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容劫》 楔子 十年来,一缕怪异的琴音,困惑着所有的人,也震慑着整座武林! 魔琴! 鬼琴! 大家都异口同声的称那怪异的琴声是魔鬼所弹奏的! 每当子夜,天台山“天台别院”隔涧相对的接云峰顶,便飘传出一缕琴韵,凡是听到那琴声的人,无不被琴声所迷,随着韵律的变幻而生不同的反应! 十年来,风雨无间,子时一到,琴音便悠然传出。 但那古怪的琴声似乎一成不变的在弹奏着一个曲调,永不更改! 琴声中交织着爱、恨、怨、仇、愤怒、哀伤...... 无数的黑白道高手,想揭开这鬼琴之谜,冒着奇险,攀登危峰,但仅及峰腰,便被那琴声震散了全部功力,一个个狼狈而返! 十年来,没有一个人能登上峰顶,因为没有人能抵拒得了那神秘而恐怖的琴音. 事实尽管如此,但冒险登峰企图揭开这鬼琴之谜的人仍大有人在,当然,没有一个能登上峰顶,也没有一个能保全功力而返. 谜---仍然是谜! 这确实是匪夷所思的事,琴音能震散人的功力! 难道正如十年来的传言,这琴声真的发自鬼手? 但即使是光天化日之下,只要有人登峰,那琴声一样的发而伤人,难道鬼也敢在光天化日里活动? 魔琴! 鬼琴! 一个极端神秘而又恐怖的谜! 一个无法索解的谜! 第一章 鬼琴 时当盛夏,碧天如洗,万里无云,烈阳炎炎,化石流金! 通往天台的官道上,正有着一老一少顶着灼肤如烤的烈日,喁喁而行。 那老的鹤发童颜,面如满月,看年纪在七八十岁之间,但却毫无龙钟之态,双目开合之间,精芒如电。 那年少的约莫十七八岁,身穿宝蓝儒衫,俊美绝伦,但却剑眉深锁,满脸俱是怨毒之色,尤其眼中所含的那股恨意,使人看了不寒而栗。 一老一少,低首而行,谁也不开口说话,似乎都有着沉重的心事。 蓦然── 五条人影,如飞而来,行到老少两人身侧齐齐惊“噫!”了一声,缓下势子,原来是五个花白胡须的老者。 哈哈哄笑声中,齐齐向那老者施了一礼,其中之一道:“原来是‘天目老人吴道维’,二十年不见,你老儿风彩如昔”。 “天目老人”也随声哈哈一笑道:“龙江五老怎的联袂来此,有何贵事?” 那少年侧转身去把眼望着别处,对眼前的人恍若未睹。 “龙江五老”之一脸色一正道:“天目老儿是否也到接云峰凑热闹,一探鬼琴之谜?” “老朽是归途经此,对什么鬼琴的事恕无兴趣!” “此次各大门派选出数十高手再加上各方英雄豪士,迷惑了世人近十年的鬼琴之谜,可能因此而揭开!” “也许!” “啊!这位是令......” “天目老人”敝了那少年一眼,老脸一黯道:“这是老朽故旧之子,飘泊无依,所以带在身边......” “哦,如此说来是令高足了,你老头好福气,收到这么一个资质秉赋上选的传人,在你天目老人调教之下,想必已练就了一身出色的......” “天目老人”哈哈一笑打断了对方的话,道:“老朽没有这个福份收这样的传人!” “龙江五老”的另一个讶然道:“为什么?” 天目老人并不置答向那少年一招手道:“孩子,过来见见龙江五前辈!” 那少年缓缓转过身来。 龙江五老和他一照面之下,不由齐齐打了一个冷战,各自在心里忖道:“这娃儿好重的杀气,好深的恨意,天目老儿可能因此而不敢收他为徒?” 少年上前三步,冷漠的躬身一礼,又回过身去。 龙江五老不由婉惜的摇了摇头。 又是数条人影飞驰而过,看来都是赶往接云峰探查鬼琴之谜的高手。 龙江五老互望了一眼之后,齐向天目老人一抱拳道:“老儿,容改日奉访!” “好说!好说!老朽扫榻以候!” 龙江五老再次扫了那少年一眼,健步如飞而去。 那少年回过身来,向天目老人道:“师父......” 天目老人将手连摇道:“不要叫我师父!” “但你老人家有授艺之德!” “老夫的目的只是要你习技防身,另觅奇缘!” “你老人家一定不肯收晚辈为徒?”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为什么?” “你身负血海深仇,而仇家俱是不可一世的枭魔,你纵习得了老夫全部武功,也难与你那仇魁抗衡,所以老夫要你另待奇缘!” 少年冷漠的面上抹过一片难以形容的色彩,肌肉微微抽动的道:“晚辈承蒙您老人家收容教养,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 “噫!孩子,别说这样的话,老朽只是为故人略表心意而已!” “晚辈想就此告辞!” “什么?孩子,老夫正在替你设法寻觅良师  ” “老前辈盛德心领,晚辈决意自己一叩命运之命!” 天目老人黯然神伤的道:“你一定要走?” “是的!” “孩子,我不勉强你,你现在所学足可防身,不过记住,你身边的那柄断剑且不可落入江湖人的眼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少年下意识的朝腰间一摸,眉目之间煞气更浓,悲声道:“晚辈有一个请求?” “你说?” “请恕老人家指示晚辈的仇家和身世!” “天目老人”身躯徒然一震,激动的道:“孩子,告诉你的时间还没有到,现在告诉你等于是害了你!” 少年苦笑了一声道:“什么时间才能让晚辈知道?” “当你艺成足以谈复仇两字的时候!” “但晚辈的身世....... ” “一样的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一点,你姓许!” “许?” “不错,你姓许!” “那晚辈的名字   ” 天目老人惨然道:“孩子,你的名字老夫也不知道,老夫收留你的时候,你年纪还小,那时,唉......,孩子,有一天我会把一切告诉你的!” 少年恨恨的凝视着远空,让泪水往肚里流。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不知道自己的仇家! 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多少年来,他在隐恨之中长大,他的脑海,除了一部份容纳天目老人的爱外,全被恨所塞满。 天目老人用手抚着他的头顶,慈祥无比的道:“孩子,你有姓,但不能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个名字叫剑仇,许剑仇,意思就是要你记住你身边那半截断剑含有你的血海深仇!” “敬谢您老人家赐名!” “孩子,你还有一个哥哥,年纪大约长你十岁!” “我还有一个哥哥?” “不错,二十年前我曾见过那孩子,你还没有出世,他叫许天祥,不过是否尚在人世就不得而知了!” 许剑仇茫然的点了点头。 天目老人又道“孩子,三年之内,如你别无所遇,就立刻回到西天目山来!” “为什么?” “唉!我已是行将就木的人,我希望你的身世仇家不致因我而泯没!同时老夫当尽一分心为你安排以后的事,以免死不瞑目!” 许剑仇想起十多年来老人教养之德,虽然没有名分,但却亲如祖孙,不由声泪俱下的道“晚辈谨遵您老人家的训示!” “好,孩子,你走吧,自己珍重!” “您老人家也请保重,晚辈血仇了后,当侍奉您老人家以终天年” 许剑仇洒泪拜别了天目老人,踏上莽莽江湖,去追求不可知的命运。 x           x           x 天目老人一代异人,许剑仇在他的陶冶之下,已堪列入武林一流高手之林。 一路之上,但见人影穿梭,络绎不绝,都是奔向天台接云峰方向。 许剑仇心忖:“看情形这些武林高手,都是为了探求‘鬼琴’之谜而来,自己反正去无定所,何不也去跟着瞧瞧!”心念之中,身行一展,渗入人潮之中,向天台山方向涌去。 天台道上,高手如云。 十年来,武林中对这“鬼琴”采取大规模的行动尚属首次,至于能否揭破这“鬼琴”之谜,却是一个大大的疑问。 一条长龙,缓慢的,顺着峰蜿蜒而登,为首的是当今十大门派的高手,随后是江湖中黑白两道知名人士!...... 接云峰高可接天,峰顶白云飘渺若隐若现。 传说中那古怪而又恐怖的琴声就是发自峰顶! 多少年来,无数的武林好手,为了探求“鬼琴”之谜而丧失了功力! 半峰之间,是一小块平阳,至此峰势陡变,再向上便是悬岩峭壁,功力稍差的,根本无法飞升。 那条长龙到了半峰间的平阳上,停了下来,这里便是以前无数次高手所能到达的地方,每一个人的心都是忐忑的,他们都冒了功力被废的危险而登临...... 奇怪的是那“鬼琴”的琴声竟然不见传来。 所有的高手面上流露出既迷惘又恐怖的神色,仰首望着峰顶,如果半刻之后,琴声不传出的话,他们就要开始登峰! 空气在紧张之中透着恐怖! 谁也不能想象那琴声响起之后的情况! 这时,高手群中,一个宝蓝儒衫的俊美少年,也冷漠的随着人们观望! 他就是身世凄迷,背负血海深仇的许剑仇。 突然------- 人群一阵骚动,许剑仇回首望处,只见三男一女,正向场中移来,聚集的高手们波分浪裂让开了一条路,一个个如逢蛇蝎,惊悸的别转了头。 许剑仇大感奇怪,这三男一女是何来路,竟然使江湖人畏惧若此。 三男一女目中无人的大步行来,转眼已临切近。 许剑仇细看之下,不由心中一动,只见那女人豆蔻年华,美赛天仙,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正朝自己射了过来,忙不迭的转眼打量那三个男人。 三人年纪都在二十上下,一式的黑色劲装,胸前各绣了一柄小剑,二白一金。 这一打量之间,三男一女已来到面前不及两丈之地,停下身来。 那少女又朝许剑仇展颜一笑,这一笑大有倾城之惭。 许剑仇冷冷地别过头去。 三个胸绣小剑的少年不自禁的冷哼了一声。 那少女自负为天下第一美女,见这冷漠的少年竟然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笑容一敛,粉面带煞,姗姗向前移了三步,娇眉到极的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许剑仇索性移步走 “别动!” 许剑仇只好回过身来,把一双充满恨意的眼光朝对方扫了过去,这一扫使得那少女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姑娘叫住在下有什么话说?”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少女不由一怔,可能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以这种态度对她说话,半响才道:“你狂傲得可以!”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道:“无理取闹!” “你说谁?” “你!” “我?你知道姑娘是谁?” “在下根本不知道姑娘是谁?” “哼!我偏要告诉你,姑娘叫追魂倩女葛如蕙!” 那一旁的三个少年之中胸前有金色小剑的向其余两个绣白色小剑的一挥手道:“与我拿下!” 两少年各应了一声:“是!”一左一右抢步而出,身形一画,四只手爪,奇幻无比的疾抓而出,迫得许剑仇连退了三个大步方才险险避过。 金剑少年嘿嘿一阵冷笑道:“我以为真的有两下子,才敢如此目中无人,原来是个脓包货!” 追魂倩女葛如蕙不由一皱眉。 两个白剑少年一抓不中,双双冷哼一声,旋身再进,其疾似电,四只手掌幻成漫空爪影,有如瑞雪飘飞,从不同角度卷裹而上。 许剑仇但觉避无可避,闪无可闪,一咬牙双手一圈,分朝左右劈出,但他迟了一步,掌劲未吐,双手腕脉已被对方扣住,不由气得浑身乱颤,目眦欲裂! 四围的高手,一个个噤若寒蝉,冷眼旁观,没有谁敢说一句话。 金剑少年缓缓移步上前,不屑已极的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何人门下,快说!” x           x           x 许剑仇恨恨的哼了一声,恍如未闻! “啪!啪!”两声脆响,许剑仇的俊面之上已现出了十个清晰的指印。 “小子,你说是不说?” 许剑仇目中几乎喷出火来,怨毒至极的狠盯住对方,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啪!”又是一声暴响,右颊之上又叠上了一重指印,口角冒出鲜血来! 人群之中倏地闪出五个花白胡须的老者。 金剑少年毫不为意敝了五老者一眼道:“嘿嘿,龙江五老,是不是看不顺眼?” 龙江五老面色同时一变,其中之一道:“少堡主,这位是......是......天目老人的传人!” “  天目老人的传人?” “不错!” “天目老人又怎样,本少堡主今天就替天目老人管教他!” 许剑仇血红的双目一瞪道:“谁是天目老人门下?” 金剑少年一怔之后,哈哈一笑道:“你不是?小子,你怕给天目老人丢脸是不是?” “放屁!” 金剑少年鹰眼一转,口角浮起一抹阴森的笑意,又是一个耳光拍去! 许剑仇被打得眼冒金星,口喷血沫,俊面紫了半边。 所有的武林人物,似乎心存顾忌,连表示愤慨的人都没有一个。 金剑少年转面向龙江五老道:“你们五位最好还是退远些好!” 龙江五老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闻言之下,竟然半声不吭的退了开去。 金剑少年一挥手,那两个白剑少年松开了扣住许剑仇腕脉的手,退了回去。 那少女冷眼旁观,始终不发一言! 许剑仇腕脉被松,闷哼一声,电闪扑向那金剑少年...... 金剑少年冷哂一声,一扬掌,一股骇人至极的劲道应掌而发,许剑仇在急怒攻心之下,一个劲的猛扑,根本不曾考虑到此点,同时对方出掌其快似电,惨哼声中,许剑仇被劈得飞泻而出...... 四周的高手刷的朝外一闪,露出了更大的空场。 金剑少年意犹未足,跟踪而进,一翻腕,手中已多了一柄金光烂烂的小剑。 许剑仇摇晃着站起身形,用手一抹口边的血渍,厉声道:“你准备把小爷怎样?” 金剑少年阴森的一笑道:“小子,剑堡的规矩,要在你脸上画个十字!” 许剑仇不由毛发逆立,暗道一声完了,想不到会毁在这剑堡少堡主的手里。 眼前金光一闪...... 一声娇喝倏告传来:“张昆,不许你伤他!” 发话阻止的赫然是那美绝天人的追魂倩女,金剑张昆眼中顿时露出一种感然之光,随即又能变为妒恨之色,冷冷的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许你伤他!” 金剑张昆恨恨的哼了一声道:“剑堡的规矩......” 追魂倩女冷笑一声道:“张昆,别和我谈规矩,今天我不许你伤他!” 金剑张昆欲言又止的向追魂倩女看了一眼,收起金剑,恨声向许剑仇道:“小子,便宜了你!” 你字尾音尚荡漾耳际,一掌已告电闪拍出!许剑仇在迭受重创之下,如何能躲,“呯!”的一声,惨嗥又起,张口射出一股血箭,仰面栽倒...... 蓦在此刻...... 一缕琴音,破空传来! 人群之中立时响起一片惊呼之声...... 鬼琴! 鬼琴! x           x           x 许剑仇倒地之后,一股与生俱来的倔强之气,使他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全身血迹斑斑,面颊青肿,凄厉如鬼,戟指金剑张昆,道:“小狗,这笔债小爷要加倍讨回!” “哈哈,凭你,你在做梦!” 追魂倩女粉面凝霜,怒视了金剑张昆一眼,从身边取出一粒丸药,掷与许剑仇道:“这是伤药,接住了赶快服下!” 许剑仇一抬手,把那粒丸药反扫回去,恨声道:“不用!” 追魂倩女不由为之愕! 金剑张昆暴喝一声:“不识抬举的小子!”又是一掌劈去,许剑仇惨嗥得半声,一个身形如断线风筝,飞泻到三丈之外,倒地不起! 琴声凄厉刺耳,如一柄柄的利剑,直朝耳里钻,所有在场的高手,脸色为之大变! 琴声又是一变── 刹那之间,地惨天愁,阴风四起,鬼哭神嚎,日色无光,在场的高手,被这琴音一摧,顿感气翻血涌,一个个面现痛苦之色── 有那些胆气不足的,纷纷飞遁下峰。 功力稍差的纷纷坐地运功抵拒—— 只有极少数的拔尖高手,尚能勉强按捺,使气血不致翻涌,但也惊得面无人色。 鬼琴! 如果真的是发自魔鬼之手,那么人力决无法与之抗衡。 琴声!—— 如巨瀑天降,骇浪滔空,整座山峰,有若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飘摇震荡,恍若宇宙沉沦,末日来临。 那些功力稍差的高手们,已进入了半昏迷状态之中。 功力极高的少数人,这时也额角见汗,意夺神驰。 突然—— 三声裂帛巨响,势若骇电奔雷,像是要撕裂长空般的—— 琴声嘎然而止,在场的高手们,恍若从一场噩梦中醒来,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外,其余的一个个神丧气沮,软弱得像是初生的婴儿,显然他们已在这最后的三声琴音之中,散去了全部功力! 这时,唯一不受琴音所扰的,便是那许剑仇,因他已被金剑张昆劈得昏死过去,一无所觉,仍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那些丧失了功力的高手,一个个垂头丧气,下峰而去。 骇人的一幕过去了,接云峰又恢复了平时的神秘死寂恐怖。 这一役中,至少有两百以上的高手失去了功力!这真是亘古未有的奇事! 场中—— 剩下了三僧一道,四老者,和金剑张昆,追魂倩女及另两个胸前绣有白色小剑的剑堡少年高手等寥寥十二人。 还有一个,便是那生死不明的许剑仇。 十二个高手,在惊怖之中露出了一丝得色,大概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功力确属超人一等,竟然能抗拒得了鬼琴的摧残而仍能保全功力。 金剑张昆哈哈一阵狂笑之后,道:“所谓鬼琴,也不过如此!” 追魂倩女冷冷地敝了他一眼,把眼光转向数丈外的许剑仇。 金剑张昆狂傲的向三僧一道四老者道:“各位是否有胆量登上峰顶查个水落石出?” 长髯及腹的那道人立即接口道:“当然!当然!” 金剑张昆当先纵起身形,两个白剑少年随后,接着三僧一道四老者也飞身而起,十一条人影,疾逾流星的向那绝壁峰顶纵去。 追魂倩女秀眉一蹙,莲步姗姗的走近许剑仇,俯下身去,伸出纤纤玉手一探脉息,微笑着点了点头,怜惜的在许剑仇的俊面之上抚摸了几下!又复凝注了他片刻,粉面之上?谷环缮狭肆蕉浜煸巍?br /> 这些,许剑仇一无所觉。 追魂倩女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了两粒晶莹的小丸,一粒用口嚼碎,涂在许剑仇的脸颊之上,灵丹妙药,果然不同凡响,涂捺之下红肿立见消退,另一粒含在口里,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口对口的用舌尖把那粒丹药送入许剑仇的口中。 片刻功夫—— 许剑仇但觉齿颊生香,身上痛楚全消,俊目睁处,只见追魂倩女坐在自己身侧,一双勾魂摄魄的妙目正一瞬不瞬的注定自己,粉面之上,红霞未退,心中不由一荡,忙一翻身站了起来。 追魂倩女也喜孜孜的立起娇躯,声如乳莺出谷般的脆生生的道:“你觉得伤势怎么样?” 许剑仇冷漠到极的道:“是你替我疗伤?” “不错!” “为什么?” 追魂倩女不由一怔,久久才道:“不为什么,我高兴要这样做!” “在下并不领你的情!” “不过在下恩怨分明,这点好处总有一天会还给你!” 说完转身就走—— 追魂倩女不由粉腮一变,道:“回来,好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许剑仇应声止步回过身来,冷冷的道:“在下又不曾请你疗伤!是你自愿的,我已说过这点好处有一天会偿还你!” 这话说得追魂倩女粉腮大变,杀气隐隐,意不到自己阻止金剑张昆向他下手,免了金剑画面之厄,又不避男女之嫌,为他渡药涂丹,结果他竟然是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一时之间芳心尽碎,怔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许剑仇满身是恨,愤世嫉俗,追魂倩女虽美赛天仙,却无法打动他的心,他的心已被仇和恨充满,容纳不了任何东西,当下再次冷冰冰的发话道:“姑娘如果没有话要说,在下要走了!” 追魂倩女粉腮煞白,娇躯如花枝般乱颤,咬牙道:“不许走!” “为什么?” “我要杀你!” 许剑仇充满恨毒的目光朝对方一扫道:“要杀就动手吧!” “你以为我不敢?” “下手吧!” 追魂倩女粉腮之上杀机陡现,纤掌一扬,一股万钧劲道猝然卷出,劲势之强,惊世骇俗,看来她的功力要在金剑张昆之上。 许剑仇自幼被天目老人收容教养,功力也非泛泛,双掌平推,挟以毕生功力,疾迎而上—— x           x           x 但,追魂倩女的功力,不知要高出他多少倍,掌劲才吐,立感劈出的劲道竟然阻滞不前,心中大感骇然—— 轰然一声剧震,但觉如被万斤锤击,“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直被震飞到五丈之外,“砰!”的一声,重重的摔落地面,昏死过去。 追魂倩女幽怨的叹了一口气,疾走过去把一粒丹药塞入他的口中,轻轻的唤了一声:“冤家!” 一声阴森冷酷的话音从三丈之后传来:“表妹,谁是冤家?” 追魂倩女不由芳心剧震,脸泛红潮,倏地回过身来。 原来金剑张昆上峰之后,不见追魂倩女随来,心中大是犯疑,嘱两个白剑少年先随三僧一道四老者登峰,自己回身来找追魂倩女,可巧正逢上令他刺目钻心的一幕。 他的表妹,不可一世的追魂倩女竟然爱上了这名不见经传的冷漠少年。 追魂倩女隐私被金剑张昆看破,恼羞成怒,杀机满面的向前移近了数步冷冷地道:“张昆,你说什么?” 金剑张昆妒火中烧之下,毫无顾忌,冷哼一声道:“表妹是否爱上了这小子?” “是又怎样?” “可是别人却不爱你!” 这句话大大的伤了追魂倩女的芳心,柳眉一瞪,杀机陡炽,再向前迫近了数步,厉声道:“张昆,乘我还没有下手的时候赶快离开,否则我要你五步亡魂!” 金剑张昆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道:“葛如蕙,我父子对你不错?” “因为这样,所以我要你赶快离开!” 许剑仇因被追魂倩女在劈飞之后,塞了一粒灵丹,所以很快又告清醒过来,颤巍巍的站起身形,忽然敝见追魂倩女和金剑张昆剑拨弩张之势,不由大感奇怪,忖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一路的吗?” 金剑张昆见许剑仇立起身来,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心忖:“都是你这小子生的祸,使表妹变心,杀了你一切太平!”心念之中,猝然电闪扑向许剑仇,金光闪处,一柄小剑已划向对方面门。 许剑仇连心念都不及转,金光已临面门,这种身手简直是匪夷所思,连闪避封挡的余地都没有,暗道一声:“完了!” “你敢!” 娇喝声中,只听见“当!”的声,金光忽敛,金剑张昆暴退五尺,满脸惊怖之色! 追魂倩女已俏生生的站在一丈之外,她究竟用什么功力,在千钧一发之间迫退了金剑张昆,许剑仇根本不曾看得出来! 证诸不久之前,黑白两道的高手对金剑张昆惊惧之态,足见他的身手必定相当骇人,追魂倩女竟能在举手之间迫退了对方,那她的功力就更不可想像了。 “表妹,你真的如此绝情?”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你是否还想回剑堡?” “哈哈,张昆,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许剑仇突然厉声向金剑张昆道:“小子,多蒙赐,他日一并加倍奉还!” 金剑张昆狞笑一声道:“小子,我希望你能有这么长的命!” 许剑仇不理他的话,转面又向追魂倩女道:“追魂倩女,我受了你的药,你劈了我一掌,咱们之间恩怨两消!” 这话说得追魂倩女芳心如割,她为了他不惜与表兄反脸成仇,为了他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而他竟这样的冷酷无情;难道他的心是铁铸的!登时花容失色,娇躯乱颤,脸上又怖出骇人的杀机,她准备毁了这冷面冷心的人—— 金剑张昆见风转舵,堆下一脸奸笑道:“表妹,这种浑小子值不得你为他生气,表兄我替你毁了他罢!” 追魂倩女秀目煞光一闪,道:“张昆,你再不滚我就先毁了你!” 金剑张昆碰了一鼻子灰,一张脸顿成猪肝之色,怨毒到极的瞪视着许剑仇。 x           x           x 峰头之上传来三声撕空裂云的琴声,有如骇电乍闪,奔雷骤发,接着,又传来两声惨嗥,随即一切寂然,三人同时为之心头巨震。 追魂倩女与金剑张昆双双纵起身形,向峰顶射去,山壁陡峭如削,攀升极是不易,刚升得三百丈高下,只见壁间一处突岩之上,似乎伏了两条人影,升上一看,不由头皮发炸,胆颤心寒! 那两条人影,赫然是那胸绣白色小剑的少年高手,早已死去多时,颈项之间,各被切开了一道口子,鲜血还不停滴落,突岩后的壁间,鲜血淋漓,想是在峰顶遇害之后,被抛尸此间,两人面对这两具死状厥惨的尸体,近退失据,不知如何是好! x           x           x 正在此刻—— 一阵沙沙之声,从侧方不远之处传来,两人的心又是一阵猛跳,惊悸的转过头去,只见数条人影,缓慢的顺着石罅岩缝,连抓带滑的向下爬来,赫然是那三僧一道四老者,奇怪,他们竟然没有死? 追魂倩女移身过去,这才看清这八个恢尖的高手面上犹带着惊怖欲死之色,口角血迹殷然,双眼黯淡无光,显然已丧失了功力。 “喂!什么回事?” 八人之中的一个老者,木然的看了追魂倩女一眼,颤声道“鬼——” 鬼什么却没有说出,又自顾着艰辛的向下爬! 追魂倩女茫然的应了一声:“鬼?” 此情此景,她功力再高也不敢冒生命之险登峰一探究竟,不管是人是鬼,总之绝已是极端恐怖的怪物,她忽然想起留在下面的许剑仇,粉面顿现恨爱交迸之色,心想:“我非和他理论个所以然不可,必要时就把他毁了!”心念一决,登峰的勇气顿消,飞身向原地纵落。 金剑张昆本是极端阴残奸滑的人,更没有勇气登峰去探鬼琴之谜,见追魂倩女已经离开,也跟着下峰,任那两个白剑少年的尸体曝在岩间。 追魂倩女下得峰来,已失去了许剑仇的身影,在四周寻觅了半天之后,恨恨的一跺脚道:“天涯海角,姑娘我非找到你不可,我得不到你就毁了你!”她自语数声之后,飞身离去。 一幕轰动江湖大规模的探索鬼琴之谜的大戏,就这样的终场了。 且说许剑仇在追魂倩女和金剑张昆离去之后,也跟着从峰壁的另一侧向上攀登,不久之前两百多名高手被琴音震散了功力,狼狈离去的那一幕,他因在重伤昏迷之中,所以一无所知,还以为群雄都上了峰顶,所以心中了无惧意。 他重伤未愈,加之峰壁陡峭,攀登起来困难万分,但在好奇心的鼓舞下,一鼓作气的牵藤附葛,踏隙蹈罅而上。 日薄西山,冥气四起,夜幕迅速的下垂。 没有月色,只有一层晦暗的星光。 许剑仇登上峰顶,已是筋疲力竭,颓然的躺倒在一从矮树的暗影中。 峰顶是一块半亩大小的方场,月黑风高,鬼火流萤,恐怖,阴森,树枝在夜风吹拂之下,发出一片沙沙之声,有如鬼语秋秋。 奇怪!不见半个人影,不闻半丝人声,难道所有登峰的高手都已遭了不测? 死一般的静寂,加上鬼火飞萤,秋秋鬼语,有如置身幽冥鬼域! 许剑仇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一股股寒气直往上冒。 他想下峰,但已无能为力。 时间久了之后,他反而安静了下来。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传说中这鬼琴都是夜半子时开始传出,何不看个究竟。 星斗参横,子时将到。 他的心不由卜卜的跳了起来,双眼一瞬不瞬的注定那方空场。 期待的事快出现了,他不敢想像那后果—— 一条黑影出现了,出现得那么突兀,像幽灵突然显现—— 鬼! 难道世间真的有鬼? 他不由头皮发炸,全身毛发根根直竖,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 他运尽目力,仍然无法断定那黑影是否是人,因为那只是一个臃肿的黑影,没有具备一个人的轮廓。 他不相信世间真的会有鬼,他想冲上去看个究竟,但全身虚软无力,不由自主的簌簌而抖。 那黑影缓缓矮了半截,像是蹲了下去—— 咚! 一声脆响划过死寂的夜空。 他全身陡然一震,几乎脱口叫出:“鬼琴!” 接着一阵幽抑的琴韵徐徐响起,像情人夜半私语,又似那幽咽的流泉滑下水滩—— 渐渐,他忘了恐怖,忘了置身何地,忘了一切,心神已全被那抑扬的琴声所化。 他似乎听见鸟语,闻见了花香,嗅到了春的气息,进入了一个美妙的梦中—— 琴音一变,陡转凄凉哀怨,如怨妇孤舟夜泣,杜鹃深山夜啼,地惨天愁,草木皆兵,像沙漠里卷起沙尘,日月无光,像箫杀的朔风,席卷大地上的一切。 他缅怀身世,不知不觉泪下如雨—— 琴声愈转愈弱,终至不可闻—— 突然—— 一声裂帛,破空而起,有如风雨骤至,金剑齐鸣,雷惊天地,杀声四起,愈来愈烈,像火山爆发,波涛汹涌—— 无穷的恨,怒,怨毒,一古脑儿宣泄而出。 许剑仇,身不由主的举步向场中走去,他目眦欲裂,血涌如潮,他的观念里只有两个字: 恨! 仇! x           x           x 琴声戛然而止,许剑仇又回到了现实,眼前已失去了那操琴的黑影踪迹,恐怖又乘虚而入,正待—— 一只冰凉的手掌,已搭上了自己的肩背。 许剑仇不由亡魂皆冒,骨软筋酥,本能的向前一欺,电闪转身,却一无所见,那只冰凉的手,仍附在自己肩背之上—— 一个如发自寒冰地狱般的声音道:“你来此何为?” 许剑仇把心一横,反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鬼!” “鬼?” 许剑仇几乎当场晕倒,但一个倔强的意念支持着他,咬牙道:“你真的是鬼?” “不错!” “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 “人间根本就没有鬼!” 回答他的是一阵疯狂的笑声,笑声中似含有无比的怨毒和愤怒,他断定对方是人,决不是鬼,但仍忍不住全身起栗,汗毛直竖,他尽力平静心神,又道:“你是人!” “何以见得?” “如我所料不差,你是一个伤心人!” “伤心人!哈哈哈哈——” 这一问一答之后,许剑仇胆气顿豪,又恢复了平时的性格,冰冷的道:“我说得不错吧?” “你说对了一半!” “为什么?” “我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多了一口气的鬼!” “那你还是人不假!” “不管是人是鬼,为了不使人干预我十年来的行动——” “怎么样?” “我只好杀了你!” 许剑仇不由心头巨震,惊魂出窍,的确,对方要杀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因为现在自己尚在对方控制之下,他毫无反抗的余地。 “你真的要杀我?” “当然!”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面孔?” “可以!” 肩背上的手倏然松开,许剑仇前飘五尺,倏然转身,一看之下,又是一阵毛骨悚然,面对的是一个长发披肩,从头到脚全被布裹住的怪物,仅只面孔之上露出了一双寒星似的眼睛,他无法看出对方的形貌。 那怪人乍见许剑仇之面,也不由“哦!”了一声。 许剑仇心忖:“即使是死,我也不能束手待毙!”立时气贯双掌,冷冷的道:“阁下动手吧!” “你不怕死?” “大丈夫生也何为死何地,有什么可怕?” “现在我杀你了!” “为什么?” “因为你——你——可以替我了却一椿心愿!” “我?” “不错!” “我不懂!” “你当然不懂!” “什么样的心愿?” “现在你别问,随我来!” 怪人最后一个字出口,人已到了方场的边缘,许剑仇不由咋舌,跟着纵身过去,一看,立身这处是绝峰的边缘,下临无底。 “你坐下,不要说话!” 许剑仇茫然的坐了下来。 怪人也朝地上一坐,取出一张黑黝泛亮的小琴,摆在两膝之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弄弦索,弹了起来,仍然是方才所弹的那一支调子。 许剑仇像是经历一场奇幻的梦境,茫然的听他弹完。 怪人声音凄哽的道:“你看见什么没有?” “没有!” “看那对峰的楼顶!” 许剑仇如言望去,穷极目力,果然见对峰一从黑忽忽的楼舍之间的阳台上,有一个白色的人影,不禁诧然道:“你要我看那白色人影?” “不错!” “她该是一个女人!” “不错!” “她在听你弹琴?” “你说对了!” “你为了她而来此弹琴?” “一点不错!” “你弹了十年她听了十年?” “嗯!” 许剑仇错愕得不知所以,天下竟然会有这种奇绝怪绝的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弹,一个听,打发了十年光阴,良久才问出一句话道:“她是谁?” “一个生活在幻影中的女人!” 许剑仇讶异至极的道:“阁下为一个生活在幻影中的女子弹琴?” “不错,这琴声使她在空比中抱着一缕希望而活下去,而我,是为了她的影子而生存下去!” 许剑仇越听越奇,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不懂阁下在说什么?” “停会我告诉你!” “这与阁下方才说的心愿有关?” “不错!” 许剑仇忽地想起那些下落不明的高手,脱口道:“阁下是否看到数百名高手上峰?” “不只有十个!” “十个?” “他们都在琴音之下散了功力,狼狈鼠窜,十个能抗拒我魔琴一叠的高手,上了峰顶,其中三僧一道四老者,在魔琴二叠之下失去了功力,另两个胸绣白色小剑的少年,被我毁了!” x           x           x 许剑仇方始恍然,同时也想到追魂倩女和金剑张昆因了自己不曾随众上峰而脱过了一劫。 “阁下为什么单单杀死那两个白剑少年?” “他们是剑堡的人!” “剑堡?”他心里却想着金剑张昆不正是剑堡的少堡主吗!有一天—— “不错,傲视武林的剑堡!” “阁下与剑堡有仇?” “仇比海深!” “以阁下的超凡绝俗的身手,难道不能复仇?” “能,但我不能,而且将永远不能了!” 许剑仇不由一愣,诧然道:“为什么?” “第一,我不能一日离此,因为我每晚要为她弹琴,否则她不能活下去,同时我既是介于人鬼之间,白昼我不能活动,而剑堡远在千里之外。第二,我还有三个月的活命——” 许剑仇大惊失色道:“你还有三个月的活命?” “是的,三个月,九十天,九十天之后我真的变成鬼!” 许剑仇不由为之黯然,他看出这个怪人必有一番惨绝人寰的遭遇。 “那三个月之后,谁来为她弹琴?” “这就是我的心愿,如果我没有遇到你,那只有埋恨千古,可是,哈哈哈哈,我却碰上了你,这是天意,天公巧妙的安排!” “我!与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的形貌长得和十年前的我一样!” “阁下的意思是——” “我要你代替我!”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激动的道:“阁下要我代你每日在此弹琴?” “不!” “那——” “这件事以后再谈,我在临死之前,要把全部的功力都输送给你!”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如果自己得了这怪人的全部功力,何愁身世不明,大仇不报,但对方如此做的目的何在呢?如果他输出了全部功力,岂不——不,这是惨绝人寰的事,我绝不能接受!”当下一摇头道:“在下不愿接受这种无法报偿的恩惠!” “这不是恩惠,是一种条件交换!” “条件交换?” “不错,就是我方才所说的心愿!” 许剑仇道:“如果阁下有什么事要在下效劳,在下当尽力以赴,至于说到输功一节,恕在下无法应命!” “盛情足感,但如你不接受的话,就不能代我完成心愿!” “为什么?” “你功力太差!” 许剑仇不禁俊面一红,转念之间,又概然道:“不错,目前在下的功力确实太差,但我可访名师,觅奇缘!” “当然,这并非不可能,但我只有三个月的活命!” “你要我在你死前替你完成心愿?” “正是这样!” “我可以拜你为师,学你的武功?” “三个月的时间你能学什么?而且你没有具备百年以上的修为,就不能学我的武功,同时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名份,我们只做个朋友!” 许剑仇骇然道:“阁下已是百岁开外的人了?” “不!和你差不了多少!” “但你说学你的武功需具百年修为,那你岂不是——” “没错,一分修为一分功力,但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比如奇缘之类,正像我现在所说的要把功力输给你,你可以在一日半日之间,具备与我一样的功力,而不必苦练百年,这也属于奇缘之一!” 许剑仇心潮起伏,思绪万千,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事,但想到彼此素无瓜葛而要对方为自己牺牲,他实在不忍也不愿—— 怪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剑仇!” “许剑仇?你也姓许!” “阁下姓许?” “不错,我叫许继宗,我们可以兄弟相称!” “好,那我该称你一声大哥!” “仇弟,哈哈哈哈——我常恨苍天无眼,现在看来冥冥之中仍是有公道的!” 许继宗说罢之后,又是一阵激荡排空的狂笑,纷披的长发,随着笑声而飘拂,许剑仇虽然此刻惧意全消,但荒岭,黑夜,怪人,仍使他不自禁的心泛寒意。 “仇弟,现在我要把功力先输一半给你,你替我去办一件事,最迟不能超过十天,然后你再回到这里,我将告诉你一个惨绝人寰的故事,交托我的心愿,给你全部功力,如何?” “不!” “你不愿意?” “我无条件为大哥你做任何事!” “你要使我遗恨千古?我只有三个月的活命。” “为什么要先给我你的一半功力?” “这样,你可以更有效的去完成这件事,同时,我保有一半功力可以应付外来的干扰,等你回来!” 许继宗话声才停,一晃身躯,一只手已抵在许剑仇的命门之上,一股汹涌的热流,跟着滚滚透入。 “别动,运功导引!” 这猝然的举措,使许剑仇欲罢不能,此刻他若稍一不慎,势将演成悲剧。 他无可奈何的运起本身真元,疾施导引。 一盏热茶的时间过后,许剑仇汗珠滚滚而落,怪人许继宗也告喘息可闻。 两人个时辰之后,许继宗在一声长喘中站起来。 许剑仇也跟着起身,激动无已的道:“大哥,兄弟实在心中不安!” “别说这些废话了,将来你为我做的将超过我给予你的!” “大哥现在要我先办什么事?” “你到南昌西门外三十里凤尾帮坛送一件东西给一个人,这东西关系至大,绝对不能丢失,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谢想!” 许剑仇点点头道:“什么东西这样重要?” “这个你不要问,你只要按址交本人就行!” “送给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人!” “女人?”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名叫将婷,也就是凤尾帮帮主的独生女儿,她长得极美,左腮之上有一个豆大的红印,一看你就会知道,这东西必须当面交付与她,并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送这东西给她!” “如果她本人不在呢?” 许继宗沉思了片刻之后,道:“她不会不在的,万一不在的话,你就原物带回,她如果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已不在人世,你受我临死之托,送这东西给她!并说我至死仍对她内疚!” 许剑仇惑然的道:“为什么要这样说?” “仇弟,不要问为什么,我一切信托你了!” “我会照你的话办到!” “如此,你乘夜下山去吧,记住事完立刻赶回,愈快愈好,也许,唉!也许我活不了三个月!” 许剑仇又是一怔,道:“大哥,你为什么知道三个月必死?” “这事回来再谈!” “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没有!” 许剑仇黯然道:“真的没有?” 许继宗以斩钉截铁的口吻道:“没有!” “那我走了!” “好的,记住这件事关系太大,决不能失误!” “我记住了!” 许继宗从怀中掏出一个半尺宽一尺长的方形布包,递与许剑仇,他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再次道:“仇弟,我们见面只几个时辰的时间,但我等于把生命交在你手般信托你!” 许剑仇激动的道:“大哥,我以生命作证,决不负你所望,再见了!” 身形一展,如夜宵蝙蝠般消失在茫茫暗影之中。 x           x           x 许剑仇跟从天目老人苦练了近十年,现在意外获得鬼琴之主许继宗的一半功力,这一展开身形,其势如流星飞矢,向峰下疾泻而落。 他是第一个知道鬼琴之谜的人! 一夜之间他等于变了另外一个人,人生的际遇真是不可思议。 了遥想着当自己获得许继宗的全部功力之后,就可以上西天目找恩养自己十余年的天目老人,问明身世,血仇! 但当他想起怪人许继宗因此而付出的牺牲时,不由感到这念头近于可耻。 心念之中,已来到日间被金剑张昆连劈重伤的那块半峰平场。 x           x           x 两条人影,向峰上电射而来!心里念头疾转道:“这两条人影必然又是为了探查鬼琴之秘而来,自己既然接受了许继宗一半的功力,应该为他挡上一挡!” 想着,刹住身形,停身峰腰之间的那块空坪中。 转眼之间,那两条人影已临切近。 许剑仇冷冰冰的喝道:“与我停下!” 惊“噫!”声中,两条人影电划而落,赫然是两个狞恶至极的红发老者。 两老者乍见许剑仇之面,惊怖的向后退了三步,及至看清原来是个面如冠玉的蓝衫书生之时,双双一阵震天狂笑,声如鬼哭狼嗥,刺耳至极。 许剑仇再次冷声喝道:“识相的与我滚下峰去!” 两个红发老者之一狞声道:“小子,你算什么玩意儿,敢对老夫兄弟如此说话?” 许剑仇嘿嘿一笑道:“不管什么玩意儿,我要你两滚下接云峰!” 另一个老者声如破锣也似的道:“小子,你听说过绵山二鬼没有?嘿嘿,老夫我叫大鬼潘虎,这位是二鬼潘豹!”说话翘起大拇指朝自己一比,又向旁边的老者一比。 许剑仇冷漠至极的哼了一声道:“不管你是什么鬼,我叫你们滚!” 二鬼潘豹杰杰一声怪笑道:“小子,你敢到太岁头上动土,准是嫌命长了,老夫成全你!” 你字刚落,蒲扇大的手掌,已告劈出。 许剑仇得了鬼琴之主许继宗的一半功力,再加上自己十多年的精修,内力已具惊人火候,当下挥掌疾迎,一股骇人劲道,如山涌出。 “波!”的一声响,二鬼潘豹当场被震退了三步。 二鬼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这蓝衫书生有这高的造诣。 许剑仇一招得手,欺身进步,又向对方劈出一掌。 二鬼潘豹怒哼一声,硬封回来。 双方都用足了十成功劲,隆然巨响声中,二鬼潘豹蹬蹬蹬退到一丈之外。 大鬼潘虎蓦地神色一变,疾向二鬼潘豹使了一个眼色,转向许剑仇道:“我兄弟并非无名之辈,你也报个姓名出来?” “许剑仇!” “你从峰顶下来?” “这不用你管!” “你凭什么阻止我兄弟上峰?” 许剑仇剑眉一扬道:“就凭这个!” 说着双掌齐扬,猛劈三掌,势可撼山栗岳。 大鬼潘虎见来势凶猛,岂敢硬接,电闪横飘一丈,避过这骇人的三掌。 二鬼潘豹厉吼一声,身形一划,捷逾鬼魅的欺到许剑仇身侧,双掌曲掼如钩,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抓出。 许不仇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左掌一圈护住胸前要穴,右掌闪电般磺击而出,二鬼潘豹如果不撤势的话,许剑仇固然不免要伤在爪下,但这横击的一掌,足可以使对方送命而有余。 就这电光石火之间,二鬼潘豹身形一旋而开,许剑仇也凛然退了一步。 大鬼潘虎高叫一声道:“兄弟,鬼琴之谜就在这小子身上!” 绵山二鬼双双欺身上步。 这一来,却勾起了许剑仇的杀机,心忖:“我如果让你两着下峰,把这话传出江湖,岂不遭透,今后势将成为众矢之的,恐怕过步难行!”心念未已,绵山二鬼已告双双发掌攻来。 许剑仇钢牙一咬,双掌挟以毕生功劲,猛劈而出。 惨嗥声中,绵山二鬼各各喷出一股血箭,踉踉跄跄的倒下不迭。 许剑仇冷哼一声,旋身疾进,双掌再并劈出,两条身影,应掌飞泻而出,叭!叭!两声,撞在一块岩石之上,红光现处,脑浆迸裂而死。 他第一次杀人,难免心中一窒。 x           x           x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你叫许剑仇?”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震,电疾转身,见这发话的是一个鹰鼻削腮的中年文士,胸前赫然绣着一柄红色小剑,登时火高三丈,气贯胸膛,自己被剑堡少堡主金剑张昆打了三个耳光,劈了两掌,而鬼琴之主许继宗与剑堡之间又是仇比海深,当下冰寒至极的哼了一声道:“是又怎样?” 那中年人阴森的一笑道:“是就好,免得以后相逢不识,错过了!” 许剑仇不由一愣,不知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冷声道:“阁下是剑堡中人?” “嘿嘿,剑堡属下,标识显明,这还用问,大爷我叫短命秀士周平,黍掌剑堡师爷之职——” x           x           x 一声裂帛也似的琴声,破空而起!—— 短命秀士周平登时脸色大变,匆匆的道:“许剑仇,咱们有缘再见!” 最后一个见字传来,人已在十丈之外。 许剑仇不由悚然而震,心想糟了,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听口气可能目睹自己从峰顶下来,目今江湖中黑白两道,都在探查鬼琴之谜,自己的麻烦大了,如果因此而误了许继宗交托的事,岂不——决不能让他走脱! 又是数声撕空裂云的琴声传来。 许剑仇暴喝一声:“哪里走!” 身形似电,疾追下去,对方身法快得出奇,只这转眼之间,便消逝无踪。 许剑仇懊丧不已,疾扑官道,向南昌方向驰去。 他一路盘算着到了凤尾帮总坛之后,如何能使将婷现面,而把许继宗的东西交与她!这真是一个难题—— 他与她素未谋面,不过照许继宗所说她长得很美,年在二十余岁之间,左腮之上有一个豆大的红印,只要见面,不难认出,难在于如何使她现身,许继宗一再叮嘱,这件事不能使任何人知道,自己当然不能明闯凤尾帮。 正行之间,忽听数声凄厉至极的惨嗥充耳而来,心中不由一惊,忙不迭的缓下身形,察那惨嗥声似乎传自官道旁的一片苍林之中。 他毫不迟疑的穿林而入,一看之下,不由毛骨悚然。 只见林中隙地之上,横七竖八的躺了近二十具尸身,清一色的是灰衣芒履顶有戒疤和尚,细看那些尸体,周身不见伤痕,但皆都面现极度惊怖之容,面也扭曲得变了形,显然是被一种极为怪异的功力所伤。 许剑仇这一骇非同小可,这下手的人功力之高,手段之辣,恐怕世无其匹,自己闻声而来,也不过转眼之间的事,近二十的佛门弟子竟然悉数死亡,行凶的人踪迹不见,他愈想愈觉得骇然。 为什么死的全是佛门弟子? 这行凶的人为什么要向这群和尚施毒手?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的话,这些被的和尚准是少林僧人无疑,但这恐怖的人物为什么要对少林僧人下毒手呢? 他茫然不得其解。 此地距天台山接云峰不过百里之遥,莫非这些和尚是参与探索鬼琴之谜的少林高手,功力被琴声震散之后,归途逢仇—— x           x           x 惨嗥之声,又告遥遥传来! 许剑仇暗道一声:“又有人遇害了,不知是些什么样的人!” 身形疾展,穿林而出,眼前是一道山环,官道正中,赫然又是十几具死尸,死状和那些僧人一样,更奇怪的是这些死者全是道家装束。 许剑仇一看之下,忍不住头脑发炸,心惊胆寒。 这行凶的人在半盏茶不到的时间,连切了数十僧道,确属怪论人听闻。 他极目四望,胆见除身后的苍林之个,其余三面,开旷平坦,没有任何足以阻挡视线的物体存在,但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一声轻微的呻吟,传自尸堆之中—— 许剑仇四顾之下,只见一个被另一具尸体压住的道士,手脚微动,显然还没有断气,当下忙把尸体移开,用手一探,虽说脉息仍在微微跳动,但已离死不远了! 心想,如果能使这道士复生,不难从他口中探出真相。 疾伸右掌,抵住那垂死道士的命门大穴,攻入一股真气! 一声长长的喘息之后,那道士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 许剑仇大声道:“你们是否武当门下,谁下的毒手?” 连问数遍,那道士嘴唇一阵牵动,但却发不出声音,许剑仇摇摇头,真力陡运,又逼入一股真元,左手疾点那道士的数处大穴。 那道士双眼倏睁,但仍布满惊怖至极之色。 许剑仇再次问道:“你是否武当门下?” 那道士半晌才迸出一丝细如蚊蚋的声音,道:“——是——武当——” 许剑仇心中一动又跟着问道:“你们是否由天台接云峰探索鬼琴之谜后回程?” “——不——错——” 那道士眼中仅余的一点光彩逐渐消失,眼皮徐徐下垂。 许剑仇不由大急,高声道:“是谁下的毒手?谁?谁杀害你们?” 那道士嘴唇又是一阵嗡动。 许剑仇急出了一身冷汗,连声道:“谁?谁是凶手?——” 那道士似乎也在拚命的想说出话来,嘴唇急剧的抖动,终于迸出了几个模糊的字道:“追——追——刹——” 许剑仇心中一震,道:“是不是追魂倩女?追魂倩女——” 那道士的头一偏,死了! 许剑仇无可奈何的站起身形,望着那些尸体出神,忖道:“莫非真的是追魂倩女所为?她为什么要杀害少林武当两派的弟子呢?这些被害者既是自接云峰而来,那死前已经被鬼琴散去了功力,追魂倩女杀害失去武功的人,这手段未免太过酷毒了——” 又转念道:“管它,我还是先赶到凤尾帮总坛办正事要紧!” 转身正待离开—— 破空之声倏告传来,三条人影急闪泻落道中。 赫然是三个白眉老和尚。 三个老和尚向道中的尸体扫了一眼,齐齐宣了一声佛号,然后把目光转到许剑仇的身上,其中之一激愤的道:“少施主所纪轻轻,竟然这般心狠心辣,杀害失去武功的人——” 许剑仇全身为之一震,道:“大和尚,你说什么?” 那白眉老僧道:“少施主造此无边杀孽,上干天和——” 许剑仇气得浑身直抖,大声道:“出家人怎可以血口喷人,凭什么硬指在下是杀人凶手,请教三位法号?” 那和尚宣了一声佛号道:“罪过,罪过!老纳悟本,这两位是敝师弟悟性,悟禅,黍居少林本寺达摩院长老,只因本门弟子参与探查鬼琴之谜,老纳等三人奉掌门法谕前来缓手,一步来迟,众弟子已被鬼琴废去武功,适才老纳等亲见少施主俯身尸堆之间,而且这一个时辰之内前后皆无人经过,若说不是少施主所为,恐怕——” 另一个悟性长老接口道:“少施主肆虐少林武当两派弟子,意在何为?” 许剑仇怒目切齿的道:“在下郑重声明,此事决非在下所为!” 悟禅长老宏声道:“请施主提出证据,证明不是施主所为?” 许剑仇怒极反笑道:“请三位长老提出证据,证明这件凶案是在下所为!” 为首的悟本长老白眉一扬,道:“这些弟子刚死不久,现场只有施主一人,难道还不足以证明?” 许剑仇肺都几乎气炸,怔立了片刻之后,道:“三位可肯听在下一言?” “请讲!” “适才有一位道长在临死之前,曾说出凶手是追——,他仅说了这一个字,便已断气亡身,三位可想得出有什么人名号之内有追字的曾与贵派和武当派结怨?” 三长老深思有顷,各摇了摇头,悟禅长老又道:“施主这话老纳等不敢说是假,但却是死无对证的话,难以取信!” 许剑仇不由怒意横生,冷傲愤世之性突发,沉声道:“三位的意思要怎么办?” 悟本长老道:“请少施主同老纳等返回少林,由本派掌门人发落!”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道:“在下没这个空!” 悟性长老立即沉声道:“恐怕由不得施主你不去,这两派数十条人命难道就这样算了?” “我说过不是我所为!” “口说无凭!” 突然—— 一条人影从山环之后飞转而出,到四人身前停下身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和尚,身形才定,一眼看见许剑仇,不由蹬蹬蹬退了三个大步,惊悸的向三个老和尚道:“禀长老,这位是——是——” 悟禅长老见事有蹊跷,急声道:“是什么?” “好像是传说中的蓝衣书生许剑仇——他——他是接云峰上的人!” 许剑仇不由心中巨震,知道必是那剑堡师爷短命秀士周平见自己阻止绵山二鬼上峰,并掌二鬼,所以传出了江湖—— 心念未已,只听悟本长老道:“施主叫许剑仇?” “不错!” “如此说来所谓鬼琴不过是一般江湖人的揣测讹传,世间何来鬼怪,施主想必是鬼琴的传人无疑了!” 许剑仇深悔自己下山之时错了一着,弄成如此局面,当下冷冰冰的道:“无可奉告!” 悟性长老突然若有所悟般的厉声道:“施主是否因彼等闯接云峰探视而予以追杀?” 许剑仇有口难辩,气得七窍生烟,急不择言的道:“是又怎样?” 少林三长老连同那小和尚,同时脸上变色,悟本长老如宏钟般的道:“如此说来,施主已承认是鬼琴的传人,也是杀人的凶手了?” 许剑仇正待回答,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大和尚,你们错了,杀人的凶手不是他!” 老少四僧同感一震。 许剑仇回首望处,不由气冲斗牛,飞身便扑! 第二章 无妄之灾 这突然现身说话的,正是那追魂倩女葛如蕙。 因为那武当道士临死之时,说出凶手是追,追什么可没有说出来,许剑仇听清了一个追字,而忽略了另一个刹字,怀疑凶手是追魂倩女,她这一现身,便更认定自己所料不差,登时气冲斗牛,飞身便扑。 悟本和尚高叫一声:“阿弥陀佛,施主不可再次行凶!” 随说随劈出一掌。 达摩院三长老,在少林派来说,是硕果仅存的三个高手,功力冠盖全派,该派七十二种绝艺之中,三长老各习得了一种,悟本和尚是佛门金刚掌,悟性和尚习的是罗汉拳,悟禅和尚习的是佛手印,其中随便一种均可傲视江湖。 悟本和尚这一出掌,威力岂同小可。 许剑仇估不到悟本会猝然出掌,扑出的身形,被震得倒翻而回。 追魂倩女一怔之后,荡意盎然的一笑道:“哟,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剑仇横眉竖目的道:“什么意思,我要杀你!” 追魂倩女闻言之下,笑容忽敛,粉面骤寒,道:“你要杀我?” “不错,我要杀你这毒如蛇蝎的女人!” “我毒在什么地方?” “你自己心里明白,何必多问!” “凭你要想杀我?” “不信你就试试看?” “追魂倩女”面上倏涌杀机,厉声道:“许剑仇,你把话说清楚一点,否则我马上要你的命!” 许剑仇咬牙一哼道:“你杀了人却要我来替你顶缸!” 少林三长老,齐把目光射向追魂倩女,心中惑然不已。 追魂倩女不由格格一阵娇笑道:“许剑仇,我杀了什么人要你顶缸?” “那边苍林之中和眼前的难道不是?” “你依据什么说是我杀的?” “武当道临死吐露的!” “鬼话!” 追魂倩女转面向少林三长老道:“大和尚,你们验过尸身没有?” 悟本和尚道:“老纳已然看过,周身无伤痕,似被一种极其诡异的武功所伤!” “是不是我追魂倩女下的手?” “绝对不是!” “许剑仇,听见没有,你还有什么话说?” 许剑仇这下可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悟本和尚会断定不是追魂倩女下的手?难道武当道士所说的追另有其人?当下冷冷的道:“以什么证明不是你下的手?” 追魂倩女把一双消魂蚀魄的眸子朝许剑仇面上连转几转道:“你去打听追魂倩女杀人的手法是什么就知道了。” 许剑仇大感尴尬,忽地想起了追魂倩女刚刚现身之时说的那句话,难道她知道这杀人的凶手是谁?不然她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想问,但傲气使他开不了口,一时之间,倒弄得无话可说。 当然他也不知道追魂倩女杀人的手法是什么。 悟性和尚忽地转向追魂倩女道:“女施主方才说这杀人的不是他——” 追魂倩女心愤许剑仇见面就向自己出手,心想,让这三个老和尚教训他一番也好,随即一摆头道:“没有的事,我说着玩的!” 许剑仇不由冷哼了一声,心想,好一个刁狡的女人,自己说的话马上不认帐,等我打发了这三个和尚再给你算帐不迟。心念未已—— 悟本和尚疾言厉色的道:“少施主,你是自愿随老纳等回山,还是——” 许剑仇狠狠地盯了追魂倩女一眼之后,打断了对方的话道:“大和尚,告诉你办不到!” “那你是要逼老纳出手了?” “要动就请便,否则在下要失陪了!” 悟本和尚高宣一声佛号之后,肥大的袍袖一扬,佛门金刚掌倏告拍出,罡风匝地,隐有风雷之声! 追魂倩女在接云峰时见过许剑仇的功力,应付一般高手还可以,如果来对付这些武林中上上之选的人物,可就不济了,不由替他捏了一把汗。 许剑仇得了鬼琴之主的一半功力,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双掌一扬,硬接来势。 隆然巨震声中,双方各退了一步。 三个长老不由脸色大变,佛门金刚掌威势何等强猛,对方竟然轻轻接下,与少林第一好手平分秋色。 追魂倩女更是惊异莫名,心想江湖传言他是鬼琴的传人,在接云峰腰掌劈绵山二鬼看来是不虚的了,但,可能吗?当即讶异的道:“许剑仇,你真的是鬼琴的传人?” 许剑仇冷冷的道:“这个用不着你管!” x           x           x 追魂倩女粉面之上一阵热辣辣的,眉目之中杀光倏现,冷冷的道:“许剑仇,你别忘了,若不是我,你的面孔早被金剑张昆划上十字了!” 许剑仇恨声道:“有一天我会剁下他的皮!” “你恐怕还办不到?” “办得到办不到关你什么事?” 追魂倩女气得花枝乱抖,如果换了别人,她早已下杀手了! 悟本和尚向前跨了一个大步,再次扬掌道:“施主再接一掌!” 一股弥天劲气,应声匝地卷出,这一掌悟本和尚用了十成功劲,存心要一掌制伏对方。 许剑仇心中一凛,双掌挟以毕生功劲,猛然推出。 又是一声震天暴响,劲气激荡之中,许剑仇被震退了三步,悟本和尚本人也同时退了一个大步。 悟禅和尚大声向悟本和尚道:“师兄与这等凶残之徒交手不必心存厚道,我要出手了!” 声落,双掌上扬缓缓逼了过去,三步之后,双掌已呈莹白之色。 许剑仇不由寒气顿冒,暗道了一声:“佛手印!” 就在此刻—— 破空之声传处,从山环之后,射来数条人影—— 紧接着“嗖!嗖!”连声,又是近十条人影跟踪而至,先后泻落当场。 来人之中发出数声惊“噫!”,一个声音道:“咦!这些牛鼻子死的和林中那些秃驴一模一样,难道会是他——” 追魂倩女发出一阵格格娇笑,朝来人一扫,娇声道:“来的倒不少!” 来人这才注意到这位女煞星竟然在场,不由同时脸色一变。 悟禅已在来人现身之际,撤回了待发的掌势。 许剑仇环顾之下,见身周站了一大片人影,数在二十之间,老少俱全,其中最惹眼的是一个奇丑的老太婆和四个黑衣少女——全都把目光射向他一人。 不问可知,这些人全为了许剑仇而来,因为他关系着鬼琴之谜。 追魂倩女心念数转之后,移步到悟本和尚身前低语了数声,悟本和尚低眉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道:“女施主,老纳完全信任你,希望女施主言而有信!” 追魂倩女银铃般的一笑道:“老和尚,我葛如蕙愿以脑袋作赌,你放心好了!” 悟本和尚向其余二老一少挥手,转身离开。 许剑仇大感奇怪,不知追魂倩女用什么话打发走了四个少林僧人。 突然—— 人群之中走出一个獐目鼠耳的矮小老头,朝许剑仇打量了一阵之后,阴声道:“你就是蓝衣书生许剑仇?” 许剑仇恨得牙痒痒的道:“不错!” “嘿嘿,那你是鬼琴的传人了?” “是又怎样?” “绵山二鬼是被你劈死的?” “有这回事!” “那好,你与老夫拿出来!” 许剑仇不由一愕,冷声道:“拿什么出来?” “哈哈,小子,别在我神算子面前装蒜,你自己心里明白!” 许剑仇不由心火直冒,俊面一寒道:“神算子,你把话说清楚,否则的话,我对你不客气?” 神算子奸笑一声道:“你只把得自绵山二鬼身上的东西交出来,万事皆休!” 场中众人齐把惊异的目光投射在两人身上,不知神算子口中所说的是什么样的东西。 许剑仇怒声道:“住口,我在绵山二鬼身上得到了什么东西?” x           x           x “那本是老夫所有之物,被绵山二鬼顺手牵羊偷去,老夫一路追了下来,才知道二鬼已死在你的手下,那东西除了我神算子,任何人得到形同废物。” 许剑仇看对方的神情,谅非虚语,但自己在掌劈绵山二鬼之后,随即离开,别说得到什么东西,连看都没有看到,当下面色一缓道:“在下完全不知情,信不信由你!” 那奇丑的老太婆三角眼一翻,阴阳怪气的道:“神算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神算子鼠眼连眨,尴尬的一笑道:“一件祖传之物,不值一谈!” “我问你是件什么东西?” 神算子干笑了几声,并不作答,显然他不愿意在众人之前公开。 奇丑的老太婆见神算子不答她的腔,怒气倏起,粗声喝道:“神算子,识相的别耍花枪,与我直说出来!” 神算子对这奇丑老太婆似乎十分畏惧,犹豫过片刻之后,哭丧着脸道:“万年石胆!” 此语一出,所有在场的人为之怦然而震,万年石胆也属于天材地宝之列,能解任何奇毒,但确如神算子所说,不懂用法的话形同废物。 尽管如此,但这类奇珍异宝对武林人来说,确具有无上的诱惑力。 于是——场中所有的人,眼中顿露贪婪之色,只有少几人例外。 神算子一生以行险使诈出名,武功倒并不怎样高明,他目光一扫之下,已看出众人心意,知道即使这东西真的在这传说中的鬼琴传人之手,在群豪虎视耽耽之下,自己也很难得手,同时对神秘恐怖的鬼琴,他可不敢招惹,目前最好的办法是能激起群豪争夺,使万年石胆易手,然后凭自己的机智再行取回—— 心念之中,扬声向许剑仇道:“小子,你到底拿不拿出来?” 许剑仇肺都几乎气炸,杀机满面的道:“神算子,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劈了你!” 这话使得神算子打了一个寒噤,对方曾活劈绵山二鬼,功力之高可以想见,自己决不是他的对手,当下后退了三步,鼠眼一闪道:“你不承认?”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你腰中是什么东西?” 近二十双贪婪的眼光,齐射向许剑仇微微隆起的腰间。 许剑仇受鬼琴之主许继宗之托,送一件东西给凤尾帮帮主之女蒋婷,到底是样什么东西,他根本不知道,许继宗再三叮嘱,此物如落入江湖人之眼,传扬开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现在神算子这一乱指,麻烦可就大了,不由把神算子恨如切骨,半声不吭,身形一欺,闪电劈出一掌。 这一掌挟十二成功劲而发,他有心一掌把神算子毁去。 神算子见对方劈出的掌劲,有如海啸山崩,狂澜倒卷,不由亡魂皆冒,忙不迭的向旁侧闪避。 许剑仇急怒攻心,一击不中旋身再进,如影附形连劈五掌。 神算子万般无奈之下,那里还顾什么声名,一式懒驴打滚,贴地滚了开去,命虽保住了,但却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群豪本是为了鬼琴之谜而来,想在许剑仇身上探出些梗概,这一来,却把众人的目的转移到了他腰间所带的东西上。 连追魂倩女也相信许剑仇身边所带的必是万年石胆无疑,她现在对他不知是恨还是爱,她曾暗自决定,如果得不到他的爱,她宁可把他毁去。 她为他和表兄金剑张昆破脸成仇,她为他无法再栖身剑堡,而四处漂流,而他,却丝毫无动于衷,她越想越恨,恨不得马上把他毁了。 许剑仇愤恨不已的扫了众人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人影晃处,一个中年高手横拦身前,冷冷的道:“许剑仇,留下东西再走不迟!” 许剑仇俊面一变,杀机陡起,怒哼一声,双掌挟以毕生功劲,电闪般猛劈而去。 场中空气在许剑仇一出手之间又呈紧张。 惨嗥声中,红光迸现,那中年高手头碎骨裂,横尸当场。 场中群豪,不由为之一震。 奇丑老太婆杰杰一声怪笑,身形一划便到了许剑仇面前伸手可及之地,身法快得令人咋舌。 许剑仇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 奇丑老太婆又是数声刺耳的怪笑,把一只谜黑枯瘦如鸟爪的手向前一伸道:“拿来!” 许剑仇目瞪如铃的道:“拿什么?” “嘿嘿,小鬼,我不管你鬼琴的传人也好,魔琴的传人也好,今天如果你不乖乖的拿出来,我就要你好看!” 许剑仇气得浑身直抖,血脉贲张,举掌便劈。 奇丑老太婆冷笑一声,一翻腕连圈数圈,许剑仇的一掌不但递不出去,反而被迫得退了五个大步,不由寒意顿冒,想不到这丑怪物的身手竟然诡奇到这种地步。 其余的高手,齐齐逼近几步,看样子如果奇丑老太婆得手的话,他们将会不顾一切的出手争夺。 许剑仇被一招迫退,心中老大不是意思,武林之大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受了怪人许继宗一半的功力,自忖也可以应付一般的高手有余了,却不道还是如此不济。 奇丑老太婆,再次喝道:“小鬼,你非要我亲自动手不可?” 许剑仇咬牙哼了一声,再度出掌攻向对方! 奇丑老太婆,右掌诡异至极的一圈一划,把许剑仇的掌势封回,左掌五指如钩,疾抓向对方腰间,其快似电—— 许剑仇急切里回掌反切,挫腰旋身,但,却不能完全阻遏对方如电的一抓。 “嗤!”的一声,左肋之下被撕裂一条尺长口子,鲜血立时染了半身,痛入心脾。 这一来激发了他死拼之心,暴喝声中,提聚全身功劲,恶狠狠的连攻一十三掌。 一人拚命万夫莫当,奇丑老太婆功力虽高,也不由被这一轮狠攻猛打迫退了五步。 “好哇!小鬼,如果收拾不下你我就不叫鬼手婆婆!” 厉喝声中,鬼手婆婆掌爪齐施,有若狂风疾雨,真不愧鬼手之名! “呯!”的一声,许剑仇右肩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右臂立时虚软下垂,身形一个踉跄,忍不信闷哼出声,接着一声“嗤!”许剑仇胸衣尽裂—— 鬼手婆婆得意的怪笑一声,暴退五尺,手中多了一个半尺长的布包—— 许剑仇见受托于鬼琴之主的东西被夺,不由魂飞魄散,他曾应许过以生命担保完成此事,如果此物被夺,自己一死事小,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岂不是死不瞑目? 鬼琴之主以本身真元内力助长自己的功力,目的在请自己完成他的一个心愿,同时,他只有三个月的活命,如果出岔的话,百死莫赎—— 当下不顾伤痛,和身疾扑。 “呯!” 他又挨了对方一掌,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一场搏斗,看得在场的高手惊心动魄不已。 许剑仇衣衫碎裂,血迹斑斓,形态惨厉至极,他目眦欲裂的看着鬼手婆婆,咬牙切齿的道:“老怪物,我许剑仇誓要把你挫骨扬灰!” 鬼手婆婆把手中的布包掂了一掂,得意忘形地一阵杰杰枭笑—— 笑声未落,只见一缕极细的银光一闪而没,那布包竟然脱手掉落地面—— x           x           x 场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 许剑仇一看,这出手的赫然是追魂倩女。 鬼手婆婆笑声倏敛,三角眼中逼射出两缕骇人煞光,狞笑一声道:“追魂倩女,你敢和老身作对?” 追魂倩女一声格格媚笑,脆生生的道:“为什么不敢,我这不是出手了吗?” 说着一捐腕,一线银光,电射而出,鬼手婆婆忙不迭的闪身一丈之外,头上本已凌乱不堪的半白头发,根根倒竖,既可怖又可笑。 就在鬼手婆婆闪退之际,三条人影同时电掣般飞身抓向地下的布包。 “找死!” 追魂倩女娇喝一声,手腕连翻,银丝闪动之中,惨嗥立传,血洒头飞,场中多了三具无头的尸身,鲜血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这一下立时镇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高手。 许剑仇不由头皮发炸,他第一次见识了这种既奇诡又残酷的杀人手法,心想,这追魂倩女四字她确实当之无愧。 她为什么突然出手? 她的目的何在? 难道她也觊觎那万年石胆? 抑是—— 神算子像一只老鼠般的静静立在高手群中,两眼不停的闪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鬼手婆婆恨哼了一声,身形有若幽灵鬼魅似的一旋,欺到了追魂倩女身前,两只鸟黑枯瘦的鬼爪一抡,幻成漫空爪影,挟以呼呼劲气激荡之声,罩向追魂倩女,旁观的人根本分辨不出何为招何为式。 追魂倩女旋身振腕,银线飞洒,鬼手婆婆又告骇然惊退。 “小妖精,你敢不用追魂银线和我拚上一拚?” “老乞婆,这有何不敢!” 话声中,两人又斗在一起,身法之奇诡,招式之厉辣,令人目震心悬,叹为观止,这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拚搏,双方都是不可一世的女魔—— 许剑仇也看得出神,几乎忘了置身何地。 四个身影,突然飞身扑向那掉落地上的布包。 许剑仇瞿然惊觉,举掌便劈,掌至中途,突然“啊!”了一声,撤了回来,原来鬼手婆婆那一掌已击碎了他的肩骨,这一用劲,立时痛澈心脾。 眼看八只手爪,迅速绝伦的抓向那布包,必有一只得手—— 追魂倩女被许剑仇那一声“啊”唤转视线,猛劈一掌之后,娇躯猝然弹退五尺,就在这弹身之际,追魂银线又告脱手射出。 红光迸现之中,卟!卟!连声,又是四具无头尸首。 鬼手婆婆一退之后,又告飞风般扑上。 两人又狠斗在一起。 渐渐,两离开那布包又在两丈之外。 许剑仇喘息了片刻之后,俯身去拣那布包—— 一条人影,疾逾电射的擦地滚来,“搜!”的一声,卷走那布包。 鬼手婆婆一眼敝见,身形一划,脱出追魂倩女的攻势之外?缴林洌殉侥翘跞擞埃┖纫簧骸盎厝ィ ?br /> 鬼掌扬处,传出半声惨嗥,那人影连同布包倒射而回。 “砰!”的一声,那人影倒地不起,那布包经这倒地一摔之势,无巧不巧的飞向追魂倩女! 追魂倩女玉腕轻舒,一把捞在手中! 许剑仇汗流挟背的看着他们抢来夺去,惶急如焚,心里比死还要难过十分。 再看那倒地的人影,赫然是那神算子,面目血肉模糊,早已断了气,鬼手婆婆杀人手法之惨,较之追魂倩女毫不逊色。 众高手见布包落入追魂倩女之手,知已无望抢夺,索性退了开去。 鬼手婆婆这一气非同小可,想不到自己毁了神算子,却成全了追魂倩女,厉吼一声,又向追魂倩女扑来! 追魂倩女抖手振腕,银线绕处,硬把对方迫了回去。 就在追魂倩女以追魂银丝迫退鬼手婆婆的刹那,那四个一直冷眼旁观的黑衣少女,突然发动攻势。 黑影闪晃之中,齐向追魂倩女拍出一掌。 奇怪的是只见挥掌,不见吐劲,半丝声息俱无。 难道这四个少女是故意装腔作势? 就在众人惊疑不释之间,怪事发生了,只见江湖中闻名丧胆的追魂倩女竟然在四个黑少女扬手之间,芳容失色,疾退两丈之外。 这一来更使人迷离不已。 x           x           x 许剑仇这时一颗心直往下沉,场中人身手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奇,要想夺回那黑色的布包,无疑是作梦,而且自己右肩骨已碎—— 如果夺不回布包的话,只有远走天涯,再练绝技,把这些出手抢夺的人一一毁了之后,一死以向鬼琴之主谢罪,他在心里作了这样的决定。 追魂倩女一退之间,鬼手婆婆已乘势进扑,两只鬼爪,一袭对方上中两盘要害大穴,一抓向那黑色布包,其势如电。 追魂倩女冷笑一声,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一闪而开,就在这一闪之间,玉腕一振,一缕极细的银光,又告射出—— 鬼手婆婆似乎已料到这一着,在一扑不中之下,引身暴退,这进扑后退,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完成,快得令人咋舌。 四个黑衣少女之中年长的一个,面向鬼手婆婆道:“老太婆,你活了偌大年纪应该知趣一点,及早退身吧!” 鬼手婆婆何等桀骜不驯之辈,出名的心狠手辣,闻言之下怪笑一声道:“丫头,你口气不小,你年轻轻的大概还没有嫁老公就活得不耐烦了!” 黑衣少女粉腮倏变,娇斥一声:“找死!”纤掌迎向鬼手婆婆一扬—— 鬼手婆婆心念未转,只觉一股轻柔的劲风冉冉飘来,在触体的刹那,突然分为无数锐利的风丝,朝全身穴道直钻,登时丑脸变色,亡魂尽冒,总算她功力已臻上乘,在电光石火之间,急闭穴道,飘退数尺,冒出了一身冷汗。 黑衣少女不屑的一笑道:“你不走是不是?” 鬼手婆婆脱口惊呼道:“无影神风掌,你们是搜魂魔姬门下?” 搜魂魔姬四字震惊了所有在场的人,追魂倩女也告芳容惨变。 那些未曾出手的高手们,登时飞遁而去。 鬼手婆婆也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闪身纵离。 许剑仇也告股股寒气直冒,他曾在天目老人口中听说过这三十年前风靡了整座武林的女魔搜魂魔姬,这女魔在三年之间,几乎使武林濒临末日,杀人于举手投足之间,任你拔尖高手,无法在她的手下走出三个照面,后来这女魔忽然自动的消声匿迹,失踪江湖,为了什么至今仍是个谜。 但三十年后的今日,提起这女魔的名头来,仍使人有余悸犹存不寒而栗之感。 想不到她竟然有四个这样年轻的门人出现江湖。 如果搜魂魔姬再度出山的话,武林又将面临另一次末日的恐怖。 空气中隐隐泛出一片恐怖的杀机。 但这四个黑衣少女所带来的恐怖,却不能冲淡许剑仇对失去那布包的忧急。 突然,一道灵光掠过许剑仇的脑海,身形前移数步,向那骇走鬼手婆婆的黑衣女子道:“这些武当道士是你们杀的?” 黑衣女子不经意的一笑道:“不错,还有前面林中的少林秃驴!” 许剑仇不由目眦欲裂,恨恨的哼出声来,她们杀人,自己却遭了无妄之灾,被少林三长老指为凶手,以致弄成这等场面,推源祸首,全在这四个黑衣少女的身上—— 黑衣少女粉面一变道:“你鬼哼什么?” 许剑仇咬牙切齿的道:“有一天我会把你们四个劈成肉酱。” “你这辈子休想了!不过目前还不会要你的命,还有留你活活的价值,爽快告诉你,姑娘我叫追命罗刹,我们四个合称四罗刹,你记清楚了!” “我不会忘记的!” 许剑仇悄然而悟武当道士临死所吐的追字,是指这追命罗刹而言,并不是追魂倩女,自己倒错怪了她了,心念之中下意识的朝追魂倩女投了歉意的一敝,但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布包时,俊面又为之一变。 追魂倩女被他的表情弄得惑然不已。 追命罗刹话完之后,又转向追魂倩女,其余三个黑衣少女,也同时转过面去。 场中空气在一窒之后又呈紧张。 四罗刹为首的追命罗刹冷冷的向追魂倩女道:“你把那布包留下赶快上路吧!” 追魂倩女也同样冷冰冰的道:“办不到!” “这可由不得你!” 随着话声,四罗刹身影一划,纤掌扬处,无影神风掌又告施出。 追魂倩女粉面铁青,玉腕疾震,银丝闪烁,布成了一面芒网,硬把四个黑衣少女的身形阻在三丈之外,不能越雷池一步。 一方使的是追魂银丝见形而不闻声。 另一方施的是无影神风掌毫无破风激荡之声。 一场生死之搏,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进行。 这是武林中前所未闻的搏斗。 虽说是无声无息,但空气却紧张得令人窒息。 但见银线漫空飞洒,掌影霍霍,人影乱晃—— 半盏热茶的时间过后,追魂倩女已告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而四个黑衣少女也似乎感到吃力异常。 许剑仇心中大感奇怪,如果说追魂倩女志在那布包的话,在她得手之后,凭她的功力,大可抽身一走,但她却留了下来! 为什么? 他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布包之中空间包了什么东西,他根本不知道,却因神算子的一句话,而使群豪误认是能解任何奇毒的武林至宝万年石胆,以致引起争夺。 场中四对一的拚搏,看来已近尾声。 追魂倩女的追魂银丝所构成的芒幕,已不似先前的紧密,在四个黑衣少女闪晃跳掷出掌之下,险象环生,形势岌岌可危。 而四个黑衣少女,出手之间,也告缓缓下来。 蓦然—— 追魂倩女凄厉的一声尖笑,银线耀眼,密如雨丝,狂泻猛洒,显然她意图背水借一,忘命一搏—— 四个黑衣少女,齐齐清叱一声,纤掌疾挥—— 闷哼声中,掌影顿息,银线忽敛! 追魂倩女娇躯连摇几摇之后,跌坐在地。 四个黑衣少女,也告同时栽倒! 事实证明,已成了两败俱伤之局! 许剑仇茫然的望着双方,一时之间,倒怔住了。 追魂倩女在一阵喘息之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缓缓前移数步,一抖手,把那布包朝许剑仇掷去,幽幽的道:“拿去!” 许剑仇伸手接住,他愣愕住了! 此举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追魂倩女冒了生命之险,不惜与搜魂魔姬的门下为敌,结果却是为了自己。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布包不啻他的生命,如果失去这布包他将成为千古罪人! 久久之后,他才迸出一句话道:“葛姑娘,你为佬要这样做?” 追魂倩女幽幽的一笑道:“我原先的目的是要杀你,可是——我自己孔雀知道为什么这样做!” 这话说得许剑仇心头一震,茫然不解的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追魂倩女粉面一变道:“因为我恨你!” “恨我?为什么?” “你当真不知道?” “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 许剑仇如坠五里雾中。 追魂倩女用眼一扫四个黑衣少女之后,道:“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好!” 两人都是受伤之身,行动自然不便,半刻之久,才走回那片苍林之内。 “姑娘的伤不要紧吧?” “不要紧!” “姑娘为了在下受伤,甘冒奇险使布包失而复得,在下深铭五中,将来我许剑仇当有所报答!” “你如何报答?” “这个,待我事完之后,愿意替姑娘做一件事!” “任何事?” “不错,即使赴汤蹈火,决不推辞!” “这是你自己说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许剑仇自信还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追魂倩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好!这个暂时不谈,我看你伤势不轻,我这里有治伤灵丹,你不会拒绝吧!” 说着掏出一只精巧的玉瓶,倒了数粒出来,自己吞了两粒,三粒递与许剑仇。 许剑仇伸手接过,想起接云峰时,对方也会一而再的为自己疗伤,虽说她曾劈过自己一掌,但,也许是当时情势所迫的关系,赫然道:“赠药之德,在下一起记下。” “这倒用不着。” 许剑仇忽然想起一事,迷茫的道:“姑娘不久之前用什么方法遣走三个少林老僧?” 追魂倩女卟嗞一笑道:“我向他们保证少林武当两派的弟子不是你杀的!” “他们相信?” “我追魂倩女在江湖中说的话还不至于使人怀疑!” 许剑仇不禁俊面微红。 他本聪明绝顶的人,把前前后后的事情想了一遍,他恍然而悟追魂倩女之所以如此对自己的原因,她爱上了自己!但他身负血仇,身世不明,由天目老人收留,一种自幼培植的恨苗,使他漠视男女之爱,习绝艺,查身世,报血仇,几乎占了他思想的全部,另一个原因是在接云峰腰初见对方之时,他认定她是一个不规矩的女子,先入之见,使他对她无动于衷。 追魂倩女又道:“希望包中真的是万年石胆!” “不是!这完全是神算子那鬼东西胡口乱道的!” “那是什么呢?” “连我也不知道!” “你自己带的东西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受人之托,把它送给另一个人。” “送给谁?” “这个,在下受人之托,恕不能相告!” “既是如此就不说也罢!” 许剑仇略一沉吟之后道:“在下有急事在身,容再相见!” 追魂倩女粉面之上顿时浮起一重幽怨黯然之色,她多么的不愿意离开他,然而她没有理由不离开他,因为他并不爱她,她分不清心里是爱是恨。 当下香唇一咬,道:“许剑仇,下次见面时,也就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 “在下不会忘记!” “好,你走吧!” “走,可没这般容易!” 一声冷冷的话声,倏告传来。 两人同时一震。 随着话声,五丈外的一株大树之后转出两个人来。 追魂倩女一见来人,粉腮为之一变。 x           x           x 许剑仇俊目扫处,不由一阵热血沸腾,来人正是剑堡少堡主金剑张昆和师爷短命秀士周平。 金剑张昆在接云峰腰曾打了他三个耳光,并把他击重伤,还要在他的脸上划十字,幸而被追魂倩女阻止,短命秀士周平在自己下峰掌劈绵山二鬼之际突然现身,后被琴声惊走,自己的得迹传出江湖,全出自他的口。 这两人许剑仇都要杀之而后快。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剑仇不自禁的哼了一声。 追魂倩女低声向许剑仇道:“你走,我来对付!” 许剑仇执拗的道:“不,我非杀了他两个不可!” 就在这转眼之间,金剑张昆已含着一脸奸笑走到近前,先妒恨的敝了许剑仇一眼,然后色迷迷的看着追魂倩女,道:“表妹,我找得你好苦!” x           x           x 追魂倩女不屑的道:“张昆,你与我滚!” 金剑张昆脸色一寒之后,又恢复那付使人恶心的色情之态,道:“表妹,家你要我必要找你回去!” 一旁的短命秀士周平立即接口道:“葛姑娘,堡主——” 追魂倩女杏眼一瞪道:“周平,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你再不识相,当心我取下你的脑袋!” 短命秀士周平尴尬至极的哼了一声,一付敢怒不敢言之态。 金剑张昆贼秃嘻嘻的一笑道:“表妹,姨父姨母早亡,家你和我对你有监护之责,不能任你流落江湖,再说,你跟了这身份不明的小子,未免有辱家声!” 许剑仇不由火高三丈,寒声道:“张昆,咱们之间的帐该算一算了!” 金剑张昆满脸不屑的神色道:“小子,你稍安毋躁,少爷我今天准不让你失望就是!”说完又把脸转向追魂倩女道:“表妹,希望你三思而行,以免后悔!” 追魂倩女冷笑一声道:“张昆,我要你滚!” 金剑张昆脸上倏然掠过一抹阴残的笑意,语意森森的道:“表妹,你不想想三年来我两花前月下——” “放屁!” 追魂倩女粉面之上罩上了一眉恐怖的杀机。 许剑仇虽说心里并没有爱追魂倩女的打算,但仍下意识的望了她一眼,心想原来你们早已—— 心念未已,只听一声冷笑声中,追魂倩女的追魂银丝已告电射而出。 金剑张昆身形一划,闪到三丈之外。 追魂倩女一击不中,就势变式,一翻腕,那缕银芒猝然绕向不远处的短命秀士周平! 这一着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短命秀士周平深知这追魂银丝的厉害,不由亡魂尽冒,闪避对挡,均感无从,急切里塌地矮身,想以懒驴打滚之式避过这致命的一击,但,迟了一步—— 惨哼声中,头顶上连皮带发被铲去了一大片,登时血流满面。 金剑张昆不由目眦皆裂,厉声喝道:“贱人,你竟敢向堡中人下毒手!” 许剑仇已到了忍无可忍泊地步,身形电闪一划而前,双掌猛然劈出。 他恨满心头,这一掌用上了全部功劲,他自得了鬼琴之主的一半功力之后,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掌势如涛,令人咋舌。 金剑张昆冷哼了一声,挥掌相迎,他已知对方掌劈绵山二鬼的事,虽然他奇怪对方何以在短短几天之中,功力骤增,但也不敢轻敌,以十成功劲相迎。 “波!”的一声巨响震,双方各退了一步,显然许剑仇还逊对方半筹。 金剑张昆一阵嘿嘿冷笑,扬手之间,掌中已握了一柄金光闪闪的短剑。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禀! 追魂倩女知道许剑仇决非金剑张昆之敌,正待—— x           x           x 金剑张昆手中的金色短剑,泛起一片金光,不攻许剑仇,反而卷向追魂倩女,快逾电闪,这突来之变,使追魂倩女措手不及,连退了三个大步。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条人影,从不远的树身之后,电掠而出,双双扑向许剑仇。 许剑仇一听风声有异,电掣回身,双掌分朝两条人影拍出。 两条人影,略不稍停,双双划了一道半弧,巧妙绝伦的避开了许剑仇的一击,刷的圈临身前,各攻一掌。 许剑仇一式脱袍让位脱出如剪劲气之外,反攻两掌。 他这才看清来的是两个老者,胸前赫然绣着一柄金色小剑,显然是剑堡特出高手。 那边追魂倩女在一退之后,腾身疾进,玉腕翻飞,把金剑张昆迫得连连后退不迭。 金剑张昆似有意阻止追魂倩女援手许剑仇,一柄金剑舞起漫空金芒,滴水不透,紧紧裹住追魂倩女。 追魂倩女几次想射出追魂银丝,但终觉下不了手。 就在她这一犹豫之间,两个老者已告得手,分别执住许剑仇的左右手。 金剑张昆突地弹身后纵,一闪到了许剑仇身前。 追魂倩女发觉对方的阴谋时,已告迟了一步,两个老者一手执许剑仇,另一只手却分别按在他命门天灵两大要穴之上。 金剑张昆手中的金剑在许剑仇面上一晃,发出一阵得意的奸笑。 许剑仇被执之下,不由目眦欲裂,浑身簌簌而抖。 追魂倩女粉腮罩起一片杀机,厉声道:“张昆,你准备他怎样?” “哈哈,他!他是谁?你的心上人,对吗?不怎么样,按照本堡的规矩给他脸上添个十字,你心疼是吗?” 追魂倩女缓缓前移数步,冷冷的道:“张昆,你敢动他一毫一发,我要你们横尸当场!” 这话并不过份,追魂倩女确有这种功力。 众人心头泛起一片寒意。 金剑张昆手中的金剑又是一晃,道:“葛如蕙,你敢再上三步,我就先毁了这小白脸!” 追魂倩女投鼠忌器,果然停住不动,心念一转之后,道:“张昆,你别忘了他的来路鬼琴,你惹得起吗?” 这话说得金剑张昆脸色大变,连那两老者和短命秀士周平也告心悸神摇不已,的确,鬼琴他们惹不起。 虽然鬼琴十年来从没现身过江湖,但以那能制人死命散人功力的琴声来判断,这怪物功力不知到了什么程度。 短命秀士周平被追魂倩女铲却头皮,险些人头落地,对追魂倩女可说恨如切骨,阴阴的接口道:“葛姑娘,你也别忘了剑堡的规矩,如果堡一怒传下金剑令,天下虽大,恐怕没有你藏身的地方!” “住口,姑娘我并非剑堡属下!” “嘿嘿,就算你不是剑堡属下,但你已公然与剑堡为敌,你知道后果!” “周平,姑娘我就先成全你!” 玉腕一扬—— 短命秀士周平脸色剧变—— 突然—— 金剑张昆高叫一声:“贱婢,你看这里!” 金剑剑尖已抵在许剑仇的额头之上。 追魂倩女气得粉面煞白,杏目喷火,但她莫奈其何,她功力再高,出手再快,也不如对方吐劲划刃的快。 许剑仇心中的难过就别用提了,这种被人当俎上肉的滋味,比死还难受,但他对追魂倩女拚死相护之情,已微有所感,他不愿欠人情债,但事实却逼他接受了这难以补报的人情债。 追魂倩女一时之间,有束手无策之感。 而金剑张昆也只是虚张声势,虽然妒火中烧,恨不得一剑划下,但鬼琴的恐怖和追魂倩女的身手,使他不敢断然行动,否则便是不了之局。 场中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但静寂之中却隐泛杀机。 金剑张昆带同堡中好手,追截许剑仇,一方面是为了鬼琴之谜,另一方面是愤恨他使追魂倩女变心,其实追魂倩女根本就不爱他,只是碍于表兄妹之情,虚与委蛇而已,现在破脸相向,她更无所顾忌。 x           x           x 两条纤纤黑影,电射入场,金剑张昆等同时为之一震。 接着是两声闷哼,许剑仇已落到另外两个黑衣少女的手中,那两个原来挟持许剑仇的两个金剑老者,已双双栽倒在地。 变生仓促,使场中各人骇然变色。 这来的正是那与追魂倩女斗得两败俱伤的四个黑衣女子。 顿时主客易势。 短命秀士周平见势不妙,急向金剑张昆频施眼色。 x           x           x 追魂倩女把金剑张昆恨之入骨,粉面一寒之下,咬牙道:“张昆,我要你的命!” 金剑张昆阴森森的道:“葛如蕙,咱们这笔帐停会再算!”接着身形侧闪六尺,面对当前的两个黑衣少女道:“你们意欲何为,竟敢公然和剑堡作对?” 黑衣四罗刹之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剑堡什么玩意儿,也抬出来唬人!” “什么玩意儿马上就让你知道!” 金芒闪烁之中,身随剑进,凌厉无比的划出一片金色剑风。 发话的黑衣女子,捷逾鬼魅的脱出剑风之外,素手疾挥。 金剑张昆但觉一股轻柔掌风,冉冉袭来,方一触及身体,立化无数锐风朝全身穴道直钻,不禁惊魂出窍,忙不迭的闭穴暴退。 短命秀士周平功力不高但见识却广,骇然脱口呼道:“无影神风掌!” 金剑张昆闻声之下,面目失色,寒气股股而冒,半声不吭,向林外飞泻而去,短命秀士周平也跟着纵起身形。 追魂倩女气无所出,娇斥一声:“你与我留下!”玉腕疾震,追魂银丝已告电射出手!—— 惨嗥声中,短命秀士周平一颗头颅,骨碌碌滚出数丈之外,颈腔里热血迸洒,“砰!”的一声,尸横就地。 四个黑衣女子之中为首的追魂罗刹向追魂倩女轻轻一笑道:“他是你的爱人,是吗?” 追魂倩女不由粉面飞震,答不上话来。 追命罗刹又道:‘你放心,我们不要他身带的东西,也不要他的命,只待我们小姐问过话之后,就还你一个活人如何?” 追魂倩女和许剑仇同时心里一震,忖道:“照此说来,这四个黑衣女子只不过是仆婢之流,她们已怀这高的身手,那她们口中的小姐就无法想像了,难道搜魂魔姬还有女儿不曾?” 四个黑衣女子,联手之下足可与追魂倩女一拚,如果单打独斗,当然不是对方之敌,但此刻许剑仇被她们挟持,稳占上风,追魂倩女必不敢出手。 追命罗刹一挥手,另两个黑衣女子挟起许剑仇便走—— 追魂倩女娇喝:“且慢!” 两个黑衣女子挟住许剑仇之时,本把手掌抵住他的死穴,这一转身举步,那抵住穴道的手无形中一松!——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许剑仇暴喝一声,震腕拧身,脱出挟持,咬牙狠辣两掌,这两掌在急愤交加之下,以毕生功劲而发,威力之强,令人乍舌。 两个黑衣女子做梦也估不到许剑仇会来这一手! 砰!砰!两声,各被劈得踉跄倒退到一丈之外,登时粉面变色。 追命罗刹冷哼一声,飞扑许剑仇—— 银芒一闪,追魂倩女已横拦在许剑仇的身前,射出追魂银丝。 追命罗刹只好硬生生把前扑之势刹住。 场中空气,又转变为空前紧张。 如果双方再来一次硬拚的话,真不知鹿死谁手。 许剑仇孤傲成性,岂肯受追魂倩女的庇护,就在双方倏进乍退之间,身形已电扑而出,掌出如涛,劈向追命罗刹。 追命罗刹虽说身手诡异,神功惊人,但也不敢接许剑仇忘命的一击,娇躯一划,避过正锋,反欺到对方身侧,挥出一掌,划身出掌,其快如电。 许剑仇一掌劈出,遽失对方人影,立感不妙,未及回身—— 追魂倩女心知许剑仇决无法避过对方骇人至极的无影神风掌,就在追命罗刹一划身之间,抖出追魂银丝。 如果追命罗刹吐出神风的话,许剑仇无法幸免,但她自己势必要毁在追魂倩女之下,因为双方出手几乎是同一时间。 追命罗刹先求自保,涌身而退。 另外的三罗刹已在这瞬息之间,成品字形把追魂倩女围住。 追命罗刹一退之后,又逼向许剑仇。 如果罗刹绊住追魂倩女而由追命罗刹全力对付许剑仇的话,许剑仇势必会重落入对方之手。 追魂倩女芳心大感焦灼。 危机迫在眉睫—— 就在此刻——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划空而来,只见一条黑忽忽的东西,直向场中射落。 “嚓!”的一声,入土盈尺,原来是一根黝黑的鸠头拐杖,杖头上系着一对精光雪亮,大如酒杯的银铃。 许剑仇惊愕的看着那突来的拐杖,激奇不已。 四个黑衣女子粉脸之上倏现骇然之色。 追命罗刹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铁杖银铃!” 许剑仇这才想起自己曾听天目老人谈过老一辈人物之中,以古怪孤僻闻名武林的便是铁杖银铃,功力与搜魂魔姬在伯仲之间,生平最是护短,睚眦必报,惹上了她,便是无了无休,但却极少现面江湖,想不到她会突然在此现踪—— 追魂倩女面上一片肃然多色,缓缓走近那根拐杖,从银铃之中,取出一张字条,看过之后,粉面倏然涌起一片杀机,轻轻把拐杖拔起,捧在手中—— 追命罗刹寒着脸道:“你是铁杖银铃的门下?” “不错!” 四个黑衣女子相互交换了一敝之后,飞身离去。 追魂倩女面向许剑仇道:“我奉师命要立刻去办一件事,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身形划空而起,一连两闪消失在林越之中。 许剑仇望着她的纤影,从视线中消失,心里感到一丝薄薄的怅惘。 他转头望了一眼横在地上的两具金剑老者的尸体,恨恨的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剑堡!有一天我许剑仇会劈尽你们这些猴儿崽子!”说罢,飞身出林,踏上官道,疾朝南昌城方向奔去! 第二天日落时分,他到过了南昌城西凤尾帮总坛所在地的枫林镇。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探听凤尾帮帮主的女儿蒋婷的芳踪,但他失望了,据帮中人透露,蒋婷已在五年前失踪,下落不明。 想不到自己不远千里而来却扑了一个空。 见不到蒋婷,鬼琴之主托付的东西就无法交出去,鉴于沿途所遭的风险,他决定尽速赶回接云峰,把这东西原物交回鬼琴之主。 于是—— 他日夜兼程,重返天台接云峰。 这一天过午时分,许剑仇又回到了接云峰下! 他仰首云雾飘渺的峰顶,深深地透了一口气,举步登峰。 他离开接云峰前后一共七天。 一群数在二十左右的武林人物,蹒跚的走下峰来,一个个双眼无神,垂头丧气,投以这身着蓝衫的少年书生惊异的一敝。 许剑仇在心里暗叹道:“又是一群被鬼琴散去功力的人!” 不到盏茶工夫,已抵达峰顶,目光掠处,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只见遍地都是死尸,不下三十余具之多,一个个瞪目裂嘴,五官溢血,死状之惨,令人触目惊心。 他呆呆均立了一刻之久,仍不见那鬼琴之主,现身,不由心泛寒意,忖道:“莫非他已遭了不测,如果他真的遭了不幸,自己问心何安?” 心念之中,展开身形,绕着峰顶飞驰! 一遍,两遍,三遍—— 他搜遍了每一寸可疑之地,但却没有发现类似那全身黑布包裹,仅露两眼在外的鬼琴之主许继宗的尸体。 奇怪! 忽然,一个低沉但却充满了激动的声音倏告传来:“兄弟,你回来了?” 许剑仇心中不由一喜,看样子鬼琴之主平安无恙,但当他游目四顾之下,却不见人踪,当下讶然道:“大哥,你在哪里?” “地下!” “地下?” “不错,山腹之中!” 许剑仇大感困惑,道:“你怎么不现身?” “我怕见阳光!” 许剑仇不禁心中一寒,又道:“这些人是你杀的?” “不错,为了最后这短暂的辰光,在三月之期不到,死神尚未正式伸手之前,我不许任何人剥夺我的权利,所以,他们便毁在我魔琴二叠之下。” “哦。” “现在你走到那块巨石之前!” 许剑仇依言走了过去。 “把手掌伸入第三道隙缝之中!” 许剑仇莫名其所以的照着做了! “向外拉!” 许剑仇用力一拉之下,一道石门应手而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出入的古穴,心中激奇不已,想不到这里还有这种巧夺天工的布置。 “进来!” 许剑仇略不迟疑,跨了进去,那石门在他步入之后,自动关上,一道石级,蜿蜒而下,四折之后,眼前出现一间巨大的石室,桌椅床榻一应俱全。 室顶居中嵌了一粒酒杯大小的明珠,照得室内光明如昼。 迎面石榻之上,背坐着那鬼琴之主许继宗,仅见他身披黑色斗篷,长发纷披而下,连肩胛都遮没了。 虽然他已知道对方是一个别有怀抱的异人,但看了这形状,仍不免有悚然之感。 “现在你坐下来!” 许剑仇依言坐了,却猜不透对方何以不让自己看到他的面目。 “那东西送给蒋婷了?” “没有!” “没有?为什么?” “据凤尾帮中的人说,蒋婷已失踪了五年之久,下落不明!” 鬼琴之主许继宗身形微微一震,久久之后,像自语般的道:“她失踪了,为什么?不可能呀——” “可是,她真的失踪了,整整五年!” “这样好了,那东西仍带在身边,将来你遇到她时,你就交给她,记住,她长得娇美如仙,年纪二十七八岁之间,左腮之上有一个豆大的红印,当然,她也许仍然是一个姑娘,也许——她已成了一个妇人,总之你交给她就是了。” 说完一声悠然长叹,叹息之中似乎包含了无限的辛酸和感慨。 许剑仇也为之一阵黯然,不由脱口道:“你和她之间必有一番情感的纠葛?” “是的,她是一个痴心的女孩子,可惜我们相逢的时间太晚了些!” “为什么?” “我已心有所属!” “那——” “她自誓非我不嫁,我为了酬谢她的一片痴心,答应替她做一件事,探查她父母的死因,我要她等我直到我去找她!” “你不是说她是凤尾帮帮主的女儿?” “那是她的义父母!” 许剑仇茫然的点了点头,暗道:“一个不幸的女孩子!” 鬼琴之主又道:“从现在算起,我还有八十二天的活命,我要在十天之中,传你全部武功,同时输给你全部内力真元,然后你去为我完成那未了的心愿!” 许剑仇不由一阵黯然神伤,凄然道:“你准知一定会死?” “当然,这对于我说的残酷不如说是解脱还来得恰当些,因为我可以从此脱离了半人半鬼的生活!” 许剑仇沉声道:“我能做任何一件事,但不愿意接受你输功!” “不答应也得答应!” “不,那太残酷了!” “我只有两个多月好活,人死气散,功力还不是废了?” “那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愿永远使内心承受不安!” “这是交换条件,没有什么不安的,我说过,你为我做的,将远超过我所给你的,这是造物都一种巧妙的安排——” “不!” “你敢再说一个不字,我就毁了你!” 声音凄厉得令不寒而栗。 许剑仇冷傲成性,毫不迟疑的又说了一个“不”字。 鬼琴之主不由废然一声长叹道:“你为什么这样固执!” “不是固执,而是不忍!” “你要让我死不瞑目埋恨千古?” “但我已答应为你办事!” “你办不到,我要在断气之前,看着你完成!” 许剑仇不由默然,从这次南昌之行,他已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功力太差,实在办不了什么事,但他又不愿接受这种残忍的恩惠—— “现在你听我说!” “请讲!” “你听说过三绝书生其人否?” 许剑仇茫然的摇了摇头。 鬼琴之主纷披的白发一阵拂动,似乎非常激动,接着说道:“三绝书生以剑,掌,貌三样称绝,甫一出道便轰动了整个江湖,也风靡了无数的女孩子,不久之后,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子,这女孩子有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貌,他和她,互相交出了全部的感情!海誓山盟,互约白首——” “他为她谱了一个曲子,叫定情曲,每晚,夜阑人静,他为她抚这曲子!” 许剑仇微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鬼琴之主又道:“但他两的爱情,遭受了天妒,另一个男子以各种手段,横刀夺爱——” “于是,她嫁给了他?” “不,你错了,她的心是永远不变的——” x           x           x 鬼琴之主话声戛然而止,道:“有人上峰!” 话声未落,果然有一阵哈哈宏笑之声,从山腹隙缝之中传入。 许剑仇不由大是叹服鬼琴之主的功力。 鬼琴之主低声道:“你坐着别动”,一长身,穿出石室之外,快得令人乍舌,不大工夫,又回到石窟中来,道:“这是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被人无声无息的直趋接云峰顶。” “什么样的人?” “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 “这人不知来意如何,但可断定的是功力高不可测!” “何以见得?” “这峰腹中空,布满石隙断岩,如有人上峰,只要到了半峰,石隙传音,没有不被发现的,然而这人竟然能直登峰顶才被我发觉!” “你是否要以琴声驱走他?” “不必了,恐怕是白费,这石窟决不虞被发现,我们仍然谈下去,三绝书生竟惨被毁容,面目全非,复被对方打成寸骨寸伤,并给他灌下一种慢怪奇毒,然后抛落绝涧之中——” 鬼琴之主声音中充满了恨,一顿之后,又道:“但天不绝人,三绝书生巧获千年前琴圣所遗的一部秘笈和一粒玄天九转丹,他练就了绝世武功,也获得了百年修为,于是,他满怀怨毒,要去报仇——” “后来呢?” “正当他去寻仇之际,忽然,他发现他的爱人来到他两定情的地方准备一死殉情,因为她认为他已不在人世,而三绝书生因容貌被惨酷的手段摧毁,面目全非,他不敢现身,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为她弹琴!” “弹那首定情曲?” “不错,这一着做对了,琴声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琴声赋给她另外一个生命,她认为这是纯情感召之下,他的幽灵在为她弹琴,从此,每当夜静更阑之际,他便为她弹奏那首定情曲,琴声打发了十年的岁月——” 说到此处,声音已变成哽咽。 许剑仇发觉自己的面颊上,已挂了两滴冰凉的泪珠,接着又道:“三绝书生既然被仇人灌服了慢性毒药,难道——” “他得了奇缘之后,凭深厚的功力,把毒逼在一处经穴之中,但却无法迫出体外,而这毒普天之下,无药可解,到了相当时期仍要发作,发作即不可收拾——” “这毒真的天下无药可解?” “也许有,但除非是奇缘巧合,能得到专解奇毒的武林至宝!” “奇缘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他只有待死的一途!” 许剑仇凝视着这长发披肩,面目全隐的鬼琴之主,心中激动无比,久久之后,他才以沉凝的口吻说道:“你就是三绝书生本人?” “不错!” “你的作法完全不对,而且近于残酷!”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去见她,告诉她你没有死,你们仍可——” “我不能见她!” “为什么?” “我已不是原来的我,不是她记忆中的他!” “你是指你被毁容而言?” “是的,我狰狞如鬼!” “真正的爱情,并不建筑在容貌之上!” “我不忍破坏她完美的记忆,而且她认为我已经死了,是鬼魂在为她弹琴!” “你的想法彻底的错误!” “我不承认,如果我去见她,对她对我都是一种残忍的行为!” “我不赞同!” 鬼琴之主突然发出一阵疯狂的长笑,笑声凄厉刺耳,那不是笑,是哭,是比哭更凄惨万倍的笑。 许剑仇不由头皮发炸,浑身起栗。 笑声渐息,变成了呜咽—— “你一定要坚持你的想法?” “是的!” “如此你看!” 看字声中,鬼琴之主倏然转过身来,许剑仇登时心悸神摇,寒气直冒,他看到的不是人,是鬼,也许比鬼更狰狞丑恶,不由惊叫出声。 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狰狞的面目—— 只见他五官不辨,皮翻肉转,额头见骨,除了双眼之外,口鼻之处,只剩下几个孔洞,森森白齿外露,两腮已完全无存,口开齐耳根—— 如果他乍见这形态,决不会认为对方是人。 他没有见过鬼,但传说中的鬼也没有这般狰狞。 他顿时哑口无言,冷汗涔涔而下。 “如何,你是否还坚持你的看法?” 说完,又是一阵凄绝人寰的狂笑。 许剑仇骨软筋酥,汗毛直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鬼琴之主的情绪才告平静下来,恢复平常的语气道:“兄弟,我现在开始传你武功,以你的资禀,十天的时间是够了!” 许剑仇点了点头。 鬼琴之主又道:“想来你现在必是饥渴难熬了,我们先吃饱肚子再说吧!” 两人到后面一间小石室中,吃了些山果肉脯之类的东西,然后,又回归原处。 “大哥,你说的心愿是否——” “这些以后再谈,现在我先传你鬼琴二叠,本来是鬼琴三叠,但最后一叠,我至今仍无法参悟,我只把衷心诀要传你,这第三叠你慢慢去参悟吧,据遗笈所示,这魔琴三叠一叠比一叠玄奥,这第三叠如果参透了的话,不难成为天下第一人,其威力之大,足可使风云变色,惊天动地,不过,单只一二两叠,十年来还没有任何高手能够抵抗得了!” 于是—— 鬼琴之主开始把他所得自琴圣秘笈的武功,倾囊而授。 其中掌指身法均有,而兵刃却只有魔琴三叠和魔琴三式两种。 十天易过,十天之中,许剑仇已尽得所传。 就在第十天到临的那天,魔琴之主许继宗把本身全部真元,完全输给了许剑仇,使他骤然之间,获得了近百年的功力。 许剑仇无法说出心里的感受,他自誓要完成鬼琴之主所交付的任何一件事。 “大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所要我完成的事了?” “好,听着,第一件寻到那蒋婷姑娘,把那东西交给她!” “是的,第二呢?” “第二件,在两月之内,你必须把陶钧的人头带来见我!” “陶钧,你还不曾告知我他的——” “哦!他是傲视武林的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的首徒!” “如此说来那们姑娘是无敌神剑的女儿了?” “不错,她叫张素娥!一个自小失去母爱的女子!” 许剑仇心头倏地涌起被金剑张昆迭次侮辱自己的恨事,不由暗哼了一声,忖道:“这正是一举两得之事,我正好找他算算帐,同时,他也想到许继宗不提对付张慕南的话,可能碍于张素娥的关系,但我纵使不要他的命,也得使他尝尝毁容的滋味——” 思念未已,只听鬼琴之主许继宗又道:“现在听我说第三件,也是最后一件!” “请讲!” “你以我的身份去爱张素娥!” 许剑仇闻言之下,不由脸色大变,大声道:“办不到!” “你不愿意?” “不愿意!” “你已经有了爱人?” “没有!” “那为了什么?” “第一,她是你的爱人,以她的爱心专一虽死不逾这一点而论,你的话对她是一种侮辱,第二,爱一个人并不是说爱就去爱,这丝毫也不能勉强——” “你的形貌,酷肖当年的我,她决无法认得出来,两个多月之后,我就要死了,此后,她将不再听到琴声,我不能让她因此而结束生命,她太不幸了,我希望你能给她的生命重新点燃火花,我乐意在九泉之下,听到她的笑声!” “办不到!” “你忍心把她赖以活下去的这一丝空幻的希望予以摧毁?” “她知道你已被毁容,而且你的年纪比我大了十岁以上——” “我被毁容她并不曾亲眼目见,至于年龄,更加容易辨说。” “可是我仍然说办不到!” “鬼琴之主许继宗”不由浑身疾抖,眼中竟然蕴了两滴泪珠,嘶声道:“兄弟你不接受我的要求?” “这要求超越了情理之外!” 鬼琴之主许继宗颓然垂下了头,那纷披的长发,随即卷没了他狰狞的脸。 许剑仇心念数转之后,已想到了一个主意,毅然道:“大哥,我答应你,我去爱她!” “真的?” 许继宗霍然立起身来。 “真的!我不骗你!” “兄弟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 许剑仇别有用心的点了点头。 鬼琴之主许继宗两滴泪珠终于滴落,凄声道:“兄弟,你现在就下峰,首先,你先到对峰的天台别院之中,却见张素娥,随后你编过什么故事,只要使她相信就成,然后  ,你就去办第二件事,众今晚起,鬼琴之声,将永远不再峰顶传出,等你办妥第二件事之后,带她到峰上来,我——我——我要在暗中,再仔细的重温一次旧梦,见她——最后——一面!” 说至此,已泣不成声,然后随手取过石兀上缺了一角的鬼琴,颤抖着手递了过去,许剑仇含泪接了! 薄暮迷朦中,许剑仇背上鬼琴下了接云峰。 第三章 钗光泪影断肠人 许剑仇得了鬼琴之主许继宗的全部武功和近百年修为,使他在短短的时日当中,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他怀着怆痛的心情,在薄暮迷蒙中,下了接云峰。 鬼琴之主许继宗传技输功,目的要他替他完成三个心愿—— 送一件东西给蒋婷姑娘! 要他代替他去爱张素娥! 要他去取仇人陶钧的人头来见! 其中二三两项,必须两个月之内完成,因为,许继宗只有八十二天的活命,他要在死前看到这两件心愿的实现。 许剑仇抚了抚背上的残琴,又能摸了摸腰间的断剑,冷漠的俊面上,立时浮现一抹恐怖的杀机,星目之中,也射出两缕骇人的异光。 残琴!包含着一段凄绝千古的爱情,和两个不幸的人,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使命,他要在短短的两月之中,替它的主人完成两个心愿。 断剑!关系着他的身世和血海深仇。 只待鬼琴之主的事辨妥,他就要上西天目山找天目老人问明自己的身世仇家,然后——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得十分惨然。 下了接云峰,转道向与接云峰隔涧相对的天台主峰行去,他放慢了身形,缓缓而驰,他在盘算着在见到那痴情的张素娥姑娘之后,该说些什么! 鬼琴之主要他冒充他去爱她,他答应了,但他真的会这样做吗?那对圣洁的灵魂将是一种亵渎,他心里另有打算。 也许,他的做法近于残忍,但他觉得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如果照鬼琴之主的说法去做,将更残忍,而且他将永远不能心安。 新月像少妇晚妆初罢的眉毛,弯弯地斜挂在林梢,星星在神秘的眨着眼,给大地抹上一层淡淡的清辉。 天台别院在望—— 许剑仇一颗心不由狂跳起来,他将要面对一件很尴尬的事实,他将要以三绝书生许继宗的身份,去会见那不幸的痴情姑娘张素娥。 张素娥是傲视武林的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的女儿,她既住在此地,少不了有剑堡的高手护卫,如果自己明里闯入的话,将极是不便。 心念之中,身形自乍起,有如夜宵蝙蝠,从侧方绕向别院的后进,不带关丝声息。 别院依山而建,范围极大,静悄悄,暗沉沉,笼罩在阴森凄凉的气氛中。 许剑仇怀着一种做贼似的心理,强行按捺紧张的情绪,略一打量之后,像幽灵鬼魅般的飘身进了围墙。 眼前是一片园亭的布设,凉亭水榭,曲槛迥阑,山石花木——在淡月疏星掩映之下,清幽宜人,但他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 他停身在一从花树之后,游目四顾,只见一座假山顶上的亭子里,一个白色的影子,倚栏而坐,头仰得高高的,痴望着对过的接云峰顶。 “是她,她在等待那延续生命的琴声!” 许剑仇在心里暗暗的说,一颗心又忍不住怦怦而跳,他想,该如何现身去—— x           x           x 身后传来一丝极细的沙沙之声,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轻喝道:“你是谁,敢夜闯别院?” 许剑仇缓缓回过身来,不远之处,站着一个两鬓花白的老年妇人。 那老妇见对方不答话,再次喝道:“你到底是谁,再不开口莫怪老身要下手得罪了!” 许剑仇缓缓移近几步,两人之间相距仅及一丈,冷冷的反问道:“你是谁?” “我问你到底来此何为?” “我就是我!” 老妇人不由气得冷哼出声,身形一划,正待——当她看清了眼前的人的形貌之时不由惊悸的尖叫一声,连连倒退。 假山亭上的那白衣女子,对这边的喝声尖叫,充耳不闻,仍痴痴地仰首望着朦胧的接云峰影。 老妇在一骇之后,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 老妇再退了一步,双掌作势护胸,咬紧了牙关道:“你是人还是鬼?” “随你怎么说吧!” “你——你——你真的是三——三——” “不错,三绝书生许继宗!” 这一声说得特别响亮,目的在引起那白衣女子的注意。 老妇一听对方报出名来,身躯猛然一震,仰面栽倒在地。 一个空幻,迷茫,但却悦耳的声音,从假山亭上传来:“妈!你在说谁,说他的名字?——”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震,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不是分明告诉自己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吗?怎么又能钻出一个妈来,难道她不是张素娥,但—— 一声凄然欲绝的幽幽长叹,使许剑仇打了一个冷战,接着只听那白衣女子像梦呓般的哀哀道:“唉!十载悠悠春梦里,子夜琴声伴我魂!” 哀怨之深,用情之痴,使人闻之鼻酸。 许剑仇断定假山亭上的白衣女子是张素娥无疑了,于是,他取下背上的缺了一个角的魔琴,就地坐下,把琴横在膝上,仿照鬼琴之主所弹的曲调弹了起来。 白衣女子突闻琴声,霍地站起身来,一阵顾盼之后,向许剑仇坐的地方,飞射而来,快得令人咋舌。 许剑仇收琴而起,徐徐转出花树—— 两人成了对面之势。 孤星寂,孤剑寒,谁悲失路?人海茫茫!霜天角频催,雪地钟已残。零雁声声,破晓寒!” x           x           x 一缕凄凉的歌韵,颤抖在拂晓的朔风里。天寒地冻,一条黄土路,像冻僵了的巨蟒,死寂地躺着。路边的草叶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霜。在这种时辰境地之中,更增加了歌声的悲凉,真的仿佛是霜天闻晓角,雪地听丧钟。这作歌的,不用说,是个人海伤心人。 这里是荆山脚下的一条马道,正当人山的岔口,如果不是严冬,此刻已有早行人。 歌声,发自道旁不远的林子里,一遍又一遍,像是对命运不平的呐喊。 x           x           x 他是谁? x           x           x 曙色渐开,这时可以看到苦松夹着秃树的林子里,站着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青衣劲装少年,仰着空际,歌声正是从他的口里发出,身影在林木间显得很渺小,是那么的落寞,孤单。歌声停止了,他喃喃自语:“我是谁?我是谁?我……”声音从喃喃而变成了狂叫。 天底下,竟然有这等怪事:不知道自己是谁。 x           x           x 一个黄衣老人,顶着刺骨的寒风,走入林子。到了那劲装少年身后,老人须眉俱白,看上去已是耋耄之年,但精神矍铄,毫无龙钟之态。他缓缓开了口:“孩子,我本该昨晚赶来跟你会合的,但被事耽误了,这种天气,害你等一夜,真是……” 劲装少年转过身来,冷漠地道:“不要紧!”只短短三个字,便又闭上了口。 一老一少,就这么僵立着,谁也不再开口,似乎各怀沉重的心事。那少年两道剑眉深锁着,眉心间现出了两道沟,神色冷漠得使人不愿多看他一眼,偏偏他又长得俊美绝伦,神色与人,显得非常地不调和。 突地,三条人影,踽踽而来,到了临近,口里齐齐惊“噫”了一声,互相一招呼,离开大路,走入林中,目光全投向黄衣老人。来的,是三个鬓角现霜的老者,一色的土蓝布长衫,年纪约在花甲之间。三老者接着哈哈一笑,齐向黄衣老人抱拳为礼,其中似乎年纪较长的一个开口道:“幸会!幸会!二十年不见,铁老风采犹昔!” 另一个稍胖的接口道:“咸阳一别,转眼便二十寒暑了,光阴似箭催人老,我兄弟也……” 黄衣老人也打了个哈哈道:“这叫三班一齐老。不过,老的却是更老了,二十寒暑,弹指而过,令人兴今昔之叹!”摇摇头,又道:“贤昆仲一大早联袂冒寒而行,定有什么要紧事?” 那劲装少年,悄然别转身去,把眼望着林空,对来人恍若未睹。 年长的老者道:“铁老,您是明知故问吗?” 黄衣老人白眉一轩,道:“这是什么话,老朽又不会掐阴阳,算八卦,怎会知道贤昆仲心中的事?” 笑了笑,年长的老者道:“铁老不也是为了‘鬼冢神灯’之事而来吗?” 一声笑,黄衣老人道:“怪不得这两天荆山道上有这多武林同道出没,原来是为了探查‘鬼冡神灯’之谜。老朽只是路过,对什么神灯毫无兴趣。” “噢”了一声,老者道:“武林中人人称道‘芒山老人’一生谨慎,明哲保身,从不沾惹江湖是非,果然不是虚语,连这等大事,都动不了铁老的心……” x           x           x 三老者,也是知名之土“云梦三侠”:年长的叫江超,稍胖的是二侠江凌,胡子最长的是三侠江天。 “芒山老人”抚了抚雪白的长髯道:“江老弟这是明褒暗损吧?老朽很少干预武林恩怨是事实,但也不自私到独善其身的地步……” 大侠江超抱拳道:“铁老言重了,小弟怎敢如此不敬。”顿了顿,又道:“此次由五大门派为首,集体行动,困惑了江湖近十年的鬼冡神灯之谜,可能会揭开。我兄弟是抱着凑热闹的目的来的。啊!这位是……”目光投向了那劲装少年。 “芒山老人”转头瞥了少年一眼,说道:“是老朽一位故人之后……”说到这里,便突然顿住了。 三侠江天开口道:“这么说来,是令高徒了。看来是块奇材,想来已得铁老的真传……” “芒山老人”哈哈一笑,道:“老朽没这大的福份。”说完,朝向少年说道:“孩子,过来见见三位前辈。” 劲装少年缓缓转过身来。 “云梦三侠”和少年一照面之下,不由齐齐皱了皱眉,各自在心里想:这少年怎么这样冷,与他的气质长相极不相称。芒山老儿可能因此而不愿收他为徒,所以才说出没福份那句话来。 “芒山老人”逐一引介,劲装少年分别为礼,片言不发,又侧过面去。 x           x           x 路上,不断有人影掠过,看来是人山查探鬼冢神灯之谜的江湖豪客。 三侠对少年傲慢冷漠的态度,大感不满,互望了一眼之后,作别而去。 劲装少年回过脸,目注老人道:“师父……” “芒山老人”扬手止住少年的话头,道:“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师父,你我没师徒之缘。” 劲装少年面上微微变色,声音略显激动地道:“一日为师,终生不改。您老人家不但有授艺之德,且有抚养之恩……” “授艺的目的在使你能防身,咱们没这缘份,也没这名份。” “您老人家是不屑吗?” “不是不屑,而是不能。”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将来你会明白的。” 劲装少年忧郁冷漠的面上,掠过了一抹痛苦之色,近于木然地道: “晚辈幼遭孤露,身世不明,蒙您老人家带大成人,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不必,老朽只是对故人之后,略尽其心而已。” “晚辈……想就此叩别……” “什么,你要离开?” “……”少年没答话。 “孩子,老夫正竭力为你访名师……” “您老人家的恩德,晚辈谨铭心中!” “你一定要走?” “是的!”眸中现出了坚毅而倔强之色。 “芒山老人”黯然颔首道:“也好,这么多年,老夫一直无法遂愿,你自己去叩命运之门吧,也许你能有所遇。孩子,坦白说,你是一块罕见的练武奇材,必须名匠雕凿,才能成大器。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你身负血海深仇,仇家势可通天,你即使练到老夫这种程度,也无济于事,何况不可能。这就是老夫要你另叩命运之门的缘故。”语音很激动。 “血仇?”这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的事,脸上的肌肉立起抽搐。 “孩子,现在不要去想这问题。” 劲装少年突地下跪,悲声说道:“请您老人家明示。” “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再问也是空的。” “那……那……晚辈的身世呢?” “一样不能告诉你!” “可是……晚辈连个姓名都没有……”面上起了痛苦的痉挛,泪水盈睫。 “好,孩子,老夫就告诉你,你姓方!” “姓方……名字呢?” “你没有名字,老夫收留你的时候,你还小得很。那时,唉!” 劲装少年垂下头,尽量不让泪水流下来。不知道身世,不知道仇家,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这些年来,从懂事开始,便一直生活在自卑与忧郁里。过度的自卑与抑郁,造成了他冷漠孤傲的性格,进而愤世嫉俗。 “芒山老人”沉思了很久,悠悠启口道:“这么着吧,老夫给你取个名字,叫石坚吧!” “石——坚?” “嗯!万石坚,如石之坚,如石之方。刚合你的姓。” “敬谢赐名,晚辈就此叩别!”说着,以额触地。 “芒山老人”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夫舍不得你离开,这些年来,你我相依如祖孙,但又不能不让你离开,因为老朽无法助你成器。这样吧,五年为期,不论你有无际遇,都要回芒山来见我。”顿了顿,又道:“老夫已是行将就木的人,朝不知夕,得趁一口气在,就把所知道的告诉你,除了我,再没第二人能告诉你。” 劲装少年口齿连动,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晚辈记住了!” “芒山老人”伸手抚了抚少年的头顶,略显悲凄地道:“好吧!孩子,你自己珍重,勿堕其志,去碰你的缘份!” 劲装少年现在该为方石坚了。 他想到了十多年来,受老人抚养调教的大恩,虽然彼此之间没有名份,但亲如祖孙,相依为命。如今要分手了,去碰那不可知的命运,谁知道以后是不是能真的再相见,强忍住的泪水,终于滚了下来。 “芒山老人”笑笑道:“孩子,不要流泪,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要轻弹男儿之泪,要坚强!” 方石坚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凄声道:“晚辈祝望有一天能奉养您老人家的天年!” “芒山老人”的老眼红了,强笑道:“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老夫可以告慰了。起来!” 张素娥惊愣的向后缓缓退身,娇躯剧烈的颤抖,口里喃喃道:“宗哥——你——你终于来了,我——我期待了十年,十年——” 许剑仇乍睹芳容,呼吸为之一窒。 美!美得不像是尘世的人! 美!美得像一朵幽谷百合,淡雅,清新! 美!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许剑仇冷漠成性,仍禁不住一颗心狂跳不已。 张素娥在退了数步之后,停下身来,一双充满了迷惘忧凄的眼睛,一不箱瞬的注定许剑仇,自语般的道:“不!这只是梦,不是真实的——” 许剑仇暗地咬了咬牙,道:“娥妹,是真的!” “真的,你骗我,你常常在梦中骗我!” 说着眼中已蕴了一层泪光。 “我不骗你!” “十年了,十年,你到今天才来看我!但,只要你来,我满足了!” “素娥!他——他——” 那被唬晕过去的老妇,已不知在什么时候醒转,一闪身到了张素娥身旁,脸上仍是惊怖至极之色,张口结舌的他了半天,说不下去。 “他——他——他——是——” “他是什么?” “鬼!” 这一声鬼,使许剑仇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妈,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十年前他被他们用剑毁了他的脸,给他服下了无法可解的毒药,打得他遍体鳞伤,抛落绝涧之中,这些,我亲眼看到。” “我知道!” “你知道?不管他是人是鬼,他就是他!” 老妇颤栗不已的转头向许剑仇道:“你生前爱这孩子,现在——现在——你不能——不能——她为你埋葬了青春,幸福,你——只要像往日一样,为她弹琴就够了——” 张素娥悲声叫道:“不!不!他不能再离开我,不能——”泪水,像断了线的珠串,随声洒落,娇躯一纵,粉臂箕张,向许剑仇扑去。 许剑仇不由心中巨震,忙不迭的一闪身。 张素娥一下扑空,哽咽着道:“宗哥,为什么?为什么不抱我?” 许剑仇一阵面热心跳,呐呐不知所对。 那老妇惶然道:“孩子,不可!随我去歇息吧!” “不!妈,你进去,我求你进去!” “孩子,你不听我的话了?” “妈,你爱我就请你不要阻止我,我求求你——请你暂时离开!”说着,硬把老妇推离原地。 老妇叹了一口长气,走了! 许剑仇这才道:“她是你妈?” “可以这样说,十年来,她一直伴着我,她是我奶娘千手观音田玉秀。” 说完,再度向许剑仇扑了过去。 许剑仇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她搂在怀中,软玉温香在抱,一股股似兰似麝的幽香,直冲鼻端,全身有如触电一般,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生平第一次和女人身体相触,那种感受,使他呼吸迫促,血行加速,一颗心快要跳出口来。 一时心猿意马,绮念横生,几乎不克自制。 “宗哥,十年了,你风采如昔,一点也没有变!” “唔!” “你住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景象,我要随你去。” “娥妹,我没有死,我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骗我,你容貌被毁——” ?斫3鹣氚咽虑榈恼嫦嗨党隼矗彼氲饺砑套谀钦绻淼拿婷菜疲妊矍罢馊硕墓熳耍纬闪艘桓銮苛业亩哉眨堑模盟3忠桓雒篮玫幕匾浒桑∮谑腔暗娇诒撸炙趿嘶厝ィ财鹦某Φ溃骸安淮恚冶换偃荩冶凰嵌敬虻醚傺僖幌3冶凰枪嘞铝寺远疽颐挥兴溃业昧似嬗觯一馗戳巳菝病?br /> “真的吗?” “真的!” “哦,不,这是梦,这不是真的,梦醒了,一切又归幻灭,就算它是梦吧,我希望常梦不醒,不可能!我只有把握这短暂的一刻,宗哥,吻我!” 一张樱桃小口,已凑了过来—— 他不能自制,理智的堤防崩溃了,他低下头去,张开口—— 一个意念,电闪心头,这是卑鄙,这是侮辱,我不能这样做,于是,他侧开了面。 他可以这样做,他有这个权利,因为许继宗要他去爱她,然而他心里早有打算,他决不愿意这样做,让这伟大神圣的爱情受到玷污。 “宗哥,你变了!” “不,娥妹,我们坐下来谈!” 两人坐了下来,但她仍枕在他的腿上。 张素娥从发上摘下一只玉钗,幽幽的道:“宗哥,你记得这只玉钗吧!你把它插在我的头上,十年来,它没有离开我,晚上,琴声抚摸我这颗破碎的心,白天,玉钗在陪伴我,我生活在回忆里,我生活在憧憬中,我想,有这么一天,你会来,现在你来了!” 钗光泪影,哀语断肠。 许剑仇不由感到一阵鼻酸。 他想到他身世不明,血仇待报,他必须奔走江湖,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本来面目,如果有一天,她发觉自己的感情受骗,神圣的爱情被污,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许继宗的想法未可夺厚非,他不忍心让她的幻梦破灭,他不愿使那多彩多姿的回忆变质,他愿见他所挚爱的人得到幸福,所以,他要求许剑仇如此做。 许剑仇再次在心里作了决定:“我必须把真实的经过告诉她,虽然他面目全非,但以她爱他的程度来说,她决不会介意,对,我应该这样做!” 但,当他想到许继宗只有两个多月的生命时,他惘然了,他的决心再度动摇。 她能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吗? 张素娥用纤纤玉手,轻轻抚着许剑仇的脸颊,柔声道:“宗哥,你说你并没有真的死,你得了奇缘,恢复了被毁的容貌?” “是的,我不骗你,娥妹!” “宗哥,上天毕竟是仁慈的,我从前认为造物主太过残忍,现在,我要感谢她,她还给我曾经被认为永远失去了的东西!” 许剑仇有苦难言,茫然的应了一声:“是的!” 张素娥又道:“宗哥,我感觉到了,你没有骗我,我真的又得到了你,我的手感觉到你身上的热,我听见你的心跳,你,真的是原来的你,你并没有死,啊!仁慈的造物主——” 许剑仇心乱如麻—— 张素娥半闭着秀眸,幽幽的又道:“宗哥,你永远不离开我了,是吗?” 说着竟然呜咽起来,泪水,打湿了她的发角。 “娥妹,你为什么伤心?” “宗哥,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我怀疑它不是真实的,我怕它像突然来临一样的突然失去,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将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许剑仇心如油煎,他在欺骗一个不幸的女人,一个圣洁的灵魂,他再一次想说出真相,但,他又怕铸成大错,许继宗只有两个多月的活命,他要在死前看到他心愿的实现,而她,在获知了真相,连最后一点幻影也破灭时,将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他仍然开不了口,他不敢冒这个险。 爱她吧!他至死也不愿这样做,那是一种侮慢和亵渎。 “宗哥,你为什么这样残忍?” “残忍?” “是的,当我在初听琴声的头几年,不断的攀登对峰,但我一无所见,一次,两次——无数次,我失望了,我认定那琴声是你灵魂所发出来安慰我的——” “娥妹,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能见你,我在练一种奇功,迫毒疗伤,恢复容貌,我不能功亏一篑——” “宗哥,不管怎样,你终于来了,我永远也不会怪你的!” 说完,侧转身形,玉臂轻舒,紧紧地抱着许剑仇,喃喃的道:“宗哥,吻我,像从前一样!” 许剑仇登时心如鹿撞,一种本能上的反应,使他鼻息粗重,浑身发热,如果再耳鬓厮磨片刻,他将无法自持,他感觉到一种危险的倾向。 离开她!我必须要离开她,否则——等待把许继宗交代的另一件事办妥之后,再设法解决这个问题。 心念之中,他轻轻地推开她的娇躯,道:“娥妹,我将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张素娥娇躯一颤,杏眼睁得大大的,道:“什么,你要离开我?” “是的,只是暂时,不久我会再来!” “不!” “娥妹,你听我说,我必须要暂时离开你,因为我受人之托,要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办妥一件事,这事非常重要——” “什么人托你办事?” “我的恩人,他给了我全部武功,给了我一切,他要我办任何事,我没有理由拒绝,我必须要依限完成!” “什么样的事?” “这个——这个,将来再告诉你,好吗?” “你不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 “十年空幻的梦境,使我怕,我怕你一去不再回!” 许剑仇不由感到一阵鼻酸,沉声道:“娥妹,相信我,我会回来,最多不超过两个月的时间!” “我可以随你一道去吗?” “不!这是一件不能为外人知道的事,我必须单独去完成!” “会有危险吗?” “这个,不会的!” “那在这两个月之中,我将听不到你的琴声?”说完一付泫然欲泣之态,的确,年如一日的一种习惯,遽然改变,是很难堪的事。 许剑仇点点头道:“娥妹,是的,但两个月之后,我将伴着你永不分离!” 口里说,心里却难过  万分,他在欺骗一个不幸而痴情的女人。 张素娥缓缓立起身形,凄然道:“宗哥,我等你两个月,如果两个月你不来的话——” 许剑仇也跟着站起身来,道:“娥妹,我一定会来!” 张素娥徐徐转过娇躯,仰头望着夜空,痛苦的道:“你走吧!” 许剑仇不由一阵黯然,但他不能不走,无限歉然的道:“娥妹,珍重,再见!” 他像是逃避一种可怕的事物般的飞身出了院墙。 身形才落实地,一声轻喝,倏告传来:“停下!” 许剑仇闻声止住身形,一看,赫然是张素娥的奶娘千手观音田玉秀,心中不由一愕,不知她叫住自己是什么意思。 千手观音田玉秀冷冷的道:“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问得突兀,使许剑仇为之一震,暗忖:“难道她已看出了破绽不成,不然她怎会在此伏候?”当下顿了一顿道:“三绝书生许继宗!” “不是,绝对不是!” “何以见得?” “第一,三绝书生许继宗乃是被剑堡割碎面孔,根本无法复原,第二,他的年纪至少比你大十岁以上,虽然你的面貌酷肖他,但只是欺骗人于一时,第三,他被毁容之后又打成寸骨寸伤,并且服下了一种极其霸道的慢性毒药,复被抛入绝谷,他决活不了!” 许剑仇冷笑一声道:“我说过幸获奇缘,得以复原如初——” “住口——” “怎么样?” “还有一点你将无法自圆其说——” “那一点?” “三绝书生许继宗和素娥之间的事,只我一人知道,我们有数面之缘,而你——哼!你却不认识我,这点你将做何解释?” 许剑仇哑口无言,答不上话来,这是一个最大的破绽,许继宗在交托自己这件事的时候,根本没有提及,真是严重的疏忽。 千手观音田玉秀接着又道:“素娥那孩子苦恋成痴,十年来,接云峰上的琴声,使梦想着奇迹出现在而活下去,所以方才我不忍心当面叫破。我怕她经不起这打击——” “可是现在奇迹出现了!” 千手观音冷笑连声道:“如果今晚你不交待明白的话,哼!你就休想离开!” 许剑仇也报之一声冷笑道:“凭你千手观音恐怕还阻止不了我!” “  那无妨试试看!” “千手观音田玉秀看字出口,身形一划,双掌幻成万千爪影,疾抓而出,其势快逾电闪,似乎每一个部位都在掌指控制之下,真不愧千手之号。 许剑仇冷笑一声,蓦然施出三绝书生许继宗所传的飞魔幻影身法,只一闪,便失去了踪迹。 千手观音一抓之下,遽失对方人影,不由大感骇然,这种奇诡的身法,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许剑仇一闪又现出身来,道:“如何?我说你阻止不了我!” 千手观音激愤的道:“你冒充许继宗的目的何在?” “谁说我冒充?” “如果你敢伤害素娥那孩子,我千手观音与你无了无休!”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你很爱她?” “如同已出,我代替了她亡母的地位!” “如此我告诉你,我叫许剑仇!” “许剑仇,你为什么要戏弄好那可怜的孩子?” “不是戏弄,我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谁?” “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 千手观音惊悸莫名的奶了三个大步,颤怕道:“真的?” “半点不假!” “为什么他叫鬼琴之主?” “江湖中称那琴声为鬼琴!” “他真的还在人世?” “当然!不然那琴声由何而来!” 千手观音田玉秀激动无已的恨声道:“我要杀他!” 这话使得许剑仇心中巨震,讶然道:“为什么?” “他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来看素娥这孩子,她为他毁了一生,她——” “他不能来看她!” “又为了什么?” “他容貌被毁,狰狞如鬼,他不忍破坏她既有的完美记忆!” “他错了,素娥爱他,岂会计较那容貌的美丑?” “不错,可是他现在只剩下三月不到的活命时间——” 千手观音目瞪如铃,惶然道:“请你说明白一点!” “十年前他被强迫服下一种慢性毒药,幸而他获得奇遇,练成绝世奇功,把那毒迫在一处经穴之中,维持了十年的生命,现在那毒已告无法控制,所以——” “啊!” “这些话你暂时不能告诉她!” “你说许继宗托你做什么?” “因为我的形貌和他酷肖,他要我——要我——以他的面目来爱素娥——” “所以你来了?” “是的,但我不曾这样做,我想向她说出一切事实真相,但,我不敢,也不忍,到现在为止,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千手观音也不由怔住了!的确这事情非常辣手。 许剑仇又道:“现在我急着要为许继宗办另外一件事,目前最好不要让她知道,我尽快的赶回来,看情形再作决定!” 千手观音伤感的叹了一口气道:“只好如此,你去办什么事?” “我要到剑堡取罪魁祸首陶钧的项上人头!” 千手观音又退了一个大步,摇摇头道:“很难!” “不见得!” “剑堡高手如云,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剑术天下无双,陶钧是他的最得宠的首徒,已得了他的八成真传,还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等都具非凡身手!” “陶钧较之金剑张昆如何?” “张昆虽是堡主的儿子,但天份所限,比陶钧差了许多!” 许剑仇点点头道:“我当称你一声老前辈,现在我要走了,事完即来!” “好,我等你!” 许剑仇怀着沉重的心情,下了天台山。 忽然—— 一个意念浮上脑海,记得不久前神算子曾硬指自己得到了绵山二鬼身上的武林奇珍万年石胆,万年石胆可解任何奇毒,绵山二鬼的尸体还在接云峰腰,我何不先回去搜寻一番,如幸而得着,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就可以不死,则情天可补,恨海可填—— x           x           x 想到这里,心中高兴已极,返身驰向接云峰。 晨曦光照之中,许剑仇回到了昔日掌劈绵山二鬼的地方。 绵山二鬼的尸体已告腐烂干净,变做了两具残骸,他忍着薰天臭气,翻拣那两具残骸,他失望了,他一无所获——那里有什么万年石胆。 他废然叹了一口气,准备下峰—— x           x           x 破空之声,倏告遥遥传来。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紧,忖道:“看来又是为了鬼琴之谜而来的武林人,许继宗已把他的全部真元内力和这张残了一角的鬼琴给了自己,他此刻毫无自卫的能力,虽说他藏身那石穴之中,不虞被人发现,但终竟是十分危险的事,我既然碰上了,岂能不管,今天,我非要大开杀戒不可,使以后的人知所警惕,不敢再轻于尝试,否则,许继宗的安全是可虑。” 心念之中,那冷漠的面上,浮升一抹恐怖的杀机,背向而立。 风声飒然之中,十几条人影,纷泻落地。 来人乍见一个蓝衣人背向而立,不由心中一动,及至看到对方身上竟然负着一张黝黑闪亮的古铜大琴时,忍不住惊“噫!”出声。 许剑仇缓缓转过身来,两道带煞的眼神,有如冷电寒芒,朝来人一扫,这一扫之下,使得十几个人骇然退了数步。 其中一个中年剑士脱口道:“他就是江湖传言中鬼琴的传蓝衫书生许剑仇!” 另一个蓄有两撇鼠须的老者,接口道:“奇怪,他为何负琴下山——” 许剑仇如电神目,陡然向那鼠须老者逼射去,那老者被那骇人的眼神一逼,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把那未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从眼神之中,他们看出这蓝衫书生功力深不可测。 一个灰发赤面的威猛老者,越众上前三步,双目凌光炯炯,照定许剑仇道:“娃儿,你真是鬼琴的传人?” 许剑仇寒声道:“我就是鬼琴之主!” “你——哈哈哈哈,小子,你会是鬼琴之主,鬼琴困惑江湖已达十年之久,你有多大年纪,敢冒称鬼琴之主?” 许剑仇的目的是自承鬼琴之主,转移江湖人的目标,以保那真正的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的安全,当下冷哼一声道:“你不相信?” “三岁小孩会相信你!” 许剑仇神目向众高手一扫,俊面杀气盎然,沉声道:“你们的意思是想要一试琴声了?” 众高手登时愕然,谁也拿不准眼前这蓝衫书生的来路,如果他确实是鬼琴之主的话,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看他年纪只在十七八岁之间,而鬼琴震慑武林已经十年之久,难道他在七八岁的年纪就能以鬼琴散人功力制人死命? 就在此刻—— 一个阴森的声音传来道:“小子,你大言不惭,你会是鬼琴之主,数天前你还是本少堡主掌下亡魂!” 许剑仇一听说话声口,就知道来者是谁,登时血脉贲张,气透顶门,厉声道:“张昆,小爷正要找你,想不到你自行投到!” 喝声未已,金剑张昆已自一侧现出身来,后随八个壮汉。 场中众高手见是剑堡中人,不由面现愕然之色。 金剑张昆旁若无人的环视全场一周之后,把眼睛落在许剑仇的身上,轻蔑至极的冷笑数声道:“小子,数日不见,你公然弄了把破琴挂在身上,混充起鬼琴之主来了,告诉你,今天可没有追魂倩女那贱婢替你撑腰,嘿嘿——” 这话说得许剑仇杀机顿起,语冷如冰的道:“张昆,我本不想杀你,但你却自已找死!” “小子,你口气不小?” “张昆,你死定了,有什么遗言赶快交待!” 话声中,面带恐怖杀机,缓缓向张昆欺去。 场中空气倏呈紧张。 金剑张昆不由惊得一怔,但随之却是一阵哈哈狂笑道:“小子,我看你神经有点不大正常!” 随道金剑张昆同来的八个壮汉之一,怒目一瞪道:“少堡主,属下请命擒他!” 金剑张昆傲然一点头。 那壮汉一纵身,疾扑向许剑仇。 许剑仇脚下不停,仍一步一步的前欺,单掌朝扑来的壮汉一挥── 半声惨嗥起处,那壮汉被这一挥之势,扫的飞泻而出,叭的一声,落在三丈之外,头碎骨裂而死。 这一手,震惊了在场子的高手,难道他真的是鬼琴之主? 金剑张昆做梦也估不到对方在短短的时日当中,会前后判若两人,这简直是不可思议,那被一掌劈死的壮汉,在堡中也算是一流身手,竟然走不出半个照面。 许剑仇已走到距对方不及两丈之地—— 另七个剑堡壮汉,见同伴被毁,齐齐怒喝一声,欺身上步,各攻一掌。 七道掌风汇成一股骇人劲流,匝地卷向许剑仇。 许剑仇冷哼一声,单掌连圈,竟然把那股骇人劲气,消卸得一干二净,这一来,举场皆震,七个剑堡的高手,不由惊魂出窍—— 电光石火之间,许剑仇改圈为拍,一股如山劲气,应掌而发。 七个壮汉仓促之间,举掌相迎,但迟了半步,掌劲未吐,对方的万钧劲道,已告压体而来,又能是数声惨号,三条人影飞泻出场,另四个亡魂丧胆,踉跄而退。 几乎是同一时间,金芒闪烁之中,金剑张昆已告猝然出手。 许剑仇身形一划,侧移五尺。 金剑张昆一扑落空,旋身再进,金色小剑挥舞起一片耀目金芒,挟以嗤!嗤!破风之声,凌厉绝伦的罩向对方。 许剑仇面色一凛,身形有如鬼魅,竟然直穿金芒而进,骈指疾点—— 金剑张昆不禁寒气大冒,骇然收剑暴退八尺。 许剑仇也同时收手,冷冰冰的道:“张昆,难得你旧事不忘,现在我要打你三个耳光外加一掌,这仅是礼尚往来将本偿本,不加利息!” 金剑张昆在江湖之中,一向目空四海,一般武林人手,对他都忌惮三分,焉能吃得下这一套,虎吼一声,电闪暴进—— 但他快,人家更快—— 只见人影闪晃之中,传出“叭!叭!”两声脆响,金剑张昆踉呛后退,左右两平颊之上,现出两个清晰的掌印,口角溢出两缕鲜血。 “小子,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一记!” 记字甫落,又是一声“叭!”的大响,金剑张昆忍不住惨哼了一声,身形摇摇欲倒,口中血沫泉涌,两颊顿时肿大了一倍有余。 他目眦欲裂的狠盯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x           x           x 许剑仇不屑的冷嗤一声道:“张昆,这滋味不错吧,现在还有一掌,你准备好了!” 另外四个幸存的剑堡高手,虽说心中惊悸欲死,然而眼见少堡主被对方一再重手整治,格于堡规,明知是白废也不能袖手,当下齐齐暴吼一声,各掣出一把精光雪亮的短剑,如风扑上—— 短剑是剑堡的独特兵刃,俗语说一寸长一寸强,剑堡既然大违常规采用短剑,自然有其独到的地方。 只见四团白森森的寒芒,从不同方位,电卷而上—— 许剑仇大喝一声:“找死!” 双掌闪电般疾划而出—— 就在此刻,四壮汉手中的短剑,竟然脱手掷出,呎尺之隔,出手即至。 这一着大出乎许剑仇意料之外。 他的功力得自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岂同等闲,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间,掌势不变,劲力疾吐,身形一晃,险极也玄极的脱出剑光之外。 同一时间,惨哼突传,四个剑堡的高手,被疾圈而出的劲波,震得倒射丈外,各各喷出一口鲜血。 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许剑仇目光仍然照定金剑张昆,再次道:“张——昆,我要出手了!” 金剑张昆被那三个耳光打得耳鸣心跳,眼冒金星,疼痛如割,血沫连喷,身形簌簌乱抖,连话都答不出来。 许剑仇眼中煞光暴炽,迅快奇诡的拍出一掌。 金剑张昆连闪让封架的余地都没有,“砰!”的一声,如遭万钧巨锤,惨嗥半声,张口射出一股血箭,身形向后便倒。 许剑仇恨恨的哼了一声道:“张昆,旧帐已了,新帐待结,方才我说要杀你,你死而无怨吧?” 金剑张昆挣扎着颤巍巍的立起身形,咬牙切齿的道:“小子,你休赶尽杀绝,我张昆虽死,你也难活十天——” “张昆,别人视剑堡为畏途,我许剑仇却视之如平地,我还要去取一个人的项上人头!” 金剑张昆眼露骇极之色,不知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但他想支父亲神剑无敌张慕南剑术天下第一,以及堡中如云高手,又释然了,只不知对方要取何去何人之头? 一旁,高手们,半言不发,紧张的注视现场,他们  要从许剑仇出手之中,测出他的功力究竟有多深,以决定进退。 他们一一都是自命不可一世的人物。 许剑仇略一踌躇之后,一掌向金剑张昆当头按落。 这一掌如果劈实,金剑张昆当场就得变成肉浆。 金剑张昆双眼一闭,瞑目待死。 许剑仇掌心距对方头顶不及二寸之时,突然又硬生生的把掌势撤了回来。 他想起天台后院中的张素娥,金剑张昆是她的胞弟,他不忍心下手,否则的话,将来见到张素娥将无法交代。 金剑张昆许久不见动静,又睁开眼来,见对方停掌不发,他认为对方可能顾忌剑堡威名而不敢下手,登时胆气又壮,阴恻恻的道:“你因何不下手?” 许剑仇一咬牙道:“乘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快滚!” 金剑张昆狞笑一声道:“小子,你不杀我你将会后悔!” 许剑仇不由杀机再起,但仍强行按捺住道:“张昆,你再不滚的话就没有机会了!” 金剑张昆奸狡阴残成性,焉有不顾命道理,恨哼一声,转过身去,由那四个伤势较轻的壮汉扶着狼狈离去。 许剑仇目送金剑张昆等人离去之后,转面复朝那十几个高手扫了一眼道:“各位不走是否在等死?” 语冷如冰,透着无比的阴森恐怖意味! 在场的高手被这话说得一震。 眼前这自称鬼琴之主的蓝衫书生,功力确属深不可测,但据江湖传言,他是鬼琴之主的传人,而且会在绵山二鬼身上获得武林奇珍万年石胆,难道江湖传言不实,他就是鬼琴之主本人? 鬼琴之主是什么形象,甚至是人是鬼,无人知道,仅以那古怪而恐怖的琴声赋予他这鬼琴的称号,想不到竟然真有其人! 莫非眼前这个书生是假籍鬼琴之名而眩耀江湖? 总之,这件事相当令人费解。 许剑仇见众人不答腔,冷笑一声道:“名位本来是存心要聆听琴声的了,我成全你们就是!” 说着伸手摸向背上的古琴—— 在场的高手,不由面上变色,心泛寒意。 鬼琴——毕竟是相当骇人的。 那灰发赤面的威猛老者,猛地向前跨了三个大步,声如雷鸣般的道:“你真的是鬼琴之主?” “你不相信?” “别说老夫不信,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许剑仇嘿嘿一声冷笑道:“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诸位既是光降接云峰,当然是为了鬼琴之谜而来,本人说过,必成全你们,使你们满意就是!” 说着缓缓取下背上的古铜魔琴—— 场中空气在许剑仇取下魔琴之际,顿呈紧张,隐含无比杀机。 十多个江湖好手,齐齐向前逼近数步,一个个目射凌芒,蓄势待发。 x           x           x 破空之声又告传来,从风声来判断,来人当不在少数。 许剑仇心忖,来的倒是不少,幸而自己误打误闯的碰上,否则的话,若让这些人上得峰头,许继宗在功力全无的状况之下,后果不堪设想,心念未已,来人已先后纷纷泻落场中,竟然有三十余人之多! 来人清一色的是襟绣金色小剑,显然又是剑堡属下,以剑的颜色来说,这三十多人,是剑堡的一流高手无疑。 许剑仇冷眼望着来人,一语不发。 只听原先在场的那十多个高手之中,有人轻声道:“剑堡三十六天罡全到!” 三十六天罡在身形立稳之后,为首的一个目芒似电,扫了全场一周之后,面对许剑仇,其余的三十五人立刻在他身后,排成半月形之势。 态势相当骇人。 那为首的满面煞气的向许剑仇道:“本堡少堡主是伤在你的手下?” 许剑仇冷冷的道:“我不要他的命算是他狗运当头!” 那为首的脸色大变,其余的有不少怒哼出声。 “还有四个白剑弟子也是阁下一手成全?” “不错!” “这笔帐如何算法?” “算帐,凭你们?哈哈哈哈——” 笑声高吭入云,激荡排空,使得在场的高手耳膜胀痛俗裂。 那为首的一声震天暴喝,打断了许剑仇的笑声,阴森森的道:“小子,你狂个什么劲,剑堡三十六天罡,出动例不空回,你是乖乖的随我们回堡听候堡主发落,还是要动手看访?” “听候发落?哈哈哈哈,你在做梦?” 那原先到场的十几个高手,见三十六天罡到场,不知是另有打算,抑还是聂于剑堡之威,这时已不约而同的退到数丈之外,作壁上观。 三十六天罡为首的登时杀机罩面,目射凌芒,厉声道:“小子,我白煞神吴坤今天如超脱不了你,就枉称三十六天罡之首!” 许剑仇冷冰冰的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道:“吴坤,这声小子就该掌嘴!” 嘴字余音尚在耳边缭绕之际,只见人影一闪,“啪!”的一声脆响,白煞神吴坤已挨了一个耳光,打得他晕头转向,眼冒金花,面上立时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许剑仇用什么手法打了对方一个耳光,场中的高手没有一个看得出来! 白煞神吴坤身为三十六天罡之首,在江湖中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竟然被人打了耳光,心里比死还要难受,登时气得浑身直抖,目眦欲裂,恨声道:“我吴坤不把你乱剑分尸,难消心头之恨!” 一扬手这间,手中已多了一柄黄光烂烂的短剑。 一振腕,剑芒暴涨三尺,看来他的功力,要超过金剑张昆数筹。 金芒蔽空而起,隐挟一片风雷之声,卷向许剑仇。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凛,一式飞魔幻影,一闪脱出剑芒之外,这一式奇诡玄奥的身法,又使全场为之一震。 白煞神吴坤一招走空,原式不变,如影附形般电卷而上。 许剑仇心头电转道:“魔琴三式学而未用,不知威力如何,何不试上一试,心念之中,一抡琴,魔琴一式已告施出。 但见琴影霍霍,乌芒打闪,响起一片极其怪异的声音。 白煞神吴坤但觉对方琴式诡奇莫测,竟然无法封挡,黑芒晃处,琴影已临面门不及五寸,登时惊魂出窍,引身暴退。 许剑仇一收琴道:’吴坤,识相的带人离开,或许还保得住老命!” 白煞神吴坤咬牙,又告电疾出手,势如骇电奔雷,想来他已用了全力。 许剑仇蓦集功力于琴身,又是原式魔琴一式,极其诡异的割出。 虽然同样一式,但其中变化之繁复奇玄令人莫测深浅。 琴影划出之间,竟然带着一股如山潜劲,随势涌出,这种功力,确属骇人听闻,白煞神吴坤被潜劲一撞,立感鼻口皆窒,如遭锤击,骇然暴退。 他已体味出对方功深不可测,自己决非敌手。 就在此刻—— 许剑仇功运指稍,朝琴弦轻轻一拨—— “咚!”的一声巨响,如九天雷震,万钟齐鸣,所有在场子的高手,全被这一声琴音震得耳膜欲裂,心悸神摇,一个个面现骇凛。 看来这蓝衫书生自称鬼琴之主谅非虚言。 接着又是一声巨震“咚!”! 场中各人顿觉气血在这一震之下,翻腾起来,心中更骇。 许剑仇语冷如冰的道:“现在我要为各位弹一曲消遣!” 白煞神吴坤突然厉声吼道:“上,别让他有缓手弹奏的机会!” 声落,已当先攻出一掌。 其余三十五个剑堡高手,如响其应,各发一掌。 三十六道掌风,呼轰涌卷而出,大有使风云为之变色之慨,其势足可憾山拨岳,骇人已极。 许剑仇蓦集全身功劲,左掌右琴,缓缓推出,两道一刚一柔的劲气,应势而发。 “波!波!”两声巨响,劲气向四周旋卷排荡而出,接着数声闷哼,三十六天罡之中,有两人首当劲气之冲,被震得飞泻而出,其余的也告一阵穿插闪晃。 许剑仇本身,也被那反震之力,震得踉跄退了三个大步。 以一人而能硬接三十六个一流高手联手的一击,确已相当骇人听闻。 三十六天罡,乍退又进,如从不同方位,迥环出掌。 刹那之间,全场顿被劲气溢满,波波之声不绝于耳。 暴喝声中,又有两条人影,飞泻而出。 三十六天罡,变成了三十二天罡。这一来攻势更紧,暴喝之声震耳欲聋。 许剑仇不耐久缠,功力陡运,魔琴一式倏告出手,琴影纵横之中,迫得围攻的三十二天罡,纷纷闪退不迭。 这时,数丈外的那一群江湖高手,乘双方在激战之中,已悄没声的朝峰顶上驰去,他们的目的,仍在鬼琴之谜,现在鬼琴既已负在许剑仇的身上,他们登峰的顾忌已然解除,因为峰顶将不会再发出那恐怖的琴声,他们认定不管眼前的怪少年是否鬼琴之主,他身后必有大的秘密,而这秘密无疑的是在峰顶上。 因为这样,所以他们不顾一切的要上峰一探。 许剑仇忽然发觉场中已失去了那十几个高手的踪迹,偷眼敝处,果见峰腰以上有人影晃动,他这一急非同小可,疾施飞魔幻影身法,如幽灵般一阵闪动,只见场中顿时现出十多个蓝衫书生,使人无法捉摸何者为实何者为虚。 三十二个天罡手,不由齐齐为之一窒。 就在这一窒的分秒之间,许剑仇已施展出魔琴二式! 魔琴二式较之魔琴一式威力大了何止一倍—— 惨哼声中,立有四个天罡手栽倒当场,其余的骇然暴退。 就在对方一退的瞬间,一条蓝影划空而起,直朝峰顶射去,快逾星飞丸掷,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林樾之中。 白煞神吴坤大喝一声道:“伤的原地待命,其余的随我上峰!” 声落二十余条人影,电掣风驰般朝峰上射去。 许剑仇恨怒交加,把身法施展到极限,疾逾鬼魅飘身!—— 那潜遁上峰的十几个江湖高手,虽然好奇和侥幸在鼓舞着他们,但心里却是既紧张又忐忑,十年来,没有人能上得峰顶,即使有,也是一去不返。 峰顶之上是什么情况,令人不能想象,所以飞升的速度并不太快。 后面的二十几个剑堡金剑天罡手,倒是全力驰升,转眼之间,两起人已汇合在一道,那十几个高手,见剑堡的人也跟着上峰,心中大奇,难道—— 其中的灰发赤面老者转头向白煞神吴坤道:“吴首领,那蓝衫书生是否已被阁下等解决——” 白煞神吴坤没好气的道:“他已经上峰了,凭各位的功力,难道一无所见?” 就在此刻—— 头顶一处秃岩之上,幽灵般的冒出一条蓝衫人影,接着是一阵阴森带煞的冷笑,令人不寒而粟,那蓝衣人影赫然是自称鬼琴之主的许剑仇。 所有的高手,登时一窒,止住了身形。 许剑仇笑毕之后,轻蔑的道:“各位既然存心硬闯接云峰,可别怨在下心黑手辣了!” 说着,手中古铜鬼琴一横。 白煞神吴坤大喝一声:“上!” 当先纵起身形,朝侧面飞射而上,托足在与许剑仇站立位置成平行的一块秃岩之上,然后,金剑一挥,飞身疾扑—— 其他的天罡手,也紧跟着由侧方迂回上扑,这样可以避免对方居高临下正面出手。 其余的十几个高手按兵不动,意图坐收渔人之利。 许剑仇暴喝一声:“下去!” 迎着扑来的白煞神吴坤身迎面劈出一掌。 白煞神吴坤身手确属惊人,就在对手出掌之际,前扑的身形,竟然凌空折转,毫发之差,避过这致命的一击,同一时间,手中金剑脱手飞出。 许剑仇功集琴身,轻轻一架,“锵!”的一声,金剑倒荡而回,白煞神吴坤已在这瞬息之间,立足在与许剑仇同一的突岩之上。 金剑又告脱手飞出,势逾电闪,原来剑柄之上系有丝绳,所以能收发自如。 许剑仇杀机大炽,身形一闪一划,鬼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疾劈而出—— 白煞神吴坤一抖手,金剑嗤的一声,电圈而回! 惨嗥声中,血雨喷洒,白煞神吴坤被一琴砸的脑袋开花,翻落岩下! 几乎是在同时,二十几炳金剑,挟丝丝刺耳锐啸,飞蝗般疾射而来。 许剑仇手中鬼琴抡成一撞乌光闪亮的网幕,把那些飞剑封弹出去。 但那些金剑,被弹回之后,又电疾转头射来,凌厉狠辣,令人咋舌。 许剑仇运琴如风,荡出圈圈劲波,把那些天罡手的攻势阻得一窒,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身形捷逾鬼魅,一闪欺入剑手群中—— 刹那之间,惨嗥之声破空而起,血箭乱射,血雨狂喷,一具具血肉模糊的身手,顺峰翻落,幸而不死的天罡手,见势不佳,涌身退下岩来! 岩下的十几个高手,一个个胆战心摇,冷汗直冒。 二十八个上峰的天罡手,只剩下寥寥不足十人。 许剑仇目注岩下,杀机满面的道:“现在我为诸位弹上一曲送行。” 声落,“咚!咚!咚!”三声裂帛巨响,撕空而起! 岩下的众高手被这三声震得气翻血涌,心旌摇摇!一个个顿生退步之念—— 紧接着琴声大震,势如江河倒转,地覆天翻!奔雷骇电,惊鬼泣神。 从前许继宗在峰顶弹奏,而能使峰腰的人震散功力,现在许剑仇在咫尺之间施为,其威力可想而知。 前后不过十音之间,所有的高手,一个个面现死灰,跌坐在地。 琴声越来越烈,众高手但觉,逆血如潮,真无渐散—— 那些功力稍差的,已然张口狂喷鲜血。 如果琴声不停,在场的高手只须片刻工夫,可能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三十六天罡高手在江湖之中,一般武林人闻名丧胆,而竟被毁于转眼之间—— 琴声——有如死神的呼唤!散发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一声苍劲的声音倏告传来:“孩子,够了,应适可而止!” 声音不大,但却入耳惊心,而且似蕴有一种无比的力量,使人无法反抗,许剑仇在这话声落了之后,停止抚琴! 琴声虽止,但那些高手一个个萎顿不堪,仍跌坐不起。 许剑仇回首望处,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身后两丈之处,端坐着一个白发纷披的怪人,那怪人面向山壁,不知道他的长相形貌如何,但听声音可知他是一个男人。 这怪人能在不知不觉之中,坐到自己的身后,而且不被琴声所感,这份功力,的确相当骇人。 那怪人苍劲的声音又起,但却是对岩下的高手们而发: “你们可以走了,难道还坐着等死不成!” 岩下的高手们,一个个挣扎着站起来,骇然的向岩上注视了一眼,踉踉跄跄的下峰而去。 许剑仇的本意也不想赶尽杀绝,所以一任他们离去,不曾阻止。 白发披肩的怪人,这时才对许剑仇道:“娃儿,你现在是鬼琴之主了?” 这话问得许剑仇心头一震,冷冷的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得了人家的全部功力,又得了鬼琴,难道我说错了?” 许剑仇不由头皮发炸,这件事可以说除了自己和许继宗本人之外,决无人知,但对方却像亲眼看到似的,这就令人无从想像了! 他是谁? 他何以会突然现身? 他为什么能知道自己心中的隐秘? 许剑仇百思不得其解,当下冷冷的道:“阁下这话从何说起?” “哈哈哈哈,娃儿,你不会不承认吧?” “就算是,阁下何由知道?” “天下事没有一件是绝对秘密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我问阁下何由知道?” “老夫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许剑仇心中寒气顿冒,这怪人来得突兀,而且似乎功力奇高,如果他有什么企图的话,确实防不胜防,只恨自己阅历不够,不能看出对方的不路。 “阁下高名上姓?” “这个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许剑仇不由心火上冲,大声道:“那阁下来此的目的总可以为在下一述吧?” “当然!当然!” “那就请讲!” “我专门为你而来!” 这话使得许剑仇心头巨震,这怪老人竟然是为自己而来! x           x           x “阁下专门为了在下而来?” “不错!” “有何见教?” “我请你去办一件事!” “要我替阁下去办一件事?” “不错!” “什么样的事?” “你即刻赶到嵩山少室峰去阻止一个女人对少林派疯狂的屠杀!” 许剑仇如坠五里雾中,茫然不解,这怪老人突如其来,竟然要自己代他去阻止一个女人对少林派下毒手,不由好奇之心大炽,道:“什么样的女人?” “一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女人!” 许剑仇又是一怔,道:“她是谁?” “这个你不必问,你只去阻止她杀人就行!” “阁下凭什么要我替你去办这件事?” “因为只有你能办得了!” “阁下又凭什么断定我能办得了?” “凭你目前的身手!” “难道阁下自己不会去办?” “如果老夫能自己去办,又何必找你!” 许剑仇冷笑一声道:“可是在下一来没有这份闲工夫,二来没有这份兴趣!” 怪老人哈哈一阵狂笑道:“娃儿,你工夫有的是,为什么说没有工夫,再则你即使没有兴趣,也得替老夫办妥这件事!” 许剑仇略带愠怒的道:“你凭什么支使我替你去办事?” “当然有道理!” “什么道理?” “以后再告诉你!” “对不起,央下没有兴趣,同时也请你答应我两件事!” “娃儿,这件事你非答应不可!” “不答应!” “真的?” “难道还有假!” “你要老夫答应你什么两件事?” “第一,请阁下转过身来报出名号!第二,请阁下解释明白何以会知道在下的来历,同时何以会找上了在下!” “如果老夫拒绝回答你呢?” “恐怕办不到!” “难道你要向老夫出手?” “也许势在必行!” “凭你现在的功力对其他的武林高手有余,对老夫还差了一些!” 许剑仇不由怒意横生,心忖:“我今天非揭开你的来龙去脉不可,否则的话,问题就严重了,许继宗的功力全部给了自己,莫非这怪老者已经——” 想到这里,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要揭穿对方来路的心也更切。 当下身形略略向前一移,面对那块突石道:“阁下不答在下的问题?” “将来也许会,现在办不到!” “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 了字出口,一掌向那白发怪人劈去,其疾似电,其势如涛。 白发怪人竟然连动都不动一下,肥大的衣袖,朝后面一拂,这一拂之间,把许剑仇劈来的如山劲道消卸得一干二净,如泥牛入海,半丝声息都没有。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怪老人的身手,确属匪夷所思,但他傲性天生,岂肯就止罢手,身形微挫,双掌挟以毕生功力,猛然劈出。 他得了许继宗近百年的修为内力,这一全力发掌,其势岂同小可,有若怒海鲸波,裂岸狂涛,骇人至极。 白发怪人似乎也觉出这一掌的威力势非等闲,哈哈长笑声中,就原坐之势,飘空而起,堪堪避过许剑仇这骇人的一击,然后又冉冉落下坐回原处,依然是背向着许剑仇。 许剑仇不由悚然而震,此老的功力,完全出乎想像之外。 心想:你功力再高,恐怕也难逃过魔琴三式,心念未已,只听那怪老人冷冷的说道:“娃儿,你考虑用魔琴三式,对不对,不过老夫坦白的告诉你,魔琴三式固然诡奇凌辣绝伦,但以你现在的功力施出,仍然是白费!” 这话说的许剑仇毛骨悚然,对方竟然能窥透自己的心事。 他更加迷惘了。 怪老人又道:“娃儿,咱们初逢乍见,你当然心存顾忌,这样好了,咱们来打个赌!” 许剑仇剑眉一蹙道:“如何赌法?” “魔琴三叠你仅学得了魔琴一叠和魔琴二叠,第三叠还未参悟,对不对?” 许剑仇不仅是奇,而且是骇然了,对方对自己竟然了若指掌,太可怕了,太玄奇了,不由脱口道:“难道你有未卜先知之能?” 怪老人哈哈一笑道:“这个暂且不谈,我没说错就行了,现在仍谈赌约、!” “你说如何赌吧!” “很简单,你把魔琴一二叠尽量施为,如果老夫接不了,算输,立即奉告一切,抖手就走,今生不再出江湖——” “阁下未免太自信了?” “那是老夫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如果老夫侥幸接了的话,那你就输了,立即替老夫办这件事,如何?敢不敢赌?” 许剑仇傲然道:“这有什么不敢?” “可是你输了就不许赖账!” “笑话,大丈夫一言九鼎!” “好,你现在就施为吧!” 许剑仇沉声道:“阁下万一接不了因而丧生,可别怪在下手辣!” “哈哈哈哈,娃儿,你尺力施为吧!” 许剑仇坐下身来,把鬼琴横在膝上,调元理气,弹了起来! 魔琴一叠弹完之后,怪老人果然毫无异状,不由寒气顿冒。 “娃儿,再来,胜败在此一举了!” 许剑仇,一咬牙,又弹出魔琴二叠,琴声起处,四周落木萧萧而下,空气之中充满一片杀伐之声,琴韵高吭撕空裂云,一声声裂胆摧心,好不骇人。 怪老人纷披的白发,波动飘拂身躯也微见颤抖。 许剑仇以毕生功力贯注而为,琴声止处,那怪老人一阵狂笑之后,首先发话道:“娃儿,老夫幸胜,,你服不服?” 许剑仇心中的难过莫可言宣,他败在这无名怪人的手中,败得很惨,但仍强傲的回答道:“不服,但我愿替你做这件事!” 怪老人宏声道:“娃儿,老夫倒是佩服你这股傲气,现在你就动身吧!” 许剑仇心中对三绝书生许继宗的安全,十分担心,但却无可如何,当下把心一横,道:“阁下,再见了!” “好的,娃儿,我知道你还有件事放心不下,不过老夫可以保证,接云峰上从现在起,将不会再有武林人物涉足,你放心的走吧!” 许剑仇又是一愣,他知道想问对方也不会说,干脆答道:“好,反正我们还要再见面的!” 他怀着满腹的不快和迷惘下了接云峰,朝嵩山方向赶去。 他目前最急迫的事,是奔赴剑堡,取保主无敌神剑张慕南的大弟子陶钧的项上人头,以了许继宗的心愿,想不到横岔一枝,自己赌约失败,要奔到嵩山少林寺去阻止一个女人对少林派下毒手。 少林为武术的宗祖,寺内不乏特出的高手,难道还应付不了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少林人材没落,便是那女人太过厉害。 但白发怪人却要自己巴巴在赶去阻止,这就透着古怪了。 任他聪明绝世,也解不开这个谜。 目前,他只有赶快去办完白发怪人所交代的事,然后再回头办许继宗的事。 这一天,他刚从一个镇甸打尖出来,迎面碰上了追魂倩女,心中不由一怔。 追魂倩女媚眼含春,嘴角带笑,娇滴滴的道:“许剑仇,我们又碰面了!” 许剑仇一皱眉道:“是的,姑娘何往?” 追魂倩女未语先含笑,一双勾魂蚀魄的媚眼直勾勾地照定许剑仇。 许剑仇面上一热,一颗心也跟着怦然而跳,冷漠的道:“在下有急事待办——” 追魂倩女玉掌一摇止住他的话道:“你可知道剑堡又传下金剑令要全力对付你?” 许剑仇一怔之后,冷笑一声道:“他们不找我我也要找他们,管他传什么令!” “你大概还不知道金剑令的威力!” “怎样?” “恐怕你寸步难行!” “在下不在乎,如果他们想死的话!” “由此去所有的帮派会全听命于剑堡——” “姑娘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哟,你忙什么,你大概不会忘记你对我说过的话吧?”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当然,那有忘记之理!” 追魂倩女轻轻一笑道:“你说过下次见面时,你将答应我做一件事,任何一件事?” “不错,有这回事!” “现在我们不是见面了吗?” 许剑仇不由大感窘迫,如果追魂倩女此刻又提出什么辣手问题的话,自己又不能拒绝,势必要耽误了其他的大事,当下苦笑一声道:“不错,我们又见面了,但我现在大事在身,刻不容缓——” 追魂倩女粉面一沉道:“难道你说的话不算数?” “大丈夫一言九鼎,怎么会不算数?” “好,现在我要履行那约言了!” 许剑仇心中大急,道:“姑娘的事,是否可以缓一步?” “不行!” 许剑仇咬紧牙根道:“你说吧,要我做什么事?” 追魂倩女神秘的一笑,粉面顿时飞上两朵红云,娇羞的道:“我的事非常简单,只在你点头之间!” 许剑仇大惑不解的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 追魂倩女期期艾艾了半晌,终于道:“我要你爱我!” 许剑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属奇闻一件,当下将头连摇道:“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这个办不到!” 追魂倩女粉腮倏变,厉声道:“许剑仇,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 “那你为什么说办不到?” 许剑仇不由啼笑皆非,半晌答不上话来,追魂倩女为了他不惜与表兄金剑张昆反脸成仇,脱离了剑堡枝栖而流落江湖,一再对他施以援手,数次死拚活斗,许剑仇未始不知道对方的心意,但他始终认为她是一个不守本份的女子,所以被成见充淡了对她的一丝好感,尤其现在当面提出这尴尬的问题,他更不会答应的了。 当下十分为难的道:“姑娘,在下只说替你办一件事,并没有——” “你说过无论任何事?” “但岂能——” “我有权利提出任何问题!” “可是这个办不到!” “你说的话是放屁,不算数?” 许剑仇俊面大变,这句话他感到有些受不了,但自己有言在先,岂能反悔,当下强按捺住满腹冤气道:“葛姑娘,爱是不能勉强的,如果我为了履行约言而爱你,那变成了一种义务,不是爱,双方都将痛苦一生!” “我不管,你答不答应?” “办不到!” 追魂倩女强忍住两泡将要滴落的泪水,恨恨的道:“你真的不答应?” “旁的事在下一定照办,只有这点务请原谅!” “好,如此我提旁的条件!” “请讲!” “我要你自绝当场!” 许剑仇惊愣莫名的退了数步,颤声道:“你要我自绝当场?” 追魂倩女泪水终于滚下芳颊,咬牙道:“不错!” 许剑仇一时之间,感慨万端,目前就有几件大事待了,单只许继宗的事如果办不了的话,真是百死莫赎,而自己身世不明,血仇待查,如何能死! 但,话是自己说的,虽然对方要求过份,也无法反悔。 心念数转之后,咬紧牙关道:“好,我答应你,但不是现在!” 追魂倩女用罗袖拭去了泪痕,眼中充满了幽怨恨毒之情,道:“为什么不是现在?” “在下还有许多事待了!” “你说吧,什么进修你才能履行诺言?” “半年!” “半年?” “如果半年你仍办不完应办的事呢?” 许剑仇不由一愕,随即恨声道:“不管办得了办不了,半年期到,我就奉上人头!” “好,我等你半年!” “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在下的命?” “难道你想反悔?” “笑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只是不明白姑娘为什么定要如此做?” 追魂倩女一咬香唇道:“因为我恨你!” “恨我?为什么?” “恨你就是恨你,不为什么!” 许剑仇真想一掌毙了这眼前的蝎子美人,但他不能,谁要他自己出口答应人家呢?但当他的眼光与对方的眼神宁肯触时,他看到的是一片感人的幽凄之情。 他心中微有所悟,他觉察出对方恨自己的原因。 “葛姑娘,我走了!”说完举步离去。 追魂倩女在许剑仇走了之后,仍痴立当地,芳心满怀幽怨,泪水,又顺腮而下,他恨透了这心冷如冰的人。 x           x           x 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葛如蕙,你的眼泪流得不值!” 追魂倩女回首望处,不由粉面剧变,杀机倏起—— 第四章 血染清净地 只见来人赫然是自己穷追不舍的江湖浪子岳俊。 追魂倩女杀机满面的道:“岳俊,你说什么?” 江湖岳俊手中折扇一摇,色迷迷的望着追魂倩女一笑道:“葛姑娘,我说你的眼泪流得不值!” 追魂倩女缓缓移前两步,目中煞光隐隐,逼视着对方,冷冷的道:“你给我说清楚?” 江湖浪子岳俊笑容未改的道:“那小子想来就是近日盛传的鬼一琴之主许剑仇了,我看这小子冷面石心,不解风情,是个绣花枕头,虚有其表,也值得你大名鼎鼎的追魂倩女为他——” 追魂倩女冷喝一声道:“住口!” 江湖浪子岳俊一怔之后,仍是一付嘻皮涎脸的神情道:“我岳俊可是一番好意,葛姑娘才艺双绝,把感情虚掷给那小子,确实不值!” 追魂倩女怒极而笑道:“依你之见呢?” “江湖中崇拜姑娘的大有人在!” “你姓岳的也是一个?” “嘿嘿,不敢!不敢!不过我岳俊倒是早已向往能有这一份荣幸,得以追随姑娘左右,嘿嘿,──” 追魂倩女粉面倏寒,不屑的道:“岳俊,你满口臭屁,你以为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江湖浪子岳俊脸色一变之后,满不在乎的道:“姑娘不是说要那小子的命吗?在下给你效劳如何?” 追魂倩女纤手一抬,厉声道:“岳俊,你再胡说八道我要你的命!” 江湖浪子岳俊脸皮再厚,也感吃不消,尴尬已极的一笑道:“葛姑娘,我是好意!” “不管你是好意歹意给我滚!” “爱情是不能勉强的,那小子并不爱你!” 追魂倩女怒哼一声,手一扬,一缕极细的银芒,电射而出,她在怒极之下,已施出了追魂银丝。 江湖浪子岳俊可深知这东西的厉害,三丈之内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就在对方扬手之间,他已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暴闪到三丈之外。 追魂倩女身形一划,再度进击。 江湖浪子岳俊奇幻无比的划了一道半弧,反绕到追魂倩女身后,手中折扇一合,疾逾电闪的点向对方玉枕穴。 同一时间,追魂倩女的银丝竟然反绕而回,江湖浪子岳俊如果不撤招的话,势必两败俱伤,而他非被银丝勒下脑袋不可。 千钧一发之中,身形贴地电旋而出。 追魂倩女收回追魂银丝,语意阴森的道:“姓岳的,你给我快滚!” 江湖浪子岳俊冷冷一笑道:“葛如蕙,咱们走着瞧!” 说罢,身形电射而去。 追魂倩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感到无边的空虚和寂寞,她在心里再次重温不久前的一个念头:“如果得不到他,就把他毁了!” 她也走了! 天地苍苍,人海茫茫,她不知到何处去觅归宿。 且说许剑仇离开追魂倩女之后,一路向嵩山疾赶,思潮起伏不已—— 白发怪人对他的一切经过,似乎了如指掌,而且功力高得出奇,竟然能抵挡得住魔琴二叠,他打赌输了之后,只好如约前往嵩山少室峰,阻止一个神秘女子对少林下手,这白发怪人是谁?为什么他断言自己能阻止得了那女?那女人又是谁? 他百思不得其解。 追魂倩女竟然提出这种违情背理的要求,要自己在爱和死之中选择其一,爱她不可能,难道自己就这样把生命断送在这女人手中? 他愈想愈觉不值,但他去无法撕毁自己的诺言。 死,算得了什么!如果违背了自己的意志,去做非自己所愿的事,会痛苦一生,其结果将是生不如死。 只要我在半年之内,把恩怨了结,死又何妨—— 一路上,果然发现不少剑堡的人物,但因他急于奔赴少林,不愿耽延时间,另一方面,他全力展开身法之下,疾如淡烟飘风,没有人能认出他的形貌,所以一路无事,迳扣嵩山。 登山不久,就不断的发现少林僧人的尸体,不由心中大骇。 莫非自己已来迟一步? 那白发怪老者口中所说的那神秘女子,莫非已来过了,那自己岂非徒劳往返。 心念之中,身形更紧,而沿途所发现的僧人尸体也愈多—— 显然,少林古刹已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事实正如许剑仇所料,少林派确已发生了武林仅有的大事。 一个黑衣蒙面的神秘女子率领四个黑衣婢女,直闯少林古刹,少林弟子已有数十人丧在她的手中,使这佛门清净之地,染上了血腥。 少林为武林中各宗派之首,高手如云,然而却阻挡不了这神秘的蒙面女。 黑衣蒙面女功力之高,骇人听闻,连伤少林三十八个高手,连死带伤,已然近百,这在少林派来说,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事。 这时,大雄殿之前,院地之中,达摩院三长老联手合战黑衣蒙面女,仍被迫得屈居下风,险象环生。 达摩院三长才老在全寺之中,能为最高,如果仍不是这黑衣蒙面女之敌的话,少林派中,上至掌门人,已无人堪与她颉顽,后果如何,就不堪设想了。 所有的少林弟子,全集在院地的四周,一个个悲愤欲绝。 整个少林寺,被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死亡的恐怖,威胁着这座举世闻名的古刹。 达摩院三长老之一的悟禅长老,突然口鼻溢血,退了下去,紧接着悟性长老也告踉踉跄跄的跌坐到了圈子之外。 场中,只剩下悟本长老和那黑衣蒙面女忘命狠博,但也成了强弩之末—— 院地四周的少林弟子,一个个目眦欲裂,跃跃欲试,但又格于掌门人之命,不敢冒然出手。 四个黑衣少女,粉面带着恐怖的杀机,分据院地四周。 娇喝声中,只见悟本长老身躯一震,抚胸而退。 所有的少林弟子一阵鼓噪,突有数十人不顾一切的涌身—— 四个黑衣少女陡地转身,纤掌连扬中,无声无息的把那些涌身而出的少林弟子,硬挡了回去。 黑衣蒙面女面对大雄宝殿之前阶沿上一个法相壮严的老僧厉声道:“掌门人,如果贵寺对元通大师的生死不作明确交代的话,今天小女子甘冒武林的大不韪,要血洗少林!” 血洗少要四个字缓慢的一字一句的吐出。犹如四柄千斤巨锤,重重地击在每一个少林僧人的心上。 死亡的气分,弥漫了全场。 少林掌门元净大师悲愤的宣了一声佛号道:“女施主造此佛门浩劫,不怕上干天怒?” 黑衣蒙面女冷笑一声道:“我不管天怒人怒,只问元通大师的生死下落!” 突然—— 达摩院三长老,忍住伤痛,趋到掌门元净大师之前,打一稽首道:“第子等羞见佛门染血,派誉被污,决以身殉。” 说完,不待掌门人答言,迳自转身对黑衣蒙面女,满脸俱是悲愤之色,紧接着,掌门元净大师身后的监院,知客——等不下十余人之多,齐齐涌身而出,站到三老身侧—— 其余的各代弟子,也齐齐面现悲愤至极之容。 空气在这一刻之间,紧张到了极点,使人透不过气来! 黑衣蒙面女冷冷地对着眼前的少林高手,不发一言。 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即将展开。 掌门元净大师宽大的袍袖一拂,飘落众高僧之前,道:“请各位长老同门退下,一切由本人作主!” 三长老之首的悟本长老,语意悲的道:“为了维护派誉,弟子等决以身殉而后已——” 元净大师一挥手止住悟本长老,再次沉声道:“请各位退下!” 悟禅长老激动的道:“这是否谕令?” 元净大师一顿之后道:“不错,是谕令,本门弟子不得本人之命,不许出手!” 众高僧齐声宣了一声佛号道:“遵掌门法谕!” 徐徐退出场外。 元净大师这才面对黑衣蒙面女道:“女施主这种作为,是否太过份了些?” “我只问元通大师的生死下落!” “老纳早经说过,元通师弟因与搜魂魔女交往,以致触犯本派戒律,已于十五年前逐出门墙,他的生死下落,无以奉告!” 黑衣蒙面女身躯微抖,显然十分激动,厉声道:“你在说谎!” 元净大师脸色一变,退了一步道:“阿弥陀佛,佛家戒妄语,女施主何出此言?” 黑衣蒙面女冷笑数声道:“元通大师和搜魂魔姬交往,是在他剃度之前,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既皈依佛门,过往的一切,应该化作烟尘,但你们却不放过他——” “阿弥陀佛,罪过!元通归佛之后,凡心未了,六根不净,这是他自己承认的,所以才按戒律逐出门墙,这不放过三字从何说起?” “他人呢?” “无从奉告!” “十五年来,不见他的踪影,显然已被你们杀害!” “女施主不信也是枉然!” “今天如果得不到他的下落,哼!我重申前言,少林寺将是尸山血海!” 元净大师闻言陡然一震,所有在场的少林门人也齐齐为之面目失色。 “女施主是搜魂魔姬的什么人?与元通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请不必过问!” “女施主定要一意孤行?” “不错!从你掌门人开始!” 这句话对于少林派来说,是一种无法容忍的最大侮辱,首先达摩院三长老各宣了一声佛号,抢步入场,接着各高僧也飞身扑入场中—— 四周的各代弟子发出一片轰雷也似的怒吼,分向院地四角的四个黑衣女子攻去。 元净大师知已无法善了,双掌合十悲愤填膺的道:“我佛慈悲,弟子要破戒了!” 了字出口,当先发掌向黑衣蒙面女劈去,接着悟本长老等十余个在寺中有地位的高僧,也纷朝不同方位出掌攻去! 刹那之间,但见人影晃动,穿梭如织,掌声如雷,劲气激荡呼啸破空而起,暴喝之声,震耳欲聋,挟以声声闷哼惨嗥,情况骇人至极。 一场可怕的恶斗,终于展开了! 少林寺僧,一个个悲愤欲死,全存了拚命之心,是故出手之间,威力令人咋舌,黑衣蒙面女和四个黑衣少女功力再高,在对方全力拚死狠攻之下,也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半盏热茶的工夫不到,少林弟子伤亡累累! 而围攻黑衣蒙面女的众高僧,也有数人受伤倒地。 黑衣蒙面女和四个黑衣少女的功力,高得骇人,在这多高手联攻之下,仍然稳占上风,声势迫人。 眼看至多半个时辰的时间,将是一个惨不忍睹的局面。 难道堂堂少林派真的就此毁在这五个女子的手中? “咚!咚!咚!”三声撕空裂云的琴声,倏告传来,有如九天雷震,万钟齐鸣,震得所有在场的人,耳膜欲裂,心悸神摇,逆血上冲。 琴声把所有的声浪一扫而空。 双方不约而同的齐齐住手,骇然变色。 场中突然有人叫了一声:“鬼琴!” 这一声鬼琴震颤了所有在场的人。 鬼琴何以会在此时出现少林寺? 鬼琴此来的目的何在? 如果鬼琴也像黑衣蒙面女一样是寻仇而来,那少林寺真的要临到末日了! 就在众人惊,震,骇,异莫名之际,一条人影,从大雄宝殿之顶缓缓泻落场中,这一手提气凌虚缓缓下降的功力,又使全场为之大惊失色。 来的赫然是一个风姿绝世,面目冷漠的蓝衫书生,手中抱着一具古铜色的琴。 他是谁? 他正是赌约失败,依白发怪老者之命,前来少林寺阻止黑衣蒙面女对少林下毒手的许剑仇! 许剑仇落实身形之后,俊目冷冷地一扫现场,他发现黑衣四罗刹在场,心中对这眼前的黑衣蒙面女已了然一个大概。 当他的眼光掠过达摩院三长老之时,三长老不由惊“噫!”了一声,这娃儿不久之前,在天台道上曾被他们误会,为杀害武当少林数十弟子的凶手,他功力平平—— 这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许剑仇的目光,最后落在黑衣女的蒙面黑纱之上。 场中顿时静得犹如荒山古刹,但静中却透出层层恐怖的气份。 这蓝衫书生气来意为何?——每一个人在心里这样问。 黑衣蒙面女乍见许剑仇之面,情不自禁的退了三步,不知她是怯于鬼琴之名,还是惊于对方的绝世风标。 许剑仇只顾怔怔地望着对方,他不知如何开口,白发老者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阻止这神秘的黑衣女子下手?她是谁?白发老者又是谁?—— 黑衣蒙面女被许剑仇一阵凝视之后,忍不住冷冷的道:“阁下如何称呼?” 许剑仇以更冷的声音道:“鬼琴之主!” 全场这时才爆发出一片惊“噫!”之声! 这俊美绝伦的蓝衫书生会是神秘恐怖,震慑了江湖十年之久的鬼琴之主,如果不是方才那三声琴声,可能谁也不会相信。 而其中最感迷茫不解的,却是曾与许剑仇交过手的,达摩院三长老和四个黑衣少女黑衣四罗刹。 黑衣少女之一突然纵身上前,向黑衣蒙面女道:“小姐,他是假的!” 这句突兀的话,又使全场一震,鬼琴之主竟然是假的。 许剑仇冷电似的目光,陡地射向那黑衣少女,目光之中,隐泛恐怖杀机,黑衣少女不由下意识的升起一股寒意,忖道:“难道不是上次的那少年?” 黑衣蒙面女一挥手,黑衣少女迅速的退了开去。 “阁下真的是鬼琴之主?” “嗯!” “阁下来此何为?” “找你!” “找我?” 黑衣蒙面女又退了一步,惊讶莫名。 更惊的却是少林寺僧,鬼琴之主竟然是为了这黑衣蒙面女而来,其中三长老却不免心怀忐忑,因为他们曾对他下过手,存在他们心里的疑念是:难道这鬼琴之主除了琴声之外,功力平平,不然上次天台道上,他何以表现那样不济? 许剑仇又道:“姑娘想是搜魂魔姬前辈的千金?” 黑衣蒙面女不由芳心剧震,他何以一语能道出自己来历? 其实许剑仇仅是猜测之词,因为他最初知道黑衣四罗刹所使的无影神风掌是搜魂魔姬的独门武功,而黑衣四罗刹却称黑衣蒙面女做小姐。 少林僧人也由这句话里,领悟到黑衣蒙面女来此寻仇的目的,极可能,她是元通大师和搜魂魔姬所生的女儿。 黑衣蒙面女愕然片刻之后,道:“你说你是找我来的?” “不错!” “什么事?” 许剑仇不由语塞,他说不出为什么。 x           x           x 黑衣蒙面女又道:“不管什么事,待此间事了再谈,如何?” “不!” 黑衣蒙面女讶然道:“为什么?” 许剑仇硬起头皮道:“我正为此间的事而来!” “什么,你是不是因为那四个小婢曾向你出过手而横岔一枝?” “那是另一回事!” “那究竟是什么事?” “我不许你再向少林派下手!” 所有少林僧人,顿感迷幻莫解,鬼琴之主竟然赶来阻止黑衣蒙面女,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想得出来! 这确实大大的出乎少林僧人的意料之外,鬼琴之主竟然援手少林。 黑衣蒙面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至极的道:“阁下说什么?” “请你离开少林寺!” “你,要我离开?” “不错!” 黑衣蒙面女不禁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久久之后,才道:“你凭什么阻止我的行动?” 许剑仇心里疾转道:“白发怪人并未告诉自己为什么,连他的面目自己都不曾见到,别说他的来历了,自己赌招失败,说不得只好来个蛮不讲理了!”随即冷冷的道:“在下不许姑娘对少林派下手!” 黑衣蒙面女厉声道:“我问你凭什么?” 许剑仇一晃手中琴道:“就凭这个!” “你是存心找岔来的?” “随你怎么说,今天有我在此,你就休想再向该派下手!” 黑衣蒙面女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你鬼琴之主与这些秃驴是有想当渊源的了?” “完全谈不上!” “那你为什么要替人顶缸?” “不为什么,就是不许你出手!” “你办不到!” “你无防试试看!” 就在此刻—— 达摩院三长老等十余高僧,缓步欺入场中,许剑仇回过身去,扫了群僧一眼,冷冰冰的道:“你们退下去!” 这话使得群僧一怔,齐齐止住脚步,掌门元净大师宏声道:“阿弥陀佛,施主仗义对本寺援手,老纳等岂能——” 许剑仇一摇手道:“老和尚,你别弄错了,本人并不是仗义援手!” “那施主为什么?对本派有所需求?” “笑话,本人与少林全无瓜葛,更无所求,我只办我自己的事,请你们退开!” 首席长老悟本插口道:“施主这等做法,必然有其原因?” 许剑仇不耐烦的道:“原因当然有,但我不会告诉你!”说着,单掌一挥,这一挥之间,一股骇人的暗劲,飒然卷出,硬把元净大师等十余人逼得连连倒退。 群僧骇然不已。 谁也不知道鬼琴之主到底是什么存心? 四个黑衣少女之一的追命罗刹趋前向黑衣蒙面女道:“小姐,是否把这狂徒交由小婢等处置?” 黑衣蒙面女哼了一声,并不作答,追命罗刹只好尴尬的退了下来。 许剑仇心念电转道:“我来此是因为输了招给那白发怪老人,我现在何不如法炮制,以同样的方法来对付这黑衣蒙面女!”心念之中,话锋一转道:“姑娘真的不肯放过少林派?” “岂止少林,还有武当!” “那在下不管,只谈少林!” “办不到!” “在下?蚬媚锾粽剑 ?br /> “挑战!什么意思?” “我不问姑娘对少林下手的原因何在,但本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向姑娘提出挑战,败的一方立即退下少室峰!” 黑衣蒙面女惊异莫名,她无法揣测对方的用意,愕然无语。 许剑仇接着又道:“姑娘敢是不敢?” 这话激起了黑衣蒙面女的好强之性,道:“我为什么不敢!” “好,如此我们退出寺外寻一僻静地点决斗!” “在这里不好?” “不是不好,但在外面更好!” 黑衣蒙面女略一思忖之后,道声:“好!”复又向少林元净大师道:“大和尚,我希望你在这短暂的时刻内多多考虑,停会姑娘回来,如果仍然无具体答复的话,嘿嘿,老话一句,我要流尽你们的血!” 许剑仇忍不住冷冷的道:“姑娘准知能够回来?” 黑衣蒙面女芳心不由一震,道:“许剑仇,难道你还有什么布置不成?” “笑话!” “那你凭什么说这话?” “我是说姑娘难道准知必然能胜过在下?” 黑衣蒙面女冷笑一声道:“不必多绕舌,走吧!” 说着当先纵起身形,迳越殿脊而过,许剑仇和黑衣四罗刹也相继纵身追去。 少林寺,暂时归于平静,但这恐怖的风暴,并不曾真正逝去,黑衣蒙面女也许会重新回来── 少室峰侧面的一小块平场之上,许剑仇和黑衣蒙面女相对而立。 黑衣四罗刹分据平场的四角。 空气带着极浓的神秘色彩。 黑衣蒙面女首先开口道:“许剑仇,你先说说看,为什么要阻我对少林寻仇?” “这个未便奉告!” 黑衣蒙面女不由冷哼出声道:“如何决斗?” 许剑仇略不思索的道:“如果姑娘能接得了在下的三招,在下抖手就走!如果姑娘接不下的话,那就请你退下少室峰!” “哼,好狂妄的口气,而且还轻松得很!” “姑娘的意思如何?” “这样不公平!” “怎样才算公平?” “如果我接下你的三招,你得把鬼琴之谜说出来,并且解释清楚你这突兀举动的原因何在!” 许剑仇一咬牙道:“可以!” “如此你出招吧!” “姑娘准备好了!” “别废话了,动手吧!” 许剑仇一扬手中的古铜琴,身形电似一欺,一招魔琴一式,倏告出手,名虽一式,但其中变化之繁复奇诡,骇听闻,只见琴影霍霍,似幻还真,带起一片使人口鼻皆窒的劲风,圈划而出,这一招他用了八成的功劲。 黑衣蒙面女身形滑似游鱼,竟然如鬼魅幽灵般的脱出琴影之外,娇声道:“第一招!”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对方竟然毫不费力的避过这魔琴一式,难怪少林僧被杀得落花流水,这黑衣蒙面女的身手确实武林罕见。 心想,我就不信这个邪,口里高叫一声:“第二招!” 仍然是那魔琴一式,但他再加三成功劲施出。 黑衣蒙面女但觉来势奇猛,凌狠厉辣得令人咋舌,不禁心中大骇,全力展开身法,连闪急晃方始避过,但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许剑仇目的是要阻止她对少林寻仇,以便向白发老者交代,这声决斗许胜不许败,现在剩最后一招,如果失山山败的话一切算完。 黑衣蒙面女喘息方定,冷哼一声道:“还剩一招!” 许剑仇沉声道:“不错,姑娘请接第三招!” 招字尾音未落,魔琴二式挟以十二成功劲,蓦然施出。 劲气触肤如割,怪啸动魄惊心,琴影漫天而起,布成了一幢网幕。 黑衣蒙面女,见来势猛不可挡,身形连闪,竟未能脱出琴幕之外,不由亡魂皆冒,心念未已,但觉一样既冷且硬的东西,已横搁在头顶之上,秀目一闭,暗道一声:“完了!”她知道对方的琴已搁在自己头顶之上。 “姑娘承让了!” 许剑仇冷冷的说了一声,收琴后退。 旁观的黑衣四罗刹惊得面无人色。 黑衣蒙面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一付娇躯,如花枝乱颤。 许剑仇冷漠的道:“姑娘请依约退下少室峰!” 黑衣蒙面女激动的道:“当然,不过我会再来!” “你会再来?” “是的,明人不做暗事,错过今天,我仍然要来,除非我慕容兰——”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她深悔一时大意,竟然自报姓名。 许剑仇立即接口道:“姑娘叫慕容兰?” “嗯!” “错过今天你仍要再上少林?” “不错,我与少林派有不共戴天之仇!” 许剑仇不由一震,忖道:“所谓不共戴天之仇,当然是父母之仇,我这样做法确实不该,自己不也是血仇待报吗?但,如果不这样做,又无法向白发老者回话!” 当下歉然道:“请慕容姑娘原谅,在下情非得已!” 黑衣蒙面女冷笑一声道:“哼,什么情非得已!” 许剑仇冷然道:“在下在江湖中随时听候姑娘挑战就是,不过在下有一点声明!” “什么声明?” “如果姑娘重上少林寺,请在三月之后!” 黑衣蒙面女大惑不解,对方既然阻止自己向少林寻仇,却又让自己在三个月之后重上少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就令人莫测了。当下讶然道:“为什么三月之后可以,而现在不可以?” 许剑仇一顿之后道:“在下此来乃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不错!” “受何人之托?” “一个白发纷披,不示人以面目的怪老者!”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你连人家的名姓都不知道,就接受别人之托?” “因为我和他较技输了!” “哦!” 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哦了一声之后,自言自语的道:“他是谁?他为什么知道我向少林寻仇?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不亲自出面而假手别人?——” 她,迷茫了! 半晌之后,道:“这怪老者现在何处?” “我也不知道,我们见面是在接云峰腰!” 提到这件事,许剑仇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那白发怪老者,不知其所自来,而且功力  之高骇人听闻,竟然能接下魔琴二叠而不为琴所动,更奇的是他竟能知道自己的来历。 他又想到那真正的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他为了自己替他完成两件心愿,而把全部功力都输给自己,他的安全极是可虑,同时两件事之中,自己一事未成,而他只有两个多月的活命时间—— 想到这里,不由忧心如焚。 黑衣蒙面女自语般的道:“我必须找到这怪老者!” 许剑仇再次冷漠的道:“请慕容姑娘下峰,在下也要告辞了!” “且慢!” “姑娘还有什么话要说?” 黑衣蒙面女默然了片刻之后,道:“我们可否交个朋友?”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动,他意识到这朋友两个字的含意,当下冷冷的道:“朋友?” 黑衣蒙面女格格一笑道:“阁下,难道男女之间就不能有纯友情的存在?” 这话使得许剑仇为之俊面一热,勉强一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答应不答应?” “交个朋友并非什么坏事,我当然答应!” 许剑仇口里说着,眼光却落到对方纤瘦合度,窈窕绝伦的娇躯之上,不由出奇的想道:“不知对方生的如何?”看她的体态,该是一个绝世佳人,不由下意识的道:“姑娘可不可以除下面纱?” “许兄台什么意思?” 许剑仇微微一哂道:“没有什么,随便说说而已,我认为既然是朋友,就不必故显神秘,何妨以真面目与你相见!不过,我决不强人所难,也许姑娘——” 黑衣蒙面女发出一声凄凉的笑声道:“并非故示神秘,而是别有苦衷!” “对不起,慕容姑娘,算我失言!” “不!我该告诉你的,我蒙面是因了一个誓言!” “誓言?” “不错,我订过婚了——” “你订过婚了?” 许剑仇虽然对于蒙面女子毫无其他的心思,但也不免感到一丝微微的怅惘,也许,这是人之常情。 黑衣蒙面女又道:“我三岁时由母亲作主订了婚,但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形像,是生抑还是死!” “什么,生死不明?” “是的,他随同父母失踪已十多年,不知是被仇家所算,还是——总之下落不明就是,从我十四岁那年开始,我蒙上了面纱,并自誓除非我那未婚夫,否则的话,止生决不以真面止示于人前!” 许剑仇对于黑衣蒙面女慕容兰的坦率和节操,大是感动,脱口道:“姑娘是个了不起的女性,我许剑仇很荣幸能与你交友!” “谬赞了!” “啊!慕容姑娘,据我揣测,那白发怪老者叫我阻止姑娘寻仇,必然有其原因,他若非与少林派有关系,必与姑娘有渊源,我想请姑娘在未寻到白发怪老者弄清真相之前,暂时中止行动,如何?” 黑衣蒙面女沉吟了片刻之后,道:“好,依你!” “在下还有急事待办,要先告辞了!” 黑衣蒙面女轻笑一声道:“你走之后,不怕我重返少林寺?” 许剑仇由一愣,但随即坦然道:“我相信姑娘不会,再见了!” 了字传来,人已在十丈之外。 x           x           x 许剑仇一路奔下嵩山,脑海中不断浮现那黑衣蒙面女慕容兰的影子,他一再告诉自己,对方已是订过婚的女子了,而且自己身世不明,血仇待查,岂能去沾染那儿女私情。 追魂倩女美艳痴情,打不动他的心,而这黑衣蒙面女却使他深深地困扰,她的豪爽坦率使他起了心的共鸣,他从她身上发现了一种不同于追魂倩女的气质,虽然他不知道她的面貌是美抑还是丑。 她是订了婚的女子,他再次警惕自己。 突然,他想起追魂倩女对自己的无理要求,半年之后要自绝在她的面前,当然,这只能怪自己率尔轻言,允许她为她做任何一件事。不由脱口骂了解一声:“好一个毒如蛇蝎的女人!” “兄台在说谁?”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使许剑仇大吃一惊,忙止住身形,只见一个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少年人,在三丈之外微笑着注定自己。 许剑仇冷冷地瞄了对方一眼,道:“阁下什么意思?” 那少年忙趋前几步,一抱拳道:“兄台是鬼琴之主许剑仇?” “不错!” “在下江湖浪子岳俊,幸会,幸会!” 许剑仇冷漠至极的“嗯!”了一声之后道:“在下有要事待办,失陪了!”说完就待举步—— 江湖浪子岳俊一横身阻在道中,手中折扇轻摇,带笑道:“兄台方才是否在骂那追魂倩女葛如蕙?” 许剑仇不由愕然惊怪,对方竟然会知道自己心中的事,一语就道出骂的是谁,自己并未提名道姓,这真透着邪门了,讶然道:“阁下凭什么这么说?” 江湖浪子岳俊折扇连摇,意态潇洒的道:“小弟知道兄台心目中最恨的女人就是追魂倩女!” “何见得我会恨她,反过来说,如果我爱她呢?” 江湖浪子岳俊,面色不由一变,但随即又恢复如常道:“不会!” “不会,你知道不会?” “追魂倩女爱兄台是实,但兄台却不爱她!” 许剑仇激奇的道:“阁下知道得这么清楚?” “小弟知道追魂倩对兄台有一个根本无理的荒谬要求,而兄台竟然答应了她,令人费解!” “阁下全知道?” “是的,追魂倩女亲口对小弟说的!” “哦!” “兄台为什么会答应她的要求?” “这个,我想不劳阁下动问!” 江湖浪子岳俊面不改色的道:“当然!当然!小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希望兄台一定答复,不过——以小弟所知,追魂倩女并不是真的要兄台的命,她只是因所求不遂,而负气说的一句玩笑话罢了,她对兄台一片痴情——” 许剑仇冷冰冰的道:“阁下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江湖浪子岳俊又是轻轻一笑道:“追魂倩女三是小弟的爱人,后来她做了她表兄金剑张昆的情妇,把小弟抛诸脑后,现在她又对兄台——” 许剑仇冷哼一声道:“在下不需要知道这些!” 口里说着,心里却老大的不自在,他虽然面冷,但心不冷,追魂倩女为了他舍死忘生,并替他夺回那珍逾性命的黑布包,他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他看不惯她的骚媚之态,而自己也不愿在身世不明,血仇未了之前谈情说爱,但不能说完全漠然无动于衷,不由在心里暗骂道:“原来她是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江湖浪子岳俊被许剑仇的冷漠神情迫得在心里暗冒寒气,但他仍接着说道:“剑堡因此传下了金剑令,专一对付兄台和她!” “什么,她也在金剑令追截之下?” “不错!” “为什么?” “因为她叛离了剑堡,按堡规应擒回以金剑毁容——” 许剑仇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他想起了三绝书生许继宗被毁容之后的那付比鬼还狰狞可怖的面目,他又意识到追魂倩女叛离剑堡的原因。 他在心里暗道:“我不能让她落入剑堡的人手中,这事自己也有些道义上的责任,如果她不死死的追求自己,可能没有今日之祸。” 心念一转之后,道:“凭追魂倩女的身手,剑堡中人要追截她,恐怕不容易!” 江湖浪子岳俊一皱眉道:“当然,不过剑堡本十二地煞一个个俱是凶神恶煞之徒,而且功力奇高,再加上江湖上的各帮派人物,都听命于剑堡,所以情势就不同了!” “如果他们要擒捉追魂倩女,恐怕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不见得!” “为什么?” “剑堡之主无形神剑张慕南的首徒陶钧,功力就在追魂倩女之上,至于张慕南本人,就更别提了!” 许剑仇不由心中微凛,看来要完成三绝书生许继宗的第一个愿望,取陶钧的项上人头,恐怕要费一番手脚。当下又道:“追魂倩女是铁杖银铃的传人,难道剑堡不无顾忌?” “依小弟看来,铁杖银铃未必会是剑堡堡主之敌!” 许剑仇暗忖,自己现在就是要直奔剑堡去取陶钧的人头,当然有机会一斗剑堡堡主无形神剑张慕南,管它,届时自知。 “剑堡在什么地方?” “兄台要上剑堡?” “不错!” “小弟担心追魂倩女已被剑堡拘回,这样好了,由小弟带路,一齐前往一探使得么?” “阁下对追魂倩女一往情深?” 江湖浪子岳俊一付豪气干云之态道:“任令她无情,莫作我无义,既然小弟和她之间,曾有那么一段值得追忆的过去,对她的安全,自不能袖手,纵是龙泽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许剑仇不由暗暗点头,道:“阁下可算得是胸襟磊落之士!” “岂敢,岂敢,兄台谬赞了!” “如此我们走吧?” “好!” x           x           x 破空之声传处,数十条人影如风般卷落道中。 为首的是一个身高八尺开外的狰狞老者,每人胸前,均绣着一条赤色蜈蚣。 许剑仇和江湖浪子岳俊同时感到一楞。 江湖浪子,一扫众人之后,向许剑仇低声道:“那为首的是赤蜈帮帮主毒钩赵霸天,其余是帮中好手,不知——” 只见那为首的狰狞老者,目中凶光闪闪,打量了两人一阵之后,缓缓从腰间抽出一面三角小旗,旗上绣着一柄金剑,朝许剑仇一晃道:“小子,你就是鬼琴之主许剑仇?” 江湖浪子岳俊在一旁脱口惊呼道:“金剑令!” 许剑仇被金剑令三个字勾起了杀机,看来剑堡确已传出金剑令来对付自己,当下冷哼了一声道:“赤蜈帮是否要替剑堡卖命?” 赤蜈帮主毒钩赵霸天一阵杰杰狞笑之后,把手中的金剑令高高举起,声如沉雷也似的道:“你是乖乖的随令向堡投到,还是要本帮主等费手脚?” 许剑仇俊面之上,立时浮现一片恐怖杀机,语冷如冰的道:“赵霸天,我问你赤蜈帮是否要为剑堡卖命?” “你敢反抗金剑令?” “金剑令算什么东西,有一天我会在金剑令主的脸上划个十字!” 这句狂傲绝伦的话,使得在场的人陡然变色,金剑令所到之处,武林人丧胆亡魂,而鬼琴之主竟然扬言要在金剑令主的脸上划十字!—— 毒钩赵霸天暴吼一声:“找死!” 死字声落,他身后立时涌出十个劲装汉子,其中之一道:“十大执坛,恭候帮主令下!” 毒钩赵霸天一挥手道:“拿下!” 十个赤蜈帮的值坛高手在一声“得令!”之下,齐齐欺身上步—— 场中空气,遽涌杀机。 江湖浪子岳俊低声向许剑仇道:“许兄台,这几个由小弟来打发?” 许剑仇冷漠的道:“不,你退下,在下的事不容别人插手!” 江湖浪子岳俊望了许剑仇一眼,抽身后退五丈之外。 十个赤蜈帮高手,已逼近到距许剑仇丈外之地。 许剑仇缓缓自背上取下鬼琴,面上杀机浓炽,使人看了不寒而栗,再次扬声向毒钩赵霸天道:“你们真的不顾死活要替剑堡卖命?” 赤蜈帮主毒钩赵霸天一怔神之后,杰杰一阵怪笑,笑声之中,那十个赤蜈帮值坛高手,已然发动攻势,各劈出一掌—— 许剑仇冷哼一声,手中琴带起一片刺耳怪声,疾划而出—— 惨嗥声中,血光迸现,十个值坛高手之中,立有四人被劈得脑浆飞溅,横尸当场,其余六人,一个个亡魂失魄,骇然后退。 所有场中高手,全感到胸头一窒,毛骨悚然。 鬼琴之主在举手之间,毁去四个高手,功力之高,骇人听闻。 一旁的江湖浪子也为之咋舌不已。 赤蜈帮主手中的金剑令始终未曾放下,剩下的六个值坛高手,望了金剑令一眼,又复疾扑而上! 许剑仇一咬牙,身形捷逾鬼魅疾迎过去,鬼琴一抡,乌芒闪闪,挟以惊心动魄的刺耳怪声—— 数声惨嗥,破空而起。 地上,又增加了六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所有赤蜈帮众,一个个惊魂出窍,惊悚不已。 赤蜈帮主目眦欲裂,身躯簌簌而抖,手中金剑令一挥,暴吼一声,“上!” 数近四十的赤蜈帮高手,掌剑齐扬,蜂涌扑入场中。 刹那之间—— 金刃破空声—— 劲气激撞声—— 暴喝声—— 惨嗥声—— 加上鬼琴抡动之间所发的刺耳异声—— 交织一首恐怖的死亡乐章。 但见—— 血雨喷洒—— 人影飞泻—— 转眼之间,近四十的高手,已有一半丧生在鬼琴之下。 鬼琴之主功力之高,出手之辣,世无其匹。 赤蜈帮主毒钩赵霸天见势不佳,狂吼一声,“你们退下!” 那些赤蜈帮高手,如逢大赦,飞风般退了下来。 许剑仇也停手不攻,如果他跟踪出手的话,可能没有几人能够逃生。 毒钩赵霸天把金剑令一收,翻腕之间,手中已多了一对乌光闪亮的钩形兵刃,长可二尺,粗如儿臂,满面狰狞怨毒之色,缓缓向许剑仇逼近。 江湖浪子岳俊急以传音入密之法向许剑仇道:“许兄台,那是毒钩,能喷毒雾伤人,中者无救,你要仔细了!” 许剑仇顿时心存戒念,凝神以待。 毒钩赵霸天狼嗥也似的,边移动脚步边道:“小子,本帮主与你势不两立!” 许剑仇冷哼一声道:“赵霸天,那是你自己找死!” 话声中,手指疾拨琴弦—— 三声裂帛巨响,破空而起! 许剑仇目的只在对付赤蜈帮主一人,所以其余的人,虽被琴音所震,但未受其害。 毒钩赵霸天做梦也估不到对方会猝然施出这一手,登时耳鸣心跳,逆血上冲,窒在当地! 电光石火之间,但见眼前一花,鬼琴已迎头劈下! 毒钩赵霸天不愧一帮之主,反应神速,双钩快逾电闪的交叉上扬! “锵!”的一声金铁交鸣巨响,琴钩接实,一荡而开,许剑仇当场退了三步,而毒钩赵霸天却踉跄栽倒—— 江湖浪子岳俊急叫一声:“许兄快退!” 许剑仇闻声知警,身形电闪一划—— 但仍迟了半步,只见两蓬黑雾,从赵霸天的钩端激喷而出,许剑仇但觉腥味入鼻,一阵头晕目眩,“扑通!”栽倒在地。 毒钩赵霸天狂笑一声,翻身而起—— 江湖浪子岳俊身形一划,正待—— 毒钩赵霸天狞笑一声道:“姓岳的,看在你师父面上,本帮主忠告你一句,最好不要尝试和金剑令为敌,否则的话,嘿嘿——你大概会知道后果!” 江湖浪子岳俊闻言之下,不由寒气顿冒,尴尬的一笑,转身飞遁而去,许剑仇的生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毒钩赵霸天缓缓上前数步,手中毒钩一扬,向昏迷不省的许剑仇当头溯下—— 眼看许剑仇难逃一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一缕极其轻微的暗器破空之声,倏告传来。 毒钩赵霸天机警的撤钩朝旁一闪,“嗤!”的一声,一样黑忽忽的东西,擦颈而过,“擦!”的一声,插入迎面的一株树干之中,竟然是一根枯枝。 分秒之差,就射中他的玉枕穴,回首望处,只见三丈之外,站定了一个黑衣蒙面的女子,后随四个黑衣少女。 毒钩赵霸天转身面对黑衣蒙面女阴恻恻的道:“来者报名!” 黑衣蒙面女冷笑一声道:“赵霸天,凭你还不配问姑娘的名字!” 毒钩赵霸天不由气炸了肺,狞声道:“丫头,你想找死?” 黑衣蒙面女缓缓向前移了一丈,不屑的道:“找死的是你!” 毒钩赵霸天怒哼了一声,手中钩“锵!”的一碰,道:“找死容易,本帮主必成全——” 话未说完,只见黑衣蒙面女纤纤玉掌向上扬,一抖—— 毒钩赵霸天刹住话声,正想蓄势反击,却不见有掌袭来,不由大感惑然,心想这黑衣蒙面女在玩什么噱头?心念未已,但觉一股潜劲,迎胸撞来,潜劲及体,顿化无数锐风,钻向中盘各大小穴道—— 不由噱了个亡魂皆冒,忙不迭的封闭穴道,引身暴闪。 黑衣蒙面女一阵冷笑:“赵霸天,这滋味如何?” 毒钩赵霸天变色道:“姑娘是搜魂魔姬前辈的什么人?” “你管不着!” 搜魂魔姬四个,使得一旁的赤蜈帮高手为之寒气大冒。 x           x           x 毒钩赵霸天怔了片刻之后,陡地展出金剑令迎风一晃道:“姑娘可识得此物?” 黑衣蒙面女不屑的嗤了一声道:“区区金剑令乘早收起来,别拿出来丢人现眼,原来堂堂赤蜈帮帮主竟然是剑堡的爪牙,哈哈哈哈!” 毒钩赵霸天一张脸顿成猪肝之色,一时之间,狼狈异常,搜魂魔姬他惹不起,剑堡他更惹不起,利害权衡之下,觉得还是服从剑堡较为稳当,将来万一搜魂魔姬出面寻仇,剑堡自然会挡,当下阴声道:“姑娘来意何在?” “带人!” “谁?” “他!”说着向地上昏迷不醒的许剑仇一指。 “办不到,他是金剑令追截的重要人物!” 黑衣蒙面女发出一阵冰冷的笑声道:“不但要带人,还要你交出解药!” 毒钩赵霸天嘿嘿一阵冷笑道:“看在搜魂魔姬前辈的份上,奉劝姑娘还是及早抽身的好,否则——” “否则怎样?” “我这一对铁钩可不懂得什么叫交情!” 黑衣蒙面女怒声斥道:“赵霸天,你且不识相可别怪姑娘心黑手辣!” 毒钩赵霸天知道今天之局,无法善了,当下收令出钩,交叉平举胸前,眼中凶芒闪烁,阴森至极的道:“我赵霸天也不是慈肠佛心的人!” “如此说来你是非要见真章不可了?” 黑衣蒙面女了字出口,不待对方答言,玉手一挥道:“带人!” 黑衣四罗刹齐应一声“遵命!”电闪扑向许剑仇。 毒钩赵霸天肺都几乎气炸,双钩一抡,正待—— 黑衣蒙面女娇喝一声:“别动!”玉掌上扬,一阵疾颤,无影神风掌声息俱无的连绵施出,毒钩赵霸天被那无形暗劲,迫得连连后退。 几乎是四个黑衣少女飞身的同时,赵霸天身后的十几个帮中高手,也告疾掠而出,各拍出一道强猛劲气,把四个黑衣少女的身形阻得一窒,随即分成四组,分别挡在黑衣四罗刹,而帮主毒钩赵霸天也抡动双钩,扑向黑衣蒙面女。 一声惊心动魄的搏斗,于焉展开。 黑衣蒙面女功力虽然较之赵霸天高了两筹,但对于对方手中能喷毒雾的双钩,存有顾忌,与对方始保终持两丈的距离。 毒钩赵霸天的双钩,利在近身搏斗,但却被对方凌厉骇人的无影神风所阻,气的哇哇直叫。 黑衣四罗刹,却了无挂碍,全力与那些高手周旋。 惨嗥之声,此起彼落,赤蜈帮的高手,已有数人伤在四罗刹的手下。 毒钩赵霸天越打越是心寒,看样子弄得不好,必遭全军覆没之厄。 钩影如真似幻,并不时喷出毒雾。 黑衣蒙面女身形有若鬼魅疾闪电掠,不时变换方位,无影神风掌不停的拍出,丝丝锐风,有如利箭钢针,专拣穴道钻刺。 那边黑衣四罗刹毁了对方数人之后,压力减少,愈打愈厉辣,迫得那些高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毒钩赵霸天见一时战不下黑衣蒙面女,凶念陡生,藉展闪腾挪动的势子,缓缓向许剑仇躺卧的地方移近,他要先毁去许剑仇—— 黑衣蒙面女见状,芳心大急,但为了顾及对方的毒雾,她不敢逼近身去,要想顾全许剑仇,确实不易。 场中情势,紧张得不能再紧张。 黑衣四罗刹在这转眼之间,又毁了对方数名高手,眼看不需多久时间,赤蜈帮的高手,将半个不剩。 毒钩赵霸天距离许剑仇躺身之处已不及一丈,任黑衣蒙面女展尽功力,却无法把他的身形迫开。 眼看许剑仇将要毁在毒钩之下。 危机迫在眉睫—— 黑衣蒙面女已急出了一身冷汗,她已是自小就订过婚的人,对于许剑仇可说是决无男女爱欲的成分在内,但一种潜意识的作用,使她对这俊美绝伦的少年人,怀有非常的关切,这是介于友情与爱情之间的一种复杂情感。 就在此刻—— 破空之声传处,一条纤纤人影,电泻入场,在一声惊“噫!”之后,一缕极细的银芒,已自数丈之外,无声无息的身向毒钩赵霸天。 来的正是追魂倩女葛如蕙。 毒钩赵霸天做梦也估不到来人身形未稳,便即猝然出手,而且是在他喷射毒雾的距离之外,银丝耀眼,不由肝胆皆寒,疾将双钩护住上盘,引身暴退—— 黑衣蒙面女见机不可失,全力震出一掌无影神风。 毒钩赵霸天闪退之间,但觉数股锐风,已钻入穴道之中,身形陡地一震。 电光石火之间,追魂倩女的追魂银丝已告如影附形般圈射而来,方自喊得一声“不好”但觉右臂一麻,一阵剧痛攻心—— “呛啷!”毒钩落地,钩柄上还握着半截断臂。 鲜红的血,像喷泉般飞洒而出。 毒钩赵霸天确算一代枭雄,竟然强忍住不使闷哼出声,身形几个踉跄,又稳了下来—— 那边几个黑衣罗刹掌下游魂的赤蜈帮高手,瞥见帮主断臂失钩,不禁魂飞天外,手下一慢,各挨了一记重的,纷纷倒地气绝。 毒钩赵霸天目眦尽裂,左手钩挟以一蓬毒雾,脱手掷向追魂倩女。 追魂倩女可识得此物厉害,娇躯一扭,侧移三丈。 几乎是同时,黑衣蒙面女娇躯一划,冷喝声中,无影神风掌已确确实实的击中对方身上。 毒钩赵霸天闷哼半声,栽倒在地。 黑衣蒙面女这才向追魂倩女道:“你就是葛如蕙姑娘?” 追魂倩女点点头,疾移身向许剑仇身前。 黑衣四罗刹也围了过来。 追魂倩女粉面一黯道:“他——他——怎么了?” 黑衣蒙面女道:“他一时不察,被毒雾所伤!” “糟,这毒极为霸道,江湖中恐怕无人能解,一个时辰即告不治——” “你很爱他?” 这话使得追魂倩女为之一怔,粉面数变之后,道:“不,我恨他,恨不得要杀他!” “但你为什么又要出手救他?” “这个,——这个——我不愿他死在别人手里!” “那么你现在就在下手了?” “不,半年之后!” “为什么?” “歉难奉告!” 黑衣蒙面女一阵格格娇笑道:“如你说不爱他,那便是欺人之谈,而且我看出你对他的爱深到不能自拨!” 追魂倩女粉面一阵绯红,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睛已告诉了我!” “如我所料不差,你是搜魂魔姬前辈的千金?” “不错!” “你和他是——” “朋友!” “朋友?” 追魂倩女芳心之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醋意,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黑衣蒙面女又是一阵银铃般的轻笑道:“你怀疑这朋友两字的含意,是不是?现在我们不谈,以后你自然明白,救人要紧,别误了他一条命!” “如何救法?” 黑衣蒙面女疾行几步,走到将死的赤蜈帮帮主毒钩赵霸天身前,厉声道:“赵霸天,拿出解药来!” 毒钩赵霸天已是气息奄奄,闻言之下,凶睛圆瞪,眼角竟然渗出血来,声音微弱得像蚊叫,但却充满怨毒的道:“贱人,你在做梦,我虽死——但——你们决难逃金剑令下!” 这一声贱人,骂得黑衣蒙面女杀念陡炽,一扬掌,一按,“卟!”的一声,堂堂赤蜈帮主一个脑袋已被震得稀烂。 黑衣蒙面女转头向黑衣四罗刹之首的追命罗刹道:“搜他身上!” 追命罗刹应声上前,一搜之下,摸出一只小瓷瓶来。 黑衣蒙面女接过来找开瓶盖一闻,道:“是解药!” x           x           x 破空之声盈耳,一大群人影,星飞电逐而来。 追魂倩女粉面一变道:“剑堡本十二地煞!” 黑衣蒙面女和四罗刹不由同时为之一震。 七十二地煞,是剑堡的精英,功力较之三十六天罡还要高强,显而易见,他们是为了许剑仇和追魂倩女而来,他和她,都是金剑令追截的对象。 黑衣蒙面女匆匆把数粒药丸,纳入许剑仇的口中! 就这转眼工夫,数十条人影已如群蜂似的泻落场中。 当先一个中年汉子,环视场中一周之后,冷笑连声道:“哼,公然敢杀害剑堡友帮,胆子可不小!” 说完,眼光触及地上的许剑仇,又回到追魂倩女的身上,阴恻恻的道:“哼,原来如此!” 黑衣蒙面女冷笑一声道:“如此又怎样?” 为首的中年汉子冷眼一扫黑衣蒙面女之后,缓缓向追叆倩女欺去。 追魂倩女厉声道:“陶钧,你准备怎么样?” 陶钧是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的大弟子,在全堡第二代高手之中,身手最高,闻言之下,阴森的一笑道:“葛如蕙,堡主待你不薄,你竟敢公然反叛,现在你是乖乖的回去,还是——” 追魂倩女恨声道:“陶钧,你在做梦!” 陶钧前欺之势不停,狞笑道:“葛如蕙,我丧天手陶钧如果不把你生擒回去,就不叫丧天手!” 追魂倩女粉面遽寒,纤掌上扬,道:“陶钧,你与我止步!” 丧天手陶钧恍若未闻,欺身如故,双方距离已缩短到不及一丈。 黑衣蒙面女向黑衣四罗刹道:“带人离开!” 黑衣四罗刹同时纵身,抓向地上的许剑仇! 丧天手陶钧哼了一声,掌出如涛,挥向黑衣四罗刹,劲道万钧,黑衣四罗刹被震得倒翻而回。 追魂倩女怒哼一声,追魂银丝电射而出,劲取丧天手陶钧。 七十二地煞之半,也在这时发动攻势,扑向黑衣蒙面女等人。 一场大战,又告爆发。 追魂倩女横拦在许剑仇的身前,追魂银丝挟以全部修为,狠射疾圈,凌狠厉辣,令人咋舌。 但丧天手陶钧是剑堡下一辈中的杰出好手,身手之奇诡厉辣,骇人听闻,在缕缕银芒之中,如幽灵般闪晃飘当,乘虚蹈隙,掌出如电。 双方暂成平手之局。 那边黑衣四罗刹各接战三个地煞手,看样子是勉力支撑。 黑衣蒙面女,被十多个地煞手联手合攻,倒是游刃有余。 刹那之间,人影纷飞,掌风呼轰如雷。 追魂倩女在丧天手陶钧全力抢攻之下,一方面要应付对方无尽的掌风,另一方面又要顾及许剑仇的安全,逐渐落入下风,守多于攻。 突然—— 闷哼声中,围攻黑衣蒙面女的地煞手,已有四人踉跄退出圈外,但随即又有加倍的人补充上来。 丧天手陶钧为此行之首,心想,如果不把追魂倩女或是黑衣蒙面女两人之中先魂其一,势难完成金剑令的使命,心念之中,攻势更疾,有若长江大河,暴雨狂风,迫得追魂倩女一阵手忙脚乱。 追魂倩女银牙一咬,施出追魂银丝中最厉害的追魂三式,但见银芒闪闪,穿梭似电,并发出丝丝刺耳锐声。 丧天手被追魂三式迫得倒纵三丈之外。 追魂倩女得理不让,追魂三式回环施发,三丈之内等于布成了一个死亡陷阱,使得对方不能越雷池半步。 黑衣蒙面女把无影神风掌发挥到极致,只听闷哼之声此起彼落,先后已有十个地煞手负伤退下,但没有死亡。 丧天手陶钧狂吼一声:“全上!” 自己首先抽出金色短剑,扣住剑柄柔丝,脱手攻出,但见金芒耀眼,在三丈之内上下翻飞冲刺,并发出阵阵破风厉啸。 追魂倩女拚出全力应付丧天手陶钧的飞剑攻势,已是险象环生,眼见近十人影,由后扑来,不禁芳心巨震,手中招式一窒,“嗤!”的一声,右臂被金剑划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鲜血涔涔而下,痛得她花容惨变,厉声道:“陶钧,我与你势不两立!” 丧天手陶钧冷冷的说道:“你没有机会了!” 双方攻势更紧。 黑衣蒙面女见近十条人影扑向地上的许剑仇,芳心大急,连拍八掌,把围攻的地煞手迫得纷纷倒退,她已乘这一瞬之机,飞身射向那十个地煞手。 那扑向许剑仇的地煞手忽觉锐风如箭,疾袭而来,忙不迭的返手出掌相迎。 黑衣蒙面女这一出手,系挟毕生功劲而发,志在解许剑仇之厄。 暴响声中,夹着两声惨哼,两条人影,被如山潜劲,震得飞泻而出,而黑衣蒙面女也不由一窒,这一窒之间,那原先联手的数十地煞手,又已电闪围上。 另外几个地煞手,转手就向许剑仇抓去。 危机千钧一发。 x           x           x 许剑仇一挺身站了起来。 突来之变,使那几个前扑的地煞手愕然愣住。 原来许剑仇自被黑衣蒙面女以解药塞入口中之后,不久便告清醒,他一时摸不清眼前的态势,所以不曾动弹,现在他已清楚是什么一回事—— 就在那几个地煞手楞愕之间,只见乌光打闪,怪声刺耳。 惨嗥之声,冲天而起。 那几个地煞手一个个脑浆并裂,血肉模糊,横尸就地。 鬼琴这主许剑仇在举手之间,毁去了八个地煞手,这份功力,确属骇人听闻,所有剑堡中人,齐被震得心摇胆落,冷汗涔涔。 追魂倩女等人大是振奋—— 许剑仇俊目扫处,只见赤蜈帮自帮主以下全部伏尸当场,不问可知,定是追魂倩女和黑衣蒙面女等人的杰作。 他奇怪江湖浪子岳俊何以踪迹不见? 忽然—— 追魂倩女大喝一声:“陶钧,姑娘今天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陶钧两个字,如两个焦雷,使得许剑仇心头大震,登时热血沸腾,杀机云涌,他,陶钧,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三绝书生许继宗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要自己取他的项上人头,既然天假其便,可免了剑堡之行。 当下手指一拨琴弦—— “咚!”一声撕空裂云的巨响,震得所有在场的人血涌气促,耳痛如割。 “都与我住手!” 场中人应声而止住厮拚。 许剑仇脸罩恐怖杀机,一步一步,向丧天手陶钧走去! 场中,空气似乎是凝结住了,层层杀机,顿时弥漫开来。 第五章 云梦四怪 丧天手陶钧被许剑仇的逼杀气迫得一颗心怦怦而跳。 追魂倩女,黑衣蒙面女和黑衣四罗刹等人,这时已靠在一起。 剑堡七十二地煞幸而不死的,也一定式排在丧天手陶钧的身后。 场中的空气随着许剑仇沉重的脚步而涌现无比的杀机。 许剑仇在距对方丈外之地,停下身形。 丧天手陶钧一定心神之后,阴恻恻的道:“你就是自称鬼琴之主的许剑仇?” “不错!” “本堡先后已有数十高手毁在你的手下,这笔帐你要连本带利偿付!” 许剑仇冰寒至极的哼了一声道:“陶钧,废话少说,我问你,你可认识三绝书生其人?” 丧天手陶钧惊怔的退了一步,满面骇然之色道:“认识又怎样?” “那就好了,真是天假其便,你自行投到!” 丧天手陶钧又退了一步,厉声道:“那小子是你什么人?” “这个你管不着!” “他没有死?” “嘿嘿,正如你所说,他在重重残酷迫害之下,并没有死!” 丧天手陶钧面上掠过一抹阴残的笑意道:“三绝书生现在何处?” “我不会告诉你,不过他托我办一件事,却有告诉你的必要!” “什么事?” “他请我取你的项上人头!” 丧天手陶钧不由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狂笑。 许剑仇冷喝一声道:“陶钧,你笑个什么劲?” 丧天手陶钧止住笑声道:“小子,你这张小白脸如果划上个十字,倒是蛮有意思的,哈哈哈哈!” 这话说得许剑仇杀机大炽,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三绝书生许断宗那付狰狞如厉鬼的面目,也连带想起那天台别院之中,可怜的痴心女子张素娥,眼前这人,便是这出惨剧的主凶—— 当下,咬牙恨声道:“陶钧,我在取你顶上人头之前,先要在你脸上划个十字,让你也尝尝这毁容的滋味。” 丧天手陶钧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厉声道:“  小子,你是否来自天台别院之中?  ” 许剑仇不由一愕,道:“是又怎样?” “嘿嘿嘿嘿,我明白了,三绝书生决无再活的道理,你是受了那不要脸的人唆使,假藉三绝书生的名义来与我作对,是不是?” 许剑仇双睛一瞪道:“你在放屁!” 丧天手陶钧脸上顿布杀机,阴声道:“这不要脸的女人,舍父命于不顾,背弃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在外面乱轧姘头,十年之后,她又找上你这个小白脸,哈哈哈哈!” 许剑仇手中鬼琴一顺,道:“陶钧,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 丧天手陶钧自顾自的又道:“张素娥,这不要脸的贱人,小子,我先毙了你再去把她碎尸万段!” 许剑仇已经忍无可忍,暴喝一声道:“陶钧,你百死不足以偿其辜!” 身形一欺,鬼琴以排山倒海之势,疾劈而出,带起刺耳怪声—— 丧天手陶钧见对方来势猛不可挡,身形一划而开。 许剑仇存心要对方的命,以完成三绝书生的第一个愿望,一招劈空之下,旋身再进,一口气劈出了一十五琴之多! 迫得丧天手左旋右闪,一连退了八个大步,不由寒气直冒。 所有在场的高手,也齐齐为之面上失色。 这种功力,的确令人咋舌。 丧天手陶钧骇凛之余,一翻腕,掣出金色短剑,挥动之间,幻成一个金光灿灿的光团,电疾卷向许剑仇。 许剑仇冷哂一声,鬼琴奇诡无匹的一连几划,琴剑相触,发出一串“锵锵!”脆响,丧天手一柄剑几乎脱手飞出,忙不迭的撤招后退。 就在他一退之间,一柄金剑倏告飞射而出,疾逾电掣。 许剑仇鬼琴迎着一晃,“锵!”的一声,金剑被反弹而回,岂知半途之中,那金剑“嗤!”的一旋,竟然从斜里再度射出,如此疾圈连射,有若灵蛇长信,吞吐自如。 原来剑堡中人所使短剑,在剑柄之上系了一条柔绳,可以在三丈之外遥遥控制,端的厉害无比。 许剑仇一阵挥挡之后,大感不耐,一式飞魔幻影,有如鬼魅飘身,穿越旋射如织的剑芒,一下子便欺到丧天手身前伸手可及之地,一琴拦腰扫出—— 丧天手陶钧唬了个亡魂皆冒,一闪退到八尺之外,险极的避过这一琴。 他身后的数十地煞手,突在此时,一涌而前,和丧天手站在一排,看样子他们要联手出击了 黑衣蒙面女和追魂倩女葛如蕙不约而同的一挪身躯,站到许剑仇身侧。 丧天手陶钧一看眼前情势,顿感不妙,一个鬼琴之主已感应付不了,再加上这两个女煞星,后果就以料了。 许剑仇一眼瞥见追魂倩女手臂的血迹,道:“葛姑娘,你受伤了?” 黑衣蒙面女立即代答道:“若非葛姑娘即时援手,一举毁了金蜈帮主毒钩赵霸天,取得解药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许剑仇不由一皱眉,心想:“又欠她一笔人情债,将来——” 心念未已,只见丧天手陶钧自怀中掏出一支三角小旗,上绣一柄金剑,向上一扬,口里道:“本堡弟子听令!” “弟子等在!” “全力出击,有进无退!” “遵令!” 追魂倩女粉面带煞,不屑的道:“陶钧,你令全部地煞手赔上性命也无济于事!” 丧天手陶钧怨毒至极的道:“葛如蕙,你等着瞧吧,准有你的乐子给你消受。” “哼——” 数十个地煞手,在金剑令之下,一个个面色沉凝,准备死拚。 许剑仇朝身畔的黑衣蒙面女和追魂倩女道:“请两位姑娘退开!” 追魂倩女抗声道:“为什么?” “这是在下一已的事!” “可是我也是金剑令追截的人!” 许剑仇不由一愣,心想:“不错,她也是金剑令追截的对象,推根究源,她是为了自己才背叛剑堡!”想到这里,不禁油然而生一种歉疚之心,但当他又想到江湖浪子岳俊所说的话时,心里顿时冷了下去,她是一个淫荡的女子,朝秦暮楚,当下冷冷的道:“葛姑娘,在下的事,决不容任何人插手!” 黑衣蒙面女恐怕两闹僵,一拉追魂倩女道:“我们且看个热闹吧,看他一个人是否能应付得了!” 说着双双退了开去。 丧天手陶钧阴恻恻的一笑道:“两位姑娘何妨同上!” 许剑仇大声喝道:“陶钧,少废话,本人的事例不许旁人插手!” 此语正中陶钧下怀,忙道了一声:“好极!” 极字方落,手中金剑令一挥,数十个地煞手,加上丧天手,本人,同时发出一掌,这一掌集数十高手之力,势道之强骇人听闻。 许剑仇身形一划之间  ,已避过正锋,射向右侧的几人,连挥三掌—— 出掌之间,惨哼立起,三条人影被震得飞泻而出,“叭!叭!叭!”摔落三丈之外,伏地不起。 顾盼之间  ,数十道如涛掌风,又告压体而来。 许剑仇身形再闪,双掌扬处,又是两条人影应掌飞泻而出。 两个照面之间,毁了五个剑堡高手,使得其余的高手一个个心寒胆颤,如履死域,但金剑令下,有进无退,除死方休—— 丧天手陶钧暴喝一声道:“退,飞剑取他!” 暴喝声中,数十高手齐齐涌退到三丈之外,圈成了一个栲老圈,金芒动处,每人手中多了一柄黄灿灿的短剑。 追魂倩女曾托足剑堡,对这飞剑联攻的厉害知这甚详,当下转面对黑衣蒙面女道:“我们是否要出手?” “不!” “如果——” “他冷傲成性,助他反而岔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最好不要出手!” 追魂倩女默然。 丧天手陶钧反而退到数十地煞手之后,不知他怀着什么歹毒念头。 许剑仇语冷如冰的道:“陶钧,你要这些人陪葬?” 这话说得所有的地煞手同时怒哼出声。 丧天手陶钧故作不闻,沉喝一声:“上!” 金芒丰收空而起,从三丈之外,纷纷集中向许剑仇射来,振起一片刺耳的嗤嗤破风声,密如飞蝗。 许剑仇鬼琴一抡,舞起一片乌光,夹着呜呜怪声,像是在吹死亡的乐章。 刹那之间—— 但见金芒穿插激射,交织成网,把许剑仇罩在当中,琴剑交击,发出震耳的“锵!锵!”锐响。 地煞手们,似已意存死拚,金剑以全力交加闪射,  有若无数灵蛇,盘空飞噬。 许剑仇杀机陡炽,蓦地把全身功劲,运集琴身,连圈数圈,劲气如涛,向四周暴涌狂荡,有如怒海鲸波,裂岸狂澜,把那些飞剑,震得纷纷倒射—— 就在这瞬息的时间当中,他已暴弹而起,泻向剑圈之外。 所有的地煞手,登时一阵鼓噪! 许剑仇身形才沾及地面,手起一琴,向那人圈劈去,凄绝人寰的惨嗥起处,立有三个地煞手被琴魔成了三个肉饼。 人影闪晃之中,地煞手纷纷猛扑而上,改为近身搏斗。 惨嗥声,此起彼落!尸体,横七竖八,越聚越多! 渐渐,地煞手已死亡过半。 丧天手陶钧对这情景,似乎无动于衷,依然采隔岸观火之势。 许剑仇虽说功力奇高,但在这些一流高手的地煞手拚死猛攻之下,真力损耗也相当可观,额角已经见汗。 x           x           x 许剑仇灵机一动,他发现了丧天手的毒谋,他不惜以这数十地煞手的性命,来消耗自己的真力,然后再乘自己力竭之时,出手搏声,这种心思,的确残忍毒辣,心想:“速战速决为佳!” 心念之中,魔琴一式,魔琴二式,接连施出,琴影纵横之中,惨嗥震耳,肢体横飞,血肉迸射—— 恐怖的声涛渐歇,终至于无。 地上,成了尸山血海,七十二地煞,无一幸存,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许剑仇持着染满鲜血的鬼琴,身躯微微的在颤抖,俊面一片铁青。 丧天手陶钧这时突地欺身上步,脸上布满阴残怨毒之色,咬牙切齿的道:“小子,咱们不死不休!” “嘿嘿,姓陶的,你死定了!” “小子,你的命是颠倒是非张素娥卖定了?” 丧天手再次提及张素娥,一旁的追魂倩女粉面瞬息数变,娇躯也微微抖动,显然她芳心极为激动。 许剑仇沉哼了一声,劈出一琴。 丧天手闪身让过,反攻五剑—— 两人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搏。 一个是为了报答知遇而存心要取对方人头,另一个却是为了执行堡令,再加上公仇私怨而豁出性命一拚。 这一场龙争虎斗,使得旁观的人怵目惊心。 最感不解的是追魂倩女葛如蕙,她无法想像许剑仇在短短时日当中,那来的那身功力,前后判若两人。 暴喝声中,丧天手被许剑仇扫中一琴,喷血踉跄而退! 同时,许剑仇也被对方的金剑划伤左腕,登时血流如注。 双方一退之后,又忘命的斗在一起。 半个时辰之后—— 双方都呈不支之势。 许剑仇因为方毁七十二地煞之时,真力损耗甚多,所以才让对方在自己手下走了这么多招,否则的话,丧天手决无法与他分庭抗礼。 丧天手陶钧在事先即已看出自己不是鬼琴之主的对手,所以才狠心驱使七十二地煞以性命去拚换对方的真力,然而想不到对方在真力巨损之下,仍这般辣手。 一旁还有六个女煞星虎视眈眈。 他不由大感气馁,顿生退身之念。 就当许剑仇一琴扫出之间,藉闪身之势,朝道左的一片密林飞射而出。 “陶钧,你还想逃!” 许剑仇那能让他逃出手去,暴喝声中,疾逾殒星划空,电射落到那片密林之前。 丧天手陶钧也在这时势尽落地,一见许剑仇泻落身前,不由亡魂皆冒,一扬手,金剑正待攻出,对方如涛掌风,已告迎面袭来,咫尺之隔,掌发即至。 情急之下,只好挥掌硬接,但他迟了一步,掌劲还未全吐,身形已被震得倒翻而回,许剑仇一掌得手,跟着又是一掌—— 丧天手陶钧身形还未立稳,掌风又临。 惨哼声中,张口射出一股血箭,砰然栽倒。 许剑仇上前两步,戟指丧天手道:“陶钧,我先让你尝尝金剑划面的滋味,然后再取你的脑袋。” 丧天手陶钧不由胆裂魂飞,顿生临死反噬之心,手中金剑,电疾射向许剑仇胸窝,变生仓促,而且双方之间  仅两步的距离! “呛!”接着是一声惨哼! 丧天手陶钧连翻了两个身! 原来在极快的瞬间,许剑仇手中的古琴一竖,呛的一声,把那柄金剑倒震回去,无巧不巧的插在丧天手的臂上,痛得他惨哼一声,连翻两滚。 许剑仇一躬身,把丧天手的金色小剑拨在手中,一扬,厉声道:“陶钧,现在我代表三绝书生先在你脸上划上个十字!” 丧天手伤上加伤,有如待宰的羔羊,丝毫也没有反抗的余地,闻言之下,目眦欲裂,怨毒无比的道:“小子,我陶钧虽死,但你也光不脱金剑令下!” “那倒不必你烦心了!” 说着,金剑蓦向陶钧的脸上划去—— “且慢!” 人影晃处,追魂倩女已俏生生的立在身前。 许剑仇一收手中剑道:“姑娘有什么话要说?” “不管你杀他剐他,我先取他的一只手臂!” “为什么?” “他伤了我的臂,我毁他的臂,公平交易!” 丧天手陶钧竟然颤巍巍的由地上站了起来,满面惨厉怨毒辣之容,咬牙道:“葛如蕙,贱婢,我做鬼也不饶你!” 许剑仇和追魂倩女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x           x           x 密林中陡然传来一阵阴森刺耳冷笑,笑声阴寒得像是发自寒冰地狱,使人不自禁的浑身起栗,汗毛直竖。 许剑仇冷哼一声,疾朝笑声所发的方位射去。 岂知入林之后,竟然毫无所见。 他的身法不谓不快,而且林缘距现场也不过七八丈距离,可说一闪即至。但却不能发现任何形迹,推断这发冷笔的人,身手必然相当骇人。 正当他迟疑不释之际,一声女人的惨哼,破空传来,他听出这声音是发自追魂倩女之口,这一惊岂同小可,转身飞射出林—— 只见一条人影已在百丈之外,再闪而没。 场中—— 追魂倩女仰卧在地,丧天手陶钧已然踪迹俱无。 想不到自己竟然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自己闻声追扑,确是最大的失策。 而这人在转眼之间,当着黑衣蒙面女和黑衣四罗刹前,救走丧天手陶钧,还伤了江湖中闻名丧胆的追魂倩女,从容而遁,这一份功力,实在是骇人听闻。 当下疾步趋前向黑衣蒙面女道:“慕容姑娘,怎么回事?” 黑衣蒙面女似乎余惊犹在的道:“你方入林,一条人影划空而来,一掠而逝,这一掠之间,救走丧天手,伤了葛姑娘,究竟来人是什么形像,是男是女我也没看清楚!” 许剑仇怔住了。 他是谁? 他为什么救走丧天手而又伤及追魂倩女? 当今江湖之中,谁有这般深不可测的身手? 别说他想不出来,连黑衣蒙面女也茫然不解。 他把眼光转到追魂倩女的身上,只见她秀眸紧闭,粉面苍白,樱口溢出两缕鲜血,显然伤得不轻。 “她伤势如何?” “我已给她服下了两粒灵丹,看情形再说,不过伤得不轻就是!” 黑衣蒙面女话声才落,只见追魂倩女伊咛一声,睁开眼来,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许剑仇眼中那缕关切的光,不由芳心大慰,忙挣扎着站起娇躯。 许剑仇忙问道:“姑娘伤势如何?” “不要紧!” “这伤你的是谁,姑娘可曾看出些端倪?” 追魂倩女茫然的摇了摇头道:“看不出来,他出手太快,快得使人动念的余地都没有!” “当今江湖之中有谁能具此身手?”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这就难说了!” “会不会剑堡中人?” “可能性极大!” “为什么?” “剑堡之中,卧虎藏龙,声威凌驾所有门派帮教之上,所谓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只是下一辈的看堡护院角色而已!” 这话使得大家同时一震,外传剑堡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是该堡的精英,这样看来,就不尽然了。 许剑仇又道:“剑堡之中,究竟有些什么特殊的高手?” “很难说,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网罗不少怪人异客,平时养尊处优,奉为上宾,极少显露,到底实情如何,我也不清楚。” “在下又蒙姑娘施了一次援手,将来一总补报。” 追魂倩女触起求爱被拒的前情,不由粉脸一黯,道:“许剑仇,我来问你一句话,你老实的说!” 许剑仇不由一怔道:“什么话?” “你确是从天台别院而来?” “姑娘问这干吗?” “你别管,我只问你是不是?” “这是我的私事,姑娘是否可以不问?” “不,我要知道!” “那我告诉你,我去过!” “这么说来,你真的爱上了我的表姐张素娥!” 许剑仇不由俊面微变,道:“这话从何说起?” 追魂倩女冷笑一声道:“丧天手陶钧问你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承认?我压根就没有说过承认的话!” “是的,张素娥美如天仙,任何男人见了她都会入迷——” 许剑仇不由怒意横生,俊面倏寒道:“葛姑娘,你说话超越了应有的范围!” 追魂倩女妒恨交迸之下,不顾一切的道:“许剑仇,张素娥已由她父亲作主,许配给陶钧,你——” “可是她并不爱他,而且还恨之刺骨!” “所以你就爱她,比你大了十岁的她?” “放屁!” 这一声“放屁”骂得追魂倩女粉腮大变,厉声道:“许剑仇,有一天我要杀你!” 许剑仇冰寒至极的道:“我记得那半年之约,你不杀我,我也会如约自裁!” 一旁的黑衣蒙面女不由惊“噫!”了一声,不知他两之间订了什么约,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不禁脱口向许剑仇道:“半年之约,你要自裁?为什么?” “在下曾受葛姑娘援手,答应为她做一件事,任何事,她要我自决!” “这——这——未免——” 追魂倩女立即接口道:“许剑仇,听着,半年之约取消了!” 许剑仇大惑不解道:“为什么?” 追魂倩女杀气满面的道:“不为什么,取消了就是!” “在下迭蒙援手,容后报答!” “我不希罕!” “但在下恩怨分明!” “我葛如蕙也是恩怨分明,错开今天,我必杀你!” 许剑仇冷笑一声道:“在下随时恭候就是,不过有句话我想忠告你?” “你说!” “爱情非同儿戏,应当专一!”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懂?” “不懂!” “真的不懂?” “不懂就是不懂!” “你到底是爱金剑张昆还是江湖浪子岳俊?” 追魂倩女秀目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一付娇躯如花枝般簌簌而抖,久久之后,才迸出一句话道:“许剑仇,你以为我葛如蕙为何如人?” “在下无权过问,不过江湖浪子岳俊对你十分关心,不计旧恶,还想冒险上剑堡打探你的消息,所以在下随口说一句——” 追魂倩女粉面一阵扭曲,她认定必是江湖浪子追求不遂而恶意中伤,切齿道:“岳俊,,岳俊,豺狼居心的东西,竟敢使出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我葛如蕙如不把你碎尸万段,生宰活剥,就枉称追魂倩女!” 说完,口里发出一阵凄怨欲绝的尖笑,转身缓缓离去。 许剑仇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黑衣蒙面女这时才开口道:“她很爱你?” 许剑仇点了点头道:“也许,但我不爱她!” “为什么?” “我去爱一个朝秦暮楚的女人?” “依我所知,她虽然表面上放荡一点,但却没有做过败德的事!” 许剑仇冷漠的道:“在下不便过问旁人的私事,慕容姑娘,再见了!” “你要上那里?” “另有要事!” “你不回接云峰?” 许剑仇愕然道:“回接云峰?” “是的,我必须要找到那白发怪老者,弄清楚他为什么要请你巴巴的赶赴嵩山,阻止我向少林寻仇,如果你回接云峰的话,我们正好一路。” 许剑仇办完了白发怪老者交代的事,现在他必须要尽速办好三绝书生许继宗的事,取陶钧的人头,陶钧被救,他认定是剑堡所为,所以急于要赴剑堡一行,当下歉然道:“对不起,在下急事缠身,容图后会!” 说完,一长身,电闪逝去。 黑衣蒙面女凝视着他逝去的方向出神,许久,才幽然叹了一口气。 且说许剑仇一路扑奔剑堡。 这一天,日下当中,一列熟悉的岸峦呈现眼帘。 许剑仇无限感慨的道了一声:“天目山!” 他自小被天目老人收留,从天目老人的口里,他仅知道自己姓许,身负血海深仇,至于他的身世,究竟负什么血仇,他一无所知,天目老人要待他练成绝艺,足可与仇家抗衡之时,才告诉他,他身上的半截断剑,关系着他的身世血仇,但真象如何,仍是一个谜。 他凄迷的望着天目山,忖道:“我何不顺道先去西天目山叩谒十多年来相依的天目老人,请他指出自己的身世仇家,现在自己得到了三绝书生的全部功力,论身手已差强人意,天目老人料想不会隐瞒自己了!” 想到身世血仇,不由一阵热血沸腾。 调转身躯,疾向天目山中驰进。 轻车熟路,半个时辰之后,一幢茅屋在望。 他在这茅屋之中曾经渡过漫长的岁月,自然而然的有一种亲切之感。 身世,血仇,将要在这一刻之间揭开,他紧张的一颗心怦怦而跳,这一刻,是他懂事以来,日夕所企盼的时刻。 他兴冲冲的叫了一声:“老前辈!” 没有应声。 “老前辈!” 他鼓足丹田内力,再叫一遍,这一声别说近在咫尺的茅屋,即使是数里之外,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但,奇怪,仍然死寂无声! “莫非他老人家已离山外出?不对,就自己所知,天目老人自收容自己之后,根本不涉足江湖,除了上次送自己出山,算是破了常例!” “伊呀!” 茅屋的门,被风吹得一开一合,发出伊呀之声。 许剑仇顿感心冒寒气,忖道:“莫非老人家发生了意外不成?” 心念之中,振袂向茅屋门前射去—— 一股腐尸恶臭之味,扑鼻而来,中人欲呕。 不祥的阴影,立袭心头,全身起了一阵痉挛。 疾行数步,一脚向屋内跨入—— 一看—— 登时惊魂出窍,浑身起栗,身形簌簌而抖,脑内嗡的一震,几乎栽倒当场。 一具腐朽的死尸,横陈厅中,阵阵恶臭,扑鼻而来,皮肉尽腐,面目不辨,从衣着和那如银的毛发上,他认出死者正是天目老人。 是病死抑还是他杀? 他一时也无从分辨。 他的心顿往下沉,沉,沉。沉向无底的深渊。 他感到无比的悲哀和绝望—— 身世,血仇,将永远成谜。 唯一知道他的身世和血仇的,只有天目老人,然而他死了。 此刻,他纵怀盖世无双的身手,又有何用! 幻灭! 绝望! 使他痛不欲生。 他无力的靠在门槛之上,看着那具腐尸出神,阵阵恶臭,对于此刻的他,似已毫无感触。 天目老人一死,身世,血仇,已失去了应有的含义,永远成谜,一切成空。 “这不是真的!” 他嘶声大叫,引起一连的山谷回声“——真的!真的!——” 他痛苦的搅扭着自己的头发,如醉如痴,如颠如狂!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的激动逐渐平复,黯然自语道:“我必须要从绝望之中去寻希望,我要凭腰间的半截断剑来揭开自己身世,血仇之谜,一定,我一定要这样做!天目老人曾告诫自己,这半截断剑不能显现人前,但,现在,我要把它佩在腰间,看它会引起什么反应!” 他神志大定之后,移步厅中,见一切如常,根本没有打斗的痕迹,他认定天目老人可能寿数已终,是自然的死亡。 不禁垂泪在尸前跪道:“老前辈,收容教养之恩,晚辈欲报无门了,您,安息吧!” 祝祷之后,心想,我该把他老人家埋葬才是—— 他目光触及厅地之上,一条条,一块块,斑驳乌黑,的痕迹,细看之下,他认出那是血迹,血!这证明了天目老人是被人杀害而死。 他的心又狂跳起来,血脉贲张,目眦欲裂,他歇斯底里的叫道:“老前辈,晚辈会替你报仇的,你英灵不远,愿你垂鉴!” 他的心里,又掀起另一个狂潮—— 是什么人杀害了这与世无争的老人? 目的何在? 他想不出来! 他就厅中掘了一个坑,含泪把天目老人的残骸葬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 痴立了片刻之后,他伸手从怀中取出那半截断剑,手指触及另一件东西,那是三绝书生许继宗的三个心愿之一,要他把那东西交给一个叫蒋婷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但据三绝书生说,这东西关系至大,天涯茫茫,他不知到何处才能找到蒋婷这女子,由此他想到三绝书生仅有两月不到的时间留在人世,他要自己办的事,还一无所成—— 他把那半截断剑,佩在腰间! 一柄齐腰而折,失去了剑尖一段,无鞘的断剑,佩起来确乎不伦不类。 三绝书生许继宗托办的三件事—— 把一件东西送交一个叫蒋婷的女子——这只能等待机会。 以许继宗的名义去爱张素娥——这个他已有成算在心。 取陶钧的项上人头——是目前及须完成的事! 后两件他必须要在许继宗未死之前完成,否则,许继宗固然是含恨以终,而自己也将遗憾终生,许继宗传与他全部功力的目的,就是要他去完成这三个心愿。 许剑仇怀着莫名的心情,下了天目山,踏上官道,仍向剑堡方向驰行。 正行之间,忽听数声凄绝人寰的惨嗥,顺风飘送入耳,不由心中一动,刹住疾驰的身形,神目游扫之下,只见半里外一片荒坟之间,似有人影晃动。 当下毫不迟疑的便朝那片荒野坟场闪射而去。 半里的距离,眨眼即至。 一看之下,不由目眦欲裂,杀机云涌。 只见荒坟累累之间,一排稀疏的白杨树上,分别绑着十多个男女,一个个都变成了血人,尚在断续的发出惨哼之声。 细一察看,那十多个男女,面上皮肉翻转,血水洒透了全身,原来脸上各被划了一个十字形的创口,远远望去,十分刺目。 许剑仇初次见识到这种惨酷的手法,不由毛骨悚然。 不远之处,散立着十多条人影。 只听一个声音,阴残至极的道:“胆敢违背金剑令者,以此为戒!” 许剑仇闻声之下,已知是什么回事,身形一紧,划空泻落。 场中众人大感愕然,及至看清来人之后,一个个面色立显灰败,其中有人惊呼道:“鬼琴!” “鬼琴之主!” 许剑仇冷电似的目芒,电般一绕。 那十多个剑堡高手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那些被害的男女,襟前各绣了一根五彩羽毛,许剑仇知道是凤尾帮属下。 许剑仇身形前移数步,面对被害者中的一个凤尾帮老者道:“贵帮与剑堡何事结怨?” 那老者脸面被划得四分五裂,嘴唇也中分为四,伊唔着道:“剑堡传下金剑令,要敝帮参予截杀追魂倩女和——和——” “谁?” “少侠你!” “嗯!怎么样?” “敝帮不允,所以——” 许剑仇一摆手止住那老者的话,道:“我知道了,你们帮主有个义女叫蒋婷,她现在何处?” “小姐离奇失踪已五年,老夫等就是奉命出江湖寻觅她的下落!” 许剑仇点了点头,随上前解了那老者的绑,道:“你们可以走了!” 那老者复又逐一解下了其余的帮众,身许剑仇道了声谢,纷纷举步离去。 十几个剑堡的高手哪敢吭半个不字,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先后毁在鬼琴之主的手中,他几个岂敢轻捋虎须,自寻死路。 就在许剑仇放走凤尾帮的帮众之际,十多个剑堡高手,互相使一个眼色,转身就待驰离,许剑仇连头都不曾回,冷搜搜的道:“慢着,各位打算一走了之么?” 十多个剑堡的高手,被一声冷喝,定住了脚步,惊悸的回转身来。 许剑仇悠悠回身,俊面之上,布着一层恐怖的杀机,使人看了不寒而栗。 众高手之中的一个,硬起头皮道:“阁下唤住在下等有什么话要说?” 许剑仇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道:“各位毁了十几个人的容貌,难道就这样算了?” 众高手同时一愣,仍是那出声的人道:“阁下与凤尾帮是什么关系?” “毫无关系可言!” “那又为了什么?” “天下人管天下事!” “阁下打算怎么办?” 许剑仇徐徐自背上摘下鬼琴,在手中一晃道:“简单之至,请各位听我一曲,然后再走!” 十几个剑堡高手登时脸色大变,鬼琴的威力,他们耳熟能详,轻则散去武功,重则死命当场,目前除了冒死一拚,或许有一线生机,如果让对方弹琴的话,绝对是凶多吉少。 众高手心念之中,齐齐蓄势,向许剑仇逼近—— 场中空气立呈紧张。 “咚!咚!咚!” 三声裂帛巨响,撕空裂云而起,十几个剑堡高手,在三声琴声之下,顿觉气翻血涌,心悸神摇,一个个面如土色,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个暴喝一声:“上!”当先发出一掌,其余的如梦初醒,齐齐猛攻一掌。 掌风如涛之中,许剑仇身形一划,捷逾电闪的斜飘出五丈。 众高手心知生死迫在眉睫,决不能让对方抚琴,人影飞旋之中,疾扑而上。 许剑仇冷笑一声,不退反进,琴影如山,层层叠出,众高手前扑之势,突被阻遏,纷纷向后倒纵。 穿心裂但的琴声,破空而起—— 剑堡的高手,顿时面现死灰之色,一怔之后,亡命般向外飞泻,他们要想逃避这死亡的声音。 许剑仇杀机已露,岂能让他们逃出手去,琴声不断,口里冷哼一声:“各位听完再走不迟!” 人影划空疾掠,有如经天长虹,泻落在众高手身前。 众高手欲遁无门,只在瞬息之间,已被琴声震得气涌血翻,五腑如划,纷纷跌坐在地,运功抵敌。 琴声刺耳穿心,摧肝裂胆。 只见十几个剑堡的高手,面现极端苦楚之色,汗珠滚滚而落—— “咚!” 如霹雳乍震,地陷天崩,十几人身躯陡然一震,真元尽夫,功力全散。 许剑仇忆及剑堡中人残酷绝伦的手段,和追截自己的恨事,杀机方兴未艾,魔琴二叠接着弹出。 方只弹得数响,那十几个剑堡高手五官溢血,倒地身亡。 琴声戛然而止。 就在此刻—— 身后突然传来数声嘿嘿怪笑。 许剑仇缓缓回过身去,只见身后丈外之地,并排站着四个身着金袍的侏儒怪老者,身高不及四尺,体态像是未成年的幼童,而一颗脑袋却大得惊人,足有巴斗那么大,细眼无眉,阔口塌鼻,头顶之上长了几根稀疏的黄发,手长过膝,掌大如箕。 四人长像一般无二,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同。 这种怪相别说看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四个怪人竟然不惧琴声,悄然无息的欺到自己身后,而不被发觉,这份功力,的确骇人。 四个怪人小眼眯成了缝,定定的注视着许剑仇,不发一言。 许剑仇注视了对方片刻之后,冷冷的道:“几位如何称呼?” 四个侏儒怪人之中,站在最先的那人小眼一张,立有两道逼人的闪亮精光射出,又是一阵使人心悸的怪笑道:“娃儿,你就鬼琴之主?” “不错!” 那怪人回顾其他三人道:“不虚此行,把他带走吧!” 另一个怪人张开巨口嘿嘿一笑道:“慢着,这小子的琴声有点邪门,我要再听它一次,方才显然他一曲未终!” 许剑仇见这四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竟然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而且还说要带人,登时气冲顶门,大喝一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四个侏儒怪人睁开小眼,互望了一眼,齐齐裂开巨口,哈哈一阵狂笑道:“噫!怪事,连我们四位他都不认识,真是怪事!” 许剑仇不由火高千丈,怒哼一声道:“你们不报名,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四个侏儒怪人脸上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由于长相奇特,使人无法分辨,到底是代表怒,奇,惊,诧,或是什么。 那为首的小眼一翻道:“娃儿,若非是为了神君要你的活口问话,不活劈了你才怪!” “哼!” “你别鬼哼,你听说过云梦四怪没有?” “云梦四怪?” “不错,现充天南魔宫使者!” 许剑仇从未听过天南魔宫这名称,刚才这怪人口里说的神君,大概就是天南魔宫的主人了,当下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天南魔宫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哈,娃儿,你真不知天高地厚!” 突然—— 排在第三的那侏儒怪人,连退三步,大声道:“老大老二,老四,你们看!” 云梦四怪的老大一偏头道:“看什么?” “这小子腰间——” 三怪同时惊呼一声道:“天芒剑!”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动,忖道:“敢情自己腰间的这半截无鞘断剑叫做天芒剑,这四个怪人既识此剑,那自己的身世血仇,可能会从他们身上得出端倪——” 心念之中,只听那为首的大怪道:“难怪天目老儿抵死不承认,原来这东西是在这小子之手,嘿嘿,人剑两得,在神君面前,将是大功一件,神君十多年来寝寐不忘此剑,想不到——哈哈哈哈——!” 云梦四怪同时发出一阵兽鸣似的怪笑,显然得意之极。 许剑仇闻言之下,杀机倏起,厉声道:“天目老人是死在你们手里?” 二怪接口道:“不错,怎么样?” 许剑仇登时目眦欲裂,血脉贲张,想不到收容抚养自己十多年的天目老人,竟然是死在云梦四怪的手里,原因却是为了半截断剑,听口气,云梦四怪又是奉了什么天南魔宫的神君之命追索这柄断剑!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跷蹊,他无法想像,但可以想得到的一点,便是这半截剑必定来历不小—— 他无暇去想及其他,眼前他要做的是替天目老人复仇。 当下咬牙切齿的道:“云梦四怪,小爷今天要把你们挫骨扬灰才能消心头之恨!” 四怪同时一怔,其中大怪上前两步道:“娃儿,你说什么?” 许剑仇无限怨毒的道:“我要你们的命!” “凭你?” “少废话,拿命来!” 手起一琴,狠辣凌厉绝伦的向四怪猛扫过去。 云梦四怪竟然视若无睹! 砰!的一声,四怪中的老二,结结实实的被琴扫中,一个短小身躯如抛球也似的被劈飞到四丈之外,叭!的一声,在地上连翻数滚,忽地一挺身站了起来,一闪身又回到原来位置。 许剑仇不由寒气大冒,天下竟然有这种奇绝怪绝的事,这一琴劈实了,任何高手也难免粉身碎骨之厄,而对方竟夷然无损,真是匪夷所思了。 但他此刻恨满心头,一怔之后,一连劈出了八琴,“呯!呯!”声中,云梦四怪各挨了一琴,短小的身躯几个踉跄,一阵裂嘴眦牙,仍然毛发无损。 许剑仇不由怔住了! 大怪嘿嘿一笑道:“娃儿,你功力不弱,但可惜碰上我们专门会挨的,哈哈哈哈!” 其他三怪也附和着一阵狂笑。 笑毕之后,二怪一裂嘴道:“娃儿,有什么能为尽量施展,施展完了之后,我们就带你上路了!” 许剑仇恨得牙痒痒的,他想不透对方虽然形态怪异,但一样的是血肉之躯,竟然经得起重击而无损,这种事若非目睹,谁能相信。 难道天目老人被杀之仇不报了? 心念之中,重重的哼了一声,魔琴一式倏告出手,刺耳怪声之中,挟以如山琴影,诡辣无俦的倾泻而出。 云梦四怪身形一划,电疾也似的朝两侧闪了开去。 许剑仇心想,我以为你们又硬接呢?魔琴二式跟着施出,卷向右侧的大怪和二怪,“砰!砰!”两声,两个怪物,被击得一溜翻滚而出,竟然闷哼出声。 三怪四怪心中一凛,四只薄扇大的手掌,猛然推出,两股骇人的劲气,暴卷狂掠而来,匝地涌向许剑仇。 许剑仇蓦集全身功力,贯注琴身,怪异绝伦的连划连圈,两股万钧劲道,被这圈划之势,消卸得无影无踪! “噫!这鬼娃儿确实有两下子!” “兄弟,我想咱们第一次逢上对手了?” 三怪四怪话声未已,许剑仇一式飞魔幻影以不可思义的速度闪到两怪身侧,魔琴二式第二次施出。 “砰!砰!”两声,夹着两声闷哼,三怪四怪同时被劈得飞泻而出。 大怪二怪这时已缓过气来,双双前扑,各攻一招。 招式之诡异辛辣,大逾武林常规,迫得许剑仇连退了两个大步。 大怪二怪紧接着又各攻一招,较之前一招更见诡辣。 许剑仇但觉招式未到,罡风已压体而来,心神微凛之下,魔琴三式电闪展出,以攻还攻,怪声刺耳,劲气鼓荡,琴影卷地铺天—— 大怪二怪忙不迭的撤招暴退—— 三怪四怪却在这时,凌空身向许剑仇身后,各挥一掌。 许剑仇闻声知警,身形横移八尺,但仍被掌风边缘扫中,但觉触肤如划。 对方竟然能避开这一招魔琴三式,使许剑仇骇然不已,少室峰头,他以魔琴二式折服了黑衣蒙面女,而现在魔琴三式却伤不了对方一毫一发,由此可见这四怪的确非比等闲。 他却不知云四怪也在心颤不已。 一横心,纵身再进,魔琴一二三式,回环施出,迫得云梦四怪哇哇怪叫不已,但讨厌的是四怪不怕打,仆而又起,双方激斗百合以上,仍是平手之局。 魔琴三式的确诡奇无方,凌今盖古,但一来,许剑仇不能氢得自三绝书生许继宗的功力,全部融为已用,二来云梦四怪天生异质,铁骨铜筋,能承受重击而不伤,四怪之怪,原因就是在此,所以许剑仇无法得心应手。 许剑仇心切天目老人惨死之仇,以及自己身世血仇被烟灭之恨,狠命出手,迫得四怪毫无还手之力,但就是收拾不了对方。 转眼之间,又是数十招过去,许剑仇心里疾忖道:“四怪不怕打,难道也不怕琴声,我何不以琴声一试!”心念之中,狠疾无伦一阵猛攻,把四怪扫得四射而开,就此眨眼之间的空隙,手指已触在琴弦上—— 穿心刺耳的琴声,破空而起。 云梦四怪中的二怪招呼其他三怪道:“停,看这鬼娃儿的琴声有多大威力!” 四怪又照原先之形,排成一排。 魔琴一叠,弹完之后,四怪面不改色。 许剑仇惊诧的无以复加,琴音一转,高吭入云,越来越煞—— 他已弹出了魔琴二叠。 云梦四怪这时才紧张起来,一个个合目垂帘,运功抵挡这摧肝裂胆的琴声。 许剑仇加紧施为,四怪汗珠滚滚而落,身躯也在簌簌抖动。 琴声一止,四怪各各舒了一口长气,睁开眼来。 如果许剑仇再弹出魔琴三叠的话,四怪非得殒命当场不可,可惜连三绝书生许继宗耗十年岁月,犹未能参悟这最具威力的魔琴三叠,许剑仇当然就更不用提了,他恨恨的在心里自语道:“我必须要设法觅地潜修参悟这魔琴三叠。” 四怪虽说硬抵过了魔琴二叠,但本身真元却损耗了不少。 许剑仇一时之间倒没了主意,天目老人的仇不能不报,但自己又不能在短时间内收拾下对方,也可以说是没有把握能克住对方。 人影晃处,四怪已各据一个方位,把许剑仇围在居中。 大怪嘿嘿一阵冷笑道:“鬼娃儿,果然了得,但你仍逃不出我弟兄的手下,江湖中把鬼琴说得神奇妙绝,如今看来也不过雕虫小技而已,哈哈哈哈!” 许剑仇肺都几乎气炸,暴吼一声:“领死!” 鬼琴挟以毕生修为功力,狂袭而出,分攻四怪。 云梦四怪虽说功力高绝,兼且不怕重击,但在对方猛攻狂扫之下,仍有吃不消之感。 一场火炽的拚斗,又告展开。 许剑仇恨火填膺,恨不能一下就把对方劈成肉酱,出手之间,均系全力而为。 “蓬!”的一声,四怪被劈飞出去。 接着二怪也挨了一琴,飞泻五丈之外。鬼琴以铺天盖地之势,电闪卷向大怪。 大怪见来势奇猛,封挡无从,身形疾划而开。 琴势一变,罩向三怪,眨眼之间  ,连劈一十五琴。 惨哼声中,三怪身上连被扫中八琴之多,虽说他异质天成不畏重击,但也有限度,在连中八琴之下,虽说不会死,但也被劈得骨痛如折,眼冒金星,内腑翻腾,“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栽倒。 其余三怪不由大惊失色,反身飞扑而来,各以毕生功力,猛劈一掌—— 许剑仇滴溜溜一转,灵巧无比的避过这骇人的一击。 此时他心中大是振奋,云梦四怪并非不可伤,而是要达到某一限度之后,始能生效,心念之中,他已决定了一种战法—— 魔琴三式配以飞魔幻影身法,专攻一人。 这一着果然生效,数十个照面之后,二怪又告不支裁倒。 大怪四怪见势不佳,各忘命的回环拍出一十三掌,把许剑仇迫得一窒。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大怪四怪分别拉了二怪三怪的一只手,纵身飞遁。 许剑仇大喝一声:“留下命来再走不迟!” 身形一展—— x           x           x 忽闻铃声震耳,一股其强无比的确劲道,迎头压下。 许剑仇心中不由一震,就欲起之势,斜射而起,落到两丈之外,一看,眼前站定了一个白发蟠然,皱纹堆叠的老太婆,手中持了一根黯黑拐杖,杖头上系了一对银铃。正怒气勃勃的瞪视着自己。 他立即忖测出这老太婆必是追魂倩女的师父铁杖银铃。 铁杖银铃突然自言自语的道:“嗯,果然不类凡俗,怪不得蕙儿——” 许剑仇冷冷的发话道:“老前辈想是葛姑娘的师父——” “不错,老身正是铁杖银铃,娃儿,你是不是叫许剑仇?” “是的!” “你为什么欺负蕙儿?” 声色俱厉,手中铁杖重重的顿了一顿。 许剑仇讶然道:“这话从何说起?” “你敢?怀腥希俊?br /> “这有什么敢与不敢的,不过晚辈曾数次受蕙于葛姑娘,将来会予以补报!” 铁杖银铃冷冷一笑道:“我来问你,蕙儿什么地方配不上你,而你竟然不屑一顾?” 许剑仇不由一愕,道:“老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爱不爱她?” 许剑仇不禁啼笑皆非,这老太婆果然怪得出奇,看样子她定是因了自己不接受追魂倩女的爱,兴师问罪来了,但爱又岂能是勉强得来的。 本来,追魂倩女痴心,许剑仇并非毫无所动,但后来被江湖浪子岳俊的一席话,使他仅有的一丝好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下冷漠的道:“谈不上爱,也谈不上不爱!” “为什么?” “我们之间并未建立感情!” “她为你舍死忘生,弄得飘泊江湖,还受金剑令的追截,你难道无动于衷?” “晚辈说过有恩必报!” “你偿不了!” “为什么?” “蕙儿的行动是渗和了她的感情而发的!” 许剑仇冷笑一声道:“若论感情,她该去爱金剑张昆或是江湖浪子岳俊才对!” “放屁!” 娇斥声中,不远的一块巨石之后转出追魂倩女葛如蕙,只见她如花的粉靥之上,布了一层阴影,秀眉深锁,竟然比上次清瘦了许多。 许剑仇漠然的道:“葛姑娘,难道我说错了?” “你敢侮辱我?” “侮辱?哈哈哈哈,江湖浪子岳俊是你初恋的情人,金剑张昆是你第二度爱人,这难道是假的?” 追魂倩女粉腮大变,急怒交加之下,说不上话来。 铁杖银铃转向追魂倩女道:“这是真的?” 追魂倩女眼圈一红,道:“他信口乱说,徒儿岂是这般无行之人?” 铁杖银铃怒哼了一声,眼中精芒陡炽,厉声向许剑仇道:“娃儿,你侮辱我的徒儿我一拐劈了你!” 许剑仇冷傲之性突发,俊面一沉道:“我许剑仇死也不会爱这种荡妇淫娃!” 这句话使得追魂倩女芳心如割,粉面倏笼杀机,厉斥一声道:“许剑仇,我今天非杀你不可!” 话声中,娇躯一划,追魂银丝快逾电闪的激射而出。 许剑仇一式飞魔幻影脱出银丝之外,道:“在下恩怨分明,不与你交手!” 追魂倩女羞怒恨怨交加,一招落空,二次又恶狠的出手,追魂银丝幻起丝丝芒影,闪射飞旋,似乎非要许剑仇的命才得甘心。 许剑仇虽仗着玄妙的飞魔幻影身法,如幽灵般的飘忽闪让,但仍险象环生。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追魂倩女仍自狂攻不已。 许剑仇怒火渐升,大声道:“葛姑娘,你若再不知量才进退,可别怪在下出手无情!” 追魂倩女心里的爱意,已全部为恨所取代,厉声道:“你出手呀,否则将死不瞑目!” 许剑仇知道不出手是不行了,口里道了一声:“得罪!”手中鬼琴一抡,“呜!”的一声疾劈而出。 追魂倩女竟然不闪不避,玉掌疾颤,追魂银丝发出刺眼银芒,丝丝缕缕,狂撒而出。 显然她想图个同归于尽。 许剑仇琴势一变,幻起如山琴影,把追魂银丝封挡在琴影之外,身形捷逾鬼魅的一划,竟然欺近到追魂倩女身侧,拦腰拍出。 追魂倩女不由惊魂出窍,抽身暴退。 许剑仇也收琴而退,他并未存心要伤对方,否则的话,追魂倩女决难抽身。 突然—— 铁杖银铃怪叫一声:“天芒剑!” 许剑仇和追魂倩女同时感到一怔。 铁杖银铃前移数步,如电神目,在许剑仇腰间绕了几绕,激动无已的道:“奇怪,这东西怎会在这娃儿身上?”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动,这被称为天芒剑的半截断剑,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一无所知,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从小就带在身边,天目老人一再告诫他这剑系着他的身世,切不可在人前显露,否则奇祸立至,因天目老人之死,使他的身世成了谜,所以他故意把它佩在腰间,希望能藉外来的反应,发掘自己的身世。 天南魔宫派出云梦四怪搜寻这断剑而杀死天目老人! 何以他们会认为这断剑在天目老人手中? 据云梦四怪话中透露魔宫之主追寻这剑已十余年,这其中有何蹊跷? 铁杖银铃竟然也认识这断剑—— 心念未已,只听铁杖银铃声音微颤的道:“娃儿,你身边断剑从何得来?” 许剑仇心里疾忖道:“我何不寻机探问一下这断剑的来历,也许能对自己发掘身世之谜,有所帮助,当下反问道:”老前辈识得此物?” “武林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识得!” 许剑仇不禁一怔,看样子这断剑来头不小。 追魂倩女这时粉面罩霜地站在师父的身后,恨恨地瞅着许剑仇。 铁杖银铃深思有顷之后,道:“娃儿,冷面秀士许无畏是你什么人?” 许剑仇茫然的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冷面秀士许无畏这个人! 铁杖银铃眼睁如铃的道:“你不认识?” “没有听说过!” “那你这断剑从何而来?” 许剑仇心里一动,忖道:“莫非这断剑是冷面秀士许无畏之物?天目老人曾告诉自己也姓许,莫非自己会与这冷面秀士有关?”当下试探着问道:“冷面秀士与这断剑有何关连?” “娃儿,你是不知还是故问?” “就算不知吧!” “哼,娃儿,你当老身是三岁小孩?” “在下确实不知!” 铁杖银铃奇诧的凝注了许剑仇片刻,意似不信的道:“你确实不知?” “晚辈没有说谎的必要!” “你先说断剑怎会在你手中?” 许剑仇一想,真相未明之前,最好不说真话,当下沉声答道:“一个无名老人所赠!” “无名老人?” “不错!” 铁杖银铃自语了一句道:“难道他就是冷面秀士许无畏”,一摆头道:“我不相信!” “为什么?” “天芒断剑,武林瑰宝,谁会有这么慷慨随便送人!”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震,这不起眼的半截断剑竟然是武林瑰宝?不知宝在何处,心里想,口里可不说出来,不经意的道:“信与不信在于老前辈!” “娃儿,我暂时信你的,不过我忠告你,今后你将寸步难行!” 许剑仇一惊道:“为什么?” “十多年前,冷面秀士许无畏获得天芒断剑,消息传出,轰动了整座武林,连久已息影的巨憨大擘,也纷纷现身江湖,意图劫夺这一稀世之珍,但却未听说有什么人得手,因为从那时起,冷面秀士许无畏已告神秘失踪,迄无下落!” “啊!” “不管你这断剑来路如何,势将引起武林人的争夺!” 许剑仇淡淡的一笑,并不置答,他的思念却萦绕在那神秘失踪的冷面秀士许无畏身上,他在忖测自己的身世是否与这冷面秀士许无畏有关。 他想多知道一点有关冷面秀士许无畏的生平,希望能从中寻出些端倪,以证实自己的忖想,正想开口,只听铁杖银铃又道:“娃儿,你身负一谜二宝,天下将因你而大乱!” “什么?一谜二宝?” “不错,你已是所有武林人物所瞩目的人,你身负鬼琴之谜,又从绵山二鬼身上得到万年石胆——” 许剑仇一皱眉道:“那是误会,晚辈并没有得到什么万年石胆——” “不管真假,江湖如此传说,老身并无觊觎之心,你大可放心,现在,天芒断剑又在你身上,岂非是一谜二宝!” 许剑仇冷漠的一笑道:“谁敢生心强取豪夺,我许剑仇琴下决不容情!” “娃儿,你别自负过甚,江湖中多的是奇材异能之士!你以为天下无敌了?” 许剑仇不由黯然。 x           x           x 追魂倩女早就蹩不住气,这时,上前三步,无限怨毒的道:“许剑仇,姑娘与你势不两立,除死方休!” “葛姑娘,咱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如此做?” “我恨你,除非你杀死我,否则我决不放过你!” 许剑仇苦笑了一声默不作答。 铁杖银铃出了名的护短,不管有理无理,决不饶人,方才因断剑的事把这挡子事岔开,现在追魂倩女这一提,又勾起了她的护短之性,当下一拦追魂倩女道:“蕙儿,退下,为师的替你作主!” 追魂倩女只好退了两步。 许剑仇顿觉啼笑皆非。 铁杖银铃声色俱厉的道:“娃儿,我老人家不耐歪缠,你坦白说一句爱不爱她?” 许剑仇尴尬的道:“无可奉告!” 追魂倩女厉声道:“师父,我要杀他!” 许剑仇气得鼻孔里直冒热气。 铁杖银铃手中拐杖一顿,气呼呼的道:“我徒儿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 “那是为了什么?” 许剑仇一咬牙道:“我不爱她!” 这句“我不爱她”犹如一柄利刃戳在追魂倩女的心上,飘躯簌簌而抖,粉面倏呈幽怨愤恨之色,两滴晶莹的泪珠,滚下了粉颊。 铁杖银铃任是怎么护短怪僻,也不能逼着人去爱自己的徒儿,但又觉得吞不下这口气,心念一转之后道:“娃儿,刚才你说蕙儿是荡妇淫娃,现在你还个明白出来?”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道:“如何还法?” “你说出具体事实来!” “如果我不说呢?” “我老人家马上就劈了你!” “事实俱在,老前辈自己可以问她!” “我要问你!” “她的情人江湖浪子岳俊亲口告诉我,难道会有假?” 铁杖银铃不由语塞。 追魂倩女气得银牙咬碎,狠声道:“江湖浪子,狗屁不如的东西,我要把他挫骨扬灰!” 许剑仇冷冷一笑道了声:“失陪!” 身形破空而起,瞬息失踪。 追魂倩女这才倒在她师父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她似乎要把满腹的凄怨幽伤一古脑儿发泄。 铁杖银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拿不出话来安慰她。 且说许剑仇如释重负,一路飞驰。 目的地是剑堡。 他要完成三绝书生许继宗所交托的第一个任务——取丧天手陶钧的人头。 正当他将抵达剑堡之际,一个惊人的消息使他震骇莫名。 丧天手陶钧黑夜飞头,,尸身被悬挂在剑堡的堡墙之上。 茶楼酒肆,都在交相谈论着这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剑堡声势几乎凌驾各大门派之上,堡中高手如云。 丧天手陶钧是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的大弟子,在年青的一辈中,武功堪列首名,竟然被人取头悬尸,实在是骇人听闻。 这下手的人,既敢轻捋虎须,足见其身手已到了绝高的程度。 这下手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 传言中,这入剑堡取头悬尸的人,从头到脚,全为黑布包裹,形同鬼魅,自称“断肠人”。 “  断肠人”——江湖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号人物,这怪诞的名号也是首传江湖,由此推断,必是某一个武林人物的化名。 从他的身手来说,这断肠人决非无名之辈,但他是谁呢? 许剑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惊震莫名,陶钧的人头既为那自称断肠人的怪人取去,那他对三绝书生许继宗的诺言将永远无法况现,他失信于三绝书生不说,三绝书生将因不能达到这个愿望而埋恨九泉。 算来三绝书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活,三绝书生许继宗把且部功力给了自己,目的就是要自己替他完成三个心愿。而其中两个心愿,必需要在他死前完成,现在第一个心愿,已成泡影。 许剑仇内心的难过莫可言宣。他想不透这个断肠人为什么不迟不早恰在自己到达地头之时,取去丧天手陶钧的人头。, 难道这巧合? 断肠人冒险入剑堡就单只为了取陶钧的人头? 这内中的蹊跷令人无法想像。 一个奇怪的念头,升起在许剑仇的心间,难道这断肠人会是三绝书生许继宗?因为许继宗也是从头到脚全包在黑布之中。 但另一个意念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已把功力全部给了自己,而且他已是等待死神召唤的人,决不可能。 现在,他已无再赴剑堡的必要。 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他决定先回天台别院,见到三绝书生的爱人张素娥,照原定计划,去完成三绝书生的第二个愿望,至于丧天手陶钧的事,只好照实向三绝书生陈明。 许剑仇以极快的速度,兼程赶到天台山后峰的天台别院。 抵步一看,不由三魂杳杳,七魄悠悠—— 第六章 断肠人 只见天台别院花残木落,面目全非,残枝败叶之间,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身,从衣服的标志上,可以看出是剑堡属下的人。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恶臭薰天,显然被杀的时间至少在五天以上。 阴森凄凉之中,渗着浓厚的恐怖气息。 张素娥和她的乳娘千手观音田玉秀踪影俱无。 是生,是死,成了一个难测的谜。 是什么人下的手? 目的何在? 这些陈尸的剑堡高手,是有所为而来,还是天台别院的护卫者? 许剑仇百思不得其解。 他像是万丈悬岩失足,又像是一下子掉入了极地冰窟之中。 事情的变化,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 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交托的三件愿望,其中必须要在他死前完成的两件,全部落空。 丧天手陶钧的人头,已被那自称断肠人的怪客取去! 张素娥生死不明! 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他不知何向许继宗交代? 许继宗为了这三件愿望,而把全部功力给了他,但他一件也无法替他完成。 恨,充满了他的心头,但,他恨谁呢?这些意外的发生,是谁之过呢? 他觉得他已欠下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一笔债,一笔永远也无法偿还的良心债。不由仰首苍穹,喃喃自语道:“我是罪人,不可宽恕的罪人!” 如果,他下山之后,不旁生枝节,直接去办事,也许事情早办妥了,难道这是天意,他注定了要做一个终生受良心责备的罪人? 许继宗的话,又能飘传耳畔。 “兄弟,难道你忍心使我埋恨千古,死不瞑目——” 他再次歇斯底里的叫道:“我是罪人!” 突然—— 一个幽灵般的声音道:“阁下何罪之有?” 许剑仇大惊失色,俊目电扫之下,竟然毫无所见,不由大声喝道:“什么人?” “嘿嘿嘿嘿!”回答的是一长串冷笑。 声音飘忽,似远还近,使人无法捉摸声音来自的方位,笑声之中,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意味,使人听了不自觉的心冒寒气。 许剑仇骇凛不已,凭自己的功力,竟然无法,捉摸声音的来源。 “你到底是谁?” “你问我?” “难道还会有别人?” “你一定要知道?” “当然!” “我叫断肠人!” 断肠人三个字,有如睛天霹雳,震得许剑仇脑内嗡嗡作响,想不到这断肠人会出现在天台别院之中,激动无已的道:“你真的是断肠人?” “信不信由你!” 许剑仇一怔之后,大是振奋,他正在想如何能设法找到这神秘的断肠人,弄清楚丧天手陶钧失头之谜,想不到会在此碰上—— 他忽然又想起此地的惨事,莫非是这断肠人所为?可能性极大—— “阁下可否现身一见?” “没有这个必要!” “难道阁下见不得人?” “被你猜对了!” 许剑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凝神注意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声音依旧是那么空幻。飘缈,令人捉摸不定,气急之下,旋身而起,在别院四周飞绕三匝,可是,任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禁气呼呼的道:“断肠人,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声音立即道:“我非英雄,亦非好汉,只是个断肠人!” 许剑仇顿感狼狈不堪,他不能依声音而发现对方藏身之所,这就算是栽了,对方不愿现身,他确实毫无办法,当下冷哼了一声道:“断肠人,丧天手陶钧被割头悬尸,是否阁下的杰作?” “不错!” “为了什么?” “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许剑仇不由气结,重重的哼了一声,稍顿又道:“这些剑堡的高手也是阁下杀的?” “不错!” 许剑仇一颗心顿时紧张起来—— 断肠人的声音又告传来:“你来此是为了找人?” 许剑仇心中一震,忖道:“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来找人?”当下大声答道:“阁下怎么知道在下是找人而来?” “这个不必问,反正你承认就行!” “不错,在下是找人而来!” “找的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不错,她们怎么样了?” “你朝身后假山石洞里一看!” 许剑仇一颗心几乎夺喉而出,他料到事情决不寻常,转身看处,假山洞里隆起一堆新土,前面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义人千手观音田玉秀”几个字! 登时冷汗遍体,身形簌簌而抖。 张素娥的乳娘千手观音田玉秀既死,那张素娥岂非也——他不敢再想下去,厉声道:“千手观音田玉秀是死在阁下的手里?” “你错了,她不是死在我的手里,倒是我埋葬了她!” “她死在谁的手里?” “丧天手陶钧——” 许剑仇气得血脉贲张,急声道:“还有那年青的女子呢?” “一个白衣丽人?” “不错!” “她疯了!” “疯了?” “疯了!”断肠人语音顿现悲怆。 许剑仇登时如遭雷击,身形一连几晃,几乎当场栽倒,张素娥竟然疯了,但这断肠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呢?颤声道:“阁下怎么会知道她疯了?” “她受的刺激太大太深,远超出她心灵的负荷!” 许剑仇心中的震骇,莫可名状,断肠人何以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再次道:“阁下何以知道她受的刺激太深?” “反正不假就是,你不必追问了,我不会告诉你!” 许剑仇恨的牙痒痒的,但闻声而不见人,他无计可施。 “她现在那里?” “剑堡!” “剑堡?” “不错!” “她怎么会在剑堡?” “她被擒捉回去!” 许剑仇的心,顿往下沉,张素娥疯了,而且被擒回剑堡!是否该去把她救出来?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断肠人的声音又道:“她可能会被处死!” 许剑仇不自禁的脱口狂呼道:“那我将血洗剑堡!” “血洗剑堡?” “嗯!” “凭你的功力能办得到?” “办不到也要办!” “她是你的爱人?”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这般激动?” “这个歉难奉告!” “你不说我一样能知道!” 许剑仇越想越不对劲,这断肠人的来路大有蹊跷,令人莫测高深,心念数转之后,厉声喝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断肠人!” “江湖中从来没有听见过这号人物!” “现在你不是听见了?” 许剑仇气冲的道:“断肠人,有一天我要你现形!” “哈哈哈哈,那等到以后再说吧!” 声音顿杳。 “断肠人!” 没有回音。 x           x           x 就在此刻,一座凉亭的顶端,冲起一条黑影,快逾电闪的向后山射去,只这一瞥之间,许剑仇已看出是个黑衣蒙面的怪人。暴吼一声道:“哪里走!” 身形跟着纵起,疾追而去,但那断肠人身法快得出奇,转眼之间,便没入无边树海之中。 许剑仇追了一程,毫无所见,只好作罢。 他想不透何以断肠人对于自己的行动来意,了若指掌?他假想断肠人路过天台山,巧逢剑堡中人迫害张素娥和她的乳娘,于是断肠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双方展开一阵恶斗之后,剑堡高手有十几人丧生,而张素娥却被生擒回堡—— 但转念一想,又能觉得这假想不近情理,断肠人就算仗义出手,他犯不着孤身入剑堡去取丧天手陶钧的项上人头,再则事情早已过去,他没有逗留在此间的必要,难道他知道自己会来?抑还—— 他茫然的离开了天台别院—— 左思右想之后,他决定先上接云峰,把一切奇突的演变告诉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然后再定行止。 他怀着悲怆至极的心情,登临接云峰。 刚到峰顶,一幅骇人的惨景遽呈眼前—— 他的精神在连遭打击之下,已面临崩溃的边缘,两只脚已不能支持他的体重,“叭!”的一声,跌坐在地。 他感到全身发麻,眼冒金花,四肢百骸,像松脱了似的。 两滴英雄泪,终于滚下了面颊。 这一刻之间,他似乎感到宇宙在沉沦,自己已遗世而浮游于无虚无飘渺之间。 峰顶—— 已变成了一个乱石岗,崩岩碎石,堆成垒,满目疮痍,景物全非。 显然,峰头是被人以猛烈的炸药所炸毁。 施这毒着的人是谁?难道又是剑堡的杰作? 毫无疑问,三绝书生许继宗已被炸得粉身碎骨,埋在乱石堆中,他自输出功力之后,已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焉能逃得出去。 如果当日他不把功力输给自己,也许不全有这悲惨的结局,推要溯源,自己真是罪无可绾。 三绝书生许继宗死尸骨无存。 张素娥,疯了,生死不明。 这一双卓绝千古的恋人,就这样的含恨而终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造物主的安排,就未免太残酷了。 许剑仇如痴如呆的坐了不知多少时候,才慢慢的回复了神智。 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逡巡现场一周,毫无蛛丝马迹,可寻,他再忖度地势,凭想像力测出三绝书生许继宗寄身的洞穴入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移开石块,他发现了一些洞径的残迹,证明这爆炸是由内而外。 他绝望了,一百个三绝书生也得死光。 他第二次流下了伤心之泪,他已毫无疑问的成了千古罪人,即使是死,他也无颜见三绝书生许继宗于地下。 极有可能,自己携走鬼琴之后,接云峰顶的琴声不再传出,因而引起武林人物的临窥,而登峰探查,但,他们没有炸毁峰头的必要呀? 何况自己下峰之后,即以鬼琴之主自居,难道还不能转移江湖人的目标? 绝望—— 自责—— 愤恨—— 怨毒—— 交织成了一个可怕的意念——杀!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许剑仇脸上那股恐怖的杀机,定会唬个惊魂出窍。 他双手握拳,在空中一挥,歇斯底里的叫道:“杀!杀尽这批魑魅魍魉,流尽他们的血,血!鲜红的血,含有卑鄙素质的血!” 他的杀念首先所指的对像是剑堡! 他要先从剑堡杀起! 夕阳衔山,彩霞染红了半边天,红得像血,他惨然一笑,怀着一颗全被恨充满的心,拖着沉重的步履,踏下接云峰。 将及峰腰,数声暴喝之声,遥遥传来。 “什么人在此厮杀?” 他略一踌躇之后,身形一划,朝那暴喝传来之处飞掠而去。 暴喝声,愈来愈近,尖锐刺耳,显然是出自女子之口。 许剑仇身形一紧,电闪飘去—— 一座秃岩之前,五个黑衣女子,围攻一个白发怪人,五个女子,亡命狠攻,而那白发怪人却一味的闪让,决不还手。 许剑仇神目如电,一眼便已看出那五个黑衣女子是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和她的婢女黑衣四罗刹。 而那白发怪人正是和自己赌约得胜,支使自己赴少林寺,阻止黑衣蒙面女向少林派寻仇的怪老人,只见他白发纷披,遮头盖脸,无论从前面看或是从背后看,似乎都是一样,除了一团白茸茸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五个黑衣女似乎已使尽了全力,然而却连碰都碰不到那白发怪老人。 许剑仇看的骇然不已,黑衣蒙面女是搜魂魔姬的女儿,功力身手,在江湖中已属上上之流,再加上黑衣四罗刹竟然被怪老者视若无物。 那白发怪老者的功力,就不可蠡测了。 许剑仇忽地想起自己因赌失败,奔赴少林,废时旷日,以致生出这许多变故,而且他清楚的记得,白发怪老者对自己和三绝书生许继宗之间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当时他就疑窦从生,却问不出所以来! 白发怪老人又曾说过:“——从现在起,接云峰上将不会有武林人现踪——” 但事实却正好相反,峰头已被炸成平地,许继宗尸骨无存。 登时一股无名孽火,再也按捺不住,清啸一声,电泻入场。 双方在许剑仇泻落之间,倏告停手。 黑衣蒙面女首先娇唤一声道:“许兄台,你也来了!” 许剑仇面罩寒霜,闻言之下,点了点头,迳自走到白发怪老人身前丈外之地停下身形,目光如寒芒得剪,逼射在对方被白发覆盖的面上。 白发怪老人哈哈一声宏笑道:“娃儿,你回来了?” “是的,幸不辱命!” “老夫向你深致谢意!” “不必,那只是履行赌约而已,请问老前辈可知峰顶上发生了什么事?” 白发怪老者略微一顿道:“峰顶已被夷为平地!” 许剑仇恨恨的道:“老前辈是否记得曾经说过的话?” “什么话?” “老前辈曾说过在晚辈离开这一段时间将不会有人上峰,安全不必过虑!” “有这么回事!” “可是现在不但有人上峰,而且炸毁了峰顶!” “这事非常突兀,但老夫断言,决无江湖人物登峰!”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道:“那峰顶是什么人炸的?” “所以老夫认为事出非常!” “老前辈断言没有人上峰?” “没有,老夫不此自信,任何人瞒不过老夫的耳目,老夫坐镇山腰寸步未离!” 许剑仇又是一声冷哼道:“那老前辈作何解释?” 白发怪老人仍是那么不疾不徐的道:“解释?你要老夫解释?” “既然无人上峰,那峰上当然只有老前辈一人,现在峰顶被炸毁,这件事除了老前辈还有何人能解释?” x           x           x “你认为是老夫所为?” “晚辈有此想法!” “那你想怎么办?” 许剑仇前欺两步,怒目切齿的道:“以老前辈的经验阅历,当然知道这既杀人又毁其居所的后果!” 白发怪老者突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哈哈狂笑,笑声如裂帛,激荡排空,四周落叶萧萧而下。 场中几人,全被这笑声震得心血浮动。 许剑仇怒极之下,反手往背上的鬼琴一拔—— “咚!咚!咚!”三声撕空怪响,把老者的笑声阻止。 黑衣蒙面女娇躯一晃,与许剑仇站了个并肩,道:“许兄台,可否容我先说几句话?” “姑娘有话请讲!” 黑衣蒙面女把面转向白发怪老者,气咻咻的道:“论岁数姑娘我尊你一声老前辈,现在请你说出阻止我向少林武当寻仇的原因!” 白发怪老者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语音已不似先前的平静,激动的道:“你的名字刻叫慕容兰?” 黑衣蒙面女惊诧的道:“不错!”她奇怪这白发怪老者何以会一口就道出她的名姓,她的名字除了上次在少室峰不经意吐露给许剑仇知道外,可以说江湖中再没有人知道! “你上嵩山寻仇是奉了你母亲搜魂魔姬之命?” “不错呀,你怎会知道?” “你母亲错了!” “错了?” “完全错误,你可知道你母亲要你向少林武当寻仇的目的?” “知道!” “你说说看!” “他们杀害了我的父亲!” “有什么证据?” “家父自被少林联合武当高手追回之后,迄无下落,当然是死了,否则的话,他为什么十多年来不去看望我们母女?” “你要知道令尊已是皈依佛门的人,他不能再生凡念!” “就算他不死,正如少林派所说的被逐出门墙,既然被逐,就失去了僧人的身份,还有什么凡念不凡念,而且当初他出家只是因了一个误会,愤而如法!” “你又错了,他虽被逐出少林寺,可是他依然是我佛弟子,而且当初他出家不只是因了误会,而是他真心的忏悔,希望能多少赎回些往日的罪孽。” 许剑仇这才知道当日黑衣蒙面女寻仇少林,是为了疑心她父亲已死于少林戒律之下,那她的父亲刻是当今少林掌门元净的师弟元通了,那元通在未出家之前又是谁呢? 从白发怪老者的话中,说他出家是为了忏悔罪孽,由此推断,她父亲必然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或许是个大魔头—— 只听黑衣蒙面女激动的道:“难道家父真的没有死?” “没有!” 黑衣蒙面女脸上的表情别人无法看到,但从她簌簌抖动的娇躯来看,显然她已相当的激动,颤声道:“谁能证明家父不死?” “老夫!” “你?” “不错!” “如何证明?” “三年之前,老夫曾经碰见过他!” “真的?” “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他现在那里?” “天地为庐,草木为伴,四海为家,谁知道他现在那里!” “我不相信!” “为什么?” “就凭你几句话,难道就能使我相信而终止报仇行动?” “我与令尊相遇之时,他再三请求我阻止你母女向少林武当两派寻仇,并且告诉我所有的一切经过,否则的话,老夫对姑娘的事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黑衣蒙面女顿时哑口无语,白发怪老者的话极有道理,使他不能不相信。 半晌之后,才幽幽的道:“无论天边海角,我必须要找到他!” 白发怪老人微带激动的声音道:“姑娘,你不会找到他的!” “为什么?” “令尊玉面残神慕容高,不,老夫该称他为元通大师,功力之高骇绝天下,如果他有意避开你,甚为容易,你岂非永远找不到他!” “难道家父对夫妻父女之情半点都没有?” “你得原谅他的苦衷,他是出了家的人四大皆空,无我无相,无从生相!” 黑衣蒙面女凄然道:“我仍然要找到他!” 白发老者“嗐!”的叹了一口气。 黑衣蒙面女又道:“请问老前辈名号?” “这个,哈哈哈哈,老夫久已忘了!” 黑衣蒙面女气得冷哼了一声,但又无可如何。 许剑仇已焦灼不耐,转头道:“姑娘话说完了?” “完了!” 黑衣蒙面女移步退开。 许剑仇面对白发老者,冷冷的道:“老前辈,你为什么要炸毁接云峰?” 白发怪老者又是一声宏笑道:“娃儿,你怎么一口咬定是老夫所为?” “因为峰上别无他人来过!” “所以你就如此认定了?” “事实如此!” “那你准备怎么办?” 许剑仇斩钉截铁的道:“报仇!” “为三绝书生许继宗报仇?” “不错!” “如果老夫郑重声明,此事决非老夫所为?” “谁能相信?” “你敌得过老夫吗?” 许剑仇恨恨的道:“义之所在,虽死不辞!” “许继宗真的被炸死了?” “当然,他已是毫无武功的人,焉能逃得过这惨祸?” “你看到他的尸体?” 许剑仇不由一怔道:“没有!” “那你怎能断定他已死?” “峰头整个被炸毁,一个人的尸体当然无法发现!” 白发怪老者沉声道:“就算他已被炸得尸骨无存,他泉下有知的话,会反对你现在的做法!” “为什么?” “你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 许剑仇一时之间,委决不下,确实,他无法完全肯定对方是凶手。 白发怪老人接着道:“目前有一个折衷办法!” “什么办法?” “以一年为期,老夫协助你协助你查访凶手——” “一年之后呢?” “如果查不到凶手,老夫奉上人头,如何?” 许剑仇心想,如果真的是你所为,谅你也逃不出我手,当下点头道了一声:“好!” 白发怪老者又道:“为了酬谢你替老夫跑了一趟腿,老夫有点好处给你!” “那是赌约失败,应该的!” “但老夫决意要酬谢你?” “好意心领!” “好倔强的娃儿,你听我说,你虽得了三绝书生许继宗的全部功力,但却一时不能全部融会在你本身真气血之中,至多仅用上了七成!” 白发怪老者一语道出他的武功来历,当着黑衣蒙面女之面,使他大感尴尬,他着实奇怪这老者怎会了如目见,难道他有未卜先知之能? 怪老者又道:“所以老夫想助你一臂之力,使所得的功力与本身真元完成融合!” 许剑仇冷冷的道:“晚辈不愿平白受人恩惠!” “你不愿意?” “不愿意!” 白发怪老者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许剑仇狐疑万端的道:“老前辈何以对晚辈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想知道?” “是的!” “那我们可以作一次交易!” “交易?” “对!” “什么交易?” “你接受老夫为你融功助气,老夫把事实真相告诉你!” 许剑仇不由疑云顿起,白发怪老者为什么一定要助自己融会得自三绝书生许继宗的真元内力,这种交易,岂不等于是赔本买卖,如果他不是性情古怪,便是别有企图,但,他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呢? 白发怪老者似乎已窥透了许剑仇的心理,哈哈一笑道:“娃儿,你怀疑老夫别人用心是不是?那你太过虑了,如果老夫想对你不利的话,用不着大费周章,凭你现在的身手,决非老夫的对手!” 许剑仇不由俊面一红,道:“我不干!” “什么理由?” “晚辈说过不愿平白受人恩惠!” “但这是交易?” “不,这是变相的示惠!” “你不想知道刚才你所提的问题?” 许剑仇犹豫了,好奇心使他非答应不可,但高傲的性格又阻止了他接受,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黑衣蒙面女在一旁插口道:“许兄台,答应他吧!” 白发怪老者又道:“娃儿,你替老夫办事在先,老夫为你效劳于后,同时这只是就你本身现有的功力,使之完全发挥为用而已,对老夫毫无所损,对你好处却大,第一,此去查访炸毁接云峰顶的凶手,功力高一层便减少一分阴碍——” 许剑仇不由怦然心动,怪老头所言确有至理。 白发怪老者一顿之后,又道:“据老夫所知,你此刻鬼琴三叠之中的第三叠还没有参悟,而这第三叠是鬼琴奇功之中最厉害的一着,如果你功力不足,就算你参悟了,施用起来,也不能发挥其威力。” 白发老者这一番话,使他决定接受这宗交易,原因是他急迫的要知道,白发老者何以会对这不为人知的隐秘了如指掌的谜底,当下勉强点了点头道:“我接受这宗交易!” 许剑仇大踏步走到白发怪老者身前—— 突然—— 白发怪老者蹬蹬蹬退了三步,手指许剑仇的腰间,激动无已的道:“娃儿,你这剑——” 许剑仇一怔之后,淡淡的道:“天芒断剑,老前辈认识?” “岂但认识,老夫——” 说至此话声忽断,转口道:“娃儿,冷面秀士许无畏是你什么人?” 许剑仇第二次听到这同一的问话,这证明了铁杖银铃所言非虚,这剑确是失踪了十多年的冷面秀士许无畏之物,而天目老人在生前曾告诉自己这断剑关系着自己的身世和血仇,莫非自己会与这冷面秀士有关—— 但他对这断剑来源和有关冷面秀士的一切,一无所知,虽然自己也姓许,但天下姓许的多的是,比如三绝书生他也姓许—— 听口气这白发怪老人似乎与冷面秀士许无畏有点渊源,我何不藉机问上一问! 白发怪老者见许剑仇久久无声,脸色数变,再次道:“娃儿,冷面秀士许无畏是你什么人?” 许剑仇茫然的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这天芒断剑从何而来?” 黑衣蒙面女这时也抢步上前,似乎极想一听其中究竟。 许剑仇在真像未明之前,不愿透露实情,随口道:“一个无名老人所赠!” 白发老者“啊!”了一声之后,频频摇动那白发披覆的怪头,像自语般的道:“不可能!不可能!冷面秀士决不会把这旷世难求的奇珍送人!” 许剑仇惑然不已,这断剑奇在何处,他仍然一无所知。 黑衣蒙面女插口道:“许兄台,赠你剑的那无名老人是什么形像?” “这个——这个——是个身着长衫的老人!” “他是否面孔很冷?” “这个,也许是吧,我记不起了!” 白发怪老者一旁大叫道:“是他,是他,不错,他一生就是穿那么件长衫——” 黑衣蒙面女道:“他是谁?” “冷面秀士许无畏!” 许剑仇心中暗自惊讶道:“天下事会有这般巧,自己随口胡诌,居然误撞上了板,看来决含糊不过去,我正好一探这断剑的始未!”心念之中,随道:“老前辈,这断剑奇在何处,珍在哪里?” “你不知道?” “不知道!” “那赠你剑的人不曾告诉你?” “没有!” “这就怪了,天下会有这等奇事!” 黑衣蒙面女似乎非常关心这事,接口道:“许兄台,那赠剑的人现在何处?” “不知道!” “你怎么老是不知道,不知道?” “实情是这样!” 白发怪老者忽地转向黑衣蒙面女道:“小姑娘,令尊昔年曾把你许配给冷面秀士许无畏的幼子,对不对?” 黑衣蒙面女退了两步,激颤的道:“老前辈何以知道?” “这也是令尊当面告诉我的!” “不错,有这回事!” 许剑仇忽地想起在少室峰顶,初晤黑衣蒙面女时,她曾说她已是自小订了婚的人,因未婚夫生死下落不明,所以十四岁时,开始蒙面,自誓除非未婚重现,否则此生决不揭下面纱,原来她的未婚夫却是冷面秀士许无畏幼子。 x           x           x 破空之声突告遥遥传来—— 场中各人同感一惊—— 接着—— 数声暴喝之声,又告传至。 首先,许剑仇弹起身形,道:“我去看看什么回事!”事字出口,人已在十丈之外。 黑衣蒙面女、黑衣四罗刹、白发怪老者等也先后跟着纵去。 许剑仇身形似电,向暴喝声传来的方向,狂泻而去,耳中隐约听到劲风激撞的呼轰之声,他知道有人正在交手,身形一紧,快逾闪电飚风—— x           x           x 数声凄绝人定罪的惨嗥,破空而来,之后,一切寂然。 许剑仇向惨嗥声所传的方位,电掣划落,只见远远的数条人影,追逐而去,最先头的一个,似是黑巾覆面的黑衣怪人,不由心中一动—— 地上,躺着四具丑绝怪绝的的侏儒尸体。 许剑仇不由脱口道:“云梦四怪!” “云梦四怪?” 许剑仇电疾回身,这发话的却是白发怪老者,接着黑衣蒙面女等也飞泻下地。 “不错,云梦四怪,天南魔宫的使者!” 白发怪老者讶然道:“云梦四怪身手不弱,这下手的人是谁?” 许剑仇自语般的道:“除非是他,嗯,一定是他,别人无此快速超绝的身手!” 黑衣蒙面女也显得紧张无比的道:“许兄台,他是谁?” “断肠人!” “断肠人?——” “断肠人?谁是断肠人,从来没有听说过?” 场中各人同感愣愕莫名。 黑衣蒙面女充满了惊诧的声音道:“断肠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许剑仇道:“一个神出鬼没身手绝高的怪人!” “你怎么知道是他?” “我方才曾见数条人影追踪而去,其中被追随者的那人影依希是他!” “你见过这断肠人?” “没有真正见过,但我瞥见过他的身影!” “哦!是否新近传说的夜入剑堡,取去丧天手陶钧人头,并把尸首挂在堡墙之上的那个断肠人?” “一点不错!” “奇怪,他为什么会杀死魔宫使者云梦四怪,他们双方来接云峰何为?” “这就令人莫测了!” 许剑仇说完之后,又转向白发怪老者道:“老前辈,我们仍谈方才的问题!” “好!” “请老前辈一述冷面秀士许无畏其人?” 白发怪老者沉吟了半晌,似乎在回忆一件什么事,又似在整理思绪,然后干咳了两声,徐徐的道:“三十多年前,江湖中流传着两句话,‘孤阴冷云杖,神残魔驼医’——” “请道其详!” “这两句话,每一个字代表着一个赫赫有名的顶尖人物,正邪均有,其中几个邪魔几乎颠覆了整个武林——” “从字面的顺席来说,是孤独客,阴风鬼女和冷面秀士夫妇翻云手,铁杖银铃,五毒神君——” 许剑仇忍不住道:“那五毒神君是否就是天南魔宫之主?” “不错,数下去是慕容姑娘的父母玉面残神和搜魂魔姬,再以下是白发驼叟,和万妙医圣,以上合称为正邪十尊!” 许剑仇听得神驰不已,这正邪十尊之中,他仅见过一人,就是追魂倩女葛如蕙的师父铁杖银铃,但没有交手,不知对方功力高到什么地步。 白发怪老者略微一停之后又道:“正邪十尊,先后都已绝迹江湖,仅见少数现踪,十五年前,江湖中忽然传出,正邪十尊之一的冷面秀士许无畏巧获天芒断剑,但事实真相如何,无从证实,因为冷面秀士许无畏自此之后不再现踪江湖,想不到这剑会在你娃儿的身上出现,预料中,武林将因此剑而引起一声风暴!” 许剑仇不由悚然而震,略一定神之后道:“这天芒断剑有何珍奇之处?” 白发怪老者“噫!”了一声道:“你对这断剑一无所知?” 许剑仇赧然道:“是的!” 白发怪老者深思有顷,道:“传说中,这柄天芒剑本是五百年前万魔天尊夫妇所有之物,五百年前,九大门派几乎瓦解冰消,一厥不振,便是这万魔天尊夫妇两的杰作——” “为什么会变成半截呢?” “后来,万魔天尊夫妇因悔悟本身杀孽过重,相偕归隐,夫妇两穷一甲子以上的岁月,把本身所学去芜存精融为天芒五式,镂刻在剑身之上,两百年后,这柄天芒剑被人发现在衡山紫盖峰,出土,于是引起黑白两道人物的争夺,血战旬日,紫盖峰上尸山血海,丧命的武林高手竟然不下千人之多——” 许剑仇和黑衣蒙面女等听得惊心动魄不已。 白发怪老者又道:“因为谁如果能习得了这天芒五式,就可稳坐天下第一人的宝座,所以武林人不惜流血舍命而争,激战到了最后,只剩下红黑二煞亡命相搏,还有少数高手心知难与二煞抗衡,只好作壁上观,红黑二煞同师学艺,功力相若,斗至千招以上,双方都已浑身浴血,力竭筋疲,再斗下去结果必是两败俱伤,让别人坐收渔人之利,二煞悟出此点之后,双双自动停手,把剑震断,各执半截,协议另择时地,秘密比斗,胜者可得全剑,当时红煞得的是剑尖一段,黑煞得的是你所持的一段,以后结果如何,迄无人知——” “天芒剑除了传说中的天芒五式绝学外,是否还含有其他隐秘就不得而知了!”说罢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又道:“至于冷面秀士获得之后,是否另外易主,也不得而知,不过据你所说,是一个无名老人所赠,令人莫测高深,不过,老夫郑重的警告你,你这一炫露之下,后果怎样,确实不敢想像!” 白发怪老者当然不知道许剑仇的用心,是想以这断剑来引发自己的身世。 许剑仇茫然了,他仍无法从白发怪老者的话中寻出有关自己身世之谜的确切线索。 如果天目老人不死,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但天目老人死了。 想起天目老人之死,他不由恨恨的瞥了一眼地下云梦四怪的尸体。 云梦四怪奉了天南魔宫之主五毒神君之命,追索断剑而杀死天目老人这其中大有蹊跷。 五毒神君为什么会派人向天目老人索剑? 他凭什么断定剑在天目老人身上? 许剑仇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 他暗自决定一探天南魔宫以发掘这个谜底。 白发怪老者在述完断剑掌故之后,停了片刻,向许剑仇哈哈一笑道:“娃儿,咱们来完成这笔交易吧!” “好!” 许剑仇盘膝就地跌坐。 白发怪老者移前数步,在许剑仇身后坐下,伸掌贴在命门大穴,道:“娃儿,此刻你的性命已在老夫掌握之中!” 许剑仇心头巨震之下,登时青筋暴露,血脉莲张,一股无名烈火熊熊而起,他作梦也估不到白发怪老者会来这一手,气得浑身直抖,钢牙咬得格格作响。 黑衣蒙面女一看情形不对,正待—— 白发怪老者沉声喝道:“女娃儿,你敢进一步我就先毁了他!” 黑衣蒙面女被迫止住了身形。 许剑仇不禁七窍冒烟,暴喝道:“老匹夫,你打算怎么样?” 白发怪老者嘿嘿一笑道:“没有什么,你交出琴剑,老夫饶你一死!” “办不到!” “那可由不得你!” 贴在命门穴上的手掌一紧,许剑仇不由打了一个寒噤,白发怪老者另一只手极快的取下许剑仇背上的鬼琴,接着又抽出他腰间的天芒断剑—— 许剑仇在急怒攻心之下,顿忘生死利害,猛可里一挺身,向后挥出一掌——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感到身上有五处穴道被白发怪老者拍中。 白发怪老者抽身暴退—— 许剑仇想不到自己竟然能侥幸脱出对方的掌握,身形尚未立稳,双掌又告拍出,挟恨发掌,劲道骇人至极。 白发怪老者狂笑声中,左掌一圈,一缕阴柔劲气,把袭来掌风消卸于无形,紧接着右掌一挥—— 许剑仇双掌拍出,被对方一圈之下宛若泥牛沉海,不由大感骇然,念头未转,一股绝猛劲道,疾撞而来,忙不迭的一弥身—— 白发怪老者似乎已料到他这一着,左掌已随右掌之后,劈向侧方的空间。 许剑仇这一弹身闪让,正好迎上这后发的一掌—— “砰!”的一声,许剑仇凌空一个倒翻,摔出两丈之外,登时气翻血涌,眼冒金花,强忍着一口逆血,站起身来。 黑衣蒙面女心细如发,已然看出事情大有蹊跷,论功力,白发怪老者比许剑仇高出甚多,焉有在命门被制之下,给他脱身的道理,所以在一旁静待下文。 许剑仇站起身来,双目喷火,俊面铁青,一语不发,飘身闪进一丈,猛劈两掌,这两掌挟以毕生功劲而发,势如裂岸狂涛,怒海鲸波。 白发怪老者狂笑之声不断,双掌交错,推出一道如剪劲气,势可憾山栗岳。 “波!”的一声巨响,劲气横溢而飚,夹着一声闷哼,许剑仇蹬蹬蹬,退了五个大步,身形连连摇晃,再也忍不住如潮逆血“哇!”的一声,血箭夺口射出。 黑衣蒙面女见势不妙,弹身场中,纤纤玉掌连连晃动,无影神风已告毫无声息的逼射而出。 白发怪老者竟然不闪不避,视若无睹。 眼看无影神风已切切实实的拂中对方,而白发怪老者连身形都不曾晃一下。 不但黑衣蒙面女芳心剧震,许剑仇也惊怔不已。 白发怪老者笑声一停,道:“女娃儿虽已深得个中三昧,但火候不足!” 黑衣蒙面女不由冷哼了一声。 许剑仇琴剑被夺,说不出心里的那一股怨毒之气,上前三步,功集双掌,一咬牙,猛劈而出。 双方都以双掌发力,攻势之强,惊世骇俗. 蒙面女娇躯一划,掌出似电,向白发老者掌风中横里撞去----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四山齐应,林木发出一阵沙沙之声,惨嗥声起,许剑仇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身形飞泻而出----- 黑衣蒙面女不但阻止不了白发怪老者的劲道,反而被震得连连倒退. 白发怪老者狂笑一声,飞身扑向许剑仇—— 黑衣蒙面女娇斥一声:“你敢!”飞身掠出。 黑衣四罗刹也齐齐暴射而起。 白发怪老者,已站立在许剑仇倒卧之处,照定扑来的人影,挥出一片奇猛劲波—— 黑衣蒙面女和黑衣四罗刹被劲波阻得一窒。 白发怪老者已乘这一瞬之机,照定许剑仇的命门穴上虚空击了一掌,口里大叫一声道:“娃儿,成了!” 许剑仇在这一声大喝中翻身而起,扬手就是一掌。 白发怪老者身形一晃,捷逾鬼魅的斜飘八尺,避过这一击,哈哈一笑道:“娃儿,你别忘了这是交易!”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许剑仇试一运气,果然气畅百穴,劲贯四肢,一提气之间,内力滚滚而生,较之先前大是不同,他不由呆了,傻了! 一旁的黑衣蒙面女等也楞住了。 天下竟然有这种融功助气的方式,真是闻所未闻。 白发怪老者沉声道:“娃儿,我若不逼你全力出手,引动潜伏的真气,便无法竟全功。” 许剑仇点了点头道:“这一笔人情我记下了!” “不!这是交易,两不相亏!” “赔本买卖?” “这个不用提了,现在老夫告诉你,对你的一切能了若指掌的原因!” “请讲!” “老夫早在三绝书生未来之前,就是此峰之主,以后三绝书生竟然后来居上,巧发现了峰顶的石穴,老夫见他所为,知他是一个情海断肠的痴心人,所以不予干扰,但他的一切,却瞒不了老夫——” 许剑仇不由悚然而震,他以为鬼琴之谜,武林中无人知晓,想不到还有这怪老者隐伺在侧。 白发怪老者又道:“直到他述往事,输真元之时,老夫才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事实!” 许剑仇讶然道:“什么事实?” “因为他向你自报姓名为许继宗,老夫才知道他正是冷面秀士许无畏送与正邪十尊之中的孤独客为徒的长子!” “三绝书生许继宗会是冷面秀士许无畏的长子?” “不错!” “凭他的名字推测?” “不!老夫曾与他交谈过!他与张素娥的爱情可说是哀艳千古!” 许剑仇黯然道:“是的,他死了,含恨以终,也许张素娥也死了!” 白发怪老者转向黑衣蒙面女道:“慕容姑娘,把老夫的话转告令堂,不要再向少林武当两派寻仇,另外一件事是老天念在与令尊相识一场,当竭力寻到冷面秀士的次子,完成姑娘的终身大事!” 黑衣蒙面女点了点头。 白发怪老者略一沉吟之后,道:“老夫就此别过了!” 许剑仇扬声道:“老前辈勿忘一年之约!” “孩子,老夫不会忘记的,一年之内如找不到炸死许继宗的凶手,老夫如约奉上人头!”说完,迳向林中没去。 许剑仇望着白发怪老者人影消失之后,自语道:“神秘的老人!”说着从地上捡回鬼琴和天芒断剑。 黑衣蒙面女莲步姗姗,向许剑仇身前一移,道:“许兄台,你也要走了?” “是的!” “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请说!” “如果兄台再遇到那赠你天芒断剑的无名老人时,请转告他,请他无论如何阴山湿谷一行!” “好,我记在心里!” 许剑仇口里说着,心里却在忖道:“那里来的无名老人,这是我信口胡诌的啊,这断剑本是从小就在我身边之物!” “许兄台,再见!” “是的,我们会再见的!” 许剑仇话出口方觉得不妥,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黑衣蒙面女一怔之后,幽然叹了一口气,道:“兄台珍重!” 黑影一闪,穿林而去,黑衣四罗刹也紧跟着泻去。 许剑仇不由感到一丝莫名的怅惘,尤其黑衣蒙面女临去那一声幽然长叹,他知道它的含意,心里下意识的起了一阵悸动,一个声音道:“她已是订了婚的人了!” 惘然片刻之后,无边恨事,又上心头, x           x           x 三绝书生许继宗死了,尸骨无存! 张素娥疯了,被擒回剑堡可能也死了! 自己得了许继宗的全部真元武学,但不曾替他完成半个心愿,如果三绝书生许继宗不把真元输送给自己,他决不会死── 他越想越恨,他感到自己是一个不可宽恕的罪人,今后,无穷岁月,这心灵上的痛苦将永不离开他! x           x           x 突然—— 他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张素娥不死,他是否刻牺牲一切去爱她,以许继宗的身份,这是许继宗的心愿,这样做也许可以使九泉之下的许继宗得到一丝安慰,虽然这种爱是一种渎亵,但出发点是善良的! 可能吗?他摇摇头! 他最后决定,先赴剑堡一查张素娥的生死,如果万一不幸,她已香消玉殒的话,那他就实践自己的原定计划——血洗剑堡! 然后,全力查探炸毁接云峰石窟的凶手! 寻访叫蒋婷的女子,把许继宗交托自己的那布包交给她! 自己的身世血仇问题,他把它摆在最后。 心念之中,他怀着无比的杀机,奔下接云峰。 他自被白发怪老者施行融功助气之后,所得于三绝书生许继宗的全部真元内力,已和本身真元合而为一,能全部发出为用,无形中功力较前大增。 正行之间,眼前现出一片苍浓的树林,官道从林中央笔直通过。 许剑仇身甫入林,一声似撕裂布帛般的异声,飘传入耳,不由大感奇怪,一纵身便向那发声之处闪去。 穿枝拂叶,行约二十丈远近,只见一株虬结如幕的古树下,有人影在蠕动。 接着传来一阵低谙的笑声。 许剑仇恍若幽灵鬼魅也似的再向前欺近了数步,一看之下,不由俊面绯红,耳热心跳,眼前现出一不堪入目的一幕。 只见一个男子正在褪落身上的衣服。 一个女的,玉体横陈,双眸紧闭,胸前两堆新剥鸡头肉,随着呼吸而起伏晃动,肌理白晳。寒雪欺霜。 许剑仇还是破题儿第一遭看到这种香艳紧张的镜头,转身正待离去—— 忽然—— 他觉得这一男一女似乎并不陌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又回转身来,定神细看之下,一颗心怦怦剧跳起来! 那男的是江湖浪子岳俊。 那女的赫然是追魂倩女葛如蕙! 他几乎冷哼出声,这一双狗男女怎的会在林中干这不可见人的勾当? 但一想,江湖浪子岳俊曾对自己说过,追魂倩女本是他的爱人,移情别恋,去做金剑张昆的情妇,既然他们是旧交,管他则甚。 他又想到追魂倩女苦追自己的情形,不禁在心里暗道:“这不要脸的女人,幸亏我不受她的蛊惑,不然真是要遗憾终生了!” 但,话?淙绱耍谙乱馐独锶杂幸凰克崴岬母芯酰耸歉星榈亩铮坊曩慌味宰约菏┮栽郑崴劳浪挠眯模衲芩亢廖薅谥裕皇且恢种鞴凵系目捶ǎ颜庖凰扛星槌宓耍怀芩难孕凶鞣纭?br /> 江湖浪子岳俊已脱得一丝不挂,得意至极的哈哈一笑道:“葛如蕙,你想不到有今天吧!我岳俊想得到手的东西从来不会放过,你去爱鬼琴之主许剑仇吧,只要嘿嘿——一次,我就满足了!” 许剑仇一听口气,疑云顿起,难道江湖浪子岳俊是欺骗自己,看样子他们并不是恋人? 追魂倩女葛如蕙仍是不言不动,像睡熟了一般。 江湖浪子岳俊像一只饿虎,正要扑上那只梦中的绵羊。 许剑仇心头电转道:“我该伸手还是离开任由事实发生?” “不追魂倩女曾有援手之德于自己,我不能不管!” 江湖浪子岳俊目赤如火,气喘如牛,欲火已烧得他不能再有半分的等待,向前跨了一个大步,俯身—— x           x           x 身后突传来一声冰寒刺骨的冷哼。 江湖浪子岳俊做梦也估不到在这紧要关头,会有人闯来,一震之下,欲火消了一半,急抓起一件衣服遮住下体,向侧一闪,道:“是那位朋友开兄弟的玩笑?” 连问三遍,寂无回声,不由寒气大冒,三把两把穿上衣服,大声道:“朋友,如你是见得人的话,无妨亮出相来!” 一条人影,如鬼魅般的应声而出。 江湖浪子岳俊一看这现身的人,不由亡魂尽冒,登时面如土色,汗出如潘,一连退了三个大步,久久之后才勉强装出一付笑脸道:“原来是许兄台,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许剑仇冷漠无表情的道:“岳俊,你想干什么?” 江湖浪子岳俊一擦额上的冷汗,尴尬至极的一笑道:“没有什么,嘿嘿——重拾旧欢!” “两相情愿?” “当然,嘿嘿——当然!当然!” 许剑仇暴喝一声道:“放屁!” 江湖浪子岳俊,惊悸的退了两步,颤声道:“兄台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小弟说过我和她是重拾旧欢!” “你再说一句我就劈了你!” 江湖浪子岳俊又向后退了一步,道:“许兄台,请明白示教!” 许剑仇面上已罩起恐怖的杀机,冷冷一哼道:“岳俊,你在她身上弄了什么手脚?” “手脚?没有这回事!” “那她何以会昏迷不醒?” “这个——这个——也许是她兴奋过度!” “那你以暴力撕裂她的衣裙又作何解释?” 江湖浪子岳俊登时答不上话来。 许剑仇的目光,无意中又触到那羊脂般的诱人胴体,不由又是面上一热。 江湖浪子岳俊心念几转之后,哭丧着脸道:“许兄台,请恕小弟口不择言,实在的原因是小弟愤她移情别恋,所以略施小计把她约来此地,目的是重修旧好!” 许剑仇已从刚才他自语的话中听出事有蹊跷,冷笑一声道:“岳俊,识相的乘我没有决定要杀你之前,赶快滚蛋!” 这话说得江湖浪子面色大变。 他心里恨极了许剑仇撞破他的好事,但自知功力不敌,不敢表露出来,现在经许剑仇这么一逼,不禁恼羞成怒,冷冷的道:“许兄台一定要过问小弟的事?” “我要你快滚!” 江湖浪子岳俊心知如果错过了今天这一个机会,他永远无法一亲芳泽,同时,追魂倩女在醒来之后,决不会放过自己,当下冷笑一声道:“许剑仇,阁下是否打算等我走了之后,享受一番消魂之乐?” 这话说得许剑仇杀机陡炽,厉声道:“岳俊,你还算是一个人吗?” “阁下以为我是什么?” “禽兽!” “那阁下本身呢?” 许剑仇已是怒极,厉喝一声:“找死!” 扬手拍出一道如山劲气! 江湖浪子岳俊冷哼一声,举掌硬封! “波!”一声巨响,许剑仇身形一摇即止,江湖浪子却退了五个大步。 许剑仇闪电般向前一欺身,蓦集十成功劲,再度挥出一掌,掌势如涛,劲风扑面如割,带起四周气流如漩。 江湖浪子岳俊不敢硬接,向侧方一闪—— 就在他一闪身之间,许剑仇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劈出两掌。 江湖浪子岳俊避无可避,不禁惊魂出窍,心念未转—— “砰!”的一声,全身如遭雷击,惨嗥声中,踉踉跄跄直撞出一丈之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许剑仇存心不让他活着离开,身形一欺,一掌又告劈出。 江湖浪子岳俊骇极亡魂,一骨碌翻出两丈之外,挺身而起,恨恨的哼了一声,双掌朝天,阴恻恻的道:“姓许的,我与你拼了!” 身形缓缓前移,在距许剑仇丈外之处停下,双掌仍是上举朝天—— 许剑仇不知他在作弄什么玄虚,一时倒忘了出手。 突然—— 江湖浪子岳俊上举的手,怪异至极的一卷一翻,一股其强无比的劲道,有若钱塘怒潮,暴涌而出,激起气流,呼轰有声。 许剑仇不由一凛,推掌急迎—— “轰!”然一声巨震,双方各退了一步。 许剑仇大感奇怪,对方在转眼之间,何以掌势顿变凌厉。 江湖浪子岳俊得理不让,欺身上步,怪异至极的拍出了一十八掌,迫得许剑仇连退了三个大步。 “姓许的,这翻云掌滋味如何?” “翻云掌?” 许剑仇不由脱口说了一句,他觉得这名称十分厮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当下也不遑细想,立展飞魔幻影身法,捷逾鬼魅的一闪便到江湖浪子身侧,双掌交错,电疾拍出,有若骇电奔雷。 江湖浪子岳俊一个措手不及,“砰!”的一声,胸前切切实实的挨了一掌,厉嗥声中,血箭狂喷,飞泻到三丈之外,仆地不起。 许剑仇冷哼一声,举步便待欺去—— 就在此刻—— 一声娇哼传处,追魂倩女葛如蕙已颤巍巍的站起娇躯,衣裙零披碎挂,妙相若隐若现。 许剑仇顿时心如鹿撞,俊面发热,忙低下头去。 追魂倩女突然发出一阵疯狂的厉笑。 笑声中,缓缓向许剑仇移来。 许剑仇一抬头之间,追魂倩女已逼近到自己身前伸手可及之地,心念未转“叭!叭!”两声脆响,面上一阵热辣辣的—— 他被这两记耳光打得怔住了。 追魂倩女葛如蕙打了许剑仇两记耳光之后,忽然“噫!”了一声道:“怎么,是你?” “不错是我!” “追魂倩女”低头一看自己的半裸娇躯,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 许剑仇手抚火辣辣的又颊,啼笑皆非。 追魂倩女足足笑了半刻之久,才停歇下来,咬牙切齿的道:“那姓岳的小子呢?” 许剑仇用手一指,顿时怔了,江湖浪子岳俊已然踪影俱无,只好尴尬的垂下了手,道:“他逃走了!” 追魂倩女恨毒无比的道:“他逃不了的!” 许剑仇加了一句道:“他已身负重伤!” “伤在你手下?” “不错!” “一切的经过你全看到了?” 许剑仇茫然的点了点头。 追魂倩女不由又是一阵纵声狂笑。 许剑仇双眉一蹙道:“姑娘笑些什么?” “我笑我自己!” “笑你自己?” “不错,笑我自己,我已经完了!” “什么完了?” “许剑仇,你想羞辱我?” 许剑仇一怔神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你目睹一切经过,还问什么,这不是分明羞辱我?” “但姑娘说完了,到底什么完了?” 追魂倩女满面凄厉之色,道:“你一定要我亲口说出来?”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哈哈哈哈,你不懂!” 许剑仇被弄得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略事沉吟之后道:“在下该走了!” “慢着!” “姑娘还有话说?” “我坦白的向你说一句,我爱你,但,现在,我已丧夫了说这句话的资格,我只有一个请求,一个,唯一的,也是最后的——” “姑娘请说,在下当乐意效劳,以酬答姑娘昔日援手之德!” “你能办得到?” “我说过全力以赴!” “如此,听着:现在吻我,即使你不愿也不屑,仍请你别让我失望,因为这是我目前唯一的一点盼望,除此之外,我别无奢求!” 许剑仇估不到对方会提出这尴尬的问题,红着脸道:“为什么?” 追魂倩女惨然一笑道:“这是我一生中最低的一个愿望!” “你愿望我吻你?” “是的,我无法再求你的爱,也不敢奢望得到你的心,只希望能得你一吻!” 许剑仇摇了摇头道:“姑娘很抱歉,办不到!” “你吝啬这一吻?” 说着,满面期待之色的望着许剑仇。 许剑仇心颤不已,他不知道是否该接受这一个尴尬的请求。 追魂倩女粉面渐寒,最后,厉声道:“许剑仇,你的确心如铁石,也好,你记住,我葛如蕙现在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你既不屑,姑娘我也不稀罕,不过,在我结束生命之前,我誓必要得到我所要的!” 说完,一阵刺耳的凄厉狂笑,笑声中,狂奔而去。 人影消失了,但那凄厉的笑声,仍隐约传来。 许剑仇这才醒悟,追魂倩女认为已被江湖浪子夺去了贞操,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但自己亲目所见,并没出息这回事啊。 难道她还是清白女儿身,不然她不会如此激动,那江湖浪子岳俊以前对自己说的话,全是捏造的了。 这片刻之间,他对追魂倩女有了一种新的看法,她的痴情打动了他。 于是—— 他放开喉咙,扬声大叫道:“姑娘,你没有完,你没有——” 但追魂倩女去远了,她听不见了。 许剑仇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话语道:“天知道她此去会做出什么事来,江湖浪子,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下次碰上,决不让他活出手去! 突然——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敢杀他?” 许剑仇这一骇非同小可,竟然被人欺到身后而不自知,当下电疾横移八尺,转过身来,不由寒气大冒,眼前,站着一个从头到脚全被黑布包裹的怪人! 不由脱口惊呼道:“断肠人!” 第七章 杀机四伏 许剑仇冷傲成性,在一怔神之后,道:“我为什么不敢杀他!” 断肠人阴阴的道:“你知道江湖浪子岳俊师出何人?” “管他师出何人,我要杀他就杀他!” “你听说过正邪十尊否?” 许剑仇讶然道:“难道他与正邪十尊有关?” “你猜对了,他是正邪十尊之一的翻云手吴璋的最小的一个弟子。” 许剑仇这才想起江湖浪子岳俊在最后反击之时,所施的奇诡掌法翻云掌怪不得名称十分厮熟,原来他是翻云手的门人。心里虽感吃惊,但表面上仍傲气十足的道:“在下只知道为所当为!” “你太狂悔了!” 许剑仇仅“嗯!”了一声,不予置答。 断肠人又道:“你腰间的那剑想来就是天芒剑了?” 许剑仇不由悚然而震,忖道:“看样子断肠人是为了这半截天芒剑而来!”心念之中,冷冷的道:“是又怎样?” “天芒剑武林奇珍,人人都想得到,已有很多久不现身江湖的巨憨大擘闻风而出,武林传言你身怀二宝一谜——” “二宝一谜?” “不错,万年石胆,天芒断剑,鬼琴之谜,所以——” “阁下想也为此而来?” 断肠人哈哈一阵长笑道:“你说对了,不过本人对鬼琴之谜毫无兴趣,据我所知万年石胆并不在你的身上——” 许剑仇这一骇非同小可,这断肠人何以知道万年石胆不在自己身上,当初自己掌劈绵山二鬼,江湖中遂误会自己从二鬼身上得到万年石胆,其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自己也曾回到二鬼伏尸之处搜索过,并无所获,为什么断肠人能一语道破,真是匪夷所思的事,骇凛之余,冷笑一声道:“那么阁下是专门为了天芒断剑而来?” “可以这么说!” 许剑仇不由怒意横生,道:“阁下打算要强取了?” 断肠人阴阴一笑道:“我知道你怀中还有一样东西!” 许剑仇骇然退了两步,厉声道:“什么东西?” “一个黑布包裹的东西,对不对?” 许剑仇惊愕得莫知所措,对方似乎对自己了若指掌,这未免太可怕了。 这黑色布包究竟是什么东西自己也不清楚,是三绝书生许继宗生前三大愿望之一,要自己交给一个叫蒋婷的女子,并且严嘱不能落入江湖人的眼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奇怪,他怎会知道自己身上带有这东西? 断肠人接着又道:“我坦白告诉你,前面不远,有无数的武林高手在恭候大驾——” “那是他们自己找死!” “狂言并无补于实际!” “这个无须阁下操心!” 说着,身形一弹,电般射去—— 黑影一闪,断肠人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横拦身前。 许剑仇被迫停身,冷哼一声道:“阁下真的要出手劫夺?” 断肠人沉声道:“你把东西暂时交我保管,随要随取,如何?” “我的东西为什么要交你保管?” “你保管不了!” 许剑仇气怒交加,缓缓自背上摘下鬼琴一扬道:“阁下不必找寻藉口,东西在此,有本领的就取去!” 断肠人嘿嘿一笑道:“我取你腰中之物有如反掌!” “你就取取看!” 断肠人阴笑一声,两只苍白的手掌,倏自袖中伸出,曲指如钩,向许剑仇怀中抓去,这一抓之势,快逾电掣。 许剑仇怒哼一声,魔琴一式挟以骇人威势,电疾出手。 断肠人改抓为掌,连圈疾划,把这一式轻轻化解,复改掌为爪迅诡无伦的又告抓出。 许剑仇一怔神之间,天芒剑已到了对方手中。 他这一急非同小可,开芒断剑关系着他的身世之谜,岂能失去,登时急怒攻心,杀机罩脸,暴喝声中,魔琴二式,以毕生修为施出。 他自经白发怪老者融功助气之后,所得于三绝书生许继宗的真元内力,已全部能发而为用,等于具备百年修为,这一出手,势非小可,大有风云失色之概。 断肠人竟然视若无睹,掌指飞扬之中,反而迫得许剑仇无法变招换式。 电光石火之间,那黑布包又到了断肠人的手中。 许剑仇急气交迸之下,几乎当场栽倒。 这两件东西,他视同自己的生命,一旦失去,怎不令他悲愤欲死。 厉吼一声:“我与你拚了!” 魔琴三式渴天匝地暴卷而出,挟以刺耳怪啸,裂肤狂飚。 断肠人哈哈一笑,如幽灵似的脱出琴影劲气之外,道:“许剑仇,东西我暂代保管,随要随取,前路再见!” 最后一个见字传来,人已在二十丈之外,再闪而没。 许剑仇暴喝一声“那里走!”弹身追去,一口气驰了五里之遥,那里有断肠人的影子。 天芒断剑和黑布包两样东西,许剑仇珍逾生命,想不到竟被神出鬼没的断肠人抢去,虽然断肠人说了为了安全问题,暂代保管,随要随取,但,这话靠得住吗? 黑色布包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他只知三绝书生许继宗一再叮嘱交付与一个叫蒋婷的女子,决不可落入江湖人之眼,如今被断肠人得去,他难免不打开来看——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天芒断剑剑身之上刻有五百年前万邪天尊夫妇穷毕生岁月精研的五招天芒五式绝技之半,但他不在乎那天芒五式,主要的是这断剑关乎他身世之谜,他不能失去。 断肠人追丢了,他恨恨地缓下身形,一时之间,心如刀割。 恨——在啃啮着他的心! 怒——使他周身如火焚! 他需要发泄! 他想杀人! 他想看见血! 断肠人的功力,深不可测,他自知不是他的敌手,同时,天涯茫茫,他到何处去寻这神出鬼没的人!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蓦闻水声潺潺,他竟然走到一条小溪之前。 他苦笑一声,止住脚步,俊目扫处,向右五十丈便是官道,正想转身走向官道,忽然他瞥见溪畔垂杨荫下,现出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衣白胜雪,体态婀娜! “好熟悉的影子,她是谁?” 许剑仇在记忆中搜索这白衣女子—— 他想起了,张素娥,天台别院之中,把生命寄托在琴音里的张素娥,三绝书生许继宗要自己顶替他的名义去给她迟来幸福的张素娥! 她怎么会在此地现身? 她已被擒回剑堡,同时她疯了? 难道断肠人所说不实? 他原来打算把实情相告,带她去见许继宗,然而,现在办不到了,因为许继宗已被连同峰顶石窟一起被炸。 他的心不由狂跳起来,他问自己:“该不该见她?是否依从许继宗生前的愿望去爱她?还是——” 心意之中,脚步已不知不觉的向前移去,他故意把脚步顿得很重,但那白衣女子恍如未觉,连动都不动一下。 许剑仇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娥妹!” 白衣女子幽幽地回过身来,冰冷的道:“谁是你的娥妹?” 许剑仇不由愕住了,对方脸上赫然蒙着一块白色丝巾,仅露两眼在外,听声音,他知道对方不是张素娥,一怔之后,以同磁冷漠的声音道:“对不起,在下认错了人!” 说完转身就走! “回来!” 许剑仇应声止步,头也不回的道:“姑娘叫住在下有什么话要说?” “你就打算这样走了?” “噫!难道我不能走?” “不能走!” “为什么?” “留下东西再走不迟!” 许剑仇心中不由一震,道:“什么东西?” “天芒剑和万年石胆!” 许剑仇满腹怨毒正感无处发泄,想不到这白衣蒙面女子竟然是冲着自己而来,登时怒火陡炽,杀机立起,转身面对白衣蒙面女,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知道我身上有这两件东西?” 白衣蒙面女子冷冷一笑道:“难道你否认你不是鬼琴之主许剑仇?” “我为什么要否认?” “那就行,拿出来吧?” 许剑仇怒极之下,不由发出一阵排空狂笑,笑声激荡穿云,如裂金石—— 笑声未落,数条人影飞泻入场。 许剑仇笑声一敛,目注来人,赫然是一僧一道三老者,十道目光,贪婪的在许剑仇身上绕来绕去。 接着,破空之声此起彼落,先后数十条人影纷泻落地。 许剑仇暗忖:“断肠人的话不错,真有这么多高手冲着自己而来,也好,我要用他们的血给武林中那些巧取豪夺的贪婪之辈做个榜样。” 心念之中,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骇人杀机。 那神秘的白衣女子,这时却自柳荫之中隐去。 许剑仇默数来人,竟有五十七人之多,从表面上看,都是些不俗的江湖好手。 那当先来临的一僧一道三老者,齐齐向后来的数十高手扫了一眼,其中,那身披火红袈裟的胖和尚,嘴角擒着一丝阴残的笑意,向那形同枯木的道人道:“乙木道兄,是否先把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弄走?” 乙木道人杰杰一声枭啼般的怪笑道:“空空师兄,我看免了罢,谅来萤火之光,成不了气候的!”接着又转面向那三个枭形鹄面的老者道:“三位有什么异议没有,我和空空师兄取剑,三位得万年石胆?” 三老者之一嘿嘿一笑道:“就这么办,我土城三老无异议!” 其余的数十高手,脸带煞气,怒目看着一僧一道三老者。 许剑仇见他们竟然在商量着分赃的事,好像东西是手到拿来似的,肺都几乎气炸,怒极反笑道:“各位想都是为了在下一人而来?” 乙木道人,枯木般的身形朝前一移,声如狼嗥般的道:“小子,你就是鬼琴之主?” “为错!” “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还可全身而退!” 许剑仇冷哼一声道:“在下的东西对各位没有用!” 所有在场的高手全被这句话弄得一怔。 乙木道人杰杰一笑道:“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剑仇一字一句的道:“因为你们将没一个能活着回去!” 怒哼之声四起—— 空空和尚阔嘴一裂,阴恻恻的道:“小子,你连死活都不知道!” 许剑仇环视全场一周之后,寒声道:“各位是一起上还是车轮战?” 这句狂傲至极的话,问得场中所有的高手脸色一变。 乙木道人目中凶光暴涨,回顾群雄道:“识相的最好退得远些,这里没有你们的份!” “好狂妄的杂毛!” 暴喝声中,一个突眼阔腮的老者抢步而出。 乙木道人怪笑一声道:“张如海,你不服气?” 那叫张如海的老者道:“岂只老夫不服,所有在场的群豪谁服了?” “你想找死,本道长成全你!” 话声中,伸出两只枯瘦的鬼爪,疾向那老者抓去—— 这一抓之势快逾电闪,看得所有的人为之一震。 那老者冷哼一声,旋身划开,反拍一掌。 乙木道人一爪抓空,原式不变,身形闪电般划了一个半弧,这一划之间避开了对方的一击,两只鬼爪已如影附形抓到,奇幻诡辣,骇人听闻。 那老者不由寒气顿冒,身形再闪,想避开这一抓,但,迟了半步,“嗤!”的一声,夹着半声闷哼,身形踉踉跄跄后退,胸衣尽裂,连皮带肉被抓了一大块,鲜血汩汩而冒,刹时染红了半截身子。 乙木道人一爪得手,身形再进,鬼爪暴抓而出。 那老者受伤之余岂能闪得开这骇人的一抓,惨嗥之声破空而起,乙木道人的两爪直插入对方胸腹之间,再往回猛一收,心肝五腑,应手而出。 这惨无人道的杀人手法,看得人寒气大冒。 乙木道人一脚把那老者的尸身踢飞数丈之外,心肝五腑朝地上一扔,伸着两只血迹淋漓的鬼爪,狞声道:“还有谁不长眼的要试上一试?” 话声未落,人群之中扑出五条人影,落在乙木道人身前丈外之地。 原来是五个高矮不等的中年劲装汉子。 乙木道人一怔之后,阴恻恻的一笑道:“川中五狼,你们兄弟也想分一杯羹?” 川中五狼之一道:“张老儿与我兄弟有过命交情——” “嘿嘿嘿嘿,你们这么一说,是想为死者找场了?” “不错!” “何必再陪上五条命呢?” 川中五狼脸色大变,齐齐暴喝一声,举掌攻去。 双方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搏。 就在此刻—— 空空和尚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向许剑仇身前逼去。 许剑仇杀心早存,缓缓从背上取下鬼琴。 场中空气在许剑仇取下鬼琴之际骤呈紧张。 许剑仇冷冷的道:“秃驴你竟欲何为?” “小狗何必明知故问!” “如此小爷第一个拿你开刀!” 刀字余音未落,魔琴一式已告出手。 许剑仇自接受白发怪老者融功助气之后,得于三绝书生的真元内力已能全部化而为已用,这一出手,其势非同小可。 空空和尚被迫得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暴喝之声频传,乙木道人和川中五狼打得难解难分,战况惨烈至极,如果单打独斗,川中五狼任谁都不是乙木道人的对手,但五人联手又当别论,看来一时之间,决难分出胜负。 就在许剑仇一式终了的电光石火之间,空空和尚怪吼一声,万僧礼佛,罗汉降妖,香花十供一连三招,势如骇电奔雷。 许剑仇身形连闪,避过一轮狂攻,魔琴二式乘隙施出,势如江河倒倾,滔天狂澜,如山琴影,挟以破空怪啸,铺天卷地罩向空空和尚。 空空和尚但觉有一股绝大潜力,把自己的身形吸住,出手封拦之间,力不从心,不由亡魂尽冒—— 土城三老见状,不约而同的各劈出一道如山劲气,袭向许剑仇侧背。 许剑仇把心一横,原式不变,硬把身形扭向一侧。 惨嗥声起,红光迸现,空空和尚一个肥硕的秃头被砸得稀烂,尸横就地。 而许剑仇也同时被土城三老的掌风侧劲扫中,身形几个踉跄,眼前金星乱冒,气血一阵翻涌。 场内外所有的高手同感心头巨震,空空和尚一代枭雄,竟然在三个照面之间伏尸琴下。 土城三老略不稍停,狂飚又告电卷而出。 许剑仇咬牙一哼,身形不退反进,飞魔幻影迳穿掌风而入,魔琴三式挟以毕生功力疾攻而出。 惨嗥之声又起,土城三老之一头碎首裂而死,另二老各各张口射出一股血箭,跌坐不起。 那边—— 乙木道人和川中五狼已被这骇人的一击惊得自动停了手。 场外群雄一个个目瞪口呆,心胆俱裂。 乙木道人眼看同来的四人二死二伤,大势已去,疾转头向川中五狼道:“五位是否有意与贫道合作?” 川中五狼之中,为首的三眼残狼讶然道:“合作,什么意思?” “联手对付那小子,东西到手以拈阉方式各得其一,如何?” 三眼残狼回顾了其他四狼一眼,道:“好!” 五狼一道,同时举步向许剑仇逼去。 许剑仇自天芒断剑和那黑布包被断肠人夺去之后,心中一股怨气,正感无处发泄,恰好碰上这些江湖高手寻了来,不觉把这一股无名恨火全转向这些高手身上,面上杀机有增无减,眼看五狼一道逼近身来,立即气贯琴身,蓄势待发。 五狼五道在互施一个眼色之后,同时举掌发难—— 六个一流高手联手出击,威势之强骇人听闻。 许剑仇一弹身斜飘一丈,避过这骇人的一击,身形一划,捷若鬼魅,反欺到五狼一道的侧背,琴出如电,一口气劈出了一十八琴之多。 人影一阵散乱,惨号声中,五狼之一被一琴震得飞泻而出,仆地不起。 暴吼声中,四狼一道反圈而回,掌爪齐扬,狠命抢攻。 转眼之间,双方已交换了二十个回合。 又是一声惨嗥,又有一狼颈断头裂,横尸就地。 川中五狼已有二人死在许剑仇的琴下,其余三狼目眦欲裂,厉吼连连之中,施出拚命之着,冒死猛攻。 许剑仇被迫得一窒,猛运一口丹田真气,鬼琴以排山之势再度劈出。 就这一窒之间,乙木道人的鬼爪已乘隙而入。 两声闷哼传处,又有两狼,吐血而退。 许剑仇但觉肩头一痛一麻,立知不妙,乙木道人掌指蕴有剧毒。 骇凛之余,涌身暴退,急忙自闭数处要穴,不使毒力蔓延。 川中五狼死伤其四,仅剩下为首的三眼残狼,乘许剑仇一退之际,电闪扑上,势疾力猛。 乙木道人也在这时,欺身扑到,左掌右爪,分取头胸。 许剑仇琴起如幻,迎着三眼残狼扑来之势,横扫而出。 “蓬!”的一声巨响,挟以半声惨嗥,三眼残狼被劈得斜飞而去。 同一时间,乙木道人爪掌齐临。 许剑仇不禁寒气直冒,一偏头,手中鬼琴反扫而回。 两声惨哼同时传出—— 乙木道人被一琴劈正后心,鲜血狂喷之中,跌跌撞撞的冲到两丈之外,“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许剑仇一偏头之间,闪开了当头的一爪,但却避不开迎胸的一掌,惨哼声中,踉跄倒退了八个大步,身形摇摇欲倒,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 四外群豪,早就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见状之下,纷纷举步入场。 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鬼琴之主已然在力拚各魔之后受伤。 许剑仇心里可十分清楚,危机已迫在眉睫,他不能束手待毙。 试一运力,觉得真气还可提聚,鬼琴朝膝上一横—— “咚!咚!咚!——”撕空裂云的琴声,破空而起,有若千雷乍发,万钟齐鸣,所有进逼的高手,顿时木立当场,罔知所措,这不啻是死亡的号角。 琴音急剧上升,刹那之间,恍若地陷山崩,一片鬼哭神号之声。 所有的高手,齐齐面现极端痛苦之容,有的已坐地运功抵敌。 其中,十几个功力较高的好手,强忍住翻腾的气血,略事犹豫之后,进逼如故。 琴音再变—— 魔琴二叠跟着爆出,琴音如利剑,裂胆穿心! 那十几个进逼的高手,终于抵敌不住而告跌坐在地! 就在一叠方完,二叠初起之际,那些原本受伤的和功力较差的,已告五官溢血,倒地身亡。 一个全身雪白,白巾蒙面的女人出现了,像一个幽灵,了无声息的来到了许剑仇身后,她像是对这恐怖至极的杀人琴声,一无感觉。 许剑仇全心运功摧琴,他不知道生命已在呼吸之间。 那白衣蒙面女子,一只纤纤玉掌倏然上扬,对准许剑仇的头顶按下—— 如果这一掌按实,许剑仇势必当场横尸不可—— 危机千钧一发,生死只在俄倾之间,许剑仇仍然一无所觉。 突然—— 那白衣蒙面女子掌至中途,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摇了摇头。 琴声戛然而止,场中已没有一个活口。 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陈列在溪畔的草坪上。 许剑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然他觉得一缕幽香袅袅飘送入鼻,惊诧的立起身来,一看,身后赫然站着那白衣蒙面女! 他惊悸的退了两步,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坐回地上。 “完了,想不到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他在心里暗想。 原来他中了乙木道人含有剧毒的一爪一掌,藉精湛的内力把毒逼在几处经穴之中,后来以琴音杀敌,真元损耗甚剧,气血一浮,毒势乘机蔓延,所以顿感不支。 他知道这白衣蒙面女是为了天芒断剑和万年石胆而来,她既不为琴音所制,显见功力相当骇人,如果她此刻下手的话,许剑仇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当下惨然五笑道:“姑娘你下手吧?” 白衣蒙面女冷冷的道:“我不出手你一样活不了!” 许剑仇一时之间,心痛如绞,似乎一切都将离开他而远去,恩,怨,情,仇,身世,——转眼之间不消而灭!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中了剧毒,转眼便将毒发而死!” “你真的想死?” 这话问得许剑仇一怔,愕然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你身怀稀世之珍万年石胆为什么不取出来用?” “我没有!” “没有?” “是的,那是江湖中以讹传讹!” 白衣蒙面女子顿了一顿之后,道:“你如果不想死,我可以救你一次!” “什么条件?” “无条件!” “好意心领,我许剑仇不愿平白受人恩惠!” “噫!天下竟然有不愿意活的人!” 许剑仇额上汗珠滚滚而落,五腑剧痛如绞,他知道毒已蔓延全身,在这生死呼吸之间,强傲的他,仍咬牙撑住不使哼出声音。 白衣蒙面女子像是自语般的道:“多么像他,我不能不管!” 许剑仇终告不支晕倒。 白衣蒙面女子急从怀中掏出一只绿玉小瓶,倒出一撮白色粉末,涂在许剑仇的鼻孔上,接着,春葱般的玉指,虚空连点他的一十六处大穴—— 就在此刻—— 数十人影,电奔而来,惊“噫!”声中,齐齐停住身形。 来人襟前,各绣了一柄金色小剑。 其中一个面容诡谲的少年,看了昏迷不醒的许剑仇一眼之后,喜孜孜的向身后一个青袍老者道:“就是这小子!” 说完,朝白衣蒙面女子身上一阵打量,道:“姑娘怎么称呼?” 白衣蒙面女子冷冷一哼道:“凭你还不配问!” 那少年面不改色的道:“你和这小子是一路?” “放屁!” 那少年面上可有些挂不住了,大声道:“你敢骂人?” “岂止骂人,不识相的话我还要杀人!” “你知道本少爷是谁?” “无敌神剑张慕南的不肖子,对不对?” 这少年正是金剑张昆。 金剑张昆气得面孔铁青,阴恻恻的道:“你想找死?” “找死的是你!” 金剑张昆忍无可忍,欺身上步,攻出一掌。 白衣蒙面女从鼻孔里冷嗤出声,纤手一圈一划,这一圈一划之间,一股万钧暗劲,飒然涌出。 金剑张昆当堂被震退了五个大步,顿时愣愕住了。 这白衣蒙面女子功力之高,出乎所有剑堡高手意料之外。 那青袍老者,哈哈一笑,向前跨出了一大步,一抖手,一枝绣着金色短剑的三角小旗迎风一晃道:“这小子是金剑令拘截的人,看姑娘的身手当必出身名门,请勿插手!” 白衣蒙面女子轻声一笑道:“如果我要插手呢?” 青袍老者面色一变道:“抗令者死!” 白衣蒙面女语冷如冰的道:“鼎鼎大名的九州豪客竟然做了剑堡的走狗,哼,令人齿冷!” 九州豪客老脸立时罩霜,厉声道:“丫头何人门下?” “你不配知道?” “如此老夫要得罪了!” 了字方落,一道排山劲气,直奔白衣蒙面女! 白衣蒙面女冷哼一声,双掌交叉一划,立把九州豪客的排山掌力消卸于无形。 九州豪客惊怔的退了一步。 突然—— 金剑张昆一个闪身,抓向地上的许剑仇。 白衣蒙面女娇斥一声: “滚回去!” 纤掌挥处,金剑张昆被一股巨大潜力,震得倒翻而回。 九州豪客一怔之后,腾身再进。 金剑张昆羞愤难当,一挥的,立有八个金剑高手涌身扑向许剑仇。 白衣蒙面女一方面要应付九州豪客的攻势,另一方面又要顾及许剑仇的安全虽然她功力卓绝,但也感到异常吃力。 转眼之间,十招过去。 娇喝声中,两个金剑高手喷血而退。 其余的金剑高手,蜂涌而上。 这一来情势大变,白衣蒙面女身当数十高手,顿时手忙脚乱。 如果没有许剑仇使她分心照顾,情形又当别论。 又是数十招过去,白衣蒙面妇顾此失彼,狼狈异常,不由险象环生。 暴喝之声,震耳欲聋。 许剑仇突在这时,悠悠醒转,俊目张处,杀机立起,一挺身站了起来,觉得周身并无不适之处,知道是这白衣蒙面女救了自己。 身形才起,立有十几个金剑高手围了过来。 “呜!”的一声怪啸,鬼琴以横扫千军之势劈出。 惨嗥声中,三条人影被劈的飞泻而出。 九州豪客虚晃一招,舍了白衣蒙面女,扑向许剑仇。, “撤剑!” 金芒闪动之中,每人手里多了一柄金色短剑。 许剑仇对于剑堡的人,可说是恨入骨髓,就在九州豪客转身飞扑之际,又有两个金剑高手被砸的血肉模糊,横尸就地。 杀机弥漫! 暴喝连天! 九州豪客暴喝一声:“小子,纳命来!” 一道憾山栗岳的狂飚,应声匝地暴卷而出,势逾万钧。 许剑仇功集琴身,横封出去—— “波!”  的一声巨响,许剑仇手中琴往回一荡,九州豪客退了一步,这一个照面显示九州豪客的功力,在丧天手陶钧之上,他在剑堡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就在九州豪客一退的瞬间,鬼琴又挟骇人劲气,扫向近身的金剑高手。 金星射处,三柄金剑破空飞去,地上又多了三具尸首。 白衣蒙面女子在九州豪客舍已而扑向许剑仇之际,缓缓退出圈外。 九州豪客气得暴吼如雷,乍退又进—— 金剑张昆奸狡成性,他已看出今天之局决讨不了好,如果那白衣蒙面女再度出手的话,剑堡的数十高手,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若待鬼琴之主许剑仇缓过势来,他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心中已萌退志,龟缩在从高手的身后,虚张声势。 许剑仇与九州豪客打得难解难分! 四周的金剑高手,乘虚蹈隙,有机会就攻出一剑。 许剑仇不耐久战,奋起全力,连劈八琴,迫得九州豪客退了三步,就在八琴攻出之后,蓦施飞魔幻影身法,一闪脱出圈外,指拨琴弦—— “咚!咚!咚!”三声裂帛巨响,撕空而起。 所有在场的高手,被这三声琴声震得耳鸣心悸,气血翻涌,骇然怔住。 许剑仇杀机云涌,乘众高手楞愕失措之间,魔琴三式以排山倒海之势,怒卷而出,匝地漫天,劲势之强,武林罕见。 惨嗥之声,响成一片! 肢体四射,血肉横飞! 九州豪客当机立断,口里暴喝一声:“退!” 掌势如涛,翻卷而上,把许剑仇的疯狂攻势,阻得一阻! 所有幸而不死的金剑高手,在这一声“退!”字之下,如获大赦,一个个丧魂失魄,如风般退走! 九州豪客在一轮搏命猛攻之后,也跟着抽身疾退。 “哪里走!”许剑仇冷喝一声,划身扑去—— 一个娇脆悦耳但却泛丝丝寒意的声音道:“够了,何必赶尽杀绝!” 许剑仇应声刹住身形。 白衣蒙面女缓缓移前数步。 许剑仇一定神道:“姑娘援手之德,在下记住了,将来必有以报!” “我说过是无条件!” “在下恩怨分明!” “那是你自己的事!” “姑娘不是为了在下身怀之物而来吗?” “不错,但我已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过问!” 许剑仇冷傲成性,被这白衣女子的话说得怒意又生,若不是感于对方有援手解毒之德,他真想教训她一番,当下又追问道:“姑娘慨施援手,必有用意?” 白衣蒙面女愠声道:“你这人怎的,我说是无条件!” “姑娘芳名可否见告?” “我没有名字!” 许剑仇不由气结,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衣蒙面女子幽幽转过身形,向溪边的垂杨荫里走去,瞬间而没。 许剑仇怔怔地看着这神秘女子的背影消失,心中激诧不已! 她是谁? 她分明是为了抢夺天芒剑和万年石胆而来,但却改变了主意,反而出手援助,不惜与煊赫一时的剑堡为敌,为什么? 自己身中乙木道人的毒爪,自忖万无生理,她却轻而易举的为自己解了毒,看来这女子来历不小。 他望了一眼地上的死尸,血,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忖道:“我的做法是否太过份了?” 但当他想及江湖中的巧取豪夺,弱肉强食,鬼帼阴险的种种事实时,又不由自语道:“他们死有余辜!” “不错,他们死有余辜!”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自身后咫尺之间。 许剑仇惊悸的回身一看,赫然又是那阴魂不散的断肠人,登时杀机又起,恨恨的道:“断肠人,把我的东西给交出来!” “我说过暂时替你保管!” “你拿不拿出来?” “不拿又怎样,你想动手?” “我要杀你!” 断肠人冷笑一声道:“目前你还办不到!” 许剑仇不由一窒,的确,他知道自己决非断肠人的对手,要想凭功力夺回天芒断剑和黑布包根本办不到,当下咬牙道:“将来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那等将来再说吧,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讲!” “你的名字真的是许剑仇?” “不错!” “没有别的名字?” “嗯!” “天芒剑何处得来?” “这个你管不着!” “我非管不可!” 许剑仇肺都几乎气炸,厉声道:“你就管管看?” 断肠人哼了一声,双掌上扬,突然,又自动的放了下来,道:“我有一天会知道的!” 许剑仇心里忖道:“我再练绝艺,参悟魔琴三叠,总有一天,我会摘下你的面巾,取下你的脑袋!” 心念之中冷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断肠人一晃身横拦在他的身前,道:“慢走!” 许剑仇目赤似火,心想,你欺人太甚,非跟你一拚不可,手中鬼琴一横,怒目切齿的道:“你想怎么办?” “我还有话说!” “我没有兴趣听!” “你非听不可!” 许剑仇登时怒不可遏,挥琴猛劈过去,挟愤出手,其势如涛,其快似电。 断肠人一闪避过。 许剑仇这才注意到对方所使的身法,竟然和自己的一样,同是飞魔幻影,不过对方似乎更老练,心中这一震非同小可,不禁脱口道:“你到底是谁?” “断肠人!” 许剑仇气得半死,手中鬼琴再度劈出,配以飞魔幻影身法,如影随形般连环出手。 断肠人竟然丝毫不为意的仍采同一身法闪让,两人似魅影般互相追逐。 足有半盏热茶之久,许剑仇使出浑身解数,竟然连对方衣角都不曾碰上,对方似乎熟知自己招式身法,一式甫出,他已先期闪让,毫厘之差,就是够不上部位。 许剑仇越打越是心寒—— 断肠人轻喝一声:“停手!” 许剑仇只觉得一只手掌已按在自己的肩井穴上,只好应声停手。 断肠人手一松,又站回到许剑仇的正对面,道:“我现在要你去办一件事!” “我为什么要替你办事?” “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替我办一件事,我也同样替你办一件事!” “我的事何需别人来办?” “你不要太自信?” “为什么?” “目前有一件事你自己就办不了!” “什么事我办不了?” “你现在要赴剑堡去查那叫做张素娥的女子的生死下落,对不对?” 许剑仇听得头皮发炸,这断肠人确实不可思议,他竟然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心事,这太奇怪了太可怕了,他对自己的一切了若指掌,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 “天下事瞒不过我断肠人的耳目!” “你怎么知道我办不了?” “第一,你的功力出入剑堡恐怕很难全身而退,第二,剑堡方圆数里,房舍密如蜂房,要寻一个人谈何容易,第三张素娥是堡主之女,她的生死下落除有限几个人外,堡中人恐怕没有一个知道,你想擒人迫供也是白废。” 许剑仇不服气的道:“难道你会知道?” “当然!” 许剑仇登时热血沸腾心跳加速,激动无比的道:“她现在是生是死?” 断肠人冷冷的道:“这就是条件!” 许剑仇周身一凉,无可奈何的道:“你说说你的条件看!” “你与那方才离开的白衣蒙面女是什么关系?” 许剑仇不由一愕,道:“毫无关系可言!” “但她替你解毒又为你阻敌,不惜开罪剑堡!”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断肠人思索了片刻之后,道:“她可能爱上了你?”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动,忖道:从那白衣蒙面女子先后所表现的行为来看,这事大有可能,不由俊面微红道:“那是她的事,我不会爱她!” “现在我的条件是要你设法撕下她的面巾!” 许剑仇大感困惑,不知对方的目的何在,为什么要自己去撕下白衣蒙面女的面巾,不由讶然道:“为什么?” “这个你不必问!” “你认为我会答应?” “你不答应?” “你说对了,我不会替你去做这件事!” “你不希望知道张素娥的生死下落?” 许剑仇傲然道:“我会自己去查!” 断肠人嘿嘿一阵冷笑道:“可是你别忘了,你有东西在我身上!” 提起这事,许剑仇顿时怒愤填膺,目眦欲裂的道:“断肠人,你用这要协我?” “不是要协,是提醒你!” “毋须阁下提醒,我许剑仇有生之日决不会忘!” “你真的不肯?” “以你的身手何事不可为,为什么一定要藉别人的手?” “我有誓言!” “誓言?” “不错,本人曾发誓此生决不触摸任何女子!” “为什么?” “因为我是断肠人!” “情海断肠人?” “也许是!” “不管怎样我说办不到!” 断肠人似已屈服在许剑仇的傲性之下,久久无语。 许剑仇虽说不愿意,但好奇心却使他极想知道个中因由,沉声道:“这件事对于你这般重要?” “极端重要!” “如果你能说出原因,我或许可以考虑!” “这个——我想证明一件事!” “证明什么事?” “证明她是否我猜测中的人!” “仅是如此?” “不错!” “如果她是你猜测中的人,你将对她怎样?” “不怎么样,我的目的仅是知道就可以了!” “你不会伤害她?” “我说过我此生不再触摸任何女子,从何伤害起,而且也没有必要!” 许剑仇的心动摇了,如果他答应这件事,就可以从断肠人口中得知张素娥的生死下落,三绝书生许继宗生前把张素娥托付自己,列为他的三大愿望中最重要的一项,无论如何,自己总得有个交待,以慰泉下之灵,心念之中,毅然道:“好,我答应你去揭那白衣蒙面女的面巾,现在你告诉我张素娥的下落!” “这要等事成之后!” 许剑仇不由哼了一声,但他无可如何,瞪了断肠人一眼之后,道:“我马上就去!” “你要去哪里?” “去找白衣蒙面女!” “你知道她现在哪里?” 许剑仇不由傻了,是呀,要到何处去找白衣蒙面女,讶然道:“难道你知道?” “我知道!” “她在何处?” “沿着这溪水直入谷的尽头,你会找到她!” “她的家住在那里?” “你别管你去就是!” “如果我揭下她的面巾,我怎么会知道她是否你猜测的人?” “这个你别管,你只按条件做到就行!” 许剑仇怀着一半好奇一半困惑的心情,顺着溪流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进入了一道古石嵯峨的山谷。 两旁峭壁千仞,谷中幽黯如晦。 许剑仇一个劲的往里疾驰—— 忽然,远远传来一阵轰雷之声,许剑仇身形一紧,快逾电掣的疾飘进去,转眼之间,只见一匹白练,倒挂而下,原来已到了谷的尽头,那呼轰之声,正是这瀑布所发。 游目四顾,那里有白衣蒙面女的影子。 心想,莫非是断肠人故意诳自己入谷,别有图谋? 正自犹豫忖测之间,忽见一块人立的突石之后,转出一个白衣人影。 不错,她正是那白衣蒙面女子。 许剑仇一纵身向前闪去。 “别动!” 随着这一声娇喝,白衣蒙面女纤掌一扬,一股如涛劲气,迎面撞来,硬把许剑仇的身形中途迫落。 白衣蒙面女缓缓上前几步,寒声道:“许剑仇,你来此何为?” 许剑仇微微一笑道:“专程拜访!” “你来找我?” “是的!” “你怎知我在这里?” 许剑仇不由一呆,半晌才道:“别人告诉我的!” 白衣蒙面女厉声道:“谁告诉你?” “断肠人!” “断肠人?” “不错!” “我听说最近江湖中出了这么个神秘人物,他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行踪?” 许剑仇心头电转道:“明人不做暗事,何况她曾对自己有过解毒援手之德干脆说明了吧!”心念一决,沉声道:“他请我替他办一件事!” 白衣蒙面女讶然道:“他会要你替他办事?” “不错!” “什么事?” 许剑仇略略一顿之后道:“他请我揭开姑娘的真面目!” 白衣蒙面女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冷冰冰的道:“你答应了?” “是的!” “他要你前来送死!” 许剑仇冷傲之性骤发,冷漠的道:“未见得!” 白衣蒙面女一闪身到了许剑仇身前伸手可及之地,冷笑数声道:“许剑仇,你真的敢?” 许剑仇想起对方对自己的恩惠,不禁踌躇起来,但好奇心和另外的理由却逼使他非这样做不可,把心一横道:“有什么不敢?” 白衣蒙面女不屑的道:“许剑仇,这就是你说的恩怨分明?” 许剑仇闻言之下,俊面一变道:“不错,姑娘有恩于在下,将来总有以报,但目前却又另当别论!” “找死!” 白衣蒙面女娇喝声中,电疾拍出一掌,咫尺之隔,掌发却至—— 许剑仇估不到对方会猝然出掌,闪避封挡均所不及,一咬牙拚挨一掌,左手曲指如钩,疾向对方面门抓去—— 白衣蒙面女做梦也估不到许剑仇竟然拚挨一掌而抓自己的蒙面巾。 双方都是急势,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惊叫夹着惨哼同时传出—— 许剑仇前胸被击中一掌,惨哼声中,张口射出一股血箭,仰面栽倒。 白衣蒙面女的面巾也在这时被许剑仇抓落,惊叫一声,退了三个大步。 许剑仇倒地之后,又挣扎站起身形,一看之下,他呆了,对方赫然是一个娇艳如花的二十许丽人,左腮之上,一个豆大的夺目红印。 他不知她是否断肠人猜测中的人,但她却是自己一心寻访的人。 白衣蒙面女如花的粉腮之上,布起一层恐怖的杀机,咬牙切齿的道:“许剑仇,我非杀你不可!” 话声中,举步进逼。 许剑仇激动万分的道:“你是蒋婷?” 白衣丽人正是凤尾帮帮主的义女蒋婷。 蒋婷脸上杀机未退,但却已止住了进逼之势,厉声道:“不错,我正是蒋婷,你怎么知道?” 许剑仇仍然激动不已的道:“在下受人之托,寻访姑娘——” “断肠人?” “不!” “谁?” “三绝书生许继宗!” 蒋婷向前跨了三个大步,娇躯激动得簌簌而抖,粉面煞气全消,代之的是一种激情惊喜,迷茫——等混合的神色,颤声道:“你再说一遍?” “三绝书生许继宗!” “他现在哪里?” “他——他——他——” 许剑仇实在不忍心说出来。 蒋婷粉面一变道:“他怎么样?” “他死了!” “什么?” “死了!” 蒋婷宛若被焦雷轰顶,芳容惨变,蹬蹬蹬一连退了数步,摇摇欲倒。 久久之后,才喃喃自语道:“他死了,死了!哈哈哈哈——他死了,我的梦醒了,也碎了!” 许剑仇本想安慰她几句,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的叫了一声:“蒋姑娘!”这是安慰,也是关切。 蒋婷仰首向天,凄楚至极的又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十年的等待,化作了一场春梦!” 哀哀断肠语,令人闻之鼻酸。 两午晶莹的泪珠,终于滚下了她的粉颊。 许剑仇也不由为之黯然,忖道:“又是一个为爱而牺牲了一生幸福的女子!”当下轻轻一叹道:“蒋姑娘等待了他十年?” “不错,十年,这不算短的日子,带走了似锦年华——” “姑娘青春仍在,幸福并未离开你!” “我的心已经给了他,我的感情已经枯竭。” “你们分手后从不见过面?” “是的!” 许剑仇暗想,蒋婷可能不知道三绝书生与张素娥之间的一段凄绝万古的恋情,还在痴心的等待他,可是三绝书生并不爱她呀! 蒋婷拭去了泪水,幽然长叹一声之后,道:“许继宗和你是什么关系?” “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 许剑仇讶然道:“有什么不对?” “因为你很像他,我以为你们是兄弟!” “哦!” “你知道我在半日之前为什么改变主意不杀你?” “这个——” “就是因为你太像他!” 许剑仇恍然而悟蒋婷为了争夺天芒断剑和万年石胆而现身,以她的功力,得手的成份很大,但她却忽然改变了主意,反而援手自己,原来有这层原因在内。 蒋婷又道:“他托你办什么?” “交一样东西给你!” “给我?” “是的!” “什么样的东西?” “这个东西我也不太清楚,是一个黑色布包,我曾到凤尾帮打听过你,但据他们说姑娘已失踪了五年之久!” “东西呢?” 许剑仇东面尴尬之色道:“丢了?” “什么,丢了?” 蒋婷粉腮大变,杏眼圆睁,激动的又接着道:“怎么会丢了?” “连同在下的天芒断剑,一齐被断肠人夺去!” “住口!” 许剑仇一惊道:“怎么——” 蒋婷冷哼一声道:“你刚才不是说受断肠人所托,要揭开我的面目吗?你会替夺取你怀宝的人办,这话谁能相信?” 许剑仇顿时哑口无言,他无法说出和断肠人交换条件的事实,如果照直说的话,将会泄露三绝书生许继宗与张素娥之间的事,现在三绝书生死了,而她为他等了十年,虚渡青春,何必使她心碎呢? 蒋婷见许剑仇沉吟不答,粉腮之上骤现杀机,重重的一哼道:“许剑仇,如果你不明白作答,姑娘我先毙了你,再找断肠人算账!” 许剑仇俊面一变道:“姑娘要杀在下恐怕还办不到,不过此事在下别有苦衷,无法相告,至于那东西,在下誓必取回奉交!” “许继宗如何死的?” “这个在下无从奉告,我是受他临死之托!” “他的尸身呢?” 许剑仇料不到有此一问,又答不上话来,如果他说出接云峰被炸的真相,岂非自泄鬼琴之谜,同时,许继宗与张素娥的事,也将连带被泄,心念一转道:“我和他相遇在一间破庙之中,那时,他已频于垂死状态,他把东西交我之后,逼我们离开,以后的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你看他是否是受伤抑或是——” 许剑仇不愿说谎,但事实却逼得他非说不可,一顿之后道:“可能是中毒!” “中毒?什么人下的手?” “他没有说!” “那破庙座落何处?” 许剑仇灵机一动,想起自己曾经隐约记得距天台百里之处的山间,似有一所庙宇,当即随口答道:“大概是在天台之南约一百里的山间!” “好,这事以后再说,断肠人现在何处?” “可能会在谷外附近不远!” “走,我们一道去找他!” 两条身影,疾若两缕轻烟,向谷外划去。 就在许剑仇和蒋婷的身影纵离之后,距他两原来停身之处不及五丈的石笋之后,幽灵似的冒出一条黑影,全身由头到脚,一色黑黝,黑衫黑鞋,黑头套,令人一看就生一种神秘恐怖之感! 他——正是神出鬼没的断肠人! 断肠人望着许剑仇两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也跟阒出谷而去。 许剑仇和蒋婷出谷之后,在附近十里之内,穷搜极索,但断肠人踪迹不见。 就当两人气馁神伤之际—— 突然—— 五丈之外的林木之间有一条黑影,如鬼魅般的一闪而逝。 “断肠人!” 许剑仇大叫一声,如云射去! 蒋婷在一怔之后,也跟着纵去! 两人的身法不谓不快,但却无从发现那黑影消失的方向。 许剑仇忽然瞥见一株树桠之间,一件黑忽忽的东西——飞身取下一看,激动的大声道:“在这里了!” 一个半尺大小的黑布包,一柄断剑,一张字笺! 许剑仇急拿起字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我猜测中的人不是她!东西原物奉还!” 蒋婷急问道:“上面说些什么?” “你看!” “上面写的她是谁?” “你!” “我?” “是的,断肠人为了要证实姑娘是否她猜想中的人,所以才要在下揭开姑娘的面目!” “她的身手高出我两甚多,他为什么要假手于你?” “因为他曾发过誓,今生不再碰触任何一个女人!” “哦!怪人怪事,那东西呢?” 许剑仇忙递过去道:“在这里,断肠人还不失大丈夫本色,他没有打开过!” 蒋婷激动得粉面微见抽搐,颤抖着接了过去,却不当场打开,往怀中一放,道:“现在我们到你所说的那破庙去找许继宗的尸身,你肯陪我一行吗?” 这本是许剑仇信口开河的一句话,三绝书生许继宗已随他所居的山窟,一起被炸毁,尸骨无存,破庙中那来他的尸身,当下只好硬起头皮应了一声。 “好,在下陪姑娘走一趟!” 许剑仇心中快慰已极,他总算替三绝书生许继宗完成了一件心愿,把东西交给了蒋婷。 虽然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不想知道。 两人飞身出林,许剑仇心中忐忑不已,如果到那里不见尸首的话,又作何解说。 第二天日出时分,许剑仇和蒋婷来到一处从杂的山岭之中,在形似驼峰的一座岭顶凹槽之内,果然有一间颓废不堪的破败庙宇。 荒烟蔓草,破瓦残坦,仅从那摇摇欲坠的殿屋形式上,差堪认出是间庙宇,虽然旭日高照,但仍觉阴森恐怖之意袭人。 蒋婷秀眉一蹙道:“就是这里?” “不错!” 许剑仇口里答话,当先步入。 这庙占地甚广,但现在仅剩数间半倒的殿堂,其余都成了狐兔聚集的残坦。 殿内积尘足有寸来厚,蛛网密布,蝠翼乱抛—— 内的神像,已变做了几堆泥块,不知是何佛何神。 许剑仇故意装模作样的在殿内东瞧西望,口里喃喃的念道:“奇怪,我分明记得他就躺身在殿沿石阶之上——” 蒋婷凄声道:“你没有记错?” “没有,千真万确!” “你离开时他还没有死?” “没有!” “也许,他在断气之前换了地方,也许尸被野狼拖——” 她不忍说下去。 许剑仇听她这么一说,正好作退身之阶,把头连点道:“极有可能是他在临死这时,离开了这里!” “一个频死的人能走出好远,我们搜!” 许剑仇道:“好,我们分头一搜,蒋婷姑娘搜索殿后,我搜殿周遭的残坦!” x           x           x 蒋婷如逢鬼魅也似的尖叫了一声,连连后退,满面惊怖至极色。 许剑仇也被她这一声尖叫骇得一哆嗦,讶然道:“姑娘发现了什么?” “你看!” 许剑仇顺着她的手指一看,顿时毛发直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见神龛之后,靠殿壁的一段,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十八个拳头大的人头,皮肉紧缩,五官俱全,有男有女,显然是经过制炼风干了的人头。 蒋婷一扯许剑仇的衣袖,道声:“快退!”双双纵出殿外,来到庙前一片松林之内,许剑仇余惊犹在的道:“什么一回事?” 蒋婷似乎骇极亡魂,半晌才颤声道:“想不到这传闻中的老魔尚在人间,算来他已百岁开外了!” 许剑仇迷茫不解的道:“姑娘在说什么?” 蒋婷努力镇定心神之后,才道:“霹雳骷髅怪,你听说过没有?” “没有听说过!” 蒋婷朝右侧的峰头一指道:“我们先到那峰头去,我再详细告诉你!” 许剑仇料知这霹雳骷髅怪必定是一个恐怖至极的魔头,所以才会便蒋婷畏惧到这种地步,当下不再开口,默默地随着蒋婷,驰离破庙,上了右侧的峰头。 两人席地而坐。 蒋婷这才开口道:“据老一辈的人说,这老魔在一甲子之前,在一日夜之间,使江湖中极负盛名的三大帮派瓦解冰消,杀人以千计,使整座武林为之鼎沸,功力之高,无法想像,后来不知何故,突然失踪江湖,一般推测,这老魔已不在人世,想不到会隐迹在这荒山破庙之中,算来他的年纪,当在百岁之外。” “姑娘如何知道是他?” “你不见殿内的风干的人头?” “怎么样?” “那就是他的表记!” “表记?” “不错,这老魔无论住在何处,总以霹雳人头作为表记摆出来!” “什么叫做霹雳人头?” “人头之内,藏有极猛烈的炸药,一经掷出,无坚不摧!” “哦!” “但据传说,这老魔极少合用这霹雳人头,因为单凭他的功力,江湖中已无人能敌,他有一个怪例,凡是对手能在他手下走出三个照面的他决不另害!” 许剑仇不由悚然而震,道:“比之正邪十尊如何?” “他们不是同一朝代的人物,正邪十尊风靡江湖之时  ,这老魔已失踪了近三十年,但据说,即是正邪十尊联手,也非其敌。” 许剑仇由咋舌,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高功力的人。 蒋婷突然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之后,语音凝重的道:“许继宗难道是死在老魔之手?” 许剑仇苦笑着点点头道:“有可能!” 他信口开河,说许继宗垂死待毙在这破庙之中,想不到却误撞上了霹雳骷髅怪的巢穴,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蒋婷激颤的道:“十年前许继宗和我相约,当他查悉了我的血海仇人之后,再见我的面,那时我不会武功,所以把这报仇的事全放在他的身上,现在他生死不明,这托你转交的布包可能关系着我的仇家,现在我请你暂时保管,如果在半日之内,我不回来,就请你打开布包,替我报父母之仇。——” 许剑仇骇然道:“为什么?” “我要入庙一查许继宗的生死!” 许剑仇这一震非同小可,蒋婷如果冒险入庙,无疑的必死在霹雳骷髅怪之手。 如果蒋婷真的丧命在破庙之中,那许剑仇应负百分之百的罪责。 因为庙内根本没有许继宗的人或尸首,他不过为了不泄露许继宗和张素娥之间的一段情而信口开河,杜撰了这个小故事。 许继宗死了,张素娥疯了也许已死了,何必任这活着的去承受情感上的打击呢!这是许剑仇苦心孤诣的地方。 但,蒋婷情深一往,她不惜冒生命之险,要一探许继宗的生死。 许剑仇心里有数,岂能看她去无辜送死,当下沉重的道:“姑娘这样做法在下不敢苟同!” “为什么?” “此去无异送死,与事实毫无所补!” 蒋婷坚决的道:“即使是送死,我也要去!” “姑娘的目的是要一探许继宗的生死?” “不错!” “如果他已经死了呢?” “我要看看他的尸首!” 许剑仇大声道:“姑娘此去完全是送死!” 蒋婷惨然一笑道:“一个人有时会有比求生还要充足的理由去死,也许,我说的你不会明白,但有一天你会了解的!换句话说,就是当一个人失去了生的某一特定意义时,死,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当然,这不是代表去赴死,而是说——” “可是这与事实无补!” “你不会了解的!” “我了解,姑娘为了太爱他,而不惜以身相殉,但姑娘大仇未报,万一有何不幸,岂不成了不孝之人?” “你过虑了,我并不一定会死!” 许剑仇万般无奈之下,忖道:“祸源自己说错了话而起,目前即使改口也难使她相信,岂能眼看着她去冒这无谓的险!”心念之中,毅然道:“蒋婷姑娘,你在此稍待我去一探!” 说着纵起身形—— “你不能去!” 娇喝声中,一股奇猛劲道,猝然袭向许剑仇。 许剑仇做梦也估不到蒋婷会对他猝然出掌,根本毫无防备,但觉前胸一紧,如遭锤击,闷哼一声,倒栽回一丈之外,“砰!”的一声,摔在一块岩石之上—— 蒋婷的功力比起许剑仇只高不低,这一掌劈得许剑仇几乎晕死过去。 待到许剑仇回复神思,翻身立起,眼前已失去蒋婷的影子! 许剑仇忘了痛楚,大叫一声:“我不能让她去送死!” 如殒星般向峰下泻落—— 刚下得峰头,正想驰向那破庙,忽见两条极为眼熟的身影电射而来。 许剑仇不由一怔,刹住身形,只见那两条人影,从侧方五丈之处,没入一从茂密的矮林之中,心想,管它,先赴破庙要紧,正待—— 突然—— 一阵低语随风送来,隐约中似听到鬼琴之主几个字。 不禁好奇之心大炽,身形一起,一式飞魔幻影,像鬼魅似的飘闪到那矮林之前,从枝缝叶隙之中一看,登时一股无名孽火直冲顶门,暗骂一直声:“不要脸的狗男女!” 那两人非别,正是追魂倩女葛如蕙和江湖浪子岳俊。 两人亲昵的坐在一起。 江湖浪子岳俊手中折扇轻摇,色迷迷的只是笑。 追魂倩女眼眉带俏,杏脸含春—— 许剑仇记得不久前,她险被江湖浪子奸污,是他救了她,现在他两居然到这荒山野林之中幽会,这真令人难以置信。 他承认自己并不爱追魂倩女,但下意识中,却感到酸酸的极不好受。 追魂倩女对他一见钟情,曾数次不惜冒生命之险对他施以援手,她为了他而叛离剑堡,而同被金剑令追截,这些,许剑仇并不曾忘。 许剑仇有一个先入为主的意念,她不是个好女人,其后,又惑于江湖浪子的一篇话,使他对她视同蛇蝎。 现在,他自己也奇怪,何以会这种妒念发生,他问自己: “难道我是爱她的吗?” 只听江湖浪子岳俊吃吃一阵淫笑道:“好妹妹,数载相思,想不到今日得偿,过去,我曾对你有不礼的行动,但,那完全是一个爱字的作崇。” 追魂倩女格格一阵媚笑道:“你不怕鬼琴之主报复?” 江湖浪子哈哈一笑道:“不会,第一,那小子根本不爱你,他根本不解风情为何物,第二,家师已出山为我找场——” “为你找场,恐怕你师父的目的是在人家的天芒断剑吧?” 江湖浪子尴尬的和笑道:“题外之言,不谈也罢,好妹妹,我实在——嘿嘿——等不及了——嘿嘿——” 口里说着,身形就向追魂倩女靠去,一付不堪入目的急色之态。 许剑仇肺都几乎气炸,忖道:“劈了这对狗男女!” 追魂倩女樱口一披,娇躯向旁闪开,嗯了一声道:“慢着,我还有句话问你!” “什么话停会再说不迟!” “不!现在就要问你!” “你说!” “你是不是曾经告诉过许剑仇我们是一对情人,而我又复恋上金剑张昆?” 江湖浪子岳俊一怔神之后,毫不为意的道:“不错,有这回事!” “你为什么无中生有辱及我的声名?” “这个——嘿嘿——为了爱你,我怕你被那小子夺去!” 追魂倩女冷冷一笑道:“你不嫌这种手段太过卑鄙?” 江湖浪子脸色微变,道:“卑鄙!嘿嘿,为的是爱你呀!” 追魂倩女媚态忽敛,娇艳如花的粉面上倏笼杀机,厉声道:“姓岳的,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江湖浪子岳俊脸色大变,翻身而起——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追魂倩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飞指点向江湖浪子岳俊身后的五处大穴。 江湖浪子身手也非等闲,翻身之际,已顺势向后横扫一掌。 却不料追魂倩女有心不让他脱出手去,飞指之间,追魂银丝也告同时出手,双管齐下,快逾电掣。 惨嗥之声,破空而起,江湖浪子反掌这一扫,正好触上追魂银丝,一只手掌,齐腕而落,鲜血狂喷如泉! 许剑仇在暗中看得惊心动魄不已,这女人不知在玩什么花样? 江湖浪子蹬蹬蹬一连退了五个大步,自点穴道,止住了血,目眦欲裂的道:“葛如蕙,你毒比蛇蝎!” 追魂倩女反而盈盈一笑道:“不错,不然岂能人如其名!” “葛如蕙,青山不改,我们会再见的!”说完转身—— 追魂倩女一闪身横拦在他的身前道:“姓岳的,你还想走?” “你想把小爷怎么样?”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江湖浪子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厉声道:“你办不到!” 话声未落,单掌上扬,掌心向天,极其诡异的一翻一划—— 许剑仇暗地叫了一声:“翻去掌!” 追魂倩女果然被这奇诡凌厉的一掌迫退了三步。 江湖浪子就在这一掌劈出对方后退之际,电闪射起身形—— “回来!” 娇斥声中,银芒一闪,江湖浪子射起三丈的身形,竟然倒翻而回,银芒连连几闪,惨号刺耳,血光迸射—— 转眼之间,江湖浪子已被肢解,血肉狼藉,惨不忍睹。 “葛如蕙,你的手段够狠!” 追魂倩女惊悸的转头一看,尖叫一声,连退数步,她决想不到此时此地,鬼琴之主许剑仇会现身。 久久之后,惊魂才定,冷冷的道:“这种人难道不该杀?” “未免太残忍!” “我的事何用你管?” 许剑仇不由冷哼出声。 他现身的目的,本来想告诉她那日她并未受江湖浪子奸污,现在被她这一抢白,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追魂倩女粉面之上,神色一连几变,缓缓向许剑仇身前逼近。 许剑仇心里一惊,道:“你想做什么?” 追魂倩女凄凉的一笑道:“许剑仇,我知道你不会爱我,但我现在也不希望能获得你的爱,因为——不过你如果不健忘的话,当会记得我说过的一句话!” 许剑仇讶然道:“什么话?” “我不能得到你的心,但我要得到你的身!” 身字方落,玉掌倏扬—— 许剑仇在愣愕莫名之下,连念头都不及转,只觉一股异香入鼻,登时头晕目眩,咬牙喝道:“葛如蕙,你敢用这下三流——” 喝声未完,仰身栽倒。 追魂倩女看着倒在地上的许剑仇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笑声凄凉哀怨,笑声歇时,她的脸上已挂下了两串泪珠。 片刻之后,许剑仇醒转,但,他变了,只见他目赤如火,脸泛红潮,一不稍瞬的盯着追魂倩女,眼中闪射一种渴求,迫切,而异样的光。 追魂倩女惨然一笑之后,缓缓闭上双目,她知道将有什么事发生。 许剑仇站起身形,两臂箕张,喘息如牛,向追魂倩女扑去—— 于是—— 一幕原始的荒唐的喜剧上演了—— 荒山—— 野林—— 春意盎然。 喘息—— 娇哼—— ──—— 荡漾在这沉寂的林空。 一条神秘的人影出现了。 但,他和她懵然未觉。 那人影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又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许剑仇从迷茫中回复过来,他觉得身体有些异样,当他发现身边半裸的追魂倩女时,他恍然而悟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他激动得全身发抖。 一股怒火,熊熊燃起。 追魂倩女竟然用江湖中下三流的迷香,使自己和她发生这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这不要脸的女人!” “拍!”的一声脆响,追魂倩女粉腮之上遽现五个清晰的指印。 她一翻身坐起,胡乱把衣裙一理,杏目圆睁道:“你打我?” 许剑仇怒不可遏的吼道:“打你,我恨不能杀了你,你这要不脸的女人!” “拍!”又是一记耳光,追魂倩女口角溢出一缕鲜血。 她凄厉的一笑道:“是的,我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我没有资格谈爱,但我决不放弃我要得到的东西,现在,我得到了,哈哈哈哈──许剑仇,你杀我吧!”说着站起身来! 许剑仇也一跃而起。 突然—— 两人同时“啊!”了一声,愣住了。 地上,落红斑斑,这证明了一件事,追魂倩女还是处女之身。 她——追魂倩女以为自己已被江湖浪子岳俊夺去了童贞,所以在自卑心理作崇之下,演出了这荒唐的一幕,悔、愧、怨、恨、齐集心头。 他——许剑仇,始终把她作荡妇淫娃看待,想不到她竟然还是处女——他打了她,他骂她是不要脸的女人,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思潮里。 追魂倩女葛如蕙幽幽地吁了一口气,首先打破沉寂道:“许剑仇,不久之前我被江湖浪子诡谋所算,你在一旁目击事实的经过,为什么当时你不告诉我真相,使我——铸此憾事?” “这个——姑娘没有给我说话的余地!” “你恨我吗?” 许剑仇低下头去,他无法说出心里的感受,严格的说,他有些恨他,但,此刻,他不愿再戳伤她的心。 追魂倩女逞一时之快,达到了她的目的,然而,她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只有空虚和遗憾! 她深深地瞥了许剑仇一眼,默默地走了── 许剑仇心念百转之后,他觉得应该原谅她,不管她的动机如何,她的贞操是奉献给了自己,他抬起头来,叫了一声: “葛姑娘——” 但眼前却失却了追魂倩女的影子,她走了,默默地走了。 许剑仇像是失去了什么,又像是得到了什么! 忽然—— 他想起奔向那破庙的蒋婷,不由悚然而震,不知她此刻生死如何,如果她不幸的话,自己这个罪可就大了,第一个他就对不起三绝书生许继宗。 心念之中,疾朝那间破庙驰去。 殿内—— 死寂,阴森,和离去时并无二致。 十八个人头,仍然整齐的排在那里,恰好挡住通往后进的路。 蒋婷来过了吗?他看不出有任何异样的迹象。 略一踌躇之后,举步便跨越人头,进入后殿—— 一阵怪风旋处,“嗤!”的一声,一个人头突然向自己的面门射来,快逾电闪。 许剑仇大骇之余,极快的拍出一掌,可煞作怪,那人头竟似通灵似的,凌空划了一道半弧,避过这一掌,又告当头击到—— 他骇然一凛的向后飘退八尺,那人头“嗤!”的一旋,飞回原处,看得许剑仇头皮发炸,忖不透是什么回事。 他心切蒋婷的生死安危,在一怔之后,飞身便向殿后扑进,意外的人头不再飞射袭人,轻而易举的到了神龛之后。 龛后一道中门,通到后殿。 后殿已是半塌,断梁朽木,烂扉破窗,蛛网尘封,阴森骇人。 许剑仇游目遍扫之下,任什么也没有发现,除了鬼气逼人之外,毫无异状,他不由踌躇起来—— x           x           x 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声如闷雷,震得积尘纷落。 许剑仇惊愣的四处搜视,却未发现任何人影,也不知声音发自何处,当下概然道:“许剑仇!” “来此何为!” “寻人!” “你不见前殿的标识?” “看见了!” “你还敢闯入来?” “老前辈是否霹雳骷髅——” 那苍劲沉郁的声音道:“不错,你娃儿还有点见识,你师承何门何派!” “既无师承也无门派!” 这倒是实话,他的功力得自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但许继宗和他以兄弟相称,授艺输功的目的是要他替他完成三件未了心愿。 “你敢打诳语欺骗我老人家?” “这与不信在于老前辈!” “嗯,如我所料不差,你背上的琴,腰中的断剑都属于武林奇珍?” 许剑仇不由骇然,对方竟然一语道破,他竭力想判明对方隐藏的方位,但那声音是这样的空幻,无法捉摸,当下轻“嗯!”了一声,不予置答。 霹雳骷髅怪又接着道:“你既无师承门派,功力由何而来?” “这个请恕晚辈失礼,歉难奉告!” “哼!——娃儿,你秉赋奇佳,老夫生平未有传人,要收你为徒!” “晚辈此来乃是寻人!” “什么样的人?” “一个白衣女子!” “那女娃儿口出不逊,冒犯了我老人家,被我老人家予以薄惩。” 许剑仇心里不由一震,道:“什么薄惩?” “废了她的武功!” “什么?你废了她的武功?” 许剑仇登时如遭巨雷轰顶,震得头晕目眩,因了自己不经意的撒了一个谎,而使蒋婷功力被废,武林人功力被废,何异丧失生命。 “若非老夫久已不开杀戒,她早已死了!” “她人呢?” “这个暂且不谈,你到底肯不肯做老夫的传人?” 许剑仇激愤的全身簌簌而抖,大声道:“我问她人呢?” “你到底答不答应?” “不答应!” “噫,娃儿,你倒是倔强的紧,这可是你的造化——” “哼!造化——” “你真的不答应?” “不答应!” 冷笑声中,一股阴柔的劲风,从那朽坏不堪的神龛内飘然飘出。 破烂尘封的账幔拂动之下,许剑仇发现对方隐藏的位置,正待—— 柔风触体,立化成万钧劲道,把许剑仇的身形凌空托起,撞向背后的殿壁,骇凛之余,正要藉势闪避,谁知真气竟然无法提聚,不由亡魂尽冒—— “砰!”的一声巨响,积尘纷落如雨,破瓦朽木齐飞! 许剑仇的身形,被撞向殿壁,又弹落地上,这一撞之势,使得他眼冒金星,骨痛如折,气翻血涌,他一骨碌翻身而起,恨恨地哼了一声,一掌劈向神龛—— 这一掌挟恨而发,已用了十成真力,其势非同小可。 惊“噫!”声中,神龛之内又涌出一股阴柔劲道,许剑仇的如涛掌力,竟然被消卸得无影无踪。 一掌无功,第二掌又告出手,顾盼之间,连劈了五掌。 但,全都被阴柔劲风消卸得干干净净。 苍劲的声音又起: “娃儿,你答是不答应?” 许剑仇断然的道:“不答应!” “老夫非使你就范不可!” 话声中,阴森劲风倏然卷出。 许剑仇有前车之鉴,不待劲风及体,疾展飞魔幻影身法电闪而开。 “哈哈哈哈,娃儿有两下!” 又是一股劲风飘出,疾漩暴转,威力遍及全殿。 许剑仇心头大骇之下,又想如法趋避,但劲风漩浪所及,使他避无可避,心里方自暗道一声:“不好!”陡觉真力一松,身不由主的被带得猛旋向殿壁—— “砰!”夹着一声闷哼!—— 许剑仇被撞击得连喷两口鲜血,不仆又起,摇摇欲倒,倔强的欺近几步,厉声道:“既然以前辈人物自命,何不亮出相来,藏头露尾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哈,娃儿,老夫今天耳目一新!” “怎么样?” “第一次有人敢对老夫如此无礼,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我老人家有誓在先,不再杀人!否则——” 许剑仇大感奇怪,这老魔竟然会立誓不杀人,当下抗声道:“否则怎样?” “又增加一个霹雳人头!” 许剑仇不由打了一个冷颤,这老魔杀了人把人头拿来制成霹雳弹,可谓奇绝狠绝千古的事,一怔之后,冷哼一声道:“你既然孽海回头,为什么还要无辜伤人?” “哈哈哈哈——孽海回头?孽海回头!” “那白衣女子到底如何了?” “如果欠答应做老夫传人,老夫可以恢复她的功力!” “你能?” “老夫自信还没有不能的事!” 许剑仇犹豫了,蒋婷功力被废,全是自己之过,自己如果不谎说三绝书生在这古刹之中奄奄待毙,蒋婷决不会来此落得功力被废,但他冷傲成性,不愿被协迫就范,而且,他确实不屑做一个魔头的传人。 “她人呢?” “走了!” 许剑仇又是一震,蒋婷功力全失,变成了一个普通弱女子,会不会发生意外? 若不是追魂倩女那档子事,他可能即时阻止蒋婷的行动,但现在,一切都晚了,想到追魂倩女,脑中立时映出那荒唐的一幕,不自禁的面热心跳。 她,奉献了她的贞操。 当他思及追魂倩女竟然使用那为人不齿的手段时,心中立时充满了恨,暗骂了一声:“不要脸的女人!” 目前,他知道自己决斗不过霹雳骷髅怪,最要紧的,得先追上蒋婷,因为她身上怀有三绝书生许继宗托自己转交的那黑布包,万一被江湖中人得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从三绝书生一再叮嘱这一点判断,必然关系非轻。 心念动处,恨声道:“我要走了,这笔帐我许剑仇会讨回来的!” 说着,转过身形,正要迈步—— “你自信能走得了?” 许剑仇愤然道:“你准备怎么样?” “如非老夫愿意放行,你半步也走不了!” 许剑仇恨得痒痒的,怒哼一声,举步便走—— “那你有一天会后悔!” “后悔?” “不错,我会再来找你结算今天这笔帐!” “哈哈哈哈,娃儿,你的口气可吞河岳,百年以来,你是第一个对老夫如此说话的人,也是第一个不死的人——” 许剑仇内心激动无比,确实,他从死神手里挣回了生命,但表面上仍是冷漠得如九秋寒霜,道:“如此我要告辞了!” “且慢!” “你后悔不杀了我?” “老夫永无后悔之事,我有话对你说!” “请讲!” “你知道老夫何以自誓永不杀人?” 许剑仇不禁一怔神,忖不透对方用意何在,即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但老夫要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 “你非听不可!” 许剑仇被弄得啼笑皆非,天底下竟然有强迫人听他自己私事的人。 “霹雳骷髅怪”神色一黯,接着说道:“老夫在六十年前做错了一件事,使老夫终生痛苦——” 许剑仇在心里暗道:你杀人数以千计,还有什么错事不错事,但好奇心却油然而生,不自禁的脱口问道:“什么事?” “老夫误杀了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 “我的妻子!” “你杀了你的妻子?” 霹雳骷髅怪面皮一阵抽动,悲声道:“不错,在一次被数百高手围攻之役中,她误伤在我霹雳人头之下——” “所以你从那时起自誓不再杀人?” “一点不错!”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许剑仇激奇不已的道:“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老夫的传人!” “我并不曾答应你?” “嘿嘿嘿嘿,答应不答应都是一样,老夫言出必行,收定了!谁要你生就这佳的根骨,老夫的绝艺不能失传!” “办不到!” “你不想成为武林第一人?” “想与不想是我自己的事,反正我决不愿从你处得到一功半技!” “好倔强的娃儿,这可是由不得你的事!” 许剑仇不由火高三丈,飞快的从背上掣下鬼琴。 霹雳骷髅怪哈哈一笑道:“娃儿,你太不自量力了!” 许剑仇悄然未闻,冷哼声中,魔琴一式陡然展出,如山琴影挟以刺耳怪声,电闪罩向对方。 霹雳骷髅怪不见作势,扬掌一圈,一股涡流劲气,应掌而发。 霹雳骷髅怪哈哈一阵狂笑,狂笑声中,双掌倏伸,掌心向前,猛然向后一收,许剑仇陡感一股奇强吸力,把自己的身形硬往前拉,竟至无法提气稳桩,连人带琴,往对方怀中扑去。 心里方自喊得一声“不好!”腰间一麻,顿时失去知觉。 当他再度醒来,发觉自己置身在一间地底石室之内。 黑暗—— 阴森—— 石室正中,赫然摆着一具棺木,那老魔却盘膝坐在棺材之前,心里忖道:难道这里就是老魔栖息之所。 许剑仇试一提气,但觉毫无异状,心中大定,缓缓站起身来—— 霹雳骷髅怪用手一指棺材道:“这是亡妻灵柩,老夫在此伴它渡过六十年岁月!” 许剑仇不禁“啊!”了一声,这不可一世的魔尊,竟然是个多情种子,伴着一具死尸,打发了一甲子的岁月,由此他恍悟这魔尊何以会失踪武林一甲子之谜。 “老夫已不打算再出这石室——” “这里是什么所在?” “废寺后殿的地下!” “你把我带来此地,准备怎么样?” “收你为徒,传你绝艺!” “我不干!” “那你永不得出这石室!” 许剑仇一震之后,冷冷一哼,闭上了嘴。 霹雳骷髅怪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道:“你不再考虑了?” 许剑仇毅然决然的点了点头,道:“毫无考虑!” “你宁死不从?” “嗯!” 霹雳骷髅怪站起身来,一闪身欺到许剑仇身前,须眉箕张,目射骇人紫芒,手掌一连举了三次,最后废然一叹道:“罢了,娃儿,老夫一生傲视江湖,为所欲为,想不到垂暮之年,却栽在你娃儿的手里,只道有缘,却是无缘——” 许剑仇闻言之下,不由为之动容。 霹雳骷髅怪犹豫了片刻之后,道:“娃儿,老夫不强你为徒,你但得学会老夫一种独步武林的掌功!” 许剑仇放缓了声音道:“我向来不平白受人恩惠!” “老夫情愿传你,不必视作恩惠!” “不!” “如果老夫有条件交换呢?” 许剑仇心中暗道,这魔尊一会儿要强收自己为徒,一会儿又要强传武技,看来必另具深心,我倒要弄个明白,当下漠然的道:“什么条件?” “你替老夫办一件事,老夫传你一种掌功,附赠三颗霹雳人头!” 许剑仇更奇,这魔尊居然要自己替他办事,以他的身手而论,何事不可为,为什么一定要请自己办?这其中── 第八章 穿经透穴掌 “不错,为老头善后!” 许剑仇心中的惊异骇怪莫可名状,这六十年前疯靡武林的魔尊竟然要自己替他收尸,他不是好端端的吗?难道—— 霹雳骷髅怪接着以一种凄怆的音调道:“娃儿,你觉得很奇怪是吗?” “嗯!” “老夫自六十年前,误伤了妻子之后,一直生活在悔恨痛苦之中,也许,这是造物者对老夫所造杀孽的一种惩罚,明天,是我妻整一甲子的忌辰,老夫决定伴她于地下,所以——所以——” 许剑仇对这魔尊的看法顿改,虽然,他曾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但现在,他显得那么脆弱可怜,他和普通任何人一样,有人性、感情、良知、他的身手天下无敌,但,他却敌不过精神上的对手,于是许剑仇以一种同情的态度道:“所以老前辈要晚辈善后?” “不错,娃儿,老夫一生所学,都曾记载册笈,你既然誓死不愿作老夫传人,老夫也不再相强,身后之事,老夫早有安排,唯一的是请你替我们夫妇合棺,然后封闭这地室,唉!只道有缘却无缘,也许冥冥之中另有安排,若干年后,将会有有缘者来承老夫绝艺,现在老夫要把一套掌功传你,作为酬谢!” “晚辈愿意无条件效劳!” “哈哈哈哈,娃儿,老夫将死之人,岂能欠一笔来生债,不要多说,老夫现在就传你穿经透穴功!” “穿经透穴功?” “不错,这是老夫孽海回头,在这地下室里化了六十年的岁月所创,分为吸、震、推三字诀,此功最大特点是施出之后,能使对方真力无法提聚!” 许剑仇顿悟自己在他的手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原因。 霹雳骷髅怪又接着道:“吸、推二诀,威力如何你已知道,唯震字诀出手必伤人,你得谨慎使用!” 许剑仇唯唯应了一声:“是!” “还有一件事,你须切记!” “什么事?” “老夫死后,或许不久,或许数世,必然有人进入这地下石室为老夫遗命传人,如果你有生之年,发现有人持霹雳人头为恶武林的话,你就为我除去,吸、推,二诀可以凌空御物,是霹雳人头的克星——” 许剑仇想起自己抢奔后殿时,被人头飞击之事,原来是对方以神功御物所为,看来这穿经透穴掌的确是奇绝武林之学,心念动处,惑然道:“如果老前辈的遗命传人也以同样的掌功对抗,那岂不——” “这事老夫早有安排,老夫所留的册笈之中,不把穿经透穴掌列入!” “哦!” 于是—— 霹雳骷髅怪开始传授许剑仇穿经透穴掌。 许剑仇资质秉赋超人一等,再加上他原有的深厚根基,短短的一天时间,他完全领悟了穿经透穴掌的精奥。 霹雳骷髅怪从腰间解下四个霹雳人头,递与许剑仇道:“娃儿,这四个人头其中三个是老夫赠送给你,另一个在你离开此地,封闭了石室之后,把石室外的那间后殿炸毁!” 许剑仇茫然的应了一声:“是!” “现在记住,出室之时,从棺前第一块砖开始,每隔十块砖,向下拍一掌,石级须越两级而升,出室之后,石室自封,然后你就炸毁那间后殿,切记!” 许剑仇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 “这就是老夫的安排,你必须依言去做,不能错一步,否则——” “否则怎样?” “老夫前功尽弃,而你将永远出不了这地下石室!” 许剑仇不由咋舌,念转之下,再次问道:“老前辈难道有未卜先知之能?” “此话怎讲?” “老前辈所作的各种安排,是否算准短晚辈今日必然来此?” “不,这是机缘!” “晚辈不解?” “如果没有你来此替老夫完成,老夫当自己去完成,但所差的就是不能和我妻合棺,这心愿当期诸以后有缘人来完成!” 许剑仇又是一声惊“哦!” 霹雳骷髅怪默默地注视了他妻子的灵柩片刻,然后转向许剑仇道:“娃儿,记住,收尸合棺!” 许剑仇激动无已的道:“老前辈一定要这样做?” “哈哈,娃儿,人生百年,终归一死,老夫已是行将就木的人,能在亡妻六十周年忌辰,追随她于地下,老夫视为无上快意之事!” 说着迳自盘膝坐下,张口一阵嘘嘘蟀蟀声中,石室暗处,爬出一只硕大无朋的灵龟,爬到霹雳骷髅怪身前,连点三下头,俯伏不动。 许剑仇俊目圆睁,看着这奇绝天下的一幕。 霹雳骷髅怪双目击者陡射奇光,一只手掌,贴在龟尾肛门之上,口里喃喃道:“灵龟!灵龟!我将归去,真元授汝,以待有缘!” 许剑仇心中的震惊,无法形容,这怪老者竟然要把本身真元,注入这灵龟体内,但不知以待有缘是什么回事,难道这灵龟能把真元转注给将来有缘能进石室的人不成—— 心念之中,只见那只灵龟似通人性,竟然点了一下头。 半刻之后,霹雳骷髅怪眼神渐散,面色转为苍白,最后,手掌反搭然滑落。 许剑仇不由脱口惊呼道:“死了!” 那只灵龟,以头叩地三响,然后缓缓地消失在暗角之中。 许剑仇呆怔了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忙照着霹雳骷髅怪的吩咐,打开棺盖,棺内是一架完整的白骨骷髅,他知道这骷髅就是老怪的爱妻—— 荒山废寺石室—— 棺木骷髅死尸—— 许剑仇也不禁凡泛寒意! 他捧起霹雳骷髅凤的尸身,平置棺中,然后合上棺盖,心念受艺之德,恭敬的朝棺木拜了一拜。 然后—— 他照所示,走出十块砖,向下劈一掌—— 一掌劈出之后,忽听一阵格格巨响,回头看处,那具棺木已隐去不见,他骇然半晌之后,又照直行去,每一掌劈出之后,必闻一阵格格之声。 第十掌劈出之后,眼前现出一座石级,他毫不犹豫的,越两级疾步飞步,眼前一亮,已出了石室之外,一看,仍是在那后殿之中。 身形尚未立稳,隆然一声巨震,他像是经历了一场离奇的梦境。 他从破壁的隙缝中出了后殿,站到十丈之外,取一颗霹雳人头,脱手掷向那破殿,轰隆巨震声中,瓦石齐飞,木屑四射,一阵墙倒屋塌之后,烟硝散处,眼前现出一片瓦砾之场。 许剑仇咋舌不已,这小小的霹雳人头竟然有这大的威力。 一代魔尊永远沉埋了,这事只有他一人知道。 忽然—— 他记起了功力被霹雳骷髅怪废去的蒋婷,不由大感惶然,他必须要找到她,如果她遭了什么意外的话,他将无以对地下的三绝书生。 心念动处,弹身飞驰下峰。 刚下得峰来,不远处的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暴喝之声。 许剑仇奇道:“什么人在此动手?”转身就向那暴喝声所传来的林中奔去。 暴喝之声,愈来愈震耳。 转眼间,已临切近,只见林空之中,一个身穿黄葛布长衫的白发老者,与一个使拐杖的老太婆打得难解难分。 双方的功力都高得骇人,十丈之外,已感劲气逼人,四周林木急摇剧摆,残枝败叶洒了一地。 许剑仇一眼就认出那使拐杖的正是追魂倩女的师父铁杖银铃。 掌风呼轰如雷,拐影漫天匝地,挟以慑人心志的铃声,确是一场罕见的搏斗。 铁杖银铃是正邪十尊之一,功力之高,自不待言,而那黄葛布长衫的老者竟然和她秋色平分,想来也不是无名之辈。 许剑仇隐身十丈之外的树后,摒息而观。 只见铁杖银铃暴喝声中,拐影如山,连劈一十八拐,破风之声震耳欲聋,迫得那黄葛布长衫的老者,手忙脚乱退了五个大步,方始避开。 就在铁杖银铃功势一弛之际,黄葛布长衫的老者,双掌向天,诡奇至极的连翻连划,如涛劲气,波波相连,雷鸣之声连珠响起,以憾山栗岳之势,怒卷向铁杖银铃—— 铁杖银铃被震得踉跄而退—— 许剑仇一看这黄葛布长衫老者所施的掌功,不由轻轻地脱口叫了一声:“翻云手!” 心想怪不得如此凌厉,原来这老者也是正邪十尊中的人物—— 他这一声脱口惊呼,虽然声音极微,加以劲气呼轰如雷,照理皆不虞被人听到,但场中两人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双双收招后退,目注发声之处—— 翻云手沉声喝道:“什么人,给老夫滚出来!” 许剑仇应声缓缓步入场中。 翻云手和铁杖银铃同时惊“噫!”了一声,如电神芒,紧紧照定许剑仇。 许剑仇立定身形之后,冷漠至极的向两人扫了一眼—— 铁杖银铃横跨一大步,手中拐杖一顿,道:“娃儿,你记得我老婆子?” “记得!” “记得就好,今天你还我老婆子一个公道!” “公道?” “娃儿,你不必装浑,对于蕙儿你如何安置?” 许剑仇闻言之下,全身为之一震,追魂倩女葛如蕙的贞操奉献给了自己,虽然她的手段近于下流,但事实岂容抹杀,登时答不上话来。 翻云手怒气冲天的戟指许剑仇道:“小子,我爱徒惨被分尸,是否也有你一份?” 许剑仇顿悟,原来翻云手是为了他的徒儿江湖浪子岳俊报仇而来,怪不得和铁杖银铃打得你死我活,当下冷冷的道:“有我一份又怎样?” 翻云手脸上顿涌骇人杀机,暴喝如雷的道:“好极,老夫先毙了你再把那小婊子碎尸万段!” 铁杖银铃气得浑身战抖,怒喝道:“翻云手,谁是小婊子?” “就是你一手调教的小贱人!” 铁杖银铃眼中喷火,厉声道:“老狗,你那禽兽不如的小狗死有余辜,亏你还有脸替他找场!” “住口,那小贱人勾引我的徒儿于先,又复看上了这小狗,共谋杀害——” 许剑仇被这一句小狗骂得火高千丈,欺前一步道:“论武林辈份,我尊你一声老前辈,你讲不讲理?” 翻云手气势汹汹的道:“小狗你在跟谁说话?” “你!” “你死到临头还不知天高地厚!” “江湖浪子岳俊,妄图非礼,这种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小狗,老夫今天非把你劈成肉酱不可!” 许剑仇冷哼一声道:“你就劈劈看!” 翻云手双掌匝地卷向许剑仇。 许剑仇竟然不闪不避,双掌一扬,穿经透穴掌中的震字诀已告施出—— 铁杖银铃估不到这娃儿竟然狂到,敢硬接以掌功称雄武林的翻云手的一式猛击,心头为之一紧—— 翻云手心忖这一掌劈出,这小狗不死也得重伤,见他出掌硬接,暗道一声找死,功力又加二成,焉知事实的演变,竟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双方劲气相触,顿感真力一松,“不好!”两字尚未喊出,但觉一道其强无比的弹震之力,如山涌来—— 震天巨响声中,许剑仇身影一个踉跄,而翻云手却被震退八尺之外,一阵气翻血涌,差一点哼出声来。 这是什么功力,前所未闻! 翻云手骇然怔住! 铁杖银铃也被这意外之变,惊得目瞪口呆。 许剑仇也为自己这一掌的威力感到一愕! 翻云手在一阵惊怔之后,怒哼一声,双掌挟以毕生功劲,疾攻而出,这一击之势,劲道之强猛,足可泣鬼惊神。 许剑仇骇凛之余,再度以穿经透穴掌全力相迎—— 一声地陷山崩的巨响过处,传出一声闷哼! 翻云手跌跌撞撞的直退出一丈有多,身形摇摇欲倒。 许剑仇也同时退了五个大步,微觉气血翻腾。 翻云手在正邪十尊之中,以翻云掌傲视武林,想不到栽在一个二十不到的后生小辈手里,急气攻心之下,“哇!”的喷了一口鲜血,在疯狂声中,弹身逝去! 许剑仇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微感不忍。 铁杖银铃望着翻云手消失之后,转向许剑仇道:“娃儿,回答我老人家的话,对蕙儿你如何交待?” 许剑仇吐了一口长气,道:“当日的事,葛姑娘对老前辈当有所陈述!” “不错,她的清白女儿身已献给了你!” “可是这事是晚辈在被药物迷醉之下所为,并非是晚辈主动!” “你想赖账,是不是?” “没有这个必要!” “蕙儿什么地方配不上你?” “爱是不能勉强的!” “你不爱她!” 这话问得许剑仇一楞,追魂倩女美赛天仙,而且对他有数次援手之德,不久前,两人又发生了不寻常的关系,他未始不被对方的痴情所感,但冷傲成性的他,却不愿在被逼之下,表示意见,同时心里多少有些不齿追魂倩女的作风,心念数转之后冷冷的道:“晚辈现在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铁杖银铃拐杖顿地锵然有声,怒不可遏的道:“娃儿,如果你存心抛弃蕙儿的话,老身不会放过你,她的身子已被玷污,难道你要她再去嫁别人?” 的确,追魂倩女尚是处女之身,这一点大出许剑仇意料之外,从那时起,他对她的看法,已有了转变,但,谈不上爱,因为追魂倩女是使用手段迫他上钩,当下答道:“这个问题晚辈亲自向葛姑娘当面解决!” “不!” “老前辈的意思怎么办?” “你现在对老身作明确的答复!” “歉难从命!” 铁杖银铃冷笑数声,欺前两步道:“你答是不答?” “歉难从命!” “老身就毙了你这薄幸人!” 人字方落,拐杖电般拦腰扫出。 许剑仇横飘八尺,避过这威猛绝伦的一击。 铁杖银铃一招避空,半途撤杖,就势一抡,幻起如山杖影,向许剑仇迎头罩落,势劲力猛,拐影如幕,密不留缝。 许剑仇被逼无奈之下,蓦集全身功劲,狠劈一掌—— “轰!”然雷震之中,拐影一窒,许剑仇一闪身,退出圈外。 这一闪之势,奇、巧、快、捷、令人叹为观止。 许剑仇如果不获霹雳骷髅怪授以穿经透穴掌,以他原来的身手,要想战胜铁杖银铃或翻云手其中任何一人,都将是不可能的事。 铁杖银铃不由为之愕然! x           x           x 一条黑色人影,幽灵似的飘落场中。 许剑仇一看来人,正是那神出鬼没的断肠人,他忽地想起断肠人曾答应自己告知张素娥的生死下落,因白衣女子蒋婷的事一岔,而不曾问得,现在正好问上一问,心念之中,同断肠人身前欺近数步,道:“阁下——” 断肠人摇手止住许剑仇的话头,道:“你是否要问张素娥的下落?” “不错!阁下应该履行诺言!” “我正为此事而来!” 许剑仇迫不及待的道:“她现在何处?” “剑堡!” “她没有死?” “没有,可是——” “怎么样?” “她的确是神经失常了,活着也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她疯了?” “不错,从天台别院被擒回之后,就疯了!” “我必须得救她出堡,然后再设法为她医治!” “你爱她?” “不!” “那你为什么要救她?” “我尊敬她,同时也基于一种责任!” “你对她有责任?” “是的!” “什么责任?” “恕难奉告!” 断肠人一顿之后道:“你如果要救她,就必须爱她!” 许剑仇一怔道:“为什么?” “你知道她何以神经失常?” “受了打击!” “不错,但主要的原因是她怀念一个人!” “谁?” “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断肠人已完全知悉自己与三绝书生之间的一段隐秘,这令人莫测也太可怕了,当下沉声道:“阁下何由知道?” “这个将来你会知道,目前不要问,所谓心病须要心药医,懂吗?” 许剑仇凝视了断肠人一眼,道:“在下马上就动身赶赴剑堡——” “且慢!” “阁下还有话说?” “张素娥目前并不受监视,因为她已神经失常,她被安置在剑堡最后一进的楼阁中,那楼阁靠近堡后的一座小峰,救她并不难,随时都可以,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许剑仇激奇不已的道:“什么事?” “你记得那同行的白衣女子蒋婷?” “是的,她——她——她怎么样?我正在找她!” “她命在旦夕!”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蒋婷竟然命在旦夕,她为了自己无心的一个谎言,而被霹雳骷髅怪废去了武功,如果她万一遭了不幸,自己难辞其咎,不由激动万分退了一步,惶然道:“她命在旦夕?” “不错!” “她现在那里?” “剑堡!” “她落入剑堡之手?” “不错!” “剑堡对她下手的目的何在?” “她身上的黑布包?” “黑布包?”许剑仇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来,那是三绝书生托自己转交的东西,据蒋婷自己说,那布包关系她的血海仇人。 断肠人又道:“依我判断,她落入剑堡准死无疑!” 许剑仇不由忧心如焚,匆匆的道了一声:“再见!”身玩世不恭有一弹,电闪奔去。 铁杖银铃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她可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蒙面怪人和许剑仇谈的是什么事,现在刚见许剑仇一去,大喝一声道:“娃儿你与我留下!” “前辈不要阻他!” 随着话声,一股狂飚,硬把铁杖银铃的身形迫回地面。。 这出手的正是那断肠?恕?br /> 许剑仇已在这眨眼之间,去得无影无踪。 铁杖银勾通目喷火,怒声向断肠人道:“你是什么人?” “断肠人!” 铁杖银铃为之一愕,这名字好怪,江湖中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人,但从他出手阻挡自己那一手来看,功力已属拨类之流,当下怒气不息的道:“你凭什么阻止老身?” 断肠人不疾不徐的悠然说道:“前辈是为了令高足的事要和他谈判?” 铁杖银铃心中一震道:“不错,你知道?” “比谁都清楚!” “你说说看!” “这事错在令徒!” “为什么?” “她不该不择手段去获得他!” “她为了爱他才如此!” “前辈最好不要问此事,由他们自己解决!” “但老身不能失去徒儿,老身为了她才重履江湖!” “为什么会失去她?” “她要自杀!” “真的有这回事?” “你以为老身为何如人,难道会信口雌黄?” “她人呢?” “现在草庐,一月之内,如果得不到那孩子的爱,她就要自杀!” 断肠人沉吟片刻之后,道:“据我所知他已有爱人!” “但我徒儿的身体已属于他——” “那是令徒主动!” “不管如何,事实岂能抹杀?” “好,这事在下当略效微劳,不过,事成与否又另当别论!” 铁杖银铃叹了一口气道:“一月之内,你让他到凤凰谷来一趟!” “可以!” 两条人影,分从不同方向消失。 且说许剑仇一路疾逾星火的狂奔,一口气驰行了三百来里,才停下打尖进食。 草草用罢之后,又离店上道。 奔得不远,身后忽传衣袂振风之声,他心切蒋婷的生死,无暇他顾,仍一味的疾驰,眼前现出一道峡谷,官道穿谷而过。 许剑仇身方入谷,一声胡哨,破空而起,他不由缓下势来—— 就在此刻—— 数十条人影,涌现前道,一字排开,正好把谷道封堵。 许剑仇俊目扫处,只见这些现身的老少不等,但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每一个人都黧黑栗悍,服式怪异。一望即知不是中土人物,。 顾盼之间,身后又有十数条人影泻落,把许剑仇围在居中。 许剑仇估不透对方的来路,但无可置疑的则是全冲着自己而来。 一个个眼中射出野兽似的凶芒,令人不寒而栗。 人群之中,走出一个塌鼻鼓腮,面如锅底的狞恶老者,声如狼嗥似的道:“你就是鬼琴之主?” 许剑仇冷漠至极的道:“不错,怎么样?” 那狞恶老者嘿嘿一笑道:“老夫天南魔宫反护法韦不居,奉神君之命,请你到魔宫一行!” 许剑仇一听是魔宫属下的人,登时血脉贲张,杀机罩脸,天目老人就是死在魔宫使者之手,使自己身世血仇成谜,而魔宫之主五毒神君派高手入中原的是为了自己腰中的天芒断剑。 据已死的魔宫使者云梦四怪说,神君追寻此剑下落已十余年,显见其中大有蹊跷,说不定关乎自己的身世血仇。 天目老人被杀是为了这半截天芒剑,这又是一个谜,剑是在自己身上,而魔宫中人却向天目老人逼剑,为什么? 许剑仇受天目老人收容教养之恩,愧无以报,而他竟然死在魔宫中人之手,心念及此,杀念横生,冷冰冰的道:“纵使不请,本人也要赴魔宫一行!” 魔宫护法韦不居阴恻恻的道:“好极,现在就随老夫等上道吧!” 许剑仇恨哼了一声道:“本人尚有事未了,事完一准造访!” “恐怕由不得你!” “你们的意思怎么样?” “神君有命,不见人必须见剑,如果你不愿随同一道赴魔宫的话,就交出断剑,将来凭你的本领去讨!” 许剑仇冷笑数声道:“如果我不去也不交剑呢?” “嘿嘿嘿嘿!那就连剑带人头回宫复命!” 许剑仇如电神目,朝数十魔宫高手一扫,然后一字一句的道:“本人有个规矩!” 魔宫护法韦不居道:“什么规矩?” 许剑仇掣下背上魔琴一扬道:“胆敢向鬼琴之主挑战者杀无赦!” 声落,面上已罩起一重恐怖的杀机。 魔宫护法韦不居先是一怔,接着一阵鬼哭狼嗥的怪笑道:“小子,你口气不小,看来你是宁舍人头不舍脚步的了!”说完之后,身形暴退数尺,向后一挥手道:“带人!” 四条人影,应声而出,缓缓欺向许剑仇!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对那欺来的中个魔宫高手,恍若未见。 转眼已临切近,四人同时呐喊一声,举掌便—— 就在此刻—— 许剑仇左掌倏扬,诡异至极连圈疾划—— 四个魔宫高手,掌劲未吐,蓦感真力松散无法提聚,一股巨大的吸力,把自己的身形疾往前拖,不由亡魂皆冒,但身不由主,倾扑过去—— 接着,许剑仇右手鬼琴照定被穿经透穴掌吸字诀吸近身来的四个高手,疾劈而出。 惨嗥之声,破空而起,血雨飞洒之中,四个魔宫高手脑袋被琴砸得稀烂,“砰!砰!”数声横尸当场! 这一手震憾了每一个魔宫高手的心,一个个面如土色。 鬼琴之主举手投足之间,便毁去了四个高手,这种功力,简直是骇人听闻。 魔宫护法韦不居见状大惊失色,他估不到鬼琴之主的功力较之江湖上传言中的还要高,看来今天的事恐怕后果难料,但神君之命岂敢有违,当下手掌连挥—— 近十条人影,纷射而出,各劈出一掌。 这些都是魔宫精选的高手,各有一身不凡的功力,十人联合出掌,劲势之强可十成功劲施展。 “隆!”然巨响之中,闷哼夹着惨号,响成一片,其中四个高手,首当其冲,被震得飞泻而出,摔落两丈之外,另外的几人,一个个口角溢血,踉跄而退。 许剑仇本身也连退了五步,方始稳住身形。 高手群中,响起一阵惊呼之声。 魔宫护法韦不居一张黑脸,登时成了紫酱之色,黑中透紫,紫里泛青,两个照面之中,死伤了十几个高手,这在魔宫本身来说,尚属前所未有的事,但他也看出了鬼琴之主的吃力状态,一个阴残的意念倏上心头—— 他要以高手的性命,去拚耗对方的真力。 于是—— 在韦不居挥手号令之下,又有二十左右的高手,飞身扑出,掌剑齐扬。 许剑仇目赤似火,杀机浓炽,鬼琴一掣,反迎向扑来的高手—— 刹那之间—— 剑芒破空—— 掌风如涛—— 琴影如山—— 琴音厉啸—— 暴喝声—— 惨嗥声—— 闷哼声—— 挟以血光横空,肢体齐飞—— 交织成一首恐怖惨厉的死亡进行曲。 死了一个,又有两个补充上去—— 后人踏着前人的尸体,忘命狠扑,一个个像疯狂了的野兽。 许剑仇展尽鬼琴招式,挟以穿经透穴掌,放开手的杀,虽然,他感到有些不忍,但现实却使不能停手,否则他就要被除人所杀。 人——逐渐的减少。 尸体——不断的增加。 血——流成了沟渠。 半个时辰之后,杀劫已近尾声。 x           x           x 魔宫护法韦不居暴喝一声:“退!” 寥寥七八个魔宫高手,遍身血污,狼狈的引身而退。 许剑仇也感到真力不继,气翻血涌,头晕目眩,手中琴虚虚下垂,喘息不止。 韦不居狞笑一声,举步向许剑仇迫去。 许剑仇猛一咬牙,强振精神,凝神而待。 空气在一弛之后,又呈紧张,泛起层层杀机。 近了——双方相隔不及一丈。 魔宫护法韦不居口里像野兽般的嗥了一声,蒲扇大的手掌,疾推而出,一道骇人劲气,有若骇电奔雷,轰然卷出。许剑仇蓦集残存的真力,挥掌疾迎。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人影霍然而分。韦不居退后八尺,方始拏桩站稳。 许剑仇退到一丈之外,身形摇摇欲倒,口角挂下了两缕鲜血。 韦不居知道时机已经成熟,电闪进身,连攻三掌! 许剑仇欲架无力,“砰!砰!砰!”连中了三掌,鲜血夺口而出,就在他身形将倒未倒,神智尚有一丝清醒之际,一种狂傲不屈的本能,使他真力一生,穿经透穴掌猝然击出。 韦不居做梦也估不到对方在重伤将倒之际,还来这一手,“卟!”的一声,正中前心,只觉真气全散,仰身栽倒。 许剑仇也在一掌攻出之后,颓然倒地。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飞射落在许剑仇的身前,举掌劈下。 这一掌如果劈实,许剑仇势非变成肉酱不可。 危机千钧一发—— 一声暴喝,突告传来: “翻云手,亏你还是一个人物!” 这突如其来的人影,正是被许剑仇两掌击败的翻云手。 翻云手闻声撒掌后退,只见两丈之外,站着一个白发纷披不见面目的怪老者,惊凛之余,怒声道:“你是谁?” 白发老者哈哈一声宏笑道:“你别管我是谁,乘人之危,有悖武林道义!” 翻云手老脸通红,但仍强声道:“你想插手过问?” “不平的事,谁遇上都会管!” 翻云手冷笑一声道:“你到底是谁?” “你不知就不必问了!” “江湖中还不曾见过你这号人物!” 白发怪老者一阵哈哈狂笑道:“翻云手,你没有见过的事多着呢!” 翻云手是正邪十尊之一,无论辈份身手江湖阅历都不同凡响,但他搜索枯肠,就是想不出这白发怪老者的来路,当下哼一声道:“你自信能管得了?” 白发怪老者沉声道:“还不至于管不了!” “那你无妨管管看!” “我先问你,你为什么不顾身份道义,乘危向这娃儿下毒手?” “当然有道理!” “什么道理?” “他伙同铁杖银铃门下那小贱人以阴谋诡计把我爱徒分尸,难道不该杀?” 白发怪老者诧然道:“真有这回事?” “难道会有假?” “你耳闻还是目见?” “追魂倩女那小贱人亲口承认!” “以我所知这娃儿决不会暗算人,其中定有别故!” 翻云手不禁心弦一顿,他知道自己的徒儿江湖浪子岳俊是强奸追魂倩女未遂,而被分尸惨死,但,护短是一般人的通病,而且以他的声望辈份,他不能缄默,否则传出江湖的话,翻云手这块牌子就算砸了,同时他自知不是鬼琴之主的对手,所以不惜出此下策,想不到平空会钻出个怪老头来,把心一横道:“你非管不可?” “我老头子管定了!你除了徒儿之死的事外,还觊觎他腰间的天芒断剑,是也不是?” 一语道破翻云手的心事,使得他尴尬不已,反唇相讥道:“那你插手的目的又焉知不是为了这柄断剑!” “哈哈哈哈!翻云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哈哈哈哈——” 翻云手被白发怪老者这一调侃,更加不是味道:恼羞成怒的道:“你真的管定了?” 白发怪老者“嗯!”了一声,大踏步向许剑仇躺身之处走去,根本就不把翻云手放在眼里。 翻云手名列正邪十尊,岂能吃这无名老者这一套,怒喝一声,双掌电闪劈出,掌风如剪,势道惊人。 白发怪老者连头都不回,顺手一挥,这一挥之势,把翻云手的如剪劲风引得偏向另一个方向,身形前欺如故。 翻云手气得七窍生烟,暴吼一声,挟以毕生功力,再度出掌,劲气如涛,隐发风雷之声。 白发怪老者也不敢小觑翻云手全力的一击,立即停步旋身,双掌平推—— 轰然巨震声中,五丈之内,激气成漩,把那些魔宫属下高手的尸体,卷得四散飞泻,翻云手也在同时踉跄退了五步,白发怪老者仅身形一阵摇晃,原地不移。 这一掌判出了功力的高下,翻云手较对方逊了一筹。 尸堆之中,一个狞恶老者,晃悠悠的站起身形,瞥了现场一眼之后,踉踉跄跄的顺官道出谷而去。 他正是魔宫护法韦不居,与许剑仇拚了个两败俱伤,许剑仇反击的一掌,几乎使他心脉震断,所幸许剑仇已成强弩之末,力道不大,而他功力修为极深,所以在晕绝了一刻之后,又告醒转。 魔宫数十高手,只剩下他一个重伤而退,其余的都作了琴下亡魂。 许剑仇也在这时苏醒过来,但他受伤极重,丝毫不能动弹,他想起陷身剑堡的蒋婷,如果因这一耽搁而不能及时把她救出的话,将是一件遗憾千古的事。 翻云手正如白发怪老者所料,他除了为徒报仇之外,主要目的是那半截天芒断剑,如今失去到口的羊肉,他把这白发怪老者恨如切骨。 白发怪老者冷笑一声,两个大步,已到了许剑仇身前,一把抄起许剑仇,电闪飞射而去! 翻云手怒极出掌,但迟了一步,掌风卷处,白发怪老者已在三丈之外,气得他须眉皆直,朝白发怪老者的背影喝道:“老东西,我翻云手和你没休没完!” 声音未落,白发怪老者已失去踪影。 翻云手恨恨离开了现场。 且说白发怪老者挟起重伤的许剑仇,登上谷道侧峰,选了一个僻静之地,把许剑仇放下,掏出两粒药丸,纳入他的口中,然后,双掌一贴命门,一附天突,要以内力助他疗伤。 许剑仇声音微弱的道:“老前辈,是——您——救我?” “现在不要说话,看是否能提聚真力,由内引导,将事半功倍。” 许剑仇冷傲成性,不愿平白受人好处,然而一次又一次,他受了很多人的好处,这使他十他难过,每一次,他都在无可奈何之中,接受了别人的好处。 他依言闭目凝气,只觉真气极微,几乎频于断绝,但,他仍勉力而为。 药化津液,顺喉而下,不多时,丹田之中千起一股热力。 就在此刻,两股热流,分由天突命门两穴攻入—— 顿时身如火焚,经血振荡如潮,他在吐了数口淤血之后,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许剑仇又告醒转,但觉痛楚全失,真力充沛,一挺身站了起来,一旁白发怪老者用衣袖一抹额上的汗珠,也跟着站起。 许剑仇长身一揖道:“谢老前辈救助之德,晚辈当铭五中。” 白发怪老者哈哈一笑道:“娃儿,别酸了,小事一件,如果你信得过老夫的话,你照实回答一个问题!” “老前辈请讲!” “你身边的天芒断剑究竟如何得来?” 说完用手把把纷披的长发,朝两边一分,露出一双冷电般的湛然神目,有如电炬,直照在许剑仇的脸上,静待答复。 许剑仇一顿之后,道:“此剑据说是晚辈从小就佩在身边!” “什么,你从小佩在身边?” “是的!” “为什么是据说呢?难道你不能确知?” “是的,晚辈儿时情况已从无记忆,仅从收养我的天目老人口中得悉上情,谅来不假!” “那你的身世你也是茫然不知的了?” “是的!” “天目老人据说  隐于西天目山,他当能知道你的身世?” “是的,他知道——” “那你为何不向他问个清楚?” “晚辈习艺未成之时,他仅告我姓许,身负血仇,至于身世仇家等细节,他要待我艺成之后再予明示——” “你姓许是不错的了?” “想来不假!” “以后呢?” “晚辈功力小有成就,重返西天目时,他老人家——” “怎么样?” “遇害了!” “死了?” “是的!” 许剑仇不由一阵黯然神伤。 白发怪老者似乎特别关心这件事,喘了一口大气之后,又紧迫着问道:“怎样死的?” “天南魔宫属下四使者云梦四怪下的手——” “云梦四怪不是已死于断肠人之手?” “不错!” “你可知道凶杀的原因?” “据说是为了这半截天芒剑!云梦四怪奉魔宫之主五毒神君之命,向天目老人逼索天芒断剑,不遂而下手把他杀害!” “奇怪,天南魔宫之主何以会向天目老人逼剑,难道他们知道天目老人收养了你而疑心这剑在他身上,但他们又为什么知道你有天芒断剑呢?此事内中大有文章,可惜天目老人已死,不然真相不难大白!” 许剑仇激动的道:“晚辈也疑心此中别有蹊跷,只待此间事了,当赴魔宫一行!” “三十年来,中原武林人物,还没有一个进过魔宫,即使偶尔有,但也一去不回,魔宫之主五毒神君在正邪十尊之中,可列第一——” 许剑仇豪气干云的道:“为了身世之谜,龙潭虎穴也得走上一遭!” 白发怪老者凝思有顷之后,道:“这柄天芒断剑,传说为冷面秀士许无畏所得,但消息传出之后,他和他的夫人阴风鬼女同时失踪,而你又说这剑是你自小所佩,所以老夫有一个假想——”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假想?” “不错,老夫疑心你就是冷面秀士和小妻阴风鬼女所生的孩子!” 许剑仇登时感到全身一震,这事大有可能,如果这是事实的话,证诸天目老人的话,冷面秀士夫妇可能已经遇害。 但其中经过又是如何呢?这是一个难解的谜! 如果说白发怪老者的推断不实的话,自己天芒断剑又何以会从冷面秀士手里到自己的身上,这也是一个难解的谜! 他陷入错综复杂的思绪里—— 他激动的自语道:“我要揭开这个谜底!” 白发怪老者又断续道:“冷面秀士的长子极可能是三绝书生许继宗,在冷面秀士与阴风鬼女来往之后,他的前妻林玉翠愤然携子离家出走,以后阴风鬼女正式与冷面秀士同居,生了一个孩子,这孩子周岁时就与搜魂魔姬的女儿订了婚——” 许剑仇出奇的想道:“如果自己真的是冷面秀士和阴风鬼女所生的儿子,那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就该是自己的未婚妻,慕容兰蒙面是为了对失踪的未婚夫表示节志,誓言如非未婚夫再现,此生决不以真面目示人!”心念之中,不由脱口道:“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白发怪老者讶然道:“谁?” 许剑仇自知失言,俊面绯红,尴尬的一笑道:“我说那黑衣蒙面女慕容兰!” 白发怪老者一震道:“她怎么样?” “她为了未婚夫而蒙上了面纱!” “哦!” 许剑仇的思念又回到冷面秀士夫妇的身上,他问自己:“我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孩子?他和她是否是我的父母?” 谜! 难解的谜! 似是而非的谜! 天目老人之死,带走了这个谜底! 目前,除了天南魔宫是一个可能的线索外,唯一的办法,只有探访到冷面秀士或阴风鬼女其中之一,但他和她已失踪了十多年,是生是死,无从知晓。 白发怪老者停了片刻之后道:“娃儿,老夫当竭力来打开冷面秀士夫妻失踪之谜!” 许剑仇颤声道:“老前辈与冷面秀士有不寻常的关系?” “不错!” “老前辈大号是否能见告?” “这个——恕老夫不能相告!” 许剑仇默然,这白发怪老者在他的心目中,又何尝不是一个谜!他由此而联想到神奇莫测的断肠人,这两个怪人使他困惑不已。 白发怪老者一顿之后道:“娃儿,目前要判明你的身世,一是从五毒神君身上着手,另一是设法寻到冷面秀士夫妻——” “晚辈的想法也是如此!” “你何时赴天南魔宫?” “近日之内!” “好,届时老夫也伴你一行!” “接云峰石窟被炸之谜,老前辈可否探到蛛丝马迹?” “这个还没有!” 许剑仇忽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到剑堡救那白衣女子蒋婷,这一耽搁,又是几个时辰,如果误了蒋婷的生命,岂不是件天大的憾事,心念之中,不由大感焦躁,匆匆向白发怪老者道:“老前辈,晚辈急事在身,告辞了!” 声落,人已弹射而起,电闪泻去。 白发怪老者望着他逝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希望他就是故人之子,也了我一椿俗虑!” 说完倏然一叹。 且说许剑仇一路紧行疾驰,兼程赶向剑堡—— 剑堡—— 房舍连绵,鳞次栉比,四周围三丈高墙,堡门建筑雄伟,气派宏大,门头之上,绘着一柄黄光灿灿的金剑。 堡内首进大厅之前,一块亩许大的方场,这时,场中一根木椿之上,缚着一个白衣女子,正面,一张虎皮交椅之上,坐着一个满面横肉,戾气逼人的狰狞老者。 那老者身后排立了二十个襟绣金剑的壮汉。 被缚的女子正是蒋婷! 坐在交椅上的狰狞老者,是剑堡总管恶屠夫郑永。 恶屠夫郑永的脚前,摊着一方黑巾,黑布之上赫然是一双人掌,人掌无名指上名套着一只在型的空壳金环,显然那环上曾镶过东西,但已被剥落,只剩下镶嵌的壳痕,他的手中,持着一纸素笺。 白衣女蒋婷发散钗横,衣裙碎裂,现出斑斑血印,看样子她曾受过酷刑,此际,她臻首无力的下垂—— 蒋婷功力之高,非一般武林人能望其项背,若不是她在那破庙之中被霹雳骷髅怪散去功力,决不致被剑堡中人轻易得手。 场中—— 空气似乎凝结住了,只微微散发出一丝神秘和死亡的气息。 恶屠夫郑永注视手中素笺半刻之后,一阵杰杰怪笑,打破了死寂的氛围—— 蒋婷在笑声之中,抬起头来,娇艳如花的粉靥上布满了惨厉之色,眼中尽是怨毒至极的光芒,嘶哑着声音道:“恶魔,姑娘我生不能食你之肉,死必啖尔之魂!” 恶屠夫郑永怪笑一敛,狞声道:“丫头,如果你不照实说出交给你黑布包的人是谁,管叫你死活都难!” “呸!你在做梦!” “丫头,你坦白供承,本总管给你一个痛快,让你全尸而死!” 蒋婷杏眼圆睁,眼角微微渗出血水,凄厉的道:“恶魔,你动手吧!” 恶屠夫郑永冷哼了一声道:“你想死可没有这般容易,在你未招供之前,你休想痛快的死!” 蒋婷目眦欲裂,宛若万箭钻心,父母之仇未报,把而落在仇家手中,她并非怕死,而是死不瞑目。 恶屠夫郑永接着喝问道:“你说是不说,这双人掌何处得来,这不具名的字笺是何人所写?” 蒋婷咬牙切齿道:“恶魔,姑娘不幸而落在你手,死后当变厉鬼来追你之魂!” “你当真不说,好!” 说着朝后一招手,一个壮汉急趋而出,打了一躬道:“总管有何吩咐?” 恶屠夫郑永狞笑道:“先给她脸上画个十字!” “遵命!” 那壮汉搜的拔出金剑,缓缓向蒋婷走去—— 蒋婷被牢牢地缚在木椿之上,只有听任宰割的份儿,一个可怕的意念,从她的心头升起:“自决!嚼舌自决,这是唯一能解脱之道!” 壮汉的金剑,已告上扬,眼看一张如花美靥,立刻就要毁在金剑之下—— 蒋婷厉叫一声:“爸妈英灵不远,女儿不能为您两报仇了!”把心一横,正待嚼断舌根,以求解脱—— x           x           x “咚!咚!咚!”三声裂帛巨响,破空而来!有若一柄柄的利剑,朝在场的人心里直戳! “呛啷!”那壮汉金剑落地! “鬼琴!” “鬼琴之主!” 惊叫迭起。 恶屠夫郑永霍然起立,一脚踢开虎皮交椅! 二十个金剑手齐齐面露骇极之色! 蒋婷遽闻琴声,芳心一喜,精神一弛,晕了过去。 突来之变,震撼了每一个人的心,鬼琴之主竟然闯入剑堡,这实在出乎每一个人意料之外。 剑堡雄视江湖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先后都毁于鬼琴之主的手下,他与剑堡可说是生死对头,剑堡,数传金剑令,都奈何不了他,现在他竟然自动闯上门来! 一场可怕的杀劫,是意料中的事。 众人只感到眼前一花,一个手捧古铜琴的蓝衫书生,已如鬼魅般的现身院地之中。 他——正是鬼琴之主许剑仇。 许剑仇瞥了一眼被缚在木椿眩的蒋婷,见她还没有死,虚悬的心,总算落实,紧接着,无比的杀机倏然冲胸而起。 那俊美的面庞上,全被骇人的杀机罩满。 场中,由于鬼琴之主现身而呈一片惨雾愁云。 那方才奉命向蒋婷下手的壮汉,如疯瘫了似的寸步不能移。 许剑仇此刻心目中只有一个意念: “杀!” 琴影一划,惨嗥声起,血雨乱喷,那近身呆立的壮汉,做了第一个牺牲者,被一琴砸得头断骨裂,卧倒血泊之中。 恶屠夫郑永暴吼一声,跨步抢进,其余的十九个随侍剑手,也同时进身。 许剑仇身法如电,动作似魅,一闪之间,已把那摆在地上的两只人手和那黑布包抢在手里,急朝怀中一塞,他知道这东西正是三绝书生生前所托自己转交蒋婷之物。 就在许剑仇闪身取得东西之后,已被围在居中。 “当!当!当!”锣声此起彼落,无数的人影,全朝这院中年扑来,刹那之间,层层叠叠,围了数重人墙。 许剑仇带煞的目光朝四下一扫,心里也不禁有忐忑之感,他盘算着如何先把蒋婷救出堡外! 恶屠?蛑s澜芙芤徽蠊中Φ溃骸靶∽樱氩坏侥慊嶙孕型兜剑芙心憷词庇新啡ナ蔽廾牛 ?br /> 许剑仇冰寒至极的道:“你在堡中是什么地位?” “总管,恶屠夫郑永便是老夫!” “这白衣女子是你擒来的?” “不错!” “那就先拿你开刀!” 声落,左掌贯劲,一放一收! 他施出了霹雳骷髅怪所传的穿心透穴掌内的吸字诀! 恶屠夫郑永蓦感一股绝强的吸力,把自己的身形直往前拉,猛一运劲,竟然发觉真气不济,这一骇非同小可,总算他功力极深,一咬牙,硬生生的把身形拔退一丈,脱出吸力范围之外。 许剑仇暗自吃了一惊,这一掌竟然不能把对方身形吸过来,显见对方内力修为已有相当火候,比自己只高不低。 四周的高手,被这奇诡的动作,惊得一窒!对方伸手之间,竟然无声无闻的把堡中有数的高手之一恶屠夫郑永迫得退了一丈,这是什么武功? 恶屠夫郑永身为总管,被人一招迫退,心中老大不是意思,何况他本凶残成性的魔头,一怔之后,暴喝声中,劈出一股如山劲气! 许剑仇单掌相迎,硬接硬封! “波!”的一声巨响,恶屠夫被震退了三步。 那先前合围的最里一重十九个剑手,齐齐怒喝一声,各劈出一掌。 十九道掌风同时从不同角度涌来,其势相当骇人! 许剑仇暗道一声,不好!他身后便是被缚着的蒋婷,如被掌风扫中,后果不堪设想,心念转处,一式飞魔幻影,左掌右琴,电闪划了一周—— “波!波!”连震,十九道掌风,几乎在同一时间之内被挡回去。 看得所有在场内外的剑堡属下人等,寒气直冒。 许剑仇杀机早萌,一招迫退内围的十九个壮汉之后,略不稍等,又是一式飞魔幻影,有若鬼魅飘风,虚幻莫测,琴影漫空,怪啸刺耳,闪向那近身的十几个壮汉。 凄绝人寰的惨嗥,破空而起! 鲜血四溅! 尸体横飞! 几个闪晃之间,十几个壮汉几乎无一幸免。 恶屠夫郑永厉嗥震天,几近疯狂的连连发掌,但鬼琴之主形同鬼魅,虚幻莫测,无法捉摸他的位置,使得恶屠夫掌掌落空。 许剑仇这一连狂攻猛打,势如疾风骤雨,配以玄奥身法,眨眼功夫,便解决了内围的十几个剑手。 招式一松,恶屠夫郑永已能分辨对方身影位置,展开疯狂反击。 许剑仇把魔琴三式回旋施出,迫得恶屠夫咆哮连天,手忙脚乱。 x           x           x 两条人影,电射向许剑仇身后的蒋婷—— 许剑仇这才猛省到自己此来的目的是为了救人。 心念之中,身形奇诡的一划,琴掌并施,掌风卷向恶屠夫郑永,鬼琴却飞劈那射来的两条人影。 划身,出掌,飞琴,快得使人无法看清。 恶屠夫一心应付对方的琴势,冷不妨掌风陡然袭来,忙不迭的变势急封。 两声闷声传处,那意图飞袭蒋婷的人影,被一琴震得口吐鲜血,倒翻而回。 许剑仇手指捻处,蒋婷捆缚顿解,他正想挟起她来—— 数条人影,又告电闪扑来,挟以凌厉劲风,先人卷到,势疾力猛。 许剑仇被迫无奈,只好急架相迎,出手之间,震退了那数条人影,但蒋婷却已委顿在地,发出一声轻哼。 数条人影才退,更多的人影相继扑上,使许剑仇连援手的空隙都没有。 刹那之间—— 闷哼声—— 惨号声—— 暴喝声—— 劲气嘶吼—— 琴影霍霍—— 一场武林罕见的搏斗,如火如荼的展开,对方竟然无一庸手。 许剑仇内心焦燥无比,似此纠缠下去,别说救人,恐怕抽身都难。 他一方面要应付轮番的攻击,一方面要顾及蒋婷的安危,虽然,他每一出手之间总有人不死即伤,但,这能维持得了多久,难道他能杀尽所有的人。 到目前为止,堡中有地位的仅有恶屠夫郑永一人在场,其余的还未现踪,窥一斑而知全豹,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等好手,当是更加骇人。 x           x           x “当!当!当!”三声金锣响震。 所有在院地内外的人,如潮水般退去,转眼之间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恶屠夫郑永一人和数十具尸身。 许剑仇心想,这是什么回事?一把抄起蒋婷,正待—— 就在此刻—— 迎面厅门之内,飞射出不下二十余人影! 许剑仇不由一怔,这一怔之间,人影纷落入场,竟然是二十一个老少不等的人物,金剑张昆也在其中,一个个目如电炬,精芒四射。 这表示来的俱是堡中一流好手。 许剑仇心念疾转道:“自己来此目的是救蒋婷,还是三十六着为上着,这笔帐以后慢慢再算!” 念动之中,旋身射起—— “小子,你还想走!” 恶屠夫郑永首先飞身横截,接着另一个三角脸的老者,如巨鸟凌空,起势如电,居高临下,挥出一道骇人劲风。 许剑仇骇然落回地面,从斜里旋身再起—— 又是数声暴喝,人影闪射之中,劲气如怒涛飞卷,又把他迫回原地。 从这几个照面看来,这二十几人,都怀一身罕绝的身手。 许剑仇内心急燥无已,看来不硬拼一场,决难安全退出,问题全在蒋婷一人,如果他是单人独自的话,场中无人能阻得他住。 突然—— 一个青衣小童,手执一只三角小旗,旗正中绣了一柄金剑,疾步入场,手中旗一展,扬声道:“堡主有令,不许放走来人,死活不拘!” 说完,令旗一收,转身退去。 许剑仇不由冷哼出声。 场中二十多顶尖高手,说在那青衣小童退去之后,发动攻势—— 三人一组,轮番攻击。 许剑仇一手挟着蒋婷,一手挥舞鬼琴,狠命应敌。 这二十多人,都是堡中上选高手,攻势锐不可当。 许剑仇身边带着一个人,使功力大打折扣!虽然如此,仍是攻守自如。 转眼之间,双方交换了数十个照面。 许剑仇不敢恋战,猛攻一招,迫退其中进击的一组三人,一式飞魔幻影,脱出圈外,其快似电,飞身弹起—— 正当许剑仇弹身之际,迎面屋脊之上,箭如飞蝗而发,“嗤!嗤!”之声,响成一片,他不虞屋顶会埋伏了弓箭手,猝不及防之下,怕伤及蒋婷,恨哼一声,身形又倒纵而回。 身形尚未站稳,三人一组的车轮攻势,又已袭来。 许剑仇急怒交加之下,魔琴三式全力出手! 两声惨嗥夹以一声闷哼,两人尸横就地,一人吐血而退。 暴吼声中,另一组三人又已如电扑到—— 半个时辰之后—— 场中二十二个高手,死伤了八个之多,而许剑仇本身,也感真力不济。 他知道危机已迫在眉睫,如不及时退身,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之中,绝招连施,身形再度暴弹而起,手中鬼琴舞成一片劲幕,向屋顶射去,密如形雨丝的箭,被搅的漫空迸射,纷落四周。 这不过眨眼间事,他已登上了屋顶,惨嗥又传,几个首当其冲的弓箭手,被劈得飞泻向屋檐之中。 许剑仇一点屋面,弹身又起—— 前面屋面,突现一排人影,同时劈出一掌,劲风疾啸之中,势如飞瀑怒潮,许剑仇第三度被迫回院地之中。 身形一落,攻招又临。 似此战法,非被活活拖跨不可,但他又不能放下挟持着的蒋婷,如果让她再落入对方手中,岂不功亏一篑。 蒋婷目睹这种情况,芳心如割,激颤的道:“许少侠,你放下我!” “不!” “如果堡主现身,你我都得葬身此堡!” 许剑仇心中一震,咬牙道:“在下豁出去了!” 许剑仇口中说话,手却不停,仍拼命的应付这愈来愈烈的车轮攻势。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许剑仇渐呈不支,险象环生! 闷哼声中,蒋婷被击中一掌,樱口一张,射出一股血箭,娇躯虚软不动。 许剑仇登时冷汗涔涔,她莫非已死了? 怒火杀机交织之下,琴势又趋激烈,惨号声里,又是一个高手被劈得脑血飞溅,但他已是强弩之末,一阵疯狂的冲杀之后,更感不支。 x           x           x “当!当!当!当!当!” 五声金锣从后进飘传而出。 正在交手之中的十几个高手,齐齐引身暴退,分为两组,向两侧一排,每个高手的脸上,现出一种肃然之色。 许剑仇大惑不解,但他正好藉此喘息一下。 工夫不大,只听一个清脆的童子声音道:“堡主驾到!” 十几个高手,立时垂手肃立。 许剑仇心中不由巨震,心知今天必是不了之局,但下意识中,他又激奇的想看看这傲视武林的中原第一大派剑堡堡主,究竟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心念未已,厅门之中,徐徐现出一个青衣小童,手中捧着一柄连鞘宝剑。 接着,二十名壮汉,涌出厅门,左右各十,朝两边一站! 许剑仇的心,不由别别乱跳起来。 一个宽袍大袖的五十上下老者出现了,貌相威武,长髯及腹—— 许剑仇心忖:“这大概就是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了,臭排场可不小!” 那老者身后,跟随着三个猛鸷老者,神光充足,目芒慑人,谅来必是堡中最特出的高手无疑。 “恭迎堡主!” 十几个场中肃立的高手躬身为礼! 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大刺刺的一摆手道:“免!” 随说,已进入场中,目光一扫地上的尸体,然后射向许剑仇。 许剑仇只觉对方的眼光,平平无奇,但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慑人威力,心想,对方的功力,竟然已到了神仪内蕴之境。 无敌神剑张慕南凝视了许剑仇片刻之后,双目一瞪,两道清光冷电,逼射而出,许剑仇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娃儿,先把那女子放下!” 声如沉雷,使人耳膜嗡嗡作响。 许剑仇一怔神之后,冷冷的道:“办不到!” “你以为还能生出本堡?” “哼,有一天本人还会再来,踏平剑堡!” “哈哈哈哈!娃儿,你没有机会了,永远没有!” 许剑仇到了这种关头,心神反而冷静下来,冷漠的又道:“张慕南,只要小爷不死,总有一天要你这堡灰飞烟灭!” 无敌神剑张慕南数十年来,还不曾听到过有人当面直呼其名,不由老脸变色,所有属下的高手,也同时面目一变。 蒋婷仍是毫无动静,不过许剑仇隐约之中,觉出她还不曾断气。 无敌神剑身后的三老者之一跨前一步道:“小老儿请命抓下这小子!” 无敌神剑略下沉吟之后,道:“且慢,本堡主要一试鬼琴的威力!” 那老者冷眼一扫许剑仇退了回去! 无敌神剑双手斜向上举,又复落下,人影一阵闪动,纷纷向后隐去,刹那之间,走个罄净,场中只剩下他和三个猛鸷老者与许剑仇相对。 许剑仇仍木无表情,冷眼注视着场中的动静。 当然,他清楚自己已成了笼中之鸟,眼前的无敌神剑和三个老者,毫无疑问的必都具有一付称绝武林的身手。 预料中,一场生死之搏,立即便要展开。 他不能置蒋婷于不顾,因为她是三绝书生除了张素娥之外最关心的一个人,同时,她的功力被废,事缘自己而起,否则以她的身手决不至轻易落入仇家之手,生死,此刻对于他早已置诸度外。 无敌神剑再次开口:“小子放下她!” 许剑仇冷冰冰的道:“我为什么要放下她?” 无敌神剑冷恻恻的道:“小子,你挟住她并不能保障她的安全,现在你自身难保!” “未见得!” “本堡主保证在你小子未死之前,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许剑仇一想,也是,反正事已至此,放下她来全力一搏也好,如果自已不幸,她又何能幸免,于是,他把蒋婷放在三丈之外的院地之上,然后去回原处,道:“怎么样?” 无敌神剑沉声道:“江湖传言,鬼琴之声能散人功力夺人性命,本堡丧生在你小子手下的弟子已在一百开外,本堡主现在要听你一曲!” 许剑仇一听之下,心念疾转道:“这可好,我看你们究有多大道行,要接我的琴声!”当下后退三步,就站立之势,把琴一横,捧在左臂湾里,功运右掌,劲透指稍,俊目之中,立射奇芒—— 裂帛巨响起处,魔琴一叠已弹了开来。 许剑仇志在以琴声克敌,全力施为—— 琴声撕空裂云,如九天雷震,万钟齐鸣,鼓荡排空,泣鬼惊神。 三老者面色沉凝,运功抵敌! 无敌神剑面色微变之后,又回复如初。 琴声一变,突转高吭,魔琴二叠,跟着弹出,一声声穿心裂胆,犹如山崩海啸,地陷天坍! 三老者面现痛苦之色,缓缓坐下地去,汗珠滚滚而落。 无敌神剑仍兀立如山,但身形已在颤抖,额角已现汗渍。 许剑仇大感骇然,对方功力之高,实属罕闻,竟然能抵得住魔琴二弄。 如果,许剑仇再继续弹出魔琴三叠的话,首先那三个猛鸷老者就得立毙当场,无敌神剑也势非受伤不可,可惜,当初三绝书生传他之时,只有魔琴一叠和魔琴二叠,魔琴三叠连三绝书生本人也未参悟,仅传了口诀,而许剑仇出道之后,也没有时间去钻研参悟这最具威力的一叠。 琴声戛然而止。 无敌神剑舒了一口气之后,狂妄的一阵哈哈大笑道:“小子,鬼琴也不过如此,哈哈哈哈!今天你认命算了!” 许剑仇也报之以一阵狂笑道:“哈哈哈哈!认命?” 那三个鸷猛老者,也在这时立起身来! 无敌神剑冷哼一声,戟指许剑仇道:“小子,本堡主三招之内不毁了你,剑堡从此在江湖除名!” 许剑仇虽明知自己决不是对方的敌手,但要说连三招都接不住的话,未免太不成话了,当下恨声道:“张慕南,你就试试看能否三招便有奈何得了我?” 那原告请命老者,横身而出道:“堡主,杀鸡焉用牛刀,小老儿代劳!” “好!” 无敌神剑应了一声好,目光却扫向许剑仇腰间那柄天芒断剑脸上浮起一抹得意的阴笑。 那老者前欺三步,杰杰一笑道:“小子,老夫剑堡三老之首闻啸天,你可记得了,到阎王殿报到时,别忘了无上超渡你的是谁!” 许剑仇气得七窍生烟,无限怨毒的道:“老匹夫,你找死!” 死字方才出口,琴影陡起如山,猛罩过去。 闻啸天嘿嘿一笑,身形滴溜溜一转,竟然脱出了琴影之外,呼的劈出一掌。 许剑仇一招落空,旋身变势,掌风已告压体而来,正好琴掌相迎,“波!”的一声暴响,但觉鼻息皆窒,手中琴一荡,几乎脱手!踉跄退了两个大步。 闻啸天也被反震之力,震退了三步。 暴喝声中,双方乍分又合,狠斗在一起。 许剑仇急怒攻心,恨不能把对方一举毁在琴下,辣着频施。 闻啸天大言在先,也拚命猛施杀着。 但魔琴天式精奥绝俗,十个照面之后,闻啸天已成不支之势。 剑堡三老的另两个老者,双双向无敌神剑一抱拳,未待首肯,便已加入战团。 这一来情势大变,许剑仇顿感岌岌可危。 他招式再精奥,也不是剑堡三老的对手。 剑堡三老是堡中老一辈杰出的高手,剑堡声势凌驾当今各大门派帮会,岂是幸致。 危机迫在眉睫。 眼看不出十招,许剑仇势非毁在这三个老者的掌下不可。 x           x           x 一阵尖锐的刺耳笑声,破空传来,声如鬼哭狼嗥,使人不自禁的毛骨悚然。 无敌神剑张慕南面色陡变,注目笑声所传的方向。 剑堡三老也告收招后退,满面惊诧骇然之色。 许剑仇大惑不解,这发笑声的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使不可一世的剑堡堡主惊惧若此,听声音似是发自女人之口。 笑声渐传渐近,忽告停歇,来人是已经离开或许已然进堡不得而知。 静! 可怕的寂静! 突然—— 数条人影,飞泻落入场中,竟然是五个黑衣少女,当先一个,以黑纱蒙面。 许剑仇心中不由一惊,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和黑衣四罗刹怎会在此现身,好刚才发笑声的是谁?是否与黑衣蒙面女的现身有关? 思念未已—— 只听无敌神剑阴森森的道:“四位来此何为?” 黑衣蒙面女冷冷的道:“带人!” “带人?” “不错!” “带什么人?” 黑衣蒙面女朝许剑仇和地上的蒋婷一指道:“喏!就是他两个!” 剑堡三老之一,早已按捺不住,接口道:“丫头口气不小,可知道这是什么所在?” 黑衣蒙面女不屑的从鼻孔里“嗤!”了一声道:“区区剑堡,还不在姑娘眼下!” “丫头何人门下,敢到剑堡撒野?” “你不配问!” 那老者顿时气得脸呈紫酱之色,正待—— 无敌神剑一摇手止住那老者,沉声向黑衣蒙面女道:“姑娘说明来路?” 黑衣蒙面女轻声一笑道:“堡主是明知故问,还是——” 无敌神剑嘿嘿一笑道:“那姑娘是搜魂魔姬的什么人?” “她是家母!” 此语一出,使得无敌神剑和剑堡三老同时一震,这黑衣蒙面女竟然自称是搜魂魔姬的女儿,从刚才的笑声推断,搜魂魔姬必在附近无疑。 搜魂魔姬在正邪十尊之中,功力可列第三名,三十多年前,闹得武林几临末日,想不到三十年后的今日,又再现江湖。 无敌神剑大感踌躇,他不愿放走许剑仇,但也不愿与搜魂魔姬为敌,一时之间,委决不下。 黑衣蒙面女转过娇躯,向许剑仇道:“许兄台,走吧!” 许剑仇茫然的应了一声,他本天生傲骨,一百二十分的不愿受人好处,但目前如果要顾及蒋婷的安危,除了接受庇护,别无他法。 他忽地想起白发怪老者的话来,如果自己真的是冷面秀士之子,那眼前的黑衣蒙面女就该是自己的未婚妻—— 他略一踌躇之后,从地上挟起蒋婷。 无敌神剑的目光再度接触到许剑仇腰间的天芒断剑,于是,他下了决心,冷冷的道:“且慢!” 这一声且慢出口,剑堡三老一闪身成品字形遥遥围定各人。 黑衣蒙面女曼声道:“堡主意欲何为?” “这小子与本堡恨积如山,仇深似海,不能离开!” 许剑仇心念一转,向黑衣蒙面女道:“慕容姑娘,这位蒋婷姑娘请你带出堡外!” 黑衣蒙面女讶然道:“你呢?” 许剑仇豪迈的道:“我不相信闯不过这区区剑堡!” “不行!” “不行?为什么?” “这是家母之意!” 许剑仇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搜魂魔姬竟然知道自己陷身剑堡,而命黑衣蒙面女来接引,方才那刺耳的笑声,必是发自搜魂魔姬之口无疑了,怪不得无敌神剑等人闻声色变。 他却不知道笑声在三十年前,何异于死亡的讯号。 黑衣蒙面女接着又道:“家母为了兄台而再度入江湖!” “为了在下?” “是的!” “在下不解!” “将来你会懂的,现在不说也罢!” 无敌神剑重重地咳了一声,道:“姑娘可以走了!” 黑衣蒙面女转身前欺一步,道:“堡主什么意思?” “看在令堂份上,本堡主不究你擅闯之罪,容你全身而退!” “否则的话呢?” “嘿嘿,剑堡的规矩,最低限度得在面上划一个十字!” 许剑仇想起三绝书生那张被毁得比恶鬼还要狰狞的面貌,不由怒气勃升,虽然下手的丧天手陶钧已被断肠人割去了人头,三绝书生随着接云峰石窟被炸而尸骨无存,但,这笔恨却留给了他! 他受三绝书生输功传技之德,他同时承担了他的恨! 推源祸首,还得算是无敌神剑。 心念之中,不由冷哼出声。 黑衣蒙面女呆了片刻之后,突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道:“堡主倒是大量,不过还请三思而行!” 无敌神剑冷笑一声道:“怎么样?” “堡主若任性而为,恐怕后悔就在眼前!” “哈哈哈哈,三堡主还不致于后悔!” 黑衣四罗刹刷的散开,各占一个方位。 许剑仇把蒋婷往四罗刹之一的手里一送道:“姑娘请暂时接住!” 然后,回过身来,手中鬼琴一顿,目眦欲裂的瞪着无敌神剑。 场中空气顿呈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双方已呈剑拔弩张之势。 x           x           x 朝向堡门的屋脊方向,起了一阵骚动,接着数条人影,横飞而来,“叭!叭!”连声,摔落当场,竟然是几具死尸! 场中除了黑衣蒙面女等五人外,其余的都愕然愣住。 紧接着,又是“叭!叭!”连声,先后抛落的尸体竟然有二十余具之多。 这些尸体,却是埋伏在屋面上的高手,竟然被人在眨眼之间毁去! 无敌神剑气得须发均竖,仰首向屋面方向道:“搜魂魔姬,本堡与你素无过节,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剑仇心忖:自己枉担鬼琴之主的名头,连区区剑堡都不能闯出去,还要等候他人伸手,未免太过丢人了! 灵机一动,他想起了霹雳骷髅怪赠送自己的三个霹雳人头—— 许剑仇伸手往怀中一探,倏地上前数步,冷冷地向无敌神剑道:“张慕南,现在我命令你打开堡门,恭送本人离堡!” 场中所有人都被许剑仇这突兀的话惊得一怔。 无敌神剑张慕南一怔之后,狂笑一声道:“小子,你敢是失心疯了?” 许剑仇右手一扬,现出一个拳头大的风干人头,冷笑一声道:“张慕南,你认得这东西吗?” 无敌神剑惊呼一声,“霹雳人头!” 剑堡三老也脱口惊呼了一句:“霹雳人头!” 四人同时面现灰败之色! 事情的确变幻莫测得不可思议,鬼琴之主手中竟然持着一甲子之前震撼武林的魔尊霹雳骷髅怪的独门绝物霹雳人头! 难道,鬼琴之主是这魔尊的传人? 黑衣蒙面女,更是惊楞莫置。 突然—— 一声厉笑倏告传来,笑声落处,一个声音道:“兰儿,退下!” 声音顿寂。 黑衣蒙面女向许剑仇匆匆一挥手道:“许兄台,咱们堡外见!” 说着一挥手,连同黑衣四罗刹弹身越屋而去。 无敌神剑气焰顿灭,呆若木鸡。 霹雳骷髅怪他决惹不起,弄得不好,剑堡将会在转眼之间化成劫灰,对方手中的霹雳人头如果脱手掷出的话,自己和剑堡三老决难幸理,连这一进院屋也得同时遭殃! 许剑仇再次发话道:“张慕南,咱们这笔帐以后再算,现在大开堡门,小爷我要堂皇的出堡!” 剑堡三老在一旁宛若泥塑木雕,做声不得,额上冷汗涔涔。 无敌神剑惊悸莫名的道:“你——你——是霹雳前辈的传人?” “这个你不必问!现在照我的话做!” 无敌神剑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命剑堡三老之一闻中天传令大开堡门。 许剑仇傲然向无敌神剑道:“张慕南,我们不久再见!” 说完,一手挟着昏迷不醒的蒋婷,一手持着霹雳人头昂首阔步,扬长出堡而去,剩下无敌神剑等人,在院地之中发愣。 出堡之后,许剑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展开身形,向一座不远处的峰头驰去。 目前,他急需要觅一僻静之地,替蒋婷检查伤势,以决定下一步骤。 蒋婷为了他无心的一句谎话,而致功力全废,他感到由衷的歉疚,他暗自决定,有生之年,要为蒋婷恢复功力。 否则他不但对不起蒋婷,也对不起三绝书生。 他怀中还有一双从剑堡得回的手掌,他判断,这对干瘪的手掌,一定关系着蒋婷的血仇,但目前,蒋婷身负重伤,功力全无,这事根本就谈不上。 心念之中,已登上峰头。 俊目扫处,只见一个黑衣人影,背对自己,伫立在一株虬松脚下。 许剑仇心中不由一震,暗道: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专候自己,还是—— 心急未已,那黑衣人已回过面来,赫然以巾蒙面,从头到脚不露一丝隙缝。 他——正是那神出鬼没的断肠人。 许剑仇激动的道:“阁下怎的会在这里?” “等你!” “等我?” “不错!” “阁下怎知道在下会到这峰头来?” “我们只是先后脚之差!” 许剑仇放下蒋婷的娇躯,用手一探,脉息微弱,几乎等于没有,双眸紧闭,面如金纸,遍身血痕斑斑,显见内外伤极重。 许剑仇略一踌躇之后,举掌便附向她的命门大穴。 “你不要她的命了?” 许剑仇大吃一惊,忙缩回手道:“为什么?” 断肠人反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替她疗伤!” “哼!疗伤?” “阁下什么意思?” “她功力全无,内外伤极重,心脉已频临断绝之境,如果你冒失把内力攻入,无异摧其速死!” 许剑仇悚然而震,惶急的道:“那目前怎么办?” “我这里有一颗丹药,可以暂时护住她微弱的心脉,七日之内,决不会死!” “七日之后呢?” “神仙难救!” 许剑仇顿感六神无主,心如油煎,蒋婷如果不活,自己将是不可宽恕的罪人,正如古语说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 当下剑眉紧蹙,黯然道:“她非死不可?” 断肠人冷冷的道:“如果能在七日之内寻到一个人,她可以不死!” 许剑仇精神一振,急接口道:“什么人?” “正邪十尊之中的万妙医圣,如果能找到此人,她不但伤势无碍,说不定还可恢复功力!” “真的?” “嗯!” “万妙医圣现在何处?” “他已二十多年不现江湖——” 许剑仇宛若被浇了一瓢冷水,从头凉到脚心,满面沮丧之色道:“说了还不是白费,偌大江湖,七日之内要找到一个生死不明的人,何异大海捞针!”一顿又道:“是否有人能知他的行踪?” 断肠人略一思索之后,道:“你是否还记得你初次会见这白衣姑娘,扯落她的蒙面巾的那道溪谷?” “记得!” “十多年前,曾有人见过万妙医圣在那谷中现身,但他是否就是隐居在那谷中,不得而知!” “在下愿意前往一探!” “对,尽人事而后听天命,你该去一探,如果机缘巧合,你碰上了他,只须向他求得一粒回天再造丹,这姑娘不但伤势无忧,还可恢复功力!” “回天再造丹有这等妙用?” “这也是江湖传言,到底真象如何,无从证实!” “好,在下立即——” 他忽地想起蒋婷的安顿问题,不禁把半句话咽了回去,正要开口向—— 断肠人忽地道:“有人上峰来了!” 了字出口,人已一闪没入林中。 许剑仇一看断肠人的身法,不由脱口惊呼道:“飞魔幻影!” 断肠人竟然会施展飞魔幻影身法,而且妙到毫颠,这使许剑仇大惑不解,这身法是三绝书生传给自己,而三绝书生又是得自琴圣所遗秘笈。 这身法出现在断肠人身上,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一个意念,浮升脑海—— 莫非接云峰石窟被炸,是这断肠人所为?假设他侵入石窟,杀了功力已失的三绝书生,然后,掳了秘笈,再炸毁石窟—— 这事大有可能,自己初逢断肠人是在隔峰的天台别院—— 许剑仇自语道:“我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突然——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自身后: “查什么?” 许剑仇大惊失色,电疾转过身形,只见距自己两丈不到的地方,站着一个风韵动人的中年妇人,黑衣黑裙,衬着欺霜赛雪的肌肤,更增加了她的慑人魅力。 自己被人欺近身来还懵然不觉,对方的功力可以想见。 黑衣妇人美则美矣,但眉目之间,煞气重重,粉面之上一无表情,冷冰冰的使人一见就生寒意。 “你就是鬼琴之主许剑仇?” 许剑仇不由一震,道:“不错,前辈何人?” 黑衣妇人冷冷的反问道:“你和兰儿是朋友?” “兰儿,谁?” “慕容兰!” 许剑仇愕然退了一步,道:“前辈就是兰姑娘的令堂——” “不错,江湖中称我为搜魂魔姬!” 想不到使江湖人闻名胆落的搜魂魔姬,竟然是这么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妇人,自己被困剑堡,她们母子忽焉而来,又忽焉退去,听黑衣蒙面女的口气,是专为自己而来,为什么?  搜魂魔姬又道:“我称你一声孩子,你曾受一个白发怪老者的指示,阻止兰儿向少林寻仇?” “有这回事!” “白发怪老者与你是什么关系?” “毫无关系,偶然邂逅!” “你与他既无任何关系,何以会受他的指示?” 许剑仇俊面微红道:“后辈赌招失败,不得不然!” “嗯!那老者什么名号?” “不知道!” “他不曾告诉你?” “没有!” 搜魂魔姬无限困惑的仰视苍穹,从记忆中去捕捉一个相似的影子,但,她毫无所获,稍停又道:“那白发怪老者现在何处?” “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 “后辈委实不知道!” “好,我将来自会找到他,现在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讲!” 搜魂魔姬锐利的目光朝许剑仇腰间一扫,道:“天芒断剑怎会在你身上?” 许剑仇心中又是一震,对方何以把话题转到天芒断剑之上?冷漠的道:“前辈问这个有何用处?” “用意深长得很!” “这是后辈自幼随身之物!” 搜魂魔姬冷若冰霜的面上,居然也现一丝激动之色,道:“确实是你自幼随身之物?” “是的!” “你的父母呢?” “后辈身世不详!” “身世不详?那你为什么会姓许?” “一位收养我的老人相告!” “那老人是谁?” “天目老人!” “他没有告诉你其他的?” “他说这剑关系后辈的身世血仇!” “哦!” “搜魂魔姬”惊哦了一声,语音趋于激动的道:“天目老人呢?” “死了!” “死了?” “是的,死于天南魔宫中人之手!” “你的名字确实叫许剑仇?” “是天目老人代取的!” “你的真名呢?” “不知道!” 许剑仇心念疾转道:“对方如此追问的目的何在?难道自己真的是冷面秀士和阴风鬼女所生的儿子,但,何由证实呢?她的女儿自幼就许配给冷面秀士的幼子,她追问的目的,可能和白发怪老者一样,怀疑自己就是冷面秀士的幼子,可能吗?真的是这样吗?” 他困惑不已,不自禁的脱口道:“前辈是否怀疑后辈就是冷面秀士之子?” “不错,我有这种看法!因为你姓许,同时天芒断剑又是冷面秀士所得之物,既然是你自幼随身,这事情就透着蹊跷了!” “可是目前无由证实!” “天目老人说你身负血仇?” “是的!” “奇怪,天目老人难道深悉一切经过——” “是的,他知道,他应许我待练成绝艺之后,再详细告诉我,但,他死了,一切都成了不可能的谜!” “天目老人何以被害?” “据魔宫中人透露,是为了这柄天芒断剑!” “这就令人费解了!” “后辈也忖想不出其中道理!” “你对你的身世之谜有何找算?” “后辈准备向天南魔宫搜寻线索,同时寻访冷面秀士夫妻的下落,也许可以得到些端倪!” 搜魂魔姬无言的点了点头。 破空之声传处,数条人影,飞泻入林。 来的正是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和黑衣四罗刹。 黑衣蒙面女叫了一声“妈!”之后,转向许剑仇道:“许兄台,你脱险了?” 许剑仇赫然一笑,道:“是的!”接着又讶然道:“姑娘何以知道在下置身剑堡?” “一个神秘的人传柬相告!”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动,这神秘人是谁?何以会传柬黑衣蒙面女? 谜! 一连串的谜! 黑衣蒙面女朝地上一指道:“她是谁?” “她叫蒋婷!” “你入堡是为了救她?” “是的!” “她是你的爱人?” “不!一个受托于朋友照顾的人!” 许剑仇突然地省起寻找万妙医圣求药的事,七天之内,如果找不到万妙医圣求得回天再造丹蒋婷势将香消玉殒,心急之中,向黑衣蒙面女道:“慕容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请你照顾这位蒋婷姑娘七天!” “七天,为什么?” “她功力尽失,内外伤极重,生命垂危,只能活七日,我要在七日之内求到能救治她的药物!” “哦!” 搜魂魔姬上前几步,用手一探蒋婷的穴脉,摇了摇头道:“除了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恐怕很难救治,她的心脉已将断绝,穴道十有七八闭塞——” 许剑仇黯然道:“在下人尽人事!” 黑衣蒙面女道:“你准备到何处去求药?” “寻访万妙医圣!” “万妙医圣已失踪江湖,你何处寻访,而且只有短短七日?” “在下尽力而为!” “你怎知她还可活七天?” “她已服下了一粒丹药,可护持心脉七日不断!” “七日之后,我们何处见面?” 许剑仇略一思索之后道:“七日之后,请姑娘仍带她来此地如何?” “好!” “如此在下告辞了!” 说着向搜魂魔姬施了一礼,又向黑衣蒙面女一挥手,疾驰而去。 他依照断肠人所示,奔向不久前揭露蒋婷真面目的那座峡谷。 第二天尚未过半,他已来到那黝暗冷峻的峡谷! 断肠人也不过是推测之辞,万妙医圣是否隐居在这谷中,不得而知,即使真的奇缘巧合,寻到了万妙医圣,他是否肯赠给回天再造丹也是大问题。 回天再造丹既能疗伤又能恢复功力,无可置疑的决非寻常之物,自己与这万妙医圣素未谋面,他能概允吗? 还有,他已很久未现江湖,是否还在人世呢? “管它,只要能遇上,拚着性命抢也抢他一粒!” 他暗自作了决定。 于是—— 他从谷口起,依次排搜过去,不遗漏每一寸可疑之地。 一天过去了! 两天又过去了! 他已搜到谷的尽头,那飞瀑的下面,但,一无所获。 绝望——像一根针,扎进了他的心窝! 还有四天,蒋婷就得玉殒香消! 又是一天过去! 依然毫无蛛丝马迹可寻! 事实告诉他,真的绝望了! 他茫然的循着峭壁,登上瀑布之顶,在悬岩绝壁之间,盲目的搜索。 蓦然——在强烈的阳光直射下—— 他发现一叠水帘之后,似乎隐约有一个黑黝黝的洞穴,不由心神一振,拣起一块石子,向水帘投去,果然毫无回声,这证明了里面确是一个洞穴。 略一踌躇之后,足尖一点,一式鲤鱼穿波向那水帘射去—— 第九章 琴音破壁 且说许剑仇一式鲤鱼穿波,向那水帘射去。 这一射之势,既快且猛,穿透水帘,只觉空洞洞的,疾刹身形一看,果然是一个石窟,这一射竟然穿入洞径三丈有多,忙收势落地。 洞径深邃黝暗,苔藓遍布,钟乳低垂,寒意袭人。 洞的直径,当在五丈左右。 许剑仇略一思索之后,便顺着洞径缓缓欺入。 这里是否万妙医圣隐迹之所,不得而知,但整个峡谷,除了这一个偶然发现的洞窟外,其他没有任何处所可以资隐迹。 如果,这个穴是空无所有的话,就算彻底的绝望了! 时间──只剩下短短的三天,蒋婷就得心脉断绝而死。 许剑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直朝里淌进。 二十丈之后,洞径忽显干燥,苔藓钟乳已不复见,四面平滑如镜,虽然,越朝里越显黑暗阴森,但许剑仇凭着深厚的功力,眼神如电,仍可清晰辨物。 如果这洞穴真的是万妙医圣隐居避世的地方,自己是有所求而来,这样冒闯,岂不失礼? 心念之中,停下了脚步,运足丹田内力,朝里喊道:“江湖后进许剑仇,有事求见医圣前辈!” 连叫三遍,得到的是空洞的回音── 前辈──前辈──辈── 失望,从心底升起,这是一个无人的荒洞。 他想到三天之后蒋婷就要香消玉殒,不禁打从心的深处发出了一声叹息。 心里如此想,脚步却不停,仍茫然的向洞的深处走去。 再行约十丈左右,估计入洞已五十丈之多,洞径忽地一变为三,依然黝暗死寂,寒意逼人,丝毫也没有发现人住的痕迹。 他略一迟疑之后,朝居中的洞径闯入,行不数丈,又是数条岔道,他任意的走着,怀着万一的希望,能寻到万妙医圣。 岔洞愈来愈多,错综纷岐,当他发觉已经陷身一座迷宫似的千岔百岐的洞窟之时,已经迟了,他无法再找到原来行过的洞径! 走! 转! 沙!沙!沙!── 脚步的回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显得分外的恐怖阴森! 他在绝望之中,渗和了焦急,他无法走出这迷洞! 他发觉已走到一个垂直下降的断层边缘,下望一片漆黑,不由骇然止住脚步,正想回身之际── 一个苍劲但却透着阴冷的声音倏告传来:“何人大胆,擅闯老夫居所?” 洞壁回音嗡嗡不绝,根本无法测知声音发自何处。 许剑仇不由大喜过望,这洞中竟然有人,但不知这发话的是否自己要找的人,当下诚谨的道:“老前辈是否万妙医圣前辈?” 那声音突转凌厉道:“你是谁?” “晚辈许剑仇!” “哼!没有听说过!” “晚辈出道不久!” “来此何为?” “求见万妙医圣老前辈!” “嘿嘿嘿嘿!” “老前辈是否就是──” “不错,正是老夫,老夫已二十多年未出江湖,你怎会知道老夫隐遁在此?” “偶然碰上的!” “偶然!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好一个偶然,娃儿,老夫隐迹这水帘千幻洞自谓决无人知,想不到你竟然会闯了来,一面你对老夫说出此来目的!” 许剑仇徐徐回过身来,眼前一无所见,他知道万妙医圣必定隐身在近处的孔洞之中,但密如蜂房的洞穴,根本无法确知是在哪一洞,只好向空处道:“晚辈专诚叩谒老前辈求药!” “求药!” “是的!” “什么药?” “回天再造丹!” “回天再造丹?哈哈哈哈,回天再造丹!” 许剑仇被笑的心里发毛,恭声道:“晚辈也知道这回天再造丹必是稀世奇珍,但晚辈是为了救人,所以只好厚颜请求赐赠一粒!” “一粒?” “是的,晚辈永感大德!” “一粒──哈哈哈哈──” 笑声如颠如狂,激荡震吼,洞壁回声,使人耳膜欲裂,血气翻涌。 许剑仇大惑不解,对方莫非是精神失常,抑是── 笑声敛处,万妙医圣厉声道:“你受什么人指使而来?” 许剑仇不由吃了一惊,道:“晚辈为了救人求药,并没有受任何人指使!” “你骗不过老夫!” “晚辈句句是实!” “小子,你究竟有多大道行,胆敢公然找上门来!” 许剑仇愈听愈不对劲,他本倔强冷傲的人,但此刻为了有求于人,只好强捺住性子,仍然和声道:“老前辈误会了!” “误会?老夫居处除了那恶魔之外,无人得知,纵然他残狠绝世,又岂能奈老夫何,水帘千幻洞就是你师徒埋首之所!” “晚辈完全不懂老前辈的意思!” “嘿嘿小子,你用不着再装佯了,你那魔鬼师父呢?为什么不和你一道来?” “晚辈没有师承!” 万妙医圣似乎恨极,咬牙切齿的道:“小子,独臂妄想以老夫仅有的一粒回天再造丹去接好他的那只缺臂,无异是白日做梦!──” 许剑仇一听话风不对,敢情对方误会自己是什么独臂的徒弟,这简直从何说起,自己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独臂其人,当下大声分辨道:“老前辈误会了,晚辈还不曾听说过独臂其人──” “哈哈哈哈!误会?” 许剑仇再次强捺心火,道:“老前辈,晚辈志切友人的生死,她还有三天的活命,只有回天再造丹能挽回她死亡的命运,务请老前辈赐赠,晚辈终生感德!” “小子,任你舌灿莲花,也休想骗过老夫,现在你马上离开,否则──” 许剑仇急气攻心,忍无可奈,愠声道:“否则怎样?” “你永远埋骨此间!” “老前辈一定不肯相信晚辈的话?” “老夫要你离开,少费话!” “晚辈此来不达目的不休!” “嘿嘿嘿嘿,你准备怎么样?” 许剑仇向外走了三步,沉声道:“晚辈志在必得!” “你想用强!” “如果老前辈相逼过甚,晚辈只有出此下策!” “那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x           x           x 了字声落,一股其强无比的劲气,暴卷而来。 许剑仇背向洞壁一贴,避过这骇人的一击,道:“晚辈礼让一招!” “用不着假惺惺了,老夫不会放过你的!” 又是一股更强猛的劲道,以雷霆万钧之势,旋涌而来,洞径本窄,更增加了掌势的威力,上下左右,全为劲气溢满,除了还手反击,别无他路可循。 许剑仇骇凛之余,双掌划起数圈诡异的弧线,用穿心透穴掌中的震字诀,以十成功劲反击过去。 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处,传来一声惊“噫!” 许剑仇也在同时被震退了三步,心中这一骇非同小可,穿心透穴掌罕世奇功,自己以震字诀反击过去,竟然有这么大的劲波反震回来,这证明了万妙医圣的内力修为,已到了骇人的境地。 两个照面已过,许剑仇还没有发现对方匿身之处。 哈哈狂笑声中,如涛劲气,又告袭来! 许剑仇怒火冲天,无法遏止,冷哼一声,迎着劲风,全力反击。 轰隆!有若山崩地裂的巨响声中,许剑仇但感气翻血涌,不由自主的又退了两步,堪堪退到那无底断层的边缘。 但他懵然未觉。 只要再后退半步,非跌落那洞中之洞不可。 万妙医圣嘲弄般的声音道:“小子,果然了得,可惜你投错了师,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事逼处此,老夫只好成全你了,为武林减去一分魔焰,何尝不是件功德!” 许剑仇不由啼笑皆非,恨怒不得,对方始终认定自己是独臂的传人,不容辩解,看来除了用强,别无他途。 但对方功力可能在自己之上,而且洞径千岐百岔! 心念未已,一声暴喝传处,势逾万钧的奇猛劲道,倏告压体而来。 许剑仇恨极而发出一声冷哼,双掌齐扬,挟以毕生功劲,力封而出── 劲风相触,发声轰雷巨响── 许剑仇身形向后一挫,顿觉一脚踏空,如涛劲气,使他无法稳住身形,脑内电似一闪,他想起身后便是那无底深洞,登时惊魂出窍,“不好!”两字尚未喊出,人已被劲气卷落洞中,直往下坠。 “哈哈哈哈!──” 是万妙医圣得意的笑声。 许剑仇但觉身如殒星下坠,这一瞬间,他感到死神已向自己拥抱── 求生是人的本能,他在下落十丈左右,急运提气凌虚功,缓住下坠之势。 但这洞似乎是一个无底深渊,久久仍不着实地。 洞中寒气袭人,愈来愈盛── 提气凌虚,全凭一口真气,时间一久,真气转浊,下坠之势又趋疾速,最后,终至不能凝气缓势,成为加速度下落── 完了! 死亡的阴影,已袭上心头。 无数的事,电般闪过脑际── 自己死了! 三天之后蒋婷也将香消玉殒! 身世成谜! 血仇成谜! 一切恩怨情仇都将在瞬息之间归于幻灭。 ── 这些意念,像走马灯似的,在脑中一闪而逝。 “砰!”背部如受万斤锤击,他失去了知觉。 就在许剑仇被震落洞中之后,三丈之外一个小洞里现出一个貌相清矍的老者! 他──正是万妙医圣。 万妙医圣前行数步,望着那深不可测的洞中之洞,一声冷笑道:“独臂老魔当想不到他的传人已永沦九幽──” 话声未落,忽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沙沙之声,接着是一阵阴森刺骨的怪笑。 万妙医圣脸色大变,一闪身,从岔洞之中隐去。 一个鬼魅似的人影,出现了,身形要比普通人大上半倍,红发碧眼,朝天鼻,血盆大口,口角如露出半寸长一颗獠牙!左袖虚飘,显然这怪物只有一条胳臂,右手中却持了一只血迹淋漓的手臂。 那似人非人的巨型怪物走到方才万妙医圣消失的地方不远处立定身形,声如狼嗥也似的道:“小老儿,我已取到一只胳臂,快来给我接上!” “哈哈哈哈大笑独臂老魔,你在做梦!” 敢情这怪物正是那独臂! 独臂双眼碧光乱闪,杰杰!怪叫道:“小老儿,你不怕老夫毁了你的窝?” “毁吧,老魔,有本领你把这座峰全部毁去!” “老夫震坍你的洞口,把你活埋在内!” “老魔,这水帘千幻洞出口不下十处之多,你封堵吧!” 独臂果然被这话说得一怔。 万妙医圣又道:“老魔,你的得意门人在洞中之洞等你去聚首!” “门人?老夫生平从未收徒!” 这下可轮到万妙医圣发怔了,如果老魔所说是真,那自己可冤枉断送了一条人命,当下沉声道:“老魔,你当真没有传人?” “没有!” 万妙医圣不由自语道:“奇怪,这娃儿怎么会知道这洞径呢?我还以为──” “小老儿,你在鬼哼些什么,有种的现身出来,凭着这些鬼洞隐隐藏藏算哪门子的英雄,亏你还名列正邪十尊,嘿嘿嘿嘿!” “老魔,失陪了,老夫没有时间和你歪缠!” “小老儿别走,咱们从长计议!” “有什么好计议的!” “你替老夫接上断臂,老夫送你一件武林异宝!” “武林异宝?” “不错,稀世之珍!” “你说说看是件什么东西!” “天蟾目珠!” “天蟾目珠?” “不错,怎么样,天蟾目珠水火不侵!” “老魔,这东西你得自何处?” “这个你不必管!” “但老夫知道!” “你知道?” “不错,你是否得自剑堡,总管恶屠夫郑永之手?” “噫!小老儿,被你说中了,你愿不愿意交换?” “你要我替你接上断臂?” “不错!” “你如果两臂俱全,武林中还有谁是你的敌手,你更可为所欲为──” “小老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此举何异助纣为虐,势将成为武林公敌!” “嘿嘿嘿嘿,小老儿,有老夫在武林中没有人敢动你一毫一发!” “可是我的良心?” 独臂面色陡变,狞声道:“小老儿,你别得巧卖乖,什么叫良心,老夫生平从未向人低头,现在对你可说是破天荒的事了!” 万妙医圣不禁犹豫起来── 天蟾目珠是自己爱徒所有之物,理应得回,但如果替这老魔接上那只断臂,耗去这仅有的一粒回天再造丹不说,自己助长魔焰,势将成为武林千古罪人! 该?不该? 使他一时委决不下。 独臂见对方久久不答,意似不耐的道:“小老弟,你答是不答?” 万妙医圣寻思良久之后,终于沉凝万分的道:“好,我答应你,你稍待片刻,我去取用具和药物来!” 独臂闻言之下,不由发出一声狂妄的怪笑,从今以后,他将不是独臂,称尊武林舍我其谁。 片刻之后,万妙医圣果然现身出来,他虽然名列正邪十尊,但面对这不可一世的老魔,仍不免有不寒而栗之感。 “现在我们开始,你盘膝坐下!” 独臂把手中一只尚在滴着鲜血的胳膊递与万妙医圣,然后盘膝而坐,他那本已丑恶无伦的面孔,因为兴奋而扭曲得更加不堪入目。 x           x           x 万妙医圣先以一种黄色药水,涂抹独臂断臂之处,然后取出一柄解腕尖刀,在那断臂之处横切一刀,复把那手臂也同样的切得和那断之处一样平整。 迅快的往那血淋淋的口上合去。 抹药,包扎! 又以一粒白色丹丸,纳入独臂的口中,道:“好了,三日之后,你将是一个双臂俱全的人!” 独臂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碧绿的目芒朝万妙医圣一扫,道:“小老儿,后会有期!” “且慢!” “什么事?” “你不能说了话不算数!” “什么话?” “天蟾目珠!” “杰杰杰杰!小老儿,老夫见面不杀你已是你天大的造化,你还敢向老夫索取天蟾目珠?” 万妙医圣面上毫不动容,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有这一着,淡淡的道:“阁下要食言而肥了?” 独臂碧眼一翻,裂开血盆大口杰杰一笑道:“小老儿,你别不识相!” 万妙医圣冷冷一笑道:“那阁下的令名,仍可维持久远!” 独臂丑脸一变道:“小老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人不愿作武林千古罪人,担一个助纣为虐之名!” “什么?你敢戏弄老夫?” 随着话声,蒲扇大的手掌电抓而出── 万妙医圣早已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不待对方出手,身形一闪,隐入岔洞之中,话虽如此,独臂这一抓之势,其快如电,寸许之差,几乎脱不了身。 “擦!”的一声,石粉纷落,独臂这一抓,把洞壁掏了一个石槽。 “小老儿,老夫决不与你甘休!” 左肩一震,把那条包扎臂上的胳臂摔脱,厉笑声中,右掌一圈一划,一道怪风卷处,声如霹雳雷震,碎岩石屑齐飞,近身处的三个小岔洞口,立被崩石堵封。 这种功力,确属罕闻罕睹。 “阁下,老夫失陪了,你自个儿消遣吧!” 声音却从另一个小洞中传来。 水帘千幻洞岐洞百出,密如蜂巢,洞洞相连,老魔自知无法追及对方,但这一口恶气,如何能吞得下。 暴喝如狂之中,独臂不停的抡动── 股股怪飚,涌出如涛,一路出洞而去。 所经洞里,面目全非,崩岩碎石几乎阻塞了所有的洞径岐道。 就在独臂离去不久,一条纤纤白影,踉踉跄跄的进入了水帘千幻洞。 她是谁? 她正是重伤将死,功力全废的蒋婷。 蒋婷对这洞径似乎极为熟悉,熟路轻车,跌跌撞撞的盘绕而入。 只见她粉面煞白,钗横发乱,衣衫不整,狼狈至极。 行到一间石室之前。似乎余力已竭,惨唤了一声:“师父!” 娇躯迳朝石室之中扑跌进去。 “婷儿,什么回事?” 万妙医圣从石室中的石榻上一闪落地,疾快的托住蒋婷前倾的娇躯,随手一按索之下,惊叫道:“婷儿,你怎的被人封死真元,击成重伤?” 蒋婷似遇到了亲人,“哇!”的哭出声来!良久才止悲道:“师父,有一个叫许剑仇的少年来求药没有?” 万妙医圣把蒋婷放置椅上,愕然道:“你说什么?” “一个少年来此求药没有?” “一个身负长琴,腰佩断剑的少年?” “不错,正是他──” “他来求药是为了救你?” “是的,他人呢?” 万妙医圣摇摇头,叹了一口长气,道:“为师真的误会他了!” “误会?” “为师误以为他是独臂的传人,所以──” 蒋婷摇晃着从椅上挣扎站起,激颤的道:“师父,他怎么了,你没有给他?” “他──唉!为师的深感歉疚,这可能是我生平唯一憾事!” 蒋婷似已预感情形不妙,急声道:“师父,他究竟怎样了?” 万妙医圣且不说明,反问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恩人!” “朋友?恩人?” “是的,转送给徒儿先父母的遗掌,使徒儿得悉仇踪的正是他,之后,徒儿一时不慎,被霹雳骷髅怪废去了功力,落入仇家之手,他冒死相救,并把徒儿托交给搜魂魔姬母女,来此求药!” “哦!” 万妙医圣听得激奇不已,插口道:“你的功力并未被废!” 蒋婷杏目圆睁道:“真的?” “你只是被一种极其诡异的手法,封阻了真元,使真气无法突出气海而已!” “啊,师父,徒儿一直认为功力已被废了呢?” “霹雳骷髅怪算来已是百岁开外的人了,想不到还在人间,你怎么会闯在这魔尊手里?这真是大出意料──” 蒋婷约略的把为了探究三绝书生的生死下落,闯入破庙的经过说了一遍,接着又把落入剑堡一节也说了,然后话归正题道:“师父,许剑仇到底如何?” 万妙医圣十分为难的道:“死了!” “什么?他死了?” “是的,可能活不了!” 蒋婷顿时芳容惨变,跌坐回椅子之上。悲声道:“他死在师父您的手里?” “可以这样说!” 蒋婷再也忍不住那孕满眼眶的泪水,像断线珍珠般滚落。 许剑仇为了救自己而死在自己师父的手里,不禁芳心如割。 “师父,他的尸身呢?” “为师的怀疑他是独臂的弟子,把他迫落洞中之洞!” 蒋婷突地站起身来,悲怆的道:“师父,弟子要入洞一探!” “什么?你要进入洞中之洞?” “是的,否则弟子问心难安!” 万妙医圣激动的道:“婷儿,你疯了,这洞中之洞,深不可测,四壁平滑如镜,为师在此数十年,连想都不敢想,难道你要陪上一命?” “但,他是因弟子而死,这叫──” “我且问你,你如何入洞?” 蒋婷不由愕然怔住。 万妙医圣把蒋婷按回椅上,沉声道:“婷儿,为师的对这件不幸的误会,深感歉疚,但,事已如此,还有什么办法,我不能眼看你盲目的去送上一条命,现在为师的先替你打通被阻经脉,恢复功力,治愈你的伤,然后再寻思一个妥善的计较──” 蒋婷万分无奈的点了点头,珠泪又滚滚而落。 万妙医圣叹息了一声之后,道:“婷儿,你的杀父仇人有了下落了?” “是的!” “谁?” “恶屠夫郑永,现任剑堡总管!” “哦,为师的替你探悉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你父母因之而失掌送命的那对天蟾目珠已有了下落!” 她正是重伤将死,功力全废的蒋婷。 蒋婷对这洞径似乎极为熟悉,熟路轻车,跌跌撞撞的盘绕而入。 只见她粉面煞白,钗横发乱,衣衫不整,狼狈至极。 行到一间石室之前。似乎余力已竭,惨唤了一声:“师父!” 娇躯迳朝石室之中扑跌进去。 “婷儿,什么回事?” 万妙医圣从石室中的石榻上一闪落地,疾快的托住蒋婷前倾的娇躯,随手一按索之下,惊叫道:“婷儿,你怎的被人封死真元,击成重伤?” 蒋婷似遇到了亲人,“哇!”的哭出声来!良久才止悲道:“师父,有一个叫许剑仇的少年来求药没有?” 万妙医圣把蒋婷放置椅上,愕然道:“你说什么?” “一个少年来此求药没有?” “一个身负长琴,腰佩断剑的少年?” “不错,正是他──” “他来求药是为了救你?” “是的,他人呢?” 万妙医圣摇摇头,叹了一口长气,道:“为师真的误会他了!” “误会?” “为师误以为他是独臂的传人,所以──” 蒋婷摇晃着从椅上挣扎站起,激颤的道:“师父,他怎么了,你没有给他?” “他──唉!为师的深感歉疚,这可能是我生平唯一憾事!” 蒋婷似已预感情形不妙,急声道:“师父,他究竟怎样了?” 万妙医圣且不说明,反问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恩人!” “朋友?恩人?” “是的,转送给徒儿先父母的遗掌,使徒儿得悉仇踪的正是他,之后,徒儿一时不慎,被霹雳骷髅怪废去了功力,落入仇家之手,他冒死相救,并把徒儿托交给搜魂魔姬母女,来此求药!” “哦!” 万妙医圣听得激奇不已,插口道:“你的功力并未被废!” 蒋婷杏目圆睁道:“真的?” “你只是被一种极其诡异的手法,封阻了真元,使真气无法突出气海而已!” “啊,师父,徒儿一直认为功力已被废了呢?” “霹雳骷髅怪算来已是百岁开外的人了,想不到还在人间,你怎么会闯在这魔尊手里?这真是大出意料──” 蒋婷约略的把为了探究三绝书生的生死下落,闯入破庙的经过说了一遍,接着又把落入剑堡一节也说了,然后话归正题道:“师父,许剑仇到底如何?” 万妙医圣十分为难的道:“死了!” “什么?他死了?” “是的,可能活不了!” 蒋婷顿时芳容惨变,跌坐回椅子之上。悲声道:“他死在师父您的手里?” “可以这样说!” 蒋婷再也忍不住那孕满眼眶的泪水,像断线珍珠般滚落。 许剑仇为了救自己而死在自己师父的手里,不禁芳心如割。 “师父,他的尸身呢?” “为师的怀疑他是独臂的弟子,把他迫落洞中之洞!” 蒋婷突地站起身来,悲怆的道:“师父,弟子要入洞一探!” “什么?你要进入洞中之洞?” “是的,否则弟子问心难安!” 万妙医圣激动的道:“婷儿,你疯了,这洞中之洞,深不可测,四壁平滑如镜,为师在此数十年,连想都不敢想,难道你要陪上一命?” “但,他是因弟子而死,这叫──” “我且问你,你如何入洞?” 蒋婷不由愕然怔住。 万妙医圣把蒋婷按回椅上,沉声道:“婷儿,为师的对这件不幸的误会,深感歉疚,但,事已如此,还有什么办法,我不能眼看你盲目的去送上一条命,现在为师的先替你打通被阻经脉,恢复功力,治愈你的伤,然后再寻思一个妥善的计较──” x           x           x 蒋婷万分无奈的点了点头,珠泪又滚滚而落。 万妙医圣叹息了一声之后,道:“婷儿,你的杀父仇人有了下落了?” “是的!” “谁?” “恶屠夫郑永,现任剑堡总管!” “哦,为师的替你探悉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你父母因之而失掌送命的那对天蟾目珠已有了下落!” 蒋婷芳心一震,讶然道:“天蟾目珠,原镶嵌在一对指环之上,由先父母各挂一只,削掌害命的凶手,分明是恶屠夫郑永,难道这天蟾目珠又另有得主?” “不错,这对天蟾目珠现在独臂的手中!” “奇怪,这可能吗?” “这老魔得自剑堡,为师的虽不曾眼见,但谅来不会假!” “师父怎么知道?” “独臂,曾经数度前来骚扰,目的要取得为师仅有的一粒回天再造丹,好接续他的断臂,则才不久,这魔头又现身,还持了一只鲜血未干的手臂,声言以天蟾目珠换取为师替他接好断臂。” “师父答应了?” “是的,但手臂接好之后,他却食言反悔──” “他不肯交出来?” “为师的也早料到此点,那老魔的缺臂,也不曾替他接上!” 蒋婷秀目之中,泪光晶莹,道:“有一天徒儿会从老魔手上取回这一对天蟾目珠,以慰先父母在天之灵!” 万妙医圣点了点头道:“婷儿立意虽佳,但恐不易办到,这老魔功力已臻化境,远超出正邪十尊任何一人之上,放眼当今武林,除了霹雳骷髅怪之外,恐怕找不出敌手!” 蒋婷幽幽的道:“徒儿不惜以命相搏!” “好,这是以后的事,暂且不谈,现在先让为师的给你疗伤吧!” 蒋婷默然。 师徒两人转入另一间石室之中。 回笔叙及落入洞中之洞的许剑仇。 许剑仇悠然醒转,但觉全身骨痛如折,寒气刺骨砭肤,有若置身玄冰窖中,四周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冷── 冷得他牙齿打战,四肢麻痹。 第一个浮起的意念是自己还活着。 他恨恨的自语道:“我许剑仇如能脱出生天,首先要杀的便是万妙医圣!” 接着,他想起了垂毙待救的蒋婷,不由一阵急痛攻心── 她完了! 她将如此含恨而殁。 他略一转侧之下,身旁响起一阵哗哗之声,恍悟自己得以不死,原来跌在一潭地底水泉之中。 他摸索着向边上爬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爬出水外,斜倚在一根倒立的钟乳柱上。 他闭目喘息了之后,睁开眼来,运极目力,约略可看出自己置身之地── 审一个五丈方圆的地窟,居中一个两丈大的水潭,四周全是锋利嶙峋的石钟乳,犬牙交错,像一排排的剑林,不由大喊侥幸,如果不是巧又巧的跌落正中的水池,此刻怕不早已骨碎肉靡。 仰首上望,是无尽的黑暗。 湿濡濡的衣衫,贴在身上有如利刃戳肤,虽然他内功精湛,但仍抵不住这地底寒流,下意识的朝身边摸索── 突然── x           x           x 他手指触及那向上的三颗霹雳人头,不由心头巨震,这真是巧之又巧,如果是摔落在水边的钟乳林中的话,单只这在颗霹雳人头就足以使洞壁倾坍,而自己无疑的也是粉骨碎身。 洞中── 错昧黝暗,像是无尽止的漫漫长夜,许剑仇仅能凭精湛的视力,来分辨所处的环境,他发现这是一个垂直深入地底的窟洞,要想脱出生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里,没有时间! 可以预见的将来,他将冻饿而死,埋骨在这永不为人知的地穴里。 在绝望中,死神已向他发出狞笑! 这种等待死神最后的召唤的况味,几乎使他发狂。 往事── 一幕一幕涌现心头。 三绝书生── 黑衣蒙面女── 白发怪老者── 断肠人── 可能先自己而死的蒋婷── 与自己有过合体之缘的追魂倩女! ── x           x           x 这些似乎都已非掌遥远,但又是那么清晰,如在目前。 身世── 血仇── 像两枝利簇,射穿他的心,使他的心滴血。 他用力绞扭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的狂呼道:“我不能死,不能,不能──可是,我却无法脱出死神的掌握!──” 经过一阵激动之后,他想,他必须要绝处求生! 他开始绕着洞壁摸索试探,希望能发现一线生机,但,最后,他仍然失望了,嶙峋的钟乳,冷硬的岩壁,此外便是无尽的黑暗。 他颓丧的坐了下来! 想! 穷极思虑的想! 但,事实摆在眼前,除了奇迹出现之外,他无法破壁而出。 饥饿── 酷寒── 像两只毒虫,在啃啮着他的身心,他拚命的狂饮那水中冰寒得使人呼吸闭阻的水,暂时压抑那熊熊的饥火。 在绝望和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下意识的抽出了那半截天芒断剑。 这被视为武林瑰宝的天芒断剑,关系着他的身世和血仇,但,到如今仍然是一个谜,而这个谜,将要和他永远的沉沦了。 根据白发怪老者等人的推断,他可能是冷面秀士和阴风鬼女所生之子,可是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的身世,单凭这一柄断剑,不能遽下断语。 如果是的话,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将是他的未婚妻,而三绝书生许继宗可能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可是,他隐约记得天目老人说过他有一个哥哥许天祥,天目老人是唯一知道他的身世的人,说的话当然不会假,这一点又推翻了白发怪老者的推论,而天目老人,三绝书生许继宗都已先后作古,这件公案成了疑案。 如果说不是的话,那这天芒断剑何来,天目老人说他姓许,难道这是巧合?抑是── 许剑仇下意识的翻弄着这半截断剑,心里思潮澎湃不已。 他把目光凝注剑身之上,字迹宛然,他知道这就是天芒五式的口诀,但这天芒五式这半截之上仅有一半,另一半却在剑尖那一段之上,如果不能全剑合壁,也是形同废物,他当下不遑去细察那口诀究竟是些什么── 突然── 他发现剑柄似有松脱的迹象,想来是坠入此窟之时,被猛力碰击所致,用力旋扭之下,那剑柄竟然应手而脱── 眼前陡然一亮,原来剑柄中空,滚出了一粒龙眼大的珠子,毫光四射,照得石窟一片空明。 许剑仇激诧不已,这真是意料不到的发现,他拣起珠子,放在掌心之中,反复细看,除了毫光四射之外,不见其他异处,也不知此珠何名。 再一审视剑柄,其中赫然还塞着一个纸卷,忙掏出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天芒神珠, 留赠有缘, 得者服之, 功力倍添。 镌刻剑身, 逆诀倒参, 五五归一, 许剑仇激动得全身簌簌而抖,想不到自己在无意之中发现了这剑柄中的秘密,天芒神珠服下之后,可使功力倍增,而所谓天芒五式照后面的四句话看来,要依照剑身所刻的口诀,倒转参悟,五五归一,难道仅有一式不成?那所谓天芒五式是纯属惑人耳目的了。 如果不是这意外的发现,即使得到了另外的半截断剑,还不是白费,看来昔日剑主人留这剑时,确实费了一番苦心安排。 意外的发现,使他惊喜莫名。 神珠── 诀解── 同属不世之珍。 但当他想起目前所处的绝境时,一团高兴顿时化作幻影淡烟。 即使,他功力又平添了一倍,到底有何用处,他不能生出这地穴,等于平白的糟蹋了这一粒天芒神珠。 不由苦笑一声道:“天既赐我缘,却不永我寿,奈何!” 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一阵思忖之后,终于忍不住把那粒天芒神珠纳入口中,神珠入口,立化津液,顺喉而下,鼻中冲起一缕清香。 片刻之后,丹田之中,升起一股热流,穿经走脉,透穴过宫,登时寒意全消,周身温暖如春。 那股热流愈来愈烈,终至灸热如烤,汗出如潘,流窜之势,也告加剧,流转数个周天之后,突地冲向生死玄关。 许剑仇咬牙苦撑,全身巨震之下,竟然冲开了天地之桥,登时气机大畅,真元滚滚如涛,原来昏昧的洞穴,此刻看来,竟然不殊白昼。 许剑仇一喜之后,随即又跌回痛苦的现实中,他纵然功力通天,也与事无补,他出不了这地穴,一切都是空的。 他没有盼望! 生命,是那样的渺茫和空虚。 他下意识的解下背上的鬼琴,这曾经使他的生命一度熠耀光芒的鬼琴。 这琴包含了他短暂的过去,和一个凄绝人寰的故事。 三绝书生死了! 张素娥死了! 自己,也将提早结束生命的路程! 难道这琴是不祥之物?与琴有关的人,都得到这种悲惨的结局! 于是── 他茫然的把琴向膝上一横,指拨琴弦── “咚!咚!──” 琴声── 唤起了他的家情。 整个地窟,被琴声充满,他自己像是置身在狂涛逆浪之中,颠簸震晃。 魔琴一叠── 魔琴二叠── 那垂悬的钟乳,纷纷折断碎落,洞中央的小池,被激荡得翻滚沸腾,水花四溅。 天芒神珠使他的功力进入了一个更高绝的境界。 琴声戛然而止,他无法再往下弹奏,他仅懂一二两叠,魔琴三叠连三绝书生本人,穷十年之功,还未参透,他只从他那里学到了口诀。 在有限的生命里,我何不试行把魔琴第三叠参透! 心念之中,他暂时忘记了现实,全神贯注于魔琴三叠的口诀中── 想! 想! 想! 没有丝毫的干扰! 也没有时间的意识! 渐渐,他进入忘我之境,神思游驰于那奇幻艰深的口诀之间,合目垂帘,像是老僧入定── 突然── 许剑仇双目电睁,两道奇光,逼射而出,俊面泛起一层薄薄的光晕,身形也在微微的颤抖,激动无已的狂呼道:“我参悟了,我参悟了!魔琴三叠,这的确是骇绝武林的奇学,哈哈哈哈!放眼武林,谁能当此惊天动地的短短一曲!” 毁灭吧! 用琴声把这石窟震坍,让自己伴着这鬼琴毁灭吧! 颤抖的手指,终于触上了琴弦── 琴声── 如轰雷遽发,海啸山崩── 整个地穴,随着琴声晃动起来,像是巨浪中的一叶扁舟。 钟乳纷折,岩石崩落,像是宇宙的末日来临。 许剑仇已时入了疯狂状态,加紧摧动琴声── 隆然一声巨响,一方数丈的岩石壁向外滚落,强烈的天光,蓦然透入。 琴声止了── 许剑仇愣愕住了── 奇迹,这是奇迹,想不到这地穴靠右的一边竟然是直径不到一丈的岩壳。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这是多么不可思议,也不可能发生的事啊! 瀑布下泻的轰轰之声,由洞孔传入许剑仇的耳鼓,隐约中还可看到那喷珠溅玉的水沫,他无法再怀疑这铁一般的事实。 意外的惊喜,使他不自觉的滴落两点清泪。 他又重见天日了! 死神,又一次离他而远去,他可说是祸中得福,无意中服下了天芒神珠,使他功力较原先增加了一倍,等于已具备近两百年的修为,这是武林中千年不一闻的奇迹! 他参悟了骇绝武林的魔琴三叠! 这对武林是祸?是福? 当他的神智由茫蒙中苏醒的时候,忽地撮口一声清啸,身形有若一缕淡烟,轻如无物的飞闪出穴,这一飘之势,足有二十丈远近,连他自己也不由咋舌。 俊目扫处,这破壁而出之处,正是谷底飞瀑的下方,峰头上,就是万妙医圣隐居的水帘千幻洞。 许剑仇想起求药不遂,被迫落洞中之洞,险些丧命的恨事,不由冷哼出声,正待展开身形扑上峰头找万妙医圣算这一笔帐── x           x           x 一声惊“噫!”起自身后。 许剑仇缓缓转过身来,一看之下,赫然是一个貌相清矍的长髯老者。 这发惊“噫!”之声的,正是发自这老者之口。 这老者满面惊疑的看看那被震开的石窒,又看眼前的许剑仇,好半晌工夫,才迸出一句话道:“你──你没有死?” 许剑仇冷漠的面上,倏然罩起一层恐怖的杀机,他从声音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那万妙医圣冰寒至极的道:“不错,我没有死,但现在,你却死定了!” 说着前欺三步,星目之中,射出两道使人窒息的电芒。 万妙医圣被对方骇人的神芒逼的向后连退,他做梦也估不到眼前这少年,落入洞中之洞竟然不死,而且破洞而出,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惊视稍定,又道:“老夫日前之举,纯系出于误会──” 许剑仇冷哼一声,截断对方的话道:“误会?哼!如果我不幸埋骨洞中,你这误会两个字又向谁去说,告诉你,万妙老鬼,今天我非杀你不足以消心头之恨!” 万妙医圣名列正邪十尊之一,辈份不低,他本待说出蒋婷一段经过,被对方这一激,不由怒意横生,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冷冷的道:“娃儿,你有多大能耐,敢出言无状?” “能耐多大,一试使知!” 许剑仇入水帘千幻洞之时,曾与万妙医圣交过手,他的功力较之对方要逊一筹,当然,对方无论如何决想不到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变了另外一个人。 万妙医圣不屑的道:“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许剑仇想起蒋婷此刻怕不早已香消玉殒,说起来,这老儿也该负一半责任,心念动处,杀机陡起,以同样不屑的声口道:“万妙老儿,你纵有不世灵药,通天医术,今天可救不了你自己的命!” 万妙医圣大声喝道:“娃儿,你当真要找死?” 许剑仇身形再进三步,双方距离不及两丈,一字一句的道:“老匹夫,如果你能接得下我的三掌,算你拣回了一条老命,否则的话,我毙了你之后,还要毁去你那龟洞。” 他这话并不夸张,以魔琴三叠的威力,足可把水帘千幻洞全部震坍。 万妙医圣虽然心里有一百个疑问,何以对方被逼落其深不可测的洞中之洞竟能不死,而且能破壁而出?这洞中之洞的底部,会在峰脚瀑布之下,这是他意想不到的。是巧合吗?还是── 这事令人无法想像。 但对方步步时逼,口气又狂傲无伦,使得他忍无可忍,当下哈哈一笑道:“娃儿,老夫接不下你三掌?” 许剑仇冷冷的道:“不错,也许不用三掌,就请你一命归西!” “如此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 万妙医圣了字方落,双掌倏扬,一股憾山栗岳的劲气,暴卷而出。 许剑仇冷哂一声,单掌不经意的一圈── 万妙医圣心忖,这一掌劈出,对方多少非受点伤不可,焉知事情大大的出科意料之外,对方还手一圈之间,竟然把自己十成功劲的一掌,消卸得一干二净,心中这一骇非同小可,这娃儿似乎变了另外一个人。 许剑仇在卸去了对方一掌之后,冷喝一声道:“老匹夫,接第一掌!” 掌随声出,劲势之强骇人听闻。 他深知对方名列正邪十尊,武功并非泛泛,而且自己说过要三掌取对方的性命,也不敢十分托大,这一掌用了八成功劲。 万妙医圣论名望地位,当然不能说连一掌都不敢硬接,当下一咬牙,双掌以十二成功劲推出── 波!的一声震天巨响,四周激气成涡。 闷哼声中,万妙医圣踉踉跄跄的退到八尺之外,身形摇摇欲倒,鲜血,染红了他口边的灰白长髯。 这一掌之下,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无法接对方的三掌! 如果此刻他说出蒋婷回山的一切经过,和他与蒋婷之间的关系,许剑仇决不会再下杀手,但,他能这样做吗? 武林人为的是一个名,争的是一口气。 许剑仇杀机不泯,一顿之后,喝声:“万妙老儿,接第二掌!” 人随声进,掌随声出,其快逾电。 这一掌,他再加了一成功劲! 惨嗥之声,破空而起。 万妙医圣连举掌都来不及,便已被震得飞泻而出,半空喷出一股血箭,墩成一蓬血雨洒落。 砰!的一声惨号摔落三丈之外,寂然不动。 许剑仇冷笑一声,一弹身,落在万妙医圣的身前,忖道:“难道他死了?” 心念未已,万妙医圣身躯一阵蠕动,颤巍巍的站起身形。 只见他面容凄厉,长髯上的鲜血,还不断滴落。 许剑仇恨声道:“老匹夫,你愿意再接一掌,还是自决?” 万妙医圣面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举掌便向自己的天灵拍去── 这瞬息之间,许剑仇反而感到有些不忍,因为对方并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但,他当然也不会出手阻止。 眼看万妙医圣就要自决当场──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一声女人的尖叫,破空传来。 万妙医圣上举的手,不由一窒。 接着一条白影,电闪泻落,一把拉住万妙医圣的手道:“师父,不可如此!” 许剑仇也不由一怔神,定睛细软看之下,愕然退了三个大步,目瞪口呆。 这突如其来的女子,会是那自己以为必死的蒋婷? 她分明伤重垂死,被自己托付给搜魂魔姬母女代为照应七日,怎么会在此现身?而且他称万妙医圣为师父? 她决不是蒋婷! 但,她与蒋婷完全一模一样! 蒋婷转过身来,她也怔住了。 许剑仇终于忍不住道:“姑娘是──” 蒋婷“噫!”了一声道:“你不认识我么?” “你是蒋姑娘?” “难道会有假的?” “这可能吗?你──你无恙么?” 蒋婷不由破颜一笑,把经过向许剑仇一述。 许剑仇恍然而悟,忙走到万妙医圣身前,深深一礼道:“前辈,晚辈太放肆了!” 万妙医圣苦笑一声道:“事怪老夫逞一时的意气,不把事实说明,同时,老夫因误会你是独臂的传人,所以才失手把你迫落洞中,老夫甚感愧疚。” “前辈言重了,那独臂是何等样人?” “独臂,功力高绝,远超出正邪十尊之上,当今武林,恐怕难以找到敌手,而且生性残毒,好在露面江湖的时间不多,这老魔天生独臂,为了要接续那只断臂,曾经数度前来索回天再造丹,所幸水帘千幻洞奇幻迷离,他无法得手!” 许剑仇心中暗道:“有一天我必要斗斗这老魔,看他功力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当下点了点头。 蒋婷在一旁道:“许少侠被家师迫落洞中之洞,怎么又会──” 许剑仇微微一笑,把琴声破壁的经过说了一遍,但略去了天芒神珠一节不谈,听得两师徒咋舌不已。 万妙医圣慨然一叹道:“小友的功力,使老夫叹为观止!” “前辈谬赞了!” 许剑仇忽地想起一事,忙自怀中取出从剑堡得来的那一只指套环圈的手掌,递与蒋婷道:“蒋婷姑娘,这可是三绝书生托在下交与你的那黑布包中之手?” 蒋婷粉腮大变,秀目之中,立时孕满了泪水,双手接过,悲声道:“这是家父母的遗体,少侠得自──” “那日与姑娘一同脱险时,得自剑堡!” 蒋婷把那一双人掌,放置怀内,恨声道:“剑堡总管恶屠夫郑永,就是我的血海仇人,因了一对天瞻目珠,先父母被害命取掌──” “天蟾目珠?” “不错,天蟾目珠能避水火,先父母把它镶成指环,各佩一只,而现在天蟾珠又落入独臂之的──” 蒋婷许声未落,了阵杰杰怪笑,倏然破空而来。 万妙医圣面色陡变,惊悸的道:“独臂!” 许剑仇和蒋婷同感一震,齐齐转头朝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条巨大人影,电寻而来!顾盼之间,已泻落场中。 只见来人身高丈二,独臂,满头红发,朝天鼻,血盆巨口。两颗獠牙露出口外半寸,狰狞之态,使人不寒而栗,几疑是山魈木客现形。 这怪物正是独臂。 独臂朝万妙医圣嘿嘿一笑道:“小老儿,你离了那庇身的鬼洞,何异鱼上沙滩,杰杰杰杰──” 万妙医圣此刻还来不及疗伤,而且他本来就不是对方的敌手,惊愕的向后退了三步,硬起头皮道:“老魔,你准备怎么样?” “嘿嘿,你先交出回天再造丹,然后再说其他!” 蒋婷知道师父业已受伤,无法出手,当下不顾一切的横身拦在万妙医圣的前面,娇声斥道:“回天再造丹,你说得倒是轻松!” 独臂眼中碧芒一闪,直射在蒋婷的脸上。 蒋婷被对方的眼神一逼,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 独臂声如狼嗥也似的道:“女娃儿,你是小老儿的什么人?” “他是家师!” “嘿嘿嘿嘿,好极,今天你师徒结伴西游,当不会寂寞了!” 蒋婷不由柳眉倒竖,杏目圆睁,厉声道:“老魔,你敢!” 独臂沉哼一声,道:“鬼丫头,你胆敢出言无状,老夫先打发你──” 万妙医圣急叫一声:“婷儿退下!” 许声未已,独臂巨灵般的五爪已告抓出,其疾如电,诡奇无比,蒋婷意念都来不及转,右手腕脉立被扣个正着,不由亡魂皆冒。 这老魔的身手,确已到了不可思议之境。 独臂杰杰一声怪笑道:“丫头,你先小老儿一步走──” “撒手!” 声音冰寒得使人为之股栗。 独臂只觉得一只手掌已贴在自己命门大穴之上,他做梦也估不到三十年老娘倒崩孩儿,会被人欺近身来制住,登时气得碧芒乱闪,浑身直抖。 无奈之下,只好松了蒋婷,背后的手掌也告倏然移开。 回首望处,除了那冷漠的少年外,别无他人。 难道会是这黄口小儿? 堂堂独臂竟然会栽在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子手里,令人难以置信。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鬼琴之主!” “鬼琴之主?哈哈哈哈,巧极了,万年石胆,天芒断剑,外加鬼琴,哈哈哈哈,老夫不虚此行!” 许剑仇方才乘对方不注意之时,一式飞魔幻影欺到对方身后,轻易的解了蒋婷之危。但他心中仍是忐忑的,对这不可一世的巨魔,他不知自己的功力是否可以匹敌对方,当下仍面冷如霜的道:“你说的本人全带在身边,只看你有没有这本领!” 万妙医圣到这时才注意到许剑仇腰间的半截断剑,不由一阵激动。 独臂狂妄的一笑道:“小子,你是何人门下?” “这个你管不着!” 独臂横行一世,黑白两道闻名胆落,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今天可算是破题儿第一遭,他不是怒简直是奇了。 好半晌才狞声喝道:“小鬼你找死!” 独臂一抡,一道怪异的掌风横卷而出。 许剑仇有心要试对方的功力,不闪不避,举掌相迎。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震过处,双方各向后退了一步,劲波横溢,迫得万妙医圣和蒋婷几乎立不稳身形。 独臂怔住了! 许剑仇也怔住了! x           x           x 彼此都感到对方的功力高得骇人听闻。 更奇的是万妙医圣和蒋婷,他和她先后都见识过许剑仇的武功,想不到在短暂的时日里,他前后判若两人,功力之高,超越了武林常轨。 独臂虎吼一声,再度出掌。 这一掌挟以十二成功劲而发,势如滔天狂澜,风云为之失色。 许剑仇心里有数岂敢丝毫大意,功集双掌,用得自霹雳骷髅怪的穿心透穴掌疾震相迎。 又是一声震天巨响,砂飞石走,地动山摇,四外的林木,枝残叶落。 万妙医圣师徒,被劲风带的连连摇晃,退了五个大步,方始稳住身形,心里的震惊骇异,就别用说了。 许剑仇在这一击之中,退了两个大步。 独臂多挫了半步,心中震惊莫名,他生平第一次遇上了劲敌,而这劲敌却是个二十不到的娃儿,  更有甚者,他发觉对方掌劲之中,有一种极其诡异的力道,逼入自己的以穴,幸亏他功力深厚,及时闭住穴道,但已噱出了一声冷汗。 这是什么掌力? 那一门那一派的功夫? 他无从忖拟,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 许剑仇也暗自骇凛不已,如果自己不是服下天芒神珠,使功力平增一倍,绝对不是老魔之敌,极可能不堪对方一击。 独臂眼中碧芒闪烁,他对这自称鬼琴之主的美少年困惑极了。 许剑仇冷搜搜的道:“天蟾目珠是否已被你得手?” “不错!怎么样,小子,难道你──” “那是这位蒋婷姑娘家传之物,你最好能交出来!” “交出来?哈哈哈哈──” 笑声如轰雷乍发,裂石穿云,激荡撕空,一阵紧似一阵,引起四山齐应,有如海啸山崩── 万妙医圣师徒那样精湛的功力,也感到耳膜如割,气翻血涌,面现痛苦之色。 许剑仇豪情大发,撮口一声清啸,穿越笑声之上。 笑声乍敛,独臂阴恻恻的道:“小子,你竟然要起老夫的天蟾目珠来了,老夫除了要你身上的三件东西外,还要你的小命饶上呢!” 许剑仇冰冷的道:“你恐怕办不到!” “无妨走着瞧!” 独臂瞧字出口,身形疾如鬼魅飘风,一闪便到了许剑仇身前,五指箕张,抓向许剑仇腰间的天芒断剑。 快! 快得不可思议,放眼武林,恐怕很少有能躲过这一抓。 许剑仇但觉对方的一抓之势,不但快,而且诡,角度部位,大异常轨,使人有闪避格封无从之感。 他快,许剑仇更快。 许剑仇目前功力,已到了动在意先的地步,就在对方一爪抓来之际,他的右掌,已快捷无俦的按向对方左胸。 如果独臂取得天芒断剑的话,他的左胸就得全卖给许剑仇。 这魔头功力确属不可思议,在极快的一瞬,五指一缩,竖肘疾撞对方按来的腕骨。身形随着一偏。 许剑仇一掌按出,收势不及,急切里左掌并指如戟,电闪戳向对方右肋。 独臂心头大震,就竖肘之势,平掌向外一翻,横扫对方左掌,就他这一格之际,许剑仇右掌已告撤回。 人影霍然而分。 电光石火之间,双方交换了两招三式。 看得一旁的万妙医圣师徒胆战心惊,眼花缭乱。 许剑仇冷笑一声道:“如何!” 独臂想不到自己睨视江湖一生,却收拾不下一个后生小子,这就等于栽了,而且栽得很惨,被许剑仇有意无意的这一嘲弄,登时凶性陡起,暴喝一声:“小子,领死吧!” 独臂疾振,掌影飘摇,漫天匝地,卷向许剑仇。 许剑仇但觉自己周身要穴全在对方攻击之下,而且那掌影飘摇之间,一波波的怪异劲风,使人鼻息皆窒,登时被迫退了五个大步。 万妙医圣师徒,为他捏了一把汗,一颗心提到了口边,如果许剑仇不敌的话,他两师徒,决无法幸免。 许剑仇连退五步,已缓过势来,双掌疾扬,连劈出九掌之多,掌掌俱有开碑裂石之威,劣势立时扳转,老魔也被奇猛的掌风,震得后退不迭。 双方互不相让,拚斗在一起。 刹那之间,只见── 人影闪晃飘忽,有若幽灵鬼魅。 掌风呼轰如九天雷震,五丈之内,使人无法立足。 砂尘滚滚,石射土飞。 以万妙医圣的功力修为,竟然不能完全看清双方的身法招式。 这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搏斗,骇人听闻的拚战。 转眼之间,双方已交换了五十多个回合兀自分不出高下。 许剑仇不耐久战,奋起神威,喝叱声中,挟以毕生功劲,连拍一十二掌。 “砰!”夹着半声惨哼。 独臂被击中了一掌,张口一股血箭,喷了许剑仇满头满脸。 许剑仇被鲜血喷面,有目难睁,攻势顿窒,身形疾退。 独臂果然不愧一代枭魔,在重伤之下,犹未能忘怀目的,就在许剑仇一窒的瞬间,手出如电,一把将天芒断剑抓到手中,弹身飞遁。 许剑仇蓦然惊觉,立劈一掌,但,他迟了一步,待到发觉一掌劈空,勉强睁开眼睛之际,老魔已飞遁无踪。 他这一急非同小可,天芒断剑关系着自己的身世血仇,岂能失去,正待── 万妙医圣将身一横道:“现在追之不及了,老夫有话问你!” 许剑仇只好卸去一口真气,道:“前辈有话请讲!” “冷面秀士是你什么人?” 许剑仇不由一怔神道:“这个,晚辈无从答复!” “为什么?” “目前无法确定有否关系!” “那你的天芒断剑何来?” “晚辈正在竟力查证之中。” “老夫与冷面秀士交相莫逆,无时不以他的失踪为念,断剑望然在你手中,不能说毫不知情!” “晚辈身世不明,这断剑是自小随身佩挂的,至于实情,已无法记忆了!” 万妙医圣顿时陷入沉思之中,他忖不透这个谜。 久久之后,才悠悠的道:“小友身负绝世武功,当能解开这个谜,这断剑听说是冷面秀士偶然巧获,希望有一天谜底揭晓之后,小友能使老夫得知!” 许剑仇点点头道:“晚辈会记住这名话!” 万妙医圣又道:“昔年老夫,天目老人,冷面秀士等三人交相莫逆,后来冷面秀士因与当时的一代女魔阴风鬼女来往,逼得前妻林玉翠携子出走,我们的来往也就渐疏──” 许剑仇心里一动道:“前辈与天目老人也是知交?” “不错,你认识他?” “晚辈自小就蒙他老人家收留──” “哦!他好吗?” “他老人家死了!” “什么?他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死于天南魔宫四使者云梦四怪之手!” 万妙医圣激愤无已的道:“天南魔宫何以要对他下毒手?” “为了这天芒断剑!” “魔宫人何以知道断剑在天目老人的身上?” “这就不得而知了,晚辈正准备赴魔宫一行!” “为天目老人复仇,老夫义不容辞──” “凶手已经伏诛,但首恶该是魔宫之主五毒神君,晚辈誓要取他项上人头,并要踏平魔宫!” “如此说来你是天目老人的传人了?” “不,他老人家执意不肯定这名份,同时武功方面也仅传了些粗浅之技,用以防身他老人家一再告诫,要晚辈另觅奇缘,练成绝技,因晚辈仇家太过厉害,我纵得了他全部所学,尚不足以谈到报仇!” “嗯!他对你的身世只字未吐?” “他仅说晚辈姓许,身负血仇,其余只字未提,要待艺成之后才告诉!” 万妙医圣略一思忖之后,正色道:“孩子,以老夫判断,你就是冷面秀士和阴风鬼女之后,你的父母可能已遇害,而天目老人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 许剑仇激动的道:“晚辈也有这种想法,但目前真相未明,冷面秀士夫妇,并非无名之辈,江湖传言他两于十多年前无故夫踪,但没有任何有关遇害或寻仇的传言,同时天芒断剑是他所得也仅属传言,没有人能确切的证实,晚辈姓许也有可能是巧合,所以──” “你说的不无道理,目前你准备怎么办?” “竭力打开身世之谜!” 万妙医圣也激动无已的道:“老夫也准备重入江湖,查探知友冷面秀士夫妇失踪之谜!” 一旁的蒋婷突然开口向万妙医圣道:“师父,弟子立刻要下山!” “做什么?” “重入剑堡,找恶屠夫郑永报父母血仇!” 万妙医圣一皱眉道:“婷儿,你有这个把握吗?” 蒋婷怆然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虽肝脑涂地,又何所惜!” “好!为师的不阻挡你,你回洞收拾一下就登程吧!” 蒋婷道了一声:“谢恩师!”复又转向许剑仇道:“许少侠,容再相见!剑堡事了,我仍然要赴那古庙一行,探究他生死之谜!” 说完,身形一弹,如星莲跳掷般上岸而去。 许剑仇暗暗一叹道:“好一个痴心的女子,三绝书生并不死在那破庙之中啊!”他想向她说明前情,但她已走了! 怔了片刻之后,向万妙医圣一揖道:“晚辈告辞!” “小友珍重!” 许剑仇疾逾奔马的出谷而去。 身世之谜! 断剑之失! 像两块铅板,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我真的是冷面秀士和阴风鬼女所生吗? 他自己问自己。 他的行程,仍指向剑堡! 他要看一看张素娥,虽然她疯了,但他必得去探查一次,为三绝书生尽最后的一分心意!同时,他盘算着能助蒋婷一臂之力,了却她的血仇。 剑堡事了,他就直趋天南魔宫,一方面希望为自己的身世寻出些端倪,另一方面,他要替恩养自己十多年的天目老人报仇。 一路昼行夜驰,剑堡又已在望。 他记起断肠人曾告诉自己的话,张素娥的居寝在剑堡最后一重,靠近峰脚之处。 于是── 他驰向那剑堡后面的峰头。 由峰头下望,剑堡房舍密如鱼鳞,他在盘算如何入堡去见张素娥,她已经疯了,她还能认识自己吗?如果她确实神经已失常的话,就让她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吧! 断肠的往事,将不再摧残她的身心。 如果自己入堡去见她而被堡中觉察的话,将有什么的后果?将为她带来什么样的干扰?同时,她的居寝到底在鳞次栉比的房舍中,是哪一间呢? 他踌躇了── 这时,在许剑仇立身之处不远的从树之后,伏了一条黑影,两点如寒星般的眼神,正一不稍瞬的注视着许剑仇一举一动。 突然── 灵机一动,他想起了从前三绝书生为张素娥每晚弹奏,连续了十年的那支定情曲!我何以不以定情曲使她现身,虽然她疯了,相信这支曲子决不会从她的意识之中抹去,同时也可以测出她是不是真的疯了! 心念之中,盘膝而坐,琴一横,手指拔动之间,一缕悠悠琴韵,破空而起。 如怨! 如慕! 像喁喁私语! 又像是梦呓般的倾诉! 第十章 惊走断肠人 就在许剑仇开始弹奏定情曲之际,一声轻喝由身后传来:“停手!” 许剑仇大惊失色,执琴起立,眼光掠处,只见距自己不远的树身之畔,幽灵般的站着一个全身被蒙在黑布里的怪人,心里一震暗道:“噫!断肠人,他为什么也来到了这里?” 断肠人首先开口道:“老弟台,你这是做什么?” 许剑仇不答反问道:“阁下阻止我弹琴是什么意思?” 断肠人冷冷的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剑堡后山!” “剑堡四周明椿暗卡密布,你这一弹,岂非自露行藏?” “区区剑堡还不放在本人眼下!” “但你弹琴的目的是什么?” “希望琴声能使张素娥现身!” “你何不进堡去找她?” “我不知道她住在哪一间屋里!” “你弹琴她会现身吗?” “只要她听见一定会的!” “你太自信了!” 许剑仇不由一怔神道:“阁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断肠人依然语冷如冰,不疾不徐的道:“首先你这一弹琴无疑的会惊动堡中警卫的高手,再说张素娥即使听见琴声,她也不会出来见你!” “为什么?” 断肠人用手朝堡中一指道:“你看到那个倒数第二进,花树掩映的那座红楼吗?” “不错,我看得到,怎么样?” “张素娥就居住在那楼上──” 许剑仇欣然道:“她就住在那楼上?” “是的,但楼下四周,有四十个高手不分昼夜的梭巡守伺!” 许剑仇俊面不由一黯,心念转动道:“奇怪,断肠人何以事事前知,自己的一行一动,似乎都在他监视之中,自己到那里,他像冤魂不散似的跟在那里,表面上看来,他似乎没有恶意,但他的目的何在呢?如果说他对自己有所图谋,过去机会多的是,但他没有!到底为了什么?他到底是谁?” 他怔怔地注视着这神出鬼没的怪人发呆。 断肠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接着又道:“你怀疑我突然在此现身,而感到奇怪是吗?”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震,俊面心中不由一震,俊面微红道:“是的,在下存疑莫释!” “这用不着奇怪,因为我是断肠人,所以也同情天下所有断肠的人,我很关心她,我在这里守候了不止一日──” “阁下知道她有断肠的遭遇?” “当然!” “阁下怎么会知道的?” “我在天台别院无意中听到,她生平只爱一个男人,她把全部感情毫不保留的献给了他,然而天妒红颜,他死了──” 许剑仇似非信的点了点头,又道:“阁下在这里守候又为的什么?” “等你!” 许剑仇激奇不已的道:“等我?” “是的,我知道你必然会来,因为从上次我们作过那一条件交换之后,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而且是专为她而来!” 许剑仇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寒意,对方竟然料事如神。当下喃喃的道:“我要进堡去看看她!” 断肠人声音低谙的道:“她已经疯了,你去看她做什么?”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必须要去看看她,否则我心里不安!” “你要勾起她断肠的回忆?” 许剑仇再也不能忍耐了,断肠人对这件不为人知的秘密似乎了如指掌,这令人骇异,也使人恐怖,不由沉凝的道:“阁下到底是谁?” “断肠人!” “阁下如不肯道出真面目,恕在下开罪──” “你想怎么样?” “揭破阁下的真面目!” 断肠人不由仰首一阵嚎笑,笑声凄凉,令人鼻酸,笑罢之后,道:“老弟台,人各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你认为我对你有什么恶意,或有什么图谋,那你就错了,我知道你疑念不释,但,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许剑仇默然无语,是的,他没有理由强迫别人显露真面目。 断肠人接着又道:“她疯了,疯人有她的生活境地,为什么不让她忘怀往事,平静的活下去?” 这话深深地打动了许剑仇的心,断肠人说的不错,三绝书生已经死了,自己确实不用再去引发她断肠的回忆,不由叹了一口气道:“阁下说的是,让她平静的生活下去吧!” “我有件事要和你谈!” “什么事?” x           x           x 破空之起,倏告传来。 断肠人刹住了要说的话,急向许剑仇道:“老弟台,有人来了,我们暂时避上一避!” “为什么要躲避?” “这些人说不定是被你刚才的那几声琴声惊动,要上岭一查究竟,如果我们露了相,恐怕会对张素娥有所不利!走,我们且入那从杂木林中一避!” 许剑仇一想也是,道了一声:“好!” 两人双双闪身投入那片密、集的杂木林之中。 风声飒然之中,一条纤纤人影,泻落在许剑仇两人陷身之处不及两丈之地! 许剑仇从叶隙之中一看,几乎失声而叫。 这来的赫然是张素娥! 她除了容颜憔悴之外,丝毫也看不出有疯颠之态。 断肠人身躯不禁簌簌而抖、。 许剑仇惊诧的看了一眼紧傍自己而立的断肠人,忖道:“奇怪,他见了张素娥何以会这样激动?” 张素娥游目回顾了一周之后,喃喃自语道:“奇怪,我分明听见那定情曲的起音?” 许剑仇和断肠人同时感到一震。 一个意念在许剑仇心里打转:“我该不该现身见她?” 突然── 张素娥唤了一声:“许剑仇!” 断肠人全身陡地一震。 许剑仇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张素娥怎么会叫出自己的名字,她怎么会知道方才弹琴的是自己?顿时满头玄雾,呆若木鸡。 “许剑仇,你为何不现身出来!” 张素娥又叫了一遍。 断肠人用肘一撞许剑仇,示意要他出去。 许剑仇只好硬着头皮,弹身而出。 两人面面相觑,愣愕住了! 张素娥娇美如仙,加上了三分憔悴,更觉楚楚动人,像一朵笼烟芍药,一双秋水般的明眸,紧盯在许剑仇的脸上。 许剑仇顿感倨促不安,一颗心怦怦而跳,缓缓低下头去。 张素娥在凝视了对方一刻之后,幽幽的道:“许少侠,我知道你有一天会来找我!” 许剑仇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道:“张──张姑娘,你──你已经知道──事实真相了?” “不错,乳娘千手观音田玉秀在你离开天台别院的第二天就告诉我了!” 许剑仇心里暗道:“谢天谢地,她居然能忍受了这打击!” 张素娥眼圈一红,幽怨的叹了一口气道:“三绝书生许继宗大错而特错了,他的做法,徒然导演凄绝千古的悲剧!” 许剑仇茫然的点了点头。 他此刻心乱如麻,不知她是否知道接云峰石窟被炸的事,他看出来她并没有疯,忍不住问道:“听说姑娘──”话到口边,又觉得问不出口。 “怎么样?” “听说──” 张素娥凄然一笑道:“听说我疯了,是不是?” 许剑仇赫然的点了点头,道:“是的!” “我为了掩家人的耳目,故意装疯!” “故意装疯?” “不错!” 衣袂振风之声,突告从峰脚方向传来。 张素娥粉面一变,道:“三更再见!” 见字余音尚缭绕耳际,人已翩然而逝。 许剑仇一呆之后,闪身回到断肠人隐身的树从之后,身形才隐,十几条人影已纷纷上了峰来,来人分别襟绣金白二小剑,当先一个老者,正是那堡中总管恶屠夫郑永,心中一动道:“恶屠夫郑永,不正是蒋婷姑娘的血海仇人吗?不知道她是否已首途前来,我必须助她一臂之力,算是弥补累她受厄的歉疚吧!” 恶屠夫郑永谅是此行之首,一挥手道:“搜!” 十几个剑堡高手,纷纷散开,分头搜索。 许剑仇功集双掌,只要有人搜进这树丛,他就要下杀手。 不知是这些高手之中,不应有人丧生在他手下,还是他幸运,竟然没有人搜进这树丛。 半刻之后,这些搜索的人,已逐渐远去。 许剑仇松了一口气,向身旁的断肠人道:“阁下方才说有事情要告诉在下?” “不错!” “请讲吧!” “希望老弟台能到凤凰谷一行!” 许剑仇如坠五里雾中,茫然道:“凤凰谷!为什么?” 断肠人冷冷的道:“有人在等你!” 许剑仇更奇诧的道:“谁在凤凰谷等我?” “追魂倩女!” “追魂倩女?” “不错!” “她干嘛要等我?” “因为她爱你!” 许剑仇不由一愕,久久才道:“可是我并不爱她!”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对她没有兴趣!” “可是她爱你是真心的!” “不管真假,我不会爱她!” “你错了!” “什么地方错了?” “追魂倩女为了爱你,不惜叛离剑堡,流落江湖,她也曾几次舍命为你!” 许剑仇不由语塞,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追魂倩女对自己一往情深,他自己未始不知道,但,他总觉得她不是一个好女子。 断肠人一顿之后,接着又道:“难道你丝毫无动于衷?” “爱是不能勉强的!” “但你别忘了,她最宝贵的贞操已经奉献给了你!” 许剑仇几乎惊的跳了起来,断肠人何以会知道这件事? 当日江湖浪子企图非礼追魂倩女自己恰巧逢上,解了她的围,后来追魂倩女计诱江湖浪子,把他分尸,自己又适逢其会,追魂倩女竟然使用了江湖下三滥的玩意,使自己坠入壳中,在神智不清之下,成了好事── 心念之中恨恨的道:“阁下何由得知?” “你不必管,反正事实就是事实,不容抹煞,你对她已有了责任!” 许剑仇心里一阵痉挛,断肠人的话不错,自己既然点有了她的身子,不管是那一方面的错,自己对她确实应该负起责任! 但冷傲成性的他,却不肯认输,冷冷的道:“事情错不在我!” “即使是她主动,她的出发点是为了爱你!” “我不接受这样的爱!” “你执意要抛弃她?” “怎能谈的上抛弃二字?” “她的身子已给了你,难道她还能再嫁人?” “那是她自己的事!” 断肠人声音一变,厉声道:“许剑仇,你忍心看她为你而死?” 许剑仇俊面一变,讶然道:“她为我而死?” “不错,如果一个月之内,你不到凤凰谷找她,她就要自杀!” “有这样的事?” “这是她师父铁杖银铃亲口对我说的!” 许剑仇缓缓低下头去,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如果自己不爱追魂倩女,她就要自杀而死,她真的这样痴心吗? 他的心动摇了,她的痴情使他感动。 “好的,我会到凤凰谷看她!” 断肠人点了点头,道:“你这样做才对,否则的话,你会感到终生不安的。” 时间── 在焦灼的等待中潜过,星斗参横,月移中天,堡中遥遥传来三记梆声。 三更已临,许剑仇的心情又告紧张起来,张素娥临走时说三更再见,看来她该到了,不知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但另一方面,他又有如释重负之感,张素娥在知悉了真相之后,仍然好端端的活着,她出乎意外的承受了这极端深重的打击,三绝书生许继宗泉下有知的话,她总该感到一丝安慰了。 突然── 断肠人一推许剑仇道:“她来了,你到前面去等她吧!” 许剑仇侧耳一听,果然远远传来一缕极细的破风之声,当下走出树丛,前行了五丈左右,停身鹄候。 破风之声,愈来愈近,许剑仇的心弦也随着拉紧。 人影闪处,张素娥已婷婷玉立在许剑仇身前两丈之处。 “姑娘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 张素娥迟疑了一阵之后,道:“你是否认识一个叫断肠人的蒙面怪人?” 许剑仇不由怦然心惊,道:“认识,怎么样?” “我疑心他──” 许剑仇逼近一步,紧张的道:“疑心他什么?” “我疑心他就是三绝书生许继宗!” 许剑仇下意识的朝身后的树丛瞥了一眼,脑海中立时浮起断肠人自第一次现身之后的所行所为,他深深地感到困惑,但他无法分析心中的疑念,现在经张素娥这么一提,果然有些可疑。 但三绝书生许继宗所居的接云峰石窟已被炸毁,他岂能幸存? 他的功力已全部给了自己,他已是功力全无的人。 他曾被剑堡中人灌服慢性毒药,自己离开他时,只剩下三个月的活命。 心念之中,脱口道:“不可能!” 张素娥淡淡一笑道:“为什么不可能?” 许剑仇略略一顿之后,道:“姑娘知道接云峰被炸的事否?” “知道!” “姑娘想来也知道三绝书生曾被灌服天下无药可解的慢性毒药?” “知道!” “他纵使不被炸死,也将毒发而死,我离开他时,距发作之期已不足三月,所以我认为这事根本不可能!” “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依姑娘的看法呢?” “第一,在天台别院事变之夕,我曾见他的身影,那身法对我并不陌生,第二,他不以真面目示人,显然有所顾忌,第三,他化名断肠人用心不无可疑,第四,他入剑堡取去陶钧的人头──” 许剑仇骇然退了两步,对方的分析,使他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这事大有可能,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我马上可以证明!” 张素娥惊异无限的道:“你马上可以证明?” 许剑仇再次向后面的树丛扫了一眼道:“不错!” “如何证明?” 许剑仇神秘的一笑,正待返身── 就在此刻── 三条人影,电疾泻落当场。 张素娥惊叫了一声,粉腮大变连退了数步。 许剑仇冷眼扫处,只见来人赫然是一个金剑老者,和两个红剑壮汉。 那襟绣金剑的老者,乍见张素娥之面,老脸骇然变色,及至看清许剑仇之面时,不禁连退了三步,脱口惊呼:“鬼琴之主!” 后随的两个襟绣红剑的壮汉,被这一声鬼琴之主叫得各打了一个哆嗦,面上立呈惊怖至极之色。 许剑仇两道眼神,有若冷电寒芒,紧紧地注定来人。 金剑老者略一定神之后,干笑一声,面对张素娥道:“小姐,你擅自离堡外出,小老儿我担待不起!” 张素娥粉腮一寒道:“鲁中达,你敢干涉我的行动?” 那被唤作鲁中达的金剑老者,脸色微变之后,道:“小老儿职司所在,不敢帮违堡规!” 张素娥前移一步,厉声道:“你准备怎么样?” “请小姐立即随小老儿回堡!” “如果不呢?” 鲁中达不由一怔,尴尬的道:“希望小姐不要使小老儿作难!” “你作什么难?” “堡中的规距,小姐谅来是非常清楚的!” 张素娥粉腮又变,不自觉的向许剑仇投了一瞥。 许剑仇心里电似一转,忖道:“这三人决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堡,否则的话,张素娥装疯之谜会被揭穿,后果如何,就不堪设想了!” 鲁中达阴恻恻的一笑,接着又道:“小姐可知他──” 说着,眼光瞟向许剑仇。 “他怎么样?” “他是金剑令追截的人!” 张素娥闻言不由一窒。 这一句话,勾起了许剑仇的新仇旧恨,冷哼声中,面上立笼恐怖的杀机,向前欺近了三步,冰寒至极的道:“金剑令追截的人又待如何?” 鲁中达和另两个红剑高手,齐齐向后退了两步,鲁中达向两个红剑高手之一道:“传警!” 那红剑高手掏出一只竹哨,放在口边── 张素娥不由惊呼道:“竹哨传警!” 许剑仇也是吃惊不小── “唧──” 竹哨声破空而起。 许剑仇暴喝一声:“你找死!”单掌一扬一收,哨声立断,那吹哨告警的红剑高手身形凌空被鬼琴之主许剑仇吸了过去,登时唬得屁滚尿流,。 许剑仇一吸之后,又是一收,红剑高手惨嗥得半声,七窍狂喷鲜血而死。 这种功力,武林中可说前未之闻。 鲁中达和另一个红剑高手,不由魂飞魄散,两只脚似生了根般的,丝毫不能动弹,面露骇极之容,在原地抖战不止。 空气中立时泛起死亡的气息。 张素娥虽说也是剑堡的一份子,但她无法阻止许剑仇下杀手,因为除了灭口之外,别无良策。 鲁中达和那红剑高手,惊魂略定之后,转身就待── 许剑仇冷喝一声道:“你们还想离开?” 身形一划,捷逾电闪的横阻在两人身前,单掌一挥── 又是一声刺耳的惨嗥,划空而起,那红剑高手,尸横就地。 张素娥在一旁惶然的道:“方才的半声竹哨,和这惨号之声,必已惊动了堡中之人!” 这话的用意不问可知,是要许剑仇快些下手。 鲁中达目眦欲裂的对张素娥道:“丫头,你吃里扒外,堡主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许声中,电疾扑向张素娥── 他的用意至为明?裕砬僦魉桓遗觯潘囟鹚捎邪盐罩谱。灰苄肿≌潘囟穑钌倏梢酝涎右欢问奔洌ぶ性直氐健?br /> 但,许剑仇能让他得手吗? 一声:“回来!” 许剑仇收掌之间,一股绝强的吸力,硬生生把鲁中达前扑的身躯拉了回来。 鲁中达亡魂尽冒,自知今天凶多吉少── 许剑仇把鲁中达的身躯,吸到身前三尺之处,掌心猛一吐劲,血箭射处,鲁中达的身躯,飞泻到三丈之外,仆地而亡。 举手投足之间,毁了三个剑堡高手。 张素娥瞥了三具尸身一眼,急道:“许少侠方才说马上可以证明──” 许剑仇略一颔首道:“不错!” 身形电疾朝五丈外的树丛寻去,一看之下,不由呆了── 张素娥可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惊诧的跟着纵去。 许剑仇摇摇头,无可奈何的一笑道:“他走了!” “他!谁?” “断肠人!” “断肠人也到了这里?” “是的,我们一同隐在这从树后,想不到他会突然离开!” 破空之声,又告传来,听声音来人不少,而且是从不同方向而来。 许剑仇和张素娥同时面色一变。 张素娥惶然道:“他们果然闻警而来了!”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并不作答,从这一声冷哼之中,可以体味出他心里正酝酿着恐怖的杀机。 张素娥接着道:“我得先行离开!” “张姑娘请便!” “我相信你必然也急于要证明断肠人的真相!” “是的!” “有一个办法可行!” “什么办法?” “你再碰到他时,以你的身手摘下他的蒙面黑布,谅非难事!” 许剑仇微带激动的道:“我会这样做的!” 破风之声,愈传愈近! 张素娥语意匆匆的道:“许少侠,我在堡中听候你的消息!” “好的,我如何找你呢?” 张素娥略一沉吟道:“仍在此地吧,你可以在树稍挂一条白布,我自会来,现在,我要走了,愿你珍重!再见!” 不等许剑仇回答,张素娥已弹身纵去,瞬息而杳。 许剑仇望着她逝去的背影呆,思绪如潮── 断肠人真的如她所料,是三绝书生的化身吗? 他为什么突然离开?难道他已料到这一着? 可能吗? 天下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吗? 是的,只要揭开他的面幕,真相如何,自然知道,“搜!搜!搜!”连声,十几条人影,飞泻而落。 接着,来人之中,发出一片惊“噫!”之声。 来人似乎料不到对方会是鬼琴之主。 许剑仇冷冷的一扫来人,竟是一十四个金剑高手,当先一人,正是剑堡少堡主金剑张昆。 金剑张昆目光一扫场中的三具尸体,冷恻恻的道:“这是阁下的杰作?” 许剑仇从鼻孔里哼了声道:“不错!” “阁下闯入本堡禁区之内杀人,胆子不小!” 许剑仇想起以前迭次被对方凌辱的恨事,不由怒火陡炽寒声道:“张昆,本人今晚要在你面上划个十字,让你尝尝金剑的滋味!” 金剑张昆不由骇然退了数步,硬起头皮道:“小子,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本人说得到就办得到!” 金剑张昆自知不是对方的敌手,但恃人多,而且是在剑堡范围之内求援甚易,当下嘿嘿一笑道:“小子,倒是你的面貌恐怕不保!” “那不妨试试看!” 许剑仇看字方落,身形电闪一划,“嗤!”的一声,夹着一声惊叫,金剑张昆衣衫破裂,腰间的短剑,已到了对方手中,没有人看得出他是如何的出手。 这种身手,确乎世无其匹。 金剑张昆唬得面无人色,一连退了五个大步。 其余的一十三个金剑高手,亡魂大冒,骇然面面相觑。 许剑仇手中金剑一扬,冷笑一声道:“张昆,江湖中大概有不少人的容貌毁在金剑之下,今天本人也叫你尝尝这种金剑划面的滋味!” 说着,缓缓向前欺身。 金剑张昆惊怖欲死,向随来的十三个剑士大喝一声:“上!” 他自己迅速取出竹哨,就口狂吹起来! 许剑仇不屑的道:“张昆你吹竹哨求援,也是白费──” 话声未完,一十三个金剑手已呈扇形展开,各各劈出一道掌风。 许剑仇双臂一振,奇诡至极的一圈一划,这一划之间,一道劲波,汹涌而出,迎向一十三道劲风── “波!波!”连响之中,夹着几声闷哼,人影一阵激乱,十三个金剑手,被震得浪分浪裂,齐往后退。 许剑仇身形前欺如故。 金剑张昆被迫无奈之下,顿生拚命之心,沉哼一声,双掌挟以毕生功劲,狠劈而出,含愤出掌威力自非等闲。 可惜,他的功力比起许剑仇差得太远。 许剑仇视那如涛劲气如无物,单掌不经意的一扬── 这一扬手之势,他已用上了穿心透穴掌中的震字诀。 “波!”一声巨响,夹着一声惨哼,金剑张昆立被震得蹬蹬蹬蹬退到了一丈之外,“砰!”的一声,跌坐在地,张口喷出一股血箭。 就在金剑张昆被一掌震伤的刹那之间,十三个金剑高手,齐齐怒吼一声,扬腕出剑── 但见缕缕金芒,、在月光之下,如火星迸溅,从不同方位角度,射向许剑仇。 剑堡的飞剑攻势,许剑仇知之甚念,在接云峰腰,他曾体验过。 当下冷笑数声,双臂疾振,两掌连连圈划,骇人的劲波,有如排天狂澜,波波相连,朝四外扩散涌卷,五丈之内,使人有置身怒海狂涛之中的感觉。 那些金剑,被劲波震得纷纷倒射而回,剑手也连连倒退不迭。 金剑张昆见情不妙,立起身形,正待── 眼前一花,鬼琴之主手持那柄被夺的金剑,站在身前五尺之处,不由胆裂魂飞,心里暗道一声:“完了!” 破空之声,响成一片,显然堡中已闻警驰援。 许剑仇一咬牙,身形一晃,金剑电闪划出,快,快得不可思议。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嗥,划破夜空── 金剑张昆血流满面,皮翻肉转,厥状惨不忍睹。 许剑仇脱手把金剑掷在地上,忽然,他感到一丝内疚,金剑张昆是张素娥的胞弟,自己这样做法,是否太过份了? 十三个金剑手,在一窒之后,忙命的狠扑而上。 破空之声已近,增援的高手转眼就要到达。 许剑仇心头电似一转道:“如果我再呆下去,徒自多所杀伤,不知蒋婷姑娘是否已来剑堡,自己既决定助她一臂,了断血仇,莫误了她的事──” 心念之中,身形暴弹而起,凌空一折,身形顿杳。 十三个剑士一招扑空,眼前已失对方身影── 风声飒然之中,无数人影纷纷泻入场,但,他们迟了一步,敌人已杳如黄鹤。 其中一个为首的老者,略一问明情况之后,立即着原来的那十三个剑士,送金剑张昆回堡,然后向其余的一挥手道:“警哨含口,搜!遇敌立即吹哨!” 人影一阵闪晃,分朝不同方向搜去。 且说许剑仇以惊世骇俗的速度,绕峰一圈,不但避过了搜索的人,而且欺到了剑堡侧方的一座小林之内。 这里距离前堡不及五十丈,如果蒋婷已来寻仇的话,凭他超人的听力,只要稍有动静,准能觉察出来。 “老弟兄,你也来了?” 许剑仇蓦一回身,断肠人如幽灵般的从一株树后转了出来,急应了一声:“嗯!” 他想起不久前和张素娥谈过的话,一颗心不禁剧跳起来。 如果张素娥的猜测不错,断肠人就是三绝书生许继宗的化身的话,自己该怎么做? 是否要揭开他的面幕? ── 断肠人又道:“老弟台,你在等什么?” “还有一点小事未了!” “哦!” “断肠人”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许剑仇心里却激动无已,他想要揭开对方的真面目。 他真的是三绝书生许继宗的化身吗? 许剑仇再一次在心里问自己。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阁下适才在后峰之时,何以突然离开?” 断肠人冷冷的道:“有什么事吗?” “没有,不过在下觉得有些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我不过是去阻碍剑堡驰援的人而已,你是否觉得那些驰援的高手,迟迟才到达?” 许剑仇一想,事实果然是这样,看起来断肠人并不是因为听了自己和张素娥的谈话而故意避开的了!那张素娥的忖测,可能性就小了。 但断肠人神秘的言行,使他困惑不安。 不管他是否三绝书生的化身,我必须揭开他的真面目。 许剑仇作了最后的决定,可是,他却不屑于蓦然动手,因为到目前为止,断肠人对自己可说全是善意的。 心念几转之后,毅然道:“阁下,在下有个不情的请求!” 断肠人仍然语冷如冰的道:“什么事?” “在下想证明一件事!” “什么样的事?” “在下怀疑阁下是我心目中想要寻找的人!” “你想怎么样?” “在下想证明一下!” 断肠人忍不住冷笑数声,道:“你认为我是谁?” “仅属猜想,要待事实证明!” “如何证明?” “请阁下一现真面目!” “如果我说不呢?” 许剑仇一怔之后,道:“那在下只好得罪了!” “你准备用强?” “这疑问如果不解开的话,在下寝食不安,所以──” “如此说来,今晚你是非要看我的真面目不可了?” “在下有这个打算!” “你不觉得太过自私?” “自私?” “当然,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而使别人痛苦──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许剑仇不禁大感窘迫,停了半晌,才道:“在下并非为了好奇,而是要释疑,因为这对在下的关系非常重大!” 断肠人哼了一声道:“凡是武林人物,有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必然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并不是故作神秘,当然,也有的隐去了真面目作恶,但那仅是少数的例外。” “这对阁下无损!” “嘿嘿嘿嘿!老弟台,你执意要如此做?” 许剑仇一咬牙,道:“是的!” “你仅是为了证明我是不是你想像中的人?” “是的!” “但我告诉你,我们素昧平生,一无瓜葛,二无牵缠,我之所以高兴和你接近,是因为我们一见就投了缘──” “阁下说得不错,但,阁下的尊姓大名出身来历,在下一无所知──” “我只能告诉你我叫断肠人,至于其他,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郑重的向你说,我不是你想像中的人!” “何以见得?” “我知道你所怀疑的人是谁!” 许剑仇惊怔的退了一步道:“谁?” 断肠人一字一句的道:“你怀疑我是三绝书生许继宗的化身,对不对?” 许剑仇不由一阵毛骨悚然,对方既然不曾听见自己和张素娥的谈话,何以能一语道破自己心中的隐秘,当下更坚定了要揭露对方真面目的心,沉声道:“在下要事实证明!” “你一定要如此?” “不错!” “好,我说过我们一见投缘,为了这一个缘字,我愿付出最大的牺牲,我答应你!” 许剑仇听对方这么一说,反而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歉然道:“请原谅在下情非得已!” 断肠人语音沉痛的道:“你看吧!” 话声中,缓缓举手抓向自己的面幕── 许剑仇怦然心跳,目如电炬,照在对方的面幕上,一个谜就要揭晓了── 面幕倏然扯落── 许剑仇惊叫一声,连连后退:他看到的是一张白渗渗而毫无半丝血色的僵尸般的面孔,冷漠得使人不寒而栗! 他失望了,对方并不是三绝书生! 是谁呢?他依然不知道:“谜!依然是谜!” 断肠人又缓缓罩上面幕,道:“老弟台,你满意了?” 许剑仇心中歉疚万分,红着脸道:“请恕在下失礼!” “我们只当没有这回事吧!” “在下深感内疚!” “哦,老弟台你的剑呢?” 许剑仇恨恨的哼了一声道:“被独臂抢去了!” “独臂?” “不错,在下纵使踏遍天涯海角,也非找老魔结这笔帐不可!” “这个──” “阁下难道知道独臂的行踪?” 断肠人默默地想了片刻,道:“下月十二日,天南魔宫有一个群英会──” “天南魔宫举行群英会?” “不错,下月十二日起,一连三天,魔宫已发帖邀请黑白两道知名人物及各帮派门会,那时说不定独臂老魔会参加,即使他不参加,探听他的行踪也较容易!” “群英会的目的何在呢?” “实在情形不得而知,听说是五毒神君要恢复三十年前的成例,邀集天下好手,比武以定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 “嗯!三十年前,每隔五年,推选一次!” “何以又会忽然中断呢?” “据说三十年前,第十二届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连同盟主的百龙信符一起失踪,因而五年一度的推选盟主大会,因之中断!” 许剑仇奇道:“那是否五毒神君已获得百龙信符?” “这不得而知,不过他即使获得了百龙信符,仍然不能当武林盟主,必须在群英会中,技压群雄,然后由与会的人推出代表,举行授符曲礼,才能为武林所公认!” “百龙信符是象征盟主的地位?” “也可以这么说,持百龙信符,可以命令江湖中黑白两道任何人或帮派组织,受命的人必得遵守,否则便成武林公敌!” “白道是否包括当今各大名门正派?” “不!” “为什么?” “各大门派,近百年来,人才凋零,逐渐式微,而且一向都闭关自守,极少过问江湖是非!” “如果盟主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那不是可以把这混乱的江湖加以整饰?” “历届盟主,以黑道巨擘居多数,所谓盟主,不过是一般好名或是别具用心的人争夺的对象而已,其实盟主的武功,并不一定天下第一!” 许剑仇钦佩的点了点头道:“阁下的见解令在下茅塞顿开!” “你是否有意角逐?” 许剑仇微微一哂道:“在下赴魔宫另有别事,同时顺便打探独臂的下落,追回失剑!” 断肠人点点头道:“好,那你此去,最好是能改装易容──” “改装易容?” “不错!” “为什么?” “如果你以真面目出现,恐怕你难探悉你所要探的事体,同时,你身负鬼琴之谜,断剑之秘,又复毁了不少魔宫高手,势必被寻仇者困扰!” “寻仇又有何惧?” “当然,不过,你的目的并非斗狠争强──” 许剑仇赫然一笑道:“在下听从阁下的意见,但这易容──” 断肠人伸手怀中取出一个小包递向许剑仇道:“老弟台,这东西是我无意中得到,可以帮助你改容换貌!” 许剑仇略一迟疑,终于接了下来,道:“在下就此谢过!” “不必多礼,小事一件,何谢之有!” 远处── 不断传来鸡声, 东方由鱼肚白色而转变为万丈金霞! 又是一天的开始。 断肠人道了一声: “容再相见!”弹身疾纵而去。 许剑仇目送这神秘的人影消失,不禁再次在心里问了一句道:“他到底是谁?” 也许是许剑仇的江湖阅历太浅,也许──他已看到了断肠人罩在面幕里的脸孔,可是仍不知道对方是谁。 他把断肠人给他的那个小包,慎重的置入怀中,将来他到天南魔宫赴群英会之时,要用它改变形貌。 日色已高,剑堡之中,毫无动静,心想,奇怪,难道蒋婷没有来? 他不能在这里久待,但又不能抽身不管,凭蒋婷的功力,对付仇家恶屠夫郑永可能勉强,但,剑堡何异龙潭虎穴,高手如云,让他独闯,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x           x           x 暴喝之声,倏告传来! 许剑仇心中一动,听声辨位,似发自堡门的方向,暗忖道:“莫非蒋婷报仇来了?”身形疾射而起,如一缕淡烟般向暴喝声传来的地方飘去。 巍峨雄伟的堡门之前,是一片广场,场的四周松柏成林。 许剑仇捷若鬼魅的掩入林中。 广场上── 一个白衣女子,正与一个狞恶老者打得难解难分。 地上,躺着十来具尸体。 四周,环列着数十个胸绣金红二色小剑的高手。 那白衣女子,正是蒋婷,与她交手的是她的血海仇人恶屠夫郑永。 恶屠夫郑永身为剑堡总管,身手当然十分了得,但蒋婷的功力也相当惊人,再加上她志在亲仇,出手之间,尽是杀着,迹近疯狂。 迫得恶懦夫郑永手忙脚乱,暨吼连天。 只打得沙尘滚滚,日色无光。 转眼之间,五十合过去,在蒋婷拚命的猛攻之下,恶屠夫郑永险象环生。 但蒋婷要想取对方的性命,却是不易── 场边数十高手,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 一声厉喝传处,恶屠夫郑永身形几个踉跄── 蒋婷如影随形,狠攻如故,出手之间,更见辛辣。 恶屠夫郑永暴吼一声,忘命般连劈三掌,迫得蒋婷一窒,就这一窒瞬间,他的身形一划而开,一挥手,道了声:“上!” 场边的数十高手群中,立时涌出不下十人,欺身而上。 蒋婷厉声斥道:“郑永,姑娘不取你狗命,誓不甘──” 斥声未已,近十道掌风,已告呼啸而来。 蒋婷目眦欲裂,娇躯一晃,脱出劲风圈外,扭身反劈一掌。 闷哼声中,两条人影踉跄退下。 蒋婷娇躯再旋,纤掌再度以十二成功劲拍出,又是一声惨哼,一条身影飞泻落到场外,仆地不起。 又有近十高手,相继纵出,加入战团。 蒋婷与恶屠夫郑永力战甚久,现在身挡近二十的高手围攻,渐被迫处下风,眼看她势非力尽被擒不可。 隐在场边松柏丛中的许剑仇,暗哼一声,正待── 就在此刻── 近身不远之处,“刷!”的飞起一条身影,如巨鸟临空,盘绕一匝,泻入场中。 他──正是蒋婷的师父万妙医圣。 恶屠夫郑永高叫一声:“退!” 人影闪晃之中,数十高手齐齐涌身退下,站立到原来位置。 蒋婷衣衫不整,剑横发散,凄厉已极,转向万妙医圣惨然唤了一声: “师父!” 万妙医圣点了点头。 恶屠夫郑永熟视了万妙医圣片刻,阴恻恻的道:“阁下就是万妙医圣?” “不错!” “驾临敝堡何事?” “你就是恶屠夫郑永?” “嗯,黍掌本堡总管!” 万妙医圣宏声一笑道:“老夫要看一个公平的决斗!” 恶屠夫郑永狞声道:“你指我与那丫头之间──” “正是!” “嘿嘿,你阁下是识相的话,还是退走的好!” 万妙医圣老脸一变,口里哼了一声,转向蒋婷道:“婷儿,你出手吧,为师的替你掠阵!” 蒋婷应了一声,弹身飞扑恶屠夫郑永── 暴喝如雷之中,数十高手,分别扑向蒋婷和万妙医圣── 场中空气在一时之间,紧张到了极限。 万妙医圣身列正邪十尊之林,功力岂是等闲,双袖一挥,迎着扑来的人影,推出一道如剪罡风── “波!”的一声巨震,立有数个金剑高手,被震得倒翻而回,其余的为之一愕。 蒋婷今天是豁出了性命,弹身之势,其疾似电。 恶屠夫郑永不待对方扑到,身形已侧闪八尺,横劈一掌── 蒋婷就空发掌相迎── “砰!”的一声巨响,蒋婷娇躯不由一窒,脚落实地。 十余道掌风,也在此时,暴卷而来。 蒋婷娇躯猛划,硬生生的横飞两丈,避过这一阵如涛劲波,返身应敌。 掌风呼轰如雷,“波!波!”之声,不绝于耳。 恶屠夫郑永面带阴笑,在一旁观战── 突然── 堡楼之上,传出三声震耳欲聋的锣声。 所有在场中的高手,齐齐收手后退,肃立无哗。 紧接着堡门之内,缓缓步出三个老者,顾盼之间,已临场中。 万妙医圣双目精芒似电,一扫之下,不由一阵破空长笑道:“贤昆仲别来无恙?” 三老者面上同时现出一抹尴尬的神色,其中之一道:“阁下来本堡,出手伤人,未免太小觑本堡了?” 万妙医圣又是一阵狂笑道:“想不到闻氏三雄,居然投靠有主,哈哈哈哈──” 这话可谓极尽讽刺之能事,使得三老者勃然变色。 其中一个老者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可知本堡的规矩?” “什么规矩?” “擅闯本堡者,不问原因如何,一律金剑划面,至于杀伤本堡弟子这一节嘛!──嘿嘿,又另当虽论。” 万妙医圣不屑的道:“三位在此大概是位尊职重的了?” “哼!一人之下,黍称剑堡三老!” “哈哈哈哈!既称剑堡三老,那闻氏三雄的招牌可以取消了!” 剑堡三老,各各冷哼了一声,为首的闻啸天沉声道:“阁下,用不着逞口舌之利,你是自愿进堡听堡主发落,还是要我弟兄动手?” 万妙医圣笑态依然的道:“老夫没有这份兴趣致!” “那可由不得你!” “姓闻的,你准备怎么样?” “如你不识趣的话,我弟兄只好得罪!” 万妙医圣笑态一敛,面色倏寒,冷冷的道:“就凭你闻氏三雄,老夫还不放在眼下!” “好极!好极!阁下既然不把我弟兄放在眼下,我弟兄只好开罪了!” “你们三个全上吧!” 剑堡三老互望了一眼,齐齐举步欺身。 一旁的蒋婷,粉腮之上,杀机未退,仍在紧盯着恶屠夫郑永,剑堡三老这一欺身,她才感到事态的不寻常! 就在剑堡三老欺向万妙医圣之际,恶屠夫郑永一声令下,立即有十个高手连同他自己,向蒋婷欺去。 空气骤呈紧张,一场拚斗,又将拉开帷幕── x           x           x “咚!” 一声琴音,撕空而起,所有场中的人,宛如各挨了一记当头棒,一个个面目失色,愕然怔住。 万妙医圣师徒,不由大感振奋。 就在这一声琴声余音未绝之中,一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从松柏林中现出身来,若无其事的步入当场。 他──正是鬼琴之主许剑仇。 场中所有剑堡属下的高手,全为之寒气大冒,鬼琴之主昨晚在堡后的小峰上,连毁数个好手,并把少堡主毁了容,堡中出动近百高手搜寻,毫无下落,想不到他会突然现身。 前次他为了救蒋婷,以一颗霹雳人头胁迫堡主大开堡门,从容而去,每个高手记忆犹新。 由于许剑仇的现身,使场中顿时罩起一重惨雾愁云。 剑堡三老舍了万妙医圣,向许剑仇欺来── 许剑仇冷眼遍扫全场一周,然后向剑堡三老道:“今天的事,三位可作得了主?” 为首的闻啸天冷哼一声道:“小子,你少狂,什么事要老夫三人作主?” 许剑仇冷漠的面上,微现杀机,沉声道:“这位蒋婷姑娘与贵堡总管有不共戴天之仇,应该有一个公平的决斗。” 剑堡三老闻言之下,脸色一变,排行第二的闻中天冷笑一声道:“如何才算公平的决斗?” 许剑仇一字一顿的道:“由当事人决斗,生死由命,旁人不得插手!” 三老之未的闻蔚天嘿嘿一笑道:“办得到吗?” 许剑仇冷哼一声道:“你们如作不了主,可叫张幕南出来!” 所有在场的剑堡高手,听对方直呼堡主之名,不由齐齐面泛怒容。 剑堡三老之首的闻啸天不屑的道:“凭你要堡主亲自现身答话?” 许剑仇不再理会三老,转身向蒋婷道:“蒋姑娘,出手吧!” 蒋婷感激的朝许剑仇一点头,粉腮立转凄厉悲愤之色,欺向恶屠夫郑永。 杀机又告弥漫全场。 恶屠夫郑永身为剑堡总管,明知较对方技逊一筹,但也不能示弱,当即漫步迎出。 剑堡三老,气得须发皆直,其中老三闻蔚天跨前三步,暴喝道:“小子,此地就是你葬身之地所!” 一道排山劲气,挟撼山栗岳之势,随声卷出。 许剑仇怒哼了一声,单掌疾挥而出。 “轰隆!”巨震声中,吵尘激射,气流成漩。 许剑仇兀立如山,闻蔚天却连退了三个大步。 剑堡三老在剑堡之中地位尊崇,功力仅次于堡主,想不到竟然挡不住对放单掌的一击。 闻蔚天羞怒交加,浑身簌簌而抖。 另二老也告老脸失色。 其余场中所有高手,全为之寒气大冒。 鬼琴之主的功力,已到了不可思议之境。 而最使人骇异的是鬼琴之主的功力,一次比一次强,令人莫测高深。 那边── 暴喝之声传处,蒋婷与恶屠夫郑尺已狠斗在一起,战况惨烈之至。 万妙医圣怔立在一边既感且惭,以他的辈份声望武功,竟不能保得徒儿快意恩仇,如果不是鬼琴之主现身,今天不说凶多吉少,至低必是灰头土脸。 剑堡三老冷哼数声,不约而同的齐齐欺向许剑仇。 以三老在堡中的地位,联手出击,还算是头一遭。 就在剑堡三老欺身向许剑仇之际,场外的数十高手,一涌而上。 万妙医圣立即闪身迎敌。 一场混战,揭开了序幕。 那边蒋婷已把恶屠夫郑永迫得还手无力,眼看至多不会超过五十招,恶屠夫郑永势非横尸不可── 剑堡三老在欺到许剑仇身前不及两丈之地,齐齐劈出一掌。 三道巨飚汇合,势如倒海翻江。 许剑仇有心要试验自己服了天芒神珠之后,功力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境地。当下不闪不避,提足全身功劲,猛推而出。 劲气相触,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所有在场的人耳膜欲裂。 闷哼之声传处,剑堡三老踉跄而退,其中最末的闻蔚天,首当其冲,在退了数步之后,“砰!”的一声跌坐当场,张口狂喷血沫。 其余二老,面色齐现煞白。 许剑仇本身,也连退了七个大步。 那边,众高手在一震之后,猛攻如故,其中大部分围向万妙医圣,小部分却涌向了蒋婷。 刹那之间,但见人影纵横掌风呼轰── 闷哼声── 暴喝声── 破空激荡,场面动魄惊心。 剑堡三老之二,略一定神之后,双双电扑而上,一左一右,夹攻许剑仇,。 激斗之中,许剑仇偷眼瞥见蒋婷在近十高手围攻之下,已被迫处下风,如不痛下杀手的话,鬼琴之主这块牌子就算被摘了。 心念之中,双掌抡动如风,飞快的一连攻出一十八掌,迫得二老忙不迭的收势暴退。 就在二老退身之际,许剑仇一式飞魔幻影,如鬼魅飘风般穿入人群之中,掌指齐施。 顿时── 人影横飞暴泻! 惨嗥之声此起彼落! 有如狂风扫落叶,顾盼之间,连死带伤,躺倒了一大半,再加上万妙医圣全力出手,杀得剑堡的高手,落花流水。 闻蔚天这时疗伤已毕,身形一跃而起,扑向许剑仇,其余二老虎吼一声,也跟着再度扑上。 蒋婷压力一解,奇招迭出,把恶屠夫郑永裹了个风雨不透。 许剑仇面寒如冰,身形一划,如鬼鬼般的脱出三老攻招的圈子之外,反手一击。 这一掌以十成功劲拍出。 快! 快得不可思议! “砰!”夹自一声惨哼,三老之二的闻中天,被一掌劈得飞泻而出。 老大老三,身躯电似一转,几乎是许剑仇震飞老二闻中天的同时,两道如山劲气,已快逾电掣的劈向许剑仇。 许剑仇心神微凛之下,一式二郎担山,双掌向左右平推。 “波!波!”两声巨响,二老各被震退了三步,而许剑仇也感到一阵气血翻涌。 人影乍分倏合,双方又狠斗在一起。 万妙医圣此刻仍和十一个高手,剧战方酣。 蒋婷在复仇意念的支持下,攻势愈来愈凌厉,恶屠夫郑永汗珠滚滚而落,险象环生,娇喝之声传处,恶屠夫郑永身形几个踉跄,右肩已结实的挨了一掌。 剑堡规例,不奉命令,不管任何场合,都不许退避,层层节制,以斗场中地位最高的人发令,如果剑堡三老不现身的话,恶屠夫郑永以总管身份,可以控制全场,而现在的发令权,已转移到剑堡三老之首的闻啸天,所以他只有苦拚下去的份儿。 场中,伤者已互相扶持,退到场外,死尸仍横陈当场,不下三十具之多。 “倒!” 随着这一声冷喝,三老之末的闻蔚天,应声栽倒当场。 剑堡──剑堡以来,第一次遭此惨败。 剑堡三老──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杀行落花流水。 闻啸天见老二老三,先后重伤倒地,气的“哇!哇!”直吼,目眦欲裂,亡命的猛攻,但,他岂是许剑仇的对手! 就在第八个照面之上,被许剑仇一掌劈中左肩胛,肩骨立碎,坐地不起。 许剑仇击败了剑堡三老之后,转身向万妙医圣那边缓缓欺去。 “老前辈您歇手,交给我!” 万妙医圣疾攻数掌,闪出圈外。 许剑仇猛地一欺身,双掌电扫而出,狂飚匝地,势如江河倒倾。 惨嗥之声响成一片,立有四条人影,应势飞泻而出,其余的一个个口角溢血,纷纷跌坐当场。 场中── 只剩下了蒋婷和恶屠夫郑永一对,还在作生死之搏。 又是一声娇喝传来。 恶屠夫郑永前胸被击中一掌,登时,鲜血狂喷,身形摇摇欲倒,但,他仍强自挣扎着作临死的拚斗。 x           x           x “当!当!当!”三声震耳锣声,破空传来! 许剑仇心中一震,回顾万妙医圣道:“老前辈,无敌神剑张慕南要现身了!” 许声方落── 堡门之内,涌出数百人来,指顾之间,已把周围筑了一道人墙。 紧接着,走出二十个壮汉,左右各十,八字朝中斜斜排开。 一个青衣小童,双手捧着一柄带鞘宝剑,缓步而出。 小童身后丈余,是一个威凌老者。 他── 正是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 无敌神剑张慕南步入场中立定之后,一双如电炬般的眸子,扫了现场一周,然后把目光照定许剑仇。 那边,蒋婷乍见剑堡之主现身,四周数百高手虎视眈眈,如果不立即收拾下对方,恐怕另生枝节,报仇之愿,又将难── 心念之中,厉喝一声:“郑永,纳命来!” 展尽全身功力,专朝对方要害大穴下手,眼看恶屠夫郑永势将丧在── 无敌神剑张慕南浓眉一皱,向右边的十大随身侍卫道:“把郑总管接下!” “遵命!” 十大侍卫轰喏一声,举步欺身入场。 许剑仇冷喝一声道:“不许动!” 十大侍姨卫恍若未闻,欺身如故。 许剑仇一晃身,横拦十大侍卫冷哼一声道:“你们找死!” 声落掌出,排空劲气,如怒涛飞卷。 十大侍卫刷的朝两旁一分,左右中五,齐劈一掌。 许剑仇从鼻孔里“嗤!”了一声,就势变式,振臂翻掌分迎十大侍卫。 “轰!轰!”两声巨响,挟以数声闷哼,人影一阵散乱,十大侍卫被震得纷纷倒翻回去。 就在此刻──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破空而起,恶屠夫郑永栽倒当场,蒋婷飞快的所对方腰间的金剑抓在手中! 十大侍卫,回身再扑! 许剑仇面上杀机倏浓,双掌一圈,挟以毕生功力,暴劈而出。 许剑仇自服了天芒神珠之后,本身已具近两百年的修为,这在武林中可算得一种奇迹,这全力一击,其势岂同小可。 狂涛怒卷之处,惨嗥之声响成一片,十条身影,被震得如弹丸似的排飞起来,“叭!叭!”连声,泻落到三丈之外,血箭乱射如雨。 这骇人听闻的一击,震得所有的人亡魂大冒,骨软筋酥。 无敌神剑张慕南神色大变,声如巨雷也似的怒吼一声道:“看剑侍候!” 青衣小童跨前一步,双手把剑高举过顶── 又是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恶屠夫郑永,双掌齐腕而落,一颗头颅,飞滚到一丈之外── 蒋婷玉手再扬,一划一挑,恶屠夫郑永肚肠尽现。 第十一章 神剑岂无敌 蒋婷掷去手中血迹淋漓的金色短剑,仰首向天,悲愤欲绝的道:“爸爸,妈妈!不孝女儿为您两报仇了!” 剑堡三老功力精纯,这时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身形,趋向堡主之前深深一躬,其中为首的闻啸天声音谙哑的道:“老夫弟兄,不能达成使命,请按堡律处置!” “事非寻常,其过不在三位,请回堡疗息!” “谢堡主!” 剑堡三老黯然的退了下去。 无敌神剑张慕南面色平静如衡,显示出他的修为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右手徐徐抓向金剑── “呛啷!”一声龙吟! 金芒耀眼欲花! 一柄金光灿烂的三尺龙泉,已执在手中。 青衣小童,捧着剑鞘,退了开去。 场中静得落针可闻。 堂堂剑堡之主,现身亮剑,显示情况的不寻常,所有剑堡属下的高手,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们,第一次看到堡主亮剑,他们,怀着一种极度激诧凛奇的心理,要见识一下名闻天下的剑堡堡主剑术造诣究竟到了如何高深的境地。 空气中,泛着无比的杀机! 神剑无敌张慕南突然仰天发出一阵激荡飞空的猛笑,撕开了死寂的空气。 笑声如裂帛,震得所有在场的人,耳膜刺痛如割,笑罢之后,声如惊雷般的朝许剑仇道:“小子,难得你自行投到,你所作所为,百死难偿!” 许剑仇报之以一声冷哼道:“贵大堡主准备怎么办?” “要把你碎尸万段,以慰本堡历次死难弟子之灵!” “阁下办得到吗?” 无敌神剑张慕南忽地想起上次对方救走蒋婷之时,曾亮出霹雳人头,难道这小子会是一甲子之前失踪的黑魔尊霹雳骷髅怪的传人?如果是的话,收拾了这小子,后果相当严重,以那老怪的残狠嗜杀,剑堡将死无瞧类,单只那霹雳人头就足以夷平剑堡! 目前,这小子如果使用霹雳人头的话,所付的代价,将无法估计。 还有,他身上的鬼琴──想到这里,为之不寒而栗。 心念之中,脱口道:“小子,你是霹雳骷髅怪的什么人?” 此语一出,使得所在场的堡中高手,齐齐心泛寒意。 万妙医圣和蒋婷,也激奇的把目光投向许剑仇。 许剑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漫应道:“不劳阁下动问!” 无敌神剑张慕南脸上浮现一抹阴森的笑意,道:“小子,你以为仗着身怀霹雳人头,就敢公然与本堡为敌?” 许剑仇冷冷冰冰的一笑道:“笑话,本人今天决不使用霹雳人头!” “此话当真?” “但只限于今日,以后吗──很难说!” “哈哈哈哈──小子,你即使用霹雳人头,本堡主一样要你的命!” “大言不惭!” 许剑仇口里虽然强傲冷漠,但心中不无忐忑之感,对方号称神剑无敌,自然有非凡的造诣── 万妙医圣突地上前数步向许剑仇道:“哥儿为了我师徒而──” 许剑仇一摇手止住对方的话头道:“不干蒋姑娘的事,这只是适逢其会,晚辈与该堡早已势如水火!” “但,这──” “哈哈哈哈,老朽不才,但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蒋婷娇躯一挪,激动的插口道:“少侠施援手,使我能偿夙愿,报了父母血仇,此恩此德没齿难忘,泉下的先父母有知,也会感激的,我蒋婷大事已了,生死已置之度外──” 许剑仇急道:“蒋姑娘快不要这样说,我当不起,我的意思是请贵师徒先行离开。” “不!” 无敌神剑张慕南冷冷的道:“离开?凡擅闯本堡的,还没有人离开过!” 许剑仇俊面一寒,道:“今天会有,而且是堂而皇之的离开!” 无敌神剑张慕南不再言语,手中金剑一抖,这一抖之间,只见剑尖曳起丈余长的芒尾,三丈之外,犹感森森之气逼人。 许剑仇缓缓自背上抽落鬼琴,信手一挥之下,呜的一声怪啸,乌芒映目生辉,比之对方毫无逊色。 无敌神剑张慕南心头也是一紧。 所有在场的高手,全被这即将展开的一场武林罕见的搏斗弄得心旌摇摇。 这将是一场佬磁的搏斗,无法想象。 一个是天下第一剑手! 一个是震憾了整座武林的鬼琴之主! 无数只充满了惊凛骇怪的眼睛,一不稍瞬的注定当场。 场中的空气,在这一刻之间,像是凝结住了! 沉郁之中,透着无比的杀机,使人窒息。 堡侧柏林之中,突地传来一阵慑人心魄的厉笑之声。 场中之人,齐被这突来的笑声,惊得一怔。 此时此地,竟然有人闯了来,确属出乎人意料之外。 笑声歇处,两条人影,如殒星飞矢般划落当场。 来者赫然是两个腰悬长剑文士装束的中年人,两人的脸上都透着一种使人不寒而栗  的极度怨毒之色。 两个中年文士,身形落实之后,四目电扫全场,当眼光触及许剑仇之时,似乎微微一惊,然后,目光停在无敌神剑张慕南的身上。 蒋婷在一旁悄声向许剑仇道:“这是中州三剑的老大和老二,不知何以突然来临,看样子是寻仇!” 许剑仇点了点头。 只听其中年纪较长的一个声带怨毒的向无敌神剑道:“张慕南,咱三弟荷蒙贵堡厚赐,划面分尸,今天我弟兄二人特来讨还公道!” 无敌神剑不屑的道:“令弟触犯本堡规例,罪有应得!” “触犯了贵堡什么规例?” “杀害堡中弟子!” “贵堡弟子威逼良家妇女,这等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无敌神剑脸色一变道:“你两意在何为?” “讨还公道!” “恐怕很难让你们如愿了!” “张慕南,手足折翼,我弟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 “好极,本堡主成全你们!” 说完,向左边的另十个侍卫扫了一眼,为首的两个侍卫,立即跨步而出,向无敌神剑一躬身,然后,各掣出一柄金色小剑,向中州三剑的老大和老二欺去。 无敌神剑张慕南的二十个近身侍卫,是堡中以百选一的高手,其中十名已被许剑仇劈得非死即伤,现在以另十个之中的两个,来对付名满中原的中州三剑,一方面当然是轻视中州三剑,另一方面也显示出他手下人功力之不俗。 中州三剑的老大,忍不住怒喝道:“张慕南,你好大的架子!” “嘿嘿,你两个如果能敌得过本堡主的两名首席侍卫,可以免死!” 中州三剑的老大和老二,气的须眉皆竖,目眦欲裂。 两个金剑侍卫已欺近身前丈外之地,齐声道:“亮剑!” 中州三剑之二被迫无奈,双双拔出腰间长剑,剑似一泓秋水,映日生辉。 场中空气,进入另一个高潮。 金剑侍卫  ,分别面对一个中州剑客。 无敌神剑张慕南嘴角擒着一缕阴残的笑意,冷冷的道:“十招,不论胜负生死!” 两名金剑侍卫,齐齐应了一声:“遵令谕!” 金芒划空而起,接着银芒经天而动。 一场激烈的剑斗,拉开了帷幕── 中州三剑的老大和老二,挟恨而来,目的当然是要向无敌神剑讨回老三被划面分尸的公道,如果他两连人家的两个卫士都收拾不了的话,要想讨公道,岂非是痴人说梦,所以出手之间,辛辣凌厉。 两个侍卫在堡主十招为限的命令下,一出手也是杀着频施。 刹那之间── 但见剑气纵横,剑风“嗤!嗤!”有声。 金银两色的剑芒,叠出层层奇诡夺目的弧线。 锵锵之声,不绝于耳。 三招过去了! 五招过去了! 双方仍分不出高下。 七招── 八招── 就在第九招上,场中传出两声暴喝,接着是两声低哼,剑气倏敛,两个侍卫各被对方划中了一剑,无巧不巧,都伤在右臂之上。 鲜血登时染红了半边身。 但,两个侍卫,仍兀立场中── 无敌神剑脸色一变,沉喝了一声:“退下!” 两个侍卫这才转身离场。 中州剑客双双挪近数步,并肩而立,面对无敌神剑,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无敌神剑阴冷的道:“两位既能胜过本堡主的侍卫,可以免去一死,但本堡的规例,却不能──” 中州三剑之首,切齿道:“张慕南,我弟兄如不能为三弟找回公道,根本不打算活着离此!” “两位要如何计这公道?” “以血还血!” “嘿嘿嘿嘿,两位有这自信?” “哼!” 无敌神剑一字一顿的道:“本人打发两位,只须两招!” 此话一出,所有场中的高手,同时感到一震。 中州三剑在江湖中也算是一方人物,并非浪得虚名之辈,从方才击败两个侍卫的事,就可证明,而无敌神剑竟然夸口要在两招之内打发对方── 所有的眼睛,都睁的滚圆,一不稍瞬的注定现场! 中州三剑的老二恨恨的道:“张慕南,你口气不小,不管几招,今天是死约会──” “本堡主两招就是两招,如果两招之内打发不了两位,本人自拆名号,解散剑堡,从此不出江湖!” 中州二剑客,气得浑身直抖,齐齐猛喝一声道:“张慕南,废话少说,出手吧!” “两位来者是客!” 中州二剑客更不打话,互望了一眼之后,双双欺身出剑── 空气在中州二剑客出手之间,紧张到了极点。 连许剑仇和万妙医圣,蒋婷等三人也把心弦拉的紧紧,要看看无敌神剑如何在两招之内打发对方。 无敌神剑冷笑了一声,手中三尺长的金剑奇诡至极的一阵圈划── 但见金芒耀目难睁,剑风撕空刺耳。 “呛!呛!”两声脆响,金芒倏敛。 地上,多了两柄剑。 中州二剑客,面如土色,冷汗涔涔,楞立在三丈之外。 无敌神剑举手之间使中州剑客双剑脱手,这种神奇精奥的剑术,足可当惊世骇俗四个字。 这一手,震得全场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许剑仇冷漠的俊面上,也不禁浮起一抹骇异之色。 无敌神剑哈哈一阵狂笑之后道:“第一招已过,现在两位拣回长剑,第二招──” 说到这里,略略一顿,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接着阴恻恻的道:“第二招本堡主要执行堡例,给两位留点记号!” 中州两剑客,惨然一笑,并不去拣拾地上的剑,双双扬掌进身! 明眼人一看,就知两人已存了死志──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横身闪拦在两人之前,沉声道:“两位如此做法未免太不值了!” 中州剑客一楞,双双止住身形,赤红如火的目光,朝许剑仇一扫,其中老大道:“阁下想是鬼琴之主?” “正是在下!” “阁下拦阻我兄弟什么意思?” “两位未免太轻贱自己的生命了!” “中州三剑,已失其一,手足同气连枝,我弟兄二人誓死为三弟复仇!” “可是两位不是对方之敌?” “我弟兄生死早已置诸度外!” “两位愿意永远放弃报仇的机会?” 这话不啻当头棒喝,使得中州二剑客心头巨震,不错,两人如果就此一死,这仇就永远不能报了,但,另一个意念,使他两踌躇起来── 凭他两人的功力,能在数百高手虎视之下离开吗? 无敌神剑能放过他两吗? 无敌神剑的功力,远超出他们想像之外,这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许剑仇似已看出对方心意,冷冷的道:“两位暂且退开如何?” 中州二剑客,面上同时露出一丝苦笑,无可如何的退了开去。 无敌神剑冷眼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则一声。 许剑仇倏地转身面向无敌神剑道:“阁下出手留客吧!” 无敌神剑目光如利刃,凝住了许剑仇半刻,才悠然道:“小子,你以为本堡主留不下你们?” 这你们两个字当然是连中州剑客弟兄也包括在内。 许剑仇冷冰冰的道:“多话无益,你无妨试试看!” 无敌神剑目光一连几闪,又道:“小子,如果你真的是霹雳老人的传人,本堡主看在他老人家的份上,破例让你离开,但另外的几个──” 许剑仇轻哼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道:“如此我着重的告诉你,我不是霹雳骷髅怪的传人!” “那你的霹雳人头何来?” “这个阁下用不着管,反正我不是他的传人,同时,今天本人决不使用霹雳人头就是!” “小子,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要后悔!” “哼,后悔的可能是你!” “好,如此怨不得本堡主了!” 声落,手中金剑一挥,丈余长的芒尾,在空中划起一溜金虹。 万妙医圣等人,忙自许剑仇身边退了开去。 场中空气骤呈紧张。 许剑仇手中鬼琴照样一挥,呜的一声,幻起一片乌芒,有声有色。 一场右能是武林中百年难见的搏斗,即将展开。 所有场内外的人,又回复中州剑客未来之前的那份紧张激诧心情。 “阁下还等待什么?” “小子你先出手!” “本人向例不领先!” “好狂妄的小辈!” 辈字尚萦绕耳际,金芒闪处,金剑已诡奇至极的斜递而出。 这一剑之势,看似平淡无奇,但其中所藏变化,令人莫测高深,三尺剑身,加上丈余长的芒尾,控制了两丈方圆的空间。 许剑仇但觉这一剑太过奇奥,而且其快似电,使人有封挡闪避无法之感,似乎每一个角度部位,都在剑芒控制之下── 他不能第一招就被迫退,而且,根本上退无可退。 骇凛之余,不退反进,鬼琴一划,快逾电掣的疾迎而出,以攻还攻。 金乌两道凌芒,一击而开── “锵──” 一声似金鸣玉震的脆响,摇曳空间,久久不散。 所有在场的高手,全被这一声脆响,震得心神一荡漾。 双方秋色平分── 无敌神剑的面上,掠过一缕难以形容的特异神色,也许,他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小子果然有些门道,接我这招星河泛滥试试!” 一片触肤如割的剑气,挟以漫天金芒,宛若天风倒灌,万星齐殒,铺天盖地的狂卷而出,威势之强,惊世骇俗。 许剑仇被迫得横飘一丈开外,才避过这骇人一的击。 万妙医圣等人,全为之一窒。 剑堡所属的高手群中,隐隐泛出一阵喝彩之声。 无敌神剑略不稍停,跟着喝道:“第二招万象回春!” 就出手之势,身形一晃,漫天金芒,忽变做一片金光鳞鳞的逆流,有如怒海鲸波,层层叠出。 许剑仇身形再飘退。 又是一阵喝彩声── 万妙医圣等人额角渗出了汗珠,许剑仇如果不敌,他们几人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剑堡。 “第三招乾坤变色!” 千重金波,倏地变为一片光幕,使人耀目难睁,风雷之声四起── 许剑仇身形如脱弩之箭,第三次向后倒射。 无敌神剑张慕南心头骇然不已,他以生平认为天下无敌的三招全力施出,竟然损不了对方一毫一发,不禁为之一窒。 许剑仇被对方这闪电三招,迫退了五丈之多,心中大不是意思,就在对方停剑一愕之间,冷喝一声:“接我第一招魔琴一式!” “呜!”的一声怪啸,划空而起,琴影如山,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卷而出。 他自服下了天芒神珠,功力剧增之后,已具备近二百年的修为,这在武林中,堪称得上是一项奇迹,魔琴三式此刻在他手中施展开来,与甫出道之时相较,何止相去天壤,威力之强,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无敌神剑一怔之下,如山琴影,已告当头压到,呜呜怪声,挟以砭骨裂肤的罡风,覆体而来,急切里,倒射两丈,闪过这无俦的一击。 许剑仇一招得手,略不犹豫,大喝一声:“魔琴二式!” 人随声进,招随声出,这魔琴二式较之第一式更见厉辣诡奥。 所有场内外的高手,面上顿现骇凛之色── 琴影漫空,如滔天浊浪,琴身破空而起的怪啸,刺耳椎心。 无敌神剑张慕南不禁寒气大冒,手中金剑,挟以毕生功力,以排山倒海之势,疾划而出,如果他不设法阻遏对方的攻势,眼前便是失败之局。 一阵急剧的金声震鸣! 无敌神剑手中的金剑,在刹那之问,与琴身碰击了二十余下之多,但觉对方透过琴身震荡出来的真力,重逾山岳,一柄金剑,几乎把握不牢脱手飞去,心中这一骇非同小可,他察出对方的内力还高过自己,而琴式之怪异狠辣,也是自己生平仅见。 急切中,暴闪两丈过外,方始脱出鬼琴威力圈外,但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许剑仇得理不让,高叫一声:“魔琴三式!” 如影附形,以骇电奔雷之势而出── “呛啷!”金剑坠地! 乌芒敛处,只见鬼琴横搁在无敌神剑头顶不及三寸之处! 场内场外,一阵哗然,惊叫之声响成一片! 无敌神剑张慕南脸呈死灰之色!他做梦也估不到会惨败在鬼琴之主的手下,而且性命还悬在一发之间。 只要许剑仇一吐劲,无敌神剑势非肝脑涂地不可! 许剑仇要取对方性命,只不过反掌之劳。 他想起三绝书生惨被毁容灌毒,自己迭次被金剑令追截等等恨事,一咬牙,琴身下压一寸── x  ?         痢           ? 一个美逾天仙的倩影,浮现脑海,她是张素娥,三绝书生的生死恋人,而她,是无敌神剑的女儿,他踌躇了── 所有的剑堡属下的高手,一个个如泥塑木雕,他们眼看着堡主性命只在呼吸之间,但他们无能为力! 堡主之下,功力就数剑堡三老,但他们三个已重伤而退! 数百高手之中,没有一人能与鬼琴之主相颉抗,他们差得太远。 许剑仇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把琴收了回来! 这一着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鬼琴之主满手血腥,竟然会放过活冤家,死对头的无敌神剑。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 无敌神剑平素以天下第一自居,此刻,心里可比死还要难受。 许剑仇冷冷的回过身去,首先向中州二剑客道:“两位可以离开了!” 中州二剑客双双一拱手,其中老大道:“少侠,后会有期,我弟兄会记住你的!” 说完,转身驰去。 这多剑堡高手,竟然没有一个出手拦阻。 接着,许剑仇又向万妙医圣师徒道:“老前辈,蒋姑娘,两位也请吧!” 蒋婷秀目之中流露出一种感激和关怀之色,道:“许少侠,你呢?” “在下还有要事待理,马上也要离开!” 许剑仇之意,深恐自己离开之后,万妙医圣师徒会被对方截留,所以催促他们先行离开,由自己殿后。 万妙医圣忽地想起一事,向许剑仇趋近数步,悄声道:“听说天南魔宫要在下月举行群英会,推选武林盟主──” “这个晚辈知道!” “你接到请贴了?” “没有,但晚辈另有要事,届时决意赴会!” “嗯!魔宫之主五毒神君,阴残毒辣,而且擅于用毒,我这里有几粒丹药,你无妨带在身边,赴会之时,最好能口含一粒,以防万一!” 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只瓷瓶递与许剑仇。 许剑仇称谢收下。 “婷儿,咱们走!” “少侠珍重!” 师徒二人,弹身纵去。 许剑仇望着万妙医圣师徒身影消失之后,才转身冷漠至极的发话道:“堡主阁下,在下要告辞了!” 无敌神剑面孔一片铁青,无限怨毒的道:“小子,我们之间的事,不能算完!” “当然!当然!在下随时候教!” 许剑仇若有深意的连说了两个当然,转过身形,缓缓离去。 所有剑堡的高手,目送这小煞星离去,没有人敢吭半声。 无敌神剑一跺脚,返身入堡,其余的属下,相继散去。 且说许剑仇离开剑堡,一路沿官道而行,心中感到无比的舒畅,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意义的事,帮助蒋婷姑娘报了血海深仇,间接的也等于是替三绝书生许继宗了去一件心事,因为蒋婷曾是三绝书生爱过的人。 正行之间,尘头起处,一骑快马,风驰电掣而来! 许剑仇连看都不曾看一眼,便朝路侧闪让来骑! 可煞作怪── 那骑马的奔到距许剑仇五丈之处,马上人惊“噫!”了一声,唏津津一阵长嘶,那匹马竟然停了下来。 许剑仇这下可不得不注意了,抬头望处,马上人是一个劲装粗犷大汉。 那大汉立即一抱拳道:“阁下敢是鬼琴之主?” 许剑仇漫应道:“不错,正是在下!” “这可巧,请接住!” 那大汉抖手掷过一物,一带马缰,疾驰而去。 许剑仇激奇不已的用手一操,接在手里,原来是一纸简帖,一看,上面写着: “国不可无君,群龙不可无首,兹以武林盟主之位,虚悬已近三十年,致令江湖同道间之恩怨情仇欲了无门,牵缠错杂,同气互残,特发起举行群英会,推选第十三届盟主,日期定于七月十三日至十五日,地点在本宫万苑,敬请光临。 发起人天南魔宫之主。” 许剑仇看完之后,不由自顾自的冷笑出声,心想,即使你不下帖邀请,本人一样要到,武林盟主自已倒是无意,但身世血仇,却非查明不可,魔宫之主既然派人索取天芒断剑,杀死天目老人,其中大有蹊跷,其次天芒断剑已然落入独臂之手,届时这魔头必定现身,正好一并解决── 一算日期,还有整整一个月之久。 忽然,他想起曾经答应过断肠人到凤凰谷去看追魂倩女。 想到追魂倩女,不由剑眉一蹙因为他和她已然发生了不寻常的关系,她的贞操已奉献给了他,虽然,事情的发生,使他感到憎恶,但,下意识中,对于她的一片痴情,不无所感,由于断肠人说如果他在一月之内,不去看她的话,她将自绝以求解脱,这使他不能不答应下来。 他怀着一种漠然但又无奈的心情,奔向凤凰谷。 凤凰谷── x           x           x 在重山叠嶂之中,林木荫翳,杂以奇花异草卉,四季常春,不殊人间仙土。 许剑仇顺着花馥郁的谷道,慢慢的往里淌进。 他无心欣赏这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景色,即将面对的问题困惑了他── 该接受追魂倩女的爱吗? 自己此来是基于什么一种目的? 如果将来事实证明,自己真的是冷面秀士和阴风鬼女之子,那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就该是自己份定的未婚妻── 他茫然不知何以自处。 ── 穿过一丛茂密的花树,眼前现出一间石屋,屋门洞开,却不见人影。 许剑仇迳自走到那石屋之前,犹豫片刻之后,高声道:“晚辈许剑仇专诚拜访!” 没有回音。 “许剑仇拜访铁杖银铃老前辈!” 声音又提高了些。 白影闪处,许剑仇只觉眼前一亮,石屋门口,顿现一个美若天仙的人儿。 “哦!你?张姑娘!” 这突然现身的,正是无敌神剑的女儿张素娥。 许剑仇接着激诧不已的又道:“张姑娘怎的会在此地?” 张素娥惨然一笑道:“那晚后山分手,我的行藏已然败露,所以只好来投奔我的表妹!” “啊!你没有回堡?” “没有!” “葛姑娘师徒──” “请进屋来谈吧!” 许剑仇微一颔首,进了石屋。 这石屋是一明两暗的三开间,布置得古雅脱俗,洁无纤尘。 两人在厅中相对而坐,张素娥给许剑仇倒了一杯茶,然后樱唇微启道:“我料不到你会来?” 许剑仇尴尬的一笑道:“我因得断肠人传讯,所以不得不来!” “断肠人?” “不错!” “你又碰到他了?” “是的,当晚他并没有远离!” 张素娥激动的道:“那晚我们所谈的──” “我已经揭下了他的面幕!” “怎么样?” “他不是我们猜测的人!” “他是谁?” “他没有报出姓名,但他的容貌实在不堪承教!” “怎么样?” “是我生平所见最冷漠无情的面孔,没有半丝血色,说话时不带任何表情!” 张素娥颓然叹了一口气道:“我猜错了?” “错了,他不是三绝书生!” “但我始终怀疑他是三绝书生许继宗的化身,我好像有一种感觉,三绝书生并没有死!” “是的,我也希望是这样,但,他没有理由能活下去!” “你相信他已经死了?” 许剑仇不忍心刺激对方,略一思索之后道:“在下只是一种推论!” 张素娥粉面之上,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久久之后才告平复,像是自语般的低声喃喃道:“他不会死,他一定还活着!” 幽幽断肠语,听得许剑仇为之鼻孔一酸,忙转过话题问道:“葛姑娘师徒──” “你来迟了一步!” 许剑仇不由大吃一惊,道:“我来迟了一步?” “是的!” “她师徒两──” “我表妹葛如蕙已离开了凤凰谷!” “她上哪里去?” “谁知道!” “她师父呢?” “出谷追她去了!” “我来并没有过一个月之期!” “她认为你不会来,所以,她悄悄地走了!” 许剑仇茫然的附和了一声道:“她走了!” 张素娥沉声道:“我表妹对你一往情深!” “这个在下知道!” “在你之前,她没有爱过任何人!她暗中已把全部感情专注在你的身上!” 许剑仇下意识的感到一丝内疚,因为他一直都认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登时默然无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素娥又道:“本来她打算一死了残生,求个大解脱,但,最近她发觉她不能死──”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她已有了身孕!” “真的?” “难道我会骗你?” 许剑仇霍然离座而起,又颓然坐下,他做梦也估不到追魂倩女竟然会有了身孕,而且,那是自己的骨肉,一时之间,如焦雷击顶,木然呆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一种责任已无形中加在他的身上。 久久才道:“她不该离开的!” “她知道你不爱她,同时她自己也觉悟了爱是不能勉强的──” x           x           x 许剑仇只感周身发麻,脑内嗡嗡作响。 张素娥又道:“敝表妹葛如蕙还对我说过一句话!” 许剑仇惶急的道:“什么一句话?” “她说,她将把爱你的心去爱她腹中的孩子!” 许剑仇激动的道:“我必须要找到她!” “你会爱她吗?” “会的!” “好,许剑仇,我希望世间能减少一个断肠人!” “以姑娘推测,她可能会到什么地方?” “这就无从想像了,她从小失去父母,由铁杖银铃她老人家在偶然的情形下收为传人,成年之后,她住到堡中来,因了你的关系她不但失去了枝栖之所,还被金剑令追截──” “关于这点,在下深深的感到内疚!”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我希望你能真正的爱她!” “我会的!” 许剑仇心中黯然不已!追魂倩女葛如蕙的痴情,改变了他以往对她的看法,想不到她竟然在春风一度之下,蓝田种玉,那是自己的骨肉,他暗自决定誓必要找到她,不能让她在外飘零。 张素娥的话不错,他不能让世间再多一个断肠人。 他神伤了一阵之后,怆然道:“张姑娘,在下要告辞了!” “你要走了?” “的是!” “你要去寻找我表妹?” “是的,在下目前,还有件大事待了,事完之后,无论踏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 “好,再见!” “再见!” 许剑仇出了石屋,行未数步,背后传来一声娇唤: “许少侠!” 许剑仇停步转身道:“姑娘唤住在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关于那──那断肠人──” “怎么样?” “我对他的疑念未释!” “这个待在下调查清楚之后,再专程奉告!” “好,我在这里等你!” “姑娘珍重!” 重字声落,人已弹飞到五丈之外,再闪而没。 张素娥望着许剑仇消逝的背影,幽怨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道:“多像他啊,十年前的他,不正也是和眼前的他一样的倜傥不群吗?唉!造化弄人,天公的安排,未免太残酷了!” 说着,两行清泪,滚下憔悴的粉颊。 且说,许剑仇出了凤凰谷,驰上官道。 凤凰谷行,使他的心情沉重得像铅块,追魂倩女竟然怀了身孕,而且悄悄地出走! 他想像得到她的心境。 “我必须要找到她!” 许剑仇再次在心里誓言。 屈指一算,距离天南魔宫群英大会的日期,还有二十几天,行程倒是绰有余裕,此行对他来说,,关系十分重大。 对于武林盟主,他无心问鼎,主要的目的是能为天目老人报仇,同时要从魔宫之主身上,着落出自己的身世,再就是希望独臂会在群英会上现身,好追回自己的天芒断剑。 于是── 他缓慢的向天南进发。 鬼琴之主的名声,已震撼了整座武林,尤其在剑堡之役,斗败了无敌神剑,益使他声名大噪,又因他身怀霹雳人头,江湖中揣测他是一甲子之前失踪的一代魔尊霹雳骷髅怪的传人,这使他变成了一个既神秘又恐怖的人物。 他身负的鬼琴,便是他的惹眼招牌。 为了不愿惊世骇俗,和惹起不必要的事端,他尽量避开通都大邑,专拣偏僻之地而行,这样,他可以顺便探寻追魂倩女的行踪。 当然,以他的凌古盖今的身手,一般江湖人要想发现他的行踪,很难办到。 这一天,日落时分,许剑仇正缓缓地驰行在一条荒山小径之上。 突然── x           x           x 数声暴喝之声,随风飘传入耳,而且那声音像是发自女人之口。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动,不期然的止住身形,凝神倾听。 又是数声喝斥传来,听声辨位,似发自右前方的山坳之内。 他激奇的想道:“莫非会是追魂倩女师徒?” 心念之中,身形一弹,疾若殒星飞矢的朝山坳之内飞去。 坳内,一望都是衰草残杨,残杨影里,隐约露出一段红墙,看样子是一间寺庙,这时,暴喝之声,已不再听到,极目了扫之下,连半个人影都不曾发现。 许剑仇望着坳内的景象,奇诧不已,身形也缓了下来,说来现在正是夏未秋初,草木不可能凋零得那么早,但眼前所见的衰草残杨,似已呈现秋未冬初的景色,这和坳外相较,差了一个季节,这确实令人费解。 他犹豫了片刻之后,弹身奔向那间庙堂。 顾盼之间,已临切近,果然是一间年久失修的破庙。 庙门之上,一块泥金剥落的大匾,依稀可辨是秋神祠三个字。 许剑仇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忖道:“怪不得坳内一片萧杀景象,原来是秋神供奉之地,想必这坳内的地气特殊,草木早调,所以被一般人立秋神祠供奉,虽属迷信,但也不无道理!” 心念之中,举步入祠。 一看之下,不由呆住了── 院落之中,六个黑衣女子,与一个白发老者相对而立。 那老者赫然正是神秘莫测的白发怪老者。 六个黑衣女子却是搜魂魔姬母女和女婢黑衣四罗刹。 她(他)们怎会来到这秋神祠中? 白发怪老者和搜魂魔姬几乎是同时的道:“什么人?” 许剑仇不由一惊,深深佩服对方的功力。 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娇躯一弹,纵身出院,凤目转处,惊喜的道:“许兄台,是你!” “慕容姑娘,怎么回事?” “家母要向那位白发老前辈查家父下落!” “结果如何?” “那位老前辈坚不吐实,家母与他交手已一日夜,奇怪的是他竟然能从容化解家母的无影神风掌!” “这有什么奇怪,功力深厚当然──” “你错了!” 许剑仇讶然道:“我错了?” “是的,怪在他化解的手法与家父昔年如出一辙!” “他不是说过与令尊相识吗?也许令尊为了某种原因而把这独门手法相传。” “也许是这样,请进吧!” 许剑仇随着慕容兰进入院中,他向场中两人分不出什么表情。 白发怪老者如银白发纷披,遮头盖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搜魂魔姬,粉面铁青,眉目带煞。 两人同时向许剑仇微一颔首,仍对峙如故。 场中的空气,显得沉凝万分。 搜魂魔姬首先打破死寂的空气,道:“阁下一定不肯告知元通大师的下落?我该称他玉面残神,他既被逐出少林,已非佛门弟子!” 白发怪老者沉声道:“夫人,你错了,尊夫既已皈依佛门,不论他是否被逐,他的身份仍然是佛门弟子──” 搜魂魔姬冷笑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道:“那是题外之言,我现在请阁下说出他的行踪!” “老夫再三申明,当日相逢,原属偶然,尊夫何去何从,无法奉告!” “这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他既然托你办这重大的事,阻止我母女向少林武当两派寻仇,又把他的独创武功传了阁下,阁下无疑的与他有深切的关系,若说不知他的行踪去迹,岂非欺人之谈!” “但这是事实!” 搜魂魔姬再次冷笑一声道:“如果说我母女决意要向少林武当寻仇,阁下又当如何?”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如果阁下阻止不了呢?” 白发怪老者身躯一震道:“夫人认为老夫的话是假的?” “有这可能!” “夫人的意思准备怎么办?” “哼,我母女决意重上少林要人,如果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不惜血洗少林!” 白发怪老者须发簌簌抖动,向后退了一个大步,激动的道:“尊夫既然尚在人世,夫人向少林要人岂非无稽?” “谁能证明他尚在人世?谁能担保他不被少林秘密处决?” “老夫!” “凭阁下一面之词?” “老夫所说均是事实!” “但无凭任据,何能取信于人?” “夫人一定要大开杀戒?” “不错!” “那你会后悔!” “后悔?我从来没有对任何我做过的事后悔过!” “可是现在你如果任性而为的话,你一定会后悔无及!” 搜魂魔姬前逼三步,厉声道:“阁下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白发怪老者冷冷的道:“没有什么,老夫只是告诉你任性的后果将铸成终身恨事!” “阁下说这话的用意安在?” “夫人民定要知道?” “是!” “如果夫人和令千金,一定要对少林寻仇,尊夫身为佛门弟子,岂能坐视,他势必要出面不可,而──” “我正是要他现身,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尚在人世的话!” “后果呢?” “这有什么后果可言?” “他虽被少林逐出寺门,但事实上他已是剃度过的人,一方面是师门,另一方面是俗家的妻女,他将何以自处?” “只要他出面,一切作为罢论!” “办得到吗?” “阁下能代表他说话?” “不是代表,以老夫所知,尊夫出家的目的,是忏悔以往的杀孽,他既然下这么大的决心,想见他决不愿再沾凡尘,不到不得已之时,他不会现身,如果事情到了使他不得不现身的时候,夫人可以想像得到的后果!” “所以我劝阁下说出他的行踪!” “老夫根本不知道他的行踪,要怎样说起?” “那只有让事实发展下去!” 许剑仇在一旁冷眼旁观,仔细的推想起前因后果,从自已初次下接云峰遇白发怪老者赌招失败,赴少林阻止慕容兰向少林寻仇想起,直到目前白发怪老者闪烁的言词,心中倏然有所悟,徐徐举步欺身── 他这突然的动作,使在场人大感诧然。 白发怪老者讶然道:“娃儿,你想做什么?” 许剑仇欺身到距对方两丈之处,停了下来,冷声道:“请阁下现出本来面目!” 白发怪老者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道:“娃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阁下是经过易容化装而来!” 白发怪老者蹬蹬蹬蹬连退步,惶然道:“娃儿说这话有何根据?” “根据阁下超越情理之外的言行!” 白发怪老者发出一阵声震屋瓦的狂笑,道:“娃儿,你在强词夺理!” 许剑仇跨前一个大步,一付跃跃欲试之态,道:“那本人斗胆放肆,要动手揭露阁下的面目了!” 白发怪老者冷哼了一声道:“你无妨试试看!” “在下得罪了!” 了字余音未落,许剑仇十指箕张,以快得骇人的速度,朝对方的白发抓去,指影如幻,奇诡绝伦── 搜魂魔姬等人,心头为之一紧,这一抓之势,凌狠快诡无一不绝,眼看── 就在许剑仇双手抓出的电光石火之间,白发怪老者,以快逾闪电的身法,一划而开,闪到两丈之外,险极的避过这一抓。 许剑仇一抓落空之下,不由为之一怔,对方的身法亦属神奇妙绝,放眼武林,能避过这一抓的,恐怕没有几人。 当下旋身再进── 几乎是同一时间,白发怪老者弹身向偏殿之内飞去! “哪里走!” 许剑仇反应神速,如影随形的扑去。 搜!搜!搜!连声,六条黑影,也先后扑向偏殿。 搜魂魔姬是第二个扑进偏殿的,她的身法,不谓不快,与许剑仇仅是反应上的极微之差,但偏殿之内,空空如也! 白发怪老者和许剑仇同时失了踪迹! 不由气得她柳眉倒坚,杏眼圆睁,她──江湖中闻名丧胆的搜魂魔姬,第一次栽了跟头。 由于白发怪老者这一走,益使她疑念丛生── 黑衣蒙面女和黑衣四罗刹是第二批进殿的人,话虽如此,中间之差,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而已。 “妈,人呢?” “追丢了!” “我看那位许少侠所料不差,其中大有蹊跷!” “嗯!兰儿,我们分头往里搜!” 搜魂魔姬当先由右角门驰入,黑衣蒙面女率四罗刹疾从左角门纵去── x           x           x 且说许剑仇以闪电般的身法,追踪着白发怪老者,掠过偏殿,穿入后进,七抹八弯,一阵风似的出了秋神祠,来在寺后一个隐僻的角落里。 白发怪老者忽地止住身形,与许剑仇相对而立。 “孩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与老夫过不去?” 许剑仇冷漠的道:“我同情她们母女寻夫盼父的心情!” “可是你是否想到当年的玉面残神慕容高已成了少林寺的元通大师,他孽海回头,皈依我佛,五蕴皆空,难道你要逼他重陷凡劫,或是走上绝路?” 许剑仇心中不由一震,道:“阁下说得不错,但少林武当两派势必要在搜魂魔姬母女的手下,遭受空前的血劫,这一点阁下有什么意见?” 白发怪老者,身形一阵激颤,伸手朝面上一抓── 许剑仇几乎惊叫出声。 眼前现出一个实相庄严的大和尚。 许剑仇愕然退了一步,道:“前辈就是元通大师?” “不错,小施主,正是老纳,现在你明白一切了!” “明白了!” 元通大师黯然道:“小施主,老纳昔年深悔杀孽太重,所以决意遁入空门,以赎罪愆,只因一点尘心未尽,出家之后,又回家探望妻女,引起本寺同门的误会,认为老纳不守清规,有辱派誉,沾污佛门,被逐出少林──” “哦!” 许剑仇这才明白一切前因后果,原来当初元通大师故意和自己赌约,要自己替他阻止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向少林寻仇,是因他系被逐出门墙的人,不能回寺,另一方面,如果他在事先阻止黑衣蒙面女上少林,想必要父女大动干戈── 许剑仇“哦!”了一声之后,又道:“此事何以牵连到武当派呢?” “因为当年本门掌门人元净师兄,派人缉拿老纳回山之时,曾请武当门人协助,唉!掌门师兄一时不察,误会老纳,几乎铸成大错,其实老纳当年,禅心不坚,一念尘心未净,回家探视妻女,事后即知悔悟,正要回山请罪,缉拿的人已经来临,当时老纳竭力阻止,所以俗妻隐而未发,回寺之后,立被追回渡牒,逐出门墙,伊母女误以为老纳遇害,所以才发生寻仇之举──” 许剑仇点了点头,讶然道:“前辈为何不申辩?” “老纳罪有应得,毋须申辩!” “那前辈大可以真面目和搜魂魔姬前辈相对,岂非免了这一场风波,何必要易容变貌呢?” “老纳十多年前的过错,到现在犹悔愧交加,决意一心向禅,不惹尘俗,如果以真面目和妻女相对,岂非──” “道心弥坚,又何必计较这些?” “小施主说得不错,可惜老纳似乎尘孽太重,始终无法明心见性──” “难道前辈还有什么俗事缠绕?” “回头即是岸,老纳不敢一错再错,从现在起慧剑斩尘丝!唯有一个请求,望小施主成全!” “请讲!” “请小施主转述老纳之言,阻止伊母女寻仇!” 许剑仇剑眉一轩道:“这个晚辈可以效劳,但万一阻止不了呢?” 元通大师低眉沉声道:“看小施主目前功力,已超出以前数倍,全力阻止,想来不会困难!” “前辈可曾想到令媛母女寻仇纯是为了前辈生死不明所致,如果她们信了晚辈的话,当然就止一了,如果不蒙采信的话,凭功力阻止,恐非善策!” 元通大师默然良久之后,长长一叹道:“小施主但请全力而为,如果事出非常,老纳别有打算!” “前辈有何打算?” “目前碍难奉告!” 许剑仇困惑的注视了对方一眼,突地想起另一个问题来,沉凝的道:“前辈是否还记得一年之约?” 元通大师一楞之后,道:“记得,一年为期,查探出炸毁接云峰石窟?男资郑裨蚶夏煞钌先送罚 ?br /> “晚辈要取消此约!” “为什么?” “当初晚辈错疑是前辈所为,才有此约,现在──” “怎么样?” “晚辈既知前辈的真面目,和一切经过,这约是多余的了!” 元通大师冷冷的道:“如果真的是老纳所为呢?” 许剑仇不由一愕,继而把头连摇道:“决非前辈所为,晚辈有此自信。” “小施主,佛家讲究因果,不管如何,既然有了这个因,必须证之以果,老纳仍然要尽力查访,否则禅心如何能净!” “如此晚辈谨此申谢!” “这倒不必!” 元通大师面上突然掠起一片疑去,惊悸的道:“小施主,你──你──你──” 许剑仇大吃一惊,诧然道:“晚辈怎么样?” “你可感到有什么不适?” 许剑仇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不适!” “奇怪,你分明已中了毒绝天下的阎王神蛊──” 许剑仇不由心头巨震,惶然道:“前辈这话从何说起?” “老纳昔年从师之时,曾听先师谈过,天南一带,流行饲蛊,而蛊毒之中,最厉害的要算阎王神蛊,中了这种蛊毒的人,眉心之间,会起一丝极淡的红线,外行人决看不出来,蛊毒如经放蛊的人摧动,任你功力通玄,也难逃一死!” 许剑仇意似不信的道:“晚辈从未涉足天南!” “老纳自信决不会看走了眼,不信你可以自己找镜子照照看!” “这个──蛊毒何来呢?” “目前暂不必追究来源,应该设法清除蛊毒!” “如何清除?” “中原武林之中,只有一人能解此毒!” 许剑仇见元通大师那付凝重的样子,知道事实可能不会假,登时着急起来,不禁急声问道:“这人是谁?” “万妙医圣!” “万妙医圣?” “不错!” 许剑仇心下一松,道:“晚辈立刻找他求药!” “你知道万妙老儿的行踪?” “知道,我们分手不久!” “咦!这就奇怪了!” “怎样?” “你们既然分手不久,难道他会看不出来?” 许剑仇一想,对呀,他怎会看不出来,当下疑惑的道:“前辈准知他能解得了这蛊毒?” “当然,医圣之名,岂是幸致!” “但他何不能发现征兆呢?” “这个──也许小施主中蛊毒是在你们分手之后,也许,这蛊毒现在才显形迹,也许他疏忽了──” “蛊毒既然如此霸道,也许他无能为力?” “不,老纳确知他能解得!” “前辈断言他能?” “不错!” “这个恐怕──” “万妙医圣炼制有一种万妙灵丹,专解奇毒,他平日珍逾性命──” 许剑仇不禁心中一动,想起万妙医圣在剑堡临去之时,曾赠自己一小瓶丹丸,说是赴天南魔宫群英大会之时,口含一粒,以防对方用毒,但不知是不是元通大师所说的万妙灵丹。 心念之中,忙从怀里取出那只小瓶,细细一看,不由大喜过望,喜孜孜的道:“不错,就是这东西!” 元通大师激奇的道:“什么东西?” “万妙灵丹!” “什么,你手里的是万妙灵丹?” “是的!” “何处得来?” “万妙医圣临别赠!” “哦!这真是巧极的事──” 许剑仇笑容一敛,道:“但不知如何用法,是否有效?” “普天之下,丹药的用法,不外口服外抹两途,你只吞服下去,决不会有错,再以深湛的功力助长药力,也许能把蛊毒炼化!” 许剑仇点了点头道:“如此可免去一番跋涉了!” x           x           x 一阵极其轻微的振袂之声,突告传来,似有人越寺而出── 元通大师脸色一变,道:“小施主,一切重托了!” 话声未落,人已电闪逝去。 就在元通大师的身影刚刚消失,一条黑影,已幽灵般的出现。 许剑仇俊目一转,只见这来的赫然是搜魂魔姬。 他尚未开口,搜魂魔姬已发话道:“许少侠,刚才你和谁说话?” “白发怪老者!” “他人呢?” “走了!” “走了?” “是的!” “你可曾揭露他的面目?” 许剑仇心里不由一阵紧张,道:“有!” “他是谁?” “他是──” 搜魂魔姬迫不及待的道:“谁?” “元通大师!” 搜魂魔姬娇躯剧震,连退了三个大步,摇摇欲倒,半晌才道:“你说的是真话?” “是的!” “他──他──竟然如此对待我母女?” 搜魂魔姬不禁眼圈发红。 许剑仇也不由为之黯然,道:“元通前辈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搜魂魔姬眼中忽现一缕恨意的光,激颤的道:“他有什么苦衷?” “他已是佛门弟子了!” “他对你说了什么?” “元通前辈请求您和兰姑娘不要再向少林和武当寻仇!” 搜魂魔姬冷哼了一声,两颗泪珠,滚下脸颊,久久之后,忽然厉凄的道:“我非血洗少林不可!” 许剑仇一震道:“前辈岂可迁怒少林!” “这鬼门派害得我家庭破散!” “但元通前辈出家乃是他自己的意思!” “我管不了这许多!” 许剑仇一阵犹豫之后,终于道:“晚辈还受托元通前辈一件事!” “什么事?” “他要晚辈转请前辈和兰姑娘,勿再向少林武当寻仇!” “哼!武当可以放过,少林却不行!” “但晚辈已答应元通前辈尽力──” 搜魂魔姬冷笑一声,接口道:“他要你阻止我母女的行动?” 许剑仇满面为难的神色道:“是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 “请前辈三思而行!” “如果不呢?” 许剑仇倒抽了一口冷气道:“晚辈还是请前辈多作考虑!” 搜魂魔姬面色一寒道:“我说不!” “那晚辈只好忠人之事!” 搜魂魔姬厉声道:“你敢!” 这句话却激起了许剑仇的傲性,冷漠的道:“事逼处此,晚辈只好勉力而为!” 搜魂魔姬自从十多年前丈夫玉面残神慕容高突然出走,投入少林首席长老无我禅师门下之后,芳心尽碎,恨不欲生,那时慕容兰还在襁褓之中,只好隐忍着抚育爱女,现在色起了椎心往事,那能不悲愤欲绝,当下面笼严霜,向前移了数步,恨恨的道:“看在你与小女相交为友的情份上,你最好是不要插手!” 许剑仇俊面微变道:“晚辈已然答应元通前辈,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恐怕办不到!” “你真的非插手不可?” “势在必行!” “哼!” 搜魂魔姬素掌一扬── 许剑仇可知道对方无影神风掌的厉害,当即凝神以待,在下意识中,他对黑衣蒙面女具有非常的好感,同时,当他想到他可能会是冷面秀士之子,而对方将可能是他的丈母娘,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当然极不愿出手── 就在搜魂魔姬扬掌待发之际,数条人影,飞泻入场。 “妈!您──” 黑衣蒙面妇慕容兰惊呼了一声。 搜魂魔姬回顾了爱女一眼,不期然的把手放了下来。 “妈,怎么回事?” “那白发怪老者就是你日夕盼望的父亲!” “啊!他呢?” “走了!” 黑衣蒙面女凄哽的道:“他老人家竟然这样忍心!” “孩子,为娘的誓要血洗少林!” “妈,许少侠怎么──” “他受你那狠心的爸爸嘱托,要阻我母女向少林报复!” “这个──妈──” 黑衣蒙面女说着,走近她的母亲,在耳边喁喁低语了几句。 搜魂魔姬面上浮起一层困惑之色,凝眸注视着许剑仇,久久无语。 许剑仇激诧不已,不知她母女谈了些什么? 黑衣蒙面女走向许剑仇身前,激动的道:“许少侠,你是否早已知道白发老人是家父的化身?” “不,在下也是方才知道!” 黑衣蒙面女垂下了臻首。 搜魂魔姬似乎在考虑一件重大的事,脸色在不停的变幻。 第十二章 轿中何来潜花人 空气,显得万分的沉凝。 搜魂魔姬思忖了一阵之后,终于幽幽的一声长叹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想不到他竟然效法太上之忘情!” 语音凄切,令人鼻酸。 许剑仇望着这一对母女,也不由为之黯然神伤,但,此时此地,他无法以言语劝慰这一对心碎了的母女。 搜魂魔姬三十年前,以貌美,心狠,手辣,纵横江湖,武林人闻名丧胆,而现在,她显得那么脆弱──她以低沉的语调向许剑仇道:“许少侠,你既然接受了他的请托,阻止我母女向少林报复,我也有条件,希望你能接受!” 许剑仇一怔神道:“请问什么条件?” “他既然与我母女见面不想认,我母女要寻到他恐怕非常渺茫,所以请少侠代为寻找,找到他后,请转告他,如果不与我母女再见上一面,我母女誓要扫平少林寺,从现在起,第三个月的月圆之夕,是最后期限!” 许剑仇不由大感为难,三个月内要寻获元通大师,同样的也是非常渺茫,当下无可如何的点点头道:“晚辈尽力而为!” “你记住三月之期,不能超过月影中天!” “万一不能找到元通前辈呢?” 搜魂魔姬眼中煞光一闪,道:“血洗少林!” 许剑仇俊面一变道:“晚辈事先申明,到时候如不能寻获元通大师,只好依照晚辈应许他的诺言,全力阻止!” “那届时再说吧!” 黑衣蒙面女歉然的向许剑仇道:“许兄台,请原谅家母的心境!” “兰姑娘,也请原谅在下情非得已!” 搜魂魔姬又是一声长叹,道:“兰儿,我们该走了!” 说着深深的注了许剑仇一眼,弹身纵离。 黑衣蒙面女无限依依的向许剑仇道了声:“再见!” 一挥手,率同黑衣四罗刹振袂而去,她芳心里有一种惘然若失之感,如果她不是订过婚的人,她无疑的会爱上这俊美绝伦的一代英物鬼琴之主。 许剑仇也同样感到一阵怅惘── 但另一个倩影,迅速的浮上了他的脑海,逐走了绮念,那是身怀有孕,下落不明的追魂倩女葛如蕙。 想起追魂倩女,他不禁仰天一声长叹! 他痴立了一了之后,又纵身入秋神祠。 后院之中,一座苔藓满布,半倾颓的假山石前,半池清水,许剑仇临近池水一照,登时一颗心怦然而震。 元通大师,所言不虚,自己真的中了阎王神蛊之毒,眉心之间,呈现一丝浅红的血线,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可真是看不出来。 他疾朝后殿之中走进,在神龛之前席地坐下,取出万妙医圣赠与的那瓶万妙灵丹,取出三粒吞了,然后闭目垂帘,以本身真元,助长药力推行。 运转数周天之后,果然感觉穴脉之间,似有一东西蠕动,愈来愈烈,痛痒难当,半刻之后,全身汗出如潘,待到那东西蠕动渐息,人也入于物我两忘之境──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人又由浑入清,但觉周身舒畅无比,忙收功起立,飘身出殿,到那池边一照,眉间的红线,已然消失不见,心知药力已然入效,连称侥幸不已。 如果不是万妙医圣事先赠他这瓶万妙灵丹,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因为蛊毒随时都可发作,心里把万妙医圣感激到了极处。 同时,他也感激元通大师指出了他身中极为歹毒的阎王神蛊,和求医之道,否则的话,将赔了性命而不自知死因。 他心里,又加了一重忧虑,如果三月之期来临,他找不到元通大师,搜魂魔姬母女,势必要血洗少林,自己既然受人之托,届时只有破颜出手阻止── 但,他多么不愿与她母女干戈相见啊! 忽然,他记起元通大师临走时的一句话:“──万一阻止不了时,老纳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他不知道,但,事情将不至于到不可收拾之境。 身世,血仇之谜,又浮升脑海。 自天目老人遇害之后,天南魔宫是唯一的线索,因为魔宫派人向天目老人逼索天芒断剑,这其中大有文章。 天芒断剑本在自己身上,天目老人收养自己,这件事江湖中根本无人知道,而魔宫竟然派云梦四怪向天目老人逼索,显见事情决不简单。 目前距群英会之期尚远,但自己事实上并不想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目的只是探查身世之谜,何不先期赴魔宫一探── 许剑仇在心里作了决定之后,立即离了秋神祠,取道天南魔宫。 为了避免沿途再生枝节,他决意改容易貌。 于是── 他取出断肠人送给他的那个小包,解开一看,原来是一付人皮面具,头脸须发俱全,制作之精巧,可夺天工。 仔细一翻拣之下,不禁哑然失笑,这面目赫然是一个须发如银,奇丑无比的老人面目,皱纹堆叠,有如风干了的橘皮。 他到一处镇集之上,买了一袭灰布长袍,以配合那付面具。 又做了一只黑布袋,把鬼琴套在里面。 数日之后,天南道上出现了一个奇丑无比的白发老人,更怪的是肩上扛了一只大黑布袋,一路之上,引得路人侧目而观── 他是谁? 他就是易容后的鬼琴之主许剑仇。 形貌虽然惹眼,但没有一个人能认得出他是谁来。 这一天,晨光曦微之中,许剑仇离了旅邸,方才出得城来,只见前面尘头大起,数十骑高头骏马,簇拥着一顶黑色大轿,也是顺着天南官道而去。 马上人一个个威猛勇鸷,气概慑人。 许剑仇好奇心大炽,想知道这轿中人到底是何等人物,竟然如此招摇。 心念之中,转入路侧小径,展开身法,抄在那行人的前路,迎面回奔。 渐行渐近── 这一下可被他看出来了,马上人俱是一律的胸绣金剑,走在最前头的正是曾败在自己手下的剑堡三老,不言可喻,轿中人是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无疑了,但不知他们浩浩荡荡的要往何处?看样子极可能是赴天南魔宫参加群英大会,问鼎武林盟主。 许剑仇一付龙钟之态,一味的向前直闯── “呔!老儿,你想死是不是?” 最先头的一个壮汉,厉声暴喝。 许剑仇缓缓抬起头来,压低了嗓音道:“什么?” “叫你滚开,免得被马踏死!” 许声中,双方已然接在一起,那先头的壮汉,一带缰绳,把马勒向一边,可巧,许剑仇也故意装出闪让的样子,避向同一方向。 那壮汉气呼呼地扬起马鞭,正待── 剑堡三老为首的闻啸天,低喝一声,退开!一抖缰绳欺上前来,向这奇丑老者凝注了片刻之后,沉声道:“阁下拦道意在何为? 奇丑老者嘿嘿一阵冷笑道:“天下人走天下路,到底是谁的道?” “阁下可曾看清楚了我们是什么来路” “来路?嘿嘿!你们不是剑堡来的吗?” “既知是剑堡之名,为什么还要寻岔子?” “剑堡算什么玩意儿,我老人家根本不放在眼下!” 这话的声音很大,所有前后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谁也不知道这白发奇丑老者是什么来路,竟然敢发此狂言。 闻啸天老脸一寒,怒声道:“老头,看你白发苍苍,活了这大把年纪,怎地死活都分不清?” 奇丑老者一阵撕空裂云的狂笑之后,道:“闻啸天,你敢对我老人家这样说话?” 闻啸天登时面色大变,他对这奇丑老者一无所知,仅从表面上判断对方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人,而对方却一语就道出自己的姓名,而且口气大的骇人,他焉能不大惊失色。 另二老闻中天,闻蔚天,也拍马上前。 剑堡三老凭其数十年的阅历经验,就是无法认出这奇丑老者的来路。 为首的闻啸天一镇心神,道:“阁下报个万儿出来?” 奇丑老人冷嗤了一声道:“闻啸天,亏你闯了这多时间的江湖,连我老人家都不认识?” 剑堡三老同时面孔一热,仍由闻啸天答道:“老夫弟兄眼拙,看不出阁下来路!” “既然看不出就算了!” “请阁下报名!” “凭你要我老人家报名?” “阁下若再一味佯狂,老夫要得罪了!” “你还不配!” 闻啸天身为剑堡三老之首,怎能吞得下这口气,沉哼一声,就马上从立之势,劈出一道如山劲气。奇丑老人不屑的哼了一声,随手一挥── 闻啸天但觉劈出去的一掌,触及对方的掌风,突地反撞回来,力道增加了一倍,登时心胆俱寒,连念头还来不及转,“砰!”的一声,翻身落马。 所有的剑堡高手,齐齐面上失色,心头巨震。 奇丑老人举手之间,竟能把堂堂剑堡三老之首,震落马下,这份功力,确属骇人听闻。 另二老齐齐下了马背,三老排成一排── 奇丑老人冷冷的道:“你们三个是否要联手试上一试?” 剑堡三老不禁面红耳赤,答不上话来。 x           x           x 一声冷寒澈骨的冷笑,从轿中传出,听笑声似发自一个女人之口。 奇丑老人眼中掠过一抹困惑的光影。 读者不问可知,这奇丑老人正是许剑仇的化身。 许剑仇确实大感意外,他满以为轿中人必是无敌神剑张慕南,不料会是一个女人,从这排场来看,这女子在堡中地位相当不低── 她会是谁呢? 张素娥没有母亲,堡中那来这高身份的人? 尤其那一声冷笑,声音不大,但却入耳惊心。 思念未已,只见四个壮汉抬着那顶轿子,如飞上前,剑堡三老退向一侧,轿子在许剑仇身前丈许之处停下,四壮汉放落轿子,退到轿后。 许剑仇冷冷地注定轿门。 轿内传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道:“阁下是谁?” 许剑仇假咳了一声道:“你先别问我老人家,先说你自己是谁!” “糟老头,你别不知死活!” “哈哈哈哈!我老人家第一次听见有人对我如此说话!” “你到底是谁?” 许剑仇用手一抚颔下如银长髯,哈哈一笑道:“我老人家已近百年不用名号,早已忘了!” 这话使得所有的人为之骇凛不已。 轿中人沉默了片刻,又道:“阁下意在何为?” “这可是你的人找上我老人家,并不是我老人家找上你们!” “如此,阁下请上路吧!” “不行!” “不行?” “我老人家有个规矩,生平见不得藏头露尾的人,你且出轿来,让我老人家瞧上一瞧!” 轿中人阴凄凄的一笑道:“丑老头,你存心要找死?” “嘿嘿,我老人家确实活得不耐烦了,偏偏阎老王不派人来请,如果你能送我老人家的终,倒是最好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天下之大,还找不出一个为我老人家送终的人!” “丑老头,今天你碰上送你老命的人了!” “不见得,不见得!” “丑老头,别装疯卖傻,你到底是谁?” “告诉你我老人家没有名号!” “哼,今天恐怕由不得你了!” “哟,口气不小,你再不滚出来,我老人家掀了你的轿!” “你无妨试试看!” “好!” 好字声中,许剑仇手起一掌,劈向那顶轿子,劲势如涛,而且又近在咫尺,掌发即至。 突然── 轿帘轻轻一阵飘指,许剑仇的一掌,顿被化解于无形。 许剑仇不由大吃一惊,轿中人的功力确实非比等闲,但他要揭开这个谜的心也更切,他要看看她到底是谁! “丑老头,你的功力也不过如此!” “那你再接一掌试试!” 声落掌出,这一掌他以十成功力发出,势如惊天狂涛── 轿中人似已觉出这一掌的厉害。 就在许剑仇掌势暴卷而出之际,那顶轿子,突地连人向旁边横飘八尺。 许剑仇看得心头一窒,硬生生的把掌力撤回一半。 那未及收回的另一半掌风,劲势仍相当骇人,轿后四个抬轿的壮汉,首当其冲,惨嗥声中,四条人影,被震得飞泻到三丈之外,倒地不起。 众人先是一楞,继而怒哼出声,纷纷下马围了上来! 剑堡三老也在这时上步欺身。 空气中顿时杀机弥漫。 许剑仇在心里暗骂道:“好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仍然一手掮着那黑布袋,一手虚虚下垂,似乎根本不把这数十高手放在眼里。 “你们退下!” 轿中又传出那冰寒刺骨的声音。 众高手愤愤的退了开去。 轿帘掀处,一条纤纤人影,悠悠现出身来,赫然是一个头簪一朵白色绢花,全身缟素的白纱蒙面女子! 许剑仇更加茫然,这女子的衣饰,分明是孝服在身。 这么多剑堡高手,护送一个身穿孝服的神秘女人,确实费人猜疑,而且这女子的功力,高得相当骇人。 素服蒙面女子,出轿之后,缓缓移前数步冷声道:“丑老儿,你敢伤我手下?” “伤了又待如何?” “要你的老命相偿!” “你办不到!” “哼!” 随着这声冷哼,素服簪花蒙面女,玉掌双扬,疾划而出。 这一划之间,阴风飒然而起── 许剑仇正自不解,突感一片寒飚,罩体而来,飚风未至,已感冰寒之气迫人,忙功集右掌,圈划出一片劲波,迎了过去。 “波!”的一声闷响,双方屹立不动,但许剑仇却被那阴寒的掌风,刺得打了一个寒噤! 素服簪花蒙面女子,芳心大骇,想不到这奇丑老头儿竟然以单掌接下自己的一掌,显见这老儿功力高得骇人! 但,他是谁呢? 以他的年龄武功而论,决非普通人物,但她搜遍枯肠,就是想不出这奇丑老者的来路,江湖中百年以来,似乎根本不曾吸说有这么个人物! 她想,如果迫使对方施出绝招,也许可以看出些端倪。 心念之中,双掌贯足十二成功劲,阴恻恻的道:“丑老儿,再接一掌试试!” 声落掌出,刺骨砭肤的寒飚,匝地而起。 剑堡三老等几个近身的高手,忙不迭的退了开去。 许剑仇一眼看出对方所使的必然是一种极其阴毒的掌功,但他却不屑于闪让,疾以穿心透穴掌封了出去── 双方掌风,都属阴柔,但却潜劲如山── “波!”的一声巨响,寒飚四溢,劲气成漩。 许剑仇但感心头一窒,砭骨阴风,又使他打了一个寒颤。 素服簪花蒙面女子,却在这一击之中,向后退了一步,一阵血翻气涌,她意识到自己不是这奇丑老儿的敌手,但她从这一个照面之中,已然看出了些端倪。 似乎十分激动的道:“丑老儿,你与霹雳骷髅怪是什么关系?”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震,对方竟然能在对掌之中,认出这掌功的来路,确实不简单,一怔之后,信口答道:“我老人家是他师兄!” 此语一出,所有在场的高手,齐为之亡魂失魄。 霹雳骷髅怪是一甲子之前的魔尊,算来已是百岁过外的人,这奇丑老人既然是他的师兄,当然也是百岁之外的人物了! 但,江湖中却从未听说霹雳骷髅怪还有这么个师兄。 素服簪花蒙面女子,寒气大冒,蹬蹬蹬向后退了三个大步,惶然道:“前辈真的是霹雳骷髅怪的师兄?” 许剑仇心中甚觉好笑,冷冷的道:“信不信由你!” “那鬼琴之主是前辈的师侄了?” 许剑仇先是一愕,既而想起自己第一次入剑堡救蒋婷之时,曾露出过霹雳人头,难怪对方要认定自己是霹雳骷髅怪的传人了,当下嘿嘿一笑道:“你错了,鬼琴之主许剑仇与我师兄弟毫无关系,但却有几面之缘,那娃儿的功力,还高出我老人家一筹哩!哈哈哈哈!──” x           x           x 一阵蹄声,飘传入耳,沙尘滚滚之中,十数骑人马,飞驰而来,转眼之间,已来到双方对峙的道中。 许剑仇冷眼一扫,来的赫然是剑堡之主无敌神剑张慕南,和手下侍卫。 无敌神剑张慕南就马背一弹身,飘落在素服簪花蒙面女子的身旁,奇诧无已的注视了奇丑老人一眼,转向蒙面女子道:“大妹,什么回事?” 从一声称呼里,许剑仇知道这蒙面女是无敌神剑张慕南的妹妹,那她该是张素娥的姑姑了,看她的功力,较之无敌神剑只高不低,为什么自己两次闯入剑堡她都不曾现身呢? 为什么她身穿丧服,而无敌神剑却没有,她为谁穿丧服? 素服簪花蒙面女轻声答道:“这位前辈是霹雳骷髅怪的师兄──” “哦,他是否为了鬼琴之主和本堡作对?” “不是,鬼琴之主根本不是霹雳骷髅怪的传人!” “真的?” “他亲口说的!” “那他为什么──” “目前还不知道!” “霹雳骷髅怪是一甲子前的人物,他还有师兄,这倒不曾听说过!” “谅来不会假!” “何以见得?” “他方才所施掌法,确是传说中的穿心透穴掌,我几乎──” “哦!” 无敌神剑转过身来,困惑的瞪视着这须眉如霜的奇丑老人── 许剑仇对剑堡中人可说恨如切骨,但自丧天手陶钧被断肠人斩头悬尸,及自己两闯剑堡,又证实张素娥无恙之后,他的观念,多少改变了些,当下不等对方开口,冷冰冰的发话道:“张慕南,你是否要赴天南魔宫?” 无敌神剑愕然道:“不错,请教尊号如何称呼?” “这个无需再问了,问了也是白费,我老人家的名号早已忘了,倒是我问你,你是否上天南参加群英会,问鼎武林盟主?” 无敌神剑讪讪的道:“有这意思在内!” “你干脆别作这打算了!” “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鬼琴之主手下输招弃剑,几乎性命不保!” 无敌神剑一张脸顿呈猪肝之色,眼中暴射怨毒至极的光芒,但随即又恢复了常态,略带激动的道:“鬼琴之主也要角逐武林盟主?” “这还用问,凡是武林中稍有头面的人,谁没有接到请帖!” 无敌神剑嘴角掠起一抹阴残的笑意,转变许题道:“那前辈也是在被请之列的了?” “哈哈,我老人家无名无姓,数十年不在江湖走动,何来请帖,而且,行将就木的人,还争什么武林盟主!” “请问前辈拦阻后辈有何见教?” “噫!怪事,是你的人拦我老人家,还是我老人家不该走这官道?” 无敌神剑虽然心中不乐意,但却不愿树这强仇,尴尬的一笑道:“如此后辈为属下向前辈致歉!” 许剑仇手捻长髯道:“这还像话──” x           x           x 一条黑忽忽的人影,如鹰般飞射而来,“刷!”的泻落道中。 来人赫然是一个由头到脚,全被黑衣包裹,不留半丝隙缝的怪物。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到这突如其来的怪人身上。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噫!他现身何为?” 剑堡属下的人群中,倏地有人惊呼一声:“断肠人!” 不错,来的正是断肠人,只有他知道这奇丑的白发老人是许剑仇的化身,因为那面具是他送给他的。 无敌神剑张慕南脸上陡现煞光,阴恻恻的向断肠人道:“阁下就是断肠人?” “不错!” “嘿嘿,不久之前,阁下乘本人不在堡中之时,取去劣徒丧天手陶钧的头颅,这笔帐今天该清结了!” 断肠人嘿嘿一阵冷笑道:“张慕南,即使你在堡中,本人一样要取他的脑袋!” “哼!劣徒与阁下之间有什么过节?” “这个你不必问,反正他死得不冤!” “阁下擅闯本堡,杀人悬尸,根本就不把剑堡放在眼下,而且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阁下打算如何还这公道?” 断肠人又是一阵阴森的长笑道:“张慕南,你打算如何讨还这公道?” 无敌神剑向前跨了两个大步,咬牙切齿的道:“断肠人,本堡主要你的项上人头!” “嘿嘿,恐怕你还办不到!” “那阁下无妨试试看!” 场中空气遽呈紧张,隐隐泛出杀机。 剑堡三老齐齐上前数步,其中老大闻啸天道:“杀鸡焉用牛刀,我弟兄替堡主效劳!” “不用,我要亲手取他项上人头!” 三老只好躬身退下。 许剑仇心念电转道:“断肠人突然现身,八成是有事找自己而来,如果让他们交上手,单只无敌神剑就足够他消受,再加上素服蒙面女,剑堡三老,他恐怕很难全身而退,而自己又不能明里帮他!” 心念未已,暴喝之声传处,无敌神剑已一掌劈向断肠人! 断肠人身形一划,避开来势,反攻一掌。 无敌神剑眼中煞光闪闪,一口气连攻一十三掌,迫得断肠人左闪右让,退了八步之多。 断肠人在对方一十三掌攻过,一松势之间,立即挥掌反击,排山劲波,层层涌出,照样迫得对方手忙脚乱,闪退不迭。 以功力而论,双方似在伯仲之间,但无敌神剑赖以成名的却是剑,如果他弃掌用剑的话,情形可能改变。 双方互不相让,狠斗在一起。 劲气四溢! 沙飞石走! “波!波!”之声,震耳欲聋。 顾盼之间,双方已交换了三十个照面,依然功力悉敌,攻守兼备。 x           x           x 许剑仇心念数转之后,忽然思得一计,陡喝一声道:“住手!” 这一声鼓足丹田内力而发,有如九天雷震。 所有在场的高手,被这一声暴喝震得心悸神摇。 无敌神剑和断肠人一窒之后,又狠斗在一起── 许剑仇这一下可动了肝火,疾把装着鬼琴的黑布袋,朝背上一背,双掌一抡,一道其强无比的劲气,朝两人猛然撞去── “轰!”然巨震中,正在交手的两人,各被震得踉跄退到一丈多外。 无敌神剑骇然道:“前辈有什么话说?” 许剑仇恍若未闻,连睬都不睬,迳自朝断肠人喝道:“断肠人,任你千变万化,我老人家还是认得你,你是乖乖随我老人家走,还是要我老人家──” 断肠人惘然不知所答,他一时体味不出许剑仇的用意。 无敌神剑跨前一步道:“前辈,这断肠人与本堡──” “怎么样,你敢阻止我老人家带人?” 无敌神剑面色一连数变,道:“请问前辈是否非带人走不可?” “当然,这岂不是多此一问!” “可否请赐告断肠人的来历!” 许剑仇白发苍苍的脑袋连摇道:“我老人家最恨揭人隐私!” 说完又转向断肠人道:“走吧!” “走?” “哼,你敢道个不字,我老人家把你活劈在这里!” 断肠人似乎有所悟,故意恨声道:“走就走!” 走字出口,人已弹身而起。 无敌神剑暴喝一声:“哪里走?” 身形跟着电闪射起! 素服簪花蒙面女也自娇喝一声:“回来!” 娇躯一划,捷逾鬼魅的抄在断肠人头里,随手挥出一掌。 断肠人腹背受敌,只好落回地面。 许剑仇一晃身站到断肠人身侧,望着无敌神剑嘿嘿一笑道:“张慕南,你是否要给我老人家过不去?” 无敌神剑气呼呼的道:“杀徒之仇不能不报!” 许剑仇冷冷的道:“你焉知你那宝贝徒弟没有取死之道?” 口里说心里却暗自道:“即使断肠人不杀他,我也非杀他不可。” 素服簪花蒙面女接口道:“前辈这种做法,不嫌太过份了些?” “嘿嘿,我老人家今天算是特别客气,否则的话,凭你两这种行为,就不能轻恕,非给你们一个教训不可!” 说完,向断肠人道:“跟我老人家走!” 转身举腿,扬长而去,断肠人也紧跟着离去。 无敌神剑张慕南和素服簪花蒙面女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徒唤奈何。 且说许剑仇和断肠人走了一段路之后,双双展开身形,风驰电掣的奔向道左的一个山坳之内,停下身来。 许剑仇首先开口道:“阁下是否为在下而来?” “你猜对了,我判断群英大会之期不远,你也该首途了,所以沿着官道回奔,想不到天从人愿,凑巧碰到了你。” “有何贵干?” “我在魔宫之内,探到了一个消息,对你来说,该是喜讯!” “喜讯?” “不错,可以说是喜讯!” “你已经去过天南魔宫了?” “去过了!” “什么喜讯?” “天目老人并没有死!” “啊!什么,你再说一次!” “天目老人并没有死!” “真的?” “千真万确!” 许剑仇不禁喜出望外,天目老人不死,自己的身世血仇,迎刃而解,当下一反平素冷漠的性格,喜孜孜的道:“他现在哪里?” “魔宫黑狱之中!” 许剑仇讶然道:“黑狱?” “不错!” “何谓黑狱?” “魔宫后面的一座岩穴之中!” “阁下何由知道?” “我化了极大的代价,买通了一个魔宫属下,我的本意,是探听另一个神秘失踪的人,想不到要寻的人没寻到,反而得悉了天目老人的讯息──” “天目老人分明已陈尸在西天目山他的居所之内!” “你看清了尸体的面目没有?” “尸体已半腐,我从头发和服饰上认出!” “安知不是魔宫中人故布疑阵?” “这个──也许有可能!” 断肠人略略一顿,又道:“你身边是否真的有霹雳人头?” “有,你问这个干嘛?” “要想救出天目老人,只有把黑狱炸毁!” “那岂非玉石俱焚?” “不,那黑狱是一个深入山腹半里的巨穴,但只有一个出入口,口外巨石阻挡,由机关控制,而这机关的枢纽,只有魔宫中少数几个地位崇高的人才知道,如果要从他们口中探出消息,可不是件易事,而且打草惊蛇,最好的办法是突袭,把那封洞的巨石炸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人救出来。” “穴口有人把守吗?” “有,五十名魔宫高手!” “黑狱之内除了天目老人之外,还有什么人?” “这不得而知!” “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赶去!” “好!” 一个是白发丑怪的老者! 一个是黑布裹身的神秘客! 两人避开官道,专拣荒山野岭,无人迹的僻处而行。 许剑仇内心的高兴,无以复加,想不到天目老人竟然还在人世,自己的身世血仇之谜,指日可解。 同时,他对于断肠人也是感激莫名,他不明白断肠人何以会如此关心自己,这在他心中,仍然是一个不解的谜。 两人昼夜不息的向天南疾赶。 由于两人都怀着盖代身手,而且故意回避旁人眼目,所以一直不曾露了形迹。 这是个风高月黑的晚上── 两条幽灵般的人影掩入了魔宫后背的藏龙谷。 藏龙谷两壁峭立千仞,猿猱难攀。 谷底,便是魔宫黑狱。 藏龙谷口,巡戈的往来如梭,但却没有人发现已被外人侵入。 两条人正是断肠人和许剑仇。 谷道漆黑如墨,但在他两人看来,不殊白昼。 顾盼之间,迎面现出一片苍岩,显然已到谷的尽头。 断肠人一拉许剑仇,朝一块大石之后隐住身形,悄声道:“到了!” “这就是魔宫黑狱?” “不错!” “在下看不出什么可疑之点!” “这片苍岩的靠谷底部份,有一块十丈方圆的凸出岩面,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 “这便是黑狱的门户!” “哦!怎么没有看到警戒的哨卡?” “他们隐藏在穴口的四周!” “目前如何行动?” “必须先要消灭这五十个暗中的高手!” “对方不现身,如何消灭法,如果盲目搜索,岂不打草惊蛇?” 断肠人沉吟了片刻之后,道:“目前行事,务宜谨慎,决不能把形迹落入魔宫的人眼中,否则的话,即将来临的群英会,势将不能参加,同时,这藏龙谷是一天险之处,如果形迹败露,魔宫中人倾力封锁谷口,插翅难返!” 许剑仇点点头道:“阁下有何高见?” 断肠人道:“以我所知,每隔半个时辰,谷中必然有一组游动巡逻的高手到来一次,现在距来巡的时间大概差不多了,我们得先解决掉那组游动巡逻的高手!” “以后呢?” “然后我们无妨明里现身,引出伏伺的警戒高手,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不能留一活口,更不能让他们有传警的机会,这两部分人解决了之后,谷中已呈真空状态,立即以霹雳人头,炸毁封堵黑狱穴口的巨石,入内救人!” 许剑仇摇头道:“恐怕不妥!” “为什么?” “黑狱之内,情形如何不得而知,而且爆炸声同样能传到谷外,一样的会惊动谷口把守的人!” “这点不必过虑,谷口把守的人听到爆炸声之后,来到这里,也需要一些时间,同时此地山套山,谷叠谷,他们一时之间未必能断定爆炸的地点会是黑狱,再一方面,他们势必要查明真情之后,才会向魔宫传讯,我们得手之后,迅速出谷,你只管救人退却,我掩护你,以不泄露行踪为原则──” “但这爆炸声可以直接传到魔宫?” “等到魔宫候讯不获,再派人查询之时,我们已早离此地了!” “黑狱之内,不知有没有什么布设!” “据那买通的人透露,没有其他布设了,因为这黑狱通常关的都是他们宫中犯罪的部属,而且都被废去了武功,那穴口的机关,足以阻止外人偷袭,内部的人脱逃!” “好,不管如何,人总是要救出去──” “现在我们向外退二十丈,等候那游动巡逻的高手,如此可免惊动穴口的人!” 两人朝外疾退了二十丈,身形方才隐住,已见人影闪晃而来! 许剑仇神目如电,在漆黑的夜里,视物不殊白昼,轻轻一碰断肠人道:“四个!” 断肠人注视了渐行渐近的人影一眼,道:“不错,四个,你对付靠右边的两个,左边的两个交我!” “好!” “记住,干净利落!” x           x           x 两条人影,如夜宵蝙蝠,电扑而出,只听“卟!卟!”数声,连半声惨嗥都不曾听见,便已解决了游巡而来的四个魔宫高手。 这四个高手死了却不知下手的人是谁。 断肠人悄声道:“现在我想到了一个计策!” “什么计策?” “我们只须如此如此,就可引得所有的警戒现身,然后──” “好!但还有一点不妥!” “什么不妥?” “停会出谷之时,你掩护我退身,难免要得对方接触,岂不败露了行藏,日后参与群英大会,恐有不便!” “这你放心,我除了蒙面黑布,仍然不会有人认出!” “如此事不宜迟,我们依计行事!” 两人各提了两具刚才被击毙的游巡高手的尸体,一左一右,向黑狱穴口欺去。 夜色浓黑如墨! 尤其在这千仞绝壁夹峙的谷中,更是连半丝天光都看不到! 死寂的空气中,蓄着可怖的杀机。 突然── 两条黑影,划过浓黑的夜空,向那黑狱穴口的石壁飞射而去! “什么人?” 暗中立刻涌出了十多条人影! “砰!砰!”两声,那两条黑影,撞在石壁之上,又落向地面。 “噫!死尸!” “死尸!” 又有更多的人涌出。 风声飒然之中,又是两条黑影,射向那群惊怔的高手。 “砰!砰!” “又是两具死尸!” “不好,谷中已来的外人!” 就在此刻── 一左一右两条黑影,不带丝毫声息,如幽灵鬼魅也似的扑上。 紧接着── 人影横飞── 血雨喷洒── 凄绝人寰的惨号,响成一片,但那惨嗥声却是异常的短促沉闷,想见出手之快。 只不过转眼工夫── 一切又归于死寂,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卧在暗黑之中。 “阁下,后退二十丈,在下要掷霹雳人头了!” 断肠人依言向一侧闪退。 许剑仇伸手怀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霹雳人头,正待── 破空之声,倏告传来! 断肠有低唤一声: “糟!有人来了!我们暂时隐避!最好是相机毁去!” 许剑仇只好把霹雳人头置回怀中。 双双向后隐去。 微风飒然之中,两条人影电闪泻落。 来的赫然是一对蒙面男女,看样子决非魔宫中人。 许剑仇或然不已,难道这两人也是探黑狱而来,这样岂不误了自己的事,如果时间久了,被魔宫中人发觉情形不异,要救人可就困难了。 当然,以他的功力,即使明里现身,毁狱救人,并非难事,但目前他不愿露出形迹,因为他还要以这面目参加不久就在举行的群英大会── 而且,天目老人是否真的被囚禁在这黑狱之中,在没有看到人之前,仍属疑问,他不能不预留后步。 男女两蒙面人一阵喁喁低语之后,蓦地射向石壁之前。 突然── 那女的惊呼了一声道:“大哥,情形不对!你看!” “噫!死尸!” “奇怪,是什么人下的手?” “可能也是来探黑狱的人!” “不知来的是几人,如果是一人的话,这人的功力就未免太可怕了!” “为什么?” “谷内警卫全都遭了毒手,而谷外平静如恒,毫无所觉,同时,似乎谷内已无一活口,这种手段功力,岂非骇人听闻!” 那男的低头检视了片刻,道:“这些人被杀的时间不久,血液尚未凝固,恐怕这下手的人还没有离开!” “噢!这人的目的何在,你看穴口石壁封堵如故──” “可能他也是寻不到枢纽!” 许剑仇愈听这男女两人的声音愈觉耳熟,突然,他想起来了,来的正是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和他的妹妹素服簪花蒙面女子。 他大惑不解,对方何以要来此处,而且掩去了本来面目。 那素服女子装束已改,显然是不愿被魔宫中人知道来历。 只听无敌神剑张慕南又道:“大妹,  看今晚事出非常,我们还是退走为妙,以免败露行藏?” 素服簪花蒙面女凄厉声道:“我要证明他的生死?”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动,不知她口中的他是谁,何以要探黑狱来证明生死。 无敌神剑又道:“大妹,以我看来,最好能隐忍一时,我们先后已来过三次,根本无法寻出开启黑狱的枢纽,今晚也不见得能如愿,何况此地已发生了意外之变──” “要隐忍到几时?” “待到群英大会结束之后,我们可以明里向五毒神君要人,为兄的当倾剑堡全力,和魔宫周旋,务使你夙愿得偿!” 许剑仇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但从语意推测,可能是这蒙面女有什么人落在魔宫,所以前来寻仇。 “大哥,我有个不祥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 “是的,他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目前还是难说!” “还有,我那爱儿──可怜他恐怕也──” 素服簪花蒙面女声音凄哽的说不下去。 “大妹,这些终归要查明的!” 蒙面女的声音突然一变为惨厉的道:“大哥,如果父子两都遭了毒手,我誓要使天南魔宫鸡犬不留!” 这凄厉怨毒的话,使人不寒而栗。 “大妹,你目前功力初复,最好能多休养些时间!” “十多年的煎熬,总算死中得活,我一刻也不能忍耐!” “哦!大妹,此次群英大会,鬼琴之主必然会参加,届时──” “天芒断剑确实落在他的手中?” “这一点不假,走吧,天快要亮了!” 素服簪花蒙面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万分不情愿的转过身形。 兄妹两双双向谷外驰去,眨眼消失于黑暗之中。 许剑仇在暗中冷哼了一声,忖道:“又是两个图谋天芒断剑的人,可惜,天芒断剑已落入独臂之手──” 心念之中,断肠人已幽幽现出身来,道:“奇怪,无敌神剑兄妹也在这里现身?” “这素服簪花蒙面女想必也是不可一世的人物?” “武林中从未听说有这么个人,也未听说过无敌神剑有这么个功力卓绝的妹妹,我也是初次知道!” 许剑仇嗯了一声道:“天快亮了,我们照原计划做!” “好!炸吧!” 许剑仇再次取出霹雳人头脱手掷向那封堵黑狱穴口的巨石。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去── 烟硝弥漫,石屑纷飞。 岩石纷纷滚浇! 四山齐应,久久不绝! 石壁之上,已现出一个黑黝黝的穴口。 许剑仇略不犹豫,当先落入。 断肠人也同时弹起身形,紧跟着闪射进去。 黑狱之内,伸手不见五指,一阵阵霉湿腐臭之味,触鼻欲呕。 一群人影,跌跌撞撞的朝穴口奔来,想是狱中被囚禁的人。 许剑仇运足目力,四处扫掠,同时,也注意那些乱窜的人,恐怕天目老人会在其中。 穴道深邃!沿道之上,不时发现白骨骷髅和一些垂死的人。 景象之凄惨,令人不忍卒睹。 估计深入已百丈之遥,但仍不曾发现天目老人的踪影。 许剑仇不由焦燥起来,急向断肠人道:“阁下,恐怕消息不确?” 断肠人也猜疑起来,道:“再往里搜搜看!” 突然── 石壁之间,射出一片碧绿的光芒! 许剑仇心中一动,一晃身欺了过去,俊目扫视之下,不禁先发悚然,头皮发炸。 原来那是一间石室,室中顶上镶了一粒绿色珠子,四壁挂满了人的肢体,血腥臭腐之味,使人窒息,满室都是千奇百怪的刑具。 想来这是狱中的刑室。 断肠人激愤的道:“天南魔宫,决不能令其立足武林!” 许剑仇一心只在搜寻天目老人,无暇理睬其他,约略看了几眼之后,又朝穴底方向奔去。 一声微弱的惨哼,传自刑房不远的壁脚。 许剑仇近前一看,一个白发老人,蜷曲做一堆── 他迫不及待的扶起那白发老者的头部,一看,登时热血沸腾,泪水夺眶而出。 这不是天目老人是谁! 天目老人衣衫破碎,血污狼藉,睁开失神的双目,可能是穴过于黑暗,看不出什么,又缓缓闭上。 断肠人激动的道:“找到了?” 许剑仇凄然的点了点头。 断肠人深深的注了这奄奄待毙的老人一眼,道:“先离开此地再说吧!” “好,阁下先行!” 许剑仇一把抱起天目老人疾朝穴口方向驰去。 天目老人似已到了垂死之境,除了不时哼出一声外,别无反应,许剑仇心痛如割,这抚养他找大的老人,竟落的这般惨状。 甫出穴口,远远已传来振袂之声。 断肠人沉声道:“你尽你所能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谷外,最好能不使人发现你的面目,来人由我来挡!”说着当先弹身闪射而去。 许剑仇强忍满腹的悲痛,运足功力,有如一只夜宵蝙蝠,冲天而起,一射十丈之外,向谷口方向疾掠猛射! 快!快得似一抹黑烟,在这黝暗的谷道中,哪里能看得出他的形貌。 暴喝声,夹着惨嗥之声,破空而起,许剑仇知道断肠人已与魔宫中人动上了手,他深信断肠人的功力,如果不遇上无敌神剑一类的高手,准保无事。 驰出一段之后,果见断肠人正与三个老者,猛斗在一起,地上已摆了十多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许剑仇一刹身形,道:“这三个交给我,你先朝外闯!” 断肠人身形一划,破空飞去。 许剑仇一手抱着天目老人,另一手贯足十二成真力,疾扑那三个老者。 他存心要在出手之间  ,毁去对方,所以出掌决不容情,劲气翻卷之中,掌势如涛涌出,三声惨嗥,划破了死寂幽森的夜空,三老者连对方的形貌都不曾看清楚,便已横尸当场。 解决了三个老者之后,又能继续向谷外奔去。 喝斥之声,震耳而至。 断肠人已被数十条人影围住,展开了激热的搏斗。 藏龙谷第一次被人侵入,而敌人却自谷内而来,守谷口的高手,第一批四人入谷之后,即无讯息,而方才的爆炸声,显然发自谷内! 守谷警卫除飞讯宫中外,全力阻截敌人。 断肠人且战且走,渐渐离开谷口。 一条黑影乘谷口空虚之际,电闪出谷飘近在沉沉夜幕之中。 断肠人眼见许剑仇已挟着天目老人安然出谷,目的已达,不愿久缠,刺耳长笑声中,一招八方风雨迫得围攻的人一窒,身形冲霄而起,疾闪而逝。 立时── 警号之声大作,人影纷射,疾起而追。 魔宫之内得讯驰援的高手抵达时,敌人已杳。 且说许剑仇挟着天目老人一阵疾驰,直奔出十里之外,方才缓下势来。 天色开始放亮。 晓雾蒙蒙之中,断肠人也追了上来。 “许小侠,我看老人气息奄奄,不能再奔驰了,先找个地方察看一下吧!” 许剑仇点头道好,折入一片乱岗之中,停了下来,把天目老人轻轻放下,一探脉息,已然气若游丝,不由剑眉紧锁,向断肠人道:“阁下,他老人家恐怕不行了!” “先设法弄醒他再说!” 许剑仇飞指连点天目老人三十六处大穴,然后以手掌贴在他的命门穴之上,小心翼翼的攻入一股真无。 一声长长的喘息声中,天目老人睁开了失神的双眼。 许剑仇急忙扯落人皮面具和假发,悲声道:“老前辈──”以下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天目老人脸上突然现出一丝怆然的笑意,久久之后,才声如蚊蚋的道:“孩子,是你!” 两滴泪珠,滚下了许剑仇的脸颊,颤声道:“老前辈,你感觉什么地方不适?” “我──我──不中用了!” 许剑仇心如刀割,哽咽着道:“老前辈,晚辈带您入中原求医。!” “不!不行了!──我武功早失,遍体俱伤,真元业已枯竭,即使──华陀再世,也无能为力的了──不过──” “老前辈,万妙医圣与晚辈有数面之缘,他一定能使你复原。” “不──不──没有用──” 声音渐弱至不可闻。 断肠人惶然道:“许少侠,我看这位老人已经是油枯灯尽了,我来助他一口气,你有话快问,不然没有机会了!” 说着,坐到天目老人身侧,把手掌紧贴命门穴── 天目老人又回过一口气来! “孩子,你已习得──绝艺了?” 许剑仇激动无已的道:“老前辈如何落入魔宫之手?” 天目老人似乎精神一振,声音也大了些,恨声道:“为了那柄天芒断剑,我被秘密带到魔宫,严刑迫供,却把我废去功力,截断六脉之三,关入黑狱,我自份必死,想不到──” 许剑仇不由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道:“我与魔宫誓不两立!” 心里急忖道:“魔宫之主诡计过人,竟然用别人的尸体,代替天目老人,以绝武林人之念,使人认为天目老人已死,却不道人算不如天算。”接着又道:“老前辈,魔宫何故向您迫索这断剑?” “这说来话长,须先从你的身世说起──” 许剑仇激动得浑身抖颤,热血沸腾,身世,困惑了他十多年的谜,马上就要揭晓,他焉能不激动如狂,急声道:“请前辈赐告!” 天目老人喘息一阵之后,道:“你听说过冷面秀士和阴风鬼女这两个人吗?” 许剑仇心中一震道:“听说过!” “你就是他两所生!” 断肠人身躯陡然一震,但却不为别人所觉。 许剑仇双目睁得滚圆,自己竟然会是冷面秀士和阴风鬼女所生的儿子,在此以前,从元通大师,万妙医圣等人推测的许中,他曾这样怀疑过,想不到真是事实,这样说起来,黑衣蒙面女慕容兰,是自己的未婚妻了── “老前辈曾说过晚辈身负血仇?” “不错!” 许剑仇强行按捺激动的情绪,道:“家父母难道已遭了不幸?” “不错!” 许剑仇脑内嗡的一响,几乎晕倒,目赤似火的道:“谁是凶手?” “魔宫之主五毒神君和属下十二生肖,崆峒,点苍两掌门人和门下数十高手──” “请问这件事的经过?” “起因于令尊巧获天芒断剑,故而引起争夺!” “老前辈亲目所见?” “不错,这件事因为在人迹不到的神女峰上发生,事后参与的人幸而生还的矢口不提,所以不曾传出江湖,那日老夫正巧从神女峰下经过,被那搏击之声引得好奇之心大发,正想上峰一窥究竟──” 许剑仇摒息而抖。 断肠人却在簌簌而抖。 天目老人一顿之后,又提起精神道:“突然,一条人影,从峰顶泻落,看样子是被人击落的,老夫当时不遑细想,伸手接住,一看之下,正是好友之妻阴风鬼女──” “家母?” “不错,她已遍身血污,脉动息均无──” 许剑仇再也忍不住那满眶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 天目老人凄哽的接着说:“老夫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你母亲已死,只好把她放落地上,又是一个黑忽忽的东西,殒星般下落,老夫急忙接住,原来是一个幼儿,怀中揣着那半截天芒断剑业已晕死过去,但还没有死──” 许剑仇悲声道:“那幼儿就是晚辈!” “不错,至此,老夫已明白了事情的大半,只不知对方是些什么样的人物,你父母身为武林正邪十尊的一份子,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尚且落得荒山陈尸,对方身手之高,可以想见,老夫正自不得主意之时,峰头上在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嗥之后,便告一切寂然,接着,峰上人已开始向峰下而来──” 许剑仇颤声插口道:“家父呢?” 天目老人两眼之中,竟然闪动一丝泪光,谙哑着声音道:“他被乱刃分尸!” 许剑仇两眼发黑,身躯摇摇欲倒。 断肠人这时却哼出了声音。 空气之中,充满了悲凄的色彩。 x           x           x 朝阳的金辉,遍洒岗岳,但在许剑仇此刻的眼睛看来,仍是阴霾满目。 “老前辈在峰下,何以知道家父被乱刃分尸?” “你听我说,老夫见有人下峰,料知必是来探查你母子的下落,当时老夫当机立断,必须为老友保留这一颗复仇的种子,如果立即逃开的话,可能败露行藏,急切之中,钻进一蓬荆棘里,蔽住身形!” 天目老人声音又渐转弱,停了片刻又接着道:“老夫所料不差,对方果然是来寻觅你母子的,从他们的话中,知道你父亲已被乱刃分尸,对方的目的是在天芒断剑,老夫判断当时必是你父亲见事危急,而把这断剑置你怀中,抛下峰来!” “他们搜寻了每一寸地点,显然他们失望了,天芒断剑没有下落,老夫认出其中有五毒神君和他属下功力最高的十二生肖之四,崆峒掌门无邪子,点苍掌门徐元亮和两门派属下高手十余人!” 许剑仇眼中射出骇人的煞光,他仿佛看到了一幅鲜血染成的画面。 他喃喃的怨毒至极的自语道:“魔宫,崆峒,点苍──杀!杀!杀!” 天目老人眼神逐渐黯淡。 许剑仇急向断肠人道:“阁下快再助他老人家一口气!” 断肠人掌心之中,真元又缓缓逼出! 天目老人面色陡然红润起来。 许剑仇怆然至极的道:“老前辈,家父母的尸体呢?” “你父亲的遗体,事后我把他收拢葬在神女峰上,立有碑文,以后你可以去祭奠,至以你母亲,事后尸体遍寻不获!” “天南魔宫何以会向老前辈追索天芒断剑?” “唉!事怪老夫一时大意,给你父立碑留名,因此对方怀疑这剑在老夫身上!所以才有目前的事发生!” “老前辈,我该称您伯父,我会十倍索还这笔血债的!” “你父母在天之灵,也该含笑了!” “伯父以前说过,我还有一个哥哥叫许天祥?” “不错,那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比你长十岁有多,自小送与孤独客为徒,及后你父亲因与你生母阴风鬼女结合,你的大母,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并从孤独客处带走许天祥,以后母子便告没有下落!” 许剑仇凄声道:“我会寻到她们的!” 天目老人面上红晕渐消,眼神也告黯淡下来。 许剑仇嘶声唤道:“伯父,伯父──” 天目老人脸上浮现一抹安慰的笑意,合目而逝。 许剑仇再也无法控制几乎要崩溃了的情绪,仰身栽倒,晕死过去。 断肠人废然叹了一口气,移开贴在天目老人背上的手,频频抚着许剑仇的头面,泪珠,由蒙面黑布之后悄然挂落。 许剑仇不久之后,又告悠悠醒转,一骨碌站起身来,向断肠人道:“承蒙阁下帮忙,我许剑仇没齿不忘,再见了!” 断肠人一横身道:“且慢!” 声音沙哑,但许剑仇却听不出异样。 “阁下有何话说?” “你准备到哪里去?” “到魔宫报血仇!” “这老人的遗体呢?” 许剑仇不禁惭愧无地,他一心念着报仇,却忘了天目老人的善后。 两人合力把天目老人葬在一处向阳的高岗之上,并刻石为碑。 事毕之后,断肠人沉声道:“如果你不弃的话,我们今后无妨兄弟相称?” 许剑仇略不迟疑的道:“好,谨遵台命,我称你为大哥吧!” 断肠人一把拉住许剑仇的手道:“兄弟,论功力我不如你,但论阅历可能我比你强些?” “是的,这点我承认!” “那就好,天南魔宫较之中原的剑堡声势犹甚,只是魔宫中人偏处天南,极少涉足中原武林,所以不为人常论而已,我们此次黑狱之举,纯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所以轻易得手,没有遭遇重大的搏战,报仇,不必急在一时,应该谋而后动,才是道理!” “大哥的话不错,但兄弟我一刻也不能等待!” “群英大会之期已在不远,你别忘了还要乘机向独臂索回天芒断剑,那是令尊遗物,兼且是武林瑰宝,其重要性不亚于手刃亲仇!” “如果届时老魔不参与呢?” “至低限度,黑白两道人物荟萃,探查老魔踪迹也较容易!” 许剑仇一阵冲动过后,又冷静下来,悠悠的道:“以大哥之见呢?” “我们无妨等到群英会期之日再待机而动,当着天下群豪,手刃仇魅!” 许剑仇杀机满面的道:“天南魔宫将要从此灰飞烟灭!” 断肠人又道:“此地距离点苍派所在地不远,我们不妨先上点苍,然后再回头奔天南,群英大会之期也就不远了!” “崆峒点苍两派掌门会不会来参与?” “不会,该两派以名门大派自居,不可能参与盟主之争!” “好,我们先上点苍,不过有句话向大哥说明!” “什么话?” “这报仇之举,乃兄弟的切身之事,兄弟要自己完成,希望大哥不要插手!” “这个,彼此既以兄弟相称──” “不,这一点务请大哥答应!” 断肠人默然了片刻之后,道:“好,兄弟,我们群英会之期再见,这还另有事要办,我们暂时分手吧!” “一言为定!” 断肠人似有急事待办的疾驰而去。 许剑仇望着他的背影,惑然不已,他在他心目中,仍然是一谜一样的人。 身世已白! 仇踪已明! 他像是卸却了一份重担,又挑上了另一份重担。 此刻── 他心目中除了仇,恨之外,只有一个字── “杀!” 他收拾好面具,衣袍,露出了鬼琴,他要以本来面目上点苍山向点苍派掌门人徐元亮索还血债。 结束停当之后,扑翻身在天目老人墓前拜倒,悲愤无已的祝祷道:“伯父,你老人家安息吧,小侄要去索讨血仇去了!” 拜罢起立,正待转身驰去── 突然── 两声阴笑起自身后。 许剑仇不由大吃一惊,竟然被人欺到身边而不自觉。 双掌蓄势,电掣转过身来,一看,五丈之外,站定了两个装束诡异的老者,狞恶之态,令人不寒而栗。 第十三章 琴底亡魂 两个装束诡异的老者,目光触及许剑仇身上的鬼琴时,不由异议的惊呼:“鬼琴之主!” 许剑仇冷漠的道:“不错,正是在下!” 两老者之一,目光一扫许剑仇身后的墓碑,脸色遽变,阴恻恻的道:“炸毁黑狱,救出天目老人,原来是你小子的杰作?” 另一个老者,也同时面目失色。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道:“一点不错,两位是──” “嘿嘿,小子,你听说过魔宫十二生肖没有?” 许剑仇登时热血沸腾,一股杀机冲顶而起,魔宫十二生肖也是当年参与杀害父母的仇人之一,当下前欺数步,忍住一腔怨毒,沉声道:“那两位是十二生肖中的两肖了?” “不错,既知老夫等之名,就乖乖的随同到魔宫吧!” “魔宫本人必然要拜访,但不是现在,不过──” “不过怎么样?” “两位别打算再回魔宫了!” “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剑仇脸上杀机倏炽,目中闪射骇人至极的煞光,冰寒的一字一顿道:“你两个死定了,而且不能全尸!” 两个装束诡异的老者,先是一愕,既而杰杰纵声狂笑道:“小子,你简直不知死活!” 许剑仇再迫近两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厉声道:“你两可还记得十多年前巫山神女峰上的一幕?” 两个老者惊骇的退了一步,其中一个戟指许剑仇道:“小子,你──你──” “神女峰上,冷面秀士被你等乱刃分尸,阴风鬼女被劈下悬崖,还有一个小孩!” “你就是那个小孩?” “不错,话已说明,你两当死而无怨了!” 两老者对望了一眼,面上忽现狞容,其中之一,抖手向空,“呼!”的一声,一道红色火焰,破空而起。 另一个老者,十指箕张,捷逾电闪的向许剑仇抓去,指未到,已觉指风刺肤。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不闪不避,一掌硬封出去,掌执如裂岸惊涛。 那老者身手煞是不弱,在电光石火之间,改抓为拍── “波!”的一声巨响,那老者当堂被震退了五个大步,身形一阵踉跄。 另一个施放讯号的老者,大惊之下,由斜里猛劈一掌。 许剑仇恨到了极处,岂肯与他两厮缠,身形半侧,双掌凝足功劲,以穿心透穴掌之中的震字诀,疾迎而上。 “轰!”挟以一声闷哼,那老者蹬蹬蹬,退到一丈之外,口角沁出两缕鲜血,身形摇摇欲倒。 魔宫十二肖在魔宫之中,属于第一流高手之列,想不到在两个照面之下,被震得吐血。 另一个老者暴喝一声,运掌如风,猛扑而上。 许剑仇连闪避招架都不屑为,身形兀立如山,双掌一圈一划,一道排山掌力,以撼山栗岳之势,涌卷而出。 闷哼起处,那老者被震得倒飞到两丈之外,栽倒在地。 许剑仇怒目切齿的缓缓走向那原先的老者。 沉重的脚步,蕴着恐怖的杀机。 那老者一抹口边的血渍,刷的拔出腰间长剑,剑身湛蓝,在日光反映之下,显得份外的刺目。 许剑仇一看之下,就知道剑身淬有奇毒,但仍毫不为意的欺身过去。 厉啸声中,老者已抢先发动攻势,万点蓝星,漫空洒落,挟以震耳的剑刃破空之声,声势确属惊人。 许剑仇微微一哂,一式飞魔幻影,奇诡无匹的一晃脱出了剑圈之外,顺势劈出一掌。 那老者剑势攻出,眼前遽失对方身形,蓦感身后劲风袭体,不由寒气大冒,疾攻势横移八尺,手中淬毒剑再并一剑攻出,剑光幻成一幢湛蓝的光幕── 许剑仇双掌疾抡,飞快的拍出五掌,快的犹如一掌。 劲气如涛汹涌澎湃。 那老者的剑幕,立被震散,一柄剑几乎脱手飞去,人也踉跄后退。 许剑仇大叫一声:“撒手!” 一溜蓝光,划空而起,那老者的淬毒剑应声脱手,登时亡魂皆冒── 心念未转右腕脉动门已被对方扣住,但觉真气逆转,痛彻心脾── x           x           x 许剑仇已然恨到极处,左掌一切,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嗥破空而起,那老者一只左臂已被齐肩卸落。 接着,左掌倏出,又是一声惨哼,右臂又告卸落,登时翻滚在地。 另一个老者,这时刚好爬起身来,一见同伴的惨状,不由胆裂魂飞。 破空之声传处,只见数十条人影,电闪向岗上射来。 许剑仇恨恨的自语道:“好,来得愈多愈好,正好给天目老人殉葬!” 心念之中,朝身前兀自翻滚不休的那老者扬掌一按,红光迸现,惨嗥得半声,已变作了一堆肉泥。 解决了这老者,又朝另外老者欺去── 那老者自知不免,一横心,运集全身残存功力,剑掌双施,和身扑上,这完全是拚命之着,但对方功力太高,这垂死的挣扎,等于白费。 许剑仇身形如鬼魅似的一划,反而欺到了对方身后,照老者后心一掌印去。 惊心动魄的惨嗥声,又告划空而起,那老者被这一掌击得五腑离位,鲜血狂喷,身形向后猛栽── 许剑仇单掌一伸一缩,那老者将要栽倒的身躯,被一股绝大的吸力,拉得向许剑仇的身前冲去。 劲风飒然之中,数十条人影,纷纷泻落当场。 许剑仇恍如未觉,左掌照定那被神功吸近前来的老者一挥,“拍!”的一声暴响,那老者的头颅被拍得稀烂,四散分飞,又复扫出一腿,一具无头尸身,朝那行甫泻落的人群横飞过去,势疾力猛。 首当其冲的数人,不虞有此,忙乱中,本能的举掌挥格,一具尸身,登时四分五裂,肚肠拖了一地。 人群之中,响起一片暴喝── 原来这些人都是见了红色讯号驰援的高手,这时已围成了一个栲栳圈。 居中的两个老者,形貌装束和已死的两老者差不多完全一样。 许剑仇冷眼一扫四周的人,然后把目光停在那两个为首的老者脸上。 那两个老者可能是愤怒到了极处,两个面孔,扭曲成了既骇人又滑稽的怪相,身躯簌簌而抖,半晌不曾开口。 许剑仇心中暗忖道:“据天目老人所述,昔年参与围攻父亲的魔宫十二生肖,只乘下了四个,如果这两个也是的话,那连死去的正好四个,元凶未伏尸之前,先毁几个帮凶的也不坏!” 心念之中,冷搜搜的首先发话道:“两位是否魔宫十二生肖中的人?” 两老者同时哼了一声,其中一个怪眼圆睁,切齿道:“不错!你小子就是中原武林盛传的鬼琴之主?” “嗯!” “杀人劫狱也是你所为?” “一点不错!” “小子,你胆大包天,竟公然敢和魔宫作对?” “作对──哈哈哈哈──” 笑声如裂帛,高吭入云,笑声中似包含有无穷的恨毒和杀机,笑得所有在场的魔宫中人耳膜欲裂,面色大变。 “小子,老夫要把你挫骨扬灰!” “哈哈哈哈──” 所有在场的人,一个个横眉瞪眼,一付跃跃欲试之态。 “小子,你笑个什么劲?” 许剑仇笑声一敛,面上倏然罩起一层恐怖杀机,阴阴的道:“天南魔宫的末日快到了!” 魔宫十二生肖的两个老者,同时暴喝一声:“找死!” 双双进步欺身,各劈出一道排山劲气。 许剑仇不屑的满鼻孔裹“嗤!”了一声,挥掌硬迎。 这种打法,除非自信功力占压倒之势,否则的话,非吃亏不可。 “波!波!”两声震天巨响,激起砂尘滚滚,两老者各被震退了五步之多。 就在此刻── 暴喝之声,响成一片,四围的人,已纷纷出掌攻上。 鬼琴之主的声名武功,对天南一带的江湖人物来说,非常陌生,所以这些魔宫属下,毫无怯意的出手攻击。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双掌贯足十成功劲,猛扫而出,势如骇电奔雷,排山倒海。 惨号声中,立有三条人影,飞泻而出,其余的被卷得浪裂波分闪退不迭。 这一个照面,便得所有的人,寒气大冒。 两个魔宫十二生肖的老者,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不寻常。 许剑仇意识中只存在着一个字── “杀!” 新仇旧恨,使他迹近疯狂。 就在众人一退之间,他已解下了背上的鬼琴。 一场恐怖的杀劫,在这山岗之上拉开了帷幕。 他面上的表情,足以使人不寒而栗。 他解下鬼琴的用意,至为明显,他要在短短的时间内,解决所有在场的高手。 空气在许剑仇亮出鬼琴之际,倏呈无比的紧张。 一片呛啷声中,所有的魔宫高手,全部拔剑出鞘,蓝芒耀眼,全都是使的淬毒长剑。 两老者之一,暴喝了一声:“上!” 蓝芒冲天而起,剑风凄厉刺耳,如星雨骤降,罩向了许剑仇。 “呜!”的一声怪啸,乌光从万点蓝星之中冲射而起,势如孽龙出海。 刹那之间── 暴喝连天── 剑芒打闪── 怪啸撕空── 接着── 血雨狂喷── 肢体横飞── 惨嗥声, 闷哼声, ── 血淋淋的画面,层层叠出。 草木含悲, 地惨天惨, 日色无光, 鬼哭神嚎。 x           x           x 不到盏茶时间,山岗灰复了宁静,天目老人的新坟之前,尸体狼藉,血流成渠,一个遍身血污的少年,站在积尸之中,引吮长啸。 他── 正是鬼琴之主许剑仇,他以满腔的恨,加上无敌神功,在盏茶工夫之内,毁了这数十闻讯驰援的魔宫好手。 经过这一阵疯狂的发泄之后,心里似乎觉得痛快的许多。 他遥遥地朝着魔宫方向望了一眼,脸上浮起一抹骇人的阴森笑意,再转身在天目才人的坟前,拜了一拜,然后驰下了山岗。 第一个复仇的箭头,指向了点苍派。 刚才的山岗,一声怒喝,倏告传来: “娃儿,我活活劈了你!” 许剑仇不禁大吃一惊,转身望处,只见追魂倩女的师父,铁杖银铃,竖目横眉,气势汹汹的向自己逼近。 当下一躬身道:“老前辈,有何见教?” 铁杖银铃怒哼了一声道:“娃儿,你别给我老人家装浑!” 许剑仇大惑不解,讶然道:“装浑?” “断肠人是否告诉你到凤凰谷一行?” 许剑仇恍然大悟,激动的道:“晚辈去过了,听张素娥姑娘说,老前辈出谷追赶葛姑娘去了──” “你真的去过?” “真的!晚辈没有瞒哄的必要!” “你知道蕙儿为什么出走?” “这个──这个──” 铁杖银铃手中拐杖一顿道:“别这个那个的,告诉你,蕙儿本拟自杀,但后来她发现已经身怀有孕,她不忍心牺牲一个无辜的生命,所以才愤而出走!” “这个晚辈已听说过了!” “很好,那你准备怎么办?” 许剑仇心头电转,如今身世已然大白,自己确是冷面秀士和阴风鬼女所生之子,那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就该是自己的未婚妻,但追魂倩女葛如蕙腹内却有了自己的骨肉,势不能置之不理,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铁杖银铃见许剑仇久久不答,登时怒气横生,声色俱厉的道:“小子,今天你如果不给我老人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毙了你!” 说着拐杖又重重的在地上一顿。 许剑仇冷傲成性,被对方一逼,逼发了他的傲性,冷冷的道:“老前辈的意思要晚辈如何答复?” “你说,你现在爱不爱她?” “爱是不能勉强的!” “如此说来,你仍然不爱她?” “晚辈并没有这么说!” “小子,你少逞口舌之利,你承不承认她腹中的胎儿是你的骨肉?” “当然承认!” “那目前蕙儿下落不明,你准备如何办?” “晚辈尽力找到她!” “找到她之后呢?” “那得看葛姑娘的意思!” “你说这话的用意何在?”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晚辈已经有了未婚妻室了!” 铁杖银铃登时白发倒竖,厉声道:“好哇,小子,你糟蹋了我的徒儿,又移情别恋──” “晚辈的婚约是自幼由父母所订!” “既然你已经订了婚,为什么还要玷辱蕙儿?” “老前辈可知道事实的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葛姑娘没有禀告你?” “你说说看!” “当日事情的发生是葛姑娘主动!” “好小子,你把我的徒儿看成了什么样的了,你以为这么一说,就可以把一切抹煞,把责任推卸,哼!你这薄情寡义的小子,我──” 铁杖银铃气得浑身发颤,话未说完,手中拐杖已告劈出,这一击含而发,劲逾千钧。 许剑仇也不由气得冷哼出声,对方竟然如此蛮不讲理,不让他把话说完,但,话虽如此,他可不愿和对方交手,当下一闪身飘开五尺,避过这骇人的一击。 拐影如山,带起一片震耳的破风之声。 许剑仇凭着神奇的飞魔幻影身法,有若幽灵鬼魅,闪晃之中,轻轻地躲开了这凌厉无俦的二十四拐。 “小子果然有两下,你以为老身奈何不了你!” 拐势再变,幻起一片如山拐影挟雷霆之势,铺天盖地的罩向许剑仇。 x           x           x 许剑仇身形再闪,诡奇如鬼魅般的脱出如山拐影之外。 铁杖银铃更加怒不可遏,全力施展开杖法,狂攻不已。 许剑仇一味的闪让,并不还手。 转眼工夫,铁杖银铃已攻出了五十招之多,但,连许剑仇的衣角都不曾沾上。 暴怒之后,她又开始慢慢冷静下来,她自知功力不及对方,如果许剑仇还手的话,势必弄得灰头土脸不可,但是,又无法自下台阶。 心念转处,攻势不由自主的松懈了下来。 x           x           x 一阵哈哈大笑,排空而来。 铁杖银铃乘势停手。 许剑仇一听笑声,已知来者是谁── 笑声敛处,一条人影飞风般泻落当场。 来的赫然是一个白发纷披,遮头盖面的怪老者。 许剑仇忙上前见礼,恭敬的道:“老前辈也下天南来了?” 白发怪老者一摇手,意思是阻止许剑仇再说下去,恐怕本来面目被戳穿。 他── 正是搜魂魔姬的丈夫,慕容兰的父亲玉面残神慕容高,也就是被少林逐出门墙的元通大师。 铁杖银铃却楞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白发遮面的怪老人。 白发怪老者朝着铁杖银铃哈哈一笑道:“你们一老一少怎么打起来了?” 铁杖银铃锐利的目光朝对方一扫,冷冷的道:“阁下是谁?” 白发怪老者狂傲的道:“你既然不识得老夫,说出来也等于白费!” 铁杖银铃大感惭愧,她确实看不出这白发怪老者的来路,以她的辈份阅历来说,真是一大讽刺,当下顿了一顿,沉声道:“恕老身眼拙,不识阁下来路──” 白发怪老者再度哈哈一阵宏笑道:“陈小娇,老夫倒是认得你!” 铁杖银铃闻言之下,蹬蹬蹬一连退了三个大步,老脸倏露骇然之色,对方竟然能一口道出她数十年不用的小名,惑然道:“阁下到底是谁?” “往事如云烟,老夫名号早已忘怀,你就不必问了!” “那阁下意在何为?” “我问你为什么和这娃儿动上了手?” “这个无劳阁下动问!” “哈哈哈哈!不过,以我所知,你不是他的对手!” 铁杖银铃不由老脸一红,尴尬的道:“阁下必是有所为而来!” “不错,你说对了!” 说完转向许剑仇道:“老夫知道你必已赴天南,所以星夜赶了前来,还好,不虚此行。”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请问老前辈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当然!” “什么事?” 白发怪老者一闪身靠近许剑仇身边,凑近他的耳朵低语了一阵。 许剑仇脸色大变,道:“真有这一回事?” “难道你对老夫的话还存疑问?” “是否立即行动?” “断肠人已经赶往!” “断肠人也去了?” “不错,他途遇老夫,经老夫一说,他自告奋勇,先往探道!” 许剑仇思索了一阵之后道:“晚辈还有一件事待办,五天之内赶到地头,如何?” “好,娃儿,你可不能失信,我们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五天之内,晚辈一定赶到,为武林正义略尽棉薄!” 铁杖银铃可不知他们在谈些什么,心中纳闷不已,现在见许剑仇要走,马上怒气又发,一顿手中拐杖道:“小子,你还没有答复老身的话!” 白发怪老者接上去道:“陈小娇,到底是什么回事,老夫来做个中间人如何?” “这事毋庸第三者插手,阁下请吧!” “你以为老夫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准是为了你那宝贝徒儿,对不对?” 铁杖银铃面色一变道:“阁下凭什么如此论断?” “哈哈!这不简单之至,你是以护短出名,而这娃儿恰巧又与你的徒儿发生了点纠葛,明眼人不问可知!” 许剑仇在一旁却感到有些讪讪的不是意思。 铁杖银铃双眼一瞪道:“就算是吧,难道你想插上一手?” “也许!” “老身的拐杖可不认得人!” “哈哈哈哈,别人怕你铁杖银铃,我老头可不在乎!” “如此你就试试看吧!” 招随声出,闪电般劈出三拐。 铁杖银铃身列大名鼎鼎的武林正邪十尊之一,但却奈何不了一个后生小子,正自没个出气处,这一来,正好藉机发泄,这三拐劈出之势,重逾山岳。 但她却不知道这白发怪老者也是武林正邪十尊之中的玉面残神慕容高的化身,而且功力犹在自己之上。 白发怪老者,身形捷逾魔魅的一连两闪,避过了头两拐,出手如电,抓向拐头。 铁杖银铃但觉对方这一抓之势,迅快奇诡,兼而有之,不由心中一凛,手中杖改劈为挑,变势之速,令人叹为观止。 白发怪老者反应更速,就在对方变势的瞬间,改抓为劈。 “砰!”的一声暴响,铁拐被震得荡向一边,双方同时收势后跃。 铁杖银铃先后两番受挫,气得白发根根倒立── 许剑仇虽愤于她的横不讲理,但对于追魂倩女观念已大大转变,而她是她的师父,不忍看着对方难以下台,同时自己必得赶赴点苍派所在地的群玉观索讨血仇,不能多所耽延,当即跨前一步,道:“老前辈,晚辈对于葛姑娘当尽力寻出她的下落,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谈,如何?” 铁杖银铃仍然气呼呼的道:“小子,你且说你到底爱不爱她?” 许剑仇无奈的道:“既然事实如此,晚辈责无旁贷,我当然要照料她!” “好,既是这么说,你走吧,老身还得去追寻她的下落!” 许剑仇道了声:“晚辈告辞!”又转向白发怪老者道:“老前辈,五日之内晚辈必到!” 到字传来,人已在十丈之外,一连几闪,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铁杖银铃激奇不已的看着眼前的这功力深厚的怪老者,激动的道:“阁下到底是谁?” 白发怪老者嘿嘿一笑道:“这个不必问了,老夫说过名姓早已抛却,倒是目前有一件关乎武林正义的事,你有没有兴趣却凑个热闹?” 铁杖银铃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对方是什么来路,奇怪的是对方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小名,这令她迷惘不已,当下敝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脱口道:“什么回事?” “与即将举行的群英大会有关!” “哦!难道这群英大会其中──” “天南魔宫之主五毒神君突然发起这群英大会,下帖邀请黑白两道知名之士,推选第十三届武林盟主,难道你毫无所疑?” “老身也觉得事出蹊跷,三十年前,第十二届武林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连同盟主的信物百龙信符神秘失踪,这推选武林盟主的事,也就中断,现在魔宫忽然发起群英大会推选武林盟主,难道是一个阴谋?” “可以这么说,武林盟主的信物百龙信符如果不出世的话,就无法推──” 铁杖银铃讶然道:“难道五毒神君握有百龙信符?” “目前很难说,但旬日之内就可分晓!” “你要我参与什么热闹?” “就是为了这回事!” “百龙信符?” “一点不错!” “为什么你刚才说一定要那娃儿参与?” “他可以抵制一个功力卓绝的魔头,你,我都不是那魔头的对手!” “这魔头是谁?” 白发怪老者答非所问的道:“你可曾记得三十年前在恒山举行的那次群英大会?” “记得,怎么样?” “那次主盟的人是谁?” “恒山老人!” “推出的盟主是谁?” “这还用问,尽人皆知是闪电飞云陆九臬!” “话虽不错,但其中另有蹊跷!” “这我倒是初次听到,其中有什么蹊跷?” “当年恒山之会,问鼎武林盟主的不下百人之多,经过三天的比试,逐次淘汰,剩下最后两人,功力在伯仲之间──” “那是五毒神群和闪电飞云?” “一点不错,两人激斗千招之后,闪电飞云以半招险胜,夺得武林盟主的宝座,当时天南魔宫的主人九指天尊曾当场声言天南不受武林盟主的节制,挟恨离去,弄得该次大会不欢而散,而闪电飞云陆九臬荣任盟主之后,随即失踪,三十年来,生死不明!” 铁杖银铃点了点头道:“事实果然是这样!” “恒山老人身为该次大会的主持人,所选出的盟主,既然遭了前所未有的变故,他发誓要查个水落石出──” “哦!” “三十年来,恒山老人足迹踏遍了每一个角落,直到最近,他才发现闪电飞云的失踪,和天南魔宫之主九指天尊有关,同时他也探悉了九指天尊隐藏之所──” “九指天尊还在人世?” “不错!” “难道恒山老人还不是这魔头之敌?” “这很难说,老魔的徒弟不只五毒神君一人!” “那上届盟主闪电飞云究竟是死还是活着呢?” “这也不得而知!” “目前打算怎样?” “首先证实闪电飞云的生死,然后追索百龙信符,藉以粉碎即将举行的群英大会的阴谋!” “好!我老婆子算上一个!” x           x           x 且说,许剑仇急逾星火的扑奔点苍的群玉观。 第二天申亥之交,许剑仇来到了群玉观前。 他望着那写着斗大的群玉观三字金碧辉煌的匾额,冷冷一笑,这一笑之中,蕴藏着恐怖的杀机。 观前,冷清清的不见半个人影。 “点苍派应该在武林除名了!” 他自语了一声之后,双掌倏地上扬,摇摇挥向那匾额。 轰然巨响声中,那块金碧辉煌的匾额,变做了片片木屑,洒了一地。 “什么人敢在此撒野?” 随着喝声,门内奔出四个带剑的大汉。 四个大汉,眼见观前匾额被毁,一个俊美绝伦的蓝衫少年,兀立门前,俊面之上,浮泛着恐怖的煞光,不由齐齐为之一怔。 其中一个大汉怒喝道:“哪里来的兔崽子,竟敢──” 话声未落,猛感对方的两道眼神,有若冷电利剪,朝自己逼射过来,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把下面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突然── 另一个大汉惶然的叫道:“看,他的背上──” “鬼琴!” “鬼琴之主!” “鬼琴之主──” 四个大汉骇然的退到门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四个带剑大汉,进退不得之际,一个灰布长衫的中年剑客,疾步而来,四个大汉忙躬身为礼,他先扫了一眼现场,然后向四个大汉道:“你们退下!” “遵命!” 四大汉退下之后,中年剑士才缓步出了大门,面上一派狐疑惊怖之色,打量了许剑仇几眼之后,才微一拱手道:“在下点苍一剑袁世雄,阁下想是盛传江湖的鬼琴之主了?” 许剑仇冷如冰的道:“不错!” “阁下驾临敝派,毁了观前匾额,意在何为?” “本人前来讨一笔旧帐!” 点苍一剑袁世雄骇然半晌,才诧异的道:“讨旧帐?” “嗯!” “以在下所知,敝派与阁下素无过节!” “要你们掌门人出面答话!” 点苍一剑袁世雄面色一变道:“掌门人就是在下的师兄,阁下有何见教,对在下说也是一样!” “你能作得了主?” “阁下说出来听听看!” 许剑仇冷笑一声道:“还是叫你们掌门人出面比较妥当,他自己的事自己了!” 点苍一剑袁世雄不由一窒,不知掌门师兄怎会与鬼琴之主结怨,当下身形微退半步,满面茫然之色,道:“敝掌门师兄,平时极少在江湖走动,何事与阁下结怨?” “这个你最好不要多问,叫你们掌门人亲自答话!” “阁下如不说出原因,歉难遵命!” 许剑仇冷笑数声道:“本人点名叫阵,算是对他客气,否则的话──” “怎样?” “无人能阻止本人行动!” 点苍一剑袁世雄登时面色一沉,冷冷的道:“阁下登门欺人,完全视本派如无物!” 许剑仇意似不奈,大声道:“叫徐元亮出来答话!” 点苍一剑袁世雄全身一震,道:“阁下要寻的是家师?” “怎样,徐元亮不是掌门人?” “掌门一职已交由敝师兄宋维仁!” “他本人现在何处?” “本派养颐堂!” “叫他出来!” “阁下目空四海,家师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许剑仇不屑的一哼道:“本人要直闯了!” 点苍一剑袁世雄心中虽凛于鬼琴之主的名声,但怎能吞得下这口气,点苍派也是当今各门大派之一,当下冷哼一声道:“你就闯闯看!” 许剑仇不再吭声,举步便向里闯── 点苍一剑袁世雄怒喝一声:“你敢!” 双掌一抡,劈出一道如山劲气,势如狂涛。 许剑仇毫不为意的单掌一圈一划之间,把对方的掌风,消卸于无形,身形仍向里直欺── 点苍一剑袁世雄心中大感骇然,他看出对方功力深不可测,“刷!”的一声,寒芒耀眼,长剑已告出鞘。 他是点苍派第一剑手,在剑术的造诣上当然有独到之处。 暴喝声中,剑光霍霍,凌厉无前的攻出了一十八剑之多。 许剑仇被迫得退了三步。 点苍一剑得理不让,身形一划而前,又是一轮密如雨丝的疾攻。 许剑仇再退了三步,冷喝一声道:“好一个不识进退的东西!” 喝声之中,许剑仇身形有若一缕淡烟,迳自飘入如山剑幕之内,闷哼传处,剑幕立撒,点苍一剑退到了一丈之外,面如土色,手中剑虚软的下垂柱地,显然,这一个照面之中,他已经受了伤。 许剑仇朝着点苍一剑阴冷的一笑,缓缓自背上解下鬼琴── 点苍一剑面色遽呈死灰,疾喝道:“阁下意欲何为?” 许剑仇满面杀机的道:“在下抚琴请主人现身──” 随说,手指已抚上琴弦── 就在此刻── 观内突然传出三声抑扬的钟声。 许剑仇将要触及琴弦的手指,不期然的放了下来。 钟声余韵绕耳之中,观门之内,突然涌出两行人来,一个个神态肃稽,在观门外成雁翅形排定,左右各三十六人。 接着,一个长须飘拂,身躯伟岸,面目威凌的中年人缓步踱出,在距许剑仇两丈之外,停下了身形,目光一转之后,语音沉凝的问许剑仇道:“阁下驾临敝派,毁匾伤人,意欲何为?” “尊驾想来就是掌门人了!” “不错!” “在下请前任掌门人徐元亮现身答话!” “家师已入养颐堂,恕不见客!” 许剑仇冷冷的道:“不见也得要见!” 掌门人宋维仁面色一沉道:“群玉观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嘿嘿嘿嘿,掌门人,既然如此,那在下只好入观自己去见了!” 说着,举步便要── 掌门人宋维仁不由怒哼出声── 人影闪晃之中,七十二个排列的弟子之中,立有八人抢走而出,横成一字式,拦住观门,八只长剑,闪烁着耀目寒光。 许剑仇的本意是在没有见到徐元亮,证实对方确是昔年参与围攻父母的仇家之前,不愿率尔出手,所以一再容忍,现在见对方的阵势,似乎非用强不能达到目的,以他的身手,出入观院,不费吹灰之力,谁也阻止不了他,但,他此来乃是了结血仇,他要堂堂正正的叫阵。 当下手中鬼琴虚空一划,乌芒闪处,发出一声刺耳怪啸。 所有在场的人,齐为之面目失色。 掌门人宋维仁,倏地欺前一步道:“阁下莫非要用强?” 许剑仇剑眉一扬,沉凝十分的道:“掌门人如果不愿见观前染血,最好是请出令师来!” 语意咄咄逼人,所有点苍门人,在惊怖之中,带着三分怒意,有的竟哼出一声。 “阁下视本派为何物?” “在下没有多余的时间说废话,尊驾如何决定?” “阁下一定要见家师?” “不错,在下专程而来!” “为什么?” “见面自知!” “家师已入养颐堂,实际上就是养老退休,不再过问任何事!” “但这件事他死了也难脱干系!” “本人身为掌门,一力承当!” “你承当不了!” “要见家师办不到!” 许剑仇面色一寒道:“尊驾不要后悔!” 悔字方落,身形捷逾电掣的一划,竟然绕越了当面的点苍掌门宋维仁,欺向了观门,身法之奇、诡、快、捷,骇人听闻。 原先横身阻住观门的八个点苍门下,齐齐怒吼一声,各划出一剑── 剑芒打闪,声势惊人。 许剑仇不屑的一哂,手中鬼琴迎着剑芒一划── 惊呼声中,只见八只长剑,牢牢地吸在鬼琴之上。 这八个剑手,在第三代弟子中,算是佼佼者,一个照面不到,便被人吸住兵刃,而且一股股绵绵劲力,透过剑身,传到八人身上。 刹那之间,八个点苍高手,汗珠滚滚而落。 看得所有在场的人,胆战心惊。 掌门宋维仁气得须眉皆竖,浑身直抖,“锵!”的一声龙吟,长剑已执在手中,他为了顾及一派掌门宗师的风度,不能猝然出击,高叫一声道:“接招!” 欺身上步,一剑斜斜划出。 许剑仇手中鬼琴一抖一震,电掣回身── 闷哼与金铁震鸣之声,在许剑仇转身之间,同时传出,八个点苍高手,齐齐踉跄而退,地上,多了一堆寸断的剑屑。 高手群中,不自禁的又是一片惊呼! 就在许剑仇回身之际,对方的长剑堪堪却到,举琴封架,决对不及,急切里就回身之势,一偏身,毫厘之差,避过了掌门人宋维仁凌厉的一剑。 宋维仁眼看将要得手,忽被对方奇幻无比的滑身避过,剑势一变。 就在他剑势将变未变之间,许剑仇的鬼琴已告电闪划出,这一划之间,中藏无数变化,使人无法捉摸,而且快得骇人。 宋维仁只好改攻为守,收剑横封。 “锵!”的一声脆响,宋维仁一柄剑几乎脱手飞去,虎口疼痛欲裂,骇然退了三个大步。 点苍一剑袁世雄经过一阵调息,功力已告回复,就在他掌门师兄一退之际,长剑一抖,飞扑而上。 两旁排列的数十高手,也在这时齐齐亮剑欺身。 场中空气在刹那之间  ,紧张到了极限。 许剑仇见所要找的人久不现身,而对方却厮缠不休,登时怒意横生,杀机微泛。 心念之中,点苍一剑已挟雷霆之威连人带剑扑到。 点苍一剑在江湖中已可列入顶尖高手之林,但他所逢到的对手却是武林中数百年不一见的奇迹── 许剑仇手下不再容情,魔琴一式断然施出,立时涌起一座琴山,怪啸震耳,劲风成漩。 点苍一剑宛若投入一片怒海狂涛之中,手中剑根本就施展不开,登时亡魂皆冒,心念未转,但觉虎口一麻,手中剑立被震飞出去,接着,右肩一阵剧痛攻心── 就在此刻,数十只长剑,已如飞蝗般猛袭而到。 许剑仇反琴挥扫── 点苍一剑乘机脱出圈外,鲜血已染红了半边身。 一阵剑刃摧折之声过处,数十高手如波分浪裂,四散退了开去。 断剑残柄,撒了一地。 许剑仇正待飞身向观门── 掌门人宋维仁又已电闪扑到,剑化万千瑞影,如落英缤纷,洒向了许剑仇。 其余的众门人弟子,一退之后,又蜂涌而上。 这一来,许剑仇杀机大炽,手起一琴,猛然砸向宋维仁飞洒而至的剑雨,“锵!锵!”连声,点苍掌门长剑被震脱手,忙不迭的涌身后退。 琴影如山层层叠叠,挟以摄人心志的呜呜怪声,卷向了那些第二次的高手。 刹那之间── 剑折人亡, 血雨飘洒。 惨嗥声, 惊叫声, 在夕阳余晖映照之下,叠成了一幅恐怖的画面。 血的序幕,终于展开。 点苍派百年来第一次遭到了恐怖血腥的洗礼。 人影乱窜之中,许剑仇快如脱弩之箭,射入观门,朝里直闯。 眼前,现出一个大院落。 院中,一字式站定了七个年逾古稀的老者。 许剑仇停下了身形,朝七个老者扫了一眼,他料知七人之中,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而这七个老者无疑是点苍派中的老一辈人物,又是被观外的杀声惊动而现身。 就在此刻,观外除了已死的而外,其余的先后涌入了院中。 点苍掌门宋维仁满面悲愤激动之色,抢步到了七个老者前面,朝其中一个面目阴沉的老者道:“弟子不肖,未能阻遏来敌,使本派蒙垢──” 那面目阴沉的老者,一挥手道:“你且退开!” 七个老者,十四道慑人的目光,全集中在许剑仇一人身上,他们真不相信凭这二十不到的娃儿,竟然使得堂堂点苍派掌门以下近百好手束手无策。 许剑仇忍不住开口道:“哪位是上代掌门人?” 七个老者,面上同时掠过一片疑云,其中那面目阴沉的老者道:“老夫便是!” 许剑仇面上陡现恐怖杀机,一对怨毒带煞的目光,直照定对方一不稍瞬,恨声道:“徐元亮就是你?” 徐元亮在点苍派中,辈份最尊,现在竟被一个后生小子当面直呼其名,不由老脸变色,冷哼了一声道:“不错,老夫便是!” 许剑仇面上的杀机更浓了,身躯也在不停的抖动,母亲被落悬岩,父亲惨被乱刃分尸的恨事,烧红的他的眼睛,仇恨使他快要疯狂。 杀机,怨毒,使他俊美的面孔,扭曲成了一个骇人的怪形。 那形貌令人不寒而栗。 徐元亮也不由被对方的神情惊得心里发毛,不安的道:“娃儿你找老夫何事?” 许剑仇仰首向天,发出一长串撕空裂云的狂笑,笑声,震得所有在场的人心血浮动,耳膜欲裂,连七个老者也为之心悸不已。 “娃儿,你笑什么?” 许剑仇敛住笑声,以阴冷得使人心颤的声音道:“徐元亮,你还记得巫山神女峰那段公案吗?” 徐元亮老脸顿时变色,脱口道:“巫山神女峰?” “不错,巫山神女峰,天芒断剑的那段惨案!” 徐元亮蹬蹬蹬退了三个大步,目瞪如铃── 所有的眼光,从许剑仇的身上移到了这上一代掌门人的身上。 许剑仇咬牙切齿的接着说道:“阁下为了觊觎天芒断剑与五毒神君,崆峒掌门等人联手,迫杀阴风鬼女,把冷面秀士乱刃分尸──” 许剑仇每说一个字,徐元亮就震颤一下,脸色也愈来愈阴沉。 所有点苍派在场的人,全感到震惊莫名,想不到派中名列七老之首的上一代掌门人,竟然曾以做过这种为武林所不齿的事。 徐元亮不待许剑仇说完,暴喝一声道:“住口!” 许剑仇不屑的道:“怎么,你怕了?” 徐元亮目射骇人的厉芒,缓缓上步,站到原来的位置,戟指许剑仇道:“你是冷面秀士什么人?” 许剑仇悲愤的道:“那就是先父母!” “娃儿,你今年几岁了?” “十八!” “十五年前的事,你何由得知?” “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知道当年实情如何?” “你难道还有分辩?” “当年老夫率门下八人路过巫山,偶然发现冷面秀士被人围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害得老夫损失了八个弟子,只身脱险──” “放屁!” 这一声放屁,使得徐元亮面上起了一阵抽搐。 许剑仇厉声按下去道:“徐元亮,你这么一说,倒成了一个正义之士了,可惜,有人当场目睹!” “谁?” “天目老人,你想不到吧,当年我掉下绝壁天幸巧逢天目老人路过,得以不死,他曾亲见你和其他几人率同幸存的属下,下崖搜尸!” 徐元亮额上已现汗渍,厉吼道:“小子,你到底受了何人的指使,诬陷老夫──” “哈哈哈哈,诬陷!” 随着这一阵阴森冰寒的笑声,一条黑影,电闪泻落院中。 来的正是全身黑布包裹的断肠人。 所有在场的点苍派人众,齐齐感到一震,许剑仇也不由一怔。 断肠人迳自走向七老之前,用手一指徐元亮道:“徐元亮,你说是诬陷你?” 徐元亮骇然道:“你是谁?” “断肠人!” “断肠人?” “不错!” “你意在何为?” “替冤枉死在你手下的点苍门人伸冤!” 此语一出,震惊了所有在场的人。 徐元亮登时面如死灰,身形摇摇欲倒,勉定心神之后,暴喝一声道:“群玉观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最后一个字方犹未出口,人已飞扑而出,左掌右指,以奔雷之势,袭向断肠人,劲势狠辣绝伦,显然他想一举毁去断肠人。 “回去!” 冷喝声中,断肠人双掌奇诡至极的一圈一划,徐元亮果然应声退了三步。 断肠人接着道:“徐元亮,昔年你率门下参与劫夺天芒断剑不遂,为了怕事情真相泄露,影响你的声望地位,不惜杀人灭口,与崆峒掌门无邪子合谋,毒杀参与其事的两派门人十六人之多,毒杀之后,又能予毁尸,可惜,你们做得不澈底,竟然还有一个残而不死,在绝谷之中,度过了十多年的岁月,你想不到吧!哈哈哈哈!” 所有点苍派的人震动了,这是一宗既残忍又歹毒的勾当。 谁能置信,他们最敬重的上一代掌门人,竟然会是这么一个豺狼其性的伪君子。 首先,六个老者齐齐转身面对徐元亮,其中一个激动至极的道:“师兄,这是事实?” 徐元亮宅基地  时已答不上话来。 断肠人急转向许剑仇道:“兄弟,只诛元凶,不要伤及无辜,此间事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 “好!” 许剑仇应了一声好,手中鬼琴一抖,跨前三步,沉喝一声道:“徐元亮,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亮你的剑!” 点苍诸人,一个个悲愤无已。 七老之一突地一扬手道:“且慢,徐元亮既然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我等当请出祖师灵剑,正以家法!” 徐元亮面无人色,但一双眼却不停的转运,似在打什么主意! 许剑仇听完那老者的话后,冷笑一声道:“本人今天是索讨血帐而来,却不管贵派的什么法!” 六老面色同时一变。 那原先发话的老者道:“徐元亮身为点苍门人,应该接受家法,群玉观内,却不许别人来流本门长老的血!” 许剑仇厉声道:“你们想阻止我报仇?” “老夫说过以门规处置他!” “办不到!” “你准备怎么样?” “以血还血!” “你把本派当做了什么?你欺本派无人是不是?” 许剑仇杀气腾腾的道:“你们想流更多的血,是不是?”  六老同时上步,看样子一言不合就要出手。 许剑仇冷冷的道:“本不不愿多杀无辜,既是诸位执意要阻挠在下,在下不计后果了!” 其余的点苍门下,见六老挺身而出,也齐向中央进逼了数步。 现在点苍掌门宋维仁,呆立一旁,满面痛苦不堪之色,徐元亮是派中罪不可赦的叛徒,但也是他的师父── 六老之一大声吼道:“娃儿,你当真要如此做?” “决无更改!” 六老同时冷哼了一声,各攻出一掌。 这六个老者,各有数十年修为,这联手一击,势道之强,可以推平一座小丘。 许剑仇恨火中烧,不闪不避,蓦集全身功劲于琴身,疾挥而出。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挟奋斗目标两声总哼! 许剑仇连退了五个大步,一阵气翻血涌。 六老同时被震得踉跄而退,其中两老,当场吐血。 “你走不了!” 暴喝声中,断肠人飞身把徐元亮弹起的身形,迫回地面。 原来徐元亮想乘机脱身,他自知无论落在那一方面的手中,他都难逃一死,却不料断肠人已防到这一着,他身形才动,便被截住。 六老联手出击,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而在一个回合之中,两人受伤,这更是空前,也许是绝后的事。 如果让鬼琴之主当该派重地之内,堂而皇之的报仇,点苍派的声名,将因此而扫地,所以经六老这一说破,每一个点苍门人都同具此感。 六老一退之后,又告欺身而上── 那边,断肠人与徐元亮已动上了手,打得难解难分。 许剑仇报仇心切,被这无理阻挠,气得七窍生烟。 身形鬼魅似的一旋一闪,几乎在同一时间之内,向六老各攻了一琴,迫得六老手忙脚乱,闪避不迭。 就在六老闪避之际,许剑仇一横琴,向断肠人大喝一声:“大哥,闪开!” 断肠人应声闪开。 许剑仇琴起如幻,呜呜刺耳怪啸,挟以撼山栗岳之势,劈向徐元亮。 这一击,在仇恨之燃烧下而发,放眼武林,恐怕没有人能接得下。 ?煸镣龌瓿銮希淮儆罢值剑鸭不?br /> 六老恰在此时攻上。 许剑仇肺都气炸,原式不变,转迎六老。 “轰!”然暴响之中,一声惨嗥,挟着数声闷哼── 六老之一横尸当场,其余五老,一个个面色如灰,踉跄而退。 断肠人全神贯注在徐元亮身上,以防他兔脱。 一片震耳的暴喝传处,所有的点苍门人,齐齐亮剑,奋身扑上。 许剑仇凄厉的怪叫一声:“怪不得在下了!” 魔琴一式以骇电奔雷之势形出── 惨嗥之声破空而起。 人影暴泻── 血肉横飞── 魔琴二式紧接着展出── 众门人中,幸而不死的,一个个丧胆亡魂,纷纷暴退。 五老欺身上步,正好迎上魔琴二式。 许剑仇自服下天芒神珠之后,功力已近二百年修为,这是武林中前所未有的奇迹,这一全力出手,势足使风云变色,鬼泣神惊。 琴影卷处,有若骇浪惊涛,掀天狂澜。 惨嗥又传── 五老之二断臂折颈,栽倒当场,另三老口中鲜血狂喷如泉,坐地不起。 许剑仇形同疯虎,略不稍停,疾扑徐元亮。 徐元亮早已惊得骨软筋酥,连作困兽之斗的打算都没有,琴影划处,“擦!”  的一声,红光迸现,一颗白发苍苍的头,被砸得粉碎,扑地栽倒。 许剑仇又是接连两琴砸下,登时变做了一堆肉酱。 “兄弟,够了!” 断肠人激动的一把拉住许剑仇。 像一场暴风雨骤然停歇。 血红的夕阳,照着满院血肉狼藉的尸体。 恐怖── 血腥── 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许剑仇激动的情绪平复了,疯狂已成过去,向着断肠人惨然一笑道:“大哥,我不愿这样做,然而事实却逼我非这样做不可!” “兄弟恭喜你却了一个仇家,我们该走了!” 许剑仇竟似不忍的瞥了血淋淋的院地一眼,点了点头。 两条身影,穿过夕阳的余晖,飞射而去。 离了点苍,取道天南。 许剑仇想起元通大师和自己说过的话,忍不住脱口问道:“大哥,你怎地突然回头到点苍?” “我知道你上点苍寻仇,所以又赶了回来,目的是要告诉你首恶只徐元亮一人,想不到──当然这不能怪你,点苍派逼人太甚,自取其祸!” “第十二届武林盟主真的死在九指天尊之手?” “目前还不能武断的这样说!” “那百龙信符落在九指天尊之手是无疑问的了?” “极有可能,不然的话,天南魔宫之主五毒神君决不会蓦然发起群英大会,推选第十三届武林盟主,若无信符,盟主就无法就任,因为百龙信符是使黑白两道的江湖帮派人物服从的象征!” “九指天尊真的隐在风火谷中?” “这不会错,恒山老人花了三十年的岁月才查出来!” “白发怪老人当日并没有告诉我行动的方式!” “反正时间还有三天,届时由恒山老人发令!” 突然── 断肠人刹住身形,道:“兄弟,你嗅到血腥味没有?” 许剑仇不由一愣神,也急刹身形,果然一股股血腥之味,扑鼻而来。 “嗯!我闻到了,看样子这气味发自左侧的林中,因为现在刮的是北风!” “有理,我们瞧瞧去!” “好!” 两人离开官道,扑向左侧的树林! 血腥之味更浓! 入林未及五丈,一幅惨像立呈眼帘── 林中空地之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多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被划开胸膛,肝脏外露,血流满地,死者一个个瞪目裂齿,像是死前曾遭遇极端的恐怖。 许剑仇剑眉一蹙道:“什么人杀人的方法如此残忍?” 断肠人摇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剖胸杀人的方式!以前没有听说过!” 许剑仇激诧不已的看着这些惨被开胸的死尸,沉吟了半刻道:“会不会是魔宫中人所为?” 断肠人毫不思索的道:“不会!” “为什么?” “这种杀人手法,不类魔宫中人,你可曾看出这些死者胸膛大开,并非利器所剖,以创口肉靡骨碎的情形判断,这是一种极为奇诡的劲气所划裂,同时,群英大会之期已近,魔宫是此次大会的东道主,决不会在自己地段内杀人!” “大哥的分析很合情理,但这是什么样的人物所为呢?” “你看那是什么?” “啊!索血人!” 许剑仇不由脱口惊呼,只见不远处一株树身之上,树皮被削去了一大片,露出一段白色的树身,树身之上三个刺目的血红大字索血人。 显然,这三个字是用鲜血写的。 杀人留名,这索血人确实够狂妄,够残忍。 “大哥,索血是谁?什么来路?” “江湖中从未听说过索血人这名称!” “难道是刚好出道的?” “这无法想像!” 断肠人一顿之后,接着又道:“这里已是天南魔宫的势力范围,你还是把那面具带上吧!” 许剑仇依言取出面具假发,和那袭灰布袍,再把鬼琴套进了布套。于是,他又变成了一个白发如银的奇丑老头。 “大哥,依我看这索血人离去不会太远?” “嗯!我也是如此想,这些尸体,血迹未干,显然被害不久!” 就在此刻── 数声惨嗥,遥遥传来,听声音当在数里之外。 x           x           x 许剑仇惊叫一声道:“难道又是索血人!”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极想一睹这以残酷手段杀人的索血人的真面目。 身形一展,疾逾流星般的划空朝惨号声传来的方向射去。 断肠人急道:“兄弟,目前办正事要紧!” 但许剑仇已到了数十丈之外,他摇摇头,也跟着追去。 越过如带的丛林,眼前是一片平坦的草原,草丛之中,又是数具惨被破胸开膛的尸体,显然又是索血人所为,但许剑仇却已踪影俱无。 且说许剑仇以超世绝俗的轻功身法,朝惨嗥之声传来的方向电掣驰去,赶到地头,只看到几具开膛破腹的尸体,微风拂着野草,显得份外的凄凉阴森。 索血人踪影俱无。 他犹豫了一阵之后,正想回头── 突然── 五十丈外的草丛中,射起一条纤细的人影。 许剑仇心中不由一动,难道这索血人会是个女子? 心念之中,疾弹身追去,但那人影身法竟然快得出奇,眨眼之间,便已没入草原尽头的山环之中。 许剑仇傲性大发,把身法展到极限,有若一缕淡烟幻影,转眼之间,已来到那人影消失的山环之内,只见这山环沿官道伸展,少说也有三里以上,山环居中,是一座谷口,除了谷口之外,其余的一眼就可望穿,但,却不见半丝人影。 “哼,我就不信天下会有这么快的身法,莫非她已进谷──” 自语未毕,只见一条纤细的人影,从谷口姗姗步出。 许剑仇暗道一声:“好哇,我以为你上了天哩!”猛一弹身,射向那条人影。 身形未落,已自脱口叫道:“索血人!” 那女子猛然一抬头,口里惊:“噫!”了一声道:“谁是索血人?” 许剑仇立稳身形,一看之下,一连退了五个大步,一颗心怦怦而跳。 眼前的女子,正是他发誓要寻找的追魂倩女葛如蕙,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不由激动的道:“蕙──” 追魂倩女愕然退了一步,粉面尽是惊诧之色,道:“老前辈,什么?” 许剑仇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易了容,目前是一个奇丑老者,但蕙字已经出口,想改也改不了,只好接下去道:“蕙姑娘,前面林中和草原中的人是你所伤?” 追魂倩女芳心不由剧震,这素未谋面的奇丑老者,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许剑仇本想露出真面目,这一来他改变了主意,他认定对方就是索血人,但她的功力自己深知,难道她最近得了奇遇? 她为什么要以这种残忍的手法杀人? 她为什么要化名索血人? 这未免太可怕了。 当下追问一句道:“姑娘为什么要化名索血人?” 追魂倩女失声道:“索血人?老前辈的话我不懂!” “老夫是追踪索血人而来,亲眼见到她进入这山环──” “小女子却不曾看到!” “如此说来,你不是索血人?” “这名称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许剑仇并未因对方的否认而释疑念。 追魂倩女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所说的索血人难道和小女子一模一样?” “这个──老夫只在远处看到背影!” “那怎么能断定是我呢?” 许剑仇不由语塞,但心里却想道:“我有一天会查明的,到时候你赖也赖不了。” 追魂倩女前移了两步,惑然无限的道:“请问前辈上下如何称呼?” “啊!老夫名号早已弃置不用了!” 追魂倩女怔得一怔,又道:“老前辈何以会知道小女子的名字?” “哈哈哈哈!这个么,追魂倩女四个字,江湖中知道的恐怕不在少数!” “但小女子并未与老前辈见过面?” “只要老夫没有认错就行了,老夫受一个小友之托,顺便代他探听你的下浇,想不到在此巧遇!” 追魂倩女讶然道:“谁?” “鬼琴之主许剑仇!” 追魂倩女粉面顿现幽怨之色,眼圈一红,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许剑仇心里立时升起无边的愧疚,追魂倩女痴心苦恋自己,现在她身上怀有自己的骨肉,实在不该欺骗她,但当他想到索血人的残酷手段时,心里又凉了下去。 他想,在真相未明之前,还是暂时不露相吧! 追魂倩女凄声道:“他托老前辈寻找小女子做什么?” “他曾到凤凰谷找你,但他扑了一个空,他希望姑娘能原谅他以往的固执,其实他是爱你的!” “爱我!哈哈哈哈──” 追魂倩女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笑声幽凄,根本不是笑,是哭。 两串泪珠,终于滚下了她的纷腮。 许剑仇心里难过万分,他誓要找到追魂倩女,现在找到了,可是,他又不愿马上除去面具和她相识,因为她已经变成了索血人。 他本待劝她说出真相,劝她不要枉杀无辜,可是她不承认是索血人,他无从劝起。 他待追魂倩女笑声停了之后,又道:“蕙姑娘不相信老朽的话?” 追魂倩女幽幽的道:“他不会爱我的,他爱黑衣蒙面女,他爱我的表姐张素娥──” 许剑仇心中大感难堪,急摇头道:“姑娘,你错了,他是爱你的,他曾亲口告诉我,他目前也正在四处找你,至于说到其他的女子,我想是你误会了!” 追魂倩女凄然一笑道:“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他现在会说爱我,但并非出自他的本心,是一种怜悯,一种施舍,我不需要这样的爱!” 说完又有泫然泣下之概。 许剑仇真想除下面具,和她忠诚一谈,但,他终于又止住了,追魂倩女怀孕,是他到凤凰谷之后才知道的,在此以前,他已逐渐软化在对方的痴情里了,追魂倩女所说的话,使他感到莫大的屈辱,她竟然把他的爱误解为一种施舍── 当下强捺住激动的情绪,沉声道:“姑娘这样说,是否太委屈了他?” “哼!委曲,为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也许你真的错了!” “老前辈,你又不是他,怎知我说的不是他心中所想的?” “这个──老朽与许小侠是忘年之情,无话不谈,他确实是由衷的爱你!” 追魂倩女憔悴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愤怨之色道:“老前辈,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回心转意?” “并非突然,爱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 “他之所以突然爱我,是因为──因为──” 追魂倩女粉面含羞,缓缓低下头去,她说不出口。 许剑仇追问道:“因为什么?” 追魂倩女抬起头来,像是鼓足了勇气般的银牙一咬道:“因为我身上怀有他的骨肉!” “不,你错了!” “我没有错!” “许少侠到凤凰谷找你之时,并不知你身情有孕!” 追魂倩女冷冷一笑道:“就算是这样,他到凤凰谷一准是为了回心爱我吗?他不是因为到了凤凰谷之后,从我的表姐口里知道上情而改变了心意吗?” 这话问得许剑仇一时无言以对,好半晌才道:“我想不会是这样!” “就算不是这样吧,他准备怎么样?” 许剑仇略一踌躇之后,道:“他希望姑娘回到凤凰谷等他!” “不!” “为什么?” “他曾几次对我说过爱是不能勉强的,现在我已深深地体味到这句话的意义──” “此一时,彼一时,岂可同日而语!” “老前辈,你是代他当说客来的?” “随便姑娘怎么说,劝人和好总不是坏事!” “可是我的心已如槁木死灰!” “槁木会重荣,死灰可以复燃!” “不可能,而且我现在已经看透了,一切都是空虚无凭!” “空虚之中,自有实在,所谓空虚,只是当一个人在失意时心灵上的一种感受,而人却是存在的实体,如果没有实体在存在,何由而产生空虚,空虚是暂时的现象,会随着原因消失,而实体却不能否定──” “老前辈说的确是至理,但小女子此心已死──” “姑娘未免太固执了?” 追魂倩女幽然一声长叹道:“老前辈,请恕失陪了!” 说着转身── 许剑仇傲骨天生,本待一走了之,但,现在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左右着他的意志,那便是对方以往对自己所投注的痴情,和一种天经地义的责任感,因为,她已怀了孕,那是自己的骨肉。 于是,他一晃身挡在她的前面,道:“姑娘且慢!” “老前辈还有什么话要说?” “姑娘这样做,他会痛苦一辈子!” 追魂倩女爆发出一长串尖锐凄切的狂笑道:“他会痛苦?哈哈哈哈──他会痛苦,他肆意的蹂躏一个人的心,把别人的情感当粪土,我不相信他会为一个他不屑一顾的女人痛苦?” 每一个字,像一柄铁锤重重地敲击在许剑仇的心上。 追魂倩女似乎余意未尽,又道:“我为他不顾女儿的羞耻,我为他几次出生入死,我为他流落江湖,我为他被金剑令追杀──可是,他给我什么?冷眼,失望,痛苦──是的,爱是不能勉强的,我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 许剑仇冷汗遍体,他问自己,是的,我给了她什么? “姑娘,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能原谅他吗?” “谈不上原谅,我说过那只是一场梦!” “如此说来,你不愿见他?” “没有这个必要,今后,我不见任何人!” “如果──如果他找上你呢?” “他找不到我的!” 许剑仇激动的道:“我是说如果他找到了你呢?你是否──” 追魂倩女粉靥之上掠过一抹难以形容神色,她是爱他的,她无法从心板上抹掉许剑仇的影子,她恨他,是为了爱! 她,默然了! 许剑仇接着道:“姑娘,过去,他对你的为人存在着一种偏见,后来,又因为江湖浪子岳俊一席挑唆的话,使他对你更加深了误解──” 追魂倩女刁蛮任性,可是现在她似乎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显得寻么脆弱,堪怜,当下惨然一笑道:“老前辈,过去的永远过去了,现在,我要重新开始我生命的另一页,我的身心都有了归宿──” 许剑仇不由全身一颤,莫非她另结新欢,这可可怕了,他腹内有自己的骨肉,将来──他不敢再往下想。 一时之间,使他心烦意乱。 语意微带激动的道:“姑娘已别有所爱?” “不错!” 许剑仇一颗心顿往下沉,宛若落足玄冰之窟,全身起了一阵痉挛,她竟然真的另结新欢,他按捺住快要爆发的情绪,冷冷的道:“所以姑娘不再爱许剑仇?” “老前辈说的一点不错!” “老朽可以知道你所谓的归宿的对象是谁吗?” “老前辈不嫌问得太多了?” “老朽将来见到我那小友时,好有个交代!” “好!我告诉你!” 许剑仇心里痛苦的哼了一声,道:“请讲!” 追魂倩女凄苦无限的一笑,用手指着自己的肚子道:“就是他,不管是男是女,他身上有他的血液!” 许剑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怆然。 他想── 难道她的心已无法挽回? 如果,此刻我卸下面具,她会拂袖而去吗? 她真的会是以残酷手段杀人的索血人吗? 为什么? 难道这短暂的时间内她有什么离奇的遭遇? 他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转变了话题,试探着道:“据老朽所知,令师铁杖银铃已进入天南境内来寻你了,她把你出走的事,迁怒在我那小友的身上──” 追魂倩女粉面一变道:“真的?” “老朽岂能骗你!” “我对不起她老人家!”一顿又道:“老前辈如再遇家师时,请转告她老人家,请她恕我,并请她不要再找我,她不要找他──” 说到这里,秀目中又蓄满了泪水。 看得许剑仇心里一阵刺痛。 “姑娘现在托足何处?” “天下之大,何愁无容身之所!” “老朽有句话希望姑娘能坦诚相告?” “请讲!” “姑娘是否伤人留名的索血人?” 说完如电神目,注定对方脸上,以观反应。 追魂倩女满面茫然惊诧之色,道:“什么索血人?” 许剑仇看她的神色,确像是它不知情,但自己分明看到惨杀现场不远冲起一条纤细人影,落入这山环之内,他自信他的身法决不慢于对方,而且在展望无碍的山环之内,那人影就是能飞也不可能逃出自己视线之外。 但那人影居然足迹全无,可巧追魂倩女在自己追进山环之内时,现身出来,即使她真的不是索血人,也不可能一无所见。 可是看她的神色确实不知情的样子。 许剑仇停了片刻,道:“前面林中和草原上,有数十人被害,而且全都是被一种极其歹毒残忍的手法破腹开膛,老朽一步来迟,只看到那留名索血人的人的背影,身材和姑娘差不多,落入山环之内!” “哦,索血人,可是我却一无所见!” “这就怪了!” “所以老前辈疑心是我!” “老朽确有这种想法!” 追魂倩女淡淡的一笑道:“这确是件困惑人的事!” 山环的另一端尘头大起,一行人马,迤逦而来,其中有一顶黑色大轿── 许剑仇一看之下,不由脱口道:“噫,剑堡人马此刻才到!” 追魂倩女芳容一变道:“是剑堡中人?” “不错,无敌神剑张慕南也在其中!” “老前辈好眼力,能看到两里之外的人──” “不,老朽日前曾与他们中途相遇,其中还有一个神秘人物,就是那顶黑色轿中的簪花素服蒙面女子,所称呼她是──” 许剑仇眼睛望着远方,喃喃的说着,忽觉身边微风飒然,一看追魂倩女已疾逾电掣的奔向那座谷口!不由一愣神,急叫道:“蕙姑娘,老朽还有话说!” 但追魂倩女充耳不闻,如飞而去,转眼间,已奔入谷口。 许剑仇心里电似一转,我还是露出真面目和她开诚一谈吧! 心念之中,身形暴弹而起,如流星划空般射向谷口,岂知入谷一看,但见怪石嶙峋,杂树从生,哪里还有追魂倩女的影子。 不由大觉懊丧,盲目的向谷内飞驰。 心想,她必定隐居在这谷中。 谷道迂回曲折,他一味的狂奔,不知不觉奔行了十里有多,但仍一无所见。 他自责方才不当机立断,现出本来面目,和追魂倩女谈一个结果,现在要想再找到她,恐怕不是件易事了。 忽然── 他想起断肠人还在等着自己去办另一件事,追魂倩女无疑的是落身在此谷内,待天南事了,再来寻找也还不迟。 但,他的心情是怆痛的! 追魂倩女幽怨哀凄的声调,仍在他耳边萦回,他感到无比的歉疚! 他由此而想到黑衣蒙面女慕容兰,想不到往日的猜想竟成事实,她真的是自己的未婚妻,她为了自己而蒙上了面,她曾说,除非未婚夫重现,否则此生将不以真面目示人,这是一种传统的美德── 一个是奉献了她的贞操而蓝田种玉! 一个是父母之命的盟约! 两者之间,他无法取舍。 如果,追魂倩女如自己所料就是那索血人的话,这太可怕了,对于自己,是一种多么残酷的事实啊! 他想到了仇! 不共戴天的血仇! 他的热血开始沸腾,仇使他抛开了一切的意念。 想到父母的血仇,他觉得其他一切都是将要的了。 天南魔宫之主五毒神君,是血海仇人之一,此次由恒山老人发起的追查上一届武林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的生死之谜,对象是九指天尊,而九指天尊是五毒神君之师,所以自己参与此事,直接是为了武林正义,而间接的对自己报复亲仇,也有所关联。 “我必须立刻赶去,否则恐怕时间来不及了!” 他自说自话的说了一句,略一辨方向,身形一紧,沿谷奔去,他盘算由这方向行进,可能会超在断肠人头里── 渐渐,只觉夹谷的山峰愈来愈耸拔陡峭,蔽日遮天,使谷中黝暗如晦,谷道也愈来愈曲折迂回,奔行了一阵之后,不唯不见尽头,连方向都不辨了。 如果他此刻回头,绕经那山环再上官道,可能还好些,但他有一种倔强的性格,使他只知有进而不知有退。 待到他发觉已进入了一个八了图似的怪谷中时,已无法退身了。 他仰望那千仞绝壁,雾错云林,即使你是一只飞鸟,恐怕也无法超越。 他心里微微起了一丝焦灼之感,如果他被困在这谷中的话,将误了大事,而且将失信于断肠人和元通大师。 他在从杂的谷道里盲目的奔驰── 在晦暗的谷道中,他无法计算出时刻,但直觉里感到总在两个时辰以上。 忽然── 一声悠长的凄切的叹息,传自身侧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之后。 许剑仇大感奇怪,这谷里居然会有人在叹气,不由止住身形,侧耳细听,可是好半晌没有动静。 他戒备着缓缓向那巨石之后行去,脚下不带任何声息。 一看之下,不由楞愕住了。 只见巨石之后,中蹲了一个赤身露体,长发纷披齐腰,须结如虬的怪物,他看出那是一个人,因为五官形体依稀可辨,他心想,可能是个近于猩猿一类的野人。 他试探着轻轻咳了一声,但那怪人竟然毫无反应。 如果他是野人的话,反应该非常锐敏才对。 他又咳了一声。 这下,那怪人惊觉了,长发波动之中转过面来── 许剑仇预料他必猛扑而来,但事实却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那怪人双眼无神,转面看到了许剑仇之后,竟然一无表情,像白痴似的。 这到底是人是兽,抑是──但,自己分明听到他的叹息,难道错了? 许剑仇激奇不已,忍不住开口道:“喂!你是人还是──” x           x           x 那怪人眼中突然现出一丝惊异但又茫然之色,缓缓立起身来。 许剑仇看清楚了,他确实是一个人。 那怪人迟疑的看着许剑仇,仍然不开口。 许剑仇移前数步,再度问道:“你是这谷里的人?” 怪人怯生生的反问道:“前辈不是天南的人?” 许剑仇闻言之下,更是称异不置,对方不但不是野人,而且还是中原口音,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面具未除,依然是白发奇丑老者,怪不得对方开口就称前辈,当下摇了摇头道:“不是!” “前辈由何到此?” “哦!老夫我是迷路闯入了这怪谷之中!” 怪人突地大步走近许剑仇,激动的道:“前辈上下如何称呼?” 许剑仇略略一顿,哈哈一笑道:“老夫无名无姓!” “哦!” “你呢?” “我?” 怪人眼中陡然射出怨毒至极的光芒,全身也在微微抖颤,颤声道:“后辈──后辈──叫闪电飞云陆九臬!” 许剑仇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激动的道:“你再说一遍!” “闪电飞云陆九臬!” “第十二届武林盟主?” “正是后辈!” “那这里是九指天尊的巢穴了?” 闪电飞云陆九臬惊怔的退了一步道:“前辈何由知道?” “恒山老人和几位中原正义之士已下天南,查究阁下的生死之谜!” “哦!” 闪电飞云陆九臬又惊怔的退了两步,似乎这意外的消息使他震惊莫名,他瞪着眼,一不稍瞬的盯着眼前这白发奇丑的老人。 许剑仇又道:“恒山老人是昔年巫山之会的主盟人,阁下神秘失踪之后,三十年来他一直在找寻你的下落,最近可能由于天南魔宫发起群英大会,推选第十三届武林盟主,使他触发了灵机,而探出了你阁下的下落。” ? 昂闵嚼先酥牢衣湓诰胖柑熳鸬氖掷铮俊?br /> “不错!” 闪电飞云眼中泪光莹莹,黯然一叹道:“不中用了!” “为什么?” “数十年来,没有人能进入谷中,即使有,恐怕也出不去!” “九指天尊现住何处?” “谷底别宫!” “距此多远?” “一里左右!” “你能自由出入?” “后辈最远只能行到此处为止,再走的话,就会迷途!” “你数十年来没有尝试过逃走?” 闪电飞云沮丧的唉了一声道:“有,但我失败了,我走不出去!” “所以你一直在等待机会?” “不,我已不存在任何奢望,因为我已成了废人,纵使能生出此谷,亦复何用,不过我似乎一念未泯,希望有一天能使武林中知悉我的下落,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那百龙信符──” “百龙信符?还在你身上?” “没有!” “被九指天尊得去了?” “也没有,如果他已得手,我不会活到现在,他为了要从我口中查探百龙信符的下落,所以留了我这活口,我也为了这而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我希望能把这秘密告诉一位武林正义之士,现在前辈等来此,使我心愿得遂,死也瞑目了!” “那信符在什么地方?” “这个!” 闪电飞云面上顿时掠过一抹疑云,心头电转道:“莫非是老魔见我数十年来,涯尽酷刑毒楚,宁死不吐实而布这诡谋套取机密,这事大有可能,这奇丑老儿来得突兀,不无可疑!”说了半句“这个”之后,就没了下文。 许剑仇聪明透顶,已窥知对方心意,哈哈一笑道:“你怀疑老夫言中有诈是不是?” 闪电飞云被一语道破心事,不禁大感难堪,讷讷的道:“非是后辈信不过前辈,只因后辈与前辈素昧平生,而前辈又不肯把尊号见示,所以──所以──” 许剑仇爽朗的道:“这无所谓,反正恒山老人一得即将到来,你向他说吧!” 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许剑仇放低了声音道:“有人来了!” 闪电飞云功力已失,较远的声音,他听不出来,急问道:“什么方向?” 许剑仇朝右边的谷道一指道:“这边!” “哦,那是谷内的人,老前辈──” “我暂时一避吧!” 说着一闪身上了巨石之顶,伏下身来! 脚步声渐来渐近,转眼间,谷道中现出四个人来,一个是青袍老者,另三个是劲装大汉。 四人来到闪电飞云身前,其中那青袍老者阴阴一笑道:“陆九臬,天尊传唤!” 闪电飞云哼了一声,算是答复。 那老者又道:“陆九臬,你的生死,尽于今天你口中的一句话!” “本人生死早已置诸度外了!” “可是,嘿嘿!盟主阁下,你知道魔宫处死一个人时,如何死法?” 闪电飞云咬牙切齿的道:“人只能死一次,反正是死,管它如何死法!” “嘿嘿,说得倒是轻松,告诉你,盟主阁下,你听过蚁山这名称否,本宫惯例,把要处死的人,投入蚁山,让成千累万的扁头黄蚁螫咬,可以免得收尸──” 许剑仇在巨石顶上,被这话听得毛骨悚然,这确实是最残忍的杀人方式,较之索血人更见酷毒。 突然,他想到追魂倩女在谷内失踪,莫非她与魔宫发生了关系,而做了魔宫的刽子手?这太可怕了── 只听闪电飞云惨厉的一笑道:“魔宫倾覆之期所在不远了!” 那青袍老者狂妄的一笑道:“陆九臬,正好相反天南魔宫行将领袖群伦,称尊武林!” “哼!” “不过,如你能说出百龙信符的下落,可以免死,而且将被尊为本宫的上宾,一生一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闪电飞云陆九臬纵声狂笑道:“取得百龙信符,然后谋武林盟主之位,嗯哼,这主意不错,可惜,哈哈哈哈,百龙信符天下只得一面,而且纵使有了百龙信符,本人不出面的话,此符来源又将何以向天下武林交代,退一万步说,本人持符出面,难道魔宫不怕本人揭开这三十年失踪之谜──” 那老者杰杰一笑打断对方的话道:“陆九臬,这些倒无须阁下挂虑,神君自有安排!” 提到神君两个字,许剑仇忍不住满腹杀机冲胸而起,果然,五毒神君发起群英大会,其中有这大的阴谋。 闪电飞云陆九臬技压群豪,夺得了武林盟主之位,想不到会有这般下场。 武林黑白两道,径渭分明,何用盟主,盟主难道就能消弥武林灾劫,控制得了那干宵小巨憨,实际上只是好名人的点缀,野心者的工具而已。 许剑仇心念及此,暗自决定道:“我要永远破除这项陋规。” 闪电飞云陆九臬厉声道:“魔崽子,想要我姓陆的说出百龙信符下落,无异白日做梦!” 老者身后的三壮汉之一似感不耐,转向青袍老者道:“禀堂主,是否立即把他带去见天尊?” 青袍老者“哦!”了一声道:“好,走吧!” x           x           x 一个阴森冰寒的声音,倏告传入众人耳鼓: “带人吗,且慢!” 闪电飞云当然知道发话的人是谁,所以面上毫无反应。 青袍老者和三个壮汉,这一骇非同小可,这一向被视为天堑的迷踪谷,竟然被生人侵入,这还得了! 那老者沉喝一声道:“什么人,敢擅闯本谷,与本堂主──” 话声未已,诸人眼前一花,一个白发蟠然,面目奇丑的老者,已如鬼魅般的现身场中,风不起,尘不惊,单凭这点身法,就证明了这丑老者的身手。 闪电飞云始终怀疑许剑仇是魔宫派来套自己口语的,不由在心里暗道,看你们如何表演这一出戏吧! 青袍老者和三壮汉,乍见奇丑老者现身,骇凛的向后退了数步,六只眼睛,狠狠地盯在对方脸上。 但,无一人能知这丑老儿的来路。 许剑仇用手一抚颔下雪白的假髯,嘿嘿嘿嘿一阵冷笑。 青袍老者一定心神,冷笑一声道:“丑老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许剑仇不屑的一哼道:“一个穷山僻谷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嘿嘿,丑老儿,你进入这谷,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什么命运?” “死!” 许剑仇冷漠至极的道:“我老人家莅临之处,向例不留活口,这就是你们的命运!” 这话说得四人寒气大冒,头皮发炸。 青袍老者面色一沉,道:“丑老儿,报出你的名号!” “凭你还不配问!” “你知道谷主何人?” “九指老魔,对不对?” 四人同时全身一震,这丑老儿的来路,确实令人猜疑。 “既知天尊之名,谅你也非无名之辈,请道来意?” 许剑仇嘿嘿一笑道:“老夫来此向九指老魔借件物事!” “借物事?” “不错!” “借什么物事?” “他项上的人头!” 四人一楞之后,齐齐暴喝出声,三壮汉之一错步施身,举掌硬劈。 许剑仇冷嗤了一声,单掌一圈,一收,一放── 那壮汉劈出的一掌,立被消卸得无影无踪,身形不由自主随对方一收之势,直扑过去,心知遇到了绝顶高手,不由亡魂尽冒,念头未转,只见对方的手掌倏收乍放,一个身躯,被一股骇人的劲道托起离地,直向那方巨石射去──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过处,血雨飞喷,被砸成了一堆内酱。 两壮汉一老者见状之下,唬得面无人色,这种功力,确属闻所未闻。 暴喝声中,三人同时出掌攻上。 许剑仇身形一划,单掌疾挥── 又是一声惨嗥,一条人影,飞泻而出,摔落三丈之外,落地寂然。 青袍老者,气得哇哇直吼,双掌抡动如飞,一波波的劲气,狂伸暴卷── 许剑仇身形捷若鬼魅,滑如游鱼,青袍老者的掌风,竟然沾不上他的身。 另一个壮汉,已是唬破了胆,竟然连发掌的对象都找不到,但觉眼花缭乱,人影闪烁迷幻,一阵胡攻乱劈之后,突感一股绝强的劲道,把自己的身躯猛然推向青袍老者,势疾力猛,毫无反抗的余地── 青袍老者急怒交加之下,出手已用了全力,忽见那手下壮汉,向自己迎面撞来,收势绝对无及,心中方自一震── “砰!”的一声,挟着一声惨哼,那壮汉立时横尸就地。 骇然收势后退了一步,双目尽赤,暴吼道:“丑老儿,你休得意,反正你死定了!” 说着转身就向谷道的一端弹身射去。 “回来!” 随着这一声回来,青袍老者弹起的身形,被一股拉力拖回地面,身不由主的踉跄退了回来,登时惊魂出窍。 许剑仇冰寒至极的道:“兔崽子,你忘了我老人家方才说过的话,我老人家莅临之处,向例不留活口,难道你想破例,嘿嘿!” 冷笑声中,随手挥出一掌。 青袍老者身为魔宫堂主,功力自非泛泛,可惜,他遇到的乃是数百年不一见的奇材,功力悬殊太大── 当下岂敢硬接,脚下一用力,横飘八尺。 许剑仇已立下心愿,不让谷中留一活口,否则对他以后的行动大是不利,杀念既起,岂容对方逃出手去。 就在青袍老者一闪身之间,第二掌已告电闪劈出,有如骇电奔雷。 青袍老者身形未稳,如涛狂飚,已然电卷而至,急切里,一咬牙,发掌硬封── “隆!”然巨响之中,挟着一声闷哼,青袍老者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身形如绣球般被抛到两丈之外,“砰!”的一声,摔落地上。 许剑仇冷冷一哼,举掌遥遥劈去── 第十四章 英雄未路 许剑仇闻声知警,电光石火之间,把击出去的掌力收回,人也乘势向侧弹开。 回身一看,眼前一个须眉俱白的狞恶老者,满面愕然之色的瞪着自己。 可能许剑仇易容后的奇丑面貌和奇高的功力,使他惊诧莫名。 许剑仇首先把目光转到对方的双掌上,右掌赫然缺了一个大拇指,他知道来的是谁了,老者身后,一字式排定了六个五十上下的老者,一个个装束诡异,面容猛鸷。 那九指老者冷眼一扫地上的三具死尸,沉声道:“阁下闯谷伤人,胆子可真不小!” 许剑仇嘿嘿一笑道:“九指老儿,在老夫面前,你少呼么喝六的!” 九指天尊惊诧莫名,他委实猜不透这奇丑老者是什么来路,看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但在中原武林人物之中,根本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当下冷冷的道:“阁下报个名号出来!” 许剑仇略不为意的道:“老夫无名无号!” “嗯,谅你也算不了什么人物!” “对了,老夫最恨的是欺世盗名,以人物自居之徒!” “丑老儿,你到我迷踪谷何为?” “找人!” “找谁?” “第十二届武林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 “哦!” 九指天尊老脸失色,“哦”了一声之后,下意识的把目光朝闪电飞云一扫,他认为三十年前的这一段公案神不知鬼不觉,想不到三十年后的今天,会有人找上门来,而且自己隐居迷踪谷外人无法得知,对方不迟不早,在群英大会的前夕找上门来,这内情可能不简单。 如果今天不把这丑老儿毁掉,此事泄出武林,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几转之后,道:“阁下怎知昔日第十二届武林盟主在此谷中?” 许剑仇嘿嘿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九指天尊脸色又是一变,杀机缓缓笼了上来,冷哼一声道:“阁下准备怎么办?” 许剑仇一字一句的道:“带出闪电飞云把这段公案公诸武林!” “嘿嘿嘿嘿,丑老儿,你自信能办得到吗?” “当然!” “不须老夫出手,单凭谷道就可困死你!”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震,这是实话,自己是误打误撞来的,要想出谷,确实很难,他因带着面具,所以面上一无表情,当下冷冷的道:“老夫能来,当然能够出去!” “那可未见得!” “这倒不劳操心,我不会偏劳主人送客!” “嘿嘿嘿嘿,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 “哼,不但活着出去,还要带人出去!” “你在做梦!” 九指天尊转头向身后的六个老者道:“把人带走!” 闪电飞云陆九臬现在才知道这奇丑老者真的是为救自己而来,他深深地后悔,刚才不把百龙信符的藏处告诉他,如果他万一不敌,或是自己不能再见他之面,岂非死不瞑目,心念及此,一双充满了悔恨和希冀的眼光,向许剑仇掠了过去。 六个老者恭喏了一声,其中之一横身而出,向闪电飞云一挥手道:“走!” 许剑仇冷冰冰的道:“慢着!” 那老者斜瞟了许剑仇一眼,再度向闪电飞云道:“要你走,听见没有?” 许剑仇又道:“老夫说不许走!” 那老者那知厉害,不屑的道:“凭你也配?” 许剑仇杀机陡起,声音更寒,道:“马上就让你知道配不配!” 最后一个配字出口,一式飞魔幻影,嗤的一旋,便欺到了那老者身侧,这一式奇诡快捷世无其匹,晃身之间,一道如山掌力,已告劈出。 就在许剑仇旋身之际,九指天尊暴吼一声:“找死!” 九道指风,疾射而出—— 那老者估不到这奇丑老者动作会有如此之快,不由一窒,这一窒之间,劲风已告及体,不由寒气大冒,总算他功力不凡,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形原地一旋,避开主锋,但仍被扫得连退了五个大步。 许剑仇事先早已料到九指天尊必然会出手,在一掌拍出之后,脚尖稍沾即起,顺手一带,反闪电飞云带离现场一丈。 九指天尊指风落空之下,略不稍停,双掌一扬. 劲风未至,已觉腥气扑鼻。 闪电飞云惶然一声惊叫:“五毒蚀掌!” 许剑仇闻言心中一震,身形再旋,横身闪开一丈有多!险险避过。 九指天尊杰杰一阵怪笑,声如鬼嚎也似的道:“丑老儿,本天尊要把你化成飞灰!” 许剑仇蓦地想起万妙医圣赠送自己的那瓶万妙灵丹,飞快的倒出两粒,一粒含在口里,另一粒急塞入闪电飞云的口中。 闪电飞云以最低的声音向许剑仇耳边道:“前辈,记住,瞿塘滟濒堆——” 许剑仇一时之间,也不明了闪电飞云说这话的原因,他顾及闪电飞云功力全废,怕误伤了他,一闪身,换了一个方位,把他搁在一边。 就在他身形一动之间,六个老者已如风扑上,把他围在核心。 掌风雷动之中,六个老者已各劈出了一掌,劲势之强,骇人听闻。 许剑仇双臂齐震,划出一圈劲波—— 轰!轰!数声暴响,六个老者各被震退了两步三步不等,而许剑仇双脚入土半尺,一阵气血浮动,方知这六个老者,功力确非等闲。 六老者乍退又进,各出全力抢功! 刹那之间—— 劲风呼轰, 人影闪晃, 沙飞石舞, 地惨天愁。 许剑仇心想,若不先收拾了这六个老者,就无法与九指天尊一拼,若不速战速决,夜长梦多,恐怕救不了闪电飞云—— 照理说,恒山老人等一行,早经部署,这时也该现身了,可是竟然毫无征兆,他却不知恒山老人等一行,为了等他,而把预定下手的时间向后延长了两个时辰,他们当然不知道要等的人已然误打误撞的进谷去了。 顾盼之间,双方已走了三十个照面。 六个老者,功力深厚,而且招式诡异,错非是许剑仇,如换了任何一个高手,恐怕无法接得住六人联手合攻。 许剑仇忽然瞥见场中已失去了九指天尊和闪电飞云的踪影,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如果闪电飞云经不起酷刑而说出百龙信符的下落,那他三十年的岁月算是白熬了。 心念之中,招式一紧,一连劈出一十八掌,踢出七腿,势若疾风迅雷,迫得六个老者纷纷后跃。 就在六个老者被迫退的瞬间,许剑仇身形暴弹而起—— 六个老者功力煞是不弱,就在对方身形一弹之际,齐齐冷哼一声,虚空扬掌,漫天黑芒,飞洒而出。 许剑仇身形起在半空,见状之下,不由寒气顿冒,他知道这黑芒必是毒砂一类的暗器,如被沾上,那还得了。 急切里,猛吸一口丹田真气,身形竟然凌空拔起三丈之高,斜射向侧方。 六个老者,看得头皮发炸,之种功力,真是匪夷所思,不须借力而能拔升,确属罕闻罕见。 所有毒砂,全部落空。 惨嗥突起,那原来受伤的青袍老者,遭了池鱼之殃,被毒砂洒了一身,痛得满地翻滚,转眼之间,全身发黑而死。 许剑仇心里暗骂一声,好歹毒的东西! 身形一弹,电闪扑向六老者中的一个,快,快得使人连念头都来不及转—— 一声惨哼过处,两条人影,先后电泻而出。 几乎是同一时间,五老者的毒砂,脱手洒出。 那先泻出的人影,是被许剑仇猝然出手,一掌劈飞的六老者之一,后起的人影,是许剑仇本人,他早已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 五老者得心应手的五毒砂,又告第二次落空。 叭!那被震飞的老者,摔落三丈之外,七窍鲜血涌出如泉。 五老者心里各自一震。 许剑仇身形方才站地,脚尖一点,拧身反扑而回,快逾电光石火。 五老者心头寒气大冒,仓促中各劈出一掌。 许剑仇身未着地,双掌已告凌空挥出—— 波!波!连响声中,五老者被震得东闪西晃,许剑仇也落实地面,但也被震得一连两个踉跄。 冷哼声中,不留丝毫喘息余地,身形疾逾鬼魅飚风,只一闪,便欺到了最接近自己的一个老者身边,右手五指,电抓而出。 那老者被对方快得出奇的身手,惊得一窒,只感肩头一阵剧痛攻心—— 但功力的高下,全在反应的神速,这老者并非泛泛之辈,在肩头被对方抓实之下,右掌本能的一挥而出。 砰!一声闷哼,夹以一声惨号同时传出。 许剑仇被对方一掌击中左胸,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而他的右手五指,在不经意之下,用上了力,登时五旨入肉,那老者的肩骨全碎,痛得他面如白纸,冷汗涔涔。 这老者仓促之间,本能的挥手出击,力道不及平时的一半,否则的话,许剑仇非受伤不可。 另四个老者八只凶焰闪闪的眼睛,似要喷火,齐照定许剑仇。 许剑仇心中切念着闪电飞云陆九臬的下落,不愿久缠,暴喝声中,举起那被制的老者,脱手掷向对方,这一掷之势,他贯注了八成真力。 人也跟着一掷之势扑出。 四老者其中的两个,不约而同的伸手去接那飞掷而来的同伴,另两个,却双双迎着许剑仇扑来的身形发掌劈去。 那边两个接住同伴身躯的老者,只觉这掷来之势,重逾万钧,在猝不及防之下,不由闷哼出声,蹬蹬蹬蹬连退了七八步,险些立足不牢。 一看接在手中的同伴,已然气绝多时,不禁目眦欲裂,放下尸首,抢步欺上。 另两个迎向许剑仇的老者,掌势劈出,骤失对方人影,不由大是骇然,这奇丑老者竟然能在飞身疾扑的中途,变势隐身,确属不可思议,当下疾撤掌回身—— 但,反应虽快,仍迟了半步。 一道撼山栗岳的狂飚,已告从侧方暴卷而至! 两老者双双弹身—— 身形未起,劲气已然及身,但感这劲气大异寻常,竟然化成无数股锐风,向大小穴道刺入,登时亡魂尽冒。 劲风入穴之后,齐向心脉钻刺。 两老者全身猛然一震之后,张口狂喷紫血,双双仰身栽倒。 原来许剑仇这一击之中,以十成功劲,施展出得自霹雳骷髅怪的穿心透穴掌,他第一次以这种神功伤人,睹状这下,也感心头一凛。 就在两老者栽倒之际,另两个老者,已经电闪扑到。 许剑仇一咬牙,旋身发掌,挟以十成功经营思想,正好迎上对方的势子! 许剑仇身具近二百年的修为内力,这十成功劲的一掌,势道之强,世无其俦! 劲气翻卷呼啸之中,同时传出两声闷哼,两老者被震得倒翻而回,落到一丈之外,劲风强劲犹烈,卷得他两身形急摇剧摆。 许剑仇缓缓向前欺身,举步之间,杀机云涌。 仅余的两老者肝胆俱寒,但眼见同伴惨死,岂能抽身而退,魔宫对于临敌退缩者的酷刑,使他两宁愿冒死一拼。 就在许剑仇步步进逼之际,双双探手腰间—— 许剑仇一看就知对方要取毒砂,心情微凛之中,用脚勾起一具死尸,飞击两老者之一,身形随着奇幻无比的一划,避开正面,从斜里旋向另一个老者。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老者的毒砂,已告挥手洒出。 一个的毒砂,全部落空! 另一个则全洒中那扑飞而来的尸体。 两老者立感不妙—— 许剑仇出手之快,令人咋舌,两老者洒出毒砂一怔之间,他已经捷逾鬼魅的旋到了对方的侧背,双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猝然拍出,分取两老者。 两老者毒砂落空,心慌意乱之际,劲风已告及体。 “蓬!蓬!”两声巨响,两老者的身躯,陡地向前栽去。 许剑仇闪身跟进,又是两掌出手。 “砰!砰!”两声,血光顿现,两老者头碎骨裂,横尸当场。 先后,场中躺了十具尸身,如照闪电飞云所说,谷中高手不出十人,那现在除了九指天尊之外,谷中已无一活口。 许剑仇冷眼一扫谷道中的尸体,吐了一口长气,一弹身,照着闪电飞云陆九臬所说的那条谷道奔去。 谷道一折之后,豁然开朗,谷顶有天光射入,不似先前的黝暗。 迎面,数间全由石板铺盖堆砌的石屋。 许剑仇心里暗道:“是了,不知九指天尊是否还在屋中?” 心念之中,似一缕轻烟般朝居中的一道石屋门飘去。 突然—— 一个暴怒的声音,隐约传出: “陆九臬,你到底说是不说,百龙信符的收藏地点!” 许剑仇一听,就知是九指天尊正在迫问闪电飞云。 天南魔宫发起这群英大会,推选第十三届武林盟主,少不了那一块百年前黑白两道的主脑人物,共立的百龙信符,如果没有这信符,群英会势必流产,因为百龙信符是黑白两道遵从各自的祖辈服从盟主命令的表征。 只听闪电飞云坚决的道:“不说!” “你真的不肯说出来?” “嗯!” “你如再倔强,老夫要你死活都难!” “哈哈哈哈,我陆九臬含垢忍辱三十年,现在目的已达,但求一死!” 虽然他功力全废,但豪迈之态不减。 许剑仇在门外不由一皱眉,不知闪电飞云所说的目的已达是什么意思! 九指天尊可算得是江湖中的老狐狸,一听话时大有文章,马上追问道:“你什么目的已达?” “老魔,不久你就知道!” “老夫要你说!” “我不会告诉你!” 只听九指天尊狂妄的大笑道:“你要等那丑老儿救你出谷?你以为他会把这件事的真相公诸武林?——” “老魔,你说对了,那位前辈会把这件千古罕闻的无耻阴谋公诸武林!” “嘿嘿嘿嘿,他有机会吗?” “当然!” “你在做梦,此刻怕不早已成了魔宫六煞的掌底游魂!” 许剑仇不由暗笑,他知道所谓魔宫六煞指的就是那已死的六个狞恶老者。 九指天尊接着又一声大喝道:“猴儿崽子,百龙信符的下落你是否已告诉了那丑老儿?” 闪电飞云陆九臬纵声而笑道:“老魔,你说对了,这就是本人偷生了三十年的愿望,哈哈哈哈——” 说完又是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怆凄凉,英雄未路的况味。 许剑仇不由为之心里一酸,但随即心里一愕道:“闪电飞云说已把百龙信符的下落告诉了自己,没有呀!这话从何说起?” 他回味着闪电飞云和自己谈过的每一句话——突然,脑里一亮,他想起了,闪电飞云在被自己带开躲避九指天尊的毒掌时,曾悄悄的对自己说过这么一句话: “前辈,记住,瞿塘滟濒堆——” 莫非这百龙信符被他抛在瞿塘峡的滟濒堆中。 是了,必是如此! 心念未已,只听九指天尊阴恻恻的一声怪笑道:“猴儿崽子,本天尊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说是不说?” 闪电飞云恨声道:“不说!” “好哇,本天尊现在先让你尝尝神蛊噬心的滋味,看你是铜浇还是铁铸!” 许剑仇暗道一声:“不好!”如果让老魔把蛊毒种在闪电飞云的身上,纵有灵丹妙药,他功力全无,决不易把蛊毒炼化! 心念之中,发出一阵冰寒澈骨的冷笑道:“九指老儿,老夫拜访你来了,怎不出迎?” x      x      x 九指天尊闻声之下,立感情况不妙,魔宫六煞莫非已全部遭了这丑老儿的毒手,六煞身怀五毒神砂,难道奈何不了对方,这太可怕了。 风声飒然之中,一条人影,飘出了石屋大门。 九指天尊肋下挟着闪电飞云,骇然瞪视着这奇丑老者,心里一股股的寒气直冒,如果今天收拾不下这老者,让他生出迷踪谷的话,天南魔宫势必成为众矢之的,自己数十年来苦心策划的计谋,也将成为泡影。 使老魔不安的是他始终无法认出对方的来路。 许剑仇见闪电飞云被对方挟持,心中也自忐忑不已,他盘算磁卡如何才能救下这三十年前的第一高手闪电飞云陆九臬。 双方虎视有顷—— 九指天尊忍不住喝问道:“丑老儿,是人物的话,何必藏头露尾,报上你的名号!” 许剑仇轻蔑的道:“会的,稍停老夫不会让你失望就是!” “老夫手下是否已——” “不错,你一猜就着,现在轮到你了!” 九指天尊一听,手下已全部遭了毒手,登时目眦欲裂,白发倒竖,脸上尽是狞狠怨毒之色,牙齿磨得格格出声道:“丑老儿,本天尊要把你挫骨扬灰!” “嘿嘿,恐怕你办不到!” “你无妨试试看!” 说着身形向前一欺。 许剑仇一扬手道:“且慢!” “怎么样?” “先把人放下!” 九指天尊一瞥肋下的闪电飞云,眼中闪射出一缕阴残的光影,杰杰一阵震天怪笑道:“可以!” 以字未落,闪电飞云已被他倒提手中,双手分握两腿。 许剑仇一看情形不对,厉声道:“老魔,你想做什么?” 闪电飞云被老魔执住,倒是一付从容之态,沉声道:“前辈,万望成全,泉下有知,亦当感大德——” 许剑仇鼻头一酸,再度大喝道:“老魔,我要你放开他!” 九指天尊嘿嘿一笑道:“我这就放他!” 他言方落,一声凄绝从寰的惨嗥,破空而起,一阵血腥扑鼻,闪电飞云已被九指天尊撕成了两片,鲜血遍洒,肚肠五腑拖了一地,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许剑仇肝胆皆炸,眼睁睁地看着闪电飞云被撕成两半而救不下他来。 “老魔,你将和他一样死法!” 暴喝声中,双掌猛然劈出,挟恨发掌,势道之强骇人听闻。 九指天尊杰杰一声怪笑,抖手把两片尸身掷向许剑仇。 许剑仇心中一凛,硬生生撤回掌势,错步闪开。 叭!的一声,闪电飞云的尸身,狼藉一地。 许剑仇暴怒如狂,双掌又猛劈而出。 九指天尊挥掌疾迎。 两道骇人听闻的劲流,接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巨响声中,双方各退了一步。 许剑仇微微一窒之后,错步旋身,再度发掌,这一掌,他运足了十成真力。 九指天尊怒哼一声,挥掌硬接—— 轰隆!巨震声中,许剑仇退了两步,而九指天尊却踉跄退了五相大步之多。 这显示许剑仇功高一筹。 九指天尊狞笑一声,双掌陡地上提齐胸,缓缓推出。 许剑仇暗道了一声:“五毒蚀骨掌”,身形电闪飘开,就在飘身之际,他以极快的动作,取出一料万妙医圣赠送他的万妙灵丹含在口里。 九指天尊一式落空,一晃身,第二掌又告推出,腥臭之味,中人欲吐。 许剑仇仗灵丹在口,马上一闭呼吸,双掌一圈,狠劈回去。 九指天尊满以为对方若不闪避,必被毒掌迷倒,焉知事实大谬其然,一道如山劲气,暴卷而来,不禁大惊失色,横闪八尺,避过这无俦的一击。 脱口道:“丑老儿,你不怕毒?” 许剑仇冷嗤了一声道:“老夫是弄毒的祖宗!” 这名玩话,使九指天尊对他更加莫测高深。 由于这丑老头儿不畏毒,九指天尊在心理上先立了败着。 双方乍分又合,各出奇招,近身搏斗。 双方都存有制对方于死命的决心,所以出手之间,尽是杀着。 一个是百年不一见的武林奇葩! 一个是近百年的老魔! 刹那之间,但见—— 劲气激荡排空。 呼轰之声震耳欲聋。 砂飞石舞。 叶落草偃。 顾盼之间,双方交换了百招之多。 这是一场生死之搏,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彼此各出全力,着着指向要害大穴,论功力,许剑仇高过对方,但九指天尊意存拚命,形同疯虎,所以打成了平手之局。 九指天尊愈打愈是心寒—— x      x      x 一声暴喝传处,砰!砰!两声,人影霍然而分—— 九指天尊满面凄厉之色,口角挂下了两缕鲜血。 许剑仇身形摇摇欲倒。 原来双方各被对方击中了一掌,两败俱伤。 九指天尊用衣袖一技抹口角的鲜血,大喝一声:“丑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喝声中,左掌右指,诡辣无做的狠攻而出。 许剑仇冷冷的应了一声:“老魔,你死定了,今天我不把你劈成两半,誓不为人!” 双掌交错,连圈疾划,化解了对方招式,反攻八掌,迫得九指天尊手乱脚忙,狼狈后退。 九指天尊连退数步之后,狂吼一声,拚聚全身残存真气,力劈三掌。 许剑仇却也不敢硬接这形同拚命的三掌,身形连闪,让了开去,就在对方三掌攻过,真气一松之际,左掌虚晃,迫使对方身形一偏,右掌闪电般横击出去。 砰!夹以半声惨哼,一掌劈正对方左肋,一股血箭,暴射而出,喷了许剑仇一头一脸,登时为之一窒。 九指天尊不愧一代枭雄,就乘许剑仇被鲜血喷面,双目难睁,一窒的瞬间,双手推掌分劈两个不同部位。 砰!砰!两响,许剑仇左肋前胸,分别挨了一掌,忍不住哼了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逆血,咚的跌坐在地。 九指天尊也在双掌拍实对方之后,仰面裁倒。 这真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拚搏,因为双方俱怀不可一世的功力。 两人一样的血污狼藉,凄厉如鬼,但其中九指天尊伤势较重。 喘息了片刻之后—— 许剑仇当先站起身形。 九指天尊也挣扎着站了起来。 刹那之间,生死就可判明。 许剑仇颤巍巍的前移数步,双掌缓缓上扬。 九指天尊一咬牙,双掌上提齐胸。 死寂的空气中,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轰!然一声暴响,双方同时裁倒在地,显然双方都到了精疲力竭之境,这一个照面的威势,大不如前。 拚搏已接近尾声,眼前生死立判。 如果许剑仇不得万妙灵丹之助,可能早已凶多吉少,毒,并不是功力可以克制的,何况彼此都是不可一世的高手。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许剑仇以本来面目现身,施展开鬼琴的话,九指天尊也许已丧命多时了。 毕竟许剑仇功高一筹,半刻之后,又站了起来,冷冰冰的喝道:“老魔,起来,咱们再拚上几招!” 九指天尊努力想挣起身形,但刚起得一半,又倒了回去,嘶哑着声音道:“丑鬼,你的名号?” 许剑仇嘿嘿一笑道:“老魔,我说过不使你失望的,现在我从一数到十如果你不起来的话,我就实施不久前说过的那句话,把你对付闪电飞云的手段来对付你!” 九指天尊眼中射出骇人的怨毒光芒,脸孔一阵阵抽搐。 许剑仇开始数: 一! 二! 三! —— 八! 九! 正当十字刚要出口之际,九指天尊摇晃着站起身形。 “老魔,发掌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丑鬼,你也活不了!” 双方同时举掌劈出—— 波!的一声轻响,许剑仇连退五步,咬紧牙关稳住身形,但鲜血又夺口而出,九指天尊却在这一个照面之下,裁回地面,口中血如泉涌。 许剑仇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九指天尊身前,用手扯落面具假发,变回本来面目,颤声道:“老魔,你看我是谁?” 九指天尊做梦也估不到对方竟会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后生小子化装,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惊怪骇异齐集,几乎使他忘记了生命已悬在一发之间,恨声道:“小鬼,你——你——到底是谁?” “鬼琴之主!” “你就是中原道上名震黑白两道的鬼琴之主?” “一点不错,老魔,冷面秀士便是先父,阴风鬼女便是先母,令高足五毒神君就是我血海人之一,此间事了,我就会去找他索取这笔血债,同时,天南魔宫四个字,也将在江湖中消失,你明白了吗?” 九指天尊张口瞪眼,直喘大气,半句话说不出来。 许剑仇这时面白如纸,显然伤势不轻,但他仍能勉强支持得住。 他转头看了一眼闪电飞云陆九臬血肉狼藉的破碎的尸身,喃喃的道:“陆前辈,安息吧,我要替你报仇了,我会把这件惨案公诸武林,但请原谅,这必须在我报仇之后,我不能藉别人之力,摧毁魔宫!” 祝毕,转面对着九指天尊,厉声道:“老魔,有什么遗言交代没有?” 九指天尊面目顿现死灰之色,狂吼一声,伸指戳向自己的太阳穴意图自绝,手才举起,只觉一缕劲风,射向了肘间的曲池穴,手臂一麻,搭然下垂。 “小鬼,你要把老夫怎样?” “像你处治闪电飞云陆九臬一样!” 九指天尊全身起了一阵痉挛,目眦欲裂,血水点点渗出。 许剑仇一俯身从地上抓起九指天尊,双手分执了他的两腿—— “小鬼,老夫做鬼也不——” “那你就去做鬼吧!这叫天道好还报应不爽!” 许剑仇双手向外一分—— 一声惨哼过处,九指天尊被撕成了两片,五腑涂地,血水横流。 许剑仇扔去了两片尸体,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精神一弛,他感到真气不调,头晕目眩,全身酸软,骨痛如折。 “目前必须先设法疗伤恢复功力!” 他自语了一声之后,神光黯淡的双目,四处游扫,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运功疗伤。 如果此刻魔宫中有人入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他劈了九指天尊已是真气耗竭,再加上不轻的伤,事实上,他目前的功力已不能应付任何生力的高手。 他奇怪何以断肠人一行,久不见现身,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 现在,迷踪谷内,除了他自己,已没有半个活人,如何能出这天险的迷踪谷倒成了大问题。 x      x      x 一阵杰杰怪笑破空传来。 许剑仇不由心中剧震,听笑声来人功力恐不在九指天尊之下,自己此刻要对付这等罕见的高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焦急的四下扫掠,但没有一处,可资疗伤的地方。 笑声愈来愈近。 许剑仇内心的焦灼,难以言喻,急切里,向石屋之内奔去—— 屋内房间倒是不少,铺设华丽,但却没有一间称得上隐蔽。 怪笑之声,戛然而止。 许剑仇知道来人,已距石屋不远了,但他仍找不到合适的疗伤处所。 惶争之中,只听石屋门外,响起了一声惊噫! 在为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居然被他发现了一个勉可藏身的地方,那就是石屋檐牙交错的暗角里,尚不虞被人发现。 他咬着牙,提聚残存真力,强忍伤痛,纵身上了石屋,急朝暗角里一钻。 脚步声已进了石屋,只听一个刺耳的声音道:“奇怪,是谁下的手,连九指老儿这高的功力,也会被活劈分尸?” 许剑仇一听这声音似在什么地方听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轻轻的探出头来,一看,几科失口而呼,来的正是独臂。 独臂也是他急于要找的人,因为他的天芒断剑被他所夺。 如果许剑仇不是在重伤之后,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事,但,此刻,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自分目前决非他的对手。 独臂何以会在此现身? 他怀有什么目的? 他怎么能进入这神奇莫测的迷踪谷? 他与九指老魔是友还是敌? 许剑仇一时之间想不出所以然来。 独臂逐屋巡视了一遍之后,连声道:“怪事!怪事!” 许剑仇恨得牙痒痒的,如果此刻自己不是重伤的话,岂非天假其便,正好向这魔头索回天芒断剑—— 心念未已,只听独臂又自言自语的道:“这老儿迟不死,早不死,偏偏在这时候死,这宗交易——啊呀,不好,莫非这行凶的人是为了这事而来?” 许剑仇如坠五里雾中,不知这魔头在说些什么! 独臂在石屋的小天井中来回蝶踱,似乎在考虑一件什么大事。 半晌之后,突然哈哈一阵狂笑道:“我何不搜索一番,如果那东西还在的话,岂非天缘,先全归自己所得,还谈什么交易不交易,九指老儿没有这个命享受这武林瑰宝!” 声落,疾朝房内纵去,接着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劈拍之声—— 半刻之后,房里突然传出独臂鬼号也似的狂笑声:“天意!天意!” x      x      x 独臂在石屋之内,一阵搜索之后,喜极而频呼: “天意!天意!” 许剑仇藏身在那屋顶的暗角里,激奇不已,不知这魔头在弄什么玄虚。 突然—— 独臂又走回那小天井之中,进入了许剑仇的视线之内,只见他手中多了一样晶莹耀目的东西。 定睛细看,竟然是半截剑尖。 许剑仇更加迷惑不解—— 独臂陡地从怀中抽出一手,往剑尖上一比,颤声道:“不错,就是这东西!” 原来他抽出的,正是他夺自许剑仇的那半截剑柄。 许剑仇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来,几乎失口而呼: “天芒神剑合壁!” 他做梦也想不到另半截天芒剑竟会落在九指天尊之手。 独臂当然是为了这半截剑尖而来。 又听独臂连声狂笑道:“哈哈哈哈,神剑合璧,能练就上面的天芒五式,放眼天下,何人能敌,哈哈哈哈!九指老儿言明与我互换参修,想不到他没有这个命,哈哈哈哈——” 许剑仇这才明白独臂所说的交易,与九指天尊互换参修而言,他几乎想不顾一切的现出身来,但想到重伤未愈时,只好废然而止。 天芒断剑剑柄一段,是父母的遗物,父母因它而丧生,岂能任其落入别人之手,如果把剑尖一段也得到,这当是父母在世时的最大心愿。 破空之声,倏告遥遥传来。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又有人来了!” 独臂迅速的把两截断剑放入怀中,一弹身,向石屋之后隐去。 许剑仇忽地想起,天芒断剑剑柄之中,所藏的那粒天芒神珠已为自己服下,另一张小笺上写天芒五式,镌刻剑身,逆诀参修,五五归一。也被自己毁了,这张小笺,是天芒五式研参的诀窍,独臂虽然得了剑身,根本无法参悟,还不是等于废物。 想到这里,心情为之一宽。 衣袂振风之声频传,显然已有不少人落在石屋之外。 接着传来数声惊呼。 “噫!又是死尸,谁下的手?” “哦!我们来迟了一步!” “都死了!喏!这不是九指天尊的尸身吗?以他的功力,竟然被人活劈分尸,这下手的人功力之高可就不堪想像了!” “还有这一具——” “就是他,闪电飞云陆九臬——” “这是怎么回事?” 又一苍劲的声音道:“我们迟了一步,也许,这又是一件更可怕的阴谋!” “许少侠竟然会失信,令人不解!” —— 许剑仇一听,断肠人,元通大师,万妙医圣,蒋婷,全来了,他想,有现身解说一下的必要。 于是,他咬着牙从屋顶跃下,急步走出石屋大门! 只见门外除了他听声音猜出的人外,尚有一个貌相清瞿的白发老人,和近十个五十以上的老者。 许剑仇蓦然现身,使得门外众人,同时一震。 蒋婷首先抢步上前,盈盈一笑道:“许少侠,原来你已早来了,但——” 说到这里,粉面一变,顿然止住,心想莫非这些人全都是毁在他的手里? 接着断肠人声音中充满了欣快的道:“兄弟,这些人是被你毁去的?” 许剑仇先向蒋婷一颔首,然后才转向断肠人道:“不错!” 断肠人一窒之后,用手朝那貌相清瞿的白发老人一指道:“这位是恒山老人!” 许剑仇忙上前施了一礼,道:“晚辈许剑仇有礼!” “少侠不必过谦!” 接着,许剑仇又向其余的一一见礼寒喧。 恒山老人激动的道:“这迷踪谷内的人都是毁在少侠之手?” “是的!” 所有的眼光,都惊奇地集中在许剑仇身上,他的功力,令人莫测。 恒山老人又道:“少侠连闪电飞云陆九臬也一起——” “不!老前辈猜错了,陆前辈是被九指天尊活活劈成两半,所以晚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哦!” 场中都是在武林中有声名地位的人物,闻言之下,齐齐为之惊哦出声。 恒山老人沉吟片刻,欲言又止,把眼光身向断肠人。 断肠人立时会意恒山老人有话不好问出口,当即向许剑仇道:“兄弟,我等此来,第一是查询闪电飞云陆九臬的生死下落,第二是不让百龙信符,落入不肖之徒手中,兄弟是否得知这信符的下落?” 许剑仇心头电似一转道:“闪电飞云既死,这信符的下落,恐怕除了自己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武林盟主在江湖中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如果被野心者获得,势将造成严重的后果,不如干脆让它淹没了吧!” 心念动处,摇摇头,冷冷的道:“不知道!” 这不知道三个字,使所有的人心中一凉。 断肠人竟似不信的道:“兄弟,你真的不知道?” “难道我还别有用心不成?” “哦,不,兄弟,你是怎样到这谷里来的,我们为了等你,耗了近四个时辰!” 许剑仇把追赶索血人及追魂倩女现身,自己误打误撞的入谷经过,说了出来,蒋婷“噫!”了一声道:“难道追魂倩女真的是索血人?” 断肠人接口道:“不会!” 许剑仇讶然道:“为什么?” 断肠人沉凝的道:“我观察死者全是魔宫属下,而追魂倩女的杀人手法与这决不类似,再说,追魂倩女离师出走,时间不久,不可能在功力上有这大的转变,同时也没有听说过她师徒与天南魔宫有何不解之仇!” 许剑仇冷漠的道:“这倒很难说!” 恒山老人咳了一声,意在引起在场人的注意,然后宏声道:“诸位,老夫判断百龙信符已落入五毒神君之手,不然他不会发起群英会,接续十年一届的武林盟主大选,同时证诸闪电飞云被九指天尊劫持,事更不虚,老夫意欲在群英会之时,当天下武林同道之前,揭开这件惨案——” 突然—— 一直冷冷地站在一旁的万妙医圣沉声道:“各位,有话慢谈,先疗伤要紧!” 这话说得众人大感愕然,不知万妙医圣要替谁疗伤。 蒋婷忍不住脱口问道:“师父,谁受了伤?” 万妙医圣用手一指许剑仇道:“他!” “他?他受了伤?” “不错,而且相当严重!” 所有的目光全射向许剑仇,初时,众人虽见他面色苍白,但以为他是剧烈拚斗后必有的现象,现在经万妙医圣一说,果见他面色已转为土色,额上汗珠累累,身形也在不停的晃动。 断肠人惶急的道:“医圣阁下,不要紧吧?” “不要紧,但必须立刻治疗!” 许剑仇现在已然渐渐感到有些不支。 断肠人似对许剑仇异常关怀,催促道:“医圣阁下,就请动手如何?” 万妙医圣微微一摇头道:“恐怕没有时间了!” 在蒋婷来说,许剑仇等于是她的恩人,因为他曾助她报了父母之仇,使她得以手刃剑堡总管恶屠夫郑永,当下秀眉一蹙道:“师父,为什么?” “我们此刻尚身处险地,如果魔宫知情,大批高手涌到,岂不惹厌,而且,行藏败露,对参加群英大会,增加不少阻碍。” “那我们立即退出去?” “时间不允许了,他的伤势拖延的话,会损及真元!” 白发怪老者接口道:“万妙老儿,你名为医圣,当不会束手无策吧?” 许剑仇身体晃了两晃,终于不支跌坐在地。 恒山老人上前一步道:“老夫助他一臂之力!” 万妙医圣一摇手道:“那你就要他的命了,他五腑已有二腑离位,一般的疗伤之法,都有害无益!” 这话使得所有在场的人,同时喘了一口大气。 万妙医圣一顿之后,道:“目前只有一法,可使他最短的时间内复原!” 断肠人迫不及待的道:“那就请阁下立即施为!” 万妙医圣转身向恒山老人道:“请前辈率同贵门下,先行出谷,如遇魔宫中人进谷,就请予以阻遏,以争取这一刻疗伤的时间,当然,最好是能不放活口回去!” 恒山老人点点头,一挥手,当先纵去,其余八个老者也跟着离开。 万妙医圣目送一行人离开之后,缓步走到许剑仇身后—— 许剑仇这时面如金纸,汗珠滚滚而落,身躯不停的抖动,双眼闭得紧紧的,若非他功力深厚,此刻怕不早已一命归西了! 断肠人,白发怪老者,蒋婷等三人,目不稍瞬的注视着万妙医圣和许剑仇两人。 断肠人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急附耳向白发怪老者说了几句,白发怪老者身躯一震,脱口道:“真的?” “百分之百是真的,在下耳闻目睹!” 白发怪老者激动万分的哈哈一笑道:“好!好!老纳为了这事,六根不净,久陷凡尘,现在老纳该走了!” 哈哈狂笑声中,弹身向谷外奔去。 看得万妙医圣师徒如坠五里雾中。 蒋婷忍不住向断肠人道:“他自称老纳?” 断肠人点点头道:“不错!” “可是他不是佛门弟子呀!” “姑娘何以断定他不是?” “难道他是易容化装的?” “一点不错!” 万妙医圣接口道:“他是谁?” 断肠人略略一顿之后,道:“他就是少林元通大师!” “哦!他是玉面残神慕容高?” “一点不错,他出家之后,法名元通!” “他怎么忽地走了?” “这个,恕在下不便奉告!” 万妙医圣呆了一呆之后,道:“还是赶快替他疗伤要紧,群英会已届,他是第十三届武林盟主的最佳候选人——” 说着,伸手怀中,取出一个小荷包,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登时香气四溢,闻之令人气爽神清。 蒋婷讶然道:“师父,你用回天再造丸替他疗伤?” 万妙医圣一颔首道:“舍此别无他法!” 断肠人遽闻之下,激动得浑身直抖,忘其所以的道:“医圣阁下用这稀世之珍替他疗伤,在下谨先代他谢过!” “咦!阁下何出此言?” “在下与这位许少侠情同手足,所以——” “哦!回天再造丸老夫穷毕生精力,炼制而成,这是最后一粒,不但可起死回生,而且还能益气增功!” 话声中,已把那粒回天再造丸用拇食二指夹住,往许剑仇口内送—— 许剑仇缓缓睁开眼,声音哑哑的道:“老前辈,这如何使得,晚辈——” x      x      x 一条巨大人影,从石屋顶上飞泻而落,疾扑万妙医圣—— 变生仓促,三人不由心头大震。 断肠人反应神速,断喝一声:“鼠辈敢尔!”万妙医圣也在同时劈出一掌。 杰杰一声怪笑,那人影一闪脱出劲气之外。 来人赫然是一个红发碧眼,身高一丈二,朝天鼻,血盆口,两颗森森獠牙外露的独臂怪物,乍看上去,几疑是山魈野魅现形,单那狞恶之状,竟足以使人丧胆。 万妙医圣惊呼一声道:“独臂!” 独臂碧绿的眼芒一扫现场,然后注定在万妙医圣手中的那粒回天再造丸上,鬼嚎般的一阵怪笑道:“小老儿,你是乖乖的把药丸奉上,还是要本人动手?嘿嘿,真是巧极了,这小鬼也在这里,老夫正好一并了结那一掌之恨——” 万妙医圣估不到这魔头此时现身,悔不该让恒山老人等离去,否则的话,恒山老人足可与这魔头抗衡,现在许剑仇重伤待治—— 心念及此,不由冷汗顿冒。 蒋婷杏目圆睁,娇喝道:“老魔,你与姑娘拿来!” 独臂眼中碧芒连闪,道:“噫!拿什么来?” “天蟾目珠!” “嘿嘿嘿嘿,女娃儿,你这叫虎口上拨毛!” “天蟾目珠是先父母遗物,姑娘我誓必收回!” “丫头,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你给不给?” “嘿嘿嘿嘿——” 独臂报以一连串不屑的冷笑,转向万妙医圣道:“万妙老儿,昔日老夫以天蟾目珠作为交换,要你替老夫续上断臂,你仗着那鬼洞逃脱,今天你插翅也飞不了了!杰杰杰杰——” 蒋婷娇哼了一声,素手扬处,拍出了三掌! 独臂连看都不看,独臂一抡,一掌斜封而出。 波!的一声巨响,蒋婷被震退了五个大步,登时花容失色。 断肠人沉声叫道:“医圣阁下,快动手疗伤!” 叫声中,掌起如幻,以骇电奔雷之势,攻向独臂! x      x      x 出手就是诡辣无比的五招,迫得独臂退到了一丈之外。 独臂气得红发逆立,反攻三掌,断肠人连退了三步—— 蒋婷刷的抽出长剑,正待—— 断肠人急叫道:“蒋姑娘,你替你师父护住侧背!” 蒋婷应了一声,仗剑伫立在万妙医圣身后五尺之地。 独臂三掌之后,又是五掌出手,掌掌俱有开山裂石之威。 断肠人目的在争取许剑仇疗伤的时间,不愿硬拚,疾展开玄妙无俦的身法,乘虚蹈隙,辣着频施,不让老魔有缓手的机会。 两人激烈的狠斗在一起。 万妙医圣急把那粒回天再造丸纳入许剑仇口中—— 独臂暴吼一声,挟以毕生功劲,攻出两招,无论任何角度方位,都在掌影控制之下。 断肠人身法再诡,也不由被迫得闪退不迭—— 独臂乘这一线空隙,再度扑向许剑仇,其快逾电。 蒋婷早经蓄势而待,对方身形才起,她手中剑已布起一片剑墙,剑气森森,锐啸刺耳,独臂不由一窒。 这一窒之间,断肠人已从后猛攻而上。 两人又再度展开恶斗。 万妙医圣以极迅捷的手法,连拍许剑仇周身三十六大穴,然后盘膝而坐,以右掌附在许剑仇的命门大穴之上,缓缓逼入真气,左掌却附于脉根穴,以两股真气,导引药力。 许剑仇只觉丸药入口,芬芳扑鼻,立化津涎而下,丹田之中,一股阳和之气缓缓升起,接着两股热流,一正一反,分从命门,脉根流入,穿经透穴,涌入丹田。 刹那之间,热力加剧,流行加速,循周天之道运转。 渐渐他本身的真元复生,急导入合流。 那由外而入的一正一反两股真气,每会合一次,许剑仇身躯,就狂震一下。 灵丹妙药,不同凡响,短短三周天之后,许剑仇真元蓬勃再生。 万妙医圣低声道:“垂帘内视,自导自引,摒弃一切杂念,清净灵台!” 说完收回双掌,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断肠人拚死阻止独臂,以争取疗伤的时间,怎奈功差一筹,这一阵恶斗之后,身法竟然迟滞起来,险象环生,他见万妙医圣立起身来,以为大功告成,心神一松,手底下一慢—— 砰!的一声,被对方掌缘扫中前胸,登时闷哼出声,踉跄退出八尺。 独臂嘿的一声冷笑,一闪身欺向蒋婷,人未到,掌先发—— 蒋婷心中一凛,剑势方展,裂岸惊涛般的掌风,已迎面而至,劲道之强,骇人听闻,手中剑顿时施展不开—— 万妙医圣恰在此时站了起来,急道:“婷儿快退!” 喝声中,双掌从斜里猛然劈出,撞向独臂的掌风。 轰然巨响声中,四周劲气鼓荡如潮,石舞砂飞—— 多亏这一掌,否则的话,蒋婷非当场受伤不可。 断肠人略一喘息之后,又电闪攻上。 万妙医圣和蒋婷两师徒,在许剑仇身后分据了一个位置,以防突袭。 许剑仇这里头上白气蒸腾,汗珠滚滚而下,显见运功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独臂暴怒如狂,巨大的身躯,翻跃冲撞,一双巨灵之掌,忽指忽抓,忽掌忽拳,打得断肠人毫无还手之力。 万妙医圣不时偷眼瞥视许剑仇,焦灼万分,现在只要一个防范不周,被独臂碰上一碰,许剑仇就一切算完。 波!的一声暴响,断肠人和独臂双掌竟然接实,闷哼声中,断肠人一交跌坐在地。 断肠人这一负伤,场中立现危机,凭万妙医圣师徒,恐怕很难保得住许剑仇不被波及! 许剑仇头顶白雾渐散,俊面之上,呈现一片湛然之色。 万妙医圣见大功将要告成,目前分秒必争,当下以攻为守,向蒋婷一施眼色,师徒两双双朝独臂扑去。 独臂杰杰一声怪笑,独臂抡动如风,疾迎而上。 三个照面之后,蒋婷手中剑被震飞,虎口鲜血涔涔,骇然退下。 万妙医圣独挡老魔,顿时险象环生,情势岌岌可危,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失手的话,许剑仇的一条命就算完了。 心念之中,拚出全身功劲,缠住对方,但棋差一着,缚手缚脚就在第十招之上,被独臂一掌震退到一丈之外。 独臂曾经吃过许剑仇的大亏,他明白若等这小煞星功毕醒来,自己将不是他的对手,同时,他心中另有一个打算,非毁去许剑仇不可,否则的话,对方迟早要找上自己,因为他曾从他的手中夺去半截天芒剑。 x      x      x 心念之中,凶机陡起,举步便向许剑仇身后走去—— 许剑仇行功已近尾声,但他不知危机已迫在眉睫。 万妙医圣,断肠人,蒋婷等三人不顾伤痛,不约而同的齐齐扑上,各劈一掌,他们志在许剑仇的安危,所以这三个联手的一掌确实未可小觑。 狂涛卷处,独臂被震得连退了三个大步。 这一来,老魔凶焰大炽,庞大的身躯划起,向三人各攻一掌,这三掌快捷得像是同时击出。 迫得三人忙不迭的弹身跃开。 独臂裂开血盆大口,嘿嘿一笑道:“你们三个就在这小鬼之前,先走一步吧!” 话声中,身形一划,闪电般向蒋婷抓去,这一抓之势,快,诡双绝。 惊叫声中,蒋婷已被独臂抓小鸡似的倒提在手。 “别动,否则我就先摔死她!” 两人不期然的停下势子,急得冷汗直冒。 独臂得意至极狂笑一声道:“万妙老儿,咱们公平买卖,做一笔交易!” 万妙医圣骇然望着被执的蒋婷,恨声道:“什么交易?” “用一粒回天再造丸换她一命!” “回天再造丸仅有一粒,已给许少侠服下了!” “真的?” “真的!” “好,如此怪不得老夫要慈悲你们三人了,就由她开始吧!” 此语一出,万妙医圣和断肠人不由寒气大冒—— 蒋婷目眦欲裂的尖声吼道:“老魔,姑娘做鬼也不饶你!” “嘿嘿嘿嘿,等你做了鬼再说吧!” 话声中,扬臂一抡,就向侧面的石屋墙上撞—— 如果这一撞实的话,蒋婷势非粉骨碎身不可。 万妙医圣和断肠人见状之下,不由亡魂尽冒,不顾一切的弹身扑上。 但,迟了—— 蒋婷已被弹丸似的摔向那石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只见人影一晃,蒋婷的娇躯,在要撞及石墙的刹那,被那人影接住。 万妙医圣和断肠人双双止住前扑之势,欢叫出声。 原来许剑仇已在此刻功圆果满,不但伤势全消,而且因回天再造丸之助,功力又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起身之际,正是独臂脱手掷出蒋婷之时,错非是他,功力已达入神出化之境,否则决、无法接得住蒋婷箭般疾射的身躯。 许剑仇看清眼前的人,正是他念念不忘的独臂时,不由精神大振,这老魔不但夺去他的天芒断剑,而且又自九指天尊的石室之中,得到了另外的半截,这事可说只他一人知道。 独臂一见许剑仇面对自己而立,不由大感骇然,单只许剑仇一人,已足够他应付,还有三个高手在侧,问题就严重了。 他最担心的,是他怀中的两截断剑。 许剑仇轻轻放落蒋婷,双目暴出慑人的神芒,缓缓向独臂欺近。 独臂眼中碧芒乱闪,在筹思不得已时的退路。 许剑仇在欺到对方身前丈外之地时,停下脚步,语冷如冰的道:“老魔,幸会,想不到我们在这风水绝佳之地碰头。” 独臂狞笑一声道:“小鬼,少狂,你以为老夫打发不了你?” “你无妨试试看!” 独臂口里嘿了一声,一道排山劲气,应掌而发。 许剑仇功集右掌,一挥而出。 轰!然巨响声中,独臂应声退了一个大步,许剑仇却分寸未移,兀立如山。 独臂心头一凛,单掌挟以毕生功力,再度扫出,匝地狂飚,如掀天巨浪,隐合风雷之声,暴卷狂伸。 万妙医圣等人,为之心头一紧。 许剑仇已然看出对方这一掌的威势非同小可,当下也不敢托大,何况他的存心是要拾夺下对方,好取回天芒断剑和蒋婷的父母遗物天蟾目珠。 随即也把功力提聚到十二成,凝重的推出。 两道骇人的劲滚相触,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剧震。 劲气鼓荡成漩,五丈之内,全为劲风溢满。 万妙医圣等三人,也感到几乎立足不稳,为之骇然变色。 独臂在巨响声中,蹬蹬蹬蹬退到一丈之外,庞大的身躯兀自摇晃不止,许剑仇也同时退了三个大步。 这一来,独臂已退到了石屋门边。 老魔心中,既怒且惊,这一掌交换下来,他测出对方在这段短短的时日当中,功力较之上次交手时,又高了许多,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许剑仇也为自己的功力无形增加而吃了一惊,但他随即意识到是服了回天再造丸的缘故,不禁感激地向万妙医圣瞥了一眼。 独臂衡量目前情势,于已大是不利,而且自己也没有缠斗下去的必要,如果万一不慎失手,将遗憾无穷,错开今天,只要参悟了天芒神剑上的绝学,称尊武林,舍我其谁,那时鬼琴之主还不是殂上之肉—— 心念之中,闷声不响的向许剑仇劈出一掌。 许剑仇冷笑一声,挥掌迎去—— 岂知独臂这一掌乃是虚招,就在许剑仇还击之际,他一弹身进了石屋的大门,再闪而没。 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个,赫赫有名的一代魔王竟然怯阵而逃。 许剑仇也不由一窒,他想不到独臂会溜走,这一窒之间,老魔的身影已消失在石屋之内,当下大喝一声: “老魔,你自信能走得了?” 人随声起,也朝石屋之中射去。 石屋不过两重院落,许剑仇搜遍了每一间石屋,和可资隐身的地方,哪里还有老魔的踪影,出了石屋,后面是千仞绝壁。 他判断老魔必隐身在近处,但却无法迫使对方现身。 许剑仇恨得直咬牙,他正欣幸老魔现身,以为取回天芒断剑有望,岂知又让他走脱,今后要寻到他可真不是件易事。 不过,他很放心的是老魔永远也无法参悟天芒断剑上所载的绝学,因为那藏在剑把之中的那张决窍指迷已被自己毁了。 “许少侠,人呢?” 许剑仇连头也不回懊丧的道:“追丢了!” 原来蒋婷等人也跟着追了进来。 断肠人道:“兄弟,走吧,先出谷要紧,莫被魔宫中人获悉真相,影响我们赴会!” 许剑仇无可奈何的一点头道:“好!” 于是四人鱼贯出了石屋,由万妙医圣前导,向谷外飞驰。 许剑仇入谷之时,是误冲误撞,此刻才发觉这谷道果然岐岔百出,有如八阵图一样,如果不谙谷道,根本就走不出去,不由咋舌不已,脱口向断肠人道:“大哥,你们如何能自由出入这迷踪谷?” 断肠人道:“我们有谷道图!” “谷道图?” “不错!” “哪里来的?” “魔宫护法韦不居处得来!” 许剑仇不由惊哦了一声,韦不居曾经是自己手下亡魂,他率数十魔宫高手,兜截自己,结果仅他一人幸免,重伤逸去,奇怪的是他身为魔宫护法,怎会把谷道秘密给外人?当下道:“韦不居怎会交出谷道图?” “不是交出,是他绘的副图!” “但,为什么呢?” “他为了报答恒山老人昔年救命之恩!” “哦!原来如此,那他等于是出卖了魔宫之主!” “他还不失英雄本色!” “英雄本色?” “他在供给了谷道之秘以后,举掌自绝了!” 许剑仇又不自禁的哦了一声,忽地转变话题道:“大哥,那位白发怪老者——” “你问的是元通大师?” “不错!” “他走了!” “为什么?” “他说他心愿已了,再无挂碍!” “什么心愿?” “难道你不知道?” “我何由知道呢?” 断肠人哈哈一笑道:“他为了那宝贝女儿,无法使灵台明净,弄得被少林逐出门墙,现在他已得悉女儿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还贪恋红尘则甚!” 许剑仇不由俊面发烧,一颗心也随着跳动起来,元通大师就是自己的泰山大人啊!他想起未婚妻黑衣蒙面女慕容兰,不禁打从心底,发出一声赞美。 他到现在还不知她是美是丑,但她守了女子从一而终的古训,在及妍之后,以黑纱蒙面,并誓言此生如不能与未婚夫相见,永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觉得能有这么一个贤淑的妻子而骄傲。 但,另一个倩影,立即浮上了心头,那是身怀自己骨肉的追魂倩女葛如蕙。 她痴爱自己! 她对自己曾有过数次援手之德! 她的贞操奉献给了自己! 她现在已怀有身孕! 葛如蕙,慕容兰——这两个女子他不能舍弃其中任何一个。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冒起了丝丝寒意。 尤其,他想到追魂倩女葛如蕙可能就是索血人时,更如芒刺在背。 心念未已,只见光明满目,原来已来到了谷外。 众人身形一缓。 万妙医圣首先开口道:“我师徒就此别过了!” 许剑仇讶然道:“老前辈不参加群英会了?” 万妙医圣爽朗的一笑道:“老夫久已不过问江湖中事,此次因为老友恒山老人一心要探查上届武林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的生死下落,所以破例走上一遭——” “老前辈没有接到天南魔宫的请帖?” “没有,即使有,老夫也不会参加!” “老前辈赠药疗伤之德,晚辈就此谢过!” “这大可不必言谢,不过此次天南魔宫发起群英大会,其中可能另有诡谋,恒山老人立意要在大会之上揭开三十年前的这件公案,势必引起严重后果,少侠功力盖世,希望能作中流砥柱。” 许剑仇赫然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的初衷是想能尽力阻止这种无谓之举!” “好!我们后会有期!” 许剑仇又向蒋婷道:“蒋姑娘,珍重!” 蒋婷也黯然的回了一声:“珍重!” 断肠人也不由激动的扬手道:“贤师徒珍重!” 万妙医圣师徒,在珍重声中,振袂疾驰而去。 断肠人转面向许剑仇道:“兄弟,后天便是群英大会之期,此地是天南魔宫的势力范围,你仍以改装为宜,如果你以鬼琴之主的真面目出现,许多事恐怕不好办!” 许剑仇点头道卫一声:“好!” 随即取出面具假发戴上,包扎好鬼琴,穿上布袍,立即又变成了一个白发如银的奇丑老者。 断肠人哈哈一笑道:“兄弟,你这面目赴会之时,用什么名号?” 许剑仇也不由一哂道:“下天南之时,途遇无敌神剑张慕南和那轿中的簪花素服蒙面妇人一得,我曾随口说过是霹雳骷髅怪的师兄——” “哈哈,妙极了,那你该是百岁开外的人了,论辈份在群英大会之中,恐怕唯你独尊,但总该有个名号才对!” “这个么!——就胡乱叫天下第一丑如何?” 断肠人不由鼓掌道:“妙!这将轰动整座魔宫,霹雳骷髅怪成名在一甲子之前,竟然凭空钻出一个师兄,天下第一丑这名号也是前未之闻!” “反正是逢场作戏而已,管它!” “兄弟,对五毒神君你准备采何种行动?” 许剑仇顿时星目暴射骇人杀光,恨声道:“先父被乱刃分尸,先母被击落悬崖惨死,我要血洗魔宫!” 断肠人打了一个冷颤道:“血洗魔宫?” “不错!” “你要在大会期中,当着天下同道血洗魔宫?” “这个——” “兄弟,如果你要当着天下群雄之面报仇的话,首先,你得露出真正的身份,其次得当众揭发其罪行,但你只能对五毒神君一人索仇,否则将会引起群雄的反感——” “我在所不惜!” “这事切不可任性!” “我这是索讨血债,何谓任性?” 断肠人激动的一拍许剑仇的肩膀道:“兄弟,目前仇家除了点苍已予报复之外,尚有魔宫和崆峒两派,对不对?” “不错!” “可是这三家仇人,只是根据天目老人在巫山脚下暗中窥探到的人,他并未在出事的现场目睹,焉知没有另外的人参与?” 许剑仇一想,对呀,仇人也许不只已知的几人,登时默然不语。 断肠人又道:“你在真相没有完全澄清之前,蓦然向点苍寻仇,算是失着,当时我也没有考虑及此,这一来,等于是打草惊蛇,实在的真相将更难查探了!” 许剑仇点了点头道:“大哥说的对,应该如何行动呢?” 断肠人沉声道:“应该在大会之后,乘大会之机,我们可以大致了解魔宫的虚实,待群雄离开之后,再采行动,一来可免引起一般黑道人物兔死狐悲之感而对付你,二来可免打草惊蛇之弊!” “可是点苍寻仇,可能已轰传整座武林!” “不,一错不能再错,依我的判断,这事还不致轰传出去!” “为什么?” “点苍是名门正派之一,上代掌门人竟然会做出参与夺宝,杀门人灭口的事情,对该派来说,是空前的奇耻大辱,事若传扬出去,将使点苍声誉扫地,在武林中抬不起头来,所以我认为他们连保密都来不及,不可能流传出去!” 许剑仇无限钦服的朝断肠人看了一眼,道:“大哥之言,令小弟折服!” “这不过是据理推测而已,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很难逆料!” “好!就依大哥之言,待会后再采行动!” x      x      x 破空之声,随风飘传而至。 断肠人一拉许剑仇道:“兄弟我们暂避一下,别让人看到我们!” 话声未已,一条人影,已星飞电射而来,那人影身后,又是数条人影。 许剑仇低声道:“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断肠人急声道:“兄弟看事行事,如果是魔宫中人,必要时不要留活口回去!” “我理会得!” 风声醒然中,先后落下十几条人影。 那最先泻落的一个,是一个三角脸的老者,双目精光灼灼,显见内力修为极深。 跟着落下的是四个黑袍老者,三个中年剑士,五个壮汉,一共是一十三人,有一个共同之点,就是每个人都形貌狞猛,皮肤黝黑。 十二人落地之后,刷的扇形展开,呈半包围之势。 为首的三角脸老者朝许剑仇和断肠人一阵打量之后,大声喝道:“报上名来!” 许剑仇不由怒火上冲,冷冷的道:“你算什么东西要老夫报名?” 三角脸老者面上忽现狞容,厉声道:“本人魔宫巡稽堂主鬼王姜琨!” 许剑仇嗤之以鼻道:“凭你还不配跟老夫谈话!” 鬼王姜琨不由一怔,暗道:“这丑老儿好大的口气,不知是什么来路,”但随即三角脸一沉,嘿嘿一声冷笑道:“丑老儿,你别不知死活,你两擅闯本宫禁地,意欲何为?” “哈哈哈哈,禁地,老夫爱到哪里就到哪里,管你什么禁地!” “如果不说出来意,本堂要得罪了!” “告诉你不配!” 断肠人忽地插口道:“这是否你们魔宫待客之道?” “待客?” “老夫二人是赴会来的。” 鬼王姜琨杰杰一阵怪笑道:“本宫已派人在五十里之外,设立临时站口,专一接引赴会的各路英豪,你两不由正路,未经接引,擅闯——” 许剑仇大喝一声道:“住口!” 这一声暴喝,有如九天雷鸣,震得所有在场的魔宫高手耳膜刺痛如割。 鬼王姜琨面上倏笼杀机,沉声道:“阁下准备怎么样?” 许剑仇狂傲至极的道:“老夫面前,第一次有人如此无礼!” “无礼又待怎样?” “死!” 这一个死字,说得斩钉截铁似的,所有场中高手,同时心头一震,谁也估不透这两个怪人的来路。 一个是全身从头到脚都包扎在黑布里的怪人! 一个是白发苍苍,奇丑无比的怪老头! 场中空气,隐隐泛出杀机。 鬼王姜琨在一震之后,突地后退一步,暴喝道:“你们之中谁是索血人?” 这索血人三个字,使得许剑仇心中一窒,他很快的想到追魂倩女葛如蕙,可能魔宫已然发现那些被索血人开膛破腹的尸体,所以派人出来搜查索血人的行踪—— 断肠人冷冰冰的道:“什么索血人?没听说过!” 鬼王姜琨怪眼一翻道:“真神面前用不着烧假香,不管你们承不承认,且带回魔宫听候发落!” 许剑仇杀念横生,有心不让眼前这些人活着回去,当下欺前一步道:“老夫便是!” 断肠人奇诧的瞥了他一眼,似已窥知其意,不再开口。 魔宫在场的高手,闻言之下,齐齐向后退了一步,蓄势待发。 鬼王姜琨狞笑一声道:“你真的是索血人?” 许剑仇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不错!” 突然——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谁冒充索血人?” 所有在场的人,连许剑仇在内,同时感到一震,齐向发声之处看去,只见三丈之外,背向众人,站了一个长发齐腰,身着鹅黄宫装的女子。 这女子能在这么高手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欺到三丈之内,这份功力确实可观。 那女子既不回身,也不再开口说话。 空气在杀机隐泛之中,透出一股神秘。 鬼王姜琨在注视了那神秘的长发女人片刻之后,又回头向许剑仇道:“你到底是不是索血人?” “谁说不是?” 那长发女子嗤的发出一声冷笑,笑声阴冷得不像是发自活人的口,使人不自禁的打从心底泛起寒意,浑身起栗。 许剑仇冷傲成性,忍不住朝那长发女子的背影冷哼了一声道:“老夫不是,难道你会是?” “你说对了!” “你真的是索血人?” “不错!” 许剑仇心里在的难过,无法形容,他一直怀疑追魂倩女就是索血人,所以见了面而不与她相认,只假托与许剑仇是忘年交,而表达出了一部分心意,任由她离去,她身怀有孕,独自远走天南,显然已是伤透了心,忍不住脱口自责道:“该死!” “丑老头,你说谁该死?” 话声中,那长发女人竟然转过身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付如花粉靥,已呈现眼前,美,美得使人目夺神驰,但美中却透出一股冷意,使人不由心生寒意。 这正合了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八个字。 许剑仇一下说溜了口,想改也改不了,所幸他罩着人皮面具,无人能看出他脸上尴尬的表情,只好将错就错的道:“冒名的人该死!” 长发女子面冷如冰,不带丝毫表情的道:“那就是说你自己该死了?” “该死的是你!” “噫!难道你也叫索血人?” “不错!” 断肠人心里暗自好笑! 鬼王姜琨一行却大感茫然,他们奉命出来搜寻索血人,想不到一下子出现了两个自称索血人的人,当然其中必有一个是假的。 但孰真孰假呢? 那假的索血人冒名的用意又何在呢? 长发女子秀目顿现骇人煞光,紧迫在许剑仇的脸上道:“丑老头,本人所知,武林中在我之前,无人以索血人为号!” 许剑仇冷哼一声道:“你多大年纪,能尽识天下之人?” 长发女子不由语塞,半晌才道:“我不许你叫索血人!” “这倒奇闻,为什么?” “天下只许有一个索血人!” “那好,你就另外改个名字吧!” “办不到,你改!” “哈哈,老夫活了一百多岁,还要为你这黄毛丫头改名号?” 鬼王姜琨早已经不耐,一挥手道:“通通给我擒下!” 轰诺声中,三个中年剑士奔向许剑仇,另五个壮汉扑向长发女子。 惨嗥之声,破空而起,血花四油,人影斜飞。 地上,散散落落的横陈了八具尸首。 鬼王姜琨等六人,登时胆落心摇,天下竟然有功力高到如此程度的人,举手投足之间,毁去了八个高手。 定睛望去,八个人的死状可不一样,那长发女子身前的五具尸体,全被破肚开膛,而奇老人毁去的却是被击碎天灵。 鬼王姜琨目瞪如铃,戟指长发少女道:“是她!” 声落,连同五个老者,齐向索血人欺去。 许剑仇侧顾了断肠人一眼,意思是说,让她代为毁去这几人也好。 断肠人也报以深深的瞥。 就在鬼王姜琨和五个老者欺身之际,索血人格格一阵娇笑,身影一划,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反欺而上。 惨嗥声起,五老者之一,胸腹齐开,倒卧在血泊中。 索血人这一发动攻势,快得令人咋舌,使六个魔宫好手,连念头都来不及转。 鬼王姜琨和另四个老者,一个个目眦欲裂,齐齐怒吼一声,各劈一掌。 这五个高手联合发掌,其势相当骇人,五道狂飚,挟排山倒海之威,暴涌向索血人。 黄影晃处,索血人竟然以奇诡迅捷至极的身法,一闪而脱出劲气圈外,闪电般反欺向五人身后—— 鬼王姜琨身为魔宫堂主,武功自然不比等闲,就在发觉掌势落空的电光石火之间,电掣转身,正好迎上索血人反圈而来的身影,本能的劈出一掌。 索血人估不到对方转身竟然如此之快,芳心一凛,素掌倏扬! 波!的一声暴响,鬼王姜琨竟然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就在鬼王姜琨被震退之际,索血人已藉对掌的震荡之力,嗤的划了一个半弧—— 四个老者恰在此时转过身来,索血人这一划,却划到他四个老者的背后—— 两声惨号,撕空而起,又是两个老者横尸当场。 以许剑仇的身手,竟然看不出她施的是什么手法。 鬼王姜琨登时暴怒如狂,暴喝声中,挥舞起漫天掌影,如满天瑞雪,罩向索血人,激起四围风声雷动。 岂知索血人的身法,确属不同凡响,竟然在眨眼之间,消失在掌幕之中。 又是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嗥,仅余的两老者之一,又告殒命当场。 鬼王姜琨登时冷汗遍体,肝胆俱寒,他做梦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有这种骇人听闻的身手,心念一转,撤身暴退一丈—— 索血人形如鬼魅幽灵,又圈向了另一个老者—— 鬼王姜琨双手一扬,一蓬黑雨,挟着刺鼻腥气,罩向了索血人和那老者,笼及三丈的范围。 许剑仇不禁脱口呼道:“毒砂!” 鬼王姜琨在凶心炽烈之下,竟然不顾那同伴的生死,洒出毒砂。 索血人似已早料及此点,几乎是与对方掷砂,许剑仇惊呼是同一时间,如一缕淡烟般飘出四丈之多。 惨哼声起,那老者做了毒砂下的牺牲者,在地上一连几翻之后,立时毙命。 鬼王姜琨须发倒立,面如巽血,觑准索血人所立的方向,电闪扑上,出手一连五招,招式的奇诡厉辣,不殊江湖第一流的高手。 索血人冷笑连连,素手疾圈连划,毫不为意的消解了对方的招式—— 突然—— 索血人娇哼一声,踉踉跄跄的直退到一丈之外,身形摇摇欲倒,一张如花粉靥,骤现凄厉之色。 原来鬼王姜琨在手中暗藏毒砂,乘近身搏斗的机会,和招洒出,他一见得手,狞笑一声,暴喝道:“丫头,本堂要活剥你的皮!” 声落,大步欺上。 索血人终于不支,跌坐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剩硗踅龈猩砗蠓缟幸欤r葜啵缂不厣恚税胱牛缫驯涣街皇终瓶圩。鞘被攴商焱狻?br /> 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道:“阁下,与你的同伴做一路吧!” 全身一阵痉挛,颓然倒地。 这扣住他的人,正是许剑仇。 许剑仇点了鬼王姜琨的死穴之后,疾步上前,伸手怀中,取出那瓶万妙医圣赠送的万妙灵丹塞入索血人樱口之内。 索血人此际已是奄奄一息,不过在模糊的意识中,她知道那奇丑老者在救她! 许剑仇顺手倒了三粒与断肠人道:“魔宫擅长用毒,赴会之时,含一粒在口,可保无虞!” 断肠人伸手接过。 许剑仇基于同仇敌忾之心,救治索血人另一原因,是为了好奇,他希望能揭穿这个谜,这妙龄少女何以自称索血人而专向魔宫中人下手。 他估量药已行开,随即飞指凌空虚点她周身三十天道大穴,然后,右手中指戟立,指尖指正对方命门,一股真元,由指尖逼出,注入对方体内—— 半盏热茶工夫不到,索血人周身散发出一阵阵触鼻奇腥。 又过了半刻工夫,腥臭已告排泄尽净,所有被毒砂触及的皮肤,也告复原如初。 许剑仇一收手,索血人已盈盈起立。 她感激地朝许剑仇一福,道:“救治之恩,就此谢过!将来再图报答!” 许剑仇一摇手道:“姑娘不必多礼,老夫也不希望你报答——” “老前辈如何称呼?” “老夫——老夫——天下第一丑!” “天下第一丑?” “一点不错!姑娘你呢?” “索血人”迟疑了一下道:“我叫沙孤梅!” “沙孤梅,姑娘姓沙?” “是的!” “是天南人?” “是的!” “这名字很别致!” “我自小失去父母,这名字是师父取的!” “令师是谁?” “这个,不知道!” “不知道?” “师父她老人家不许我告诉任何人,请原谅!” 许剑仇深思片刻之后,紧接着问道:“姑娘何以要自称索血人?” 沙孤梅眼圈一红,粉腮顿起杀机,恨恨的道:“索取仇人的血!” “姑娘仇家是天南魔宫?” “是的,先父母和族中亲属近百人,被天南魔宫屠杀尽净!” “哦,为什么呢?” 沙孤梅两粒泪珠,终于滚下粉腮,哽咽道:“老前辈对我有恩,我不得不说——” “不,如有困难,就不说也罢,老夫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我要说,先父在二十年前,偶然获得半截断剑——”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是半截剑尖,对不对?” 索血人沙孤梅满面惊奇的道:“老前辈何以知道?” “这个,老夫见前任魔宫之主九指天尊保有这东西,而姑娘又说与该宫有仇,所以随便问上一问!” 索血人点点头道:“老前辈说对了,是半截剑尖,据说这剑尖是武林瑰宝,事被魔宫知悉,要先父进献,先父不允,所以给全族带来了死亡的命运,我因当日不在家中,所以幸免于难,为了要报此仇,同时避免魔宫搜杀,只身潜赴中原,半途忽遇——” 说到这里,语间忽然中断。 许剑仇知她定有难言之隐,所以就不再迫问下去,换过话题道:“以姑娘的身手而论,令师定是了不起的人物!” “家师远由中原避居天南,她也是一个伤心人!” “姑娘现在是要向魔宫寻仇?” “不!” “但,姑娘已对魔宫中人下手——” “那是我忍不住下手的!哦,这位蒙面——” 说着一指旁边的断肠人。 断肠人冷冷的自我介绍道:“断肠人!” 索血人诧然的念了一句: “断肠人!” 许剑仇又道:“那姑娘在此另有别事?” “是的,我在打听一个人!” “打听一个人?” “不错,群英大会之期将届,中原知名之士都将参与——” “老夫可否知道姑娘在等什么人?” 索血人尴尬的一笑道:“我也不认识这个人,不过,师父要我打探——两位是否来赴会的?” 许剑仇点点头道:“也许是!” “我要打听的人,老前辈也许会知道,他年纪也是八十以上了!” “谁?” “天目老人!” 断肠人和许剑仇同时心头巨震,想不到她奉师命要打探的会是天目老人,只因他两一个是蒙面,一个是戴着面具,所以表情不为对方所觉。 许剑仇强捺住激动情绪道:“姑娘打探的是天目老人?” “是的,老前辈认识他吗?” “认识!” “那好极了,我为此远赴中原西天目山,但却徒劳往返——” “西天目山你不会找到他的!” 索血人沙孤梅奇诧万分的道:“为什么?” 许剑仇念头一转道:“老夫需要知道姑娘找他的原因!” 沙孤梅十分为难的道:“这个,师命不可违,我不能说!” “那就恕老夫无以奉告!” “老前辈既然不肯说,我只好另行设法打探!” “你打探不到的!” “他不来参加群英大会?” “老夫言止于此!” 沙孤梅脸上神色数变,半晌之后,吁了一口气道:“如果不是老前辈有恩于我——” 许剑仇哈哈一笑道:“你就要出手用强,迫老夫说出来,对不对?” 沙孤梅红着脸道:“我会那样做!” 许剑仇毫不为意的道:“现在你仍然可以这样做,老夫不会怪你!” “不,我不能!” 许剑仇心中思潮起伏不已,索血人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要找天目老人?是恩?是仇?还是怨? 他极想要揭开这个谜,因为天目老人和自己关系太深,但真象未明之前,他又不能胁迫索血人道出真情,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 心念数转之后,道:“沙姑娘,老夫要想与令师见上一面!” “办不到!” “为什么?” “ 师父不见任何人,以我所知,十多年来,她足不出户!” “也许她愿意见老夫也说不定!” “为什么?” “因为只有老夫能告诉她天目老人的下落!” 沙孤梅不由动容,道:“照这样说,除了老前辈,再没有人知道天目老人的下落?” “不错,还有——” “还有什么?” “老夫与天目老人系至交好友,他的一切我最清楚!” 沙孤梅不由踌躇起来,惑然道:“老前辈不会骗我?” 许剑仇哈哈一声狂笑道:“老夫百岁开外的人了,为什么在骗你这后生小辈?” “但我不能作主!” “你可以先禀陈令师!” 沙孤梅犹豫了片刻之后,无可奈何的道:“我回去试试看!” “令师居处距此多远?” “一日路程!” “要一日路程?” “是的!” “那就是说最快也要到明天以后你才能回转?” “不错!” 许剑仇把头连摇道:“来不及了!老夫还有要事待办!” 断肠人接口道:“这样办吧,沙姑娘,五日之后,仍在此地听候回间,如何?” 沙孤梅臻首一点道:“好!”又转向许剑仇道:“老前辈以为如何?” 许剑仇用手一抚颔下雪白的假须,道:“就这样办吧!” “如此,小女子告辞!” 娇躯一弹,已飞泻到十丈之外,快得使人看不清她的身法,再闪而没。 许剑仇不由脱口道:“好快的身法!” 断肠人倏然一扬手道:“且慢,让我想一想,这身法我似乎曾听说过!”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如能想得出她这种奇诡绝快的身法来源,不难测出她师父是谁!” x      x      x 一条人影,划空而来,不带丝毫破空之声。 许剑仇神目如电,讶然道:“是她,她去而复返!” 许声才落,沙孤梅已飘然落地,身轻如一片鹅毛。 许剑仇道:“姑娘为何去而复返?” 沙孤梅粉面沉凝十分的道:“有件事请教老前辈!” “请讲!” “方才老前辈曾提到先父母之丧生的那半截断剑,说是落在九指天尊之手,希望老前辈把详情见告!” 许剑仇不由一怔,心想,该不该把实情告诉她? 断肠人在一旁道:“阁下就把详情向沙姑娘一述吧!” 许剑仇点了点头道:“沙姑娘是否知道九指天尊其人?” “只是听说过,当年下手屠杀沙家全族的,是魔宫总护法三目头陀和宫中近百高手,主使的人是魔宫之主五毒神君!” 提到五毒神君,许剑仇不由心泛杀机,不自禁的哼了一声,他也是自己的血海仇人之一,当下又道:“九指天尊在半日之前,已被人杀害!” 沙孤梅娇躯一震道:“谁有这高功力在天南势力范围之内杀害九指天尊?” 许剑仇一字一句的道:“鬼琴之主!” “什么?鬼琴之主许剑仇?” “不错!” “他已进入天南?” “姑娘认识他吗?” “不,我此次赴西天目山,寻找天目老人,一路之上,不少次听到江湖人谈及这不可一世的神秘而又恐怖的人物,看来他确实有点能为!” “嘿嘿,连老夫也不是他的对手!” 沙孤梅秀眉一竖道:“有一天我要斗斗他!” 许剑仇不由在心里暗笑,道:“那姑娘只要斗老夫就行!” “为什么?” “你如果胜得了老夫,就可以去斗斗他,否则就——” “不,我斗的是他,还是言归正传吧,老前辈何以知道九指天尊死于鬼琴之主之手?” “老夫二人适逢其会,亲眼目睹九指天尊被鬼琴之主活劈两半!” “嘿!痛快,那断剑呢?” “被独臂夺走了!” “独臂?” “不错!” “鬼琴之主难道不是他的敌手?” “不,他曾是鬼琴之主掌下的游魂!” “那为什么会让他得手呢?” “他地形熟悉,乘机而遁,不过总有一天鬼琴之主会找上他的!” “听说那剑是一分为二,上面刻有一套冠盖武林的神奇剑招?” “老夫也听人如此说过!” “那得了半截,没有其余的半截,还不是等同废物!” “也许是这样,但武林人对这类罕世之珍,多不惜拚命以争!” 沙孤梅连连点头,道:“谢谢老前辈指教,五日之后再会!” “再会!” 说完如风般逝去。 断肠人道:“我们快离开此地吧,别被人发现这些死尸,又是麻烦!” 许剑仇道:“这有什么麻烦,我恨不能立时杀尽这些魔崽子!” “可是,这不是时候!” “后天就是群英大会之期?” “不错!” “我们何时赴会?” “会期的当日早晨迳赴魔宫!” 许剑仇犹豫了片刻之后道:“兄弟暂时告别!后天再见!” 断肠人讶然道:“你要去哪里?” “我先去办一件事,否则总觉心中不安!” x      x      x 一幅惊心怵目的惨景,呈现眼前—— 官道上,横七竖八,躺了几具血肉模糊的尸首。 许剑仇心中不由一震,心想,莫非又是索血人的杰作,身形一弹,飘泻出在那些尸首之前,定睛一看,登时势血沸腾—— 道上,一共是九具尸身,不多不少。 恒山老人和随行的八个老者,无一幸免。 是谁下的毒手? 以恒山老人的功力,外加八个老者,等闲人如何能伤得了他们! 许剑仇激颤的浑身直抖。 恒山老人为了武林正义,探究上一届武林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的生死下落而入天南,他曾说过要在群英大会上,揭开这一件武林惨案,却不知道竟然被人杀害。 “除了天南魔宫之外,不会有别人!” 许剑仇肯定的喃喃自语。 但,群英大会之期将届,各路人物已纷进天南,魔宫为什么会对各重武林的恒山老人下手,而且还遗尸道中,难道不怕武林人物猜疑? 这确实令人费解。 如果说不是魔宫所为,但又是谁呢? 谁能一手毁去九个一流高手? 难道魔宫已发现迷踪谷里的变故,而施行报复? 可是,在谷中活劈九指天尊,毙四高手及魔宫六煞的是自己,谷中已无一活口,而谷外也没有人进谷,这变故魔宫何由知悉? 忽然—— 他眼光触及数丈外一块光鞑鞑的大石上,几个夺目的大字。 “鬼琴之主,君临天下!” 登时肝胆皆炸,目眦欲裂。 是谁假冒鬼琴之主的名义行凶嫁祸? 这其中有什么诡谋? 他忘了此来的目的,完全沉浸在这件骇人的奇突惨案之中。 寻找追魂倩女成了次要的事情,他要追查出这行凶嫁祸的人。 月光,把他臃肿的身形,拉得长长的,倒映在地上。 破空之声传处,一条黑影飞泻而来,刷地落在他的身边。 许剑仇抬头向来人一扫,只见来人是一个面目威棱的中年剑士。 惊噫声中,那中年剑士,震惊于眼前这面目奇丑的白发老人,和那寒星也似的目光。 许剑仇的目光,紧紧迫在对方脸上,一不稍瞬。 那中年剑士镇静了下来之后,一抱拳道:“在下太极门阴阳剑王世昌,请问老前辈大名尊号?” 许剑仇冷冷的道:“宇内第一丑!” “宇内第一丑?” “不错!” 阴阳剑王世昌惊怔的退了一步,他从来不曾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但从对方的眼神看来,又非等闲人物,当下重新一抱拳道:“晚辈斗胆请问老前辈一句,是否是赴群英大会而来?” 许剑仇哈哈一阵狂笑道:“老夫白岁开外的人了,那还有逐鹿武林盟主之心,不过是来凑凑热闹而已,必要时为武林主持个公道!” 阴阳剑王世昌叹了一口气道:“此次群英大会,恐怕不会好好终场!” “为什么?” “老前辈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鬼琴之主已下天南,当然是问鼎武林盟主,如果让他——” “恐怕未见得吧?” “老前辈已看清了那石上的留字?” 说着朝那方大石一指。 许剑仇冷冷的道:“这真的是鬼琴之主所为?” “以恒山老人和中州八义的功力而论,换了旁人,恐怕毁不了!” 许剑仇这才知道随同恒山老人一道的是中州八义,不由恨恨的道:“我非查出这冒嫁祸的人不可!” 阴阳剑王世昌愕然退了两步,惊诧至极的道:“老前辈说什么冒名嫁祸?” 许剑仇不禁心头一震,想起自己此刻是易了容的,怎么会说溜了嘴,即道:“老夫认为不是鬼琴之主所为!” “他杀人留名,用意在为夺取武林盟主铺路,以此向武林同道立威!” “老夫认为是有人冒名嫁祸!” “请问何所据而云然?” “鬼琴之主要争夺武林盟主宝座,大可堂而皇之的参加角逐,没有造成恐怖气氛的必要,再则,他的鬼琴就是标志,何必要留名!” “老前辈说的也许是,但这事已引起所有武林同道的公愤——” “公愤?” 许剑仇眼中陡现骇人煞光。 阴阳剑王世昌看出苗头不对,这自称宇内第一丑的老人可能与鬼琴之主是一路,当下尴尬的一笑道:“恕晚辈失言!” 许剑仇也觉得自己的言行业已引起对方猜疑,嘿嘿一笑,转口道:“如果真的是这小煞星所为,老朽决不放过他!” 口里说,心里却恨得痒痒的,他判断是魔宫所为无疑,只不知其中有什么诡谋存在而已,此刻如果他除去面具,可以看到他脸上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阴阳剑王世昌惑然的点了点头。 许剑仇神目向四周电扫一圈,他发觉暗中伏伺了不少人,不由在心里发出冷笑。 当然,谁也不知道这丑老人就是他们所等待的鬼琴之主许剑仇。 阴阳剑王世昌默默地注视了宇内第一丑几眼,一抱拳道:“晚辈告退!” “且慢!” “老前辈还有什么见教?” “这附近有不少武林朋友?” “是的,沿此十里之内,都有人伏伺,希望能发现鬼琴之主的踪迹!” “嗯!这叫守株待兔!” “一般同道认为最好能在群英大会,会期之前把他除去!” “嗯!主意倒是不错,但后果就很难说了,要除鬼琴之主恐怕付出的代价无法估计!” “但我方的力量也不容轻视!” “你且说说看,有谁堪与鬼琴之主匹敌的?” 阴阳剑王世昌沉吟了半晌之后,道:“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魔宫之主五毒神君及其他不下二百高手,难道还应付不了鬼琴之主?” 许剑仇心中不由一动,无敌神剑张慕南来天南的目的,恐怕是专为联络江湖人物对付自己—— x      x      x 数声凄厉的惨号,划破夜空,遥遥传来! 听声音是在山环的另一端。 破空之声,此起彼伏,那此隐伏在暗影中的高手,纷纷现身,向惨号声所传的方向射去。 阴阳剑王世昌面色一变道:“可能鬼琴之主又现身杀人!” 说完弹身奔去。 许剑仇闷哼一声,身形冲霄而起,像一头夜宵蝙蝠,也朝同一方向疾射而去。 他因穿着那袭既宽且大的布袍,身形显得老态龙钟,但驰行起来,却快似一缕轻烟,转眼之间,把那些先他而起的人影,全抛在后。 转过山环,只见月光之下,人影幢幢,乱轰轰的吵成了片。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道:“终南四友,侠名满天下,想不到惨遭横死,这小煞星如果不除,武林同道将死无瞧类了!” 许剑仇心头一震,想来被害的是终南四友。 另一个宏钟般的声音又道:“这魔鬼准是想把血腥带到群英会上,居心叵测——” 接着,一个阴冷的声音插进去道:“鬼琴之主,嗜杀成性,这命运说不定在什么时候降临到你,我,或任何武林朋友的头上,张堡主号称无敌神剑,只要登高一呼,在下等乐于效命,以维武林正义!” 许剑仇脑内嗡嗡作响,一股怨气,几乎破胸而出,一刹身形,缓缓向那人群走去。 无敌神剑张慕南的声音道:“各位稍安毋躁,谅来各位早有耳闻,鬼琴之主数闯本堡,只因他身怀霹雳骷髅昔日震慑江湖的霹雳人头,所以兄弟也莫奈其何,这件事须得与五毒神君从长计议——” 人群之中,又起了一阵骚动! 鬼琴之主功力玄通,再加上霹雳人头,普天之下,谁敢撄其锋。 “他身怀霹雳人头?” “难道他是霹雳骷髅怪的传人?” “难道任由他荼毒武林?” “长此以往,将会造成武林末日!” ———— 许剑仇走近人群,只见地上摆着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近百的人,围着尸体七嘴八舌的讲论不休。 无敌神剑张慕南被拱围在居中,满脸悲天悯人之色。 他身旁站着的是那途遇的轿中人,发簪白花素衣蒙面妇人。 身后,横列着近十个金剑高手。 许剑仇蓦地想起,不久前因拯救天目老人而闯魔宫黑狱,巧遇无敌神剑张慕南兄妹也到黑狱窥探,话中曾透露那蒙面妇人的丈夫和儿子死在五毒神君之手,要血洗魔宫,照理,他们是寻仇而来,但目前似乎又有与魔宫合作的趋向,这——为了什么? x      x      x 他本聪明绝顶的人,一想即透,自己数闯剑堡,堡中高手毁在自己手下的,几近两百,使剑堡在江湖中的威望大减,又废了少堡主金剑张昆,说起来,剑堡视自己不殊血海仇人,如果能利用这机会,联合所有参加群英大会的黑白道高手,除去自己,然后再向魔宫寻仇,这确是极精明的打算。 他的眼光,掠向四周的人群,其中,除了翻云手,铁杖银铃,和方才认识的阴阳剑王世昌等寥寥几人之外,其余的,他一个也不认识。 当目光收回之际,他发觉身边站了一个面容惨白,目光阴冷的中年人,正把脸转向自己,一怔之后,立与之交换了一个眼色。 原来,他正是断肠人。 许剑仇心中顿时升起一朵疑云,断肠人既然以真面目出现,显见并无人认识他,那他平时为什么要以黑布裹脸,难道他故作神秘,抑是—— 莫非这也不是他的真面目? 他赠送自己的人皮面具,没有一个人能看出破绽,显然他精于易容之术,准乎此,他这付面貌必然也是假的。 想到这里,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 他脑里立时浮上张素娥说过的话:“——极可能是三绝书生许继宗——” 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啊! 三绝书生许继宗把全部功力给了自己,而且身中慢性剧毒,能活的成份等于没有,最后,接云峰石窟被炸—— “不可能!” 他告诉自己。 但,他是谁呢? 谜!仍然是一个谜! 他同时想起断肠人曾施用过飞魔幻影身法,那是三绝书生许继宗传授自己的身法,而三绝书生又系得自琴圣所遗的秘笈,这可以说是独门身法,为什么他也会? 难道张素娥真的猜对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心念之中,又下意识的把眼光掠向断肠人,但所看到的依然是那付使人不寒而栗的冷森面孔,没有半丝血色,没有半点表情,只有两个字“冷酷!” 突然—— 一个秃顶鹰鼻的老者,越众而出,迳自走到许剑仇的身前,一双鹞眼,朝他身上一阵打量,然后才一抱拳道:“在下天南魔宫外三堂堂主兀鹰董武,专司接待之责,阁下不见落足本宫迎宾馆,想系初到,请示尊号!” 许剑仇略不为意的冷声道:“宇内第一丑!” 他说这几个字时,贯足丹田内力,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高手,都感到震耳惊心,齐把目光移向这边。 “宇内第一丑”——名号陌生,人也陌生,但丑却是名符其实。 无敌神剑张慕南面色一变之后,忙堆下笑脸,趋近前来,一拱手道:“老前辈幸会!” 许剑仇哈哈一笑道:“堡主,人生何处不相逢!哈哈哈哈——” 魔宫外三堂首席堂主兀鹰董武惊疑的向无敌神剑道:“堡主与这位——” 无敌神剑一摇手止住对方的话头,附耳喁喁数语,兀鹰董武神色立变,忙躬身道:“老前辈驾临敝宫,无任荣幸,谨代神君敬致失迎之意!” 许剑仇大刺刺的一摆手道:“好说!好说!” 无敌神剑张慕南神色凝重的道:“老前辈,对鬼琴之主肆意残杀武林同道,有何高见?” 所有在场的高手,骇异的望着这白发奇丑老者,谁也不知道他的来路,但从称尊中原武林,目空四海的剑堡之主无敌神剑张慕南对他的态度看来,必然是一位了不起的武林先进。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似乎都在聆听宇内第一丑插手对付鬼琴之主的话,可能稳胜算。 许剑仇的双眼,在月光之下,宛若两颗寒星,向群雄一扫,两缕寒芒,逼射而出,看得群雄心头一紧,各自在心里暗道一声,好精湛的功力。 然后,才缓缓的吐出几个字道:“有谁见是鬼琴之主所为?” x      x      x 所有在场的群雄,闻言之下,不由面面相觑,谁也不曾亲眼看到鬼琴之主下手杀人。 无敌神剑张慕南哈哈一笑道:“老前辈问得极是,在场的武林朋友,谁也不曾亲眼目睹,但观其留名就足够证实了,如果说有人在场目睹的话,那人也必是被害者之一,以鬼琴之主的身手而论,恐怕不会有人能活着离开!” 场中立时起了一片嗡嗡之声,显然无敌神剑的话,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许剑仇知道江湖上对鬼琴之主视同魔鬼煞星,说了也是多余,当下佯作同意无敌神剑的看法,一点头道:“堡主的意思,认为该怎么办?” 无敌神剑不愧一代枭雄,在这种场合之下,反而一收平日矜狂踞傲之态,目扫全场一周之后道:“为了武林正义,兄弟自当服从众议,竭尽绵薄!” 许剑仇不由在心里暗骂,好一个老奸巨滑的东西。 铁杖银铃在群雄之中,默不出声,但她脸上却呈现一抹鄙夷之色。 群雄之中,又起了一阵窃窃低议,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堡主太谦了,以阁下的声望地位,武功,在在都足以领导群伦,如堡主真以正义为重,而出面和鬼琴之主周旋的话,我等将附骥尾!” 场中不少人鼓掌喝彩。 但,也有冷哼之声。 无敌神剑爽朗的一笑道:“承各位抬爱,兄弟十分感激,但此次来赴群英大会的,都是望重一方的人物,当然也有不少先进高人,我这江湖小卒,岂敢僭越,好在大会之期不远,届时由东道主出面作妥善的安排吧,反正我兄弟不遗余力就是!” 突然—— 人群之中,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无敌神剑脸色乍变,眼中凌芒立射,沉声道:“那位朋友不满兄弟之言?” “大堡主在中原武林,一?终谔欤裢碓醯那闷鹄戳耍 ?br /> 所有的眼光,齐朝发声之处射去,不知是谁有这胆量顶撞不可一世的剑堡主人,这真不啻是捋虎须之举。 断肠人用手肘轻轻一碰许剑仇,悄声道:“凤尾帮主员外爷吴之本!” 许剑仇举目望去,只见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缓步而出,身穿员外衫,襟前绣一眼五彩羽毛,面色红润,眉分八彩,五绺长须飘洒胸前,别有一份威仪,活脱脱像一个清居纳福的员外爷。 无敌神剑嘴角浮起一丝阴残的笑意,不屑的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吴大帮主,有何见教?” 凤尾帮主员外爷吴之本目含恨毒,冷冷的道:“张慕南,我来问你,本帮属下近百帮友先后被金剑划面,是何道理?” 无敌神剑故吃一惊道:“有这样的事,我回堡后当查明究办!” “嘿嘿,张慕南,别来这一手,剑堡这凶残的行为尽人皆知!” “大帮主意在何为?” “请你给还公道!” 场中空气,倏呈紧张。 许剑仇登时杀气冲胸,他记起了,他曾解救过凤尾帮的十余男女,他们的确被金剑在面上划了一个十字,而原因是剑堡传出金剑令追截自己,凤尾帮不理这个查而被报复,推根究底,该帮因自己而受累。 同时,怪尾帮主是蒋婷的义父,多少与自己有些关系。 另一个厉鬼般的形影,浮升脑际,那是三绝书生许继宗,他是被剑堡残害者中,最惨的一个。 恨!使许剑仇热血沸腾。 每一次,他都留了余地,完全是看在张素娥的面上,现在他觉得忍无可忍。 他的身形激动得簌簌而抖。 断肠人已有所觉,以转音入密之法问道:“兄弟,你怎么了?” 许剑仇愤愤的道:“我要在张慕南的脸上划个十字!” “不可!” “我无法忍耐!” “但你必须忍耐,目前有人冒你的名杀害这些白道知名之士,是一项绝大的阴谋,你必须查出元凶报仇,同时,恒山老人曾过要当武林同道之前揭露上一届武林盟主被劫持禁锢三十年,而最后终被活劈的惨案,现在恒山老人死了,这件事你必须办到,以安他在天之灵——” 那边—— x      x      x 无敌神剑轻蔑的道:“吴之本,这个公道你准备如何讨法?” “以牙还牙!” “可是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魔宫外三堂首席堂主兀鹰董武跨前一步道:“两位有什么私人恩怨,请回中原之后再解决!” 凤尾帮主气得冷哼出声。 无敌神剑满面不屑的盯着凤尾帮主—— 断肠人继续向许剑仇道:“还有,你的目的是索讨血海深仇,而目前情况未明,你无形中已成了武林公敌,切不可莽撞行事,误了大局!” 许剑仇听得悚然而震,但心中的那股怒气,仍无法平复,恨声道:“看他那目无余子之态,我得要当众挫挫他的锐气!” 他两人交谈,系用传音入密之法,别人无法听到。 无敌神剑张慕南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极少人知道,都希望藉机一观。 凤尾帮主员外爷吴之本,众料他不剑堡之主的敌手。 双方虎视眈眈,紧张的情势未稍懈。 断肠人一拉许剑仇道:“你看那边!” 许剑仇星目转处,只见铁杖银铃和那被无敌神剑称做大妹的簪花素服蒙面妇人,双双离场三丈之外,正喁喁么语,不由大感奇怪,铁杖银铃怎会和那神秘妇人拉上了关系? 铁杖银铃极是护短,自她的爱待被金剑令追截之后,与剑堡可说是成了水火之势,这真令人费解,急向断肠人道:“怎么回事?” “可能在谈有关追魂倩女葛如蕙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 “追魂倩女,铁杖银铃的爱徒,但也是剑堡的亲人,她先被金剑令追截,而后又失踪,所以我断定她们必是在谈论有关追魂倩女的事!” “这倒不尽然!” 翻云手突地越众而出,走到无敌神剑和员外爷吴之本面前道:“两位都是领袖一方的人物,目前大敌虎视,盼勿作意气之争,如果鬼琴之主不除的话,此次群英会可能开不成,武林也将面临恐怖的杀劫——” 群雄立时起了一阵附和之声。 翻云手与许剑仇之间,有杀徒之恨挫败之辱,这种群起而攻的机会,他岂能放过,所以出面息争,目的是要提醒大家共同对付鬼琴之主。 凤尾帮主员外爷吴之本高声道:“对付鬼琴之主一中,本帮不参与,谨先向各同道奉闻!” 此言一出,群雄之中立起嘘声。 许剑刀也不由为之一怔,想不到凤尾帮主在这种场合之下会唱反调。 翻云手首先冷笑了一声道:“吴大帮主明哲保身,怕鬼琴之主报复是不是,哈哈哈哈!!” 无敌神剑立即接上去道:“少了贵帮并不能减弱正义的力量!” 凤尾帮主对他两人敝了一眼,面向群雄道:“江湖中讲究的是恩怨分明,本帮属下某次被剑堡中人残害时,曾受鬼琴之主施以援手,同时据本帮看来,他未必真是穷凶极恶之徒——” 话声未完,一片嗡嗡的话潮,掩盖了他的话尾,显然他的话已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反感。 许剑仇不禁暗自点头道:凤尾帮主还不愧是明智之士,凭这一点,我就得关顾他。 凤尾帮主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已进孤立状态,索性道:“本帮放弃参加群英大会之权!” 说完一挥手,连向七个属下,离场而去。 场中暴起一阵谩骂嘲讽之声。 兀鹰董武高声道:“请各位回宾馆休息!” 人影相继离去。 许剑仇和断肠人也乘机离开。 断肠人忽地向许剑仇道:“兄弟,凤尾帮主还不失是个血性汉子,不过他之同情你,除了感谢你曾援手他属之外,极可能书展交婷已向他说过你的为人!” “我想是的!” “不过,他已因此种下杀身之祸!” 许剑仇不由大吃一惊,道:“为什么?” “剑堡不会放过他,魔宫更不会放过他,我判断他们一行走不出十里——” “真的会这样?” “目前魔宫到底有什么阴谋,不得而知,但无疑的目的是要除去你,凤尾帮主等于是站在你的一边,他们焉能会放过他,同时无敌神剑早有野心领袖中原武林,他不能容忍一个敌对的帮会存在的,如果,凤尾帮主就此抛尸天南的话,该帮不是解散,就是向剑堡臣服,所以我判断无敌神剑出不会放过他!” 许剑仇心念一转,道:“我们跟下去!” 断肠人略一踌躇之后,道:“好!” 两人纵起身形,在如银月色之下,如两缕淡烟般消逝。 且说凤尾帮主员外爷吴之本率手下四堂主三香主,一行八人,回到宾馆,匆匆收拾行囊马匹,昨夜上道,往回奔驰。 工夫不大,已驰行了十余里路程。 眼前,是一个两峰夹峙,形如马鞍的山坳。 坳口,数十条人影,叠成数叠,横阻道中。 凤尾帮主一扬手止住身后的数骑,就马上的抱拳,朗声发话道:“在下凤尾帮主吴之本,前面是哪道的朋友?” 当先一个黧黑如墨的虬髯老者,应声嘿嘿一笑道:“原来是吴大帮主,在下魔宫外三堂虎旗堂左木申,敢问帮主因何寅夜上道?” 凤尾帮主也报之以一阵哈哈道:“哦!左堂主,失敬,在下有急事须返中原——” 虎旗堂主左木申沉声道:“在下等奉令守关,未得神君令谕,歉难放行!” 凤尾帮七个堂香主闻言之下,不由气往上冲,冷哼出声。 帮主吴之本一怔之后,道:“我等难道连行动都要受节制不成?” 左木申狞笑一声道:“本宫辖区之内,接二连三发生事变,奉令不许任何人擅离!” 吴之本一帮之主,焉能吞得下这口恶气,登时怒火上冲,愠声道:“我等是赴会而来,并非臣服魔宫,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左木申沉声道:“吴大帮主最好还是回头比较合适!” “如果不呢?” “各位过不了关的!” 凤尾帮主身后的三堂主四香主,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怒哼,其中一个堂主道:“禀帮主,本堂请令开路!” 凤尾帮主明知对方是故意拦截自己一行,显然是为了方才自己当着群雄,宣布不参与对付鬼琴之主的阵容而起,徒费口舌无益,当即一点头道:“好!” 一条人影,离鞍飞起,扑向左木申。 “找死!” “砰!”的一声大震,那堂主被震得倒翻而回。 暴喝声中,凤尾帮的另两个堂主弹身上前,各攻一掌。 魔宫虎旗堂主左木申不屑的哼了一声:“回去!” 双掌交相一剪一挥,劲风卷处,两堂主果然被迫得连连后退。 就在此刻—— 两条人影,划空而来,落在凤尾帮主一行人的身后。 x      x      x 只听一阵狂妄的笑声过处,一个声音道:“吴之本,谅你决然心有未甘,本堡主特来候教!” 凤尾帮主回头望处,只见来的赫然是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和一个头簪白花,素服蒙面妇人。 一行人顿时被堵在核心之中。 单只魔宫阻路的数十高手,就够凤尾帮一行应付,现在再加上这两个顶尖人物,后果确属不可逆料。 凤尾帮主翻身下马,一摆手,数骑马齐靠向山脚的一面,然后目含怨毒的朝无敌神剑一扫道:“张慕南,我们的事,在此了断最好!” 无敌神剑先不答话,转向魔宫虎旗堂主道:“左堂主,请暂退一步如何?” 左木申道:“神君令谕,不许任何人离开天南,堡主阁下——” 无敌神剑嘿嘿一笑道:“想来不会有人脱走!” “如此我等暂退!” 话落一挥手,数十魔宫高手纵身退去。 凤尾帮主气得须发俱竖,他何尝不知他们双方是串通了的,只不过各自的目的何在,谁也无法揣测。 无敌神剑张慕南面孔一沉道:“吴之本,本堡主正式告诉你,金剑令所到之处,无人敢违抗,凤尾帮竟然公然抗令,前此不过略施薄惩,哈哈,想不到大帮主不负荆请罪,反而当武林同道之面,兴问罪之师——” 这狂妄至极,目无余子的话,听得凤尾帮一行,一个个热血沸腾。 凤尾帮主大喝一声道:“住口,张慕南,难道剑堡一手遮天,对武林同道,生杀予夺?” 无敌神剑冷酷的面上,骤现杀机,狞声道:“吴之本,闲话少说,本堡主还你公道!” 道字方落,金芒耀眼,无敌神剑手中已执了一柄巨型金剑。 无敌神剑金剑出鞘,预示着一幕血的惨剧将要展开。 凤尾帮属下的三堂主四香主不由稳中有各自在心里打了一个结,他们久闻无敌神剑之名,但却从来不曾见识过号称无敌的剑术究竟高到什么程度。 员外爷吴之本为了帮誉声名,早已横定了心,刷的一声,精钢长剑也告出鞘。 无敌神剑满面杀机的向前跨了三个大步,把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不及两丈,手中金剑斜斜下垂,沉声道:“吴之本,你能在本堡主剑下走出三招,你们八条命可以安返中原!” 这句狂傲绝伦的话,使得凤尾帮各高手目中喷火,肝胆皆炸。 凤尾帮主咬牙切齿的道:“张慕南,少狂,咱们这是死约会,只能有一方活着离开!” “哈哈,那就休怪本堡主手下绝情了——” 就在这生死之搏将要展开的当口—— 一叠声的惨嗥,破空传至,令人毛骨悚然。 无敌神剑面色大变,向身后的簪花素服蒙面妇人道:“大妹,我们先去瞧瞧,说不定是——” 话声未完,已弹身射去,蒙面妇人也跟着纵去。 凤尾帮主愕然片刻之后,道:“我们走!” 八人跃上马背,泼刺刺顺官道驰去。 无敌神剑兄妹弃下凤尾帮主一行,疾朝惨号声所传的方向驰去,指顾间,奔行了两里左右路程,忽然一阵阵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身形一刹,目光所及,只见密密麻麻一片死尸,全枕藉在官道之中,近前一看,这些被害者,正是方才离去的魔宫外三堂虎旗堂主左木申等一行数十人。 无敌神剑兄妹,不由寒气大冒。 这下手的人是谁? 何以在这极短的时间内能使数十高手伏尸. 难道会是—— 心念之中,游目四顾,只见三梳洗之外,一株巨树的树身之上,树皮被铲去的地方,现出八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 鬼琴之主,荡魔诛妖! 簪花素服蒙面妇人,惊叫了一声,骇然怔住。 无敌神剑张慕南,蹬蹬蹬一连退了三个大步,颤声道:“真的是他!” “鬼琴之主!” “不错!” “这太可怕了!” 这时,距现场五丈之外的树丛之中,静静地伏着两条人影,四只眼睛,紧注现场,他们是谁?正是鬼琴之主许剑仇和断肠人。 无敌神剑半晌之后,才道:“他逃不了的,目前,他已成了武林公敌,同时,魔宫之主已有万全的打算!” 蒙面妇人道:“什么打算?” 无敌神剑目光向四外一扫,悄声道:“什么打算连我也被蒙在鼓中,不过嫁祸江东之计,倒是收到了效果,再加上这件血案,真假混淆,更易使所有与会的武林人深信不疑!” “这未免有欠光明!” “噫!大妹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明正言顺的向他挑战?” “放眼江湖,谁能是鬼琴之主的对手?” “这杀人嫁祸的勾当,是什么人出的主意?” “五毒神君!” “大哥,你此次入天南的目的何在?” “当然是查明妹夫父子的生死下落,然后索仇!” “但你也想获得武林盟主的宝座!” “这为兄的想是这样想——” “鬼琴之主呢?” “他没有机会!” “为什么?” “五毒神君不会放过他,与会的各方高手也不愿放过他,我——” “你也不会放过他?” “这是理所当然,此獠不除,剑堡终有一天会在他的手里瓦解冰消,而况昆儿被他毁容废功,堡中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全毁在他手,尚有其他近百弟子,这些血债,岂能不收,另一方面,剑堡的声威,被他弄得一落千丈——” 一阵杂踏的蹄声,由远而近。 八骑怒马,飞驰而来,数声惊“噫!”之后,振辔而去。 无敌神剑连头都不曾转,他已全神沉浸在目前这重大问题之中。 五丈外的树丛中,许剑仇数度想纵身而出,都被断肠人强行阻止。 那簪花素服蒙面妇人突然激动的道:“大哥,我有个请求!” 无敌神剑诧然道:“你说吧,大妹!” “希望你放弃与鬼琴之主为敌!” 无敌神剑显然惊诧到了极点,半晌说不出话来。 暗中的许剑仇更是惊异莫名,为什么这蒙面妇人忽然要无敌神剑放弃与自己为敌,这确实是耐人寻味的事。] 无敌神剑怔了许久之后,才道:“大妹,你怎的忽然改变了意向,莫非你怕了?” “不!”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蕙儿!” 许剑仇全身一震,她所说的蕙儿莫非是追魂倩女葛如蕙?那她是—— 无敌神剑怒声道:“为了那辱门败节的丫头?” 蒙面妇人声音也突转强硬道:“大哥,她没有错,她可以随便选择她所爱的人,我把她托给你,你却下达金剑令追截她,这样做是否太过份,如果她真的死了呢?你问心何安?” 许剑仇在暗中恍然而悟,这蒙面妇人是追魂倩女的母亲。 无敌神剑道:“下达金剑令的目的不过是要使她回堡!” “事已过去,谈之无益,目前她下落不明,我自她五岁时离开她之后,一直不曾见过她,可怜的孩子,不知长成什么模样,她还记得我这死中得活的母亲吗?唉!” 天下父母心,这一声长叹,包含了无限的辛酸,也渗和了无穷的母爱。 无敌神剑一顿之后,毅然道:“办不到!” 蒙面妇人突地退后一步,寒声道:“你非要参与诡谋,把鬼琴之主置诸死地不可?” “他与本堡仇比海深,错过这机会,本堡将无法应付他,你想,他会放过剑堡吗?连你在内?” “会的!” “你愈说愈不像话!” “他与蕙儿已有夫妇之实,而且蕙儿已怀有身孕!” “真的?” “我会造女儿的谣不成?” “你怎知道?” “她的师父铁杖银铃亲口告诉我,她下天南,是为了找她!” “孽障!孽障!” 许剑仇不由激动得簌簌而抖。 断肠人若有深意般的一拍他的肩膀,悄声道:“兄弟,人被爱,或是能自由的爱其所爱是幸福的!” 许剑仇茫然的点了点头。 无敌神剑抬头望了一眼快要沉没的夜月,声音低黯的道:“大妹,天快亮了,我们且回宾馆再谈吧!” 蒙面妇人没有作声,转身向原道驰去。 无敌神剑摇摇头,也紧跟着奔去。 转眼之间,两条人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许剑仇和断肠人一长身,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断肠人首先开口道:“兄弟,你从无敌神剑兄妹的话中,听出了什么没有?” 许剑仇道:“略知端倪,目前争争夺武林盟主宝座最有实力,也最具把握的,要推五毒神君和无敌神剑两人,而他们心目中最大的劲敌是兄弟我,再加上以往的仇怨,所以他们不惜杀害无辜,嫁祸于我,以激起武林公愤来联手对付我!——” “不错,还有一点,迷踪谷的公案,魔宫显然已经发现,所以图你之心更切!” “迷踪谷已无活口留下,他们何由知道谁下的手?” “独臂!” “哦!可是他窃走九指天尊所有的半截天芒剑,难道他——” “这事他不说,我们不说,谁会知道?” “大哥认为是独臂向魔宫透露消息?” “我的判断是如此,看情形独臂既然有约与九指天尊互换断剑参修,而且他能出入迷踪谷,显见他们平时来往密切,而此次他窃走断剑,唯一明了个中蹊跷的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他同样也有毁你之心,说不定这老魔就是杀人嫁祸的执行人,以他的功力而论,他能办得到!” “大哥分析得不错,无敌神剑兄妹此次瑞赴天南,目的不止一端!” “从他兄妹方才的话里,可以明显的看出,他兄妹是为了复仇而来,但无敌神剑也有心问鼎盟主宝座,强龙不敌地头蛇,何况魔宫之主武功并不比他逊色,所以他心中是惴惴不安的,目前的机会,对他大是有利!” “什么机会?” “由你去斗魔宫之主,然后再由武林同道来对付你,他可收渔人之利!” “可是事实能使他如愿吗?” “他当然朝有利的方向着想!” “他妹妹方才不是阻止他参与对付我的行动?” 断肠人轻松的一笑道:“蒙面妇人此来是要报夫儿之仇,当她从铁杖银铃的口里获悉了你与追魂倩女的一段交往之后,母女情深,当然她不能与你为敌!” “方才无敌神剑透露,魔宫已安排了万全之策对付我——” “这是必然的,我们只有步步为营,小心从事,唯一希望的是你能沉得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在你的仇家还没有完全证实之前,最好放他一马,以免打草惊蛇!” 许剑仇耳边又响起天目老人临死的话,“令尊被乱刃分尸——令堂坠岩而死——仇人是天南魔宫之主,点苍掌门,崆峒掌门——” 仇恨之火,又开始在他心内燃烧—— 断肠人接着又道:“问题还不止此——” “大哥想到了什么?” “你忘了天目老人曾说,令堂的尸首失踪!” “是的,有这句话。” “问题就在这里!” “我不懂?” “令堂可能还在人间,也不一定!” 许剑仇一颗心不由怦怦而跳,激动的道:“有这可能吗?” “很可能!” “为什么?” “令堂曾练有玄牝神功,能龟息护脉,兼且她的轻功,天下无双,所以才被称为阴风鬼女!” 许剑仇心里又是一阵激动,他多么希望这是事实。 突然—— 断肠人重重的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 许剑仇急问道:“想起什么?” “你记得那索血人沙孤梅与我们有五日之约?” “是的,怎样?” “我不是说连她的身法我曾听说过吗?” “怎么样?” “像极令堂的阴风掠影身法!” 许剑仇激动得浑身战抖,抓住断肠人的手臂道:“真的?” “可能性极大!” “大哥,我也想到一点可疑,说不定——” “什么可疑?” “索血人不是说奉师命寻找天目老人吗?当年血案,天目老人是唯一的目击者,所以这其中就大有可疑了!” “你认为索血人的师父可能是家母?” “我确有这种想法!” 许剑仇狂叫一声道:“我要证实!” 放开了抓住断肠人的那只手,转身—— 断肠人反抓住他道:“你要做什么?” “找索血人!” “哪里去找?” 许剑仇不由一怔,蓦然清醒过来,他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好笑。 断肠人以关切的口吻道:“兄弟,急也不在一时,明天便是群英大会之期,有更重要的事待办,再过三天,索血人不找自来,她必定会践约的!” 许剑仇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两人暂时陷入沉默之中。 突然—— 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随风飘来。 许剑仇一拉断肠人道:“有人来了!” 两人双双闪身隐入原先那树丛之内。 他两人刚刚隐好身形,一条人影,如巨鹰般泻落官道之中。 许剑仇一见来人,禁不住心头狂跳,惊喜莫名。 来的正是那独臂。 独臂忽然现身此间,这证明他与一连串的血案有关。 断肠人急附耳向许剑仇道:“不要放过他,除去他可以减少一个劲敌!” 许剑仇道:“我早有此意!” 独臂看着那一大片横七竖八的尸首,发了一阵子怔,然后目光照向那株削去了一段皮的树身上惊心述目的八个大字: “鬼琴之主,荡魔诛妖!” 看完之后,眼中碧芒暴涨,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阵慑人的杰杰怪笑,声如鬼哭狼嗥,在这天将破晓之际传出,再加上遍地死尸,的确够恐怖阴森。 “老魔,你笑个什么劲?” 声音冰冷得像是发自寒冰地狱。 独臂心头大震,以他的功力修为而论,十丈之内飞花落叶,决瞒不过他的耳目,现在却被人欺近身来而不自觉,焉得不惊,电掣转过身来,一看—— 面前三丈之处,正站着死冤家活对头鬼琴之主,鬼琴横胸,在淡淡的月光之下,散发着骇人的乌芒,眼中闪射恐怖的煞光,令人不寒而栗。 惊哦了一声之后,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三步。 许剑仇冷笑一声道:“老魔,想不到你自来送死,真是天意!” 独臂狞声道:“小子,你别大言不惭,天南便是你埋骨之所!” 许剑仇陡地前飘一丈,俊面笼罩了一层恐怖的杀机,沉声道:“老魔,残杀恒山老人,中州八义,终南四友的是不是你?” 独臂一怔之后,道:“是又怎样?” 许剑仇俊目一瞪,道:“小爷要把你碎尸万段!” 独臂不自觉的又退了一步,眼中碧芒一闪,道:“小子,你在做梦!” 老魔口里说,心里却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自忖不是鬼琴之主的对手,在迷踪谷里,他测出对方的功力,似乎较从前又精进了一层,但他认为全身而退当不成问题。 许剑仇手中鬼琴一抡,道:“老魔,有什么遗言交代没有?” 独臂巨大的身形一挫,红发根根倒立,独掌当胸,嘿嘿一笑道:“小狗,老夫超渡你!” 你字方落,已抢先出手,一口气连攻八掌,匝地狂飚,卷涌翻腾,势如孽龙搅海,惊涛掠岸。] 许剑仇鬼琴连划,绵绵劲气,透过琴身震荡而出,把对方骇人的掌风,消卸于无形,就当对方八掌攻过,微一顿挫的瞬间,如山琴影,漫天卷出。 刺耳怪啸,挟以排山倒海之势,罩向独臂。 独臂顿时手忙脚乱,东闪西晃,狼狈不堪。 许剑仇早已横定了要取对方性命,招式一紧,有若骇电奔雷,如影附形而上。 独臂狂嗥一声,身形倒射一丈之外,脱出圈子,独臂一振,刷的划了一个半弧,欺到许剑仇侧方,猛劈一掌。 这一掌挟以毕生功劲而发,威势岂同小可,足可撼山栗岳。 他快,许剑仇更快。 就当独臂一掌劈出之际,许剑仇琴势一收,一式飞魔幻影,捷逾鬼魅飘风的反欺到对方身后,鬼琴电闪砸出。 x      x      x 独臂一掌劈出,眼前遽失对方身影,立感不妙,连想都不想的就挥掌之势,前冲八尺,毫发之差,避过身后砸来的一琴。 这应变之速,显示老魔的身手的确不同凡响。 许剑仇一琴砸空,弹身疾进...... 独臂前闪八尺之后,略不稍停,身形电似一圈,欺到侧方,连拍三掌。 许剑仇冷哼一声,视对方如涛掌风如无睹,转身出琴—— 魔琴一式以排山倒海之势,堆叠而出,但见琴影横空,厉啸震耳,劲风激荡,三丈之内,每一寸空间,都在鬼琴威势控制之下。 独臂不由丧胆亡魂,全力劈出一道掌风,把琴势阻得一窒,乘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身形暴弹而起,向不远处的树丛射去...... 许剑仇大喝一声:“留下命来!” 左手一扬,五缕指风,电射而出。 惨嗥声中,独臂身形一个踉跄,显然他已被指风射中,但他却未稍停,一加劲,向那从林内穿入。 许剑仇收势停身,并不从追击...... 又是一声闷哼,独臂倒射而回。 跟着从树丛之中现身的,是全身黑布包裹的断肠人。 原来老魔见势不妙,急谋脱身,做梦也估不到树丛之中还伏伺着一个断肠人,身形才入,劲风已然及体,震得他口吐鲜血,倒射而回。 老魔的功力不从心,确属不同凡响,在两度受伤之下,仍能控制自如,身形凌空一折,斜飘五尺落地。 否则的话,他这一倒射,势非撞在许剑仇的身上不可。 月落星沉,在天亮之前,大地显得晦暗黝森,漆黑如墨。 断肠人若有所指的道:“兄弟,天快要亮了!” 许剑仇那有听不懂之理,身形一晃,欺近到距独臂身前不及一丈之在。 独臂口角前胸,血迹殷然,配上他那形貌,有如恶煞魔鬼,只见他碧连连闪动,暴喝一声:“小狗,老夫与你拚了!” 独臂一扬,形同疯虎般猛扑而上。 一人拚命,万夫莫当,许剑仇不由被迫退了三步。 独臂以毕生功力,咬牙狠劈数掌之后,身形蓦然暴退到两丈之外,如脱弩之箭般,拔空而起。 许剑仇怒哼一声,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如殒星划空般掠去...... 独臂身形才起,只觉眼前一花,接着一道劲风,劈面而来,闷哼一声,落回地面,鬼琴之主横琴兀立在自己前面。 一种死亡的恐怖,立涌心头。 在这死亡的边缘上,他后悔了,他不该参与魔宫共谋鬼琴之主,他应该带着那两截断剑,觅地潜修。 但,来不及了...... 许剑仇寒声道:“老魔,你身上的天芒断剑,本人要收回,天蟾目珠本人代你归还原主,现在先告诉你,免得你死后心有未甘。” 独臂本来狞恶的脸孔,扭曲成一付令人股栗的怪像,鼻孔翕张,碧眼瞪得似两颗铜铃,凄厉至极的道:“小狗,你别做梦,你还想活着离开天南,哈哈哈哈......” 许剑仇恨恨的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毋劳挂齿,今天我若不杀你,怎么对得起恒山老人等一干武林正义之士的冤魂!老魔,你百死不足以偿其辜!” 最后一个字余音尚在耳际,鬼琴已挟撼山栗岳之势劈出。 独臂一闪而开,反拍一掌。 许剑仇旋身跟进,魔琴二式随着施出,怪啸撕空裂云,琴影幻织如幕,以雷霆万钧之势,罩向独臂。 一声凄厉的惨哼传处,一条人影,飞泻出琴幕之外。 许剑仇不禁心中一震,这老魔在重伤之下,仍能逃开魔琴二式,这一份功力,确实骇人。 收势看处,只见独臂已变成了一个没臂,浑身染血,一条手臂齐肩而没,巨大的身躯,已呈摇摇欲倒之势。 许剑仇暗吧一声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老魔真是命大。 心念之中,转身上步,手起琴落......” 独臂惨嗥得半声,砰然栽倒。 一个黑白道闻名丧但的魔头,在鬼琴之下,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 许剑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晨风阵阵,东方已现出一线曙光。 天,快要亮了。 x      x      x 断肠人望了一眼天色,道:“兄弟,时间不允许了,快搜查他的尸体。” 许剑仇嗯了一声,抓开死者的衣袍,从血肉模糊之中,拣出了两截断剑,他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这两截断剑,被称为武林瑰宝,但它带来的是血腥和杀戮。 他望着两截断剑发怔,不知是兴奋,是伤感,还是惶恐...... 断肠人眼中,突然闪烁着一层晶莹的泪光,他忙别转头去,悄悄的拭掉。 许剑仇并没有发觉断肠人这种异样。 他为什么会突然下泪?只有他自己知道。 许剑仇呆立了片刻之后,又俯下身去,一阵翻拣,居然被他找到两粒龙眼大小的珠子,赤芒闪烁,耀人眼目。 断肠人悠悠的道:“兄弟,那就是蒋婷姑娘的父母,因之丧生的天蟾目珠?” “是的,回中原之后,再送还给她!” “我们可以走了!” “好!” 断肠人忙自卸包扎在身上的黑布,变回一个面无人色的中年人。 许剑仇也立即把断剑,珠子等纳入怀中,套上面具假面,袋好鬼琴...... “走吧!” “我有个主意,必定使五毒神君和他的同路人胆丧!” “什么主意?” “你等着看吧!” 断肠人说着,俯身挟起独臂的尸体,道声: “走!” 许剑仇轻笑一声,也跟着弹起身形。 独臂的尸体,被高悬在赴魔宫的大道旁的一株树上,这骇人听闻的怪事,立时震憾了每一个前来参加群英大会武林人物的心。 当然,不言而喻这是鬼琴之主的杰作。 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看到到鬼琴之主现身,他们看到的,是接二连三的惨剧,血的惨剧,一幕接着一幕,死的全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没有人知道鬼琴之主的真正意图何在? 杀!制造恐怖气氛,并不能使他成为武林盟主。 凭他的身手,在群英大会上夺魁易如反掌,他没有理由要杀人! 所有各方的黑白道人物,一方面是同敌忾,但另一方面又懔于对方的功力,所以他们愤慨,同时也感到战栗。 因为这恐怖的命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临到自己的头上。 整个天南地区,似乎已被惨雾愁云所笼罩。 预料中,群英大会开始之后,将有意想到的变故发生。 这令人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他们把希望寄托在魔宫之主的身上,身为主盟的魔宫,将有对付鬼琴之主的安排,否则群英大会势将无法举行。 当然——谁也不知道天南魔宫目前正处于极度的恐怖震骇之中。 鬼琴之主行将粉碎魔宫的全盘计划。 x      x      x 日正当中—— 天南魔宫演武场上,四击彩棚高搭,来自各方的武林人物,分坐在西南北三面的彩棚中,正东是一座丈余高的令台。 令台的正中案桌之后端坐着一个须发如银,貌相奇丑的老者,老者身后,直挺挺的站着一个面无血色,阴冷至极的中年人。 案桌的两边,各按了八张太师椅,分坐了八个年龄不等的老者。 读者不问可知,那高踞令台正中案桌之后的,正是许剑仇和断肠人,他两以师徒的名份出现。 场中,鸦雀无声,空气显得万分的沉凝,令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大家似乎在等待什么...... 演武场之后,便是建筑宏伟,谜一般的天南魔宫。 令台之上左侧的为首一个身穿紫袍的威猛老者,转面向案桌之后的奇丑老人道:“老前辈,大会是否立即开始?” 奇丑老人沉声道:“神君阁下,鬼琴之主还未现身呢!” 这身穿紫袍的威猛老者,正是魔宫之主五毒神君。 五毒神君阴冷的一笑道:“十里之内,本宫哨卡密布,如有动静,会立时传警,鬼琴之主只在暗中捣鬼,却不敢明里现身,我想他决不敢干犯这群英大会!” 奇丑老人哈哈一阵宏笑道:“阁下把鬼琴之主估计得太低了,区区哨卡,恐怕阻止不了他!” 这话声如巨钟震鸣,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无数只充满了惊异惶惑的目光,全朝令台之上射来。 五毒神君尴尬的道:“在下判断他必不会现身!” “为什么?” “在下早有成算!” “可否为老朽一道?” “本宫在发出请柬之时,鬼琴之主的柬贴之下,暗藏阎王神蛊,他在未入天南之前,已中了蛊毒,在下现在只须运功摧蛊,即使他在千里之外,一样要被蛊毒噬心而亡!” 奇丑老人身形一震,但旁人没有觉察出来。 “老朽不解!” “为什么?” “在鬼琴之主杀人之初,阁下为什么不运功摧蛊,而任令他妄为?” 群雄之中,起了一阵骚动。 五毒神君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意道:“在下本意是要当天下同道之面,厉数他的罪状,然后由大会公决处置,现在他既不敢现身,在下只有退而求其次。” “哦!不过鬼琴之主功力通玄,这区区蛊毒......” 五毒神君立即接口道:“阎王神蛊神仙也难幸免!” “真的?” “这是事实!”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魔宫之主的身上,不知是佩服他的安排,还是不相信蛊毒真能制得住鬼琴之主。 奇丑老人嘿嘿一笑道:“这事不可乐观,也许现在,鬼琴之主已置身在我等之间!” 五毒神君毫不为意的道:“老前辈过虑了!” 奇丑老人一顿之后,道:“那我们宣布大会开始?” “是的!” “哦!且慢,老夫既然被各武林同道,推举为大会总裁判,一切必须按理而行,方不负众望,现在老夫忽然想起有件事不妥!” 五毒神君讶然道:“何事不妥?” 奇丑老人声如炸雷般的道:“百龙信符!” 百龙信符四个字,震动了每一个与会的人物,这信符是盟主的信物,也是令江湖各帮派及黑白道人物景从服应的表征,群雄忽略了这一点,现在经奇丑老人一提,顿时醒悟,纷纷议论起来。 五毒神君面色一变之后,道:“百龙信符连同上届盟主失踪已三十年......” 奇丑老人摇摇头道:“不妥,如果没有百龙信符,那选出来的岂非成了空头盟主!” 五毒神君面色一连数变...... 奇丑老人身后的那阴冷中年,突地高声道:“师父,徒儿曾听独臂谈起一件事,未曾禀报!” 台上两旁分列的另七个老者,都是声望甚隆的人物,被推出来作大会裁判,此刻不由面上失色,齐齐把目光转向宇内第一丑师徒。 宇内第一丑嗯了一声之后,道:“什么事会后再谈!” “不,师父,这与大会有关!” “真的?” “徒儿岂敢扯谎蒙蔽师父!” “你说说看!” “据说上届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三十年前被上一任的魔宫之主九指天尊劫持囚禁迷踪谷......” x      x      x 五毒神君顿时面如土色。 所有台上台下的群雄,纷纷起立,这突来的消息使他们震惊莫名。 五毒神君跨前两步,厉声向那中年人斥道:“胡说,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宇内第一丑目中神光暴射,扫了五毒神君一眼之后,道:“说下去!” 那中年人声音更加了亮的道:“九指天尊为了追索百龙信符不遂,而活劈了上届盟主......” 群雄之中,暴发出一阵怒吼。 五毒神君面色铁青,怨毒地朝宇内第一丑师徒一瞥,转身正待...... 宇内第一丑冷喝一声:“阁下慢走!” 单掌一扬,掌心对正五毒神君的身形,虚虚往回一带,五毒神君被这一带之势,拉得一窒,转过身来。 这是什么功力,江湖中闻所未闻。 宇内第一丑向台下沉喝一声道:“请各位肃静!” 场中顿时又静了下来。 那中年人鄙夷的看了五毒神君一眼,又接着道:“恒山老人,中州八义等人,是在迷踪谷内现场目击者之一,但他们被杀害了,却嫁祸鬼琴之主,谁是凶手,不言可喻!” x      x      x 西棚之中,飞射出一条人影,泻落令台之前,赫然是那无敌神剑的胞妹簪花素服蒙面妇人。 蒙面妇人,身形立稳之后,厉声叫道:“五毒神君,咱们的债该结算了!” 五毒神君朝这蒙面妇人阴森森的瞥了一眼道:“你是谁?” 蒙面妇人缓缓攫落蒙面丝巾,露出一张芙蓉玉面来,但粉颊之上,每边各刺了一个天字,令人触目惊心。 五毒神君狞笑一声道:“原来是本宫逃奴,来人,带下去!” 令台之后,立时转出四个壮汉,飞身扑上...... 惨嗥之声,破空而起,那妇人的脚前,多了四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惊噫之声四起。 突然有一个声音道:“她是毒西施张玉珍!” 毒西施张玉珍夫妇,在江湖中也算是不可一世的人物,十多年前忽然双双失踪江湖,想不到今天在此现身,向五毒神君寻仇,看样子她的丈夫心定死于五毒神君之手,奇怪的是以她夫妇的身手何以会落入魔宫? 五毒神君面色大变,就乘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毒西施身上之时,弹身下了令台...... 毒西施可不曾放松他,娇喝一声:“哪里走!” 娇躯猛弹,电闪扑去,但她迟了一步,五毒神群已进了魔宫大门。 第十五章 鬼琴破阵 毒西施张玉珍略一迟疑之后,跟着纵向魔宫大门—— 无敌神剑张慕南横身截住毒西施道:“妹妹不可造次!” 毒西施气虎虎的道:“我不能放过他!” 无敌神剑张慕南诡异的一笑道:“不错,在场的同道谁也不会放过他,一切听命于天下第一丑老前辈作主,较为妥当,五毒神君已成为武林公敌——” 场中群豪,目注许剑仇,意思是等待他发话。 魔宫——在武林人的心目中,是一个谜也似的所在。 断肠人故意放大了声音向许剑仇道:“师父,该怎么办?” 许剑仇丑怪绝伦的脸上,略无半丝表情,用手一捋白髯,宏声道:“五毒神君师徒,残害上届武林盟主,又以卑劣残忍的手段屠杀武林同道,各位有目共睹,而此次发起群英会,其用心不言可喻,而天南魔宫根深蒂固,兼且善于用毒,各位可肯听老夫一言?” 场中立时起了一阵震耳应声: “愿听老前辈作主!” 许剑仇把目光向断肠人一瞟。 断肠人立即会意,躬身道:“师父,依徒儿之见,各路同道,最好是立即动身退出天南!” 许剑仇道:“为什么?” 断肠人故意提高了嗓音道:“魔宫至今仍是一个谜,徒儿相信场中恐没有人进过魔宫之门,再则奇毒恶蛊,并非功力所能抵敌,徒自牺牲无辜——” 场中喧声大起,其中一个村老打扮的老者,越众而出,向中间台前走近,向许剑仇一抱拳道:“前辈,各位同道的意思是天南魔宫既然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如果合群雄之力,区区魔宫——” 许剑仇一扬手止住他的话道:“阁下忽略了一件事!” 那老者讶然道:“什么事?” 许剑仇道:“鬼琴之主,已入天南,并曾现过身,老夫昨晚已和他朝过相——” 台上被选出来担任裁判的八个老者,离座而起,其中之一道:“老前辈已和鬼琴之主朝过相?” “不错!” “他的来意——” “寻仇!” “寻仇?” 所有场中的群豪愕然注定许剑仇。 “不错,他声言要血洗魔宫!” “血洗魔宫?” “嗯,他亲口向老夫说的,群英大会是一个骗局,五毒神君想藉此而领袖中原武林,既然鬼琴之主出面寻仇,各位还是退身为上策!” 许剑仇说完之后,遍扫群雄一眼,接着又道:“若论功力,堪与五毒神君相匹敌的,依老夫看来,恐怕很少!” 群雄不由面面相觑,做声不得,确实,五毒神君名列武林正邪十尊,功力自然不可小觑,否则焉能独霸天南。 突然涌现无数黑衣人,把演武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黑衣人腰悬革囊,手戴鹿皮手套,不携任何兵刃。 场中群雄,都是当今武林响当当的角色,但碰到这种阵仗,也不禁为之惊惶失措。 许剑仇霍地站起身来,如电神目,向四周一扫—— 所有的黑衣人,齐齐探手皮囊—— 事情非常明显,如果群雄有所动作的话,围在四周的黑衣人势将撒出毒砂,后果如何,实在不能想像。 空气在一时之间,紧张得令人窒息。 就在此刻—— 五毒神君从魔宫大门之内现身出来。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齐朝他迫视过去。 五毒神君恍如未觉,旁若无人的走向台前—— 毒西施张玉珍杏目喷火,一晃娇躯,扑了过去。 “且慢!” 随着这一喝声,五毒神君顺手挥出一掌,毒西施张玉珍应这一挥之势,被迫得硬生生的落回地面。 这一手使得群雄相顾愕然,五毒神君的功力确实不同凡响。 断肠人乘机悄声向许剑仇道:“如果要使群豪安然退出天南,只有制住他!” 许剑仇微一颔首。 五毒神君行到台前,朝许剑仇一拱手道:“天下第一丑,论年纪我称你一声前辈,你既然被推选为此次大会的总裁判,我有句话请问?” 许剑仇不由一怔道:“请讲!” “大会是否仍然继续?” “不可能!” “为什么?” “首先百龙信符失踪,武林盟主以何为凭取信江湖同道?” “这个仅是时间问题!” “时间问题?” “不错!” “你想重造一面信符?” “不!” “那信符何来?” “本人已派属下星夜去取,说不定明天可回!” 许剑仇心中这一震非同小可,五毒神君竟然派人去捞取面龙信符,这椿秘密,只自已一人知道,想不到五毒神群也得悉了。 群豪似已忘记置身险地,全被这消息逗得振奋起来。 许剑仇略为镇静了一下之后,道:“你派人上哪儿去取?” 五毒神君诡异的一笑道:“这个目前公开谅已无妨,到瞿塘峡滟预堆中去打捞!” 群雄一阵哗然。 许剑仇心念几转之后,突然想起道:“是了,当初上届武林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把面龙信符沉入江中,可以说决无人知,迷踪谷陆九臬临难之时,对自己说出瞿塘峡滟预堆五个字,可能被独臂偷听了去,告诉了五毒神君,看来这个符又将惹起一场风波!” 沉思有倾之后,摇摇头道:“群英会仍然不能继续!” 五毒神君冷冷的道:“为什么?” 许剑仇厉声道:“五毒神君,上届武林盟主的血案,和近日一连串的屠杀,你如何交代?” 群豪经这一提,又齐齐面泛怒容,瞪视着五毒神君。 许剑仇面对这血海仇人,胸中热血阵阵沸腾,但为了先解决目前各被困高手的问题,强自按捺住无边的杀机,他判断仇家也许不止目前所知的几人,真相未明之前,出手定必愤事。 五毒神君大刺刺的扫了在场的群豪一眼,然后狞笑一声道:“现在所有在场的各位,已被本人种了蛊毒,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试上一试!” 群豪相顾骇然,怒喝之声暴起。 五毒神君嘴唇了阵翕动,提聚本身真元,推动蛊毒—— 所有在场的群豪,除了天下第一丑师徒之外,一个个登时额角冒汗,浑身战抖,面如土色,有的竟哼出了声。 五毒神君嘿嘿一笑,停止推蛊,狂妄的道:“各位当知我言不虚了吧!” 无敌神剑张慕南忍不住暴喝一声道:“五毒神君,原来你发起群英会,推选盟主,使的就是这种手段?” 五毒神君哈哈一笑道:“张堡主,这又另当别论,如果是盟主之争,本主人但凭真功实学,可是眼前情势不同,所以不得不然!”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道:“五毒神君,你准备把在场的武林同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要把事说清楚,大会继续进行,我会收回蛊毒,撤退本宫两百名五毒神砂手!” “如果事情不如你的意向发展呢?” “将无人能活着离开天南!” 群雄又是一阵骚动。 五毒神君并非是空口说大话,场中群雄虽都各具非凡身手,而且其中有些是蓄意来问鼎武林盟主宝座的,但方才推动蛊毒的一幕,使他们毛骨悚然,再加上四围的两百名五毒神砂手,要想全身而退,确实是办不到的事! 许剑仇目芒似电,紧迫在五毒神君的脸上道:“五毒神君,你是否考虑到你本人的一条命是不是也能保留?” “天下第一丑,你其奈本神君何?” “哈哈哈哈,老夫要你立即收回蛊毒,撤走四周的神砂手,让各位同道离开天南!” “如果不呢?” “恐怕由不得你!” “未见得!” “那不妨试试看!” 看字出口,人已飞身下台,举手向五毒神君扣去,这一扣之势,其快如电。 五毒神君身手煞是不弱,一晃身,横移了八尺,同样快得令人咋舌。 许剑仇冷哼一声道:“你插翅难逃!” 其余群豪,轰然一声,围了上去,如果群豪同时出手的话,五毒神君势非当场横尸不可。 五毒神君若有所恃的嘿嘿一笑道:“各位稍安毋躁,请看那是什么?” 说着朝外一指,包围在四击的黑衣人,突地裂开数道门户—— 群雄惊疑的朝那手指之处看去,只见人圈之外,又是一道人圈,不过人数不多,每隔一丈,站着一人,每人手中执着一把火炬。 群雄自茫然不解之际,只听五毒神君大声发令道:“地火开穴!” 手执火炬的魔宫弟子,齐齐后跃三丈。 围在里圈的五毒神砂手刷地后移一丈,一阵隆隆轻震声中,四周地面突现出横直不整的无数坑穴,股股黑气,袅袅上升。 五毒神君哈哈一阵狂笑道:“各位,这是地火之穴,如果投入火炬的话,百丈之内,将成一片火海,大罗金仙也难逃骨化飞灰之厄!”说完又转向许剑仇道:“天下第一丑,本人已看出贵师徒蛊毒不侵,神砂当然也不能阻挡,但,这天生地火,总能炼化贵师徒的吧?” 许剑仇和断肠人不由暗地心惊,听传说天南一带,有一种名为地火的气体,深藏地中,见火即燃,可熔金化石,想不到今天见识到。 如果地火被引燃的话,所有的人,势将化成灰烬。 地火—— 确实使所有在场的群雄心惊胆战,骇然不已。 许剑仇怒哼一声,再度扑向五毒神君,右手五指如钩,电疾抓出,左掌挟以十成功劲,猛挥而出。 这一挥之势,劲道万钧。 他得了许继宗的全部功力,又巧服了天芒神珠,再加上不久前万妙医圣替他疗伤时,给他服下了一粒回天再造丸,三度奇缘,使他的功力到了骇人之境。 五毒神君身躯一晃,巧妙的避过一抓,但却无法闪让那同一时间劈来的一掌,急切里只好举掌相迎。 波!的一声暴响,夹着一声闷哼。 五毒神君被这一掌震得踉踉跄跄退了十个大步,口血靴喷而出。 在场的群豪,全为之一震,天下第一丑的功力,确乎无法臆测。 当然,除了断肠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天下第一丑是鬼琴之主许剑仇的另一个化身。 就在五毒神君喷血后退之际,毒西施张玉珍娇喝一声:“魔头,纳命来!” 玉掌倏扬,猝然劈向五毒神君背心—— “不能伤他!” 随着一声断喝,一道如涛劲气,猛袭向毒西施张玉珍。 这发掌阻止毒西施张玉珍下杀手的,正是乔装为天下第一丑徒弟的断肠人,他的功力,仅次于许剑仇,这一掌其势相当骇人,如果毒西施张玉珍不撤身的话,五毒神君固然非死不可,但她也将伤在断肠人掌下。 毒西施张玉珍报仇心切,对袭来的掌风,竟然视若无睹。 眼看一死一伤在所难免—— 另一道掌风,从斜刺里卷来,三道掌风,撞在一处。 波!波!巨响声中,人影霍然而分。 毒西施张玉珍愤然向无敌神剑张慕南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敌神剑张慕南歉然一笑道:“大妹,你报仇不是时候!” “为什么?” “你如果伤了他,场中的同道,连你我在内,势将葬身地火之中!” 许剑仇一闪身上前扣住五毒神君的腕脉,冷喝一声道:“传令撤退你的手下,收回蛊毒,让与会的群雄离开!” 五毒神君口角血渍殷然,狞笑一声道:“办不到!” “你想死?” “以我一个人的性命,换取这多高手的性命,有何不值!” 许剑仇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五毒神君存心一死的话,场中的黑白两道的高手,势将无一能幸免。 全场已被一层薄薄的黑气所笼罩,四周魔宫弟子火把高扬,随时都有投掷的可能,如果地火被引燃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场中群豪,不安的看着许剑仇,似乎他寄存着众人的希望。 许剑仇扣住五毒神君的手一用力,指尖全嵌入肉。 五毒神君惨哼一声,眼中突射怨毒至极的光芒。 “五毒神君,你是打定主意要一死了之了?” “不错,换你们一百多条人命!” 断肠人突地上前两步,熟视了五毒神君片刻,举手就朝对方面上抓去。 许剑仇顺手朝旁边一带,愕然道:“你做什么?” 断肠人只好收势,道:“揭开他的面目!” 许剑仇心中暗地一惊,道:“难道这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不是!” 这话使全场的人为之一震,这眼前的五毒神君竟然另有面目? 无敌神剑张慕南接口道:“五毒神君就是这付面目,阁下何据而云然?” 断肠人冷冷的道:“不错,这是五毒神君的面目,但他不是五毒神君本人!” 许剑仇诧然至极的道:“那他是谁?” “他脸上戴着面具!” 许剑仇登时恍然,怪不得他口口声声要与群雄同归于尽,原来他是假的,当下不由怒气横生,杀机陡起,举掌朝对方面上一拂,面具假发应手而落。 眼前突现出一个额上有肉槽的狞恶头陀。 惊噫之声迭起。 毒西施张玉珍娇呼道:“三目头陀!” 许剑仇一听这名字好生厮熟,忽地想起这三目头陀是天南魔宫的总护法,索血人沙孤梅的毁家灭族仇人。 三目头陀满面狞恶暴戾之色,令人望之心悸。 许剑仇本打算挟持五毒神君先救出场中群雄,然后再以真面目索仇,不想对方竟然是三目头陀所乔装,这一气,非同小可,一咬牙道:“我先毙了你!” 三目头陀面色陡变,右腕一挣不脱,左掌闪电般向许剑仇拍去。 许剑仇一扬手—— “砰!”挟以一声惨哼,三目头陀左掌齐腕而折。 一声暴喝,自场外遥遥传来: “天下第一丑,你敢伤他,本神君立时叫你等骨化飞灰!” 循声望处,只见五毒神君站在手执火炬的人圈之前。 许剑仇肝胆皆炸,大喝道:“五毒神君,亏你是一方之主,竟然使出这等鬼域技俩,要别人替你挡火!” 五毒神君嘿嘿一笑道:“兵不厌诈,这算得了什么,你其奈本神君何?” 许剑仇七窍冒烟,目中喷火,一掌劈向三目头陀。 惨嗥声中,红光迸现,三目头陀登时脑血飞溅,横尸当场。 五毒神君狂叫如雷道:“天下第一丑,休怪本神君下绝情了!” 说着向手执火炬的属下一挥手。 断肠人急叫一声:“不好!” 话声中,轰轰数声,登时火光冲天而起,匝地向场中央卷来,快愈飚风。 惊呼之声,响成一片,想不到五毒神君竟然真的下令引发地火,制群雄于死地,要把与会的人一网打尽。 死亡的气息,刹时弥漫全场。 许剑仇目瞪如铃,向四下迅速的一扫,只见靠近魔宫这一面有一个断拱,把地火与魔宫隔断。 火焰滔天,从各方同时席卷而来。 许剑仇狂叫一声:“朝魔宫方向闯!” 许声中,首先弹身射向魔宫大门。 百十条人影,争先恐后的涌向魔宫大门。 凄绝人寰的惨号传处,有些起身稍迟的,立被熊熊的烈焰吞噬。 惨呼声使人毛发俱竖。 群雄停身断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庆幸躲脱了地火之劫,但面对如巨兽之口般的魔宫大门,又不禁踌躇起来。 烈焰滚滚,热浪滔滔,在断拱之外织起了一片数十丈高的火墙,炙热之气,烤得人皮焦肉烂。 如果时间久了,纵使不被火烧死,也得被热浪烤死。 目前只有一条路——闯入魔宫。 但五毒神君安排了这条毒计,却留出一道活门,居心令人难测。 如果在断拱之前伏上一批五毒神砂手,群雄势非悉数丧生不可,显然,他是故意留出这一条生路,目的何在?使人无法想像。 许剑仇这时已立身在魔宫大门之前,断肠人紧傍着他。 两扇高达三丈的铁门洞开,门内是一条黝暗阴森的石砌圆顶拱道,拱道之内,空无一人,越发增加了恐怖阴森之感。 许剑仇向断肠人看了一眼,道:“大哥,我们闯吧!” 断肠人一颔首道:“好,目前只有向前闯的一途!” “五毒神君引燃地火,却留下这一方活路,不知用意安在?” “目前无法揣测!” “我看宫内必有极厉害的布置!” “当然,中原武林人物,还没有人进过魔宫,这是一个谜!” 就在此刻—— 无敌神剑张慕南和毒西施张玉珍双双弹身而至。 许剑仇想起许继宗被迫害的前情,恨不能立刻出手在无敌神剑的面上划个十字,目前情势不许,同时他自得悉毒西施张玉珍就是自己的爱人追魂倩女葛如蕙的母亲之后,心理上又起了另一种变化。 断肠人朝毒西施张玉珍急声道:“听说尊驾曾是魔宫出去的人?” 毒西施张玉珍粉面铁青,恨恨的道:“不错!” “那尊驾应该知道宫内的虚实?” “不知道!” “不知道?” 许剑仇在一旁为之一愣。 毒西施张玉珍接着道:“魔宫机关重重,而且不时变更布署,除了五毒老魔本人之外,谁也不能全部了然,当年愚夫妇是被俘的囚徒,当然无从知晓了!” 无敌神剑张慕南焦灼万状的向许剑仇道:“老前辈,目前应作何打算?” 许剑仇冷漠如恒的道:“先闯进去再说!” 其余的高手们,禁不住热浪的熏烤,纷朝宫门涌来。 许剑仇扬手高呼道:“目前情况未明,各位请在宫门之外稍候,老夫师徒先进宫了探!” 说完向断肠人一挥手,双双朝拱道之内淌进。 一路奇香?吮牵匀皇且恢置砸┲嗟亩鳎倚斫3鹩型蛎钜绞ニ耐蛎盍榈ぃ馐绷饺烁骱肆搅t诳冢哉庖煜愫廖薹从Α?br /> 进约二十丈左右,眼前突然现出五根粗可合围的石柱,每根柱上,分别雕了蜈蚣,蝎子,蛇,蛤蟆,马蜂等五种毒物。 两人不期然的停了脚步。 许剑仇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断肠人道:“可能是魔宫的标识!” “何以不见人踪,堂堂魔宫竟然连卡哨警卫都不设置?” “我看此中大有蹊跷!” “管它,闯吧!” 两人绕过石柱—— 突然,奇事发生了—— 眼前不再是圆顶拱道,而是一片茫荡的湖水,波光敛滟,无边无际,回头望处,那石柱拱通也去了踪影,变做了千仞峭壁。 许剑仇不禁惶然道:“我们进了魔宫奇阵之中了!” 断肠人沉声道:“问题在那五根石柱,我们太大意了!” 前是湖泊,后是峭壁。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明知是幻象,但却无法破解。 眼前一花,五毒神君似幽灵般的现身出来,站在距两人三丈不到之处。 许剑仇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大喝一声:“老夫先毙了你!” 掌随声出,劲波卷处,发生一阵隆隆之声,五毒神君一闪而没。 断肠人轻轻一碰许剑仇悄声道:“别枉费力气,在阵中敌暗我明,看他说些什么!” 五毒神君又从另一个方位现身出来,朝两人嘿嘿一笑道:“天下第一丑,你师徒已陷入本宫五毒魔阵之中,除非答应本神君的条件,否则休想活着离开!” 许剑仇冷傲成性,又待出手—— 断肠人急道:“师父,听他说些什么!” 许剑仇强捺怒气,冷哼了一声道:“五毒神君,你准备威胁老夫?” 五毒神君狞声一笑道:“谈不上威胁,只是有个条件希望你阁下考虑考虑!” “什么条件?” “群英大会照常举行,选出武林盟主,仍由你作总裁判!” “办不到!” “那你是准备埋骨此间了?” “未见得!” “告诉你,这仅是本宫第一重禁制,别梦想闯入魔宫!” “老夫要踏平魔宫!” “阁下在说梦话!” “五毒神君,你安排了这些诡谋,目的是想获得盟主宝座,对不对?” “哈哈哈哈,不错,中原武林日趋式微,领袖群伦,舍我其谁?” “可惜——” “可惜什么?” “你永远也办不到!” “天下第一丑,少了你群英会仍然要举行,现在与会的贵宾已由本神君招待在别宫之中,他们已首肯继续举行,本神君将凭真功实力来取得盟主之位,务使与会的心服口服,同时,嘿嘿,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手一扬,现出一面晶光夺目的银牌,上面雕满张牙舞爪的龙。 许剑仇不由一震,道:“百龙信符已被你得手?” “不错!这大会可以名正言顺的举行了吧!” “可是你别忘了上届盟主的死和恒山老人等的命案!” “天下第一丑,凭你几句话就能使群雄相信这些命案是本宫所为,嘿嘿,你太天真了,同时,我再告诉你,群雄来天南的目的是争取盟主宝座,这些闲事没有人去重视的,除了你!” “除了老夫之外,还有一人!” “谁?” “鬼琴之主!” “鬼琴之主?” 五毒神君面色陡变,身躯不由自主的晃了一晃。 许剑仇冷冰冰的又道:“不错,鬼琴之主,他要血洗魔宫!” 五毒神君突然纵声大笑道:“鬼琴之主已中了本神君的五毒神蛊,一百个也活不了,天下第一丑,本神君尊你在中原武林的辈份,不忍遽下毒手——” 许剑仇冷笑一声,截住了他的话道:“你何妨试上一试!” 五毒神君嘿的一声大笑,撮口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怪啸,啸声未落,陡然腥风扑面,沙沙之声大作,无数毒物,举爪吐信,裂嘴张牙,漫卷而来。 许剑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毒神君得意的道:“天下第一丑,只要本神君发声摧动,你师徒纵有通天本领,也难免被噬得尸骨无存,本宫总护法三目头陀丧命你手,这遗缺就请你来补充——” 断肠人接口道:“你要请我师父任魔宫总护法?” “不错!” 五毒神君口里又发出一阵嘘声,那些成千累万的毒物,缓缓回头,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许剑仇不屑的嗤了一声道:“五毒神君,你认为老夫会答应做魔宫的爪牙吗?” “答应与否悉听尊便,本神君现在要去主持群英大会,三日之后再来讨你回话,不过有一个忠告,你师徒插翅难逃!” 说完如鬼魅般隐去。 许剑仇惶然向断肠人道:“大哥,我们必得阻止这场群英大会,如让它成为事实,武林后患无穷了!” 断肠人道:“如何阻止,目前我们无法脱身!” “我看五毒老魔对武林盟主之位是志在必得!” “不错,但如果他真的要凭真功实力的话,并不简单!” “为什么?” “与会的不乏高手,而其中无敌神剑张慕南是他的劲敌!” “但,难保他不施诡谋!” “不会!” “不会?” “是的,武林盟主领袖群伦,如不凭真实本领取得,焉能服人,这一点五毒老魔是深深知道的,所以我判断他自承的话不假!” “如果他碰到硬手而不敌的话呢?” “那就难说了!” “五毒老魔已在与会的群雄身上种了蛊毒——” “这是老魔狠辣之处,如果盟主宝座不能到手的话,群雄势将埋骨天南,或许永沦为魔宫之奴!” 两人一阵谈说,又回到问题本身——如何脱出五毒蛊魔阵? 两个时辰又过去了! 三个时辰,依然计无所出,判断时刻,此时已快接近午夜,但在阵中,依然是灰蒙蒙一片,既不像夜晚,也不像白天,倒是湖水仍旧波光照人。 许剑仇急恨交加,心想,这湖泊既是幻景,我何不闯上一闯? 心念之中,一向湖中跃去! 断肠人大惊失色道:“你干什么?”伸手去抓,却没抓住。 卟通一声,水花四溅,许剑仇已落入湖中,湖水冰寒刺骨,眼看就要灭顶,心中一急,功力应念而生,身一轻,浮上了水面,再一提气,拧腰振臂,窜回岸上,周身水淋淋的已成了落汤鸡,登时啼笑皆非,尴尬至极。 断肠人面色平板的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试试是否幻景!” “嗐,即使是幻景,也不过是以小幻大而已,这水是不假的!” 许剑仇狼狈的解开衣袍拧水,呛啷一声,腰中的两截天芒剑竟然掉下地来,忙自拣起,心想:“自从神剑合璧之后,还不曾有时间参详上面载的到底是什么神奇招数,何不就此看看!” 剑柄之上刻的一半口诀,他已熟记在心,当即参看剑尖之上的另一半。 乍看之下,口诀之中似含有五个剑招,但却艰深僻奥,似是而非,他想起不久前剑柄之中的那张字条来: “天芒五式,镌刻剑身,逆诀倒参,五五归一!” 于是,他照这提示,逆诵口诀,果然发觉实际只是一招,而这一招的神奇凌厉,骇人听闻。 他想得出了神,全部心思都沉浸在这一招神妙剑式之中。 久久之后,突地狂叫一声道:“妙!倾古凌今!” 断肠人讶然道:“什么妙?” “剑招!” “你参悟了?” “是的,这一招我不敢说天下无敌,但剑堡之主无敌神剑张慕南,以天下第一剑手自负,他决接不下这一招!” “恐怕未见得!” “他的剑术我领教过,的确不愧一代剑手,但较之这一招天芒神招,却逊色太多,依我忖度,这一招施出必定伤人!” “有机会你可一试!” “当然,我不会放过他,至少要在他面上划个十字!” 断肠人微微一震道:“你不能伤他!” “为什么?” “他是追魂倩女葛如蕙的舅舅,是张素娥的父亲!” 许剑仇眼光一黯。 追魂倩女葛如蕙的倩影,立时浮现心头,她怀了身孕,远遁天南,显然已是伤透了心,而自己以天下第一丑的面目逢上她时,又怀疑她是索血人而不予相认,此后重逢,不知又在何时? 心念转处,不由脱口道:“我对不起她!” 断肠人一怔道:“你说谁?” “葛如蕙!” “天南事了,你必须找到她!” “是的!” “她师父铁杖银铃为了她而入天南!” “这个我知道!” 断肠人默默地注视了许剑仇手中的断剑半晌,道:“你已参悟了剑招,可惜没有一柄剑使用!” 许剑仇道:“是的,如果这天芒断剑能还原该多好!” “对,我想起一个人!” “谁?” “武林正邪十尊之一的白发驼叟!” “怎么样?” “他是铸剑能手,也许可以使这神剑复原!” “真的?” “武林中尽人皆知!” “他现在何处?” “黄山滴翠峰!” “黄山滴翠峰?” “不错!” “回中原之后,我专程去访他!” “如能使此剑复原,令先尊在九泉之下亦当含笑,这也可算是完成他老人家一件未了的遗志。” “是的!” 提到血仇,许剑仇目中煞光陡现,眼前,五毒神君就是当年残杀双亲的仇魁之一,而自己却落入他的算中。 当然,如果五毒神君知道天下第一丑的真面目的话,怕不早已竭全力把他毁去了。 时间,在焦灼和惶然之中逝去。 两人竭智尽虑,就是想不出脱困之法。 突然—— 许剑仇脑际灵光一动,激动的向断肠人道: “大哥,你说这鬼阵的关键全在那五根石柱?” “我猜想是如此!” “如果我把石柱毁去的话——” “石柱在那里,你能看到吗?前面是湖,后面是绝壁!” “如我判断不差,石柱当在我们身后两丈不到的地方,这岩壁,不过是幻像而已,我们可以视同它不存在!” “你如何毁那石柱?” 许剑仇解下背上布包。 断肠人语音微颤的道:“你要用鬼琴?” “不错!” “以你的功力可能办得到,不过我们的身份就要揭穿了!” “现在不计这些了!” 说着,取出鬼琴,盘膝而坐,凝神一志,把内力提到极限,手指一搭—— “咚,咚,咚——”琴音激荡而起—— 刹那之间,如海啸山崩,天塌地陷,整个坐立的地方剧烈的晃动起来,那湖水像一锅沸水,滚腾翻涌—— “轰!轰!”两声巨震,眼前幻象全消,只见坐立之处,距石柱不过两丈来远,石柱已断了两根,前面一方小池,不过丈来宽,即使不谙武功,也可一跃而过,想不到阵势发动之后,会幻成一片大湖。 许剑仇一跃起立,道:“我们是进还是退?” 断肠人道:“先出去看看那些与会的人再说!” “如此走吧!” 突然—— 十数条人影,朝拱道之中疾奔而来,那为首的正是那负责接待宾客的魔宫外三堂首席堂主兀鹰董武。 原来许剑仇以琴音震断石柱,破了五毒魔阵,因是在百丈深的拱道之内,所以外面只能感到一阵炸雷似的沉响和轻微的震动,而宫内一连数重机关,均无人守伺,故还不曾发觉,兀鹰董武正好巡视宫门附近,闻声赶来查探。 许剑仇此时长袍未除,面具未摘,仍是天下第一丑的面目。 兀鹰董武惊噫一声,挥手止住随行的高手,眼睁睁地望着天下第一丑师徒做声不得。 许剑仇眼中杀光隐隐,冷冰冰的道:“你奇怪老夫师徒何以能脱出五毒魔阵是不是?” 兀鹰董武惊疑的道:“老前辈要到哪里去?” 许剑仇反问道:“武林盟主选出了没有?” “没有,嘿嘿,不过非神君莫属了!” “五毒神君斗得过无敌神剑?” “他两人从昨晚斗到现在还分不出胜负,不过快了,无敌神剑至多能再支持一个时辰!” 说到这里,忽觉不妥,面色一沉道:“请老前辈在此稍待本堂立即禀告神君!” 许剑仇移前两步,寒声道:“不用了!” 了字声落,一掌已告劈出,劲势之强骇人听闻。 兀鹰董武旋身划开,惨号声中,站在兀鹰董武身后的两个魔宫弟子,首当其冲,被震得飞泻到三丈之外,伏地不起。 所有的魔宫弟子,一惊之后,齐齐暴喝出声。 许剑仇一掌劈空,身形一划,再度欺向兀鹰董武,呼的又是一掌。 这一掌功足七成,快逾电闪。 兀鹰董武明知接不下,也只好举掌封去。 “波!”挟以一声厉号,兀鹰董武张口射出一股血箭,仰面栽倒,登时气绝! 其余的见不是路,回头弹身—— 眼前一花,天下第一丑已阻住去路。 一个个顿时亡魂皆冒。 许剑仇恨火中烧,出手岂能容情,呼呼连劈数掌,掌势如狂涛逆浪,匝地卷向那十几个魔宫弟子。 人影横飞。 血箭四射。 惨嗥之声响成一片! 十几个魔宫弟子,悉数陈尸甬道之中。 许剑仇瞥了一眼那些尸体,向断肠人道:“走,还来得及阻止群英大会!” 断肠人道:“就这样出去?” “难道这样不行?” “我有个主意,可以使魔宫中人捉摸不定,疑神疑鬼!” “什么主意?” “你再改扮!” “再改扮?” “不错!” 断肠人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物,抖开来赫然又是一张人皮面具。 许剑仇道:“何不干脆以真面目出现?” “时间还不到,别忘了你的仇家实际上究竟有多少,还不知道,你必须忍耐,不要率尔向五毒神君寻仇,以免打划惊蛇,目前要紧的是阻止群英大会的进行,以免被邪魔利用武林盟主的地位荼毒武林,最好是能毁去那面百龙信符,如果推测不错的话,令堂阴风鬼女极可能就是索血人沙孤梅的师父,只待与索血人约会之后,报仇之期就不远了!” 许剑仇全身一阵急抖,颤声道:“如果索血人的师父真是家母——” “现在别谈这些,快改扮起来!” 许剑仇依言套上人皮面具,立时成了一个黝黑粗野的少年人! 断肠人又道:“现在把长袍扎在腰间,鬼琴暂时交给我,你可自称是天下第一丑的二弟子,进入演武场后随机应变吧!” 话声中,醮着地上死者的鲜血,在拱壁之上,大书: “鬼琴之主,荡魔诛妖!” 八个字。 “还要留字?” “当然,这样可以使魔宫误认我两是被鬼琴之主救出!” “好主意!” “又有人来了,快走!” 两人弹身闪出魔宫大门,许剑仇朝演武场一摇二摆的走去,断肠人却从另一个方向隐去了身形。 许剑仇甫一踏入演武场,立有四个壮汉阻住去路。 其中一个大声喝问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 许剑仇反问道:“你们这儿是干什么的?” “推选武林盟主!” “那不就结了,闪开!” “小子,你怕是失心疯?” “怎样?” “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材料!” “废话!” 话字出口,一弹身,如鬼魅飚风似的越过四壮汉,落身十丈之外。 四壮汉做梦也估不到这不起眼的黑小子会有这高的身手,登时傻了眼。 许剑仇径朝场中走去,只见台上高据着那八个昨天一度被选为裁判了老者,台中央一张方桌,上面一个金漆斗方,竖着手掌大一面闪闪发光的东西,心想,那大概就是百龙信符了。 百来黑白道高手,散到场的四周,有的在闭目疗伤,想来是比武时受了伤。 场中央,五毒神君和无敌神剑相对而立,双方都是一付狼狈像,看来两人在拚死力争这盟主宝座。 这时,场中寂然无声。 五毒神君和无敌神剑对立喘气,剧斗暂时的休止。 许剑仇大踏步入场,直趋场中央。 场边立时暴出数声怒喝: “那小子是谁?” “怎么让他乱闯?” ———— 许剑仇幌若未闻的直走到场中央站定。 五毒神君和无敌神剑同时发出一声惊噫,双双把目光落到许剑仇的身上,惑然不已。 许剑仇用手一指五毒神君道:“你就是魔宫之主五毒神君?” 五毒神君遽看之下,不是怒反而是奇了,想不到平空里钻出这么个灰头也似的小子来,对自己如此问话,怔了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不错,本神君就是!” 许剑仇故意裂嘴一笑道:“那好极了!” “小子,什么好极了?” “我正要找你!” “找我?” “不错!” “找我做什么?” “要人!” 所有在场的群雄,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要什么人?” “师父!” “小子,你别装疯卖傻的,你师父是谁?” “天下第一丑!” “天下第一丑?” “一点不错!” 群雄登时一愣,想不到这黑小子竟然是天下第一丑的徒弟,天下第一丑武林前未之闻,但他在天南所表现的功力深不可测,他的来路仍然是一个谜。 五毒神君面色不由一变,嘿嘿一笑道:“哦,你是天下第一丑的高足,朽极了,令师现在本宫之中,他已受聘为本宫总护法,还有一位该是你的师兄吧?” 许剑仇点点头道:“不错,追随我那丑师父的是大师兄!”接着一阵抓耳搔腮,道:“不对,不对,那有这样的事!” 五毒神君不耐烦的道:“你先下去休息怎样?” 许剑仇大声道:“不成,咱们话得说清楚,我那丑师父真的答应做魔宫的总护法?” “难道还有假的?” 群雄之中立起一片嗡嗡之声,这件事出科众人意料之外,一露面就以正道之士自居的天下第一丑居然做了魔宫的总护法。 许剑仇喃喃自语道:“看来只有与他脱离师徒关系了,这丑老儿大概老糊涂了!” 无敌神剑张慕南忍不住插口道:“浑小子,你可以滚了!” “你是谁?” “剑堡之主!” “哦,妙极,可是号称无敌神剑的那个堡主?” “当然,难道还有第二个?” “那你的剑术是天下无敌的了?” 无敌神剑登时气结,答不上话来,五毒神君倏地向前一欺身,道:“小子,我要你离开现场!” 许剑仇鄙夷的一偏头道:“凭什么?” 五毒神君天南称尊,岂能任由一个毛头小子当众挪椰,同时严肃的会场经过一搅,顿时纷乱起来,气得须发俱竖,向场外高声吼道:“来人,把这浑小子带下去!” 三个魔宫高手,应声扑入场中,六只手齐抓向许剑仇。 许剑仇双掌一圈一划,使出得自霹雳骷髅怪的穿经透穴掌。 惨嗥声中,三条人影飞泻而出,横尸五丈之外。 全场一阵轰然。 想不到这黑小子举手投足之间,毁了三个魔宫高手。 五毒神君暴喝一声,呼的劈出一掌。 这一掌挟怒而发,威力之强,令人咋舌。 许剑仇不闪不避,举掌硬封—— 空气在刹那之间骤呈紧张。 “轰!”然巨震之中,劲气成漩,砂石飞扬,划叶激射。 许剑仇身形一晃,五毒神君蹬蹬蹬退了五个大步,登时面呈紫酱之色。 四外群雄为之霍然变色,由徒观师,天下第一丑的功力岂非更加不可思议,其中最感怔愕的是翻云手。 翻云手名列武林正邪十尊之一,以翻云掌成名,半日前败在五毒神君手下,而现在这不起眼的小子似乎功力又胜过五毒神君,他连带想起鬼琴之主,那第一次使他挫败的人,同样是二十不到的少年,不由黯然叹了一口气。 当然他做梦也估不到这黑小子就是他恨之刺骨,也畏之如虎的鬼琴之主。 五毒神君双目瞪得几乎夺眶而出。 许剑仇却气定神闲的不当回事,大刺刺的向五毒神君道:“群英大会有什么限制没有?” 五毒神君气呼呼的道:“小子,你也妄想染指?” “我问你参加者有何限制!” “没有!” “那好极,本人也算上一份!” 此语一出,震动了全场的人,天下第一丑的徒弟竟然也要参加盟主之争。 五毒神君阴阴的一笑道:“你真的要参加?” “噫!难道是说着玩的不成,这可是真功实力的勾当呀!” “好,你上台去签名!” “还要签名?” “当然!” 许剑仇故意慢吞吞的走到台上,一看,签名的不足二十人,想来其余的不是来看热闹,就是知难而退了。 而所有签名的人名上除了五毒神君和无敌神剑两人多外,其余的都被打了一个黑圈,想来都被淘汰下去了。 许剑仇拿起笔来,略不思索,在上面写了天下第三丑几个字,写完顺手在台边兵器架上取了一只青钢长剑,走回场中。 台上锣声一响,一个老者宏声道:“第十八号参加人天下第三丑!” 台下一阵哄然,照此看来那跟随天下第一丑的该是天下第二丑了,这三师徒的名号可称江湖一绝。 五毒神君向许剑仇一抱拳道:“欢迎参加!” 一股冷风,幽然拂向许剑仇的身上,许剑仇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暗道:“你想捣鬼算是白费了!”同样若无其事的回了一礼。 五毒神君这一拱手之间,已放出天蚕神蛊,这天蚕神蛊较之五毒神蛊更为厉害。 许剑仇整理一下衣衫,顺手往嘴边一抹,把三粒万妙神丹放入口中,然后面向无敌神剑张慕南道:“张堡主号称无敌神剑,在下在剑术上讨教!” 无敌神剑张慕南反而一楞,忖道:“你小子狂妄得天下少有,那是你自取其辱!”心念之中,微微一笑道:“小友对剑术也有相当造诣?” “嘿嘿!谈不上,一招而已!” “一招?” “不错!一招!在下用剑向例只发一抬,决不发第二招!” 场中群雄个个张大了口,瞪直了眼,仿佛眼前上演的是一幕趣剧,普天之下,那有使剑只用一招的,无敌神剑剑术天下无双,这小子偏拣上剑,令人莫测。 五毒神君缓缓向后退开,也是惊疑莫释,心里忖道:“这小子来得蹊跷,他用剑的目的可能是博此扬名,如能斗败无敌神剑岂非成了第一剑手,也好,让他两去拚去,如他败了没得话说,如他胜了,我只要摧动神蛊——” 心念之中,缓缓退出圈子之外。 无敌神剑张慕南面凝寒霜的道:“小友方才说什么一招?” 许剑仇冷冷的道:“在下用剑向例不发第二招!” “一招?” “不错!” “一招决胜负?” “对!” “如果胜负不分呢?” “不可能!” 无敌神剑被对方斩钉截铁的答话,弄得心里发毛,他使剑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对手。 无论你剑术造诣多深,要想一招分出胜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双方的功力悬殊太大,那又当别论。 无数双惊奇激诧的眼光,全集中在二人身上。 无敌神剑使的是削铁如泥的金剑,而对方却随便拣了一把普通的青钢长剑,除非他另有邪门,否则要狂也不能狂到这种程度。 当下不放心的再次道:“小友的意思是否本人不堪你的一击?” 许剑仇哈哈一笑道:“岂敢,岂敢!在下已再三声明,只学会了一抬,就以这招讨教,胜负也系于这一招之上!” 无敌神剑若非适才看到他的功力,还真以为这小子失心疯了哩。 当下一抬手,立有一个小童扛着一柄金光灿灿的巨剑入场,单看这剑,就足以使人不寒而栗。 许剑仇口里说大话,心里可微微有点不安,虽然他参悟了天芒神剑所载的那招绝招,但还不曾应用过,是否能一招击败,这当代第一剑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事实是如此,仅只一招,他无法再出第二招。 无敌神剑张慕南伸手接过金剑,剑芒暴涨八尺,远在圈子外的群雄,都感到眼花缭乱,森森剑气逼人。 许剑仇手提青钢长剑,把全身内力,贯注剑身,无门无式,原姿站立。 无敌神剑心中不无忐忑,如果万一落败的话,一世英名就此算完,无敌神剑四个字也就算拆了。 双方凝立对峙,有若一对决斗的雄鸡。 无敌神剑看对方的架式根本不成谱,忍不住道:“小友亮开门户?” 许剑仇道:“我这就是门户了,请出招!” “你说只一招?” “不错!” “还是小友先出招吧!” “在下例不占先!” 无敌神剑心念一转道:“这小子可能有什么邪门,看样子他不会用剑,既然他口口声声说一招分胜负,就用无敌三式中的第三式乾坤变色对付他吧!” 心念之中,金剑斜举平胸—— 许剑仇仍是提着剑把,若无其事的悠闲站立。 场中一片?兰牛械娜宿鹣6残硖煜碌谌笤谕驵逋罚残碚娴氖鞘铺炀囊换鳌?br /> 总之一剑分胜负是武林前所未闻的事。因为一方是天下第一剑手,另一边是名不见经传,武功却高得出奇的怪人。 五毒神君口角噙着一丝阴笑,静待事态的发展。 他反正胜券在握,这些中原高手,只是来促成他登上武林盟主宝座的配角而已。 他心中最感不安的是鬼琴之主,但这煞星始终未见现身,他认为他已丧命在五毒神蛊之下! 原来群雄被地火逼至宫门,天下第一丑师徒进魔宫一去不返,五毒神君再次现身出示百龙信符,巧言要求重开群英大会,群雄本是为此而来,当然一口赞成,于是五毒神君收回蛊毒,熄去地火,重整演武场—— 许剑仇和无敌神剑仍然互相虎视如故,一个是存心一试招的威力,一个是自恃剑术高招但又心存疑虑,故此双方都不愿轻易出手。 因为,胜败生死,只取决于一招。 一个老者气急败坏的奔入场中,向五毒神君悄声数语,五毒神君登时面目失色,扭捏不安起来。 许剑仇在心里暗笑,他知道魔宫拱道之内的事被发觉了。 无敌神剑张慕南沉声一咳,金芒破空而起,带起刺耳的破风声,他毕生引为最得意的一招乾坤变色已告出手。 群雄心弦陡地随之一紧———— 青光划空一绕———— 没有任何人看出天下第三丑如何出手,只见金光顿敛,无敌神剑面如土色,汗珠滚滚而落,金剑虚软下垂天下第三丑的剑尖,抵在他的咽喉一寸不到处。 这是什么剑法,无人得知。 总之无敌神剑在一招之下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只要对方剑尖一颤,他马上就得横尸当场。 群雄纷纷起立,惊呼之声迭起。 五毒神君也是满面骇凛之色。 台上锣声一响,一个老者宏声宣布道:“天下第三丑胜,下场对五毒神,决定盟主之位!” 许剑仇剑未收回,他在想,是否要在对方面上划个十字,他记起自己被金剑令追杀,也记起许继宗被毁了的凄厉丑恶面孔,于是,把心一横—— 就在此刻———— 一条纤纤人影,闪电般落入场中。 她,正是无敌神剑的胞妹毒西施张玉珍。 毒西施秀目圆睁,注定许剑仇道:“天下第三丑,你准备怎样?” 许剑仇冷冰冰的道:“听说剑堡规矩要在对方面上划十字?” 无敌神剑身躯不由自主的一震,他意识到是什么回事。 毒西施张玉珍粉面立转铁青,如果许剑仇真的要那样做的话,她就要下杀手。 许剑仇目光触及毒西施的神情,他想起另一个人——追魂倩女葛如蕙,她,是她的女儿,是自己的爱人。 于是,他缓缓地掣回了青钢长剑。 无敌神剑仰天一声悲啸,手执金剑两端,一绷,“嚓!”金剑一折为二,呛啷断剑被抛落场中。 毒西施张玉珍欲阻无及。 场外传来几声慨叹。 这一代剑手的武林生命,就此结束了。 许剑仇冷眼一扫,心中微觉不忍,忽地,他的目光瞟向五毒神君,一股恨意,冲胸而起,移前数步,道:“神君,该咱们两了?” 五毒神君阴阴一笑,倾力摧动蛊毒,但对方却无异样,他这一骇非同小可,当下只好硬着头皮道:“你仍然用剑?” 许剑仇道:“你呢?” “一双肉掌!” “好,本人照样奉陪!” 说着扔去手中长剑。 场中空气,进入另一个高潮。 一场武林罕见的搏斗即将展开,因为这是最后一场盟主之争,得胜的一方便可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五毒神君双掌缓缓上提,平胸之际,双掌已变成了乌黑发亮之色,比平时粗大了一倍,皮笑肉不笑的道:“请!” 许剑仇知他要以魔宫绝技五毒掌对付自己,不禁心中微凛,忙又把万妙灵丹暗暗地含了三粒在口,一抱拳道:“请!” 请字声落,掌式虚虚一晃,五毒神君立即抢攻过来。 一场惨烈的搏斗于焉展开。 转眼之间,双方互拆了五十余招,看得场周的群雄膛目咋舌不已。 五毒神君志切盟主宝座,出手尽是辣着,许剑仇因顾及对方掌有剧毒,虽有万妙灵丹在口,仍感心里不安,所以功力打了折扣,一时成为平手。 又是数十招过去,许剑仇大感不耐,暴喝声中,呼呼劈出三掌。 这三掌挟毕生功劲而发,威力大得骇人闷哼声中,五毒神君踉跄而退,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 许剑仇记起对方是自己力的血海仇人,呼的又是一掌,这一掌如果劈实,五毒神君势非当场横尸不可。 “当!”锣声大震,一个声音道:“天下第三丑胜,不许伤人!” 群雄之中,起了一阵欢呼。 许剑仇恨恨的撤回了掌力。 毒西施张玉珍心切夫儿之仇,一看良机不可失,厉叫一声,飞射向五毒神君,势急力猛。 “休得伤人!” 暴喝声中,十几条人影同时射出,挡住五毒神君之前,各发一掌。 毒西施被如涛的劲气,硬迫落地面。 五毒神君狞笑一声,弹身疾射,转眼没入魔宫之中。 剑仇飞身上台,一把抓起百龙信符,扬声道:“武林盟主,有名无实,徒自引起江湖风波,如为邪道所据,更是武林之祸,在下现在当众毁去此牌!” 群雄大感意外,惊愕得莫名所以—— 一片惊叫声中,百龙信符被许剑仇捏成碎屑,抛了一地。 —— 一条人影,飞射而来,大声道:“各位立刻离开天南,迟恐不及,五毒神君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来的赫然是天下第一丑的徒儿。 群雄一阵喧嚷之后,纷纷跃身奔去。 毒西施张玉珍却奔向魔宫方向,断肠人大叫一声:“截住她!” 许剑仇怔得一怔之后,毒西施已在二十丈之外,再闪而没。 无敌神剑张慕南被许剑仇一招击败之后,毁了金剑,大有末路之感,由手下簇拥着离去,对毒西施闯魔宫竟然视若无睹。 许剑仇这才向断肠人道:“魔宫何以不引燃地火,施放毒砂?” 断肠人哼了一声道:“解决了!” “什么解决了?” “埋伏在四周的魔宫手下已悉数解决了!” “哦!大哥的身手确实令人——” “我还有助手!” “谁?” “追魂倩女!” 许剑仇精神大振,欢然道:“她来了?” “不错!” “人在哪里?” “那天边林中!” “她知道我在这里?” “不知道!” “你没有告诉她?” “我怕她负气再走!” “我去见她!” 身形一展,朝树丛方向冲去。 第十六章 欣逢意中人 场外四周,果见散散落落的摆了不少尸身,其中有些没头尸体,显然是丧在追魂倩女葛如蕙的追魂银丝之下。 追魂倩女会自动现身,确乎出了他意料之外。 许剑仇惊喜交集,一颗心怦怦而跳。 身甫入林,果见一个女子背向而立,那窈窕的身材,如云秀发,在他是多么的熟悉呀! “谁?” 追魂倩女蓦地警觉,转过娇躯。 许剑仇不由心里一酸,她,消瘦了,憔悴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追魂倩女粉面一沉,再次喝问道:“你是谁?” 许剑仇知她恨意未消,歉然道:“蕙妹,你——” “认是你的蕙妹?” 许剑仇不由一楞,道:“蕙妹,以前是——” 追魂倩女面上倏罩杀机,冷笑一声道:“你敢再叫一声,我割下你的脑袋!” 许剑仇一时之间尴尬万分,他自己知道确实对不起她,所以并不动怒,心想,待我说上几句好话,把以往的误会解释清楚,她就会消了气了! 心念动处,上前一揖道:“蕙——” 妹字尚未出口,只听追魂倩女娇喝一声道:“狂徒,你找死!” 死字余音未歇,银芒一闪,追魂银丝已电射而来。 许剑仇心头一凛,横移八尺,追魂倩女一击不中,银芒一收又放,孤形划来,凌厉狠辣,令人咋舌。 许剑仇再次闪身避过。 追魂倩女冷哼了一声道:“黑小子,难怪你这般狂妄,果然有两下,不过今天姑娘取你的脑袋是取定了!” 许剑仇亦暗骂一声“该死!自己戴着面具,穿着又是不伦不类,她怎能认出是我。”正待伸手取下面具,追魂银丝,又告破空袭到。 当下不退反进,如鬼魅般的穿越缕缕银芒,欺近身去,伸手便抓。 追魂倩女这一骇非同小可,出道以来她第一次碰上如此身手的人,忙不迭的飘退五尺,避过这一抓,一抖手,银丝反绕而回,这一着与退身是同时。 许剑仇暗地一震,拔身弹向空中,划了半个曼妙的弧形,落身三丈之外。 追魂倩女粉面之上杀机未退,心想:“这黑小子的功力看来不逊于仇哥,不知是何人门下——” 许剑仇一把扯下面具,激动无已的道:“蕙妹,是我!” 追魂倩女娇躯猛地一震,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三步,怔住了。 想不到他就是自己恨极了也爱极了的小冤家。 往事,一幕幕的电闪心头,一时之间,她分不清是恨是爱。 许剑仇缓缓走近她的身旁,柔声道:“蕙妹,原谅我!” 追魂倩女两颗豆大的眼泪,滚下了粉腮,突然,粉面一沉道:“许剑仇,你还记得我?” 许剑仇苦笑一声道:“蕙妹,我曾到凤凰谷去找你,但你已经离谷了,我见到令表姐张素娥——” “你找我干吗?” “你不能原谅我?” “原谅,不敢当,告诉你,许剑仇,姓葛的并不如你想像的那么贱!” “蕙妹,那是我一时不察,误信了江湖浪子的话!” “那你找我有何贵事?” “蕙妹,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爱我?哈哈,你爱我肚中的这块肉,是不是,你不会否认吧,因了你的骨血,所以你爱我!” “不,蕙妹,你误会了!” 一条人影,飞泻入林。 追魂倩女悲声唤了一声:“师父!”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滚落。 来的正是铁杖银铃。 铁杖银铃身方落地,铁杖一顿,大喝道:“丫头,你要气死我!” 银铃震处,一杖向追魂倩女劈去。 追魂倩女双膝一跪,不闪不避。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如果这一杖劈实,追魂倩女焉有命在,急切里横身一拦—— 砰!挟以一声闷哼,许剑仇背上挨了一杖,身形直跌出丈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追魂倩女芳心一痛,哭叫道:“师父,您——” 铁杖银铃这下可看出许剑仇的面目了,暴喝一声道:“好哇,小子,原来是你,今天你得还个公道出来!”口里喝骂,心里可有些忐忑,她知道许剑仇的功力高出自己甚多,但不知他何以要硬挨自己一杖。 许剑仇站直了身形,苦笑着道:“老前辈,蕙妹不理我了!” “怎么,你不是看不起她吗?” “那是误会,我也在四处寻找蕙妹,今天却是不期而遇!” 追魂倩女见许剑仇替自己硬挨了师父一杖,芳心大痛,把那些积怨,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自禁的道:“仇哥,不要紧吧?” 许剑仇微微一笑道:“不要紧!” 铁杖银铃并不是存心要打追魂倩女,只恨她出走累自己四处奔波,做样子唬唬她,不料许剑仇横身来挡,她可不曾看出来,以为是追魂倩女新结识的男友,一气之下,吐劲击实。 论功力,她不是许剑仇的对手,而他竟然不闪不架,硬接一杖,若非是许剑仇功力深厚,换了别的高手,恐怕是骨断筋折了,当下尴尬的一笑道:“倒是老身莽撞了!” 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道:“打得好!” 许剑仇和追魂倩女已知来者是谁。 铁杖银铃眼一瞪道:“谁!” “在下断肠人,这厢有礼!” 话声中,断肠人从一株树后现身出来,向铁杖银铃施了一礼。 铁杖银铃微一颔首,向许剑仇道:“你认识他?” “是的,他是晚辈至友!” “嗯,对蕙儿你准备怎样,干脆说一句!” 断肠人接口道:“当然按礼迎娶!” 铁杖银铃一翻眼道:“你能替他作主?” “不错!” 许剑仇忽地想起自幼订婚的慕容兰,眉毛不由微微一皱。 铁杖银铃目光何等锐利,大声道:“你不愿意?” 断肠人似已洞悉许剑仇的心意,代答道:“他一百二十个愿意,但有点难言之隐!” 追魂倩女冷笑了一声。 铁杖银铃怒意又生,道:“什么难言之隐?” 断肠人道:“我这小兄弟已订过了婚!” “订过了婚?好哇!我的蕙儿怎么交代?” “这不能怪他,订婚之时,他尚在襁褓之中,是父母作的主,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所以——” “所以怎样?” “必需想个两全之方!” “哼,他与蕙儿已有了夫妇之实,而且她已怀了身孕!” 追魂倩女眼圈一红,低下头去。 铁杖银铃又道:“与什么样的人订婚?” “搜魂魔姬的女儿!” 铁杖银铃不由一震道:“搜魂魔姬的女儿?” “不错!” “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出身到底是——” 断肠人机警的朝四周扫视了一遍,放低了声音道:“他是冷面秀士之后,阴风鬼女所生!” 铁杖银铃和追魂倩女同时面色一变。 断肠人接着把许剑仇的出身习艺和寻仇的经过略述了一遍,然后着重的道:“老前辈,这事还得向葛姑娘的令堂禀明!” 铁杖银铃一楞道:“你说什么?” “向葛姑娘的令堂毒西施禀明!” 追魂倩女抢前数步,激动的道:“你说家母?” “不错!” “她——她——老人家没有——” 许剑仇接上去道:“昔年令尊令堂和令兄陷入魔宫,令尊令兄业已——” “怎么样?” “遇害了,令堂不久前得脱——” 追魂倩女娇躯晃了几晃,几乎当场栽倒,许剑仇忙上前扶住。 “我母亲呢?” “已进入魔宫寻仇!” 追魂倩女尖叫一声,弹身—— 许剑仇一闪身截在她的身前道:“蕙妹,你要做什么?” 追魂倩女泪流满面的道:“报仇!” “蕙妹,魔宫不殊龙潭虎穴,报仇的事必须从长计议,五毒神君也是我血海仇家之一!” “但我母亲——” 铁杖银铃接口道:“蕙儿,冷静一点,也许你母亲知难而退也不一定!” 追魂倩女把目光落在许剑仇的面上,又下意识的望了望自己的肚子,脸上一阵燥热,不知是喜是悲。 许剑仇轻轻地叫了一声:“蕙妹!”千言万语,似乎都在这一声中表露无余。 突然—— 断肠人大叫一声: “不好!快走!” 三人同时一怔,乍觉一阵阵腥风扑鼻而来,四周响起一片沙沙之声。 许剑仇在五毒魔阵之中,见识过一次,首先脱口道:“毒虫!我们上树!” 四人弹身上了树稍,一看之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这树林方圆不过二三丈,四外是一片平阳,毒蛇,蜈蚣,蝎子——等毒物,翻翻滚滚,如潮水般涌来,极目望去,但见万头攒动,密密麻麻,没有一寸隙地。 那些毒物,游近林边之后,齐齐俯伏不动。 四人虽都具有非凡身手,但面对这片毒物,不由心里发毛,冷汗涔涔而下。 一缕尖锐刺耳的笛音,遥遥传来。 所有的毒物,齐齐昂头作势,吐信亮爪,嘘嘘之声大作。 四人之中,铁杖银铃年事最长,阅历最丰,况也束手无策,满面惶急之态。 许剑仇对于断肠人一向甚为敬佩他的智计,当下转头道:“大哥,怎么办?” 断肠人摇了摇头。 追魂倩女恨恨的道:“五毒神君天南之尊,竟然使出这等手段!” 突然,笛音一变,更是刺耳,只见毒物之中,射起无数红白之物,向林中飞来,树叶顿起一阵擦擦之声。 断肠人惶然道:“糟!这是飞蜈和白蛇,为毒物之冠,我们快靠在一起,各守一方,别使这些毒物近身!” 四人身形方才靠拢,飞蜈白蛇,已如乱箭般袭到。四人忙运掌风,频频挥扫,但,前面的被扫落,后面的接踵而至,扫不胜扫。 这样下去,铁打的金钢也支持不了多久,何况只要稍一不慎,被毒物乘隙噬上,后果就严重了。 半个时辰之后,四人已累得汗珠如雨,但那笛声更急,毒物的攻势也更紧,像初夏的阵头雨,满耳尽是嗤嗤沙沙之声。 首先,追魂倩女感到后力不继,掌风随之减弱,几次险些被毒物窜近身来。 危机愈来愈迫。 此时纵然本领通天,也无法飞越这一片由蛇虫汇成海。 四人同时感到危机已在目前,但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笛声再变,无数毒物,纷朝林中涌入。 四人各自暗道一声:“完了!” 忽然—— 断肠人一抖手把鬼琴掷给许剑仇道:“全力弹奏,快,生死在此一举,如琴音不能克制毒物,我们——” 以下的话,他不说出来,但各人心里明白。 许剑仇接过鬼琴朝胸前一横,气贯指稍—— “咚!咚!咚!”三声裂帛巨响,破空而起,那些毒物果然一窒。 接着,撕空裂云的琴声,冲霄而起,有如万钟齐震,千鼓齐鸣,又如骇电惊雷,天地变色,山川齐应,其中挟以缓缓缕缕的锐声,像万剑齐挥。 笛声,不复再闻。 只见那些毒物,如巨海扬波般不停的鼓荡翻腾,渐渐,又趋于平复。 那些飞的飞蜈白蛇,也不见了踪影。 断肠人欢呼一声道:“走!” 四人飞身下树,只见地上毒虫一一僵伏不动,用脚一拔,才知是死了。 琴声,把魔宫豢养的毒物,在顷刻之间,悉数毁去。 四人踏着虫尸,风驰电掣的一口气奔出十里之外。 眼前是一列短岗,四人停下身来。 追魂倩女诧异的向许剑仇道:“仇哥,琴声无坚不摧,如此厉害,为何我们近在咫尺,却不感到怎样?” 许剑仇一笑道:“这是以意御气,发之于声,意之所指,功力至焉!” 追魂倩女和铁杖银铃同时点头—— 许剑仇突然俊面一整道:“我几乎忘了大事!” 追魂倩女秀眉一扬道:“什么大事?” “我与索血人有约,就在这附近相见,今天正好到期,这事关系至大,各位在此稍待,我在附近走一圈。” 说完,弹身奔去。 许剑仇展开上乘轻功,身形有若一抹淡烟,在附近十里之内,飞掠了数周,就是不见索血人沙孤梅的影子。 心想,奇怪,她竟然会失约,不然就是她师父不肯答应见外人。 许剑仇茫然的不停飞跃,渐渐,越过了那日与追魂倩女碰面,而误入迷踪谷的那道山环。 山环之外,又是一列绵亘的荒岭大山。 断肠人的那句话,不停的在他耳边作响:“——索血人的身法极似阴风掠影——她的师父可能会是令堂——” 天目老人临死的话,也闪现心头:“——老夫回头时,已寻不到她的尸首!” 而索血人又是奉师命寻访天目老人。 把以上这些微兆连接起来,与猜想十分接近。 他不由自言自语的道:“难道她真的是我的母亲?我必须要寻到她,索血人说她师父的居处离此一日路程,如果展尽身法,大概半日可到!——” 自语一阵之后,心想:“是否要回头告诉蕙妹她们一声?”又想到:“也许索血人已在赴约途中,说不定就可碰上,如果再往返周折,岂不错过了!” 心念一决,弹身便朝前道电奔而去。 百里之遥,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然而他也不去细想。 一个幼失估恃,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旦知道可能还有亲人在世时,心情的激动可想而知,他现在正是这种情形。 虽然这只是揣测,是否还是一个极大的问题,他一味朝好处去想。 “但愿是!”他不断的在心里反复思念这三个字。 他不知道母亲是什么形象。 在记忆中,没有母亲的影子,他仅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叫阴风鬼女,和父亲冷面秀士同列武林正邪十尊。 转眼之间,又奔行了近十里路程。 眼前,现出一片大黑松林,官道田林外蜿蜒而过。 数声暴喝,从林中隐隐传出,其中夹着女人的娇斥声。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不知什么人在此交手,难道是赴会回头的群雄,被魔宫中人追上阻截不成?” 身形一紧,朝那片黑松林电射而去。 方到林缘,不由惊得一怔,只见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林外路边,每一具尸体的死状全是一样,胸破腹裂,五腑外流,惨不忍睹。 许剑仇心中一喜,暗自叫了一声:“索血人!” 身形似电,穿林而入。 暴喝之声,近在咫尺,掌风呼轰之声盈耳。 许剑仇再进数丈,只见三十多个老少不等的魔宫高手,在围攻索血人,双方激斗正酣。 地上,又是数具开膛破腹的尸身。 心里忖道:“我道她失约,原来被人拦截住了!” 随即飞身上了一株虬松之顶,轻如飞羽,场中无一人发觉。 索血人身法奇诡,武功怪异,如幽灵鬼魅般的忽在数十高手之间,奇怪的是用的全是抓的功夫。 难怪丧生在她手下的,全是肚破肠流。 数十魔宫高手,看来都不是寻常之辈,出手之间,凌厉狠辣兼备。但索血人双爪如幻,加以身法奇诡,所以还能应付得下。 眨眼之间,双方交换了近二十招。 一声惨嗥传处,一个老者胸膛大开,横尸当场。 这种杀人手法,看得树上的许剑仇为之咋舌。 暴喝之声大震,数十高手已全力抢攻。 掌风雷动之中,索血人显然已呈不支之势。 这一场恶斗,确属武林罕见,只打得砂尘滚滚,枯枝败叶漫空而舞。 又是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去,索血人似已看出久战对自己绝对不利,招式突然一紧,势如骇电奔雷。 转眼之间,又有四人被抓得五腑齐流,倒卧血泊之中。 暴喝之声更甚,其余的高手,也展开了搏命的狂攻。 索血人一阵疾攻过后,显出后力不继,一时之间险象环生,但那些魔宫高手要想在短时间内伤了她,却也办不到。 许剑仇忽发奇想道:“如果她师父真的是自己的母亲,由此推断,母亲身手必定相当骇人——” 心念未已,只听场中传出一声暴喝: “散开!” 数十高手突地散开,布成了一个圆圈,把索血人圈在核心之中。 索血人面目凄厉长发纷披,在微作喘息。 蓦见魔宫高手在刹那之间,已各自戴了一只手套,拳头紧握。 许剑仇暗道一声:“不好,他们要撒毒砂!”正待—— 索血人也已发现情况不妙,厉叫一声,弹身扑出,这一扑之势,快逾电闪,两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 同一时间,黑雨飞扬,毒砂已告撒出。 索血人这一扑之间,双爪齐施,抓死两个敌人,但身上已中了几点毒砂,只感一阵头晕目眩,窜出三丈之后,娇躯摇摇欲倒。 众魔宫高手,呼的又告合围而上,其中一个枯瘦老者道:“捉活的,带回宫去给神君发落,追查她——” 就在此刻—— 一声冰寒澈骨的冷笑,倏告传来,那笑声冷阴得使人毛骨悚然。 众魔宫高手,惊悸的转眼一望,只见两丈之外,站定了一个面如寒冰的俊义少年,俊目之中,射出缕缕恐怖的杀光。 那枯瘦老者仔细打量了对方一阵之后,眼睛落到他背上的—— 登时面现死灰,跌蹬蹬蹬退了三个大步,颤声道:“鬼琴之主!” 这鬼琴之主四个字,犹如晴空焦雷,震得在场的近三十高手,骨酸筋酥,从心底里冒出阵阵寒气。 鬼琴之主会突然现身,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场中顿时被一重无形的恐怖?账帧?br /> 鬼琴之主自出现天南之后,首先在迷踪谷里活劈了上届魔宫之主,接着又毁了无数魔宫顶尖高手,每一个魔宫属下,对这煞星可说是闻名胆落。 索血人粉面不停的抽搐,冷汗涔涔而下,但她忍住了,失神的秀眸,一不稍瞬的望着鬼琴之主。 她想不到这风靡了整座武林的人物,竟然是这么一个俊美少年。 许剑仇双目杀光隐隐,向场中众高手一扫,这一扫使得所有的魔宫高手,齐齐打了一个冷颤。 然后,一晃身,到了索血人身侧,冷声道:“沙姑娘,你——” 索血人不由芳心剧震,对方竟然能知道自己的姓氏,骇然道: “阁下怎么知我姓沙?” 许剑仇一怔之后,恍然而悟,原来上次与她见面订约之时,自己是易了容,以天下第一丑的面目出现,她当然不认识自己。 当下不答所问,冷冷的道:“姑娘中了毒砂?” “是的!” “好,我要他们拿出解药!” “不用!” “不用?” “这点毒算不了什么!” “既然如此,在下先打发了这些魔爪子再说!” 话声中,回过身来,面对那为首的枯瘦老者,冰寒至极的道:“你们是自了,还是要本人出手?” 所有在场的魔宫高手,齐齐骇极的向后挤成了一堆。 枯瘦老者浑身起了一阵股栗,硬起头皮道:“阁下与魔宫究竟有什么过不去?” 许剑仇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不配问,我要你们死!” 枯瘦老者重重地咳了一声,伸手皮囊,其余的同时动作—— 索血人不由低呼道:“毒砂!” 许剑仇大喝一:“不许动!” 这话似有无限威力,使那些丧魂落魄的魔宫高手,齐齐垂下了手。 许剑仇再次道:“你们是非要我动手不可的了?” 枯瘦老者一咬牙道:“鬼琴之主,你太残忍了!” “残忍?哈哈哈哈,我还要血洗魔宫,你们不过是先行一步!” 枯瘦老者半声不吭,转身就待—— “回来!” 随着这一声“回来!”,许剑仇单掌一扬一收,那枯瘦老者被一股绝大的吸力,拉得踉跄翻回场中。 这一手,使得他们一个个亡魂尽冒,死亡的阴影立笼心头。 索血人伸了伸舌头,原地坐下,迫毒疗伤。 枯瘦老者面上死灰之色转变为一种极难形容的惨厉神情,暴喝一声: “本堂主与你拚了!” 弹身疾扑,顺势撒出一把毒砂。 一人动,十人随,所有魔宫高手,同时发难。 许剑仇冷哼一声,呼的劈出一掌,这一掌挟毕生功力而发,势如裂岸狂涛,就在一掌攻出之后,身形一划,横飘三丈。 惨嗥传处,那自称堂主的枯瘦老者,被震得飞泻到五丈之外,骨碎肉靡。 一片毒砂,全部落空。 许剑仇略不稍停,划身避过毒砂之后,刷的拉下背上鬼琴,回身扑上—— “魔琴一式” “魔琴二式” 犹虎入羊群,风扫落叶! 惨嗥声,震动了整座黑松林。 残肢断体,抛洒激射。 血喷如雨。 待到一切声音静止,数十个魔宫高手,变成了一堆堆的肢体,浸在血泊中。 许剑仇缓缓负上鬼琴,转头望处,只见索血人顶上黑气蒸蒸而冒,料想她正在以内功迫毒但像这种顶冒黑气的功力,他倒是第一次见识到。 工夫不大,索血人顶上黑气一敛,站起娇躯,向许剑仇一福道:“多承援手,这里谢过了!” 许剑仇一摆手道:“我本来是见魔宫中人就杀,谈不上援手!” 索血人浅浅一笑道:“阁下与魔宫有仇?” “仇比海深!” “哦!” 一双秀目,略不稍瞬的注定在许剑仇面上,那光彩,任何一个有过恋爱经验的人,都知道代表着什么。 许剑仇不由怦然心动,忙自一按心神道:“姑娘何往?” “找人践约!” “谁?” “天下第一丑老前辈!” “哦!” “阁下认识他老人家?” “老朋友!” “老朋友?” “不错,我刚才和他分手。” “他在哪里?” “前面十里处的山岗上!他在等你!” “哦,那容我告辞!” “且慢!” “阁下还有话说?” 许剑仇故意沉下面孔道:“听天下第一丑说,姑娘曾经说过有一天要斗斗鬼琴之主,有这回事吗?” 索血人一张粉面登时通红起来,鬼琴之主的身手,她已见识过了,自己岂是他的对手,当下怪难为情的道:“是的,我说过这句话!” “是否要印证一下?” “不!” “为什么?” “那只是一句玩话,我——我不是你的对手,除非是——也许——” “谁?” “我的师父!” “令师是谁?” 索血人似乎感到自己失言,粉面又是一阵绯红,低头抚弄裙带,默不作声,那一份羞人答答,欲语还休的神态,的确引人遐思,更何况她人本美艳,有如一朵笼烟芍药,再加上秀发垂腰,别有一番动人风姿。 可惜许剑仇冷傲性成毫不为意。 索血人缓缓抬起头来,双眸之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火花,对着许剑仇嫣然一笑,梨窝浅浅,齿如编贝,幽幽的道:“有一天,我也要进中原!” 许剑仇顺口答道:“那很好!” 索血人眼睛一亮,道:“我们可以再见吗?” “这个,当然,也许我们会碰头!” “我是说——我——我-——” “怎么样?” “我可以找你吗?” 许剑仇不由怦然心惊,他体味出她话中的含意,心里同时升上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和追魂倩女葛如蕙两个倩影,心想,决不可再惹情孽,当下冷冷的道:“你找不到我!” 索血人粉面一黯道:“为什么?” “我居无定所!” “那你是不愿意——” “哦,沙姑娘,天下第一丑在等你,可能已等得心焦了,在下还有急事要办,失陪了!” 说完,不待索血人答话,弹身飞逝。 索血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芳心涌起一层莫名的伤感,自言自语的道:“他不会爱我的,中原物美人娇,他可能已早有心上人了,怎会看得上我这化外的女子——” 幽然一声长吧之后,也纵身奔去,她要去赴天下第一丑之约。 且说许剑仇展开身法,以奇快的速度,一口气飞驰了十里路程,来到一处高岗之上,取出面具假发,又变回天下第一丑的模样,把鬼琴包裹了背在身上,拣一块大石坐了,等待索血人。 一刻之后,索血人电奔而来。 “老前辈,劳您久等?” “哈哈,不要紧,姑娘不失约老夫就欢喜无限了!” “还有一位呢?” “哦,那是劣徒,有事他往,令师的意思怎样?” “她愿意见老前辈,不过——” “不过怎样?” “家师说她似乎不曾听说过中原武林之中,有老前辈这么个人!” 许剑仇纵声一笑道:“老夫十年难得在江湖露面一次,认识老夫的可以说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连这天下第一丑的名号,也是老夫自己取的,哈哈哈哈——” “哦,这就难怪了!” “令师尊讳如何称呼?” “这个,很抱歉,家师不许晚辈道及!” “哈哈,令师倒是神秘得紧!” 索血人尴尬的一笑。 许剑仇接着又道:“令师想来是位女的了?” “这个,也歉难奉告!” 许剑仇心想,反正迟早意是知道的,你不肯说就算了,又想起自己前去赴约,断肠人等见自己久久不归,定会着急,于是在一株大树身上,用手掌劈去树皮,劲贯中指,大书了赴约两个字,然后向索血人道:“我们走吧!” 两人弹起身形,沿官道风驰电掣而去。 索血人轻功虽妙,但比起许剑仇来,却差了数筹,她展尽身法,而许剑仇只轻描淡写的总保持一丈距离。 奔行了近两个时辰,舍离官道,扑入山区,接连越过了十几座峰头,眼前现出一道断岩,已无法再进,岩下云雾蒸腾,不知竟有多深多宽。 两人停下身形。 许剑仇正待开口,索血人已抢先道:“到了,老前辈稍侯,待晚辈禀告家师,再来——” 许声未完,陡然粉面失色,蹬蹬蹬一连退了数步。 许剑仇不由被她这突然的举措,唬了一跳,讶然道:“姑娘,什么事?” “你看!” “看什么?” “那凸出的岩石上!” 许剑仇顺着她的手指一瞧,只见那凸出的一块岩石上,摆了一对白惨惨的手掌骨,五指俱且,接连肘骨,微微一怔之后,道:“是一只人手?” “不错,白骨手爪!” “姑娘杀人如摘划,却怕两根枯骨?” 索血人面上惊悸之色未褪,颤声道:“这是白骨大仙的标志!” 许剑仇愕然道:“白骨大仙?” “不错,白骨大仙,天下第一号魔头,老前辈没有听说过?” “没有,老夫对江湖中事,极少过问!” “晚辈下去看看,家师恐怕——” 娇躯一弹,向断岩之处纵落。 许剑仇正想问问因由,索血人已然跳落断岩,忙移身断岩边上一看,不由暗地咋舌,只见雾气氤氲,乌沉沉,黑洞洞,极尽目力,却无法透视,顺手拣起一粒石子向断岩之处扔下,久久不听回音,不由心里发毛。 难道索血人会腾云驾雾之术不成,她竟然一跃而下。 这白骨大仙不知是何等样人,竟然使索血人惊怖若此,看样子这白骨大仙必是寻仇而来。 突然—— 一个意念冲上脑海,如果事实真的如断肠人所料,索血人的师父可能是自己的母亲的话,既有人寻仇,应该出手才是,万一她师徒不敌,而发生了意外,岂不遗憾终生? 心念及此,不由焦燥起来,但又不敢蓦然下跃—— 正自不得主意之际,眼前一花,索血人已跃上断岩,只见她满面焦灼之色,长发纷乱,遮了一半面孔,隐约中看出她冷汗涔涔,泪痕斑斑。 “姑娘,怎么回事?” “发生了变故!” “什么变故?” “师父她老人家——” 许剑仇下意识的急声道:“令师怎样?” “失踪了!” “失踪?” “是的!” 许剑仇登时一呆,一颗心不由卜卜乱跳起来,他本来怀着满腹的希冀而来,想不到变生意外,索血人的师父竟然被人寻仇失踪。 索血人一顿之后,自我安慰般的道:“好在她老人家无恙!” 许剑仇不由奇道:“姑娘怎知令师无恙?” “凭这对白骨手爪!” “老夫不懂!” “白骨大仙有个规矩,未得手之前,这标志决不撤去,哪怕是半年三载,直到得手而后已!” “白骨大仙武功如何?” “在武林正邪十尊之上!” “何以见得?” “我也是听师父说的,白骨大仙阴残诡辣,当年曾与霹雳骷髅怪激战三昼夜,结果打成平手!” “哦!” 许剑仇心里着实吃了一惊,霹雳骷髅怪的功力他见识过,这白骨大仙竟然与他不分轩轾,如果碰上自己,这胜负之数实在未可逆料,当下又道:“令师与他相较呢?” 索血人略一迟疑之后道:“现在居处既已被对头发现,说也无妨,家师远走天涯,就是为了躲避他,同时疗伤练功!” “疗伤练功?” “家师整整花了五年工夫,才把伤疗好,然后闭关练功,不久前,才功成果满,所幸白骨大仙来寻仇是在功成之后,否则家师必然不幸——” “令师练功也是为了对付他?” “可以这么说!” “以你睥来两人比较——” “这不得而知!” “哦,沙姑娘,适才老夫见你一跃下这断岩——” “这个——家师居处就在这断岩壁间五丈之处,洞口有一块突岩,因被雾气罩住,所以看不出来,不过如果是外人摸不准突岩落脚,下面是丈深渊,势非粉身碎骨不可!” 许剑仇这才恍然,哈哈一笑道:“老夫以为姑娘你会飞呢!” “哈哈哈哈——” “姑娘现在做何打算?” “只有在这里等师父回来!” “如果令师不回来呢?” “不会的,除非——嘿,我相信家师纵使不敌,自保可能有余!” “但愿如此,可是老夫却不能等!” “那老前辈请自便,改日再来如何?家师言中之意,似乎也很想见你!” “好的,老夫还有件事奉闻!” “有关我的?” “不错!” “索血人”妙目一转道:“请讲!” “上次姑娘不是说过,姑娘的仇家是魔宫总护法三目头陀——” “是的,怎样?” “他死了!” “死了?” 索血人惊得跳了起来。 “不错,死了!” “如何死的?” “听说是死在鬼琴之主的手中!” 索血人恨恨的道:“我上能手刃仇魁了!但,灭族之恨,是要索还的,这笔帐算在魔宫之主身上!” 许剑仇想起追魂倩女等人,还在前道相候,势不能在此久呆,悻悻的道:“沙姑娘,老夫三日之后再来!” 索血人点了点头。 许剑仇一长身,射起身形,向原路驰回。 月暗星沉,许剑仇回到树身留字的地方,只见一个人影,孤零零的站在树下,不期然的一杀身形,那人影又迎了上来,一看,原来是断肠人。 断肠人首先开口道:“兄弟,你回来了?” “是的!” “情形怎样?” “空跑一趟!” “她师父不肯见你?” “不,发生了意外!” “什么意外?” “索血人的师父失踪了!” “哦,怎么回事?” 许剑仇把白骨大仙寻仇的事说了一遍。 断肠人骇然道:“这魔头又出江湖了,势将引起一场杀劫!” “大哥认识这魔头?” “只是耳闻,这魔头嗜杀成性,残忍至极!” 许剑仇左右一看之后,道:“葛姑娘师徒呢?” 断肠人嘿的一声道:“可能失陷在魔宫里了!”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因追魂倩女葛如蕙业已怀了身孕,所以他对她十分关心,当下惶然道:“她被擒了?” “不是,你走之后,葛如蕙心切她的母亲毒西施张玉珍单身闯入魔宫,不听劝阻,我和她师父铁杖银铃只好跟着去闯——” “宫门拱道的五毒阵不是已被我们毁了吗?” “不错!我们是越屋而进,谁知这魔宫的房舍是按五行生克之理而建,我们三人进去不到五十丈,顿时方向不辩,只见到处都是房舍,远无边际,三人不知怎的,竟然失去了连系,我一看情形不妙,仗着懂一点奇门的皮毛,退身出来。” 许仇剑急得抓耳搔腮,半晌之后,突地沉声道:“闯!” 断肠人一震道:“再闯魔宫?” “嗯!” “在没有摸清魔宫内情之前,闯了也是白费!” “大哥有事,就请回中原,兄弟我誓必要先救人,然后报仇!” 断肠人哈哈一笑道:“兄弟,咱们相交一场,自应有难同当,我岂能舍你而去,虽然我功力不及你,但对付敌人还可以当一阵子,我的意思只是要你谨慎行事而已!” 许剑仇感动得全身发颤,激动的道:“大哥,做兄弟的五内皆铭!” “用不着说这些,我们是否立刻动身?” “天快亮了,我们慢慢的走吧!” “好!” 两人并肩沿官道缓缓驰向魔宫。 夜尽天明,旭日又升,两人已驰抵魔宫之前,奇怪的竟然不见半个人影。 断肠人向许剑仇望了一眼道:“鬼琴之主几次现身,使魔宫人心惶惶,全部都龟缩不出了!” 许剑仇仍然是天下第一丑的面目,向魔宫扫了一眼道:“我们越屋而进,可以避免许多障碍!” “但魔宫房舍构筑都按奇门阵式?” “我有办法破它!” “什么办法?” “届时自知,上!” 两条人影,飞身上墙,一路踏屋而进。 果然如断肠人所说,越过几重屋面之后,立时不辩东南西北,满眼俱是层层叠叠的房舍,院落沉沉,不见半个人影,虽是大白天,但却混沌模糊,视界不清。 许剑仇略微一呆之后,道:“闯!” 展开身法,一阵疾驰,奔行了一刻光景,似乎觉得又回到了原地。 “大哥,我们下屋去!” “好!” 两人双双跃下屋面,但见屋宇鳞次栉比,阎无人迹,转了大半个时辰,眼前光景丝毫未变。 许剑仇心念一转,向断肠人道:“我们上屋!” 断肠人半声不吭的跟他上了屋面。 许剑仇从怀中摸出一物,捏在手中。 断肠人一看,道:“你准备怎么样?” “炸!” “炸?” “嗯,管他阵式如何,我用霹雳人头炸毁他一些房舍,其阵自破!” “好,你炸吧!” 一声胡哨响处,只见无数暗器,从四方八面,破空射来,暗蓝色的光点,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罩向两人。 断肠人惊呼道:“这些暗器有毒!” 许剑仇一咬牙,脱手掷出霹雳人头。 两人四臂交挥,劈出一圈圈骇流也似的劲风,把那些近身暗器,悉数扫落。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接着是一片墙倒塌之声,烟硝散处,视界陡然一清,只见一掷之下,房舍倒了一大片,无数人影,豕突狼奔。 许剑仇用目向断肠人一扫,当先纵落—— 惨嗥之声,此起彼落,整座魔宫,顿时被罩在一层惨雾愁云之中。 两人见人就杀,不觉间,进了三重院落,眼前是一大片花圃。 许剑仇举足就待—— 断肠人一把拉住道:“且慢!” “为什么?” “这花圃有些异样——” 话声未落,只听一阵沙沙之声,盈耳而来,只见屋角甬道,涌出无数毒蛇,密密麻麻,无一寸隙地。 接着,一个声音喝道:“天下第一丑,本神君要你师徒死无葬身之地!” 吼声雷动之中,黑沙漫天而至,腥风扑面。 许剑仇脱口道:“五毒神砂!” 下有毒蛇,上有毒砂,形势十分险恶。 许剑仇一扬掌返身朝三丈外的窗棂击去,哗啦一声,木屑纷飞,两人如蝙蝠般穿射而出,一连穿越五重房屋,才脱出毒砂毒蛇围外。 两人重行登上屋面。 许剑仇目光一转,指着百丈之外的一幢高楼道:“那里必是魔宫中心重地,我们闯!” 两条人影,如惊鸿闪电,扑奔那高楼。 暴喝声中,无数人影,纷纷上屋,从四面包抄而来。 迎面一个紫袍老者,正是魔宫之主五毒神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剑仇再也无法按捺满腔仇恨之火,一把抓下面具,掣出鬼琴,撮口一声长啸,激荡长空。 数面人影,已围近身来。 惊呼之声倏起: “鬼琴之主” “鬼琴之主” …… 五毒神君骇然道:“小子,原来是你!” 许剑仇怒目切齿道:“不错,本人今天要血洗魔宫!” 血洗魔宫四字出口,使得所有魔宫属下,骇然变色。 天下第一丑竟然是震憾了整座武林的鬼琴之主的化身,的确出人意料之外,这煞星现身,后果实在不堪想像。 杀机,顿时弥漫开来。 闯黑狱救出天目老人,进迷踪谷生裂上一任魔宫之主,掌劈独臂,毁总护法三目头陀,一招击崺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 等等骇人事绩,在众人心中层层叠现。 五毒神君目眦欲裂,须发俱竖,魔宫主宰天南数十载,今天首次被人弄得面目全非,尤其对方破坏了群英大会,使他的美梦成空,当下戟指许剑仇道:“鬼琴之主,这些血债——” 许剑仇冷喝一声道:“住口!五毒老魔,长话短说,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你不会忘记巫山血案吧?” 五毒神君骇然道:“你——你是——冷面秀士——” “不错,我就是冷面秀士之后,被掷落悬岩的那小孩,这足以说明一切了吧?” 五毒神君面色惨变,暴喝一声:“拿神杖!” 立时有一个壮汉应声捧上一要粗如儿臂,黑光泛亮的拐杖。 魔宫之主搬出了数十年不用的兵刃,情况之严重可想而知。 空气紧张得令人窒息。 断肠人悄声向许剑仇道:“小心他的杖端——” 五毒神君身后两个黑炭似的狞恶老者,闪身上前一步道:“禀神君,本堂兄弟请令!” “小心了!” “遵命!” 两老者一躬身,双双扑向许剑仇。 “呜!”的一声怪响,鬼琴已照两老者当头砸去,这一砸之势,快逾电闪。 乌芒闪处,惨嗥倏传。 两老者被砸得脑浆迸裂,滚下了屋面。 鬼琴之主举手投足之间,毁去了两个魔宫一流高手,看得所有的魔宫属下,亡魂皆冒。 五毒神君寒气大冒,面上一阵抽搐,狂吼一声,抡杖进击。 另有六个高手,同时扑向断肠人。 许剑仇扬琴迎上。 琴杖接实,“锵!”的一声,爆出一溜火花,五毒神君这一硬碰硬之下,手中铁杖,几乎出手,虎口疼痛欲裂,不由骇然退了三步。 许剑仇咬牙哼了一声,琴影如山,挟以雷霆万钧之势,罩身劈向五毒神君。 五毒神君岂敢再接,弹身退了开去。 许剑仇一收招—— 电光石火之间,五毒神君一摆手中杖,猛攻而出,杖挟劲风,带起一片啸声,出手就是一十八杖。 他是拚命而搏,这一轮疾攻,倒也不可轻视,许剑仇不由被迫退了五个大步。 那边—— 断肠人和十个老者两个壮汉,打得难解难分。 原来六个老者一上手,就被断肠人迫得险象环生,立即又有四个老者两壮汉加入战团。 暴喝声中一个壮汉被断肠人一掌震得飞泻而出。 许剑仇退了五步之后,横琴硬挡一记,乘对方一窒之间,魔琴三式相继使出,但见怪啸刺耳,琴影如幕,威势之强,骇人听闻。 五毒神君尽量躲闪,狼狈万分。 就在许剑仇将要得手之际,五毒神君虎吼一声,左掌右杖挟以毕生功力,狠劈而出。 许剑仇冷哼一声:“老魔纳命来!” 琴势一紧,又是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五毒神君再也把持不住,铁杖脱手飞出,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线白影,从杖端飞出,“嗤!”的一声,射向许剑仇。 咫尺之隔,事出猝然,那白影已射到许剑仇面门。 许剑仇功已通玄,临危不乱,撤琴不及,左手疾向那白影挥去! 岂知那白影竟然不受力,手掌与那白影一触,顿感掌背一痛一麻,立知不妙,一抖手,竟没有抖去,那白影宛若在掌背上生了根。 骇然退视之下,只见一条尺许长的白蛇,紧紧咬住手背不放,蛇头之上,长着一片红冠,只这眨眼之间,麻痒的感觉已到了臂弯之上。 心知必是一种绝毒泊蛇儿,急切中,运劲封闭左手穴道,一口唾沫,吐向蛇身,“呱!”的一声,那白蛇被击成两段,尾段飞去,头段仍死咬不放。 五毒神君飞快的拣回铁杖,嘿嘿一笑道:“鬼琴之主,预备后事吧,普天之下,无人能解这红冠蛇王之毒,半个时辰,就可送你西归!” 许剑仇急将万妙灵丹倒了三粒入口,左臂已是麻木不能再举,当下不理那蛇头,右手鬼琴再度出手。 这一击他用了全力。 五毒神君飘身闪退。 许剑仇急怒交加,岂能容他逃出手去,心想,纵使被蛇毒毙,这半个时辰,非把魔宫染满鲜血不可,如影附形,跟踪出手。 五毒神君但见周遭全是琴影,琴身带起的劲风,触肤如割,闪避无从,登时亡魂大冒,硬起头皮,举杖力封。 “呛!”一声大响,铁杖飞上半空,那琴影如山压下。 无巧不巧他立足之处,已是檐边,一个倒翻,落下实地,毫发之差,躲过了粉身碎骨之厄。 许剑仇一琴砸空,飞快的泻落地面,眼前但见重门叠户,那里还有五毒神君的影子,心中这一气非同小可,如被这元凶走脱,真要遗恨千古。 这时,一只左臂,已呈紫黑之色,完全失去了知觉。 幸亏他内功深厚,又及早封闭穴道,蛇毒不致流窜,同时,那三颗万妙灵丹起了抑制作用,否则的话,早已毒发不支了。 穿门越户,追了一程,废然一叹道:“罢了,千门万户,还到哪里去找,只要自己不死,总有——” 暴喝声中,几具尸身从屋面滚落。 上屋一看,断肠人已被重重叠叠包围。 “杀!” 这念头仍在脑海激荡,就屋角坐下,鬼琴横在膝上,劲贯右手五指。 魔琴三叠已然弹出。 他一开始就弹奏威力最大的第三叠,不问可知,他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毁去这些魔宫属下。 裂帛之声起处,所有交手的人,全停了下来。 刹那之间,天摇地动,鬼哭神号,琴声有如惊涛骇浪,汹涌澎湃。 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滚落,七窍溢血。 死神在咆哮! 像宇宙的末日来临。 整座魔宫,陷入了恐怖的死亡阴影之中。 琴声,掩盖了一切,无论是明处的,暗处的,全被卷入了死亡的旋律之中。 穿心裂胆的琴声,愈来愈烈—— 眼前,已不见半个活动的人影。 突然—— 一只手臂,搭上了许剑仇的肩膀,但这一骇非同小可,竟然有人能抵得住这魔琴三叠,欺近身来。 抚在琴上的右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兄弟,够了!” 原来是断肠人到了身后。 许剑仇脸上恐怖的杀机未除,寒声道:“我要使魔宫寸草不留!” “你忘了葛姑娘他们也在魔宫之中?” 许剑仇悚然而震,半晌不语。 断肠人又道:“还有你的生命!” “我?” “不错,你被红冠蛇王噬中,如果再妄用真力,那真是神仙难救了!” “我还有救?” “我想是的,这蛇是毒中的魁首,若被噬咬,任你功力盖世,也只能活半个时辰,普通人立噬而死,而且普天之下找不到解药,你支持了这多时间而无变化,想是万妙灵丹发生了作用,目前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断肠人颤抖着声音道:“你是否已封闭了左臂穴道?” “是的!” “那只有断臂!” 许剑仇全身一震,大声道:“不!” 下意识的朝左手一看,那红冠蛇王的半截蛇身,仍留在手背之上,蛇口仍紧咬不放。 断肠人俯视了那蛇身半晌,突地欢呼一声道:“兄弟,有救了!” 许剑仇愕然道:“有救?” “是的,谢天谢地,现在你别动弹!” 说着,用两只手指,朝那红冠蛇王的七寸之间一夹,“呱!”的一声,那蛇松了口,断肠人指端用力一夹,硬生生把蛇头夹了下来,然后朝蛇身断口之处一抽,取出蛇胆,往许剑仇口边一送道:“吞下!” 许剑仇诧极的道:“什么?” “这是蛇胆!” “蛇胆?” “不错,服下蛇胆,剧毒立解,这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想不到还有半截蛇身留在你的手背之上,如果这蛇一噬之后立即飞射,那只有死路一条,何处去找它的胆,莫说这种毒物,百年罕见,即使能找到,时间也不允许你去捕捉呀!” 原来这蛇藏在五毒神君的铁杖顶端,平时与敌交手,只要杖头点上敌人身体,这蛇便伸头猛噬一口,想不到许剑仇神力惊人,一琴把铁杖震飞,这蛇受巨震全身射离铁杖,没了退路,所以咬定不放,许剑仇急中生智,用吐沫击断蛇身,那蛇首的一段更加紧咬不放,这一来却救了他。 许剑仇感激的朝断肠人一瞥,张口吞下。 蛇胆入口清凉无比。 不过片刻光景,痛痒全消,左臂又回复了原状。 就在此刻—— 那座突出的高楼之上,窗户洞开,五毒神君现身回廊之上。 许剑仇冷哼一声,正待跃起,断肠人一按他的身躯道:“你装做毒发不支的样子,看他玩什么花样!” 许剑仇依言垂下了头。 五毒神君怨毒无比的道:“鬼琴之主,在你临死之前,让你欣赏一出好戏!” 说着,一挥手,楼门之外,拥出一群人来,一阵动作之后,朝旁闪开,只见追魂倩女,铁杖银铃,毒西施张玉珍等三人,被分别缚在廊柱之上。 许剑仇登时火高三丈,但心中却又一喜,因为他要救的人无恙,五毒神君又再度现身,救人报仇,全有指望。 五毒神君狞笑一声道:“小狗,你们是一路的吧,这妞儿的腹中,还有你的遗孽,现在你先看活剥人皮,然后剖腹取胎,嘿嘿嘿嘿——” 许剑仇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心里暗自忖道:“奇怪,这老魔何以知道蕙妹身怀有孕,而且是我的骨肉?” 五毒神君又厉声叫道:“小狗,我魔宫数百弟子,被你毁于一旦,若不把你挫骨扬灰,怎能安这数百冤魂,现在你先看这三人,然后就轮到你了!” 说完,一挥手,三个黑衣大汉,手持牛耳尖刀,闪身出手,在三人面前分别站定。 断肠人悄声道:“先擒那老魔,快!” 许剑仇一长身,飞扑楼头。 这一看大大出科魔宫众人意料之外,鬼琴之主分明已被红冠蛇王噬中,想不到这冠绝天下的奇毒,竟然不能伤他,这一扑之势,显然功力未损。 五毒神君心头巨震之下,不由一呆。 但他的武功,在武林正邪十尊之中。列为首位,岂是等闲,一呆之后,飞身而遁,顺手向追魂倩女拂出一掌。 许剑仇这一扑之势,何等迅捷,但终究是距离过远,半步之差,五毒神君已不知遁向何方。 那十几个魔宫好手,在事出非常之下,全窒在当场。 许剑仇恨到极处,身形未落,指风已然射出,怪嗥声中,立有三人倒下,其余的落魂失魄,连逃都忘了,宛若脚下生根,钉在当场,许剑仇身形落下,飞快的一划,惨号连声,悉数毙命。 断肠人这时也到了楼头,首先解了毒西施和铁杖银铃之缚。 许剑仇毙了诸人之后,急移向追魂倩女身前,只见她秀目紧闭,樱口不断溢出鲜血,一探鼻息,竟然气若游丝。 忙解了绳索,平放楼板之上。 毒西施和铁杖银铃被解下之后,仍然如痴如呆,木然不动。 许剑仇审视了追魂倩女的伤势,不由眉峰紧皱,从脉息看来,如果不立时治疗,势将性命难保。 她身怀有孕,如果不幸的话,就是大小两条命。 许剑仇本想当场给她疗伤,又怕五毒神君别出歹谋,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断肠人仔细审视了三人一眼之后,向许剑仇道:“万妙灵丹还有吗?” 许剑仇掏出一瓶,一倒,只剩下了三粒。 断肠人取了两粒,分别给毒西施和铁杖银铃服下,许剑仇把手中的一粒,托开追魂倩女的下颚,塞入她的口中。 半刻之后,三人毫无动静。 断肠人以焦灼的口吻道:“既不是受伤,又不是中毒,这可透着邪门,我看我们暂时离开为上策!” 许剑仇方寸大乱,一指追魂倩女道:“她受了五毒神君临去一击,伤势相当严重!” 断肠人道:“既已服下医圣的万妙灵丹,伤势倒可无虑,只是她们三人不知着了五毒老魔什么道儿,穴脉畅通,但却神志丧失!” “目前如何处理?” “当然先救人要紧,这报仇的事,只好暂缓一步。” 许剑仇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恨恨的瞥了魔宫一眼,抱起追魂倩女道:“她两位烦大哥挟带,我们走!” “好!” 断肠人一手抄起一人,双双向魔宫之外奔去,一路但见尸体累累,都是被琴音毁去的人。 一座魔宫,转眼之间变作了鬼域。 出了魔宫,沿官道疾驰,约莫奔行了五十里地,在林边歇了下来。 许剑仇关心追魂倩女的伤势,方一停下,便摸脉探穴,可煞作怪,她的脉息竟然粗旺了起来,人也清醒了,只是不会开口说话,神态木讷,和毒西施铁杖银铃一样。 当下向断肠人道:“葛姑娘的伤势看样子万妙灵丹已然奏效,只是神智丧失,这——” 断肠人道:“目前只有尽快的赶到万妙医圣处求救,他许能治得!” “可是,可是我还想再次探访索血人,因为这关系对我太大!我希望能解开心中这个结!” “如果顺道的话,你再去一趟,她师父是男是女?” “她不肯吐露!” “如果是男的,就别说了,如果是女的,以索血人所表露的阴风掠影身法而言,我的推测可能会成事实!” “此去顺路,不过入山登峰大概要两个时辰才能往返!” “这倒无所谓,我们选一隐蔽之处,我照顾三人,你去赴约。” 许剑仇欢然应了一声:“好!” 一条人影,迎面飞掠而来,惊“噫!”声中,飘然落地。 许剑仇一见来人,不由惊“哦!”出声。 断肠人身形一震,砰!砰!两声,他双手挟抱的毒西施和铁杖银铃竟然摔落地上。 第十七章 世间多少断肠人 “许少侠,想不到在此遇到你!” 这来的正是神剑无敌张慕南的女儿张素娥,也就是真正的鬼琴之主许继宗的爱人。 许剑仇面带微笑的道:“张姑娘怎么离开凤凰谷来到天南?” 张素娥梨涡半现道:“我想了很久,我应该出江湖走走!” 说着,目光一扫地下的三人,“噫!”了一声道:“表妹,铁杖前辈,还有这位是——” “你姑母!” “我姑母毒西施?” “不错!” “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她离开剑堡时我很小,她们怎么回事?” “受了伤!” “什么样的伤,严重吗?” “不知道怎么样的伤——” “你不知道?” 许剑仇把闯魔宫的经过,说了一遍,张素娥俯下身去,逐一审视了三人一遍,螓首连摇道:“不是伤!” “是的,不是伤,也不是毒!” 张素娥闭目想了一阵之后,娇声叫道:“对了必是这个!”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是什么?” “移心大法!” 许剑仇从来没有听说过移心大法这回事,不由瞠目无语。 断肠人忍不住道:“移心大法?” 张素娥杏目陡射奇光,迫视在断肠人的脸上—— 许剑仇忙道:“张姑娘,这位是我的知友断肠人!” 张素娥恍若未闻,仍怔怔地注定断肠人。 断肠人缓缓移开目光,似乎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触。 许剑仇惑然不已,不知是怎么回事。 久久,张素娥才冷冷的开口道:“阁下尊姓大名?” 断肠人声音竟然有些发颤,低低答道:“断肠人!” “断肠人?” “不错!” “这不是名,也不是姓,阁下真的是断肠人?” “是的!” “天下多少断肠人,恐怕不止阁下一个?” “姑娘这话怎么讲?” “我说天下断肠人无独有偶!” “难道还有人也叫断肠人?” “不是叫,而是真正的情海断肠人!” 断肠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许剑仇更加莫明其妙,忽然,一个意念冲上脑海,他想起来了,张素娥以前曾疑心断肠人就是她生死恋人许继宗的化身,曾要自己揭下对方的蒙面由,可是现在断肠人并没有蒙面,这就是他的面目呀,他想不透这个道理。 张素娥又朝前逼了近了一步,道:“阁下认识我吗?” “认识,我们见过几次面,不过那时我面蒙黑巾,所以姑娘见面不识了!” “哦!” 张素娥哦了一声之后,转向许剑仇道:“许少侠,我想要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姑娘尽管吩咐,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决——” “并不是什么难事,一件小事!” “请讲!” “请你为我弹一次定情曲!” “定情曲?” “不错!” 许剑仇全身一颤,往事齐涌心头,他想起了接云峰顶输功传技的许继宗,也连带想起了许继宗对张素娥不渝的爱,和他狰狞如鬼的面容。 他死了,峰顶石窟被炸毁,至今还是一件疑案。 他交托自己办的事,一件也没有办到。 这定情曲是许继宗生前,每晚为张素娥弹奏的。 当下悚然道:“姑娘要听定情曲?” “是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很久很久不曾听了,我要重温旧梦!” 许剑仇伤感的点了点头,解下鬼琴弹了起来。 张素娥热泪盈眶,但双目却不离断肠人。 断肠人低着头一言不发,身形在微微的颤动。 一曲终了,张素娥拭去了泪痕,道:“许少侠,谢谢你!” 许剑仇赫然道:“姑娘言重了,我一直觉得对不起许继宗,因为我不曾替他完成心愿!” 张素娥粉面挂起一丝苦笑,向断肠人道:“阁下对此曲有何感想?” 断肠人一怔之后,勉强笑出一声道:“在下不懂韵律,不过这曲子听起来很好!” “很好,只此而已?” “这——这——是的——不错!” 许剑仇不由在心里暗叹道:“可怜的姑娘,痴情的女子,唉,许继宗已一去不返了,难道天下红颜女子真的都是薄命么?她竟然不死心,一味疑心断肠人就是情郎的化身,不可能的呀!” 张素娥秀目一瞪,沉声向断肠人道:“阁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断肠人嗫嚅着道:“姑娘请讲!” 张素娥一字一句的道:“请阁下展露真面目!” 断肠人蹬蹬蹬退了三个大步,目中闪着奇异的光影——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动,难道断肠人这面目是假的?啊呀,可能,他给了我两付人皮面具,难道他自己不会用? 但许继宗分明已死,当然不可能是他的化身,那他是谁呢? 张素娥紧迫着道:“阁下,没有困难吧?” 断肠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凄厉,迥异他平常的笑声,久久笑声才停,同样以冷电般的目光迫视着张素娥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想证明阁下是否我要找的人!” “我就是我,这有什么真面目,假面目?” “可是阁下分明戴着面具。” “何以见得?” “阁下面无表情,和眼神极不相衬!” 许剑仇一愕,在心里忖道:是呀,我怎么早不发觉此点! 断肠人顿了一顿,沉声道:“不错,我是戴着人皮面具——” “那就请阁下一露庐山真面目?” “这歉难从命!” “阁下真的不肯?” “我不是姑娘要找的人,所以没有这个必要!” “何不证明一下?” “人各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姑娘何必强人所难?” 张素娥杏目蕴泪,粉面含悲哽咽着道:“你——你——” 娇躯一晃,伸手便朝断肠人面上抓去。 许剑仇心念一动道:“我何不拼着得罪人,揭开这个谜?” 断肠人身形一划,避开了张素娥的一抓,扬声向许剑仇道:“兄弟,后会有期!” 弹身入林,一闪而没。 张素娥一顿脚,追了下去。 “姑娘留步!” 许剑仇一闪身横拦在张素娥的面前。 张素娥急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姑娘绝对追不上他的!” “纵使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到他,揭开他的面目,才能死心!” “这件事我替姑娘办到,如何?” “不,好意心领!” “断肠人的功力我所深知,说一句冒昧的话,姑娘追上他也是枉然,同时,他未必就真的会是姑娘要找的人!” “他的身材音调对我并不陌生!” “我一定替姑娘办到这件事就是,现在令姑母等得设法安顿,断肠人一走,在下孤掌难鸣!” 张素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依少侠之见!” “刚才姑娘提到什么移心大法!” “是的,这是一种邪门功夫,能使受术的人失去心志,状类痴呆!” “姑娘懂得解法?” “我是在一本叫武林搜奇录上看到有这么一段记载,能否解得,很成问题!” “何妨一试?” “我不成!” “为什么?” “功力不足!” “要如何才能着手呢?” “必须一个功力在百年以上的内家高手,以手掌贴于被救者的尾闾,把真元徐徐逼入,,肾关,夹背,双关,天柱,直冲泥丸宫,人的心志,主于脑,泥丸宫一开,心志立复,不过,如果功力不足,中途停顿的话,被救的人将终生成残!” 许剑仇暗地寻思道:“自己先获许继宗的全部功力,又服下了开芒神珠,加上万妙医圣的回天再造丸,谅来功力当在百年以上!” 心念之中,凝重的道:“在下来试试看!” “这里是官道,必须找个僻静之所!” “姑娘说得是,就到林中去吧!” 仍由许剑仇抱起追魂倩女葛如蕙,张素娥两手各抱一人,向林中走去,到一丛浓密的藤蔓中停了下来。 “在下立即开始,请姑娘在三丈外守视!” “好,我权充护法吧!” 许剑仇盘膝坐定,垂帘内视,气运一周天,然后从追魂倩女开始。 不到顿饭工夫,三人已先后复原。 许剑仇唤回张素娥,姑侄表姊妹相逢,不免叙些别后琐事。 追魂倩女含情默默地注视着许剑仇,芳心感到无比甜蜜,虽然迭经风波,但她终于又投入心上人的怀抱。 许剑仇忽地想起一事,悄声向追魂倩女道:“蕙妹,五毒神君怎会知道我俩之间的事?” 追魂倩女面上热,道:“我闯入魔宫之后,误陷阵中,经历了一些幻景,可能那时在迷惘中说了出来。” “也许是这样!” “蕙妹,我要暂时离开你!” “为什么?” “我在天南还有事未了!” “我跟你一道!” “不,你不能!” “为什么?” 一旁毒西施张玉珍已接口道:“蕙儿,你随我回剑堡!” 追魂倩女在江湖中黑白道闻名丧但,但在母亲面前,又回复了少女的天真柔媚,当下一撇嘴道:“不,我不回剑堡!” “不行!”又转向许剑仇道:“许少侠,蕙儿的事——” 许剑仇已明白对方话中之意,但仍不免俊面一红,道:“晚辈本身事了,将亲到剑堡叩谒伯母!” “好,我放心了!娥儿你呢?” 张素娥凄然一笑道:“目前我不能回家!” “你爹不会责罚你的!” “不是这个,侄女还有要事待办!” 许剑仇一心记挂着索血人之约,因为索血人的师父,大有可能是自己的母亲,这个谜未揭开之前,他怎么也不能安心。 张素娥向从人福了一福,默默地走了!显得那样的孤独,凄凉。 他(她)们都知道她的遭遇,齐齐在心里一叹。 许剑仇心想,她是一个智慧极高的女子,幸而自己当初没有照许继宗的要求去做,假许继宗之名去爱她,否则不但不能弥补她残破的心灵,反而会使结果无法收拾。 就在张素娥的身影消失之后,许剑仇也向毒西施和铁杖银铃施了一礼道:“晚辈就此告辞!” 铁杖银铃一点头道:“鬼琴之主,你可得记住你的诺言,别使蕙儿久等!” 许剑仇微微一哂道:“晚辈会记住的!”说着把目光移向追魂倩女,他本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但碍着她的母亲和师父在场,只好把心里的话压了回去。 他定定的望着她,虽然他没有开口,但眼中的神情,已代表了他想说的话。 追魂倩女当然明白,盈盈一笑道:“仇哥,你保重!” 许剑仇临别之际,也不免儿女情长,黯然道:“你也珍重!” 突然—— 他想起一件事来,转面向毒西施道:“前辈,魔宫此刻虽已元气大丧,但仍未可轻视,希望前辈暂时隐忍——” 毒西施惨然一笑道:“夫儿之仇不能不报,但不是现在!” “如此晚辈先走一步了!” 说着再次行了一礼,深深地注视了追魂倩女一眼,弹身出林。 许剑仇奔了一程之后,又换上天下第一丑的面目,然后直驰入山,两个时辰之后,他到了与索血人分手的断岩之前。 只见石头上那一双白骨手爪,仍然摆在那儿,看样子索血人的师父可能还没有回来! 许剑仇走到断岩边缘,高声唤道:“沙姑娘!沙姑娘!” 连唤数声,毫无反应。不由奇道:“难道索血人也离开了?” 他再次鼓足丹田真气,唤道:“沙姑娘!” 这一声,五里之内都可听得清清楚楚,但,仍然没有反应,有,那只是一连串的空谷回声:“沙-姑-娘——娘——娘——” 许剑仇心里不住的打转:“我该不该下断岩去一探?”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发自身后:“谁?”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被人欺到身后而不自觉,那这人的功力高得可以,当下缓缓转过身来,一看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只见三丈之外,站定了一个僵尸般的怪物,身高八尺,干精瘦瘠,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一袭黑布长衫既宽且大,像是挂在衣架之上,满头白发,盘结如虬,眼小如豆,射着碧绿的光,鼻子处只有两个黑洞,形态之狰狞诡怪,世无其匹。 许剑仇心里寒气直冒,忖道:“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难道就是索血人的师父?那自己巴巴的——” 心念未已,只听那怪人发出一阵鬼嚎也似的笑声,道:“天下无独有偶,想不到还有与老夫篦美的人,喂!丑老儿,报上名来!“ 许剑仇以同样冷森的声音道:“你算什么东西,要我报名!” 那怪物似乎一怔,眼中绿光连闪,狼嗥也似的道:“老小子,若不是老夫见你长得丑,此刻你已没命了!” 许剑仇心里不由暗笑,这怪物连说话都是怪怪的,当即道:“你自称老夫,不用说你也是人啰!” “杰杰杰杰,老小子,你的尊容也不见得比老夫高明!我来问你,你来此作甚?” “你先报名,让老夫听听值不值得告诉你!” “我?报名?老小子,你眼睛不瞎吧?” 许剑仇一怔,道:“什么?” “嘿嘿嘿嘿,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伸出鸟爪也似的手,朝石上一指。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你就是白骨大仙?” “杰杰杰杰!老小子你还算有点见识!” 许剑仇心念疾转道:“原来这怪物就是白骨大仙,不知索血人师徒怎样了,这事须着落在他身上——” 心念未已,白骨大仙又道:“这该你报名了!” “老夫天下第一丑!” “哈哈哈哈,妙,天下第一丑,咦?不对,你来此为何?” “你呢?” “老夫在问你!” “老夫也在问你!” “你是否来助拳的?” “随你怎么说吧!” “你找死?” “未见得!” “武林中从未听有你这一号人物!” “彼此彼此!” 白骨大仙豆大的小眼中,倏现杀光,狞笑一声道:“老小子,不管你来意如何,今天你死定了,你犯了老夫生平大忌,你竟敢视老夫的白骨手爪的标志如无物!” 许剑仇嘿的一声冷笑道:“白骨大仙,我来问你,此地的主人何在?” 他根本不知道索血人的师父是男是女,何名何号,所以只好含混的一问。 白骨大仙恨声道:“想不到这狐狸竟然在十多年中练成了这高的身手,嘿嘿,她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老夫不把她剥皮抽筋,就枉称白骨大仙了!”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震,听口气,索血人的师父是女的无疑,那与自己的推想,算是接近了一步。 难道索血人的师父真的如断肠人的推测是自己的母亲? 一颗心登时怦怦跳了起来。 当下冷冷的道:“你骂谁是狐狸?” “除了她还有谁?” “她是谁?”许剑仇想从对方口中套出索血人的师父的名号。 白骨大仙退了一步道:“噫,老小子,你不认识她?” “不认识!” “你是无意中到此的?” “也许是!” “那你方才在岩边姑娘姑娘的鬼嚎些什么?” 许剑仇不由语塞,一时答不上话来。 白骨大仙阴恻恻的一笑道:“丑老儿,你别装疯卖傻,没有用,老夫要你死你就别打算活!” 许剑仇哈哈一阵入云狂笑道:“白骨大仙,这梁子我架定了,怎么样?” “那你就死定了!” “死的也许是你!” 白骨大仙有生以来还不曾被人如此当面顶撞过,何况天下第一丑名不见经传,登时气得呱呱乱叫,双臂一振,两只枯瘦如鸟爪般的手掌,疾抓而出。 这一抓之势,狠快无俦。 许剑仇一闪身避过,反攻一掌。 白骨大仙两爪抓空,对方掌风已到,竟然不闪不避,身形不退反进,双爪再度抓出。 许剑仇猛一吐劲—— “砰!”的一声巨响,白骨大仙被震得连退三个大步,两爪自然落空。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天下第一丑的功力,竟然高到这种程度。 许剑仇心中也大感愕然。 微微一怔之后,大喝一声。 “白骨大仙,接我一掌试试!” 掌随声出,这一掌他用了十成功劲,如涛劲气,匝地卷出,势如翻江倒海。 白骨大仙心中一凛,双掌以十二成功劲推出。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过处,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许剑仇倒不觉得怎样,白骨大仙可就骇然不置了。 他做梦也估不到凭他的盖世功力,发足十二成,不但击不倒对方,反而被震得血涌气翻,他知道已遇见生平仅见的劲敌。 许剑仇豪气大发,再次喝道:“再接一掌试试!” “且慢!” “怎么,你怕了?” “笑话,我白骨大仙怕过谁来,老小子,你报上来历出身!” “你能接下我三掌,我告诉你!” 白骨大仙气得浑身抖颤,暴吼一声道:“老小子,你狂傲得相当可以!” 许剑仇冷冷的道:“对付你这种怪物,难道还讲礼貌不成?” 白骨大仙绿豆眼闪射骇人碧芒,半声不吭,双掌疾推而出。 许剑?鹂刹桓彝写螅簿僬朴ァ?br /> 双方都以毕生功劲发掌。 “轰隆!”一声巨响,四山齐应,树折草偃,砂石暴射疾扬—— 许剑仇蹬蹬蹬退了五个大步,一屁股跌坐在地,白骨大仙闷哼一声,退到八尺之外,也告跌坐当场。 这一击证明了双方功力悬殊不大,许剑仇高了半筹。 白骨大仙略不喘息,一跃而起,连劈三掌。 许剑仇一长身飘了开去,身形电掣般划了一个半弧,反欺到对方侧背,吐气开声,全力劈出一掌。 白骨大仙估不到对方身形如是之快,闪避封架均所不及—— 砰!的一声大响,挟以一声闷哼,白骨大仙被劈得飞泻而出,摔落一丈之外,只见他连翻两个身,弹身回到原地。 许剑仇不由暗自咋舌,对方竟然硬承自己全力一击而无损伤。 白骨大仙落回原地之后,身躯一挺,全身骨骼格格连响,双手平直下垂,头顶白发根根倒竖,口里发出一阵咕噜怪声。 许剑仇被他这怪像,看得毛骨悚然,心知他必是要使出什么阴毒的功夫,立即劲贯双掌,凝神而待。 白骨大仙鬼啸一声,腿不弯,膝不曲,一跳便到了许剑仇身前,活脱脱的是一具僵尸,双掌一扬,当头抓下,快逾电闪。 许剑仇怔得一怔,鬼爪已距头顶不及半尺,封架闪避,均已不及。 任何高手,决难逃过这一抓。 这一抓如果抓实,当场就得头碎额裂。 危机千钧一发。 许剑仇本能的一偏头,右掌横里劈出。 “蓬!” 的一声,如击败革,白骨大仙一跳退开。 同一时间,许剑仇只感一阵剧痛攻心,身躯不由晃了两晃,一看,左肩连衣带肉,被抓去了一大块,鲜血登时染红了半边身。 当下急以右手自点穴道,止住血流。 他自忖这一掌之力,足以碎碑裂石,但白骨大仙却夷然无损,难道对方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白骨大仙口里又发出一声鬼啸,刺耳阴森,僵尸般的躯体,又一跳而前。] 许剑仇强忍肩伤,一口气劈出八掌。 白骨大仙被震得连连跳跃,再度退开。] 一分又合,双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搏斗。 许剑仇愈打愈是心寒,虽然他的功力似较对方高出半筹,但对方竟然不怕打,这种邪门功夫,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一个时辰之后,双方都已感到不支,但仍是僵持不下,半斤八两。 许剑仇焦灼不已,心里苦思破敌之道。 又是数十招过去。 许剑仇忽然灵机一动,提聚全身残存真力,展开一轮疾攻,势如骇电奔雷,锐不可挡,白骨大仙果然被迫得连连后退,招式散乱。 暴喝声中,许剑仇左掌印向对方前胸,右掌向对方脑门—— 白骨大仙双掌一圈,上下封拦。 砰!的一声,许剑仇的左掌,与对方的右掌相交,双方各自一震,对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劈向对方脑门的右掌,突地变掌为指,五缕指风,激射而出。 这一着,白骨大仙做梦也估不到。 心方一震,一缕指风,已射中左眼。 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呼声中,白骨大仙踉跄退到一丈之外,左眼已变成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汩汩而下。 许剑仇想不到一击奏功,反而愣住了。 白骨大仙狞声吼道:“天下第一丑,后会有期!” 返身拿起石上的那双白骨手爪,入林而逝。 许剑仇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就站立之势,调匀呼吸,飞快的使真气流转一周天,然后转身走到断岩边沿。 下面云雾迷茫,他无法看出索血人所说的落足的突岩。 他拣了一把石子,沿岩边向下投掷,每移动一步,投下一粒,当投到第五粒之时,下面有了回声。 略一犹豫之后,终于飞身下泻,尽量提气轻身,缓住落势。 眨眼之间,双足触及岩石,定睛一看,突石宽仅三尺,只要一步之差,势将坠入绝谷,粉身碎骨。 正面,一个石洞,洞口悬着一粒明珠,在雾中发着蒙蒙白光。 许剑仇在洞口又叫唤了几声,见无回音,只好大步走入。 洞径不深,仅有五丈左右便已见到洞底石室。 一脚踏入石室,登时心头一震,忍不住惊呼出声。 只见索血人倒卧在血泊之中,齐腰的长发,纷乱的披盖在头脸之上。 她莫非死了? 她的师父呢? 疾行三步,俯下身去,用手一探脉息,竟然还断续的微微跳动。 索血人沙孤梅身手不弱,竟然被人杀害在石室之中,不言可喻,必是白骨大仙下的毒手无疑。 不由恨恨的道:“我不该放他走!” 当下疾点了她数处大穴,然后用右掌拊在命门之上,徐徐逼入真气。 久久毫无动静。 心中既懊丧,又焦灼,看来她心脉已断,回天乏术了!可惜万妙灵丹业已用完,否则的话,也许可以使她醒转,问明真相。 一盏热茶的时间过去,许剑仇额角现汗,索血人竟意外的鼻息粗重起来,许剑仇心中一喜,加紧施为,片刻之后,她竟然微挪了一下娇躯,醒了过来。 “沙姑娘,沙姑娘!” 索血人黯淡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许剑仇,唇瓣一阵颤动,似乎想要说话。 许剑仇凄然道:“沙姑娘,凶手是谁?” 索血人挣扎了一阵之后,声如蚊蚋般的道:“白骨——大——仙!” “沙姑娘,我会给你报仇!” 索血人双眼眨了两眨,精神似乎又好了些,但声音似十分荏弱,道:“老前辈,你来了?” “是的!” “白骨大仙——呢?” “被我打跑了!” “哦!老前辈,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你说吧!” “鬼琴之主——” 许剑仇心中一动,只听她又接下去道:“杀死了我灭族毁家——的仇人,小女子——十分感激,我虽死——亦瞑目,小女子不能,手刃仇魁三目头陀,也算了件心事——” “是的,沙姑娘!”口里说,心里却激动非凡。 索血人脸上突现异光,失神的眼,泛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色彩,道:“老前辈,我——不行了,但,有件心事——” “什么心事?” “请——请——转告鬼琴之主,说——说——” 许剑仇身形一颤,道:“说什么?” “说——我爱他!” 许剑仇全身为之一震,她竟然一见钟情,爱上了自己,可是,在此时她的口里说出来,倍觉真挚感人,因为这是一份无法实现的爱,她生命之光,快熄灭了。 被爱是幸福的! 许剑仇一阵鼻酸,泪水几欲夺眶而出,这无邪的少女,在临死之时,吐露出心里的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对一个陌生的老人。 我不该欺骗她,虽然我并不爱她,但在她临死之前,应该给她一点安慰带走! 许剑仇作了以上的决定。 他缓缓扯落面具,脱下被她的鲜血污染的长袍。 “沙姑娘,沙姑娘,你看我是——” 他怔住了,他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她已经总合上了眼皮。 她永远也不知道她一见钟情的人,就在她的面前。 泪水,终于滚下了他的面颊。 虽然这一份爱,像大海中的一个泡沫,倏生倏灭,然而他深深地受到感动,已足使他终生难忘。 她的师父是谁? 与白骨大仙是什么仇怨? 他非常后悔,不曾及早提出这些问题,现在来不及了。 他把她的尸身,平放在一张石榻之上,他知道她的师父迟早会回来的,然后运指在壁上写道:“令徒沙孤梅死于白骨大仙之手,鬼琴之主留。” 这样,迟早一天,她的师父会找上自己。 他再度向索血人的尸体祈祷道:“沙姑娘,你安息吧,我许剑仇会为你报仇。!” 祝毕,呆立了一会,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石洞。 下得断岩,一路翻山越岭,官道又已在望。 一条人影,从身侧划过,许剑仇暗道一声:“好快的身法!”待要看个仔细,那人影早杳。 当下也不在意,迳自踏上官道。 一个意念,陡然在心中升起,自己两闯魔宫,仇魁尚未授首,若不乘早了却,势必夜长梦多。 心念之中,一紧背上鬼琴,扑奔魔宫。 他的面具衣袍,已抛在断岩石室之中,是以此刻,他以本来面目索仇。 心中,仍然不忘那出山之时,所见的人影,从那快得出奇的轻功身法看来,又是一个武林罕见的高手,但他无暇去追查探究。 晓雾蒙蒙,魔宫若隐若现。 许剑仇有若幽灵鬼魅,飘身入了魔宫。 迳朝那后进的高楼欺去,原告所有的部署,被毁之后,一时哪能复原,是以一路畅通无阻。 转眼之间,已欺近到距高楼不及十丈之地—— 但,奇怪的是竟然不见半个人影,也不闻半点声息。 若大一座魔宫,静得有如鬼域。 许剑仇疑云大起,不期然的止住了脚步,目光朝四处打量,却未见丝毫异状。 难道这已是一座空宫? 五毒神君难道已率残余属下弃宫他往?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下意识的抚了抚背上的鬼琴。 轰!轰!数声巨响过处,火光冲天而起。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拨身上了高楼,一看,心里暗道一声:“苦也!”只见整座魔宫,已被包围在火海之中。 火焰冲天,呼呼轰轰,声势好不惊人!眼看着火舌从四方朝中央卷来。 许剑仇不禁亡魂皆冒,如果不能冲出火海的话,势非葬身此间不可。 他展开身法,飞快的绕巡一周,四面都已被火封堵,哪里还有出路,火势愈来愈炽数十丈之外,已感热浪灼肤。 “哈哈哈哈!” 狂笑之声,破空而来,那是五毒神君得意的嚎笑。 他为了要除去这生死之敌,不惜引燃地火药味,焚烧魔宫。 许剑仇急、怒、恨、愤交迸,不停的纵跃奔驰—— 火势更近,炙肤热浪,挟以阵阵浓烟,使他口鼻皆窒。 他不由疯狂的叫道:“我不能死!” 但那震耳欲聋的风火声,和房屋倒坍声,响成一片,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叫声。 死亡的阴影,倏上心头。 “完了,想不到我许剑仇会毙命于此!” 他绝望的吼叫。 就在这生死俄顷之际—— 一条人影,向许剑仇飞扑而来。 许剑仇连想都不想,扬手就是一掌。 “是我!” 他一听是断肠人的声音,不由心中大震,如果这掌劈实,对方必被卷落火焰之中不可,急切中,硬生生的把掌力撤回。 断肠人在火海之中出现,的确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此时,火舌已追及这仅存的高楼。 断肠人大叫一声:“随我来!” 涌身向楼下纵落。 许剑仇也无暇想及其他,跟着泻落。 下得楼来,一闪进屋,只见厅中地上,裂开了一道口。 许剑仇不禁惊喜的脱口道:“大哥,地道?” “不错,我们进去!” 两人刚进入地道,一阵震动,那楼已坍了下来。 许剑仇随在断肠人身后,转弯抹角,顺地道疾驰。 不久来到一间石室。 断肠人嘿的喘了一口大气道:“兄弟,我们歇会吧!” 两人进入石室坐下,许剑仇余悸犹存的道:“好险,若非大哥相救,此刻早已骨化飞灰了!” “还好,若迟了半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大哥怎么会来到这地道之中,适时相救?” “我也参加了这次安排!” “什么?你——” “不错,我亲与其谋!” 许剑仇瞠目不知所语。 断肠人轻声一笑道:“我易容化装,混进魔宫,居然不被他们发觉!” “哦!原来如此,唬了我一身冷汗,但大哥怎么又会知道兄弟被火围困,而留在这地道——” “你一入魔宫,对方就已觉察,纷从这地道出去,然后四方同时引燃预先布署的地火坑道!” “这里通外面?” “不错,现在,这上面,已是魔宫范围之外!” 许剑仇又目倏现杀光,起立道:“我们走!” “上哪儿?” “五毒神君必在附近不远,莫被他兔脱!” “放心,他不会离开!” “为什么?” 断肠人把许剑仇按回原座:“他要等火势熄灭之后,为你收尸!” 许剑仇虽说已死里逃生,但心里仍不免一寒,道:“恐怕不会!” “为什么不会?” “就算我被烧死对头内,这大的火,恐怕连一乍骨头都不会留下!” “当然,五毒老魔知道这点,但你的鬼琴纯钢所铸,却是烧不化的!” 许剑仇赫然道:“是的,我应该想得到这一点!” “这火一时之间不会熄灭,至少要烧大半天,我们可以谈谈别的,静等鱼儿入网,十拿九稳!” “鱼儿入网?” “嗯!五毒老魔等必然仍会由这地道,进入火场察看!” “你是说我们在这里等他?” “是的!” “如果他不来呢?” “一定会来,由这地道可以直接进入魔宫中心点,不然在废墟中要辨认方位,确定你被焚的地方,可不容易!” “在地道中把他们一网打尽?” “不错,地道那一端的出口,已被掩埋,要想打通,必须大费手脚,我们匿身暗处,待老魔等全数走过之后,从后面迫去,岂不是瓮中捉鳖?” “大哥,好计较!” “还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身边还有万妙灵丹没有?” “早告罄了!” “魔宫中人,以用毒为能事,如果他们施毒的话,后果仍然难以逆料!” 许剑仇一呆之后,杀机满面的道:“他们没有机会!” “好,现在不谈这个,你遇到索血人的师父没有?” 许剑仇神情一黯道:“索血人死了!” “什么,沙姑娘死了?” “是的,死于白骨大仙之手!” “她师父呢?” “没有见到!” “你问过她师父的名号——” “仅知道她师父是女的,其余的话,已来不及问了!” “可惜——” “我已在她居住的石洞中,留下了鬼琴之主的名号,将来她定会找上我!”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许剑仇掣下背上鬼琴,俊面倏笼恐怖杀机。 两人朝石室的暗角里一伏,用一张桌子拦在前面。 脚步声愈来愈近,间杂着话声:“鬼琴之主此刻怕不早已骨化飞灰了?” “那可难说,这煞星神出鬼没,功力深如澣海——” “烈焰飞腾之际,还发现他的人影在楼头,除非他会火遁之术,否则一百个鬼琴之主也得完!” “这小子死得不冤,生前毁了那么多高手,死时还有这一座魔宫陪葬!” 许剑仇目不稍瞬的注视着一批批行过的人。 当然,这些魔宫属下,做梦也估不到现在已走向死亡之门。 又是一群人边谈边走过! “神君顾虑得是,等我们打通被埋封了的出口,余烬也将灭了!” “神君恨不能立时看到鬼琴之主的遗首或鬼琴!” 估计通过的魔宫属下,在百人以上。 但,始终不见五毒神君露面。 半刻之后,许剑仇实在按捺不住了,一推断肠人道:“老魔不会来了,我们出去找他?” “再等一会怎样?” “那是浪费时间!” “这些地道中的人如何处置?” “我有办法,走!” 说着,不管断肠人是否同意,一脚踏出石室,顺地道淌去。断肠人叹口气,摇摇头,也跟着走去。 十丈之后,洞口天光透入,一列石阶,笔直向上。 许剑仇猛一弹身,如箭般射出洞口。 “噫!”“啊呀!鬼琴——” 两个壮汉,正守在洞口,忽见一条人影闪射出,齐吃一惊,及至看清是什么人时,不由亡魂皆冒,怔立当场。 又是一条人影跟着射出。 许剑仇手中鬼琴这挥,惨嗥起处,两个海墁天花汉脑浆迸裂而死。 目光扫处,五毒神君和四个老者,站在五丈之外的一棵树下,满面俱是骇怪惊诧之容。 鬼琴之主竟然不死,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许剑仇反手把身上仅余的一颗霹雳人头掷入地道的入口。 轰隆!巨震声中,土石飞扬,地道登时坍陷了十丈长的一段,那些进入地道的魔宫属下,就此被活埋其中。 许剑仇掷出霹雳人头之后,内身逼近五毒神君和四老者身前两丈之地。 五毒神君和四个老者,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个大步。 许剑仇咬牙切齿的道:“五毒老魔,今天你插翅难逃。!” 四老者虎吼一声,扑向许剑仇。 许剑仇早已打定了主意,决不让对方有施毒的机会,所以出手就是杀着。 迎着四个扑来的老者,一口气连劈八琴。 就在许剑仇八琴攻出之后,惨嗥之声,破空而起,四老者之中的两个,被劈得头断肢裂,横尸当场。 五毒神君自知决非鬼琴之主的对手,但他是一宫之主,称尊天南,现在天南魔宫已可说是灰飞烟灭了,怨毒之心,使他决意和鬼琴之主一拼。 另两个老者,心胆俱裂,窒在当场。 许剑仇一顿之后,道:“你两个也一同去吧!” 鬼琴挟以雷霆万钧之势,罩向两老者。 “小狗少狂!” 暴喝声中,一道撼山栗岳的劲气,匝地卷向许剑仇。 这猝然出手的,正是五毒神君。 许剑仇被迫收势飘开。 断肠人大喝一声,扑向那两个老者。 许剑仇鬼琴横胸,面罩恐怖杀机,缓缓迫向五毒神君。 掌风雷动之中,断肠人与两老者已展开了骇人的搏斗。 五毒神君 狞笑五声道:“小狗,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许剑仇恨声道:“五毒老魔,当年巫山联手袭击冷面秀士夫妇的,除了你,点苍徐元亮,崆峒无邪子之外,还有什么人参与?” “你问谁?” “问你!” “你以为本神君会告诉你?” “你不说?” “凭你还不配对老夫如此说话,只怪当年一时疏忽,漏了你这小狗——” “住口!” 许剑仇恨火上冲,厉喝声中,举琴向五毒神君当头劈下。 五毒神君一划身,疾攻三掌,这三掌挟以毕生功劲而发,势道骇人。 许剑仇旋身变位,鬼琴幻起漫空琴影,夹着呜呜怪啸,如骇浪惊涛般翻卷而出,迫得五毒神君手忙脚乱,闪避不迭。 那边—— 震耳喝斥声中,两老者之一,被断肠人一掌震飞,另一个老者猛攻一轮之后,疾探手怀中。 断肠人阴森森的一笑道:“你要用毒砂?” 话声之中,人如鬼魅般一晃就欺到了那老者身后,双掌猛劈而出,晃身出掌,快得有如电光石火。 惨号再传,那老者口血飞溅,登时毙命。 五毒神君形同疯虎,猛扑狂攻。 许剑仇琴势一变,魔琴三式已告施出,琴影如山,劲气成漩。 “躺下!” 喝声夹着闷哼声,同时发出。 五毒神君应声栽倒。 许剑仇“嗖!”的抽出半截开芒剑,朝五毒神君一晃道:“老魔,昔年我双亲因它而丧生,今天我用它索还血债!” 五毒神君目睁如铃,一不稍瞬的迫视在许剑仇的脸上。 许剑仇只觉对方眼神之中,似有一种魔力,使自己的剑落不下去,渐渐,持剑的手下垂,眼前已失去了五毒神君的影子,而是追魂倩女向自己点着而来—— 五毒神君缓缓站起身形,双掌倏然上扬—— 断肠人一看事有蹊跷,暴喝一声:“老魔你敢弄鬼!” 这一喝有如睛天焦雷,许剑仇悚然而震,神志一清,幻象立消,心里电似闪过一个念头:“移心大法!” 五毒神君的双掌,已距天灵不及五寸。 许剑仇连转念头的时间都来不及,手中天芒断剑本能的疾划而出。 这一着,五毒神君做梦也估不到,因为对方分明被自己的移心大法所惑,只见剑芒一闪,一阵剧痛攻心,双掌齐腕而落,惨哼声中,暴然后掠。 许剑仇电闪跟进,一把抓住他的肩膊。 “老魔,我问一句,你答一声!” 五毒神君双手鲜血淋漓,目眦欲裂,眼角渗出血水,咬牙道:“小狗,本神君不敌被擒,杀剐任便,要想回答你头号话,那是休想!” 许剑仇冷冷的道:“恐怕由不得你!” 说着伸指点向五毒神君的咽喉之下,璇机穴上一寸之处的天突穴。 五毒神君全身陡然一颤,体内顿时血脉逆行,如虫行蚁咬,满脸俱是惨厉痛苦之色,汗珠滚滚而落,但他强忍住不哼出声。 许剑仇沉声道:“老魔,当年巫山血案,还有什么人参与,讲!” 五毒神君咬牙一哼,并不作答。 断肠人在一旁冷冷的道:“兄弟,他不会回答的——” 许剑仇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我不信他不肯说!” 说着又伸指点了对方的阴穴。 五毒神君惨哼一声,全身立起痉挛,许剑仇一松手,马上滚倒地面,惨哼不绝,面上的肌肉,不断的抽搐。 这种气血逆行之苦,并非任何人可以抵受。 “你说不说?” “不——说——小狗——本神君——恨——” 断肠人再次道:“兄弟,他不会回答你的!” “为什么?” “他是魔宫之主,天南至尊,虽死也得顾全这个名!” 许剑仇一想,这话确有道理,这老魔是不会吐露半个字的了,沉吟片刻之后,双手高举半截断剑,朝北跪下,悲声祝祷道:“爹妈在天之灵有知,孩儿今天又为您俩除去一个仇人!” 祝毕,站起身来,先飞指解了五毒神君被点穴道,然后杀机满面的道:“老魔,当初尔等行凶的动机,是为了这半截天芒神剑,现在小爷我要用这断剑来了这笔血帐!” 五毒神君闭目不语。 许剑仇踏前两步,手中剑一连两划——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起处,五毒神君胸腹洞开,血如喷泉,登时毕命。 许剑仇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两滴泪珠,挂下面颊。 断肠人突地朝北跪下,口里一阵喃喃低语,不知祝祷些什么。 许剑仇大惑不解,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断肠人起身道:“你我既然相处,兄弟相称,今天你为伯父母复仇,我当得一拜!” 许剑仇大是感动,颤声道:“大哥——”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叫了一声大哥之后,默然无语。 断肠人道:“兄弟,我们该走了!” 许剑仇点了点头,转目向五毒神君的尸体一瞥,又朝那片被烧残了的魔宫废墟扫了一眼,道:“是的,我们该走了!” 两人同时纵起身形,驰向官道,重返中原。 x      x      x 这一天,两人在镇中打尖出来,许剑仇不胜依依的向断肠人道:“大哥,容再相见!” “什么?” “我们该分手了,兄弟要赴崆峒,索取这最后一笔血债!” 断肠人顿了一顿之后道:“我陪你去!” “不,这是兄弟为父母索讨血仇,不敢假手他人!” “但我们情同手足!” “做兄弟的心铭了!” “好!好!兄弟,愿你早了血仇!” 许剑仇突地想起自己曾答应张素娥,揭开断肠人的真面目,以解她心中的结,但,断肠人对自己情逾手足,这实在不好启齿,更无法动手。 登时低头深思起来。 断肠人见状,忙道:“兄弟还有什么问题?” 许剑仇一横心道:“大哥,我们相处迄今,不说大哥的面目,连姓名都不知道!” 断肠人一愕道:“兄弟,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现在不是时候。” “可是——可是——” “怎么样?” “我想现在知道!” “为什么?” “我应许张素娥姑娘替她解开她心里的这个结!” 断肠人全身一颤,退了三步,激动的道:“兄弟,你强我所难!” 许剑仇箭在弦上,只好紧迫着道:“大哥,这与你无损——” “你怎知与我无损?” “如果你不是张姑娘猜想中的人,我只要告诉她一句就完了!” “那她也完了!” “为什么?” “我猜想得到,她是怀了一丝杳茫的希望而活下去,如果让她的希望破灭,她的生命也就结束了!” 许剑仇不由悚然动容,道:“是的,她是天下第一个痴心人,也是第一个薄命的人!” 断肠人颤声道:“所以,你不能——” 许剑仇突然以坚毅的声口道:“不!我对她有责任!” “诺言?” “诺言在其次,还有更重要的!” “什么?” “鬼琴之主许继宗,把他的功力全部给了我,目的是为了——” 断肠人再度向后退了一个大步,道:“为了什么?” 许剑仇激动无比的道:“为了她!” “为了张素娥?” “不错!” “为了她什么?” “当初许继宗见我与他的容貌酷肖,所以把功力全部给了我,要我以他的面目去爱她,希望能藉此弥缝她那破碎的心灵,但,我做不到,表面上我答应了,实际上我没有照着去做——” “为什么?” “因为那对他和她之间,这一份千古卓绝的爱情,是一种亵渎!” “你不觉得内疚?” 许剑仇黯然道:“有的,我永远对不起他,但,我得到另一种慰藉,至少,我不曾做出毕生遗憾的蠢事!” “你认为那是蠢?” “可以这么说!” “许继宗如果泉下有知,他不会原谅你!” “我会原谅我自己!” 断肠人双眼望天,久久无语。 许剑仇歉然道:“大哥,原谅我事非得已!” “你真的不顾后果?” “这是我能替张素娥唯一能做的事!” “你一定要揭穿我的面目?” “是的!” 许剑仇口里说着,心里却激动无比,忖道:“难道他真的是许继宗?这就不可思议了,不可能,许继宗在替自己输功之后,已然到了生命的尽头,同时,峰顶石窟被炸,他焉有活命——” 断肠人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道:“兄弟,我——我告诉你!” 许剑仇一颗心为之怦怦而跳,声音带颤的道:“大哥,请讲!” 断肠人幽幽的道:“我就是你的大哥!” 许剑仇不由一愣,尴尬的一笑道:“当然,我们情同手足,我也一直认你是兄长!” “不,你错了!” 许剑仇茫然不解的道:“我错了?” “是的,你会错了意,我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许剑仇心头一震,满面骇怪惊诧之色,倏地前欺三步,一把握住断肠人的手,目瞪如铃,激动至极的道:“你说什么?” 断肠人平静如恒的道:“我是你大哥许天祥!” 许剑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断肠人竟然会是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许天祥。 他记得天目老人曾对自己说过,有一个哥哥叫许天祥,生死不明。 “大哥,你——你——真的——” “不错,仇弟,我从小随孤独客习艺,后来,母亲和父亲闹意见——” 许剑仇敏感的道:“是为了我的妈妈?” “我想是的,母亲一怒出走,并携走了我,远奔大漠,不料母亲因心里抑郁,再加上水土不服,一病不起,与世长辞——”说到此,不由语带呜咽,一停又道:“我含泪葬了母亲,重返中原,父亲业已下落不明,那时还不知道这一段血案!” 许剑仇泪光晶莹,悲声道:“大哥,你为何不早说出来?” “唉!仇弟,我再告诉你一句!” “什么?” “张素娥智慧超人,她没有看错开!” “什么?你——你——真的是——” 许剑仇全身簌簌而抖,话不成声。 断肠人却是沉得住气,冷冷的道:“我就是许继宗!” 许剑仇身躯晃了两晃,这不可思议的事,震得他几乎晕倒。 不可能,不可能,一百个不可能,然而天下的事,情理无法逆料。 他像梦呓般的道:“这难道会是真的?” “不错,千真万确,你看!” 面具,应手而落。 许剑仇蹬蹬蹬一连退了五个大步,眼前,是一张狰狞如鬼的面孔,这面孔,就是他在接云峰上所看到的那张。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他,跪了下去! 对方,是他的哥哥,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知友。 “起来,仇弟,不要这样!” “大哥,这不是梦?” “不是!” “真的?” “真的不是!” “为什么你又叫许继宗?” “我出道之后,得悉父亲已失踪,生死未明,所以改名继宗,不用天祥两字!” “那你——你——没有死?” “我死了焉能在此和你说话!” “记得分手时,你说只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可活,就要毒发而死,同时,你功力已全部给了我,这——为什么匪夷所思——” “你记得绵山二鬼吗?” “记得,是我第一次用你给我的功力所杀的人!” “我无意中在二鬼之一的尸身上得到了一样东西!” 许剑仇立即脱口道:“万年石胆!” “不错,正是万年石胆,这是天赐奇缘,我正好在先师遗墨之中,看过有关这武林瑰宝的记载和用法,所以,我所中的慢性毒药得解,而且,功力还原!” “哦,还有这回事!” “这是意想不到的奇迹!” “那接云峰石窟被炸,你——” “是我自己炸的!” “你自己炸的?” “不错!” “为什么?” “让一切消逝!” 许剑仇若有所悟的“唔!”了一声,心中往事潮涌,以往存在心中的疑云,一扫而空,但他不明白他大哥何以抵死不愿面对现实。 “仇弟,现在我可以和你赴崆峒索仇了吧?” 许剑仇答非所问的道:“大哥,对张素娥你准备如何交待?” 许继宗狰狞的面孔一阵抽搐,痛苦的道:“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付面目!” “你还是坚持你从前的做法?” “不错,让她的心目中,永远保持一个美好的印象!” “你刚才说过,她是为了一丝杳茫的希望而活下去,希望破灭的话,她的生命也就终结了!” “就让她怀着这一丝希望活下去吧!” “你不嫌这样太残酷?” “是的,残酷,但现实更残酷,她,美如天仙,我,狰狞如鬼,以前的我死了,已被埋葬了。” 许继宗用力绞扭着自己的头发。 许剑仇毫不放松的道:“你爱她,她爱你本人,她的全部感情已经给了你,面容被毁,是她爸爸的赐予,她早已想像得到你的面容,但,她的爱没有变!” “可是,我不能!” 许剑仇不由怒声道:“难道你是懦夫,你是冷血动物,对她生死不渝的爱,无动于衷?” 许继宗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笑声,比哭更难听,笑得许剑仇手足无措,笑毕之后,已是泪痕斑斑,嘶声道:“仇弟,随你怎样说,我不能,我办不到,我宁愿死,决不让她看到我这付比鬼还要狰狞的面目!” “我反对!” “十年以来,我被因在爱情的炼狱里,痛苦、呻吟、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滴血,我爱她,但我不能忍受当她见到我这面目时的反应,那远超过死的痛苦!” “这是你主观的看法,事实不会是这样!” “告诉你我不能!” 一条人影,由前道之上,飘然而来。 许继宗痛苦的哼了一声,转身飞遁。 许剑仇一呆之后,许天祥的身影已消失在不远处的林中。 第十八章 霜欺雪压一红颜 一条人影行云流水般的从前道之上飘来,许继宗(即断肠人)一见来人,仓惶而遁。 许剑仇一窒之间,来人已近身前,赫然是那痴心女子张素娥。 张素娥刹住身形,朝许天祥逝去的方向一瞥,幽幽的道:“他去了?” 许剑仇木然的回答道:“是的,他去了!” “他因我而走?” “也许是的!” “你揭露了他的面目?” 许剑仇痛苦的点了点头道:“是的!” 张素娥粉面一紧,杏眼圆睁,紧紧注定许剑仇,颤声道:“他是谁?” “他——是——” 张素娥不自禁的向前一挪娇躯,是希望,是幻灭,在许剑仇一语之间。 她有一个信念,心上人尚在人间,所以她要活下去。 断肠人在天台别院的作为,和师兄 陶钧的被杀,使她益发增加了信心,她认定断肠人就是爱人的化身,如果此刻,许剑仇的回答是否定的话,她势不能再活下去,因为支持她活下去的信念破灭了。 “他是谁?” “是我的哥哥!” “什么,他是你的哥哥?” 张素娥娇躯晃了两晃,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喃喃的道:“不是他?他真的不在人间了?” 许剑仇又道:“他是我异母哥哥,也是姑娘要找的人!” 张素娥眼睛一亮,道:“你说什么?” “他就是姑娘要找的人!” “他——他——真的?——他是三绝书生许继宗?” “不错,他是许继宗!” 张素娥全身一晃,豆大的泪珠,滚下了粉腮,歇斯底里的道:“是真的?天啊!是真的?” “姑娘,是真的!” 空气在一时之间,充满了悲凄的色彩。 两人默然无语,各自在想自己的心事。 久久,张素娥才幽怨至极的道:“他为什么要走?” 许剑仇十仇为难的道:“他不愿见你!” 张素娥颤声道:“他——他不愿见我?” “不,不是愿,是不敢让你见他!” “为什么?” “他已不是原来的他,不是你记忆中的他!” “他变了心?” “不,他的心永远也不会变,他变了形!” “我知道他的容貌被毁!” 许剑仇眼前又浮现出他哥哥许继宗那狰狞如鬼的容貌,面上一个十字,皮肉翻转,结成累累堆堆的黑疤,五官不辨,口鼻之处,只剩下了几个孔,森森白齿外露—— 心念之中,不由脱口道:“姑娘,也许他是对的!” “他对?” “是的!” “我为他受尽了摧残,忍受了世间罕有的痛楚,十年,十年!他是对的?” “姑娘,唉,如果你看到他那面容的话——” “怎么样?” “你会受不了,我想,任何人也不能忍受多看他一眼!” “哈哈哈哈——” 张素娥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声凄凉哀怨,令人闻之鼻酸,笑毕之后道:“爱情并不建筑在容貌上,不管怎样,他还是他,我的生命早该结束了,但我活到现在,为什么?为什么?虽然他不愿见我,但我要见他一面,否则,死不瞑目,唉!春蚕到死丝方尽——” 字字摧心,语语断肠! 许剑仇鼻头一酸,几乎流下泪来,道:“他是怕使你对他所保留的印象破灭,他一样不能忍受着你希望破灭时——” “你想会吗?” 许剑仇心念几转,毅然道:“张姑娘,我们会再找到他的,我是他的弟弟,我要尽力迫使他改变那想法!” “那再见了!” “姑娘要上哪儿?” 张素娥惨然一笑道:“世间还有什么事值得我去做?” “姑娘要去找他?” “是的,我一定要找到他!” “如果他一心要躲避你,找到他恐怕很难,因为他的功力不弱!” “但我不能不找!” “姑娘,我会尽力的,盼你俩能花好月圆!” “仇弟,我要这样称呼你,我没有什么奢望,只想见他一面,以前,我在梦想,现在,梦想已接近事实!” “娥姐,不要沮丧,造物主会成全你们的!” 数骑怒马,风驰电掣而来,扬起了滚滚沙尘。 张素娥惊呼一声,粉面失色,脱口道:“我爹爹!” 许剑仇也不由一怔。 数骑马擦身驰过,只听一声惊“噫”!一阵马嘶之声过处,马头竟然掉转,向两人身前逼近,果然是无敌神剑张慕南和四个金剑高手。 许剑仇缓缓别过头去,望着别处。 无敌神剑张慕南怒目一扫许剑仇的背影,口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把目光迫视在张素娥的脸上。 张素娥螓着低垂,唤了一声:“爹爹!” 无敌神剑张慕南一跃下马,向张素娥身前迫近数步,冷笑数声道:“谁是你爹爹!” 张素娥惊悸的退了三步,又低唤了一声:“爹爹!”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无敌神剑怒喝一声,举掌挥去。 “砰!”挟以一声惨哼,张素娥口血飞溅,直跌到一丈开外。 许剑仇心中一震,但对方是父女,他无法插手过问。 张素娥摇晃着站起娇躯,粉面一片惨厉之色。 无敌神剑嘿嘿一阵冷笑道:“贱人,原来你是勾搭上了这小子,你弟弟被废去了武功,终生成残,堡中数百弟子,死于非命,你——你——” 许剑仇不由气往上冲。 张素娥凄声道:“女儿生而何喜,死而何忧!” “好哇,你既然想死,那最好不过,你活着徒然使我丢人现眼!” “十年之前,三绝书生许继宗被迫害,女儿的心已死,活着的只是一付躯壳!” 无敌神剑怒声道:“贱人,剑堡堡规无分亲疏,现在你与我回去!” 张素娥全身一颤道:“女儿尚有一件心愿未了,请爹爹宽限时日,女儿自会回来接受家法堡规!” “办不到!” “女儿目前不能从命!” “你敢!” 张素娥一咬牙道:“爹爹在十年之前,已然绝了父女之情!” 无敌神剑暴吼如雷道:“贱人,我早已不承认你是我女儿!” “养育之恩,女儿当一死以报!” “现在随我回堡?” “女儿万能从命!” “拿下!” 无敌神剑身后四个金剑高手,一跃下马,齐齐举步欺向张素娥。 张素娥粉面顿呈土色,惊悸的连连后退。 她知道这一回去,决无幸理,她并不怕死,但,她要见三绝书生许继宗最后一面,拚着违抗父命,她也要实现这个愿望。 “与我站住!” 四个金剑高手,骇然止步。 鬼琴之主许剑仇,已横拦在张素娥身前。 无敌神剑目眦欲裂的道:“鬼琴之主,你准备怎么样?” 许剑仇冷冷的道:“今天无人可以向张姑娘下手!” 无敌神剑须发逆立,切齿道:“鬼琴之主,你竟然干预我父女的事?” “怎样?” “你与本堡血帐未了——” “阁下是否打算今天讨取?” 无敌神剑怒哼一声,转头向那四个金剑高手道:“把这贱人拿下,生死不论!” 四个金剑高手互相看了一眼,闪身扑上。 “找死!” 暴喝声中,许剑仇呼呼劈出两掌,其势如涛。 四个金剑高手登时被劲风迫得一窒。 “鼠子敢尔!” 无敌神剑挟磁卡喝声,双掌齐发,撼山栗岳的狂飚,匝地卷向许剑仇。 许剑仇掌势一偏,把劈向四个金剑高手的掌风,迎向无敌神剑。 “波”!的一声巨震,双方身形一阵摇晃。 四个金剑高手,再度出手抓向张素娥。 张素娥对乃父不也抗拒,但对剑堡属下,却没有什么顾忌,娇躯一划,脱出四人掌爪之外。 无敌神剑暴喝一声,再度出掌,眨眼之间,攻出了一十八掌之多,掌掌俱有开碑裂石之威,势如骇电奔雷。 许剑仇冷哼一声,挥掌硬接。 一阵连珠雷鸣过处,无敌神剑心浮气燥,后退不迭。 那边——四个金剑高手,已把张素娥围在核心之中,虽说堡主有令生死不论,但对方终竟是堡主的千金,所以出手之间,不无顾忌。 张素娥虽在被乃父一掌击伤之后,但仍不可轻侮。 因此在一方心存顾忌,不敢真下杀手,一方拚力周旋的情况下,打得难解难分,但毫无疑问,张素娥决不是四个金剑高手之敌,迟早必然被擒。 无敌神剑虽以剑术称雄,但掌上的功夫也煞是不弱,在挟愤出手之下,倒也不可小觑,同时,许剑仇因碍着张素娥的关系,不便遽施杀着,所以双方暂时成了平手之局,但高手相搏,威势相当骇人。 一声暴喝,夹以一声惊叫同时传来。 张素娥娇躯踉跄撞出一丈多远,衣袖被撕裂了半截,露出玉藕般的粉臂来。 四个金剑高手,一怔之后,再度出手进逼,眼看她势非束手就擒不可。 许剑仇见状,俊面一寒,杀机陡起。 大喝一声,双掌贯足十二成功劲,猛然劈出。 放眼江湖,能接得下许剑仇全力一击的,恐怕是少之又少。 就在狂涛怒卷之下,无敌神剑闷哼一声,蹬蹬蹬连退了八个大步。 许剑仇双掌倏出倏收,身形一闪,便到了张素娥等五人之前。 “滚!” 随着这一声冷喝,一道狂飚,电卷而出。 惨哼立传。 四个金剑高手之二,被震得飞泻而出,另两个跌跌撞撞的直冲出两丈之外。 “张姑娘,你走!” “我——” 张素娥木然的站在当场,泪水簌簌而下。 她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家! 她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四顾茫茫。 许剑仇再次道:“娥姐,你快走,令尊——” “你要把他怎样?” “不,我是说我会阻住他!” 无敌神剑虎吼一声,飞身扑来。 许剑仇反身错步,正待——无敌神剑不攻许剑仇,却飞扑张素娥。 “贱人,我先毁了你!” 这一着大出许剑仇意料之外,不由一呆。 无敌神剑蓄意要毁去张素娥,左掌右爪,一劈前胸,一抓天灵,狠疾无伦。 张素娥花容惨变,双目一闭。 许剑仇不由骇了个亡魂皆冒,要阻止无敌神剑已是万万不及,情急之下,扬手射出数道指风—— 这些动作,都在瞬间发生。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起处,张素娥樱口血箭狂喷,娇躯被震起一丈来高,“砰!”的又落回地面,寂然不动。 无敌神剑右手鲜血长流,怨毒无限的瞪视着许剑仇。 原来许剑仇仓促之间射出的指风,洞穿了无敌神剑的右腕,否则那一抓非抓碎张素娥的天灵不可,但左掌劈出的劲道,已击实了张素娥的前胸。 许剑仇闪身上前,俯身一探,鼻息全无,心里登时一凉。 蓦地转过身去,厉声道:“张慕南,虎毒不食儿,你竟然劈死你的亲生女儿!” 无敌神剑全身一震,他后悔了,但表面上他岂能对许剑仇低头,冷然道:“她死有余辜!” 许剑仇目中精芒炽射,俊面罩起一层恐怖杀机,向前逼近数步,沉声道:“张慕南,男女爱悦,不悖常理,你竟然把三绝书生许继宗毁容灌毒,弃之深涧,毁了她的毕生幸福,现在,你又剥夺了她的生命——” “住口,这干你何事?” “哈哈哈哈,干我何事?三绝书生许继宗就是我的大哥,如非看在张姑娘的份上,剑堡早已尸山血海!” 无敌神剑打了一个冷噤,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厉声道:“本堡数百条人命,丧在你手,这笔血帐如何算法?” “江湖中无数同道,遭剑堡毁容,这笔帐又如何算法?本人被金剑令追截,这笔帐又如何算法?” 无敌神剑默然无语,但目中却似要喷火。 许剑仇一顿又道:“张慕南,你可以走了,乘我还没有下决心要杀你的时候!” 无敌神剑是中原一霸,并非一般武林人物所可比拟,但这话出自鬼琴之主的口中,却并非夸张。 “你以老夫为何人?” “你号称无敌神剑,我要取你性命,仍然用剑,而且只须一招!” 无敌神剑全身陡地一震,登时面孔煞白,他记起了群英大会之上,那自称天下第一丑的小子,一招使自己落败,羞愤之余,当场自断金剑的那一幕。 久久之后,无敌神剑才迸出一句话道:“天下第一丑是——” “不错,就是我!” 无敌神剑突然仰天一阵悲啸,啸声中,跃上马背,一抖缰绳,绝尘而去。 四个随行的金剑高手,由另两个把那受伤的扶上马背,跟着驰离。 人马的影儿消失了,但那悲啸之声,仍隐隐传来,啸声凄凉,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气息。 许剑仇呆立了片刻,缓缓走近张素娥躺卧之处,用手一探,仍然是鼻息全无,他想伸手一探心脉穴道,但当他想到她是一个坚贞不二的女子时,不禁把伸出的手缩了回来,他不愿以自己的手,去亵渎她的躯体。 他怔怔地望着她口角凝结的血声发呆。 一条人影,从不远处的林中,飞泻而来。 许剑仇一看来人,心里不由怒气横生。 来的正是化身断肠人的三绝书生许继宗,此刻又已回复了断肠人的面目。 许继宗落稳身形之后,惶然道:“她怎样了?” 许剑仇冷冰冰的道:“死了!” “什么,她死了?” “不错!” “张慕南真的对她下了杀手?” 许继宗身形晃了两晃。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道:“她还是死了好,可以解脱一般人不能忍受的心灵上的痛苦!” 许继宗喃喃的道:“她死了!” 许剑仇厉声道:“难道你不高兴?” 许继宗骇然退了两步,凄声道:“仇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从今以后,你可以不必再隐藏躲避,因为她死了——” “仇弟,你不能原谅我的苦衷?” “不,我不会原谅你,懦夫,自私,她九泉有知,一样的不会原谅你,她是怀着满腹的恨死去的,我知道,她虽死而不得安息。” “仇弟,你——” 许继宗朝张素娥的尸身上扑去,悲号道:“娥妹,你死了,但我会伴你——” 话说得一半,陡然止住,用手在她的身上来回探索,突地一跃而起道:“她——她没有死!” 许剑仇大感意外,激动的道:“她没有死?” “是的——” “她鼻息俱无,呼吸已断!” “不错,但心脉未断,也许——也许——” “怎么样?” “还有救!” 许继宗说着,又俯下身去探察她的脉穴,久久之后,突地一声长叹,颓然跌坐在她的身旁。 许剑仇急道:“怎么样?” “三腑离位,心脉将断,三个时辰之内,如果得不到灵丹妙药的话——” “灵丹妙药,谈何容易!” 许剑仇黯然一叹道:“大哥,娥姐一再说此生别无奢望,只想再见你一面,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可是你使她失望了,如果她万一不幸的话,你居心何安?” 许继宗痛苦的哼了一声道:“仇弟,九泉之下,我会永远伴着她的!” “什么,你——” “仇弟,难道我还要偷生人间?” 许剑仇只觉全身一麻,他的眼前正在上演着一幕亘古未有的悲剧,任何人,也无法阻止这悲剧上演,因为一切都注定了。 突然,心念一动,道:“大哥,除了万妙医圣恐怕没有人能使她起死回生?“不错,但时间不允许我们作任何打算!” “水帘千幻洞离此多远?” “最快要五个时辰才能赶到!” “我们要尽人事!” “没有用,如果是空身的话,或可拚命一试,如果是带一个人的话——” 许剑仇目射奇光,毅然道:“让我一试!” “你,能吗?三个时辰赶五百里,带一个人?” “不能也得能,难道我们眼看她死去,我带人,你空身跟随,时间分秒必争,现在我们走!” 许剑仇一把抄起张素娥,喝一声:“走!” 弹身而起,全力狂奔。 许继宗也跟着纵身相随。 两人快得如两缕轻烟。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许继宗已感到不支。 许剑仇也感气血翻涌,眼冒金星,但一个意念在支持着他——救人! 他身上多了一个人的负担,而且以超过一般武林高手两倍的高速度疾驰,这种事除了他,任何人无法办得到。 三个时辰之后,水帘千幻洞在望。 两人来到峰下,再也无力登峰。 “到了!” 许剑仇口里说了一声到了,只感一阵头晕目眩,四肢百骸,宛如被拆散了似的,朝山石上一倒,再也爬不起来。 许继宗一屁股跌坐地上,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许剑仇望着他惨然一笑。 一阵喘息之后,许继宗挣扎着移到许剑仇身边,用手一探张素娥的心窝,嘶声道:“完了!”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许剑仇不由潸然泪下,两人拚着性命赶来,哪知到了地头,人却没有救了! 片刻之后,许继宗苏醒过来,哽咽着道:“仇弟,天意如此!” “不,在没有见到万妙前辈之前,我们不能绝望,走,上峰!” 两人站起身来,艰难的挪步上峰。 “仇弟,见到万妙医圣之时,请你不要道及我的真面目!” “为什么?” “他的门人!” “蒋婷姑娘!” “不错!” 许剑仇暗自叹息,大哥竟然惹了这多情孽,蒋婷,又是一个情海断肠人。 但当他想到自己又何尝不如是,黑衣蒙面女慕兰,是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追魂倩女葛如蕙和自己发生了不平常的关系,而且身怀有孕,索血人沙孤梅对自己一见钟情,临死时还念念不忘—— 他默然了。 眼前白影一晃—— 蒋婷姑娘已俏生生地立在水帘千幻洞之外。 “蒋姑娘!” “哦!许少侠——” “万妙医圣前辈在吗?” “在,这位——” “张素娥姑娘,她——她——” “怎么了?” “身负重伤,恐怕——请令师——” “请随我来!” 三人鱼贯进入水帘千幻洞之中,左折右拐,来到一间石室之前,万妙医圣已迎了出来,一见许剑仇手中抱着的张素娥,不由面色一变,道:“进来!” 进入石室,许剑仇轻轻把张素娥放落石榻之上。 万妙医圣半言不吭,迳自伸手探向张素娥。 数双眼睛,紧张地注视万妙医圣。 半晌之后,万妙医圣摇了摇头。 许继宗一颗心顿往下沉,颤声道:“前辈,没有救了?” 万妙医圣以低沉的音调答道:“五腑中三腑离位,十处以上大穴封闭,心脉已如游丝,生命只在俄倾之间了!” 许继宗如遭雷击,几乎当场栽倒。 许剑仇悲声道:“老前辈,真的没有救了?” “贤侄,难道我会骗你?” “以老前辈的医术,竟然无能为力了?” “有,但说出来也是白费!” 许剑仇眼睛一亮道:“老前辈说说看!” “除非用我穷毕生之力,精炼的回天再造丸!” “回天再造丸?” “不错,但最后一粒在天南迷踪谷已给贤侄服用了!” 许剑仇心里一凉,但仍不死心的道:“有没有补救的方法?” “这个——” 万妙医圣思索了片刻之后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延长她一段时间的活命,但不能救她的性命!” 许继宗精神一振,接口道:“只要能延长她几日的活命,可以再想其他办法!” 许剑仇又接回话头道:“老前辈,什么办法?” “要你流血!” 所有的人,全被这话说得一怔。 许剑仇一震道:“要我流血?” “不错,因为你的血液里有回天再造丸的成份,如果把你的血输一部份到她的身上,可以使她多活一个月!” “一个月?” “嗯!” 许继宗目注许剑仇,眼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不知是祈求,是兴奋,还是为难,总之,很难解释。 许剑仇毫不犹豫的道:“那就请老前辈动手施为吧!” “你愿意?” “这算不了什么!” 许继宗轻唤了一声:“兄弟!”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许剑仇报以爽朗的一笑,当然,谁也不知道他与张素娥之间的关系。 万妙医圣随手从架上取下一个皮箧,抖开来,尽是些刀,剪,銊,管等物。 许剑仇忍不住又道:“老前辈,一个月之内,是否另有他法可想?” 万妙医圣稍一沉吟道:“一个月之内,如果能取到墨莲子的话,可以有救!” 许剑仇大是振奋,欢然道:“晚辈不才,当尽力办到,请问什么叫墨莲子? “就是墨莲所结之子!” “墨莲?” “不错,莲叶黑如墨染,莲蓬只结七子,这墨莲半甲子开花半甲子结实,就是说一甲子才能结出七粒莲子!” “这墨莲要到哪里去找?” “黄山落磐峰顶天池之中!” 许继宗激动的道:“一上月的时间不算短,尽可办到!” 万妙医圣摇摇头道:“很难!” 许剑仇道:“为什么?” “你知道落磐峰顶,住的是什么人物?” “这个倒不知道!” “白骨大仙!” 许剑仇眼中杀光一现道:“白骨大仙?” “怎么,你认识这个魔头?” “不但认识,我还毁了他一只眼睛,这真是巧极了,我正要找他!” “哦!白骨大仙把墨莲当生命般维护,你既与他——” “他可不认识我!” “这就奇了!” “我与他交手时是化身天下第一丑!” “原来如此,不过还有问题!” “什么问题?” “墨莲从开花到结子要一甲子的时间,此去是否能碰巧赶上结子之期,那就要看机缘了!” 这话说得许剑仇兄弟俩凉了半截,确实,这希望太杳茫了。 许剑仇慨然道:“不论如何,尽人事而后听天命,现在事不宜迟,就请老前辈先输血吧!” 万妙医圣点头道了声:“好,你傍着她坐下!” 许剑仇依言坐在张素娥身旁。 万妙医圣把两人的手腕握在左手,右手拿起一柄小小的银刀,以最快的动作,割开了两人的腕脉,然后取一根中空顶尖银管,朝两腕之间一插。 一缕血流,由银管异入张素娥的体内。 “贤侄,以气引血!” 万妙医圣轻喝了一声之后,运指如飞,遍点张素娥奇经八脉诸穴道。 不多时—— 张素娥面色陡转红润,胸部微见起伏,鼻息有声。 许继宗暗自在心里谢天谢地。 万妙医圣欣然道:“好了!” 随手取去银管。 许剑仇自行点穴止血。 “老前辈,张姑娘何时醒转?” “她不会醒转!” “不会苏醒?” “不错,她维持这状态一个月,如果没有墨莲子的话,神仙难救!” “晚辈有事请教?” “什么事?” “白骨大仙何以不怕掌劈指截?” “这魔头练的是僵尸功,不惧刀剑水火,唯一致命之处是双目!” “敬谢指点,晚辈就此告辞!” “你走吧,能提前赶回最好!” “遵命!” 许剑仇说着忽地自怀中掏出一物,转向蒋婷道:“蒋姑娘,这几乎忘了,我已代姑娘从独臂身上,取回了天蟾目珠,请姑娘收下!”说着递了过去。 蒋婷眼圈一红,激动至极的道:“许少侠,先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 “姑娘言重了!” 许继宗急道:“在下也陪许兄弟走一趟!” 许剑仇知他不愿在此和蒋婷相处,也不说什么。 当下两人告辞出洞,朝山外疾驰。 两人昼夜兼程,扑奔黄山。 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充裕,但是否能取得到墨莲子还在未定之天,如果取不到的话,张素娥势必玉殒香消,魂归离恨。 路上,许剑仇边行边道:“大哥,世上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怎么样?” “我会在索血人沙孤梅的灵前,应许为她报仇,正愁无处觅寻白骨大仙的行踪,想不到他是墨莲子的主人,岂非一举两得!” “传说中的白骨大仙功力奇诡,与一甲子霹雳骷髅怪齐名,江湖中闻名丧胆,想不到会栽在兄弟你的手里?” “这也是侥幸之举,我因掌拳都奈何不了他,出其不意的用指风射他双眼,却不道一击奏功,毁了他一只左眼!” “这老魔不知何以远走天南,向索血人师徒寻仇?” “这只有待将来见到索血人的师父时,才能分晓了!” “索血人的师父是你留名,必然会寻了来,我一直认为极可能是你妈妈,第一,你妈妈曾修习玄牝神功,能龟息护脉,重伤不死,天目老人不是说他曾见你妈妈的尸体,不久又失踪吗?” “是的,可能老人家还在人世,但十多年了,不见她现身江湖!” “也许另有别的原因,第二,索血人奉命入中原寻天目老人,这也是可疑之点,因为你妈妈可能知道你被天目老人救走!” “有这可能!” “第三点最值得重视的是索血人的身法,据我所知,这阴风掠影身法,是你妈妈的独门绝技,她因身法玄奇而行了阴风鬼女的名号!” 提到母亲,许剑仇不由悲从中来。 自幼飘零凄苦的他,多么渴望获得母爱啊! 然而,他母亲是生是死,仍然是一个谜。 这一天,辰未已初,官道渐见荒僻,行人寥落,许继宗用手遥指一列岗峦道:“仇弟,你猜前面是什么所在?” “不知道!” “三元宫!” “三元宫?” “不错,崆峒派所在之地!” 许剑仇登时热血上涌,激动的道:“大哥,我们顺便先索讨这一笔血债再走?” “好!” 兄弟两人,转向登峰。 顾盼之间,来在一从柏林之前,林中夹着一条卵石铺砌的大道,大道尽头,隐约露出一座巍峨的建筑物。 许继宗沉声道:“到了,这便是三元宫!” 许剑仇双目煞光闪烁,道:“怎么不见半个牛鼻子的踪影?” “管它,进去自有分晓!” “昔年巫山血案,崆峒掌门无邪子也算是元凶之一,从他身上也许可以着落出全部真相!” “这是最后一个机会,我们所知的仇家,都已先后伏尸——” 话声中,已来到寺门之前。 一阵血腥之味,扑鼻而来。 许剑仇脱口惊呼一声道:“尸体!” 只见寺门之外,横陈了七具尸体,肚破肠流,血污狼藉,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一阵阵血腥恶臭,中人欲呕。 从尸体发臭,血迹凝固的情形看来,死者被害当在一日以上。 两人面面相觑,怔在当场。 是什么人下的手? 这些尸体何以任其抛露,难道全宫的人都死光了? 许继宗一摇头道:“看来崆峒已遭了空前惨变!” 许剑仇眉峰紧蹙,他并不震骇于这恐怖阴森的场面,而是盘算着能否手刃仇人的问题,一顿之后,毅然道:“我们往里闯!” 两踏进宫门,血腥之味更浓。 转过中殿,一看—— 登时毛发逆立,寒气一股股的直冒。 眼前,尸骸遍陈,业已变紫黑色的血,几乎污染了每一寸土。 死者全是道家装束,没有一具是全尸。 惨! 惨! 想不到堂堂崆峒大派,竟然惨遭血洗。 全宫死寂有如鬼域。 要想寻一个活口问问都办不到。 两人逐一搜索,除了残缺的尸体外,什么也没有。 许继宗惶然道:“看这些尸体,死状完全一样,可能是一个人下的手,而这下手的人,功力之高,手段之辣,确属骇人听闻。” 许剑仇若有所思的道:“这种杀人手法,我见识过!” “谁?” “索血人沙孤梅!” “索血人远在天南,而且已经死了!” “是不是她的师父所为?” “这很难说,武林中用这种手法毁人的,并不少见!” “我们怎么办?” “只有离开了——” 偏殿之后,突然传来一缕异声。 许剑仇心中一动,半声不吭,向那发声之处奔去,细察声音来源,似乎是发自一座假山之中。 声音若断若续,但隐约中可以听出是发自受伤人之口。 许剑仇心念一转道:“只要有活口,真相不难查明!”循声找去,果见假山脚下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那声音正是从洞中传出。 “什么人在洞里?” 没有回音。 “洞里是什么人?” 许剑仇加大了声音,那异声反而停止了。 许继宗也已跟踪而至,道:“可能是重伤垂死者的呓语,我们进去看!” 许剑仇一颔首,低头进入洞中,才走得几步,不由骇然惊呼出声。 只见一个遍身血污的老道,横卧洞中,一双失神的眼,紧紧盯住自己。 “老道,怎么回事?” “鬼——鬼——” 许剑仇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大声喝道:“牛鼻子,你说什么?” 那老道双目现出惊怖欲死之色,嘶哑着声音道:“鬼——鬼——” “鬼?难道是鬼毁了三元宫?” “鬼!鬼!” “我问你下手血洗三元宫的人是谁?” “鬼——鬼——” 那老道边叫边想挪动身体,但仅是动了数下就不动了。 许剑仇再次大声道:“是谁下的手?” “鬼——鬼——” “仇弟,别问了,这老道心志已经丧失,兼且伤势不轻,离死不远了!” “大哥,他一直在叫鬼,难道——” “可能在大屠杀中,他惊骇过度而发疯了!” “我们此行徒劳了?” “这是意想不到的事!” “我恨不能手刃仇人!” “目前很难说,也许死者之中,没有掌门无邪子在内,崆峒位列名门大派,并非全是庸手,可能活着的已外出缉凶也不一定!” “那我们只好走了?” “当然,这件血案,很可能已轰传江湖,我们此去,沿途或有所闻!” “走吧!” 正殿方向,突然传来一阵人语之声。 许剑仇一惊道:“噫!奇怪,此刻会有人来!” 许继宗急道:“如我猜想不错,来的必是崆峒派的弟子,不是追凶回头,便是闻讯驰回!” “我们去看!” 两人转出偏殿,只见院中站着数十个老少不等的道士,一个个面现极度悲愤之色,七嘴八舌吵嚷不休。 许继宗用手一指正殿阶沿上站着的白眉老道,道:“他可能就是掌门无邪子!” 许剑仇俊面一寒,迈步跨入院中。 “有人!” 众道士被这一声惊叫,唤得全部回身! 接着又一个道士惊呼出声:“他!鬼琴之主!” 这一声鬼琴之主震得全场的道士,骇异莫名。 鬼琴之主竟然在此时此地现身。 许剑仇目光遍扫所有的道士一眼,然后注定那白眉老道。 白眉老道面色一变之后,徐步走入场中,面向许剑仇而立,沉声道:“檀樾就是鬼琴之主?” “不错!” “这位是——” “断肠人!” “断肠人?” “嗯!” “两位光临有何见教?” 许剑仇冷冷的道:“请问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无邪子忝掌——” 许剑仇一听对方就是参与围攻父亲的仇人无邪子,登时杀机上脸,目中凌芒暴射,迫向无邪子。 无邪子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噤,惶然道:“檀樾请述来意?”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道:“无邪子,昔年巫山血案,有你一份吧?” 无邪子老脸倏变,退了一个大步,颤声道:“巫山血案?” “不错!” “你——你是——” 许剑仇咬牙道:“就是被掷落悬岩的那小孩!” “哦!” 无邪子面色如土,再向后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你是冷面秀士之后?” “一点不错!” 场中众道士骇然望着双方。 无邪子面色陡转惨厉,大声喝道:“鬼琴之主,你待如何?” 许剑仇倏地从怀中取出那剑柄一段的天芒神剑,一抖手,剑芒暴涨八尺,剑气森森,使人不敢逼视。 “无邪子,你看这是什么?” “天芒神剑?” “不错!” 无邪子老脸倏然掠过一丝异色,贪婪地死盯住许剑仇手中的断剑。 场中所有的道士,也齐把目光集中在断剑之上。 “老杂毛,当年先父因这剑而丧命你等之手,今天,我要用这剑讨这笔帐!” 无邪子白眉一竖,眼中倏现凶光,向场中一挥手! “呛啷!”一片龙吟声起,场中近三十个道士,全掣出了长剑。 场中空气骤呈紧张,杀机浓炽。 许剑仇脸罩恐怖杀机,朝众道士扫了一眼!这一眼看得众道士从背脊骨里冒出寒气,各自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 “老杂毛,识相的把这些脓包遣走,还可以多留几个活口!” 这话极尽威协和轻蔑,道士群中,传出数声怒哼。 崆峒掌门无邪子狞笑一声道:“鬼琴之主,今天本道爷超渡你!” 说罢,向众道士一喝:“三元剑阵!” 剑光耀眼,人影晃动,刹那之间,把许剑仇和许继宗圈在阵中。 许剑仇冷笑一声道:“杂毛,这可是你们要找死!” 一振腕,把毕生功力,逼注半截断剑之上,但见芒尾倏展丈外。 看得众道士,心惊胆战,但恃着三元剑阵厉害,竟然毫不退缩。 许剑仇声如寒冰般的道:“我数到三如果不撤去阵势的话,此地的死尸将再增加。” 一! 二! 无邪子沉喝一声:“发动!” 数十只长剑斜举朝天—— 三! 剑芒破空,剑气隐挟雷鸣之声。 许剑仇在三字出口之际,施出了那一招天芒绝招。 许继宗乘势推出一掌。 折剑声—— 惨号声—— 人体倒地声—— 夹以飞喷的鲜血,在同时发出。 这仅是极短的一瞬。 地上,横陈了八具道士的尸体,三元剑阵一击而破。 这旷古凌今的一击,使在场的崆峒高手,一个个呆若木鸡,脸呈死灰。 无邪子面色灰败,目中透出骇极的光芒,三元剑阵是崆峒一绝,却不堪鬼琴之主的一击,这种剑势,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鬼琴之主的功力,已到了不可思议之境。许剑仇手执断剑,一步步向无邪子逼去。 无邪子步步后退。 众道士见掌门人身处危境,不顾一切的一涌而上。 许剑仇头也不回,断剑反手朝后一划—— 又是数声惨哼,近身的几个道士,断剑折腕而退。 许继宗冷哼一声,双掌翻飞,猛攻而出,迫得众道士,纷纷倒退不迭。 许剑仇在无邪子身前八尺之地停下,喝道:“无邪子,念你是一派掌门宗师,给你一个公平机会,现在拨剑!” 无邪子面上一阵抽搐,木然的拔出剑来。 “无邪子,你能接得下我一招,你的一条命就算是属于你自己了!” 所有的道士,又涌近前来。 无邪子在求生欲的支使下,竟然忘了自己是一派之尊,面上掠过一丝希冀的色彩,道:“你说一招?” “不错!” 无邪子身为一派宗师,而崆峒也是属于当今武林中五大剑派之一,心忖:“至不齐,也不能说挡不了你一招!”当下提气凝神,斜举长剑,准备全力封住门户。 生与死,只在刹那之间。 许剑仇冷声道:“无邪子,神剑无敌张慕南可以接我半招,这样你心里清楚了?” 所有在场的道士,被这句话震得全身一颤。 剑堡之主无敌神剑张慕南是当今武林第一剑手,却只能接他半招,这确属骇人听闻,如非刚才一击破阵,谁敢相信。 无邪子倒吸了两口凉气,死亡的阴影,立上心头。 鬼琴之主挟血海仇恨而来,如没有十成把握,难道他会放过自己? “无邪子,我要出手了!” 场中所有的人,连许继宗在内,呼吸顿然窒住—— 许剑仇了字余音未落,手中断剑奇诡绝绝伦的一划而出。 快! 奇! 诡! 世无其匹! 举世无俦的一击过去了,无邪子屹立不动。 众道士不由脱口一阵欢呼——无邪子的头颅连着九梁道冠,砰的掉落地上。 接着—— 颈腔之内,一股血泉冲天喷起,又向四周洒落。 尸身,缓缓倒下。 众道士一个个魂飞魄散,宛若泥塑木雕。 许继宗移步上前,一拉许剑仇道:“仇弟,我们该走了!” 许剑仇收起断剑,和许继宗徐徐步出三元宫。 不久之后,宫内传来 一阵钟声。 那是丧钟,为掌门人和无数的惨死弟子而敲响。 许继宗轻声一叹道:“崆峒一派,算是遭到了开派以来,空前的浩劫!” “这是咎由自取!” “仇弟,你又错了!” “我又错了?” “是的,天南之时,你一时冲动而发难,魔宫固然冰消瓦解,但无法从五毒神君的口中,探出当年巫山血案的真相,现在,无邪子伏尸,所知的仇人已全部就戮,是否还有漏网的仇家,将永远成谜了!” 许剑仇黯然道:“大哥,我想我错了!” “事已过去,谈之无益,我们速奔黄山去取墨莲子为上!” “是的!” 两人展开身形,一路猛赶。 第五天—— 两人进入黄山山区,但见层峦叠嶂,耸翠挺拔,岚重烟深—— 落磐峰究竟座落何处,可真不易找寻。 “仇弟,这落磐峰不知座落何方,入山半日,连樵子都不曾碰见半个,你看前面那座高峰,高入云表,我们只要上那峰顶,视线不受阻碍,只要发现天池,那就是落磐峰了!” “这主意不错,我们上峰,由高及远,也许可以找到!” 两人都具有惊世骇俗的身手,登高峰如必履平地。 顾盼之间,已登上峰顶。 但见群山拱伏,一望无际。 许剑仇神目如电,扫掠一周之后,用手一比道:“大哥你看!” “什么?” “看那七峰相连中的第四峰,峰顶一片白光闪烁——” “哦!不错,那是水,天池!” 两人面上同时露出欢然之色。 忽然传来一阵樊雷之音,接着,整个山峰,晃动起来,响声也越来越烈。 “仇弟,地震,我们快下峰——” “轰隆隆!” 一个震波扫过,只见山石飞舞,树木疾摇巨摆。 震动一阵紧似一阵,整个峰头,像巨浪中的一叶轻舟,疾剧的摇晃,岩石纷朝峰下滚落,两人几次仆倒,根本无法立足,所有的景物,似乎都在颠簸摇晃。 “大哥,这峰头恐怕要——” 语声未已,山腹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雷轰之声,峰顶中分为二,飞快的朝下倾泻。 许剑仇亡魂皆冒,心胆俱寒,狂呼一声:“大哥!” 只听轰轰隆隆的巨响声中,隐隐传来一声:“仇弟!” 山崩之势,快速迅猛,挟以石飞树倒,有如宇宙未日。 许剑仇弹身射向半空,却找不到落足之处,心里暗道一声:“完了!想不到葬身在此!” 在求生欲的鼓舞下,全身的潜能,发挥到了极致,身如一片枯叶,顺着那飞泻的林木山石,梢沾又起,几次险被卷入像瀑布般的崩流之中。 下落! 下落! 势尽了,力竭了,身形渐感沉滞,一株下泻的古树,罩身盖下,他欲振无力,只觉一阵巨痛攻心,失去了知觉。 另一边—— 许继宗立足之处,恰是一方巨岩,这一崩陷,把他和许剑仇分开,他听到许剑仇的呼声,但只一声,便告杳然。 巨岩向下滑陷,他一跃而起,登上另一方巨岩,足未立稳,巨岩又能告下陷,一连几个跳掷,足下一虚,飞泻下降,一蓬黑影,迎面飞来,身形一震,原来是一株巨树,横嵌在半峰的岩缝之中,他的身形,恰好落在枝叶之间。 他本能的一把抓牢树枝。 这一抓,使他免了粉身碎骨之厄。 可怕的震荡过去了。 大自然的威力,把眼前景物,变得面目全非。 许继宗惊魂大定,一阵喘息之后,再度爬升光秃秃的峰顶,望着另一面乌沉沉的绝谷,悲嚎道:“仇弟,想不到你葬身在此,若非为了墨莲子,你不会来这里,是我害了你,仇弟啊!为兄长的百死莫赎——” “不!我得找寻他的尸体,即使是无望,但我不能不尽心力,也许他已被埋在崩石之中,也许已粉身碎骨,可是我得尽力!” 于是—— 许继宗沿着崩岩的地方,缓缓爬落。 他要找寻许剑仇的尸体! 墨莲子的事,他已置诸脑后。 且说,许剑仇回复知觉之后,睁眼一看,见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之中,身边有一堆火,不由喃喃自语道:“难道我没有死?是谁——” “不错,娃儿,你没有死,不过离死不远就是!” 声如宏钟,似乎就在身边,但却不见人影,他想转动身体,仔细的看看,但,甫一挪动,立觉剧痛攻心,不由哼了一声。 “娃儿别动!” “是老前辈救了我?” “谈不上救,天灾地厄,适逢其会而已。” “请问老前辈如何称呼?” “这个不必问了,老夫不望你报答,同时老夫也不想再沾染武林是非!” 许剑仇心想,这必是个怪人。 倔强的性格,使他不顾椎心的痛楚,硬把头侧转来,只见近洞里的一边,坐着一个白发老者,双目炯炯,令人望而生畏。 “老前辈,我还有位同伴,不知——” “娃儿,你能脱出这一劫,算是侥天之幸,还谈什么同伴!” “难道他死了?是的,谁能逃过这天灾地厄!” “娃儿,别在唠叨了,现在你已死不了,再歇两个时辰,我送你出山。” “出山?” “嘻,难?滥阋谡饫镅希戏蚓哟耸嗄甏硬患馊俗慵# ?br /> “晚辈被救多久了?” “三天!” 许剑仇不由一震道:“三天,我昏睡了三天?” “不错!” “现在不要多话,老夫再给你一粒丹药,然后运功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之后呢?” “老夫送你出山,把口张开!” 许剑仇把口一张,一粒药丸飞入口中,药方入口,立化当液顺喉而下,丹田之中,随即起一种温热之感,心知这药不同凡响。 “闭目垂帘,运功调息,以助药力推行。” 许剑仇依言调息,初时尚感全身疼痛难耐,片刻之后,痛楚渐消,热流加剧,不久,即入人我两忘之境。 功行三十六周天之后,许剑仇睁开眼来,但觉浑身舒畅,痛楚全消,一骨碌翻身起来。 “噫!娃儿!——” 许剑仇一看,旁边石榻之上,正坐着那白发如银的老者,忙施一礼道:“敬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什么,娃儿你——” 许剑仇不由一愕。 那老者一跃下榻,但站起来和坐着差不多一般高。 许剑仇又是一愕,现在才看清楚这白发老者竟是个驼背。 驼背老者,目芒似电,在许剑仇面上几绕,激动的道:“娃儿,你好了?” “是的,老前辈丹药果然神妙!” “没有这回事!” “老前辈说什么?”] “老夫预计两个时辰之后,你可能会勉强走动,但要痊愈,至少得一个月的时间,想不到你内力修为如此深厚!你是何人门下?” “晚辈无师门!” “什么?你没有师承?” “是的!” “那你这身功力?” “是兄长所授!” “你叫什么名字?” “许剑仇!” “令尊呢?” 许剑仇神情一黯道:“先父冷面秀士——” “你是冷面秀士之后?” “是的!” “令尊不是失踪了吗?难道——为什么你说先父?” “你父母在巫山遭黑白两道高手围攻,惨被杀害!——” “哦!不过有你这么个儿子在世,他也可瞑目了!” “请问前辈上下——” “你看不出来?”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动,忖道:“莫非是他?如果是的话,可谓天从人愿了!”心念之中,兴奋的道:“请问这里是什么所在?” “黄山滴翠峰!” 许剑仇一喜非同小可,重新施了一礼道:“老前辈的尊号可是白发驼叟?” “哈哈哈哈娃儿,你说对了!” “晚辈正想拜访老前辈,不料天从人愿,竟然——” “你要找老夫?” “是的!” “什么事?” “请老前辈成全一件事!” “老夫不过问武林是非,你就免提了吧!” “但这事并不关——” 白发驼叟老脸一变道:“老夫说过任什么事也办不到!” “可是,普天之下,除了老前辈之外,任何人——” “娃儿,看在你亡父份上,老夫不难为你,你立刻下峰去吧!” “晚辈决心要请老前辈成全!” 白发驼叟双目凌芒暴射,宏声喝道:“办不到,老夫已十余年不过问世事,你与我滚!” 许剑仇心感对方救命之恩,不便发着,但也有些按捺不住,冷冷的道:“要是晚辈不滚呢?” “你办不到!” “老前辈不妨试试看!” 白发驼叟暴喝一声,双掌曲指如钩,电闪般抓出。 许剑仇身形一划,如鬼魅般的反欺到白发驼叟身后。身法之奇,快,巧,妙,令人咋舌。 白发驼叟身列武林正邪十尊之一,身手也非等闲,就在一爪抓空之下,身形电掣前飘五尺,倏地转身,拍出一掌,反应之速确实惊人。 许剑仇不由激发了傲性,大声道:“晚辈礼让一招!” 说着身形朝洞壁一贴,让过这一掌。 “娃儿,谁要你让!” 呼的又是一掌。 许剑仇再次道:“晚辈再让一招!” 洞径本窄,确实不易闪避,许剑仇提气转身,朝洞顶横贴,掌风由身下卷过,又飘然落了下来。 白发驼叟更是怒不可遏,暴喝道:“小子欺人太甚!” 双臂一环一放,一道骇人劲气,以雷霆万钧之势,罩向许剑仇。 许剑仇冷喝一声:“晚辈放肆了!” 身形不退反进,双掌平推而出。 白发驼叟只感全身一震,双掌竟然被对方牢牢吸住,力挣不胶,心里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可算是他生平所遇的唯一高手,而且对方年纪不到二十,急怒交加之下,汗珠滚滚而落。 许剑仇歉然道:“老前辈站稳了!” 一收劲,白发驼叟一连退了三个大步才稳住。 许剑仇心念一转道:“糟糕,我不该如此,这一为,更难说话了!” 岂知事实大谬不然,只见白发驼叟怔怔地望着自己,半晌才道:“娃儿,老夫栽了,你说,什么事要老夫办?” 许剑仇不由喜出望外。 第十九章 一曲哀歌吊痴魂 “老前辈是否精于铸剑之术?” 白发驼叟讶然道:“不错,怎么样?” 许剑仇喜孜孜的道:“晚辈有事奉恳!” “娃儿,你敢是想要铸一柄剑?” “不——” “那你问这干嘛?” “晚辈有两截断剑,是否可以重新接续还原?” “什么样的剑?” 许剑仇从怀中取出天芒断剑双手递过。 白发驼叟接过一看,双目陡射奇光,激动不已的道:“天芒剑?” “是的!” “当年传闻令先尊冷面秀士,获得半截,这另一截——” 许剑仇面上忽现悲容,道:“先父就是因这半截天芒剑而遭致惨祸!”接着把两截天芒剑得来的经过约略一说。 白发驼叟听得点头咨嗟不已。 许剑仇迫不及待的道:“老前辈,是否可以使之复原?” “恐怕办不到!” 许剑仇一颗心顿往下沉,皱眉道:“无能为力?” “复原办不到,炼接是可以的,但接口之处,必留痕迹!” 许剑仇登时转忧为喜,道:“晚辈的愿望,使仅此而已!” “这天芒剑是上古仙兵,并非普通凡铁所铸,如果要还原的话,须得重炼,最少三年时间,才能竟全功,但重新回炉之后,比原来的就要逊色多了!” “晚辈只希望能接好就行!” “可以,老夫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识上古仙兵,我替你效劳吧!” “晚辈就此谢过!” 白发驼叟道:“不必多礼!” “请问需要多少时日?” “三天!” “晚辈便在此打扰,三日之后再来?” “不行!” “为什么?” “天芒剑是武林奇珍,炼接之时,必有剑气冲霄,最容易引人觊觎,为了防万一起见,你必须留在这里护炉!” “哦,晚辈遵命!” 一声呼唤,隐隐传入耳鼓:“仇弟!” 许剑仇全身一颤,侧耳凝神细听,又是一声呼唤传来,不由喜极脱口道:“是他!” 白发驼叟也已有闻,道:“谁?” “家兄,想不到他还活着,没有被山崩所毁,他在找我!” “好,你去看看吧,但,话说在头里,不许带到此地来!” 许剑仇点头应了一声,飞身出洞,向谷底射去,心里的高兴,自不待言。 但,奔行了一阵之后,却不闻再有呼唤之声传来,不禁奇道:“难道大哥唤我不应,又到旁处去找寻了?” 心念之中,鼓足丹田内力,高呼道:“大哥!大哥——” “仇弟!” 声音来自谷口方向。 许剑仇边叫边向谷口驰去。 一条人影,迎面而来,他,正是许继宗。 劫后余生,兄弟俩热烈的拥抱在一起,泪水,点点洒落衣襟,这是喜极而流的泪。 “仇弟,我以为此生不能再见你了!” “大哥,我又何尝不如是想!” “我在搜寻你的尸体,已经数天了,但我仍忍不住要呼唤你,想不到天众人愿,竟然把你引了来!” “大哥,你的遭遇怎样?” 于是兄弟俩互相把所遇说了一遍。 许继宗听完之后,欢声道:“仇弟,想不到因祸得福,你竟然碰上了白发驼叟,得遂所愿!” “大哥,我们去取墨莲子?” “现在?” “是的,娥姐待救,早一刻得到,她就少受一刻痛苦!” “那炼剑的事?” “我们先去取墨莲子要紧,据我们那天在峰顶所见的方位判断,半个时辰,可以到达那落磐峰顶的天池!” “好,我们这就走!” 两人展开身形,飞也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登上判断中的落磐峰。 上得峰顶,首先入目的是半亩大小的一方池水。 许继宗不由雀跃道:“天池!” 两人走近池边,只是池水碧绿澄清,正中飘浮着几片黑黑的东西。 许剑仇目光朝四下一扫,道:“大哥,那就是墨莲子——” “不错,咦,怎么不见莲蓬?” “莫非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两人登时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如果取不到墨莲子,就不能救张素娥的命,但这墨莲,六十年才结子一次,不逢结子之欺且切算完。 许继宗从头直凉到脚跟,绝望的道:“仇弟,我们徒劳了!” 许剑仇也是难过万分,默然了片刻之后,道:“我们入池一搜?” “莲医必然高出水面,既然一无所见,还搜什么?” “但,我们不能就此作罢!” “不能作罢又能怎样?” “咦,奇怪!” “什么?” “万妙前辈不是说这里是白骨大仙的居处吗?何以不见这魔头现踪?” “也许他离山未返!” “不管,首先,我入池详细搜一搜,如果墨莲子已被白骨大仙收取了话,至少还剩下荷梗,我们寻到他的洞穴,非得手不可!” “好!” 许剑仇随手拣了两根枯枝,往池中一抛,飞身跃落枯枝之上,足下一用劲,如箭般向池中心射去。 只见那墨莲一共只有九叶,其黑如墨,只叶茎脉络呈金红之色,叶大如箕。 许剑仇轻轻飘起,落在莲叶之上。 一缕缕的异午,扑鼻而来,闻之使人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心里不由大感奇怪,既不见莲花,何来香味,莫非这莲叶会散发香气不成? 不由好奇之心大起,伸手斯下一小片莲叶,往鼻上一凑,却又不是。 那这香味何来呢? 午味愈来愈浓,连在池边的许继宗也嗅到了。 “仇弟,什么回事?” “不知道!” “我说这异香似乎从中飘送出来?” “我正在查探!” 突然—— 许剑仇托足之处的池水,突然滚沸起来,哗啦!哗啦的似有什么怪物在下面拨动。 这异象使许剑仇俊面失色,心惊胆战。 许继宗遥遥看见池水无故翻腾,不由惶急的叫道:“仇弟,回来!” 许剑仇不予答理,全神贯注的望着那沸沸扬扬的池水,看有什么变化,渐渐,沸扬平息了下去,水花翻处,冒出一个拳头大的血红怪物。 许剑仇不由毛发俱竖,正运指—— 突地浓香扑鼻,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个蓓蕾,正在绽开。 这情景使他骇异莫名,难道自己来得不迟不早,恰逢墨莲开花,如果要等到墨莲花谢结子,不知要多少时日,张素娥的一条命就别想救了。 心念之中,只见那蓓蕾已变成了一个红光艳艳的花苞。 盏茶工夫不到,一朵头大的墨莲花已完全怒放。 这可就是希罕的事了,世上任何一种花,也不会如此开法。 许继安邦治国在池边不住的踱蹀,久久之后,终于忍耐不住,照许剑仇的方法泡制,藉枯枝渡池面。 顾盼间已到了许剑仇身边,那情景使他怔住了! 墨莲花由红变紫,由紫转黑,花瓣开始卷曲,脱落—— 一个时辰不到,已变成了一个拳大的莲蓬。 许剑仇骇然向许继宗道:“大哥,侥天之幸,想不到我们来的正是时候,据我看来,这墨莲六十年开花一次,而由开花到结子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 “仇弟,采下它!” 许剑仇急转目望去,只见那莲蓬已呈枯萎之状,忙不迭的伸手摘了下来。 奇珍已获,竟然意外的不遇任何干扰,两人心中的高兴,诚非笔墨所能形容。 回到池边,许剑仇把黑莲子交给许继宗道:“大哥,你先赶回万妙前辈处,救张姑娘要紧!” “你呢?” “我要在三日之后,才能赶来!” “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白发驼叟答应替我接好开芒断剑,炼接须要三日工夫,这三日之中,我要为他护炉!” “我等你三天!” 许剑仇惑然道:“等我三天?” “是的!” “张姑娘的生死你不急?” 许继宗神情一黯道:“有了这墨莲子,她的生命已可无虞了,三日之后,请你送去!” “你呢?” “我——我——不想见张素娥的面,而且还有蒋婷,如果事情闹穿了,你要我如何交待?” 许剑仇面色一沉道:“大哥,你的矫情,给人增加了多深的痛苦,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 “我——我——”声音一转而为悲怆激愤:“从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我是一个鬼,我已失去了人形,鬼!也许,鬼也没有我这么狰狞!” 许剑仇高声打断了他的话道:“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你自卑,没有人这样认为,你还是你,张素娥姑娘受尽熬煎,承当了现实惨酷的安排,偷生人间,为什么?——” 许继宗泪光晶莹,嘶声道:“仇弟,她没有看到我真正的面目,她只是在猜想我被毁容后的形貌,她无法忍受的,她一身集天下美的大成,而我————像魔鬼——” “她说过她不在乎,她只是要你,要你伴在她的身边,以往,她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活下去,现在,她要为你活下去,她付出的牲牺已经够大——” “仇弟,你是第三者,你不了解——” 许剑仇双目一瞪,欺前两步道:“大哥,现在我要求你,快把墨莲子送回去,不要制造不能挽回的悲剧!” “这悲剧已经形成了——” “你一定要坚持你的想法?” “是的!” “那我先毁了你,为了那可怜的薄命红颜张素娥!” 许继宗目瞪如铃,讷讷不能出声。 许剑仇气急之下,呼的拍出一掌!用了八成真力。 许继宗竟然不闪不避,视若无睹,也未运功抵敌,许剑仇虽说急怒攻心,但理智仍在,硬生生把掌力撤回了五成,饶是如此,那三成劲道,也非小可。 “砰!”挟以一声闷哼,许继宗踉跄出八尺之多,身形一阵摇晃。 许剑仇泪流满面的道:“大哥,原谅我无状,我实在不愿见惨剧再度上演。” 许继宗怔立了半晌,颤声道:“仇弟,我依你!” 说完,一弹身,飞掠下峰而去。 许剑仇望着他的背影,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道:“是的,他说得不错,我是第三者,如果我是他,又当如何?” 痴立了一阵之后,也转身下峰。 不多时,又回到了白发驼叟的洞府。 “娃儿,你去了这么久?” 许剑仇歉然道:“累老前辈久等——” “废话少说,现在我到后洞,开始炼接断剑,你守在前洞口,我为你预备了一些干果大概够你三日所需了!” “谢谢老前辈!” “别谢了,去吧!” 白发驼叟说完,自去后洞。 许剑仇怀着既兴奋又感激的心情,自去洞口看守。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过。 在第二天上,果然见一股夺目的剑气,从洞顶的隙缝中射出,缭绕空际,如贯日长虹,入夜,那剑气更盛。 许剑仇目不交睫的守伺,生怕出了差错。 开芒剑能还愿,不单是神物得全,亦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因为昔年的惨祸,就是从开芒断剑引起。 第三天,近午时分,剑气已告收敛。 许剑仇心想:“大概已竟全功了!” 洞中突然传来白发驼叟的欢呼声:“娃儿,进来!” 许剑仇欣喜莫名的进入石室,但觉寒芒耀眼,森森之气逼人。 “娃儿,拿去!” 许剑仇躬身接过,一看,剑身相接之处,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兴奋之余,忍不住运劲一抖,这一抖,只见寒芒暴伸,石壁岩屑,簌簌而落,反而被惊得一呆。 白发驼叟取出一个剑鞘道:“娃儿,这鞘虽非宝物,但也是世间难寻的东西,现在送给你,一句话你须紧记,神物利器,唯有德者居之,你可以走了!” 许剑仇感激不已的道:“晚辈谨受教,老前辈大恩,当铭五内!” “去吧!老夫为你破了二十年未有之例!” 许剑仇带妥天芒神剑再谢出洞。 方自出得谷外,忽听数声暴喝,遥遥传来,听声音似在一座秃峰之上。 心念一动,展身向发声之处奔去。 转眼之间,上了秃峰,只见峰顶一块平场之上,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仔细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交手的其中之一,赫然是白骨大仙。 另外一个,是长发纷披,把头脸和上身全部遮没的怪女人。 两人似有深仇大恨,舍命相搏,打得山石滚滚,草叶纷飞。 劲风呼轰,时而把怪女人遮面的长发飘开,隐约中可以看出这怪女人艳如桃李,但眉目之间,泛透出的冷煞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这女子是谁? 为什么会与白骨大仙在荒山恶岭之上,展开了生死的搏斗? 许剑仇慢慢移身过去—— 场中两人,仍恶斗狂攻不休,对他的现身,视若无睹。 白骨大仙练就了一身僵尸攻,虽然不时被那怪女子抓实击中,但却夷然无损,一双鬼爪,忽掌忽指,凌厉狠辣,令人咋舌。 那怪女子功力似乎稍逊对方,但招式奇诡,身法怪异,却超过了对方。 暴喝声中,那怪女子一掌劈正白骨大仙前胸。 白骨大仙身形晃了两晃,枯枝般的手爪,电抓而出,快、诡、厉、辣,都到了极处,眼看那怪女人避无可避—— 眼一花,那怪女人竟然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飘身而退,闪身之奇、快,连功高如许剑仇,也不由为之一震。 两个怪物倏分乍合,又缠斗在一起。 许剑仇怎样也猜不出这怪女子的来路。 白骨大仙口中哧哧出声,身形登时僵直,眼中碧芒暴涨,一纵一跳的出手,但进退疾徐,轻灵无比,掌爪也猛然凌厉,怪女人顿被迫走下风,险招迭遇。 许剑仇暗道:“这僵尸功果然厉害!怪女人至多可支持二十招!” 心念未已,蓦见怪女人身形暴退一丈之外,娇躯一振,纷披的长发,如刺猬般蓬立起来,如花美靥,顿呈一片紫色。 许剑仇不禁为之打一个冷颤。 怪女人揉身再进,掌影飘洒之间,阵阵寒飚,立时挽回颓势。 许剑仇立身数丈之外,仍觉寒意迫人。 白骨大仙与霹雳骷髅怪齐名,当今武林除了许剑仇之外,恐怕再找不出功力强过他的,这怪女人既然能与他颉颃,决非等闲人物。 场中,又起了变化! 僵尸功果然厉害,怪女人再度被迫处下风。 两人相斗,在许剑仇来说,倒是事不关已,不过他曾应许索血人沙孤梅要替她报仇,所以他在等待出手的机会。 怪女人在白骨大仙猛攻之下,主动尽失,险象环生。 许剑仇为怪女人捍了一把冷汗。 一声闷哼过处,怪女人肩头被白骨大仙鬼爪带中,登时鲜血长流。 许剑仇由怪女人的长发,想到索血人的长发,不由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女人就是索血人的师父,而她,是大哥猜想中自己的母亲!” 心念及此,再也忍耐不住,暴喝一声道:“住手!” 声如霹雳乍震,白骨大仙和怪女人不期然的停下手来。 许剑仇随着喝声,已向两人移近。 白骨大仙碧绿的眸子一闪,凝注了许剑仇片刻道:“小子,你是否近来江湖盛传的鬼琴之主?” 许剑仇冷冷的道:“不错!” 白骨大仙狞笑数声道:“小子,这里没有你呼么喝六的余地!” 许剑仇哩的一声冷笑道:“白骨大仙,你死到临头还敢大言淡惭!” 白骨大仙似鬼嚎般的一阵狂笑道:“小鬼,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死到临头!” “杰杰杰杰,小鬼,老夫第一次碰到敢对老夫如此说话的人!” “不但如此说话,我还要你的命!” “找死!” 白骨大仙暴喝一声,鬼爪电闪抓出—— 许剑仇正待—— 怪女人突地欺身上步,向白骨大仙猛劈一掌,澈骨寒飚,挟以撼山栗岳之势,狂卷而出。 白骨大仙和许剑仇同时向后飘退五尺。 怪女人一甩头,长发向后一掠,露出一张美如天仙,冷如凝霜的面孔来,冷冰冰的向许剑仇道:“你就是鬼琴之主?” 声音冷得如发自玄冰地窟。 许剑仇一点头道:“不错!” “你目睹我徒儿被这老魔所毁?” 许剑仇不由心头巨震,她果然是索血人的师父,当下激动的道:“不错!” 白骨大仙冷哼一声道:“放屁!” 许剑仇星目煞光闪闪的道:“你骂谁?” “骂你!你什么时见老夫——” 许剑仇哈哈一阵狂笑道:“老魔,你再说一句,我挖出你的右眼!” 白骨大仙全身一颤道:“小鬼,你说什么?” “天下第一丑,你不会陌生吧!” “嘿嘿,小鬼原来你是那老鬼的传人,妙极,挖眼之恨,要从你身上索回!” 碧目电张,青渗渗的脸上,怖满杀机,似要把许剑仇生吞活剥—— 许剑仇冷冷的道:“你今生恐怕办不到了!” 怪女人忽地扬手抛出一手,原来是一付皮面具和一蓬假发。 原来许剑仇入洞见索血人,扯下了面具假发,随手抛置,被怪女人拣了起来。 白骨大仙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愕然无语。 许剑仇不屑的道:“我就是天下第一丑,明白了吧?” “好哇,小鬼本大仙要把你?槭蚨危 ?br /> “且慢,等我把话说完!” “小鬼,你向谁交代后事?” “索血人沙姑娘,临死之前,亲口向我说出你是凶手,同时我允了她一件事——” “什么事?” “杀你!” 两个字出口,许剑仇面上已罩起一重恐怖杀机。 白骨大仙见识过他的身手,不由心里一寒。 怪女人一摇手道:“鬼琴之主,你不能杀他!” 许剑仇不由一怔道:“为什么?” “我与他有血海深仇,誓要手刃他才能甘心?” 白骨大仙狞声道:“阴风鬼女,你办不到!” 阴风鬼女四个字,听在许剑仇的耳中,有如晴天焦雷,震得他踉踉跄跄的退了十来步! 想不到这怪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 母亲居然没有死于巫山血案。 他怔怔地望着阴风鬼女,嘴唇一阵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太兴奋了!太激动了! 阴风鬼女被许剑仇这突然的举止惊得怔住了,这时,她才仔细的端详到许剑仇的面貌,似乎,他的面貌上隐隐幻出一重属于她的,褪了色的梦境。 白骨大仙也被这场面怔住了。 许剑仇心里电似一转,暗自忖道:“看样子这白骨老魔必是当年巫山血案的仇人之一,这魔头功力不弱,我先解决了他,再和母亲说明,莫被他溜走了!” 心念之中,转向白骨大仙厉声道:“白骨大仙,昔年巫山围攻冷面秀士有你一份吧。” 阴风鬼女全身一颤,满面茫然之色。 白骨大仙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知这小鬼何以提到这回事,如果他的目的与阴风鬼女相同,两人联手,那自己非毁在这里不可,但仍狞声道:“是又怎样?” 阴风鬼女忍不住大声道:“鬼琴之主,你——你——” 她想不透鬼琴之主何以会提及巫山血案。 许剑仇恍若未闻,继续向白骨大仙喝问道:“我问你是不是?” “不错,怎样?” 许剑仇登时血脉贲张,目眦欲裂,缓缓自腰间抽出天芒神剑,一晃,剑芒暴涨一丈。 白骨大仙和阴风鬼女同时惊呼一声:“天芒剑!” 许剑仇陡地欺前数步,道:“白骨老魔,今天你死在天芒剑之下,该瞑目了!” 白骨大仙眼望着天芒神剑,咽了一泡口水,眼中骤现贪婪之色,但随即又被骇然之色所掩,他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 阴风鬼女娇躯簌簌而抖,激动无已的道:“鬼琴之主,你——你到底是谁?” 白骨大仙狞声一喝道:“阴风鬼女,后会有期!” 话声中,身躯暴弹—— “老魔,你还想走?” 随着喝声,许剑仇已横拦在他身前。 白骨大仙心胆俱寒,栗声道:“小鬼,你准备怎么样?” “要你的命!” 阴风鬼女一掠上前—— 许剑仇咬牙切齿的道:“白骨老魔,你听真了,小爷我就是巫山之上,被掷落悬岩的那孩子!” 阴风鬼妇蹬蹬蹬连退了五个大步,她做梦也估不到鬼琴之主就是被天目老人救走的爱子。 白骨大仙狂吼一声:“小鬼,把你也超渡了!” 双掌挟以毕生功劲,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向许剑仇,他存心以进为退,想一举击退鬼琴之主好乘机脱身。 “纳命来!” 耀眼的剑芒,破空一闪—— 一声凄厉的惨嗥,同时传出。 “砰!”尸首倒地的声音。 白骨大仙一颗头直滚出两丈之外,尸身横卧在血泊之中。 天芒神剑,上古仙兵,白骨大仙的僵尸功,竟然无法抵挡。 许剑仇还剑入鞘,转过身来,泪水沿颊滚落,悲声唤了一声:“妈!” 阴风鬼女喃喃的道:“这是梦吗?” “妈,这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 “不是!” “啊,想不到我母子还有相见之日!” 说着,泪水似断了线的珠串,纷纷泻落。 “妈——” 许剑仇哀呼一声,扑地跪下,阴风鬼女唤得一声:“儿!”上前抱住许剑仇,母子俩抱头大哭。 这场面,确实赚人热泪。 母子劫后重逢,恍似梦中。 “孩子,你叫许剑仇——” “是的,是天目老人给我取的,意思是要我不忘断剑之仇!” “你的乳名是天德,现在就仍然用剑仇两字吧,这名字很好!孩子,你爹在九泉之下,会因有你这么个儿子而含笑了!” 许剑仇又是一阵伤感,含泪道:“妈,巫山血案的经过如何?” 阴风鬼女凄然一声长叹道:“事缘你爹爹在一座被洪水冲坍的古墓中,得到半截天芒剑,这消息不知如何传入江湖,引起武林中人的觊觎——” “所以在巫山——” “你听我说,你爹爹得剑之后,想参悟剑身所载的奇招——” “那只是一半!” “是的,你爹爹的意思先参悟这一半再设法去求另一半——” “可是剑身所刻的实际只有一招!” “一招?” “是的,就是方才孩儿诛杀白骨大仙所使的那一招!” “哦!你先听我说完,我与你爹,带同你准备上巫山神女峰暂时隐居,研参剑招,不料群凶跟踪而至,展开了一场恶斗——” “参与谋夺的是哪些人?” “魔宫之主五毒神君和所属魔宫十二肖,白骨大仙,崆峒掌门无邪子和门下崆峒八剑,点苍徐文亮等数十高手!” “如此说来,仇人已无半个漏网!” “什么?你——” “是的,妈!” 接着许剑仇把自己的经历,从被天目老人收养起,直到现在为止,详细向他母亲说了一遍,听得阴风鬼女悲喜惊诧交集。 “孩子,你大哥许天祥现在何处?” “他带着墨莲子赶回万妙医圣那里,去救他的爱人!” “就是你说的张素娥姑娘?” “是的!” “当日你爹爹和我力战数十高手,本可全身而退,不想我一个失慎,你被对方劈落悬岩,我们认为你已粉骨碎身,伤心之余,力拚下去,虽然对方死得不少,但最后你爹终被乱刃分尸,我也负创累累,被迫落岩下,幸而我练有玄牝神功,能护住心脉不断,得以不死,我眼见天目老人抱你而去——” “哦!妈——” “孩子我劫后余生,远赴天南匿居整整五年岁月,才把伤势疗好,又苦练了八年,才有今日的成就——” “那沙姑娘——” “是的,她是我在途中所收的弟子,她伴我渡过了漫长的凄苦岁月,她本身也是身负血仇,想不到——唉!竟然遭了白骨大仙的毒手!” “白骨大仙何以追得到天南?” “可能这魔头是要去参加群英大会,无意中见到梅儿的身法,判断我尚在人间,而且就匿居在附近,所以追踪寻来,想除去隐患!” “妈!崆峒三元宫是您——” “不错,可惜元凶不在,想不到又被你碰上,这真是天网——” 阴风鬼女话到中途突然刹住,冷冰冰的道:“谁?” 许剑仇只顾与母亲交谈,对有人欺近,全然未觉,听他母亲这么一喝,不由大感赫然,俊目扫处,却一无所见。 “谁?” 阴风鬼女再度喝问了一声。 喝声中,娇躯一弹,向五丈外一声岩石射去,这一射之势,快逾电掣。 许剑仇不由暗地咋舌,母亲真不愧阴风鬼女之号。 一条纤纤人影,从岩的侧面飞了出来。 许剑仇一看,不由欢呼道:“蕙妹!” 来的赫然是追魂倩女葛如蕙。 多、亏了许剑仇这一声呼唤,不然阴风鬼女的玄牝神功出手,追魂倩女支使不受伤也得受一番惊骇。 许剑仇飘身上前,道:“蕙妹,这是我妈!” 追魂倩女一怔神之后,向阴风鬼女一福道:“晚辈葛如蕙见过伯母!” “姑娘少礼!” 阴风鬼女仔细端详了追魂倩女一眼,又望望许剑仇,心里已明白了几分,不由秀眉一皱,道:“孩子,你与葛姑娘很要好?” “是的,妈!” 追魂倩女缓缓低下头去,腮边飘起两朵红晕。 “你们认识了很久了吧?” “是的!” “葛姑娘令双亲——” 追魂倩女眼圈一红道:“家母张玉珍——” “张玉珍?” “是的!” “可是江湖中称为毒西施的那位——” “是的!” “哦!与我曾有过数面之缘,令尊——” “先父和先兄在天南魔宫遇害!” 阴风鬼女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 许剑仇接口问道:“蕙妹,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路上遇见令兄断肠人,他告诉我你在这附近,想不到会找到!” “有事吗?” “有!” 许剑仇俊面一紧道:“什么事?” 追魂倩女面上顿现幽怨之色,低声道:“我——我——” 许剑仇见她欲言又止,一付凄然之色,心中疑云大起,急道:“怎么样?” “我——” 两滴泪珠,滚下了她的粉靥。 “蕙妹,你说呀,到底是什么事?” 追魂倩女银牙一咬,道:“仇哥,没有什么,我要走了!” 说完,转过娇躯。 许剑仇一闪身,拦在她的身前,惶然道:“蕙妹,到底什么事?” “没——没有什么!” “不,你在骗我,一定有事,你说呀!” 阴风鬼女在一旁,可插不上嘴。 追魂倩女杏目蕴泪,凝住了许剑仇片刻,幽幽的道:“我来向你告别!” 许剑仇全身一颤,道:“告别?” “不错!” “你要上哪儿?” “天地之大,难道无容身之所?” 许剑仇又气又急,忖不透她在弄什么玄虚,剑眉紧蹙道:“蕙妹,到底为了什么!” “你知道的!” “我?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追魂倩女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粉面一紧,道:“因为我爱你!” “爱我?” “是的!” “我不懂!” “你真的不懂?” “真的!” “你——你已是订过了婚的人,慕容兰姑娘与你正是天造设的一对!” 许剑仇心里一震,登时说不出话来,忖道:“是的,我已订过了婚,而且是自幼订的婚,慕容兰姑娘因我下落不明,而守义蒙面,声言如不见到我的面,将终生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能负她吗?” 心念之中,不由冷汗涔涔而下,追魂倩女与自己有夫妇之实,而且怀了身孕,慕容兰与自己有夫妇之名,为自己守义。 这两个,谁也无法放弃。 下意识的把目光瞟向他的母亲。 阴风鬼女用手拂开长发,面色沉凝的道:“孩子,你知道你幼时已与搜魂魔姬的女儿有了婚约?” “是的,我知道,在我认识蕙妹之后!” 追魂倩女凄道:“仇哥,我该走了,愿你幸福!” “不,你不能走!” 阴风鬼女暗自摇头,向许剑仇道:“孩子,你很爱她!” “是的,妈!” “爱得很深?” “是的,对慕容姑娘,是为了道义和责任,对蕙妹是为了爱!” 追魂倩女芳心一片紊乱,她爱许剑仇,她不愿离开他,但,她又不能不离开他,因为他已订过了婚,她要牺牲自己来成就他。 阴风鬼女又道:“孩子,我知道你很为难——” “是的,我无法取舍,一边是爱,一边是道义!而且——” “而且什么?” 许剑仇涨红了脸道:“蕙妹已经怀了身孕!” 追魂倩女粉面飞霞,低下头去。 阴风鬼女再次打量了追魂倩女一遍,毅然道:“孩子,我替你们作主!” 许剑仇马上笑生双颊,喜孜孜的问追魂倩女道:“蕙妹,你听见了?” 追魂倩女榛着微摇道:“不,仇哥,这样尽够了,我永远保存着这一份珍贵的爱!” 许剑仇双手按上她的香肩,连连摇撼道:“蕙妹,有一个两全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离开!” 追魂倩女芳心一震,泪水又不自禁的流了下来,悲声道:“仇哥,你不能这样!” “那你答应我,由家母作主?” 追魂倩女紧咬香唇,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许剑仇轻轻在她耳边道:“蕙妹,一切你该为你腹中的小东西着想!” 追魂倩女白了他一眼,芳心却快慰无比。 两小取得谅解,一天阴霾全消。 许剑仇突地想起一事道:“蕙妹,你离家出走,伯母知道吗?” 追魂倩女面孔一热道:“不知道!” “你是偷偷出走的?” “唔!” “那你赶快回去,否则又要闹得满天风雨!” 阴风鬼女慈祥的一笑道:“贤侄女,仇儿说的是,你最好尽快回去,待我母子琐事一了,当亲自登门求亲,至多,不会超出一个月吧!” 许剑仇剑眉一紧道:“妈,蕙妹母子现在住在剑堡!” “这我知道!” “可是——” “怎么样?” “恐怕上门去有些不便!” “为什么?” “蕙妹的舅舅无敌神剑张慕南,与我兄弟曾经——” 追魂倩女微微一笑道:“这不妨事了!” “难道令——” “我舅舅自天南回来之后,遣散了门下第子,带同我那死亡的表兄,离堡他去,现在堡中由家母作主!” “哦!” 许剑仇心中升起了一丝歉意,她表兄金剑张昆被自己毁容废功,而无敌神剑张慕南因被自己一招挫败,想来是无颜立足武林了。 “仇哥,我那表姐——” “张素娥姑娘被你舅父击成重伤,现在万妙医圣那儿疗伤,家兄已持武林奇珍墨莲子赶了回去,谅来是无妨的了!” “什么,令兄——” “许天祥,又叫许继宗!” “他没有遭——” “是的,这事以后再向蕙妹说,你对他并不陌生!” “我没有见过他!” “有,他就是断肠人!” 追魂倩女满面惊异之色,道:“真是想不到,我表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的,她和他之间的这一段爱,值得天下有心人同声为之一哭!” “现在我走了,伯母!仇哥!再见!” “珍重!蕙妹!” “贤侄女,我母子一月之后,登门求亲!” 追魂倩女怀着满腹的甜蜜,驰下山峰。 阴风鬼女道:“孩子,这件事要大费唇舌?” “你是说慕容姑娘的事?” “是的,如她是个善妒的女子,可就麻烦了!” “我看不会,她很爽朗!” “她长得如何?” “不知道,她没有揭过面纱!哦!还有一件事马上得办妥!” “什么事?” “慕容伯父,被少林逐出门墙,她母女认为已被少林所害,要向少林寻仇,我答应过慕容伯父阻止这件事!” “你该称他岳父!” “是的,但他已是出家人,法名元通!” “人呢?” “走了!” “他为何不见妻女之面,那样岂不免了许多周折?” “岳父他老人家已是出家的人,当年为了一念凡心未泯,致被逐出少林,一错岂能再错——” “这种做法,未免失之矫情,如果因此而造成佛门浩劫,又当如何?” “妈,您知道她们的居所吗?” “昔年玉面残神慕容高和搜魂魔姬,双双隐居在卧龙谷,不知道是否仍在那儿!” “我们何不赶去一访,一来解说蕙妹的事,二来把少林寻仇的事说清楚?” “好,我们走吧!” 母子俩飞驰下峰,朝卧龙谷方向奔去。 x      x      x 卧龙谷—— 峭壁苍岩,夹着一道深邃的幽谷,谷内温暖如春,山花竞艳,野草如茵。 这一天,晨曦初上,两条人影,来到谷口。 “孩子,这就是卧龙谷了!” “我们进去吧!” “且慢,这样不太礼貌!” “那该怎样——” “你这琴声能传出多远?” “这琴是以意驳气,以气摧声,远近由心!” “卧龙谷深入十里,以为娘所知,搜魂魔姬昔年曾立有禁约,不许外人入谷,如果擅闯入谷的,杀无赦,现在你用琴声通知谷里吧!” 许剑仇取下鬼琴,调元气,用手指连拨三下! “铮铮铮!”天声裂帛,破空而起—— 琴声甫歇,四条黑色人影,从谷口现身出来。 原来是四个黑衣少女。 四少女乍见许剑仇母子之面,不由惊噫出声。 许剑仇一看,四女之中,有一个是黑衣四罗刹之一,当即一拱手道:“姑娘请了!” “哦!许少侠光降敝谷,有何贵干?” “求见你家主人!” “这个——婢子须得入谷请示!” “你家小姐呢?” “现在谷中!” “那就烦你——” “且慢!” 阴风鬼女打断了许剑仇的话,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圆牌,上面雕着一个披发女子,掷与那黑衣女子道:“把这东西交与你家主人,她自会知道!” 黑衣四罗刹之一的那女子伸手接过,困惑的看了一眼,道:“两位请稍待!” 一挥手,率同其余三个女子,如飞入谷而去。 许剑仇讶然道:“妈,那是什么东西?” “昔年为娘行走江湖的信物!” “哦,叫什么名字?” “鬼女牌!” “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妈的信物是鬼女牌,孩儿的标记是鬼琴,都带了一个鬼字,这不是满有意思的吗?” “哈哈哈哈!” 约一盏热茶的工夫光景,谷中传来一阵撕家的尖锐笑声。“孩子,你丈母娘来了!” 许剑仇局促的一笑,一颗心也随着动荡起来。 笑声竭处,一条人影,疾逾星泻的从谷口射出。 接着又是数条人影。 阴风鬼女爽朗的一笑道:“别来无恙!” “亲家母,我做梦也估不到你会光临卧龙谷!” 话声中,人影先后飘然着地。 许剑仇一看,当先的是搜魂魔姬,后面紧随着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再后面是四个侍婢甲黑衣四罗刹。 搜魂魔姬执着阴风鬼女的手道:“想不到,一别十几个寒暑,你我都老了,孩子们——” 说到这里,倏然住口,把目光瞟向许剑仇。 慕容兰疾步上前,向许剑仇道:“许少侠,想不到你会来!” 许剑仇讪讪的一笑道:“兰妹,你好,你不该这样称呼我!” 慕容兰一怔道:“什么?” 阴风鬼女哈哈一笑,接住搜魂魔姬的话道:“孩子们都长大了,是不是?” “哦,鬼琴之主怎么会——” 阴风鬼女神秘的一笑,向许剑仇道:“孩子,过来叩见丈母娘!” 搜魂魔姬骇然不知所措,如坠五里雾中—— 许剑仇朝慕容兰微微一笑,转身上前三步,双膝一曲,道:“叩见丈母大人!” 搜魂魔姬讷讷的道:“你——你——就是——哦!起来!起来!” 这确实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名震武林的鬼琴之主竟然是卧龙谷的东床快婿,几乎使人难以置信。 最感惊异的还是慕容兰,这对她来说,真是称心快意。 嵩山少林寺,她初见许剑仇之进,下意识中已深深地印下了他俊美的影子,但,她是订过了婚的人,她遵守女子从一而终的古训,她尽量抑制自己的遐想。 做梦也想不到未婚夫竟然是自己爱而不能爱的人。 许剑仇不期然的把眼光移向慕容兰,他的心激动非常,这即将与自己共偕白首的人,面纱之后隐藏着的面孔,是丑是妍,不得而知。 慕容兰虽然隔着一层面纱,但仍不自禁的把头别了过去。 搜魂魔姬芳心大悦,一摆手道:“请到谷内再谈如何!” 说着,首先起身带路,众人鱼贯入谷,展开身形,沿曲折的谷道飞驰,不久之间,来在一幢广厦之前。 搜魂魔姬举手肃客。 只见无数黑衣丽人,一路敛首为礼。 众人到了一间布置堂皇的大厅之中,分宾主落坐,黑衣四罗刹躬身退了出去,厅中只剩下许剑仇母子和慕容兰母女。 首先,阴风鬼女把本身的许剑仇的一切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听得慕容兰母女感叹唏嘘不止。 不多时,酒宴摆了上来,四人落座。 酒过三巡。 搜魂魔姬目注了两小一眼,道:“孩子们大了,该早些了却心愿!” 阴风鬼女喜溢眉宇的道:“我正为此而来!哦,兰儿的面纱——” 搜魂魔姬一叹道:“这孩子为了仇儿下落不明,发誓不见未婚夫婿之面,不除面纱,兰儿,除下!” 慕容兰伸手揭去面纱,只觉眼前一亮,现出羞花闭月的粉面来。 许剑仇心神为之一荡,她的美,比起追魂倩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容兰羞答答的低下头去。 搜魂魔姬正色道:“亲家母,你是打算迎娶的么?” “是的!” “可是我现在唯一的慰藉只有她,我母女不能离开!” 阴风鬼女一怔道:“这——尊意认为要怎么办?” “有一个两全其美之道!” “请讲!” “请你母子就在谷中安身,如何?” 阴风鬼女黯然道:“昔日家园业已破碎,这样也好,只是——” “既然你首肯,旁的就不必说了!” 许剑仇心里却在盘算着追魂倩女的事,忐忑不已。 阴风鬼女突地面色一紧道:“我有件事不好启齿!” “什么事,请坦白的说吧,又不是外人!” “是关于仇儿的事!” “仇儿的事?” “是的,他另外有一个女友——” 许剑仇心头突突乱跳,低下头去。 慕容兰脱口道:“追魂倩女葛如蕙!” 搜魂魔姬面色陡寒,激动的道:“亲家母的意思是——” 阴风鬼女歉然道:“仇儿起初身世不明,当然不知道自幼订婚这回事,同时我母子重逢,也是近日的事!”接着把许剑仇和追魂倩女之间的事说了。 搜魂魔姬半言不发,面孔绷得紧紧的。 场面在一时之间,尴尬非常。 “兰儿,你——” “女儿认为多一个相处,也无妨!” 阴风鬼女和许剑仇同时向慕容兰感激的瞥了一眼。 搜魂魔姬叹了一口气道:“好,你既如此说,为娘的还有什么争的,来,亲家母,干一杯!” 空气又回复了初时的融洽。 阴风鬼女展颜一笑道:“大妹子,我们还是沿用以前的称呼吧——” “大姐!” “为姐的已答应葛如蕙那孩子,一月之内,亲去向她母亲提亲,我的意思是先让仇儿与兰儿成礼,然后——” “大姐,我看是两女同时成礼,比较好些,何必拘于世俗的名份之议呢,同时目前我母女还有一件心愿未了!” “什么心愿?” “向少林寺讨一笔帐!” 许剑仇心中一震,起身道:“这件事——” 搜魂魔姬接口道:“仇儿,你仍然要坚持你以前的说法,阻止我母女向少林寻仇?” “阻止不敢,不过仇儿已亲口答应岳父他老人家——” “什么?他——” “他就是白发怪老者!~” “他为何不以真面目向我母女相示?” “这个,他老人家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他已是佛门弟子,五蕴皆空,六根清净,他说要苦修以赎前愆。” 慕容兰忍不住抽咽起来。 搜魂魔姬吟着两泡泪水,苦笑一声道:“造化弄人,夫复何言!” 许剑仇母子,也不由一阵黯然。 匆匆过了三日。 许剑仇心里记挂着他大哥许继宗的事,和张素娥的伤势,寝食不安,向母亲等说明原委,出谷而去。 不消数日,又重回到了水帘千幻洞。 他意料中,张素娥因墨莲子之助,必已康复,同时一定与许继宗取得了谅解,双方和好如初。 他在心里暗暗的默祝道:“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心念之中,已来到洞口,正待—— 眼前白影一晃,蒋婷已俏生生地站在面前。 “许少侠,你今天才回来!” 许剑仇忙不及待的道:“张姑娘的伤——” “在静室疗治了十天,今天才算功圆果满!” 许剑仇心里一松,道:“谢天谢地!” “你很关心她?” “哦,蒋姑娘,我大哥许继宗——” 话至此,顿觉失言,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登时俊面微变。 蒋婷粉腮大变,退了一步,颤声道:“你说什么?” 许剑仇尴尬的道:“我说断肠人——” “不!你说许继宗,怎么样?” “他就是我大哥!” “他是你大哥?” “是的!” 蒋婷心念一转道:“断肠人就是许继宗的化身?” 许剑仇知道话既出口,要否认已经迟了,心忖:“干脆说明了吧,蒋婷又何尝不是个情海断肠人,能促成她们之间的好事,也是件美事!” 心念及此,坦然道:“不错,断肠人就是三绝书生许继宗!” 蒋婷娇躯激动得簌簌而抖,道:“许少侠,昔日送回先父母遗骸,指示仇家,是他要你办的?” “是的!” “他的心肠太狠!” “为什么?” “他为何故意隐去面目,我——我期待他已经十年多了!” 许剑仇同情的一点头道:“是的,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 “他容貌被毁,面目全非,厉经惨遇——”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张姑娘甫出静室,他就走了!” 许剑仇不由心头巨震,急声道:“他走了?” “是的!” “张素娥呢?” “她一出静室,听说他走了,不顾身体尚未复元,追了出来!” “走了好久?” “刚走,我就是奉师命来——” “从什么方向走的?” “前后脚之差,前望不见人影,想是不后峰去了!” 一个不祥的阴影,立时罩上许剑仇的心头,大叫一声:“不好,我们快追!” 话声未落,人已弹身而起,直射上峰。 蒋婷花容失色,芳心剧跳,也跟着追去。 连越三座峰头,只见远远的一块突出半空的悬岩上,似乎有一个人影,许剑仇心胆皆寒,如飞矢般朝那悬岩射去。 一看之下,不由毛发皆竖,他知将一场无可避免的悲剧要发生了。 许继宗兀立危岩之上。 张素娥,站在离那突岩五丈之处。 许剑仇身形未稳,话已出口道:“娥姐,怎么回事?” 张素娥,面无血色,泪痕斑斑,木然的望了许剑仇一眼。 这一眼,使得许剑仇浑身为之一颤,冷汗不自禁的渗了出来。 “大哥,你下来!” “仇弟,我——我——对不起死去的父母!” “大哥,——你——你下来!” 蒋婷也在这时赶到,睹状之下,不由呆了。 张素娥嘶哑着声音道:“宗哥——你——你决定要抛弃我了?” 许继宗惨厉的道:“娥妹,我终生遗恨,永远对不起你,愿来生再见!” “宗——哥——” “娥妹——” 张素娥用衣袖一拭泪痕,杏目之中,陡射异光,厉声道:“宗哥,让我看看你的面目?” “娥妹,这——太残忍了!” “不,我要看!” “好——好——” 许继宗缓缓扯落人皮面具,一付比鬼更狰狞的面目出现了。 许剑仇全身一震,他意识到下面接着是什么事发生,但他阻止不了—— 蒋婷惊叫一声,以手掩面。 张素隆重推出失魂落魄的狂叫道:“那是他吗?那是我的宗吗?爹爹,我永远恨你——” 许继宗凄厉的道:“娥妹,你看见了!” 接着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中,涌身跳落悬岩。 三条人影,同时扑上悬岩,但除了蒸腾的雾气,不见底的绝谷外,什么也没有。 张素娥狂叫一声:“宗哥,等我!” 纵身跃落绝谷。 许剑仇肝胆皆炸,一把没有抓住。 这突然的惨变,震得他木然成痴,仿佛此身已到了另一个世界中。 蒋婷幽幽的道:“宗哥,你不会再拒绝我了!” 许剑仇如梦乍醒,道:“蒋姑娘,你——” 话犹未完,蒋婷也跳落绝谷之中。 地惨天愁,一幕亘古未有的悲剧结束了。 日落了! 明月又升! 许剑仇如醉如痴的立在悬崖之上,泪水流尽了,干涸了。 月上中天—— 许剑仇解下背上的鬼琴就悬崖之上坐了,手拔琴弦,弹奏那支昔日许继宗为张素娥弹了十年的定情曲。 琴声铮琮,旋绕夜空。 一遍又一遍。 天亮了! 旭日又升! 许剑仇望着那无底的绝谷,喃喃的道:“大哥,娥姐,婷姐,安息吧,愿你们九泉之下,长相厮守。” 祝祷毕,举起鬼琴,抚摸一阵之后,投手掷落绝谷。 朝阳影里,一个蹒跚的人影,一步步的移下山峰。 —— 陈青云《音容劫》全书完,感谢wxw552兄补齐第十四章至第十九章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