得没有了影子。 铁鹰道:“这可怎么办,我们到哪里去找蓝衣人?” 方知病笑道:“我知道。” 铁鹰大奇道:“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居然也会知道?” 方知病更感奇怪地道:“为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就不能知道?” 铁鹰笑道:“因为我虽然很笨,可是比你还是要聪明一点点的。” 方知病也笑道:“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比你要聪明一点点。” 铁鹰笑道:“那么你说说看,蓝衣人究竟会在什么地方?” 方知病道:“这很简单,我们随便问一个人,就可以问出来了。” 铁鹰笑道:“看来我不得不开始佩服你了,你果然变得聪明起来了。” 从刚才菜馆中的人对蓝衣人敬畏的样子来看,蓝衣人是这里的名人。找人一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可是找有名的人却很简单。 铁鹰正好看到刚才秦宝宝让位子的人手里拿着一包肉走了出来,铁鹰一把拿住了他,学着秦宝宝的口气道:“想不想发财?” 这个人看着秦宝宝,笑道:“当然想,我知道我今天遇到你们,就是遇到财神爷了。” 铁鹰笑道:“我想知道,刚才那个穿蓝衣的人住在哪里。” 这个人笑道:“你问我这个问题,到算是问对人了。” 铁鹰笑道:“莫非你是他家的邻居?” 这个人大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他家的邻居?” 铁鹰得意极了,很骄傲地看了看方知病,意思是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他问这个人道:“那么他家住在哪里?” 这个人忽地道:“我虽然知道,可是我却不能告诉你。” 铁鹰道:“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我?” 这个人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当然不知道他的厉害,如果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们他的地址,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铁鹰也叹了一口气道:“你虽然知道他的厉害,却不知道我的厉害。” 他忽然伸出手来,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击了一掌,“啪”的一声,大石头碎成了四五瓣。 这个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脸色立刻就变了。 蓝衣人虽然厉害,可他并不在跟前,而铁鹰的厉害似乎随时都可以落到自己的头上,这个人几乎想都不用去想,就把蓝衣人的地址告诉了铁鹰。 “从这一条街一直向前走,走到一条三叉路口之后,进入右边的一条小胡同,当你看到一个种着花的花园时,就是蓝衣人的家了。” 这个人说的很详细,他似乎有一点怕铁鹰,铁鹰的样子,的确也是一副很让人害怕的样子。 一直到这个人说完了以后,铁鹰的脸上才露出了笑意,他笑着道:“很谢谢你,所以我一定会让你发一笔小财的。” 可是铁鹰身上并没有银子,这个人看出铁鹰没有银子,连忙笑道:“没有银子不要紧,刚才这位小兄弟给的已足够多了。” 这个人急忙地走了,生怕呆下去还会有麻烦。 铁鹰道:“地址已问出来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去?” 方知病道:“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要去,当然是现在就去。” 铁鹰道:“那么我们怎么去?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秦宝宝笑道:“除了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铁鹰笑道:“别的方法当然是有的,不过还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比较好一点。” 方知病笑道:“不错,反正我们又不是去做贼,当然要正正当当地走进去。” 走到长街的尽头之后,果然有一个三叉路口,他们走进右边的一条小胡同。 这条小胡同的人家并不算多,有院子的人家更少,至于院子里种着花的人家就只有一家。 铁鹰站在这座院子的门前,道:“一定是这一家了,我们是不是就这样进去?” 秦宝宝道:“我们可以先敲敲门,就像我们是来做客的一样。” 铁鹰笑道:“好的。” 他果然上前敲了敲门,很轻地敲了敲,“笃笃笃”,他一共敲了三下。 过了很久,院子里才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口停下,门猛地被拉开。 开门的正是那个蓝衣人,当他看到是铁鹰时,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戒备之色。 他厉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想做什么?” 铁鹰笑了一笑,道:“我们看你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所以很想来帮帮你。” 他说的本来是大实话,可是这一句大实话在这种时候是很难让人相信的。 蓝衣人冷冷地道:“原来竟是几位侠士,可惜在下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帮忙。” 方知病道:“既然别人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我们走就是了。” 秦宝宝忽然走了过来,笑嘻嘻地道:“如果你居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那么看在我们是好心好意来的份上,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坐一坐?” “不可以。”蓝衣人的回答非常干脆。 铁鹰也在奇怪,秦宝宝这是怎么了,难道非要用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吗? 秦宝宝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秦宝宝刚开始的时候,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好远远地离开大肥肉而已。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了蓝衣人的可疑。 更重要的是,他忽然看到,在蓝衣人的衣襟上,沾着一点殷红的血迹。 有血,就有人,以蓝衣人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在家中杀鸡。 如果不是杀鸡,那么血又是从何而来? 莫非蓝衣人竟是在家中杀人? 遇到这种事情,秦宝宝怎么能够不管? 蓝衣人用身体堵住了门,门又开的很小,所以秦宝宝并不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不过秦宝宝已下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这件事是管定了。 秦宝宝的大眼睛转了一转,忽然向右一看,脸上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并且惊呼道:“啊!” 他只是这么“啊”了一声,并没有再做其他的动作,所有的人都不自禁地向右边看去,他们看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正提着一个小小的花篮,从胡同口走过去。 小姑娘生得纤秀白净,一双小手又白又嫩,的确很值得人看一看,可是一点也没有值得惊讶的地方。 等到蓝衣人将目光转回来时,才发现上了秦宝宝的一个小小的当。 秦宝宝早已趁着这个机会,从蓝衣人的身边挤进了门中。 蓝???人大怒,转身,就向秦宝宝扑去。 秦宝宝当然不会让他扑到,除了秦宝宝之外,铁鹰和杜飞也不可能让他碰到秦宝宝的一根毫毛。 蓝衣人扑到中途,忽地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杜飞。 杜飞不知怎地,居然站到了蓝衣人的面前,他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蓝衣人堵得死死的。 蓝衣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他似乎早已料到,今日之事不可善终。 蓝衣人的武功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如果用一个字来概括他的武功,那就是一个“稳”字。 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他占尽了一个“稳”字。 就好像天塌了下来,他也要把杜飞击倒了再说。 杜飞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人,蓝衣人攻得很稳,杜飞守得也很稳。 两个人的武功竟在伯仲之间,如果要分出胜负,最起码要在三百招之后。 秦宝宝冲进了一间门窗都关得死死的房间,秦宝宝纵到了窗下,猛地将窗户拉开。 一道剑光横空而起,从窗中飞出。 秦宝宝却早已到了门口,飞起一脚,将门踢开,可是秦宝宝并不想从门进去,他忽然又转到了窗下,并且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去。 他看到有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正倚在门框上,以剑拄地,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 当他看到秦宝宝只是一个小孩子时,似乎放了一点点的心,并没有再做其他的动作。 秦宝宝仔细地看着这个年青人,他看到年青人的相貌很清秀,个子也很高,虽然似乎负了很重的伤,但是眉宇之间仍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年青人的咳嗽略微平息了一点,他向秦宝宝看了一眼,目中竟有一丝笑意,他道:“你是谁?” 秦宝宝反问道:“你又是谁?” 年青人笑道:“是我先问你的。” 秦宝宝笑道:“是不是谁先问的问题就一定要先回答?” 年青人不禁又笑了,他道:“我叫尹青云,现在你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秦宝宝道:“你好像不是很有名。” 尹青云苦苦地一笑,道:“不错,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发现,出名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秦宝宝笑道:“看来我的运气要比你好一点。” 尹青云笑道:“你很有名吗?” 秦宝宝很得意地道:“岂止很有名那么简单,如果一个江湖人居然不知道我的名字,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一个聋子。” 尹青云道:“你这么自信,莫非你比秦宝宝还要有名?” 秦宝宝笑道:“我就是秦宝宝。” 尹青云并没有露出秦宝宝所期待的那种大吃一惊的样子,这让秦宝宝有一点微微的失望。 尹青云笑道:“其实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秦宝宝。”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尹青云笑道:“在江湖上闯荡的少年已不太多,而像你这么大的小孩子就只有一个了。” 秦宝宝道:“像你这么不算太笨的人如果想出名的话不应该太难的,看来你的运气并不太好。” 尹青云叹了一口气道:“岂止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秦宝宝看了看尹青云苍白的脸色,道:“我看得出来。” 尹青云叹道:“我的伤已是神仙难救,最多只能活上一个多月。” 秦宝宝笑道:“你遇到我,运气就不会那么差了,不过要想救你的命,我们必须到外面去。” 尹青云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你的朋友和我的朋友正打得不可开交,只有我们走出去,他们才会停下来。” 尹青云笑道:“不错。”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道:“赵兄,都是自己人。” 可是杜飞和赵兄这时就像两块牛皮糖一样,无论谁想脱身,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尹青云走了过去,双手在两个人的中间轻轻一分,两个人陡觉一股大力传来,都不禁地退了两步。 尹青云虽然已身负重伤,可是一身功力端地不可小视。 赵兄道:“他们是谁?” 尹青云笑道:“这位是秦宝宝,这些当然都是秦宝宝的好朋友。” 他又向秦宝宝道:“这是我的朋友,赵亮。” 赵亮向秦宝宝走了过去,忽地抱拳,深深地施了一礼。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想叫我救一救尹青云?” 赵亮笑道:“我知道秦宝宝一向无所不能,你来了,尹兄当然有救了。” 秦宝宝道:“我来了,尹青云的确是有救了,可是救人的人却不是我。” 赵亮道:“那么是谁?” 方知病施施然地走了过来,道:“是我。” 他的样子很神气,因为若论治病救人,在当今世上,能比得上其他的人,不过只有一个傅青衣而己。 尹青云道:“阁下莫非是方知病方先生?” 方知病笑道:“你还不算孤陋寡闻。” 赵亮开心地笑了,道:“尹兄,有了方先生,你就很快可以见到艳姑娘了。” 尹青云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飞飞,我总算可以再看到你了。” 杜飞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姓艳的女人,一个叫飞飞的女人,一个浪迹天涯的浪子,一段深挚浪漫的感情。 杜飞当然很希望,尹青云口中所说的艳飞飞并不是小红楼上的艳飞飞。 赵亮笑道:“有方先生在,看来你的三年之约一定可以完成了。” 三年之约! 杜飞如遭雷击。 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知道就算最笨的人都可以看出自己的失态。 于是他笑了一笑,道:“我忽然想起,在这附近我还有一个朋友,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他了。” 铁鹰道:“一个朋友,你在这里居然有一个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杜飞道:“我和你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我交的朋友并不是每一个你都知道的。” 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就好像身后有一条鞭子在不停的抽打他。 铁鹰挠了挠头皮,心里觉得奇怪极了。 秦宝宝早已明白了一切。 尹青云的伤的确很重,他是被一种极为歹毒的暗器击中,这种暗器极为细小,当人被击中之后,暗器就会顺着人的血流向全身。 万幸的是,尹青云的内功很不错,他将这枚暗器一直用内功逼住,如果想将暗器逼出体外,仅凭内功是不够的。 更加万幸的是,尹青云遇到了秦宝宝。 秦宝宝的身边又恰好有一个方知病。 方知病在看过尹青云的伤势之后,很有把握地道:“最多不过两天,你就和以前一样了。” 尹青云压住心中的欣喜,道:“真的。” 方知病很不高兴,因为尹青云居然怀疑自己的医术。 如果有人说方知病武功不行,或是说他很笨,方知病一点也不会生气。 可是他绝不允许别人小看自己的医术。 尹青云看出方知病的不高兴,正因为他看出,所以他自己很高兴。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这两天中杜飞一直没有出现,铁鹰不禁有一点担心。 秦宝宝悄悄地对铁鹰说道:“杜飞不会有事,只不过这几天他的心情不太好而已。” 铁鹰道:“他的心情为什么不太好?” 秦宝宝道:“因为尹青云。” 铁鹰道:“因为尹青云?” 秦宝宝道:“难道你没有听出,杜飞的心上人艳姑娘,也就是尹青云的情人?” 铁鹰大惊地道:“这是真的?” 秦宝宝道:“如果是假的,杜飞为什么要走?” 铁鹰忽然不说话了,在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秦宝宝忽然觉得很后悔,他觉得不应该把这种事情告诉铁鹰。 杜飞是一个很有理智的人,秦宝宝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杜飞都不会冲动。铁鹰却不同。 铁鹰一向是一个很冲动的人,在他冲动的时候,是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铁鹰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为了朋友,他更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 杜飞是铁鹰的朋友,而尹青云却不是。 尹青云对铁鹰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生人而已。 秦宝宝甚至已可以想到铁鹰会怎么去做了,可是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秦宝宝都无法阻止。 可是这一次秦宝宝却想错了,铁鹰并没有采取什么过激的行动,他和尹青云忽然变得亲近起来。 铁鹰和尹青云都是江湖上的男儿,有的是共同的话题和爱好,他们很快就成为了一对好朋友。 秦宝宝一直冷眼旁观,铁鹰在弄什么名堂,秦宝宝也有一点捉摸不透了。 尹青云伤好的很快,他的心现在早已飞到了小红楼上,所以他准备立刻就走。 他为这一天已等了三年,绝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止他。 铁鹰居然也要陪着他一起去。 秦宝宝当然也要去,尹青云也是一个优秀的江湖男儿,秦宝宝不想看到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此时已是黄昏了,天边的残阳如血,从城外的山上吹来的秋风带着萧瑟的寒意,院中的秋菊也似乎禁不住一夜的秋风,变得无精打采。 天气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情,尹青云的心情一直都是很好。 铁鹰道:“我知道有一条近路,可以最快地到达我们想去的地方。” 对尹青云来说,当然是希望能早一点到达艳飞飞的身边。所以他立刻就道:“那我们就走这条近路。” 在宛城的城外,的确有一条小路,大家走上这一条小路,铁鹰一直是谈笑风声。 可是走了半天,小路却慢慢地伸入到山林深处。 谁都可以看出,这条小路和大家想要去的地方是完全相反的两条路。 赵亮本是本地人,对这里的路径当然很熟悉,他当然也应该看出,他们走错了路。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尹青云更应该看出,可是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方知病却有一点疑惑,他道:“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铁鹰还没有说话,赵亮却抢着道:“没有走错路,这条小路的确是一条近路。” 尹青云也道:“不错,现在看上去,我们似乎走错了路,可是你莫非忘了有一句诗上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的话音刚落,大家就看到在山角下,迎风吹出了一面酒旗。 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居然也有人开了一家酒店,再笨的人恐怕都可以想得到,这家酒店一定有什么名堂。 可是尹青云却露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他笑道:“开这座酒店的一定是一个雅人,只有最懂风雅的人才想到把酒店开到这里。” 赵亮也笑着道:“我甚至认为酒店的主人一定是一个隐士。” 尹青云笑道:“不管酒店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猜这里的酒一定很好。” 赵亮也笑着道:“走了这么多的路,大家的口也正好渴了,只可惜秦宝宝却不会喝酒。” 秦宝宝笑道:“不会喝酒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看着你们喝,看着别人喝酒也是一种乐趣。” 赵亮笑着道:“不错,只要是喝酒,总是会醉,可是看着别人喝酒,却永远也不会醉的。” 大家走到了酒旗下,看到酒旗下正摆了一张竹椅,一个肥长的大汉正躺在竹椅上。 虽然已是深秋了,这个人却敞开衣裳,露出多毛的胸膛。 一看到有人,大汉从竹椅上站了起来,几乎是用一种恶狠狠的声音道:“喝酒还是住店?”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这个大汉既不像一个雅人,更不像一个隐士。 尹青云道:“我们既是来喝酒的,也是来住店的。” 大汉的样子似乎和气了一点,他道:“有没有银子?” 尹青云笑道:“虽然不多,不过足够能让老板满意。” 大汉“哼”了一声,道:“随我来。” 众人随着大汉走进了酒店,可以看出,这家酒店的生意并不是太好,无论是从四体不全的桌椅还是从残破不堪的墙壁上来看,这家酒店都和一座久无香烟的破庙差不多少。 可是无论是尹青云、赵亮,还是铁鹰,似乎都没有看出什么,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他们看上去似乎都显得很开心。 大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比较可以站得稳的桌子,端上来一壶酒,两碟花生米。 尹青云道:“是不是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大汉很不高兴地道:“你若是嫌小店简陋,可以到别的地方去。” 尹青云笑道:“可是这里并没有别的地方。” 大汉道:“所以你们只好将就将就,我给你们什么,你们就吃什么。” 既然这里别无分店,大汉的口气当然硬一点,尹青云似乎拿他真没有办法,他对大家说:“有酒有菜已很不错了,我们再不满意,就有一点过份了。” 赵亮道:“不错,不错,如果是在大沙漠里,不要说酒,就是一滴水也很难看到。” 方知病很不以为然地道:“可是这里并不是大沙漠。” 大家都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尹青云端起了酒杯,对铁鹰道:“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喝酒,所以这一杯你是一定要喝的。” 铁鹰点了点头,端起酒来,“咕咚”一声,就灌到了肚子里去。 在这个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的酒店,任何人端起酒杯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怀疑酒是不是有问题。 可是铁鹰却似乎忘了这一点。 铁鹰吃过毒酒的亏,并且就在前些时候,他好像也忘了这件事。 在铁鹰喝下去的同时,尹青云也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他身上的毒也不过是刚刚去掉,可是他现在的表现,就像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 赵亮并没有喝。 大汉一直在盯着赵亮,他道:“为什么不喝?莫非是嫌我的酒不好?” 赵亮笑道:“酒很好,可是我这几天正好患了喉疾,不要说是酒,就是连水都喝不下去。” 大汉道:“连水都喝不下去,岂非要渴死?” 赵亮笑道:“虽然喝不下去,强撑着也要喝一点,可是酒当然是不能喝了。” 大汉道:“那就很可惜了。” 赵亮笑道:“为什么说很可惜?” 大汉道:“因为我的酒与众不同,这一次喝不到,下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赵亮笑道:“莫非老板近日就要关门了?” 大汉道:“不是,我就靠这片小店养家糊口,怎么会把它关门。” ??亮笑道:“既然贵店并不是要关门,为什么却说我再也喝不到贵店的酒?” 大汉道:“这是因为任何人只能在小店中喝一次酒,任何人一旦进了小店,就等于走上了死路。” 赵亮恍然大悟地道:“现在我明白了。” 大汉道:“你明白了什么?” 赵亮道:“原来你这里竟是地狱,原来我们走进了地狱。” 大汉道:“这一次你说对了。” 赵亮笑道:“可是我还有一点不懂,只凭你一个人,又怎么能把好端端的一个地方变成地狱?” 大汉道:“我当然是有同伙的。” 赵亮道:“那么你的同伙又在哪里。”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尹青云和铁鹰忽地“咚”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赵亮叹道:“这毒酒,想必也算是你的同伙之一了。” 大汉道:“不错。” 赵亮笑道:“那么你的其他同伙呢?” 大汉拍了拍手,就从门外走进了三个人。 第一个人是一个脑袋光光的和尚。 和尚穿着一件干干净净,好像是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新衣裳。走起路来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弄脏了衣服,又好像怕踩死地上的蚂蚁。 他的手上只有一串佛珠,木制的佛珠,但是佛珠并不是他的武器。 他的衣袖很宽很大,藏上一把刀或是一把剑,都不会很困难,就算藏上一柄大铁锤也不奇怪。 第二个人是一个道士。 道士在常人的印象中,都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就好像不出世的神仙一样。 这个道士也没有让人失望。 这个道士留着很漂亮的胡子,修饰的整整齐齐,就好像是做好了再贴上去一样。 道士的武器却看得到的,就是他腰下佩着的一柄剑。 剑的样式很古雅,佩在道士的身上似乎最合适不过了。 第三个人是一个书生。 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读书人是很让人尊敬的,因为谁都知道,一个读书人一但金榜题名,就有可能是自己的父母官。 儒释道,这是一种在当时最受人尊敬的三种人。 家大有逆子,树大有枯枝,不管是哪一种人,都有败类。 现在来的和尚、道士、书生,无疑可以算做是儒释道三家中的败类。 秦宝宝忽然想到,这三个人的来历他是应该知道的。 首先他知道,和尚并不是真正的和尚。道士也不是真正的的道士。书生也不是真正的的书生。 他们三个人之所以要冒充这三种人,只是因为这三种人都是最令人尊敬的,不会让人产生敌意。 江湖上冒充和尚、道士的人很多,但是这三个人的名气却最大,因为他们总是同时出现。 秦宝宝对赵亮道:“你知道这三个人是谁?” 赵亮道:“这三个人是谁?”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无恶不作’,‘无法无天’,‘无父无君’这三个外号?” 赵亮道:“原来是这三个败类。” 秦宝宝道:“他们虽然是败类,可是一身的武功却真的很不错,据说在三个人联手之下,从未败过。” 赵亮道:“你是说,凭我一个人,绝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秦宝宝道:“绝不可能,甚至你连他们其中的一个人都打不过。” 赵亮看着那个大汉,问秦宝宝道:“他又是谁?” 秦宝宝看着大汉,想了一想,道:“如果他的武功是一流的,我一定知道他的名字。” 换言之,如果大汉的武功不是一流的,秦宝宝就没有必要知道他的名字。 大汉冷冷地一笑,道:“如果你居然知道我的来历,我就跪下来给你磕一个头。” 秦宝宝笑道:“一言为定。” 大汉冷冷地一笑道:“绝不反悔。” 秦宝宝笑道:“现在我要好好地想一想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给我磕过头呢。” 赵亮笑道:“你是要好好地想一想了。” 方知病也笑道:“他向你磕头,我们也跟着沾光。” 秦宝宝沉思着,慢慢地道:“江湖上现在冷清多了,可是二十年前的江湖却不是这样,那时候,江湖上热闹的就好像天天过节一样。” 赵亮笑道:“那是因为什么原因?” 秦宝宝道:“因为那时出现了一个叫‘飞花逐月云满天’的人物。” 赵亮道:“这个人又是什么人?” 秦宝宝道:“这个人姓柳。叫做柳双成。” 赵亮道:“这个名字很像女人的名字。” 秦宝宝道:“‘飞花逐月云满天’柳双成的名字很像女人,他长得面容姣好,也很像一个女人。他的最大爱好,也是女人。” 赵亮道:“你是说,‘飞花逐月云满天’柳双成竟是一个采花大盗?” 秦宝宝道:“不错。” 赵亮道:“是不是因为他,二十年前的江湖才变得热闹起来?” 秦宝宝道:“是的,那时候的确很热闹,热闹的就好像天天过节一样,因为当时的七大门派,四大家族联合公布,无论是谁击毙‘飞花逐月云满天’柳双成,都可以得到三十万两的银子,如果是一个少年未婚的侠士,就可以娶当时武林的第一美人,四大家族中上官家族的上官小倩为妻。” 赵亮道:“可惜我没有生在那个时代。” 方知病也笑道:“你就是生在那个年代也没有用,你大不了像我当时一样,只能看看热闹而已。” 赵亮道:“就算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他又问道:“七大门派,四大家族既然肯出这么大的价钱,想必那个什么‘飞花逐月云满天’柳双成一定很不容易对付。” 秦宝宝道:“这是当然,那时,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有人死在柳双成的手下,在三个月中,竟死了二十七个人之多。” 赵亮道:“那么最后是哪一个大侠客、大英雄出现击毙了柳双成?” 秦宝宝道:“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个人既不是大侠客,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而只是一个刚出道的少年。” 赵亮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也早已想到。” 秦宝宝道:“这个少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和柳双成不期而遇。” 赵亮道:“像这种好事,当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大汉的脸上一直没有表情,一点点表情都没有。 没有表情岂非是一种最有表情的表情。 秦宝宝继续道:“这个少年并不知道柳双成是什么人,他也不知道七大门派,四大家族的公告。他之所以想和柳双成动手,只不过是看不顺眼柳双成当时正在做的事情而已。” 赵亮道:“柳双成的武功很高,并且实战经验非常丰富,他怎么会被一个刚出道的少年击败?” 秦宝宝道:“因为柳双成太骄傲了,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少年人放在眼里,他一共有三次机会击败少年人,却没有很好地把握。” 赵亮道:“所以他败了。” 秦宝宝道:“骄兵必败,哀兵必胜,这是千古不变的常理。” 赵亮道:“后来呢?” 秦宝宝道:“后来的故事就有一点复杂了。” 赵亮道:“我已可以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秦宝宝道:“哦?” 赵亮道:“一定是七大门派,四大家族反悔了,不肯兑付先前许诺的条件。” 秦宝宝道:“这一次你错了。” 赵亮道:“我居然错了?” 秦宝宝道:“七大门派,四大家族的名头并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他们想反悔,也没有那种胆量。” 赵亮道:“这么说,这个少年人不但得到了三十万两的赏金,还真的娶到了第一美人?” 秦宝宝道:“一点都不错。” 赵亮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你怎么说有一点复杂?” 秦宝宝道:“原因就出在上官小倩的身上。” 赵亮道:“上官小倩能够嫁给这样一个大英雄,难道还不满足?” 秦宝宝道:“上官小倩并不赞成这门婚事,因为她早已有了情人。” 赵亮道:“她既然并不赞成这门婚事,为什么还要嫁?” 秦宝宝道:“你应该知道,上官家族的家长作风非常严重,上官小倩就算想不嫁都不行。” 赵亮道:“后来的事情你就是不说,我也可以猜得到了。” 秦宝宝道:“这位少年虽然娶了上官小倩,可是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他也很快就知道了上官小倩有情人的秘密。” 赵亮道:“后来呢?” 秦宝宝道:“这位少年在一怒之下,拔刀杀了上官小倩和她的情人。” 赵亮叹道:“这下,他可惹了大祸。” 秦宝宝也叹道:“是的,上官小倩和她的情人都是很有名望的人,想为他们报仇的人当然很多。” 赵亮叹道:“他得罪了这些人,在江湖上还怎么能混得下去。” 秦宝宝道:“所以这个少年不得不开始逃亡。他把自己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事实上,从那时起,的确也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他。” 赵亮道:“那么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秦宝宝看着大汉,轻轻地笑道:“就在这里。他就是当时的那个少年,他的名字就叫郭郎。” 郭郎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以为别人早已把我忘了,想不到连你这样小的孩子都知道这件事。” 秦宝宝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太多,我也只是因为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才知道这件事的。” 郭郎道:“我本来并不想把你们怎么样,可是你既然已知道了我在这里,我就绝不能将你们放走了。” 秦宝宝道:“其实上官家族的势力已非昔日可比,你现在就算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郭郎道:“你这样说,是不是想让我放了你们?” 秦宝宝道:“随便你怎么想都没有关系,首先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们想走,我们随时都可以走。” 郭郎指着赵亮道:“就凭他一个人?” 秦宝宝道:“当然不是,还有我。” 郭郎笑道:“你?” 秦宝宝笑道:“你千万不要小看我,你应该知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我们对你们很了解,可是你对我们又了解多少呢?” 郭郎道:“其实我只要知道一点就足够了。” 秦宝宝道:“知道哪一点?” 郭郎道:“我知道以我们四个人之力,足够将你们留下。” 他刚说到这里的时候,尹青云和铁鹰忽然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尹青云笑道:“如果再加上我们呢?” 铁鹰也笑道:“当然还有我。” 郭郎居然也笑了,他说:“我知道用毒酒的方法对你们根本是没有用的,所以我根本没有在酒中下毒。” 尹青云笑道:“看来你是有足够的把握将我们留下。” 郭郎笑道:“不错。” 和尚向铁鹰走了过来,笑咪咪地道:“你学的想必是少林功夫,你如果挑选对手的话,当然只有挑选我。” 铁鹰道:“不错。” 他的话还在舌尖上,和尚忽然出手,他在一刹那间竟用了三种最高明的擒拿手法。 无论任何人,只要会其中的一种,就算很不错了,可是和尚却一下子用了三种。 第一种是享誉江湖达百年之久的天山小擒拿,在空手搏击中,天山小擒拿一向是被称为最有效的武功。 他用的第二种手法是兰花拂玉手,兰花拂玉手是一种很难练的功夫,这是因为这种功夫变化之多,招式之繁,绝没有第二种功夫能够比得上。 兰花拂玉手是一种很适合女人练的功夫,这是因为相对而言女人的耐心总是比男人要强一点。 但这不是说,男人不可以练兰花拂玉手。 事实上,在江湖上的女子中,真正能练成兰花拂玉手的人并不多。这是因为没有相当的内力,是不可能练成兰花拂玉手的。 而男人的内力总是要比女人强一点,如果这个男人恰好又很细心,就很有希望练成兰花拂玉手。 和尚用的第三种功夫是正宗少林功夫,大力金刚手。 这是一门极为猛烈的外门功夫,功力一发,足以将一头牛撕为碎片。 和尚用这三种功夫,立刻就将铁鹰的双手紧紧扣住。 铁鹰在这三种高明的功夫前,几乎是毫无方法。 所以在别人看来,和尚几乎是一伸手就将铁鹰扣住,而铁鹰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在和尚出手的同时,道士也动了,他的目标是赵亮。 据秦宝宝所知,赵亮的武功很不错,最起码比铁鹰的武功要高很多。可是出乎秦宝宝意料的是,赵亮也几乎是在一招之中为道士所擒。 道士的武功和和尚相比,要简单得多,他只是伸出手来,一下子就扣住了赵亮的手腕而已。 如果说,他的武功有什么出奇之处,就是快。 不可思议的快。 对于每一个江湖人来说,快都是一种梦想要达到的境界,可是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快呢? 每一个人解释也许都不同。 有的人一刀将抛在空中的苹果切为八瓣,有的人可以将从桌子上落下来的酒杯轻松地接住。 这都算是很快的了。 甚至有的人可以在一刹那间刺出十八剑,并且每一剑都可以刺中目标。 这已算是非常快的了。 可是这些人若是和这个道士一比,他们的速度就好像是大姑娘绣花。 赵亮在双手被道士的手紧紧扣住的时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铁鹰和赵亮被扣住的同时,就被点住了穴道。 和尚、道士的手一松,他们就像一口倒空的口袋一样倒在地上。 更确切一点地说,是瘫在地上。 大汉没有动手,书生也没有动手。 因为他们已看出,尹青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至于秦宝宝,在他们来说,就根本没有动手的必要。 书生慢慢地走到了尹青云的面前,悠然地道:“下面,恐怕应该轮到我们了。” 尹青云紧紧地握住双手,神情有一点紧张。 书生很轻松地站着,浑身上下,好像没有一丝的戒备。 可是尹青云看了他很久以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书生道:“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反抗。” 尹青云道:“你认为你可以在几招之中将我击败。” 书生很认真地想了一想,道:“十招。” 尹青云道:“或许只用八招就足够了。” 书生笑道:“你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尹青云伸出了双手,道:“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书生笑道:“你既然已经认输,我又何必动手。” 尹青云不由地叹息,他想必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如果不是和对手的实力太过悬殊,他是绝不可能认输的。 秦宝宝好像有一点失望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这边的三个高手会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他看着郭郎,道:“看来你现在已占了上风,那么你想怎么对待我们。” 郭郎笑道:“是不是无论怎样对付你们都没有关系,因为你们已是我的阶下之囚。”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劝你最好不要太大意,因为奇迹很可能会发生的。” 大汉道:“你是说,你可以制造奇迹?” 秦宝宝笑道:“我当然可以制造奇迹,可今天的主角并不是我。” 郭郎道:“不是你,又会是谁?” 秦宝宝道:“自然会有人的。当他该出现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的。” 郭郎道:“那么什么时候,才是他该出现的时候?” 秦宝宝道:“我又不是他,我怎么能知道他的心思?” 郭郎道:“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他出现。” 秦宝宝道:“什么方法?” 郭郎笑了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柄雪亮的解腕尖刀。道:“如果我现在开始杀人,他会不出现?”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想杀人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点意见。” 郭郎道:“什么意见?” 秦宝宝道:“你可以去杀那个看上去最笨,最没有用的那个人。” 郭郎用刀指着铁鹰道:“你说的是不是他。” 秦宝宝对铁鹰笑道:“不是我说你最没有用,而是别人看出来的。” 铁鹰苦笑道:“我一点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一点都没有。” 郭郎道:“为什么我杀这个人,那个人才会出现。” 秦宝宝道:“因为这个人的最好的朋友就是我们要等的人。” 郭郎果然向铁鹰走了过去,忽地一刀刺向铁鹰的咽喉—— ←→ 第五章 秦宝宝猜得果然不错,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飞来了一块小小的石子,正好击在郭郎的手腕上。 虽然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子,可是上面的力道极大,郭郎只感到手腕一麻,手中的解腕尖刀“叮”一声落在了地上。 大家忽然感到眼睛一花,屋中就多了一个人。 郭郎抬头看去,就看到了杜飞。 郭郎虽然在看杜飞。杜飞却没有去看他。 杜飞看了看秦宝宝,又看了看铁鹰,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尹青云的身上。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把我逼出来。” 尹青云没有说话,他只是笑了一笑。 铁鹰也没有说话,他也笑了一笑,看到杜飞,他心上的一块石头也好像落了地。 秦宝宝笑道:“你失踪了两三天,大家就算不想你,但是也要为你担心。如果不用这种方法逼你出来,我们岂不要担心死了。” 铁鹰笑道:“被人用刀杀死,或是饿死、渴死,都没有关系,我最怕的是担心死。那样就算死了,我也不会瞑目的。” 无论是郭郎还是和尚、道士、书生,都隐隐地觉得,自己好像是几只马戏班的猴子,被人小小地耍了。 他们似乎觉得,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好对付,仅仅是因为这些人只不过想借他们达到某种目的而已。 杜飞走到了铁鹰的身边,伸出手去,想去解他的穴道,和尚当然不会让他得逞的。所以他一拳击向杜飞的肩头。 他这一招之所以不击向杜飞的要害,是因为他还不了解杜飞武功。 这一招明是伤敌,其实大多数的目的是为了试探杜飞的武功。 杜飞就好像没有看到和尚的出手,他的左手仍然伸过去,去为铁鹰解开穴道。 一直等到和尚的手快要击到杜飞的肩头时,杜飞的右手才挥了一挥,就像挥去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 和尚的手臂和杜飞的手臂一触即分。和尚立刻觉得手臂一阵发麻,全身如遭电击。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这种经历他从未遇到过。 和尚一向以自己的内功高深自诩,他实在想不到,像杜飞这样一个如此年青的人会有这么高深的内功。 秦宝宝知道,这三个人若是遇到强敌,一向是一起动手。 杜飞对付一个人或许尚有余勇,如果叫他对付三个人,会不会有一点点困难? 在道士和书生扑向杜飞的时候,尹青云并没有动。 他当然不是真的已认输。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和铁鹰做的这场戏,就是为了让杜飞出现,现在杜飞已出现,尹青云是想让杜飞好好地表现一下。 并且,他知道武功最高的人并不是儒释道三人,武功最高的人其实是那个郭郎。 “飞花逐月云满天”柳双成的武功何等之高,都败在郭郎的手下,如今已过了二十年,郭郎的武功当然大有长进。 尹青云看着郭郎,道:“我刚才听到了你的故事,事实上,我认为你并没有做错。可是不管别人怎么想,你自己为什么自暴自弃,为什么要做剪径的强盗?” 郭郎冷冷地道:“我做不做强盗,好像和你并没有多大关系。” 尹青云笑道:“关系是有一点,只有一点。” 郭郎道:“有什么关系?” 尹青云笑道:“当然有关系,如果你不做剪径的强盗,又怎么能遇到我,不遇到我,又怎么能尝到失败的滋味。” 郭郎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遇到你必败无疑?” 尹青云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郭郎忽地笑了。 尹青云笑道:“好好地,你为什么要笑?”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有很多人,一旦他们说不出话来,或是心里害怕,往往就会莫名奇妙地笑起来的。” 郭郎的笑是不是属于这种笑? 郭郎笑了一笑,道:“想不到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年轻的时候还要狂傲。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是不是很多?” 尹青云笑道:“虽然不多,但是也不算少。” 郭郎道:“看来如果你吃一次亏,你是不知道厉害的。” 尹青云笑道:“我吃的亏一向很多,我也不在乎多吃一次。” 这时,杜飞那边遇到了三次险情。 第一次他是为了去解铁鹰的穴道,当然分出一只手去解铁鹰的穴道时,就只能用剩下的另一只手去对付三个人。 这当然很危险。 第二次和第三次他遇到的险情都是为了赵亮。 道士对赵亮的出手很重,所以杜飞用了两次机会才为赵亮解开穴道。 这三次虽然都很险,可是杜飞并没有受伤。 让杜飞高兴的是,通过这三次险情,杜飞已看清了三个人的武功的特点。 所以他现在已有把握在不超过七招的时间里将他们击败。 杜飞首先用了一招将三个人逼退,然后拔出了剑。 形势立刻发生了逆转。 杜飞一共用了五招。 他的第一招是攻向道士。 他知道道士的武功的特点是快,所以杜飞也很快。 他究竟快到了什么程度,恐怕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 我们只知道当杜飞准备出剑时,道士的松纹古剑也同时刺了过来。 也就是说,杜飞比道士出剑的时间要晚一点。 可是倒下的却是道士。 “叮”的一声,道士手中的剑被杜飞击飞,在剑被击飞的同时,道士的身上一共有三处开始流血。 一处是虎口,一处是手腕,最严重的一处是右胸。 杜飞并不喜欢杀人,所以道士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却没有死。 但是令他奇怪的是,杜飞明明只刺出了一剑,自己为什么却受了三处伤? 其实他想了一想之后,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右胸是被剑刃所伤,虎口是被杜飞的内力震裂的,手腕是被杜飞的剑气所伤。 杜飞虽然只刺出一剑,可是这一剑的威力绝不是笔墨所可以形容的。 杜飞的第二剑是击落了书生发出的一枚暗器。 这枚暗器是一支打制的非常精致的铁笔。 铁笔并不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暗器,如果和唐门的暗器一比,就好像是小孩子玩的玩具。 可是这种玩具一点都不好玩。 在杜飞用剑削落这枚暗器的时候,铁笔断为两截,从铁笔的断裂处,流出了一缕深蓝色的液体。 这种液体发出很香的味道,可是这种很香的味道让人闻了之后,却觉得头昏目眩。 杜飞觉得自己应该庆幸。 如果他刚才被这只铁笔沾上一点点,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杜飞的下场将会很惨。 杜飞的第三剑也没有攻向人,而是攻向一种武器。 在杜飞忙着照顾铁笔的时候,和尚从宽大的衣袖中抽出了他的武器。 这是一种叫做如意钩的武器。 钩这种武器在十八般兵器中排在第七位,但这并不是说,钩的威力要比排在它前面的武器要小。 任何一种武器都有长处,也同样有短处,这就像一个人不可能没有优点,也不可能没有缺点一样。 钩的短处在于,钩一般都较重,没有相当的力气,是不可能用钩的。 可是钩的长处同样很鲜明。 最重要的一点是,只要是有一点点兵器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钩是剑的克星。 用剑的人最怕遇到的就是用钩的人。 钩的结构使得钩很容易就将剑封住。一个剑客的剑一旦被封住,再高明的剑法都无法施展。 所以杜飞一看到和尚从宽大的衣袖中抽出了他的如意钩,就立刻向他攻出了一剑。 如果再等一等,等到和尚将如意钩法展开,对杜飞就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所以杜飞绝不能让和尚用钩。 杜飞的这一剑刺中了和尚的手中的如意钩,“叮”的一声,如意钩被剑荡开。 不过和尚的内功的确不错,如意钩虽然在他的手中荡了一荡,却没有被击飞。 所以杜飞又刺出了他的第四剑。 又是“叮”的一声,剑又刺中了如意钩,这一次,如意钩被击飞,从如意钩上传来的强大的内力从和尚的手臂上传过去。 大家都听到了“喀”的一脆响。和尚的手臂就像一只被扭断的玩具一样,软软地垂了下来。 杜飞在刺出了他的第四剑之后,已经有两个人受了不轻的伤。 杜飞又刺出了他的第五剑。 这一剑是刺向书生,“波”的一声,剑从书生的肋下刺入,从后腰穿出。 不多不少,一共用了五剑,就击败了三大高手。 郭郎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地倒下,脸上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 可是就算他不愿相信,事实毕竟是事实。 郭郎看着尹青云,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反悔是不是还来得及?” 尹青云道:“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无论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郭郎道:“我有一个问题,很想知道答案。” 尹青云道:“你说。” 郭郎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他又看着秦宝宝,又道:“他又是什么人?” 尹青云笑道:“其实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什么人的话,你的朋友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的。” 郭郎道:“他是谁?” 尹青云笑道:“他就是秦宝宝。” 郭郎的脸色变了一变,道:“秦宝宝?是不是就是最近江湖上风头很劲的秦宝宝?” 尹青云笑道:“秦宝宝只有一个,江湖上不会有第二个秦宝宝,也许就算以后也不会再有。” 郭郎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的运气还是那样糟,居然让我遇到秦宝宝。” 尹青云道:“遇到秦宝宝并不是一件多么糟的事情,一般来说,遇到秦宝宝之后,你的生活就会产生奇妙的变化。” 郭郎道:“什么变化?” 尹青云道:“如果你有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难题,只要交给秦宝宝,他一定有方法解决的。” 尹青云一边说,一边看着秦宝宝笑,秦宝宝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知道,尹青云不过是看自己没事情做,从而给自己找一点麻烦而已。 郭郎当然不会相信,首先他不相信秦宝宝会替自己解决问题,其次他不相信秦宝宝能够解决自己的问题。 尹青云看出他的担心,道:“你不用担心,秦宝宝不会计较你刚才的冒犯,他的肚量一向很大,至于秦宝宝的能力,你更加不用担心。” 郭郎看着秦宝宝道:“我的确有一个天大的难题,我知道我这一生都不可能解决。” 给自己找事做,尤其是找很难的事情做,一向是秦宝宝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越是很难做的事情,秦宝宝做起来越是开心。 你可以认为秦宝宝的这个毛病很不好,但是你不得不承认,所谓“侠义”就是指这种毛病。 秦宝宝还有一个毛病,就是他从来都禁不起别人的恭维。 刚才尹青云的一番云山雾绕,早已把秦宝宝捧得飘飘然不知所以了。 他扬起下巴,对郭郎道:“你有什么难处,说来听听。” 郭郎叹了一口气,道:“你对以前的事情很了解,可是有一点你错了?” 秦宝宝道:“哪一点?” 郭郎道:“我并没有杀死上官小倩,我杀死的只是那个男人而已。” 秦宝宝道:“原来如此。” 郭郎道:“还有一点就是,上官小倩对我并不是没有感情,她自从和我结婚之后,就很快地忘记了那个男人。” 秦宝宝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郭郎道:“因为他不想放过上官小倩,并且用他们以前的感情进行要挟。他说如果上官小倩不做他的情人,他就将他和上官小倩以前的事情告诉上官家族。” 秦宝宝道:“上官家族做为名门望族,当然是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 郭郎道:“是的。” 秦宝宝道:“所以你杀死了他。” 郭郎道:“我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想不到他居然是武当的俗家弟子。” 秦宝宝道:“武当派的护短一向是很有名的,难怪你只好隐姓埋名。” 郭郎道:“我别无所长,所以为了吃饭,只好做一点不要脸的事情。” 秦宝宝道:“那么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呢?” 郭郎道:“我知道上官小倩现在在天心庵出家,可是我却不能看她。”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能去看她?” 郭郎道:“天心庵的掌门师太无因大师的脾气一向大得要命,天心庵又是武林禁地,像我这种人怎么能进得去?” 秦宝宝道:“我听说天心庵绝对禁止男人进入,莫非这是真的?” 郭郎道:“当然是真的。有一次我???进去,结果刚刚上山,就被打成重伤。” 秦宝宝道:“那么你是想让我进天心庵?” 郭郎道:“是的。” 秦宝宝道:“进去以后呢?” 郭郎道:“我想让你去对上官小倩说一句话?” 秦宝宝道:“什么话?” 郭郎道:“还俗。” 秦宝宝道:“你是想让上官小倩还俗?” 郭郎叹道:“谁不希望夫妻团圆,如果上官小倩能回到我的身边,我这一生也就不算虚度了。” 这是一件好事,所谓的“侠义”不过就是扶危济困,替人排忧解难。 所以这件事,秦宝宝想不答应都不行。 ※※※※※※ 尹青云当然是要回到艳飞飞的身边,赵亮也一直想看看自己未来的嫂子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 杜飞虽然有一点难过,不过他很快就不把这件事放在脸上,至于他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这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秦宝宝又有新的事情要做,那么去通知各大门派的事情只好由杜飞和铁鹰来做。 大家在郭郎的小客店分手,和尚、道士、书生的伤并不是太重,何况他们以前做的恶事太多,这一次,也算是一种报应。 秦宝宝和方知病要去的地方是天心庵。 天心庵离此地有三百里,如果一步步地走,要走好几天,秦宝宝做事一向很心急,他恨不得一步赶到天心庵去。 所以他雇了一辆马车。 赶马车的是一个很风趣的小伙子。一路上,他的话很多。 小伙子笑道:“你们找到我,可真算找对人了,在这方圆百里,谁都知道我赶车的水平要多高有多高,并且在价钱上,我也是最好说话的。” 方知病道:“那么你的生意一定很好。” 小伙子道:“这是当然,你是否注意到我的马车很旧?” 他的马车是很旧,无论是车子还是车上的车棚,都应该好好地修一修了。 方知病道:“你的生意既然很好,为什么你的马车却很旧?” 小伙子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正因为我的生意太好,所以我根本没有时间来修我的马车。” 方知病道:“你做这一行已经几年了?” 小伙子道:“只有三个月。” 方知病笑道:“只有三个月,生意就这么好,看来你还真不错。” 小伙子笑道:“这主要是因为我运气好。” 方知病道:“你的运气怎么个好法?” 小伙子笑道:“在我第一天赶车的时候,就做了一笔大生意。” 方知病道:“什么大生意?” 小伙子道:“那一天,我一共送了五批人去同一个地方,并且那些人都大方极了。” 方知病道:“有多大方?” 小伙子道:“他们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挣钱的辛苦,所以给起钱来,就好像钱是在地上捡到的一样。” 方知病道:“他们去哪里?” 小伙子道:“和你们一样,是去天心庵。” 秦宝宝不由地来了兴趣,也过来问道:“他们都是去天心庵的吗?” 小伙子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知道他们都是一些什么人?” 小伙子道:“他们的口音很杂,穿着打扮也不相同。谁知道他们都是一些什么人。” 他笑道:“不过他们真的很大方,如果我天天都能遇到他们这种人,我很快就可以和镇子里的王老板一样有钱了。” 秦宝宝道:“他们去的时候是坐你的车去,你为什么不等他们回来呢?这样你不又可以赚到一笔?” 小伙子叹道:“我知道他们绝不可能再回来的。”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 小伙子道:“因为他们去的是天心庵。这里的人都知道,任何一个男人去了天心庵,都不可能再回来的。” 秦宝宝道:“他们去了天心庵之后,你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们?” 小伙子道:“绝对是,一个男人如果不小心到了天心庵的四周,到了第二天,他的尸体就会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出现。” 秦宝宝道:“你既然知道天心庵不可以去,为什么却不提醒他们?” 小伙子道:“我当然提醒过他们,可是他们一个个就像中了邪一样,根本就不听我的话。” 秦宝宝道:“他们是不是都是拿刀佩剑,看上去都很精神?” 小伙子道:“你是想问,他们是不是江湖人?” 秦宝宝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小伙子道:“他们当然都是江湖人,每一个都是,其中有三个人好像还是武当派的。” 方知病笑道:“你还真不简单,居然还知道武当派。” 小伙子道:“这是因为我们镇上王老板的儿子就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所以武当派的打扮是什么样子,我当然知道。” 秦宝宝道:“武当派的这三个人也没有回来吗?” 小伙子道:“当然是,谁可以例外?” 秦宝宝道:“那么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去天心庵?” 小伙子道:“我在赶车的时候,似乎听到他们说什么‘小月秘笈’。” 秦宝宝的眉头不由地皱了一皱。 方知病笑道:“小月秘笈是什么东西?” 秦宝宝道:“小月秘笈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一本集天下武功之大成的武学奇书。” 方知病道:“这些人去天心庵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小月秘笈?” 秦宝宝道:“这是当然的。” 方知病道:“现在我有一点奇怪了。” 秦宝宝道:“你奇怪什么?” 方知病道:“天下所有的争瑞,都是因为这种事情,天心庵的人莫非有毛病,她们既然有了小月秘笈,自己偷偷地练就是了,又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 秦宝宝道:“如果天心庵真的有什么小月秘笈,当然不可能让别人知道,这也许是有人泄露出去的。” 方知病道:“这一泄露出去不要紧,天心庵从此以后可就要热闹起来了。” 秦宝宝道:“小月秘笈失传已久。如果这一次真的重现江湖,的确是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方知病道:“看来我们现在去天心庵并不是时候。” 秦宝宝笑道:“谁说不是时候,这个时候去,正是时候。” 小伙子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你们也是活得不耐烦的人,你们还让我劝劝别人,原来你们也是一样的人。” 秦宝宝笑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小伙子道:“有什么不一样?” 秦宝宝道:“我们不是去送死的,别人不可以去天心庵,我却可以去。” 小伙子道:“为什么?” 秦宝宝笑道:“你知道出门在外,怎么样才能不去惹祸?” 小伙子道:“我知道,就是对自己不应该知道的事情,绝对不要去问。” 秦宝宝笑道:“你知道最好。” 小伙子果然不再提这件事情了,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如果要让他不说话,恐怕就像让女人不去吃醋那样不容易。 小伙子道:“再走了一个十余里,你们就只好下车自己走了,因为这已到了天心庵的地盘。” 秦宝宝道:“天心庵的地盘有多大?” 小伙子道:“最起码有方圆三十里地,这些尼姑是有一点点霸道,可不知为什么,居然没有人敢管她们,连官府也不敢管。” 这个问题秦宝宝不想去回答他,秦宝宝现在对天心庵越来越好奇,他觉得这一次一定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 天心庵无因师太的名气大得要命,几乎和武当掌门,少林主持一样有名。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无因师太的名气很大,脾气也很大,她对女人来说,是最慈祥的人,可是她对男人来说,简直就像地狱里的恶鬼差不多。 秦宝宝知道,如果他就这样走进天心庵的地盘,恐怕没有看到天心庵,自己就横尸荒郊了。 所以他在来之前,买了几件很漂亮的女人衣服。 马车停下,前面就是天心庵的禁地。 在路边有一个石碑,石碑上写着七个字“天下男人不可入”。 方知病当然是一步都不敢走,对于无因师太的厉害,他也许比秦宝宝还要知道,因为他本是和无因师太同一时代的人。 秦宝宝把方知病赶下了车,放下了车帘。 赶车的小伙子不由奇怪地道:“他在做什么?” 方知病笑道:“你是一个很有眼福的人。” 小伙子不懂地道:“我是一个很有眼福的人?” 方知病笑道:“等一会儿你就可以看到天下第一小美女出现在你的面前。” 小伙子并不太笨,他笑道:“你是说,刚才的这个小孩子,竟是天下第一小美女?” 方知病道:“绝对是。” 忽听车中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方知病笑道:“一旦换上女装,连声音都走了调。” 小伙子回头看去,眼睛立刻变得直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么美丽的人。 小伙子的嘴巴张得很大,大得可以塞得下自己的拳头。 秦宝宝把大眼睛一瞪,道:“你看什么看?” 秦宝宝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这样被人盯着看。 方知病笑道:“你生得这样好看,如果我年轻几岁,我也会像他这样看的,这只能怪你的爹娘,怎么能怪别人?” 小伙子被秦宝宝吓了一跳,连忙道:“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方知病笑道:“不看白不看,为什么不看?” 小伙子道:“像我这种下人,能够看姑娘一眼,已是前生修来的福气了,多看几眼岂不是要折寿?” 秦宝宝觉得好笑,在他见过的所有人中,就属小伙子的这种赞扬最为特别了。 秦宝宝撩起了裙子,款款地下了马车。 人是衣服马是鞍,一个人穿的衣服不同,举止、气质就很不一样,秦宝宝穿上了女装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秦宝宝慢慢地走过那块石碑,方知病远远地看着他,风吹动秦宝宝的衣裙,秦宝宝就像是下凡的仙子。 因为穿着这种累累赘赘的衣服,走起路来当然快不起来,他慢慢地走着,过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 天心庵的尼姑都到哪里去了? 前面就可以看到天心庵了。名闻天下的天心庵的确很大,一个人如果在每一个房子里都住了一天,一年也住不完。 庵边种着大片的蔬菜,秦宝宝还是看不到一个人。 秦宝宝觉得有一点奇怪,名震天下的天心庵难道就是这样很容易就能进来的吗? 秦宝宝走到了天心庵的山门口,山门紧闭。 秦宝宝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门立刻开了。 一个灰衣的中年尼姑打开了门,又立刻闪在一边,双手合十,眼睛却看着地下。 地下有什么好看,难道比秦宝宝还要好看吗? 秦宝宝道:“请问师父,无因师太在不在?” 中年尼姑道:“师太正在前厅恭候施主。” 秦宝宝心道:“无因师太好好的,为什么会等我,难道她已知道我的身份。” 秦宝宝以前也曾听大哥说过无因师太,但是并没有多大的交情。 秦宝宝带着满腹的疑团走了进去。 走过一道长长的回廊,秦宝宝看到一面照壁,转过照壁,就是前厅了。 秦宝宝刚转过照壁,就可以看到,在大厅之中,坐了两排的尼姑,当中一把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尼。 老尼已有七十多岁的年纪,身材比一般的男人还要高大,一张多皱的脸上,不怒自威,带着逼人的杀气。 她的确是在这里等人,她等人的目的好像是为了杀人的。 她想杀的人难道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也不知道,为什么无因师太会摆出这种吓人的阵势来。 秦宝宝轻抬莲步,慢慢地走上台阶,大厅里的人忽然同时抬起头来,十几双眼睛一起盯向秦宝宝。 秦宝宝经常被人看,也经常被很多的人同时看,可他从来没有觉得不自在过。 可是这一次他的感觉却和以前大不一样,这是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敌意。 她们都在用一种极为戒备的目光看着秦宝宝这个贸然闯入者。 秦宝宝忽然觉得,这其中,必有极为复杂的内情。 无因师太居高临下,杀气毕现地看着秦宝宝,冷冷地道:“你终于来了。” 秦宝宝不由奇怪地道:“我事先说好,要来的吗?” 无因师太皱起了眉头,她好像并不喜欢秦宝宝的这一句话。 秦宝宝立刻就明白了,无因师太在等一个人,可是她却把自己当做那个人了。 秦宝宝觉得有必要澄清这个误会,这是一个很要命的误会。 秦宝宝笑了一笑,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一定很美,一定很讨人喜欢。 可是他好像错了,他笑了一笑之后,发现无因师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秦宝宝道:“师太是在等一个人吗?” 无因师太道:“不错。” 秦宝宝道:“你一定弄错了,你要等的人并不是我。” 无因师太道:“哦?” 秦宝宝道:“如果师太知道我是谁的话,就一定知道自己弄错了。” 无因师太道:“施主是谁。” 秦宝宝道:“我叫秦宝宝,师太等的人是不是也叫秦宝宝?” 无因师太冷冷一笑,道:“我等的正是你。” 秦宝宝不由地怔住了,无因师太等的人居然是自己。 这也许并没有什么奇怪,奇怪的是无因师太对秦宝宝的态度,无因师太居然是把秦宝宝当做了敌人一样。 秦宝宝毕竟是秦宝宝,他的大脑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着绝对清醒。 秦宝宝道:“师太等的人居然是我,这让人好生奇怪。” 无因师太冷冷地道:“奇怪?” 秦宝宝道:“我以前并没有见过师太,师太也没有见过我,可是为什么师太对我的敌意像是很深?” 无因师太勃然变色道:“你连杀了我十一名弟子,难道还要我对你好言好语?” 秦宝宝一下子惊呆了。 这其中,当然有一个绝大的误会,可是秦宝宝知道这是一个误会,无因师太却不会相信。 秦宝宝立刻意识到,自己陷入一个很大的麻烦之中。 一个天大的麻烦。 秦宝宝静下心来道:“师太认为,天心庵的十一名弟子是我所杀?” 无因师太厉声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杀了我的十一名弟子且不说,现在居然敢一个人来天心庵挑战,你莫非真是以为天心庵无人吗?” 无因师太的脾气的确很大,在她现在这种激动的情绪下,要想和她好好地谈一谈,恐怕并不太容易。 秦宝宝想了一想,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无因师太都绝对不会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说话。 秦宝宝闭上了嘴巴,等到无因师太的火气稍微小一点的时候,再解释不迟。 可是秦宝宝这一次终于犯了一个错误。 无因师太根本就不想听任何人的解释,她的脾气一向比男子还要暴烈,她的脾气就是:说动手就动手。 无因师太指着秦宝宝,厉声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居然能杀我十一名弟子。” 她挥了挥手,立刻有七个尼姑向秦宝宝走了过来。 从这七个尼姑的走路姿势来看,她们无疑都是一流的好手。 秦宝宝呢? 我们知道,秦宝宝的武功并不太高明,甚至连二流都算不上。 他除了有一身还算不错的轻功之外,其他的武功都只能算是说得过去而已。 如果他只对付一个尼姑,或许还有一点方法,可是同时对付七个尼姑,可就不太行了。 七个尼姑已走了过来,如果秦宝宝不在她们动手之前把话说清楚,恐怕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所以秦宝宝道:“等一等。” 每一次他说到等一等的时候,对手总是要等一等的。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七个尼姑就好像没有听到秦宝宝的说话,一下子就将秦宝宝包围了。 虽然秦宝宝绝顶聪明,可是遇到无因师太这种又顽固又火爆的人,他的聪明一点用处也没有。 秦宝宝已经想到,郭郎把自己骗到这个地方,是因为这个地方早已做好了一个圈套。就等着自己往里面钻了。 秦宝宝一向都是做好圈套让别人钻的,现在钻进圈套却是自己。 这是不是应了一句话:天天打雁的人却被雁啄了眼睛去。 可是现在不管想什么都没有用,秦宝宝看上去不得不和这七个尼姑周旋周旋。 七个尼姑将秦宝宝围住,她们站的方位好像并不是什么阵法,可是却将秦宝宝所有可能逃走的出路封死。 这七个尼姑都已是中年,从她们的动作和走路的姿势来看,她们似乎是从一生下来,就开始习武的。 也许就算是让她们去对付一流的武功高手,都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对付秦宝宝这样的人,当然更不在话下。 秦宝宝想尽量拖延时间,虽然他知道不可能有人来帮助自己。 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呢? 秦宝宝也不知道。 秦宝宝笑了一笑,用他最动人的笑容。他笑着道:“大家的火气为什么这么大呢?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地说吗?” 无因师太冷冷地道:“想必你就是靠着这张动人的脸蛋杀了我十一个弟子,在我面前你难道还想耍什么花样不成?” 秦宝宝苦笑道:“我哪里是耍什么花样,我只是觉得自己实在太冤枉,我好好地想来拜望师太,可是却成了替罪羊。” 无因师大道:“你是说,我冤枉了你。” 秦宝宝道:“是的。” 无因师太道:“你是不是秦宝宝。” 秦宝宝道:“我是。” 无因师太寒声道:“我只知道,秦宝宝杀了我十一个弟子,你既然是秦宝宝,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宝宝的话当然还有很多,如果给他发挥的时间,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完的。 可是在无因师太这种人面前,说再多的话也是没有用的。 无因师太把手高高举起,猛地向下一挥,就好像一掌砍下了秦宝宝的脑袋。 这个动作表示,她已不想听秦宝宝任何的解释。 七个尼姑缓缓抽出了剑。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秦宝宝的小命好像在今天就要结束了。 秦宝宝绝不可能是这七个尼姑的对手,如果他能在这七个尼姑的手下支撑上个十招,那才真是奇迹。 “波”的一声,这是剑刺破空气的声音。 只有内功很好的高手,才能使剑的破空声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剑无论从力度,速度上来看,秦宝宝不是不可以对付的,可是当秦宝宝准备出手破解这一招时,却发现有一点不对了。 本来只是一个尼姑出剑,可当秦宝宝动手的时候,剑已变成了七柄。 也就是说,虽然只是一声剑声,可是出的却是七柄剑。 这说明她们都经过极为良好的训练,在配合上,差不多做到了天衣无缝。 照这种情况看来,秦宝宝能够支撑三招,就算很不错了。 事实上,秦宝宝连这第一招都难对付。 在这种时候,秦宝宝所能行使的只能是自己的轻功。 他用轻功中很难的一招“旱地拔葱”跃了起来。 他跃得很高。 这一跃,的确躲过了七个尼姑的七柄剑。 可是秦宝宝好像忘了一件事,一个人跃得再高,总有落下来的时候。一但秦宝宝落了下来,七个尼姑的七柄剑正好在底下等着。 当秦宝宝以“旱地拔葱”的绝顶轻功跃了起来的时候,无因师太看都没有看。 她似乎认为这种轻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以她的武功来说,“旱地拔葱”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就算是“踏雪无痕”的轻功在无因师太的眼里恐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剑光在不停地闪动,秦宝宝正在不可挽回地,急速地下沉,他将不可避免地被剑光绞碎。 在这种时候,谁可以救秦宝宝? 只有秦宝宝自己。 秦宝宝忽地叫道:“看我的暗器。” 他的这一声好像还真的有用,剑光一下子消失,每一个人都先将剑护住了自己。 秦宝宝总算安全无恙地落了下来。 无因师太的眼里忽然出现了一丝疑虑,秦宝宝这一招歪门邪道对无因师太来说,好像比秦宝宝刚才的那一招“旱地拔葱”更值得研究。 秦宝宝虽然用自己的聪明躲过了一劫,可是他的处境仍然很困难。 七个尼姑的剑又刺了过来,七柄剑同时刺过来,秦宝宝怎么对付? 秦宝宝有一点点后悔,为什么那时大哥卫紫衣苦口婆心地教自己的武功,自己却不想学。 那时候只要稍微用一点功夫,现在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吃,事实上,如果秦宝宝侥幸躲过了这一劫,他仍然不可能下苦功去学武功的。 学武功哪里有游戏有趣。 七柄剑从七个不同的方位刺了过来,秦宝宝只好又跃了起来。 这很可笑,可是只要能够活命,就算被人笑几下,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是跃起来,就一定还会落下去,这一次落下去就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好运了,同样方法只能用一次。 这一次,秦宝宝又会用什么方法? 秦宝宝已想不出,他觉得自己除了任人宰割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路了。 秦宝宝又落了下来,比刚才更加严密的剑网在等着他,秦宝宝就像一片无根无系的秋叶轻轻地落了下来。 秦宝宝渐渐感到了从剑身上发出的逼人寒气,锋利的剑刃有的已刺破了秦宝宝薄薄的罗衫。 一道忽地如闪电般从天而落,灰色的长袖卷起了秦宝宝娇柔的身躯,七柄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荡开。 奇迹居然真的发生了,居然真的有人出手救了秦宝宝。 秦宝宝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救自己的人居然是无因师太。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道:“师太终于知道,以我这种武功,不可能是杀师太十一名弟子的凶手。” 无因师太的神情已变得慈祥起来,她说:“老尼的确错了。” 秦宝宝道:“错了没有关系,只要及时改正还是好孩子。” 无因师太不由地笑了。 秦宝宝偎在无因师太的怀中,一副很舒服的样子。 无因师太道:“你为什么要到天心庵来?” 秦宝宝道:“我本是受人之托来找一个人的,现在我已知道,天心庵中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无因师太道:“你想找什么人?” 秦宝宝道:“上官小倩,就是昔年的江湖的第一美女。” 无因师太道:“你猜得不错,天心庵中的确没有这个人。” 秦宝宝道:“那么师太是否听过郭郎这个名字?” 无因师太摇了摇头。 秦宝宝道:“那么《小月秘笈》这个名字,师太一定是听过的。” 无因师太皱了皱眉头,道:“《小月秘笈》,你也知道《小月秘笈》?” 秦宝宝道:“我还知道,现在几乎所有的江湖人都已知道,天下第一大奇书《小月秘笈》在天心庵中。” 无因师太道:“你也相信?” 秦宝宝道:“我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点点相信,现在,却是一点点都不相信了。” 无因师太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这分明是一个很大的阴谋,因为在现在这个江湖上,如果想陷害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有两种。” 无因师太觉得秦宝宝的说话很有趣,她笑道:“哪两种?” 秦宝宝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用《小月秘笈》这种东西来引别人来找天心庵的麻烦,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无因师太道:“还有一个好方法呢?” 秦宝宝指着自己可爱的小鼻子,道:“就是我。” 无因师太道:“你?” 秦宝宝道:“师太知道不知道我的来历?” 无因师太道:“我已久不出江湖,对江湖上的事情早已不再过问。” 秦宝宝道:“可是师太不可能连‘金龙社’都不知道吧。” 无因师太笑道:“我就算再不知江湖事,也不可能不知道‘金龙社’。” 秦宝宝道:“我正是‘金龙社’大当家卫紫衣的弟弟。” 无因师太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如果我刚才杀了你,就不得不和强大的‘金龙社’一搏了。” 秦宝宝道:“不管哪一方赢了,哪一方输了,对某些人来说,都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无因师太道:“这么说来,现在的江湖已没有以前那么太平了。” 秦宝宝道:“岂止不太平而已,我甚至可以肯定,用不了多少时候,江湖上一定会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无因师太道:“天心庵本与世无争,为什么却有人打天心庵的主意?” 秦宝宝道:“天心庵毕竟是江湖一脉,天心庵的武学更是独步天下,如果我有意染指江湖,我一定也会把第一个目标定在天心庵。” 无因师太道:“这又是为什么?” 秦宝宝道:“相对少林、武当,以及其他名门派来说,天心庵的名气绝不弱于他们,可是在实力上就要比他们差了很多,如果能将天心庵灭去,就可以震动天下。” 无因师太道:“我明白了。” 秦宝宝道:“他们把我骗到这里来,本是想挑起天心庵和金龙社的争端,以取渔人之利,想不到师太慧眼识人,总算没有让他们得逞。” 无因师太道:“可是他们当然不会这样轻易放弃的。” 秦宝宝道:“当然不会,他们的野心极大,小小的一个天心庵怎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无因师太道:“你一直在说他们,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秦宝宝道:“他们的领袖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能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实力。” 无因师太道:“那么他的武功呢?” 秦宝宝道:“我并没有看到他动手过,可是我知道,任何一个人想击败他,都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无因师太道:“甚至连卫紫衣也不例外?” 秦宝宝道:“我对大哥的武功一向最有信心,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大哥,也未必有击败他的可能。” 无因师太道:“以你的说法,他的武功竟有可能是天下第一?” 秦宝宝道:“天下第一也许并不太可能。可是在现在的江湖上排在三名之列,是绝对的事情。” 无因师太道:“以小兄弟之见,我们天心庵是不是也要卷入这场武林浩劫。” 秦宝宝道:“无论是哪一个门派,要想不卷入这场是非之中,看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天心庵恐怕也难保清静了。” 无因师太笑了一笑,道:“我虽然已老了,可是一颗江湖之心不死,想不到我在垂暮之年,还能为武林出力。” 秦宝宝道:“江湖是大家的江湖,无论谁想独占,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相信所有的江湖人都不会不管这件事情。” 无因师太道:“你现在想到哪里去?” 秦宝宝道:“我和大哥约定,要到各门派去,通知他们注意,要知道,任何一个门派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无因师太道:“老衲静极思动,也想到外面走一走,峨嵋派的掌门人是我的好友,我就去一趟峨嵋山。” 秦宝宝笑道:“峨嵋派的掌门人慧冲师太一向脾气古怪,我正在发愁不知道怎么和她打交道呢,师太既然能去,真是最好不过。” 忽听有人大笑道:“峨嵋派的掌门人慧冲师太的确是脾气古怪,现在她的脾气一定比天还要大。” 笑声从庵外传来,极放肆的笑声。 无因师太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 这人又笑道:“原来无因师太的脾气也不小。” 另一个人笑道:“椐我所知,无因师太的脾气一向要比慧冲师太的脾气大得多。好像所有的尼姑的脾气都不小。” 第一个人笑道:“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第二个人道:“女人本该是好好地待在家中侍候男人,偏俯要去出什么家,念什么佛,所以这种女人往往都有一点变态。她们的脾气当然也好不起来。” 第一个人笑道:“原来如此。” 无因师太气得脸色发青,嘴唇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庵门被推开,那两个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第一个人干枯矮小,面黄肌瘦,看起来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在两个人中,他的个子也是比较矮小。 可是无论谁一眼看过去,都不会对他存半点轻视之心。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一双眸子十分锐利,也不是因为他的衣衫华贵,更不是因为他手指上戴着一个名贵的斑玉戒指。 到底为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只不过无论谁一眼看到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敬重之意。 第二个人长着一张很滑稽的面孔,眼睛很小,小的就像能从筛子缝中掉下来的绿豆,他的鼻子却很大,两个??大的鼻孔,似乎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他还长着一个嘴唇很厚的嘴,要命的是,他的嘴唇偏偏红的像搽了通红的胭脂。 秦宝宝当然是认识这两个人的,因为他们竟然是顾家庄的李临涯和梅慕白。 秦宝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他们两个人。 李临涯也看到了秦宝宝,他笑着道:“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秦宝宝道:“的确想不到,我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从一个人变成了行尸走肉。” 李临涯道:“你是在说我们是行尸走肉?” 秦宝宝道:“难道不是?” 李临涯道:“你错了。” 秦宝宝冷冷地道:“我居然错了。” 李临涯道:“你的确错了。” 秦宝宝道:“我怎么错了?” 李临涯道:“我们的确是行尸走肉,可是那是以前,若不是经过这件事,我们恐怕要做一辈子行尸走肉了?”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们以前是,现在却不是?” 李临涯道:“是的,想一想我的前半生,几乎是一事无成,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秦宝宝冷笑道:“难道你现在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吗。” 李临涯道:“我最起码知道一点。” 秦宝宝道:“哪一点?” 李临涯道:“我知道一个人如果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那就和死人没有什么分别。我现在做的事情正是为了我老来的时候不至于后悔。” 秦宝宝道:“想不到那个青衣长衫的人会有这么大的魔力,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你们完全改变了。” 李临涯道:“你说的可是风先生?” 秦宝宝道:“原来他姓风。难怪有一点‘疯’。” 李临涯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他正色地道:“风先生绝不是一个疯子,他是我一生中所见到过的最正常的人。” 秦宝宝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你现在中毒已深,无论我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李临涯道:“不错,不管你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我倒是希望你以后有机会见一见风先生,也许你和他谈一谈之后,你也会改变看法的。” 秦宝宝道:“这句话倒是不错,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倒是要好好地和他谈一谈,也许他就会改变主意的。” 秦宝宝说话的时候,样子很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可是李临涯和梅慕白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像秦宝宝这个小小的孩子,如果居然能说服风先生,那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秦宝宝的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他决定,一旦见到风先生,一定要和他好好地谈一谈。 在别人看来,秦宝宝的想法不仅不可思议,而且非常可笑。 不过对秦宝宝来说,现在的问题不是和谁谈话的问题,而是如果对付面前的两个高手的问题。 李临涯和梅慕白无疑是绝顶的高手,无论是谁想击败他们都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但不容易,简直是困难极了。 秦宝宝知道,自己这边除了无因师太尚可以一战之外,其他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俩的对手。 不过秦宝宝并不觉得太悲观,如果无因师太的七个弟子能够争一点气的话,以她们刚才对付秦宝宝的阵法来对付李临涯和梅慕白之中的一个人,也许有可能挽回一点局面。 不过这毕竟是秦宝宝的一种想法而已,无因师太的这七个弟子真的可以对付得了李临涯和梅慕白其中的一个人吗? 秦宝宝知道梅慕白的“拈花指”是武林一绝,绝不是普通武功可以对付得了的。 无因师太的武功当然也很不错,可惜她毕竟已经老了,无论是在体力和精力上都不可能和梅慕白相比。 也许无因师太唯一可以凭借的是她丰富的实战经验。 可是梅慕白难道不是身经百战? 无因师太的七大弟子已将李临涯和梅慕白包围起来,她们好像都已感觉到这两个人的可怕。 能够有胆量闯入天心庵这种武林禁地的人当然是有些道行的。 李临涯笑道:“无因师太,我劝你最好不要让你的这些宝贝徒弟上来送死,她们实在是很年轻。” 他又笑着道:“我一向很喜欢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女人,辣手摧花这种事情我是一向不喜欢做的。” 梅慕白也笑道:“不错,只要是男人,都不会喜欢做辣手摧花这种事情。” 他们之所以有闲情说这么多的废话,是因为他们好像已有取胜的绝对把握。 难道他们真的认为只凭他们两个人就可以将大名鼎鼎的天心庵拿下? 七个尼姑将李临涯和梅慕白围在当中,只是随随便便地一站,就好像将李临涯和梅慕白的所有退路封死。 李临涯和梅慕白好像并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他们的目光一直盯着无因师太,在他们看来,只有无因师太才是真正的大敌。 无因师太冷冷地道:“我倒要看一看,你们凭什么道行来灭我的天心庵。” 李临涯笑道:“看来,我们若是不露上两手,老尼姑是不会认输的。” 梅慕白笑道:“不错,我听说有一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黄河心不死,想必无因师太就是这种人。” 无因师太厉声道:“杀了他们。” 看样子无因师太虽然当了一辈子的尼姑,念了一辈子的佛经,但是脾气却是老而弥辣,“酒色财气”中,“气”字并没有修掉。 梅慕白笑了,他已看出,无因师太的武功也许很高,可是却不太能忍。 他已看出,或许无因师太唯一的弱点就是太不能忍了。 秦宝宝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要知道高手相争,胜负只在一线之间,一个不能忍的人,无疑己输了一筹。 以无因师太的这种容易受激的脾气,一旦面临李临涯和梅慕白这样的老江湖,结局恐怕不会那么乐观。 李临涯对梅慕白道:“对付这七个尼姑,你一个人够不够?” 梅慕白道:“足够了。” 李临涯道:“看在我的年纪比你大的份上,七个小尼姑就交给你。” 梅慕白道:“那么你呢?” 李临涯道:“我当然是去对付老尼姑。” 梅慕白道:“看上去好像是我吃亏了。” 李临涯笑道:“谁让你的年纪比我小一点。” 梅慕白叹道:“不错,年纪小一点,总是要吃一点亏的。” 李临涯道:“看来你好像已没有什么意见。” 梅慕白道:“没有了。” 李临涯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梅慕白道:“可以。” 当他说到“可以”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身体忽地动了,他的身体只一动,七个尼姑立刻也动了。 可是梅慕白的目标并不是她们,梅慕白的目标竟是无因师太。 所谓兵不厌诈,梅慕白和李临涯所用的计策本是兵法中最常用的一条。 所谓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无因师太好像的确没有料到,梅慕白的目标竟是自己。 在梅慕白动的时候,李临涯也动了。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李临涯的目标也是无因师太。 在顾家庄的时候,秦宝宝也曾看到李临涯和梅慕白动手。 虽然那时他们面对的对手要比今天多得多,可是他们却没有动用兵器。 可是今天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他们却用了兵器。 李临涯所用的兵器是一柄判官笔。 判官笔并不是一种常用的兵器,这是因为,一个人如果想用判官笔这种武器,首先必须是一个绝对的内功高手。 这是因为,判官笔的用法只有一种——点穴。 没有深厚的内力,没有对人体穴道的绝对熟悉,当然是用不起来判官笔的。 所以一旦有一个人用起了判官笔,就表示这是一个绝对可怕的对手。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一个用短兵器的人的武功大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快。 李临涯攻得很快,简直就像闪电一样的快。 那么梅慕白呢? 梅幕白用的是峨嵋刺。 峨嵋刺其实和峨嵋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江湖上通常所看到的峨嵋刺确切地说,叫做“分水峨嵋刺”。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适合于在水下用的一种兵器。 一种兵器如果想在水下也用的得心应手,首先必须克服水的阻力。 克服水的阻力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将兵器打造得特别光滑。 只有特别光滑的兵器才可以成功地克服水的阻力。 同样的道理,当一件特别光滑的兵器在陆地上使用的时候,它当然也可以克服空气的阻力。 这就是说,梅慕白用的峨嵋刺当然也是一种可以刺出很快速度的兵器。 无论是判官笔还是峨嵋刺,都以极快的速度击向无因师太。 秦宝宝的武功并不高,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不过,几乎每一个熟悉秦宝宝的人都知道,秦宝宝对武功的见识并不像他的武功那样不太高明。 秦宝宝很轻易地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武功的高低,同样也可以很轻易地看出一个人用这一招的目的。 秦宝宝已看出,梅慕白和李临涯的攻击绝对可怕。 这是因为,无论是从他们攻击的角度、速度、力度上来看,都是绝对不容易闪避,招架的。 秦宝宝还看出,无因师太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来招架这一招,好像都不是很有用。 这是必杀的一招。 无因师太的年纪已很大了,也许李临涯梅慕白加在一起的年纪都未必有无因师太大。 一个人的年纪很大,必然造成她的精力下降,体力下降。 这就是说,如果无师太想用轻功来躲避梅慕白和李临涯的联击,恐怕有一点力不从心。 看来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无因师太都难逃此劫。 那么真正的结局呢? 高手相争,只需一招。 所以只要无因师太一出手,这一场决战也就结束了。 无因师太当然要出手的,她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判官笔点中自己的要穴,看着峨嵋刺刺入自己的咽喉。 那么无因师太会如何出手呢? 几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无因师太并没有出手,她的一双手一直垂在袖中,一直都没有动。 甚至等到李临涯和梅慕白的兵器快要击到她的身体时,她的手也没有动一动,甚至连动一动的意思都没有。 梅慕白的峨嵋刺速度极快,极为尖锐的峨嵋刺几乎已快要刺穿无因师太的灰袍。 就在这个时候,无因师太忽地大喝一声。 秦宝宝听到这一声之后,立刻昏了过去。 昏过去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有几个功力浅的女尼姑也是“嘤咛”一声倒在了地上。 无因师太用的是一种武功,一种江湖上每一个人都不应该不知道的武功——佛门狮子吼。 并不是只有和尚才可以用佛门狮子吼,尼姑为什么不可以? 无因师太的这一声断喝,使得梅慕白的峨嵋刺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李临涯也不由地怔了一怔。 只是停了一停,怔了一怔,这只是非常短的时间。 可是这对无因师太来说,已经足够。 无因师太一直垂在袖中的双手此时已闪电般地从袖中伸出,两只枯干如鸟爪的手分别扣住了李临涯和梅慕白的手腕。 所有没有昏过去的人,都听到在寂静无声的院中传响起了两声轻脆的“咔嚓”声。 声音轻脆而悦耳,就好像一个顽童折断了一根甘蔗。 不过这断的并不是一根甘蔗,而是人的手腕。 梅慕白和李临涯的手腕。 高手相争,只用一招,只在这一招之中,李临涯和梅慕白的手腕已被生生折断。 梅慕白的脸色立刻变得像雪一样的白,他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只在一招之中,自己的手腕竟会被折断,就像折断了一根甘蔗。 李临涯的脸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老江湖,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到的问题恐怕只能是——逃。 可惜的是,无因师太也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老江湖,在这种情况下,她首先要提防的是——不可以让对手逃。 秦宝宝这时已悠悠醒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让他们逃了。” 无因师太微微一笑道:“他们要想逃,恐怕不会像他们来的时候那么容易了。” 的确不太容易,无因师太的七个最优秀的弟子已将李临涯和梅慕白围了起来。 梅慕白和李临涯刚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向这七个最优秀的弟子动手? 这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七个人所组成的一种不是阵法的阵法就是用来对付像李临涯和梅慕白这样的高手的。 如果梅慕白和李临涯想击破这个不是阵法,最起码要花上很多的时间。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避实就虚,他们认为,只要将无因师太一举拿下,剩下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可惜他们错了,他们没有想到,无因师太会是这么可怕。 他们或许就此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江湖上,一个人如果想成名,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一个成名人物也绝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 天心庵,无因师太的名气当然大极了,如果无因师太只是浪得虚名,天心庵早已不会在武林中存在了。 李临涯抚着断腕,忽然笑了。 谁也想不到,本来最不该笑的李临涯居然笑了。 李临涯笑道:“无因师太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能够败在无因师太的手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秦宝宝也忽然笑了,他笑道:“李先生果然真不愧是江东名士,赢得起,也输得起。” 李临涯笑道:“没有人敢说自己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就算是昔年真正算得上天下第一的上官金虹也败在了小李探花的手下,所以我就算输了一次,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秦宝宝笑道:“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输的人总是要受一点小小的惩罚。你说是不是?” 李临涯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准备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李临涯道:“我知道我首先要说实话,不说实话的下场将会很惨。” 秦宝宝笑道:“李先生果然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和聪明的人讲话总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李临涯道:“那么你们想听些什么?” 秦宝宝道:“当然是一切,只要是你知道的一切,你都不妨说给我们听听。” 李临涯道:“如果我说了我所知道的一切,那么我有没有可能不会受到我应该有的惩罚呢?” 秦宝宝道:“你好像是在讨价还价?” 李临涯苦苦地笑了一笑,他到现在才发现,秦宝宝是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角色,几乎比无因师太还要可怕。 李临涯道:“我只是……” 秦宝宝道:“你只是想让我们不高兴而已,是不是这样?你想必应该知道,如果是我们落在你的手上,你当然也不喜欢我们讨价还价。” 李临涯又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才开始道:“我首先要告诉你们的是,风先生的武功实在太可怕了,几乎超出一般人的想像,所以在一般的情况下,你们最好不要和他动手。不是最好,而是千万不要。” 秦宝宝道:“谢谢你的提醒。” 李临涯又道:“风先生的实力究竟有多大,我相信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当然也绝不可能知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恐怕都不会在这一点上让你们满意。” 秦宝宝道:“对于这一点,我相信你说的也是实话,那么下面你将告诉我们什么呢?” 李临涯道:“其他的事情,我知道的就不多了,你也应该知道,我加入这个组织并没有多久。” 秦宝宝道:“这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你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李临涯急忙地道:“我并不是不想说,而是我知道的事情只有这么多。” 秦宝宝道:“你想知道我在听了你刚才说的很多话之后的感觉吗?” 李临涯道:“那么你有什么感觉呢?” 秦宝宝冷冷地道:“我觉得你什么也没有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你刚才你说的不是人话,所以我根本听不懂一样。” 李临涯苦笑道:“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满意。” 秦宝宝道:“我也知道,如果想叫你老老实实地把什么都说出来,比从狗嘴里拔出象牙都要困难。” 听到这里的时候,有很多年轻的女尼都忍不住笑了,想不到秦宝宝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说起话来,竟然这样有趣。 就连无因师太的脸上也不禁有了笑意。 李临涯当然也在笑,苦笑。 他已经开始觉得,秦宝宝是他平生遇到的所有人中最难对付的一个,他简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对付秦宝宝才好。 秦宝宝道:“我你换一个方式好不好。” 李临涯道:“换一个什么方式?” 秦宝宝道:“我来问,你来回答,只要你回答让我满意,我相信无因师太也会满意的。” 李临涯不由去看无因师太。 无因师太道:“秦宝宝说的不错,只要他满意了,我自然也会满意的。” 李临涯这才转向秦宝宝道:“那么你问,我当然非常希望我的回答会让你满意。” 秦宝宝道:“我这个人并不是那种特别难侍候的人,所以我只想让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李临涯道:“只有一个?” 秦宝宝道:“只有一个。” 李临涯道:“如果连这一个问题我都无法让你满意,就算是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秦宝宝道:“你既然这样说,那么我就开始问了。” 李临涯道:“可以。” 秦宝宝道:“我想知道的是,方知病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医生,你们为什么和他过不去?傅青衣也只是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医生而已。你们为什么非要和他过不去?” 李临涯道:“你说你只问一个问题,可是这句话好像有两个问题?” 秦宝宝道:“其实这句话只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你们为什么对名医很感兴趣?” 秦宝宝在说完这句之后,把脸儿扳了一扳,道:“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千万不要。” 李临涯看秦宝宝,定定地看着,眼珠子几乎一动都不动。 因为秦宝宝的这一句问到了事情的要害,甚至可以说是要害的要害。 有趣的是,李临涯还偏偏不能不回答。 所以大家看到李临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道:“看来我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看来我也好像只有说实话。” 他想必知道,在秦宝宝这种“可怕”的人面前,不说实话简直就是在自杀。 李临涯道:“事情是这样的,风先生也知道,如果用一般的方法以实力征服天下,不但非常困难,而且极费时间。” 秦宝宝道:“你是想说,风先生想找一种既不费时间,又不费精力,可是却能征服天下的方法。” 李临涯道:“也可以这么说。” 秦宝宝道:“那么他找到了吗?” 李临涯道:“确切地说,他找到了。” 秦宝宝道:“那么他的这个方法是什么呢?” 李临涯道:“风先生想研究出一种空前的毒药,这种药首先必须是无色无味,并且像‘七步追魂散’一样,在较远的距离就可以让人中毒于无形。” 秦宝宝道:“既然如此,他本该网罗天下名医,为他研究这种毒药,为什么他都想杀害方知病和傅青衣?” 李临涯道:“风先生知道,世上有一种人,你可以让他们去死,可是却不能让他们改变自己的原则,方知病和傅青衣无疑就是这种人。” 秦宝宝道:“既不能用之,则必杀之,这想必就是风先生的原则了。” 李临涯道:“风先生以为,就算研究出那种空前绝后的毒药来,可是只要是毒药,到最后,总是有人能够研究出解药来的。这就好像有矛必有盾一样。” 秦宝宝道:“风先生想除去方知病和傅青衣的目的想必就是怕他们研究出解药来?” 李临涯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这种可怕的毒药中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李临涯道:“在风先生的计划中,这种毒药必须让人完全丧失自我,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使人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秦宝宝道:“这对风先生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临涯道:“这只是这种药的作用之一,另一个作用就是,服药的人神智虽失,武功却在,并且可以受用药的人的控制。” 秦宝宝道:“这也就是说,一旦风先生把这种药下在你的身上,你就变成了风先生的杀人工具,并且无欲无求。” 李临涯道:“你说的对极了。” 秦宝宝忽地叹了一口气。 无因师太道:“你为什么叹气?” 秦宝宝道:“你知道李先生为什么说的这么爽快吗,并且每一句话都好像是大实话?” 无因师太道:“因为这种可怕的毒药已经研究出来了,所以不管他说还是不说,都不会让风先生不高兴。” 李临涯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得意的表情,他知道,在秦宝宝和无因师太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的时候,自己当然不可以激怒他们。 秦宝宝低着头在沉思,这恐怕是他自出江湖以来所遇到的最大难题,并且这个难题绝不是他可以解决的。 无因师太也是白眉紧锁。 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宝宝忽地道:“这种毒药真的研究出来了吗?” 李临涯道:“是的。” 秦宝宝冷冷地一笑道:“如果这种可怕的毒药已经研究出来,风先生为什么不在江湖上找人实验,比如说,找一个像你这样的高手?” 李临涯道:“风先生的意思谁可以明白?” 秦宝宝冷笑不止,他道:“你说的话的确有一点点是真话,可是如果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绝不敢回答。” 李临涯笑道:“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你只问一个问题,我相信你不应该这么快就忘记了。” 秦宝宝道:“我当然不会忘记,何况我也知道,不管我再对你怎么样,你都不可能说实话的。” 李临涯只是笑一笑,他并没有对秦宝宝的话表示反对,也没有对秦宝宝的话表示赞成。 他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说话要比说话好得多。 秦宝宝沉吟着,道:“风先生要想研究出这种药来,首先必须找到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也就是说,必须有一个基地。” 无因师太道:“不错,如果天下人都知道这个基地在什么地方,风先生的如意算盘就会落空了。” 秦宝宝道:“所以无论如何,我也找出这个基地来。”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李临涯道:“你们把方知病弄到了什么地方。” 李临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什么事情都是瞒不了你的。方知病的确被我们的人弄走,可是弄到了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秦宝宝的脸第一次笼上了一层寒霜,他寒声道:“别的事情我可以不管,可是如果有人伤害了我的朋友,我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李临涯苦苦地笑了一笑,道:“我真的不知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告诉你什么线索,因为在将方知病擒下之后,我们就直接来到了天心庵,至于他们把方先生弄到了什么地方,我你怎么可能知道。” 他说的好像是实话,说的也好像很有道理。 秦宝宝想了一想,忽地笑了。 无因师太道:“小施主莫非想到了什么妙计?” 秦宝宝笑道:“我并没有想到什么妙计,不过我已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去找风先生的基地了。” 无因师太也不由面露喜色,道:“哦?” 秦宝宝笑道:“风先生如果将方知病生擒活捉,是不是还会将他杀了呢?” 无因师太道:“他不会。” 秦宝宝笑道:“为什么不会?” 无因师太道:“如果方知病被抓到了风先生的基地,那么风先生就也许有办法让方知病为毒药的研究出力。方知病既然已在风先生的掌握之中,那么他对风先生就没有什么威胁,风先生又何必杀之。” 秦宝宝笑道:“师太说的不错,这就是说,如果我找到了方知病,就等于找到了风先生的基地。” 无因师太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又怎么能找到方知病?” 秦宝宝笑道:“对于这一点,我很有信心,师太或许不知道,我的跟踪功夫可是天下第一。” 秦宝宝一点也没有吹牛,秦宝宝的跟踪功夫的确是天下无双,如果他想找一个人,这人无论躲在什么地方,最终必会被秦宝宝找到。 秦宝宝对无因师太道:“师太,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无因师太无疑对秦宝宝已有了很好的印象,她笑着道:“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事情,十件我也可以去做。” 秦宝宝道:“只做一件就足够了。” 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李临涯和梅慕白。 无因师太也笑道:“你是怕这两个人会走漏消息?” 秦宝宝道:“所以我希望师太能够让这两位客人在天心庵中多留一段时间。” 无因师太笑道:“你就算不说,我也不会让他们离开这里,天心庵自古以来,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活着离开。” 李临涯忽地冷冷地笑了一笑。 无因师太道:“你笑什么?” 李临涯道:“因为我觉得师太的话好笑。” 无因师太怒目横眉,道:“我的话有什么好笑?” 李临涯道:“除非师太现在就杀了我们,否则的话,风先生绝不会让我们在这里呆一辈子的。” 无因师太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这样?” 李临涯笑道:“师太当然可以这么认为,就像我认为师太绝不能有机会杀了我一样。” 秦宝宝道:“难道说,居然有人会救你们?” 李临涯笑道:“如果风先生只让我们俩来对付天心庵,那风先生实在不算什么人物,我想就算最笨的人也不可能这样调兵谴将的。” 秦宝宝道:“原来你们还有人马,可是那些人为什么不进来呢?” 李临涯笑道:“因为他们不想,他们都是喜欢赌博的人,你知道喜欢赌博的人最怕见到什么吗?” 他这一句话问的是梅慕白。 梅慕白道:“是尼姑,因为尼姑的头是光的,喜欢赌博的人最不喜欢听到的字,就是光字。” 秦宝宝忽地笑道:“既然你的朋友不想进来,那么你们还有什么好高兴的呢?我们完全可以先杀了你们再说,也许等到你们的朋友进来之后,看到的只能是两具死尸。” 李临涯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你就算把眼睛贴到他的鼻子上,你也不可能看到他的脸上有一丝变化。 可是秦宝宝的一双眼睛就像一把利刃,可以剖开李临涯的皮肉一样,秦宝宝笑道:“你最好马上开口叫你的朋友来救你,否则你很快就要死了。” 无因师太淡淡地一笑,道:“不错,我为什么不趁你的朋友还没有进来的时候,把你们杀了以免后患呢?” 李临涯的脸上忽然流下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的冷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在秦宝宝面前,果然是一点花样都使不出来的。” ※※※※※※ 秦宝宝已经离开了天心庵,李临涯和梅慕白却只好留下了,让他们感到幸运的是,无因师太的脾气虽然很大,可是却不喜欢杀人。 但是有一点,对梅慕白和李临涯来说,要比杀了他们还要可怕——无因师太废了他们的武功。 秦宝宝并不知道这些,他已投入了一生中最艰苦的追踪之途。 追踪是从那块界牌开始的,在界牌的附近,有很多凌乱的脚印,看来这里经过了一番激战。 方知病的武功并不算太坏,也不算太好,如果想把他抓住,还是费一番功夫的。 从脚印上来分析,动手的人有两个人,还有两个人一直在旁边看着。 这就是说,梅慕白和李临涯就是那两个旁观者,另外两个动手的人现在已将方知病带到了一个秦宝宝必须要知道的地方。 他们是坐着马车来的,也是坐着马车走的。 如果秦宝宝想找到他们,首先必须找到他们的马车。 可是这辆马车是什么式样,是什么颜色,是用几匹马拉的? 秦宝宝一点都不知道。这时候,他唯一可以想到的一点线索就是带他和方知病来的那个年轻的车夫。 秦宝宝向回走去,他只走了不到一里路,在一个十字路口,就看到了一辆马车。 秦宝宝的运气当真会这么好吗? 当然不是,秦宝宝立刻就发现,这辆马车就是他和方知病来的时候坐的马车。 马车被弃在路旁,只有车子,没有拉车的马。 秦宝宝的心开始沉了下去,他知道,那个赶车的小伙子恐怕是凶多吉少。 秦宝宝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小伙子的尸体。 尸体被丢在浓密的草丛中,地上并没有鲜血,因为小伙子的死因是被扭断了脖子。 小伙子的脸埋在草丛中,两只眼睛似乎是睁着的,他的确是死不暝目。 他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惊惧和绝望。 秦宝宝感到胸中的怒气就像一团火,似乎一旦喷发出来,就可以将这片草丛烧成灰烬。 不过秦宝宝还是很快地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生气???时候,如果秦宝宝能找到风先生的秘密基地,就等于替小伙子报了仇。 秦宝宝蹲在地上,仔细地察看小伙子的尸体。 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呢? 其实只要是有一点耐心的人就会发现,尸体也会说话,并且可以告诉你很多你想知道的情况。 秦宝宝首先可以看出,杀人的人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一定练过铁沙掌之类的功夫。 他对杀人这种事情极其熟练,他了解人体每一个脆弱的部位,他的武功也许并不太高,可是若论杀人的经验,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他。 秦宝宝从草丛上走出来,又到了那辆被破坏的马车上。 一辆破烂的马车又有什么看头? 可是秦宝宝看着马车的时候,就好像一个穷人面对着一堆金银一样。 秦宝宝推断得出,这两个人是在界碑前抓住了方知病和小伙子。然后他们分别坐着两辆马车来到了这里。 最后的结局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杀了小伙子,又将方知病带走。 小伙子当时一定非常害怕,这从他临死时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 现在秦宝宝面临着三条路,哪一条路才是杀人者走的方向? 这条路上车沟纵横,想从车沟上看出杀人者走的是哪条路是不可能的事。 一个人在死的时候,是不是一定会盯着杀他的人看? 小伙子临死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南方,难道凶手是往南方走了? 秦宝宝不知道会不会有这种情况,但他决定碰一碰运气。 往南方的这条路是一条大路,通向一个很繁华的城市。秦宝宝觉得事情好像有一点点希望,在大城市里打听消息总是比较容易一点。 如果他们真的从前方的那座大城市里经过,就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线索。 秦宝宝于是就沿着这条大路向前走,路很长,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秦宝宝这时多么希望有一辆马车能从这里经过。 看来他的运气真的很不错,他刚刚想到马车的时候,就真的看到了一辆马车。 一辆很漂亮,并且一看上去就知道坐在里面一定很舒服的马车。 拉车的四匹马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马,马的鞍鞴也极尽奢华。 能坐在这种马车上的人当然都是很有钱的人,这辆马车的主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马车从秦宝宝的身后驶来,赶车的车夫样子也很神气,就好像这辆马车是他的一样。 这个车夫也很年轻,穿着一件崭新的青布衣服,衬领也是雪白的,他的脚上穿着一双同样是崭新的薄底快靴。 豪华的马车,体面的仆人,最有钱的人恐怕也不过如此而已。 秦宝宝当然很想上这辆马车上去坐一坐,可是他当然也知道,有钱的人通常都不是那么容易说话。 秦宝宝看了看自己,刚才在天心庵里穿的那件漂亮的女衫早已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现在他的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秦宝宝最为之得意的乞丐服。 一个非常有钱,连仆人的衣领都必须是雪白的人会让一个小叫化子上他的马车吗? 秦宝宝这时有一点感觉,这件处处给他带来方便的乞丐服有时候也会带来麻烦。 车夫看到了走在路当中的秦宝宝,立刻喝道:“小要饭的,让开,让开。” 秦宝宝马上就有了一个很好的方法,这个方法也许就能让他上这辆马车。 他听到年轻的车夫的吆喝后,不但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就像被吓呆了一样,站在哪里一动不动。 一个小小的乞丐,忽然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难免会吓呆的。 所以秦宝宝的做法一点破绽也没有。 既然秦宝宝不动,马车就不得不停下,可是让四匹跑的正欢的马停下来,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年轻的车夫当然想不到秦宝宝不但不让开,反而停下了,大惊之下,不得不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拉动马的缰绳。 可惜这四匹马的力气要比车夫的力气大得多,马虽然做停下来的准备,可是强大的惯性仍然使得马在向前疾冲。 眼看强壮的马就要撞到小小的秦宝宝,就还秦宝宝都做出了准备跳开的打算,就在这时,从挂着流苏的车帘后,伸出一只纤细白暂的手来。 这是一个女人的手,一只很好看的手,就好像兰花一样娇嫩,像柳枝一样柔弱。 可是这只手却像闪电一样抓住了马的缰绳,马立刻被拉得人立而起,车子当然也不得不停下。 这时恰好有风吹开了车帘,一张蒙着黑纱的脸露了出来,黑纱之中,有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 秦宝宝忽地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可究竟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他却想不起来了。 马车夫一扬马鞭,喝道:“小叫化子,还不让开?” 秦宝宝的身体刚刚往旁边一侧,马车就从身边疾骋而去。 秦宝宝望着远去的马车出神,这时身后又传来了马车声。 一辆黑色的马车慢慢地驰了过来,赶车的也是一个年轻人,也穿着崭新的青布长袍,薄底快靴。衣服的衬领也是雪白的。 秦宝宝有一种预感,他似乎觉得,这一辆马车之中,也应该是一个女人。 秦宝宝这时很希望有一阵风能将车帘掀起。 车帘并没有被风掀起,车中人自己掀起了车帘,秦宝宝只看到了黑纱一角和黑纱后一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秦宝宝的身上溜了一溜,马车又慢慢地驶了过去。 秦宝宝要想免费坐车,这时候就应该有动作了。 他趁马车开过身边时,身体一矮,就钻进了车肚子里,抓住了车底下的横梁。 像这种坐车的方式,秦宝宝已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用手抓住横梁,把身子贴在车肚上的这种姿式并不舒服,可秦宝宝却早已习惯了。 马车开始慢慢地加速,到最后,就像飞一样的快。 地上的尘土被扬起,秦宝宝想不吃灰也不行。 秦宝宝这时明白一件事情—— ←→ 第五章 秦宝宝猜得果然不错,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飞来了一块小小的石子,正好击在郭郎的手腕上。 虽然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子,可是上面的力道极大,郭郎只感到手腕一麻,手中的解腕尖刀“叮”一声落在了地上。 大家忽然感到眼睛一花,屋中就多了一个人。 郭郎抬头看去,就看到了杜飞。 郭郎虽然在看杜飞。杜飞却没有去看他。 杜飞看了看秦宝宝,又看了看铁鹰,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尹青云的身上。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把我逼出来。” 尹青云没有说话,他只是笑了一笑。 铁鹰也没有说话,他也笑了一笑,看到杜飞,他心上的一块石头也好像落了地。 秦宝宝笑道:“你失踪了两三天,大家就算不想你,但是也要为你担心。如果不用这种方法逼你出来,我们岂不要担心死了。” 铁鹰笑道:“被人用刀杀死,或是饿死、渴死,都没有关系,我最怕的是担心死。那样就算死了,我也不会瞑目的。” 无论是郭郎还是和尚、道士、书生,都隐隐地觉得,自己好像是几只马戏班的猴子,被人小小地耍了。 他们似乎觉得,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好对付,仅仅是因为这些人只不过想借他们达到某种目的而已。 杜飞走到了铁鹰的身边,伸出手去,想去解他的穴道,和尚当然不会让他得逞的。所以他一拳击向杜飞的肩头。 他这一招之所以不击向杜飞的要害,是因为他还不了解杜飞武功。 这一招明是伤敌,其实大多数的目的是为了试探杜飞的武功。 杜飞就好像没有看到和尚的出手,他的左手仍然伸过去,去为铁鹰解开穴道。 一直等到和尚的手快要击到杜飞的肩头时,杜飞的右手才挥了一挥,就像挥去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 和尚的手臂和杜飞的手臂一触即分。和尚立刻觉得手臂一阵发麻,全身如遭电击。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这种经历他从未遇到过。 和尚一向以自己的内功高深自诩,他实在想不到,像杜飞这样一个如此年青的人会有这么高深的内功。 秦宝宝知道,这三个人若是遇到强敌,一向是一起动手。 杜飞对付一个人或许尚有余勇,如果叫他对付三个人,会不会有一点点困难? 在道士和书生扑向杜飞的时候,尹青云并没有动。 他当然不是真的已认输。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和铁鹰做的这场戏,就是为了让杜飞出现,现在杜飞已出现,尹青云是想让杜飞好好地表现一下。 并且,他知道武功最高的人并不是儒释道三人,武功最高的人其实是那个郭郎。 “飞花逐月云满天”柳双成的武功何等之高,都败在郭郎的手下,如今已过了二十年,郭郎的武功当然大有长进。 尹青云看着郭郎,道:“我刚才听到了你的故事,事实上,我认为你并没有做错。可是不管别人怎么想,你自己为什么自暴自弃,为什么要做剪径的强盗?” 郭郎冷冷地道:“我做不做强盗,好像和你并没有多大关系。” 尹青云笑道:“关系是有一点,只有一点。” 郭郎道:“有什么关系?” 尹青云笑道:“当然有关系,如果你不做剪径的强盗,又怎么能遇到我,不遇到我,又怎么能尝到失败的滋味。” 郭郎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遇到你必败无疑?” 尹青云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郭郎忽地笑了。 尹青云笑道:“好好地,你为什么要笑?”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有很多人,一旦他们说不出话来,或是心里害怕,往往就会莫名奇妙地笑起来的。” 郭郎的笑是不是属于这种笑? 郭郎笑了一笑,道:“想不到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年轻的时候还要狂傲。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是不是很多?” 尹青云笑道:“虽然不多,但是也不算少。” 郭郎道:“看来如果你吃一次亏,你是不知道厉害的。” 尹青云笑道:“我吃的亏一向很多,我也不在乎多吃一次。” 这时,杜飞那边遇到了三次险情。 第一次他是为了去解铁鹰的穴道,当然分出一只手去解铁鹰的穴道时,就只能用剩下的另一只手去对付三个人。 这当然很危险。 第二次和第三次他遇到的险情都是为了赵亮。 道士对赵亮的出手很重,所以杜飞用了两次机会才为赵亮解开穴道。 这三次虽然都很险,可是杜飞并没有受伤。 让杜飞高兴的是,通过这三次险情,杜飞已看清了三个人的武功的特点。 所以他现在已有把握在不超过七招的时间里将他们击败。 杜飞首先用了一招将三个人逼退,然后拔出了剑。 形势立刻发生了逆转。 杜飞一共用了五招。 他的第一招是攻向道士。 他知道道士的武功的特点是快,所以杜飞也很快。 他究竟快到了什么程度,恐怕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 我们只知道当杜飞准备出剑时,道士的松纹古剑也同时刺了过来。 也就是说,杜飞比道士出剑的时间要晚一点。 可是倒下的却是道士。 “叮”的一声,道士手中的剑被杜飞击飞,在剑被击飞的同时,道士的身上一共有三处开始流血。 一处是虎口,一处是手腕,最严重的一处是右胸。 杜飞并不喜欢杀人,所以道士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却没有死。 但是令他奇怪的是,杜飞明明只刺出了一剑,自己为什么却受了三处伤? 其实他想了一想之后,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右胸是被剑刃所伤,虎口是被杜飞的内力震裂的,手腕是被杜飞的剑气所伤。 杜飞虽然只刺出一剑,可是这一剑的威力绝不是笔墨所可以形容的。 杜飞的第二剑是击落了书生发出的一枚暗器。 这枚暗器是一支打制的非常精致的铁笔。 铁笔并不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暗器,如果和唐门的暗器一比,就好像是小孩子玩的玩具。 可是这种玩具一点都不好玩。 在杜飞用剑削落这枚暗器的时候,铁笔断为两截,从铁笔的断裂处,流出了一缕深蓝色的液体。 这种液体发出很香的味道,可是这种很香的味道让人闻了之后,却觉得头昏目眩。 杜飞觉得自己应该庆幸。 如果他刚才被这只铁笔沾上一点点,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杜飞的下场将会很惨。 杜飞的第三剑也没有攻向人,而是攻向一种武器。 在杜飞忙着照顾铁笔的时候,和尚从宽大的衣袖中抽出了他的武器。 这是一种叫做如意钩的武器。 钩这种武器在十八般兵器中排在第七位,但这并不是说,钩的威力要比排在它前面的武器要小。 任何一种武器都有长处,也同样有短处,这就像一个人不可能没有优点,也不可能没有缺点一样。 钩的短处在于,钩一般都较重,没有相当的力气,是不可能用钩的。 可是钩的长处同样很鲜明。 最重要的一点是,只要是有一点点兵器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钩是剑的克星。 用剑的人最怕遇到的就是用钩的人。 钩的结构使得钩很容易就将剑封住。一个剑客的剑一旦被封住,再高明的剑法都无法施展。 所以杜飞一看到和尚从宽大的衣袖中抽出了他的如意钩,就立刻向他攻出了一剑。 如果再等一等,等到和尚将如意钩法展开,对杜飞就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所以杜飞绝不能让和尚用钩。 杜飞的这一剑刺中了和尚的手中的如意钩,“叮”的一声,如意钩被剑荡开。 不过和尚的内功的确不错,如意钩虽然在他的手中荡了一荡,却没有被击飞。 所以杜飞又刺出了他的第四剑。 又是“叮”的一声,剑又刺中了如意钩,这一次,如意钩被击飞,从如意钩上传来的强大的内力从和尚的手臂上传过去。 大家都听到了“喀”的一脆响。和尚的手臂就像一只被扭断的玩具一样,软软地垂了下来。 杜飞在刺出了他的第四剑之后,已经有两个人受了不轻的伤。 杜飞又刺出了他的第五剑。 这一剑是刺向书生,“波”的一声,剑从书生的肋下刺入,从后腰穿出。 不多不少,一共用了五剑,就击败了三大高手。 郭郎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地倒下,脸上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 可是就算他不愿相信,事实毕竟是事实。 郭郎看着尹青云,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反悔是不是还来得及?” 尹青云道:“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无论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郭郎道:“我有一个问题,很想知道答案。” 尹青云道:“你说。” 郭郎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他又看着秦宝宝,又道:“他又是什么人?” 尹青云笑道:“其实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什么人的话,你的朋友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的。” 郭郎道:“他是谁?” 尹青云笑道:“他就是秦宝宝。” 郭郎的脸色变了一变,道:“秦宝宝?是不是就是最近江湖上风头很劲的秦宝宝?” 尹青云笑道:“秦宝宝只有一个,江湖上不会有第二个秦宝宝,也许就算以后也不会再有。” 郭郎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的运气还是那样糟,居然让我遇到秦宝宝。” 尹青云道:“遇到秦宝宝并不是一件多么糟的事情,一般来说,遇到秦宝宝之后,你的生活就会产生奇妙的变化。” 郭郎道:“什么变化?” 尹青云道:“如果你有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难题,只要交给秦宝宝,他一定有方法解决的。” 尹青云一边说,一边看着秦宝宝笑,秦宝宝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知道,尹青云不过是看自己没事情做,从而给自己找一点麻烦而已。 郭郎当然不会相信,首先他不相信秦宝宝会替自己解决问题,其次他不相信秦宝宝能够解决自己的问题。 尹青云看出他的担心,道:“你不用担心,秦宝宝不会计较你刚才的冒犯,他的肚量一向很大,至于秦宝宝的能力,你更加不用担心。” 郭郎看着秦宝宝道:“我的确有一个天大的难题,我知道我这一生都不可能解决。” 给自己找事做,尤其是找很难的事情做,一向是秦宝宝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越是很难做的事情,秦宝宝做起来越是开心。 你可以认为秦宝宝的这个毛病很不好,但是你不得不承认,所谓“侠义”就是指这种毛病。 秦宝宝还有一个毛病,就是他从来都禁不起别人的恭维。 刚才尹青云的一番云山雾绕,早已把秦宝宝捧得飘飘然不知所以了。 他扬起下巴,对郭郎道:“你有什么难处,说来听听。” 郭郎叹了一口气,道:“你对以前的事情很了解,可是有一点你错了?” 秦宝宝道:“哪一点?” 郭郎道:“我并没有杀死上官小倩,我杀死的只是那个男人而已。” 秦宝宝道:“原来如此。” 郭郎道:“还有一点就是,上官小倩对我并不是没有感情,她自从和我结婚之后,就很快地忘记了那个男人。” 秦宝宝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郭郎道:“因为他不想放过上官小倩,并且用他们以前的感情进行要挟。他说如果上官小倩不做他的情人,他就将他和上官小倩以前的事情告诉上官家族。” 秦宝宝道:“上官家族做为名门望族,当然是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 郭郎道:“是的。” 秦宝宝道:“所以你杀死了他。” 郭郎道:“我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想不到他居然是武当的俗家弟子。” 秦宝宝道:“武当派的护短一向是很有名的,难怪你只好隐姓埋名。” 郭郎道:“我别无所长,所以为了吃饭,只好做一点不要脸的事情。” 秦宝宝道:“那么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呢?” 郭郎道:“我知道上官小倩现在在天心庵出家,可是我却不能看她。”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能去看她?” 郭郎道:“天心庵的掌门师太无因大师的脾气一向大得要命,天心庵又是武林禁地,像我这种人怎么能进得去?” 秦宝宝道:“我听说天心庵绝对禁止男人进入,莫非这是真的?” 郭郎道:“当然是真的。有一次我???进去,结果刚刚上山,就被打成重伤。” 秦宝宝道:“那么你是想让我进天心庵?” 郭郎道:“是的。” 秦宝宝道:“进去以后呢?” 郭郎道:“我想让你去对上官小倩说一句话?” 秦宝宝道:“什么话?” 郭郎道:“还俗。” 秦宝宝道:“你是想让上官小倩还俗?” 郭郎叹道:“谁不希望夫妻团圆,如果上官小倩能回到我的身边,我这一生也就不算虚度了。” 这是一件好事,所谓的“侠义”不过就是扶危济困,替人排忧解难。 所以这件事,秦宝宝想不答应都不行。 ※※※※※※ 尹青云当然是要回到艳飞飞的身边,赵亮也一直想看看自己未来的嫂子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 杜飞虽然有一点难过,不过他很快就不把这件事放在脸上,至于他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这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秦宝宝又有新的事情要做,那么去通知各大门派的事情只好由杜飞和铁鹰来做。 大家在郭郎的小客店分手,和尚、道士、书生的伤并不是太重,何况他们以前做的恶事太多,这一次,也算是一种报应。 秦宝宝和方知病要去的地方是天心庵。 天心庵离此地有三百里,如果一步步地走,要走好几天,秦宝宝做事一向很心急,他恨不得一步赶到天心庵去。 所以他雇了一辆马车。 赶马车的是一个很风趣的小伙子。一路上,他的话很多。 小伙子笑道:“你们找到我,可真算找对人了,在这方圆百里,谁都知道我赶车的水平要多高有多高,并且在价钱上,我也是最好说话的。” 方知病道:“那么你的生意一定很好。” 小伙子道:“这是当然,你是否注意到我的马车很旧?” 他的马车是很旧,无论是车子还是车上的车棚,都应该好好地修一修了。 方知病道:“你的生意既然很好,为什么你的马车却很旧?” 小伙子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正因为我的生意太好,所以我根本没有时间来修我的马车。” 方知病道:“你做这一行已经几年了?” 小伙子道:“只有三个月。” 方知病笑道:“只有三个月,生意就这么好,看来你还真不错。” 小伙子笑道:“这主要是因为我运气好。” 方知病道:“你的运气怎么个好法?” 小伙子笑道:“在我第一天赶车的时候,就做了一笔大生意。” 方知病道:“什么大生意?” 小伙子道:“那一天,我一共送了五批人去同一个地方,并且那些人都大方极了。” 方知病道:“有多大方?” 小伙子道:“他们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挣钱的辛苦,所以给起钱来,就好像钱是在地上捡到的一样。” 方知病道:“他们去哪里?” 小伙子道:“和你们一样,是去天心庵。” 秦宝宝不由地来了兴趣,也过来问道:“他们都是去天心庵的吗?” 小伙子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知道他们都是一些什么人?” 小伙子道:“他们的口音很杂,穿着打扮也不相同。谁知道他们都是一些什么人。” 他笑道:“不过他们真的很大方,如果我天天都能遇到他们这种人,我很快就可以和镇子里的王老板一样有钱了。” 秦宝宝道:“他们去的时候是坐你的车去,你为什么不等他们回来呢?这样你不又可以赚到一笔?” 小伙子叹道:“我知道他们绝不可能再回来的。”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 小伙子道:“因为他们去的是天心庵。这里的人都知道,任何一个男人去了天心庵,都不可能再回来的。” 秦宝宝道:“他们去了天心庵之后,你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们?” 小伙子道:“绝对是,一个男人如果不小心到了天心庵的四周,到了第二天,他的尸体就会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出现。” 秦宝宝道:“你既然知道天心庵不可以去,为什么却不提醒他们?” 小伙子道:“我当然提醒过他们,可是他们一个个就像中了邪一样,根本就不听我的话。” 秦宝宝道:“他们是不是都是拿刀佩剑,看上去都很精神?” 小伙子道:“你是想问,他们是不是江湖人?” 秦宝宝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小伙子道:“他们当然都是江湖人,每一个都是,其中有三个人好像还是武当派的。” 方知病笑道:“你还真不简单,居然还知道武当派。” 小伙子道:“这是因为我们镇上王老板的儿子就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所以武当派的打扮是什么样子,我当然知道。” 秦宝宝道:“武当派的这三个人也没有回来吗?” 小伙子道:“当然是,谁可以例外?” 秦宝宝道:“那么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去天心庵?” 小伙子道:“我在赶车的时候,似乎听到他们说什么‘小月秘笈’。” 秦宝宝的眉头不由地皱了一皱。 方知病笑道:“小月秘笈是什么东西?” 秦宝宝道:“小月秘笈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一本集天下武功之大成的武学奇书。” 方知病道:“这些人去天心庵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小月秘笈?” 秦宝宝道:“这是当然的。” 方知病道:“现在我有一点奇怪了。” 秦宝宝道:“你奇怪什么?” 方知病道:“天下所有的争瑞,都是因为这种事情,天心庵的人莫非有毛病,她们既然有了小月秘笈,自己偷偷地练就是了,又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 秦宝宝道:“如果天心庵真的有什么小月秘笈,当然不可能让别人知道,这也许是有人泄露出去的。” 方知病道:“这一泄露出去不要紧,天心庵从此以后可就要热闹起来了。” 秦宝宝道:“小月秘笈失传已久。如果这一次真的重现江湖,的确是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方知病道:“看来我们现在去天心庵并不是时候。” 秦宝宝笑道:“谁说不是时候,这个时候去,正是时候。” 小伙子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你们也是活得不耐烦的人,你们还让我劝劝别人,原来你们也是一样的人。” 秦宝宝笑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小伙子道:“有什么不一样?” 秦宝宝道:“我们不是去送死的,别人不可以去天心庵,我却可以去。” 小伙子道:“为什么?” 秦宝宝笑道:“你知道出门在外,怎么样才能不去惹祸?” 小伙子道:“我知道,就是对自己不应该知道的事情,绝对不要去问。” 秦宝宝笑道:“你知道最好。” 小伙子果然不再提这件事情了,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如果要让他不说话,恐怕就像让女人不去吃醋那样不容易。 小伙子道:“再走了一个十余里,你们就只好下车自己走了,因为这已到了天心庵的地盘。” 秦宝宝道:“天心庵的地盘有多大?” 小伙子道:“最起码有方圆三十里地,这些尼姑是有一点点霸道,可不知为什么,居然没有人敢管她们,连官府也不敢管。” 这个问题秦宝宝不想去回答他,秦宝宝现在对天心庵越来越好奇,他觉得这一次一定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 天心庵无因师太的名气大得要命,几乎和武当掌门,少林主持一样有名。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无因师太的名气很大,脾气也很大,她对女人来说,是最慈祥的人,可是她对男人来说,简直就像地狱里的恶鬼差不多。 秦宝宝知道,如果他就这样走进天心庵的地盘,恐怕没有看到天心庵,自己就横尸荒郊了。 所以他在来之前,买了几件很漂亮的女人衣服。 马车停下,前面就是天心庵的禁地。 在路边有一个石碑,石碑上写着七个字“天下男人不可入”。 方知病当然是一步都不敢走,对于无因师太的厉害,他也许比秦宝宝还要知道,因为他本是和无因师太同一时代的人。 秦宝宝把方知病赶下了车,放下了车帘。 赶车的小伙子不由奇怪地道:“他在做什么?” 方知病笑道:“你是一个很有眼福的人。” 小伙子不懂地道:“我是一个很有眼福的人?” 方知病笑道:“等一会儿你就可以看到天下第一小美女出现在你的面前。” 小伙子并不太笨,他笑道:“你是说,刚才的这个小孩子,竟是天下第一小美女?” 方知病道:“绝对是。” 忽听车中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方知病笑道:“一旦换上女装,连声音都走了调。” 小伙子回头看去,眼睛立刻变得直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么美丽的人。 小伙子的嘴巴张得很大,大得可以塞得下自己的拳头。 秦宝宝把大眼睛一瞪,道:“你看什么看?” 秦宝宝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这样被人盯着看。 方知病笑道:“你生得这样好看,如果我年轻几岁,我也会像他这样看的,这只能怪你的爹娘,怎么能怪别人?” 小伙子被秦宝宝吓了一跳,连忙道:“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方知病笑道:“不看白不看,为什么不看?” 小伙子道:“像我这种下人,能够看姑娘一眼,已是前生修来的福气了,多看几眼岂不是要折寿?” 秦宝宝觉得好笑,在他见过的所有人中,就属小伙子的这种赞扬最为特别了。 秦宝宝撩起了裙子,款款地下了马车。 人是衣服马是鞍,一个人穿的衣服不同,举止、气质就很不一样,秦宝宝穿上了女装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秦宝宝慢慢地走过那块石碑,方知病远远地看着他,风吹动秦宝宝的衣裙,秦宝宝就像是下凡的仙子。 因为穿着这种累累赘赘的衣服,走起路来当然快不起来,他慢慢地走着,过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 天心庵的尼姑都到哪里去了? 前面就可以看到天心庵了。名闻天下的天心庵的确很大,一个人如果在每一个房子里都住了一天,一年也住不完。 庵边种着大片的蔬菜,秦宝宝还是看不到一个人。 秦宝宝觉得有一点奇怪,名震天下的天心庵难道就是这样很容易就能进来的吗? 秦宝宝走到了天心庵的山门口,山门紧闭。 秦宝宝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门立刻开了。 一个灰衣的中年尼姑打开了门,又立刻闪在一边,双手合十,眼睛却看着地下。 地下有什么好看,难道比秦宝宝还要好看吗? 秦宝宝道:“请问师父,无因师太在不在?” 中年尼姑道:“师太正在前厅恭候施主。” 秦宝宝心道:“无因师太好好的,为什么会等我,难道她已知道我的身份。” 秦宝宝以前也曾听大哥说过无因师太,但是并没有多大的交情。 秦宝宝带着满腹的疑团走了进去。 走过一道长长的回廊,秦宝宝看到一面照壁,转过照壁,就是前厅了。 秦宝宝刚转过照壁,就可以看到,在大厅之中,坐了两排的尼姑,当中一把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尼。 老尼已有七十多岁的年纪,身材比一般的男人还要高大,一张多皱的脸上,不怒自威,带着逼人的杀气。 她的确是在这里等人,她等人的目的好像是为了杀人的。 她想杀的人难道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也不知道,为什么无因师太会摆出这种吓人的阵势来。 秦宝宝轻抬莲步,慢慢地走上台阶,大厅里的人忽然同时抬起头来,十几双眼睛一起盯向秦宝宝。 秦宝宝经常被人看,也经常被很多的人同时看,可他从来没有觉得不自在过。 可是这一次他的感觉却和以前大不一样,这是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敌意。 她们都在用一种极为戒备的目光看着秦宝宝这个贸然闯入者。 秦宝宝忽然觉得,这其中,必有极为复杂的内情。 无因师太居高临下,杀气毕现地看着秦宝宝,冷冷地道:“你终于来了。” 秦宝宝不由奇怪地道:“我事先说好,要来的吗?” 无因师太皱起了眉头,她好像并不喜欢秦宝宝的这一句话。 秦宝宝立刻就明白了,无因师太在等一个人,可是她却把自己当做那个人了。 秦宝宝觉得有必要澄清这个误会,这是一个很要命的误会。 秦宝宝笑了一笑,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一定很美,一定很讨人喜欢。 可是他好像错了,他笑了一笑之后,发现无因师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秦宝宝道:“师太是在等一个人吗?” 无因师太道:“不错。” 秦宝宝道:“你一定弄错了,你要等的人并不是我。” 无因师太道:“哦?” 秦宝宝道:“如果师太知道我是谁的话,就一定知道自己弄错了。” 无因师太道:“施主是谁。” 秦宝宝道:“我叫秦宝宝,师太等的人是不是也叫秦宝宝?” 无因师太冷冷一笑,道:“我等的正是你。” 秦宝宝不由地怔住了,无因师太等的人居然是自己。 这也许并没有什么奇怪,奇怪的是无因师太对秦宝宝的态度,无因师太居然是把秦宝宝当做了敌人一样。 秦宝宝毕竟是秦宝宝,他的大脑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着绝对清醒。 秦宝宝道:“师太等的人居然是我,这让人好生奇怪。” 无因师太冷冷地道:“奇怪?” 秦宝宝道:“我以前并没有见过师太,师太也没有见过我,可是为什么师太对我的敌意像是很深?” 无因师太勃然变色道:“你连杀了我十一名弟子,难道还要我对你好言好语?” 秦宝宝一下子惊呆了。 这其中,当然有一个绝大的误会,可是秦宝宝知道这是一个误会,无因师太却不会相信。 秦宝宝立刻意识到,自己陷入一个很大的麻烦之中。 一个天大的麻烦。 秦宝宝静下心来道:“师太认为,天心庵的十一名弟子是我所杀?” 无因师太厉声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杀了我的十一名弟子且不说,现在居然敢一个人来天心庵挑战,你莫非真是以为天心庵无人吗?” 无因师太的脾气的确很大,在她现在这种激动的情绪下,要想和她好好地谈一谈,恐怕并不太容易。 秦宝宝想了一想,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无因师太都绝对不会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说话。 秦宝宝闭上了嘴巴,等到无因师太的火气稍微小一点的时候,再解释不迟。 可是秦宝宝这一次终于犯了一个错误。 无因师太根本就不想听任何人的解释,她的脾气一向比男子还要暴烈,她的脾气就是:说动手就动手。 无因师太指着秦宝宝,厉声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居然能杀我十一名弟子。” 她挥了挥手,立刻有七个尼姑向秦宝宝走了过来。 从这七个尼姑的走路姿势来看,她们无疑都是一流的好手。 秦宝宝呢? 我们知道,秦宝宝的武功并不太高明,甚至连二流都算不上。 他除了有一身还算不错的轻功之外,其他的武功都只能算是说得过去而已。 如果他只对付一个尼姑,或许还有一点方法,可是同时对付七个尼姑,可就不太行了。 七个尼姑已走了过来,如果秦宝宝不在她们动手之前把话说清楚,恐怕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所以秦宝宝道:“等一等。” 每一次他说到等一等的时候,对手总是要等一等的。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七个尼姑就好像没有听到秦宝宝的说话,一下子就将秦宝宝包围了。 虽然秦宝宝绝顶聪明,可是遇到无因师太这种又顽固又火爆的人,他的聪明一点用处也没有。 秦宝宝已经想到,郭郎把自己骗到这个地方,是因为这个地方早已做好了一个圈套。就等着自己往里面钻了。 秦宝宝一向都是做好圈套让别人钻的,现在钻进圈套却是自己。 这是不是应了一句话:天天打雁的人却被雁啄了眼睛去。 可是现在不管想什么都没有用,秦宝宝看上去不得不和这七个尼姑周旋周旋。 七个尼姑将秦宝宝围住,她们站的方位好像并不是什么阵法,可是却将秦宝宝所有可能逃走的出路封死。 这七个尼姑都已是中年,从她们的动作和走路的姿势来看,她们似乎是从一生下来,就开始习武的。 也许就算是让她们去对付一流的武功高手,都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对付秦宝宝这样的人,当然更不在话下。 秦宝宝想尽量拖延时间,虽然他知道不可能有人来帮助自己。 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呢? 秦宝宝也不知道。 秦宝宝笑了一笑,用他最动人的笑容。他笑着道:“大家的火气为什么这么大呢?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地说吗?” 无因师太冷冷地道:“想必你就是靠着这张动人的脸蛋杀了我十一个弟子,在我面前你难道还想耍什么花样不成?” 秦宝宝苦笑道:“我哪里是耍什么花样,我只是觉得自己实在太冤枉,我好好地想来拜望师太,可是却成了替罪羊。” 无因师大道:“你是说,我冤枉了你。” 秦宝宝道:“是的。” 无因师太道:“你是不是秦宝宝。” 秦宝宝道:“我是。” 无因师太寒声道:“我只知道,秦宝宝杀了我十一个弟子,你既然是秦宝宝,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宝宝的话当然还有很多,如果给他发挥的时间,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完的。 可是在无因师太这种人面前,说再多的话也是没有用的。 无因师太把手高高举起,猛地向下一挥,就好像一掌砍下了秦宝宝的脑袋。 这个动作表示,她已不想听秦宝宝任何的解释。 七个尼姑缓缓抽出了剑。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秦宝宝的小命好像在今天就要结束了。 秦宝宝绝不可能是这七个尼姑的对手,如果他能在这七个尼姑的手下支撑上个十招,那才真是奇迹。 “波”的一声,这是剑刺破空气的声音。 只有内功很好的高手,才能使剑的破空声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剑无论从力度,速度上来看,秦宝宝不是不可以对付的,可是当秦宝宝准备出手破解这一招时,却发现有一点不对了。 本来只是一个尼姑出剑,可当秦宝宝动手的时候,剑已变成了七柄。 也就是说,虽然只是一声剑声,可是出的却是七柄剑。 这说明她们都经过极为良好的训练,在配合上,差不多做到了天衣无缝。 照这种情况看来,秦宝宝能够支撑三招,就算很不错了。 事实上,秦宝宝连这第一招都难对付。 在这种时候,秦宝宝所能行使的只能是自己的轻功。 他用轻功中很难的一招“旱地拔葱”跃了起来。 他跃得很高。 这一跃,的确躲过了七个尼姑的七柄剑。 可是秦宝宝好像忘了一件事,一个人跃得再高,总有落下来的时候。一但秦宝宝落了下来,七个尼姑的七柄剑正好在底下等着。 当秦宝宝以“旱地拔葱”的绝顶轻功跃了起来的时候,无因师太看都没有看。 她似乎认为这种轻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以她的武功来说,“旱地拔葱”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就算是“踏雪无痕”的轻功在无因师太的眼里恐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剑光在不停地闪动,秦宝宝正在不可挽回地,急速地下沉,他将不可避免地被剑光绞碎。 在这种时候,谁可以救秦宝宝? 只有秦宝宝自己。 秦宝宝忽地叫道:“看我的暗器。” 他的这一声好像还真的有用,剑光一下子消失,每一个人都先将剑护住了自己。 秦宝宝总算安全无恙地落了下来。 无因师太的眼里忽然出现了一丝疑虑,秦宝宝这一招歪门邪道对无因师太来说,好像比秦宝宝刚才的那一招“旱地拔葱”更值得研究。 秦宝宝虽然用自己的聪明躲过了一劫,可是他的处境仍然很困难。 七个尼姑的剑又刺了过来,七柄剑同时刺过来,秦宝宝怎么对付? 秦宝宝有一点点后悔,为什么那时大哥卫紫衣苦口婆心地教自己的武功,自己却不想学。 那时候只要稍微用一点功夫,现在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吃,事实上,如果秦宝宝侥幸躲过了这一劫,他仍然不可能下苦功去学武功的。 学武功哪里有游戏有趣。 七柄剑从七个不同的方位刺了过来,秦宝宝只好又跃了起来。 这很可笑,可是只要能够活命,就算被人笑几下,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是跃起来,就一定还会落下去,这一次落下去就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好运了,同样方法只能用一次。 这一次,秦宝宝又会用什么方法? 秦宝宝已想不出,他觉得自己除了任人宰割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路了。 秦宝宝又落了下来,比刚才更加严密的剑网在等着他,秦宝宝就像一片无根无系的秋叶轻轻地落了下来。 秦宝宝渐渐感到了从剑身上发出的逼人寒气,锋利的剑刃有的已刺破了秦宝宝薄薄的罗衫。 一道忽地如闪电般从天而落,灰色的长袖卷起了秦宝宝娇柔的身躯,七柄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荡开。 奇迹居然真的发生了,居然真的有人出手救了秦宝宝。 秦宝宝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救自己的人居然是无因师太。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道:“师太终于知道,以我这种武功,不可能是杀师太十一名弟子的凶手。” 无因师太的神情已变得慈祥起来,她说:“老尼的确错了。” 秦宝宝道:“错了没有关系,只要及时改正还是好孩子。” 无因师太不由地笑了。 秦宝宝偎在无因师太的怀中,一副很舒服的样子。 无因师太道:“你为什么要到天心庵来?” 秦宝宝道:“我本是受人之托来找一个人的,现在我已知道,天心庵中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无因师太道:“你想找什么人?” 秦宝宝道:“上官小倩,就是昔年的江湖的第一美女。” 无因师太道:“你猜得不错,天心庵中的确没有这个人。” 秦宝宝道:“那么师太是否听过郭郎这个名字?” 无因师太摇了摇头。 秦宝宝道:“那么《小月秘笈》这个名字,师太一定是听过的。” 无因师太皱了皱眉头,道:“《小月秘笈》,你也知道《小月秘笈》?” 秦宝宝道:“我还知道,现在几乎所有的江湖人都已知道,天下第一大奇书《小月秘笈》在天心庵中。” 无因师太道:“你也相信?” 秦宝宝道:“我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点点相信,现在,却是一点点都不相信了。” 无因师太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这分明是一个很大的阴谋,因为在现在这个江湖上,如果想陷害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有两种。” 无因师太觉得秦宝宝的说话很有趣,她笑道:“哪两种?” 秦宝宝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用《小月秘笈》这种东西来引别人来找天心庵的麻烦,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无因师太道:“还有一个好方法呢?” 秦宝宝指着自己可爱的小鼻子,道:“就是我。” 无因师太道:“你?” 秦宝宝道:“师太知道不知道我的来历?” 无因师太道:“我已久不出江湖,对江湖上的事情早已不再过问。” 秦宝宝道:“可是师太不可能连‘金龙社’都不知道吧。” 无因师太笑道:“我就算再不知江湖事,也不可能不知道‘金龙社’。” 秦宝宝道:“我正是‘金龙社’大当家卫紫衣的弟弟。” 无因师太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如果我刚才杀了你,就不得不和强大的‘金龙社’一搏了。” 秦宝宝道:“不管哪一方赢了,哪一方输了,对某些人来说,都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无因师太道:“这么说来,现在的江湖已没有以前那么太平了。” 秦宝宝道:“岂止不太平而已,我甚至可以肯定,用不了多少时候,江湖上一定会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无因师太道:“天心庵本与世无争,为什么却有人打天心庵的主意?” 秦宝宝道:“天心庵毕竟是江湖一脉,天心庵的武学更是独步天下,如果我有意染指江湖,我一定也会把第一个目标定在天心庵。” 无因师太道:“这又是为什么?” 秦宝宝道:“相对少林、武当,以及其他名门派来说,天心庵的名气绝不弱于他们,可是在实力上就要比他们差了很多,如果能将天心庵灭去,就可以震动天下。” 无因师太道:“我明白了。” 秦宝宝道:“他们把我骗到这里来,本是想挑起天心庵和金龙社的争端,以取渔人之利,想不到师太慧眼识人,总算没有让他们得逞。” 无因师太道:“可是他们当然不会这样轻易放弃的。” 秦宝宝道:“当然不会,他们的野心极大,小小的一个天心庵怎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无因师太道:“你一直在说他们,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秦宝宝道:“他们的领袖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能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实力。” 无因师太道:“那么他的武功呢?” 秦宝宝道:“我并没有看到他动手过,可是我知道,任何一个人想击败他,都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无因师太道:“甚至连卫紫衣也不例外?” 秦宝宝道:“我对大哥的武功一向最有信心,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大哥,也未必有击败他的可能。” 无因师太道:“以你的说法,他的武功竟有可能是天下第一?” 秦宝宝道:“天下第一也许并不太可能。可是在现在的江湖上排在三名之列,是绝对的事情。” 无因师太道:“以小兄弟之见,我们天心庵是不是也要卷入这场武林浩劫。” 秦宝宝道:“无论是哪一个门派,要想不卷入这场是非之中,看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天心庵恐怕也难保清静了。” 无因师太笑了一笑,道:“我虽然已老了,可是一颗江湖之心不死,想不到我在垂暮之年,还能为武林出力。” 秦宝宝道:“江湖是大家的江湖,无论谁想独占,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相信所有的江湖人都不会不管这件事情。” 无因师太道:“你现在想到哪里去?” 秦宝宝道:“我和大哥约定,要到各门派去,通知他们注意,要知道,任何一个门派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无因师太道:“老衲静极思动,也想到外面走一走,峨嵋派的掌门人是我的好友,我就去一趟峨嵋山。” 秦宝宝笑道:“峨嵋派的掌门人慧冲师太一向脾气古怪,我正在发愁不知道怎么和她打交道呢,师太既然能去,真是最好不过。” 忽听有人大笑道:“峨嵋派的掌门人慧冲师太的确是脾气古怪,现在她的脾气一定比天还要大。” 笑声从庵外传来,极放肆的笑声。 无因师太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 这人又笑道:“原来无因师太的脾气也不小。” 另一个人笑道:“椐我所知,无因师太的脾气一向要比慧冲师太的脾气大得多。好像所有的尼姑的脾气都不小。” 第一个人笑道:“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第二个人道:“女人本该是好好地待在家中侍候男人,偏俯要去出什么家,念什么佛,所以这种女人往往都有一点变态。她们的脾气当然也好不起来。” 第一个人笑道:“原来如此。” 无因师太气得脸色发青,嘴唇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庵门被推开,那两个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第一个人干枯矮小,面黄肌瘦,看起来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在两个人中,他的个子也是比较矮小。 可是无论谁一眼看过去,都不会对他存半点轻视之心。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一双眸子十分锐利,也不是因为他的衣衫华贵,更不是因为他手指上戴着一个名贵的斑玉戒指。 到底为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只不过无论谁一眼看到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敬重之意。 第二个人长着一张很滑稽的面孔,眼睛很小,小的就像能从筛子缝中掉下来的绿豆,他的鼻子却很大,两个??大的鼻孔,似乎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他还长着一个嘴唇很厚的嘴,要命的是,他的嘴唇偏偏红的像搽了通红的胭脂。 秦宝宝当然是认识这两个人的,因为他们竟然是顾家庄的李临涯和梅慕白。 秦宝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他们两个人。 李临涯也看到了秦宝宝,他笑着道:“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秦宝宝道:“的确想不到,我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从一个人变成了行尸走肉。” 李临涯道:“你是在说我们是行尸走肉?” 秦宝宝道:“难道不是?” 李临涯道:“你错了。” 秦宝宝冷冷地道:“我居然错了。” 李临涯道:“你的确错了。” 秦宝宝道:“我怎么错了?” 李临涯道:“我们的确是行尸走肉,可是那是以前,若不是经过这件事,我们恐怕要做一辈子行尸走肉了?”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们以前是,现在却不是?” 李临涯道:“是的,想一想我的前半生,几乎是一事无成,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秦宝宝冷笑道:“难道你现在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吗。” 李临涯道:“我最起码知道一点。” 秦宝宝道:“哪一点?” 李临涯道:“我知道一个人如果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那就和死人没有什么分别。我现在做的事情正是为了我老来的时候不至于后悔。” 秦宝宝道:“想不到那个青衣长衫的人会有这么大的魔力,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你们完全改变了。” 李临涯道:“你说的可是风先生?” 秦宝宝道:“原来他姓风。难怪有一点‘疯’。” 李临涯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他正色地道:“风先生绝不是一个疯子,他是我一生中所见到过的最正常的人。” 秦宝宝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你现在中毒已深,无论我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李临涯道:“不错,不管你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我倒是希望你以后有机会见一见风先生,也许你和他谈一谈之后,你也会改变看法的。” 秦宝宝道:“这句话倒是不错,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倒是要好好地和他谈一谈,也许他就会改变主意的。” 秦宝宝说话的时候,样子很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可是李临涯和梅慕白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像秦宝宝这个小小的孩子,如果居然能说服风先生,那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秦宝宝的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他决定,一旦见到风先生,一定要和他好好地谈一谈。 在别人看来,秦宝宝的想法不仅不可思议,而且非常可笑。 不过对秦宝宝来说,现在的问题不是和谁谈话的问题,而是如果对付面前的两个高手的问题。 李临涯和梅慕白无疑是绝顶的高手,无论是谁想击败他们都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但不容易,简直是困难极了。 秦宝宝知道,自己这边除了无因师太尚可以一战之外,其他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俩的对手。 不过秦宝宝并不觉得太悲观,如果无因师太的七个弟子能够争一点气的话,以她们刚才对付秦宝宝的阵法来对付李临涯和梅慕白之中的一个人,也许有可能挽回一点局面。 不过这毕竟是秦宝宝的一种想法而已,无因师太的这七个弟子真的可以对付得了李临涯和梅慕白其中的一个人吗? 秦宝宝知道梅慕白的“拈花指”是武林一绝,绝不是普通武功可以对付得了的。 无因师太的武功当然也很不错,可惜她毕竟已经老了,无论是在体力和精力上都不可能和梅慕白相比。 也许无因师太唯一可以凭借的是她丰富的实战经验。 可是梅慕白难道不是身经百战? 无因师太的七大弟子已将李临涯和梅慕白包围起来,她们好像都已感觉到这两个人的可怕。 能够有胆量闯入天心庵这种武林禁地的人当然是有些道行的。 李临涯笑道:“无因师太,我劝你最好不要让你的这些宝贝徒弟上来送死,她们实在是很年轻。” 他又笑着道:“我一向很喜欢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女人,辣手摧花这种事情我是一向不喜欢做的。” 梅慕白也笑道:“不错,只要是男人,都不会喜欢做辣手摧花这种事情。” 他们之所以有闲情说这么多的废话,是因为他们好像已有取胜的绝对把握。 难道他们真的认为只凭他们两个人就可以将大名鼎鼎的天心庵拿下? 七个尼姑将李临涯和梅慕白围在当中,只是随随便便地一站,就好像将李临涯和梅慕白的所有退路封死。 李临涯和梅慕白好像并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他们的目光一直盯着无因师太,在他们看来,只有无因师太才是真正的大敌。 无因师太冷冷地道:“我倒要看一看,你们凭什么道行来灭我的天心庵。” 李临涯笑道:“看来,我们若是不露上两手,老尼姑是不会认输的。” 梅慕白笑道:“不错,我听说有一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黄河心不死,想必无因师太就是这种人。” 无因师太厉声道:“杀了他们。” 看样子无因师太虽然当了一辈子的尼姑,念了一辈子的佛经,但是脾气却是老而弥辣,“酒色财气”中,“气”字并没有修掉。 梅慕白笑了,他已看出,无因师太的武功也许很高,可是却不太能忍。 他已看出,或许无因师太唯一的弱点就是太不能忍了。 秦宝宝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要知道高手相争,胜负只在一线之间,一个不能忍的人,无疑己输了一筹。 以无因师太的这种容易受激的脾气,一旦面临李临涯和梅慕白这样的老江湖,结局恐怕不会那么乐观。 李临涯对梅慕白道:“对付这七个尼姑,你一个人够不够?” 梅慕白道:“足够了。” 李临涯道:“看在我的年纪比你大的份上,七个小尼姑就交给你。” 梅慕白道:“那么你呢?” 李临涯道:“我当然是去对付老尼姑。” 梅慕白道:“看上去好像是我吃亏了。” 李临涯笑道:“谁让你的年纪比我小一点。” 梅慕白叹道:“不错,年纪小一点,总是要吃一点亏的。” 李临涯道:“看来你好像已没有什么意见。” 梅慕白道:“没有了。” 李临涯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梅慕白道:“可以。” 当他说到“可以”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身体忽地动了,他的身体只一动,七个尼姑立刻也动了。 可是梅慕白的目标并不是她们,梅慕白的目标竟是无因师太。 所谓兵不厌诈,梅慕白和李临涯所用的计策本是兵法中最常用的一条。 所谓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无因师太好像的确没有料到,梅慕白的目标竟是自己。 在梅慕白动的时候,李临涯也动了。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李临涯的目标也是无因师太。 在顾家庄的时候,秦宝宝也曾看到李临涯和梅慕白动手。 虽然那时他们面对的对手要比今天多得多,可是他们却没有动用兵器。 可是今天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他们却用了兵器。 李临涯所用的兵器是一柄判官笔。 判官笔并不是一种常用的兵器,这是因为,一个人如果想用判官笔这种武器,首先必须是一个绝对的内功高手。 这是因为,判官笔的用法只有一种——点穴。 没有深厚的内力,没有对人体穴道的绝对熟悉,当然是用不起来判官笔的。 所以一旦有一个人用起了判官笔,就表示这是一个绝对可怕的对手。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一个用短兵器的人的武功大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快。 李临涯攻得很快,简直就像闪电一样的快。 那么梅慕白呢? 梅幕白用的是峨嵋刺。 峨嵋刺其实和峨嵋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江湖上通常所看到的峨嵋刺确切地说,叫做“分水峨嵋刺”。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适合于在水下用的一种兵器。 一种兵器如果想在水下也用的得心应手,首先必须克服水的阻力。 克服水的阻力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将兵器打造得特别光滑。 只有特别光滑的兵器才可以成功地克服水的阻力。 同样的道理,当一件特别光滑的兵器在陆地上使用的时候,它当然也可以克服空气的阻力。 这就是说,梅慕白用的峨嵋刺当然也是一种可以刺出很快速度的兵器。 无论是判官笔还是峨嵋刺,都以极快的速度击向无因师太。 秦宝宝的武功并不高,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不过,几乎每一个熟悉秦宝宝的人都知道,秦宝宝对武功的见识并不像他的武功那样不太高明。 秦宝宝很轻易地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武功的高低,同样也可以很轻易地看出一个人用这一招的目的。 秦宝宝已看出,梅慕白和李临涯的攻击绝对可怕。 这是因为,无论是从他们攻击的角度、速度、力度上来看,都是绝对不容易闪避,招架的。 秦宝宝还看出,无因师太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来招架这一招,好像都不是很有用。 这是必杀的一招。 无因师太的年纪已很大了,也许李临涯梅慕白加在一起的年纪都未必有无因师太大。 一个人的年纪很大,必然造成她的精力下降,体力下降。 这就是说,如果无师太想用轻功来躲避梅慕白和李临涯的联击,恐怕有一点力不从心。 看来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无因师太都难逃此劫。 那么真正的结局呢? 高手相争,只需一招。 所以只要无因师太一出手,这一场决战也就结束了。 无因师太当然要出手的,她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判官笔点中自己的要穴,看着峨嵋刺刺入自己的咽喉。 那么无因师太会如何出手呢? 几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无因师太并没有出手,她的一双手一直垂在袖中,一直都没有动。 甚至等到李临涯和梅慕白的兵器快要击到她的身体时,她的手也没有动一动,甚至连动一动的意思都没有。 梅慕白的峨嵋刺速度极快,极为尖锐的峨嵋刺几乎已快要刺穿无因师太的灰袍。 就在这个时候,无因师太忽地大喝一声。 秦宝宝听到这一声之后,立刻昏了过去。 昏过去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有几个功力浅的女尼姑也是“嘤咛”一声倒在了地上。 无因师太用的是一种武功,一种江湖上每一个人都不应该不知道的武功——佛门狮子吼。 并不是只有和尚才可以用佛门狮子吼,尼姑为什么不可以? 无因师太的这一声断喝,使得梅慕白的峨嵋刺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李临涯也不由地怔了一怔。 只是停了一停,怔了一怔,这只是非常短的时间。 可是这对无因师太来说,已经足够。 无因师太一直垂在袖中的双手此时已闪电般地从袖中伸出,两只枯干如鸟爪的手分别扣住了李临涯和梅慕白的手腕。 所有没有昏过去的人,都听到在寂静无声的院中传响起了两声轻脆的“咔嚓”声。 声音轻脆而悦耳,就好像一个顽童折断了一根甘蔗。 不过这断的并不是一根甘蔗,而是人的手腕。 梅慕白和李临涯的手腕。 高手相争,只用一招,只在这一招之中,李临涯和梅慕白的手腕已被生生折断。 梅慕白的脸色立刻变得像雪一样的白,他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只在一招之中,自己的手腕竟会被折断,就像折断了一根甘蔗。 李临涯的脸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老江湖,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到的问题恐怕只能是——逃。 可惜的是,无因师太也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老江湖,在这种情况下,她首先要提防的是——不可以让对手逃。 秦宝宝这时已悠悠醒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让他们逃了。” 无因师太微微一笑道:“他们要想逃,恐怕不会像他们来的时候那么容易了。” 的确不太容易,无因师太的七个最优秀的弟子已将李临涯和梅慕白围了起来。 梅慕白和李临涯刚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向这七个最优秀的弟子动手? 这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七个人所组成的一种不是阵法的阵法就是用来对付像李临涯和梅慕白这样的高手的。 如果梅慕白和李临涯想击破这个不是阵法,最起码要花上很多的时间。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避实就虚,他们认为,只要将无因师太一举拿下,剩下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可惜他们错了,他们没有想到,无因师太会是这么可怕。 他们或许就此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江湖上,一个人如果想成名,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一个成名人物也绝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 天心庵,无因师太的名气当然大极了,如果无因师太只是浪得虚名,天心庵早已不会在武林中存在了。 李临涯抚着断腕,忽然笑了。 谁也想不到,本来最不该笑的李临涯居然笑了。 李临涯笑道:“无因师太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能够败在无因师太的手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秦宝宝也忽然笑了,他笑道:“李先生果然真不愧是江东名士,赢得起,也输得起。” 李临涯笑道:“没有人敢说自己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就算是昔年真正算得上天下第一的上官金虹也败在了小李探花的手下,所以我就算输了一次,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秦宝宝笑道:“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输的人总是要受一点小小的惩罚。你说是不是?” 李临涯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准备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李临涯道:“我知道我首先要说实话,不说实话的下场将会很惨。” 秦宝宝笑道:“李先生果然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和聪明的人讲话总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李临涯道:“那么你们想听些什么?” 秦宝宝道:“当然是一切,只要是你知道的一切,你都不妨说给我们听听。” 李临涯道:“如果我说了我所知道的一切,那么我有没有可能不会受到我应该有的惩罚呢?” 秦宝宝道:“你好像是在讨价还价?” 李临涯苦苦地笑了一笑,他到现在才发现,秦宝宝是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角色,几乎比无因师太还要可怕。 李临涯道:“我只是……” 秦宝宝道:“你只是想让我们不高兴而已,是不是这样?你想必应该知道,如果是我们落在你的手上,你当然也不喜欢我们讨价还价。” 李临涯又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才开始道:“我首先要告诉你们的是,风先生的武功实在太可怕了,几乎超出一般人的想像,所以在一般的情况下,你们最好不要和他动手。不是最好,而是千万不要。” 秦宝宝道:“谢谢你的提醒。” 李临涯又道:“风先生的实力究竟有多大,我相信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当然也绝不可能知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恐怕都不会在这一点上让你们满意。” 秦宝宝道:“对于这一点,我相信你说的也是实话,那么下面你将告诉我们什么呢?” 李临涯道:“其他的事情,我知道的就不多了,你也应该知道,我加入这个组织并没有多久。” 秦宝宝道:“这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你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李临涯急忙地道:“我并不是不想说,而是我知道的事情只有这么多。” 秦宝宝道:“你想知道我在听了你刚才说的很多话之后的感觉吗?” 李临涯道:“那么你有什么感觉呢?” 秦宝宝冷冷地道:“我觉得你什么也没有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你刚才你说的不是人话,所以我根本听不懂一样。” 李临涯苦笑道:“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满意。” 秦宝宝道:“我也知道,如果想叫你老老实实地把什么都说出来,比从狗嘴里拔出象牙都要困难。” 听到这里的时候,有很多年轻的女尼都忍不住笑了,想不到秦宝宝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说起话来,竟然这样有趣。 就连无因师太的脸上也不禁有了笑意。 李临涯当然也在笑,苦笑。 他已经开始觉得,秦宝宝是他平生遇到的所有人中最难对付的一个,他简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对付秦宝宝才好。 秦宝宝道:“我你换一个方式好不好。” 李临涯道:“换一个什么方式?” 秦宝宝道:“我来问,你来回答,只要你回答让我满意,我相信无因师太也会满意的。” 李临涯不由去看无因师太。 无因师太道:“秦宝宝说的不错,只要他满意了,我自然也会满意的。” 李临涯这才转向秦宝宝道:“那么你问,我当然非常希望我的回答会让你满意。” 秦宝宝道:“我这个人并不是那种特别难侍候的人,所以我只想让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李临涯道:“只有一个?” 秦宝宝道:“只有一个。” 李临涯道:“如果连这一个问题我都无法让你满意,就算是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秦宝宝道:“你既然这样说,那么我就开始问了。” 李临涯道:“可以。” 秦宝宝道:“我想知道的是,方知病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医生,你们为什么和他过不去?傅青衣也只是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医生而已。你们为什么非要和他过不去?” 李临涯道:“你说你只问一个问题,可是这句话好像有两个问题?” 秦宝宝道:“其实这句话只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你们为什么对名医很感兴趣?” 秦宝宝在说完这句之后,把脸儿扳了一扳,道:“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千万不要。” 李临涯看秦宝宝,定定地看着,眼珠子几乎一动都不动。 因为秦宝宝的这一句问到了事情的要害,甚至可以说是要害的要害。 有趣的是,李临涯还偏偏不能不回答。 所以大家看到李临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道:“看来我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看来我也好像只有说实话。” 他想必知道,在秦宝宝这种“可怕”的人面前,不说实话简直就是在自杀。 李临涯道:“事情是这样的,风先生也知道,如果用一般的方法以实力征服天下,不但非常困难,而且极费时间。” 秦宝宝道:“你是想说,风先生想找一种既不费时间,又不费精力,可是却能征服天下的方法。” 李临涯道:“也可以这么说。” 秦宝宝道:“那么他找到了吗?” 李临涯道:“确切地说,他找到了。” 秦宝宝道:“那么他的这个方法是什么呢?” 李临涯道:“风先生想研究出一种空前的毒药,这种药首先必须是无色无味,并且像‘七步追魂散’一样,在较远的距离就可以让人中毒于无形。” 秦宝宝道:“既然如此,他本该网罗天下名医,为他研究这种毒药,为什么他都想杀害方知病和傅青衣?” 李临涯道:“风先生知道,世上有一种人,你可以让他们去死,可是却不能让他们改变自己的原则,方知病和傅青衣无疑就是这种人。” 秦宝宝道:“既不能用之,则必杀之,这想必就是风先生的原则了。” 李临涯道:“风先生以为,就算研究出那种空前绝后的毒药来,可是只要是毒药,到最后,总是有人能够研究出解药来的。这就好像有矛必有盾一样。” 秦宝宝道:“风先生想除去方知病和傅青衣的目的想必就是怕他们研究出解药来?” 李临涯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这种可怕的毒药中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李临涯道:“在风先生的计划中,这种毒药必须让人完全丧失自我,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使人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秦宝宝道:“这对风先生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临涯道:“这只是这种药的作用之一,另一个作用就是,服药的人神智虽失,武功却在,并且可以受用药的人的控制。” 秦宝宝道:“这也就是说,一旦风先生把这种药下在你的身上,你就变成了风先生的杀人工具,并且无欲无求。” 李临涯道:“你说的对极了。” 秦宝宝忽地叹了一口气。 无因师太道:“你为什么叹气?” 秦宝宝道:“你知道李先生为什么说的这么爽快吗,并且每一句话都好像是大实话?” 无因师太道:“因为这种可怕的毒药已经研究出来了,所以不管他说还是不说,都不会让风先生不高兴。” 李临涯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得意的表情,他知道,在秦宝宝和无因师太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的时候,自己当然不可以激怒他们。 秦宝宝低着头在沉思,这恐怕是他自出江湖以来所遇到的最大难题,并且这个难题绝不是他可以解决的。 无因师太也是白眉紧锁。 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宝宝忽地道:“这种毒药真的研究出来了吗?” 李临涯道:“是的。” 秦宝宝冷冷地一笑道:“如果这种可怕的毒药已经研究出来,风先生为什么不在江湖上找人实验,比如说,找一个像你这样的高手?” 李临涯道:“风先生的意思谁可以明白?” 秦宝宝冷笑不止,他道:“你说的话的确有一点点是真话,可是如果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绝不敢回答。” 李临涯笑道:“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你只问一个问题,我相信你不应该这么快就忘记了。” 秦宝宝道:“我当然不会忘记,何况我也知道,不管我再对你怎么样,你都不可能说实话的。” 李临涯只是笑一笑,他并没有对秦宝宝的话表示反对,也没有对秦宝宝的话表示赞成。 他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说话要比说话好得多。 秦宝宝沉吟着,道:“风先生要想研究出这种药来,首先必须找到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也就是说,必须有一个基地。” 无因师太道:“不错,如果天下人都知道这个基地在什么地方,风先生的如意算盘就会落空了。” 秦宝宝道:“所以无论如何,我也找出这个基地来。”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李临涯道:“你们把方知病弄到了什么地方。” 李临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什么事情都是瞒不了你的。方知病的确被我们的人弄走,可是弄到了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秦宝宝的脸第一次笼上了一层寒霜,他寒声道:“别的事情我可以不管,可是如果有人伤害了我的朋友,我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李临涯苦苦地笑了一笑,道:“我真的不知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告诉你什么线索,因为在将方知病擒下之后,我们就直接来到了天心庵,至于他们把方先生弄到了什么地方,我你怎么可能知道。” 他说的好像是实话,说的也好像很有道理。 秦宝宝想了一想,忽地笑了。 无因师太道:“小施主莫非想到了什么妙计?” 秦宝宝笑道:“我并没有想到什么妙计,不过我已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去找风先生的基地了。” 无因师太也不由面露喜色,道:“哦?” 秦宝宝笑道:“风先生如果将方知病生擒活捉,是不是还会将他杀了呢?” 无因师太道:“他不会。” 秦宝宝笑道:“为什么不会?” 无因师太道:“如果方知病被抓到了风先生的基地,那么风先生就也许有办法让方知病为毒药的研究出力。方知病既然已在风先生的掌握之中,那么他对风先生就没有什么威胁,风先生又何必杀之。” 秦宝宝笑道:“师太说的不错,这就是说,如果我找到了方知病,就等于找到了风先生的基地。” 无因师太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又怎么能找到方知病?” 秦宝宝笑道:“对于这一点,我很有信心,师太或许不知道,我的跟踪功夫可是天下第一。” 秦宝宝一点也没有吹牛,秦宝宝的跟踪功夫的确是天下无双,如果他想找一个人,这人无论躲在什么地方,最终必会被秦宝宝找到。 秦宝宝对无因师太道:“师太,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无因师太无疑对秦宝宝已有了很好的印象,她笑着道:“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事情,十件我也可以去做。” 秦宝宝道:“只做一件就足够了。” 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李临涯和梅慕白。 无因师太也笑道:“你是怕这两个人会走漏消息?” 秦宝宝道:“所以我希望师太能够让这两位客人在天心庵中多留一段时间。” 无因师太笑道:“你就算不说,我也不会让他们离开这里,天心庵自古以来,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活着离开。” 李临涯忽地冷冷地笑了一笑。 无因师太道:“你笑什么?” 李临涯道:“因为我觉得师太的话好笑。” 无因师太怒目横眉,道:“我的话有什么好笑?” 李临涯道:“除非师太现在就杀了我们,否则的话,风先生绝不会让我们在这里呆一辈子的。” 无因师太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这样?” 李临涯笑道:“师太当然可以这么认为,就像我认为师太绝不能有机会杀了我一样。” 秦宝宝道:“难道说,居然有人会救你们?” 李临涯笑道:“如果风先生只让我们俩来对付天心庵,那风先生实在不算什么人物,我想就算最笨的人也不可能这样调兵谴将的。” 秦宝宝道:“原来你们还有人马,可是那些人为什么不进来呢?” 李临涯笑道:“因为他们不想,他们都是喜欢赌博的人,你知道喜欢赌博的人最怕见到什么吗?” 他这一句话问的是梅慕白。 梅慕白道:“是尼姑,因为尼姑的头是光的,喜欢赌博的人最不喜欢听到的字,就是光字。” 秦宝宝忽地笑道:“既然你的朋友不想进来,那么你们还有什么好高兴的呢?我们完全可以先杀了你们再说,也许等到你们的朋友进来之后,看到的只能是两具死尸。” 李临涯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你就算把眼睛贴到他的鼻子上,你也不可能看到他的脸上有一丝变化。 可是秦宝宝的一双眼睛就像一把利刃,可以剖开李临涯的皮肉一样,秦宝宝笑道:“你最好马上开口叫你的朋友来救你,否则你很快就要死了。” 无因师太淡淡地一笑,道:“不错,我为什么不趁你的朋友还没有进来的时候,把你们杀了以免后患呢?” 李临涯的脸上忽然流下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的冷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在秦宝宝面前,果然是一点花样都使不出来的。” ※※※※※※ 秦宝宝已经离开了天心庵,李临涯和梅慕白却只好留下了,让他们感到幸运的是,无因师太的脾气虽然很大,可是却不喜欢杀人。 但是有一点,对梅慕白和李临涯来说,要比杀了他们还要可怕——无因师太废了他们的武功。 秦宝宝并不知道这些,他已投入了一生中最艰苦的追踪之途。 追踪是从那块界牌开始的,在界牌的附近,有很多凌乱的脚印,看来这里经过了一番激战。 方知病的武功并不算太坏,也不算太好,如果想把他抓住,还是费一番功夫的。 从脚印上来分析,动手的人有两个人,还有两个人一直在旁边看着。 这就是说,梅慕白和李临涯就是那两个旁观者,另外两个动手的人现在已将方知病带到了一个秦宝宝必须要知道的地方。 他们是坐着马车来的,也是坐着马车走的。 如果秦宝宝想找到他们,首先必须找到他们的马车。 可是这辆马车是什么式样,是什么颜色,是用几匹马拉的? 秦宝宝一点都不知道。这时候,他唯一可以想到的一点线索就是带他和方知病来的那个年轻的车夫。 秦宝宝向回走去,他只走了不到一里路,在一个十字路口,就看到了一辆马车。 秦宝宝的运气当真会这么好吗? 当然不是,秦宝宝立刻就发现,这辆马车就是他和方知病来的时候坐的马车。 马车被弃在路旁,只有车子,没有拉车的马。 秦宝宝的心开始沉了下去,他知道,那个赶车的小伙子恐怕是凶多吉少。 秦宝宝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小伙子的尸体。 尸体被丢在浓密的草丛中,地上并没有鲜血,因为小伙子的死因是被扭断了脖子。 小伙子的脸埋在草丛中,两只眼睛似乎是睁着的,他的确是死不暝目。 他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惊惧和绝望。 秦宝宝感到胸中的怒气就像一团火,似乎一旦喷发出来,就可以将这片草丛烧成灰烬。 不过秦宝宝还是很快地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生气???时候,如果秦宝宝能找到风先生的秘密基地,就等于替小伙子报了仇。 秦宝宝蹲在地上,仔细地察看小伙子的尸体。 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呢? 其实只要是有一点耐心的人就会发现,尸体也会说话,并且可以告诉你很多你想知道的情况。 秦宝宝首先可以看出,杀人的人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一定练过铁沙掌之类的功夫。 他对杀人这种事情极其熟练,他了解人体每一个脆弱的部位,他的武功也许并不太高,可是若论杀人的经验,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他。 秦宝宝从草丛上走出来,又到了那辆被破坏的马车上。 一辆破烂的马车又有什么看头? 可是秦宝宝看着马车的时候,就好像一个穷人面对着一堆金银一样。 秦宝宝推断得出,这两个人是在界碑前抓住了方知病和小伙子。然后他们分别坐着两辆马车来到了这里。 最后的结局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杀了小伙子,又将方知病带走。 小伙子当时一定非常害怕,这从他临死时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 现在秦宝宝面临着三条路,哪一条路才是杀人者走的方向? 这条路上车沟纵横,想从车沟上看出杀人者走的是哪条路是不可能的事。 一个人在死的时候,是不是一定会盯着杀他的人看? 小伙子临死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南方,难道凶手是往南方走了? 秦宝宝不知道会不会有这种情况,但他决定碰一碰运气。 往南方的这条路是一条大路,通向一个很繁华的城市。秦宝宝觉得事情好像有一点点希望,在大城市里打听消息总是比较容易一点。 如果他们真的从前方的那座大城市里经过,就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线索。 秦宝宝于是就沿着这条大路向前走,路很长,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秦宝宝这时多么希望有一辆马车能从这里经过。 看来他的运气真的很不错,他刚刚想到马车的时候,就真的看到了一辆马车。 一辆很漂亮,并且一看上去就知道坐在里面一定很舒服的马车。 拉车的四匹马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马,马的鞍鞴也极尽奢华。 能坐在这种马车上的人当然都是很有钱的人,这辆马车的主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马车从秦宝宝的身后驶来,赶车的车夫样子也很神气,就好像这辆马车是他的一样。 这个车夫也很年轻,穿着一件崭新的青布衣服,衬领也是雪白的,他的脚上穿着一双同样是崭新的薄底快靴。 豪华的马车,体面的仆人,最有钱的人恐怕也不过如此而已。 秦宝宝当然很想上这辆马车上去坐一坐,可是他当然也知道,有钱的人通常都不是那么容易说话。 秦宝宝看了看自己,刚才在天心庵里穿的那件漂亮的女衫早已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现在他的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秦宝宝最为之得意的乞丐服。 一个非常有钱,连仆人的衣领都必须是雪白的人会让一个小叫化子上他的马车吗? 秦宝宝这时有一点感觉,这件处处给他带来方便的乞丐服有时候也会带来麻烦。 车夫看到了走在路当中的秦宝宝,立刻喝道:“小要饭的,让开,让开。” 秦宝宝马上就有了一个很好的方法,这个方法也许就能让他上这辆马车。 他听到年轻的车夫的吆喝后,不但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就像被吓呆了一样,站在哪里一动不动。 一个小小的乞丐,忽然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难免会吓呆的。 所以秦宝宝的做法一点破绽也没有。 既然秦宝宝不动,马车就不得不停下,可是让四匹跑的正欢的马停下来,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年轻的车夫当然想不到秦宝宝不但不让开,反而停下了,大惊之下,不得不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拉动马的缰绳。 可惜这四匹马的力气要比车夫的力气大得多,马虽然做停下来的准备,可是强大的惯性仍然使得马在向前疾冲。 眼看强壮的马就要撞到小小的秦宝宝,就还秦宝宝都做出了准备跳开的打算,就在这时,从挂着流苏的车帘后,伸出一只纤细白暂的手来。 这是一个女人的手,一只很好看的手,就好像兰花一样娇嫩,像柳枝一样柔弱。 可是这只手却像闪电一样抓住了马的缰绳,马立刻被拉得人立而起,车子当然也不得不停下。 这时恰好有风吹开了车帘,一张蒙着黑纱的脸露了出来,黑纱之中,有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 秦宝宝忽地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可究竟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他却想不起来了。 马车夫一扬马鞭,喝道:“小叫化子,还不让开?” 秦宝宝的身体刚刚往旁边一侧,马车就从身边疾骋而去。 秦宝宝望着远去的马车出神,这时身后又传来了马车声。 一辆黑色的马车慢慢地驰了过来,赶车的也是一个年轻人,也穿着崭新的青布长袍,薄底快靴。衣服的衬领也是雪白的。 秦宝宝有一种预感,他似乎觉得,这一辆马车之中,也应该是一个女人。 秦宝宝这时很希望有一阵风能将车帘掀起。 车帘并没有被风掀起,车中人自己掀起了车帘,秦宝宝只看到了黑纱一角和黑纱后一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秦宝宝的身上溜了一溜,马车又慢慢地驶了过去。 秦宝宝要想免费坐车,这时候就应该有动作了。 他趁马车开过身边时,身体一矮,就钻进了车肚子里,抓住了车底下的横梁。 像这种坐车的方式,秦宝宝已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用手抓住横梁,把身子贴在车肚上的这种姿式并不舒服,可秦宝宝却早已习惯了。 马车开始慢慢地加速,到最后,就像飞一样的快。 地上的尘土被扬起,秦宝宝想不吃灰也不行。 秦宝宝这时明白一件事情—— ←→ 第六章 车中的人已知道有秦宝宝这个免费坐车人了。否则的话为什么刚才开得很慢,而等秦宝宝上了车之后,却开得这样快? 既然别人已知道,秦宝宝为什么要在车肚子里受罪,为什么不到车子里面去呢? 秦宝宝想到这里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动作从车子底下纵出,一下子便从车窗里钻了进去。 这一动作,秦宝宝不知道练过多少遍了。 在江湖上,马车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所以秦宝宝对马车非常非常熟悉。 秦宝宝一入车中,就做好了一切被袭击的准备。他的身子也贴到了车顶上。 可是他发现,他的一切漂亮的动作都是白做的了,因为车中已没有人。 刚才那个黑纱蒙面的女人已不见了。 秦宝宝一掀开车帘,发现那个年轻的车夫也不见了。 没有人赶车,也没有人坐车。 好像是秦宝宝的运气一下子变得好了起来,有人白白地把车赶来,然后拱手让给了秦宝宝。 秦宝宝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原因使这两个人离开了车子? 秦宝宝想到的一个合适的理由是,刚才自己在车子底下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迫使这两个人离开。 除此之后,还有一个理由,不过理由有一点不可思议,那就是这两个人不想让秦宝宝看到,所以,秦宝宝一上车,他们就下了车。 这个理由成立的可能性当然很小。这两个人有什么必要怕见秦宝宝呢? 秦宝宝并不是鬼,也不是吃人的妖怪,当然更不是打家劫舍的大盗,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害怕秦宝宝的。 看上去,还是第一个理由有一点道理。 不过秦宝宝已想不了这么多了,反正现在马车已是他的,他想把马车开到哪里,就可以把马车开到那里去。 有了马车,秦宝宝就可以很快地到达前面的城市,现在不过是下午,也许不到黄昏的时候,秦宝宝就可以赶到那座城市。 四匹马都是上等的好马,马车里的陈设也是令人想像不到地舒服,只要是可以在车子里置放的设施,这里应有尽有。 如果你喜欢喝酒,打开一个暗柜,里面放的是都是秦宝宝根本说不出名字的好酒。 如果你感到有一点饿了,放在另一个柜子里,有一个精美的食盒,打开食盒,里面是精美得让人舍不得吃的点心。 秦宝宝看到这些点心的时候,有一点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 可是他仔细地研究过之后,发现自己未免太多疑了。 这些点心和美酒一点问题都没有,整个马车也是毫无问题。 可惜秦宝宝不会喝酒,否则他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精美得让人舍不得吃的点心,一边愉快地赶着马车,那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不过秦宝宝觉得这样已很有趣了。 马车被赶得飞快,秦宝宝已经看到一座城市。 天色未晚,还看得见城门上的金字“凤凰城” 秦宝宝看到“凤凰城”的时候,想起大哥卫紫衣说过,如果想出山海关,走凤凰城是最近的路。 也就是说,穿过凤凰城,就可以看到山海关了。 秦宝宝这一生中,还从来没有出过关外,他早已听说过关外的风光,绝不是住在关内的人可以想像的。 秦宝宝纵车进了凤凰城。 这座城市的繁华是秦宝宝绝对想不到的。 他想不到这里的街道几乎和江南的街道差不多宽敞,街道上的人也绝不少于秦宝宝去过的任何一座城市。 街道上店铺林立,酒楼、茶馆栉次鳞比。 正好是到了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有很多的小吃摊子也摆了出来了,几十个小吃摊子,几乎占满了半条街道。 秦宝宝可以看得出,凤凰城本地的居民并不多,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大多数是过往的客商。 无论是出关的人还是入关的人,这里是必经之地。 秦宝宝感到,在这种地方,打听起消息来一定不会太困难。 当然你必须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银子。 无论在什么地方,用银子才能走最近的路。 秦宝宝没有银子,一个子都没有。 不过这种问题绝对难不倒他,他不但会赌,会偷,有的时候,还可以做一做强盗。 秦宝宝不想去赌,那样太麻烦,他也不想去抢,做强盗的麻烦会更多,所以秦宝宝决定去偷。 以秦宝宝妙手空空的绝技,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饿死的。 秦宝宝现在已看准了一只“肥羊”。 “肥羊”是一句黑话,他是指那些不是那么小心的人,当然这个人一定很“肥”。 这个“肥羊”正站在一家专卖脂粉的小店前面,正在用一根牙签剔着牙齿。 为什么说这个人很“肥”呢? 因为秦宝宝看到,这个人的腰包沉沉的,秦宝宝稍微撇了一眼,就知道这个人的腰包里不少于一百两银子。 若在平时,秦宝宝根本不会把一百两银子放在眼里,在他身上有钱的时候,用十两八两打发一个叫化子,都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现在这一百两银子对秦宝宝来说,才算是的的确确的银子。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秦宝宝可以找一家比较干净的房间,洗一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要上几碟可口的小菜。 然后再用几块银子去撬开一些人的嘴巴。 虽然银子还没有到手,秦宝宝已在盘算银子的用法,对秦宝宝来说,只要是他看到的东西,从来没有不到手的。 这一次会不会也是一样? 那个人正在专心地剔牙,好像世上除了他的牙再也没有更重要的事情,秦宝宝认准了他的装束。 古铜色的长袍,上面缀满了很俗气的铜钱。 脂粉店的旁边就是一家不算小的客店,秦宝宝径直把马车赶了进去,把马车交给了一个看上去就比较老实的小伙计。 然后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客店。 那只“肥羊”还在,他刚才不知道吃了什么好东西,他的牙齿居然还没有剔完。 看来他是一个比较“规矩”的人,一个有钱人在吃过了饭以后,不去到青楼嫖妓,不去到赌场赌钱,应该算是很难得的了。 秦宝宝忽然觉得有一点不忍心,他为什么不找一个“为富”,但是又“不仁”的人下手呢? 不过一般来说,那些“为富”,又“不仁”的人在吃过饭的时候,是最“忙”的时候,秦宝宝真的要想去找他们,一时半刻,还未必能找得到。 所以秦宝宝不想改变目标,他用来安慰自己良心的话是“无商不奸”,只要是商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看来这个人“肥羊”是做定了。 在客店的院子里,秦宝宝已找了几块石头,并且用一块青布包好。 只要秦宝宝碰一碰这个人的身体,那么,他的一百两银子就是秦宝宝的了。 现在秦宝宝已向那个人走了过去,并且从他身边走过,向脂粉店老板哀声道:“大爷,赏一口饭吃吧。” 脂粉店今天的生意并不太好,所以他看到秦宝宝这个小叫化子,当然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地道:“去去去,别惹大爷发火,哪过凉快到哪去。” 秦宝宝可怜兮兮地又转过身来,拉住了那个人的衣袖,又哀声道:“这位大爷,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好心人,可怜可怜小的吧。” 那个人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我是很想给你的,可是我的银子恰好被一个小王八蛋给偷走了,我就算想发发善心也不可能了。” 他口中的小王八蛋就是秦宝宝,秦宝宝在拉住这个人衣袖的时候,这个人腰中的银子已到了秦宝宝的怀里。 可是秦宝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居然可以发现,秦宝宝妙手空空的绝技居然第一次被人识破,并且是人赃俱获。 秦宝宝这时当然要溜走,若论逃之夭夭的本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秦宝宝的。 秦宝宝脚步一滑,就到了街心,街上的人很多,只要秦宝宝往人群里一钻,那个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抓到秦宝宝。 秦宝宝已经钻到了人群里,并且看准了一条小胡同,只要这个人一动,秦宝宝就可以从这条小胡同里逃之夭夭。 可是那个人并没有想来抓秦宝宝的意思,他居然还站在那里,居然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牙签来剔牙。 秦宝宝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人,别人偷了他的钱,他居然一点也不着急,好像被偷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秦宝宝就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个人,这个人却不去看秦宝宝,好像根本没有偷了他的钱这回事。 秦宝宝觉得奇怪极了。 秦宝宝不禁觉得这个人很有趣,他准备取出钱来,当着这个人的面装模作样地数一数,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着急。 秦宝宝一向是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他果然把钱包从怀里取了出来,钱包很沉。 钱包打开之后,秦宝宝不由地惊呆了。 原来钱包里装着的竟是几块石头,也就是秦宝宝刚从客店里取来的石头。 秦宝宝忽然又发现包石头的布很是眼熟,这不就是自己刚从身上撕下来的那块青布吗? 秦宝宝这才明白,自己遇到了高手,真正的高手。 秦宝宝原来以为,天下第一神偷是“侠盗”方自如,现在才知道,这个人的偷技比方自如还要高明得多。 遇到这种人物,秦宝宝如果不去认识,秦宝宝以后一定会觉得后悔的,可是当秦宝宝抬起头来时,才发现那个人已经走了。 那件古铜色的长袍在人群里一闪,就离开了街道。 秦宝宝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人追到。他知道,他一定会和这个人再一次见面的。 就在这个时候,秦宝宝又看到了一个“肥羊”。 从这个“肥羊”身上,秦宝宝“借”到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其实已不是一笔小数目。 五十两可以做很多事情。 秦宝宝首先为自己买了一件青布衣衫,又买了一双合脚的鞋子。 在放马车的客店里,他租了一间干净的房间,用热水洗了一个澡,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饭菜。 在吃饭的时候,他问店小二道:“你们这个地方最有钱的人是谁?” 突然地问上这么一句,任何人都难免要吃惊的,店小二不由用犹疑的眼光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立刻就让店小二的口袋里多了二两银子。 店小二的口袋里多了银子,脸上的表情马上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不知道秦宝宝的来路,可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当然是什么都可以装作不知道。 他笑道:“本地最有钱的人当然是王百万,谁不知道王百万富可敌国,椐说光他家的一对白玉狮子,就价值三十万两。” 秦宝宝道:“那么王百万家最近有没有遭劫?” 秦宝宝料到,既然那个天下第一神偷来到这个地方,自然要找一个地方施展施展的。他的首选目标也只能是本地最有钱的王百万。 店小二笑道:“打他家主意的人当然不少,可惜只要进那个大院的人,就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出来。” 秦宝宝道:“看来他们家的戒备很森严。” 店小二道:“岂止森严而已,据说王百万本身就是一个金盆洗手的大盗,所以不光他本人的武功很不错,他的家人也是当初和他一起闯江湖的,所以无论是谁想打他们家的主意,都不可能有好结果的。” 秦宝宝道:“那么他家在什么地方?” 店小二道:“你走出小店,站到街道上,第一眼看到的最大的院子,就是他的家了。” 秦宝宝道:“你是说,他家就在隔壁?” 店小二道:“是的。” 秦宝宝已经知道,今天那个人站在脂粉店的门口,就是为了“踩盘子”的。 如果秦宝宝诂计的不错,那个人今天夜里就有可能下手。 秦宝宝又用二两银子打发走了店小二,他并不担心店小二向别人说什么。 秦宝宝本来就喜欢看热闹,事情闹得越大,就越有看头。 既然那个人今天夜里有行动,秦宝宝当然是不会错过这个热闹的。所以他等到天完全地黑了下来,就走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现在更热闹了。 到处都亮着灯,因为夜市已开始。 王百万家果然很醒目,尤其是门口的两个青铜狮子,和挂在大铜门上的两个大红灯笼,以及站在门口神气十足的家丁,简直比王公贵族的府第还要气派。 秦宝宝仔细地看了一看,院墙很高,足有三丈。 就算轻功最好的人,也很难一跃三丈。 院墙上插着密密麻麻的铁枝,铁枝足有一尺来高。 铁枝映着街上的灯火,竟发出碧绿色的光,铁枝上竟是有毒。 王百万果然是老江湖,他的防卫措施的确很周到。 可是这些防卫措施若用来对付天下第一神偷,恐怕是远远不够,就算是用来对付秦宝宝,好像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街道上人已渐渐散去了,小吃摊也在收拾着准备离开。 秦宝宝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也该进到王百万的家里去了。 他走到一个没有人的??方,准备翻墙进去,他的轻功虽然很不错,可是一跃三丈的本事是没有的。 不过秦宝宝当然有秦宝宝的方法。 他取出他的金匕首,在高墙上一点,身体便腾空而起。这一跃,已跃了两丈,等到他的身体开始下沉之际,他的金匕首再次点出,这一次,他只需跃出一丈就足够了。 现在他已到了墙头,他的左手搭住了墙头,右手的金匕首轻轻一削,便将墙头上的铁枝削断。 这时候,他只要再一翻身,便可以进到内院。 可是秦宝宝当然不是莽撞的人,他先把头伸了上去,看了一看院子里的动静。 这里原来是一座后花院,墙下就是一丛灌木林,出了灌木林是一方池塘,池塘上有一座小桥,小桥的中间是一个水榭。 过了这方池塘之后,就是通向内院的路了。 秦宝宝先把路径看熟,当然还要看一看有没有人藏在暗处。 秦宝宝得出后结论是,没有人。 这时他才放心地翻过墙头,轻轻地溜下地来。 藏在灌木林里,秦宝宝又看了看四周,的确是一个人也没有。秦宝宝这才放心地走上了那座小桥。 池塘并不太大,可是小桥却是弯弯曲曲的,这时候,随便走过来一个人,都可以很轻易地发现秦宝宝。 可是这一段时间,秦宝宝的运气好像好的不得了,他很顺利地就通过了小桥。 过了小桥之后,就到了内院,现在秦宝宝已放心了。 院子里房间很多,并且到处都是曲巷长廊,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走了过来,秦宝宝藏身的地方有很多。 秦宝宝知道,在大户人家,都有很多的空房子,这些空房子有时候是用来贮藏东西的,有时候什么用处也没有。 现在天虽然已完全黑了下来,但并不是夜行人动手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守卫们酒足饭饱,精力最旺盛,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 所以秦宝宝如果想看好戏,还得等上一等。 秦宝宝当然不想在外面到处乱走,在好戏没有上场之前,他必须找一间空房子躲一躲。 想找空房子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门上上着锁的房子,就一定是空房子。秦宝宝很快就找到了一间。 门上虽然上着锁,这却难不住秦宝宝,他轻轻地扭开了锁,推门走了进去,果然是一间空房子。 秦宝宝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里等待。 空房子又冷又湿,一点也不好玩。秦宝宝忽然有一点瞧不起自己起来,不就是一个金盆洗手的大盗吗。又有什么了不起,大名鼎鼎的秦宝宝有什么理由害怕他? 秦宝宝想到这里,决定为自己找一个舒服的地方。 他出了空房子,顺着一条碎石子铺的路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浏览四周的情形。他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家里。 他往灯火最通明的地方走去,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秦宝宝一个人也没有碰到,不但看不到一个家丁,甚至连一个打更的人也看不到。 这里就好像是一个空院。 灯火最通明的地方是一座小楼。楼上似乎传来了笑语喧哗之声,秦宝宝总算找到了一个有人的地方。 秦宝宝这几年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他居然想到要到楼上去看一看。 秦宝宝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真的走上了台阶。 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走,秦宝宝很快就来到了楼上。楼上的通道上并没有人,人好像都在房间里。 秦宝宝用口水沾湿了手指,轻轻地捅破了窗纸,向里看去。 秦宝宝这一看之下,不由地大吃一惊。 房间里并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房间里的陈设很高级,很漂亮,可是一点也不像有人呆过的样子。 所有的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一点也不像有人动过的样子。 秦宝宝觉得奇怪极了,他遇到多许许多多奇怪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吃惊过。 他刚才明明听到有很多人在这个房间里,难道那些人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秦宝宝忍不住想进去看一个究竟。 我们早已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比一般人的好奇心要重得多。 如果他看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就一定想知道原因,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去满足他的好奇心。 秦宝宝一旦决定要到房间里去看一看,就马上推开了门。 秦宝宝当然知道,这有可能是一个很大的圈套,所以他想知道的是,这个圈套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他走到了房间里,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并没有看到圈套在哪里。 那么圈套会不会在房顶上? 秦宝宝刚刚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大铁笼子飞快地落了下来,铁笼子很大,似乎可以把半个房间罩住,秦宝宝如果想躲开铁笼子,看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秦宝宝在这种时候,他居然笑了。 在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不应该笑的,可是秦宝宝却笑了,并且笑得居然很开心。 他为什么会笑? 因为他终于知道,原来所谓的圈套就是一个大铁笼子。 大铁笼子落下,把秦宝宝罩了进去。 大铁笼子是用手指粗的铁条焊成的,所以这个铁笼子不但牢固,而且沉重,以秦宝宝的力气,是绝不可能掀开这个铁笼子的。 并且就在铁笼子落地之后,从楼板下伸出几根挠钩,将铁笼子紧紧钩住。 看来任何人进了这个铁笼子,要想逃出去,都是难如登天。 那么秦宝宝可不可以逃出这个铁笼子呢? 回答当然是肯定的,秦宝宝要想出这个铁笼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的手上就是削铁如泥的金匕首,只要他轻轻地一划,铁条就会像枯枝一样地断开。 可是秦宝宝好像是忘了他的金匕首,他居然把金匕首收了起来,好像他想看一看,是谁做了这个圈套。 就在这时,秦宝宝听到了笑声:“萧先生果然是算无遗策,这下我总算抓到了这个贼王。”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道:“‘飞天神偷’虽然精细过人,可是这一次,免不了要入我的圈套。” 话音刚落,那两个人已走进了房间。 秦宝宝现在已知道,他们想要抓的人是一个叫做“飞天神偷”的人。 秦宝宝立刻明白,这个飞天神偷就是自己今天在脂粉店遇到的那个人。 秦宝宝忍不住地笑了,因为他知道,当那两个人看到铁笼子里装着的不是飞天神偷而是一个“飞天小偷”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两个人一进房间,就看到了秦宝宝,他们的表情果然有趣极了。 这两个人一个人身材高大,身上穿着极为昂贵的衣服。 秦宝宝是一个识货的人,他只是粗略地算了一下,这个人身上穿着这件极为昂贵的衣服足够三百个人十年的费用。 这个人当然就是王百万。 另一个人则比较瘦一点,他身上穿的虽然也是名师设计,用很高级的料子做的衣服,可是和王百万相比,他穿的就显得有一点寒酸了。 这个人想必是王百万口中说的萧先生。 第一个开口的是萧先生,萧先生用他尖细的声音叫道:“你是谁?”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我就是你们想找的飞天小偷。” 萧先生道:“飞天小偷?” 秦宝宝笑道:“是啊,难道不对吗。” 萧先生脸色一沉,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人的耳朵一定有毛病,我刚刚说过我叫飞天小偷。你怎么没有听见。” 王百万忽地笑道:“萧先生没有听见,可是我却听见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飞天小偷。” 秦宝宝笑道:“这就对了。” 王百万道:“不管是飞天小偷也好,是飞天神偷也好,你知道我们抓到你们这种人会怎么样。” 秦宝宝眨了眨眼睛道:“一定是送到官府了?” 王百万大笑道:“自古官匪是一家,如果我把你送了官府,还不如把你放了。” 秦宝宝道:“那么你会怎样处置我?” 王百万冷冷一笑道:“杀。” 秦宝宝忽地把脸一沉,道:“你知道如果你杀了我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王百万道:“什么后果?” 秦宝宝道:“你将会被关进大牢,全部财产立刻充公。” 王百万道:“好笑,好笑。” 秦宝宝道:“有什么好笑?” 王百万道:“我杀了一个贼,居然会被关进大牢,这难道不是很好笑吗?” 秦宝宝道:“当然不好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王百万道:“你不可能是官府里的人?” 秦宝宝笑道:“不幸的是,你居然猜对了,在下正是山海关总督座下,七品带刀护卫。” 王百万又忍不住笑了。 秦宝宝道:“莫非你居然不相信?” 王百万笑道:“山海关总督座下的七品带刀护卫居然是一个孩子,这种事情难道不好笑?” 秦宝宝笑道:“小孩子难道就不能做七品带刀护卫,你这个人的见识未免太少了。” 他又笑道:“如果你杀了我,山海关总督一定会开心的,因为他一直对你关心倍至,只是没有借口而已,如果你居然杀了我,他就可以找到一个再好没有的借口。” 王百万就算很不相信秦宝宝的话,可是他不能不好好地想一想,有钱的怕做官的。 王百万当然也怕。 所以他道:“你既然说你是七品带刀护卫,想必也有一点本事,如果你能从这个铁笼子里出来,我就相信你的话。” 秦宝宝笑道:“出铁笼子,这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他取出金匕首来,在铁笼上轻轻一割,就把铁条割断,他割断了几根铁条,人就出来了。 王百万不由地吃了一惊,秦宝宝道:“这种机关,连我也关不住,哪里能关住大名鼎鼎的飞天神偷?” 王百万冷冷地看了萧先生一眼,萧先生满脸的讪讪之色。 秦宝宝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那个飞天神偷而来,我知道他今夜一定会来的。” 王百万大喜道:“不错,我一知道他来了,就知道他的第一个目标一定是我家,请问阁下有什么良策?” 秦宝宝道:“你知道不知道,飞天神偷来你家,是为了什么而来?” 王百万道:“当然是金银珠宝。” 秦宝宝道:“飞天神偷什么东西没有见过,普通的金银珠宝哪里放在心上。” 王百万道:“那他是为了什么而来?” 秦宝宝道:“当然是你家的传家之宝,白玉狮子。” 王百万道:“阁下说的不错,寒舍这几年来,来过不少贼人,大多是为白玉狮子而来。” 秦宝宝道:“所以你只要将白玉狮子放在眼睛可以看得到的地方,飞天神偷就无法可施了。” 王百万道:“阁下说的不错。” 秦宝宝道:“你我今天就在这个房里,几双眼睛看着白玉狮子,我就不信白玉狮子能被他偷了去。” 王百万笑道:“白玉狮子就在这个房间里,今天晚上,我当然是要在这里的。” 秦宝宝道:“久闻白玉狮子天下无双,在下是不是可以一饱眼福?” 王百万道:“阁下要看,当然可以。” 他取出一串铜钥匙,打开了墙壁上的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锦盒来。 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一对美轮美奂的白玉狮子。 可是秦宝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对赝品,秦宝宝把脸一沉,道:“我是真心为你缉盗而来,你何必这样戏弄于我。” 王百万尴尬地笑了一笑道:“不是我有心的,我只是习惯了而已。” 秦宝宝道:“既然你这么不放心,白玉狮子我也不必看了。” 王百万道:“护卫不必生气。我这就拿给你看。” 这一次他没有打开柜子,而是掀开了一块地板。 这一次从地板中取出的白玉狮子虽然和刚才的一模一样,可是却光彩夺目的多了。 秦宝宝吩咐王百万放好,王百万小心翼翼地放好白玉狮子,盖上地板,然后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这块地板上。 秦宝宝笑道:“如果飞天神偷能从你的屁股底下将白玉狮子取走,我可真的要佩服他了。” 王百万道:“不错,我倒要看一看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秦宝宝也很有兴趣知道这一点。 现在已是午夜,王百万的精神却很好,看来他是一个大盗出身的传闻并不假。 王百万道:“现在已是午夜,飞天神偷还没有来,莫非今夜不会来了?” 秦宝宝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百万道:“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么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秦宝宝道:“一般人都认为,午夜是下手的最好时候,所以在这个时候,人的精力和注意力都非常的集中,所以这种时候,只有那些初出道的小偷才会下手。” 王百万道:“那么你认为飞天神偷会在什么时候下手。” 秦宝宝道:“凌晨。” 王百万道:“为什么飞天神偷会选择在凌晨下手?” 秦宝宝道:“因为在凌晨的时候,大家的精神都已很不足了,人的反应和感觉都会变得迟钝起来,所以这个时候下手,是最佳的时机。” 王百万笑道:“七品带刀护卫果然有两下子。” 秦宝宝淡淡地道:“这只不过是一些最起码的常识,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王百万笑道:“可是这种事情对我说,却是第一次听到,我要是早已知道这种常识,我现在就应该是在床上睡觉了。” 秦宝宝道:“你现在去睡觉,也没有关系。” 王百万笑道:“可是谁知道常识会不会发生错误。也许飞天神偷马上就会来的。” 秦宝宝道:“不错,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发生的,飞天神偷不是一般的人,或许他的见解和别人不同。” 王百万笑道:“所以看来我们只有在这里等下去了。” 秦宝宝道:“是的。” 王百万道:“你既然是来抓飞天神偷的,那么你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吗?” 秦宝宝当然不知道飞天神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事实上,他只见过他一面,那么他如何回答王百万的问题? 秦宝宝道:“关于飞天神偷这个人,我们当然很了解,可是这些事情是官府的秘密,所以有很多的事情都是我不能说的。” 秦宝宝忽地又反问道:“那么你对这个人又了解多少?” 王百万道:“我知道飞天神偷的名字叫做古南星,今年不过三十岁,他出道很早,成名却很迟。” 秦宝宝道:“那么你知不知道他成名为什么会很迟?” 王百万道:“那是因为‘侠盗’方自如。江湖上自从有了???个侠盗方自如,好像再也没有他的同行混的了。” 秦宝宝道:“不错,在中原地带,的确很少有人听说过飞天神偷古南星的名字,不过看起来,古南星的潜力不小,我相信不久之后,所有的江湖人都不可能不知道古南星的名字。” 王百万道:“据我看来,古南星的本事绝不亚于侠盗方自如,甚至还超过于他,你以为如何?” 秦宝宝道:“我的看法和你一样,也许在武功上,他要比方自如略逊一筹,可是在其他方面,方自如也许就不如古南星了。” 王百万道:“不错,据我看来,古南星的妙手空空的绝计,当今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的。” 秦宝宝道:“你虽然对他很害怕,好像又对他很崇拜。” 王百万笑道:“你应该知道,我在没有当财主的时候,是一个很成功的大盗,所以如果现在还是一个大盗,也许就会和古南星成为朋友。” 秦宝宝道:“就算你现在是一个财主,也仍然可以和他成为朋友的。” 王百万叹道:“可是你也不得不承认,财主和小偷是天生的冤家,你有没有听说过有财主和小偷成为朋友?” 秦宝宝道:“好像没有。” 王百万道:“所以我现在如果抓住了他,也许会把他杀了。” 他们在屋子里聊天的时候,家人早已送来了饮料和点心,这些点心都做得极为精美,就连看一眼都是享受。 秦宝宝一点也不知道客气,像这种大财主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不过他当然还要顾着他的身份,他现在的身份是山海关总督座下,七品带刀护卫。 既然是七品带刀护卫,当然不能像小孩子那样贪吃。 不过秦宝宝也知道,以王百万的阅历,如果相信自己是七品带刀护卫才怪。 不过王百万既然没有流露出一点不相信的样子,秦宝宝这个七品带刀护卫也只有做下去。 王百万问道:“和阁下说了这么一会子话,却不知道阁下的尊姓大名。” 秦宝宝道:“在下姓秦,名明。” 王百万道:“原来是秦护卫。” 秦宝宝道:“现在时候已差不多了,如果飞天神偷今天要来,恐怕也就在这个时候了。” 他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灯忽地全灭了。 这个房间里绝不只是一盏灯,像王百万这种有钱的人,当然也不可能用蜡烛。 他用的是标标准准的灯。 在这个房间的墙壁四周,足足挂了十八盏琉璃灯,琉璃灯的罩子,都是用当时还很少见的玻璃罩着的,就算是再大的风,也不可能将之吹灭。 可是现在,这一十八盏琉璃灯竟然全部熄灭了。 无论是王百万还是秦宝宝都已知道,飞天神偷来了。 可是古南星究竟用什么方法将这一十八盏琉璃灯全部弄灭的,就连秦宝宝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虽然灯忽地全灭了,可是王百万并没有动,他的确很有经验,在这种时候,他居然非常镇静。 秦宝宝也没有动,他倒是想看一看,飞天神偷究竟能有什么方法把王百万身子底下的白玉狮子偷了去。 王百万忽地开口道:“古南星,我知道你已来了,不过你要是能把白玉狮子偷了去。我就不再当什么财主了。” 有人在门外笑道:“不当财主,你又能做什么?莫非你还想当你以前的大盗?” 王百万道:“就算做大盗也没有关系,何况我也知道,如果我现在想和你交朋友,你一定不会答应我的,也许当我当上大盗之后,你就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那个人的声音秦宝宝听得出来,就是今天在脂粉店前秦宝宝遇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笑道:“想不到万贯家私的王百万居然想和一个大盗做朋友,这种事情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过。” 王百万笑道:“凡事总要有一个先例,我为什么就不能开这个先例?” 秦宝宝不由地觉得王百万这个人还真的不错,本来他是打算今天帮助古南星将白玉狮子偷了去,现在已有一点改变主意了。 可是他马上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听到了屋外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很轻,就好像走路的不是人,而是几只正在捕鼠的猫。如果不是像秦宝宝这种超人的听力,根本就不可能听到。 秦宝宝从脚步声中,听出一共有七个人,七个一流的高手。 王百万只所以一直在和古南星说话,就是想让古南星暴露出自己所在的方位。 古南星忽地笑了,他道:“我现在已知道,大财主是怎样和小偷做朋友的了。” 他的话音刚落,秦宝宝就听到了暗器破空的声音。 这是一种极其细小的暗器,这种暗器的速度往往很快,这种暗器一般来说是有毒的。 秦宝宝不能不担心,古南星能不能躲得过这种暗器? 他的担心显然不是多余的,在暗器破空声传来之后,秦宝宝就听到了古南星轻微的惊呼声。 古南星显然已中了暗器。 秦宝宝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冲出去,不但救不了古南星,也许还会把自己也拖了进去。 所以他只有静静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王百万忽地又笑了,道:“古南星,你好像是中了暗器,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暗器吗?” 古南星再也不会发出声音了,秦宝宝正好接着道:“那是一种什么暗器?” 王百万笑道:“暗器很普通,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牛毛针,可是上面的涂料就很不普通了。” 秦宝宝道:“牛毛针一般都是有毒的,那么这一种牛毛针上用的是什么毒?” 王百万道:“是碧血长虹之毒。” 秦宝宝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在心中惊呼了一声。 碧血长虹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毒药,本是当今江湖上被禁用的十三种毒药之一。 中了碧血长虹的人,绝不能活到三个时辰。 如果古南星真的中了碧血长虹之毒,就连秦宝宝也没有办法。 屋子里忽地又亮起了灯,是王百万的一个家人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蜡烛虽然很普通,可是在这种非常时刻,却要比最好的琉璃灯还要有用。 屋外已没有了声音,一个劲装的男人走了进来,道:“寨主,古南星已走了。” 王百万站了起来,笑道:“你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追他,中了碧血长虹之毒的人绝不可能活到三个时辰的。” 言毕,不由地哈哈大笑。 这时,不知道是哪里吹来的一阵风,又将桌子上刚点燃的蜡烛吹灭。 蜡烛一灭,秦宝宝就不由地笑了,然后就听到古南星的笑声,古南星笑着道:“多谢王先生赐我白玉狮子。” 进来的男人急忙晃亮了火折,王百万回头一看,不由地惊呆了,他身子下的地板不知何时已经开了,地板下的白玉狮子当然也不见了。 王百万在怔了一怔之后,不由地苦笑道:“飞天神偷,果然名不虚传。” 他忽然又发现屋子里还少了一个人,刚才那个自称七品带刀护卫的秦护卫也已不见了。 秦宝宝在灯灭的时候,也已纵出了房间,他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一个人正飞快地向前纵去。 秦宝宝笑道:“前面的那位朋友,得到了好处,难道不知道见面分一半的规矩吗?” 前面的那个人停了下来,笑道:“我就知道,今天夜里,你也一定会来的。” 秦宝宝道:“我不但来了,而且来的比你早得多,并且还享用了本该是为你准备的铁笼子。” 古南星笑道:“你是说王百万是想用铁笼子来对付我?” 秦宝宝道:“那个铁笼子很大,像你这么瘦的人装上十个八个都没有问题。” 古南星道:“那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秦宝宝道:“我当然可以逃出来,可是如果铁笼子里装着的是你,你就不会像我这样走运了。” 古南星道:“为什么你可以逃出这个铁笼子,我却不可以?” 秦宝宝道:“因为你不是我。” 古南星笑道:“你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可以逃得出那个铁笼子?”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你有没有?” 古南星笑道:“我身上的匕首虽然也有一把,可是最多只能杀鸡,连人都不能杀。” 秦宝宝笑道:“看来是我救了你一命,否则你不会像现在这样风光,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古南星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只不过做了一点点的事情,就想让人报答他。” 秦宝宝道:“现在你已看到了像我这样的人,我知道你心里一定非常非常想报答我。所以这个机会我一定会给你的。” 古南星有一点哭笑不得了,他就算想报答秦宝宝,也不可能是非常非常想。 不过他既然遇到了秦宝宝,好像不太可能拒绝秦宝宝的要求。 他道:“既然我非常非常想报答你,那么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秦宝宝道:“我的要求一点也不高,我只是想让你把手上的白玉狮子送给我而已。” 这个要求不但很高,而且简直有一点过份了,古南星如果居然能答应秦宝宝的这个要求,那么他不是太蠢,就是有毛病。 可是古南星却真的道:“你既然想要这个白玉狮子,那你就拿去。” 他远远地把一个盒子抛给了秦宝宝。秦宝宝伸手接住,打开一看,真的是他刚才看到的白玉狮子。 现在轮到秦宝宝奇怪了,古南星并不像有病的样子,那他为什么会将他辛辛苦苦偷来的白玉狮子很随便地送给别人? 看来秦宝宝和古南星之间,一定有一个人有病。 古南星笑道“你一定认为我有病,是不是?”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呢?” 古南星笑道:“我把辛辛苦苦盗来的白玉狮子随随便便地就送给了别人,我想任何人看到这种事情都一定会认为我有病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为什么要把辛辛苦苦盗来的白玉狮子随随便便地就送给了别人呢?” 古南星笑道:“因为这个白玉狮子是假的,我一碰到它,我就知道白玉狮子是假的。” 秦宝宝不由地道:“这么说来,那个王百万真的有一点道行,不但骗了你,也骗了我。” 古南星笑道:“骗了我没有关系,因为我是经常被别人骗的,可是骗了你可就不一样了。” 秦宝宝道:“为什么骗了我就不一样呢?” 古南星笑道:“因为你是秦宝宝,几乎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谁得罪了秦宝宝,这个人就算完了。” 秦宝宝惊讶地道:“你居然知道我是秦宝宝?” 古南星笑道:“你是不是感到有一点奇怪?” 秦宝宝道:“的确有一点奇怪。” 古南星笑道:“其实我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你是秦宝宝的。你一定不知道。” 秦宝宝道:“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古南星笑道:“从你伸手进我的口袋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秦宝宝了。” 秦宝宝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想不到你这个人这么有趣。” 古南星笑道:“莫非你竟是不相信我的话?” 秦宝宝笑道:“难道你不是在开玩笑?” 古南星忽地收起了笑容,道:“我绝不是在开玩笑。” 秦宝宝道:“这么说,你真的在我伸手进你的口袋里的时候,就知道我是秦宝宝?” 古南星道:“你知道不知道,小偷是一种极为古老的职业,几乎算是最古老的一种,所以偷术也和武功一样,源源流长,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特点。” 古南星在谈到偷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王羲之在谈书法,吴道子在论画,每一个人在谈到自己的职业的时候,任何人都应该尊重。 秦宝宝也在仔细地听。 古南星道:“在上一个时代,偷术中的代表人物,当然是盗帅楚留香,自楚留香之后另一个杰出的人物就是司空摘星。” 古南星所说的两个人物都是前辈名侠,秦宝宝也不得承认,古南星所说的两个人的确是偷中之王。 古南星道:“在我看来,偷术早已不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是一种济世的方法,有时候,偷术甚至比大侠身上的武功还要有用。” 秦宝宝道:“你刚才说到偷术也有流派,莫非我使用的方法和你的不同?” 古南星道:“据我所知,当今世上,除了我之外,只有侠盗方自如才算是偷术的继承人之一,他所用的方法和我有很大的不同,你的偷术又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所以,在你伸手进我的口袋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方自如一门了。” 秦宝宝笑道:“大家都知道我是从方自如那里学来的偷术,所以你立刻就知道我是秦宝宝。” 古南星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现在王百万让我你两个人吃了一个亏,你想不想再把真的白玉狮子偷回来?” 古南星道:“就算不是为了争这口气,王百万的白玉狮子,我也是一定要偷来的。” 秦宝宝道:“这么说,这个白玉狮子并不只是价值连城那么简单。” 古南星道:“不错,在这个白玉狮子上,的确有一个绝大的秘密,这个秘密甚至可以说是关乎武林的兴衰。” 秦宝宝道:“真的有这么严重?” 古南星道:“绝对的。” 古南星虽然很喜欢开玩笑,可是现在他的样子绝不是在开玩笑,所以秦宝宝马上就道:“如果你认为这件事不可以对我说,那你什么也没有必要说。” 古南星道:“你我都是同道中人,这件事情,当然可以对你说。” 他又笑道:“也许对你说了之后,你就会把这件事情承担过去,或许我就可以轻松一点。” 秦宝宝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他这个人最怕的就是没有事情做,如果别人又能找一件他喜欢做的事情,又可以满足他的好奇心,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古南星笑道:“其实这个秘密,我早已就想对一个可靠的人说了,否则天天放在心上实在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秦宝宝笑道:“看来我就是不听也不行了。” 古南星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说。” 古南星道:“在说出这个秘密之前,我想先对你说一个人。” 秦宝宝道:“什么人?” 古南星道:“我只知道他叫风先生。” 秦宝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地睁大的眼睛。 古南星道:“莫非你也知道这个人?” 秦宝宝道:“我之所以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为了风先生而来。” 古南星道:“这么说,对于风先生这个人以及他的事情,我好像已没有必要多说了。” 秦宝宝道:“或许对于风先生这个人,我的了解要比你对他的了解要多一点。” 古南星道:“那么我就可以直接说一说白玉狮子的故事???。” 秦宝宝道:“是的。” 古南星道:“你也应该知道,风先生想研制出一种空前的毒药,以达到他控制天下的目的。” 秦宝宝道:“我知道。” 古南星道:“可是这种毒药当然不是那么很容易就可以制的出来的,我从一个很可靠的朋友那里知道,这种毒药的制作过程中,绝不能少一样东西。” 秦宝宝道:“什么东西?” 古南星道:“千年的寒玉。” 秦宝宝道:“难道王百万的那对白玉狮子就是一块千年的寒玉?” 古南星道:“不错。” 秦宝宝道:“如果我们不把白玉狮子偷来,风先生就一定会把白玉狮子偷了去。” 古南星道:“如果风先生得到了白玉狮子,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的确如此。一旦风先生得到了白玉狮子,或许整个江湖的格局都要改变。 所以无论如何,白玉狮子都不能落在风先生的手上。 秦宝宝道:“如果我们现在杀回王百万的府弟,他是不是还是像刚才那样有充分的准备呢?” 古南星笑道:“恐怕不会。” 秦宝宝道:“不过不管他是不是作了准备,反正我们是去定了。” 古南星道:“是的。” 秦宝宝道:“可是这一次,我们应该有所准备才行。” 古南星道:“你想作什么准备?” 秦宝宝道:“我们最起码应该知道,白玉狮子是放在什么地方。” 古南星道:“如果我知道白玉狮子放在什么地方,就不可能偷一个假的回来了。” 秦宝宝道:“其实我们只要想一想,就不难想出白玉狮子会放在什么地方。” 古南星不由惊讶地道:“哦?” 秦宝宝道:“白玉狮子既然是千年的寒玉,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就放在普通的地方,因为千年的寒玉如果经常和热的东西接触,它的寒气就有可能消失。” 古南星听得眼睛一亮,道:“说下去!” 秦宝宝道:“所以我们不难想得到,白玉狮子只有可能放在比较寒冷的地方。” 古南星道:“一般来说,每一个大户人家,都有一个很大的冰窖,一方面是用来储备食物,一方面用来在夏天的时候做御热之用。” 秦宝宝道:“所以白玉狮子只有可能放在地窖里。” 古南星道:“既然我们已知道白玉狮子放在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不马上就去?” ※※※※※※ 王百万的府第。 王百万坐在一张铺着厚厚的虎皮的高背椅子上,他的面前放着从波斯来的葡萄酒,盛酒的酒杯是可以在夜里也不必担心把酒喝到鼻子里的夜光杯。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娇艳风骚,长腿细腰的美人,只要王百万愿意,这两个女人随时都可以倒在他的怀里。 王百万今天无疑是应该很开心的,因为他不但让飞天神偷空手而归,并且还斗败了大名鼎鼎,有名难缠的秦宝宝。 可是他现在的样子绝不是开心的样子。 促使他不开心的原因好像只有一个,就是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人。 这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他的态度始终和和气气,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过份的话。 他的样子也不会让人讨厌,那么他为什么会让王百万很不开心? 王百万道:“你说你叫陆放,四条枪的陆放?” 原来这个人竟是陆放,四条枪的陆放。 陆放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陆放笑道:“我是。” 王百万道:“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你来我这里的目的?” “可以。”陆放道,“我是想问你借一样东西,一件小小的东西。” 王百万道:“你想借什么东西?” 陆放刚才早已说过,不过既然王百万还想听,于是他就重复了一遍,道:“白玉狮子,就是贵府上的白玉狮子。” 王百万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向你借一件东西。” 陆放道:“什么东西?” 王百万道:“你的老婆。” 陆放笑道:“我没有老婆。” 王百万道:“那么我就向你借枪,你的四条枪。” 陆放道:“不可以。” 王百万道:“为什么不可以?” 陆放道:“因为枪就是我的命,我怎么可以把命借给你?” 王百万道:“那么你就该知道,白玉狮子就是我的命,我怎么可以把命借给你?” 陆放道:“枪就是我的命,白玉狮子也是你的命,看样子,我们今天的交易好像是谈不成了。” 王百万道:“恐怕这还不能算是一件交易,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好处。” 陆放道:“有好处。” 王百万道:“什么好处?” 陆放笑道:“如果你把白玉狮子借给我,你就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命。” 王百万也笑了道:“这已是我一生中听到的第一百二十三次威胁了。” 陆放道:“那么那一百二十二个人呢?” 王百万笑道:“好像都死了,有些人的骨头好像都已烂了。” 陆放道:“昔年的青云十八寨第一十七代寨主果然不同凡响。” 王百万笑道:“你好像是在说我。” 陆放笑道:“谁不知道现在的王百万就是昔年的青云十八寨第一十七代寨主。” 王百万笑道:“你既然知道那些威胁我的人下场都不太好,为什么你还要尝试一下?” 陆放笑道:“因为我有枪。” 王百万笑道:“你是说你的枪要比那一百二十二个人厉害一点。” 陆放道:“不是厉害一点,而是厉害很多。” 王百万又叹了一口气,道:“看样子,我们之间所谓的交易只用舌头好像是谈不起来了。” 陆放道:“也许还是可以谈的。” 王百万道:“哦?” 陆放道:“你知道我在进来之前遇到了什么人?” 王百万道:“什么人?” 陆放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知道他们一共有七个人。” 王百万的脸色好像有一点变了。 陆放道:“他们七个人好像不太怎么讲道理,居然不想让我见到你。” 王百万皱起了眉头。道:“可是你还是见到了我。” 陆放道:“因为我杀了他们。” 王百万的脸色忽地又恢复了正常,他居然笑着道:“看来你的四条枪真的很有用。” 陆放道:“对这一点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 王百万道:“你知道你杀的是什么人?” 陆放道:“我知道他们就是昔年青云十八寨的七大太保。” 王百万笑道:“你是不是认为你杀了我的七大太保之后,我就不会有人来对付你了?” 陆放笑道:“不是。” 王百万笑道:“看样子你对我的实力好像很了解。” 陆放笑道:“我只知道一点。” 王百万道:“哪一点?” 陆放道:“我知道你最器重的不是七大太保,而是两只凤凰。” 王百万这一次的脸色真正地变了,变得很难看。 他冷冷地道:“你对我真是太了解了,就好像你一直生活在我的身边一样。” 陆放笑道:“我还知道你一向都把两只凤凰带在身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们就在这间屋子里。确切地说,她们就在你的身后。” 王百万叹了一口气。道:“你该知道,如果你不把我的两只凤凰击败,我是不会和你谈什么的。” 陆放微笑道:“那就好极了,我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两只凤凰要比七大太保厉害得多。” 王百万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起身,从虎皮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陆放对他笑道:“你会不会在门口等我?” 王百万笑道:“当然会,只要你还有机会走出这个房间,我当然要和你继续谈下去的。” 陆放笑道:“那就好极了。” 王百万随手关上了门,屋里就只剩下陆放和两只凤凰。 陆放笑道:“想不到你们就是王百万座下的两大高手。” 一个女人笑道:“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的,就像我们也想不到,七大太保在陆先生的手下居然变得不堪一击。” 陆放笑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两只凤凰的名字我早已听说过了。” 女人笑道:“你知道我们什么武功最可怕?” 陆放笑道:“我希望不是媚术,我这个人对女人。一向没有多大的兴趣,如果你们的武功竟是摄魂大法之类的东西,我希望你们最好不要用出来。” 女人笑道:“摄魂大法只是一种旁门左道,像我们这种正经的女人,怎么会用那种武功?” 陆放笑道:“那你们的武功又是什么?” 女人肃容道:“气功。我们的武功就是气功。” 陆放不由地笑了,道:“你是说你们的武功竟是气功?” 女人道:“这并没有什么好笑,女人为什么就不应该会气功?” 陆放果然不笑了,他点了点头道:“不错,女人也可以像男人一样会气功的,在下在此,请小姐赐招。” 女人笑道:“好,我们自从出道以来,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我们相信,陆放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在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时候,陆放就看到了一道剑光。 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女人一刺就刺出了她的剑。 剑只有三尺,可是在女人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剑刃上忽地爆出二尺长的剑芒。 只有内功极高的人才可以刺出剑芒。 想不到这两个女人竟真的是内功极高的高手。 陆放立刻觉得今天的事情绝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简单。 ※※※※※※ 王百万轻轻地带上了门,就好像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和他无关。 他对这两只凤凰一向极有信心。他对她们的了解,就好像是对自己的武功了解那样。 他只知道一件事,无论事情会怎么变化,他的两只凤凰都绝不可能败给陆放。 现在他要做的是另一件事情。 他知道古南星一定还会来的,那个自称是山海关总督座下七品带刀护卫的人也一定会来的。 现在他正是要去对付这两个人。 秦宝宝和古南星的确已来了,只不过他们一时还不可能找得到地窖。 在王百万轻轻地带上了门,走出房间的时候,秦宝宝和古南星已看到了他。 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地窖的地点。” 古南星道:“不知道。” 秦宝宝笑道:“现在有人要带我们去了。” 古南星笑道:“你是说王百万?” 秦宝宝笑道:“不错,他对我们一定还不放心,他知道我们一定还会来的,所以他一定要到地窖里去看一看,才会放心。” 古南星笑道:“如果他不到地窖里去,我们就找不到地窖,也不可能偷走白玉狮子。” 秦宝宝笑道:“所以有时候,人最不放心的还是自己。” 古南星笑道:“这好像是人的一个弱点,不亲眼看到的东西,他们就不会放心。” 秦宝宝笑道:“是的。” 古南星道:“这也许是一个圈套,王百万也许已知道我们来了,他或许也知道我们不可能找到地窖,所以他带我们去的地方也许并不是地窖,而是一个陷井。” 秦宝宝道:“这也很有可能。在这个世上本就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的。” 王百万背着双手,慢慢地走过一道长廊,一直走到了花园里。 花园里有很多破旧的房子,王百万在一间最破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秦宝宝对古南星道:“你认为地窖会不会在这个破房子里?” 古南星道:“有可能,也没有可能。” 秦宝宝道:“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古南星笑道:“有一点意思,也没有什么意思。” 秦宝宝也笑了,道:“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发生的,地窖也许就在这个房子里。” 古南星笑道:“也许。” 王百万已走进了这间破旧的房子,自始自终,他一直没有向其他的地方看一眼,他好像认为,绝不会有人跟他到这里来。 秦宝宝道:“现在我已有把握,白玉狮子有七分是在这间房子里。” 古南星道:“你为什么有七分的把握?” 秦宝宝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到,白玉狮子就在这里,陷井也在这个房子里。” 古南星笑道:“奇怪的是,我居然也有这种想法。” 王百万走进房子的时候,并没有关上门。 这扇门实在是太破了,就算关上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现在秦宝宝和古南星也来到了这间房子的面前,古南星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去?” 秦宝宝道:“当然要进去,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要进去的,所以不管这间房子里有多么可怕的东西,我们也是一定要进去的。” 进了房子之后,他们看到的是所有在破房子里都可以看到的东西。 地上堆满了杂物,墙角密布着蜘蛛网,唯一可以供研究的是一口破缸,这口破缸好像刚刚移动过。 破缸底下有可能有一个暗道,暗道中也许就是秦宝宝他们要找的地窖。 王百万并不在房子里。这就更加说明,王百万已下了这个地窖。 古南星道:“我们是不是要下去?” 秦宝宝道:“既然连房子都进来了,我们当然要下去。” 古南星道:“第一个下去的人当然是我。” 秦宝宝道:“为什么是你?” 古南星笑道:“因为第一个下去的人,最有可能遇到袭击。我的年纪比你大,武功又比你高,所以第一个下去的人当然是我。” 秦宝宝道:“这你就错了。” 古南星笑道:“为什么说我错了?” 秦宝宝道:“王百万一直最怕的人就是你,他知道只要你活着一天,他的白玉狮子就不会太安全。” 古南星道:“不错。” 秦宝宝道:“所以你一下去,你一定再也上不来了,而我就不同了。” 古南星道:“为什么你就不同了?” 秦宝宝道:“他的主要目标是对付你,所以他看到我下去之后,一定不会怎么样的,因为他一旦对我下手,就不可能再对你怎么样了。” 古南星道:“你是说,你先下去,我们都安全,而我先下去一定会出意外?” 秦宝宝道:“也可以这么说。” 古南星笑道:“想不到在这件事上也有这么多的学问。” 秦宝宝道:“不管什么事情都有一大堆的学问。” 古南星刚移开破缸,秦宝宝就跃了下去。 古南星的心不由地提到了咽喉,他甚至想捂住耳朵,因为他不想听到秦宝宝的惨叫声。 可是惨叫声并没有传来,秦宝宝在底下道:“你可以下来了。” 古南星也一跃跃了下去。 他的身子在空中下沉了很久,双脚才踏到了实地。 前面有火光,火光下,是秦宝宝那张可爱的脸。 秦宝宝正在看着地上的一件东西,脸上露出很惊讶的表情。 是什么东西会让秦宝宝感到惊讶? 还有一个问题,王百万明明已先进来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露面,甚至也没有启动什么机关? 古南星顺着秦宝宝的目光看去,他看到的是一具死尸。 一具死了并没有多久,甚至说是刚刚死去的死尸。 古南星看了一眼死尸,也不由地惊讶了起来。因为死人竟是王百万。 刚才还活得好好,不可一世的王百万居然死了。 王百万的死因是被一种钝器击碎了后脑。 他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失去了生命。 古南星道:“这是王百万?”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宝宝道:“不错,他就是王百万。” 古南星道:“你进来的时候,他就死了?” 秦宝宝道:“是的。” 古南星道:“这就是说,有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等着王百万,一看到王百万进来就杀了他。” 秦宝宝道:“事情想必就是这样。” 古南星道:“那么那个杀人的人呢?” 秦宝宝道:“这个地方并不大,他没有地方可以藏身,所以他有可能走了。” 古南星道:“这就是说,这个地方还有第二条出口。” 秦宝宝道:“是的。” 古南星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秦宝宝道:“我看了一下,这里有一扇门,门上有一把奇怪的锁,锁好像并没有被打开,王百万的身上也没有钥匙。” 地道里的确有一扇门,门上有一把奇怪的锁,锁上有七个钢环,七个钢环套在一起,只看上一眼,就感到眼花缭乱。 古南星看着门上的锁,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 秦宝宝道:“怎么回事?” 古南星道:“现在我知道,那个杀王百万的人为什么要走了。” 秦宝宝道:“他为什么要走?” 古南星道:“因为他知道,他无法打开这把锁,没有人能打开这把锁的。” 秦宝宝道:“你是说,除了死去的王百万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打开这把锁?” 古南星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这是一把什么锁?” 古南星道:“七巧连环锁,是天下最著名的巧匠七巧童子所制,开锁的方法极为复杂,如果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根本就不可能打开。” 秦宝宝笑道:“你是说除了王百万本人之外,不可能再有人能打得开?” 古南星道:“不错。” 秦宝宝道:“可是你还是忘了一个人。” 古南星道:“是谁?” 秦宝宝道:“就是我。” 古南星惊讶地道:“你是说,你可以打得开这把锁?” 秦宝宝道:“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把锁,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可是我想试一试。” 古南星道:“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去试。” 秦宝宝道:“为什么?” 古南星道:“因为我知道,七巧连环锁绝不是一把普通的锁,只要开锁的方法有一点不对,就有可能发生一些我们难以想像的事情。” 秦宝宝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七巧连环锁绝不是一把普通的锁,七巧童子也绝不是普通的人,他在这把锁上一定装了可怕的机关。” 古南星道:“既然你都知道,可是你还是想试一试?” 秦宝宝道:“是的。” 古南星叹道:“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你这么做?” 秦宝宝道:“好像还没有什么方法。” 古南星叹道:“看来你真的想试一试?” 秦宝宝道:“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信心,正如你所说,天下的偷术各有不同,我向侠盗方自如学到的,是你所没有学到的,对开锁这种事情,我做过一点点的研究。” 古南星道:“希望你可以成功。” 秦宝宝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他知道,开这把七巧连环锁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宝宝从身上的百宝囊中取出了一根银针。 他并没有急着去试,他一直看着门上的这把锁,足足看了一个时辰。 在这一个时辰中,最紧张的不是秦宝宝,而是古南星。 他觉得时间过得真的慢极了,一个时辰对他来说,好像有一天那么漫长。 秦宝宝终于伸出了他的手,古南星看到,秦宝宝的脸上好像有了一丝笑意。 看到这种笑意,古南星的心才平静下来,他对秦宝宝也很有信心,七巧连环锁绝不是一把,他秦宝宝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也许只有像秦宝宝这种人,才能开得了七巧连环锁。 “喀”的一声,七巧连环锁发出轻脆的声音。古南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秦宝宝回过头来,向古南星古怪地笑了一笑。然后一把推开了门,闪身进去。 古南星也站了起来,他刚准备推门进去,秦宝宝已走了出来。 秦宝宝的表情好像有一点紧张,他对古南星道:“我们快一点离开这里。” 古南星道:“白玉狮子到手了吗?” 秦宝宝道:“是的。” 古南星现在已放心很多,既然白玉狮子已到手了,的确已没有必要再在这里留下来。 他们从刚才进来的地方出去,从水缸底下钻出来的时候,四面并没有一丝声音。 古南星长吁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的运气还很不错。” 秦宝宝笑了笑,道:“应该说,是我的运气很不错。” 古南星笑道:“你的运气,难道不就是我的运气?” 秦宝宝没有回答,而是笑了一笑,古怪地笑了一笑。 这已是古南星第二次看到秦宝宝的这种笑容了,古南星不知道秦宝宝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的心思永远都是一个迷,秦宝宝在想什么? 走出房子就是院子,围墙就在前面,只要越过围墙,就等于离开了这个地方,也就是说,已比较安全了。 古南星越过了围墙,秦宝宝紧紧地跟在后面。 一直走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古南星才停了下来。 秦宝宝也停了下来。 古南星笑道:“真正的白玉狮子是什么样子,我还没有见过,现在你可以让我看一看了。” 秦宝宝笑道:“等你看到了白玉狮子,下一步是不是准备把我杀了。” 古南星不由笑道:“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秦宝宝笑道:“也许你不会把我杀了,也许你会把我带到风先生那里,风先生对我这种人,暂时还不会动手。” 古南星道:“你越说越奇怪了,你是不是总是这样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秦宝宝道:“你又何必再装下去,戏演到这里,好像已到了结束的时候。” 古南星看着秦宝宝,没有说话。 秦宝宝道:“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不过你不必太兴奋,这个东西并不是白玉狮子。” 古南星道:“那是什么东西?” 秦宝宝笑道:“不是一件太稀罕的东西,因为这个东西,本就是你的东西。” 古南星道:“哦?” 秦宝宝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是一个青布包着的小包。 古南星惊讶地道:“这是我的钱包。” 秦宝宝笑道:“的确是你的钱包。可是你的钱包怎么会到了我这里?” 古南星笑道:“因为你是一个神偷。” 秦宝宝冷冷一笑道:“难道你不是?” 古南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很难看。 秦宝宝冷冷笑道:“飞天神偷的东西竟会被人偷去,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古南星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一直没有相信我。” 秦宝宝道:“因为你一开始和我见面的时候,你的本事太高了一点。” 古南星道:“你不相信有那种偷技?” 秦宝宝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偷东西会被发现,并不太奇怪,可是若是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将东西还给我,就不能不让我怀疑了。” 古南星道:“看来我们是做得过份了一点。” 秦宝宝道:“不错,你一直在等着我,等着我来帮你打开七巧连环锁,因为你知道,天下只有我和方自如才可以打得开七巧连环锁。” 古南星道:“不错。” 秦宝宝道:“所以你安排了那个见面,你的人已看到我用一块青布包起了石头,所以你就把同样用青布包着的石头放在身上。” 古南星道:“这样你其实还是偷走了我身上的东西,可是你当时一定认为是我偷术高明。” 秦宝宝道:“我当时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古南星道:“可是你还是不敢相信。” 秦宝宝道:“等我看到王百万死了以后,我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古南星道:“你明白了什么?” 秦宝宝道:“你不觉得我们这一次太过容易了吗?” 古南星道:“是。” 秦宝宝道:“这是因为你们的人已将王百万的绝大部分的人手挡住,也就是说,你们扫除了一切障碍,让我专心地去开七巧连环锁。” 古南星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个计划其实还很不错,只是你们制订得太周密,杜绝了一切意外的发生,所以反而让我感到怀疑。” 古南星叹道:“你是说,这个计划唯一的毛病,就是制订得太周密了?” 秦宝宝笑道:“可以这么认为。” 古南星道:“看样子,白玉狮子并不在你的身上。” 秦宝宝道:“当然不会放在身上。” 古南星道:“我有没有方法能够让你说出你把白玉狮子放在了什么地方?” 秦宝宝笑道:“你不必用任何方法,我就可以告诉你。” 古南星道:“哦?” 秦宝宝笑道:“我又把白玉狮子放在了地窖里,并且又把七巧连环锁锁了起来,如果想得到白玉狮子很容易。” 的确很容易,只要打开七巧连环锁就可以了。 不过有一点麻烦的是,七巧连环锁除了死去的王百万之外,也就只有两个人可以打开。 一个是方自如,一个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这一次,我恐怕不会再为你们开锁了。” 古南星冷笑道:“你以为我没有方法让你开锁?”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你的方法很多,陆放的方法也不少。” 他忽然转身,笑道:“陆放,你可以出来了。” 陆放慢慢地走了出来。 和古南星不同的是,虽然他也听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并不太好的消息,可是他的样子并不像古南星那样气极败坏。 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发脾气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在秦宝宝面前发脾气,更加适得其反。 陆放笑着,脸上的两个酒窝显得非常可爱。 他笑着道:“秦宝宝果然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看来这个世上,的确没有人能够瞒得了你。” 秦宝宝笑道:“并不是我太聪明,只是你们稍微笨了一点点而已。” 陆放道:“我承认,在你的面前,再聪明的人都是稍微笨了一点点而已。不过你虽然很聪明,还是忘了件事。” 秦宝宝道:“我忘了什么事?” 陆放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已无法回去向风先生交差,风先生一定会生很大的气。” 秦宝宝道:“风先生生起气来是不是很可怕?” 陆放道:“简直可怕极了。” 秦宝宝叹道:“我对你们深表同情。” 陆放道:“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在急起来的时候,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现在非常害怕,所以为了不让风先生生气,你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好像是一种威胁?” 陆放道:“可以算是。” 秦宝宝笑道:“你的确也不笨,可是你还是忘了一件事。” 陆放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如果我死了,七巧连环锁就再也没有人为你们打得开,也就是说,风先生统治江湖的计划就永远不会实观,所以风先生如果听说我死了,是不是一定会更加生气?” 陆放想了一想道:“好像是的。” 秦宝宝道:“只要我活着,就有可能去帮你们打开七巧连环锁。一旦我死了,风先生就再也没有机会。” 陆放叹道:“你的确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和你这种人斗智,我不行。”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心里非常难过,不过,你们不是没有方法处理这件事。” 陆放道:“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很简单,把我交给风先生就可以了,一旦把我交给了风先生,你们岂非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陆放笑道:“不错,你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也许只有风先生才能对付得了你。” 秦宝宝笑道:“我为你们想出了这么一个好方法,你们准备怎么感谢我?” 陆放看了秦宝宝半天,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友是敌?” 秦宝宝笑道:“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可以了。” 陆放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我这个人对吃的东西要求很高,所以你们只要让我吃得好一点,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陆放笑道:“这一点你尽管可以放心,对吃的东西,我也很讲究,所以你跟着我,不会吃亏的。” 秦宝宝道:“那我就放心了。” 陆放笑道:“现在我们该去找风先生了。” ???宝宝道:“希望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不会太远。” 陆放道:“的确不远,只要半天的时间,我们就可以见到风先生了。” 秦宝宝道:“看来这个地方是你们的一个基地。” 陆放道:“不错。” 秦宝宝道:“既然我已在你们的手中,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我根本不可能逃走,那么有什么事情,你们也不必再瞒着我了。” 陆放道:“你想知道什么?” ←→ 第六章 车中的人已知道有秦宝宝这个免费坐车人了。否则的话为什么刚才开得很慢,而等秦宝宝上了车之后,却开得这样快? 既然别人已知道,秦宝宝为什么要在车肚子里受罪,为什么不到车子里面去呢? 秦宝宝想到这里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动作从车子底下纵出,一下子便从车窗里钻了进去。 这一动作,秦宝宝不知道练过多少遍了。 在江湖上,马车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所以秦宝宝对马车非常非常熟悉。 秦宝宝一入车中,就做好了一切被袭击的准备。他的身子也贴到了车顶上。 可是他发现,他的一切漂亮的动作都是白做的了,因为车中已没有人。 刚才那个黑纱蒙面的女人已不见了。 秦宝宝一掀开车帘,发现那个年轻的车夫也不见了。 没有人赶车,也没有人坐车。 好像是秦宝宝的运气一下子变得好了起来,有人白白地把车赶来,然后拱手让给了秦宝宝。 秦宝宝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原因使这两个人离开了车子? 秦宝宝想到的一个合适的理由是,刚才自己在车子底下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迫使这两个人离开。 除此之后,还有一个理由,不过理由有一点不可思议,那就是这两个人不想让秦宝宝看到,所以,秦宝宝一上车,他们就下了车。 这个理由成立的可能性当然很小。这两个人有什么必要怕见秦宝宝呢? 秦宝宝并不是鬼,也不是吃人的妖怪,当然更不是打家劫舍的大盗,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害怕秦宝宝的。 看上去,还是第一个理由有一点道理。 不过秦宝宝已想不了这么多了,反正现在马车已是他的,他想把马车开到哪里,就可以把马车开到那里去。 有了马车,秦宝宝就可以很快地到达前面的城市,现在不过是下午,也许不到黄昏的时候,秦宝宝就可以赶到那座城市。 四匹马都是上等的好马,马车里的陈设也是令人想像不到地舒服,只要是可以在车子里置放的设施,这里应有尽有。 如果你喜欢喝酒,打开一个暗柜,里面放的是都是秦宝宝根本说不出名字的好酒。 如果你感到有一点饿了,放在另一个柜子里,有一个精美的食盒,打开食盒,里面是精美得让人舍不得吃的点心。 秦宝宝看到这些点心的时候,有一点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 可是他仔细地研究过之后,发现自己未免太多疑了。 这些点心和美酒一点问题都没有,整个马车也是毫无问题。 可惜秦宝宝不会喝酒,否则他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精美得让人舍不得吃的点心,一边愉快地赶着马车,那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不过秦宝宝觉得这样已很有趣了。 马车被赶得飞快,秦宝宝已经看到一座城市。 天色未晚,还看得见城门上的金字“凤凰城” 秦宝宝看到“凤凰城”的时候,想起大哥卫紫衣说过,如果想出山海关,走凤凰城是最近的路。 也就是说,穿过凤凰城,就可以看到山海关了。 秦宝宝这一生中,还从来没有出过关外,他早已听说过关外的风光,绝不是住在关内的人可以想像的。 秦宝宝纵车进了凤凰城。 这座城市的繁华是秦宝宝绝对想不到的。 他想不到这里的街道几乎和江南的街道差不多宽敞,街道上的人也绝不少于秦宝宝去过的任何一座城市。 街道上店铺林立,酒楼、茶馆栉次鳞比。 正好是到了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有很多的小吃摊子也摆了出来了,几十个小吃摊子,几乎占满了半条街道。 秦宝宝可以看得出,凤凰城本地的居民并不多,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大多数是过往的客商。 无论是出关的人还是入关的人,这里是必经之地。 秦宝宝感到,在这种地方,打听起消息来一定不会太困难。 当然你必须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银子。 无论在什么地方,用银子才能走最近的路。 秦宝宝没有银子,一个子都没有。 不过这种问题绝对难不倒他,他不但会赌,会偷,有的时候,还可以做一做强盗。 秦宝宝不想去赌,那样太麻烦,他也不想去抢,做强盗的麻烦会更多,所以秦宝宝决定去偷。 以秦宝宝妙手空空的绝技,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饿死的。 秦宝宝现在已看准了一只“肥羊”。 “肥羊”是一句黑话,他是指那些不是那么小心的人,当然这个人一定很“肥”。 这个“肥羊”正站在一家专卖脂粉的小店前面,正在用一根牙签剔着牙齿。 为什么说这个人很“肥”呢? 因为秦宝宝看到,这个人的腰包沉沉的,秦宝宝稍微撇了一眼,就知道这个人的腰包里不少于一百两银子。 若在平时,秦宝宝根本不会把一百两银子放在眼里,在他身上有钱的时候,用十两八两打发一个叫化子,都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现在这一百两银子对秦宝宝来说,才算是的的确确的银子。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秦宝宝可以找一家比较干净的房间,洗一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要上几碟可口的小菜。 然后再用几块银子去撬开一些人的嘴巴。 虽然银子还没有到手,秦宝宝已在盘算银子的用法,对秦宝宝来说,只要是他看到的东西,从来没有不到手的。 这一次会不会也是一样? 那个人正在专心地剔牙,好像世上除了他的牙再也没有更重要的事情,秦宝宝认准了他的装束。 古铜色的长袍,上面缀满了很俗气的铜钱。 脂粉店的旁边就是一家不算小的客店,秦宝宝径直把马车赶了进去,把马车交给了一个看上去就比较老实的小伙计。 然后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客店。 那只“肥羊”还在,他刚才不知道吃了什么好东西,他的牙齿居然还没有剔完。 看来他是一个比较“规矩”的人,一个有钱人在吃过了饭以后,不去到青楼嫖妓,不去到赌场赌钱,应该算是很难得的了。 秦宝宝忽然觉得有一点不忍心,他为什么不找一个“为富”,但是又“不仁”的人下手呢? 不过一般来说,那些“为富”,又“不仁”的人在吃过饭的时候,是最“忙”的时候,秦宝宝真的要想去找他们,一时半刻,还未必能找得到。 所以秦宝宝不想改变目标,他用来安慰自己良心的话是“无商不奸”,只要是商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看来这个人“肥羊”是做定了。 在客店的院子里,秦宝宝已找了几块石头,并且用一块青布包好。 只要秦宝宝碰一碰这个人的身体,那么,他的一百两银子就是秦宝宝的了。 现在秦宝宝已向那个人走了过去,并且从他身边走过,向脂粉店老板哀声道:“大爷,赏一口饭吃吧。” 脂粉店今天的生意并不太好,所以他看到秦宝宝这个小叫化子,当然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地道:“去去去,别惹大爷发火,哪过凉快到哪去。” 秦宝宝可怜兮兮地又转过身来,拉住了那个人的衣袖,又哀声道:“这位大爷,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好心人,可怜可怜小的吧。” 那个人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我是很想给你的,可是我的银子恰好被一个小王八蛋给偷走了,我就算想发发善心也不可能了。” 他口中的小王八蛋就是秦宝宝,秦宝宝在拉住这个人衣袖的时候,这个人腰中的银子已到了秦宝宝的怀里。 可是秦宝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居然可以发现,秦宝宝妙手空空的绝技居然第一次被人识破,并且是人赃俱获。 秦宝宝这时当然要溜走,若论逃之夭夭的本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秦宝宝的。 秦宝宝脚步一滑,就到了街心,街上的人很多,只要秦宝宝往人群里一钻,那个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抓到秦宝宝。 秦宝宝已经钻到了人群里,并且看准了一条小胡同,只要这个人一动,秦宝宝就可以从这条小胡同里逃之夭夭。 可是那个人并没有想来抓秦宝宝的意思,他居然还站在那里,居然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牙签来剔牙。 秦宝宝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人,别人偷了他的钱,他居然一点也不着急,好像被偷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秦宝宝就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个人,这个人却不去看秦宝宝,好像根本没有偷了他的钱这回事。 秦宝宝觉得奇怪极了。 秦宝宝不禁觉得这个人很有趣,他准备取出钱来,当着这个人的面装模作样地数一数,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着急。 秦宝宝一向是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他果然把钱包从怀里取了出来,钱包很沉。 钱包打开之后,秦宝宝不由地惊呆了。 原来钱包里装着的竟是几块石头,也就是秦宝宝刚从客店里取来的石头。 秦宝宝忽然又发现包石头的布很是眼熟,这不就是自己刚从身上撕下来的那块青布吗? 秦宝宝这才明白,自己遇到了高手,真正的高手。 秦宝宝原来以为,天下第一神偷是“侠盗”方自如,现在才知道,这个人的偷技比方自如还要高明得多。 遇到这种人物,秦宝宝如果不去认识,秦宝宝以后一定会觉得后悔的,可是当秦宝宝抬起头来时,才发现那个人已经走了。 那件古铜色的长袍在人群里一闪,就离开了街道。 秦宝宝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人追到。他知道,他一定会和这个人再一次见面的。 就在这个时候,秦宝宝又看到了一个“肥羊”。 从这个“肥羊”身上,秦宝宝“借”到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其实已不是一笔小数目。 五十两可以做很多事情。 秦宝宝首先为自己买了一件青布衣衫,又买了一双合脚的鞋子。 在放马车的客店里,他租了一间干净的房间,用热水洗了一个澡,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饭菜。 在吃饭的时候,他问店小二道:“你们这个地方最有钱的人是谁?” 突然地问上这么一句,任何人都难免要吃惊的,店小二不由用犹疑的眼光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立刻就让店小二的口袋里多了二两银子。 店小二的口袋里多了银子,脸上的表情马上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不知道秦宝宝的来路,可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当然是什么都可以装作不知道。 他笑道:“本地最有钱的人当然是王百万,谁不知道王百万富可敌国,椐说光他家的一对白玉狮子,就价值三十万两。” 秦宝宝道:“那么王百万家最近有没有遭劫?” 秦宝宝料到,既然那个天下第一神偷来到这个地方,自然要找一个地方施展施展的。他的首选目标也只能是本地最有钱的王百万。 店小二笑道:“打他家主意的人当然不少,可惜只要进那个大院的人,就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出来。” 秦宝宝道:“看来他们家的戒备很森严。” 店小二道:“岂止森严而已,据说王百万本身就是一个金盆洗手的大盗,所以不光他本人的武功很不错,他的家人也是当初和他一起闯江湖的,所以无论是谁想打他们家的主意,都不可能有好结果的。” 秦宝宝道:“那么他家在什么地方?” 店小二道:“你走出小店,站到街道上,第一眼看到的最大的院子,就是他的家了。” 秦宝宝道:“你是说,他家就在隔壁?” 店小二道:“是的。” 秦宝宝已经知道,今天那个人站在脂粉店的门口,就是为了“踩盘子”的。 如果秦宝宝诂计的不错,那个人今天夜里就有可能下手。 秦宝宝又用二两银子打发走了店小二,他并不担心店小二向别人说什么。 秦宝宝本来就喜欢看热闹,事情闹得越大,就越有看头。 既然那个人今天夜里有行动,秦宝宝当然是不会错过这个热闹的。所以他等到天完全地黑了下来,就走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现在更热闹了。 到处都亮着灯,因为夜市已开始。 王百万家果然很醒目,尤其是门口的两个青铜狮子,和挂在大铜门上的两个大红灯笼,以及站在门口神气十足的家丁,简直比王公贵族的府第还要气派。 秦宝宝仔细地看了一看,院墙很高,足有三丈。 就算轻功最好的人,也很难一跃三丈。 院墙上插着密密麻麻的铁枝,铁枝足有一尺来高。 铁枝映着街上的灯火,竟发出碧绿色的光,铁枝上竟是有毒。 王百万果然是老江湖,他的防卫措施的确很周到。 可是这些防卫措施若用来对付天下第一神偷,恐怕是远远不够,就算是用来对付秦宝宝,好像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街道上人已渐渐散去了,小吃摊也在收拾着准备离开。 秦宝宝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也该进到王百万的家里去了。 他走到一个没有人的??方,准备翻墙进去,他的轻功虽然很不错,可是一跃三丈的本事是没有的。 不过秦宝宝当然有秦宝宝的方法。 他取出他的金匕首,在高墙上一点,身体便腾空而起。这一跃,已跃了两丈,等到他的身体开始下沉之际,他的金匕首再次点出,这一次,他只需跃出一丈就足够了。 现在他已到了墙头,他的左手搭住了墙头,右手的金匕首轻轻一削,便将墙头上的铁枝削断。 这时候,他只要再一翻身,便可以进到内院。 可是秦宝宝当然不是莽撞的人,他先把头伸了上去,看了一看院子里的动静。 这里原来是一座后花院,墙下就是一丛灌木林,出了灌木林是一方池塘,池塘上有一座小桥,小桥的中间是一个水榭。 过了这方池塘之后,就是通向内院的路了。 秦宝宝先把路径看熟,当然还要看一看有没有人藏在暗处。 秦宝宝得出后结论是,没有人。 这时他才放心地翻过墙头,轻轻地溜下地来。 藏在灌木林里,秦宝宝又看了看四周,的确是一个人也没有。秦宝宝这才放心地走上了那座小桥。 池塘并不太大,可是小桥却是弯弯曲曲的,这时候,随便走过来一个人,都可以很轻易地发现秦宝宝。 可是这一段时间,秦宝宝的运气好像好的不得了,他很顺利地就通过了小桥。 过了小桥之后,就到了内院,现在秦宝宝已放心了。 院子里房间很多,并且到处都是曲巷长廊,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走了过来,秦宝宝藏身的地方有很多。 秦宝宝知道,在大户人家,都有很多的空房子,这些空房子有时候是用来贮藏东西的,有时候什么用处也没有。 现在天虽然已完全黑了下来,但并不是夜行人动手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守卫们酒足饭饱,精力最旺盛,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 所以秦宝宝如果想看好戏,还得等上一等。 秦宝宝当然不想在外面到处乱走,在好戏没有上场之前,他必须找一间空房子躲一躲。 想找空房子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门上上着锁的房子,就一定是空房子。秦宝宝很快就找到了一间。 门上虽然上着锁,这却难不住秦宝宝,他轻轻地扭开了锁,推门走了进去,果然是一间空房子。 秦宝宝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里等待。 空房子又冷又湿,一点也不好玩。秦宝宝忽然有一点瞧不起自己起来,不就是一个金盆洗手的大盗吗。又有什么了不起,大名鼎鼎的秦宝宝有什么理由害怕他? 秦宝宝想到这里,决定为自己找一个舒服的地方。 他出了空房子,顺着一条碎石子铺的路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浏览四周的情形。他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家里。 他往灯火最通明的地方走去,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秦宝宝一个人也没有碰到,不但看不到一个家丁,甚至连一个打更的人也看不到。 这里就好像是一个空院。 灯火最通明的地方是一座小楼。楼上似乎传来了笑语喧哗之声,秦宝宝总算找到了一个有人的地方。 秦宝宝这几年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他居然想到要到楼上去看一看。 秦宝宝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真的走上了台阶。 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走,秦宝宝很快就来到了楼上。楼上的通道上并没有人,人好像都在房间里。 秦宝宝用口水沾湿了手指,轻轻地捅破了窗纸,向里看去。 秦宝宝这一看之下,不由地大吃一惊。 房间里并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房间里的陈设很高级,很漂亮,可是一点也不像有人呆过的样子。 所有的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一点也不像有人动过的样子。 秦宝宝觉得奇怪极了,他遇到多许许多多奇怪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吃惊过。 他刚才明明听到有很多人在这个房间里,难道那些人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秦宝宝忍不住想进去看一个究竟。 我们早已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比一般人的好奇心要重得多。 如果他看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就一定想知道原因,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去满足他的好奇心。 秦宝宝一旦决定要到房间里去看一看,就马上推开了门。 秦宝宝当然知道,这有可能是一个很大的圈套,所以他想知道的是,这个圈套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他走到了房间里,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并没有看到圈套在哪里。 那么圈套会不会在房顶上? 秦宝宝刚刚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大铁笼子飞快地落了下来,铁笼子很大,似乎可以把半个房间罩住,秦宝宝如果想躲开铁笼子,看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秦宝宝在这种时候,他居然笑了。 在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不应该笑的,可是秦宝宝却笑了,并且笑得居然很开心。 他为什么会笑? 因为他终于知道,原来所谓的圈套就是一个大铁笼子。 大铁笼子落下,把秦宝宝罩了进去。 大铁笼子是用手指粗的铁条焊成的,所以这个铁笼子不但牢固,而且沉重,以秦宝宝的力气,是绝不可能掀开这个铁笼子的。 并且就在铁笼子落地之后,从楼板下伸出几根挠钩,将铁笼子紧紧钩住。 看来任何人进了这个铁笼子,要想逃出去,都是难如登天。 那么秦宝宝可不可以逃出这个铁笼子呢? 回答当然是肯定的,秦宝宝要想出这个铁笼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的手上就是削铁如泥的金匕首,只要他轻轻地一划,铁条就会像枯枝一样地断开。 可是秦宝宝好像是忘了他的金匕首,他居然把金匕首收了起来,好像他想看一看,是谁做了这个圈套。 就在这时,秦宝宝听到了笑声:“萧先生果然是算无遗策,这下我总算抓到了这个贼王。”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道:“‘飞天神偷’虽然精细过人,可是这一次,免不了要入我的圈套。” 话音刚落,那两个人已走进了房间。 秦宝宝现在已知道,他们想要抓的人是一个叫做“飞天神偷”的人。 秦宝宝立刻明白,这个飞天神偷就是自己今天在脂粉店遇到的那个人。 秦宝宝忍不住地笑了,因为他知道,当那两个人看到铁笼子里装着的不是飞天神偷而是一个“飞天小偷”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两个人一进房间,就看到了秦宝宝,他们的表情果然有趣极了。 这两个人一个人身材高大,身上穿着极为昂贵的衣服。 秦宝宝是一个识货的人,他只是粗略地算了一下,这个人身上穿着这件极为昂贵的衣服足够三百个人十年的费用。 这个人当然就是王百万。 另一个人则比较瘦一点,他身上穿的虽然也是名师设计,用很高级的料子做的衣服,可是和王百万相比,他穿的就显得有一点寒酸了。 这个人想必是王百万口中说的萧先生。 第一个开口的是萧先生,萧先生用他尖细的声音叫道:“你是谁?”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我就是你们想找的飞天小偷。” 萧先生道:“飞天小偷?” 秦宝宝笑道:“是啊,难道不对吗。” 萧先生脸色一沉,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人的耳朵一定有毛病,我刚刚说过我叫飞天小偷。你怎么没有听见。” 王百万忽地笑道:“萧先生没有听见,可是我却听见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飞天小偷。” 秦宝宝笑道:“这就对了。” 王百万道:“不管是飞天小偷也好,是飞天神偷也好,你知道我们抓到你们这种人会怎么样。” 秦宝宝眨了眨眼睛道:“一定是送到官府了?” 王百万大笑道:“自古官匪是一家,如果我把你送了官府,还不如把你放了。” 秦宝宝道:“那么你会怎样处置我?” 王百万冷冷一笑道:“杀。” 秦宝宝忽地把脸一沉,道:“你知道如果你杀了我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王百万道:“什么后果?” 秦宝宝道:“你将会被关进大牢,全部财产立刻充公。” 王百万道:“好笑,好笑。” 秦宝宝道:“有什么好笑?” 王百万道:“我杀了一个贼,居然会被关进大牢,这难道不是很好笑吗?” 秦宝宝道:“当然不好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王百万道:“你不可能是官府里的人?” 秦宝宝笑道:“不幸的是,你居然猜对了,在下正是山海关总督座下,七品带刀护卫。” 王百万又忍不住笑了。 秦宝宝道:“莫非你居然不相信?” 王百万笑道:“山海关总督座下的七品带刀护卫居然是一个孩子,这种事情难道不好笑?” 秦宝宝笑道:“小孩子难道就不能做七品带刀护卫,你这个人的见识未免太少了。” 他又笑道:“如果你杀了我,山海关总督一定会开心的,因为他一直对你关心倍至,只是没有借口而已,如果你居然杀了我,他就可以找到一个再好没有的借口。” 王百万就算很不相信秦宝宝的话,可是他不能不好好地想一想,有钱的怕做官的。 王百万当然也怕。 所以他道:“你既然说你是七品带刀护卫,想必也有一点本事,如果你能从这个铁笼子里出来,我就相信你的话。” 秦宝宝笑道:“出铁笼子,这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他取出金匕首来,在铁笼上轻轻一割,就把铁条割断,他割断了几根铁条,人就出来了。 王百万不由地吃了一惊,秦宝宝道:“这种机关,连我也关不住,哪里能关住大名鼎鼎的飞天神偷?” 王百万冷冷地看了萧先生一眼,萧先生满脸的讪讪之色。 秦宝宝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那个飞天神偷而来,我知道他今夜一定会来的。” 王百万大喜道:“不错,我一知道他来了,就知道他的第一个目标一定是我家,请问阁下有什么良策?” 秦宝宝道:“你知道不知道,飞天神偷来你家,是为了什么而来?” 王百万道:“当然是金银珠宝。” 秦宝宝道:“飞天神偷什么东西没有见过,普通的金银珠宝哪里放在心上。” 王百万道:“那他是为了什么而来?” 秦宝宝道:“当然是你家的传家之宝,白玉狮子。” 王百万道:“阁下说的不错,寒舍这几年来,来过不少贼人,大多是为白玉狮子而来。” 秦宝宝道:“所以你只要将白玉狮子放在眼睛可以看得到的地方,飞天神偷就无法可施了。” 王百万道:“阁下说的不错。” 秦宝宝道:“你我今天就在这个房里,几双眼睛看着白玉狮子,我就不信白玉狮子能被他偷了去。” 王百万笑道:“白玉狮子就在这个房间里,今天晚上,我当然是要在这里的。” 秦宝宝道:“久闻白玉狮子天下无双,在下是不是可以一饱眼福?” 王百万道:“阁下要看,当然可以。” 他取出一串铜钥匙,打开了墙壁上的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锦盒来。 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一对美轮美奂的白玉狮子。 可是秦宝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对赝品,秦宝宝把脸一沉,道:“我是真心为你缉盗而来,你何必这样戏弄于我。” 王百万尴尬地笑了一笑道:“不是我有心的,我只是习惯了而已。” 秦宝宝道:“既然你这么不放心,白玉狮子我也不必看了。” 王百万道:“护卫不必生气。我这就拿给你看。” 这一次他没有打开柜子,而是掀开了一块地板。 这一次从地板中取出的白玉狮子虽然和刚才的一模一样,可是却光彩夺目的多了。 秦宝宝吩咐王百万放好,王百万小心翼翼地放好白玉狮子,盖上地板,然后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这块地板上。 秦宝宝笑道:“如果飞天神偷能从你的屁股底下将白玉狮子取走,我可真的要佩服他了。” 王百万道:“不错,我倒要看一看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秦宝宝也很有兴趣知道这一点。 现在已是午夜,王百万的精神却很好,看来他是一个大盗出身的传闻并不假。 王百万道:“现在已是午夜,飞天神偷还没有来,莫非今夜不会来了?” 秦宝宝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百万道:“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么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秦宝宝道:“一般人都认为,午夜是下手的最好时候,所以在这个时候,人的精力和注意力都非常的集中,所以这种时候,只有那些初出道的小偷才会下手。” 王百万道:“那么你认为飞天神偷会在什么时候下手。” 秦宝宝道:“凌晨。” 王百万道:“为什么飞天神偷会选择在凌晨下手?” 秦宝宝道:“因为在凌晨的时候,大家的精神都已很不足了,人的反应和感觉都会变得迟钝起来,所以这个时候下手,是最佳的时机。” 王百万笑道:“七品带刀护卫果然有两下子。” 秦宝宝淡淡地道:“这只不过是一些最起码的常识,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王百万笑道:“可是这种事情对我说,却是第一次听到,我要是早已知道这种常识,我现在就应该是在床上睡觉了。” 秦宝宝道:“你现在去睡觉,也没有关系。” 王百万笑道:“可是谁知道常识会不会发生错误。也许飞天神偷马上就会来的。” 秦宝宝道:“不错,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发生的,飞天神偷不是一般的人,或许他的见解和别人不同。” 王百万笑道:“所以看来我们只有在这里等下去了。” 秦宝宝道:“是的。” 王百万道:“你既然是来抓飞天神偷的,那么你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吗?” 秦宝宝当然不知道飞天神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事实上,他只见过他一面,那么他如何回答王百万的问题? 秦宝宝道:“关于飞天神偷这个人,我们当然很了解,可是这些事情是官府的秘密,所以有很多的事情都是我不能说的。” 秦宝宝忽地又反问道:“那么你对这个人又了解多少?” 王百万道:“我知道飞天神偷的名字叫做古南星,今年不过三十岁,他出道很早,成名却很迟。” 秦宝宝道:“那么你知不知道他成名为什么会很迟?” 王百万道:“那是因为‘侠盗’方自如。江湖上自从有了???个侠盗方自如,好像再也没有他的同行混的了。” 秦宝宝道:“不错,在中原地带,的确很少有人听说过飞天神偷古南星的名字,不过看起来,古南星的潜力不小,我相信不久之后,所有的江湖人都不可能不知道古南星的名字。” 王百万道:“据我看来,古南星的本事绝不亚于侠盗方自如,甚至还超过于他,你以为如何?” 秦宝宝道:“我的看法和你一样,也许在武功上,他要比方自如略逊一筹,可是在其他方面,方自如也许就不如古南星了。” 王百万道:“不错,据我看来,古南星的妙手空空的绝计,当今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的。” 秦宝宝道:“你虽然对他很害怕,好像又对他很崇拜。” 王百万笑道:“你应该知道,我在没有当财主的时候,是一个很成功的大盗,所以如果现在还是一个大盗,也许就会和古南星成为朋友。” 秦宝宝道:“就算你现在是一个财主,也仍然可以和他成为朋友的。” 王百万叹道:“可是你也不得不承认,财主和小偷是天生的冤家,你有没有听说过有财主和小偷成为朋友?” 秦宝宝道:“好像没有。” 王百万道:“所以我现在如果抓住了他,也许会把他杀了。” 他们在屋子里聊天的时候,家人早已送来了饮料和点心,这些点心都做得极为精美,就连看一眼都是享受。 秦宝宝一点也不知道客气,像这种大财主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不过他当然还要顾着他的身份,他现在的身份是山海关总督座下,七品带刀护卫。 既然是七品带刀护卫,当然不能像小孩子那样贪吃。 不过秦宝宝也知道,以王百万的阅历,如果相信自己是七品带刀护卫才怪。 不过王百万既然没有流露出一点不相信的样子,秦宝宝这个七品带刀护卫也只有做下去。 王百万问道:“和阁下说了这么一会子话,却不知道阁下的尊姓大名。” 秦宝宝道:“在下姓秦,名明。” 王百万道:“原来是秦护卫。” 秦宝宝道:“现在时候已差不多了,如果飞天神偷今天要来,恐怕也就在这个时候了。” 他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灯忽地全灭了。 这个房间里绝不只是一盏灯,像王百万这种有钱的人,当然也不可能用蜡烛。 他用的是标标准准的灯。 在这个房间的墙壁四周,足足挂了十八盏琉璃灯,琉璃灯的罩子,都是用当时还很少见的玻璃罩着的,就算是再大的风,也不可能将之吹灭。 可是现在,这一十八盏琉璃灯竟然全部熄灭了。 无论是王百万还是秦宝宝都已知道,飞天神偷来了。 可是古南星究竟用什么方法将这一十八盏琉璃灯全部弄灭的,就连秦宝宝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虽然灯忽地全灭了,可是王百万并没有动,他的确很有经验,在这种时候,他居然非常镇静。 秦宝宝也没有动,他倒是想看一看,飞天神偷究竟能有什么方法把王百万身子底下的白玉狮子偷了去。 王百万忽地开口道:“古南星,我知道你已来了,不过你要是能把白玉狮子偷了去。我就不再当什么财主了。” 有人在门外笑道:“不当财主,你又能做什么?莫非你还想当你以前的大盗?” 王百万道:“就算做大盗也没有关系,何况我也知道,如果我现在想和你交朋友,你一定不会答应我的,也许当我当上大盗之后,你就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那个人的声音秦宝宝听得出来,就是今天在脂粉店前秦宝宝遇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笑道:“想不到万贯家私的王百万居然想和一个大盗做朋友,这种事情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过。” 王百万笑道:“凡事总要有一个先例,我为什么就不能开这个先例?” 秦宝宝不由地觉得王百万这个人还真的不错,本来他是打算今天帮助古南星将白玉狮子偷了去,现在已有一点改变主意了。 可是他马上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听到了屋外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很轻,就好像走路的不是人,而是几只正在捕鼠的猫。如果不是像秦宝宝这种超人的听力,根本就不可能听到。 秦宝宝从脚步声中,听出一共有七个人,七个一流的高手。 王百万只所以一直在和古南星说话,就是想让古南星暴露出自己所在的方位。 古南星忽地笑了,他道:“我现在已知道,大财主是怎样和小偷做朋友的了。” 他的话音刚落,秦宝宝就听到了暗器破空的声音。 这是一种极其细小的暗器,这种暗器的速度往往很快,这种暗器一般来说是有毒的。 秦宝宝不能不担心,古南星能不能躲得过这种暗器? 他的担心显然不是多余的,在暗器破空声传来之后,秦宝宝就听到了古南星轻微的惊呼声。 古南星显然已中了暗器。 秦宝宝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冲出去,不但救不了古南星,也许还会把自己也拖了进去。 所以他只有静静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王百万忽地又笑了,道:“古南星,你好像是中了暗器,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暗器吗?” 古南星再也不会发出声音了,秦宝宝正好接着道:“那是一种什么暗器?” 王百万笑道:“暗器很普通,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牛毛针,可是上面的涂料就很不普通了。” 秦宝宝道:“牛毛针一般都是有毒的,那么这一种牛毛针上用的是什么毒?” 王百万道:“是碧血长虹之毒。” 秦宝宝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在心中惊呼了一声。 碧血长虹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毒药,本是当今江湖上被禁用的十三种毒药之一。 中了碧血长虹的人,绝不能活到三个时辰。 如果古南星真的中了碧血长虹之毒,就连秦宝宝也没有办法。 屋子里忽地又亮起了灯,是王百万的一个家人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蜡烛虽然很普通,可是在这种非常时刻,却要比最好的琉璃灯还要有用。 屋外已没有了声音,一个劲装的男人走了进来,道:“寨主,古南星已走了。” 王百万站了起来,笑道:“你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追他,中了碧血长虹之毒的人绝不可能活到三个时辰的。” 言毕,不由地哈哈大笑。 这时,不知道是哪里吹来的一阵风,又将桌子上刚点燃的蜡烛吹灭。 蜡烛一灭,秦宝宝就不由地笑了,然后就听到古南星的笑声,古南星笑着道:“多谢王先生赐我白玉狮子。” 进来的男人急忙晃亮了火折,王百万回头一看,不由地惊呆了,他身子下的地板不知何时已经开了,地板下的白玉狮子当然也不见了。 王百万在怔了一怔之后,不由地苦笑道:“飞天神偷,果然名不虚传。” 他忽然又发现屋子里还少了一个人,刚才那个自称七品带刀护卫的秦护卫也已不见了。 秦宝宝在灯灭的时候,也已纵出了房间,他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一个人正飞快地向前纵去。 秦宝宝笑道:“前面的那位朋友,得到了好处,难道不知道见面分一半的规矩吗?” 前面的那个人停了下来,笑道:“我就知道,今天夜里,你也一定会来的。” 秦宝宝道:“我不但来了,而且来的比你早得多,并且还享用了本该是为你准备的铁笼子。” 古南星笑道:“你是说王百万是想用铁笼子来对付我?” 秦宝宝道:“那个铁笼子很大,像你这么瘦的人装上十个八个都没有问题。” 古南星道:“那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秦宝宝道:“我当然可以逃出来,可是如果铁笼子里装着的是你,你就不会像我这样走运了。” 古南星道:“为什么你可以逃出这个铁笼子,我却不可以?” 秦宝宝道:“因为你不是我。” 古南星笑道:“你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可以逃得出那个铁笼子?”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你有没有?” 古南星笑道:“我身上的匕首虽然也有一把,可是最多只能杀鸡,连人都不能杀。” 秦宝宝笑道:“看来是我救了你一命,否则你不会像现在这样风光,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古南星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只不过做了一点点的事情,就想让人报答他。” 秦宝宝道:“现在你已看到了像我这样的人,我知道你心里一定非常非常想报答我。所以这个机会我一定会给你的。” 古南星有一点哭笑不得了,他就算想报答秦宝宝,也不可能是非常非常想。 不过他既然遇到了秦宝宝,好像不太可能拒绝秦宝宝的要求。 他道:“既然我非常非常想报答你,那么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秦宝宝道:“我的要求一点也不高,我只是想让你把手上的白玉狮子送给我而已。” 这个要求不但很高,而且简直有一点过份了,古南星如果居然能答应秦宝宝的这个要求,那么他不是太蠢,就是有毛病。 可是古南星却真的道:“你既然想要这个白玉狮子,那你就拿去。” 他远远地把一个盒子抛给了秦宝宝。秦宝宝伸手接住,打开一看,真的是他刚才看到的白玉狮子。 现在轮到秦宝宝奇怪了,古南星并不像有病的样子,那他为什么会将他辛辛苦苦偷来的白玉狮子很随便地送给别人? 看来秦宝宝和古南星之间,一定有一个人有病。 古南星笑道“你一定认为我有病,是不是?”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呢?” 古南星笑道:“我把辛辛苦苦盗来的白玉狮子随随便便地就送给了别人,我想任何人看到这种事情都一定会认为我有病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为什么要把辛辛苦苦盗来的白玉狮子随随便便地就送给了别人呢?” 古南星笑道:“因为这个白玉狮子是假的,我一碰到它,我就知道白玉狮子是假的。” 秦宝宝不由地道:“这么说来,那个王百万真的有一点道行,不但骗了你,也骗了我。” 古南星笑道:“骗了我没有关系,因为我是经常被别人骗的,可是骗了你可就不一样了。” 秦宝宝道:“为什么骗了我就不一样呢?” 古南星笑道:“因为你是秦宝宝,几乎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谁得罪了秦宝宝,这个人就算完了。” 秦宝宝惊讶地道:“你居然知道我是秦宝宝?” 古南星笑道:“你是不是感到有一点奇怪?” 秦宝宝道:“的确有一点奇怪。” 古南星笑道:“其实我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你是秦宝宝的。你一定不知道。” 秦宝宝道:“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古南星笑道:“从你伸手进我的口袋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秦宝宝了。” 秦宝宝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想不到你这个人这么有趣。” 古南星笑道:“莫非你竟是不相信我的话?” 秦宝宝笑道:“难道你不是在开玩笑?” 古南星忽地收起了笑容,道:“我绝不是在开玩笑。” 秦宝宝道:“这么说,你真的在我伸手进你的口袋里的时候,就知道我是秦宝宝?” 古南星道:“你知道不知道,小偷是一种极为古老的职业,几乎算是最古老的一种,所以偷术也和武功一样,源源流长,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特点。” 古南星在谈到偷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王羲之在谈书法,吴道子在论画,每一个人在谈到自己的职业的时候,任何人都应该尊重。 秦宝宝也在仔细地听。 古南星道:“在上一个时代,偷术中的代表人物,当然是盗帅楚留香,自楚留香之后另一个杰出的人物就是司空摘星。” 古南星所说的两个人物都是前辈名侠,秦宝宝也不得承认,古南星所说的两个人的确是偷中之王。 古南星道:“在我看来,偷术早已不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是一种济世的方法,有时候,偷术甚至比大侠身上的武功还要有用。” 秦宝宝道:“你刚才说到偷术也有流派,莫非我使用的方法和你的不同?” 古南星道:“据我所知,当今世上,除了我之外,只有侠盗方自如才算是偷术的继承人之一,他所用的方法和我有很大的不同,你的偷术又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所以,在你伸手进我的口袋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方自如一门了。” 秦宝宝笑道:“大家都知道我是从方自如那里学来的偷术,所以你立刻就知道我是秦宝宝。” 古南星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现在王百万让我你两个人吃了一个亏,你想不想再把真的白玉狮子偷回来?” 古南星道:“就算不是为了争这口气,王百万的白玉狮子,我也是一定要偷来的。” 秦宝宝道:“这么说,这个白玉狮子并不只是价值连城那么简单。” 古南星道:“不错,在这个白玉狮子上,的确有一个绝大的秘密,这个秘密甚至可以说是关乎武林的兴衰。” 秦宝宝道:“真的有这么严重?” 古南星道:“绝对的。” 古南星虽然很喜欢开玩笑,可是现在他的样子绝不是在开玩笑,所以秦宝宝马上就道:“如果你认为这件事不可以对我说,那你什么也没有必要说。” 古南星道:“你我都是同道中人,这件事情,当然可以对你说。” 他又笑道:“也许对你说了之后,你就会把这件事情承担过去,或许我就可以轻松一点。” 秦宝宝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他这个人最怕的就是没有事情做,如果别人又能找一件他喜欢做的事情,又可以满足他的好奇心,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古南星笑道:“其实这个秘密,我早已就想对一个可靠的人说了,否则天天放在心上实在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秦宝宝笑道:“看来我就是不听也不行了。” 古南星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说。” 古南星道:“在说出这个秘密之前,我想先对你说一个人。” 秦宝宝道:“什么人?” 古南星道:“我只知道他叫风先生。” 秦宝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地睁大的眼睛。 古南星道:“莫非你也知道这个人?” 秦宝宝道:“我之所以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为了风先生而来。” 古南星道:“这么说,对于风先生这个人以及他的事情,我好像已没有必要多说了。” 秦宝宝道:“或许对于风先生这个人,我的了解要比你对他的了解要多一点。” 古南星道:“那么我就可以直接说一说白玉狮子的故事???。” 秦宝宝道:“是的。” 古南星道:“你也应该知道,风先生想研制出一种空前的毒药,以达到他控制天下的目的。” 秦宝宝道:“我知道。” 古南星道:“可是这种毒药当然不是那么很容易就可以制的出来的,我从一个很可靠的朋友那里知道,这种毒药的制作过程中,绝不能少一样东西。” 秦宝宝道:“什么东西?” 古南星道:“千年的寒玉。” 秦宝宝道:“难道王百万的那对白玉狮子就是一块千年的寒玉?” 古南星道:“不错。” 秦宝宝道:“如果我们不把白玉狮子偷来,风先生就一定会把白玉狮子偷了去。” 古南星道:“如果风先生得到了白玉狮子,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的确如此。一旦风先生得到了白玉狮子,或许整个江湖的格局都要改变。 所以无论如何,白玉狮子都不能落在风先生的手上。 秦宝宝道:“如果我们现在杀回王百万的府弟,他是不是还是像刚才那样有充分的准备呢?” 古南星笑道:“恐怕不会。” 秦宝宝道:“不过不管他是不是作了准备,反正我们是去定了。” 古南星道:“是的。” 秦宝宝道:“可是这一次,我们应该有所准备才行。” 古南星道:“你想作什么准备?” 秦宝宝道:“我们最起码应该知道,白玉狮子是放在什么地方。” 古南星道:“如果我知道白玉狮子放在什么地方,就不可能偷一个假的回来了。” 秦宝宝道:“其实我们只要想一想,就不难想出白玉狮子会放在什么地方。” 古南星不由惊讶地道:“哦?” 秦宝宝道:“白玉狮子既然是千年的寒玉,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就放在普通的地方,因为千年的寒玉如果经常和热的东西接触,它的寒气就有可能消失。” 古南星听得眼睛一亮,道:“说下去!” 秦宝宝道:“所以我们不难想得到,白玉狮子只有可能放在比较寒冷的地方。” 古南星道:“一般来说,每一个大户人家,都有一个很大的冰窖,一方面是用来储备食物,一方面用来在夏天的时候做御热之用。” 秦宝宝道:“所以白玉狮子只有可能放在地窖里。” 古南星道:“既然我们已知道白玉狮子放在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不马上就去?” ※※※※※※ 王百万的府第。 王百万坐在一张铺着厚厚的虎皮的高背椅子上,他的面前放着从波斯来的葡萄酒,盛酒的酒杯是可以在夜里也不必担心把酒喝到鼻子里的夜光杯。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娇艳风骚,长腿细腰的美人,只要王百万愿意,这两个女人随时都可以倒在他的怀里。 王百万今天无疑是应该很开心的,因为他不但让飞天神偷空手而归,并且还斗败了大名鼎鼎,有名难缠的秦宝宝。 可是他现在的样子绝不是开心的样子。 促使他不开心的原因好像只有一个,就是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人。 这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他的态度始终和和气气,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过份的话。 他的样子也不会让人讨厌,那么他为什么会让王百万很不开心? 王百万道:“你说你叫陆放,四条枪的陆放?” 原来这个人竟是陆放,四条枪的陆放。 陆放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陆放笑道:“我是。” 王百万道:“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你来我这里的目的?” “可以。”陆放道,“我是想问你借一样东西,一件小小的东西。” 王百万道:“你想借什么东西?” 陆放刚才早已说过,不过既然王百万还想听,于是他就重复了一遍,道:“白玉狮子,就是贵府上的白玉狮子。” 王百万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向你借一件东西。” 陆放道:“什么东西?” 王百万道:“你的老婆。” 陆放笑道:“我没有老婆。” 王百万道:“那么我就向你借枪,你的四条枪。” 陆放道:“不可以。” 王百万道:“为什么不可以?” 陆放道:“因为枪就是我的命,我怎么可以把命借给你?” 王百万道:“那么你就该知道,白玉狮子就是我的命,我怎么可以把命借给你?” 陆放道:“枪就是我的命,白玉狮子也是你的命,看样子,我们今天的交易好像是谈不成了。” 王百万道:“恐怕这还不能算是一件交易,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好处。” 陆放道:“有好处。” 王百万道:“什么好处?” 陆放笑道:“如果你把白玉狮子借给我,你就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命。” 王百万也笑了道:“这已是我一生中听到的第一百二十三次威胁了。” 陆放道:“那么那一百二十二个人呢?” 王百万笑道:“好像都死了,有些人的骨头好像都已烂了。” 陆放道:“昔年的青云十八寨第一十七代寨主果然不同凡响。” 王百万笑道:“你好像是在说我。” 陆放笑道:“谁不知道现在的王百万就是昔年的青云十八寨第一十七代寨主。” 王百万笑道:“你既然知道那些威胁我的人下场都不太好,为什么你还要尝试一下?” 陆放笑道:“因为我有枪。” 王百万笑道:“你是说你的枪要比那一百二十二个人厉害一点。” 陆放道:“不是厉害一点,而是厉害很多。” 王百万又叹了一口气,道:“看样子,我们之间所谓的交易只用舌头好像是谈不起来了。” 陆放道:“也许还是可以谈的。” 王百万道:“哦?” 陆放道:“你知道我在进来之前遇到了什么人?” 王百万道:“什么人?” 陆放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知道他们一共有七个人。” 王百万的脸色好像有一点变了。 陆放道:“他们七个人好像不太怎么讲道理,居然不想让我见到你。” 王百万皱起了眉头。道:“可是你还是见到了我。” 陆放道:“因为我杀了他们。” 王百万的脸色忽地又恢复了正常,他居然笑着道:“看来你的四条枪真的很有用。” 陆放道:“对这一点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 王百万道:“你知道你杀的是什么人?” 陆放道:“我知道他们就是昔年青云十八寨的七大太保。” 王百万笑道:“你是不是认为你杀了我的七大太保之后,我就不会有人来对付你了?” 陆放笑道:“不是。” 王百万笑道:“看样子你对我的实力好像很了解。” 陆放笑道:“我只知道一点。” 王百万道:“哪一点?” 陆放道:“我知道你最器重的不是七大太保,而是两只凤凰。” 王百万这一次的脸色真正地变了,变得很难看。 他冷冷地道:“你对我真是太了解了,就好像你一直生活在我的身边一样。” 陆放笑道:“我还知道你一向都把两只凤凰带在身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们就在这间屋子里。确切地说,她们就在你的身后。” 王百万叹了一口气。道:“你该知道,如果你不把我的两只凤凰击败,我是不会和你谈什么的。” 陆放微笑道:“那就好极了,我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两只凤凰要比七大太保厉害得多。” 王百万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起身,从虎皮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陆放对他笑道:“你会不会在门口等我?” 王百万笑道:“当然会,只要你还有机会走出这个房间,我当然要和你继续谈下去的。” 陆放笑道:“那就好极了。” 王百万随手关上了门,屋里就只剩下陆放和两只凤凰。 陆放笑道:“想不到你们就是王百万座下的两大高手。” 一个女人笑道:“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的,就像我们也想不到,七大太保在陆先生的手下居然变得不堪一击。” 陆放笑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两只凤凰的名字我早已听说过了。” 女人笑道:“你知道我们什么武功最可怕?” 陆放笑道:“我希望不是媚术,我这个人对女人。一向没有多大的兴趣,如果你们的武功竟是摄魂大法之类的东西,我希望你们最好不要用出来。” 女人笑道:“摄魂大法只是一种旁门左道,像我们这种正经的女人,怎么会用那种武功?” 陆放笑道:“那你们的武功又是什么?” 女人肃容道:“气功。我们的武功就是气功。” 陆放不由地笑了,道:“你是说你们的武功竟是气功?” 女人道:“这并没有什么好笑,女人为什么就不应该会气功?” 陆放果然不笑了,他点了点头道:“不错,女人也可以像男人一样会气功的,在下在此,请小姐赐招。” 女人笑道:“好,我们自从出道以来,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我们相信,陆放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在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时候,陆放就看到了一道剑光。 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女人一刺就刺出了她的剑。 剑只有三尺,可是在女人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剑刃上忽地爆出二尺长的剑芒。 只有内功极高的人才可以刺出剑芒。 想不到这两个女人竟真的是内功极高的高手。 陆放立刻觉得今天的事情绝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简单。 ※※※※※※ 王百万轻轻地带上了门,就好像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和他无关。 他对这两只凤凰一向极有信心。他对她们的了解,就好像是对自己的武功了解那样。 他只知道一件事,无论事情会怎么变化,他的两只凤凰都绝不可能败给陆放。 现在他要做的是另一件事情。 他知道古南星一定还会来的,那个自称是山海关总督座下七品带刀护卫的人也一定会来的。 现在他正是要去对付这两个人。 秦宝宝和古南星的确已来了,只不过他们一时还不可能找得到地窖。 在王百万轻轻地带上了门,走出房间的时候,秦宝宝和古南星已看到了他。 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地窖的地点。” 古南星道:“不知道。” 秦宝宝笑道:“现在有人要带我们去了。” 古南星笑道:“你是说王百万?” 秦宝宝笑道:“不错,他对我们一定还不放心,他知道我们一定还会来的,所以他一定要到地窖里去看一看,才会放心。” 古南星笑道:“如果他不到地窖里去,我们就找不到地窖,也不可能偷走白玉狮子。” 秦宝宝笑道:“所以有时候,人最不放心的还是自己。” 古南星笑道:“这好像是人的一个弱点,不亲眼看到的东西,他们就不会放心。” 秦宝宝笑道:“是的。” 古南星道:“这也许是一个圈套,王百万也许已知道我们来了,他或许也知道我们不可能找到地窖,所以他带我们去的地方也许并不是地窖,而是一个陷井。” 秦宝宝道:“这也很有可能。在这个世上本就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的。” 王百万背着双手,慢慢地走过一道长廊,一直走到了花园里。 花园里有很多破旧的房子,王百万在一间最破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秦宝宝对古南星道:“你认为地窖会不会在这个破房子里?” 古南星道:“有可能,也没有可能。” 秦宝宝道:“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古南星笑道:“有一点意思,也没有什么意思。” 秦宝宝也笑了,道:“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发生的,地窖也许就在这个房子里。” 古南星笑道:“也许。” 王百万已走进了这间破旧的房子,自始自终,他一直没有向其他的地方看一眼,他好像认为,绝不会有人跟他到这里来。 秦宝宝道:“现在我已有把握,白玉狮子有七分是在这间房子里。” 古南星道:“你为什么有七分的把握?” 秦宝宝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到,白玉狮子就在这里,陷井也在这个房子里。” 古南星笑道:“奇怪的是,我居然也有这种想法。” 王百万走进房子的时候,并没有关上门。 这扇门实在是太破了,就算关上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现在秦宝宝和古南星也来到了这间房子的面前,古南星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去?” 秦宝宝道:“当然要进去,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要进去的,所以不管这间房子里有多么可怕的东西,我们也是一定要进去的。” 进了房子之后,他们看到的是所有在破房子里都可以看到的东西。 地上堆满了杂物,墙角密布着蜘蛛网,唯一可以供研究的是一口破缸,这口破缸好像刚刚移动过。 破缸底下有可能有一个暗道,暗道中也许就是秦宝宝他们要找的地窖。 王百万并不在房子里。这就更加说明,王百万已下了这个地窖。 古南星道:“我们是不是要下去?” 秦宝宝道:“既然连房子都进来了,我们当然要下去。” 古南星道:“第一个下去的人当然是我。” 秦宝宝道:“为什么是你?” 古南星笑道:“因为第一个下去的人,最有可能遇到袭击。我的年纪比你大,武功又比你高,所以第一个下去的人当然是我。” 秦宝宝道:“这你就错了。” 古南星笑道:“为什么说我错了?” 秦宝宝道:“王百万一直最怕的人就是你,他知道只要你活着一天,他的白玉狮子就不会太安全。” 古南星道:“不错。” 秦宝宝道:“所以你一下去,你一定再也上不来了,而我就不同了。” 古南星道:“为什么你就不同了?” 秦宝宝道:“他的主要目标是对付你,所以他看到我下去之后,一定不会怎么样的,因为他一旦对我下手,就不可能再对你怎么样了。” 古南星道:“你是说,你先下去,我们都安全,而我先下去一定会出意外?” 秦宝宝道:“也可以这么说。” 古南星笑道:“想不到在这件事上也有这么多的学问。” 秦宝宝道:“不管什么事情都有一大堆的学问。” 古南星刚移开破缸,秦宝宝就跃了下去。 古南星的心不由地提到了咽喉,他甚至想捂住耳朵,因为他不想听到秦宝宝的惨叫声。 可是惨叫声并没有传来,秦宝宝在底下道:“你可以下来了。” 古南星也一跃跃了下去。 他的身子在空中下沉了很久,双脚才踏到了实地。 前面有火光,火光下,是秦宝宝那张可爱的脸。 秦宝宝正在看着地上的一件东西,脸上露出很惊讶的表情。 是什么东西会让秦宝宝感到惊讶? 还有一个问题,王百万明明已先进来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露面,甚至也没有启动什么机关? 古南星顺着秦宝宝的目光看去,他看到的是一具死尸。 一具死了并没有多久,甚至说是刚刚死去的死尸。 古南星看了一眼死尸,也不由地惊讶了起来。因为死人竟是王百万。 刚才还活得好好,不可一世的王百万居然死了。 王百万的死因是被一种钝器击碎了后脑。 他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失去了生命。 古南星道:“这是王百万?”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宝宝道:“不错,他就是王百万。” 古南星道:“你进来的时候,他就死了?” 秦宝宝道:“是的。” 古南星道:“这就是说,有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等着王百万,一看到王百万进来就杀了他。” 秦宝宝道:“事情想必就是这样。” 古南星道:“那么那个杀人的人呢?” 秦宝宝道:“这个地方并不大,他没有地方可以藏身,所以他有可能走了。” 古南星道:“这就是说,这个地方还有第二条出口。” 秦宝宝道:“是的。” 古南星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秦宝宝道:“我看了一下,这里有一扇门,门上有一把奇怪的锁,锁好像并没有被打开,王百万的身上也没有钥匙。” 地道里的确有一扇门,门上有一把奇怪的锁,锁上有七个钢环,七个钢环套在一起,只看上一眼,就感到眼花缭乱。 古南星看着门上的锁,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 秦宝宝道:“怎么回事?” 古南星道:“现在我知道,那个杀王百万的人为什么要走了。” 秦宝宝道:“他为什么要走?” 古南星道:“因为他知道,他无法打开这把锁,没有人能打开这把锁的。” 秦宝宝道:“你是说,除了死去的王百万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打开这把锁?” 古南星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这是一把什么锁?” 古南星道:“七巧连环锁,是天下最著名的巧匠七巧童子所制,开锁的方法极为复杂,如果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根本就不可能打开。” 秦宝宝笑道:“你是说除了王百万本人之外,不可能再有人能打得开?” 古南星道:“不错。” 秦宝宝道:“可是你还是忘了一个人。” 古南星道:“是谁?” 秦宝宝道:“就是我。” 古南星惊讶地道:“你是说,你可以打得开这把锁?” 秦宝宝道:“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把锁,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可是我想试一试。” 古南星道:“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去试。” 秦宝宝道:“为什么?” 古南星道:“因为我知道,七巧连环锁绝不是一把普通的锁,只要开锁的方法有一点不对,就有可能发生一些我们难以想像的事情。” 秦宝宝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七巧连环锁绝不是一把普通的锁,七巧童子也绝不是普通的人,他在这把锁上一定装了可怕的机关。” 古南星道:“既然你都知道,可是你还是想试一试?” 秦宝宝道:“是的。” 古南星叹道:“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你这么做?” 秦宝宝道:“好像还没有什么方法。” 古南星叹道:“看来你真的想试一试?” 秦宝宝道:“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信心,正如你所说,天下的偷术各有不同,我向侠盗方自如学到的,是你所没有学到的,对开锁这种事情,我做过一点点的研究。” 古南星道:“希望你可以成功。” 秦宝宝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他知道,开这把七巧连环锁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宝宝从身上的百宝囊中取出了一根银针。 他并没有急着去试,他一直看着门上的这把锁,足足看了一个时辰。 在这一个时辰中,最紧张的不是秦宝宝,而是古南星。 他觉得时间过得真的慢极了,一个时辰对他来说,好像有一天那么漫长。 秦宝宝终于伸出了他的手,古南星看到,秦宝宝的脸上好像有了一丝笑意。 看到这种笑意,古南星的心才平静下来,他对秦宝宝也很有信心,七巧连环锁绝不是一把,他秦宝宝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也许只有像秦宝宝这种人,才能开得了七巧连环锁。 “喀”的一声,七巧连环锁发出轻脆的声音。古南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秦宝宝回过头来,向古南星古怪地笑了一笑。然后一把推开了门,闪身进去。 古南星也站了起来,他刚准备推门进去,秦宝宝已走了出来。 秦宝宝的表情好像有一点紧张,他对古南星道:“我们快一点离开这里。” 古南星道:“白玉狮子到手了吗?” 秦宝宝道:“是的。” 古南星现在已放心很多,既然白玉狮子已到手了,的确已没有必要再在这里留下来。 他们从刚才进来的地方出去,从水缸底下钻出来的时候,四面并没有一丝声音。 古南星长吁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的运气还很不错。” 秦宝宝笑了笑,道:“应该说,是我的运气很不错。” 古南星笑道:“你的运气,难道不就是我的运气?” 秦宝宝没有回答,而是笑了一笑,古怪地笑了一笑。 这已是古南星第二次看到秦宝宝的这种笑容了,古南星不知道秦宝宝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的心思永远都是一个迷,秦宝宝在想什么? 走出房子就是院子,围墙就在前面,只要越过围墙,就等于离开了这个地方,也就是说,已比较安全了。 古南星越过了围墙,秦宝宝紧紧地跟在后面。 一直走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古南星才停了下来。 秦宝宝也停了下来。 古南星笑道:“真正的白玉狮子是什么样子,我还没有见过,现在你可以让我看一看了。” 秦宝宝笑道:“等你看到了白玉狮子,下一步是不是准备把我杀了。” 古南星不由笑道:“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秦宝宝笑道:“也许你不会把我杀了,也许你会把我带到风先生那里,风先生对我这种人,暂时还不会动手。” 古南星道:“你越说越奇怪了,你是不是总是这样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秦宝宝道:“你又何必再装下去,戏演到这里,好像已到了结束的时候。” 古南星看着秦宝宝,没有说话。 秦宝宝道:“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不过你不必太兴奋,这个东西并不是白玉狮子。” 古南星道:“那是什么东西?” 秦宝宝笑道:“不是一件太稀罕的东西,因为这个东西,本就是你的东西。” 古南星道:“哦?” 秦宝宝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是一个青布包着的小包。 古南星惊讶地道:“这是我的钱包。” 秦宝宝笑道:“的确是你的钱包。可是你的钱包怎么会到了我这里?” 古南星笑道:“因为你是一个神偷。” 秦宝宝冷冷一笑道:“难道你不是?” 古南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很难看。 秦宝宝冷冷笑道:“飞天神偷的东西竟会被人偷去,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古南星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一直没有相信我。” 秦宝宝道:“因为你一开始和我见面的时候,你的本事太高了一点。” 古南星道:“你不相信有那种偷技?” 秦宝宝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偷东西会被发现,并不太奇怪,可是若是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将东西还给我,就不能不让我怀疑了。” 古南星道:“看来我们是做得过份了一点。” 秦宝宝道:“不错,你一直在等着我,等着我来帮你打开七巧连环锁,因为你知道,天下只有我和方自如才可以打得开七巧连环锁。” 古南星道:“不错。” 秦宝宝道:“所以你安排了那个见面,你的人已看到我用一块青布包起了石头,所以你就把同样用青布包着的石头放在身上。” 古南星道:“这样你其实还是偷走了我身上的东西,可是你当时一定认为是我偷术高明。” 秦宝宝道:“我当时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古南星道:“可是你还是不敢相信。” 秦宝宝道:“等我看到王百万死了以后,我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古南星道:“你明白了什么?” 秦宝宝道:“你不觉得我们这一次太过容易了吗?” 古南星道:“是。” 秦宝宝道:“这是因为你们的人已将王百万的绝大部分的人手挡住,也就是说,你们扫除了一切障碍,让我专心地去开七巧连环锁。” 古南星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个计划其实还很不错,只是你们制订得太周密,杜绝了一切意外的发生,所以反而让我感到怀疑。” 古南星叹道:“你是说,这个计划唯一的毛病,就是制订得太周密了?” 秦宝宝笑道:“可以这么认为。” 古南星道:“看样子,白玉狮子并不在你的身上。” 秦宝宝道:“当然不会放在身上。” 古南星道:“我有没有方法能够让你说出你把白玉狮子放在了什么地方?” 秦宝宝笑道:“你不必用任何方法,我就可以告诉你。” 古南星道:“哦?” 秦宝宝笑道:“我又把白玉狮子放在了地窖里,并且又把七巧连环锁锁了起来,如果想得到白玉狮子很容易。” 的确很容易,只要打开七巧连环锁就可以了。 不过有一点麻烦的是,七巧连环锁除了死去的王百万之外,也就只有两个人可以打开。 一个是方自如,一个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这一次,我恐怕不会再为你们开锁了。” 古南星冷笑道:“你以为我没有方法让你开锁?”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你的方法很多,陆放的方法也不少。” 他忽然转身,笑道:“陆放,你可以出来了。” 陆放慢慢地走了出来。 和古南星不同的是,虽然他也听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并不太好的消息,可是他的样子并不像古南星那样气极败坏。 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发脾气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在秦宝宝面前发脾气,更加适得其反。 陆放笑着,脸上的两个酒窝显得非常可爱。 他笑着道:“秦宝宝果然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看来这个世上,的确没有人能够瞒得了你。” 秦宝宝笑道:“并不是我太聪明,只是你们稍微笨了一点点而已。” 陆放道:“我承认,在你的面前,再聪明的人都是稍微笨了一点点而已。不过你虽然很聪明,还是忘了件事。” 秦宝宝道:“我忘了什么事?” 陆放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已无法回去向风先生交差,风先生一定会生很大的气。” 秦宝宝道:“风先生生起气来是不是很可怕?” 陆放道:“简直可怕极了。” 秦宝宝叹道:“我对你们深表同情。” 陆放道:“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在急起来的时候,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现在非常害怕,所以为了不让风先生生气,你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好像是一种威胁?” 陆放道:“可以算是。” 秦宝宝笑道:“你的确也不笨,可是你还是忘了一件事。” 陆放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如果我死了,七巧连环锁就再也没有人为你们打得开,也就是说,风先生统治江湖的计划就永远不会实观,所以风先生如果听说我死了,是不是一定会更加生气?” 陆放想了一想道:“好像是的。” 秦宝宝道:“只要我活着,就有可能去帮你们打开七巧连环锁。一旦我死了,风先生就再也没有机会。” 陆放叹道:“你的确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和你这种人斗智,我不行。”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心里非常难过,不过,你们不是没有方法处理这件事。” 陆放道:“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很简单,把我交给风先生就可以了,一旦把我交给了风先生,你们岂非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陆放笑道:“不错,你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也许只有风先生才能对付得了你。” 秦宝宝笑道:“我为你们想出了这么一个好方法,你们准备怎么感谢我?” 陆放看了秦宝宝半天,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友是敌?” 秦宝宝笑道:“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可以了。” 陆放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我这个人对吃的东西要求很高,所以你们只要让我吃得好一点,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陆放笑道:“这一点你尽管可以放心,对吃的东西,我也很讲究,所以你跟着我,不会吃亏的。” 秦宝宝道:“那我就放心了。” 陆放笑道:“现在我们该去找风先生了。” ???宝宝道:“希望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不会太远。” 陆放道:“的确不远,只要半天的时间,我们就可以见到风先生了。” 秦宝宝道:“看来这个地方是你们的一个基地。” 陆放道:“不错。” 秦宝宝道:“既然我已在你们的手中,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我根本不可能逃走,那么有什么事情,你们也不必再瞒着我了。” 陆放道:“你想知道什么?” ←→ 第七章 秦宝宝道:“什么都想知道,不过,我最希望你们能告诉我,方知病是不是在你们的手上?” 陆放道:“不错。” 秦宝宝道:“那你们想怎么对付他的呢?” 陆放道:“他是我们的贵客,你认为我们会怎么对付他?” 秦宝宝道:“天下的名医很多,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弄到手?” 陆放道:“天下的名医虽然很多,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是无所不知的,所以,只有汇集天下各种名医的智慧,才有可能制出天下无双的毒药。”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不管少了哪一个人都没有关系,所以没有一个人是不可缺少的。” 陆放道:“不错,如果一个人太重要,万一这个人出了什么意外,大事岂不功败垂成?” 秦宝宝笑道:“风先生的确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知道这样一来,别人就是想破坏他的计划,也不知从何下手。” 陆放道:“你好像已找到了风先生的一个弱点?” 秦宝宝道:“你是说白玉狮子?” 陆放道:“难道不是?” 秦宝宝道:“不是。白玉狮子只是一块千年寒玉而已,天下的千年寒玉很多,并非只有一块白玉狮子。” 陆放道:“你是说,风先生就算得不到千年寒玉,风先生的计划也照样可以完成。” 秦宝宝道:“虽然在时间上要慢一点点,不过到最后,是一定可以完成的。” 陆放道:“你既然知道白玉狮子并不重要,也就是说,你就算死了,对风先生的计划也没有什么影响,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去见风先生?”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想见风先生,就像风先生也很想见我一样。” 陆放道:“风先生居然想见你?” 秦宝宝道:“因为我知道,风先生一定不喜欢我总是破坏他的事情,要做到这一点,就只有把我带在身边。” 陆放道:“那么他为什么不索性杀了你?” 秦宝宝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背景,如果风先生杀了我,就不得不和金龙社一拼,在目前,是风先生不想看到的。” 陆放道:“所以他想见你。” 秦宝宝道:“是的。” 陆放道:“你应该知道,你一旦见到了风先生,再想自由一点,恐怕就不太可能了。” 秦宝宝道:“我也知道,风先生想找到我的目的,就是将我作为人质,如果我在他的手上,金龙社就不敢轻举妄动。” 陆放道:“你明明知道这一点,却仍然想见风先生?” 秦宝宝道:“是的。” 陆放道:“那我就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了。” 秦宝宝笑道:“也许我想的是怎么说服风先生。” 陆放笑了,他以为秦宝宝在开玩笑,他知道风先生绝不是可以被轻易说服的人,如果有人居然想说服风先生,那一定是痴人说梦。 现在已是清晨了,有雾。 秦宝宝坐上了一辆马车。 陆放的马车。 这辆马车和杜飞的马车差不多舒服,并且要比杜飞的马车豪华的多。 看到这辆马车,秦宝宝不由想到,在他来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两辆马车。 于是他问陆放道:“我在昨天看到了两辆马车,两辆马车的主人好像都是女人,你能告诉我她们是什么人吗?” 陆放道:“她们出现的目的有两个。” 秦宝宝道:“其中一个目的是不是想引我到这座城市来?” 陆放道:“不错。” 秦宝宝道:“那么她们的第二个目的呢?” 陆放道:“她们都是风先生的女人,风先生叫她们来,她们当然要来。” 秦宝宝道:“我看风先生的年纪绝不会太小,想不到他这种年纪的人,对女人的兴趣还是不小。” 陆放道:“你恐怕不知道,像风先生这种人,他要女人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满足单一的那种欲望。” 秦宝宝道:“那他想证明什么?” 陆放道:“也许他想证明,他还很年轻,还可以像年轻人一样,征服最难征服的女人。” 秦宝宝笑道:“这已证明,他在内心里,已认为自己的确有一点老了。” 陆放叹了一口气,道:“不错,他的确有一点老了,虽然他从不承认,可是在私下里,他一定会伤心难过的。” 秦宝宝道:“现在我倒是非常想见一见他了,我想看一看,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放笑道:“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秦宝宝道:“是不是已经到了?” 陆放道:“是的,的确已经到了。” 秦宝宝下了马车,看到的是一个小小院子,一种只要是小康人家都会有的院子。 秦宝宝道:“风先生就住在这里?”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 陆放道:“没有。” 秦宝宝道:“你是说,我随时都可以在这个地方找到他?” 陆放道:“是的,在一般情况下,风先生总是住在这里。” 秦宝宝道:“武林人的消息都是很灵通的,想必有很多人都可以找到这个地方。” 陆放道:“不错,有些人是来投靠他的,有些人则是来杀他的。” 秦宝宝道:“看来这里一向都很热闹。” 陆放笑道:“不错,这里一直都热闹极了,我每一次来,都从来没有见过这里冷清过。” 秦宝宝道:“是不是来这里投靠风先生的人都可以被他收下?” 陆放道:“绝对不是。” 秦宝宝道:“你是说,就算有人想投靠风先生,风先生也要先看一看这个人有没有用?” 陆放道:“没有用的人,风先生怎么可能要他呢?” 秦宝宝道:“那么那些想杀他的人呢?” 陆放道:“我首先要告诉你的是,风先生并不喜欢杀人。”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那些人虽然想杀风先生,风先生却不会杀他们?” 陆放道:“能够想来杀风先生的人,当然都不会是一般的人,所以这些人往往都是很有用的人,风先生永远不会杀有用的人。” 秦宝宝道:“看来风先生的野心的确不小。” 陆放道:“有野心是不是一件坏事?” 秦宝宝道:“这就很难说了,一个男人的确应该有一点野心的,可是如果野心太大了,想必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陆放笑了一笑,他并不想去说服秦宝宝,他知道秦宝宝和风先生一样,都不是那种轻易可以说服的人。 小院的柴门是开着的。 陆放走了过去,在柴门上敲了一敲。虽然门是开着的,他却不敢贸然闯进去。 从里屋走出来一个青衣束发的小童。 小童的年纪并不比秦宝宝大多少,可是小童的一举一动,无不显示出他是一个经过最好训练的人。 陆放对这个小童也很尊敬,他恭恭敬敬地道:“在下陆放,有事求见风先生。” 小童道:“风先生早已知道陆公子要来,特叫我备了一杯清茶。” 陆放笑了,小童又慢慢地走了过去。 秦宝宝笑道:“人家只不过为你备了一杯茶而已,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陆放道:“这你就不懂了,如果小童备的是茶,这就说明风先生对我做的事情还算满意。” 秦宝宝道:“如果风先生对你不满意呢?” 陆放道:“那么小童就会为我备一杯酒。”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茶是敬,酒是罚?”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现在我们可不可以进去喝茶了?” 陆放道:“可以。” 陆放对这里很熟悉,他把秦宝宝带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小屋里。 小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不过是一桌,一椅,一床,一几,一炉香,一杯茶。 秦宝宝道:“这是什么地方?” 陆放道:“这是客人等待的地方。” 秦宝宝道:“你是说,我们现在还不能见到风先生。”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风先生?” 陆放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一会儿功夫,也许是很长的时间,甚至也许是一天,两天。” 秦宝宝道:“在这一天,两天中,你就让我呆这个地方?” 陆放道:“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好?” 秦宝宝道:“当然不好。” 陆放道:“那么你认为什么地方才是好地方?” 秦宝宝道:“就算没有好吃的东西,最起码也要有好看的东西。” 陆放笑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秦宝宝道:“我是什么意思?” 陆放道:“你是想知道,风先生是怎么对付来这里的人的。” 秦宝宝笑道:“可不可以?” 陆放道:“当然可以,风先生一向喜欢别人看他做事,因为他想让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处理事情。” 秦宝宝道:“既然可以看,那我们为什么还不快去?” 陆放道:“在院子的北角,有一个小小的草屋,我每一次来,都是在这里看风先生处理事情。” 秦宝宝道:“那我们就到草屋去。” 在院子的北角,的确有一个小小的草屋,草屋里只有一个石桌,四个石椅。 坐在石椅上,就可以看到院子的一切。 现在院子里还很静。 秦宝宝道:“你刚才说,每天都会有人来的,也许今天我的运气并不好。” 陆放笑道:“不会的,你的运气一向都是很好,所以今天一定会有人来。”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就听到了马蹄声。 秦宝宝道:“有人来了。” 陆放道:“这个人的骑术很不错,南人乘船,北人骑马,这个人一定是一个北方人。” 秦宝宝道:“他的马蹄声很轻,说明他的轻功很好。” 陆放道:“看来今天我们有很大的热闹好看。” 马蹄声到了柴门前“噶”然停下,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秦宝宝道:“这个人一个人就敢来找风先生,如果他不是来投靠的,就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大侠。” 陆放道:“我知道他绝不是来投靠风先生的。” 秦宝宝道:“为什么?” 陆放道:“因为他只在到了门口才下马,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把风先生放在眼里。” 秦宝宝笑道:“不过他又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有闯进来。” 这个人已到了门口。 柴门虽然并没有关上,但他还是轻轻地敲了敲门。 青衣小童很快就出现了,他走到了柴门口,客客气气地问道:“请问阁下有什么事情?” 这个人的身材很高大,也很健壮,不过他身上的肌肉却生得很匀称。 陆放只看了这个人一眼,就道:“这个人很不简单。” 秦宝宝道:“他有什么不简单?” 陆放道:“因为我从没有见过像他那样,浑身的力气分布得如此平均的人。”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他浑身的力气分布得很平均?” 陆放道:“因为他的身材实在太完美了,只有浑身的力气分布得非常平均的人,才有可能有如此完美的身材。” 秦宝宝道:“你是说,一个人的武功是可以从他的身材上看出来的。” 陆放道:“绝对是。” 秦宝宝道:“那么你知道这个人是谁?” 陆放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连这个人的名字你都不知道,那你在江湖上真是白混了。” 陆放道:“这么说这个人非常有名?” 秦宝宝道:“当然,这个人的确很有名,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一天的人,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陆放笑了,他知道秦宝宝不过是在讥讽自己而已 如果这个人真的像秦宝宝说得那么有名,陆放一定会知道的。 陆放总算是一个老江湖了。 他笑了一笑,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秦宝宝道:“这个人姓徐,大名就叫徐正风。” 陆放道:“我还是不知道徐正风是什么人?” 秦宝宝道:“他是山东人,原来是一家镖局的镖师。” 陆放笑道:“原来只是一个镖师。” 秦宝宝看了陆放一眼,道:“他只在那个镖局里做了三个月,就成了总镖头。” 陆放道:“看来这个人还很能混。” 秦宝宝道:“他的总镖头也只做了三个月,就成了这家镖局的镖主了。” 陆放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那个镖局原来的镖主发现自己的能力和徐正风一比,简单就像是一个小孩子。” 陆放道:“这么说,这个人现在已是一家镖局的镖主。” 秦宝宝道:“不是一家镖局,而是八家。” 陆放道:“怎么又变成了八家?” 秦宝宝道:“他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将另七家镖局统统吞并,所以他现在已是北方三省八大镖局的总镖主。” 陆放道:“看来这个人真是很不简单。” 秦宝宝道:“的确很不简单,更不简单的是,他在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居然没有多少人知道。” 陆放道:“这么说这个人做事非常谨慎。” 秦宝宝道:“所以他的确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就连我大哥卫紫衣都认为,这个人总有一天要成为一方的霸主。” 陆放道:“可是这样一个人还是有一点点冲动。” 秦宝宝道:“为什么说这个人有一点点冲动?” 陆放道:“因为他本不该现在就来找风先生,这样会让他的前半生的心血完全断送。” 秦宝宝道:“你认为他不是风先生的对手?” 陆放道:“绝不是。” 秦宝宝道:“你认为他是来杀风先生的吗?” 陆放道:“像这样一个人总不可能是来投靠风先生的。” 秦宝宝道:“除了投靠和杀人,他来难道就不可能有别的事情吗?” 陆放道:“你认为他会有什么事情?” 秦宝宝道:“也许他是来和风先生谈结盟的事情。” 陆放道:“结盟?” 秦宝宝道:“难道不可能?” 陆放想了一想,道:“很有可能。可惜他还是选错了结盟对象。” 秦宝宝道:“风先生不会和他结盟?” 陆放道:“绝不会。” 秦宝宝道:“为什么?” 陆放道:“因为我很了解风先生,我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一件事。” 秦宝宝道:“那我们就等着看吧。” 陆放道:“我们等着看。” 徐正风正在回答青衣童子的问题,他用一种不急不慢的声音道:“我叫徐正风,我是求见风先生的。” 青衣童子道:“如果你想见到风先生,恐怕就要等上一等。” 徐正风笑道:“我知道现在正是午睡的时候,我来得有一点早了。” 青衣童子道:“并不会等多久的,风先生午睡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徐正风笑道:“那我就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并没有多久,很快就可以过去的。” 他的声音既不太高,也不太低,秦宝宝和陆放都听得很清楚。 陆放笑道:“他的身上并没有杀气,所以他不是来杀人的,他的态度不亢不卑,所以也不可能是来投靠风先生的。” 他看着秦宝宝,笑道:“看来你真的猜对了。” 秦宝宝笑道:“下面,我猜风先生一定会见你的。” 陆放道:“风先生为什么会见我?” 秦宝宝道:“因为徐正风的来意和其他人并不同,风先生一定会叫你去和他商量这件事。” 陆放道:“也许。” 青衣童子向徐正风深深地施了一礼,转身向屋子里走去,他在转身的时候,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陆放一眼。 陆放叹了一口气。道:“秦宝宝,想不到竟连风先生的心思也能被你猜到。” 秦宝宝道:“因为风先生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他并不是真正的神。” 秦宝宝又看到了风先生。 风先生正坐在一张硬木椅子上,腰身挺得笔直。 他的身上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衫,他的眼睛,依然是像刀一般的锐利。 秦宝宝注意到,风先生的眼角上,好像又多了几道皱纹,虽然只隔了一段时间,风先生却好像又老了一点。 风先生所做的事情,恐怕是天下最让人容易衰老的事情。 风先生一看到秦宝宝就笑了。秦宝宝也笑了,道:“我们又见面了。” 风先生道:“是。” 秦宝宝道:“你在那一次和我分手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 风先生道:“没想到。”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就像你永远不会放弃你的野心一样,我也不可能改掉我爱管闲事的毛病。” 风先生道:“一件事情一旦成为习惯,想改掉,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宝宝道:“这一次,你能再见到我,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风先生笑道:“我也知道,如果你不想来,恐怕没有人能让你来。” 秦宝宝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来吗?” 风先生道:“想到过一点点。” 秦宝宝道:“你说说看。” 风先生道:“首先你想救你的朋友,可你也知道,如果你不来到这里,你就不可能有救你朋友的机会。” 秦宝宝道:“这只是其中的一点。” 风先生道:“第二点恐怕就是来对付我了。” 他笑了一笑,道:“你只有了解我,才有可能想出对付我的方法,如果你要想对付我,你只有来。” 他又笑了一笑,道:“更重要的是,你知道我绝不会伤害你的。” 秦宝宝笑道:“你这个人很有意思,看来我来到这里并没有来错。” 风先生道:“你的确来对了。” 他转向了陆放,这就表明,他和秦宝宝的对话已经结束。 陆放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笔直地站着,风先生看了他很久,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道:“你最近有没有杀人?” 陆放道:“没有。” 风先生点了点头,道:“人的杀气不可以轻易泄露,所以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杀人。” 陆放道:“是。” 风先生道:“以杀戮来对付别人,只能招来对方的仇恨。” 陆放道:“是。” 风先生又点了点头,道:“可是我今天叫你来,却是为了杀人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陆放道:“风先生如果杀人,绝对是有杀人的理由。” 风先生道:“不错。杀人总是有理由的。我今天叫你杀人,绝对有充分的理由。” 陆放道:“杀谁?” 风先生道:“就是外面的那一个人。” 陆放道:“我是不是现在就去?” 风先生摇了摇头,道:“等我和他见面的时候,当他说完了他想说的话之后,你就可以抽枪杀人了。” 陆放道:“我知道了。” 风先生道:“你还必需记住一件事。” 陆放道:“什么事?” 风先生道:“当你一枪不中的时候,你就不必刺出第二枪了。” 陆放道:“是。” 风先生转向了青衣童子,道:“现在你可以让徐正风进来了。” ※※※※※※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徐正风都像一个十足的大侠。 徐正风慢慢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意,好像他本是来赴一个盛会,而不是来面对一个可怕的人物。 徐正风一走进来,风先生的目光就一直盯在他的身上。 徐正风笑了一笑,道:“我叫徐正风。” 风先生道:“我知道你叫徐正风,也知道你是北方三省八大镖局的总镖头。” 徐正风道:“这是众人的抬举,在下并没有这个能力。” 风先生冷冷一笑,道:“你是来杀我的?” 徐正风笑道:“不是。” 风先生道:“那么你是来投靠我的?” 徐正风仍然笑道:“不是。” 风先生厉声道:“那么你来做什么?” 徐正风还在笑,他的笑容的确很有感染力,面对他的笑容,让人根本无法产生敌意。 徐正风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风先生在听。 徐正风道:“我知道风先生的志向,恰好我也有这种志向,我知道如果两只拳头加在一起,总比一只拳头有力的多。” 风先生笑了。 徐正风又道:“风先生的实力,我是知道的,可是若想成就大业,力量恐怕还不够。” 风先生道:“我想我已明白了你的意思。” 徐正风笑道:“我知道我的意思风先生一定会明白的。” 风先生道:“你的话是不是已说完了?” 徐正风道:“是,我知道有一些话根本就不必说的。” 徐正风的话已说完了,陆放立刻刺出了他的枪。 他用的是铁枪。 铁枪破空刺出,一枪刺向徐正风的咽喉。 这一枪破空刺出之时,根本毫无先兆,这绝对是防不胜防的一枪。 可是徐正风却好像早已料到,在枪破空刺出的同时,他的身体就开始向后退,枪的速度有多快,他的身法就有多快。 枪的力量已尽,徐正风的身法仍有余力。 陆放收枪,回身,又站在了风先生的身后。 徐正风又慢慢地走了回来,笑了一笑,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风先生道:“好身法。” 徐正风笑道:“也是好枪法,如果不是我早有防备,这一枪已要了我的命。” 风先生道:“你知道陆放要刺出这一枪?” 徐正风道:“是的。” 风先生道:“你怎么知道?” 徐正风看了陆放一眼,道:“因为他有杀气,像陆放这样的高手,当他对一个人有敌意的时候,他的身上就会有杀气。” 风先生不由地笑了,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叫陆放刺出这一枪。” 徐正风笑道:“我知道,如果我连这一枪都躲不过去,绝对没有资格做风先生的同盟。” 风先生的目光如刀,刺在徐正风的脸上。冷冷地道:“你以为这样一来,我就一定会和你合作了吗?” 徐正风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他笑道:“合则两利,分则两弊,我想风先生一定会好好地考虑这个问题的。” 风先生的脸上出现一丝阴阴的笑意,他道:“其实你最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徐正风笑道:“那么我想说的是什么话?” 风先生道:“你其实很想说。如果我拒绝了你,就多了一个大敌,如果我答应了你,就多了一个强援。” 徐正风大笑道:“风先生果然不是简单的人,和你这种人合作一定会很愉快的。” 风先生也大笑,道:“看来,你已认定我一定会和你合作了。” 徐正风道:“难道你竟不同意?” 风先生冷冷地一笑,道:“是。” 徐正风的脸色立刻变了,然后他就开始疾退,他退得很快,比刚才陆放刺出那一枪时退得还要快。 可是屋子里的人并没有想把他留下来的意思。 他一退就退出了房间。 秦宝宝忽地叹了一口气。 风先生转向了秦宝宝,笑了一笑道:“你为什么叹气?” 秦宝宝道:“这个徐正风也算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可是他还是小看了你。”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秦宝宝道:“如果他留下来和你一战,也许你会放过他的,可是他这一退,你布置在外面的人就绝不会放过他了。” 风先生看着秦宝宝,以一种很有趣的目光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有人?” 秦宝宝道:“包子有肉,却不在折子上,如果你这里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那么你这个人就连我也看不起。” 风先生道:“你虽然没有看到我的人,却料到我有人,那么你有什么根椐?” 秦宝宝道:“杀气。” 风先生道:“杀气?” 秦宝宝道:“就像刚才徐正风看出了陆放的杀气一样,你布置在这里的人当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一旦有陌生人进入这里,他们的身上一定就会有杀气。” 风先生道:“你在什么时候感到他们的杀气的?” 秦宝宝道:“就在徐正风刚刚进来的时候。” 风先生又笑了,他笑道:“不错,我在外面的确有人,我甚至还可以保证,徐正风绝逃不出这个院子。” 他走过去,推开了窗子,就可以看到了院子,也就可以看到了徐正风。 从这间房子到院门最多只有三丈的距离,三丈的距离并不算太长,对一些轻功很好的人来说,三丈的距离只需要一个起落就可以了。 可是徐正风并没有施展他的轻功,他就像一个木桩子一样,站在院子的当中,一双脚就像铁桩一样钉在地上。 他背对着秦宝宝他们,所以秦宝宝可以看到他的后背已被他的汗水湿透。 风先生对秦宝宝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走?” 秦宝宝道:“因为他已感到了这里的杀气,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动,身上就必然要露出破绽,一旦露出破绽,他就再也走不出这个院子,所以他只有不动。” 风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 秦宝宝叹道:“可是他这样下去,总有支持不了的时候,什么时候他忍不住了,就是他的死期。” 风先生道:“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秦宝宝道:“我会一步步地走,用最慢的速度移动。” 风先生笑道:“你这分明是在提醒徐先生。” 徐正风果然开始动了,他动的极慢,只要稍不注意,就根本无法觉察。 秦宝宝忽然道:“不好。” 风先生道:“为什么不好?” 秦宝宝道:“他这样做虽然可以慢慢地移动出去,可是他的内力必然有所消耗,这样一来,别人就可以向他进攻了。” 风先生叹道:“你现在提醒他,未免也太迟了一点。” 秦宝宝忽地听到了暗器破空的声音。 从声音上来判断,这是一种密度很大,速度很快的暗器,并且绝不是从一个人手中发出的。 无数枚暗器,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徐正风正在这个天罗地网之中。 徐正风无论从哪一个方向躲避,都绝不可能完全避开。 风先生又看着秦宝宝,似乎在问:“如果你是徐正风,你该怎么办?” 秦宝宝知道徐正风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用本身的武功扫落一片暗器。 徐正风也正是这样做的,他用的是刀。 一种厚背砍山刀。 这种刀一旦使出,可以控制很大的一个范围。 徐正风大喝一声,厚背砍山刀猛力挥出,将面前的暗器扫落,然后他趁着这个机会,身子向前疾冲。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很多的人,现在他已听到了脚步声。他知道是自己的人来了。 如果他可以冲出这个院子,他就可以安全了。 可惜他只冲出了一步,就一头撞进了一张网里,不知从哪里飞出的一张渔网,将他紧紧地网住。 在被渔网网住的刹那间,徐正风感到自己最起码中了七枚暗器。 暗器击中身体的时候,徐正风并没有感到痛苦,只有一阵阵的麻木。 他的心开始沉了下去。 暗器竟是有毒的。 不过他还是飞了起来,向院门冲去,就算死,他也不想死在这里。 这时,他看到从外面走过来一个人,一个步伐沉稳,脸色苍白的人。 一看到这个人,徐正风忍不住叫了起来,他知道,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救他,就是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的人。 这个人是他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说,徐正风只所以有今天,大部分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 他叫道:“司空徒,救我。” 这时,他已冲到了门口,他的身上还缠着那张网,可是他还是冲到了门口。 这时,已没有人向他进攻,因为在别人看来,他已是一个死人。 快死的人。 中了七枚暗器的人,是不可能活着的。 司空徒慢慢地走了过来,他道:“我来救你。” 他的手上剑光一闪,一剑就刺中了徐正风的咽喉。 徐正风的咽喉在“喀喀”作响,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实在想不到,他最好的朋友竟会一剑刺中他的咽喉。 他用力将剑拔出,叫道:“你……” 鲜血随着他的用力而大量涌出,他没有能说完他想说的话就倒在了地上。 司空徒看着徐正风的尸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风先生冷冷地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司空徒冷冷地道:“他中了必杀之毒,绝没有活着的希望,我知道他只有死,不如就死在我的手上。” 风先生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他中的并不是必杀之毒,只要给他请一个名医,他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司空徒道:“不过就算他可以活下去,也已是一个废物,对我已没有一点用处,这种人,只有死。” 风先生笑道:“我知道,你才是八大镖局的真正的主人,徐正风之所以爬得那么快,完全是因为你。” 司空徒道:“是。” 风先生道:“现在你觉得你可以露面了,所以徐正风只有死。” 司空徒道:“是。” 风先生道:“其实今天我如果想找一个人谈判的话,也只有找你。” 司空徒叹道:“看来你对我的事情非常了解。” 风先生道:“八大镖局,绝不是一个小势力,对这种事情,我怎么能不了解?” 司空徒道:“现在我已来了,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风先生并没有说话。他看着司空徒,看了很久。 然后他终于笑了。 他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徐正风粗俗无理?” 司空徒道:“因为他已没有用,对没有用的人,我也不会客气的。” 风先生道:“因为他已没有用,所以你才杀了他,那么你有没有用?” 司空徒道:“我的用处很多。” 风先生道:“比如说……” 司空徒道:“比如说我有钱。” 风先生道:“你有多少钱?” 司空徒道:“我的信誉一向很好,我的八大镖局的生意也很不错,如果我想有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风先生道:“有钱的确是一件好事。那么除了钱之外,你还有什么用?” 司空徒道:“我也有人。” 风先生笑了,道:“你又有人,又有钱,天下好像已没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了,那么你和我合作,又能得到什么?” 司空徒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的欲望是难以满足的,现在我虽然有钱,有人,可是我知道,我很快又会不满足的。” 风先生道:“你认为和我合作就可以得到想得到的一切?” 司空徒道:“也许。” 风先生道:“那么你准备用什么方式和我合作?” 司空徒道:“如果我们成功,那么黄河以北就是我的地盘,黄河以南是你的地盘。” 风先生道:“这件事好像还很遥远。” 司空徒道:“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唯一可以采取的合作方式,就是你可以调动我的人马,就像我可以调动你的人马一样。” 他对这件事情好像已计划了很久,他道:“我知道一个人的精力很有限,天下之大,绝不是一个人可以顾得过来的,所以,黄河以北的事情,我负责,黄河以南的事情。由你来负责。” 风先生笑道:“原来你对这事已计划了很久。” 司空徒道:“不错。” 风先生道:“看来你对你的计划很有信心。” 司空徒道:“是的。” 风先生道:“那么你认为我会不会赞成你的计划?” 司空徒道:“你有五成的可能赞成我的计划。” 风先生道:“为什么只有五成?” 司空徒叹了一口气,道:“你虽然很想和我合作,可是你对我这个人一定有所顾忌,像我这种人,如果死了,也许对你更有好处。” 风先生道:“你认为我会杀你?” 司空徒道:“有五成的可能。” 风先生笑了,道:“看来你的确很不简单,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让这样一个对手活在世上?” 司空徒道:“我不知道,这就要看从什么角度去考虑了,每一个考虑的角度不一样,处理这件事的方法也不一样。” 他笑了一笑,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他道:“所以我这一次来,其实也是一种冒险。” 风先生笑道:“祝贺你,你的冒险成功了。” 司空徒不由露出了欣喜之色,他道:“你是说,你已答应和我合作?” 风先生道:“是。” 就是这个“是”字还在他的嘴边的时候,风先生的身子忽地动了动。又似乎并没有动。 司空徒的脸一下子变得如雪一样的白。 风先生一直看着他,看了很久。过了良久,他才道:“你还是死得好。” 司空徒的嘴边慢慢地泌出了一丝丝的鲜血。鲜血越来越多,刚开始还只不过是血丝。到最后,血丝已变成了血块。 他用一种绝望的目光看着风先生,用最后一点力气挤出一句话来:“你果然好狠。” 风先生的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岩石。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风先生面对着秦宝宝的时候,脸上又有了笑容,他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道:“我只知道你只杀一种人。” 风先生道:“我只杀哪一种人?” 秦宝宝道:“你只杀没有用的人,难道司空徒已经没有用了吗?”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八大镖局绝不是一个小势力,司空徒为什么已没有用?” 风先生道:“对八大镖局,我早已经非常重视,我在两年之前就在八大镖局中安排下了人手。”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懂了。” 风先生道:“你懂得了什么?” 秦宝宝道:“你派出去做事的人绝不是一般的人物,两年的时间,足够这些人混到镖局中的高位。” 风先生道:“不错,所以,如果徐正风和司空徒都死了,剩下来支撑八大镖局局面的人就只有是我的人了。” 秦宝宝道:“就算不是你的人也没有关系,反正你还可以再杀人,等到八大镖局的元老都被你杀光了之后,你的人当然是八大镖局的领袖。” 风先生笑道:“不错。” 秦宝宝道:“其实这一点我早已应该想到,我相信不光是八大镖局,恐怕武林任何一个有一点名气的门派,都会有你的人的。” 风先生道:“是。” 秦宝宝道:“八大镖局的故事就是一个例子,你只要杀光所有门派的元老,整个江湖迟早有一天会是你的。” 风先生道:“是。” 秦宝宝:“那么你还需要研制什么毒药呢?” 风先生忍不住得意地笑道:“到现在我已不妨可以告诉你了,研制毒药只是一个假像,别人都在认为我是准备用毒药统制江湖,其实不然。” 秦宝宝道:“这么说,你用的方法还是最古老的一种。” 风先生道:“哪一种?” 秦宝宝道:“暗杀。” 风先生道:“是的,我承认。” 陆放似乎也很惊讶,他本以为自己一直在受到重用,可是,这个计划的真正主角绝不是自己。 风先生似乎看出了陆放的心思,他对陆放道:“每一个都是计划中的重要的一环,无论少了哪一个人都不行。” 秦宝宝道:“既然我已来了,并且好像已绝对没有机会逃出这个地方,那么你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看你真正的主力?” 风先生看了秦宝宝良久,才道:“你随我来。”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可是秦宝宝知道,在风先生住的地方,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个房间还有秘道,秘道就在床下,移开床板,就可以看到一个洞口,洞口似乎很深,站在洞口边,可以感到迫人的寒气。 风先生随手从桌子上取了一只蜡烛,第一个走下洞口。 秦宝宝是第二个下去的。 洞中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太宽,越走到最后,路越来越变得宽起来。 路的尽头是一扇门。 门的后面是什么? 风先生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钥匙,从中取出了一枚,插进了门上的匙孔。 “喀”的一声,门已开了。 可是门后的情形却让秦宝宝有一点点失望。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屋子,屋子里的陈设不但称不上豪华,甚至连普通都称不上。 这个小屋的布置简直可以称得上寒酸。 秦宝宝想不到,风先生竟会住在这种屋子里。 秦宝宝不由地问道:“这就是你想带我们来看的地方?” 风先生道:“是。” 他看着秦宝宝,笑道:“看上去你有一点点失望。” 秦宝宝道:“是有一点。” 风先生道:“你一定感到奇怪,我为什么在地下竟会布置了这样一个小屋?” 秦宝宝道:“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一点点的惊讶,不过想了一想之后,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风先生道:“你想到了什么?” 秦宝宝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个小屋虽然看上去并不起眼,但是一定有价值连城的东西。” 风先生道:“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秦宝宝道:“当然想,我知道像你这种人的东西,一定不会错到哪里去的。” 风先生道:“我可以提醒你一下,你如果想找东西,不妨到那个书柜去看一看。” 在屋角的确有一个不大的书柜,书柜里装满了书。 秦宝宝知道,有很多人喜欢把好东西藏在书里,风先生莫非也有这种习惯? 秦宝宝向书柜走了过去。 书柜里的书虽然很多,可是秦宝宝一眼就看出哪一本书最重要。 越是破旧的书,就说明越是被经常翻看,秦宝宝在书堆里找这样的一本书,他很快就找到了。 这本书很厚,纸虽然是新的,可是书的页边己翻卷了起来。 这说明这本书是被经常翻看的。 秦宝宝看了看风先生,风先生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秦宝宝笑道:“真的是这本书?” 风先生道:“是。” 秦宝宝道:“我可不可以打开看一看?” 风先生道:“可以。” 秦宝宝打开了书的第一页,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是一本手写的书,是用蝇头小楷仔仔细细地写的。 书的第一页内容是这样的: 武当一鹤道长。 男,五十七岁。兖洲人。父母双亡,无兄弟,有一妹,已卒。妹有一子,年十七岁。名王路。 一鹤,武当四大护法之仅存,用剑,左手剑快于右手。为当世用剑一流高手。 无嗜好。注:唯爱其侄。 已于三月二十九日解决。 武当一鸣。 男,四十九岁。青洲人。父在母亡,有一弟,生一子,一女。 一鸣。用剑。为当世用剑一流高手。 好色。 已于四月一日诱杀。 秦宝宝这才明白,武当一鸣,武当一鹤这两大高手,竟是被风先生所杀。 武当一鸣,武当一鹤都是武当山仅存的两大元老,这两个人一死,武当山精华尽失。 秦宝宝从书上抬起头来,道:“这的确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我想你为了弄到这些东西,一定花了不少功夫。” 风先生道:“不错。虽然每一个只是简单的几句,却让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秦宝宝道:“我还可不可以再看下去。” 风先生道:“你看。” 秦宝宝翻开了第二页,第二页上写着: 青城凌未云,男,三十七岁,为青城派第一高手,用刀,刀长二尺五分,重十七斤。 有妻谢兰英,年三十五岁,生有一女,年十七岁,聘与城东大户吴东候之子。 凌未云,嗜酒,好色,与妻不合,常卧于娼家。 于五月三日,杀之于青城名娼小玉之屋。 秦宝宝看到这里,道:“我想这里一定会有卫紫衣的资料。” 风先生道:“像卫紫衣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没有他的资料?” 秦宝宝不停地翻动,很快就找到了卫紫衣这一行。 上面写着: 卫紫衣。 男。三十二岁,籍贯不详,父母不详,艺从何师不详。 用剑,为当世第一用剑高手。 无不良嗜好。 有义弟名秦宝宝,生性狡猾,自出江湖,屡破强敌。 秦宝宝看到这里,不由地笑道:“想不到你对我的评价竟然是这样。” 风先生笑道:“我说的是实话。” 秦宝宝笑道:“你对我大哥好像并不是很了解。”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卫紫衣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我花了很多的心血,也未能打听到他的资料。” 秦宝宝笑道:“不错,你上面虽然写了不少的东西,好像没有一句话是有用的。” 风先生笑道:“那么你能不能提供给我一点有用的东西?” 他又笑道:“我知道我就算砍下你的头,你也不可能说的。” 秦宝宝道:“你错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东西。只不过,我不知道我的资料是否对你有用。” 风先生道:“不管是卫紫衣的哪一种消息。我都很感兴趣。” 秦宝宝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卫紫衣以前的武功的确没有人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可是他现在的所学,我却可以告诉你。” 风先生道:“你说。” 秦宝宝道:“在一年前,大哥遇到了一个奇人,可以说,这个人的武功绝对是天下第一。” 风先生冷笑。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认为天下第一的说法非常可笑。” 风先生道:“你可以再说下去。” 秦宝宝道:“如果我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你也许并没有听说过,可是他的祖父的名字你绝对是听说过的。” 风先生道:“他的祖父是谁?” 秦宝宝道:“他的祖父就是西门花。” 风先生不由地怔住了。 西门花的确是一个名人,简直太有名了,不管是不是江湖人,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这就好像学剑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西门吹血一样。 风先生很快就笑道:“就算他的祖父是西门花,这又能说明什么?” 秦宝宝道:“这最起码可以说明,他就算本身的武功并不太高,可是他的家传渊源,他对武功的了解,绝不是一般的水平。” 风先生道:“这句话也许不错,一个武林世家能够在江湖上立足数十年,绝不是一件侥幸的事情。” 秦宝宝道:“事实上,这个西门后人的武功极高,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你也许都难以想像。” 风先生冷笑。 秦宝宝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冷笑,他继续道:“我只知道,在大哥遇到他的第一天,甚至连他的十招都接不下来。” 风先生笑道:“你怎样才能让我相信你的话?” 秦宝宝道:“我只不过在说一个事实而已,至于你相不相信,好像和我并没有关系。” 风先生虽然是一个绝代枭雄,但对秦宝宝,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秦宝宝道:“他和大哥只相聚十天,到了第十天的时候,大哥已可以和他相持百招以上。” 风先生道:“我相信我现在已明白了你的意思。” 秦宝宝道:“我是什么意思?” 风先生道:“你是想说,卫紫衣的武功现在已是天下无敌。” 秦宝宝笑道:“我并不是说大哥的武功已天下无敌,我只不过在说,大哥的武功可以在江湖中排名第二而已。” 他又促狭地一笑道:“这个天下第一的人,当然不会是你。” 风先生忽然笑了。 这的确是笑的时候,如果风先生在这个时候不笑,他就不是风先生了。 秦宝宝道:“看来你对我说的话还是有一点疑问。” 风先生道:“的确有一点。” 秦宝宝道:“哪一点?” 风先生笑道:“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骗人。” 秦宝宝笑了。 至于他为什么笑,谁也不知道。 秦宝宝对手上的这本书越来越感兴趣了,他慢慢地翻了下去。 风先生并没有阻止他,他好像认为,秦宝宝一旦到了他的手上,再想逃出去,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本书虽然是一个很大的秘密,但风先生并不在乎秦宝宝知道。 秦宝宝很快发现,这本书的前半部分记的都是一些名人,而后半部分记的人名,秦宝宝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随便翻开一页,看到的是: 姓名:陈照,男,二十六岁。 外号:蝎子,擅用毒。 武器:蝎子钩。 背景:唐门。与唐门唐变有亲。 杀人记录:共出击一十八次,成功一十八次。 身价:十万两。 看到这里的时候,秦宝宝才知道,这是个杀手的名册。 第二页: 姓名:蒋存孝。男,三十一岁。 外号:锦鸡,杀人方法多变。 武器:刀。 背景:无背景。 杀人记录:共出击二十三次,成功二十三次。 身价:十万两。 姓名:田笑。年龄不详。 外号:无。 武器:飞镰。短刀。 背景:极为复杂。据传为上官世家子弟。 杀人记录:共出击十次,成功十次。 身价:三十万两。 秦宝宝看到这里,抬起头来,道:“这个田笑杀人最少,为什么身价最高?” 风先生道:“一个杀手的身价不是看他杀了多少人,而是看他杀了什么人。” 秦宝宝道:“那么这个田笑杀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风先生道:“他杀的第一个是昆仑派的长者谢池瑶。” 秦宝宝不由地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谢池瑶是昆仑派的名宿,武功极高,是公认的武林三十大高手之一。 秦宝宝道:“看来,这个田笑非常不简单。” 风先生道:“的确不简单。” 秦宝宝道:“如果有机会看田笑杀人,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风先生笑道:“你真的想看他杀人?” 秦宝宝道:“难道你可以让我看?” 风先生道:“可以。” 秦宝宝道:“这一次他要杀的是什么人?” 风先生道:“‘君子剑’鲁正直。” 秦宝宝惊道:“难道是山东正一堂掌门鲁正直?” 风先生道:“是。” 秦宝宝道:“鲁正直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君子,他的为人虽然有一点古板,可是他的武功的确很高。” 风先生道:“我知道。所以也只有田笑才有可能杀了他。” 秦宝宝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风先生道:“随时可以动手。” 秦宝宝道:“现在我们好像并不在山东。” 风先生道:“我们马上就可以去山东。” ※※※※※※ 风先生也有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和他手下人的马车相比,就要差了很多。 看来风先生并不是一个注重享受的人。 马车虽然并不算豪华,可是拉车的马却是千里挑一的好马。 马车里只有三个人。 风先生,陆放,秦宝宝。 陆放的话一直不是很多。 秦宝宝却好像从来没有停下来。 让秦宝宝感到有趣的是,不管秦宝宝问什么问题,风先生一定会回答的,并且每一次回答的都很详细。 有一次秦宝宝问道:“风先生,在一年之前,江湖上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你这个人,那么在此之前,你在什么地方?” 风先生笑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笑道:“你会不会躲在一个深山里,偷偷地练功?” 风先生笑道:“不是。” 秦宝宝道:“那你在做什么?” 风先生道:“我以前做的事情,你恐怕从来没有想到过。” 秦宝宝笑道:“你总不至于当街卖酒。” 风先生笑道:“你猜得差不多有一点接近,只不过我卖的不是酒,而是肉。” 秦宝宝惊道:“你以前竟是卖肉的?” 风先生好像并不认为卖肉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他坦然道:“是的,没有一个人一生下来就是大人物。当今的皇上以前也不过是一个小流氓而已。” 秦宝宝道:“我也并不认为卖肉有什么不好,只不过我一想起来你卖肉的样子,总觉得很有趣。” 风先生笑道:“有时候我自己想起以前的事情,也觉得很有趣。” 秦宝宝道:“你这个人虽然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可是你最起码有一个优点。” 风先生道:“什么优点?” 秦宝宝道:“你最起码非常坦白。” 风先生道:“我并不总是非常坦白,有的时候,我也会非常非常地虚伪。” 秦宝宝笑道:“你能说出这种话来,这就更说明你有这个优点。” 风先生笑道:“和你在一起的确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秦宝宝也笑道:“是不是因为我的马屁总是拍的高明?” 风先生大笑。 风先生的确是一个奇怪的人,无论你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他都绝不是一个恶人,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感到他更像一个慈祥可亲的长者。 所以秦宝宝认为,风先生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旅途漫长而愉快。很快就到了山东。 风先生虽然对其他的东西并不讲究,可是对吃饭从不马虎。 他说:“食物绝不是像我们想像中那样容易得到,所以,我们可以对一切的东西都不尊重,可是对食物,却绝不能不尊重。” 这里是山东济南。 济南最有名的地方当然是大名湖,济南最有名的酒楼当然也在大名湖边。 大名湖边最好的酒楼当然只能是鸿宾楼。 风先生道:“每一次我到济南,一定会到鸿宾楼上尝一尝鸿宾楼的凤翅羹。” 他问大家:“你们想不想尝一尝凤翅羹的味道?” 秦宝宝笑道:“对好吃的东西,我都想尝一尝。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风先生道:“什么条件?” 秦宝宝笑道:“就是必需有别人请客。” 风先生笑道:“这一次当然是我请客。” 秦宝宝笑道:“那我就不好推辞了。” 鸿宾楼很大。就算有二百个人同时在这里,都不会显得拥挤。 风先生请客的地方当然是雅座。 济南是一座很热闹的城市,南来北往的客商都会在这里落足。 所以济南有钱人很多。 就算是雅座,也很快就要满了。 秦宝宝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一个很大的酒楼里,坐着,看着。 他总觉得这里可以让他知道许多事情。 鸿宾楼的确是名不虚传,这里的东西都好吃极了,尤其是风先生最喜欢吃的凤翅羹。秦宝宝从来想不到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不过秦宝宝知道,他们这一次来济南,并不是来吃美食的,他们是来看杀人的。 秦宝宝看了看四周,他在想,也许那个田笑已经在这个地方,也许正在某一个角落默默地吃着东西。 风先生抬起头来,道:“你是不是在找他?”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他的确已在这里,可是我可以保证,你绝不可能发现他。” 秦宝宝道:“为什么?” 风先生道:“因为他实在是一个普通的人,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他也有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秦宝宝是一个不信邪的人,他道:“如果我找到他怎么办?” 风先生道:“那我就会取消这个计划,因为如果你可以找得到,鲁正直就也有可能找得到。” 秦宝宝的心中不由一动。 如果自己可以找得到田笑,那么就等于救了一个好人。 所以他暗暗地下了决心,一定要找得到田笑。 可是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很多。 各种各样的人。 有老人,有小孩,有女人。 每一个人的身份也不一样。 有挥金如土的公子,有稍做停留的商人,有携家带口,前来聚会的一大家人。 正如风先生所说,每一个都有可能是田笑,田笑也可能是每一个。 秦宝宝渐渐地有一点失望了,他的确不是一个神仙,想要从一百个人中,找出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并且根本对他一点不了解的人,实在是天下最困难的事。 就在这时,鸿宾楼的外面响起了声音,有人叫道:“鲁正直鲁大侠来了。” 鲁正直在这里是一个名人,一个非常有名的人,有些人就算不知道济南城的巡抚是谁,但没有人不知道鲁正直的。 门口的人自动地闪开了一条道,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秦宝宝这是第一次见到鲁正直。 鲁正直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可看上去,不过像一个四十岁的人。 方面,直鼻,阔口,大耳。身高七尺有余。 身穿藏青色大裳,足下穿一双布鞋。 他的相貌并不算威严,可是每一个人看到他,都不禁从心里开始尊重起来。 一个人有名。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可是有一个非常好的名声,却不容易。里开始尊重起来。 一个人有名,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可是有一个非常好的名声,却不容易。 鲁正直的名声非常好,每一个人都知道,只要是鲁大侠做的事情,绝对是有非常充分的理由。 大家也都知道,如果你托鲁正直做一件事情,鲁正直一旦答应下来,那么就算有天大的难事,从现在开始,你也不必劳神了。 鲁正直从二十七岁开始,就被人称为大侠,一直到今天。 大侠的称号绝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江湖上真正可以称得上大侠的人绝不会超过五个。 卫紫衣虽然武功极高,可是他也不能算是一个大侠。 鲁正直却是一个大侠,一个真正的大侠。 在鲁正直进来的时候,鸿宾楼里起了不小的哄动。 几乎每一个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想看一看鲁正直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可是秦宝宝发现,一共有九个人并没有站起来,甚至连头也没有抬一抬。 秦宝宝忽地笑了。 风先生看着秦宝宝道:“你在笑。”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你??什么要笑?” 秦宝宝道:“因为我好像已发现了田笑。” 风先生皱了皱了眉头,道:“哦?”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看到,在鲁正直进来的时候,一共有九个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关心。” 风先生道:“不错,的确有九个人。” 秦宝宝道:“我认为,田笑就在这九个人之中。”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有这种看法?” 秦宝宝道:“我知道,虽然田笑非常想看一看鲁正直,可是他不敢看。” 风先生道:“他为什么不敢看?” 秦宝宝道:“因为他是来杀人的,当他看到鲁正直的时候,他的身上的杀气就会不知不觉地泄露出来。鲁正直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如果有人对他有敌意,就算是在二百个人中,他一定会发现的。” 风先生道:“所以田笑不敢冒险?” 秦宝宝道:“是的。所以鲁正直一走进来,他绝不敢看。” 风先生道:“就算他在九个人之中,可毕竟还有九个人,如果你不能在田笑动手之前发现他,你还是算输了。” 秦宝宝道:“从九个人中发现一个人,也许应该容易一些。” 风先生笑道:“我也希望你的运气好一点。” 秦宝宝开始注意这九个人。 九个人绝不相同的人。 虽然只是九个人,秦宝宝还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第一个人是一个老人,他显然是喝多了一点,他的眼睛都开始变得红红的。 一个人有没有真的喝醉,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 一个人装醉的本事再高,也不可能把眼睛也变得红红的。 对一个喝醉的人来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和他没有关系。 (缺字)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所以鲁正直是不是来了,也不是他们所关心的。 第四个人是一个呆子,他的目光呆痴,口中念念有词,别人固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自己显然也不知道。 一个呆子当然不会去关系什么鲁大侠的。 第五个人是一个小偷。 对于小偷,秦宝宝比任何人都有鉴别力,在别人都在专注于鲁大侠身上的时候,也是小偷下手的好机会。 对于小偷来说,他更关心的是别人的钱包,鲁大侠虽然了不起,可是不会给他钱的。 第六个人和第七个人,第八个人是三个商人,他们正在争吵,像他们这种人,关心的显然是生意上的事情。 鲁大侠是不是来了,也好像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 最值得怀疑看第九个人。 这是一个单身的客人。 他并没有喝酒,也并不想去偷别人的钱包。他也没有和别人争吵。 他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 这里虽然很热闹,可是他却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得到。 秦宝宝看着这个人,又看了看风先生,道:“是不是这个人?” 风先生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笑了一笑,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笑道:“我本来以为是的。” 风先生道:“现在呢?” 秦宝宝笑道:“我想了一想之后,认为这个人不可能是的。”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秦宝宝道:“因为这人太引人注意了,做为一个杀手,绝不可能这样做。” 风先生道:“所以你认为这个人不是。”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现在还有八个人。” 秦宝宝道:“首先,那一对情侣可以排除。”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他们都太小。” 风先生道:“小?” 秦宝宝道:“我知道田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而这对情侣的年纪并不大。” 风先生道:“你应该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艺术,叫做易容术。” 秦宝宝道:“可是我知道,对于田笑这种人,他绝不会用什么易容术。”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易容术并不是一种非常可靠的东西。靠易容术来改变相貌,会留下很多破绽,做为一个杀手,他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情。” 风先生道:“看来你说得有一点道理。” 秦宝宝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那个老人。” 风先生道:“你认为那个老人是田笑?” 秦宝宝道:“他不是。” 风先生道:“他为什么不是?” 秦宝宝道:“因为他的确是真正喝醉了。” 风先生道:“你有什么根据?” 秦宝宝道:“你应该看到他的眼睛已经红了,如果一个人想装醉,最起码不可能把眼睛喝红的。” 风先生笑道:“看来你又排除了一个。” 秦宝宝道:“那三个商人也不是。”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武功。” 风先生道:“哦?” 秦宝宝道:“一个人会不会武功,是可以看得出来的,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风先生道:“什么理由?” 秦宝宝道:“如果是田笑来杀人,他不可能带人来的,也不可能让人来掩护自己。”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秦宝宝道:“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田笑,可是从他的身价上,我可以知道,他一定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像他这种人,怎么会要人来帮忙?” 风先生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实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秦宝宝道:“小偷也不是。” 风先生笑道:“当然不是,如果田笑装成这个样子,他就不是田笑了。” 秦宝宝道:“现在我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这个呆子。” 风先生笑了,道:“看来你还是被难住了。”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现在除了这个呆子,就没有人值得怀疑了,所以我反而开始怀疑一件事。” 风先生道:“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我怀疑田笑根本就不在这里。” 风先生笑道:“你错了,我可以保证,田笑绝对来了。” 秦宝宝笑道:“田笑的确是来了,不过在鲁正直没有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来,鲁正直一来,他就来了。” 风先生在笑。 笑是一种很有趣的表情,有的人在开心的时候笑,有的人在不开心的时候也笑。 有的人往往是在最不应该笑的时候笑,有的人不为什么也笑。 笑并不能表明什么。 风先生为什么要笑? 他是觉得秦宝宝可笑?还是觉得自己可笑?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意思。 秦宝宝笑道:“现在我开始知道,这九个人中绝没有田笑。”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秦宝宝道:“因为我已看到他了。” 风先生不由怔了,可是他的目光并没有丝毫的移动。 因为他知道,有时候,一些聪明人会用一些聪明的方法,让对方自己泄露真相。 所以他没有动,一动也没有动。 秦宝宝的目光却在看着一个人,一个和鲁正直一起进来的人。 像鲁正直这种身份的人,他绝不会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所以和他一起来的人有五个。 这五个人中,有一人的样子长得和鲁正直很像,只是要年轻一点。 这个人显然是他的儿子。 另外四个人是鲁正直的保镖。 虽然同样是保镖,不过他们任务也不一样。 有两个保镖一直站在鲁正直的身后,鲁正直走到哪里,他们就走到哪里。 另外两个保镖则站得稍微远一点,他们的任务显然是监视人群。 秦宝宝看了一看,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田笑一定是这后两个保镖之中。”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田笑既然已来了,别的人又不可能是田笑。那么田笑只可能是在这四个保镖之中。”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排除另外两个人?” 秦宝宝道:“如果田笑想刺杀鲁正直,做他的保镖是一种最好的方法,可是他一定不会很快地得到信任,所以他不可能是前两个贴身的人。只可能是后两个。”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 他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如果早知道这样,我绝不会答应你的。” 秦宝宝笑道:“可是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 风先生道:“不过你还是没有认出他来。” 秦宝宝笑道:“从两个人中认一个人,我想不应该太困难。” 风先生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秦宝宝道:“不必了,田笑就是右边的那一个人。” 风先生道:“你有什么根据?” 秦宝宝道:“因为他一直没有看鲁正直一眼,从他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看过。” 风先生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他不敢看。” 风先生道:“他为什么不敢看?” 秦宝宝道:“他的身上已有杀气,他只要去看鲁正直一眼,他就有可能被鲁正直发现。” 风先生又叹了一口气,他发现他还是小看了秦宝宝。 风先生的这种感觉,并不只是他一个人有过,只要是秦宝宝的对手,都会有这种感觉。 他们一开始的时候也把秦宝宝想像得很聪明,可是秦宝宝还是比他们想像中要聪明得多。 风先生也犯了秦宝宝其他对手一样的错误。 秦宝宝转向了风先生道:“现在你可不可以制止这个计划了?” 风先生端起了手上的酒,喝干。 秦宝宝看到,在风先生喝下杯中酒的时候,右边的那个保镖似乎怔了一怔。 慢慢地,他抬起了头来,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风先生一眼。 接着,他又把目光转向了鲁正直。 现在他的身上已没有杀气,就算多看鲁正直几眼都没有关系。 风先生忽地对秦宝宝道:“这一次我可以放过鲁正直,但是并不表示我不会再杀他。” 秦宝宝道:“这件事就不是我可以过问的了。” 风先生道:“不过,田笑已没有机会杀鲁正直了。” 秦宝宝笑道:“为什么?” 风先生道:“想必你已看到,鲁正直的儿子好像看了田笑一眼。” 秦宝宝笑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风先生道:“这说明,他对田笑已产生了怀疑。” 秦宝宝道:“他为什么要对田笑产生怀疑?” 风先生道:“他离田笑最近,所以田笑刚才身上的杀气他有可能感觉得到。” 秦宝宝道:“你准备怎么办?” 风先生道:“撤回他。” 秦宝宝道:“我很抱歉。”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要抱歉?” 秦宝宝道:“我知道若不是我,鲁正直现在已是一个死人了,是我破坏了你的这个计划。” 风先生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再卖肉,而来做这种事情?” 秦宝宝道:“我不知道。” 风先生道:“因为做这种事情比卖肉有趣得多。” 秦宝宝道:“所以你就算这一次放过鲁正直也没有关系,反正他迟早要死在你的手上,他就像一只被猫抓住的老鼠,猫抓住老鼠的时候,也并不是马上把它吃下去。” 风先生不由地笑道:“你说得对极了。” 秦宝宝道:“下一次你再去杀人的时候,你能不能再让我来?” 风先生笑道:“为什么不?” 秦宝宝道:“难道你不怕我又破坏你的计划?” 风先生笑道:“这一次虽然是我输了,可是我还不是很甘心,也许下一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秦宝宝道:“我希望不要等得太久,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没有多大耐心的。” 风先生道:“你绝不会等得太久的。” 就在这时,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厉喝:“你……” 是鲁正直的声音。 人群散开,鲁正直已倒下。 秦宝宝不由吃了一惊,他想不到他这么快就看到了。 更让他吃惊的是,风先生也在吃惊。 人群中立刻有人道:“就是他。” 鲁正直的后心上有一把刀,血已慢慢地流了出来,血不但流在了鲁正直的身上,也溅到了他身边的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居然就是鲁正直的儿子,鲁小秋。 鲁小秋也是一个名人,虽然比他的父亲要差很多,可是在同龄人中,鲁小秋无疑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 在江湖后起之秀中,鲁小秋的名字绝对是最响亮的。 有很多人都认为,鲁小秋绝对是他父亲的当然继承人。 无论是在血统,武功,还是在名声上。 大家都对鲁小秋抱有很高的希望。 现在鲁小秋居然杀了他的父亲。 这实在是一件无法想像的事情。 就连秦宝宝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鲁小秋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风先生笑了。 秦宝宝道:“你笑什么?” 风先生笑道:“这件事情难道不好笑?” 秦宝宝道:“一个儿子杀了自己的父亲,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有什么好笑。” 风先生道:“你认为鲁正直真的死了?” 秦宝宝道:“难道不是?” 风先生道:“你知不知道,人如果被刺中心脏,并不一定会死。” 秦宝宝道:“这一点我知道,也许比你知道的还要清楚,因为我的父亲就是一个名医。我知道人有两片心,在两片心之间有一个隔膜,如果一个高手用一柄极薄的刀,用极准的手法,刺入这片隔膜中,中刀的人就不会死。” 风先生道:“是的。我知道鲁正直用的虽然是剑,鲁小秋用的却是刀。并且是一柄很薄的刀。” 秦宝宝道:“要想证明一个人是不是死了,方法有很多。” 风先生忽地转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陆放,他道:“你去,割下他的头。” 这是证明一个人死的最好的方法。 陆放没有动。 风先生的目光也忽地变成了一把刀。 他们都感到有一个人的目光在向这边看。 秦宝宝随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那个在墙角的人。 这个人就是秦宝宝最先排除的,绝不可能杀鲁正直的人。 他还是坐在那里,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 这个人很普通,如果你走在大街上,你看到的十个人中,最起码有八个人和他没有多大的区别。 可是这个人的身上却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就连秦宝宝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陆放道:“这个人很可怕。” 风先生道:“是的。” 陆放道:“我认为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离开这里。” 风先生道:“哦?” 陆放道:“我知道,也许我可以和这个人一战,可是我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风先生道:“这种感觉你是不是第一次有?” 陆放道:“还有一次。” 风先生道:“卫紫衣?” 陆放道:“是的。” 风先生道:“我知道我虽然可以杀了这个人,可是我也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陆放道:“这不是你的风格。” 风先生道:“是的。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我一般不会做的。” 陆放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风先生道:“可是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陆放道:“什么事?” 风先生道:“这个人是谁?” 陆放笑了。 风先生也笑了。 秦宝宝也笑了。 他们为什么笑? 没有人知道。 大厅中仍然很混乱,只有那个坐在墙角的人还是那样静静地坐着,他好像可以永远坐下去。 风先生的马车还在,他们上了马车。 这一次马车走得很慢。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因为有一些话已不必再说。 马车虽然走得很慢,还是慢慢地出了济南城,他们到了长亭。 这时,日已黄昏。 夕阳西落,荒草凄凄。 长亭久已残破。在夕阳下更显凄凉—— ←→ 第七章 秦宝宝道:“什么都想知道,不过,我最希望你们能告诉我,方知病是不是在你们的手上?” 陆放道:“不错。” 秦宝宝道:“那你们想怎么对付他的呢?” 陆放道:“他是我们的贵客,你认为我们会怎么对付他?” 秦宝宝道:“天下的名医很多,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弄到手?” 陆放道:“天下的名医虽然很多,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是无所不知的,所以,只有汇集天下各种名医的智慧,才有可能制出天下无双的毒药。”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不管少了哪一个人都没有关系,所以没有一个人是不可缺少的。” 陆放道:“不错,如果一个人太重要,万一这个人出了什么意外,大事岂不功败垂成?” 秦宝宝笑道:“风先生的确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知道这样一来,别人就是想破坏他的计划,也不知从何下手。” 陆放道:“你好像已找到了风先生的一个弱点?” 秦宝宝道:“你是说白玉狮子?” 陆放道:“难道不是?” 秦宝宝道:“不是。白玉狮子只是一块千年寒玉而已,天下的千年寒玉很多,并非只有一块白玉狮子。” 陆放道:“你是说,风先生就算得不到千年寒玉,风先生的计划也照样可以完成。” 秦宝宝道:“虽然在时间上要慢一点点,不过到最后,是一定可以完成的。” 陆放道:“你既然知道白玉狮子并不重要,也就是说,你就算死了,对风先生的计划也没有什么影响,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去见风先生?”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想见风先生,就像风先生也很想见我一样。” 陆放道:“风先生居然想见你?” 秦宝宝道:“因为我知道,风先生一定不喜欢我总是破坏他的事情,要做到这一点,就只有把我带在身边。” 陆放道:“那么他为什么不索性杀了你?” 秦宝宝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背景,如果风先生杀了我,就不得不和金龙社一拼,在目前,是风先生不想看到的。” 陆放道:“所以他想见你。” 秦宝宝道:“是的。” 陆放道:“你应该知道,你一旦见到了风先生,再想自由一点,恐怕就不太可能了。” 秦宝宝道:“我也知道,风先生想找到我的目的,就是将我作为人质,如果我在他的手上,金龙社就不敢轻举妄动。” 陆放道:“你明明知道这一点,却仍然想见风先生?” 秦宝宝道:“是的。” 陆放道:“那我就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了。” 秦宝宝笑道:“也许我想的是怎么说服风先生。” 陆放笑了,他以为秦宝宝在开玩笑,他知道风先生绝不是可以被轻易说服的人,如果有人居然想说服风先生,那一定是痴人说梦。 现在已是清晨了,有雾。 秦宝宝坐上了一辆马车。 陆放的马车。 这辆马车和杜飞的马车差不多舒服,并且要比杜飞的马车豪华的多。 看到这辆马车,秦宝宝不由想到,在他来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两辆马车。 于是他问陆放道:“我在昨天看到了两辆马车,两辆马车的主人好像都是女人,你能告诉我她们是什么人吗?” 陆放道:“她们出现的目的有两个。” 秦宝宝道:“其中一个目的是不是想引我到这座城市来?” 陆放道:“不错。” 秦宝宝道:“那么她们的第二个目的呢?” 陆放道:“她们都是风先生的女人,风先生叫她们来,她们当然要来。” 秦宝宝道:“我看风先生的年纪绝不会太小,想不到他这种年纪的人,对女人的兴趣还是不小。” 陆放道:“你恐怕不知道,像风先生这种人,他要女人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满足单一的那种欲望。” 秦宝宝道:“那他想证明什么?” 陆放道:“也许他想证明,他还很年轻,还可以像年轻人一样,征服最难征服的女人。” 秦宝宝笑道:“这已证明,他在内心里,已认为自己的确有一点老了。” 陆放叹了一口气,道:“不错,他的确有一点老了,虽然他从不承认,可是在私下里,他一定会伤心难过的。” 秦宝宝道:“现在我倒是非常想见一见他了,我想看一看,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放笑道:“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秦宝宝道:“是不是已经到了?” 陆放道:“是的,的确已经到了。” 秦宝宝下了马车,看到的是一个小小院子,一种只要是小康人家都会有的院子。 秦宝宝道:“风先生就住在这里?”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 陆放道:“没有。” 秦宝宝道:“你是说,我随时都可以在这个地方找到他?” 陆放道:“是的,在一般情况下,风先生总是住在这里。” 秦宝宝道:“武林人的消息都是很灵通的,想必有很多人都可以找到这个地方。” 陆放道:“不错,有些人是来投靠他的,有些人则是来杀他的。” 秦宝宝道:“看来这里一向都很热闹。” 陆放笑道:“不错,这里一直都热闹极了,我每一次来,都从来没有见过这里冷清过。” 秦宝宝道:“是不是来这里投靠风先生的人都可以被他收下?” 陆放道:“绝对不是。” 秦宝宝道:“你是说,就算有人想投靠风先生,风先生也要先看一看这个人有没有用?” 陆放道:“没有用的人,风先生怎么可能要他呢?” 秦宝宝道:“那么那些想杀他的人呢?” 陆放道:“我首先要告诉你的是,风先生并不喜欢杀人。”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那些人虽然想杀风先生,风先生却不会杀他们?” 陆放道:“能够想来杀风先生的人,当然都不会是一般的人,所以这些人往往都是很有用的人,风先生永远不会杀有用的人。” 秦宝宝道:“看来风先生的野心的确不小。” 陆放道:“有野心是不是一件坏事?” 秦宝宝道:“这就很难说了,一个男人的确应该有一点野心的,可是如果野心太大了,想必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陆放笑了一笑,他并不想去说服秦宝宝,他知道秦宝宝和风先生一样,都不是那种轻易可以说服的人。 小院的柴门是开着的。 陆放走了过去,在柴门上敲了一敲。虽然门是开着的,他却不敢贸然闯进去。 从里屋走出来一个青衣束发的小童。 小童的年纪并不比秦宝宝大多少,可是小童的一举一动,无不显示出他是一个经过最好训练的人。 陆放对这个小童也很尊敬,他恭恭敬敬地道:“在下陆放,有事求见风先生。” 小童道:“风先生早已知道陆公子要来,特叫我备了一杯清茶。” 陆放笑了,小童又慢慢地走了过去。 秦宝宝笑道:“人家只不过为你备了一杯茶而已,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陆放道:“这你就不懂了,如果小童备的是茶,这就说明风先生对我做的事情还算满意。” 秦宝宝道:“如果风先生对你不满意呢?” 陆放道:“那么小童就会为我备一杯酒。”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茶是敬,酒是罚?”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现在我们可不可以进去喝茶了?” 陆放道:“可以。” 陆放对这里很熟悉,他把秦宝宝带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小屋里。 小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不过是一桌,一椅,一床,一几,一炉香,一杯茶。 秦宝宝道:“这是什么地方?” 陆放道:“这是客人等待的地方。” 秦宝宝道:“你是说,我们现在还不能见到风先生。”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风先生?” 陆放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一会儿功夫,也许是很长的时间,甚至也许是一天,两天。” 秦宝宝道:“在这一天,两天中,你就让我呆这个地方?” 陆放道:“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好?” 秦宝宝道:“当然不好。” 陆放道:“那么你认为什么地方才是好地方?” 秦宝宝道:“就算没有好吃的东西,最起码也要有好看的东西。” 陆放笑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秦宝宝道:“我是什么意思?” 陆放道:“你是想知道,风先生是怎么对付来这里的人的。” 秦宝宝笑道:“可不可以?” 陆放道:“当然可以,风先生一向喜欢别人看他做事,因为他想让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处理事情。” 秦宝宝道:“既然可以看,那我们为什么还不快去?” 陆放道:“在院子的北角,有一个小小的草屋,我每一次来,都是在这里看风先生处理事情。” 秦宝宝道:“那我们就到草屋去。” 在院子的北角,的确有一个小小的草屋,草屋里只有一个石桌,四个石椅。 坐在石椅上,就可以看到院子的一切。 现在院子里还很静。 秦宝宝道:“你刚才说,每天都会有人来的,也许今天我的运气并不好。” 陆放笑道:“不会的,你的运气一向都是很好,所以今天一定会有人来。”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就听到了马蹄声。 秦宝宝道:“有人来了。” 陆放道:“这个人的骑术很不错,南人乘船,北人骑马,这个人一定是一个北方人。” 秦宝宝道:“他的马蹄声很轻,说明他的轻功很好。” 陆放道:“看来今天我们有很大的热闹好看。” 马蹄声到了柴门前“噶”然停下,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秦宝宝道:“这个人一个人就敢来找风先生,如果他不是来投靠的,就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大侠。” 陆放道:“我知道他绝不是来投靠风先生的。” 秦宝宝道:“为什么?” 陆放道:“因为他只在到了门口才下马,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把风先生放在眼里。” 秦宝宝笑道:“不过他又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有闯进来。” 这个人已到了门口。 柴门虽然并没有关上,但他还是轻轻地敲了敲门。 青衣小童很快就出现了,他走到了柴门口,客客气气地问道:“请问阁下有什么事情?” 这个人的身材很高大,也很健壮,不过他身上的肌肉却生得很匀称。 陆放只看了这个人一眼,就道:“这个人很不简单。” 秦宝宝道:“他有什么不简单?” 陆放道:“因为我从没有见过像他那样,浑身的力气分布得如此平均的人。”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他浑身的力气分布得很平均?” 陆放道:“因为他的身材实在太完美了,只有浑身的力气分布得非常平均的人,才有可能有如此完美的身材。” 秦宝宝道:“你是说,一个人的武功是可以从他的身材上看出来的。” 陆放道:“绝对是。” 秦宝宝道:“那么你知道这个人是谁?” 陆放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连这个人的名字你都不知道,那你在江湖上真是白混了。” 陆放道:“这么说这个人非常有名?” 秦宝宝道:“当然,这个人的确很有名,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一天的人,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陆放笑了,他知道秦宝宝不过是在讥讽自己而已 如果这个人真的像秦宝宝说得那么有名,陆放一定会知道的。 陆放总算是一个老江湖了。 他笑了一笑,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秦宝宝道:“这个人姓徐,大名就叫徐正风。” 陆放道:“我还是不知道徐正风是什么人?” 秦宝宝道:“他是山东人,原来是一家镖局的镖师。” 陆放笑道:“原来只是一个镖师。” 秦宝宝看了陆放一眼,道:“他只在那个镖局里做了三个月,就成了总镖头。” 陆放道:“看来这个人还很能混。” 秦宝宝道:“他的总镖头也只做了三个月,就成了这家镖局的镖主了。” 陆放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那个镖局原来的镖主发现自己的能力和徐正风一比,简单就像是一个小孩子。” 陆放道:“这么说,这个人现在已是一家镖局的镖主。” 秦宝宝道:“不是一家镖局,而是八家。” 陆放道:“怎么又变成了八家?” 秦宝宝道:“他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将另七家镖局统统吞并,所以他现在已是北方三省八大镖局的总镖主。” 陆放道:“看来这个人真是很不简单。” 秦宝宝道:“的确很不简单,更不简单的是,他在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居然没有多少人知道。” 陆放道:“这么说这个人做事非常谨慎。” 秦宝宝道:“所以他的确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就连我大哥卫紫衣都认为,这个人总有一天要成为一方的霸主。” 陆放道:“可是这样一个人还是有一点点冲动。” 秦宝宝道:“为什么说这个人有一点点冲动?” 陆放道:“因为他本不该现在就来找风先生,这样会让他的前半生的心血完全断送。” 秦宝宝道:“你认为他不是风先生的对手?” 陆放道:“绝不是。” 秦宝宝道:“你认为他是来杀风先生的吗?” 陆放道:“像这样一个人总不可能是来投靠风先生的。” 秦宝宝道:“除了投靠和杀人,他来难道就不可能有别的事情吗?” 陆放道:“你认为他会有什么事情?” 秦宝宝道:“也许他是来和风先生谈结盟的事情。” 陆放道:“结盟?” 秦宝宝道:“难道不可能?” 陆放想了一想,道:“很有可能。可惜他还是选错了结盟对象。” 秦宝宝道:“风先生不会和他结盟?” 陆放道:“绝不会。” 秦宝宝道:“为什么?” 陆放道:“因为我很了解风先生,我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一件事。” 秦宝宝道:“那我们就等着看吧。” 陆放道:“我们等着看。” 徐正风正在回答青衣童子的问题,他用一种不急不慢的声音道:“我叫徐正风,我是求见风先生的。” 青衣童子道:“如果你想见到风先生,恐怕就要等上一等。” 徐正风笑道:“我知道现在正是午睡的时候,我来得有一点早了。” 青衣童子道:“并不会等多久的,风先生午睡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徐正风笑道:“那我就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并没有多久,很快就可以过去的。” 他的声音既不太高,也不太低,秦宝宝和陆放都听得很清楚。 陆放笑道:“他的身上并没有杀气,所以他不是来杀人的,他的态度不亢不卑,所以也不可能是来投靠风先生的。” 他看着秦宝宝,笑道:“看来你真的猜对了。” 秦宝宝笑道:“下面,我猜风先生一定会见你的。” 陆放道:“风先生为什么会见我?” 秦宝宝道:“因为徐正风的来意和其他人并不同,风先生一定会叫你去和他商量这件事。” 陆放道:“也许。” 青衣童子向徐正风深深地施了一礼,转身向屋子里走去,他在转身的时候,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陆放一眼。 陆放叹了一口气。道:“秦宝宝,想不到竟连风先生的心思也能被你猜到。” 秦宝宝道:“因为风先生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他并不是真正的神。” 秦宝宝又看到了风先生。 风先生正坐在一张硬木椅子上,腰身挺得笔直。 他的身上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衫,他的眼睛,依然是像刀一般的锐利。 秦宝宝注意到,风先生的眼角上,好像又多了几道皱纹,虽然只隔了一段时间,风先生却好像又老了一点。 风先生所做的事情,恐怕是天下最让人容易衰老的事情。 风先生一看到秦宝宝就笑了。秦宝宝也笑了,道:“我们又见面了。” 风先生道:“是。” 秦宝宝道:“你在那一次和我分手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 风先生道:“没想到。”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就像你永远不会放弃你的野心一样,我也不可能改掉我爱管闲事的毛病。” 风先生道:“一件事情一旦成为习惯,想改掉,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宝宝道:“这一次,你能再见到我,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风先生笑道:“我也知道,如果你不想来,恐怕没有人能让你来。” 秦宝宝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来吗?” 风先生道:“想到过一点点。” 秦宝宝道:“你说说看。” 风先生道:“首先你想救你的朋友,可你也知道,如果你不来到这里,你就不可能有救你朋友的机会。” 秦宝宝道:“这只是其中的一点。” 风先生道:“第二点恐怕就是来对付我了。” 他笑了一笑,道:“你只有了解我,才有可能想出对付我的方法,如果你要想对付我,你只有来。” 他又笑了一笑,道:“更重要的是,你知道我绝不会伤害你的。” 秦宝宝笑道:“你这个人很有意思,看来我来到这里并没有来错。” 风先生道:“你的确来对了。” 他转向了陆放,这就表明,他和秦宝宝的对话已经结束。 陆放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笔直地站着,风先生看了他很久,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道:“你最近有没有杀人?” 陆放道:“没有。” 风先生点了点头,道:“人的杀气不可以轻易泄露,所以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杀人。” 陆放道:“是。” 风先生道:“以杀戮来对付别人,只能招来对方的仇恨。” 陆放道:“是。” 风先生又点了点头,道:“可是我今天叫你来,却是为了杀人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陆放道:“风先生如果杀人,绝对是有杀人的理由。” 风先生道:“不错。杀人总是有理由的。我今天叫你杀人,绝对有充分的理由。” 陆放道:“杀谁?” 风先生道:“就是外面的那一个人。” 陆放道:“我是不是现在就去?” 风先生摇了摇头,道:“等我和他见面的时候,当他说完了他想说的话之后,你就可以抽枪杀人了。” 陆放道:“我知道了。” 风先生道:“你还必需记住一件事。” 陆放道:“什么事?” 风先生道:“当你一枪不中的时候,你就不必刺出第二枪了。” 陆放道:“是。” 风先生转向了青衣童子,道:“现在你可以让徐正风进来了。” ※※※※※※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徐正风都像一个十足的大侠。 徐正风慢慢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意,好像他本是来赴一个盛会,而不是来面对一个可怕的人物。 徐正风一走进来,风先生的目光就一直盯在他的身上。 徐正风笑了一笑,道:“我叫徐正风。” 风先生道:“我知道你叫徐正风,也知道你是北方三省八大镖局的总镖头。” 徐正风道:“这是众人的抬举,在下并没有这个能力。” 风先生冷冷一笑,道:“你是来杀我的?” 徐正风笑道:“不是。” 风先生道:“那么你是来投靠我的?” 徐正风仍然笑道:“不是。” 风先生厉声道:“那么你来做什么?” 徐正风还在笑,他的笑容的确很有感染力,面对他的笑容,让人根本无法产生敌意。 徐正风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风先生在听。 徐正风道:“我知道风先生的志向,恰好我也有这种志向,我知道如果两只拳头加在一起,总比一只拳头有力的多。” 风先生笑了。 徐正风又道:“风先生的实力,我是知道的,可是若想成就大业,力量恐怕还不够。” 风先生道:“我想我已明白了你的意思。” 徐正风笑道:“我知道我的意思风先生一定会明白的。” 风先生道:“你的话是不是已说完了?” 徐正风道:“是,我知道有一些话根本就不必说的。” 徐正风的话已说完了,陆放立刻刺出了他的枪。 他用的是铁枪。 铁枪破空刺出,一枪刺向徐正风的咽喉。 这一枪破空刺出之时,根本毫无先兆,这绝对是防不胜防的一枪。 可是徐正风却好像早已料到,在枪破空刺出的同时,他的身体就开始向后退,枪的速度有多快,他的身法就有多快。 枪的力量已尽,徐正风的身法仍有余力。 陆放收枪,回身,又站在了风先生的身后。 徐正风又慢慢地走了回来,笑了一笑,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风先生道:“好身法。” 徐正风笑道:“也是好枪法,如果不是我早有防备,这一枪已要了我的命。” 风先生道:“你知道陆放要刺出这一枪?” 徐正风道:“是的。” 风先生道:“你怎么知道?” 徐正风看了陆放一眼,道:“因为他有杀气,像陆放这样的高手,当他对一个人有敌意的时候,他的身上就会有杀气。” 风先生不由地笑了,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叫陆放刺出这一枪。” 徐正风笑道:“我知道,如果我连这一枪都躲不过去,绝对没有资格做风先生的同盟。” 风先生的目光如刀,刺在徐正风的脸上。冷冷地道:“你以为这样一来,我就一定会和你合作了吗?” 徐正风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他笑道:“合则两利,分则两弊,我想风先生一定会好好地考虑这个问题的。” 风先生的脸上出现一丝阴阴的笑意,他道:“其实你最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徐正风笑道:“那么我想说的是什么话?” 风先生道:“你其实很想说。如果我拒绝了你,就多了一个大敌,如果我答应了你,就多了一个强援。” 徐正风大笑道:“风先生果然不是简单的人,和你这种人合作一定会很愉快的。” 风先生也大笑,道:“看来,你已认定我一定会和你合作了。” 徐正风道:“难道你竟不同意?” 风先生冷冷地一笑,道:“是。” 徐正风的脸色立刻变了,然后他就开始疾退,他退得很快,比刚才陆放刺出那一枪时退得还要快。 可是屋子里的人并没有想把他留下来的意思。 他一退就退出了房间。 秦宝宝忽地叹了一口气。 风先生转向了秦宝宝,笑了一笑道:“你为什么叹气?” 秦宝宝道:“这个徐正风也算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可是他还是小看了你。”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秦宝宝道:“如果他留下来和你一战,也许你会放过他的,可是他这一退,你布置在外面的人就绝不会放过他了。” 风先生看着秦宝宝,以一种很有趣的目光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有人?” 秦宝宝道:“包子有肉,却不在折子上,如果你这里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那么你这个人就连我也看不起。” 风先生道:“你虽然没有看到我的人,却料到我有人,那么你有什么根椐?” 秦宝宝道:“杀气。” 风先生道:“杀气?” 秦宝宝道:“就像刚才徐正风看出了陆放的杀气一样,你布置在这里的人当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一旦有陌生人进入这里,他们的身上一定就会有杀气。” 风先生道:“你在什么时候感到他们的杀气的?” 秦宝宝道:“就在徐正风刚刚进来的时候。” 风先生又笑了,他笑道:“不错,我在外面的确有人,我甚至还可以保证,徐正风绝逃不出这个院子。” 他走过去,推开了窗子,就可以看到了院子,也就可以看到了徐正风。 从这间房子到院门最多只有三丈的距离,三丈的距离并不算太长,对一些轻功很好的人来说,三丈的距离只需要一个起落就可以了。 可是徐正风并没有施展他的轻功,他就像一个木桩子一样,站在院子的当中,一双脚就像铁桩一样钉在地上。 他背对着秦宝宝他们,所以秦宝宝可以看到他的后背已被他的汗水湿透。 风先生对秦宝宝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走?” 秦宝宝道:“因为他已感到了这里的杀气,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动,身上就必然要露出破绽,一旦露出破绽,他就再也走不出这个院子,所以他只有不动。” 风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 秦宝宝叹道:“可是他这样下去,总有支持不了的时候,什么时候他忍不住了,就是他的死期。” 风先生道:“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秦宝宝道:“我会一步步地走,用最慢的速度移动。” 风先生笑道:“你这分明是在提醒徐先生。” 徐正风果然开始动了,他动的极慢,只要稍不注意,就根本无法觉察。 秦宝宝忽然道:“不好。” 风先生道:“为什么不好?” 秦宝宝道:“他这样做虽然可以慢慢地移动出去,可是他的内力必然有所消耗,这样一来,别人就可以向他进攻了。” 风先生叹道:“你现在提醒他,未免也太迟了一点。” 秦宝宝忽地听到了暗器破空的声音。 从声音上来判断,这是一种密度很大,速度很快的暗器,并且绝不是从一个人手中发出的。 无数枚暗器,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徐正风正在这个天罗地网之中。 徐正风无论从哪一个方向躲避,都绝不可能完全避开。 风先生又看着秦宝宝,似乎在问:“如果你是徐正风,你该怎么办?” 秦宝宝知道徐正风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用本身的武功扫落一片暗器。 徐正风也正是这样做的,他用的是刀。 一种厚背砍山刀。 这种刀一旦使出,可以控制很大的一个范围。 徐正风大喝一声,厚背砍山刀猛力挥出,将面前的暗器扫落,然后他趁着这个机会,身子向前疾冲。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很多的人,现在他已听到了脚步声。他知道是自己的人来了。 如果他可以冲出这个院子,他就可以安全了。 可惜他只冲出了一步,就一头撞进了一张网里,不知从哪里飞出的一张渔网,将他紧紧地网住。 在被渔网网住的刹那间,徐正风感到自己最起码中了七枚暗器。 暗器击中身体的时候,徐正风并没有感到痛苦,只有一阵阵的麻木。 他的心开始沉了下去。 暗器竟是有毒的。 不过他还是飞了起来,向院门冲去,就算死,他也不想死在这里。 这时,他看到从外面走过来一个人,一个步伐沉稳,脸色苍白的人。 一看到这个人,徐正风忍不住叫了起来,他知道,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救他,就是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的人。 这个人是他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说,徐正风只所以有今天,大部分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 他叫道:“司空徒,救我。” 这时,他已冲到了门口,他的身上还缠着那张网,可是他还是冲到了门口。 这时,已没有人向他进攻,因为在别人看来,他已是一个死人。 快死的人。 中了七枚暗器的人,是不可能活着的。 司空徒慢慢地走了过来,他道:“我来救你。” 他的手上剑光一闪,一剑就刺中了徐正风的咽喉。 徐正风的咽喉在“喀喀”作响,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实在想不到,他最好的朋友竟会一剑刺中他的咽喉。 他用力将剑拔出,叫道:“你……” 鲜血随着他的用力而大量涌出,他没有能说完他想说的话就倒在了地上。 司空徒看着徐正风的尸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风先生冷冷地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司空徒冷冷地道:“他中了必杀之毒,绝没有活着的希望,我知道他只有死,不如就死在我的手上。” 风先生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他中的并不是必杀之毒,只要给他请一个名医,他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司空徒道:“不过就算他可以活下去,也已是一个废物,对我已没有一点用处,这种人,只有死。” 风先生笑道:“我知道,你才是八大镖局的真正的主人,徐正风之所以爬得那么快,完全是因为你。” 司空徒道:“是。” 风先生道:“现在你觉得你可以露面了,所以徐正风只有死。” 司空徒道:“是。” 风先生道:“其实今天我如果想找一个人谈判的话,也只有找你。” 司空徒叹道:“看来你对我的事情非常了解。” 风先生道:“八大镖局,绝不是一个小势力,对这种事情,我怎么能不了解?” 司空徒道:“现在我已来了,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风先生并没有说话。他看着司空徒,看了很久。 然后他终于笑了。 他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徐正风粗俗无理?” 司空徒道:“因为他已没有用,对没有用的人,我也不会客气的。” 风先生道:“因为他已没有用,所以你才杀了他,那么你有没有用?” 司空徒道:“我的用处很多。” 风先生道:“比如说……” 司空徒道:“比如说我有钱。” 风先生道:“你有多少钱?” 司空徒道:“我的信誉一向很好,我的八大镖局的生意也很不错,如果我想有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风先生道:“有钱的确是一件好事。那么除了钱之外,你还有什么用?” 司空徒道:“我也有人。” 风先生笑了,道:“你又有人,又有钱,天下好像已没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了,那么你和我合作,又能得到什么?” 司空徒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的欲望是难以满足的,现在我虽然有钱,有人,可是我知道,我很快又会不满足的。” 风先生道:“你认为和我合作就可以得到想得到的一切?” 司空徒道:“也许。” 风先生道:“那么你准备用什么方式和我合作?” 司空徒道:“如果我们成功,那么黄河以北就是我的地盘,黄河以南是你的地盘。” 风先生道:“这件事好像还很遥远。” 司空徒道:“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唯一可以采取的合作方式,就是你可以调动我的人马,就像我可以调动你的人马一样。” 他对这件事情好像已计划了很久,他道:“我知道一个人的精力很有限,天下之大,绝不是一个人可以顾得过来的,所以,黄河以北的事情,我负责,黄河以南的事情。由你来负责。” 风先生笑道:“原来你对这事已计划了很久。” 司空徒道:“不错。” 风先生道:“看来你对你的计划很有信心。” 司空徒道:“是的。” 风先生道:“那么你认为我会不会赞成你的计划?” 司空徒道:“你有五成的可能赞成我的计划。” 风先生道:“为什么只有五成?” 司空徒叹了一口气,道:“你虽然很想和我合作,可是你对我这个人一定有所顾忌,像我这种人,如果死了,也许对你更有好处。” 风先生道:“你认为我会杀你?” 司空徒道:“有五成的可能。” 风先生笑了,道:“看来你的确很不简单,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让这样一个对手活在世上?” 司空徒道:“我不知道,这就要看从什么角度去考虑了,每一个考虑的角度不一样,处理这件事的方法也不一样。” 他笑了一笑,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他道:“所以我这一次来,其实也是一种冒险。” 风先生笑道:“祝贺你,你的冒险成功了。” 司空徒不由露出了欣喜之色,他道:“你是说,你已答应和我合作?” 风先生道:“是。” 就是这个“是”字还在他的嘴边的时候,风先生的身子忽地动了动。又似乎并没有动。 司空徒的脸一下子变得如雪一样的白。 风先生一直看着他,看了很久。过了良久,他才道:“你还是死得好。” 司空徒的嘴边慢慢地泌出了一丝丝的鲜血。鲜血越来越多,刚开始还只不过是血丝。到最后,血丝已变成了血块。 他用一种绝望的目光看着风先生,用最后一点力气挤出一句话来:“你果然好狠。” 风先生的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岩石。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风先生面对着秦宝宝的时候,脸上又有了笑容,他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道:“我只知道你只杀一种人。” 风先生道:“我只杀哪一种人?” 秦宝宝道:“你只杀没有用的人,难道司空徒已经没有用了吗?”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八大镖局绝不是一个小势力,司空徒为什么已没有用?” 风先生道:“对八大镖局,我早已经非常重视,我在两年之前就在八大镖局中安排下了人手。”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懂了。” 风先生道:“你懂得了什么?” 秦宝宝道:“你派出去做事的人绝不是一般的人物,两年的时间,足够这些人混到镖局中的高位。” 风先生道:“不错,所以,如果徐正风和司空徒都死了,剩下来支撑八大镖局局面的人就只有是我的人了。” 秦宝宝道:“就算不是你的人也没有关系,反正你还可以再杀人,等到八大镖局的元老都被你杀光了之后,你的人当然是八大镖局的领袖。” 风先生笑道:“不错。” 秦宝宝道:“其实这一点我早已应该想到,我相信不光是八大镖局,恐怕武林任何一个有一点名气的门派,都会有你的人的。” 风先生道:“是。” 秦宝宝道:“八大镖局的故事就是一个例子,你只要杀光所有门派的元老,整个江湖迟早有一天会是你的。” 风先生道:“是。” 秦宝宝:“那么你还需要研制什么毒药呢?” 风先生忍不住得意地笑道:“到现在我已不妨可以告诉你了,研制毒药只是一个假像,别人都在认为我是准备用毒药统制江湖,其实不然。” 秦宝宝道:“这么说,你用的方法还是最古老的一种。” 风先生道:“哪一种?” 秦宝宝道:“暗杀。” 风先生道:“是的,我承认。” 陆放似乎也很惊讶,他本以为自己一直在受到重用,可是,这个计划的真正主角绝不是自己。 风先生似乎看出了陆放的心思,他对陆放道:“每一个都是计划中的重要的一环,无论少了哪一个人都不行。” 秦宝宝道:“既然我已来了,并且好像已绝对没有机会逃出这个地方,那么你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看你真正的主力?” 风先生看了秦宝宝良久,才道:“你随我来。”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可是秦宝宝知道,在风先生住的地方,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个房间还有秘道,秘道就在床下,移开床板,就可以看到一个洞口,洞口似乎很深,站在洞口边,可以感到迫人的寒气。 风先生随手从桌子上取了一只蜡烛,第一个走下洞口。 秦宝宝是第二个下去的。 洞中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太宽,越走到最后,路越来越变得宽起来。 路的尽头是一扇门。 门的后面是什么? 风先生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钥匙,从中取出了一枚,插进了门上的匙孔。 “喀”的一声,门已开了。 可是门后的情形却让秦宝宝有一点点失望。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屋子,屋子里的陈设不但称不上豪华,甚至连普通都称不上。 这个小屋的布置简直可以称得上寒酸。 秦宝宝想不到,风先生竟会住在这种屋子里。 秦宝宝不由地问道:“这就是你想带我们来看的地方?” 风先生道:“是。” 他看着秦宝宝,笑道:“看上去你有一点点失望。” 秦宝宝道:“是有一点。” 风先生道:“你一定感到奇怪,我为什么在地下竟会布置了这样一个小屋?” 秦宝宝道:“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一点点的惊讶,不过想了一想之后,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风先生道:“你想到了什么?” 秦宝宝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个小屋虽然看上去并不起眼,但是一定有价值连城的东西。” 风先生道:“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秦宝宝道:“当然想,我知道像你这种人的东西,一定不会错到哪里去的。” 风先生道:“我可以提醒你一下,你如果想找东西,不妨到那个书柜去看一看。” 在屋角的确有一个不大的书柜,书柜里装满了书。 秦宝宝知道,有很多人喜欢把好东西藏在书里,风先生莫非也有这种习惯? 秦宝宝向书柜走了过去。 书柜里的书虽然很多,可是秦宝宝一眼就看出哪一本书最重要。 越是破旧的书,就说明越是被经常翻看,秦宝宝在书堆里找这样的一本书,他很快就找到了。 这本书很厚,纸虽然是新的,可是书的页边己翻卷了起来。 这说明这本书是被经常翻看的。 秦宝宝看了看风先生,风先生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秦宝宝笑道:“真的是这本书?” 风先生道:“是。” 秦宝宝道:“我可不可以打开看一看?” 风先生道:“可以。” 秦宝宝打开了书的第一页,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是一本手写的书,是用蝇头小楷仔仔细细地写的。 书的第一页内容是这样的: 武当一鹤道长。 男,五十七岁。兖洲人。父母双亡,无兄弟,有一妹,已卒。妹有一子,年十七岁。名王路。 一鹤,武当四大护法之仅存,用剑,左手剑快于右手。为当世用剑一流高手。 无嗜好。注:唯爱其侄。 已于三月二十九日解决。 武当一鸣。 男,四十九岁。青洲人。父在母亡,有一弟,生一子,一女。 一鸣。用剑。为当世用剑一流高手。 好色。 已于四月一日诱杀。 秦宝宝这才明白,武当一鸣,武当一鹤这两大高手,竟是被风先生所杀。 武当一鸣,武当一鹤都是武当山仅存的两大元老,这两个人一死,武当山精华尽失。 秦宝宝从书上抬起头来,道:“这的确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我想你为了弄到这些东西,一定花了不少功夫。” 风先生道:“不错。虽然每一个只是简单的几句,却让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秦宝宝道:“我还可不可以再看下去。” 风先生道:“你看。” 秦宝宝翻开了第二页,第二页上写着: 青城凌未云,男,三十七岁,为青城派第一高手,用刀,刀长二尺五分,重十七斤。 有妻谢兰英,年三十五岁,生有一女,年十七岁,聘与城东大户吴东候之子。 凌未云,嗜酒,好色,与妻不合,常卧于娼家。 于五月三日,杀之于青城名娼小玉之屋。 秦宝宝看到这里,道:“我想这里一定会有卫紫衣的资料。” 风先生道:“像卫紫衣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没有他的资料?” 秦宝宝不停地翻动,很快就找到了卫紫衣这一行。 上面写着: 卫紫衣。 男。三十二岁,籍贯不详,父母不详,艺从何师不详。 用剑,为当世第一用剑高手。 无不良嗜好。 有义弟名秦宝宝,生性狡猾,自出江湖,屡破强敌。 秦宝宝看到这里,不由地笑道:“想不到你对我的评价竟然是这样。” 风先生笑道:“我说的是实话。” 秦宝宝笑道:“你对我大哥好像并不是很了解。”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卫紫衣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我花了很多的心血,也未能打听到他的资料。” 秦宝宝笑道:“不错,你上面虽然写了不少的东西,好像没有一句话是有用的。” 风先生笑道:“那么你能不能提供给我一点有用的东西?” 他又笑道:“我知道我就算砍下你的头,你也不可能说的。” 秦宝宝道:“你错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东西。只不过,我不知道我的资料是否对你有用。” 风先生道:“不管是卫紫衣的哪一种消息。我都很感兴趣。” 秦宝宝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卫紫衣以前的武功的确没有人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可是他现在的所学,我却可以告诉你。” 风先生道:“你说。” 秦宝宝道:“在一年前,大哥遇到了一个奇人,可以说,这个人的武功绝对是天下第一。” 风先生冷笑。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认为天下第一的说法非常可笑。” 风先生道:“你可以再说下去。” 秦宝宝道:“如果我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你也许并没有听说过,可是他的祖父的名字你绝对是听说过的。” 风先生道:“他的祖父是谁?” 秦宝宝道:“他的祖父就是西门花。” 风先生不由地怔住了。 西门花的确是一个名人,简直太有名了,不管是不是江湖人,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这就好像学剑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西门吹血一样。 风先生很快就笑道:“就算他的祖父是西门花,这又能说明什么?” 秦宝宝道:“这最起码可以说明,他就算本身的武功并不太高,可是他的家传渊源,他对武功的了解,绝不是一般的水平。” 风先生道:“这句话也许不错,一个武林世家能够在江湖上立足数十年,绝不是一件侥幸的事情。” 秦宝宝道:“事实上,这个西门后人的武功极高,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你也许都难以想像。” 风先生冷笑。 秦宝宝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冷笑,他继续道:“我只知道,在大哥遇到他的第一天,甚至连他的十招都接不下来。” 风先生笑道:“你怎样才能让我相信你的话?” 秦宝宝道:“我只不过在说一个事实而已,至于你相不相信,好像和我并没有关系。” 风先生虽然是一个绝代枭雄,但对秦宝宝,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秦宝宝道:“他和大哥只相聚十天,到了第十天的时候,大哥已可以和他相持百招以上。” 风先生道:“我相信我现在已明白了你的意思。” 秦宝宝道:“我是什么意思?” 风先生道:“你是想说,卫紫衣的武功现在已是天下无敌。” 秦宝宝笑道:“我并不是说大哥的武功已天下无敌,我只不过在说,大哥的武功可以在江湖中排名第二而已。” 他又促狭地一笑道:“这个天下第一的人,当然不会是你。” 风先生忽然笑了。 这的确是笑的时候,如果风先生在这个时候不笑,他就不是风先生了。 秦宝宝道:“看来你对我说的话还是有一点疑问。” 风先生道:“的确有一点。” 秦宝宝道:“哪一点?” 风先生笑道:“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骗人。” 秦宝宝笑了。 至于他为什么笑,谁也不知道。 秦宝宝对手上的这本书越来越感兴趣了,他慢慢地翻了下去。 风先生并没有阻止他,他好像认为,秦宝宝一旦到了他的手上,再想逃出去,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本书虽然是一个很大的秘密,但风先生并不在乎秦宝宝知道。 秦宝宝很快发现,这本书的前半部分记的都是一些名人,而后半部分记的人名,秦宝宝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随便翻开一页,看到的是: 姓名:陈照,男,二十六岁。 外号:蝎子,擅用毒。 武器:蝎子钩。 背景:唐门。与唐门唐变有亲。 杀人记录:共出击一十八次,成功一十八次。 身价:十万两。 看到这里的时候,秦宝宝才知道,这是个杀手的名册。 第二页: 姓名:蒋存孝。男,三十一岁。 外号:锦鸡,杀人方法多变。 武器:刀。 背景:无背景。 杀人记录:共出击二十三次,成功二十三次。 身价:十万两。 姓名:田笑。年龄不详。 外号:无。 武器:飞镰。短刀。 背景:极为复杂。据传为上官世家子弟。 杀人记录:共出击十次,成功十次。 身价:三十万两。 秦宝宝看到这里,抬起头来,道:“这个田笑杀人最少,为什么身价最高?” 风先生道:“一个杀手的身价不是看他杀了多少人,而是看他杀了什么人。” 秦宝宝道:“那么这个田笑杀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风先生道:“他杀的第一个是昆仑派的长者谢池瑶。” 秦宝宝不由地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谢池瑶是昆仑派的名宿,武功极高,是公认的武林三十大高手之一。 秦宝宝道:“看来,这个田笑非常不简单。” 风先生道:“的确不简单。” 秦宝宝道:“如果有机会看田笑杀人,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风先生笑道:“你真的想看他杀人?” 秦宝宝道:“难道你可以让我看?” 风先生道:“可以。” 秦宝宝道:“这一次他要杀的是什么人?” 风先生道:“‘君子剑’鲁正直。” 秦宝宝惊道:“难道是山东正一堂掌门鲁正直?” 风先生道:“是。” 秦宝宝道:“鲁正直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君子,他的为人虽然有一点古板,可是他的武功的确很高。” 风先生道:“我知道。所以也只有田笑才有可能杀了他。” 秦宝宝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风先生道:“随时可以动手。” 秦宝宝道:“现在我们好像并不在山东。” 风先生道:“我们马上就可以去山东。” ※※※※※※ 风先生也有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和他手下人的马车相比,就要差了很多。 看来风先生并不是一个注重享受的人。 马车虽然并不算豪华,可是拉车的马却是千里挑一的好马。 马车里只有三个人。 风先生,陆放,秦宝宝。 陆放的话一直不是很多。 秦宝宝却好像从来没有停下来。 让秦宝宝感到有趣的是,不管秦宝宝问什么问题,风先生一定会回答的,并且每一次回答的都很详细。 有一次秦宝宝问道:“风先生,在一年之前,江湖上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你这个人,那么在此之前,你在什么地方?” 风先生笑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笑道:“你会不会躲在一个深山里,偷偷地练功?” 风先生笑道:“不是。” 秦宝宝道:“那你在做什么?” 风先生道:“我以前做的事情,你恐怕从来没有想到过。” 秦宝宝笑道:“你总不至于当街卖酒。” 风先生笑道:“你猜得差不多有一点接近,只不过我卖的不是酒,而是肉。” 秦宝宝惊道:“你以前竟是卖肉的?” 风先生好像并不认为卖肉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他坦然道:“是的,没有一个人一生下来就是大人物。当今的皇上以前也不过是一个小流氓而已。” 秦宝宝道:“我也并不认为卖肉有什么不好,只不过我一想起来你卖肉的样子,总觉得很有趣。” 风先生笑道:“有时候我自己想起以前的事情,也觉得很有趣。” 秦宝宝道:“你这个人虽然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可是你最起码有一个优点。” 风先生道:“什么优点?” 秦宝宝道:“你最起码非常坦白。” 风先生道:“我并不总是非常坦白,有的时候,我也会非常非常地虚伪。” 秦宝宝笑道:“你能说出这种话来,这就更说明你有这个优点。” 风先生笑道:“和你在一起的确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秦宝宝也笑道:“是不是因为我的马屁总是拍的高明?” 风先生大笑。 风先生的确是一个奇怪的人,无论你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他都绝不是一个恶人,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感到他更像一个慈祥可亲的长者。 所以秦宝宝认为,风先生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旅途漫长而愉快。很快就到了山东。 风先生虽然对其他的东西并不讲究,可是对吃饭从不马虎。 他说:“食物绝不是像我们想像中那样容易得到,所以,我们可以对一切的东西都不尊重,可是对食物,却绝不能不尊重。” 这里是山东济南。 济南最有名的地方当然是大名湖,济南最有名的酒楼当然也在大名湖边。 大名湖边最好的酒楼当然只能是鸿宾楼。 风先生道:“每一次我到济南,一定会到鸿宾楼上尝一尝鸿宾楼的凤翅羹。” 他问大家:“你们想不想尝一尝凤翅羹的味道?” 秦宝宝笑道:“对好吃的东西,我都想尝一尝。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风先生道:“什么条件?” 秦宝宝笑道:“就是必需有别人请客。” 风先生笑道:“这一次当然是我请客。” 秦宝宝笑道:“那我就不好推辞了。” 鸿宾楼很大。就算有二百个人同时在这里,都不会显得拥挤。 风先生请客的地方当然是雅座。 济南是一座很热闹的城市,南来北往的客商都会在这里落足。 所以济南有钱人很多。 就算是雅座,也很快就要满了。 秦宝宝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一个很大的酒楼里,坐着,看着。 他总觉得这里可以让他知道许多事情。 鸿宾楼的确是名不虚传,这里的东西都好吃极了,尤其是风先生最喜欢吃的凤翅羹。秦宝宝从来想不到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不过秦宝宝知道,他们这一次来济南,并不是来吃美食的,他们是来看杀人的。 秦宝宝看了看四周,他在想,也许那个田笑已经在这个地方,也许正在某一个角落默默地吃着东西。 风先生抬起头来,道:“你是不是在找他?”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他的确已在这里,可是我可以保证,你绝不可能发现他。” 秦宝宝道:“为什么?” 风先生道:“因为他实在是一个普通的人,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他也有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秦宝宝是一个不信邪的人,他道:“如果我找到他怎么办?” 风先生道:“那我就会取消这个计划,因为如果你可以找得到,鲁正直就也有可能找得到。” 秦宝宝的心中不由一动。 如果自己可以找得到田笑,那么就等于救了一个好人。 所以他暗暗地下了决心,一定要找得到田笑。 可是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很多。 各种各样的人。 有老人,有小孩,有女人。 每一个人的身份也不一样。 有挥金如土的公子,有稍做停留的商人,有携家带口,前来聚会的一大家人。 正如风先生所说,每一个都有可能是田笑,田笑也可能是每一个。 秦宝宝渐渐地有一点失望了,他的确不是一个神仙,想要从一百个人中,找出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并且根本对他一点不了解的人,实在是天下最困难的事。 就在这时,鸿宾楼的外面响起了声音,有人叫道:“鲁正直鲁大侠来了。” 鲁正直在这里是一个名人,一个非常有名的人,有些人就算不知道济南城的巡抚是谁,但没有人不知道鲁正直的。 门口的人自动地闪开了一条道,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秦宝宝这是第一次见到鲁正直。 鲁正直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可看上去,不过像一个四十岁的人。 方面,直鼻,阔口,大耳。身高七尺有余。 身穿藏青色大裳,足下穿一双布鞋。 他的相貌并不算威严,可是每一个人看到他,都不禁从心里开始尊重起来。 一个人有名。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可是有一个非常好的名声,却不容易。里开始尊重起来。 一个人有名,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可是有一个非常好的名声,却不容易。 鲁正直的名声非常好,每一个人都知道,只要是鲁大侠做的事情,绝对是有非常充分的理由。 大家也都知道,如果你托鲁正直做一件事情,鲁正直一旦答应下来,那么就算有天大的难事,从现在开始,你也不必劳神了。 鲁正直从二十七岁开始,就被人称为大侠,一直到今天。 大侠的称号绝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江湖上真正可以称得上大侠的人绝不会超过五个。 卫紫衣虽然武功极高,可是他也不能算是一个大侠。 鲁正直却是一个大侠,一个真正的大侠。 在鲁正直进来的时候,鸿宾楼里起了不小的哄动。 几乎每一个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想看一看鲁正直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可是秦宝宝发现,一共有九个人并没有站起来,甚至连头也没有抬一抬。 秦宝宝忽地笑了。 风先生看着秦宝宝道:“你在笑。”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你??什么要笑?” 秦宝宝道:“因为我好像已发现了田笑。” 风先生皱了皱了眉头,道:“哦?”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看到,在鲁正直进来的时候,一共有九个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关心。” 风先生道:“不错,的确有九个人。” 秦宝宝道:“我认为,田笑就在这九个人之中。”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有这种看法?” 秦宝宝道:“我知道,虽然田笑非常想看一看鲁正直,可是他不敢看。” 风先生道:“他为什么不敢看?” 秦宝宝道:“因为他是来杀人的,当他看到鲁正直的时候,他的身上的杀气就会不知不觉地泄露出来。鲁正直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如果有人对他有敌意,就算是在二百个人中,他一定会发现的。” 风先生道:“所以田笑不敢冒险?” 秦宝宝道:“是的。所以鲁正直一走进来,他绝不敢看。” 风先生道:“就算他在九个人之中,可毕竟还有九个人,如果你不能在田笑动手之前发现他,你还是算输了。” 秦宝宝道:“从九个人中发现一个人,也许应该容易一些。” 风先生笑道:“我也希望你的运气好一点。” 秦宝宝开始注意这九个人。 九个人绝不相同的人。 虽然只是九个人,秦宝宝还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第一个人是一个老人,他显然是喝多了一点,他的眼睛都开始变得红红的。 一个人有没有真的喝醉,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 一个人装醉的本事再高,也不可能把眼睛也变得红红的。 对一个喝醉的人来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和他没有关系。 (缺字)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所以鲁正直是不是来了,也不是他们所关心的。 第四个人是一个呆子,他的目光呆痴,口中念念有词,别人固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自己显然也不知道。 一个呆子当然不会去关系什么鲁大侠的。 第五个人是一个小偷。 对于小偷,秦宝宝比任何人都有鉴别力,在别人都在专注于鲁大侠身上的时候,也是小偷下手的好机会。 对于小偷来说,他更关心的是别人的钱包,鲁大侠虽然了不起,可是不会给他钱的。 第六个人和第七个人,第八个人是三个商人,他们正在争吵,像他们这种人,关心的显然是生意上的事情。 鲁大侠是不是来了,也好像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 最值得怀疑看第九个人。 这是一个单身的客人。 他并没有喝酒,也并不想去偷别人的钱包。他也没有和别人争吵。 他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 这里虽然很热闹,可是他却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得到。 秦宝宝看着这个人,又看了看风先生,道:“是不是这个人?” 风先生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笑了一笑,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笑道:“我本来以为是的。” 风先生道:“现在呢?” 秦宝宝笑道:“我想了一想之后,认为这个人不可能是的。”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秦宝宝道:“因为这人太引人注意了,做为一个杀手,绝不可能这样做。” 风先生道:“所以你认为这个人不是。”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现在还有八个人。” 秦宝宝道:“首先,那一对情侣可以排除。”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他们都太小。” 风先生道:“小?” 秦宝宝道:“我知道田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而这对情侣的年纪并不大。” 风先生道:“你应该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艺术,叫做易容术。” 秦宝宝道:“可是我知道,对于田笑这种人,他绝不会用什么易容术。”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易容术并不是一种非常可靠的东西。靠易容术来改变相貌,会留下很多破绽,做为一个杀手,他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情。” 风先生道:“看来你说得有一点道理。” 秦宝宝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那个老人。” 风先生道:“你认为那个老人是田笑?” 秦宝宝道:“他不是。” 风先生道:“他为什么不是?” 秦宝宝道:“因为他的确是真正喝醉了。” 风先生道:“你有什么根据?” 秦宝宝道:“你应该看到他的眼睛已经红了,如果一个人想装醉,最起码不可能把眼睛喝红的。” 风先生笑道:“看来你又排除了一个。” 秦宝宝道:“那三个商人也不是。”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武功。” 风先生道:“哦?” 秦宝宝道:“一个人会不会武功,是可以看得出来的,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风先生道:“什么理由?” 秦宝宝道:“如果是田笑来杀人,他不可能带人来的,也不可能让人来掩护自己。”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秦宝宝道:“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田笑,可是从他的身价上,我可以知道,他一定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像他这种人,怎么会要人来帮忙?” 风先生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实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秦宝宝道:“小偷也不是。” 风先生笑道:“当然不是,如果田笑装成这个样子,他就不是田笑了。” 秦宝宝道:“现在我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这个呆子。” 风先生笑了,道:“看来你还是被难住了。”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现在除了这个呆子,就没有人值得怀疑了,所以我反而开始怀疑一件事。” 风先生道:“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我怀疑田笑根本就不在这里。” 风先生笑道:“你错了,我可以保证,田笑绝对来了。” 秦宝宝笑道:“田笑的确是来了,不过在鲁正直没有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来,鲁正直一来,他就来了。” 风先生在笑。 笑是一种很有趣的表情,有的人在开心的时候笑,有的人在不开心的时候也笑。 有的人往往是在最不应该笑的时候笑,有的人不为什么也笑。 笑并不能表明什么。 风先生为什么要笑? 他是觉得秦宝宝可笑?还是觉得自己可笑?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意思。 秦宝宝笑道:“现在我开始知道,这九个人中绝没有田笑。”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秦宝宝道:“因为我已看到他了。” 风先生不由怔了,可是他的目光并没有丝毫的移动。 因为他知道,有时候,一些聪明人会用一些聪明的方法,让对方自己泄露真相。 所以他没有动,一动也没有动。 秦宝宝的目光却在看着一个人,一个和鲁正直一起进来的人。 像鲁正直这种身份的人,他绝不会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所以和他一起来的人有五个。 这五个人中,有一人的样子长得和鲁正直很像,只是要年轻一点。 这个人显然是他的儿子。 另外四个人是鲁正直的保镖。 虽然同样是保镖,不过他们任务也不一样。 有两个保镖一直站在鲁正直的身后,鲁正直走到哪里,他们就走到哪里。 另外两个保镖则站得稍微远一点,他们的任务显然是监视人群。 秦宝宝看了一看,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田笑一定是这后两个保镖之中。”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田笑既然已来了,别的人又不可能是田笑。那么田笑只可能是在这四个保镖之中。”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排除另外两个人?” 秦宝宝道:“如果田笑想刺杀鲁正直,做他的保镖是一种最好的方法,可是他一定不会很快地得到信任,所以他不可能是前两个贴身的人。只可能是后两个。”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 他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如果早知道这样,我绝不会答应你的。” 秦宝宝笑道:“可是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 风先生道:“不过你还是没有认出他来。” 秦宝宝笑道:“从两个人中认一个人,我想不应该太困难。” 风先生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秦宝宝道:“不必了,田笑就是右边的那一个人。” 风先生道:“你有什么根据?” 秦宝宝道:“因为他一直没有看鲁正直一眼,从他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看过。” 风先生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他不敢看。” 风先生道:“他为什么不敢看?” 秦宝宝道:“他的身上已有杀气,他只要去看鲁正直一眼,他就有可能被鲁正直发现。” 风先生又叹了一口气,他发现他还是小看了秦宝宝。 风先生的这种感觉,并不只是他一个人有过,只要是秦宝宝的对手,都会有这种感觉。 他们一开始的时候也把秦宝宝想像得很聪明,可是秦宝宝还是比他们想像中要聪明得多。 风先生也犯了秦宝宝其他对手一样的错误。 秦宝宝转向了风先生道:“现在你可不可以制止这个计划了?” 风先生端起了手上的酒,喝干。 秦宝宝看到,在风先生喝下杯中酒的时候,右边的那个保镖似乎怔了一怔。 慢慢地,他抬起了头来,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风先生一眼。 接着,他又把目光转向了鲁正直。 现在他的身上已没有杀气,就算多看鲁正直几眼都没有关系。 风先生忽地对秦宝宝道:“这一次我可以放过鲁正直,但是并不表示我不会再杀他。” 秦宝宝道:“这件事就不是我可以过问的了。” 风先生道:“不过,田笑已没有机会杀鲁正直了。” 秦宝宝笑道:“为什么?” 风先生道:“想必你已看到,鲁正直的儿子好像看了田笑一眼。” 秦宝宝笑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风先生道:“这说明,他对田笑已产生了怀疑。” 秦宝宝道:“他为什么要对田笑产生怀疑?” 风先生道:“他离田笑最近,所以田笑刚才身上的杀气他有可能感觉得到。” 秦宝宝道:“你准备怎么办?” 风先生道:“撤回他。” 秦宝宝道:“我很抱歉。”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要抱歉?” 秦宝宝道:“我知道若不是我,鲁正直现在已是一个死人了,是我破坏了你的这个计划。” 风先生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再卖肉,而来做这种事情?” 秦宝宝道:“我不知道。” 风先生道:“因为做这种事情比卖肉有趣得多。” 秦宝宝道:“所以你就算这一次放过鲁正直也没有关系,反正他迟早要死在你的手上,他就像一只被猫抓住的老鼠,猫抓住老鼠的时候,也并不是马上把它吃下去。” 风先生不由地笑道:“你说得对极了。” 秦宝宝道:“下一次你再去杀人的时候,你能不能再让我来?” 风先生笑道:“为什么不?” 秦宝宝道:“难道你不怕我又破坏你的计划?” 风先生笑道:“这一次虽然是我输了,可是我还不是很甘心,也许下一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秦宝宝道:“我希望不要等得太久,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没有多大耐心的。” 风先生道:“你绝不会等得太久的。” 就在这时,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厉喝:“你……” 是鲁正直的声音。 人群散开,鲁正直已倒下。 秦宝宝不由吃了一惊,他想不到他这么快就看到了。 更让他吃惊的是,风先生也在吃惊。 人群中立刻有人道:“就是他。” 鲁正直的后心上有一把刀,血已慢慢地流了出来,血不但流在了鲁正直的身上,也溅到了他身边的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居然就是鲁正直的儿子,鲁小秋。 鲁小秋也是一个名人,虽然比他的父亲要差很多,可是在同龄人中,鲁小秋无疑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 在江湖后起之秀中,鲁小秋的名字绝对是最响亮的。 有很多人都认为,鲁小秋绝对是他父亲的当然继承人。 无论是在血统,武功,还是在名声上。 大家都对鲁小秋抱有很高的希望。 现在鲁小秋居然杀了他的父亲。 这实在是一件无法想像的事情。 就连秦宝宝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鲁小秋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风先生笑了。 秦宝宝道:“你笑什么?” 风先生笑道:“这件事情难道不好笑?” 秦宝宝道:“一个儿子杀了自己的父亲,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有什么好笑。” 风先生道:“你认为鲁正直真的死了?” 秦宝宝道:“难道不是?” 风先生道:“你知不知道,人如果被刺中心脏,并不一定会死。” 秦宝宝道:“这一点我知道,也许比你知道的还要清楚,因为我的父亲就是一个名医。我知道人有两片心,在两片心之间有一个隔膜,如果一个高手用一柄极薄的刀,用极准的手法,刺入这片隔膜中,中刀的人就不会死。” 风先生道:“是的。我知道鲁正直用的虽然是剑,鲁小秋用的却是刀。并且是一柄很薄的刀。” 秦宝宝道:“要想证明一个人是不是死了,方法有很多。” 风先生忽地转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陆放,他道:“你去,割下他的头。” 这是证明一个人死的最好的方法。 陆放没有动。 风先生的目光也忽地变成了一把刀。 他们都感到有一个人的目光在向这边看。 秦宝宝随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那个在墙角的人。 这个人就是秦宝宝最先排除的,绝不可能杀鲁正直的人。 他还是坐在那里,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 这个人很普通,如果你走在大街上,你看到的十个人中,最起码有八个人和他没有多大的区别。 可是这个人的身上却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就连秦宝宝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陆放道:“这个人很可怕。” 风先生道:“是的。” 陆放道:“我认为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离开这里。” 风先生道:“哦?” 陆放道:“我知道,也许我可以和这个人一战,可是我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风先生道:“这种感觉你是不是第一次有?” 陆放道:“还有一次。” 风先生道:“卫紫衣?” 陆放道:“是的。” 风先生道:“我知道我虽然可以杀了这个人,可是我也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陆放道:“这不是你的风格。” 风先生道:“是的。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我一般不会做的。” 陆放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风先生道:“可是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陆放道:“什么事?” 风先生道:“这个人是谁?” 陆放笑了。 风先生也笑了。 秦宝宝也笑了。 他们为什么笑? 没有人知道。 大厅中仍然很混乱,只有那个坐在墙角的人还是那样静静地坐着,他好像可以永远坐下去。 风先生的马车还在,他们上了马车。 这一次马车走得很慢。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因为有一些话已不必再说。 马车虽然走得很慢,还是慢慢地出了济南城,他们到了长亭。 这时,日已黄昏。 夕阳西落,荒草凄凄。 长亭久已残破。在夕阳下更显凄凉—— ←→ 第八章 亭中有人。 那个在酒楼中一直坐在墙角的人。 他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他唯一和刚才不同的是,他的手中已有剑。 剑半脱,放在膝前。 一柄很普通的剑。一个很普通的人。 风先生的瞳孔忽地紧缩。 他叫住了马车,马车停下。 风先生下了马车,慢慢地走向长亭,也慢慢地走向长亭中的人。 他在长亭前停下,笑了一笑,道:“鲁大侠。” 那个人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这种事情是瞒不过你的。” 风先生道:“你有一个好儿子。” 鲁正直道:“他的确很不错。” 风先生道:“我也没有想到,有人会为你去死。” 鲁正直道:“所以我绝不会再让人为我去死。” 风先生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鲁正直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只是他认为他欠了我一份情,所以他想用这种方法报答。” 风先生道:“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会同意。” 鲁正直道:“就算我不同意,他还是会去死的。” 他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还是很自私,我居然还是答应了。” 风先生道:“每一个人都会这样做的。” 鲁正直道:“可是这是我一生中犯过的最大的错误,所以我准备用我的命陪他的命。” 风先生道:“也许今天会是我去陪他。” 鲁正直道:“也许。” 风先生道:“你的儿子呢?我想他一定也来了。” “是的。”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我的确来了。” 鲁小秋。 鲁小秋的样子很憔瘁,他不过才二十多岁,可看上去就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你恐怕没有想到,你的父亲还是来找我了。” 鲁小秋也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的,如果他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死,他也许不会,可是,他刚才亲眼看到那个人死在我的手上。” 风先生道:“其实我也感觉到,他会来的,因为他是一个大侠,一个真正的大侠。” 鲁小秋苦苦地笑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他是一个普通人,做一个普通人,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风先生道:“可是像你父亲这种人,就算想成为一个普通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鲁小秋道:“也许。” 风先生道:“现在你可以走了,我想,你不想看到你的父亲死在我的手上。” 鲁小秋道:“我不走,我要好好地记住你的一招一式,我以后会像你杀我父亲一样杀你。” 风先生笑道:“很好,如果我有你这样的一个儿子,我一定会很开心的。” 鲁小秋慢慢地退开。 风先生走上了长亭。 鲁正直站了起来,慢慢地拔出了剑。 风先生笑道:“你学剑已有多少年了?” 鲁正直叹道:“四十年。” 风先生叹道:“人生又有几个四十年,如果让你重新选择,那么,在这四十年中,你会做些什么?” 鲁正直道:“学剑。” 风先生叹道:“也许你再过十年,我就未必是你的对手了。” 鲁正直道:“可是,十年太长了。” 风先生叹道:“的确是太长了。” 鲁正直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风先生道:“请。” 鲁正直一剑刺出。 这是堂堂正正的一剑,剑法也是普普通通的剑法,可是风先生绝不敢小看这一剑。 对于剑法的理解,每一个人都有不问的看法。 有的人认为剑法其实就是招式,越是巧妙的招式,越可以克敌制胜。 持这一种看法的人,大多是受了前代大侠令狐冲的影响。 令狐冲就是以九式“独孤九剑”称霸江湖。 也有人认为,剑法就是剑气。 这就像西门吹雪。 鲁正直的剑法又是什么? 鲁正直的剑法就是剑法,普普通通的剑法,也许他的剑和别人唯一不同的是,他在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就好像他这一生都是为了这一剑而活着。 所以,这一剑无疑已是他一生武功的精粹。 风先生只有退。 他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种毫无破绽的一剑。 鲁正直也已飞起,他的轻功绝不亚于他的剑法。 风先生忽地发现,鲁正直的武功要比自己想像中的要高得多。 不过,在鲁正直飞起来的时候,风先生笑了。 因为他发现鲁正直的一个破绽,一个微不足道的破绽。 可是风先生知道,他如果攻击这一点,虽然可以杀了鲁正直,可是自己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惜,风先生已没有选择。 他的身体忽地停下,在一种绝不可能停下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他开始飞向了鲁正直。 两个人的身体好像在空中接触,又好像是擦身而过。 他们几乎同时落地。 风先生的脸已变得如雪一样。 鲁正直笑了。 风先生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从鲁正直的身边走过,慢慢地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 鲁正直将手中的剑插回鞘中,回到了长亭。坐下。 他还是像刚才那样静静地坐着,好像对世上所有的事情已没有兴趣。 鲁小秋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流了下来。 他在亭前跪下,好像要一直跪到天地的毁灭。 天已黑了。 ※※※※※※ 咳嗽。 轻轻地咳嗽。 风先生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 马车走得极慢,先生现在已不能再经受颠簸。 他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居然会受伤。” 陆放道:“想杀鲁正直这种人,绝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他问道:“你的伤有多重?” 风先生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凄凉,但他还是笑道:“不重。” 然后他又开始咳嗽。 风先生的身上并没有伤口,浑身上下也找不到一丝血迹,可是他的确已受了伤。 陆放知道,只有被剑气伤了肺部的人,才会出现咳嗽的情形。 肺部是气血必经之处,肺部受伤的人,在功力上,就会出现折扣。 也就是说,经此一战,风先生的武功最起码下降了三成。 也就是说风先生的功力现在不过是一个一流高手而已,而不是超一流。 陆放道:“我想我们现在最好找一个地方住下,等你的伤好了再走不迟。” 风先生点了点道:“好。” 他们在一个荒郊下了车,这里并没有酒店,只有一座庙。一座看上去香火还很盛的大庙。 秦宝宝道:“这是什么地方?” 陆放道:“这是我们的一个据点,这个庙中都是我们的人。” 他们走到了庙中,发现所有的和尚都站在大殿里。 庙中的主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和尚,他道:“我们已知道风先生来了,所以已在这里等了很久。” 风先生道:“你们还知道什么?” 主持道:“我们还知道风先生受了伤。所以早已请来了本地的三个名医。” 风先生道:“他们在哪里?” 主持道:“他们就在厢房里等候。” 风先生道:“让他们进来。” 一个名医很快就被带了进来。 这三个人并不是春风满面地走进来。而是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因为他们是被人用铁链栓住,被人拉进来的。 风先生看着这三个名医,道:“你们真的可以治病?”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名医傲然道:“当然,在这方圆百里,绝对没有比我们再好的医生。” 风先生笑了一笑,对陆放道:“杀了他们。” 陆放道:“是。” 他这一次用的当然是金枪。 枪出,人倒下。 几乎没有惨叫,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就已倒下。 主持叹了一口气道:“我错了。” 风先生冷冷一笑道:“那么你应该知道,你该怎么办。” 主持道:“这个庙里一共有三十一个人。” 风先生道:“你有没有把握杀了他们。” 主持道:“这恐怕需要陆放帮一个忙。” 其他的和尚这时才明白,他们已没有出路。 他们开始逃。 可惜这时逃未免太迟了。 秦宝宝闭上了眼睛,现在他又看清了风先生的一面,他从没有见过像风先生这样残酷的人。 四周响起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吐,秦宝宝只好又用手捂住了耳朵,他知道,自己只要看一看,听一听,就一定会吐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先生的笑声穿破了秦宝宝的手,传到了秦宝宝的耳朵里:“你可以放下手,睁开眼睛了。” 秦宝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已准备去吐了。 可是他并没有到一个死人,地上甚至连一点血都找不到。 没有死尸,也没有鲜血,好像这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风先生处理尸体的方法,和他杀人的方法一样高明。 秦宝宝道:“那些死尸都到哪里去了?” 风先生笑道:“都到了应该去的地方。”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风先生道:“在我的伤没有好之前,我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事情。” 秦宝宝道:“你担心什么?” 风先生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宝宝笑道:“你担心别人对你不忠,我知道,你对你手下的人并不是很放心的。” 风先生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秦宝宝笑道:“你可以不承认,不过你做的事情,已是最好的证明。” 风先生笑了,他道:“我知道什么事情都是瞒不过你的。”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做事还不是很彻底。”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现在还有三个人知道你受伤的消息,你好像还应该再杀三个人才对。” 秦宝宝所说的三个人就是秦宝宝、陆放、主持。 风先生笑道:“这三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我还是不太放心。” 主持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人就是我。” 风先生微笑不语。 陆放就站在主持的身后,一动不不动地站着。 主持道:“如果我割下我的舌头,砍下我的双手双脚,你是不是可以对我产生信任?”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一向只相信死人。” 主持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叹气,他忽地飞了起来,秦宝宝看到他的手上已多了一柄短刀。 这柄刀直刺风先生的咽喉。 风先生并没有动,他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主持,也没有看到主持手中的刀。 陆放也没有动,他好像也什么都没有看见。 短刀凌空刺来,一刺就刺到了风先生的咽喉三寸处。 只能刺到这里,就再已刺不下去。 秦宝宝看到,主持的眉心上忽地突出一样东西,是枪尖。 陆放的枪。 这枪从主持的后脑刺入,从主持的眉心贯出。 好可怕的一枪。 秦宝宝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一句话。” 风先生道:“什么话?” 秦宝宝道:“你说过,你不喜欢杀人。” 风先生道:“是的,我说过。” 秦宝宝道:“可是今天到现在为止,你一共杀了三十二个人。” 风先生道:“你知道我杀他们的理由。” 秦宝宝道:“可是我还知道,就算不杀他们,对你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风先生笑了一笑,道:“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说明这件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确不喜欢杀人。” 秦宝宝只有笑了一笑。 一个刚刚杀了三十二个人的人,居然说自己并不喜欢,你还能和他说些什么呢? 秦宝宝道:“你可以保证,你受伤的消息除了我们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吗?” 风先生道:“当然有人知道,并且我还知道,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找到这里来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 风先生笑道:“不管我走到哪里,就一定会有人跟到哪里。我为何不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秦宝宝道:“你认为第一个来找你的人是谁?” 风先生道:“我想一定是鲁小秋。” “是的。”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进来,“我的确是第一个来的。” 是鲁小秋。 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衫一丝不乱。 他和刚才就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一共来了三个人。 除了鲁小秋之外,其他的两个人的年纪都已不小了。 一个人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袍。长袍很长,几乎已拖到了地上,他的脸上虽然堆满了皱纹,可是下巴上却没有一根胡须。 这在当时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过风先生知道,这个人以前是有胡子的,并且很多,他只所以剃掉胡须,是因为他觉得每天梳理胡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幸亏他的头发并不多,否则他一定会把头发剃掉。 另一人的胡子很长,很密,头发也很正常。 他的衣服却很短,现在虽然是冬天了,可是他却把裤角卷了起来。 他的身后背着一柄枪,一柄很长很长的枪。 风先生笑了,道:“想不到我在一天之中可以看到‘齐鲁三侠’中的三个人。” 风先生的确是很荣幸,能够同时在一天之中看到齐鲁三侠的人的确没有几个。 鲁正直就是齐鲁三侠中的一个。现在另外两个人已经来了。 鲁正直是齐鲁三侠中的老大,老二是“断魂刀”崔无崖,老三是“刺天一枪”沈揽弓。 风先生道:“崔无崖先生,你的刀呢?” 崔无崖道:“你知道刀是用来做什么的?” 风先生道:“刀是用来杀人的。” 崔无崖道:“所以我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让你看到我的刀。” 风先生笑道:“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拔出你的刀,否则你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你的刀了。” 崔无崖笑道:“你是说,你可以在我的刀还没有拔出来的时候,杀了我?” 风先生笑道:“杀你的绝不是我。” 崔无崖笑道:“你是说,你在这里还埋伏了人手?” 风先生笑道:“我现在只有一个手下。” 崔无崖道:“他在哪里?”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你居然连他都看不到,看来你的确没有机会再看到你的刀子。” 崔无崖抬头,就看到了陆放。 在看到陆放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一柄枪。 一柄很短很短的枪。这柄枪,其实也是很长的,因为有一截枪身已在一个人的身体里。 崔无崖的身体。 陆放只用了一枪,就刺穿了崔无崖的身体。 没有人对此感到惊讶,甚至连“刺天一枪”沈揽弓都没有感到惊讶。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有这个结局,因为他实在太骄傲了。” 风先生道:“不错,任何一个人忽略了陆放的存在,他就只有死。” 沈揽弓看着陆放,道:“你就是四条枪陆放?” 陆放道:“我是。” 沈揽弓道:“我也是用枪的,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有一战的。” 陆放道:“不错,今天,你就是不来,总有一天,我也会去找你的。” 沈揽弓道:“我知道,因为在现在这个江湖上,用枪的人并不多。” 他的这一句话并不是说,江湖上用枪的人很少,他只是在说,真正有资格用枪的人并不多。 陆放道:“我知道,你的枪很长,也许,等你拔出你的枪的时候,我就死了。” 沈揽弓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陆放笑了一笑道:“我想试试看,你拔出枪以后,有多么厉害。” 沈揽弓叹息。 鲁小秋的眼中也有了光。 他实在太了解沈揽弓的武功,他知道,只要沈揽弓的枪拔出来,天下能够躲得过去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 难道陆放也是这十个人中的一个? 鲁小秋不这么认为。 风先生好像对这件事已不再关心。 的确,别人的生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宝宝不知道该为哪一个人担心。 他一向不认为陆放是一个该死的人。他总觉得陆放有不得已的苦衷。 所以他不想看到陆放死。 可是沈揽弓却是一个真正的大侠,当然也是一个绝对不该死的人。 如果让秦宝宝决定谁生谁死,秦宝宝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亏这个问题不是由秦宝宝来决定的,谁生谁死,只能由两个人的武功来决定。 沈揽弓终于从身后抽出了他的枪。 他的枪的确很长,枪长一丈五尺。 昔年燕人张翼德的枪也不过是一丈八尺。 在江湖上,用这么长的枪的人,绝对只有沈揽弓一个人。 陆放也抽出了他的枪,金枪。 沈揽弓大喝一声,挺枪直刺。 这一枪之威,之猛,绝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这绝对是刺天一枪。 陆放也大喝一声,挺枪直刺。 “当”的一声。枪断。人退。 断的枪是金枪,退的人是沈揽弓。 陆放一动也没有动,可是,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慢慢地流了出来。 风先生叹道:“这一战如果陆放败了,绝对是因为他的骄傲。” 如果陆放也退了一退,他也许就不会受伤。 沈揽弓又是大喝一声,一枪刺来。 陆放居然也同时大喝一声,一枪刺去。 这一次他用的是银枪。 “当”的一声。枪断,人退。 银枪已断,退的人还是沈揽弓。 沈揽弓笑了。 陆放又抽出了他的铁枪。 枪上有血,崔无崖的血。 血还在流。 沈揽弓看着枪上的血,眉头不由皱起,大喝一声,挺枪直刺。 陆放笑了。 “当”的一声。铁枪已飞出,如闪电般飞出,刺入一块拴马石上。 铁枪入石,足有一尺。 陆放只有最后一柄枪了。木枪。 他的木枪还能够接得下沈揽弓的大枪吗? 风先生笑了。 陆放的身体忽地动了,这是他第一次动,他的身体就好像一阵风,一片云,谁也不知道他会飘到哪里。 他的枪已刺出,轻飘飘地刺出,就好像风中少女的长发。 沈揽弓的脸色忽地变了。 他的枪已刺出。 没有声音。 什么声音也没有。 陆放又回到他刚才一直站着的地方。 所有的人这时才看到,他脚下的青石已变成了粉末。 沈揽弓的枪已插在地上。 他看着陆放,就好像他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过了很久,他才道:“你刚才并没有受伤?” 陆放笑道:“是的。” 他伸出了舌头,正在流血的舌头。 原来他只不过是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陆放道:“我知道,如果我不培养你的骄傲,我今天也许会死在你的手上。” 沈揽弓叹道:“是的,我的确也没有想到,你的年纪虽然很轻,可是内功却是这么好。” 陆放道:“我学枪只用了一年,练功却练了一生。” 沈揽弓道:“现在的年轻人的确是越来越可怕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里。 鲁小秋一直站着,一动不动,他的脸色有说不出的苍白,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死人。 别人也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人关心。 风先生在看着地上插着的枪。 沈揽弓的大枪。 有风吹来,吹在枪上,“喀”的一声,大枪断为两截。 秦宝宝道:“现在已是黎明了,天很快就会亮的。” 远处传来了鸡鸣。声音很遥远。 风先生道:“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陆放道:“也许这是我们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风先生道:“是的。” 陆放道:“也许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在今天结束了。” 风先生道:“我想再过三个时辰,最起码有八个人可以赶到。” 陆放道:“这就是说,如果我们想去吃早餐的话,必需等到三个时辰以后。” 风先生笑道:“也许。” 秦宝宝忽地笑了。 风先生笑道:“你笑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我已想通了一件事。” 风先生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你绝不可能受伤的,你故意让别人知道你受伤的消息,只不过你想知道谁对你最忠诚。” 风先生笑了,道:“还是不能瞒过你。” 秦宝宝道:“如果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我劝你最好还是杀了我。” 风先生道:“但现在只不过刚刚开始。” 秦宝宝道:“看来我还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陆放道:“马上来的八个会是谁?” 风先生道:“‘郑氏昆仲’、‘铁血三鹰’、‘雷、火、电’。” 陆放道:“不错,我想如果有人来的话,也只可能是他们。” 秦宝宝道:“为什么会是他们?” 陆放道:“因为他们都是最直接受风先生指挥的人,他们就好像是武林中帮会的舵主。” 秦宝宝道:“为什么这八个人的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陆放道:“并不是只有有名的人才可怕,最可怕的人就是那些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 秦宝宝道:“他们很可怕吗?” 陆放道:“非常可怕。” 秦宝宝道:“你们是不是只有两个人来对付他们?” 风先生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秦宝宝道:“他们中,最可怕的是谁?” 风先生道:“是郑氏昆仲。” 秦宝宝道:“他们有多可怕?” 风先生道:“我虽然是他们的主人,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另一个。” 秦宝宝道:“你是说,他们虽然是两个人,可是从来只有一个人出现?” 风先生道:“是的,另一个人就好像是第一个人的影子。” 秦宝宝道:“这种人的确很可怕。” 风先生道:“如果他们一起来,那将会非常的麻烦。” 秦宝宝道:“你认为他们会不会一起来呢?” 风先生道:“他们住的地方各不相同,就算他们同时得到我受伤的消息,也不可能同时来。”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他们绝不可能是一起来的。” 风先生道:“可是如果他们早已就存下了叛我之心,一定会有所计划,也许就会一起来了。” 秦宝宝道:“这有一点可惜。” 风先生道:“你可惜什么?” 秦宝宝道:“如果你的人上下一心,以你们的实力,征服江湖恐怕并不是一件难事。”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秦宝宝道:“如果你能够再忍上几年,慢慢地培养势力,也许那时,你的希望就可以完成了。” 风先生道:“我的确是太急了一点。” 秦宝宝道:“如果这时,天下的武林人都知道你已是众叛亲离,你的下场是不是已想到。” 风先生笑道:“我只要知道一件事就足够了。” 秦宝宝道:“什么事?” 风先生道:“我知道卫紫衣绝不敢来对付我的,只要卫紫衣不来,其他的人我不会放在眼里。” 秦宝宝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 风先生这一次如果失败,那么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太不了解卫紫衣了。 不过这句话,秦宝宝当然不会说的。 三个时辰并不太长,天很快就亮了,空气中似乎还有一种炊烟的味道。 这时已是吃早饭的时候。 陆放开始做饭。 秦宝宝想不到陆放居然会做饭。 陆放首先开始淘米。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你居然会做饭。” 陆放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江湖浪子,如果我不会自己做饭,我早已饿死不知多少次了。” 秦宝宝道:“现在你为我们做什么饭?” 陆放笑道:“稀饭,我只会做稀饭。” 秦宝宝笑道:“是不是在你没有饭吃的时候,你只能做稀饭?”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那我们就等着吃你的稀饭了。” 做稀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陆放很快就做好了。 这里是一座庙,庙里的东西很多。除了有米之外当然还有菜,陆放居然从厨房里找到了一碗肉。 秦宝宝笑道:“看来这里的和尚都是假和尚。” 陆放笑道:“当然是。” 秦宝宝道:“稀饭已好了,我想那八个人也快要来了。” 风先生也笑道:“所以我们如果不想今天饿肚子,就快一点把稀饭吃下去。” 陆放为每一个人盛了一碗,三个人把滚烫的碗都端在了手上。可是奇怪的是,每一个人都没有真的去吃。 三个人的动作几乎也是一样的,他们都看着手中的稀饭好像可以从稀饭找出一朵花来。 第一个说话的是陆放,他道:“据说有一种毒药可以通过空气传播。” 风先生道:“是的,这种毒药用鼻子闻没有关系,可是千万不能吃进去。” 秦宝宝道:“这种毒药就是千里传香,如果一不小心被吃进肚子里,一个时辰之中就会气绝身亡。” 风先生道:“看来铁血三鹰已来了。” 秦宝宝道:“原来铁血三鹰???用毒的高手。” 风先生道:“不错,我之所以用他们的目的,就是因为他们在用毒上,天下无出其右者。” 陆放放下了碗,站了起来。 风先生对秦宝宝笑道:“这碗稀饭虽然有一点毛病,不过这是陆放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如果倒掉实在太可惜了。” 秦宝宝道:“的确是太可惜了。” 风先生笑道:“你想不想吃?” 秦宝宝没有说话,因为他已在喝稀饭。 风先生也开始慢慢地喝了起来。 有人道:“稀饭明明有毒,你们为什么还要喝呢?” 秦宝宝笑道:“毒药都是甜的,加了毒药的稀饭好像更好吃了。” 这个人道:“风先生是百毒不侵,那么你呢?” 另一个人道:“他就是秦宝宝。” 说话的只有两个人,可是来的人却有三个。 三个白衣人。 这三个人的相貌虽然大不相同,可是他们都是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就好像刚从浴室里走出来一样。 第一个人的身子要高一些,长得也最好看,好看得就像是一个女人。 陆放道:“这是铁血三鹰的老大,飞鹰。” 秦宝宝道:“从他的名字来看,他的轻功一定很不错。” 陆放道:“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轻功是天下第一。” 秦宝宝道:“比上官思鹤还要好吗?” 飞鹰笑道:“上官思鹤已死在我的手上。” 秦宝宝笑道:“看来你的轻功真的很不错。” 飞鹰笑道:“绝错不了。” 第二个人比较胖一点,看上去和和气气,清清爽爽。 据说一个和和气气,清清爽爽的胖子最容易引起女人的好感。 秦宝宝是一个女人,虽然还很小,不过他已觉得这个胖子有一点可爱。 陆放道:“这是雪鹰。” 秦宝宝对雪鹰道:“你为什么叫雪鹰?” 雪鹰道:“因为我喜欢雪,我也是在雪原中长大的,所以我就叫雪鹰。” 秦宝宝道:“雪原有什么好玩的?” 雪鹰道:“雪原没什么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秦宝宝道:“据说寒冷可以锻炼一个人。” 雪鹰道:“是的,在雪中长大的人,就没有什么无法忍受的了。” 秦宝宝道:“看来有机会我也要到雪原中去看一看。” 雪鹰笑道:“你没有机会去了。” 秦宝宝道:“是不是因为你们已来了?” 雪鹰道:“是的。” 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 第三个脸上有一道伤疤,伤疤并不太深,并且由于年代久远,一不注意,往往就会看不到。 不过这个伤疤不但没有使他变得难看一点,反而更增加了他的男子气质。他是三个人中最有男人味道的。 秦宝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还没有说话,就笑了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道:“我是秃鹰。” 秦宝宝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道:“这个名字一定不是你起的,你的头发好像很正常。” 秃鹰道:“这个名字就是我自己起的。我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在鹰中,秃鹰是最凶残的。”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很凶残?” 秃鹰道:“一点不错。” 秦宝宝道:“看来你喜欢别人害怕你。” 秃鹰道:“如果没有人害怕你,你活在这个世上岂不是很没有趣。” 秦宝宝道:“你有多凶残?” 秃鹰道:“我并不是经常杀人,因为我的兄弟都说,看我杀人,他们会连隔夜的饭都会吐出来。” 秦宝宝道:“真的是这样?” “是的。”和和气气的雪鹰道:“有一次他杀一个人,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等到一个月之后,再去看那个人时,他已经不像是一个人了,随便你怎么看,你都想不到他曾经是一个人。” 秦宝宝不由觉得有一点恶心,他虽然没有看到秃鹰杀人,只是听这么一说,就觉得自己想吐了。 飞鹰道:“那一次看到那个人之后,我足足有三个月不敢吃肉。” 秦宝宝道:“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你们就不让他杀人了。” 雪鹰道:“虽然杀人是一件很不好的事,后来我们还是宁愿自己动手。” 秦宝宝道:“我的话问完了,我想知道的事情,也差不多全知道了,现在,你们可以拼一个你死我活了。” 秦宝宝退了下去,站得远远,看到风先生和自己的人打起来,他觉得是一件最开心的事情。 飞鹰开始走动,他走到了陆放的面前,道:“你知道我们要想杀风先生,就只有先杀你。” 陆放目不转睛地看着飞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飞鹰道:“我知道,如果我有你的这种武功,我就会和你一样,成为风先生的红人了。” 陆放道:“既然你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为什么还要向我挑战?” 飞鹰道:“因为杀人并不完全靠武功,有很多时候,杀一个人甚至不必动刀。” 他的脸上带着笑意,目中却有一丝杀机。 陆放的眼神忽地乱了,变得不再那么镇定,也不再那么有神。 飞鹰的脸上全是笑意,他笑道:“陆放,你的武功虽然很可怕,可是世上有很多东西比武功要可怕得多。” 他说的是毒药。 他笑道:“你知道我刚才用的是什么吗?” 陆放好像已不能说话。 飞鹰道:“我用的是化骨瘴。一种人中了以后连站都会站不住的毒药。” 他看着并没有倒下去的陆放,皱了皱眉头道:“你既然中了化骨瘴,为什么还不倒下去呢?” 陆放无声无息地倒下。 风先生还坐在稀饭锅边,好像对周围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他就像变成了一个聋子,一个瞎子。 飞鹰并没有走近风先生。 他对风先生似乎还有所忌惮。 雪鹰道:“我很抱歉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在你面前像一个龟孙子那样活着。” 飞鹰道:“没有人喜欢活得像一个龟孙子。” 秃鹰道:“可是我们如果不想像一个龟孙子,就只有杀了你。” 风先生慢慢地转身,看着三个人,他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笑意。 铁血三鹰忍不住退了一步。 风先生道:“很好,我已很久没有亲手处决叛徒了,处决叛徒是一种什么滋味,我已很久没有感觉了。” 飞鹰很勉强地笑了一笑,道:“处决叛徒的滋味我刚刚尝过。” 风先生道:“他是什么人?” 飞鹰道:“他是一个女人。” 风先生道:“你在别人的床上找到了她?” 雪鹰道:“是在我的床上找到了她。” 风先生笑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雪鹰笑道:“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我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所以我觉得我并没有错。” 风先生道:“那么是谁错了?” 飞鹰道:“是那个女人错了。” 风先生道:“为什么是她错了?” 飞鹰道:“如果她去勾引其他的男人,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她勾引的是我的兄弟。” 风先生道:“你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和自己的兄弟不合?” 飞鹰道:“是的。我总觉得,女人可以有很多,而兄弟只有一个。” 风先生道:“这么说,你们的兄弟感情很好。” 飞鹰道:“这也许就是我们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风先生道:“团结的力量的确很大,如果你们三个人都是一条心,这一次我未必能胜。” 飞鹰笑道:“所以这一次你输定了。” 风先生道:“你实在是太自信了。” 他的话音刚落,飞鹰的脸色就变了,变得很难看。 他首先感到全身开始变得麻木,接着感到四肢无力,最后他感到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 只有中了化骨瘴的人才会有这种感觉。 他猛地转身,看到的是雪鹰那张可爱的脸。 雪鹰道:“你实在是太自信了。” 飞鹰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雪鹰道:“你杀了我最喜欢的女人。” 飞鹰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道:“一个女人比兄弟的感情还重要?” 雪鹰道:“本来我也认为,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可是我最后改变了这种看法。” 飞鹰道:“是什么原因使你改变的?” 雪鹰道:“是风先生。” 飞鹰道:“原来你早已是风先生的人了。” 雪鹰笑道:“我本来就是。” 飞鹰能够说出这么多话来,已经是很不简单了,雪鹰笑道:“你既然中了化骨瘴,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倒下呢?” 飞鹰倒下。 秃鹰看着倒下的飞鹰道:“看来我只有一种选择了。” 雪鹰笑道:“是的,如果你想活着,你就站在风先生这边,如果你想死,我想你连动手都没有必要,你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秃鹰并没有一头撞死。 风先生笑道:“恭喜你们浪子回头。” 雪鹰笑道:“我不是浪子,我早已回头了。” 风先生道:“你们知道‘雷,火,电’什么时候能到吗?” 雪鹰道:“最多只要半个时辰。” 风先生道:“在半个时辰中杀一个人,是不是来得及?” 秃鹰的脸色立刻变了。 雪鹰笑道:“足够了,杀一个只需要一刹那。” 秃鹰看到了一道如闪电一样的光,这道光甚至比闪电还要快。 空气中只传来轻轻的“波”的一声。然后秃鹰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秃鹰叹了一口气。 雪鹰倒下。 风先生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似乎还没有退去。 好像雪鹰并不是他杀的。 他转向了秃鹰,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 秃鹰道:“因为他不可信任。他连自己的兄弟都可以出卖,又有什么不可以出卖的呢?” 风先生道:“那么我可不可以相信你呢?” 秃鹰低着头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 风先生道:“你一向认为你是最残忍的,其实你不是,我总觉得,你这个人还算比较诚实。” 秃鹰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风先生的脸上忽地露出慈父般的笑容,他道:“你一定没有吃早饭,我想你一定饿了。” 秃鹰道:“我的确很饿。” 风先生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去吃稀饭呢。稀饭虽然没有干饭好吃,但总比没有吃的好。” 秃鹰已明白了风先生的意思。所以他开始坐下来吃饭。 不过他在吃饭之前,服下了千里传香的解药。 风先生笑道:“如果‘雷,火,电’看到你居然在吃我的稀饭,他们一定会感到很惊讶的。” “我们的确感到有一点惊讶。”这个声音很难听。 风先生皱着眉头,道:“你明明知道没有人喜欢听你说话,可是你偏偏最喜欢说话。” 这很难听的声音还在说个不停:“以前在你面前的时候,我连屁都不敢放,现在我不但可以放屁,就算放最臭的屁都没有关系。” 风先生道:“是的,既然你们已打算背叛我,我好像拿你们也没有多少方法。” 风先生转向了秦宝宝,道:“来,我来为你介绍三个朋友。” 秦宝宝笑道:“这三个人长得不好看。” 秃鹰道:“他们和我的几个兄弟相比,的确难看了一些,不过他们并不是最难看的。” 秦宝宝道:“最难看的人是谁?” 很难听的声音道:“当然是大郑和小郑。我本认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好看的人,可是看过大郑和小郑之后,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 秦宝宝笑道:“我最喜欢看有魅力的男人。” 声音笑道:“那么你今天算是有眼福了。” 从门外走来三个人。 秦宝宝只能看到这三个中的一个人,因为其他的两个人都蒙着面具。 秦宝宝知道这个没有蒙着面具的人,就是雷。 当他看清雷的时候,他很希望自己是一个瞎子。 秃鹰道:“他就是雷公。” 秦宝宝叹道:“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神话中的雷公不是一个很讨喜的人了。” 秃鹰道:“他绝对比神话中的雷公难看得多。” 雷公笑道:“我的样子第一眼看上去的确有一点不习惯,不过你们如果看多了,就会发现,我还是很有男人味的。” 如果雷公的样子就是男人味的话,秦宝宝希望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死光。 秃鹰道:“这两个蒙着面具的人是火神和电魔。” 秦宝宝道:“他们为什么要蒙着面具?” 雷公笑道:“因为他们和我不一样,他们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如果他们摘下了面具,会有很多女人缠着他们的。” 他一本正经地对秦宝宝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不知道被很多女人缠着的滋味是多么痛苦。” 这当然不是事实。 秃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蒙着面具,谁也没有看到过他们的样子。” 雷公道:“不过有人看过。” 秦宝宝道:“什么人?” 雷公笑道:“当然是死人。” 秦宝宝道:“看来你们很可怕。” 雷公道:“我们并不算太可怕,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们三个人绝对是一条心。” 秦宝宝笑道:“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我希望你们的运气会好一点。” 雷公道:“这一次我们必胜。” 风先生慢慢地走了过来,道:“我也知道,对付你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雷公马上就捂起了自己的耳朵,叫道:“你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我知道你这话说出来,就一定有人会倒霉的。” 风先生笑道:“看来你对我很了解。” 雷公道:“我知道你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我虽然长得很丑,可是我还是一个人,而你绝对不是。” 风先生笑道:“我已很久没有听过这种话了。” 雷公道:“我早就想说,只不过那时不???,现在我敢说了。” 风先生笑道:“这种话刚开始听并不习惯,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适应过程。” 雷公笑道:“我知道你恨不得一刀砍死我,可是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风先生道:“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刀?” 雷公道:“你用的难道不是刀?” 风先生道:“绝不是。” 他叹道:“你连我用什么兵器都不知道,你还敢向我挑战?” 雷公怔住,不过他很快就笑道:“不管你用什么兵器都没有关系,反正你今天已死定。” 他正笑着的时候,手中打出了一点寒星。 在他打出了这一点寒星的时候,连风先生的脸色都有一点变了。 然后风先生就忽地不见了,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轰”的一声,平地起了一个巨雷。 秦宝宝的脸色不由地变了一变,道:“霹雳雷火珠!” 秃鹰道:“是,这就是江南霹雳堂最有名的火器,霹雳雷火珠。” 地上已多了一个大洞。足足有一丈方圆。 霹雳雷火珠的威力的确是太可怕了。 那么风先生呢? 风先生已不见了,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雷公的脸色不由地变了。 一个声音尖细的人道:“他就在你的身后。” 说话的是一个蒙面人,火神。 火神冷笑道:“不管他躲在哪里都没有关系。我有方法让他出来。” 秃鹰立刻拉着秦宝宝向后退,一直退到了屋子里。 在地上躺着的陆放和飞鹰也不见了。 秦宝宝和秃鹰已退到了屋子里,秃鹰的身体仍然没有停止,他的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 火神究竟有多可怕?居然连风先生都不敢正面撄其锋? “哗。” 起火了。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一刹那间,忽然全部燃烧了起来,秦宝宝和秃鹰已被大火所包围。 秃鹰拉着秦宝宝疾退,可是他们退到哪里,火就跟着烧到哪里。 火中似乎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可是秦宝宝不小心闻了一点点之后,却觉得头有点昏了。 秃鹰已不敢开口说话。 秦宝宝道:“你不用担心我,一般的毒药对我是不起作用的。” 他们还在退,几乎已退到了庙外。 火就在他们的身后燃烧,蓝色的火。 秃鹰的白衣已被点燃,他立刻脱下衣服。 现在他们总算脱离了火场,秦宝宝看着被大火包围着的庙宇。心有余悸地道:“这是什么火?” 秃鹰道:“这就是火神的神火,一个人如果被火星沾到一点点,被火烧过的地方就必需立刻用刀削去。” 秦宝宝道:“如果被火烧到了眼睛呢?” 秃鹰道:“如果这个人不想死,就必需立刻剜去自己的眼睛。” 秦宝宝惊讶地道:“这个火神真的很可怕。” 秃鹰道:“的确是,在他身边二十丈方圆的地方,没有东西可以活得下来。” 秦宝宝道:“对这个人应该用什么方法对付?” 秃鹰道:“不知道,如果说,世上有一个人可以对付得了他,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风先生。” 秦宝宝笑道:“你对风先生好像很尊重。” 秃鹰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反对他的,我对他虽然有一点尊重,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自由自在地活着。” 秦宝宝道:“每一个人都想自由自在地活着。但是你如果今天不把握机会,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秃鹰道:“我知道你是秦宝宝,知道你不是风先生的人,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确会选择机会,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风先生。” 他忽地转身,就看到了陆放。 陆放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秃鹰道:“你想杀我?” 陆放摇了摇了头。 他笑了一笑,道:“我只是想问你要化骨瘴的解药。” 秃鹰道:“你既然中了化骨瘴,怎么还可以这样站着?你既然已经站着,为什么还要化骨瘴的解药?” 秦宝宝笑道:“他既然知道你们会来,当然一定会防备你们的化骨瘴,不过,他用的解药毕竟不是化骨瘴的解药,所以还是有一点点的麻烦。” 陆放笑道:“是的。” 秃鹰道:“解药我可以给你,那么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呢。” 陆放笑道:“我站在自己的这一边。” 他忽地出枪,木枪。 这一次他没有刺出,而是将一柄枪当做了棍,向秃鹰横扫过去。 秃鹰本来认为自己是可以避开的,可是直到枪击到自己脑袋上时,他才知道自己是避不开的。 陆放的这一枪不轻也不重,不过足够让秃鹰昏倒。 秃鹰昏倒。 陆放收枪,从秃鹰的衣服中找到了一个玉瓶。 他将玉瓶中的一颗红色的药丸放进了口中,点了点头。 秦宝宝道:“刚才风先生就在附近?”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一枪刺死他?” 陆放道:“因为他不该死。” 秦宝宝道:“他杀一个人竟用了那么残忍的方法,这种人居然不该死?” 陆放道:“如果他真的是那么残忍的人,他刚才为什么会救你?” 秦宝宝道:“这么说,秃鹰口中说得虽然很凶,可却是一个好人。” 陆放道:“我不知道世上有没有好人,在我眼中,人只有两种。” 秦宝宝笑道:“一种是该死的人,一种是不该死的人。”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不过去帮一帮风先生吗?” 陆放道:“对付火神,只有风先生一个人可以对付。我就算是去,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 秦宝宝道:“我想去看一看风先生是怎么对付火神的,你去不去?” 陆放道:“我敢打赌,这绝没有什么好看的。如果你一定要看,我可以带你去。” 秦宝宝笑道:“你是一个好人。” 火已灭了。 刚才的火是那样的大,似乎可以将天地烧毁,现在火说灭就灭了。 陆放道:“火神的火究竟是一种什么火?” 陆放道:“我也不知道。” 陆放说不知道的东西就一定是不知道。 他们又回到了庙里,秦宝宝惊讶地发现,刚才的那场大火,其实什么东西也没有烧到。 无论从哪一个地方看,这里都不像刚刚失过火的样子,就连地上枯草,也没有一点烧焦的样子。 看到秦宝宝目中的疑惑,陆放道:“我只知道,火神的火只是针对人的。他想杀什么人,火就会去烧什么人。” 秦宝宝道:“这么说,火已完全受到他的控制。” 陆放道:“可以这么说。” 从他们站着的地方,可以看到“雷,火,电”。 他们还站在刚才站的地方。 雷公正在大叫,道:“姓风的,你在什么地方。你为什么像一个龟儿子不敢出来?” 第二个蒙面人道:“你就是叫破咽喉也没有用的,他想出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出来的,他不想出来的时候,随便你用什么方法他都不会出来的。” 火神冷笑道:“想不到风先生也有害怕的时候。” “嗖,嗖,嗖”。 是利箭破空的声音,无数枝箭。 所有箭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雷公、火神、电魔。 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箭密如雨。 箭对武林高手来说,并不能构成多大的威胁,不过箭最起码有一个用处,它可以让人无法做别的事情。 秦宝宝道:“风先生从哪个地方调来这么多的弓箭手?” 陆放道:“这也许是他早已安排好的,他既然可以假装受伤,想必对今天的一切都已有所准备。” 秦宝宝:“难道这件事情连你也不知道?” 陆放道:“风先生做事从来不会和任何人商量的,他也从来不会真正的相信别人。” 秦宝宝道:“昔日的江湖也有很多像风先生这样的人,这些人当然都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陆放道:“可是这些人都已失败。” 秦宝宝道:“如果有一天风先生也失败了,我相信就是因为他的这个原因。” 陆放道:“是的,风先生对每一个人都不是绝对相信,若不是这个原因,今天的事情也许并不会发生。” 秦宝宝看了看场中的局势,道:“雷公已受伤了。” 雷公受的伤不只一处,他的肩头,大腿,和腰上都中了箭,看来最重的伤是在腰上。 火神问道:“老雷,你怎么样?” 雷公道:“没有事。” 他的口刚刚张开,远处就射来一箭,这一箭和刚才的箭绝对不同,这一箭的速度和力度都比刚才的箭要大得多。 这一箭正射中雷公的口腔。 远处传来风先生的笑语:“雷公,我的箭法是不是很不错?” 他在说话,就暴露出他的所在地,秦宝宝看到电魔的手中忽地多了一样东西。 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 秦宝宝道:“那是什么?” 陆放道:“是电魔的武器,电剑。” 秦宝宝看到一道耀眼的光芒,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亮的光芒。 这道光芒穿过了一株大树,树断。 “轰”的一声,一道围墙被劈成了两半。 秦宝宝不由地吐了吐舌头,道:“好可怕的剑光。” 陆放道:“这就是电魔的独门武器,据说自从他用了这种武器后,没有人能接得下他的一剑。” 秦宝宝道:“连风先生也接不下?”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看来风先生就算杀别人要容易一些,杀这个人却不容易。” 陆放道:“是的。没有人可以说,能够很容易地杀了电魔。就算是风先生也不行。” 秦宝宝道:“幸亏郑氏昆仲并没有来,否则的话,风先生未必能对付得了。” 陆放叹了一口气道:“我敢打赌,郑氏昆仲绝对已来了。他们现在一定在什么地方看热闹。” 秦宝宝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种感觉,我总感觉到他们好像就在我的身后。” 他猛地回头,只看到树在动,草在动。可是此时并没有风。 没有风,树中草怎么会动? 有人,的确有人来了。在这种时候,来的人莫非真的是郑氏昆仲? 郑氏昆仲究竟是两个什么样的人,就连陆放也说不清楚。 人只有对不了解的事物才会觉得恐惧,郑氏昆仲好像非常明白这种道理。 他们总是使自己处在一个最阴暗的地方,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 秦宝宝道:“如果真的是郑氏昆仲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陆放道:“只有一个方法。” 秦宝宝道:“什么方法?” 陆放道:“就是赶快找一个方法自杀。” 秦宝宝道:“郑氏昆仲真的这么可怕?” 陆放道:“也许比我想像中要可怕的多。” 秦宝宝道:“风先生有没有把握对付他们?” 陆放道:“对付郑氏昆仲这种人,谁也没有把握。” 秦宝宝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两个人了。” 陆放道:“你就算看到了他们,你也只能看到其中的一个。” 秦宝宝笑道:“这句话我已听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 陆放道:“他并没有把自己藏起来,只是我们看不到他而已。” 秦宝宝道:“这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忽地回头,大声叫道:“大郑,小郑,你们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快一点出来?” 陆放道:“你就算是叫破咽喉也没有用的。” 秦宝宝道:“是不是他们想出来的时候才会出来,他们不想出来的时候,随便我用什么方法都不会出来的?”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和风先生很相像。” 陆放把目光看着雷公,火神,和电魔,对秦宝宝道:“风先生很快就要对这三个人下手了,你猜风先生会先对付哪一个人?” 秦宝宝道:“电魔。” 陆放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看?” 秦宝宝道:“因为电魔是三个人中最可怕的,一旦他死了,火神和雷公好像对风先生就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陆放道:“我也是这么看的。” 他们并没有看到风先生,风先生真的像一阵风一样,他消失的时候,就像风,他出现的时候,也是风。 秦宝宝看到电魔有一点紧张,他好像也知道,如果风先生想动手的话,一定会先挑上自己。 电魔的手紧紧地持着他的电剑,一种谁也没有看到过的剑。 如果不是有这把剑,电魔早已死了。 忽地有一阵风吹来,很轻很轻的风,轻得就像是情人的抚摸。 每一个人都感到了这阵风,电魔忽地大叫一声,手中的电剑向一个大方向劈了过去。 电剑立刻又发出那种可怕的,足以摧毁一切的光。 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这道剑痕足有一丈多长。 真的好可怕的一剑! 笑声。 非常好听的笑声。 秦宝宝好像看到,有一道光直刺向电魔。 电魔大喝一声,手中的剑非常及时地削了过去,“叮”的一声。一件东西被削断,落到了地上。 这件东西居然还在动。像蛇一样不停地蠕动。 秦宝宝仔细一看,地上真的是一条蛇。一条已被断为两截的蛇。 一条蛇和剑接触,怎么会发出金属般的声音? 这条蛇又是从哪里来的? 看到这条蛇的时候,秦宝宝感到场中的气氛忽地紧张了起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像挂了铅一样。 秦宝宝知道,这是郑氏昆仲来了,郑氏昆仲真的已出现了。 雷公叫道:“大郑,小郑,我们是一条路上的朋友,我们的对手都是姓风的一个人。” “嘻嘻。” 这是刚才的笑声,很好听的那种笑声。 从???暗处又窜出一样东西,这件东西在飞行的时候,还在不停地蠕动。 是蛇。 一条活蛇。 作为一个江湖人,不可能害怕蛇的,就算是一头狮子、老虎,也不可能害怕。可是看到这条蛇,雷公、火神、电魔的呼吸好像都有一点停止了。 这条蛇的目标还是电魔。 电魔挥剑,“叮”的一声,蛇又被斩成两截。可是电魔却发出了一声惨叫。 秦宝宝看到,在电魔挥剑斩蛇的时候,在断开的蛇身上,溅出了一股液体,这种液体溅到了电魔的脸上。 电魔的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从暗处又飞来了一柄枪,是沈揽弓的长枪,虽然已断成了两截,可还是比一般的枪要长得多。 这柄枪就像闪电一样飞了过来,洞穿了电魔的胸口。 这柄枪的力量实在是可怕极了,电魔的身体被这柄枪带着飞起,一直飞到了一棵树上。 电魔就被钉在了这棵树上。 雷公大吼一声,向枪飞来的方向扑了过去。 可是他只扑出了一步,就被火神的手紧紧拉住。 火神冷冷地道:“你这不是报仇,而是送死。” 雷公停下来的时候,秦宝宝看到他的额上出现了亮晶晶的汗珠。 他一定对刚才的举动感到后怕极了。 秦宝宝道:“这大郑和小郑看来真的很有两下子。” 陆放道:“单以武功而论,这两个人已绝对是一流高手。” 秦宝宝道:“不过他们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武功。” 陆放沉声道:“是的。” 秦宝宝道:“郑氏昆仲为什么要杀电魔?” 陆放的眉头皱得紧紧,他沉默了半天,才沉声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这两个作事的风格的确与众不同。” 陆放道:“可是我知道,他们绝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可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那一枪飞出之后,就再也没有一点声音,好像掷枪的人已走了。 火神冷冷地道:“大郑,小郑,只要我今天能活着,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有人笑道:“你怎么知道你今天能活着?” 声音是风先生的声音,风先生居然出现了。 这种时候,的确是风先生出现的时候。 火神大惊失色,因为风先生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身后,并且离自己很近,就好像是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一样。 火神没有说话,而是回肘,击出,他击了一个空。 风先生笑道:“一旦我到了你的身边,你居然还想和我动武吗?” 听他的声音,明明就应该在火神的身边,可是火神连用了三种身法,甚至连风先生的衣角都没有看到。 秦宝宝看到他脸上的冷汗就像流水一样流了下来。 陆放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风先生一旦到了一个人的身边,这个人基本上已是一个死人。 火神大吼,挥拳猛击,可是他连人都看不到,就算他生了十只手也是没有用的。 风先生笑道:“看来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而已了。” 这句话说了一半的时候,空气中就传来了一声轻脆悦耳的声音。 可是这种声音又有说不出的可怕,因为这是一个人的骨头在强力的压迫下断折的声音。 火神的骨头已断。 火神的脖子无力地垂了下去,风先生扭断了火神的脖子。 这个时候,每一个人都看到了风先生。 此时的风先生和其他时候的风先生并没有两样,他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他的衣服是干干净净的。 他看着火神的尸体,发出了叹息,就好像这个人的死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 从火神的尸体上抬起头来,风先生又看着雷公。 他笑道:“你刚才不是说,反正我今天已死定了吗?你是否还坚持刚才的意见?” 雷公瞪大了眼睛,大叫道:“你死定了。” 他向风先生扑了过去,就像一只兔子扑向老虎,更像一只飞蛾扑向大火。 风先生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雷公扑了个空,他当然不可能碰到风先生,他的武功虽然不错,可是在风先生的面前,他就像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孩子。 风先生道:“我实在是不想杀你,可是我好像又不能不杀你。” 雷公大叫道:“有本事就杀了我。” 风先生笑道:“谨遵台命。” 他的手掌横切,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雷公的咽喉,这一掌轻轻地切在了雷公的咽喉上。 “格”的一声轻响,雷公的喉骨已碎。 雷公捂住咽喉,口中发出“格格”的声音,他看来还很想说话,可是他已说不出话来,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说出话来。 风先生负起了双手,对着黑暗处笑道:“大郑,小郑,不管你们为什么杀了电魔,我都很感激你们。” 那个很好听的笑声又起,道:“风先生,你的确应该感激我,否则的话,你不会那么容易就解决他们的。” 风先生道:“该死的人都已死了,现在你是不是该出来了。” “我当然要出来的,我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人。” 随着声音,一个人慢慢地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秦宝宝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是很想看一看,在任何人心中都是最可怕的人物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秦宝宝失望了,他虽然知道这个人就是郑氏昆仲中的一个,虽然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秦宝宝还是没有看到什么。 因为这个人居然是没有脸的。 每一个人生下来,只要是正常的人,当然都是有脸的,而这个人却没有脸。 秦宝宝道:“陆放,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人?” 陆放道:“绝对是。” 秦宝宝道:“那么他的脸呢?” 那个人对秦宝宝笑了一笑。 没有脸的笑起来是什么样子?恐怕见过的人并不多。 秦宝宝看到这人笑起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后来有人问过秦宝宝这个问题,秦宝宝的回答是:“我当然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剜下来,或者根本希望自己没有生下来过。” 那个不知道是大郑还是小郑的人道:“陆放说得不错,我生下来的时候,的确是很正常的,可是我生得的确是太难看了,就连我的父母都恨不得杀了我。” 秦宝宝道:“所以你用一种东西把自己的脸蒙了起来。” 那个人道:“是的。” 他的脸上虽然看不到眼睛、鼻子、嘴巴,却可以看到一点轮廓,他当然也可以和正常的人一样,可以看,可以听,可以说话。 风先生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那个人道:“什么事情?” 风先生道:“你究竟是大郑,还是小郑?” 那个人笑道:“不是我不想回答你的这个问题,而是这个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相信就算是我的父母也不知道。” 风先生道:“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 那个人道:“随便你叫我什么都没有关系。” 风先生道:“我可不可以叫你郑先生?” 那个人笑道:“那我从现在开始就是郑先生了。” 风先生笑道:“郑先生。” 郑先生笑道:“风先生。” 郑先生笑了一笑,道:“这一次来的仓促,所以没有带什么礼物,只有一点小小的意思。” 他的身子好像动了一动,空中立刻传来“嗤”的一声。 这是蛇的声音,一条又细又长的蛇从郑先生的袖管里飞出,飞向风先生的咽喉。 郑先生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很多,可是他的身上好像有无数条蛇似的。 风先生笑道:“多谢。” 他忽地出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蛇的七寸。 郑先生笑道:“想不到风先生的内功越来越深厚了,连我的‘无常夺命蛇’都敢亲手去抓。” 风先生笑道:“若是你刚才用的是‘铁血竹叶青’,我也许就不敢抓了。” 郑先生道:“铁血竹叶青我刚才已用了一条。” 风先生道:“所以你只剩下两条了,你当然舍不得用,那么你的下一个礼物是什么?” 郑先生笑道:“万蛇齐飞!” 一听到万蛇齐飞这句话,陆放的脸色不由地轻轻一变,他一把拉住秦宝宝的后衣领倒纵出去。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无数条闪闪发光的小蛇飞向了风先生。 风先生好像也不敢大意,他的身子忽地转了起来,转的就像一只飞旋的陀螺,飞来的蛇一接触他的身体,立刻被振得粉碎。 “嗤嗤”之声依然不绝,郑先生的身上不知有多少条蛇,好像世上所有的蛇都在他的身上似的。 空气中充满了一种浓重的腥气,闻起来有说不出的难受。 秦宝宝不禁觉得有一点头昏了。 若不是他的身上早已经药水泡过,他这个时候早已昏了过去。 陆放一直用衣袖遮住鼻子,他的内功并不算太差,并不担心自己会中毒。可是这种腥气实在太难闻了。 秦宝宝道:“他的蛇为什么好像永远也用不光似的?” 陆放道:“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附近的毒蛇一旦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就会钻入他的衣服中。” 秦宝宝道:“这些只不过是普通的蛇而已,风先生好像并没有必要这样紧张。” 陆放道:“就算是最普通的蛇,一旦被郑先生的手碰到过,就变成了世上最毒的毒蛇了。” 秦宝宝道:“照这样看来,风先生的情况有一点不妙。” 陆放道:“也许。” 风先生的一身青衣现在已变成了红色,那是因为沾上了蛇血的缘故。 蛇既然有毒,蛇血当然也是有毒的,风先生就算一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衣服,也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风先生转动的身形依然没有停止,他不但还在转动,并且身体还在上升。缓慢地上升。然后又缓慢地下降。 秦宝宝简直不相信世上有这种高明的轻功,就算他已亲眼看到了,他仍然还是有一点不相信。 风先生转动的身体忽然开始冒烟。然后开始着火。 火势既不算大,也不算小,不过风先生现在还是变成了一个火人。 所有的动物都怕火,蛇也不例外,所以那些飞过来的蛇发着“丝丝”的声音,身子扭动着,尽量不去接触风先生的身体。 虽然郑先生的蛇还在不停地飞,不过风先生已停了下来。他的身上还有火,火还是和刚才一样燃烧。 火不但让蛇不敢再靠近他,也使他身上的蛇血烧干。 郑先生不由地停了下来,他的脸上充满了不解。 他说:“我也可以和你一样,使身上着火,可是你的衣服为什么看起来并没有像烧坏的样子?” 风先生笑道:“这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常识而已,我的衣服是用一种叫石棉的东西做成的,并且我的衣服上也涂了一种特别的药水,虽然我的身体在着火,可是火的温度并不算高,最起码人是可以忍受的。” 郑先生叹道:“看来你的确是一个奇才。并且你好像早已知道我会来的,所以你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风先生道:“我一向不打无把握的仗。” 郑先生叹道:“看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这里。” 风先生也叹了一气,道:“你到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不觉得太迟了吗?” 郑先生笑道:“不错,如果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你一定不会太舒服的。” 风先生笑道:“既然你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你就只有拿出你所有的本事了。” 郑先生道:“我知道你们一直都认为,我们郑氏兄弟除了会一点旁门左道之外,其实武功并不高。” 风先生道:“难道不是?” 郑先生把头摇得像一个波浪鼓,他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他在说到第二个“当然不是”的时候,他的身子忽地飞起,飞向了风先生。 他居然想和风先生比试真实的武功。 秦宝宝不由觉得,郑先生这个动作就好像一只飞蛾扑向了大火。 风先生现在的身上的确还在燃烧。 可是等到郑先生出手的时候,秦宝宝的这个看法马上就不得不改变了。 郑先生用的是刀,一柄非常薄的刀。 刀实在很薄,简直可以说是其薄如纸。 如纸的薄刀在空中划了一道美妙的弧线,弧线的终点就是风先生的咽喉。 这是绝对可怕的一刀,也是绝对无懈可击的一刀,这是必杀的一刀。 陆放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想不到,郑先生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 无论谁能够用出这一刀来,他的武功绝对可以排在武林前二十名之内。 看来风先生对这一刀也很吃惊,他好像也想不到,郑先生的武功会如此之高,所以他好像只有退。 他在后退的时候,身上的火已开始熄灭。 场上立刻暗了下来,风先生的身体又变成了捉摸不透的幽灵。 郑先生还在进攻,他的刀气仍在,杀气逼人。 他已占了场上的主动。 风先生却已不能退了,因为他的身后就是树,这株树上正钉着电魔的尸体。 郑先生笑了,是不是他已看出风先生没有了退路? 如果风先生想从树边闪过去,那么他的身体必然要出现破绽。 每一个人都会死的,风先生也会死。 如果风先生在郑先生的面前出现了哪怕一点点的破绽,风先生也会变成一个死人。 刀正破空刺来,发出“呜呜”的声音,虽然只是一柄其薄如纸的刀,却发出这么巨大的声音。 风先生如何面对这种局面。 就连陆放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看出,风先生本有三种方法可以避开郑先生的刀,可是他却选择了最笨的一种。 风先生这种人也会出错? 每一个都会出错,只是一个人一旦出错了,可以改正,可是风先生的错误却是致命的。 陆放也想不通风先生为什么会这样做。 刀已刺了过来,刺向风先生的咽喉。 还是咽喉。 就在这时,风先生动了,只动了一动。 他的手上忽地有一样东西在一闪,这种东西被风先生反手刺进了电魔的尸体里。 风先生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去刺一个死人。 风先生是不是疯了? 有这种想法的人绝不止陆放一个。 秦宝宝忽地拍起手来,大叫道:“好厉害。” 郑先生的刀已刺了过来,其快无比地刺了过来,这一刀并没有刺中风先生,甚至连风先生身后的电魔也没有刺中,在刀将要接触到电魔身体的时候,郑先生的动作忽地停止了。 他只是怔了一怔,但对风先生来说,这一点时间已足够了。 风先生手中神秘的武器又闪了一闪,光芒在郑先生的咽喉处消失。 郑先生大叫,倒退,他一退居然退出了三丈,看来郑先生的轻功也很不错。 郑先生用手捂住了正在流血的咽喉,嘎声:“你怎么发现这个秘密?” 风先生又恢复了他的儒雅,他笑着道:“因为我是风先生,天下没有风先生不知道的事情。” “怦”的一声,电魔的身体忽地从树上倒了下来,他的身上在流血,鲜红的血。 一个已死了不少时间的人身上,怎么还会再流出鲜红的血? ←→ 第八章 亭中有人。 那个在酒楼中一直坐在墙角的人。 他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他唯一和刚才不同的是,他的手中已有剑。 剑半脱,放在膝前。 一柄很普通的剑。一个很普通的人。 风先生的瞳孔忽地紧缩。 他叫住了马车,马车停下。 风先生下了马车,慢慢地走向长亭,也慢慢地走向长亭中的人。 他在长亭前停下,笑了一笑,道:“鲁大侠。” 那个人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这种事情是瞒不过你的。” 风先生道:“你有一个好儿子。” 鲁正直道:“他的确很不错。” 风先生道:“我也没有想到,有人会为你去死。” 鲁正直道:“所以我绝不会再让人为我去死。” 风先生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鲁正直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只是他认为他欠了我一份情,所以他想用这种方法报答。” 风先生道:“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会同意。” 鲁正直道:“就算我不同意,他还是会去死的。” 他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还是很自私,我居然还是答应了。” 风先生道:“每一个人都会这样做的。” 鲁正直道:“可是这是我一生中犯过的最大的错误,所以我准备用我的命陪他的命。” 风先生道:“也许今天会是我去陪他。” 鲁正直道:“也许。” 风先生道:“你的儿子呢?我想他一定也来了。” “是的。”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我的确来了。” 鲁小秋。 鲁小秋的样子很憔瘁,他不过才二十多岁,可看上去就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你恐怕没有想到,你的父亲还是来找我了。” 鲁小秋也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的,如果他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死,他也许不会,可是,他刚才亲眼看到那个人死在我的手上。” 风先生道:“其实我也感觉到,他会来的,因为他是一个大侠,一个真正的大侠。” 鲁小秋苦苦地笑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他是一个普通人,做一个普通人,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风先生道:“可是像你父亲这种人,就算想成为一个普通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鲁小秋道:“也许。” 风先生道:“现在你可以走了,我想,你不想看到你的父亲死在我的手上。” 鲁小秋道:“我不走,我要好好地记住你的一招一式,我以后会像你杀我父亲一样杀你。” 风先生笑道:“很好,如果我有你这样的一个儿子,我一定会很开心的。” 鲁小秋慢慢地退开。 风先生走上了长亭。 鲁正直站了起来,慢慢地拔出了剑。 风先生笑道:“你学剑已有多少年了?” 鲁正直叹道:“四十年。” 风先生叹道:“人生又有几个四十年,如果让你重新选择,那么,在这四十年中,你会做些什么?” 鲁正直道:“学剑。” 风先生叹道:“也许你再过十年,我就未必是你的对手了。” 鲁正直道:“可是,十年太长了。” 风先生叹道:“的确是太长了。” 鲁正直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风先生道:“请。” 鲁正直一剑刺出。 这是堂堂正正的一剑,剑法也是普普通通的剑法,可是风先生绝不敢小看这一剑。 对于剑法的理解,每一个人都有不问的看法。 有的人认为剑法其实就是招式,越是巧妙的招式,越可以克敌制胜。 持这一种看法的人,大多是受了前代大侠令狐冲的影响。 令狐冲就是以九式“独孤九剑”称霸江湖。 也有人认为,剑法就是剑气。 这就像西门吹雪。 鲁正直的剑法又是什么? 鲁正直的剑法就是剑法,普普通通的剑法,也许他的剑和别人唯一不同的是,他在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就好像他这一生都是为了这一剑而活着。 所以,这一剑无疑已是他一生武功的精粹。 风先生只有退。 他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种毫无破绽的一剑。 鲁正直也已飞起,他的轻功绝不亚于他的剑法。 风先生忽地发现,鲁正直的武功要比自己想像中的要高得多。 不过,在鲁正直飞起来的时候,风先生笑了。 因为他发现鲁正直的一个破绽,一个微不足道的破绽。 可是风先生知道,他如果攻击这一点,虽然可以杀了鲁正直,可是自己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惜,风先生已没有选择。 他的身体忽地停下,在一种绝不可能停下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他开始飞向了鲁正直。 两个人的身体好像在空中接触,又好像是擦身而过。 他们几乎同时落地。 风先生的脸已变得如雪一样。 鲁正直笑了。 风先生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从鲁正直的身边走过,慢慢地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 鲁正直将手中的剑插回鞘中,回到了长亭。坐下。 他还是像刚才那样静静地坐着,好像对世上所有的事情已没有兴趣。 鲁小秋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流了下来。 他在亭前跪下,好像要一直跪到天地的毁灭。 天已黑了。 ※※※※※※ 咳嗽。 轻轻地咳嗽。 风先生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 马车走得极慢,先生现在已不能再经受颠簸。 他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居然会受伤。” 陆放道:“想杀鲁正直这种人,绝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他问道:“你的伤有多重?” 风先生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凄凉,但他还是笑道:“不重。” 然后他又开始咳嗽。 风先生的身上并没有伤口,浑身上下也找不到一丝血迹,可是他的确已受了伤。 陆放知道,只有被剑气伤了肺部的人,才会出现咳嗽的情形。 肺部是气血必经之处,肺部受伤的人,在功力上,就会出现折扣。 也就是说,经此一战,风先生的武功最起码下降了三成。 也就是说风先生的功力现在不过是一个一流高手而已,而不是超一流。 陆放道:“我想我们现在最好找一个地方住下,等你的伤好了再走不迟。” 风先生点了点道:“好。” 他们在一个荒郊下了车,这里并没有酒店,只有一座庙。一座看上去香火还很盛的大庙。 秦宝宝道:“这是什么地方?” 陆放道:“这是我们的一个据点,这个庙中都是我们的人。” 他们走到了庙中,发现所有的和尚都站在大殿里。 庙中的主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和尚,他道:“我们已知道风先生来了,所以已在这里等了很久。” 风先生道:“你们还知道什么?” 主持道:“我们还知道风先生受了伤。所以早已请来了本地的三个名医。” 风先生道:“他们在哪里?” 主持道:“他们就在厢房里等候。” 风先生道:“让他们进来。” 一个名医很快就被带了进来。 这三个人并不是春风满面地走进来。而是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因为他们是被人用铁链栓住,被人拉进来的。 风先生看着这三个名医,道:“你们真的可以治病?”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名医傲然道:“当然,在这方圆百里,绝对没有比我们再好的医生。” 风先生笑了一笑,对陆放道:“杀了他们。” 陆放道:“是。” 他这一次用的当然是金枪。 枪出,人倒下。 几乎没有惨叫,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就已倒下。 主持叹了一口气道:“我错了。” 风先生冷冷一笑道:“那么你应该知道,你该怎么办。” 主持道:“这个庙里一共有三十一个人。” 风先生道:“你有没有把握杀了他们。” 主持道:“这恐怕需要陆放帮一个忙。” 其他的和尚这时才明白,他们已没有出路。 他们开始逃。 可惜这时逃未免太迟了。 秦宝宝闭上了眼睛,现在他又看清了风先生的一面,他从没有见过像风先生这样残酷的人。 四周响起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吐,秦宝宝只好又用手捂住了耳朵,他知道,自己只要看一看,听一听,就一定会吐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先生的笑声穿破了秦宝宝的手,传到了秦宝宝的耳朵里:“你可以放下手,睁开眼睛了。” 秦宝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已准备去吐了。 可是他并没有到一个死人,地上甚至连一点血都找不到。 没有死尸,也没有鲜血,好像这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风先生处理尸体的方法,和他杀人的方法一样高明。 秦宝宝道:“那些死尸都到哪里去了?” 风先生笑道:“都到了应该去的地方。”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风先生道:“在我的伤没有好之前,我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事情。” 秦宝宝道:“你担心什么?” 风先生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宝宝笑道:“你担心别人对你不忠,我知道,你对你手下的人并不是很放心的。” 风先生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秦宝宝笑道:“你可以不承认,不过你做的事情,已是最好的证明。” 风先生笑了,他道:“我知道什么事情都是瞒不过你的。”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做事还不是很彻底。”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现在还有三个人知道你受伤的消息,你好像还应该再杀三个人才对。” 秦宝宝所说的三个人就是秦宝宝、陆放、主持。 风先生笑道:“这三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我还是不太放心。” 主持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人就是我。” 风先生微笑不语。 陆放就站在主持的身后,一动不不动地站着。 主持道:“如果我割下我的舌头,砍下我的双手双脚,你是不是可以对我产生信任?”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一向只相信死人。” 主持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叹气,他忽地飞了起来,秦宝宝看到他的手上已多了一柄短刀。 这柄刀直刺风先生的咽喉。 风先生并没有动,他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主持,也没有看到主持手中的刀。 陆放也没有动,他好像也什么都没有看见。 短刀凌空刺来,一刺就刺到了风先生的咽喉三寸处。 只能刺到这里,就再已刺不下去。 秦宝宝看到,主持的眉心上忽地突出一样东西,是枪尖。 陆放的枪。 这枪从主持的后脑刺入,从主持的眉心贯出。 好可怕的一枪。 秦宝宝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一句话。” 风先生道:“什么话?” 秦宝宝道:“你说过,你不喜欢杀人。” 风先生道:“是的,我说过。” 秦宝宝道:“可是今天到现在为止,你一共杀了三十二个人。” 风先生道:“你知道我杀他们的理由。” 秦宝宝道:“可是我还知道,就算不杀他们,对你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风先生笑了一笑,道:“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说明这件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确不喜欢杀人。” 秦宝宝只有笑了一笑。 一个刚刚杀了三十二个人的人,居然说自己并不喜欢,你还能和他说些什么呢? 秦宝宝道:“你可以保证,你受伤的消息除了我们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吗?” 风先生道:“当然有人知道,并且我还知道,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找到这里来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 风先生笑道:“不管我走到哪里,就一定会有人跟到哪里。我为何不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秦宝宝道:“你认为第一个来找你的人是谁?” 风先生道:“我想一定是鲁小秋。” “是的。”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进来,“我的确是第一个来的。” 是鲁小秋。 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衫一丝不乱。 他和刚才就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一共来了三个人。 除了鲁小秋之外,其他的两个人的年纪都已不小了。 一个人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袍。长袍很长,几乎已拖到了地上,他的脸上虽然堆满了皱纹,可是下巴上却没有一根胡须。 这在当时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过风先生知道,这个人以前是有胡子的,并且很多,他只所以剃掉胡须,是因为他觉得每天梳理胡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幸亏他的头发并不多,否则他一定会把头发剃掉。 另一人的胡子很长,很密,头发也很正常。 他的衣服却很短,现在虽然是冬天了,可是他却把裤角卷了起来。 他的身后背着一柄枪,一柄很长很长的枪。 风先生笑了,道:“想不到我在一天之中可以看到‘齐鲁三侠’中的三个人。” 风先生的确是很荣幸,能够同时在一天之中看到齐鲁三侠的人的确没有几个。 鲁正直就是齐鲁三侠中的一个。现在另外两个人已经来了。 鲁正直是齐鲁三侠中的老大,老二是“断魂刀”崔无崖,老三是“刺天一枪”沈揽弓。 风先生道:“崔无崖先生,你的刀呢?” 崔无崖道:“你知道刀是用来做什么的?” 风先生道:“刀是用来杀人的。” 崔无崖道:“所以我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让你看到我的刀。” 风先生笑道:“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拔出你的刀,否则你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你的刀了。” 崔无崖笑道:“你是说,你可以在我的刀还没有拔出来的时候,杀了我?” 风先生笑道:“杀你的绝不是我。” 崔无崖笑道:“你是说,你在这里还埋伏了人手?” 风先生笑道:“我现在只有一个手下。” 崔无崖道:“他在哪里?”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你居然连他都看不到,看来你的确没有机会再看到你的刀子。” 崔无崖抬头,就看到了陆放。 在看到陆放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一柄枪。 一柄很短很短的枪。这柄枪,其实也是很长的,因为有一截枪身已在一个人的身体里。 崔无崖的身体。 陆放只用了一枪,就刺穿了崔无崖的身体。 没有人对此感到惊讶,甚至连“刺天一枪”沈揽弓都没有感到惊讶。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有这个结局,因为他实在太骄傲了。” 风先生道:“不错,任何一个人忽略了陆放的存在,他就只有死。” 沈揽弓看着陆放,道:“你就是四条枪陆放?” 陆放道:“我是。” 沈揽弓道:“我也是用枪的,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有一战的。” 陆放道:“不错,今天,你就是不来,总有一天,我也会去找你的。” 沈揽弓道:“我知道,因为在现在这个江湖上,用枪的人并不多。” 他的这一句话并不是说,江湖上用枪的人很少,他只是在说,真正有资格用枪的人并不多。 陆放道:“我知道,你的枪很长,也许,等你拔出你的枪的时候,我就死了。” 沈揽弓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陆放笑了一笑道:“我想试试看,你拔出枪以后,有多么厉害。” 沈揽弓叹息。 鲁小秋的眼中也有了光。 他实在太了解沈揽弓的武功,他知道,只要沈揽弓的枪拔出来,天下能够躲得过去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 难道陆放也是这十个人中的一个? 鲁小秋不这么认为。 风先生好像对这件事已不再关心。 的确,别人的生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宝宝不知道该为哪一个人担心。 他一向不认为陆放是一个该死的人。他总觉得陆放有不得已的苦衷。 所以他不想看到陆放死。 可是沈揽弓却是一个真正的大侠,当然也是一个绝对不该死的人。 如果让秦宝宝决定谁生谁死,秦宝宝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亏这个问题不是由秦宝宝来决定的,谁生谁死,只能由两个人的武功来决定。 沈揽弓终于从身后抽出了他的枪。 他的枪的确很长,枪长一丈五尺。 昔年燕人张翼德的枪也不过是一丈八尺。 在江湖上,用这么长的枪的人,绝对只有沈揽弓一个人。 陆放也抽出了他的枪,金枪。 沈揽弓大喝一声,挺枪直刺。 这一枪之威,之猛,绝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这绝对是刺天一枪。 陆放也大喝一声,挺枪直刺。 “当”的一声。枪断。人退。 断的枪是金枪,退的人是沈揽弓。 陆放一动也没有动,可是,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慢慢地流了出来。 风先生叹道:“这一战如果陆放败了,绝对是因为他的骄傲。” 如果陆放也退了一退,他也许就不会受伤。 沈揽弓又是大喝一声,一枪刺来。 陆放居然也同时大喝一声,一枪刺去。 这一次他用的是银枪。 “当”的一声。枪断,人退。 银枪已断,退的人还是沈揽弓。 沈揽弓笑了。 陆放又抽出了他的铁枪。 枪上有血,崔无崖的血。 血还在流。 沈揽弓看着枪上的血,眉头不由皱起,大喝一声,挺枪直刺。 陆放笑了。 “当”的一声。铁枪已飞出,如闪电般飞出,刺入一块拴马石上。 铁枪入石,足有一尺。 陆放只有最后一柄枪了。木枪。 他的木枪还能够接得下沈揽弓的大枪吗? 风先生笑了。 陆放的身体忽地动了,这是他第一次动,他的身体就好像一阵风,一片云,谁也不知道他会飘到哪里。 他的枪已刺出,轻飘飘地刺出,就好像风中少女的长发。 沈揽弓的脸色忽地变了。 他的枪已刺出。 没有声音。 什么声音也没有。 陆放又回到他刚才一直站着的地方。 所有的人这时才看到,他脚下的青石已变成了粉末。 沈揽弓的枪已插在地上。 他看着陆放,就好像他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过了很久,他才道:“你刚才并没有受伤?” 陆放笑道:“是的。” 他伸出了舌头,正在流血的舌头。 原来他只不过是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陆放道:“我知道,如果我不培养你的骄傲,我今天也许会死在你的手上。” 沈揽弓叹道:“是的,我的确也没有想到,你的年纪虽然很轻,可是内功却是这么好。” 陆放道:“我学枪只用了一年,练功却练了一生。” 沈揽弓道:“现在的年轻人的确是越来越可怕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里。 鲁小秋一直站着,一动不动,他的脸色有说不出的苍白,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死人。 别人也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人关心。 风先生在看着地上插着的枪。 沈揽弓的大枪。 有风吹来,吹在枪上,“喀”的一声,大枪断为两截。 秦宝宝道:“现在已是黎明了,天很快就会亮的。” 远处传来了鸡鸣。声音很遥远。 风先生道:“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陆放道:“也许这是我们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风先生道:“是的。” 陆放道:“也许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在今天结束了。” 风先生道:“我想再过三个时辰,最起码有八个人可以赶到。” 陆放道:“这就是说,如果我们想去吃早餐的话,必需等到三个时辰以后。” 风先生笑道:“也许。” 秦宝宝忽地笑了。 风先生笑道:“你笑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我已想通了一件事。” 风先生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你绝不可能受伤的,你故意让别人知道你受伤的消息,只不过你想知道谁对你最忠诚。” 风先生笑了,道:“还是不能瞒过你。” 秦宝宝道:“如果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我劝你最好还是杀了我。” 风先生道:“但现在只不过刚刚开始。” 秦宝宝道:“看来我还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陆放道:“马上来的八个会是谁?” 风先生道:“‘郑氏昆仲’、‘铁血三鹰’、‘雷、火、电’。” 陆放道:“不错,我想如果有人来的话,也只可能是他们。” 秦宝宝道:“为什么会是他们?” 陆放道:“因为他们都是最直接受风先生指挥的人,他们就好像是武林中帮会的舵主。” 秦宝宝道:“为什么这八个人的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陆放道:“并不是只有有名的人才可怕,最可怕的人就是那些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 秦宝宝道:“他们很可怕吗?” 陆放道:“非常可怕。” 秦宝宝道:“你们是不是只有两个人来对付他们?” 风先生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秦宝宝道:“他们中,最可怕的是谁?” 风先生道:“是郑氏昆仲。” 秦宝宝道:“他们有多可怕?” 风先生道:“我虽然是他们的主人,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另一个。” 秦宝宝道:“你是说,他们虽然是两个人,可是从来只有一个人出现?” 风先生道:“是的,另一个人就好像是第一个人的影子。” 秦宝宝道:“这种人的确很可怕。” 风先生道:“如果他们一起来,那将会非常的麻烦。” 秦宝宝道:“你认为他们会不会一起来呢?” 风先生道:“他们住的地方各不相同,就算他们同时得到我受伤的消息,也不可能同时来。”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他们绝不可能是一起来的。” 风先生道:“可是如果他们早已就存下了叛我之心,一定会有所计划,也许就会一起来了。” 秦宝宝道:“这有一点可惜。” 风先生道:“你可惜什么?” 秦宝宝道:“如果你的人上下一心,以你们的实力,征服江湖恐怕并不是一件难事。”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秦宝宝道:“如果你能够再忍上几年,慢慢地培养势力,也许那时,你的希望就可以完成了。” 风先生道:“我的确是太急了一点。” 秦宝宝道:“如果这时,天下的武林人都知道你已是众叛亲离,你的下场是不是已想到。” 风先生笑道:“我只要知道一件事就足够了。” 秦宝宝道:“什么事?” 风先生道:“我知道卫紫衣绝不敢来对付我的,只要卫紫衣不来,其他的人我不会放在眼里。” 秦宝宝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 风先生这一次如果失败,那么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太不了解卫紫衣了。 不过这句话,秦宝宝当然不会说的。 三个时辰并不太长,天很快就亮了,空气中似乎还有一种炊烟的味道。 这时已是吃早饭的时候。 陆放开始做饭。 秦宝宝想不到陆放居然会做饭。 陆放首先开始淘米。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你居然会做饭。” 陆放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江湖浪子,如果我不会自己做饭,我早已饿死不知多少次了。” 秦宝宝道:“现在你为我们做什么饭?” 陆放笑道:“稀饭,我只会做稀饭。” 秦宝宝笑道:“是不是在你没有饭吃的时候,你只能做稀饭?”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那我们就等着吃你的稀饭了。” 做稀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陆放很快就做好了。 这里是一座庙,庙里的东西很多。除了有米之外当然还有菜,陆放居然从厨房里找到了一碗肉。 秦宝宝笑道:“看来这里的和尚都是假和尚。” 陆放笑道:“当然是。” 秦宝宝道:“稀饭已好了,我想那八个人也快要来了。” 风先生也笑道:“所以我们如果不想今天饿肚子,就快一点把稀饭吃下去。” 陆放为每一个人盛了一碗,三个人把滚烫的碗都端在了手上。可是奇怪的是,每一个人都没有真的去吃。 三个人的动作几乎也是一样的,他们都看着手中的稀饭好像可以从稀饭找出一朵花来。 第一个说话的是陆放,他道:“据说有一种毒药可以通过空气传播。” 风先生道:“是的,这种毒药用鼻子闻没有关系,可是千万不能吃进去。” 秦宝宝道:“这种毒药就是千里传香,如果一不小心被吃进肚子里,一个时辰之中就会气绝身亡。” 风先生道:“看来铁血三鹰已来了。” 秦宝宝道:“原来铁血三鹰???用毒的高手。” 风先生道:“不错,我之所以用他们的目的,就是因为他们在用毒上,天下无出其右者。” 陆放放下了碗,站了起来。 风先生对秦宝宝笑道:“这碗稀饭虽然有一点毛病,不过这是陆放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如果倒掉实在太可惜了。” 秦宝宝道:“的确是太可惜了。” 风先生笑道:“你想不想吃?” 秦宝宝没有说话,因为他已在喝稀饭。 风先生也开始慢慢地喝了起来。 有人道:“稀饭明明有毒,你们为什么还要喝呢?” 秦宝宝笑道:“毒药都是甜的,加了毒药的稀饭好像更好吃了。” 这个人道:“风先生是百毒不侵,那么你呢?” 另一个人道:“他就是秦宝宝。” 说话的只有两个人,可是来的人却有三个。 三个白衣人。 这三个人的相貌虽然大不相同,可是他们都是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就好像刚从浴室里走出来一样。 第一个人的身子要高一些,长得也最好看,好看得就像是一个女人。 陆放道:“这是铁血三鹰的老大,飞鹰。” 秦宝宝道:“从他的名字来看,他的轻功一定很不错。” 陆放道:“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轻功是天下第一。” 秦宝宝道:“比上官思鹤还要好吗?” 飞鹰笑道:“上官思鹤已死在我的手上。” 秦宝宝笑道:“看来你的轻功真的很不错。” 飞鹰笑道:“绝错不了。” 第二个人比较胖一点,看上去和和气气,清清爽爽。 据说一个和和气气,清清爽爽的胖子最容易引起女人的好感。 秦宝宝是一个女人,虽然还很小,不过他已觉得这个胖子有一点可爱。 陆放道:“这是雪鹰。” 秦宝宝对雪鹰道:“你为什么叫雪鹰?” 雪鹰道:“因为我喜欢雪,我也是在雪原中长大的,所以我就叫雪鹰。” 秦宝宝道:“雪原有什么好玩的?” 雪鹰道:“雪原没什么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秦宝宝道:“据说寒冷可以锻炼一个人。” 雪鹰道:“是的,在雪中长大的人,就没有什么无法忍受的了。” 秦宝宝道:“看来有机会我也要到雪原中去看一看。” 雪鹰笑道:“你没有机会去了。” 秦宝宝道:“是不是因为你们已来了?” 雪鹰道:“是的。” 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 第三个脸上有一道伤疤,伤疤并不太深,并且由于年代久远,一不注意,往往就会看不到。 不过这个伤疤不但没有使他变得难看一点,反而更增加了他的男子气质。他是三个人中最有男人味道的。 秦宝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还没有说话,就笑了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道:“我是秃鹰。” 秦宝宝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道:“这个名字一定不是你起的,你的头发好像很正常。” 秃鹰道:“这个名字就是我自己起的。我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在鹰中,秃鹰是最凶残的。”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很凶残?” 秃鹰道:“一点不错。” 秦宝宝道:“看来你喜欢别人害怕你。” 秃鹰道:“如果没有人害怕你,你活在这个世上岂不是很没有趣。” 秦宝宝道:“你有多凶残?” 秃鹰道:“我并不是经常杀人,因为我的兄弟都说,看我杀人,他们会连隔夜的饭都会吐出来。” 秦宝宝道:“真的是这样?” “是的。”和和气气的雪鹰道:“有一次他杀一个人,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等到一个月之后,再去看那个人时,他已经不像是一个人了,随便你怎么看,你都想不到他曾经是一个人。” 秦宝宝不由觉得有一点恶心,他虽然没有看到秃鹰杀人,只是听这么一说,就觉得自己想吐了。 飞鹰道:“那一次看到那个人之后,我足足有三个月不敢吃肉。” 秦宝宝道:“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你们就不让他杀人了。” 雪鹰道:“虽然杀人是一件很不好的事,后来我们还是宁愿自己动手。” 秦宝宝道:“我的话问完了,我想知道的事情,也差不多全知道了,现在,你们可以拼一个你死我活了。” 秦宝宝退了下去,站得远远,看到风先生和自己的人打起来,他觉得是一件最开心的事情。 飞鹰开始走动,他走到了陆放的面前,道:“你知道我们要想杀风先生,就只有先杀你。” 陆放目不转睛地看着飞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飞鹰道:“我知道,如果我有你的这种武功,我就会和你一样,成为风先生的红人了。” 陆放道:“既然你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为什么还要向我挑战?” 飞鹰道:“因为杀人并不完全靠武功,有很多时候,杀一个人甚至不必动刀。” 他的脸上带着笑意,目中却有一丝杀机。 陆放的眼神忽地乱了,变得不再那么镇定,也不再那么有神。 飞鹰的脸上全是笑意,他笑道:“陆放,你的武功虽然很可怕,可是世上有很多东西比武功要可怕得多。” 他说的是毒药。 他笑道:“你知道我刚才用的是什么吗?” 陆放好像已不能说话。 飞鹰道:“我用的是化骨瘴。一种人中了以后连站都会站不住的毒药。” 他看着并没有倒下去的陆放,皱了皱眉头道:“你既然中了化骨瘴,为什么还不倒下去呢?” 陆放无声无息地倒下。 风先生还坐在稀饭锅边,好像对周围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他就像变成了一个聋子,一个瞎子。 飞鹰并没有走近风先生。 他对风先生似乎还有所忌惮。 雪鹰道:“我很抱歉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在你面前像一个龟孙子那样活着。” 飞鹰道:“没有人喜欢活得像一个龟孙子。” 秃鹰道:“可是我们如果不想像一个龟孙子,就只有杀了你。” 风先生慢慢地转身,看着三个人,他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笑意。 铁血三鹰忍不住退了一步。 风先生道:“很好,我已很久没有亲手处决叛徒了,处决叛徒是一种什么滋味,我已很久没有感觉了。” 飞鹰很勉强地笑了一笑,道:“处决叛徒的滋味我刚刚尝过。” 风先生道:“他是什么人?” 飞鹰道:“他是一个女人。” 风先生道:“你在别人的床上找到了她?” 雪鹰道:“是在我的床上找到了她。” 风先生笑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雪鹰笑道:“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我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所以我觉得我并没有错。” 风先生道:“那么是谁错了?” 飞鹰道:“是那个女人错了。” 风先生道:“为什么是她错了?” 飞鹰道:“如果她去勾引其他的男人,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她勾引的是我的兄弟。” 风先生道:“你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和自己的兄弟不合?” 飞鹰道:“是的。我总觉得,女人可以有很多,而兄弟只有一个。” 风先生道:“这么说,你们的兄弟感情很好。” 飞鹰道:“这也许就是我们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风先生道:“团结的力量的确很大,如果你们三个人都是一条心,这一次我未必能胜。” 飞鹰笑道:“所以这一次你输定了。” 风先生道:“你实在是太自信了。” 他的话音刚落,飞鹰的脸色就变了,变得很难看。 他首先感到全身开始变得麻木,接着感到四肢无力,最后他感到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 只有中了化骨瘴的人才会有这种感觉。 他猛地转身,看到的是雪鹰那张可爱的脸。 雪鹰道:“你实在是太自信了。” 飞鹰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雪鹰道:“你杀了我最喜欢的女人。” 飞鹰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道:“一个女人比兄弟的感情还重要?” 雪鹰道:“本来我也认为,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可是我最后改变了这种看法。” 飞鹰道:“是什么原因使你改变的?” 雪鹰道:“是风先生。” 飞鹰道:“原来你早已是风先生的人了。” 雪鹰笑道:“我本来就是。” 飞鹰能够说出这么多话来,已经是很不简单了,雪鹰笑道:“你既然中了化骨瘴,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倒下呢?” 飞鹰倒下。 秃鹰看着倒下的飞鹰道:“看来我只有一种选择了。” 雪鹰笑道:“是的,如果你想活着,你就站在风先生这边,如果你想死,我想你连动手都没有必要,你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秃鹰并没有一头撞死。 风先生笑道:“恭喜你们浪子回头。” 雪鹰笑道:“我不是浪子,我早已回头了。” 风先生道:“你们知道‘雷,火,电’什么时候能到吗?” 雪鹰道:“最多只要半个时辰。” 风先生道:“在半个时辰中杀一个人,是不是来得及?” 秃鹰的脸色立刻变了。 雪鹰笑道:“足够了,杀一个只需要一刹那。” 秃鹰看到了一道如闪电一样的光,这道光甚至比闪电还要快。 空气中只传来轻轻的“波”的一声。然后秃鹰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秃鹰叹了一口气。 雪鹰倒下。 风先生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似乎还没有退去。 好像雪鹰并不是他杀的。 他转向了秃鹰,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 秃鹰道:“因为他不可信任。他连自己的兄弟都可以出卖,又有什么不可以出卖的呢?” 风先生道:“那么我可不可以相信你呢?” 秃鹰低着头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 风先生道:“你一向认为你是最残忍的,其实你不是,我总觉得,你这个人还算比较诚实。” 秃鹰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风先生的脸上忽地露出慈父般的笑容,他道:“你一定没有吃早饭,我想你一定饿了。” 秃鹰道:“我的确很饿。” 风先生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去吃稀饭呢。稀饭虽然没有干饭好吃,但总比没有吃的好。” 秃鹰已明白了风先生的意思。所以他开始坐下来吃饭。 不过他在吃饭之前,服下了千里传香的解药。 风先生笑道:“如果‘雷,火,电’看到你居然在吃我的稀饭,他们一定会感到很惊讶的。” “我们的确感到有一点惊讶。”这个声音很难听。 风先生皱着眉头,道:“你明明知道没有人喜欢听你说话,可是你偏偏最喜欢说话。” 这很难听的声音还在说个不停:“以前在你面前的时候,我连屁都不敢放,现在我不但可以放屁,就算放最臭的屁都没有关系。” 风先生道:“是的,既然你们已打算背叛我,我好像拿你们也没有多少方法。” 风先生转向了秦宝宝,道:“来,我来为你介绍三个朋友。” 秦宝宝笑道:“这三个人长得不好看。” 秃鹰道:“他们和我的几个兄弟相比,的确难看了一些,不过他们并不是最难看的。” 秦宝宝道:“最难看的人是谁?” 很难听的声音道:“当然是大郑和小郑。我本认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好看的人,可是看过大郑和小郑之后,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 秦宝宝笑道:“我最喜欢看有魅力的男人。” 声音笑道:“那么你今天算是有眼福了。” 从门外走来三个人。 秦宝宝只能看到这三个中的一个人,因为其他的两个人都蒙着面具。 秦宝宝知道这个没有蒙着面具的人,就是雷。 当他看清雷的时候,他很希望自己是一个瞎子。 秃鹰道:“他就是雷公。” 秦宝宝叹道:“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神话中的雷公不是一个很讨喜的人了。” 秃鹰道:“他绝对比神话中的雷公难看得多。” 雷公笑道:“我的样子第一眼看上去的确有一点不习惯,不过你们如果看多了,就会发现,我还是很有男人味的。” 如果雷公的样子就是男人味的话,秦宝宝希望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死光。 秃鹰道:“这两个蒙着面具的人是火神和电魔。” 秦宝宝道:“他们为什么要蒙着面具?” 雷公笑道:“因为他们和我不一样,他们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如果他们摘下了面具,会有很多女人缠着他们的。” 他一本正经地对秦宝宝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不知道被很多女人缠着的滋味是多么痛苦。” 这当然不是事实。 秃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蒙着面具,谁也没有看到过他们的样子。” 雷公道:“不过有人看过。” 秦宝宝道:“什么人?” 雷公笑道:“当然是死人。” 秦宝宝道:“看来你们很可怕。” 雷公道:“我们并不算太可怕,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们三个人绝对是一条心。” 秦宝宝笑道:“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我希望你们的运气会好一点。” 雷公道:“这一次我们必胜。” 风先生慢慢地走了过来,道:“我也知道,对付你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雷公马上就捂起了自己的耳朵,叫道:“你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我知道你这话说出来,就一定有人会倒霉的。” 风先生笑道:“看来你对我很了解。” 雷公道:“我知道你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我虽然长得很丑,可是我还是一个人,而你绝对不是。” 风先生笑道:“我已很久没有听过这种话了。” 雷公道:“我早就想说,只不过那时不???,现在我敢说了。” 风先生笑道:“这种话刚开始听并不习惯,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适应过程。” 雷公笑道:“我知道你恨不得一刀砍死我,可是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风先生道:“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刀?” 雷公道:“你用的难道不是刀?” 风先生道:“绝不是。” 他叹道:“你连我用什么兵器都不知道,你还敢向我挑战?” 雷公怔住,不过他很快就笑道:“不管你用什么兵器都没有关系,反正你今天已死定。” 他正笑着的时候,手中打出了一点寒星。 在他打出了这一点寒星的时候,连风先生的脸色都有一点变了。 然后风先生就忽地不见了,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轰”的一声,平地起了一个巨雷。 秦宝宝的脸色不由地变了一变,道:“霹雳雷火珠!” 秃鹰道:“是,这就是江南霹雳堂最有名的火器,霹雳雷火珠。” 地上已多了一个大洞。足足有一丈方圆。 霹雳雷火珠的威力的确是太可怕了。 那么风先生呢? 风先生已不见了,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雷公的脸色不由地变了。 一个声音尖细的人道:“他就在你的身后。” 说话的是一个蒙面人,火神。 火神冷笑道:“不管他躲在哪里都没有关系。我有方法让他出来。” 秃鹰立刻拉着秦宝宝向后退,一直退到了屋子里。 在地上躺着的陆放和飞鹰也不见了。 秦宝宝和秃鹰已退到了屋子里,秃鹰的身体仍然没有停止,他的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 火神究竟有多可怕?居然连风先生都不敢正面撄其锋? “哗。” 起火了。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一刹那间,忽然全部燃烧了起来,秦宝宝和秃鹰已被大火所包围。 秃鹰拉着秦宝宝疾退,可是他们退到哪里,火就跟着烧到哪里。 火中似乎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可是秦宝宝不小心闻了一点点之后,却觉得头有点昏了。 秃鹰已不敢开口说话。 秦宝宝道:“你不用担心我,一般的毒药对我是不起作用的。” 他们还在退,几乎已退到了庙外。 火就在他们的身后燃烧,蓝色的火。 秃鹰的白衣已被点燃,他立刻脱下衣服。 现在他们总算脱离了火场,秦宝宝看着被大火包围着的庙宇。心有余悸地道:“这是什么火?” 秃鹰道:“这就是火神的神火,一个人如果被火星沾到一点点,被火烧过的地方就必需立刻用刀削去。” 秦宝宝道:“如果被火烧到了眼睛呢?” 秃鹰道:“如果这个人不想死,就必需立刻剜去自己的眼睛。” 秦宝宝惊讶地道:“这个火神真的很可怕。” 秃鹰道:“的确是,在他身边二十丈方圆的地方,没有东西可以活得下来。” 秦宝宝道:“对这个人应该用什么方法对付?” 秃鹰道:“不知道,如果说,世上有一个人可以对付得了他,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风先生。” 秦宝宝笑道:“你对风先生好像很尊重。” 秃鹰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反对他的,我对他虽然有一点尊重,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自由自在地活着。” 秦宝宝道:“每一个人都想自由自在地活着。但是你如果今天不把握机会,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秃鹰道:“我知道你是秦宝宝,知道你不是风先生的人,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确会选择机会,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风先生。” 他忽地转身,就看到了陆放。 陆放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秃鹰道:“你想杀我?” 陆放摇了摇了头。 他笑了一笑,道:“我只是想问你要化骨瘴的解药。” 秃鹰道:“你既然中了化骨瘴,怎么还可以这样站着?你既然已经站着,为什么还要化骨瘴的解药?” 秦宝宝笑道:“他既然知道你们会来,当然一定会防备你们的化骨瘴,不过,他用的解药毕竟不是化骨瘴的解药,所以还是有一点点的麻烦。” 陆放笑道:“是的。” 秃鹰道:“解药我可以给你,那么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呢。” 陆放笑道:“我站在自己的这一边。” 他忽地出枪,木枪。 这一次他没有刺出,而是将一柄枪当做了棍,向秃鹰横扫过去。 秃鹰本来认为自己是可以避开的,可是直到枪击到自己脑袋上时,他才知道自己是避不开的。 陆放的这一枪不轻也不重,不过足够让秃鹰昏倒。 秃鹰昏倒。 陆放收枪,从秃鹰的衣服中找到了一个玉瓶。 他将玉瓶中的一颗红色的药丸放进了口中,点了点头。 秦宝宝道:“刚才风先生就在附近?”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一枪刺死他?” 陆放道:“因为他不该死。” 秦宝宝道:“他杀一个人竟用了那么残忍的方法,这种人居然不该死?” 陆放道:“如果他真的是那么残忍的人,他刚才为什么会救你?” 秦宝宝道:“这么说,秃鹰口中说得虽然很凶,可却是一个好人。” 陆放道:“我不知道世上有没有好人,在我眼中,人只有两种。” 秦宝宝笑道:“一种是该死的人,一种是不该死的人。”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不过去帮一帮风先生吗?” 陆放道:“对付火神,只有风先生一个人可以对付。我就算是去,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 秦宝宝道:“我想去看一看风先生是怎么对付火神的,你去不去?” 陆放道:“我敢打赌,这绝没有什么好看的。如果你一定要看,我可以带你去。” 秦宝宝笑道:“你是一个好人。” 火已灭了。 刚才的火是那样的大,似乎可以将天地烧毁,现在火说灭就灭了。 陆放道:“火神的火究竟是一种什么火?” 陆放道:“我也不知道。” 陆放说不知道的东西就一定是不知道。 他们又回到了庙里,秦宝宝惊讶地发现,刚才的那场大火,其实什么东西也没有烧到。 无论从哪一个地方看,这里都不像刚刚失过火的样子,就连地上枯草,也没有一点烧焦的样子。 看到秦宝宝目中的疑惑,陆放道:“我只知道,火神的火只是针对人的。他想杀什么人,火就会去烧什么人。” 秦宝宝道:“这么说,火已完全受到他的控制。” 陆放道:“可以这么说。” 从他们站着的地方,可以看到“雷,火,电”。 他们还站在刚才站的地方。 雷公正在大叫,道:“姓风的,你在什么地方。你为什么像一个龟儿子不敢出来?” 第二个蒙面人道:“你就是叫破咽喉也没有用的,他想出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出来的,他不想出来的时候,随便你用什么方法他都不会出来的。” 火神冷笑道:“想不到风先生也有害怕的时候。” “嗖,嗖,嗖”。 是利箭破空的声音,无数枝箭。 所有箭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雷公、火神、电魔。 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箭密如雨。 箭对武林高手来说,并不能构成多大的威胁,不过箭最起码有一个用处,它可以让人无法做别的事情。 秦宝宝道:“风先生从哪个地方调来这么多的弓箭手?” 陆放道:“这也许是他早已安排好的,他既然可以假装受伤,想必对今天的一切都已有所准备。” 秦宝宝:“难道这件事情连你也不知道?” 陆放道:“风先生做事从来不会和任何人商量的,他也从来不会真正的相信别人。” 秦宝宝道:“昔日的江湖也有很多像风先生这样的人,这些人当然都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陆放道:“可是这些人都已失败。” 秦宝宝道:“如果有一天风先生也失败了,我相信就是因为他的这个原因。” 陆放道:“是的,风先生对每一个人都不是绝对相信,若不是这个原因,今天的事情也许并不会发生。” 秦宝宝看了看场中的局势,道:“雷公已受伤了。” 雷公受的伤不只一处,他的肩头,大腿,和腰上都中了箭,看来最重的伤是在腰上。 火神问道:“老雷,你怎么样?” 雷公道:“没有事。” 他的口刚刚张开,远处就射来一箭,这一箭和刚才的箭绝对不同,这一箭的速度和力度都比刚才的箭要大得多。 这一箭正射中雷公的口腔。 远处传来风先生的笑语:“雷公,我的箭法是不是很不错?” 他在说话,就暴露出他的所在地,秦宝宝看到电魔的手中忽地多了一样东西。 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 秦宝宝道:“那是什么?” 陆放道:“是电魔的武器,电剑。” 秦宝宝看到一道耀眼的光芒,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亮的光芒。 这道光芒穿过了一株大树,树断。 “轰”的一声,一道围墙被劈成了两半。 秦宝宝不由地吐了吐舌头,道:“好可怕的剑光。” 陆放道:“这就是电魔的独门武器,据说自从他用了这种武器后,没有人能接得下他的一剑。” 秦宝宝道:“连风先生也接不下?”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看来风先生就算杀别人要容易一些,杀这个人却不容易。” 陆放道:“是的。没有人可以说,能够很容易地杀了电魔。就算是风先生也不行。” 秦宝宝道:“幸亏郑氏昆仲并没有来,否则的话,风先生未必能对付得了。” 陆放叹了一口气道:“我敢打赌,郑氏昆仲绝对已来了。他们现在一定在什么地方看热闹。” 秦宝宝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种感觉,我总感觉到他们好像就在我的身后。” 他猛地回头,只看到树在动,草在动。可是此时并没有风。 没有风,树中草怎么会动? 有人,的确有人来了。在这种时候,来的人莫非真的是郑氏昆仲? 郑氏昆仲究竟是两个什么样的人,就连陆放也说不清楚。 人只有对不了解的事物才会觉得恐惧,郑氏昆仲好像非常明白这种道理。 他们总是使自己处在一个最阴暗的地方,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 秦宝宝道:“如果真的是郑氏昆仲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陆放道:“只有一个方法。” 秦宝宝道:“什么方法?” 陆放道:“就是赶快找一个方法自杀。” 秦宝宝道:“郑氏昆仲真的这么可怕?” 陆放道:“也许比我想像中要可怕的多。” 秦宝宝道:“风先生有没有把握对付他们?” 陆放道:“对付郑氏昆仲这种人,谁也没有把握。” 秦宝宝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两个人了。” 陆放道:“你就算看到了他们,你也只能看到其中的一个。” 秦宝宝笑道:“这句话我已听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 陆放道:“他并没有把自己藏起来,只是我们看不到他而已。” 秦宝宝道:“这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忽地回头,大声叫道:“大郑,小郑,你们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快一点出来?” 陆放道:“你就算是叫破咽喉也没有用的。” 秦宝宝道:“是不是他们想出来的时候才会出来,他们不想出来的时候,随便我用什么方法都不会出来的?”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和风先生很相像。” 陆放把目光看着雷公,火神,和电魔,对秦宝宝道:“风先生很快就要对这三个人下手了,你猜风先生会先对付哪一个人?” 秦宝宝道:“电魔。” 陆放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看?” 秦宝宝道:“因为电魔是三个人中最可怕的,一旦他死了,火神和雷公好像对风先生就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陆放道:“我也是这么看的。” 他们并没有看到风先生,风先生真的像一阵风一样,他消失的时候,就像风,他出现的时候,也是风。 秦宝宝看到电魔有一点紧张,他好像也知道,如果风先生想动手的话,一定会先挑上自己。 电魔的手紧紧地持着他的电剑,一种谁也没有看到过的剑。 如果不是有这把剑,电魔早已死了。 忽地有一阵风吹来,很轻很轻的风,轻得就像是情人的抚摸。 每一个人都感到了这阵风,电魔忽地大叫一声,手中的电剑向一个大方向劈了过去。 电剑立刻又发出那种可怕的,足以摧毁一切的光。 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这道剑痕足有一丈多长。 真的好可怕的一剑! 笑声。 非常好听的笑声。 秦宝宝好像看到,有一道光直刺向电魔。 电魔大喝一声,手中的剑非常及时地削了过去,“叮”的一声。一件东西被削断,落到了地上。 这件东西居然还在动。像蛇一样不停地蠕动。 秦宝宝仔细一看,地上真的是一条蛇。一条已被断为两截的蛇。 一条蛇和剑接触,怎么会发出金属般的声音? 这条蛇又是从哪里来的? 看到这条蛇的时候,秦宝宝感到场中的气氛忽地紧张了起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像挂了铅一样。 秦宝宝知道,这是郑氏昆仲来了,郑氏昆仲真的已出现了。 雷公叫道:“大郑,小郑,我们是一条路上的朋友,我们的对手都是姓风的一个人。” “嘻嘻。” 这是刚才的笑声,很好听的那种笑声。 从???暗处又窜出一样东西,这件东西在飞行的时候,还在不停地蠕动。 是蛇。 一条活蛇。 作为一个江湖人,不可能害怕蛇的,就算是一头狮子、老虎,也不可能害怕。可是看到这条蛇,雷公、火神、电魔的呼吸好像都有一点停止了。 这条蛇的目标还是电魔。 电魔挥剑,“叮”的一声,蛇又被斩成两截。可是电魔却发出了一声惨叫。 秦宝宝看到,在电魔挥剑斩蛇的时候,在断开的蛇身上,溅出了一股液体,这种液体溅到了电魔的脸上。 电魔的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从暗处又飞来了一柄枪,是沈揽弓的长枪,虽然已断成了两截,可还是比一般的枪要长得多。 这柄枪就像闪电一样飞了过来,洞穿了电魔的胸口。 这柄枪的力量实在是可怕极了,电魔的身体被这柄枪带着飞起,一直飞到了一棵树上。 电魔就被钉在了这棵树上。 雷公大吼一声,向枪飞来的方向扑了过去。 可是他只扑出了一步,就被火神的手紧紧拉住。 火神冷冷地道:“你这不是报仇,而是送死。” 雷公停下来的时候,秦宝宝看到他的额上出现了亮晶晶的汗珠。 他一定对刚才的举动感到后怕极了。 秦宝宝道:“这大郑和小郑看来真的很有两下子。” 陆放道:“单以武功而论,这两个人已绝对是一流高手。” 秦宝宝道:“不过他们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武功。” 陆放沉声道:“是的。” 秦宝宝道:“郑氏昆仲为什么要杀电魔?” 陆放的眉头皱得紧紧,他沉默了半天,才沉声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这两个作事的风格的确与众不同。” 陆放道:“可是我知道,他们绝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可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那一枪飞出之后,就再也没有一点声音,好像掷枪的人已走了。 火神冷冷地道:“大郑,小郑,只要我今天能活着,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有人笑道:“你怎么知道你今天能活着?” 声音是风先生的声音,风先生居然出现了。 这种时候,的确是风先生出现的时候。 火神大惊失色,因为风先生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身后,并且离自己很近,就好像是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一样。 火神没有说话,而是回肘,击出,他击了一个空。 风先生笑道:“一旦我到了你的身边,你居然还想和我动武吗?” 听他的声音,明明就应该在火神的身边,可是火神连用了三种身法,甚至连风先生的衣角都没有看到。 秦宝宝看到他脸上的冷汗就像流水一样流了下来。 陆放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风先生一旦到了一个人的身边,这个人基本上已是一个死人。 火神大吼,挥拳猛击,可是他连人都看不到,就算他生了十只手也是没有用的。 风先生笑道:“看来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而已了。” 这句话说了一半的时候,空气中就传来了一声轻脆悦耳的声音。 可是这种声音又有说不出的可怕,因为这是一个人的骨头在强力的压迫下断折的声音。 火神的骨头已断。 火神的脖子无力地垂了下去,风先生扭断了火神的脖子。 这个时候,每一个人都看到了风先生。 此时的风先生和其他时候的风先生并没有两样,他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他的衣服是干干净净的。 他看着火神的尸体,发出了叹息,就好像这个人的死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 从火神的尸体上抬起头来,风先生又看着雷公。 他笑道:“你刚才不是说,反正我今天已死定了吗?你是否还坚持刚才的意见?” 雷公瞪大了眼睛,大叫道:“你死定了。” 他向风先生扑了过去,就像一只兔子扑向老虎,更像一只飞蛾扑向大火。 风先生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雷公扑了个空,他当然不可能碰到风先生,他的武功虽然不错,可是在风先生的面前,他就像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孩子。 风先生道:“我实在是不想杀你,可是我好像又不能不杀你。” 雷公大叫道:“有本事就杀了我。” 风先生笑道:“谨遵台命。” 他的手掌横切,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雷公的咽喉,这一掌轻轻地切在了雷公的咽喉上。 “格”的一声轻响,雷公的喉骨已碎。 雷公捂住咽喉,口中发出“格格”的声音,他看来还很想说话,可是他已说不出话来,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说出话来。 风先生负起了双手,对着黑暗处笑道:“大郑,小郑,不管你们为什么杀了电魔,我都很感激你们。” 那个很好听的笑声又起,道:“风先生,你的确应该感激我,否则的话,你不会那么容易就解决他们的。” 风先生道:“该死的人都已死了,现在你是不是该出来了。” “我当然要出来的,我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人。” 随着声音,一个人慢慢地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秦宝宝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是很想看一看,在任何人心中都是最可怕的人物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秦宝宝失望了,他虽然知道这个人就是郑氏昆仲中的一个,虽然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秦宝宝还是没有看到什么。 因为这个人居然是没有脸的。 每一个人生下来,只要是正常的人,当然都是有脸的,而这个人却没有脸。 秦宝宝道:“陆放,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人?” 陆放道:“绝对是。” 秦宝宝道:“那么他的脸呢?” 那个人对秦宝宝笑了一笑。 没有脸的笑起来是什么样子?恐怕见过的人并不多。 秦宝宝看到这人笑起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后来有人问过秦宝宝这个问题,秦宝宝的回答是:“我当然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剜下来,或者根本希望自己没有生下来过。” 那个不知道是大郑还是小郑的人道:“陆放说得不错,我生下来的时候,的确是很正常的,可是我生得的确是太难看了,就连我的父母都恨不得杀了我。” 秦宝宝道:“所以你用一种东西把自己的脸蒙了起来。” 那个人道:“是的。” 他的脸上虽然看不到眼睛、鼻子、嘴巴,却可以看到一点轮廓,他当然也可以和正常的人一样,可以看,可以听,可以说话。 风先生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那个人道:“什么事情?” 风先生道:“你究竟是大郑,还是小郑?” 那个人笑道:“不是我不想回答你的这个问题,而是这个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相信就算是我的父母也不知道。” 风先生道:“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 那个人道:“随便你叫我什么都没有关系。” 风先生道:“我可不可以叫你郑先生?” 那个人笑道:“那我从现在开始就是郑先生了。” 风先生笑道:“郑先生。” 郑先生笑道:“风先生。” 郑先生笑了一笑,道:“这一次来的仓促,所以没有带什么礼物,只有一点小小的意思。” 他的身子好像动了一动,空中立刻传来“嗤”的一声。 这是蛇的声音,一条又细又长的蛇从郑先生的袖管里飞出,飞向风先生的咽喉。 郑先生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很多,可是他的身上好像有无数条蛇似的。 风先生笑道:“多谢。” 他忽地出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蛇的七寸。 郑先生笑道:“想不到风先生的内功越来越深厚了,连我的‘无常夺命蛇’都敢亲手去抓。” 风先生笑道:“若是你刚才用的是‘铁血竹叶青’,我也许就不敢抓了。” 郑先生道:“铁血竹叶青我刚才已用了一条。” 风先生道:“所以你只剩下两条了,你当然舍不得用,那么你的下一个礼物是什么?” 郑先生笑道:“万蛇齐飞!” 一听到万蛇齐飞这句话,陆放的脸色不由地轻轻一变,他一把拉住秦宝宝的后衣领倒纵出去。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无数条闪闪发光的小蛇飞向了风先生。 风先生好像也不敢大意,他的身子忽地转了起来,转的就像一只飞旋的陀螺,飞来的蛇一接触他的身体,立刻被振得粉碎。 “嗤嗤”之声依然不绝,郑先生的身上不知有多少条蛇,好像世上所有的蛇都在他的身上似的。 空气中充满了一种浓重的腥气,闻起来有说不出的难受。 秦宝宝不禁觉得有一点头昏了。 若不是他的身上早已经药水泡过,他这个时候早已昏了过去。 陆放一直用衣袖遮住鼻子,他的内功并不算太差,并不担心自己会中毒。可是这种腥气实在太难闻了。 秦宝宝道:“他的蛇为什么好像永远也用不光似的?” 陆放道:“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附近的毒蛇一旦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就会钻入他的衣服中。” 秦宝宝道:“这些只不过是普通的蛇而已,风先生好像并没有必要这样紧张。” 陆放道:“就算是最普通的蛇,一旦被郑先生的手碰到过,就变成了世上最毒的毒蛇了。” 秦宝宝道:“照这样看来,风先生的情况有一点不妙。” 陆放道:“也许。” 风先生的一身青衣现在已变成了红色,那是因为沾上了蛇血的缘故。 蛇既然有毒,蛇血当然也是有毒的,风先生就算一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衣服,也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风先生转动的身形依然没有停止,他不但还在转动,并且身体还在上升。缓慢地上升。然后又缓慢地下降。 秦宝宝简直不相信世上有这种高明的轻功,就算他已亲眼看到了,他仍然还是有一点不相信。 风先生转动的身体忽然开始冒烟。然后开始着火。 火势既不算大,也不算小,不过风先生现在还是变成了一个火人。 所有的动物都怕火,蛇也不例外,所以那些飞过来的蛇发着“丝丝”的声音,身子扭动着,尽量不去接触风先生的身体。 虽然郑先生的蛇还在不停地飞,不过风先生已停了下来。他的身上还有火,火还是和刚才一样燃烧。 火不但让蛇不敢再靠近他,也使他身上的蛇血烧干。 郑先生不由地停了下来,他的脸上充满了不解。 他说:“我也可以和你一样,使身上着火,可是你的衣服为什么看起来并没有像烧坏的样子?” 风先生笑道:“这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常识而已,我的衣服是用一种叫石棉的东西做成的,并且我的衣服上也涂了一种特别的药水,虽然我的身体在着火,可是火的温度并不算高,最起码人是可以忍受的。” 郑先生叹道:“看来你的确是一个奇才。并且你好像早已知道我会来的,所以你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风先生道:“我一向不打无把握的仗。” 郑先生叹道:“看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这里。” 风先生也叹了一气,道:“你到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不觉得太迟了吗?” 郑先生笑道:“不错,如果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你一定不会太舒服的。” 风先生笑道:“既然你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你就只有拿出你所有的本事了。” 郑先生道:“我知道你们一直都认为,我们郑氏兄弟除了会一点旁门左道之外,其实武功并不高。” 风先生道:“难道不是?” 郑先生把头摇得像一个波浪鼓,他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他在说到第二个“当然不是”的时候,他的身子忽地飞起,飞向了风先生。 他居然想和风先生比试真实的武功。 秦宝宝不由觉得,郑先生这个动作就好像一只飞蛾扑向了大火。 风先生现在的身上的确还在燃烧。 可是等到郑先生出手的时候,秦宝宝的这个看法马上就不得不改变了。 郑先生用的是刀,一柄非常薄的刀。 刀实在很薄,简直可以说是其薄如纸。 如纸的薄刀在空中划了一道美妙的弧线,弧线的终点就是风先生的咽喉。 这是绝对可怕的一刀,也是绝对无懈可击的一刀,这是必杀的一刀。 陆放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想不到,郑先生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 无论谁能够用出这一刀来,他的武功绝对可以排在武林前二十名之内。 看来风先生对这一刀也很吃惊,他好像也想不到,郑先生的武功会如此之高,所以他好像只有退。 他在后退的时候,身上的火已开始熄灭。 场上立刻暗了下来,风先生的身体又变成了捉摸不透的幽灵。 郑先生还在进攻,他的刀气仍在,杀气逼人。 他已占了场上的主动。 风先生却已不能退了,因为他的身后就是树,这株树上正钉着电魔的尸体。 郑先生笑了,是不是他已看出风先生没有了退路? 如果风先生想从树边闪过去,那么他的身体必然要出现破绽。 每一个人都会死的,风先生也会死。 如果风先生在郑先生的面前出现了哪怕一点点的破绽,风先生也会变成一个死人。 刀正破空刺来,发出“呜呜”的声音,虽然只是一柄其薄如纸的刀,却发出这么巨大的声音。 风先生如何面对这种局面。 就连陆放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看出,风先生本有三种方法可以避开郑先生的刀,可是他却选择了最笨的一种。 风先生这种人也会出错? 每一个都会出错,只是一个人一旦出错了,可以改正,可是风先生的错误却是致命的。 陆放也想不通风先生为什么会这样做。 刀已刺了过来,刺向风先生的咽喉。 还是咽喉。 就在这时,风先生动了,只动了一动。 他的手上忽地有一样东西在一闪,这种东西被风先生反手刺进了电魔的尸体里。 风先生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去刺一个死人。 风先生是不是疯了? 有这种想法的人绝不止陆放一个。 秦宝宝忽地拍起手来,大叫道:“好厉害。” 郑先生的刀已刺了过来,其快无比地刺了过来,这一刀并没有刺中风先生,甚至连风先生身后的电魔也没有刺中,在刀将要接触到电魔身体的时候,郑先生的动作忽地停止了。 他只是怔了一怔,但对风先生来说,这一点时间已足够了。 风先生手中神秘的武器又闪了一闪,光芒在郑先生的咽喉处消失。 郑先生大叫,倒退,他一退居然退出了三丈,看来郑先生的轻功也很不错。 郑先生用手捂住了正在流血的咽喉,嘎声:“你怎么发现这个秘密?” 风先生又恢复了他的儒雅,他笑着道:“因为我是风先生,天下没有风先生不知道的事情。” “怦”的一声,电魔的身体忽地从树上倒了下来,他的身上在流血,鲜红的血。 一个已死了不少时间的人身上,怎么还会再流出鲜红的血? ←→ 第九章 秦宝宝道:“难怪第二个郑先生总是看不到,原来他总是藏在别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在电魔的身上,还爬着一个人,一个小人。 这个人的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他的头发都开始变得发白,可他的身体还像是一个儿童。 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儿童。 一个侏儒。 谁也想不到第二个郑先生居然是一个侏儒,所以他躲起来的时候,没有人能发现。 现在陆放已明白,为什么郑先生要先杀电魔了,因为他要为小郑先生找一个藏身之地。 死尸的身后的确是藏身的好地方。 没有人愿意去看一个尸体的。 何况电魔的尸体又是非常的不好看。 这的确是一个好计划,在风先生退到电魔尸体旁边的时候,小郑先生如果出手,风先生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惜风先生已发现了这个秘密。 陆放此时已明白,风先生为什么要退了。他退的目的就是要杀电魔尸体后面的小郑先生。 小郑绝没有想到风先生会发现自己,所以小郑先生死了。 大郑先生也活不下去了。 他的伤口在咽喉,伤口并不太深,也不太浅,只是刚好割破了郑先生的血管。 风先生杀人的时候,是从来不想多费一点力气。 好可怕的风先生。 秦宝宝笑道:“好可怕的郑氏兄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人。” 其实他心里想说的却是:“真正可怕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风先生。” 风先生笑道:“其实你想说的并不是这一句话。” 秦宝宝笑道:“我想说的是什么话?” 风先生笑道:“你想说的是,最可怕的不是别人,正是风先生。”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总能猜对别人的心思?” 风先生笑道:“看来这一次我又猜对了。”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猜错的时候?” 风先生道:“有一次。” 秦宝宝道:“哪一次?” 风先生叹道:“我实在想不到,你居然也猜出小郑先生是藏在电魔的身后。” 秦宝宝道:“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常识。” 风先生道:“哦?” 秦宝宝道:“大郑先生既然已来了,小郑先生当然也会来的。” 风先生是:“不错。” 秦宝宝道:“他既然来了,我们却看不到他,所以他一定是把自己藏了起来。” 风先生道:“不错。” 秦宝宝道:“我看了一下这里的情况,我发现,唯一可以藏身,又不太容易被人发现。可是又离大郑先生不太远的地方只有电魔的身后。” 风先生道:“你分析的很不错。” 秦宝宝道:“何况我又知道,你是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的。” 风先生笑道:“多谢。” 秦宝宝道:“你向后退的目的就是想先杀了小郑先生,正如大郑先生想把你逼到小郑先生身边一样。” 风先生不由地大笑,道:“你实在是太聪明了,你知不知道有这样一句话?” 秦宝宝道:“我知道是什么话。” 风先生道:“你居然知道?” 秦宝宝道道:“我知道你想说的话是:太聪明的人都是活不长的。” 风先生道:“这一句话并不是我发明的。” 他的声音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所有的人都听出这一句话的冷酷。 秦宝宝也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居然看错了你。” 风先生不由地笑了道:“你以前是怎么看我的?” 秦宝宝道:“你虽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但我总认为,你还算是一个有雅量的人。” 风先生笑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如果我杀了你,我就是没有雅量的人,如果我不杀你,你是有雅量的人?” 秦宝宝笑道:“可以这么认为。不过……” 风先生道:“不过什么?” 秦宝宝笑道:“如果从你的角度来看,我劝你最好还是杀了我。” 风先生笑道:“你居然劝我杀你?” 秦宝宝一本正经地道:“是的。” 风先生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秦宝宝道:“因为我是一个很有点麻烦的人,如果把我留在身边,一旦我有了一点机会,我就有可能破坏你的大事。” 风先生笑道:“你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秦宝宝道:“好像是的。” 风先生大笑道:“你这个人实在是狡猾极了,你既然说出这种话来,如果我再杀你,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秦宝宝道:“就算是被天下人耻笑也要被最后失败要好得多。” 风先生笑道:“我本来的确不想放过你的,可是现在我却要把你留着。” 秦宝宝笑道:“留着破坏你的大事?” 风先生笑道:“是的,我倒很想看一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秦宝宝笑道:“我敢打赌,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风先生道:“绝不后悔。” 秦宝宝这时不再说话了,这种时候,他已没有必要再说话。 风先生转向了陆放,笑道:“一切都结束了。” 陆放道:“是的。” 风先生道:“你打昏了秃鹰,而没有杀死他?” 陆放道:“是的。” 风先生目光如刀,盯在陆放的身上,冷冷地道:“这好像并不是你以前的风格。” 陆放道:“的确不是。” 风先生道:“为什么?” 陆放道:“秃鹰虽然想背叛你,可是他有他的理由。” 风先生道:“他有什么理由?” 陆放道:“他只需要一点点的自由而已。” “自由?”风先生不由笑了道:“他要的是自由?” 陆放道:“是的,也许因为你从来没有对他信任过,所以他只有选择背叛你这一条路。” 风先生道:“这就是你放过他的理由?” 陆放道:“是的。” 风先生道:“看样子你认为这个理由很充分?” 陆放道:“是的。” 风先生笑了,道:“好的,我可以放秃鹰一马。” 陆放道:“谢谢。” 风先生笑道:“我想我们该走了,你做的稀饭虽然好吃,但我还是觉得有一点饿了。” 秦宝宝笑道:“我也是。” 风先生笑道:“我想我们还是去济南的鸿宾楼,那里的菜好像我们都很爱吃。” 秦宝宝笑道:“我还要吃凤翅羹。” 风先生笑道:“绝对没有问题。” 他们又回到了济南,又回到了鸿宾楼。 鸿宾楼还是那么热闹,生意还是那么好。 他们坐的地方还是以前坐过的雅座。 菜上来了,各种各样的小菜,每一个小菜的口味都是好极了。 秦宝宝虽然觉得很饿,他刚刚进来的时候,他认为自己的胃口足以吃掉一匹马,可是没有等到菜全部上桌,他居然就吃饱了。 风先生笑道:“你吃的并不多。” 秦宝宝道:“可我已经饱了。” 风先生很关心地问道:“你身上的虚弱之疾有没有方法除去?” 秦宝宝道:“好像还没有。” 风先生道:“也就是说,在你的一生中,你都是一个病人。”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可我知道,有一种方法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秦宝宝不由地睁大了眼睛。道:“什么方法?” 风先生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做‘九天倒转玄功’?” 秦宝宝道:“我知道这种武功,可是会这种武功的人好像都死绝了。” 风先生道:“还有一个人没有死。” 秦宝宝道:“哪一个人?” 风先生道:“这个人就是我。” 秦宝宝道:“你会九天倒转玄功?” 风先生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据说九天倒转玄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武功,会这种武功的人想死都死不掉。” 风先生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听你刚才的意思,九天倒转玄功可以治我的内伤。” 风先生道:“绝对可以治。” 秦宝宝道:“那么我要为之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风先生道:“你不必付出代价,只要卫紫衣同意付出就可以了。” 秦宝宝笑了道:“你错了。” 风先生道:“我怎么错了?” 秦宝宝道:“如果你想用我的生命来迫使大哥放弃原则的话,那你就错了。” 风先生道:“卫紫衣对你很好?” 秦宝宝道:“非常好,好得不得了。” 风先生道:“他既然对你非常好,我想他为了你,一定什么都肯做的。” 秦宝宝道:“大哥为了我,的确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可是有一件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风先生道:“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他认为不该做的事。”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说,如果想以你为人质来对付卫紫衣,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是的。”秦宝宝叹道,“大哥为了我甚至可以死,可是他绝不会为了我一个人而牺牲大家的利益。” 风先生道:“看来卫紫衣是一个天生的领袖。” 秦宝宝道:“绝对是。” 风先生道:“对付卫紫衣看来除了用最直接的方法,其他的方法都是没有用的。” 秦宝宝笑道:“是的。” 提起了大哥,秦宝宝的胃口又变得好了起来。 他啃了一大块凤翅,又喝了两口汤。这对他来说,已是很难得的事情。 他这一次的的确确吃饱了,他放下手中的碗筷,用毛巾擦了擦嘴巴,道:“现在我吃饱了。” 风先生笑道:“这一次我相信你真的是吃饱了。” 秦宝宝吃饱饭之后,当然是要找一点事情做一做,在这种地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看那些还没有吃饱的人。 秦宝宝一向喜欢观察人,如果他从一个人的相貌、打扮,看出这个人的身份,他总是会觉得很开心。 这种经验无疑是非常有用的,有很多次,秦宝宝都是靠着这一点化险为夷。 这一次秦宝宝看的又是什么人? 秦宝宝这时把目光盯在一个吃相很难看的人身上。 这个人很能吃。 他是一个人来的,可是他面前的食物却是连三个正常的人都吃不完。 可是他好像一个人就可以对付。 他根本就没有去用筷子,用筷子对他来说,实在太慢了。 他用的是手,他把食物用手抓进了嘴里,弄得汤水淋漓,每一个人都不禁要看他一眼。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他仍然像一个三天没有吃到饭的人。 如果这个人身材高大,就算他吃的多些,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的。 偏偏这个人很瘦,瘦得好像风吹来都可以把他吹倒似的。 一个这么瘦的人居然有这么好的胃口,的确不能不让人感到惊讶。 秦宝宝不由地站了起来,走过这个人的面前,在这个人的对面坐下。 他坐下之后,就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人看。 依照一般的经验,当然一个人在吃东西的时候,如果看到另一个人总是在盯着自己看,一定不会有好胃口的。 可是这个人不是这样。 秦宝宝看,他还在吃,不停地吃,好像他一旦停了下来,就会马上死去一样。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他的吃法,那就是“风卷残云”。 这个人用风卷残云的方法吃光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这时他才觉得满意了,他用毛巾擦了擦嘴巴,又擦了擦手。 这时他才好像看到了秦宝宝,他问道:“你有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是不是就算天大的事情都必须等到你吃完东西再说?” 这个人道:“是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蠕动的嘴巴,他的嘴唇很薄,牙齿居然也很白。 秦宝宝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个人道:“什么问题?” 秦宝宝道:“你吃了那么多的东西,而你的肚子却并不是很大,那么那些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这个人笑道:“当然是在肚子里,除了在肚子里,它还能到哪里去?”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每一顿都会吃这么多?” 这个人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可以好几天不必吃饭,也可以一顿吃好几天的饭。” 秦宝宝笑道:“这有一点像沙漠中的一种动物。” 这个人道:“什么动物?” 秦宝宝道:“骆驼。” 这个人笑道:“你猜得对极了,我的名字就是骆驼。” 秦宝宝道:“江湖上有几个骆驼?” 这个人道:“只有一个。” 秦宝宝道:“只有你一个。” 这个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听说这个叫骆驼的人是一个很有名的杀手。” 这个人的脸居然没有变,他道:“不错。” 秦宝宝道:“这么说你就是一个杀手。” 骆驼道:“不错。” 秦宝宝笑道:“很对不起,我揭破了你的身份。” 一个人做杀手是一件很秘密的事情,没有人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一个杀手。 做杀手毕竟不是一件很光采的事情。 可是骆驼好像并没有生气,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就算揭破了我的身份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今天就是来杀人的。” 秦宝宝道:“你当然不会告诉我你今天的目标是谁。” 骆驼笑道:“就算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反正那一个人已死定了。” 秦宝宝道:“那个人武功很差?” 骆驼道:“非常差。” 秦宝宝道:“像你这样一个有名的杀手怎么会来杀一个武功很差的人?” 骆驼道:“因为这个人的武功虽然很差,可是他的计谋之多,手段之多,绝不是可以想像的。” 秦宝宝道:“有时候计谋是可以弥补武功的不足。” 骆驼道:“所以今天我要杀的这个人,在现在的江湖上已被公认为是最难缠的人物之一。” 秦宝宝道:“难怪别人要请你来了。” 骆驼道:“我刚来的时候,心里也是没有底。” 秦宝宝道:“现在呢?” 骆驼道:“现在我就放心多了。” 秦宝宝道:“为什么?” 骆驼盯着秦宝宝的脸,轻轻地叹道:“因为这个人现在已坐在我的面前。” 秦宝宝不由地惊讶道:“你想杀的人就是我?” 骆驼道:“我想杀的人是秦宝宝,不幸的是,你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看着骆驼如刀的目光,也轻轻地叹道:“的确很不幸。” 骆驼并没有急着动手,他好像认为秦宝宝既然已坐到了自己的对面,就绝没有逃走的机会。 他笑道:“你是不是没有想到?” 秦宝宝苦笑道:“我想不到的是,我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骆驼笑道:“这说明我的运气很好。” 秦宝宝道:“你的运气很好,就说明我的运气不好了。” 骆驼叹道:“其实接到杀你的命令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 秦宝宝道:“为什么?” 骆驼道:“因为你是秦宝宝。” 秦宝宝道:“秦宝宝有什么了不起?” 骆驼道:“秦宝宝这个人的确很了不起,我知道我如果杀了你的话,江湖中的十个人中最起码有九个想杀我,也许我杀了你之后,根本就出不了这个屋子。” 秦宝宝道:“可是你还是想杀我。” 骆驼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我有什么该死的理由呢?” 骆驼道:“只有一点。” 秦宝宝道:“哪一点?” 骆驼道:“你不该落在风先生的手上,你知道现在江湖上的人最担心的是什么?” 秦宝宝道:“我想他们最担心的一定是怕卫紫衣因为投鼠忌器而不敢和风先生作对?” 骆驼道:“这种担心有没有理由?” 秦宝宝道:“有一点点理由。” 骆驼道:“所以我虽然知道我杀了你之后很可能马上就死。可是我还是认为这是一生最明智的决定。” 秦宝宝道:“你认为杀了我之后,对江湖有很大的好处。” 骆驼道:“你认为有没有好处?” 秦宝宝道:“我只知道你虽然不怕死,可是你并没有机会杀我。” 骆驼道:“你认为风先生和那个四条枪的人会来救你?” 秦宝宝道:“他们就算想救我,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骆驼道:“那么谁会来救你呢?” 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个同行?” 骆驼道:“什么人?” 秦宝宝道:“田笑。” 骆驼道:“田笑?” 秦宝宝道:“是的,田笑。” 骆驼道:“我当然知道这个人,一个做杀手的人不知道田笑,就好像用刀的人不知道小李飞刀一样可笑。” 秦宝宝道:“看来田笑这个人很不简单。” 骆驼道:“当然不简单。” 秦宝宝道:“现在我知道,田笑这个人已到了这里,也许已到了你的身后。” 骆驼笑道:“田笑为什么要救你?” 秦宝宝道:“既然江湖上的人不想我活下去,风先生就当然希望我活下去,而田笑恰恰又是风先生的人,你说田笑会不会救我?” 骆驼道:“他也许会,可是他就算在我的身后,也未必能阻止我杀了你。” 秦宝宝道:“可是你对我并不是有把握一击必中的,我的轻功很不错,也许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好,何况你我之间还有一张桌子,这个桌子无疑会妨碍你的速度。” 骆驼不得不承认,秦宝宝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不能一击必中,那么不管是风先生出手也好,是陆放出手也好,还是田笑出手也好,你活着的机会都不是很大,并且就算你死了,我还是活着,这真是一件很亏本的买卖。” 骆驼道:“看来我错了。” 秦宝宝笑道:“你哪一点错了?” 骆驼叹道:“我早就应该明白,秦宝宝这个人是一个妖怪,是一个根本杀不死的人。” 秦宝宝笑道:“谁说我是一个杀不死的人,也许我的轻功并不像我吹得那样好,也许你可以很容易地就杀了我,也许你马上就可以成为一个大英雄,当然这个英雄活得不会太长。” 骆驼忽地笑了,道:“如果你是我,遇到今天这种事情,你会怎么做?” 秦宝宝笑道:“我并不是你。” 骆驼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已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秦宝宝道:“你准备怎么做?” 骆驼笑道:“我已吃饱了,也喝足了,我一生中所赚到的钱也够我活下半辈子了,我就算是杀了你,别人还是会把我当做一个杀手,而不是一个英雄。” 秦宝宝点头表示赞同,道:“是的,人们对一个人一旦形成了这种观念,往往就很难改变。” 骆驼笑道:“很高兴能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秦宝宝笑道:“我也很高兴。” 骆驼道:“我约了一个马子,她现在一定是等急了,如果我再不去,她也许就会杀了我。” 秦宝宝笑道:“一个女人生气的时候,的确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了。” 骆驼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向后退,别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骆驼并不在意。 只要可以活着,就算是被别人看做是一个怪物也没有关系。 他现在离秦宝宝已很远。秦宝宝忽地站了起来,笑道:“不好意思。” 骆驼道:“不好意思?” 秦宝宝笑道:“不好意思就是对不起的意思,我是说我刚才很对不起你。” 骆驼道:“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秦宝宝笑道:“我的轻功比你想像之中还要差一点,田笑当然也不在这里。” 骆驼道:“所以我刚才完全可以杀了你。” 秦宝宝笑道:“就像吃一个包子一样简单。” 可惜骆驼现在已没有机会了,风先生和陆放正在看着他,用一种在骆驼看来很可怕的目光看着他。 骆驼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到了退休的时候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只老狐狸,现在才发现,如果自己是一只老狐狸的话,秦宝宝一定是一只成了精的千年狐狸。 所以他马上就离开了这里。走得很快。 有人在鼓掌,是秦宝宝自己。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陆放已在看着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陆放问道:“你在鼓掌?” 秦宝宝笑道:“是的。” 陆放道:“为自己鼓掌?” 秦宝宝道:“是的。” 陆放不由笑了,道:“人做对了一件事,只能等别人来鼓掌才对,哪里有自己为自己鼓掌的?” 秦宝宝道:“我刚才做的是不是很好。” 陆放道:“的确不错。” 秦宝宝道:“既然不错,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鼓掌?” 陆放已说不出话来,他总觉得秦宝宝做得不对,可究竟有什么不对,他却说不出来了,遇到秦宝宝这种人,你就算是有天下最站得住脚的理由也是说不出来的。 所以骆驼说得对极了,秦宝宝是一个怪物,一个很可爱的怪物。 又有人鼓掌,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的意思,就是这里的人没有人在以前见到过他。 这个人站在屋子的西角,穿着一件雪白的,看来很神气的长袍。 他的样子看起来也很神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地转向了他。 秦宝宝看着这个人,道:“你在拍我的马屁?” 陌生人笑道:“应该算是?” 秦宝宝笑道:“你拍的我很舒服。” 陌生人笑道:“不必客气。” 秦宝宝道:“请问先生贵姓?” 陌生人道:“免贵,姓赵。” 秦宝宝道:“原来是赵先生。” 赵先生道:“你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道:“我是。” 赵先生道:“我看你面带煞气,恐怕不久就有无妄之灾。” 秦宝宝道:“你会算命?” 赵先生道:“不但会,而且很精通。” 秦宝宝道:“你一般用什么方法给别人算命?” 赵先生道:“什么方法都可以,不过我最拿手的还是看手相。” 秦宝宝伸出了手去,道:“你给我看一看。” 赵先生把秦宝宝的手轻轻地抓住,仔细地看了一看,手指在秦宝宝的掌上比划了几下笑道:“看来我刚才算错了。” 秦宝宝道:“怎么说?” 赵先生笑道:“我本以为你有大难临头,现在才发现,你这个人一生多灾多难,不过每一次却可以逢凶化吉。” 秦宝宝笑道:“看来我暂时还不会死。” 赵先生笑道:“这就要看你能否过了今天的这一关了。” 秦宝宝道:“今天我有难?” 赵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据我所知,在今天这个地方一共有一百八十三个人,而想杀你的人最起码有十三个。” 秦宝宝苦笑道:“十三个人?” 赵先生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不多不少,正好有十三个人。” 秦宝宝道:“如果加上刚才的骆驼,就是十四个人。” 赵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在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讨人喜欢的?” 赵先生道:“我想是在你被风先生捉住以后。” 秦宝宝道:“看来想杀我的人其实都是一些好人。” 赵先生道:“是的,每一个都是真正的好人,他们想杀你的目的,也是为了整个江湖的安危。” 秦宝宝道:“他们既然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不可以来救我?” 赵先生道:“你应该知道,想从风先生的手上救人,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杀你则容易得多。”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那十三个之一?” 赵先生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也的确是想杀你。” 秦宝宝道:“现在呢?” 赵先生道:“现在我已改变主意了。” 秦宝宝道:“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主意的?” 赵先生笑道:“因为我刚才给你算过命,你是一个有福之人,我知道你今天活着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又何必送死。” 秦宝宝道:“那么另外的十二个人呢?” 赵先生道:“这一点我是绝对不可以告诉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对秦宝宝施了一礼,然后飘然而去。 秦宝宝又回到风先生这一张桌子,他道:“你们都听到了吗?” 风先生笑道:“有十二个人。” 秦宝宝道:“你是想让那些人杀了我,还是让那些人救了我?” 风先生笑道:“两者都不是。” 秦宝宝道:“难道你们居然想为我和十二个武林高手动手?” 风先生笑道:“不错。” 秦宝宝叹道:“想不到你们居然还很够义气。” 风先生笑道:“讲义气是每一个江湖人必备的修养。” 秦宝宝道:“可是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哪一些人是想杀我的人?” 风先生笑道:“很简单,只要我们从这里走出去,谁向你动手,谁就是想杀你的人。” 秦宝宝笑道:“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想不到?” 风先生笑道:“因为你太紧张了,我如果听到有十二个人想杀我,我也会很紧张的。” 秦宝宝道:“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 风先生笑道:“当然是,我也很想及早知道,是谁想杀你。” 三个人站了起来,慢慢走下了楼。 雅座本在楼上。 从楼梯口走到大门有三丈的距离,三丈并不算很长,不过如果你知道在这三丈的距离中,有十三个人想杀你,你会不会觉得三丈很长? 秦宝宝现在就觉得这三丈的路简直长极了。 他们三个人都走得很慢,好像是要给动手的人一个机会。 可是等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大厅里居然并没有什么动静,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有多看秦宝宝几眼。 莫非刚才那个赵先生是在骗人? 不过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理由需要欺骗秦宝宝。 已到了门口。 街上人很多,济南本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就算是到了晚上,街上还是很热闹。 “的的的”。 是马蹄声,从街道的南面,一匹黑马飞快地跑了过来,马上坐着一个青衣的骑士。 这个青衣骑士好像是喝多了几杯,整个人都趴在马背上,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掉下来似的。 对这样一个人,在秦宝宝现在这种情况下,秦宝宝对这个人不能不引起注意。 马跑得很快,很快就要到了秦宝宝这边。 陆放的手已开始握紧,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紧张起来,秦宝宝希望这个喝醉了酒的骑士不是一个想杀自己的人。 他知道在陆放的面前,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机会。 他当然也不想骑士死,这个骑士杀秦宝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自己。 秦宝宝觉得自己现在很矛盾。 黑马像一阵风一样跑了过来,陆放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骑士的身上。 骑士看来真的是喝多了,他在跑到秦宝宝面前的时候,还是没有从马上抬起头来。 黑马又像一阵风一样跑了过去,并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看来这个人并不是想杀秦宝宝的人。 就在大家都这么认为这时候,马上的青衣骑士忽地从马上立了起来,一直扶住马鞍的手猛地向后挥动。 他的手上发出了灿烂夺目的光芒,这道光芒几乎将秦宝宝的全身罩住。 他发的是一种暗器,暗器是无数枚银针,骑士用的手法就是“天女散花”。 天女散花是暗器手法中最高明的一种,发出暗器的人可以一下子发出数十枚,每一枚暗器都可以伤人,每一枚暗器都有它的用处。 秦宝宝本来是走在风先生和陆放的后面,现在骑士跑了过去,秦宝宝反而是在最前面了。 现在秦宝宝只有自己来对付这无数枚的暗器。 他知道自己绝对躲不了的。 就在暗器飞过来的时候,风先生的身子忽地动了一动,他本来是在秦宝宝的身后,现在他忽地到了秦宝宝的身前。 就像是变魔术一样,风先生一下子站到了秦宝宝的身前。就好像他本来就是站在秦宝宝的前面似的。 这一下子,变成所有的暗器都飞向了风先生。 风先生可不可以对付这些暗器? 风先生当然可以对付,风先生的衣袖动了动,暗器的光芒立刻就消失了。 风先生的袖子抖了一抖,数十枚银针落了下来。 风先生抬起头来,那匹黑马还在,可是马上的骑士已不见了。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这是每一个杀人者的准则。 秦宝宝看着地上的银针,吐了吐舌头,道:“刚才真的是好险。” 风先生笑道:“这只是第一个人,我想今天我们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走完这条长街。” 街道很长。人很多。 现在已有一个杀手出现,就是说还有十一个。 街上的每一个都有可能是这十一个人之一。 人实在太多,所以走起来不可能太快。 秦宝宝现在走在中间,他觉得这件事很有趣,风先生明明是自己的敌人,可是现在却是由他来保护秦宝宝。 有时候,是敌是友,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分清楚的。 今天的天气很好,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不是那种不开心的样子,好像今天每一个人都有喜事。 秦宝宝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看,不但看前面,看后面,也看头上。 这时他们已走到了一处高高的旗牌下。秦宝宝忽地听到有人在惊呼。 秦宝宝猛地抬起头来,看到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正从上面落了下来,正向秦宝宝的头上落了下来。 想用这种方法来害秦宝宝,实在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秦宝宝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脱离险境。 风先生道:“散开。” 三个人的动作都很快,在巨大的石头落下来的时候,三个人离石头已很远。 可是就是这时,秦宝宝发现,自己现在已和风先生、陆放隔得很远,也就是说,如果这时再有人向秦宝宝动手,风先生和陆放都来不及救他了。 就在秦宝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听到了刀声。 不是一柄刀。 最起码有四柄刀从不同的角度击向了秦宝宝,秦宝宝想躲开任何一柄都是很困难的事。 一柄刀砍向秦宝宝的右腿,一柄刀砍向秦宝宝的左臂,一柄刀砍向秦宝宝的腰。最后一柄刀砍向秦宝宝的脖子。 如果这四柄刀落下来,秦宝宝无疑就被大卸八块了。 可惜的是,秦宝宝好像没有什么方法来改变被大卸八块的命运。 风先生和陆放都看到了这一点,他们也正在向这边冲过来,可是有人拦住了他们。 是七个人。 七个用剑的人。 从这七个人穿的衣服上来看,这七个人是武当派的人。 武当派最有名的武功当然是剑阵,北斗七星阵。 没有人敢说自己的武功可以对付得了北斗七星阵。 北斗七星阵作为武功山的镇派之宝,从来就没有被人破过。 现在是七个武当弟子拦住了风先生和陆放,他们的武功虽然很高,可是要想从北斗七星阵里脱身,并不是很容易。 看来唯一救秦宝宝的人就只有秦宝宝自己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以自己的武功绝对不可能接得下这四柄刀的。 所以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闭上自己的眼睛等死。 刀已落下,落在了秦宝宝的身上,可是秦宝宝并没有感到那种肌肉撕裂的痛苦。 两柄刀插在了秦宝宝的胁下,两柄刀托在了秦宝宝的膝弯,秦宝宝居然被四柄刀抬了起来。 秦宝宝感到自己就像腾云驾雾一样被人抬起来飞奔,从一个屋顶飞向另一个屋顶。 秦宝宝这时有一点明白,这四个人是来救自己的,而不是来杀自己的。 所以他笑了一笑,道:“你们如果把我放下来,我自己就可以跑,让你们抬着跑多不好意思。” 一个人道:“你真的可以自己跑?” 秦宝宝道:“我的轻功好像比你们还要好一点。” 这个人道:“好,我们放下你。” 四柄刀同时撤下,如果不是秦宝宝的反应快一点,这一跤是跌定了。 秦宝宝一个翻身,稳稳地站在地上,笑道:“你们本来是来杀我的。” 一个年纪较大的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们改变了主意?” 这个人道:“我们发现武当七子完全可以拦得下风先生,所以我们马上就改变了主意。” 秦宝宝笑道:“多亏你们及时地改变了主意,否则秦宝宝就成了八个了。” 这个人道:“你其实不必谢我们,你应该谢的人是赵先生。” 秦宝宝道:“就是为我算命的赵先生?” 这个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是这个计划的主持人?” 这个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现在我已没有事了,我自己完全可以照顾自己。可是武当七子就有一点麻烦了。” 这个人道:“武当的北斗七星阵从来就没有败过。” 秦宝宝道:“风先生也从来没有败过。何况还有一个陆放。” 秦宝宝的话音刚落。四个人就不见了。 秦宝宝看着这四个人飞奔的背影,摇了摇头道:“如果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从风先生的手中救出来,未免太看不起风先生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笑道:“看来你对风先生很了解。” 秦宝宝叹道:“虽然谈不上太了解,不过我知道风先生的人到处都是,无论在哪一个地方都有他的人。” 身后的人道:“你猜我是谁?” 秦宝宝道:“我想你一定就是田笑。” 身后的人怔了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道:“刚才那四个人在这里的时候,你身上的杀气实在太浓了,除了杀人无算的田笑,谁有这么大的杀气?” 秦宝宝感到身边起了一阵风,田笑忽地已到了秦宝宝的面前。 田笑笑道:“你刚才为什么把他们放走?” 秦宝宝道:“因为我不想他们死在你的手上。” 田笑道:“谢谢你。” 秦宝宝奇怪地道:“为什么要谢谢我?” 田笑道:“你知道我杀人是要一定的代价的,在没有代价的情况下,我不是很愿意杀人。” 秦宝宝笑道:“杀了刚才那四个人并没有人给你银子,看来你真的要谢谢我。” 田笑道:“现在你想到哪里?” 秦宝宝道:“去救人。” 田笑道:“救什么人?” 秦宝宝道:“就是救刚才那几个一开始想杀我,后来又想救我的人。” 田笑道:“你准备怎么救他们?” 秦宝宝道:“不知道。” 他的脚尖一点,身子便腾空而起,一个起落之后,已在二丈多远。 田笑就像一个影子一样,紧紧地跟在秦宝宝的身后,只要秦宝宝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他。 几个起落之后,秦宝宝已看到了那条长街。 长街上现在已没有多少人了。 看到江湖仇杀,没有人想再呆下去。 秦宝宝看到武当的七个弟子正在苦战。 在剑阵中只有一个人,陆放。 风先生在什么地方? 风先生正在喝茶。 他从旁边的一家店里搬来了一张椅子,又沏来了一壶茶。他正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陆放和人打架。 他看上去很暇意。 那么刚才那四个刀客呢? 这四个人就躺在离风先生不远的地方。 他们并没有死,因为他们还在动。 他们只是被风先生扭脱了关节。 秦宝宝走了过去,为他们一一恢复了关节,那个年纪比较大的人叫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刚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田笑在他的身后笑道:“因为他看到了我。” 年纪比较大的人道:“你是田笑?” 田笑笑道:“看来我的名气不小。” 四个刀客都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秦宝宝,秦宝宝道:“你们是没有机会的,在风先生手上,就算是拿走一根头发,都是不可能的。” 一个刀客忽地出手,手中有一把锋利的匕首。这把匕首正刺向秦宝宝的咽喉。 秦宝宝没有动,一动都没有动,因为他知道,这一刀绝对伤不到自己。 “叮”的一声,匕首落地,出手的是田笑。 田笑摇了摇头,道:“我劝你不要再试,下一次,我也许就会连你的手一起割下来了。” 风先生一直没有向秦宝宝这边看。他在看陆放。 他笑道:“陆放,你有没有把握出来?” 陆放道:“北斗七星阵真的不简单,如果我想出来,恐怕要等到三十招以后。” 风先生笑道:“这已很不简单了。” 风先生这时才看着秦宝宝,笑道:“你想我会如何对付这些人?” 秦宝宝笑道:“我想你会放了他们。” 风先生道:“哦?” 秦宝宝笑道:“这些人的武功很差劲,留下来没有用,杀了他们也没有意思,所以不如放了他们。” 听到这句话,四个刀客几乎要吐出血来,可是他们只要再想一想,就知道秦宝宝其实是在救他们。 风先生道:“这四个人可以放,那么这七个武当小杂毛呢?” 秦宝宝道:“这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风先生道:“怎么说?” 秦宝宝笑道:“如果陆放可以杀了他们,就让陆放杀了他们,如果陆放杀不了他们,就只好放他们走了。” 风先生笑道:“你很狡猾。” 秦宝宝笑道:“只有一点点。” 陆放的武功虽然很高,可是要想杀武当七子,还是不太可能,所以,秦宝宝就等于救了这七个人。 一个武当弟子忽地叫道:“风紧,扯呼。” 这是一句江湖术语,意思就是:对手太厉害,走。 七剑齐落,七个人一下子闪出了圈子,“呼啦啦”一声,七个人已从屋顶上走了。 四个刀客也立刻走了。 街道上,立刻变得寂静无声。 风先生对秦宝宝道:“现在那十三个想杀你的人都已走了,打算怎么办?” 秦宝宝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风先生笑道:“难道你不想见卫紫衣?” 秦宝宝道:“能见到大哥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可是大哥在什么地方?” 风先生笑道:“卫紫衣马上就会来这里的。”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大哥会来这里?” 风先生笑道:“你刚才和那个姓赵的说话的时候,他好像曾抓起你的手。” 秦宝宝道:“他在看手相。” 风先生笑道:“我知道他在为你看手相,不过,他好像还做了另外一件事情。” 秦宝宝道:“什么事情?” 风先生笑道:“他好像在你的手上写字,他写的好像是五个字。” 秦宝宝道:“哪五个字?” 风先生悠然道:“这五个字就是:卫紫衣来了。” 秦宝宝笑了,道:“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 风先生笑道:“看来是这样。” 秦宝宝道:“现在大哥要来了,我想你倒是想一想该怎么办?” 风先生笑道:“卫紫衣总是要来的,我和卫紫衣也总是要见面的,既然如此,不如早一点和他见面的好。” 秦宝宝道:“不过我有一点担心。” 风先生笑道:“你担心卫紫衣会在你的面前死在我的手上?” 秦宝宝摇了摇头道:“我在担心我和你相处这么久,多多少少有一点感情,可是大哥一来,我恐怕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风先生大笑,可是他的笑声中没有一丝愉快的意思。 人并不是只在开心的时候才会笑。 有些人在很不开心的时候也会笑。 风先生的笑是不是属于这种类型? 秦宝宝看着风先生,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卫紫衣马上就要来了! 秦宝宝对风先生道:“我想这个时候你一定喜欢酒。” 风先生道:“我从来不喝酒。” 秦宝宝道:“这不是一个好习惯,酒可以解闷,也可以浇愁,不会喝酒的人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该怎么办?” 风先生又笑了,这一次是很开心的笑,他笑道:“卫紫衣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实在是他的福气,卫紫衣还没有来,你就试图想打倒我了。”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有一个弟弟,他也会像我这样做的。” 风先生道:“如果你是我的弟弟,你会劝我怎么做?” 秦宝宝道:“你应该好好地洗一个澡,睡上一觉,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方法将自己放松。” 风先生道:“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们又进了鸿宾楼。 风先生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对陆放道:“从现在开始,绝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陆放道:“是。” 风先生道:“等到卫紫衣来的时候,我会自己出来的。” 陆放道:“是。” 现在已是黄昏了。 有风。很轻的风。 秦宝宝和陆放站在栏杆上,望着万家灯火,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秦宝宝才道:“每一盏灯下,都会有一个故事,这些故事虽然不好听,可是他们却是绝对真实的。” 陆放道:“你怎么想起来这句话?”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在等大哥来。” 陆放道:“是的,卫紫衣一定会来的,我有这种预感。” 秦宝宝道:“我记得你曾和大哥交过手。” 陆放道:“那一次我输了。” 秦宝宝道:“我虽然和大哥在一起的时间比你长,可是我对他的武功并不是很了解。”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你知道我的武功很差。” 陆放道:“你想知道你大哥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秦宝宝道:“我想这个问题只有你才能回答。” 陆放摇了摇头。 秦宝宝道:“你不是和大哥交过手吗?” 陆放道:“不错,我曾败在卫紫衣的手上,这也是我出江湖以来,第一次败过,对那一战,我每一次做梦都会梦到。” 秦宝宝道:“那你刚才为什么摇头?” 陆放道:“因为我虽然和卫紫衣交过手,可是卫紫衣的武功究竟怎么样,我还是一点都不知道。” 秦宝宝道:“这是什么原因?” 陆放道:“因为我的武功和卫紫衣的武功差得太远,卫紫衣和我动手,根本不必全力以赴。”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还是不能了解大哥的武功,就像一个吃鸡的人,虽然觉得鸡烧得好吃,却不知道这种鸡该怎么做?” 陆放笑道:“这个比喻虽然不好,不过却很贴切。” 秦宝宝道:“对大哥的武功你不了解,那么对风先生的武功呢?” 陆放道:“我跟着风先生已有一年了。” 秦宝宝道:“在这一年中,你了解到了什么?” 陆放道:“在这一年中,我从来没有见过风先生和人动手过,这两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杀人。” 秦宝宝道:“这么说,你对他的武功也不是很了解?” 陆放道:“确切地说,是这样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认为大哥和风先生之战,谁会胜?” 陆放立刻反问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也回答不出。 恐怕谁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夜色已深了,有月,如钩。 天地一片静寂。 静得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 风吹在人的身上,并没有寒意。已是春天了,从原野上吹来的,已是春风。 漫漫长夜不过刚刚开始,当夜结束的时候,也许一切都已结束。 从远处传来了歌声,如风一样纤细的歌声。 歌声在这静夜中飘得很远,却没有惊动每一个人。 而这一战将是惊天动地的一战,所有的人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这一刻什么时候可以到来? 没有人知道。 卫紫衣将要来了。 ※※※※※※ 夜。 夜已深,已是睡觉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灯都已熄灭。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可以睡得着的。 已是残冬,走在凄静的街上,还是可以感到冬的寒意。 不过冬天很快就可以过去,春天就要来了。 有灯,只有一盏灯。 长街的尽头,还有一盏未熄的灯。 灯下有人,两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少年。 老人已经很老,你也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老的人却居然还活着,并且好像活得还不错,似乎还可以再活上三五十年。 但不管怎么说,这已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少年人的年纪却很小,他看上去还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可是他在沉思时候,没有人会想得到他的年纪。 他们身上都穿着一种质料的衣服,这说明他们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一般。 少年紧紧地抿着嘴角,似乎在思考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老人看着面前的油灯,好像快要睡着了。 过了很久,少年忽地问道:“这一次我们真的可以看得到卫紫衣吗?” 老人似乎这时才从沉睡中惊醒过来,他看着少年人,道:“你在说什么?” 少年道:“我在问卫紫衣。” 老人道:“卫紫衣?” 少年道:“是的。” 老人道:“你是在问你这一次是不是可以看到卫紫衣?” 少年道:“是的。” 老人道:“你当然可以看得到,因为秦宝宝既然在风先生的手上,卫紫衣听到这个消息,无论如何也会来的。” 少年道:“这么说,我也一定可以看到卫紫衣和风先生的一战。” 老人道:“这就难说了。” 少年道:“为什么?” 老人道:“风先生和卫紫衣的一战迟早是要进行的,但绝不是现在。” 少年又问道:“为什么?” 老人道:“因为时机还没有到。” 少年道:“什么时机?” 老人道:“就是风先生认为可以和卫紫衣一战的时候。” 少年道:“现在还没有到这个时候?” 老人道:“是的。” 少年的脸上有着深深的失望。他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这一次是白来了。” 老人笑了,他笑的时候,你似乎觉得他好像年轻了一些。 他笑道:“怎么会白来呢?最起码你可以看得到卫紫衣。” 少年绷起了脸,道:“我这一次来,并不是来看卫紫衣的。” 老人道:“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 少年道:“我是来看卫紫衣的武功的。” 老人道:“难道你真的想看尽天下所有高手的武功?” 少年道:“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就立下的志向。” 老人道:“并不是每一个人的愿望都是可以实现的,真真能实现自己愿望的人,十个人中只有一个。” 少年道:“我为什么不可以做这么一个人?” 老人又笑了,一种很欣慰的笑。 他看着少年的目光,就像一个祖父看着自己有出息的孙子。 不过少年好像并不是老人的孙子。一个孙子对自己的祖父,绝不会用“你”字的。 他们好像也并不是师徒。 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有人知道。 这两个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 你当然可以向他们打听,不过看上去,他们并不喜欢谈自己的事情。 少年道:“我知道你这一次带我出来是什么意思?” 老人道:“是什么意思?” 少年道:“你想让我看一看江湖。看一个江湖究竟是什么样子。” 老人笑道:“不错,没有到过江湖的人,永远想不到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子。” 少年道:“看来这一次我们要在江湖上呆很久。” 老人道:“只有在江湖上呆的时间越长,你才能了解江湖是什么样子。” 少年道:“据说江湖中有一个很可怕的少年叫做秦宝宝。” 老人道:“是的。” 少年道:“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和风先生作对?” 老人笑道:“秦宝宝就是秦宝宝,如果你不看到他的人,他永远也想不到秦宝宝是什么样子,就算你真的看到了秦宝宝。你也未必会相信你看到的就是秦宝宝。” 他顿了一顿,又道:“一旦你看到了秦宝宝,你就知道,他有什么资格和风先生作对了。” 少年道:“我们这一次是不是可以看到秦宝宝?” 老人笑道:“当然可以,见卫紫衣一面,也许不太容易,不过见秦宝宝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少年道:“现在已快要到黎明了,卫紫衣如果想来,现在就是他来的时候。” 老人用一种有趣的眼光看着少年,笑道:“如果卫紫衣想来,为什么一定会在黎明的时候来?” 少年道:“因为这时他的对手都已等得很疲倦,无论是在体力还是在精神上,都不是最旺盛的时候。” 老人轻轻一笑道:“你是说,风先生会因为等人的缘故而疲倦?” 少年道:“是的,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没有人喜欢等待。” 老人笑道:“你怎么知道风先生会等?” 少年人不由怔住。 老人又笑道:“何况风先生在等的时候,卫紫衣岂非也在等?” 少年忽地说不出话来。 老人道:“看来你说不出话来了?” 少年道:“你刚才说的就是所谓的江湖经验?” 老人道:“经验和武功绝不相同,一个人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武功,却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掌握经验?” 少年道:“我听说秦宝宝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 老人道:“是的。” 少年立刻问道:“可是我又听说,自秦宝宝出道以来,没有人能骗得过秦宝宝。” 老人道:“秦宝宝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少年道:“秦宝宝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他的江湖经验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老人道:“秦宝宝和你不一样?” 少年道:“为什么不一样?” 老人道:“因为他不但非常聪明,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天才,一个非常少有的天才。” 少年在冷笑。 老人眯着眼睛,看着少年,他知道他刚才的那一句话对少年的刺激很大,谁也没有他明白,这个少年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 不过他知道,让一个年轻人多受一点挫折,多受一点磨难,是一件好事。 外面忽地传来了脚步声,一种极轻微的脚步声。如果稍不注意,没有人可以听得到。 老人和少年人似乎也没有听到,他们好像都有各自的心思。 那么他们有没有看到一管从捅破的窗纸中伸出来的竹筒呢? 他们好像也没有看到。 从这管竹筒里喷出来的,是一种很淡很淡,几乎看不到的轻烟。 只要有一点江湖经验的人都会知道,从这竹筒里喷出来的,绝不是好东西。 一个人站在窗外,正在用最轻的动作,把毒烟吹进窗子里去。 他实在太紧张,所以就算有人来到了他的身后,他也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认为自己已是大功告成的时候,他忽地听到有人在他的身后说话。 他猛地回头,看到本该是躺在屋子里,一动也不能动的两个人居然已在自己的身后。 他在竹筒里装的是一种最好的迷药,用这种迷药对付人,是他的拿手好戏,他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可是这一次,他的目标居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少年道:“这就是江湖中最下三滥的手段?” 老人道:“不能算是最下三滥的手段,不过这种作法一般人是不会喜欢的。” 少年道:“那么什么人才会这样做?” 老人道:“当然是那些自以为很聪明,其实却很笨的人才会做的。” 少年道:“对付这种人,江湖上一般会用什么方法?” 老人道:“这就很难说了,每一个人处理这件事的方法都会不同?” 少年道:“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老人道:“你是不是还是好好的?” 少年道:“是的。” 老人道:“我是不是还是好好的?” 少年道:“是的。” 老人道:“那么我们又何必用什么方法对付这个人,反正这个人并没有伤害到我们。” 少年道:“这就是你一向对我说的‘仁慈’?” 老人道:“是的,如果你学会了‘仁慈’,你就会发现,天下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可以原谅的。”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回来到了屋子里,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窗子底下的那个人一样。 那个手持竹筒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并不知道自己再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最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找一块足以一头碰死的石头。 被人漠视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在屋里,少年忽地道:“我们刚才做的并不好。” 老人笑了一笑道:“哦?” 少年道:“我们对他的态度,就好像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我如果是他,心里一定会很难受。” 老人笑道:“那么你认为什么方法最好?” 少年道:“我们不如杀了他。”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听到有脚步声在急急地离开。 少年笑了。 老人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少年道:“他一定是风先生的人。” 老人道:“你知道风先生为什么要派他来?” 少年道:“如果我是风先生,知道有两个神秘的人来到了这个地方,我也会派一个人来看一看的。” 老人道:“他认为我们很神秘?” 少年道:“我们并不认为自己有多神秘,但别人一定会这么认为的。” 老人笑着点了点??。 ※※※※※※ 已是黎明,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一天中最短暂的时候。 这时,一个人正慢慢地走上了长街。 一个紫衣人。 只要看到紫衣,所有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卫紫衣。 在江湖上,全身上下都穿着紫衣的人,并且还穿得很好看的人,只有卫紫衣一个人。 紫色是一种高贵的颜色,大家似乎都认为,也只有像卫紫衣这样的人,才配穿紫色的衣服。 现在卫紫衣来了,卫紫衣终于来了。 卫紫衣慢慢地走在长街上,态度从容不迫,就像是一个清晨起来散步的人。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来和一个可怕的高手决斗的。 ※※※※※※ 在卫紫衣一出现的时候,少年就看到了他。 他道:“这个人一定是卫紫衣。” 老人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少年狡黠地笑了一笑,道:“卫紫衣就是卫紫衣,就像秦宝宝就是秦宝宝一样。” 老人也笑了,道:“你现在已看到了卫紫衣,你认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少年没有说话,要想回答这个问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过了很久,少年才叹了一口气,道:“我看不出。” 老人皱了皱眉头,道:“你居然看不出?” 少年道:“我知道卫紫衣以前是一个杀人无算的人,也许是江湖上杀人最多的人,像这种人身上的杀气一定是很浓的,可是我却没有发现他身上的杀气。” 老人道:“不错。” 少年道:“卫紫衣无疑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已是最值得骄傲的人,可是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却觉得他很普通。可当我再去看他的时候,却觉得他很高贵,高贵得就好像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神。” 老人道:“看来卫紫衣的武功又进步了很多。” 少年道:“难道武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老人用不容置辩的口气道:“绝对可以。” 少年忽地道:“我一定要去见一见他。” 他的身子一动,就已到了窗外,在他出去的时候,窗子是关着的,在他出去以后,窗子仍然是关着的。 他就像一股空气一样,从窗缝里钻了出来。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卫紫衣就看到了他。 卫紫衣回过头来,冲着少年笑了一笑。 少年忍不住也想笑,他发现卫紫衣的笑容有很强的感染力。 不过他还是克制往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不笑。 卫紫衣看了看少年,目中露出一丝奇怪之色。 他问道:“我以前并没有见过你?” 少年点了点头。 卫紫衣道:“可是你却知道我?” 少年点了点头。 卫紫衣笑道:“你刚才是不是一直在一个屋子里,和一个年纪很大的人说话?”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卫紫衣笑道:“我可不可以见一见那位前辈?” 少年道:“如果他想见你,你一定会看到他的,想不见都不行;如果他不想见你,你永远也不会见到他的。” 卫紫衣看着那扇门,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前辈并不想见我。” 少年道:“你这一次来,是不是想和风先生一战?” 卫紫衣并不奇怪少年居然知道这件事,他看得出这个少年很不普通,无论这个少年说出什么话来,卫紫衣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卫紫衣点了点头。 少年道:“我今天来,本就是想看一看你和风先生的一战。” 卫紫衣道:“哦?” 少年道:“可是我知道,我今天一定会很失望的。” 卫紫衣道:“为什么?” 少年道:“因为风先生绝不会和你一战的。”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不错。” 少年不由惊讶地道:“你知道今天见不到风先生?” 卫紫衣道:“是的。” 这一次轮到少年问“为什么”了。 卫紫衣道:“如果我是风先生,这一次我也会走的,因为还没有到时候。” 少年嘴里咕哝道:“时候?又是时候。”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不过这一战不会拖得太久的,你很快就可以看到。” 少年道:“既然你知道风先生一定会走的,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来?”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你该知道,有一些事情,就算你本来并不想做,可是你又不得不做。” 少年居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卫紫衣道:“何况你也知道,我有一个弟弟,叫做秦宝宝,他既然在这里,我当然一定要来的。” 少年道:“无论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你都一定会去的?” 卫紫衣用一种不容置辩的口气道:“是的。” 少年道:“风先生既然已走了,难道不会也将秦宝宝带走,秦宝宝本是他手上的一张王牌。”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是的,有很多人抓到秦宝宝之后,都认为他是对付我的一张王牌。” 少年道:“可是他们错了。” 卫紫衣道:“的确错了。” 少年道:“我知道你和秦宝宝的感情很深,那么为什么你可以随时牺牲秦宝宝?” 卫紫衣道:“因为和私人之间的感情相比,世上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少年道:“可惜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是不多,这也是我和秦宝宝总是遇到麻烦的原因。” 少年道:“他们就在鸿宾楼上,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走去?” 卫紫衣笑道:“就算我拒绝了你,可是脚却长在你的身上。” 少年笑了。 鸿宾楼上并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风的声音都没有,不眠的鸿宾楼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座坟墓。 可是少年全身的肌肉却紧张了起来,就像一只嗅到危险气味的野兽。 卫紫衣却很正常,他好像是去赴一个有趣的约会,而不是来杀人的。 少年知道,如果他想做到卫紫衣这一点,要经过很长的时间,不过他很有信心。 走进大厅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有看到一个人,本来住在这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卫紫衣转向少年,笑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出江湖?” 少年道:“是的。” 卫紫衣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最可怕的并不是人多,而是你根本就看不到一个人的时候。” 少年道:“比如这个时候?” 卫紫衣道:“是的。” 少年道:“没有看到一个人,就也许说明,所有的人都已走了。” 卫紫衣道:“也许说明,这里埋下了一个可怕的圈套,就等着我们走进去。” 少年道:“可是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一定要进去的。” 卫紫衣道:“为什么?” 少年道:“因为你是卫紫衣。” 卫紫衣笑了,他觉得这个少年很有趣,他的身上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味道,就好像少年时的自己。 所以卫紫衣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感觉到少年绝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少年果然道:“一个人叫什么名字重不重要?”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不重要。” 少年不说话了。 这时他们已走上了楼梯。 楼梯一共有十三层,在他们走到第七层的时候,在楼梯口上忽地出现了一个人。 陆放。 四条枪的陆放。 这已是卫紫衣第二次见到陆放了。 看到陆放的时候,卫紫衣停了下来,笑了一笑,道:“想不到我可以在这个地方见到你。” 陆放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板着脸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却板起了脸。 卫紫衣身后的少年忽地从卫紫衣的身后走了出来,看着陆放道:“你就是陆放?四条枪的陆放?” 有很多人在第一次遇到陆放的时候,都会问这种话,但那些人大多已是成了名的人。陆放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少年这样大的人问出这个问题。 陆放道:“我是。”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一样那样的笑意。 少年笑道:“有人对我说,我在江湖上如果想找人打架,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一个叫陆放的八。” 他居然又问道:“江湖上有几个陆放?” 陆放道:“好像只有我一个。” 少年道:“看来我并没有找错人。” 陆放道:“如果你想找陆放,那么你就是找对了。” 然后他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少年,用一种奇怪的语调道:“你找我的目的就是想找我打架?” 少年很是一本正经,甚至有一点严肃,绝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他道:“是的,我找的就是你。” 陆放看了一看少年,他本来很想笑的,可是他仔细地看了几眼之后,发现自己已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少年绝不是在开玩笑,他也知道自己绝不可以小看这个对手。所以他用一种对付武功高手的架式摆了摆手,道:“请。” 楼梯并不是动手的地方,大厅却很大,就算是十几个人在打架式,也足够大了。 少年已先走到了大厅上,他静静地站着,无论你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陆放在走过卫紫衣身边的时候,问道:“你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卫紫衣道:“我不知道。” 陆放道:“你也不认识他?” 卫紫衣道:“我和你一样,今天都是第一次看到他。” 陆放笑了一笑,道:“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卫紫衣道:“什么预感?” 陆放笑道:“我觉得如果我败在了这个少年的手上,并不是一件奇怪事情。” 少年静静地站着,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可是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好像处在非常紧张的状态下。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和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决斗,他对这一战绝对没有把握,因为他根本还不了解自己的武功。 陆放已站在了少年的面前,他的脸上绝没有一丝轻敌的意思,陆放之所以可以活到今天,就是因为他从不轻敌。 陆放笑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因为我不想败了之后,居然连对手的名字还不知道。” 这个要求并不过份,少年道:“我叫铁拳。” 陆放笑道:“这个名字很不错。看来你用的武器就是你的一双拳头?” 铁拳道:“是的。” 陆放道:“你既然用拳,我就绝不能用枪。这并不是我在看不起你,这只不过是一种江湖规矩而已。” 铁拳居然笑了一笑,道:“不错,你只有用拳,可是你用拳头之后,就不可能有打败我的机会。” 陆放轻轻一笑,道:“你是我所见过的最自信的人,也是最年轻的一个。” 他当然不会主动出手的。 铁拳跃起,挥拳击向了陆放,他的拳法很奇特,陆放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拳法。甚至连卫紫衣都没有见过。 在江湖流行的八十三种拳法中,没有一种拳法和铁拳的拳法有一点类似之处。 铁拳的拳法的确很怪,就连卫紫衣这样的高手也看不出铁拳在用出第一招之后,下面会用哪一招。 更令陆放想不到的是,铁拳的内功居然也很不错,他好像是一出娘胎就开始练功似的。 这个神秘的铁拳无疑是一个练武的奇才,虽然他今年看上去不过是十五六岁,可是他的一招一式都隐隐有大宗师的气派。 陆放不能不小心应付。 他出拳很慢,在铁拳击出了十一拳的时候,陆放也不过出了三拳。 他本认为他这三拳足可以将铁拳击倒的,就算是击不倒铁拳最起码也可以让铁拳退上几步。 可是每一次铁拳都会用一种陆放从来没有见过的身法,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躲开陆放的拳头。 铁拳已击出了他的第二十拳,这一拳很猛,当这一拳击出的时候,陆放居然觉得呼吸都有一点困难,陆放简直惊讶极了。 陆放在连用了三种最高明的身法之后,才避开了铁拳的第二十拳。 虽然只是二十拳,可是陆放感到身上居然出了不少汗。 铁拳忽地跳开了,看他的样子,好像已不想再打下去了。 陆放笑道:“我们好像并没有分出胜负。” 铁拳道:“是的。” 陆放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想打下去?” 铁拳道:“因为有人对我说,如果第一次能够和陆放这样的高手过了二十招,就说明我已有资格在江湖上混了。” 陆放笑道:“你的确有资格在江湖上混了,我想也许用不上几年,江湖上的人没有人会不知道铁拳的名字。” 铁拳道:“你是说我会出名?” 陆放笑道:“当然会,像你这样的年纪,像你这样的武功,就算想不出名,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铁拳道:“可是我听说一个人出了名之后,反而多了很多的麻烦。” 陆放道:“出名有出名的麻烦,就像不出名有不出名的麻烦一样,不过天下人好像都不想自己的一生在默默无闻中渡过,所以想出名的人一向比不想出名的人多得多。” 铁拳道:“看来还是出名的好。” 陆放道:“当然是。” 铁拳道:“那么我现在就要向你们告辞了。” 陆放道:“你想到哪里去?” 铁拳道:“当然是哪里有高手我就到哪里去,成名最快的方法岂非就是去击败众人皆知的高手?” 陆放道:“这的确是一个最快的方法,不过也是一种最危险的方法。” 铁拳道:“不管做到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一个人竟然想出名,最不能怕的就是危险。” 他好像对这一件事已下了决心,所以他走出去的时候,没有一丝的犹豫。 在他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事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就像别人在面对秦宝宝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秦宝宝的年龄一样。 陆放和卫紫衣一直等到已看不到铁拳的身影时,才好像回到了现实。 陆放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现在的孩子也是越来越可怕了,看到这些孩子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好像已是一个老人。” 卫紫衣也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现在他们可以回到正题上来了,卫紫衣道:“你在这里等我,是想告诉我什么事情?” 陆放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这里等你,而不是为了等你来和你动手?”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我知道。” 这个回答根本就不算是回答,不过陆放却好像已明白了卫紫衣的意思,在某些方面来说,卫紫衣和陆放很相像,如果环境可以改变,他们简直就是同一种人。 卫紫衣道:“你想告诉我什么事?” 陆放道:“风先生已不在这里,你想必也明白他离开这里的原因。” 卫紫衣道:“我明白。” 陆放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暂时还不想和你发生冲突,可是你却好像不可能放过他的,所以他只有走。” ←→ 第九章 秦宝宝道:“难怪第二个郑先生总是看不到,原来他总是藏在别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在电魔的身上,还爬着一个人,一个小人。 这个人的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他的头发都开始变得发白,可他的身体还像是一个儿童。 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儿童。 一个侏儒。 谁也想不到第二个郑先生居然是一个侏儒,所以他躲起来的时候,没有人能发现。 现在陆放已明白,为什么郑先生要先杀电魔了,因为他要为小郑先生找一个藏身之地。 死尸的身后的确是藏身的好地方。 没有人愿意去看一个尸体的。 何况电魔的尸体又是非常的不好看。 这的确是一个好计划,在风先生退到电魔尸体旁边的时候,小郑先生如果出手,风先生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惜风先生已发现了这个秘密。 陆放此时已明白,风先生为什么要退了。他退的目的就是要杀电魔尸体后面的小郑先生。 小郑绝没有想到风先生会发现自己,所以小郑先生死了。 大郑先生也活不下去了。 他的伤口在咽喉,伤口并不太深,也不太浅,只是刚好割破了郑先生的血管。 风先生杀人的时候,是从来不想多费一点力气。 好可怕的风先生。 秦宝宝笑道:“好可怕的郑氏兄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人。” 其实他心里想说的却是:“真正可怕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风先生。” 风先生笑道:“其实你想说的并不是这一句话。” 秦宝宝笑道:“我想说的是什么话?” 风先生笑道:“你想说的是,最可怕的不是别人,正是风先生。”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总能猜对别人的心思?” 风先生笑道:“看来这一次我又猜对了。”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猜错的时候?” 风先生道:“有一次。” 秦宝宝道:“哪一次?” 风先生叹道:“我实在想不到,你居然也猜出小郑先生是藏在电魔的身后。” 秦宝宝道:“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常识。” 风先生道:“哦?” 秦宝宝道:“大郑先生既然已来了,小郑先生当然也会来的。” 风先生是:“不错。” 秦宝宝道:“他既然来了,我们却看不到他,所以他一定是把自己藏了起来。” 风先生道:“不错。” 秦宝宝道:“我看了一下这里的情况,我发现,唯一可以藏身,又不太容易被人发现。可是又离大郑先生不太远的地方只有电魔的身后。” 风先生道:“你分析的很不错。” 秦宝宝道:“何况我又知道,你是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的。” 风先生笑道:“多谢。” 秦宝宝道:“你向后退的目的就是想先杀了小郑先生,正如大郑先生想把你逼到小郑先生身边一样。” 风先生不由地大笑,道:“你实在是太聪明了,你知不知道有这样一句话?” 秦宝宝道:“我知道是什么话。” 风先生道:“你居然知道?” 秦宝宝道道:“我知道你想说的话是:太聪明的人都是活不长的。” 风先生道:“这一句话并不是我发明的。” 他的声音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所有的人都听出这一句话的冷酷。 秦宝宝也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居然看错了你。” 风先生不由地笑了道:“你以前是怎么看我的?” 秦宝宝道:“你虽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但我总认为,你还算是一个有雅量的人。” 风先生笑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如果我杀了你,我就是没有雅量的人,如果我不杀你,你是有雅量的人?” 秦宝宝笑道:“可以这么认为。不过……” 风先生道:“不过什么?” 秦宝宝笑道:“如果从你的角度来看,我劝你最好还是杀了我。” 风先生笑道:“你居然劝我杀你?” 秦宝宝一本正经地道:“是的。” 风先生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秦宝宝道:“因为我是一个很有点麻烦的人,如果把我留在身边,一旦我有了一点机会,我就有可能破坏你的大事。” 风先生笑道:“你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秦宝宝道:“好像是的。” 风先生大笑道:“你这个人实在是狡猾极了,你既然说出这种话来,如果我再杀你,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秦宝宝道:“就算是被天下人耻笑也要被最后失败要好得多。” 风先生笑道:“我本来的确不想放过你的,可是现在我却要把你留着。” 秦宝宝笑道:“留着破坏你的大事?” 风先生笑道:“是的,我倒很想看一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秦宝宝笑道:“我敢打赌,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风先生道:“绝不后悔。” 秦宝宝这时不再说话了,这种时候,他已没有必要再说话。 风先生转向了陆放,笑道:“一切都结束了。” 陆放道:“是的。” 风先生道:“你打昏了秃鹰,而没有杀死他?” 陆放道:“是的。” 风先生目光如刀,盯在陆放的身上,冷冷地道:“这好像并不是你以前的风格。” 陆放道:“的确不是。” 风先生道:“为什么?” 陆放道:“秃鹰虽然想背叛你,可是他有他的理由。” 风先生道:“他有什么理由?” 陆放道:“他只需要一点点的自由而已。” “自由?”风先生不由笑了道:“他要的是自由?” 陆放道:“是的,也许因为你从来没有对他信任过,所以他只有选择背叛你这一条路。” 风先生道:“这就是你放过他的理由?” 陆放道:“是的。” 风先生道:“看样子你认为这个理由很充分?” 陆放道:“是的。” 风先生笑了,道:“好的,我可以放秃鹰一马。” 陆放道:“谢谢。” 风先生笑道:“我想我们该走了,你做的稀饭虽然好吃,但我还是觉得有一点饿了。” 秦宝宝笑道:“我也是。” 风先生笑道:“我想我们还是去济南的鸿宾楼,那里的菜好像我们都很爱吃。” 秦宝宝笑道:“我还要吃凤翅羹。” 风先生笑道:“绝对没有问题。” 他们又回到了济南,又回到了鸿宾楼。 鸿宾楼还是那么热闹,生意还是那么好。 他们坐的地方还是以前坐过的雅座。 菜上来了,各种各样的小菜,每一个小菜的口味都是好极了。 秦宝宝虽然觉得很饿,他刚刚进来的时候,他认为自己的胃口足以吃掉一匹马,可是没有等到菜全部上桌,他居然就吃饱了。 风先生笑道:“你吃的并不多。” 秦宝宝道:“可我已经饱了。” 风先生很关心地问道:“你身上的虚弱之疾有没有方法除去?” 秦宝宝道:“好像还没有。” 风先生道:“也就是说,在你的一生中,你都是一个病人。”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可我知道,有一种方法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秦宝宝不由地睁大了眼睛。道:“什么方法?” 风先生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做‘九天倒转玄功’?” 秦宝宝道:“我知道这种武功,可是会这种武功的人好像都死绝了。” 风先生道:“还有一个人没有死。” 秦宝宝道:“哪一个人?” 风先生道:“这个人就是我。” 秦宝宝道:“你会九天倒转玄功?” 风先生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据说九天倒转玄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武功,会这种武功的人想死都死不掉。” 风先生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听你刚才的意思,九天倒转玄功可以治我的内伤。” 风先生道:“绝对可以治。” 秦宝宝道:“那么我要为之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风先生道:“你不必付出代价,只要卫紫衣同意付出就可以了。” 秦宝宝笑了道:“你错了。” 风先生道:“我怎么错了?” 秦宝宝道:“如果你想用我的生命来迫使大哥放弃原则的话,那你就错了。” 风先生道:“卫紫衣对你很好?” 秦宝宝道:“非常好,好得不得了。” 风先生道:“他既然对你非常好,我想他为了你,一定什么都肯做的。” 秦宝宝道:“大哥为了我,的确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可是有一件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风先生道:“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他认为不该做的事。”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说,如果想以你为人质来对付卫紫衣,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是的。”秦宝宝叹道,“大哥为了我甚至可以死,可是他绝不会为了我一个人而牺牲大家的利益。” 风先生道:“看来卫紫衣是一个天生的领袖。” 秦宝宝道:“绝对是。” 风先生道:“对付卫紫衣看来除了用最直接的方法,其他的方法都是没有用的。” 秦宝宝笑道:“是的。” 提起了大哥,秦宝宝的胃口又变得好了起来。 他啃了一大块凤翅,又喝了两口汤。这对他来说,已是很难得的事情。 他这一次的的确确吃饱了,他放下手中的碗筷,用毛巾擦了擦嘴巴,道:“现在我吃饱了。” 风先生笑道:“这一次我相信你真的是吃饱了。” 秦宝宝吃饱饭之后,当然是要找一点事情做一做,在这种地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看那些还没有吃饱的人。 秦宝宝一向喜欢观察人,如果他从一个人的相貌、打扮,看出这个人的身份,他总是会觉得很开心。 这种经验无疑是非常有用的,有很多次,秦宝宝都是靠着这一点化险为夷。 这一次秦宝宝看的又是什么人? 秦宝宝这时把目光盯在一个吃相很难看的人身上。 这个人很能吃。 他是一个人来的,可是他面前的食物却是连三个正常的人都吃不完。 可是他好像一个人就可以对付。 他根本就没有去用筷子,用筷子对他来说,实在太慢了。 他用的是手,他把食物用手抓进了嘴里,弄得汤水淋漓,每一个人都不禁要看他一眼。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他仍然像一个三天没有吃到饭的人。 如果这个人身材高大,就算他吃的多些,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的。 偏偏这个人很瘦,瘦得好像风吹来都可以把他吹倒似的。 一个这么瘦的人居然有这么好的胃口,的确不能不让人感到惊讶。 秦宝宝不由地站了起来,走过这个人的面前,在这个人的对面坐下。 他坐下之后,就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人看。 依照一般的经验,当然一个人在吃东西的时候,如果看到另一个人总是在盯着自己看,一定不会有好胃口的。 可是这个人不是这样。 秦宝宝看,他还在吃,不停地吃,好像他一旦停了下来,就会马上死去一样。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他的吃法,那就是“风卷残云”。 这个人用风卷残云的方法吃光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这时他才觉得满意了,他用毛巾擦了擦嘴巴,又擦了擦手。 这时他才好像看到了秦宝宝,他问道:“你有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是不是就算天大的事情都必须等到你吃完东西再说?” 这个人道:“是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蠕动的嘴巴,他的嘴唇很薄,牙齿居然也很白。 秦宝宝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个人道:“什么问题?” 秦宝宝道:“你吃了那么多的东西,而你的肚子却并不是很大,那么那些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这个人笑道:“当然是在肚子里,除了在肚子里,它还能到哪里去?”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每一顿都会吃这么多?” 这个人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可以好几天不必吃饭,也可以一顿吃好几天的饭。” 秦宝宝笑道:“这有一点像沙漠中的一种动物。” 这个人道:“什么动物?” 秦宝宝道:“骆驼。” 这个人笑道:“你猜得对极了,我的名字就是骆驼。” 秦宝宝道:“江湖上有几个骆驼?” 这个人道:“只有一个。” 秦宝宝道:“只有你一个。” 这个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听说这个叫骆驼的人是一个很有名的杀手。” 这个人的脸居然没有变,他道:“不错。” 秦宝宝道:“这么说你就是一个杀手。” 骆驼道:“不错。” 秦宝宝笑道:“很对不起,我揭破了你的身份。” 一个人做杀手是一件很秘密的事情,没有人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一个杀手。 做杀手毕竟不是一件很光采的事情。 可是骆驼好像并没有生气,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就算揭破了我的身份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今天就是来杀人的。” 秦宝宝道:“你当然不会告诉我你今天的目标是谁。” 骆驼笑道:“就算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反正那一个人已死定了。” 秦宝宝道:“那个人武功很差?” 骆驼道:“非常差。” 秦宝宝道:“像你这样一个有名的杀手怎么会来杀一个武功很差的人?” 骆驼道:“因为这个人的武功虽然很差,可是他的计谋之多,手段之多,绝不是可以想像的。” 秦宝宝道:“有时候计谋是可以弥补武功的不足。” 骆驼道:“所以今天我要杀的这个人,在现在的江湖上已被公认为是最难缠的人物之一。” 秦宝宝道:“难怪别人要请你来了。” 骆驼道:“我刚来的时候,心里也是没有底。” 秦宝宝道:“现在呢?” 骆驼道:“现在我就放心多了。” 秦宝宝道:“为什么?” 骆驼盯着秦宝宝的脸,轻轻地叹道:“因为这个人现在已坐在我的面前。” 秦宝宝不由地惊讶道:“你想杀的人就是我?” 骆驼道:“我想杀的人是秦宝宝,不幸的是,你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看着骆驼如刀的目光,也轻轻地叹道:“的确很不幸。” 骆驼并没有急着动手,他好像认为秦宝宝既然已坐到了自己的对面,就绝没有逃走的机会。 他笑道:“你是不是没有想到?” 秦宝宝苦笑道:“我想不到的是,我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骆驼笑道:“这说明我的运气很好。” 秦宝宝道:“你的运气很好,就说明我的运气不好了。” 骆驼叹道:“其实接到杀你的命令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 秦宝宝道:“为什么?” 骆驼道:“因为你是秦宝宝。” 秦宝宝道:“秦宝宝有什么了不起?” 骆驼道:“秦宝宝这个人的确很了不起,我知道我如果杀了你的话,江湖中的十个人中最起码有九个想杀我,也许我杀了你之后,根本就出不了这个屋子。” 秦宝宝道:“可是你还是想杀我。” 骆驼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我有什么该死的理由呢?” 骆驼道:“只有一点。” 秦宝宝道:“哪一点?” 骆驼道:“你不该落在风先生的手上,你知道现在江湖上的人最担心的是什么?” 秦宝宝道:“我想他们最担心的一定是怕卫紫衣因为投鼠忌器而不敢和风先生作对?” 骆驼道:“这种担心有没有理由?” 秦宝宝道:“有一点点理由。” 骆驼道:“所以我虽然知道我杀了你之后很可能马上就死。可是我还是认为这是一生最明智的决定。” 秦宝宝道:“你认为杀了我之后,对江湖有很大的好处。” 骆驼道:“你认为有没有好处?” 秦宝宝道:“我只知道你虽然不怕死,可是你并没有机会杀我。” 骆驼道:“你认为风先生和那个四条枪的人会来救你?” 秦宝宝道:“他们就算想救我,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骆驼道:“那么谁会来救你呢?” 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个同行?” 骆驼道:“什么人?” 秦宝宝道:“田笑。” 骆驼道:“田笑?” 秦宝宝道:“是的,田笑。” 骆驼道:“我当然知道这个人,一个做杀手的人不知道田笑,就好像用刀的人不知道小李飞刀一样可笑。” 秦宝宝道:“看来田笑这个人很不简单。” 骆驼道:“当然不简单。” 秦宝宝道:“现在我知道,田笑这个人已到了这里,也许已到了你的身后。” 骆驼笑道:“田笑为什么要救你?” 秦宝宝道:“既然江湖上的人不想我活下去,风先生就当然希望我活下去,而田笑恰恰又是风先生的人,你说田笑会不会救我?” 骆驼道:“他也许会,可是他就算在我的身后,也未必能阻止我杀了你。” 秦宝宝道:“可是你对我并不是有把握一击必中的,我的轻功很不错,也许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好,何况你我之间还有一张桌子,这个桌子无疑会妨碍你的速度。” 骆驼不得不承认,秦宝宝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不能一击必中,那么不管是风先生出手也好,是陆放出手也好,还是田笑出手也好,你活着的机会都不是很大,并且就算你死了,我还是活着,这真是一件很亏本的买卖。” 骆驼道:“看来我错了。” 秦宝宝笑道:“你哪一点错了?” 骆驼叹道:“我早就应该明白,秦宝宝这个人是一个妖怪,是一个根本杀不死的人。” 秦宝宝笑道:“谁说我是一个杀不死的人,也许我的轻功并不像我吹得那样好,也许你可以很容易地就杀了我,也许你马上就可以成为一个大英雄,当然这个英雄活得不会太长。” 骆驼忽地笑了,道:“如果你是我,遇到今天这种事情,你会怎么做?” 秦宝宝笑道:“我并不是你。” 骆驼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已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秦宝宝道:“你准备怎么做?” 骆驼笑道:“我已吃饱了,也喝足了,我一生中所赚到的钱也够我活下半辈子了,我就算是杀了你,别人还是会把我当做一个杀手,而不是一个英雄。” 秦宝宝点头表示赞同,道:“是的,人们对一个人一旦形成了这种观念,往往就很难改变。” 骆驼笑道:“很高兴能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秦宝宝笑道:“我也很高兴。” 骆驼道:“我约了一个马子,她现在一定是等急了,如果我再不去,她也许就会杀了我。” 秦宝宝笑道:“一个女人生气的时候,的确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了。” 骆驼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向后退,别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骆驼并不在意。 只要可以活着,就算是被别人看做是一个怪物也没有关系。 他现在离秦宝宝已很远。秦宝宝忽地站了起来,笑道:“不好意思。” 骆驼道:“不好意思?” 秦宝宝笑道:“不好意思就是对不起的意思,我是说我刚才很对不起你。” 骆驼道:“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秦宝宝笑道:“我的轻功比你想像之中还要差一点,田笑当然也不在这里。” 骆驼道:“所以我刚才完全可以杀了你。” 秦宝宝笑道:“就像吃一个包子一样简单。” 可惜骆驼现在已没有机会了,风先生和陆放正在看着他,用一种在骆驼看来很可怕的目光看着他。 骆驼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到了退休的时候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只老狐狸,现在才发现,如果自己是一只老狐狸的话,秦宝宝一定是一只成了精的千年狐狸。 所以他马上就离开了这里。走得很快。 有人在鼓掌,是秦宝宝自己。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陆放已在看着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陆放问道:“你在鼓掌?” 秦宝宝笑道:“是的。” 陆放道:“为自己鼓掌?” 秦宝宝道:“是的。” 陆放不由笑了,道:“人做对了一件事,只能等别人来鼓掌才对,哪里有自己为自己鼓掌的?” 秦宝宝道:“我刚才做的是不是很好。” 陆放道:“的确不错。” 秦宝宝道:“既然不错,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鼓掌?” 陆放已说不出话来,他总觉得秦宝宝做得不对,可究竟有什么不对,他却说不出来了,遇到秦宝宝这种人,你就算是有天下最站得住脚的理由也是说不出来的。 所以骆驼说得对极了,秦宝宝是一个怪物,一个很可爱的怪物。 又有人鼓掌,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的意思,就是这里的人没有人在以前见到过他。 这个人站在屋子的西角,穿着一件雪白的,看来很神气的长袍。 他的样子看起来也很神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地转向了他。 秦宝宝看着这个人,道:“你在拍我的马屁?” 陌生人笑道:“应该算是?” 秦宝宝笑道:“你拍的我很舒服。” 陌生人笑道:“不必客气。” 秦宝宝道:“请问先生贵姓?” 陌生人道:“免贵,姓赵。” 秦宝宝道:“原来是赵先生。” 赵先生道:“你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道:“我是。” 赵先生道:“我看你面带煞气,恐怕不久就有无妄之灾。” 秦宝宝道:“你会算命?” 赵先生道:“不但会,而且很精通。” 秦宝宝道:“你一般用什么方法给别人算命?” 赵先生道:“什么方法都可以,不过我最拿手的还是看手相。” 秦宝宝伸出了手去,道:“你给我看一看。” 赵先生把秦宝宝的手轻轻地抓住,仔细地看了一看,手指在秦宝宝的掌上比划了几下笑道:“看来我刚才算错了。” 秦宝宝道:“怎么说?” 赵先生笑道:“我本以为你有大难临头,现在才发现,你这个人一生多灾多难,不过每一次却可以逢凶化吉。” 秦宝宝笑道:“看来我暂时还不会死。” 赵先生笑道:“这就要看你能否过了今天的这一关了。” 秦宝宝道:“今天我有难?” 赵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据我所知,在今天这个地方一共有一百八十三个人,而想杀你的人最起码有十三个。” 秦宝宝苦笑道:“十三个人?” 赵先生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不多不少,正好有十三个人。” 秦宝宝道:“如果加上刚才的骆驼,就是十四个人。” 赵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在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讨人喜欢的?” 赵先生道:“我想是在你被风先生捉住以后。” 秦宝宝道:“看来想杀我的人其实都是一些好人。” 赵先生道:“是的,每一个都是真正的好人,他们想杀你的目的,也是为了整个江湖的安危。” 秦宝宝道:“他们既然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不可以来救我?” 赵先生道:“你应该知道,想从风先生的手上救人,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杀你则容易得多。”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那十三个之一?” 赵先生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也的确是想杀你。” 秦宝宝道:“现在呢?” 赵先生道:“现在我已改变主意了。” 秦宝宝道:“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主意的?” 赵先生笑道:“因为我刚才给你算过命,你是一个有福之人,我知道你今天活着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又何必送死。” 秦宝宝道:“那么另外的十二个人呢?” 赵先生道:“这一点我是绝对不可以告诉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对秦宝宝施了一礼,然后飘然而去。 秦宝宝又回到风先生这一张桌子,他道:“你们都听到了吗?” 风先生笑道:“有十二个人。” 秦宝宝道:“你是想让那些人杀了我,还是让那些人救了我?” 风先生笑道:“两者都不是。” 秦宝宝道:“难道你们居然想为我和十二个武林高手动手?” 风先生笑道:“不错。” 秦宝宝叹道:“想不到你们居然还很够义气。” 风先生笑道:“讲义气是每一个江湖人必备的修养。” 秦宝宝道:“可是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哪一些人是想杀我的人?” 风先生笑道:“很简单,只要我们从这里走出去,谁向你动手,谁就是想杀你的人。” 秦宝宝笑道:“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想不到?” 风先生笑道:“因为你太紧张了,我如果听到有十二个人想杀我,我也会很紧张的。” 秦宝宝道:“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 风先生笑道:“当然是,我也很想及早知道,是谁想杀你。” 三个人站了起来,慢慢走下了楼。 雅座本在楼上。 从楼梯口走到大门有三丈的距离,三丈并不算很长,不过如果你知道在这三丈的距离中,有十三个人想杀你,你会不会觉得三丈很长? 秦宝宝现在就觉得这三丈的路简直长极了。 他们三个人都走得很慢,好像是要给动手的人一个机会。 可是等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大厅里居然并没有什么动静,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有多看秦宝宝几眼。 莫非刚才那个赵先生是在骗人? 不过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理由需要欺骗秦宝宝。 已到了门口。 街上人很多,济南本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就算是到了晚上,街上还是很热闹。 “的的的”。 是马蹄声,从街道的南面,一匹黑马飞快地跑了过来,马上坐着一个青衣的骑士。 这个青衣骑士好像是喝多了几杯,整个人都趴在马背上,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掉下来似的。 对这样一个人,在秦宝宝现在这种情况下,秦宝宝对这个人不能不引起注意。 马跑得很快,很快就要到了秦宝宝这边。 陆放的手已开始握紧,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紧张起来,秦宝宝希望这个喝醉了酒的骑士不是一个想杀自己的人。 他知道在陆放的面前,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机会。 他当然也不想骑士死,这个骑士杀秦宝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自己。 秦宝宝觉得自己现在很矛盾。 黑马像一阵风一样跑了过来,陆放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骑士的身上。 骑士看来真的是喝多了,他在跑到秦宝宝面前的时候,还是没有从马上抬起头来。 黑马又像一阵风一样跑了过去,并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看来这个人并不是想杀秦宝宝的人。 就在大家都这么认为这时候,马上的青衣骑士忽地从马上立了起来,一直扶住马鞍的手猛地向后挥动。 他的手上发出了灿烂夺目的光芒,这道光芒几乎将秦宝宝的全身罩住。 他发的是一种暗器,暗器是无数枚银针,骑士用的手法就是“天女散花”。 天女散花是暗器手法中最高明的一种,发出暗器的人可以一下子发出数十枚,每一枚暗器都可以伤人,每一枚暗器都有它的用处。 秦宝宝本来是走在风先生和陆放的后面,现在骑士跑了过去,秦宝宝反而是在最前面了。 现在秦宝宝只有自己来对付这无数枚的暗器。 他知道自己绝对躲不了的。 就在暗器飞过来的时候,风先生的身子忽地动了一动,他本来是在秦宝宝的身后,现在他忽地到了秦宝宝的身前。 就像是变魔术一样,风先生一下子站到了秦宝宝的身前。就好像他本来就是站在秦宝宝的前面似的。 这一下子,变成所有的暗器都飞向了风先生。 风先生可不可以对付这些暗器? 风先生当然可以对付,风先生的衣袖动了动,暗器的光芒立刻就消失了。 风先生的袖子抖了一抖,数十枚银针落了下来。 风先生抬起头来,那匹黑马还在,可是马上的骑士已不见了。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这是每一个杀人者的准则。 秦宝宝看着地上的银针,吐了吐舌头,道:“刚才真的是好险。” 风先生笑道:“这只是第一个人,我想今天我们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走完这条长街。” 街道很长。人很多。 现在已有一个杀手出现,就是说还有十一个。 街上的每一个都有可能是这十一个人之一。 人实在太多,所以走起来不可能太快。 秦宝宝现在走在中间,他觉得这件事很有趣,风先生明明是自己的敌人,可是现在却是由他来保护秦宝宝。 有时候,是敌是友,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分清楚的。 今天的天气很好,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不是那种不开心的样子,好像今天每一个人都有喜事。 秦宝宝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看,不但看前面,看后面,也看头上。 这时他们已走到了一处高高的旗牌下。秦宝宝忽地听到有人在惊呼。 秦宝宝猛地抬起头来,看到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正从上面落了下来,正向秦宝宝的头上落了下来。 想用这种方法来害秦宝宝,实在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秦宝宝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脱离险境。 风先生道:“散开。” 三个人的动作都很快,在巨大的石头落下来的时候,三个人离石头已很远。 可是就是这时,秦宝宝发现,自己现在已和风先生、陆放隔得很远,也就是说,如果这时再有人向秦宝宝动手,风先生和陆放都来不及救他了。 就在秦宝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听到了刀声。 不是一柄刀。 最起码有四柄刀从不同的角度击向了秦宝宝,秦宝宝想躲开任何一柄都是很困难的事。 一柄刀砍向秦宝宝的右腿,一柄刀砍向秦宝宝的左臂,一柄刀砍向秦宝宝的腰。最后一柄刀砍向秦宝宝的脖子。 如果这四柄刀落下来,秦宝宝无疑就被大卸八块了。 可惜的是,秦宝宝好像没有什么方法来改变被大卸八块的命运。 风先生和陆放都看到了这一点,他们也正在向这边冲过来,可是有人拦住了他们。 是七个人。 七个用剑的人。 从这七个人穿的衣服上来看,这七个人是武当派的人。 武当派最有名的武功当然是剑阵,北斗七星阵。 没有人敢说自己的武功可以对付得了北斗七星阵。 北斗七星阵作为武功山的镇派之宝,从来就没有被人破过。 现在是七个武当弟子拦住了风先生和陆放,他们的武功虽然很高,可是要想从北斗七星阵里脱身,并不是很容易。 看来唯一救秦宝宝的人就只有秦宝宝自己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以自己的武功绝对不可能接得下这四柄刀的。 所以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闭上自己的眼睛等死。 刀已落下,落在了秦宝宝的身上,可是秦宝宝并没有感到那种肌肉撕裂的痛苦。 两柄刀插在了秦宝宝的胁下,两柄刀托在了秦宝宝的膝弯,秦宝宝居然被四柄刀抬了起来。 秦宝宝感到自己就像腾云驾雾一样被人抬起来飞奔,从一个屋顶飞向另一个屋顶。 秦宝宝这时有一点明白,这四个人是来救自己的,而不是来杀自己的。 所以他笑了一笑,道:“你们如果把我放下来,我自己就可以跑,让你们抬着跑多不好意思。” 一个人道:“你真的可以自己跑?” 秦宝宝道:“我的轻功好像比你们还要好一点。” 这个人道:“好,我们放下你。” 四柄刀同时撤下,如果不是秦宝宝的反应快一点,这一跤是跌定了。 秦宝宝一个翻身,稳稳地站在地上,笑道:“你们本来是来杀我的。” 一个年纪较大的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们改变了主意?” 这个人道:“我们发现武当七子完全可以拦得下风先生,所以我们马上就改变了主意。” 秦宝宝笑道:“多亏你们及时地改变了主意,否则秦宝宝就成了八个了。” 这个人道:“你其实不必谢我们,你应该谢的人是赵先生。” 秦宝宝道:“就是为我算命的赵先生?” 这个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是这个计划的主持人?” 这个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现在我已没有事了,我自己完全可以照顾自己。可是武当七子就有一点麻烦了。” 这个人道:“武当的北斗七星阵从来就没有败过。” 秦宝宝道:“风先生也从来没有败过。何况还有一个陆放。” 秦宝宝的话音刚落。四个人就不见了。 秦宝宝看着这四个人飞奔的背影,摇了摇头道:“如果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从风先生的手中救出来,未免太看不起风先生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笑道:“看来你对风先生很了解。” 秦宝宝叹道:“虽然谈不上太了解,不过我知道风先生的人到处都是,无论在哪一个地方都有他的人。” 身后的人道:“你猜我是谁?” 秦宝宝道:“我想你一定就是田笑。” 身后的人怔了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道:“刚才那四个人在这里的时候,你身上的杀气实在太浓了,除了杀人无算的田笑,谁有这么大的杀气?” 秦宝宝感到身边起了一阵风,田笑忽地已到了秦宝宝的面前。 田笑笑道:“你刚才为什么把他们放走?” 秦宝宝道:“因为我不想他们死在你的手上。” 田笑道:“谢谢你。” 秦宝宝奇怪地道:“为什么要谢谢我?” 田笑道:“你知道我杀人是要一定的代价的,在没有代价的情况下,我不是很愿意杀人。” 秦宝宝笑道:“杀了刚才那四个人并没有人给你银子,看来你真的要谢谢我。” 田笑道:“现在你想到哪里?” 秦宝宝道:“去救人。” 田笑道:“救什么人?” 秦宝宝道:“就是救刚才那几个一开始想杀我,后来又想救我的人。” 田笑道:“你准备怎么救他们?” 秦宝宝道:“不知道。” 他的脚尖一点,身子便腾空而起,一个起落之后,已在二丈多远。 田笑就像一个影子一样,紧紧地跟在秦宝宝的身后,只要秦宝宝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他。 几个起落之后,秦宝宝已看到了那条长街。 长街上现在已没有多少人了。 看到江湖仇杀,没有人想再呆下去。 秦宝宝看到武当的七个弟子正在苦战。 在剑阵中只有一个人,陆放。 风先生在什么地方? 风先生正在喝茶。 他从旁边的一家店里搬来了一张椅子,又沏来了一壶茶。他正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陆放和人打架。 他看上去很暇意。 那么刚才那四个刀客呢? 这四个人就躺在离风先生不远的地方。 他们并没有死,因为他们还在动。 他们只是被风先生扭脱了关节。 秦宝宝走了过去,为他们一一恢复了关节,那个年纪比较大的人叫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刚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田笑在他的身后笑道:“因为他看到了我。” 年纪比较大的人道:“你是田笑?” 田笑笑道:“看来我的名气不小。” 四个刀客都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秦宝宝,秦宝宝道:“你们是没有机会的,在风先生手上,就算是拿走一根头发,都是不可能的。” 一个刀客忽地出手,手中有一把锋利的匕首。这把匕首正刺向秦宝宝的咽喉。 秦宝宝没有动,一动都没有动,因为他知道,这一刀绝对伤不到自己。 “叮”的一声,匕首落地,出手的是田笑。 田笑摇了摇头,道:“我劝你不要再试,下一次,我也许就会连你的手一起割下来了。” 风先生一直没有向秦宝宝这边看。他在看陆放。 他笑道:“陆放,你有没有把握出来?” 陆放道:“北斗七星阵真的不简单,如果我想出来,恐怕要等到三十招以后。” 风先生笑道:“这已很不简单了。” 风先生这时才看着秦宝宝,笑道:“你想我会如何对付这些人?” 秦宝宝笑道:“我想你会放了他们。” 风先生道:“哦?” 秦宝宝笑道:“这些人的武功很差劲,留下来没有用,杀了他们也没有意思,所以不如放了他们。” 听到这句话,四个刀客几乎要吐出血来,可是他们只要再想一想,就知道秦宝宝其实是在救他们。 风先生道:“这四个人可以放,那么这七个武当小杂毛呢?” 秦宝宝道:“这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风先生道:“怎么说?” 秦宝宝笑道:“如果陆放可以杀了他们,就让陆放杀了他们,如果陆放杀不了他们,就只好放他们走了。” 风先生笑道:“你很狡猾。” 秦宝宝笑道:“只有一点点。” 陆放的武功虽然很高,可是要想杀武当七子,还是不太可能,所以,秦宝宝就等于救了这七个人。 一个武当弟子忽地叫道:“风紧,扯呼。” 这是一句江湖术语,意思就是:对手太厉害,走。 七剑齐落,七个人一下子闪出了圈子,“呼啦啦”一声,七个人已从屋顶上走了。 四个刀客也立刻走了。 街道上,立刻变得寂静无声。 风先生对秦宝宝道:“现在那十三个想杀你的人都已走了,打算怎么办?” 秦宝宝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风先生笑道:“难道你不想见卫紫衣?” 秦宝宝道:“能见到大哥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可是大哥在什么地方?” 风先生笑道:“卫紫衣马上就会来这里的。”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大哥会来这里?” 风先生笑道:“你刚才和那个姓赵的说话的时候,他好像曾抓起你的手。” 秦宝宝道:“他在看手相。” 风先生笑道:“我知道他在为你看手相,不过,他好像还做了另外一件事情。” 秦宝宝道:“什么事情?” 风先生笑道:“他好像在你的手上写字,他写的好像是五个字。” 秦宝宝道:“哪五个字?” 风先生悠然道:“这五个字就是:卫紫衣来了。” 秦宝宝笑了,道:“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 风先生笑道:“看来是这样。” 秦宝宝道:“现在大哥要来了,我想你倒是想一想该怎么办?” 风先生笑道:“卫紫衣总是要来的,我和卫紫衣也总是要见面的,既然如此,不如早一点和他见面的好。” 秦宝宝道:“不过我有一点担心。” 风先生笑道:“你担心卫紫衣会在你的面前死在我的手上?” 秦宝宝摇了摇头道:“我在担心我和你相处这么久,多多少少有一点感情,可是大哥一来,我恐怕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风先生大笑,可是他的笑声中没有一丝愉快的意思。 人并不是只在开心的时候才会笑。 有些人在很不开心的时候也会笑。 风先生的笑是不是属于这种类型? 秦宝宝看着风先生,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卫紫衣马上就要来了! 秦宝宝对风先生道:“我想这个时候你一定喜欢酒。” 风先生道:“我从来不喝酒。” 秦宝宝道:“这不是一个好习惯,酒可以解闷,也可以浇愁,不会喝酒的人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该怎么办?” 风先生又笑了,这一次是很开心的笑,他笑道:“卫紫衣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实在是他的福气,卫紫衣还没有来,你就试图想打倒我了。”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有一个弟弟,他也会像我这样做的。” 风先生道:“如果你是我的弟弟,你会劝我怎么做?” 秦宝宝道:“你应该好好地洗一个澡,睡上一觉,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方法将自己放松。” 风先生道:“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们又进了鸿宾楼。 风先生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对陆放道:“从现在开始,绝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陆放道:“是。” 风先生道:“等到卫紫衣来的时候,我会自己出来的。” 陆放道:“是。” 现在已是黄昏了。 有风。很轻的风。 秦宝宝和陆放站在栏杆上,望着万家灯火,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秦宝宝才道:“每一盏灯下,都会有一个故事,这些故事虽然不好听,可是他们却是绝对真实的。” 陆放道:“你怎么想起来这句话?”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在等大哥来。” 陆放道:“是的,卫紫衣一定会来的,我有这种预感。” 秦宝宝道:“我记得你曾和大哥交过手。” 陆放道:“那一次我输了。” 秦宝宝道:“我虽然和大哥在一起的时间比你长,可是我对他的武功并不是很了解。”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你知道我的武功很差。” 陆放道:“你想知道你大哥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秦宝宝道:“我想这个问题只有你才能回答。” 陆放摇了摇头。 秦宝宝道:“你不是和大哥交过手吗?” 陆放道:“不错,我曾败在卫紫衣的手上,这也是我出江湖以来,第一次败过,对那一战,我每一次做梦都会梦到。” 秦宝宝道:“那你刚才为什么摇头?” 陆放道:“因为我虽然和卫紫衣交过手,可是卫紫衣的武功究竟怎么样,我还是一点都不知道。” 秦宝宝道:“这是什么原因?” 陆放道:“因为我的武功和卫紫衣的武功差得太远,卫紫衣和我动手,根本不必全力以赴。”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还是不能了解大哥的武功,就像一个吃鸡的人,虽然觉得鸡烧得好吃,却不知道这种鸡该怎么做?” 陆放笑道:“这个比喻虽然不好,不过却很贴切。” 秦宝宝道:“对大哥的武功你不了解,那么对风先生的武功呢?” 陆放道:“我跟着风先生已有一年了。” 秦宝宝道:“在这一年中,你了解到了什么?” 陆放道:“在这一年中,我从来没有见过风先生和人动手过,这两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杀人。” 秦宝宝道:“这么说,你对他的武功也不是很了解?” 陆放道:“确切地说,是这样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认为大哥和风先生之战,谁会胜?” 陆放立刻反问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也回答不出。 恐怕谁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夜色已深了,有月,如钩。 天地一片静寂。 静得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 风吹在人的身上,并没有寒意。已是春天了,从原野上吹来的,已是春风。 漫漫长夜不过刚刚开始,当夜结束的时候,也许一切都已结束。 从远处传来了歌声,如风一样纤细的歌声。 歌声在这静夜中飘得很远,却没有惊动每一个人。 而这一战将是惊天动地的一战,所有的人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这一刻什么时候可以到来? 没有人知道。 卫紫衣将要来了。 ※※※※※※ 夜。 夜已深,已是睡觉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灯都已熄灭。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可以睡得着的。 已是残冬,走在凄静的街上,还是可以感到冬的寒意。 不过冬天很快就可以过去,春天就要来了。 有灯,只有一盏灯。 长街的尽头,还有一盏未熄的灯。 灯下有人,两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少年。 老人已经很老,你也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老的人却居然还活着,并且好像活得还不错,似乎还可以再活上三五十年。 但不管怎么说,这已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少年人的年纪却很小,他看上去还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可是他在沉思时候,没有人会想得到他的年纪。 他们身上都穿着一种质料的衣服,这说明他们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一般。 少年紧紧地抿着嘴角,似乎在思考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老人看着面前的油灯,好像快要睡着了。 过了很久,少年忽地问道:“这一次我们真的可以看得到卫紫衣吗?” 老人似乎这时才从沉睡中惊醒过来,他看着少年人,道:“你在说什么?” 少年道:“我在问卫紫衣。” 老人道:“卫紫衣?” 少年道:“是的。” 老人道:“你是在问你这一次是不是可以看到卫紫衣?” 少年道:“是的。” 老人道:“你当然可以看得到,因为秦宝宝既然在风先生的手上,卫紫衣听到这个消息,无论如何也会来的。” 少年道:“这么说,我也一定可以看到卫紫衣和风先生的一战。” 老人道:“这就难说了。” 少年道:“为什么?” 老人道:“风先生和卫紫衣的一战迟早是要进行的,但绝不是现在。” 少年又问道:“为什么?” 老人道:“因为时机还没有到。” 少年道:“什么时机?” 老人道:“就是风先生认为可以和卫紫衣一战的时候。” 少年道:“现在还没有到这个时候?” 老人道:“是的。” 少年的脸上有着深深的失望。他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这一次是白来了。” 老人笑了,他笑的时候,你似乎觉得他好像年轻了一些。 他笑道:“怎么会白来呢?最起码你可以看得到卫紫衣。” 少年绷起了脸,道:“我这一次来,并不是来看卫紫衣的。” 老人道:“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 少年道:“我是来看卫紫衣的武功的。” 老人道:“难道你真的想看尽天下所有高手的武功?” 少年道:“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就立下的志向。” 老人道:“并不是每一个人的愿望都是可以实现的,真真能实现自己愿望的人,十个人中只有一个。” 少年道:“我为什么不可以做这么一个人?” 老人又笑了,一种很欣慰的笑。 他看着少年的目光,就像一个祖父看着自己有出息的孙子。 不过少年好像并不是老人的孙子。一个孙子对自己的祖父,绝不会用“你”字的。 他们好像也并不是师徒。 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有人知道。 这两个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 你当然可以向他们打听,不过看上去,他们并不喜欢谈自己的事情。 少年道:“我知道你这一次带我出来是什么意思?” 老人道:“是什么意思?” 少年道:“你想让我看一看江湖。看一个江湖究竟是什么样子。” 老人笑道:“不错,没有到过江湖的人,永远想不到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子。” 少年道:“看来这一次我们要在江湖上呆很久。” 老人道:“只有在江湖上呆的时间越长,你才能了解江湖是什么样子。” 少年道:“据说江湖中有一个很可怕的少年叫做秦宝宝。” 老人道:“是的。” 少年道:“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和风先生作对?” 老人笑道:“秦宝宝就是秦宝宝,如果你不看到他的人,他永远也想不到秦宝宝是什么样子,就算你真的看到了秦宝宝。你也未必会相信你看到的就是秦宝宝。” 他顿了一顿,又道:“一旦你看到了秦宝宝,你就知道,他有什么资格和风先生作对了。” 少年道:“我们这一次是不是可以看到秦宝宝?” 老人笑道:“当然可以,见卫紫衣一面,也许不太容易,不过见秦宝宝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少年道:“现在已快要到黎明了,卫紫衣如果想来,现在就是他来的时候。” 老人用一种有趣的眼光看着少年,笑道:“如果卫紫衣想来,为什么一定会在黎明的时候来?” 少年道:“因为这时他的对手都已等得很疲倦,无论是在体力还是在精神上,都不是最旺盛的时候。” 老人轻轻一笑道:“你是说,风先生会因为等人的缘故而疲倦?” 少年道:“是的,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没有人喜欢等待。” 老人笑道:“你怎么知道风先生会等?” 少年人不由怔住。 老人又笑道:“何况风先生在等的时候,卫紫衣岂非也在等?” 少年忽地说不出话来。 老人道:“看来你说不出话来了?” 少年道:“你刚才说的就是所谓的江湖经验?” 老人道:“经验和武功绝不相同,一个人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武功,却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掌握经验?” 少年道:“我听说秦宝宝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 老人道:“是的。” 少年立刻问道:“可是我又听说,自秦宝宝出道以来,没有人能骗得过秦宝宝。” 老人道:“秦宝宝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少年道:“秦宝宝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他的江湖经验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老人道:“秦宝宝和你不一样?” 少年道:“为什么不一样?” 老人道:“因为他不但非常聪明,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天才,一个非常少有的天才。” 少年在冷笑。 老人眯着眼睛,看着少年,他知道他刚才的那一句话对少年的刺激很大,谁也没有他明白,这个少年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 不过他知道,让一个年轻人多受一点挫折,多受一点磨难,是一件好事。 外面忽地传来了脚步声,一种极轻微的脚步声。如果稍不注意,没有人可以听得到。 老人和少年人似乎也没有听到,他们好像都有各自的心思。 那么他们有没有看到一管从捅破的窗纸中伸出来的竹筒呢? 他们好像也没有看到。 从这管竹筒里喷出来的,是一种很淡很淡,几乎看不到的轻烟。 只要有一点江湖经验的人都会知道,从这竹筒里喷出来的,绝不是好东西。 一个人站在窗外,正在用最轻的动作,把毒烟吹进窗子里去。 他实在太紧张,所以就算有人来到了他的身后,他也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认为自己已是大功告成的时候,他忽地听到有人在他的身后说话。 他猛地回头,看到本该是躺在屋子里,一动也不能动的两个人居然已在自己的身后。 他在竹筒里装的是一种最好的迷药,用这种迷药对付人,是他的拿手好戏,他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可是这一次,他的目标居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少年道:“这就是江湖中最下三滥的手段?” 老人道:“不能算是最下三滥的手段,不过这种作法一般人是不会喜欢的。” 少年道:“那么什么人才会这样做?” 老人道:“当然是那些自以为很聪明,其实却很笨的人才会做的。” 少年道:“对付这种人,江湖上一般会用什么方法?” 老人道:“这就很难说了,每一个人处理这件事的方法都会不同?” 少年道:“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老人道:“你是不是还是好好的?” 少年道:“是的。” 老人道:“我是不是还是好好的?” 少年道:“是的。” 老人道:“那么我们又何必用什么方法对付这个人,反正这个人并没有伤害到我们。” 少年道:“这就是你一向对我说的‘仁慈’?” 老人道:“是的,如果你学会了‘仁慈’,你就会发现,天下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可以原谅的。”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回来到了屋子里,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窗子底下的那个人一样。 那个手持竹筒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并不知道自己再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最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找一块足以一头碰死的石头。 被人漠视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在屋里,少年忽地道:“我们刚才做的并不好。” 老人笑了一笑道:“哦?” 少年道:“我们对他的态度,就好像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我如果是他,心里一定会很难受。” 老人笑道:“那么你认为什么方法最好?” 少年道:“我们不如杀了他。”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听到有脚步声在急急地离开。 少年笑了。 老人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少年道:“他一定是风先生的人。” 老人道:“你知道风先生为什么要派他来?” 少年道:“如果我是风先生,知道有两个神秘的人来到了这个地方,我也会派一个人来看一看的。” 老人道:“他认为我们很神秘?” 少年道:“我们并不认为自己有多神秘,但别人一定会这么认为的。” 老人笑着点了点??。 ※※※※※※ 已是黎明,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一天中最短暂的时候。 这时,一个人正慢慢地走上了长街。 一个紫衣人。 只要看到紫衣,所有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卫紫衣。 在江湖上,全身上下都穿着紫衣的人,并且还穿得很好看的人,只有卫紫衣一个人。 紫色是一种高贵的颜色,大家似乎都认为,也只有像卫紫衣这样的人,才配穿紫色的衣服。 现在卫紫衣来了,卫紫衣终于来了。 卫紫衣慢慢地走在长街上,态度从容不迫,就像是一个清晨起来散步的人。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来和一个可怕的高手决斗的。 ※※※※※※ 在卫紫衣一出现的时候,少年就看到了他。 他道:“这个人一定是卫紫衣。” 老人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少年狡黠地笑了一笑,道:“卫紫衣就是卫紫衣,就像秦宝宝就是秦宝宝一样。” 老人也笑了,道:“你现在已看到了卫紫衣,你认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少年没有说话,要想回答这个问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过了很久,少年才叹了一口气,道:“我看不出。” 老人皱了皱眉头,道:“你居然看不出?” 少年道:“我知道卫紫衣以前是一个杀人无算的人,也许是江湖上杀人最多的人,像这种人身上的杀气一定是很浓的,可是我却没有发现他身上的杀气。” 老人道:“不错。” 少年道:“卫紫衣无疑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已是最值得骄傲的人,可是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却觉得他很普通。可当我再去看他的时候,却觉得他很高贵,高贵得就好像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神。” 老人道:“看来卫紫衣的武功又进步了很多。” 少年道:“难道武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老人用不容置辩的口气道:“绝对可以。” 少年忽地道:“我一定要去见一见他。” 他的身子一动,就已到了窗外,在他出去的时候,窗子是关着的,在他出去以后,窗子仍然是关着的。 他就像一股空气一样,从窗缝里钻了出来。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卫紫衣就看到了他。 卫紫衣回过头来,冲着少年笑了一笑。 少年忍不住也想笑,他发现卫紫衣的笑容有很强的感染力。 不过他还是克制往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不笑。 卫紫衣看了看少年,目中露出一丝奇怪之色。 他问道:“我以前并没有见过你?” 少年点了点头。 卫紫衣道:“可是你却知道我?” 少年点了点头。 卫紫衣笑道:“你刚才是不是一直在一个屋子里,和一个年纪很大的人说话?”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卫紫衣笑道:“我可不可以见一见那位前辈?” 少年道:“如果他想见你,你一定会看到他的,想不见都不行;如果他不想见你,你永远也不会见到他的。” 卫紫衣看着那扇门,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前辈并不想见我。” 少年道:“你这一次来,是不是想和风先生一战?” 卫紫衣并不奇怪少年居然知道这件事,他看得出这个少年很不普通,无论这个少年说出什么话来,卫紫衣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卫紫衣点了点头。 少年道:“我今天来,本就是想看一看你和风先生的一战。” 卫紫衣道:“哦?” 少年道:“可是我知道,我今天一定会很失望的。” 卫紫衣道:“为什么?” 少年道:“因为风先生绝不会和你一战的。”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不错。” 少年不由惊讶地道:“你知道今天见不到风先生?” 卫紫衣道:“是的。” 这一次轮到少年问“为什么”了。 卫紫衣道:“如果我是风先生,这一次我也会走的,因为还没有到时候。” 少年嘴里咕哝道:“时候?又是时候。”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不过这一战不会拖得太久的,你很快就可以看到。” 少年道:“既然你知道风先生一定会走的,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来?”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你该知道,有一些事情,就算你本来并不想做,可是你又不得不做。” 少年居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卫紫衣道:“何况你也知道,我有一个弟弟,叫做秦宝宝,他既然在这里,我当然一定要来的。” 少年道:“无论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你都一定会去的?” 卫紫衣用一种不容置辩的口气道:“是的。” 少年道:“风先生既然已走了,难道不会也将秦宝宝带走,秦宝宝本是他手上的一张王牌。”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是的,有很多人抓到秦宝宝之后,都认为他是对付我的一张王牌。” 少年道:“可是他们错了。” 卫紫衣道:“的确错了。” 少年道:“我知道你和秦宝宝的感情很深,那么为什么你可以随时牺牲秦宝宝?” 卫紫衣道:“因为和私人之间的感情相比,世上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少年道:“可惜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是不多,这也是我和秦宝宝总是遇到麻烦的原因。” 少年道:“他们就在鸿宾楼上,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走去?” 卫紫衣笑道:“就算我拒绝了你,可是脚却长在你的身上。” 少年笑了。 鸿宾楼上并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风的声音都没有,不眠的鸿宾楼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座坟墓。 可是少年全身的肌肉却紧张了起来,就像一只嗅到危险气味的野兽。 卫紫衣却很正常,他好像是去赴一个有趣的约会,而不是来杀人的。 少年知道,如果他想做到卫紫衣这一点,要经过很长的时间,不过他很有信心。 走进大厅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有看到一个人,本来住在这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卫紫衣转向少年,笑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出江湖?” 少年道:“是的。” 卫紫衣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最可怕的并不是人多,而是你根本就看不到一个人的时候。” 少年道:“比如这个时候?” 卫紫衣道:“是的。” 少年道:“没有看到一个人,就也许说明,所有的人都已走了。” 卫紫衣道:“也许说明,这里埋下了一个可怕的圈套,就等着我们走进去。” 少年道:“可是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一定要进去的。” 卫紫衣道:“为什么?” 少年道:“因为你是卫紫衣。” 卫紫衣笑了,他觉得这个少年很有趣,他的身上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味道,就好像少年时的自己。 所以卫紫衣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感觉到少年绝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少年果然道:“一个人叫什么名字重不重要?”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不重要。” 少年不说话了。 这时他们已走上了楼梯。 楼梯一共有十三层,在他们走到第七层的时候,在楼梯口上忽地出现了一个人。 陆放。 四条枪的陆放。 这已是卫紫衣第二次见到陆放了。 看到陆放的时候,卫紫衣停了下来,笑了一笑,道:“想不到我可以在这个地方见到你。” 陆放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板着脸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却板起了脸。 卫紫衣身后的少年忽地从卫紫衣的身后走了出来,看着陆放道:“你就是陆放?四条枪的陆放?” 有很多人在第一次遇到陆放的时候,都会问这种话,但那些人大多已是成了名的人。陆放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少年这样大的人问出这个问题。 陆放道:“我是。”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一样那样的笑意。 少年笑道:“有人对我说,我在江湖上如果想找人打架,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一个叫陆放的八。” 他居然又问道:“江湖上有几个陆放?” 陆放道:“好像只有我一个。” 少年道:“看来我并没有找错人。” 陆放道:“如果你想找陆放,那么你就是找对了。” 然后他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少年,用一种奇怪的语调道:“你找我的目的就是想找我打架?” 少年很是一本正经,甚至有一点严肃,绝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他道:“是的,我找的就是你。” 陆放看了一看少年,他本来很想笑的,可是他仔细地看了几眼之后,发现自己已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少年绝不是在开玩笑,他也知道自己绝不可以小看这个对手。所以他用一种对付武功高手的架式摆了摆手,道:“请。” 楼梯并不是动手的地方,大厅却很大,就算是十几个人在打架式,也足够大了。 少年已先走到了大厅上,他静静地站着,无论你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陆放在走过卫紫衣身边的时候,问道:“你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卫紫衣道:“我不知道。” 陆放道:“你也不认识他?” 卫紫衣道:“我和你一样,今天都是第一次看到他。” 陆放笑了一笑,道:“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卫紫衣道:“什么预感?” 陆放笑道:“我觉得如果我败在了这个少年的手上,并不是一件奇怪事情。” 少年静静地站着,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可是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好像处在非常紧张的状态下。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和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决斗,他对这一战绝对没有把握,因为他根本还不了解自己的武功。 陆放已站在了少年的面前,他的脸上绝没有一丝轻敌的意思,陆放之所以可以活到今天,就是因为他从不轻敌。 陆放笑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因为我不想败了之后,居然连对手的名字还不知道。” 这个要求并不过份,少年道:“我叫铁拳。” 陆放笑道:“这个名字很不错。看来你用的武器就是你的一双拳头?” 铁拳道:“是的。” 陆放道:“你既然用拳,我就绝不能用枪。这并不是我在看不起你,这只不过是一种江湖规矩而已。” 铁拳居然笑了一笑,道:“不错,你只有用拳,可是你用拳头之后,就不可能有打败我的机会。” 陆放轻轻一笑,道:“你是我所见过的最自信的人,也是最年轻的一个。” 他当然不会主动出手的。 铁拳跃起,挥拳击向了陆放,他的拳法很奇特,陆放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拳法。甚至连卫紫衣都没有见过。 在江湖流行的八十三种拳法中,没有一种拳法和铁拳的拳法有一点类似之处。 铁拳的拳法的确很怪,就连卫紫衣这样的高手也看不出铁拳在用出第一招之后,下面会用哪一招。 更令陆放想不到的是,铁拳的内功居然也很不错,他好像是一出娘胎就开始练功似的。 这个神秘的铁拳无疑是一个练武的奇才,虽然他今年看上去不过是十五六岁,可是他的一招一式都隐隐有大宗师的气派。 陆放不能不小心应付。 他出拳很慢,在铁拳击出了十一拳的时候,陆放也不过出了三拳。 他本认为他这三拳足可以将铁拳击倒的,就算是击不倒铁拳最起码也可以让铁拳退上几步。 可是每一次铁拳都会用一种陆放从来没有见过的身法,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躲开陆放的拳头。 铁拳已击出了他的第二十拳,这一拳很猛,当这一拳击出的时候,陆放居然觉得呼吸都有一点困难,陆放简直惊讶极了。 陆放在连用了三种最高明的身法之后,才避开了铁拳的第二十拳。 虽然只是二十拳,可是陆放感到身上居然出了不少汗。 铁拳忽地跳开了,看他的样子,好像已不想再打下去了。 陆放笑道:“我们好像并没有分出胜负。” 铁拳道:“是的。” 陆放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想打下去?” 铁拳道:“因为有人对我说,如果第一次能够和陆放这样的高手过了二十招,就说明我已有资格在江湖上混了。” 陆放笑道:“你的确有资格在江湖上混了,我想也许用不上几年,江湖上的人没有人会不知道铁拳的名字。” 铁拳道:“你是说我会出名?” 陆放笑道:“当然会,像你这样的年纪,像你这样的武功,就算想不出名,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铁拳道:“可是我听说一个人出了名之后,反而多了很多的麻烦。” 陆放道:“出名有出名的麻烦,就像不出名有不出名的麻烦一样,不过天下人好像都不想自己的一生在默默无闻中渡过,所以想出名的人一向比不想出名的人多得多。” 铁拳道:“看来还是出名的好。” 陆放道:“当然是。” 铁拳道:“那么我现在就要向你们告辞了。” 陆放道:“你想到哪里去?” 铁拳道:“当然是哪里有高手我就到哪里去,成名最快的方法岂非就是去击败众人皆知的高手?” 陆放道:“这的确是一个最快的方法,不过也是一种最危险的方法。” 铁拳道:“不管做到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一个人竟然想出名,最不能怕的就是危险。” 他好像对这一件事已下了决心,所以他走出去的时候,没有一丝的犹豫。 在他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事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就像别人在面对秦宝宝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秦宝宝的年龄一样。 陆放和卫紫衣一直等到已看不到铁拳的身影时,才好像回到了现实。 陆放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现在的孩子也是越来越可怕了,看到这些孩子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好像已是一个老人。” 卫紫衣也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现在他们可以回到正题上来了,卫紫衣道:“你在这里等我,是想告诉我什么事情?” 陆放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这里等你,而不是为了等你来和你动手?”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我知道。” 这个回答根本就不算是回答,不过陆放却好像已明白了卫紫衣的意思,在某些方面来说,卫紫衣和陆放很相像,如果环境可以改变,他们简直就是同一种人。 卫紫衣道:“你想告诉我什么事?” 陆放道:“风先生已不在这里,你想必也明白他离开这里的原因。” 卫紫衣道:“我明白。” 陆放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暂时还不想和你发生冲突,可是你却好像不可能放过他的,所以他只有走。” ←→ 第十章 卫紫衣叹道:“能进能退,风先生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陆放道:“他的确是。” 卫紫衣道:“可是如果他把秦宝宝带走,我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可能放过他的。” 陆放道:“风先生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把秦宝宝带走。” 卫紫衣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激动,静静地道:“秦宝宝现在在什么地方?” 陆放道:“只要你答应我的一个条件,你随时就可以见到秦宝宝的。” 卫紫衣冷冷一笑道:“你错了。” 陆放道:“我没有错。” 卫紫衣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从来不和任何人讲条件的。” 陆放道:“我知道。” 卫紫衣道:“你居然知道?” 陆放道:“我知道卫紫衣绝不是一个妥协的人,所以我的所谓条件也绝不是一种讨价还价。” 卫紫衣道:“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陆放一字一顿地道:“我的条件就是你可不可以在三个月之后,此时此地接受风先生的挑战?” 卫紫衣立刻明白了风先生的意思。 在江湖上,你如果接受了一个人的挑战,那么在挑战之日来到之前,你绝不可以和这个人动手。 也就是说,如果卫紫衣接受了风先生的挑战,那么在这未来的三个月之中,风先生做的任何事情,卫紫衣都无权干涉。 否则就算是破坏了江湖规矩。 做为一个江湖人,如果想得到江湖人的尊重,有一些事情是绝不能做的。 现在的问题是,卫紫衣绝不可能不接受风先生的挑战。 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卫紫衣,独一无二的卫紫衣。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绝不可能不接受这个挑战的,那么秦宝宝在哪里?” 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看到了秦宝宝。 秦宝宝就靠在一间房子的门上,笑嘻嘻地看着卫紫衣,卫紫衣看到秦宝宝,也不由地笑了,由衷地笑了。 秦宝宝,让人又怜又爱,又痛又恨的秦宝宝。 在没有见到秦宝宝之前,卫紫衣有很多的话要说,他本来是决定在看到秦宝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脸板起来,然后好好地教训秦宝宝几句,这是卫紫衣早已想要做的事情。 现在他看到了秦宝宝,他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又笑了,至于板起脸来,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秦宝宝一下子扑了过来,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扑进了卫紫衣的怀里,卫紫衣本来是想一动不动,以表示自己是在生气,可是他的手还是忍不住抚上了秦宝宝的头发。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是我命里的魔星。” 秦宝宝抬起头,笑嘻嘻地道:“不过这一次,我保证会让大哥满意的。” 卫紫衣笑道:“你准备怎么让大哥满意?” 秦宝宝道:“我准备从现在起,就和大哥在一起,大哥走到哪里,我就走到哪里。” 卫紫衣一指秦宝宝可爱的小鼻子,笑道:“你是说,从现在起,你就是大哥的跟屁虫?” 秦宝宝不满意地道:“跟屁虫多难听,应该说,从现在起,我就是大哥的贴身保镖。” 卫紫衣大笑,道:“你居然想做我的保镖?” 秦宝宝道:“难道不可以?” 卫紫衣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就怕到时候,反而让大哥为你操心。” 秦宝宝道:“大哥难道不知道吗,有的时候,武功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卫紫衣笑道:“你真的准备一直和大哥在一起?” 秦宝宝笑道:“秦宝宝什么时候骗过大哥?”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宝宝忍不住地笑了,卫紫衣也不由地笑了。 秦宝宝骗的人很多,只要是和他在一起的人,没有人能可以逃脱的,他当然也骗过卫紫衣,并且不止一次。 这时陆放已走了,卫紫衣就当做没有看到。 虽然他知道陆放是风先生手上的大将,如果能将陆放除去,对风先生一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可是卫紫衣并不想这么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这样做。 秦宝宝也好像也不想对陆放怎么样。 秦宝宝道:“风先生既然已走了,我想在这三个月中,我们不会看到他的。” 卫紫衣道:“可是他当然不会呆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地养老,你猜他会做些什么事?” 秦宝宝道:“他的目标当然还是对付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就像他对付鲁正直一样。” 卫紫衣道:“他好像是想杀尽天下所有的高手。” 秦宝宝道:“他的手上有很多经验丰富的杀手,如果这些杀手一但行动起来,有很多人都会死的。” 卫紫衣道:“杀手之所以可怕,是因为没有人能了解他们。” 秦宝宝道:“现在我们不用怕了。” 卫紫衣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那些杀手的资料现在已在我的脑子里。” 卫紫衣道:“哦?” 秦宝宝道:“风先生有一本名册,上面不光有他想对付的人,也有他的那些杀手。” 卫紫衣不由地笑道:“风先生恐怕并不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一定想不到,他的秘密已不是秘密。” 秦宝宝笑道:“是的。所以如果他是一个聪明的人,就最好不要用他的杀手杀人。” 卫紫衣笑道:“可是他的杀手也许早已派了出去,就算风先生想收回成命,恐怕也来不及了。” 秦宝宝道:“我记得在济南这个地方,除了鲁正直以外,还有一个人,也是风先生想杀的人。” 卫紫衣道:“我想这个人一定是三恨道人。” 秦宝宝道:“就是那个‘恨天,恨地,恨苍生’的三恨道人?” 卫紫衣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秦宝宝道:“对这个人我一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恨那么多的东西?” 卫紫衣道:“因为他总认为天有雨雪,地有旱涝,对天下万物来说,实在是太无情了一点。” 秦宝宝道:“这恨得倒有一点道理。” 卫紫衣道:“不过天地虽然无情,人更无情,三恨道人觉得现在的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秦宝宝道:“看来这个三恨道人倒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卫紫衣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个真正无私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在现在这个江湖上是越来越少了。” 秦宝宝道:“这个人虽然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可是风先生为什么要和他过不去?” 卫紫衣道:“三恨道人知道,一个人如果想做一点事情,没有银子是不行的,所以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挣钱。” 秦宝宝道:“他的生意怎么样?” 卫紫衣道:“在武功上,他是一个公认的天才,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已被认为是昆仑派当然的掌门人。” 秦宝宝道:“原来他是昆仑派的人。” 卫紫衣道:“是的。昆仑派一向以有钱闻名江湖,而三恨道人更是一个做生意的天才。” 秦宝宝道:“这么说,这个三恨道人现在一定很有钱了。” 卫紫衣道:“岂止是有钱而已,简直是富可敌国。” 秦宝宝道:“他是一个有钱的人,又是昆仑派的长老,风先生不杀他,反而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卫紫衣道:“所以我想风先生一定有了对付三恨道人的方法。”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既然就在济南,我想找到他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卫紫衣道:“可是你别忘了,三恨道人是一个生意人,一个生意人就像没有家的浪子一样。” 秦宝宝道:“不过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我想不管是什么人,在过年的时候,他总是要回家的。” 卫紫衣道:“不错,我们可以在他家等着他。” ※※※※※※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很静,好像并没有人。 总共有十几间屋子,每一间屋子都已很残破,好像已有很长时间没有修理过了。 院子的门是开着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很随便的推开门走进去。 秦宝宝道:“这真的就是三恨道人的家?” 卫紫衣道:“绝不会错。” 秦宝宝道:“可是我怎么看,这也不像一个有钱人的家。” 卫紫衣笑道:“包子的肉并不在折子上,只有暴发户才会把全部的家当挂在身上。” 秦宝宝道:“这个院子好像并没有人。” 卫紫衣道:“的确没有。” 秦宝宝道:“像三恨道人这样的有钱人居然没有家人?” 卫紫衣道:“因为三恨道人是一个道士,道士不但不能娶老婆,也不能有人侍候,他们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 秦宝宝道:“看来今天我们是见不到三恨道人了。” 卫紫衣道:“可是我得来的消息却说,三恨道人已回到了济南。” 秦宝宝道:“难道他在济南还另外有一个地方?” 卫紫衣道:“好像没有,因为三恨道人对别人一向很大方,对自己却很刻薄。他不会在自己身上乱花一分钱的。” 秦宝宝道:“他既然已回到了济南,他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那么他的人呢?” 卫紫衣道:“你猜猜看。” 这个问题好像并不是一个问题,秦宝宝对三恨道人并不很了解,现在卫紫衣却让他猜三恨道人在什么地方。 谁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秦宝宝好像已被难住了,望着卫紫衣的笑容,秦宝宝笑道:“大哥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就算是出题,也不应该出这种毫无边际的题目。” 卫紫衣笑道:“猜不出,就是猜不出,不要找什么借口。” 秦宝宝想了一想,忽地笑了,道:“这个问题虽然有一点麻烦,但是并没有难住我。” 卫紫衣笑道:“那么你来告诉我,三恨道人在什么地方?” 秦宝宝笑道:“他在赌。” 卫紫衣道:“他在赌?” 秦宝宝笑道:“是的。” 卫紫衣道:“为什么他在赌?”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今年不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像这么年轻的人居然就成了非常有钱的人,难道世上的钱就这么容易赚?” 卫紫衣道:“所以你认为他的钱是靠赌赌回来的。” 秦宝宝道:“是的。只不过他的运气好像特别好,每一次都不会输,所以他很快就成了有钱人。” 卫紫衣道:“十赌九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光靠赌就可以有钱的。”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是不是一个武功很好的人?” 卫紫衣道:“十几年前,他的武功就已很不错了。” 秦宝宝道:“我知道一个人如果武功很好,就完全可以把他的武功用在赌博上,所以真正的赌术高手也往往就是一个武功高手,像这种人是不可能输的。” 卫紫衣道:“看来你说的还有一些道理。” 秦宝宝道:“当然有道理。” 卫紫衣道:“你是说,我们如果想找他,就只有到赌场上去找他?” 秦宝宝道:“我们在任何一家赌场都不可能找得到他的。” 卫紫衣道:“这又是为什么?” 秦宝宝道:“像三恨道人这样一个人,在济南的赌场上一定是很有名的了,我想不可能有人再和他赌的。” 卫紫衣道:“不错。” 秦宝宝道:“所以,他就算是赌,也绝不可能在赌场上,他的对手,也绝不可能是本地人。” 卫紫衣道:“依你这么说,我们好像不太容易找得到他。” 秦宝宝道:“也很容易。” 卫紫衣不由笑道:“哦?” 秦宝宝道:“我知道在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一种人。” 卫紫衣道:“什么人?” 秦宝宝道:“蛇头。” 卫紫衣道:“就是那种什么事情都知道的人?” 秦宝宝道:“是的,蛇头就是当地所有非法活动的组织者,所以在这个地方,不管是什么事情,本地的蛇头一定是知道的。” 卫紫衣道:“看来我们要想找三恨道人,就一定要先找到这里的蛇头?” 秦宝宝道:“是的。” 卫紫衣笑着问秦宝宝道:“你准备怎么去找蛇头呢?” 秦宝宝笑了,这是大哥在考自己的本事了,如果卫紫衣出面,做任何事情都很简单。 秦宝宝是一个多么要强的人,没有比卫紫衣还要清楚,所以和秦宝宝在一起的时候,卫紫衣什么事情都不会做的。 秦宝宝笑道:“从现在开始,什么事情都由我来做。” 卫紫衣笑道:“我就当我是一个死人。” 秦宝宝道:“就是这样。” 卫紫衣很有兴趣知道秦宝宝一向的做事方法,所以从现在起,他真的准备什么事情也不管。 所谓蛇头就是当地黑道的头子,这些人在表面上,也许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士绅,要想找这样一个人,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不过这一点也难不住秦宝宝。 秦宝宝和卫紫衣来到了街上,现在快要天亮了,街上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 秦宝宝道:“大哥,你知道早起的人都是一些什么人吗?” 卫紫衣道:“是什么人?” 秦宝宝道:“都是一些老实人。” 卫紫衣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有钱人在这种时候,当然会躺在床上的,他们没有必要为生活操心,而一些小混混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起床的,因为每天夜里才是他们活动的时候,不是现在。” 卫紫衣道:“你提到了小混混,莫非你想在一些小混混身上找到蛇头?” 秦宝宝道:“是的。” 他笑了一笑道:“如果我打了一个人,这个人肯定要找人来报复,如果我再把这些人打败,他们就会叫更厉害的人来,到最后,事情一旦闹开了,这里的蛇头就不得不出面了。” 卫紫衣笑道:“想不到你会用这种方法?” 秦宝宝笑道:“这个方法好不好?” 卫紫衣笑道:“好是好,就是太热闹了一点。” 秦宝宝道:“你知道我是最喜欢热闹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热闹了。” 卫紫衣笑道:“不过我事先申明,从现在开始,我是不会动一根手指头的。” 秦宝宝道:“让大哥帮忙,岂非太没有面子?” 卫紫衣道:“现在街上并没有小混混,你怎么去找他们?” 秦宝宝道:“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他走到了街边的一家小店,这家小店是专门卖布的。 秦宝宝一脚就把门给踢开了。 往常秦宝宝是不可能做这种没有礼貌的事情的,不过今天我们应该可以原谅他的无理。 门一被踢开,就有人在骂道:“是哪一个混蛋?” 秦宝宝本来做这件事的时候,还有一点不好意思,可是被这个人一骂,他的心里不禁有了一点气。 就算没有气,自己也要为自己找出一点,现在他找到了。 这时他并没有说话,因为他一说话,岂非就成了一个混蛋? 秦宝宝别的亏可以吃,口头上的亏是绝对不会吃的。 骂人的人是一个中年人,一看上去就是一个不好惹的人,可惜他遇到的是秦宝宝,秦宝宝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去惹不好惹的人。 中年人的身材很高大,并且看上去好像还会一点点的武功,这种人秦宝宝最喜欢。 秦宝宝的武功用来对付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当然是不行的,不过对付一些三脚猫的角色,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中年人一看到是秦宝宝这样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孩,不由地更加嚣张了,喝道:“踢门的人就是你?”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就是我。” 中年人道:“你想干什么?” 秦宝宝把脸一沉道:“我是来收保护费的,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向我交保护费。” 收保护费是黑道人物经济上最重要的一个来源,如果一个人,一股势力打下了一个地盘,那么就可以在这个地方收取保护费了。 中年人听到秦宝宝的说话,不由地大笑了起来,他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向我收保护费。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秦宝宝心里道:“看来这个人在这里还有一点名气。” 他笑了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一个欠打的人。” 中年人大喝一声扑向了秦宝宝。 从他扑过来的动作和速度上来看,这个人还练过几年的功夫。 如果是在街道上打架,以他这种身手,不会吃亏的。 可惜他遇到的秦宝宝,每一个人看到都会头大如斗的秦宝宝。 在中年人打出他的拳头的时候,秦宝宝也击出了一拳,正对准中年人的拳头。 秦宝宝知道,对付没有内力的人,自己的这一拳好像有一点重了。 “扑”的一声,两只拳头碰到了一起,“喀”的一声,一个人的骨头好像是折断了。 折断的不是秦宝宝的骨头。 折断的是中年人的骨头。 中年人的脸都痛得变形了,脸上的冷汗就像是水一样流了下来。 秦宝宝悠然道:“你是不是很不服气?没有关系,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你想找什么帮手,就去找什么帮手。” 中年人咬牙切齿地道:“有种的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秦宝宝笑道:“我当然会等你的,只是你千万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否则的话,也许我会做出一些本来我不想做的事情,比如放火。” 听到这句话时,中年人立刻就走了。 卫紫衣站在门外,当他看到中年人抚着个手,气极败坏地冲出门来时,不由地摇了摇头。 有时候秦宝宝做出来的事情,就算是老江湖,也是想不到的。 下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卫紫衣很有兴趣知道。 中年人的确没有让秦宝宝等多久,也许他真的很怕秦宝宝做出放火的事情来。 和他一起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三个看上去比中年人更加不好惹的人。 秦宝宝已站在了门口,一看到来的三个人,不由地摇了摇头,露出很失望的样子。 因为来的三个人并不是真正的角色。 这三个人一看上去就知道是一些只会欺负老百姓的那种人,这种人也喜欢打架,不过他们靠的是自己的力气。 对付这种人,秦宝宝就像吃豆腐那样简单。 中年人一看到秦宝宝,就叫道:“就是这个小子。” 来的三个人本来还是有一点紧张的,可是他们一看到秦宝宝,都不由地笑了起来。 一个人笑道:“赵老二,你现在越来越没有出息了,居然还一个小孩子都可以欺负你。” 被称做赵老二的人道:“你们不要小看这个孩子,他好像会邪术。” “邪术?”一个人大笑道,“没有用就是没有用,何必找这种连小孩子都骗不过去的借口?” 他口中正说着话,手中忽地多了一把刀。 秦宝宝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对付一个小孩子居然还用刀,这个人看来绝不是好人。 秦宝宝准备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刀光一起,这个人的刀已砍向了秦宝宝,秦宝宝一眼就已看出,这一刀出手之际,最起码有七八处破绽。 秦宝宝随便怎么对付都可以。 秦宝宝并没有用太复杂的招式,他还是像对付赵老二一样伸出了拳头,和刚才同样的一拳。 “扑”的一声,秦宝宝的拳头已击中了这个人的胸口,秦宝宝这一次稍微用了一点点的力气,所以大家都听到了从这个人的胸口上发出了轻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个人手中的刀已落在了地上,秦宝宝用脚踩住了这把刀,傲然道:“最好把你们的头叫过来,否则的话,我要你们一个月下不了床。” 如果秦宝宝刚才这种话是开始说出来的,肯定会引来一阵大笑。 可是现在没有人笑了,门外的四个人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秦宝宝大叫道:“我叫你们把你们的头叫来,你们听到没有?” 四个人就像脚底抹了油一样,急急地溜了。 卫紫衣远远地看着,这时走了过来,笑道:“想不到我们的秦宝宝居然这么威风。” 秦宝宝笑道:“再过一会儿,恐怕我就威风不起来了。” 卫紫衣笑道:“你刚才说过,我已是一个死人,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就当做没有看见。” 秦宝宝道:“大哥不会这么无情吧?” 卫紫衣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外号就叫做‘金童阎罗’吗,既然是阎罗,当然是冷酷无情。”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世道险恶,连自己的大哥都这么无情,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情义可言。” 卫紫衣笑道:“现在你别想着这个世道了,你想一想看,马上来了真正的人物后,你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以大哥的经验,在这种地方,他们所谓的高手的武功有多高?” 卫紫衣道:“这就很难说了,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在世井之中,也许真的有高手。” 秦宝宝道:“希望我的远气比较好一点。” 卫紫衣忽地静了下来,他仔细地听了一听,道:“好像你的远气开始变坏了。” 秦宝宝道:“你听到有人来了?” 卫紫衣道:“除了刚才的三个人之外,还来了一个人。” 秦宝宝也侧起耳朵听了一听,道:“我怎么听不到有第四个人?” 卫紫衣道:“因为你的功力还远远不够,这个人的脚步很轻,走起路来,就像是猫一样。” 秦宝宝道:“这么一个人我该怎么对付?” 卫紫衣笑道:“这是你的事,反正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卫紫衣只是这么说一说而已,真正等到秦宝宝受了气的时候,你想不让卫紫衣出手都不行。 只到这个时候,秦宝宝才听到了第四个人的脚步声。 当他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已经看到这个人了。 这是一个书生。 最起码从外表看,这个人和一般的书生没有什么两样。 他穿着长长的儒袍,头上戴着只有读书人才有资格戴的方巾,一双手又白又嫩。也只天天拿笔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手。 可是这个人却是一个高手,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高手。 他的皮肤很白,也很细,脸上好像还有一种奇妙的光泽。只有内功非常好的人才会有这种现象。 一个人的内功如果到了一定的程度,的确是可以驻容养颜的。 现在秦宝宝已知道,这个书生的轻功很好,内功也很高,像这样一个高手居然藏身在市井之中,这正应了卫紫衣的那句话,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 秦宝宝知道,以自己的武功,绝不可能是这个书生的对手,也许他连这个书生的一招都接不下来。 如果自己和这个书生动起手来,到时候卫紫衣就不得不出手,这样一来,秦宝宝岂非没有一点面子? 秦宝宝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就是不用做丢面子的事。 唯一不让卫紫衣插手这件事的方法,就是根本不要和这个书生动手。 秦宝宝看出,这个书生的确像一个有学问的人,像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不会主动出手去对付一个孩子的。 也就是说,如果秦宝宝不动手,这个书生也绝对不会动手的。 秦宝宝的名言就是:“武功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能够不用武功解决问题的时候,秦宝宝绝不会用武功的。所以他在看到书生的时候,脸上有了笑容。 书生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在下颜如海,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书生的确是书生,无论在说话,做事上,都和没有读过书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别人既然那么客气,秦宝宝也会变得很客气的,他笑了一笑,道:“在下免贵姓秦。秦宝宝就是我。” 秦宝宝在现在的江湖已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如果有人居然没有听说过秦宝宝,这个不是一个聋子,也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 颜如海并不是一个聋子,他也不像没有见识的人,可是他听到秦宝宝的名字时,根本没有特别的反应。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知道江湖上有一个了不起的秦宝宝。 秦宝宝不由地有一点失望了。 看来自己的名气并不像自己所想像中的那样响亮。 颜如海道:“原来是秦少侠。但不知赵兄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秦少侠?” 秦宝宝正色道:“他的确是得罪了我。” 赵老二忍不住道:“明明是你一上来就踢破了我的门,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 颜如海把脸一沉,道:“秦少侠是江湖人物,他说你得罪了他,他必有得罪他之处。秦少侠何必骗我?” 赵老二急得要命,道:“颜学士,在下绝对没有说谎,在颜学士面前,我怎么敢说谎?” 颜如海沉吟了一下,对秦宝宝道:“秦少侠,你既说赵兄得罪了你,但不知如何得罪。” 秦宝宝笑道:“因为他生得太丑,我一看到生得太丑的人就忍不住要生气。” 他本以为颜如海听到这种荒谬的借口,一定会很生气的,可是颜如海并没有生气。 他居然点了一点头,道:“不错,赵兄的确是生得丑了一些,有时候就算我看到了,也会忍不住要生气的。” 秦宝宝几乎要笑破肚皮,像这种荒谬的借口居然还有人相信。秦宝宝真的有一点糊涂了。 这个颜如海究竟是读书读得太多,有一点愚了,还是真的是一个草包? 不过最有可能的是,颜如海是在装糊涂。 那么他为什么要装糊涂呢? 秦宝宝看了看卫紫衣。 卫紫衣正站在很远的地方,好像是一个看热闹的闲人。 可是卫紫衣正实在是一个太特别的人,任何人看到他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的。 可是颜如海却没有看过他一眼,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卫紫衣正一眼。 因为他一定认出了卫紫衣。 他之所以对秦宝宝那么客气,就是因为他知道,卫紫衣就在身边。 秦宝宝已看出了这一点,现在他知道,无论自己说出什么话来,颜如海一定都会假装相信的。 秦宝宝道:“颜学士,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颜学士可不可以帮我?” 颜如海道:“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秦宝宝看着颜如海。笑了一笑道:“不过我的事情,颜学士恐怕不太有可能做好。” 颜如海笑道:“在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在济南地带,我还是有一点办法的。” 秦宝宝道:“你真的可以帮我?” 颜如海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秦宝宝道:“好,带我去见三恨道人。” 颜如海不由地怔住了,道:“你想见三恨道人?” 秦宝宝道:“难道不可以?” 颜如海道:“没有什么不可以,只不过……” 秦宝宝笑道:“只不过他只是一个赌徒,实在没有什么好见的。” 颜如海道:“原来秦少侠已知道三恨道人是一个赌徒。” 秦宝宝笑道:“是的,我这一次和济南,就是想和他赌一赌。” 颜如海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么你想不见三恨道人也不行了,只要会赌,三恨道人绝对会见你的。” 秦宝宝道:“你知道赌瘾一旦发作,比饿肚子的滋味还要难受。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去见三恨道人?” 颜如海笑道:“当然可以,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赌瘾什么时候发作??所以只要是想赌的人,随时都可以见到三恨道人的。” 秦宝宝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一路上,颜如海对秦宝宝一直是客客气气的,卫紫衣却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这没有关系,颜如海对秦宝宝还是很客气。 颜如海很快就把秦宝宝带到了一个很破的小屋子。 从外表看,这个屋子没有一处起眼的地方。 可是在秦宝宝刚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他感到最起码有七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秦宝宝并没有看到那些人,不过他知道,这些人绝对是存在的。 假如秦宝宝有一点点不对头的地方,秦宝宝相信,最起码有七种武器会向自己攻过来。 秦宝宝走进了这个屋子,屋子里没有声音。一点声音也没有。秦宝宝在跨进去的时候,甚至认为自己是上了颜如海的当。 可是他很快就看到了十九个人。 在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屋子里,居然有十九个人。 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和尚,也有道士。 和尚有三个,道士却只有一个。 这个人当然就是三恨道人。 三恨道人的确很年轻,他的年纪虽然已是三十多岁了,可是看上去,和一般的小伙子没有多大的区别。 三恨道人长得也很漂亮,如果他脱下道袍,换上一件时新的衣服,绝对是一个浊世佳公子。 不过有趣的是,三恨道人虽然是一个有钱,又生得很漂亮的男人,可是他的身边并没有女人。 是不是因为她们都知道,在三恨道人的身上绝对捞不到半点便宜? 现在三恨道人正在和三个和尚赌。 他们赌得好像非常大,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牌局。所以在秦宝宝进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向秦宝宝这边看过一眼。 他们赌的是牌九。 秦宝宝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只有颜如海在陪着他。 秦宝宝道:“颜学士,我什么时候可以上去赌?” 颜如海道:“恐怕要等到这一把之后。” 秦宝宝道:“这三位大师是什么人?” 对和尚、道士,秦宝宝一向很尊重,因为他本人就是出身少林。 屋子并不大,就算放了一个屁也会臭一屋的,秦宝宝的话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三个和尚不由地看了秦宝宝一眼。这年头对和尚比较尊重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其中一个年轻的和尚对秦宝宝笑了一笑,看样子,他们对秦宝宝已产生了好感。 就在这时,三恨道人在椅子上直起了身体,笑道:“看样子,你们好像是输光了。你们是不是可以让别人换一换?” 三个和尚站了起来,走到屋角坐下,他们的表情并不好看,没有一个人在输光了以后还会有好看的表情的。 其中一个和尚向秦宝宝招了招手,秦宝宝一指自己的鼻子,道:“大师是在别我吗?” 这个和尚是一个中年人,他点了点头道:“是的,你过来一下。” 秦宝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三个和尚走了过去。 中年和尚道:“我们输了。” 秦宝宝道:“有赌就有输,输了一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中年和尚道:“我们输的并不是一点,而是很多。” 秦宝宝道:“有多少?” 中年和尚道:“一百万两。” 秦宝宝不由地吃了一惊,道:“一百万两?” 中年和尚道:“是的。一百万两,我们本来是想用这些银子去盖一座庙的。” 秦宝宝道:“一百万两足够盖很大的一座庙,那么你们为什么要来赌呢?” 中年和尚道:“因为我们想盖一座全国最大的庙。” 秦宝宝叹道:“现在你们输了,别说是庙,就算是一个猪圈恐怕都盖不起来了。” 中年和尚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们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和我说?” 中年和尚道:“你知不知道,在你没有进来的时候,我们一直是在赢钱。”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道:“可是我一进来之后,你们就开始输钱了。” 中年和尚道:“是的。” 秦宝宝笑得更厉害,他道:“所以你们输了一百万两银子谁也不能怪,只能怪我给你们带来了晦气。” 中年和尚居然一本正经地道:“是的。”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这一百万两银子当然是由我来赔给你们。” 中年和尚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秦宝宝拍了拍衣服,笑道:“你看我的身上像有一百万两银子吗?” 中年和尚道:“不像。” 秦宝宝笑道:“你认为我可以拿得出一百万两银子吗?” 这一次中年和尚点了点头。 秦宝宝笑道:“我居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中年和尚道:“你的身上当然没有钱,不过你的命却很值钱。最起码可以值一百万两银子。” 秦宝宝道:“谁会为我出一百万两银子?” 中年和尚道:“卫紫衣,卫紫衣如果知道你欠了我们一百万两银子,一定会出银子帮你还债的,并且他一定可以拿得出来。” 秦宝宝叫了起来,道:“我欠了你们一百万两银子!你们是不是疯了?” 中年和尚摇了摇头,道:“我们并没有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们是江湖上最清醒的人。” 秦宝宝道:“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欠了哪三位大侠的银子?” 中年和尚道:“你欠了三无大师的银子,我们就是三无大师。” 秦宝宝道:“原来你们就是无心、无怨、无嗔。” 中年和尚居然笑了一笑道:“是的。” 无嗔、无怨、无心。这是三个名人,很有名的人。 他们的确是和尚,自从他们第一次出现在江湖上,别人就开始认为他们是和尚,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庙在哪里。 察遍天下所有的庙宇,你也察不出他们是在何处剃度,在何处领的法牒。 不过他们既然说自己是和尚,大家也只有认为他们是和尚。 这一个和尚究竟从哪里来,不可能有人知道,他们在江湖上也经常会造出一些轰动。 秦宝宝知道,有很多起悬案都和这一个人有关系。 这一个人究竟是正是邪,也很难有人说得清楚,有时候他们为了逗一个孩子开心,会坐在这个孩子的床边,讲上三天三夜的故事。 有时候,他们为了一点点的小事,就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有时候,他们会为了付不出一碗面条的钱而将一家饭店一把火烧了,有时候,他们却可以将身上所有的钱全给了一个乞丐。 现在他们居然开始敲诈秦宝宝。 秦宝宝现在很开心,因为有人居然惹他。 秦宝宝不去惹别人已很不错了,现在居然有人来惹他。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你们真的准备让我拿一百万两银子给你。” 中年和尚就是无怨,他点了点头道:“是的,如果你不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我们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做得出来。”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地敲诈,就不怕有人出头吗?” 无怨笑了一笑道:“在这个屋子里,好像没有人帮你。” 秦宝宝看了看四周。 他相信他和无怨说的每一个都听到了,如果是一个有一侠义心肠的人,这时早已该站出来了。 可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人向这边看一眼。 三恨道人正在和一个乡巴佬模样的人在赌,这时,他除了赌桌,是不可能注意到任何事情的。 秦宝宝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说得不错,在这个屋子里,的确没有人帮我。” 无怨道:“所以你就只有乖乖地拿出银子来。” 秦宝宝笑道:“我身上并没有银子,你叫我到哪里去弄银子?” 无怨道:“你可以写一个条子,就说欠了我们一百万两银子,然后你再拿一个信物给我,这样我就可以到金龙社开的银庄去取银子了。” 秦宝宝道:“看来你们想得很周到。” 无怨道:“因为做这种事情,我们已不是第一次了。” 秦宝宝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们的要求呢?” 无怨、无心、无嗔都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好像是听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无怨很奇怪地道:“你居然不想付钱?” 秦宝宝笑道:“我为什么要付钱给你们?” 无怨点了一点头,忽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锡酒壶。 锡酒壶在他的手中慢慢地被捏成了一团,最后锡酒壶就像是稀泥一样从他的指缝里挤了出来。 好可怕的内力! 秦宝宝眨了眨眼睛,道:“这个酒壶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无怨道:“是用锡做的。” 秦宝宝道:“锡在你的手上就好像是稀泥一样,看来你手上的力气很不小。” 无怨道:“你明白就好。” 秦宝宝很奇怪地道:“我们好好地聊着天,你为什么要把一个好好的锡酒壶捏成稀泥?” 无怨不由地怔住。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出,无怨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武功,可是秦宝宝居然没有看出来。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的东西,秦宝宝居然看不出来。 看秦宝宝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年,遇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无怨干笑了一声,道:“我只过想告诉你,如果你不听话的话,我会把你的脑袋像捏锡酒壶一样捏成肉泥。” 秦宝宝好像是吓了一跳,道:“你们不会真的这么做吧?” 看他的样子,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好像真像一个胆小的少年。 无怨看了看秦宝宝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秦宝宝笑道:“是假糊涂。” 无怨笑了,道:“看来,你还是准备和我们合作的。” 秦宝宝笑道:“不准备。” 无怨不由地把脸一沉,道:“难道你真的想让我把你的脑袋像捏锡酒壶一样捏成肉泥?” 秦宝宝笑道:“没有人想让自己的脑袋变得像肉泥一样的。” 无怨不由地有一些糊涂了,他道:“那么你究竟想做什么?” 秦宝宝笑道:“我不想做什么,我只不过想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想对我动一根手指头的话,你们马上就会变成三个死人了。” 无怨大笑。 秦宝宝道:“看来你们不相信?” 无怨大笑道:“你怎样才能让我们相信你的话?”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三个人的年纪加起来的话,应该有七八十岁了吧?” 无怨道:“正好八十八岁。” 秦宝宝道:“你们三个人的正好八十八岁,可是我看你们的见识不过像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无怨居然笑了,有人在嘲笑他们,他居然笑了。 有一种人的确是这样,他总是在不应该笑的时候笑,无怨应该算是这种人。 秦宝宝道:“看来你们还不承认这一点。” 无怨笑道:“你可以说服我们,让我们承认。” 秦宝宝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无怨笑道:“你叫秦宝宝,你的大哥叫卫紫衣,你大哥是金龙社的大当家。” 秦宝宝笑道:“看来你们知道的还不少。” 无怨笑道:“既然想绑你的票,当然要对你的底细有所了解。” 秦宝宝叹道:“可是你们了解的远远不够。” 无怨笑道:“你不妨说说看。” 秦宝宝道:“你知道我的出身吗?” 无怨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我出身于少林,就是天下武学正宗的少林寺。” 无怨冷笑道:“少林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秦宝宝笑道:“少林寺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就像我的叔叔,少林寺的方丈大师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一样。” 无怨、无心、无嗔不由地一起怔住了,他们想不到的是,秦宝宝不但出身出少林寺,而且还是少林寺方丈大师的侄子。 秦宝宝又笑道:“你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吗?” 无怨道:“是谁?” 秦宝宝道:“就是‘万邪医圣’秦英。” 无怨笑道:“可惜万邪医圣秦英已是一个死人。” 秦宝宝道:“你知道唐门的唐老爷子和万邪医圣秦英是什么关系吗?” 无怨道:“万邪医圣秦英莫非是唐门的唐老爷子的救命恩人?” 秦宝宝笑道:“你很聪明。” 无怨也笑了,道:“可惜你说的每一个不是死了,就根本不在这里,所以你好像白说了。” 秦宝宝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他道:“你应该知道,金龙社、少林寺、四川唐门,都是江湖上势力最庞大的力量,他们的人也是无处不在的,所以你们怎么可以肯定,在这个地方,就没有金龙社、少林寺、四川唐门的人呢?” 无怨笑道:“可是你也不敢肯定,这里一定有金龙社、少林寺、四川唐门的人在。” 秦宝宝笑道:“我的确不敢肯定,不过你们可以试一试。” 无怨道:“怎么试?” 秦宝宝道:“你们可以向我动手试试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来救我。” 无怨大笑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试吗?就算是卫紫衣在这里,又有什么了不起?” 他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地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 一个少年的眼睛。 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少年,一个至多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个少年的个子不高,身材也很削瘦,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非常有神,好像不是眼睛,而是黑夜里天上的两颗星星。 这个少年就一直盯着无怨在看,好像无怨是一个怪物一样。 无怨忽地发现,这个少年的一双眼睛就像是有刺,让人无法忍受。 无怨当然不会示弱,他也用同样的眼神看过去。 这个少年忽地直直地向无怨走了过来,就好像他的腰上绑了一根标枪。 无怨不由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这个少年,其实他已经不敢和这个少年对视下去,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一点害怕这个少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一个少年。 少年忽地开口道:“你刚才说了一句话。” 无怨道:“我刚才说的话很多。” 少年道:“我记得你说过,就算是卫紫衣???了,你也不怕。” 无怨道:“不错,我的确说过。” 其实以他的身份,他根本没有必要去理会这个少年的,可是他却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少年道:“你说出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无怨觉得自从少年走过来之后,在气势上就一直在压着他,这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损害,所以这一次他大声地道:“你管我是什么意思?”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着一个精神错乱的人。 无怨不由地觉得没趣极了。 少年道:“如果你的武功的确比卫紫衣高,你当然可以说这种话的,可是……” 无怨道:“可是什么?” 少年道:“可是你的武功看上去并不怎么样,也许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无怨不由地大笑,道:“你是说,我打不过你?” 少年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了一想之后,很慎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似的。 无怨现在知道,面前的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少年,甚至有一点可怕的少年,不过无怨唯一不会相信的是,这个少年居然可以打败自己。 这个时候,屋子里忽地静了下来,简直可以说是针落可闻。 有人忽地开口道:“好像是有人要打架了。” 说话的是,一个道人,三恨道人。 秦宝宝笑道:“不错,的确是有人要打架了?” 三恨道人道:“这好像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比武。” 秦宝宝道:“的确很悬殊。” 三恨道人道:“我本来想为这一场比武下一个小小的注,可是恐怕不会有人和我赌了。” 三恨道人的确是一个标准的赌徒,无论什么事情他好像都想拿来赌一赌。 秦宝宝道:“也许有人会和你赌的。但不知你赌谁胜。” 三恨道人一指那个少年,道:“我赌这个人赢,赌一百万两,有没有人和我赌?” 屋子里起了一阵骚动,一百万两,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没有人会对一百万两不动心的。 三恨道人又道:“我出一百万两,不过如果有人想和我赌的话,只需要出十万两就可以了。” 秦宝宝道:“你是说,如果有人出十万两和你赌,一旦你输了,这一百万两就是他的了。” 三恨道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可是你如果赢了,也只不过赢了十万两而已。” 三恨道人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这样大的赚头,如果我有十万两的话,我一定会和你赌的。” 三恨道人道:“你没有?” 秦宝宝笑道:“我没有。” 三恨道人就再也不去理睬秦宝宝了,对没有钱的人,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在这个屋子里,有十万两的人当然很多。所以立刻就有人和三恨道人赌了。 这个人就是刚才一直和三恨道人赌牌的那个乡巴佬。 乡巴佬道:“我和你赌了。” 三恨道人笑道:“那就好极了。” 少年就好像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也许他并不知道赌博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知道,他想击倒面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和尚。 无怨有一点心虚了,他知道三恨道人绝对是一个高手,更重要的,三恨道人在赌上从来就没有输过。 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三恨道人绝不会下那么大的赌注。 无怨已开始怀疑,这个少年其实就是三恨道人所下的一个圈套。 可是不管这是不是一个圈套,无怨都不得不走进去,因为他毕竟是一个名人了,很有名的一个人。 作为一个名人,有很多事情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的。 无怨向少年拱了拱手,道:“你真的想和我打?” 少年道:“是的。” 无怨道:“那我们出去。” 少年很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要出去?” 无怨道:“你不嫌这个地方太小了吗?” 少年看了看四周,道:“如果你在这个地方遇到了你的仇家,你是不是也要叫他出去和你打?难道地方小一点就不可以打了吗?” 无怨不由地说不出话来,这个少年好像对江湖上的事情了解的很少,可是他说的话虽然有一点古怪,却很有道理。 无怨当然不会主动出手,他的年纪比少年大得多,身份也比少年高得多。 少年好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看到无怨不说话的时候,立刻出手。 几乎在少年出手的同时,无怨也拔出了他的刀。 用刀去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少年,未免有一点过份,不过三恨道人并没有说什么。他对这个少年毕竟有了非常大的信心。 而他也不过和秦宝宝一样,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 这个少年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魔力? 屋子里亮起了刀光,只有刀光,在无怨挥刀的时候,大家已看不到少年的拳了。 无怨毕竟是成名人物,他的武功也的确不是吹出来的。 在无怨攻出十七刀之后,少年居然还没有出手。 三恨道人下了一百万两的赌注,所以他对场上的局势是最关心的,秦宝宝一直在看着他,发现他一点也不着急。 他好像认为这个少年绝对可以为他赚十万两银子。 秦宝宝的武功并不高明,不过他鉴别武功的水平却不低,他看出少年虽然一直没有出手,只不过是在熟悉无怨的武功,一旦他看出了无怨的破绽,他就会出手。 只要他一出手,无怨就败了。 这个少年居然比几十年的老江湖还要稳得多。 所以现在秦宝宝也已看出,无怨必输。 无怨已攻出了第三十七招,这一招他在刚才用过一次,这一招连消带打,攻守兼备,无疑是很高明的招数。 可惜这一招他用过了一次,少年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对这一招的变化,好像已非常了解了,所以他直直地打出了一拳。 只有一拳。 这一招并不太高明,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拳,可是这一拳击出时,秦宝宝听到了三个人在叫:“好!” 其中一个就是三恨道人。 秦宝宝也看出了这一拳的高明,这一拳正是在无怨的刀将变未变,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所以这绝对是最高明的拳法。 “砰”的一声,少年的拳头已击中了无怨的胸膛,无怨居然被这一拳击得飞起,飞向了赌桌。 这张赌桌上,正好坐着三恨道人和那个乡巴佬。 三恨道人笑了,看到无怨飞了过来,他就好像是看到了十万两银子飞过来一样。 他伸出手,抓住了无怨的衣领。 这个时候,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在抓住无怨衣领的同时,居然闪电般地出手,一连点了无怨七处大穴,所以无怨落下地时,整个身体就像一个倒空了的口袋。 这时,三恨道人看着那个少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你身上下注一百万两?” 少年道:“为什么?” 三恨道人笑道:“因为就算你只有二流的武功,这一场比武你也胜定了。” 少年居然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知道这个人不管和什么人动手,都会输的。” 三恨道人笑道:“他为什么会输?” 少年道:“因为他想杀你,如果他输了,并且正好飞向你,你对他当然没有一点戒备,所以他一出手,你就有可能死了。” 三恨道人笑道:“你实在是很聪明。也许比秦宝宝都要聪明。” 这一点,他好像说对了,因为秦宝宝居然真的没有看出无怨想杀的其实是三恨道人。 但是秦宝宝想了一想之后,他就很快明白了。 无怨为什么要惹秦宝宝? 因为他知道,卫紫衣就在附近,一旦秦宝宝和他动起手来,卫紫衣当然要出现,一旦卫紫衣出现,无怨当然只有败。 谁会注意一个比武败了的人呢?所以这个时候,就是无怨向三恨道人出手的最好时机。 这一点秦宝宝刚才居然没有想到。 秦宝宝觉得脸都有一点红了。 万幸的是,不光三恨道人看出了无怨的企图,少年也已看出。 这个少年实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这时三恨道人把目光转移到了无怨的身上,他笑道:“我刚才点了你的穴道,是不是有一点委屈你了?” 无怨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知道我想杀你?” 三恨道人笑道:“你不该去惹秦宝宝的,谁都知道秦宝宝是江湖上最难惹的人,你们却居然想绑他的票,我想只有疯子和别有用心的人才会这么做。” 少年道:“他们并不是疯子。” 三恨道人笑道:“所以他们当然是别有用心的人。” 三恨道人看着无怨,道:“看来你已没有什么话说了。” 无怨道:“可惜你今天还是死定了,你该知道,只要是我们杀的人,从来没有人还能活着。” 三恨道人笑道:“我希望我是一个例外。” 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去理无怨,甚至也不去看无心和无嗔,因为他知道这三个人今天已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向对面的乡巴佬道:“看来你是输了。” 乡巴佬道:“是的。” 三恨道人笑道:“那么你的银子呢?你的十万两银子呢?” 乡巴佬道:“银子当然一分都不会少,不过我还想和你赌上一赌。” 三恨道人笑道:“你还想赌什么?” 乡巴佬道:“赌你的命。” 三恨道人道:“赌我的命?” 乡巴佬道:“是的。” 三恨道人道:“你准备怎样赌我的命?” 乡巴佬道:“我赌你今天一定会死的。我赌一百万两。” 三恨道人笑了,道:“这实在是有趣极了,你居然和我赌我的命。” 乡巴佬道:“你赌不赌?” 三恨道人笑道:“你应该知道我,不管是什么样的赌,我都是愿意赌的。不过这一次我们有什么规矩?” 乡巴佬道:“很简单,如果到了今天夜里子时的时候,你居然还活着,那么就算是我输了。” 三恨道人笑道:“如果我已死了呢?” 乡巴佬道:“那么你就要输给我一百万两银子。” 三恨道人笑道:“你这个人实在很不会算账,如果我死了,谁还会付钱给你?” 乡巴佬道:“所以你现在就要给我写一个字据。” 三恨道人道:“什么字据?” 乡巴佬道:“你虽然死了,可是我知道你的钱都存在‘万盛钱庄’,如果你写一个字据,我就可以在你死了以后,到万盛钱庄去取钱去了。” 三恨道人笑道:“别看你长得像一个乡巴佬,其实比哪一个人都要聪明。” 乡巴佬还是一脸呆呆的样子,他道:“我虽然长得呆一些,不过别人想要让我上当,恐怕还不那么容易。” 三恨道人笑道:“不错,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既然你是一个聪明人,我就和你赌了。” 他挥了挥手,道:“拿纸笔来。” 有人拿来了纸笔,可是却没有放在三恨道人的面前,而是放在了颜如海的面前。 三恨道人道:“小颜,我和这位兄台说的话你是否已听到?” 颜如海道:“听到了。” 三恨道人道:“那么你就写一个字据,就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写一个字据。” 颜如海道:“是。” 像这种赌约,颜如海看来已不是第一次操刀,所以他写得很快。 三恨道人拿了过来,看了一看,笑道:“好字,好字,如果我能写出这样的好字,我睡着了也会笑醒的。” 他把字据递给了乡巴佬,道:“行不行?” 乡巴佬道:“我虽然不识字,不过三恨道人是从来不会骗人的,我相信你。” 三恨道人笑道:“看来我的名誉也不是很坏,人生至此,复有何求。” 言毕大笑。 乡巴佬道:“现在离年夜子时还有八个时辰,在这八个时辰里,我希望你处处小心。” 三恨道人笑道:“我当然会的,我今年不过才三十六岁,正恨人生苦短,哪里这么快就让我死呢?” 乡巴佬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有时候,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像你所想的那样。” 三恨道人道:“你既然对我之死那么肯定,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想要我的命?” 乡巴佬道:“我本来是不应该告诉你的。” 三恨道人道:“不错,你和我立了赌约,当然是希望我越早死越好。” 乡巴佬道:“不过我就算是告诉你也没有关系。” 三恨道人道:“是不是想杀我的人非常可怕,就算我知道是谁想杀我,也只有坐在这里等死?” 乡巴佬道:“是的。” 三恨道人道:“那么想杀我的人是谁。” 乡巴佬道:“首先你应该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想杀你。” 三恨道人道:“我想别人想杀我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我有钱,简直太有钱了。” 乡巴佬叹道:“不错,一个人的确是不能太有钱的,钱有时候实在不是一个好东西。” 三恨道人道:“这一点我恐怕比谁都清楚,因为我在十年之中,最起码已遇到四十七次的暗杀了。” 乡巴佬道:“一个人遇到了四十七的暗杀,居然还能活着,看来你这个人对付暗杀已很有经验。” 三恨道人道:“所以任何想杀我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乡巴佬道:“不错,你看来比我要有胜算得多,可惜这一次要杀你的人也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三恨道人笑了,道:“其实我已猜出这个人是谁了。” 乡巴佬道:“是谁?” 三恨道人道:“当然是风先生,在江湖上,绝对没有比风先生更可怕的人,也绝对没有人比风先生更想得到我的钱了。” 乡巴佬道:“你猜对了。” 三恨道人笑道:“我现在虽然知道风先生想杀我,可是我还是想和你赌,你知道是为什么?” 乡巴佬道:“为什么?” 三恨道人:“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绝不想看我死在风先生的手上。” 乡巴佬道:“这个人是谁?” 三恨道人的目光看着秦宝宝,笑道:“就是秦宝宝,也就是我们大家都很熟悉的秦宝宝。” 这时屋子里的人的目光都不由地注视到秦宝宝的身上。 秦宝宝无疑是一个名人,一个非常有名的人,现在不知道秦宝宝的人已很少,并且大家都知道,这个世上已很难找出比秦宝宝还要聪明的人了。 如果秦宝宝想保护一个人,这个人就好像是钻进了孙悟空的耳朵里。 秦宝宝这时站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本来我对自己一向是很有信心的,可是我现在发现,并不是每一件事我都可以想得的,比如刚才,我实在不知道这三个和尚居然想杀你。” 三恨道人道:“可是我还知道,卫紫衣就在附近,如果卫紫衣想保护一个人,这个人是不是想死也不行?” 秦宝宝道:“本来我对大哥也是非常有信心的,可是现在我知道,大哥的武功虽然很高,可是有很多事情不是全凭武功就可以解决的。” 三恨道人皱了皱眉头,道:“看来你是在说,我今天真的有可能在子时死了?” 秦宝宝道:“不到子时,谁也不敢保证什么,何况就算过了子时,谁又可以保证不再有人想杀你?” 三恨道人忽地笑了,道:“看来我今天真的危机重重,既然如此,我好像已没有必要再去想这件事情。” 他又坐在了赌桌前,道:“还有没有人再和我赌,你们难道不知道,一个人的赌瘾没有过足的时候,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每一个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 如果你听到有人想杀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想不管是哪一个人,恐怕都不会太开心,可是三恨道人却不是这样,他好像很快地就忘了这件事。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想杀自己。 所以在某些人的眼睛里,三恨道人已不是一个人。 不过对别人来说,三恨道人的事情和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想痛痛快快地赌一把的。 既然三恨道人想赌,他们当然也不会推辞。 三恨道人的手气一向很好,现在他的手气更加好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赢了八十万两银子。 三恨道人一边数着银子,一边笑道:“看来一个人如果快要死了,他的手气就会更好一些,这就像一个人如果在情场上失了意,他在赌场上一定会赢钱一样,看来老天爷真是公平极了。” 秦宝宝一直坐在一个角落里,他刚才总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所以现在他当然想把面子找回来。 如果他能让风先生的行刺计划失败,岂不可以挽回一点面子? 就在这个时候,乡巴佬向秦宝宝走了过来。 乡巴佬道:“你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你又是谁?你虽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农人,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乡巴佬点了点头道:“不错,普通人是根本不可能到这里来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是谁?” 乡巴佬道:“我叫胡风。” 秦宝宝道:“就是‘快刀胡风’?” 胡风笑道:“看来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名气。”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露出像针尖一样的光芒,在这个时候,他就绝不像一个乡巴佬了。 秦宝宝笑道:“听说你的刀很快。” 胡风笑道:“没有人敢说自己的刀是最快的,不过我对自己的刀一向是很自信的。” “真的吗?” 说这句话的人并不是秦宝宝,而是刚才击败了无怨的少年。他居然还没有走。 胡风转过身去,就可以看到少年那双发亮的眼睛。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他觉得这个少年很有趣,他好像很喜欢和别人打架,所以只要有一点点的机会,他就不会放过。 他好像对所有的人都很不服气。 胡风也笑了,他对这个少年也注意了很久,他也觉得这个少年很有趣。 胡风道:“我的刀的确不慢。” 少年道:“我可不可以看一看你的刀。” 胡风的脸上还在笑,可是那种针尖一样的光芒已在目中一闪。 只是一闪。 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冰冷:“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在江湖上,如果你想看一个人的刀,就说明你在向他挑战。 少年撇了撇嘴,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想看一看你的刀。” 胡风这一次又笑了,这一次是真正的笑。 他笑道:“很好,你知道我已有多久没有听到这种话了?” 少年道:“有多久?” 胡风道:“三年。” 少年忽露出失望的神色,他道:“我现在已不想看你的刀了。” 胡风不由觉得奇怪极了,他道:“为什么?” 少年道:“因为一把三年没有出鞘的刀一定生锈了,一把生锈的刀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 胡风的脸不由地红了,人是唯一会脸红的动物,人脸红的时候,有时候是因为兴奋,不过胡风好像不应该兴奋,他在生气,非常的生气。 他几乎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样扑向了少年。 有人摇了摇头。 三恨道人。 秦宝宝也摇了摇头。 胡风也许真的是因为很久没有拔刀了,所以他已不是很能沉得住气。 一个不能沉得住的人,取胜的机会不会太大的。 让大家都很惊奇的是,这个小小的少年居然也学会了“攻心”之术。 看来这个少年比大家想像中的还要不简单。 胡风扑向少年的时候,大家都看到少年用了一种很奇特的身法,不但可以完全避开了胡风的进攻,并且居然可以立刻反击。 所以胡风在扑过去的时候,立刻就发现,他上了一个当。 他的脸更红了。 他已是一个老江湖,一个很“老”的江湖,像他这样一个老江湖居然会上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的当,说出去,这实在是笑掉人的大牙。 不过现在胡风最担心的不是别人会笑掉大牙,而是担心自己会被打掉大牙。 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就在他发现自己扑了个空的时候,他看到有一只很瘦的拳从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角度,打向自己的脸。 这一拳无论是从速度上,还是力度上,都和胡风见过的拳法有很大的不同。 既然是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拳法,胡风好像已没有什么对付方法。 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尽量让自己受轻一点的伤。 这一点他做到了。 他使自己的头尽量后仰,这样,少年的拳头只能击中他的下巴。 这一拳已不是很重。最多只打落了两颗牙齿而已。 只是两颗。 唯一让胡风开心的是,他居然并没有被击倒,这比无怨要有面子的多。 少年静静地站在胡风的面前,好像并没有动,地上的两颗牙齿也好像和他没有关系。 他看着好不容易才站稳的胡风,道:“我说过我不想看你的刀,你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呢?” 胡风已说不出话来,虽然并没有人笑,可是胡风总觉得每一个的目光都是说不出的讥笑之意。 胡风恨不得找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少年又站在了角落,对胡风已没有看上第二眼。 其他的人也好像对胡风失去了兴趣。 胡风觉得好受多了。 看来有时候不被人注意也是一件好事。 胡风也想找了一个角落站着。 一个屋子只有四个角落,秦宝宝和少年已站在了两个角落,另外两个角落居然也有人了。 喜欢站在角落的人都是不想被别人注意的人,所以胡风刚才并没有发现他们。 胡风可以和任何人打一百万两银子的赌,这两个人绝对是刚刚才进来的,也就是在胡风和少年动手的时候进来的。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现在他看到了他们。 这是两个没有任何相同之处的人。 一个人是一个老人,年纪大得已足够可以做这屋子里任何一个人的祖父。 可是他看上去却要比屋子里任何一个人的精神还要好。 另外一个人却是一个中年人,就和你在街上看到的任何中年人一样,这个人和你所看到的大多数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秦宝宝也看到了这两个人,也许他在这两个人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 他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中年人,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老人的身上。 胡风也向老人走了过去,他道:“你好!” 老人道:“你好!” 胡风道:“你是不是来赌的。” 老人道:“不是。” 胡风道:“看你的年纪也不像是来找女人的。” 老人笑道:“我一向不会去找女人的,女人一般都会来找我。” 胡风不由地笑了,道:“为什么?” 老人笑道:“因为她们知道我已老了,老的已不可能做什么事情,所以她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很安全。” 胡风又笑了,道:“可是你当然不是来等着女人来找你的。” 老人道:“当然不是。” 胡风道:“那么你来做什么?” 老人又笑了道:“你本来有几颗牙齿?” 胡风道:“二十八颗。” 老人道:“现在呢?” 胡风道:“二十六颗。” 老人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少了两颗牙齿吗?” 胡风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说的太多了。” 老人笑了,道:“如果你从现在就闭上你的嘴巴,那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你还会是二十六颗牙齿的。” 胡风立刻就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本来他是一个很自信的心,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刀已足够快了。 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刀实在太慢了,发现这一点的代价是两颗牙齿。 只是两颗牙齿而已。 这个代价并不太高。 有些人只有在付出自己的生命的时候才会明白这一点,与别人相比,胡风是一个幸运的人。 他知道如果自己想再幸运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闭上自己的嘴巴。 他不会离开这里,因为他还想赢三恨道人的一百万两银子。 他和老人站在了一起,他知道今天在这里会看到很多热闹。 他有这种预感,恐怕每一个人都会这种预感。 中年人的目光一直没有过离开三恨道人。他一直在看着三恨道人的手。 手有什么好看的? 如果你是一个江湖,已有过很多出生入死的经验,那么你就会知道,一个人的手,实在很值得看。 从一个人的手上,你可以看出很多东西。 练过铁砂掌的人,他的手会比一般的人要粗糙得多,一个经常握刀的人,和一个经常握剑的人也有很大的区别。 你更可以从一个人的手上,看出这个人是紧张,还是兴奋。 尤其是在和人动手的时候,你更不可以不看这个人的手。 因为只有手上才会握着兵器,也只有兵器才会杀人。 所以有经验的人往往喜欢看别人的手。 三恨道人有一双很好看的手,甚至比一般的女人的手还要好看。 他无疑是一个很懂得体养的人。 他的手上没有一块疤痕,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显得粗糙,他的手就好像是用一块无瑕的美玉雕刻而成的。 任何一个人如果拥有这样一双手,都会感到很骄傲。 在中年人盯着三恨道人的手看时,秦宝宝也在看着中年人的手。 这双手很值得看。 这双手的五根手指几乎是一样平齐,就好像是用刀切过一样。 这当然是一双练过很可怕武功的手。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这双手的皮肤却很细腻,就好像一双整天泡在黄油里一样。 练过什么样武功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一双手? 秦宝宝很想知道答案,他用了一种最简单的方法。他向中年人走了过去。 他在中年人的面前停下,中年人不得不把看三恨道人的目光转到了秦宝宝的身上。 秦宝宝笑道:“你好!” 中年人道:“你好!” 秦宝宝笑道:“你是来赌的?” 中年人道:“不是。” 秦宝宝道:“你是来找女人的?” 中年人道:“这里的女人并不好。” 秦宝宝道:“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 中年人看着秦宝宝,看了很久,道:“你知道刚才那个人为什么会少了两颗牙齿吗?” 秦宝宝道:“因为他说得太多了。” 中年人冷冷地道:“看来你还不笨,那么你为什么不闭上你的嘴巴呢?” 秦宝宝笑道:“因为没有人对我的牙齿感兴趣。” 中年人道:“也许你再说几句,我就会对你的牙齿感兴趣了。” 秦宝宝笑道:“这么说你的武功很不错?” 中年人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了看他的手,用一种几乎很像热恋中的少年看着自己情人的目光看了看他的手。 秦宝宝也在看着他的手,道:“你的手很不错。” 中年人冷哼了一声。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认为你有了这双手之后,就可以天下无敌?” 中年人道:“就算不是天下无敌,最起码也可以教训你们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我也是小孩子。” 秦宝宝看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打掉胡风两颗牙齿的少年人来了。 秦宝宝在走向中年人的时候,也早已知道,一旦中年人说出一些比较骄傲的话来,少年一定会听不下去的。 秦宝宝正好用这个方法看一看中年人的手有多大的用处。 现在秦宝宝的目的达到了。 中年人抬起头来,看着少年,道:“你今天很狂。” 少年摇了摇头道:“为什么?” 中年人道:“你好像对每一个人都看不顺眼。” 少年道:“因为有些人本来就是越看越不顺眼。” 中年人道:“现在你看我也有一点不顺眼了。” 少年道:“不是一点不顺眼,而是非常的不顺眼。” 秦宝宝笑了,他挑起了这个战端,现在他可以站到一边去了。 中年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想了一想,好像已记不起自己的名字,过了一会,他道:“如果我不告诉你我的名字,当我打得你满地找牙的时候,别人岂非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我这一架岂非是白打了?” 所以他道:“我叫铁拳。” 中年人道:“这么说你用的就是你的拳头?” 铁拳道:“是的。” 中年人道:“你既然用拳,我也用拳,我们俩好像是天生的对手。” 铁拳道:“闲话少说,打了再讲。” 有时候,这个铁拳非常的稳,比胡风这样的老江湖还要稳,可是有时候他又显得很急,不过这反而应该是很正常的,因为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这一架打得要比刚才和胡风的那一架要凶得多。 拳风激荡,周围的人都不觉感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一些功力弱一些的人已不得不退了出去。 这个小屋子实在不够他们施展,到最后,所有的人都不得不退了出去。 铁拳和中年人好像真的是天生的对头,两个人不知打了多少招,居然都没有落败的迹象。 大家都站在门外,门实在太小,所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得到里面的情形。 秦宝宝不由地道:“如果这个屋子忽地倒了,那就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轰”的一声,整个屋子真的倒了下来。 这个屋子本来就是年久失修,哪里能经得住两个人的拳力冲击。 屋子倒下来的时候,两个人的都没有停,他们好像都下定了决心,非要打个你死我活不可。 中年人的手上功夫的确与众不同,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清清楚楚,堂堂正正,只要他出招的时候,铁拳就不得不用身法闪避。 铁拳的拳法更是不可思议,他的每一拳,每一个变化,都是常人绝想不到的。 虽然他们打了很长的时间,别人也看了很长的时间,可是没有一个人看出谁占了上风。 有人道:“这场架再打下去已没有什么意思了。” 说话的是那个老人,就是那个叫胡风闭嘴的老人。 老人的话音刚落,铁拳就忽地跳开,道:“不打了。” 中年人好像也不想打了,不过话还是要说几句的,他道:“这一次就饶你一命,下一次再让我遇到你,非要你的小命不可。” 铁拳道:“不会吧,你今年已三十多岁了,武功练到这一步,也算是到了头了,而我还小的很,最多不过几个月,你就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了。” 铁拳说的都是实说,铁拳是不会骗人的。 中年人好像没有听到,他一停下来的时候,就开始看着三恨道人,看着三恨道人的手。 三恨道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道:“你在看我的手?” 中年人道:“是的。” 三恨道人道:“我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中年人道:“你和别人赌的时候,是不是用这双手?” 三恨道人道:“当然是。” 中年人道:“所以有人花了十万两银子,想让我来看一看,你的手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三恨道人道:“你发现了没有?” 中年人道:“我发现了一点。” 三恨道人道:“哪一点?” 中年人道:“我发现你的手很稳,你在拿着牌的时候,就像西门吹雪在拿着他的剑一样。” 三恨道人笑道:“你是说,我之所以一直在赢钱,就是因为我的手很稳?” 中年人道:“是的,只有一双稳定的手,才能控制住牌局,你并不是在出老千,绝不是。” 三恨道人道:“你既然已知道我的秘密,是不是已找到了对付我的方法?” 中年人道:“只有唯一的方法。” 三恨道人道:“什么方法?” 中年人道:“杀死你。” 三恨道人笑了,道:“所以你就是来杀我的?” 中年人道:“不是,你应该知道,以我的武功是不可能杀死你的。” 三恨道人笑道:“那么谁会来杀我呢?” 中年人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快要死了,也许就活不过今夜子时。” 三恨道人笑道:“这已是第二个人提醒的了。” 中年人道:“你知道有人想杀你?” 三恨道人笑道:“有很多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我却偏偏知道,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中年人道:“不奇怪。” 三恨道人笑道:“为什么不奇怪?” 中年人道:“因为自从鲁正直一死,济南就是你的天下了,正一堂的人马慢慢地就成了你的手下,所以你现在不但有钱,而且有势。” 三恨道人笑道:“想不到我现在已成了一个大人物。” 中年人道:“所以你就只有死了。” 三恨道人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我若是风先生,也绝不会放过像我这样的人的。” 中年人道:“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今天要杀你的人就是田笑。” 田笑。 最可怕,最神秘的田笑。 三恨道人在听到田笑的名字的时候,也不由地怔了怔。 中年人笑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三恨道人道:“什么事?” 中年人笑道:“田笑已经来了,也许他就在你的身边,也许现在这么多的人中有一个人就是田笑。” 三恨道人道:“也许他已在拔刀,也许他的刀随时都会砍在我的脖子上。” 中年人笑道:“是的。” 三恨道人笑道:“现在我放心了。” 中年人笑道:“你放心?” 三恨道人笑道:“如果是其他的人来,我恐怕还要担心一下,现在田笑来了,我反而不担心了。” 中年人道:“哦?” 三恨道人笑道:“我知道田笑杀人从来就没有失败过,既然是他来杀我,无论我怎么防备都是没有用的,那么我为什么还要担心呢?” 不错,这就像一个病人,当他知道自己的病已无药可救时,他也的确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 第十章 卫紫衣叹道:“能进能退,风先生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陆放道:“他的确是。” 卫紫衣道:“可是如果他把秦宝宝带走,我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可能放过他的。” 陆放道:“风先生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把秦宝宝带走。” 卫紫衣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激动,静静地道:“秦宝宝现在在什么地方?” 陆放道:“只要你答应我的一个条件,你随时就可以见到秦宝宝的。” 卫紫衣冷冷一笑道:“你错了。” 陆放道:“我没有错。” 卫紫衣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从来不和任何人讲条件的。” 陆放道:“我知道。” 卫紫衣道:“你居然知道?” 陆放道:“我知道卫紫衣绝不是一个妥协的人,所以我的所谓条件也绝不是一种讨价还价。” 卫紫衣道:“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陆放一字一顿地道:“我的条件就是你可不可以在三个月之后,此时此地接受风先生的挑战?” 卫紫衣立刻明白了风先生的意思。 在江湖上,你如果接受了一个人的挑战,那么在挑战之日来到之前,你绝不可以和这个人动手。 也就是说,如果卫紫衣接受了风先生的挑战,那么在这未来的三个月之中,风先生做的任何事情,卫紫衣都无权干涉。 否则就算是破坏了江湖规矩。 做为一个江湖人,如果想得到江湖人的尊重,有一些事情是绝不能做的。 现在的问题是,卫紫衣绝不可能不接受风先生的挑战。 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卫紫衣,独一无二的卫紫衣。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绝不可能不接受这个挑战的,那么秦宝宝在哪里?” 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看到了秦宝宝。 秦宝宝就靠在一间房子的门上,笑嘻嘻地看着卫紫衣,卫紫衣看到秦宝宝,也不由地笑了,由衷地笑了。 秦宝宝,让人又怜又爱,又痛又恨的秦宝宝。 在没有见到秦宝宝之前,卫紫衣有很多的话要说,他本来是决定在看到秦宝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脸板起来,然后好好地教训秦宝宝几句,这是卫紫衣早已想要做的事情。 现在他看到了秦宝宝,他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又笑了,至于板起脸来,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秦宝宝一下子扑了过来,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扑进了卫紫衣的怀里,卫紫衣本来是想一动不动,以表示自己是在生气,可是他的手还是忍不住抚上了秦宝宝的头发。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是我命里的魔星。” 秦宝宝抬起头,笑嘻嘻地道:“不过这一次,我保证会让大哥满意的。” 卫紫衣笑道:“你准备怎么让大哥满意?” 秦宝宝道:“我准备从现在起,就和大哥在一起,大哥走到哪里,我就走到哪里。” 卫紫衣一指秦宝宝可爱的小鼻子,笑道:“你是说,从现在起,你就是大哥的跟屁虫?” 秦宝宝不满意地道:“跟屁虫多难听,应该说,从现在起,我就是大哥的贴身保镖。” 卫紫衣大笑,道:“你居然想做我的保镖?” 秦宝宝道:“难道不可以?” 卫紫衣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就怕到时候,反而让大哥为你操心。” 秦宝宝道:“大哥难道不知道吗,有的时候,武功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卫紫衣笑道:“你真的准备一直和大哥在一起?” 秦宝宝笑道:“秦宝宝什么时候骗过大哥?”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宝宝忍不住地笑了,卫紫衣也不由地笑了。 秦宝宝骗的人很多,只要是和他在一起的人,没有人能可以逃脱的,他当然也骗过卫紫衣,并且不止一次。 这时陆放已走了,卫紫衣就当做没有看到。 虽然他知道陆放是风先生手上的大将,如果能将陆放除去,对风先生一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可是卫紫衣并不想这么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这样做。 秦宝宝也好像也不想对陆放怎么样。 秦宝宝道:“风先生既然已走了,我想在这三个月中,我们不会看到他的。” 卫紫衣道:“可是他当然不会呆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地养老,你猜他会做些什么事?” 秦宝宝道:“他的目标当然还是对付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就像他对付鲁正直一样。” 卫紫衣道:“他好像是想杀尽天下所有的高手。” 秦宝宝道:“他的手上有很多经验丰富的杀手,如果这些杀手一但行动起来,有很多人都会死的。” 卫紫衣道:“杀手之所以可怕,是因为没有人能了解他们。” 秦宝宝道:“现在我们不用怕了。” 卫紫衣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那些杀手的资料现在已在我的脑子里。” 卫紫衣道:“哦?” 秦宝宝道:“风先生有一本名册,上面不光有他想对付的人,也有他的那些杀手。” 卫紫衣不由地笑道:“风先生恐怕并不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一定想不到,他的秘密已不是秘密。” 秦宝宝笑道:“是的。所以如果他是一个聪明的人,就最好不要用他的杀手杀人。” 卫紫衣笑道:“可是他的杀手也许早已派了出去,就算风先生想收回成命,恐怕也来不及了。” 秦宝宝道:“我记得在济南这个地方,除了鲁正直以外,还有一个人,也是风先生想杀的人。” 卫紫衣道:“我想这个人一定是三恨道人。” 秦宝宝道:“就是那个‘恨天,恨地,恨苍生’的三恨道人?” 卫紫衣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秦宝宝道:“对这个人我一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恨那么多的东西?” 卫紫衣道:“因为他总认为天有雨雪,地有旱涝,对天下万物来说,实在是太无情了一点。” 秦宝宝道:“这恨得倒有一点道理。” 卫紫衣道:“不过天地虽然无情,人更无情,三恨道人觉得现在的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秦宝宝道:“看来这个三恨道人倒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卫紫衣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个真正无私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在现在这个江湖上是越来越少了。” 秦宝宝道:“这个人虽然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可是风先生为什么要和他过不去?” 卫紫衣道:“三恨道人知道,一个人如果想做一点事情,没有银子是不行的,所以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挣钱。” 秦宝宝道:“他的生意怎么样?” 卫紫衣道:“在武功上,他是一个公认的天才,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已被认为是昆仑派当然的掌门人。” 秦宝宝道:“原来他是昆仑派的人。” 卫紫衣道:“是的。昆仑派一向以有钱闻名江湖,而三恨道人更是一个做生意的天才。” 秦宝宝道:“这么说,这个三恨道人现在一定很有钱了。” 卫紫衣道:“岂止是有钱而已,简直是富可敌国。” 秦宝宝道:“他是一个有钱的人,又是昆仑派的长老,风先生不杀他,反而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卫紫衣道:“所以我想风先生一定有了对付三恨道人的方法。”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既然就在济南,我想找到他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卫紫衣道:“可是你别忘了,三恨道人是一个生意人,一个生意人就像没有家的浪子一样。” 秦宝宝道:“不过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我想不管是什么人,在过年的时候,他总是要回家的。” 卫紫衣道:“不错,我们可以在他家等着他。” ※※※※※※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很静,好像并没有人。 总共有十几间屋子,每一间屋子都已很残破,好像已有很长时间没有修理过了。 院子的门是开着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很随便的推开门走进去。 秦宝宝道:“这真的就是三恨道人的家?” 卫紫衣道:“绝不会错。” 秦宝宝道:“可是我怎么看,这也不像一个有钱人的家。” 卫紫衣笑道:“包子的肉并不在折子上,只有暴发户才会把全部的家当挂在身上。” 秦宝宝道:“这个院子好像并没有人。” 卫紫衣道:“的确没有。” 秦宝宝道:“像三恨道人这样的有钱人居然没有家人?” 卫紫衣道:“因为三恨道人是一个道士,道士不但不能娶老婆,也不能有人侍候,他们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 秦宝宝道:“看来今天我们是见不到三恨道人了。” 卫紫衣道:“可是我得来的消息却说,三恨道人已回到了济南。” 秦宝宝道:“难道他在济南还另外有一个地方?” 卫紫衣道:“好像没有,因为三恨道人对别人一向很大方,对自己却很刻薄。他不会在自己身上乱花一分钱的。” 秦宝宝道:“他既然已回到了济南,他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那么他的人呢?” 卫紫衣道:“你猜猜看。” 这个问题好像并不是一个问题,秦宝宝对三恨道人并不很了解,现在卫紫衣却让他猜三恨道人在什么地方。 谁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秦宝宝好像已被难住了,望着卫紫衣的笑容,秦宝宝笑道:“大哥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就算是出题,也不应该出这种毫无边际的题目。” 卫紫衣笑道:“猜不出,就是猜不出,不要找什么借口。” 秦宝宝想了一想,忽地笑了,道:“这个问题虽然有一点麻烦,但是并没有难住我。” 卫紫衣笑道:“那么你来告诉我,三恨道人在什么地方?” 秦宝宝笑道:“他在赌。” 卫紫衣道:“他在赌?” 秦宝宝笑道:“是的。” 卫紫衣道:“为什么他在赌?”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今年不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像这么年轻的人居然就成了非常有钱的人,难道世上的钱就这么容易赚?” 卫紫衣道:“所以你认为他的钱是靠赌赌回来的。” 秦宝宝道:“是的。只不过他的运气好像特别好,每一次都不会输,所以他很快就成了有钱人。” 卫紫衣道:“十赌九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光靠赌就可以有钱的。”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是不是一个武功很好的人?” 卫紫衣道:“十几年前,他的武功就已很不错了。” 秦宝宝道:“我知道一个人如果武功很好,就完全可以把他的武功用在赌博上,所以真正的赌术高手也往往就是一个武功高手,像这种人是不可能输的。” 卫紫衣道:“看来你说的还有一些道理。” 秦宝宝道:“当然有道理。” 卫紫衣道:“你是说,我们如果想找他,就只有到赌场上去找他?” 秦宝宝道:“我们在任何一家赌场都不可能找得到他的。” 卫紫衣道:“这又是为什么?” 秦宝宝道:“像三恨道人这样一个人,在济南的赌场上一定是很有名的了,我想不可能有人再和他赌的。” 卫紫衣道:“不错。” 秦宝宝道:“所以,他就算是赌,也绝不可能在赌场上,他的对手,也绝不可能是本地人。” 卫紫衣道:“依你这么说,我们好像不太容易找得到他。” 秦宝宝道:“也很容易。” 卫紫衣不由笑道:“哦?” 秦宝宝道:“我知道在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一种人。” 卫紫衣道:“什么人?” 秦宝宝道:“蛇头。” 卫紫衣道:“就是那种什么事情都知道的人?” 秦宝宝道:“是的,蛇头就是当地所有非法活动的组织者,所以在这个地方,不管是什么事情,本地的蛇头一定是知道的。” 卫紫衣道:“看来我们要想找三恨道人,就一定要先找到这里的蛇头?” 秦宝宝道:“是的。” 卫紫衣笑着问秦宝宝道:“你准备怎么去找蛇头呢?” 秦宝宝笑了,这是大哥在考自己的本事了,如果卫紫衣出面,做任何事情都很简单。 秦宝宝是一个多么要强的人,没有比卫紫衣还要清楚,所以和秦宝宝在一起的时候,卫紫衣什么事情都不会做的。 秦宝宝笑道:“从现在开始,什么事情都由我来做。” 卫紫衣笑道:“我就当我是一个死人。” 秦宝宝道:“就是这样。” 卫紫衣很有兴趣知道秦宝宝一向的做事方法,所以从现在起,他真的准备什么事情也不管。 所谓蛇头就是当地黑道的头子,这些人在表面上,也许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士绅,要想找这样一个人,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不过这一点也难不住秦宝宝。 秦宝宝和卫紫衣来到了街上,现在快要天亮了,街上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 秦宝宝道:“大哥,你知道早起的人都是一些什么人吗?” 卫紫衣道:“是什么人?” 秦宝宝道:“都是一些老实人。” 卫紫衣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有钱人在这种时候,当然会躺在床上的,他们没有必要为生活操心,而一些小混混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起床的,因为每天夜里才是他们活动的时候,不是现在。” 卫紫衣道:“你提到了小混混,莫非你想在一些小混混身上找到蛇头?” 秦宝宝道:“是的。” 他笑了一笑道:“如果我打了一个人,这个人肯定要找人来报复,如果我再把这些人打败,他们就会叫更厉害的人来,到最后,事情一旦闹开了,这里的蛇头就不得不出面了。” 卫紫衣笑道:“想不到你会用这种方法?” 秦宝宝笑道:“这个方法好不好?” 卫紫衣笑道:“好是好,就是太热闹了一点。” 秦宝宝道:“你知道我是最喜欢热闹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热闹了。” 卫紫衣笑道:“不过我事先申明,从现在开始,我是不会动一根手指头的。” 秦宝宝道:“让大哥帮忙,岂非太没有面子?” 卫紫衣道:“现在街上并没有小混混,你怎么去找他们?” 秦宝宝道:“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他走到了街边的一家小店,这家小店是专门卖布的。 秦宝宝一脚就把门给踢开了。 往常秦宝宝是不可能做这种没有礼貌的事情的,不过今天我们应该可以原谅他的无理。 门一被踢开,就有人在骂道:“是哪一个混蛋?” 秦宝宝本来做这件事的时候,还有一点不好意思,可是被这个人一骂,他的心里不禁有了一点气。 就算没有气,自己也要为自己找出一点,现在他找到了。 这时他并没有说话,因为他一说话,岂非就成了一个混蛋? 秦宝宝别的亏可以吃,口头上的亏是绝对不会吃的。 骂人的人是一个中年人,一看上去就是一个不好惹的人,可惜他遇到的是秦宝宝,秦宝宝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去惹不好惹的人。 中年人的身材很高大,并且看上去好像还会一点点的武功,这种人秦宝宝最喜欢。 秦宝宝的武功用来对付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当然是不行的,不过对付一些三脚猫的角色,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中年人一看到是秦宝宝这样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孩,不由地更加嚣张了,喝道:“踢门的人就是你?”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就是我。” 中年人道:“你想干什么?” 秦宝宝把脸一沉道:“我是来收保护费的,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向我交保护费。” 收保护费是黑道人物经济上最重要的一个来源,如果一个人,一股势力打下了一个地盘,那么就可以在这个地方收取保护费了。 中年人听到秦宝宝的说话,不由地大笑了起来,他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向我收保护费。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秦宝宝心里道:“看来这个人在这里还有一点名气。” 他笑了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一个欠打的人。” 中年人大喝一声扑向了秦宝宝。 从他扑过来的动作和速度上来看,这个人还练过几年的功夫。 如果是在街道上打架,以他这种身手,不会吃亏的。 可惜他遇到的秦宝宝,每一个人看到都会头大如斗的秦宝宝。 在中年人打出他的拳头的时候,秦宝宝也击出了一拳,正对准中年人的拳头。 秦宝宝知道,对付没有内力的人,自己的这一拳好像有一点重了。 “扑”的一声,两只拳头碰到了一起,“喀”的一声,一个人的骨头好像是折断了。 折断的不是秦宝宝的骨头。 折断的是中年人的骨头。 中年人的脸都痛得变形了,脸上的冷汗就像是水一样流了下来。 秦宝宝悠然道:“你是不是很不服气?没有关系,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你想找什么帮手,就去找什么帮手。” 中年人咬牙切齿地道:“有种的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秦宝宝笑道:“我当然会等你的,只是你千万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否则的话,也许我会做出一些本来我不想做的事情,比如放火。” 听到这句话时,中年人立刻就走了。 卫紫衣站在门外,当他看到中年人抚着个手,气极败坏地冲出门来时,不由地摇了摇头。 有时候秦宝宝做出来的事情,就算是老江湖,也是想不到的。 下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卫紫衣很有兴趣知道。 中年人的确没有让秦宝宝等多久,也许他真的很怕秦宝宝做出放火的事情来。 和他一起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三个看上去比中年人更加不好惹的人。 秦宝宝已站在了门口,一看到来的三个人,不由地摇了摇头,露出很失望的样子。 因为来的三个人并不是真正的角色。 这三个人一看上去就知道是一些只会欺负老百姓的那种人,这种人也喜欢打架,不过他们靠的是自己的力气。 对付这种人,秦宝宝就像吃豆腐那样简单。 中年人一看到秦宝宝,就叫道:“就是这个小子。” 来的三个人本来还是有一点紧张的,可是他们一看到秦宝宝,都不由地笑了起来。 一个人笑道:“赵老二,你现在越来越没有出息了,居然还一个小孩子都可以欺负你。” 被称做赵老二的人道:“你们不要小看这个孩子,他好像会邪术。” “邪术?”一个人大笑道,“没有用就是没有用,何必找这种连小孩子都骗不过去的借口?” 他口中正说着话,手中忽地多了一把刀。 秦宝宝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对付一个小孩子居然还用刀,这个人看来绝不是好人。 秦宝宝准备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刀光一起,这个人的刀已砍向了秦宝宝,秦宝宝一眼就已看出,这一刀出手之际,最起码有七八处破绽。 秦宝宝随便怎么对付都可以。 秦宝宝并没有用太复杂的招式,他还是像对付赵老二一样伸出了拳头,和刚才同样的一拳。 “扑”的一声,秦宝宝的拳头已击中了这个人的胸口,秦宝宝这一次稍微用了一点点的力气,所以大家都听到了从这个人的胸口上发出了轻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个人手中的刀已落在了地上,秦宝宝用脚踩住了这把刀,傲然道:“最好把你们的头叫过来,否则的话,我要你们一个月下不了床。” 如果秦宝宝刚才这种话是开始说出来的,肯定会引来一阵大笑。 可是现在没有人笑了,门外的四个人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秦宝宝大叫道:“我叫你们把你们的头叫来,你们听到没有?” 四个人就像脚底抹了油一样,急急地溜了。 卫紫衣远远地看着,这时走了过来,笑道:“想不到我们的秦宝宝居然这么威风。” 秦宝宝笑道:“再过一会儿,恐怕我就威风不起来了。” 卫紫衣笑道:“你刚才说过,我已是一个死人,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就当做没有看见。” 秦宝宝道:“大哥不会这么无情吧?” 卫紫衣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外号就叫做‘金童阎罗’吗,既然是阎罗,当然是冷酷无情。”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世道险恶,连自己的大哥都这么无情,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情义可言。” 卫紫衣笑道:“现在你别想着这个世道了,你想一想看,马上来了真正的人物后,你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以大哥的经验,在这种地方,他们所谓的高手的武功有多高?” 卫紫衣道:“这就很难说了,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在世井之中,也许真的有高手。” 秦宝宝道:“希望我的远气比较好一点。” 卫紫衣忽地静了下来,他仔细地听了一听,道:“好像你的远气开始变坏了。” 秦宝宝道:“你听到有人来了?” 卫紫衣道:“除了刚才的三个人之外,还来了一个人。” 秦宝宝也侧起耳朵听了一听,道:“我怎么听不到有第四个人?” 卫紫衣道:“因为你的功力还远远不够,这个人的脚步很轻,走起路来,就像是猫一样。” 秦宝宝道:“这么一个人我该怎么对付?” 卫紫衣笑道:“这是你的事,反正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卫紫衣只是这么说一说而已,真正等到秦宝宝受了气的时候,你想不让卫紫衣出手都不行。 只到这个时候,秦宝宝才听到了第四个人的脚步声。 当他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已经看到这个人了。 这是一个书生。 最起码从外表看,这个人和一般的书生没有什么两样。 他穿着长长的儒袍,头上戴着只有读书人才有资格戴的方巾,一双手又白又嫩。也只天天拿笔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手。 可是这个人却是一个高手,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高手。 他的皮肤很白,也很细,脸上好像还有一种奇妙的光泽。只有内功非常好的人才会有这种现象。 一个人的内功如果到了一定的程度,的确是可以驻容养颜的。 现在秦宝宝已知道,这个书生的轻功很好,内功也很高,像这样一个高手居然藏身在市井之中,这正应了卫紫衣的那句话,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 秦宝宝知道,以自己的武功,绝不可能是这个书生的对手,也许他连这个书生的一招都接不下来。 如果自己和这个书生动起手来,到时候卫紫衣就不得不出手,这样一来,秦宝宝岂非没有一点面子? 秦宝宝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就是不用做丢面子的事。 唯一不让卫紫衣插手这件事的方法,就是根本不要和这个书生动手。 秦宝宝看出,这个书生的确像一个有学问的人,像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不会主动出手去对付一个孩子的。 也就是说,如果秦宝宝不动手,这个书生也绝对不会动手的。 秦宝宝的名言就是:“武功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能够不用武功解决问题的时候,秦宝宝绝不会用武功的。所以他在看到书生的时候,脸上有了笑容。 书生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在下颜如海,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书生的确是书生,无论在说话,做事上,都和没有读过书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别人既然那么客气,秦宝宝也会变得很客气的,他笑了一笑,道:“在下免贵姓秦。秦宝宝就是我。” 秦宝宝在现在的江湖已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如果有人居然没有听说过秦宝宝,这个不是一个聋子,也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 颜如海并不是一个聋子,他也不像没有见识的人,可是他听到秦宝宝的名字时,根本没有特别的反应。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知道江湖上有一个了不起的秦宝宝。 秦宝宝不由地有一点失望了。 看来自己的名气并不像自己所想像中的那样响亮。 颜如海道:“原来是秦少侠。但不知赵兄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秦少侠?” 秦宝宝正色道:“他的确是得罪了我。” 赵老二忍不住道:“明明是你一上来就踢破了我的门,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 颜如海把脸一沉,道:“秦少侠是江湖人物,他说你得罪了他,他必有得罪他之处。秦少侠何必骗我?” 赵老二急得要命,道:“颜学士,在下绝对没有说谎,在颜学士面前,我怎么敢说谎?” 颜如海沉吟了一下,对秦宝宝道:“秦少侠,你既说赵兄得罪了你,但不知如何得罪。” 秦宝宝笑道:“因为他生得太丑,我一看到生得太丑的人就忍不住要生气。” 他本以为颜如海听到这种荒谬的借口,一定会很生气的,可是颜如海并没有生气。 他居然点了一点头,道:“不错,赵兄的确是生得丑了一些,有时候就算我看到了,也会忍不住要生气的。” 秦宝宝几乎要笑破肚皮,像这种荒谬的借口居然还有人相信。秦宝宝真的有一点糊涂了。 这个颜如海究竟是读书读得太多,有一点愚了,还是真的是一个草包? 不过最有可能的是,颜如海是在装糊涂。 那么他为什么要装糊涂呢? 秦宝宝看了看卫紫衣。 卫紫衣正站在很远的地方,好像是一个看热闹的闲人。 可是卫紫衣正实在是一个太特别的人,任何人看到他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的。 可是颜如海却没有看过他一眼,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卫紫衣正一眼。 因为他一定认出了卫紫衣。 他之所以对秦宝宝那么客气,就是因为他知道,卫紫衣就在身边。 秦宝宝已看出了这一点,现在他知道,无论自己说出什么话来,颜如海一定都会假装相信的。 秦宝宝道:“颜学士,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颜学士可不可以帮我?” 颜如海道:“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秦宝宝看着颜如海。笑了一笑道:“不过我的事情,颜学士恐怕不太有可能做好。” 颜如海笑道:“在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在济南地带,我还是有一点办法的。” 秦宝宝道:“你真的可以帮我?” 颜如海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秦宝宝道:“好,带我去见三恨道人。” 颜如海不由地怔住了,道:“你想见三恨道人?” 秦宝宝道:“难道不可以?” 颜如海道:“没有什么不可以,只不过……” 秦宝宝笑道:“只不过他只是一个赌徒,实在没有什么好见的。” 颜如海道:“原来秦少侠已知道三恨道人是一个赌徒。” 秦宝宝笑道:“是的,我这一次和济南,就是想和他赌一赌。” 颜如海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么你想不见三恨道人也不行了,只要会赌,三恨道人绝对会见你的。” 秦宝宝道:“你知道赌瘾一旦发作,比饿肚子的滋味还要难受。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去见三恨道人?” 颜如海笑道:“当然可以,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赌瘾什么时候发作??所以只要是想赌的人,随时都可以见到三恨道人的。” 秦宝宝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一路上,颜如海对秦宝宝一直是客客气气的,卫紫衣却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这没有关系,颜如海对秦宝宝还是很客气。 颜如海很快就把秦宝宝带到了一个很破的小屋子。 从外表看,这个屋子没有一处起眼的地方。 可是在秦宝宝刚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他感到最起码有七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秦宝宝并没有看到那些人,不过他知道,这些人绝对是存在的。 假如秦宝宝有一点点不对头的地方,秦宝宝相信,最起码有七种武器会向自己攻过来。 秦宝宝走进了这个屋子,屋子里没有声音。一点声音也没有。秦宝宝在跨进去的时候,甚至认为自己是上了颜如海的当。 可是他很快就看到了十九个人。 在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屋子里,居然有十九个人。 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和尚,也有道士。 和尚有三个,道士却只有一个。 这个人当然就是三恨道人。 三恨道人的确很年轻,他的年纪虽然已是三十多岁了,可是看上去,和一般的小伙子没有多大的区别。 三恨道人长得也很漂亮,如果他脱下道袍,换上一件时新的衣服,绝对是一个浊世佳公子。 不过有趣的是,三恨道人虽然是一个有钱,又生得很漂亮的男人,可是他的身边并没有女人。 是不是因为她们都知道,在三恨道人的身上绝对捞不到半点便宜? 现在三恨道人正在和三个和尚赌。 他们赌得好像非常大,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牌局。所以在秦宝宝进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向秦宝宝这边看过一眼。 他们赌的是牌九。 秦宝宝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只有颜如海在陪着他。 秦宝宝道:“颜学士,我什么时候可以上去赌?” 颜如海道:“恐怕要等到这一把之后。” 秦宝宝道:“这三位大师是什么人?” 对和尚、道士,秦宝宝一向很尊重,因为他本人就是出身少林。 屋子并不大,就算放了一个屁也会臭一屋的,秦宝宝的话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三个和尚不由地看了秦宝宝一眼。这年头对和尚比较尊重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其中一个年轻的和尚对秦宝宝笑了一笑,看样子,他们对秦宝宝已产生了好感。 就在这时,三恨道人在椅子上直起了身体,笑道:“看样子,你们好像是输光了。你们是不是可以让别人换一换?” 三个和尚站了起来,走到屋角坐下,他们的表情并不好看,没有一个人在输光了以后还会有好看的表情的。 其中一个和尚向秦宝宝招了招手,秦宝宝一指自己的鼻子,道:“大师是在别我吗?” 这个和尚是一个中年人,他点了点头道:“是的,你过来一下。” 秦宝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三个和尚走了过去。 中年和尚道:“我们输了。” 秦宝宝道:“有赌就有输,输了一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中年和尚道:“我们输的并不是一点,而是很多。” 秦宝宝道:“有多少?” 中年和尚道:“一百万两。” 秦宝宝不由地吃了一惊,道:“一百万两?” 中年和尚道:“是的。一百万两,我们本来是想用这些银子去盖一座庙的。” 秦宝宝道:“一百万两足够盖很大的一座庙,那么你们为什么要来赌呢?” 中年和尚道:“因为我们想盖一座全国最大的庙。” 秦宝宝叹道:“现在你们输了,别说是庙,就算是一个猪圈恐怕都盖不起来了。” 中年和尚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们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和我说?” 中年和尚道:“你知不知道,在你没有进来的时候,我们一直是在赢钱。”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道:“可是我一进来之后,你们就开始输钱了。” 中年和尚道:“是的。” 秦宝宝笑得更厉害,他道:“所以你们输了一百万两银子谁也不能怪,只能怪我给你们带来了晦气。” 中年和尚居然一本正经地道:“是的。”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这一百万两银子当然是由我来赔给你们。” 中年和尚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秦宝宝拍了拍衣服,笑道:“你看我的身上像有一百万两银子吗?” 中年和尚道:“不像。” 秦宝宝笑道:“你认为我可以拿得出一百万两银子吗?” 这一次中年和尚点了点头。 秦宝宝笑道:“我居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中年和尚道:“你的身上当然没有钱,不过你的命却很值钱。最起码可以值一百万两银子。” 秦宝宝道:“谁会为我出一百万两银子?” 中年和尚道:“卫紫衣,卫紫衣如果知道你欠了我们一百万两银子,一定会出银子帮你还债的,并且他一定可以拿得出来。” 秦宝宝叫了起来,道:“我欠了你们一百万两银子!你们是不是疯了?” 中年和尚摇了摇头,道:“我们并没有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们是江湖上最清醒的人。” 秦宝宝道:“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欠了哪三位大侠的银子?” 中年和尚道:“你欠了三无大师的银子,我们就是三无大师。” 秦宝宝道:“原来你们就是无心、无怨、无嗔。” 中年和尚居然笑了一笑道:“是的。” 无嗔、无怨、无心。这是三个名人,很有名的人。 他们的确是和尚,自从他们第一次出现在江湖上,别人就开始认为他们是和尚,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庙在哪里。 察遍天下所有的庙宇,你也察不出他们是在何处剃度,在何处领的法牒。 不过他们既然说自己是和尚,大家也只有认为他们是和尚。 这一个和尚究竟从哪里来,不可能有人知道,他们在江湖上也经常会造出一些轰动。 秦宝宝知道,有很多起悬案都和这一个人有关系。 这一个人究竟是正是邪,也很难有人说得清楚,有时候他们为了逗一个孩子开心,会坐在这个孩子的床边,讲上三天三夜的故事。 有时候,他们为了一点点的小事,就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有时候,他们会为了付不出一碗面条的钱而将一家饭店一把火烧了,有时候,他们却可以将身上所有的钱全给了一个乞丐。 现在他们居然开始敲诈秦宝宝。 秦宝宝现在很开心,因为有人居然惹他。 秦宝宝不去惹别人已很不错了,现在居然有人来惹他。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你们真的准备让我拿一百万两银子给你。” 中年和尚就是无怨,他点了点头道:“是的,如果你不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我们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做得出来。”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地敲诈,就不怕有人出头吗?” 无怨笑了一笑道:“在这个屋子里,好像没有人帮你。” 秦宝宝看了看四周。 他相信他和无怨说的每一个都听到了,如果是一个有一侠义心肠的人,这时早已该站出来了。 可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人向这边看一眼。 三恨道人正在和一个乡巴佬模样的人在赌,这时,他除了赌桌,是不可能注意到任何事情的。 秦宝宝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说得不错,在这个屋子里,的确没有人帮我。” 无怨道:“所以你就只有乖乖地拿出银子来。” 秦宝宝笑道:“我身上并没有银子,你叫我到哪里去弄银子?” 无怨道:“你可以写一个条子,就说欠了我们一百万两银子,然后你再拿一个信物给我,这样我就可以到金龙社开的银庄去取银子了。” 秦宝宝道:“看来你们想得很周到。” 无怨道:“因为做这种事情,我们已不是第一次了。” 秦宝宝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们的要求呢?” 无怨、无心、无嗔都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好像是听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无怨很奇怪地道:“你居然不想付钱?” 秦宝宝笑道:“我为什么要付钱给你们?” 无怨点了一点头,忽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锡酒壶。 锡酒壶在他的手中慢慢地被捏成了一团,最后锡酒壶就像是稀泥一样从他的指缝里挤了出来。 好可怕的内力! 秦宝宝眨了眨眼睛,道:“这个酒壶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无怨道:“是用锡做的。” 秦宝宝道:“锡在你的手上就好像是稀泥一样,看来你手上的力气很不小。” 无怨道:“你明白就好。” 秦宝宝很奇怪地道:“我们好好地聊着天,你为什么要把一个好好的锡酒壶捏成稀泥?” 无怨不由地怔住。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出,无怨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武功,可是秦宝宝居然没有看出来。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的东西,秦宝宝居然看不出来。 看秦宝宝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年,遇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无怨干笑了一声,道:“我只过想告诉你,如果你不听话的话,我会把你的脑袋像捏锡酒壶一样捏成肉泥。” 秦宝宝好像是吓了一跳,道:“你们不会真的这么做吧?” 看他的样子,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好像真像一个胆小的少年。 无怨看了看秦宝宝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秦宝宝笑道:“是假糊涂。” 无怨笑了,道:“看来,你还是准备和我们合作的。” 秦宝宝笑道:“不准备。” 无怨不由地把脸一沉,道:“难道你真的想让我把你的脑袋像捏锡酒壶一样捏成肉泥?” 秦宝宝笑道:“没有人想让自己的脑袋变得像肉泥一样的。” 无怨不由地有一些糊涂了,他道:“那么你究竟想做什么?” 秦宝宝笑道:“我不想做什么,我只不过想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想对我动一根手指头的话,你们马上就会变成三个死人了。” 无怨大笑。 秦宝宝道:“看来你们不相信?” 无怨大笑道:“你怎样才能让我们相信你的话?”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三个人的年纪加起来的话,应该有七八十岁了吧?” 无怨道:“正好八十八岁。” 秦宝宝道:“你们三个人的正好八十八岁,可是我看你们的见识不过像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无怨居然笑了,有人在嘲笑他们,他居然笑了。 有一种人的确是这样,他总是在不应该笑的时候笑,无怨应该算是这种人。 秦宝宝道:“看来你们还不承认这一点。” 无怨笑道:“你可以说服我们,让我们承认。” 秦宝宝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无怨笑道:“你叫秦宝宝,你的大哥叫卫紫衣,你大哥是金龙社的大当家。” 秦宝宝笑道:“看来你们知道的还不少。” 无怨笑道:“既然想绑你的票,当然要对你的底细有所了解。” 秦宝宝叹道:“可是你们了解的远远不够。” 无怨笑道:“你不妨说说看。” 秦宝宝道:“你知道我的出身吗?” 无怨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我出身于少林,就是天下武学正宗的少林寺。” 无怨冷笑道:“少林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秦宝宝笑道:“少林寺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就像我的叔叔,少林寺的方丈大师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一样。” 无怨、无心、无嗔不由地一起怔住了,他们想不到的是,秦宝宝不但出身出少林寺,而且还是少林寺方丈大师的侄子。 秦宝宝又笑道:“你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吗?” 无怨道:“是谁?” 秦宝宝道:“就是‘万邪医圣’秦英。” 无怨笑道:“可惜万邪医圣秦英已是一个死人。” 秦宝宝道:“你知道唐门的唐老爷子和万邪医圣秦英是什么关系吗?” 无怨道:“万邪医圣秦英莫非是唐门的唐老爷子的救命恩人?” 秦宝宝笑道:“你很聪明。” 无怨也笑了,道:“可惜你说的每一个不是死了,就根本不在这里,所以你好像白说了。” 秦宝宝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他道:“你应该知道,金龙社、少林寺、四川唐门,都是江湖上势力最庞大的力量,他们的人也是无处不在的,所以你们怎么可以肯定,在这个地方,就没有金龙社、少林寺、四川唐门的人呢?” 无怨笑道:“可是你也不敢肯定,这里一定有金龙社、少林寺、四川唐门的人在。” 秦宝宝笑道:“我的确不敢肯定,不过你们可以试一试。” 无怨道:“怎么试?” 秦宝宝道:“你们可以向我动手试试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来救我。” 无怨大笑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试吗?就算是卫紫衣在这里,又有什么了不起?” 他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地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 一个少年的眼睛。 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少年,一个至多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个少年的个子不高,身材也很削瘦,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非常有神,好像不是眼睛,而是黑夜里天上的两颗星星。 这个少年就一直盯着无怨在看,好像无怨是一个怪物一样。 无怨忽地发现,这个少年的一双眼睛就像是有刺,让人无法忍受。 无怨当然不会示弱,他也用同样的眼神看过去。 这个少年忽地直直地向无怨走了过来,就好像他的腰上绑了一根标枪。 无怨不由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这个少年,其实他已经不敢和这个少年对视下去,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一点害怕这个少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一个少年。 少年忽地开口道:“你刚才说了一句话。” 无怨道:“我刚才说的话很多。” 少年道:“我记得你说过,就算是卫紫衣???了,你也不怕。” 无怨道:“不错,我的确说过。” 其实以他的身份,他根本没有必要去理会这个少年的,可是他却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少年道:“你说出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无怨觉得自从少年走过来之后,在气势上就一直在压着他,这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损害,所以这一次他大声地道:“你管我是什么意思?”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着一个精神错乱的人。 无怨不由地觉得没趣极了。 少年道:“如果你的武功的确比卫紫衣高,你当然可以说这种话的,可是……” 无怨道:“可是什么?” 少年道:“可是你的武功看上去并不怎么样,也许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无怨不由地大笑,道:“你是说,我打不过你?” 少年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了一想之后,很慎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似的。 无怨现在知道,面前的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少年,甚至有一点可怕的少年,不过无怨唯一不会相信的是,这个少年居然可以打败自己。 这个时候,屋子里忽地静了下来,简直可以说是针落可闻。 有人忽地开口道:“好像是有人要打架了。” 说话的是,一个道人,三恨道人。 秦宝宝笑道:“不错,的确是有人要打架了?” 三恨道人道:“这好像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比武。” 秦宝宝道:“的确很悬殊。” 三恨道人道:“我本来想为这一场比武下一个小小的注,可是恐怕不会有人和我赌了。” 三恨道人的确是一个标准的赌徒,无论什么事情他好像都想拿来赌一赌。 秦宝宝道:“也许有人会和你赌的。但不知你赌谁胜。” 三恨道人一指那个少年,道:“我赌这个人赢,赌一百万两,有没有人和我赌?” 屋子里起了一阵骚动,一百万两,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没有人会对一百万两不动心的。 三恨道人又道:“我出一百万两,不过如果有人想和我赌的话,只需要出十万两就可以了。” 秦宝宝道:“你是说,如果有人出十万两和你赌,一旦你输了,这一百万两就是他的了。” 三恨道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可是你如果赢了,也只不过赢了十万两而已。” 三恨道人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这样大的赚头,如果我有十万两的话,我一定会和你赌的。” 三恨道人道:“你没有?” 秦宝宝笑道:“我没有。” 三恨道人就再也不去理睬秦宝宝了,对没有钱的人,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在这个屋子里,有十万两的人当然很多。所以立刻就有人和三恨道人赌了。 这个人就是刚才一直和三恨道人赌牌的那个乡巴佬。 乡巴佬道:“我和你赌了。” 三恨道人笑道:“那就好极了。” 少年就好像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也许他并不知道赌博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知道,他想击倒面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和尚。 无怨有一点心虚了,他知道三恨道人绝对是一个高手,更重要的,三恨道人在赌上从来就没有输过。 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三恨道人绝不会下那么大的赌注。 无怨已开始怀疑,这个少年其实就是三恨道人所下的一个圈套。 可是不管这是不是一个圈套,无怨都不得不走进去,因为他毕竟是一个名人了,很有名的一个人。 作为一个名人,有很多事情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的。 无怨向少年拱了拱手,道:“你真的想和我打?” 少年道:“是的。” 无怨道:“那我们出去。” 少年很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要出去?” 无怨道:“你不嫌这个地方太小了吗?” 少年看了看四周,道:“如果你在这个地方遇到了你的仇家,你是不是也要叫他出去和你打?难道地方小一点就不可以打了吗?” 无怨不由地说不出话来,这个少年好像对江湖上的事情了解的很少,可是他说的话虽然有一点古怪,却很有道理。 无怨当然不会主动出手,他的年纪比少年大得多,身份也比少年高得多。 少年好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看到无怨不说话的时候,立刻出手。 几乎在少年出手的同时,无怨也拔出了他的刀。 用刀去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少年,未免有一点过份,不过三恨道人并没有说什么。他对这个少年毕竟有了非常大的信心。 而他也不过和秦宝宝一样,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 这个少年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魔力? 屋子里亮起了刀光,只有刀光,在无怨挥刀的时候,大家已看不到少年的拳了。 无怨毕竟是成名人物,他的武功也的确不是吹出来的。 在无怨攻出十七刀之后,少年居然还没有出手。 三恨道人下了一百万两的赌注,所以他对场上的局势是最关心的,秦宝宝一直在看着他,发现他一点也不着急。 他好像认为这个少年绝对可以为他赚十万两银子。 秦宝宝的武功并不高明,不过他鉴别武功的水平却不低,他看出少年虽然一直没有出手,只不过是在熟悉无怨的武功,一旦他看出了无怨的破绽,他就会出手。 只要他一出手,无怨就败了。 这个少年居然比几十年的老江湖还要稳得多。 所以现在秦宝宝也已看出,无怨必输。 无怨已攻出了第三十七招,这一招他在刚才用过一次,这一招连消带打,攻守兼备,无疑是很高明的招数。 可惜这一招他用过了一次,少年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对这一招的变化,好像已非常了解了,所以他直直地打出了一拳。 只有一拳。 这一招并不太高明,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拳,可是这一拳击出时,秦宝宝听到了三个人在叫:“好!” 其中一个就是三恨道人。 秦宝宝也看出了这一拳的高明,这一拳正是在无怨的刀将变未变,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所以这绝对是最高明的拳法。 “砰”的一声,少年的拳头已击中了无怨的胸膛,无怨居然被这一拳击得飞起,飞向了赌桌。 这张赌桌上,正好坐着三恨道人和那个乡巴佬。 三恨道人笑了,看到无怨飞了过来,他就好像是看到了十万两银子飞过来一样。 他伸出手,抓住了无怨的衣领。 这个时候,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在抓住无怨衣领的同时,居然闪电般地出手,一连点了无怨七处大穴,所以无怨落下地时,整个身体就像一个倒空了的口袋。 这时,三恨道人看着那个少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你身上下注一百万两?” 少年道:“为什么?” 三恨道人笑道:“因为就算你只有二流的武功,这一场比武你也胜定了。” 少年居然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知道这个人不管和什么人动手,都会输的。” 三恨道人笑道:“他为什么会输?” 少年道:“因为他想杀你,如果他输了,并且正好飞向你,你对他当然没有一点戒备,所以他一出手,你就有可能死了。” 三恨道人笑道:“你实在是很聪明。也许比秦宝宝都要聪明。” 这一点,他好像说对了,因为秦宝宝居然真的没有看出无怨想杀的其实是三恨道人。 但是秦宝宝想了一想之后,他就很快明白了。 无怨为什么要惹秦宝宝? 因为他知道,卫紫衣就在附近,一旦秦宝宝和他动起手来,卫紫衣当然要出现,一旦卫紫衣出现,无怨当然只有败。 谁会注意一个比武败了的人呢?所以这个时候,就是无怨向三恨道人出手的最好时机。 这一点秦宝宝刚才居然没有想到。 秦宝宝觉得脸都有一点红了。 万幸的是,不光三恨道人看出了无怨的企图,少年也已看出。 这个少年实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这时三恨道人把目光转移到了无怨的身上,他笑道:“我刚才点了你的穴道,是不是有一点委屈你了?” 无怨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知道我想杀你?” 三恨道人笑道:“你不该去惹秦宝宝的,谁都知道秦宝宝是江湖上最难惹的人,你们却居然想绑他的票,我想只有疯子和别有用心的人才会这么做。” 少年道:“他们并不是疯子。” 三恨道人笑道:“所以他们当然是别有用心的人。” 三恨道人看着无怨,道:“看来你已没有什么话说了。” 无怨道:“可惜你今天还是死定了,你该知道,只要是我们杀的人,从来没有人还能活着。” 三恨道人笑道:“我希望我是一个例外。” 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去理无怨,甚至也不去看无心和无嗔,因为他知道这三个人今天已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向对面的乡巴佬道:“看来你是输了。” 乡巴佬道:“是的。” 三恨道人笑道:“那么你的银子呢?你的十万两银子呢?” 乡巴佬道:“银子当然一分都不会少,不过我还想和你赌上一赌。” 三恨道人笑道:“你还想赌什么?” 乡巴佬道:“赌你的命。” 三恨道人道:“赌我的命?” 乡巴佬道:“是的。” 三恨道人道:“你准备怎样赌我的命?” 乡巴佬道:“我赌你今天一定会死的。我赌一百万两。” 三恨道人笑了,道:“这实在是有趣极了,你居然和我赌我的命。” 乡巴佬道:“你赌不赌?” 三恨道人笑道:“你应该知道我,不管是什么样的赌,我都是愿意赌的。不过这一次我们有什么规矩?” 乡巴佬道:“很简单,如果到了今天夜里子时的时候,你居然还活着,那么就算是我输了。” 三恨道人笑道:“如果我已死了呢?” 乡巴佬道:“那么你就要输给我一百万两银子。” 三恨道人笑道:“你这个人实在很不会算账,如果我死了,谁还会付钱给你?” 乡巴佬道:“所以你现在就要给我写一个字据。” 三恨道人道:“什么字据?” 乡巴佬道:“你虽然死了,可是我知道你的钱都存在‘万盛钱庄’,如果你写一个字据,我就可以在你死了以后,到万盛钱庄去取钱去了。” 三恨道人笑道:“别看你长得像一个乡巴佬,其实比哪一个人都要聪明。” 乡巴佬还是一脸呆呆的样子,他道:“我虽然长得呆一些,不过别人想要让我上当,恐怕还不那么容易。” 三恨道人笑道:“不错,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既然你是一个聪明人,我就和你赌了。” 他挥了挥手,道:“拿纸笔来。” 有人拿来了纸笔,可是却没有放在三恨道人的面前,而是放在了颜如海的面前。 三恨道人道:“小颜,我和这位兄台说的话你是否已听到?” 颜如海道:“听到了。” 三恨道人道:“那么你就写一个字据,就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写一个字据。” 颜如海道:“是。” 像这种赌约,颜如海看来已不是第一次操刀,所以他写得很快。 三恨道人拿了过来,看了一看,笑道:“好字,好字,如果我能写出这样的好字,我睡着了也会笑醒的。” 他把字据递给了乡巴佬,道:“行不行?” 乡巴佬道:“我虽然不识字,不过三恨道人是从来不会骗人的,我相信你。” 三恨道人笑道:“看来我的名誉也不是很坏,人生至此,复有何求。” 言毕大笑。 乡巴佬道:“现在离年夜子时还有八个时辰,在这八个时辰里,我希望你处处小心。” 三恨道人笑道:“我当然会的,我今年不过才三十六岁,正恨人生苦短,哪里这么快就让我死呢?” 乡巴佬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有时候,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像你所想的那样。” 三恨道人道:“你既然对我之死那么肯定,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想要我的命?” 乡巴佬道:“我本来是不应该告诉你的。” 三恨道人道:“不错,你和我立了赌约,当然是希望我越早死越好。” 乡巴佬道:“不过我就算是告诉你也没有关系。” 三恨道人道:“是不是想杀我的人非常可怕,就算我知道是谁想杀我,也只有坐在这里等死?” 乡巴佬道:“是的。” 三恨道人道:“那么想杀我的人是谁。” 乡巴佬道:“首先你应该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想杀你。” 三恨道人道:“我想别人想杀我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我有钱,简直太有钱了。” 乡巴佬叹道:“不错,一个人的确是不能太有钱的,钱有时候实在不是一个好东西。” 三恨道人道:“这一点我恐怕比谁都清楚,因为我在十年之中,最起码已遇到四十七次的暗杀了。” 乡巴佬道:“一个人遇到了四十七的暗杀,居然还能活着,看来你这个人对付暗杀已很有经验。” 三恨道人道:“所以任何想杀我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乡巴佬道:“不错,你看来比我要有胜算得多,可惜这一次要杀你的人也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三恨道人笑了,道:“其实我已猜出这个人是谁了。” 乡巴佬道:“是谁?” 三恨道人道:“当然是风先生,在江湖上,绝对没有比风先生更可怕的人,也绝对没有人比风先生更想得到我的钱了。” 乡巴佬道:“你猜对了。” 三恨道人笑道:“我现在虽然知道风先生想杀我,可是我还是想和你赌,你知道是为什么?” 乡巴佬道:“为什么?” 三恨道人:“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绝不想看我死在风先生的手上。” 乡巴佬道:“这个人是谁?” 三恨道人的目光看着秦宝宝,笑道:“就是秦宝宝,也就是我们大家都很熟悉的秦宝宝。” 这时屋子里的人的目光都不由地注视到秦宝宝的身上。 秦宝宝无疑是一个名人,一个非常有名的人,现在不知道秦宝宝的人已很少,并且大家都知道,这个世上已很难找出比秦宝宝还要聪明的人了。 如果秦宝宝想保护一个人,这个人就好像是钻进了孙悟空的耳朵里。 秦宝宝这时站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本来我对自己一向是很有信心的,可是我现在发现,并不是每一件事我都可以想得的,比如刚才,我实在不知道这三个和尚居然想杀你。” 三恨道人道:“可是我还知道,卫紫衣就在附近,如果卫紫衣想保护一个人,这个人是不是想死也不行?” 秦宝宝道:“本来我对大哥也是非常有信心的,可是现在我知道,大哥的武功虽然很高,可是有很多事情不是全凭武功就可以解决的。” 三恨道人皱了皱眉头,道:“看来你是在说,我今天真的有可能在子时死了?” 秦宝宝道:“不到子时,谁也不敢保证什么,何况就算过了子时,谁又可以保证不再有人想杀你?” 三恨道人忽地笑了,道:“看来我今天真的危机重重,既然如此,我好像已没有必要再去想这件事情。” 他又坐在了赌桌前,道:“还有没有人再和我赌,你们难道不知道,一个人的赌瘾没有过足的时候,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每一个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 如果你听到有人想杀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想不管是哪一个人,恐怕都不会太开心,可是三恨道人却不是这样,他好像很快地就忘了这件事。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想杀自己。 所以在某些人的眼睛里,三恨道人已不是一个人。 不过对别人来说,三恨道人的事情和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想痛痛快快地赌一把的。 既然三恨道人想赌,他们当然也不会推辞。 三恨道人的手气一向很好,现在他的手气更加好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赢了八十万两银子。 三恨道人一边数着银子,一边笑道:“看来一个人如果快要死了,他的手气就会更好一些,这就像一个人如果在情场上失了意,他在赌场上一定会赢钱一样,看来老天爷真是公平极了。” 秦宝宝一直坐在一个角落里,他刚才总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所以现在他当然想把面子找回来。 如果他能让风先生的行刺计划失败,岂不可以挽回一点面子? 就在这个时候,乡巴佬向秦宝宝走了过来。 乡巴佬道:“你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你又是谁?你虽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农人,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乡巴佬点了点头道:“不错,普通人是根本不可能到这里来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是谁?” 乡巴佬道:“我叫胡风。” 秦宝宝道:“就是‘快刀胡风’?” 胡风笑道:“看来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名气。”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露出像针尖一样的光芒,在这个时候,他就绝不像一个乡巴佬了。 秦宝宝笑道:“听说你的刀很快。” 胡风笑道:“没有人敢说自己的刀是最快的,不过我对自己的刀一向是很自信的。” “真的吗?” 说这句话的人并不是秦宝宝,而是刚才击败了无怨的少年。他居然还没有走。 胡风转过身去,就可以看到少年那双发亮的眼睛。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他觉得这个少年很有趣,他好像很喜欢和别人打架,所以只要有一点点的机会,他就不会放过。 他好像对所有的人都很不服气。 胡风也笑了,他对这个少年也注意了很久,他也觉得这个少年很有趣。 胡风道:“我的刀的确不慢。” 少年道:“我可不可以看一看你的刀。” 胡风的脸上还在笑,可是那种针尖一样的光芒已在目中一闪。 只是一闪。 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冰冷:“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在江湖上,如果你想看一个人的刀,就说明你在向他挑战。 少年撇了撇嘴,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想看一看你的刀。” 胡风这一次又笑了,这一次是真正的笑。 他笑道:“很好,你知道我已有多久没有听到这种话了?” 少年道:“有多久?” 胡风道:“三年。” 少年忽露出失望的神色,他道:“我现在已不想看你的刀了。” 胡风不由觉得奇怪极了,他道:“为什么?” 少年道:“因为一把三年没有出鞘的刀一定生锈了,一把生锈的刀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 胡风的脸不由地红了,人是唯一会脸红的动物,人脸红的时候,有时候是因为兴奋,不过胡风好像不应该兴奋,他在生气,非常的生气。 他几乎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样扑向了少年。 有人摇了摇头。 三恨道人。 秦宝宝也摇了摇头。 胡风也许真的是因为很久没有拔刀了,所以他已不是很能沉得住气。 一个不能沉得住的人,取胜的机会不会太大的。 让大家都很惊奇的是,这个小小的少年居然也学会了“攻心”之术。 看来这个少年比大家想像中的还要不简单。 胡风扑向少年的时候,大家都看到少年用了一种很奇特的身法,不但可以完全避开了胡风的进攻,并且居然可以立刻反击。 所以胡风在扑过去的时候,立刻就发现,他上了一个当。 他的脸更红了。 他已是一个老江湖,一个很“老”的江湖,像他这样一个老江湖居然会上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的当,说出去,这实在是笑掉人的大牙。 不过现在胡风最担心的不是别人会笑掉大牙,而是担心自己会被打掉大牙。 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就在他发现自己扑了个空的时候,他看到有一只很瘦的拳从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角度,打向自己的脸。 这一拳无论是从速度上,还是力度上,都和胡风见过的拳法有很大的不同。 既然是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拳法,胡风好像已没有什么对付方法。 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尽量让自己受轻一点的伤。 这一点他做到了。 他使自己的头尽量后仰,这样,少年的拳头只能击中他的下巴。 这一拳已不是很重。最多只打落了两颗牙齿而已。 只是两颗。 唯一让胡风开心的是,他居然并没有被击倒,这比无怨要有面子的多。 少年静静地站在胡风的面前,好像并没有动,地上的两颗牙齿也好像和他没有关系。 他看着好不容易才站稳的胡风,道:“我说过我不想看你的刀,你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呢?” 胡风已说不出话来,虽然并没有人笑,可是胡风总觉得每一个的目光都是说不出的讥笑之意。 胡风恨不得找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少年又站在了角落,对胡风已没有看上第二眼。 其他的人也好像对胡风失去了兴趣。 胡风觉得好受多了。 看来有时候不被人注意也是一件好事。 胡风也想找了一个角落站着。 一个屋子只有四个角落,秦宝宝和少年已站在了两个角落,另外两个角落居然也有人了。 喜欢站在角落的人都是不想被别人注意的人,所以胡风刚才并没有发现他们。 胡风可以和任何人打一百万两银子的赌,这两个人绝对是刚刚才进来的,也就是在胡风和少年动手的时候进来的。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现在他看到了他们。 这是两个没有任何相同之处的人。 一个人是一个老人,年纪大得已足够可以做这屋子里任何一个人的祖父。 可是他看上去却要比屋子里任何一个人的精神还要好。 另外一个人却是一个中年人,就和你在街上看到的任何中年人一样,这个人和你所看到的大多数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秦宝宝也看到了这两个人,也许他在这两个人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 他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中年人,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老人的身上。 胡风也向老人走了过去,他道:“你好!” 老人道:“你好!” 胡风道:“你是不是来赌的。” 老人道:“不是。” 胡风道:“看你的年纪也不像是来找女人的。” 老人笑道:“我一向不会去找女人的,女人一般都会来找我。” 胡风不由地笑了,道:“为什么?” 老人笑道:“因为她们知道我已老了,老的已不可能做什么事情,所以她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很安全。” 胡风又笑了,道:“可是你当然不是来等着女人来找你的。” 老人道:“当然不是。” 胡风道:“那么你来做什么?” 老人又笑了道:“你本来有几颗牙齿?” 胡风道:“二十八颗。” 老人道:“现在呢?” 胡风道:“二十六颗。” 老人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少了两颗牙齿吗?” 胡风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说的太多了。” 老人笑了,道:“如果你从现在就闭上你的嘴巴,那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你还会是二十六颗牙齿的。” 胡风立刻就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本来他是一个很自信的心,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刀已足够快了。 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刀实在太慢了,发现这一点的代价是两颗牙齿。 只是两颗牙齿而已。 这个代价并不太高。 有些人只有在付出自己的生命的时候才会明白这一点,与别人相比,胡风是一个幸运的人。 他知道如果自己想再幸运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闭上自己的嘴巴。 他不会离开这里,因为他还想赢三恨道人的一百万两银子。 他和老人站在了一起,他知道今天在这里会看到很多热闹。 他有这种预感,恐怕每一个人都会这种预感。 中年人的目光一直没有过离开三恨道人。他一直在看着三恨道人的手。 手有什么好看的? 如果你是一个江湖,已有过很多出生入死的经验,那么你就会知道,一个人的手,实在很值得看。 从一个人的手上,你可以看出很多东西。 练过铁砂掌的人,他的手会比一般的人要粗糙得多,一个经常握刀的人,和一个经常握剑的人也有很大的区别。 你更可以从一个人的手上,看出这个人是紧张,还是兴奋。 尤其是在和人动手的时候,你更不可以不看这个人的手。 因为只有手上才会握着兵器,也只有兵器才会杀人。 所以有经验的人往往喜欢看别人的手。 三恨道人有一双很好看的手,甚至比一般的女人的手还要好看。 他无疑是一个很懂得体养的人。 他的手上没有一块疤痕,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显得粗糙,他的手就好像是用一块无瑕的美玉雕刻而成的。 任何一个人如果拥有这样一双手,都会感到很骄傲。 在中年人盯着三恨道人的手看时,秦宝宝也在看着中年人的手。 这双手很值得看。 这双手的五根手指几乎是一样平齐,就好像是用刀切过一样。 这当然是一双练过很可怕武功的手。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这双手的皮肤却很细腻,就好像一双整天泡在黄油里一样。 练过什么样武功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一双手? 秦宝宝很想知道答案,他用了一种最简单的方法。他向中年人走了过去。 他在中年人的面前停下,中年人不得不把看三恨道人的目光转到了秦宝宝的身上。 秦宝宝笑道:“你好!” 中年人道:“你好!” 秦宝宝笑道:“你是来赌的?” 中年人道:“不是。” 秦宝宝道:“你是来找女人的?” 中年人道:“这里的女人并不好。” 秦宝宝道:“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 中年人看着秦宝宝,看了很久,道:“你知道刚才那个人为什么会少了两颗牙齿吗?” 秦宝宝道:“因为他说得太多了。” 中年人冷冷地道:“看来你还不笨,那么你为什么不闭上你的嘴巴呢?” 秦宝宝笑道:“因为没有人对我的牙齿感兴趣。” 中年人道:“也许你再说几句,我就会对你的牙齿感兴趣了。” 秦宝宝笑道:“这么说你的武功很不错?” 中年人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了看他的手,用一种几乎很像热恋中的少年看着自己情人的目光看了看他的手。 秦宝宝也在看着他的手,道:“你的手很不错。” 中年人冷哼了一声。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认为你有了这双手之后,就可以天下无敌?” 中年人道:“就算不是天下无敌,最起码也可以教训你们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我也是小孩子。” 秦宝宝看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打掉胡风两颗牙齿的少年人来了。 秦宝宝在走向中年人的时候,也早已知道,一旦中年人说出一些比较骄傲的话来,少年一定会听不下去的。 秦宝宝正好用这个方法看一看中年人的手有多大的用处。 现在秦宝宝的目的达到了。 中年人抬起头来,看着少年,道:“你今天很狂。” 少年摇了摇头道:“为什么?” 中年人道:“你好像对每一个人都看不顺眼。” 少年道:“因为有些人本来就是越看越不顺眼。” 中年人道:“现在你看我也有一点不顺眼了。” 少年道:“不是一点不顺眼,而是非常的不顺眼。” 秦宝宝笑了,他挑起了这个战端,现在他可以站到一边去了。 中年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想了一想,好像已记不起自己的名字,过了一会,他道:“如果我不告诉你我的名字,当我打得你满地找牙的时候,别人岂非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我这一架岂非是白打了?” 所以他道:“我叫铁拳。” 中年人道:“这么说你用的就是你的拳头?” 铁拳道:“是的。” 中年人道:“你既然用拳,我也用拳,我们俩好像是天生的对手。” 铁拳道:“闲话少说,打了再讲。” 有时候,这个铁拳非常的稳,比胡风这样的老江湖还要稳,可是有时候他又显得很急,不过这反而应该是很正常的,因为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这一架打得要比刚才和胡风的那一架要凶得多。 拳风激荡,周围的人都不觉感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一些功力弱一些的人已不得不退了出去。 这个小屋子实在不够他们施展,到最后,所有的人都不得不退了出去。 铁拳和中年人好像真的是天生的对头,两个人不知打了多少招,居然都没有落败的迹象。 大家都站在门外,门实在太小,所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得到里面的情形。 秦宝宝不由地道:“如果这个屋子忽地倒了,那就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轰”的一声,整个屋子真的倒了下来。 这个屋子本来就是年久失修,哪里能经得住两个人的拳力冲击。 屋子倒下来的时候,两个人的都没有停,他们好像都下定了决心,非要打个你死我活不可。 中年人的手上功夫的确与众不同,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清清楚楚,堂堂正正,只要他出招的时候,铁拳就不得不用身法闪避。 铁拳的拳法更是不可思议,他的每一拳,每一个变化,都是常人绝想不到的。 虽然他们打了很长的时间,别人也看了很长的时间,可是没有一个人看出谁占了上风。 有人道:“这场架再打下去已没有什么意思了。” 说话的是那个老人,就是那个叫胡风闭嘴的老人。 老人的话音刚落,铁拳就忽地跳开,道:“不打了。” 中年人好像也不想打了,不过话还是要说几句的,他道:“这一次就饶你一命,下一次再让我遇到你,非要你的小命不可。” 铁拳道:“不会吧,你今年已三十多岁了,武功练到这一步,也算是到了头了,而我还小的很,最多不过几个月,你就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了。” 铁拳说的都是实说,铁拳是不会骗人的。 中年人好像没有听到,他一停下来的时候,就开始看着三恨道人,看着三恨道人的手。 三恨道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道:“你在看我的手?” 中年人道:“是的。” 三恨道人道:“我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中年人道:“你和别人赌的时候,是不是用这双手?” 三恨道人道:“当然是。” 中年人道:“所以有人花了十万两银子,想让我来看一看,你的手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三恨道人道:“你发现了没有?” 中年人道:“我发现了一点。” 三恨道人道:“哪一点?” 中年人道:“我发现你的手很稳,你在拿着牌的时候,就像西门吹雪在拿着他的剑一样。” 三恨道人笑道:“你是说,我之所以一直在赢钱,就是因为我的手很稳?” 中年人道:“是的,只有一双稳定的手,才能控制住牌局,你并不是在出老千,绝不是。” 三恨道人道:“你既然已知道我的秘密,是不是已找到了对付我的方法?” 中年人道:“只有唯一的方法。” 三恨道人道:“什么方法?” 中年人道:“杀死你。” 三恨道人笑了,道:“所以你就是来杀我的?” 中年人道:“不是,你应该知道,以我的武功是不可能杀死你的。” 三恨道人笑道:“那么谁会来杀我呢?” 中年人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快要死了,也许就活不过今夜子时。” 三恨道人笑道:“这已是第二个人提醒的了。” 中年人道:“你知道有人想杀你?” 三恨道人笑道:“有很多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我却偏偏知道,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中年人道:“不奇怪。” 三恨道人笑道:“为什么不奇怪?” 中年人道:“因为自从鲁正直一死,济南就是你的天下了,正一堂的人马慢慢地就成了你的手下,所以你现在不但有钱,而且有势。” 三恨道人笑道:“想不到我现在已成了一个大人物。” 中年人道:“所以你就只有死了。” 三恨道人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我若是风先生,也绝不会放过像我这样的人的。” 中年人道:“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今天要杀你的人就是田笑。” 田笑。 最可怕,最神秘的田笑。 三恨道人在听到田笑的名字的时候,也不由地怔了怔。 中年人笑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三恨道人道:“什么事?” 中年人笑道:“田笑已经来了,也许他就在你的身边,也许现在这么多的人中有一个人就是田笑。” 三恨道人道:“也许他已在拔刀,也许他的刀随时都会砍在我的脖子上。” 中年人笑道:“是的。” 三恨道人笑道:“现在我放心了。” 中年人笑道:“你放心?” 三恨道人笑道:“如果是其他的人来,我恐怕还要担心一下,现在田笑来了,我反而不担心了。” 中年人道:“哦?” 三恨道人笑道:“我知道田笑杀人从来就没有失败过,既然是他来杀我,无论我怎么防备都是没有用的,那么我为什么还要担心呢?” 不错,这就像一个病人,当他知道自己的病已无药可救时,他也的确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 第十一章 中年人道:“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快要死的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三恨道人笑道:“正因为我快要死了,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笑了,所以趁我还可以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多笑笑?”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你这个人实在不得不死,像你这么可怕的人如果不死,风先生一定会睡不着觉的。” 三恨道人笑道:“今天夜里他就可以睡着觉了,不过,如果我不做一件事,我也会死不暝目的。” 中年人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事。” 三恨道人笑道:“你居然知道?” 中年人道:“你想做的事情就是杀我,如果我不死,你的心里一定会很不舒服。” 三恨道人笑道:“既然你知道我想死你,而你又不可能逃得出去,你为什么不去自杀呢?” 中年人道:“我为什么逃不出去?” 三恨道人的声音忽地变得冰冷,他的声音有说不出的寒意,他道:“因为是我说的。”并没有人向中年人走过去,三恨道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中年人,他的目光很奇特,就好像中年人已是一个死人。 中年人忍不住后退,一直退到了倒下的屋子前,三恨道人也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中年人,用一种可以说是非常可怕的目光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目光,他忽地跃了起来,扑向了三恨道人。 看到他这一扑,每一个人的目光忽地露出了很有趣的神色。 因为他们知道,这样一来,三恨道人就不得不出手了。 对于三恨道人,每一个人都不是很了解,他们大多数人只知道三恨道人的赌术一流,从来就没有输过,至于他的武功,了解的人并不多。大家都只知道三恨道人是昆仑派的人物,据说是昆仑派有史以来第一个练武奇才。 所以看到三恨道人要出手,每一个人都很关注。 秦宝宝当然也很想看一看,三恨道人究竟有多大的道行。 可惜这一次三恨道人让每一个人都失望了,的确有人出手,并且这个人一出手就要了中年人的半条命,可是这个人并不是三恨道人。 而是颜如海。 出手的居然是颜如海。 在中年人扑过来的时候,颜如海不知何时已到了三恨道人的前面,所以中年人的拳头就击在了颜如海的身上。 很重的一拳。 一个人为了生存而做出的拼命一击,当然是全力以赴的。 听到拳头击中肉体发出沉闷的声音,每一个人都有一些担心。 可是颜如海并没有倒下,中年人反而飞了出去。 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三恨道人笑了,道:“你本来没有必要挨他的一拳。” 颜如海笑道:“我看他的拳头很奇特,所以忍不住想试一试,我究竟能不能受得了他的一拳。” 三恨道人道:“你受得了吗?” 颜如海道:“只要再加上一成的力道,我恐怕就吃不消了。” 三恨道人笑道:“看来,这个人如果想打败你,最起码还要等上三年。” 颜如海叹道:“可惜他已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三恨道人看了看倒在地上,一直没有爬起来的中年人,叹了一口气,道:“恐怕真的是这样了。” 铁拳走到了中年人的面前,看了一看,摇了摇头道:“老兄,你的手臂好像断了。” 中年人几乎痛得昏了过去,别人不管说什么都已听不见了。 铁拳低着头,好像在思考一个重大的问题,过了很久,他忽地抬起头来,并且径直向颜如海走了过去。 秦宝宝不禁有一点担心了,难道铁拳居然想和颜如海比试比试? 刚才中年人和铁拳的一战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两个足足打了一百多招,也不过是一个乎手。 而颜如海却几乎没有动手,就将中年人打成重伤,铁拳当然也不可能在颜如海手下讨得好去。 这个道理就好比一加一一样简单,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用脚趾头想,也不难想得出。 虽然每一个人都这样想,可惜铁拳的想法偏偏和大家想得都不一样。 他走到了颜如海的面前,道:“你的武功不错。” 颜如海笑道:“马马虎虎。” 铁拳摇了摇头,正色道:“不是马马虎虎,而是非常不错。” 颜如海笑道:“抬举了。” 铁拳道:“我有一个请求。” 颜如海笑道:“你是不是想和我比武?” 铁拳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道:“你猜对了。”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所有的人都不禁认为,这个铁拳一定是有毛病了,不是一般的毛病,而是非常严重的毛病。 就连秦宝宝也是这样认为。 颜如海这一次没有笑,他反而很惊讶地道:“你真的要和我比武?” 铁拳点了点头,很慎重地点了点头,他的脸上绝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这种事情也绝不是开玩笑的事。 颜如海吸了一口气,他觉得有一些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到了最后,他只是道:“我没有理由拒绝你的请求。” 铁拳道:“可是我有一个要求。” 颜如海道:“什么要求?” 铁拳道:“我希望你能离三恨道人远一点,也就是说,我不想让三恨道人‘隔山打牛’的功夫打死。” 颜如海不由地怔住了,嘴巴张得很大,就好像有人在他的嘴巴里一下子塞进去三个大馒头一样。 过了半天,他才道:“你在说什么?” 铁拳道:“我在说,我是想和你比武,而不是和三恨道人。” 他歪着头,看了看三恨道人,道:“我的话你们都明白了吗?” 三恨道人的脸上没有表情,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听到铁拳的话。 颜如海却笑了,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说,你不想活了。” 铁拳笑了,雪白的牙齿又露了出来,他笑道:“是的,我不想活了。” 有风吹来,颜如海的衣袖被风吹起,铁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看上去已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只十五六岁大的狐狸。 十五六岁大的狐狸,已算是一个非常老的老狐狸。 他的拳头本来一直放在腰间,现在他慢慢地抬起他的手,一直举到和颜如海的脸一样高的位置,然后他摊开了手。 他的手上有一样东西,一枚一寸长的钢镖,钢镖的颜色并不是铁器本身的那种颜色。而是一种蓝色,像海水那样的蓝色。 所有的人马上明白了过来。 在刚才颜如海的衣袖被风吹起的时候,他已发出了他的钢镖,带毒的钢镖。 两个人本来靠得很近,何况颜如海发暗器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丝征兆。 可是铁拳却发现了,现在暗器已在他的手中。 铁拳笑嘻嘻地看着手上的暗器,他问道:“你的这枚暗器为什么是蓝色的?” 颜如海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暗器有毒。” 铁拳道:“既然暗器有毒,为什么我却没有被毒死。” 颜如海看着铁拳,看得很仔细,也许连铁拳脸上有几粒青春痘都数得出来。 铁拳的确没有一点中毒的样子。 颜如海非常了解自己这种暗器的毒性,所以他只好叹了一口气,问了铁拳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你是不是人?” 铁拳笑道:“你在拍我的马屁?” 颜如海闭上了嘴巴,就好像他的嘴巴一下子被封条封住了一样。 铁拳笑得更开心了,他说“看来我真的可以在江湖上混了,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伎俩原来也不过如此。” 三恨道人忽地道:“你叫铁拳?” 铁拳道:“是的。” 三恨道人道:“你好像服过一种药,所以百毒不侵?” 铁拳道:“是的。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知道?” 三恨道人道:“我还知道一件事。” 铁拳道:“什么事?” 三恨道人微微一笑,道:“你死定了。” 铁拳笑道:“看来你还是忍不住要亲自出手了。” 三恨道人道:“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是一个死人了,你想必知道一件事。” 铁拳道:“什么事?” 三恨道人道:“世上绝没有真正的金钢不坏之身,当然也不会有真正的百毒不侵之身。” 他刚说到这里的时候,铁拳的脸上己忽地变了,变得像雪一样苍白,他本来很红润的嘴唇也开始变白。 接着,他的整个人都变了,变成了一只在寒风中颤栗的孤雁,他混身上下都开始抖动,越来越厉害,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他的牙齿在“格格”直响。 那个很老的老人本来是在人群中的,忽然间就到铁拳的身边,就好像他本来就在铁拳身边似的。 谁也看不清老人用了一种什么身法,谁也看不清老人做了什么动作,反正他忽然间就到了铁拳的身边。 他伸出一只瘦长,枯干如树枝的手,轻轻搭上了铁拳的肩头,铁拳的身体立刻就不再抖动了。 老人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屈起手指,在铁拳的左耳上一弹,铁拳的左耳立刻多了一道小小的血痕,有血珠流出。 老人用手指沾着血珠,在鼻子底下闻了一闻,眉头立刻皱起。 他转过身去,看着三恨道人,他的目中居然没有仇恨之意。 谁都看出这老人和这少年的关系异乎寻常,谁都看得出这个老人的武功完全可以用“高深莫测”来形容。 可是老人的目中竟充满了慈祥,他看着三恨道人的表情,就像看着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 望着老人的目光,三恨道人忽地觉得咽喉间有一点发干。他想说些什么,但别人只听到他的咽喉“咕哝”响了一声。 老人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居然用出‘飞雪无痕燕双飞’。” 三恨道人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听到“飞雪无痕燕双飞”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叫了一声。 “飞雪无痕燕双飞”是一种暗器的名字,一种有史以来江湖上最可怕的三种暗器之一。 这种暗器和“暴雨梨花针”、“天绝地灭花雨神针”号称江湖三大绝命暗器。 所以十几年前,江湖上的八大掌门人会聚华山之巅,一致裁定,不许用这三种暗器。 若谁敢抗命,八大门派共逐之。 想不到三恨道人竟用出了“飞雪无痕燕双飞”。 老人不停的摇头,不停的叹气,好像做错事的人并不是三恨道人,而是他自己一样。 三恨道人忽地问道:“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是不是无药可救?” 老人点了点头,道:“是的,绝对无药可救。” 三恨道人的脸色忽地也变了,变得就像铁拳的脸色一样白。 就好像他也和铁拳一样,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 秦宝宝一直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一直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眼睛渐渐的亮了,亮得就像黎明时天上的一颗明星。 老人和铁拳不知什么时候己走了,其它的人也渐渐的散去。 大家似乎都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总觉得有一种灾难将要降临。 倒塌的房前只剩下四个人,三恨道人、颜如海、泰宝宝、胡风。 “快刀”胡风居然还没走。 秦宝宝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胡风笑一笑,道:“莫非你忘了我和三恨道人有赌约在先,所以我当然要看到他死。” 秦宝宝道:“你真的认为你今天一定会赢?” 胡风道:“当然,一百万两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当然不会把一百万两银子抛在水里的。”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眨了眨眼睛,很神秘地笑道:“莫非你就是田笑?” 胡风笑了,道:“我之所以敢赌,是因为我知道来的人是田笑,因为这早不是秘密,风先生如果想杀三恨道人,好像田笑是最适当的人选。” 秦宝宝道:“是的。” 胡风又笑道:“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好像已不是问题。”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是问题?” 胡风道:“因为你已见过田笑,我相信眼下任何一种易容术都骗不过你的。” 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是田笑,你又怎能看不出来。 秦宝宝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胡风,道:“不错,也许你并不是胡风。但你绝对不是田笑。” 胡风忽地又问秦宝宝,道:“你也没有和人打赌?” 秦宝宝道:“没有。” 胡风道:“你当然也不是田笑。” 秦宝宝道:“当然不是。” 胡风道:“那么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秦宝宝笑了笑,道:“看来我只好用三个字来回答你了。” 胡风道:“哪三个字?” 秦宝宝道:“我高兴。” 胡风道:“你留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你高兴。” 秦宝宝歪着头道:“难道这个理由不充分吗?” 胡风笑道:“当然充分,你高兴留下就留下,你高兴走就走,连卫紫衣都拿你没办法,还有谁拿你有办法?” 他们在这边谈的很开心,颜如海和三恨道人却没有声音。 三恨道人一直没有说话,自从那个神秘老人走了以后,三恨道人就一直没有说话。 在别人眼中,他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死人。 看来田笑己不必来了,看三恨道人现在的样子似乎任何人都可以要他的命。 颜如海忽地道:“‘飞雪无痕燕双飞’真的无药可救?” 三恨道人麻木地点了点头。 颜如海道:“那个老人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对他的话就这么相信?” 三恨道人没有说话,他在颜如海的耳边说了几句,颜如海脸色大变,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失声叫道:“真的是他?” 三恨道人道:“绝对是,难道你没有看到铁拳的拳头吗?除了那个人,谁教的徒弟有这么可怕的拳头?” 颜如海道:“这就是说,‘飞雪无痕燕双飞’绝对是无药可救。” 三恨道人不禁叹息,他道:“如果你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你本没有必要来陪我的。” 颜如海摇摇头,道:“我是一个读书人,我知道我自己怎么做,所以你千万不要劝我。” 三恨道人看看颜如海良久,才道:“我一生中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的确是死而无憾了,好,我不劝你。” 胡风一直在听三恨道人和颜如海的谈说,他是一个赌徒,一个下了大注的赌徒,所以他对所有的一切都很关心。 现在他更加放心了,他看得出,也听得出,甚至连三恨道人自己对自己都没有多大的信心,所以这一次他赢定了。 他向秦宝宝道:“如果这一次我赢了,我一定请你吃饭。”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你会赢?” 胡风笑道:“因为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一样,也许根本用不着田笑来,任何一个人都能要他的命。”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他并没有对胡风的话表示反对。 他好像在思考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胡风开始走了,他并没有走远,他只是找了一个离三恨道人最远,却可以看到三恨道人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一个很小的亭子,亭子虽然已很残破,居然还有几个长凳。 胡风在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 他觉得很惬意,就连刚才被铁拳打落两颗牙齿也好像不疼了。 他想,这时如果有一杯好酒喝,那该有多好! 他刚想到“酒”的时候,就闻到了酒香。 一个青衣汉子正好挑着两桶酒,晃晃悠悠地从亭子边走过。 挑担卖酒是一种很古老的行业,梁山泊的“白日鼠”白胜就是以卖酒为生的。 不过白胜的酒中有蒙汗药。 这个青衣汉子的酒桶里会不会也有蒙汗药? 胡风挥了挥手,道:“卖酒的。” 卖酒的青衣汉子不过三十多岁,可是看上去要比实际的年龄大二十岁。 一个整日沿街卖酒的人,当然要比常人老得快,也许这两桶酒就是一家生活的指望。 青衣汉子闻声走上了亭子,哈腰放下担子,道:“客官,你要酒?” 胡风道:“你的酒酸不酸?” 青衣汉子笑道:“客官说笑话了,我余老大卖酒二十几年,从来没有人说我的酒是酸的,上一次金大财主做寿,还特地叫人让我送两桶酒去呢!” 胡风道:“看来你的酒还算不错。” 余老大道:“当然不错。” 胡风道:“可是我还是担心一件事。” 余老大道:“什么事?” 胡风笑道:“你的酒中有没有蒙汗药?” 余老大不由笑了,道:“就算我平时敢放点蒙汗药,今天也不敢。” 胡风道:“为什么今天不敢?” 余老大道:“在三恨道长面前,我怎敢下药。” 胡风也笑了,他虽然不是本地人,却对这里很熟悉,他也听说过余老大的酒确实很不错。 他付了十个大钱,要了一瓢酒。 酒很香。 在喝酒的时候,胡风在想,如果这个时候田笑出现,那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 田笑并没有出现,时间仿佛已凝固了,甚至连风似乎也凝固了。 颜如海在远处向余老大招了招手,余老大对胡风道:“你得快点喝。” 胡风道:“是不是三恨道人在叫你?” 余老大道:“像我们这种小本生意的人,本该什么人都不能得罪的,但我们更不能得罪三恨道人。” 胡风笑着喝干了酒,把酒瓢交给了余老大,道:“好,你去吧!” 余老大挑着酒担,走向了三恨道人,在三恨道人的面前放下了担子,陪笑道:“三恨道长。” 三恨道人看看余老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余老大脸上的表情不由僵住。 三恨道道:“你好像已有三天没有出来卖酒了。” 余老大陪笑道:“这几天我拉肚子,在家歇了几天。” 三恨道人冷笑道:“你病的很历害。” 余老大叹道:“的确历害,像我这种平时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就会很历害。” 三恨道人道:“那么昨天你怎会去逛窑子?并且点的是春香姑娘,你既然有病,又怎能对付得了春香姑娘?” 余老大说不出话来。 三恨道人冷冷地道:“春香姑娘身价五两银子,够你卖二个月的酒,你什么时候发的财?” 余老大低下头,过了良久,他才叹道:“想不到你老人家对我这种小人物也不放过。” 三恨道人道:“所以你最好对我说实话。” 余老大叹道:“在你老人家前,我怎敢说谎。” 三恨道人道:“好,你说。” 余老大道:“我就算不说,道长恐怕也应该知道了。” 三恨道人道:“田笑让你这样做的?” 余老大道:“不是田笑,而是另外一个人。” 三恨道人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只想知道,他叫你做什么?” 余老大道:“他让我今天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三恨道人道:“然后呢?” 余老大道:“没有然后。” 三恨道人道:“他只是叫你来?” 余老大道:“是的。” 三恨道人道:“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让你做?” 余老大道:“是的。” 三恨道人的眉头已皱了起来,他实在不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余老大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让我来这里卖酒,然后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三恨道人道:“就这些?” 余老大道:“我怎么敢说谎,我毕竟还是一个济南人,我还有老婆孩子,我当然不会说谎的。” 三恨道人还是紧皱着眉头,他在苦苦地思考,为什么他的对手只是让余老大来这里卖酒,而不是做别的事情? 颜如海也在想这个问题,这时,他们看到秦宝宝在笑。 颜如海道:“你在笑?” 秦宝宝笑道:“我当然是在笑,难道我刚才的表情是在哭?” 颜如海道:“为什么要笑。” 秦宝宝笑道:“我不在笑,难道会哭?” 颜如海道:“看来你好像已明白了田笑的用意。” 秦宝宝笑道:“田笑的用意就是没有用意。” 颜如海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意思。” 颜如海道:“没有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准备一直这样说下去?” 颜如海也不由地笑了。他道:“你之所以没有走的原因是因为你不想看到三恨道人的死。” 秦宝宝道:“每一个风先生想杀的人,我都不想让他死。” 颜如海道:“这么说你是来帮我们的?” 秦宝宝道:“也许算是。” 颜如海道:“那么你该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秦宝宝道:“你们什么事情也不必做。你们只要等下去就行了,因为田笑让余老大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颜如海道:“什么目的?” 秦宝宝道:“让你们心烦意乱,让你们失去耐心。” 颜如海道:“现在我知道了。” 秦宝宝道:“你知道了什么?” 颜如海道:“我知道田笑果然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他之所以成名,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秦宝宝道:“是的,心理战一向是武功中最高明的方法之一。” 颜如海笑道:“不过现在我们既然已知道了他的用意,他的方法就没有多大的用处了。” 秦宝宝道:“不管多么可怕的计策,一旦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颜如海笑道:“那么你认为这一战,谁的把握比较大?” 秦宝宝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恐怕谁也无法回答。” 颜如海笑道:“可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已不是像刚才那样担心了。” 秦宝宝道:“不过你们还要担心一件事。” 颜如海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那对酒桶。” 颜如海道:“酒桶?” 秦宝宝道:“是的。” 颜如海道:“酒桶并不太小。” 秦宝宝道:“是的,所以如果把一个会缩骨术的人藏在其中,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颜如海笑道:“想证明这件事情也很简单。” 秦宝宝道:“你准备怎么办?” 颜如海的衣袖忽地动了一动,秦宝宝知道,他的袖中藏着可怕的暗器,就是那种带毒的钢镖。 “波”的一声,钢镖打入了酒桶,不过这并不是颜如海的目的。 他的钢镖上似乎还带着极大的内力,在钢镖击中酒桶的时候,酒桶“嘎”的一声,已四分五裂。 酒桶裂开,酒香四溢。 酒桶中并没有人。 这只是一个酒桶,另一个酒桶呢? 大家都看着这个酒桶,似乎有一个人会马上从这个酒桶里跳出来。 “波”的一声,颜如海又击出了他的钢镖。 钢镖击中了酒桶,可是酒桶并没有像刚才那样裂开。 大家的心情不由地紧张了起来,三恨道人的拳头已不禁捏了起来。 “嘎”的一声,酒桶慢慢地裂开,看到酒桶裂开的时候,每一个人吁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大家看到了一道闪光,一道很微弱的闪光。 一个青色的人影从裂开的酒桶中飞出,像一个大鸟一样飞上了半空。 没有人能看得清这个人的动作,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人一定是田笑。 三恨道人却没有动,自从酒桶裂开之后,三恨道人一直都没有动,他好像一下子被人点中了七八处穴道一样。 颜如海看着三恨道人,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但变得最厉害的却还是三恨道人。 他的脸已变得像雪一样白,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发抖,就像秋风中的黄叶一样发抖。 秦宝宝不由地叹息,他知道三恨道人已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 三恨道人这时还没有死,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并不会马上死去,不过只能够活上三个时辰。 可是飞雪无痕燕双飞绝对是无药可救,就算多活三个时辰又有什么意义? 颜如海的手在发抖,他和三恨道人之间的感情绝不是用普通的言语可以形容的。 如果三恨道人死了,他好像也不想活下去了。 秦宝宝叹息道:“刚才那个人是田笑。”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田笑用的也是‘飞雪无痕燕双飞’。”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早已知道想杀他的人是田笑,也知道田笑也有‘飞雪无痕燕双飞’。”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所以才花了很大的代价卖来了‘飞雪无痕燕双飞’。因为他想知道,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是不是已无救。”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之所以用‘飞雪无痕燕双飞’击中铁拳的原因,就是想知道,那个老人是不是有方法救了铁拳。”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如果老人有方法救铁拳,这就说明,就算三恨道人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也并不一定会死。” 颜如海叹道:“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处,那个老人说过,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绝对无药可救。” 秦宝宝道:“我也听到了。” 颜如海道:“这个老人绝不会说谎。” 秦宝宝道:“我知道他是谁,他的确不会说谎。” 颜如海道:“这就说明,三恨道人也是无药可救。” 秦宝宝笑了,道:“老人绝对没有说谎,不过,三恨道人也不会死。” 颜如海不由奇怪地道:“哦?” 秦宝宝笑道:“无药可救并不是无法可救。所以就算世上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以解得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毒,但并不是没有方法可以救得了三恨道人。” 颜如海的眼睛立刻亮了。 秦宝宝笑道:“你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 颜如海道:“我当然明白,不过我们怎么才能找得到那个老人?” 秦宝宝笑道:“这很简单,济南本就是你们的天下,你们如果想找一个人恐怕不是一件难事,再说铁拳也中了毒,他们一定不会走远的。” 颜如海道:“可是就算我们找到了那个老人,他为什么要救三恨道人呢?” 秦宝宝笑道:“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所以别人不会做的事情,他却未必不会做,如果叫他见死不救,他就不会是大侠了。” 颜如海这一次笑得很开心,他看着秦宝宝可爱的笑容,恨不得把秦宝宝抱起来,狠狠地亲一下。 亲一下怎么够,最好亲十下,亲一百下。 胡风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也听到了秦宝宝和颜如海的话。 他知道秦宝宝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但是如果照着秦宝宝的话去做,他的这一场赌就输了。 所以他从亭子上走了下来,叹道:“在你们想走之前,恐怕你们要做一件事了。” 颜如海道:“什么事?” 胡风道:“杀了我。” 颜如海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只有二十六颗牙齿了,你是不是想再掉几颗牙齿?” 胡风道:“可惜你不是铁拳。” 颜如海笑道:“我虽然不是铁拳,不过我刚才已见过了你的武功。” 胡风笑道:“千万不要轻信你眼睛看到的东西,眼睛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都是真实的。” 颜如海道:“你是说,你刚才和铁拳交手的时候,并没有拿出真正的武功。” 胡风笑道:“败一次,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我最后能赢就行了。” 颜如海道:“你说得不错,看来我只有杀了你了。” 胡风笑道:“只要你能够做到。” 他的脸上还有着笑容,可是他的刀已出手。 快刀。 绝对的快刀。 他击出这一刀的时候,颜如海立刻明白,胡风没有说谎,刚才和铁拳打架的时候,胡风绝没有用出真正的功夫。 他刚才用的功夫甚至没有现在武功的三成。 胡风的外号是“快刀”,一个人的外号绝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胡风之所以能得到这个外号当然是有一定的道理。 他的刀的确很快,快得几乎就像闪电,刀一动,就到了颜如海的咽喉。 秦宝宝也想不到,胡风的刀会这么快,他不知道颜如海能不能接下胡风的这一刀。 因为他并不了解颜如海的武功。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在胡风的刀一动的时候,颜如海也动了。 他动的是手,他居然用手去接胡风的刀,他是不是疯了? 他并没有疯,秦宝宝看到颜如海的手上多了一副手套,一副闪闪发亮的手套。 这当然不是一副普通的手套,这是一种用金丝和天山冰蚕丝编成的手套。 这种手套不惧刀剑,所以颜如海才会去接胡风的刀。 胡风的刀虽然很快,颜如海的手却更快,他一把就握住了刀,紧紧的握住。 胡风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弃刀,后退,可是他的脸上并没有惊慌之色,他好像早已料到一样。 刀是刀客的生命,有一种人,宁愿失去性命,也不能丢掉手中的刀。 胡风显然不是这种人。 他在后退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东西。 那是一柄短刀。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胡风在一退之后,反倒欺身上去,短刀急刺颜如海的心脏。 他变化的速度固然很快,可惜未免太心急了点,所以他的身法中就出现了一丝破绽。 他的破绽出现在下盘。 长笑声中,颜如海用了一种叫“潭腿”的武功,踢中了胡风。 胡风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下,甚至于不得不弯下了腰。 就在他弯下腰的刹那间,从他的背后飞出一枚黑色的短箭。 短箭齐齐的插进颜如海的胸口。 颜如海闷哼一声,仰面倒下。 胡风一时还站不起来,颜如海的那一脚“潭腿”实在踢得不轻,不过他的脸上却出现了笑容。 胜利的笑容。 秦宝宝也不得不佩服,胡风的确是一个老江湖,不折不扣的老江湖。 他的弃刀,露出破绽,被踢,本就是他的计划。 他的目的,就是要打出他后背的“紧背花转弩”。 胡风揉了揉双腿,向秦宝宝笑道:“我做得漂亮不漂亮?” 秦宝宝笑道:“漂亮是很漂亮,可是还是做得不干净。” 胡风道:“不干净?” 秦宝宝一指自己的鼻子,道:“你总忘了我?” 胡风道:“你不想让我发财?” 秦宝宝道:“不想。” 胡风道:“既然你不想让我发财,看来我只有要你的命了。” 秦宝宝笑道:“我的命在这里,就怕你拿不去。” 胡风随手一抄,已将那柄短刀抄在手上。 刀头在地上一点,身体已经飘飘地飞起,飞向了秦宝宝。 他的心机之快,已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老江湖,胡风的武功无疑是一流的武功。 秦宝宝的武功当然不能和胡风相比,所幸的是,秦宝宝的轻功也是一流的,他唯一可以凭借的也就是自己的轻功。 胡风已飞到了秦宝宝的头顶,手中的刀轻轻砍落。 不过当胡风的刀落下时,刀下已没有了秦宝宝。 胡风不等身子落地,刀头在地上一点,凌空一个翻身,扑向他认为秦宝宝应在的那个方位。 他算得很准。 胡风大笑,看也不看,双手握刀削去,“叮”的一声,竟有刀将胡风的刀格开。 秦宝宝手中已有刀,颜如海从胡风手中夺下的刀。 胡风笑道:“我看你还能支撑几招。” 他的身体还没有落地,居然又扑向了秦宝宝。 这凌空一刀的力道绝不是秦宝宝所能抵抗的。 所以秦宝宝在后退,他退得很快。 三恨道人还在那里站着,脸色更白了,身上也抖得更历害。 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其所身受的痛苦,绝不是外人所能体会的。 发明这种暗器的人虽然是个天才,但更是个疯子。 他并不是让一个人中了暗器之后立刻死去,而是让中毒的人受三个时辰痛苦不堪得折磨。 三恨道人现在正受着这种可怕的折磨。 秦宝宝利用自己一流的轻功躲避胡风的刀。 三恨道人神智还很清醒,他看得出秦宝宝绝支撑不了三招。 胡风这时用了一招“白鹤梳翎”逼得秦宝宝倒纵飞出。 秦宝宝这一次避得太急,以至于没有看清退路。 他如果这样飞出去,正好撞上三恨道人。 只要他被三恨道人的身体阻上一阻,他的身体就不得不停下来。 这种情形的后果是不难想的。 胡风的第二刀一定会要秦宝宝的命。 秦宝宝真的撞入三恨道人的怀中,胡风的刀已劈了过来。 这是必杀的一刀。 可是就在这种时候,秦宝宝笑了。 他并不是一个淡漠生死的人,他也从不认为死是一种解脱。 所以他笑,当然是因为知道他不会死。 可是在这种时候,秦宝宝又怎能不死? 秦宝宝用刀去格胡风的刀,他的内力并不高明,又怎能接得下这一刀? “叮”的一声,双刀相碰,竟撞出了一道火花。 一个人飞了出去,飞出了很远,在他飞过的地方,地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但这个人却不是秦宝宝。 不是秦宝宝,就只能是胡风。 胡风飞出了五丈,一头栽到了地上,他虽然还能动,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提刀了。 因为在他落地的时候,他的关节发出了一声暴响。 他居然被震碎了全身骨骼。 三恨道人的脸上更白了,白得已近乎透明,已可以看得见皮肤下的血管。 秦宝宝回头看看三恨道人,笑了。 三恨道人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道:“你知道我还有内力?”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一个人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之后,并不影响内力的发挥,所以,我只有利用你隔山打牛的功力来对付胡风。” 三恨道人的脸上露出了笑,笑容在他白得透明的脸上显的格外的诡异。 秦宝宝不敢再去看他。 三恨道人道:“不知道我用了功力后有什么后果?” 秦宝宝叹道:“是有后果。” 三恨道人道:“什么后果?” 秦宝宝道:“本来你可以活三个时辰的,现在你就只能活一个半时辰了。” 三恨道人不由得苦笑道:“看来我们必须在一个半时辰中找到那个老人。” 秦宝宝叹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他看了看四周,眉头又皱了起来,道:“何况,我们根本就离不开这里。” 三恨道人看着前面的树林,也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道:“既然你已算是杀了我,那么我能不能看一眼你的样子。” “我的样子想必会让你失望的。” 一个青衣人,慢慢地从树林中走出来,田笑,秦宝宝见过田笑。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田笑。 田笑样子很普通,一个完完全全普普通通的人。 但这只是在他不杀人的时候。 秦宝宝笑道:“看到你,真高兴。” 田笑笑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秦宝宝笑道:“假话。” 田笑道:“看来你很诚实。” 秦宝宝道:“我一向诚实。” 田笑道:“现在我来了,你想用什么方法来对付我?” 秦宝宝道:“我又有什么方法能对付你,我只是有一点奇怪。” 田笑道:“你奇怪什么?” 秦宝宝道:“一个高明的杀手,在一击之后,不管中是不中,都是全身而退,为什么你却没有走?” 田笑眨了眨眼睛,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道:“有些人在杀过人,放过火之后,还要回去看一看,因为他想看一看受害人的惨相,以满足自己邪恶的欲望。” 田笑道:“我是那种人?” 秦宝宝道:“你不是。” 田笑道:“那我为什么会留下来?” 秦宝宝道:“我想来想去,你没走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田笑道:“什么理由?” 秦宝宝道:“你想救三恨道人。” 田笑不由惊住,脸上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 秦宝宝笑道:“我是不是猜对了?” 田笑看着秦宝宝,看了很久,他才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你果然猜对了。” 秦宝宝开心地笑了,道:“你想救三恨道人的原因绝不是因为你良心发现。” 田笑道:“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没有良心了。” 秦宝宝道:“那么你想救三恨道人的原因也就只有一个了。” 田笑道:“哦?” 秦宝宝道:“因为你也想知道,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解‘飞雪无痕燕双飞’之毒。” 田笑不由叹道:“你实在是了不起。” 三恨道人也是一个老江湖了,可是他却越来越糊涂了。 不过他算听明白一件事——田笑要救他自己。 对秦宝宝和三恨道人来说,在一个时辰中找到那个神秘的老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对田笑却不一样。 秦宝宝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找那个老人?” 田笑又露出惊讶之色,道:“你怎知道我知道那老人在什么地方?” 秦宝宝道:“因为对这个神秘的老人,你不可能不注意他。如果有机会,也许你就会杀了他,所以你当然知道那个老人在什么地方。” 田笑笑道:“其实我现在最想杀的人就是你。” 他一把拿住了三恨道人的手,自己已弹入了树林。 虽然带着一个人,但绝不影响他施展轻功。 ※※※※※※ 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习惯,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 有的人端起来吃,好像慢一步就会被人抢走饭碗。 有的人喜欢吃一口饭,吃一口菜,喝一口汤。 这种人很会保养。 有的人吃饭的时候,就好像这是他最后的一餐,必须把每一粒饭都细细地咀嚼,吸收所有的养份。 这三种人都不是很常见的,幸运的是,卫紫衣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全部看到了这三种人。 其实除了这三个人之外,酒楼中还有四个值得注意的人。 这四个人围坐着一张桌子,上面既没有饭,也没有菜,更没有酒。 甚至连一怀水也没有。 这四个人就好像是在外面走累了,找一个地方坐一下而已。 不过这四个人的目光只看着卫紫衣。 卫紫衣长得很好看,如果他走在街上十个人中最起码有八个人要看他几眼,有的人看的不止一眼。 还有另外两个人呢? 一个是婴儿,一个是瞎子,或者是视力不太好。 这绝不是吹牛。卫紫衣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是许多女子心中的白马王子。 所以卫紫衣已很习惯于被女人看了。 不过这四个个个是男人,标标准准的男人。 如果一个女人长时间地去看一个男人,基本上可以认为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很有一点意思。 但是如果一个男人长时间地去看另一个男人,那么只能是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这个男人有问题,第二个原因是,敌意。 两个男人的目光接触,往往就会爆发出火花。 围坐在这张桌上的四个男人,都用一种毫不掩饰的目光看着卫紫衣,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深深的敌意。 卫紫衣笑了,他已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过这种目光,一种久违了的目光。 最近以来,卫紫衣越来越感到生活的无聊,因为不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少,所以想和他打架的人也越来越少。 以他的身份,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地去找别人打架,所以除了练武以外,他拔剑的机会总是越来越少了。 今天他好像可以拔剑了。 他向四周看了一眼,首先确定的是,一共有七个,而不是四个人对自己有敌意。 另外三个人,就是吃起东西来,吃相各具的三个人。 卫紫衣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七个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看出这七个人都是一流的高手,每一个人都有一身很不错的,值得自豪的武功。 他相信这七个人也对自己的武功充满信心。 所以卫紫衣可以相信,接下来的一战,一定是很有趣的一战。 卫紫衣没有向别人主动挑战的习惯,所以他就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觉察出来,继续吃他的菜,喝他的酒。 酒和菜的口味都很一般,卫紫衣却装出一副很好吃的样子。 他虽然只向那七个人看了???眼,却知道第一个忍不住的人一定是那个浑身上下插满飞刀的人。 这个人穿着一件很奇特的衣服,这件衣服最大的特点就是口袋很多。 衣服的上上下下全都是口袋。 大的口袋,小的口袋,长的口袋,短的口袋,斜的口袋,方的口袋。 每一个口袋里都装着东西,只有一种东西,飞刀。 各种各样的飞刀。 有薄如柳叶的飞刀,有厚如手指的飞刀,有长的飞刀,有短的飞刀,既有现在江湖上最流行的,仿照“小李飞刀”的样式打造的三寸四分长的飞刀,也有很少见的游牧的少数民族所用的弯刀。 据说这种弯刀掷出去之后,还可以回到发刀人的手中。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刀。 各种各样的刀插满了口袋,发出耀眼的光,让人很难不去注意他。 卫紫衣却知道,越是这种装腔作势的人,越是头脑简单,他一向喜欢别人注意自己。所以一旦有露脸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错过的。 第一个跳出来和卫紫衣动手,当然是一件很露脸的事情。 卫紫衣果然没有猜错,这个全身上下插满飞刀的人第一个站了起来,走向了卫紫衣。 他在离卫紫衣还有一丈距离时停下,他并不是不敢太靠近,只是这一丈的距离正好是发出飞刀的最佳距离。 他的敌意是明目张胆的,他的样子也是肆无忌惮的,所以卫紫衣也没有必要去装糊涂。 卫紫衣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他并不想像很多无聊的高手那样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谁都知道卫紫衣的武功极高,这些人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对手是卫紫衣,所以卫紫衣当然也没有必要去装模作样。 他笑了一笑道:“看样子,你是来找我麻烦的。” 飞刀手点了点头道:“不错。” 卫紫衣笑道:“你的衣服很有趣。” 飞刀手也笑了,道:“我这个样子只是来吓吓人的。” 卫紫衣道:“我可不可以给你提一个建议?” 飞刀手道:“卫紫衣的建议就是用一万两银子也是买不来的,我当然想听。” 卫紫衣道:“我觉得你这个样子不但吓不了人,反而让别人对你有了轻视之心。” 飞刀手笑了,道:“不错,不过被人轻视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 卫紫衣道:“哦?” 飞刀手道:“如果我的对手对我产生轻视之心,那么我岂不是多了一成胜算?” 卫紫衣道:“不错,看来我还是不能太小看你。” 飞刀手叹了一口气,道:“别人也许不应该小看我,不过你却不同。” 卫紫衣道:“为什么我却不同?” 飞刀手叹息声更浓了,他道:“因为你就是卫紫衣。” 卫紫衣笑了,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卫紫衣,可是你还是来找我的麻烦,看来你的胆子真的不小。” 飞刀手道:“本来我的胆子也是很小的。” 卫紫衣笑道:“是不是因为你还有六个武功不错的同伴和你一起来了,所以你的胆子就变大了很多?” 飞刀手道:“是的。” 卫紫衣道:“能在一天之间结识七大高手,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 飞刀手道:“非常愿意。” 他首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叫张连,我知道这个名字对你一定很陌生。” 卫紫衣笑道:“我知道在十年前,有一个暗器高手,就是姓张的,有人叫他‘八臂哪吒’,这个人是不是你?” 张连叹道:“卫紫衣果然是卫紫衣,居然连我这样的小人物都不放过?” 卫紫衣笑道:“若是在江湖上排十大暗器高手,我想你一定在列。” 这句话让张连很开心,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张连一定会割下他的舌头。 如果这一句话是从卫紫衣的口中说出,那么这就是一个事实。 卫紫衣从来不会去拍一个人的马屁,也没有必要去拍一个人的马屁。 张连笑着道:“过誉了。” 卫紫衣的目光看着一个吃饭最斯文的人,他问道:“这个人是谁?” 张连道:“他叫木鹤,木头的木,仙鹤的鹤。” 卫紫衣道:“原来他就是木鹤。” 张连也并不奇怪卫紫衣居然知道木鹤的名字,因为木鹤的确是一个名人。 木鹤本来并不叫木鹤,也并不姓木,木鹤据说是他的一个情人的名字。 所以木鹤是一个多情的人。 可是每一个熟知江湖典故的人都知道,木鹤从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山上下来之后,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情人。 因为他的情人已另外有了情人。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事情,女人的感情总是在不停地变化的,可是木鹤不这么认为。 所以他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 所以他闯了大祸。因为这个女人并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一个武林世家的人。 木鹤杀了她就等于得罪了一个可怕的家族。 这个家族当然不可能放过木鹤,就像木鹤也绝不会放过他们一样。 所以木鹤在三天之中杀了三十六个人,三十六个这个家族中最成名的高手。 在后来的五天中,他又将这个家族所有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木鹤因这一战而成名,他的名字是用血染成的。 可是他却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木鹤。 那么他究竟是一个多情的人,还是一个无情的人? 木鹤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卫紫衣,道:“我就是木鹤。” 卫紫衣道:“你好。” 木鹤摇了摇头,道:“我不好。” 卫紫衣道:“为什么不好?” 木鹤道:“因为我还没有死?” 卫紫衣道:“难道你已不想活下去?” 木鹤道:“自从我第一次杀人之后,我就不再想活下去。” 卫紫衣道:“我知道第一个杀的人是你一生最爱的人,这也许就是你不想活下去的原因。” 木鹤道:“是的。” 卫紫衣道:“死的方法有很多,可是你到现在还活着?” 木鹤道:“也许还是因为我很怕死,每一个人都怕死,所以我虽然一直很想死,却一直没有机会。” 卫紫衣道:“什么才是机会?” 木鹤道:“就是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卫紫衣叹道:“原来你今天之所以来这里的原因就是想死在我的手上。” 木鹤道:“死的方法有很多种,可是对习武的人来说,能死在卫紫衣的手上恐怕是一件最开心的事情。” 卫紫衣叹道:“你想死,那么别人呢?” 张连也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死。” 卫紫衣道:“哦?” 张连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卫紫衣道:“我不能不奇怪,因为这个世上想死的人并不多。” 张连道:“可是我却是最想死的那种人。” 卫紫衣道:“你为什么想死?” 张连道:“因为我得了一种病。一种非常痛苦,可是却又治不好的病。” 卫紫衣道:“什么病?” 张连道:“没有人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病,有一个高明的医生告诉我,我的身体中有一个很大的瘤子,这个瘤子一天天长大,他断言我只能活一个月。” 卫紫衣道:“就算是多活一天也是好的。你为什么现在就要死?” 张连道:“你不知道这种病的痛苦,当病发作的时候,我只有一块块割自己的肉。可是割肉的痛苦,远远比不上这种病的痛苦。”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我懂了。” 张连道:“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想死,既然想死,当然是死在你的手上比较好。” 卫紫衣道:“这么说,你和木鹤都是来送死的?” 张连道:“是的。” 卫紫衣道:“那么其他的五个人呢?” 张连道:“他们也和我一样。” 卫紫衣道:“你是说,他们也是来送死的。” 张连道:“是。” 卫紫衣道:“难道他们也有想死的原因?” 张连道:“是。” 卫紫衣道:“他们又有什么原因?” 张连道:“他们有的人得罪了本来绝不能得罪的人,有的人被下了绝对无法可救的毒药,有的人也和我一样,得了非死不可的重病,有的人忽然觉得一生中做了许多错误的事情,想用死来赎罪。” 卫紫衣道:“看来你们都是一些不幸的人。” 张连苦笑道:“也许天下再也找不出比我们更不幸的人了。” 卫紫衣道:“不过我知道你们更是一些最可怕的人。” 张连道:“为什么我们最可怕?” 卫紫衣道:“可怕的并不是你们的武功,而是因为你们是不想活的人,不想活的人就是不怕死,天下最可怕的人难道不是不怕死的人?” 他又笑道:“一个不怕死的人已足够可怕了,现在却一下子有了七个人。” 张连道:“的确是。” 卫紫衣笑道:“不过还有一个朋友你忘了介绍。” 张连道:“谁?” 卫紫衣的笑容就像是春天的和风,他道:“就是对面楼上那个站着喝酒的人。” 对面还有一个酒楼,楼上果然有一个站着喝酒的人。一个青衣人。 张连看了看那个人,道:“我的确是忘了。” 卫紫衣道:“他是什么人?” 张连道:“他是专门来看你杀人的人。” 卫紫衣道:“他是来看杀人的?” 张连道:“是的,听到卫紫衣杀人的消息,我想每一个江湖人都会想来看一看。” 卫紫衣道:“确切地说,他是一个想了解我的武功的人。” 张连道:“也可以这么认为。” 卫紫衣道:“我并不反对有人看我的武功,所以你可以对他说,如果他想看的话,为什么不到这里来?” 张连笑道:“他不会来的。” 卫紫衣笑道:“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想死的人。” 张连道:“是的。” 这时木鹤已走了过来,其他的五个人也离开了自己的桌子,七个人不经意地围成了一个阵势,就好像一个紧握的拳头,握住了鸡蛋。 卫紫衣就是拳头中的鸡蛋。 这一战并不是卫紫衣想看到的,他近年来的杀气渐淡,已不太喜欢杀人。 不过他今天已不得不杀人,不是杀一个,而是七个。 张连叹道:“卫大当家,现在你可以杀人了。” 第一个动手的果然是他。 他动的是飞刀,一动就是三十二把飞刀。 三十二把分别从不同的角度打出,打向卫紫衣身上每一个重要的地方。 卫紫衣知道,张连的飞刀并不是想要自己的命,他只是希望这三十二把飞刀能为同伴制造机会。 制造杀死卫紫衣的机会! 他们虽然是来送死的,可是他们最希望的当然还是杀死卫紫衣。 卫紫衣在张连的飞刀出手的时候,已跃向了木鹤。 他知道木鹤的武功在这七个人当中是最高的。 打蛇要打七寸,杀人要打咽喉。 七寸和咽喉都是弱点,可是木鹤并不是弱点,木鹤是最强的。 卫紫衣这样做的理由是,一个人的第一招是最可怕的一招,所以卫紫衣不想让自己的第一招浪费在一个不重要的人身上。 所以他选择了木鹤。 卫紫衣并没有拔剑。 只要是卫紫衣出手,无论是手还是剑都是一样的可怕。 卫紫衣一拳打向了木鹤的咽喉。 直直的一拳,没有任何花招的一拳。 木鹤明明看到了这一拳,明明看出自己有三种方法可以避开这一拳,可是他还是没有能避得过去。 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头一咸,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唯一不服气的是,自己练了三十年的武功,居然连卫紫衣的一拳也没有能躲过。 可是就算他不服气又能怎么样呢? 在卫紫衣出拳的时候,已有飞刀到了他的身体。就在这个时候,卫紫衣的身体忽然不见了。 就像空气一样不见了。 所有的飞刀都落了空,所有的人也都失去了进攻的目标。 卫紫衣当然没有长翅膀,他只不过是从两个人的中间挤了过去,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并不是太大,至多只能钻过一只老鼠,卫紫衣并不是老鼠,不过他却很随便地钻了过去。 这样他就到了一个人的身后,这个人用的是一对判官笔。判官笔是一种很短的兵器,短的兵器当然很灵活,所以在卫紫衣一到这个人的身后时,这个人也向后打了过来。 他这一招很有名堂,是判官笔法中最著名的一招。 如果这一招用在别人的身上,当然是很有效的一招,可惜他遇到的是卫紫衣。 卫紫衣并不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他只不过有一点点可怕而已。 这个判官笔的高手的运气显然是比较好,他遇到的是现在的卫紫衣,而不是以前的卫紫衣。 现在的卫紫衣已不很喜欢杀人了。 在判官笔一动的时候,卫紫衣也动了动,他只是动了动两根手指而已。 只有两根。 这两根手指正好夹住了两根判官笔。 是的,两根手指夹住了两根判官笔。 这并不算是一个奇迹,在卫紫衣的手上,这种事情是经常可以发生的。 卫紫衣在夹住判官笔的时候,小拇指微微地屈起,弹出,正好弹在这个人的肩井穴上。 被点中肩井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至多只是整个上半身不能够动而已。 这个判官笔的高手立刻就变成了泥塑木偶。 卫紫衣一拳打倒了木鹤,一指点定了判官笔的高手。 不过危险并没有解除,因为还有五个人。 张连又打出了三十二把飞刀。 他的飞刀的确不少。 他这一次还是打向了卫紫衣的全身。 这个判官笔的高手正好在卫紫衣的身前,那么飞刀岂不是也可以打得到他? 张连当然不会考虑这一点的,因为他们本就是来送死的,所以这个判官笔的高手死活,和张连当然没有多大的关系。 飞刀的力量很大,完全可以穿透判官笔高手的身体,并且可以使卫紫衣负伤。 卫紫衣无疑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只要轻轻地避开,???可以躲得过张连的飞刀。 不过卫紫衣并不想看到这个判官笔的高手死在自己人的手中,虽然这个人本就是来找死的。 生命毕竟是一种值得珍惜的东西。 卫紫衣抓住了这个人的衣领,带着他一起向边上一退。 不过他还是料错了一件事。 不珍惜生命的人并不只是张连一个,在卫紫衣向旁边一退的时候,又从左右击来了两件兵器。 一种是雁翎刀,一种是大铁剑。 这两种兵器分别砍向和刺向判官笔的高手的两胁。 这时,只要卫紫衣丢下判官笔的高手,再向旁边一退,就完全可以避开这一刀一剑。 可是卫紫衣既然不想让这个人死,就不能半途而废。 这一次他没有退,他只是用两只手托起了判官笔的高手的手臂。 “嗤”的一声,这个声音对使雁翎刀和用剑的人来说都是非常熟悉的声音。 这是判官笔的高手手中的判官笔发出的声音。 卫紫衣居然用判官笔高手的判官笔向使雁翎刀和用剑的人展开了进攻。 卫紫衣并不是一个用判官笔的高手,可是他用的判官笔却好像更加有用一些。 他居然一下子就点中了使雁翎刀的人的曲池穴和用剑人的环跳穴。 环跳穴在人的膝盖内侧,卫紫衣居然也可以点中。 在卫紫衣手上的这个判官笔高手,本来对自己的判官笔法一向非常自豪,可是看到卫紫衣用出的笔法之后,他不禁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武功简直是白练了。 张连的飞刀没有再击出,因为他已想通了。 他知道不管自己的飞刀有多少,就算把身上的飞刀全部击出去,也不可能伤到卫紫衣的分毫。 因为他们的武功和卫紫衣的武功实在是差得太远。 如果把卫紫衣比做大象的话,张连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只兔子而已。 就算是一百只兔子也不可能杀死大象的。 何况现在只有三只。 现在除了张连之外,还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中年人,一个是年纪已很大的人。 这时卫紫衣停了下来,看了看这两个人,道:“你们是不是还想打下去?” 张连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本来还是要打下去的,可是我们知道,我们的武功和你相差的实在太远。” 卫紫衣笑道:“我记得江湖上有一句话,叫做‘打不过就走’,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 张连叹道:“你是说你放过我们?” 卫紫衣道:“因为我已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杀人了。” 张连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今天不死在你的手上,也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卫紫衣道:“那么你们是不是还想打下去?” 张连叹道:“我们打又打不过你,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既然我们迟早都是要死的。不如就自己杀死自己算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手上已多了一把飞刀,他刚才向卫紫衣击出了六十四把飞刀,可是连卫紫衣的衣角都没有沾到,现在他只用了一把飞刀,就刺破了自己的咽喉。 刀刺得很深,张连真的一刀要了自己的命。 他的确是很不怕死。 在他用刀刺入自己的咽喉的时候,另外两个人也举起了手上的兵器。 这一次他们攻击的并不是卫紫衣,而是自己。 所以这一次他们是绝不会失手的。 卫紫衣看着三个人倒下,不由地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不可以救他们,可是救一个想死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卫紫衣手上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用判官笔的高手。 他的上半身虽然已不能动,可是他还可以说话。 卫紫衣道:“我知道你也不怕死,所以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强迫你说出你不想说的事情,所以我求求你,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 判官笔高手笑了一笑,道:“你在求我?” 卫紫衣道:“是的。” 判官笔高手笑道:“我能被卫紫衣求一次,就算是马上死了,今生也是无憾了。” 他看来是一个算命的,他说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就果然马上死了。 卫紫衣感到判官笔高手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向下沉,并且他的全身上下就像没有骨头一样。 他用内力震碎了自己的心肺。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世上真的有不怕死的人,这些人对待死亡的态度就好像吃饭穿衣那样随便。 卫紫衣忽地想到了秦宝宝。 ※※※※※※ 树林不算很大,秦宝宝出了林子之后,就看到了一条河。 在河的对面就有一个小屋子,一个刚搭起来,用钉子和木头搭起来的小屋子。 老人就在屋前,可是却看不到田笑和三恨道人。 秦宝宝看着河水发呆,天气还很冷,他可不想变成落汤鸡。 老人抬头,看了秦宝宝一眼,笑道:“你准备怎么过河?” 秦宝宝道:“只有跳过去了。” 老人道:“河有四丈,世上没有人能一跃四丈的。”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可以。” 老人不由扬眉道:“哦?” 秦宝宝笑道:“你想不想看我的绝世轻功?” 老人笑道:“当然想。” 秦宝宝笑道:“就让你开开眼界。” 他后退十步,先是运气,做势,然后小跑,最后冲刺,到了河边时,大叫一声,腾空而起。 这一次秦宝宝吹牛了,他的身子在过了河的一半时,就开始像一块大石头一样下坠。 老人微笑,手背在地上一扬,迎向了秦宝宝,他在半空中接住秦宝宝,却居然反转自身,在空中变向,滑步,飞落在小屋前。 秦宝宝居然笑道:“怎么样,我不是飞过来了吗,因为我知道,你绝不忍心让我变成落汤鸡的!” 老人不由笑了,像秦宝宝这种又可爱,又顽皮的孩子,他恐怕是第一次见到。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和田笑呢?” 老人道:“一个走了,一个留下。” 秦宝宝道:“田笑走了?” 老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田笑本是想来看一看你是怎样为‘飞雪无痕燕双飞’解毒的,他又怎么会走。” 老人狡猾地一笑,道:“因为是我让他走的,我让他走,他就不能不走。” 秦宝宝笑了,田笑也许可以不听风先生的话,可是他绝不敢不听老人的话。 秦宝宝道:“既然田笑已走了,你为什么不去救人,却坐在这里。” 老人道:“你只要走进去,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秦宝宝当然很好奇,老人的话还没说完,他就一脚跨了进去。 他只看了一眼,就急忙退了出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三恨道人和铁拳在屋中,只不过他们身上已没有一寸衣服。 秦宝宝虽然是一个孩子,但毕竟是一个女孩。 何况今年他已十四岁了,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对有些事情已渐渐有些明白了。 不过他虽然只看了一眼,却看得很清楚。 铁拳和三恨道人都被脱了衣服,手和脚被绑在一个铁架子上,架子下面还生了一堆火。一堆并不算小的火。 秦宝宝还看到,在火堆边还有几个脸盆,脸盆里装着黑黑白白的东西。 秦宝宝退出来时,脸还在发烧,老人看了他一眼,不由笑道:“我差一点忘了,你是一个女孩子。” 秦宝宝道:“你在用火烤他们?” 老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样做就可以解开‘飞雪无痕燕双飞’的毒?” 老人道:“‘飞雪无痕燕双飞’是至阴至寒的毒药,所以用火逼是必须的,但是这还不够。” 秦宝宝道:“是不是要加上盆里的那些东西?” 老人笑了笑,道:“你能猜出脸盆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秦宝宝道:“本来我是猜不出的,现在你这样一问我就知道,反正脸盆里装的绝不是药物。” 老人笑道:“当然不是药物,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绝对是无药可救的。” 秦宝宝道:“既然不是药物,那会是什么呢?” 他的小鼻子嗅了一嗅,不由地笑道:“现在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脸盆里装的是酒、油、盐、酱、醋。” 他越想越觉得有趣,“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人笑道:“你笑什么?” 秦宝宝笑道:“像他们这样被吊在火堆上,身上再擦些酒、油、盐、酱、醋。这岂不成了烤乳猪一样。” 老人不由也笑了,道:“不错,其实解开‘飞雪无痕燕双飞’这种毒,并不要什么特别的本事,只要会烤乳猪就行。” 秦宝宝道:“这个方法真的能解开‘飞雪无痕燕双飞’的毒?” 老人摇了摇头,道:“当然不够,下面的一步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秦宝宝道:“下面的一步就应该是你将他们体内的余毒逼出来。” 老人点了点头,道:“你应该知道,这样做风险很大的,因为田笑随时都有可能来的。” 用内力驱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驱毒的时候绝不能有任何干扰。 所以做这种事情一定要找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还必须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护法才行。 这个地方虽然很安静,可是田笑就在附近,田笑随时都有可能来。 秦宝宝能不能对付得了田笑? 老人看着秦宝宝道:“再等下去,他们就没有希望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冒险试一试。” 秦宝宝踌躇着,道:“万一田笑来了呢?” 老人笑了笑,道:“这只能听天由命了。” 秦宝宝道:“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出办法对付他的。” 老人道:“千万不要勉强,我是来救人的,当然不想看到你为了救人而有什么闪失,无本生意我是不做的。” 秦宝宝笑道:“你可以放心,亏本的事情我也是从来不做的,何况不管是田笑也好,风先生也好,想杀我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人笑道:“那么我们三个人的三条命就交给你了。” 秦宝宝笑道:“交给我三条命,我就还给你们三条命。” 老人笑着进了草屋,他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就把一个极重要的事情交给了秦宝宝,他对秦宝宝比秦宝宝对自己还要有信心。 秦宝宝现在就坐在老人刚才坐的地方。盘腿坐着,看上去就像一个坐禅的和尚,更像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军。 风从树林中吹来,是冷风,虽然很快就是春天了,可是春寒料峭,天气似乎比冬天还要冷。 不过林中的草地已开始变绿,甚至还开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花香很淡很淡,就好像天上的闲云。 可是秦宝宝的心情却开始紧张起来,他有一种感觉,他感觉到树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一直盯着自己。 他甚至已认出这是田笑的眼睛。 因为只有杀人无数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灰暗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直没有动,还眨都没有眨一下,看上去就像是死人的眼睛。秦宝宝养过金鱼,他感到金鱼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眼睛。 秦宝宝不由地感到全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种感觉绝不是恐惧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秦宝宝一向是一个面对现实的人,何况田笑是绝不可以躲避的。 他站了起来,扬声道:“田笑,你还不出来吗?再不出来的话可就有损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没有人回答。 秦宝宝不由的觉得奇怪了,难道田笑居然不在这树林中吗? 秦宝宝知道,如果田笑在树林中,听到自己说的话,一定会出来。 田笑固然是个杀手,他为了杀一个人,不惜用任何手段,不过他却不是一个小人。 有时候他的做法异常的诡秘,有时候他却比君子还君子。 如果田笑不在林中,那么在林中的人又是谁? 秦宝宝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到林中那一双死人般的眼睛。 这个人如果不是田笑,又会是谁? 秦宝宝不禁有一些好奇了,他的好奇心比一般人要重得多,正是他的这种好奇心才决定了他多姿多彩的江湖生涯。 秦宝宝忍不住就想冲进树林去,看一看那对死鱼眼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万一自己离开这里,那个田笑冲了过来,岂不糟糕。 不过秦宝宝很快想到,田笑如果真的过来,凭自己的武功当然阻止不了他,何况这个草搭的茅屋更是不堪一击,就算风吹得大些,也会倒的。 秦宝宝知道,田笑如果来了,光凭武功是不行的,必须想一些花里胡哨的方法才行。 若论耍花招骗人,秦宝宝无疑是绝顶高手。 他坐在那里,先是仰头看天,嘻嘻笑了几声,又低着头看地,脸上露出极为古怪的笑容。 这在常人看来,以为这个孩子一定有什么毛病。 若是一个熟识秦宝宝的人看到秦宝宝这个样子,不觉要心惊肉跳,知道秦宝宝又在想什么人的点子了。 秦宝宝忽地站了起来,从一棵树上折了几支树枝,围着草屋插了一圈。 他一边插着,一边还用脚步,手掌量着距离,好像在布一种古怪的阵法。 插完树枝,又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个线团。 他好像对这团线极为忌惮,竟然用金匕首割下一片衣角,然后用手裹着衣角从线团中抽出线来。 他把线绕在地上的树枝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草屋四周围成了一张网一样的圈子。 线是白色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又好像有一种很奇怪的香气。 秦宝宝做完这些之后,脸上精灵古怪之色大增,随手把手上的那块衣角抛在水中,水立刻变成了黑色,黑得就像墨汁一样。 这一团墨水竟不散开,轻如棉絮,随着水流漂去。 秦宝宝在做这些工作的时候,那双如死鱼一样的眼睛还在盯着秦宝宝看。直看得秦宝宝心里发毛。 这一次秦宝宝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到林子里去看一看。 他把金匕首拿在手上玩弄,笑嘻嘻地走进林去,一边走一边笑道:“林中的册友,看够了没有?” 那双眼睛眨也不眨。 秦宝宝笑道:“这么长的时间,你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这门功夫可不错,能不能教给我?” 口中说着话,手中忽地打出两截树枝。 这两截树枝并没用多大内力,秦宝宝的内力本就不强,他只不过想让这双眼睛眨一眨而已,并不想伤人。 可是这双眼睛居然还没有动,一直等到树枝插上了眼睛,这双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树枝打过去,眼睛就不见了。 秦宝宝一步冲了过去,他的好奇心一起,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就算前面有一个大洞,他也要冲过去。 前面并没有大洞,地上却有一双眼睛。 就是两只眼睛。 每一个人每天都可以看到很多双眼睛,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很好看,有的很凶恶。 可是恐怕没有多少人看到过血淋淋的两只眼珠子。 秦宝宝现在看到的,就是两只眼珠子,血淋淋的两只眼珠子。 原来刚才秦宝宝在林外看到的如死鱼一样的眼睛,只是这两只被人剜下来的眼珠子而已。 秦宝宝不由地吓了一跳。 这两只眼珠子是谁的?秦宝宝并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如果有人把两只眼珠子放在这里,绝不是没有理由的。 为什么要把两只眼珠子放在这里? 秦宝宝想到,这当然是想让自己认为,这个林子中有人,当秦宝宝的注意力只在林子中的时候,秦宝宝就不会分心去注意到别的地方了。 一想到这里的时候,秦宝宝身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他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运气越来越不好,并且还开始不停地上当。 这一次,秦宝宝无疑又上了一个当,一个很大的当。 秦宝宝想到这里的时候,立刻出了树林。 他的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几乎不敢向那个小屋望去。 耳边忽地听到有人呼喝之声,从声音上来看,竟不止一个人。 秦宝宝抬头一看,第一个看到的,竟是一个熟人。 这个人就是铁鹰。 铁鹰既然在,杜飞当然也在。 他们也看到了秦宝宝,可是他们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因为他们正在和人打架。 和七个人打架。 这七个人都穿着灰色的道袍,七个人的年纪都差不多,七个人的武功却很高明。 秦宝宝认识这七个人,因为这七个人也曾想杀死秦宝宝。 这七个道士当然就是武当七剑。 武当七剑组成了一个剑阵,将铁鹰和杜飞围在了当中,杜飞的样子好像还可以支撑一会。铁鹰却有一点吃不消了。 秦宝宝知道武当七剑的厉害,他知道就连风先生对这七个道士都有所忌惮。 杜飞和铁鹰被他们用剑阵困住,的确是一件很凶险的事情。 秦宝宝冲了过去,道:“不要打了,都是自己人。” 他也想不到杜飞和铁鹰怎么会得罪了这七个人。 杜飞和铁鹰都处在危境,生怕一开口就泄了真气,七个道士也像是七个聋子,就好像没有人听到秦宝宝的话。 秦宝宝看出铁鹰最多再支撑几招,如果秦宝宝不想一个方法让他们住手,铁鹰就很危险了。 秦宝宝心念一动,手上已多了一样东西,他把这个东西向九个人身上撒去,口中叫道:“毒药来了。” 秦宝宝撒的这个东西是不是毒药? 是,也不是,这一把东西只不过是秦宝宝随身带着的三大法宝之一。迷药。 不管是迷药也好,是毒药也好,对正在恶斗的九个人来说,他们不得不跳开。 一旦跳了开来,这场架当然也就打不起来了。 秦宝宝为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想得出这么好的方法而得意不已。 一个道士跳得迟了,口中不小心吸了一口,立时觉得头昏眼花,以剑拄地,想强自支撑,却还是软软地倒下。 余下的六名道士不由地变了脸色,他们本想上前动武,可是七个人倒了一个,剑法当然就用不起来了。 如果单凭真实武功,对付铁鹰倒还可以,对付杜飞可就不太容易。 这六个人眼睛不停地转动,想了一想之后,还是觉得动起手来,并无胜算,不如就看对方如何做。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你们七个人打两个人,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不过这也不用提了,我只想知道,你们好好的为什么却打了起来?” 一个身材瘦瘦的道士道:“这两个人是风先生的人。” 铁鹰大怒,道:“你放屁!” 秦宝宝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了误会,他对这七个道士并无好感,因为这七个道士曾经想要自己的命,虽然自己大人大量,不和他们计较,可是若不给他们吃一点苦头,秦宝宝总是不太甘心。 当下对铁鹰笑道:“你说他们是在放屁,我也说他们是在放屁,不过要让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是在放屁,这才差不多。” 秦宝宝对这个瘦瘦的道士道:“你说他们是风先生的人,有什么证据?” 瘦瘦的道士道:“他们不让我们冲进这座屋子。” 秦宝宝不由地一怔,道:“你们为什么要冲进这个屋子?” 瘦瘦的道士道:“因为风先生就在里面。”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道:“你是说风先生在里面?” 瘦瘦的道士用非常肯定的口气道:“是。” 秦宝宝笑了,道:“如果风先生不在里面呢?” 瘦瘦的道士道:“绝不可能,因为我们七个人亲眼看到风先生走了进去。” 秦宝宝笑道:“这个问题太好回答了,只要我们走进去看一看,就知道是谁在说谎了。” 瘦瘦的道士冷冷地道:“我们刚才正想进去,却被这两个人拦住了,你如果想进去,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秦宝宝笑着对铁鹰道:“我现在和七个道长一起进去,你们会不会拦住我?” 铁鹰道:“当然不会。” 秦宝宝笑着对瘦瘦的道士道:“你听到没有?” 瘦瘦的道士又冷冷地道:“这个人不会拦你,那么那个人呢?” 他手中的剑一指,正指向杜飞。 杜飞也同样冷冷地看着他。 秦宝宝看了看杜飞,觉得他和以前的样子不太一样,他道:“杜飞,我要进屋,你让不让我进?” 杜飞道:“你可以进。” 秦宝宝不由地心念一动,道:“我可以进,这七个道长却不可以进?是不是这样?” 杜飞静静地看着秦宝宝,过了好久,他才道:“是。” 秦宝宝一颗心脏不由地“砰砰”乱跳,难道这七个道士并没有说谎,杜飞真的成了风先生的人? 他慢慢地道:“风先生是不是在这个屋子里?” 杜飞道:“是。” 铁鹰大奇,道:“杜飞,你……你……” 他本不善言辞,又遇到这种天大的变故,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 第十一章 中年人道:“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快要死的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三恨道人笑道:“正因为我快要死了,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笑了,所以趁我还可以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多笑笑?”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你这个人实在不得不死,像你这么可怕的人如果不死,风先生一定会睡不着觉的。” 三恨道人笑道:“今天夜里他就可以睡着觉了,不过,如果我不做一件事,我也会死不暝目的。” 中年人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事。” 三恨道人笑道:“你居然知道?” 中年人道:“你想做的事情就是杀我,如果我不死,你的心里一定会很不舒服。” 三恨道人笑道:“既然你知道我想死你,而你又不可能逃得出去,你为什么不去自杀呢?” 中年人道:“我为什么逃不出去?” 三恨道人的声音忽地变得冰冷,他的声音有说不出的寒意,他道:“因为是我说的。”并没有人向中年人走过去,三恨道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中年人,他的目光很奇特,就好像中年人已是一个死人。 中年人忍不住后退,一直退到了倒下的屋子前,三恨道人也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中年人,用一种可以说是非常可怕的目光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目光,他忽地跃了起来,扑向了三恨道人。 看到他这一扑,每一个人的目光忽地露出了很有趣的神色。 因为他们知道,这样一来,三恨道人就不得不出手了。 对于三恨道人,每一个人都不是很了解,他们大多数人只知道三恨道人的赌术一流,从来就没有输过,至于他的武功,了解的人并不多。大家都只知道三恨道人是昆仑派的人物,据说是昆仑派有史以来第一个练武奇才。 所以看到三恨道人要出手,每一个人都很关注。 秦宝宝当然也很想看一看,三恨道人究竟有多大的道行。 可惜这一次三恨道人让每一个人都失望了,的确有人出手,并且这个人一出手就要了中年人的半条命,可是这个人并不是三恨道人。 而是颜如海。 出手的居然是颜如海。 在中年人扑过来的时候,颜如海不知何时已到了三恨道人的前面,所以中年人的拳头就击在了颜如海的身上。 很重的一拳。 一个人为了生存而做出的拼命一击,当然是全力以赴的。 听到拳头击中肉体发出沉闷的声音,每一个人都有一些担心。 可是颜如海并没有倒下,中年人反而飞了出去。 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三恨道人笑了,道:“你本来没有必要挨他的一拳。” 颜如海笑道:“我看他的拳头很奇特,所以忍不住想试一试,我究竟能不能受得了他的一拳。” 三恨道人道:“你受得了吗?” 颜如海道:“只要再加上一成的力道,我恐怕就吃不消了。” 三恨道人笑道:“看来,这个人如果想打败你,最起码还要等上三年。” 颜如海叹道:“可惜他已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三恨道人看了看倒在地上,一直没有爬起来的中年人,叹了一口气,道:“恐怕真的是这样了。” 铁拳走到了中年人的面前,看了一看,摇了摇头道:“老兄,你的手臂好像断了。” 中年人几乎痛得昏了过去,别人不管说什么都已听不见了。 铁拳低着头,好像在思考一个重大的问题,过了很久,他忽地抬起头来,并且径直向颜如海走了过去。 秦宝宝不禁有一点担心了,难道铁拳居然想和颜如海比试比试? 刚才中年人和铁拳的一战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两个足足打了一百多招,也不过是一个乎手。 而颜如海却几乎没有动手,就将中年人打成重伤,铁拳当然也不可能在颜如海手下讨得好去。 这个道理就好比一加一一样简单,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用脚趾头想,也不难想得出。 虽然每一个人都这样想,可惜铁拳的想法偏偏和大家想得都不一样。 他走到了颜如海的面前,道:“你的武功不错。” 颜如海笑道:“马马虎虎。” 铁拳摇了摇头,正色道:“不是马马虎虎,而是非常不错。” 颜如海笑道:“抬举了。” 铁拳道:“我有一个请求。” 颜如海笑道:“你是不是想和我比武?” 铁拳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道:“你猜对了。”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所有的人都不禁认为,这个铁拳一定是有毛病了,不是一般的毛病,而是非常严重的毛病。 就连秦宝宝也是这样认为。 颜如海这一次没有笑,他反而很惊讶地道:“你真的要和我比武?” 铁拳点了点头,很慎重地点了点头,他的脸上绝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这种事情也绝不是开玩笑的事。 颜如海吸了一口气,他觉得有一些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到了最后,他只是道:“我没有理由拒绝你的请求。” 铁拳道:“可是我有一个要求。” 颜如海道:“什么要求?” 铁拳道:“我希望你能离三恨道人远一点,也就是说,我不想让三恨道人‘隔山打牛’的功夫打死。” 颜如海不由地怔住了,嘴巴张得很大,就好像有人在他的嘴巴里一下子塞进去三个大馒头一样。 过了半天,他才道:“你在说什么?” 铁拳道:“我在说,我是想和你比武,而不是和三恨道人。” 他歪着头,看了看三恨道人,道:“我的话你们都明白了吗?” 三恨道人的脸上没有表情,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听到铁拳的话。 颜如海却笑了,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说,你不想活了。” 铁拳笑了,雪白的牙齿又露了出来,他笑道:“是的,我不想活了。” 有风吹来,颜如海的衣袖被风吹起,铁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看上去已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只十五六岁大的狐狸。 十五六岁大的狐狸,已算是一个非常老的老狐狸。 他的拳头本来一直放在腰间,现在他慢慢地抬起他的手,一直举到和颜如海的脸一样高的位置,然后他摊开了手。 他的手上有一样东西,一枚一寸长的钢镖,钢镖的颜色并不是铁器本身的那种颜色。而是一种蓝色,像海水那样的蓝色。 所有的人马上明白了过来。 在刚才颜如海的衣袖被风吹起的时候,他已发出了他的钢镖,带毒的钢镖。 两个人本来靠得很近,何况颜如海发暗器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丝征兆。 可是铁拳却发现了,现在暗器已在他的手中。 铁拳笑嘻嘻地看着手上的暗器,他问道:“你的这枚暗器为什么是蓝色的?” 颜如海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暗器有毒。” 铁拳道:“既然暗器有毒,为什么我却没有被毒死。” 颜如海看着铁拳,看得很仔细,也许连铁拳脸上有几粒青春痘都数得出来。 铁拳的确没有一点中毒的样子。 颜如海非常了解自己这种暗器的毒性,所以他只好叹了一口气,问了铁拳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你是不是人?” 铁拳笑道:“你在拍我的马屁?” 颜如海闭上了嘴巴,就好像他的嘴巴一下子被封条封住了一样。 铁拳笑得更开心了,他说“看来我真的可以在江湖上混了,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伎俩原来也不过如此。” 三恨道人忽地道:“你叫铁拳?” 铁拳道:“是的。” 三恨道人道:“你好像服过一种药,所以百毒不侵?” 铁拳道:“是的。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知道?” 三恨道人道:“我还知道一件事。” 铁拳道:“什么事?” 三恨道人微微一笑,道:“你死定了。” 铁拳笑道:“看来你还是忍不住要亲自出手了。” 三恨道人道:“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是一个死人了,你想必知道一件事。” 铁拳道:“什么事?” 三恨道人道:“世上绝没有真正的金钢不坏之身,当然也不会有真正的百毒不侵之身。” 他刚说到这里的时候,铁拳的脸上己忽地变了,变得像雪一样苍白,他本来很红润的嘴唇也开始变白。 接着,他的整个人都变了,变成了一只在寒风中颤栗的孤雁,他混身上下都开始抖动,越来越厉害,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他的牙齿在“格格”直响。 那个很老的老人本来是在人群中的,忽然间就到铁拳的身边,就好像他本来就在铁拳身边似的。 谁也看不清老人用了一种什么身法,谁也看不清老人做了什么动作,反正他忽然间就到了铁拳的身边。 他伸出一只瘦长,枯干如树枝的手,轻轻搭上了铁拳的肩头,铁拳的身体立刻就不再抖动了。 老人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屈起手指,在铁拳的左耳上一弹,铁拳的左耳立刻多了一道小小的血痕,有血珠流出。 老人用手指沾着血珠,在鼻子底下闻了一闻,眉头立刻皱起。 他转过身去,看着三恨道人,他的目中居然没有仇恨之意。 谁都看出这老人和这少年的关系异乎寻常,谁都看得出这个老人的武功完全可以用“高深莫测”来形容。 可是老人的目中竟充满了慈祥,他看着三恨道人的表情,就像看着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 望着老人的目光,三恨道人忽地觉得咽喉间有一点发干。他想说些什么,但别人只听到他的咽喉“咕哝”响了一声。 老人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居然用出‘飞雪无痕燕双飞’。” 三恨道人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听到“飞雪无痕燕双飞”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叫了一声。 “飞雪无痕燕双飞”是一种暗器的名字,一种有史以来江湖上最可怕的三种暗器之一。 这种暗器和“暴雨梨花针”、“天绝地灭花雨神针”号称江湖三大绝命暗器。 所以十几年前,江湖上的八大掌门人会聚华山之巅,一致裁定,不许用这三种暗器。 若谁敢抗命,八大门派共逐之。 想不到三恨道人竟用出了“飞雪无痕燕双飞”。 老人不停的摇头,不停的叹气,好像做错事的人并不是三恨道人,而是他自己一样。 三恨道人忽地问道:“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是不是无药可救?” 老人点了点头,道:“是的,绝对无药可救。” 三恨道人的脸色忽地也变了,变得就像铁拳的脸色一样白。 就好像他也和铁拳一样,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 秦宝宝一直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一直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眼睛渐渐的亮了,亮得就像黎明时天上的一颗明星。 老人和铁拳不知什么时候己走了,其它的人也渐渐的散去。 大家似乎都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总觉得有一种灾难将要降临。 倒塌的房前只剩下四个人,三恨道人、颜如海、泰宝宝、胡风。 “快刀”胡风居然还没走。 秦宝宝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胡风笑一笑,道:“莫非你忘了我和三恨道人有赌约在先,所以我当然要看到他死。” 秦宝宝道:“你真的认为你今天一定会赢?” 胡风道:“当然,一百万两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当然不会把一百万两银子抛在水里的。”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眨了眨眼睛,很神秘地笑道:“莫非你就是田笑?” 胡风笑了,道:“我之所以敢赌,是因为我知道来的人是田笑,因为这早不是秘密,风先生如果想杀三恨道人,好像田笑是最适当的人选。” 秦宝宝道:“是的。” 胡风又笑道:“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好像已不是问题。”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是问题?” 胡风道:“因为你已见过田笑,我相信眼下任何一种易容术都骗不过你的。” 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是田笑,你又怎能看不出来。 秦宝宝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胡风,道:“不错,也许你并不是胡风。但你绝对不是田笑。” 胡风忽地又问秦宝宝,道:“你也没有和人打赌?” 秦宝宝道:“没有。” 胡风道:“你当然也不是田笑。” 秦宝宝道:“当然不是。” 胡风道:“那么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秦宝宝笑了笑,道:“看来我只好用三个字来回答你了。” 胡风道:“哪三个字?” 秦宝宝道:“我高兴。” 胡风道:“你留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你高兴。” 秦宝宝歪着头道:“难道这个理由不充分吗?” 胡风笑道:“当然充分,你高兴留下就留下,你高兴走就走,连卫紫衣都拿你没办法,还有谁拿你有办法?” 他们在这边谈的很开心,颜如海和三恨道人却没有声音。 三恨道人一直没有说话,自从那个神秘老人走了以后,三恨道人就一直没有说话。 在别人眼中,他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死人。 看来田笑己不必来了,看三恨道人现在的样子似乎任何人都可以要他的命。 颜如海忽地道:“‘飞雪无痕燕双飞’真的无药可救?” 三恨道人麻木地点了点头。 颜如海道:“那个老人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对他的话就这么相信?” 三恨道人没有说话,他在颜如海的耳边说了几句,颜如海脸色大变,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失声叫道:“真的是他?” 三恨道人道:“绝对是,难道你没有看到铁拳的拳头吗?除了那个人,谁教的徒弟有这么可怕的拳头?” 颜如海道:“这就是说,‘飞雪无痕燕双飞’绝对是无药可救。” 三恨道人不禁叹息,他道:“如果你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你本没有必要来陪我的。” 颜如海摇摇头,道:“我是一个读书人,我知道我自己怎么做,所以你千万不要劝我。” 三恨道人看看颜如海良久,才道:“我一生中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的确是死而无憾了,好,我不劝你。” 胡风一直在听三恨道人和颜如海的谈说,他是一个赌徒,一个下了大注的赌徒,所以他对所有的一切都很关心。 现在他更加放心了,他看得出,也听得出,甚至连三恨道人自己对自己都没有多大的信心,所以这一次他赢定了。 他向秦宝宝道:“如果这一次我赢了,我一定请你吃饭。”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你会赢?” 胡风笑道:“因为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一样,也许根本用不着田笑来,任何一个人都能要他的命。”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他并没有对胡风的话表示反对。 他好像在思考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胡风开始走了,他并没有走远,他只是找了一个离三恨道人最远,却可以看到三恨道人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一个很小的亭子,亭子虽然已很残破,居然还有几个长凳。 胡风在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 他觉得很惬意,就连刚才被铁拳打落两颗牙齿也好像不疼了。 他想,这时如果有一杯好酒喝,那该有多好! 他刚想到“酒”的时候,就闻到了酒香。 一个青衣汉子正好挑着两桶酒,晃晃悠悠地从亭子边走过。 挑担卖酒是一种很古老的行业,梁山泊的“白日鼠”白胜就是以卖酒为生的。 不过白胜的酒中有蒙汗药。 这个青衣汉子的酒桶里会不会也有蒙汗药? 胡风挥了挥手,道:“卖酒的。” 卖酒的青衣汉子不过三十多岁,可是看上去要比实际的年龄大二十岁。 一个整日沿街卖酒的人,当然要比常人老得快,也许这两桶酒就是一家生活的指望。 青衣汉子闻声走上了亭子,哈腰放下担子,道:“客官,你要酒?” 胡风道:“你的酒酸不酸?” 青衣汉子笑道:“客官说笑话了,我余老大卖酒二十几年,从来没有人说我的酒是酸的,上一次金大财主做寿,还特地叫人让我送两桶酒去呢!” 胡风道:“看来你的酒还算不错。” 余老大道:“当然不错。” 胡风道:“可是我还是担心一件事。” 余老大道:“什么事?” 胡风笑道:“你的酒中有没有蒙汗药?” 余老大不由笑了,道:“就算我平时敢放点蒙汗药,今天也不敢。” 胡风道:“为什么今天不敢?” 余老大道:“在三恨道长面前,我怎敢下药。” 胡风也笑了,他虽然不是本地人,却对这里很熟悉,他也听说过余老大的酒确实很不错。 他付了十个大钱,要了一瓢酒。 酒很香。 在喝酒的时候,胡风在想,如果这个时候田笑出现,那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 田笑并没有出现,时间仿佛已凝固了,甚至连风似乎也凝固了。 颜如海在远处向余老大招了招手,余老大对胡风道:“你得快点喝。” 胡风道:“是不是三恨道人在叫你?” 余老大道:“像我们这种小本生意的人,本该什么人都不能得罪的,但我们更不能得罪三恨道人。” 胡风笑着喝干了酒,把酒瓢交给了余老大,道:“好,你去吧!” 余老大挑着酒担,走向了三恨道人,在三恨道人的面前放下了担子,陪笑道:“三恨道长。” 三恨道人看看余老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余老大脸上的表情不由僵住。 三恨道道:“你好像已有三天没有出来卖酒了。” 余老大陪笑道:“这几天我拉肚子,在家歇了几天。” 三恨道人冷笑道:“你病的很历害。” 余老大叹道:“的确历害,像我这种平时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就会很历害。” 三恨道人道:“那么昨天你怎会去逛窑子?并且点的是春香姑娘,你既然有病,又怎能对付得了春香姑娘?” 余老大说不出话来。 三恨道人冷冷地道:“春香姑娘身价五两银子,够你卖二个月的酒,你什么时候发的财?” 余老大低下头,过了良久,他才叹道:“想不到你老人家对我这种小人物也不放过。” 三恨道人道:“所以你最好对我说实话。” 余老大叹道:“在你老人家前,我怎敢说谎。” 三恨道人道:“好,你说。” 余老大道:“我就算不说,道长恐怕也应该知道了。” 三恨道人道:“田笑让你这样做的?” 余老大道:“不是田笑,而是另外一个人。” 三恨道人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只想知道,他叫你做什么?” 余老大道:“他让我今天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三恨道人道:“然后呢?” 余老大道:“没有然后。” 三恨道人道:“他只是叫你来?” 余老大道:“是的。” 三恨道人道:“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让你做?” 余老大道:“是的。” 三恨道人的眉头已皱了起来,他实在不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余老大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让我来这里卖酒,然后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三恨道人道:“就这些?” 余老大道:“我怎么敢说谎,我毕竟还是一个济南人,我还有老婆孩子,我当然不会说谎的。” 三恨道人还是紧皱着眉头,他在苦苦地思考,为什么他的对手只是让余老大来这里卖酒,而不是做别的事情? 颜如海也在想这个问题,这时,他们看到秦宝宝在笑。 颜如海道:“你在笑?” 秦宝宝笑道:“我当然是在笑,难道我刚才的表情是在哭?” 颜如海道:“为什么要笑。” 秦宝宝笑道:“我不在笑,难道会哭?” 颜如海道:“看来你好像已明白了田笑的用意。” 秦宝宝笑道:“田笑的用意就是没有用意。” 颜如海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意思。” 颜如海道:“没有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准备一直这样说下去?” 颜如海也不由地笑了。他道:“你之所以没有走的原因是因为你不想看到三恨道人的死。” 秦宝宝道:“每一个风先生想杀的人,我都不想让他死。” 颜如海道:“这么说你是来帮我们的?” 秦宝宝道:“也许算是。” 颜如海道:“那么你该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秦宝宝道:“你们什么事情也不必做。你们只要等下去就行了,因为田笑让余老大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颜如海道:“什么目的?” 秦宝宝道:“让你们心烦意乱,让你们失去耐心。” 颜如海道:“现在我知道了。” 秦宝宝道:“你知道了什么?” 颜如海道:“我知道田笑果然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他之所以成名,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秦宝宝道:“是的,心理战一向是武功中最高明的方法之一。” 颜如海笑道:“不过现在我们既然已知道了他的用意,他的方法就没有多大的用处了。” 秦宝宝道:“不管多么可怕的计策,一旦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颜如海笑道:“那么你认为这一战,谁的把握比较大?” 秦宝宝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恐怕谁也无法回答。” 颜如海笑道:“可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已不是像刚才那样担心了。” 秦宝宝道:“不过你们还要担心一件事。” 颜如海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那对酒桶。” 颜如海道:“酒桶?” 秦宝宝道:“是的。” 颜如海道:“酒桶并不太小。” 秦宝宝道:“是的,所以如果把一个会缩骨术的人藏在其中,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颜如海笑道:“想证明这件事情也很简单。” 秦宝宝道:“你准备怎么办?” 颜如海的衣袖忽地动了一动,秦宝宝知道,他的袖中藏着可怕的暗器,就是那种带毒的钢镖。 “波”的一声,钢镖打入了酒桶,不过这并不是颜如海的目的。 他的钢镖上似乎还带着极大的内力,在钢镖击中酒桶的时候,酒桶“嘎”的一声,已四分五裂。 酒桶裂开,酒香四溢。 酒桶中并没有人。 这只是一个酒桶,另一个酒桶呢? 大家都看着这个酒桶,似乎有一个人会马上从这个酒桶里跳出来。 “波”的一声,颜如海又击出了他的钢镖。 钢镖击中了酒桶,可是酒桶并没有像刚才那样裂开。 大家的心情不由地紧张了起来,三恨道人的拳头已不禁捏了起来。 “嘎”的一声,酒桶慢慢地裂开,看到酒桶裂开的时候,每一个人吁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大家看到了一道闪光,一道很微弱的闪光。 一个青色的人影从裂开的酒桶中飞出,像一个大鸟一样飞上了半空。 没有人能看得清这个人的动作,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人一定是田笑。 三恨道人却没有动,自从酒桶裂开之后,三恨道人一直都没有动,他好像一下子被人点中了七八处穴道一样。 颜如海看着三恨道人,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但变得最厉害的却还是三恨道人。 他的脸已变得像雪一样白,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发抖,就像秋风中的黄叶一样发抖。 秦宝宝不由地叹息,他知道三恨道人已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 三恨道人这时还没有死,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并不会马上死去,不过只能够活上三个时辰。 可是飞雪无痕燕双飞绝对是无药可救,就算多活三个时辰又有什么意义? 颜如海的手在发抖,他和三恨道人之间的感情绝不是用普通的言语可以形容的。 如果三恨道人死了,他好像也不想活下去了。 秦宝宝叹息道:“刚才那个人是田笑。”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田笑用的也是‘飞雪无痕燕双飞’。”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早已知道想杀他的人是田笑,也知道田笑也有‘飞雪无痕燕双飞’。”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所以才花了很大的代价卖来了‘飞雪无痕燕双飞’。因为他想知道,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是不是已无救。”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之所以用‘飞雪无痕燕双飞’击中铁拳的原因,就是想知道,那个老人是不是有方法救了铁拳。” 颜如海道:“是的。” 秦宝宝道:“如果老人有方法救铁拳,这就说明,就算三恨道人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也并不一定会死。” 颜如海叹道:“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处,那个老人说过,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绝对无药可救。” 秦宝宝道:“我也听到了。” 颜如海道:“这个老人绝不会说谎。” 秦宝宝道:“我知道他是谁,他的确不会说谎。” 颜如海道:“这就说明,三恨道人也是无药可救。” 秦宝宝笑了,道:“老人绝对没有说谎,不过,三恨道人也不会死。” 颜如海不由奇怪地道:“哦?” 秦宝宝笑道:“无药可救并不是无法可救。所以就算世上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以解得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毒,但并不是没有方法可以救得了三恨道人。” 颜如海的眼睛立刻亮了。 秦宝宝笑道:“你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 颜如海道:“我当然明白,不过我们怎么才能找得到那个老人?” 秦宝宝笑道:“这很简单,济南本就是你们的天下,你们如果想找一个人恐怕不是一件难事,再说铁拳也中了毒,他们一定不会走远的。” 颜如海道:“可是就算我们找到了那个老人,他为什么要救三恨道人呢?” 秦宝宝笑道:“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所以别人不会做的事情,他却未必不会做,如果叫他见死不救,他就不会是大侠了。” 颜如海这一次笑得很开心,他看着秦宝宝可爱的笑容,恨不得把秦宝宝抱起来,狠狠地亲一下。 亲一下怎么够,最好亲十下,亲一百下。 胡风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也听到了秦宝宝和颜如海的话。 他知道秦宝宝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但是如果照着秦宝宝的话去做,他的这一场赌就输了。 所以他从亭子上走了下来,叹道:“在你们想走之前,恐怕你们要做一件事了。” 颜如海道:“什么事?” 胡风道:“杀了我。” 颜如海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只有二十六颗牙齿了,你是不是想再掉几颗牙齿?” 胡风道:“可惜你不是铁拳。” 颜如海笑道:“我虽然不是铁拳,不过我刚才已见过了你的武功。” 胡风笑道:“千万不要轻信你眼睛看到的东西,眼睛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都是真实的。” 颜如海道:“你是说,你刚才和铁拳交手的时候,并没有拿出真正的武功。” 胡风笑道:“败一次,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我最后能赢就行了。” 颜如海道:“你说得不错,看来我只有杀了你了。” 胡风笑道:“只要你能够做到。” 他的脸上还有着笑容,可是他的刀已出手。 快刀。 绝对的快刀。 他击出这一刀的时候,颜如海立刻明白,胡风没有说谎,刚才和铁拳打架的时候,胡风绝没有用出真正的功夫。 他刚才用的功夫甚至没有现在武功的三成。 胡风的外号是“快刀”,一个人的外号绝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胡风之所以能得到这个外号当然是有一定的道理。 他的刀的确很快,快得几乎就像闪电,刀一动,就到了颜如海的咽喉。 秦宝宝也想不到,胡风的刀会这么快,他不知道颜如海能不能接下胡风的这一刀。 因为他并不了解颜如海的武功。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在胡风的刀一动的时候,颜如海也动了。 他动的是手,他居然用手去接胡风的刀,他是不是疯了? 他并没有疯,秦宝宝看到颜如海的手上多了一副手套,一副闪闪发亮的手套。 这当然不是一副普通的手套,这是一种用金丝和天山冰蚕丝编成的手套。 这种手套不惧刀剑,所以颜如海才会去接胡风的刀。 胡风的刀虽然很快,颜如海的手却更快,他一把就握住了刀,紧紧的握住。 胡风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弃刀,后退,可是他的脸上并没有惊慌之色,他好像早已料到一样。 刀是刀客的生命,有一种人,宁愿失去性命,也不能丢掉手中的刀。 胡风显然不是这种人。 他在后退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东西。 那是一柄短刀。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胡风在一退之后,反倒欺身上去,短刀急刺颜如海的心脏。 他变化的速度固然很快,可惜未免太心急了点,所以他的身法中就出现了一丝破绽。 他的破绽出现在下盘。 长笑声中,颜如海用了一种叫“潭腿”的武功,踢中了胡风。 胡风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下,甚至于不得不弯下了腰。 就在他弯下腰的刹那间,从他的背后飞出一枚黑色的短箭。 短箭齐齐的插进颜如海的胸口。 颜如海闷哼一声,仰面倒下。 胡风一时还站不起来,颜如海的那一脚“潭腿”实在踢得不轻,不过他的脸上却出现了笑容。 胜利的笑容。 秦宝宝也不得不佩服,胡风的确是一个老江湖,不折不扣的老江湖。 他的弃刀,露出破绽,被踢,本就是他的计划。 他的目的,就是要打出他后背的“紧背花转弩”。 胡风揉了揉双腿,向秦宝宝笑道:“我做得漂亮不漂亮?” 秦宝宝笑道:“漂亮是很漂亮,可是还是做得不干净。” 胡风道:“不干净?” 秦宝宝一指自己的鼻子,道:“你总忘了我?” 胡风道:“你不想让我发财?” 秦宝宝道:“不想。” 胡风道:“既然你不想让我发财,看来我只有要你的命了。” 秦宝宝笑道:“我的命在这里,就怕你拿不去。” 胡风随手一抄,已将那柄短刀抄在手上。 刀头在地上一点,身体已经飘飘地飞起,飞向了秦宝宝。 他的心机之快,已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老江湖,胡风的武功无疑是一流的武功。 秦宝宝的武功当然不能和胡风相比,所幸的是,秦宝宝的轻功也是一流的,他唯一可以凭借的也就是自己的轻功。 胡风已飞到了秦宝宝的头顶,手中的刀轻轻砍落。 不过当胡风的刀落下时,刀下已没有了秦宝宝。 胡风不等身子落地,刀头在地上一点,凌空一个翻身,扑向他认为秦宝宝应在的那个方位。 他算得很准。 胡风大笑,看也不看,双手握刀削去,“叮”的一声,竟有刀将胡风的刀格开。 秦宝宝手中已有刀,颜如海从胡风手中夺下的刀。 胡风笑道:“我看你还能支撑几招。” 他的身体还没有落地,居然又扑向了秦宝宝。 这凌空一刀的力道绝不是秦宝宝所能抵抗的。 所以秦宝宝在后退,他退得很快。 三恨道人还在那里站着,脸色更白了,身上也抖得更历害。 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其所身受的痛苦,绝不是外人所能体会的。 发明这种暗器的人虽然是个天才,但更是个疯子。 他并不是让一个人中了暗器之后立刻死去,而是让中毒的人受三个时辰痛苦不堪得折磨。 三恨道人现在正受着这种可怕的折磨。 秦宝宝利用自己一流的轻功躲避胡风的刀。 三恨道人神智还很清醒,他看得出秦宝宝绝支撑不了三招。 胡风这时用了一招“白鹤梳翎”逼得秦宝宝倒纵飞出。 秦宝宝这一次避得太急,以至于没有看清退路。 他如果这样飞出去,正好撞上三恨道人。 只要他被三恨道人的身体阻上一阻,他的身体就不得不停下来。 这种情形的后果是不难想的。 胡风的第二刀一定会要秦宝宝的命。 秦宝宝真的撞入三恨道人的怀中,胡风的刀已劈了过来。 这是必杀的一刀。 可是就在这种时候,秦宝宝笑了。 他并不是一个淡漠生死的人,他也从不认为死是一种解脱。 所以他笑,当然是因为知道他不会死。 可是在这种时候,秦宝宝又怎能不死? 秦宝宝用刀去格胡风的刀,他的内力并不高明,又怎能接得下这一刀? “叮”的一声,双刀相碰,竟撞出了一道火花。 一个人飞了出去,飞出了很远,在他飞过的地方,地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但这个人却不是秦宝宝。 不是秦宝宝,就只能是胡风。 胡风飞出了五丈,一头栽到了地上,他虽然还能动,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提刀了。 因为在他落地的时候,他的关节发出了一声暴响。 他居然被震碎了全身骨骼。 三恨道人的脸上更白了,白得已近乎透明,已可以看得见皮肤下的血管。 秦宝宝回头看看三恨道人,笑了。 三恨道人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道:“你知道我还有内力?”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一个人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之后,并不影响内力的发挥,所以,我只有利用你隔山打牛的功力来对付胡风。” 三恨道人的脸上露出了笑,笑容在他白得透明的脸上显的格外的诡异。 秦宝宝不敢再去看他。 三恨道人道:“不知道我用了功力后有什么后果?” 秦宝宝叹道:“是有后果。” 三恨道人道:“什么后果?” 秦宝宝道:“本来你可以活三个时辰的,现在你就只能活一个半时辰了。” 三恨道人不由得苦笑道:“看来我们必须在一个半时辰中找到那个老人。” 秦宝宝叹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他看了看四周,眉头又皱了起来,道:“何况,我们根本就离不开这里。” 三恨道人看着前面的树林,也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道:“既然你已算是杀了我,那么我能不能看一眼你的样子。” “我的样子想必会让你失望的。” 一个青衣人,慢慢地从树林中走出来,田笑,秦宝宝见过田笑。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田笑。 田笑样子很普通,一个完完全全普普通通的人。 但这只是在他不杀人的时候。 秦宝宝笑道:“看到你,真高兴。” 田笑笑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秦宝宝笑道:“假话。” 田笑道:“看来你很诚实。” 秦宝宝道:“我一向诚实。” 田笑道:“现在我来了,你想用什么方法来对付我?” 秦宝宝道:“我又有什么方法能对付你,我只是有一点奇怪。” 田笑道:“你奇怪什么?” 秦宝宝道:“一个高明的杀手,在一击之后,不管中是不中,都是全身而退,为什么你却没有走?” 田笑眨了眨眼睛,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道:“有些人在杀过人,放过火之后,还要回去看一看,因为他想看一看受害人的惨相,以满足自己邪恶的欲望。” 田笑道:“我是那种人?” 秦宝宝道:“你不是。” 田笑道:“那我为什么会留下来?” 秦宝宝道:“我想来想去,你没走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田笑道:“什么理由?” 秦宝宝道:“你想救三恨道人。” 田笑不由惊住,脸上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 秦宝宝笑道:“我是不是猜对了?” 田笑看着秦宝宝,看了很久,他才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你果然猜对了。” 秦宝宝开心地笑了,道:“你想救三恨道人的原因绝不是因为你良心发现。” 田笑道:“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没有良心了。” 秦宝宝道:“那么你想救三恨道人的原因也就只有一个了。” 田笑道:“哦?” 秦宝宝道:“因为你也想知道,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解‘飞雪无痕燕双飞’之毒。” 田笑不由叹道:“你实在是了不起。” 三恨道人也是一个老江湖了,可是他却越来越糊涂了。 不过他算听明白一件事——田笑要救他自己。 对秦宝宝和三恨道人来说,在一个时辰中找到那个神秘的老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对田笑却不一样。 秦宝宝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找那个老人?” 田笑又露出惊讶之色,道:“你怎知道我知道那老人在什么地方?” 秦宝宝道:“因为对这个神秘的老人,你不可能不注意他。如果有机会,也许你就会杀了他,所以你当然知道那个老人在什么地方。” 田笑笑道:“其实我现在最想杀的人就是你。” 他一把拿住了三恨道人的手,自己已弹入了树林。 虽然带着一个人,但绝不影响他施展轻功。 ※※※※※※ 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习惯,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 有的人端起来吃,好像慢一步就会被人抢走饭碗。 有的人喜欢吃一口饭,吃一口菜,喝一口汤。 这种人很会保养。 有的人吃饭的时候,就好像这是他最后的一餐,必须把每一粒饭都细细地咀嚼,吸收所有的养份。 这三种人都不是很常见的,幸运的是,卫紫衣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全部看到了这三种人。 其实除了这三个人之外,酒楼中还有四个值得注意的人。 这四个人围坐着一张桌子,上面既没有饭,也没有菜,更没有酒。 甚至连一怀水也没有。 这四个人就好像是在外面走累了,找一个地方坐一下而已。 不过这四个人的目光只看着卫紫衣。 卫紫衣长得很好看,如果他走在街上十个人中最起码有八个人要看他几眼,有的人看的不止一眼。 还有另外两个人呢? 一个是婴儿,一个是瞎子,或者是视力不太好。 这绝不是吹牛。卫紫衣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是许多女子心中的白马王子。 所以卫紫衣已很习惯于被女人看了。 不过这四个个个是男人,标标准准的男人。 如果一个女人长时间地去看一个男人,基本上可以认为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很有一点意思。 但是如果一个男人长时间地去看另一个男人,那么只能是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这个男人有问题,第二个原因是,敌意。 两个男人的目光接触,往往就会爆发出火花。 围坐在这张桌上的四个男人,都用一种毫不掩饰的目光看着卫紫衣,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深深的敌意。 卫紫衣笑了,他已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过这种目光,一种久违了的目光。 最近以来,卫紫衣越来越感到生活的无聊,因为不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少,所以想和他打架的人也越来越少。 以他的身份,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地去找别人打架,所以除了练武以外,他拔剑的机会总是越来越少了。 今天他好像可以拔剑了。 他向四周看了一眼,首先确定的是,一共有七个,而不是四个人对自己有敌意。 另外三个人,就是吃起东西来,吃相各具的三个人。 卫紫衣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七个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看出这七个人都是一流的高手,每一个人都有一身很不错的,值得自豪的武功。 他相信这七个人也对自己的武功充满信心。 所以卫紫衣可以相信,接下来的一战,一定是很有趣的一战。 卫紫衣没有向别人主动挑战的习惯,所以他就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觉察出来,继续吃他的菜,喝他的酒。 酒和菜的口味都很一般,卫紫衣却装出一副很好吃的样子。 他虽然只向那七个人看了???眼,却知道第一个忍不住的人一定是那个浑身上下插满飞刀的人。 这个人穿着一件很奇特的衣服,这件衣服最大的特点就是口袋很多。 衣服的上上下下全都是口袋。 大的口袋,小的口袋,长的口袋,短的口袋,斜的口袋,方的口袋。 每一个口袋里都装着东西,只有一种东西,飞刀。 各种各样的飞刀。 有薄如柳叶的飞刀,有厚如手指的飞刀,有长的飞刀,有短的飞刀,既有现在江湖上最流行的,仿照“小李飞刀”的样式打造的三寸四分长的飞刀,也有很少见的游牧的少数民族所用的弯刀。 据说这种弯刀掷出去之后,还可以回到发刀人的手中。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刀。 各种各样的刀插满了口袋,发出耀眼的光,让人很难不去注意他。 卫紫衣却知道,越是这种装腔作势的人,越是头脑简单,他一向喜欢别人注意自己。所以一旦有露脸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错过的。 第一个跳出来和卫紫衣动手,当然是一件很露脸的事情。 卫紫衣果然没有猜错,这个全身上下插满飞刀的人第一个站了起来,走向了卫紫衣。 他在离卫紫衣还有一丈距离时停下,他并不是不敢太靠近,只是这一丈的距离正好是发出飞刀的最佳距离。 他的敌意是明目张胆的,他的样子也是肆无忌惮的,所以卫紫衣也没有必要去装糊涂。 卫紫衣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他并不想像很多无聊的高手那样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谁都知道卫紫衣的武功极高,这些人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对手是卫紫衣,所以卫紫衣当然也没有必要去装模作样。 他笑了一笑道:“看样子,你是来找我麻烦的。” 飞刀手点了点头道:“不错。” 卫紫衣笑道:“你的衣服很有趣。” 飞刀手也笑了,道:“我这个样子只是来吓吓人的。” 卫紫衣道:“我可不可以给你提一个建议?” 飞刀手道:“卫紫衣的建议就是用一万两银子也是买不来的,我当然想听。” 卫紫衣道:“我觉得你这个样子不但吓不了人,反而让别人对你有了轻视之心。” 飞刀手笑了,道:“不错,不过被人轻视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 卫紫衣道:“哦?” 飞刀手道:“如果我的对手对我产生轻视之心,那么我岂不是多了一成胜算?” 卫紫衣道:“不错,看来我还是不能太小看你。” 飞刀手叹了一口气,道:“别人也许不应该小看我,不过你却不同。” 卫紫衣道:“为什么我却不同?” 飞刀手叹息声更浓了,他道:“因为你就是卫紫衣。” 卫紫衣笑了,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卫紫衣,可是你还是来找我的麻烦,看来你的胆子真的不小。” 飞刀手道:“本来我的胆子也是很小的。” 卫紫衣笑道:“是不是因为你还有六个武功不错的同伴和你一起来了,所以你的胆子就变大了很多?” 飞刀手道:“是的。” 卫紫衣道:“能在一天之间结识七大高手,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 飞刀手道:“非常愿意。” 他首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叫张连,我知道这个名字对你一定很陌生。” 卫紫衣笑道:“我知道在十年前,有一个暗器高手,就是姓张的,有人叫他‘八臂哪吒’,这个人是不是你?” 张连叹道:“卫紫衣果然是卫紫衣,居然连我这样的小人物都不放过?” 卫紫衣笑道:“若是在江湖上排十大暗器高手,我想你一定在列。” 这句话让张连很开心,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张连一定会割下他的舌头。 如果这一句话是从卫紫衣的口中说出,那么这就是一个事实。 卫紫衣从来不会去拍一个人的马屁,也没有必要去拍一个人的马屁。 张连笑着道:“过誉了。” 卫紫衣的目光看着一个吃饭最斯文的人,他问道:“这个人是谁?” 张连道:“他叫木鹤,木头的木,仙鹤的鹤。” 卫紫衣道:“原来他就是木鹤。” 张连也并不奇怪卫紫衣居然知道木鹤的名字,因为木鹤的确是一个名人。 木鹤本来并不叫木鹤,也并不姓木,木鹤据说是他的一个情人的名字。 所以木鹤是一个多情的人。 可是每一个熟知江湖典故的人都知道,木鹤从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山上下来之后,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情人。 因为他的情人已另外有了情人。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事情,女人的感情总是在不停地变化的,可是木鹤不这么认为。 所以他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 所以他闯了大祸。因为这个女人并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一个武林世家的人。 木鹤杀了她就等于得罪了一个可怕的家族。 这个家族当然不可能放过木鹤,就像木鹤也绝不会放过他们一样。 所以木鹤在三天之中杀了三十六个人,三十六个这个家族中最成名的高手。 在后来的五天中,他又将这个家族所有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木鹤因这一战而成名,他的名字是用血染成的。 可是他却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木鹤。 那么他究竟是一个多情的人,还是一个无情的人? 木鹤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卫紫衣,道:“我就是木鹤。” 卫紫衣道:“你好。” 木鹤摇了摇头,道:“我不好。” 卫紫衣道:“为什么不好?” 木鹤道:“因为我还没有死?” 卫紫衣道:“难道你已不想活下去?” 木鹤道:“自从我第一次杀人之后,我就不再想活下去。” 卫紫衣道:“我知道第一个杀的人是你一生最爱的人,这也许就是你不想活下去的原因。” 木鹤道:“是的。” 卫紫衣道:“死的方法有很多,可是你到现在还活着?” 木鹤道:“也许还是因为我很怕死,每一个人都怕死,所以我虽然一直很想死,却一直没有机会。” 卫紫衣道:“什么才是机会?” 木鹤道:“就是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卫紫衣叹道:“原来你今天之所以来这里的原因就是想死在我的手上。” 木鹤道:“死的方法有很多种,可是对习武的人来说,能死在卫紫衣的手上恐怕是一件最开心的事情。” 卫紫衣叹道:“你想死,那么别人呢?” 张连也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死。” 卫紫衣道:“哦?” 张连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卫紫衣道:“我不能不奇怪,因为这个世上想死的人并不多。” 张连道:“可是我却是最想死的那种人。” 卫紫衣道:“你为什么想死?” 张连道:“因为我得了一种病。一种非常痛苦,可是却又治不好的病。” 卫紫衣道:“什么病?” 张连道:“没有人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病,有一个高明的医生告诉我,我的身体中有一个很大的瘤子,这个瘤子一天天长大,他断言我只能活一个月。” 卫紫衣道:“就算是多活一天也是好的。你为什么现在就要死?” 张连道:“你不知道这种病的痛苦,当病发作的时候,我只有一块块割自己的肉。可是割肉的痛苦,远远比不上这种病的痛苦。”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我懂了。” 张连道:“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想死,既然想死,当然是死在你的手上比较好。” 卫紫衣道:“这么说,你和木鹤都是来送死的?” 张连道:“是的。” 卫紫衣道:“那么其他的五个人呢?” 张连道:“他们也和我一样。” 卫紫衣道:“你是说,他们也是来送死的。” 张连道:“是。” 卫紫衣道:“难道他们也有想死的原因?” 张连道:“是。” 卫紫衣道:“他们又有什么原因?” 张连道:“他们有的人得罪了本来绝不能得罪的人,有的人被下了绝对无法可救的毒药,有的人也和我一样,得了非死不可的重病,有的人忽然觉得一生中做了许多错误的事情,想用死来赎罪。” 卫紫衣道:“看来你们都是一些不幸的人。” 张连苦笑道:“也许天下再也找不出比我们更不幸的人了。” 卫紫衣道:“不过我知道你们更是一些最可怕的人。” 张连道:“为什么我们最可怕?” 卫紫衣道:“可怕的并不是你们的武功,而是因为你们是不想活的人,不想活的人就是不怕死,天下最可怕的人难道不是不怕死的人?” 他又笑道:“一个不怕死的人已足够可怕了,现在却一下子有了七个人。” 张连道:“的确是。” 卫紫衣笑道:“不过还有一个朋友你忘了介绍。” 张连道:“谁?” 卫紫衣的笑容就像是春天的和风,他道:“就是对面楼上那个站着喝酒的人。” 对面还有一个酒楼,楼上果然有一个站着喝酒的人。一个青衣人。 张连看了看那个人,道:“我的确是忘了。” 卫紫衣道:“他是什么人?” 张连道:“他是专门来看你杀人的人。” 卫紫衣道:“他是来看杀人的?” 张连道:“是的,听到卫紫衣杀人的消息,我想每一个江湖人都会想来看一看。” 卫紫衣道:“确切地说,他是一个想了解我的武功的人。” 张连道:“也可以这么认为。” 卫紫衣道:“我并不反对有人看我的武功,所以你可以对他说,如果他想看的话,为什么不到这里来?” 张连笑道:“他不会来的。” 卫紫衣笑道:“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想死的人。” 张连道:“是的。” 这时木鹤已走了过来,其他的五个人也离开了自己的桌子,七个人不经意地围成了一个阵势,就好像一个紧握的拳头,握住了鸡蛋。 卫紫衣就是拳头中的鸡蛋。 这一战并不是卫紫衣想看到的,他近年来的杀气渐淡,已不太喜欢杀人。 不过他今天已不得不杀人,不是杀一个,而是七个。 张连叹道:“卫大当家,现在你可以杀人了。” 第一个动手的果然是他。 他动的是飞刀,一动就是三十二把飞刀。 三十二把分别从不同的角度打出,打向卫紫衣身上每一个重要的地方。 卫紫衣知道,张连的飞刀并不是想要自己的命,他只是希望这三十二把飞刀能为同伴制造机会。 制造杀死卫紫衣的机会! 他们虽然是来送死的,可是他们最希望的当然还是杀死卫紫衣。 卫紫衣在张连的飞刀出手的时候,已跃向了木鹤。 他知道木鹤的武功在这七个人当中是最高的。 打蛇要打七寸,杀人要打咽喉。 七寸和咽喉都是弱点,可是木鹤并不是弱点,木鹤是最强的。 卫紫衣这样做的理由是,一个人的第一招是最可怕的一招,所以卫紫衣不想让自己的第一招浪费在一个不重要的人身上。 所以他选择了木鹤。 卫紫衣并没有拔剑。 只要是卫紫衣出手,无论是手还是剑都是一样的可怕。 卫紫衣一拳打向了木鹤的咽喉。 直直的一拳,没有任何花招的一拳。 木鹤明明看到了这一拳,明明看出自己有三种方法可以避开这一拳,可是他还是没有能避得过去。 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头一咸,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唯一不服气的是,自己练了三十年的武功,居然连卫紫衣的一拳也没有能躲过。 可是就算他不服气又能怎么样呢? 在卫紫衣出拳的时候,已有飞刀到了他的身体。就在这个时候,卫紫衣的身体忽然不见了。 就像空气一样不见了。 所有的飞刀都落了空,所有的人也都失去了进攻的目标。 卫紫衣当然没有长翅膀,他只不过是从两个人的中间挤了过去,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并不是太大,至多只能钻过一只老鼠,卫紫衣并不是老鼠,不过他却很随便地钻了过去。 这样他就到了一个人的身后,这个人用的是一对判官笔。判官笔是一种很短的兵器,短的兵器当然很灵活,所以在卫紫衣一到这个人的身后时,这个人也向后打了过来。 他这一招很有名堂,是判官笔法中最著名的一招。 如果这一招用在别人的身上,当然是很有效的一招,可惜他遇到的是卫紫衣。 卫紫衣并不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他只不过有一点点可怕而已。 这个判官笔的高手的运气显然是比较好,他遇到的是现在的卫紫衣,而不是以前的卫紫衣。 现在的卫紫衣已不很喜欢杀人了。 在判官笔一动的时候,卫紫衣也动了动,他只是动了动两根手指而已。 只有两根。 这两根手指正好夹住了两根判官笔。 是的,两根手指夹住了两根判官笔。 这并不算是一个奇迹,在卫紫衣的手上,这种事情是经常可以发生的。 卫紫衣在夹住判官笔的时候,小拇指微微地屈起,弹出,正好弹在这个人的肩井穴上。 被点中肩井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至多只是整个上半身不能够动而已。 这个判官笔的高手立刻就变成了泥塑木偶。 卫紫衣一拳打倒了木鹤,一指点定了判官笔的高手。 不过危险并没有解除,因为还有五个人。 张连又打出了三十二把飞刀。 他的飞刀的确不少。 他这一次还是打向了卫紫衣的全身。 这个判官笔的高手正好在卫紫衣的身前,那么飞刀岂不是也可以打得到他? 张连当然不会考虑这一点的,因为他们本就是来送死的,所以这个判官笔的高手死活,和张连当然没有多大的关系。 飞刀的力量很大,完全可以穿透判官笔高手的身体,并且可以使卫紫衣负伤。 卫紫衣无疑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只要轻轻地避开,???可以躲得过张连的飞刀。 不过卫紫衣并不想看到这个判官笔的高手死在自己人的手中,虽然这个人本就是来找死的。 生命毕竟是一种值得珍惜的东西。 卫紫衣抓住了这个人的衣领,带着他一起向边上一退。 不过他还是料错了一件事。 不珍惜生命的人并不只是张连一个,在卫紫衣向旁边一退的时候,又从左右击来了两件兵器。 一种是雁翎刀,一种是大铁剑。 这两种兵器分别砍向和刺向判官笔的高手的两胁。 这时,只要卫紫衣丢下判官笔的高手,再向旁边一退,就完全可以避开这一刀一剑。 可是卫紫衣既然不想让这个人死,就不能半途而废。 这一次他没有退,他只是用两只手托起了判官笔的高手的手臂。 “嗤”的一声,这个声音对使雁翎刀和用剑的人来说都是非常熟悉的声音。 这是判官笔的高手手中的判官笔发出的声音。 卫紫衣居然用判官笔高手的判官笔向使雁翎刀和用剑的人展开了进攻。 卫紫衣并不是一个用判官笔的高手,可是他用的判官笔却好像更加有用一些。 他居然一下子就点中了使雁翎刀的人的曲池穴和用剑人的环跳穴。 环跳穴在人的膝盖内侧,卫紫衣居然也可以点中。 在卫紫衣手上的这个判官笔高手,本来对自己的判官笔法一向非常自豪,可是看到卫紫衣用出的笔法之后,他不禁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武功简直是白练了。 张连的飞刀没有再击出,因为他已想通了。 他知道不管自己的飞刀有多少,就算把身上的飞刀全部击出去,也不可能伤到卫紫衣的分毫。 因为他们的武功和卫紫衣的武功实在是差得太远。 如果把卫紫衣比做大象的话,张连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只兔子而已。 就算是一百只兔子也不可能杀死大象的。 何况现在只有三只。 现在除了张连之外,还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中年人,一个是年纪已很大的人。 这时卫紫衣停了下来,看了看这两个人,道:“你们是不是还想打下去?” 张连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本来还是要打下去的,可是我们知道,我们的武功和你相差的实在太远。” 卫紫衣笑道:“我记得江湖上有一句话,叫做‘打不过就走’,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 张连叹道:“你是说你放过我们?” 卫紫衣道:“因为我已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杀人了。” 张连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今天不死在你的手上,也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卫紫衣道:“那么你们是不是还想打下去?” 张连叹道:“我们打又打不过你,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既然我们迟早都是要死的。不如就自己杀死自己算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手上已多了一把飞刀,他刚才向卫紫衣击出了六十四把飞刀,可是连卫紫衣的衣角都没有沾到,现在他只用了一把飞刀,就刺破了自己的咽喉。 刀刺得很深,张连真的一刀要了自己的命。 他的确是很不怕死。 在他用刀刺入自己的咽喉的时候,另外两个人也举起了手上的兵器。 这一次他们攻击的并不是卫紫衣,而是自己。 所以这一次他们是绝不会失手的。 卫紫衣看着三个人倒下,不由地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不可以救他们,可是救一个想死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卫紫衣手上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用判官笔的高手。 他的上半身虽然已不能动,可是他还可以说话。 卫紫衣道:“我知道你也不怕死,所以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强迫你说出你不想说的事情,所以我求求你,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 判官笔高手笑了一笑,道:“你在求我?” 卫紫衣道:“是的。” 判官笔高手笑道:“我能被卫紫衣求一次,就算是马上死了,今生也是无憾了。” 他看来是一个算命的,他说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就果然马上死了。 卫紫衣感到判官笔高手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向下沉,并且他的全身上下就像没有骨头一样。 他用内力震碎了自己的心肺。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世上真的有不怕死的人,这些人对待死亡的态度就好像吃饭穿衣那样随便。 卫紫衣忽地想到了秦宝宝。 ※※※※※※ 树林不算很大,秦宝宝出了林子之后,就看到了一条河。 在河的对面就有一个小屋子,一个刚搭起来,用钉子和木头搭起来的小屋子。 老人就在屋前,可是却看不到田笑和三恨道人。 秦宝宝看着河水发呆,天气还很冷,他可不想变成落汤鸡。 老人抬头,看了秦宝宝一眼,笑道:“你准备怎么过河?” 秦宝宝道:“只有跳过去了。” 老人道:“河有四丈,世上没有人能一跃四丈的。”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可以。” 老人不由扬眉道:“哦?” 秦宝宝笑道:“你想不想看我的绝世轻功?” 老人笑道:“当然想。” 秦宝宝笑道:“就让你开开眼界。” 他后退十步,先是运气,做势,然后小跑,最后冲刺,到了河边时,大叫一声,腾空而起。 这一次秦宝宝吹牛了,他的身子在过了河的一半时,就开始像一块大石头一样下坠。 老人微笑,手背在地上一扬,迎向了秦宝宝,他在半空中接住秦宝宝,却居然反转自身,在空中变向,滑步,飞落在小屋前。 秦宝宝居然笑道:“怎么样,我不是飞过来了吗,因为我知道,你绝不忍心让我变成落汤鸡的!” 老人不由笑了,像秦宝宝这种又可爱,又顽皮的孩子,他恐怕是第一次见到。 秦宝宝道:“三恨道人和田笑呢?” 老人道:“一个走了,一个留下。” 秦宝宝道:“田笑走了?” 老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田笑本是想来看一看你是怎样为‘飞雪无痕燕双飞’解毒的,他又怎么会走。” 老人狡猾地一笑,道:“因为是我让他走的,我让他走,他就不能不走。” 秦宝宝笑了,田笑也许可以不听风先生的话,可是他绝不敢不听老人的话。 秦宝宝道:“既然田笑已走了,你为什么不去救人,却坐在这里。” 老人道:“你只要走进去,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秦宝宝当然很好奇,老人的话还没说完,他就一脚跨了进去。 他只看了一眼,就急忙退了出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三恨道人和铁拳在屋中,只不过他们身上已没有一寸衣服。 秦宝宝虽然是一个孩子,但毕竟是一个女孩。 何况今年他已十四岁了,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对有些事情已渐渐有些明白了。 不过他虽然只看了一眼,却看得很清楚。 铁拳和三恨道人都被脱了衣服,手和脚被绑在一个铁架子上,架子下面还生了一堆火。一堆并不算小的火。 秦宝宝还看到,在火堆边还有几个脸盆,脸盆里装着黑黑白白的东西。 秦宝宝退出来时,脸还在发烧,老人看了他一眼,不由笑道:“我差一点忘了,你是一个女孩子。” 秦宝宝道:“你在用火烤他们?” 老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样做就可以解开‘飞雪无痕燕双飞’的毒?” 老人道:“‘飞雪无痕燕双飞’是至阴至寒的毒药,所以用火逼是必须的,但是这还不够。” 秦宝宝道:“是不是要加上盆里的那些东西?” 老人笑了笑,道:“你能猜出脸盆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秦宝宝道:“本来我是猜不出的,现在你这样一问我就知道,反正脸盆里装的绝不是药物。” 老人笑道:“当然不是药物,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的人绝对是无药可救的。” 秦宝宝道:“既然不是药物,那会是什么呢?” 他的小鼻子嗅了一嗅,不由地笑道:“现在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脸盆里装的是酒、油、盐、酱、醋。” 他越想越觉得有趣,“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人笑道:“你笑什么?” 秦宝宝笑道:“像他们这样被吊在火堆上,身上再擦些酒、油、盐、酱、醋。这岂不成了烤乳猪一样。” 老人不由也笑了,道:“不错,其实解开‘飞雪无痕燕双飞’这种毒,并不要什么特别的本事,只要会烤乳猪就行。” 秦宝宝道:“这个方法真的能解开‘飞雪无痕燕双飞’的毒?” 老人摇了摇头,道:“当然不够,下面的一步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秦宝宝道:“下面的一步就应该是你将他们体内的余毒逼出来。” 老人点了点头,道:“你应该知道,这样做风险很大的,因为田笑随时都有可能来的。” 用内力驱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驱毒的时候绝不能有任何干扰。 所以做这种事情一定要找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还必须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护法才行。 这个地方虽然很安静,可是田笑就在附近,田笑随时都有可能来。 秦宝宝能不能对付得了田笑? 老人看着秦宝宝道:“再等下去,他们就没有希望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冒险试一试。” 秦宝宝踌躇着,道:“万一田笑来了呢?” 老人笑了笑,道:“这只能听天由命了。” 秦宝宝道:“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出办法对付他的。” 老人道:“千万不要勉强,我是来救人的,当然不想看到你为了救人而有什么闪失,无本生意我是不做的。” 秦宝宝笑道:“你可以放心,亏本的事情我也是从来不做的,何况不管是田笑也好,风先生也好,想杀我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人笑道:“那么我们三个人的三条命就交给你了。” 秦宝宝笑道:“交给我三条命,我就还给你们三条命。” 老人笑着进了草屋,他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就把一个极重要的事情交给了秦宝宝,他对秦宝宝比秦宝宝对自己还要有信心。 秦宝宝现在就坐在老人刚才坐的地方。盘腿坐着,看上去就像一个坐禅的和尚,更像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军。 风从树林中吹来,是冷风,虽然很快就是春天了,可是春寒料峭,天气似乎比冬天还要冷。 不过林中的草地已开始变绿,甚至还开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花香很淡很淡,就好像天上的闲云。 可是秦宝宝的心情却开始紧张起来,他有一种感觉,他感觉到树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一直盯着自己。 他甚至已认出这是田笑的眼睛。 因为只有杀人无数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灰暗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直没有动,还眨都没有眨一下,看上去就像是死人的眼睛。秦宝宝养过金鱼,他感到金鱼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眼睛。 秦宝宝不由地感到全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种感觉绝不是恐惧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秦宝宝一向是一个面对现实的人,何况田笑是绝不可以躲避的。 他站了起来,扬声道:“田笑,你还不出来吗?再不出来的话可就有损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没有人回答。 秦宝宝不由的觉得奇怪了,难道田笑居然不在这树林中吗? 秦宝宝知道,如果田笑在树林中,听到自己说的话,一定会出来。 田笑固然是个杀手,他为了杀一个人,不惜用任何手段,不过他却不是一个小人。 有时候他的做法异常的诡秘,有时候他却比君子还君子。 如果田笑不在林中,那么在林中的人又是谁? 秦宝宝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到林中那一双死人般的眼睛。 这个人如果不是田笑,又会是谁? 秦宝宝不禁有一些好奇了,他的好奇心比一般人要重得多,正是他的这种好奇心才决定了他多姿多彩的江湖生涯。 秦宝宝忍不住就想冲进树林去,看一看那对死鱼眼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万一自己离开这里,那个田笑冲了过来,岂不糟糕。 不过秦宝宝很快想到,田笑如果真的过来,凭自己的武功当然阻止不了他,何况这个草搭的茅屋更是不堪一击,就算风吹得大些,也会倒的。 秦宝宝知道,田笑如果来了,光凭武功是不行的,必须想一些花里胡哨的方法才行。 若论耍花招骗人,秦宝宝无疑是绝顶高手。 他坐在那里,先是仰头看天,嘻嘻笑了几声,又低着头看地,脸上露出极为古怪的笑容。 这在常人看来,以为这个孩子一定有什么毛病。 若是一个熟识秦宝宝的人看到秦宝宝这个样子,不觉要心惊肉跳,知道秦宝宝又在想什么人的点子了。 秦宝宝忽地站了起来,从一棵树上折了几支树枝,围着草屋插了一圈。 他一边插着,一边还用脚步,手掌量着距离,好像在布一种古怪的阵法。 插完树枝,又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个线团。 他好像对这团线极为忌惮,竟然用金匕首割下一片衣角,然后用手裹着衣角从线团中抽出线来。 他把线绕在地上的树枝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草屋四周围成了一张网一样的圈子。 线是白色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又好像有一种很奇怪的香气。 秦宝宝做完这些之后,脸上精灵古怪之色大增,随手把手上的那块衣角抛在水中,水立刻变成了黑色,黑得就像墨汁一样。 这一团墨水竟不散开,轻如棉絮,随着水流漂去。 秦宝宝在做这些工作的时候,那双如死鱼一样的眼睛还在盯着秦宝宝看。直看得秦宝宝心里发毛。 这一次秦宝宝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到林子里去看一看。 他把金匕首拿在手上玩弄,笑嘻嘻地走进林去,一边走一边笑道:“林中的册友,看够了没有?” 那双眼睛眨也不眨。 秦宝宝笑道:“这么长的时间,你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这门功夫可不错,能不能教给我?” 口中说着话,手中忽地打出两截树枝。 这两截树枝并没用多大内力,秦宝宝的内力本就不强,他只不过想让这双眼睛眨一眨而已,并不想伤人。 可是这双眼睛居然还没有动,一直等到树枝插上了眼睛,这双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树枝打过去,眼睛就不见了。 秦宝宝一步冲了过去,他的好奇心一起,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就算前面有一个大洞,他也要冲过去。 前面并没有大洞,地上却有一双眼睛。 就是两只眼睛。 每一个人每天都可以看到很多双眼睛,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很好看,有的很凶恶。 可是恐怕没有多少人看到过血淋淋的两只眼珠子。 秦宝宝现在看到的,就是两只眼珠子,血淋淋的两只眼珠子。 原来刚才秦宝宝在林外看到的如死鱼一样的眼睛,只是这两只被人剜下来的眼珠子而已。 秦宝宝不由地吓了一跳。 这两只眼珠子是谁的?秦宝宝并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如果有人把两只眼珠子放在这里,绝不是没有理由的。 为什么要把两只眼珠子放在这里? 秦宝宝想到,这当然是想让自己认为,这个林子中有人,当秦宝宝的注意力只在林子中的时候,秦宝宝就不会分心去注意到别的地方了。 一想到这里的时候,秦宝宝身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他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运气越来越不好,并且还开始不停地上当。 这一次,秦宝宝无疑又上了一个当,一个很大的当。 秦宝宝想到这里的时候,立刻出了树林。 他的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几乎不敢向那个小屋望去。 耳边忽地听到有人呼喝之声,从声音上来看,竟不止一个人。 秦宝宝抬头一看,第一个看到的,竟是一个熟人。 这个人就是铁鹰。 铁鹰既然在,杜飞当然也在。 他们也看到了秦宝宝,可是他们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因为他们正在和人打架。 和七个人打架。 这七个人都穿着灰色的道袍,七个人的年纪都差不多,七个人的武功却很高明。 秦宝宝认识这七个人,因为这七个人也曾想杀死秦宝宝。 这七个道士当然就是武当七剑。 武当七剑组成了一个剑阵,将铁鹰和杜飞围在了当中,杜飞的样子好像还可以支撑一会。铁鹰却有一点吃不消了。 秦宝宝知道武当七剑的厉害,他知道就连风先生对这七个道士都有所忌惮。 杜飞和铁鹰被他们用剑阵困住,的确是一件很凶险的事情。 秦宝宝冲了过去,道:“不要打了,都是自己人。” 他也想不到杜飞和铁鹰怎么会得罪了这七个人。 杜飞和铁鹰都处在危境,生怕一开口就泄了真气,七个道士也像是七个聋子,就好像没有人听到秦宝宝的话。 秦宝宝看出铁鹰最多再支撑几招,如果秦宝宝不想一个方法让他们住手,铁鹰就很危险了。 秦宝宝心念一动,手上已多了一样东西,他把这个东西向九个人身上撒去,口中叫道:“毒药来了。” 秦宝宝撒的这个东西是不是毒药? 是,也不是,这一把东西只不过是秦宝宝随身带着的三大法宝之一。迷药。 不管是迷药也好,是毒药也好,对正在恶斗的九个人来说,他们不得不跳开。 一旦跳了开来,这场架当然也就打不起来了。 秦宝宝为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想得出这么好的方法而得意不已。 一个道士跳得迟了,口中不小心吸了一口,立时觉得头昏眼花,以剑拄地,想强自支撑,却还是软软地倒下。 余下的六名道士不由地变了脸色,他们本想上前动武,可是七个人倒了一个,剑法当然就用不起来了。 如果单凭真实武功,对付铁鹰倒还可以,对付杜飞可就不太容易。 这六个人眼睛不停地转动,想了一想之后,还是觉得动起手来,并无胜算,不如就看对方如何做。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你们七个人打两个人,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不过这也不用提了,我只想知道,你们好好的为什么却打了起来?” 一个身材瘦瘦的道士道:“这两个人是风先生的人。” 铁鹰大怒,道:“你放屁!” 秦宝宝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了误会,他对这七个道士并无好感,因为这七个道士曾经想要自己的命,虽然自己大人大量,不和他们计较,可是若不给他们吃一点苦头,秦宝宝总是不太甘心。 当下对铁鹰笑道:“你说他们是在放屁,我也说他们是在放屁,不过要让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是在放屁,这才差不多。” 秦宝宝对这个瘦瘦的道士道:“你说他们是风先生的人,有什么证据?” 瘦瘦的道士道:“他们不让我们冲进这座屋子。” 秦宝宝不由地一怔,道:“你们为什么要冲进这个屋子?” 瘦瘦的道士道:“因为风先生就在里面。”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道:“你是说风先生在里面?” 瘦瘦的道士用非常肯定的口气道:“是。” 秦宝宝笑了,道:“如果风先生不在里面呢?” 瘦瘦的道士道:“绝不可能,因为我们七个人亲眼看到风先生走了进去。” 秦宝宝笑道:“这个问题太好回答了,只要我们走进去看一看,就知道是谁在说谎了。” 瘦瘦的道士冷冷地道:“我们刚才正想进去,却被这两个人拦住了,你如果想进去,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秦宝宝笑着对铁鹰道:“我现在和七个道长一起进去,你们会不会拦住我?” 铁鹰道:“当然不会。” 秦宝宝笑着对瘦瘦的道士道:“你听到没有?” 瘦瘦的道士又冷冷地道:“这个人不会拦你,那么那个人呢?” 他手中的剑一指,正指向杜飞。 杜飞也同样冷冷地看着他。 秦宝宝看了看杜飞,觉得他和以前的样子不太一样,他道:“杜飞,我要进屋,你让不让我进?” 杜飞道:“你可以进。” 秦宝宝不由地心念一动,道:“我可以进,这七个道长却不可以进?是不是这样?” 杜飞静静地看着秦宝宝,过了好久,他才道:“是。” 秦宝宝一颗心脏不由地“砰砰”乱跳,难道这七个道士并没有说谎,杜飞真的成了风先生的人? 他慢慢地道:“风先生是不是在这个屋子里?” 杜飞道:“是。” 铁鹰大奇,道:“杜飞,你……你……” 他本不善言辞,又遇到这种天大的变故,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 第十二章 秦宝宝当然也是吃惊不小,不过他的脸上还是淡淡的,他道:“想不到杜兄已成了风先生的走……手下。” 他本来想说“走狗”,可是和杜飞毕竟有不小的交情,走狗两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铁鹰大骂道:“走狗就是走狗,又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杜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好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秦宝宝心里不知转过了多少的念头,他还是不相信杜飞真的会成为风先生的人。 这实在是太难让人接受。 最不能接受这个消息的当然还是铁鹰,铁鹰刚才骂了一句,现在更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越驾越激动,胸中怒气上冲,扑上去,就是一拳。 杜飞的武功比他高得多,只是轻轻一闪,就闪过了铁鹰的拳头。 铁鹰就像疯了一样,拳头不停地打向杜飞,杜飞一直没有还手,他只是不停地闪避,不停地变动身形。 秦宝宝细心观察,他很想从杜飞的脸上看出原因,他知道风先生的手段很多,也许杜飞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可是杜飞的脸上并没有表情,也毫无后悔内疚之意。 秦宝宝大奇道:“难道杜飞真的真心跟了风先生?” 铁鹰连着几拳,根本就没有沾到杜飞的衣角,他知道自己和杜飞的武功差距很远,不由地就住了手。 他对杜飞道:“从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 杜飞淡淡地道:“那也随你。” 铁鹰心中气苦,胸中一口闷气无从发泄,忽地向屋子冲去。 可是人影一动,一个人就拦住了铁鹰。 这个人当然就是杜飞。 铁鹰叫道:“你想怎么样?” 杜飞道:“你不能进去。” 铁鹰怒道:“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杜飞没有说话,他只是冷冷地笑了一笑。 铁鹰道:“看来如果我要想进这个屋子,就只有杀了你。” 杜飞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铁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凄凉之意,他道:“不错,不错,你的武功比我强得太多,我哪里能杀得了你,只有你杀我才对。” 杜飞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你千万不要逼我。” 铁鹰大喝一声,挥拳击向杜飞,杜飞这一次并没有闪避,他也和铁鹰同时出拳。 可是他的拳头却比铁鹰的拳头要快得多,在铁鹰的拳头还离杜飞的身体有一尺距离的时候,杜飞的拳头已击上了铁鹰的胸口。 铁鹰被这一拳击中,飞了出去,一跤跌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一碰到地上,就立刻跃了起来。 杜飞这一拳虽然打飞了铁鹰,但却没有使他受伤。 秦宝宝很了解铁鹰的脾气,他知道铁鹰一定还会冲上去,杜飞现在就算不会杀他,再被铁鹰打几拳,可就很难说了。 所以秦宝宝冲到了铁鹰的面前,笑道:“和这种人计较,又有什么意思?” 他向武当七剑使了一个眼色,这七个人立刻将铁鹰围了起来。 铁鹰就算还想冲上去,也不太容易。 秦宝宝走向了杜飞,他笑道:“恭喜,恭喜!” 杜飞脸无表情,道:“何喜之有?” 秦宝宝笑道:“恭喜杜大侠良禽有栖,以后在江湖上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杜飞淡淡地道:“秦少侠的话,在下可就不懂了。”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意思。” 杜飞道:“你可以进去。” 秦宝宝道:“为什么我可以?” 杜飞道:“因为风先生让你进去。”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他还很想我。” 杜飞道:“像少侠这样的人物,的确不太容易忘掉。” 秦宝宝道:“风先生为什么要来?” 杜飞道:“因为他不得不来。” 秦宝宝忽的想起了林中的那双眼睛,他问道:“那双眼睛是不是你做的?” 杜飞道:“风先生不想在进屋之前与你有什么冲突,所以,他才让我杀了一个人,剜了他的眼睛。” 秦宝宝道:“这双眼睛是谁的?” 杜飞淡淡一笑道:“这个人你一定认识,因为他就是尹青云。”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的确是变了,恐怕连你自己也想不到你会变得这么快。你居然杀了他。” 杜飞道:“他夺走了我心爱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 秦宝宝道:“反正你变了,变得很可怕。变得让人难以置信,变得我一看到你就想吐。” 杜飞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没有一丝的表情。就好像他已是一个聋子,或者根本就没听秦宝宝在说什么。 秦宝宝从杜飞的身边走过,进了草屋。 他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风先生。 有一种人,你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在什么时候看到他,他都不会变的。 他们好像活在一个坚强的壳子里,在任何时候,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壳子。 风先生就是这种人。 他的脸上永远带着春风般的微笑,他的衣衬永远是像刚刚浆洗过的,就连他的头发也和秦宝宝从前见过的一样。 一丝不乱。 三恨道人和铁拳现在已躺在地上,不过这时,他们已穿上了衣服了。 三恨道人和铁拳的脸色比刚才好看的多,那种近似透明的苍白,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红润。 老人正把双掌分别贴在两个人的后心,他的头上冒出如雾一样的热气,这便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神仙。 秦宝宝知道,老人正在用自己性命交修的内力来帮三恨道人和铁拳驱毒。 这种时候,他就像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孩子,就算有人在他耳边大叫一声,也足已让他丧命。 可惜他已停不下来。 秦宝宝奇怪的是,风先生居然就在老人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居然没有一点动手的意思。 秦宝宝迈进的时候,他还在唇边坚起一指“嘘”了一声。 秦宝宝觉得奇怪极了。 这个老人是江湖上最神秘的老人之一,也是江湖上最可怕的老人之一。 谁都知道,这个老人一生中最痛恨的事情,就是风先生正在做的事情,他最想杀的人,就是风先生这种人。 所以风先生当然不喜欢看到这个老人活下去,就像老人也不喜欢看到风先生活下去一样。 那么风先生为什么却没有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这个问题的确很难让人猜透,连秦宝宝也猜不透。 唯一知道答案的只有风先生,如果秦宝宝想知道,风先生当然不会不回答,不过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秦宝宝也在风先生和老人之间坐了下来,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他好像想在风先生有所举动时帮一下老人。 虽然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 风先生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他好像觉得面前的这个老人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值得研究的人。 秦宝宝却在看着风先生的眼睛。 风先生的眼睛安静祥和,没有一丝让人感到不愉快的东西,当然更不会有杀气。 可是有些人非常善于掩饰自己,他们在杀人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那种你绝对想不到他会来杀你的笑。 风先生就是这种人。 秦宝宝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别人也是这样认为。 可是现在秦宝宝知道,这个世界太复杂,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都不是他可以想像的。 就像杜飞令人惊讶的转变,就像风先生此时令人惊讶的祥和。 老人头上的雾气慢慢的淡了,三恨道人和铁拳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但老人的脸色却有一点变了。 本来他的的确确像一个神仙,鹤发童颜。可是现在他一下子老了许多,老的正像他的年龄。 风先生忽地伸出了手,如闪电般贴在老人的后心。 秦宝宝想阻止,也是来不及了,何况他也知道,自己也没能力去阻止。 不过秦宝宝还是有一点误会了,风先生的举动并没有丝毫恶意,他正在用自己的内力帮老人恢复。 老人的脸色又奇迹般的恢复了,变的又和从前一样,他的目中又有了笑意,他对风先生点了点头。 风先生道:“在我进来的时候,你并没有开始,为什么还要去救他们?” 老人道:“救人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风先生笑道:“每一个认为最重要的事情都是不同的。” 老人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风先生笑道:“你的武功当然比我高,可是你一旦救了人之后,功力最起码消耗五成以上。” 老人道:“六成。” 风先生道:“所以你现在的功力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高手而已,所以你当然不是我的对手。” 他笑道:“你既然已不是我的对手,既然不对我构成威胁,那么我又何必杀你。” 老人忽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明白了。” 风先生道:“你明白了什么?” 老人道:“你让田笑用‘飞雪无痕燕双飞’去杀三恨道人,就是想让我来救他。” 风先生笑道:“因为你是一个侠士,一个真正的大侠,所以你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又看着秦宝宝,笑道:“这件事当然不能做得太露骨,幸好有了秦宝宝,秦宝宝当然想到你,天下只有你,才有可能救活三恨道人。” 他又笑道:“本来我只想损耗你三成功力就够了,没想到三恨道人也有‘飞雪无痕燕双飞’,居然伤了铁拳,这就更让我多了几份胜算。” 老人道:“你赢了。”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在一边听着,恨不得把自己的聪明脑袋揪下来。 正因为他太聪明了,才让风先生的计划得逞。 现在他想到的,就是如何挽回这个损失。 风先生看着秦宝宝,他的目光如刀,温柔之刀。 这把温柔之刀一下子刺进了秦宝宝的内心。 风先生笑道:“你在后悔?” 秦宝宝毕竟是秦宝宝,他笑道:“我为什么要后悔?” 风先生道:“这一切难道不是你造成的?” 秦宝宝道:“我只不过起了一点小小的作用,就算没有我,你也一定有办法让这个计划成功。” 风先生笑道:“想不到你对我很有信心。” 秦宝宝看着这一张笑吟吟的脸,恨不得把他踩在脚下,狠狠地踩上三脚,再糊上最臭的泥巴。 可惜这种事情只能是想想而已。 秦宝宝也笑了笑,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他总是要笑一笑。 他笑道:“这个计划已成功,下一步呢?” 风先生道:“下一步?” 秦宝宝道:“难道你想把这个老人带回去?” 风先生道:“他已老了,他也绝不可能帮我杀人,也不可能帮我做任何事。” 秦宝宝笑道:“我不说了。”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不说?” 秦宝宝道:“不说就是不说。” 风先生道:“你不说的意思就是想让我说。” 秦宝宝笑道:“好,你说。” 风先生看着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铁拳,脸上露出了很有趣的表情。 秦宝宝也在看着铁拳,他的脸上露出很古怪的表情。 风先生笑道:“铁拳的武功很奇怪。” 秦宝宝道:“有多奇怪?” 风先生道:“他的武功基础打的极牢,他之所以没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高手,只是因为他的经验不够。” 秦宝宝道:“经验不是一时一日就可以得到的。” 风先生笑道:“不过我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让他得到丰富的经验。”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想训练他。” 风先生道:“他有非常好的素质,如果加上我的指点,他一定可以成为古往今来最可怕的杀手。” 老人一直在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 他早已料到。 秦宝宝道:“铁拳会听你的吗?” 风先生笑道:“每一个人都有弱点,你知道铁拳的弱点是什么?” 秦宝宝没有说,只是看了看老人。 铁拳的唯一弱点就是老人。 谁都可以看出老人和铁拳的关系非比寻常,如果老人落在风先生的手中,铁拳就只有一种选择。 一种最无奈的选择。 风先生忽然对秦宝宝道:“你有没有兴趣看我怎样训练铁拳?” 秦宝宝知道,这是一种邀请,也是一种威胁。 风先生既然说出了这种话来,秦宝宝又??能不去? 秦宝宝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卫紫衣为什么没有来? 他的脑袋里刚有这个念头,风先生就看着他笑了。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笑?” 风先生笑道:“因为我笑你刚才想的问题很好笑。” 秦宝宝道:“我在想什么问题?” 风先生笑道:“你在想卫紫衣为什么没有来。” 秦宝宝并不感到惊奇,风先生的确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完全可以看穿别人的能力。 秦宝宝道:“为什么没有来?” 风先生道:“因为他很忙。” 秦宝宝道:“他忙?”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在忙什么?” 风先生道:“他在忙着和人聊天。” 秦宝宝道:“聊天?”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和什么人聊天?” 风先生道:“和七个武功一流的高手。” 秦宝宝道:“他们的武功有多高?” 风先生道:“你应该知道陆放的武功。” 秦宝宝道:“我知道。” 风先生道:“如果他们其中一个人,当然不是陆放的对手。” 秦宝宝道:“如果两个对付陆放呢?” 风先生道:“正好平手。” 秦宝宝道:“如果五个人呢?” 风先生道:“陆放就死定了。” 秦宝宝忽地笑了,道:“看来他们的武功真的不错。” 风先生道:“的确不错。” 秦宝宝笑道:“可惜这七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大哥的对手。” 风先生道:“是的。” 他在回答“是的”的时候,脸上居然很平静。 秦宝宝道:“你本就是让他们去送死的?”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不觉得牺牲七个高手来换取一个铁拳并不上算吗?” 风先生站了起来,笑道:“像他们那样的高手我有三百个,而铁拳这样的人,当世只有一个。” 他看着秦宝宝,笑道:“就像世上再没有第二个秦宝宝一样。” 他上前挽起老人。 老人的身上还有武功,最起码是一流的武功。 不过现在当然不是风先生的对手,他又何必做无意义的反抗? 铁拳和三恨道人还在昏迷之中,这时风先生拍了拍手。 从屋外冲进来四个人,每两个人抬着一顶轿子,将铁拳和三恨道人放进了轿子里。 众人出了屋子,七个道士和铁鹰已不见了。 因为田笑来了,七个道士中已有一个中了秦宝宝的迷药。 七个道士就组成不了剑阵,他们当然就无法斗下去。 何况田笑来了。 可怕的田笑。 河上有船,小船。 共有五艘小船,每艘小船上只能坐三个人。 秦宝宝和杜飞分在一起。 小船划动,船夫的桨发出“呓哟”之声,水波荡开去,打破了水面上的平静。 树林寂寂,甚至没有鸟鸣。 每一个人忽然变得不喜欢说话起来。 秦宝宝也不想说话,他甚至连看都不想看树林一眼。 杜飞坐在船头,只看着清澈的河水。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想到,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目标,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目标是对是错。 谁又知道风先生的做法是对是错呢? 江湖从来就是四分五裂,从来就没有统一过。 所以谁也无法想像统一后的江湖是什么样子。 秦宝宝忽地又想起一个很有趣的笑话。 有人问:“人都怕死吗?” 另一个道:“是的。” 这个人问道:“为什么死去的人都也不回来了呢?” 这只是一个笑话,一个有趣的笑话而已。 秦宝宝还想起一个人说的话,他已记不得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人说:“人在生出来的时候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因为他不想来到这个世界?当他活下来之后,他为什么又不想去死?”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人总是对未来的事情感到恐惧。 因为无奈而感到恐惧,所以统一后的江湖是福是祸,谁也不知道,可是没有人愿意看到。 因为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在秦宝宝沉思的时候,小船已随着河流进了山脊处。 一个秦宝宝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河流七折八弯,绝不亚于九弯十八变的黄河,当秦宝宝的头都转昏了的时候,他总算看见了一座庙。 一座很大的庙。 秦宝宝并不喜欢庙,因为一看到庙,他就想起了少林寺,一想到少林寺,他就想起那些不自由的日子。 想不到他现在又看到了庙。并且他知道,自己将要在这个庙里呆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因为风先生这一次绝不会轻易地放他走的。 这座庙的确不小,好像把半个山坡都占尽了。 风先生的确是一个人物,他的每一个藏身的地方,都是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秦宝宝还知道,这座庙从外表上来看,和其他的庙没有什么不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当然都在庙的地底。 秦宝宝并不是神仙,他只不过有这种想法而已,他的这种想法居然并没有错。 从大殿的一个蒲团下,他们进入了地下世界。 整个地下世界就是一个迷宫,道路四通八达,密得就像是蜘蛛网一样,秦宝宝和风先生并肩走过去,看到有无数扇门,从每一扇门的背后都传来不同的声音。 甚至还有女人的声音。 秦宝宝问道:“门的后面有什么?” 风先生道:“有人。” 秦宝宝道:“知道有人,我只不过想知道那都是一些什么人。” 风先生笑道:“什么人都有,这个世上每一种人,这里都有,世上有的东西,这里也都有,这里就像是一座城镇,也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秦宝宝道:“你为了建立这个地方,一定花了不少的心血。” 风先生笑道:“其实这个地方并不是我的,而是古代的一个帝王的地下陵墓,我只不过是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地方,也只不过是稍微做了一点整修而已。”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你连死人的东西也要抢过来。” 风先生对秦宝宝道:“这个地方好不好?” 秦宝宝道:“很好。” 风先生笑道:“连秦宝宝都认为是好的地方看来真的很不错。” 秦宝宝笑道:“这是你的老窝了?” 风先生笑道:“应该算是。”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是一个见不得人的人。” 风先生大笑,道:“如果能从秦宝宝口中听到一句好听的话,简直是一个奇迹。” 秦宝宝笑道:“不过奇迹并不是不可能产生的。” 风先生笑道:“要怎样才能产生?”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有本事让我在这个地底下看得到太阳,我才会真正地佩服你。” 风先生笑道:“你想看到阳光?”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笑道:“这实在是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走到了墙边,按动墙上的一个暗钮,“嘎嘎”一阵响,秦宝宝忽地觉得豁然开朗。 地下本来就点着灯,灯光很亮,几乎就像白昼一样,不过再好的灯也比不上阳光。 秦宝宝居然看到了阳光。 头上是一大片透明的水晶,水晶上面就是刚才坐船来的时候,所通过的小溪。 阳光从溪水上照射下来,又透过水晶照到了地上。 秦宝宝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人间奇迹。 风先生无疑也对这一点很得意,他抱着双肩,笑道:“怎么样?” 秦宝宝笑道:“不怎么样。” 风先生笑道:“为什么不怎么样?” 秦宝宝道:“如果有人正好落到了河里,岂不是就可以发现这里?” 风先生道:“这一点你完全不必担心。” 秦宝宝道:“难道你有方法使这些人不落到河里?” 风先生道:“因为没有人敢经过这里。” 秦宝宝道:“为什么没有人?” 风先生笑道:“因为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这条河是不祥之河,所有靠近这条河的人都会中毒死去。” 秦宝宝道:“你是说河水有毒?” 风先生道:“非常可怕的毒。” 秦宝宝道:“为什么我们刚才从这河上走过的时候,却没有中毒?” 风先生道:“因为你是和我在一起。” 秦宝宝道:“你是说如果没有你们的独门解药,谁也不能够到这里,在这里的人,如果没有独门解药也绝不敢离开这里?”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现在我明白了一件事。” 风先生道:“你明白了什么?” 秦宝宝道:“我知道你抓走的那些名医原来都是关在这里。” 风先生并不否认,在秦宝宝面前,他一向很坦白。 他说:“是的。你那个可爱的朋友方知病也在这里。” 一提到方知病,秦宝宝不由地想起了很多的事情,他之所以卷进这个事件,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方知病。 如果不是秦宝宝一不小心救了方知病,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故事。 也当然不可能有我们今天所以知道的传奇。 想到方知病,秦宝宝就不得不想到杜飞。 他实在想不到,杜飞居然成了风先生的人,居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所以他忍不住去问风先生,道:“杜飞为什么会变成你的人?” 风先生笑道:“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秦宝宝道:“你用什么要挟他。” 风先生摇了摇头,道:“我从来不会去要挟一个人,因为一个人如果不是真心地归顺,总有一天他会变成我的敌人的。” 秦宝宝道:“你是说,杜飞为你做事,居然是心甘情愿的?” 风先生道:“绝对是。” 秦宝宝道:“看来你的本事真的不小。” 风先生道:“我并没有多大的本事,我只不过对杜飞说了一些我认为很正确的道理而已。” 秦宝宝道:“杜飞居然相信了你?” 风先生道:“杜飞是一个聪明人。” 秦宝宝道:“我也不笨,为什么你不把你的道理说给我听听?”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你就不同了。” 秦宝宝笑道:“我有什么不同?” 风先生道:“因为你还是一个孩子,有很多事情你是不会了解的。” 秦宝宝笑道:“不过你并没有放弃说服我的心思。” 风先生笑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你这几天一直在想如何地说服我。” 风先生笑道:“可是我并没有想到。” 秦宝宝道:“我可不可以见一见方知病?” 风先生笑道:“不可以。” 秦宝宝叫了起来,道:“为什么不可以?” 风先生笑道:“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就像你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一样。”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你和女人一样,也学会了耍赖。” 风先生很奇怪地道:“为什么只有女人才可以耍赖,而男人却不可以耍赖?” 秦宝宝不由地怔住了。 ※※※※※※ 早晨。 秦宝宝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身入仙境的感觉。 有灯,宫灯,最精美的宫灯,非常柔和的宫灯,灯就放在最适合放灯的地方。 整个房间有一种非常温馨的感觉。 布置这个房间的人无疑是个高手。 地上铺着雪白的地毯,绝对正宗的波斯地毯。如果赤脚踩在上面,就有一种踩在云上的感觉。 秦宝宝躺在床上,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 一看起来就很香很甜的燕窝粥。 秦宝宝的确是饿了,他现在的确需要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 就在他准备伸出手的时候,门被敲响。 一个又甜又软,听起来非常好听的声音道:“我可以进来吗?” 秦宝宝笑道:“不可以。” 好听的声音道:“为什么不可以?” 秦宝宝道:“因为我不想看到你。” 好听的声音笑道:“你从来没有见过我,根本也不知道我是丑是美,为什么却不想见我?” 秦宝宝道:“因为我不高兴。” 好听的声音道:“什么时候你才会高兴起来?” 秦宝宝道:“你走的时候。” 他刚才说完这句话,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小姑娘,一个非常好看非常讨喜的小姑娘。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样一个小姑娘,都不会生气的。可惜秦宝宝也是一个小姑娘,并且也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小姑娘。 所以他板起了脸,道:“你没有得到我的允许就闯了进来,是不是不太礼貌了?” 小姑娘甜甜地一笑,道:“看到我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你也能生出气来?” 秦宝宝端起了燕窝粥,笑道:“你认为我会不会把燕窝粥倒在你的头上?” 小姑娘笑道:“你舍得吗?” 秦宝宝不由分说,就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倒在了小姑娘的头上。 不过秦宝宝还是留了一点情面,他并没有把燕窝粥倒在小姑娘的脸上而已。 小姑娘的脸色立刻就白了,秦宝宝看到她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叫道:“你一定不是一个男人。” 秦宝宝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男人,只要有一点江湖常识的人,都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小姑娘。” 他双手摇腰,气势凌人地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小姑娘道:“我是来侍候你的。” 秦宝宝笑道:“原来你是我的丫环。” 小姑娘道:“陆公子叫我来的,他说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秦宝宝笑道:“如果我??你的鼻子呢?”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小姑娘小巧可爱的鼻子,好像真的对这只鼻子很感兴趣。 小姑娘的脸又白了,如果秦宝宝真的要自己的鼻子,自己好像也只能给他。 秦宝宝看着她害怕的样子,不由地笑了起来。他当然不会要小姑娘的鼻子,他只不过要给这个自以为是的小丫环一个下马威而已。 燕窝粥没有了,秦宝宝却还是很饿,他道:“你能不能马上再去给我拿一碗燕窝粥来?” 小姑娘这一次乖巧了许多,她接过了空碗,低头走了出去。 这一天的早晨,日子很平静。 中午,秦宝宝百无聊奈之余,只好准备去睡午觉了。 就在这时,门又被敲响。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我可以进来吗?” 这是田笑的声音。 秦宝宝笑道:“如果我不让你进来,你准备怎么办?” 田笑道:“我还是要进来的。” 秦宝宝笑道:“那你何必问我同不同意你进来。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田笑道:“我的确是刚刚吃过饭。” 门被推开,田笑慢慢地走了进来。 秦宝宝道:“看起来你的脸色并不太好。” 田笑的脸色的确不好,就好像秦宝宝欠了他一百万两银子似的。 秦宝宝道:“有什么事?” 田笑道:“一件大事。” 秦宝宝道:“是不是关于铁拳的事?” 田笑道:“你猜对了。” 秦宝宝笑道:“风先生是不是想让你做铁拳的教练?”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是一件好事。” 田笑道:“你居然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秦宝宝道:“难道不是?” 田笑叹了一口气,道:“风先生想把铁拳训练成一个杀手,一个古往今来,最可怕的杀手。” 秦宝宝道:“如果铁拳真的成为一个风先生想成为的那种人,你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可惜的是,你好像也不可能不去做铁拳的教练,因为这是风先生让你做的。” 田笑点了点头,道:“是的。” 秦宝宝叹道:“看来你没有朋友。” 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朋友?” 秦宝宝道:“因为你有了心事之后,没有去找你的朋友,而来找我。所以你当然没有什么朋友。” 田笑叹息更浓了,他道:“是的。” 秦宝宝却笑道:“你马上就会有朋友了。” 田笑道:“什么朋友?” 秦宝宝道:“就是铁拳。” 田笑道:“你是说我可以成为铁拳的朋友?” 秦宝宝道:“当然是,你这一生从来没有朋友,当然也没有亲人,你的一生武功也没有传人,现在铁拳来了,你为什么不可以做他的朋友?” 田笑不由地笑了,秦宝宝说的话一点也不错,他为什么不可以成为铁拳的朋友? 秦宝宝道:“所以你不妨好好地教一教铁拳,如果铁拳学到了你的武功,铁拳做事岂不就等于是你做的?” 田笑笑道:“你说得对极了。” 田笑来的时候,就像是秦宝宝欠了他一百万两银子,他走的时候,好像从秦宝宝这里拿走了一百万两银子。 田笑刚走,陆放进来了。 陆放并没有敲门,他直接就推门走了进来。 秦宝宝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陆放了,陆放虽然是风先生的人。可是秦宝宝对陆放一直没有恶感。 陆放还和以前一样,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将他改变。 秦宝宝道:“想不到你也会来看我。” 陆放笑道:“你虽然不算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们总算还是有不小的交情,所以我当然要来看看你。” 秦宝宝道:“我很好。” 陆放笑道:“我也知道你很好,因为你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会过得很好,就像别人一遇到你之后,总是过不好一样。” 秦宝宝道:“现在我有一个请求。” 陆放道:“什么请求?” 秦宝宝道:“我对如何训练一个杀手,非常有兴趣,所以我想看一看田笑是怎么训练铁拳的。” 陆放道:“这件事不难。” 秦宝宝道:“莫非你到这里,就是想请我看一看铁拳的训练。” 陆放道:“你说得对极了。” 秦宝宝笑道:“风先生为什么会对我这么信任?” 陆放笑道:“因为风先生知道,你既然来了,当然就不大有可能再出去了。” 秦宝宝叹道:“你是说,在风先生没有失败之前,我是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 陆放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秦宝宝道:“训练铁拳要多长的时间?” 陆放道:“风先生的估计是三个月。” 秦宝宝道:“在三个月中训练出一个最优秀的杀手,风先生是不是有一点异想天开?” 陆放笑道:“我也不太相信这种事情,不过有一个人一定会帮助田笑的。” 秦宝宝道:“谁会帮助田笑?” 陆放道:“就是那个老人。” 秦宝宝道:“你知道那个老人是谁吗?” 陆放笑道:“我知道,你也知道,所以我们又何必再说出来?” 秦宝宝道:“田笑的训练什么时候开始?” 陆放道:“就在现在。” 秦宝宝道:“那么我们现在为什么不去?” ※※※※※※ 铁拳坐在屋子里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这个屋子和秦宝宝的房间相比,要差很多。地上没有地毯,床边也没有燕窝粥,当然也没有可爱的小姑娘。 刚才有人送来了食物,食物很丰盛,铁拳也吃得很饱,现在他既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很想找一个人问一问,可是每一个人都只是笑笑。 非常和气地笑笑。 出手不打笑脸人,铁拳就算脾气再大,总不好意思出拳打一个对自己和和气气的人。 所以他觉得闷极了。 他在地道里到处乱逛,地道里的路实在太多,铁拳到最后几乎都有一点迷路了。 这时他最想找一个人说说话,不管什么人都好。 这时他看到一个人匆匆地向自己迎头走了过来,这个人脸上尽是焦急之色,好像他家失火了一样。 铁拳希望这个人不至于也和其他人一样,只会笑笑。 他一把拉住了这个人,道:“有一件事想麻烦你一下。” 这个人道:“对不起。” 铁拳笑道:“如果你不和我说话,恐怕我就要对你不起了。” 这个人道:“我有急事。如果我不马上去做,真的要死人了。” 铁拳笑道:“谁会死?” 这个人道:“当然是我。” 铁拳笑道:“可是你如果不马上回答我的问题,你恐怕马上就要死了。” 这个人忽地笑了,道:“看起来,你这个人要找事。” 铁拳笑道:“找事也比没有事情做好。” 这个人道:“看来你真的想和我打架。” 一听到打架,铁拳不由地笑了,道:“你真的愿意和我打架?” 这个人道:“我知道我如果不和你打一架,你是不会放过我的。” 铁拳笑道:“你说得对极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从另一个过道慢慢地走了过来,冷冷地道:“你若是想和人打架,为什么不找我呢?” 铁拳一抬头,就看到了田笑。 铁拳并不认识田笑,不过他一看到田笑,他还是笑了,因为田笑居然想和他打架。 对铁拳来说,世上实在没有比和人打架更开心的事情了。 他放开了这个人,向田笑走了过去。 田笑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好像根本就没有把铁拳放在眼里。 铁拳觉得这很有意思,因为他自从出江湖之来,还没有遇到比较厉害的对手,而面前的这个灰衣人,看起来比较厉害一点。 铁拳走到了田笑的面前,道:“这是什么地方?” 田笑道:“如果你想让我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方法。” 铁拳道:“什么方法?” 田笑道:“打倒我。” 铁拳笑了,道:“好极了。” 他说打就打,他说了三个字,就打出了三拳。 田笑看到铁拳出拳的时候,不由地点了点头,因为他居然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破解铁拳的这三拳。 所以他只有退。 他这一退,铁拳的气势就更大了,他的拳头也更加快了。 田笑一直在退,不停地退,铁拳打出了十拳,田笑就退了十步。 铁拳笑道:“看起来我想打倒你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不过如果你想打倒我,好像也不大可能。” 田笑笑了一笑,在铁拳说话的时候,铁拳的拳头当然也就不会比刚才厉害,这是田笑唯一的机会。 田笑把握了这个机会,对一个杀手来说,把握机会本就是最基本的本领。 田笑轻轻一拳打出,从铁拳的拳头中穿了过去,重重地击在了铁拳的胸口。 铁拳并没有倒下,不过他的气血一阵翻腾,浑身的力气好像也用不出来了。 如果这个时候田笑再出手,铁拳就是一个死人。 过了好一阵,铁拳才缓过气来,他抚了抚胸口,居然笑了,道:“你很厉害,比陆放还要厉害。” 田笑道:“你知道陆放?” 铁拳笑道:“我和他打过一架。” 田笑道:“你认为我的武功比他好。” 铁拳道:“我和陆放打了二十招也没有分出胜负来,可是你和我只打了十招,却击败了我。” 田笑道:“我的武功并不比陆放好,我只所以打败你的原因只有一个。” 铁拳道:“什么原因?” 田笑道:“因为我是田笑。” 铁拳惊讶地道:“田笑?你就是田笑?” 田笑道:“是的,我就是田笑。” 铁拳道:“现在我明白了。” 田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铁拳道:“据说杀手的武功和一般人的武功不同,如果单打独斗,你和陆放不过是一个平手,可是一旦你在暗处,陆放在明处,陆放就有可能死在你的手上。” 田笑道:“是谁告诉你这个道理?” 铁拳道:“没有谁告诉我。我只是自己想出来的。” 田笑道:“看来你是一个天才。” 铁拳道:“在其他的事情上,我也许是一个很笨的人,可是在武功上,我绝对是一个天才。” 在这一个点上,铁拳和秦宝宝有一点相同,就是他们都不是谦虚的人。 田笑道:“你说你是一个天才,不过天才并不是自己说是就是的,我很想试一试你。” 铁拳道:“你准备怎么试?” 田笑道:“首先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铁拳道:“这是什么地方?” 田笑道:“我们现在是在地下。这个地方本来是一个帝王的陵墓。” 铁拳笑道:“难怪我总是闻到有一种死人的味道。” 田笑道:“你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铁拳道:“我只知道一件事。” 田笑道:“什么事?” 铁拳道:“我知道我要想离开这里,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你们认为找到了我的弱点,所以就想来要挟我,希望我能为你们做事。” 田笑道:“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天才。”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看不到老爷爷,他当然是在你们的手上。” 田笑道:“所以你最好听话一点。” 铁拳笑道:“我当然会听话的,何况我还知道,你是来教我杀人的,你想把你杀人的经验全部给我。” 田笑道:“你想不想要?” 铁拳笑道:“照这种情形看来,我就是不想要,看来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田笑不由地笑了,道:“你真的是一个聪明人。” 铁拳笑道:“不是聪明,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田笑道:“你的训练从现在就开始,你有没有意见?” 铁拳笑道:“只要是学武功,无论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都绝不会不同意的。” ※※※※※※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这一个月来,秦宝宝并没有看到风先生,风先生好像并不在这里。 不过这一段日子,他一点也没有感到闷,因为看到田笑训练铁拳的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陆放一直在陪着秦宝宝,有陆放这样一个风趣的人在身边,秦宝宝更不会觉得闷了。 田笑训练的方法很独特,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在铁拳的屋子里吊了一枚铜钱,用最普通的细线吊了一枚铜钱。 他对铁拳道:“你看到了这枚铜钱了吗?” 铁拳道:“我不是瞎子。” 田笑道:“你的任务就是在铜钱落地的一刹那间把铜钱削为两半。” 铁拳笑道:“就这么简单?” 田笑道:“当然不是。” 铁拳笑道:“我就知道一定有名堂的。” 田笑道:“拴着铜钱的线的另一端是在我的屋子里,只有我把线削断,铜钱才会落下来。” 铁拳道:“这是什么意思?” 田笑道:“没有什么意思。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铁拳道:“如果你一天不把线削断呢?” 田笑道:“那你就等上一天。” 铁拳道:“同样道理,如果你两天不把线削断,我就是要等上两天。” 田笑道:“是的。” 铁拳笑道:“如果你永远不把线削断,我就要一直等下去。” 田笑这一次居然还是道:“是的。” 铁拳道:“我明白了。” 田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铁拳道:“我明白了你这个人有毛病,所以也希望别人和你一样有病。” 田笑道:“不过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铁拳道:“什么事?” 田笑道:“如果说有一个人有毛病的话,这个人就是我的师父。” 铁拳道:“你是说,你以前也做过这种事情?” 田笑道:“是的,不过那时我的胆子比你要小得多,就算骂师父,也只是在心里骂几句而已。” 铁拳笑道:“我也不是骂你,我只不过想弄明白而已。” 田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铁拳道:“虽然还有一点不明白,不过既然你的师父也叫你这么做,那么这样做当然是有理由的。” 田笑道:“你能明白这一点,我就很满意了。” 从那一天起,铁拳就只好呆在屋子里望着那枚铜钱。 铜钱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所以铁拳哪里也不能去。 刚开始的时候,铁拳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了不起,一天之后,他就感到头痛极了。因为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并且身上全是最不安份的血液,而他现在做的事情,却是和和尚的坐禅没有什么区别的事情。 秦宝宝和陆放也知道这件事,陆放道:“秦宝宝,你知道田笑为什么要让铁拳这样做?” 秦宝宝的第一个答案也和铁拳一样,他道:“因为田笑有毛病。并且是不小的毛病。” 陆放道:“田笑没有毛病。” 秦宝宝道:“那么谁有毛病?” 陆放笑道:“谁也没有毛病。” 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 秦宝宝道:“我想了一想之后,发现田笑这样做很有道理。” 陆放道:“什么道理?” 秦宝宝道:“如果去杀一个人,尤其是杀一个高手,并不是马上就可以找得到机会的。” 陆放道:“不错。” 秦宝宝道:“所以作为一个杀手,最起码的要求就是能等,只要有耐心等下去,就一定可以等到机会的。” 陆放道:“不错。” 秦宝宝道:“机会就像铁拳屋子里那枚铜钱一样,谁也不知道这枚铜钱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并且只有铁拳一直有耐心地等下去,他才有可能在铜钱落地的一刹那间,将铜钱削断。” 陆放道:“不错。” 秦宝宝笑道:“你除了会说不错之外,就不会说些别的?” 陆放笑道:“不错。” 铁拳一直有耐心地等下去,非常有耐心,因为他也渐渐明白了田笑的用意。所以在第三天那枚铜钱落地的时候,铁拳很轻易地就把铜钱削断了。 铁拳听着铜钱落地时那种轻脆的声音,心中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就在这时,田笑走进来了。 田笑的脸上已有笑意。 铁拳笑道:“你对我是不是很满意?事实上,我对我自己也很满意。” 田笑道:“你做的的确很不错。事实上我在做了三次之后,才削断了一枚铜钱,而你只做了一次。” 铁拳笑道:“你是说我比你高明?” 田笑道:“是的。” 铁拳笑道:“下一步你还有什么馊主意?” 田笑道:“这三天之中,你一直都看着那枚铜钱,我想你不但很累,而且一定很饿。” 铁拳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我现在不但很累,也很饿。” 田笑道:“所以你下一步就是吃饭、睡觉。” 饭菜并不好,也许是世上最不好吃的食物,这只是因为,本该放盐的菜放上了糖,本该放糖的菜放上了盐,要么就是放的盐多了一点点而已。 不过铁拳居然把这些东西全部吃了下去。 ※※※※※※ 秦宝宝对陆放道:“看来田笑真的是一个疯子。” 陆放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铁拳已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了,田笑居然还这样对待他。” 陆放道:“田笑这样做有他的理由。” 秦宝宝道:“什么理由?” 陆放道:“做为一个杀手,他必需能忍受别人所不能忍受的事情,何况一个杀手为了杀一个人,也许就要到一些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也许那个地方根本就找不到食物。” 秦宝宝道:“你是说,田笑这样做,就是要让铁拳适应。” 陆放道:“是的,只要能活下去,一个杀手是什么东西都要吃的。” 秦宝宝笑道:“看来田笑对铁拳还算不错,不过他千万不要这样对待我。” ※※※※※※ 铁拳从床上起来,感到精神振奋,精力充沛,就算让他再让他花三天时间去看一枚铜钱,也没有关系。 铁拳刚刚洗好了脸,漱好了口,穿好了衣服,田笑就来了。 铁拳道:“今天你准备怎样折磨我?” 田笑道:“今天我的确打算好好地折磨你。” 铁拳笑了起来,道:“再痛苦的折磨恐怕都比不上昨天的那顿饭了。” 田笑道:“和今天你将要受的罪相比,昨天的那顿饭简直就是神仙日子了。” 他带着铁拳来到一扇门前,门紧紧地关着,门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门里面会有什么? 铁拳记得,江湖上有一个叫江小鱼的人,他从小就在一个叫恶人谷的地方长大,那个地方住着有名的十大恶人。 这些恶人为了把江小鱼训练成一个江湖上最恶的人,从小就训练他杀人。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把江小鱼和一只狗关在一起。然后是狼,到最后,就把江小鱼和一只老虎关在一起了。 田笑会不会也是这么做的。门里面是不是一头老虎,或是什么可怕的野兽? 田笑道:“你猜门后是什么?” 铁拳道:“会不会是野兽?” 田笑点了点头道:“是的,的确是野兽,世上最可怕的野兽。” 他推开了门,铁拳就看到了这种“野兽”。 人。 世上绝没有一种野兽要比“人”还要可怕了。 田笑道:“你将和他们呆在一起,一直到我来为止,在这一段时间里,无论别人对你做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反抗。” 铁拳道:“哪怕这些人杀了我,我也不能反抗?” 田笑道:“他们不会杀了你。” 他说完这句话,就关上了门,把铁拳和一群“野兽”关在了一起。 一共有九个人,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年轻人,也有老人,甚至还有一个和铁拳的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穿着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衣服,行动举止都很高雅。 这些人也都生得非常好看,女人无疑都是美女,男人也都是俊男,老人只有一个,一看上去,就是一个饱学的老儒。 小孩子也生得非常可爱,让人看到他,忍不住就想把他抱起来。在他可爱的小脸蛋上亲一亲。 田笑居然把这些人比做是野兽,未免是过份了一点。 一个年轻人向铁拳走了过来,笑容可掬,让人一看到他,就不免产生好感。 年轻人笑道:“你好。” 铁拳道:“你好。” 年轻人把手中的酒杯举了起来,道:“你想不想喝酒?” 铁拳道:“不想。” 年轻人叹道:“酒是好东西,你居然不喝酒,这实在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铁拳笑道:“所以你就想把酒倒在我的身上。” 年轻人道:“这种粗俗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去做呢?” 他的脸忽地变色,就好像是一个女人看到了一条蛇一样。 铁拳道:“你看到了什么?” 年轻人尖声叫道:“苍蝇!” 铁拳道:“苍蝇?在什么地方?” 年轻人道:“就在你的脸上。” 铁拳笑了,道:“你最讨厌苍蝇?” 年轻人叫道:“是的,我最讨厌苍蝇。” 铁拳笑道:“我也讨厌,苍蝇在什么地方?” 年轻人笑道:“在你的脸上。” 铁拳的脸上于是就重重地挨了一拳。这一拳把铁拳打得一个跟头栽到了地上。并且眼前金星乱舞。 这时他再去看屋子里的人,就开始有一个“野兽”的感觉了。 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带来了浓浓的香气,铁拳闻着女人身上的香气,觉得好受了一点。 女人伸出兰花般的手,轻轻抚在铁拳的脸上,一脸的关心,怜惜之色,她柔声道:“小宋最喜欢欺负人了,你疼不疼?” 铁拳笑道:“不疼。” 女人道:“可是我看了却心疼。”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在铁拳的脸上轻轻地抚摸,她的手很柔软。 可是铁拳的脸经她这么一抚摸,疼得更加厉害了,到最后,疼得就像是用刀子刻一样。 铁拳口中吸着气,脸上却还是充满笑意。 女人叹了一口气,道:“好可怜的孩子。”转身,给铁拳留下了一个好看的背影。 铁拳伸出手来,去摸自己的脸,他感到自己的脸烫得厉害。 这个女人不知用了一种什么东西,让铁拳的脸疼得就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砍了一刀似的。 铁拳坐在地上,想了一想,现在他明白了,做一个杀手,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他觉得今天这种事情,并不是不可以忍受的。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要学好武功本就要吃很多的苦头。 一点皮肉之苦对铁拳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所以他站起来的时候,脸上仍然带着笑意。 这时已没有人理自己了,屋子里一共有九个人,现在这九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好像根本不知道屋里还有一个人。 老人和那个姓宋的年轻人正在下棋,那个“好心”的女人正在和另外一个女人悄悄地说着话。 另外四个男人有的在用小刀修指甲,有的在擦剑,有的在睡觉,有的在看老人和那个姓宋的下棋。 只有那个可爱的孩子没有事情做。 铁拳也没有事情做,他开始觉得这些人若论折磨的人手法来说,实在没有什么高明的地方。 这时那个孩子走了过来,他一直走到铁拳的面前,然后打开裤子,居然向铁拳的脸上撒尿。 铁拳不动,热热的尿浇到铁拳的脸上,铁拳的脸上更加疼了。 这个可爱的孩子就好像没有看到铁拳一样。 一直到孩子拉上了裤子,铁拳才笑道:“这里不是厕所。” 小孩子这时才露出笑容来,好像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到铁拳似的。然后他笑道:“我知道。” 铁拳道:“你知道为什么还把尿撒到我的脸上。” 小孩子笑道:“你该知道,小孩子撤尿,是不必上什么厕所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得意洋洋地走开了。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实在很了不起,一个人连被人撒了一脸的尿都可以忍受,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忍受的? 这时,那个一直用小刀修指甲的人走了过来,他又会对铁拳怎么做? ※※※※※※ 秦宝宝和陆放就在铁拳的隔壁,他们比铁拳的日子要好过得多。他们也无法想像铁拳正遭遇的事情。 秦宝宝道:“田笑把铁拳带到这个屋子里,他想做什么?” 陆放道:“折磨铁拳。” 秦宝宝道:“屋子里有些什么人?” 陆放道:“都是一些最喜欢折磨人,也最会折磨人的人。” 秦宝宝道:“田笑希望铁拳能学会忍受。” 陆放道:“是的。一个杀手就应该可以忍受别人所不能忍的事情。” 秦宝宝道:“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折磨铁拳吗?” 陆放道:“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只不过先让铁拳吃一些小的苦头。比如说,在铁拳的脸上轻轻地打几下,或是在铁拳的脸上倒上一杯酒,撒上一点尿而已。” 秦宝宝叫了起来,道:“你认为这只是小意思?” 陆放道:“的确是小意思,他们究竟有什么折磨人的方法,就连他们自己事先都没有想到。”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铁拳是不是能忍受下去。” 陆放道:“如果他连这些人的罪都可以忍受下去,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忍受的了。” ※※※※※※ 到了晚上,田笑才去打开了那扇门,在他打开那扇门的时候,秦宝宝和陆放也在他身边。 秦宝宝看到了铁拳。 铁拳被倒吊在屋顶、身上除了一条内裤之外,就是一丝不挂了。 他的脸上被画上了一只小乌龟,口中塞着一双臭袜子,浑身上下都涂满了五颜六色的油漆。 还有一只铁钩子挂在他朝天的鼻孔上,铁钩子的下端还有一只活着的老鼠。 老鼠的肚皮正紧贴着铁拳的眼睛。 田笑走了过去,把铁拳放了下来,找了一件衣服披在铁拳的身上。 这时他看到,铁拳的脸上居然还有笑意,绝不带一点伪装的笑意。 田笑道:“你有没有生气?” 铁拳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田笑道:“现在你已自由了,你也不必再忍受什么,如果你想打人,想打什么人就可以打什么人。” 铁拳道:“你是说我现在已可以报复?” 田笑道:“是的。” 铁拳笑了,道:“既然我并没有生气,我为什么要去报复?” 田笑笑了,他看了铁拳很久,终于开心地笑了,他道:“你终于过关了。” 铁拳道:“现在你又想到了什么对付我的方法?” 田笑道:“从明天开始起,你就要真正接触到杀人了,从现在开始,随时都会有人杀你,所以你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你的敌人。” 铁拳道:“你呢?” 田笑道:“不知道,也许我也会杀你,不过现在我不会,现在我会救你。” 铁拳道:“救我?” 田笑道:“是的。我可以救你三次,我救你三次之后,你再遇到什么问题。你就只能自己解决了。” 铁拳道:“从现在开始?” 田笑道:“从现在开始。” 铁拳道:“我知道了。” 田笑道:“我还必需告诉你一件事。” 铁拳道:“什么事?” 田笑道:“当你出手的时候,绝不能手下留情,只要对方还有一口气,你仍然还很危险。” 这时,那个可爱的小孩子走了过来,对铁拳道:“刚才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千万不要怪我们。” 铁拳道:“当然不会。” 小孩子道:“我们可不可以交一个朋友?” 铁拳道:“当然可以。” 他刚说完这句话,如铁的拳头已打了出去,小孩子被打得飞了起来,口中鲜血狂喷。喷了一路?? 这时大家看到小孩子的手上有一把刀,很小的刀,刀的颜色竟是黑色的。 如果铁拳被这柄刀轻轻地碰一下,铁拳就是一个死人了。 铁拳笑道:“从现在开始,每一个我所遇到的人都有可能是想杀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田笑笑道:“不错。” ※※※※※※ 从这天起,铁拳的日子过得紧张而忙碌。 他吃饭的时候,必需先看一看所吃的东西是不是有毒。 天下一共有四十七种鉴定毒药的方法,铁拳现在已学会了三十二种。 三十二种对铁拳来说已足够了,因为铁拳本身就练了一种特别的功夫,一般的毒药对他根本就没有用。 在短短的十天中,他已杀了十六个想杀他的人。 当他在走道上散步的时候,会有人从屋子里冲出来。 当他睡在床上的时候,会发现床下有个拿刀的人已等了很久。 有时候他会在被子里发现涂上毒药的针,有时候会在鞋子里发现有一条毒蛇在不停地游动。 这还只是小事。 最不能忍受的是铁拳的神经,他觉得这种日子如再过一段时间,他一定会发疯的。 不过他也只有忍受下去。 这一天,秦宝宝和陆放来看他,看到熟人,铁拳无疑很开心。 秦宝宝笑道:“你现在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开心。” 铁拳惊讶地道:“你居然这么认为?” 秦宝宝笑道:“你总是在不停地找人打架,现在是别人来找你,所以你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开心。” 铁拳道:“可是那时和现在不同。” 秦宝宝笑道:“有什么不同?” 铁拳道:“那时我不必一天到晚提防别人,我想和谁打架,就和谁打架,现在却不同了。” 秦宝宝道:“所以想做一个真正的杀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铁拳道:“绝对不容易。” 秦宝宝道:“不过你一旦挺过去了,就没有关系了。” 铁拳苦笑道:“天知道我能不能挺得过去。” 陆放忽地笑道:“我有一个方法。” 铁拳道:“什么方法?” 陆放道:“死。” 他说到“死”的时候,手上已多了一柄枪。 短枪。 陆放只用枪,在他刚刚进来的时候,铁拳并没有看到陆放的枪,他想不到陆放也会杀他,更想不到陆放的枪居然会藏在袖子里。 铁拳绝对没有想到,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做出必要的防备。 枪如电,只一闪就到了铁拳的咽喉。 秦宝宝惊叫道:“陆放!” 陆放的枪已不能撤了,这一枪的力量之大,就是连陆放自己也不能收回。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身影闪电般地冲了过来,来得极快,他好像早已想到陆放会出手所以一直等在那里一样。 这个人就是田笑。 田笑的手中有刀,刀光一闪,格开了陆放的枪。 铁拳惊魂未定。 每一次看打铁拳的时候,田笑的脸上总是充满了笑意,因为铁拳的确是一个好徒弟,田笑不可能对他感到不满意。 田笑冷冷地看着铁拳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已死过一次。” 铁拳第一次在田笑面前低下了头,道:“我知道。” 田笑道:“所以我已算救了你一次。” 铁拳道:“不过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教训。” 田笑道:“我知道这个教训一定可以让你铭刻终身的。” 铁拳道:“绝对是。” 田笑道:“你得到了什么?” 铁拳道:“绝不可以相信自己的朋友。” 田笑道:“以后这种情况我想不会再发生了。” 铁拳道:“绝不会。” 田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 就在这时,他忽地出手,一刀砍向铁拳的咽喉。 铁拳没有想到,绝没有想到,他想不到田笑也会出手。 所以这一刀已到了他的咽喉。不过刀却停了下来。 田笑的表情很严肃,铁拳又一次低下了头。 田笑道:“我已救了你两次。” 铁拳道:“是的。” 田笑道:“这一次你又得到了什么?”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绝不可以相信任何人,包括你在内。” 田笑道:“很好。” 铁拳道:“从今天起,我想我已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了。” 田笑道:“不是。” 铁拳道:“不是?” 田笑道:“你这一段时间学到的,只是做为一个杀手最起码的素质,可是杀人的学问很多,从今天开始,我们才开始学习有关于杀人的方法。” 铁拳笑道:“这一定很有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秦宝宝已在墙上画了八十七条线,再过三天就是三个月了。这也就是说,再过三天,铁拳就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了。 秦宝宝不知道这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 这一段时间秦宝宝并没有看到铁拳,他已不知道铁拳现在已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也没有看到方知病,虽然他知道方知病就在这个地方。 这八十几天来,秦宝宝几乎把这个地道走了一个遍,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也没有看到风先生,风先生自从把他带到这里来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杜飞也没有露面。 秦宝宝渐渐觉得日子过得没有意思了。 每天清晨的时候,陆放总是会来的,但今天,到了这个时间,陆放并没有来。 秦宝宝知道陆放住的地方,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秦宝宝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陆放的房间。 走近陆放房间的时候,秦宝宝听到有人在说话。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陆放。 另一个人呢? 秦宝宝只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他刚走到门口,就有人道:“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是我。” 这时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杜飞。 杜飞终于来了,并且到了陆放的房间,他到陆放的房间里做什么? 秦宝宝推开了门,走了进去,他看到屋子里有一张桌子,桌子边有两张椅子,陆放和杜飞就分别坐在这两张椅子上。 相对而坐。 他们看到秦宝宝的时候,都笑了一笑。 秦宝宝一走进来的时候,就感到了气氛的紧张,屋子里好像充满了火药味,一触既发。 秦宝宝只看了一眼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时他笑了。 他笑道:“看你们的样子,就好像两只斗鸡,好像随时都可以拼个你死我活。” 陆放叹了一口气,道:“你猜对了。” 秦宝宝笑道:“我也知道,你们之间一定有一战的,只是我不知道谁能赢。” 陆放笑道:“你不准备劝架?” 秦宝宝笑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陆放道:“那么你最好离开这个地方,你应该知道,我们两个人一旦打了起来,那是很危险的事情。” 秦宝宝道:“可是我不能离开。” 陆放道:“为什么不能离开?”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之中,有一个人曾是我的朋友,有一个人现在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们看到你们朋友在打架,你们会怎么做?” 陆放道:“我没有朋友,这位杜先生好像也没有朋友。” 秦宝宝道:“我知道你们的决心下得很大,所以我只好给你们一个建议。” 陆放道:“什么建议?” 秦宝宝道:“你们是不是高手?” 陆放笑道:“应该算是。” 秦宝宝道:“你知道高手和庸手的区别是什么吗?” 陆放笑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道:“高手相争,只用一招,只有市井上的无赖,才会纠缠在一起,打个你死我活,不亦乐乎。” 杜飞忽地道:“你想说什么?” 秦宝宝笑道:“你们既然认为自己是高手,就应该拿出一点高手的样子来,如果在十招之中,你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却还是死缠烂打的话,你们和市井上的无赖,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慢慢地退了出去,脸上带着顽皮的笑意。 杜飞看着陆放,陆放也看着杜飞。 杜飞道:“在十招之中,我们有没有可能分出胜负?” 陆放道:“没有可能。” 杜飞道:“既然没有可能,那么我们再打下去的话,真的和市井上的无赖没有什么分别。” 陆放道:“是的。” 杜飞站了起来,道:“不过,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交手的,只要有机会,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他走到了门口,又回过身来,道:“当然,你也会这么做的。” 陆放看着杜飞离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刚刚叹完气,秦宝宝就走了进来。他看着陆放,笑道:“想不到你的脾气居然变了。” 陆放道:“我怎么变了?” 秦宝宝道:“如果在以前,有人在你面前说这种无理的话,你一定不会让他走出这个门的。” 陆放笑道:“也许我很想不让他走出这个门,可惜我没有这个本事。” 秦宝宝笑道:“不管怎么说,你的确是变了,就像杜飞也变了一样。” 陆放道:“你知道杜飞为什么要来?” 秦宝宝道:“当然是因为风先生回来了。” 陆放道:“你知道风先生为什么回来?” 秦宝宝道:“因为再过三天就是铁拳出师的时候,风先生当然想看一看铁拳现在怎么样了。” 陆放道:“你想不想看一看?” 秦宝宝道:“当然想,不过铁拳现在在什么地方?” 陆放笑了一笑,道:“你随我来。” 秦宝宝又看到了风先生,风先生还是老样子,他是那种永远都不会变的人。 风先生一看到秦宝宝就笑了,每一次看到秦宝宝的时候,他都会笑。秦宝宝笑道:“看样子,你很不错。” 风先生道:“那么你呢?” 秦宝宝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很好。” 风先生道:“为什么不好?” 秦宝宝道:“在这个地方,既没有有趣的人,也没有有趣的事情,你说这又怎么能好?” 风先生笑道:“原来你挺想看热闹?” 秦宝宝笑道:“三个月没有热闹好看,当然很想看。” 风先生笑道:“今天你一定可以看得到。” 秦宝宝道:“有什么热闹好看?” 风先生道:“杀人。”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是杀人,是谁杀人?” 风先生道:“当然是铁拳。” 他笑道:“除了铁拳杀人,还有谁杀人更好看?” 秦宝宝想了一想道:“的确没有了。” 在风先生的房间里,有一面墙上一直挂着一张很大的幕布,幕布后面有什么,显然是秦宝宝很想知道的。 风先生笑道:“首先让你们看一看今天铁拳要杀的人。” 这是铁拳第一次杀人,风先生会为他选择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的武功当然很高,说不定还很有名,也许秦宝宝会认识这个人。 风先生拉开了幕布,秦宝宝就看到了杜飞。 秦宝宝虽然看到了杜飞,杜飞却没有看到秦宝宝,因为在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堵透明的墙。 一面像镜子一样的墙。 秦宝宝不由地惊讶极了。 风先生忍不住得意之色,他道:“这是一面镜子,一面非常神奇的镜子。” 秦宝宝道:“杜飞看不到我们吗?” 风先生道:“绝对看不到,从他那里看来,这只是一个镜子而已,一面非常好的镜子而已。” 他笑道:“在我这里,总是有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杜飞一定不会奇怪的。” 杜飞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眼睛似睁似闭,就像老和尚在坐禅一样。 他就算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也不会想到,镜子后面还有人,这些人居然可以看到自己。 不用说他想不到,秦宝宝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他也绝不会想到。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最没有想到的是,杜飞会落得一个这样的结局。他不由地看了看陆放。 风先生有一天会不会也这样对待陆放? 陆放没有去接触秦宝宝的目光,可是秦宝宝却从他的眼睛里的看到了一点陌生的东西。 秦宝宝问道:“铁拳呢?” ※※※※※※ 铁拳看着田笑,田笑看着铁拳,两个人都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他们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东西。 相同的东西。 那就是对对方的关心。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之间无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一种绝不同于普通师徒之间的感情。 两个人已坐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田笑终于打破了沉默,道:“今天是你第一次去杀一个特定的高手,这是很重要的一关。” 铁拳道:“我知道。” 田笑道:“这个人的武功也是那种一击必杀的剑法,所以如果你不能一击必中,你就没有机会。” 铁拳道:“这句话你已说过三次了。” 田笑不由地笑了,道:“我是不是有一些老了?” 铁拳的目光不由去看田笑鬓边的白发,白发已如霜。铁拳在心里不禁有了一些感慨。对一个以杀人为生的人来说,是永远不能老的,老就意味着死。 等到田笑已不能杀人的时候,也就是田笑的死期。 铁拳忽地道:“那人在什么地方?” 田笑道:“你已准备好了?” 铁拳道:“是的。” 田笑道:“从这个屋子出去,向右走,走到第九个房间推开门,你就可以看到他。” 铁拳站了起来,道:“那我走了。” 田笑点了点头,道:“记住,一击之后,不管中与不中,立刻全身而退,这是做为一个杀手铁的原则。” 铁拳已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出门,向右走,第??个房间。 铁拳在第九个房间门口停下,一个人在门后道:“什么人?” 铁拳道:“我。” “你是谁?” 铁拳推开门,走了进去,又反手关上了门,笑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杜飞在蒲团上睁开了眼睛,道:“是你。” 铁拳笑道:“是我。” 杜飞道:“你是来杀人的。”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认为我是来杀人的?” 杜飞道:“你来这里已快有三个月了,已到了出师的时候,所以你当然是来杀人的。” 铁拳道:“你认为风先生可以强迫我做一个杀手?” 杜飞道:“难道你现在还不是一个杀手?” 铁拳道:“绝不是。” 杜飞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铁拳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杜飞道:“什么事?” 铁拳道:“你们把那个老人放在了什么地方?” 杜飞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铁拳道:“据说你本是秦宝宝的朋友。” 杜飞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铁拳道:“可是你却背叛了他们。” 杜飞冷冷地道:“这和你并没有关系。” 铁拳笑了,道:“有关系,当然有关系。” 杜飞道:“什么关系?” 铁拳叹道:“我最讨厌背信弃义的人。” 接着他已出手。 ※※※※※※ 秦宝宝和风先生不但可以看到铁拳和杜飞的一举一动,也可以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秦宝宝现在已不奇怪了,他可以想到,在杜飞的房间中一定装了什么东西,所以他们可以听到杜飞房间传来的声音,而杜飞却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在铁拳进来的时候,秦宝宝这边的每一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尤其是风先生。因为他对铁拳本就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现在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秦宝宝道:“你对他很满意?” 风先生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做对了什么?” 风先生道:“在铁拳一进去的时候,杜飞已知道他的来意。” 秦宝宝道:“因为杜飞自始自终也参与了这件事。” 风先生道:“所以铁拳一开始的时候,不是冒险出手,而是打消杜飞的敌意。他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 秦宝宝道:“他不但打消了杜飞的敌意,而且还打击杜飞的斗志。” 风先生道:“哦?” 秦宝宝道:“你刚才应该听到铁拳提到了我的名字。” 风先生道:“铁拳的确提到了。” 秦宝宝道:“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改变了杜飞,可是杜飞毕竟是一个人,所以他对我和他的朋友一直有内疚之情。” 风先生道:“不错。” 秦宝宝道:“所以铁拳一旦提到了我,杜飞的斗志当然不会很高。” 他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杜飞这一次已死定了。” ※※※※※※ 铁拳出手,不是用拳,而是刀,一柄锋利,狭长的刀。 在这一刀刺向杜飞的时候,杜飞好像没有意识到,他好像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铁拳这一刀是不是可以要他的命,他好像根本就不关心。 铁拳不禁有一点迟疑了,虽然这三个月以来,他所学到的都是世上最冷酷无情的武功,可是老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在他心中种下的善良种子,还是慢慢地长大。 对一个不想还手的人,他这一刀又怎么能刺得下去? 他只是迟疑了一刻,手中的刀也并没有停顿,可是就因为这刹那间的迟疑,这一刀的质量就改变了很多。 “叮”的一声,剑光飞起,铁拳的刀已飞上了半空。 杜飞冷笑,手中的剑闪电般地刺出,直指铁拳的咽喉。 风先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禁连声叹息。 就在这时,门上忽地多了一个洞,一道寒光疾打杜飞,杜飞看到这道寒光的时候,脸色不由地变了,他叫道:“飞雪无痕燕双飞。” 他的剑已不是刺向了铁拳,而是舞起了剑花,同时身体疾退。 他退得极快,在这一退之中,无疑已是他一生中武功的精粹。 门被推开,田笑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铁拳看到他的时候,不由地低下了头。 田笑道:“我说过救你三次,现在已经有三次了。” 铁拳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有笑意,他道:“你已没有必要救我第四次了。” 田笑道:“哦?” 铁拳道:“因为现在我已懂得了作为一个杀手真正的原则。” 田笑道:“杀手真正的原则是什么?” 铁拳一字字道:“冷……血……无……情。” 田笑叹了一口气,道:“你终于明白了。” 可是他的脸上并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 因为从今天开始,他就和铁拳没有一点关系了。 ※※※※※※ 风先生这一次笑了,真正地笑了,铁拳这一次的行刺虽然是失败了,可是铁拳已从这件事上得到了一个深刻的教训。 有一些人,一旦得到了教训,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铁拳就是这种人。 铁拳现在无疑已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一个绝对可怕的杀手。风先生此时,又怎么能不满意? 铁拳这时抬起了头来,看着杜飞,用一种连自己也感到陌生的声音对杜飞道:“现在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向屋外走去,在他经过田笑身边的时候,他并没有去看田笑一眼,就好像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秦宝宝透过这面透明的墙看着铁拳的冷漠的表情,不由有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一种无法克制的恐惧。 因为铁拳已变了,比杜飞的变化还要可怕得多。 他对风先生道:“恭喜你又得到了一个杀人的机器。” 风先生笑道:“谢谢。” 秦宝宝忽地笑了,道:“不过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风先生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农夫和蛇的故事?” 风先生立刻就明白了秦宝宝的意思,他道:“你是说铁拳就是这样的一条蛇。” 秦宝宝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不过他现在已是一个真正冷血无情的杀手,所以他无论做出任何事情来,都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本来用来要挟他的,是那个老人,现在他已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对老人还会有感情吗?” 风先生道:“也许他没有。” 秦宝宝道:“那么你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来训练他,又有什么用?” 风先生道:“我只知道他绝不敢背叛我。”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风先生道:“因为我随时可以要他的命,他就算是对别人无情,他现在还不能做到对自己无情。” 秦宝宝道:“如果有一天他做到了呢?” 风先生的声音已转为冰冷:“那时就是他的死期。” 秦宝宝道:“不过到那时,他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 风先生道:“你总算明白了。” 秦宝宝道:“现在还有两天,就是三个月了,在这两天之中,你当然不会让铁拳闲着。” 风先生道:“是的,他的训练还没有结束。” 秦宝宝道:“他的最后一个训练项目是什么?” 风先生笑了,像一头千年的老狐狸一样地笑了,他说:“到时候,你自然会看到的。” 这是第八十九天,这一天一直过得很平静。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事情发生。 这一天,所有的人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家都有一种感觉,感觉到有一件大事就要发生了。 那究竟是一件什么事情,除了风先生之外,没有人知道,不过大家心里都有一种感觉,感觉到那必然是一件极冷酷,极残忍的事情。 ※※※※※※ 清晨。 第九十天的清晨。 这一天的天气如何,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 在地道里生活,永远也不会知道黑夜与白昼的变化。 这一天秦宝宝早早地起床,他虽然起得很早,还有人比他起得更早,因为已有人来敲他的门。 秦宝宝道:“进来。” 进来的是那个自以为很可爱的小姑娘,不过她现在已比秦宝宝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要乖巧的多。 最起码她现在已像一个小丫环的样子。 秦宝宝反而对她有礼貌起来,他笑道:“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低着头道:“风先生请你去。” 秦宝宝道:“就这件事。” 小姑娘道:“就这件事。” 秦宝宝道:“这一个月来,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小姑娘道:“因为这几天我去服侍铁拳去了。” 秦宝宝道:“你好好地服侍着我,为什么要去服侍铁拳去?” 小姑娘急忙道:“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风先生的意思。” 秦宝宝笑道:“你紧张什么,铁拳是我的好朋友,你去服侍他又有什么不对。” 他穿好了衣服,已准备走出去—— ←→ 第十二章 秦宝宝当然也是吃惊不小,不过他的脸上还是淡淡的,他道:“想不到杜兄已成了风先生的走……手下。” 他本来想说“走狗”,可是和杜飞毕竟有不小的交情,走狗两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铁鹰大骂道:“走狗就是走狗,又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杜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好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秦宝宝心里不知转过了多少的念头,他还是不相信杜飞真的会成为风先生的人。 这实在是太难让人接受。 最不能接受这个消息的当然还是铁鹰,铁鹰刚才骂了一句,现在更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越驾越激动,胸中怒气上冲,扑上去,就是一拳。 杜飞的武功比他高得多,只是轻轻一闪,就闪过了铁鹰的拳头。 铁鹰就像疯了一样,拳头不停地打向杜飞,杜飞一直没有还手,他只是不停地闪避,不停地变动身形。 秦宝宝细心观察,他很想从杜飞的脸上看出原因,他知道风先生的手段很多,也许杜飞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可是杜飞的脸上并没有表情,也毫无后悔内疚之意。 秦宝宝大奇道:“难道杜飞真的真心跟了风先生?” 铁鹰连着几拳,根本就没有沾到杜飞的衣角,他知道自己和杜飞的武功差距很远,不由地就住了手。 他对杜飞道:“从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 杜飞淡淡地道:“那也随你。” 铁鹰心中气苦,胸中一口闷气无从发泄,忽地向屋子冲去。 可是人影一动,一个人就拦住了铁鹰。 这个人当然就是杜飞。 铁鹰叫道:“你想怎么样?” 杜飞道:“你不能进去。” 铁鹰怒道:“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杜飞没有说话,他只是冷冷地笑了一笑。 铁鹰道:“看来如果我要想进这个屋子,就只有杀了你。” 杜飞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铁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凄凉之意,他道:“不错,不错,你的武功比我强得太多,我哪里能杀得了你,只有你杀我才对。” 杜飞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你千万不要逼我。” 铁鹰大喝一声,挥拳击向杜飞,杜飞这一次并没有闪避,他也和铁鹰同时出拳。 可是他的拳头却比铁鹰的拳头要快得多,在铁鹰的拳头还离杜飞的身体有一尺距离的时候,杜飞的拳头已击上了铁鹰的胸口。 铁鹰被这一拳击中,飞了出去,一跤跌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一碰到地上,就立刻跃了起来。 杜飞这一拳虽然打飞了铁鹰,但却没有使他受伤。 秦宝宝很了解铁鹰的脾气,他知道铁鹰一定还会冲上去,杜飞现在就算不会杀他,再被铁鹰打几拳,可就很难说了。 所以秦宝宝冲到了铁鹰的面前,笑道:“和这种人计较,又有什么意思?” 他向武当七剑使了一个眼色,这七个人立刻将铁鹰围了起来。 铁鹰就算还想冲上去,也不太容易。 秦宝宝走向了杜飞,他笑道:“恭喜,恭喜!” 杜飞脸无表情,道:“何喜之有?” 秦宝宝笑道:“恭喜杜大侠良禽有栖,以后在江湖上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杜飞淡淡地道:“秦少侠的话,在下可就不懂了。”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意思。” 杜飞道:“你可以进去。” 秦宝宝道:“为什么我可以?” 杜飞道:“因为风先生让你进去。”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他还很想我。” 杜飞道:“像少侠这样的人物,的确不太容易忘掉。” 秦宝宝道:“风先生为什么要来?” 杜飞道:“因为他不得不来。” 秦宝宝忽的想起了林中的那双眼睛,他问道:“那双眼睛是不是你做的?” 杜飞道:“风先生不想在进屋之前与你有什么冲突,所以,他才让我杀了一个人,剜了他的眼睛。” 秦宝宝道:“这双眼睛是谁的?” 杜飞淡淡一笑道:“这个人你一定认识,因为他就是尹青云。”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的确是变了,恐怕连你自己也想不到你会变得这么快。你居然杀了他。” 杜飞道:“他夺走了我心爱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 秦宝宝道:“反正你变了,变得很可怕。变得让人难以置信,变得我一看到你就想吐。” 杜飞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没有一丝的表情。就好像他已是一个聋子,或者根本就没听秦宝宝在说什么。 秦宝宝从杜飞的身边走过,进了草屋。 他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风先生。 有一种人,你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在什么时候看到他,他都不会变的。 他们好像活在一个坚强的壳子里,在任何时候,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壳子。 风先生就是这种人。 他的脸上永远带着春风般的微笑,他的衣衬永远是像刚刚浆洗过的,就连他的头发也和秦宝宝从前见过的一样。 一丝不乱。 三恨道人和铁拳现在已躺在地上,不过这时,他们已穿上了衣服了。 三恨道人和铁拳的脸色比刚才好看的多,那种近似透明的苍白,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红润。 老人正把双掌分别贴在两个人的后心,他的头上冒出如雾一样的热气,这便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神仙。 秦宝宝知道,老人正在用自己性命交修的内力来帮三恨道人和铁拳驱毒。 这种时候,他就像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孩子,就算有人在他耳边大叫一声,也足已让他丧命。 可惜他已停不下来。 秦宝宝奇怪的是,风先生居然就在老人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居然没有一点动手的意思。 秦宝宝迈进的时候,他还在唇边坚起一指“嘘”了一声。 秦宝宝觉得奇怪极了。 这个老人是江湖上最神秘的老人之一,也是江湖上最可怕的老人之一。 谁都知道,这个老人一生中最痛恨的事情,就是风先生正在做的事情,他最想杀的人,就是风先生这种人。 所以风先生当然不喜欢看到这个老人活下去,就像老人也不喜欢看到风先生活下去一样。 那么风先生为什么却没有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这个问题的确很难让人猜透,连秦宝宝也猜不透。 唯一知道答案的只有风先生,如果秦宝宝想知道,风先生当然不会不回答,不过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秦宝宝也在风先生和老人之间坐了下来,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他好像想在风先生有所举动时帮一下老人。 虽然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 风先生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他好像觉得面前的这个老人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值得研究的人。 秦宝宝却在看着风先生的眼睛。 风先生的眼睛安静祥和,没有一丝让人感到不愉快的东西,当然更不会有杀气。 可是有些人非常善于掩饰自己,他们在杀人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那种你绝对想不到他会来杀你的笑。 风先生就是这种人。 秦宝宝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别人也是这样认为。 可是现在秦宝宝知道,这个世界太复杂,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都不是他可以想像的。 就像杜飞令人惊讶的转变,就像风先生此时令人惊讶的祥和。 老人头上的雾气慢慢的淡了,三恨道人和铁拳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但老人的脸色却有一点变了。 本来他的的确确像一个神仙,鹤发童颜。可是现在他一下子老了许多,老的正像他的年龄。 风先生忽地伸出了手,如闪电般贴在老人的后心。 秦宝宝想阻止,也是来不及了,何况他也知道,自己也没能力去阻止。 不过秦宝宝还是有一点误会了,风先生的举动并没有丝毫恶意,他正在用自己的内力帮老人恢复。 老人的脸色又奇迹般的恢复了,变的又和从前一样,他的目中又有了笑意,他对风先生点了点头。 风先生道:“在我进来的时候,你并没有开始,为什么还要去救他们?” 老人道:“救人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风先生笑道:“每一个认为最重要的事情都是不同的。” 老人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风先生笑道:“你的武功当然比我高,可是你一旦救了人之后,功力最起码消耗五成以上。” 老人道:“六成。” 风先生道:“所以你现在的功力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高手而已,所以你当然不是我的对手。” 他笑道:“你既然已不是我的对手,既然不对我构成威胁,那么我又何必杀你。” 老人忽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明白了。” 风先生道:“你明白了什么?” 老人道:“你让田笑用‘飞雪无痕燕双飞’去杀三恨道人,就是想让我来救他。” 风先生笑道:“因为你是一个侠士,一个真正的大侠,所以你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又看着秦宝宝,笑道:“这件事当然不能做得太露骨,幸好有了秦宝宝,秦宝宝当然想到你,天下只有你,才有可能救活三恨道人。” 他又笑道:“本来我只想损耗你三成功力就够了,没想到三恨道人也有‘飞雪无痕燕双飞’,居然伤了铁拳,这就更让我多了几份胜算。” 老人道:“你赢了。”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在一边听着,恨不得把自己的聪明脑袋揪下来。 正因为他太聪明了,才让风先生的计划得逞。 现在他想到的,就是如何挽回这个损失。 风先生看着秦宝宝,他的目光如刀,温柔之刀。 这把温柔之刀一下子刺进了秦宝宝的内心。 风先生笑道:“你在后悔?” 秦宝宝毕竟是秦宝宝,他笑道:“我为什么要后悔?” 风先生道:“这一切难道不是你造成的?” 秦宝宝道:“我只不过起了一点小小的作用,就算没有我,你也一定有办法让这个计划成功。” 风先生笑道:“想不到你对我很有信心。” 秦宝宝看着这一张笑吟吟的脸,恨不得把他踩在脚下,狠狠地踩上三脚,再糊上最臭的泥巴。 可惜这种事情只能是想想而已。 秦宝宝也笑了笑,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他总是要笑一笑。 他笑道:“这个计划已成功,下一步呢?” 风先生道:“下一步?” 秦宝宝道:“难道你想把这个老人带回去?” 风先生道:“他已老了,他也绝不可能帮我杀人,也不可能帮我做任何事。” 秦宝宝笑道:“我不说了。”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不说?” 秦宝宝道:“不说就是不说。” 风先生道:“你不说的意思就是想让我说。” 秦宝宝笑道:“好,你说。” 风先生看着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铁拳,脸上露出了很有趣的表情。 秦宝宝也在看着铁拳,他的脸上露出很古怪的表情。 风先生笑道:“铁拳的武功很奇怪。” 秦宝宝道:“有多奇怪?” 风先生道:“他的武功基础打的极牢,他之所以没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高手,只是因为他的经验不够。” 秦宝宝道:“经验不是一时一日就可以得到的。” 风先生笑道:“不过我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让他得到丰富的经验。” 秦宝宝道:“你是说,你想训练他。” 风先生道:“他有非常好的素质,如果加上我的指点,他一定可以成为古往今来最可怕的杀手。” 老人一直在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 他早已料到。 秦宝宝道:“铁拳会听你的吗?” 风先生笑道:“每一个人都有弱点,你知道铁拳的弱点是什么?” 秦宝宝没有说,只是看了看老人。 铁拳的唯一弱点就是老人。 谁都可以看出老人和铁拳的关系非比寻常,如果老人落在风先生的手中,铁拳就只有一种选择。 一种最无奈的选择。 风先生忽然对秦宝宝道:“你有没有兴趣看我怎样训练铁拳?” 秦宝宝知道,这是一种邀请,也是一种威胁。 风先生既然说出了这种话来,秦宝宝又??能不去? 秦宝宝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卫紫衣为什么没有来? 他的脑袋里刚有这个念头,风先生就看着他笑了。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笑?” 风先生笑道:“因为我笑你刚才想的问题很好笑。” 秦宝宝道:“我在想什么问题?” 风先生笑道:“你在想卫紫衣为什么没有来。” 秦宝宝并不感到惊奇,风先生的确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完全可以看穿别人的能力。 秦宝宝道:“为什么没有来?” 风先生道:“因为他很忙。” 秦宝宝道:“他忙?”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在忙什么?” 风先生道:“他在忙着和人聊天。” 秦宝宝道:“聊天?”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和什么人聊天?” 风先生道:“和七个武功一流的高手。” 秦宝宝道:“他们的武功有多高?” 风先生道:“你应该知道陆放的武功。” 秦宝宝道:“我知道。” 风先生道:“如果他们其中一个人,当然不是陆放的对手。” 秦宝宝道:“如果两个对付陆放呢?” 风先生道:“正好平手。” 秦宝宝道:“如果五个人呢?” 风先生道:“陆放就死定了。” 秦宝宝忽地笑了,道:“看来他们的武功真的不错。” 风先生道:“的确不错。” 秦宝宝笑道:“可惜这七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大哥的对手。” 风先生道:“是的。” 他在回答“是的”的时候,脸上居然很平静。 秦宝宝道:“你本就是让他们去送死的?”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不觉得牺牲七个高手来换取一个铁拳并不上算吗?” 风先生站了起来,笑道:“像他们那样的高手我有三百个,而铁拳这样的人,当世只有一个。” 他看着秦宝宝,笑道:“就像世上再没有第二个秦宝宝一样。” 他上前挽起老人。 老人的身上还有武功,最起码是一流的武功。 不过现在当然不是风先生的对手,他又何必做无意义的反抗? 铁拳和三恨道人还在昏迷之中,这时风先生拍了拍手。 从屋外冲进来四个人,每两个人抬着一顶轿子,将铁拳和三恨道人放进了轿子里。 众人出了屋子,七个道士和铁鹰已不见了。 因为田笑来了,七个道士中已有一个中了秦宝宝的迷药。 七个道士就组成不了剑阵,他们当然就无法斗下去。 何况田笑来了。 可怕的田笑。 河上有船,小船。 共有五艘小船,每艘小船上只能坐三个人。 秦宝宝和杜飞分在一起。 小船划动,船夫的桨发出“呓哟”之声,水波荡开去,打破了水面上的平静。 树林寂寂,甚至没有鸟鸣。 每一个人忽然变得不喜欢说话起来。 秦宝宝也不想说话,他甚至连看都不想看树林一眼。 杜飞坐在船头,只看着清澈的河水。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想到,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目标,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目标是对是错。 谁又知道风先生的做法是对是错呢? 江湖从来就是四分五裂,从来就没有统一过。 所以谁也无法想像统一后的江湖是什么样子。 秦宝宝忽地又想起一个很有趣的笑话。 有人问:“人都怕死吗?” 另一个道:“是的。” 这个人问道:“为什么死去的人都也不回来了呢?” 这只是一个笑话,一个有趣的笑话而已。 秦宝宝还想起一个人说的话,他已记不得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人说:“人在生出来的时候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因为他不想来到这个世界?当他活下来之后,他为什么又不想去死?”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人总是对未来的事情感到恐惧。 因为无奈而感到恐惧,所以统一后的江湖是福是祸,谁也不知道,可是没有人愿意看到。 因为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在秦宝宝沉思的时候,小船已随着河流进了山脊处。 一个秦宝宝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河流七折八弯,绝不亚于九弯十八变的黄河,当秦宝宝的头都转昏了的时候,他总算看见了一座庙。 一座很大的庙。 秦宝宝并不喜欢庙,因为一看到庙,他就想起了少林寺,一想到少林寺,他就想起那些不自由的日子。 想不到他现在又看到了庙。并且他知道,自己将要在这个庙里呆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因为风先生这一次绝不会轻易地放他走的。 这座庙的确不小,好像把半个山坡都占尽了。 风先生的确是一个人物,他的每一个藏身的地方,都是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秦宝宝还知道,这座庙从外表上来看,和其他的庙没有什么不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当然都在庙的地底。 秦宝宝并不是神仙,他只不过有这种想法而已,他的这种想法居然并没有错。 从大殿的一个蒲团下,他们进入了地下世界。 整个地下世界就是一个迷宫,道路四通八达,密得就像是蜘蛛网一样,秦宝宝和风先生并肩走过去,看到有无数扇门,从每一扇门的背后都传来不同的声音。 甚至还有女人的声音。 秦宝宝问道:“门的后面有什么?” 风先生道:“有人。” 秦宝宝道:“知道有人,我只不过想知道那都是一些什么人。” 风先生笑道:“什么人都有,这个世上每一种人,这里都有,世上有的东西,这里也都有,这里就像是一座城镇,也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秦宝宝道:“你为了建立这个地方,一定花了不少的心血。” 风先生笑道:“其实这个地方并不是我的,而是古代的一个帝王的地下陵墓,我只不过是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地方,也只不过是稍微做了一点整修而已。”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你连死人的东西也要抢过来。” 风先生对秦宝宝道:“这个地方好不好?” 秦宝宝道:“很好。” 风先生笑道:“连秦宝宝都认为是好的地方看来真的很不错。” 秦宝宝笑道:“这是你的老窝了?” 风先生笑道:“应该算是。”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是一个见不得人的人。” 风先生大笑,道:“如果能从秦宝宝口中听到一句好听的话,简直是一个奇迹。” 秦宝宝笑道:“不过奇迹并不是不可能产生的。” 风先生笑道:“要怎样才能产生?”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有本事让我在这个地底下看得到太阳,我才会真正地佩服你。” 风先生笑道:“你想看到阳光?”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笑道:“这实在是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走到了墙边,按动墙上的一个暗钮,“嘎嘎”一阵响,秦宝宝忽地觉得豁然开朗。 地下本来就点着灯,灯光很亮,几乎就像白昼一样,不过再好的灯也比不上阳光。 秦宝宝居然看到了阳光。 头上是一大片透明的水晶,水晶上面就是刚才坐船来的时候,所通过的小溪。 阳光从溪水上照射下来,又透过水晶照到了地上。 秦宝宝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人间奇迹。 风先生无疑也对这一点很得意,他抱着双肩,笑道:“怎么样?” 秦宝宝笑道:“不怎么样。” 风先生笑道:“为什么不怎么样?” 秦宝宝道:“如果有人正好落到了河里,岂不是就可以发现这里?” 风先生道:“这一点你完全不必担心。” 秦宝宝道:“难道你有方法使这些人不落到河里?” 风先生道:“因为没有人敢经过这里。” 秦宝宝道:“为什么没有人?” 风先生笑道:“因为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这条河是不祥之河,所有靠近这条河的人都会中毒死去。” 秦宝宝道:“你是说河水有毒?” 风先生道:“非常可怕的毒。” 秦宝宝道:“为什么我们刚才从这河上走过的时候,却没有中毒?” 风先生道:“因为你是和我在一起。” 秦宝宝道:“你是说如果没有你们的独门解药,谁也不能够到这里,在这里的人,如果没有独门解药也绝不敢离开这里?”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现在我明白了一件事。” 风先生道:“你明白了什么?” 秦宝宝道:“我知道你抓走的那些名医原来都是关在这里。” 风先生并不否认,在秦宝宝面前,他一向很坦白。 他说:“是的。你那个可爱的朋友方知病也在这里。” 一提到方知病,秦宝宝不由地想起了很多的事情,他之所以卷进这个事件,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方知病。 如果不是秦宝宝一不小心救了方知病,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故事。 也当然不可能有我们今天所以知道的传奇。 想到方知病,秦宝宝就不得不想到杜飞。 他实在想不到,杜飞居然成了风先生的人,居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所以他忍不住去问风先生,道:“杜飞为什么会变成你的人?” 风先生笑道:“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秦宝宝道:“你用什么要挟他。” 风先生摇了摇头,道:“我从来不会去要挟一个人,因为一个人如果不是真心地归顺,总有一天他会变成我的敌人的。” 秦宝宝道:“你是说,杜飞为你做事,居然是心甘情愿的?” 风先生道:“绝对是。” 秦宝宝道:“看来你的本事真的不小。” 风先生道:“我并没有多大的本事,我只不过对杜飞说了一些我认为很正确的道理而已。” 秦宝宝道:“杜飞居然相信了你?” 风先生道:“杜飞是一个聪明人。” 秦宝宝道:“我也不笨,为什么你不把你的道理说给我听听?”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你就不同了。” 秦宝宝笑道:“我有什么不同?” 风先生道:“因为你还是一个孩子,有很多事情你是不会了解的。” 秦宝宝笑道:“不过你并没有放弃说服我的心思。” 风先生笑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你这几天一直在想如何地说服我。” 风先生笑道:“可是我并没有想到。” 秦宝宝道:“我可不可以见一见方知病?” 风先生笑道:“不可以。” 秦宝宝叫了起来,道:“为什么不可以?” 风先生笑道:“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就像你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一样。”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你和女人一样,也学会了耍赖。” 风先生很奇怪地道:“为什么只有女人才可以耍赖,而男人却不可以耍赖?” 秦宝宝不由地怔住了。 ※※※※※※ 早晨。 秦宝宝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身入仙境的感觉。 有灯,宫灯,最精美的宫灯,非常柔和的宫灯,灯就放在最适合放灯的地方。 整个房间有一种非常温馨的感觉。 布置这个房间的人无疑是个高手。 地上铺着雪白的地毯,绝对正宗的波斯地毯。如果赤脚踩在上面,就有一种踩在云上的感觉。 秦宝宝躺在床上,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 一看起来就很香很甜的燕窝粥。 秦宝宝的确是饿了,他现在的确需要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 就在他准备伸出手的时候,门被敲响。 一个又甜又软,听起来非常好听的声音道:“我可以进来吗?” 秦宝宝笑道:“不可以。” 好听的声音道:“为什么不可以?” 秦宝宝道:“因为我不想看到你。” 好听的声音笑道:“你从来没有见过我,根本也不知道我是丑是美,为什么却不想见我?” 秦宝宝道:“因为我不高兴。” 好听的声音道:“什么时候你才会高兴起来?” 秦宝宝道:“你走的时候。” 他刚才说完这句话,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小姑娘,一个非常好看非常讨喜的小姑娘。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样一个小姑娘,都不会生气的。可惜秦宝宝也是一个小姑娘,并且也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小姑娘。 所以他板起了脸,道:“你没有得到我的允许就闯了进来,是不是不太礼貌了?” 小姑娘甜甜地一笑,道:“看到我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你也能生出气来?” 秦宝宝端起了燕窝粥,笑道:“你认为我会不会把燕窝粥倒在你的头上?” 小姑娘笑道:“你舍得吗?” 秦宝宝不由分说,就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倒在了小姑娘的头上。 不过秦宝宝还是留了一点情面,他并没有把燕窝粥倒在小姑娘的脸上而已。 小姑娘的脸色立刻就白了,秦宝宝看到她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叫道:“你一定不是一个男人。” 秦宝宝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男人,只要有一点江湖常识的人,都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小姑娘。” 他双手摇腰,气势凌人地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小姑娘道:“我是来侍候你的。” 秦宝宝笑道:“原来你是我的丫环。” 小姑娘道:“陆公子叫我来的,他说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秦宝宝笑道:“如果我??你的鼻子呢?”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小姑娘小巧可爱的鼻子,好像真的对这只鼻子很感兴趣。 小姑娘的脸又白了,如果秦宝宝真的要自己的鼻子,自己好像也只能给他。 秦宝宝看着她害怕的样子,不由地笑了起来。他当然不会要小姑娘的鼻子,他只不过要给这个自以为是的小丫环一个下马威而已。 燕窝粥没有了,秦宝宝却还是很饿,他道:“你能不能马上再去给我拿一碗燕窝粥来?” 小姑娘这一次乖巧了许多,她接过了空碗,低头走了出去。 这一天的早晨,日子很平静。 中午,秦宝宝百无聊奈之余,只好准备去睡午觉了。 就在这时,门又被敲响。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我可以进来吗?” 这是田笑的声音。 秦宝宝笑道:“如果我不让你进来,你准备怎么办?” 田笑道:“我还是要进来的。” 秦宝宝笑道:“那你何必问我同不同意你进来。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田笑道:“我的确是刚刚吃过饭。” 门被推开,田笑慢慢地走了进来。 秦宝宝道:“看起来你的脸色并不太好。” 田笑的脸色的确不好,就好像秦宝宝欠了他一百万两银子似的。 秦宝宝道:“有什么事?” 田笑道:“一件大事。” 秦宝宝道:“是不是关于铁拳的事?” 田笑道:“你猜对了。” 秦宝宝笑道:“风先生是不是想让你做铁拳的教练?”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是一件好事。” 田笑道:“你居然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秦宝宝道:“难道不是?” 田笑叹了一口气,道:“风先生想把铁拳训练成一个杀手,一个古往今来,最可怕的杀手。” 秦宝宝道:“如果铁拳真的成为一个风先生想成为的那种人,你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可惜的是,你好像也不可能不去做铁拳的教练,因为这是风先生让你做的。” 田笑点了点头,道:“是的。” 秦宝宝叹道:“看来你没有朋友。” 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朋友?” 秦宝宝道:“因为你有了心事之后,没有去找你的朋友,而来找我。所以你当然没有什么朋友。” 田笑叹息更浓了,他道:“是的。” 秦宝宝却笑道:“你马上就会有朋友了。” 田笑道:“什么朋友?” 秦宝宝道:“就是铁拳。” 田笑道:“你是说我可以成为铁拳的朋友?” 秦宝宝道:“当然是,你这一生从来没有朋友,当然也没有亲人,你的一生武功也没有传人,现在铁拳来了,你为什么不可以做他的朋友?” 田笑不由地笑了,秦宝宝说的话一点也不错,他为什么不可以成为铁拳的朋友? 秦宝宝道:“所以你不妨好好地教一教铁拳,如果铁拳学到了你的武功,铁拳做事岂不就等于是你做的?” 田笑笑道:“你说得对极了。” 田笑来的时候,就像是秦宝宝欠了他一百万两银子,他走的时候,好像从秦宝宝这里拿走了一百万两银子。 田笑刚走,陆放进来了。 陆放并没有敲门,他直接就推门走了进来。 秦宝宝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陆放了,陆放虽然是风先生的人。可是秦宝宝对陆放一直没有恶感。 陆放还和以前一样,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将他改变。 秦宝宝道:“想不到你也会来看我。” 陆放笑道:“你虽然不算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们总算还是有不小的交情,所以我当然要来看看你。” 秦宝宝道:“我很好。” 陆放笑道:“我也知道你很好,因为你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会过得很好,就像别人一遇到你之后,总是过不好一样。” 秦宝宝道:“现在我有一个请求。” 陆放道:“什么请求?” 秦宝宝道:“我对如何训练一个杀手,非常有兴趣,所以我想看一看田笑是怎么训练铁拳的。” 陆放道:“这件事不难。” 秦宝宝道:“莫非你到这里,就是想请我看一看铁拳的训练。” 陆放道:“你说得对极了。” 秦宝宝笑道:“风先生为什么会对我这么信任?” 陆放笑道:“因为风先生知道,你既然来了,当然就不大有可能再出去了。” 秦宝宝叹道:“你是说,在风先生没有失败之前,我是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 陆放也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秦宝宝道:“训练铁拳要多长的时间?” 陆放道:“风先生的估计是三个月。” 秦宝宝道:“在三个月中训练出一个最优秀的杀手,风先生是不是有一点异想天开?” 陆放笑道:“我也不太相信这种事情,不过有一个人一定会帮助田笑的。” 秦宝宝道:“谁会帮助田笑?” 陆放道:“就是那个老人。” 秦宝宝道:“你知道那个老人是谁吗?” 陆放笑道:“我知道,你也知道,所以我们又何必再说出来?” 秦宝宝道:“田笑的训练什么时候开始?” 陆放道:“就在现在。” 秦宝宝道:“那么我们现在为什么不去?” ※※※※※※ 铁拳坐在屋子里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这个屋子和秦宝宝的房间相比,要差很多。地上没有地毯,床边也没有燕窝粥,当然也没有可爱的小姑娘。 刚才有人送来了食物,食物很丰盛,铁拳也吃得很饱,现在他既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很想找一个人问一问,可是每一个人都只是笑笑。 非常和气地笑笑。 出手不打笑脸人,铁拳就算脾气再大,总不好意思出拳打一个对自己和和气气的人。 所以他觉得闷极了。 他在地道里到处乱逛,地道里的路实在太多,铁拳到最后几乎都有一点迷路了。 这时他最想找一个人说说话,不管什么人都好。 这时他看到一个人匆匆地向自己迎头走了过来,这个人脸上尽是焦急之色,好像他家失火了一样。 铁拳希望这个人不至于也和其他人一样,只会笑笑。 他一把拉住了这个人,道:“有一件事想麻烦你一下。” 这个人道:“对不起。” 铁拳笑道:“如果你不和我说话,恐怕我就要对你不起了。” 这个人道:“我有急事。如果我不马上去做,真的要死人了。” 铁拳笑道:“谁会死?” 这个人道:“当然是我。” 铁拳笑道:“可是你如果不马上回答我的问题,你恐怕马上就要死了。” 这个人忽地笑了,道:“看起来,你这个人要找事。” 铁拳笑道:“找事也比没有事情做好。” 这个人道:“看来你真的想和我打架。” 一听到打架,铁拳不由地笑了,道:“你真的愿意和我打架?” 这个人道:“我知道我如果不和你打一架,你是不会放过我的。” 铁拳笑道:“你说得对极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从另一个过道慢慢地走了过来,冷冷地道:“你若是想和人打架,为什么不找我呢?” 铁拳一抬头,就看到了田笑。 铁拳并不认识田笑,不过他一看到田笑,他还是笑了,因为田笑居然想和他打架。 对铁拳来说,世上实在没有比和人打架更开心的事情了。 他放开了这个人,向田笑走了过去。 田笑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好像根本就没有把铁拳放在眼里。 铁拳觉得这很有意思,因为他自从出江湖之来,还没有遇到比较厉害的对手,而面前的这个灰衣人,看起来比较厉害一点。 铁拳走到了田笑的面前,道:“这是什么地方?” 田笑道:“如果你想让我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方法。” 铁拳道:“什么方法?” 田笑道:“打倒我。” 铁拳笑了,道:“好极了。” 他说打就打,他说了三个字,就打出了三拳。 田笑看到铁拳出拳的时候,不由地点了点头,因为他居然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破解铁拳的这三拳。 所以他只有退。 他这一退,铁拳的气势就更大了,他的拳头也更加快了。 田笑一直在退,不停地退,铁拳打出了十拳,田笑就退了十步。 铁拳笑道:“看起来我想打倒你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不过如果你想打倒我,好像也不大可能。” 田笑笑了一笑,在铁拳说话的时候,铁拳的拳头当然也就不会比刚才厉害,这是田笑唯一的机会。 田笑把握了这个机会,对一个杀手来说,把握机会本就是最基本的本领。 田笑轻轻一拳打出,从铁拳的拳头中穿了过去,重重地击在了铁拳的胸口。 铁拳并没有倒下,不过他的气血一阵翻腾,浑身的力气好像也用不出来了。 如果这个时候田笑再出手,铁拳就是一个死人。 过了好一阵,铁拳才缓过气来,他抚了抚胸口,居然笑了,道:“你很厉害,比陆放还要厉害。” 田笑道:“你知道陆放?” 铁拳笑道:“我和他打过一架。” 田笑道:“你认为我的武功比他好。” 铁拳道:“我和陆放打了二十招也没有分出胜负来,可是你和我只打了十招,却击败了我。” 田笑道:“我的武功并不比陆放好,我只所以打败你的原因只有一个。” 铁拳道:“什么原因?” 田笑道:“因为我是田笑。” 铁拳惊讶地道:“田笑?你就是田笑?” 田笑道:“是的,我就是田笑。” 铁拳道:“现在我明白了。” 田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铁拳道:“据说杀手的武功和一般人的武功不同,如果单打独斗,你和陆放不过是一个平手,可是一旦你在暗处,陆放在明处,陆放就有可能死在你的手上。” 田笑道:“是谁告诉你这个道理?” 铁拳道:“没有谁告诉我。我只是自己想出来的。” 田笑道:“看来你是一个天才。” 铁拳道:“在其他的事情上,我也许是一个很笨的人,可是在武功上,我绝对是一个天才。” 在这一个点上,铁拳和秦宝宝有一点相同,就是他们都不是谦虚的人。 田笑道:“你说你是一个天才,不过天才并不是自己说是就是的,我很想试一试你。” 铁拳道:“你准备怎么试?” 田笑道:“首先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铁拳道:“这是什么地方?” 田笑道:“我们现在是在地下。这个地方本来是一个帝王的陵墓。” 铁拳笑道:“难怪我总是闻到有一种死人的味道。” 田笑道:“你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铁拳道:“我只知道一件事。” 田笑道:“什么事?” 铁拳道:“我知道我要想离开这里,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你们认为找到了我的弱点,所以就想来要挟我,希望我能为你们做事。” 田笑道:“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天才。”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看不到老爷爷,他当然是在你们的手上。” 田笑道:“所以你最好听话一点。” 铁拳笑道:“我当然会听话的,何况我还知道,你是来教我杀人的,你想把你杀人的经验全部给我。” 田笑道:“你想不想要?” 铁拳笑道:“照这种情形看来,我就是不想要,看来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田笑不由地笑了,道:“你真的是一个聪明人。” 铁拳笑道:“不是聪明,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田笑道:“你的训练从现在就开始,你有没有意见?” 铁拳笑道:“只要是学武功,无论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都绝不会不同意的。” ※※※※※※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这一个月来,秦宝宝并没有看到风先生,风先生好像并不在这里。 不过这一段日子,他一点也没有感到闷,因为看到田笑训练铁拳的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陆放一直在陪着秦宝宝,有陆放这样一个风趣的人在身边,秦宝宝更不会觉得闷了。 田笑训练的方法很独特,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在铁拳的屋子里吊了一枚铜钱,用最普通的细线吊了一枚铜钱。 他对铁拳道:“你看到了这枚铜钱了吗?” 铁拳道:“我不是瞎子。” 田笑道:“你的任务就是在铜钱落地的一刹那间把铜钱削为两半。” 铁拳笑道:“就这么简单?” 田笑道:“当然不是。” 铁拳笑道:“我就知道一定有名堂的。” 田笑道:“拴着铜钱的线的另一端是在我的屋子里,只有我把线削断,铜钱才会落下来。” 铁拳道:“这是什么意思?” 田笑道:“没有什么意思。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铁拳道:“如果你一天不把线削断呢?” 田笑道:“那你就等上一天。” 铁拳道:“同样道理,如果你两天不把线削断,我就是要等上两天。” 田笑道:“是的。” 铁拳笑道:“如果你永远不把线削断,我就要一直等下去。” 田笑这一次居然还是道:“是的。” 铁拳道:“我明白了。” 田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铁拳道:“我明白了你这个人有毛病,所以也希望别人和你一样有病。” 田笑道:“不过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铁拳道:“什么事?” 田笑道:“如果说有一个人有毛病的话,这个人就是我的师父。” 铁拳道:“你是说,你以前也做过这种事情?” 田笑道:“是的,不过那时我的胆子比你要小得多,就算骂师父,也只是在心里骂几句而已。” 铁拳笑道:“我也不是骂你,我只不过想弄明白而已。” 田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铁拳道:“虽然还有一点不明白,不过既然你的师父也叫你这么做,那么这样做当然是有理由的。” 田笑道:“你能明白这一点,我就很满意了。” 从那一天起,铁拳就只好呆在屋子里望着那枚铜钱。 铜钱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所以铁拳哪里也不能去。 刚开始的时候,铁拳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了不起,一天之后,他就感到头痛极了。因为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并且身上全是最不安份的血液,而他现在做的事情,却是和和尚的坐禅没有什么区别的事情。 秦宝宝和陆放也知道这件事,陆放道:“秦宝宝,你知道田笑为什么要让铁拳这样做?” 秦宝宝的第一个答案也和铁拳一样,他道:“因为田笑有毛病。并且是不小的毛病。” 陆放道:“田笑没有毛病。” 秦宝宝道:“那么谁有毛病?” 陆放笑道:“谁也没有毛病。” 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 秦宝宝道:“我想了一想之后,发现田笑这样做很有道理。” 陆放道:“什么道理?” 秦宝宝道:“如果去杀一个人,尤其是杀一个高手,并不是马上就可以找得到机会的。” 陆放道:“不错。” 秦宝宝道:“所以作为一个杀手,最起码的要求就是能等,只要有耐心等下去,就一定可以等到机会的。” 陆放道:“不错。” 秦宝宝道:“机会就像铁拳屋子里那枚铜钱一样,谁也不知道这枚铜钱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并且只有铁拳一直有耐心地等下去,他才有可能在铜钱落地的一刹那间,将铜钱削断。” 陆放道:“不错。” 秦宝宝笑道:“你除了会说不错之外,就不会说些别的?” 陆放笑道:“不错。” 铁拳一直有耐心地等下去,非常有耐心,因为他也渐渐明白了田笑的用意。所以在第三天那枚铜钱落地的时候,铁拳很轻易地就把铜钱削断了。 铁拳听着铜钱落地时那种轻脆的声音,心中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就在这时,田笑走进来了。 田笑的脸上已有笑意。 铁拳笑道:“你对我是不是很满意?事实上,我对我自己也很满意。” 田笑道:“你做的的确很不错。事实上我在做了三次之后,才削断了一枚铜钱,而你只做了一次。” 铁拳笑道:“你是说我比你高明?” 田笑道:“是的。” 铁拳笑道:“下一步你还有什么馊主意?” 田笑道:“这三天之中,你一直都看着那枚铜钱,我想你不但很累,而且一定很饿。” 铁拳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我现在不但很累,也很饿。” 田笑道:“所以你下一步就是吃饭、睡觉。” 饭菜并不好,也许是世上最不好吃的食物,这只是因为,本该放盐的菜放上了糖,本该放糖的菜放上了盐,要么就是放的盐多了一点点而已。 不过铁拳居然把这些东西全部吃了下去。 ※※※※※※ 秦宝宝对陆放道:“看来田笑真的是一个疯子。” 陆放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铁拳已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了,田笑居然还这样对待他。” 陆放道:“田笑这样做有他的理由。” 秦宝宝道:“什么理由?” 陆放道:“做为一个杀手,他必需能忍受别人所不能忍受的事情,何况一个杀手为了杀一个人,也许就要到一些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也许那个地方根本就找不到食物。” 秦宝宝道:“你是说,田笑这样做,就是要让铁拳适应。” 陆放道:“是的,只要能活下去,一个杀手是什么东西都要吃的。” 秦宝宝笑道:“看来田笑对铁拳还算不错,不过他千万不要这样对待我。” ※※※※※※ 铁拳从床上起来,感到精神振奋,精力充沛,就算让他再让他花三天时间去看一枚铜钱,也没有关系。 铁拳刚刚洗好了脸,漱好了口,穿好了衣服,田笑就来了。 铁拳道:“今天你准备怎样折磨我?” 田笑道:“今天我的确打算好好地折磨你。” 铁拳笑了起来,道:“再痛苦的折磨恐怕都比不上昨天的那顿饭了。” 田笑道:“和今天你将要受的罪相比,昨天的那顿饭简直就是神仙日子了。” 他带着铁拳来到一扇门前,门紧紧地关着,门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门里面会有什么? 铁拳记得,江湖上有一个叫江小鱼的人,他从小就在一个叫恶人谷的地方长大,那个地方住着有名的十大恶人。 这些恶人为了把江小鱼训练成一个江湖上最恶的人,从小就训练他杀人。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把江小鱼和一只狗关在一起。然后是狼,到最后,就把江小鱼和一只老虎关在一起了。 田笑会不会也是这么做的。门里面是不是一头老虎,或是什么可怕的野兽? 田笑道:“你猜门后是什么?” 铁拳道:“会不会是野兽?” 田笑点了点头道:“是的,的确是野兽,世上最可怕的野兽。” 他推开了门,铁拳就看到了这种“野兽”。 人。 世上绝没有一种野兽要比“人”还要可怕了。 田笑道:“你将和他们呆在一起,一直到我来为止,在这一段时间里,无论别人对你做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反抗。” 铁拳道:“哪怕这些人杀了我,我也不能反抗?” 田笑道:“他们不会杀了你。” 他说完这句话,就关上了门,把铁拳和一群“野兽”关在了一起。 一共有九个人,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年轻人,也有老人,甚至还有一个和铁拳的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穿着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衣服,行动举止都很高雅。 这些人也都生得非常好看,女人无疑都是美女,男人也都是俊男,老人只有一个,一看上去,就是一个饱学的老儒。 小孩子也生得非常可爱,让人看到他,忍不住就想把他抱起来。在他可爱的小脸蛋上亲一亲。 田笑居然把这些人比做是野兽,未免是过份了一点。 一个年轻人向铁拳走了过来,笑容可掬,让人一看到他,就不免产生好感。 年轻人笑道:“你好。” 铁拳道:“你好。” 年轻人把手中的酒杯举了起来,道:“你想不想喝酒?” 铁拳道:“不想。” 年轻人叹道:“酒是好东西,你居然不喝酒,这实在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铁拳笑道:“所以你就想把酒倒在我的身上。” 年轻人道:“这种粗俗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去做呢?” 他的脸忽地变色,就好像是一个女人看到了一条蛇一样。 铁拳道:“你看到了什么?” 年轻人尖声叫道:“苍蝇!” 铁拳道:“苍蝇?在什么地方?” 年轻人道:“就在你的脸上。” 铁拳笑了,道:“你最讨厌苍蝇?” 年轻人叫道:“是的,我最讨厌苍蝇。” 铁拳笑道:“我也讨厌,苍蝇在什么地方?” 年轻人笑道:“在你的脸上。” 铁拳的脸上于是就重重地挨了一拳。这一拳把铁拳打得一个跟头栽到了地上。并且眼前金星乱舞。 这时他再去看屋子里的人,就开始有一个“野兽”的感觉了。 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带来了浓浓的香气,铁拳闻着女人身上的香气,觉得好受了一点。 女人伸出兰花般的手,轻轻抚在铁拳的脸上,一脸的关心,怜惜之色,她柔声道:“小宋最喜欢欺负人了,你疼不疼?” 铁拳笑道:“不疼。” 女人道:“可是我看了却心疼。”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在铁拳的脸上轻轻地抚摸,她的手很柔软。 可是铁拳的脸经她这么一抚摸,疼得更加厉害了,到最后,疼得就像是用刀子刻一样。 铁拳口中吸着气,脸上却还是充满笑意。 女人叹了一口气,道:“好可怜的孩子。”转身,给铁拳留下了一个好看的背影。 铁拳伸出手来,去摸自己的脸,他感到自己的脸烫得厉害。 这个女人不知用了一种什么东西,让铁拳的脸疼得就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砍了一刀似的。 铁拳坐在地上,想了一想,现在他明白了,做一个杀手,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他觉得今天这种事情,并不是不可以忍受的。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要学好武功本就要吃很多的苦头。 一点皮肉之苦对铁拳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所以他站起来的时候,脸上仍然带着笑意。 这时已没有人理自己了,屋子里一共有九个人,现在这九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好像根本不知道屋里还有一个人。 老人和那个姓宋的年轻人正在下棋,那个“好心”的女人正在和另外一个女人悄悄地说着话。 另外四个男人有的在用小刀修指甲,有的在擦剑,有的在睡觉,有的在看老人和那个姓宋的下棋。 只有那个可爱的孩子没有事情做。 铁拳也没有事情做,他开始觉得这些人若论折磨的人手法来说,实在没有什么高明的地方。 这时那个孩子走了过来,他一直走到铁拳的面前,然后打开裤子,居然向铁拳的脸上撒尿。 铁拳不动,热热的尿浇到铁拳的脸上,铁拳的脸上更加疼了。 这个可爱的孩子就好像没有看到铁拳一样。 一直到孩子拉上了裤子,铁拳才笑道:“这里不是厕所。” 小孩子这时才露出笑容来,好像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到铁拳似的。然后他笑道:“我知道。” 铁拳道:“你知道为什么还把尿撒到我的脸上。” 小孩子笑道:“你该知道,小孩子撤尿,是不必上什么厕所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得意洋洋地走开了。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实在很了不起,一个人连被人撒了一脸的尿都可以忍受,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忍受的? 这时,那个一直用小刀修指甲的人走了过来,他又会对铁拳怎么做? ※※※※※※ 秦宝宝和陆放就在铁拳的隔壁,他们比铁拳的日子要好过得多。他们也无法想像铁拳正遭遇的事情。 秦宝宝道:“田笑把铁拳带到这个屋子里,他想做什么?” 陆放道:“折磨铁拳。” 秦宝宝道:“屋子里有些什么人?” 陆放道:“都是一些最喜欢折磨人,也最会折磨人的人。” 秦宝宝道:“田笑希望铁拳能学会忍受。” 陆放道:“是的。一个杀手就应该可以忍受别人所不能忍的事情。” 秦宝宝道:“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折磨铁拳吗?” 陆放道:“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只不过先让铁拳吃一些小的苦头。比如说,在铁拳的脸上轻轻地打几下,或是在铁拳的脸上倒上一杯酒,撒上一点尿而已。” 秦宝宝叫了起来,道:“你认为这只是小意思?” 陆放道:“的确是小意思,他们究竟有什么折磨人的方法,就连他们自己事先都没有想到。”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铁拳是不是能忍受下去。” 陆放道:“如果他连这些人的罪都可以忍受下去,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忍受的了。” ※※※※※※ 到了晚上,田笑才去打开了那扇门,在他打开那扇门的时候,秦宝宝和陆放也在他身边。 秦宝宝看到了铁拳。 铁拳被倒吊在屋顶、身上除了一条内裤之外,就是一丝不挂了。 他的脸上被画上了一只小乌龟,口中塞着一双臭袜子,浑身上下都涂满了五颜六色的油漆。 还有一只铁钩子挂在他朝天的鼻孔上,铁钩子的下端还有一只活着的老鼠。 老鼠的肚皮正紧贴着铁拳的眼睛。 田笑走了过去,把铁拳放了下来,找了一件衣服披在铁拳的身上。 这时他看到,铁拳的脸上居然还有笑意,绝不带一点伪装的笑意。 田笑道:“你有没有生气?” 铁拳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田笑道:“现在你已自由了,你也不必再忍受什么,如果你想打人,想打什么人就可以打什么人。” 铁拳道:“你是说我现在已可以报复?” 田笑道:“是的。” 铁拳笑了,道:“既然我并没有生气,我为什么要去报复?” 田笑笑了,他看了铁拳很久,终于开心地笑了,他道:“你终于过关了。” 铁拳道:“现在你又想到了什么对付我的方法?” 田笑道:“从明天开始起,你就要真正接触到杀人了,从现在开始,随时都会有人杀你,所以你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你的敌人。” 铁拳道:“你呢?” 田笑道:“不知道,也许我也会杀你,不过现在我不会,现在我会救你。” 铁拳道:“救我?” 田笑道:“是的。我可以救你三次,我救你三次之后,你再遇到什么问题。你就只能自己解决了。” 铁拳道:“从现在开始?” 田笑道:“从现在开始。” 铁拳道:“我知道了。” 田笑道:“我还必需告诉你一件事。” 铁拳道:“什么事?” 田笑道:“当你出手的时候,绝不能手下留情,只要对方还有一口气,你仍然还很危险。” 这时,那个可爱的小孩子走了过来,对铁拳道:“刚才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千万不要怪我们。” 铁拳道:“当然不会。” 小孩子道:“我们可不可以交一个朋友?” 铁拳道:“当然可以。” 他刚说完这句话,如铁的拳头已打了出去,小孩子被打得飞了起来,口中鲜血狂喷。喷了一路?? 这时大家看到小孩子的手上有一把刀,很小的刀,刀的颜色竟是黑色的。 如果铁拳被这柄刀轻轻地碰一下,铁拳就是一个死人了。 铁拳笑道:“从现在开始,每一个我所遇到的人都有可能是想杀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田笑笑道:“不错。” ※※※※※※ 从这天起,铁拳的日子过得紧张而忙碌。 他吃饭的时候,必需先看一看所吃的东西是不是有毒。 天下一共有四十七种鉴定毒药的方法,铁拳现在已学会了三十二种。 三十二种对铁拳来说已足够了,因为铁拳本身就练了一种特别的功夫,一般的毒药对他根本就没有用。 在短短的十天中,他已杀了十六个想杀他的人。 当他在走道上散步的时候,会有人从屋子里冲出来。 当他睡在床上的时候,会发现床下有个拿刀的人已等了很久。 有时候他会在被子里发现涂上毒药的针,有时候会在鞋子里发现有一条毒蛇在不停地游动。 这还只是小事。 最不能忍受的是铁拳的神经,他觉得这种日子如再过一段时间,他一定会发疯的。 不过他也只有忍受下去。 这一天,秦宝宝和陆放来看他,看到熟人,铁拳无疑很开心。 秦宝宝笑道:“你现在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开心。” 铁拳惊讶地道:“你居然这么认为?” 秦宝宝笑道:“你总是在不停地找人打架,现在是别人来找你,所以你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开心。” 铁拳道:“可是那时和现在不同。” 秦宝宝笑道:“有什么不同?” 铁拳道:“那时我不必一天到晚提防别人,我想和谁打架,就和谁打架,现在却不同了。” 秦宝宝道:“所以想做一个真正的杀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铁拳道:“绝对不容易。” 秦宝宝道:“不过你一旦挺过去了,就没有关系了。” 铁拳苦笑道:“天知道我能不能挺得过去。” 陆放忽地笑道:“我有一个方法。” 铁拳道:“什么方法?” 陆放道:“死。” 他说到“死”的时候,手上已多了一柄枪。 短枪。 陆放只用枪,在他刚刚进来的时候,铁拳并没有看到陆放的枪,他想不到陆放也会杀他,更想不到陆放的枪居然会藏在袖子里。 铁拳绝对没有想到,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做出必要的防备。 枪如电,只一闪就到了铁拳的咽喉。 秦宝宝惊叫道:“陆放!” 陆放的枪已不能撤了,这一枪的力量之大,就是连陆放自己也不能收回。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身影闪电般地冲了过来,来得极快,他好像早已想到陆放会出手所以一直等在那里一样。 这个人就是田笑。 田笑的手中有刀,刀光一闪,格开了陆放的枪。 铁拳惊魂未定。 每一次看打铁拳的时候,田笑的脸上总是充满了笑意,因为铁拳的确是一个好徒弟,田笑不可能对他感到不满意。 田笑冷冷地看着铁拳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已死过一次。” 铁拳第一次在田笑面前低下了头,道:“我知道。” 田笑道:“所以我已算救了你一次。” 铁拳道:“不过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教训。” 田笑道:“我知道这个教训一定可以让你铭刻终身的。” 铁拳道:“绝对是。” 田笑道:“你得到了什么?” 铁拳道:“绝不可以相信自己的朋友。” 田笑道:“以后这种情况我想不会再发生了。” 铁拳道:“绝不会。” 田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 就在这时,他忽地出手,一刀砍向铁拳的咽喉。 铁拳没有想到,绝没有想到,他想不到田笑也会出手。 所以这一刀已到了他的咽喉。不过刀却停了下来。 田笑的表情很严肃,铁拳又一次低下了头。 田笑道:“我已救了你两次。” 铁拳道:“是的。” 田笑道:“这一次你又得到了什么?”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绝不可以相信任何人,包括你在内。” 田笑道:“很好。” 铁拳道:“从今天起,我想我已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了。” 田笑道:“不是。” 铁拳道:“不是?” 田笑道:“你这一段时间学到的,只是做为一个杀手最起码的素质,可是杀人的学问很多,从今天开始,我们才开始学习有关于杀人的方法。” 铁拳笑道:“这一定很有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秦宝宝已在墙上画了八十七条线,再过三天就是三个月了。这也就是说,再过三天,铁拳就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了。 秦宝宝不知道这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 这一段时间秦宝宝并没有看到铁拳,他已不知道铁拳现在已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也没有看到方知病,虽然他知道方知病就在这个地方。 这八十几天来,秦宝宝几乎把这个地道走了一个遍,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也没有看到风先生,风先生自从把他带到这里来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杜飞也没有露面。 秦宝宝渐渐觉得日子过得没有意思了。 每天清晨的时候,陆放总是会来的,但今天,到了这个时间,陆放并没有来。 秦宝宝知道陆放住的地方,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秦宝宝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陆放的房间。 走近陆放房间的时候,秦宝宝听到有人在说话。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陆放。 另一个人呢? 秦宝宝只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他刚走到门口,就有人道:“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是我。” 这时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杜飞。 杜飞终于来了,并且到了陆放的房间,他到陆放的房间里做什么? 秦宝宝推开了门,走了进去,他看到屋子里有一张桌子,桌子边有两张椅子,陆放和杜飞就分别坐在这两张椅子上。 相对而坐。 他们看到秦宝宝的时候,都笑了一笑。 秦宝宝一走进来的时候,就感到了气氛的紧张,屋子里好像充满了火药味,一触既发。 秦宝宝只看了一眼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时他笑了。 他笑道:“看你们的样子,就好像两只斗鸡,好像随时都可以拼个你死我活。” 陆放叹了一口气,道:“你猜对了。” 秦宝宝笑道:“我也知道,你们之间一定有一战的,只是我不知道谁能赢。” 陆放笑道:“你不准备劝架?” 秦宝宝笑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陆放道:“那么你最好离开这个地方,你应该知道,我们两个人一旦打了起来,那是很危险的事情。” 秦宝宝道:“可是我不能离开。” 陆放道:“为什么不能离开?”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之中,有一个人曾是我的朋友,有一个人现在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们看到你们朋友在打架,你们会怎么做?” 陆放道:“我没有朋友,这位杜先生好像也没有朋友。” 秦宝宝道:“我知道你们的决心下得很大,所以我只好给你们一个建议。” 陆放道:“什么建议?” 秦宝宝道:“你们是不是高手?” 陆放笑道:“应该算是。” 秦宝宝道:“你知道高手和庸手的区别是什么吗?” 陆放笑道:“你认为呢?” 秦宝宝道:“高手相争,只用一招,只有市井上的无赖,才会纠缠在一起,打个你死我活,不亦乐乎。” 杜飞忽地道:“你想说什么?” 秦宝宝笑道:“你们既然认为自己是高手,就应该拿出一点高手的样子来,如果在十招之中,你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却还是死缠烂打的话,你们和市井上的无赖,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慢慢地退了出去,脸上带着顽皮的笑意。 杜飞看着陆放,陆放也看着杜飞。 杜飞道:“在十招之中,我们有没有可能分出胜负?” 陆放道:“没有可能。” 杜飞道:“既然没有可能,那么我们再打下去的话,真的和市井上的无赖没有什么分别。” 陆放道:“是的。” 杜飞站了起来,道:“不过,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交手的,只要有机会,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他走到了门口,又回过身来,道:“当然,你也会这么做的。” 陆放看着杜飞离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刚刚叹完气,秦宝宝就走了进来。他看着陆放,笑道:“想不到你的脾气居然变了。” 陆放道:“我怎么变了?” 秦宝宝道:“如果在以前,有人在你面前说这种无理的话,你一定不会让他走出这个门的。” 陆放笑道:“也许我很想不让他走出这个门,可惜我没有这个本事。” 秦宝宝笑道:“不管怎么说,你的确是变了,就像杜飞也变了一样。” 陆放道:“你知道杜飞为什么要来?” 秦宝宝道:“当然是因为风先生回来了。” 陆放道:“你知道风先生为什么回来?” 秦宝宝道:“因为再过三天就是铁拳出师的时候,风先生当然想看一看铁拳现在怎么样了。” 陆放道:“你想不想看一看?” 秦宝宝道:“当然想,不过铁拳现在在什么地方?” 陆放笑了一笑,道:“你随我来。” 秦宝宝又看到了风先生,风先生还是老样子,他是那种永远都不会变的人。 风先生一看到秦宝宝就笑了,每一次看到秦宝宝的时候,他都会笑。秦宝宝笑道:“看样子,你很不错。” 风先生道:“那么你呢?” 秦宝宝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很好。” 风先生道:“为什么不好?” 秦宝宝道:“在这个地方,既没有有趣的人,也没有有趣的事情,你说这又怎么能好?” 风先生笑道:“原来你挺想看热闹?” 秦宝宝笑道:“三个月没有热闹好看,当然很想看。” 风先生笑道:“今天你一定可以看得到。” 秦宝宝道:“有什么热闹好看?” 风先生道:“杀人。”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是杀人,是谁杀人?” 风先生道:“当然是铁拳。” 他笑道:“除了铁拳杀人,还有谁杀人更好看?” 秦宝宝想了一想道:“的确没有了。” 在风先生的房间里,有一面墙上一直挂着一张很大的幕布,幕布后面有什么,显然是秦宝宝很想知道的。 风先生笑道:“首先让你们看一看今天铁拳要杀的人。” 这是铁拳第一次杀人,风先生会为他选择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的武功当然很高,说不定还很有名,也许秦宝宝会认识这个人。 风先生拉开了幕布,秦宝宝就看到了杜飞。 秦宝宝虽然看到了杜飞,杜飞却没有看到秦宝宝,因为在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堵透明的墙。 一面像镜子一样的墙。 秦宝宝不由地惊讶极了。 风先生忍不住得意之色,他道:“这是一面镜子,一面非常神奇的镜子。” 秦宝宝道:“杜飞看不到我们吗?” 风先生道:“绝对看不到,从他那里看来,这只是一个镜子而已,一面非常好的镜子而已。” 他笑道:“在我这里,总是有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杜飞一定不会奇怪的。” 杜飞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眼睛似睁似闭,就像老和尚在坐禅一样。 他就算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也不会想到,镜子后面还有人,这些人居然可以看到自己。 不用说他想不到,秦宝宝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他也绝不会想到。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最没有想到的是,杜飞会落得一个这样的结局。他不由地看了看陆放。 风先生有一天会不会也这样对待陆放? 陆放没有去接触秦宝宝的目光,可是秦宝宝却从他的眼睛里的看到了一点陌生的东西。 秦宝宝问道:“铁拳呢?” ※※※※※※ 铁拳看着田笑,田笑看着铁拳,两个人都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他们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东西。 相同的东西。 那就是对对方的关心。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之间无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一种绝不同于普通师徒之间的感情。 两个人已坐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田笑终于打破了沉默,道:“今天是你第一次去杀一个特定的高手,这是很重要的一关。” 铁拳道:“我知道。” 田笑道:“这个人的武功也是那种一击必杀的剑法,所以如果你不能一击必中,你就没有机会。” 铁拳道:“这句话你已说过三次了。” 田笑不由地笑了,道:“我是不是有一些老了?” 铁拳的目光不由去看田笑鬓边的白发,白发已如霜。铁拳在心里不禁有了一些感慨。对一个以杀人为生的人来说,是永远不能老的,老就意味着死。 等到田笑已不能杀人的时候,也就是田笑的死期。 铁拳忽地道:“那人在什么地方?” 田笑道:“你已准备好了?” 铁拳道:“是的。” 田笑道:“从这个屋子出去,向右走,走到第九个房间推开门,你就可以看到他。” 铁拳站了起来,道:“那我走了。” 田笑点了点头,道:“记住,一击之后,不管中与不中,立刻全身而退,这是做为一个杀手铁的原则。” 铁拳已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出门,向右走,第??个房间。 铁拳在第九个房间门口停下,一个人在门后道:“什么人?” 铁拳道:“我。” “你是谁?” 铁拳推开门,走了进去,又反手关上了门,笑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杜飞在蒲团上睁开了眼睛,道:“是你。” 铁拳笑道:“是我。” 杜飞道:“你是来杀人的。”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认为我是来杀人的?” 杜飞道:“你来这里已快有三个月了,已到了出师的时候,所以你当然是来杀人的。” 铁拳道:“你认为风先生可以强迫我做一个杀手?” 杜飞道:“难道你现在还不是一个杀手?” 铁拳道:“绝不是。” 杜飞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铁拳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杜飞道:“什么事?” 铁拳道:“你们把那个老人放在了什么地方?” 杜飞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铁拳道:“据说你本是秦宝宝的朋友。” 杜飞叹了一口气,道:“是的。” 铁拳道:“可是你却背叛了他们。” 杜飞冷冷地道:“这和你并没有关系。” 铁拳笑了,道:“有关系,当然有关系。” 杜飞道:“什么关系?” 铁拳叹道:“我最讨厌背信弃义的人。” 接着他已出手。 ※※※※※※ 秦宝宝和风先生不但可以看到铁拳和杜飞的一举一动,也可以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秦宝宝现在已不奇怪了,他可以想到,在杜飞的房间中一定装了什么东西,所以他们可以听到杜飞房间传来的声音,而杜飞却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在铁拳进来的时候,秦宝宝这边的每一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尤其是风先生。因为他对铁拳本就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现在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秦宝宝道:“你对他很满意?” 风先生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做对了什么?” 风先生道:“在铁拳一进去的时候,杜飞已知道他的来意。” 秦宝宝道:“因为杜飞自始自终也参与了这件事。” 风先生道:“所以铁拳一开始的时候,不是冒险出手,而是打消杜飞的敌意。他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 秦宝宝道:“他不但打消了杜飞的敌意,而且还打击杜飞的斗志。” 风先生道:“哦?” 秦宝宝道:“你刚才应该听到铁拳提到了我的名字。” 风先生道:“铁拳的确提到了。” 秦宝宝道:“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改变了杜飞,可是杜飞毕竟是一个人,所以他对我和他的朋友一直有内疚之情。” 风先生道:“不错。” 秦宝宝道:“所以铁拳一旦提到了我,杜飞的斗志当然不会很高。” 他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杜飞这一次已死定了。” ※※※※※※ 铁拳出手,不是用拳,而是刀,一柄锋利,狭长的刀。 在这一刀刺向杜飞的时候,杜飞好像没有意识到,他好像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铁拳这一刀是不是可以要他的命,他好像根本就不关心。 铁拳不禁有一点迟疑了,虽然这三个月以来,他所学到的都是世上最冷酷无情的武功,可是老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在他心中种下的善良种子,还是慢慢地长大。 对一个不想还手的人,他这一刀又怎么能刺得下去? 他只是迟疑了一刻,手中的刀也并没有停顿,可是就因为这刹那间的迟疑,这一刀的质量就改变了很多。 “叮”的一声,剑光飞起,铁拳的刀已飞上了半空。 杜飞冷笑,手中的剑闪电般地刺出,直指铁拳的咽喉。 风先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禁连声叹息。 就在这时,门上忽地多了一个洞,一道寒光疾打杜飞,杜飞看到这道寒光的时候,脸色不由地变了,他叫道:“飞雪无痕燕双飞。” 他的剑已不是刺向了铁拳,而是舞起了剑花,同时身体疾退。 他退得极快,在这一退之中,无疑已是他一生中武功的精粹。 门被推开,田笑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铁拳看到他的时候,不由地低下了头。 田笑道:“我说过救你三次,现在已经有三次了。” 铁拳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有笑意,他道:“你已没有必要救我第四次了。” 田笑道:“哦?” 铁拳道:“因为现在我已懂得了作为一个杀手真正的原则。” 田笑道:“杀手真正的原则是什么?” 铁拳一字字道:“冷……血……无……情。” 田笑叹了一口气,道:“你终于明白了。” 可是他的脸上并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 因为从今天开始,他就和铁拳没有一点关系了。 ※※※※※※ 风先生这一次笑了,真正地笑了,铁拳这一次的行刺虽然是失败了,可是铁拳已从这件事上得到了一个深刻的教训。 有一些人,一旦得到了教训,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铁拳就是这种人。 铁拳现在无疑已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一个绝对可怕的杀手。风先生此时,又怎么能不满意? 铁拳这时抬起了头来,看着杜飞,用一种连自己也感到陌生的声音对杜飞道:“现在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向屋外走去,在他经过田笑身边的时候,他并没有去看田笑一眼,就好像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秦宝宝透过这面透明的墙看着铁拳的冷漠的表情,不由有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一种无法克制的恐惧。 因为铁拳已变了,比杜飞的变化还要可怕得多。 他对风先生道:“恭喜你又得到了一个杀人的机器。” 风先生笑道:“谢谢。” 秦宝宝忽地笑了,道:“不过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风先生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农夫和蛇的故事?” 风先生立刻就明白了秦宝宝的意思,他道:“你是说铁拳就是这样的一条蛇。” 秦宝宝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不过他现在已是一个真正冷血无情的杀手,所以他无论做出任何事情来,都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本来用来要挟他的,是那个老人,现在他已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对老人还会有感情吗?” 风先生道:“也许他没有。” 秦宝宝道:“那么你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来训练他,又有什么用?” 风先生道:“我只知道他绝不敢背叛我。”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风先生道:“因为我随时可以要他的命,他就算是对别人无情,他现在还不能做到对自己无情。” 秦宝宝道:“如果有一天他做到了呢?” 风先生的声音已转为冰冷:“那时就是他的死期。” 秦宝宝道:“不过到那时,他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 风先生道:“你总算明白了。” 秦宝宝道:“现在还有两天,就是三个月了,在这两天之中,你当然不会让铁拳闲着。” 风先生道:“是的,他的训练还没有结束。” 秦宝宝道:“他的最后一个训练项目是什么?” 风先生笑了,像一头千年的老狐狸一样地笑了,他说:“到时候,你自然会看到的。” 这是第八十九天,这一天一直过得很平静。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事情发生。 这一天,所有的人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家都有一种感觉,感觉到有一件大事就要发生了。 那究竟是一件什么事情,除了风先生之外,没有人知道,不过大家心里都有一种感觉,感觉到那必然是一件极冷酷,极残忍的事情。 ※※※※※※ 清晨。 第九十天的清晨。 这一天的天气如何,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 在地道里生活,永远也不会知道黑夜与白昼的变化。 这一天秦宝宝早早地起床,他虽然起得很早,还有人比他起得更早,因为已有人来敲他的门。 秦宝宝道:“进来。” 进来的是那个自以为很可爱的小姑娘,不过她现在已比秦宝宝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要乖巧的多。 最起码她现在已像一个小丫环的样子。 秦宝宝反而对她有礼貌起来,他笑道:“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低着头道:“风先生请你去。” 秦宝宝道:“就这件事。” 小姑娘道:“就这件事。” 秦宝宝道:“这一个月来,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小姑娘道:“因为这几天我去服侍铁拳去了。” 秦宝宝道:“你好好地服侍着我,为什么要去服侍铁拳去?” 小姑娘急忙道:“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风先生的意思。” 秦宝宝笑道:“你紧张什么,铁拳是我的好朋友,你去服侍他又有什么不对。” 他穿好了衣服,已准备走出去—— ←→ 第十三章 小姑娘忽地道:“秦公子。” 秦宝宝笑道:“你还有别的事情?” 小姑娘还没有开口说话,脸就红了,秦宝宝不由笑道:“想不到你还会脸红。” 他这么一说,小姑娘的脸红得更像一块红布。 秦宝宝越看越有趣,笑道:“你是不是准备一直脸红下去?” 小姑娘低着头,不敢去看秦宝宝那双“可怕”的眼睛,她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秦宝宝笑道:“求我?这我倒要听一听,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人求我了,你想求我做什么” 小姑娘道:“我……我……”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你要求我什么了。” 小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你知道我求你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你看我生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和气,所以你是不是想求我做你的老公啊?” 小姑娘看来快要昏过去了,不是开心地昏过去,而是害羞地要昏过去。 秦宝宝叹道:“看来我不是你的意中人了,否则的话,现在你应该扑到我怀里来才对。” 小姑娘道:“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只是……” 秦宝宝叹道:“只是你更喜欢另一个人,对不对?” 小姑娘的头一直不敢抬起来,她的声音也快变成蚊子哼了。 秦宝宝道:“现在我已知道了,真正地知道了,你想求我的事是关于铁拳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 秦宝宝道:“你想求我为他做什么?” 小姑娘道:“我想求你救救他。” 秦宝宝奇怪地道:“在这个地方有谁敢去惹他,还要我去救他?” 小姑娘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如果你不想法去救他,他就要死了。” 秦宝宝笑是:“真的有这种事?” 小姑娘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他今天要杀的是什么人吗?” 秦宝宝道:“是谁?” 小姑娘道:“是田笑。” 秦宝宝不禁也吃了一惊,道:“是田笑,怎么会是田笑?” “为什么不可以是田笑?”是风先生的声音,“我是不是可以进来。” 小姑娘的脸立刻就白了,白得就像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 秦宝宝笑道:“是风先生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懂礼貌?” 风先生笑道:“我一直很懂礼貌。” 门被推开,风先生走了进来,小姑娘吓得全身发抖,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一样。 风先生笑道:“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坏事,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喜欢铁拳,你有什么害怕的呢?”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一直都是这么开明,她当然不会害怕,看样子,你以前在她们的心目中的评价并不高。” 风先生叹道:“看来我以前做的的确不够,不过自从有了上一次的变故后,我对下属要好多了。” 他对小姑娘柔声道:“不要害怕,你好好地回去,铁拳现在一定非常需要人陪着。” 他的态度真诚而友善,可是小姑娘却害怕得快要昏了过去,她忽地跳了起来,冲向墙壁。 看样子她想和墙壁比一比,究竟是她的头硬,还是墙壁硬。 不过她恐怕今天得不到答案了。 她并没有撞到墙壁,而是撞在了风先生的怀里。 秦宝宝大笑,道:“看来一个人做恶人做的太久了,如果一旦变成了一个好人,反而让人更加害怕。” 风先生扶起了小姑娘,柔声道:“我可以对你发一个誓,我绝不会伤害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都绝不会伤害你的。” 小姑娘这时不由地不信了,像风先生这种人,虽然不是可以信任的那种人,但他没有必要去骗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走了以后。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要让铁拳去杀田笑?” 风先生道:“这个问题你不该问。”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该问?” 风先生道:“田笑和铁拳两个人之中,我只能选择一个,如果我让他们同时存在,也许他们自己之间就会有很深的矛盾。” 秦宝宝道:“你错了。” 风先生道:“我怎么错了。” 秦宝宝道:“据我所知,田笑和铁拳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我相信他们在某种情况下也许可以为对方去死。” 风先生叹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事实上这才是我让铁拳去杀田笑的真正原因。”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们有感情?” 风先生道:“一个铁拳已足够可怕的了,何况再加上一个田笑。如果两个人联合起来,我就不可能再去控制他们。” 秦宝宝也叹道:“这才是你要铁拳去杀田笑的真正原因。” 风先生道:“我不否认。” 秦宝宝道:“我知道,你自从出了上一次的事情后,一直最担心的,就是怕有人背叛你。” 风先生对这一点也不否认。 秦宝宝道:“事实上这种事情在每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身上都会发生,这种担心是必然的。” 风先生道:“你有没有什么方法改变?” 秦宝宝笑道:“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一个神仙,何况我就算有什么方法的话,也绝不会告诉你。” 风先生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杀你吗?” 秦宝宝笑道:“为什么?” 风先生笑道:“因为你够坦白。” 秦宝宝笑道:“在你的面前,我就算不坦白也是不行的。” 风先生笑道:“我不杀你还有一个理由。” 秦宝宝笑道:“什么理由?” 风先生笑道:“因为你拍的马屁总是比别人要高明得多。” 秦宝宝笑道:“谢谢。” 风先生道:“现在我们可以去看一看铁拳去。” 秦宝宝道:“铁拳现在在哪里?” 风先生道:“铁拳现在在的地方,你一定不会想到。” ※※※※※※ 这是一个很香很香的房间,很香的原因并不是只因为屋子里点着从天竺来的香料,而是因为有女人。 只要有女人在的地方都会很香很香的。 有时候,就算女人身上不搽香粉,脸上不涂胭脂,她们的身上也是很香的。 这可以说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个地方有女人,不是一个女人,而是很多很多的女人。 有女人的地方,往往也会有男人,不过这个屋子里只有一个男人,一个还不能算做是男人的男人。 这个人就是铁拳。 铁拳正坐在一张很宽很大的床上,他的面前放着很醇很醇的酒,身边坐着很香很香的女人。 如果说女人是花的话,铁拳现在就是花心。 不过铁拳好像对这一切并不满意。 因为他还算是一个孩子,他还不知道女人的好处。 不过等他再大上一点的话,也许他还是不喜欢女人。因为那时他已知道女人的坏处。 男人和女人永远都是很矛盾的。 不过铁拳现在觉得很轻松,这也许算是女人的好处之一。 她们可以让男人松驰,不管这个男人是大男人还是小男人。 铁拳看着面前的酒,觉得很有趣,当他看着身边那些恨不得马上躺在他的怀里的女人时,他就感到更有趣了。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接触过酒,也并没有接触过女人,女人和酒对他来说都是很新鲜的东西。 仅仅是东西而已。 不过他听说过有很多人一生中最想得到的就是这两样东西,现在铁拳似乎已得到了,不过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 所以他想不通。 他知道风先生安排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可以松驰下来,现在他的确已很松驰了。松驰得恨不得马上找一个没有女人,没有酒的地方好好地睡一觉。 一个身材很高,腰很细,腿很长的女人端起一杯酒,送到了铁拳的嘴边,娇笑道:“好人,想不想喝酒?” 铁拳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好人?” 长腿细腰的女人笑道:“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铁拳道:“你会看相?” 长腿细腰的女人笑道:“我不会看相,不过我会看男人。” 铁拳道:“你真的会?” 长腿细腰的女人笑道:“我已看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铁拳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长腿细腰的女人笑道:“你现在虽然年纪并不大,可是我却知道你已可以让女人吃不消了,等你再过几年,也许你就会吃了我们。” 铁拳奇怪极了,道:“我会吃了你们?你是说我会吃人肉?” 所有的女人都笑了起来,这时有两个女人已在划拳。 铁拳并没有见过人划拳,他只是感到这两个女人的动作象是在比武,所以他很奇怪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比铁拳大不了多少的女人道:“我们在划拳。” 铁拳道:“划拳是什么武功。” 女人们忍不住都笑了起来,长腿细腰的女人吃吃笑道:“划拳可是一种厉害的武功,如果她们之中有一个人赢了,就有很大的好处。” 铁拳道:“什么好处?” 长腿细腰的女人笑道:“她们哪一个赢了,谁就可以被你吃了。” 铁拳笑道:“居然有这种事情。” 不过他从女人们笑的样子上来看,被一个男人吃好像并不是自己所想像中的那种。 究竟是哪一种,铁拳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是想不通的。 不过他对这些女人的兴趣已渐渐没有了,他已准备离开了。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秦宝宝。 秦宝宝一看到铁拳的样子,不由地笑了,道:“的确没有想到,铁拳居然在做这种事情。” 铁拳道:“我什么事也没做。” 秦宝宝笑道:“这就天知道了。” 他走了进来,对那些女人道:“你们可以走了。” 长腿细腰的女人笑嘻嘻地走了过来,笑道:“这个小哥可真俊。” 一边说,还伸出手来去摸秦宝宝的脸,秦宝宝一把把她的手扣住,笑道:“你们再不出去,我就打你的屁股。” 长腿细腰的女人吃吃笑道:“就怕你舍不得。” 秦宝宝怎么会舍不得? 他果然抬起手来,在长腿细腰女人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几下,非常非常地狠。 他只打了几下,长腿细腰的女人就像杀猪一样地叫了起来,等她叫了几声之后,女人全部逃走了。 秦宝宝把手中的女人扔了出去,拍了拍手,对铁拳道:“你知道你今天的对手是谁?” 铁拳道:“我不知道。” 秦宝宝道:“不过你可以猜一猜。” 铁拳道:“我不想猜。”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想猜?是不是你不敢去猜?” 铁拳看了看秦宝宝,看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准备怎么办?” 铁拳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好像只有杀了他。” 铁拳道:“也许是他杀了我。” 秦宝宝道:“他绝没有杀你的机会。” 铁拳道:“为什么没有?” 秦宝宝道:“因为风先生不想你死。” 他向门口笑道:“风先生,是不是这样?” 风先生笑道:“也许。” 秦宝宝道:“我可不可以和铁拳说几句话?” 风先生道:“不可以。”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可以?” 风先生笑道:“因为我怕你搞鬼,我知道你搞鬼的本事比真鬼的本事还要大。” 秦宝宝叹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又能搞什么鬼呢?” 风先生笑道:“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 秦宝宝笑道:“我是我,可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风先生走了进来,他对秦宝宝道:“你知道大敌当前,最重要的是什么?” 秦宝宝笑道:“是找一个人说说话,散散心。” 风先生道:“我的看法却和你不同。” 秦宝宝道:“你是什么看法?” 风先生道:“我希望铁拳可以有一点时间静一静,至于散散心,他刚才散得已够多了。” 秦宝宝道:“如果我和你的意见发生了分歧,谁的话有用些?” 风先生道:“我的话。” 秦宝宝笑道:“当然是你的话。” 秦宝宝不得不和风先生走了出去。 在走道上,风先生笑道:“我想你也许不敢承认,你在看到铁拳的时候,一定有什么鬼主意。” 秦宝宝笑道:“我承认。” 风先生笑道:“当然是不利于我的鬼主意。” 秦宝宝道:“当然是。” 风先生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动的是什么脑筋?”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在屋子里问,也许我还可以告诉你,现在我却忘记了。” 风先生笑道:“想不到你人不大,忘性却不小。” 秦宝宝道:“这也是我为之一直头痛的事。” 风先生道:“现在你想到哪里去?” 秦宝宝道:“铁拳和田笑的残杀在什么时候进行?” 风先生道:“黄昏。” 秦宝宝道:“为什么这种不吉利的事情总是发生在黄昏?” 风先生道:“因为我总觉得黄昏的时候最适合杀人。” 秦宝宝道:“现在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 风先生道:“的确有一段时间。” 秦宝宝道:“那么这个时候我去看一看田笑,对他来说,也谈不上什么打扰。” 风先生道:“的确算不上。” 秦宝宝道:“那么我可不可以见一见田笑?” 风先生道:“不可以。” 秦宝宝忽地笑了,道:“就算你再不同意也不行,因为他已来了。” 田笑果然来了,他正站在一间房间的门口,抱着双臂,看着风先生和秦宝宝。 不过他主要是看秦宝宝。 风先生看着田笑,叹了一口气。 田笑道:“我有一个请求。” 这句话当然是对风先生说的。 风先生道:“你有什么请求?” 田笑道:“这也许是我最后的一个请求。” 风先生道:“你已没有信心?” 田笑道:“所以这个请求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 风先生道:“你说。” 田笑道:“我想和秦宝宝谈一谈。” 他又加上了一句:“单独地谈一谈。” 风先生的脸上已没有笑容,他看了田笑很久,他的目光已没有往常那种亲切之意。 他的目光可以算得上是严厉。 可是田笑居然直视他的目光,田笑的目光中居然已有杀气。 过了良久,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你呢?” 秦宝宝走进了田笑的房间,走进房间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房间很大、很宽敞。 其实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是一样大。秦宝宝现在之所以有这种的感觉,是因为这个房间的陈设实在是少得可怜。 墙角放着一张床,床边有一张桌子,没有椅子。 这个房间里居然没有椅子。 不过有一样东西却是秦宝宝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 那是一面铜镜。 这里居然有一面镜子。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回来之后,一直都住在这里?”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你为什么不把这里弄得舒服一点?” 田笑道:“舒服?” 秦宝宝道:“是的,难道你认为这个地方像一个舒服的地方?” 田笑道:“我觉得很好。” 秦宝宝笑道:“不过你最好再添置一个柜子,可以放一放你的衣服,也可以放一放你不想放在身上,又不想扔掉的东西。” 田笑道:“如果一样东西都不想放在身上,就不是重要的东西,既然不是重要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留着?” 秦宝宝摇了摇头,他并不认为田笑在无理取闹自其圆说,现在他开始明白,每一个人的生活态度的确有很大的不同。 他问道:“你想见我,有什么事情?” 田笑看着秦宝宝,看了很久,居然道:“没有什么。”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 田笑道:“是的。没有什么。” 秦宝宝笑道:“你和风先生差一点翻脸,才让我进来,进来之后你却居然说没有什么。” 田笑道:“一个人的想法随时都会转变。” 秦宝宝道:“可是你的想法变得也太快了一点。” 田笑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秦宝宝道:“你了不了解我的脾气?” 田笑道:“有一点了解。” 秦宝宝道:“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如果你不对我说出你刚才的想法,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间屋子的。” 田笑道:“并不是我不想说出刚才的想法,我只是忽地觉得,我的想法太过冒险,你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秦宝宝笑道:“我现在明白了。” 田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秦宝宝道:“你不是对我有一点了解,而是对我非常的了解,你知道在你说出这些话之后,我不但不可能离开这里,而且一定要知道你冒险的想法了。” 他笑道:“你实在是太狡猾了。” 田笑也笑了,道:“我只承认我有一点点狡猾。” 秦宝宝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田笑道:“我只想说两个字。” 秦宝宝道:“哪两个字?” 田笑道:“救我。” 秦宝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田笑要秦宝宝做的事居然就是“救我”。 救田笑。 田笑居然求秦宝宝救自己。 秦宝宝道:“我的耳朵一定有问题了。” 田笑道:“你的耳朵很好。” 秦宝宝道:“那么你的脑袋一定有问题了。” 田笑道:“我很清醒,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清醒。” 秦宝宝道:“我们都没有问题?”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谁有问题?” 田笑道:“谁也没有问题。” 秦宝宝道:“你真的想让我救你,你真的认为我可以救你?”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你对我居然比我对我自己还有信心。”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现在轮到我来问你问题了。” 田笑道:“你有什么问题?” 秦宝宝道:“你之所以想让我救你,是不是因为你不想和铁拳一战。”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也许你可以杀了他。” 田笑道:“我绝不能杀他。” 秦宝宝叹道:“看来我以前说的不错,你会和他成为朋友的。” 田笑道:“我和你不是朋友。” 秦宝宝道:“可是你不想杀他,也不想被他所杀。”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所以你想让我救你。” 田笑道:“是的,除了你之外,这个地方没有人能救我。” 秦宝宝道:“可是我怎么才能救你呢?” 田笑道:“这就是你的事情了,既然是你来救我,当然都是你做主。” 秦宝宝叫道:“岂有此理!” 田笑道:“我若是你,我也会这么说的。” 他笑了一笑,像一个比秦宝宝还要小的孩子那样笑了一笑道:“可惜我不是你。” 秦宝宝走到镜子面前,忽地问了一句和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的话,他道:“想不到这三个月来你长这么高了。” 秦宝宝的确是长高了,如果他这时换上一身花衣裳,就是一个大姑娘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的确算是一个大姑娘了。 田笑道:“每一个人在某一段时间里都会长得很快,有时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裤子突然短了。” 他并没有去问秦宝宝怎么忽地想到这个问题,秦宝宝做事方法一向不是其他人可以理解的。 秦宝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己在问自己:“我该怎么救你?” ※※※※※※ 田笑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喜气,看他的样子,就好像一个明日就要成亲的新郎官。 风先生并不在过道上,不过当田笑一出现的时候,他也出现了。 风先生道:“秦宝宝呢?” 田笑道:“他在屋里。” 风先生道:“他在屋子里做什么?” 田笑道:“他在看书。” 风先生觉得奇怪极了,道:“你是说秦宝宝在看书?” 田笑道:“是的。” 风先生道:“他在看什么书?” 田笑道:“他在看我写的书。” 风先生更加奇怪了,他道:“你写的书?你什么时候写的书?” 田笑道:“这本书我一直都在写,几乎每天都在写。” 风先生道:“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是一本什么书?” 田笑道:“既然是我写的书,当然是一本关于杀人的书。” 风先生笑了,道:“原来你把你的所学都写在了一本书上。” 田笑道:“是的,我知道我今天也许就要死了,我不想让我的一生心血和我一起走。” 风先生道:“那你为什么选中秦宝宝?” 田笑道:“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学武功,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他会用这些方法和你作对。” 风先生笑道:“不错。秦宝宝如果想学武功,最起码有三个武学大宗师想教他的武功。” 田笑道:“除了卫紫衣,唐门的唐老爷子,还有少林的悟心大师,的确是三个武学大宗师。” 风先生道:“既然秦宝宝在看你写的书,我想我不该打扰他。” 田笑道:“是的。” 风先生拍了拍手,道:“来人。” 立刻就有人来了,八个人。 从他们的奔跑动作来看,这些人如果在江湖上,无疑已可称为一流的高手。 任何人想击败他们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八个人立在风先生的面前,一个留着很漂亮的胡子的人道:“请风先生吩咐。” 风先生道:“守在这里,无论任何人都不能进这个屋子。” 留胡子的人道:“如果屋子里的人想出来呢?” 风先生道:“也不行。” 留胡子的人道:“是不是只有你来了以后,他才可以出来?” 风先生道:“是。” 田笑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一丝的变化。 这件事好像和他根本没有关系。 ※※※※※※ 黄昏。 有很多的人都认为,黄昏是和死亡最接近的时候,黄昏也是最适合杀人的时候。 这里已不是地下,而是地上。 这里是一片树林中的空地。来到这里的人只有五个人。 除了铁拳和田笑之外,就只有风先生、杜飞、陆放。 风先生道:“你们随时都可以开始了,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杀死对方的方法都是好方法。” 铁拳低着头,站在一株大树下,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 田笑的动作几乎和他一样。 风先生一直很有耐心地等着,到最后,他忍不住道:“你们为什么不出手?” 铁拳道:“不管怎么说,他教过我,所以我不能先动手。” 风先生又转向田笑道:“那么你呢?” 田笑道:“我在等。” 风先生笑道:“你在等?你在等什么?” 田笑道:“等时机。” 风先生笑道:“等什么时机?” 田笑道:“当然是等铁拳出现破绽。” 风先生摇了摇头,叹道:“就算是铁拳出现破绽,你也对他没有方法。” 田笑道:“为什么?” 风先生笑道:“因为你不是田笑。” 田笑似乎怔了一怔道:“我不是田笑?” 风先生道:“你不是。” 田笑道:“那么我是谁?” 风先生道:“你不是田笑,就当然是秦宝宝。” 田笑笑不出来了。 风先生道:“你是不是想用这个方法救出田笑?” 这时田笑道:“我本来以为这种易容术可以骗你一时。” 风先生笑道:“你告诉我,田笑在哪里?” 这个田笑道:“当然是在那八个人保护着的那间房间里。” 风先生笑得很开心,道:“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 门被推开,被八大高手保护着的房间的门被推开。 秦宝宝走了出来。这个秦宝宝和真正的秦宝宝没有什么两样,不过这个人真的是秦宝宝吗? 留胡子的人道:“你不能出去。” 秦宝宝笑道:“我并不想出去。” 留胡子的人道:“那么你想做什么?” 秦宝宝笑道:“我只是想对你们说一个笑话。” 留胡子的人道:“只要你不出去,你就算说一百个笑话也没有关系。” 秦宝宝道:“看来你想听。” 留胡子的人道:“想听。” 秦宝宝道:“你们知道我是谁?” 留胡子的人道:“你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你和风先生相比。哪一个更笨一些?” 留胡子的人道:“当然是我更笨一些。”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却认为你比他稍微好一点。” 留胡子的人道:“哦?”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还知道我就是秦宝宝,而风先生却认为我是田笑。” 留胡子的人道:“你怎么可能是田笑?” 秦宝宝笑道:“是的,我怎么可能是田笑。” 留胡子的人道:“那么风先生为什么认为你是田笑?”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在田笑的脸上做了一点手脚。” 留胡子的人道:“什么手脚?” 秦宝宝道:“我为他易了容。” 留胡子的人道:“据说一个人易了容之后,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秦宝宝道:“是的。” 留胡子的人道:“那么田笑易了容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秦宝宝笑是:“还是田笑?” 留胡子的人这一下吃惊了,道:“居然还是田笑?” 秦宝宝笑道:“他的确是易了容,不过他只不过并没有变成其他的样子,不过像风先生这种人一定可以看出他易了容而已。” 留胡子的人道:“我懂了。” 秦宝宝道:“你懂了什么?” 留胡子的人道:“你在田笑的脸上易了容之后,以风先生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得出来。” 秦宝宝道:“他一定可以看得出。” 留胡子的人道:“可是他却想不到,一个易了容的人居然还是自己。” 秦宝宝笑道:“这一切如果不是我做的,我自己也是想不到。” 他在说这句话时,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 留胡子的人道:“风先生既然认为田笑已不是田笑,那么他就是你。” 秦宝宝笑道:“是的。” 留胡子的人道:“不过你做这件事又有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如果风先生认为那个田笑是我。他当然不会对他多加防备。因为谁都知道我的武功不太好。” 留胡子的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可惜那个人却是田笑。所以只要风先生有一点点的疏忽,田笑就可以逃走了。” 留胡子的人惊叫道:“你是说田笑要逃走?” 秦宝宝道:“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如果风先生叫你杀你的朋友,你会不会逃走?” 留胡子的人道:“我没有朋友?”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兄弟?” 留胡子的人道:“也没有?”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大胡子好色,那么你一定有老婆。” 留胡子的人道:“有。” 秦宝宝笑道:“如果风先生叫你杀你的老婆,你会不会逃走。” 留胡子的人已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一点也不相信秦宝宝的话,风先生固然可以让田笑和铁拳相斗,又怎么能叫自己杀自己的老婆? 秦宝宝笑道:“风先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如果你的老婆长得很漂亮,就算他不想杀她,不过他却可以抢走她?” 他笑得有一些不怀好意。他又道:“你的老婆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留胡子的人叫了起来,道:“我老婆漂亮不漂亮和你有什么关系?”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 留胡子的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意思?” 他又笑道:“你一定要问,没有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意思了。” 留胡子的人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了。” 秦宝宝笑道:“不过我却可以和你说话。” 留胡子的人捂起了耳朵。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想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现在看来,你已没有什么兴趣了。” 一个人就算把自己的耳朵捂得再紧,还是可以听到一点声音,秦宝宝的话留胡子的人无疑听到了。他本来并不想再去理睬秦宝宝的话,可是他知道秦宝宝在风先生面前的身份,也许秦宝宝真的知道一些消息。 所以他放下捂耳朵的手,问道:“你有什么消息?” 秦宝宝笑道:“反正你也不想听,我何必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留胡子的人笑道:“你只是不知道什么消息,只是想逗我们开心而已。” 他居然对秦宝宝用激将法,秦宝宝当然装作一副中了激将法的样子,他叫道:“你才没有消息?” 留胡子的人道:“你有什么消息?” 秦宝宝道:“我知道风先生最近一段时间想找一个女人。” 留胡子的人道:“风先生的女人已很多,他还想找什么女人?” 秦宝宝笑道:“男人有三妻四妾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像风先生这样的人,就算找十七八个女人都很正常。” 他问道:“风先生有没有十七八个女人?” 留胡子的人道:“好像只有两三个。” 秦宝宝叹道:“两三个女人怎么能够?” 留胡子的人不由有一点紧张,他问道:“风先生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秦宝宝道:“像风先生这种年纪的男人,对小姑娘已没有什么兴趣了,所以他要找的,当然是比较成熟一点的女人。” 这个留胡子的人年纪已有四十多岁了,那么他的老婆的年纪当然不会太小,秦宝宝必须让这个留胡子的人相信,风先生要找的女人就是像他老婆那样的女人。 留胡子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道:“风先生具体的要求是什么?” 秦宝宝道:“首先当然要漂亮,至于什么才叫漂亮,我看对这一点,每一个人的看法都差不多。” 留胡子的人低着头,秦宝宝却在偷偷地笑,他知道对付风先生这样的人,必须用一点复杂的方法,而对付留胡子的人,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了。 这时走道上传来了脚步声,四个人的脚步声。 走的时候有五个人,现在回来了四个人。 风先生走在第一个,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是很开心。 看到他不开心的样子,秦宝宝当然就要开心了。 风先生走了过来,对那八个人道:“你们可以走了。” 风先生的命令一向会得到最有效的实行,这一次也一样。 风先生一个人走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屋子里就只剩下秦宝宝和风先生。 秦宝宝看着风先生,风先生也在看着秦宝宝。 风先生道:“我还是小看了你。” 秦宝宝笑道:“不过你可以亡羊补牢,俗话说的好,‘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风先生道:“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秦宝宝道:“你以前没有杀我,如果你现在杀了我,别人就会认为你是在害怕我,这样对你的威信并没有什么好处。” 风先生道:“哦?” 秦宝宝道:“何况我大哥卫紫衣总是你的心腹大患,留下我,也许可以用来对付他。” 风先生道:“你有什么既可以不杀你,又可以不让我为你操心的方法?” 秦宝宝道:“只有一种。” 风先生道:“哪一种。” 秦宝宝道:“把我关起来。” 风先生道:“我能够关住你吗?” 秦宝宝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武功很差,如果把我关在一间没有出路的屋子里,外面再像刚才那样派上几个高手,你认为我还有什么机会?” 风先生笑道:“好像没有什么机会。” 秦宝宝道:“不过我还是有一点小小的要求。” 风先生道:“什么要求?” 秦宝宝道:“我希望你能派一个年纪不是太小的女人来服侍我。”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你不知要把我关多久,我当然会很闷,如果来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或是一个唠唠叨叨的老婆子,我岂不是要活活气死?” 秦宝宝说的话很有道理。事实上,秦宝宝从来就没有说过没有道理的话。 风先生道:“你的要求并不过份。” 的确不过份。何况如果派一个小姑娘来,风先生自己也不会放心,他知道秦宝宝的一张嘴是骗死人不偿命的,而小姑娘当然不是秦宝宝的对手。 看到风先生答应自己的第一个要求。秦宝宝的第二个要求就来了。 他道:“你会派几个人来看住我?” 风先生道:“八个。” 秦宝宝笑道:“不错,最好是刚才那八个。” 风先生道:“为什么要刚才那八个?” 秦宝宝道:“因为在你没有来之前我和他们随便聊了聊天,我发现和他们谈得很开心。” 秦宝宝认为开心的事,风先生当然不会开心的,风先生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秦宝宝知道,风先生绝不会派刚才那八个人来了。 风先生道:“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你要的人,我自然会派给你的。” 秦宝宝道:“我要的那个女人能不能自己挑?”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要自己挑?” 秦宝宝道:“因为我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会被关多久,所以我当然要挑一个长得比较好看一点?” 风先生笑道:“你自己也是一个女人,难道你也喜欢漂亮的女人?” 秦宝宝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好看的东西,如果我让你和一个丑八怪在一个房间里,你能不能受得了?” 风先生道:“好像不可以。” 秦宝宝道:“我也不可以。” 风先生道:“我马上就让陆放带你去挑人。” ※※※※※※ “立刻把所有的女人带到大厅。” 这是风先生的命令。 没有人敢违背风先生的命令,风先生的命令总是可以得到最有效的执行。 这个地道中所有的女人马上就被带到了大厅。 这些女人中,有一些是娼妓,有些人是风先生手下人的老婆。 秦宝宝在走入大厅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胡子。他对这一件事当然比任何人都要关心。 他的样子紧张极了,秦宝宝的心里开心极了。 现在的问题是,秦宝宝怎么才能从这么多的女人中找到大胡子的老婆? 这比从二百个人中找到田笑还要困难。 杀手毕竟有杀手的特点,而大胡子的老婆又有什么特点呢? 不过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秦宝宝的,他从每一个女人的面前走过,他知道,如果他走到大胡子老婆面前,大胡子一定会很紧张。 这个大胡子看来还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秦宝宝从每一个女人面前走过,每走到一个女人面前,他都要看上好长的时间。不过他最注意的还是大胡子的表情。 现在他走到了一个样子很风骚的女人面前,这个女人一看到秦宝宝,就露出很妩媚的笑容。 她恐怕还不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女儿身,她只知道秦宝宝是她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 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秦宝宝这时看到,大胡子的眼珠子又像要瞪出来的样子,秦宝宝知道自己已找到了。 他对陆放道:“就是她吧。” 陆放笑道:“你为什么要选她?” 秦宝宝笑道:“因为和她在一起,一定不会很闷,我相信我和她一定可以相处得很好。” 他又悄悄地,用一种似乎很低,可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清清楚楚听得到的声音道:“最重要的是,风先生也一定会对她满意的。” 他知道大胡子也一定听到了这句话,因为大胡子的样子,就好像随时可以昏过去一样。 陆放却不懂秦宝宝的意思,不过他也不知道,风先生让秦宝宝来挑女人的意思是什么。 风先生的意思,又有谁能了解? ※※※※※※ 现在秦宝宝的日子要好过多了。 外面有八个一流的高手在保护着他,屋子里有一个风骚十足的女人在陪着他。 更妙的是,这个女人居然好像有一点看上了秦宝宝,秦宝宝也当然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身份。 这三个月以来,秦宝宝几乎是无所事事,现在他要做一点事情了,一点对风先生很不利的事情。 有趣的是,风先生居然还一直为秦宝宝创造机会。 秦宝宝现在坐在床上,一直在对那个女人看,用一种所有的女人都受不了的目光看着她。 他从这个女人的头发一直看到女人的指头,然后他的目光停在一些只要是正经的男人都绝不会去看的地方。 这个女人也被秦宝宝看得脸红了。她低下了头,道:“你在看什么?” 秦宝宝用一种十足的色狼口吻道:“当然是在看你,这个屋子里难道还有其他的东西比你更加好看?” 女人不由地啐了一口。道:“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就和那些臭男人一样坏。”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听说过,一个男人如果不坏一点,女人反而不会去喜欢他。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女人笑道:“你就算是想学坏,恐怕也是不行的。”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行?” 女人笑道:“因为你还是一个孩子,有很多男人可以做的事情,你都不能做。” 秦宝宝笑道:“你知道不知道,有一些人天生下来,就是一个天才,也有些人学起武功来非常快,还有一些人,他们就比较特别一点。” 女人道:“有什么特别?” 秦宝宝笑道:“有一些人发育起来非常的快,他们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孩子,可是他们已和真正的男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用一种几乎是淫荡的口气,道:“我就是那种人。” 女人笑了,她之所以笑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最担心的事情已不必再担心? 秦宝宝道:“我们好像要在一起住很长的时间,我们总该相互认识一下。” 女人道:“我知道你叫秦宝宝。” 秦宝宝道:“那么你呢?” 女人道:“我叫玉娘。” 秦宝宝笑道:“这个名字起得太好了。” 玉娘道:“有什么好?” 秦宝宝不怀好意地笑着,眼睛好像要钻到玉娘的衣服里去。 他笑道:“你的脸真的像玉一样,我想你的其他地方,也一定不会错,所以你实在是玉娘。” 玉娘吃吃笑道:“你怎么知道,莫非你见过?” 秦宝宝笑道:“就算没有见过,也可以想像得到。” 他又笑道:“就算现在不知道,以后一定会知道的。” 玉娘道:“想不到你这个小鬼居然这么可怕。” 秦宝宝笑道:“现在你就认为可怕了吗,以后你会慢慢地知道我有多可怕。” 玉娘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兴趣知道你有多可怕?”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是秦宝宝。” 玉娘道:“秦宝宝有什么了不起?” 秦宝宝笑道:“秦宝宝当然很了不起,他的年纪虽然很小,可是他做的事情却有许多人都做不了。” 玉娘笑道:“看来我应该很佩服你才对。” 秦宝宝笑道:“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你能够和我在一起,对你来说是很难得的事情。” 玉娘笑道:“你是不是总是这样喜欢自吹自擂?” 秦宝宝道:“这就要看了。” 玉娘笑道:“看什么?” 秦宝宝道:“看人。” 玉娘道:“看人?” 秦宝宝道:“是的。并不是在所有的人面前,我都会这样的。” 玉娘道:“那么在什么人面前你喜欢自吹自擂?” 秦宝宝笑道:“在看喜欢的人面前。” 他笑道:“男人岂非总是喜欢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吹牛。” 玉娘不由低下了头,她并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女人,只不过秦宝宝的话过于大胆,而最可怕的是秦宝宝的眼神。 秦宝宝的眼睛就像是一双极不老实的手,并且好像已伸到了玉娘本就非常单薄的衣服里。 有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目光? 秦宝宝忽地伸出了手。好像要去抚摸玉娘的脸。 玉娘居然并没有动,她的脸一下子又变得不红了,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可惜秦宝宝伸出手的目的只是伸了一伸懒腰而已。 玉娘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一点庆幸,又好像是有一点失望。 女人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她们希望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应该喜欢她,可是她们同时又不想失去自尊,可是如果男人没有勇气的话,她们又会觉得很失望。 秦宝宝笑嘻嘻地看着玉娘,就好像一个有经验的猎人在看着已落入自己陷井里的狐狸。 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猎人。 在对付女人方面,秦宝宝对自己从来没有把握,因为他从来没有做过。现在他却发现,女人是天下最笨的人。 也许在女人面前,所有的男人都会变成呆子,可是秦宝宝不会。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个女人。 秦宝宝笑道:“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呆在这个地方,我到哪里,你就要到哪里。你知道不知道?” 玉娘道:“我知道。” 秦宝宝笑道:“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更长,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你就要呆在这里,你知不知道?” 玉娘道:“我知道。” 秦宝宝道:“在这一段时间里。你除了我之外,不可能看到任何人,就算是你的丈夫也不例外。你知不知道?” 玉娘道:“我知道。” 秦宝宝笑道:“你会不会想你的丈夫?” 玉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秦宝宝在笑。 秦宝宝笑道:“你笑什么?” 玉娘笑道:“因为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该问?” 玉娘道:“既然我从现在开始已不可能见到我丈夫,我就算是想他,又有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的确没有什么意思?” 玉娘笑道:“既然没有什么意思,我又何必去想他?” 秦宝宝这时的想法就是把拳头伸到玉娘的鼻子上去,不是轻轻地一碰,而是重重地一拳。 他想不到一个女人会这么无情,是不是一个女人一旦有了另一个男人之后,就会很快把自己的前一个男人忘得一干二净?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天生就喜欢背叛? 秦宝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他不能不想到卫紫衣,他现在的年纪已不小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已知道了很多事情。 他知道自己对卫紫衣的感情并不像以前那样简单,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感到脸上已有一些发烧了。 不过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的感情绝不会变,不管发生任何事情,秦宝宝还是秦宝宝。 玉娘看着秦宝宝,用一种秦宝宝恨不得一拳打过去的目光看着秦宝宝,秦宝宝忍得很辛苦,才没有伸出自己的拳头。 秦宝宝只有笑,只有在笑的时候,他才不会想到打人。 他笑道:“我想有一个人现在一定非常痛苦。” 玉娘道:“什么人?” 秦宝宝道:“当然是你的丈夫。” 玉娘笑道:“他为什么要痛苦?” 秦宝宝笑道:“一个男人知道一旦自己的老婆背叛了自己。难道他不会痛苦?” 玉娘道:“他会知道?” 秦宝宝道:“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玉娘道:“其实一个男人聪明一点,他就不会痛苦了。” 秦宝宝道:“聪明?” 玉娘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她们都很虚荣,并且她们的意志往往更薄弱,很容易受外界的诱惑,如果一个男人认为只要和这个女人结婚就可以一生拥有这个女人,那他就错了。” 秦宝宝道:“哦?” 玉娘道:“女人总是不安于现状,所以她们的心总是在变,只有一种女人才不会变。” 秦宝宝道:“什么样的女人?” 玉娘道:“已死的女人。” 秦宝宝道:“那么做为一个男人应该怎么做?” 玉娘道:“他们应该好好看住自己的女人,最好要用铁链,只要不让女人看到其他的男人,女人就算想变也是不行的。” 秦宝宝笑道:“不过光靠铁链还不行。” 玉娘道:“还要用什么?” 秦宝宝道:“用鞭子,对付女人不但要用铁链,还需要用鞭子。” 玉娘笑道:“不错。” 秦宝宝笑道:“这样说来,女人岂不是很可怕?” 玉娘笑道:“不错,女人的确非常可怕,所以一个聪明的男人千万不要对一个女人动情。只有对动情的男人来说,女人才是可怕的。” 秦宝宝道:“不错,女人总是喜欢伤害喜欢自己的人。” 玉娘笑道:“如果一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岂非根本不可能对这个男人造成伤害?” 秦宝宝道:“所以一个男人千万不要对一个女人动情,动真情?” 玉娘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那我们呢?” 玉娘道:“我们?” 秦宝宝笑道:“我现在好像有一点喜欢你了,你也好像有一点喜欢我了,我们该怎么做?” 玉娘笑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知道我不可能陪你一生,你也会很快就不喜欢我,因为比我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有很多。” 秦宝宝笑道:“看来女人的确很笨。” 玉娘道:“哦?” 秦宝宝道:“她们为了一段绝不可靠的感情就会背叛自己的男人,难道她们不笨?” 玉娘笑道:“有时候一个女人不会为什么就会背叛自己的男人,女人就是女人,无论你怎么否认都不行。” 秦宝宝笑道:“谢谢你。” 玉娘笑道:“谢我什么?” 秦宝宝笑道:“谢谢你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玉娘用一种想吃了秦宝宝的表情笑道:“你准备怎么谢我?” 秦宝宝伸出了拳头,打在了玉娘可爱的鼻子上,不是轻轻地一碰,而是重重的一拳。 玉娘的鼻子立刻变成了一团难看的肉球。 玉娘像杀猪一样地叫了起来,尖叫道:“你疯了!” 秦宝宝摸着自己的拳头,笑道:“我没有疯,疯的只是你而已。” 玉娘摸着自己的鼻子,可惜她摸到的已不是鼻子,只是一团肉而已,她惊惧得已说不出话来。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很痛?” 玉娘嘶声叫道:“疯子,你一定是一个疯子。”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不想和一个疯子在一起?” 玉娘不敢说,她不知道一旦自己说出让秦宝宝不开心的话以后,秦宝宝更会怎么对付自己。 秦宝宝笑道:“你最好说实话,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说谎的人,尤其是说谎的女人。” 玉娘好像是鼓足了勇气,大声道:“我就算是死,也绝不想和你在一起。” 秦宝宝笑道:“很好。” 玉娘惊惧地看着秦宝宝,不知秦宝宝还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来。 秦宝宝却笑道:“你可以走了。” 玉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道:“你是说,我可以走了?” 秦宝宝笑道:“是的,你最好快一点出去,否则我的主意也许会很快就变的,我这人的主意一向变得很快。” 玉娘马上就走了,就好像有人在她的屁股上插了一把刀。 看着这个女人离开,秦宝宝长吁了一口气。他感到很痛快。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丈夫看到玉娘这个样子会怎么想。 秦宝宝是一个女儿身,这是一个秘密,并不是所以的人都知道这一件事。 像玉娘的丈夫大胡子这种人当然也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大胡子看到自己的女人现在这个样会怎么想? 不管他怎么想,对秦宝宝都有好处。 一个风骚的女人和一个已算得上是男人的“男人”在一起,又会做些什么事情? 一个男人的想像力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非常的丰富。 更妙的是,玉娘当然什么也不承认,因为她和秦宝宝的确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可大胡子当然不会相信。 玉娘越是不说,越是否认,大胡子岂非越是想入非非?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秦宝宝不禁有一点得意起来。 这种事情除了秦宝宝谁可以做得出来,所以秦宝宝又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天才。 下面该怎么做? 秦宝宝不能没有人侍候,所以他的身边不会缺少女人。 秦宝宝当然不会对这些女人做什么。不过这些女人回去以后,也只能向自己的丈夫说一句话:“秦宝宝是一个疯子?” 一个疯子岂非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所以这件事情简直是有趣极了。 一个月很快又过去了,在这一个月中,秦宝宝已换了九个女佣人,每一个女佣人来的时候都是开开心心的,可是走的时候,就好像是被人强迫做了不愿意做的事情。 一个女人最不愿意做的是什么事情? 这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都可以想到的。 所以很多的人已知道,在这个地道里有一个秦宝宝,这个秦宝宝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只对少妇有兴趣的疯子。 更让大家不服气的是,风先生对这个疯子居然很纵容,居然从来也没有想到让这个疯子收敛一点。 秦宝宝也觉得奇怪,不过他知道,风先生一定会来找自己谈一谈。 这一天门终于被人敲响,一个秦宝宝很熟悉的声音道:“我可以进来吗?” 这是风先生的声音。 秦宝宝笑道:“你当然可以进来。” 风先生慢慢地推开了门,他的样子还是和和气气,斯斯文文,好像只是来看一个老朋友。 秦宝宝笑道:“你来了。” 风先生道:“我来了。” 秦宝宝道:“我知道你来做什么?” 风先生笑道:“你当然知道。” 秦宝宝笑道:“你是来谢谢我的,对不对?” 风先生不由地怔住,他没有想到秦宝宝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过风先生毕竟是风先生。无论多奇怪的事情他都不会感到奇怪的,所以他还是笑了一笑道:“我为什么要谢谢你?” 秦宝宝惊讶地道:“你居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谢谢我?” 风先生道:“的确不知道,我这一次来,本来是想对不起你的。” 秦宝宝道:“看来我错了。” 风先生道:“你也知道错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错就错在我把你估计得太高了。” 风先生笑道:“这么说,我真的应该感谢你才对。”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我为什么要感谢你?” 秦宝宝道:“因为我在帮你排除异己。” 风先生道:“哦?” 秦宝宝道:“你知道你的手下对你究竟有多忠心?” 风先生道:“我不知道。” 秦宝宝道:“现在我知道了。” 风先生道:“你居然知道?”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道:“因为我做了一个小小的试验。” 风先生道:“试验?” 秦宝宝道:“这几天我做事情就是这种试验?” 风先生道:“可是你的这种试验看起来好像是想让我众叛亲离。” 秦宝宝道:“所以你错了。” 风先生道:“我居然错了?” 秦宝宝道:“不但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 风先生笑道:“你说说看?” 秦宝宝道:“如果一个人对你绝对忠心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应该为了你可以牺牲一切?”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一切自然也应该包括他们的老婆?” 风先生笑了,道:“你是说,你假装让那些可怜的丈夫们蒙受耻辱,只是为了试验他们对我的忠心?”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秦宝宝笑道:“你现在能不能杀我?” 风先生道:“不能?” 秦宝宝道:“那么你能不能放我走?” 风先生道:“不能。” 秦宝宝笑得更像一头成了精的老狐狸,他笑道:“你既然不能杀我,也不能放我,你是不是只有相信我?” 风先生不由地笑了,道:“看来我把你留在这里是一个很大的错误。” 秦宝宝居然笑道:“的确是。” 风先生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恐怕不可能见到那些少妇了。”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想让一些小姑娘来侍候我?” 风先生道:“是的,对这些小姑娘,无论你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 秦宝宝道:“不过你必须还要派一些人来保护我。”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因为现在最起码有九个人想杀了我。” 风先生道:“哪九个人想杀了你?” 秦宝宝道:“就是那九个来侍候我的女人的丈夫。”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了。” 秦宝宝道:“我是什么东西?” 风先生的叹息声很沉重,他道:“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 秦宝宝笑了,他并不是那种喜欢被人骂的人,风先生说出这种话来,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风先生开始头痛了,为秦宝宝头痛。 能够让人头痛,尤其是让风先生头痛,当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风先生一直在看着秦宝宝,看他的样子,好像恨不得一拳打扁秦宝宝的鼻子,就像秦宝宝打扁玉娘的鼻子一样。 风先生不是秦???宝,所以秦宝宝可以做的事情风先生是不会做的。 所以秦宝宝的鼻子还是很安全。 秦宝宝的生命也很安全,因为现在又多了八个人,在秦宝宝的屋外现在已有十六个人,十六个绝对的高手。 无论谁想从这十六个高手面前通过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就算那九个想杀秦宝宝的人一起来,秦宝宝还是非常安全。 那么秦宝宝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睡觉。 现在他已躺下,准备去做自己一向最不喜欢做的事情——睡觉。 这个时候,他当然希望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只要是可以不让自己睡觉的事情都不妨发生一些。 他刚刚这么想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这个声音也很耳熟。以秦宝宝的听力,他一听就知道是那个玉娘的丈夫大胡子来了。 大胡子来这里做什么? 他当然不会来找十六个高手聊天的,那么他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秦宝宝马上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门口,把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他一眼就看到了大胡子。 大胡子正在道:“我为什么不可以进去?” 一个用剑的人道:“因为这是风先生的命令。” 这个用剑的人是十六个人中的首领,他一向不喜欢说话,秦宝宝曾用了八种方法也未能让他说出一句话来。 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当然不会说废话,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绝对有效的。 大胡子好像也不敢得罪他,他还是陪着笑脸道:“那么我不进去,只是见一见秦宝宝,怎么样。” 用剑的人道:“不行。” 大胡子叹了一口气,道:“还是不行?” 用剑的人这一次索性不说话了。 大胡子又叹了一口气,这时他从怀中取出一壶酒,打开壶盖,“咕咚咚”地喝了一口。 一个自以为戴了绿帽子的男人,除了用酒来排遣心里的苦闷,还能用什么方法? 不过秦宝宝看了一眼之后,就知道大胡子喝酒的目的绝不是因为心里不痛快。因为他看到了大胡子的眼睛。 大胡子一边喝酒,一边不停地转动眼珠子。 “扑”的一声,大胡子口中的酒忽地喷了出来,喷到用剑人的脸上。酒香四处飘开,秦宝宝闻到酒中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酒中有名堂。 在酒香四处飘动时,已有七八个人倒下,不过最后一个倒下的人却是用剑的人。 这时从过道里又冲出了八个人,扑向另外没有倒下的秦宝宝的“保镖”。 他们的手中都有着明晃晃的兵器。 这八个人的兵器一下子就指住了秦宝宝的“保镖”。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因为他的“保镖”们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呆子,不但没有一点高手的味道,甚至连一个只学过几天武功的人也比他们的反应要快得多。 秦宝宝的这十六个“保镖”的确是绝对的高手,如果他们不想让一个人冲进秦宝宝的房间,这个人绝对进不来。 可惜他们对秦宝宝太不忠心,不但不忠心,好像恨不得自己杀了秦宝宝才好。 秦宝宝看到。一个被一柄刀指住的“保镖”居然对自己笑了一笑。 兴灾乐祸的那种笑。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遇到麻烦了,一个很不小的麻烦。 大胡子和这八个人来到这里,当然不是来和秦宝宝交朋友的,秦宝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感到这个脖子很快就要变成两半了。 大胡子一拳打碎了门。 秦宝宝一看到大胡子走进来,就开始笑了,笑得很厉害,就好像大胡子是一个专门逗人发笑的小丑似的。 大胡子的脸都有一点发青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秦宝宝在笑什么。 秦宝宝也不知道。 秦宝宝只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所以他只有拖一时是一时。 大胡子阴森森地道:“你在笑?” 秦宝宝笑道:“我当然在笑?” 大胡子道:“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秦宝宝道:“我知道。” 大胡子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在笑?” 秦宝宝笑道:“你是来杀我的?” 大胡子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杀了我,你就上了一个人的当。” 大胡子道:“上谁的当?” 秦宝宝道:“上你的当。” 大胡子不由有一点糊涂了,自己杀了秦宝宝怎么会是上自己的当? 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是想不通的。 秦宝宝也想不通,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大胡子这个人的头脑有一点简单,所以他想先把他弄得糊涂一点。 大胡子现在的确有一点糊涂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胡子道:“你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你知道秦宝宝这三个字在江湖上意味着什么意思?” 大胡子道:“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就是妖术的意思?” 大胡子道:“妖术?” 秦宝宝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目光看着大胡子道:“你知道什么是妖术?” 大胡子摇了摇头。 秦宝宝道:“你现在的头脑是不是有一点糊涂?” 大胡子点了点头。 秦宝宝冷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大胡子忽地惊叫道:“因为你用了妖术?” 秦宝宝冷冷地道:“你总算不笨。” 大胡子道:“你做了什么?” 秦宝宝道:“现在我想叫你杀我。” 大胡子怔住,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要求,他想不到秦宝宝居然要求自己杀了他。 秦宝宝看着大胡子,目中有一种鬼火一样的东西,他道:“你为什么不马上杀了我?” 大胡子道:“我当然要杀你。” 他口中说是要杀人,可是身子却一动不动。 秦宝宝微笑道:“你快一点来杀我,总算有一个人想杀我了。” 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妖异。 大胡子冷冷地道:“你不怕死?” 秦宝宝笑道:“你知道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大胡子道:“意味着什么?” 秦宝宝叹道:“就是成功。” 大胡子道:“成功?” 秦宝宝叹道:“是的。我只要一死,就可以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那时候,我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大胡子道:“这是妖术?” 秦宝宝道:“你说对了,我练的这种武功就是一种妖术,这种武功的最高层就是被一个对我充满仇恨的人一刀杀了我。” 大胡子道:“你一死,就可以练成武功了。” 秦宝宝笑道:“是的,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杀我呢?” 大胡子冷冷地道:“你在耍花招。” 秦宝宝笑道:“我的确是在耍花招。” 大胡子冷冷地道:“我就知道你骗不了我。” 秦宝宝道:“是的,我故意让你们生气,就是因为我想叫你们杀了我,你们一旦杀了我,我才可以成功。” 大胡子冷冷地道:“你说的话只有鬼才会相信。” 秦宝宝笑道:“你不相信?” 大胡子冷冷地道:“不相信。” 秦宝宝笑道:“说实话,这些话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只不过是在拖时间而已。” 大胡子大怒道:“你找死。” 秦宝宝笑道:“可惜你现在想杀我实在是太迟了。” 大胡子忽地感到有一阵风从门外吹了进来。 在地道中,一般是不可能有风的。 大胡子猛地回头,他看到了铁拳。 铁拳正靠在门框上,交叉着抱着双臂,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的身上并没有武器。 可是大胡子一看到他,就好像是被用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大胡子勉强地笑了一笑,道:“我是该走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铁拳还是一动不动,眼睛还是看着自己的脚尖。 大胡子站住了,铁拳还没有说话,铁拳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还不明白。 铁拳忽地抬起了头,用一种连秦宝宝也觉得陌生的目光看着大胡子,道:“谁说你可以走?” 大胡子怔住了,脸上的汗水慢慢地流了下来,在这个地道里,没有人不怕这个铁拳。虽然铁拳今年才只有十五六岁。 大家都知道,风先生如果想杀一个人,一定是有理由的,非常充足的理由。 可是铁拳杀人却没有理由,到今天为止,铁拳已杀了三十九个人,这三十九个人都是一流的高手。 可是风先生仍然对铁拳很纵容,他似乎认为铁拳杀人不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所以现在大家对铁拳的感觉就像是对一头野兽的感觉。 大胡子的胆子无疑不算小,否则他也不会来杀秦宝宝。 可是他一看到铁拳,就立即变成了一只乖巧听话的小母鸡。 铁拳冷冷地道:“你是来杀人的?” 他的目光非常可怕,在这种可怕的目光面前,想说谎则需要很大的勇气,大胡子没有这种勇气。 他只好点了点头。 铁拳道:“可是你还没有杀人。” 大胡子道:“是的。” 铁拳道:“所以如果你想出去的话,就必需先做一件事?” 大胡子道:“什么事?” 他在说这句话时,秦宝宝听到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铁拳看着他,他的个子比大胡子矮得多,可是他看人的时候,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铁拳道:“杀人,你既然是来杀人的,岂能一个人不杀就走,你当然要杀一个人才能走出这个房间。” 大胡子的汗水已快流成河了,这时他也发现,和他一起来的,本来应该在外面的八个人现在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胡子鼓足了勇气才道:“你要我杀什么人?” 铁拳笑了一笑,秦宝宝发现他的笑容一点也不像笑。 不像笑又像什么? 秦宝宝说不上来。 铁拳笑道:“这里只有三个人,秦宝宝、我、你,所以你只有三种选择。” 大胡子道:“你是说我可以在这三个人中选一个。” 铁拳道:“是的。” 大胡子看着秦宝宝,在这三个人,自己当然是不能杀的,杀铁拳还不如去自杀,所以大胡子的唯一选择就只有秦宝宝了。 大胡子道:“我好像只有一个选择。” 铁拳也看着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是的。” 大胡子道:“如果我杀了秦宝宝呢?” 铁拳笑了,露出依然雪白的牙齿,道:“那我就杀了你替他报仇。” 大胡子叫了起来,道:“这么说我今天只有死?” 铁拳笑道:“是的。” 大胡子的声音叫得更大,道:“这不公平!” 铁拳承认道:“这的确不公平。” 大胡子道:“你还讲不讲理?” 铁拳笑道:“不讲。” 大胡子忽地一声大吼,扑向了秦宝宝,他只有扑向秦宝宝,就算自己死了,有秦宝宝垫背总要好过一点。 在大胡子扑向秦宝宝的时候,铁拳笑了,一种残忍的笑。 这时秦宝宝看到一道刀光,很淡很淡的刀光,刀光一闪之后,就是血光。 秦宝宝站在那里并没有动,一看到铁拳出手,他就知道自己已没有必要动了。 大胡子的鲜血溅了出来,像泉水一样溅出来,溅到了秦宝宝的脸上、身上,屋子里立刻充满了浓浓的血腥气。 秦宝宝看着铁拳,用一种很陌生的目光看着铁拳,他叹了一口气,道:“他并不是该死的人。” 铁拳笑道:“谁冒犯我的朋友,他就只有死。” 秦宝宝道:“我是你的朋友?” 铁拳道:“现在是。” 秦宝宝道:“什么时候会不是?” 铁拳道:“在你出去以后。” 秦宝宝道:“出去?”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到哪里去?” 铁拳道:“不管你到哪里都没有关系,只是从今天起,你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秦宝宝道:“谁说的?” 铁拳道:“风先生说的。” 秦宝宝道:“你是说风先生要放我走?”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为什么要放我走?” 铁拳道:“因为他想让你来对付我。” 秦宝宝道:“对付你?”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为什么要对付你?” 铁拳道:“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出去杀人了,你喜欢不喜欢我杀人?” 秦宝宝道:“你想听实话?” 铁拳道:“当然。” 秦宝宝道:“不喜欢。” 铁拳道:“既然你不喜欢我杀人,而我又不得不杀人,那你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所以我只有去制止你。” 铁拳又笑了,是那种让秦宝宝心惊的笑,他笑道:“所以你一旦离开这里,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秦宝宝道:“的确不是。” 铁拳道:“所以下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秦宝宝道:“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铁拳道:“你认为有没有?”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好像没有。” 铁拳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秦宝宝道:“就这样走?” 铁拳道:“是的。” 他们离开了房间,走到了走廊上,走廊上站着秦宝宝的十六个保镖。 那个用剑的人走了过来,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铁拳笑道:“离开这里?” 用剑的人皱了皱眉头,道:“你们不可以走?” 铁拳笑道:“为什么不可以走?” 用剑的人道:“因为风先生叫我们看住秦???宝,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他离开。” 铁拳笑道:“如果我非要带他走呢?” 用剑的人静静地道:“那你就只有一种选择了。” 铁拳道:“什么选择?” 用剑的人道:“杀了我。”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人只有死了。 铁拳笑了,道:“好,那我就杀了你。” 这个用剑的人是这十六个人武功最高的一个,他的同伴对他也很有信心,所以在他和别人动手的时候,别人是不会插手的。 这个人的剑法秦宝宝也曾经看到过。那一次一个人带来一只苹果,在苹果抛起来的时候,用剑的人才开始拔剑,在苹果落地的时候,苹果已变成了十六瓣。 他竟在这一刹那间刺出了五剑。 这么快的剑法已足够让人吃惊了,可是这人却皱了皱眉头,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道:“太慢了,太慢了!” 秦宝宝当时忍不住问他道:“你以前可以刺出几剑?” 用剑的人道:“七剑。” 铁拳能不能对付一个可以在刹那间刺出七剑的人? 用剑人的速度已足够快,铁拳难道还会比他更快?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秦宝宝又看到了那道淡淡的刀光,像那种最晴朗的天气里,天边的那抹被轻风吹来的闲云。 刀光过后就是血光。 用剑人身上的血。 在他的血开始涌出的时候,他的剑还在鞘中。 好可怕的刀,好快的刀。 铁拳低着头,似在看着刀上最后一滴血落在地上时所形成的梅花。 这时那十五个人纷纷大喝,“当郎郎”几声响,每一个人的武器已在手上。 秦宝宝又叹了一口气,铁拳本来是没有必要杀人的,他只要说出这是风先生的意思,什么都好解释。 可是他不说。 他不说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杀人。 遇到这种事情,秦宝宝除了叹气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十五个人并没有马上扑过来,他们似乎对铁拳害怕极了。 铁拳看着手上已没有血的刀,这是一柄好刀,杀过人之后,鲜血就会很快地滴落,就好像这柄刀上从来没有沾过血一样。 秦宝宝站了出来,他对这十五个人道:“放我走是风先生的命令。” 一个高大的人道:“我们没有接到这个命令。” 一个人道:“现在这个命令来了。” 是陆放,陆放来了。 陆放道:“风先生有令,秦宝宝可以马上离开这里,和铁拳一起离开这里。” 他看着地上的死尸,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铁拳笑道:“你来早了。” 陆放看着他,看了很久,他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又看了看铁拳手上的刀,道:“你们可以走了。” ←→ 第十三章 小姑娘忽地道:“秦公子。” 秦宝宝笑道:“你还有别的事情?” 小姑娘还没有开口说话,脸就红了,秦宝宝不由笑道:“想不到你还会脸红。” 他这么一说,小姑娘的脸红得更像一块红布。 秦宝宝越看越有趣,笑道:“你是不是准备一直脸红下去?” 小姑娘低着头,不敢去看秦宝宝那双“可怕”的眼睛,她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秦宝宝笑道:“求我?这我倒要听一听,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人求我了,你想求我做什么” 小姑娘道:“我……我……” 秦宝宝笑道:“我知道你要求我什么了。” 小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你知道我求你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你看我生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和气,所以你是不是想求我做你的老公啊?” 小姑娘看来快要昏过去了,不是开心地昏过去,而是害羞地要昏过去。 秦宝宝叹道:“看来我不是你的意中人了,否则的话,现在你应该扑到我怀里来才对。” 小姑娘道:“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只是……” 秦宝宝叹道:“只是你更喜欢另一个人,对不对?” 小姑娘的头一直不敢抬起来,她的声音也快变成蚊子哼了。 秦宝宝道:“现在我已知道了,真正地知道了,你想求我的事是关于铁拳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 秦宝宝道:“你想求我为他做什么?” 小姑娘道:“我想求你救救他。” 秦宝宝奇怪地道:“在这个地方有谁敢去惹他,还要我去救他?” 小姑娘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如果你不想法去救他,他就要死了。” 秦宝宝笑是:“真的有这种事?” 小姑娘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他今天要杀的是什么人吗?” 秦宝宝道:“是谁?” 小姑娘道:“是田笑。” 秦宝宝不禁也吃了一惊,道:“是田笑,怎么会是田笑?” “为什么不可以是田笑?”是风先生的声音,“我是不是可以进来。” 小姑娘的脸立刻就白了,白得就像中了“飞雪无痕燕双飞”。 秦宝宝笑道:“是风先生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懂礼貌?” 风先生笑道:“我一直很懂礼貌。” 门被推开,风先生走了进来,小姑娘吓得全身发抖,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一样。 风先生笑道:“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坏事,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喜欢铁拳,你有什么害怕的呢?”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一直都是这么开明,她当然不会害怕,看样子,你以前在她们的心目中的评价并不高。” 风先生叹道:“看来我以前做的的确不够,不过自从有了上一次的变故后,我对下属要好多了。” 他对小姑娘柔声道:“不要害怕,你好好地回去,铁拳现在一定非常需要人陪着。” 他的态度真诚而友善,可是小姑娘却害怕得快要昏了过去,她忽地跳了起来,冲向墙壁。 看样子她想和墙壁比一比,究竟是她的头硬,还是墙壁硬。 不过她恐怕今天得不到答案了。 她并没有撞到墙壁,而是撞在了风先生的怀里。 秦宝宝大笑,道:“看来一个人做恶人做的太久了,如果一旦变成了一个好人,反而让人更加害怕。” 风先生扶起了小姑娘,柔声道:“我可以对你发一个誓,我绝不会伤害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都绝不会伤害你的。” 小姑娘这时不由地不信了,像风先生这种人,虽然不是可以信任的那种人,但他没有必要去骗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走了以后。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要让铁拳去杀田笑?” 风先生道:“这个问题你不该问。”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该问?” 风先生道:“田笑和铁拳两个人之中,我只能选择一个,如果我让他们同时存在,也许他们自己之间就会有很深的矛盾。” 秦宝宝道:“你错了。” 风先生道:“我怎么错了。” 秦宝宝道:“据我所知,田笑和铁拳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我相信他们在某种情况下也许可以为对方去死。” 风先生叹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事实上这才是我让铁拳去杀田笑的真正原因。”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们有感情?” 风先生道:“一个铁拳已足够可怕的了,何况再加上一个田笑。如果两个人联合起来,我就不可能再去控制他们。” 秦宝宝也叹道:“这才是你要铁拳去杀田笑的真正原因。” 风先生道:“我不否认。” 秦宝宝道:“我知道,你自从出了上一次的事情后,一直最担心的,就是怕有人背叛你。” 风先生对这一点也不否认。 秦宝宝道:“事实上这种事情在每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身上都会发生,这种担心是必然的。” 风先生道:“你有没有什么方法改变?” 秦宝宝笑道:“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一个神仙,何况我就算有什么方法的话,也绝不会告诉你。” 风先生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杀你吗?” 秦宝宝笑道:“为什么?” 风先生笑道:“因为你够坦白。” 秦宝宝笑道:“在你的面前,我就算不坦白也是不行的。” 风先生笑道:“我不杀你还有一个理由。” 秦宝宝笑道:“什么理由?” 风先生笑道:“因为你拍的马屁总是比别人要高明得多。” 秦宝宝笑道:“谢谢。” 风先生道:“现在我们可以去看一看铁拳去。” 秦宝宝道:“铁拳现在在哪里?” 风先生道:“铁拳现在在的地方,你一定不会想到。” ※※※※※※ 这是一个很香很香的房间,很香的原因并不是只因为屋子里点着从天竺来的香料,而是因为有女人。 只要有女人在的地方都会很香很香的。 有时候,就算女人身上不搽香粉,脸上不涂胭脂,她们的身上也是很香的。 这可以说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个地方有女人,不是一个女人,而是很多很多的女人。 有女人的地方,往往也会有男人,不过这个屋子里只有一个男人,一个还不能算做是男人的男人。 这个人就是铁拳。 铁拳正坐在一张很宽很大的床上,他的面前放着很醇很醇的酒,身边坐着很香很香的女人。 如果说女人是花的话,铁拳现在就是花心。 不过铁拳好像对这一切并不满意。 因为他还算是一个孩子,他还不知道女人的好处。 不过等他再大上一点的话,也许他还是不喜欢女人。因为那时他已知道女人的坏处。 男人和女人永远都是很矛盾的。 不过铁拳现在觉得很轻松,这也许算是女人的好处之一。 她们可以让男人松驰,不管这个男人是大男人还是小男人。 铁拳看着面前的酒,觉得很有趣,当他看着身边那些恨不得马上躺在他的怀里的女人时,他就感到更有趣了。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接触过酒,也并没有接触过女人,女人和酒对他来说都是很新鲜的东西。 仅仅是东西而已。 不过他听说过有很多人一生中最想得到的就是这两样东西,现在铁拳似乎已得到了,不过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 所以他想不通。 他知道风先生安排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可以松驰下来,现在他的确已很松驰了。松驰得恨不得马上找一个没有女人,没有酒的地方好好地睡一觉。 一个身材很高,腰很细,腿很长的女人端起一杯酒,送到了铁拳的嘴边,娇笑道:“好人,想不想喝酒?” 铁拳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好人?” 长腿细腰的女人笑道:“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铁拳道:“你会看相?” 长腿细腰的女人笑道:“我不会看相,不过我会看男人。” 铁拳道:“你真的会?” 长腿细腰的女人笑道:“我已看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铁拳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长腿细腰的女人笑道:“你现在虽然年纪并不大,可是我却知道你已可以让女人吃不消了,等你再过几年,也许你就会吃了我们。” 铁拳奇怪极了,道:“我会吃了你们?你是说我会吃人肉?” 所有的女人都笑了起来,这时有两个女人已在划拳。 铁拳并没有见过人划拳,他只是感到这两个女人的动作象是在比武,所以他很奇怪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比铁拳大不了多少的女人道:“我们在划拳。” 铁拳道:“划拳是什么武功。” 女人们忍不住都笑了起来,长腿细腰的女人吃吃笑道:“划拳可是一种厉害的武功,如果她们之中有一个人赢了,就有很大的好处。” 铁拳道:“什么好处?” 长腿细腰的女人笑道:“她们哪一个赢了,谁就可以被你吃了。” 铁拳笑道:“居然有这种事情。” 不过他从女人们笑的样子上来看,被一个男人吃好像并不是自己所想像中的那种。 究竟是哪一种,铁拳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是想不通的。 不过他对这些女人的兴趣已渐渐没有了,他已准备离开了。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秦宝宝。 秦宝宝一看到铁拳的样子,不由地笑了,道:“的确没有想到,铁拳居然在做这种事情。” 铁拳道:“我什么事也没做。” 秦宝宝笑道:“这就天知道了。” 他走了进来,对那些女人道:“你们可以走了。” 长腿细腰的女人笑嘻嘻地走了过来,笑道:“这个小哥可真俊。” 一边说,还伸出手来去摸秦宝宝的脸,秦宝宝一把把她的手扣住,笑道:“你们再不出去,我就打你的屁股。” 长腿细腰的女人吃吃笑道:“就怕你舍不得。” 秦宝宝怎么会舍不得? 他果然抬起手来,在长腿细腰女人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几下,非常非常地狠。 他只打了几下,长腿细腰的女人就像杀猪一样地叫了起来,等她叫了几声之后,女人全部逃走了。 秦宝宝把手中的女人扔了出去,拍了拍手,对铁拳道:“你知道你今天的对手是谁?” 铁拳道:“我不知道。” 秦宝宝道:“不过你可以猜一猜。” 铁拳道:“我不想猜。”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想猜?是不是你不敢去猜?” 铁拳看了看秦宝宝,看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准备怎么办?” 铁拳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好像只有杀了他。” 铁拳道:“也许是他杀了我。” 秦宝宝道:“他绝没有杀你的机会。” 铁拳道:“为什么没有?” 秦宝宝道:“因为风先生不想你死。” 他向门口笑道:“风先生,是不是这样?” 风先生笑道:“也许。” 秦宝宝道:“我可不可以和铁拳说几句话?” 风先生道:“不可以。”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可以?” 风先生笑道:“因为我怕你搞鬼,我知道你搞鬼的本事比真鬼的本事还要大。” 秦宝宝叹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又能搞什么鬼呢?” 风先生笑道:“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 秦宝宝笑道:“我是我,可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风先生走了进来,他对秦宝宝道:“你知道大敌当前,最重要的是什么?” 秦宝宝笑道:“是找一个人说说话,散散心。” 风先生道:“我的看法却和你不同。” 秦宝宝道:“你是什么看法?” 风先生道:“我希望铁拳可以有一点时间静一静,至于散散心,他刚才散得已够多了。” 秦宝宝道:“如果我和你的意见发生了分歧,谁的话有用些?” 风先生道:“我的话。” 秦宝宝笑道:“当然是你的话。” 秦宝宝不得不和风先生走了出去。 在走道上,风先生笑道:“我想你也许不敢承认,你在看到铁拳的时候,一定有什么鬼主意。” 秦宝宝笑道:“我承认。” 风先生笑道:“当然是不利于我的鬼主意。” 秦宝宝道:“当然是。” 风先生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动的是什么脑筋?”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在屋子里问,也许我还可以告诉你,现在我却忘记了。” 风先生笑道:“想不到你人不大,忘性却不小。” 秦宝宝道:“这也是我为之一直头痛的事。” 风先生道:“现在你想到哪里去?” 秦宝宝道:“铁拳和田笑的残杀在什么时候进行?” 风先生道:“黄昏。” 秦宝宝道:“为什么这种不吉利的事情总是发生在黄昏?” 风先生道:“因为我总觉得黄昏的时候最适合杀人。” 秦宝宝道:“现在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 风先生道:“的确有一段时间。” 秦宝宝道:“那么这个时候我去看一看田笑,对他来说,也谈不上什么打扰。” 风先生道:“的确算不上。” 秦宝宝道:“那么我可不可以见一见田笑?” 风先生道:“不可以。” 秦宝宝忽地笑了,道:“就算你再不同意也不行,因为他已来了。” 田笑果然来了,他正站在一间房间的门口,抱着双臂,看着风先生和秦宝宝。 不过他主要是看秦宝宝。 风先生看着田笑,叹了一口气。 田笑道:“我有一个请求。” 这句话当然是对风先生说的。 风先生道:“你有什么请求?” 田笑道:“这也许是我最后的一个请求。” 风先生道:“你已没有信心?” 田笑道:“所以这个请求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 风先生道:“你说。” 田笑道:“我想和秦宝宝谈一谈。” 他又加上了一句:“单独地谈一谈。” 风先生的脸上已没有笑容,他看了田笑很久,他的目光已没有往常那种亲切之意。 他的目光可以算得上是严厉。 可是田笑居然直视他的目光,田笑的目光中居然已有杀气。 过了良久,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你呢?” 秦宝宝走进了田笑的房间,走进房间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房间很大、很宽敞。 其实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是一样大。秦宝宝现在之所以有这种的感觉,是因为这个房间的陈设实在是少得可怜。 墙角放着一张床,床边有一张桌子,没有椅子。 这个房间里居然没有椅子。 不过有一样东西却是秦宝宝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 那是一面铜镜。 这里居然有一面镜子。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回来之后,一直都住在这里?”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你为什么不把这里弄得舒服一点?” 田笑道:“舒服?” 秦宝宝道:“是的,难道你认为这个地方像一个舒服的地方?” 田笑道:“我觉得很好。” 秦宝宝笑道:“不过你最好再添置一个柜子,可以放一放你的衣服,也可以放一放你不想放在身上,又不想扔掉的东西。” 田笑道:“如果一样东西都不想放在身上,就不是重要的东西,既然不是重要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留着?” 秦宝宝摇了摇头,他并不认为田笑在无理取闹自其圆说,现在他开始明白,每一个人的生活态度的确有很大的不同。 他问道:“你想见我,有什么事情?” 田笑看着秦宝宝,看了很久,居然道:“没有什么。”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 田笑道:“是的。没有什么。” 秦宝宝笑道:“你和风先生差一点翻脸,才让我进来,进来之后你却居然说没有什么。” 田笑道:“一个人的想法随时都会转变。” 秦宝宝道:“可是你的想法变得也太快了一点。” 田笑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秦宝宝道:“你了不了解我的脾气?” 田笑道:“有一点了解。” 秦宝宝道:“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如果你不对我说出你刚才的想法,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间屋子的。” 田笑道:“并不是我不想说出刚才的想法,我只是忽地觉得,我的想法太过冒险,你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秦宝宝笑道:“我现在明白了。” 田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秦宝宝道:“你不是对我有一点了解,而是对我非常的了解,你知道在你说出这些话之后,我不但不可能离开这里,而且一定要知道你冒险的想法了。” 他笑道:“你实在是太狡猾了。” 田笑也笑了,道:“我只承认我有一点点狡猾。” 秦宝宝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田笑道:“我只想说两个字。” 秦宝宝道:“哪两个字?” 田笑道:“救我。” 秦宝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田笑要秦宝宝做的事居然就是“救我”。 救田笑。 田笑居然求秦宝宝救自己。 秦宝宝道:“我的耳朵一定有问题了。” 田笑道:“你的耳朵很好。” 秦宝宝道:“那么你的脑袋一定有问题了。” 田笑道:“我很清醒,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清醒。” 秦宝宝道:“我们都没有问题?”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谁有问题?” 田笑道:“谁也没有问题。” 秦宝宝道:“你真的想让我救你,你真的认为我可以救你?”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你对我居然比我对我自己还有信心。”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现在轮到我来问你问题了。” 田笑道:“你有什么问题?” 秦宝宝道:“你之所以想让我救你,是不是因为你不想和铁拳一战。”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也许你可以杀了他。” 田笑道:“我绝不能杀他。” 秦宝宝叹道:“看来我以前说的不错,你会和他成为朋友的。” 田笑道:“我和你不是朋友。” 秦宝宝道:“可是你不想杀他,也不想被他所杀。”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所以你想让我救你。” 田笑道:“是的,除了你之外,这个地方没有人能救我。” 秦宝宝道:“可是我怎么才能救你呢?” 田笑道:“这就是你的事情了,既然是你来救我,当然都是你做主。” 秦宝宝叫道:“岂有此理!” 田笑道:“我若是你,我也会这么说的。” 他笑了一笑,像一个比秦宝宝还要小的孩子那样笑了一笑道:“可惜我不是你。” 秦宝宝走到镜子面前,忽地问了一句和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的话,他道:“想不到这三个月来你长这么高了。” 秦宝宝的确是长高了,如果他这时换上一身花衣裳,就是一个大姑娘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的确算是一个大姑娘了。 田笑道:“每一个人在某一段时间里都会长得很快,有时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裤子突然短了。” 他并没有去问秦宝宝怎么忽地想到这个问题,秦宝宝做事方法一向不是其他人可以理解的。 秦宝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己在问自己:“我该怎么救你?” ※※※※※※ 田笑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喜气,看他的样子,就好像一个明日就要成亲的新郎官。 风先生并不在过道上,不过当田笑一出现的时候,他也出现了。 风先生道:“秦宝宝呢?” 田笑道:“他在屋里。” 风先生道:“他在屋子里做什么?” 田笑道:“他在看书。” 风先生觉得奇怪极了,道:“你是说秦宝宝在看书?” 田笑道:“是的。” 风先生道:“他在看什么书?” 田笑道:“他在看我写的书。” 风先生更加奇怪了,他道:“你写的书?你什么时候写的书?” 田笑道:“这本书我一直都在写,几乎每天都在写。” 风先生道:“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是一本什么书?” 田笑道:“既然是我写的书,当然是一本关于杀人的书。” 风先生笑了,道:“原来你把你的所学都写在了一本书上。” 田笑道:“是的,我知道我今天也许就要死了,我不想让我的一生心血和我一起走。” 风先生道:“那你为什么选中秦宝宝?” 田笑道:“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学武功,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他会用这些方法和你作对。” 风先生笑道:“不错。秦宝宝如果想学武功,最起码有三个武学大宗师想教他的武功。” 田笑道:“除了卫紫衣,唐门的唐老爷子,还有少林的悟心大师,的确是三个武学大宗师。” 风先生道:“既然秦宝宝在看你写的书,我想我不该打扰他。” 田笑道:“是的。” 风先生拍了拍手,道:“来人。” 立刻就有人来了,八个人。 从他们的奔跑动作来看,这些人如果在江湖上,无疑已可称为一流的高手。 任何人想击败他们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八个人立在风先生的面前,一个留着很漂亮的胡子的人道:“请风先生吩咐。” 风先生道:“守在这里,无论任何人都不能进这个屋子。” 留胡子的人道:“如果屋子里的人想出来呢?” 风先生道:“也不行。” 留胡子的人道:“是不是只有你来了以后,他才可以出来?” 风先生道:“是。” 田笑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一丝的变化。 这件事好像和他根本没有关系。 ※※※※※※ 黄昏。 有很多的人都认为,黄昏是和死亡最接近的时候,黄昏也是最适合杀人的时候。 这里已不是地下,而是地上。 这里是一片树林中的空地。来到这里的人只有五个人。 除了铁拳和田笑之外,就只有风先生、杜飞、陆放。 风先生道:“你们随时都可以开始了,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杀死对方的方法都是好方法。” 铁拳低着头,站在一株大树下,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 田笑的动作几乎和他一样。 风先生一直很有耐心地等着,到最后,他忍不住道:“你们为什么不出手?” 铁拳道:“不管怎么说,他教过我,所以我不能先动手。” 风先生又转向田笑道:“那么你呢?” 田笑道:“我在等。” 风先生笑道:“你在等?你在等什么?” 田笑道:“等时机。” 风先生笑道:“等什么时机?” 田笑道:“当然是等铁拳出现破绽。” 风先生摇了摇头,叹道:“就算是铁拳出现破绽,你也对他没有方法。” 田笑道:“为什么?” 风先生笑道:“因为你不是田笑。” 田笑似乎怔了一怔道:“我不是田笑?” 风先生道:“你不是。” 田笑道:“那么我是谁?” 风先生道:“你不是田笑,就当然是秦宝宝。” 田笑笑不出来了。 风先生道:“你是不是想用这个方法救出田笑?” 这时田笑道:“我本来以为这种易容术可以骗你一时。” 风先生笑道:“你告诉我,田笑在哪里?” 这个田笑道:“当然是在那八个人保护着的那间房间里。” 风先生笑得很开心,道:“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 门被推开,被八大高手保护着的房间的门被推开。 秦宝宝走了出来。这个秦宝宝和真正的秦宝宝没有什么两样,不过这个人真的是秦宝宝吗? 留胡子的人道:“你不能出去。” 秦宝宝笑道:“我并不想出去。” 留胡子的人道:“那么你想做什么?” 秦宝宝笑道:“我只是想对你们说一个笑话。” 留胡子的人道:“只要你不出去,你就算说一百个笑话也没有关系。” 秦宝宝道:“看来你想听。” 留胡子的人道:“想听。” 秦宝宝道:“你们知道我是谁?” 留胡子的人道:“你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你和风先生相比。哪一个更笨一些?” 留胡子的人道:“当然是我更笨一些。”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却认为你比他稍微好一点。” 留胡子的人道:“哦?”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还知道我就是秦宝宝,而风先生却认为我是田笑。” 留胡子的人道:“你怎么可能是田笑?” 秦宝宝笑道:“是的,我怎么可能是田笑。” 留胡子的人道:“那么风先生为什么认为你是田笑?”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在田笑的脸上做了一点手脚。” 留胡子的人道:“什么手脚?” 秦宝宝道:“我为他易了容。” 留胡子的人道:“据说一个人易了容之后,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秦宝宝道:“是的。” 留胡子的人道:“那么田笑易了容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秦宝宝笑是:“还是田笑?” 留胡子的人这一下吃惊了,道:“居然还是田笑?” 秦宝宝笑道:“他的确是易了容,不过他只不过并没有变成其他的样子,不过像风先生这种人一定可以看出他易了容而已。” 留胡子的人道:“我懂了。” 秦宝宝道:“你懂了什么?” 留胡子的人道:“你在田笑的脸上易了容之后,以风先生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得出来。” 秦宝宝道:“他一定可以看得出。” 留胡子的人道:“可是他却想不到,一个易了容的人居然还是自己。” 秦宝宝笑道:“这一切如果不是我做的,我自己也是想不到。” 他在说这句话时,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 留胡子的人道:“风先生既然认为田笑已不是田笑,那么他就是你。” 秦宝宝笑道:“是的。” 留胡子的人道:“不过你做这件事又有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如果风先生认为那个田笑是我。他当然不会对他多加防备。因为谁都知道我的武功不太好。” 留胡子的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可惜那个人却是田笑。所以只要风先生有一点点的疏忽,田笑就可以逃走了。” 留胡子的人惊叫道:“你是说田笑要逃走?” 秦宝宝道:“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如果风先生叫你杀你的朋友,你会不会逃走?” 留胡子的人道:“我没有朋友?”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兄弟?” 留胡子的人道:“也没有?”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大胡子好色,那么你一定有老婆。” 留胡子的人道:“有。” 秦宝宝笑道:“如果风先生叫你杀你的老婆,你会不会逃走。” 留胡子的人已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一点也不相信秦宝宝的话,风先生固然可以让田笑和铁拳相斗,又怎么能叫自己杀自己的老婆? 秦宝宝笑道:“风先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如果你的老婆长得很漂亮,就算他不想杀她,不过他却可以抢走她?” 他笑得有一些不怀好意。他又道:“你的老婆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留胡子的人叫了起来,道:“我老婆漂亮不漂亮和你有什么关系?”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 留胡子的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意思?” 他又笑道:“你一定要问,没有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意思了。” 留胡子的人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了。” 秦宝宝笑道:“不过我却可以和你说话。” 留胡子的人捂起了耳朵。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想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现在看来,你已没有什么兴趣了。” 一个人就算把自己的耳朵捂得再紧,还是可以听到一点声音,秦宝宝的话留胡子的人无疑听到了。他本来并不想再去理睬秦宝宝的话,可是他知道秦宝宝在风先生面前的身份,也许秦宝宝真的知道一些消息。 所以他放下捂耳朵的手,问道:“你有什么消息?” 秦宝宝笑道:“反正你也不想听,我何必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留胡子的人笑道:“你只是不知道什么消息,只是想逗我们开心而已。” 他居然对秦宝宝用激将法,秦宝宝当然装作一副中了激将法的样子,他叫道:“你才没有消息?” 留胡子的人道:“你有什么消息?” 秦宝宝道:“我知道风先生最近一段时间想找一个女人。” 留胡子的人道:“风先生的女人已很多,他还想找什么女人?” 秦宝宝笑道:“男人有三妻四妾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像风先生这样的人,就算找十七八个女人都很正常。” 他问道:“风先生有没有十七八个女人?” 留胡子的人道:“好像只有两三个。” 秦宝宝叹道:“两三个女人怎么能够?” 留胡子的人不由有一点紧张,他问道:“风先生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秦宝宝道:“像风先生这种年纪的男人,对小姑娘已没有什么兴趣了,所以他要找的,当然是比较成熟一点的女人。” 这个留胡子的人年纪已有四十多岁了,那么他的老婆的年纪当然不会太小,秦宝宝必须让这个留胡子的人相信,风先生要找的女人就是像他老婆那样的女人。 留胡子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道:“风先生具体的要求是什么?” 秦宝宝道:“首先当然要漂亮,至于什么才叫漂亮,我看对这一点,每一个人的看法都差不多。” 留胡子的人低着头,秦宝宝却在偷偷地笑,他知道对付风先生这样的人,必须用一点复杂的方法,而对付留胡子的人,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了。 这时走道上传来了脚步声,四个人的脚步声。 走的时候有五个人,现在回来了四个人。 风先生走在第一个,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是很开心。 看到他不开心的样子,秦宝宝当然就要开心了。 风先生走了过来,对那八个人道:“你们可以走了。” 风先生的命令一向会得到最有效的实行,这一次也一样。 风先生一个人走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屋子里就只剩下秦宝宝和风先生。 秦宝宝看着风先生,风先生也在看着秦宝宝。 风先生道:“我还是小看了你。” 秦宝宝笑道:“不过你可以亡羊补牢,俗话说的好,‘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风先生道:“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秦宝宝道:“你以前没有杀我,如果你现在杀了我,别人就会认为你是在害怕我,这样对你的威信并没有什么好处。” 风先生道:“哦?” 秦宝宝道:“何况我大哥卫紫衣总是你的心腹大患,留下我,也许可以用来对付他。” 风先生道:“你有什么既可以不杀你,又可以不让我为你操心的方法?” 秦宝宝道:“只有一种。” 风先生道:“哪一种。” 秦宝宝道:“把我关起来。” 风先生道:“我能够关住你吗?” 秦宝宝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武功很差,如果把我关在一间没有出路的屋子里,外面再像刚才那样派上几个高手,你认为我还有什么机会?” 风先生笑道:“好像没有什么机会。” 秦宝宝道:“不过我还是有一点小小的要求。” 风先生道:“什么要求?” 秦宝宝道:“我希望你能派一个年纪不是太小的女人来服侍我。”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你不知要把我关多久,我当然会很闷,如果来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或是一个唠唠叨叨的老婆子,我岂不是要活活气死?” 秦宝宝说的话很有道理。事实上,秦宝宝从来就没有说过没有道理的话。 风先生道:“你的要求并不过份。” 的确不过份。何况如果派一个小姑娘来,风先生自己也不会放心,他知道秦宝宝的一张嘴是骗死人不偿命的,而小姑娘当然不是秦宝宝的对手。 看到风先生答应自己的第一个要求。秦宝宝的第二个要求就来了。 他道:“你会派几个人来看住我?” 风先生道:“八个。” 秦宝宝笑道:“不错,最好是刚才那八个。” 风先生道:“为什么要刚才那八个?” 秦宝宝道:“因为在你没有来之前我和他们随便聊了聊天,我发现和他们谈得很开心。” 秦宝宝认为开心的事,风先生当然不会开心的,风先生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秦宝宝知道,风先生绝不会派刚才那八个人来了。 风先生道:“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你要的人,我自然会派给你的。” 秦宝宝道:“我要的那个女人能不能自己挑?” 风先生道:“你为什么要自己挑?” 秦宝宝道:“因为我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会被关多久,所以我当然要挑一个长得比较好看一点?” 风先生笑道:“你自己也是一个女人,难道你也喜欢漂亮的女人?” 秦宝宝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好看的东西,如果我让你和一个丑八怪在一个房间里,你能不能受得了?” 风先生道:“好像不可以。” 秦宝宝道:“我也不可以。” 风先生道:“我马上就让陆放带你去挑人。” ※※※※※※ “立刻把所有的女人带到大厅。” 这是风先生的命令。 没有人敢违背风先生的命令,风先生的命令总是可以得到最有效的执行。 这个地道中所有的女人马上就被带到了大厅。 这些女人中,有一些是娼妓,有些人是风先生手下人的老婆。 秦宝宝在走入大厅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胡子。他对这一件事当然比任何人都要关心。 他的样子紧张极了,秦宝宝的心里开心极了。 现在的问题是,秦宝宝怎么才能从这么多的女人中找到大胡子的老婆? 这比从二百个人中找到田笑还要困难。 杀手毕竟有杀手的特点,而大胡子的老婆又有什么特点呢? 不过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秦宝宝的,他从每一个女人的面前走过,他知道,如果他走到大胡子老婆面前,大胡子一定会很紧张。 这个大胡子看来还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秦宝宝从每一个女人面前走过,每走到一个女人面前,他都要看上好长的时间。不过他最注意的还是大胡子的表情。 现在他走到了一个样子很风骚的女人面前,这个女人一看到秦宝宝,就露出很妩媚的笑容。 她恐怕还不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女儿身,她只知道秦宝宝是她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 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秦宝宝这时看到,大胡子的眼珠子又像要瞪出来的样子,秦宝宝知道自己已找到了。 他对陆放道:“就是她吧。” 陆放笑道:“你为什么要选她?” 秦宝宝笑道:“因为和她在一起,一定不会很闷,我相信我和她一定可以相处得很好。” 他又悄悄地,用一种似乎很低,可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清清楚楚听得到的声音道:“最重要的是,风先生也一定会对她满意的。” 他知道大胡子也一定听到了这句话,因为大胡子的样子,就好像随时可以昏过去一样。 陆放却不懂秦宝宝的意思,不过他也不知道,风先生让秦宝宝来挑女人的意思是什么。 风先生的意思,又有谁能了解? ※※※※※※ 现在秦宝宝的日子要好过多了。 外面有八个一流的高手在保护着他,屋子里有一个风骚十足的女人在陪着他。 更妙的是,这个女人居然好像有一点看上了秦宝宝,秦宝宝也当然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身份。 这三个月以来,秦宝宝几乎是无所事事,现在他要做一点事情了,一点对风先生很不利的事情。 有趣的是,风先生居然还一直为秦宝宝创造机会。 秦宝宝现在坐在床上,一直在对那个女人看,用一种所有的女人都受不了的目光看着她。 他从这个女人的头发一直看到女人的指头,然后他的目光停在一些只要是正经的男人都绝不会去看的地方。 这个女人也被秦宝宝看得脸红了。她低下了头,道:“你在看什么?” 秦宝宝用一种十足的色狼口吻道:“当然是在看你,这个屋子里难道还有其他的东西比你更加好看?” 女人不由地啐了一口。道:“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就和那些臭男人一样坏。”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听说过,一个男人如果不坏一点,女人反而不会去喜欢他。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女人笑道:“你就算是想学坏,恐怕也是不行的。”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行?” 女人笑道:“因为你还是一个孩子,有很多男人可以做的事情,你都不能做。” 秦宝宝笑道:“你知道不知道,有一些人天生下来,就是一个天才,也有些人学起武功来非常快,还有一些人,他们就比较特别一点。” 女人道:“有什么特别?” 秦宝宝笑道:“有一些人发育起来非常的快,他们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孩子,可是他们已和真正的男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用一种几乎是淫荡的口气,道:“我就是那种人。” 女人笑了,她之所以笑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最担心的事情已不必再担心? 秦宝宝道:“我们好像要在一起住很长的时间,我们总该相互认识一下。” 女人道:“我知道你叫秦宝宝。” 秦宝宝道:“那么你呢?” 女人道:“我叫玉娘。” 秦宝宝笑道:“这个名字起得太好了。” 玉娘道:“有什么好?” 秦宝宝不怀好意地笑着,眼睛好像要钻到玉娘的衣服里去。 他笑道:“你的脸真的像玉一样,我想你的其他地方,也一定不会错,所以你实在是玉娘。” 玉娘吃吃笑道:“你怎么知道,莫非你见过?” 秦宝宝笑道:“就算没有见过,也可以想像得到。” 他又笑道:“就算现在不知道,以后一定会知道的。” 玉娘道:“想不到你这个小鬼居然这么可怕。” 秦宝宝笑道:“现在你就认为可怕了吗,以后你会慢慢地知道我有多可怕。” 玉娘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兴趣知道你有多可怕?”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是秦宝宝。” 玉娘道:“秦宝宝有什么了不起?” 秦宝宝笑道:“秦宝宝当然很了不起,他的年纪虽然很小,可是他做的事情却有许多人都做不了。” 玉娘笑道:“看来我应该很佩服你才对。” 秦宝宝笑道:“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你能够和我在一起,对你来说是很难得的事情。” 玉娘笑道:“你是不是总是这样喜欢自吹自擂?” 秦宝宝道:“这就要看了。” 玉娘笑道:“看什么?” 秦宝宝道:“看人。” 玉娘道:“看人?” 秦宝宝道:“是的。并不是在所有的人面前,我都会这样的。” 玉娘道:“那么在什么人面前你喜欢自吹自擂?” 秦宝宝笑道:“在看喜欢的人面前。” 他笑道:“男人岂非总是喜欢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吹牛。” 玉娘不由低下了头,她并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女人,只不过秦宝宝的话过于大胆,而最可怕的是秦宝宝的眼神。 秦宝宝的眼睛就像是一双极不老实的手,并且好像已伸到了玉娘本就非常单薄的衣服里。 有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目光? 秦宝宝忽地伸出了手。好像要去抚摸玉娘的脸。 玉娘居然并没有动,她的脸一下子又变得不红了,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可惜秦宝宝伸出手的目的只是伸了一伸懒腰而已。 玉娘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一点庆幸,又好像是有一点失望。 女人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她们希望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应该喜欢她,可是她们同时又不想失去自尊,可是如果男人没有勇气的话,她们又会觉得很失望。 秦宝宝笑嘻嘻地看着玉娘,就好像一个有经验的猎人在看着已落入自己陷井里的狐狸。 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猎人。 在对付女人方面,秦宝宝对自己从来没有把握,因为他从来没有做过。现在他却发现,女人是天下最笨的人。 也许在女人面前,所有的男人都会变成呆子,可是秦宝宝不会。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个女人。 秦宝宝笑道:“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呆在这个地方,我到哪里,你就要到哪里。你知道不知道?” 玉娘道:“我知道。” 秦宝宝笑道:“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更长,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你就要呆在这里,你知不知道?” 玉娘道:“我知道。” 秦宝宝道:“在这一段时间里。你除了我之外,不可能看到任何人,就算是你的丈夫也不例外。你知不知道?” 玉娘道:“我知道。” 秦宝宝笑道:“你会不会想你的丈夫?” 玉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秦宝宝在笑。 秦宝宝笑道:“你笑什么?” 玉娘笑道:“因为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该问?” 玉娘道:“既然我从现在开始已不可能见到我丈夫,我就算是想他,又有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的确没有什么意思?” 玉娘笑道:“既然没有什么意思,我又何必去想他?” 秦宝宝这时的想法就是把拳头伸到玉娘的鼻子上去,不是轻轻地一碰,而是重重地一拳。 他想不到一个女人会这么无情,是不是一个女人一旦有了另一个男人之后,就会很快把自己的前一个男人忘得一干二净?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天生就喜欢背叛? 秦宝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他不能不想到卫紫衣,他现在的年纪已不小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已知道了很多事情。 他知道自己对卫紫衣的感情并不像以前那样简单,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感到脸上已有一些发烧了。 不过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的感情绝不会变,不管发生任何事情,秦宝宝还是秦宝宝。 玉娘看着秦宝宝,用一种秦宝宝恨不得一拳打过去的目光看着秦宝宝,秦宝宝忍得很辛苦,才没有伸出自己的拳头。 秦宝宝只有笑,只有在笑的时候,他才不会想到打人。 他笑道:“我想有一个人现在一定非常痛苦。” 玉娘道:“什么人?” 秦宝宝道:“当然是你的丈夫。” 玉娘笑道:“他为什么要痛苦?” 秦宝宝笑道:“一个男人知道一旦自己的老婆背叛了自己。难道他不会痛苦?” 玉娘道:“他会知道?” 秦宝宝道:“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玉娘道:“其实一个男人聪明一点,他就不会痛苦了。” 秦宝宝道:“聪明?” 玉娘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她们都很虚荣,并且她们的意志往往更薄弱,很容易受外界的诱惑,如果一个男人认为只要和这个女人结婚就可以一生拥有这个女人,那他就错了。” 秦宝宝道:“哦?” 玉娘道:“女人总是不安于现状,所以她们的心总是在变,只有一种女人才不会变。” 秦宝宝道:“什么样的女人?” 玉娘道:“已死的女人。” 秦宝宝道:“那么做为一个男人应该怎么做?” 玉娘道:“他们应该好好看住自己的女人,最好要用铁链,只要不让女人看到其他的男人,女人就算想变也是不行的。” 秦宝宝笑道:“不过光靠铁链还不行。” 玉娘道:“还要用什么?” 秦宝宝道:“用鞭子,对付女人不但要用铁链,还需要用鞭子。” 玉娘笑道:“不错。” 秦宝宝笑道:“这样说来,女人岂不是很可怕?” 玉娘笑道:“不错,女人的确非常可怕,所以一个聪明的男人千万不要对一个女人动情。只有对动情的男人来说,女人才是可怕的。” 秦宝宝道:“不错,女人总是喜欢伤害喜欢自己的人。” 玉娘笑道:“如果一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岂非根本不可能对这个男人造成伤害?” 秦宝宝道:“所以一个男人千万不要对一个女人动情,动真情?” 玉娘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那我们呢?” 玉娘道:“我们?” 秦宝宝笑道:“我现在好像有一点喜欢你了,你也好像有一点喜欢我了,我们该怎么做?” 玉娘笑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知道我不可能陪你一生,你也会很快就不喜欢我,因为比我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有很多。” 秦宝宝笑道:“看来女人的确很笨。” 玉娘道:“哦?” 秦宝宝道:“她们为了一段绝不可靠的感情就会背叛自己的男人,难道她们不笨?” 玉娘笑道:“有时候一个女人不会为什么就会背叛自己的男人,女人就是女人,无论你怎么否认都不行。” 秦宝宝笑道:“谢谢你。” 玉娘笑道:“谢我什么?” 秦宝宝笑道:“谢谢你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玉娘用一种想吃了秦宝宝的表情笑道:“你准备怎么谢我?” 秦宝宝伸出了拳头,打在了玉娘可爱的鼻子上,不是轻轻地一碰,而是重重的一拳。 玉娘的鼻子立刻变成了一团难看的肉球。 玉娘像杀猪一样地叫了起来,尖叫道:“你疯了!” 秦宝宝摸着自己的拳头,笑道:“我没有疯,疯的只是你而已。” 玉娘摸着自己的鼻子,可惜她摸到的已不是鼻子,只是一团肉而已,她惊惧得已说不出话来。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很痛?” 玉娘嘶声叫道:“疯子,你一定是一个疯子。”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不想和一个疯子在一起?” 玉娘不敢说,她不知道一旦自己说出让秦宝宝不开心的话以后,秦宝宝更会怎么对付自己。 秦宝宝笑道:“你最好说实话,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说谎的人,尤其是说谎的女人。” 玉娘好像是鼓足了勇气,大声道:“我就算是死,也绝不想和你在一起。” 秦宝宝笑道:“很好。” 玉娘惊惧地看着秦宝宝,不知秦宝宝还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来。 秦宝宝却笑道:“你可以走了。” 玉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道:“你是说,我可以走了?” 秦宝宝笑道:“是的,你最好快一点出去,否则我的主意也许会很快就变的,我这人的主意一向变得很快。” 玉娘马上就走了,就好像有人在她的屁股上插了一把刀。 看着这个女人离开,秦宝宝长吁了一口气。他感到很痛快。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丈夫看到玉娘这个样子会怎么想。 秦宝宝是一个女儿身,这是一个秘密,并不是所以的人都知道这一件事。 像玉娘的丈夫大胡子这种人当然也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大胡子看到自己的女人现在这个样会怎么想? 不管他怎么想,对秦宝宝都有好处。 一个风骚的女人和一个已算得上是男人的“男人”在一起,又会做些什么事情? 一个男人的想像力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非常的丰富。 更妙的是,玉娘当然什么也不承认,因为她和秦宝宝的确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可大胡子当然不会相信。 玉娘越是不说,越是否认,大胡子岂非越是想入非非?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秦宝宝不禁有一点得意起来。 这种事情除了秦宝宝谁可以做得出来,所以秦宝宝又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天才。 下面该怎么做? 秦宝宝不能没有人侍候,所以他的身边不会缺少女人。 秦宝宝当然不会对这些女人做什么。不过这些女人回去以后,也只能向自己的丈夫说一句话:“秦宝宝是一个疯子?” 一个疯子岂非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所以这件事情简直是有趣极了。 一个月很快又过去了,在这一个月中,秦宝宝已换了九个女佣人,每一个女佣人来的时候都是开开心心的,可是走的时候,就好像是被人强迫做了不愿意做的事情。 一个女人最不愿意做的是什么事情? 这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都可以想到的。 所以很多的人已知道,在这个地道里有一个秦宝宝,这个秦宝宝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只对少妇有兴趣的疯子。 更让大家不服气的是,风先生对这个疯子居然很纵容,居然从来也没有想到让这个疯子收敛一点。 秦宝宝也觉得奇怪,不过他知道,风先生一定会来找自己谈一谈。 这一天门终于被人敲响,一个秦宝宝很熟悉的声音道:“我可以进来吗?” 这是风先生的声音。 秦宝宝笑道:“你当然可以进来。” 风先生慢慢地推开了门,他的样子还是和和气气,斯斯文文,好像只是来看一个老朋友。 秦宝宝笑道:“你来了。” 风先生道:“我来了。” 秦宝宝道:“我知道你来做什么?” 风先生笑道:“你当然知道。” 秦宝宝笑道:“你是来谢谢我的,对不对?” 风先生不由地怔住,他没有想到秦宝宝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过风先生毕竟是风先生。无论多奇怪的事情他都不会感到奇怪的,所以他还是笑了一笑道:“我为什么要谢谢你?” 秦宝宝惊讶地道:“你居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谢谢我?” 风先生道:“的确不知道,我这一次来,本来是想对不起你的。” 秦宝宝道:“看来我错了。” 风先生道:“你也知道错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错就错在我把你估计得太高了。” 风先生笑道:“这么说,我真的应该感谢你才对。”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我为什么要感谢你?” 秦宝宝道:“因为我在帮你排除异己。” 风先生道:“哦?” 秦宝宝道:“你知道你的手下对你究竟有多忠心?” 风先生道:“我不知道。” 秦宝宝道:“现在我知道了。” 风先生道:“你居然知道?”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道:“因为我做了一个小小的试验。” 风先生道:“试验?” 秦宝宝道:“这几天我做事情就是这种试验?” 风先生道:“可是你的这种试验看起来好像是想让我众叛亲离。” 秦宝宝道:“所以你错了。” 风先生道:“我居然错了?” 秦宝宝道:“不但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 风先生笑道:“你说说看?” 秦宝宝道:“如果一个人对你绝对忠心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应该为了你可以牺牲一切?” 风先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一切自然也应该包括他们的老婆?” 风先生笑了,道:“你是说,你假装让那些可怜的丈夫们蒙受耻辱,只是为了试验他们对我的忠心?”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秦宝宝笑道:“你现在能不能杀我?” 风先生道:“不能?” 秦宝宝道:“那么你能不能放我走?” 风先生道:“不能。” 秦宝宝笑得更像一头成了精的老狐狸,他笑道:“你既然不能杀我,也不能放我,你是不是只有相信我?” 风先生不由地笑了,道:“看来我把你留在这里是一个很大的错误。” 秦宝宝居然笑道:“的确是。” 风先生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恐怕不可能见到那些少妇了。”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想让一些小姑娘来侍候我?” 风先生道:“是的,对这些小姑娘,无论你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 秦宝宝道:“不过你必须还要派一些人来保护我。” 风先生道:“为什么?”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因为现在最起码有九个人想杀了我。” 风先生道:“哪九个人想杀了你?” 秦宝宝道:“就是那九个来侍候我的女人的丈夫。”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了。” 秦宝宝道:“我是什么东西?” 风先生的叹息声很沉重,他道:“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 秦宝宝笑了,他并不是那种喜欢被人骂的人,风先生说出这种话来,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风先生开始头痛了,为秦宝宝头痛。 能够让人头痛,尤其是让风先生头痛,当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风先生一直在看着秦宝宝,看他的样子,好像恨不得一拳打扁秦宝宝的鼻子,就像秦宝宝打扁玉娘的鼻子一样。 风先生不是秦???宝,所以秦宝宝可以做的事情风先生是不会做的。 所以秦宝宝的鼻子还是很安全。 秦宝宝的生命也很安全,因为现在又多了八个人,在秦宝宝的屋外现在已有十六个人,十六个绝对的高手。 无论谁想从这十六个高手面前通过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就算那九个想杀秦宝宝的人一起来,秦宝宝还是非常安全。 那么秦宝宝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睡觉。 现在他已躺下,准备去做自己一向最不喜欢做的事情——睡觉。 这个时候,他当然希望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只要是可以不让自己睡觉的事情都不妨发生一些。 他刚刚这么想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这个声音也很耳熟。以秦宝宝的听力,他一听就知道是那个玉娘的丈夫大胡子来了。 大胡子来这里做什么? 他当然不会来找十六个高手聊天的,那么他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秦宝宝马上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门口,把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他一眼就看到了大胡子。 大胡子正在道:“我为什么不可以进去?” 一个用剑的人道:“因为这是风先生的命令。” 这个用剑的人是十六个人中的首领,他一向不喜欢说话,秦宝宝曾用了八种方法也未能让他说出一句话来。 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当然不会说废话,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绝对有效的。 大胡子好像也不敢得罪他,他还是陪着笑脸道:“那么我不进去,只是见一见秦宝宝,怎么样。” 用剑的人道:“不行。” 大胡子叹了一口气,道:“还是不行?” 用剑的人这一次索性不说话了。 大胡子又叹了一口气,这时他从怀中取出一壶酒,打开壶盖,“咕咚咚”地喝了一口。 一个自以为戴了绿帽子的男人,除了用酒来排遣心里的苦闷,还能用什么方法? 不过秦宝宝看了一眼之后,就知道大胡子喝酒的目的绝不是因为心里不痛快。因为他看到了大胡子的眼睛。 大胡子一边喝酒,一边不停地转动眼珠子。 “扑”的一声,大胡子口中的酒忽地喷了出来,喷到用剑人的脸上。酒香四处飘开,秦宝宝闻到酒中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酒中有名堂。 在酒香四处飘动时,已有七八个人倒下,不过最后一个倒下的人却是用剑的人。 这时从过道里又冲出了八个人,扑向另外没有倒下的秦宝宝的“保镖”。 他们的手中都有着明晃晃的兵器。 这八个人的兵器一下子就指住了秦宝宝的“保镖”。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因为他的“保镖”们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呆子,不但没有一点高手的味道,甚至连一个只学过几天武功的人也比他们的反应要快得多。 秦宝宝的这十六个“保镖”的确是绝对的高手,如果他们不想让一个人冲进秦宝宝的房间,这个人绝对进不来。 可惜他们对秦宝宝太不忠心,不但不忠心,好像恨不得自己杀了秦宝宝才好。 秦宝宝看到。一个被一柄刀指住的“保镖”居然对自己笑了一笑。 兴灾乐祸的那种笑。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遇到麻烦了,一个很不小的麻烦。 大胡子和这八个人来到这里,当然不是来和秦宝宝交朋友的,秦宝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感到这个脖子很快就要变成两半了。 大胡子一拳打碎了门。 秦宝宝一看到大胡子走进来,就开始笑了,笑得很厉害,就好像大胡子是一个专门逗人发笑的小丑似的。 大胡子的脸都有一点发青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秦宝宝在笑什么。 秦宝宝也不知道。 秦宝宝只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所以他只有拖一时是一时。 大胡子阴森森地道:“你在笑?” 秦宝宝笑道:“我当然在笑?” 大胡子道:“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秦宝宝道:“我知道。” 大胡子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在笑?” 秦宝宝笑道:“你是来杀我的?” 大胡子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如果你杀了我,你就上了一个人的当。” 大胡子道:“上谁的当?” 秦宝宝道:“上你的当。” 大胡子不由有一点糊涂了,自己杀了秦宝宝怎么会是上自己的当? 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是想不通的。 秦宝宝也想不通,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大胡子这个人的头脑有一点简单,所以他想先把他弄得糊涂一点。 大胡子现在的确有一点糊涂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胡子道:“你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你知道秦宝宝这三个字在江湖上意味着什么意思?” 大胡子道:“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就是妖术的意思?” 大胡子道:“妖术?” 秦宝宝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目光看着大胡子道:“你知道什么是妖术?” 大胡子摇了摇头。 秦宝宝道:“你现在的头脑是不是有一点糊涂?” 大胡子点了点头。 秦宝宝冷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大胡子忽地惊叫道:“因为你用了妖术?” 秦宝宝冷冷地道:“你总算不笨。” 大胡子道:“你做了什么?” 秦宝宝道:“现在我想叫你杀我。” 大胡子怔住,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要求,他想不到秦宝宝居然要求自己杀了他。 秦宝宝看着大胡子,目中有一种鬼火一样的东西,他道:“你为什么不马上杀了我?” 大胡子道:“我当然要杀你。” 他口中说是要杀人,可是身子却一动不动。 秦宝宝微笑道:“你快一点来杀我,总算有一个人想杀我了。” 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妖异。 大胡子冷冷地道:“你不怕死?” 秦宝宝笑道:“你知道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大胡子道:“意味着什么?” 秦宝宝叹道:“就是成功。” 大胡子道:“成功?” 秦宝宝叹道:“是的。我只要一死,就可以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那时候,我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大胡子道:“这是妖术?” 秦宝宝道:“你说对了,我练的这种武功就是一种妖术,这种武功的最高层就是被一个对我充满仇恨的人一刀杀了我。” 大胡子道:“你一死,就可以练成武功了。” 秦宝宝笑道:“是的,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杀我呢?” 大胡子冷冷地道:“你在耍花招。” 秦宝宝笑道:“我的确是在耍花招。” 大胡子冷冷地道:“我就知道你骗不了我。” 秦宝宝道:“是的,我故意让你们生气,就是因为我想叫你们杀了我,你们一旦杀了我,我才可以成功。” 大胡子冷冷地道:“你说的话只有鬼才会相信。” 秦宝宝笑道:“你不相信?” 大胡子冷冷地道:“不相信。” 秦宝宝笑道:“说实话,这些话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只不过是在拖时间而已。” 大胡子大怒道:“你找死。” 秦宝宝笑道:“可惜你现在想杀我实在是太迟了。” 大胡子忽地感到有一阵风从门外吹了进来。 在地道中,一般是不可能有风的。 大胡子猛地回头,他看到了铁拳。 铁拳正靠在门框上,交叉着抱着双臂,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的身上并没有武器。 可是大胡子一看到他,就好像是被用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大胡子勉强地笑了一笑,道:“我是该走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铁拳还是一动不动,眼睛还是看着自己的脚尖。 大胡子站住了,铁拳还没有说话,铁拳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还不明白。 铁拳忽地抬起了头,用一种连秦宝宝也觉得陌生的目光看着大胡子,道:“谁说你可以走?” 大胡子怔住了,脸上的汗水慢慢地流了下来,在这个地道里,没有人不怕这个铁拳。虽然铁拳今年才只有十五六岁。 大家都知道,风先生如果想杀一个人,一定是有理由的,非常充足的理由。 可是铁拳杀人却没有理由,到今天为止,铁拳已杀了三十九个人,这三十九个人都是一流的高手。 可是风先生仍然对铁拳很纵容,他似乎认为铁拳杀人不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所以现在大家对铁拳的感觉就像是对一头野兽的感觉。 大胡子的胆子无疑不算小,否则他也不会来杀秦宝宝。 可是他一看到铁拳,就立即变成了一只乖巧听话的小母鸡。 铁拳冷冷地道:“你是来杀人的?” 他的目光非常可怕,在这种可怕的目光面前,想说谎则需要很大的勇气,大胡子没有这种勇气。 他只好点了点头。 铁拳道:“可是你还没有杀人。” 大胡子道:“是的。” 铁拳道:“所以如果你想出去的话,就必需先做一件事?” 大胡子道:“什么事?” 他在说这句话时,秦宝宝听到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铁拳看着他,他的个子比大胡子矮得多,可是他看人的时候,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铁拳道:“杀人,你既然是来杀人的,岂能一个人不杀就走,你当然要杀一个人才能走出这个房间。” 大胡子的汗水已快流成河了,这时他也发现,和他一起来的,本来应该在外面的八个人现在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胡子鼓足了勇气才道:“你要我杀什么人?” 铁拳笑了一笑,秦宝宝发现他的笑容一点也不像笑。 不像笑又像什么? 秦宝宝说不上来。 铁拳笑道:“这里只有三个人,秦宝宝、我、你,所以你只有三种选择。” 大胡子道:“你是说我可以在这三个人中选一个。” 铁拳道:“是的。” 大胡子看着秦宝宝,在这三个人,自己当然是不能杀的,杀铁拳还不如去自杀,所以大胡子的唯一选择就只有秦宝宝了。 大胡子道:“我好像只有一个选择。” 铁拳也看着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是的。” 大胡子道:“如果我杀了秦宝宝呢?” 铁拳笑了,露出依然雪白的牙齿,道:“那我就杀了你替他报仇。” 大胡子叫了起来,道:“这么说我今天只有死?” 铁拳笑道:“是的。” 大胡子的声音叫得更大,道:“这不公平!” 铁拳承认道:“这的确不公平。” 大胡子道:“你还讲不讲理?” 铁拳笑道:“不讲。” 大胡子忽地一声大吼,扑向了秦宝宝,他只有扑向秦宝宝,就算自己死了,有秦宝宝垫背总要好过一点。 在大胡子扑向秦宝宝的时候,铁拳笑了,一种残忍的笑。 这时秦宝宝看到一道刀光,很淡很淡的刀光,刀光一闪之后,就是血光。 秦宝宝站在那里并没有动,一看到铁拳出手,他就知道自己已没有必要动了。 大胡子的鲜血溅了出来,像泉水一样溅出来,溅到了秦宝宝的脸上、身上,屋子里立刻充满了浓浓的血腥气。 秦宝宝看着铁拳,用一种很陌生的目光看着铁拳,他叹了一口气,道:“他并不是该死的人。” 铁拳笑道:“谁冒犯我的朋友,他就只有死。” 秦宝宝道:“我是你的朋友?” 铁拳道:“现在是。” 秦宝宝道:“什么时候会不是?” 铁拳道:“在你出去以后。” 秦宝宝道:“出去?”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到哪里去?” 铁拳道:“不管你到哪里都没有关系,只是从今天起,你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秦宝宝道:“谁说的?” 铁拳道:“风先生说的。” 秦宝宝道:“你是说风先生要放我走?”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他为什么要放我走?” 铁拳道:“因为他想让你来对付我。” 秦宝宝道:“对付你?”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为什么要对付你?” 铁拳道:“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出去杀人了,你喜欢不喜欢我杀人?” 秦宝宝道:“你想听实话?” 铁拳道:“当然。” 秦宝宝道:“不喜欢。” 铁拳道:“既然你不喜欢我杀人,而我又不得不杀人,那你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所以我只有去制止你。” 铁拳又笑了,是那种让秦宝宝心惊的笑,他笑道:“所以你一旦离开这里,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秦宝宝道:“的确不是。” 铁拳道:“所以下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秦宝宝道:“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铁拳道:“你认为有没有?”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好像没有。” 铁拳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秦宝宝道:“就这样走?” 铁拳道:“是的。” 他们离开了房间,走到了走廊上,走廊上站着秦宝宝的十六个保镖。 那个用剑的人走了过来,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铁拳笑道:“离开这里?” 用剑的人皱了皱眉头,道:“你们不可以走?” 铁拳笑道:“为什么不可以走?” 用剑的人道:“因为风先生叫我们看住秦???宝,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他离开。” 铁拳笑道:“如果我非要带他走呢?” 用剑的人静静地道:“那你就只有一种选择了。” 铁拳道:“什么选择?” 用剑的人道:“杀了我。”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人只有死了。 铁拳笑了,道:“好,那我就杀了你。” 这个用剑的人是这十六个人武功最高的一个,他的同伴对他也很有信心,所以在他和别人动手的时候,别人是不会插手的。 这个人的剑法秦宝宝也曾经看到过。那一次一个人带来一只苹果,在苹果抛起来的时候,用剑的人才开始拔剑,在苹果落地的时候,苹果已变成了十六瓣。 他竟在这一刹那间刺出了五剑。 这么快的剑法已足够让人吃惊了,可是这人却皱了皱眉头,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道:“太慢了,太慢了!” 秦宝宝当时忍不住问他道:“你以前可以刺出几剑?” 用剑的人道:“七剑。” 铁拳能不能对付一个可以在刹那间刺出七剑的人? 用剑人的速度已足够快,铁拳难道还会比他更快?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秦宝宝又看到了那道淡淡的刀光,像那种最晴朗的天气里,天边的那抹被轻风吹来的闲云。 刀光过后就是血光。 用剑人身上的血。 在他的血开始涌出的时候,他的剑还在鞘中。 好可怕的刀,好快的刀。 铁拳低着头,似在看着刀上最后一滴血落在地上时所形成的梅花。 这时那十五个人纷纷大喝,“当郎郎”几声响,每一个人的武器已在手上。 秦宝宝又叹了一口气,铁拳本来是没有必要杀人的,他只要说出这是风先生的意思,什么都好解释。 可是他不说。 他不说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杀人。 遇到这种事情,秦宝宝除了叹气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十五个人并没有马上扑过来,他们似乎对铁拳害怕极了。 铁拳看着手上已没有血的刀,这是一柄好刀,杀过人之后,鲜血就会很快地滴落,就好像这柄刀上从来没有沾过血一样。 秦宝宝站了出来,他对这十五个人道:“放我走是风先生的命令。” 一个高大的人道:“我们没有接到这个命令。” 一个人道:“现在这个命令来了。” 是陆放,陆放来了。 陆放道:“风先生有令,秦宝宝可以马上离开这里,和铁拳一起离开这里。” 他看着地上的死尸,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铁拳笑道:“你来早了。” 陆放看着他,看了很久,他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又看了看铁拳手上的刀,道:“你们可以走了。” ←→ 第十四章 秦宝宝又看到了久违的天空,天空还是那么蓝,地上的草还是那么绿,水还是那么清。 远处花在盛开,因为已是春天了。 秦宝宝和铁拳坐着船,顺着小河,来到了那个小树林。 秦宝宝道:“有一个问题。” 铁拳道:“你问。” 秦宝宝道:“风先生放我走,对他并没有好处。” 铁拳道:“的确没有好处,你一走,他就要放弃这个地方,你下一次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秦宝宝道:“这么好的地方一旦不要了,岂不很可惜?” 铁拳道:“我只知道像这样的地方风先生最起码有十八处。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秦宝宝道:“既然这件事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那么他为什么要放我走?” 铁拳道:“因为他放你走只对一个人有好处。” 秦宝宝道:“对谁有好处?” 铁拳道:“对我。” 秦宝宝道:“对你有什么好处?” 铁拳道:“你是不是一个天才?” 秦宝宝笑道:“有很多人这么说。” 铁拳道:“我也是一个天才,一个人如果想要进步,是不是必须找一个对手?” 秦宝宝笑道:“你是说,风先生放我走的目的只是为了替你找一个对手?” 铁拳笑道:“有你这样的对手,我才有可能进步。” 秦宝宝道:“可是如果你败给了我,风先生岂不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铁拳冷冷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败给你?” 秦宝宝笑道:“我的武功比你差很多。” 铁拳道:“你总算知道。” 秦宝宝道:“你现在的经验又非常丰富。” 铁拳道:“所以你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比我强。” 秦宝宝笑道:“是的。” 铁拳也笑了,道:“那么你认为我怎么会败给你呢?” 秦宝宝笑道:“好像没有。” 铁拳道:“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分手了。” 秦宝宝道:“你到哪里去?” 铁拳道:“你想知道?” 秦宝宝道:“很想。” 铁拳道:“可是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 秦宝宝笑道:“那我们就只好分手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铁拳已走出了很远。 秦宝宝望着铁拳的背影,不由地摇了摇头。 他想不到一个人的转变会这么快,大家都知道女人的心变得快,男人的心岂非也一样? 铁拳忽地又走了回来,像一个影子一样回来了。 他对秦宝宝道:“我只对你说最后一句话。” 秦宝宝笑道:“能不能先让我猜一猜?” 铁拳道:“你能猜得到?” 秦宝宝笑道:“也许。” 铁拳道:“你猜。” 秦宝宝笑道:“我猜你现在想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我再看到你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是不是这句话?” 铁拳看着秦宝宝,就像看着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妖怪。过了很久,他才道:“你猜对了。” 这是他作为秦宝宝的朋友说的最后一句话。 铁拳又走了,走得很快,秦宝宝知道,下一次他再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人会死的。 最有可能死的人就是自己。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也许是为铁拳,也许更是为了自己。 这时正是中午。 他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叫声,叫声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发出的,秦宝宝这时才感觉到自己饿了,非常的饿。 幸亏他还知道怎么样从这里走出去,他知道如果从这里再走三个时辰就可以到济南城了。到了济南城,就可以吃到他想吃的东西。 从树林中走出来时,就可以看到大路,现在正是中午,所以路上的人很多,车也很多。 济南是一个大城,路上的行人大多是到济南做生意的人,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每一人看上去都是很有钱的样子。 秦宝宝早已听说过,在通往济南的这条路上,有三多。 车多,人多,强盗多。 秦宝宝现在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呢? 只要是熟悉秦宝宝的人都知道,秦宝宝最喜欢看到的就是热闹,尤其是在他被关了三个月之后。 这三个月来,他实在是闷坏了,所以他实在希望有一点事情发生,就算没有事情发生,恐怕他自己也会弄出一些事情来的。 所以现在秦宝宝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强盗。 就算没有强盗,秦宝宝倒有兴趣自己做一次强盗。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古怪的心思,这时,一辆马车忽地在他的身边停下。 车窗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张圆圆的脸来。 这个人的脸实在是生得很滑稽,不但脸是圆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居然都是圆圆的。 他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他的脸上是大圆套小圆。 秦宝宝并不是一个不懂礼貌的人,可是他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圆脸人看着秦宝宝在笑,自己也笑了起来,他笑道:“我的脸是不是生得很好玩?” 秦宝宝拼命忍住笑,道:“你也知道?” 圆脸人笑道:“我当然知道,每一次我照镜子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笑起来的。” 一个看着自己的脸会笑起来的人无疑是一个有趣的人,秦宝宝几乎马上就对这个人有了兴趣。 圆脸人道:“你想进城?” 秦宝宝道:“你想让我上你的马车?” 圆脸人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你为什么要让我上你的马车?” 圆脸人笑道:“因为马车上正好还有一个位子。”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要选我上你的马车?” 圆脸人笑道:“因为你看上去像有钱人的样子。” 秦宝宝还穿着在地道里穿着的衣服,风先生对秦宝宝的照顾一向很不错,所以秦宝宝的衣服都是很高级的那一种。 秦宝宝道:“上你的马车要付多少钱?” 圆脸人笑道:“没有钱谁会让你上车?” 秦宝宝笑道:“我喜欢你这个人。我也喜欢和生意人打交道。” 和生意人打交道最起码有一个好处,当你付钱给他以后,他会让你觉得你的钱花得一点也不冤枉。 圆脸人伸出了手。 秦宝宝道:“先交钱,后上车?” 圆脸人笑道:“说对了。” 秦宝宝道:“你看我的这身衣服够不够付你的车钱?” 圆脸人笑道:“正好够,不多也不少。” 秦宝宝的这身衣服最起码可以买一辆车了,这个圆脸人无疑有一点贪心。 不过这个世上恐怕找不到一个不贪心的生意人了。 秦宝宝上了车。 车上除了圆脸人之外,还有五个人,六个人已将车子挤得满满的。 秦宝宝道:“你说的空位子在什么地方?” 圆脸人笑道:“只要我一站起来,岂不就多出了一个位子?” 只要能够赚钱,就算自己吃一点苦头,也没有关系。 圆脸人站了起来,站到了车门口的踏板上,他的脸虽然很圆,可是他的身体并不算太胖,所以他并不担心会把他的踏板踩断。 秦宝宝坐在圆脸人空出的位子上,这时他才有心思去看同车的人。 坐在秦宝宝对面的有三个人,三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 第一个人是一个年轻人,穿着崭新的衣服,衣服好像还有一点不大合身,这个年轻人乍看起来,也有一点害羞,就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他坐在那里的时候,身子挺得笔直,好像生怕自己会碰到别人。 这是一个不愿意惹麻烦的人。 第二个人是一个中年人,穿着很合身,但不是很贵的衣服,看到每一个人时,脸上都带着虚假的笑容。 他显然是一个生意人,手上紧紧地捏着一个半新不旧的包袱。这个包袱里显然是他做生意的本钱。 这是一个你一拳打上他的鼻子,他也不会生气的人。 第三个人是一个典型的山东大汉,身材很强壮,一个人要坐一个半人的位子。 他好像很困,秦宝宝上车不到一会功夫,就听到他打了三个呵欠。 他打呵欠的时候,像一个很和气的人,可是他一旦静下来时,脸上的表情就显得很凶。他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就好像每一个人都欠了他一百两银子似的。 秦宝宝可以打赌,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一个跳起来的,一定是这个人。 紧靠着秦宝宝坐的,是一个老和尚,他一直在低着头念着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听不懂的经文,也许连他自己也听不懂。 有经验的江湖人都知道,在江湖上有三种人可以不惹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惹。这三种不好惹的人就是僧侣、女人、孩子。 因为若不是有特别的本事,这三种人是不会出来闯江湖的。 这个和尚一看上去就是那种不好惹的人。 秦宝宝仔细听了听和尚念的经文,听来听去,只听到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秦宝宝自然很明白,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这个老和尚为什么翻来复去只念这一句? 不过对一个老和尚,秦宝宝一向没有多大的兴趣,一看到和尚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在少林寺“受苦受难”的日子。 所以他去看第五个人。 这是一个很潦倒的人。 从他的外貌,你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纪,他说他二十岁也可以,你说他三十岁他也很像,他的头发很乱,几乎是一堆稻草,他的衣服更加破旧,就像是一个要饭的叫化子。 秦宝宝想不通的是,这个人从上到下看不出一点有钱的样子,那个圆圆脸的生意人为什么会让他上车? 秦宝宝注意到这个人的手指上有很厚的老茧,尤其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更显得特别。 只有常年握刀持剑的人才会这样。 可是秦宝宝并没有看到这个人身上有刀剑。 一个江湖人如果没有武器,就像一个女人没有穿衣服一样不可思议。 这个人的武器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他用自己的武器充当了车资? 对一个江湖人来说,武器几乎就和他的生命一样重要,他为什么为了坐车而放弃自己的剑? 秦宝宝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不但身体闲不住,脑袋也闲不住,现在他的嘴巴又要闲不住了。 他看了看车上的五个人,觉得还是第一个看上去像乡下人的年轻人有一点意思。 他笑着对这个人道:“你好。” 这是秦宝宝的开场白,他一向都是用最直接的方法。 年轻人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秦宝宝可爱的笑脸,道:“你在和我说话?” 秦宝宝道:“是的。” 年轻人又看了看秦宝宝,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不和你说话。” 秦宝宝不由觉得有一点意思了,他笑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年轻人道:“我妈妈说,女人都是会骗人的,她叫我不要和女人说话。” 秦宝宝不由地吓了一跳。 他对自己的易容术一向都很有信心,事实上,他对自己的一切都很有信心,你实在找不到比秦宝宝更有信心的人了。 可是这个像乡下人的的年轻人却一眼就看出秦宝宝是一个女人。 其实秦宝宝只要有一面镜子,就不会这样惊讶了。 他以前之所以让人看不出身份来,是因为他总是很脏,并且他的年纪太小,可是他现在已不算是一个孩子了。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你怎么能说她是一个孩子? 在地道中虽然只有三个月,可是这三个月以来,秦宝宝变了很多,可以说是从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少女。 他的身上虽然还是穿着男人的衣服,可是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女人了。 秦宝宝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道:“你妈妈还告诉什么?” 年轻人道:“她说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会骗人,你很漂亮。” 这是秦宝宝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这种话,他觉得脸都有一点红了。 以前想让秦宝宝脸红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却很容易。 成长的确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秦宝宝笑道:“你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年轻人道:“我为什么不是?”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一直在和我说话,你既然和我说话你就不是一个听妈妈话的孩子。” 年轻人马上就闭上了嘴巴,闭得很紧,就好像你就算是用刀子也不能撬开他的嘴巴一样。 秦宝宝不由觉得更有趣了。 这个时候,他当然想好好地逗这个年轻人说话。 他笑道:“你真的不和我说话?” 年轻人的嘴巴闭得更紧了。并且还把头扭向了窗外。 秦宝宝道:“你在看什么?是不是窗外有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年轻人还是把嘴巴闭得很紧。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想对你说你妈妈的消息的,你既然不理我,我就只好回去对你妈妈说,你不要她了。” 年轻人马上回过头来,急急地道:“你认识我妈?” 秦宝宝笑了,道:“不认识。” 年轻人的脸又红了,这一次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生气,生很大的气。 秦宝宝笑道:“你在生气?” 年轻人的确是一个很老实的人,老实得可爱,他居然点了点头。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想打我?” 年轻人又摇了摇头,他还是决定不和秦宝宝说话,所以他只有用动作来表示自己的意思。 秦宝宝笑道:“我这样惹你,你又很生气,你为什么不想打我?” 年轻人低下了头,用手指在地板上写字。 他的手指竟像是铁铸的,在木板上写字,就像是用刀刻的一样。 看到他用手写字的时候,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表现出极为惊讶的神色。 谁也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竟是一个武功极高的人。 他在木板上写的字是:我不打女人。 秦宝宝看了看,发现这五个字居然写得很有水平,甚至比自己的字还要有水平。 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是一个文武全才。 秦宝宝觉得,如果这样一个人自己不去认识他,实在不是自己的风格。 年轻人又伸出手去,把地上的字迹抹去,就像抹去水迹一样抹去。 这一手功夫比刚才写字的功夫更加困难,可是年轻人做起来却很轻松。 这时候,每一个人看他的眼光已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最注意他的就是那个落泊的江湖人,他几乎已看呆了。 年轻人抹去字迹之后,又像刚才一样笔直地坐着,生怕会碰到别人。 不过秦宝宝知道,现在他就算是打破别人的鼻子,别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一直低头念经的老和尚忽地对年轻人道:“崔无病是你什么人?” 年轻人道:“我不认识崔无病。” 秦宝宝却知道崔无病,只要是江湖上有一点名气的人,几乎没有秦宝宝不知道的。 他知道崔无病是一个名人,以一手“弹指神通”驰名江湖,这个年轻人的指法惊人,这就让人很容易想到他和崔无病有关系。 可是这个年轻人却直呼崔无病的名字。 江湖上没有一个人敢这样称呼自己的师父,所以这个年轻人和崔无病当然不可能有一点关系。 老和尚又道:“沈随风是你什么人?” 年轻人又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认识什么沈随风。” 老和尚的脸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他恐怕觉得除了崔无病和沈随风之后,别人不可能教出这种武功的徒弟来。 沈随风也是一个指法的高手,几乎和崔无病一样有名,这两个人都早已退出了江湖,就算是活着,今年恐怕也要有九十多岁了。 老和尚还是不死心,他道:“那么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年轻人疑惑地道:“武功?” 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是武功。 看他的样子,根本不是一个会骗人的人,别人不去骗他,已算是运气了。 秦宝宝认为这个年轻人不是真的很土,就是大奸大恶。 不过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老和尚换了一种问法,道:“那么是谁教你用手写字的?” 年轻人笑了,笑得很得意,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自己。” 他又问道:“用手写字很好吗?” 老和尚道:“你知不知道,以你现在的身手已算是一个高手。” 年轻人道:“高手?” 老和尚道:“高手的意思就是你和别人打架的时候,总是可以赢。” 年轻人道:“这我知道。” 老和尚道:“你和别人打过架?” 年轻人道:“经常打?” 老和尚道:“你一定从来没有输过。” 年轻人道:“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是输,后来当我学会用手指写字之后,就没有人想和我打架了。” 老和尚笑了,道:“因为他们不会用手指写字。” 年轻人也笑了,道:“是的。” 老和尚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道:“我叫高渐飞。” 老和尚道:“你知不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江湖上没有人不会不知道你的名字。” 高渐飞道:“你是说我会出名?” 老和尚道:“像你这样的武功,如果想不出名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高渐飞却摇了摇头,道:“我妈妈说出名并不好,她叫我千万不要和别人打架,也不能出名。” 老和尚道:“你很听你妈妈的话。” 这一次高渐飞竟点了点头。 老和尚叹道:“这实在很可惜。” 秦宝宝现在已有了一个主意,一个很有趣的主意,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别人不和高渐飞说话的时候,高渐飞绝不会去找别人说话,现在他又笔直地坐着。还是那种很不舒服的坐姿。 老和尚对高渐飞的兴趣并不亚于秦宝宝对高渐飞的兴趣,老和尚道:“你到济南做什么?” 高渐飞道:“做工。” 老和尚道:“做工?” 高渐飞道:“这几年家里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少一个人在家吃饭,我妈就可以少做一点活了。” 老和尚道:“你准备做什么工?” 高渐飞道:“什么都可以。我在家的时候,什么都会做,就算不会做,学起来也会很快的。” 他生怕老和尚不相信,道:“我不骗你。” 老和尚笑道:“你当然不会骗我,像你这种人想说谎都不太容易。” 秦宝宝忽地道:“你如果想做工的话,正好可以找我。” 高渐飞看了秦宝宝一眼,马上就闭上了嘴巴。 秦宝宝笑道:“你闭上嘴巴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不是聋子就行了,我的确可以为你找到一个好工作。” 高渐飞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眼睛已经亮了。 秦宝宝笑道:“你到了济南之后,如果找不到工作的话,你就到大名湖边找我。” 他笑了一笑之后,就不再说话,甚至连看都不去看高渐飞一眼了。 老和尚忽地对高渐飞道:“你要记住你妈妈的一句话。” 高渐飞道:“什么话?” 老和尚道:“千万不要相信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高渐飞道:“我知道。” 秦宝宝狠狠地看了老和尚一眼,忽地道:“老师傅,你的屁股下有一条蛇。” 老和尚冷笑,对高渐飞道:“漂亮的女人是不是会骗人?” 高渐飞没有说话,而是忽地伸出了手,伸向老和尚的大腿,当他的手缩回来的时候,手上已多了一条蛇。 一条小小的青蛇。 老和尚的脸色立刻变了,像一个女人一样尖声叫道:“这是蛇。” 高渐飞点了点头道:“是蛇。” 他肯定是在奇怪,这个老和尚怎么会怕一条小小的蛇。 老和尚的脸色已变得发白,他道:“是他来了。” 高渐飞道:“他是谁?” “杜青蛇。” 这句话不是老和尚说的,而是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大汉说的。不过他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凶了,不但不凶,而且显得很可怜的样子。 高渐飞道:“杜青蛇又是谁?”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发现,车上的人除了那个穿着男人衣服会骗人的小姑娘和落泊的江湖人之外,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至于车子的老板,那个圆圆的脸的人,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下,好像连车夫都已逃走了。 杜青蛇这个名字,秦宝宝也好像听说过。 他知道杜青蛇是一个大盗,一个很会用毒的独行大盗。 一个人想做强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大盗的人也需要天才。 杜青蛇无疑是这一个行当的天才。 据说在北方五省每一个城市里都有缉拿杜青蛇的赏格,可是见过杜青蛇的人并不多。 并不多的意思并不包括那些见过杜青蛇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的那些人。 死人是不算人的。 一个独行大盗在江湖上纵横十几年,官府居然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人当然是一个天才。 秦宝宝很快就有了好奇心了,他当然想看一看这个传说中很可怕的杜青蛇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并不怕可怕的人。因为他自己已足够可怕的了。 老和尚还在发抖,秦宝宝有一些不明白,一个刚才还在不停地念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人”居然还是这么怕死。 高渐飞看了秦宝宝一眼,似乎想和秦宝宝说话,因为除了秦宝宝,没有人有心情说话。 不过他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不和秦宝宝说话,秦宝宝可以和他说话,秦宝宝道:“想不想到车下看看?” 高渐飞点了点头,然后他慢慢地走下车去。 一下车之后,秦宝宝对高渐飞道:“你会不会轻功?” 高渐飞摇了摇头,一头雾水的样子,他对武功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然不知道什么是轻功。 秦宝宝道:“你跑得快不快?” 高渐飞笑了,点了点头,忽地纵出了二丈。 他用的绝不是任何一派的身法,不过他的动作却非常灵活,跑得也足够快。 看着高渐飞,秦宝宝不由地想起了铁拳。 铁拳也和高渐飞一样。他们所学的武功都是一种江湖上从来没有过的,他们也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是,铁拳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这个高渐飞看上去却比大多数人要笨一点,并且还要命的固执。 高渐飞又跑了回来,站在秦宝宝的身边,似乎在等着秦宝宝的吩咐。 这个高渐飞当然谈不上江湖经验,甚至连人情事故都不是很懂,所以一旦遇到事情,他自己一点主张也没有。 车上的其他人还在车子上都不敢下来,高渐飞虽然也没有说,不过秦宝宝看出他对那些人有一点看不起。 他当然只有听秦宝宝的话。 可是这个时候秦宝宝偏偏什么话也没有。 他只是四处看看,就好像一个来游玩的人。 现在正值春天,春天的郊外的确有很多值得看的地方。 秦宝宝好像真的被春色吸引住了一样,完全忘了杜青蛇,也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个高渐飞。 高渐飞实在是忍不住了,他道:“杜青蛇在哪里?” 秦宝宝开心地叫了起来,道:“这可是你和我先说话的。” 高渐飞低下了头,道:“因为我发现你并不像我妈妈说那种的女人。” 秦宝宝笑道:“你怎么知道?” 高渐飞脸都红了,红得就像一块红布一样。 他的声音忽地变成了蚊子哼。秦宝宝大声道:“你说什么?我什么也听不见。” 高渐飞笑了,道:“因为我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 他从秦宝宝和高渐飞身边走过,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好像这两个人是两个死人一样。 秦宝宝对高渐飞道:“你是不是一个死人?” 高渐飞道:“当然不是。” 秦宝宝道:“我是不是一个死人?” 高渐飞看了看秦宝宝,看了半天,才道:“好像也不是。”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道:“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 高渐飞看了看那个人,道:“我看到了。” 这个人的个子很高,比常人要高得多。 他的双腿又细又长,腰也细如水蛇,偏偏他还带了一顶将近有一尺的高冠,使得他这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根竹子。 他衣服的颜色就像竹叶一样青的颜色。 这个人莫非就是杜青蛇? 秦宝宝忽地叫道:“喂!” 青衣人慢慢地回过头来,他的脸很瘦,下巴很尖,脑门偏偏还不算小,所以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蛇脸。 如果这个人不是杜青蛇,秦宝宝就不是秦宝宝了。 杜青蛇慢慢地走到秦宝宝的身边,慢慢地道:“你在叫我?” 秦宝宝笑道:“是的。” 杜青蛇道:“你叫我有什么事?” 他的态度居然还很斯文有礼,如果你只和他说话,你恐怕不会想到这个人居然就是五省联手追缉,却一直逍遥法外的独行大盗。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姓杜?” 杜青蛇道:“我不但姓杜,而且就是杜青蛇。” 秦宝宝笑了,道:“你就是被北方五省联手追缉的独行大盗杜青蛇?” 杜青蛇道:“我是。” 秦宝宝道:“你今天来做什么?” 杜青蛇道:“我是一个大盗,你认为一个大盗能做什么?” 这个杜青蛇的确和其他的大盗有很大的不同,他明明在抢东西,可是他的样子却一点也不着急,好像只要他一来,别人就应该乖乖地把东西交给他一样。 他也并不担心别人会溜走。 这是一个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的人。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得手?” 杜青蛇道:“只有一次,我失手了。” 秦宝宝道:“哪一次?” 杜青蛇道:“那一次我抢的是一个女人。” 秦宝宝道:“结果呢?” 杜青蛇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女人最后抢了我做他的丈夫。” 秦宝宝笑道:“这一次你的确是亏了。” 杜青蛇道:“亏得很厉害。” 秦宝宝道:“这个女人一定长得很好看。” 杜青蛇摇了摇头,道:“我敢打赌,你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女人。” 秦宝宝道:“既然她???么丑,你为什么还要娶她?” 杜青蛇道:“你应该明白一件事。” 秦宝宝道:“什么事。” 杜青蛇道:“是她要我做她的丈夫,而不是我自己要做她的丈夫,这其中的区别很大。”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道:“区别的确很大。” 杜青蛇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和秦宝宝和和气气地聊着天,就好像他和秦宝宝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 现在你无论怎么看他,他都不像是一个大盗。 秦宝宝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次你想抢什么?你总不至于那么无聊,去抢什么金银财宝。” 杜青蛇笑道:“抢金银财宝难道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秦宝宝道:“对别的强盗来说,当然不无聊,可是你是杜青蛇。” 杜青蛇又笑了,拍马屁人人喜欢,何况秦宝宝拍得又是最高明的那一种。 杜青蛇道:“这一次我是来抢一把剑的。” 秦宝宝道:“能被你看上眼的剑一定是一把好剑。” 杜青蛇点头道:“那的确是一把好剑。” 秦宝宝道:“剑在哪里?” 杜青蛇道:“就在车上。” 秦宝宝道:“你是说车上有一个人的身上就有你要的那柄剑。” 杜青蛇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和这个人就是从车子刚刚下来的。” 杜青蛇道:“可是剑并不在你们的身上。”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 杜青蛇道:“因为你们的年纪太小。” 秦宝宝道:“你是说这样一柄剑在一个大人身上?” 杜青蛇道:“不过我并不知道在车上的四个人中哪一个人的身上。” 秦宝宝笑道:“他们都在车上。” 杜青蛇笑道:“我既然来了,他们还能走吗?” 秦宝宝居然就像是杜青蛇的同伙一样,和杜青蛇来到了车边。 杜青蛇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天并不想杀人。” 秦宝宝道:“所以车上有剑的那一位仁兄最好把剑交出来。” 杜青蛇不由地看了秦宝宝一眼,笑道:“你为什么帮我?”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早就想做一个强盗了,做强盗是不是很过瘾?” 杜青蛇笑道:“的确很过瘾。” 高渐飞也一直跟着他们,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看到杜青蛇和秦宝宝和和气气地谈着话,他认为他们一定是朋友。 这时车上并没有什么动静。 杜青蛇道:“如果你是一个强盗,遇到了不合作的人怎么办?” 秦宝宝笑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把车子掀翻,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出来了。” 杜青蛇笑道:“你这个方法真是好极了。” 他的手已抓住了车门,他好像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车子就被掀翻,掀了个车底朝天。 这时车子里的四个人就不得不出来了。 这四个人的轻功看来都很不错,所以他们站在地上时样子并不是很狠狈。 杜青蛇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看过去,最后停在了中年人的身上。 这个中年人的脸马上就白了。 杜青蛇笑咪咪地道:“你的包袱里有什么?” 中年人道:“没什么。” 杜青蛇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的包袱里最起码有五百两的银子。” 中年人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杜青蛇对秦宝宝道:“你知道做一个大盗最根本的本领是什么?” 秦宝宝笑道:“就是一眼看出别人的身上有多少银子。” 杜青蛇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这个人身上不会有剑。” 杜青蛇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一个抱着银子都发抖的人怎么会敢把要命的剑放在身上。” 杜青蛇笑道:“你说得不错。” 他又把目光放在了老和尚的身上。 秦宝宝又摇了摇头。 杜青蛇道:“剑也不在他的身上。” 秦宝宝道:“不在。” 杜青蛇道:“为什么不在?” 秦宝宝道:“这个老和尚的胆子很小。” 杜青蛇道:“胆子很小的人身上为什么不会有剑。” 秦宝宝道:“你要的剑当然不是一柄很普通的剑。” 杜青蛇道:“的确不普通。” 秦宝宝道:“一个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发抖的人怎么会做危险的事情?” 杜青蛇道:“不错,一个人的年纪越大,胆子就越小。” 秦宝宝道:“所以他的身上并没有剑。” 杜青蛇笑咪咪地看着大汉,道:“看来剑一定在他的身上了。” 秦宝宝笑道:“更加不在。” 杜青蛇道:“为什么也不在?” 秦宝宝笑道:“这个人就算是我也可以在十招之中将他击倒,如果一柄很好的剑在他的身上,恐怕早就被人抢走了。” 杜青蛇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人的武功不好,的确是不能带着好东西的。” 那个落泊的江湖人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杜青蛇,目光中并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 秦宝宝在心中已下了结论。如果说有一柄连杜青蛇都看得上眼的剑的话,一定在这个人的身上。 杜青蛇其实一直都在看着他,这时他的脸上已没有了笑容。 在他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他就变了一个人,变得像一条可怕的青蛇。 毒蛇。 他的声音这时也充满了死亡的味道,他道:“你可以动手了。” 秦宝宝忽地笑道:“你错了。” 杜青蛇回头,道:“谁错了?” 秦宝宝笑道:“当然是你错了。” 杜青蛇道:“为什么是我错了?” 秦宝宝笑道:“因为剑并不在他的身上。” 杜青蛇道:“你怎么知道不在他的身上?”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已看到了那柄剑。” 杜青蛇不由地道:“哦?” 秦宝宝道:“你想不想知道剑在哪里?” 杜青蛇道:“想。” 秦宝宝道:“不过却有一个条件。” 杜青蛇道:“什么条件?” 秦宝宝道:“就是你在和那个持剑人动手的时候,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杜青蛇笑了,道:“我杜青蛇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手下留情。” 秦宝宝笑道:“那就好极了。” 他一指高渐飞,道:“剑就在他的身上。” 高渐飞怔住了,他一直在好好地听他们说话,就像听书那样听着,虽然有很多的事情他都听不明白,不过他觉得很有趣。 可他就算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秦宝宝会把火烧到自己的头上。 杜青蛇向高渐飞慢慢地走了过去。 高渐飞也在看着杜青蛇。 杜青蛇笑了,道:“想不到剑竟在阁下的身上。” 高渐飞道:“剑?” 杜青蛇道:“是的,剑,你身上有没有一把剑。” 高渐飞想了一想,居然点了点头。 杜青蛇道:“你能不能把你的剑让我看一看?” 高渐飞笑道:“当然可以。” 他的身上的确有一把剑,一把短剑。 这也是一把好剑,并且由于年代古远,剑身上已有了锈迹。 杜青蛇看着这把剑的时候,脸色却变了。 显然一把剑不是他想要的那一把。 他冷冷地道:“你知道我是谁?” 高渐飞道:“他们叫你杜青蛇。” 杜青蛇道:“在我的面前你居然敢耍花招?” 高渐飞疑惑地道:“什么叫耍招。” 杜青蛇的脸已变青了,变得就像他的蛇一样。 高渐飞也觉得事情有一点不妙,他虽然并没有多少江湖经验,可是他还是看出了危险。 他道:“你想做什么?” 秦宝宝笑道:“他想和你打架。” 高渐飞笑了,道:“打架?没有关系,我经常和人打架。” 他居然对杜青蛇道:“你想和我打架?” 杜青蛇当然不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在开玩笑,高渐飞是一个很老实的人。 可是对杜青蛇来说。高渐飞的每一句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杜青蛇当然无法忍受。 谁都看得出他随时都会出手杀人。 高渐飞也看出来了。 他对杜青蛇道:“你要小心了,我的手指很厉害。”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果真伸出了手指。闪电般地伸出。 只有这一指。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高渐飞没有其他的动作,杜青蛇也没有。 因为杜青蛇的头上已多了一个洞。 血洞。 在他的眉心上,多了一个和手指一样大的血洞。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就连秦宝宝也惊呆了。 他之所以让杜青蛇去找高渐飞的麻烦,是因为他知道高渐飞的武功很高,也许只有他才能对付得了杜青蛇。 可是高渐飞的武功还是远远出乎了他的想像。 高渐飞正用一块布擦手指上的血迹。 秦宝宝道:“你并不真的很笨。” 高渐飞笑道:“我只知道一点。” 秦宝宝道:“哪一点?” 高渐飞道:“我知道他并不是想和我打架,他想杀了我。” 秦宝宝道:“你还知道什么?” 高渐飞道:“我还知道对付想杀我的人也只有一个方法。” 秦宝宝道:“什么方法?” 高渐飞道:“杀了他。” 秦宝宝笑道:“杀了他?” 高渐飞道:“是的,在他没有把我杀死之前。” 秦宝宝笑道:“看来你懂得并不少。” 高渐飞笑道:“就这么一点点。” 秦宝宝道:“懂得这一点点已足够了。” 高渐飞笑道:“也许是。” 圆脸的马车老板也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看着被推翻的马车,不由地连声叹气。 马车是杜青蛇推翻的,可惜杜青蛇已是一个死人。 秦宝宝道:“马车只是被推翻了而已,好像并没有坏,如果再把它推翻过来,还是可以用的。” 圆脸的马车老板道:“这辆马车这么重,谁能把它再推翻过来?” 秦宝宝笑道:“当然是高渐飞。” 高渐飞笑道:“我就知道一定不是别人。” ※※※※※※ 马车果然还能用,不过现在车上的人已没有几个有说话的心情了。 秦宝宝当然是一个例外。 如果你想让秦宝宝闭上嘴巴简直比让哑巴开口还要困难。 他正不停地问高渐飞道:“你今年几岁?你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的手指头是怎么练的?” 高渐飞已被问得有一点糊涂了,他道:“你能不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 秦宝宝笑道:“不可以。” 高渐飞奇怪地道:“为什么不可以?”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高兴。” 高渐飞不由地笑了,道:“据说耍无赖是女人的专长,看来我应该原谅你才对。” 秦宝宝道:“这句话又是你妈教你的?” 高渐飞道:“是。” 秦宝宝道:“你除了听你妈的话之外,还会听谁的?” 高渐飞道:“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 秦宝宝道:“如果你现在想一想呢?” 高渐飞果然低着头在想,非常认真地想。 秦宝宝笑道:“你想通了没有?” 高渐飞道:“我想通了。” 秦宝宝道:“你想通了什么?” 高渐飞道:“我还是听我妈的话。” 秦宝宝觉得他有趣极了。 这时马车快要进济南城了,高渐飞把头伸到了窗外,像一个典型的乡下人一样,对每一样东西都感到新鲜。 看到高楼,他就问秦宝宝道:“这大房子是什么?” 秦宝宝道:“是高楼。” 高渐飞道:“是不是只有有钱人才可以在里面住?”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钱?” 高渐飞摇了摇头,不过他很快就道:“我只要找到了工作,就会很快的有钱了。”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忘记刚才我对你说的那句话?” 高渐飞道:“你刚才说的话很多。” 秦宝宝道:“我说过如果你找不到工作,就到大明湖边来找我。” 高渐飞不高兴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工作?”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因为现在的工作很难找。” ※※※※※※ 高渐飞站在街上,心情还是那么兴奋,他终于到了向往已久的大城市,他觉得新的生活很快就要开始了。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担心,难道这里的工作真的像刚才那个女扮男装的人讲的那样很难找吗? 他首先走进了刚才看到了那座高楼。 他已知道这座高楼是一家酒楼,并且他还看到在酒楼的门口贴了一张告示,告示上写着:聘杂役一名,工钱优厚。 高渐飞懂得杂役的意思,杂役的意思就是什么都做的人。 高渐飞觉得自己一定很适合这个工作,因为他什么事情都会做,并且每一样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他一走进酒楼就有一个满脸笑容的人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地道:“客官,要点什么?” 高渐飞挺起胸来,道:“我是来找工作的。” 他并不觉得找工作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 那人显然是酒楼里的小二,他看了看高渐飞,脸上虽然还是笑容,不过口气就不像刚才那样客气了,他道:“你在这里等着。” 高渐飞道:“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过了一会,一个肥得流油,显然是这里的老板的人走了过来,他对高渐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就好像一个人在挑牲口一样。 高渐飞虽然有一点不高兴,不过他也知道,在这???地方,受一点气是难免的事。 老板道:“你会做什么事?” 高渐飞道:“我什么事都会做。” 老板道:“你有没有力气。” 高渐飞道:“我的力气很大。” 老板道:“你吃的多不多?” 高渐飞道:“一点也不多。” 他得到了这份工作。 他的工作很繁重,他一个人几乎做三个人的活。 第一天做完之后,他就觉得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不过他很开心,因为这个工作来得很容易,这时他又想到了秦宝宝,他笑道:“女人的确都会骗人。” 第二天早晨,他第一个起床,在第一个客人进来之前,他不但把每一张桌子抹了一遍,还把地上扫得干干净净。 他必须让人觉得,找他来工作,绝对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第一个客人走进来时,高渐飞迎了上去,学着昨天小二的样子,客客气气地道:“客官,你想要点什么?” 这个客人笑了一笑,道:“我是来找工作的。” 高渐飞笑了,道:“你也是来找工作的?” 客人道:“老板在哪里?” 高渐飞把老板请了出来,过了一会,老板慢慢地走了出来,走到高渐飞的面前,道:“你对你的工作满意不满意?” 高渐飞道:“当然很满意。” 老板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高渐飞道:“什么事?” 老板道:“你知道,我这个地方虽然很大,可是并不需要太多的人。” 高渐飞道:“我知道。” 老板道:“你也知道,现在找一个好工人并不容易。” 高渐飞道:“的确不容易。” 老板道:“现在有一个人想为我工作,他并不要我的工钱,只想有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而已。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要他?” 高渐飞道:“这种人的确很难得。” 老板道:“所以我当然不能拒绝他。” 高渐飞道:“要是我也不会拒绝他的。” 老板皱了皱眉头,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来了。” 高渐飞道:“什么问题?” 老板道:“一份工作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他来了,你该怎么办?”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只有走了?” 老板道:“抱歉。”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 高渐飞只好离开了这个地方,不过他并没有绝望,因为济南城很大,工作当然还是会有的。 他很快又找到了一份工作,帮一个杂货店运货。 这个工作并不轻松。 他的工具只是一辆手推车。 杂货店并不大,杂货店的老板也并不有钱,当然也买不起马车,不过高渐飞并不在乎这些。 手推车并不好用,高渐飞刚开始的时候,很奇怪一个轮子的车子怎么能够走起来。 可现在他虽然能够把车子推着走,不过显得很吃力。 高渐飞并不是一个很挑刺的人,不过他能找到一份工作,就是再苦再累,他已心满意足了。 他决定要把这个工作好好地干下去。 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用独轮车把杂货店的货物送到每一个卖家的手里。 这个工作只需要力气就行了,高渐飞正好有的是力气。 这份工作既然很辛苦,挣的钱当然要多一点,高渐飞算过,只要干上半年,他就可以实现他的想法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要为母亲卖几件好看的衣服,再把家里的房子好好地修一修。 他的要求实在不能算高,可惜这份工作他能做得下去吗? 第一天他下工的时候,他看到杂货店的老板一副面带不好意思的样子来找自己了。 高渐飞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老板叹了一口气,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个店很小,所以要的人并不能太多。” 高渐飞道:“是的。” 老板道:“你也知道,现在找一个好工人并不容易。” 高渐飞道:“的确不容易。” 老板道:“现在有一个人想为我工作,他不要我的工钱,只是想有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而已。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要他?” 高渐飞道:“这种人的确很难得。” 老板道:“所以我当然不能拒绝他。” 高渐飞道:“要是我也不会拒绝他的。” 老板皱了皱眉头,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来了。” 高渐飞道:“什么问题?” 老板道:“一份工作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他来了,你该怎么办?”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只有走了?” 老板道:“抱歉。” 和酒楼的老板一样,当他在说到抱歉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抱歉的意思。 于是高渐飞就在两天之中连丢了两份工作。 高渐飞并没有感到难过,他知道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会一帆风顺,这一份工作没有了,他还可以找另外一份工作。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并且他带来的食物还没有吃完。 不过他也必需再找一份工作,因为包袱里的食物只能吃两顿的了。 高渐飞的运气实在好极了,他很快又找到了一份工作,一份比前两个工作还要辛苦的工作。 就是为米店扛米。 这是一种需要付出很大体力的工作,高渐飞之所以找这份工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绝不会再有一个只需要吃饭和只需要睡觉的人来抢这份工作,因为这份工作实在太辛苦。 每天早上,马车就会从郊外运来装袋的米,高渐飞的工作就是去收米,回到米店后,他还要把每一袋米从车子上运到米店的仓库里。 他对这一份工作也很满意,事实上,只要有工作可做,他都会满意的。 他实在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这种工作已不是太多了,无论谁找到这种一个工作,都应该会满意的。 当高渐飞把最后一袋米扛到米店仓库里时,他看到米店的老板的脸上出现了满意的笑容。 高渐飞感到很开心,他知道他终于保住了这份工作。 这份工作挣的钱要比前两个工作要多得多,高渐飞最满意的也是这一点。 虽然到了晚上,躺在用草铺成的床上。高渐飞的腰就像断了一样,可是他仍然感到很开心。 所以这一觉他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晨,他又是第一个起床,他起床之后,就准备去套马。可是他来到马房的时候,却发现马车已不见了。 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去找老板。 老板也已起床了,当他听完高渐飞的诉说后,只是点了点头。 高渐飞道:“马车不见了,也许被人偷走了,我们要不要去报官?” 老板笑了一笑,他笑的时候并不可爱,有一种让人忍不住要打他一拳的感觉。 老板叹了一口气,当他叹气的时候,高渐飞的心也开始沉了下去。 老板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高渐飞道:“什么事?” 老板道:“你知道,我这个地方虽然很大,可是并不需要太多的人。” 高渐飞道:“我知道。” 老板道:“你也知道,现在找一个好工人并不容易。” 高渐飞道:“的确不容易。” 老板道:“现在有一个人想为我工作,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高渐飞就道:“他是不是只是找一个吃饭和睡觉的地方而已?是不是?” 高渐飞的确有一点生气了,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人都会生气的。 老板笑了一笑道:“他并不在这里吃饭,更不会在这里睡觉,他当然也不要我的工钱,不但不要我的工钱,甚至还给我钱。” 高渐飞道:“这个人有没有毛病?” 老板道:“没有毛病。” 高渐飞道:“这种人居然没有毛病?” 老板道:“其实他是一个富家子弟,他下一个月就要结婚了,可是他并不想让新娘子看到他的身材很胖。” 高渐飞道:“原来他是来减肥的。” 老板道:“是的,你也知道,米店这个工作很适合减肥。” 现在轮到高渐飞叹气了,老板也叹了一口气,一副很同情高渐飞的样子。 高渐飞道:“这种人你当然不会拒绝的。” 老板道:“你如果是我,会不会拒绝他?” 高渐飞道:“要是我也不会拒绝他。” 老板皱了皱眉头,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来了。” 高渐飞道:“我知道是什么问题。” 老板道:“什么问题?” 高渐飞道:“一份工作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他来了,我就只有走?” 老板道:“抱歉。”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当然也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 高渐飞于是在三天之中就丢了三份工作,更要命的是,他并没有得到一文的工钱,这也许是因为高渐飞根本想不到这回事。 高渐飞想不到这回事,老板们当然更不会想到。 高渐飞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包袱里的食物也没有了。 在这种时候,他忽地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在来的时候,在车上遇到的那一个人。 那个人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秦宝宝。 一个人在无助的时候,当然会想起所有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高渐飞记得秦宝宝说过,“如果你找不到工作,就到大明湖边来找我。” 当时高渐飞并没有把这一句话放在心上,现在他不得不想了起来,想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又燃起了希望。 ※※※※※※ 大明湖。 大明湖无疑是济南的名胜,只要是到过济南的人,绝不会不去大明湖。 甚至有人说,如果一个人没有到过大明湖,简直就不能算来过济南。 高渐飞来到大明湖的时候,才发现这句话果然有一点道理。 他是从一个缺水的山区来的,所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水。 当他看到清澈如镜的湖水时,竟有一种跳下去的冲动。 现在正是春天,湖岸绿草成茵,甚至还有鲜花盛开。 高渐飞嗅着清草的清香和鲜花的芬芳,觉得就算一辈子这样站着也没有关系。 若不是他肚子里忽然发出一种奇怪的叫声,他甚至已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他是来找秦宝宝的。 其实他并不知道秦宝宝的名字。 他只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女人,并且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女人都是会骗人的,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可惜每一次高渐飞想起秦宝宝的时候,就忘了这句话了。 高渐飞开始寻找秦宝宝。 大明湖的游人很多。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正是春游的好时机,所以很多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来到湖边。 要想在这么多人中找一个自己只见过一面的人,当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所以高渐飞很有耐心。 他一向很有耐心。 有一次他为了捕一只兔子,不惜在雪地里藏了四天。 能让他藏下去的原因,是因为他很饿。 现在他也很饿。 不过奇怪的是,高渐飞一直坚信秦宝宝一定会来大明湖。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相信秦宝宝。 他几乎将半个大明湖都走遍了,也没有发现秦宝宝,甚至没有发现一点让自己感兴趣的事。 可是他还是觉得会有一件事要发生。 因为在他不停走动的时候,他发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自己走到哪里,这双眼睛也一定会跟到哪里。 高渐飞已忍耐了很久,他决定不能再忍耐下去。 于是他转过身去,迎上了那双眼睛。 这个人的身材高大,体格魁悟,身上的肌肉堆积如小山。 无论谁第一眼看到他,都会知道这是一个绝不好惹的人。 他的衣服很华贵,钮扣用一种不知名的珠宝做的。 高渐飞虽然不知道这些珠宝的价值,却知道如果自己有这样一颗珠宝,他绝不会把它当做扣子。 他宁愿用它填饱自己的肚子。 一个穿着这样华贵的人,当然应该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在江湖上,一个有身份的人的意思,就是高手。 高渐飞明白自己一定面对的是一个高手。 高渐飞道:“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这个人根本不去回答高渐飞的问题。 一个有身份的人往往就有架子,有架子的人往往只问问题,而不是回答问题。 这个人道:“你是不是高渐飞?” 高渐飞点了点头,道:“我是。” 他很奇怪这个人居然认识自己,要知道他来济南不过三天。 像他这样一个穷小子,他如果不去认识别人,别人当然不会主动理他的。 锦衣人道:“听说你的拳头很快?” 高渐飞道:“拳头快是什么意思?” 锦衣人显然认为这是一种嘲笑,无论谁听到这种话,都会这么认为。 虽然高渐飞说的是实话。 锦衣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愤愤之色,他道:“我还听说,你还扬言可以三拳两脚打倒‘神拳无敌’冯子中。” 高渐飞当然没有说过这种话,他甚至都不知道世上还有“神拳无敌”冯子中这个人。 不过高渐飞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他明白锦衣人是来打架的,这个人要么是“神拳无敌”冯子中的朋友,要么就是冯子中本人。 高渐飞道:“你就是冯子中?” 锦衣人大叫道:“不错老子就是冯子中,你来打我。” 高渐飞摇摇头,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冯子中道:“你不打我,我就要打你了。” 高渐飞道:“你要是打我,我当然会还手的,可是你要是不打我,我绝对不会打你的。” 冯子中无疑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一个有身份的人怎能向一个穷小子抢先出手。 可是冯子中也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如果自己不先动手,高渐飞绝不会向自己出手的??? 所以他动手了。 一个人如果想在江湖上成名立足,绝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江湖上,一个人的名气和他的武功是成正比的。 名气有多大,武功就有多高。 冯子中的名气并不小,武功当然也很不错。 他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拳头。 所以他一拳击出时,已开始为高渐飞担心了。 自己和这个人并没有很大的仇恨,何必为了一句话而把他打死。 可惜像冯子中这种人想法,想法总要比拳头慢得多。 他这一拳击出时,想收都不可能。 高渐飞却在冯子中一出拳时,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 高渐飞并不懂得破绽的意思,他只知道,一个人如果使出冯子中这样的拳法,就简直像把脸伸向自己的拳头一样。 所以高渐飞伸出了自己的拳头,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拳有多快,也不知道这一拳有多重。 他只知道这一拳一定可以打中冯子中的脸。 他打中了。 “砰!” 这是皮肉撞击的声音,高渐飞看到冯子中庞大的身体像一个皮球一样弹了起来,高高地向后摔倒。 在冯子中飞出去的时候,他还看到冯子中的脸简直成了一个烂柿子。 只到这时,高渐飞才感到自己用的力气未免太大了点。 冯子中努力地爬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时他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他没有摸到自己的鼻子,因为本应该是鼻子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团烂糊糊的肉,他摸到了自己的牙齿。 因为那个叫做嘴唇的,可以盖住牙齿的肉现在已经不见了。 他摸到牙齿的时候,牙齿就到了他的手心里。 这时候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现在他只明白了一件事。 他明白这个叫高渐飞的人根本就不是人。 虽然高渐飞一拳打倒了济南府有名的“神拳无敌”冯子中,可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他仍然觉得肚子很饿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和肚子饿了就要吃饭是一样的道理。 冯子中当然悄悄的溜走了,令高渐飞奇怪的是,冯子中这个人的拳头虽不是很快,脚倒是很快。 高渐飞听说过,当一个人的眼睛不行时,他的耳朵就会更灵敏。 冯子中的拳法不行,所以他的两条腿跑起来很快。 这也是一样的道理。 高渐飞决定暂时不去找秦宝宝,因为他必须先解决自己的肚子问题。 他运气很好,因为他一想吃东西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馄饨摊子。 可是一闻到馄饨的香味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运气并不好了。 一个人身上没有一文钱,且又很饿的人,如果闻到食物的香味,岂不是一件最残忍的事情? 他现在开始觉得,发明馄饨这种食物的人一定是一个混蛋。 “你想吃馄饨?” 声音从高渐飞的身后传来,很浑厚的男人的声音。 这个人也跟着高渐飞很久,高渐飞本该早就发现他。 可是一个人正在饿着肚子,又发现食物的时候,其它的感觉器官就不会太敏锐。 高渐飞一向是一个说实话的人,他老老实实的道:“我想吃。” 这个人走到了高渐飞的面前。 高渐飞看这个人的时候,就比刚才看冯子中的时候要顺眼得多。 这个人已近中年,穿着一件整洁但绝对称不上华贵的衣服。 这件衣服不该有褶子的地方绝不会有一条褶子。 这说明这个人是一个规矩人。 这种人永远按照一种既定的方法做事,绝不会有丝毫偏差。 这个人客客气气地道:“我可不可以请你吃一碗馄饨?” 高渐飞笑道:“当然可以。” 他想不通这个人居然用这种口气请自己吃馄饨,好像高渐飞如果不答应,他一定会跪下来求他一样。 高渐飞坐下来吃馄饨,他并不知道馄饨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馄饨很烫。 望着眨眼间就变成空碗的碗,高渐飞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个人道:“你还想吃。” 高渐飞道:“还想吃。” 于是他一共吃了十六碗,吃到十七碗的时候,他总算知道馄饨是用肉做的。 这个人一直静静地看着高渐飞,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样子。 好像高渐飞就算把馄饨摊子吃下去,他也并不觉得不对。 高渐飞这一次慢慢地放下了碗,冲着这个人笑了笑。 这个人道:“你一定很想走一走,散散步。” 高渐飞道:“当然。” 高渐飞发现,这个人的要求总是令人无法拒绝。 他甚至觉得,这个人对自己简直比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还好。 吃饱了饭,就要走一走,好让肚子里的食物尽快地消化。 人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人在饿的时候就拼命地想找东西吃,可是当他们吃饱了的时候,又想把食物尽快地消化掉。 在大明湖边慢慢地散着步,看着俊男俏女闻着花香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这个比高渐飞的母亲还要心疼自己的人,一直不即不离的跟着高渐飞。好像不管高渐飞有什么要求,他一定会满足他。 高渐飞这时才想起来问那一句早该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请我吃东西?” 这个人道:“一个人吃饱了,才会有力气。” 高渐飞笑道:“我明白了。” 这个人道:“你明白了什么?” 高渐飞道:“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有力气才能干活。原来你是替我找工作的。” 这个人似乎愣了一愣,才慢慢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高渐飞有一点兴奋,对一个失业很久的人来说,再没有比“工作”这两个字更能刺激他的神经的了。 高渐飞惊喜道:“你让我做什么工作?” 这个人伸出一根纤长秀气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打倒我。” 高渐飞认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什么,也许是自己太兴奋的缘故。 他只好再问一遍:“你在说什么?” 这个人的手指还停在自己的鼻子上,他又道:“打倒我。” 这一次他不会听错了,不过他开始觉得这个人一定有毛病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摸这个人的额头是不是在发烧。 他道:“你请我吃了十七碗馄饨,又陪我散了半个小时的步,只是为了想让我打倒你?” 这个人的脸上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更不像有毛病的样子,他点了点头道:“是的。”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想不通之极,所以他只好虚心请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人道:“因为我听说你的剑很快,甚至还说过可以三招两式打败我。” 高渐飞道:“你是谁?” 这个人道:“我就是‘神剑无敌’韩随风。”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很有力,不过他好像认为,当他说出这七个字的时候,别人的脸上一定就会出现惊讶、害怕、尊敬等等之类的表情。 可是高渐飞的脸上并没有这种表情。 因为他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他听到这个名字时,就和听到阿猫、阿狗之类的名字一样。 韩随风居然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看来他的涵养功夫很不错。 高渐飞现在明白了,韩随风并没有毛病,他只不过想和自己打架而已。 打架总要找借口,所以高渐飞并没有把韩随风的理由放在心上。 他只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饱了才找我打架?” 韩随风肃容道:“因为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这句话让高渐飞肃然起敬,高渐飞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 一个人说出这种话来,就足以让人尊敬。 高渐飞开始把目光注意到韩随风的剑上。 剑在腰间,剑柄一看上去就很不错的剑。 韩随风道:“拔你的剑。” 如果你是一个老江湖,听到这种话的时候,你当然知道这是最后的挑战。 高渐飞不是老江湖,他真的把自己的剑拔了出来。 短剑。 一柄只有五寸多长的剑。 韩随风看到这柄短剑的时候,有一种恨不得挖下自己眼睛的表情。 他用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声音道:“这就是你的剑?” 高渐飞道:“是的。” 韩随风用那种陌生的声音道:“你认为你能用这柄剑三招两式打败我?” 高渐飞道:“我从没有这么认为呀!” 韩随风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有一种很失望的表情,他道:“你可以出手了。” 高渐飞道:“你叫我向你刺剑?” 韩随风道:“出剑。” 高渐飞出剑。 他一向很听话,何况韩随风对他很不错,他不能不听韩随风的话。 在高渐飞拔短剑出鞘的时候,韩随风也立即拔剑。 拔剑是一个剑客最基本的武功,韩随风一生都在不停地拔剑。 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拔剑的方法无疑是最正确的,自己拔剑的速度也是足够快的。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拔出自己的剑。 当他的手摸到剑柄时,感到半边身子已麻木,他之所以拔出了一半,完全是因为惯性的力量。 不过在剑出鞘一尺七寸的时候,惯性也不存在了。 他的身体僵硬如岩石,保持着拔剑的姿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高渐飞的短剑已慢慢地从韩随风的胸口收回去,脸上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韩随风还能说话,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不但比我快,而且还点了我的穴道。” 高渐飞奇怪地道:“穴道是什么意思?” 韩随风不由怒道:“你既然不知道穴道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点我的乳下三寸?” 高渐飞老老实实地道:“我只知道人这个地方被指头点一下就不能动了,所以我当然要点这个地方,而绝不能让别人点我这个地方。” 他说的很诚恳。 韩随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一个天才,还是一个白痴。” 高渐飞道:“我不知道。” 韩随风换了一种商量的口气道:“你能不能帮我解穴?” 高渐飞道:“解穴。” 韩随风惊讶地道:“你不会解穴?” 高渐飞摇了摇头道:“不会。” 不过他又笑了起来,道:“不过没有关系,过十二个时辰之后,你就可以动了,以前被我指头戳过的人也是这样的。” 韩随风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要保持这个姿式,至少需要十二个时辰。 这个样子被别人看到后,江湖上立刻就会知道。 所以他十二个时辰之后必须拔剑杀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实在没有脸活下去。 高渐飞离开了韩随风,走得远远的。 他并不是不负责任,而是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必须远远离开闯祸现场。 他来到大明湖的时候,还是早晨,现在已是下午了。 他还是没有看到秦宝宝。 不过他自己也感到奇怪,自己居然还以为秦宝宝会来。 他在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时他发现,每一个人离自己远远的,好像自己得了麻疯病一样。 他很想找一个人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每一个人看到他走过来,脸上立该吓得苍白,并且像一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急急地逃开。 等他在湖边绕了一圈后,发现整个湖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找了一块青石头坐下,拖着脑袋,死活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坐着,等到天都有一点黑了,他还是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这时从湖的另一头驶来一条大船,船上已起了灯,很明亮很高级的那种宫灯。 不止一盏灯,而是无数盏,从船头一直挂到船尾。 这是一个美丽的船,高渐飞不禁有点看呆了。 他从来没有看过船,更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船。 只是有一天,在他母亲心情好的时候,母亲对他说过,在西子湖上,在秦淮河中,就有一种美丽的船。 站在船头,听着笙歌丝竹,吹着柔和的清风,是天下最快乐的事情。 母亲在说这些的时候,混浊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似乎还有一种少女般的柔情。 高渐飞当时就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看这种船,如果能在船头站一站当然更好。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他睁大了眼睛,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有灯就有人,船上,人影幢幢,有男人,也有女人。 男人都穿着整齐的青布长衬,脚上穿着白袜,青布鞋,个个显得既精神,又骄傲。 女人都穿着高渐飞认为是世上最美丽衣衬,甚至比母亲一直压在箱底,从来没有穿过的那件衣衬还要漂亮。 高渐飞承认,看到这些女人的时候,他的心脏跳得略微快了一点,眼睛略微大了一点。 船上有歌声,有歌声,必有丝竹,那种美妙的音乐当然也是他从未听过的,当然要比自己用竹子做的,只能发出一种声音的所谓笛子要好听得多。 有歌声,有丝竹,必有舞蹈。高渐飞感到,整个船上,就像一个戏台。 这一戏台可比村子里过节时,那些抹了脂粉的老男人们演的戏要好看得多。 船离高渐飞并不太远,可高渐飞觉得,自己和船上人的生活简直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不过高渐飞并不觉得遗憾,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觉得这样坐着看已是足够的了。 “-乃”一声,船桨划破了水面,一只小船乘风破水,向湖岸驶来。 船头上立着一个白衣人,身材细高,面庞如云,他负手站在船头,似乎随时都可以临风飘去。 这时候用“玉树吟”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份。 高渐飞看着白衣人飘飘欲仙的身材,又看着自己虽然也很新但已有一些发臭的衣服。 他发现自己居然并没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每一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高渐飞从不会奢求。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所以高渐飞永远不会不快乐的—— ←→ 第十四章 秦宝宝又看到了久违的天空,天空还是那么蓝,地上的草还是那么绿,水还是那么清。 远处花在盛开,因为已是春天了。 秦宝宝和铁拳坐着船,顺着小河,来到了那个小树林。 秦宝宝道:“有一个问题。” 铁拳道:“你问。” 秦宝宝道:“风先生放我走,对他并没有好处。” 铁拳道:“的确没有好处,你一走,他就要放弃这个地方,你下一次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秦宝宝道:“这么好的地方一旦不要了,岂不很可惜?” 铁拳道:“我只知道像这样的地方风先生最起码有十八处。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秦宝宝道:“既然这件事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那么他为什么要放我走?” 铁拳道:“因为他放你走只对一个人有好处。” 秦宝宝道:“对谁有好处?” 铁拳道:“对我。” 秦宝宝道:“对你有什么好处?” 铁拳道:“你是不是一个天才?” 秦宝宝笑道:“有很多人这么说。” 铁拳道:“我也是一个天才,一个人如果想要进步,是不是必须找一个对手?” 秦宝宝笑道:“你是说,风先生放我走的目的只是为了替你找一个对手?” 铁拳笑道:“有你这样的对手,我才有可能进步。” 秦宝宝道:“可是如果你败给了我,风先生岂不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铁拳冷冷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败给你?” 秦宝宝笑道:“我的武功比你差很多。” 铁拳道:“你总算知道。” 秦宝宝道:“你现在的经验又非常丰富。” 铁拳道:“所以你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比我强。” 秦宝宝笑道:“是的。” 铁拳也笑了,道:“那么你认为我怎么会败给你呢?” 秦宝宝笑道:“好像没有。” 铁拳道:“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分手了。” 秦宝宝道:“你到哪里去?” 铁拳道:“你想知道?” 秦宝宝道:“很想。” 铁拳道:“可是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 秦宝宝笑道:“那我们就只好分手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铁拳已走出了很远。 秦宝宝望着铁拳的背影,不由地摇了摇头。 他想不到一个人的转变会这么快,大家都知道女人的心变得快,男人的心岂非也一样? 铁拳忽地又走了回来,像一个影子一样回来了。 他对秦宝宝道:“我只对你说最后一句话。” 秦宝宝笑道:“能不能先让我猜一猜?” 铁拳道:“你能猜得到?” 秦宝宝笑道:“也许。” 铁拳道:“你猜。” 秦宝宝笑道:“我猜你现在想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我再看到你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是不是这句话?” 铁拳看着秦宝宝,就像看着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妖怪。过了很久,他才道:“你猜对了。” 这是他作为秦宝宝的朋友说的最后一句话。 铁拳又走了,走得很快,秦宝宝知道,下一次他再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人会死的。 最有可能死的人就是自己。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也许是为铁拳,也许更是为了自己。 这时正是中午。 他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叫声,叫声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发出的,秦宝宝这时才感觉到自己饿了,非常的饿。 幸亏他还知道怎么样从这里走出去,他知道如果从这里再走三个时辰就可以到济南城了。到了济南城,就可以吃到他想吃的东西。 从树林中走出来时,就可以看到大路,现在正是中午,所以路上的人很多,车也很多。 济南是一个大城,路上的行人大多是到济南做生意的人,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每一人看上去都是很有钱的样子。 秦宝宝早已听说过,在通往济南的这条路上,有三多。 车多,人多,强盗多。 秦宝宝现在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呢? 只要是熟悉秦宝宝的人都知道,秦宝宝最喜欢看到的就是热闹,尤其是在他被关了三个月之后。 这三个月来,他实在是闷坏了,所以他实在希望有一点事情发生,就算没有事情发生,恐怕他自己也会弄出一些事情来的。 所以现在秦宝宝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强盗。 就算没有强盗,秦宝宝倒有兴趣自己做一次强盗。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古怪的心思,这时,一辆马车忽地在他的身边停下。 车窗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张圆圆的脸来。 这个人的脸实在是生得很滑稽,不但脸是圆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居然都是圆圆的。 他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他的脸上是大圆套小圆。 秦宝宝并不是一个不懂礼貌的人,可是他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圆脸人看着秦宝宝在笑,自己也笑了起来,他笑道:“我的脸是不是生得很好玩?” 秦宝宝拼命忍住笑,道:“你也知道?” 圆脸人笑道:“我当然知道,每一次我照镜子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笑起来的。” 一个看着自己的脸会笑起来的人无疑是一个有趣的人,秦宝宝几乎马上就对这个人有了兴趣。 圆脸人道:“你想进城?” 秦宝宝道:“你想让我上你的马车?” 圆脸人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你为什么要让我上你的马车?” 圆脸人笑道:“因为马车上正好还有一个位子。”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要选我上你的马车?” 圆脸人笑道:“因为你看上去像有钱人的样子。” 秦宝宝还穿着在地道里穿着的衣服,风先生对秦宝宝的照顾一向很不错,所以秦宝宝的衣服都是很高级的那一种。 秦宝宝道:“上你的马车要付多少钱?” 圆脸人笑道:“没有钱谁会让你上车?” 秦宝宝笑道:“我喜欢你这个人。我也喜欢和生意人打交道。” 和生意人打交道最起码有一个好处,当你付钱给他以后,他会让你觉得你的钱花得一点也不冤枉。 圆脸人伸出了手。 秦宝宝道:“先交钱,后上车?” 圆脸人笑道:“说对了。” 秦宝宝道:“你看我的这身衣服够不够付你的车钱?” 圆脸人笑道:“正好够,不多也不少。” 秦宝宝的这身衣服最起码可以买一辆车了,这个圆脸人无疑有一点贪心。 不过这个世上恐怕找不到一个不贪心的生意人了。 秦宝宝上了车。 车上除了圆脸人之外,还有五个人,六个人已将车子挤得满满的。 秦宝宝道:“你说的空位子在什么地方?” 圆脸人笑道:“只要我一站起来,岂不就多出了一个位子?” 只要能够赚钱,就算自己吃一点苦头,也没有关系。 圆脸人站了起来,站到了车门口的踏板上,他的脸虽然很圆,可是他的身体并不算太胖,所以他并不担心会把他的踏板踩断。 秦宝宝坐在圆脸人空出的位子上,这时他才有心思去看同车的人。 坐在秦宝宝对面的有三个人,三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 第一个人是一个年轻人,穿着崭新的衣服,衣服好像还有一点不大合身,这个年轻人乍看起来,也有一点害羞,就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他坐在那里的时候,身子挺得笔直,好像生怕自己会碰到别人。 这是一个不愿意惹麻烦的人。 第二个人是一个中年人,穿着很合身,但不是很贵的衣服,看到每一个人时,脸上都带着虚假的笑容。 他显然是一个生意人,手上紧紧地捏着一个半新不旧的包袱。这个包袱里显然是他做生意的本钱。 这是一个你一拳打上他的鼻子,他也不会生气的人。 第三个人是一个典型的山东大汉,身材很强壮,一个人要坐一个半人的位子。 他好像很困,秦宝宝上车不到一会功夫,就听到他打了三个呵欠。 他打呵欠的时候,像一个很和气的人,可是他一旦静下来时,脸上的表情就显得很凶。他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就好像每一个人都欠了他一百两银子似的。 秦宝宝可以打赌,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一个跳起来的,一定是这个人。 紧靠着秦宝宝坐的,是一个老和尚,他一直在低着头念着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听不懂的经文,也许连他自己也听不懂。 有经验的江湖人都知道,在江湖上有三种人可以不惹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惹。这三种不好惹的人就是僧侣、女人、孩子。 因为若不是有特别的本事,这三种人是不会出来闯江湖的。 这个和尚一看上去就是那种不好惹的人。 秦宝宝仔细听了听和尚念的经文,听来听去,只听到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秦宝宝自然很明白,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这个老和尚为什么翻来复去只念这一句? 不过对一个老和尚,秦宝宝一向没有多大的兴趣,一看到和尚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在少林寺“受苦受难”的日子。 所以他去看第五个人。 这是一个很潦倒的人。 从他的外貌,你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纪,他说他二十岁也可以,你说他三十岁他也很像,他的头发很乱,几乎是一堆稻草,他的衣服更加破旧,就像是一个要饭的叫化子。 秦宝宝想不通的是,这个人从上到下看不出一点有钱的样子,那个圆圆脸的生意人为什么会让他上车? 秦宝宝注意到这个人的手指上有很厚的老茧,尤其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更显得特别。 只有常年握刀持剑的人才会这样。 可是秦宝宝并没有看到这个人身上有刀剑。 一个江湖人如果没有武器,就像一个女人没有穿衣服一样不可思议。 这个人的武器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他用自己的武器充当了车资? 对一个江湖人来说,武器几乎就和他的生命一样重要,他为什么为了坐车而放弃自己的剑? 秦宝宝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不但身体闲不住,脑袋也闲不住,现在他的嘴巴又要闲不住了。 他看了看车上的五个人,觉得还是第一个看上去像乡下人的年轻人有一点意思。 他笑着对这个人道:“你好。” 这是秦宝宝的开场白,他一向都是用最直接的方法。 年轻人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秦宝宝可爱的笑脸,道:“你在和我说话?” 秦宝宝道:“是的。” 年轻人又看了看秦宝宝,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不和你说话。” 秦宝宝不由觉得有一点意思了,他笑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年轻人道:“我妈妈说,女人都是会骗人的,她叫我不要和女人说话。” 秦宝宝不由地吓了一跳。 他对自己的易容术一向都很有信心,事实上,他对自己的一切都很有信心,你实在找不到比秦宝宝更有信心的人了。 可是这个像乡下人的的年轻人却一眼就看出秦宝宝是一个女人。 其实秦宝宝只要有一面镜子,就不会这样惊讶了。 他以前之所以让人看不出身份来,是因为他总是很脏,并且他的年纪太小,可是他现在已不算是一个孩子了。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你怎么能说她是一个孩子? 在地道中虽然只有三个月,可是这三个月以来,秦宝宝变了很多,可以说是从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少女。 他的身上虽然还是穿着男人的衣服,可是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女人了。 秦宝宝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道:“你妈妈还告诉什么?” 年轻人道:“她说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会骗人,你很漂亮。” 这是秦宝宝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这种话,他觉得脸都有一点红了。 以前想让秦宝宝脸红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却很容易。 成长的确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秦宝宝笑道:“你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年轻人道:“我为什么不是?”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一直在和我说话,你既然和我说话你就不是一个听妈妈话的孩子。” 年轻人马上就闭上了嘴巴,闭得很紧,就好像你就算是用刀子也不能撬开他的嘴巴一样。 秦宝宝不由觉得更有趣了。 这个时候,他当然想好好地逗这个年轻人说话。 他笑道:“你真的不和我说话?” 年轻人的嘴巴闭得更紧了。并且还把头扭向了窗外。 秦宝宝道:“你在看什么?是不是窗外有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年轻人还是把嘴巴闭得很紧。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想对你说你妈妈的消息的,你既然不理我,我就只好回去对你妈妈说,你不要她了。” 年轻人马上回过头来,急急地道:“你认识我妈?” 秦宝宝笑了,道:“不认识。” 年轻人的脸又红了,这一次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生气,生很大的气。 秦宝宝笑道:“你在生气?” 年轻人的确是一个很老实的人,老实得可爱,他居然点了点头。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想打我?” 年轻人又摇了摇头,他还是决定不和秦宝宝说话,所以他只有用动作来表示自己的意思。 秦宝宝笑道:“我这样惹你,你又很生气,你为什么不想打我?” 年轻人低下了头,用手指在地板上写字。 他的手指竟像是铁铸的,在木板上写字,就像是用刀刻的一样。 看到他用手写字的时候,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表现出极为惊讶的神色。 谁也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竟是一个武功极高的人。 他在木板上写的字是:我不打女人。 秦宝宝看了看,发现这五个字居然写得很有水平,甚至比自己的字还要有水平。 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是一个文武全才。 秦宝宝觉得,如果这样一个人自己不去认识他,实在不是自己的风格。 年轻人又伸出手去,把地上的字迹抹去,就像抹去水迹一样抹去。 这一手功夫比刚才写字的功夫更加困难,可是年轻人做起来却很轻松。 这时候,每一个人看他的眼光已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最注意他的就是那个落泊的江湖人,他几乎已看呆了。 年轻人抹去字迹之后,又像刚才一样笔直地坐着,生怕会碰到别人。 不过秦宝宝知道,现在他就算是打破别人的鼻子,别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一直低头念经的老和尚忽地对年轻人道:“崔无病是你什么人?” 年轻人道:“我不认识崔无病。” 秦宝宝却知道崔无病,只要是江湖上有一点名气的人,几乎没有秦宝宝不知道的。 他知道崔无病是一个名人,以一手“弹指神通”驰名江湖,这个年轻人的指法惊人,这就让人很容易想到他和崔无病有关系。 可是这个年轻人却直呼崔无病的名字。 江湖上没有一个人敢这样称呼自己的师父,所以这个年轻人和崔无病当然不可能有一点关系。 老和尚又道:“沈随风是你什么人?” 年轻人又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认识什么沈随风。” 老和尚的脸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他恐怕觉得除了崔无病和沈随风之后,别人不可能教出这种武功的徒弟来。 沈随风也是一个指法的高手,几乎和崔无病一样有名,这两个人都早已退出了江湖,就算是活着,今年恐怕也要有九十多岁了。 老和尚还是不死心,他道:“那么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年轻人疑惑地道:“武功?” 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是武功。 看他的样子,根本不是一个会骗人的人,别人不去骗他,已算是运气了。 秦宝宝认为这个年轻人不是真的很土,就是大奸大恶。 不过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老和尚换了一种问法,道:“那么是谁教你用手写字的?” 年轻人笑了,笑得很得意,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自己。” 他又问道:“用手写字很好吗?” 老和尚道:“你知不知道,以你现在的身手已算是一个高手。” 年轻人道:“高手?” 老和尚道:“高手的意思就是你和别人打架的时候,总是可以赢。” 年轻人道:“这我知道。” 老和尚道:“你和别人打过架?” 年轻人道:“经常打?” 老和尚道:“你一定从来没有输过。” 年轻人道:“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是输,后来当我学会用手指写字之后,就没有人想和我打架了。” 老和尚笑了,道:“因为他们不会用手指写字。” 年轻人也笑了,道:“是的。” 老和尚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道:“我叫高渐飞。” 老和尚道:“你知不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江湖上没有人不会不知道你的名字。” 高渐飞道:“你是说我会出名?” 老和尚道:“像你这样的武功,如果想不出名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高渐飞却摇了摇头,道:“我妈妈说出名并不好,她叫我千万不要和别人打架,也不能出名。” 老和尚道:“你很听你妈妈的话。” 这一次高渐飞竟点了点头。 老和尚叹道:“这实在很可惜。” 秦宝宝现在已有了一个主意,一个很有趣的主意,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别人不和高渐飞说话的时候,高渐飞绝不会去找别人说话,现在他又笔直地坐着。还是那种很不舒服的坐姿。 老和尚对高渐飞的兴趣并不亚于秦宝宝对高渐飞的兴趣,老和尚道:“你到济南做什么?” 高渐飞道:“做工。” 老和尚道:“做工?” 高渐飞道:“这几年家里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少一个人在家吃饭,我妈就可以少做一点活了。” 老和尚道:“你准备做什么工?” 高渐飞道:“什么都可以。我在家的时候,什么都会做,就算不会做,学起来也会很快的。” 他生怕老和尚不相信,道:“我不骗你。” 老和尚笑道:“你当然不会骗我,像你这种人想说谎都不太容易。” 秦宝宝忽地道:“你如果想做工的话,正好可以找我。” 高渐飞看了秦宝宝一眼,马上就闭上了嘴巴。 秦宝宝笑道:“你闭上嘴巴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不是聋子就行了,我的确可以为你找到一个好工作。” 高渐飞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眼睛已经亮了。 秦宝宝笑道:“你到了济南之后,如果找不到工作的话,你就到大名湖边找我。” 他笑了一笑之后,就不再说话,甚至连看都不去看高渐飞一眼了。 老和尚忽地对高渐飞道:“你要记住你妈妈的一句话。” 高渐飞道:“什么话?” 老和尚道:“千万不要相信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高渐飞道:“我知道。” 秦宝宝狠狠地看了老和尚一眼,忽地道:“老师傅,你的屁股下有一条蛇。” 老和尚冷笑,对高渐飞道:“漂亮的女人是不是会骗人?” 高渐飞没有说话,而是忽地伸出了手,伸向老和尚的大腿,当他的手缩回来的时候,手上已多了一条蛇。 一条小小的青蛇。 老和尚的脸色立刻变了,像一个女人一样尖声叫道:“这是蛇。” 高渐飞点了点头道:“是蛇。” 他肯定是在奇怪,这个老和尚怎么会怕一条小小的蛇。 老和尚的脸色已变得发白,他道:“是他来了。” 高渐飞道:“他是谁?” “杜青蛇。” 这句话不是老和尚说的,而是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大汉说的。不过他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凶了,不但不凶,而且显得很可怜的样子。 高渐飞道:“杜青蛇又是谁?”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发现,车上的人除了那个穿着男人衣服会骗人的小姑娘和落泊的江湖人之外,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至于车子的老板,那个圆圆的脸的人,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下,好像连车夫都已逃走了。 杜青蛇这个名字,秦宝宝也好像听说过。 他知道杜青蛇是一个大盗,一个很会用毒的独行大盗。 一个人想做强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大盗的人也需要天才。 杜青蛇无疑是这一个行当的天才。 据说在北方五省每一个城市里都有缉拿杜青蛇的赏格,可是见过杜青蛇的人并不多。 并不多的意思并不包括那些见过杜青蛇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的那些人。 死人是不算人的。 一个独行大盗在江湖上纵横十几年,官府居然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人当然是一个天才。 秦宝宝很快就有了好奇心了,他当然想看一看这个传说中很可怕的杜青蛇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并不怕可怕的人。因为他自己已足够可怕的了。 老和尚还在发抖,秦宝宝有一些不明白,一个刚才还在不停地念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人”居然还是这么怕死。 高渐飞看了秦宝宝一眼,似乎想和秦宝宝说话,因为除了秦宝宝,没有人有心情说话。 不过他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不和秦宝宝说话,秦宝宝可以和他说话,秦宝宝道:“想不想到车下看看?” 高渐飞点了点头,然后他慢慢地走下车去。 一下车之后,秦宝宝对高渐飞道:“你会不会轻功?” 高渐飞摇了摇头,一头雾水的样子,他对武功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然不知道什么是轻功。 秦宝宝道:“你跑得快不快?” 高渐飞笑了,点了点头,忽地纵出了二丈。 他用的绝不是任何一派的身法,不过他的动作却非常灵活,跑得也足够快。 看着高渐飞,秦宝宝不由地想起了铁拳。 铁拳也和高渐飞一样。他们所学的武功都是一种江湖上从来没有过的,他们也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是,铁拳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这个高渐飞看上去却比大多数人要笨一点,并且还要命的固执。 高渐飞又跑了回来,站在秦宝宝的身边,似乎在等着秦宝宝的吩咐。 这个高渐飞当然谈不上江湖经验,甚至连人情事故都不是很懂,所以一旦遇到事情,他自己一点主张也没有。 车上的其他人还在车子上都不敢下来,高渐飞虽然也没有说,不过秦宝宝看出他对那些人有一点看不起。 他当然只有听秦宝宝的话。 可是这个时候秦宝宝偏偏什么话也没有。 他只是四处看看,就好像一个来游玩的人。 现在正值春天,春天的郊外的确有很多值得看的地方。 秦宝宝好像真的被春色吸引住了一样,完全忘了杜青蛇,也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个高渐飞。 高渐飞实在是忍不住了,他道:“杜青蛇在哪里?” 秦宝宝开心地叫了起来,道:“这可是你和我先说话的。” 高渐飞低下了头,道:“因为我发现你并不像我妈妈说那种的女人。” 秦宝宝笑道:“你怎么知道?” 高渐飞脸都红了,红得就像一块红布一样。 他的声音忽地变成了蚊子哼。秦宝宝大声道:“你说什么?我什么也听不见。” 高渐飞笑了,道:“因为我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 他从秦宝宝和高渐飞身边走过,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好像这两个人是两个死人一样。 秦宝宝对高渐飞道:“你是不是一个死人?” 高渐飞道:“当然不是。” 秦宝宝道:“我是不是一个死人?” 高渐飞看了看秦宝宝,看了半天,才道:“好像也不是。”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道:“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 高渐飞看了看那个人,道:“我看到了。” 这个人的个子很高,比常人要高得多。 他的双腿又细又长,腰也细如水蛇,偏偏他还带了一顶将近有一尺的高冠,使得他这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根竹子。 他衣服的颜色就像竹叶一样青的颜色。 这个人莫非就是杜青蛇? 秦宝宝忽地叫道:“喂!” 青衣人慢慢地回过头来,他的脸很瘦,下巴很尖,脑门偏偏还不算小,所以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蛇脸。 如果这个人不是杜青蛇,秦宝宝就不是秦宝宝了。 杜青蛇慢慢地走到秦宝宝的身边,慢慢地道:“你在叫我?” 秦宝宝笑道:“是的。” 杜青蛇道:“你叫我有什么事?” 他的态度居然还很斯文有礼,如果你只和他说话,你恐怕不会想到这个人居然就是五省联手追缉,却一直逍遥法外的独行大盗。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姓杜?” 杜青蛇道:“我不但姓杜,而且就是杜青蛇。” 秦宝宝笑了,道:“你就是被北方五省联手追缉的独行大盗杜青蛇?” 杜青蛇道:“我是。” 秦宝宝道:“你今天来做什么?” 杜青蛇道:“我是一个大盗,你认为一个大盗能做什么?” 这个杜青蛇的确和其他的大盗有很大的不同,他明明在抢东西,可是他的样子却一点也不着急,好像只要他一来,别人就应该乖乖地把东西交给他一样。 他也并不担心别人会溜走。 这是一个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的人。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得手?” 杜青蛇道:“只有一次,我失手了。” 秦宝宝道:“哪一次?” 杜青蛇道:“那一次我抢的是一个女人。” 秦宝宝道:“结果呢?” 杜青蛇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女人最后抢了我做他的丈夫。” 秦宝宝笑道:“这一次你的确是亏了。” 杜青蛇道:“亏得很厉害。” 秦宝宝道:“这个女人一定长得很好看。” 杜青蛇摇了摇头,道:“我敢打赌,你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女人。” 秦宝宝道:“既然她???么丑,你为什么还要娶她?” 杜青蛇道:“你应该明白一件事。” 秦宝宝道:“什么事。” 杜青蛇道:“是她要我做她的丈夫,而不是我自己要做她的丈夫,这其中的区别很大。”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道:“区别的确很大。” 杜青蛇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和秦宝宝和和气气地聊着天,就好像他和秦宝宝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 现在你无论怎么看他,他都不像是一个大盗。 秦宝宝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次你想抢什么?你总不至于那么无聊,去抢什么金银财宝。” 杜青蛇笑道:“抢金银财宝难道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秦宝宝道:“对别的强盗来说,当然不无聊,可是你是杜青蛇。” 杜青蛇又笑了,拍马屁人人喜欢,何况秦宝宝拍得又是最高明的那一种。 杜青蛇道:“这一次我是来抢一把剑的。” 秦宝宝道:“能被你看上眼的剑一定是一把好剑。” 杜青蛇点头道:“那的确是一把好剑。” 秦宝宝道:“剑在哪里?” 杜青蛇道:“就在车上。” 秦宝宝道:“你是说车上有一个人的身上就有你要的那柄剑。” 杜青蛇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和这个人就是从车子刚刚下来的。” 杜青蛇道:“可是剑并不在你们的身上。”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 杜青蛇道:“因为你们的年纪太小。” 秦宝宝道:“你是说这样一柄剑在一个大人身上?” 杜青蛇道:“不过我并不知道在车上的四个人中哪一个人的身上。” 秦宝宝笑道:“他们都在车上。” 杜青蛇笑道:“我既然来了,他们还能走吗?” 秦宝宝居然就像是杜青蛇的同伙一样,和杜青蛇来到了车边。 杜青蛇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天并不想杀人。” 秦宝宝道:“所以车上有剑的那一位仁兄最好把剑交出来。” 杜青蛇不由地看了秦宝宝一眼,笑道:“你为什么帮我?”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早就想做一个强盗了,做强盗是不是很过瘾?” 杜青蛇笑道:“的确很过瘾。” 高渐飞也一直跟着他们,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看到杜青蛇和秦宝宝和和气气地谈着话,他认为他们一定是朋友。 这时车上并没有什么动静。 杜青蛇道:“如果你是一个强盗,遇到了不合作的人怎么办?” 秦宝宝笑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把车子掀翻,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出来了。” 杜青蛇笑道:“你这个方法真是好极了。” 他的手已抓住了车门,他好像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车子就被掀翻,掀了个车底朝天。 这时车子里的四个人就不得不出来了。 这四个人的轻功看来都很不错,所以他们站在地上时样子并不是很狠狈。 杜青蛇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看过去,最后停在了中年人的身上。 这个中年人的脸马上就白了。 杜青蛇笑咪咪地道:“你的包袱里有什么?” 中年人道:“没什么。” 杜青蛇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的包袱里最起码有五百两的银子。” 中年人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杜青蛇对秦宝宝道:“你知道做一个大盗最根本的本领是什么?” 秦宝宝笑道:“就是一眼看出别人的身上有多少银子。” 杜青蛇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这个人身上不会有剑。” 杜青蛇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一个抱着银子都发抖的人怎么会敢把要命的剑放在身上。” 杜青蛇笑道:“你说得不错。” 他又把目光放在了老和尚的身上。 秦宝宝又摇了摇头。 杜青蛇道:“剑也不在他的身上。” 秦宝宝道:“不在。” 杜青蛇道:“为什么不在?” 秦宝宝道:“这个老和尚的胆子很小。” 杜青蛇道:“胆子很小的人身上为什么不会有剑。” 秦宝宝道:“你要的剑当然不是一柄很普通的剑。” 杜青蛇道:“的确不普通。” 秦宝宝道:“一个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发抖的人怎么会做危险的事情?” 杜青蛇道:“不错,一个人的年纪越大,胆子就越小。” 秦宝宝道:“所以他的身上并没有剑。” 杜青蛇笑咪咪地看着大汉,道:“看来剑一定在他的身上了。” 秦宝宝笑道:“更加不在。” 杜青蛇道:“为什么也不在?” 秦宝宝笑道:“这个人就算是我也可以在十招之中将他击倒,如果一柄很好的剑在他的身上,恐怕早就被人抢走了。” 杜青蛇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人的武功不好,的确是不能带着好东西的。” 那个落泊的江湖人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杜青蛇,目光中并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 秦宝宝在心中已下了结论。如果说有一柄连杜青蛇都看得上眼的剑的话,一定在这个人的身上。 杜青蛇其实一直都在看着他,这时他的脸上已没有了笑容。 在他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他就变了一个人,变得像一条可怕的青蛇。 毒蛇。 他的声音这时也充满了死亡的味道,他道:“你可以动手了。” 秦宝宝忽地笑道:“你错了。” 杜青蛇回头,道:“谁错了?” 秦宝宝笑道:“当然是你错了。” 杜青蛇道:“为什么是我错了?” 秦宝宝笑道:“因为剑并不在他的身上。” 杜青蛇道:“你怎么知道不在他的身上?”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已看到了那柄剑。” 杜青蛇不由地道:“哦?” 秦宝宝道:“你想不想知道剑在哪里?” 杜青蛇道:“想。” 秦宝宝道:“不过却有一个条件。” 杜青蛇道:“什么条件?” 秦宝宝道:“就是你在和那个持剑人动手的时候,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杜青蛇笑了,道:“我杜青蛇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手下留情。” 秦宝宝笑道:“那就好极了。” 他一指高渐飞,道:“剑就在他的身上。” 高渐飞怔住了,他一直在好好地听他们说话,就像听书那样听着,虽然有很多的事情他都听不明白,不过他觉得很有趣。 可他就算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秦宝宝会把火烧到自己的头上。 杜青蛇向高渐飞慢慢地走了过去。 高渐飞也在看着杜青蛇。 杜青蛇笑了,道:“想不到剑竟在阁下的身上。” 高渐飞道:“剑?” 杜青蛇道:“是的,剑,你身上有没有一把剑。” 高渐飞想了一想,居然点了点头。 杜青蛇道:“你能不能把你的剑让我看一看?” 高渐飞笑道:“当然可以。” 他的身上的确有一把剑,一把短剑。 这也是一把好剑,并且由于年代古远,剑身上已有了锈迹。 杜青蛇看着这把剑的时候,脸色却变了。 显然一把剑不是他想要的那一把。 他冷冷地道:“你知道我是谁?” 高渐飞道:“他们叫你杜青蛇。” 杜青蛇道:“在我的面前你居然敢耍花招?” 高渐飞疑惑地道:“什么叫耍招。” 杜青蛇的脸已变青了,变得就像他的蛇一样。 高渐飞也觉得事情有一点不妙,他虽然并没有多少江湖经验,可是他还是看出了危险。 他道:“你想做什么?” 秦宝宝笑道:“他想和你打架。” 高渐飞笑了,道:“打架?没有关系,我经常和人打架。” 他居然对杜青蛇道:“你想和我打架?” 杜青蛇当然不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在开玩笑,高渐飞是一个很老实的人。 可是对杜青蛇来说。高渐飞的每一句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杜青蛇当然无法忍受。 谁都看得出他随时都会出手杀人。 高渐飞也看出来了。 他对杜青蛇道:“你要小心了,我的手指很厉害。”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果真伸出了手指。闪电般地伸出。 只有这一指。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高渐飞没有其他的动作,杜青蛇也没有。 因为杜青蛇的头上已多了一个洞。 血洞。 在他的眉心上,多了一个和手指一样大的血洞。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就连秦宝宝也惊呆了。 他之所以让杜青蛇去找高渐飞的麻烦,是因为他知道高渐飞的武功很高,也许只有他才能对付得了杜青蛇。 可是高渐飞的武功还是远远出乎了他的想像。 高渐飞正用一块布擦手指上的血迹。 秦宝宝道:“你并不真的很笨。” 高渐飞笑道:“我只知道一点。” 秦宝宝道:“哪一点?” 高渐飞道:“我知道他并不是想和我打架,他想杀了我。” 秦宝宝道:“你还知道什么?” 高渐飞道:“我还知道对付想杀我的人也只有一个方法。” 秦宝宝道:“什么方法?” 高渐飞道:“杀了他。” 秦宝宝笑道:“杀了他?” 高渐飞道:“是的,在他没有把我杀死之前。” 秦宝宝笑道:“看来你懂得并不少。” 高渐飞笑道:“就这么一点点。” 秦宝宝道:“懂得这一点点已足够了。” 高渐飞笑道:“也许是。” 圆脸的马车老板也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看着被推翻的马车,不由地连声叹气。 马车是杜青蛇推翻的,可惜杜青蛇已是一个死人。 秦宝宝道:“马车只是被推翻了而已,好像并没有坏,如果再把它推翻过来,还是可以用的。” 圆脸的马车老板道:“这辆马车这么重,谁能把它再推翻过来?” 秦宝宝笑道:“当然是高渐飞。” 高渐飞笑道:“我就知道一定不是别人。” ※※※※※※ 马车果然还能用,不过现在车上的人已没有几个有说话的心情了。 秦宝宝当然是一个例外。 如果你想让秦宝宝闭上嘴巴简直比让哑巴开口还要困难。 他正不停地问高渐飞道:“你今年几岁?你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的手指头是怎么练的?” 高渐飞已被问得有一点糊涂了,他道:“你能不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 秦宝宝笑道:“不可以。” 高渐飞奇怪地道:“为什么不可以?”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高兴。” 高渐飞不由地笑了,道:“据说耍无赖是女人的专长,看来我应该原谅你才对。” 秦宝宝道:“这句话又是你妈教你的?” 高渐飞道:“是。” 秦宝宝道:“你除了听你妈的话之外,还会听谁的?” 高渐飞道:“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 秦宝宝道:“如果你现在想一想呢?” 高渐飞果然低着头在想,非常认真地想。 秦宝宝笑道:“你想通了没有?” 高渐飞道:“我想通了。” 秦宝宝道:“你想通了什么?” 高渐飞道:“我还是听我妈的话。” 秦宝宝觉得他有趣极了。 这时马车快要进济南城了,高渐飞把头伸到了窗外,像一个典型的乡下人一样,对每一样东西都感到新鲜。 看到高楼,他就问秦宝宝道:“这大房子是什么?” 秦宝宝道:“是高楼。” 高渐飞道:“是不是只有有钱人才可以在里面住?”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钱?” 高渐飞摇了摇头,不过他很快就道:“我只要找到了工作,就会很快的有钱了。”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忘记刚才我对你说的那句话?” 高渐飞道:“你刚才说的话很多。” 秦宝宝道:“我说过如果你找不到工作,就到大明湖边来找我。” 高渐飞不高兴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工作?”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因为现在的工作很难找。” ※※※※※※ 高渐飞站在街上,心情还是那么兴奋,他终于到了向往已久的大城市,他觉得新的生活很快就要开始了。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担心,难道这里的工作真的像刚才那个女扮男装的人讲的那样很难找吗? 他首先走进了刚才看到了那座高楼。 他已知道这座高楼是一家酒楼,并且他还看到在酒楼的门口贴了一张告示,告示上写着:聘杂役一名,工钱优厚。 高渐飞懂得杂役的意思,杂役的意思就是什么都做的人。 高渐飞觉得自己一定很适合这个工作,因为他什么事情都会做,并且每一样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他一走进酒楼就有一个满脸笑容的人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地道:“客官,要点什么?” 高渐飞挺起胸来,道:“我是来找工作的。” 他并不觉得找工作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 那人显然是酒楼里的小二,他看了看高渐飞,脸上虽然还是笑容,不过口气就不像刚才那样客气了,他道:“你在这里等着。” 高渐飞道:“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过了一会,一个肥得流油,显然是这里的老板的人走了过来,他对高渐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就好像一个人在挑牲口一样。 高渐飞虽然有一点不高兴,不过他也知道,在这???地方,受一点气是难免的事。 老板道:“你会做什么事?” 高渐飞道:“我什么事都会做。” 老板道:“你有没有力气。” 高渐飞道:“我的力气很大。” 老板道:“你吃的多不多?” 高渐飞道:“一点也不多。” 他得到了这份工作。 他的工作很繁重,他一个人几乎做三个人的活。 第一天做完之后,他就觉得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不过他很开心,因为这个工作来得很容易,这时他又想到了秦宝宝,他笑道:“女人的确都会骗人。” 第二天早晨,他第一个起床,在第一个客人进来之前,他不但把每一张桌子抹了一遍,还把地上扫得干干净净。 他必须让人觉得,找他来工作,绝对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第一个客人走进来时,高渐飞迎了上去,学着昨天小二的样子,客客气气地道:“客官,你想要点什么?” 这个客人笑了一笑,道:“我是来找工作的。” 高渐飞笑了,道:“你也是来找工作的?” 客人道:“老板在哪里?” 高渐飞把老板请了出来,过了一会,老板慢慢地走了出来,走到高渐飞的面前,道:“你对你的工作满意不满意?” 高渐飞道:“当然很满意。” 老板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高渐飞道:“什么事?” 老板道:“你知道,我这个地方虽然很大,可是并不需要太多的人。” 高渐飞道:“我知道。” 老板道:“你也知道,现在找一个好工人并不容易。” 高渐飞道:“的确不容易。” 老板道:“现在有一个人想为我工作,他并不要我的工钱,只想有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而已。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要他?” 高渐飞道:“这种人的确很难得。” 老板道:“所以我当然不能拒绝他。” 高渐飞道:“要是我也不会拒绝他的。” 老板皱了皱眉头,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来了。” 高渐飞道:“什么问题?” 老板道:“一份工作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他来了,你该怎么办?”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只有走了?” 老板道:“抱歉。”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 高渐飞只好离开了这个地方,不过他并没有绝望,因为济南城很大,工作当然还是会有的。 他很快又找到了一份工作,帮一个杂货店运货。 这个工作并不轻松。 他的工具只是一辆手推车。 杂货店并不大,杂货店的老板也并不有钱,当然也买不起马车,不过高渐飞并不在乎这些。 手推车并不好用,高渐飞刚开始的时候,很奇怪一个轮子的车子怎么能够走起来。 可现在他虽然能够把车子推着走,不过显得很吃力。 高渐飞并不是一个很挑刺的人,不过他能找到一份工作,就是再苦再累,他已心满意足了。 他决定要把这个工作好好地干下去。 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用独轮车把杂货店的货物送到每一个卖家的手里。 这个工作只需要力气就行了,高渐飞正好有的是力气。 这份工作既然很辛苦,挣的钱当然要多一点,高渐飞算过,只要干上半年,他就可以实现他的想法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要为母亲卖几件好看的衣服,再把家里的房子好好地修一修。 他的要求实在不能算高,可惜这份工作他能做得下去吗? 第一天他下工的时候,他看到杂货店的老板一副面带不好意思的样子来找自己了。 高渐飞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老板叹了一口气,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个店很小,所以要的人并不能太多。” 高渐飞道:“是的。” 老板道:“你也知道,现在找一个好工人并不容易。” 高渐飞道:“的确不容易。” 老板道:“现在有一个人想为我工作,他不要我的工钱,只是想有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而已。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要他?” 高渐飞道:“这种人的确很难得。” 老板道:“所以我当然不能拒绝他。” 高渐飞道:“要是我也不会拒绝他的。” 老板皱了皱眉头,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来了。” 高渐飞道:“什么问题?” 老板道:“一份工作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他来了,你该怎么办?”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只有走了?” 老板道:“抱歉。” 和酒楼的老板一样,当他在说到抱歉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抱歉的意思。 于是高渐飞就在两天之中连丢了两份工作。 高渐飞并没有感到难过,他知道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会一帆风顺,这一份工作没有了,他还可以找另外一份工作。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并且他带来的食物还没有吃完。 不过他也必需再找一份工作,因为包袱里的食物只能吃两顿的了。 高渐飞的运气实在好极了,他很快又找到了一份工作,一份比前两个工作还要辛苦的工作。 就是为米店扛米。 这是一种需要付出很大体力的工作,高渐飞之所以找这份工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绝不会再有一个只需要吃饭和只需要睡觉的人来抢这份工作,因为这份工作实在太辛苦。 每天早上,马车就会从郊外运来装袋的米,高渐飞的工作就是去收米,回到米店后,他还要把每一袋米从车子上运到米店的仓库里。 他对这一份工作也很满意,事实上,只要有工作可做,他都会满意的。 他实在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这种工作已不是太多了,无论谁找到这种一个工作,都应该会满意的。 当高渐飞把最后一袋米扛到米店仓库里时,他看到米店的老板的脸上出现了满意的笑容。 高渐飞感到很开心,他知道他终于保住了这份工作。 这份工作挣的钱要比前两个工作要多得多,高渐飞最满意的也是这一点。 虽然到了晚上,躺在用草铺成的床上。高渐飞的腰就像断了一样,可是他仍然感到很开心。 所以这一觉他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晨,他又是第一个起床,他起床之后,就准备去套马。可是他来到马房的时候,却发现马车已不见了。 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去找老板。 老板也已起床了,当他听完高渐飞的诉说后,只是点了点头。 高渐飞道:“马车不见了,也许被人偷走了,我们要不要去报官?” 老板笑了一笑,他笑的时候并不可爱,有一种让人忍不住要打他一拳的感觉。 老板叹了一口气,当他叹气的时候,高渐飞的心也开始沉了下去。 老板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高渐飞道:“什么事?” 老板道:“你知道,我这个地方虽然很大,可是并不需要太多的人。” 高渐飞道:“我知道。” 老板道:“你也知道,现在找一个好工人并不容易。” 高渐飞道:“的确不容易。” 老板道:“现在有一个人想为我工作,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高渐飞就道:“他是不是只是找一个吃饭和睡觉的地方而已?是不是?” 高渐飞的确有一点生气了,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人都会生气的。 老板笑了一笑道:“他并不在这里吃饭,更不会在这里睡觉,他当然也不要我的工钱,不但不要我的工钱,甚至还给我钱。” 高渐飞道:“这个人有没有毛病?” 老板道:“没有毛病。” 高渐飞道:“这种人居然没有毛病?” 老板道:“其实他是一个富家子弟,他下一个月就要结婚了,可是他并不想让新娘子看到他的身材很胖。” 高渐飞道:“原来他是来减肥的。” 老板道:“是的,你也知道,米店这个工作很适合减肥。” 现在轮到高渐飞叹气了,老板也叹了一口气,一副很同情高渐飞的样子。 高渐飞道:“这种人你当然不会拒绝的。” 老板道:“你如果是我,会不会拒绝他?” 高渐飞道:“要是我也不会拒绝他。” 老板皱了皱眉头,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来了。” 高渐飞道:“我知道是什么问题。” 老板道:“什么问题?” 高渐飞道:“一份工作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他来了,我就只有走?” 老板道:“抱歉。”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当然也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 高渐飞于是在三天之中就丢了三份工作,更要命的是,他并没有得到一文的工钱,这也许是因为高渐飞根本想不到这回事。 高渐飞想不到这回事,老板们当然更不会想到。 高渐飞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包袱里的食物也没有了。 在这种时候,他忽地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在来的时候,在车上遇到的那一个人。 那个人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秦宝宝。 一个人在无助的时候,当然会想起所有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高渐飞记得秦宝宝说过,“如果你找不到工作,就到大明湖边来找我。” 当时高渐飞并没有把这一句话放在心上,现在他不得不想了起来,想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又燃起了希望。 ※※※※※※ 大明湖。 大明湖无疑是济南的名胜,只要是到过济南的人,绝不会不去大明湖。 甚至有人说,如果一个人没有到过大明湖,简直就不能算来过济南。 高渐飞来到大明湖的时候,才发现这句话果然有一点道理。 他是从一个缺水的山区来的,所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水。 当他看到清澈如镜的湖水时,竟有一种跳下去的冲动。 现在正是春天,湖岸绿草成茵,甚至还有鲜花盛开。 高渐飞嗅着清草的清香和鲜花的芬芳,觉得就算一辈子这样站着也没有关系。 若不是他肚子里忽然发出一种奇怪的叫声,他甚至已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他是来找秦宝宝的。 其实他并不知道秦宝宝的名字。 他只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女人,并且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女人都是会骗人的,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可惜每一次高渐飞想起秦宝宝的时候,就忘了这句话了。 高渐飞开始寻找秦宝宝。 大明湖的游人很多。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正是春游的好时机,所以很多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来到湖边。 要想在这么多人中找一个自己只见过一面的人,当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所以高渐飞很有耐心。 他一向很有耐心。 有一次他为了捕一只兔子,不惜在雪地里藏了四天。 能让他藏下去的原因,是因为他很饿。 现在他也很饿。 不过奇怪的是,高渐飞一直坚信秦宝宝一定会来大明湖。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相信秦宝宝。 他几乎将半个大明湖都走遍了,也没有发现秦宝宝,甚至没有发现一点让自己感兴趣的事。 可是他还是觉得会有一件事要发生。 因为在他不停走动的时候,他发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自己走到哪里,这双眼睛也一定会跟到哪里。 高渐飞已忍耐了很久,他决定不能再忍耐下去。 于是他转过身去,迎上了那双眼睛。 这个人的身材高大,体格魁悟,身上的肌肉堆积如小山。 无论谁第一眼看到他,都会知道这是一个绝不好惹的人。 他的衣服很华贵,钮扣用一种不知名的珠宝做的。 高渐飞虽然不知道这些珠宝的价值,却知道如果自己有这样一颗珠宝,他绝不会把它当做扣子。 他宁愿用它填饱自己的肚子。 一个穿着这样华贵的人,当然应该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在江湖上,一个有身份的人的意思,就是高手。 高渐飞明白自己一定面对的是一个高手。 高渐飞道:“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这个人根本不去回答高渐飞的问题。 一个有身份的人往往就有架子,有架子的人往往只问问题,而不是回答问题。 这个人道:“你是不是高渐飞?” 高渐飞点了点头,道:“我是。” 他很奇怪这个人居然认识自己,要知道他来济南不过三天。 像他这样一个穷小子,他如果不去认识别人,别人当然不会主动理他的。 锦衣人道:“听说你的拳头很快?” 高渐飞道:“拳头快是什么意思?” 锦衣人显然认为这是一种嘲笑,无论谁听到这种话,都会这么认为。 虽然高渐飞说的是实话。 锦衣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愤愤之色,他道:“我还听说,你还扬言可以三拳两脚打倒‘神拳无敌’冯子中。” 高渐飞当然没有说过这种话,他甚至都不知道世上还有“神拳无敌”冯子中这个人。 不过高渐飞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他明白锦衣人是来打架的,这个人要么是“神拳无敌”冯子中的朋友,要么就是冯子中本人。 高渐飞道:“你就是冯子中?” 锦衣人大叫道:“不错老子就是冯子中,你来打我。” 高渐飞摇摇头,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冯子中道:“你不打我,我就要打你了。” 高渐飞道:“你要是打我,我当然会还手的,可是你要是不打我,我绝对不会打你的。” 冯子中无疑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一个有身份的人怎能向一个穷小子抢先出手。 可是冯子中也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如果自己不先动手,高渐飞绝不会向自己出手的??? 所以他动手了。 一个人如果想在江湖上成名立足,绝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江湖上,一个人的名气和他的武功是成正比的。 名气有多大,武功就有多高。 冯子中的名气并不小,武功当然也很不错。 他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拳头。 所以他一拳击出时,已开始为高渐飞担心了。 自己和这个人并没有很大的仇恨,何必为了一句话而把他打死。 可惜像冯子中这种人想法,想法总要比拳头慢得多。 他这一拳击出时,想收都不可能。 高渐飞却在冯子中一出拳时,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 高渐飞并不懂得破绽的意思,他只知道,一个人如果使出冯子中这样的拳法,就简直像把脸伸向自己的拳头一样。 所以高渐飞伸出了自己的拳头,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拳有多快,也不知道这一拳有多重。 他只知道这一拳一定可以打中冯子中的脸。 他打中了。 “砰!” 这是皮肉撞击的声音,高渐飞看到冯子中庞大的身体像一个皮球一样弹了起来,高高地向后摔倒。 在冯子中飞出去的时候,他还看到冯子中的脸简直成了一个烂柿子。 只到这时,高渐飞才感到自己用的力气未免太大了点。 冯子中努力地爬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时他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他没有摸到自己的鼻子,因为本应该是鼻子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团烂糊糊的肉,他摸到了自己的牙齿。 因为那个叫做嘴唇的,可以盖住牙齿的肉现在已经不见了。 他摸到牙齿的时候,牙齿就到了他的手心里。 这时候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现在他只明白了一件事。 他明白这个叫高渐飞的人根本就不是人。 虽然高渐飞一拳打倒了济南府有名的“神拳无敌”冯子中,可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他仍然觉得肚子很饿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和肚子饿了就要吃饭是一样的道理。 冯子中当然悄悄的溜走了,令高渐飞奇怪的是,冯子中这个人的拳头虽不是很快,脚倒是很快。 高渐飞听说过,当一个人的眼睛不行时,他的耳朵就会更灵敏。 冯子中的拳法不行,所以他的两条腿跑起来很快。 这也是一样的道理。 高渐飞决定暂时不去找秦宝宝,因为他必须先解决自己的肚子问题。 他运气很好,因为他一想吃东西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馄饨摊子。 可是一闻到馄饨的香味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运气并不好了。 一个人身上没有一文钱,且又很饿的人,如果闻到食物的香味,岂不是一件最残忍的事情? 他现在开始觉得,发明馄饨这种食物的人一定是一个混蛋。 “你想吃馄饨?” 声音从高渐飞的身后传来,很浑厚的男人的声音。 这个人也跟着高渐飞很久,高渐飞本该早就发现他。 可是一个人正在饿着肚子,又发现食物的时候,其它的感觉器官就不会太敏锐。 高渐飞一向是一个说实话的人,他老老实实的道:“我想吃。” 这个人走到了高渐飞的面前。 高渐飞看这个人的时候,就比刚才看冯子中的时候要顺眼得多。 这个人已近中年,穿着一件整洁但绝对称不上华贵的衣服。 这件衣服不该有褶子的地方绝不会有一条褶子。 这说明这个人是一个规矩人。 这种人永远按照一种既定的方法做事,绝不会有丝毫偏差。 这个人客客气气地道:“我可不可以请你吃一碗馄饨?” 高渐飞笑道:“当然可以。” 他想不通这个人居然用这种口气请自己吃馄饨,好像高渐飞如果不答应,他一定会跪下来求他一样。 高渐飞坐下来吃馄饨,他并不知道馄饨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馄饨很烫。 望着眨眼间就变成空碗的碗,高渐飞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个人道:“你还想吃。” 高渐飞道:“还想吃。” 于是他一共吃了十六碗,吃到十七碗的时候,他总算知道馄饨是用肉做的。 这个人一直静静地看着高渐飞,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样子。 好像高渐飞就算把馄饨摊子吃下去,他也并不觉得不对。 高渐飞这一次慢慢地放下了碗,冲着这个人笑了笑。 这个人道:“你一定很想走一走,散散步。” 高渐飞道:“当然。” 高渐飞发现,这个人的要求总是令人无法拒绝。 他甚至觉得,这个人对自己简直比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还好。 吃饱了饭,就要走一走,好让肚子里的食物尽快地消化。 人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人在饿的时候就拼命地想找东西吃,可是当他们吃饱了的时候,又想把食物尽快地消化掉。 在大明湖边慢慢地散着步,看着俊男俏女闻着花香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这个比高渐飞的母亲还要心疼自己的人,一直不即不离的跟着高渐飞。好像不管高渐飞有什么要求,他一定会满足他。 高渐飞这时才想起来问那一句早该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请我吃东西?” 这个人道:“一个人吃饱了,才会有力气。” 高渐飞笑道:“我明白了。” 这个人道:“你明白了什么?” 高渐飞道:“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有力气才能干活。原来你是替我找工作的。” 这个人似乎愣了一愣,才慢慢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高渐飞有一点兴奋,对一个失业很久的人来说,再没有比“工作”这两个字更能刺激他的神经的了。 高渐飞惊喜道:“你让我做什么工作?” 这个人伸出一根纤长秀气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打倒我。” 高渐飞认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什么,也许是自己太兴奋的缘故。 他只好再问一遍:“你在说什么?” 这个人的手指还停在自己的鼻子上,他又道:“打倒我。” 这一次他不会听错了,不过他开始觉得这个人一定有毛病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摸这个人的额头是不是在发烧。 他道:“你请我吃了十七碗馄饨,又陪我散了半个小时的步,只是为了想让我打倒你?” 这个人的脸上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更不像有毛病的样子,他点了点头道:“是的。”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想不通之极,所以他只好虚心请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人道:“因为我听说你的剑很快,甚至还说过可以三招两式打败我。” 高渐飞道:“你是谁?” 这个人道:“我就是‘神剑无敌’韩随风。”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很有力,不过他好像认为,当他说出这七个字的时候,别人的脸上一定就会出现惊讶、害怕、尊敬等等之类的表情。 可是高渐飞的脸上并没有这种表情。 因为他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他听到这个名字时,就和听到阿猫、阿狗之类的名字一样。 韩随风居然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看来他的涵养功夫很不错。 高渐飞现在明白了,韩随风并没有毛病,他只不过想和自己打架而已。 打架总要找借口,所以高渐飞并没有把韩随风的理由放在心上。 他只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饱了才找我打架?” 韩随风肃容道:“因为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这句话让高渐飞肃然起敬,高渐飞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 一个人说出这种话来,就足以让人尊敬。 高渐飞开始把目光注意到韩随风的剑上。 剑在腰间,剑柄一看上去就很不错的剑。 韩随风道:“拔你的剑。” 如果你是一个老江湖,听到这种话的时候,你当然知道这是最后的挑战。 高渐飞不是老江湖,他真的把自己的剑拔了出来。 短剑。 一柄只有五寸多长的剑。 韩随风看到这柄短剑的时候,有一种恨不得挖下自己眼睛的表情。 他用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声音道:“这就是你的剑?” 高渐飞道:“是的。” 韩随风用那种陌生的声音道:“你认为你能用这柄剑三招两式打败我?” 高渐飞道:“我从没有这么认为呀!” 韩随风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有一种很失望的表情,他道:“你可以出手了。” 高渐飞道:“你叫我向你刺剑?” 韩随风道:“出剑。” 高渐飞出剑。 他一向很听话,何况韩随风对他很不错,他不能不听韩随风的话。 在高渐飞拔短剑出鞘的时候,韩随风也立即拔剑。 拔剑是一个剑客最基本的武功,韩随风一生都在不停地拔剑。 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拔剑的方法无疑是最正确的,自己拔剑的速度也是足够快的。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拔出自己的剑。 当他的手摸到剑柄时,感到半边身子已麻木,他之所以拔出了一半,完全是因为惯性的力量。 不过在剑出鞘一尺七寸的时候,惯性也不存在了。 他的身体僵硬如岩石,保持着拔剑的姿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高渐飞的短剑已慢慢地从韩随风的胸口收回去,脸上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韩随风还能说话,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不但比我快,而且还点了我的穴道。” 高渐飞奇怪地道:“穴道是什么意思?” 韩随风不由怒道:“你既然不知道穴道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点我的乳下三寸?” 高渐飞老老实实地道:“我只知道人这个地方被指头点一下就不能动了,所以我当然要点这个地方,而绝不能让别人点我这个地方。” 他说的很诚恳。 韩随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一个天才,还是一个白痴。” 高渐飞道:“我不知道。” 韩随风换了一种商量的口气道:“你能不能帮我解穴?” 高渐飞道:“解穴。” 韩随风惊讶地道:“你不会解穴?” 高渐飞摇了摇头道:“不会。” 不过他又笑了起来,道:“不过没有关系,过十二个时辰之后,你就可以动了,以前被我指头戳过的人也是这样的。” 韩随风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要保持这个姿式,至少需要十二个时辰。 这个样子被别人看到后,江湖上立刻就会知道。 所以他十二个时辰之后必须拔剑杀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实在没有脸活下去。 高渐飞离开了韩随风,走得远远的。 他并不是不负责任,而是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必须远远离开闯祸现场。 他来到大明湖的时候,还是早晨,现在已是下午了。 他还是没有看到秦宝宝。 不过他自己也感到奇怪,自己居然还以为秦宝宝会来。 他在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时他发现,每一个人离自己远远的,好像自己得了麻疯病一样。 他很想找一个人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每一个人看到他走过来,脸上立该吓得苍白,并且像一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急急地逃开。 等他在湖边绕了一圈后,发现整个湖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找了一块青石头坐下,拖着脑袋,死活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坐着,等到天都有一点黑了,他还是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这时从湖的另一头驶来一条大船,船上已起了灯,很明亮很高级的那种宫灯。 不止一盏灯,而是无数盏,从船头一直挂到船尾。 这是一个美丽的船,高渐飞不禁有点看呆了。 他从来没有看过船,更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船。 只是有一天,在他母亲心情好的时候,母亲对他说过,在西子湖上,在秦淮河中,就有一种美丽的船。 站在船头,听着笙歌丝竹,吹着柔和的清风,是天下最快乐的事情。 母亲在说这些的时候,混浊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似乎还有一种少女般的柔情。 高渐飞当时就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看这种船,如果能在船头站一站当然更好。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他睁大了眼睛,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有灯就有人,船上,人影幢幢,有男人,也有女人。 男人都穿着整齐的青布长衬,脚上穿着白袜,青布鞋,个个显得既精神,又骄傲。 女人都穿着高渐飞认为是世上最美丽衣衬,甚至比母亲一直压在箱底,从来没有穿过的那件衣衬还要漂亮。 高渐飞承认,看到这些女人的时候,他的心脏跳得略微快了一点,眼睛略微大了一点。 船上有歌声,有歌声,必有丝竹,那种美妙的音乐当然也是他从未听过的,当然要比自己用竹子做的,只能发出一种声音的所谓笛子要好听得多。 有歌声,有丝竹,必有舞蹈。高渐飞感到,整个船上,就像一个戏台。 这一戏台可比村子里过节时,那些抹了脂粉的老男人们演的戏要好看得多。 船离高渐飞并不太远,可高渐飞觉得,自己和船上人的生活简直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不过高渐飞并不觉得遗憾,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觉得这样坐着看已是足够的了。 “-乃”一声,船桨划破了水面,一只小船乘风破水,向湖岸驶来。 船头上立着一个白衣人,身材细高,面庞如云,他负手站在船头,似乎随时都可以临风飘去。 这时候用“玉树吟”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份。 高渐飞看着白衣人飘飘欲仙的身材,又看着自己虽然也很新但已有一些发臭的衣服。 他发现自己居然并没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每一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高渐飞从不会奢求。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所以高渐飞永远不会不快乐的—— ←→ 第十五章 小船来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湖岸,白衣人在船头轻轻一点,身子已落到岸上。 他的动作高雅优美,连高渐飞也觉得很好看。 他想起自己每一次被别人打输而拼命逃跑,或是被一只饿狼追着不得不跳过断崖的样子,不禁有一些脸红。 他想不到白衣人居然会向自己走了过来,居然会停在自己面前。 更让高渐飞开心的是,白衣人的表情亲切而柔和。绝不像村子里王财主的胖儿子,只不过过年时才穿了一件绸衫就认为自己是天下最帅的人了。 白衣人笑道:“你是高渐飞?” 高渐飞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坐着,别人站着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他道:“我是。” 白衣人道:“我叫白长生,白云的白,长生不老的长生。” 高渐飞笑道:“像你这样人的确应该是长生不老。” 白长生道:“高兄过奖了。” 高渐飞道:“这船是你的。” 白长生道:“是家父的。” 高渐飞道:“这条船真不错。” 白衣人笑道:“所以家父令我前来,是希望高兄能移玉一步,唯求一见。” 高渐飞对白长生的话有很多不明白,不过他总算听出,白长生有钱的老子想见一见自己。 反正自己又没有别的事情,秦宝宝今天也不会来了,白长生的请求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高渐飞道:“好,我和你去。” 白衣人轻笑道:“高兄先请!” 他的年纪看上去比高渐飞还要大上几岁,可是他却左一个“高兄”又一个“高兄”,高渐飞真有点飘飘然了。 上了小船,高渐飞也学着白长生的样子,负手站在船头。 远处有歌声,湖上有清风,可是高渐飞并不觉得有多快乐。 他只感到有点头昏。 站在岸上看水,水是那么清澈,那么可爱,可是站在船头看水,情况却不大一样了。 高渐飞当然不会游泳,也许把他丢到澡盆里他都会淹死。 幸好他的两条腿站得很稳,这双腿就算站在万丈断崖边山风再大,身子也不会动一动。 小船终于靠上了大船,白长生伸手道:“高兄先请!” 小船离大船很高,跳上这么高的船高渐飞并没有多大把握,所以足下用力,用的力气很大。 他用的力气未免太大了一点,当他跳起来的时候,小船已经反了过来。 高渐飞的身子升得很高,几乎有两条大船那么高了。他在半空中有一点心慌,所以落上甲板时,用力就不太均匀了。 甲板是用木头做的,上好的木头。高渐飞却在甲板上踩了两个洞。 这时,有一个人湿淋淋地爬上船来,是小船上的舵手,那么白长生呢? 高渐飞本能地回头,看到白云生正站在船舱的门口,正微笑着向自己招手。 高渐飞走了过去,白云生就为高渐飞掀起了珠帘。 一种用真正的珍珠串起来的珠帘,高渐飞看到这些珍珠的时候,未免觉得有一点心痛。 如果这些珍珠去换吃的,一颗珍珠最起码可以换十大碗红烧肉。 高渐飞之所以想到红烧肉,是因为他又饿了。 十七碗馄饨不知在胃的什么地方消失了,居然一点也没有留下。 为什么一个人在没有钱吃饭的时候,肚子总是饿得很快。 这时他又闻到了香气,各种各样的香气。 有脂粉的香气,有檀香的香气,当然还有食物的香气。 高渐飞抬头看了看白长生,道:“是不是还是我先请?” 高渐飞走了进去,向四周看了一看,他立该就有一种头昏眼花的感觉。 首先看到的是船舱中间的大桌子上放着的食物。 各种各样的食物,一些高渐飞从来没有见过的食物,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食物。 在桌子两边,站着许多的女人。 女人共有八个,八个女人足够让高渐飞的眼睛忙不过来。 除了食物和女人之外,还有一种最吸引别人的东西。 那就是黄金。 高渐飞看到黄金的时候,头真正的有一点昏了。 黄金就放在桌子中间的一个银盘上,整整齐齐地堆着,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山。 高渐飞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把目光从黄金上收回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脚下很软,就好像踩在云端上一样。 他低下头去,发现脚下踩着的是猩红色的地毯,很软很厚的地毯。 高渐飞这时真有一种如入仙境的感觉。 一个人长声笑道:“来的一定是高少侠了。” 这个人做在桌子的彼端,这是一个绝对引人注意的人,高渐飞本该一开始就注意到他。 高渐飞抬起头来,对那个道:“是你在叫我吗?” 那个人站了起来,点点头笑道:“是的,老夫久闻高少侠少年英雄,极欲一见,果偿夙愿。” 高渐飞对这句话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他唯一可以听出来的,就是这个人很想见自己一面。 高渐飞觉得很奇怪,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也实在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他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很想见自己。 这个人已有五旬,可是身子还是挺得笔直,看上去比年轻人还要精神。 他的面容和白长生有些相似,这个人无疑是白长生有钱的老子。 高渐飞道:“你是白长生的父亲?” 这个人道:“我就是白先羽。” 白先羽是一个名人,一个非常非常有名的人。 他的名气要比“神拳无敌”冯子中、“神剑无敌”韩随风的名气加起来乘以十还要大一些。 可是再有名气的人对高渐飞来说,都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所以高渐飞的脸上当然不会出现久仰的表情。 白先羽好像早已料到,他走了过来,拉起高渐飞的手,笑道:“来,来,来,我们坐。” 高渐飞道:“好。” 叫他来他就来,叫他坐他就坐。 白先羽道:“高少侠一定饿了,为什么不先吃点东西?” 这种要求高渐飞当然更不会拒绝,叫他吃他就吃。 他一向很听话。 这一次他吃得要斯文一些,因为桌上有那么好的食物,如果食而不知其味,岂不是很可惜? 他也知道,吃过这一顿之后,下一次再吃到这么精美的食物,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吃得不算快,却很多,白先羽却一动也没有动过。 高渐飞直到肚子吃得连一粒米也装不下时,才想起来问道:“你为什么不吃?” 白先羽笑道:“我吃过了。” 高渐飞放下筷子,道:“你为什么要请我吃东西?” 这时,如果白先羽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打倒我。”高渐飞不会觉得奇怪的。 因为他刚遇到过这种事情。 不过白先羽好像并没有这种毛病。 白先羽笑了一笑,道:“我只是觉得和少侠颇为投缘,想和少侠交一个朋友。” 高渐飞道:“你想和我交朋友?” 白先羽笑道:“难道不可以?” 高渐飞道:“不可以。” 白先羽的脸色微微有一点变了,他的声音也有一点冷冷的,他道:“为什么不可以?” 高渐飞道:“因为我是一个穷小子,而你实在太有钱了,我怎么有资格和你做朋友呢?” 白先羽笑了,道:“少侠错了,因为少侠很快就会有钱。” 高渐飞笑道:“难道钱会从天上掉下来?” 白先羽道:“钱不在天上,而在桌子上。” 高渐飞终于有了最好的借口去看桌子上堆如小山的金子。 白先羽笑道:“从现在开始,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高渐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他知道,像白先羽这种有身份的人说出来的话,就像铁板上钉着的钉子,是绝不会更改的。 看着桌子上的黄金,高渐飞已经想到,这些黄金变成精美的食物,变成漂亮的衣服的样子。 只要有一锭,家里的草屋就可以变成大瓦房。想到这里的时候,高渐飞的脸上忍不住有了笑意。 他笑的时候白先羽也笑了。 白先羽走了过来,指着那八个女人道:“你喜欢哪一个?随便你喜欢哪一个,她们都会跟你走的,无论你叫她们做什么事,她们都绝不会反对。” 八个女人都很美,有的妩媚多情,有的调皮活泼,有的高雅大方,有的风骚妖冶。 不管多么挑剔的男人,都一定从这八个女人中挑出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高渐飞也在看她们,用一种几乎像“吃人”的目光看着她们,然后他目中的热情慢慢地冷却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白先羽的时候,就摇了摇头。 白先羽笑道:“不错你的年纪还小,当然不大喜欢女人的。” 高渐飞看着桌上的黄金,又摇了摇头。 白先羽吃惊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高渐飞道:“我也不要黄金。” 白先羽道:“你为什么不要?” 高渐飞道:“因为黄金是你的,不是我的。” 白先羽笑道:“可是我把它给了你,给了你就是你的。” 高渐飞又摇了摇头,他的头已经摇得很累了。 白先羽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高渐飞道:“只有自己挣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我妈妈说,如果你想得到一样东西,就得付出代价,没有代价就得到的东西,用起来不会心安,更不会珍惜。” 他顿了一顿,用一种老师教训学生的口气道:“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一个人经常用一些很容易得来的东西,比如说钱,当钱用光的时候,他也许就会去犯罪,比如说去偷,去抢。” 他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谁都可以想得到白先羽此刻的心情。 他也许想冲上来给高渐飞的鼻子上重重地击上一拳,或是干脆给自己一拳。 高渐飞不会想到这些,他只觉得刚才那些话说得并不完美,还应该有很多需要补充的地方,可说些什么才好,他却想不出来了。 所以他只好看着白先羽,用一种自己看来很正常,但在白先羽看来却带着一丝讥笑之色的目光看着白先羽。 白先羽重重地哼了一声,慢慢地道:“你知道你刚才吃的东西值多少钱?” 高渐飞道:“恐怕有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对高渐飞来说已是很大的一笔钱,如果他有一两银子,最起码可以二个月不用饿肚子。 白先羽冷笑道:“刚才你吃的东西最起码值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高渐飞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他觉得很惊讶,也觉得很可惜。 一百两银子不知可以做多少事情,如果只是一顿饭,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白先羽道:“你有没有为我做过事?” 高渐飞记得没有,自从上了船之后,自己唯一做过的事就是把价值一百两银子的食物毫不心疼地吃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道:“没有。” 白先羽冷笑道:“你既没有为我做事,却花了我一百两银子,这是不是有一点违背你的原则?” 高渐飞道:“好像是的。” 白先羽道:“该怎么做?” 高渐飞摇了摇头,道:“我不知该怎么做。” 白先羽忽然笑了起来,道:“也许我可以叫你怎么做。” 高渐飞道:“你说呢?” 白先羽笑道:“你可以和我回家去,带上这些金子,带着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天天开心。” 高渐飞道:“那样我更觉得不会开心的。” 白先羽道:“为什么?” 高渐飞道:“因为我已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白先羽道:“我想做什么?” 高渐飞笑道:“要想得到一件东西,就必须付出代价,花了那么多钱的目的,当然是想得到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当然就是我,‘高渐飞’。” 白先羽笑道:“得到你,你又有什么用?” 高渐飞道:“我的确没有多大的用处,也许除了能吃之外,就是能打。” 他笑道:“你那么有钱,当然是怕有人抢你,所以你想得到我,是不是想让我保护你。” 这是高渐飞真实的想法,他一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带着笑容,因为他想通了一个问题,当然觉得很开心 可是他的笑容在白先羽看来,就变成了讥笑。 尤其是高渐飞所用的字眼“保护”。 像白先羽这种人,如果要一个穷小子来保护,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白先羽的涵养好像已用光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好大的胆子。” 他用的力气很大,桌子上的所有东西,甚至包括很重的金子,都像跳舞一样跳了起来。 高渐飞知道白先羽在生气了。 他知道一个人一旦生气。就会想到打架。 看来高渐飞知道,白先羽也许是想和自己打架了。 高渐飞还知道,在别人生气想打架的时候,绝不可以示弱。 所以他也走到了桌边,也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桌子上的东西并没有跳起来,因为桌子上忽地出现了一个大洞,一个和高渐飞手一样大的洞。 高渐飞笑道:“这张桌子未免太不牢了。” 高渐飞记得母亲说过,如果你想和一个人打架,就必须先把这个人激怒,一旦这个人激动起来。打起架来就会心浮气躁。 一个心浮气躁的人打起架来当然要吃亏。 所以高渐飞在打架之前,自己绝不会生气,却想办法让别人生气。 他刚才用的正是激将法的一种。 白先羽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 高渐飞笑道:“你的胆子也不小。” 白先羽的身子忽地飘了过来,就像一阵风一样飘了过来,然后他伸出了拳头。 击向高渐飞的拳头。 高渐飞看到这一拳的时候,觉得这一拳比“神拳无敌”冯子中打的好得多。 打得好的意思,就是没有破绽。 高渐飞知道,一旦自己被白先羽的这一拳打中,自己恐怕就要被打得飞了起来,飞到湖里。 可是自己不会游泳,如果自己落到湖里,自己岂不会被淹死。 所以高渐飞绝不可以让自己落到湖里。 “砰”的一声,这是一种皮肉撞击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高渐飞飞了起来,像一只小鸟一样飞了起来。 他飞出了船舱,飞过了甲板,并且正向湖中落去。 在他的身子还没有落入水中时,他听到扑通一声。 这是有人落水的声音。 高渐飞很是奇怪,自己并没有落水,怎么会有水声。 他记起刚才的情形,刚才在白先羽打中自己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打中了他。 所以刚才落水的人,当然是白先羽。 得到这个消息,总算可以让高渐飞高兴一下,可是他还是落到了水中。 不过他并没有被淹死,因为有一只船桨伸了过来。 一个落水的人就算捞到一根稻草,也会拼命去抓,何况是一只船桨。 他总算又从水里钻出来了,落到一只小船上。 船上的人个子不高。身子很瘦,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很容易让人想到天上的星星。 最亮的那一种。 这种眼睛在一万个人中,恐怕只会有一个。 高渐飞几乎要跳了起来,他叫道:“是你。” 这个人当然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吟吟道:“我是谁。” 高渐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个人是谁。 他结结巴巴地道:“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秦宝宝道:“她又是谁?” 高渐飞有一点糊涂起来,他越想越糊涂,他知道自己再想下去,恐怕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秦宝宝笑吟吟地看着他,好像希望高渐飞昏过去才好呢。 高渐飞却笑了,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宝宝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高渐飞道:“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却知道我的名字,这太不公平。” 秦宝宝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高渐飞叹道:“如果你真的不告诉我,我就,我就……” 他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办,遇上秦宝宝他还能怎么办。 秦宝宝道:“你想不想被人抓住,被打成一个烂西瓜?” 高渐飞想也不想道:“当然不想。” 秦宝宝道:“那我们就要快点逃。” 高渐飞道:“为什么要逃?” 秦宝宝道:“你把那个人打下水,那个人当然不会放过你,他的人很多,你一个人当然也打不过他们。” 高渐飞道:“那我们怎么逃?” 秦宝宝道:“当然是从水里逃。” 高渐飞道:“跳到水里?”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一点变了。 秦宝宝道:“你会不会游泳?” 高渐飞道:“不会。” 他又问秦宝宝道:“你会不会?” 秦宝宝道:“也不会。” 高渐飞叫道:“你也不会,我也不会,那我们还不……”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已被秦宝宝拖下水去了。 是的,如果你遇到了秦宝宝,而秦宝宝又恰好对你很感兴趣,你很难不被他拖下水。 在岸上的时候,高渐飞是一只灵巧的兔子,可是一到了水里,他就成了铊,并且是灌了铅的那一种铊。 幸好秦宝宝在入水之前,在高渐飞的耳边道:“不要呼吸。” 高渐飞实在很听话,他到了水里,果然不呼吸。 在小时候,高渐飞有过被人打在地上,并且被掐住脖子的经验。 在水里的滋味,就和被人掐住脖子的滋味差不多。 所以高渐飞开始觉得,沉到水里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可怕。 秦宝宝在水里就变成了鱼,其实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是一条鱼,一条非常滑非常滑的鱼。 秦宝宝拉着高渐飞在水里潜游,高渐飞并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只觉得肺部膨胀得快要炸开,就在这时,他的脚尖点到了湖底。 这说明自己快到岸边了,高渐飞足尖一点,就从水里窜了出来,就算明知水面上有一百把快刀等着自己,他也一定要先透一透气再说。 水面并没有刀,一把刀也没有,只有明月。 天上的明月静静地看着高渐飞,水中明月却已碎了。 高渐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空气是多么的甜美。 现在他又明白一个道理,有许多平时忽视的,甚至根本不觉得它存在的东西才是最可爱的东西。 秦宝宝也窜了出来,两个人很快就上了岸。 岸上很静,静得可以听到衣服上的水球落地的声音,湖上也很静,除了尚来平息的水波什么也没有。 那条船也不见了。 高渐飞吐了一口气,道:“我是不是闯了祸?” 秦宝宝笑道:“并且是很大的祸。” 高渐飞道:“我在济南这个地方恐怕已找不到工作了。” 秦宝宝道:“不但找不到工作,甚至连一刻也呆不下去。” 高渐飞道:“那我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看来你只有一条路。” 高渐飞道:“什么路?” 秦宝宝道:“你只有跟着我,做我的保镖。” 高渐飞道:“保镖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保镖的意思就是保护我,如果有人欺负我,你就帮我去打他,如果我想欺负别人,你也帮我去打他。” 高渐飞道:“别人欺负你,我当然打他,可是你好好的为什么去欺负别人?” 秦宝宝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世上有许多人都特别讨厌,不管什么人看到讨厌的人,都会忍不住‘欺负’他们的。” 高渐飞有一点懂了,他这几天也渐渐感到世上的确有不少讨厌的人,比如说他工作过的三个店的老板。 有时候,高渐飞也忍不住想“欺负”他们一下。 所以他点了点头,道:“好,我做你的保镖。” 秦宝宝惊喜道:“你答应了?” 高渐飞道:“答应了。” 秦宝宝道:“你后不后悔?” 高渐飞道:“不后悔。” 秦宝宝道:“如果有一天你反悔了怎么办?” 高渐飞从来不会赌咒发誓,他道:“如果我有一天反悔了,我就,我就……” 他一转身看到湖水,便道:“我就被这湖水淹死。” 秦宝宝拍手笑道:“哈,这下可有趣多了!” 他的眼睛咕碌碌地打转,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主意。 高渐飞问道:“什么有趣?” 秦宝宝笑道:“你有趣。” 高渐飞道:“我有什么有趣?” 秦宝宝笑道:“我你的样子,就像一个落汤鸡,难道不好笑。” 高渐飞看了看秦宝宝,拍手笑道:“原来你也挺有趣的。” ※※※※※※ 高渐飞认为自己的运气开始变好了,因为他遇到了秦宝宝。 秦宝宝不但救了他的命。并且还给了他一份工作。 这个工作实在很不错,又不用去抹桌子,又不用去推独轮车,更不需要扛米袋子。 他只要偶尔和别人打打架就行。 高渐飞从来不觉得打架是一件可怕的事,他一直认为,打架比“落汤鸡”要有趣。 更让他开心的是,秦宝宝是一个很有钱的人。 虽然他的钱来得很奇怪。 有时候,秦宝宝身上明明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可过不了一会工夫,他就可以请高渐飞去吃馆子。 其实高渐飞隐隐觉得,自己之所以答应秦宝宝的原因,并不是秦宝宝给了他一份工作,更不是因为秦宝宝有钱。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高渐飞自己也说不出来。 他只知道,每一次看到秦宝宝的时候,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可奇怪的是,当秦宝宝不在的时候,这种感觉反而更强烈。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这种感觉,自己就会很开心,所以就算有十头牛拉着他,他现在也不会离开秦宝宝的。 现在他们离开了济南,至于他们要到什么地方去,秦宝宝好像也不知道,秦宝宝不知道的事,高渐飞更不会知道。 不过有一次在一个荒郊小店里,秦宝宝在自己的房间忽地大叫道:“我知道了。” 他这四个字还没说完,高渐飞就一头冲了进去,他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秦宝宝眨着眼睛,道:“我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你问什么?” 这几天来,高渐飞也渐渐熟悉了秦宝宝的脾气。 如果秦宝宝不想说的话,你用什么方法也问不出来。 高渐飞当然不会去追问。 可是高渐飞知道如果有人敢逼秦宝宝说出秦宝宝说出不想说的话,自己一定会打扁这个人的鼻子。 就像打扁“神拳无敌”冯子中的鼻子一样。 这几天来,他已打扁了七八个人的鼻子,因为他们对秦宝宝无礼。 高渐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对秦宝宝无礼。 其实理由很简单。 秦宝宝现在看上去已不像是一个孩子,谁都可以一眼看出秦宝宝是一个女孩子,并且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个人走在江湖上,不可能不遇到不想对她无礼的人。 所以高渐飞这几天算是比较的忙一点,不过他每一次打扁一个人的鼻子时,都可以看到秦宝宝会用一种让自己觉得很舒服的目光看着自己。 所以高渐飞有时候希望对秦宝宝无礼的人多一些才好。 秦宝宝又看到高渐飞呆呆地站在门口,这几天,他也熟悉了高渐飞的脾气。 高渐飞经常会一个人呆呆地站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时候,他自己还会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所以秦宝宝越来越觉得他很有趣了。 不过有时候高渐飞也并不是有趣,那是因为高渐飞的眼睛。 只要秦宝宝一出现,不管高渐飞正在做什么事,不管有多么值得看的东西,高渐飞的眼睛一定会盯在秦宝宝的身上。 在他看着秦宝宝的时候,就算发生了蚂蚁吃掉了大象,人咬死了狗这样的事情,高渐飞也不会移开这种目光。 秦宝宝一向最讨厌别人盯着自己看,可是奇怪的是,在高渐飞盯着自己看的时候,秦宝宝并不想生气。 这实在是一件奇妙的事。 现在高渐飞又在发呆,并且是呆呆地看着秦宝宝。 他的目光并没有别的意思,也绝不会让人感到心跳、脸红。 秦宝宝不由地“扑嗤”一声笑了起来,别人如果这样看着自己,自己一定会想法挖掉他的眼睛。 可是对高渐飞这种样子,秦宝宝只会觉得很有趣。 高渐飞也笑了,看到秦宝宝笑,他就会觉得很开心,人一开心,岂不就要笑? 所以每一次秦宝宝笑的时候,高渐飞也总是要笑。 秦宝宝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笑?” 高渐飞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那么你为什么要笑?” 高渐飞道:“因为你在笑。” 秦宝宝道:“是不是我笑的时候你也要笑。” 高渐飞认真地想了一想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秦宝宝又忍不住地笑了,高渐飞自然也笑了起来。 如果这时有第三个人经过这里,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也一定会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因为笑就像一种病一样,是可以传染的。 “嘿嘿”,果然有人笑了。 这种笑声既不是秦宝宝的,也不是高渐飞的。 秦宝宝和高渐飞同时道:“谁?” “是我。” 这个就站在旁边的小树林里,好像已站了很久,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几乎和夜色溶为一体。 秦宝宝的心脏跳快了起来,看来这个人早已来了,可自己为什么却没有发现。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黑衣人慢慢地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站在了灯光下。 秦宝宝这时笑了起来,道:“是你,铁拳。” 果然是铁拳。 虽然秦宝宝和铁拳分手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可是铁拳却又变了。 他变得实在很快。 他变得成熟了,也变得稳重了,如果你不去看他的脸,你一定认为他二十几岁了。 一个人的职业可以改变一个人,铁拳的职业是什么呢? 他以前不过是一个到江湖上看热闹的冲动少年,现在却是一个杀手。 他现在看人的目光,也正是标标准准的杀手看人的目光。 你在盯着他看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就像案上的肉,或者是屠夫刀下的羔羊。 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铁拳现在看着高渐飞的目光正是这种目光。 他看了高渐飞很久,才问道:“你是谁?” 高渐飞虽然听出这个人说话的口气不客气,可他还是道:“我是高渐飞。” 铁拳从高渐飞的头,一直看到高渐飞的脚,就像一个屠夫在找下刀的地方。 高渐飞也不由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就稍微放了点心。 铁拳道:“你很快。” 高渐飞道:“很快?” 铁拳道:“我是说你的拳头很快,剑也很快。” 高渐飞笑道:“是的,这几天已有好几个人这样说过我了。” 铁拳微笑道:“不知道你和我之间,哪一个更快?” 高渐飞看了看铁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铁拳道:“没什么意思。” 高渐飞还是不懂,他又道:“没有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铁拳已把嘴闭上了,他一眼就看出高渐飞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如果和他杂七杂八地说下去,这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 和秦宝宝说话就愉快一点,因为他总是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铁拳面向秦宝宝道:“你恐怕不知道我会来。” 秦宝宝笑道:“刚开始我不知道,可是现在我想通了。” 铁拳道:“你想通了什么?” 秦宝宝笑道:“风先生放我出来,是让我和你作对,从而锻炼你。”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既然你要杀人,我就会阻止你杀人。”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你杀的是谁,又怎么能阻止你?” 铁拳道:“不错。” 秦宝宝道:“所以我是不是应该想到你会来?”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今天来,当然是为了告诉我你杀的是谁。”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想杀的是谁呢?” 铁拳道:“这个人就是白先羽。”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 铁拳道:“你为什么叹气?” 秦宝宝叹道:“因为你如果想杀的人是白先羽,那我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铁拳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白先羽的武功,我没有见过,可是我却知道,你杀不了白先羽的。” 铁拳冷笑。 秦宝宝笑道:“你不相信?” 铁拳道:“我记得这位姓高的朋友曾和白先羽打过一架。” 他在和秦宝宝说话,目光却望着高渐飞。 高渐飞道:“我是和白先羽打过一架。” 铁拳道:“结果怎样?” 高渐飞道:“结果我被他一拳打到了湖里。” 铁拳道:“那么他呢?” 高渐飞笑道:“他好像也落到了湖里,并且落得比我还快。” 铁拳这一次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秦宝宝。 他就算什么也不说,秦宝宝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一个被高渐飞打落水里的人,不会很难杀的。 秦宝宝笑道:“你错了。” 铁拳道:“我错了?” 秦宝宝道:“是的。” 铁拳道:“我错在哪里?” 秦宝宝笑道:“高渐飞并没有看到白先羽落水,你好像也不应该看到。” 铁拳道:“我的确没看到。” 秦宝宝笑道:“所以你怎能确定落水的一定是白先羽,而不是其他人?或者是干脆是一块石头?” 铁拳道:“也许是一块石头。” 秦宝宝道:“所以你错了。” 铁拳道:“假如真的是石头,那么白先羽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宝宝慢慢地笑道:“江湖人的心思又有谁知道?” 白先羽出名极早,又岂是一个简单的人。 铁拳道:“我不管其它,我只知道一件事。” 秦宝宝笑道:“什么事?” 铁拳道:“我只知道一定可以杀了白先羽,谁也无法阻止这样事发生。” 秦宝宝笑道:“你实在太有信心了。” 铁拳道:“你的信心也不小。” 秦宝宝道:“你这一次来,除了告诉我你想杀的是白先羽以外,还想告诉我什么事情。” 铁拳道:“没有了。” 秦宝宝打了一个呵欠,现在夜已深,夜深雾浓,到了人不留客天留客的时候。 铁拳笑了一笑,道:“我们还会见面的。” 他走的时候,并不嗖嗖地一下子不见了,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小树林去。 在他进入树林时,秦宝宝忽地笑道:“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铁拳并没有回头,道:“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很少有人见过白先羽,你怎么能料定船上的那个人是白先羽?” 铁拳怔了一怔,他刚想回头去说什么,秦宝宝已经把门关上了。 高渐飞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千万不要说没有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意思。” 高渐飞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床上做着一个古怪的动作。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个动作,可这是他母亲叫他每日做的。 他从不敢不听母亲的话,不管她在还是不在这里。 每一次做完这个动作后,他的精神就会好得多。 除了每天清晨这个必做的动作外,他每天睡觉之前,他还要做一个更古怪的动作。 他的母亲告诉他,在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心里什么也不要想。 以前他的确做到了,可惜他现在已渐渐的做不到了。 因为他只要一睁开眼睛,就会马上想到一个人。 就算在梦里,他也会想起同样一个人。 这个人就像他的影子一样,他想甩也甩不掉。 何况他根本就不想甩掉。 这个人当然就是秦宝宝。高渐飞也不明白,秦宝宝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体内的真气就有一点调皮起来,高渐飞只觉得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就从床上栽到了地上。 高渐飞落到地上的时候,大脑才有一点清醒,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秦宝宝推门走了进来。 秦宝宝一看高渐飞的样子,不由地笑道:“你在做什么?是不是在试一试你的头和地哪一个硬一些?” 高渐飞不好意思地道:“我的头比地硬。” 地上是用青砖铺成的,现在有一块青砖果然碎了。 秦宝宝忽地叫道:“你的头流血了。” 高渐飞在头上一摸,手上果然粘粘的,他也不由地叫了起来。他叫道:“我真的流血了。” 秦宝宝笑道:“没有关系,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让人不流血。” 他开始为高渐飞止血。 秦宝宝的医术很高明,像这种小小的伤口,实在不算什么。 高渐飞现在和秦宝宝贴得很近,近得可以听到秦宝宝的呼吸,可以闻到从秦宝宝身上发出的一种非常非常好闻的味道。 在秦宝宝的手为高渐飞包扎伤口的时候,高渐飞甚至有一种陶醉的感觉。他忽地觉得如果天天可以流一点血,岂不是天天可以有这种感觉? 所以他开始希望伤口越重越好。 可惜摔破了头只是一种小小的伤,秦宝宝很快就弄好了。 当秦宝宝站起来的时候,高渐飞有一种很失落的感觉,就好像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秦宝宝看着高渐飞,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高渐飞道:“有毛病?” 秦宝宝道:“如果你没有毛病,为什么总是不停地看着我?” 高渐飞笑道:“因为你好看。” 秦宝宝忽地伸出了拳头,重重地击在高渐飞的鼻子上。 拳头很重,可是高渐飞却觉得很舒服。如果秦宝宝天天这样打自己一拳,一定是天下最有趣的事情。 高渐飞又变得呆呆的样子,秦宝宝用手在高渐飞的眼前晃了一晃,高渐飞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人的确有毛病,并且病得不轻。” 有一种东西可以治高渐飞的这种毛病,那就是食物,在高渐飞吃东西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分心了。 秦宝宝也不可以。 高渐飞对食物一向非常尊重,他在吃东西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做天下最重要的事情。 秦宝宝在高渐飞吃东西的时候,却喜欢不停地逗高渐飞说话。 不过没有关系,高渐飞就算口中塞满了食物,也一样可以说话了,当然,这种话也许只有秦宝宝可以懂。 秦宝宝道:“吃过东西以后,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高渐飞道:“好。” 秦宝宝道:“你不问我们去什么地方?” 高渐飞道:“不问。”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问?” 高渐飞道:“反正你叫我去什么地方,我就去什么地方?” 秦宝宝笑道:“是不是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高渐飞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如果我叫你用头撞墙呢?” 高渐飞站了起来,忽地向墙撞去。 “咚”的一声,墙被撞了一个大洞,秦宝宝不由地吃了一惊。 高渐飞却好像并不满意,因为这一次他居然并没有流血。 他刚才从床上栽到在地上时,是因为真气出了一点问题,所以头才会破,现在他身上真气流转,就算撞的是一块大石头,也不会把头撞破。 头没有流血,就得不到秦宝宝的治疗,所以高渐飞当然有一点不满意。 秦宝宝现在有一种感觉,他感觉到如果自己叫高渐飞去死,高渐飞也许真的会去死。 谁都知道秦宝宝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人,秦宝宝发现,高渐飞也是这种人。 如果你有这种一个朋友,你会有什么感觉? 秦宝宝的感觉就是,这很有趣。 非常非常的有趣。 所以他对高渐飞越来越有兴趣了。 现在他们又上路了,他们没有马车,在这个地方不可能找到马车的。 高渐飞自然不在乎,只要可以和秦宝宝在一起,就算让他用手走路,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秦宝宝问道:“你知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高渐飞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你想不想知道?” 高渐飞道:“不想。”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想?” 高渐飞道:“因为一旦知道了,就会觉得路很短了。” 秦宝宝道:“你希望路很长?” 高渐飞道:“越长越好。”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偏偏要告诉你我们去的地方。” 高渐飞道:“我不听。” 他用双手捂起了耳朵,捂得很紧。 秦宝宝没有说话,一直到大家都好像忘记了这件事,高渐飞也把手慢慢地放下来了,秦宝宝才用最快的速度道:“我们去济南。” 他们刚刚从济南出来的,现在又要回济南去,高渐飞也不由地道:“我们去济南?” 秦宝宝道:“难道不可以?” 高渐飞道:“难道不怕有人不让我们住下去?” 秦宝宝笑道:“如果有人不让我们住下去,难道你不可以打扁他的鼻子?” 高渐飞笑了起来,道:“不错,如果我打扁他的鼻子,他还敢对我怎么样,这么好的方法我为什么没有想起来?”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是猪。” 高渐飞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不由笑道:“难道你真的是猪?” 高渐飞道:“是的,我妈妈也经常这样说。” 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自己认为自己是猪的? 反正秦宝宝遇到了,秦宝宝岂非总是可以遇到别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怪事情? 所以秦宝宝的一生中总是充满了传奇。 他们从这里到济南还要走很长的路,高渐飞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他只是希望路越长越好,可是秦宝宝却有一点吃不消了。 高渐飞居然还很细心,他对秦宝宝道:“你好像有一点累了。”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不是猪,猪是不会累的。” 高渐飞居然点了点头,居然认为秦宝宝的话很有道理,事实上不管秦宝宝说什么话,他都认为很有道理的。 如果秦宝宝说月亮是方的,高渐飞绝不会认为月亮是圆的。 如果秦宝宝认为雪是黑的,高渐飞一定会打扁认为雪是白的人的鼻子。 ※※※※※※ 秦宝宝如果想做一件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高渐飞和秦宝宝在一起,不管什么事情,他都只有跟在秦宝宝的身后。 就像现在一样。 秦宝宝的轻功算是很不错的,所以高渐飞只是怔了一怔,秦宝宝的影子已看不到了。 可是当高渐飞也飞了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速度也并不慢。 不管秦宝宝跑得有多快,高渐飞总是在他身后三丈远的距离。 现在秦宝宝又停下了,因为又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这是一块石头,一块上面写着字的石头。石头上写着:“秦宝宝,你敢不敢进屋来?” 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一间小屋,用树枝和茅草搭成的那一种。 高渐飞也赶了过来,也看到了石头上的字,他道:“我们当然不会进去。”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进去?” 高渐飞笑道:“因为这是一个阴谋,就算是像我这么笨的人都看出这是一个阴谋。” 秦宝宝笑道:“你很笨吗?” 高渐飞笑道:“难道我不笨?” 秦宝宝笑道:“最起码比我要聪明一点。” 比秦宝宝聪明,这是高渐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他听到这句话时,只有呆呆地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连你都看出这是一个阴谋,可是我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高渐飞道:“所以你要进去?” 秦宝宝道:“我当然要进去。” 高渐飞道:“还是不进去的好。” 秦宝宝笑道:“如果我偏偏要进去呢?” 高渐飞道:“那么我当然也要进去。” 秦宝宝笑道:“那我们就进去。” 高渐飞走近草屋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扑”地乱跳,就好像里面装了一头小鹿一样。 秦宝宝却像走进自己的家里一样,随随便便地就走了进去,随随便便地就打开了草屋的门。 门开的时候,却是高渐飞第一个冲进去,他虽然很害怕,可是一旦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反而想不到自己了。 他冲进去的时候,手中已握住了短剑,短剑握得很紧,就好像这柄剑就是他的命一样。 可是屋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首先是没有人,其次是没有任何东西,甚至连一块石头都没有。 高渐飞不由地笑道:“原来有人在和我们开玩笑。” 秦宝宝道:“开这个玩笑的人一定是一个女人。” 高渐飞居然点了点头。 秦宝宝惊讶地道:“你怎么也知道是一个女人?” 高渐飞道:“因为只有女人才会开这种不好玩的玩笑,所以开玩笑的人当然是一个女人。” 他对女人的偏见居然很深。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你这一生中接触过几个女人?” 高渐飞道:“十个。” 秦宝宝叫了起来,道:“有这么多?” 高渐飞道:“我妈算一个,在白先羽的船上遇到了八个,加起来,岂不正好是九个女人?” 秦宝宝道:“还有一个呢?” 高渐飞笑了起来,道:“你难道不算一个。” 承认自己是一个女人,这对秦宝宝来说,曾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当初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女人,秦宝宝做过许多连男人都做不出来的事情。 “自己是一个女人。” 这曾是秦宝宝最大的一块心病。 可是他现在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好像已改变了许多。 做女人实在没有什么不好,做女人有很多很多的好处,有很多男人不能做的事情,女人却可以做。 女人可以说过话不算数,男人却不行,女人可以蛮不讲理,男人更不行。 女人可以穿很漂亮的衣服,可是男人衣服上只要有一点点的花,就会被认为有毛病。 所以做女人实在没有什么不好。 秦宝宝对这个问题渐渐已不感到反感,也就是说,他渐渐承认了这个事实。 所以他对高渐飞的话居然并没有反驳。 他只是道:“闭上你的臭嘴。” 高渐飞觉得有一点委屈,第一,他的嘴并不臭,因为自己一天总要刷三遍牙。 第二,就算自己的嘴臭,秦宝宝又没有闻过,又怎么知道? 不过在秦宝宝的面前,他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只有忍着。 秦宝宝看了看四周道:“这里有一种香气,只有女人身上才有的那种香气。” 高渐飞还是忍不住道:“难道男人身上就从来没有香气?” 秦宝宝看着高渐飞,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和我作对?” 高渐飞道:“难道说男人身上有香气就是和你作对?” 秦宝宝道:“我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高渐飞道:“你刚才说的很多。” 秦宝宝道:“我有没有说过让你闭上你的嘴?” 高渐飞道:“你没有说过。” 他笑了一笑道:“你只是说让我闭上我的臭嘴。嘴和臭嘴是不同的。” 秦宝宝道:“现在你再闭上你的嘴。和你的臭嘴一起闭上。” 高渐飞闭起了嘴巴,闭得很紧,就算你用刀子也未必能撬得开他的嘴。 秦宝宝背着双手,在草屋里转来转去,实在发现不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高渐飞的眼睛只是骨碌碌地看着秦宝宝,居然真的不敢再说一句话。 秦宝宝很快就忘了对高渐飞下的命令,他道:“你认为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渐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走到高渐飞的面前,几乎要把鼻子贴到高渐飞的鼻子上,道:“你是不是聋啦?” 高渐飞摇了摇头。 秦宝宝道:“你既然没有聋,是不是哑啦?” 高渐飞还是摇了摇头。 秦宝宝笑了起来,终于想起了自己下的命令,他笑道:“你可以用嘴说话,可是不许用你的臭嘴说话。” 高渐飞道:“我怎么知道我说话的时候是用嘴说话还是用臭嘴说话?” 秦宝宝笑道:“只要是好听的话就不是用臭嘴说的,如果不好听的话就是用臭嘴说的。” 高渐飞道:“什么叫做好听的话,什么叫做不好听的话?”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拿你简直没有办法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高渐飞开心地道:“真的。” 秦宝宝道:“真的,你想说什么?” 高渐飞道:“我什么也不想说。” 秦宝宝一拳打向了高渐飞的鼻子,高渐飞不会躲,也不想躲。因为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不过秦宝宝的这一拳并没有让高渐飞如愿以偿,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了。 一个女人,一个非常好看的女人。 高渐飞不是没有见过女人,他见过很多的女人,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这十个女人都可以算得上是美女。 高渐飞其实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孩,他的母亲也是一个美女。后来高渐飞遇到了秦宝宝,秦宝宝当然也是一个美女。 在白先羽的船上时,高渐飞又看到了八个女人,这八个女人也是很好看的女人。 可是他还是被进来的这个女人吸引住了。 吸引他的也许并不是这个女人的容貌,而是她的风姿、体态、气质。 女人和女人各不相同,美女的区别也很大。 如果和秦宝宝比,这个女人并不算美,可是秦宝宝是唯一的,天下不可能有第二个秦宝宝。 如果拿自己的母亲和这个女人比,母亲毕竟已老了。 如果拿白先羽的船上的八个女人和这个女人比,那八个女人只不过是最下等的青楼里只会倚门卖笑的乡下女人。 这个女人的美是最有女人味的那种美。 高渐飞并不知道女人有这么多的类型,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很好看,让人看了第一眼之后,忍不住还要看第二眼。 也许看了第二眼后,还要看第三眼。 不过只看三眼又怎么能够? 所以高渐飞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只眼睛。一直到秦宝宝的拳头真的打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鼻子很痛,可是高渐飞的目光还是不能从这个女人的身上移开。 秦宝宝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似乎也很惊讶,他的惊讶当然不是因为他和高渐飞有同样的感觉,而是因为他认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艳飞飞。 让杜飞刻骨铭心,也是让杜飞产生巨大变化的艳飞飞。 艳飞飞还没有变,她还是那样忧郁,她的笑容还是那样让人忍不住想流泪。 秦宝宝一看到她的时候,就不能不想到杜飞,想到杜飞的时候,他就不能不叹气。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怎么是你?” 艳飞飞也叹了一口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当她在叹气的时候,别人的心就要碎了。 秦宝宝的心虽然还没有碎,最起码已经软了。 幸亏秦宝宝并不是一个男人,否则的话,在艳飞飞的面前,他恐怕连站都站不住了。 高渐飞就一直躺着。 艳飞飞叹道:“在你走了以后,发生了很多事。” 秦宝宝道:“我知道。” 艳飞飞惊讶地道:“你知道?” 秦宝宝道:“因为我已遇到了杜飞。” 艳飞飞的目中露出关切之色,道:“他怎么样?” 秦宝宝道:“他变了,变得很可怕,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杜飞。” 艳飞飞低下了头,道:“这都是因为我。” 秦宝宝道:“为什么是因为你?” 艳飞飞道:“你知道,杜飞为了我,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秦宝宝叹道:“他已经那么做了。” 艳飞飞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唯一比她叹息还要美丽的时候,就是她流泪的时候。 秦宝宝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艳飞飞摇了摇头。 秦宝宝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让一个弱女子回忆起一生中最伤心的往事,无疑是很残忍的。 秦宝宝不是一个残忍的人。 他只是道:“你用了这些方法让我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艳飞飞道:“我求你帮帮杜飞。” 秦宝宝苦笑道:“我当然也很想帮他,可是我却知道,也许我一见到他,他就会杀了我。” 艳飞飞摇了摇头,不停地道:“这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 秦宝宝道:“怎么是你的错,这并不公平。” 艳飞飞叹息道:“你不知道的。” 秦宝宝道:“也许有一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艳飞飞道:“你知道杜飞为什么要去跟风先生?” 秦宝宝道:“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艳飞飞道:“因为杜飞想杀了他。” 秦宝宝叫了起来,道:“杀了他?杀了风先生?” 艳飞飞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艳飞飞道:“这的确是不可能的,何况风先生已知道杜飞的心思。” 秦宝宝道:“你是说,风先生明明已知道杜飞想杀他,可是他还是让杜飞呆在他的身边?” 艳飞飞道:“是的。” 秦宝宝有一点糊涂了,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艳飞飞又低下了头,上嘴唇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她好像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 秦宝宝也看出了这一点,天下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秦宝宝的。 秦宝宝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助杜飞?” 艳飞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叹得高渐飞的心都要碎了,他已觉得,无论是什么事情,自己都要设法帮她。 艳飞飞道:“你知道杜飞为什么要去杀风先生?” 秦宝宝道:“为什么?” 艳飞飞一字一字道:“因为我爱上的是风先生。” 秦宝宝一下子怔住了,就好像被一个高手在一刹那间点了十七八处穴道。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道:“你是不是疯了?” 艳飞飞凄然一笑道:“也许我真的疯了,这也许是我一生中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可是我真的爱上了他,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我完了。” 什么叫做女人,女人就是那种在错误的地方,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在明知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的时候,却宁愿继续错误下去的人。 女人就是女人,谁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秦宝宝也是一个女人,可是像他这种人就算再活上一千年,也无法了解像艳飞飞这样的女人。 女人和女人有很大的不同,这种差距就像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距一样。 秦宝宝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艳飞飞道:“杜飞知道了我爱上了风先生,几乎要发疯了。” 秦宝宝看着艳飞飞,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发疯的。” 艳飞飞道:“于是他去找风先生。” 秦宝宝道:“他找到了。” 艳飞飞道:“风先生本就在等着他去。” 秦宇宝道:“后来呢?” 艳飞飞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杜飞再看到我的时候,就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 秦宝宝道:“如果他真的能这样做,反而是一件好事。” 艳飞飞道:“后来风先生告诉我,他和杜飞立于一个条约。” 秦宝宝道:“什么条约?” 艳飞飞道:“风先生留下了杜飞,只要杜飞可以为他杀人。” 秦宝宝道:“杜飞居然答应了?” 艳飞飞又低下了头,道:“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常常看到我。他只有留在风先生的身边,才有机会杀了风先生。” 秦宝宝实在不懂,也许除了杜飞和艳飞飞之外,没有人可以懂。 高渐飞一直在听着,他并没有完全听懂,他唯一可以听懂的一件事就是,这其中有几个疯子。 杜飞无疑是最疯的一个,艳飞飞也是,风先生更是疯子。 他觉得如果自己天天听到这种故事,也许自己也会很快地变成了一个疯子。 爱上一个人往往是没有什么理由的,尤其是对女人来说,她们的一生中,总是要疯那么一次。 也许以后她们会后悔,可惜不是现在。 秦宝宝道:“我的确很想帮你,更想帮杜飞,可是我该怎么帮你们?” 艳飞飞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也许唯一的方法是风先生和杜飞之中死一个。” 艳飞飞凄然道:“也许最该死的人就是我。” 秦宝宝本来也很想说这句话,可是他不忍心说出。 高渐飞忽地道:“也许有一个方法。” 秦宝宝奇怪地道:“你居然也有方法?” 高渐飞更加奇怪地道:“我为什么没有方法?” 秦宝宝笑道:“你有什么方法?” 高渐飞道:“就是让杜飞对这位姑娘绝望。”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你真的有方法,不过怎样才能让杜飞绝望呢?” 高渐飞说不出来了。 艳飞飞摇了摇头,道:“他做不出的。” 秦宝宝道:“他为什么做不出?” 艳飞飞叹道:“因为我实在很了解他,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就像我对风先生的感情一样。” 秦宝宝道:“你对风先生是什么感情。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 艳飞飞道:“是的,也许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无法改变,要想改变只有一个方法。” 秦宝宝道:“什么方法?” 艳飞飞道:“就是我死。” 秦宝宝冷笑,道:“那么你今天要我又来是什么意思呢?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听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艳飞飞惊讶地抬起了头,她想不到秦宝宝会说出这种话来。 秦宝宝道:“我也根本不想再看到你,我一看到你就想吐。” 艳飞飞流下眼泪来,她看着秦宝宝,已说不出话来,不过她已没有脸再留下来了。 秦宝宝看到她走了以后,还在不停地冷笑。 高渐飞摇了摇头。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做的有一点过份?” 高渐飞道:“不是有一点过份,而是非常过份。” 秦宝宝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高渐飞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如果她知道有人恨她,也许反而会好受一点。” 高渐飞叫道:“这是什么道理。” 秦宝宝道:“没有什么道理,女人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所以对付女人最好的方法也许就是不讲道理。” 高渐飞道:“我还是不懂。”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女人?” 高渐飞道:“当然不是。” 秦宝宝道:“我是不是女人。” 高渐飞道:“好像是的。” 这一次该秦宝宝叫了起来,道:“什么叫做好像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高渐飞道:“你刚才说过一句话。” 秦宝宝道:“我刚才说的很多。” 高渐飞笑道:“我记得你说过,对付女人最好的方法也许就是不讲道理。” 秦宝宝的拳头又伸了出去,打在了高渐飞的鼻子上,高渐飞不开心。 他不开心的原因是因为这一次鼻子又没有破。 ※※※※※※ 高渐飞道:“你准备怎么帮她?” 秦宝宝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高渐飞道:“我当然也不知道。” 秦宝宝道:“所以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高渐飞道:“我们现在是不是仍然到济南去?” 秦宝宝道:“好像是的。” 高渐飞道:“为什么好像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秦宝宝笑道:“你的鼻子并没有破。” 高渐飞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想不想让它破?” 高渐飞想也不想,道:“想。” 秦宝宝没有伸出拳头,因为刚才打那两拳时他的手有一点疼。他不想疼第三次。 他只是对高渐飞道:“打破你的鼻子。” 高渐飞真的伸出了拳头,可是他打的并不是自己的鼻子,而是秦宝宝。 秦宝宝叫道:“你干什么。” 高渐飞是在救命,救秦宝宝的命,他的手在秦宝宝的鼻子前摊开,他的手心上有一枚暗器。 很小的一枚暗器。 那是一根银针。 秦宝宝道:“这是什么?” 高渐飞道:“是要命的东西。” 秦宝宝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高渐飞道:“好像是从右边来的。” 秦宝宝的身子立刻向右边飞去,在他飞过去的时候,他看到有一个人比他先飞到了那里。 这个人就是高渐飞。 可是右边并没有人,秦宝宝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发现在这方圆十丈内都没有人。 不过在草丛中却有痕迹,有人呆过的痕迹。 高渐飞已跟了下去,不用秦宝宝的指点就跟了下去,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做。 秦宝宝这一次居然落后了,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高渐飞又要向自己请教了。 高渐飞在一个三叉路口停了下来,有三条路,他该走哪一条? 秦宝宝来到路口的时候,心里很得意,他洋洋地道:“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高渐飞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告诉你,应该向……” 他忽地发现自己也说不上来了,并不是路上没有痕迹,而是每一条路上都有痕迹,这个地方并不是经常有人常来,可是现在这三条路上都有人走过的痕迹。 更要命的是,三条路上的痕迹都是一模一样,一样的脚印,一样的草屑,连脚印的大小都是一样的。 高渐飞居然还在问:“往哪里走?” 就在这时,又有暗器飞来,也许这并不算是暗器,因为这件东西飞来时,速度很慢,声音很响。 别人听到这种声音就可以躲避,以这种暗器的速度,就算是一只蜗牛也可以躲得过去的。 高渐飞伸手一抓,就抓到了一只鞋子。 一只和地上脚印一样大小的鞋子。 鞋子是从左边飞来的,秦宝宝道:“从左边走。” 高渐飞道:“当然是从左边走。” 秦宝宝忽地又改变主意了,他笑着对高渐飞道:“也许我们该从右边走。” 高渐飞道:“鞋子是从左边飞来的,为什么要从右边走?” 秦宝宝道:“我们追的是什么?” 高渐飞道:“是人。” 秦宝宝道:“鞋子是不是人?” 高渐飞道:“当然不是。” 秦宝宝道:“从左边又没有飞来一个人,我们为什么要从左边走。” 高渐飞觉得秦宝宝的话有很多漏洞,可是他偏偏不知道漏洞在什么地方,所以他只好跟着秦宝宝走。 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服气。 秦宝宝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从右边走?” 高渐飞气鼓鼓地道:“因为左边飞来的是鞋子,而不是人。” 秦宝宝笑道:“你在生气?” 高渐飞道:“是在生气。” 秦宝宝道:“你生气的样子很不好看。” 高渐飞道:“你生气的样子也不好看。” 秦宝宝道:“你实在很笨。” 高渐飞道:“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秦宝宝道:“你知道为什么会飞出一只鞋子?” 高渐飞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因为他生怕我们追不到他。” 高渐飞道:“哦?” 秦宝宝道:“他也不想伤害我们。” 一只鞋子不可能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高渐飞道:“我明白了,他扔过来一只鞋子的目的就是想引我们过去。” 秦宝宝道:“所以是他想见我们,并不是我们想见他,他见不到我们,急的是他,不是我们。” 高渐飞也仿佛开窍了,笑道:“既然是他想见我们,那么我们不管往什么地方走,都可以看到他。” 秦宝宝笑道:“你还生不生气?” 高渐飞笑道:“我不生气了。” 秦宝宝双手叉腰,大声道:“你不生气,我却要生气了。” 高渐飞慌道:“我,我,我……” 秦宝宝道:“你想不想让我生气?” 高渐飞道:“不想。” 秦宝宝道:“那你就叫那个人赶快出来。” 高渐飞道:“我怎么叫他出来?” 秦宝宝道:“你可以唱歌。” 高渐飞道:“唱歌?” 秦宝宝笑道:“你的歌那么难听,谁可以受得了?” 高渐飞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唱歌很难听?” 秦宝宝道:“因为你睡觉的时候经常唱歌。” 高渐飞道:“唱歌真的可以让他出来?” 秦宝宝道:“你不妨试试看。” 高渐飞果然在唱了,他唱的是:“我有一个家,我家并不大,前面种着草,后面养着花。” 他的歌还没有唱完,就有人告饶了:“求求你,不要再唱了好不好?” 秦宝宝拍手笑道:“你果然出来了。” 出来的是一个只有一只鞋子的人,因为另一只鞋子还在高渐飞的手上。 这个人居然是一个熟人,他就是白长生。 高渐飞道:“怎么是你?” 白长生道:“就是我。” 高渐飞道:“你来做什么?” 白长生道:“我来求你三件事。” 高渐飞道:“求我三件事?” 白长生道:“第一,把鞋子还给我。” 这一件事很容易办到。 白长生穿上了鞋子,高渐飞道:“第二件事呢?” 白长生道:“我求求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唱歌了,最起码我在的时候不要唱。” 高渐飞叹道:“我的歌当真这样不好听吗?” 白长生道:“是的。” 高渐飞道:“那么第三件事?” 白长生道:“家父要见一见两位少侠。” 高渐飞道:“他不是已见过我了吗?” 白长生道:“可是秦少侠家父并没有见过。” 秦宝宝道:“白先羽想见我?” 白长生道:“想见之极。” 秦宝宝对高渐飞道:“上一次你见白先羽的时候,他对你怎么样?” 高渐飞想了一想,道:“好像很不错,他不但要和我做朋友,还要给我黄金和美女。” 秦宝宝道:“那么你还想不想再见到他?” 高渐飞道:“不想。”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想?” 高渐飞道:“因为这一次我如果再见到他,也许就会忍不住和他做朋友,花他的钱,要他的女人。” 秦宝宝笑道:“这难道不好?” 高渐飞道:“对我好,对白少侠就不好了。” 秦宝宝笑道:“不错,如果你做了白先羽的朋友,白长生岂不是你的侄子?” 高渐飞道:“我和白长生关系不错,可不想让他做我的侄子。” 白长生笑了一笑道:“谢谢。” 秦宝宝道:“你谢什么?” 白长生道:“我知道不论是谁想见两位少侠都不容易,不过两位少侠难道不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地洗洗澡,好好地吃一顿,好好地睡一觉?” 秦宝宝道:“你想带我们去洗洗澡,吃一顿,睡一觉?” 白长生道:“是的。” 秦宝宝对高渐飞道:“这个要求好像不能拒绝。” 高渐飞的确不想拒绝。 秦宝宝对白长生道:“如果你能变出两顶轿子,也许我们就会去了。” 白长生笑了一笑,道:“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份。” 只见他拍了拍手,秦宝宝就看到了轿子,很大的轿子,让人一看到,就忍不住要坐一坐的轿子。 ※※※※※※ 坐轿子比骑马要舒服得多,尤其是秦宝宝和高渐飞坐的这两顶轿子。 坐在轿子上的时候,你根本就察觉不出得轿子在动,抬轿子的一共有十六个人,也许天下再也找不到第十七个比他们抬轿子还要有水平的人。 秦宝宝想不通白先羽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客气,高渐飞却想通了。 他认为白先羽是一个有毛病的人,如果白先羽没有毛病,为什么对自己会这么好? 上一次高渐飞从船上被打下来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后悔的,放着那么好的东西,自己为什么却不要? 唯一的解释是,自己也是一个有毛病的人。 如果这一次白先羽还是像上一次那样对自己,自己会不会花他的钱,要他的女人? 高渐飞一点也不知道。 他们坐着轿子来到了大路边,路边已停了一辆很大的马车。 坐马车和坐轿子是同样的舒服,赶马的人也许是济南府赶马技术最好的,你坐在车上的时候,还以为是睡在床上。 车子里当然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一些高渐飞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也非常想吃的东西。 不过这一次他留了一点神,他对白长生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白长生笑道:“不值钱。” 高渐飞道:“不值钱是什么意思?” 白长生笑道:“就是高少侠如果想吃,一个铜板都不用付。” 高渐飞道:“这是你说的。” 白长生道:“是我说的。” 高渐飞道:“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白长生道:“算数。” 高渐飞开始吃东西,他吃东西的时候,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他也不会关心。 秦宝宝对白长生道:“你知道白先羽叫我们去是为了什么事?” 白长生笑道:“我不是我父亲,我怎么能知道他的意思?” 秦宝宝笑了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的父亲。” 白长生道:“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白先羽?” 白长生笑道:“我是白长生。” 秦宝宝笑道:“所以我何必要告诉你?” 白长生不由大笑道:“秦宝宝果然是秦宝宝,总是不会让步的。” 高渐飞看了看白长生和秦宝宝道:“你们是不是有毛病?” 白长生道:“有毛病?” 高渐飞道:“是的,如果你们没有毛病,为什么放着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不吃,却在这里说个不停?” 白长生笑了,道:“看来我们的确有毛病。” 高渐飞道:“那你们吃不吃东西?” 白长生道:“还是不吃。”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和这么多有毛病的人在一起,时间一长,自己恐怕也要有毛病了。 马车走得很快,在高渐飞觉得还没有完全吃饱的时候,就听到有人道:“到了。” 高渐飞把头伸出了车外,他看到的并不是他熟悉的济南,而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他同白长生道:“这里好像并不是济南。” 白长生道:“的确不是。” 高渐飞道:“那么这里是哪里?” 白长生道:“是一个连我也是第一次来的地方。” 高渐飞冷冷地道:“你这句话最多只能骗骗孩子。” 白长生道:“无论你们相信不相信,这个地方我的确是第一次来。” 高渐飞道:“那令白先羽呢?” 白长生道:“他既然想见你们,大概也会在这个地方等你们。” 高渐飞道:“有一件事我已有一点不明白。” 白长生道:“什么事?” 高渐飞道:“你是不是白先羽的儿子?” 白长生道:“当然是。” 高渐飞道:“那么为什么有很多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白长生道:“有很多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就越是安全,所以有一些事情,家父是不会告诉我的,我也不想知道。” 高渐飞道:“这种事情倒是第一次听说。” 白长生笑道:“江湖风波险恶,你以后听到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并且每一件事都是你以前绝没有听说过的。” 高渐飞道:“我们是不是可以下车了?” 白长生一摆手,道:“高兄先请!” 下了车,四周一片寂静,一片黑暗,高渐飞的眼睛刚开始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他的眼睛刚刚适应了黑暗,刚刚可以看到一点东西的时候,有灯亮了。 不是一盏灯,而是很多很多盏灯。 高渐飞的眼睛又看不到东西了。 不过他对一切东西适应起来都很快,他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庄院。 一个很大很大的庄院。 可是他看不到人,这么大的庄院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可是没有人灯又是怎么亮起来的。 就在这时,高渐飞听到了秦宝宝的声音。秦宝宝道:“你的父亲果然是一个人物。” 高渐飞又听到了白长生的声音:“秦少侠为什么这么说?” 秦宝宝道:“因为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白长生笑道:“的确没有。” 秦宝宝道:“此时如果有一个陌生人闯了进来,就一定会后悔的。” 白长生笑道:“他为什么要后悔?” 秦宝宝笑道:“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他走错了地方,他进来的是一个屠场。” 白长生笑道:“我就知道天下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了秦宝宝的。” 秦宝宝笑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拍马屁?” 白长生笑道:“应该算是。” 秦宝宝笑道:“你拍得我很舒服。” 高渐飞叫了起来,道:“你们在说什么?” 秦宝宝道:“我们在说我们可以进去了。” 高渐飞道:“你们刚才说的并不是这一句话。” 秦宝宝道:“你进去不进去?” 高渐飞道:“当然要进。” 秦宝宝道:“那我们就进去。” 他们走进了院子,发现除了院子里亮着灯外,其他的屋子里并没有灯。 高渐飞觉得很奇怪,第一次看到白先羽的时候,谁也没有他铺张,为什么短短的几天,白先羽就变得小心起来? 高渐飞是第一个走进一间小屋的,因为他不会让秦宝宝冒险,他也知道,他如果让白长生先走,白长生一定会道:“高兄先请。” 所以高渐飞只有先进去。 从亮如白昼的院子里一下子又走进一个没有灯的屋子里,高渐飞不得不再去适应一下。 他对白先羽有很大的意见,他觉得这样弄下去,自己的眼睛一定会出毛病的。 不过现在他的眼睛还没有出毛病,他只是站了一会,就看到了屋子里有一个人。 一个黑衣人,高渐飞对这个人的身影很熟悉,他几乎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白先羽。 这时秦宝宝走了进来,白长生居然并没有跟进来。 秦宝宝一走进来,就道:“你就是白先羽?” 黑衣人点子点头,道:“我是。” 秦宝宝笑道:“是什么事情让你变得这么小心?” 黑衣人道:“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的。” 秦宝宝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黑衣人道:“你虽不是一个神仙,不过你却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秦宝宝笑道:“每一次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要有麻烦了。”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和我的麻烦比起来,你的麻烦就实在不算什么了。” 秦宝宝道:“你已知道有人想杀你?” 黑衣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道:“因为我想不知道也不行。” 他的手中忽地飞出了一样东西,好像是一张白纸。 这张白纸居然可以在空中慢慢地飘了过来,就好像有一根线在上面牵着它一样。 高渐飞简直看呆了,这是一种什么武功,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 第十五章 小船来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湖岸,白衣人在船头轻轻一点,身子已落到岸上。 他的动作高雅优美,连高渐飞也觉得很好看。 他想起自己每一次被别人打输而拼命逃跑,或是被一只饿狼追着不得不跳过断崖的样子,不禁有一些脸红。 他想不到白衣人居然会向自己走了过来,居然会停在自己面前。 更让高渐飞开心的是,白衣人的表情亲切而柔和。绝不像村子里王财主的胖儿子,只不过过年时才穿了一件绸衫就认为自己是天下最帅的人了。 白衣人笑道:“你是高渐飞?” 高渐飞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坐着,别人站着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他道:“我是。” 白衣人道:“我叫白长生,白云的白,长生不老的长生。” 高渐飞笑道:“像你这样人的确应该是长生不老。” 白长生道:“高兄过奖了。” 高渐飞道:“这船是你的。” 白长生道:“是家父的。” 高渐飞道:“这条船真不错。” 白衣人笑道:“所以家父令我前来,是希望高兄能移玉一步,唯求一见。” 高渐飞对白长生的话有很多不明白,不过他总算听出,白长生有钱的老子想见一见自己。 反正自己又没有别的事情,秦宝宝今天也不会来了,白长生的请求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高渐飞道:“好,我和你去。” 白衣人轻笑道:“高兄先请!” 他的年纪看上去比高渐飞还要大上几岁,可是他却左一个“高兄”又一个“高兄”,高渐飞真有点飘飘然了。 上了小船,高渐飞也学着白长生的样子,负手站在船头。 远处有歌声,湖上有清风,可是高渐飞并不觉得有多快乐。 他只感到有点头昏。 站在岸上看水,水是那么清澈,那么可爱,可是站在船头看水,情况却不大一样了。 高渐飞当然不会游泳,也许把他丢到澡盆里他都会淹死。 幸好他的两条腿站得很稳,这双腿就算站在万丈断崖边山风再大,身子也不会动一动。 小船终于靠上了大船,白长生伸手道:“高兄先请!” 小船离大船很高,跳上这么高的船高渐飞并没有多大把握,所以足下用力,用的力气很大。 他用的力气未免太大了一点,当他跳起来的时候,小船已经反了过来。 高渐飞的身子升得很高,几乎有两条大船那么高了。他在半空中有一点心慌,所以落上甲板时,用力就不太均匀了。 甲板是用木头做的,上好的木头。高渐飞却在甲板上踩了两个洞。 这时,有一个人湿淋淋地爬上船来,是小船上的舵手,那么白长生呢? 高渐飞本能地回头,看到白云生正站在船舱的门口,正微笑着向自己招手。 高渐飞走了过去,白云生就为高渐飞掀起了珠帘。 一种用真正的珍珠串起来的珠帘,高渐飞看到这些珍珠的时候,未免觉得有一点心痛。 如果这些珍珠去换吃的,一颗珍珠最起码可以换十大碗红烧肉。 高渐飞之所以想到红烧肉,是因为他又饿了。 十七碗馄饨不知在胃的什么地方消失了,居然一点也没有留下。 为什么一个人在没有钱吃饭的时候,肚子总是饿得很快。 这时他又闻到了香气,各种各样的香气。 有脂粉的香气,有檀香的香气,当然还有食物的香气。 高渐飞抬头看了看白长生,道:“是不是还是我先请?” 高渐飞走了进去,向四周看了一看,他立该就有一种头昏眼花的感觉。 首先看到的是船舱中间的大桌子上放着的食物。 各种各样的食物,一些高渐飞从来没有见过的食物,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食物。 在桌子两边,站着许多的女人。 女人共有八个,八个女人足够让高渐飞的眼睛忙不过来。 除了食物和女人之外,还有一种最吸引别人的东西。 那就是黄金。 高渐飞看到黄金的时候,头真正的有一点昏了。 黄金就放在桌子中间的一个银盘上,整整齐齐地堆着,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山。 高渐飞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把目光从黄金上收回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脚下很软,就好像踩在云端上一样。 他低下头去,发现脚下踩着的是猩红色的地毯,很软很厚的地毯。 高渐飞这时真有一种如入仙境的感觉。 一个人长声笑道:“来的一定是高少侠了。” 这个人做在桌子的彼端,这是一个绝对引人注意的人,高渐飞本该一开始就注意到他。 高渐飞抬起头来,对那个道:“是你在叫我吗?” 那个人站了起来,点点头笑道:“是的,老夫久闻高少侠少年英雄,极欲一见,果偿夙愿。” 高渐飞对这句话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他唯一可以听出来的,就是这个人很想见自己一面。 高渐飞觉得很奇怪,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也实在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他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很想见自己。 这个人已有五旬,可是身子还是挺得笔直,看上去比年轻人还要精神。 他的面容和白长生有些相似,这个人无疑是白长生有钱的老子。 高渐飞道:“你是白长生的父亲?” 这个人道:“我就是白先羽。” 白先羽是一个名人,一个非常非常有名的人。 他的名气要比“神拳无敌”冯子中、“神剑无敌”韩随风的名气加起来乘以十还要大一些。 可是再有名气的人对高渐飞来说,都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所以高渐飞的脸上当然不会出现久仰的表情。 白先羽好像早已料到,他走了过来,拉起高渐飞的手,笑道:“来,来,来,我们坐。” 高渐飞道:“好。” 叫他来他就来,叫他坐他就坐。 白先羽道:“高少侠一定饿了,为什么不先吃点东西?” 这种要求高渐飞当然更不会拒绝,叫他吃他就吃。 他一向很听话。 这一次他吃得要斯文一些,因为桌上有那么好的食物,如果食而不知其味,岂不是很可惜? 他也知道,吃过这一顿之后,下一次再吃到这么精美的食物,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吃得不算快,却很多,白先羽却一动也没有动过。 高渐飞直到肚子吃得连一粒米也装不下时,才想起来问道:“你为什么不吃?” 白先羽笑道:“我吃过了。” 高渐飞放下筷子,道:“你为什么要请我吃东西?” 这时,如果白先羽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打倒我。”高渐飞不会觉得奇怪的。 因为他刚遇到过这种事情。 不过白先羽好像并没有这种毛病。 白先羽笑了一笑,道:“我只是觉得和少侠颇为投缘,想和少侠交一个朋友。” 高渐飞道:“你想和我交朋友?” 白先羽笑道:“难道不可以?” 高渐飞道:“不可以。” 白先羽的脸色微微有一点变了,他的声音也有一点冷冷的,他道:“为什么不可以?” 高渐飞道:“因为我是一个穷小子,而你实在太有钱了,我怎么有资格和你做朋友呢?” 白先羽笑了,道:“少侠错了,因为少侠很快就会有钱。” 高渐飞笑道:“难道钱会从天上掉下来?” 白先羽道:“钱不在天上,而在桌子上。” 高渐飞终于有了最好的借口去看桌子上堆如小山的金子。 白先羽笑道:“从现在开始,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高渐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他知道,像白先羽这种有身份的人说出来的话,就像铁板上钉着的钉子,是绝不会更改的。 看着桌子上的黄金,高渐飞已经想到,这些黄金变成精美的食物,变成漂亮的衣服的样子。 只要有一锭,家里的草屋就可以变成大瓦房。想到这里的时候,高渐飞的脸上忍不住有了笑意。 他笑的时候白先羽也笑了。 白先羽走了过来,指着那八个女人道:“你喜欢哪一个?随便你喜欢哪一个,她们都会跟你走的,无论你叫她们做什么事,她们都绝不会反对。” 八个女人都很美,有的妩媚多情,有的调皮活泼,有的高雅大方,有的风骚妖冶。 不管多么挑剔的男人,都一定从这八个女人中挑出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高渐飞也在看她们,用一种几乎像“吃人”的目光看着她们,然后他目中的热情慢慢地冷却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白先羽的时候,就摇了摇头。 白先羽笑道:“不错你的年纪还小,当然不大喜欢女人的。” 高渐飞看着桌上的黄金,又摇了摇头。 白先羽吃惊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高渐飞道:“我也不要黄金。” 白先羽道:“你为什么不要?” 高渐飞道:“因为黄金是你的,不是我的。” 白先羽笑道:“可是我把它给了你,给了你就是你的。” 高渐飞又摇了摇头,他的头已经摇得很累了。 白先羽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高渐飞道:“只有自己挣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我妈妈说,如果你想得到一样东西,就得付出代价,没有代价就得到的东西,用起来不会心安,更不会珍惜。” 他顿了一顿,用一种老师教训学生的口气道:“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一个人经常用一些很容易得来的东西,比如说钱,当钱用光的时候,他也许就会去犯罪,比如说去偷,去抢。” 他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谁都可以想得到白先羽此刻的心情。 他也许想冲上来给高渐飞的鼻子上重重地击上一拳,或是干脆给自己一拳。 高渐飞不会想到这些,他只觉得刚才那些话说得并不完美,还应该有很多需要补充的地方,可说些什么才好,他却想不出来了。 所以他只好看着白先羽,用一种自己看来很正常,但在白先羽看来却带着一丝讥笑之色的目光看着白先羽。 白先羽重重地哼了一声,慢慢地道:“你知道你刚才吃的东西值多少钱?” 高渐飞道:“恐怕有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对高渐飞来说已是很大的一笔钱,如果他有一两银子,最起码可以二个月不用饿肚子。 白先羽冷笑道:“刚才你吃的东西最起码值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高渐飞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他觉得很惊讶,也觉得很可惜。 一百两银子不知可以做多少事情,如果只是一顿饭,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白先羽道:“你有没有为我做过事?” 高渐飞记得没有,自从上了船之后,自己唯一做过的事就是把价值一百两银子的食物毫不心疼地吃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道:“没有。” 白先羽冷笑道:“你既没有为我做事,却花了我一百两银子,这是不是有一点违背你的原则?” 高渐飞道:“好像是的。” 白先羽道:“该怎么做?” 高渐飞摇了摇头,道:“我不知该怎么做。” 白先羽忽然笑了起来,道:“也许我可以叫你怎么做。” 高渐飞道:“你说呢?” 白先羽笑道:“你可以和我回家去,带上这些金子,带着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天天开心。” 高渐飞道:“那样我更觉得不会开心的。” 白先羽道:“为什么?” 高渐飞道:“因为我已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白先羽道:“我想做什么?” 高渐飞笑道:“要想得到一件东西,就必须付出代价,花了那么多钱的目的,当然是想得到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当然就是我,‘高渐飞’。” 白先羽笑道:“得到你,你又有什么用?” 高渐飞道:“我的确没有多大的用处,也许除了能吃之外,就是能打。” 他笑道:“你那么有钱,当然是怕有人抢你,所以你想得到我,是不是想让我保护你。” 这是高渐飞真实的想法,他一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带着笑容,因为他想通了一个问题,当然觉得很开心 可是他的笑容在白先羽看来,就变成了讥笑。 尤其是高渐飞所用的字眼“保护”。 像白先羽这种人,如果要一个穷小子来保护,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白先羽的涵养好像已用光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好大的胆子。” 他用的力气很大,桌子上的所有东西,甚至包括很重的金子,都像跳舞一样跳了起来。 高渐飞知道白先羽在生气了。 他知道一个人一旦生气。就会想到打架。 看来高渐飞知道,白先羽也许是想和自己打架了。 高渐飞还知道,在别人生气想打架的时候,绝不可以示弱。 所以他也走到了桌边,也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桌子上的东西并没有跳起来,因为桌子上忽地出现了一个大洞,一个和高渐飞手一样大的洞。 高渐飞笑道:“这张桌子未免太不牢了。” 高渐飞记得母亲说过,如果你想和一个人打架,就必须先把这个人激怒,一旦这个人激动起来。打起架来就会心浮气躁。 一个心浮气躁的人打起架来当然要吃亏。 所以高渐飞在打架之前,自己绝不会生气,却想办法让别人生气。 他刚才用的正是激将法的一种。 白先羽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 高渐飞笑道:“你的胆子也不小。” 白先羽的身子忽地飘了过来,就像一阵风一样飘了过来,然后他伸出了拳头。 击向高渐飞的拳头。 高渐飞看到这一拳的时候,觉得这一拳比“神拳无敌”冯子中打的好得多。 打得好的意思,就是没有破绽。 高渐飞知道,一旦自己被白先羽的这一拳打中,自己恐怕就要被打得飞了起来,飞到湖里。 可是自己不会游泳,如果自己落到湖里,自己岂不会被淹死。 所以高渐飞绝不可以让自己落到湖里。 “砰”的一声,这是一种皮肉撞击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高渐飞飞了起来,像一只小鸟一样飞了起来。 他飞出了船舱,飞过了甲板,并且正向湖中落去。 在他的身子还没有落入水中时,他听到扑通一声。 这是有人落水的声音。 高渐飞很是奇怪,自己并没有落水,怎么会有水声。 他记起刚才的情形,刚才在白先羽打中自己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打中了他。 所以刚才落水的人,当然是白先羽。 得到这个消息,总算可以让高渐飞高兴一下,可是他还是落到了水中。 不过他并没有被淹死,因为有一只船桨伸了过来。 一个落水的人就算捞到一根稻草,也会拼命去抓,何况是一只船桨。 他总算又从水里钻出来了,落到一只小船上。 船上的人个子不高。身子很瘦,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很容易让人想到天上的星星。 最亮的那一种。 这种眼睛在一万个人中,恐怕只会有一个。 高渐飞几乎要跳了起来,他叫道:“是你。” 这个人当然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吟吟道:“我是谁。” 高渐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个人是谁。 他结结巴巴地道:“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秦宝宝道:“她又是谁?” 高渐飞有一点糊涂起来,他越想越糊涂,他知道自己再想下去,恐怕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秦宝宝笑吟吟地看着他,好像希望高渐飞昏过去才好呢。 高渐飞却笑了,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宝宝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高渐飞道:“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却知道我的名字,这太不公平。” 秦宝宝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高渐飞叹道:“如果你真的不告诉我,我就,我就……” 他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办,遇上秦宝宝他还能怎么办。 秦宝宝道:“你想不想被人抓住,被打成一个烂西瓜?” 高渐飞想也不想道:“当然不想。” 秦宝宝道:“那我们就要快点逃。” 高渐飞道:“为什么要逃?” 秦宝宝道:“你把那个人打下水,那个人当然不会放过你,他的人很多,你一个人当然也打不过他们。” 高渐飞道:“那我们怎么逃?” 秦宝宝道:“当然是从水里逃。” 高渐飞道:“跳到水里?”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一点变了。 秦宝宝道:“你会不会游泳?” 高渐飞道:“不会。” 他又问秦宝宝道:“你会不会?” 秦宝宝道:“也不会。” 高渐飞叫道:“你也不会,我也不会,那我们还不……”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已被秦宝宝拖下水去了。 是的,如果你遇到了秦宝宝,而秦宝宝又恰好对你很感兴趣,你很难不被他拖下水。 在岸上的时候,高渐飞是一只灵巧的兔子,可是一到了水里,他就成了铊,并且是灌了铅的那一种铊。 幸好秦宝宝在入水之前,在高渐飞的耳边道:“不要呼吸。” 高渐飞实在很听话,他到了水里,果然不呼吸。 在小时候,高渐飞有过被人打在地上,并且被掐住脖子的经验。 在水里的滋味,就和被人掐住脖子的滋味差不多。 所以高渐飞开始觉得,沉到水里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可怕。 秦宝宝在水里就变成了鱼,其实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是一条鱼,一条非常滑非常滑的鱼。 秦宝宝拉着高渐飞在水里潜游,高渐飞并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只觉得肺部膨胀得快要炸开,就在这时,他的脚尖点到了湖底。 这说明自己快到岸边了,高渐飞足尖一点,就从水里窜了出来,就算明知水面上有一百把快刀等着自己,他也一定要先透一透气再说。 水面并没有刀,一把刀也没有,只有明月。 天上的明月静静地看着高渐飞,水中明月却已碎了。 高渐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空气是多么的甜美。 现在他又明白一个道理,有许多平时忽视的,甚至根本不觉得它存在的东西才是最可爱的东西。 秦宝宝也窜了出来,两个人很快就上了岸。 岸上很静,静得可以听到衣服上的水球落地的声音,湖上也很静,除了尚来平息的水波什么也没有。 那条船也不见了。 高渐飞吐了一口气,道:“我是不是闯了祸?” 秦宝宝笑道:“并且是很大的祸。” 高渐飞道:“我在济南这个地方恐怕已找不到工作了。” 秦宝宝道:“不但找不到工作,甚至连一刻也呆不下去。” 高渐飞道:“那我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看来你只有一条路。” 高渐飞道:“什么路?” 秦宝宝道:“你只有跟着我,做我的保镖。” 高渐飞道:“保镖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保镖的意思就是保护我,如果有人欺负我,你就帮我去打他,如果我想欺负别人,你也帮我去打他。” 高渐飞道:“别人欺负你,我当然打他,可是你好好的为什么去欺负别人?” 秦宝宝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世上有许多人都特别讨厌,不管什么人看到讨厌的人,都会忍不住‘欺负’他们的。” 高渐飞有一点懂了,他这几天也渐渐感到世上的确有不少讨厌的人,比如说他工作过的三个店的老板。 有时候,高渐飞也忍不住想“欺负”他们一下。 所以他点了点头,道:“好,我做你的保镖。” 秦宝宝惊喜道:“你答应了?” 高渐飞道:“答应了。” 秦宝宝道:“你后不后悔?” 高渐飞道:“不后悔。” 秦宝宝道:“如果有一天你反悔了怎么办?” 高渐飞从来不会赌咒发誓,他道:“如果我有一天反悔了,我就,我就……” 他一转身看到湖水,便道:“我就被这湖水淹死。” 秦宝宝拍手笑道:“哈,这下可有趣多了!” 他的眼睛咕碌碌地打转,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主意。 高渐飞问道:“什么有趣?” 秦宝宝笑道:“你有趣。” 高渐飞道:“我有什么有趣?” 秦宝宝笑道:“我你的样子,就像一个落汤鸡,难道不好笑。” 高渐飞看了看秦宝宝,拍手笑道:“原来你也挺有趣的。” ※※※※※※ 高渐飞认为自己的运气开始变好了,因为他遇到了秦宝宝。 秦宝宝不但救了他的命。并且还给了他一份工作。 这个工作实在很不错,又不用去抹桌子,又不用去推独轮车,更不需要扛米袋子。 他只要偶尔和别人打打架就行。 高渐飞从来不觉得打架是一件可怕的事,他一直认为,打架比“落汤鸡”要有趣。 更让他开心的是,秦宝宝是一个很有钱的人。 虽然他的钱来得很奇怪。 有时候,秦宝宝身上明明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可过不了一会工夫,他就可以请高渐飞去吃馆子。 其实高渐飞隐隐觉得,自己之所以答应秦宝宝的原因,并不是秦宝宝给了他一份工作,更不是因为秦宝宝有钱。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高渐飞自己也说不出来。 他只知道,每一次看到秦宝宝的时候,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可奇怪的是,当秦宝宝不在的时候,这种感觉反而更强烈。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这种感觉,自己就会很开心,所以就算有十头牛拉着他,他现在也不会离开秦宝宝的。 现在他们离开了济南,至于他们要到什么地方去,秦宝宝好像也不知道,秦宝宝不知道的事,高渐飞更不会知道。 不过有一次在一个荒郊小店里,秦宝宝在自己的房间忽地大叫道:“我知道了。” 他这四个字还没说完,高渐飞就一头冲了进去,他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秦宝宝眨着眼睛,道:“我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你问什么?” 这几天来,高渐飞也渐渐熟悉了秦宝宝的脾气。 如果秦宝宝不想说的话,你用什么方法也问不出来。 高渐飞当然不会去追问。 可是高渐飞知道如果有人敢逼秦宝宝说出秦宝宝说出不想说的话,自己一定会打扁这个人的鼻子。 就像打扁“神拳无敌”冯子中的鼻子一样。 这几天来,他已打扁了七八个人的鼻子,因为他们对秦宝宝无礼。 高渐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对秦宝宝无礼。 其实理由很简单。 秦宝宝现在看上去已不像是一个孩子,谁都可以一眼看出秦宝宝是一个女孩子,并且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个人走在江湖上,不可能不遇到不想对她无礼的人。 所以高渐飞这几天算是比较的忙一点,不过他每一次打扁一个人的鼻子时,都可以看到秦宝宝会用一种让自己觉得很舒服的目光看着自己。 所以高渐飞有时候希望对秦宝宝无礼的人多一些才好。 秦宝宝又看到高渐飞呆呆地站在门口,这几天,他也熟悉了高渐飞的脾气。 高渐飞经常会一个人呆呆地站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时候,他自己还会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所以秦宝宝越来越觉得他很有趣了。 不过有时候高渐飞也并不是有趣,那是因为高渐飞的眼睛。 只要秦宝宝一出现,不管高渐飞正在做什么事,不管有多么值得看的东西,高渐飞的眼睛一定会盯在秦宝宝的身上。 在他看着秦宝宝的时候,就算发生了蚂蚁吃掉了大象,人咬死了狗这样的事情,高渐飞也不会移开这种目光。 秦宝宝一向最讨厌别人盯着自己看,可是奇怪的是,在高渐飞盯着自己看的时候,秦宝宝并不想生气。 这实在是一件奇妙的事。 现在高渐飞又在发呆,并且是呆呆地看着秦宝宝。 他的目光并没有别的意思,也绝不会让人感到心跳、脸红。 秦宝宝不由地“扑嗤”一声笑了起来,别人如果这样看着自己,自己一定会想法挖掉他的眼睛。 可是对高渐飞这种样子,秦宝宝只会觉得很有趣。 高渐飞也笑了,看到秦宝宝笑,他就会觉得很开心,人一开心,岂不就要笑? 所以每一次秦宝宝笑的时候,高渐飞也总是要笑。 秦宝宝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笑?” 高渐飞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那么你为什么要笑?” 高渐飞道:“因为你在笑。” 秦宝宝道:“是不是我笑的时候你也要笑。” 高渐飞认真地想了一想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秦宝宝又忍不住地笑了,高渐飞自然也笑了起来。 如果这时有第三个人经过这里,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也一定会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因为笑就像一种病一样,是可以传染的。 “嘿嘿”,果然有人笑了。 这种笑声既不是秦宝宝的,也不是高渐飞的。 秦宝宝和高渐飞同时道:“谁?” “是我。” 这个就站在旁边的小树林里,好像已站了很久,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几乎和夜色溶为一体。 秦宝宝的心脏跳快了起来,看来这个人早已来了,可自己为什么却没有发现。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黑衣人慢慢地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站在了灯光下。 秦宝宝这时笑了起来,道:“是你,铁拳。” 果然是铁拳。 虽然秦宝宝和铁拳分手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可是铁拳却又变了。 他变得实在很快。 他变得成熟了,也变得稳重了,如果你不去看他的脸,你一定认为他二十几岁了。 一个人的职业可以改变一个人,铁拳的职业是什么呢? 他以前不过是一个到江湖上看热闹的冲动少年,现在却是一个杀手。 他现在看人的目光,也正是标标准准的杀手看人的目光。 你在盯着他看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就像案上的肉,或者是屠夫刀下的羔羊。 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铁拳现在看着高渐飞的目光正是这种目光。 他看了高渐飞很久,才问道:“你是谁?” 高渐飞虽然听出这个人说话的口气不客气,可他还是道:“我是高渐飞。” 铁拳从高渐飞的头,一直看到高渐飞的脚,就像一个屠夫在找下刀的地方。 高渐飞也不由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就稍微放了点心。 铁拳道:“你很快。” 高渐飞道:“很快?” 铁拳道:“我是说你的拳头很快,剑也很快。” 高渐飞笑道:“是的,这几天已有好几个人这样说过我了。” 铁拳微笑道:“不知道你和我之间,哪一个更快?” 高渐飞看了看铁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铁拳道:“没什么意思。” 高渐飞还是不懂,他又道:“没有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铁拳已把嘴闭上了,他一眼就看出高渐飞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如果和他杂七杂八地说下去,这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 和秦宝宝说话就愉快一点,因为他总是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铁拳面向秦宝宝道:“你恐怕不知道我会来。” 秦宝宝笑道:“刚开始我不知道,可是现在我想通了。” 铁拳道:“你想通了什么?” 秦宝宝笑道:“风先生放我出来,是让我和你作对,从而锻炼你。”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既然你要杀人,我就会阻止你杀人。”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你杀的是谁,又怎么能阻止你?” 铁拳道:“不错。” 秦宝宝道:“所以我是不是应该想到你会来?”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今天来,当然是为了告诉我你杀的是谁。”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想杀的是谁呢?” 铁拳道:“这个人就是白先羽。”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 铁拳道:“你为什么叹气?” 秦宝宝叹道:“因为你如果想杀的人是白先羽,那我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铁拳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白先羽的武功,我没有见过,可是我却知道,你杀不了白先羽的。” 铁拳冷笑。 秦宝宝笑道:“你不相信?” 铁拳道:“我记得这位姓高的朋友曾和白先羽打过一架。” 他在和秦宝宝说话,目光却望着高渐飞。 高渐飞道:“我是和白先羽打过一架。” 铁拳道:“结果怎样?” 高渐飞道:“结果我被他一拳打到了湖里。” 铁拳道:“那么他呢?” 高渐飞笑道:“他好像也落到了湖里,并且落得比我还快。” 铁拳这一次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秦宝宝。 他就算什么也不说,秦宝宝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一个被高渐飞打落水里的人,不会很难杀的。 秦宝宝笑道:“你错了。” 铁拳道:“我错了?” 秦宝宝道:“是的。” 铁拳道:“我错在哪里?” 秦宝宝笑道:“高渐飞并没有看到白先羽落水,你好像也不应该看到。” 铁拳道:“我的确没看到。” 秦宝宝笑道:“所以你怎能确定落水的一定是白先羽,而不是其他人?或者是干脆是一块石头?” 铁拳道:“也许是一块石头。” 秦宝宝道:“所以你错了。” 铁拳道:“假如真的是石头,那么白先羽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宝宝慢慢地笑道:“江湖人的心思又有谁知道?” 白先羽出名极早,又岂是一个简单的人。 铁拳道:“我不管其它,我只知道一件事。” 秦宝宝笑道:“什么事?” 铁拳道:“我只知道一定可以杀了白先羽,谁也无法阻止这样事发生。” 秦宝宝笑道:“你实在太有信心了。” 铁拳道:“你的信心也不小。” 秦宝宝道:“你这一次来,除了告诉我你想杀的是白先羽以外,还想告诉我什么事情。” 铁拳道:“没有了。” 秦宝宝打了一个呵欠,现在夜已深,夜深雾浓,到了人不留客天留客的时候。 铁拳笑了一笑,道:“我们还会见面的。” 他走的时候,并不嗖嗖地一下子不见了,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小树林去。 在他进入树林时,秦宝宝忽地笑道:“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铁拳并没有回头,道:“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很少有人见过白先羽,你怎么能料定船上的那个人是白先羽?” 铁拳怔了一怔,他刚想回头去说什么,秦宝宝已经把门关上了。 高渐飞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千万不要说没有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没有什么意思。” 高渐飞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床上做着一个古怪的动作。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个动作,可这是他母亲叫他每日做的。 他从不敢不听母亲的话,不管她在还是不在这里。 每一次做完这个动作后,他的精神就会好得多。 除了每天清晨这个必做的动作外,他每天睡觉之前,他还要做一个更古怪的动作。 他的母亲告诉他,在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心里什么也不要想。 以前他的确做到了,可惜他现在已渐渐的做不到了。 因为他只要一睁开眼睛,就会马上想到一个人。 就算在梦里,他也会想起同样一个人。 这个人就像他的影子一样,他想甩也甩不掉。 何况他根本就不想甩掉。 这个人当然就是秦宝宝。高渐飞也不明白,秦宝宝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体内的真气就有一点调皮起来,高渐飞只觉得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就从床上栽到了地上。 高渐飞落到地上的时候,大脑才有一点清醒,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秦宝宝推门走了进来。 秦宝宝一看高渐飞的样子,不由地笑道:“你在做什么?是不是在试一试你的头和地哪一个硬一些?” 高渐飞不好意思地道:“我的头比地硬。” 地上是用青砖铺成的,现在有一块青砖果然碎了。 秦宝宝忽地叫道:“你的头流血了。” 高渐飞在头上一摸,手上果然粘粘的,他也不由地叫了起来。他叫道:“我真的流血了。” 秦宝宝笑道:“没有关系,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让人不流血。” 他开始为高渐飞止血。 秦宝宝的医术很高明,像这种小小的伤口,实在不算什么。 高渐飞现在和秦宝宝贴得很近,近得可以听到秦宝宝的呼吸,可以闻到从秦宝宝身上发出的一种非常非常好闻的味道。 在秦宝宝的手为高渐飞包扎伤口的时候,高渐飞甚至有一种陶醉的感觉。他忽地觉得如果天天可以流一点血,岂不是天天可以有这种感觉? 所以他开始希望伤口越重越好。 可惜摔破了头只是一种小小的伤,秦宝宝很快就弄好了。 当秦宝宝站起来的时候,高渐飞有一种很失落的感觉,就好像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秦宝宝看着高渐飞,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高渐飞道:“有毛病?” 秦宝宝道:“如果你没有毛病,为什么总是不停地看着我?” 高渐飞笑道:“因为你好看。” 秦宝宝忽地伸出了拳头,重重地击在高渐飞的鼻子上。 拳头很重,可是高渐飞却觉得很舒服。如果秦宝宝天天这样打自己一拳,一定是天下最有趣的事情。 高渐飞又变得呆呆的样子,秦宝宝用手在高渐飞的眼前晃了一晃,高渐飞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人的确有毛病,并且病得不轻。” 有一种东西可以治高渐飞的这种毛病,那就是食物,在高渐飞吃东西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分心了。 秦宝宝也不可以。 高渐飞对食物一向非常尊重,他在吃东西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做天下最重要的事情。 秦宝宝在高渐飞吃东西的时候,却喜欢不停地逗高渐飞说话。 不过没有关系,高渐飞就算口中塞满了食物,也一样可以说话了,当然,这种话也许只有秦宝宝可以懂。 秦宝宝道:“吃过东西以后,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高渐飞道:“好。” 秦宝宝道:“你不问我们去什么地方?” 高渐飞道:“不问。”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问?” 高渐飞道:“反正你叫我去什么地方,我就去什么地方?” 秦宝宝笑道:“是不是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高渐飞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如果我叫你用头撞墙呢?” 高渐飞站了起来,忽地向墙撞去。 “咚”的一声,墙被撞了一个大洞,秦宝宝不由地吃了一惊。 高渐飞却好像并不满意,因为这一次他居然并没有流血。 他刚才从床上栽到在地上时,是因为真气出了一点问题,所以头才会破,现在他身上真气流转,就算撞的是一块大石头,也不会把头撞破。 头没有流血,就得不到秦宝宝的治疗,所以高渐飞当然有一点不满意。 秦宝宝现在有一种感觉,他感觉到如果自己叫高渐飞去死,高渐飞也许真的会去死。 谁都知道秦宝宝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人,秦宝宝发现,高渐飞也是这种人。 如果你有这种一个朋友,你会有什么感觉? 秦宝宝的感觉就是,这很有趣。 非常非常的有趣。 所以他对高渐飞越来越有兴趣了。 现在他们又上路了,他们没有马车,在这个地方不可能找到马车的。 高渐飞自然不在乎,只要可以和秦宝宝在一起,就算让他用手走路,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秦宝宝问道:“你知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高渐飞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你想不想知道?” 高渐飞道:“不想。”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不想?” 高渐飞道:“因为一旦知道了,就会觉得路很短了。” 秦宝宝道:“你希望路很长?” 高渐飞道:“越长越好。”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偏偏要告诉你我们去的地方。” 高渐飞道:“我不听。” 他用双手捂起了耳朵,捂得很紧。 秦宝宝没有说话,一直到大家都好像忘记了这件事,高渐飞也把手慢慢地放下来了,秦宝宝才用最快的速度道:“我们去济南。” 他们刚刚从济南出来的,现在又要回济南去,高渐飞也不由地道:“我们去济南?” 秦宝宝道:“难道不可以?” 高渐飞道:“难道不怕有人不让我们住下去?” 秦宝宝笑道:“如果有人不让我们住下去,难道你不可以打扁他的鼻子?” 高渐飞笑了起来,道:“不错,如果我打扁他的鼻子,他还敢对我怎么样,这么好的方法我为什么没有想起来?”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是猪。” 高渐飞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不由笑道:“难道你真的是猪?” 高渐飞道:“是的,我妈妈也经常这样说。” 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自己认为自己是猪的? 反正秦宝宝遇到了,秦宝宝岂非总是可以遇到别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怪事情? 所以秦宝宝的一生中总是充满了传奇。 他们从这里到济南还要走很长的路,高渐飞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他只是希望路越长越好,可是秦宝宝却有一点吃不消了。 高渐飞居然还很细心,他对秦宝宝道:“你好像有一点累了。”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不是猪,猪是不会累的。” 高渐飞居然点了点头,居然认为秦宝宝的话很有道理,事实上不管秦宝宝说什么话,他都认为很有道理的。 如果秦宝宝说月亮是方的,高渐飞绝不会认为月亮是圆的。 如果秦宝宝认为雪是黑的,高渐飞一定会打扁认为雪是白的人的鼻子。 ※※※※※※ 秦宝宝如果想做一件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高渐飞和秦宝宝在一起,不管什么事情,他都只有跟在秦宝宝的身后。 就像现在一样。 秦宝宝的轻功算是很不错的,所以高渐飞只是怔了一怔,秦宝宝的影子已看不到了。 可是当高渐飞也飞了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速度也并不慢。 不管秦宝宝跑得有多快,高渐飞总是在他身后三丈远的距离。 现在秦宝宝又停下了,因为又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这是一块石头,一块上面写着字的石头。石头上写着:“秦宝宝,你敢不敢进屋来?” 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一间小屋,用树枝和茅草搭成的那一种。 高渐飞也赶了过来,也看到了石头上的字,他道:“我们当然不会进去。”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进去?” 高渐飞笑道:“因为这是一个阴谋,就算是像我这么笨的人都看出这是一个阴谋。” 秦宝宝笑道:“你很笨吗?” 高渐飞笑道:“难道我不笨?” 秦宝宝笑道:“最起码比我要聪明一点。” 比秦宝宝聪明,这是高渐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他听到这句话时,只有呆呆地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连你都看出这是一个阴谋,可是我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高渐飞道:“所以你要进去?” 秦宝宝道:“我当然要进去。” 高渐飞道:“还是不进去的好。” 秦宝宝笑道:“如果我偏偏要进去呢?” 高渐飞道:“那么我当然也要进去。” 秦宝宝笑道:“那我们就进去。” 高渐飞走近草屋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扑”地乱跳,就好像里面装了一头小鹿一样。 秦宝宝却像走进自己的家里一样,随随便便地就走了进去,随随便便地就打开了草屋的门。 门开的时候,却是高渐飞第一个冲进去,他虽然很害怕,可是一旦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反而想不到自己了。 他冲进去的时候,手中已握住了短剑,短剑握得很紧,就好像这柄剑就是他的命一样。 可是屋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首先是没有人,其次是没有任何东西,甚至连一块石头都没有。 高渐飞不由地笑道:“原来有人在和我们开玩笑。” 秦宝宝道:“开这个玩笑的人一定是一个女人。” 高渐飞居然点了点头。 秦宝宝惊讶地道:“你怎么也知道是一个女人?” 高渐飞道:“因为只有女人才会开这种不好玩的玩笑,所以开玩笑的人当然是一个女人。” 他对女人的偏见居然很深。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你这一生中接触过几个女人?” 高渐飞道:“十个。” 秦宝宝叫了起来,道:“有这么多?” 高渐飞道:“我妈算一个,在白先羽的船上遇到了八个,加起来,岂不正好是九个女人?” 秦宝宝道:“还有一个呢?” 高渐飞笑了起来,道:“你难道不算一个。” 承认自己是一个女人,这对秦宝宝来说,曾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当初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女人,秦宝宝做过许多连男人都做不出来的事情。 “自己是一个女人。” 这曾是秦宝宝最大的一块心病。 可是他现在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好像已改变了许多。 做女人实在没有什么不好,做女人有很多很多的好处,有很多男人不能做的事情,女人却可以做。 女人可以说过话不算数,男人却不行,女人可以蛮不讲理,男人更不行。 女人可以穿很漂亮的衣服,可是男人衣服上只要有一点点的花,就会被认为有毛病。 所以做女人实在没有什么不好。 秦宝宝对这个问题渐渐已不感到反感,也就是说,他渐渐承认了这个事实。 所以他对高渐飞的话居然并没有反驳。 他只是道:“闭上你的臭嘴。” 高渐飞觉得有一点委屈,第一,他的嘴并不臭,因为自己一天总要刷三遍牙。 第二,就算自己的嘴臭,秦宝宝又没有闻过,又怎么知道? 不过在秦宝宝的面前,他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只有忍着。 秦宝宝看了看四周道:“这里有一种香气,只有女人身上才有的那种香气。” 高渐飞还是忍不住道:“难道男人身上就从来没有香气?” 秦宝宝看着高渐飞,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和我作对?” 高渐飞道:“难道说男人身上有香气就是和你作对?” 秦宝宝道:“我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高渐飞道:“你刚才说的很多。” 秦宝宝道:“我有没有说过让你闭上你的嘴?” 高渐飞道:“你没有说过。” 他笑了一笑道:“你只是说让我闭上我的臭嘴。嘴和臭嘴是不同的。” 秦宝宝道:“现在你再闭上你的嘴。和你的臭嘴一起闭上。” 高渐飞闭起了嘴巴,闭得很紧,就算你用刀子也未必能撬得开他的嘴。 秦宝宝背着双手,在草屋里转来转去,实在发现不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高渐飞的眼睛只是骨碌碌地看着秦宝宝,居然真的不敢再说一句话。 秦宝宝很快就忘了对高渐飞下的命令,他道:“你认为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渐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走到高渐飞的面前,几乎要把鼻子贴到高渐飞的鼻子上,道:“你是不是聋啦?” 高渐飞摇了摇头。 秦宝宝道:“你既然没有聋,是不是哑啦?” 高渐飞还是摇了摇头。 秦宝宝笑了起来,终于想起了自己下的命令,他笑道:“你可以用嘴说话,可是不许用你的臭嘴说话。” 高渐飞道:“我怎么知道我说话的时候是用嘴说话还是用臭嘴说话?” 秦宝宝笑道:“只要是好听的话就不是用臭嘴说的,如果不好听的话就是用臭嘴说的。” 高渐飞道:“什么叫做好听的话,什么叫做不好听的话?”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拿你简直没有办法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高渐飞开心地道:“真的。” 秦宝宝道:“真的,你想说什么?” 高渐飞道:“我什么也不想说。” 秦宝宝一拳打向了高渐飞的鼻子,高渐飞不会躲,也不想躲。因为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不过秦宝宝的这一拳并没有让高渐飞如愿以偿,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了。 一个女人,一个非常好看的女人。 高渐飞不是没有见过女人,他见过很多的女人,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这十个女人都可以算得上是美女。 高渐飞其实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孩,他的母亲也是一个美女。后来高渐飞遇到了秦宝宝,秦宝宝当然也是一个美女。 在白先羽的船上时,高渐飞又看到了八个女人,这八个女人也是很好看的女人。 可是他还是被进来的这个女人吸引住了。 吸引他的也许并不是这个女人的容貌,而是她的风姿、体态、气质。 女人和女人各不相同,美女的区别也很大。 如果和秦宝宝比,这个女人并不算美,可是秦宝宝是唯一的,天下不可能有第二个秦宝宝。 如果拿自己的母亲和这个女人比,母亲毕竟已老了。 如果拿白先羽的船上的八个女人和这个女人比,那八个女人只不过是最下等的青楼里只会倚门卖笑的乡下女人。 这个女人的美是最有女人味的那种美。 高渐飞并不知道女人有这么多的类型,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很好看,让人看了第一眼之后,忍不住还要看第二眼。 也许看了第二眼后,还要看第三眼。 不过只看三眼又怎么能够? 所以高渐飞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只眼睛。一直到秦宝宝的拳头真的打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鼻子很痛,可是高渐飞的目光还是不能从这个女人的身上移开。 秦宝宝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似乎也很惊讶,他的惊讶当然不是因为他和高渐飞有同样的感觉,而是因为他认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艳飞飞。 让杜飞刻骨铭心,也是让杜飞产生巨大变化的艳飞飞。 艳飞飞还没有变,她还是那样忧郁,她的笑容还是那样让人忍不住想流泪。 秦宝宝一看到她的时候,就不能不想到杜飞,想到杜飞的时候,他就不能不叹气。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怎么是你?” 艳飞飞也叹了一口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当她在叹气的时候,别人的心就要碎了。 秦宝宝的心虽然还没有碎,最起码已经软了。 幸亏秦宝宝并不是一个男人,否则的话,在艳飞飞的面前,他恐怕连站都站不住了。 高渐飞就一直躺着。 艳飞飞叹道:“在你走了以后,发生了很多事。” 秦宝宝道:“我知道。” 艳飞飞惊讶地道:“你知道?” 秦宝宝道:“因为我已遇到了杜飞。” 艳飞飞的目中露出关切之色,道:“他怎么样?” 秦宝宝道:“他变了,变得很可怕,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杜飞。” 艳飞飞低下了头,道:“这都是因为我。” 秦宝宝道:“为什么是因为你?” 艳飞飞道:“你知道,杜飞为了我,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秦宝宝叹道:“他已经那么做了。” 艳飞飞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唯一比她叹息还要美丽的时候,就是她流泪的时候。 秦宝宝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艳飞飞摇了摇头。 秦宝宝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让一个弱女子回忆起一生中最伤心的往事,无疑是很残忍的。 秦宝宝不是一个残忍的人。 他只是道:“你用了这些方法让我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艳飞飞道:“我求你帮帮杜飞。” 秦宝宝苦笑道:“我当然也很想帮他,可是我却知道,也许我一见到他,他就会杀了我。” 艳飞飞摇了摇头,不停地道:“这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 秦宝宝道:“怎么是你的错,这并不公平。” 艳飞飞叹息道:“你不知道的。” 秦宝宝道:“也许有一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艳飞飞道:“你知道杜飞为什么要去跟风先生?” 秦宝宝道:“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艳飞飞道:“因为杜飞想杀了他。” 秦宝宝叫了起来,道:“杀了他?杀了风先生?” 艳飞飞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艳飞飞道:“这的确是不可能的,何况风先生已知道杜飞的心思。” 秦宝宝道:“你是说,风先生明明已知道杜飞想杀他,可是他还是让杜飞呆在他的身边?” 艳飞飞道:“是的。” 秦宝宝有一点糊涂了,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艳飞飞又低下了头,上嘴唇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她好像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 秦宝宝也看出了这一点,天下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秦宝宝的。 秦宝宝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助杜飞?” 艳飞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叹得高渐飞的心都要碎了,他已觉得,无论是什么事情,自己都要设法帮她。 艳飞飞道:“你知道杜飞为什么要去杀风先生?” 秦宝宝道:“为什么?” 艳飞飞一字一字道:“因为我爱上的是风先生。” 秦宝宝一下子怔住了,就好像被一个高手在一刹那间点了十七八处穴道。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道:“你是不是疯了?” 艳飞飞凄然一笑道:“也许我真的疯了,这也许是我一生中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可是我真的爱上了他,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我完了。” 什么叫做女人,女人就是那种在错误的地方,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在明知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的时候,却宁愿继续错误下去的人。 女人就是女人,谁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秦宝宝也是一个女人,可是像他这种人就算再活上一千年,也无法了解像艳飞飞这样的女人。 女人和女人有很大的不同,这种差距就像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距一样。 秦宝宝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艳飞飞道:“杜飞知道了我爱上了风先生,几乎要发疯了。” 秦宝宝看着艳飞飞,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发疯的。” 艳飞飞道:“于是他去找风先生。” 秦宝宝道:“他找到了。” 艳飞飞道:“风先生本就在等着他去。” 秦宇宝道:“后来呢?” 艳飞飞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杜飞再看到我的时候,就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 秦宝宝道:“如果他真的能这样做,反而是一件好事。” 艳飞飞道:“后来风先生告诉我,他和杜飞立于一个条约。” 秦宝宝道:“什么条约?” 艳飞飞道:“风先生留下了杜飞,只要杜飞可以为他杀人。” 秦宝宝道:“杜飞居然答应了?” 艳飞飞又低下了头,道:“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常常看到我。他只有留在风先生的身边,才有机会杀了风先生。” 秦宝宝实在不懂,也许除了杜飞和艳飞飞之外,没有人可以懂。 高渐飞一直在听着,他并没有完全听懂,他唯一可以听懂的一件事就是,这其中有几个疯子。 杜飞无疑是最疯的一个,艳飞飞也是,风先生更是疯子。 他觉得如果自己天天听到这种故事,也许自己也会很快地变成了一个疯子。 爱上一个人往往是没有什么理由的,尤其是对女人来说,她们的一生中,总是要疯那么一次。 也许以后她们会后悔,可惜不是现在。 秦宝宝道:“我的确很想帮你,更想帮杜飞,可是我该怎么帮你们?” 艳飞飞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也许唯一的方法是风先生和杜飞之中死一个。” 艳飞飞凄然道:“也许最该死的人就是我。” 秦宝宝本来也很想说这句话,可是他不忍心说出。 高渐飞忽地道:“也许有一个方法。” 秦宝宝奇怪地道:“你居然也有方法?” 高渐飞更加奇怪地道:“我为什么没有方法?” 秦宝宝笑道:“你有什么方法?” 高渐飞道:“就是让杜飞对这位姑娘绝望。” 秦宝宝笑道:“想不到你真的有方法,不过怎样才能让杜飞绝望呢?” 高渐飞说不出来了。 艳飞飞摇了摇头,道:“他做不出的。” 秦宝宝道:“他为什么做不出?” 艳飞飞叹道:“因为我实在很了解他,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就像我对风先生的感情一样。” 秦宝宝道:“你对风先生是什么感情。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 艳飞飞道:“是的,也许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无法改变,要想改变只有一个方法。” 秦宝宝道:“什么方法?” 艳飞飞道:“就是我死。” 秦宝宝冷笑,道:“那么你今天要我又来是什么意思呢?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听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艳飞飞惊讶地抬起了头,她想不到秦宝宝会说出这种话来。 秦宝宝道:“我也根本不想再看到你,我一看到你就想吐。” 艳飞飞流下眼泪来,她看着秦宝宝,已说不出话来,不过她已没有脸再留下来了。 秦宝宝看到她走了以后,还在不停地冷笑。 高渐飞摇了摇头。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做的有一点过份?” 高渐飞道:“不是有一点过份,而是非常过份。” 秦宝宝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高渐飞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如果她知道有人恨她,也许反而会好受一点。” 高渐飞叫道:“这是什么道理。” 秦宝宝道:“没有什么道理,女人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所以对付女人最好的方法也许就是不讲道理。” 高渐飞道:“我还是不懂。”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女人?” 高渐飞道:“当然不是。” 秦宝宝道:“我是不是女人。” 高渐飞道:“好像是的。” 这一次该秦宝宝叫了起来,道:“什么叫做好像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高渐飞道:“你刚才说过一句话。” 秦宝宝道:“我刚才说的很多。” 高渐飞笑道:“我记得你说过,对付女人最好的方法也许就是不讲道理。” 秦宝宝的拳头又伸了出去,打在了高渐飞的鼻子上,高渐飞不开心。 他不开心的原因是因为这一次鼻子又没有破。 ※※※※※※ 高渐飞道:“你准备怎么帮她?” 秦宝宝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高渐飞道:“我当然也不知道。” 秦宝宝道:“所以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高渐飞道:“我们现在是不是仍然到济南去?” 秦宝宝道:“好像是的。” 高渐飞道:“为什么好像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秦宝宝笑道:“你的鼻子并没有破。” 高渐飞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想不想让它破?” 高渐飞想也不想,道:“想。” 秦宝宝没有伸出拳头,因为刚才打那两拳时他的手有一点疼。他不想疼第三次。 他只是对高渐飞道:“打破你的鼻子。” 高渐飞真的伸出了拳头,可是他打的并不是自己的鼻子,而是秦宝宝。 秦宝宝叫道:“你干什么。” 高渐飞是在救命,救秦宝宝的命,他的手在秦宝宝的鼻子前摊开,他的手心上有一枚暗器。 很小的一枚暗器。 那是一根银针。 秦宝宝道:“这是什么?” 高渐飞道:“是要命的东西。” 秦宝宝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高渐飞道:“好像是从右边来的。” 秦宝宝的身子立刻向右边飞去,在他飞过去的时候,他看到有一个人比他先飞到了那里。 这个人就是高渐飞。 可是右边并没有人,秦宝宝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发现在这方圆十丈内都没有人。 不过在草丛中却有痕迹,有人呆过的痕迹。 高渐飞已跟了下去,不用秦宝宝的指点就跟了下去,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做。 秦宝宝这一次居然落后了,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高渐飞又要向自己请教了。 高渐飞在一个三叉路口停了下来,有三条路,他该走哪一条? 秦宝宝来到路口的时候,心里很得意,他洋洋地道:“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高渐飞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告诉你,应该向……” 他忽地发现自己也说不上来了,并不是路上没有痕迹,而是每一条路上都有痕迹,这个地方并不是经常有人常来,可是现在这三条路上都有人走过的痕迹。 更要命的是,三条路上的痕迹都是一模一样,一样的脚印,一样的草屑,连脚印的大小都是一样的。 高渐飞居然还在问:“往哪里走?” 就在这时,又有暗器飞来,也许这并不算是暗器,因为这件东西飞来时,速度很慢,声音很响。 别人听到这种声音就可以躲避,以这种暗器的速度,就算是一只蜗牛也可以躲得过去的。 高渐飞伸手一抓,就抓到了一只鞋子。 一只和地上脚印一样大小的鞋子。 鞋子是从左边飞来的,秦宝宝道:“从左边走。” 高渐飞道:“当然是从左边走。” 秦宝宝忽地又改变主意了,他笑着对高渐飞道:“也许我们该从右边走。” 高渐飞道:“鞋子是从左边飞来的,为什么要从右边走?” 秦宝宝道:“我们追的是什么?” 高渐飞道:“是人。” 秦宝宝道:“鞋子是不是人?” 高渐飞道:“当然不是。” 秦宝宝道:“从左边又没有飞来一个人,我们为什么要从左边走。” 高渐飞觉得秦宝宝的话有很多漏洞,可是他偏偏不知道漏洞在什么地方,所以他只好跟着秦宝宝走。 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服气。 秦宝宝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从右边走?” 高渐飞气鼓鼓地道:“因为左边飞来的是鞋子,而不是人。” 秦宝宝笑道:“你在生气?” 高渐飞道:“是在生气。” 秦宝宝道:“你生气的样子很不好看。” 高渐飞道:“你生气的样子也不好看。” 秦宝宝道:“你实在很笨。” 高渐飞道:“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秦宝宝道:“你知道为什么会飞出一只鞋子?” 高渐飞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因为他生怕我们追不到他。” 高渐飞道:“哦?” 秦宝宝道:“他也不想伤害我们。” 一只鞋子不可能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高渐飞道:“我明白了,他扔过来一只鞋子的目的就是想引我们过去。” 秦宝宝道:“所以是他想见我们,并不是我们想见他,他见不到我们,急的是他,不是我们。” 高渐飞也仿佛开窍了,笑道:“既然是他想见我们,那么我们不管往什么地方走,都可以看到他。” 秦宝宝笑道:“你还生不生气?” 高渐飞笑道:“我不生气了。” 秦宝宝双手叉腰,大声道:“你不生气,我却要生气了。” 高渐飞慌道:“我,我,我……” 秦宝宝道:“你想不想让我生气?” 高渐飞道:“不想。” 秦宝宝道:“那你就叫那个人赶快出来。” 高渐飞道:“我怎么叫他出来?” 秦宝宝道:“你可以唱歌。” 高渐飞道:“唱歌?” 秦宝宝笑道:“你的歌那么难听,谁可以受得了?” 高渐飞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唱歌很难听?” 秦宝宝道:“因为你睡觉的时候经常唱歌。” 高渐飞道:“唱歌真的可以让他出来?” 秦宝宝道:“你不妨试试看。” 高渐飞果然在唱了,他唱的是:“我有一个家,我家并不大,前面种着草,后面养着花。” 他的歌还没有唱完,就有人告饶了:“求求你,不要再唱了好不好?” 秦宝宝拍手笑道:“你果然出来了。” 出来的是一个只有一只鞋子的人,因为另一只鞋子还在高渐飞的手上。 这个人居然是一个熟人,他就是白长生。 高渐飞道:“怎么是你?” 白长生道:“就是我。” 高渐飞道:“你来做什么?” 白长生道:“我来求你三件事。” 高渐飞道:“求我三件事?” 白长生道:“第一,把鞋子还给我。” 这一件事很容易办到。 白长生穿上了鞋子,高渐飞道:“第二件事呢?” 白长生道:“我求求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唱歌了,最起码我在的时候不要唱。” 高渐飞叹道:“我的歌当真这样不好听吗?” 白长生道:“是的。” 高渐飞道:“那么第三件事?” 白长生道:“家父要见一见两位少侠。” 高渐飞道:“他不是已见过我了吗?” 白长生道:“可是秦少侠家父并没有见过。” 秦宝宝道:“白先羽想见我?” 白长生道:“想见之极。” 秦宝宝对高渐飞道:“上一次你见白先羽的时候,他对你怎么样?” 高渐飞想了一想,道:“好像很不错,他不但要和我做朋友,还要给我黄金和美女。” 秦宝宝道:“那么你还想不想再见到他?” 高渐飞道:“不想。”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想?” 高渐飞道:“因为这一次我如果再见到他,也许就会忍不住和他做朋友,花他的钱,要他的女人。” 秦宝宝笑道:“这难道不好?” 高渐飞道:“对我好,对白少侠就不好了。” 秦宝宝笑道:“不错,如果你做了白先羽的朋友,白长生岂不是你的侄子?” 高渐飞道:“我和白长生关系不错,可不想让他做我的侄子。” 白长生笑了一笑道:“谢谢。” 秦宝宝道:“你谢什么?” 白长生道:“我知道不论是谁想见两位少侠都不容易,不过两位少侠难道不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地洗洗澡,好好地吃一顿,好好地睡一觉?” 秦宝宝道:“你想带我们去洗洗澡,吃一顿,睡一觉?” 白长生道:“是的。” 秦宝宝对高渐飞道:“这个要求好像不能拒绝。” 高渐飞的确不想拒绝。 秦宝宝对白长生道:“如果你能变出两顶轿子,也许我们就会去了。” 白长生笑了一笑,道:“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份。” 只见他拍了拍手,秦宝宝就看到了轿子,很大的轿子,让人一看到,就忍不住要坐一坐的轿子。 ※※※※※※ 坐轿子比骑马要舒服得多,尤其是秦宝宝和高渐飞坐的这两顶轿子。 坐在轿子上的时候,你根本就察觉不出得轿子在动,抬轿子的一共有十六个人,也许天下再也找不到第十七个比他们抬轿子还要有水平的人。 秦宝宝想不通白先羽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客气,高渐飞却想通了。 他认为白先羽是一个有毛病的人,如果白先羽没有毛病,为什么对自己会这么好? 上一次高渐飞从船上被打下来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后悔的,放着那么好的东西,自己为什么却不要? 唯一的解释是,自己也是一个有毛病的人。 如果这一次白先羽还是像上一次那样对自己,自己会不会花他的钱,要他的女人? 高渐飞一点也不知道。 他们坐着轿子来到了大路边,路边已停了一辆很大的马车。 坐马车和坐轿子是同样的舒服,赶马的人也许是济南府赶马技术最好的,你坐在车上的时候,还以为是睡在床上。 车子里当然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一些高渐飞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也非常想吃的东西。 不过这一次他留了一点神,他对白长生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白长生笑道:“不值钱。” 高渐飞道:“不值钱是什么意思?” 白长生笑道:“就是高少侠如果想吃,一个铜板都不用付。” 高渐飞道:“这是你说的。” 白长生道:“是我说的。” 高渐飞道:“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白长生道:“算数。” 高渐飞开始吃东西,他吃东西的时候,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他也不会关心。 秦宝宝对白长生道:“你知道白先羽叫我们去是为了什么事?” 白长生笑道:“我不是我父亲,我怎么能知道他的意思?” 秦宝宝笑了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的父亲。” 白长生道:“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白先羽?” 白长生笑道:“我是白长生。” 秦宝宝笑道:“所以我何必要告诉你?” 白长生不由大笑道:“秦宝宝果然是秦宝宝,总是不会让步的。” 高渐飞看了看白长生和秦宝宝道:“你们是不是有毛病?” 白长生道:“有毛病?” 高渐飞道:“是的,如果你们没有毛病,为什么放着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不吃,却在这里说个不停?” 白长生笑了,道:“看来我们的确有毛病。” 高渐飞道:“那你们吃不吃东西?” 白长生道:“还是不吃。”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和这么多有毛病的人在一起,时间一长,自己恐怕也要有毛病了。 马车走得很快,在高渐飞觉得还没有完全吃饱的时候,就听到有人道:“到了。” 高渐飞把头伸出了车外,他看到的并不是他熟悉的济南,而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他同白长生道:“这里好像并不是济南。” 白长生道:“的确不是。” 高渐飞道:“那么这里是哪里?” 白长生道:“是一个连我也是第一次来的地方。” 高渐飞冷冷地道:“你这句话最多只能骗骗孩子。” 白长生道:“无论你们相信不相信,这个地方我的确是第一次来。” 高渐飞道:“那令白先羽呢?” 白长生道:“他既然想见你们,大概也会在这个地方等你们。” 高渐飞道:“有一件事我已有一点不明白。” 白长生道:“什么事?” 高渐飞道:“你是不是白先羽的儿子?” 白长生道:“当然是。” 高渐飞道:“那么为什么有很多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白长生道:“有很多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就越是安全,所以有一些事情,家父是不会告诉我的,我也不想知道。” 高渐飞道:“这种事情倒是第一次听说。” 白长生笑道:“江湖风波险恶,你以后听到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并且每一件事都是你以前绝没有听说过的。” 高渐飞道:“我们是不是可以下车了?” 白长生一摆手,道:“高兄先请!” 下了车,四周一片寂静,一片黑暗,高渐飞的眼睛刚开始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他的眼睛刚刚适应了黑暗,刚刚可以看到一点东西的时候,有灯亮了。 不是一盏灯,而是很多很多盏灯。 高渐飞的眼睛又看不到东西了。 不过他对一切东西适应起来都很快,他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庄院。 一个很大很大的庄院。 可是他看不到人,这么大的庄院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可是没有人灯又是怎么亮起来的。 就在这时,高渐飞听到了秦宝宝的声音。秦宝宝道:“你的父亲果然是一个人物。” 高渐飞又听到了白长生的声音:“秦少侠为什么这么说?” 秦宝宝道:“因为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白长生笑道:“的确没有。” 秦宝宝道:“此时如果有一个陌生人闯了进来,就一定会后悔的。” 白长生笑道:“他为什么要后悔?” 秦宝宝笑道:“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他走错了地方,他进来的是一个屠场。” 白长生笑道:“我就知道天下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了秦宝宝的。” 秦宝宝笑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拍马屁?” 白长生笑道:“应该算是。” 秦宝宝笑道:“你拍得我很舒服。” 高渐飞叫了起来,道:“你们在说什么?” 秦宝宝道:“我们在说我们可以进去了。” 高渐飞道:“你们刚才说的并不是这一句话。” 秦宝宝道:“你进去不进去?” 高渐飞道:“当然要进。” 秦宝宝道:“那我们就进去。” 他们走进了院子,发现除了院子里亮着灯外,其他的屋子里并没有灯。 高渐飞觉得很奇怪,第一次看到白先羽的时候,谁也没有他铺张,为什么短短的几天,白先羽就变得小心起来? 高渐飞是第一个走进一间小屋的,因为他不会让秦宝宝冒险,他也知道,他如果让白长生先走,白长生一定会道:“高兄先请。” 所以高渐飞只有先进去。 从亮如白昼的院子里一下子又走进一个没有灯的屋子里,高渐飞不得不再去适应一下。 他对白先羽有很大的意见,他觉得这样弄下去,自己的眼睛一定会出毛病的。 不过现在他的眼睛还没有出毛病,他只是站了一会,就看到了屋子里有一个人。 一个黑衣人,高渐飞对这个人的身影很熟悉,他几乎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白先羽。 这时秦宝宝走了进来,白长生居然并没有跟进来。 秦宝宝一走进来,就道:“你就是白先羽?” 黑衣人点子点头,道:“我是。” 秦宝宝笑道:“是什么事情让你变得这么小心?” 黑衣人道:“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的。” 秦宝宝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黑衣人道:“你虽不是一个神仙,不过你却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秦宝宝笑道:“每一次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要有麻烦了。”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和我的麻烦比起来,你的麻烦就实在不算什么了。” 秦宝宝道:“你已知道有人想杀你?” 黑衣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道:“因为我想不知道也不行。” 他的手中忽地飞出了一样东西,好像是一张白纸。 这张白纸居然可以在空中慢慢地飘了过来,就好像有一根线在上面牵着它一样。 高渐飞简直看呆了,这是一种什么武功,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 第十六章 秦宝宝伸手一捞,将白纸拿到手,虽然并没有灯,可是秦宝宝还是看清了白纸上的字,其实他只要看一看落款就知道了。 这其实是一封信,信的落款是:铁拳。 只看到这二个字,什么事情都可以明白了。 秦宝宝道:“想不到铁拳居然会这么做。” 黑衣人道:“你认识铁拳?” 秦宝宝道:“岂止是认识而已。” 黑衣人道:“看来我并没有找错了。” 秦宝宝道:“人你没有找错。可是你的名字却错了。” 黑衣人道:“名字?” 秦宝宝道:“是的,如果你不叫白先羽,就不会遇到铁拳,可是你却是白先羽。” 黑衣人道:“我是白先羽又怎么样?” 秦宝宝道:“你既然是白先羽,你恐怕只有死在铁拳的手上。” 黑衣人道:“我请你来的目的,就是想知道这个铁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秦宝宝道:“本来我对他很了解,可是现在我却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黑衣人道:“这是什么意思?” 高渐飞在想,秦宝宝会不会说:没有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个铁拳会变,并且变得很快,他本来只是一个冲动的少年而已,可是现在……” 黑衣人道:“现在他怎么样?” 秦宝宝道:“现在他恐怕己变成了一个最可怕的杀手。” 黑衣人道:“什么叫做最可怕的杀手。” 秦宝宝道:“你所知道的天下最可怕的杀手是谁?” 黑衣人道:“是田笑。” 秦宝宝道:“如果把铁拳和田笑关在一个屋子里,唯一可以出来的人绝不会是田笑。” 黑衣人道:“他真的这么可怕?” 秦宝宝道:“你可以不相信别的事情,但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相信。” 黑衣人道:“如果我不相信呢?” “那么你就会死。” 这句话不是秦宝宝说的,当然更不会是高渐飞说的。 高渐飞说不出这种话来。 这句话是一个刚刚从外面走进来,刚刚从一个布满杀机的院子里走来,却像走进自己的家里一样的青衣人说的。 黑衣人不动。他当然知道自己在院子里布置的人手,他知道那些人的忠心和武功,他也知道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能走进这个屋子。 可是这个人却像闲庭漫步一样走了进来,这个人当然是一个绝对可怕的人。 黑衣人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青衣人道:“我就是田笑。也就是以前最好的杀手。” 黑衣人道:“以前?” 田笑道:“是的。因为现在最好的杀手已不是我了。” 黑衣人道:“难道是铁拳?” 田笑道:“你说对了,你总算说对了一件事。” 黑衣人道:“你怎么知道铁拳比你还要好?” 田笑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曾是铁拳的师父。我把我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了他,所以他比我强。” 秦宝宝看着田笑,笑道:“想不到你也来了。” 田笑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秦宝宝道:“你是来看铁拳杀人的,还是来阻止他杀人的?” 田笑道:“也许两者都是。”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铁拳要杀的人是白先羽?” 田笑道:“因为若不是铁拳来了,白先羽本是我的下一个目标。” 他看着白先羽道:“你对你的手下很有信心?” 黑衣人道:“本来是有的。” 田笑道:“现在呢?”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没有了,因为你走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 田笑也叹了一口气,道:“他们的确和死人差不多。” 黑衣人道:“听起来,你是来救我的。” 田笑道:“你错了。” 黑衣人道:“我错了?” 田笑道:“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黑衣人道:“那么你来做什么?” 田笑道:“我来,是不让你杀了铁拳。” 黑衣人笑道:“铁拳既然是最好的杀手,又怎么可能败在我的手上?” 田笑道:“可是秦宝宝在这里,如果秦宝宝想救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想死也死不了的,所以这一次铁拳恐怕要败,既然他会败,就有可能落在你的手上,所以我来,是不让你杀铁拳。” 黑衣人笑道:“你不是说没有人可以救得了我吗?” 田笑道:“什么事情都有一个例外。” 黑衣人笑了,道:“这么说,这一次也许我不会死?” 田笑道:“这就要看秦宝宝了,如果他想救你,你恐怕是死不了的,如果他不想救你,你就只有死。” 黑衣人看着秦宝宝,看了很久。 屋子里虽然很暗,可是他的眼睛好像可以看到一切东西,他看着秦宝宝道:“秦宝宝果然是我想像中的样子。” 高渐飞道:“秦宝宝是不是很有名?” 黑衣人道:“非常有名。” 高渐飞道:“我听说一个人出了名之后,就会有很多的麻烦。” 黑衣人道:“是的。” 高渐飞道:“难怪我和这个人在一起,总是要遇到很多的麻烦。” 黑衣人笑道:“如果你是秦宝宝的朋友,有麻烦的人就不是你,而是其他的人了。” 高渐飞笑了,笑得很开心,他笑道:“我是秦宝宝的朋友。” 秦宝宝走了过来,看着高渐飞道:“你说什么?” 高渐飞道:“我是你的朋友。” 秦宝宝道:“如果我是你的朋友,会不会打你的鼻子?” 高渐飞道:“会的。” 秦宝宝道:“为什么?” 高渐飞道:“因为你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了,大家也都笑了,提到铁拳的时候,所有的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现在是松驰一下的时候了。 黑衣人道:“秦少侠这一次一定要帮我。” 秦宝宝笑道:“我不会帮你的。” 黑衣人叹道:“为什么?”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不是白先羽。” 黑衣人怔住了,就好像一下子被人点住了十七八处穴道一样。 田笑却笑了,他知道天下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骗得了秦宝宝的。 在秦宝宝的面前,最聪明的方法就是说实话。 秦宝宝笑道:“你现在可不可以说实话了?”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你究竟是不是人?” 他既然说出这种话来,就说明秦宝宝又对了一次。 为什么秦宝宝总是对? 黑衣人道:“我的确不是白先羽,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白先羽?莫非你见过白先羽?” 秦宝宝道:“我没有见过白先羽,可是我知道,白先羽成名极早,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已是一个大人物了。” 黑衣人道:“这和你认出我不是白先羽又有什么关系?” 秦宝宝道:“关系很大。” 黑衣人道:“哦?” 秦宝宝道:“一个早已成名的人,他的身上就算没有傲气,也必然有霸气,像白先羽这种人,当然算是很特别的那种人,这种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被人一眼认出来。这就像我大哥卫紫衣一样。” 黑衣人道:“卫紫衣?”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见过卫紫衣?” 黑衣人道:“没有。” 秦宝宝道:“如果他来到你的面前,你能不能认出他?” 黑衣人想了一想,道:“我也许可以认出。” 秦宝宝笑道:“所以一个没有傲气和霸气的人,我怎么会认为他是白先羽呢?” 黑衣人笑道:“我终于服了你了。” 秦宝宝道:“那么白先羽在哪里?” 黑衣人沉默了良久,缓缓地道:“白先羽己死了。” “什么?”高渐飞第一个叫了起来,道:“白先羽居然已死了?” 黑衣人道:“是的,白大侠在三年前就已死了。”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起来,道:“铁拳居然会来杀一个已死的人,我居然来救一个已死的人,这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之所以不敢把白大侠的死讯公布于众,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秦宝宝道:“什么苦衷?” 黑衣人道:“白大侠死前横剑江湖,快意恩仇,剑下不知有多少人的亡灵,虽然那都是一些绝对该死的人,可是那些人的亲人、好友,当然不会那么认为的。” 秦宝宝道:“你怕他们会复仇?” 黑衣人道:“白大侠留下一子一女,都尚未成年,我当然不能看到他们死。” 秦宝宝道:“难道白长生不是白大侠的儿子?” 黑衣人道:“他是我的儿子。” 秦宝宝道:“那么你又是谁?” 黑衣人道:“我也许可以算是白大侠的朋友吧,不过也可以算是他的仆人,只要我一天不死,我就一定要把白大侠的遗孤抚养成人。” 秦宝宝叹道:“想不到你竟是一个义士。” 黑衣人道:“我不能算是什么义士。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 秦宝宝道:“本来你们完全可以过下去的,可是铁拳一来……” 黑衣人道:“所以铁拳绝不能得手,也绝不能杀死我,因为我一死,白大侠的仇人就知道白大侠早已死了,白大侠的儿女也等于死了。” 秦宝宝道:“是的,你绝不能死。” 这也许算是秦宝宝下的保证,也许什么也不算,不过他说出这种话来的时候,黑衣人好像松了一口气。 秦宝宝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做下去的。 如果他想保护一个人,这个人就算是想死,恐怕都不会那么容易。 黑衣人没有说话,他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过他的目光中的表情,已代表了一切。 他的目光中全是感激。 秦宝宝对田笑道:“你如果想杀白先羽这样的人,一般会用什么方法?” 田笑道:“杀白先羽这样的人是需要时间的,我想杀他最起码要十天。” 秦宝宝道:“在这十天中,你会做什么事情?” 田笑道:“我会调查他的爱好、习惯,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高渐飞有一点听不懂了,他道:“究竟是谁想杀人?” 秦宝宝道:“当然是铁拳。” 高渐飞道:“既然是铁拳杀人,你问田笑做什么?” 田笑笑道:“因为铁拳是我的徒弟,我做事的方法就是他做事的方法,这是他第一次出来杀人,他还不能形成自己的风格,所以他只要按照我教给他的方法去做。” 高渐飞笑道:“我懂了。” 田笑道:“所以我们现在对付铁拳还是有一点机会和时间,一旦他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我们想对付他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秦宝宝对黑衣人道:“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黑衣人笑道:“我叫什么名字好像并不重要,你甚至可以叫我白先羽。” 秦宝宝笑道:“不错,你不叫白先羽又能叫做什么。” ※※※※※※ 铁拳知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杀人,他绝不能失败。 对一个杀手来说,失败实在和死没有什么区别。 何况他这一次并不是为自己杀人。 他是为了那个神秘的老人而杀人。 风先生在临分手的时候,轻笑着道:“我不知道我为你做的一切是不是值得,如果我觉得不值得,你知道我会对一个人很不客气的。” 他说的“一个人”就是那个神秘的老人。 铁拳知道,他可以死,他并不怕死,因为他还年轻。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死,他一死,老人就死了。 所以他不能败。 这种想法也许是一种负面的压力,不过人岂非总是在有压力的情况下,才能发挥人的潜能? 铁拳并不准备马上就对白先羽动手,因为他对白先羽这个人实在很不了解。 何况他还没有真正地杀过人,他想试一试,自己在真正杀人的时候,能不能像自己想像中的那样镇定。 所以他决定先去杀一个人再说,杀一个和白先羽差不多的人。 这个人当然也要有地位,有武功,并且武功和地位都不能太低。 他杀这个人的目的就像一个磨刀的人在磨好刀之后,试一试刀是不是很快一样。 铁拳就是一把新磨的刀,现在他想试刀了。 他决定杀一个叫萧金洲的人。 对萧金洲这个人,他只花了三天就对这个人很了解了。 因为萧金洲实在是一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人。 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几乎都认识萧金洲,几乎每一个人都对萧金洲有或多或少的了解。 铁拳在脑海中总结了这几天得来的资料。 萧金洲,男,四十三岁。 用刀,成名一役是二十年前的“青云山”一役,那一战中,他杀了青云山三十六名大盗。 这一战让萧金洲声名鹊起,不过这一战也让萧金洲的身上留下了二十八处伤疤。 他的第二次轰动的战役是“凤鸣楼”一战,这一战他的对手是七个人。 可是每一个江湖人都知道,这七个人要比青云山三十六大盗要难对付得多。 因为这七个人就是“卧蚕庄”七杰。 “卧蚕庄”七杰是真正的七兄弟,有绝对的血缘关系,他们之所以可怕的原因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七个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的人,必然形成了一种默契,这种自然形成的默契使得七个人就像是一个人。 当你向一个人进攻的的时候,其他的六个人早已做出了必要的反应。 所以这一战要比青云山之战要艰苦得多。 不过萧金洲最后还是胜了。 和第一次一样,他还是负了伤,这一次的伤有十二处,可是这十二处伤口中最起码有六处让萧金洲几乎死去。 以后的几次大战中,萧金洲每一次都要负伤,他的对手越来越可怕,可是他负的伤越来越轻。 最近的一次战役是对付一个叫谢小天的人。 谢小天是一个真正的大盗,一个独行大盗,他平生杀人无数,也有无数次被人杀的经历。 萧金洲之所以要杀谢小天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杀人。 萧金洲就是这种人,他想到什么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从来不会想一想这件事做过以后的后果。 如果他今天想到去刺杀天子,也许明天就会动身去京城。 萧金洲这几年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也就越来越没有意思,所以他希望杀人能为他带来一点刺激。 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就马上拿着刀去杀人。 他遇到了谢小天,所以他杀了谢小天。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想杀人他就去杀,就像他想去找女人,女人也从来不敢拒绝他一样。 铁拳从这些事情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一个关于萧金洲武功的结论。 萧金洲并不是一个天才,他的武功之所以越来越高,仅仅因为他不怕死。 一个不怕死的人反而不那么容易死,这是一种有趣的现像。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有趣。 如果你怕失去一样东西,你反而更加容易失去这样东西。比如说女人。 如果你不幸爱上了一个女人,也就是说,你已害怕失去她的时候,她反而要离你而去了。 铁拳当然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萧金洲的武功大多来源于他的经验。 要想学到最好的武功,一向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这个人必需是一个天才。 另一种是,这个人必需不断地去积累经验。 有一些人在积累经验的时候,反而成了别人的经验。所以可以成名的人除了有天才外,就是一些运气好的人。 萧金洲属于后一种人。 铁拳知道,要想杀一个人,必须首先找出这个人的弱点。 找萧金洲的弱点实在是天下最容易的事情。 萧金洲喜欢女人,喜欢酒,喜欢名马、名刀。 喜欢赌,也喜欢找人拼命。 只要是花钱的东西,他好像没有不喜欢的人。 要找到萧金洲这个人也很容易。 他不在青楼,就在赌场,不在酒楼,就在荒郊。 因为荒郊是杀人的地方。 萧金洲可以在任何地方,唯一找不到他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萧金洲也有妻子,有儿子,可是他的妻子和儿子,也几乎记不清他们的丈夫和父亲是什么样子了。 铁拳有一点感到奇怪,像萧金洲这样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 这种人早就应该死了。 所以铁拳选择杀这个人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内疚的意思。 铁拳在第四天的时候,决定去找萧金洲。 他很快就找到了,是在一家赌场中找到的。 萧金洲当时正在赌,下非常大的注。 你看到他下赌的时候,就好像钱是别人的一样。 不过每一个人都知道,萧金洲的钱是一个运气很不好的富商的,这个富商运气很不好的原因是因为他遇到了萧金洲。 也有可能是一个运气不好的镖局的。 反正不可能是萧金洲自己的。 萧金洲的钱来得很容易,所以他花起来的时候,也一向大方得要命。 他的赌品偏偏却很好,所以铁拳一眼就看出,萧金洲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 当时和他赌的人有六个人。 这六个人中,有三个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老千。 也许唯一没有看出的,就是萧金洲了。 萧金洲好像并不在乎输钱,只要有人陪他赌,他就非常开心了。 铁拳走进这家赌场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因为有萧金洲在的时候,别人的风彩就很容易被压下去。 何况铁拳又是一个实在不是很引人注意的那一种人。 他和秦宝宝不同,也和高渐飞不同。 铁拳很容易地就走到了萧金洲的身边。萧金洲也根本没有觉察到铁拳这个人。 铁拳已有很好的机会出手,他最起码有八个机会可以从容地取出刀来,刺入萧金洲的后心。 可是铁拳不想这种做。 这样子杀人实在是太容易了,就像没有杀人一样。 铁拳要的是一种感觉,一种杀人的感觉,一种面对一个高手时,还能从从容容地取出刀来刺过去的感觉。 所以他决定等一等。 他想等到萧金洲感到有人想杀他的时候再动手,他要等到萧金洲向他怒吼着扑过来时,再用刀刺破他的咽喉。 铁拳一向不是一个着急的人,当他可以在一枚铜钱下等上个三天三夜,只是为了等铜钱落下来之后,他就再不怕等待了。 一个普通的杀手在杀人的时候,往往是在等杀人的最好的机会,铁拳却恰恰相反。 因为铁拳不是一个普通的杀手。 他要杀萧金洲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杀萧金洲的。 萧金洲只是一根木头而已,一块试刀的木头。 铁拳在萧金洲的身后站了很久,一直站到萧金洲输完了最后一文铜钱为止。 这时萧金洲的样子好像有一点疲倦了,而不是沮丧。 他真的应该有一点疲倦了,一个人在输了那么多钱之后,那种神经忽地松驰下来的感觉是最容易疲倦的。 萧金洲就是这种人,当他感觉疲倦的时候,他就会睡觉,不管是在什么地方。 在臭水沟边也好,在床上也好,他只要感觉该睡一会,他就会去睡。 现在他就爬到了赌桌上睡觉,并且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在他睡觉的时候,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一般的人在睡眠被人打扰的时候,脾气都很大,萧金洲的脾气当然更大。 所以他睡着了的时候,就是赌场打烊的时候。 人都慢慢地离去了,很快地,赌场中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睡着了的人,和一个站着的人。 铁拳还在萧金洲的身后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看起来,他就像是萧金洲最忠心的保镖。 可惜他这个保镖却是来杀人的,一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杀人的人。 如果铁拳这时候取出刀来,能不能刺入萧金洲的后心? 铁拳反而没有太大的把握了。 因为他发现萧金洲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人。 所以铁拳决定等下去,等萧金洲醒来,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他也不在乎要等多久。 他认为应该等下去,他就会等下去,就像萧金洲认为该睡觉,就一定会睡觉一样。 铁拳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因为再也没有人来这个地方,这个赌场又很偏僻,所以除了要想赌的人,其他的人是不会来的。 现在想赌的人都不会来了。 赌场的所有的门和窗户都被用布遮了起来,所以铁拳也看不出天是不是亮了,还是黑了。 反正他决定等下去,等多久都无所渭,萧金洲总是要醒来的。 萧金洲终于醒了。 他先是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然后伸了一个夸张的懒腰。最后他才转过身来,冲着铁拳笑了一笑。 他的笑居然还很好看。如果他刮干净胡子,好好地洗一个脸,再换了一件干干净净的衣服,他并不是一个难看的人。 他的笑容也没有敌意,甚至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笑容。 铁拳没有笑,他是在杀人,一个杀人的人怎么能笑?因为笑最容易瓦解斗志的情绪。 萧金洲看了看铁拳,他刚开始的时候,是用一种淡淡的,甚至有一点轻蔑的目光看着铁拳的,可是他只看了一眼之后,他的目光就开始变得严肃,非常的严肃。 他道:“你是来杀人的?” 铁拳道:“是。” 萧金洲的目中有了一种惊讶之色,也许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铁拳这样坦白的人。 萧金洲道:“你本来有很好的机会可以杀了我,你为什么没有出手?” 铁拳道:“什么机会?” 萧金洲道:“就是在你刚刚进来的时候。” 铁拳道:“那时候你还没有注意到我?” 萧金洲道:“那时我正在赌,在赌的时候,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关心的。” 铁拳道:“在你睡觉的时候,我有没有机会?” 萧金洲道:“你没有。” 铁拳道:“为什么没有?” 萧金洲道:“因为我并没有真正地睡着。” 他笑道:“如果我知道身后有一个人想杀我,而我居然真的睡着了,那么我这个人岂不是疯子?” 铁拳道:“你不是疯子?” 萧金洲道:“我可以是任何一种人,不过我绝对不是疯子。” 铁拳静静地看了萧金洲很久,才道:“你的确不是。” 萧金洲叹道:“刚才那一觉也许是我一生中最不好睡的一觉了。” 铁拳道:“那么你为什么要睡?” 萧金洲道:“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想先给你设一个圈套。” 铁拳道:“你是说,刚才你在睡着的时候,我如果出手,死的就是我?” 萧金洲道:“是的。” 铁拳道:“如果我现在出手呢?” 萧金洲道:“我不知道。” 铁拳道:“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萧金洲道:“我不知道的意思就是我对你这个人还很不了解,甚至你为什么想杀我,我也不知道。” 铁拳道:“我想杀你的原因只有一个。” 萧金洲道:“什么原因?” 铁拳道:“因为我想杀你。” 萧金洲笑了,他笑的样子还是很好看,他的笑容很天真,天真得像一个孩子。 可是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孩子,一个绝对不好玩的孩子。 萧金洲又看了看铁拳,忽地道:“你是不是第一次杀人?” 铁拳道:“我并不是第一次杀人,不过这却是我第一次主动杀人。” 主动杀人和被动杀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萧金洲点了点头,说明他对这两件事的区别也很了解。 他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了。” 铁拳道:“你知道?” 萧金洲道:“你看出你是一个杀手,不过你是第一次出来杀人,所以你对杀人这件事还没有感觉,就像一个磨好刀的人不知道他的刀有多快一样。” 他说得极准,铁拳不由地感到有一点点的惊讶。 萧金洲笑道:“其实这很简单,因为我想去青云山杀人之前,也曾做过和你现在做的一样的事。” 铁拳道:“你也去找杀人的感觉?” 萧金洲道:“是的,我不知道我的刀够不够狠,够不够快,所以我先去杀了三个人。” 铁拳道:“你在杀了三个人之后,找到了感觉没有?” 萧金洲道:“我找到了。” 铁拳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萧金洲似乎想闭上眼睛,他缓缓地道:“那实在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你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神。” 铁拳道:“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神?” 萧金洲道:“是的,这种感觉的奇妙之处还在于,它不像女人,它不像女人一样会离开你,你一旦找到了它,它就永远是你的。” 铁拳道:“希望我可以找得到。” 萧金洲又笑了,他是一个很喜欢笑的人,也许他知道,自己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比较好看。 他笑道:“你找不到了。” 铁拳道:“为什么?” 萧金洲叹道:“因为你已错过了机会,机会就像女人一样,它一旦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铁拳忽地动了,一种让萧金洲非常惊讶的动。 铁拳一下子飞到了窗户的旁边。并且打破了窗户,飞了出去。 萧金洲并没有追出去,因为他看到了铁拳的轻功,那是一种让人不可思议的轻功。他看到这种轻功时,目光露出了恐惧之色,一种只有在濒死者的目中才能看到的神色。 铁拳在窗户外忽地笑了,道:“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来了。” 萧金洲道:“为什么?” 铁拳道:“我是来告诉你我是来杀你的。” 萧金洲道:“是告诉,而不真正地杀我。” 铁拳道:“你很聪明,知道这其中的差别。” 萧金洲道:“那么你什么时候准备杀我?” 铁拳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是马上。” 萧金洲叹了一口气,道:“你对你自己很自信?” 铁拳道:“我不是自信,我只是在找感觉。” 萧金洲笑道:“我已知道你想杀我,那么你还怎么可能有机会?” 铁拳道:“我正是想让你知道,这样杀起你来才比较过瘾,那种杀人的感觉才会比较强烈。” 萧金洲忽地笑了,道:“你错了。” 铁拳道:“我怎么错了?” 萧金洲笑道:“你已找不到感觉了,最起码在我身上找不到。” 他忽地拔出了他的刀,那柄杀了无数人的刀,每一次这柄刀出现的时候,总是有一个人要倒下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倒下的是他自己。 萧金洲最后杀的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只有死,因为他看到铁拳的轻功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是铁拳的对手。 他知道铁拳的自信,就像他自信自己绝不是铁拳的对手那样。 既然他只有死。不如就死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目的就是,让铁拳找不到杀人的感觉,最起码在他身上找不到。 铁拳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赌场,他看着萧金洲的尸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缓缓地道:“你错了,杀人的感觉并不是只有在杀一个人的时候才可以找到,现在我已找到了。” 他为萧金洲合上了眼睛。萧金洲的确是铁拳杀的,只不过用的是萧金洲自己的刀。 萧金洲最后的表情是笑。 可惜最可笑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铁拳慢慢走出了赌场,赌场外面很静,很静的意思并不是没有人。 有时候,一些人为了某种目的,宁愿让自己变成一个哑巴。 铁拳看到了五个这种哑巴。 这五个人都是静静地站在风中,风本来是春风,可是风从他们身后吹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刀。 也许可以杀人的刀。 铁拳笑了,他道:“你们不该来的。” 外面很黑,铁拳并不能看到他们的面容,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铁拳现在只知道一件事。 这种时候,谁挡了他的路就只有死。 一个人道:“你杀了萧金洲并没有关系,我们也想杀了他。” 铁拳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杀他?” 那个人道:“你知不知道,萧金洲之所以一直活着,只是我们想让他活着。” 铁拳道:“这种人活着难道还有意义?” 那个人道:“有了他,赌场才会生意兴隆,有很多人来这个地方,就是想看一看他是怎么输钱的。” 铁拳道:“原来他是一块招牌。” 那个人道:“是的,所以你杀了他之后,我们就要为他报仇。” 铁拳笑了,又一次笑了,他道:“你们既然不想让他死,为什么刚才不去救他?” 那个人道:“其实你一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们就算在这种情形下救了他,他自己也活不下去。” 铁拳道:“看来我真的对不起你们,看来我只有让你们杀了。” 那个人道:“是的。” 他在谈到杀人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谈论一件很轻松很愉快,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铁拳看了看风中的五个人,他知道,这五个人要比萧金洲可怕得多,萧金洲的武功在这五个人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紧接着铁拳就看到了刀光。 五柄刀织成了一道道密密的网。 铁拳会不会是鱼? 铁拳冲了上去,在刀光亮起的时候,他反而冲了上去,他就像是一个飞蛾扑向了熊熊的火焰。 是飞蛾扑灭了火。还是火焚烧了飞蛾? 在那道如网的刀光中,又亮起了一道刀光,刀光亮起的时候,就有血溅出,每一刀挥动的时候,必有血溅出。 这是黑夜,所以只能看到刀光,看不到血光。 刚才很静,现在也只有两种声音,刀割破皮肉的声音和血溅出时的“咝咝”声,那就像是风声。 刀光渐渐地黯淡下去,人也渐渐地倒下,到最后只有一个人站着。 铁拳知道,这个唯一能站着的人一定是自己。 他看着手上的刀,刀还在滴血,这是一柄好刀,不管沾了多少的血,总是可以流尽的。 到最后,这柄刀还是如雪一样的亮,就像从来没有杀过人一样。 铁拳的身上也溅满了血,有别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 他知道自己中了四刀。 他砍向第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并没有挥刀的机会。 可是别人有。 不过铁拳只给了四个人一次的机会。 他们并没有杀死铁拳,所以他们死了。 铁拳身上的伤并不算很重,因为在刀砍到他身上的时候,挥刀的人已是一个死人。 刀之所以还能落到铁拳的身上,完全是因为惯性。 铁拳笑了,他终于找到了杀人的感觉,也找到了被杀的感觉。他让别人的刀砍中自己就是想取得被杀的感觉,所以他开始承认,自己已是一个杀手。 真正的杀手。 可是他的伤口并没有痛苦的感觉,只有麻木,一种令人恐惧的麻木。 刀上有毒。 铁拳的脸色变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能够不给别人机会的时候,就绝不能给别人机会。 他居然给了四个人的机会,所以他错得很厉害。 他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头立刻昏得厉害,他知道自己绝走不了多远的,可是他不能不走。 在他走了第十六步的时候,他倒了下去。 ※※※※※※ 白长生又出现了,他把秦宝宝和高渐飞进到大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他又出现了。 他带来一个消息。 他说:“我想我已找到了铁拳。” 秦宝宝和高渐飞齐声道:“他在哪里?” 白长生道:“我不知道。” 秦宝宝笑了,道:“这就是你给我们带来的消息?” 白长生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的这个消息有什么意义?” 白长生道:“铁拳已来了,并且他好像受了伤。” 秦宝宝道:“你可以慢慢地说。” 白长生道:“我在一家偏僻的赌场边发现了五具尸体,在赌场里还有一具。” 秦宝宝道:“他们都是什么人?” 白长生道:“赌场外的人是本地赌场、青楼的老大,赌场里的人却是萧金洲。” 秦宝宝道:“萧金洲?就是一个人杀了青云山三十六名大盗的萧金洲?” 白长生道:“也是在‘凤鸣楼’杀死‘卧蚕庄’七杰的萧金洲。” 秦宝宝道:“你认为是铁拳杀了他们。” 白长生道:“绝对是。”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白长生道:“因为在济南城中,绝没有人能有那么快的刀。” 秦宝宝道:“杀人者的刀有多快?” 白长生道:“在场外的五个人中,一个人根本就没有机会用完一招,另四个人则只出了一刀。” 秦宝宝道:“所以你认为杀死他们的就是铁拳?” 白长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铁拳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白长生道:“我不知道。” 秦宝宝道:“你又不知道?” 白长生道:“的确不知道。” 秦宝宝道:“那么你还知道什么?” 白长生道:“我只知道铁拳好像是受了伤。”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 白长生道:“因为在四个人的刀上,我都看到了血,这当然是铁拳的血。” 秦宝宝道:“铁拳的伤重不重?” 白长生道:“不重,因为刀上的血痕只有三分,像这种伤对铁拳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秦宝宝道:“以铁拳的武功,根本就不应该受伤的。” 白长生道:“是的,所以我怀疑他的受伤是因为他想受伤。” 高渐飞叫了起来,道:“不可能,不可能,难道铁拳有毛病?” 白长生道:“他没有毛病,也许他只不过想尝一尝受伤的滋味而已。” 秦宝宝道:“也许只是想尝一尝被杀的感觉。” 白长生笑道:“我也是这样看的,可惜铁拳这一件事还是做错了。” 秦宝宝道:“莫非刀上有毒?” 白长生开始用一种像看一个怪物的眼神来看着秦宝宝,好半天才道:“你什么事都知道?” 秦宝宝笑道:“我只知道这一点点而已。” 白长生叹道:“本来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天才。” 高渐飞笑道:“现在呢?” 白长生叹道:“现在我还是一个天才,只不过秦宝宝却是天才中的天才。” 高渐飞笑道:“你说对了。” 白长生道:“我想现在我们的机会来了。” 高渐飞道:“什么机会?” 白长生道:“找到铁拳的机会。” 高渐飞道:“找到铁拳又有什么用?” 白长生道:“他现在已受伤了,并且还中了毒,好像是很厉害的毒药,所以我们一旦找到他,他就再也不能杀人了。” 高渐飞道:“你是说杀了他?” 白长生道:“我们不杀他,就会为他所杀。” 高渐飞道:“可惜有这种想法的只有你一个人。” 白长生道:“难道你不想杀铁拳?” 高渐飞道:“不想。” 白长生惊讶地道:“为什么不想?” 高渐飞道:“不想就是不想,你为什么想吃饭?” 白长生想不通杀铁拳和吃饭有什么关系。不过他知道高渐飞的武功虽然不错,可是却不喜欢用脑子。所以他对秦宝宝道:“你怎么看?” 秦宝宝道:“你知道铁拳中的什么毒?” 白长生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长生道:“我只知道被这五个人下毒的人肯定是要死的,我也知道铁拳肯定是中了毒。如果没有人来救他,也许我们已没有必要去找他了。” 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铁拳?”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千万不要又说不知道。” 白长生笑道:“这一次我知道。” 秦宝宝道:“他在哪里?” 白长生道:“当然是在他受伤地方的附近,因为他中了毒之后,一定走不了多远。” ※※※※※※ 铁拳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刀。自己的刀。 刀就放在自己的枕边,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于是他准备伸出手去,可是他发现自己的手已不能动了。 一动也不能动。 就算是想动一动手指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不过铁拳并没有绝望。 首先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死,其次他知道自己还可以活下去。因为他看到了药。 有一碗药就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药还在散着热气。 铁拳对毒药就像对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他一闻到飘散的药味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所以他叫了起来,道:“还不给我出来。” 把他带到这个地方的人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铁拳这样对他大喝大叫,是不是有一点不太礼貌? 铁拳不会想这么多的,他认为这个人既然可以救他,自然也要忍受自己的脾气。 一个人道:“你醒了吗?” 铁拳一下子怔住了,就好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并且是重重的一拳。 这个人竟然是一个女人,并且是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女人。 这个女人现在已走到了铁拳的面前,铁拳忽地叫了起来,就像是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他叫道:“是你?” 女人道:“是我。” 铁拳叫道:“怎么会是你?” 女人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铁拳的确认识这个女人,确切地说,是认识这个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就是在地下的时候,专门侍候铁拳的那个小姑娘。铁拳知道这个小姑娘叫做小兰,小小的小,兰花的兰。 小兰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铁拳道:“什么怎么样?” 小兰道:“你的全身上下是不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铁拳吐了一口气,道:“不过没有关系。” 小兰道:“为什么没有关系?” 铁拳道:“因为你用的药很对,想不到你居然是一个高明的大夫。” 小兰笑道:“你认为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铁拳道:“难道救我的不是你?” 小兰道:“救你的不是我,不过为你换衣服的人却是我。” 铁拳这才想起看一看自己的衣服,这一看之下,他不由地惊叫起来,他道:“你什么都看到了?” 小兰笑道:“这又有什么奇怪?反正你也没有什么好看。”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一个很讲究的人,算得上是不拘小节,何况他还是很年轻还不太了解什么叫做男女之防。 现在他只想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谁。 他问道:“那个救我的人呢?他在什么地方?” 小兰道:“你想见他?” 铁拳道:“他总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想见一见他。” 小兰道:“可惜你现在已见不到他了。” 铁拳道:“为什么?” 小兰道:“因为他已走了。” 铁拳道:“走了?到什么地方?” 小兰道:“他从哪里来的,当然还是到哪里去。” 铁拳道:“他从什么地方来。” 小兰笑道:“从来的地方来。” 铁拳道:“如果我问他到哪里去,你一定会说到来的地方去?” 小兰笑道:“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铁拳道:“这么说我见不到他了。” 小兰道:“你还很年轻,他的年纪也并不算大,你们当然还有见面的机会。” 铁拳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救我?” 小兰道:“因为他是一个大夫,一个大夫见到快要死的人,当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铁拳笑了一笑道:“那么你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兰笑了一笑,是很调皮的那种笑。她的年纪和铁拳相差不了多少,可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和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是不一样的。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已算是一个女人了,她已有了足以让男人怦然心动的身材,看到她的时候,有很多的男人已不自禁地想起一些微妙的事情。 所以她笑起来的时候,足以让人的心中一动。 铁拳却好像是在看着一根木头,他自己也好像是一根木头。 他的声音也变得不太好,他道:“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兰还在笑,不过她的笑容已有一些勉强,她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铁拳的脸就像是一块生铁一样,他道:“很重要。” 小兰已有一点笑不出来了,看着铁拳已很不好玩的表情,她好像只有说老老实实的话。 她道:“是风先生叫我来的。” 铁拳点了点头,冷冷地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他,那个救我的大夫当然也是他派来的。” 小兰道:“是的。” 铁拳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小兰吃惊地道:“走,到哪里?” 铁拳道:“你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 小兰道:“可是我不能回去。” 铁拳道:“为什么不能?” 小兰道:“因为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铁拳道:“我现在已可以照顾我自己,我现在完全已不需要你。” 小兰低下了头,脸好像有一点红了,她道:“可是,可是,我还要做一件事情。” 铁拳道:“这件事情和我有没有关系?” 小兰的脸更红了,她道:“有关系,当然有关系,若是没有你,就没有这件事了。” 铁拳感到有一点好奇,他和秦宝宝有一点相同,就是越是不知道的事情,越是想知道,所以他道:“是什么事情?” 小兰的脸已红得像一块红布,她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昏过去一样,铁拳感到更奇怪了。偏偏他的性子很急,他几乎忍不住要叫了起来,道:“你这个人有没有毛病,话都不会说吗?” 小兰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想知道是什么事情?” 铁拳道:“想。” 小兰咬了咬牙,好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可是她在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和蚊子差不多。她的话是:“风先生叫我和你睡觉。” 铁拳笑了,道:“睡觉?” 小兰点了点头,这个很容易做的动作,她做起来的时候,却花了很大的力气。 铁拳道:“是不是你和我睡过觉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小兰抬起头看着铁拳,目中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她的这种目光对一个成熟的男人来说,应该是无法忍受的。 可是铁拳看着小兰的时候,还是像一块木头。 铁拳活动了一下手臂,感到手已开始变得渐渐有力,他知道自己正在恢复,他知道自己的体力一向恢复得很快,也许到了明天,自己已可以拿刀了。 他向床边上靠了一靠,道:“你上来吧。” 小兰得表情开始变得很可笑了,她毕竟还是一个少女,她当然还是很害羞,不过看铁拳那样大方的样子,她也只好做得大方一点。 所以她开始脱衣服了。 睡觉就要脱衣服,这没有什么奇怪,铁拳也在看着她,一直看着她脱下裙子,一直到小兰开始脱肚兜的时候,铁拳叫了起来,道:“你还要脱?” 小兰也很吃惊,她道:“不脱怎么和你睡觉?” 铁拳道:“不许脱。” 他忽地伸出了手,将小兰一把拉到床上,用被子将她盖住。 小兰躲在被子里,心在怦怦地乱跳,她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刚开始的时候,她很不明白铁拳为什么不让她脱光,不过她很快就想到,有一种男人喜欢自己为女人脱衣服,铁拳会不会是这种人。 如果铁拳伸手过来,做一些很可怕的动作,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的心已很乱了,可是她很快就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奇怪的声音——鼾声。 自己并没有睡着,那么难道是铁拳睡着了? 她一上床的时候,当然是背对着铁拳的,这时她不由地回过了头去,她这一看之后,差一点要昏过去。 铁拳居然真的睡着了。 如果你是一个男人,身边忽地多了一个衣服穿得少的女人,你的身体靠着她的身体,甚至可以感到她皮肤的柔滑,这种时候,你会不会睡着? 在一千个男人中,最起码有九百九十九个是会很清醒的,就算本来糊涂的人也会变得很清醒。 不幸的是,铁拳恰好不是那九百九十九个很清醒的人中的一个。他居然真的睡着了,并且睡的很香,就好像已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一样,事实上,他才睡了三天三夜。 小兰恨不得一拳打到铁拳的鼻子上,或是用一桶最冷的水,从铁拳的头上浇下去。 在这种时候,铁拳居然会睡着,这是每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情,这岂不是说明自己没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 一个女人怎么能受得了这种耻辱? 小兰忍不住伸出手来,狠狠地推了铁拳一下,她用的力气很大,铁拳差一点就要被推到床下去。 铁拳一下子叫了起来,道:“你在做什么?” 小兰恨恨地道:“你怎么睡着了?” 铁拳道:“我为什么不能睡着?” 小兰道:“你明明已睡了三天三夜,居然还想睡?” 铁拳道:“是谁规定睡过三天三夜之后,就不能再睡?” 小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道:“你,你,你不是说要和我睡觉的吗?” 铁拳奇怪地道:“你现在是不是和我睡在床上。” 小兰道:“是的。” 铁拳道:“我是不是睡着了。” 小兰道:“是的。” 铁拳道:“这不是在和你睡觉吗?” 小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如果你是小兰,遇到像铁拳这样的男人,你又能说什么? 你恐怕也和小兰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兰现在明白了一件事,铁拳还是一个孩子,虽然他的武功已非常可怕,可是在其他方面,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孩子。 如何让铁拳明白一些他该明白的事,这就是小兰的任务了。 小兰对铁拳当然很有好感。从见到铁拳的第一天起,她每一个晚上做梦的时候,梦里已不能没有铁拳了。 现在是一个机会,一个得到铁拳的机会,她知道像铁拳这样一个人,以后一定会有很多的女孩子喜欢他的。 不过只要自己做一点努力,铁拳就是自己了,也许永远是自己的。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尤其是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是应该做一些事情的。” 铁拳道:“什么事?” 小兰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只千年的狐狸精,她道:“你想不想知道?” 铁拳道:“想。” 小兰伸出了手,从铁拳的衣服里伸了进去,铁拳一下子叫了起来,就好像伸进去的是一条蛇,他用一种几乎像叫“救命”似的声音道:“你干什么?” 小兰的声音听起来要让人昏死过去,她道:“我要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铁拳的身上还没有足够的力气去阻止小兰可怕的动作,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小兰做她想做的事情。 可是当小兰的手摸到一个很要命的地方的时候,铁拳再也受不了了,他用全身的力气叫道:“停下。” 可是小兰没有停下,她知道铁拳现在什么事也不能做,让她开心的是,铁拳的身上还是有一个地方有力气,一个要命的地方。 铁拳忽地停止了挣扎,小兰想到,会不会是他忽地开窍了?她知道每一个人天生就有这种本能。 她也知道,当一个人有了情欲的时候,就可以无师自通。 铁拳是不是也是这样? 这个时候,她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发热,身体内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然后她就被蹬到了地上。 冰冷的地上,冷得可以让人彻底冷却的地上。 铁拳冷冷地在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最大的敌人。 小兰感到全身冰冷,就好像一桶最冷的水一下子从头浇到了脚。 铁拳还在喘气,不停地喘气,刚才那一脚已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现在真的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这时,如果小兰还想做什么事情,铁拳一定只好看着。 可是小兰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流泪。 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脸上慢慢地流了下来。 铁拳看到她流泪的时候,忽地觉得有一点过份了。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比一般的人要聪明的多,何况他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也许比他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善良。 所以一看到小兰的眼泪,他的心就开始软了。 也许每一个男人看到美丽的女人流泪的时候,心都会软的。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上来吧。” 小兰没有动,如果说刚才她的眼泪只是小河的话,现在就变成了大江。 她不但流泪,而且还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铁拳有一点不懂了,他怔怔地看着小兰,开始明白了一句话。 女人都是有毛病的,如果一个男人在女人哭的时候居然想去安慰他,那么这个男人更有毛病。 所以他知道,现在自己所可以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睡觉。 他把被子蒙到了头上的时候,认为自己不会很快睡着的,可是他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到了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小兰的笑容。 小兰正站在铁拳的床边,正在对铁拳笑。 从她的笑容来看,好像昨天夜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 既然小兰已好像忘了那件事,铁拳当然也会忘了。 所以他笑了一笑道:“你好。” 小兰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铁拳道:“好像是天亮了。” 小兰笑道:“你实在很有本事,在睡了三天三夜之后,居然还能睡。” 铁拳笑道:“因为我也可以三天三夜不睡。” 他很想问一问,小兰昨天夜里睡在什么地方,他知道小兰并没有睡在他的身边。 不过这种问题,还是不问的好。 小兰道:“你想不想吃东西?” 铁拳对昨天夜里的事情还是有一点内疚的,所以他想对小兰表示出一点善意,他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道:“当然想吃,我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猪。” 小兰笑了一笑,最温柔,最可爱的那种笑,她柔声道:“我已做了一点米粥,你现在只能吃米粥。” 铁拳笑道:“没有关系,只要是吃的东西,我都很想吃。” 小兰又笑了,她道:“你现在有没有力气吃东西?” 铁拳动了动手臂,叹了一口气,道:“好像还不能动。” 小兰笑道:“看来只好我来喂你了。” 这时有人笑了,一个男人的笑声。 从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这个人无疑很年轻。 铁拳道:“我们好像有客人来了。” 小兰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人穿着雪白长衫的人慢慢地走了进来,小兰道:“你是谁?” 这个人轻轻地一笑,他的笑容亲切而柔和,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更是一种很有诱惑力的笑容。 他笑着道:“在下白长生。” 小兰道:“白长生,你就是白长生?” 白长生笑道:“姑娘难道听说过我这个名字?” 小兰道:“大侠白先羽的儿子当然很有名。不过我们并不认识你,那么你来做什么?” 白长生还是在笑,他的笑并不会给人轻浮之意,他笑道:“我是来杀人的。” 你在看着他笑的时候,也许绝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居然笑着说,他是来杀人的。 小兰一下子怔住了,她恐怕对白长生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白长生的身子就像是风一样,已到了铁拳的床前。 小兰看着白长生,忽冷冷地道:“你要是想杀他的话,就不如先杀了我。” 白长生笑笑,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小兰的话,可是他的手忽地动了一动。 铁拳的脸上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因为他已看出白长生这一招的可怕。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小兰居然身子一动,就到了白长生的身后,她不但避过了白长生可怕的一招,并且居然开始反击。 她反击的动作巧妙而有力,谁也想不到,她的武功居然也很不错。 可惜她遇到的是白长生,是江湖后起一代中最杰出的人物白长生。 白长生轻轻一笑,侧身,滑步,沉腰,出指。 他这四个动作干净,漂亮,看起来有说不出的舒服。 优美的武功无疑也是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艺术。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小兰固然可以躲得过白长生的第一击,但是绝躲不过这精妙绝伦的一指。 指出,人倒下。 白长生又回过头来,看着铁拳。 他笑着道:“我这一招怎么样?” 铁拳道:“很好。” 白长生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铁拳道:“很好的意思就是你用这一招对付我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死人了。” 白长生的脸色变了一变,不过他很快笑道:“幸亏我这一招不是来对付你。” 铁拳道:“幸亏不是。” 白长生笑道:“我是一个喜欢说实话的人,你知道如果不是你受了伤,我是绝不敢来这里的。” 铁拳道:“现在我受了伤,很重,只要你一出手,不管你用哪一招,死的都会是我。” 白长生道:“我知道。” 铁拳道:“你是来杀人的。” 白长生道:“是的。” 铁拳道:“你要杀的人就是我。” 白长生道:“是的。” 铁拳道:“那么为什么还不出手呢?” 白长生笑道:“因为我不会冒险。” 铁拳道:“冒险?” 白长生笑道:“我知道你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你还有杀人的力气,我还知道你现在正一点点集聚自己的力气,准备等到我大意的时候一击杀人。” 他用一种很有趣的表情看着铁拳道:“是不是这样?” 铁拳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慢慢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江湖人了,所谓的江湖人其实就是一只只的狐狸。 白长生是一只小狐狸。 那么自己呢? 自己好像已变成了一只小羊,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 一只小羊在一只狐狸面前,实在没有什么机会。 铁拳的确有过白长生所说的那种想法,他的身上的确已聚了不少的力气,可惜白长生已看出。 白长生道:“像你这种人的临死一击,当然是非常可怕的,所以我不会向你出手的。” 铁拳道:“那么你又想用什么方法来杀死我呢?” 白长生笑道:“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可是我一向认为,最好的方法只有一种。” 铁拳道:“不管什么事情,最好的方法永远只有一种。” 白长生笑道:“你的力气也许可以躲得过一次,可是绝躲不过第二次。” 铁拳道:“看来你准备用暗器。” 白长生笑道:“暗器是不是杀人最好的一种方法?”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好像是的。尤其是用来对付我这种人的时候。” 白长生的手上已多了一种东西,一枚蓝色的暗器,那是一枚铁蒺藜。 蓝色的铁蒺藜,在手上发着幽暗的光芒,在这枚暗器上似乎还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一种最动人的魅力。 有时候,死亡的诱惑也是一种魅力,一种最动人的魅力。 铁拳轻轻地惊呼,道:“唐门暗器。” 白长生点了点头,道:“是的,唐门暗器,这是我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弄到手的暗器,可是不管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铁拳道:“的确值得。” 白长生道:“你认为你可不可以躲过这枚暗器?” 铁拳道:“我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白长生笑道:“那么现在你可不可以说是一个死人了?” 铁拳忽地笑了,不过他只是笑了一笑而已。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笑,就像一个孩子在做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之后,那种自鸣得意的笑。 白长生当然看到了铁拳的笑,他一直都在注意着铁拳的每一个动作表情。他的大拇指已扣住了铁蒺藜,暗器随时都可以发出,可是看到铁拳的笑,铁蒺藜已停在手上。 铁拳忽地道:“你今年多大了?” 白长生很奇怪铁拳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在这个生死关头,他居然关心白长生多大了。 白长生的目光闪烁不定,他慢慢地道:“我今年二十一岁。” 铁拳道:“二十一岁,实在是很年轻,正是一生中最值得珍惜的时候,也本不该死的年纪。” 白长生冷冷地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铁拳道:“没有什么意思。” 白长生没有再问下去,他忽地窜了出去,可是在一眨眼的功夫里,他又窜了回来。 门外并没有人,这里本是一座古庙,早没有了香火,也不会有人经过。 等到白长生再回来的时候,他的表情仍然是惊疑不定。 没有看到人,有时候比看到人还要可怕。 铁拳笑道:“不会有人的,也许除了你之外,唯一可以找到这个地方的人就是秦宝宝,不过你当然会想方法让秦宝宝找不到这个地方,因为你知道我和他有交情。” 白长生道:“秦宝宝的确找不到这个地方,最起码现在不会。” 铁拳笑道:“那么你在担心什么呢?” 白长生笑道:“不错,也许我的确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铁拳笑道:“也许你只会担心一件事。” 白长生道:“什么事?” 铁拳道:“你是不是很了解我?” 白长生道:“有一点了解。” 铁拳道:“哦?” 白长生道:“我知道你师傅是一个很神秘的老人,后来又在田笑手下学了三个月。” 铁拳道:“那你对我应该是了解的了。” 白长生道:“现在你想说什么吗?” 铁拳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他道:“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我这一次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杀白先羽,所以如果你不想死的话,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白长生笑了起来,道:“你叫我走?” 铁拳的表情还是很严肃,他道:“是的。” 他的话短促有力,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味道。 白长生虽然还在笑,可是看起来已不太自然了。 铁拳道:“你不相信?” 白长生道:“因为你实在让我无法相信。” 铁拳道:“也许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白长生道:“什么事?” 铁拳道:“暗器的确是杀人最好的方法,但最好的暗器绝不是唐门暗器。绝不是。” 白长生道:“那会是什么?” 铁拳一字字道:“飞雪无痕燕双飞。” 白长生一下子怔住,就好像有一柄巨大的铁锤在他的胸中重重的一击。 飞雪无痕燕双飞! 江湖上最可怕的暗器,最神秘的暗器。 一种绝杀的暗器。 白长生的脸上已没有了笑容。一点也没有。 铁拳已不去看他,好像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白长生知道有一个事实,就是在飞雪无痕燕双飞的面前,自己绝没有机会,一点机会也没有。 可是铁拳是不是真的有飞雪无痕燕双飞? 白长生不知道。 铁拳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表情又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白长生脸上开始有汗流下来了,他的脸上已没有自信,他的手好像已没有刚才那样稳定。 铁拳开始用一种怜悯的表情在看着他,冷冷的表情,就好像白长生是天下最可怜的人。 白长生渐渐地已受不了这种目光,他的信心已开始崩溃,好像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的脸上流着冷汗,望着铁拳道:“你也许并没有飞雪无痕燕双飞?” 铁拳道:“也许我真的没有。” 白长生道:“如果我暗器出手,死的人也许是你?” 铁拳道:“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发生的,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试一试,我若是你,我也一定很想试一试。” 白长生笑得很不自然,他道:“这好像是一场赌博。” 铁拳道:“是的,你敢不敢赌?” 白长生看着铁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希望能从铁拳的脸上看出一点东西。 可惜没有,什么也没有。 铁拳的表情就像是铁铸的。 过了很久,很久,白长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一件事。” 铁拳道:“什么事?” 白长生道:“有秦宝宝在,你未必能杀得了我父亲的,所以我今天就算放了你,也没有关系。” 铁拳冷笑。 白长生开始笑了,因为他已不想杀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想杀铁拳,铁拳就一定不会杀自己。 因为铁拳绝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 白长生笑道:“我想我应该走了。” 铁拳淡淡地道:“现在你恐怕已不能走了。” 白长生脸上有了惊惧之色,他道:“为什么?” 铁拳冷冷地道:“因为有人来了,一个想杀你的人。”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想杀的人是白长生?” 铁拳静静地看着这个人,淡淡地道:“因为你身上有杀气。” 这个人道:“也许我的杀气是针对你的。” 铁拳道:“不是,你走进来的时候,我的身上并没有压力,现在也没有。” 来的这个人是一个胖子,最普通的那种胖子,他比一般的人当然要胖一点,可是又不能算太胖。 一个人到了中年发福的时候,大多会是这个样子。 这个不算胖的胖子穿了一件用最便宜的布料做的衣服,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草鞋看上去也已破了。 如果你在别的地方看到这样的人,你绝对不会看他一眼的,就算在这个地方,白长生也并不觉得这个人有多了不起。 白长生在面对铁拳的时候,心中没有一丝的信心,可是在面对这个胖子的时候,他的信心又回来了。 他现在也很想杀人,因为他必须找回他失去的信心。 他笑了一笑,很自然的那种笑。他道:“你是来杀人的。” 胖子也笑了一笑,一个人如果胖一点,他笑起来的时候,往往会显得很可爱。这个胖子的笑如就属于可爱的那一种。 他笑道:“是的。” 白长生道:“你想杀的人是我?” 胖子道:“是的。” 白长生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胖子道:“什么话?” 白长生笑道:“如果一个人不会用剑,就最好不要用剑,如果一个人还没有学会杀人,就最好不要去杀人。” 胖子笑眯眯地道:“这句话我听过。” 白长生笑道:“在什么时候?” 胖子笑道:“就是你刚才说的时候。” 白长生笑了,他觉得这个胖子很有趣,大多数的胖子都很有趣。 胖子忽地又道:“不过你的话有一点错了。” 白长生道:“哪一点?” 胖子道:“我并不是用剑的,也不是用刀。” 白长生道:“那么你用什么?” 胖子道:“我喜欢用手,我最喜欢用手把人像撕纸片一样一片片地撕碎。” 他是在说最残忍的事情,可是他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书生在说他最得意的文章。 铁拳忽地道:“你也错了。” 胖子伸出一只肥嘟嘟的手指,道:“你是在和我说话?” 铁拳道:“是的。” 胖子道:“我什么地方错了?” 铁拳道:“你不会把人像撕纸片一样一片片地撕碎,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了。” 胖子的目中露出迷茫之色,他道:“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帮你的。” 铁拳道:“我知道。” 胖子道:“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是想杀人,并且这个人好像是我。” 铁拳道:“这一次你没有错。” 胖子叫了起来,道:“为什么,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铁拳道:“有一点。” 胖子低下了头,喃喃地道:“你这个人一定有毛病。一定有毛病。” 他在说到第十三个字的时候,一只手闪电般地伸出。伸向铁拳的咽喉。 他的手没有伸出的时候,并没有一点可怕的地方,可是现在手已伸出,白长生身上的冷汗已流了下来。 这只手的速度和力度绝不是自己所想像的,他知道如果胖子的这只手攻向的是自己,自己是死定了。 幸亏这只手攻向的是铁拳。 铁拳能不能接得下这一只手? 白长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为这种问题担心,因为这只手对付的并不是自己。 在胖子的这只手攻向铁拳的时候,铁拳并没有动。 白长生知道铁拳中了毒,一种很重的毒,他能够不死已是一个奇迹。铁拳是不是还能创造奇迹? 铁拳没有动,一动也没有动,一直到胖子的手快要划到他的咽喉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动。 难道他真的想死在胖子的这只手上? 白长生不得不去注意铁拳的表情,铁拳的脸上没有表情,一点表情也没有。 不过他的眼神却很镇定,好像知道胖子的手绝对杀不了自己。 他为什么这么自信? 胖子的手在触到铁拳咽喉的时候,忽地停了下来,好像他本就想停下来似的。 然后他笑了,道:“陆放,想不到你也来了。” 陆放,四条枪的陆放! 白长生早已听说过这个名字,事实上江湖上的人没有几个人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想不到陆放居然来了,白长生的心开始紧缩。 他本以为自己的武功很不错,可是现在他却知道,现在屋子里的几个人中,武功最差的就是自己。 任何一个人随时都可以杀了自己。 承认这个事情需要一点勇气,白长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青衫人慢慢地走了进来,这就是陆放,白长生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陆放,却知道这个人一定是陆放。 因为青衫人的身后背着四柄枪。 在江湖上,除了陆放,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背四条枪的。 现在白长生已知道铁拳为什么会没有动。因为他知道陆放来了。 胖子的手之所以及时地停了下来,也是因为他知道,陆放来了。 这其中唯一不知道陆放来的人就是自己。 白长生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这二十一年算是白活了。 胖子在不停地搓手,这种动作一般只是心情紧张的人才会做出来的,胖子笑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喜欢开玩笑。” 陆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胖子的笑容开始很不自然起来,他道:“这里恐怕已没有我的事了,我想我应该走了。” 他的确是想走,可是他的脚却像钉子一样,动也不动,因为陆放正站在门口,并且没有让开来的意思。 陆放还是没有说话,还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好像胖子的脸上忽然长出一朵花来。 胖子也忽然不说话了,就在这个时候,白长生忽地感到屋子里有一种可怕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压力?白长生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陆放想杀人,他想杀的那个人就是胖子。 胖子也慢慢地知道了这一点,他知道自己如果想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好像只有一个方法。 就是击倒陆放。 可惜胖子也同样知道,击倒陆放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就是自杀。 胖子的脸色渐渐地变了,变得很有趣。他脸上的肥肉开始扭曲变形,有一块肉甚至在不停地抽搐。 白长生开始笑了,现在他知道了一件事,胖子的手也许真的可以把人像撕纸一样撕成一片片,可惜这一次他好像只能撕自己的肉了。 肥肉撕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白长生越想越觉得有趣。 胖子忽地大声叫道:“陆放,你究竟想怎么样?” 陆放还是没有说话,他好像一下子变得不会说话了。 胖子脸上的汗流得就像水一样,他好像已开始崩溃了。陆放还没有出手,他就好像已倒了下去。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你可以走了。” 陆放看着铁拳,开始说他来到这里说的第一句话,他道:“你怎么样?” 铁拳道:“我很好。” 陆放笑道:“有多好?” 铁拳道:“要多好就有多好。” 他们在说话的时??,白长生发现一个奇怪的现像,屋子里那种可怕的压力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白长生不由地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他憋了好久,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吐出来。 胖子是什么时候走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白长生觉得自己今天唯一的收获就是,自己看到了陆放,也看到了什么叫做武功。 陆放并没有动一根手指头,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绝没有人。 白长生知道,无论是铁拳还是陆放,其实都是自己的敌人,如果自己有机会,自己绝对会杀了他们。 他们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白长生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到铁拳和陆放都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 因为自己不配。 就像那个胖子也不配陆放出手一样。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白长生的心里有一种刀割般的痛苦,可惜他只能忍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 陆放和铁拳都没有去看白长生一眼,就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陆放道:“你的身上有没有飞雪无痕燕双飞?” 铁拳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陆放笑了,白长生发现,陆放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白长生庆幸自己不是女人。 陆放道:“刚才如果我不来,‘鬼手’崔无情的手会不会撕碎你的脖子?” 铁拳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陆放又笑了,道:“看来我也许本不该来的。” 铁拳道:“可是你来了。” 陆放道:“我好像什么事也帮不了你。” 铁拳道:“所以你可以走了。” 陆放笑道:“你叫我走,我就走。” 他居然说走就走,他在说到“走”字的时候,人已不见了,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同样突然。 屋子里又只剩下白长生和铁拳,铁拳慢慢地把脸转向白长生,好像到现在才看到他似的—— ←→ 第十六章 秦宝宝伸手一捞,将白纸拿到手,虽然并没有灯,可是秦宝宝还是看清了白纸上的字,其实他只要看一看落款就知道了。 这其实是一封信,信的落款是:铁拳。 只看到这二个字,什么事情都可以明白了。 秦宝宝道:“想不到铁拳居然会这么做。” 黑衣人道:“你认识铁拳?” 秦宝宝道:“岂止是认识而已。” 黑衣人道:“看来我并没有找错了。” 秦宝宝道:“人你没有找错。可是你的名字却错了。” 黑衣人道:“名字?” 秦宝宝道:“是的,如果你不叫白先羽,就不会遇到铁拳,可是你却是白先羽。” 黑衣人道:“我是白先羽又怎么样?” 秦宝宝道:“你既然是白先羽,你恐怕只有死在铁拳的手上。” 黑衣人道:“我请你来的目的,就是想知道这个铁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秦宝宝道:“本来我对他很了解,可是现在我却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黑衣人道:“这是什么意思?” 高渐飞在想,秦宝宝会不会说:没有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个铁拳会变,并且变得很快,他本来只是一个冲动的少年而已,可是现在……” 黑衣人道:“现在他怎么样?” 秦宝宝道:“现在他恐怕己变成了一个最可怕的杀手。” 黑衣人道:“什么叫做最可怕的杀手。” 秦宝宝道:“你所知道的天下最可怕的杀手是谁?” 黑衣人道:“是田笑。” 秦宝宝道:“如果把铁拳和田笑关在一个屋子里,唯一可以出来的人绝不会是田笑。” 黑衣人道:“他真的这么可怕?” 秦宝宝道:“你可以不相信别的事情,但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相信。” 黑衣人道:“如果我不相信呢?” “那么你就会死。” 这句话不是秦宝宝说的,当然更不会是高渐飞说的。 高渐飞说不出这种话来。 这句话是一个刚刚从外面走进来,刚刚从一个布满杀机的院子里走来,却像走进自己的家里一样的青衣人说的。 黑衣人不动。他当然知道自己在院子里布置的人手,他知道那些人的忠心和武功,他也知道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能走进这个屋子。 可是这个人却像闲庭漫步一样走了进来,这个人当然是一个绝对可怕的人。 黑衣人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青衣人道:“我就是田笑。也就是以前最好的杀手。” 黑衣人道:“以前?” 田笑道:“是的。因为现在最好的杀手已不是我了。” 黑衣人道:“难道是铁拳?” 田笑道:“你说对了,你总算说对了一件事。” 黑衣人道:“你怎么知道铁拳比你还要好?” 田笑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曾是铁拳的师父。我把我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了他,所以他比我强。” 秦宝宝看着田笑,笑道:“想不到你也来了。” 田笑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秦宝宝道:“你是来看铁拳杀人的,还是来阻止他杀人的?” 田笑道:“也许两者都是。”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铁拳要杀的人是白先羽?” 田笑道:“因为若不是铁拳来了,白先羽本是我的下一个目标。” 他看着白先羽道:“你对你的手下很有信心?” 黑衣人道:“本来是有的。” 田笑道:“现在呢?”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没有了,因为你走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 田笑也叹了一口气,道:“他们的确和死人差不多。” 黑衣人道:“听起来,你是来救我的。” 田笑道:“你错了。” 黑衣人道:“我错了?” 田笑道:“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黑衣人道:“那么你来做什么?” 田笑道:“我来,是不让你杀了铁拳。” 黑衣人笑道:“铁拳既然是最好的杀手,又怎么可能败在我的手上?” 田笑道:“可是秦宝宝在这里,如果秦宝宝想救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想死也死不了的,所以这一次铁拳恐怕要败,既然他会败,就有可能落在你的手上,所以我来,是不让你杀铁拳。” 黑衣人笑道:“你不是说没有人可以救得了我吗?” 田笑道:“什么事情都有一个例外。” 黑衣人笑了,道:“这么说,这一次也许我不会死?” 田笑道:“这就要看秦宝宝了,如果他想救你,你恐怕是死不了的,如果他不想救你,你就只有死。” 黑衣人看着秦宝宝,看了很久。 屋子里虽然很暗,可是他的眼睛好像可以看到一切东西,他看着秦宝宝道:“秦宝宝果然是我想像中的样子。” 高渐飞道:“秦宝宝是不是很有名?” 黑衣人道:“非常有名。” 高渐飞道:“我听说一个人出了名之后,就会有很多的麻烦。” 黑衣人道:“是的。” 高渐飞道:“难怪我和这个人在一起,总是要遇到很多的麻烦。” 黑衣人笑道:“如果你是秦宝宝的朋友,有麻烦的人就不是你,而是其他的人了。” 高渐飞笑了,笑得很开心,他笑道:“我是秦宝宝的朋友。” 秦宝宝走了过来,看着高渐飞道:“你说什么?” 高渐飞道:“我是你的朋友。” 秦宝宝道:“如果我是你的朋友,会不会打你的鼻子?” 高渐飞道:“会的。” 秦宝宝道:“为什么?” 高渐飞道:“因为你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了,大家也都笑了,提到铁拳的时候,所有的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现在是松驰一下的时候了。 黑衣人道:“秦少侠这一次一定要帮我。” 秦宝宝笑道:“我不会帮你的。” 黑衣人叹道:“为什么?”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不是白先羽。” 黑衣人怔住了,就好像一下子被人点住了十七八处穴道一样。 田笑却笑了,他知道天下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骗得了秦宝宝的。 在秦宝宝的面前,最聪明的方法就是说实话。 秦宝宝笑道:“你现在可不可以说实话了?”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你究竟是不是人?” 他既然说出这种话来,就说明秦宝宝又对了一次。 为什么秦宝宝总是对? 黑衣人道:“我的确不是白先羽,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白先羽?莫非你见过白先羽?” 秦宝宝道:“我没有见过白先羽,可是我知道,白先羽成名极早,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已是一个大人物了。” 黑衣人道:“这和你认出我不是白先羽又有什么关系?” 秦宝宝道:“关系很大。” 黑衣人道:“哦?” 秦宝宝道:“一个早已成名的人,他的身上就算没有傲气,也必然有霸气,像白先羽这种人,当然算是很特别的那种人,这种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被人一眼认出来。这就像我大哥卫紫衣一样。” 黑衣人道:“卫紫衣?”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见过卫紫衣?” 黑衣人道:“没有。” 秦宝宝道:“如果他来到你的面前,你能不能认出他?” 黑衣人想了一想,道:“我也许可以认出。” 秦宝宝笑道:“所以一个没有傲气和霸气的人,我怎么会认为他是白先羽呢?” 黑衣人笑道:“我终于服了你了。” 秦宝宝道:“那么白先羽在哪里?” 黑衣人沉默了良久,缓缓地道:“白先羽己死了。” “什么?”高渐飞第一个叫了起来,道:“白先羽居然已死了?” 黑衣人道:“是的,白大侠在三年前就已死了。”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起来,道:“铁拳居然会来杀一个已死的人,我居然来救一个已死的人,这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之所以不敢把白大侠的死讯公布于众,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秦宝宝道:“什么苦衷?” 黑衣人道:“白大侠死前横剑江湖,快意恩仇,剑下不知有多少人的亡灵,虽然那都是一些绝对该死的人,可是那些人的亲人、好友,当然不会那么认为的。” 秦宝宝道:“你怕他们会复仇?” 黑衣人道:“白大侠留下一子一女,都尚未成年,我当然不能看到他们死。” 秦宝宝道:“难道白长生不是白大侠的儿子?” 黑衣人道:“他是我的儿子。” 秦宝宝道:“那么你又是谁?” 黑衣人道:“我也许可以算是白大侠的朋友吧,不过也可以算是他的仆人,只要我一天不死,我就一定要把白大侠的遗孤抚养成人。” 秦宝宝叹道:“想不到你竟是一个义士。” 黑衣人道:“我不能算是什么义士。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 秦宝宝道:“本来你们完全可以过下去的,可是铁拳一来……” 黑衣人道:“所以铁拳绝不能得手,也绝不能杀死我,因为我一死,白大侠的仇人就知道白大侠早已死了,白大侠的儿女也等于死了。” 秦宝宝道:“是的,你绝不能死。” 这也许算是秦宝宝下的保证,也许什么也不算,不过他说出这种话来的时候,黑衣人好像松了一口气。 秦宝宝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做下去的。 如果他想保护一个人,这个人就算是想死,恐怕都不会那么容易。 黑衣人没有说话,他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过他的目光中的表情,已代表了一切。 他的目光中全是感激。 秦宝宝对田笑道:“你如果想杀白先羽这样的人,一般会用什么方法?” 田笑道:“杀白先羽这样的人是需要时间的,我想杀他最起码要十天。” 秦宝宝道:“在这十天中,你会做什么事情?” 田笑道:“我会调查他的爱好、习惯,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高渐飞有一点听不懂了,他道:“究竟是谁想杀人?” 秦宝宝道:“当然是铁拳。” 高渐飞道:“既然是铁拳杀人,你问田笑做什么?” 田笑笑道:“因为铁拳是我的徒弟,我做事的方法就是他做事的方法,这是他第一次出来杀人,他还不能形成自己的风格,所以他只要按照我教给他的方法去做。” 高渐飞笑道:“我懂了。” 田笑道:“所以我们现在对付铁拳还是有一点机会和时间,一旦他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我们想对付他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秦宝宝对黑衣人道:“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黑衣人笑道:“我叫什么名字好像并不重要,你甚至可以叫我白先羽。” 秦宝宝笑道:“不错,你不叫白先羽又能叫做什么。” ※※※※※※ 铁拳知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杀人,他绝不能失败。 对一个杀手来说,失败实在和死没有什么区别。 何况他这一次并不是为自己杀人。 他是为了那个神秘的老人而杀人。 风先生在临分手的时候,轻笑着道:“我不知道我为你做的一切是不是值得,如果我觉得不值得,你知道我会对一个人很不客气的。” 他说的“一个人”就是那个神秘的老人。 铁拳知道,他可以死,他并不怕死,因为他还年轻。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死,他一死,老人就死了。 所以他不能败。 这种想法也许是一种负面的压力,不过人岂非总是在有压力的情况下,才能发挥人的潜能? 铁拳并不准备马上就对白先羽动手,因为他对白先羽这个人实在很不了解。 何况他还没有真正地杀过人,他想试一试,自己在真正杀人的时候,能不能像自己想像中的那样镇定。 所以他决定先去杀一个人再说,杀一个和白先羽差不多的人。 这个人当然也要有地位,有武功,并且武功和地位都不能太低。 他杀这个人的目的就像一个磨刀的人在磨好刀之后,试一试刀是不是很快一样。 铁拳就是一把新磨的刀,现在他想试刀了。 他决定杀一个叫萧金洲的人。 对萧金洲这个人,他只花了三天就对这个人很了解了。 因为萧金洲实在是一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人。 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几乎都认识萧金洲,几乎每一个人都对萧金洲有或多或少的了解。 铁拳在脑海中总结了这几天得来的资料。 萧金洲,男,四十三岁。 用刀,成名一役是二十年前的“青云山”一役,那一战中,他杀了青云山三十六名大盗。 这一战让萧金洲声名鹊起,不过这一战也让萧金洲的身上留下了二十八处伤疤。 他的第二次轰动的战役是“凤鸣楼”一战,这一战他的对手是七个人。 可是每一个江湖人都知道,这七个人要比青云山三十六大盗要难对付得多。 因为这七个人就是“卧蚕庄”七杰。 “卧蚕庄”七杰是真正的七兄弟,有绝对的血缘关系,他们之所以可怕的原因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七个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的人,必然形成了一种默契,这种自然形成的默契使得七个人就像是一个人。 当你向一个人进攻的的时候,其他的六个人早已做出了必要的反应。 所以这一战要比青云山之战要艰苦得多。 不过萧金洲最后还是胜了。 和第一次一样,他还是负了伤,这一次的伤有十二处,可是这十二处伤口中最起码有六处让萧金洲几乎死去。 以后的几次大战中,萧金洲每一次都要负伤,他的对手越来越可怕,可是他负的伤越来越轻。 最近的一次战役是对付一个叫谢小天的人。 谢小天是一个真正的大盗,一个独行大盗,他平生杀人无数,也有无数次被人杀的经历。 萧金洲之所以要杀谢小天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杀人。 萧金洲就是这种人,他想到什么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从来不会想一想这件事做过以后的后果。 如果他今天想到去刺杀天子,也许明天就会动身去京城。 萧金洲这几年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也就越来越没有意思,所以他希望杀人能为他带来一点刺激。 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就马上拿着刀去杀人。 他遇到了谢小天,所以他杀了谢小天。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想杀人他就去杀,就像他想去找女人,女人也从来不敢拒绝他一样。 铁拳从这些事情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一个关于萧金洲武功的结论。 萧金洲并不是一个天才,他的武功之所以越来越高,仅仅因为他不怕死。 一个不怕死的人反而不那么容易死,这是一种有趣的现像。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有趣。 如果你怕失去一样东西,你反而更加容易失去这样东西。比如说女人。 如果你不幸爱上了一个女人,也就是说,你已害怕失去她的时候,她反而要离你而去了。 铁拳当然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萧金洲的武功大多来源于他的经验。 要想学到最好的武功,一向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这个人必需是一个天才。 另一种是,这个人必需不断地去积累经验。 有一些人在积累经验的时候,反而成了别人的经验。所以可以成名的人除了有天才外,就是一些运气好的人。 萧金洲属于后一种人。 铁拳知道,要想杀一个人,必须首先找出这个人的弱点。 找萧金洲的弱点实在是天下最容易的事情。 萧金洲喜欢女人,喜欢酒,喜欢名马、名刀。 喜欢赌,也喜欢找人拼命。 只要是花钱的东西,他好像没有不喜欢的人。 要找到萧金洲这个人也很容易。 他不在青楼,就在赌场,不在酒楼,就在荒郊。 因为荒郊是杀人的地方。 萧金洲可以在任何地方,唯一找不到他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萧金洲也有妻子,有儿子,可是他的妻子和儿子,也几乎记不清他们的丈夫和父亲是什么样子了。 铁拳有一点感到奇怪,像萧金洲这样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 这种人早就应该死了。 所以铁拳选择杀这个人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内疚的意思。 铁拳在第四天的时候,决定去找萧金洲。 他很快就找到了,是在一家赌场中找到的。 萧金洲当时正在赌,下非常大的注。 你看到他下赌的时候,就好像钱是别人的一样。 不过每一个人都知道,萧金洲的钱是一个运气很不好的富商的,这个富商运气很不好的原因是因为他遇到了萧金洲。 也有可能是一个运气不好的镖局的。 反正不可能是萧金洲自己的。 萧金洲的钱来得很容易,所以他花起来的时候,也一向大方得要命。 他的赌品偏偏却很好,所以铁拳一眼就看出,萧金洲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 当时和他赌的人有六个人。 这六个人中,有三个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老千。 也许唯一没有看出的,就是萧金洲了。 萧金洲好像并不在乎输钱,只要有人陪他赌,他就非常开心了。 铁拳走进这家赌场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因为有萧金洲在的时候,别人的风彩就很容易被压下去。 何况铁拳又是一个实在不是很引人注意的那一种人。 他和秦宝宝不同,也和高渐飞不同。 铁拳很容易地就走到了萧金洲的身边。萧金洲也根本没有觉察到铁拳这个人。 铁拳已有很好的机会出手,他最起码有八个机会可以从容地取出刀来,刺入萧金洲的后心。 可是铁拳不想这种做。 这样子杀人实在是太容易了,就像没有杀人一样。 铁拳要的是一种感觉,一种杀人的感觉,一种面对一个高手时,还能从从容容地取出刀来刺过去的感觉。 所以他决定等一等。 他想等到萧金洲感到有人想杀他的时候再动手,他要等到萧金洲向他怒吼着扑过来时,再用刀刺破他的咽喉。 铁拳一向不是一个着急的人,当他可以在一枚铜钱下等上个三天三夜,只是为了等铜钱落下来之后,他就再不怕等待了。 一个普通的杀手在杀人的时候,往往是在等杀人的最好的机会,铁拳却恰恰相反。 因为铁拳不是一个普通的杀手。 他要杀萧金洲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杀萧金洲的。 萧金洲只是一根木头而已,一块试刀的木头。 铁拳在萧金洲的身后站了很久,一直站到萧金洲输完了最后一文铜钱为止。 这时萧金洲的样子好像有一点疲倦了,而不是沮丧。 他真的应该有一点疲倦了,一个人在输了那么多钱之后,那种神经忽地松驰下来的感觉是最容易疲倦的。 萧金洲就是这种人,当他感觉疲倦的时候,他就会睡觉,不管是在什么地方。 在臭水沟边也好,在床上也好,他只要感觉该睡一会,他就会去睡。 现在他就爬到了赌桌上睡觉,并且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在他睡觉的时候,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一般的人在睡眠被人打扰的时候,脾气都很大,萧金洲的脾气当然更大。 所以他睡着了的时候,就是赌场打烊的时候。 人都慢慢地离去了,很快地,赌场中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睡着了的人,和一个站着的人。 铁拳还在萧金洲的身后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看起来,他就像是萧金洲最忠心的保镖。 可惜他这个保镖却是来杀人的,一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杀人的人。 如果铁拳这时候取出刀来,能不能刺入萧金洲的后心? 铁拳反而没有太大的把握了。 因为他发现萧金洲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人。 所以铁拳决定等下去,等萧金洲醒来,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他也不在乎要等多久。 他认为应该等下去,他就会等下去,就像萧金洲认为该睡觉,就一定会睡觉一样。 铁拳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因为再也没有人来这个地方,这个赌场又很偏僻,所以除了要想赌的人,其他的人是不会来的。 现在想赌的人都不会来了。 赌场的所有的门和窗户都被用布遮了起来,所以铁拳也看不出天是不是亮了,还是黑了。 反正他决定等下去,等多久都无所渭,萧金洲总是要醒来的。 萧金洲终于醒了。 他先是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然后伸了一个夸张的懒腰。最后他才转过身来,冲着铁拳笑了一笑。 他的笑居然还很好看。如果他刮干净胡子,好好地洗一个脸,再换了一件干干净净的衣服,他并不是一个难看的人。 他的笑容也没有敌意,甚至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笑容。 铁拳没有笑,他是在杀人,一个杀人的人怎么能笑?因为笑最容易瓦解斗志的情绪。 萧金洲看了看铁拳,他刚开始的时候,是用一种淡淡的,甚至有一点轻蔑的目光看着铁拳的,可是他只看了一眼之后,他的目光就开始变得严肃,非常的严肃。 他道:“你是来杀人的?” 铁拳道:“是。” 萧金洲的目中有了一种惊讶之色,也许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铁拳这样坦白的人。 萧金洲道:“你本来有很好的机会可以杀了我,你为什么没有出手?” 铁拳道:“什么机会?” 萧金洲道:“就是在你刚刚进来的时候。” 铁拳道:“那时候你还没有注意到我?” 萧金洲道:“那时我正在赌,在赌的时候,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关心的。” 铁拳道:“在你睡觉的时候,我有没有机会?” 萧金洲道:“你没有。” 铁拳道:“为什么没有?” 萧金洲道:“因为我并没有真正地睡着。” 他笑道:“如果我知道身后有一个人想杀我,而我居然真的睡着了,那么我这个人岂不是疯子?” 铁拳道:“你不是疯子?” 萧金洲道:“我可以是任何一种人,不过我绝对不是疯子。” 铁拳静静地看了萧金洲很久,才道:“你的确不是。” 萧金洲叹道:“刚才那一觉也许是我一生中最不好睡的一觉了。” 铁拳道:“那么你为什么要睡?” 萧金洲道:“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想先给你设一个圈套。” 铁拳道:“你是说,刚才你在睡着的时候,我如果出手,死的就是我?” 萧金洲道:“是的。” 铁拳道:“如果我现在出手呢?” 萧金洲道:“我不知道。” 铁拳道:“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萧金洲道:“我不知道的意思就是我对你这个人还很不了解,甚至你为什么想杀我,我也不知道。” 铁拳道:“我想杀你的原因只有一个。” 萧金洲道:“什么原因?” 铁拳道:“因为我想杀你。” 萧金洲笑了,他笑的样子还是很好看,他的笑容很天真,天真得像一个孩子。 可是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孩子,一个绝对不好玩的孩子。 萧金洲又看了看铁拳,忽地道:“你是不是第一次杀人?” 铁拳道:“我并不是第一次杀人,不过这却是我第一次主动杀人。” 主动杀人和被动杀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萧金洲点了点头,说明他对这两件事的区别也很了解。 他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了。” 铁拳道:“你知道?” 萧金洲道:“你看出你是一个杀手,不过你是第一次出来杀人,所以你对杀人这件事还没有感觉,就像一个磨好刀的人不知道他的刀有多快一样。” 他说得极准,铁拳不由地感到有一点点的惊讶。 萧金洲笑道:“其实这很简单,因为我想去青云山杀人之前,也曾做过和你现在做的一样的事。” 铁拳道:“你也去找杀人的感觉?” 萧金洲道:“是的,我不知道我的刀够不够狠,够不够快,所以我先去杀了三个人。” 铁拳道:“你在杀了三个人之后,找到了感觉没有?” 萧金洲道:“我找到了。” 铁拳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萧金洲似乎想闭上眼睛,他缓缓地道:“那实在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你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神。” 铁拳道:“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神?” 萧金洲道:“是的,这种感觉的奇妙之处还在于,它不像女人,它不像女人一样会离开你,你一旦找到了它,它就永远是你的。” 铁拳道:“希望我可以找得到。” 萧金洲又笑了,他是一个很喜欢笑的人,也许他知道,自己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比较好看。 他笑道:“你找不到了。” 铁拳道:“为什么?” 萧金洲叹道:“因为你已错过了机会,机会就像女人一样,它一旦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铁拳忽地动了,一种让萧金洲非常惊讶的动。 铁拳一下子飞到了窗户的旁边。并且打破了窗户,飞了出去。 萧金洲并没有追出去,因为他看到了铁拳的轻功,那是一种让人不可思议的轻功。他看到这种轻功时,目光露出了恐惧之色,一种只有在濒死者的目中才能看到的神色。 铁拳在窗户外忽地笑了,道:“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来了。” 萧金洲道:“为什么?” 铁拳道:“我是来告诉你我是来杀你的。” 萧金洲道:“是告诉,而不真正地杀我。” 铁拳道:“你很聪明,知道这其中的差别。” 萧金洲道:“那么你什么时候准备杀我?” 铁拳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是马上。” 萧金洲叹了一口气,道:“你对你自己很自信?” 铁拳道:“我不是自信,我只是在找感觉。” 萧金洲笑道:“我已知道你想杀我,那么你还怎么可能有机会?” 铁拳道:“我正是想让你知道,这样杀起你来才比较过瘾,那种杀人的感觉才会比较强烈。” 萧金洲忽地笑了,道:“你错了。” 铁拳道:“我怎么错了?” 萧金洲笑道:“你已找不到感觉了,最起码在我身上找不到。” 他忽地拔出了他的刀,那柄杀了无数人的刀,每一次这柄刀出现的时候,总是有一个人要倒下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倒下的是他自己。 萧金洲最后杀的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只有死,因为他看到铁拳的轻功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是铁拳的对手。 他知道铁拳的自信,就像他自信自己绝不是铁拳的对手那样。 既然他只有死。不如就死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目的就是,让铁拳找不到杀人的感觉,最起码在他身上找不到。 铁拳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赌场,他看着萧金洲的尸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缓缓地道:“你错了,杀人的感觉并不是只有在杀一个人的时候才可以找到,现在我已找到了。” 他为萧金洲合上了眼睛。萧金洲的确是铁拳杀的,只不过用的是萧金洲自己的刀。 萧金洲最后的表情是笑。 可惜最可笑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铁拳慢慢走出了赌场,赌场外面很静,很静的意思并不是没有人。 有时候,一些人为了某种目的,宁愿让自己变成一个哑巴。 铁拳看到了五个这种哑巴。 这五个人都是静静地站在风中,风本来是春风,可是风从他们身后吹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刀。 也许可以杀人的刀。 铁拳笑了,他道:“你们不该来的。” 外面很黑,铁拳并不能看到他们的面容,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铁拳现在只知道一件事。 这种时候,谁挡了他的路就只有死。 一个人道:“你杀了萧金洲并没有关系,我们也想杀了他。” 铁拳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杀他?” 那个人道:“你知不知道,萧金洲之所以一直活着,只是我们想让他活着。” 铁拳道:“这种人活着难道还有意义?” 那个人道:“有了他,赌场才会生意兴隆,有很多人来这个地方,就是想看一看他是怎么输钱的。” 铁拳道:“原来他是一块招牌。” 那个人道:“是的,所以你杀了他之后,我们就要为他报仇。” 铁拳笑了,又一次笑了,他道:“你们既然不想让他死,为什么刚才不去救他?” 那个人道:“其实你一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们就算在这种情形下救了他,他自己也活不下去。” 铁拳道:“看来我真的对不起你们,看来我只有让你们杀了。” 那个人道:“是的。” 他在谈到杀人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谈论一件很轻松很愉快,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铁拳看了看风中的五个人,他知道,这五个人要比萧金洲可怕得多,萧金洲的武功在这五个人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紧接着铁拳就看到了刀光。 五柄刀织成了一道道密密的网。 铁拳会不会是鱼? 铁拳冲了上去,在刀光亮起的时候,他反而冲了上去,他就像是一个飞蛾扑向了熊熊的火焰。 是飞蛾扑灭了火。还是火焚烧了飞蛾? 在那道如网的刀光中,又亮起了一道刀光,刀光亮起的时候,就有血溅出,每一刀挥动的时候,必有血溅出。 这是黑夜,所以只能看到刀光,看不到血光。 刚才很静,现在也只有两种声音,刀割破皮肉的声音和血溅出时的“咝咝”声,那就像是风声。 刀光渐渐地黯淡下去,人也渐渐地倒下,到最后只有一个人站着。 铁拳知道,这个唯一能站着的人一定是自己。 他看着手上的刀,刀还在滴血,这是一柄好刀,不管沾了多少的血,总是可以流尽的。 到最后,这柄刀还是如雪一样的亮,就像从来没有杀过人一样。 铁拳的身上也溅满了血,有别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 他知道自己中了四刀。 他砍向第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并没有挥刀的机会。 可是别人有。 不过铁拳只给了四个人一次的机会。 他们并没有杀死铁拳,所以他们死了。 铁拳身上的伤并不算很重,因为在刀砍到他身上的时候,挥刀的人已是一个死人。 刀之所以还能落到铁拳的身上,完全是因为惯性。 铁拳笑了,他终于找到了杀人的感觉,也找到了被杀的感觉。他让别人的刀砍中自己就是想取得被杀的感觉,所以他开始承认,自己已是一个杀手。 真正的杀手。 可是他的伤口并没有痛苦的感觉,只有麻木,一种令人恐惧的麻木。 刀上有毒。 铁拳的脸色变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能够不给别人机会的时候,就绝不能给别人机会。 他居然给了四个人的机会,所以他错得很厉害。 他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头立刻昏得厉害,他知道自己绝走不了多远的,可是他不能不走。 在他走了第十六步的时候,他倒了下去。 ※※※※※※ 白长生又出现了,他把秦宝宝和高渐飞进到大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他又出现了。 他带来一个消息。 他说:“我想我已找到了铁拳。” 秦宝宝和高渐飞齐声道:“他在哪里?” 白长生道:“我不知道。” 秦宝宝笑了,道:“这就是你给我们带来的消息?” 白长生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你的这个消息有什么意义?” 白长生道:“铁拳已来了,并且他好像受了伤。” 秦宝宝道:“你可以慢慢地说。” 白长生道:“我在一家偏僻的赌场边发现了五具尸体,在赌场里还有一具。” 秦宝宝道:“他们都是什么人?” 白长生道:“赌场外的人是本地赌场、青楼的老大,赌场里的人却是萧金洲。” 秦宝宝道:“萧金洲?就是一个人杀了青云山三十六名大盗的萧金洲?” 白长生道:“也是在‘凤鸣楼’杀死‘卧蚕庄’七杰的萧金洲。” 秦宝宝道:“你认为是铁拳杀了他们。” 白长生道:“绝对是。”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白长生道:“因为在济南城中,绝没有人能有那么快的刀。” 秦宝宝道:“杀人者的刀有多快?” 白长生道:“在场外的五个人中,一个人根本就没有机会用完一招,另四个人则只出了一刀。” 秦宝宝道:“所以你认为杀死他们的就是铁拳?” 白长生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铁拳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白长生道:“我不知道。” 秦宝宝道:“你又不知道?” 白长生道:“的确不知道。” 秦宝宝道:“那么你还知道什么?” 白长生道:“我只知道铁拳好像是受了伤。”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 白长生道:“因为在四个人的刀上,我都看到了血,这当然是铁拳的血。” 秦宝宝道:“铁拳的伤重不重?” 白长生道:“不重,因为刀上的血痕只有三分,像这种伤对铁拳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秦宝宝道:“以铁拳的武功,根本就不应该受伤的。” 白长生道:“是的,所以我怀疑他的受伤是因为他想受伤。” 高渐飞叫了起来,道:“不可能,不可能,难道铁拳有毛病?” 白长生道:“他没有毛病,也许他只不过想尝一尝受伤的滋味而已。” 秦宝宝道:“也许只是想尝一尝被杀的感觉。” 白长生笑道:“我也是这样看的,可惜铁拳这一件事还是做错了。” 秦宝宝道:“莫非刀上有毒?” 白长生开始用一种像看一个怪物的眼神来看着秦宝宝,好半天才道:“你什么事都知道?” 秦宝宝笑道:“我只知道这一点点而已。” 白长生叹道:“本来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天才。” 高渐飞笑道:“现在呢?” 白长生叹道:“现在我还是一个天才,只不过秦宝宝却是天才中的天才。” 高渐飞笑道:“你说对了。” 白长生道:“我想现在我们的机会来了。” 高渐飞道:“什么机会?” 白长生道:“找到铁拳的机会。” 高渐飞道:“找到铁拳又有什么用?” 白长生道:“他现在已受伤了,并且还中了毒,好像是很厉害的毒药,所以我们一旦找到他,他就再也不能杀人了。” 高渐飞道:“你是说杀了他?” 白长生道:“我们不杀他,就会为他所杀。” 高渐飞道:“可惜有这种想法的只有你一个人。” 白长生道:“难道你不想杀铁拳?” 高渐飞道:“不想。” 白长生惊讶地道:“为什么不想?” 高渐飞道:“不想就是不想,你为什么想吃饭?” 白长生想不通杀铁拳和吃饭有什么关系。不过他知道高渐飞的武功虽然不错,可是却不喜欢用脑子。所以他对秦宝宝道:“你怎么看?” 秦宝宝道:“你知道铁拳中的什么毒?” 白长生道:“不知道。” 秦宝宝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长生道:“我只知道被这五个人下毒的人肯定是要死的,我也知道铁拳肯定是中了毒。如果没有人来救他,也许我们已没有必要去找他了。” 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铁拳?”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千万不要又说不知道。” 白长生笑道:“这一次我知道。” 秦宝宝道:“他在哪里?” 白长生道:“当然是在他受伤地方的附近,因为他中了毒之后,一定走不了多远。” ※※※※※※ 铁拳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刀。自己的刀。 刀就放在自己的枕边,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于是他准备伸出手去,可是他发现自己的手已不能动了。 一动也不能动。 就算是想动一动手指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不过铁拳并没有绝望。 首先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死,其次他知道自己还可以活下去。因为他看到了药。 有一碗药就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药还在散着热气。 铁拳对毒药就像对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他一闻到飘散的药味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所以他叫了起来,道:“还不给我出来。” 把他带到这个地方的人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铁拳这样对他大喝大叫,是不是有一点不太礼貌? 铁拳不会想这么多的,他认为这个人既然可以救他,自然也要忍受自己的脾气。 一个人道:“你醒了吗?” 铁拳一下子怔住了,就好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并且是重重的一拳。 这个人竟然是一个女人,并且是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女人。 这个女人现在已走到了铁拳的面前,铁拳忽地叫了起来,就像是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他叫道:“是你?” 女人道:“是我。” 铁拳叫道:“怎么会是你?” 女人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铁拳的确认识这个女人,确切地说,是认识这个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就是在地下的时候,专门侍候铁拳的那个小姑娘。铁拳知道这个小姑娘叫做小兰,小小的小,兰花的兰。 小兰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铁拳道:“什么怎么样?” 小兰道:“你的全身上下是不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铁拳吐了一口气,道:“不过没有关系。” 小兰道:“为什么没有关系?” 铁拳道:“因为你用的药很对,想不到你居然是一个高明的大夫。” 小兰笑道:“你认为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铁拳道:“难道救我的不是你?” 小兰道:“救你的不是我,不过为你换衣服的人却是我。” 铁拳这才想起看一看自己的衣服,这一看之下,他不由地惊叫起来,他道:“你什么都看到了?” 小兰笑道:“这又有什么奇怪?反正你也没有什么好看。”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一个很讲究的人,算得上是不拘小节,何况他还是很年轻还不太了解什么叫做男女之防。 现在他只想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谁。 他问道:“那个救我的人呢?他在什么地方?” 小兰道:“你想见他?” 铁拳道:“他总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想见一见他。” 小兰道:“可惜你现在已见不到他了。” 铁拳道:“为什么?” 小兰道:“因为他已走了。” 铁拳道:“走了?到什么地方?” 小兰道:“他从哪里来的,当然还是到哪里去。” 铁拳道:“他从什么地方来。” 小兰笑道:“从来的地方来。” 铁拳道:“如果我问他到哪里去,你一定会说到来的地方去?” 小兰笑道:“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铁拳道:“这么说我见不到他了。” 小兰道:“你还很年轻,他的年纪也并不算大,你们当然还有见面的机会。” 铁拳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救我?” 小兰道:“因为他是一个大夫,一个大夫见到快要死的人,当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铁拳笑了一笑道:“那么你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兰笑了一笑,是很调皮的那种笑。她的年纪和铁拳相差不了多少,可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和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是不一样的。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已算是一个女人了,她已有了足以让男人怦然心动的身材,看到她的时候,有很多的男人已不自禁地想起一些微妙的事情。 所以她笑起来的时候,足以让人的心中一动。 铁拳却好像是在看着一根木头,他自己也好像是一根木头。 他的声音也变得不太好,他道:“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兰还在笑,不过她的笑容已有一些勉强,她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铁拳的脸就像是一块生铁一样,他道:“很重要。” 小兰已有一点笑不出来了,看着铁拳已很不好玩的表情,她好像只有说老老实实的话。 她道:“是风先生叫我来的。” 铁拳点了点头,冷冷地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他,那个救我的大夫当然也是他派来的。” 小兰道:“是的。” 铁拳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小兰吃惊地道:“走,到哪里?” 铁拳道:“你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 小兰道:“可是我不能回去。” 铁拳道:“为什么不能?” 小兰道:“因为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铁拳道:“我现在已可以照顾我自己,我现在完全已不需要你。” 小兰低下了头,脸好像有一点红了,她道:“可是,可是,我还要做一件事情。” 铁拳道:“这件事情和我有没有关系?” 小兰的脸更红了,她道:“有关系,当然有关系,若是没有你,就没有这件事了。” 铁拳感到有一点好奇,他和秦宝宝有一点相同,就是越是不知道的事情,越是想知道,所以他道:“是什么事情?” 小兰的脸已红得像一块红布,她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昏过去一样,铁拳感到更奇怪了。偏偏他的性子很急,他几乎忍不住要叫了起来,道:“你这个人有没有毛病,话都不会说吗?” 小兰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想知道是什么事情?” 铁拳道:“想。” 小兰咬了咬牙,好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可是她在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和蚊子差不多。她的话是:“风先生叫我和你睡觉。” 铁拳笑了,道:“睡觉?” 小兰点了点头,这个很容易做的动作,她做起来的时候,却花了很大的力气。 铁拳道:“是不是你和我睡过觉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小兰抬起头看着铁拳,目中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她的这种目光对一个成熟的男人来说,应该是无法忍受的。 可是铁拳看着小兰的时候,还是像一块木头。 铁拳活动了一下手臂,感到手已开始变得渐渐有力,他知道自己正在恢复,他知道自己的体力一向恢复得很快,也许到了明天,自己已可以拿刀了。 他向床边上靠了一靠,道:“你上来吧。” 小兰得表情开始变得很可笑了,她毕竟还是一个少女,她当然还是很害羞,不过看铁拳那样大方的样子,她也只好做得大方一点。 所以她开始脱衣服了。 睡觉就要脱衣服,这没有什么奇怪,铁拳也在看着她,一直看着她脱下裙子,一直到小兰开始脱肚兜的时候,铁拳叫了起来,道:“你还要脱?” 小兰也很吃惊,她道:“不脱怎么和你睡觉?” 铁拳道:“不许脱。” 他忽地伸出了手,将小兰一把拉到床上,用被子将她盖住。 小兰躲在被子里,心在怦怦地乱跳,她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刚开始的时候,她很不明白铁拳为什么不让她脱光,不过她很快就想到,有一种男人喜欢自己为女人脱衣服,铁拳会不会是这种人。 如果铁拳伸手过来,做一些很可怕的动作,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的心已很乱了,可是她很快就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奇怪的声音——鼾声。 自己并没有睡着,那么难道是铁拳睡着了? 她一上床的时候,当然是背对着铁拳的,这时她不由地回过了头去,她这一看之后,差一点要昏过去。 铁拳居然真的睡着了。 如果你是一个男人,身边忽地多了一个衣服穿得少的女人,你的身体靠着她的身体,甚至可以感到她皮肤的柔滑,这种时候,你会不会睡着? 在一千个男人中,最起码有九百九十九个是会很清醒的,就算本来糊涂的人也会变得很清醒。 不幸的是,铁拳恰好不是那九百九十九个很清醒的人中的一个。他居然真的睡着了,并且睡的很香,就好像已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一样,事实上,他才睡了三天三夜。 小兰恨不得一拳打到铁拳的鼻子上,或是用一桶最冷的水,从铁拳的头上浇下去。 在这种时候,铁拳居然会睡着,这是每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情,这岂不是说明自己没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 一个女人怎么能受得了这种耻辱? 小兰忍不住伸出手来,狠狠地推了铁拳一下,她用的力气很大,铁拳差一点就要被推到床下去。 铁拳一下子叫了起来,道:“你在做什么?” 小兰恨恨地道:“你怎么睡着了?” 铁拳道:“我为什么不能睡着?” 小兰道:“你明明已睡了三天三夜,居然还想睡?” 铁拳道:“是谁规定睡过三天三夜之后,就不能再睡?” 小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道:“你,你,你不是说要和我睡觉的吗?” 铁拳奇怪地道:“你现在是不是和我睡在床上。” 小兰道:“是的。” 铁拳道:“我是不是睡着了。” 小兰道:“是的。” 铁拳道:“这不是在和你睡觉吗?” 小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如果你是小兰,遇到像铁拳这样的男人,你又能说什么? 你恐怕也和小兰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兰现在明白了一件事,铁拳还是一个孩子,虽然他的武功已非常可怕,可是在其他方面,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孩子。 如何让铁拳明白一些他该明白的事,这就是小兰的任务了。 小兰对铁拳当然很有好感。从见到铁拳的第一天起,她每一个晚上做梦的时候,梦里已不能没有铁拳了。 现在是一个机会,一个得到铁拳的机会,她知道像铁拳这样一个人,以后一定会有很多的女孩子喜欢他的。 不过只要自己做一点努力,铁拳就是自己了,也许永远是自己的。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尤其是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是应该做一些事情的。” 铁拳道:“什么事?” 小兰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只千年的狐狸精,她道:“你想不想知道?” 铁拳道:“想。” 小兰伸出了手,从铁拳的衣服里伸了进去,铁拳一下子叫了起来,就好像伸进去的是一条蛇,他用一种几乎像叫“救命”似的声音道:“你干什么?” 小兰的声音听起来要让人昏死过去,她道:“我要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铁拳的身上还没有足够的力气去阻止小兰可怕的动作,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小兰做她想做的事情。 可是当小兰的手摸到一个很要命的地方的时候,铁拳再也受不了了,他用全身的力气叫道:“停下。” 可是小兰没有停下,她知道铁拳现在什么事也不能做,让她开心的是,铁拳的身上还是有一个地方有力气,一个要命的地方。 铁拳忽地停止了挣扎,小兰想到,会不会是他忽地开窍了?她知道每一个人天生就有这种本能。 她也知道,当一个人有了情欲的时候,就可以无师自通。 铁拳是不是也是这样? 这个时候,她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发热,身体内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然后她就被蹬到了地上。 冰冷的地上,冷得可以让人彻底冷却的地上。 铁拳冷冷地在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最大的敌人。 小兰感到全身冰冷,就好像一桶最冷的水一下子从头浇到了脚。 铁拳还在喘气,不停地喘气,刚才那一脚已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现在真的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这时,如果小兰还想做什么事情,铁拳一定只好看着。 可是小兰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流泪。 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脸上慢慢地流了下来。 铁拳看到她流泪的时候,忽地觉得有一点过份了。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比一般的人要聪明的多,何况他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也许比他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善良。 所以一看到小兰的眼泪,他的心就开始软了。 也许每一个男人看到美丽的女人流泪的时候,心都会软的。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上来吧。” 小兰没有动,如果说刚才她的眼泪只是小河的话,现在就变成了大江。 她不但流泪,而且还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铁拳有一点不懂了,他怔怔地看着小兰,开始明白了一句话。 女人都是有毛病的,如果一个男人在女人哭的时候居然想去安慰他,那么这个男人更有毛病。 所以他知道,现在自己所可以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睡觉。 他把被子蒙到了头上的时候,认为自己不会很快睡着的,可是他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到了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小兰的笑容。 小兰正站在铁拳的床边,正在对铁拳笑。 从她的笑容来看,好像昨天夜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 既然小兰已好像忘了那件事,铁拳当然也会忘了。 所以他笑了一笑道:“你好。” 小兰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铁拳道:“好像是天亮了。” 小兰笑道:“你实在很有本事,在睡了三天三夜之后,居然还能睡。” 铁拳笑道:“因为我也可以三天三夜不睡。” 他很想问一问,小兰昨天夜里睡在什么地方,他知道小兰并没有睡在他的身边。 不过这种问题,还是不问的好。 小兰道:“你想不想吃东西?” 铁拳对昨天夜里的事情还是有一点内疚的,所以他想对小兰表示出一点善意,他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道:“当然想吃,我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猪。” 小兰笑了一笑,最温柔,最可爱的那种笑,她柔声道:“我已做了一点米粥,你现在只能吃米粥。” 铁拳笑道:“没有关系,只要是吃的东西,我都很想吃。” 小兰又笑了,她道:“你现在有没有力气吃东西?” 铁拳动了动手臂,叹了一口气,道:“好像还不能动。” 小兰笑道:“看来只好我来喂你了。” 这时有人笑了,一个男人的笑声。 从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这个人无疑很年轻。 铁拳道:“我们好像有客人来了。” 小兰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人穿着雪白长衫的人慢慢地走了进来,小兰道:“你是谁?” 这个人轻轻地一笑,他的笑容亲切而柔和,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更是一种很有诱惑力的笑容。 他笑着道:“在下白长生。” 小兰道:“白长生,你就是白长生?” 白长生笑道:“姑娘难道听说过我这个名字?” 小兰道:“大侠白先羽的儿子当然很有名。不过我们并不认识你,那么你来做什么?” 白长生还是在笑,他的笑并不会给人轻浮之意,他笑道:“我是来杀人的。” 你在看着他笑的时候,也许绝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居然笑着说,他是来杀人的。 小兰一下子怔住了,她恐怕对白长生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白长生的身子就像是风一样,已到了铁拳的床前。 小兰看着白长生,忽冷冷地道:“你要是想杀他的话,就不如先杀了我。” 白长生笑笑,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小兰的话,可是他的手忽地动了一动。 铁拳的脸上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因为他已看出白长生这一招的可怕。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小兰居然身子一动,就到了白长生的身后,她不但避过了白长生可怕的一招,并且居然开始反击。 她反击的动作巧妙而有力,谁也想不到,她的武功居然也很不错。 可惜她遇到的是白长生,是江湖后起一代中最杰出的人物白长生。 白长生轻轻一笑,侧身,滑步,沉腰,出指。 他这四个动作干净,漂亮,看起来有说不出的舒服。 优美的武功无疑也是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艺术。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小兰固然可以躲得过白长生的第一击,但是绝躲不过这精妙绝伦的一指。 指出,人倒下。 白长生又回过头来,看着铁拳。 他笑着道:“我这一招怎么样?” 铁拳道:“很好。” 白长生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铁拳道:“很好的意思就是你用这一招对付我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死人了。” 白长生的脸色变了一变,不过他很快笑道:“幸亏我这一招不是来对付你。” 铁拳道:“幸亏不是。” 白长生笑道:“我是一个喜欢说实话的人,你知道如果不是你受了伤,我是绝不敢来这里的。” 铁拳道:“现在我受了伤,很重,只要你一出手,不管你用哪一招,死的都会是我。” 白长生道:“我知道。” 铁拳道:“你是来杀人的。” 白长生道:“是的。” 铁拳道:“你要杀的人就是我。” 白长生道:“是的。” 铁拳道:“那么为什么还不出手呢?” 白长生笑道:“因为我不会冒险。” 铁拳道:“冒险?” 白长生笑道:“我知道你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你还有杀人的力气,我还知道你现在正一点点集聚自己的力气,准备等到我大意的时候一击杀人。” 他用一种很有趣的表情看着铁拳道:“是不是这样?” 铁拳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慢慢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江湖人了,所谓的江湖人其实就是一只只的狐狸。 白长生是一只小狐狸。 那么自己呢? 自己好像已变成了一只小羊,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 一只小羊在一只狐狸面前,实在没有什么机会。 铁拳的确有过白长生所说的那种想法,他的身上的确已聚了不少的力气,可惜白长生已看出。 白长生道:“像你这种人的临死一击,当然是非常可怕的,所以我不会向你出手的。” 铁拳道:“那么你又想用什么方法来杀死我呢?” 白长生笑道:“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可是我一向认为,最好的方法只有一种。” 铁拳道:“不管什么事情,最好的方法永远只有一种。” 白长生笑道:“你的力气也许可以躲得过一次,可是绝躲不过第二次。” 铁拳道:“看来你准备用暗器。” 白长生笑道:“暗器是不是杀人最好的一种方法?”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好像是的。尤其是用来对付我这种人的时候。” 白长生的手上已多了一种东西,一枚蓝色的暗器,那是一枚铁蒺藜。 蓝色的铁蒺藜,在手上发着幽暗的光芒,在这枚暗器上似乎还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一种最动人的魅力。 有时候,死亡的诱惑也是一种魅力,一种最动人的魅力。 铁拳轻轻地惊呼,道:“唐门暗器。” 白长生点了点头,道:“是的,唐门暗器,这是我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弄到手的暗器,可是不管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铁拳道:“的确值得。” 白长生道:“你认为你可不可以躲过这枚暗器?” 铁拳道:“我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白长生笑道:“那么现在你可不可以说是一个死人了?” 铁拳忽地笑了,不过他只是笑了一笑而已。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笑,就像一个孩子在做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之后,那种自鸣得意的笑。 白长生当然看到了铁拳的笑,他一直都在注意着铁拳的每一个动作表情。他的大拇指已扣住了铁蒺藜,暗器随时都可以发出,可是看到铁拳的笑,铁蒺藜已停在手上。 铁拳忽地道:“你今年多大了?” 白长生很奇怪铁拳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在这个生死关头,他居然关心白长生多大了。 白长生的目光闪烁不定,他慢慢地道:“我今年二十一岁。” 铁拳道:“二十一岁,实在是很年轻,正是一生中最值得珍惜的时候,也本不该死的年纪。” 白长生冷冷地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铁拳道:“没有什么意思。” 白长生没有再问下去,他忽地窜了出去,可是在一眨眼的功夫里,他又窜了回来。 门外并没有人,这里本是一座古庙,早没有了香火,也不会有人经过。 等到白长生再回来的时候,他的表情仍然是惊疑不定。 没有看到人,有时候比看到人还要可怕。 铁拳笑道:“不会有人的,也许除了你之外,唯一可以找到这个地方的人就是秦宝宝,不过你当然会想方法让秦宝宝找不到这个地方,因为你知道我和他有交情。” 白长生道:“秦宝宝的确找不到这个地方,最起码现在不会。” 铁拳笑道:“那么你在担心什么呢?” 白长生笑道:“不错,也许我的确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铁拳笑道:“也许你只会担心一件事。” 白长生道:“什么事?” 铁拳道:“你是不是很了解我?” 白长生道:“有一点了解。” 铁拳道:“哦?” 白长生道:“我知道你师傅是一个很神秘的老人,后来又在田笑手下学了三个月。” 铁拳道:“那你对我应该是了解的了。” 白长生道:“现在你想说什么吗?” 铁拳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他道:“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我这一次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杀白先羽,所以如果你不想死的话,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白长生笑了起来,道:“你叫我走?” 铁拳的表情还是很严肃,他道:“是的。” 他的话短促有力,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味道。 白长生虽然还在笑,可是看起来已不太自然了。 铁拳道:“你不相信?” 白长生道:“因为你实在让我无法相信。” 铁拳道:“也许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白长生道:“什么事?” 铁拳道:“暗器的确是杀人最好的方法,但最好的暗器绝不是唐门暗器。绝不是。” 白长生道:“那会是什么?” 铁拳一字字道:“飞雪无痕燕双飞。” 白长生一下子怔住,就好像有一柄巨大的铁锤在他的胸中重重的一击。 飞雪无痕燕双飞! 江湖上最可怕的暗器,最神秘的暗器。 一种绝杀的暗器。 白长生的脸上已没有了笑容。一点也没有。 铁拳已不去看他,好像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白长生知道有一个事实,就是在飞雪无痕燕双飞的面前,自己绝没有机会,一点机会也没有。 可是铁拳是不是真的有飞雪无痕燕双飞? 白长生不知道。 铁拳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表情又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白长生脸上开始有汗流下来了,他的脸上已没有自信,他的手好像已没有刚才那样稳定。 铁拳开始用一种怜悯的表情在看着他,冷冷的表情,就好像白长生是天下最可怜的人。 白长生渐渐地已受不了这种目光,他的信心已开始崩溃,好像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的脸上流着冷汗,望着铁拳道:“你也许并没有飞雪无痕燕双飞?” 铁拳道:“也许我真的没有。” 白长生道:“如果我暗器出手,死的人也许是你?” 铁拳道:“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发生的,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试一试,我若是你,我也一定很想试一试。” 白长生笑得很不自然,他道:“这好像是一场赌博。” 铁拳道:“是的,你敢不敢赌?” 白长生看着铁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希望能从铁拳的脸上看出一点东西。 可惜没有,什么也没有。 铁拳的表情就像是铁铸的。 过了很久,很久,白长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一件事。” 铁拳道:“什么事?” 白长生道:“有秦宝宝在,你未必能杀得了我父亲的,所以我今天就算放了你,也没有关系。” 铁拳冷笑。 白长生开始笑了,因为他已不想杀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想杀铁拳,铁拳就一定不会杀自己。 因为铁拳绝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 白长生笑道:“我想我应该走了。” 铁拳淡淡地道:“现在你恐怕已不能走了。” 白长生脸上有了惊惧之色,他道:“为什么?” 铁拳冷冷地道:“因为有人来了,一个想杀你的人。”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想杀的人是白长生?” 铁拳静静地看着这个人,淡淡地道:“因为你身上有杀气。” 这个人道:“也许我的杀气是针对你的。” 铁拳道:“不是,你走进来的时候,我的身上并没有压力,现在也没有。” 来的这个人是一个胖子,最普通的那种胖子,他比一般的人当然要胖一点,可是又不能算太胖。 一个人到了中年发福的时候,大多会是这个样子。 这个不算胖的胖子穿了一件用最便宜的布料做的衣服,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草鞋看上去也已破了。 如果你在别的地方看到这样的人,你绝对不会看他一眼的,就算在这个地方,白长生也并不觉得这个人有多了不起。 白长生在面对铁拳的时候,心中没有一丝的信心,可是在面对这个胖子的时候,他的信心又回来了。 他现在也很想杀人,因为他必须找回他失去的信心。 他笑了一笑,很自然的那种笑。他道:“你是来杀人的。” 胖子也笑了一笑,一个人如果胖一点,他笑起来的时候,往往会显得很可爱。这个胖子的笑如就属于可爱的那一种。 他笑道:“是的。” 白长生道:“你想杀的人是我?” 胖子道:“是的。” 白长生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胖子道:“什么话?” 白长生笑道:“如果一个人不会用剑,就最好不要用剑,如果一个人还没有学会杀人,就最好不要去杀人。” 胖子笑眯眯地道:“这句话我听过。” 白长生笑道:“在什么时候?” 胖子笑道:“就是你刚才说的时候。” 白长生笑了,他觉得这个胖子很有趣,大多数的胖子都很有趣。 胖子忽地又道:“不过你的话有一点错了。” 白长生道:“哪一点?” 胖子道:“我并不是用剑的,也不是用刀。” 白长生道:“那么你用什么?” 胖子道:“我喜欢用手,我最喜欢用手把人像撕纸片一样一片片地撕碎。” 他是在说最残忍的事情,可是他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书生在说他最得意的文章。 铁拳忽地道:“你也错了。” 胖子伸出一只肥嘟嘟的手指,道:“你是在和我说话?” 铁拳道:“是的。” 胖子道:“我什么地方错了?” 铁拳道:“你不会把人像撕纸片一样一片片地撕碎,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了。” 胖子的目中露出迷茫之色,他道:“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帮你的。” 铁拳道:“我知道。” 胖子道:“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是想杀人,并且这个人好像是我。” 铁拳道:“这一次你没有错。” 胖子叫了起来,道:“为什么,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铁拳道:“有一点。” 胖子低下了头,喃喃地道:“你这个人一定有毛病。一定有毛病。” 他在说到第十三个字的时候,一只手闪电般地伸出。伸向铁拳的咽喉。 他的手没有伸出的时候,并没有一点可怕的地方,可是现在手已伸出,白长生身上的冷汗已流了下来。 这只手的速度和力度绝不是自己所想像的,他知道如果胖子的这只手攻向的是自己,自己是死定了。 幸亏这只手攻向的是铁拳。 铁拳能不能接得下这一只手? 白长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为这种问题担心,因为这只手对付的并不是自己。 在胖子的这只手攻向铁拳的时候,铁拳并没有动。 白长生知道铁拳中了毒,一种很重的毒,他能够不死已是一个奇迹。铁拳是不是还能创造奇迹? 铁拳没有动,一动也没有动,一直到胖子的手快要划到他的咽喉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动。 难道他真的想死在胖子的这只手上? 白长生不得不去注意铁拳的表情,铁拳的脸上没有表情,一点表情也没有。 不过他的眼神却很镇定,好像知道胖子的手绝对杀不了自己。 他为什么这么自信? 胖子的手在触到铁拳咽喉的时候,忽地停了下来,好像他本就想停下来似的。 然后他笑了,道:“陆放,想不到你也来了。” 陆放,四条枪的陆放! 白长生早已听说过这个名字,事实上江湖上的人没有几个人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想不到陆放居然来了,白长生的心开始紧缩。 他本以为自己的武功很不错,可是现在他却知道,现在屋子里的几个人中,武功最差的就是自己。 任何一个人随时都可以杀了自己。 承认这个事情需要一点勇气,白长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青衫人慢慢地走了进来,这就是陆放,白长生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陆放,却知道这个人一定是陆放。 因为青衫人的身后背着四柄枪。 在江湖上,除了陆放,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背四条枪的。 现在白长生已知道铁拳为什么会没有动。因为他知道陆放来了。 胖子的手之所以及时地停了下来,也是因为他知道,陆放来了。 这其中唯一不知道陆放来的人就是自己。 白长生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这二十一年算是白活了。 胖子在不停地搓手,这种动作一般只是心情紧张的人才会做出来的,胖子笑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喜欢开玩笑。” 陆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胖子的笑容开始很不自然起来,他道:“这里恐怕已没有我的事了,我想我应该走了。” 他的确是想走,可是他的脚却像钉子一样,动也不动,因为陆放正站在门口,并且没有让开来的意思。 陆放还是没有说话,还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好像胖子的脸上忽然长出一朵花来。 胖子也忽然不说话了,就在这个时候,白长生忽地感到屋子里有一种可怕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压力?白长生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陆放想杀人,他想杀的那个人就是胖子。 胖子也慢慢地知道了这一点,他知道自己如果想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好像只有一个方法。 就是击倒陆放。 可惜胖子也同样知道,击倒陆放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就是自杀。 胖子的脸色渐渐地变了,变得很有趣。他脸上的肥肉开始扭曲变形,有一块肉甚至在不停地抽搐。 白长生开始笑了,现在他知道了一件事,胖子的手也许真的可以把人像撕纸一样撕成一片片,可惜这一次他好像只能撕自己的肉了。 肥肉撕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白长生越想越觉得有趣。 胖子忽地大声叫道:“陆放,你究竟想怎么样?” 陆放还是没有说话,他好像一下子变得不会说话了。 胖子脸上的汗流得就像水一样,他好像已开始崩溃了。陆放还没有出手,他就好像已倒了下去。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你可以走了。” 陆放看着铁拳,开始说他来到这里说的第一句话,他道:“你怎么样?” 铁拳道:“我很好。” 陆放笑道:“有多好?” 铁拳道:“要多好就有多好。” 他们在说话的时??,白长生发现一个奇怪的现像,屋子里那种可怕的压力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白长生不由地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他憋了好久,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吐出来。 胖子是什么时候走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白长生觉得自己今天唯一的收获就是,自己看到了陆放,也看到了什么叫做武功。 陆放并没有动一根手指头,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绝没有人。 白长生知道,无论是铁拳还是陆放,其实都是自己的敌人,如果自己有机会,自己绝对会杀了他们。 他们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白长生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到铁拳和陆放都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 因为自己不配。 就像那个胖子也不配陆放出手一样。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白长生的心里有一种刀割般的痛苦,可惜他只能忍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 陆放和铁拳都没有去看白长生一眼,就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陆放道:“你的身上有没有飞雪无痕燕双飞?” 铁拳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陆放笑了,白长生发现,陆放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白长生庆幸自己不是女人。 陆放道:“刚才如果我不来,‘鬼手’崔无情的手会不会撕碎你的脖子?” 铁拳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陆放又笑了,道:“看来我也许本不该来的。” 铁拳道:“可是你来了。” 陆放道:“我好像什么事也帮不了你。” 铁拳道:“所以你可以走了。” 陆放笑道:“你叫我走,我就走。” 他居然说走就走,他在说到“走”字的时候,人已不见了,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同样突然。 屋子里又只剩下白长生和铁拳,铁拳慢慢地把脸转向白长生,好像到现在才看到他似的—— ←→ 第十七章 他道:“你还没有走?” 白长生道:“不错,因为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铁拳道:“不错。你本是来杀我的,而我并没有死。” 白长生道:“我不知道你的身上有没有飞雪无痕燕双飞,我也不知道你的力气恢复了多少,可是我想试一试。” 铁拳点了点头,道:“很好。” 白长生知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这绝不是一句讥讽,因为铁拳的目中露出的是一种欣赏之色。 其实白长生的年纪要比铁拳大上好几岁,可是在铁拳的面前,白长生却始终有一种被“压着”的感觉。 白长生想摆脱这种压力,他知道如果自己今天出不了手的话,也许这一生都无法击倒铁拳。 他的铁蒺藜又扣在了手上,这一次他的手很稳定。 铁拳并没有什么动作,他也并没有像陆放看着“鬼手”崔无情那样看着白长生。他只是看着。 白长生咬了咬牙齿,忽地大喝一声,他手上的铁蒺藜打了出去。 在铁蒺藜打出去的时候,铁拳就忽地不见了。 他就像一阵风一样,从屋子里消失了。 白长生看到了自己的那枚铁蒺藜。蓝色的铁蒺藜,正深深地打入了对面的砖墙上,打得很深。 可是铁拳却不见了。 白长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他居然感到胸中的一口闷气也随着这枚铁蒺藜的打出而化了开去。 所以他笑了。 ※※※※※※ 铁拳飞出了屋外。 在铁蒺藜打出的时候,他的身子已越过了窗户。 现在他的体力已完全恢复,首先他觉得很饿,他决定第一步必须先解决肚子的问题,至于其他的问题,他想的并不多。 有很多事情,你越去想去解决,反而找不到头绪,可是当你不去想它的时候,往往就是转机。 他想到吃饭的时候,便准备去找一个吃饭的地方,他发现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小小的巷子里,这个地方有很多吃饭的地方。 他随便地走进了一家饭馆,很随便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要了一碗阳春面。 他甚至都没有叫一碟下面的小菜。 五文铜钱一碗的阳春面是最便宜的一种食物,当然也是最粗砺的一种。 只要是有一点点办法的人,绝不会吃这种食物的。 铁拳却很喜欢吃。 他认为越是粗砺的食物,越是有营养,越能够锻炼自己的肠胃。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享受,最起码铁拳就不喜欢。 在肠胃渐渐地充实的时候,铁拳忽地发现自己想起了小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起了小兰。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小兰对铁拳都算是很不错。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小兰都是个很不错的那一种女人。 好像无论怎么样,铁拳都应该喜欢她的。 可惜铁拳偏偏对小兰没有感觉。 什么叫做感觉,铁拳自己也并不清楚,不过他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小兰的原因好像并不简单。 他觉得自己的心中好像已有了一个人,一个自己绝不会承认自己会喜欢她的人。 这个人的名字已在铁拳的嘴边,铁拳却拼命地把这个名字咽了下去。 他不但不想提到这个名字,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这时候他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铁拳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这两个人已看了自己很久,用一种很有趣的眼神在看,好像自己是一朵喇叭花。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两个人可以随时找到自己,那么一定是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秦宝宝和高渐飞。 铁拳抬起了头,迎上了秦宝宝似笑非笑的眼神。 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开口的一定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你的胃口可真不错。” 铁拳的胃口的确不错,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吃了三碗阳春面。没有一点小菜的阳春面。 铁拳道:“你是不是很羡慕我?” 秦宝宝笑道:“的确有一点点。” 铁拳道:“据说有胃口的人是有福的人。”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一个没有福的人。” 铁拳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秦宝宝道:“因为我遇到了麻烦,天大的麻烦。” 铁拳笑了道:“这个麻烦是不是因为我。” 秦宝宝道:“确切地说,是的。” 铁拳道:“有麻烦就要解决。” 秦宝宝道:“可惜我不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法。” 铁拳道:“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倒有一个意见。” 秦宝宝道:“什么意见?” 铁拳道:“你现在只要走出这个地方,雇上一辆马车,让马车一直向北走,走到一个叫子午岭的地方,我包管你什么麻烦也没有了。” 秦宝宝笑了道:“你错了,这样一来,我的麻烦就更大了。” 铁拳道:“哦?”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一定知道,我只要有一天没有事情做,恐怕就要透不过气来了。如果一个月没有事情做,我恐怕就是一个死人了。” 铁拳笑道:“看来你的确不能回去。” 秦宝宝道:“连提都不能提。” 铁拳道:“不过你是一个聪明人,再大的麻烦你一定有方法解决的。” 秦宝宝笑道:“方法倒是有一个,可惜你却未必合作。” 铁拳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听一听?” 秦宝宝道:“你真的想听?” 铁拳道:“真的。” 秦宝宝道:“我的方法很简单,我只想和你赌一赌。” 铁拳道:“赌什么?”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杀白先羽?” 铁拳道:“绝对是。” 秦宝宝道:“哪么你也一定知道,我绝不会让你杀了白先羽。” 铁拳冷冷地一笑,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他的表情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看来是一个很有决心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绝不会更改。 有趣的是,秦宝宝好像也是这种人。 所以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秦宝宝看着铁拳,他的眼睛好像已不是有趣那么简单,他的目光中好像已有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深邃的东西。 这种目光本来不该是像秦宝宝这种年纪所应该有的。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既然我们都下了决心,所以必须有一个方法来解决。” 铁拳道:“什么方法?” 秦宝宝笑道:“我赌你在明天午时绝对杀不了白先羽。” 铁拳冷冷地道:“我也不想这么快杀了他。” 秦宝宝笑道:“你慢慢听我说。” 铁拳冷冷地道:“你说。” 秦宝宝道:“我会在明天午时,让白先羽来到这里,就是这里。” 这里是一家小小的酒店,一向没有多少客人,地方也很偏僻。 如果在这里杀人,的确最好不过。 秦宝宝道:“这就是我和你的赌约,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有机会杀了白先羽。当然如果你这一次不能杀了他,你以后就绝不能向他动手。” 铁拳道:“就这么简单?” 秦宝宝道:“就这么简单。” 铁拳道:“好,我答应你。”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一向诡计多端,这一次也许就是一个很大的阴谋。” 铁拳道:“没有关系。” 秦宝宝道:“你真的答应了。” 铁拳闭上了嘴巴。 秦宝宝居然还在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铁拳冷笑道:“你真是很麻烦。” 秦宝宝笑道:“就是最后一次。” 铁拳道:“好,你说。” 秦宝宝道:“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也就是说,如果你的第一刀不能杀了白先羽,你就不能再出第二刀。” 铁拳笑了。 秦宝宝也笑了,道:“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铁拳道:“你怎么知道我误会了你的意思。”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在笑。” 铁拳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笑?” 秦宝宝道:“你一定在想,这个秦宝宝一定安排了无数的高手,如果我只出一刀的话,当然杀不了白先羽的。” 他笑得像一头狐狸,道:“是不是这样?” 铁拳道:“不错,如果你随便让一个人向我出手,我就不能不出刀,而我的刀如果只能出手一次的话,这一刀当然不可能杀死白先羽的。” 秦宝宝道:“所以我可以向你下一个保证。” 铁拳道:“什么保证?” 秦宝宝道:“我保证在你出手之前,绝对没有人出手,在你出手之后,也绝不会有人出手。” 铁拳冷冷地笑道:“你这句话最多只能骗骗孩子。” 秦宝宝道:“你不相信?” 铁拳冷冷地笑道:“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秦宝宝道:“可是你不能不相信。” 铁拳冷冷地笑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这是我说的,是我用金龙社的名义做的保证。” 铁拳不说话了,看起来,秦宝宝的确下了决心,以金龙社的名义做的保证,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 铁拳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空碗,过了很久,才道:“明天午时,我是不是能在这里看到白先羽?” 秦宝宝道:“绝对能。” 铁拳道:“在我出手之前,是不是绝对没有人出手?” 秦宝宝笑道:“在你出手之前,也许我们根本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所以我们就算想出手恐怕都不行。” 铁拳道:“不错,何况如果你们不遵守睹约,我当然也不会遵守。” 秦宝宝道:“现在你还有没有问题?” 铁拳道:“还有最后一个。” 秦宝宝道:“你说。” 铁拳道:“如果我一刀要了白先羽的命,你就要跟我走?” 秦宝宝道:“跟你走,到什么地方去?” 铁拳道:“我到哪里你就到哪里。” 秦宝宝想也不想地道:“我答应你。” 他笑了一笑之后,道:“既然你有了条件,我当然也有。” 铁拳道:“什么条件?” 秦宝宝笑道:“就是你败了之后,当然也要跟我走,无论我到哪里去,你都要跟我到哪里去?” 铁拳道:“你一向不会吃亏的?” 秦宝宝笑道:“你岂非也是一样。” 铁拳道:“看来我也只有答应你。” 秦宝宝笑道:“你答应了?” 铁拳道:“我答应了。” 秦宝宝笑道:“现在你可以请我们吃饭了。” 铁拳好像还没有听清楚,道:“你在说什么?” 秦宝宝已对店小二道:“把最好吃的东西端过来,这位小兄弟请客。” 店小二走了过来,笑道:“这位爷好像并没有说。” 秦宝宝笑道:“他说了。” 店小二笑道:“我好像还没有听到。”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现在才说。” ※※※※※※ 午时。有雨。 雨从清晨就开始下起,现在已下了三个时辰。 站在街道上,你可以看到雨就像一团团的雾一样,又像一团团的棉絮。 这就是春雨。 有雨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心情都不会太好,“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天低,断雁叫西风……” 除了红烛罗帐中的少年,喜欢雨的人并不多。 铁拳当然不会在红烛罗帐之中,他当然也不会站在雨里。 他花了三个时辰,在这个街道共找了二十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 所谓可以藏身的地方,对于铁拳这种人来说,最起码有两个要求。 第一,极不易被人发现。 第二,可以毫不阻碍地进行攻击。 在这二十一处藏身之中,最少有七处是绝好的藏身之地。 这七处共同的特点就是,极隐密,极安全。 可是到了后来,铁拳还是放弃了这二十一处。 因为他的对手是秦宝宝。 在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秦宝宝。 不管铁拳藏在任何地方,铁拳有理由相信,秦宝宝一定可以发现自己。 并且是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 所以铁拳不准备把自己藏起来,他准备光明正大地面对秦宝宝。 他走进了这家小小的酒店,随随便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个酒店实在很小,铁拳相信任何人走进这个酒店,都一定可以看到自己的。 铁拳是一个杀手,他这一次的任务是杀白先羽。 是来杀白先羽,而不是别人。 谁都知道白先羽的武功之高,最近几年来已难逢对手。 据资料统计,在白先羽的一生中,他从来没有过败绩。 杀这样一个人,除了用极其隐密的暗杀手法外,其它的方法,简直连想都不用想。 可惜现在白先羽的身边已有了一个秦宝宝,有秦宝宝在,铁拳知道,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有用。 所以他只好用这种最直接,最简单,但未必最有效的方法。 今天能不能杀了白先羽,铁拳简直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最大的可能是自己不但杀不了白先羽,反而会被白先羽所杀。 更何况,秦宝宝还规定,铁拳只有一次的机会,只有一刀的机会。 不过铁拳对这一点并不担心。 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能把握好第一刀,那么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出第二刀。 所以现在,心中想的只有一句话,一句在这个行业中,最有名的一句话: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可惜他很快就摇了摇头,他知道,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安排好了退路,那么这个人的成功机会就很小。 只有没有退路的人,才能最大地发挥出勇气和潜能。 铁拳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坐到了墙角边。 他放弃了自己的退路,同时向自己,也向别人,证明自己的决心。 雨还在下,春风本就似少女的情怀,细密而绵长。 铁拳看着门外,如帘的雨,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他听到了脚步声。 地上已积满了水,每一步走下去,就会溅起水花,一个人一步步地从雨中走进了酒店里,脚上的水珠流下来,湿了一地。 这个人戴着一顶竹编的斗笠,穿着一件细密的蓑衣,所以虽然从雨中走进来,他全身上下还是很干燥。 他的手也很干燥,干燥而稳定,这双手无论抓住什么东西,都一定很稳。 铁拳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因为他的斗笠压得很低。 铁拳只看到他的手。 干燥而稳定的手。 这双手上如果有一柄合适的剑,是不是可以杀人? 铁拳的瞳孔已慢慢紧缩,同时让自己的呼吸慢慢地平稳下来。 因为白先羽来了。 铁拳并没有见过白先羽,但他却知道,这个人就是白先羽。 铁拳的拳头已开始握紧——不握刀的那只手。 白先羽坐了下来,开口道:“酒!” 酒已在桌上。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水花溅起的那种脚步声。 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和白先羽穿着一样的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这个人也有一双干燥而稳定的手,他头上的斗笠同样压得很低。 铁拳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就好像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两个同样的身材,同样装束的人,两个同样有一双稳定手的人。 两个同样有可能是白先羽的人,究竟哪一个是白先羽。 铁拳忽然觉得,自己已进入了一个圈套,一个由秦宝宝编织成的,一个很有趣的圈套。 “你只有一刀的机会,如果你一刀杀不了白先羽,你就输了。” 到现在为止,铁拳总算明白了秦宝宝的这句话的深意。 只有一刀,只有一次机会。 但是白先羽却有两个。 第二个白先羽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道:“酒!” 现在铁拳从两个人的声音中听出了区别。 这两个人的声音并不相同。 可惜的是,铁拳并没有听过真正白先羽的声音。 脚步声再次传来,这一次,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从脚步声中可以听出,来的两个人,轻功极好,内功深厚。 和白先羽一样深厚。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来的这两个人也一定是白先羽。 他猜对了。 两个戴斗笠,穿蓑衣的人同时走进了酒店。 他们的步子迈的一样,手一样的干燥、稳定,甚至连他们的动作都是一样的,他们也坐了下来,他们要说的话当然也是一个字:“酒!” 酒店中的伙计好像也有一点呆了,酒虽在他的手上,他却好像不敢走过去。 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 只要是人,都有一种对危险的预感。 伙计无疑感到,今天和其它的日子不同,今天是一个很倒霉的日子。 所以他的手开始发抖,“咚”的一声,酒壶从托盘上掉了下来。 酒壶并没有落在地上,因为有一只手及时伸出,伸出手的是铁拳。 他本来坐在墙角,离伙计之间,还隔着一张桌子和两三步的路。 可是他一伸手,就托住了酒壶。 他的这个动作非常的干净利落,也非常的漂亮,所以四个戴斗笠,穿蓑衣的人都同时赞道:“好!” 铁拳笑了一笑,他托着酒壶,走到第一个蓑衣人跟前,道:“你要酒?” 蓑衣人道:“是。” 铁拳为他斟满,在斟酒的时候,他一直盯着蓑衣人的脸。 他只能看到斗笠。 铁拳道:“你是谁?” 蓑衣人静静地道:“在下白先羽。” 铁拳笑了,苦笑。 在这种时候,他好像也只能苦笑。 他又走到第二个人的面前,道:“你也要喝酒?” 这个蓑衣人道:“是。” 铁拳道:“你又是谁?” 这个人道:“在下白先羽。” 铁拳道:“你也是白先羽?” 这个人道:“是!” 铁拳道:“江湖上有几个白先羽?” 这个人道:“很多。” 铁拳道:“很多?” 这个人道:“白先羽只是个名字,只要姓白的人,都可以叫白先羽,是不是?” 铁拳道:“想不到你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这个人道:“我说的本来就有道理。” 铁拳道:“你知不知道另外两个人是谁?” 这个人道:“我不知道。” 铁拳道:“你认为他们可不可能也是白先羽?” 这个人反问道:“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是?” 铁拳苦苦地笑了一笑,道:“不错,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是呢?” 这时雨已停。 雨过,天晴。 被雨水冲过的街道洁净而整齐,被雨水洗过的天空也似乎变得透明起来。 空气也清新如洗,有人在叫:“雨停了。” 雨停了! 铁拳望着门外的天空,空中已有云飘过,阳光也慢慢地透过云层。 铁拳忽地大叫了起来,道:“秦宝宝,你出来。” 一个声音在铁拳的身后懒洋洋地响起:“干嘛这么大声,我又不是聋子?” 铁拳忽地转身,当然就看到了秦宝宝。也看到了高渐飞。 这段时间以来,只要有秦宝宝在的地方,也一定可以看到高渐飞。 不过你看到高渐飞的时候,高渐飞却不会看你。 高渐飞的目光永远都停留在秦宝宝的身上,就算天塌下来,他都不会移开目光。 这种目光也许会让人受不了,不过任何事情,只要习惯了就好了。 秦宝宝已经习惯了。 铁拳现在看着秦宝宝,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秦宝宝早已死过十万八千遍了。 铁拳忽地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提出什么问题,秦宝宝一定有话回答。 并且是非常堂皇,非常正大,非常有道理的回答。 有道理得让你恨不得一头碰死。 铁拳不说话的时候,秦宝宝也不说话,他只是看着铁拳。 笑吟吟地看着铁拳。 如果你面对着这种笑容的时候,你心里一定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你认为自己是白痴。 铁拳现在已经认为自己是一个白痴,十足的混蛋加超级的白痴。 第一个开口的人当然是秦宝宝,他笑着道:“你看,我并没有违背赌约,我已把白先羽带来了。” 他的确没有,谁也不会认为他违背了赌约。 他的确把白先羽带来了,只不过是四个白先羽而已。 四个白先羽和一个白先羽有什么区别? 对铁拳来说,这其中的区别大极了。 可是对秦宝宝来说,这件事实在没有区别,一点区别也没有。 秦宝宝转向喝酒的四个人,道:“白先羽来了吗?” 四个人同时道:“来了。” 秦宝宝又转向铁拳,笑道:“白先羽的确来了,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他又向铁拳眨了眨眼睛,道:“想必你不会忘记,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铁拳忽地笑了。 秦宝宝道:“想不到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铁拳道:“因为我有理由笑。” 秦宝宝道:“什么理由?” 铁拳道:“这四个人中,当然只有一个真正的白先羽?” 秦宝宝道:“是的,真正的白先羽当然只有一个,就像江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秦宝宝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道:“不过哪一个是真的,连我都有一点糊涂了。” 铁拳道:“可是有一个人绝不会糊涂的。” 秦宝宝道:“哪一个人?” 铁拳道:“就是白先羽自己。” 秦宝宝道:“他自己的确不会糊涂的。” 铁拳道:“我知道白先羽是一个大侠。” 秦宝宝道:“绝对是。” 铁拳道:“我还知道,所有的大侠都有一个臭脾气。” 秦宝宝道:“每一个人都有臭脾气,何况是大侠。” 铁拳道:“不过大侠们的臭脾气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秦宝宝道:“有什么不同?” 铁拳道:“只要是真正的大侠,绝不会看着别人为自己而牺牲的。” 秦宝宝叹道:“是的,大侠们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 铁拳笑道:“所以,我想我已可以找出真正的白先羽来了。” 秦宝宝道:“你真的那么肯定?”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把手一摆,道:“请。” 铁拳冷笑一声,走到一个蓑衣人的面前,冷冷地道:“不管你是不是白先羽,我都要杀了你,不过你不必担心,白先羽是一个大侠,他一定不会让我来杀你的。” 这个白先羽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想杀人,话就不要说得太多。” 铁拳叫道:“好。” 他的手刚触到刀柄,立刻有人叫道:“停下。” 不是一个人叫停下,而是三个,另外三个蓑衣人。 这三个蓑衣人几乎同时道:“我就是白先羽,我已不想装下去。” 铁拳那手已握到了刀柄,随时都可以拔出刀来。 他一拔出刀来,就必有一个人倒下。 那三个人好像背好了台词一样,慢慢地道:“你可以向我动手了,因为我就是白先羽,真正的白先羽。” 铁拳无法拔刀,他胸中的怒气已像火山一样爆发开来,可惜他不能拔刀,因为他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他杀错了人,那他今生今世都不能杀白先羽了。 秦宝宝走了过来,先是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同情的语调道:“看来这一刀你是拔不出来了。” 铁拳怒气冲天地看着秦宝宝,好像恨不得一刀把秦宝宝的头剁下来。 秦宝宝用更加同情的语调道:“我知道你今天如果不拔出刀来,你一定会气疯的,所以你最好杀了我。” 铁拳大叫一声,道:“好,我就杀了你。” 他拔刀挥出。 这一刀集聚了他全身的怒气,宛如天崩地裂的一刀。 铁拳感到,自己从练刀以来,从来没有一刀比今天的一刀更可怕。 这一刀出手时,他就开始后悔,因为他不想杀秦宝宝。 绝对不想。 就算他可以杀尽天下人,但有一个人是绝不想杀的。 这个人就是秦宝宝。 可惜他后悔已经迟了,他的刀已挥出。 这一刀已如箭离弦,木已成舟。 秦宝宝没有动,动也没有动,就像天下人都死绝了,他也不会死。 一柄短剑闪电般地飞来,“叮”的一声,击中了刀背,刀剑相触,冒出一串串的火花。 刀被荡开。 出手的是高渐飞。 只有高渐飞。 铁拳惊讶极了,他知道,高渐飞的武功一向很不错,可是却没有想到,高渐飞的武功会不错到这个程度。 高渐飞正在摸着握剑手的虎口,连声道:“好麻,好麻。” 秦宝宝转过头来,道:“真的很麻吗?” 高渐飞在秦宝宝面前,是从来不说谎的,他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一点也不麻。” 秦宝宝道:“那你为什么要骗人呢?” 高渐飞道:“因为如果我说手好麻的话,铁拳的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秦宝宝一本正经地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欺骗。” 高渐飞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去,道:“我知道。” 秦宝宝表情很严肃,道:“那你为什么要骗人?” 高渐飞头低得更低,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虽然说不敢,目光中却有笑意,同样的,秦宝宝的目光中也有笑意。 铁拳忽地笑了,又笑了。 秦宝宝奇怪地看看他,道:“你在笑?” 铁拳道:“我的确在笑。” 秦宝宝笑道:“这种时候,你本该笑不???来的。” 铁拳笑道:“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他得意地笑道:“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喝酒后,就有人为我付账,我想睡觉,就有人为我订好了床位,我想穿新衣,马上就有人为我做好。” 秦宝宝道:“谁对你这么好?” 铁拳笑道:“当然是你。” 秦宝宝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保姆?” 铁拳道:“就是从这个时候,你总不会忘记你说过的话。” “如果你败了,你就跟我走,我到哪里,你就要到哪里。” 这句话秦宝宝的确说过。 秦宝宝笑不出来了,他叹道:“你的确是可以的,唯一不可以笑的人是我。” 铁拳的这一次行动无疑是彻底失败,不过他的确很想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白先羽。 他对秦宝宝道:“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谁才是真正的白先羽?” 秦宝宝笑道:“当然可以。” 他对那四个道:“你们谁才是真正的白先羽?” 四个人同时伸出一根手指头,同时指向自己,斗笠下的鼻子,同时道:“我是。” 秦宝宝叹道:“我想现在连他们自己都糊涂了。” ※※※※※※ 走在干干净净的街道上,吹着清凉的春风,真有一种很清爽的感觉。 这种时候,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应该会很愉快的。 最起码铁拳看上去是很愉快的。 秦宝宝看上去也是很愉快的,因为他又赢了一次。 虽然每一次他都会赢,胜利的感觉已不那么刺激。 秦宝宝道:“铁拳,你下面该么办?” 铁拳道:“什么怎么办?” 秦宝宝道:“你认为风先生会放过你吗?” 铁拳道:“当然不会。” 秦宝宝道:“他当然也会用那个老人来要挟你。”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你准备用什么方法来解决这个麻烦?” 铁拳道:“解决这个麻烦向来只有一种。” 秦宝宝道:“哪一种?” 铁拳道:“就是不去想他。” 秦宝宝摇了摇头,道:“我发现你很笨。” 铁拳道:“我的确很笨。” 秦宝宝道:“你知道你笨在什么地方?” 铁拳道:“我笨在根本就不该和你打什么赌,像你这种人,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秦宝宝道:“你笨的地方还不止这一点。” 铁拳道:“我还有哪个地方做得很笨?” 秦宝宝叹道:“你根本就不必做什么杀手,也根本就不必在乎什么风先生。” 铁拳心里猛地一紧,这句话触到了他的心里,就好像一根刺,一下子刺进他最敏感的部位。 他慢慢地道:“说下去。” 秦宝宝道:“如果你背叛了风先生,风先生会怎么样?” 铁拳道:“他会杀了爷爷。” 秦宝宝道:“你真的认为他会?”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所以你错了,错得很厉害,简直是错得一塌糊涂。” 铁拳哈笑道:“我知道你比我聪明,不过你不妨说清楚一点。” 秦宝宝道:“风先生绝不会杀了那个老人,因为如果他杀了他,就永远无法控制你,因为老人只要活着一天,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受到控制。” 铁拳一面听,一面慢慢地点着头,他也是一个绝对聪明的人,所以他立刻就听懂了秦宝宝的话。 秦宝宝轻轻地一笑,道:“何况你还忽略了一点,最重要的一点。” 铁拳道:“哪一点?”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认为自己的武功很不错?是不是认为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不可替代的杀手。” 如果别人说出这种话来,铁拳一定会打扁这个人的鼻子。 可惜这句话是秦宝宝说的,铁拳只有听着,何况秦宝宝的脸上绝没有一丝嘲弄的意思。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 秦宝宝道:“你当然不是,论杀人的经验和手段,你绝比不上田笑,论武功你也绝比不上陆放。” 铁拳的自尊心当然无法接受秦宝宝的话,可是这是事实。 铁拳道:“你说下去。” 秦宝宝道:“所以风先生对你的去留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铁拳道:“那么风先生为什么要对我下那么大的心血?” 秦宝宝伸出两根手指头,道:“他有两个目的。” 铁拳道:“哪两个?” 秦宝宝道:“第一,他可以利用你来控制那个老人,因为那个老人的高绝智慧和丰富无双的经验是可以帮助风先生很大的忙的。” 铁拳一下子醒了过来,秦宝宝的这些话,就像老僧的当头棒喝。 铁拳立刻问道:“风先生的第二个目的呢?”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我不能说,可不能说。” 铁拳道:“为什么不能说?” 秦宝宝道:“因为我一说出来,我们都会死的。” 铁拳道:“为什么是这样?”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就是这样。” 走出曲曲折折的小巷,就是一条长街,街很长很宽,人却不多。 人却不多,却有一个熟人。 田笑。 田笑站在一家酒店的屋檐下,正笑吟吟地看着走过来的三个人。 他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慈父在迎接回家的儿女。 田笑本是一个很可怕的杀手,如果你在以前看到他,你绝不会有愉快的感觉。 不过现在却不同了,因为田笑已不再杀人了。 人都是会变的,杜飞可以变,田笑当然也可以变。 铁拳看到田笑的时候,心中忽地涌动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他只觉得自己很想流泪。 三个月的师徒生活,他们之间好像已有了一根看不到的线。 田笑叹了一口气,道:“你回来了。” 这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意思。 你回来了! 铁拳点头,道:“是的,我回来了。” 田笑道:“我做了二十年的杀手,一直到今天,才明白了人生存的意义,可是你比我强。” 铁拳不懂。 田笑叹道:“因为你有一个好朋友,秦宝宝的确是你的好朋友。” 铁拳看着秦宝宝,目中已有柔情,他道:“是的,我很幸运。” 秦宝宝的脸忽地红了。 秦宝宝的脸居然会红,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就算发生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你都无法看到秦宝宝的脸红。 可是铁拳只不过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居然就红了。 秦宝宝忽地道:“你们都是混蛋,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铁拳道:“我们怎么是混蛋?” 秦宝宝的脸红得更厉害,他指着铁拳的鼻子叫道:“尤其是你,完完全全是一个超级大混蛋加超级白痴。”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转身就跑出很远。 高渐飞当然追了过去,可是他很快就回来了。 他的样子就好像被人痛打了一顿,然后又丢到臭水沟里。 铁拳奇怪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渐飞一头露水地道:“他对我说,如果我再跟着他,他就打断我的双腿,挖掉我的眼睛。” 他问田笑:“秦宝宝究竟怎么了?” 田笑的目中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笑,他笑着道:“因为他慢慢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孩子了。” 高渐飞道:“这又有什么笑的,这个我们都知道。” 田笑道:“可是他不知道,现在他开始知道了,所以以后,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了。” 高渐飞道:“一个女人难道那么可怕。” 田笑道:“简直可怕极了,简直比十个牛魔王加二十个铁扇公主还要可怕。” 高渐飞笑嘻嘻地道:“只要我们是孙悟空,就不必怕他了。” 田笑道:“可惜你们不是,你们充其量只是猪八戒而已。” 高渐飞越听越不懂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猪八戒? ※※※※※※ 他们又见到秦宝宝的时候,是在一家客栈里。 这家客栈很大,客人也很多,从五十文一夜的大通铺到十两银子一夜的住房都有。 秦宝宝住的当然是最高级的。 高渐飞走到门口,一推门就走了进去,每一次进入房门,他都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这一次,他只推动了半寸,就听到秦宝宝在尖声叫道:“滚出去!” 高渐飞的手不敢动了,他看着铁拳,道:“他叫我们滚出去?” 铁拳道:“我们还没有进去,又怎么能滚出去?” 高渐飞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铁拳道:“那我们只好在这里等下去。” 高渐飞道:“等到什么时候?” 铁拳道:“等到他叫我们滚进去的时候。”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就听到秦宝宝在叫道:“你们给我滚进来!” 铁拳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推开了门。 然后他就怔住了,全身上下都好像被一下子冻僵了。 高渐飞看了看铁拳,不由觉得很奇怪,可是等到他向房间里看了一眼的时候,他也立刻和铁拳变得一模一样了。 屋子里并不止秦宝宝一个人,秦宝宝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虽然像所有夜行人一样蒙着面,可是还是可以一眼看出她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手中有刀,刀很锋利,似乎吹毛可以立断。 这柄吹毛立断的刀,现在正抵在秦宝宝的咽喉上。 秦宝宝今天的打扮很奇怪,他居然披散下来头发,穿着一件宽宽松松的袍子,他的脸上,好像也比以前多了一点东西。 这些东西居然是脂粉,口红。 让铁拳和高渐飞惊讶的,绝不是那柄刀,而是秦宝宝此时的打扮。 在铁拳和高渐飞看来,秦宝宝的现在的打扮简直就像一个妖怪。 铁拳和高渐飞都看呆了,因为妖怪有两种,一种是吓死人的妖怪,一种是迷死人的妖怪。 秦宝宝属于第二种。 高渐飞感到有一些口干舌燥,过了很久,他才道:“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最可怕的就是女人了。” 他所认为可怕的女人,绝不是那个拿着一柄锋利的刀的女人。 绝不是。 无论是高渐飞和铁拳,好像都没有看到那柄刀,也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秦宝宝咬着嘴唇,怒气冲冲地道:“你们是不是死人?为什么还呆在那里?为什么还不过来救我。” 铁拳和高渐飞相互看了一眼,似乎都看到对方目中的意思。 他们并不是不想救秦宝宝,只是不舍得救而已。 秦宝宝现在的样子很“妖怪”,这种“妖怪”的样子一般是不大容易看得到的。 所以他们当然很希望多看几眼,哪怕只多看一眼,因为秦宝宝一旦脱离了危险,高渐飞和铁拳就“危险”了。 说不定他真会挖下高渐飞和铁拳的眼珠。 不过现在秦宝宝看上去真的生气了,不去救,看来是真的不行了。 高渐飞咳嗽了一声,对蒙面的女人道:“这位姑娘,你能不能把刀放下来,你不知道女孩子玩刀是很危险的吗?” 蒙面女人却根本不去理高渐飞。 自从铁拳走过来以后,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铁拳。 谁都可以看出,这个女人不但认识铁拳,而且关系很熟。 铁拳也在看着这个女人,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道:“小兰,原来是你。” 蒙面女人浑身一震,道:“你,你知道是我?” 铁拳叹道:“当然知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小兰的声音常着幽幽的伤感,更多的却是怒意。 也许说是醋意更合适一点。 她道:“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我到要看看把你迷住的狐狸精到底是什么样子。” 高渐飞忽地觉得自己应该走了,因为这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个吃醋的女人所做的事情,实在没什么看头。 秦宝宝也听到了“狐狸精”这三个字,不由地笑了。 他看了看小兰,又看了看铁拳,笑得更有趣了。 他对小兰笑眯眯地道:“你说的那个狐狸精是不是我?” 小兰怒道:“难道你不是?” 秦宝宝看着抵在咽喉上的匕首,笑道:“是不是对付狐狸精都是用这种方法。” 小兰冷冷地道:“你再说一句话,我就在你脸上打一个叉。” 一张再漂亮的脸蛋,如果打一个叉,就马上变成丑八怪了。 这种事情,每个人都会怕的。 大家也都知道,一个吃醋的女人对付自己所谓的“情敌”,也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决定先忍下这口气再说。 铁拳叹道:“我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小兰看着他,目中的神色非常复杂,铁拳忽地拔出了刀。 小兰叫道:“你要是敢过来,我就一刀刺下去。” 铁拳叹道:“我这把刀不是用来对付你的,而是来对付我的。” 小兰道:“你想怎么做?” 铁拳道:“我想剁下我的一根手指,我想让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并不是喜欢你,我只是,我只是……” 小兰道:“莫非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铁拳无奈地摇摇头,道:“有些事我不想说,也不能说,可是我必须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他把左手放到了桌子上,平平地推开,然后他就提起了刀。 小兰大叫道:“不要!” 可惜刀已砍了下去,砍向手指。 高渐飞也不由大叫道:“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 刀光一闪,一样东西飞了起来,飞得很急,很快,疾打小兰手中的小刀。 “笃”的一声,小兰手中的小刀已被打飞。 那样东西和小兰手中的小刀一起掉在地上,竟是一块木头。 而桌??的角正缺了一块。 铁拳一刀下去,切的当然不是自己的手,而是桌子的一角。 桌角被他切下之后,又被他用一种巧妙的力道打了出去。 打向小兰手中的小刀。 小兰一下子惊呆了,也许并不因为刀被打飞,而是因为铁拳此时的表情。 铁拳此时的表情,冷得就像冰,足让人从头冷到脚。 秦宝宝受制已久,此时方得自由,按照他以前的作风,不是一拳打出去,也是一脚踏出去。 可是他的拳头提起来的时候,却看到了小兰的泪水。 小兰目中的泪水已慢慢地流了下来,渐渐打湿了蒙面的黑纱。 她整个人就像一个被抽干空气的皮球。 看到她脸上哀痛欲绝的样子,秦宝宝的这一拳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小兰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铁拳,轻轻地摇着头,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那种绝望的眼神看着铁拳。 高渐飞看得心都要碎了,他扭过头去,他实在很不适应这种场合。 一个最大的不幸,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不能爱的人。 不幸的是,这种事总是在发生。 铁拳定定地道:“你可以走了。” 小兰慢慢地转身,向门口走去,她看上去已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具会走路的死人。 她可以不说一句话,可是她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走到高渐飞身边的时候,忽地对高渐飞道:“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 高渐飞怔怔地看着她,道:“不知道。” 小兰忽地笑道:“我想笑,我想好好地笑一笑。” 她大笑。 大笑着离开。 她笑得时候,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有人在叹息,轻轻地叹息,可是他的叹息却浓得像雨时化不开的浓云。 田笑慢慢地走了进来,他看了看秦宝宝,又看了看铁拳,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已是一个大人了,所以有些事情已不可避免的不发生。” 铁拳道:“我可以不让它发生。” 田笑道:“你不可以,你可以割断一个人的咽喉,可是你无法割断感情。” 秦宝宝忽地大叫道:“你们为什么还不滚!”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目中似乎有泪。 ※※※※※※ 我们都知道,如果一个人想笑,就应该大声地笑,如果一个人想哭,就应该痛痛快快地哭。 欢乐和悲哀,都是一种情绪,把情绪过多地压在心里,你就会觉得自己沉重得像一个铅球。 可惜我们并不能总是做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人活在这个世上,有时候并不是为自己而活着的。 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的生命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这朵花只为心爱的人而开。 可惜花开的时候,并不是总有人欣赏。 人生本就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 这就是人为什么总是不快乐的原因。 高渐飞也不快乐。 其实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也一向认为自己很容易满足。 所以他遇到秦宝宝之后,只要可以天天看到她,他就很满足了。 可是事情总是慢慢地变化,就像人总要长大一样。 快乐的事情总是不会长久。 高渐飞知道自己比不上铁拳,他也知道铁拳和秦宝宝早已相识。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自己实在不是铁拳的对手。 尤其是在和铁拳一起滚出去的时候,秦宝宝忽地道:“铁拳,你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中似乎有泪一样的东西。 高渐飞受不了这种哏神。 所以在铁拳留下来,门被关上,自己却被关在门外的时候,他一下子体会到小兰那时候的心情。 可惜他流不出眼泪,也更笑不出来,所以他几乎像逃一样的走出了客栈。 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到什么地方,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的目的很简单——做工,赚钱。 可是一遇到秦宝宝,高渐飞的生活就被完全打乱。 他现在已知道,自己之所以在三天之中连丢了三个工作,都是因为秦宝宝。 在他刚刚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他几乎兴奋得一夜没有睡好。 因为他知道,秦宝宝这种作法,绝不是因为讨厌自己。 如果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孩子不讨厌的话,换句话,就是喜欢。 被人喜欢,由其是被一个非常漂亮好看的女孩子喜欢,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 可惜铁拳来了。 高渐飞漫无目的地走,忽地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气。 那是馄饨的味道。 中国人实在很聪明,他们发明的食物,无一不是美妙绝伦。 比如说馄饨。 仅仅是用面和肉做的食物,但是却那么精巧,好吃。 当馄饨放到嘴里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含着一片云一样。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馄饨才叫“云吞面”? 高渐飞抬起头来,看到前面街道的拐角有一个馄饨摊子。 虽然夜已很深,馄饨摊子的生意却很好。 高渐飞走过去的时候,有一个吃馄饨的人正好抬起头来,看了高渐飞一眼。 是小兰。 高渐飞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更想不到小兰居然有吃馄饨的心情。 小兰似乎在向高渐飞招手,高渐飞走了过去。 正好有一个人站了起来,高渐飞就坐下,坐在小兰身边。 小兰笑道:“你想不想来一碗?” 她居然在笑,真的在笑,看到这种笑容,高渐飞已想像不出她刚才流泪的样子。 高渐飞不由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女人就是女人,她们的心就像云一样,她可以爱你爱到死,可是一转眼间,她好像根本不认识你这个人。” 小兰现在好像真的忘掉了铁拳,所以她在笑。 高渐飞道:“只有你请客,我才可以吃馄饨。” 小兰笑道:“那我就请客。” 摆馄饨摊子的是一个老人,脸上的皮肤已皱得像树皮了,不过他在看着小兰和高渐飞的时候,目中却有了笑意。 他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小兰看着高渐飞吃馄饨的样子,不由笑道:“看你的样子,就好像三天没有吃饭一样。” 高渐飞笑道:“就算我已吃饱了,只要我还能吃得下去,我都像三天没有吃过饭一样。” 小兰不由地笑了。 其实小兰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尤其是在这种昏黄的灯光下。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夜晚要比白昼温馨,可爱?是不是就是因为所有的女孩子在夜里看起来都美丽一些?可爱一些? 在一个美丽而可爱的女孩子面前,高渐飞努力控制自己的食欲,所以他只吃了十碗而已。 小兰一直笑眯眯地看着高渐飞,好像看高渐飞吃馄饨是天下最让人开心的事情。 他们离开了馄饨摊子之后,就很自然地并排走在街上。 街上已没有人,很少有灯光,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 小兰忽道:“你是不是困了?” 高渐飞道:“不困,你呢?” 小兰笑道:“我是个夜游神,一到了晚上,我的精神就特别好。” 高渐飞笑道:“有这种毛病完全可以做个小偷。” 小兰笑道:“的确,我小的时候,真好想做一个小偷。” 高渐飞睁大眼睛,道:“真的?” 小兰笑道:“真的,因为那时我家很穷,看到别人有花衣裳穿,心里就羡慕得要死。” 高渐飞开始认为,铁拳不要她的缘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小兰看着高渐飞叫道:“你不要真认为我去偷东西。” 高渐飞道:“你没有去偷?” 小兰幽幽地叹道:“因为那时我已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得到了,也没有用处,比如说……” 她忽地又笑了起来,道:“你以后要娶一个什么样子的老婆?” “娶老婆?”高渐飞有些扭捏起来,这种问题他当然想过,每一个人都会去想,高渐飞不好意思地道:“这个问题你最好不问。” 小兰道:“为什么不可以问?” 高渐飞道:“因为你一定会笑话我的。” 小兰道:“我不会,不管多么好笑,我也不笑。” 高渐飞立刻信任她了,他是一个很容易信任别人的人。 他道:“我以前想得很简单,我要的老婆,应该能吃苦,会干活,做出来的菜只要可以吃就行。” 他又笑道:“你千万别笑话我。” 小兰并没有笑,她叹了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一个要求简单的人会活得很开心。” 高渐飞笑道:“这就像一个胃,好吃的人总可以吃饱,因为他什么都能吃。” 小兰笑道:“你的确很能吃,我只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可是你却吃了十碗。” 高渐飞又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他的脸皮很薄,比女孩子还要薄。 小兰忽地不说话了,她停下了脚步,闭上了眼睛。 高渐飞实在不明白她是怎么了,只好怔怔地看着她。 小兰微闭着双目,头上的头发,在夜风中飞舞,她整个人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高渐飞忍不住要伸出手去。 小兰幽幽地道:“我有一个请求,不过你一定不会答应。” 高渐飞笑道:“我吃了你十碗馄饨,我怎敢不答应你?” 他在笑的时候,发觉笑容已不那么自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现在他和小兰站得很近,可以嗅到她身上的清香,那种香气就像扰人的游丝,慢慢游进高渐飞的身体里。 高渐飞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他轻轻地道:“你要我做什么?” 小兰迟疑着,慢慢地道:“你能不能,你能不能让我靠一下你的肩膀?我只是,只是一会儿。” 高渐飞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的心一下子乱极了。 小兰的头靠了上来,下巴抵在高渐飞的肩窝,她的头发不停地掠到高渐飞脸上,高渐飞不敢动。 他感到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只有被小兰的脸靠着的地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高渐飞多么希望小兰会一直这样,可是他渐渐感到肩上在发烫。 那是泪水,滚烫的泪水。 高渐飞忽地明白了,小兰的眼泪绝不是为自己而流。 人总是喜欢掩盖一些不愿提起的事情,可是他们无法忘怀。 就算他们努力去逃避,也最终要面对。 高渐飞知道,小兰刚才那种开心的笑,愉快的表情,却是因为她在努力地摆脱铁拳。 可惜她摆脱不了。 因为铁拳已在她心中。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因为自己岂不是也一样。 夜沉如水。 ※※※※※※ 小兰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没有泪水,只有泪痕。 泪痕也同样可以抹去,可是心上的泪痕呢? 小兰道:“对不起,我只是……” 高渐飞摇了摇手,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什么都明白了。” 小兰叹道:“我知道这需要时间,也许很快,我又是一个快乐的人了。” 高渐飞叹息道:“也许你会越来越不快乐。” 小兰叹道:“也许。” 他们又沉默了很久,高渐飞道:“你准备到哪里去?” 小兰幽然一笑,道:“我又能到哪里去?我从哪里来的,当然也只有回哪里去。” 高渐飞道:“你想回到风先生那里去?” 小兰道:“因为这是我唯一的路。” 高渐飞知道,自己帮不了她,因为他连自己也帮不了。 不过他道:“也许你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小兰道:“到哪里?” 高渐飞道:“到我家,我家虽然很穷,不过一定饿不死你的。” 他又连忙解释道:“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绝不是那个意思。” 小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高渐飞不由笑了,两个人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可是有一种声音听起来却不愉快,那是马车的声音。 破旧的马车,“吱吱”地从街道的那一端摇了过来。 马车的颜色似乎是黑色的,赶车的人也穿着黑衣裳。 在夜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忽地看到一具棺材,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那绝不是一种愉快的感觉。 破旧而漆黑的马车,阴森恐怖的棺材,轰隆隆地驶过长街,擦着高渐飞和小兰隆隆地驶过。 在马车擦肩而过时,高渐飞抬头看了马车夫一眼。 这一看,他差一点要跌到小兰的怀里。 这个马车夫也许并不太丑,也许还可以称得上英俊,可是他的脸极白,就像是用石灰涂过一样。 他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额头,却没有遮得住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竟是红色的。 在这样一个漆黑无日,寂静无声的春夜里,你忽地看到这样一个人,那么你只会想到一个字,“鬼”。 马车已驶出了很远,高渐飞的心脏还在怦怦地乱跳,连他都这样害怕,小兰呢? 高渐飞一想到小兰,连忙回过头去,然后吁了一口气。 小兰并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昏了过去而已。 马车好像是往客栈方向去的,这件事会不会和秦宝宝有关? 想到秦宝宝,高渐飞就沉不住气了,他立该就想赶回去。 可是他又怎能丢下小兰不管? 他抱起小兰开始跑动。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在这样的夜里,抱着一个柔玉温香的女子,他会是什么感觉? 高渐飞没有感觉,因为他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个人——秦宝宝。 就算小兰全身上下一丝不挂,高渐飞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风声从他的耳边呼呼地吹过,高渐飞已看到客栈的灯光。 这里和自己离去时并没有什么异样,高渐飞还是感到不放心。 他一口气冲到了客栈,冲到了楼上,一肩膀把秦宝宝的房门顶开。 屋子里的人很多,大家的目光一下子扫了过来。 现在这间屋???里,坐着秦宝宝、铁拳、田笑、白长生,还有白长生的父亲。 大家都看到了高渐飞,也看到了高渐飞手上的小兰。 大家都有一种奇怪的表情。 高渐飞急忙道:“你们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铁拳道:“没有什么事情,一切都很正常。” 他的眼角瞥了瞥小兰,道:“你出了什么事?” 高渐飞并没有出什么事,他只是担心秦宝宝出事而已。 所以铁拳的话,他也回答不出来。 并且大家的目光都在看着他,当然也看着他手中的小兰。 高渐飞感到身上的汗已下来了,现在自己,这种样子,随便别人怎么想,都可以理解。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所以才急急赶回来的?” 高渐飞道:“是。” 秦宝宝道:“你说的奇怪的事,是不是一辆漆黑的马车,上面有一个黑衣的赶车人,马车上还有一个棺材?” 高渐飞连声道:“是,是,是。” 秦宝宝道:“我们现在谈的也是这件事。” 他看着高渐飞如释重负的样子,笑道:“现在可以把小兰放下来了吧?” 高渐飞根本不用放下小兰,小兰就已醒了。 小兰其实早已醒了。 现在她悄悄地溜下地去,她希望别人都不要看她。 别人也的确没有看她一眼。 别人没有关系,可是铁拳也没有看她,就像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 小兰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高渐飞也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可是最后一张椅子也被铁拳占了,所以他只站着。 他的情绪刚刚稳定,就道:“那辆马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话音刚落,“突”的一声,有一样东西打破了窗户,飞进了屋子里。 那样东西突破窗纸的时候,大家都已看清了那是一柄飞刀。 看到飞刀的时候,一屋子所有的人都没有动,因为谁都看到了飞刀不是击向屋子里任何一个人。 “笃”的一声,飞刀钉在了桌子上,入木已有一寸。 大家的目光立刻汇集到这柄飞刀上,大家都忽地不说话了。 飞刀是最普通的一种,长三寸九分,和江湖上最流行的式样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大家看的都不是飞刀,而是飞刀上的一张纸条。 纸条是被绑在飞刀上的,每一个人当然都希望知道绑在飞刀上的纸条写着什么,每一个人却都没有动。 在这里,除了高渐飞之外,每一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老江湖了。 老江湖的意思,就是小心,谨慎,绝不轻举妄动。 刀上或许有毒。 字条如果打开,也可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这些问题只要有一点点江湖知识的人都是可以想到的。 高渐飞还算不上一个老江湖,他什么都不懂,所以也很并不知道害怕。 他只是一伸手,就把刀上的纸条取了下来,等到众人大叫:“不要动。”的时候,高渐飞已开始读纸条上的字了。 他好像还认得几个字,所以就把纸条上的字一个个念了出来:“闻各位皆一时之雄,心甚仰慕,故而今夜子时,当踏月来访,君等雅人,当不至令我徒劳往返矣。知名不具。” 高渐飞读罢,大家都没有说话,不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忧色。 高渐飞却奇怪道:“知名不具,我明明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秦宝宝笑了起来。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形下,如果说只有一个人可以笑得出来,那个人一定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这个知名不具的人,你当然不认识。” 高渐飞道:“那么谁认识?” 秦宝宝道:“除了你之外,每一个人都认识。” 高渐飞道:“那么他是谁?” 秦宝宝道:“这个人姓钟,叫作钟无情,他还有一个外号,就是‘闻君不死,一剑送终’。” 高渐飞道:“闻君不死,一剑送终。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听说你还没有死,所以我来为你送终,一剑送终。” 高渐飞道:“原来这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 秦宝宝道:“你说对了。” 高渐飞道:“这个人能够一剑送终,武功一定很可怕。看你们怕成这个样子,我都有一点头痛。” 秦宝宝道:“不错,恐怕谁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头痛的。” 高渐飞又问了一个问题,道:“他和你们有仇?” 秦宝宝道:“没有。” 高渐飞道:“他和你们有恨?” 秦宝宝道:“没有。” 高渐飞道:“那么他为什么要为你们一剑送终?” 秦宝宝道:“因为他喜欢。” 高渐飞穷追不舍,道:“他喜欢又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高渐飞很好学,也很好问,只不过太好学,好问了一点。 如果你居然胆敢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那么你就只好自认倒霉。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他喜欢杀的人,都是一些名人,只要是有一点点名气的人他都想试一试。” 高渐飞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的样子,道:“这样说来,我好像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了。” 秦宝宝道:“为什么没有关系?” 高渐飞道:“因为你们都是很有名的人,而我恰巧不是。所以我当然不会让钟无情注意的。” 秦宝宝道:“你错了。” 高渐飞道:“我怎么错了?”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现在已渐渐有名了,你一拳打倒‘神拳无敌’冯子中,一剑击败‘神剑无敌’韩随风。如果这还不出名,那可是一件怪事了。” 高渐飞张大了嘴巴,大得足以塞下一个馒头,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也算一个名人?” 秦宝宝道:“绝对是。” 高渐飞道:“所以钟无情也绝不会放过我的。” 秦宝宝道:“猜对了。” 高渐飞忽地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像一个叫化子突然拾到了一个金元宝一样。 秦宝宝看着这个人,就好像看一个疯子一样。 这一点高渐飞也觉察到了,他道:“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秦宝宝道:“这种眼光有什么不对?” 高渐飞道:“也不是什么不对,只是这样一来,我感到我好像有毛病似的。” 秦宝宝反问道:“难道你没有毛病?” 高渐飞不服气地道:“我有什么毛病?” 秦宝宝叹道:“你知道你马上就要死了,不但不伤心,居然还可以笑得出来。” 高渐飞笑道:“你是说钟无情吗?我一想到他,的确有一点好笑。” 秦宝宝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笑的。” 高渐飞笑道:“你想像一下他鼻子被打扁的样子,难道不好笑?” 秦宝宝道:“钟无情的鼻子好好的,怎么会扁呢?” 高渐飞道:“因为我要打他。” 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有毛病,不过高渐飞如果说这种话却很正常。 他如果不说这种话才不正常。 所以大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白长生忽地道:“钟无情已有十年未出江湖了。” 田笑道:“十年零三个月。” 白长生道:“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田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有一些事情我本来不愿说的,可是我现在已不能不说。” 白长生道:“田先生难道见到过钟无情?” 田笑苦苦一笑道:“岂止是见过而已,若不是有人为我挡了一剑,我现在早已是一个死人了。” 大家都不由地惊讶起来,道:“哦?” 田笑道:“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刚刚成为一个杀手,我接下的第一笔生意就是杀一个江湖名人。 “当时我很紧张,每一个人第一次杀人都难免要紧张的。所以有一个朋友准备和我一起去。 “他早已是一个成名的杀手,他甚至已可算是我的师父,和他在一起,我实在放心了很多。 “这一次的行动非常成功,虽然我在面对那个江湖名人时,差一点握不住剑,可我还是杀了他。 “没有想到的是,钟无情居然是这个江湖名人的朋友,唯一的一个朋友,所以一场激战是不可避免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发抖,每一个人都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形。 田笑的叹息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他继续道:“他一出现的时候,我们就已知道,我们绝不是他的对手,绝不是。 “可是我们同样知道,在他的剑下全身而退,也是一件绝不可能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这位朋友忽地做了一件让任何人都非常吃惊的事,他居然冲了上去,用身体挡住了钟无情的剑,他的意思只有一个,让我走。 “我绝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可是我知道,我根本就救不了我的朋友,其实他在冲上去的时候,已是一个死人,我如果想为他报仇,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活着。”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可以听出他声音中沉重的叹息。叹息中有深深的遗憾。 因为钟无情还活着,这个仇还没有报。 秦宝宝忽地笑了,道:“这个钟无情看来真的很不简单,不过,这一次他能够杀的人只有一个。” 高渐飞道:“是谁?” 秦宝宝笑道:“就是他自己。” 高渐飞笑道:“不错,我们这里有一、二、三、四、五、六个人,钟无情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我就不信,六个人居然打不过一个人。” 秦宝宝笑道:“我也不信。” 田笑叹道:“你们之所以不相信。是因为你们还没有见到他的剑法,可是等你们见到他的剑的时候,也许一切都已迟了。” 秦宝宝道:“他的字条上说,他会在子时前来。”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白长生道:“现在已是子时。” 秦宝宝道:“所以他很快就要来了。” 白长生喃喃地道:“是的,他要来了。” 秦宝宝忽地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吹熄了屋子里所有的灯。 没有灯就没有目标,大家的心里都在想,为什么这一点自己都没有想到呢? 只有高渐飞叫了起来,道:“好好的,你把灯弄熄做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忽地听到黑暗中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指点中了自己身上的檀中穴。 檀中穴是一处很重要的穴道,一个人的檀中穴一但被点巾,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丝的力气。 不过高渐飞的反应也很快,他在檀中穴被点中的同时,自己的拳头也已打出,他记得好像是打中了一个人的肋下。 铁拳的情况和高渐飞差不多,几乎也是在灯灭的同时。他的檀中穴也被点中了,他的刀也及时地挥出,刀的确是砍中了一个人的身体,可是铁拳却没有感觉到刀割开皮肉的那种异样的感觉。 他知道向自己出手偷袭的人的身上一定穿着宝甲之类的东西。 屋子里没有惊呼声。只有人在受伤时那种急促的喘息声。铁拳听出是白长生的声音。 铁拳第一个想到的是秦宝宝。秦宝宝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和自己一样没有关系,千万不要像白长生那样受了伤才好。 灯不知何时又已亮起,屋子里已多了一个人。 一个黑衣人。 这个人的年纪本应该不小了,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皱纹,因为他的脸上好像是抹了一层白粉一样的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来,有着说不出的恐怖。 这个人的头发居然还是像年轻人一样漆黑发亮。 漆黑发亮的头发,苍白的脸,一双发红的眼睛,每一个人的心头都不禁有一丝的寒意。 屋子里的五个人中,每一个人都像是被点中了穴道,只有白长生受了伤。 血从他的右手腕慢慢地流了下来,一点点地滴在地上。 黑衣人一双发红的眼睛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慢慢地看过来,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他好像是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是说了一些什么。 秦宝宝忽地笑了,道:“你就是钟无情?” 钟无情冷冷地看着秦宝宝,冷冷地道:“你刚才好像说过,这一次我能杀的人只有我自己?” 秦宝宝道:“是的。我说过。” 钟无情道:“现在你还是这么认为吗?” 秦宝宝道:“是的。” 钟无情笑了一笑。 笑本是一种令人愉快的表情,一般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你如果看到钟无情的笑,你一定会有另外一种看法。 他的笑不但不会让你感到愉快,甚至让你恨不得挖下自己的眼睛。 钟无情又看了看高渐飞,道:“你好像也说过,你要打扁我的鼻子。” 高渐飞道:“我说过。” 钟无情道:“现在你是不是还想这么做?” 高渐飞道:“想。” 钟无情又笑了道:“现在好像你只有等着我来打扁你的鼻子。” 高渐飞道:“如果你有胆量的话,就解开我的穴道,我一定会打扁你的鼻子。” 钟无情道:“你真的想试一试?” 高渐飞道:“只要你有胆量给我这个机会。” 钟无情想也不想,道:“好,我给你。” 他伸指一弹,就解开了高渐飞的穴道,可是他的手指并没有碰到高渐飞的身体,他居然用的是隔空解穴。 隔空解穴这种武功只是一种传说而已,江湖上真正会用这种武功的人,实在比八十岁老太婆的牙齿还要少。 高渐飞的穴道虽然被解开,可是他并没有急着出手,他先是活动了一下手腕,又运了运气。 钟无情冷冷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耍把戏的人。 高渐飞道:“现在你可注意了,我就要出手了。” 钟无情道:“你随时都可以出手。” 铁拳和秦宝宝都睁大了眼睛,这是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高渐飞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高渐飞忽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打了。” 钟无情道:“你不打了?”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已想通了,你的武功比我高得多,就算我打扁你的鼻子,你也一样可以要我的命,我又何必花什么力气?” 钟无情道:“你总算明白了这一点。” 高渐飞叹道:“现在明白还不算晚。” 他在说到第七个字的时候,他的拳头无声无息地打出。 高渐飞的拳头。 在一年之后,人们在提到秦宝宝和他的几个朋友时,都马上会想起高渐飞的拳头,铁拳的刀。 高渐飞的拳头和铁拳的刀在一年之后,已是江湖公认的最可怕的武器之一。 在大家的印象中,高渐飞的拳头就像铁拳的刀一样,只要打了出去,就绝没有失手过。 那么这一次呢? 高渐飞的拳头已打上了钟无情的鼻子,钟无情的鼻子果然扁了。 大家看到这一拳的时候,心里真的痛快极了。 可是钟无情并没有被打倒。 他好像也没有做出什么闪避的动作,就好像是故意想试一试高渐飞的拳头究竟有多可怕似的。 拳头已打上了钟无情的脸,可是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的人却是高渐飞。 所以高渐飞虽然一拳打中了钟无情的鼻子,可是钟无情还是点中了高渐飞的穴道——檀中穴。 高渐飞的身体又变成了木头人一样,连他的拳头都来不及收回,所以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很可笑。 可是唯一能笑得出来的人只有钟无情。 钟无情又走到了铁拳的面前,道:“听说你的刀很快。” 铁拳道:“你是不是也想解开我的穴道,让我出刀?” 钟无情道:“我的确有这个意思。” 铁拳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钟无情道:“为什么?” ←→ 第十七章 他道:“你还没有走?” 白长生道:“不错,因为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铁拳道:“不错。你本是来杀我的,而我并没有死。” 白长生道:“我不知道你的身上有没有飞雪无痕燕双飞,我也不知道你的力气恢复了多少,可是我想试一试。” 铁拳点了点头,道:“很好。” 白长生知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这绝不是一句讥讽,因为铁拳的目中露出的是一种欣赏之色。 其实白长生的年纪要比铁拳大上好几岁,可是在铁拳的面前,白长生却始终有一种被“压着”的感觉。 白长生想摆脱这种压力,他知道如果自己今天出不了手的话,也许这一生都无法击倒铁拳。 他的铁蒺藜又扣在了手上,这一次他的手很稳定。 铁拳并没有什么动作,他也并没有像陆放看着“鬼手”崔无情那样看着白长生。他只是看着。 白长生咬了咬牙齿,忽地大喝一声,他手上的铁蒺藜打了出去。 在铁蒺藜打出去的时候,铁拳就忽地不见了。 他就像一阵风一样,从屋子里消失了。 白长生看到了自己的那枚铁蒺藜。蓝色的铁蒺藜,正深深地打入了对面的砖墙上,打得很深。 可是铁拳却不见了。 白长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他居然感到胸中的一口闷气也随着这枚铁蒺藜的打出而化了开去。 所以他笑了。 ※※※※※※ 铁拳飞出了屋外。 在铁蒺藜打出的时候,他的身子已越过了窗户。 现在他的体力已完全恢复,首先他觉得很饿,他决定第一步必须先解决肚子的问题,至于其他的问题,他想的并不多。 有很多事情,你越去想去解决,反而找不到头绪,可是当你不去想它的时候,往往就是转机。 他想到吃饭的时候,便准备去找一个吃饭的地方,他发现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小小的巷子里,这个地方有很多吃饭的地方。 他随便地走进了一家饭馆,很随便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要了一碗阳春面。 他甚至都没有叫一碟下面的小菜。 五文铜钱一碗的阳春面是最便宜的一种食物,当然也是最粗砺的一种。 只要是有一点点办法的人,绝不会吃这种食物的。 铁拳却很喜欢吃。 他认为越是粗砺的食物,越是有营养,越能够锻炼自己的肠胃。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享受,最起码铁拳就不喜欢。 在肠胃渐渐地充实的时候,铁拳忽地发现自己想起了小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起了小兰。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小兰对铁拳都算是很不错。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小兰都是个很不错的那一种女人。 好像无论怎么样,铁拳都应该喜欢她的。 可惜铁拳偏偏对小兰没有感觉。 什么叫做感觉,铁拳自己也并不清楚,不过他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小兰的原因好像并不简单。 他觉得自己的心中好像已有了一个人,一个自己绝不会承认自己会喜欢她的人。 这个人的名字已在铁拳的嘴边,铁拳却拼命地把这个名字咽了下去。 他不但不想提到这个名字,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这时候他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铁拳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这两个人已看了自己很久,用一种很有趣的眼神在看,好像自己是一朵喇叭花。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两个人可以随时找到自己,那么一定是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秦宝宝和高渐飞。 铁拳抬起了头,迎上了秦宝宝似笑非笑的眼神。 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开口的一定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你的胃口可真不错。” 铁拳的胃口的确不错,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吃了三碗阳春面。没有一点小菜的阳春面。 铁拳道:“你是不是很羡慕我?” 秦宝宝笑道:“的确有一点点。” 铁拳道:“据说有胃口的人是有福的人。”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一个没有福的人。” 铁拳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秦宝宝道:“因为我遇到了麻烦,天大的麻烦。” 铁拳笑了道:“这个麻烦是不是因为我。” 秦宝宝道:“确切地说,是的。” 铁拳道:“有麻烦就要解决。” 秦宝宝道:“可惜我不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法。” 铁拳道:“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倒有一个意见。” 秦宝宝道:“什么意见?” 铁拳道:“你现在只要走出这个地方,雇上一辆马车,让马车一直向北走,走到一个叫子午岭的地方,我包管你什么麻烦也没有了。” 秦宝宝笑了道:“你错了,这样一来,我的麻烦就更大了。” 铁拳道:“哦?”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一定知道,我只要有一天没有事情做,恐怕就要透不过气来了。如果一个月没有事情做,我恐怕就是一个死人了。” 铁拳笑道:“看来你的确不能回去。” 秦宝宝道:“连提都不能提。” 铁拳道:“不过你是一个聪明人,再大的麻烦你一定有方法解决的。” 秦宝宝笑道:“方法倒是有一个,可惜你却未必合作。” 铁拳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听一听?” 秦宝宝道:“你真的想听?” 铁拳道:“真的。” 秦宝宝道:“我的方法很简单,我只想和你赌一赌。” 铁拳道:“赌什么?”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杀白先羽?” 铁拳道:“绝对是。” 秦宝宝道:“哪么你也一定知道,我绝不会让你杀了白先羽。” 铁拳冷冷地一笑,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他的表情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看来是一个很有决心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绝不会更改。 有趣的是,秦宝宝好像也是这种人。 所以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秦宝宝看着铁拳,他的眼睛好像已不是有趣那么简单,他的目光中好像已有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深邃的东西。 这种目光本来不该是像秦宝宝这种年纪所应该有的。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既然我们都下了决心,所以必须有一个方法来解决。” 铁拳道:“什么方法?” 秦宝宝笑道:“我赌你在明天午时绝对杀不了白先羽。” 铁拳冷冷地道:“我也不想这么快杀了他。” 秦宝宝笑道:“你慢慢听我说。” 铁拳冷冷地道:“你说。” 秦宝宝道:“我会在明天午时,让白先羽来到这里,就是这里。” 这里是一家小小的酒店,一向没有多少客人,地方也很偏僻。 如果在这里杀人,的确最好不过。 秦宝宝道:“这就是我和你的赌约,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有机会杀了白先羽。当然如果你这一次不能杀了他,你以后就绝不能向他动手。” 铁拳道:“就这么简单?” 秦宝宝道:“就这么简单。” 铁拳道:“好,我答应你。”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一向诡计多端,这一次也许就是一个很大的阴谋。” 铁拳道:“没有关系。” 秦宝宝道:“你真的答应了。” 铁拳闭上了嘴巴。 秦宝宝居然还在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铁拳冷笑道:“你真是很麻烦。” 秦宝宝笑道:“就是最后一次。” 铁拳道:“好,你说。” 秦宝宝道:“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也就是说,如果你的第一刀不能杀了白先羽,你就不能再出第二刀。” 铁拳笑了。 秦宝宝也笑了,道:“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铁拳道:“你怎么知道我误会了你的意思。”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在笑。” 铁拳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笑?” 秦宝宝道:“你一定在想,这个秦宝宝一定安排了无数的高手,如果我只出一刀的话,当然杀不了白先羽的。” 他笑得像一头狐狸,道:“是不是这样?” 铁拳道:“不错,如果你随便让一个人向我出手,我就不能不出刀,而我的刀如果只能出手一次的话,这一刀当然不可能杀死白先羽的。” 秦宝宝道:“所以我可以向你下一个保证。” 铁拳道:“什么保证?” 秦宝宝道:“我保证在你出手之前,绝对没有人出手,在你出手之后,也绝不会有人出手。” 铁拳冷冷地笑道:“你这句话最多只能骗骗孩子。” 秦宝宝道:“你不相信?” 铁拳冷冷地笑道:“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秦宝宝道:“可是你不能不相信。” 铁拳冷冷地笑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这是我说的,是我用金龙社的名义做的保证。” 铁拳不说话了,看起来,秦宝宝的确下了决心,以金龙社的名义做的保证,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 铁拳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空碗,过了很久,才道:“明天午时,我是不是能在这里看到白先羽?” 秦宝宝道:“绝对能。” 铁拳道:“在我出手之前,是不是绝对没有人出手?” 秦宝宝笑道:“在你出手之前,也许我们根本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所以我们就算想出手恐怕都不行。” 铁拳道:“不错,何况如果你们不遵守睹约,我当然也不会遵守。” 秦宝宝道:“现在你还有没有问题?” 铁拳道:“还有最后一个。” 秦宝宝道:“你说。” 铁拳道:“如果我一刀要了白先羽的命,你就要跟我走?” 秦宝宝道:“跟你走,到什么地方去?” 铁拳道:“我到哪里你就到哪里。” 秦宝宝想也不想地道:“我答应你。” 他笑了一笑之后,道:“既然你有了条件,我当然也有。” 铁拳道:“什么条件?” 秦宝宝笑道:“就是你败了之后,当然也要跟我走,无论我到哪里去,你都要跟我到哪里去?” 铁拳道:“你一向不会吃亏的?” 秦宝宝笑道:“你岂非也是一样。” 铁拳道:“看来我也只有答应你。” 秦宝宝笑道:“你答应了?” 铁拳道:“我答应了。” 秦宝宝笑道:“现在你可以请我们吃饭了。” 铁拳好像还没有听清楚,道:“你在说什么?” 秦宝宝已对店小二道:“把最好吃的东西端过来,这位小兄弟请客。” 店小二走了过来,笑道:“这位爷好像并没有说。” 秦宝宝笑道:“他说了。” 店小二笑道:“我好像还没有听到。”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现在才说。” ※※※※※※ 午时。有雨。 雨从清晨就开始下起,现在已下了三个时辰。 站在街道上,你可以看到雨就像一团团的雾一样,又像一团团的棉絮。 这就是春雨。 有雨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心情都不会太好,“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天低,断雁叫西风……” 除了红烛罗帐中的少年,喜欢雨的人并不多。 铁拳当然不会在红烛罗帐之中,他当然也不会站在雨里。 他花了三个时辰,在这个街道共找了二十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 所谓可以藏身的地方,对于铁拳这种人来说,最起码有两个要求。 第一,极不易被人发现。 第二,可以毫不阻碍地进行攻击。 在这二十一处藏身之中,最少有七处是绝好的藏身之地。 这七处共同的特点就是,极隐密,极安全。 可是到了后来,铁拳还是放弃了这二十一处。 因为他的对手是秦宝宝。 在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秦宝宝。 不管铁拳藏在任何地方,铁拳有理由相信,秦宝宝一定可以发现自己。 并且是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 所以铁拳不准备把自己藏起来,他准备光明正大地面对秦宝宝。 他走进了这家小小的酒店,随随便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个酒店实在很小,铁拳相信任何人走进这个酒店,都一定可以看到自己的。 铁拳是一个杀手,他这一次的任务是杀白先羽。 是来杀白先羽,而不是别人。 谁都知道白先羽的武功之高,最近几年来已难逢对手。 据资料统计,在白先羽的一生中,他从来没有过败绩。 杀这样一个人,除了用极其隐密的暗杀手法外,其它的方法,简直连想都不用想。 可惜现在白先羽的身边已有了一个秦宝宝,有秦宝宝在,铁拳知道,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有用。 所以他只好用这种最直接,最简单,但未必最有效的方法。 今天能不能杀了白先羽,铁拳简直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最大的可能是自己不但杀不了白先羽,反而会被白先羽所杀。 更何况,秦宝宝还规定,铁拳只有一次的机会,只有一刀的机会。 不过铁拳对这一点并不担心。 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能把握好第一刀,那么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出第二刀。 所以现在,心中想的只有一句话,一句在这个行业中,最有名的一句话: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可惜他很快就摇了摇头,他知道,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安排好了退路,那么这个人的成功机会就很小。 只有没有退路的人,才能最大地发挥出勇气和潜能。 铁拳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坐到了墙角边。 他放弃了自己的退路,同时向自己,也向别人,证明自己的决心。 雨还在下,春风本就似少女的情怀,细密而绵长。 铁拳看着门外,如帘的雨,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他听到了脚步声。 地上已积满了水,每一步走下去,就会溅起水花,一个人一步步地从雨中走进了酒店里,脚上的水珠流下来,湿了一地。 这个人戴着一顶竹编的斗笠,穿着一件细密的蓑衣,所以虽然从雨中走进来,他全身上下还是很干燥。 他的手也很干燥,干燥而稳定,这双手无论抓住什么东西,都一定很稳。 铁拳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因为他的斗笠压得很低。 铁拳只看到他的手。 干燥而稳定的手。 这双手上如果有一柄合适的剑,是不是可以杀人? 铁拳的瞳孔已慢慢紧缩,同时让自己的呼吸慢慢地平稳下来。 因为白先羽来了。 铁拳并没有见过白先羽,但他却知道,这个人就是白先羽。 铁拳的拳头已开始握紧——不握刀的那只手。 白先羽坐了下来,开口道:“酒!” 酒已在桌上。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水花溅起的那种脚步声。 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和白先羽穿着一样的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这个人也有一双干燥而稳定的手,他头上的斗笠同样压得很低。 铁拳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就好像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两个同样的身材,同样装束的人,两个同样有一双稳定手的人。 两个同样有可能是白先羽的人,究竟哪一个是白先羽。 铁拳忽然觉得,自己已进入了一个圈套,一个由秦宝宝编织成的,一个很有趣的圈套。 “你只有一刀的机会,如果你一刀杀不了白先羽,你就输了。” 到现在为止,铁拳总算明白了秦宝宝的这句话的深意。 只有一刀,只有一次机会。 但是白先羽却有两个。 第二个白先羽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道:“酒!” 现在铁拳从两个人的声音中听出了区别。 这两个人的声音并不相同。 可惜的是,铁拳并没有听过真正白先羽的声音。 脚步声再次传来,这一次,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从脚步声中可以听出,来的两个人,轻功极好,内功深厚。 和白先羽一样深厚。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来的这两个人也一定是白先羽。 他猜对了。 两个戴斗笠,穿蓑衣的人同时走进了酒店。 他们的步子迈的一样,手一样的干燥、稳定,甚至连他们的动作都是一样的,他们也坐了下来,他们要说的话当然也是一个字:“酒!” 酒店中的伙计好像也有一点呆了,酒虽在他的手上,他却好像不敢走过去。 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 只要是人,都有一种对危险的预感。 伙计无疑感到,今天和其它的日子不同,今天是一个很倒霉的日子。 所以他的手开始发抖,“咚”的一声,酒壶从托盘上掉了下来。 酒壶并没有落在地上,因为有一只手及时伸出,伸出手的是铁拳。 他本来坐在墙角,离伙计之间,还隔着一张桌子和两三步的路。 可是他一伸手,就托住了酒壶。 他的这个动作非常的干净利落,也非常的漂亮,所以四个戴斗笠,穿蓑衣的人都同时赞道:“好!” 铁拳笑了一笑,他托着酒壶,走到第一个蓑衣人跟前,道:“你要酒?” 蓑衣人道:“是。” 铁拳为他斟满,在斟酒的时候,他一直盯着蓑衣人的脸。 他只能看到斗笠。 铁拳道:“你是谁?” 蓑衣人静静地道:“在下白先羽。” 铁拳笑了,苦笑。 在这种时候,他好像也只能苦笑。 他又走到第二个人的面前,道:“你也要喝酒?” 这个蓑衣人道:“是。” 铁拳道:“你又是谁?” 这个人道:“在下白先羽。” 铁拳道:“你也是白先羽?” 这个人道:“是!” 铁拳道:“江湖上有几个白先羽?” 这个人道:“很多。” 铁拳道:“很多?” 这个人道:“白先羽只是个名字,只要姓白的人,都可以叫白先羽,是不是?” 铁拳道:“想不到你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这个人道:“我说的本来就有道理。” 铁拳道:“你知不知道另外两个人是谁?” 这个人道:“我不知道。” 铁拳道:“你认为他们可不可能也是白先羽?” 这个人反问道:“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是?” 铁拳苦苦地笑了一笑,道:“不错,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是呢?” 这时雨已停。 雨过,天晴。 被雨水冲过的街道洁净而整齐,被雨水洗过的天空也似乎变得透明起来。 空气也清新如洗,有人在叫:“雨停了。” 雨停了! 铁拳望着门外的天空,空中已有云飘过,阳光也慢慢地透过云层。 铁拳忽地大叫了起来,道:“秦宝宝,你出来。” 一个声音在铁拳的身后懒洋洋地响起:“干嘛这么大声,我又不是聋子?” 铁拳忽地转身,当然就看到了秦宝宝。也看到了高渐飞。 这段时间以来,只要有秦宝宝在的地方,也一定可以看到高渐飞。 不过你看到高渐飞的时候,高渐飞却不会看你。 高渐飞的目光永远都停留在秦宝宝的身上,就算天塌下来,他都不会移开目光。 这种目光也许会让人受不了,不过任何事情,只要习惯了就好了。 秦宝宝已经习惯了。 铁拳现在看着秦宝宝,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秦宝宝早已死过十万八千遍了。 铁拳忽地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提出什么问题,秦宝宝一定有话回答。 并且是非常堂皇,非常正大,非常有道理的回答。 有道理得让你恨不得一头碰死。 铁拳不说话的时候,秦宝宝也不说话,他只是看着铁拳。 笑吟吟地看着铁拳。 如果你面对着这种笑容的时候,你心里一定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你认为自己是白痴。 铁拳现在已经认为自己是一个白痴,十足的混蛋加超级的白痴。 第一个开口的人当然是秦宝宝,他笑着道:“你看,我并没有违背赌约,我已把白先羽带来了。” 他的确没有,谁也不会认为他违背了赌约。 他的确把白先羽带来了,只不过是四个白先羽而已。 四个白先羽和一个白先羽有什么区别? 对铁拳来说,这其中的区别大极了。 可是对秦宝宝来说,这件事实在没有区别,一点区别也没有。 秦宝宝转向喝酒的四个人,道:“白先羽来了吗?” 四个人同时道:“来了。” 秦宝宝又转向铁拳,笑道:“白先羽的确来了,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他又向铁拳眨了眨眼睛,道:“想必你不会忘记,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铁拳忽地笑了。 秦宝宝道:“想不到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铁拳道:“因为我有理由笑。” 秦宝宝道:“什么理由?” 铁拳道:“这四个人中,当然只有一个真正的白先羽?” 秦宝宝道:“是的,真正的白先羽当然只有一个,就像江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秦宝宝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道:“不过哪一个是真的,连我都有一点糊涂了。” 铁拳道:“可是有一个人绝不会糊涂的。” 秦宝宝道:“哪一个人?” 铁拳道:“就是白先羽自己。” 秦宝宝道:“他自己的确不会糊涂的。” 铁拳道:“我知道白先羽是一个大侠。” 秦宝宝道:“绝对是。” 铁拳道:“我还知道,所有的大侠都有一个臭脾气。” 秦宝宝道:“每一个人都有臭脾气,何况是大侠。” 铁拳道:“不过大侠们的臭脾气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秦宝宝道:“有什么不同?” 铁拳道:“只要是真正的大侠,绝不会看着别人为自己而牺牲的。” 秦宝宝叹道:“是的,大侠们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 铁拳笑道:“所以,我想我已可以找出真正的白先羽来了。” 秦宝宝道:“你真的那么肯定?”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把手一摆,道:“请。” 铁拳冷笑一声,走到一个蓑衣人的面前,冷冷地道:“不管你是不是白先羽,我都要杀了你,不过你不必担心,白先羽是一个大侠,他一定不会让我来杀你的。” 这个白先羽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想杀人,话就不要说得太多。” 铁拳叫道:“好。” 他的手刚触到刀柄,立刻有人叫道:“停下。” 不是一个人叫停下,而是三个,另外三个蓑衣人。 这三个蓑衣人几乎同时道:“我就是白先羽,我已不想装下去。” 铁拳那手已握到了刀柄,随时都可以拔出刀来。 他一拔出刀来,就必有一个人倒下。 那三个人好像背好了台词一样,慢慢地道:“你可以向我动手了,因为我就是白先羽,真正的白先羽。” 铁拳无法拔刀,他胸中的怒气已像火山一样爆发开来,可惜他不能拔刀,因为他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他杀错了人,那他今生今世都不能杀白先羽了。 秦宝宝走了过来,先是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同情的语调道:“看来这一刀你是拔不出来了。” 铁拳怒气冲天地看着秦宝宝,好像恨不得一刀把秦宝宝的头剁下来。 秦宝宝用更加同情的语调道:“我知道你今天如果不拔出刀来,你一定会气疯的,所以你最好杀了我。” 铁拳大叫一声,道:“好,我就杀了你。” 他拔刀挥出。 这一刀集聚了他全身的怒气,宛如天崩地裂的一刀。 铁拳感到,自己从练刀以来,从来没有一刀比今天的一刀更可怕。 这一刀出手时,他就开始后悔,因为他不想杀秦宝宝。 绝对不想。 就算他可以杀尽天下人,但有一个人是绝不想杀的。 这个人就是秦宝宝。 可惜他后悔已经迟了,他的刀已挥出。 这一刀已如箭离弦,木已成舟。 秦宝宝没有动,动也没有动,就像天下人都死绝了,他也不会死。 一柄短剑闪电般地飞来,“叮”的一声,击中了刀背,刀剑相触,冒出一串串的火花。 刀被荡开。 出手的是高渐飞。 只有高渐飞。 铁拳惊讶极了,他知道,高渐飞的武功一向很不错,可是却没有想到,高渐飞的武功会不错到这个程度。 高渐飞正在摸着握剑手的虎口,连声道:“好麻,好麻。” 秦宝宝转过头来,道:“真的很麻吗?” 高渐飞在秦宝宝面前,是从来不说谎的,他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一点也不麻。” 秦宝宝道:“那你为什么要骗人呢?” 高渐飞道:“因为如果我说手好麻的话,铁拳的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秦宝宝一本正经地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欺骗。” 高渐飞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去,道:“我知道。” 秦宝宝表情很严肃,道:“那你为什么要骗人?” 高渐飞头低得更低,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虽然说不敢,目光中却有笑意,同样的,秦宝宝的目光中也有笑意。 铁拳忽地笑了,又笑了。 秦宝宝奇怪地看看他,道:“你在笑?” 铁拳道:“我的确在笑。” 秦宝宝笑道:“这种时候,你本该笑不???来的。” 铁拳笑道:“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他得意地笑道:“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喝酒后,就有人为我付账,我想睡觉,就有人为我订好了床位,我想穿新衣,马上就有人为我做好。” 秦宝宝道:“谁对你这么好?” 铁拳笑道:“当然是你。” 秦宝宝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保姆?” 铁拳道:“就是从这个时候,你总不会忘记你说过的话。” “如果你败了,你就跟我走,我到哪里,你就要到哪里。” 这句话秦宝宝的确说过。 秦宝宝笑不出来了,他叹道:“你的确是可以的,唯一不可以笑的人是我。” 铁拳的这一次行动无疑是彻底失败,不过他的确很想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白先羽。 他对秦宝宝道:“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谁才是真正的白先羽?” 秦宝宝笑道:“当然可以。” 他对那四个道:“你们谁才是真正的白先羽?” 四个人同时伸出一根手指头,同时指向自己,斗笠下的鼻子,同时道:“我是。” 秦宝宝叹道:“我想现在连他们自己都糊涂了。” ※※※※※※ 走在干干净净的街道上,吹着清凉的春风,真有一种很清爽的感觉。 这种时候,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应该会很愉快的。 最起码铁拳看上去是很愉快的。 秦宝宝看上去也是很愉快的,因为他又赢了一次。 虽然每一次他都会赢,胜利的感觉已不那么刺激。 秦宝宝道:“铁拳,你下面该么办?” 铁拳道:“什么怎么办?” 秦宝宝道:“你认为风先生会放过你吗?” 铁拳道:“当然不会。” 秦宝宝道:“他当然也会用那个老人来要挟你。”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你准备用什么方法来解决这个麻烦?” 铁拳道:“解决这个麻烦向来只有一种。” 秦宝宝道:“哪一种?” 铁拳道:“就是不去想他。” 秦宝宝摇了摇头,道:“我发现你很笨。” 铁拳道:“我的确很笨。” 秦宝宝道:“你知道你笨在什么地方?” 铁拳道:“我笨在根本就不该和你打什么赌,像你这种人,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秦宝宝道:“你笨的地方还不止这一点。” 铁拳道:“我还有哪个地方做得很笨?” 秦宝宝叹道:“你根本就不必做什么杀手,也根本就不必在乎什么风先生。” 铁拳心里猛地一紧,这句话触到了他的心里,就好像一根刺,一下子刺进他最敏感的部位。 他慢慢地道:“说下去。” 秦宝宝道:“如果你背叛了风先生,风先生会怎么样?” 铁拳道:“他会杀了爷爷。” 秦宝宝道:“你真的认为他会?”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所以你错了,错得很厉害,简直是错得一塌糊涂。” 铁拳哈笑道:“我知道你比我聪明,不过你不妨说清楚一点。” 秦宝宝道:“风先生绝不会杀了那个老人,因为如果他杀了他,就永远无法控制你,因为老人只要活着一天,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受到控制。” 铁拳一面听,一面慢慢地点着头,他也是一个绝对聪明的人,所以他立刻就听懂了秦宝宝的话。 秦宝宝轻轻地一笑,道:“何况你还忽略了一点,最重要的一点。” 铁拳道:“哪一点?”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认为自己的武功很不错?是不是认为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不可替代的杀手。” 如果别人说出这种话来,铁拳一定会打扁这个人的鼻子。 可惜这句话是秦宝宝说的,铁拳只有听着,何况秦宝宝的脸上绝没有一丝嘲弄的意思。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 秦宝宝道:“你当然不是,论杀人的经验和手段,你绝比不上田笑,论武功你也绝比不上陆放。” 铁拳的自尊心当然无法接受秦宝宝的话,可是这是事实。 铁拳道:“你说下去。” 秦宝宝道:“所以风先生对你的去留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铁拳道:“那么风先生为什么要对我下那么大的心血?” 秦宝宝伸出两根手指头,道:“他有两个目的。” 铁拳道:“哪两个?” 秦宝宝道:“第一,他可以利用你来控制那个老人,因为那个老人的高绝智慧和丰富无双的经验是可以帮助风先生很大的忙的。” 铁拳一下子醒了过来,秦宝宝的这些话,就像老僧的当头棒喝。 铁拳立刻问道:“风先生的第二个目的呢?”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我不能说,可不能说。” 铁拳道:“为什么不能说?” 秦宝宝道:“因为我一说出来,我们都会死的。” 铁拳道:“为什么是这样?”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就是这样。” 走出曲曲折折的小巷,就是一条长街,街很长很宽,人却不多。 人却不多,却有一个熟人。 田笑。 田笑站在一家酒店的屋檐下,正笑吟吟地看着走过来的三个人。 他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慈父在迎接回家的儿女。 田笑本是一个很可怕的杀手,如果你在以前看到他,你绝不会有愉快的感觉。 不过现在却不同了,因为田笑已不再杀人了。 人都是会变的,杜飞可以变,田笑当然也可以变。 铁拳看到田笑的时候,心中忽地涌动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他只觉得自己很想流泪。 三个月的师徒生活,他们之间好像已有了一根看不到的线。 田笑叹了一口气,道:“你回来了。” 这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意思。 你回来了! 铁拳点头,道:“是的,我回来了。” 田笑道:“我做了二十年的杀手,一直到今天,才明白了人生存的意义,可是你比我强。” 铁拳不懂。 田笑叹道:“因为你有一个好朋友,秦宝宝的确是你的好朋友。” 铁拳看着秦宝宝,目中已有柔情,他道:“是的,我很幸运。” 秦宝宝的脸忽地红了。 秦宝宝的脸居然会红,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就算发生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你都无法看到秦宝宝的脸红。 可是铁拳只不过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居然就红了。 秦宝宝忽地道:“你们都是混蛋,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铁拳道:“我们怎么是混蛋?” 秦宝宝的脸红得更厉害,他指着铁拳的鼻子叫道:“尤其是你,完完全全是一个超级大混蛋加超级白痴。”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转身就跑出很远。 高渐飞当然追了过去,可是他很快就回来了。 他的样子就好像被人痛打了一顿,然后又丢到臭水沟里。 铁拳奇怪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渐飞一头露水地道:“他对我说,如果我再跟着他,他就打断我的双腿,挖掉我的眼睛。” 他问田笑:“秦宝宝究竟怎么了?” 田笑的目中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笑,他笑着道:“因为他慢慢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孩子了。” 高渐飞道:“这又有什么笑的,这个我们都知道。” 田笑道:“可是他不知道,现在他开始知道了,所以以后,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了。” 高渐飞道:“一个女人难道那么可怕。” 田笑道:“简直可怕极了,简直比十个牛魔王加二十个铁扇公主还要可怕。” 高渐飞笑嘻嘻地道:“只要我们是孙悟空,就不必怕他了。” 田笑道:“可惜你们不是,你们充其量只是猪八戒而已。” 高渐飞越听越不懂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猪八戒? ※※※※※※ 他们又见到秦宝宝的时候,是在一家客栈里。 这家客栈很大,客人也很多,从五十文一夜的大通铺到十两银子一夜的住房都有。 秦宝宝住的当然是最高级的。 高渐飞走到门口,一推门就走了进去,每一次进入房门,他都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这一次,他只推动了半寸,就听到秦宝宝在尖声叫道:“滚出去!” 高渐飞的手不敢动了,他看着铁拳,道:“他叫我们滚出去?” 铁拳道:“我们还没有进去,又怎么能滚出去?” 高渐飞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铁拳道:“那我们只好在这里等下去。” 高渐飞道:“等到什么时候?” 铁拳道:“等到他叫我们滚进去的时候。”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就听到秦宝宝在叫道:“你们给我滚进来!” 铁拳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推开了门。 然后他就怔住了,全身上下都好像被一下子冻僵了。 高渐飞看了看铁拳,不由觉得很奇怪,可是等到他向房间里看了一眼的时候,他也立刻和铁拳变得一模一样了。 屋子里并不止秦宝宝一个人,秦宝宝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虽然像所有夜行人一样蒙着面,可是还是可以一眼看出她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手中有刀,刀很锋利,似乎吹毛可以立断。 这柄吹毛立断的刀,现在正抵在秦宝宝的咽喉上。 秦宝宝今天的打扮很奇怪,他居然披散下来头发,穿着一件宽宽松松的袍子,他的脸上,好像也比以前多了一点东西。 这些东西居然是脂粉,口红。 让铁拳和高渐飞惊讶的,绝不是那柄刀,而是秦宝宝此时的打扮。 在铁拳和高渐飞看来,秦宝宝的现在的打扮简直就像一个妖怪。 铁拳和高渐飞都看呆了,因为妖怪有两种,一种是吓死人的妖怪,一种是迷死人的妖怪。 秦宝宝属于第二种。 高渐飞感到有一些口干舌燥,过了很久,他才道:“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最可怕的就是女人了。” 他所认为可怕的女人,绝不是那个拿着一柄锋利的刀的女人。 绝不是。 无论是高渐飞和铁拳,好像都没有看到那柄刀,也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秦宝宝咬着嘴唇,怒气冲冲地道:“你们是不是死人?为什么还呆在那里?为什么还不过来救我。” 铁拳和高渐飞相互看了一眼,似乎都看到对方目中的意思。 他们并不是不想救秦宝宝,只是不舍得救而已。 秦宝宝现在的样子很“妖怪”,这种“妖怪”的样子一般是不大容易看得到的。 所以他们当然很希望多看几眼,哪怕只多看一眼,因为秦宝宝一旦脱离了危险,高渐飞和铁拳就“危险”了。 说不定他真会挖下高渐飞和铁拳的眼珠。 不过现在秦宝宝看上去真的生气了,不去救,看来是真的不行了。 高渐飞咳嗽了一声,对蒙面的女人道:“这位姑娘,你能不能把刀放下来,你不知道女孩子玩刀是很危险的吗?” 蒙面女人却根本不去理高渐飞。 自从铁拳走过来以后,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铁拳。 谁都可以看出,这个女人不但认识铁拳,而且关系很熟。 铁拳也在看着这个女人,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道:“小兰,原来是你。” 蒙面女人浑身一震,道:“你,你知道是我?” 铁拳叹道:“当然知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小兰的声音常着幽幽的伤感,更多的却是怒意。 也许说是醋意更合适一点。 她道:“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我到要看看把你迷住的狐狸精到底是什么样子。” 高渐飞忽地觉得自己应该走了,因为这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个吃醋的女人所做的事情,实在没什么看头。 秦宝宝也听到了“狐狸精”这三个字,不由地笑了。 他看了看小兰,又看了看铁拳,笑得更有趣了。 他对小兰笑眯眯地道:“你说的那个狐狸精是不是我?” 小兰怒道:“难道你不是?” 秦宝宝看着抵在咽喉上的匕首,笑道:“是不是对付狐狸精都是用这种方法。” 小兰冷冷地道:“你再说一句话,我就在你脸上打一个叉。” 一张再漂亮的脸蛋,如果打一个叉,就马上变成丑八怪了。 这种事情,每个人都会怕的。 大家也都知道,一个吃醋的女人对付自己所谓的“情敌”,也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决定先忍下这口气再说。 铁拳叹道:“我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小兰看着他,目中的神色非常复杂,铁拳忽地拔出了刀。 小兰叫道:“你要是敢过来,我就一刀刺下去。” 铁拳叹道:“我这把刀不是用来对付你的,而是来对付我的。” 小兰道:“你想怎么做?” 铁拳道:“我想剁下我的一根手指,我想让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并不是喜欢你,我只是,我只是……” 小兰道:“莫非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铁拳无奈地摇摇头,道:“有些事我不想说,也不能说,可是我必须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他把左手放到了桌子上,平平地推开,然后他就提起了刀。 小兰大叫道:“不要!” 可惜刀已砍了下去,砍向手指。 高渐飞也不由大叫道:“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 刀光一闪,一样东西飞了起来,飞得很急,很快,疾打小兰手中的小刀。 “笃”的一声,小兰手中的小刀已被打飞。 那样东西和小兰手中的小刀一起掉在地上,竟是一块木头。 而桌??的角正缺了一块。 铁拳一刀下去,切的当然不是自己的手,而是桌子的一角。 桌角被他切下之后,又被他用一种巧妙的力道打了出去。 打向小兰手中的小刀。 小兰一下子惊呆了,也许并不因为刀被打飞,而是因为铁拳此时的表情。 铁拳此时的表情,冷得就像冰,足让人从头冷到脚。 秦宝宝受制已久,此时方得自由,按照他以前的作风,不是一拳打出去,也是一脚踏出去。 可是他的拳头提起来的时候,却看到了小兰的泪水。 小兰目中的泪水已慢慢地流了下来,渐渐打湿了蒙面的黑纱。 她整个人就像一个被抽干空气的皮球。 看到她脸上哀痛欲绝的样子,秦宝宝的这一拳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小兰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铁拳,轻轻地摇着头,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那种绝望的眼神看着铁拳。 高渐飞看得心都要碎了,他扭过头去,他实在很不适应这种场合。 一个最大的不幸,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不能爱的人。 不幸的是,这种事总是在发生。 铁拳定定地道:“你可以走了。” 小兰慢慢地转身,向门口走去,她看上去已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具会走路的死人。 她可以不说一句话,可是她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走到高渐飞身边的时候,忽地对高渐飞道:“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 高渐飞怔怔地看着她,道:“不知道。” 小兰忽地笑道:“我想笑,我想好好地笑一笑。” 她大笑。 大笑着离开。 她笑得时候,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有人在叹息,轻轻地叹息,可是他的叹息却浓得像雨时化不开的浓云。 田笑慢慢地走了进来,他看了看秦宝宝,又看了看铁拳,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已是一个大人了,所以有些事情已不可避免的不发生。” 铁拳道:“我可以不让它发生。” 田笑道:“你不可以,你可以割断一个人的咽喉,可是你无法割断感情。” 秦宝宝忽地大叫道:“你们为什么还不滚!”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目中似乎有泪。 ※※※※※※ 我们都知道,如果一个人想笑,就应该大声地笑,如果一个人想哭,就应该痛痛快快地哭。 欢乐和悲哀,都是一种情绪,把情绪过多地压在心里,你就会觉得自己沉重得像一个铅球。 可惜我们并不能总是做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人活在这个世上,有时候并不是为自己而活着的。 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的生命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这朵花只为心爱的人而开。 可惜花开的时候,并不是总有人欣赏。 人生本就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 这就是人为什么总是不快乐的原因。 高渐飞也不快乐。 其实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也一向认为自己很容易满足。 所以他遇到秦宝宝之后,只要可以天天看到她,他就很满足了。 可是事情总是慢慢地变化,就像人总要长大一样。 快乐的事情总是不会长久。 高渐飞知道自己比不上铁拳,他也知道铁拳和秦宝宝早已相识。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自己实在不是铁拳的对手。 尤其是在和铁拳一起滚出去的时候,秦宝宝忽地道:“铁拳,你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中似乎有泪一样的东西。 高渐飞受不了这种哏神。 所以在铁拳留下来,门被关上,自己却被关在门外的时候,他一下子体会到小兰那时候的心情。 可惜他流不出眼泪,也更笑不出来,所以他几乎像逃一样的走出了客栈。 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到什么地方,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的目的很简单——做工,赚钱。 可是一遇到秦宝宝,高渐飞的生活就被完全打乱。 他现在已知道,自己之所以在三天之中连丢了三个工作,都是因为秦宝宝。 在他刚刚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他几乎兴奋得一夜没有睡好。 因为他知道,秦宝宝这种作法,绝不是因为讨厌自己。 如果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孩子不讨厌的话,换句话,就是喜欢。 被人喜欢,由其是被一个非常漂亮好看的女孩子喜欢,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 可惜铁拳来了。 高渐飞漫无目的地走,忽地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气。 那是馄饨的味道。 中国人实在很聪明,他们发明的食物,无一不是美妙绝伦。 比如说馄饨。 仅仅是用面和肉做的食物,但是却那么精巧,好吃。 当馄饨放到嘴里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含着一片云一样。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馄饨才叫“云吞面”? 高渐飞抬起头来,看到前面街道的拐角有一个馄饨摊子。 虽然夜已很深,馄饨摊子的生意却很好。 高渐飞走过去的时候,有一个吃馄饨的人正好抬起头来,看了高渐飞一眼。 是小兰。 高渐飞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更想不到小兰居然有吃馄饨的心情。 小兰似乎在向高渐飞招手,高渐飞走了过去。 正好有一个人站了起来,高渐飞就坐下,坐在小兰身边。 小兰笑道:“你想不想来一碗?” 她居然在笑,真的在笑,看到这种笑容,高渐飞已想像不出她刚才流泪的样子。 高渐飞不由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女人就是女人,她们的心就像云一样,她可以爱你爱到死,可是一转眼间,她好像根本不认识你这个人。” 小兰现在好像真的忘掉了铁拳,所以她在笑。 高渐飞道:“只有你请客,我才可以吃馄饨。” 小兰笑道:“那我就请客。” 摆馄饨摊子的是一个老人,脸上的皮肤已皱得像树皮了,不过他在看着小兰和高渐飞的时候,目中却有了笑意。 他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小兰看着高渐飞吃馄饨的样子,不由笑道:“看你的样子,就好像三天没有吃饭一样。” 高渐飞笑道:“就算我已吃饱了,只要我还能吃得下去,我都像三天没有吃过饭一样。” 小兰不由地笑了。 其实小兰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尤其是在这种昏黄的灯光下。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夜晚要比白昼温馨,可爱?是不是就是因为所有的女孩子在夜里看起来都美丽一些?可爱一些? 在一个美丽而可爱的女孩子面前,高渐飞努力控制自己的食欲,所以他只吃了十碗而已。 小兰一直笑眯眯地看着高渐飞,好像看高渐飞吃馄饨是天下最让人开心的事情。 他们离开了馄饨摊子之后,就很自然地并排走在街上。 街上已没有人,很少有灯光,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 小兰忽道:“你是不是困了?” 高渐飞道:“不困,你呢?” 小兰笑道:“我是个夜游神,一到了晚上,我的精神就特别好。” 高渐飞笑道:“有这种毛病完全可以做个小偷。” 小兰笑道:“的确,我小的时候,真好想做一个小偷。” 高渐飞睁大眼睛,道:“真的?” 小兰笑道:“真的,因为那时我家很穷,看到别人有花衣裳穿,心里就羡慕得要死。” 高渐飞开始认为,铁拳不要她的缘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小兰看着高渐飞叫道:“你不要真认为我去偷东西。” 高渐飞道:“你没有去偷?” 小兰幽幽地叹道:“因为那时我已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得到了,也没有用处,比如说……” 她忽地又笑了起来,道:“你以后要娶一个什么样子的老婆?” “娶老婆?”高渐飞有些扭捏起来,这种问题他当然想过,每一个人都会去想,高渐飞不好意思地道:“这个问题你最好不问。” 小兰道:“为什么不可以问?” 高渐飞道:“因为你一定会笑话我的。” 小兰道:“我不会,不管多么好笑,我也不笑。” 高渐飞立刻信任她了,他是一个很容易信任别人的人。 他道:“我以前想得很简单,我要的老婆,应该能吃苦,会干活,做出来的菜只要可以吃就行。” 他又笑道:“你千万别笑话我。” 小兰并没有笑,她叹了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一个要求简单的人会活得很开心。” 高渐飞笑道:“这就像一个胃,好吃的人总可以吃饱,因为他什么都能吃。” 小兰笑道:“你的确很能吃,我只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可是你却吃了十碗。” 高渐飞又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他的脸皮很薄,比女孩子还要薄。 小兰忽地不说话了,她停下了脚步,闭上了眼睛。 高渐飞实在不明白她是怎么了,只好怔怔地看着她。 小兰微闭着双目,头上的头发,在夜风中飞舞,她整个人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高渐飞忍不住要伸出手去。 小兰幽幽地道:“我有一个请求,不过你一定不会答应。” 高渐飞笑道:“我吃了你十碗馄饨,我怎敢不答应你?” 他在笑的时候,发觉笑容已不那么自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现在他和小兰站得很近,可以嗅到她身上的清香,那种香气就像扰人的游丝,慢慢游进高渐飞的身体里。 高渐飞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他轻轻地道:“你要我做什么?” 小兰迟疑着,慢慢地道:“你能不能,你能不能让我靠一下你的肩膀?我只是,只是一会儿。” 高渐飞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的心一下子乱极了。 小兰的头靠了上来,下巴抵在高渐飞的肩窝,她的头发不停地掠到高渐飞脸上,高渐飞不敢动。 他感到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只有被小兰的脸靠着的地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高渐飞多么希望小兰会一直这样,可是他渐渐感到肩上在发烫。 那是泪水,滚烫的泪水。 高渐飞忽地明白了,小兰的眼泪绝不是为自己而流。 人总是喜欢掩盖一些不愿提起的事情,可是他们无法忘怀。 就算他们努力去逃避,也最终要面对。 高渐飞知道,小兰刚才那种开心的笑,愉快的表情,却是因为她在努力地摆脱铁拳。 可惜她摆脱不了。 因为铁拳已在她心中。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因为自己岂不是也一样。 夜沉如水。 ※※※※※※ 小兰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没有泪水,只有泪痕。 泪痕也同样可以抹去,可是心上的泪痕呢? 小兰道:“对不起,我只是……” 高渐飞摇了摇手,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什么都明白了。” 小兰叹道:“我知道这需要时间,也许很快,我又是一个快乐的人了。” 高渐飞叹息道:“也许你会越来越不快乐。” 小兰叹道:“也许。” 他们又沉默了很久,高渐飞道:“你准备到哪里去?” 小兰幽然一笑,道:“我又能到哪里去?我从哪里来的,当然也只有回哪里去。” 高渐飞道:“你想回到风先生那里去?” 小兰道:“因为这是我唯一的路。” 高渐飞知道,自己帮不了她,因为他连自己也帮不了。 不过他道:“也许你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小兰道:“到哪里?” 高渐飞道:“到我家,我家虽然很穷,不过一定饿不死你的。” 他又连忙解释道:“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绝不是那个意思。” 小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高渐飞不由笑了,两个人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可是有一种声音听起来却不愉快,那是马车的声音。 破旧的马车,“吱吱”地从街道的那一端摇了过来。 马车的颜色似乎是黑色的,赶车的人也穿着黑衣裳。 在夜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忽地看到一具棺材,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那绝不是一种愉快的感觉。 破旧而漆黑的马车,阴森恐怖的棺材,轰隆隆地驶过长街,擦着高渐飞和小兰隆隆地驶过。 在马车擦肩而过时,高渐飞抬头看了马车夫一眼。 这一看,他差一点要跌到小兰的怀里。 这个马车夫也许并不太丑,也许还可以称得上英俊,可是他的脸极白,就像是用石灰涂过一样。 他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额头,却没有遮得住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竟是红色的。 在这样一个漆黑无日,寂静无声的春夜里,你忽地看到这样一个人,那么你只会想到一个字,“鬼”。 马车已驶出了很远,高渐飞的心脏还在怦怦地乱跳,连他都这样害怕,小兰呢? 高渐飞一想到小兰,连忙回过头去,然后吁了一口气。 小兰并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昏了过去而已。 马车好像是往客栈方向去的,这件事会不会和秦宝宝有关? 想到秦宝宝,高渐飞就沉不住气了,他立该就想赶回去。 可是他又怎能丢下小兰不管? 他抱起小兰开始跑动。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在这样的夜里,抱着一个柔玉温香的女子,他会是什么感觉? 高渐飞没有感觉,因为他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个人——秦宝宝。 就算小兰全身上下一丝不挂,高渐飞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风声从他的耳边呼呼地吹过,高渐飞已看到客栈的灯光。 这里和自己离去时并没有什么异样,高渐飞还是感到不放心。 他一口气冲到了客栈,冲到了楼上,一肩膀把秦宝宝的房门顶开。 屋子里的人很多,大家的目光一下子扫了过来。 现在这间屋???里,坐着秦宝宝、铁拳、田笑、白长生,还有白长生的父亲。 大家都看到了高渐飞,也看到了高渐飞手上的小兰。 大家都有一种奇怪的表情。 高渐飞急忙道:“你们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铁拳道:“没有什么事情,一切都很正常。” 他的眼角瞥了瞥小兰,道:“你出了什么事?” 高渐飞并没有出什么事,他只是担心秦宝宝出事而已。 所以铁拳的话,他也回答不出来。 并且大家的目光都在看着他,当然也看着他手中的小兰。 高渐飞感到身上的汗已下来了,现在自己,这种样子,随便别人怎么想,都可以理解。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所以才急急赶回来的?” 高渐飞道:“是。” 秦宝宝道:“你说的奇怪的事,是不是一辆漆黑的马车,上面有一个黑衣的赶车人,马车上还有一个棺材?” 高渐飞连声道:“是,是,是。” 秦宝宝道:“我们现在谈的也是这件事。” 他看着高渐飞如释重负的样子,笑道:“现在可以把小兰放下来了吧?” 高渐飞根本不用放下小兰,小兰就已醒了。 小兰其实早已醒了。 现在她悄悄地溜下地去,她希望别人都不要看她。 别人也的确没有看她一眼。 别人没有关系,可是铁拳也没有看她,就像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 小兰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高渐飞也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可是最后一张椅子也被铁拳占了,所以他只站着。 他的情绪刚刚稳定,就道:“那辆马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话音刚落,“突”的一声,有一样东西打破了窗户,飞进了屋子里。 那样东西突破窗纸的时候,大家都已看清了那是一柄飞刀。 看到飞刀的时候,一屋子所有的人都没有动,因为谁都看到了飞刀不是击向屋子里任何一个人。 “笃”的一声,飞刀钉在了桌子上,入木已有一寸。 大家的目光立刻汇集到这柄飞刀上,大家都忽地不说话了。 飞刀是最普通的一种,长三寸九分,和江湖上最流行的式样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大家看的都不是飞刀,而是飞刀上的一张纸条。 纸条是被绑在飞刀上的,每一个人当然都希望知道绑在飞刀上的纸条写着什么,每一个人却都没有动。 在这里,除了高渐飞之外,每一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老江湖了。 老江湖的意思,就是小心,谨慎,绝不轻举妄动。 刀上或许有毒。 字条如果打开,也可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这些问题只要有一点点江湖知识的人都是可以想到的。 高渐飞还算不上一个老江湖,他什么都不懂,所以也很并不知道害怕。 他只是一伸手,就把刀上的纸条取了下来,等到众人大叫:“不要动。”的时候,高渐飞已开始读纸条上的字了。 他好像还认得几个字,所以就把纸条上的字一个个念了出来:“闻各位皆一时之雄,心甚仰慕,故而今夜子时,当踏月来访,君等雅人,当不至令我徒劳往返矣。知名不具。” 高渐飞读罢,大家都没有说话,不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忧色。 高渐飞却奇怪道:“知名不具,我明明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秦宝宝笑了起来。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形下,如果说只有一个人可以笑得出来,那个人一定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这个知名不具的人,你当然不认识。” 高渐飞道:“那么谁认识?” 秦宝宝道:“除了你之外,每一个人都认识。” 高渐飞道:“那么他是谁?” 秦宝宝道:“这个人姓钟,叫作钟无情,他还有一个外号,就是‘闻君不死,一剑送终’。” 高渐飞道:“闻君不死,一剑送终。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听说你还没有死,所以我来为你送终,一剑送终。” 高渐飞道:“原来这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 秦宝宝道:“你说对了。” 高渐飞道:“这个人能够一剑送终,武功一定很可怕。看你们怕成这个样子,我都有一点头痛。” 秦宝宝道:“不错,恐怕谁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头痛的。” 高渐飞又问了一个问题,道:“他和你们有仇?” 秦宝宝道:“没有。” 高渐飞道:“他和你们有恨?” 秦宝宝道:“没有。” 高渐飞道:“那么他为什么要为你们一剑送终?” 秦宝宝道:“因为他喜欢。” 高渐飞穷追不舍,道:“他喜欢又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高渐飞很好学,也很好问,只不过太好学,好问了一点。 如果你居然胆敢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那么你就只好自认倒霉。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他喜欢杀的人,都是一些名人,只要是有一点点名气的人他都想试一试。” 高渐飞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的样子,道:“这样说来,我好像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了。” 秦宝宝道:“为什么没有关系?” 高渐飞道:“因为你们都是很有名的人,而我恰巧不是。所以我当然不会让钟无情注意的。” 秦宝宝道:“你错了。” 高渐飞道:“我怎么错了?”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现在已渐渐有名了,你一拳打倒‘神拳无敌’冯子中,一剑击败‘神剑无敌’韩随风。如果这还不出名,那可是一件怪事了。” 高渐飞张大了嘴巴,大得足以塞下一个馒头,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也算一个名人?” 秦宝宝道:“绝对是。” 高渐飞道:“所以钟无情也绝不会放过我的。” 秦宝宝道:“猜对了。” 高渐飞忽地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像一个叫化子突然拾到了一个金元宝一样。 秦宝宝看着这个人,就好像看一个疯子一样。 这一点高渐飞也觉察到了,他道:“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秦宝宝道:“这种眼光有什么不对?” 高渐飞道:“也不是什么不对,只是这样一来,我感到我好像有毛病似的。” 秦宝宝反问道:“难道你没有毛病?” 高渐飞不服气地道:“我有什么毛病?” 秦宝宝叹道:“你知道你马上就要死了,不但不伤心,居然还可以笑得出来。” 高渐飞笑道:“你是说钟无情吗?我一想到他,的确有一点好笑。” 秦宝宝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笑的。” 高渐飞笑道:“你想像一下他鼻子被打扁的样子,难道不好笑?” 秦宝宝道:“钟无情的鼻子好好的,怎么会扁呢?” 高渐飞道:“因为我要打他。” 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有毛病,不过高渐飞如果说这种话却很正常。 他如果不说这种话才不正常。 所以大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白长生忽地道:“钟无情已有十年未出江湖了。” 田笑道:“十年零三个月。” 白长生道:“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田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有一些事情我本来不愿说的,可是我现在已不能不说。” 白长生道:“田先生难道见到过钟无情?” 田笑苦苦一笑道:“岂止是见过而已,若不是有人为我挡了一剑,我现在早已是一个死人了。” 大家都不由地惊讶起来,道:“哦?” 田笑道:“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刚刚成为一个杀手,我接下的第一笔生意就是杀一个江湖名人。 “当时我很紧张,每一个人第一次杀人都难免要紧张的。所以有一个朋友准备和我一起去。 “他早已是一个成名的杀手,他甚至已可算是我的师父,和他在一起,我实在放心了很多。 “这一次的行动非常成功,虽然我在面对那个江湖名人时,差一点握不住剑,可我还是杀了他。 “没有想到的是,钟无情居然是这个江湖名人的朋友,唯一的一个朋友,所以一场激战是不可避免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发抖,每一个人都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形。 田笑的叹息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他继续道:“他一出现的时候,我们就已知道,我们绝不是他的对手,绝不是。 “可是我们同样知道,在他的剑下全身而退,也是一件绝不可能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这位朋友忽地做了一件让任何人都非常吃惊的事,他居然冲了上去,用身体挡住了钟无情的剑,他的意思只有一个,让我走。 “我绝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可是我知道,我根本就救不了我的朋友,其实他在冲上去的时候,已是一个死人,我如果想为他报仇,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活着。”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可以听出他声音中沉重的叹息。叹息中有深深的遗憾。 因为钟无情还活着,这个仇还没有报。 秦宝宝忽地笑了,道:“这个钟无情看来真的很不简单,不过,这一次他能够杀的人只有一个。” 高渐飞道:“是谁?” 秦宝宝笑道:“就是他自己。” 高渐飞笑道:“不错,我们这里有一、二、三、四、五、六个人,钟无情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我就不信,六个人居然打不过一个人。” 秦宝宝笑道:“我也不信。” 田笑叹道:“你们之所以不相信。是因为你们还没有见到他的剑法,可是等你们见到他的剑的时候,也许一切都已迟了。” 秦宝宝道:“他的字条上说,他会在子时前来。”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白长生道:“现在已是子时。” 秦宝宝道:“所以他很快就要来了。” 白长生喃喃地道:“是的,他要来了。” 秦宝宝忽地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吹熄了屋子里所有的灯。 没有灯就没有目标,大家的心里都在想,为什么这一点自己都没有想到呢? 只有高渐飞叫了起来,道:“好好的,你把灯弄熄做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忽地听到黑暗中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指点中了自己身上的檀中穴。 檀中穴是一处很重要的穴道,一个人的檀中穴一但被点巾,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丝的力气。 不过高渐飞的反应也很快,他在檀中穴被点中的同时,自己的拳头也已打出,他记得好像是打中了一个人的肋下。 铁拳的情况和高渐飞差不多,几乎也是在灯灭的同时。他的檀中穴也被点中了,他的刀也及时地挥出,刀的确是砍中了一个人的身体,可是铁拳却没有感觉到刀割开皮肉的那种异样的感觉。 他知道向自己出手偷袭的人的身上一定穿着宝甲之类的东西。 屋子里没有惊呼声。只有人在受伤时那种急促的喘息声。铁拳听出是白长生的声音。 铁拳第一个想到的是秦宝宝。秦宝宝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和自己一样没有关系,千万不要像白长生那样受了伤才好。 灯不知何时又已亮起,屋子里已多了一个人。 一个黑衣人。 这个人的年纪本应该不小了,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皱纹,因为他的脸上好像是抹了一层白粉一样的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来,有着说不出的恐怖。 这个人的头发居然还是像年轻人一样漆黑发亮。 漆黑发亮的头发,苍白的脸,一双发红的眼睛,每一个人的心头都不禁有一丝的寒意。 屋子里的五个人中,每一个人都像是被点中了穴道,只有白长生受了伤。 血从他的右手腕慢慢地流了下来,一点点地滴在地上。 黑衣人一双发红的眼睛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慢慢地看过来,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他好像是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是说了一些什么。 秦宝宝忽地笑了,道:“你就是钟无情?” 钟无情冷冷地看着秦宝宝,冷冷地道:“你刚才好像说过,这一次我能杀的人只有我自己?” 秦宝宝道:“是的。我说过。” 钟无情道:“现在你还是这么认为吗?” 秦宝宝道:“是的。” 钟无情笑了一笑。 笑本是一种令人愉快的表情,一般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你如果看到钟无情的笑,你一定会有另外一种看法。 他的笑不但不会让你感到愉快,甚至让你恨不得挖下自己的眼睛。 钟无情又看了看高渐飞,道:“你好像也说过,你要打扁我的鼻子。” 高渐飞道:“我说过。” 钟无情道:“现在你是不是还想这么做?” 高渐飞道:“想。” 钟无情又笑了道:“现在好像你只有等着我来打扁你的鼻子。” 高渐飞道:“如果你有胆量的话,就解开我的穴道,我一定会打扁你的鼻子。” 钟无情道:“你真的想试一试?” 高渐飞道:“只要你有胆量给我这个机会。” 钟无情想也不想,道:“好,我给你。” 他伸指一弹,就解开了高渐飞的穴道,可是他的手指并没有碰到高渐飞的身体,他居然用的是隔空解穴。 隔空解穴这种武功只是一种传说而已,江湖上真正会用这种武功的人,实在比八十岁老太婆的牙齿还要少。 高渐飞的穴道虽然被解开,可是他并没有急着出手,他先是活动了一下手腕,又运了运气。 钟无情冷冷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耍把戏的人。 高渐飞道:“现在你可注意了,我就要出手了。” 钟无情道:“你随时都可以出手。” 铁拳和秦宝宝都睁大了眼睛,这是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高渐飞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高渐飞忽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打了。” 钟无情道:“你不打了?”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已想通了,你的武功比我高得多,就算我打扁你的鼻子,你也一样可以要我的命,我又何必花什么力气?” 钟无情道:“你总算明白了这一点。” 高渐飞叹道:“现在明白还不算晚。” 他在说到第七个字的时候,他的拳头无声无息地打出。 高渐飞的拳头。 在一年之后,人们在提到秦宝宝和他的几个朋友时,都马上会想起高渐飞的拳头,铁拳的刀。 高渐飞的拳头和铁拳的刀在一年之后,已是江湖公认的最可怕的武器之一。 在大家的印象中,高渐飞的拳头就像铁拳的刀一样,只要打了出去,就绝没有失手过。 那么这一次呢? 高渐飞的拳头已打上了钟无情的鼻子,钟无情的鼻子果然扁了。 大家看到这一拳的时候,心里真的痛快极了。 可是钟无情并没有被打倒。 他好像也没有做出什么闪避的动作,就好像是故意想试一试高渐飞的拳头究竟有多可怕似的。 拳头已打上了钟无情的脸,可是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的人却是高渐飞。 所以高渐飞虽然一拳打中了钟无情的鼻子,可是钟无情还是点中了高渐飞的穴道——檀中穴。 高渐飞的身体又变成了木头人一样,连他的拳头都来不及收回,所以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很可笑。 可是唯一能笑得出来的人只有钟无情。 钟无情又走到了铁拳的面前,道:“听说你的刀很快。” 铁拳道:“你是不是也想解开我的穴道,让我出刀?” 钟无情道:“我的确有这个意思。” 铁拳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钟无情道:“为什么?” ←→ 第十八章 铁拳道:“因为刀不是拳头,你可以受得了一拳,可是绝不可能受得了一刀的。” 钟无情道:“如果我偏要试一试呢?” 铁拳道:“那就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了。” 钟无情道:“好,我就试一试你的刀。” 他还是用他神奇的解穴手法解开了铁拳的穴道。 他刚刚放下了手指,铁拳的刀就刺了出去。 他用的刀法是刺。 用刀的人中,很少有几个人喜欢用刺。 因为刀和剑不同,在刀的十几种用法中,刺是最难练的一种。 所以铁拳用的是刺。 同样在一年之后,当铁拳的名气真正地响起来的时候,大家也都知道,铁拳的刀和高渐飞的拳头一样,从来没有落空的时候。 可是刀和拳头不同。 一个人就算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武功,就算可以受得起一拳,可是他不可能受得起一刀的。 尤其是铁拳的刀。 所以这一刀还是刺中了,刺中了钟无情的心脏。 可是刀只刺破了黑衣,就再没能进入一寸。 无论用多大的力气都不可能再进一寸。 钟无情的手指又伸了出来,同样点中了铁拳的穴道。檀中穴。 铁拳的刀还刺在钟无情的衣服里,上身前倾,还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只不过这个姿式已变得很可笑了。 钟无情从每一个人的面前走过,最后停在了田笑的面前。 田笑道:“难道你还想解开我的穴道?” 钟无情道:“这个险我是绝不会冒的。” 田笑道:“你的身上穿着刀枪不入的宝甲,又练了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你好像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钟无情道:“我练的并不是金钟罩,铁布衫。” 田笑道:“那么你练的是什么?” 钟无情道:“是少林寺的金钢不坏之身。” 田笑不由失色道:“你竟练成了金钢不坏之身?” 钟无情道:“只是小有成就而已,可是用来对付白先羽的神刀恐怕就不行了。” 大家都不由地看着那个白先羽。 大家都知道这个人并不是白先羽,而只是白先羽手下一个忠心的仆人而已。 白先羽早已死了。 钟无情已走到这个人的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冷冷地道:“你希望别人认为你是白先羽?” 这句话的意思已等于在说,你不是白先羽。 这个人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白先镜。” 钟无情道:“我听说白先羽有一个弟弟也叫做白先镜。” 白先镜道:“那就是我。” 钟无情道:“我还听说白先羽已死了。” 白先镜道:“你没有听错。” 钟无情冷冷地道:“可是白先羽绝没有死。” 现在白先镜开始冷笑了,他道:“每一个人都会死的,就算是白先羽,也同样是一个人,只要是人,都会死的。” 钟无情冷冷地道:“可是我知道他并没有死。” 白先镜冷笑。 钟无情道:“你知道白先羽为什么不会死?” 白先镜冷笑道:“为什么?” 钟无情道:“因为我还没有死。” 白先镜还是冷笑。 钟无情叹了一口气,道:“白先羽究竟有没有死,其实你也不会知道,可是我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一些奇怪?” 白先镜道:“不奇怪。” 钟无情道:“哦?” 白先镜道:“因为你是一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像你这样胡言乱语。” 钟无情笑了一笑,忽地一拳打在了白先镜的小腹上。 白先镜虽然穴道被点,可还是被这一拳打弯了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慢慢地流了下来,白先镜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钟无情淡淡地笑道:“如果你不相信白先羽没有死。我们可以打一个赌。” 白先镜没有说话,因为他的一口气还在小腹处,还没有力气说话。 钟无情道:“我从一数到十,如果我数完了十下,白先羽还没有出来的话,这里就有一个人要死了。” 白先镜现在可以说话了,他道:“你可以数到一千一万都没有关系。” 钟无情笑了一笑道:“好,不过我第一个杀的人并不是你。” 他看了看四周,他的目光每触到一个人的脸上时,这个人的表情就会有一些变化。 最后钟无情把目光停在了秦宝宝的脸上。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是我。” 钟无情笑道:“为什么会是你?” 秦宝宝道:“因为白先镜一定和白先羽立了约定,无论白先镜发生了什么事,白先羽也许都不会出来。” 钟无情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 秦宝宝道:“所以白先羽就算看到你杀了白先镜,也未必会出来的。” 钟无情道:“不错。” 秦宝宝道:“可是我就不同了。” 钟无情道:“你有什么不同?” 秦宝宝道:“因为我的身份很特别,如果我死了,江湖上就很可能会起大乱子。因为为我报仇的人很多。” 钟无情笑道:“不错,唐门、少林寺、金龙社,这江湖上的三大势力,一定不会放过白先羽的。” 秦宝宝道:“不错,如果白先羽见死不救,我的大哥他们的确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 钟无情道:“我虽然听说卫紫衣的脾气变了很多,可是一个人的脾气再变化,还是无法根本改变。” 秦宝宝道:“所以你拿我要迫白先羽出来,的确是找对人了。” 钟无情道:“你好像也想看到白先羽出来。” 秦宝宝道:“是有一点点想,因为这样一个大人物,如果不看一看,今生都会觉得遗憾的。” 钟无情道:“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数了?” 秦宝宝道:“当然可以。” 钟无情慢慢地说出第一个数字:“一。” 这是一种可怕的折磨,钟无情的声音非常缓慢,好像时间对他来说,已是一种凝固的东西。 可是每一个人都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开始加快,尤其是高渐飞。 可是他刚才不是没有机会,如果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相信一定可以把钟无情的头颅打碎。 可惜这个机会已不可能再有。 所以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钟无情好整以暇地慢慢地数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数字。 “三。” 现在钟无情只不过才数到三,可是高渐飞已经受不了了。 他叫了起来,道:“你要杀,就杀我好了。” 钟无情转过身看着他,道:“杀你?杀你又有什么用?” 高渐飞道:“你要是杀了我,也一样有人会为我报仇的。如果白先羽真的见死不救,为我报仇的人也一定不会放过白先羽的。” 钟无情道:“所以白先羽为了你,也一定会出来的。” 高渐飞道:“是的。” 钟无情沉思着道:“那么你又是谁?你的武功的确不错,谁教了你这一身武功?” 高渐飞道:“是我妈。” 钟无情道:“你妈又是谁?” 高渐飞忽然迟疑了,他道:“我妈是,我妈是……”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不必说下去。” 高渐飞立刻停下了,因为他知道,白先羽来了。 门外传来拐杖点地的“笃笃”声,然后门被推开。 一个老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一个青衣的老人。 老人的年纪比秦宝宝、铁拳、高渐飞的年纪加起来,乘上二还要大一点。 谁都想不到,一个人可以衰老成这个样子。 无论你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他都像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死过去的老人。 老人走了进来,走到了高渐飞的面前,道:“你的母亲还好?身体还好?” 高渐飞惊奇地道:“你认识我母亲?” 老人点了点头,道:“除了她的儿子,谁可以有那么可怕的拳法?” 高渐飞不禁有一点飘飘然了,对别人的恭维,他可以不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认为这个人是在讥讽自己。 可是这个老人的话就不同了。 因为他就是白先羽。 白先羽无疑是前辈名侠,他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时候,这里的人有一大半还没有出生。 白先羽又走到铁拳的面前,道:“那个老家伙还好?” 铁拳道:“好得很。” 白先羽笑道:“我就知道这个老家伙一定死不了,连我都死不了,何况那个老妖怪?” 如果别人说出这种话来,铁拳一定会割断这个人的咽喉。 可是现在这句话是白先羽说出来的。 白先羽看了看田笑道:“你一定就是那个田笑。” 田笑道:“是。” 田笑虽然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可是在这个老人面前,却恭敬得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因为他就是白先羽。 白先羽最后走到了秦宝宝的面前,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就像是湖上的水纹一样荡开了。 他笑道:“秦宝宝,嗯,秦宝宝,原来你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白大侠是不是觉得有一些失望,白大侠是不是认为我本来应该是三头六臂?” 白先羽笑道:“就算不是三头六臂,最起码也应该是两个脑袋。” 秦宝宝道:“如果一个脑袋就够用的话,又何必用两个脑袋?” 白先羽笑道:“不错,如果一个人的武功已足够好的话,又何必去练什么金钢不坏之身。” 秦宝宝道:“只有对自己没有把握的人,才会练这种没有用的武功。” 白先羽笑道:“也不能说没有用,只是如果有这么多的时间,为什么不去喝喝酒?下下棋?” 秦宝宝道:“因为他有毛病。” 白先羽笑道:“不错,这个人一定是有毛病。” 他转过身来,看着钟无情,道:“我说的这个有毛病的人就是你。” 钟无情冷冷地道:“我知道。” 白先羽笑道:“你居然知道,看来你的毛病并不是太厉害。” 钟无情冷冷地道:“你终于还是出来了。” 白先羽笑道:“所以我还是认为你有毛病,我一出来,你就要死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出来?” 钟无情冷冷地道:“白先羽只不过还是以前的白先羽,可是钟无情已不是以前的钟无情。” 白先羽叹道:“有一些人一旦有了一些自以为很不错的东西,就会拿出来卖弄卖弄,只不过,他们还是卖不出去而已。” 秦宝宝觉得很有趣、这个白先羽一点也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严肃,他倒觉得白先羽好像和自己很投缘似的。 他是一个很风趣的老人。 可是对钟无情来说,白先羽不是风趣,而是可怕,非常的可怕。 谁在第一眼看到白先羽的时候,都认为这是一个快要死的人,可是你再仔细地看一看,你就会发现,这绝不是一个平常的老人。 当他对你笑的时候,他和普通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可是当他偶尔睁开眼睛的时候。目中的光就像是针尖一样。 现在他已站在钟无情的面前,只是那么随随便便地一站。于是屋子不自禁地静了下来。 屋子里好像多了一样东西,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东西。 高渐飞的血液加快了流动,这无疑是惊天动地的一战,这一战一定会非常地精彩。 最关心的还是铁拳,因为他也用刀。 白先羽的神刀只是江湖上的一个传说,有时候已被渲染成一个神话。 现在铁拳终于可以看到白先羽的刀了。 那究竟是一柄什么样的刀,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 最紧张的当然是钟无情。 在面对秦宝宝这些人的时候,他非常的嚣张,也非常的傲慢。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秦宝宝已看到,钟无情的脸上好像已有了汗水。 在从从容容的白先羽面前,钟无情紧张得好像要昏了过左。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这一战虽然并未开始,可是胜负已可以预料。 白先羽还在笑,那种只要是在老人的脸上都可以看到的笑。 他笑着道:“钟无情,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田笑忽地道:“因为他发现,就算他再练上个十年八年,也不可能是白大侠的对手。” 白先羽笑道:“可惜这种事情他是永远也不会承认的。” 田笑道:“也许连我现在都可以杀了他。” 白先羽笑道:“你想试一试?” 田笑道:“想。” 白先羽笑道:“好,我也想看一看天下第一杀手杀人的手段。” 他手中的木杖轻点,“嗤”的一声,田笑的穴道已被解了。 白先羽用的当然也是隔空解穴的手法,只不过他的手法要比钟无情的高明得多。 他根本就不必做势,只是随随便便地一抬木杖,田笑的穴道就被解了。 田笑走到了钟无情的面前。冷冷地道:“你是否记得十年前,你杀过一个人?” 钟无情道:“我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田笑道:“可是那一个人你一定不会忘记,因为他为了救自己的朋友,宁愿用身体缠住你的剑。” 钟无情道:“原来那一天逃走的人就是你。” 田笑道:“所以我今天来报仇了。” 钟无情道:“好。” 他已出手。 在他进来,一直到现在,谁也没有看到他的剑,谁也不知道他的剑在他身上的什么地方。 现在大家已看到了。 剑就在他的袖中,一柄极狭,极薄的剑。 袖中剑。 剑光一闪,就到了田笑的咽喉。 谁也不可以形容这一剑的速度,就像谁也不可以形容闪电的速度。 这一剑出手就到了田笑的咽喉,好像剑本就在田笑的咽喉一样。 这样的速度,谁可以抵挡? 铁拳看到这一剑的时候,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这一剑是刺向自己,那么自己肯定死定了。 高渐飞也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刚才钟无情用出这样的一剑,自己绝不可能打中钟无情的鼻子。 因为在自己还没有出手的时候,自己就是一个死人了。 大家都好像有一种同样的感觉——幸亏这一剑刺的不是自己,而是田笑。 田笑有没有把握接下这一剑? 田笑没有接,也没有挡,更没有避,他也出刀。 闪电般地出刀。 刀光一闪,也到了钟无情的咽喉。 大家都可以看得出,田笑的这一刀要比钟无情的剑慢一点点。 只慢一点点。 也就是说,当钟无情的剑已刺中田笑的时候,田笑的刀还不能刺中钟无情。 可是,田笑的这一刀已贯注了真力。 所以就算是钟无情一剑刺死了田笑,田笑的刀也同样可以要钟无情命。 在田笑出刀的时候,大家都不禁地叫了起来,可是等这一刀刺出之后,大家才发现。 对付钟无情的快剑,田笑的方法是唯一的方法。 钟无情会不会和田笑一命换一命? 这是不可能的。 每一个人,不管他是什么人,哪怕只是一个最下等的人,他也一定认为,自己的命要比别人的命值钱得多。 “叮”的一声,刀剑相触,钟无情的剑已荡开了田笑的刀。 钟无情的第二剑已刺出。 他这一剑好像更快,他好像随时都可以刺出最快的剑。 田笑的第二刀能不能和他的第一刀一样快? 田笑想也没有想,他的刀又已刺出。 他在刺这一刀的时候,好像根本不知道钟无情的剑会杀了自己。 更让大家惊讶的是,他的这一刀也不是刺向钟无情,而是刺向白先羽。 钟无情的剑在刺到中途的时候,也忽地转向,剑的目标,也同样是白先羽。 几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地惊呼了起来。 几乎的意思,就不是所有的人了。 只有一个人好像早已料到。 这个人就是秦宝宝。 他只是笑了。 笑的人还有一个。 那就是白先羽。 白先羽也笑了。 在他笑的时候,大家都好像看到了有一种如寒星般的刀光一闪。 谁也没有看清这一刀的出手方位和角度。 不过大家都很清楚。 白先羽已出刀。白先羽的神刀。 大家早已想看一看传说中白先羽的神刀。现在大家终于看到了。 可是等到这一件事过后,有人问起铁拳或是高渐飞:“那究竟是一柄什么样的刀?” 铁拳和高渐飞都回答不出。 他们虽然看到了那一刀,可是就像没有看到一样。 如寒星般的刀光只一闪,钟无情和田笑已退开。 他们的身上还是好好的,衣服也是好好的。 他们手上还是有刀,有剑。 可是他们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死人。 最起码是一个快要死的人。 白先羽双手拄着木杖,脸上轻轻地笑着,他的表情很有趣,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秦宝宝忽地对白先羽道:“你怎么知道想杀你的人是田笑?” 白先羽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秦宝宝笑道:“因为如果你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一个死人了,没有一个人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能够接得下钟无情和田笑的联手一击的。” 白先羽点头道:“不错,这两个人的确非常可怕,也许江湖上再也找不出比他们两个还要可怕的人。” 秦宝宝道:“那么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 白先羽笑道:“我之所以有防备,是因为你告诉我的。” 秦宝宝道:“我刚才没有说话。” 白先羽道:“有一些事情,不必说话也是可以传达的。” 秦宝宝道:“我刚才怎么了?” 白先羽道:“你刚才一直在看着田笑,因为你早已知道他想杀我,所以你看他的眼神就和看其他的人的眼神有所不同。” 秦宝宝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确已知道他才是杀你的真正主力。我本来一直想告诉你的,可是我没有机会说话。” 白先羽笑道:“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田笑才是杀我的主力?” 秦宝宝道:“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理。” 白先羽道:“你说。” 不光是白先羽想听,每一个人都很想听,尤其是田笑。 秦宝宝道:“我知道风先生一直想杀的几个人中,白大侠就是其中的一个。” 白先羽道:“不错,如果我一天不死,他一天都不会安心的。” 秦宝宝道:“可是他也知道,想杀你,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先羽笑道:“如果我是那么容易死,我早已死了。” 秦宝宝道:“所以他制定了一个非常严密的计划。” 白先羽道:“什么计划?” 秦宝宝道:“他首先让田笑训练铁拳,这就让大家都认为,铁拳才是杀人的主力。” 白先羽道:“其实不是。” 秦宝宝道:“当然不是,田笑要比铁拳高明得多,因为他绝对是天下的第一杀手。” 白先羽道:“那么风先生的第二步当然就是和田笑反脸,因为这样,田笑才可以得到我们的信任。” 白先羽笑道:“得到你们的信任,其实就是得到我的信任。” 秦宝宝道:“是的。这只是第一步。” 白先羽道:“那么第二步呢?” 秦宝宝道:“第二步就是钟无情,钟无情成名已久,当然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他的任务就是迫你出面。” 白先羽道:“他做到了。” 秦宝宝道:“因为有人在帮他,我知道在灯被熄灭的时候,田笑就开始出手了。” 白先羽道:“不错,否则以钟无情一个人是绝对制不住这里所有的人的。” 秦宝宝笑道:“我听到在高渐飞被制住的时候,他打出了一拳,田先生可不可以让我们看一看你的伤口。” 田笑冷冷地道:“不必看。” 秦宝宝笑道:“铁拳用的是刀,可是刀却不会在田笑的身上留下伤口的,因为田笑的身上也穿了一件刀枪不入的宝甲。” 白先羽道:“这本是一个很完美的计划,可是你又是怎么识破的?” 秦宝宝笑道:“因为风先生放弃田笑,放弃得太突然了,像田笑这样一个完全还可以用的人本是绝不该放弃的。” 白先羽笑道:“这不能怪风先生太笨,只是怪你太聪明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也知道,聪明的人是活不长的。” 白先羽笑道:“这你就错了。” 秦宝宝道:“我怎么错了?” 白先羽笑道:“我是不是很聪明?” 秦宝宝道:“当然是。” 白先羽笑道:“我是不是活得很长?” 秦宝宝道:“足够长了。” 白先羽笑道:“所以聪明的人是活不长这句话是来骗人的,如果一个聪明人活不长,只是因为他虽然聪明,可是还不是足够的聪明。” 秦宝宝道:“原来如此。” 这时白先羽的目光已转到田笑和钟无情的身上,他在看着他们的时候,脸上已没有笑意。 一丝笑意也没有。 他冷冷地道:“如果有一个人想杀你,你会不会放了他?” 这句话是对田笑说的。 田笑道:“我不会。” 白先羽道:“你会怎么对付想杀你的人?” 田笑道:“杀了他。” 白先羽笑道:“那就好极了,现在你们可以动手了。” 田笑道:“动什么手?” 白先羽冷冷地道:“难道你还想让我出手杀了你们?” 田笑笑了。 田笑的名字中虽然有一个笑字,可是他很少笑过。 现在他笑了。 白先羽还是冷冷地看着他,还是没有表情。 田笑道:“你认为有没有人能躲得过我和钟无情的联手一击?” 白先羽道:“刚才我已躲过了。” 田笑道:“可惜你还是受了伤,如果你没有受伤,你还会站在这里?” 他又笑了一笑道:“我早已听说过,白先羽的神刀之下,是绝不会留活口的。现在我还没有死。” 白先羽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道:“田笑果然是天下的第一杀手。” 他的木杖慢慢地抬了起来,对准了田笑。 田笑已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白先羽的确受了伤,没有人可以在田笑和钟无情的联手一击之下全身而退。 绝对没有。 可是田笑仍然很小心,因为他的对手毕竟是白先羽。 神刀无敌白先羽。 现在他还没有看到白先羽的刀,所以这一战,还很难预料。 白先羽的木杖忽地转向,转向了高渐飞。 “嗤”的一声,一股无形的真气已冲出。 白先羽竟解开了高渐飞的穴道。 高渐飞穴道被解开之后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扑向了铁拳。 他一拳打在了铁拳的腰眼上。 这是解开檀中穴唯一的一种方法。 铁拳和高渐飞相对而笑,现在他们已得到了自由,所以他们什么也不怕了。 高渐飞走向了钟无情,笑道:“刚才你两次点中了我的穴道,你还想不想有第三次?” 钟无情道:“我一出手就可以杀了你。” 高渐飞笑道:“正像没有人可以躲得过你和田笑的联手一击一样,也同样没有人可以在白大侠的神刀下全身而退。” 他笑得很开心,道:“你总不会否认你也受了伤了吧?” 钟无情静静地看着高渐飞道:“你很不错。” 高渐飞笑道:“我本来就很不错,最起码我知道你的右手,也就是握剑的那只手已不能动了,你当然也使不出刚才对付田笑时那么快的剑。” 他顿了一顿,笑道:“所以‘我一出手就可以杀了你’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的。” 钟无情忽地笑了一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一个秘密?” 高渐飞道:“什么秘密?” 钟无情轻轻一笑,他的笑容让人要呕吐。 他轻轻地道:“我的这个秘密就是,我的左手和右手一样快。” 这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剑已刺出,左手剑。 剑光只一闪,已到了高渐飞的咽喉。 这一剑的速度绝不亚于刚才右手的那一剑。 高渐飞能不能躲得开这一剑? 绝不可能。 那么高渐飞是不是只有死了? 高渐飞也没有死。 因为他出指。 手指。食指。只有一根食指。 在钟无情的剑已几乎刺入高渐飞的咽喉时,高渐飞非常及时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惊天一指! 剑已飞起,像惊龙般飞起。 高渐飞的手指只一点,就点飞了钟无情的剑,这根手指余势不竭,仍如闪电般刺出。 “波”的一声,钟无情的眉心已中指。 有血,血正从钟无情的脸上流下。钟无情的眉心已多了一个洞,血洞。 高渐飞的笑容就像是春风般吹过,他笑道:“刚才我忘了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秦宝宝道:“什么秘密?” 高渐飞笑道:“我最可怕的武功不是我的拳头。而是我的手指。” 秦宝宝笑道:“你说得太迟了。” 高渐飞笑道:“这只能怪钟先生太心急了。” 钟无情没有说话,因为他已说不出话来,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钟无情倒下的时候,田笑的脸上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 他不能不震惊,他想不到高渐飞的手指居然会这么可怕,居然可以在钟无情的眉心上打出一个血洞。 是钟无情,而不是别人。 高渐飞还在笑,那种得意的笑。 他不能不得意。想不得意都不行。 那么铁拳呢? 自从高渐飞一拳打开了铁拳的穴道后,铁拳就没有动过。 屋子里很静。 钟无情的尸体倒下时,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 现在屋子里只有一种声音,那就是每一个人的呼吸声。 只有在极静的情况下,一个人才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铁拳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田笑。 既然高渐飞解决了钟无恨,田笑当然要由铁拳来对付。 这一战,和高渐飞与钟无情之间绝不相同。 对钟无情而言,高渐飞只是一个无名的小卒。 他既不了解高渐飞的背景,也不了解高渐飞的武功。 何况他还击败过高渐飞一次,对高渐飞本就存有轻视之心。 所以高渐飞能够取胜,不能说没有一点侥幸。 可是铁拳却不同。 在这世上,也许再没有比田笑更了解铁拳的武功的人了。 因为铁拳本可算作是田笑的徒弟。 那么铁拳对田笑呢? 铁拳一点也不了解田笑。 他们在一起一共只呆了三个月,三今月是绝不能了解一个人的。 尤其是田笑这种人。 田笑在笑。 他笑道:“我也和钟无情一样,也受了伤,在白先羽的神刀下,绝没有全身而退的人。” 铁拳道:“我知道。” 田笑道:“所以你我之间这一战,你的确占了很大的便宜。” 铁拳也笑了一笑,忽地问了一个和这个事情毫无关系的问题,他道:“你有没有打过猎?” 田笑道:“打猎?” 铁拳道:“我打过猎,打过老虎和野猪。你知不知道,老虎什么时候最可怕?” 田笑道:“什么时候?” 铁拳道:“就是在它受伤的时候。” 他的眼睛盯着田笑青衫下正在慢慢渗出来的血,慢慢地道:“你也受了伤,一只受伤的老虎。” 田笑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严肃得带着尊敬。 他已绝不敢小看铁拳。 受伤不是一件好事,没有人愿意受伤,可是对田笑这种历经生死的考验,每天活在生死边缘的人来说,受伤反而激发了他的生命力。 现在田笑的确像一只老虎,一只受了伤的老虎。 铁拳看出了这一点,看得很准。 所以他不动。 大多数人都认为,决斗就是你来我往。刀剑相触,是惨叫,是流血。 那样的确很精彩,很好看,可是这不是决斗。 那只是打架。 就像街头的两只饿狗在为了一块馒头而相互争咬一样。 决斗就是决斗。 这不光是一种武功的较量,也是一种智慧,耐力,和经验的较量。 其实等到出手的时候,那已经是结局了。 高手相争,只争一招,因为一招已足够了。 有时候连一招都不必。 田笑已不再笑,因为他渐渐明白了,铁拳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比自己所知道的铁拳要可怕得多。 鲜血已渗透了青衫,正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田笑受的伤很重。 田笑知道,他不能够等下去,因为随着鲜血的流逝,他的体力也在流逝。 而铁拳可以等,也能等。就算让他等上三天三夜,也没有关系。 所以田笑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在自己的鲜血还没有流尽之前,拼上一拼。 他的身子只一动,就到了铁拳面前,他的动作还是如同闪电,伤处好像并没有对他造成障碍。 接着他刺出自己的刀。 这一刀刺出去之时,绝没有留下后路。 田笑已没有退路。 刀,还是那么快,招式还是那么完美,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只要铁拳出手,败的就是田笑。 铁拳出手。 只见刀光一闪,空气中便传来“咝咝”的声音,那是鲜血喷出来的声音。 鲜血尚没有落地之时,田笑已不见了,只是从被撞碎的窗户里吹来了清凉的晚风。 地上除了血,还有一柄刀,一只手。 田笑的刀,田笑的手。 白先羽叹了一口气,道:“好可怕的人。” 他说的并不是铁拳,而是田笑。 田笑宁愿断了一只手,而借机逃走,他把一只手随随便便地留下了这里,就好像是别人的手。 白先羽看了看大家,道:“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遇到这个人,如果遇上,能够逃走的时候,就尽量逃走。” 他加重了语气道:“逃得越远越好。” 铁拳好像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我本不该放了他的。” 白先羽当然看出铁拳的这一刀完完全全可以要了田笑的命,可是他只留了一只手。 因为田笑毕竟是铁拳的三月之师。 有些人永远不会忘记对自己有好处的人,比如铁拳对田笑。 那么对小兰呢? 也许除了那个神秘的老人,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小兰对铁拳更好的人。 小兰对铁拳的情谊,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出来。 可惜这种事情,谁也帮不上忙,何况大家也都知道,铁拳之所以无法接受小兰的原因,只因为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人。 秦宝宝。 今天晚上,秦宝宝本来好像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是他还没有开口说的时候,白先镜和白长生就来了。 铁拳当然不知道秦宝宝想说什么。 可是他隐隐觉得,秦宝宝想说的一定是自己不想听的。 谁都知道,卫紫衣和秦宝宝之间的情义,已超出了兄弟之情。 谁都知道,如果说还有一个配得上秦宝宝的人,那个人一定是卫紫衣。 所以铁拳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很厉害。 可是他决定错下去。 小兰的悲剧,就在于她爱上了一个绝不能爱的人。 铁拳岂非也一样? 白先羽用他洞察天机的目光看着屋子里的这群少年,目中已有忧色。 可惜这种事情是不能想的,只要想上一想,就会头大如斗。 白先羽决定不去想了。 时间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好方法,所有的问题,不妨由时间来解决。 ※※※※※※ 有酒的时候,铁拳就绝不会去喝茶,这就像高渐飞在有肉的时候绝不会去吃素一样。 现在铁拳在喝酒,高渐飞在吃肉。 那么秦宝宝在做什么呢? 我敢和任何人打一两银子的赌,赌他们绝猜不到秦宝宝在做什么。 秦宝宝在补衣。 床上有许多衣服,有铁拳的,也有高渐飞的。 这些衣服都很破。 虽然衣服都还是新的,可是,不是这里破了一个大洞,就是哪里脱线了。 像高渐飞和铁拳这种人,如果可以穿一天衣服而不破,那实在是一个奇迹了。 衣服破了,可以扔掉,也可以去买件新衣服。 可是秦宝宝忽地想起来补衣。 谁也想不出秦宝宝究竟在想什么,不过铁拳和高渐飞却明白了一件事,如果秦宝宝想补衣,就最好把衣服穿破。 把衣服穿破,实在是天下最容易的事,所以,铁拳和高渐飞身上的衣服都破了,所有的衣服都破了。 补衣服也许是天下最乏味,最无聊的事情。 所以这种事情一向是由女人做的。 你什么时候在阳光下,小屋前,看到一个大男人在穿针引线,缝缝补补? 如果你看到了,那么这个大男人一定是个裁缝。 刚开始补衣的时候,秦宝宝的手指难免要被针扎几下的。 像秦宝宝这种又嫩又白的小手,就算是掐也可以掐破的,何况是用针刺? 针刺在秦宝宝的手上,血流在高渐飞和铁拳的心上。 可是两个人都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并且拼命掩饰自己的关心之色。生怕对方可以看出。 不过两个人的心情都非常愉快。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秦宝宝不对他们有一点喜欢的话,绝不会替他们补衣服的。 据说,为男孩子补衣服,是一个女孩子表达自己情义的最好方法。 秦宝宝会不会也是这样? 就算不是这样,高渐飞和铁拳也会拼命地往这方面想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秦宝宝究竟是对自己好一点,还是对对方好一点。 这时候,他们都忘了卫紫衣。 连想都不想。 就好像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今天天气极好,阳光灿烂,多云有风。 空气好像是透明的,连远处柳絮的纤毛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从远山吹来的清风,带着木叶的清香,在这种时候,临窗把酒,或是吃肉,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为自己补衣,那种心情真的是好极了。 铁拳忽地道:“小高,你离开家有多久了?” 高渐飞道:“恐怕有两三个月了吧。” 铁拳道:“难道你不想回家看一看吗?” 高渐飞当然想,连做梦都想。他本就是一个很恋家的人。 可是当他正想老老实实地回答的时候,忽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铁拳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如果自己说“想”。 那么铁拳一定会开开心心地上街买一大包东西,为高渐飞雇一辆漂漂亮亮的马车,然后依依不舍地把高渐飞送上路。 这样,他就可以单单独独地和秦宝宝在一起。 如果秦宝宝再想补衣的话,就只能为铁拳一个人补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高渐飞已不难发现铁拳的险恶居心。 可是高渐飞可不可以回答“不想”? 他一旦说出这两个字,铁拳就会冷冷地说高渐飞是一个不孝之子,那么高渐飞的形像自然大打折扣。 高渐飞不由地暗叹了一口气,“好险。” 如果不是自己这一段时间变得聪明了,铁拳岂非就赢了这一局? 可是高渐飞该怎么回答呢? 床上的秦宝宝已停下了针线,正用一双发亮的大眼睛看着高渐飞,天下本就没有什么事可以瞒得过秦宝宝的。 高渐飞想了一想,慢慢地道:“我发过一个誓。” 铁拳道:“什么誓?” 高渐飞用一种狡猾的目光看着铁拳,一本正经地道:“如果我在江湖上不能成名,我绝没有脸见家人。” 秦宝宝笑了。 铁拳只有喝酒。 高渐飞也笑了,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聪明了,简直是聪明得要命。 喝酒,吃肉,补衣,都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法。 铁拳、高渐飞、秦宝宝都是闲不住的人,如果有别的事情去做,他们绝不会坐在这里。 可是这几天来,江湖上实在平静得很。就连风先生也好像消失了。 如果连风先生都消失了,江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发生? 门是开着的,可以看到楼下的大厅。 大厅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谈笑。 比较特殊一点的是一对祖孙在操琴卖唱。 没有人喜欢听老太婆唱歌。 这个小姑娘生得并不算美,可是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尤其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风情也是足以能勾一两个男人的魂的。 像这样一个姑娘,每一个都免不了要多看几眼。 可是铁拳和高渐飞却不敢看。 有秦宝宝在这里,他们怎么敢看别的女人。 秦宝宝看着高渐飞和铁拳的那种有趣的样子,又在偷偷地笑了。 谁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 卖唱的小姑娘正慢声唱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铁拳和高渐飞的学问当然都不是太好,他们并不知道这小姑娘唱的是什么东西,只不过觉得很好听。 可惜他们却不能去看,只有听。 他们这时非常希望有一点事情发生,哪怕有一点点事情也行。 他们实在是闷坏了。 看来他们的运气很不错,底下真的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小姑娘生得还算不错,并且看上去很有一点好欺负的样子,所以好像谁都可以欺负她似的。 江湖上的好人虽然很多,坏人当然也不少,所以这个小姑娘如果没有人来欺负她,实在是一件怪事。 小姑娘正在一张桌子边唱,这张桌子坐着四五个人,四五个一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人。 铁拳和高渐飞实在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明明可以看出这四五个人不是好人,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唱? 他们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们恐怕还没有尝到没有饭吃的滋味。 他们并不知道,一个人没有饭吃的时候,本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有很多的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 一个看上去最不像好人的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中端着一杯酒,送到小姑娘的口边,一脸淫笑道:“小姑娘,要不要和我喝一杯?” 小姑娘想必也是久历江湖,只是陪笑道:“我不喝。” 这个人笑道:“你不会喝酒没有关系,只要会做一件事就行了。” 他的一个同伴凑趣道:“是什么事?” 这个人笑道:“当然是只要是女人都会做的那种事。” 他们一边说,一边笑,最让人无法忍受的那种笑。 最起码铁拳和高渐飞是绝对无法忍受下去的。 他们不知道这些人再说下去,还能够说出一些什么,反正他们已听不下去,一点点也听不下去。 铁拳立刻跳了起来,一步冲到了楼下,指着一个人的鼻子道:“你给我站起来。” 这个人好像是有一点喝多了,歪着头笑道:“我不是已站起来了吗?” 铁拳既然去了,高渐飞当然就用不着去了,现在他可以看热闹了,这总比什么事也没有的好。 铁拳笑了一笑,道:“你真的站起来了吗,我看你好像是爬在地下。” 这个人笑道:“你这个人一定是喝醉了,我明明是站着的,你怎么会说我爬在地上?” 铁拳笑道:“你很快就要爬在地下了。” 他伸出拳头的时候,实在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拳头很重,这些人并没有犯什么大错,没有必要对他们太凶。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只是轻轻地一闪,居然就让过了铁拳的拳头。 铁拳惊讶极了。 他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可以躲得过自己的拳头。 这个人冷冷地看着铁拳,道:“你看来是想做见义勇为的英雄,可惜你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知???我是谁?” 铁拳道:“你是谁?” 这个人道:“我就是漠北七雄中的老大。” 漠北七雄的确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惜铁拳并没有听过。 他笑了一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漠北七雄的老大道:“你是谁?” 铁拳大声地道:“我就是高渐飞。” 他的声音的确是大极了,只要不是聋子都可以听得到的。 高渐飞觉得奇怪极了,铁拳好好地为什么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可是秦宝宝却笑了,他当然明白铁拳的意思。 因为高渐飞说过:“如果我没有在江湖上成名,我是绝对没有脸回去的。” 所以铁拳想让高渐飞成名,非常地想。 铁拳现在报出了高渐飞的名字,那么今天高渐飞的名字很快就要有人知道了。 漠北七雄的老大道:“高渐飞是什么东西?” 铁拳笑道:“你很快就要知道了。” 他又打出了一拳,非常快的一拳。他知道没有人可以躲得过这一拳,不管是漠北七雄的老大也好,是老二也好。 这一拳打中了,打得很准,正打中了漠北七雄老大的鼻子。 因为高渐飞非常喜欢打扁别人的鼻子。 漠北七雄的老大的鼻子不但扁了,牙齿也掉了,就连下巴也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本应该惨叫的。可惜这个人已叫不出来,一个没有下巴的人怎么能叫得起来呢? 他不会叫,可是别的人已叫了起来,这些人口中叫的不外是:“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小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找死。” 铁拳没有说话,只用拳头。 能够用拳头说话的时候,他是从不会用别的方法的。 他知道高渐飞的拳头很厉害,比自己的拳头还要厉害,所以每一拳打出的时候,他几乎都用了全力。 他全力打出的拳头,当然不会落空的,对方只有四个人,所以铁拳只用了四拳。 既不多一拳,也不少一拳。 他的第一拳打掉了一个人的下巴,第二拳打碎了一个人的牙齿,第三拳打到了一个人的肚子。 这个人当时就爬不起来了,直到这一件事结束了之后,这个人才被他的同伴架走。 他的第四拳就有一点不忍心了,所以只打了这个人手中的刀而已。 可惜这个人的运气实在不好,他手中的刀居然反弹了起来,打中了自己的额头。 他的出手本来很重,铁拳的力道当然也不轻,所以这个人立刻就昏了过去。 铁拳指着那个只被打碎了牙齿的人,笑咪咪地道:“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这个人的牙齿被打落,说话就不是很清楚,他口中呜呜地说着,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铁拳笑道:“我还得再说一遍。” 他又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只不过拳头并没有打下去,只是在这个人的面前晃了一晃而已。 可是这个人却昏了过去。 铁拳叹了一口气,看来一个人想成名,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看了一看,只有肚子被打的人好像还没有什么事,他蹲到这个人的面前,叹道:“你怎么样?” 这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铁拳道:“你可不可以说话?” 这个人点了点头。 铁拳笑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 这个人道:“你叫高渐飞。” 铁拳道:“再说一遍。” 这个人道:“你叫高渐飞。” 铁拳大声道:“再说一遍,说大声一点。” 这个人大声道:“你叫高渐飞。” 铁拳的声音更大:“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这个人用全身的力气大声道:“你叫高渐飞。” 铁拳还不是很满意,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人恐怕没有吃饭,只能叫这么大的了。”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忽地大叫道:“你还不给我滚。” 这些人当然滚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滚了出去。 铁拳这时回过头来,面对卖唱的祖孙。他心里已想好了客气话,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男儿本色。”;什么“这一点小事情,何必言谢?” 可是他并没有说出这些话的机会。 老人和小姑娘都用冷冷的眼光看着他,就好像铁拳本是他们的仇人一样。 老人叹了一口气,对小姑娘道:“看来今天是没有指望了。” 小姑娘恨恨地道:“好不容易找了几个羊牯,本指望能小小地发一笔的,却遇到这种倒霉的事情。” 老人叹息不已,道:“看采我们命中注定没有发财的命了。” 两个人叹息不已,铁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苦笑,他只有苦笑。 祖孙俩慢慢地走远了,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说着很难听的话。 铁拳恨恨地上了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高渐飞有一点兴灾乐祸的味道:“实在很谢谢你,你做了好事却让我成名。” 可是他又很快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这两个人不但不会感谢你,恐怕要把你骂得要死。” 他又笑道:“不过你帮我的机会还有很多,又何必生气呢?” 铁拳恨不得也打扁高渐飞的鼻子,不过他还是笑嘻嘻地道:“不错,以后的机会很多,你总有一天会成名的。” 高渐飞长揖到地,道:“多谢。” 秦宝宝一直在忍住笑,这盯实在憋不住了,“扑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一笑,铁拳和高渐飞便看呆了。 如果这时有人问他们,一个女人什么时候最美? 他们一定会异口同声地道:“就是在女人笑的时候。” 不过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他们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秦宝宝不由地被他们看得脸红了,无论谁被他们用这种眼神来看,都要会脸红的。 她“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高渐飞和铁拳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铁拳忽地笑了。 今天不管怎么说也是有收获的。最起码他们看到秦宝宝的笑。 到了黄昏的时候,也就是吃饭的时候,秦宝宝的门总算打开了。 高渐飞和铁拳还在门口坐着,看到秦宝宝出来,立刻跳了起来。 秦宝宝笑道:“你们想不想吃饭?” 高渐飞立刻道:“想,想极了,再不吃一点东西,我就要昏过去了。” 铁拳冷冷地道:“我好像从来没有看你昏过去,恰恰相反的是,你好像永远也不会昏过去。” 高渐飞还在笑,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铁拳的话,就算听到了,他也会把这句话当做一个屁——放了。 秦宝宝三个人来到了楼下,叫了几样小菜,当然也不会少了酒的。 秦宝宝忽地道:“现在我想说一句话,不知你们想听不想听。” 还是高渐飞的话比较快,他道:“想听,你说什么话我们都想听。” 铁拳声音低低地道:“马屁精。” 这一句话高渐飞听到了,他跳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 铁拳叫道:“马屁精。” 高渐飞反而笑了,他道:“你说我是马屁精,岂非在说秦宝宝是马了吗?你这个人实在太不像话了。” 铁拳一下子怔住了。 他想不到这几天高渐飞变得越来越聪明了,不但工于心计,而且每每地让铁拳下不了台。 他决定,以后要对高渐飞重新看待,千万不要再让他找到自己的痛处。 秦宝宝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心里又忍不住想笑。 他当然不会理睬高渐飞的挑拨离间,他最感到有意思的是,呆头呆脑的高渐飞居然这样聪明起来,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铁拳想转移秦宝宝的注意力,他道:“你想说什么话?” 秦宝宝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许打架。” 高渐飞看了看铁拳,铁拳也看了看高渐飞。 高渐飞道:“不错,打架是最没有意思的事,打架当然不好。” 铁拳却站了起来,道:“不行。”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行?” 铁拳道:“如果看到不平的事情却不能出手,那我们学武功又有什么意思?” 高渐飞不由地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声:“猪。” 他也忙不迭地道:“不错,不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学武人的本色,秦宝宝,别的我们可以听你的,像这种大原则,我们是不会变的。” 铁拳看了高渐飞一眼,如果眼睛可以杀人,高渐飞已死过十万八千遍了。 高渐飞也看了铁拳一眼,如果眼睛是一种武器,那么高渐飞的眼睛就是世上最坚固的盾牌。 秦宝宝笑了。 他道:“我当然不是不让你们行侠仗义,只不过,有一些可打可不打的架,你们就不必打了。” 高渐飞笑道:“这个当然,我们又不是像某些人是打架狂。” 铁拳道:“谁是打架狂?” 高渐飞笑道:“当然不是你。” 铁拳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不到高渐飞居然会这么厉害,居然可以让自己一而再地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是小看了高渐飞。 不过,如果他在秦宝宝面前生气,岂不是一点风度也没有? 所以他没有生气,他只是笑了一笑。 一个有风度的男人是最让女人欣赏的。铁拳决定把自己变成一个有风度的男人。 他们开始吃东西,高渐飞这一次居然吃得很斯文,莫非他也知道风度对男人的重要? 这一次,大家都没有说话。 他们准备安安静静地吃一次。 可惜世上不如意事常之八九,他们想安安静静的时候,偏偏有人不想让他们安静。 这一次是三个人。 这三个人本来一直斯斯文文地坐在桌子边吃东西,看到秦宝宝三个人的时候,他们就好像吃饱了。 高渐飞和铁拳当然看到这三个人有一点意思,不过他们刚刚得到过指示,自然不会轻举妄动的。 他们希望这三个人能够聪明一点,最好不要惹他们。 尤其是不能惹铁拳。 因为铁拳现在生了一肚子的气,他一生气的时候,脾气就会很大。大得要命。 可是看来这三个人中并没有一个聪明人,一个人已走了过来,迈着自以为很有风度的方步。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就好像一个吃饱了饭没有事做的大财主,来和人聊聊天的。 他居然找上了铁拳。 他对铁拳笑了一笑道:“阁下一定就是高渐飞,高少侠了。” 看来高渐飞的名气已经传了出去。 铁拳转过头来,笑容满面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秦宝宝和高渐飞也笑咪咪地看着这个人。 吃饭的时候,能有一点助兴的节目,胃口就会好一点的,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说的话。 大财主模样的人也是笑容满面地道:“我姓方,方圆的方。我的名字就是方招云。” 方招云这个名字应该是很有名的,秦宝宝知道,今天铁拳打的漠北七雄的大后台,就是这个叫方招云的人。 漠北七雄已是响当当的人物了,如果今天他们遇到的不是铁拳,也许他们不会那么惨的。 这个方招云竟是漠北七雄的后台,当然也可以算是一大人物。 据说方招云本是一个王爷的后代,不但家资殷富,和朝廷也有关系。 他在黑道上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据说他少年的时候,曾得异人传授,一身武功高深莫测,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对手。 其实向方招云这种有财又有权的人,就算想和别人打架,也不必自己动手。 他的手下有很多亡命江湖的巨盗。 秦宝宝知道,在方招云的桌子上,肯定有一个人是大盗云满天。 所以方招云这个人在江湖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现在他虽然对铁拳客客气气,可是他的脸就像小孩子的屁股一样,是说变就变的。 既然别人对自己客客气气,铁拳也只好对他客客气气。 他笑道:“久仰,久仰。” 他口中说的是久仰,久仰,可是脸上一点也没有久仰的意思。 他好像还生怕方招云看不出自己脸上的意思,居然还露出一种轻视之色。 可是方招云能有今天的成就,绝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他还是笑了一笑道:“今天中午,我的几个不成气的手下得罪了少侠,我今天来,就是特意为他们道歉的。” 铁拳道:“其实今天的事情我也不对。” 方招云笑道:“哦?” 他其实已看出能把漠北七雄打成那个样子的人,绝不是简单的人物,所以他这一次来,还是以和为贵。 他毕竟在江湖上已混了多年,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所以看到铁拳有了悔意,他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可惜铁拳下面的话就让他很不开心了。 铁拳笑嘻嘻地道:“我实在是错了,我本来应该折断他们的脖子的,可惜我当时实在是太善良了。” 方招云的脸色居然还没有变,他打了一个哈哈,道:“高少侠实在是太会说笑话了。” 铁拳笑道:“我绝不是说笑话,你要是再说一句,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方招云的脸色变了,他的涵养再好,此时也沉不住气了。 他冷冷地一笑,道:“高少侠一定认为自己的武功是天下无敌了。” 铁拳居然笑道:“当然是。” 方招云慢慢地点着头,道:“很好,很好。” 他一边说,一边在慢慢地退,一直退到了自己的桌子边上。 他对身边的一个人说了一些什么,这个人就站了起来,笔直地向铁拳走了过来。 这个人走路的姿势很奇特,他的步子迈得要比常人多出一半,可是上半身却一动不动。 就好像上半身不是他的一样。 秦宝宝道:“这个人的拳头一定很厉害。” 铁拳笑道:“我的拳头也不错。” 秦宝宝道:“你知道他是谁?” 铁拳笑道:“无论是谁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是云满天就行了。” 秦宝宝笑道:“你猜对了,这个人就是云满天。” 铁拳反而笑了,其实他也早已看出这个人是云满天。 因为云满天实在是太有名了,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一天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铁拳的年纪虽然很小,可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他不知道的已经很少。 云满天迈着他奇特的步子,一下子就走到了铁拳的面前。 他根本就没有看铁拳一眼,只是道:“起来。” 铁拳站了起来,他的手像在发抖,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 他的声音也好像变了,颤声道:“什么事?” 云满天没有重复第二遍,他淡淡地道:“听说你这个小子很狂?” 铁拳还是颤声道:“狂是什么意思?” 云满天淡淡地道:“就是你快要死的意思。” 他一把把铁拳拉了起来,就像拎了一只小鸡一样。 铁拳的全身还在发抖,并且已好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云满天的脸上不禁有了一丝疑问之色,方招云明明说这个人很狂的,可是他实在看不出铁拳有一点狂的样子。 云满天虽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大盗,却不是一个只会欺负小孩子的小人。 他把铁拳拎得和自己一样高,鼻子对着鼻子道:“你只要过去向方老板道一个歉,就没有事了。” 铁拳道:“真的?” 云满天道:“真的。” 铁拳道:“可是我不想。” 云满天不禁有一点生气了,他道:“那你想怎么样?” 铁拳嘻嘻一笑,道:“我想谢谢你。” 云满天道:“谢谢我?” 铁拳笑道:“谢谢你把我提得这么高,正好可以让我打到你的鼻子。” 这句话很长,铁拳却说得极快,在云满天还没有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铁拳的拳头就打了出去。 这一拳速度极快,相距他极近,绝没有打不中的道理。 “卟”的一声,鼻子开花,鲜血长流。 云满天一声怒吼,反手将铁拳扔了出去。 铁拳的身体就像一枝离弦的箭,飞了出去,撞向墙壁。 墙壁是用大青石砌成的,铁拳也绝没有练过铁头功。 秦宝宝和高渐飞不由地惊呼失声。 可是铁拳居然在空中一个翻身,将头撞墙的姿势变成了后背撞墙。 铁拳的后背居然轻轻地靠在了墙壁上,就像粘在墙壁上一样,慢慢地滑了下来。 云满天一掷的力量竟被铁拳在空中一个翻身而化解掉。 看到铁拳慢慢地滑了下来,秦宝宝和高渐飞的两颗心总算落回到心口上。 然后是鼓掌。 秦宝宝和高渐飞都开始为铁拳鼓掌。 奇怪的是,除了秦宝宝和高渐飞的掌声外,还有一个人的掌声。 这个人就是方招云。 人们只有在遇到很开心的事情,才会鼓掌的。 方招云居然也在鼓掌。可是他的脸上绝没有一点开心的意思。 他在冷笑。 冲着云满天冷笑。 云满天的脸上全是鲜血。这样子本就是很难看的,当他看到方招云的表情时,他的表情简直就不能看了。 他大吼一声扑向了铁拳,一只碗大的拳头,打向铁拳的头。 谁都可以看出,这只拳头不管碰到什么东西,这东西马上就不存在了。 铁拳急躲,他用的是一种说不出名堂的方法。堪堪地避过云满天的这一拳。 可是,没有等他喘一口气,云满天的第二拳又打了过来。 这一拳铁拳也是万万受不了的,他只好再避。这一次他避得更勉强,云满天的拳头几乎是擦着他的脑袋打过去。 铁拳好像已没有余力再避了,这个时候,他只有反击。 用刀反击。 当他的刀在手上的时候,形势马上就变了。 刚才那个滑稽无赖的铁拳已不见了,只有肃杀。 刀光初视的时候,大厅忽地充满了肃杀之气。 方招云身后的第二个人也忽地睁开了眼睛。 这个人刚才一直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值得他看一眼。 就是铁拳一拳打中云满天鼻子的时候,他也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一睁开,秦宝宝的心中不由一惊,暗道:“这个人的眼睛好亮。” 最亮的还是刀光。 铁拳的刀光。 刀光只一闪,有人倒下。 云满天血溅出,倒下。 伤口只有一处。咽喉。 致命的一刀。 方招云身后的那个人忽地站了起来,铁拳笑了。 他手上的刀不见了,他的手也背在了身后,他就像方招云刚才那个样子,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人影一闪,一个人挡住了铁拳。 如果有人敢挡铁拳的路,铁拳只有一个方法,拔刀,砍下去。 可是这个人却是高渐飞。 铁拳虽然有时候真想给高渐飞一点颜色看看,这时却不得不露出笑容,道:“什么事?” 高渐飞伸出手指,指着方招云身后的那个人道:“这个人是我的。” 铁拳坚决地摇头,道:“不行。” 高渐飞道:“为什么不行?” 铁拳道:“因为我刚刚打上瘾,又怎么能不打?” 高渐飞笑道:“现在我已知道打架狂是谁了。” 铁拳立刻笑了,道:“当然不是我。” 高渐飞看着铁拳走到一边,才笑嘻嘻地道:“当然不是。” 高渐飞向那个人走了过去,那个人也向高渐飞走了过来。 铁拳忽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小高是一个天才。” 这是秦宝宝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他笑道:“为什么说他是天才?” 铁拳道:“因为他居然有了距离感,只有身经百战的人才能掌握这种距离感的。可小高打架并不多。” 秦宝宝道:“所以他是一个天才?” 铁拳马上转了风向,道:“不过这小子还是差了一点点。” 秦宝宝道:“差了哪点点?” 铁拳道:“阅历,经验。” 秦宝宝道:“这是什么意思?” 铁拳道:“你看小高的眼睛在看对方的什么地方?” 秦宝宝道:“手。” 铁拳道:“所以他错了。” 秦宝宝道:“只有手才可以握兵器,也只有手才可以杀人。小高怎么会错?” 铁拳道:“和别人打架,注意对方的手虽然不错,可惜这个人不是用手杀人的。” 秦宝宝道:“那他的武器是什么?” 秦宝宝的眼睛一亮,道:“难道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铁拳就道:“你猜对了。” 秦宝宝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猜对了?” 铁拳道:“因为江湖上唯一敢赤腿空脚和别人打架的人,只有宋长腿。” 秦宝宝道:“这个人的腿并不算太长,又怎么能叫宋长腿?” 铁拳道:“因为他的腿总是可以踢到别人绝踢不到的地方,他明明离你有两丈,你却被踢飞了。” 秦宝宝笑道:“果然是长腿。” 高渐飞这时抬起了手,道:“原来你叫宋长腿。” 宋长腿点头,他好像并不喜欢说话。 高渐飞喜欢。 只要一有机会,不管在什么场合,他都会不停地说下去。 他道:“你的腿真的有两丈?如果是真的,那么你的腿一定是弹簧腿,你把弹簧装在了什么地方?” 宋长腿一腿踢了出去。 他和高渐飞的距离足有一丈,可是他一腿踢出时,竟到了高渐飞的下巴下。 高渐飞疾退。 宋长腿的身体凌空飞起,双腿连环踏出,一连踏了十八腿。 高渐飞不停地退,他身边的东西就不停地遭殃。 不过他已看出,宋长腿在踏完这十八腿之后,总是要换口气的。 宋长腿换气的时候,也是高渐飞反击的时候。 可惜高渐飞错了,宋长腿的上半身已经落地,最先落地的是手。 当他手一碰到地面的时候,他的腿真的像装上了弹簧,又一下子踢了出去。 高渐飞被踏中。 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飞了起来,不是渐渐地飞,而是快快地飞。 他的背部也撞上了墙壁,不是像铁拳一样从墙壁慢慢地滑下来,而是用力地撞了上去。 他虽然被撞得呲牙裂嘴,不过看上去并没有受伤。就算受了伤,也不会太重。 宋长腿的这一腿的确很厉害。 可是铁拳却笑了,他不禁地拍着大腿叫道:“小高真的是一个天才,我不得不服了他。” 高渐飞摸着被撞得有一点发痛的背脊,笑道:“好长的腿。” 宋长腿这时并没有跟上来攻击,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他的身子好像已有一点站不稳了。 大家看到,有一股鲜血从他的脚下慢慢地流了出来,不仅仅染红了他的鞋袜,也染红了青石。 他居然受了伤,他赖以成名的脚居然受了伤。 这时高渐飞正在用一块青布擦着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也有血,只不过是别人的血而已。 因为他一指洞穿了宋长腿的脚。 宋长腿的伤看起来很重,他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可怕起来,高渐飞笑了一笑,道:“不好意思。” 别人的脚已经被废了,他却只说了一声不好意思。 不过他除了说这样一句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宋长腿一言不发,他走到了方招云的面前,道:“只有一个人可以对付他们。” 方招云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已答应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用他的。” 宋长腿道:“现在已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如果你连这三个小孩子都收拾不了,你就完了。” 方招云点了点头,道:“只有你去请,他才会来。” 宋长腿道:“我去。” 他的一条脚虽然受了伤,却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轻功,他的脚尖一点,身子便流云般飞起。 秦宝宝不得不承认,宋长腿的轻功的确很不错。 最起码比高渐飞和铁拳的轻功要好一点。 方招云坐了下来,居然端起了桌上的一杯酒,他持杯的手居然还很稳定。 秦宝宝也不得不承认,方招云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明明知道了高渐飞和铁拳的可怕,却居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安全,也知道高渐飞和铁拳不会动他的。 像这样一个人物,秦宝宝并不是经常可以见到的。 秦宝宝笑道:“方先生,你是不是去请帮手去了。” 方招云笑道:“是,你们不必着急,他马上就会来的。” 他居然叫秦宝宝不要着急。你说这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秦宝宝笑道:“我们当然不会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方招云笑道:“那就好极了。” 秦宝宝笑道:“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君子。” 方招云道:“不错。江湖上的君子的确是越来越少了。” 秦宝宝道:“也许我们会在你的帮手还没有来的时候,就悄悄地溜走了,也许在溜走之前,还会对你不客气。” 方招云笑道:“我知道。” 秦宝宝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落荒而逃?” 方招云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能逃,因为我就是方招云,方招云是绝不能逃的。” 他笑了一笑,道:“不过我也看出,他们虽然不是君子,却是好人。” 秦宝宝道:“好人是什么意思?” 方招云道:“好人的意思就是不会去欺负不会武功的人。” 秦宝宝道:“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就是你?” 方招云道:“的确是我。” 秦宝宝笑了,道:“彭家的五虎断门刀驰名江湖,据说彭家最有出息的人就是彭刚,可是我知道彭刚的手却被一个人削断了。谁能削断彭刚的手?” 方招云道:“我。” 秦宝宝道:“慕容世家的七公子惊才绝艳,家传的‘七七四十九式’‘断袖残红’剑法更是出神入化,可是他最近却病了,病得很重。可是我却知道,他并没有病,只是没有脸见人而已。” 他笑道:“一个像七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脸见人呢?” 方招云道:“因为他败了。” 秦宝宝道:“他败给了谁?” 方招云道:“他败给了我。” 秦宝宝道:“一个人削断了彭刚的手,把慕容世家的七公子打得不敢见人的人,是不是一个武功很高的人?” 方招云道:“应该算是。”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为什么要说你不会武功?” 方招云叹了一口气,道:“我以前的确会的,并且还很不错,可是现在我不会了。” 秦宝宝道:“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招云道:“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只不过是被一个人打伤了而已。” 秦宝宝道:“能够把你打伤的人江湖中不可能有十个。” 方招云道:“也许。” 秦宝宝道:“那么是谁把你打伤了呢?” 方招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道:“卫紫衣。” 秦宝宝一下子怔住了,他看了看高渐飞,高渐飞看了看铁拳,发现对方的表情都和自己差不多。 秦宝宝很快就笑了,道:“这么说来,你早已知道我们是谁了。” 方招云淡淡地一笑,道:“如果连秦宝宝我都不认识,我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秦宝宝笑道:“那么,今天你来,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你的手下出气的。” 方招云道:“我的手下人如果被人欺负,只能怪他们没用,我怎么会为他们出头?” 秦宝宝笑道:“这么说来,你今天是一定要做一个了断了。” 方招云笑了一笑道:“卫紫衣打伤了我,我却不会对你怎么样。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 秦宝宝笑道:“那你准备怎么对付我们?” 方招云笑道:“我只不过会娶了你而已。” “放屁!” 这种很不礼貌的话,高渐飞是从来不会说的,可是听完方招云的话之后,这两个字却不由地从口中滑了出去。 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两个字骂得太不过瘾。 铁拳没???骂人,他只是笑了一笑。冷笑。 秦宝宝也没有生气,他只是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定而已。 这个决定就是:如果不把方招云的臭嘴打得不像嘴,他就绝不是秦宝宝。 铁拳冷冷地道:“你请的人是不是来了?” 方招云道:“恐怕已在路上,你们恐怕还要等一会。” 铁拳道:“这就好极了。” ←→ 第十八章 铁拳道:“因为刀不是拳头,你可以受得了一拳,可是绝不可能受得了一刀的。” 钟无情道:“如果我偏要试一试呢?” 铁拳道:“那就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了。” 钟无情道:“好,我就试一试你的刀。” 他还是用他神奇的解穴手法解开了铁拳的穴道。 他刚刚放下了手指,铁拳的刀就刺了出去。 他用的刀法是刺。 用刀的人中,很少有几个人喜欢用刺。 因为刀和剑不同,在刀的十几种用法中,刺是最难练的一种。 所以铁拳用的是刺。 同样在一年之后,当铁拳的名气真正地响起来的时候,大家也都知道,铁拳的刀和高渐飞的拳头一样,从来没有落空的时候。 可是刀和拳头不同。 一个人就算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武功,就算可以受得起一拳,可是他不可能受得起一刀的。 尤其是铁拳的刀。 所以这一刀还是刺中了,刺中了钟无情的心脏。 可是刀只刺破了黑衣,就再没能进入一寸。 无论用多大的力气都不可能再进一寸。 钟无情的手指又伸了出来,同样点中了铁拳的穴道。檀中穴。 铁拳的刀还刺在钟无情的衣服里,上身前倾,还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只不过这个姿式已变得很可笑了。 钟无情从每一个人的面前走过,最后停在了田笑的面前。 田笑道:“难道你还想解开我的穴道?” 钟无情道:“这个险我是绝不会冒的。” 田笑道:“你的身上穿着刀枪不入的宝甲,又练了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你好像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钟无情道:“我练的并不是金钟罩,铁布衫。” 田笑道:“那么你练的是什么?” 钟无情道:“是少林寺的金钢不坏之身。” 田笑不由失色道:“你竟练成了金钢不坏之身?” 钟无情道:“只是小有成就而已,可是用来对付白先羽的神刀恐怕就不行了。” 大家都不由地看着那个白先羽。 大家都知道这个人并不是白先羽,而只是白先羽手下一个忠心的仆人而已。 白先羽早已死了。 钟无情已走到这个人的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冷冷地道:“你希望别人认为你是白先羽?” 这句话的意思已等于在说,你不是白先羽。 这个人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白先镜。” 钟无情道:“我听说白先羽有一个弟弟也叫做白先镜。” 白先镜道:“那就是我。” 钟无情道:“我还听说白先羽已死了。” 白先镜道:“你没有听错。” 钟无情冷冷地道:“可是白先羽绝没有死。” 现在白先镜开始冷笑了,他道:“每一个人都会死的,就算是白先羽,也同样是一个人,只要是人,都会死的。” 钟无情冷冷地道:“可是我知道他并没有死。” 白先镜冷笑。 钟无情道:“你知道白先羽为什么不会死?” 白先镜冷笑道:“为什么?” 钟无情道:“因为我还没有死。” 白先镜还是冷笑。 钟无情叹了一口气,道:“白先羽究竟有没有死,其实你也不会知道,可是我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一些奇怪?” 白先镜道:“不奇怪。” 钟无情道:“哦?” 白先镜道:“因为你是一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像你这样胡言乱语。” 钟无情笑了一笑,忽地一拳打在了白先镜的小腹上。 白先镜虽然穴道被点,可还是被这一拳打弯了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慢慢地流了下来,白先镜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钟无情淡淡地笑道:“如果你不相信白先羽没有死。我们可以打一个赌。” 白先镜没有说话,因为他的一口气还在小腹处,还没有力气说话。 钟无情道:“我从一数到十,如果我数完了十下,白先羽还没有出来的话,这里就有一个人要死了。” 白先镜现在可以说话了,他道:“你可以数到一千一万都没有关系。” 钟无情笑了一笑道:“好,不过我第一个杀的人并不是你。” 他看了看四周,他的目光每触到一个人的脸上时,这个人的表情就会有一些变化。 最后钟无情把目光停在了秦宝宝的脸上。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是我。” 钟无情笑道:“为什么会是你?” 秦宝宝道:“因为白先镜一定和白先羽立了约定,无论白先镜发生了什么事,白先羽也许都不会出来。” 钟无情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 秦宝宝道:“所以白先羽就算看到你杀了白先镜,也未必会出来的。” 钟无情道:“不错。” 秦宝宝道:“可是我就不同了。” 钟无情道:“你有什么不同?” 秦宝宝道:“因为我的身份很特别,如果我死了,江湖上就很可能会起大乱子。因为为我报仇的人很多。” 钟无情笑道:“不错,唐门、少林寺、金龙社,这江湖上的三大势力,一定不会放过白先羽的。” 秦宝宝道:“不错,如果白先羽见死不救,我的大哥他们的确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 钟无情道:“我虽然听说卫紫衣的脾气变了很多,可是一个人的脾气再变化,还是无法根本改变。” 秦宝宝道:“所以你拿我要迫白先羽出来,的确是找对人了。” 钟无情道:“你好像也想看到白先羽出来。” 秦宝宝道:“是有一点点想,因为这样一个大人物,如果不看一看,今生都会觉得遗憾的。” 钟无情道:“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数了?” 秦宝宝道:“当然可以。” 钟无情慢慢地说出第一个数字:“一。” 这是一种可怕的折磨,钟无情的声音非常缓慢,好像时间对他来说,已是一种凝固的东西。 可是每一个人都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开始加快,尤其是高渐飞。 可是他刚才不是没有机会,如果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相信一定可以把钟无情的头颅打碎。 可惜这个机会已不可能再有。 所以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钟无情好整以暇地慢慢地数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数字。 “三。” 现在钟无情只不过才数到三,可是高渐飞已经受不了了。 他叫了起来,道:“你要杀,就杀我好了。” 钟无情转过身看着他,道:“杀你?杀你又有什么用?” 高渐飞道:“你要是杀了我,也一样有人会为我报仇的。如果白先羽真的见死不救,为我报仇的人也一定不会放过白先羽的。” 钟无情道:“所以白先羽为了你,也一定会出来的。” 高渐飞道:“是的。” 钟无情沉思着道:“那么你又是谁?你的武功的确不错,谁教了你这一身武功?” 高渐飞道:“是我妈。” 钟无情道:“你妈又是谁?” 高渐飞忽然迟疑了,他道:“我妈是,我妈是……”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不必说下去。” 高渐飞立刻停下了,因为他知道,白先羽来了。 门外传来拐杖点地的“笃笃”声,然后门被推开。 一个老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一个青衣的老人。 老人的年纪比秦宝宝、铁拳、高渐飞的年纪加起来,乘上二还要大一点。 谁都想不到,一个人可以衰老成这个样子。 无论你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他都像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死过去的老人。 老人走了进来,走到了高渐飞的面前,道:“你的母亲还好?身体还好?” 高渐飞惊奇地道:“你认识我母亲?” 老人点了点头,道:“除了她的儿子,谁可以有那么可怕的拳法?” 高渐飞不禁有一点飘飘然了,对别人的恭维,他可以不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认为这个人是在讥讽自己。 可是这个老人的话就不同了。 因为他就是白先羽。 白先羽无疑是前辈名侠,他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时候,这里的人有一大半还没有出生。 白先羽又走到铁拳的面前,道:“那个老家伙还好?” 铁拳道:“好得很。” 白先羽笑道:“我就知道这个老家伙一定死不了,连我都死不了,何况那个老妖怪?” 如果别人说出这种话来,铁拳一定会割断这个人的咽喉。 可是现在这句话是白先羽说出来的。 白先羽看了看田笑道:“你一定就是那个田笑。” 田笑道:“是。” 田笑虽然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可是在这个老人面前,却恭敬得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因为他就是白先羽。 白先羽最后走到了秦宝宝的面前,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就像是湖上的水纹一样荡开了。 他笑道:“秦宝宝,嗯,秦宝宝,原来你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白大侠是不是觉得有一些失望,白大侠是不是认为我本来应该是三头六臂?” 白先羽笑道:“就算不是三头六臂,最起码也应该是两个脑袋。” 秦宝宝道:“如果一个脑袋就够用的话,又何必用两个脑袋?” 白先羽笑道:“不错,如果一个人的武功已足够好的话,又何必去练什么金钢不坏之身。” 秦宝宝道:“只有对自己没有把握的人,才会练这种没有用的武功。” 白先羽笑道:“也不能说没有用,只是如果有这么多的时间,为什么不去喝喝酒?下下棋?” 秦宝宝道:“因为他有毛病。” 白先羽笑道:“不错,这个人一定是有毛病。” 他转过身来,看着钟无情,道:“我说的这个有毛病的人就是你。” 钟无情冷冷地道:“我知道。” 白先羽笑道:“你居然知道,看来你的毛病并不是太厉害。” 钟无情冷冷地道:“你终于还是出来了。” 白先羽笑道:“所以我还是认为你有毛病,我一出来,你就要死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出来?” 钟无情冷冷地道:“白先羽只不过还是以前的白先羽,可是钟无情已不是以前的钟无情。” 白先羽叹道:“有一些人一旦有了一些自以为很不错的东西,就会拿出来卖弄卖弄,只不过,他们还是卖不出去而已。” 秦宝宝觉得很有趣、这个白先羽一点也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严肃,他倒觉得白先羽好像和自己很投缘似的。 他是一个很风趣的老人。 可是对钟无情来说,白先羽不是风趣,而是可怕,非常的可怕。 谁在第一眼看到白先羽的时候,都认为这是一个快要死的人,可是你再仔细地看一看,你就会发现,这绝不是一个平常的老人。 当他对你笑的时候,他和普通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可是当他偶尔睁开眼睛的时候。目中的光就像是针尖一样。 现在他已站在钟无情的面前,只是那么随随便便地一站。于是屋子不自禁地静了下来。 屋子里好像多了一样东西,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东西。 高渐飞的血液加快了流动,这无疑是惊天动地的一战,这一战一定会非常地精彩。 最关心的还是铁拳,因为他也用刀。 白先羽的神刀只是江湖上的一个传说,有时候已被渲染成一个神话。 现在铁拳终于可以看到白先羽的刀了。 那究竟是一柄什么样的刀,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 最紧张的当然是钟无情。 在面对秦宝宝这些人的时候,他非常的嚣张,也非常的傲慢。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秦宝宝已看到,钟无情的脸上好像已有了汗水。 在从从容容的白先羽面前,钟无情紧张得好像要昏了过左。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这一战虽然并未开始,可是胜负已可以预料。 白先羽还在笑,那种只要是在老人的脸上都可以看到的笑。 他笑着道:“钟无情,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田笑忽地道:“因为他发现,就算他再练上个十年八年,也不可能是白大侠的对手。” 白先羽笑道:“可惜这种事情他是永远也不会承认的。” 田笑道:“也许连我现在都可以杀了他。” 白先羽笑道:“你想试一试?” 田笑道:“想。” 白先羽笑道:“好,我也想看一看天下第一杀手杀人的手段。” 他手中的木杖轻点,“嗤”的一声,田笑的穴道已被解了。 白先羽用的当然也是隔空解穴的手法,只不过他的手法要比钟无情的高明得多。 他根本就不必做势,只是随随便便地一抬木杖,田笑的穴道就被解了。 田笑走到了钟无情的面前。冷冷地道:“你是否记得十年前,你杀过一个人?” 钟无情道:“我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田笑道:“可是那一个人你一定不会忘记,因为他为了救自己的朋友,宁愿用身体缠住你的剑。” 钟无情道:“原来那一天逃走的人就是你。” 田笑道:“所以我今天来报仇了。” 钟无情道:“好。” 他已出手。 在他进来,一直到现在,谁也没有看到他的剑,谁也不知道他的剑在他身上的什么地方。 现在大家已看到了。 剑就在他的袖中,一柄极狭,极薄的剑。 袖中剑。 剑光一闪,就到了田笑的咽喉。 谁也不可以形容这一剑的速度,就像谁也不可以形容闪电的速度。 这一剑出手就到了田笑的咽喉,好像剑本就在田笑的咽喉一样。 这样的速度,谁可以抵挡? 铁拳看到这一剑的时候,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这一剑是刺向自己,那么自己肯定死定了。 高渐飞也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刚才钟无情用出这样的一剑,自己绝不可能打中钟无情的鼻子。 因为在自己还没有出手的时候,自己就是一个死人了。 大家都好像有一种同样的感觉——幸亏这一剑刺的不是自己,而是田笑。 田笑有没有把握接下这一剑? 田笑没有接,也没有挡,更没有避,他也出刀。 闪电般地出刀。 刀光一闪,也到了钟无情的咽喉。 大家都可以看得出,田笑的这一刀要比钟无情的剑慢一点点。 只慢一点点。 也就是说,当钟无情的剑已刺中田笑的时候,田笑的刀还不能刺中钟无情。 可是,田笑的这一刀已贯注了真力。 所以就算是钟无情一剑刺死了田笑,田笑的刀也同样可以要钟无情命。 在田笑出刀的时候,大家都不禁地叫了起来,可是等这一刀刺出之后,大家才发现。 对付钟无情的快剑,田笑的方法是唯一的方法。 钟无情会不会和田笑一命换一命? 这是不可能的。 每一个人,不管他是什么人,哪怕只是一个最下等的人,他也一定认为,自己的命要比别人的命值钱得多。 “叮”的一声,刀剑相触,钟无情的剑已荡开了田笑的刀。 钟无情的第二剑已刺出。 他这一剑好像更快,他好像随时都可以刺出最快的剑。 田笑的第二刀能不能和他的第一刀一样快? 田笑想也没有想,他的刀又已刺出。 他在刺这一刀的时候,好像根本不知道钟无情的剑会杀了自己。 更让大家惊讶的是,他的这一刀也不是刺向钟无情,而是刺向白先羽。 钟无情的剑在刺到中途的时候,也忽地转向,剑的目标,也同样是白先羽。 几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地惊呼了起来。 几乎的意思,就不是所有的人了。 只有一个人好像早已料到。 这个人就是秦宝宝。 他只是笑了。 笑的人还有一个。 那就是白先羽。 白先羽也笑了。 在他笑的时候,大家都好像看到了有一种如寒星般的刀光一闪。 谁也没有看清这一刀的出手方位和角度。 不过大家都很清楚。 白先羽已出刀。白先羽的神刀。 大家早已想看一看传说中白先羽的神刀。现在大家终于看到了。 可是等到这一件事过后,有人问起铁拳或是高渐飞:“那究竟是一柄什么样的刀?” 铁拳和高渐飞都回答不出。 他们虽然看到了那一刀,可是就像没有看到一样。 如寒星般的刀光只一闪,钟无情和田笑已退开。 他们的身上还是好好的,衣服也是好好的。 他们手上还是有刀,有剑。 可是他们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死人。 最起码是一个快要死的人。 白先羽双手拄着木杖,脸上轻轻地笑着,他的表情很有趣,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秦宝宝忽地对白先羽道:“你怎么知道想杀你的人是田笑?” 白先羽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秦宝宝笑道:“因为如果你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一个死人了,没有一个人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能够接得下钟无情和田笑的联手一击的。” 白先羽点头道:“不错,这两个人的确非常可怕,也许江湖上再也找不出比他们两个还要可怕的人。” 秦宝宝道:“那么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 白先羽笑道:“我之所以有防备,是因为你告诉我的。” 秦宝宝道:“我刚才没有说话。” 白先羽道:“有一些事情,不必说话也是可以传达的。” 秦宝宝道:“我刚才怎么了?” 白先羽道:“你刚才一直在看着田笑,因为你早已知道他想杀我,所以你看他的眼神就和看其他的人的眼神有所不同。” 秦宝宝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确已知道他才是杀你的真正主力。我本来一直想告诉你的,可是我没有机会说话。” 白先羽笑道:“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田笑才是杀我的主力?” 秦宝宝道:“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理。” 白先羽道:“你说。” 不光是白先羽想听,每一个人都很想听,尤其是田笑。 秦宝宝道:“我知道风先生一直想杀的几个人中,白大侠就是其中的一个。” 白先羽道:“不错,如果我一天不死,他一天都不会安心的。” 秦宝宝道:“可是他也知道,想杀你,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先羽笑道:“如果我是那么容易死,我早已死了。” 秦宝宝道:“所以他制定了一个非常严密的计划。” 白先羽道:“什么计划?” 秦宝宝道:“他首先让田笑训练铁拳,这就让大家都认为,铁拳才是杀人的主力。” 白先羽道:“其实不是。” 秦宝宝道:“当然不是,田笑要比铁拳高明得多,因为他绝对是天下的第一杀手。” 白先羽道:“那么风先生的第二步当然就是和田笑反脸,因为这样,田笑才可以得到我们的信任。” 白先羽笑道:“得到你们的信任,其实就是得到我的信任。” 秦宝宝道:“是的。这只是第一步。” 白先羽道:“那么第二步呢?” 秦宝宝道:“第二步就是钟无情,钟无情成名已久,当然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他的任务就是迫你出面。” 白先羽道:“他做到了。” 秦宝宝道:“因为有人在帮他,我知道在灯被熄灭的时候,田笑就开始出手了。” 白先羽道:“不错,否则以钟无情一个人是绝对制不住这里所有的人的。” 秦宝宝笑道:“我听到在高渐飞被制住的时候,他打出了一拳,田先生可不可以让我们看一看你的伤口。” 田笑冷冷地道:“不必看。” 秦宝宝笑道:“铁拳用的是刀,可是刀却不会在田笑的身上留下伤口的,因为田笑的身上也穿了一件刀枪不入的宝甲。” 白先羽道:“这本是一个很完美的计划,可是你又是怎么识破的?” 秦宝宝笑道:“因为风先生放弃田笑,放弃得太突然了,像田笑这样一个完全还可以用的人本是绝不该放弃的。” 白先羽笑道:“这不能怪风先生太笨,只是怪你太聪明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也知道,聪明的人是活不长的。” 白先羽笑道:“这你就错了。” 秦宝宝道:“我怎么错了?” 白先羽笑道:“我是不是很聪明?” 秦宝宝道:“当然是。” 白先羽笑道:“我是不是活得很长?” 秦宝宝道:“足够长了。” 白先羽笑道:“所以聪明的人是活不长这句话是来骗人的,如果一个聪明人活不长,只是因为他虽然聪明,可是还不是足够的聪明。” 秦宝宝道:“原来如此。” 这时白先羽的目光已转到田笑和钟无情的身上,他在看着他们的时候,脸上已没有笑意。 一丝笑意也没有。 他冷冷地道:“如果有一个人想杀你,你会不会放了他?” 这句话是对田笑说的。 田笑道:“我不会。” 白先羽道:“你会怎么对付想杀你的人?” 田笑道:“杀了他。” 白先羽笑道:“那就好极了,现在你们可以动手了。” 田笑道:“动什么手?” 白先羽冷冷地道:“难道你还想让我出手杀了你们?” 田笑笑了。 田笑的名字中虽然有一个笑字,可是他很少笑过。 现在他笑了。 白先羽还是冷冷地看着他,还是没有表情。 田笑道:“你认为有没有人能躲得过我和钟无情的联手一击?” 白先羽道:“刚才我已躲过了。” 田笑道:“可惜你还是受了伤,如果你没有受伤,你还会站在这里?” 他又笑了一笑道:“我早已听说过,白先羽的神刀之下,是绝不会留活口的。现在我还没有死。” 白先羽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道:“田笑果然是天下的第一杀手。” 他的木杖慢慢地抬了起来,对准了田笑。 田笑已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白先羽的确受了伤,没有人可以在田笑和钟无情的联手一击之下全身而退。 绝对没有。 可是田笑仍然很小心,因为他的对手毕竟是白先羽。 神刀无敌白先羽。 现在他还没有看到白先羽的刀,所以这一战,还很难预料。 白先羽的木杖忽地转向,转向了高渐飞。 “嗤”的一声,一股无形的真气已冲出。 白先羽竟解开了高渐飞的穴道。 高渐飞穴道被解开之后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扑向了铁拳。 他一拳打在了铁拳的腰眼上。 这是解开檀中穴唯一的一种方法。 铁拳和高渐飞相对而笑,现在他们已得到了自由,所以他们什么也不怕了。 高渐飞走向了钟无情,笑道:“刚才你两次点中了我的穴道,你还想不想有第三次?” 钟无情道:“我一出手就可以杀了你。” 高渐飞笑道:“正像没有人可以躲得过你和田笑的联手一击一样,也同样没有人可以在白大侠的神刀下全身而退。” 他笑得很开心,道:“你总不会否认你也受了伤了吧?” 钟无情静静地看着高渐飞道:“你很不错。” 高渐飞笑道:“我本来就很不错,最起码我知道你的右手,也就是握剑的那只手已不能动了,你当然也使不出刚才对付田笑时那么快的剑。” 他顿了一顿,笑道:“所以‘我一出手就可以杀了你’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的。” 钟无情忽地笑了一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一个秘密?” 高渐飞道:“什么秘密?” 钟无情轻轻一笑,他的笑容让人要呕吐。 他轻轻地道:“我的这个秘密就是,我的左手和右手一样快。” 这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剑已刺出,左手剑。 剑光只一闪,已到了高渐飞的咽喉。 这一剑的速度绝不亚于刚才右手的那一剑。 高渐飞能不能躲得开这一剑? 绝不可能。 那么高渐飞是不是只有死了? 高渐飞也没有死。 因为他出指。 手指。食指。只有一根食指。 在钟无情的剑已几乎刺入高渐飞的咽喉时,高渐飞非常及时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惊天一指! 剑已飞起,像惊龙般飞起。 高渐飞的手指只一点,就点飞了钟无情的剑,这根手指余势不竭,仍如闪电般刺出。 “波”的一声,钟无情的眉心已中指。 有血,血正从钟无情的脸上流下。钟无情的眉心已多了一个洞,血洞。 高渐飞的笑容就像是春风般吹过,他笑道:“刚才我忘了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秦宝宝道:“什么秘密?” 高渐飞笑道:“我最可怕的武功不是我的拳头。而是我的手指。” 秦宝宝笑道:“你说得太迟了。” 高渐飞笑道:“这只能怪钟先生太心急了。” 钟无情没有说话,因为他已说不出话来,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钟无情倒下的时候,田笑的脸上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 他不能不震惊,他想不到高渐飞的手指居然会这么可怕,居然可以在钟无情的眉心上打出一个血洞。 是钟无情,而不是别人。 高渐飞还在笑,那种得意的笑。 他不能不得意。想不得意都不行。 那么铁拳呢? 自从高渐飞一拳打开了铁拳的穴道后,铁拳就没有动过。 屋子里很静。 钟无情的尸体倒下时,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 现在屋子里只有一种声音,那就是每一个人的呼吸声。 只有在极静的情况下,一个人才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铁拳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田笑。 既然高渐飞解决了钟无恨,田笑当然要由铁拳来对付。 这一战,和高渐飞与钟无情之间绝不相同。 对钟无情而言,高渐飞只是一个无名的小卒。 他既不了解高渐飞的背景,也不了解高渐飞的武功。 何况他还击败过高渐飞一次,对高渐飞本就存有轻视之心。 所以高渐飞能够取胜,不能说没有一点侥幸。 可是铁拳却不同。 在这世上,也许再没有比田笑更了解铁拳的武功的人了。 因为铁拳本可算作是田笑的徒弟。 那么铁拳对田笑呢? 铁拳一点也不了解田笑。 他们在一起一共只呆了三个月,三今月是绝不能了解一个人的。 尤其是田笑这种人。 田笑在笑。 他笑道:“我也和钟无情一样,也受了伤,在白先羽的神刀下,绝没有全身而退的人。” 铁拳道:“我知道。” 田笑道:“所以你我之间这一战,你的确占了很大的便宜。” 铁拳也笑了一笑,忽地问了一个和这个事情毫无关系的问题,他道:“你有没有打过猎?” 田笑道:“打猎?” 铁拳道:“我打过猎,打过老虎和野猪。你知不知道,老虎什么时候最可怕?” 田笑道:“什么时候?” 铁拳道:“就是在它受伤的时候。” 他的眼睛盯着田笑青衫下正在慢慢渗出来的血,慢慢地道:“你也受了伤,一只受伤的老虎。” 田笑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严肃得带着尊敬。 他已绝不敢小看铁拳。 受伤不是一件好事,没有人愿意受伤,可是对田笑这种历经生死的考验,每天活在生死边缘的人来说,受伤反而激发了他的生命力。 现在田笑的确像一只老虎,一只受了伤的老虎。 铁拳看出了这一点,看得很准。 所以他不动。 大多数人都认为,决斗就是你来我往。刀剑相触,是惨叫,是流血。 那样的确很精彩,很好看,可是这不是决斗。 那只是打架。 就像街头的两只饿狗在为了一块馒头而相互争咬一样。 决斗就是决斗。 这不光是一种武功的较量,也是一种智慧,耐力,和经验的较量。 其实等到出手的时候,那已经是结局了。 高手相争,只争一招,因为一招已足够了。 有时候连一招都不必。 田笑已不再笑,因为他渐渐明白了,铁拳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比自己所知道的铁拳要可怕得多。 鲜血已渗透了青衫,正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田笑受的伤很重。 田笑知道,他不能够等下去,因为随着鲜血的流逝,他的体力也在流逝。 而铁拳可以等,也能等。就算让他等上三天三夜,也没有关系。 所以田笑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在自己的鲜血还没有流尽之前,拼上一拼。 他的身子只一动,就到了铁拳面前,他的动作还是如同闪电,伤处好像并没有对他造成障碍。 接着他刺出自己的刀。 这一刀刺出去之时,绝没有留下后路。 田笑已没有退路。 刀,还是那么快,招式还是那么完美,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只要铁拳出手,败的就是田笑。 铁拳出手。 只见刀光一闪,空气中便传来“咝咝”的声音,那是鲜血喷出来的声音。 鲜血尚没有落地之时,田笑已不见了,只是从被撞碎的窗户里吹来了清凉的晚风。 地上除了血,还有一柄刀,一只手。 田笑的刀,田笑的手。 白先羽叹了一口气,道:“好可怕的人。” 他说的并不是铁拳,而是田笑。 田笑宁愿断了一只手,而借机逃走,他把一只手随随便便地留下了这里,就好像是别人的手。 白先羽看了看大家,道:“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遇到这个人,如果遇上,能够逃走的时候,就尽量逃走。” 他加重了语气道:“逃得越远越好。” 铁拳好像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我本不该放了他的。” 白先羽当然看出铁拳的这一刀完完全全可以要了田笑的命,可是他只留了一只手。 因为田笑毕竟是铁拳的三月之师。 有些人永远不会忘记对自己有好处的人,比如铁拳对田笑。 那么对小兰呢? 也许除了那个神秘的老人,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小兰对铁拳更好的人。 小兰对铁拳的情谊,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出来。 可惜这种事情,谁也帮不上忙,何况大家也都知道,铁拳之所以无法接受小兰的原因,只因为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人。 秦宝宝。 今天晚上,秦宝宝本来好像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是他还没有开口说的时候,白先镜和白长生就来了。 铁拳当然不知道秦宝宝想说什么。 可是他隐隐觉得,秦宝宝想说的一定是自己不想听的。 谁都知道,卫紫衣和秦宝宝之间的情义,已超出了兄弟之情。 谁都知道,如果说还有一个配得上秦宝宝的人,那个人一定是卫紫衣。 所以铁拳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很厉害。 可是他决定错下去。 小兰的悲剧,就在于她爱上了一个绝不能爱的人。 铁拳岂非也一样? 白先羽用他洞察天机的目光看着屋子里的这群少年,目中已有忧色。 可惜这种事情是不能想的,只要想上一想,就会头大如斗。 白先羽决定不去想了。 时间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好方法,所有的问题,不妨由时间来解决。 ※※※※※※ 有酒的时候,铁拳就绝不会去喝茶,这就像高渐飞在有肉的时候绝不会去吃素一样。 现在铁拳在喝酒,高渐飞在吃肉。 那么秦宝宝在做什么呢? 我敢和任何人打一两银子的赌,赌他们绝猜不到秦宝宝在做什么。 秦宝宝在补衣。 床上有许多衣服,有铁拳的,也有高渐飞的。 这些衣服都很破。 虽然衣服都还是新的,可是,不是这里破了一个大洞,就是哪里脱线了。 像高渐飞和铁拳这种人,如果可以穿一天衣服而不破,那实在是一个奇迹了。 衣服破了,可以扔掉,也可以去买件新衣服。 可是秦宝宝忽地想起来补衣。 谁也想不出秦宝宝究竟在想什么,不过铁拳和高渐飞却明白了一件事,如果秦宝宝想补衣,就最好把衣服穿破。 把衣服穿破,实在是天下最容易的事,所以,铁拳和高渐飞身上的衣服都破了,所有的衣服都破了。 补衣服也许是天下最乏味,最无聊的事情。 所以这种事情一向是由女人做的。 你什么时候在阳光下,小屋前,看到一个大男人在穿针引线,缝缝补补? 如果你看到了,那么这个大男人一定是个裁缝。 刚开始补衣的时候,秦宝宝的手指难免要被针扎几下的。 像秦宝宝这种又嫩又白的小手,就算是掐也可以掐破的,何况是用针刺? 针刺在秦宝宝的手上,血流在高渐飞和铁拳的心上。 可是两个人都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并且拼命掩饰自己的关心之色。生怕对方可以看出。 不过两个人的心情都非常愉快。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秦宝宝不对他们有一点喜欢的话,绝不会替他们补衣服的。 据说,为男孩子补衣服,是一个女孩子表达自己情义的最好方法。 秦宝宝会不会也是这样? 就算不是这样,高渐飞和铁拳也会拼命地往这方面想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秦宝宝究竟是对自己好一点,还是对对方好一点。 这时候,他们都忘了卫紫衣。 连想都不想。 就好像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今天天气极好,阳光灿烂,多云有风。 空气好像是透明的,连远处柳絮的纤毛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从远山吹来的清风,带着木叶的清香,在这种时候,临窗把酒,或是吃肉,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为自己补衣,那种心情真的是好极了。 铁拳忽地道:“小高,你离开家有多久了?” 高渐飞道:“恐怕有两三个月了吧。” 铁拳道:“难道你不想回家看一看吗?” 高渐飞当然想,连做梦都想。他本就是一个很恋家的人。 可是当他正想老老实实地回答的时候,忽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铁拳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如果自己说“想”。 那么铁拳一定会开开心心地上街买一大包东西,为高渐飞雇一辆漂漂亮亮的马车,然后依依不舍地把高渐飞送上路。 这样,他就可以单单独独地和秦宝宝在一起。 如果秦宝宝再想补衣的话,就只能为铁拳一个人补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高渐飞已不难发现铁拳的险恶居心。 可是高渐飞可不可以回答“不想”? 他一旦说出这两个字,铁拳就会冷冷地说高渐飞是一个不孝之子,那么高渐飞的形像自然大打折扣。 高渐飞不由地暗叹了一口气,“好险。” 如果不是自己这一段时间变得聪明了,铁拳岂非就赢了这一局? 可是高渐飞该怎么回答呢? 床上的秦宝宝已停下了针线,正用一双发亮的大眼睛看着高渐飞,天下本就没有什么事可以瞒得过秦宝宝的。 高渐飞想了一想,慢慢地道:“我发过一个誓。” 铁拳道:“什么誓?” 高渐飞用一种狡猾的目光看着铁拳,一本正经地道:“如果我在江湖上不能成名,我绝没有脸见家人。” 秦宝宝笑了。 铁拳只有喝酒。 高渐飞也笑了,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聪明了,简直是聪明得要命。 喝酒,吃肉,补衣,都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法。 铁拳、高渐飞、秦宝宝都是闲不住的人,如果有别的事情去做,他们绝不会坐在这里。 可是这几天来,江湖上实在平静得很。就连风先生也好像消失了。 如果连风先生都消失了,江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发生? 门是开着的,可以看到楼下的大厅。 大厅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谈笑。 比较特殊一点的是一对祖孙在操琴卖唱。 没有人喜欢听老太婆唱歌。 这个小姑娘生得并不算美,可是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尤其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风情也是足以能勾一两个男人的魂的。 像这样一个姑娘,每一个都免不了要多看几眼。 可是铁拳和高渐飞却不敢看。 有秦宝宝在这里,他们怎么敢看别的女人。 秦宝宝看着高渐飞和铁拳的那种有趣的样子,又在偷偷地笑了。 谁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 卖唱的小姑娘正慢声唱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铁拳和高渐飞的学问当然都不是太好,他们并不知道这小姑娘唱的是什么东西,只不过觉得很好听。 可惜他们却不能去看,只有听。 他们这时非常希望有一点事情发生,哪怕有一点点事情也行。 他们实在是闷坏了。 看来他们的运气很不错,底下真的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小姑娘生得还算不错,并且看上去很有一点好欺负的样子,所以好像谁都可以欺负她似的。 江湖上的好人虽然很多,坏人当然也不少,所以这个小姑娘如果没有人来欺负她,实在是一件怪事。 小姑娘正在一张桌子边唱,这张桌子坐着四五个人,四五个一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人。 铁拳和高渐飞实在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明明可以看出这四五个人不是好人,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唱? 他们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们恐怕还没有尝到没有饭吃的滋味。 他们并不知道,一个人没有饭吃的时候,本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有很多的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 一个看上去最不像好人的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中端着一杯酒,送到小姑娘的口边,一脸淫笑道:“小姑娘,要不要和我喝一杯?” 小姑娘想必也是久历江湖,只是陪笑道:“我不喝。” 这个人笑道:“你不会喝酒没有关系,只要会做一件事就行了。” 他的一个同伴凑趣道:“是什么事?” 这个人笑道:“当然是只要是女人都会做的那种事。” 他们一边说,一边笑,最让人无法忍受的那种笑。 最起码铁拳和高渐飞是绝对无法忍受下去的。 他们不知道这些人再说下去,还能够说出一些什么,反正他们已听不下去,一点点也听不下去。 铁拳立刻跳了起来,一步冲到了楼下,指着一个人的鼻子道:“你给我站起来。” 这个人好像是有一点喝多了,歪着头笑道:“我不是已站起来了吗?” 铁拳既然去了,高渐飞当然就用不着去了,现在他可以看热闹了,这总比什么事也没有的好。 铁拳笑了一笑,道:“你真的站起来了吗,我看你好像是爬在地下。” 这个人笑道:“你这个人一定是喝醉了,我明明是站着的,你怎么会说我爬在地上?” 铁拳笑道:“你很快就要爬在地下了。” 他伸出拳头的时候,实在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拳头很重,这些人并没有犯什么大错,没有必要对他们太凶。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只是轻轻地一闪,居然就让过了铁拳的拳头。 铁拳惊讶极了。 他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可以躲得过自己的拳头。 这个人冷冷地看着铁拳,道:“你看来是想做见义勇为的英雄,可惜你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知???我是谁?” 铁拳道:“你是谁?” 这个人道:“我就是漠北七雄中的老大。” 漠北七雄的确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惜铁拳并没有听过。 他笑了一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漠北七雄的老大道:“你是谁?” 铁拳大声地道:“我就是高渐飞。” 他的声音的确是大极了,只要不是聋子都可以听得到的。 高渐飞觉得奇怪极了,铁拳好好地为什么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可是秦宝宝却笑了,他当然明白铁拳的意思。 因为高渐飞说过:“如果我没有在江湖上成名,我是绝对没有脸回去的。” 所以铁拳想让高渐飞成名,非常地想。 铁拳现在报出了高渐飞的名字,那么今天高渐飞的名字很快就要有人知道了。 漠北七雄的老大道:“高渐飞是什么东西?” 铁拳笑道:“你很快就要知道了。” 他又打出了一拳,非常快的一拳。他知道没有人可以躲得过这一拳,不管是漠北七雄的老大也好,是老二也好。 这一拳打中了,打得很准,正打中了漠北七雄老大的鼻子。 因为高渐飞非常喜欢打扁别人的鼻子。 漠北七雄的老大的鼻子不但扁了,牙齿也掉了,就连下巴也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本应该惨叫的。可惜这个人已叫不出来,一个没有下巴的人怎么能叫得起来呢? 他不会叫,可是别的人已叫了起来,这些人口中叫的不外是:“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小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找死。” 铁拳没有说话,只用拳头。 能够用拳头说话的时候,他是从不会用别的方法的。 他知道高渐飞的拳头很厉害,比自己的拳头还要厉害,所以每一拳打出的时候,他几乎都用了全力。 他全力打出的拳头,当然不会落空的,对方只有四个人,所以铁拳只用了四拳。 既不多一拳,也不少一拳。 他的第一拳打掉了一个人的下巴,第二拳打碎了一个人的牙齿,第三拳打到了一个人的肚子。 这个人当时就爬不起来了,直到这一件事结束了之后,这个人才被他的同伴架走。 他的第四拳就有一点不忍心了,所以只打了这个人手中的刀而已。 可惜这个人的运气实在不好,他手中的刀居然反弹了起来,打中了自己的额头。 他的出手本来很重,铁拳的力道当然也不轻,所以这个人立刻就昏了过去。 铁拳指着那个只被打碎了牙齿的人,笑咪咪地道:“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这个人的牙齿被打落,说话就不是很清楚,他口中呜呜地说着,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铁拳笑道:“我还得再说一遍。” 他又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只不过拳头并没有打下去,只是在这个人的面前晃了一晃而已。 可是这个人却昏了过去。 铁拳叹了一口气,看来一个人想成名,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看了一看,只有肚子被打的人好像还没有什么事,他蹲到这个人的面前,叹道:“你怎么样?” 这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铁拳道:“你可不可以说话?” 这个人点了点头。 铁拳笑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 这个人道:“你叫高渐飞。” 铁拳道:“再说一遍。” 这个人道:“你叫高渐飞。” 铁拳大声道:“再说一遍,说大声一点。” 这个人大声道:“你叫高渐飞。” 铁拳的声音更大:“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这个人用全身的力气大声道:“你叫高渐飞。” 铁拳还不是很满意,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人恐怕没有吃饭,只能叫这么大的了。”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忽地大叫道:“你还不给我滚。” 这些人当然滚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滚了出去。 铁拳这时回过头来,面对卖唱的祖孙。他心里已想好了客气话,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男儿本色。”;什么“这一点小事情,何必言谢?” 可是他并没有说出这些话的机会。 老人和小姑娘都用冷冷的眼光看着他,就好像铁拳本是他们的仇人一样。 老人叹了一口气,对小姑娘道:“看来今天是没有指望了。” 小姑娘恨恨地道:“好不容易找了几个羊牯,本指望能小小地发一笔的,却遇到这种倒霉的事情。” 老人叹息不已,道:“看采我们命中注定没有发财的命了。” 两个人叹息不已,铁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苦笑,他只有苦笑。 祖孙俩慢慢地走远了,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说着很难听的话。 铁拳恨恨地上了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高渐飞有一点兴灾乐祸的味道:“实在很谢谢你,你做了好事却让我成名。” 可是他又很快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这两个人不但不会感谢你,恐怕要把你骂得要死。” 他又笑道:“不过你帮我的机会还有很多,又何必生气呢?” 铁拳恨不得也打扁高渐飞的鼻子,不过他还是笑嘻嘻地道:“不错,以后的机会很多,你总有一天会成名的。” 高渐飞长揖到地,道:“多谢。” 秦宝宝一直在忍住笑,这盯实在憋不住了,“扑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一笑,铁拳和高渐飞便看呆了。 如果这时有人问他们,一个女人什么时候最美? 他们一定会异口同声地道:“就是在女人笑的时候。” 不过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他们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秦宝宝不由地被他们看得脸红了,无论谁被他们用这种眼神来看,都要会脸红的。 她“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高渐飞和铁拳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铁拳忽地笑了。 今天不管怎么说也是有收获的。最起码他们看到秦宝宝的笑。 到了黄昏的时候,也就是吃饭的时候,秦宝宝的门总算打开了。 高渐飞和铁拳还在门口坐着,看到秦宝宝出来,立刻跳了起来。 秦宝宝笑道:“你们想不想吃饭?” 高渐飞立刻道:“想,想极了,再不吃一点东西,我就要昏过去了。” 铁拳冷冷地道:“我好像从来没有看你昏过去,恰恰相反的是,你好像永远也不会昏过去。” 高渐飞还在笑,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铁拳的话,就算听到了,他也会把这句话当做一个屁——放了。 秦宝宝三个人来到了楼下,叫了几样小菜,当然也不会少了酒的。 秦宝宝忽地道:“现在我想说一句话,不知你们想听不想听。” 还是高渐飞的话比较快,他道:“想听,你说什么话我们都想听。” 铁拳声音低低地道:“马屁精。” 这一句话高渐飞听到了,他跳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 铁拳叫道:“马屁精。” 高渐飞反而笑了,他道:“你说我是马屁精,岂非在说秦宝宝是马了吗?你这个人实在太不像话了。” 铁拳一下子怔住了。 他想不到这几天高渐飞变得越来越聪明了,不但工于心计,而且每每地让铁拳下不了台。 他决定,以后要对高渐飞重新看待,千万不要再让他找到自己的痛处。 秦宝宝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心里又忍不住想笑。 他当然不会理睬高渐飞的挑拨离间,他最感到有意思的是,呆头呆脑的高渐飞居然这样聪明起来,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铁拳想转移秦宝宝的注意力,他道:“你想说什么话?” 秦宝宝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许打架。” 高渐飞看了看铁拳,铁拳也看了看高渐飞。 高渐飞道:“不错,打架是最没有意思的事,打架当然不好。” 铁拳却站了起来,道:“不行。” 秦宝宝道:“为什么不行?” 铁拳道:“如果看到不平的事情却不能出手,那我们学武功又有什么意思?” 高渐飞不由地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声:“猪。” 他也忙不迭地道:“不错,不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学武人的本色,秦宝宝,别的我们可以听你的,像这种大原则,我们是不会变的。” 铁拳看了高渐飞一眼,如果眼睛可以杀人,高渐飞已死过十万八千遍了。 高渐飞也看了铁拳一眼,如果眼睛是一种武器,那么高渐飞的眼睛就是世上最坚固的盾牌。 秦宝宝笑了。 他道:“我当然不是不让你们行侠仗义,只不过,有一些可打可不打的架,你们就不必打了。” 高渐飞笑道:“这个当然,我们又不是像某些人是打架狂。” 铁拳道:“谁是打架狂?” 高渐飞笑道:“当然不是你。” 铁拳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不到高渐飞居然会这么厉害,居然可以让自己一而再地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是小看了高渐飞。 不过,如果他在秦宝宝面前生气,岂不是一点风度也没有? 所以他没有生气,他只是笑了一笑。 一个有风度的男人是最让女人欣赏的。铁拳决定把自己变成一个有风度的男人。 他们开始吃东西,高渐飞这一次居然吃得很斯文,莫非他也知道风度对男人的重要? 这一次,大家都没有说话。 他们准备安安静静地吃一次。 可惜世上不如意事常之八九,他们想安安静静的时候,偏偏有人不想让他们安静。 这一次是三个人。 这三个人本来一直斯斯文文地坐在桌子边吃东西,看到秦宝宝三个人的时候,他们就好像吃饱了。 高渐飞和铁拳当然看到这三个人有一点意思,不过他们刚刚得到过指示,自然不会轻举妄动的。 他们希望这三个人能够聪明一点,最好不要惹他们。 尤其是不能惹铁拳。 因为铁拳现在生了一肚子的气,他一生气的时候,脾气就会很大。大得要命。 可是看来这三个人中并没有一个聪明人,一个人已走了过来,迈着自以为很有风度的方步。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就好像一个吃饱了饭没有事做的大财主,来和人聊聊天的。 他居然找上了铁拳。 他对铁拳笑了一笑道:“阁下一定就是高渐飞,高少侠了。” 看来高渐飞的名气已经传了出去。 铁拳转过头来,笑容满面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秦宝宝和高渐飞也笑咪咪地看着这个人。 吃饭的时候,能有一点助兴的节目,胃口就会好一点的,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说的话。 大财主模样的人也是笑容满面地道:“我姓方,方圆的方。我的名字就是方招云。” 方招云这个名字应该是很有名的,秦宝宝知道,今天铁拳打的漠北七雄的大后台,就是这个叫方招云的人。 漠北七雄已是响当当的人物了,如果今天他们遇到的不是铁拳,也许他们不会那么惨的。 这个方招云竟是漠北七雄的后台,当然也可以算是一大人物。 据说方招云本是一个王爷的后代,不但家资殷富,和朝廷也有关系。 他在黑道上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据说他少年的时候,曾得异人传授,一身武功高深莫测,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对手。 其实向方招云这种有财又有权的人,就算想和别人打架,也不必自己动手。 他的手下有很多亡命江湖的巨盗。 秦宝宝知道,在方招云的桌子上,肯定有一个人是大盗云满天。 所以方招云这个人在江湖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现在他虽然对铁拳客客气气,可是他的脸就像小孩子的屁股一样,是说变就变的。 既然别人对自己客客气气,铁拳也只好对他客客气气。 他笑道:“久仰,久仰。” 他口中说的是久仰,久仰,可是脸上一点也没有久仰的意思。 他好像还生怕方招云看不出自己脸上的意思,居然还露出一种轻视之色。 可是方招云能有今天的成就,绝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他还是笑了一笑道:“今天中午,我的几个不成气的手下得罪了少侠,我今天来,就是特意为他们道歉的。” 铁拳道:“其实今天的事情我也不对。” 方招云笑道:“哦?” 他其实已看出能把漠北七雄打成那个样子的人,绝不是简单的人物,所以他这一次来,还是以和为贵。 他毕竟在江湖上已混了多年,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所以看到铁拳有了悔意,他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可惜铁拳下面的话就让他很不开心了。 铁拳笑嘻嘻地道:“我实在是错了,我本来应该折断他们的脖子的,可惜我当时实在是太善良了。” 方招云的脸色居然还没有变,他打了一个哈哈,道:“高少侠实在是太会说笑话了。” 铁拳笑道:“我绝不是说笑话,你要是再说一句,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方招云的脸色变了,他的涵养再好,此时也沉不住气了。 他冷冷地一笑,道:“高少侠一定认为自己的武功是天下无敌了。” 铁拳居然笑道:“当然是。” 方招云慢慢地点着头,道:“很好,很好。” 他一边说,一边在慢慢地退,一直退到了自己的桌子边上。 他对身边的一个人说了一些什么,这个人就站了起来,笔直地向铁拳走了过来。 这个人走路的姿势很奇特,他的步子迈得要比常人多出一半,可是上半身却一动不动。 就好像上半身不是他的一样。 秦宝宝道:“这个人的拳头一定很厉害。” 铁拳笑道:“我的拳头也不错。” 秦宝宝道:“你知道他是谁?” 铁拳笑道:“无论是谁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是云满天就行了。” 秦宝宝笑道:“你猜对了,这个人就是云满天。” 铁拳反而笑了,其实他也早已看出这个人是云满天。 因为云满天实在是太有名了,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一天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铁拳的年纪虽然很小,可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他不知道的已经很少。 云满天迈着他奇特的步子,一下子就走到了铁拳的面前。 他根本就没有看铁拳一眼,只是道:“起来。” 铁拳站了起来,他的手像在发抖,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 他的声音也好像变了,颤声道:“什么事?” 云满天没有重复第二遍,他淡淡地道:“听说你这个小子很狂?” 铁拳还是颤声道:“狂是什么意思?” 云满天淡淡地道:“就是你快要死的意思。” 他一把把铁拳拉了起来,就像拎了一只小鸡一样。 铁拳的全身还在发抖,并且已好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云满天的脸上不禁有了一丝疑问之色,方招云明明说这个人很狂的,可是他实在看不出铁拳有一点狂的样子。 云满天虽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大盗,却不是一个只会欺负小孩子的小人。 他把铁拳拎得和自己一样高,鼻子对着鼻子道:“你只要过去向方老板道一个歉,就没有事了。” 铁拳道:“真的?” 云满天道:“真的。” 铁拳道:“可是我不想。” 云满天不禁有一点生气了,他道:“那你想怎么样?” 铁拳嘻嘻一笑,道:“我想谢谢你。” 云满天道:“谢谢我?” 铁拳笑道:“谢谢你把我提得这么高,正好可以让我打到你的鼻子。” 这句话很长,铁拳却说得极快,在云满天还没有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铁拳的拳头就打了出去。 这一拳速度极快,相距他极近,绝没有打不中的道理。 “卟”的一声,鼻子开花,鲜血长流。 云满天一声怒吼,反手将铁拳扔了出去。 铁拳的身体就像一枝离弦的箭,飞了出去,撞向墙壁。 墙壁是用大青石砌成的,铁拳也绝没有练过铁头功。 秦宝宝和高渐飞不由地惊呼失声。 可是铁拳居然在空中一个翻身,将头撞墙的姿势变成了后背撞墙。 铁拳的后背居然轻轻地靠在了墙壁上,就像粘在墙壁上一样,慢慢地滑了下来。 云满天一掷的力量竟被铁拳在空中一个翻身而化解掉。 看到铁拳慢慢地滑了下来,秦宝宝和高渐飞的两颗心总算落回到心口上。 然后是鼓掌。 秦宝宝和高渐飞都开始为铁拳鼓掌。 奇怪的是,除了秦宝宝和高渐飞的掌声外,还有一个人的掌声。 这个人就是方招云。 人们只有在遇到很开心的事情,才会鼓掌的。 方招云居然也在鼓掌。可是他的脸上绝没有一点开心的意思。 他在冷笑。 冲着云满天冷笑。 云满天的脸上全是鲜血。这样子本就是很难看的,当他看到方招云的表情时,他的表情简直就不能看了。 他大吼一声扑向了铁拳,一只碗大的拳头,打向铁拳的头。 谁都可以看出,这只拳头不管碰到什么东西,这东西马上就不存在了。 铁拳急躲,他用的是一种说不出名堂的方法。堪堪地避过云满天的这一拳。 可是,没有等他喘一口气,云满天的第二拳又打了过来。 这一拳铁拳也是万万受不了的,他只好再避。这一次他避得更勉强,云满天的拳头几乎是擦着他的脑袋打过去。 铁拳好像已没有余力再避了,这个时候,他只有反击。 用刀反击。 当他的刀在手上的时候,形势马上就变了。 刚才那个滑稽无赖的铁拳已不见了,只有肃杀。 刀光初视的时候,大厅忽地充满了肃杀之气。 方招云身后的第二个人也忽地睁开了眼睛。 这个人刚才一直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值得他看一眼。 就是铁拳一拳打中云满天鼻子的时候,他也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一睁开,秦宝宝的心中不由一惊,暗道:“这个人的眼睛好亮。” 最亮的还是刀光。 铁拳的刀光。 刀光只一闪,有人倒下。 云满天血溅出,倒下。 伤口只有一处。咽喉。 致命的一刀。 方招云身后的那个人忽地站了起来,铁拳笑了。 他手上的刀不见了,他的手也背在了身后,他就像方招云刚才那个样子,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人影一闪,一个人挡住了铁拳。 如果有人敢挡铁拳的路,铁拳只有一个方法,拔刀,砍下去。 可是这个人却是高渐飞。 铁拳虽然有时候真想给高渐飞一点颜色看看,这时却不得不露出笑容,道:“什么事?” 高渐飞伸出手指,指着方招云身后的那个人道:“这个人是我的。” 铁拳坚决地摇头,道:“不行。” 高渐飞道:“为什么不行?” 铁拳道:“因为我刚刚打上瘾,又怎么能不打?” 高渐飞笑道:“现在我已知道打架狂是谁了。” 铁拳立刻笑了,道:“当然不是我。” 高渐飞看着铁拳走到一边,才笑嘻嘻地道:“当然不是。” 高渐飞向那个人走了过去,那个人也向高渐飞走了过来。 铁拳忽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小高是一个天才。” 这是秦宝宝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他笑道:“为什么说他是天才?” 铁拳道:“因为他居然有了距离感,只有身经百战的人才能掌握这种距离感的。可小高打架并不多。” 秦宝宝道:“所以他是一个天才?” 铁拳马上转了风向,道:“不过这小子还是差了一点点。” 秦宝宝道:“差了哪点点?” 铁拳道:“阅历,经验。” 秦宝宝道:“这是什么意思?” 铁拳道:“你看小高的眼睛在看对方的什么地方?” 秦宝宝道:“手。” 铁拳道:“所以他错了。” 秦宝宝道:“只有手才可以握兵器,也只有手才可以杀人。小高怎么会错?” 铁拳道:“和别人打架,注意对方的手虽然不错,可惜这个人不是用手杀人的。” 秦宝宝道:“那他的武器是什么?” 秦宝宝的眼睛一亮,道:“难道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铁拳就道:“你猜对了。” 秦宝宝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猜对了?” 铁拳道:“因为江湖上唯一敢赤腿空脚和别人打架的人,只有宋长腿。” 秦宝宝道:“这个人的腿并不算太长,又怎么能叫宋长腿?” 铁拳道:“因为他的腿总是可以踢到别人绝踢不到的地方,他明明离你有两丈,你却被踢飞了。” 秦宝宝笑道:“果然是长腿。” 高渐飞这时抬起了手,道:“原来你叫宋长腿。” 宋长腿点头,他好像并不喜欢说话。 高渐飞喜欢。 只要一有机会,不管在什么场合,他都会不停地说下去。 他道:“你的腿真的有两丈?如果是真的,那么你的腿一定是弹簧腿,你把弹簧装在了什么地方?” 宋长腿一腿踢了出去。 他和高渐飞的距离足有一丈,可是他一腿踢出时,竟到了高渐飞的下巴下。 高渐飞疾退。 宋长腿的身体凌空飞起,双腿连环踏出,一连踏了十八腿。 高渐飞不停地退,他身边的东西就不停地遭殃。 不过他已看出,宋长腿在踏完这十八腿之后,总是要换口气的。 宋长腿换气的时候,也是高渐飞反击的时候。 可惜高渐飞错了,宋长腿的上半身已经落地,最先落地的是手。 当他手一碰到地面的时候,他的腿真的像装上了弹簧,又一下子踢了出去。 高渐飞被踏中。 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飞了起来,不是渐渐地飞,而是快快地飞。 他的背部也撞上了墙壁,不是像铁拳一样从墙壁慢慢地滑下来,而是用力地撞了上去。 他虽然被撞得呲牙裂嘴,不过看上去并没有受伤。就算受了伤,也不会太重。 宋长腿的这一腿的确很厉害。 可是铁拳却笑了,他不禁地拍着大腿叫道:“小高真的是一个天才,我不得不服了他。” 高渐飞摸着被撞得有一点发痛的背脊,笑道:“好长的腿。” 宋长腿这时并没有跟上来攻击,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他的身子好像已有一点站不稳了。 大家看到,有一股鲜血从他的脚下慢慢地流了出来,不仅仅染红了他的鞋袜,也染红了青石。 他居然受了伤,他赖以成名的脚居然受了伤。 这时高渐飞正在用一块青布擦着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也有血,只不过是别人的血而已。 因为他一指洞穿了宋长腿的脚。 宋长腿的伤看起来很重,他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可怕起来,高渐飞笑了一笑,道:“不好意思。” 别人的脚已经被废了,他却只说了一声不好意思。 不过他除了说这样一句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宋长腿一言不发,他走到了方招云的面前,道:“只有一个人可以对付他们。” 方招云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已答应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用他的。” 宋长腿道:“现在已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如果你连这三个小孩子都收拾不了,你就完了。” 方招云点了点头,道:“只有你去请,他才会来。” 宋长腿道:“我去。” 他的一条脚虽然受了伤,却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轻功,他的脚尖一点,身子便流云般飞起。 秦宝宝不得不承认,宋长腿的轻功的确很不错。 最起码比高渐飞和铁拳的轻功要好一点。 方招云坐了下来,居然端起了桌上的一杯酒,他持杯的手居然还很稳定。 秦宝宝也不得不承认,方招云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明明知道了高渐飞和铁拳的可怕,却居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安全,也知道高渐飞和铁拳不会动他的。 像这样一个人物,秦宝宝并不是经常可以见到的。 秦宝宝笑道:“方先生,你是不是去请帮手去了。” 方招云笑道:“是,你们不必着急,他马上就会来的。” 他居然叫秦宝宝不要着急。你说这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秦宝宝笑道:“我们当然不会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方招云笑道:“那就好极了。” 秦宝宝笑道:“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君子。” 方招云道:“不错。江湖上的君子的确是越来越少了。” 秦宝宝道:“也许我们会在你的帮手还没有来的时候,就悄悄地溜走了,也许在溜走之前,还会对你不客气。” 方招云笑道:“我知道。” 秦宝宝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落荒而逃?” 方招云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能逃,因为我就是方招云,方招云是绝不能逃的。” 他笑了一笑,道:“不过我也看出,他们虽然不是君子,却是好人。” 秦宝宝道:“好人是什么意思?” 方招云道:“好人的意思就是不会去欺负不会武功的人。” 秦宝宝道:“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就是你?” 方招云道:“的确是我。” 秦宝宝笑了,道:“彭家的五虎断门刀驰名江湖,据说彭家最有出息的人就是彭刚,可是我知道彭刚的手却被一个人削断了。谁能削断彭刚的手?” 方招云道:“我。” 秦宝宝道:“慕容世家的七公子惊才绝艳,家传的‘七七四十九式’‘断袖残红’剑法更是出神入化,可是他最近却病了,病得很重。可是我却知道,他并没有病,只是没有脸见人而已。” 他笑道:“一个像七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脸见人呢?” 方招云道:“因为他败了。” 秦宝宝道:“他败给了谁?” 方招云道:“他败给了我。” 秦宝宝道:“一个人削断了彭刚的手,把慕容世家的七公子打得不敢见人的人,是不是一个武功很高的人?” 方招云道:“应该算是。” 秦宝宝笑道:“那么你为什么要说你不会武功?” 方招云叹了一口气,道:“我以前的确会的,并且还很不错,可是现在我不会了。” 秦宝宝道:“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招云道:“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只不过是被一个人打伤了而已。” 秦宝宝道:“能够把你打伤的人江湖中不可能有十个。” 方招云道:“也许。” 秦宝宝道:“那么是谁把你打伤了呢?” 方招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道:“卫紫衣。” 秦宝宝一下子怔住了,他看了看高渐飞,高渐飞看了看铁拳,发现对方的表情都和自己差不多。 秦宝宝很快就笑了,道:“这么说来,你早已知道我们是谁了。” 方招云淡淡地一笑,道:“如果连秦宝宝我都不认识,我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秦宝宝笑道:“那么,今天你来,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你的手下出气的。” 方招云道:“我的手下人如果被人欺负,只能怪他们没用,我怎么会为他们出头?” 秦宝宝笑道:“这么说来,你今天是一定要做一个了断了。” 方招云笑了一笑道:“卫紫衣打伤了我,我却不会对你怎么样。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 秦宝宝笑道:“那你准备怎么对付我们?” 方招云笑道:“我只不过会娶了你而已。” “放屁!” 这种很不礼貌的话,高渐飞是从来不会说的,可是听完方招云的话之后,这两个字却不由地从口中滑了出去。 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两个字骂得太不过瘾。 铁拳没???骂人,他只是笑了一笑。冷笑。 秦宝宝也没有生气,他只是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定而已。 这个决定就是:如果不把方招云的臭嘴打得不像嘴,他就绝不是秦宝宝。 铁拳冷冷地道:“你请的人是不是来了?” 方招云道:“恐怕已在路上,你们恐怕还要等一会。” 铁拳道:“这就好极了。” ←→ 第十九章 他忽地冲了上去,一冲就冲到了方招云的身前,这时他一拳打出。 他打的当然是方招云的嘴。 铁拳的拳头从来不会落空的,这一次也一样。 可是他并没有听到拳头打在肉体上那种令人愉快的声音。 因为就在铁拳的拳快要打上方招云的嘴的时候,方招云忽地张大了嘴。 他的嘴的确是大极了,足以放得下一个拳头。 现在放的就是铁拳的拳头。 铁拳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可是这件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方招云一张嘴就咬住了铁拳的拳头,牙齿咬住了铁拳的脉门,铁拳立刻觉得这整个一条手臂一点力气也使不出了。 不过他还有一只手,这一只手也可以打得人满地找牙。 所以他立刻就打出了第二拳,他不相信方招云还会有第二张嘴。 没有两张嘴的人,方招云当然也没有。 这一次他只是将头动了动,铁拳的拳头便变成打向自己不能动的手臂了。 铁拳看到了这一点,他明明可以收回自己的拳头,可是他却还是一拳打了过来。 铁拳的拳头力道当然不小,就算是打在铁块上,也可以把铁块打穿。 这一次他是打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痛得脸上的皮都皱了起来。 铁拳是不是有毛病? 铁拳没有毛病,一点毛病都没有,他之所以打自己一拳的目的,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手臂没有关系,可是方招云的牙齿就受不了了。 方招云的反应极快,他非常及时地放开了自己的嘴,可是他还是被拳上的力道震动到了牙齿。 他一退就退出了一丈多远,“呸”地一口,吐出了一枚牙齿。 他冷冷地道:“如果我没有受伤,你的一条手臂早已废了。” 铁拳知道方招云说的是实情。 如果方招云不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刚才那一嘴咬下来,绝对可以把自己的手臂咬断。 正因为他的内力无法控制自如,铁拳才有机会出第二拳。 铁拳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不是卫紫衣重伤方招云在前,自己今天可就要吃大亏了。 不过这种亏吃一次也无妨,这样就绝不会吃第二次了。 方招云看起来真的是受过了伤,一旦证实了这一点,铁拳就绝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他们当然也不会走。 如果你知道有一个非常可怕的人会来对付自己,你会怎么做? 我想大多数人都会马上想到中国最古老的兵法中最著名的一计——走为上。 可是铁拳绝不是这样的人,高渐飞也不是。 秦宝宝呢? 秦宝宝有时候的确会有这著名的一计,不过那要看是在什么情况下。 如果对方的实力非常强大,留下来只有送死的话,秦宝宝绝不会留下来的,就算你不让他走,他也一定不会留下来的。 可是如果有一个人指着秦宝宝的鼻子道:“你不要走,我会让人来收拾你的。” 秦宝宝绝不会走,因为他一定要看一看,是谁会来收拾他。 秦宝宝当然不是大侠,也不是烈士,可是有些大侠和烈士都做不出来的事情,秦宝宝却偏偏可以做得出来。 这就是秦宝宝,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他已这样做了。 现在他们都坐了下来,等。 他们知道,他们等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这个人不但让宋长腿这样的人心服口服。甚至连方招云这样的一个绝不简单的人物,也对他客客气气,好像生怕得罪了他似的。 一个值得方招云如此对待的人,又怎么能是一个简单的人。 不过秦宝宝和他的伙伴们并不害怕。 他们见过的人中,几乎都是大奸,大恶,都是一些可以称得上是绝顶人物的人。 所以他们实在没有理由去怕一个小地方的高手。 方招云的牙齿虽然掉了一颗,可是这不影响他喝酒。 他喝酒的样子还是那样从容不迫,甚至可以称得上优雅,带有一种刻意训练出来的,却非常自然的名士风度。 这种样子绝不是装装样子就可以的。 只有那些从小就受着严格的训练,并且完全生活在一种贵族化的环境里的人,才具有这种优雅的风度。 这时候,就算他的身上穿着破了十七八个大洞,并且有一件没有洗过的衣服,你也会觉得你的面前坐着一个衣着锦绣的公子。 和方招云比起来,高渐飞就差了很多。 就算他身上穿了一件价值千金的衣服,他的样子还是一个乡巴佬。 不管你怎么看,他都是一个乡巴佬。 可是你再去多看他一眼的时候,你就会惊讶地发现,你居然一点也不讨厌他。 因为他自然。 自然也是一种美,也是一种绝对学不出来的美。 他饿的时候,就会去吃东西,没有筷子,用手也没有关系。 他不喜欢你的时候,他根本不会看你一眼,也从不会在脸上装出假装喜欢的样子。 他喜欢你的时候,就会真的喜欢,就算为你去死,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 铁拳呢? 铁拳就比较复杂一点。 他看上去要比他的年纪大一点,很有一点少年老成的味道。 少年老成有时候并不讨人喜欢。 孩子就应该是孩子,大人就应该是大人。 一个女人如果装成一个男人的样子,喜欢她的人一定不会太多。 一个男人如果装成女人的样子,简直会让人呕吐。 可是铁拳的老成却并不让人讨厌。 因为他不过份。 他虽然看起来有一点老成,可是你一眼看过去,还是知道他只是一个孩子。 无论你怎么看,他都是一个孩子。 那么秦宝宝呢? 秦宝宝是一个妖怪。 对秦宝宝最好的评价就是这两个字——妖怪。 妖怪的意思,就是你随便怎么想都没有关系。 你想秦宝宝是什么样子,秦宝宝就是什么样子。 有些人认为秦宝宝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 有些人认为秦宝宝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人,持这种观点的人当然也大有人在。 还有一些人认为秦宝宝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这一点也不错。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见过秦宝宝的人,绝对会对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如果你见过了秦宝宝之后,你居然会忘了他,那么你一定不是人。 最起码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这个季节正是春天。 没有人不喜欢春天,就像没有人不喜欢美丽的事物一样。 春天代表所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如果有一个人在年老的时候,你让他回忆一下一生中美好的事情,那么一定有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是在春天发生的。 今年这个春天和以前的春天没有什么不同。 风还是那样轻柔,空气也是那样充满了鲜花和草叶的味道。路上的行人也带着如春风般的微笑。 直到有一个人慢慢地走过了长街。 当这个人走过长街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变了。 天地间好像已没有了风。也没有了鲜花和草叶的味道,路上行人的脸上也在刹那间失去了笑容。 这个人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长衫很长,已几乎掩住了一双青布鞋子。 路上本来是布满了灰尘,可是这个人走过的地方,风不起,尘不扬。就好像根本没有人走过一样。 他却是低着头走的。 他就这样低着头,慢慢地走,不管前面有什么东西在挡着他,他也不去看一看。 他好像知道,没有人可以挡住自己。 秦宝宝正坐在窗口,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人。 事实上,像灰衣人这种人,是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的。 秦宝宝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开始变。 一直在变。 变得很可怕,也很古怪。 你有没有听说过秦宝宝害怕过? 没有,以前的秦宝宝,绝没有害怕过任何一件事情,也没有害怕过任何一个人。 就算在风先生的面前,他还能保持从容和镇静。 可是这一次,他居然有一种害怕的表情。 这种表情在秦宝宝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铁拳注意到了秦宝宝脸上可怕的变化,他不由地吃了一惊。 他不禁把目光转向了灰衣人。 他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马上和秦宝宝一样了。 高渐飞不由奇怪地道:“你们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个人在笑。 方招云在笑。 笑是一种不会让人讨厌的表情,任何一个人的笑,只要是真诚的笑,都不会让人讨厌的。 方招云的笑似乎也很真诚,可是他的笑在这种时候听起来,绝对有一种洋洋得意的味道。 这种笑绝不会让人喜欢的。 高渐飞看了看方招云,又看了看正在向这边走的灰衣人,他问方招云道:“这就是你的帮手?” 方招云道:“是。” 高渐飞道:“你知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脸上出了什么问题?” 方招云道:“出问题的是不是我?” 高渐飞道:“不是。” 方招云道:“那你为什么要问我?” 他本以为高渐飞一定说不出话来的,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高渐飞的话很多。 他笑了一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 方招云道:“为什么?” 高渐飞道:“因为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方招云道:“你也可以直接去问他们自己。” 高渐飞道:“他们不会回答我。” 方招云道:“你以为我会回答?” 高渐飞很肯定地道:“你会。” 方招云又笑了,现在他的心情很好,所以很想找一个人说说话,所以他回答高渐飞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高渐飞道:“是谁?” 方招云道:“他是陆放。” 这个人竟是陆放! 可是这个回答高渐飞还是不满意,他又问道:“陆放又是谁?” 一个江湖人居然连陆放都不知道,这实在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幸亏方招云已看出,高渐飞绝不是一个装模作样的人,他说不知道,就一定不知道。 所以他用一种高渐飞可以理解的话道:“陆放本来应该是秦宝宝的朋友,可以说是很不错的朋友,可是现在他们不是了。” 高渐飞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方招云道:“因为在秦宝宝看到陆放的时候,陆放也一定看到了他。” 他笑着道:“如果你看到一个朋友,你会怎么做?” 高渐飞道:“我会请他吃肉。如果我还有钱的话。” 对高渐飞来说,天下最开心的事就是吃肉,和朋友在一起,当然是做一些开心的事情。 方招云又笑了,他也渐渐觉得了高渐飞的可爱。 他笑道:“不管你是不是请朋友吃肉,反正你绝不会不理他的,对不对?” 高渐飞道:“当然是。自己的朋友又怎么不去理他?这叫什么朋友?” 方招云叹了一口气,道:“可是陆放在看到秦宝宝的时候,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你说秦宝宝伤不伤心。” 高渐飞道:“换了谁都会伤心的。” 方招云道:“并且秦宝宝还知道,陆放是来杀自己的,你看到你的一个朋友来杀自己,你害不害怕?” 高渐飞叹道:“我也一定会害怕的,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害怕的事了。” 方招云道:“现在你总该知道秦宝宝为什么会有那么古怪的表情了吧?” 高渐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算明白了。” 这时陆放早已走了进来,走到了方招云的面前。 方招云对他非常客气,他道:“你来了。” 陆放道:“我来了。” 方招云道:“我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我想请你帮我解决一下。” 陆放道:“是不是关于那三个人的麻烦?” 方招云道:“是的,这三个人很麻烦。” 陆放道:“是的,天下最大的麻烦也比不上这三个人造成的麻烦。” 方招云喜道:“你可以帮我?” 陆放道:“你就算不请我,我也一定要来的。” 他看了看秦宝宝、铁拳和高渐飞,他的目光并不可怕,可是却有说不出的凌厉之色。 他淡淡地道:“因为这三个人也是我的麻烦。” 高渐飞忽地站了起来,向陆放走过去。 也许每一个人都会想到,高渐飞会这么做的。 如果高渐飞每天不做出一点让人吃惊的事来,他就不是高渐飞。 不过你只要熟悉了他,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可是方招云却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高渐飞的武功也很不错,尤其是一根手指,简直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如果再等上三年,也许只要等上一年,高渐飞这个名字一定会传遍五湖四海的。 可惜高渐飞已没有这个机会,因为他遇到了陆放。 陆放平生只败过一次,就是败给卫紫衣的那一次。 败给卫紫衣绝不是一种耻辱,绝不是。 恰恰相反的是,如果你能败在卫紫衣的手上,就说明卫紫衣还看得起你,还认为你值得和他交手。 所以这对江湖人来说,绝对是一种荣誉。 有一点必需说明的是,陆放是唯一一个在卫紫衣的手上全身而退的人。 这一点就更加了不起。 就因为和卫紫衣虽败而犹荣的一战,陆放在江湖上的排名据说已在前二十人之列了。 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绩。 现在高渐飞的样子居然想和陆放动手,方招云知道高渐飞完了。 完了的意思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了的意思,就是高渐飞这个人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存在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生过一样。 秦宝宝望着陆放,目中已有惊疑之色,陆放也在看着他,只是,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的表情。就好像他根本不认识秦宝宝似的。 看到陆放的这种神情,秦宝宝不由地想起了杜飞。 陆放的目光又转向了高渐飞,他冷冷地道:“你就是高渐飞?” 高渐飞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陆放淡淡地道:“高少侠现在已是江湖名人,我相信不知道你的名字的人恐怕不多。” 高少侠惊讶地道:“这么说,我已是一个名人?” 他脸上的表情不仅仅是惊讶,甚至还有一点失望。 成为一个名人本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高渐飞的态度却和绝大多数人很不一样。 因为他想到了他对铁拳说的话:“如果我一天在江湖上成不了名,我就没有脸回去。” 高渐飞知道,自己成名的后果就是,回家。 回家本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对高渐飞而言,就是离开秦宝宝。 这是高渐飞不能忍受的事情。 所以他不喜欢成名。 他抬起头来,看着陆放,他的个要比陆放矮了一些,只有抬起头来看,才会比较舒服一点。 他这个样子是想说话的样子,现在他又想说什么话。 现在有一种有趣的现像,只要是有高渐飞在场的情况下,别的人好像就没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高渐飞道:“你认为你一个人就可以打败我们?” 陆放没有说话,有一些问题根本就没有必要回答的。 高渐飞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那你就错了。” 陆放只是看着高渐飞,用一种很有趣的目光在看。 这种目光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在看着一个贫穷无靠的人在苦苦地挣扎。 高渐飞有一点生气了,他大声道:“你这个人有没有毛病,难道竟是一个哑巴?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说话?” 陆放已不能不说话了,他不想被人看作是一个哑巴。 他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道:“我不是哑巴。” 高渐飞笑了,道:“你不是哑巴最好,现在我有一个问题。” 陆放道:“什么问题?” 高渐飞道:“你也知道,如果我和铁拳一起出手,你恐怕只有败了。” 陆放没有说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只是笑了一笑。 高渐飞道:“可是这种以多欺少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所以你只能和我们其中的一个对手来打。” 陆放道:“你说你一个人和我打?” 高渐飞道:“这也是有条件的。” 陆放道:“什么条件?” 高渐飞道:“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我和你都不是一个等级的人,所以你当然要有一点君子之风。” 陆放道:“什么叫做君子之风?” 高渐飞道:“你算是前辈,而我是后辈,所以你让我三招。” 陆放道:“让你三招?” 高渐飞笑道:“不错,三招对你而言,根本就不存在问题。” 听到这里的时候,秦宝宝和铁拳脸上都有了笑意。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件事——没有人可以让高渐飞三招,绝没有人。 在陆放出现的时候,秦宝宝和铁拳都在想一个问题,如何才能兵不血刃地击退陆放。 这本是一个非常头痛的问题,高渐飞却好像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方法。 没有人可以让高渐飞三招的。 陆放笑了,他的笑这个时候才有一点像他自己的。他笑道:“你要我让你三招?” 高渐飞笑道:“这没有什么大不了。” 陆放笑道:“的确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我会死而已。” 他忽地冷冷地道:“绝没有人可以让你三招的,绝没有人。” 高渐飞道:“你居然不让我三招?可是你这不是等于以大欺小?” 陆放道:“这不是以大欺小,而是公平一战。”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只有这样了。” 他在叹息中出手,他用的是拳。 高渐飞的拳头从来就没有落空过,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一样。 这一次呢? 这一次也一样,在他出拳的时候,陆放的脸色不由地变了。 他并没有小看高渐飞、一点也没有小看,可是在面对这一拳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变了。 高渐飞的拳头要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难对付。 所以陆放中拳。 高渐飞本来是想打陆放的鼻子,他一向喜欢打别人的鼻子。 可是他只打到了陆放的肩头。 在他的拳头快要触到陆放的鼻子的时候,陆放的身子动了一动,他动得非常巧妙,也非常快。 所以高渐飞只打到了他的肩头。 陆放的身子被打得侧了一侧,这是一种非常正常的现象,可是他却在这一侧之时,抽出了枪。 银枪。 这样一来,就好像是高渐飞帮助陆放抽出了枪一样。 现在陆放已抽出了他的银枪,下面就应该为高渐飞担心了。 其实高渐飞并没有担心,他是从来不会为自己担心的。担心的只是秦宝宝和铁拳而已。 可是现在已是如箭在弦上,无论用什么方法,箭都是要射出去的。 陆放刺枪。 没有人可以形容这一枪的速度和力度,就像没有人可以形容闪电的威力一样。 这一枪刺出之时,似乎就连风云都为之变色,这是必杀的一枪。 高渐飞能不能躲得开这一枪? 不能。 那么高渐飞岂不是只有死。 高渐飞也没有死。 高渐飞为什么会没有死? 因为高渐飞出指。 他出的是食指,小小的一根食指。 他出指的时候,别人似乎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看到他的指。 他的食指居然也和陆放的枪一样,用的是刺。 他居然想用一根手指破陆放的枪。 这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每一个人在看到高渐飞出指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同一种神色。 就是看到死人时的那种神色。 他们认为,高渐飞出指的时候,他已是一个死人了。 可是陆放的脸色居然也变了。 因为他看到,高渐飞一指所指的方向,正是银枪的弱点。 任何一个人都有弱点。所以任何一种武功都有破绽。 陆放的枪非常快,这么快的枪,当然也有弱点,可是枪的速度已可以弥补这个弱点。 就算你发现了弱点,可是等你做出必要的反应的时候,枪已到了你的咽喉。 如果这一枪就可以刺死你。枪就变成没有弱点了。 可是高渐飞不仅仅在非常不可能的情况下发现了陆放枪上的弱点,并且立刻找出了破解的方法。 陆放的脸色岂能不变? 高渐飞的手指点向枪头下一尺二寸处,这里就是枪的弱点,就像是毒蛇的七寸一样。 陆放知道,如果高渐飞的手指点到了枪头下一尺二寸处,那么枪就会被点飞,就像惊龙出水般飞去。 那样一来,败的就是陆放。 如果陆放居然在一招之中败给了高渐飞,这实在是江湖上第一大新闻。 所以陆放不能败,绝不能败。 高渐飞的手指已点到了枪头下一尺二寸处。可是枪并没有被击飞,而是断了。 “格”的一响,枪断。人退。 陆放的枪断了,退的却是高渐飞。 高渐飞本已占了优势,为什么要退。 这个时候,一直在边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铁拳,此时又举起手来,拍着大腿,大叫道:“退得好。” 退并不是败。有进攻,就应该有退守。 所以有时候,退就是进。 秦宝宝道:“小高为什么退?” 铁拳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说明,因为要解释这一点,并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说完的。 所以铁拳只道:“因为他不得不退。” 高渐飞的确是不得不退,因为他知道,陆放很强,非常的强,如果说自己可以在一招之中击败陆放,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有这种事。 所以他知道,陆放必有后招。 他这一退,就给自己留下了时间和空间,就像一幅绝妙的山水画,如果全部画满,那不但是了无情趣,并且简直就是浪费纸张。 高渐飞的退,就是留白。 这本是一种非常高深的武学,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明白的。 铁拳并不是普通人,高渐飞也绝不是。 陆放果然有后招。 他的银枪已断,可是在枪断之处,忽地又露出了一截枪尖。 枪中枪。 这就是陆放的后招。 几乎在高渐飞退的同时,陆放的枪又刺了出去。 也许用刺来形容并不恰当,应该用飞。 飞出去的是银枪中的小枪。 这一枪的速度绝对超过了一个人体力的极限。 这是陆放用全身的力气逼出去的一枪,这一枪就仿佛是陆放的生命。 如果这一枪不能要别人的命,就只能是要自己的命。 铁拳的脸上“刷”地变了。 他知道高渐飞绝不可能躲得过这一枪。 高渐飞虽然知道陆放必有后招,虽然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这一招也绝不是高渐飞所能抵挡的。 可惜这时已没有人可以救得了高渐飞,也许连陆放自己都救不了。 他这一枪刺出之时,就连自己都无法驾驭。 所以高渐飞只有中枪。 看来高渐飞只有死了。 他虽然只有死,可他好像想死得英雄一些,他居然不但不想法去躲,反而挺身迎了上去。 铁拳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看下去。 虽然他早已习惯了杀人流血,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高渐飞是他的朋友,虽然看起来,他们两个人都好像恨不得对方早死早好。可是如果有需要,他们随时都可以为对方牺牲自己。 枪刺中! “叮”。 枪在刺中高渐飞的时候,居然发出了“叮”的一声。 只有金属相触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高渐飞的身体难道是铁打的? 没有人的身体可以真的像铁,就算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人,也绝不可能把身体练得像铁一样。 “叮”的一声响起的时候,秦宝宝忽地笑了。 他看到高渐飞被陆放的枪刺中,也看到了高渐飞被这一枪的力道刺得飞了起来,可是他却笑了。 因为他知道,陆放这一枪虽然刺中,可是却像没有刺中一样。 如果枪刺中,只会从高渐飞的身体中穿过去,绝不会把高渐飞像一个皮球一样弹了起来。 高渐飞被这一枪弹出了很远,几乎比中了宋长腿那一腿时退得还要远。他脸上的表情也很痛苦,比刚才撞到墙上还要痛苦。 可是他的脸上却有笑。 因为他居然还没有死。在陆放的全力一刺中,居然还没有死。这只能用奇迹来形容。绝对是奇迹。 陆放惊呆了。 方招云也惊呆了。 他想不到居然有人中了枪还没有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可惜这种事偏偏发生了。 高渐飞还在笑,呲牙裂嘴地笑。 他慢慢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竟是一柄剑。 一柄短剑。 剑是好剑,只不过留有微瑕,那是一道浅痕,枪刺的浅痕。 浅痕还是新的。 方招云立刻就明白过来。高渐飞之所以没有死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柄剑救了他。 枪并没有刺到高渐飞的身上,而是刺到了这柄剑上。 方招云却知道这不是巧合,他看到高渐飞在枪刺过来的时候,把身子挺了一挺,这是因为他想把剑的方位对准枪的方位。 有很多事情,在它发生的时候,似乎绝不可思议,可是你一旦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可是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承认,高渐飞是一个天才,因为只有天才才会想出这种方法。 这种不是方法的方法。 高渐飞还在嘻嘻地笑,这一次是他的运气,下一枪呢,他的运气绝不可能总是好的。 不过高渐飞并不担心下一枪的问题,因为他知道,陆放绝不可能刺出第二枪的。 如果一击不中,刺出第二枪,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一战,败的当然是高渐飞,不过陆放也并不算胜。 陆放不再去看高渐飞,就好像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他慢慢转向铁拳,道:“下面该轮??你了。” 铁拳摇摇头。 摇头的意思就是反对。 高渐飞笑道:“他向你挑战。” 铁拳道:“可是我不能答应他。” 高渐飞道:“为什么不能?” 铁拳居然道:“因为我不想占他的便宜。” 高渐飞笑道:“占他的便宜又是什么意思?” 铁拳道:“他刚刚和你打过,无论是体力还是杀气都已减弱很多,所以他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表情很严肃,表明他绝不是在开玩笑。 也没有人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铁拳的武功如何,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他和陆放公平交手,陆放的赢面当然很高。 可是这并不是说,铁拳打不过陆放。 有时候,胜负的决定因素并不取决于武功的高低。 可是现在,陆放已和高渐飞交过手,高渐飞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所以陆放的体力消耗很大。 更重要的是,高渐飞已打击了陆放的信心。 陆放刚刚来的时候,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所以他的出手之际,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威力。 现在则不同了。 陆放看着铁拳,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一样,过了很久,他笑了。 他笑的时候,他才好像又变成了陆放,变成了大家都熟悉的那个陆放。 方招云的目中充满了疑惑,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所以他当然看出了陆放的变化。这种变化让他感到恐惧。 陆放道:“我来,本是来对付你们的。” 秦宝宝道:“我们知道。” 陆放道:“风先生本是叫我来杀人的。” 秦宝宝道:“我们知道。” 陆放道:“可是我现在试过了,我不是你们的对手。” 秦宝宝笑了,道:“所以你只有放了我们。” 陆放道:“可是有一个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秦宝宝笑道:“那个人当然就是我们的方先生。” 陆放笑道:“现在这里的事情我已管不了,所以无论你们和方先生有什么事情发生,都和我没有关系。” 秦宝宝笑道:“的确没有关系,谁说和你有关系?” 他去看方招云,他知道方招云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方招云的嘴巴张得很大,他好像有一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然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不相信也不行,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 秦宝宝笑道:“方先生,你还有事吗?” 方招云笑了,他很快就从震惊中苏醒过来,他脸上的笑意很快就升起,他笑道:“我没有事,我能有什么事呢?”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想你还是有一点事的。” 方招云的脸上不由地又变了,不过他的声音居然还很镇定,他道:“还会有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你是这里的地主,我们是你的客人,难道你不想请我们喝一杯吗?” 方招云不由笑了,道:“不错,不错,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 他挥了挥手,将一个小伙计叫了过来,道:“他们这几位的账,都在我的身上,今天我请客。” 小伙计笑道:“大爷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小的怎么能要你老的钱呢?” 方招云道:“吃饭就要付钱。别人的钱你可以不要,我的钱你一定要要。” 小伙计当然也很了解方招云的脾气,如果他不想付你的钱,你就算跪下来求他也没有用。 可是如果他想付你的钱,你只有拿着。 方招云对秦宝宝拱了拱手,笑道:“我忽地想起了一件急着要做的事,我想我只好先告辞了。” 秦宝宝笑道:“方先生慢走。” 高渐飞笑道:“不送,不送。” 方招云笑了一笑,很有风度地走了出去。 他一走,陆放就叹了一口气。 秦宝宝知道,陆放叹气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自己这些人。 他笑道:“是不是你对我们很头痛?” 陆放苦笑道:“岂止是头痛那么简单,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简直要我的命。” 秦宝宝道:“要你的命?”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不是要我的命?” 陆放道:“很快就要你们的命了。” 秦宝宝道:“你在说谁要我们的命?” 陆放道:“当然是风先生,除了风先生,谁会要你们的命?” 秦宝宝道:“风先生终于想通要杀我们了?” 陆放道:“是的,因为他已准备和卫紫衣一战,所以,这种时候,你的命对他已没有意义了。” 秦宝宝道:“所以你这一次出来,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陆放道:“幸亏我来得很及时。”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说,你只要来迟一步,我们就有可能死了?”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风先生当然派了很多厉害的人物来对付我们?” 陆放道:“是的,非常可怕的人物。” 秦宝宝道:“你呢,你算不算一个?” 陆放道:“不算,绝对不算,我和他们相比,简直就是只会搬家家的小孩子。” 秦宝宝笑了,世上绝没有人会有这么可怕的。他认为陆放是在开玩笑。 陆放有时候的确喜欢开一点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可是今天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陆放道:“看来你们还有一点不相信?”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们都无法相信。” 陆放道:“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 秦宝宝道:“世上真的有这种事实吗?” 陆放道:“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可怕的程度并不取决于他的武功。” 秦宝宝道:“这一点我知道。” 陆放道:“这一次一共来了三个人。这三个人的武功当然很高,可是可怕的并不是他们的武功。” 秦宝宝道:“难道他们还会一些别的东西。” 陆放道:“我只知道其中一个人是用毒的高手。” 一听到用毒,秦宝宝就笑了。 陆放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毒药的大行家。可是他更是,被他毒死的用毒高手也许比一般的人还要多。” 秦宝宝道:“我知道毒药是一种非常高深的学问,几乎就和武功一样高深,那么这个人的用毒之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陆放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在一丈的距离里仍可以下毒的事?” 秦宝宝道:“我没有听说过。就算他用的是毒粉,也不会有这么长的距离。” 陆放道:“可是这个人可以做到。” 秦宝宝道:“看来这个人的确有一点不好对付。” 陆放道:“你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毒?” 秦宝宝道:“你既然这么问,说明他们用的当然是我不知道的毒药。” 陆放道:“你们的确不知道,我打赌,江湖上知道这种毒药的人不会超过十个人。” 秦宝宝道:“他用的当然是最新的一种。” 陆放道:“的确很新,事实上应该算是最新的一种,因为这种毒药本就是最新研制出的一种。” 秦宝宝道:“我忽地想起了一个人。” 陆放道:“谁?” 秦宝宝道:“一个叫方知病的人。” 陆放道:“我知道这个人,这个人是一个医学大师,他的医术非常有名。” 秦宝宝道:“我知道他就在风先生的身边。”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一个会医人的人,当然也能研制出杀人的毒药。”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这种最新的毒药是不是方知病这些被风先生抓走的名医研制出来的呢?” 陆放道:“当然是。” 秦宝宝脸上露出了忧色,这种表情已很长时间没有在秦宝宝脸上看到了。 这说明事态已很严重。 秦宝宝缓缓地道:“我知道像他们这种名医研制出来的毒药一定是突破了以前所有毒药的局限,这种毒药一定是最可怕的毒药。” 陆放道:“你说的不错,这种毒药的名字就叫做‘天下第一’。” 秦宝宝道:“那么还有两个人呢?这两个人又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陆放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秦宝宝道:“连你也不知道?” 陆放道:“我知道风先生最近对我已有了疑心,所以有很多的事情根本就不让我知道。这一次也一样。” 秦宝宝道:“你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陆放道:“也许我只能告诉你一点。” 秦宝宝道:“你说。” 陆放道:“这两个人中,一个人好像是姓唐。一个人姓木。” 秦宝宝道:“姓唐?唐门的唐?”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个人是不是唐门的人?” 陆放道:“非常有可能。” 秦宝宝道:“为什么说非常有可能?” 陆放道:“我知道唐门最近出了一个叛徒,在一个月中连杀了十六名高手,在江湖上轰动一时。” 秦宝宝道:“一个唐门的叛徒是不可能在江湖上立足的。” 陆放道:“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秦宝宝说到这里的时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陆放,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因为他们都已明白,这个唐门的叛徒只有投靠风先生。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没有人敢小看唐门的人,这当然是因为唐门的暗器。 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家族能像唐门一样,在江湖上屹立几百年而盛名不衰。也没有一个武林世家能有唐门这种地位。 只要是唐家的人,在江湖上都可以受到极大的尊敬。 没有人敢小看唐家的人。 唐门的暗器在近几百年的江湖传说中,已近于一种神话,也许是一种永远的神话。 秦宝宝的眉头皱了起来,为了排遣这个烦恼,他只好不去想这个问题,他道:“那么第三个人又是什么人?” 陆放道:“他姓木。” 秦宝宝道:“在江湖上的十大世家,十小世家中,也有一个姓木的。” 陆放道:“你知道这个姓木的家族有什么方法能在十小世家中排名?” 秦宝宝道:“他们的家族并不庞大,人丁不旺,香火不盛,所以他们只能排在十小世家中。” 陆放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秦宝宝道:“我还知道,这个世家的每一个人都擅长机关消息之学,并且每一个都是易容的高手。” 陆放道:“是的,据说他们的祖先就是昔年的七巧童子。” 秦宝宝道:“我知道易容术是一种很有用的学问,尤其是木家的易容术,几乎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 陆放道:“不过风先生手下这个姓木的人未必就是十小世家中的木氏家族的人。” 秦宝宝道:“我当然也希望不是,可是,也有可能是。” 陆放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已近黄昏。 有归鸦数点,在如血的残阳下飞过,“嘎”的一声,划破了黄昏的沉寂。 风起时,带来了远山的萧瑟。 陆放看着渐落的残阳,一颗心仿佛也在沉落。 他回过头来,对着秦宝宝道:“这件事没有人可以帮助你们,我更不能,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 秦宝宝道:“我知道。” 陆放道:“我要走了。” 秦宝宝道:“你一定可以再见到我的,我保证。” 陆放笑了,他知道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了秦宝宝,他希望这一次秦宝宝还可以胜一次,哪怕只胜一次也好。 因为败就是死。 当陆放的身影在长街的尽头消失的时候,天完全黑了下来。 今天的夜色也是美丽的,春夜总是美丽的。这是属于情人的夜晚。 在秦宝宝和陆放谈一些很严重的问题时,高渐飞和铁拳在干什么呢? 我们不用想也可以知道,高渐飞一定在吃肉,铁拳当然是在喝酒。 对他们来说,天下除了秦宝宝之外,实在没有比吃肉,喝酒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你遇到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正想找一个人商量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你会怎么想?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秦宝宝想的却是,用肥肉堵住铁拳的咽喉,用烈酒灌进高渐飞的鼻子里。 他一向是想到做到。 他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现在铁拳的嘴里已塞了一块肥肉,高渐飞的脸上全是酒水。 两个人好像都怔住了,过了良久,高渐飞忽地叫了起来,就好像一只被人捏住脖子的小鸡。 看到别人都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着他时,他就像发现了一件天大的怪事一样叫道:“我发现了一件事。” 秦宝宝道:“你一定发现你的脑子有了问题。” 高渐飞道:“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酒。” 秦宝宝道:“酒怎么了?” 高渐飞兴奋地道:“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么香的东西,难怪铁拳总是在喝酒,好香的酒。” 铁拳也忽地叫了起来,就像一个人捏住了高渐飞的脖子之后,又捏住了他的脖子。 他叫道:“我也发现了一件事。” 高渐飞笑道:“你是不是发现,肥肉也是很好吃的?” 铁拳道:“对极了。” 高渐飞笑道:“从此以后,我想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过得更加开心的。” 铁拳笑道:“不错,我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吃肉。我想那一定是天下最开心的事情。” 高渐飞道:“对极了。” 秦宝宝遇到这两个人,你又能要他怎么做? 不过他还是明白了高渐飞和铁拳的苦心。 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并不是紧张,而是轻松。高渐飞和铁拳的目的就是想让气氛轻松一下。 在大战来临之前,可以笑的时候,就一定要笑一笑。 就算不可以笑的时候,也要笑一笑。 等你笑了一笑之后,你就会发现,世上绝对没有真正无法解决的事情。 这就是笑的魔力。 秦宝宝这时坐了下来,他既然不会去吃肉,也不会去喝酒,不过只要他可以笑就行了。 每一个人都会笑。 只要不是神经系统有毛病的人都会笑。 秦宝宝的笑呢?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笑就像是冰河解冻,好像万物都有了生机,过了一刻,他的笑就如春花烂漫,到了最后,他的笑就像是一杯酒了。 一杯足以醉倒男人的酒。 铁拳和高渐飞看着秦宝宝的笑容,竟仿佛看痴了,秦宝宝在笑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被冻僵了一样。 过了很久,高渐飞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最好不要笑。” 这是一句很突兀的话,秦宝宝和铁拳都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秦宝宝道:“我为什么不要笑?” 高渐飞叹气道:“因为你一笑,我就什么事也不要做了,你一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中了邪一样。” 他叹气叹得很像,可是他目中的笑意,只要不是瞎子,都是可以看得到的。 这一次秦宝宝没有笑,而是伸出了拳头,这只拳头当然打向了高渐飞的鼻子。 让高渐飞伤心的是,这一次,他的鼻子又没有破。 铁拳忽地道:“你这样打是不对的。” 看来他还有一点良心,看到高渐飞受欺负的时候,居然想到拔刀相助。 高渐飞一脸很感激的样子,道:“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铁拳不去理他,他对秦宝宝道:“你出拳的时候,应该把力量用在四个指节上,这样你就可以打破小高的鼻子了。”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铁拳看来还是不会说人话的。 秦宝宝道:“把力量用在四个指节上真的有用吗?” 铁拳道:“当然有用,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秦宝宝当然会试的,这一次他又伸出了拳头,一拳打在铁拳的鼻子上。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没有用对力气。” 这时有人笑道:“如果他用对了力气,你的鼻子岂不是真的要被打破?”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酒店的大门是开着的,谁都可以进来。可是若有一个女人进来,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因为现在天已黑了,只要是正经的女人,大多数都呆在家里,守着自己的孩子和丈夫。 如果一个女人没有丈夫,那么她更应该呆在家里。 就算她坐在绣楼上闷得要命,也只有坐下去。 这种制度虽然很不公平,可是这在当时,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有很多书都写到,一个女人在江湖上如何拳打脚踢,如何开创局面,其实这都是骗人的。 都是一些无聊的文人用来骗银子花的。 像秦宝宝这种例子,实在是很少很少。 所以一看到这个女人走进来的时候,铁拳和高渐飞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不是一个乖女孩。 在江湖上,有很多名言,其中最著名的一句话就是:在江湖上,有三种人是不能惹的。 一种是出家人;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小孩。 因为若没有特别的本事,这三种人是不会在江湖上混的。 这个名言其实就是一句真理。 真理的意思就是经过很多人的实践得到的经验,这些经验都是用血换来的。 如果一个人多知道几句这种带血的经验,往往就不会流血了。 秦宝宝和铁拳、高渐飞都知道这一句话,所以他们看到女人进来的时候,立刻闭上了嘴巴。 可是一个人如果被鬼缠住了,往往就很难脱身。 你可以不与她说话,可是她却可以和你说话。 这个女人当然算比较漂亮的那一种。 不是一点点的漂亮,而是非常的漂亮,简直是漂亮得不得了。 这时,大厅上还有很多的人,这些人都是男人。 在酒楼这个属于男人的世界里,一般是很少见到女人的,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所以每一个男人的目光马上就转到女人的脸上。 这个女人并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在这么多的男人面前,她就像在自己的幽静的闺房里一样。 在大厅广众之下,被许许多多的人用一种“可怕”的目光在看,男人是绝对受不了的。 女人可以。 也许只有女人才可以。 这个女人坐了下来,就在秦宝宝他们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铁拳冷冷地道:“谁让你坐下来的。” 他的声音冷如寒冰,只要有一点自尊心的人听到他的话,都一定会受不了的。 女人却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狠心连坐都不让我坐?” 除了对秦宝宝,对待其他的女人,铁拳却是可以狠下心的。如果这时候,他忽地出手将女人抛到屋外去,也不奇怪。 铁拳道:“你如果再不离开我一丈的距离,我马上就把你抛到屋外去。” 对付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男人,女人会用什么方法? 也许只有一个方法。 流泪。 女人只要受过一点点的训练,就可以让自己的眼泪随时随地流下来。 流泪,本是女人天生的本领。眼泪,也本是女人最有效的武器。 这个女人的眼泪说流就流了下来,看到她流泪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点酸酸的味道。 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有一点觉得,铁拳实在是太过份了。 最觉得铁拳过份的人就是高渐飞。 高渐飞在这个女人进来的时候,虽然也有一点偏激的想法,不过他很快就改正了。 谁说一个女人就不能在夜里出来? 秦宝宝岂非也是一个女人? 何况这个女人自从进来之后,没有做过一点让人讨厌的事情,铁拳对她却这个态度。你说过份不过份? 高渐飞站了起来,对那个女人道:“小姐,如果你想坐,你就坐好了。” 女人看着铁拳,一副担心的样子,道:“可是他?” 高渐飞笑道:“我这位朋友大脑受过一点刺激,只要是看到女人,他的脾气都不会太好。” 铁拳冷冷地道:“你的大脑才会不好。” 高渐飞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仍然对那个女人道:“你为什么还不坐下来。” 女人坐了下来,仍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任何人看了,都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秦宝宝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女人道:“我也没有什么事,我只是看你们说的热闹,所以我……” 原来她是一个寂寞的女人,她出来的目的,也许是想找人聊聊天的。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每一个人都会有寂寞的时候,每一个人都知道寂寞是世上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当你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轻风从屋檐下吹过的时候,你就会感到寂寞;当你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头,看到欢乐的人群,可是你却完全不属于他们的时候,你也会感到寂寞的。 寂寞是一种无奈的情绪,没有人喜欢寂寞。 现在女人坐了下来,虽然刚刚开始的时候,因为铁拳的缘故,气氛不是太好。不过人总是可以很快地忘记不开心的事情。 在这迷人的春夜,几个少男少女坐在一起,你想让他们不开心都不行。 高渐飞发现自己的口才是越来越好,好像不管什么话都可以说得出来。 他对女人道:“我叫高渐飞,高高在上的高,渐渐的渐,飞黄腾达的飞。” 女人笑道:“这个名字起得好。” 高渐飞笑道:“因为我的脾气很好。” 女人笑道:“难道脾气很好的人名字就很好?” 高渐飞道:“大体上是这样的。” 女人道:“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这种事?” 高渐飞道:“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我。” 女人不说话了,也许高渐飞的话是无心的,不过只要不是呆子,都可以听出高渐飞话中的意思。 高渐飞却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话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一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 他在说话的时候,忽地发现铁拳和秦宝宝都用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 高渐飞死活也想不通。 不过想不通的事情,高渐飞是从来不会去想的。 他笑道:“你知道这位脑子不好的人叫什么名字?” 铁拳冷冷地看着高渐飞,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样。 高渐飞就好像没有看到,他只是问女人,道:“你想不想知道他的名字?” 女人不敢去看铁拳,她低下了头,只是笑。 高渐飞只好自己说了,他道:“这个人叫铁拳,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又臭又硬,你说铁拳这个名字好不好?” 女人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她还是笑。 高渐飞笑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没有关系,反正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名字不好,不过名字是爹娘起的,他就算是知道,又能有什么方法呢?” 铁拳好像已气得说不出话来,看他的样子,好像随时都可以伸出拳头来,打在高渐飞的鼻子上。 高渐飞还是像没有看到一样,他继续用一种情场老手的浯气和腔调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这时抬起头来,嫣然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高渐飞道:“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一看到一个人,就喜欢自己给他起名字。” 他像一个标准的大色狼一样笑着,道:“奇怪的是,我给别人起的名字别人从来就没有满意过。” 女人道:“那你一般都给别人起什么名字?” 高渐飞道:“什么大狗啊,小虫啊,臭皮熊等等。” 他看着女人笑道:“我当然不会给你起这么难听的名字,我只不过想给你起一个……” 他居然学会了必要的停顿,好像要让对方好好地想一想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女人叫了起来,道:“你千万不要给我瞎起名字。” 高渐飞道:“如果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我当然也就懒得再去想,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不愿意动脑子的。” 铁拳冷冷地道:“这句话倒是说对了。” 女人笑了一笑道:“别人都叫我四儿,我就叫四儿。” 高渐飞道:“四儿?你姓四?天下有这么怪的姓?” 四儿笑道:“我就是姓四,为什么一个人不能姓四?” 高渐飞笑道:“不错,我听说还有人姓狗的,一个人既然连狗都可以姓,为什么不可以姓四呢?” 他和四儿谈得很投机,好像已成了朋友,他也好像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怒发冲天的铁拳和看上去并不开心的秦宝宝。 秦宝宝为什么会不开心? 高渐飞当然是想不通的,如果他能想得通,他就不是高渐飞了。 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让一个不开心的女孩开心起来,所以他只好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 秦宝宝忽地站了起来,打了一个呵欠,道:“我要睡觉去了。” 高渐飞道:“这么早就要睡觉?不多坐一会吗?” 他口中虽这么说,可是并没有做出挽留的动作来。 秦宝宝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去,他发现自己很生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仅仅是因为高渐飞在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说话? 秦宝宝不明白,高渐飞和一百个女人说话,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虽说是没有关系,秦宝宝还是无法忍受高渐飞看着四儿时,那种特别讨厌的表情。 一个女人如果生起气来,往往是没有理由的。秦宝宝是不是也是这种样子? 秦宝宝既已走了,铁拳当然没有理由坐下去,其实他早已就想走了。 所以秦宝宝一走,他就走了。甚至连一句招呼都没有打。 高渐飞看着他们离开,道:“好了,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四儿道:“看样子,他们是生气了。” 高渐飞道:“好好的,他们为什么生气?” 四儿道:“我想他们不太喜欢我。” 高渐飞道:“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他们都不喜欢,那就是他们有毛病了。和有毛病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四儿道:“可是你因为我得罪了你的朋友,你没有关系,我心里却不好受。” 高渐飞道:“你千万不要因为他们而不好受,他们这种人……”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秦宝宝和铁拳。 四儿忽地笑道:“你喜不喜欢喝酒?” 女人就是女人,当你正在思考她的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她已像忘了这个问题。 高渐飞道:“本来是不喜欢的,可是我刚刚才觉得,喝酒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否则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四儿道:“这么说你不会喝酒?” 高渐飞道:“的确不会。” 四儿道:“我也不会。” 高渐飞笑道:“现在我有一个好主意了。” 四儿道:“是不是喝酒?” 高渐飞笑道:“你实在是太聪明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莫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四儿笑道:“你才是蛔虫。” 高渐飞笑道:“我就算是蛔虫,也只是一个想喝酒的蛔虫而已。” ※※※※※※ “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他们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在喝酒。” “是吗?” “你看上去好像并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你真的不开心。” “我不开心关你什么事?” “……” “?” “我看这个四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有一点与众不同。” “我看她很正常。” “我觉得小高有可能要吃亏,我们是不是该想方法帮帮他?” “他就算是死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秦宝宝真的生气了,秦宝宝在生气,铁拳却觉得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因为他看出秦宝宝竟是有一点点吃醋了。 秦宝宝居然会为高渐飞吃醋!铁拳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好受。 如果一个女孩子肯为一个男孩子吃醋,这就表明,最起码这个女孩子已经有一点喜欢这个男孩子了。 秦宝宝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土头土脑的家伙? 铁拳越想越不服气。 ※※※※※※ 桌上只有一小壶酒。 现在壶里还有一大半酒,可是喝酒的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喝了一大缸酒一样。 高渐飞很感激这张桌子,他知道要不是这张桌上,他绝对会趴在地下。 四儿看起来也和他差不多。 酒刚刚下喉的时候,高渐飞差一点要吐出来,不过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吐出来,实在是太没有面子,高渐飞咬着牙把酒喝了下去。 四儿的第一口酒却真的吐了出来,看来她以前真的没有喝过酒。 高渐飞喝下了第一口酒之后,开始发现,酒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尤其是现在,高渐飞觉得就算是真的有一大缸酒,他也完全可以喝下去。 四儿的脸红得就像烤熟的烧鹅,让人恨不得想上去咬一口。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酒可真是一个好东西,能让人看到平时根本看不到的事。” 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烧鹅,这在平时绝对是看不到的。 四儿笑道:“我还知道酒还有一个好处。” 高渐飞道:“什么好处?” 四儿道:“酒可以让人说真话。” 高渐飞道:“这句话我也曾听说过的。” 四儿道:“现在我们就可以试一试酒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人讲真话。” 高渐飞道:“怎么试?” 四儿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喝酒?” 高渐飞道:“因为我也想喝,可是酒一个人喝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当然只有找你喝。” 四儿道:“你为什么不找你的朋友喝酒?” 高渐飞道:“他们不会和我喝酒的。” 四儿道:“你没有试过?” 高渐飞道:“没有。” 四儿道:“你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 高渐飞的回答很妙,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说出这种绝妙的话来。 他道:“你也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为什么人人都怕死?” 四儿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真的想死。” 高渐飞道:“这种想法人人都有过。” 四儿道:“你有朋友,你的朋友对你也不错,你怎么会想到死?” 高渐飞道:“你没有朋友?” 四儿道:“以前没有,现在却有了。” 高渐飞道:“这个朋友就是我。” 四儿道:“你说对了。” 高渐飞道:“可是我这个朋友没有一点用。” 四儿笑道:“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喝酒。” 高渐飞道:“为什么?” 四儿笑道:“因为你想看一看,你和别的女孩在一起的时候,你的心上人会有什么反应。” 高渐飞道:“我的心上人?” 四儿笑道:“你不用装糊涂,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女孩子难道不是你的心上人?”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你猜对了,可是你也看到,她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四儿笑道:“你错了。” 高渐飞道:“我怎么错了?” 四儿笑道:“我知道,如果一个女孩子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的话,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是我却看出你的心上人已经生气了,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她已生气了。” 高渐飞道:“她生气和我有什么关系?” 四儿笑道:“当然有关系,如果她不喜欢你,怎么会为你生气?如果我喜欢一个男孩,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生气的。” 高渐飞的眉毛都动了起来,道:“你说的是真的?” 四儿看着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我希望我说的是骗你的,可惜我说的却是真的。” 高渐飞忽地笑了,忽地一把抱起了四儿,好像恨不得在她的脸上亲一口。 四儿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很开心,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高渐飞道:“什么事?” 四儿道:“现在你的心上人已不会再喜欢你了,如果我看到我喜欢的男孩子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话,我不但不会再喜欢他,反而会恨他恨得要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高渐飞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 四儿道:“不过你不必担心,反正她已不会再喜欢你。你不如和我走。” 高渐飞道:“和你走,到哪里去?” 四儿道:“随便到哪里去都没有关系,反正这里已没有人喜欢你,你也不会再喜欢他们,而我……” 她看着高渐飞,目光流动,就好像被风吹动的水波。又好像一坛又香又醇的酒。 高渐飞看着看着,也不由地心醉了。 他站了起来,笑道:“走就走,反正无论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酒,一把拉起了四儿,道:“走,走,走。” 两个人相携走出了酒楼,外面的春风迎面吹了过来,吹在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凉爽。 街道是长而黑的,不过这对喝过酒的人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高渐飞笑道:“我们到哪里去?” 四儿笑道:“反正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一直走到我们再也走不动为止,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高渐飞笑道:“你说的对极了。” 两个人你勾着我的肩膀,我扶着你的腰,看上去就像一对情深意笃的情侣。 有时候人生的确是一种奇妙的事,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忽然间就变得熟得要命,好像他们在十八辈子前就已认识了。 两个人偎在一起走,有时候反而走不稳的,所以他们总是经常地跌倒,彼此躺在彼此的怀里,然后相视大笑。 他们在笑的时候,好像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已忘了。 尤其是高渐飞有一次一跌下去就爬不起来的时候,四儿笑得就像风中绽放的兰花。 高渐飞躺在地下,用一种初恋的男孩子看着自己初恋的情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四儿,笑嘻嘻地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四儿笑道:“你的心上人呢,她笑起来的时候,岂非也很好看?” 高渐飞道:“我们不提她好不好?” 四儿道:“你说不提,我就不提。” 她的样子就像一个温柔的妻子,总是对自己的丈夫委屈求全。 所有的男孩子岂非都喜欢这样的女孩?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先认识你该有多好?” 四儿道:“就算现在认识了也不算太迟。” 高渐飞笑道:“的确不迟,谁说会迟了。” 四儿道:“你不要爬在那里不起来,我可拉不动你。” 高渐飞道:“拉不动我就和我一起躺下。” 四儿叫了起来,道:“躺在这里?怎么能躺在这里?” 高渐飞道:“为什么不能躺在这里,这里又凉快,地方又大,我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 四儿只是笑,不过现在她的笑容中已好像有一根针,一根随时都可以刺进人心脏的针。 高渐飞却真的是醉了。 这时传来了脚步声,黑暗中忽地出现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的动作都非常地敏捷,轻盈得就像四头豹子。 高渐飞好像也看到了这四个人,他笑道:“好像有人来了。” 四儿道:“有四个人。” 高渐飞笑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四儿道:“也许是来扫街的。” 高渐飞道:“这可就不妙了,万一他们把我当作垃圾扫走了怎么办?” 四儿笑道:“他们不会把你当作垃圾。” 高渐飞道:“他们会把我当作什么?” 四儿冷冷地道:“他们最多会把你当作一堆臭肉而已。” 高渐飞叹道:“被人当作一堆臭肉也是不好玩的。” 四儿道:“的确不好玩。” 高渐飞叹道:“现在我又明白了一件事。” 四儿道:“你明白了什么?” 高渐飞笑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就是想把我当作一堆臭肉一样扔到臭水沟里。” 四儿笑得已不像是一枝兰花,而是像一把刀,她道:“可是你现在明白过来,已是太晚了。” 高渐飞道:“不晚。” 四儿道:“你是不是指望你朋友会来救你?” 高渐飞叹道:“他们恨不得我早死早好,怎么会来救我?” 四儿笑道:“幸亏你也知道这一点。” 高渐飞道:“我知道他们现在不但救不了我,也许还自身难保。” 四儿道:“你果然不笨。” 高渐飞道:“我如果不笨,又怎么会被你骗到这个地方来?” 四儿道:“也许你想当英雄,想自己一个人摆平这件事。” 高渐飞笑道:“你这才叫聪明,居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看来你真的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四儿道:“不过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样。” 高渐飞笑道:“那么你想把我怎么样?” 四儿道:“你的武功看起来也不错,如果沦落在江湖,那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你想必听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 高渐飞笑道:“我没有听过。” 四儿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真的有一点喜欢你,只要你乖乖地跟我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挺直了胸膛,谁都可以看出,她胸膛不是一般的丰满,她的腰身纤细如蛇,在她扭动的时候,会把男人的心都扭出腔子来。 最迷人的当然还是她的长腿。她在双腿并拢的时候,连手背都插不进去,这双腿结实而修长,每一个人都可以想到,这双腿结实的长腿,在床上的时候,一定会让人着迷的。 高渐飞已在看,他看四儿的样子就像一个标标准准的大,色狼,可是他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四儿笑道:“你为什么叹气?” 高渐飞叹道:“因为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如果被打扁了鼻子,一定会很不好玩的。” 四儿笑道:“谁会打扁我的鼻子?” 高渐飞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当然是我。” 四儿也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是真的把自己变作一堆臭肉了。” 高渐飞指着那四个一动不动站在四儿身后的人,道:“所以你不妨让他们把我扔到臭水沟里。” 四儿摇了摇头,慢慢地走到了一边,那四个人就走了过来。 高渐飞笑道:“我想说一句话。” 四个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停了一来,似乎想听高渐飞说些什么。 高渐飞笑道:“你们被打扁鼻子的时候,也并不好看。”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高渐飞就出拳。 他的拳头很快,在一年以后的江湖上,就被认为是江湖上最快的几双拳头之一。 所以他的拳头一下子就打上了一个人的脸。 一招封门,一拳制敌,本是高渐飞的拿手好戏,这一拳当然也不会落空。 可是高渐飞却觉得这一拳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一样,也许比打在了一团棉花还要舒服。 拳头虽然很舒服,高渐飞的心里却不舒服了,他的心就像灌了铅的秤砣一样沉了下去。 他知道世上有一种可以让自己的身上每一处地方都变得如棉花一样柔软的神奇的武功。 他现在遇到的对手正好是会这种武功的。 他知道这四个人是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如果自己有第二次机会,当然也可以把他们的鼻子打成最烂的柿子。 可惜他已没有机会。 一只似乎柔弱无骨,偏偏却重得像一只大铁锤一样的拳头重重地击在高渐飞的腰眼上。高渐飞立刻就倒了下去。 真正地倒了下去。 四儿又笑了,这一次她笑的时候,还是和刚才一样好看,可是高渐飞怎么看,她的笑容却像一堆烂柿子。 最烂的柿子。 高渐飞的脸贴在了冰冷的地上,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要比这四个人好得多,可惜他未免有一点轻敌了。 自从出江湖以来,他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所以他慢慢地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这一次也一样。 他明明看出四儿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却偏偏想试一试,想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来解决。 这当然是一个沉痛的教训。高渐飞希望自己酒醒了以后,还可以记得住。 不过他最希望的,还是秦宝宝和铁拳不要和自己一样。 他并不指望他们会来救自己,因为自己实在没有脸去见他们。 他当然也很担心,他知道这一次来的人都是有备而来,他们准备得很充分,他们既然有方法对付自己,当然也有方法对付秦宝宝和铁拳。 他想着想着,想了很多的事情,他唯一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自己居然睡着了。 像在最舒服的床上一样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 在高渐飞和四儿手拉着手走出去的时候,秦宝宝的脸都气白了。 铁拳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当然也知道,高渐飞不是不知道这个四儿的危险。高渐飞只不过是在秦宝宝的面前逞能而已。 哪一个男孩子不会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摆出一副英雄的样子。 铁拳并不认为高渐飞是英雄,他只不过是一个混蛋而已。 可是他却不想看着这个混蛋变成臭蛋。 所以他曾对秦宝宝道:“我们是不是该出去看一看?” 秦宝宝冷冷地道:“要去你去,我为什么要去?” 铁拳虽然非常地不想去,可是他好像不得不去,高渐飞虽然有一百一千一万条毛病,可是他还是不想看到高渐飞死。 可是就在他正准备去的时候,他发现从酒楼的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小孩。 这个小孩子扎着一根冲天小辫,用一根红绳子扎得紧紧,显得又俏皮,又神气。 小孩子的身上穿着一件小红袄,更衬得一张小脸雪白雪白。 他的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看起人的时候,就骨溜溜地乱转。他的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一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可以迷死人。 这个小孩的年纪也不过才七八岁,绝对超不过十岁。 这样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会到这里来? 这时屋子里的客人已不太多了,这个小孩子好像是来找人的,他的眼睛在人堆???到处乱看,可是他显然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他现在有一点不开心了,他不开心的时候,小嘴就噘了起来,让人看了,又心疼,又怜爱。 铁拳走了过去,笑道:“小孩子,你是不是在找人?” 小孩子上上下下打量着铁拳,一脸的戒备之色,好像认为铁拳是一个坏人。 不过铁拳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坏人,小孩子看了几眼之后,忽地问道:“你是不是坏蛋?” 在小孩子的心中,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好人,一种是坏蛋—— ←→ 第十九章 他忽地冲了上去,一冲就冲到了方招云的身前,这时他一拳打出。 他打的当然是方招云的嘴。 铁拳的拳头从来不会落空的,这一次也一样。 可是他并没有听到拳头打在肉体上那种令人愉快的声音。 因为就在铁拳的拳快要打上方招云的嘴的时候,方招云忽地张大了嘴。 他的嘴的确是大极了,足以放得下一个拳头。 现在放的就是铁拳的拳头。 铁拳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可是这件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方招云一张嘴就咬住了铁拳的拳头,牙齿咬住了铁拳的脉门,铁拳立刻觉得这整个一条手臂一点力气也使不出了。 不过他还有一只手,这一只手也可以打得人满地找牙。 所以他立刻就打出了第二拳,他不相信方招云还会有第二张嘴。 没有两张嘴的人,方招云当然也没有。 这一次他只是将头动了动,铁拳的拳头便变成打向自己不能动的手臂了。 铁拳看到了这一点,他明明可以收回自己的拳头,可是他却还是一拳打了过来。 铁拳的拳头力道当然不小,就算是打在铁块上,也可以把铁块打穿。 这一次他是打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痛得脸上的皮都皱了起来。 铁拳是不是有毛病? 铁拳没有毛病,一点毛病都没有,他之所以打自己一拳的目的,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手臂没有关系,可是方招云的牙齿就受不了了。 方招云的反应极快,他非常及时地放开了自己的嘴,可是他还是被拳上的力道震动到了牙齿。 他一退就退出了一丈多远,“呸”地一口,吐出了一枚牙齿。 他冷冷地道:“如果我没有受伤,你的一条手臂早已废了。” 铁拳知道方招云说的是实情。 如果方招云不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刚才那一嘴咬下来,绝对可以把自己的手臂咬断。 正因为他的内力无法控制自如,铁拳才有机会出第二拳。 铁拳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不是卫紫衣重伤方招云在前,自己今天可就要吃大亏了。 不过这种亏吃一次也无妨,这样就绝不会吃第二次了。 方招云看起来真的是受过了伤,一旦证实了这一点,铁拳就绝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他们当然也不会走。 如果你知道有一个非常可怕的人会来对付自己,你会怎么做? 我想大多数人都会马上想到中国最古老的兵法中最著名的一计——走为上。 可是铁拳绝不是这样的人,高渐飞也不是。 秦宝宝呢? 秦宝宝有时候的确会有这著名的一计,不过那要看是在什么情况下。 如果对方的实力非常强大,留下来只有送死的话,秦宝宝绝不会留下来的,就算你不让他走,他也一定不会留下来的。 可是如果有一个人指着秦宝宝的鼻子道:“你不要走,我会让人来收拾你的。” 秦宝宝绝不会走,因为他一定要看一看,是谁会来收拾他。 秦宝宝当然不是大侠,也不是烈士,可是有些大侠和烈士都做不出来的事情,秦宝宝却偏偏可以做得出来。 这就是秦宝宝,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他已这样做了。 现在他们都坐了下来,等。 他们知道,他们等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这个人不但让宋长腿这样的人心服口服。甚至连方招云这样的一个绝不简单的人物,也对他客客气气,好像生怕得罪了他似的。 一个值得方招云如此对待的人,又怎么能是一个简单的人。 不过秦宝宝和他的伙伴们并不害怕。 他们见过的人中,几乎都是大奸,大恶,都是一些可以称得上是绝顶人物的人。 所以他们实在没有理由去怕一个小地方的高手。 方招云的牙齿虽然掉了一颗,可是这不影响他喝酒。 他喝酒的样子还是那样从容不迫,甚至可以称得上优雅,带有一种刻意训练出来的,却非常自然的名士风度。 这种样子绝不是装装样子就可以的。 只有那些从小就受着严格的训练,并且完全生活在一种贵族化的环境里的人,才具有这种优雅的风度。 这时候,就算他的身上穿着破了十七八个大洞,并且有一件没有洗过的衣服,你也会觉得你的面前坐着一个衣着锦绣的公子。 和方招云比起来,高渐飞就差了很多。 就算他身上穿了一件价值千金的衣服,他的样子还是一个乡巴佬。 不管你怎么看,他都是一个乡巴佬。 可是你再去多看他一眼的时候,你就会惊讶地发现,你居然一点也不讨厌他。 因为他自然。 自然也是一种美,也是一种绝对学不出来的美。 他饿的时候,就会去吃东西,没有筷子,用手也没有关系。 他不喜欢你的时候,他根本不会看你一眼,也从不会在脸上装出假装喜欢的样子。 他喜欢你的时候,就会真的喜欢,就算为你去死,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 铁拳呢? 铁拳就比较复杂一点。 他看上去要比他的年纪大一点,很有一点少年老成的味道。 少年老成有时候并不讨人喜欢。 孩子就应该是孩子,大人就应该是大人。 一个女人如果装成一个男人的样子,喜欢她的人一定不会太多。 一个男人如果装成女人的样子,简直会让人呕吐。 可是铁拳的老成却并不让人讨厌。 因为他不过份。 他虽然看起来有一点老成,可是你一眼看过去,还是知道他只是一个孩子。 无论你怎么看,他都是一个孩子。 那么秦宝宝呢? 秦宝宝是一个妖怪。 对秦宝宝最好的评价就是这两个字——妖怪。 妖怪的意思,就是你随便怎么想都没有关系。 你想秦宝宝是什么样子,秦宝宝就是什么样子。 有些人认为秦宝宝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 有些人认为秦宝宝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人,持这种观点的人当然也大有人在。 还有一些人认为秦宝宝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这一点也不错。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见过秦宝宝的人,绝对会对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如果你见过了秦宝宝之后,你居然会忘了他,那么你一定不是人。 最起码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这个季节正是春天。 没有人不喜欢春天,就像没有人不喜欢美丽的事物一样。 春天代表所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如果有一个人在年老的时候,你让他回忆一下一生中美好的事情,那么一定有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是在春天发生的。 今年这个春天和以前的春天没有什么不同。 风还是那样轻柔,空气也是那样充满了鲜花和草叶的味道。路上的行人也带着如春风般的微笑。 直到有一个人慢慢地走过了长街。 当这个人走过长街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变了。 天地间好像已没有了风。也没有了鲜花和草叶的味道,路上行人的脸上也在刹那间失去了笑容。 这个人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长衫很长,已几乎掩住了一双青布鞋子。 路上本来是布满了灰尘,可是这个人走过的地方,风不起,尘不扬。就好像根本没有人走过一样。 他却是低着头走的。 他就这样低着头,慢慢地走,不管前面有什么东西在挡着他,他也不去看一看。 他好像知道,没有人可以挡住自己。 秦宝宝正坐在窗口,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人。 事实上,像灰衣人这种人,是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的。 秦宝宝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开始变。 一直在变。 变得很可怕,也很古怪。 你有没有听说过秦宝宝害怕过? 没有,以前的秦宝宝,绝没有害怕过任何一件事情,也没有害怕过任何一个人。 就算在风先生的面前,他还能保持从容和镇静。 可是这一次,他居然有一种害怕的表情。 这种表情在秦宝宝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铁拳注意到了秦宝宝脸上可怕的变化,他不由地吃了一惊。 他不禁把目光转向了灰衣人。 他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马上和秦宝宝一样了。 高渐飞不由奇怪地道:“你们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个人在笑。 方招云在笑。 笑是一种不会让人讨厌的表情,任何一个人的笑,只要是真诚的笑,都不会让人讨厌的。 方招云的笑似乎也很真诚,可是他的笑在这种时候听起来,绝对有一种洋洋得意的味道。 这种笑绝不会让人喜欢的。 高渐飞看了看方招云,又看了看正在向这边走的灰衣人,他问方招云道:“这就是你的帮手?” 方招云道:“是。” 高渐飞道:“你知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脸上出了什么问题?” 方招云道:“出问题的是不是我?” 高渐飞道:“不是。” 方招云道:“那你为什么要问我?” 他本以为高渐飞一定说不出话来的,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高渐飞的话很多。 他笑了一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 方招云道:“为什么?” 高渐飞道:“因为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方招云道:“你也可以直接去问他们自己。” 高渐飞道:“他们不会回答我。” 方招云道:“你以为我会回答?” 高渐飞很肯定地道:“你会。” 方招云又笑了,现在他的心情很好,所以很想找一个人说说话,所以他回答高渐飞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高渐飞道:“是谁?” 方招云道:“他是陆放。” 这个人竟是陆放! 可是这个回答高渐飞还是不满意,他又问道:“陆放又是谁?” 一个江湖人居然连陆放都不知道,这实在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幸亏方招云已看出,高渐飞绝不是一个装模作样的人,他说不知道,就一定不知道。 所以他用一种高渐飞可以理解的话道:“陆放本来应该是秦宝宝的朋友,可以说是很不错的朋友,可是现在他们不是了。” 高渐飞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方招云道:“因为在秦宝宝看到陆放的时候,陆放也一定看到了他。” 他笑着道:“如果你看到一个朋友,你会怎么做?” 高渐飞道:“我会请他吃肉。如果我还有钱的话。” 对高渐飞来说,天下最开心的事就是吃肉,和朋友在一起,当然是做一些开心的事情。 方招云又笑了,他也渐渐觉得了高渐飞的可爱。 他笑道:“不管你是不是请朋友吃肉,反正你绝不会不理他的,对不对?” 高渐飞道:“当然是。自己的朋友又怎么不去理他?这叫什么朋友?” 方招云叹了一口气,道:“可是陆放在看到秦宝宝的时候,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你说秦宝宝伤不伤心。” 高渐飞道:“换了谁都会伤心的。” 方招云道:“并且秦宝宝还知道,陆放是来杀自己的,你看到你的一个朋友来杀自己,你害不害怕?” 高渐飞叹道:“我也一定会害怕的,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害怕的事了。” 方招云道:“现在你总该知道秦宝宝为什么会有那么古怪的表情了吧?” 高渐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算明白了。” 这时陆放早已走了进来,走到了方招云的面前。 方招云对他非常客气,他道:“你来了。” 陆放道:“我来了。” 方招云道:“我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我想请你帮我解决一下。” 陆放道:“是不是关于那三个人的麻烦?” 方招云道:“是的,这三个人很麻烦。” 陆放道:“是的,天下最大的麻烦也比不上这三个人造成的麻烦。” 方招云喜道:“你可以帮我?” 陆放道:“你就算不请我,我也一定要来的。” 他看了看秦宝宝、铁拳和高渐飞,他的目光并不可怕,可是却有说不出的凌厉之色。 他淡淡地道:“因为这三个人也是我的麻烦。” 高渐飞忽地站了起来,向陆放走过去。 也许每一个人都会想到,高渐飞会这么做的。 如果高渐飞每天不做出一点让人吃惊的事来,他就不是高渐飞。 不过你只要熟悉了他,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可是方招云却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高渐飞的武功也很不错,尤其是一根手指,简直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如果再等上三年,也许只要等上一年,高渐飞这个名字一定会传遍五湖四海的。 可惜高渐飞已没有这个机会,因为他遇到了陆放。 陆放平生只败过一次,就是败给卫紫衣的那一次。 败给卫紫衣绝不是一种耻辱,绝不是。 恰恰相反的是,如果你能败在卫紫衣的手上,就说明卫紫衣还看得起你,还认为你值得和他交手。 所以这对江湖人来说,绝对是一种荣誉。 有一点必需说明的是,陆放是唯一一个在卫紫衣的手上全身而退的人。 这一点就更加了不起。 就因为和卫紫衣虽败而犹荣的一战,陆放在江湖上的排名据说已在前二十人之列了。 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绩。 现在高渐飞的样子居然想和陆放动手,方招云知道高渐飞完了。 完了的意思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了的意思,就是高渐飞这个人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存在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生过一样。 秦宝宝望着陆放,目中已有惊疑之色,陆放也在看着他,只是,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的表情。就好像他根本不认识秦宝宝似的。 看到陆放的这种神情,秦宝宝不由地想起了杜飞。 陆放的目光又转向了高渐飞,他冷冷地道:“你就是高渐飞?” 高渐飞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陆放淡淡地道:“高少侠现在已是江湖名人,我相信不知道你的名字的人恐怕不多。” 高少侠惊讶地道:“这么说,我已是一个名人?” 他脸上的表情不仅仅是惊讶,甚至还有一点失望。 成为一个名人本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高渐飞的态度却和绝大多数人很不一样。 因为他想到了他对铁拳说的话:“如果我一天在江湖上成不了名,我就没有脸回去。” 高渐飞知道,自己成名的后果就是,回家。 回家本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对高渐飞而言,就是离开秦宝宝。 这是高渐飞不能忍受的事情。 所以他不喜欢成名。 他抬起头来,看着陆放,他的个要比陆放矮了一些,只有抬起头来看,才会比较舒服一点。 他这个样子是想说话的样子,现在他又想说什么话。 现在有一种有趣的现像,只要是有高渐飞在场的情况下,别的人好像就没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高渐飞道:“你认为你一个人就可以打败我们?” 陆放没有说话,有一些问题根本就没有必要回答的。 高渐飞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那你就错了。” 陆放只是看着高渐飞,用一种很有趣的目光在看。 这种目光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在看着一个贫穷无靠的人在苦苦地挣扎。 高渐飞有一点生气了,他大声道:“你这个人有没有毛病,难道竟是一个哑巴?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说话?” 陆放已不能不说话了,他不想被人看作是一个哑巴。 他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道:“我不是哑巴。” 高渐飞笑了,道:“你不是哑巴最好,现在我有一个问题。” 陆放道:“什么问题?” 高渐飞道:“你也知道,如果我和铁拳一起出手,你恐怕只有败了。” 陆放没有说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只是笑了一笑。 高渐飞道:“可是这种以多欺少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所以你只能和我们其中的一个对手来打。” 陆放道:“你说你一个人和我打?” 高渐飞道:“这也是有条件的。” 陆放道:“什么条件?” 高渐飞道:“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我和你都不是一个等级的人,所以你当然要有一点君子之风。” 陆放道:“什么叫做君子之风?” 高渐飞道:“你算是前辈,而我是后辈,所以你让我三招。” 陆放道:“让你三招?” 高渐飞笑道:“不错,三招对你而言,根本就不存在问题。” 听到这里的时候,秦宝宝和铁拳脸上都有了笑意。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件事——没有人可以让高渐飞三招,绝没有人。 在陆放出现的时候,秦宝宝和铁拳都在想一个问题,如何才能兵不血刃地击退陆放。 这本是一个非常头痛的问题,高渐飞却好像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方法。 没有人可以让高渐飞三招的。 陆放笑了,他的笑这个时候才有一点像他自己的。他笑道:“你要我让你三招?” 高渐飞笑道:“这没有什么大不了。” 陆放笑道:“的确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我会死而已。” 他忽地冷冷地道:“绝没有人可以让你三招的,绝没有人。” 高渐飞道:“你居然不让我三招?可是你这不是等于以大欺小?” 陆放道:“这不是以大欺小,而是公平一战。”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只有这样了。” 他在叹息中出手,他用的是拳。 高渐飞的拳头从来就没有落空过,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一样。 这一次呢? 这一次也一样,在他出拳的时候,陆放的脸色不由地变了。 他并没有小看高渐飞、一点也没有小看,可是在面对这一拳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变了。 高渐飞的拳头要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难对付。 所以陆放中拳。 高渐飞本来是想打陆放的鼻子,他一向喜欢打别人的鼻子。 可是他只打到了陆放的肩头。 在他的拳头快要触到陆放的鼻子的时候,陆放的身子动了一动,他动得非常巧妙,也非常快。 所以高渐飞只打到了他的肩头。 陆放的身子被打得侧了一侧,这是一种非常正常的现象,可是他却在这一侧之时,抽出了枪。 银枪。 这样一来,就好像是高渐飞帮助陆放抽出了枪一样。 现在陆放已抽出了他的银枪,下面就应该为高渐飞担心了。 其实高渐飞并没有担心,他是从来不会为自己担心的。担心的只是秦宝宝和铁拳而已。 可是现在已是如箭在弦上,无论用什么方法,箭都是要射出去的。 陆放刺枪。 没有人可以形容这一枪的速度和力度,就像没有人可以形容闪电的威力一样。 这一枪刺出之时,似乎就连风云都为之变色,这是必杀的一枪。 高渐飞能不能躲得开这一枪? 不能。 那么高渐飞岂不是只有死。 高渐飞也没有死。 高渐飞为什么会没有死? 因为高渐飞出指。 他出的是食指,小小的一根食指。 他出指的时候,别人似乎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看到他的指。 他的食指居然也和陆放的枪一样,用的是刺。 他居然想用一根手指破陆放的枪。 这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每一个人在看到高渐飞出指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同一种神色。 就是看到死人时的那种神色。 他们认为,高渐飞出指的时候,他已是一个死人了。 可是陆放的脸色居然也变了。 因为他看到,高渐飞一指所指的方向,正是银枪的弱点。 任何一个人都有弱点。所以任何一种武功都有破绽。 陆放的枪非常快,这么快的枪,当然也有弱点,可是枪的速度已可以弥补这个弱点。 就算你发现了弱点,可是等你做出必要的反应的时候,枪已到了你的咽喉。 如果这一枪就可以刺死你。枪就变成没有弱点了。 可是高渐飞不仅仅在非常不可能的情况下发现了陆放枪上的弱点,并且立刻找出了破解的方法。 陆放的脸色岂能不变? 高渐飞的手指点向枪头下一尺二寸处,这里就是枪的弱点,就像是毒蛇的七寸一样。 陆放知道,如果高渐飞的手指点到了枪头下一尺二寸处,那么枪就会被点飞,就像惊龙出水般飞去。 那样一来,败的就是陆放。 如果陆放居然在一招之中败给了高渐飞,这实在是江湖上第一大新闻。 所以陆放不能败,绝不能败。 高渐飞的手指已点到了枪头下一尺二寸处。可是枪并没有被击飞,而是断了。 “格”的一响,枪断。人退。 陆放的枪断了,退的却是高渐飞。 高渐飞本已占了优势,为什么要退。 这个时候,一直在边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铁拳,此时又举起手来,拍着大腿,大叫道:“退得好。” 退并不是败。有进攻,就应该有退守。 所以有时候,退就是进。 秦宝宝道:“小高为什么退?” 铁拳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说明,因为要解释这一点,并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说完的。 所以铁拳只道:“因为他不得不退。” 高渐飞的确是不得不退,因为他知道,陆放很强,非常的强,如果说自己可以在一招之中击败陆放,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有这种事。 所以他知道,陆放必有后招。 他这一退,就给自己留下了时间和空间,就像一幅绝妙的山水画,如果全部画满,那不但是了无情趣,并且简直就是浪费纸张。 高渐飞的退,就是留白。 这本是一种非常高深的武学,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明白的。 铁拳并不是普通人,高渐飞也绝不是。 陆放果然有后招。 他的银枪已断,可是在枪断之处,忽地又露出了一截枪尖。 枪中枪。 这就是陆放的后招。 几乎在高渐飞退的同时,陆放的枪又刺了出去。 也许用刺来形容并不恰当,应该用飞。 飞出去的是银枪中的小枪。 这一枪的速度绝对超过了一个人体力的极限。 这是陆放用全身的力气逼出去的一枪,这一枪就仿佛是陆放的生命。 如果这一枪不能要别人的命,就只能是要自己的命。 铁拳的脸上“刷”地变了。 他知道高渐飞绝不可能躲得过这一枪。 高渐飞虽然知道陆放必有后招,虽然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这一招也绝不是高渐飞所能抵挡的。 可惜这时已没有人可以救得了高渐飞,也许连陆放自己都救不了。 他这一枪刺出之时,就连自己都无法驾驭。 所以高渐飞只有中枪。 看来高渐飞只有死了。 他虽然只有死,可他好像想死得英雄一些,他居然不但不想法去躲,反而挺身迎了上去。 铁拳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看下去。 虽然他早已习惯了杀人流血,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高渐飞是他的朋友,虽然看起来,他们两个人都好像恨不得对方早死早好。可是如果有需要,他们随时都可以为对方牺牲自己。 枪刺中! “叮”。 枪在刺中高渐飞的时候,居然发出了“叮”的一声。 只有金属相触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高渐飞的身体难道是铁打的? 没有人的身体可以真的像铁,就算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人,也绝不可能把身体练得像铁一样。 “叮”的一声响起的时候,秦宝宝忽地笑了。 他看到高渐飞被陆放的枪刺中,也看到了高渐飞被这一枪的力道刺得飞了起来,可是他却笑了。 因为他知道,陆放这一枪虽然刺中,可是却像没有刺中一样。 如果枪刺中,只会从高渐飞的身体中穿过去,绝不会把高渐飞像一个皮球一样弹了起来。 高渐飞被这一枪弹出了很远,几乎比中了宋长腿那一腿时退得还要远。他脸上的表情也很痛苦,比刚才撞到墙上还要痛苦。 可是他的脸上却有笑。 因为他居然还没有死。在陆放的全力一刺中,居然还没有死。这只能用奇迹来形容。绝对是奇迹。 陆放惊呆了。 方招云也惊呆了。 他想不到居然有人中了枪还没有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可惜这种事偏偏发生了。 高渐飞还在笑,呲牙裂嘴地笑。 他慢慢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竟是一柄剑。 一柄短剑。 剑是好剑,只不过留有微瑕,那是一道浅痕,枪刺的浅痕。 浅痕还是新的。 方招云立刻就明白过来。高渐飞之所以没有死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柄剑救了他。 枪并没有刺到高渐飞的身上,而是刺到了这柄剑上。 方招云却知道这不是巧合,他看到高渐飞在枪刺过来的时候,把身子挺了一挺,这是因为他想把剑的方位对准枪的方位。 有很多事情,在它发生的时候,似乎绝不可思议,可是你一旦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可是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承认,高渐飞是一个天才,因为只有天才才会想出这种方法。 这种不是方法的方法。 高渐飞还在嘻嘻地笑,这一次是他的运气,下一枪呢,他的运气绝不可能总是好的。 不过高渐飞并不担心下一枪的问题,因为他知道,陆放绝不可能刺出第二枪的。 如果一击不中,刺出第二枪,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一战,败的当然是高渐飞,不过陆放也并不算胜。 陆放不再去看高渐飞,就好像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他慢慢转向铁拳,道:“下面该轮??你了。” 铁拳摇摇头。 摇头的意思就是反对。 高渐飞笑道:“他向你挑战。” 铁拳道:“可是我不能答应他。” 高渐飞道:“为什么不能?” 铁拳居然道:“因为我不想占他的便宜。” 高渐飞笑道:“占他的便宜又是什么意思?” 铁拳道:“他刚刚和你打过,无论是体力还是杀气都已减弱很多,所以他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表情很严肃,表明他绝不是在开玩笑。 也没有人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铁拳的武功如何,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他和陆放公平交手,陆放的赢面当然很高。 可是这并不是说,铁拳打不过陆放。 有时候,胜负的决定因素并不取决于武功的高低。 可是现在,陆放已和高渐飞交过手,高渐飞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所以陆放的体力消耗很大。 更重要的是,高渐飞已打击了陆放的信心。 陆放刚刚来的时候,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所以他的出手之际,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威力。 现在则不同了。 陆放看着铁拳,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一样,过了很久,他笑了。 他笑的时候,他才好像又变成了陆放,变成了大家都熟悉的那个陆放。 方招云的目中充满了疑惑,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所以他当然看出了陆放的变化。这种变化让他感到恐惧。 陆放道:“我来,本是来对付你们的。” 秦宝宝道:“我们知道。” 陆放道:“风先生本是叫我来杀人的。” 秦宝宝道:“我们知道。” 陆放道:“可是我现在试过了,我不是你们的对手。” 秦宝宝笑了,道:“所以你只有放了我们。” 陆放道:“可是有一个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秦宝宝笑道:“那个人当然就是我们的方先生。” 陆放笑道:“现在这里的事情我已管不了,所以无论你们和方先生有什么事情发生,都和我没有关系。” 秦宝宝笑道:“的确没有关系,谁说和你有关系?” 他去看方招云,他知道方招云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方招云的嘴巴张得很大,他好像有一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然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不相信也不行,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 秦宝宝笑道:“方先生,你还有事吗?” 方招云笑了,他很快就从震惊中苏醒过来,他脸上的笑意很快就升起,他笑道:“我没有事,我能有什么事呢?”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想你还是有一点事的。” 方招云的脸上不由地又变了,不过他的声音居然还很镇定,他道:“还会有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你是这里的地主,我们是你的客人,难道你不想请我们喝一杯吗?” 方招云不由笑了,道:“不错,不错,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 他挥了挥手,将一个小伙计叫了过来,道:“他们这几位的账,都在我的身上,今天我请客。” 小伙计笑道:“大爷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小的怎么能要你老的钱呢?” 方招云道:“吃饭就要付钱。别人的钱你可以不要,我的钱你一定要要。” 小伙计当然也很了解方招云的脾气,如果他不想付你的钱,你就算跪下来求他也没有用。 可是如果他想付你的钱,你只有拿着。 方招云对秦宝宝拱了拱手,笑道:“我忽地想起了一件急着要做的事,我想我只好先告辞了。” 秦宝宝笑道:“方先生慢走。” 高渐飞笑道:“不送,不送。” 方招云笑了一笑,很有风度地走了出去。 他一走,陆放就叹了一口气。 秦宝宝知道,陆放叹气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自己这些人。 他笑道:“是不是你对我们很头痛?” 陆放苦笑道:“岂止是头痛那么简单,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简直要我的命。” 秦宝宝道:“要你的命?”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不是要我的命?” 陆放道:“很快就要你们的命了。” 秦宝宝道:“你在说谁要我们的命?” 陆放道:“当然是风先生,除了风先生,谁会要你们的命?” 秦宝宝道:“风先生终于想通要杀我们了?” 陆放道:“是的,因为他已准备和卫紫衣一战,所以,这种时候,你的命对他已没有意义了。” 秦宝宝道:“所以你这一次出来,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陆放道:“幸亏我来得很及时。”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说,你只要来迟一步,我们就有可能死了?”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风先生当然派了很多厉害的人物来对付我们?” 陆放道:“是的,非常可怕的人物。” 秦宝宝道:“你呢,你算不算一个?” 陆放道:“不算,绝对不算,我和他们相比,简直就是只会搬家家的小孩子。” 秦宝宝笑了,世上绝没有人会有这么可怕的。他认为陆放是在开玩笑。 陆放有时候的确喜欢开一点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可是今天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陆放道:“看来你们还有一点不相信?”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们都无法相信。” 陆放道:“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 秦宝宝道:“世上真的有这种事实吗?” 陆放道:“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可怕的程度并不取决于他的武功。” 秦宝宝道:“这一点我知道。” 陆放道:“这一次一共来了三个人。这三个人的武功当然很高,可是可怕的并不是他们的武功。” 秦宝宝道:“难道他们还会一些别的东西。” 陆放道:“我只知道其中一个人是用毒的高手。” 一听到用毒,秦宝宝就笑了。 陆放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毒药的大行家。可是他更是,被他毒死的用毒高手也许比一般的人还要多。” 秦宝宝道:“我知道毒药是一种非常高深的学问,几乎就和武功一样高深,那么这个人的用毒之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陆放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在一丈的距离里仍可以下毒的事?” 秦宝宝道:“我没有听说过。就算他用的是毒粉,也不会有这么长的距离。” 陆放道:“可是这个人可以做到。” 秦宝宝道:“看来这个人的确有一点不好对付。” 陆放道:“你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毒?” 秦宝宝道:“你既然这么问,说明他们用的当然是我不知道的毒药。” 陆放道:“你们的确不知道,我打赌,江湖上知道这种毒药的人不会超过十个人。” 秦宝宝道:“他用的当然是最新的一种。” 陆放道:“的确很新,事实上应该算是最新的一种,因为这种毒药本就是最新研制出的一种。” 秦宝宝道:“我忽地想起了一个人。” 陆放道:“谁?” 秦宝宝道:“一个叫方知病的人。” 陆放道:“我知道这个人,这个人是一个医学大师,他的医术非常有名。” 秦宝宝道:“我知道他就在风先生的身边。”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一个会医人的人,当然也能研制出杀人的毒药。”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这种最新的毒药是不是方知病这些被风先生抓走的名医研制出来的呢?” 陆放道:“当然是。” 秦宝宝脸上露出了忧色,这种表情已很长时间没有在秦宝宝脸上看到了。 这说明事态已很严重。 秦宝宝缓缓地道:“我知道像他们这种名医研制出来的毒药一定是突破了以前所有毒药的局限,这种毒药一定是最可怕的毒药。” 陆放道:“你说的不错,这种毒药的名字就叫做‘天下第一’。” 秦宝宝道:“那么还有两个人呢?这两个人又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陆放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秦宝宝道:“连你也不知道?” 陆放道:“我知道风先生最近对我已有了疑心,所以有很多的事情根本就不让我知道。这一次也一样。” 秦宝宝道:“你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陆放道:“也许我只能告诉你一点。” 秦宝宝道:“你说。” 陆放道:“这两个人中,一个人好像是姓唐。一个人姓木。” 秦宝宝道:“姓唐?唐门的唐?”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个人是不是唐门的人?” 陆放道:“非常有可能。” 秦宝宝道:“为什么说非常有可能?” 陆放道:“我知道唐门最近出了一个叛徒,在一个月中连杀了十六名高手,在江湖上轰动一时。” 秦宝宝道:“一个唐门的叛徒是不可能在江湖上立足的。” 陆放道:“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秦宝宝说到这里的时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陆放,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因为他们都已明白,这个唐门的叛徒只有投靠风先生。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没有人敢小看唐门的人,这当然是因为唐门的暗器。 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家族能像唐门一样,在江湖上屹立几百年而盛名不衰。也没有一个武林世家能有唐门这种地位。 只要是唐家的人,在江湖上都可以受到极大的尊敬。 没有人敢小看唐家的人。 唐门的暗器在近几百年的江湖传说中,已近于一种神话,也许是一种永远的神话。 秦宝宝的眉头皱了起来,为了排遣这个烦恼,他只好不去想这个问题,他道:“那么第三个人又是什么人?” 陆放道:“他姓木。” 秦宝宝道:“在江湖上的十大世家,十小世家中,也有一个姓木的。” 陆放道:“你知道这个姓木的家族有什么方法能在十小世家中排名?” 秦宝宝道:“他们的家族并不庞大,人丁不旺,香火不盛,所以他们只能排在十小世家中。” 陆放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秦宝宝道:“我还知道,这个世家的每一个人都擅长机关消息之学,并且每一个都是易容的高手。” 陆放道:“是的,据说他们的祖先就是昔年的七巧童子。” 秦宝宝道:“我知道易容术是一种很有用的学问,尤其是木家的易容术,几乎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 陆放道:“不过风先生手下这个姓木的人未必就是十小世家中的木氏家族的人。” 秦宝宝道:“我当然也希望不是,可是,也有可能是。” 陆放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已近黄昏。 有归鸦数点,在如血的残阳下飞过,“嘎”的一声,划破了黄昏的沉寂。 风起时,带来了远山的萧瑟。 陆放看着渐落的残阳,一颗心仿佛也在沉落。 他回过头来,对着秦宝宝道:“这件事没有人可以帮助你们,我更不能,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 秦宝宝道:“我知道。” 陆放道:“我要走了。” 秦宝宝道:“你一定可以再见到我的,我保证。” 陆放笑了,他知道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了秦宝宝,他希望这一次秦宝宝还可以胜一次,哪怕只胜一次也好。 因为败就是死。 当陆放的身影在长街的尽头消失的时候,天完全黑了下来。 今天的夜色也是美丽的,春夜总是美丽的。这是属于情人的夜晚。 在秦宝宝和陆放谈一些很严重的问题时,高渐飞和铁拳在干什么呢? 我们不用想也可以知道,高渐飞一定在吃肉,铁拳当然是在喝酒。 对他们来说,天下除了秦宝宝之外,实在没有比吃肉,喝酒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你遇到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正想找一个人商量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你会怎么想?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秦宝宝想的却是,用肥肉堵住铁拳的咽喉,用烈酒灌进高渐飞的鼻子里。 他一向是想到做到。 他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现在铁拳的嘴里已塞了一块肥肉,高渐飞的脸上全是酒水。 两个人好像都怔住了,过了良久,高渐飞忽地叫了起来,就好像一只被人捏住脖子的小鸡。 看到别人都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着他时,他就像发现了一件天大的怪事一样叫道:“我发现了一件事。” 秦宝宝道:“你一定发现你的脑子有了问题。” 高渐飞道:“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酒。” 秦宝宝道:“酒怎么了?” 高渐飞兴奋地道:“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么香的东西,难怪铁拳总是在喝酒,好香的酒。” 铁拳也忽地叫了起来,就像一个人捏住了高渐飞的脖子之后,又捏住了他的脖子。 他叫道:“我也发现了一件事。” 高渐飞笑道:“你是不是发现,肥肉也是很好吃的?” 铁拳道:“对极了。” 高渐飞笑道:“从此以后,我想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过得更加开心的。” 铁拳笑道:“不错,我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吃肉。我想那一定是天下最开心的事情。” 高渐飞道:“对极了。” 秦宝宝遇到这两个人,你又能要他怎么做? 不过他还是明白了高渐飞和铁拳的苦心。 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并不是紧张,而是轻松。高渐飞和铁拳的目的就是想让气氛轻松一下。 在大战来临之前,可以笑的时候,就一定要笑一笑。 就算不可以笑的时候,也要笑一笑。 等你笑了一笑之后,你就会发现,世上绝对没有真正无法解决的事情。 这就是笑的魔力。 秦宝宝这时坐了下来,他既然不会去吃肉,也不会去喝酒,不过只要他可以笑就行了。 每一个人都会笑。 只要不是神经系统有毛病的人都会笑。 秦宝宝的笑呢?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笑就像是冰河解冻,好像万物都有了生机,过了一刻,他的笑就如春花烂漫,到了最后,他的笑就像是一杯酒了。 一杯足以醉倒男人的酒。 铁拳和高渐飞看着秦宝宝的笑容,竟仿佛看痴了,秦宝宝在笑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被冻僵了一样。 过了很久,高渐飞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最好不要笑。” 这是一句很突兀的话,秦宝宝和铁拳都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秦宝宝道:“我为什么不要笑?” 高渐飞叹气道:“因为你一笑,我就什么事也不要做了,你一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中了邪一样。” 他叹气叹得很像,可是他目中的笑意,只要不是瞎子,都是可以看得到的。 这一次秦宝宝没有笑,而是伸出了拳头,这只拳头当然打向了高渐飞的鼻子。 让高渐飞伤心的是,这一次,他的鼻子又没有破。 铁拳忽地道:“你这样打是不对的。” 看来他还有一点良心,看到高渐飞受欺负的时候,居然想到拔刀相助。 高渐飞一脸很感激的样子,道:“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铁拳不去理他,他对秦宝宝道:“你出拳的时候,应该把力量用在四个指节上,这样你就可以打破小高的鼻子了。”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铁拳看来还是不会说人话的。 秦宝宝道:“把力量用在四个指节上真的有用吗?” 铁拳道:“当然有用,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秦宝宝当然会试的,这一次他又伸出了拳头,一拳打在铁拳的鼻子上。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没有用对力气。” 这时有人笑道:“如果他用对了力气,你的鼻子岂不是真的要被打破?”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酒店的大门是开着的,谁都可以进来。可是若有一个女人进来,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因为现在天已黑了,只要是正经的女人,大多数都呆在家里,守着自己的孩子和丈夫。 如果一个女人没有丈夫,那么她更应该呆在家里。 就算她坐在绣楼上闷得要命,也只有坐下去。 这种制度虽然很不公平,可是这在当时,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有很多书都写到,一个女人在江湖上如何拳打脚踢,如何开创局面,其实这都是骗人的。 都是一些无聊的文人用来骗银子花的。 像秦宝宝这种例子,实在是很少很少。 所以一看到这个女人走进来的时候,铁拳和高渐飞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不是一个乖女孩。 在江湖上,有很多名言,其中最著名的一句话就是:在江湖上,有三种人是不能惹的。 一种是出家人;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小孩。 因为若没有特别的本事,这三种人是不会在江湖上混的。 这个名言其实就是一句真理。 真理的意思就是经过很多人的实践得到的经验,这些经验都是用血换来的。 如果一个人多知道几句这种带血的经验,往往就不会流血了。 秦宝宝和铁拳、高渐飞都知道这一句话,所以他们看到女人进来的时候,立刻闭上了嘴巴。 可是一个人如果被鬼缠住了,往往就很难脱身。 你可以不与她说话,可是她却可以和你说话。 这个女人当然算比较漂亮的那一种。 不是一点点的漂亮,而是非常的漂亮,简直是漂亮得不得了。 这时,大厅上还有很多的人,这些人都是男人。 在酒楼这个属于男人的世界里,一般是很少见到女人的,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所以每一个男人的目光马上就转到女人的脸上。 这个女人并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在这么多的男人面前,她就像在自己的幽静的闺房里一样。 在大厅广众之下,被许许多多的人用一种“可怕”的目光在看,男人是绝对受不了的。 女人可以。 也许只有女人才可以。 这个女人坐了下来,就在秦宝宝他们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铁拳冷冷地道:“谁让你坐下来的。” 他的声音冷如寒冰,只要有一点自尊心的人听到他的话,都一定会受不了的。 女人却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狠心连坐都不让我坐?” 除了对秦宝宝,对待其他的女人,铁拳却是可以狠下心的。如果这时候,他忽地出手将女人抛到屋外去,也不奇怪。 铁拳道:“你如果再不离开我一丈的距离,我马上就把你抛到屋外去。” 对付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男人,女人会用什么方法? 也许只有一个方法。 流泪。 女人只要受过一点点的训练,就可以让自己的眼泪随时随地流下来。 流泪,本是女人天生的本领。眼泪,也本是女人最有效的武器。 这个女人的眼泪说流就流了下来,看到她流泪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点酸酸的味道。 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有一点觉得,铁拳实在是太过份了。 最觉得铁拳过份的人就是高渐飞。 高渐飞在这个女人进来的时候,虽然也有一点偏激的想法,不过他很快就改正了。 谁说一个女人就不能在夜里出来? 秦宝宝岂非也是一个女人? 何况这个女人自从进来之后,没有做过一点让人讨厌的事情,铁拳对她却这个态度。你说过份不过份? 高渐飞站了起来,对那个女人道:“小姐,如果你想坐,你就坐好了。” 女人看着铁拳,一副担心的样子,道:“可是他?” 高渐飞笑道:“我这位朋友大脑受过一点刺激,只要是看到女人,他的脾气都不会太好。” 铁拳冷冷地道:“你的大脑才会不好。” 高渐飞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仍然对那个女人道:“你为什么还不坐下来。” 女人坐了下来,仍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任何人看了,都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秦宝宝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女人道:“我也没有什么事,我只是看你们说的热闹,所以我……” 原来她是一个寂寞的女人,她出来的目的,也许是想找人聊聊天的。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每一个人都会有寂寞的时候,每一个人都知道寂寞是世上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当你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轻风从屋檐下吹过的时候,你就会感到寂寞;当你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头,看到欢乐的人群,可是你却完全不属于他们的时候,你也会感到寂寞的。 寂寞是一种无奈的情绪,没有人喜欢寂寞。 现在女人坐了下来,虽然刚刚开始的时候,因为铁拳的缘故,气氛不是太好。不过人总是可以很快地忘记不开心的事情。 在这迷人的春夜,几个少男少女坐在一起,你想让他们不开心都不行。 高渐飞发现自己的口才是越来越好,好像不管什么话都可以说得出来。 他对女人道:“我叫高渐飞,高高在上的高,渐渐的渐,飞黄腾达的飞。” 女人笑道:“这个名字起得好。” 高渐飞笑道:“因为我的脾气很好。” 女人笑道:“难道脾气很好的人名字就很好?” 高渐飞道:“大体上是这样的。” 女人道:“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这种事?” 高渐飞道:“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我。” 女人不说话了,也许高渐飞的话是无心的,不过只要不是呆子,都可以听出高渐飞话中的意思。 高渐飞却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话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一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 他在说话的时候,忽地发现铁拳和秦宝宝都用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 高渐飞死活也想不通。 不过想不通的事情,高渐飞是从来不会去想的。 他笑道:“你知道这位脑子不好的人叫什么名字?” 铁拳冷冷地看着高渐飞,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样。 高渐飞就好像没有看到,他只是问女人,道:“你想不想知道他的名字?” 女人不敢去看铁拳,她低下了头,只是笑。 高渐飞只好自己说了,他道:“这个人叫铁拳,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又臭又硬,你说铁拳这个名字好不好?” 女人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她还是笑。 高渐飞笑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没有关系,反正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名字不好,不过名字是爹娘起的,他就算是知道,又能有什么方法呢?” 铁拳好像已气得说不出话来,看他的样子,好像随时都可以伸出拳头来,打在高渐飞的鼻子上。 高渐飞还是像没有看到一样,他继续用一种情场老手的浯气和腔调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这时抬起头来,嫣然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高渐飞道:“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一看到一个人,就喜欢自己给他起名字。” 他像一个标准的大色狼一样笑着,道:“奇怪的是,我给别人起的名字别人从来就没有满意过。” 女人道:“那你一般都给别人起什么名字?” 高渐飞道:“什么大狗啊,小虫啊,臭皮熊等等。” 他看着女人笑道:“我当然不会给你起这么难听的名字,我只不过想给你起一个……” 他居然学会了必要的停顿,好像要让对方好好地想一想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女人叫了起来,道:“你千万不要给我瞎起名字。” 高渐飞道:“如果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我当然也就懒得再去想,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不愿意动脑子的。” 铁拳冷冷地道:“这句话倒是说对了。” 女人笑了一笑道:“别人都叫我四儿,我就叫四儿。” 高渐飞道:“四儿?你姓四?天下有这么怪的姓?” 四儿笑道:“我就是姓四,为什么一个人不能姓四?” 高渐飞笑道:“不错,我听说还有人姓狗的,一个人既然连狗都可以姓,为什么不可以姓四呢?” 他和四儿谈得很投机,好像已成了朋友,他也好像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怒发冲天的铁拳和看上去并不开心的秦宝宝。 秦宝宝为什么会不开心? 高渐飞当然是想不通的,如果他能想得通,他就不是高渐飞了。 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让一个不开心的女孩开心起来,所以他只好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 秦宝宝忽地站了起来,打了一个呵欠,道:“我要睡觉去了。” 高渐飞道:“这么早就要睡觉?不多坐一会吗?” 他口中虽这么说,可是并没有做出挽留的动作来。 秦宝宝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去,他发现自己很生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仅仅是因为高渐飞在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说话? 秦宝宝不明白,高渐飞和一百个女人说话,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虽说是没有关系,秦宝宝还是无法忍受高渐飞看着四儿时,那种特别讨厌的表情。 一个女人如果生起气来,往往是没有理由的。秦宝宝是不是也是这种样子? 秦宝宝既已走了,铁拳当然没有理由坐下去,其实他早已就想走了。 所以秦宝宝一走,他就走了。甚至连一句招呼都没有打。 高渐飞看着他们离开,道:“好了,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四儿道:“看样子,他们是生气了。” 高渐飞道:“好好的,他们为什么生气?” 四儿道:“我想他们不太喜欢我。” 高渐飞道:“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他们都不喜欢,那就是他们有毛病了。和有毛病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四儿道:“可是你因为我得罪了你的朋友,你没有关系,我心里却不好受。” 高渐飞道:“你千万不要因为他们而不好受,他们这种人……”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秦宝宝和铁拳。 四儿忽地笑道:“你喜不喜欢喝酒?” 女人就是女人,当你正在思考她的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她已像忘了这个问题。 高渐飞道:“本来是不喜欢的,可是我刚刚才觉得,喝酒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否则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四儿道:“这么说你不会喝酒?” 高渐飞道:“的确不会。” 四儿道:“我也不会。” 高渐飞笑道:“现在我有一个好主意了。” 四儿道:“是不是喝酒?” 高渐飞笑道:“你实在是太聪明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莫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四儿笑道:“你才是蛔虫。” 高渐飞笑道:“我就算是蛔虫,也只是一个想喝酒的蛔虫而已。” ※※※※※※ “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他们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在喝酒。” “是吗?” “你看上去好像并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你真的不开心。” “我不开心关你什么事?” “……” “?” “我看这个四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有一点与众不同。” “我看她很正常。” “我觉得小高有可能要吃亏,我们是不是该想方法帮帮他?” “他就算是死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秦宝宝真的生气了,秦宝宝在生气,铁拳却觉得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因为他看出秦宝宝竟是有一点点吃醋了。 秦宝宝居然会为高渐飞吃醋!铁拳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好受。 如果一个女孩子肯为一个男孩子吃醋,这就表明,最起码这个女孩子已经有一点喜欢这个男孩子了。 秦宝宝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土头土脑的家伙? 铁拳越想越不服气。 ※※※※※※ 桌上只有一小壶酒。 现在壶里还有一大半酒,可是喝酒的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喝了一大缸酒一样。 高渐飞很感激这张桌子,他知道要不是这张桌上,他绝对会趴在地下。 四儿看起来也和他差不多。 酒刚刚下喉的时候,高渐飞差一点要吐出来,不过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吐出来,实在是太没有面子,高渐飞咬着牙把酒喝了下去。 四儿的第一口酒却真的吐了出来,看来她以前真的没有喝过酒。 高渐飞喝下了第一口酒之后,开始发现,酒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尤其是现在,高渐飞觉得就算是真的有一大缸酒,他也完全可以喝下去。 四儿的脸红得就像烤熟的烧鹅,让人恨不得想上去咬一口。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酒可真是一个好东西,能让人看到平时根本看不到的事。” 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烧鹅,这在平时绝对是看不到的。 四儿笑道:“我还知道酒还有一个好处。” 高渐飞道:“什么好处?” 四儿道:“酒可以让人说真话。” 高渐飞道:“这句话我也曾听说过的。” 四儿道:“现在我们就可以试一试酒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人讲真话。” 高渐飞道:“怎么试?” 四儿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喝酒?” 高渐飞道:“因为我也想喝,可是酒一个人喝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当然只有找你喝。” 四儿道:“你为什么不找你的朋友喝酒?” 高渐飞道:“他们不会和我喝酒的。” 四儿道:“你没有试过?” 高渐飞道:“没有。” 四儿道:“你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 高渐飞的回答很妙,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说出这种绝妙的话来。 他道:“你也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为什么人人都怕死?” 四儿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真的想死。” 高渐飞道:“这种想法人人都有过。” 四儿道:“你有朋友,你的朋友对你也不错,你怎么会想到死?” 高渐飞道:“你没有朋友?” 四儿道:“以前没有,现在却有了。” 高渐飞道:“这个朋友就是我。” 四儿道:“你说对了。” 高渐飞道:“可是我这个朋友没有一点用。” 四儿笑道:“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喝酒。” 高渐飞道:“为什么?” 四儿笑道:“因为你想看一看,你和别的女孩在一起的时候,你的心上人会有什么反应。” 高渐飞道:“我的心上人?” 四儿笑道:“你不用装糊涂,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女孩子难道不是你的心上人?”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你猜对了,可是你也看到,她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四儿笑道:“你错了。” 高渐飞道:“我怎么错了?” 四儿笑道:“我知道,如果一个女孩子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的话,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是我却看出你的心上人已经生气了,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她已生气了。” 高渐飞道:“她生气和我有什么关系?” 四儿笑道:“当然有关系,如果她不喜欢你,怎么会为你生气?如果我喜欢一个男孩,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生气的。” 高渐飞的眉毛都动了起来,道:“你说的是真的?” 四儿看着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我希望我说的是骗你的,可惜我说的却是真的。” 高渐飞忽地笑了,忽地一把抱起了四儿,好像恨不得在她的脸上亲一口。 四儿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很开心,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高渐飞道:“什么事?” 四儿道:“现在你的心上人已不会再喜欢你了,如果我看到我喜欢的男孩子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话,我不但不会再喜欢他,反而会恨他恨得要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高渐飞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 四儿道:“不过你不必担心,反正她已不会再喜欢你。你不如和我走。” 高渐飞道:“和你走,到哪里去?” 四儿道:“随便到哪里去都没有关系,反正这里已没有人喜欢你,你也不会再喜欢他们,而我……” 她看着高渐飞,目光流动,就好像被风吹动的水波。又好像一坛又香又醇的酒。 高渐飞看着看着,也不由地心醉了。 他站了起来,笑道:“走就走,反正无论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酒,一把拉起了四儿,道:“走,走,走。” 两个人相携走出了酒楼,外面的春风迎面吹了过来,吹在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凉爽。 街道是长而黑的,不过这对喝过酒的人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高渐飞笑道:“我们到哪里去?” 四儿笑道:“反正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一直走到我们再也走不动为止,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高渐飞笑道:“你说的对极了。” 两个人你勾着我的肩膀,我扶着你的腰,看上去就像一对情深意笃的情侣。 有时候人生的确是一种奇妙的事,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忽然间就变得熟得要命,好像他们在十八辈子前就已认识了。 两个人偎在一起走,有时候反而走不稳的,所以他们总是经常地跌倒,彼此躺在彼此的怀里,然后相视大笑。 他们在笑的时候,好像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已忘了。 尤其是高渐飞有一次一跌下去就爬不起来的时候,四儿笑得就像风中绽放的兰花。 高渐飞躺在地下,用一种初恋的男孩子看着自己初恋的情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四儿,笑嘻嘻地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四儿笑道:“你的心上人呢,她笑起来的时候,岂非也很好看?” 高渐飞道:“我们不提她好不好?” 四儿道:“你说不提,我就不提。” 她的样子就像一个温柔的妻子,总是对自己的丈夫委屈求全。 所有的男孩子岂非都喜欢这样的女孩?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先认识你该有多好?” 四儿道:“就算现在认识了也不算太迟。” 高渐飞笑道:“的确不迟,谁说会迟了。” 四儿道:“你不要爬在那里不起来,我可拉不动你。” 高渐飞道:“拉不动我就和我一起躺下。” 四儿叫了起来,道:“躺在这里?怎么能躺在这里?” 高渐飞道:“为什么不能躺在这里,这里又凉快,地方又大,我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 四儿只是笑,不过现在她的笑容中已好像有一根针,一根随时都可以刺进人心脏的针。 高渐飞却真的是醉了。 这时传来了脚步声,黑暗中忽地出现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的动作都非常地敏捷,轻盈得就像四头豹子。 高渐飞好像也看到了这四个人,他笑道:“好像有人来了。” 四儿道:“有四个人。” 高渐飞笑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四儿道:“也许是来扫街的。” 高渐飞道:“这可就不妙了,万一他们把我当作垃圾扫走了怎么办?” 四儿笑道:“他们不会把你当作垃圾。” 高渐飞道:“他们会把我当作什么?” 四儿冷冷地道:“他们最多会把你当作一堆臭肉而已。” 高渐飞叹道:“被人当作一堆臭肉也是不好玩的。” 四儿道:“的确不好玩。” 高渐飞叹道:“现在我又明白了一件事。” 四儿道:“你明白了什么?” 高渐飞笑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就是想把我当作一堆臭肉一样扔到臭水沟里。” 四儿笑得已不像是一枝兰花,而是像一把刀,她道:“可是你现在明白过来,已是太晚了。” 高渐飞道:“不晚。” 四儿道:“你是不是指望你朋友会来救你?” 高渐飞叹道:“他们恨不得我早死早好,怎么会来救我?” 四儿笑道:“幸亏你也知道这一点。” 高渐飞道:“我知道他们现在不但救不了我,也许还自身难保。” 四儿道:“你果然不笨。” 高渐飞道:“我如果不笨,又怎么会被你骗到这个地方来?” 四儿道:“也许你想当英雄,想自己一个人摆平这件事。” 高渐飞笑道:“你这才叫聪明,居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看来你真的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四儿道:“不过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样。” 高渐飞笑道:“那么你想把我怎么样?” 四儿道:“你的武功看起来也不错,如果沦落在江湖,那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你想必听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 高渐飞笑道:“我没有听过。” 四儿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真的有一点喜欢你,只要你乖乖地跟我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挺直了胸膛,谁都可以看出,她胸膛不是一般的丰满,她的腰身纤细如蛇,在她扭动的时候,会把男人的心都扭出腔子来。 最迷人的当然还是她的长腿。她在双腿并拢的时候,连手背都插不进去,这双腿结实而修长,每一个人都可以想到,这双腿结实的长腿,在床上的时候,一定会让人着迷的。 高渐飞已在看,他看四儿的样子就像一个标标准准的大,色狼,可是他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四儿笑道:“你为什么叹气?” 高渐飞叹道:“因为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如果被打扁了鼻子,一定会很不好玩的。” 四儿笑道:“谁会打扁我的鼻子?” 高渐飞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当然是我。” 四儿也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是真的把自己变作一堆臭肉了。” 高渐飞指着那四个一动不动站在四儿身后的人,道:“所以你不妨让他们把我扔到臭水沟里。” 四儿摇了摇头,慢慢地走到了一边,那四个人就走了过来。 高渐飞笑道:“我想说一句话。” 四个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停了一来,似乎想听高渐飞说些什么。 高渐飞笑道:“你们被打扁鼻子的时候,也并不好看。”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高渐飞就出拳。 他的拳头很快,在一年以后的江湖上,就被认为是江湖上最快的几双拳头之一。 所以他的拳头一下子就打上了一个人的脸。 一招封门,一拳制敌,本是高渐飞的拿手好戏,这一拳当然也不会落空。 可是高渐飞却觉得这一拳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一样,也许比打在了一团棉花还要舒服。 拳头虽然很舒服,高渐飞的心里却不舒服了,他的心就像灌了铅的秤砣一样沉了下去。 他知道世上有一种可以让自己的身上每一处地方都变得如棉花一样柔软的神奇的武功。 他现在遇到的对手正好是会这种武功的。 他知道这四个人是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如果自己有第二次机会,当然也可以把他们的鼻子打成最烂的柿子。 可惜他已没有机会。 一只似乎柔弱无骨,偏偏却重得像一只大铁锤一样的拳头重重地击在高渐飞的腰眼上。高渐飞立刻就倒了下去。 真正地倒了下去。 四儿又笑了,这一次她笑的时候,还是和刚才一样好看,可是高渐飞怎么看,她的笑容却像一堆烂柿子。 最烂的柿子。 高渐飞的脸贴在了冰冷的地上,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要比这四个人好得多,可惜他未免有一点轻敌了。 自从出江湖以来,他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所以他慢慢地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这一次也一样。 他明明看出四儿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却偏偏想试一试,想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来解决。 这当然是一个沉痛的教训。高渐飞希望自己酒醒了以后,还可以记得住。 不过他最希望的,还是秦宝宝和铁拳不要和自己一样。 他并不指望他们会来救自己,因为自己实在没有脸去见他们。 他当然也很担心,他知道这一次来的人都是有备而来,他们准备得很充分,他们既然有方法对付自己,当然也有方法对付秦宝宝和铁拳。 他想着想着,想了很多的事情,他唯一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自己居然睡着了。 像在最舒服的床上一样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 在高渐飞和四儿手拉着手走出去的时候,秦宝宝的脸都气白了。 铁拳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当然也知道,高渐飞不是不知道这个四儿的危险。高渐飞只不过是在秦宝宝的面前逞能而已。 哪一个男孩子不会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摆出一副英雄的样子。 铁拳并不认为高渐飞是英雄,他只不过是一个混蛋而已。 可是他却不想看着这个混蛋变成臭蛋。 所以他曾对秦宝宝道:“我们是不是该出去看一看?” 秦宝宝冷冷地道:“要去你去,我为什么要去?” 铁拳虽然非常地不想去,可是他好像不得不去,高渐飞虽然有一百一千一万条毛病,可是他还是不想看到高渐飞死。 可是就在他正准备去的时候,他发现从酒楼的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小孩。 这个小孩子扎着一根冲天小辫,用一根红绳子扎得紧紧,显得又俏皮,又神气。 小孩子的身上穿着一件小红袄,更衬得一张小脸雪白雪白。 他的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看起人的时候,就骨溜溜地乱转。他的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一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可以迷死人。 这个小孩的年纪也不过才七八岁,绝对超不过十岁。 这样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会到这里来? 这时屋子里的客人已不太多了,这个小孩子好像是来找人的,他的眼睛在人堆???到处乱看,可是他显然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他现在有一点不开心了,他不开心的时候,小嘴就噘了起来,让人看了,又心疼,又怜爱。 铁拳走了过去,笑道:“小孩子,你是不是在找人?” 小孩子上上下下打量着铁拳,一脸的戒备之色,好像认为铁拳是一个坏人。 不过铁拳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坏人,小孩子看了几眼之后,忽地问道:“你是不是坏蛋?” 在小孩子的心中,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好人,一种是坏蛋—— ←→ 第二十章 铁拳在小的时候,也曾这么认为过,现在他当然不这么想了。 世上的人复杂得要命,哪里能简单地用好人和坏人来区分? 铁拳笑了一笑道:“我不是坏蛋。” 小孩子撇了撇小嘴,道:“坏蛋当然不会自己承认的,越是坏的人越不会承认。” 铁拳道:“那么你看我是不是坏蛋?” 小孩子一脸不屑的样子,道:“你这个人真的不懂?” 铁拳道:“懂什么?” 小孩子道:“坏蛋的脸上难道写着字吗?难道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铁拳道:“坏蛋的脸上当然不会写字,好人的脸上也不会写字的。” 小孩子忽地笑了,他的笑容甜甜的,好像脸上涂着蜜一样。 他笑道:“不过你不是坏蛋。” 铁拳道:“为什么不是?” 小孩子笑道:“因为你太笨,像你这么笨的人怎么能当坏蛋?” 铁拳道:“原来当坏蛋也要聪明人才行。” 小孩子道:“如果一个人又是笨蛋,又是坏蛋,那么这个人一定会被官差抓住的。这种坏蛋当然看不到了。” 铁拳笑道:“幸亏我只是一个笨蛋而不是一个坏蛋,所以我才没有被官差抓住。” 小孩子道:“你这个人虽然有一点点笨,不过倒还算可爱,我今天就放了你吧。” 铁拳道:“如果我不可爱呢?” 小孩子把雪白的小脸一板,道:“那我一定会给你苦头吃的。” 铁拳笑道:“你给我苦头吃?” 小孩子道:“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叫秦宝宝的。” 铁拳道:“知道一点点。” 小孩子道:“那你一定知道,只要是坏蛋遇到秦宝宝,都是要吃苦头的。” 铁拳不由地笑了,道:“你想学秦宝宝?” 小孩子一挺胸膛,大声地道:“我不但要学他,还要超过他,我要让别人知道,世上不但有一个秦宝宝,还有一个王宝宝。” 铁拳道:“这个王宝宝就是你?” 小孩子道:“我就是王宝宝,你现在没有听说过,可是过不了几年,你一定可以听到的。” 铁拳看他煞有其事的样子,忍不住就想笑,可是他却不得不拼命忍住。 他不由地回头去看楼上的秦宝宝,秦宝宝的脸上也出现了笑意,正笑吟吟地看着王宝宝。 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已成了别人的偶像,他的心里就像被人拍了一顿高明的马屁一样。 铁拳又回过头来,对王宝宝道:“你既然想学秦宝宝,一定是有特别的本事了?” 王宝宝又是一副不屑的样子,道:“你难道不知道秦宝宝的武功也差得一塌糊涂,要想让人吃苦头,关键要靠脑子,你懂不懂?” 铁拳笑道:“这么说来,你一定很聪明。” 王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和你这种人说话真难受,有没有比你聪明一点的?” 铁拳笑道:“当然有。” 他想看一看,秦宝宝会怎么来对付这个王宝宝,两个宝宝在一起,一定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发生的。 王宝宝一抬头,也看到了秦宝宝,他笑了起来,道:“你看起来很聪明。” 秦宝宝道:“可是你看起来却很笨。” 王宝宝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仍然笑道:“我知道你这是激将法,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看来这个王宝宝真的有一点点道行,居然还知道激将法。 秦宝宝也不由对这个王宝宝产生了兴趣。他从楼上走了下来,走到王宝宝的身边,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王宝宝仔细地看着秦宝宝,秦宝宝忽地发现他的眼睛很“可怕”。 一个小孩子的眼睛有什么可怕的? 王宝宝忽地叫了起来,道:“你一定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道:“不错,我就是秦宝宝。” 王宝宝道:“你知不知道,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不过我以后一定可以超过你的。” 秦宝宝笑道:“我相信。” 对这样一个孩子,你很难不产生好感,秦宝宝却在想,为什么刚才王宝宝的眼神让他感到可怕? 一个小孩子的眼神有什么可怕的? 铁拳笑道:“王宝宝,你既然很聪明,那么你知不知道我想对你怎么样?” 王宝宝看着铁拳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觉得我行迹可疑,所以想把我从这里扔出去。” 铁拳冷冷地笑道:“你真的是太聪明了,我的确是想把你扔出去。” 王宝宝叫了起来,道:“如果你真的这么做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铁拳冷冷地笑道:“我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他一伸手就揪住了王宝宝的衣领,一反手就将王宝宝扔了出去。 王宝宝小小的身体就像一片树叶一样飘了起来,又像是一片淡淡的红云。 可是在王宝宝的身子还没有落下的时候,铁拳却已倒下了。 他一倒下去,就好像昏了过去。 秦宝宝立刻伸手勾起了铁拳的下巴,手中的一颗药丸进了铁拳的咽喉。 这颗药能不能救铁拳的命,秦宝宝一点把握也没有。 王宝宝正在对秦宝宝做着鬼脸,好像铁拳的倒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秦宝宝道:“你是木家的人?我是不是该叫你木宝宝?” 王宝宝笑道:“你这位朋友真是笨得可以,明明知道我是木家的人的,居然还敢碰到我的身体,你难道不知道木家的人全身上下都是不能碰到的吗?” 秦宝宝笑道:“我想他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木宝宝一撇好看的小嘴,笑道:“你认为他以后还会有机会?” 秦宝宝道:“最起码我还没有死,只要我没有死,是不是总是有机会?” 木宝宝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就算可以不死,也是没有机会的,陆放总应该告诉你,这一次我们用的毒药绝对是无可救药的。” 秦宝宝道:“也许一种毒药是无药可救,但并不是无法可救。” 木宝宝叹道:“就算你可以救了他,可惜你也快要死了,一个死人怎么可以救一个半死的人呢?” 秦宝宝道:“凭你一个人恐怕还不能对付我。” 木宝宝笑道:“你总该知道,这一次,我们一共来了三个人,我只是其中最没有出息的一个。” 秦宝宝道:“其他两个人呢?” 木宝宝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见他们?” 秦宝宝道:“为什么?” 木宝宝又在叹气道:“他们实在不是好东西,尤其是一个姓卢的,又淫,又毒,像你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见这种人呢?” 秦宝宝道:“反正总是要见的,迟见不如早见。” 木宝宝笑道:“如果我再大了几岁,我恐怕也不得不喜欢你了,你不但又美丽,又聪明,并且还比男人都要有胆量。” 秦宝宝道:“可惜像你这种孩子是永远也长不大的。” 木宝宝笑道:“每一个人都会长大的,我为什么长不大?” 秦宝宝道:“如果你可以长大,为什么长了三十年,还是这个样子?” 木宝宝的脸色变了,他的脸色已变得不像是一个孩子,他用一种恶毒的声音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是要死的。” 秦宝宝道:“你的朋友如果再不出来,死的恐怕就要是你了。” 木宝宝冷冷地道:“你信不信我可以马上杀了你?” 秦宝宝的声音也同样不友善,他道:“你信不信我也可以马上杀了你?” 木宝宝的手只一动,已多了一柄精光闪动的峨嵋刺。 秦宝宝还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看着木宝宝,道:“你知道我在这几年中和多少个高手交过手吗?” 木宝宝道:“我听说有很多。” 秦宝宝道:“的确不少。” 他抱起了双臂,笑道:“和那么多的高手交过手,居然还没有死,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奇迹?” 木宝宝道:“我知道你很聪明。” 秦宝宝笑道:“你以为只凭一点小聪明就可以所向无敌了吗?” 木宝宝道:“看来你想让我认为你的武功其实很不错。” 秦宝宝道:“岂止不错而已。一个身居少林寺,四川唐门,和卫紫衣武功的人,你能说他的武功只是不错而已。” 木宝宝笑道:“原来秦宝宝竟是一个一流的高手。” 秦宝宝笑道:“这其实是我的一个秘密。” 木宝宝笑道:“每一个人都是有秘密的。” 秦宝宝道:“可是我的秘密也许是最致命的一个秘密。” 木宝宝笑道:“下面你一定会说,你只要一出手,就可以杀了我。” 秦宝宝笑道:“你真是一个天才儿童。” 木宝宝笑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 秦宝宝叹道:“你一定不会相信的,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木宝宝笑道:“这样一来,岂不是我一出手,你就会死了?” 秦宝宝笑道:“所以我才奇怪,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出手呢?” 木宝宝果然出手,他的峨嵋刺又快又毒,所攻击的部位都是最阴毒的地方,你看到他出手的时候,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疯子。 因为只有疯子才会使出这种招式来的。 秦宝宝好像是被这一招惊呆了,直到峨嵋刺快要到了身体的时候,他还没有动。 不管秦宝宝对别人怎么说,只要是知道秦宝宝的人都知道秦宝宝的武功实在不怎么样。 如果非要把秦宝宝的武功划一个等级,秦宝宝的武功最多只是二三流而已。 而木宝宝的武功却是一流的。 一个天生残疾的人,如果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比正常的人要下多几倍的苦功。 这就是有时候为什么一个天生残疾的人反而比正常的人要有出息的原因。 秦宝宝看来是对付不了这一击的,幸亏他的轻功还算不错,所以当峨嵋刺快要刺到了身体的时候,他用一种很灵活的身法避了开来。 木宝宝笑道:“你还认为你的武功很不错吗?”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是的。” 就在这时,木宝宝的身体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他本来全身上下都是一个很不错的攻击姿势,好像每一块肌肉都在非常均匀地用力。 可是现在这种均衡已被打破。 他就像一个浑身上下长满了跳蚤一样不停地扭动。好像恨不得脱下衣服来狠狠地抓一抓才舒服。 木宝宝的一双眼睛好像也变红了,他咬着牙道:“痒痒粉,这一定就是你的痒痒粉?” 秦宝宝笑道:“你居然知道?” 木宝宝冷冷地道:“我还知道你的痒痒粉是没有毒的,只要我杀了你,我照样可以在你身上找到解药。” 秦宝宝笑道:“可惜你知道的虽然不少,还是忘了一点。” 木宝宝道:“哪一点?” 秦宝宝笑道:“我的轻功是很不错的,你就算武功比我高,可是你却根本找不到我。” 木宝宝笑道:“你的朋友就在这里,你难道能丢下他们不管?”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自身难保,难道还有余力去救他们?” 木宝宝道:“既然你这样子说,看来我是没有方法拿到痒痒粉的解药了,我既然要受罪,就不能看着别人活着。” 他狞笑道:“你虽然救不了你的朋友,可是看着你的朋友一寸寸地被割碎,心里也一定不会好受的。” 他手上的峨嵋刺锋利异常,用来割碎人肉,实在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宝宝好像已变得没有方法了,他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人在你的手上,我也不敢靠近你,所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木宝宝不由地有一点迟疑了,他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他当然不会看着自己的朋友被人用锋利异常的峨嵋刺一寸寸地被割碎。 那么秦宝宝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江湖上关于秦宝宝的传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秦宝宝的故事中,大多数是以弱敌强,最后却反败为胜的例子。 有很多自认为是很了不起的人,都栽在了更了不起的秦宝宝手上。 和这样一个人做对手,如果事事不多一点考虑,往往都会栽很大的跟头的。 木宝宝不想栽跟头,没有人喜欢栽跟头。 可是木宝宝的话已说出了口,他更想在秦宝宝的面前露出自己害怕的样子。 幸亏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叫道:“不要杀他,你为什么不来杀我?” 秦宝宝听到这个人的声音的时候,感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怒火冲了上来,想压都压不住。 因为这个人就是高渐飞。 高渐飞是被人抬进来的。 他的手足都被用麻绳紧紧地捆住,捆在一起,再用一根大木棒从中间穿过,然后由两个人抬着进来。 他的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想到过年。 每当过年的时候,村子里的人总是要杀猪的,要想杀猪,就必需先把猪捆起来。 捆猪的样子是什么样子?就是高渐飞现在这种样子。 秦宝宝看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的气马上就消了,不但气消了,而且还在为高渐飞担心起来。 高渐飞却好像并没有为自己担心。他的脸上还在笑,好像就算把他放到开水里,像烫猪一样烫一烫,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一样。 秦宝宝却好像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他问道:“你怎么样?” 高渐飞笑道:“没怎么样,只不过一不小心被人点了穴道,然后又被人捆了起来而已。” 他的样子从容镇定,就好像他并没有被人捆起来,而是衣金带紫,坐在太师椅子上一样。 抬着他的人一到了屋子里,就把他放了下来,当然不是像放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轻轻地放下,而是像放一堆臭肉一样重重地放了下去。 高渐飞痛得连脸都变了形,口中却笑道:“你们不怕砸伤了自己的脚?” 秦宝宝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地笑了。 高渐飞之所以这样从容镇定,只是因为他对自己有信心。 他对自己都这么有信心,秦宝宝也没有理由对自己没有信心。 这时又有人走了进来,一个女人。 四儿。 女人大都喜欢笑,因为她们都知道,笑可以让自己变得好看一些,迷人一些。 所以只要有笑的机会,她们总是要笑的。 秦宝宝也在笑,他的笑又是什么意思? 四儿笑道:“我姓唐,四川唐门的唐。” 秦宝宝道:“你当然也是几个月前从唐门叛逃的人。” 唐四儿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别人都认为四川唐门是一个多么好的地方。其实不是。” 秦宝宝道:“只有做了错事的人才会觉得四川唐门不好。” 唐四儿笑道:“你猜我做了什么错事?” 秦宝宝笑道:“像你这样的女人,当然也只有一个原因,为了男人。” 唐四儿笑道:“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一定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秦宝宝道:“能让你下决心离开唐门的人,当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我当然也想看一看。” 唐四儿笑道:“你和这个人已是老熟人了,我想你也该猜得到他是谁了。” 秦宝宝笑道:“这个人难道是风先生?” 唐四儿笑道:“不错。”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 唐四儿道:“你认为很可笑?” 秦宝宝道:“不是可笑,而是可怜。” 唐四儿道:“可怜?谁可怜?” 秦宝宝道:“当然是你,出了这种事情,除了你可怜,还有谁可怜?” 唐四儿道:“我知道江湖上有很多的人都无法理解的,想不到连你这样聪明的孩子也无法理解。” 秦宝宝道:“我知道风先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如果我再大上个几岁,也许我也会和你一样做的。” 唐四儿道:“算你有眼光,他虽然年纪大了一些,可是我敢保证,江湖上绝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得上他的。” 秦宝宝道:“不错,像风先生这种人如今的江湖只有一人,我想就算是再过个五十年,一百年,江湖上也绝不会出现第二个的。” 唐四儿笑靥如花,谁不愿意听别人赞扬自己的心上人? 唐四儿就算是想了杀秦宝宝,也想再听几句秦宝宝的好话。 秦宝宝笑道:“正因为风先生是江湖上的奇才,所以像你这种女人和他在一起,就成了悲剧。” 唐四儿又笑了,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我是什么意思?” 唐四儿笑道:“你是不是想说,风先生有很多的女人,而像我这种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个?” 像这种话一个女人怎么能说得出来? 唐四儿不但说了出来,而且还非常平静地说了出来,好像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秦宝宝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唐四儿的眼神很媚,她笑着道:“你用这种方法来离间我和风先生之间的关系,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她的口气开始变得说不出的柔情,她几乎是用一种痴痴的口气道:“我知道像他这样一样男人,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完全占有他的,我这一生中只要能和他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我就很满足了。” 她对秦宝宝道:“你现在还小,有一些事情,你根本无法理解的,等到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只明白了一件事。” 唐四儿笑道:“你明白了你今天绝没有机会?” 秦宝宝苦苦地笑道:“我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惜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唐四儿叹道:“像你这样的人实在是活不长的,风先生虽然一直舍不得要你的命,只不过是看中了你的人才,现在他已下了决心,所以这个世上已绝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了。” 秦宝宝笑道:“也许还有一个。” 唐四儿笑道:“是不是卫紫衣?” 秦宝宝笑道:“是的。” 唐四儿叹道:“我们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我们知道,卫紫衣现在就在这附近,一旦得到你危险的消息,一定会赶来的。” 秦宝宝道:“你知道就好。” 唐四儿道:“所以我们就为他安排了一个约会。” 秦宝宝道:“什么约会?” 唐四儿道:“风先生的约会。” 秦宝宝道:“你是说风先生终于决定和大哥一战了。” 唐四儿道:“这一战迟早是要发生的,现在终于发生了。” 她笑了一笑道:“你也应该知道,如果说天下还有一个人能够拦得住卫紫衣,这个人一定是风先生。”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现在已没有人可以救我?” 唐四儿道:“我可以向你保证,绝没有人。” 秦宝宝道:“你们不是一共有三个人吗,第三个人在什么地方?” 唐四儿道:“他当然也在附近,不过现在并不是他出现的时候。” 秦宝宝道:“什么时候才是他出现的时候?” 唐四儿笑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怎么可以问这种很笨的问题?当他认为应该出现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的,想不让他出现都不行。”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我就算对付了你们两个人,还是有可能死在这个人的手上?” 唐四儿笑道:“是的,不过,你怎么有可能对付我们两个人呢?” 秦宝宝道:“也许只有一个方法?” 唐四儿笑道:“什么方法?” 秦宝宝笑道:“就是我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一流的高手,把你们统统打倒。” 唐四儿笑道:“可惜你不可能变成一个一流高手的?” 秦宝宝笑道:“你错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一流的高手。” 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地拔出了金匕首。 唐四儿笑道:“你真的想和我动手吗?” 可是她的笑容立刻就变得不自然了,她发现秦宝宝扑过来的时候,身手的确是第一流的。 他这一扑之势,已完全将武功的华美、精致、残酷发挥得淋漓尽致。 高渐飞看到这一扑的时候,也不由地惊呼失声,叫道:“好功夫。” 的确是好功夫,唐四儿好像已被秦宝宝的这一招吓得呆了,好像已忘了闪避。 这一次他们来对付秦宝宝时,已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料到了高渐飞的武功,也料到了铁拳的武功。 他们用来对付这两个人的方法,都是经过无数次的试验的。 所以他们才可以一上来就将高渐飞和铁拳制住。 他们对付秦宝宝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武功。 他们知道,秦宝宝的武功一向很差,他之所以每一次都成功的原因,只是因为秦宝宝的对手太轻敌了。 秦宝宝每一次取胜,都是因为他的智慧。 如果你一上来就和秦宝宝动手,秦宝宝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这一次,一上来就动手的居然是秦宝宝。 秦宝宝的武功居然要比想像中要好得多。 难道秦宝宝以前一直在隐瞒着自己的武功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秦宝宝实在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事实是不是这样呢? 当然不是。 秦宝宝的武功说来说去,其实只有几招功夫是一流的。因为这几招功夫本是卫紫衣亲自传授的。 卫紫衣本是一个学武的天才,他根据秦宝宝的特点,特地花了三天的时候,为秦宝宝设计了几招短刀刀法。 所以秦宝宝的这第一招绝对是一流的武功。 如果唐四儿可以和秦宝宝过上几招,她就会发现,秦宝宝的所谓的高明武功,也不过就这几招而已。 可是她当然不知道世上的人学武的时候,会是像秦宝宝这样子的,所以她一看到秦宝宝的招式,就以为自己完了。 所以她也真的完了。 越是怕死的人,死得越快。 唐四儿并没有死,这当然不是因为秦宝宝手下留情,秦宝宝恨不得一刀刺破唐四儿的咽喉。 他为什么不想这么做? 因为唐四儿刚才和高渐飞的样子,秦宝宝越想就越恨,他对唐四儿岂能手下留情? 不过他的招式的确是第一流的,内力却不行,所以这一刀虽然刺中了唐四儿的脖子,却不是咽喉。 所以唐四儿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而已。 唐四儿倒下的时候,她看了秦宝宝一眼,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和不信。 秦宝宝也不相信,他虽然看着唐四儿倒下,却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已击败了唐四儿。这是真的? 这的确是真的。 高渐飞在笑。 这一段时间来,高渐飞非常喜欢笑,有时候不为什么事,他也会悄悄地笑了起来,就算是一些原本并不好笑的事情,高渐飞听了之后,也会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这一次他笑得有理。 谁也没有想到秦宝宝居然可以一刀击败唐四儿。 正因为谁也没有想到,连唐四儿自己也没有想到,所以秦宝宝胜了。 想死的人活得比谁都长。想活的人却已死了。 想不到自己不败的人,往往就会败,而自认为必败的人却反而胜了。 世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 高渐飞笑道:“好刀法,好刀法,想不到你还会这么好的刀法,恐怕比铁拳还要强一些。” 铁拳身中剧毒,不过秦宝宝药也起了一点作用,所以他现在并没有死,只是声音很虚弱。 不过只要他还能说话,就绝不会闭上嘴巴的。 他也道:“的确是好刀法,只不过比我的刀法差一点点而已。” 高渐飞道:“我刚才只是给你留了一点面子,其实你的刀法比秦宝宝的刀法恐怕还要差一点点。” 铁拳冷笑。 他现在说不过高渐飞的时候,就会冷笑。 这样可以让人们认为他只不过不想和高渐飞一般计较而已。 高渐飞笑道:“你当然不服气,可是秦宝宝的刀法却打败了比我还厉害的人,而你的刀法连一个孩子也打不过。” 铁拳败在木宝宝的手下是有原因的,可是高渐飞的话也没有说错,铁拳好像又只有冷笑了。 高渐飞现在是一副轻松得意的样子,因为形势正在渐渐地好转。 唐四儿倒下,看样子虽然死不了,也不可能再杀人。 木宝宝呢? 木宝宝的样子越来越像一个孩子。 他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就像一个耍赖皮的孩子。他还不停地尖叫,这就像一孩子,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在大人面前大哭大闹。 中了“痒痒药”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痒痒药虽然是一种不会要人命的药,不过中了它所受的罪却让人立刻恨不得死了算了。 所以木宝宝虽然还活着,也和死人差不了多少。 风先生派来收拾秦宝宝的大将现在只剩下一个。 所以形势在渐渐地好转。 不过究竟好到什么程度,高渐飞却不去想。 其实秦宝宝击败唐四儿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现在只要第三个人出现,只要这个人小心地对付秦宝宝,秦宝宝的最后下场恐怕也要和铁拳和高渐飞一样了。 不过这个问题谁也没有去想,也许是不敢去想。 现实总是要面对的,秦宝宝清了清喉咙,道:“下一个是谁?” 这时屋子里除了高渐飞、铁拳、不知死活的唐四儿和半死不活的木宝宝之外,还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就是让高渐飞吃亏的四个人之一。 这两个人的武功看起来也不会错,也许只要这两个人就足以对付秦宝宝了。 可是秦宝宝却根本不去看这两个人,就好像这两个人绝不配做自己的对手一样,所以他在喊:“下一个。” 有人在笑。 听到这笑声的时候,高渐飞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 铁拳也有同样的感觉。 这笑声像什么呢? 如果你有洗碗的经历,你就会知道,当你一不小心把汤匙刮到碗上时,碗就会发出一种特别不好听的声音。 那种声音可以让人吐出来。 这个人的声音和这种汤匙刮碗的声音像极了。 秦宝宝的双手还是可以动的,他不由地捂住了耳朵。 高渐飞已在像呻吟一样地叫道:“你能不能不笑,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唱歌吗?” 这个人道:“我知道我的声音不好听,连我自己也不愿意听,不过我实在不能不笑一笑。” 一个黑衣人从外面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他的样子还不算太丑,也不算太好看。 不过他的态度却好像是就连潘安、宋玉都没法和他比一样。 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也许就是一个很丑的女人自以为很美。 比较好笑的事情是一个不算英俊的男人自以为很英俊。 可是没有人笑得出来,这个黑衣人从外面施施然地走进来的时候,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了一样。 当他从屋檐下走过的时候,本来已像是睡着了的风铃居然响了起来。 外面并没有风,风铃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响起来的。 这是什么原因? 高渐飞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感到了黑衣人身上的杀气。 只有杀人无数的高手身上才会有杀气。 高渐飞知道??如果自己是一个风铃,当黑衣人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也会响起来的。 所以他开始为秦宝宝担心了。 他一直都在努力地冲击身上的穴道,只要他一冲破穴道,身上的绳子就对他没有一点意义。 可是点他穴道的人是唐四儿,唐四儿用的是唐门独特的点穴手法。 一个武林世家的家传武功多多少少总是要让人头痛的。 现在最头痛的当然还是秦宝宝。 秦宝宝却在笑。 秦宝宝这个人也有一点不大不小的毛病。 明明不应该笑的时候,他偏偏喜欢笑。 有时候明明可以笑的时候,他却根本不笑。 现在就属于明明不应该笑的时候,所以秦宝宝笑了。 他笑道:“你是不是认为你一定可以吃定我了?” 他是在和黑衣人说话。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刚才你用出的刀法,虽然不错,可是你会的并没有几招。” 秦宝宝道:“如果像刚才那样的刀法我会上个十招呢?” 黑衣人道:“那么死的就有可能是我。” 他却叹了一口气,一副非常惋惜的样子道:“可惜你不可能会用十招的,因为这么高明的刀法,并不是靠一点点小聪明就可以学会的。武功学到一定的程度,内力就成为关键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不错,这样的刀法,我只会三招。” 黑衣人道:“所以只要我等你这三招一用完,你就死了。” 秦宝宝道:“也许这三招还没有用完,我就可以杀了你。” 黑衣人不停地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秦宝宝道:“那你就试试看。” 他真的出刀。 他第一刀刺过去的时候,黑衣人就倒退了三尺,当他第二刀刺过去的时候,黑衣人就像一个受惊的兔子,当他第三刀刺过去的时候,黑衣人就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如果秦宝宝再会三招四招,也许真的可以把黑衣人杀了。 可是他第四招使出来时,却和第一招一模一样。 黑衣人这一次还在退,不过他只退了一步就避开了秦宝宝的刀。 秦宝宝这时的样子可以用一个古老的成语恰当地形容,那就是:黔驴技穷。 这个成语很恰当,非常恰当。 黑衣人还没有出手,这只是因为秦宝宝的刀法的确很精妙,虽然秦宝宝在翻来复去地用,他还是想看下去。 他知道如果自己学会了这三招刀法,一定可以比秦宝宝用起来要好得多。 一个学武的人看到精妙的招式,你是很难让他不去学的。 秦宝宝这三招刀法已用了三次了。 等到他刺出第九刀时,谁都可以看出,只要黑衣人一出手,秦宝宝就死定了。 可惜秦宝宝只有再继续下去。 黑衣人已在笑了,万幸的是,他并没有笑出声来。 这时黑衣人已可以出手了,他一边用非常美妙步法闪开秦宝宝的刀,一边笑道:“你还可以再用一次。” 这就是说,只要秦宝宝再用一次,黑衣人就完全学会了这三招刀法,他一旦完全学会,就是秦宝宝的死期。 秦宝宝的第十二招用出来之后,就连高渐飞也不想看下去了。 秦宝宝也在叹气,然后他用出了第十三招。 这时空气中传来了刀入肌肤时的那种声音。高渐飞已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有人倒下,声音沉重得像一个装满了大豆的口袋。 黑衣人倒了下去。 让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是,倒下去的居然是黑衣人。 黑衣人倒下去时发出了惊呼:“你还有第四招。” 这是黑衣人一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高渐飞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的当然是秦宝宝得意的笑容。 他正笑道:“我为什么不可以会第四招呢?你为什么要相信我只会三招呢?” 秦宝宝这一次胜利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一共用了三次相同的刀法,在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只会三招的时候,他用出了第四招。 所以黑衣人死了。 高渐飞几乎要大叫起来,他没有叫的时候,铁拳已叫了:“好刀法!” 高渐飞道:“如果我的手还能动的话,你猜我会做什么?” 他问的是铁拳。 铁拳道:“我猜你只会做一件事。” 高渐飞道:“什么事?” 铁拳道:“鼓掌。” 高渐飞笑道:“你猜对了。” 铁拳笑道:“我的运气比你好,因为我的手还能动。” 所以铁拳在鼓掌。 一个中了毒的人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怎么会鼓掌? 秦宝宝道:“你看起来好多了。” 铁拳道:“这是因为你的药真的有效,虽然我身上的毒并没有解,不过你的药已帮我暂时克制住了毒性。” 秦宝宝道:“你既然能鼓掌,当然还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 铁拳道:“只能做一件事情。” 秦宝宝道:“什么事情?” 铁拳道:“就是用拳头打扁一个人的鼻子。” 高渐飞苦笑道:“这个人一定是我。” 铁拳道:“你只是第一个。” 高渐飞道:“后面两个人是谁?” 铁拳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高渐飞身边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目光已开始慌乱了。 铁拳道:“你们想不想被打扁鼻子?” 没有人想,一个好端端的鼻子,总比鼻子被打扁的时候好看。 如果一个人不想被打扁鼻子,并不是没有方法,就是快一点离开可以打扁一个人鼻子的人。 也就是说要快一点离开铁拳。 所以这两个人飞快地走了,在铁拳还没有倒下之前走了。 他们的脚步声刚刚在屋外消失,铁拳就倒了下去,他一倒下去之后,就昏了过去。 他在昏过去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原来这个人是三天不上茅房——硬撑。” 这种话当然是高渐飞说的。 ※※※※※※ 秦宝宝在黑衣人的身上并没有找到可以救铁拳的解药,在木宝宝的身上也没有找到。 当他在唐四儿的身上也没有找到时,秦宝宝的心开始乱了。 在他一个人闯荡江湖的时候,他的心从来没有乱过,可是在今天,他的心却已乱了两次。 一次是在高渐飞和唐四儿喝酒的时候,一次就是在这个时候。 无论铁拳和高渐飞两个人哪一个出了事,秦宝宝的心都会乱的。 高渐飞却很冷静,他道:“并不是没有方法可以救铁拳的。” 秦宝宝道:“什么方法?” 高渐飞道:“就是找到研制出这种毒药的人来。” 秦宝宝道:“我们到哪里去找研制这种毒药的人?”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这只能看铁拳的命了。” 这的确只有凭命。铁拳的命好不好? 秦宝宝道:“我的药只能保证铁拳在十二个时辰内不死,过了十二个时辰,铁拳就没有救了。” 高渐飞笑道:“还有十二个时辰呢,这么长的时间,什么事都可以发生的,十二个时辰足够让一个人死上七八遍,再活过来七八遍了。” 这一次他笑得并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他知道除非出现奇迹,否则铁拳死定了。 这十二个时辰之中会发生什么事,是谁也想不到的。 秦宝宝忽地道:“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可以救铁拳的。” 高渐飞道:“谁?” 秦宝宝道:“风先生。”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这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救铁拳?” 秦宝宝道:“只要找到风先生,也许真的有方法,何况找到了风先生,就等于找到了大哥。” 高渐飞忽地不说话了。 大哥就是卫紫衣。 对高渐飞来说,卫紫衣就是情敌,天大的情敌。 谁愿意去见一个情敌? 可是高渐飞却不得不去见了。 他只希望秦宝宝不要找到卫紫衣,可是如果找不到卫紫衣,也就是找不到风先生。 找不到风先生,就等于判了铁拳的死刑。 所以高渐飞想也不想,就道:“我们去找卫紫衣。” 找卫紫衣有什么方法呢? 别人没有,秦宝宝有。 秦宝宝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一个用竹子做的东西。 高渐飞道:“这是不是烟花?” 秦宝宝道:“是的。” 高渐飞道:“用这种方法可以找到卫紫衣吗?” 秦宝宝道:“绝对可以。” 烟花在空中爆开,那种璀璨和美丽绝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烟花飞上天空的时候,高渐飞相信,方圆三十里的人一定都是可以看到的。 金龙社的势力之大,也绝不是可以想像的,高渐飞知道,如果在三十里的范围内没有金龙社的人,那绝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烟花在慢慢地消失,秦宝宝的心好像已放了下来,他知道过不了多长的时间,一定会有人来找自己的。 一想到可以见到大哥的时候,秦宝宝的心忽地跳得厉害,每一次想到卫紫衣的时候,秦宝宝的心里就像揣了一头活泼的小鹿。 尤其是现在。 在想到卫紫衣的时候,秦宝宝忽地发现,自己好像什么事也不去想了。 因为对秦宝宝来说,天下没有卫紫衣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也真的肯定,只要看到大哥,他就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他坐在那里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意,一种痴情的少女想到梦中情人时的那种笑意。 高渐飞看到秦宝宝这种笑的时候,几乎又变得痴了,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他知道这笑不是为了自己。 他的心也开始乱了。 两个都非常喜欢讲话的人现在都一下子变成了哑巴,就好像有一个大肉包子将他们的嘴堵住了一样。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秦宝宝和高渐飞的心都开始加快了跳动。 脚步声其实很轻,秦宝宝和高渐飞之所以听到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说话。 这么轻的脚步声只有高手才能走得出来。 是不是卫紫衣来了? 高渐飞认为自己在紧张,他紧张得好像要昏了过去。他不由地去看了看秦宝宝。 秦宝宝的上牙咬住了下嘴唇,那种又惊讶,又欢喜,又紧张,又期待的神情让人的心中不由地一动。 现在他已不像那个什么都不在乎,比男孩还要“厉害”的秦宝宝。 这时他只是一个女人。 一个盼着梦中情人到来的女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秦宝宝的脸上泛起了红潮,就好像天上的一朵红云忽地飞到了他的脸上。 这种表情却让高渐飞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时他开始羡慕起铁拳来,铁拳反正已昏了过去,不管什么事情都已看不到。 高渐飞恨不得自己也昏过去才好。 这时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在门口停了下来,一种柔和、亲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秦宝宝,别来无恙乎?” 秦宝宝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脸上的红云立刻变成白云。因为这是风先生的声音,阴魂不散的风先生。 风先生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既不算太年轻,也绝不能算太老。他这个人就好像是用最坚固的花冈岩雕刻而成的,无论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到他,他的样子都不会变。 他还是那样从容镇定,好像什么事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高渐飞并没有见过风先生,可是他第一眼看到风先生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是风先生。 高渐飞的胆子一向很大,就算没有天大,可也差不了多少,就算面对最凶恶的对手,就算对手的刀已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可是面对温文尔雅、斯文从容的风先生,他却从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连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他觉得风先生的身上有一种非常特别的东西,这让他看起来已不像是一个人了。 不是人的人。 这就是高渐飞对风先生的评价。 风先生走进来的时候,目光已不由地看在了唐四儿和木宝宝的脸上。 看到木宝宝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叹道:“你本来对我下过保证的。” 这时木宝宝的一身红袄已被他自己抓得稀烂,脸上也全是一道道的血痕。 中了秦宝宝的独门妙药“痒痒粉”的滋味绝不是身受者可以体会的。 木宝宝看到风先生脸上的失望之色,目中已有了恐惧,他道:“我……” 他知道在风先生的面前,一切的解释都是毫无意义的。风先生一向只看结果。 所以一个人如果失败了,在风先生的面前根本就没有说话的资格。 风先生还在叹息,就好像一个痛心疾首的父亲面对不争气的儿子。 秦宝宝这时已恢复到以前的神态,他又变得神气活现,又变得得意洋洋,他又变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宝宝。 他笑道:“风先生,想不到你居然会把这种没有用的人当作手下,你这个人的眼光实在太差了一点。” 风先生道:“每一个人都会犯错误的,我也一样。” 秦宝宝笑道:“犯错误的人是不是该受到惩罚?” 风先生道:“每一个犯了错误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 秦宝宝道:“那么你准备怎么样来惩罚自己?” 风先生看着木宝宝,用一种像是男人在谈论天气,女人在谈论衣服的语气道:“如果这个人忽地消失了,就好像世上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是不是谁也不知道我曾犯了一个错误?” 木宝宝的脸立刻变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没有人喜欢死,木宝宝的样子还很年轻,他当然更不想死,他把头低了下来,可是秦宝宝却看到他的目中忽地闪过一丝像针尖一样的光芒。 秦宝宝的脸上没有笑,心里却笑了,他知道木宝宝还要拼一拼,就算明知没有机会也要拼一拼。 每一次看到风先生杀自己人的时候,秦宝宝总是非常开心的。 这一次,风先生会用什么方法杀了木宝宝? 风先生已没有去看木宝宝,就好像这个人已不存在???。他的目光转向了唐四儿。 他在看着唐四儿的时候,目中充满了柔情。 谁知道是不是柔情? 风先生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他柔声道:“你怎么样?” 唐四儿流下了眼泪,女人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在她们身陷绝境的时候,一点点的同情都可以让她们感动。 她的声音也变得哽咽,她道:“我不行了,我居然还能再看到你,我好开心。” 风先生的声音更柔,他叹息道:“你不会死的,你不是说过,你想和我一辈子吗?” 这时的风先生完全没有一丝江湖枭雄的样子,他更像一个情深意重的有情郎。 所以秦宝宝开始有一点迷惑了,风先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时秦宝宝还看到木宝宝手中的峨嵋刺已紧紧地握在了手上,风先生背对着木宝宝,所以就算木宝宝把这柄峨嵋刺刺进他的后背,他也看不到。 他的手正握住唐四儿的手,另一只手抚着唐四儿流泪的脸庞。 木宝宝的峨嵋刺已急电般地刺了出去。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木宝宝死定了。 剑光一闪,一柄精光闪动的长剑已刺进了木宝宝的后背,木宝宝大叫,可是他的峨嵋刺仍然刺了出去。 他并没有刺空,风先生的手轻轻一带,就将峨嵋刺的锋刃带到了一个人的咽喉。 唐四儿的咽喉。 唐四儿并没有惨叫,她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咽喉上的峨嵋刺,她只是用一种说不出凄凉,说不出哀婉的目光看着风先生。 风先生还是柔情无限地看着他,他的样子还是像一个多情的恋人。 温柔的残酷。 秦宝宝看到那柄精光闪动的长剑时,便看到了杜飞。 杜飞却没有看到秦宝宝,最起码他没有去看秦宝宝一眼。 他正从木宝宝的身体中慢慢地抽出了长剑,再用一块如雪一样白的丝巾轻拭着沾血的长剑。 秦宝宝从刚才的那一剑已看出,杜飞的剑法又高明了许多,他现在正慢慢地变成了以前的陆放。 也许比陆放还要可怕得多。 风先生微笑着转身,看着杜飞,用一种激赏的目光看着他,他说:“你的剑又进步了。” 杜飞道:“但还不够。” 风先生笑道:“不够什么?” 杜飞道:“还不够杀了陆放。” 风先生叹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亲手杀了陆放?我记得你和他并没有仇恨。” 杜飞道:“有仇。” 风先生道:“哦?” 杜飞道:“因为他是陆放。” 这个答案让人很不懂,可是风先生却笑着点了点头,秦宝宝却又叹了一口气。 每一次看到风先生的时候,他好像也只能叹气了。 风先生这时才去看秦宝宝,他每一次看着秦宝宝的时候,总不会忘记脸上的笑。 他还在笑,他笑道:“秦宝宝总是可以让人意想不到,我想不到你居然这一次也可以胜。” 秦宝宝笑道:“这只怪你派来的人武功太差了一点。” 风先生笑道:“武功好,笨一点的人不是你的对手,武功差,聪明一点的人也不是你的对手,那你叫我怎么做?” 秦宝宝笑道:“你可以派武功又好,人又聪明的人来对付我。” 风先生叹道:“可惜这样的人并不多。” 秦宝宝道:“陆放算一个。” 风先生道:“可惜陆放就算杀了自己,也不会杀了你的,为什么武功好,人又聪明的人却又变成了你的朋友?” 秦宝宝笑道:“这正是我也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风先生道:“等你想通了之后,第一个告诉我,好不好?” 秦宝宝道:“当然。” 风先生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对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我将和卫紫衣一战?” 秦宝宝道:“我知道。” 风先生道:“你认为我和他谁可以活下去?” 秦宝宝道:“这个问题恐怕谁也不能回答你,也许连你自己也不能回答。” 风先生道:“不过这个回答很快就有答案了。” 秦宝宝道:“有多快?” 风先生微笑道:“很快,快得连你难以想像。” 秦宝宝笑道:“是不是就是现在?” 风先生笑道:“你猜得对极了,为什么每一次你总是猜得很对?”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是秦宝宝,独一无二的秦宝宝。” 风先生道:“这就像我是独一无二的的风先生一样?”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和卫紫衣这样的人做生死决斗,无论生死,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对卫紫衣这样的客人,你猜我会怎么对付他?” 秦宝宝叹道:“我想不到,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想不到。” 风先生笑道:“虽然这句话有一点夸张,不过这一次你是绝对想不到的。” 他挥了挥手,然后大家就看到了本来绝不会看到的事情。 ※※※※※※ 灯。 大家首先看到的就是灯。 明亮的灯。 一盏,两盏,三盏,四盏,五盏……不知道有多少的灯。 一行行,一列列。 灯持在美丽的女人手上,两队穿着唐时古风的木屐,挽着高髻的美丽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们的出现,使得屋子里一下亮了很多。 也许是因为灯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们自己。 秦宝宝虽然是一个女人,可是也不由地多看了她们几眼。 高渐飞呢? 高渐飞只觉得人只长着两只眼睛,实在是太不够用了。 一共有十六个女人,每一个都是明艳照人,不可方物。 她们一站进来,就一动不动。 这时又有一声清亮的叫声从外面传来:“二十年的绍兴女儿红。” 随着声音,又有两个同样装束,也同样美丽的女人,抬着一根竹杆,竹杆上缚着一张金钱豹的豹皮,豹皮上放着一坛酒。 她们走进来,弯下腰将竹杆放在地下,冲着秦宝宝盈盈一笑。 秦宝宝道:“这酒当然是为我大哥准备的。” 风先生笑道:“不错。” 秦宝宝道:“可是我大哥不喜欢喝绍兴女儿红,他认为这种酒一方面没有劲,别一方面,名字也太有女人气。” 风先生又笑了一笑。 清亮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二十年的贵洲茅台。” 又是两个同样装束,同样美丽的女人,以相同的动作,把酒放在了地上。 然后是二十年的竹叶青,二十年的莲花白…… 最后的酒竟是非常少有的波斯葡萄酒。 风先生道:“葡萄酒实在很不好找,所以我只找了一坛十五年的葡萄酒。” 他笑问秦宝宝道:“我想这么多的酒,卫紫衣一定会喜欢其中的一种。” 秦宝宝已无法挑剔。 恐怕再挑剔的人都无法挑剔。 秦宝宝只好又叹气了,他叹道:“若不是知道你是风先生,我还以为你是和老朋友见面呢。” 风先生道:“谁说不是老朋友见面?” 秦宝宝笑道:“上一次,你们虽然有约,你却爽约而逃,你和大哥并没有见过面。” 风先生叹道:“我想我和卫紫衣早已神交已久,就算没有见过面,可是我觉得他和我早已认识了一样。” 他又笑了一笑道:“我想他也一定和我一样。” 秦宝宝承认,风先生如果不是风先生,就一定是第二个卫紫衣,就像卫紫衣如果不是卫紫衣,就一定是第二个风先生一样。 他们虽然是绝不相同的两个人,可是谁都认为他们有时似乎就是一个人。 这种感觉实在很奇妙。 世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 风先生笑道:“有酒无菜是一件很扫兴的事情,所以我准备了一点点。” 风先生口中的一点点又是多少? 这一次走进来的并不是女人,也不是秦宝宝经常在风先生身边看到的青衣人。 这一次进来的是三个穿着雪白的衣服,戴着高高的帽子的中年人。 秦宝宝看到他们的时候,有一点点吃惊,因为他一眼就看出,这三个人完全不会武功。 秦宝宝笑道:“这就是你准备的下酒菜?” 风先生笑道:“他们并不是菜,而是做菜的人。” 事情开始越来越有趣了,风先生无疑是一个妙人。 风先生笑道:“这三个人都是一方的名厨,有时候,我甚至认为,就算大内的御厨也比不上他们。” 秦宝宝道:“这一点我也相信。” 风先生笑道:“我知道菜要一边烧一边吃才有味道,你认为怎么样?” 风先生的话一向都是对的,这一次也一样。 秦宝宝叹道:“看来不光做你的朋友是一件好事,就算做你的敌人一样不错。” 风先生道:“可是无论是做我的朋友和我的敌人恐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宝宝道:“现在有酒,有菜,你还准备了什么?” 风先生指着那十六个女人道:“她们并不是来装装样子,撑撑场面的。” 秦宝宝道:“她们还会做什么?” 风先生道:“她们有的能歌,有的善舞,有的是抚琴弄箫的名家,如果她们在外面,你就算花再多的钱也不可能欣赏到她们的绝技。” 秦宝宝道:“可是我今天都有这个眼福了。” 风先生笑道:“不错。” 他的笑容还是那样亲切和善,他笑道:“我并不是经常这样招待客人的,所以一定还有没有想到的地方,你看一看,还少了什么东西?” 秦宝宝道:“你真的想听我的意见?” 风先生笑道:“你的意见我怎么能不听?” 秦宝宝道:“我看只少了一样东西?” 风先生道:“什么东西?” 秦宝宝道:“棺材。” 风先生惊讶地道:“棺材?” 秦宝宝笑道:“是的,和老朋友见面,怎么会能没有棺材?你说你是不是少了一具棺材?” 风先生不由怔住,但他很快就笑道:“不错,你说的真的对极了。” 他又挥手,道:“有没有人能找一副棺材来?” 在这种时候,想找一副棺材来,好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秦宝宝却知道,世上没有风先生做不到的事情,别人找不到棺材,风先生却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这一次从外面走进来的是四个青衣人,他们的肩上都扛着一方木头。 他们一走进来,就开始动了起来。 他们开始锯,刨,钉,动作整齐,四个人就好像是一个人一样。 看他们的动作,分明是一种享受。 一具棺材居然很快就成形了,然后他们开始上漆,装钉。 几乎是在眨眼的功夫,一具棺材居然就打好了。 又有人取来了扫帚、清水,将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等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地上已比刚才还要干净。 秦宝宝不是很容易佩服一个人的人,现在却不得不服了。 一个人能训练出这种手下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能说风先生不是一个天才? 风先生对他的手下也好像很满意,他笑道:“还需要什么呢?” 秦宝宝道:“我想不出了,真的想不出了。” 风先生笑道:“你莫忘了还少了一个人。” 秦宝宝道:“什么人?” 风先生笑道:“就是这场戏的主角,卫紫衣,你莫忘了卫紫衣还没有来。” 秦宝宝这一次叹道:“可是你一定有方法叫他来的,就算他不想来都不行。” 风先生笑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也有一点佩服我了。” 秦宝宝道:“想不佩服都不行。” 风先生道:“你一定想知道我用什么方法去请卫紫衣来。” 秦宝宝摇了摇头道:“不想。” 风先生不由惊讶地道:“不想?” 秦宝宝道:“因为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卫紫衣都是一定会来的,我也知道,像你这种人,也绝不会做不守江湖道义的事情。” 风先生叹道:“卫紫衣是我生平第一大敌,无论我用什么方法对付他,好像都是应该的。” 秦宝宝道:“别人可以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可是你不可以。” 风先生道:“为什么我不可以?” 秦宝宝道:“因为你是风先生,一个想称霸江湖的人物,如果不装出一副救民于水火的样子来,就算打下了江山,也是坐不稳的。” 风先生笑了。 秦宝宝道:“何况这一次你好像已胜券在握,又何必做一个小人?” 风先生叹道:“你这一次又说得对极了。” 秦宝宝道:“我只想知道,大哥现在在什么地方,他到什么时候才会来?” 风先生道:“很快。” 秦宝宝道:“很快是什么意思?” 风先生道:“很快的意思就是你只要大叫一声,卫紫衣就会来了。” 秦宝宝道:“叫什么?” 风先生道:“当然是叫你大哥,就好像你大哥本在外面似的。” 秦宝宝居然真的叫了起来,叫的是:“大哥。” 有人笑了,一声清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一个紫衣人忽地就出现在屋子里。 谁也没有看清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谁也没有看清紫衣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紫衣人忽地就出现在屋子里,就好像他本就在屋子里似的。 高渐飞终于看到卫紫衣了。 卫紫衣是一个美男子。 这是高渐飞看到卫紫衣之后,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高渐飞的第二个结论就是,卫紫衣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因为卫紫衣自从出现之后,他的第一眼就是看了看秦宝宝。 他是来做一次生死决战的,可是他的样子却像是来和情人约会的。 他注视秦宝宝的目光中充满了柔情、关切。 不过他并没有说话。 又何必说什么呢?世上本就有很多比语言更能表达感情的方式。 秦宝宝也没有说话,他在看着卫紫衣的时候,目中已有欢喜的泪。 大家都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坚强的人,不管遇到多么大的困难,他总是可以笑得出来,在别人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候,秦宝宝还能保持必要的冷静。 所以有很多的人都说,秦宝宝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妖怪。 可是现在呢? 高渐飞看到了秦宝宝目中闪动着的泪花,他终于看到了秦宝宝的眼泪。 她在流泪的时候,就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温温柔柔,怯怯弱弱的女孩。 高渐飞觉得自己的眼泪好像也要流出来了一样。 卫紫衣只看了秦宝宝一眼,其实只看了一眼。 但这一眼已足够。 现在他又面对着风先生了,只有在面对着风先生的时候,卫紫衣才真正地成了卫紫衣。 他道:“我来了。” 风先生道:“我早已来了。” 卫紫衣道:“我们终于见面了,事实上,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风先生道:“是的。这的确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是我觉得我们早已相识了。” 卫紫衣笑了,他的笑容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魅力。 他笑着道:“是的,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我觉得我们已是老朋友了。” 风先生笑道:“不管是做你的敌人,还是做你的朋友,我相信都是一件愉快的事。” 卫紫衣道:“你为你的老朋友准备了什么?” 风先生笑道:“很多,我相信只要是你想得到的,你都可以看到。” 卫紫衣笑道:“我只看到了酒。” 风先生大笑,道:“卫紫衣果然是卫紫衣,果然没有叫我失望。” 卫紫衣笑道:“你也没有,我知道你这个人虽然有很多不可取之处,不过你却绝不是小气的人。” 风先生道:“不错,虽然我辛辛苦苦,所想得到的不过就是这些东西,可是我也知道,得到一件东西的意义就是使用。” 卫紫衣走了过去,不停地点头道:“都是好酒,最起码有二十年了。” 风先生笑道:“你果然识货。” 卫紫衣笑道:“但我更会喝酒。” 风先生大笑,道:“来人。” 来的并不是杀人的人,而是斟酒的人。 两个美丽的少女,迈着最优雅,最动人的脚步走了过来。 她们用最优美的动作打开了酒坛,把酒放在了银壶里。又倒在了金杯中。 美女,佳酿,银壶,金杯。 卫紫衣举起了酒杯。 风先生笑道:“你不怕酒中有毒?” 卫紫衣笑道:“我不怕。” 风先生笑道:“为什么不怕?” 卫紫衣笑道:“因为我有个弟弟,叫做秦宝宝,他有一种特别的本事,这种本事就算不是举世无双,但我相信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风先生道:“秦宝宝的本事本就不小。” 卫紫衣笑道:“所以有他在的时候,我什么也不用担心,因为世上没有一种毒药可以瞒得过他的。” 他将手中的酒慢慢地饮了下去。 酒香四溢。 卫紫衣长笑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风先生也举起了酒杯,他看着杯中的酒,忽地叹了一口气。 美酒盈樽,为什么要叹气? 卫紫衣的目中已有疑问之色。 风先生笑了一笑,他的笑容中似乎却包含着伤感和沧桑。他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已很长的时间没有喝酒了。” 卫紫衣道:“有多长?” 风先生道:“三年。” 三年,三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三年之中,有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可能。 三年,就是风先生在江湖上崛起的三年。 卫紫衣道:“你自从出江湖以来,就没有喝酒了?” 风先生道:“是的。” 卫紫衣也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喝酒。” 风先生道:“我知道你知道。” 有些话根本不必说出来的。 秦宝宝知道,风先生不是不喜欢喝酒,而是不能,因为他不能犯下任何一个小小的错误。 因为对风先生来说,每一个错误都是致命的。 秦宝宝忽然觉得风先生很可怜,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刚刚有这种感觉的时候,秦宝宝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他很快就明白,风先生真的很可怜。 因为他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也许在他本人认为,这种牺牲是必要的,可是这样一来,他根本就无法享受人生的乐趣。 卫紫衣忽地道:“有时候我不明白。” 风先生道:“你不明白?” 卫紫衣道:“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可是为什么有些时候,你做的事却让人无法了解?” 风先生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卫紫衣道:“这个问题我实在很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做统一江湖这种事情?” 风先生道:“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只觉得应该这样做,因为这是别人从来没有做到过的事。” 卫紫衣道:“正因为从来没有人做过,所以你才去做?” 风先生道:“刚开始是这样。” 卫紫衣道:“现在呢?” 风先生道:“现在我渐渐明白了。” 卫紫衣道:“你明白了什么?” 风先生道:“我开始明白,就算我真的实现了理想,可是我的所得必大于我的所失。”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明白了。” 风先生笑道:“我发现你其实和我一样。” 卫紫衣道:“我们的确有很多地方相同。” 风先生道:“可是最相同的一点,却是你的野心。” 卫紫衣道:“野心?” 风先生道:“我知道你也曾和我一样,有做大事的野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消这种野心的。” 卫紫衣道:“因为我曾经败过。” 风先生惊讶不已,他想不到卫紫衣居然败过。 看着风先生目中不信之色,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我的确败过,我本来绝不想再提的,可是我发现,世上并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 风先生道:“正因为你败过,你的壮志才会消磨?” 卫紫衣道:“不是消磨,而是改变。” 风先生道:“改变?” 卫紫衣道:“是的,我忽地发现,一个人的理想并不是只有一种方法实现,我于是知道,我想让后世记得我这个人,记得我所做的事,还是有很多方法的。” 风先生道:“所以你做了大侠。” 卫紫衣道:“可是我知道,你不想做大侠。” 风先生道:“是的,别人做过的事情我就绝不会去做。” 卫紫衣道:“其实你所做的事情,别人也做过。” 风先生道:“可是他们并没有成功。” 卫紫衣道:“也许你也不会成功。” 风先生道:“是的,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 卫紫衣道:“可是你还想做下去。” 风先生道:“是的。” 酒已空,话已尽。 天色已黎明。 ※※※※※※ 长夜将尽。 所有的事情都已到了结局。 这是什么样的结局? 没有人知道。 ※※※※※※ 这时长街上出现了一个老人,他的年纪已老得不能再老,好像就算是一阵风也可以把他送进地狱去。 可是他还活着,并且比大多数人活得都要好一点。 世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 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的右臂是空的。他竟已没有了右臂。 这个人的年纪很轻,尤其是和这个老人在一起,他年轻得的就像一个孩子。 可是他不是孩子,没有人认为田笑是一个孩子。 田笑为什么会和这个老人在一起? 世上有很多的事情,你绝不会想到它会发生,就算它真的发生了,你也绝不会相信。 世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 他们慢慢地走过长街,好像只是想在这春天的清晨里散一散步,享受一下春风。 他们好像都不着急,春天不过刚刚开始,冬天还很遥远。 在这有着醉人春风的清晨,一个老人和田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 灯,明亮的灯。 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灯光越过了高楼,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风先生忽地站起,转身,这一次他面对的是杜飞。 杜飞的脸上没有表情,自从来到这里,他的脸上就一直没有表情。 风先生看着他,目中有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曾有一个赌约。” 杜飞道:“是的。” 风先生道:“现在已到了时候。” 杜飞道:“是的。” 风先生道:“你每天都在苦练,事实上,你那不叫练武,而是对你自己的折磨。” 杜飞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他就像戴了一个面具。 每一个人的脸上岂非都戴着一个面具? 风先生道:“其实你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杜飞道:“我错了?” 风先生道:“一个人最大的悲剧,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你就是这样。”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艳飞飞也是这样。” 杜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剑。 风先生道:“你以后就会明白,世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比一个女人重要,可是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明白。” 杜飞道:“你答应给我一个机会。” 风先生道:“是的,可是无论我给你什么样的机会,你都杀不了我,世上有很多的事情,光靠决心和勇气是不够的。” 杜飞道:“我知道我只要一出手,我就死了,可是我想试一试。” 风先生叹道:“我知道你会试的。可是你不想见一见她?” 她? 杜飞的身体忽地开始抖动,他脸上的肌肉也忽地像被人抽了一鞭。 她? 杜飞好像是在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他用一种非常平静的声音道:“她在哪里?” 可是每一个人都听出他声音中的激动之意。 风先生道:“你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到她了。” 杜飞蓦然回头。 远处有高楼,雕栏玉砌,明烛高挑。 楼上的佳人在望着远方,她目中的凄迷,苦楚,几乎让人心碎。 杜飞的心已碎了。 风先生又叹了一口气,道:“一见倾城,二见倾国,为了她能够活下去,你也不该去死。” 杜飞也在叹息。 他道:“我真的不想死了。” 他望着远方高楼上的人,轻轻地道:“我现在也明白了。” 风先生道:“你明白了什么?” 杜飞道:“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她。” 风先生长吁了一口气,道:“你终于明白了。” 杜飞转身,慢慢地走了出去,因为他已知道,他的路在哪里了。 ※※※※※※ 有风。 风从远山吹来,仿佛已有禅意。 田笑道:“我们快要到了。” 老人轻笑道:“只要不停下来,我们总是要到的。” 田笑道:“可是到了又如何,不到又如何?” 老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他的眼睛忽地亮了,就好像是天上的一对星星忽地飞到了他的眼睛里。 他道:“你好像已有一些明白了。” 田笑道:“可惜还有很多人不明白。” 老人道:“哦?” 田笑道:“得到又如何,失之又如何?所以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 老人叹道:“是的。” 田笑道:“你认为这一战会是如何?” 老人笑道:“胜又如何,败又如何?” 田笑也笑了。 他道:“我以前只知道一件事。” 老人笑道:“什么事?” 田笑道:“我知道败就是死,胜就是暂时不死。这之间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老人笑道:“是的。” 田笑道:“可是我现在却感到好笑。” 老人道:“好笑?” 田笑道:“如果我不去战,岂非既没有胜,也没有败?” 老人道:“所以只有‘无’,才会不胜不败,也就是胜。” 田笑道:“是的。” 老人道:“你本来很想看一看这一战的。” 田笑道:“是的。” 老人道:“现在呢?” 田笑道:“现在我发现,无论这一战如何,天还是天,地还是地,什么都不会改变。” 老人道:“那么你还想不想去看?” 田笑道:“想去。” 老人笑道:“哦?” 田笑道:“因为我要去救一个人。” 老人道:“是谁?” 田笑道:“铁拳。” 老人道:“你莫忘了是他削断了你的手臂。” 田笑道:“可是他本可以杀了我的,但是他只要了我的一只手臂。” 老人道:“不错,你的确该去救他的。” 田笑道:“所以我要去了。” 老人道:“你去。” 田笑的身子掠起,像一只大鹏般飞起,转眼已消失在夜色中。 ※※※※※※ 风先生转身。 他面对着卫紫衣,他的神情立刻变得庄重而严肃。 他缓缓地道:“这一战已不可避免,有很多事情我们不可为,却不得不为。” 卫紫衣长叹道:“是的。” 风先生道:“现在已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卫紫衣看着风先生只说了一个字,这个字是:“请。” ※※※※※※ 夜色忽地碎了,因为有一丝阳光钻出了厚厚的云层。 阳光如刀,割碎了夜色,也割去了人们心中的阴云。 无论这一战的结局如何,这一夜很快就将过去。 这一夜所发生的事情,也将成为活着的人的回忆。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谁生,谁死。 ※※※※※※ 秦宝宝走到了大街上,因为他已没有勇气接受将要出现的结局。 因为他不能看,也不想看。 他从屋子里走出的时候,才发现冷汗已浸透了衣衫,所以,晨风吹在身上的时候,他感觉就像一柄刀。 虽然是春天,仿佛已是冬天,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老人。 老人的脸上带着看透事情的笑容,他的目光充满了怜惜之色。 秦宝宝看到他的时候,忽然觉得目中的泪水将要涌出,他一下子扑到老人的怀里。 老人轻抚着他的秀发,微笑道:“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你真的认为卫紫衣会死?” 秦宝宝抬起头来,目中已有希望之色,他道:“大哥真的不会死?” 老人笑道:“你为什么不走进去看一看?” 秦宝宝道:“可是……” 他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事情发生了,谁都无法制止,我本应该面对现实的。” 老人道:“是的,最聪明的方法就是接受现实,门就在那里,你为什么不进去看一看?” 秦宝宝迟疑着,望着那扇微闭的门。 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看到结局,因为里面已没有声音。 没有声音就是结束。 他忽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不管如何,这个结局已无法更改,所以他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 铁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飞。 他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每一个人做梦的时候,岂非总是有时梦到自己在飞? 不过铁拳很快就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抬起头来,就看到了田笑。 田笑也在看着铁拳,两个人发现对方都在笑。 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却仿佛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铁拳最后只问了一句。 他问:“谁胜了?” 田笑道:“没有胜,也没有败。” 铁拳道:“这就是结局?” 田笑道:“是的。” 老人慢慢地走上街头,发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虽然明亮,可是这双眼睛里却充满了伤心和绝望。 小兰。 像小兰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本不该有这种眼神的。 老人笑道:“你在这里等?” 小兰道:“嗯。” 老人笑道:“你在等什么?” 小兰叹息,道:“我不知道。” 她看着天上渐渐消失的星星,道:“也许我只是想看一看他。真的,只是想看一看他。” 老人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无法接受你?” 小兰道:“因为,因为……” 她不想说下去。 老人道:“你错了。” 小兰惊讶地抬起头来,道:“我还没有说,你就知道我错了?” 老人笑道:“是的,有一些事情,就是不说,也是可以知道的。” 小兰道:“那么他……” 老人道:“他只是一头驴而已。” 小兰不由笑了起来,道:“他是一头驴?” 老人笑道:“有这样一个女人喜欢他,他却无动于衷,这种人不是驴又是什么?” 小兰笑道:“是驴总是要发一发脾气的。” 老人笑道:“要想得到一个男人,当然也要接受他的驴脾气。” 小兰道:“可是……” 老人道:“如果他不喜欢你的话,他就不会对你那么凶,你本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小兰的眼睛忽地亮了。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老人却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小兰道:“什么事?” 老人道:“他受了伤。” 小兰道:“我知道。” 老人道:“他受的伤很重。” 小兰道:“我知道。” 老人道:“也许他活不了几天,也许就算他再活了过来,他也会变成一个白痴。这些你都知道?” 小兰道:“我还是知道。” 老人的目中又有笑意了,他叹道:“现在我不得不带你走了,想不带你走都不行。” 小兰笑了。 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快乐。 ※※※※※※ 高渐飞什么也没有看到。 虽然他一直呆在屋子里,可是他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只有当秦宝宝走进来的时候,他才好像吁了一口气。 秦宝宝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然后他笑了。 他笑的时候,就算是把满天的星星放在一起,也不能形容这一笑的灿烂,辉煌。 卫紫衣却没有笑。 等到后来,当别人问起这一战的时候,卫紫衣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人问道:“你总该知道,这一战是谁胜了。” 卫紫衣道:“我不知道。” 那人道:“你没有死,这一战难道不是你胜了?” 卫紫衣道:“风先生也没有死。” 那人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战难道没有结局?” 卫紫衣道:“是的,没有结局,这一战是没有结局的一战。” ※※※※※※ 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结局的。 高渐飞只知道,风先生本可以有三次机会杀了卫紫衣,可是卫紫衣却还活着。 他还知道,卫紫衣本有一次机会杀了风先生,可是风先生也没有死。 不过,卫紫衣如果不放过这一次的机会,死的也许就是风先生。 只是也许。 高渐飞现在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理想。 每一个人都有理想,高渐飞的理想就是,找一个好工作,然后挣钱。 这是大多数人的理想,高渐飞也从不认为自己和大多数人的有什么不同。 可是他知道自己忘不了秦宝宝的,永远也忘不了。 (全书完) ←→ 第二十章 铁拳在小的时候,也曾这么认为过,现在他当然不这么想了。 世上的人复杂得要命,哪里能简单地用好人和坏人来区分? 铁拳笑了一笑道:“我不是坏蛋。” 小孩子撇了撇小嘴,道:“坏蛋当然不会自己承认的,越是坏的人越不会承认。” 铁拳道:“那么你看我是不是坏蛋?” 小孩子一脸不屑的样子,道:“你这个人真的不懂?” 铁拳道:“懂什么?” 小孩子道:“坏蛋的脸上难道写着字吗?难道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铁拳道:“坏蛋的脸上当然不会写字,好人的脸上也不会写字的。” 小孩子忽地笑了,他的笑容甜甜的,好像脸上涂着蜜一样。 他笑道:“不过你不是坏蛋。” 铁拳道:“为什么不是?” 小孩子笑道:“因为你太笨,像你这么笨的人怎么能当坏蛋?” 铁拳道:“原来当坏蛋也要聪明人才行。” 小孩子道:“如果一个人又是笨蛋,又是坏蛋,那么这个人一定会被官差抓住的。这种坏蛋当然看不到了。” 铁拳笑道:“幸亏我只是一个笨蛋而不是一个坏蛋,所以我才没有被官差抓住。” 小孩子道:“你这个人虽然有一点点笨,不过倒还算可爱,我今天就放了你吧。” 铁拳道:“如果我不可爱呢?” 小孩子把雪白的小脸一板,道:“那我一定会给你苦头吃的。” 铁拳笑道:“你给我苦头吃?” 小孩子道:“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叫秦宝宝的。” 铁拳道:“知道一点点。” 小孩子道:“那你一定知道,只要是坏蛋遇到秦宝宝,都是要吃苦头的。” 铁拳不由地笑了,道:“你想学秦宝宝?” 小孩子一挺胸膛,大声地道:“我不但要学他,还要超过他,我要让别人知道,世上不但有一个秦宝宝,还有一个王宝宝。” 铁拳道:“这个王宝宝就是你?” 小孩子道:“我就是王宝宝,你现在没有听说过,可是过不了几年,你一定可以听到的。” 铁拳看他煞有其事的样子,忍不住就想笑,可是他却不得不拼命忍住。 他不由地回头去看楼上的秦宝宝,秦宝宝的脸上也出现了笑意,正笑吟吟地看着王宝宝。 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已成了别人的偶像,他的心里就像被人拍了一顿高明的马屁一样。 铁拳又回过头来,对王宝宝道:“你既然想学秦宝宝,一定是有特别的本事了?” 王宝宝又是一副不屑的样子,道:“你难道不知道秦宝宝的武功也差得一塌糊涂,要想让人吃苦头,关键要靠脑子,你懂不懂?” 铁拳笑道:“这么说来,你一定很聪明。” 王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和你这种人说话真难受,有没有比你聪明一点的?” 铁拳笑道:“当然有。” 他想看一看,秦宝宝会怎么来对付这个王宝宝,两个宝宝在一起,一定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发生的。 王宝宝一抬头,也看到了秦宝宝,他笑了起来,道:“你看起来很聪明。” 秦宝宝道:“可是你看起来却很笨。” 王宝宝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仍然笑道:“我知道你这是激将法,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看来这个王宝宝真的有一点点道行,居然还知道激将法。 秦宝宝也不由对这个王宝宝产生了兴趣。他从楼上走了下来,走到王宝宝的身边,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王宝宝仔细地看着秦宝宝,秦宝宝忽地发现他的眼睛很“可怕”。 一个小孩子的眼睛有什么可怕的? 王宝宝忽地叫了起来,道:“你一定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道:“不错,我就是秦宝宝。” 王宝宝道:“你知不知道,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不过我以后一定可以超过你的。” 秦宝宝笑道:“我相信。” 对这样一个孩子,你很难不产生好感,秦宝宝却在想,为什么刚才王宝宝的眼神让他感到可怕? 一个小孩子的眼神有什么可怕的? 铁拳笑道:“王宝宝,你既然很聪明,那么你知不知道我想对你怎么样?” 王宝宝看着铁拳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觉得我行迹可疑,所以想把我从这里扔出去。” 铁拳冷冷地笑道:“你真的是太聪明了,我的确是想把你扔出去。” 王宝宝叫了起来,道:“如果你真的这么做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铁拳冷冷地笑道:“我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他一伸手就揪住了王宝宝的衣领,一反手就将王宝宝扔了出去。 王宝宝小小的身体就像一片树叶一样飘了起来,又像是一片淡淡的红云。 可是在王宝宝的身子还没有落下的时候,铁拳却已倒下了。 他一倒下去,就好像昏了过去。 秦宝宝立刻伸手勾起了铁拳的下巴,手中的一颗药丸进了铁拳的咽喉。 这颗药能不能救铁拳的命,秦宝宝一点把握也没有。 王宝宝正在对秦宝宝做着鬼脸,好像铁拳的倒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秦宝宝道:“你是木家的人?我是不是该叫你木宝宝?” 王宝宝笑道:“你这位朋友真是笨得可以,明明知道我是木家的人的,居然还敢碰到我的身体,你难道不知道木家的人全身上下都是不能碰到的吗?” 秦宝宝笑道:“我想他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木宝宝一撇好看的小嘴,笑道:“你认为他以后还会有机会?” 秦宝宝道:“最起码我还没有死,只要我没有死,是不是总是有机会?” 木宝宝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就算可以不死,也是没有机会的,陆放总应该告诉你,这一次我们用的毒药绝对是无可救药的。” 秦宝宝道:“也许一种毒药是无药可救,但并不是无法可救。” 木宝宝叹道:“就算你可以救了他,可惜你也快要死了,一个死人怎么可以救一个半死的人呢?” 秦宝宝道:“凭你一个人恐怕还不能对付我。” 木宝宝笑道:“你总该知道,这一次,我们一共来了三个人,我只是其中最没有出息的一个。” 秦宝宝道:“其他两个人呢?” 木宝宝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见他们?” 秦宝宝道:“为什么?” 木宝宝又在叹气道:“他们实在不是好东西,尤其是一个姓卢的,又淫,又毒,像你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见这种人呢?” 秦宝宝道:“反正总是要见的,迟见不如早见。” 木宝宝笑道:“如果我再大了几岁,我恐怕也不得不喜欢你了,你不但又美丽,又聪明,并且还比男人都要有胆量。” 秦宝宝道:“可惜像你这种孩子是永远也长不大的。” 木宝宝笑道:“每一个人都会长大的,我为什么长不大?” 秦宝宝道:“如果你可以长大,为什么长了三十年,还是这个样子?” 木宝宝的脸色变了,他的脸色已变得不像是一个孩子,他用一种恶毒的声音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是要死的。” 秦宝宝道:“你的朋友如果再不出来,死的恐怕就要是你了。” 木宝宝冷冷地道:“你信不信我可以马上杀了你?” 秦宝宝的声音也同样不友善,他道:“你信不信我也可以马上杀了你?” 木宝宝的手只一动,已多了一柄精光闪动的峨嵋刺。 秦宝宝还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看着木宝宝,道:“你知道我在这几年中和多少个高手交过手吗?” 木宝宝道:“我听说有很多。” 秦宝宝道:“的确不少。” 他抱起了双臂,笑道:“和那么多的高手交过手,居然还没有死,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奇迹?” 木宝宝道:“我知道你很聪明。” 秦宝宝笑道:“你以为只凭一点小聪明就可以所向无敌了吗?” 木宝宝道:“看来你想让我认为你的武功其实很不错。” 秦宝宝道:“岂止不错而已。一个身居少林寺,四川唐门,和卫紫衣武功的人,你能说他的武功只是不错而已。” 木宝宝笑道:“原来秦宝宝竟是一个一流的高手。” 秦宝宝笑道:“这其实是我的一个秘密。” 木宝宝笑道:“每一个人都是有秘密的。” 秦宝宝道:“可是我的秘密也许是最致命的一个秘密。” 木宝宝笑道:“下面你一定会说,你只要一出手,就可以杀了我。” 秦宝宝笑道:“你真是一个天才儿童。” 木宝宝笑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 秦宝宝叹道:“你一定不会相信的,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木宝宝笑道:“这样一来,岂不是我一出手,你就会死了?” 秦宝宝笑道:“所以我才奇怪,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出手呢?” 木宝宝果然出手,他的峨嵋刺又快又毒,所攻击的部位都是最阴毒的地方,你看到他出手的时候,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疯子。 因为只有疯子才会使出这种招式来的。 秦宝宝好像是被这一招惊呆了,直到峨嵋刺快要到了身体的时候,他还没有动。 不管秦宝宝对别人怎么说,只要是知道秦宝宝的人都知道秦宝宝的武功实在不怎么样。 如果非要把秦宝宝的武功划一个等级,秦宝宝的武功最多只是二三流而已。 而木宝宝的武功却是一流的。 一个天生残疾的人,如果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比正常的人要下多几倍的苦功。 这就是有时候为什么一个天生残疾的人反而比正常的人要有出息的原因。 秦宝宝看来是对付不了这一击的,幸亏他的轻功还算不错,所以当峨嵋刺快要刺到了身体的时候,他用一种很灵活的身法避了开来。 木宝宝笑道:“你还认为你的武功很不错吗?”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是的。” 就在这时,木宝宝的身体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他本来全身上下都是一个很不错的攻击姿势,好像每一块肌肉都在非常均匀地用力。 可是现在这种均衡已被打破。 他就像一个浑身上下长满了跳蚤一样不停地扭动。好像恨不得脱下衣服来狠狠地抓一抓才舒服。 木宝宝的一双眼睛好像也变红了,他咬着牙道:“痒痒粉,这一定就是你的痒痒粉?” 秦宝宝笑道:“你居然知道?” 木宝宝冷冷地道:“我还知道你的痒痒粉是没有毒的,只要我杀了你,我照样可以在你身上找到解药。” 秦宝宝笑道:“可惜你知道的虽然不少,还是忘了一点。” 木宝宝道:“哪一点?” 秦宝宝笑道:“我的轻功是很不错的,你就算武功比我高,可是你却根本找不到我。” 木宝宝笑道:“你的朋友就在这里,你难道能丢下他们不管?”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自身难保,难道还有余力去救他们?” 木宝宝道:“既然你这样子说,看来我是没有方法拿到痒痒粉的解药了,我既然要受罪,就不能看着别人活着。” 他狞笑道:“你虽然救不了你的朋友,可是看着你的朋友一寸寸地被割碎,心里也一定不会好受的。” 他手上的峨嵋刺锋利异常,用来割碎人肉,实在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宝宝好像已变得没有方法了,他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人在你的手上,我也不敢靠近你,所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木宝宝不由地有一点迟疑了,他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他当然不会看着自己的朋友被人用锋利异常的峨嵋刺一寸寸地被割碎。 那么秦宝宝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江湖上关于秦宝宝的传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秦宝宝的故事中,大多数是以弱敌强,最后却反败为胜的例子。 有很多自认为是很了不起的人,都栽在了更了不起的秦宝宝手上。 和这样一个人做对手,如果事事不多一点考虑,往往都会栽很大的跟头的。 木宝宝不想栽跟头,没有人喜欢栽跟头。 可是木宝宝的话已说出了口,他更想在秦宝宝的面前露出自己害怕的样子。 幸亏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叫道:“不要杀他,你为什么不来杀我?” 秦宝宝听到这个人的声音的时候,感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怒火冲了上来,想压都压不住。 因为这个人就是高渐飞。 高渐飞是被人抬进来的。 他的手足都被用麻绳紧紧地捆住,捆在一起,再用一根大木棒从中间穿过,然后由两个人抬着进来。 他的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想到过年。 每当过年的时候,村子里的人总是要杀猪的,要想杀猪,就必需先把猪捆起来。 捆猪的样子是什么样子?就是高渐飞现在这种样子。 秦宝宝看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的气马上就消了,不但气消了,而且还在为高渐飞担心起来。 高渐飞却好像并没有为自己担心。他的脸上还在笑,好像就算把他放到开水里,像烫猪一样烫一烫,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一样。 秦宝宝却好像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他问道:“你怎么样?” 高渐飞笑道:“没怎么样,只不过一不小心被人点了穴道,然后又被人捆了起来而已。” 他的样子从容镇定,就好像他并没有被人捆起来,而是衣金带紫,坐在太师椅子上一样。 抬着他的人一到了屋子里,就把他放了下来,当然不是像放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轻轻地放下,而是像放一堆臭肉一样重重地放了下去。 高渐飞痛得连脸都变了形,口中却笑道:“你们不怕砸伤了自己的脚?” 秦宝宝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地笑了。 高渐飞之所以这样从容镇定,只是因为他对自己有信心。 他对自己都这么有信心,秦宝宝也没有理由对自己没有信心。 这时又有人走了进来,一个女人。 四儿。 女人大都喜欢笑,因为她们都知道,笑可以让自己变得好看一些,迷人一些。 所以只要有笑的机会,她们总是要笑的。 秦宝宝也在笑,他的笑又是什么意思? 四儿笑道:“我姓唐,四川唐门的唐。” 秦宝宝道:“你当然也是几个月前从唐门叛逃的人。” 唐四儿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别人都认为四川唐门是一个多么好的地方。其实不是。” 秦宝宝道:“只有做了错事的人才会觉得四川唐门不好。” 唐四儿笑道:“你猜我做了什么错事?” 秦宝宝笑道:“像你这样的女人,当然也只有一个原因,为了男人。” 唐四儿笑道:“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一定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秦宝宝道:“能让你下决心离开唐门的人,当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我当然也想看一看。” 唐四儿笑道:“你和这个人已是老熟人了,我想你也该猜得到他是谁了。” 秦宝宝笑道:“这个人难道是风先生?” 唐四儿笑道:“不错。”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 唐四儿道:“你认为很可笑?” 秦宝宝道:“不是可笑,而是可怜。” 唐四儿道:“可怜?谁可怜?” 秦宝宝道:“当然是你,出了这种事情,除了你可怜,还有谁可怜?” 唐四儿道:“我知道江湖上有很多的人都无法理解的,想不到连你这样聪明的孩子也无法理解。” 秦宝宝道:“我知道风先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如果我再大上个几岁,也许我也会和你一样做的。” 唐四儿道:“算你有眼光,他虽然年纪大了一些,可是我敢保证,江湖上绝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得上他的。” 秦宝宝道:“不错,像风先生这种人如今的江湖只有一人,我想就算是再过个五十年,一百年,江湖上也绝不会出现第二个的。” 唐四儿笑靥如花,谁不愿意听别人赞扬自己的心上人? 唐四儿就算是想了杀秦宝宝,也想再听几句秦宝宝的好话。 秦宝宝笑道:“正因为风先生是江湖上的奇才,所以像你这种女人和他在一起,就成了悲剧。” 唐四儿又笑了,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笑道:“我是什么意思?” 唐四儿笑道:“你是不是想说,风先生有很多的女人,而像我这种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个?” 像这种话一个女人怎么能说得出来? 唐四儿不但说了出来,而且还非常平静地说了出来,好像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秦宝宝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唐四儿的眼神很媚,她笑着道:“你用这种方法来离间我和风先生之间的关系,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她的口气开始变得说不出的柔情,她几乎是用一种痴痴的口气道:“我知道像他这样一样男人,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完全占有他的,我这一生中只要能和他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我就很满足了。” 她对秦宝宝道:“你现在还小,有一些事情,你根本无法理解的,等到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只明白了一件事。” 唐四儿笑道:“你明白了你今天绝没有机会?” 秦宝宝苦苦地笑道:“我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惜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唐四儿叹道:“像你这样的人实在是活不长的,风先生虽然一直舍不得要你的命,只不过是看中了你的人才,现在他已下了决心,所以这个世上已绝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了。” 秦宝宝笑道:“也许还有一个。” 唐四儿笑道:“是不是卫紫衣?” 秦宝宝笑道:“是的。” 唐四儿叹道:“我们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我们知道,卫紫衣现在就在这附近,一旦得到你危险的消息,一定会赶来的。” 秦宝宝道:“你知道就好。” 唐四儿道:“所以我们就为他安排了一个约会。” 秦宝宝道:“什么约会?” 唐四儿道:“风先生的约会。” 秦宝宝道:“你是说风先生终于决定和大哥一战了。” 唐四儿道:“这一战迟早是要发生的,现在终于发生了。” 她笑了一笑道:“你也应该知道,如果说天下还有一个人能够拦得住卫紫衣,这个人一定是风先生。”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现在已没有人可以救我?” 唐四儿道:“我可以向你保证,绝没有人。” 秦宝宝道:“你们不是一共有三个人吗,第三个人在什么地方?” 唐四儿道:“他当然也在附近,不过现在并不是他出现的时候。” 秦宝宝道:“什么时候才是他出现的时候?” 唐四儿笑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怎么可以问这种很笨的问题?当他认为应该出现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的,想不让他出现都不行。” 秦宝宝道:“这就是说,我就算对付了你们两个人,还是有可能死在这个人的手上?” 唐四儿笑道:“是的,不过,你怎么有可能对付我们两个人呢?” 秦宝宝道:“也许只有一个方法?” 唐四儿笑道:“什么方法?” 秦宝宝笑道:“就是我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一流的高手,把你们统统打倒。” 唐四儿笑道:“可惜你不可能变成一个一流高手的?” 秦宝宝笑道:“你错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一流的高手。” 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地拔出了金匕首。 唐四儿笑道:“你真的想和我动手吗?” 可是她的笑容立刻就变得不自然了,她发现秦宝宝扑过来的时候,身手的确是第一流的。 他这一扑之势,已完全将武功的华美、精致、残酷发挥得淋漓尽致。 高渐飞看到这一扑的时候,也不由地惊呼失声,叫道:“好功夫。” 的确是好功夫,唐四儿好像已被秦宝宝的这一招吓得呆了,好像已忘了闪避。 这一次他们来对付秦宝宝时,已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料到了高渐飞的武功,也料到了铁拳的武功。 他们用来对付这两个人的方法,都是经过无数次的试验的。 所以他们才可以一上来就将高渐飞和铁拳制住。 他们对付秦宝宝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武功。 他们知道,秦宝宝的武功一向很差,他之所以每一次都成功的原因,只是因为秦宝宝的对手太轻敌了。 秦宝宝每一次取胜,都是因为他的智慧。 如果你一上来就和秦宝宝动手,秦宝宝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这一次,一上来就动手的居然是秦宝宝。 秦宝宝的武功居然要比想像中要好得多。 难道秦宝宝以前一直在隐瞒着自己的武功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秦宝宝实在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事实是不是这样呢? 当然不是。 秦宝宝的武功说来说去,其实只有几招功夫是一流的。因为这几招功夫本是卫紫衣亲自传授的。 卫紫衣本是一个学武的天才,他根据秦宝宝的特点,特地花了三天的时候,为秦宝宝设计了几招短刀刀法。 所以秦宝宝的这第一招绝对是一流的武功。 如果唐四儿可以和秦宝宝过上几招,她就会发现,秦宝宝的所谓的高明武功,也不过就这几招而已。 可是她当然不知道世上的人学武的时候,会是像秦宝宝这样子的,所以她一看到秦宝宝的招式,就以为自己完了。 所以她也真的完了。 越是怕死的人,死得越快。 唐四儿并没有死,这当然不是因为秦宝宝手下留情,秦宝宝恨不得一刀刺破唐四儿的咽喉。 他为什么不想这么做? 因为唐四儿刚才和高渐飞的样子,秦宝宝越想就越恨,他对唐四儿岂能手下留情? 不过他的招式的确是第一流的,内力却不行,所以这一刀虽然刺中了唐四儿的脖子,却不是咽喉。 所以唐四儿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而已。 唐四儿倒下的时候,她看了秦宝宝一眼,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和不信。 秦宝宝也不相信,他虽然看着唐四儿倒下,却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已击败了唐四儿。这是真的? 这的确是真的。 高渐飞在笑。 这一段时间来,高渐飞非常喜欢笑,有时候不为什么事,他也会悄悄地笑了起来,就算是一些原本并不好笑的事情,高渐飞听了之后,也会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这一次他笑得有理。 谁也没有想到秦宝宝居然可以一刀击败唐四儿。 正因为谁也没有想到,连唐四儿自己也没有想到,所以秦宝宝胜了。 想死的人活得比谁都长。想活的人却已死了。 想不到自己不败的人,往往就会败,而自认为必败的人却反而胜了。 世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 高渐飞笑道:“好刀法,好刀法,想不到你还会这么好的刀法,恐怕比铁拳还要强一些。” 铁拳身中剧毒,不过秦宝宝药也起了一点作用,所以他现在并没有死,只是声音很虚弱。 不过只要他还能说话,就绝不会闭上嘴巴的。 他也道:“的确是好刀法,只不过比我的刀法差一点点而已。” 高渐飞道:“我刚才只是给你留了一点面子,其实你的刀法比秦宝宝的刀法恐怕还要差一点点。” 铁拳冷笑。 他现在说不过高渐飞的时候,就会冷笑。 这样可以让人们认为他只不过不想和高渐飞一般计较而已。 高渐飞笑道:“你当然不服气,可是秦宝宝的刀法却打败了比我还厉害的人,而你的刀法连一个孩子也打不过。” 铁拳败在木宝宝的手下是有原因的,可是高渐飞的话也没有说错,铁拳好像又只有冷笑了。 高渐飞现在是一副轻松得意的样子,因为形势正在渐渐地好转。 唐四儿倒下,看样子虽然死不了,也不可能再杀人。 木宝宝呢? 木宝宝的样子越来越像一个孩子。 他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就像一个耍赖皮的孩子。他还不停地尖叫,这就像一孩子,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在大人面前大哭大闹。 中了“痒痒药”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痒痒药虽然是一种不会要人命的药,不过中了它所受的罪却让人立刻恨不得死了算了。 所以木宝宝虽然还活着,也和死人差不了多少。 风先生派来收拾秦宝宝的大将现在只剩下一个。 所以形势在渐渐地好转。 不过究竟好到什么程度,高渐飞却不去想。 其实秦宝宝击败唐四儿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现在只要第三个人出现,只要这个人小心地对付秦宝宝,秦宝宝的最后下场恐怕也要和铁拳和高渐飞一样了。 不过这个问题谁也没有去想,也许是不敢去想。 现实总是要面对的,秦宝宝清了清喉咙,道:“下一个是谁?” 这时屋子里除了高渐飞、铁拳、不知死活的唐四儿和半死不活的木宝宝之外,还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就是让高渐飞吃亏的四个人之一。 这两个人的武功看起来也不会错,也许只要这两个人就足以对付秦宝宝了。 可是秦宝宝却根本不去看这两个人,就好像这两个人绝不配做自己的对手一样,所以他在喊:“下一个。” 有人在笑。 听到这笑声的时候,高渐飞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 铁拳也有同样的感觉。 这笑声像什么呢? 如果你有洗碗的经历,你就会知道,当你一不小心把汤匙刮到碗上时,碗就会发出一种特别不好听的声音。 那种声音可以让人吐出来。 这个人的声音和这种汤匙刮碗的声音像极了。 秦宝宝的双手还是可以动的,他不由地捂住了耳朵。 高渐飞已在像呻吟一样地叫道:“你能不能不笑,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唱歌吗?” 这个人道:“我知道我的声音不好听,连我自己也不愿意听,不过我实在不能不笑一笑。” 一个黑衣人从外面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他的样子还不算太丑,也不算太好看。 不过他的态度却好像是就连潘安、宋玉都没法和他比一样。 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也许就是一个很丑的女人自以为很美。 比较好笑的事情是一个不算英俊的男人自以为很英俊。 可是没有人笑得出来,这个黑衣人从外面施施然地走进来的时候,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了一样。 当他从屋檐下走过的时候,本来已像是睡着了的风铃居然响了起来。 外面并没有风,风铃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响起来的。 这是什么原因? 高渐飞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感到了黑衣人身上的杀气。 只有杀人无数的高手身上才会有杀气。 高渐飞知道??如果自己是一个风铃,当黑衣人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也会响起来的。 所以他开始为秦宝宝担心了。 他一直都在努力地冲击身上的穴道,只要他一冲破穴道,身上的绳子就对他没有一点意义。 可是点他穴道的人是唐四儿,唐四儿用的是唐门独特的点穴手法。 一个武林世家的家传武功多多少少总是要让人头痛的。 现在最头痛的当然还是秦宝宝。 秦宝宝却在笑。 秦宝宝这个人也有一点不大不小的毛病。 明明不应该笑的时候,他偏偏喜欢笑。 有时候明明可以笑的时候,他却根本不笑。 现在就属于明明不应该笑的时候,所以秦宝宝笑了。 他笑道:“你是不是认为你一定可以吃定我了?” 他是在和黑衣人说话。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刚才你用出的刀法,虽然不错,可是你会的并没有几招。” 秦宝宝道:“如果像刚才那样的刀法我会上个十招呢?” 黑衣人道:“那么死的就有可能是我。” 他却叹了一口气,一副非常惋惜的样子道:“可惜你不可能会用十招的,因为这么高明的刀法,并不是靠一点点小聪明就可以学会的。武功学到一定的程度,内力就成为关键了。”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不错,这样的刀法,我只会三招。” 黑衣人道:“所以只要我等你这三招一用完,你就死了。” 秦宝宝道:“也许这三招还没有用完,我就可以杀了你。” 黑衣人不停地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秦宝宝道:“那你就试试看。” 他真的出刀。 他第一刀刺过去的时候,黑衣人就倒退了三尺,当他第二刀刺过去的时候,黑衣人就像一个受惊的兔子,当他第三刀刺过去的时候,黑衣人就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如果秦宝宝再会三招四招,也许真的可以把黑衣人杀了。 可是他第四招使出来时,却和第一招一模一样。 黑衣人这一次还在退,不过他只退了一步就避开了秦宝宝的刀。 秦宝宝这时的样子可以用一个古老的成语恰当地形容,那就是:黔驴技穷。 这个成语很恰当,非常恰当。 黑衣人还没有出手,这只是因为秦宝宝的刀法的确很精妙,虽然秦宝宝在翻来复去地用,他还是想看下去。 他知道如果自己学会了这三招刀法,一定可以比秦宝宝用起来要好得多。 一个学武的人看到精妙的招式,你是很难让他不去学的。 秦宝宝这三招刀法已用了三次了。 等到他刺出第九刀时,谁都可以看出,只要黑衣人一出手,秦宝宝就死定了。 可惜秦宝宝只有再继续下去。 黑衣人已在笑了,万幸的是,他并没有笑出声来。 这时黑衣人已可以出手了,他一边用非常美妙步法闪开秦宝宝的刀,一边笑道:“你还可以再用一次。” 这就是说,只要秦宝宝再用一次,黑衣人就完全学会了这三招刀法,他一旦完全学会,就是秦宝宝的死期。 秦宝宝的第十二招用出来之后,就连高渐飞也不想看下去了。 秦宝宝也在叹气,然后他用出了第十三招。 这时空气中传来了刀入肌肤时的那种声音。高渐飞已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有人倒下,声音沉重得像一个装满了大豆的口袋。 黑衣人倒了下去。 让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是,倒下去的居然是黑衣人。 黑衣人倒下去时发出了惊呼:“你还有第四招。” 这是黑衣人一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高渐飞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的当然是秦宝宝得意的笑容。 他正笑道:“我为什么不可以会第四招呢?你为什么要相信我只会三招呢?” 秦宝宝这一次胜利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一共用了三次相同的刀法,在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只会三招的时候,他用出了第四招。 所以黑衣人死了。 高渐飞几乎要大叫起来,他没有叫的时候,铁拳已叫了:“好刀法!” 高渐飞道:“如果我的手还能动的话,你猜我会做什么?” 他问的是铁拳。 铁拳道:“我猜你只会做一件事。” 高渐飞道:“什么事?” 铁拳道:“鼓掌。” 高渐飞笑道:“你猜对了。” 铁拳笑道:“我的运气比你好,因为我的手还能动。” 所以铁拳在鼓掌。 一个中了毒的人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怎么会鼓掌? 秦宝宝道:“你看起来好多了。” 铁拳道:“这是因为你的药真的有效,虽然我身上的毒并没有解,不过你的药已帮我暂时克制住了毒性。” 秦宝宝道:“你既然能鼓掌,当然还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 铁拳道:“只能做一件事情。” 秦宝宝道:“什么事情?” 铁拳道:“就是用拳头打扁一个人的鼻子。” 高渐飞苦笑道:“这个人一定是我。” 铁拳道:“你只是第一个。” 高渐飞道:“后面两个人是谁?” 铁拳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高渐飞身边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目光已开始慌乱了。 铁拳道:“你们想不想被打扁鼻子?” 没有人想,一个好端端的鼻子,总比鼻子被打扁的时候好看。 如果一个人不想被打扁鼻子,并不是没有方法,就是快一点离开可以打扁一个人鼻子的人。 也就是说要快一点离开铁拳。 所以这两个人飞快地走了,在铁拳还没有倒下之前走了。 他们的脚步声刚刚在屋外消失,铁拳就倒了下去,他一倒下去之后,就昏了过去。 他在昏过去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原来这个人是三天不上茅房——硬撑。” 这种话当然是高渐飞说的。 ※※※※※※ 秦宝宝在黑衣人的身上并没有找到可以救铁拳的解药,在木宝宝的身上也没有找到。 当他在唐四儿的身上也没有找到时,秦宝宝的心开始乱了。 在他一个人闯荡江湖的时候,他的心从来没有乱过,可是在今天,他的心却已乱了两次。 一次是在高渐飞和唐四儿喝酒的时候,一次就是在这个时候。 无论铁拳和高渐飞两个人哪一个出了事,秦宝宝的心都会乱的。 高渐飞却很冷静,他道:“并不是没有方法可以救铁拳的。” 秦宝宝道:“什么方法?” 高渐飞道:“就是找到研制出这种毒药的人来。” 秦宝宝道:“我们到哪里去找研制这种毒药的人?”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这只能看铁拳的命了。” 这的确只有凭命。铁拳的命好不好? 秦宝宝道:“我的药只能保证铁拳在十二个时辰内不死,过了十二个时辰,铁拳就没有救了。” 高渐飞笑道:“还有十二个时辰呢,这么长的时间,什么事都可以发生的,十二个时辰足够让一个人死上七八遍,再活过来七八遍了。” 这一次他笑得并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他知道除非出现奇迹,否则铁拳死定了。 这十二个时辰之中会发生什么事,是谁也想不到的。 秦宝宝忽地道:“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可以救铁拳的。” 高渐飞道:“谁?” 秦宝宝道:“风先生。”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这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救铁拳?” 秦宝宝道:“只要找到风先生,也许真的有方法,何况找到了风先生,就等于找到了大哥。” 高渐飞忽地不说话了。 大哥就是卫紫衣。 对高渐飞来说,卫紫衣就是情敌,天大的情敌。 谁愿意去见一个情敌? 可是高渐飞却不得不去见了。 他只希望秦宝宝不要找到卫紫衣,可是如果找不到卫紫衣,也就是找不到风先生。 找不到风先生,就等于判了铁拳的死刑。 所以高渐飞想也不想,就道:“我们去找卫紫衣。” 找卫紫衣有什么方法呢? 别人没有,秦宝宝有。 秦宝宝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一个用竹子做的东西。 高渐飞道:“这是不是烟花?” 秦宝宝道:“是的。” 高渐飞道:“用这种方法可以找到卫紫衣吗?” 秦宝宝道:“绝对可以。” 烟花在空中爆开,那种璀璨和美丽绝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烟花飞上天空的时候,高渐飞相信,方圆三十里的人一定都是可以看到的。 金龙社的势力之大,也绝不是可以想像的,高渐飞知道,如果在三十里的范围内没有金龙社的人,那绝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烟花在慢慢地消失,秦宝宝的心好像已放了下来,他知道过不了多长的时间,一定会有人来找自己的。 一想到可以见到大哥的时候,秦宝宝的心忽地跳得厉害,每一次想到卫紫衣的时候,秦宝宝的心里就像揣了一头活泼的小鹿。 尤其是现在。 在想到卫紫衣的时候,秦宝宝忽地发现,自己好像什么事也不去想了。 因为对秦宝宝来说,天下没有卫紫衣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也真的肯定,只要看到大哥,他就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他坐在那里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意,一种痴情的少女想到梦中情人时的那种笑意。 高渐飞看到秦宝宝这种笑的时候,几乎又变得痴了,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他知道这笑不是为了自己。 他的心也开始乱了。 两个都非常喜欢讲话的人现在都一下子变成了哑巴,就好像有一个大肉包子将他们的嘴堵住了一样。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秦宝宝和高渐飞的心都开始加快了跳动。 脚步声其实很轻,秦宝宝和高渐飞之所以听到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说话。 这么轻的脚步声只有高手才能走得出来。 是不是卫紫衣来了? 高渐飞认为自己在紧张,他紧张得好像要昏了过去。他不由地去看了看秦宝宝。 秦宝宝的上牙咬住了下嘴唇,那种又惊讶,又欢喜,又紧张,又期待的神情让人的心中不由地一动。 现在他已不像那个什么都不在乎,比男孩还要“厉害”的秦宝宝。 这时他只是一个女人。 一个盼着梦中情人到来的女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秦宝宝的脸上泛起了红潮,就好像天上的一朵红云忽地飞到了他的脸上。 这种表情却让高渐飞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时他开始羡慕起铁拳来,铁拳反正已昏了过去,不管什么事情都已看不到。 高渐飞恨不得自己也昏过去才好。 这时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在门口停了下来,一种柔和、亲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秦宝宝,别来无恙乎?” 秦宝宝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脸上的红云立刻变成白云。因为这是风先生的声音,阴魂不散的风先生。 风先生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既不算太年轻,也绝不能算太老。他这个人就好像是用最坚固的花冈岩雕刻而成的,无论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到他,他的样子都不会变。 他还是那样从容镇定,好像什么事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高渐飞并没有见过风先生,可是他第一眼看到风先生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是风先生。 高渐飞的胆子一向很大,就算没有天大,可也差不了多少,就算面对最凶恶的对手,就算对手的刀已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可是面对温文尔雅、斯文从容的风先生,他却从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连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他觉得风先生的身上有一种非常特别的东西,这让他看起来已不像是一个人了。 不是人的人。 这就是高渐飞对风先生的评价。 风先生走进来的时候,目光已不由地看在了唐四儿和木宝宝的脸上。 看到木宝宝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叹道:“你本来对我下过保证的。” 这时木宝宝的一身红袄已被他自己抓得稀烂,脸上也全是一道道的血痕。 中了秦宝宝的独门妙药“痒痒粉”的滋味绝不是身受者可以体会的。 木宝宝看到风先生脸上的失望之色,目中已有了恐惧,他道:“我……” 他知道在风先生的面前,一切的解释都是毫无意义的。风先生一向只看结果。 所以一个人如果失败了,在风先生的面前根本就没有说话的资格。 风先生还在叹息,就好像一个痛心疾首的父亲面对不争气的儿子。 秦宝宝这时已恢复到以前的神态,他又变得神气活现,又变得得意洋洋,他又变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宝宝。 他笑道:“风先生,想不到你居然会把这种没有用的人当作手下,你这个人的眼光实在太差了一点。” 风先生道:“每一个人都会犯错误的,我也一样。” 秦宝宝笑道:“犯错误的人是不是该受到惩罚?” 风先生道:“每一个犯了错误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 秦宝宝道:“那么你准备怎么样来惩罚自己?” 风先生看着木宝宝,用一种像是男人在谈论天气,女人在谈论衣服的语气道:“如果这个人忽地消失了,就好像世上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是不是谁也不知道我曾犯了一个错误?” 木宝宝的脸立刻变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没有人喜欢死,木宝宝的样子还很年轻,他当然更不想死,他把头低了下来,可是秦宝宝却看到他的目中忽地闪过一丝像针尖一样的光芒。 秦宝宝的脸上没有笑,心里却笑了,他知道木宝宝还要拼一拼,就算明知没有机会也要拼一拼。 每一次看到风先生杀自己人的时候,秦宝宝总是非常开心的。 这一次,风先生会用什么方法杀了木宝宝? 风先生已没有去看木宝宝,就好像这个人已不存在???。他的目光转向了唐四儿。 他在看着唐四儿的时候,目中充满了柔情。 谁知道是不是柔情? 风先生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他柔声道:“你怎么样?” 唐四儿流下了眼泪,女人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在她们身陷绝境的时候,一点点的同情都可以让她们感动。 她的声音也变得哽咽,她道:“我不行了,我居然还能再看到你,我好开心。” 风先生的声音更柔,他叹息道:“你不会死的,你不是说过,你想和我一辈子吗?” 这时的风先生完全没有一丝江湖枭雄的样子,他更像一个情深意重的有情郎。 所以秦宝宝开始有一点迷惑了,风先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时秦宝宝还看到木宝宝手中的峨嵋刺已紧紧地握在了手上,风先生背对着木宝宝,所以就算木宝宝把这柄峨嵋刺刺进他的后背,他也看不到。 他的手正握住唐四儿的手,另一只手抚着唐四儿流泪的脸庞。 木宝宝的峨嵋刺已急电般地刺了出去。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木宝宝死定了。 剑光一闪,一柄精光闪动的长剑已刺进了木宝宝的后背,木宝宝大叫,可是他的峨嵋刺仍然刺了出去。 他并没有刺空,风先生的手轻轻一带,就将峨嵋刺的锋刃带到了一个人的咽喉。 唐四儿的咽喉。 唐四儿并没有惨叫,她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咽喉上的峨嵋刺,她只是用一种说不出凄凉,说不出哀婉的目光看着风先生。 风先生还是柔情无限地看着他,他的样子还是像一个多情的恋人。 温柔的残酷。 秦宝宝看到那柄精光闪动的长剑时,便看到了杜飞。 杜飞却没有看到秦宝宝,最起码他没有去看秦宝宝一眼。 他正从木宝宝的身体中慢慢地抽出了长剑,再用一块如雪一样白的丝巾轻拭着沾血的长剑。 秦宝宝从刚才的那一剑已看出,杜飞的剑法又高明了许多,他现在正慢慢地变成了以前的陆放。 也许比陆放还要可怕得多。 风先生微笑着转身,看着杜飞,用一种激赏的目光看着他,他说:“你的剑又进步了。” 杜飞道:“但还不够。” 风先生笑道:“不够什么?” 杜飞道:“还不够杀了陆放。” 风先生叹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亲手杀了陆放?我记得你和他并没有仇恨。” 杜飞道:“有仇。” 风先生道:“哦?” 杜飞道:“因为他是陆放。” 这个答案让人很不懂,可是风先生却笑着点了点头,秦宝宝却又叹了一口气。 每一次看到风先生的时候,他好像也只能叹气了。 风先生这时才去看秦宝宝,他每一次看着秦宝宝的时候,总不会忘记脸上的笑。 他还在笑,他笑道:“秦宝宝总是可以让人意想不到,我想不到你居然这一次也可以胜。” 秦宝宝笑道:“这只怪你派来的人武功太差了一点。” 风先生笑道:“武功好,笨一点的人不是你的对手,武功差,聪明一点的人也不是你的对手,那你叫我怎么做?” 秦宝宝笑道:“你可以派武功又好,人又聪明的人来对付我。” 风先生叹道:“可惜这样的人并不多。” 秦宝宝道:“陆放算一个。” 风先生道:“可惜陆放就算杀了自己,也不会杀了你的,为什么武功好,人又聪明的人却又变成了你的朋友?” 秦宝宝笑道:“这正是我也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风先生道:“等你想通了之后,第一个告诉我,好不好?” 秦宝宝道:“当然。” 风先生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对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我将和卫紫衣一战?” 秦宝宝道:“我知道。” 风先生道:“你认为我和他谁可以活下去?” 秦宝宝道:“这个问题恐怕谁也不能回答你,也许连你自己也不能回答。” 风先生道:“不过这个回答很快就有答案了。” 秦宝宝道:“有多快?” 风先生微笑道:“很快,快得连你难以想像。” 秦宝宝笑道:“是不是就是现在?” 风先生笑道:“你猜得对极了,为什么每一次你总是猜得很对?”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是秦宝宝,独一无二的秦宝宝。” 风先生道:“这就像我是独一无二的的风先生一样?” 秦宝宝道:“是的。” 风先生道:“和卫紫衣这样的人做生死决斗,无论生死,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对卫紫衣这样的客人,你猜我会怎么对付他?” 秦宝宝叹道:“我想不到,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想不到。” 风先生笑道:“虽然这句话有一点夸张,不过这一次你是绝对想不到的。” 他挥了挥手,然后大家就看到了本来绝不会看到的事情。 ※※※※※※ 灯。 大家首先看到的就是灯。 明亮的灯。 一盏,两盏,三盏,四盏,五盏……不知道有多少的灯。 一行行,一列列。 灯持在美丽的女人手上,两队穿着唐时古风的木屐,挽着高髻的美丽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们的出现,使得屋子里一下亮了很多。 也许是因为灯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们自己。 秦宝宝虽然是一个女人,可是也不由地多看了她们几眼。 高渐飞呢? 高渐飞只觉得人只长着两只眼睛,实在是太不够用了。 一共有十六个女人,每一个都是明艳照人,不可方物。 她们一站进来,就一动不动。 这时又有一声清亮的叫声从外面传来:“二十年的绍兴女儿红。” 随着声音,又有两个同样装束,也同样美丽的女人,抬着一根竹杆,竹杆上缚着一张金钱豹的豹皮,豹皮上放着一坛酒。 她们走进来,弯下腰将竹杆放在地下,冲着秦宝宝盈盈一笑。 秦宝宝道:“这酒当然是为我大哥准备的。” 风先生笑道:“不错。” 秦宝宝道:“可是我大哥不喜欢喝绍兴女儿红,他认为这种酒一方面没有劲,别一方面,名字也太有女人气。” 风先生又笑了一笑。 清亮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二十年的贵洲茅台。” 又是两个同样装束,同样美丽的女人,以相同的动作,把酒放在了地上。 然后是二十年的竹叶青,二十年的莲花白…… 最后的酒竟是非常少有的波斯葡萄酒。 风先生道:“葡萄酒实在很不好找,所以我只找了一坛十五年的葡萄酒。” 他笑问秦宝宝道:“我想这么多的酒,卫紫衣一定会喜欢其中的一种。” 秦宝宝已无法挑剔。 恐怕再挑剔的人都无法挑剔。 秦宝宝只好又叹气了,他叹道:“若不是知道你是风先生,我还以为你是和老朋友见面呢。” 风先生道:“谁说不是老朋友见面?” 秦宝宝笑道:“上一次,你们虽然有约,你却爽约而逃,你和大哥并没有见过面。” 风先生叹道:“我想我和卫紫衣早已神交已久,就算没有见过面,可是我觉得他和我早已认识了一样。” 他又笑了一笑道:“我想他也一定和我一样。” 秦宝宝承认,风先生如果不是风先生,就一定是第二个卫紫衣,就像卫紫衣如果不是卫紫衣,就一定是第二个风先生一样。 他们虽然是绝不相同的两个人,可是谁都认为他们有时似乎就是一个人。 这种感觉实在很奇妙。 世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 风先生笑道:“有酒无菜是一件很扫兴的事情,所以我准备了一点点。” 风先生口中的一点点又是多少? 这一次走进来的并不是女人,也不是秦宝宝经常在风先生身边看到的青衣人。 这一次进来的是三个穿着雪白的衣服,戴着高高的帽子的中年人。 秦宝宝看到他们的时候,有一点点吃惊,因为他一眼就看出,这三个人完全不会武功。 秦宝宝笑道:“这就是你准备的下酒菜?” 风先生笑道:“他们并不是菜,而是做菜的人。” 事情开始越来越有趣了,风先生无疑是一个妙人。 风先生笑道:“这三个人都是一方的名厨,有时候,我甚至认为,就算大内的御厨也比不上他们。” 秦宝宝道:“这一点我也相信。” 风先生笑道:“我知道菜要一边烧一边吃才有味道,你认为怎么样?” 风先生的话一向都是对的,这一次也一样。 秦宝宝叹道:“看来不光做你的朋友是一件好事,就算做你的敌人一样不错。” 风先生道:“可是无论是做我的朋友和我的敌人恐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宝宝道:“现在有酒,有菜,你还准备了什么?” 风先生指着那十六个女人道:“她们并不是来装装样子,撑撑场面的。” 秦宝宝道:“她们还会做什么?” 风先生道:“她们有的能歌,有的善舞,有的是抚琴弄箫的名家,如果她们在外面,你就算花再多的钱也不可能欣赏到她们的绝技。” 秦宝宝道:“可是我今天都有这个眼福了。” 风先生笑道:“不错。” 他的笑容还是那样亲切和善,他笑道:“我并不是经常这样招待客人的,所以一定还有没有想到的地方,你看一看,还少了什么东西?” 秦宝宝道:“你真的想听我的意见?” 风先生笑道:“你的意见我怎么能不听?” 秦宝宝道:“我看只少了一样东西?” 风先生道:“什么东西?” 秦宝宝道:“棺材。” 风先生惊讶地道:“棺材?” 秦宝宝笑道:“是的,和老朋友见面,怎么会能没有棺材?你说你是不是少了一具棺材?” 风先生不由怔住,但他很快就笑道:“不错,你说的真的对极了。” 他又挥手,道:“有没有人能找一副棺材来?” 在这种时候,想找一副棺材来,好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秦宝宝却知道,世上没有风先生做不到的事情,别人找不到棺材,风先生却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这一次从外面走进来的是四个青衣人,他们的肩上都扛着一方木头。 他们一走进来,就开始动了起来。 他们开始锯,刨,钉,动作整齐,四个人就好像是一个人一样。 看他们的动作,分明是一种享受。 一具棺材居然很快就成形了,然后他们开始上漆,装钉。 几乎是在眨眼的功夫,一具棺材居然就打好了。 又有人取来了扫帚、清水,将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等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地上已比刚才还要干净。 秦宝宝不是很容易佩服一个人的人,现在却不得不服了。 一个人能训练出这种手下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能说风先生不是一个天才? 风先生对他的手下也好像很满意,他笑道:“还需要什么呢?” 秦宝宝道:“我想不出了,真的想不出了。” 风先生笑道:“你莫忘了还少了一个人。” 秦宝宝道:“什么人?” 风先生笑道:“就是这场戏的主角,卫紫衣,你莫忘了卫紫衣还没有来。” 秦宝宝这一次叹道:“可是你一定有方法叫他来的,就算他不想来都不行。” 风先生笑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也有一点佩服我了。” 秦宝宝道:“想不佩服都不行。” 风先生道:“你一定想知道我用什么方法去请卫紫衣来。” 秦宝宝摇了摇头道:“不想。” 风先生不由惊讶地道:“不想?” 秦宝宝道:“因为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卫紫衣都是一定会来的,我也知道,像你这种人,也绝不会做不守江湖道义的事情。” 风先生叹道:“卫紫衣是我生平第一大敌,无论我用什么方法对付他,好像都是应该的。” 秦宝宝道:“别人可以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可是你不可以。” 风先生道:“为什么我不可以?” 秦宝宝道:“因为你是风先生,一个想称霸江湖的人物,如果不装出一副救民于水火的样子来,就算打下了江山,也是坐不稳的。” 风先生笑了。 秦宝宝道:“何况这一次你好像已胜券在握,又何必做一个小人?” 风先生叹道:“你这一次又说得对极了。” 秦宝宝道:“我只想知道,大哥现在在什么地方,他到什么时候才会来?” 风先生道:“很快。” 秦宝宝道:“很快是什么意思?” 风先生道:“很快的意思就是你只要大叫一声,卫紫衣就会来了。” 秦宝宝道:“叫什么?” 风先生道:“当然是叫你大哥,就好像你大哥本在外面似的。” 秦宝宝居然真的叫了起来,叫的是:“大哥。” 有人笑了,一声清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一个紫衣人忽地就出现在屋子里。 谁也没有看清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谁也没有看清紫衣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紫衣人忽地就出现在屋子里,就好像他本就在屋子里似的。 高渐飞终于看到卫紫衣了。 卫紫衣是一个美男子。 这是高渐飞看到卫紫衣之后,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高渐飞的第二个结论就是,卫紫衣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因为卫紫衣自从出现之后,他的第一眼就是看了看秦宝宝。 他是来做一次生死决战的,可是他的样子却像是来和情人约会的。 他注视秦宝宝的目光中充满了柔情、关切。 不过他并没有说话。 又何必说什么呢?世上本就有很多比语言更能表达感情的方式。 秦宝宝也没有说话,他在看着卫紫衣的时候,目中已有欢喜的泪。 大家都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坚强的人,不管遇到多么大的困难,他总是可以笑得出来,在别人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候,秦宝宝还能保持必要的冷静。 所以有很多的人都说,秦宝宝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妖怪。 可是现在呢? 高渐飞看到了秦宝宝目中闪动着的泪花,他终于看到了秦宝宝的眼泪。 她在流泪的时候,就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温温柔柔,怯怯弱弱的女孩。 高渐飞觉得自己的眼泪好像也要流出来了一样。 卫紫衣只看了秦宝宝一眼,其实只看了一眼。 但这一眼已足够。 现在他又面对着风先生了,只有在面对着风先生的时候,卫紫衣才真正地成了卫紫衣。 他道:“我来了。” 风先生道:“我早已来了。” 卫紫衣道:“我们终于见面了,事实上,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风先生道:“是的。这的确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是我觉得我们早已相识了。” 卫紫衣笑了,他的笑容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魅力。 他笑着道:“是的,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我觉得我们已是老朋友了。” 风先生笑道:“不管是做你的敌人,还是做你的朋友,我相信都是一件愉快的事。” 卫紫衣道:“你为你的老朋友准备了什么?” 风先生笑道:“很多,我相信只要是你想得到的,你都可以看到。” 卫紫衣笑道:“我只看到了酒。” 风先生大笑,道:“卫紫衣果然是卫紫衣,果然没有叫我失望。” 卫紫衣笑道:“你也没有,我知道你这个人虽然有很多不可取之处,不过你却绝不是小气的人。” 风先生道:“不错,虽然我辛辛苦苦,所想得到的不过就是这些东西,可是我也知道,得到一件东西的意义就是使用。” 卫紫衣走了过去,不停地点头道:“都是好酒,最起码有二十年了。” 风先生笑道:“你果然识货。” 卫紫衣笑道:“但我更会喝酒。” 风先生大笑,道:“来人。” 来的并不是杀人的人,而是斟酒的人。 两个美丽的少女,迈着最优雅,最动人的脚步走了过来。 她们用最优美的动作打开了酒坛,把酒放在了银壶里。又倒在了金杯中。 美女,佳酿,银壶,金杯。 卫紫衣举起了酒杯。 风先生笑道:“你不怕酒中有毒?” 卫紫衣笑道:“我不怕。” 风先生笑道:“为什么不怕?” 卫紫衣笑道:“因为我有个弟弟,叫做秦宝宝,他有一种特别的本事,这种本事就算不是举世无双,但我相信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风先生道:“秦宝宝的本事本就不小。” 卫紫衣笑道:“所以有他在的时候,我什么也不用担心,因为世上没有一种毒药可以瞒得过他的。” 他将手中的酒慢慢地饮了下去。 酒香四溢。 卫紫衣长笑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风先生也举起了酒杯,他看着杯中的酒,忽地叹了一口气。 美酒盈樽,为什么要叹气? 卫紫衣的目中已有疑问之色。 风先生笑了一笑,他的笑容中似乎却包含着伤感和沧桑。他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已很长的时间没有喝酒了。” 卫紫衣道:“有多长?” 风先生道:“三年。” 三年,三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三年之中,有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可能。 三年,就是风先生在江湖上崛起的三年。 卫紫衣道:“你自从出江湖以来,就没有喝酒了?” 风先生道:“是的。” 卫紫衣也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喝酒。” 风先生道:“我知道你知道。” 有些话根本不必说出来的。 秦宝宝知道,风先生不是不喜欢喝酒,而是不能,因为他不能犯下任何一个小小的错误。 因为对风先生来说,每一个错误都是致命的。 秦宝宝忽然觉得风先生很可怜,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刚刚有这种感觉的时候,秦宝宝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他很快就明白,风先生真的很可怜。 因为他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也许在他本人认为,这种牺牲是必要的,可是这样一来,他根本就无法享受人生的乐趣。 卫紫衣忽地道:“有时候我不明白。” 风先生道:“你不明白?” 卫紫衣道:“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可是为什么有些时候,你做的事却让人无法了解?” 风先生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卫紫衣道:“这个问题我实在很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做统一江湖这种事情?” 风先生道:“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只觉得应该这样做,因为这是别人从来没有做到过的事。” 卫紫衣道:“正因为从来没有人做过,所以你才去做?” 风先生道:“刚开始是这样。” 卫紫衣道:“现在呢?” 风先生道:“现在我渐渐明白了。” 卫紫衣道:“你明白了什么?” 风先生道:“我开始明白,就算我真的实现了理想,可是我的所得必大于我的所失。”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明白了。” 风先生笑道:“我发现你其实和我一样。” 卫紫衣道:“我们的确有很多地方相同。” 风先生道:“可是最相同的一点,却是你的野心。” 卫紫衣道:“野心?” 风先生道:“我知道你也曾和我一样,有做大事的野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消这种野心的。” 卫紫衣道:“因为我曾经败过。” 风先生惊讶不已,他想不到卫紫衣居然败过。 看着风先生目中不信之色,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我的确败过,我本来绝不想再提的,可是我发现,世上并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 风先生道:“正因为你败过,你的壮志才会消磨?” 卫紫衣道:“不是消磨,而是改变。” 风先生道:“改变?” 卫紫衣道:“是的,我忽地发现,一个人的理想并不是只有一种方法实现,我于是知道,我想让后世记得我这个人,记得我所做的事,还是有很多方法的。” 风先生道:“所以你做了大侠。” 卫紫衣道:“可是我知道,你不想做大侠。” 风先生道:“是的,别人做过的事情我就绝不会去做。” 卫紫衣道:“其实你所做的事情,别人也做过。” 风先生道:“可是他们并没有成功。” 卫紫衣道:“也许你也不会成功。” 风先生道:“是的,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 卫紫衣道:“可是你还想做下去。” 风先生道:“是的。” 酒已空,话已尽。 天色已黎明。 ※※※※※※ 长夜将尽。 所有的事情都已到了结局。 这是什么样的结局? 没有人知道。 ※※※※※※ 这时长街上出现了一个老人,他的年纪已老得不能再老,好像就算是一阵风也可以把他送进地狱去。 可是他还活着,并且比大多数人活得都要好一点。 世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 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的右臂是空的。他竟已没有了右臂。 这个人的年纪很轻,尤其是和这个老人在一起,他年轻得的就像一个孩子。 可是他不是孩子,没有人认为田笑是一个孩子。 田笑为什么会和这个老人在一起? 世上有很多的事情,你绝不会想到它会发生,就算它真的发生了,你也绝不会相信。 世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 他们慢慢地走过长街,好像只是想在这春天的清晨里散一散步,享受一下春风。 他们好像都不着急,春天不过刚刚开始,冬天还很遥远。 在这有着醉人春风的清晨,一个老人和田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 灯,明亮的灯。 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灯光越过了高楼,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风先生忽地站起,转身,这一次他面对的是杜飞。 杜飞的脸上没有表情,自从来到这里,他的脸上就一直没有表情。 风先生看着他,目中有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曾有一个赌约。” 杜飞道:“是的。” 风先生道:“现在已到了时候。” 杜飞道:“是的。” 风先生道:“你每天都在苦练,事实上,你那不叫练武,而是对你自己的折磨。” 杜飞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他就像戴了一个面具。 每一个人的脸上岂非都戴着一个面具? 风先生道:“其实你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杜飞道:“我错了?” 风先生道:“一个人最大的悲剧,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你就是这样。”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艳飞飞也是这样。” 杜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剑。 风先生道:“你以后就会明白,世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比一个女人重要,可是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明白。” 杜飞道:“你答应给我一个机会。” 风先生道:“是的,可是无论我给你什么样的机会,你都杀不了我,世上有很多的事情,光靠决心和勇气是不够的。” 杜飞道:“我知道我只要一出手,我就死了,可是我想试一试。” 风先生叹道:“我知道你会试的。可是你不想见一见她?” 她? 杜飞的身体忽地开始抖动,他脸上的肌肉也忽地像被人抽了一鞭。 她? 杜飞好像是在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他用一种非常平静的声音道:“她在哪里?” 可是每一个人都听出他声音中的激动之意。 风先生道:“你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到她了。” 杜飞蓦然回头。 远处有高楼,雕栏玉砌,明烛高挑。 楼上的佳人在望着远方,她目中的凄迷,苦楚,几乎让人心碎。 杜飞的心已碎了。 风先生又叹了一口气,道:“一见倾城,二见倾国,为了她能够活下去,你也不该去死。” 杜飞也在叹息。 他道:“我真的不想死了。” 他望着远方高楼上的人,轻轻地道:“我现在也明白了。” 风先生道:“你明白了什么?” 杜飞道:“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她。” 风先生长吁了一口气,道:“你终于明白了。” 杜飞转身,慢慢地走了出去,因为他已知道,他的路在哪里了。 ※※※※※※ 有风。 风从远山吹来,仿佛已有禅意。 田笑道:“我们快要到了。” 老人轻笑道:“只要不停下来,我们总是要到的。” 田笑道:“可是到了又如何,不到又如何?” 老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他的眼睛忽地亮了,就好像是天上的一对星星忽地飞到了他的眼睛里。 他道:“你好像已有一些明白了。” 田笑道:“可惜还有很多人不明白。” 老人道:“哦?” 田笑道:“得到又如何,失之又如何?所以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 老人叹道:“是的。” 田笑道:“你认为这一战会是如何?” 老人笑道:“胜又如何,败又如何?” 田笑也笑了。 他道:“我以前只知道一件事。” 老人笑道:“什么事?” 田笑道:“我知道败就是死,胜就是暂时不死。这之间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老人笑道:“是的。” 田笑道:“可是我现在却感到好笑。” 老人道:“好笑?” 田笑道:“如果我不去战,岂非既没有胜,也没有败?” 老人道:“所以只有‘无’,才会不胜不败,也就是胜。” 田笑道:“是的。” 老人道:“你本来很想看一看这一战的。” 田笑道:“是的。” 老人道:“现在呢?” 田笑道:“现在我发现,无论这一战如何,天还是天,地还是地,什么都不会改变。” 老人道:“那么你还想不想去看?” 田笑道:“想去。” 老人笑道:“哦?” 田笑道:“因为我要去救一个人。” 老人道:“是谁?” 田笑道:“铁拳。” 老人道:“你莫忘了是他削断了你的手臂。” 田笑道:“可是他本可以杀了我的,但是他只要了我的一只手臂。” 老人道:“不错,你的确该去救他的。” 田笑道:“所以我要去了。” 老人道:“你去。” 田笑的身子掠起,像一只大鹏般飞起,转眼已消失在夜色中。 ※※※※※※ 风先生转身。 他面对着卫紫衣,他的神情立刻变得庄重而严肃。 他缓缓地道:“这一战已不可避免,有很多事情我们不可为,却不得不为。” 卫紫衣长叹道:“是的。” 风先生道:“现在已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卫紫衣看着风先生只说了一个字,这个字是:“请。” ※※※※※※ 夜色忽地碎了,因为有一丝阳光钻出了厚厚的云层。 阳光如刀,割碎了夜色,也割去了人们心中的阴云。 无论这一战的结局如何,这一夜很快就将过去。 这一夜所发生的事情,也将成为活着的人的回忆。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谁生,谁死。 ※※※※※※ 秦宝宝走到了大街上,因为他已没有勇气接受将要出现的结局。 因为他不能看,也不想看。 他从屋子里走出的时候,才发现冷汗已浸透了衣衫,所以,晨风吹在身上的时候,他感觉就像一柄刀。 虽然是春天,仿佛已是冬天,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老人。 老人的脸上带着看透事情的笑容,他的目光充满了怜惜之色。 秦宝宝看到他的时候,忽然觉得目中的泪水将要涌出,他一下子扑到老人的怀里。 老人轻抚着他的秀发,微笑道:“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你真的认为卫紫衣会死?” 秦宝宝抬起头来,目中已有希望之色,他道:“大哥真的不会死?” 老人笑道:“你为什么不走进去看一看?” 秦宝宝道:“可是……” 他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事情发生了,谁都无法制止,我本应该面对现实的。” 老人道:“是的,最聪明的方法就是接受现实,门就在那里,你为什么不进去看一看?” 秦宝宝迟疑着,望着那扇微闭的门。 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看到结局,因为里面已没有声音。 没有声音就是结束。 他忽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不管如何,这个结局已无法更改,所以他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 铁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飞。 他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每一个人做梦的时候,岂非总是有时梦到自己在飞? 不过铁拳很快就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抬起头来,就看到了田笑。 田笑也在看着铁拳,两个人发现对方都在笑。 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却仿佛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铁拳最后只问了一句。 他问:“谁胜了?” 田笑道:“没有胜,也没有败。” 铁拳道:“这就是结局?” 田笑道:“是的。” 老人慢慢地走上街头,发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虽然明亮,可是这双眼睛里却充满了伤心和绝望。 小兰。 像小兰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本不该有这种眼神的。 老人笑道:“你在这里等?” 小兰道:“嗯。” 老人笑道:“你在等什么?” 小兰叹息,道:“我不知道。” 她看着天上渐渐消失的星星,道:“也许我只是想看一看他。真的,只是想看一看他。” 老人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无法接受你?” 小兰道:“因为,因为……” 她不想说下去。 老人道:“你错了。” 小兰惊讶地抬起头来,道:“我还没有说,你就知道我错了?” 老人笑道:“是的,有一些事情,就是不说,也是可以知道的。” 小兰道:“那么他……” 老人道:“他只是一头驴而已。” 小兰不由笑了起来,道:“他是一头驴?” 老人笑道:“有这样一个女人喜欢他,他却无动于衷,这种人不是驴又是什么?” 小兰笑道:“是驴总是要发一发脾气的。” 老人笑道:“要想得到一个男人,当然也要接受他的驴脾气。” 小兰道:“可是……” 老人道:“如果他不喜欢你的话,他就不会对你那么凶,你本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小兰的眼睛忽地亮了。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老人却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小兰道:“什么事?” 老人道:“他受了伤。” 小兰道:“我知道。” 老人道:“他受的伤很重。” 小兰道:“我知道。” 老人道:“也许他活不了几天,也许就算他再活了过来,他也会变成一个白痴。这些你都知道?” 小兰道:“我还是知道。” 老人的目中又有笑意了,他叹道:“现在我不得不带你走了,想不带你走都不行。” 小兰笑了。 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快乐。 ※※※※※※ 高渐飞什么也没有看到。 虽然他一直呆在屋子里,可是他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只有当秦宝宝走进来的时候,他才好像吁了一口气。 秦宝宝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然后他笑了。 他笑的时候,就算是把满天的星星放在一起,也不能形容这一笑的灿烂,辉煌。 卫紫衣却没有笑。 等到后来,当别人问起这一战的时候,卫紫衣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人问道:“你总该知道,这一战是谁胜了。” 卫紫衣道:“我不知道。” 那人道:“你没有死,这一战难道不是你胜了?” 卫紫衣道:“风先生也没有死。” 那人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战难道没有结局?” 卫紫衣道:“是的,没有结局,这一战是没有结局的一战。” ※※※※※※ 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结局的。 高渐飞只知道,风先生本可以有三次机会杀了卫紫衣,可是卫紫衣却还活着。 他还知道,卫紫衣本有一次机会杀了风先生,可是风先生也没有死。 不过,卫紫衣如果不放过这一次的机会,死的也许就是风先生。 只是也许。 高渐飞现在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理想。 每一个人都有理想,高渐飞的理想就是,找一个好工作,然后挣钱。 这是大多数人的理想,高渐飞也从不认为自己和大多数人的有什么不同。 可是他知道自己忘不了秦宝宝的,永远也忘不了。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