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小闯江湖》 第一章 石桥,在金陵城郊。 夕阳余晖,将坐立在桥头的石狮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这桥长约三、四丈,没有桥栏,但甚为宽阔,可通车马。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正以全速向桥上飞奔。 “你跑不了的。”三个彪形大汉,一字接排,拦在石桥上。 少年心中大骇,猛地右肩一横,左半身急扭,将奔势刹住正想回头逃走。 居中一人桀桀大笑,说:“常来,你逃吧!你若逃得出我恶虎手掌心,那么你所欠的帐,就此一笔勾销。” 少年人大概知道不行,回身站着,道:“恶虎,咱们算起来也是街坊邻居,何必要伤和气,听我说,我若有钱,一定会还的!” 恶虎仍在笑,双手插腰说:“好家伙,攀交情啦!你有种,跑到咱帮赌坊中当大爷赌钱,赌输了撒腿就跑,咱们这么多兄弟吃什么?看在多年街坊份上,不会杀你,只想抓住你……” 常来呆了一呆,接道:“抓住我,干什么?” 恶虎道:“抵债。” 常来苦笑一下,道:“抵债,我身无分文……” 桥上三人哈哈狂笑,道:“你,你钱是没有,可是咱们若将你拿下,可以抵债!” “我?抵债?”常来迷惑不解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喃喃自语道:“我能抵什么债?” “当然能!”恶虎不怀好意地一笑道。 “我除了这身旧衣裳和这个人外,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债?” “哩!你这个人就够了!” “人?我这个人有什么用?” “卖呀!” “卖?谁要呀?” “多着呢!” “恶虎!别开玩笑啦。” “开玩笑,绝对不是!” 常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神情间也有些不自在,以致疏忽了恶虎和其他两个同伴,使了一个眼色,他的两个同伴竟然同时露出捉弄的笑容。 “有啦!城西刘员外家要一名小厮!”恶虎道。 “张秀才家中也要名书僮!” “铁匠铺子里的学徒!” 一人一句,一个方法,一家买主……常来越听越心惊,脸色已有些发白。 常来忙摇手大声道:“不行!不行!我不行哪!” 恶虎阴阴笑道:“怎么?这些你不喜欢哪?” “下喜欢?”另一名大汉插嘴道:“这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你还想回家拿钱来还!” “不是啦!”常来嗫嚅着说。 恶虎上前欲拍常来肩膀示好,常来却慌得忙后退一步。 恶虎也不以为意,笑笑道:“没关系,不喜欢没关系,咱们来挑个你喜欢去的好地方好了……” 他上下打量了常来一遍,道,“你一定会喜欢这地方的,皇宫,到皇宫去!” “皇宫?”常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讶异地念了一遍。心想:去皇宫作什么? 居左的一名大汉,笑着插口道:“皇宫!好地方!听说那儿的女的,个个似天仙美女,穿的是绫罗丝缎,戴的是金银,佩的是珠玉。” 另一个大汉更笑嘻嘻地添说:“吃的更是山珍海味,喝的更是香醇美酒,住的更是华屋大院……” 常来从小到大,穿的是旧衣,便宜的料子,他倒不在意,美女更是天天在看,这并不引为奇,反而是那些金银、山珍海味、醇酒对他的吸引力来得大。 尤其是他生来馋嘴,每每闻到食物和酒的香味,往往食欲大动,口水都要流下来。 听二人一说一唱,心中不禁蠢蠢欲动,真想一口答应下来。但回过头一想,不对呀!大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给卖到那个叫皇宫的地方,就能享福的。 他虽然大字不识儿个,但可经常听说书他说,人的一生好命歹命生下就注定。他——常来,打娘胎生出来起,就沿享受过一天好日子,哪有被卖掉反而能过好日子的呢? 他除了嘴巴甜外,人更是聪明机灵,心中有了这么个疑问,哪有不问个清楚的。 “皇宫,那似乎不是随便可以进去的!” “那当然啦!不过宫里有熟人,我们很容易就可以把你给卖进去,你嘛天天可以吃香喝辣的,我们哥儿们也可将卖你当太监的银子拿回去偿你的赌债。” “太监?什么叫太监?” “太监只不过是在厂子里净过身子罢了!”恶虎三人脸上的捉狭笑意逐渐加深,深到已足以引起常来不安的心,更加怦怦乱撞了。 “净身?” “对!就是大势已去的人。”左侧大汉用手比划一下。 常来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深了! 他不放心地想再问清楚。 “叫什么叫——啊?” “简单他说,就是把下面割掉的人啦!” “啊——”常来大惊失色,好半晌池才问道:“那样还是人吗?” 桥上的三个大汉,这时已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好不容易恶虎才止住笑,对着满脸忧戚,睁大眼睛朝他们看的常来道:“是人!是人!太监当然也是人呀!只不过是阉割过的人啊!” 那些文绉绉的话常来可听不懂,但“阉割”二个字,他可是懂的。 这一听清楚,常来如中电击,心向下沉,只觉浑身一冷,站不牢,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站稳身子,定定神,突然心生一计,坐在桥板上,放声大哭。 他想起自幼生长在妓院中,吃的是剩菜残汤,也不知道哪个人是自己的生父,客人要他喊爹,他就喊爹,要他喊爷,他就喊爷,浑浑噩噩长到这么大。这么一想,勾起了三分愁。好容易有了几分赏钱,想到赌坊碰碰运气,偏偏又被剥个精光,还落得被抓去阉割成小太监。 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哭得越大声,最后干脆趴在桥板上,哭得昏天黑地。 恶虎三人被他这一哭,给哭怔了。三人原想借机教训教训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小鬼头,让他知道,赌场有赌场的规矩,倒并没有说要将他卖掉之意,更没有想到他会哭。 左首一人首先回过神来,走上前,抓小鸡般,把常来给抓了起来。 三人浩浩荡荡地带着常来走同“西门胡同”的“平安赌坊”。 常来被锁人后边的一处地窖内。 很长一段时间,常来才习惯了地窖中的黑暗,他看到角落有一头发微白的老头子。 老人一脸落寞和无奈,看着窖口的常来。 老人见他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先是一愣,眼一斜,马上又恢复要死不活的模样。 “你怎么来的?” “什么怎么来的。” 常来愣了一愣,随即没好气地回答。 “我呀!我是被抓来的。” 常来走近老人身边,发现窖中除了一张木床,一条板凳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老人低着头,两眼茫然地瞪着地上,对于常来的来到,并未感到好奇。 倒是常来对老人感到好奇。 常来性情随和,很容易结交朋友,现在地窖中只他们两人。更感到遇上了唯一的朋友,便自己坐到床上,又躺了下来,怡然自得,好似在妓院中自己的小屋一般。 就这么静静地相对着,老人没说话,常来也没说话。 这时,老人突然看了躺在床上的常来一眼,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常来笑着回答道:“我叫常来!” “常来,你姓常?” “不是姓常,我就叫常来!” 老人叹了口气道:“为什么叫常来?” 常来不耐烦地道:“很简单,因为我娘是‘杏花香’的妓女小桂花,我生下来,妓院老鸨看我长得胖胖一脸福相,为了讨个好口彩,干脆就把送客人出门的招呼话‘常来’,取来给我当名字。” 常来跟着问道:“那您大名是什么?” 老人微微一笑,道:“你既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也只好告诉你了。在下人称古先生,古笑非即是本人。” 常来啊的一声,跳了起来。 他说道:“我听人说过的,官……官府不是在捉拿你吗?说你是‘江湖第一大神偷’,悬赏五百两么?” 古笑非嘿的一声,道:“不错,那正是我!” 常来笑道:“好!我们一个是小偷,一个是小赌徒。” 古笑非道:“你不怕我吗?” 常来亦道:“怕什么?我又没金银财宝,你要偷钱,也不会偷我的。小偷又怎么样?古往今来多得是侠偷义盗,劫富济贫。” 古笑非听了,很高兴,脸上的落寞神情一扫而空。 古笑非道:“小家伙,你拿我和那些侠偷义盗相比,那可好得很。官府要捉我,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常来道:“金陵城里贴满了榜文,说是捉拿偷窃‘忠勇侯府’珠宝的小偷,古笑非。又是什么悬赏五百两给捉到的人,通风报讯,因而捉到你的,赏银五十两。昨儿我还在茶馆听人谈论,说找到古笑非领到这五十两的赏银,可是一笔横财。” 古笑非侧头看着他,嘿地一声。 常来心中闪电般转过一个念头—— “我若得了这五百两赏银,就把娘带出来,娘不用再待在‘杏花香’里,五百两银子也够二个人花了。鸡鸭鱼肉,赌赌玩玩,几年是够了。” 古笑非仍是侧着头向着他。 常来有些恼怒地道:“你心中在想什么?你猜我会去通风报讯,领这份赏银啊!呸!呸!呸!” 古笑非道:“是啊!自花花的银子,谁不爱!” 常来怒骂:“娘的!出卖朋友,还算什么江湖义气以后怎么混呢?” 古笑非道:“那也只好由你。” 常来道:“你既然然信我不过,为什么说了你的名字出来,你脸上皱纹又没写字,你不告诉别人说你是古笑非,天下第一大神偷,又有谁认得出你来?” 古笑非道:“我俩同时被关在这地窖内,应该有福共享,有难共当。我若是连自己的姓名身份也瞒了你,那还算是牢友么?” 常来怒呸了一声,道:“晦气,什么牢友,是朋友!” 老人古怪的自语一声:“朋友?” 常来喜道:“对了!朋友,就算是千两赏金,我也不会出卖朋友!” 但他心中却想着:“干两!千两!倘若官府真的有千两的银子赏金,我是否要出卖这老人呢?” 他心中颇有点拿不定主意! 古笑非看在眼里,也不说破。 老人道:“好了!我们还是睡一会吧!明儿一大早,这赌坊老板要来找我,这个人很难缠,弄不好会送命的,不管任何事,还是等到明天再说。” 也不管常来怎样,伸手一推,把常来推到一侧,空出一半床位,躺了下来。 常来也折腾了一下午,早已神困眼倦,听他这么一说,也就闭目,枕着手臂,沉入甜甜梦乡中。 次日—— 一早醒来,常来只见古笑非双手合并,正在做吸纳吐气功人。 他过了好久,才收气挺胸站起。 他向着常来笑道:“你醒了,早饭他们送来了,你先吃吧!” 常来一看,这早饭也不差,二个馒头,二根油条,一大碗绿豆粥,自己平常在妓院厨房吃早饭,也很难吃到这么好的早点,可见睹坊中生活也很豪奢。 他昨晚没吃,肚子早就饿得咕嗜咕咯响,不客气地拿过他的一份,三两下就吃完了,意犹未尽,眼睛直瞧着地上的另一份。 古笑非一笑,道:“哥儿俩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拿去吃了吧!” 常来大喜,心想:“这老人真拿我当朋友看待,便是有万两银子的赏赐,我也不能去告发他。” 接过馒头绿豆粥,开口问道:“要不要留点给你?” 古笑非道:“不用了,我年纪大,耐饿。” 常来道:“好,我吃了,古老哥,你放心,若是捉住了我,就算杀了我脑袋,我也决不说你是古笑非,江湖第一大神偷。” 古笑非见他说得铁心,点了点头。 常来自言自语道:“这里若还有酒菜,呆在这里也不错!” 古笑非喜道:“不错,这里若还有供应酒菜,我也想呆在这里不出去!可惜呀!可惜……” 常来奇道:“可惜什么?” 古笑非道:“可惜的是今天我若交不出佟老大的东西,活的日子也就不长了!” 常来道:“怎么活不长呢?” 古笑非在脖子上用手比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常来“哎哟”一声,道:“你身子不太健壮,不能打架,你年纪又大了,跑不快,这一刀下去,真的会白白送命的!” 常来边说,边学着方才古笑非的手势一比。 古笑非道:“呸!人家是‘平安赌坊’的老大,金陵的地头蛇,他要如此,我又能怎么样。今儿是十一月二十,是不是?半年前,佟老大就放出了风声,要我偷出‘忠勇侯’家中的藏宝图,我不肯,他派人处处盯紧我,前些日子,我给他抓住,关在牢里,这一关,也关了十来天啦!” 常来道:“十来天,可是‘忠勇侯’府才失窃五天,那会是谁呢?” 古笑非摇摇头道:“不用想了,那绝不是我!” 常来讶异问道:“不是你,又是谁?” 古笑非脸一沉道:“当然是有人借我名字,或者是嫁祸于我啦!” 常来低下头,细一沉思,道:“不错!一定有人借你的名,嫁祸于你,但那又会是谁呢?” 古笑非不语。 常来越想越没趣,咬着半块馒头,躺在床上慢慢咀嚼。 忽听得远处有人朗声道:“笑非兄,别来可好啊?” 古笑非道:“伍兄,佟老爷子两位也很健朗啊!” 常来心中突然乱跳,口中的半块馒头,顿时急急咀嚼,抬头向声音起处瞧去,只见地窖口已被打开,两个人正快步走了进来。 两人并肩作势,但刹那间,人已到了面前。 一个是老头子,白须亘垂至胸,面皮光滑,没半点皱纹,红润泛光,有如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娃脸。 另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矮矮胖胖,是个秃子。 古笑非拱手道:“人老了,脚也不灵光,不能起立行礼了。” 那秃头眉头微微一皱,另一老头子笑道:“何必客气?” 常来心想:“古老哥为人太过老实,走不动就走不动,还道什么歉!” 老头子道:“古老哥,兄弟给您带了一瓶酒,您要喝一点吗?” 古笑非道:“叨扰了!”伸手接过酒瓶。 常来大喜:“原来这二人是古大哥的朋友,不是来打架的,那可好得很。他多了两个帮手,待回儿那叫什么佟老大的到来。也可拔刀相助,只是这两个人不带兵刃,不知会不会武功?” 古笑非将酒瓶凑到口边,待要喝酒,那秃头老者说道:“古大哥,这酒没杯子!别急着喝。” 他话中有话,声音又极响,吓得常来猛地坐了起来! 古笑非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伍兄是铁铮铮的江湖汉,难道喝酒还用得着酒杯吗?” 说完,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又将酒瓶交还给秃头,道:“我不喝酒,那可是瞧不起朋友,现在该主人陪客人喝了吧!” 那秃头神色有些不豫,但对古笑非之言,似是不敢违拗,接过酒瓶,刚放到口里,古笑非夹手夺过,道:“酒不够啦!伍兄又不爱喝酒,干脆整瓶送我喝。” 当下又咕噜、咕噜了两口,秃头也不以为意,随手抓了个木头,坐了下来。 古笑非道:“常来,我给你引见二位朋友!” 他指着秃头道:“这位伍师傅,单名一个台字,外号‘双拳开天’,一双拳拿出来,当真是出神入化。” 那秃头道:“古兄取笑了,在下是你的手下败将,惭愧得很。” 古笑非道:“不敢当。” 指着老者道:“这位老爷子,大号叫做‘不见血’,江湖上人称‘金手指’,拳脚功夫,世上少有敌手,手指上的功夫也是江湖上首屈一指,他姓佟,佟贤善,平安赌坊的老板哟。” 那佟贤善只是微微一笑。 古笑非又指着常来道:“这位小朋友是我新交的好兄弟 ……” 说到这里,伍台和佟贤善愕然相顾,跟着一齐凝视着常来。二人实在看不出这个衣服普通,全身又没有什么抢眼的小孩,有什么来头。 只听古笑非继续道:“嗯!他的外号叫……”古笑非看了常来一眼,古怪的一笑道:“他的外号叫‘小神通’,人称‘小神通’常来!他呀!什么都知道那么一点点。” 他知道佟贤善二人在金陵一带,手中跑腿人多,稍微一查。便可查知常来的底细,俗话说得好,是不是行家,一伸手便知道,难以隐瞒,故稍一凝思,便说常来的外号是“小神通”。更隐隐含射着他被栽赃嫁祸之事,佟贤善心中有鬼,脸色微变。 他接着又说:“现在三位都认识了,伍兄、佟老爷于是本地的名人,将来还请二位多多照顾这位小兄弟罗!” 伍、佟二人抱拳道:“小兄弟,好!” 常来也依样学样,也抱拳道:“二位老爷子好!” 他嘴里含着馒头,说起话来含糊不情,伍、佟二人也不在意这种寒暄,两对眼睛又朝向古笑非。 常来心中直纳闷,忖道:“古老头给我加了这么一顶大帽子,作什么呢?我是否要拆穿他呢?怎么说我是小神通呢?”他哪知道,古笑非是善意的想让他早日脱笼而出的一片心。 古笑非酒一口一口的喝,没多久,便将伍台带来的酒,给喝完了。 古笑非酒量好,一罐酒也醉不倒,直喊不过痛。 百笑非伸手抹了抹嘴边酒渍,意犹未尽的还将手指伸到嘴边吸吮。 半晌,古笑非才道:“伍兄,兄弟的成名不在拳脚功夫,而于‘偷’的功夫。” 常来的眼睛睁大了,愣愣地望古笑非。这一边,佟贤善的眼睛却眯成一条缝,盯着古笑非的脸看。古笑非哈哈一笑道:“偷的功夫有三等,一种是被偷的不知不觉,一种是被偷的后知后觉,一种是被偷的先知先觉。偷的人偷到那种被偷还不知不觉的人,功夫只能算三流下三等;偷到那种后知后觉,也不入流,偷到那种先知先觉还能得手的,那才是高手。” “而能偷到手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被偷者的面前,称兄道弟的,那才是上等而又入流的。” 古笑非说着,扶着床沿,慢慢站了起来。 他缓缓地走向佟贤善站立的地方,略偏一点,继续走向伍台,佟贤善和伍台二人目光紧紧地盯着古笑非。 常来调整一下坐姿,忽然觉得脚下压到什么东西,常来用手拨出来一看,是个绣着精细喜鹊嘻戏的小红布袋,一张折成几叠的小纸张塞在里面。 常来好奇的抽出来,正要看时,忽觉不对。从昨天他进来到现在,这张床一直是空空的,没有被子,也没有枕头,自己上下摸不出个铜板来,更别谈是红袋子。 古笑非也没有,他穿着一件夹纱长衫,一副落魄样,哪来这么精工绣花的小红袋子呢? 他抬头望着古笑非。 他忽然发现,古笑非趁着转身的时候,向他挤了下眼睛。 常来的心眼,向来最灵敏不过了,本来是一团迷糊,这时全部都明白过来了。 八成是方才古笑非和佟贤善二人寒暄胡扯时,从他们身上偷了过来。 他微微一动,用身子遮住红袋子,将其中纸张夹了出来,再将口袋收紧。 这一边的古笑非却继续鬼扯道:“像这种‘偷’上等的功夫,在江湖中,也不过两个,当然我古老头是一个,另一个却是从未在江湖留名的。” 伍、佟二人只是默默地听着。 古笑非又缓缓的踱到床边,双手交叉在背后,背朝着常来,没见到什么动作,那小红袋子竟缓缓的射向他手中。 那一边的佟、伍二人看不到,这一边的常来,却看得张开口,半天合不上来。 古笑非又踱了开去,往伍、佟二人方向走去。 古笑非道:“我自问,我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可是偷技并不差,但方才听我这位小兄弟说,宫府在悬赏捉我,而我这十来天又一直被佟老爷子您请到此地作客,佟老爷子可否陪我到官府作证,证明这件失窃案子并非是我做的。” 佟贤善道:“古老说笑了!老朽请你到此作客,谁知手下人胡涂莽撞,刚才,才将你被关在这里的消息告诉我,我一听很生气,就急急和伍台老弟来看你。” 伍台亦道:“是啊!古大哥,刚才听手下们说,抓到一个可能很像你的人,我还以为有错,可是手下们说很像你,我们才急急赶来,全是误会一场,还请老大哥你多多原谅。” 古笑非道:“还好是场误会,否则老头子还真不好到官府辩白呢!佟老爷子可否陪老头子我到官府雪清这窃案呢?” 佟贤善拱拱手道:“这是自然,可是我是开赌坊的,我陪你到官府作证,只怕官府还不信呢!我看不如古老爷子你到外头去查,查到真凭实据,抓到冒你名偷东西的人,这样你的冤情不就大自了吗?” 古笑非沉思了半晌道:“我可以走了吗?” 伍台干笑了数声道:“嘿!嘿!古大哥!别再为难小弟了,小弟方才出来就打发人准备浴汤、衣服,古大哥这边请!” 古笑非转头看了看常来,问:“我这位小兄弟呢?” “那当然一起喽!”伍台摆手。 古笑非叫道:“小兄弟,走吧!大半个月没擦过身全身痒得很。” 常来赶紧爬起,跟在古笑非的身后走了出去。 “真光鲜呢!” 常来一身光鲜,对着镜子,左瞧右瞧,好不得意。 没想到的好运,欠钱没抓去卖,反而赚了一身漂亮的衣裳。 古笑非拉着正对镜子左瞧右瞧的常来,走到桌子旁。 古笑非道:“小兄弟,快吃了这一餐,吃完了哥俩也好分手,各干各的活了。” 听了这话,常来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问道:“古老哥,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呢?” 古笑非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时候到了,就该各走各的了!” 常来道:“古老哥,那你又要去哪里呢?” 古笑非放下筷子,想了一回,道:“目前不太清楚,但我想暂时离开金陵,去寻几个朋友,探听探听有关侯府宝图的消息。然后再回金陵,我古老头可不想一辈子被迫缉悬赏!你呢?” “我?我还能往哪里去!”常来歪着头自语,不知怎么搞的,心里似乎有点舍不得他似的:“我会回去看看我娘。” “你是该回去看你娘的!吃吧!” “小兄弟,我跟你走个约会,下次再见面时,我传你一套功夫,保证你一辈子吃喝不尽的!” “好!” 二人大吃起来,不多久,便将伍台命人送来摆在桌上的酒菜吃得干干净净。 “古老哥,我送你一程!” 常来说完,逞自领先走了出去! 古笑非走在后面,却是心事重重。 伍台已为古笑非备好包裹、马匹,亲自将二人送出门外。 常来更是直送到三里外。 正欲分手,忽听得啼声响动,十余人骑马奔走,散了开来!将二人围在中央。 为首的一人喝道:“我们是衙门来的官差,奉命捉拿‘小偷’古笑非。” 古笑非道:“小兄弟,找上门来啦!他们是冲着我来,你不要凑热闹,赶紧回去!” 常来向一行人中之首领道:“古老哥是好人,他没有偷东西,他这几天一直被关在地窖中,你们认错了人!” 为首的那人冷笑道:“他没偷,又是谁偷的?白粉壁上留着斗大的字,敢做而不敢当啊?” 古笑非道:“你们等一等,且让我说明白,这位小兄弟是路上偶遇,不干他事,各位还是让他走吧!” 那军官喝道:“小鬼,你若不是古老贼一伙,快快离开这里,别惹事上身。” 常来张口欲言,却被古笑非喝阻:“小兄弟,你我萍水相逢,吃也吃够,喝也喝足,你可以走了!” 常来一想,忖道:“也对,我不需要在这里,万一受了伤,那多划不来!” 他不再多耽搁,伸手一拍,策马离开战圈。 常来将马拴在另一边树林,又偷偷地走了回来,躲在一旁。 他生来好奇心强,有一场大战可看,岂有不看之理。 同时,另一番打算是:他想知道古笑非是否有能力躲过这十来个官府的人。 刚刚躲好,这一边战火,早已展开。 那为首的左掌上翻,右手兜了个圈子,轻飘飘一掌向古笑非拍了过去。 古笑非一低头,自他掌风边抢进,左手五指齐张向他右臂抓了下去,那为首的一侧身,转在树干之侧,“咔”地一声响,古笑非一爪抓在树干上。 这棵大树高达五、六丈,给他这一抓,树干“簌簌”作响,树叶似雨点般撤下来。 那为首的叫道:“好功夫!” 他抽出单刀拦腰向古笑非挥去,古笑非突然纵起身子,从半空中扑将下去,那人又是一招“飞燕穿梭”,单刀自下往上刺。 古笑非人在半空中,一个倒翻斜斗,斜跃了出去。 别看古笑非人老,身手之矫捷,实非寻常人,那人这一刀和他小腹相距不到半尺,刀势去得又劲急,但古笑非的闪避,却也迅速灵活无比。 常来一生之中,哪曾见过如此凶险的高手比武? 只见古笑非忽进忽退,双掌翻飞,有时一掌拍在树上,树叶便震得簌簌作响。 那人将单刀舞得幻成一片银光,招招进袭古笑非。 古笑非也有几次差点被刀光削到。 那人独战无功,心中恼怒,大声道:“大伙儿一起上!” 一旁观战的人纷纷跃下马来,向古笑非围攻上去。 古笑非左冲右突,并乘其中一人不备,夺过一把钢刀一刀在手杀气顿生,手起刀落,便劈死了一名,钢刀横削,又一名拦腰而断,立死当场。 其余诸人见他悍勇,一时倒也不敢逼进。 古笑非轻笑一声,身形突起,一掌又劈倒了一名。 这领头的人见手下死了二人,倒了二人,怕再有损伤,当下一声长啸,手中钢刀已向古笑非袭去,众人又围攻前去。 古笑非见招拆招,刀光中又伤了一人。 中刀者,正是那领头的人。 第二章 古笑非将刀子凌空一抛,反手握住刀柄,迅即地往方才受伤倒地的人刺去。四周的大汉都吓得怔住了。 刀尖对着来不及爬起倒地的头领心窝中央的刹那,那领头大汉的眼底盛满了骇然惊恐欲绝,惨然无助却不甘的神色。 这种眼神,使得古笑非已失去的理智,霎那间又收回来了。 他想:这批人是奉公行事,而自己现在所想追查的事,这也是他们找上自己的原因,自己岂可再因此而多生事端,结下仇。再说,自己将来也许还有许多事情得倚赖他们帮忙调查的。 自己已年近五十,离老死之日不远,而这头领看上去年约三十多岁,还壮年,自己这一刀下去,也许可以很快的可以结束这场打斗,但那头领的生命再也换不回了。 想至此,他叹了一口气,看了那头领一眼,说了声:“算了!”收刀,转身正欲离去。 人无伤虎心,虎却有伤人意。 这古笑非人才转身,那躺在地上的头领,却顺手抄起方才掉落在身边的刀子,往古笑非脚上砍去,古笑非左脚中刀,拉了一条极长的口子,鲜血急喷。 古笑非一阵麻辣剧痛,知道脚上中了暗算,怒急猛又转回身,那倒地中伤的人己借那喘息的刹那爬起,退到二尺远处,抱着受伤的腕子。 这时他看到古笑非望过来的眼神,充满责难之意,他不禁羞郝的低下头去。但瞬即他又抬起头,虎目闪闪生光,射出一股理直气壮赤热的眼神,那意思好像是说:我奉上命行事,岂可因你放了我一命,我就可循私放你走。 古笑非本是用责难的眼光望着头领,这时见到那头领先是羞郝,继而理直气壮的神色,一阵愕然。 他偏着头,向他注视了一会,蓦地哈哈狂笑道:“好!这一刀我古老儿领受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南偷’古笑非绝非侯府盗宝之人,我不愿就擒,是因为我必须寻出那个冒我之名的人,而这件案子,决非单凭官府之力即可查出的。我把情形告诉你,放不放我在你了。” 那领头道:“我王某不是忘恩之人,今日你刀下留我一命,我承认,也感激。但王某人是吃粮当差的,身不由己,更不能有亏职守。我奉令捉拿你,你若肯随我同去侯府,我王某人拼了这颗脑袋,为你在侯爷面前作保。若你不肯随我同去,我只有下令捉你。这条命,你随时可以取去,王某奉陪!” 古笑非点点头道:“如果我古老儿不愿去,你是下定决心要擒我喽!” 王头领道:“请恕王某得罪,职责在身,除此一途,别无他法。请你三思!” 古笑非这时的左腿伤口,若不赶紧裹扎,只怕会越来越严重,但他仍咬牙苦撑,意图藉由言语交谈,达到让他离去而不发生打杀伤人局面。 王头领看到他脚上血流不止,心中一阵愧意油然而生,不由脱口道:“你的伤势如何呢?” 脸上虽是充满关切之意,但手中大刀仍戒备着。 古笑非听他一提起伤口,脚下的疼痛似乎又加剧了几分,猛吸一口气,把伤势压住,低笑一声:“这伤未必能阴得了我!” 王头领道:“我答应等你裹好伤口再谈。” 古笑非笑道:“你倒爽快得很,算了,冲你这份心意,我答应你待会儿尽量不伤害你们进招吧!” 王头领歉疚地摇了摇头,道:“你……你……三思哪……你……带着伤……” 古笑非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人很忠厚,我负伤,但我并不怪你,你们只要是正大光明的出招,什么招式皆可,我可是要突围了。” 呼的,大刀一挥而前,刀光一挥而前,刀光霍霍,不攻向王头领,却向右方的大汉,劈面攻到。 右方的大汉在王头领和古笑非对话之时,只呆在一旁警戒,猛见古笑非刀至,数只大刀也劲风横劈,挡开他的大刀劲气,同时刀光闪闪,直往古笑非劈来。 古笑非见一袭不成,人已陷入苦战。 他一跛一拐,浴血苦战,那数人武功,也不弱,刀光人影,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但一时也击不到他身上。 那左首的大汉,心中暗惊:“这古笑非果然了得,幸亏他腿上有伤,难以移动,否则他再反攻,只怕我们早已败了。” 突然间,灵机一动,一招‘白蛇吐信’,刀梢向古笑非右肩点去。 古笑非举刀一封,不料那人这一招乃是虚招,手腕抖动,先变“声东击西”,再变“仙人指路”,指向左方,随即圈转,自左自右,向古笑非击去。 古笑非左脚伤重,难以行走,全靠右腿支撑,这一招欲闪,闪不过,只听“外”的一声响,刀梢己刺中他的右胸,削下一块肉来。 古笑非“哦”了地负痛又一哼,刀子却又横砍而出。 那右首几人,明欺他已负伤,都抢着上前,想借机生擒邀功,料不到他的刀势,仍是这般威猛,骇然之下,钢刀速挥,挥出阵阵劲气,将他的刀劲卸解,人也就是斜斜闪退数尺。 这些人似乎只要生擒古笑非,不想伤他性命。 眼见古笑非就要被擒,蓦地一声马嘶,马群直冲围斗圈中。 这一变故突兀之极,饶是众人老于江湖,久临战阵,亦不禁心慌意乱,纷纷走避,以免被马匹践踏。 古笑非为众人所困,眼见就要被擒,正在这时,忽被马群一冲,压力顿解,身子一纵,跃上马背,飞驰而去。 众人方才忙于应付马匹,待马匹拉住后,才发现古笑非已失去踪迹。 古笑非往前驰了一阵,看到一棵树,树荫浓密,强撑起身子,飞纵上树,任由马匹驰骋而去。 只听得蹄声急促响起,那些人骑着马,电奔直追而去。 古笑非待那些人去远,才跳下树。 古笑非低喝一声,道:“小兄弟,你出来吧!” 常来牵着马,从树后走出来。 古笑非道:“小兄弟,承你相助,救了我老头儿一条性命!我们就此分手,后会有期了。” 常来道:“你到哪里去?” 古笑非道:“你问这作什么?” 常来道:“既然是朋友,我自然要问问。” 古笑非脸一沉,骂道:“你奶奶的,谁是你朋友?” 常来小脸儿胀得通红,泪水在眼中转来转去,差点儿哭了出来,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大发脾气。也不想想,刚才若不是自己救他,只怕他早就被抓了! 古笑非叹口气道:“你不要哭,我的意思是要你快回去,以免被我连累。” 常来一听,这才破涕为笑。 常来道:“我想多陪你一会。明儿一早,我再走!” 古笑非道:“你真的要陪我?” 常来道:“当然要陪你,不然谁为你买药?” 古笑非哈哈大笑,道:“好!好!你要留下来为我买药裹伤,我利用这段时间疗伤一段日子!” 常来道:“大丈夫一言既出,什么马难追,你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 古笑非道:“当然不反悔!” 常来道:“好!可是你伤好时,若到北京去,可得带我去!” 古笑非奇道:“你也要上北京?去做什么?” 常来道:“我一辈子只认识金陵杏花香一带,没出过门,没有见识,我只想去看看。” 古笑非连连摇头,道:“从金陵到北京,路途遥远,官府又在悬赏捉我,一路之上,很凶险,我不能带你去。” 常来失望道:“你是怕我累赘,像妓院中的那些人,老是嫌我累赘。” 古笑非道:“我不嫌你,我们是朋友,下次等我将案子澄清,就带你去。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躲几天,疗好伤。” 常来想想也好,便点点头,不再多言。 古笑非纵身上马,坐稳后,又将常来一把提起坐在前鞍,兜转马头背道而驰。 他一挥马鞭,纵马便行。 古笑非身上、腿上的伤口,因乘马用力,伤口凝血部份再度裂开,鲜血涔涔直滴,顺着马腿,滴到泥地、石头上,泥土很快的将血吸干,不注意寻看,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但滴在石头上的,却仍留下痕迹。 走了好长一段路,古笑非再也撑不住,勒住马缰,停住马。常来首先下马,站在林子里,再回头时,发现古笑非早已从马上滑溜下来,萎顿在地。 常来心中一惊,忙上前扶持。 古笑非失血过多,虚弱地朝常来点头一笑,不再强撑,任由常来将他扶到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下。 常来一不小心,右手碰触到古笑非胸前的伤口,古笑非痛的直疵牙裂嘴,却没有哼出声来。 古笑非痛苦的模样,令常来醒悟到古笑非胸口处还有伤口,忙缩回手。 他歉然地对古笑非道:“老哥,抱歉啦,不知你胸前也受伤了,把衣服脱了,让我瞧瞧!” 边说边伸手为古笑非解下衣服,衣服方一解开—— 呵——妈呀—— 常来差点叫出声,他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张开。 古笑非的胸前,被刀子削去好大一块肉,偏又肉和皮还留一截相连,衣服一打开那片肉随即翻到另一边。血肉淋漓,袒露而出。对从小到大只见到摔伤、跌伤等小伤口的常来来说,真是一大惊吓。尤其是正不停冒着血,正往外滴,加上那股浓腻血腥味,常来几乎要晕了过去。 他摒住呼吸,后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对古笑非道:“老哥,你必须到城里去,找个好大夫替你止血、上药,否则……我知道金陵最有名的大夫是存仁堂的姬大夫……” “止血”二字提醒了古笑非,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伸出食中二指,骄指飞快地向胸前穴道,连点几处。常来看不懂,只觉奇怪,为什么那几下下来,血就不流了。 常来找了半天,找不到一条可以裹伤口的布,只好解下腰问的长布腰带,要为他包扎伤口。 古笑非看在眼里,没说什么,眼角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神彩。他从腰间百宝袋中,掏出一瓶止血生肌疗伤的药散,要常来为他撒上,再裹伤。 古笑非运指在脚上也是这么几指穴止住,常来却看呆了,差点冲口想问问看,这是什么样邪术,但终究忍住了,因为他看到古笑非虚弱的模样,哪有力气再说话。 他蹲下来,为古笑非裹伤,忽听到远处林边传来搜索呼喝声,心一惊,手下力道一重,待警觉到时,却没看见古笑非有痛苦的表示。 那些人搜索的速度实在快,常来包扎好伤口站起来时,已隐约可见到林中的人影晃动。 不能出去,否则会被发现,可是不出去,早晚也会搜到这里来的,稍一打量,出路只有一条,但会被发现,后退的话,须绕过那岩堆,岩堆崎岖不平,自己是可以,但古笑非就有问题了。再说马…… 看到马,常来计上心头。 他走到马边,卸下马鞍革袋,放开缰绳,“啪”地一声,用力一拍马屁股,马儿负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腿,狂奔而去。 马蹄声及马儿奔跑擦动树枝声,立刻引起搜索人群的注意力,分散搜索的大汉,不约而同的循着声音响起处,追踪而去。 常来一直摒息着观察四周动静,这时看到林中已无人影,正想招呼古笑非走。 没料到,就这么短的时间,古笑非业已昏迷过去。 常来心中暗想:古老儿昏过去,要等他醒来再走,只怕那时就走不了,若不走,万一被抓去,少不了一顿打,而我和他非亲非故的,凭什么为他挨皮肉痛,那多划不来啊! 想到此,他提起脚,真的自个往左侧岩缝堆走去。 就在经过古笑非身边时,忍不住看了古笑非一眼。 不料,瞥见昏迷中的他,唇边竟含着笑意,仿佛对身边的一切非常放心。常来心头一震,忖道:难道他就这么安心?这么信任我? 他这时不禁又想起,自己若不是托古老儿之福,哪脱得出地窖,平安赌坊中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不过回过头来又一想:我常来也救过他一次,一来一往,两下扯平。现在自己也不欠他的情了,又何苦为他再沾惹一身腥呢? 左右躇踌,他真有讨厌自己的反常,不洒脱,无法像往日一般摔手就走。 这一想,他下决心,如往常般,说走就走。说走就走,常来真的再度走向石堆,心底却仍放不下古笑非,频频回头看,心中更是不断地骂自己孬种,恨得他终于停下脚步,叹一口气,转过身,又走回古笑非的身边。常来低下头,看着在昏迷中,兀自微笑的古笑非,道:“古老儿,算我欠你的!” 咚地一声,跌坐在石头旁的草地上。 最后,他干脆躺下来,两眼直直地望着天空。 着看天色,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 吃饭? 对了!距上一顿吃饭,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难怪肚子里会咕咕叫响。 越叫越响,越响越饿。一饿,胃里的酸水就往上泛。 这时,古笑非却呻吟了一声。 常来忙坐起来看,古笑非是因伤口发痛哼出声来。 他心想,该趁此叫醒古笑非,以免呆久了,那群人发现马上没人又回过头来搜寻。想到此,常来用手直摇到古笑非苏醒为上。 古笑非虽然醒了,意识却未完全回复。听常来说要走,赶紧站起来。但没想到人方站起,却又因失血过多,两腿酸软,“咚”地又摔倒在地。 他苦笑地对常来道:“小兄弟,你别管我,你先走,免得他门追来,逮捕到你……” 常来苦笑道:“逮捕我?要逮捕我,早就逮捕了,方才你已说开险境一次了,你只怕还不知道呢!” 古笑非问道:“在我睡着的时候?” 常来一个头直摇,道:“你哪是睡觉,你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就在那些人搜索树林时。” 古笑非笑了,笑声虽然微弱,但仍看得出非常愉快。 “那我们可真是一对福星!” “福星?”来皱着鼻子道:“是你福星?还是我福星?” “何必分你我。” “刚才昏死在那里的不知道是谁?” “那跟昏死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否则别人刀子下来,就是一个窟窿!” “话是没错,但昏死和我们被搜出来有什么关系?” “我们没被搜出来,是因为我刚才拍了个十足的马屁才救了你!” “怎么说?” “我让马儿戴着一个无影人,把那群家伙引开了。” “声东击西?” “那可不!” “小兄弟!你还真行。” 常来头一扬,鼻一哼,眼一眨,笑嘻嘻的道:“没什么啦!小意思!兄弟我人聪明,脑筋动得快,这不算什么……” 他这边得意的正吹嘘着,那边的古笑非也偏着头,嘿嘿地笑着看他表演。 林中一只归鸟,于此时闯了进来,打断了常来的吹嘘。常来一想自己称赞自己,已太过火了,有些不好意思。 古笑非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心想:此地并非久留之地,趁着天黑之前,赶紧离开,才是正途。 他四下张望,想找根木棍好支撑身子。 常来讶异的看着古笑非东张西望。 常来终于忍不住地间古笑非,道:“古老儿……呃!老哥,你在找些什么?” 他方才一人嘀嘀咕咕时,嘴上说的,心里叫的都是古老儿,而现在当着清醒过来的古笑非,一溜口,又叫出“古老儿”出来。 古笑非并不为意,他对口头上的称呼并不在乎。他答道:“寻根竹子或木棒,好用来当拐杖用!” 常来人倒乖巧,林子里竹子、树枝多的是,这种事他献殷勤倒蛮快的。 果然,在他走出不到半丈远处,即看到一根比铜板粗些的树枝,用来当拐杖倒方便,连忙拾起,带回给古笑非。 这一点小殷勤,看在古笑非的眼里,心里头却是暖烘烘一片。 常来搀扶着拄着拐杖,蹒跚走着的古笑非,一步一步的远离树林。 三丈、五丈,逐渐地靠近官道了。 厚厚的云层,低低地笼在道旁的枝树上。 天气有点昏沉沉的,除了暮色的沉重外,还有古笑非和常来的心情也是沉重的。 常来和古笑非默默地走在高低不平的官道旁,脚下的落叶簌籁作响。 古笑非扬起头对常来笑笑:“如果路不是这么起伏不定,我脚又受伤,我可以露一手让你瞧瞧我的轻功,这段路我可以几个起落走完。” 常来低声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指古笑非拄着的树枝,道:“我相信你就是了。唉呀!你的脚又流血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不痛,只是脚有些不听话而已,而且现在情况还不算太坏,我还走得动,我不想多作耽误。” “等等。”常来停下来,面向古笑非:“我们停一下,把你脚伤裹好再走。” 常来蹲下来,用手拉高古笑非脚上的裤管,重新将伤口绑扎好,并将裤管放下来。 他走到古笑非左边,用手扶着古笑非的左臂,道:“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古笑非抬眼望着他,心想:这小兄弟还真细心,心底又是一阵激动。 古笑非忽然倾耳作凝听状,他脸上异样的神色,让常来惊讶,古笑非的脸色微变。 常来困惑地朝前面的官道看,没看到什么。 “怎么回事?”常来问。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古笑非的声音听起来又小又不清楚。 “你在说些什么?”常来大声的问。 “不要问任何问题,我们走吧!快!” 古笑非已经朝官道的对面一拐一拐的走去,常来别无选择,只有满头雾水的跟着古笑非往官道对面的竹林走。 常来在半丈外的地方,赶上了古笑非,抓住他的手臂,强迫他停下来。 “老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是官府那群人,我刚才听到那群人马蹄声,朝这里来,只怕一会儿,他们就追来到此。” “你胡说些什么?”常来侧身向官道左右看去,但是没有人追踪。 常来清清喉咙,道:“我想你是发热烧昏了头。” 古笑非喘了口气,道:“相信我,你看由城里来的方向,那儿己有灰尘扬起了,再不走,待会儿脱身不易呀!” 常来喃喃他说:“我不明白,凭什么你就认为那群人是来追你的。” 古笑非睁大黯然无神的灰色双眸,似乎看了他一会儿。“常来,我判断得出来,我信任我的耳朵!” 古笑非挪动他的脚,往前走。 没两步,只见那官道上真的传来马蹄响声。 常来不再犹豫,跟上去。 才走没多远,不知怎地,古笑非一脚没踩稳,“叭”地摔倒在地,那树枝也因压力过巨,拗成两截。 他奋力挣扎数次,还是爬不起来,正想放弃,常来已走上前,伸出手,用力一拉一扯,终干将他拉起。 常来让古笑非大半身重量靠着他,扶着古笑非前行。 古笑非苦笑连连。 “笑什么?” “笑我妇人之仁。” “什么?” “没什么!小兄弟,听我老哥的话,以后做事,千万别学老哥哥我心软,妇人之仁,会害了自己。” 常来可听不懂什么“夫人之人”,只听懂了后面那句“会害了自己”的话,忙回答:“放心哪!老哥!我从来不会害自己的啦!” 古笑非人老,体重却不轻;常来人小,又很少做重活,哪撑得起。使出吃奶力,强撑着走,汗水直迸出额头,滴滴往下流。 距竹林虽有半丈远,两人这种走法,起码还要一盏茶时间,才能走到。但官道上的蹄声已越来越近,隐隐可望见影子。 古笑非不愿常来受他连累,停下来。 “小兄弟!来不及了,你先走吧!免得受我牵连。” “别说啦!赶快走吧!” “说真格的,小兄弟!” “唉!白搭!” 常来听古笑非一再要他先走,心想:“都快走到林子了,一进竹林,官差就看不到了,他力气都花了,汗也流了,牺牲都牺牲了,要再放弃,多可惜。 再说,只差部一点点路,就走完了,他也就完成了一件足以对人夸耀的事。 嘿!救人!他“常来”救人一命,这种事,只要传出杏花香,那以后走在街上,谁敢看不起他!谁敢再说他坏,不让孩子跟他玩! 想到此,他热血沸腾,喉咙里猛地发出一声“好”,然后放开肩膀上古笑非的右手,挺了挺胸,跨步走。 古笑非以为常来听他的话,决走先走。心想:我二人这一别,何日方能再重逢。心底一酸,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了起来。 常来却走到古笑非身前,背朝着古笑非,双腿微屈,左手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古笑非趴到他的背上去。 古笑非眼睛是闭上的,他哪看得到常来的手势和动作,所以一直没反应。 常来没感觉到古笑非的反应,低头由裤裆下往上看,只见古笑非双眼紧闭,一脸愁状,他不禁讶异了! “老哥!怎么啦,官差没到,你就闭着眼睛,苦着脸,快上来,我背着你走……” 常来的声音,让古笑非猛地一惊,倏然睁大眼,愣愣地瞪着常来拱起的屁股看。 常来等得有点不耐烦,干脆把屁股往后退,直后退到碰着古笑非为止。 这一碰一顶,顶着古笑非的伤口,古笑非痛的“哇啦”一叫,人清醒过来。 方才,他惊异于常来没舍弃他走掉,现在,他哽咽他说不出话来是因为瘦小的常来不顾自己的能力,竟拼命要背自己脱险。 古笑非拼命挥手拒绝,口中却因激动而说不出话来。 常来这边却不管那么多,干脆转身面对古笑非,抓稳抬高他的双手,再一转身,微蹲,双手再抓紧他的手缠在自己的脖子上,再反手握住古笑非大腿,猛地往上一抖一耸,将古笑非硬背了起来。 古笑非被常来这一拉、一扯、一背,整个上身趴在常来背上,伤口碰的直发痛,但心底却更痛,那是一种感激生怜生爱的疼痛。 古笑非他怜惜着常来瘦小孱弱的身子,哪有办法背得动他。疼惜着常来那份义气,小小年纪就肯为一个结识不到两天的人,两肋插刀,舍身救友。 古笑非是这种心思,他这份心思,若让常来知道,常来一定会笑得人仰马翻,只怕连大牙都笑掉了。 常来举步艰难,双腿颤抖,他脸色涨红、额暴青筋,咬紧牙,喘着粗气,硬撑着一步一步往竹林内走去。 近竹林边缘了,近了,再三尺……再二尺…… 常来全身力气耗尽了,脑门正有些发涨,倏觉颈背上一凉,全身精神一震。但他可不知道,那滴滴的凉水是古笑非的泪水。 常来拼起全身余力,背着古笑非,“咚咚咚咚”奔进竹林,入林不到几尺,气力已尽,差点跪了下去。 古笑非看到他脚步颠破,知道他已用尽全身力量,既已入林,由外面官道上,是看不见树林内的动静了,实不宜再让他耗费心力。 于是,古笑非挣动两腿,常来手没抓牢,古笑非双腿已落地,一使力,人已站稳。 他眼角闪着泪光,对着常来感激的一瞥。 常来对古笑非满具深意的一瞥并不在意,自个儿地躺在草地上,大气喘了好几口,双眼一闭,疲累地甜睡过去。 古笑非也因刚才费了不少力,终觉疲累过度,正昏沉沉地坐着。昏沉沉间,忽听林外不远处,马蹄“哒哒”声大作,隐隐看到一群人影、马影掠过竹林外,逐渐远去。 古笑非感觉危机已去,心神一松,人又昏睡过去。 这一睡,两人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 日正当中,竹林内却仍阴凉一片。 竹林通常是连绵一片,往往是一连数里,藏身其中,很难找得着。 但金陵城郊的竹林,却稀稀落落,没多久即可走出。 古笑非醒来后,首先将耳朵贴地凝听。 在竹林的另一端,隐约可以听到鸡啼狗吠,小儿嘻闹声。古笑非摇醒常来道:“到竹林那端去。” 倚着常来的肩头,一拐一拐地穿林而出。 常来扶着古笑非走在村外泥路上。 常来只觉眼前一亮。 天天为“杏花香”送时菜的赵长生,正好驾车准备送鲜笋到城里去。 常来眼一瞄,机灵地瞥了古笑非一眼,道:“长生哥!我和这位老哥哥可不可以搭你的车,顺路回城里去。” 赵长生一见常来,露出热诚的笑容,正想打招呼,但一眼望见胸前沾满血迹的古笑非,笑容顿时冻结住,他犹豫道:“常来,我是庄稼人,不想惹……” 古笑非察言观色,一叶知秋,身随念动,来至赵长生身侧,道:“赵大哥!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昨儿个夜里输了钱,跟赌坊中人打架,不信你可以问常来!” 常来觉得古笑非头脑转得真快,于是会意的点点头。 赵长生似乎有点相信,面色缓和下来,也不再像刚才那种畏如蛇蝎的样子。 古笑非见赵长生尚未首肯,道:“赵大哥,不瞒你说,我要回城里去,是为了找大夫疗伤,城里我还有亲戚,可以住下,赌坊中的人不会找你的碴!” 赵长生人老实,经古笑非这么一说,也不疑他,招呼古笑非爬到车上坐。 坐在车后的常来想:古笑非若到别处养伤,溜之夭夭,他——常来——若告诉别人他救过人之事,只怕那些街坊当成他在编故事,说笑话。 现在可好了,古笑非呆在城里疗伤,那些街坊邻居不相信的话,他就可以将他们引到古笑非的疗伤处,指给他们看,那时,谁敢不相信他呢! 最好的办法,我若能把古老头带回杏花香去,对自己更好,他就可以像那些来“杏花香”的公子大爷般,浩浩荡荡的领着一群人去看古笑非。 啊!那时谁不翘起大拇指夸他、赞他啊! 越想他越得意,笑意无形中爬上了唇边。 突然他的眼睛睁得好大,“哇”地一声大笑起来。 常来心想:我若带人去看他,一进门,我就学那老鸨子一般喊着——古老哥——见客啦—— 猛地,他的眼睛睁得好大,“哇”地一声,暴笑起来。原来他是这么想: “见客?那古老头不就成了窑子里的姑娘。姑娘?哈!笑死人了!天下哪有长胡子的窑姐?” 笑得古笑非莫名其妙,赵长生以为他中了邪。 常来一个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突然,古笑非见到常来自眼一翻,收住笑,自语道:“不对?不对,我那么一叫,他岂不是成了杏花香里的窑哥啦!而我……不是成了龟公……不好!不好!” 他猛摇头。 这一边的古笑非和赵长生部看傻眼了。 半晌,古笑非开口”道:“疯子!”不再理睬常来,他倚着马车上的箩筐,闭上眼睡了过去。 第三章 常来出了树林,纵身飞奔,到了一座楼前。 那楼檐横披写着“杏花香”三个红底金字,两旁一副对句,右面是“杏花香中有怨女”,左面是“温柔窝中无旷男”这些字虽不雅,但里面却充满了邪气。 不错,这儿就是江南有名的第一妓院——杏花香。 推门进入了天井,只见一个老头儿正在那里焦急地来来回回地踱步。 “我回来了。”常来说。 “药呢?”那老头儿问道。 “在这儿!”常来回答道,同时伸手入怀,取出了一纸包药,“我拿到里面去!” 常来说着,也不转身看那老头,却急步直往屋内走去。 那老头儿却沉不住气,一个快步上前,在屋子门口,伸手抓住常来的手腕,道:“你……你跑到哪里去玩……一玩就是一整天的,让我……好着急……” 常来也不转身,只是含含糊糊的道:“没……没有啦……” 那老头儿道:“胡说八道!” 一句话未完,那常来身子一阵扭动,那老头儿没将他的手腕抓紧,被常来借扭动势给狰脱了,因一个疏忽,那老头儿仰天摔倒。 “哎哟”一声,那老头儿呻吟道:“常来、常来……” 常来本在犹豫,听他喊叫声,不由得应道:“我在这儿听呢!”左手连晃着药包。 那老头儿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力道有些不从心。 常来有些不忍,半晌,将左手药包换到右手,再伸出左手,上那老头抓住他的手好借力爬起。 但从进院门起到现在,常来却一直将脸避开那老儿。 那老头儿呻吟一声,抓住常来的手,借势爬了起来。他爬了起来,却不肯放开常来的左手。 “小兄弟,怎么回事?”那老头伸出手想转过常来的脸来瞧。 “没事!”常来却用更大的力气,甩开了那老头儿的手,直跑入屋内,把药包放在桌子上、 那老头儿急叫道:“怎么啦!说你两句,你就不高兴,也不想想,自己说是买药的,一去就是一晚,一个白天。让老哥哥一个人在家担心。你要玩、想玩,没关系,好歹也回来告诉我一声,免得我一人在这里胡思乱想,真担心你出了事……” 常来没好气地回答:“担心?谁稀罕!我娘就是我失踪个一两天,也不会担心!” 那老头儿忽然厉声叱喝道:“混蛋!你娘是你娘,我是我,你娘不担心你!我担心!” 常来突骂道:“你奶奶的,谁要你担心来着……也不想想你是谁呀!皇帝老子都管不着我,你凭什么来管我!” 那老头儿一巴掌打了过去,口中厉声喝道:“住嘴!” 常来挨了那老头一巴掌,又见他声色俱厉,不敢再说,但挨了打,却仍不愿转过头来。 那老头儿叹了一口气,这:“小兄弟,想我古笑非一生浪荡江湖,无拘无束,何曾为谁担心,为谁彻夜不眠。昨儿一夜,你没回来,我猜测了千百种你可能碰到的状况,也找遍了这附近,只是担心你一夜未归,不知吃饭了没有?睡在哪里?夜里天凉,会不会冻着?……” 说到此,那老头儿喉咙哽咽住了,一时说不出来。 原来,这老头儿正是那古笑非,那日他和常来搭赵长生的马车来到“杏花香”后院,本想再到别处去,但看到这下房后院没什么人往来,就拿了些银两给管事的,也就在杏花香待下来疗伤。 古笑非本来只是受到皮肉伤,失血过多而已,并不需要天天看医生,所以昨儿中午让常来拿了铜钱去为他抓药,没想他一直等到天黑、日落,都没见到常来的人。 他又担心,又焦急,睁眼捱到天明。 好容易盼到中午,才把他盼回来,谁知常来偏不肯正眼瞧他,让他又急、又怒、又伤心的。 哽咽声打动了常来,这边常来虽有些心动,却硬不转过头来。 古笑非又继续道:“我一直等着、担心,好容易才盼到你回来,偏偏你又……唉!不知是我人老了,还是最近心软,老是以‘妇人之仁’来看人……” 说到后来,声音渐低,最后哼了一声,坐在一旁,独自伤心。 常来听到后来,心下微感不安,但却不愿开口道歉。 古笑非没出声,常来也不出声。 好半晌了—— 古笑非拿常来这半大不小的孩子没办法,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撇下他又不是,心想:他回来了就好,何必再说什么。 当下拉着常来的手,硬将他拉过来坐下。 常来方坐下,马上跳了起来。 古笑非讶异地抬头一看,不禁出声惊呼! “小兄弟,你的脸,怎么啦!是不是被人打的!肿了好大一片,谁打你的,你说……” 他一叠声的问,常来却摇头不答。 他再问。 常来被逼不得已的道:“没有啦!真的没什么啦!” 古笑非一转念,道:“啊!我知道啦,你在怪我……” 常来才答道:“没什么啦!只是被人打的……” 古笑非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站起来仔细地瞧常来的脸,忽地捋起常来的袖子,这一看,他气地咬牙。 “谁!谁这么狠心,将你打得双臂鳞伤?”不提不伤心,一提泪满襟。 常来眼眶儿红了,道:“还有屁股呢!”顺手摸了摸屁股。 古笑非呆了一呆,道:“傻兄弟,不要哭……” 古笑非方说完“哭”这个字,那常来眼泪已从双颊上流了下来了。 常来抽抽噎噎的道:“脸上、屁股上、腿上、还有背上……人家……人家……”说着说着,便放声哭了起来。 古笑非见多识广,给他这么一哭,哭得手足无措,忙道:“好啦!好啦!现在什么都别瞒着老哥哥我,老实的从头尾给我说出来。” 一面说,一面伸手解开常来的衣服,褪了下来看。 常来在古笑非为他褪衣服时,身子一颤。 古笑非打了一下自己的手,道:“该死,人老手也不灵光,粗手粗脚地!” 常来听他这么一逗,破涕一笑。 常来伸手抹一抹脸上的泪水,道:“昨天下午,我正走到西门胡同,那时我刚离开药铺,就被两个人从左右两边架住。那两个人把我架上一辆马车,又用布把我的眼睛蒙上,马车一直跑,跑出城外去。进了一间屋子,把我眼罩取下时,我才发现了我正站在一一间屋子里……” 说到这里,身子微微发抖,显是想起当时情景,兀自心有余悸。 古笑非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你身边呢!” 常来泪水滚下面颊,抽噎地道:“有好几个蒙面人坐在屋里!……” 古笑非自语一声:“蒙面人?” 常来用袖子口抹了把脸。—— 事情是这样的—— 那两个把我推在屋子中央。 其中一个蒙面人道:“你们出去,给我守在屋外,谁也不准前进来。” 那两人应了声是,随即转身出去,关上房门,从外面闩上。 一个蒙面人喝道:“南偷在哪里?” 我吃了一惊问:“我哪会知道?” 那蒙面人的口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我又问他:“你们是谁?” 又有一个蒙面人冷冷的道:“你不用管,只告诉我们南偷在哪里?” 我应道:“我怎么知道?” 那个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大声答了:“我哪会知道,莫名其妙,南偷又是谁?我不认识,你们问我,我又去问谁?” 那蒙面人突然冷森森地笑了出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挺吓人的。 “不认识,小鬼!你不是他新交的小兄弟吗?听说还共患过难呢?对不对?小神通!” “患难?什么叫患难?我不懂?我和谁交朋友啦!我常来在西门胡同一带,认识的人蛮多的,但提起来和人称兄道弟的,却没几个,你说的是哪一个啊?” “好小子!竟然跟我打起迷糊战了!好!我就跟你说个明白好了!好让你心服口服。南偷你不认识,古笑非你总认识吧!跟你一起在地窖睡过觉,在客栈里洗过澡,还跟你在城东林子里并肩和官差打架的那个老头子。” 常来忽地朝古笑非一笑,道:“老哥!你真行呀!又是‘天下第一大神偷’,又是‘南偷’,找你的人真不少呀。” 古笑非不睬这一调侃,催他继续说下去。 那时我一听,心知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我“常来”是沾了你的光,被请去的。 我摇头告诉他们,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行踪。 这时,躲在最里面阴影中一直没出声的蒙面人,笑起了,那笑声非常刺耳。他说了:“不论古笑非他躲到哪里去,总有办法揪他出来的。” 窗外有人缓缓的道:“有一种很有效的方法可以找到他,让手下们去做吧!” 那声音很熟的蒙面人恭敬地应声,道:“是!” 拍了几下手掌,门立刻打开,那两人进来,把我带到另一间房间,那房间一直黑漆漆地,伸手不见五指。过了不久,又把我带去,关在那地牢里。 我在那地窖中,睡一阵,醒一阵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似乎大雨淋头,迷糊中又是一篷水淋下。过了片刻,脑中稍微清醒,只觉身上湿冷冰凉,睁开眼来,瞧见一群蒙面人正高高地由上面往下看。 我发觉自己躺在地下,想站起身,哪知手脚已被绑住。我试着挣扎,竟丝毫动弹不得。 同时,我也发觉全身湿淋淋外,衣服已被剥下,全身被脱得光光,一丝不挂。 借着火把光,看出这地方除了一个提着水桶站在旁边的蒙脸大汉外,只有另一个那声音听来很熟悉,又记不起来是谁的蒙面人。 我这时更吓得昏天黑地,惊叫道:“怎……怎么啦?” 那蒙面人沉声道:“没怎么啦,现在只是先剥光你的衣服,等会儿剁成肉酱时,方便些!” 我可不知这话是真是假,看他们抓自己来的行事方法,出乎常理,真的把自己剁成肉酱也说不定。 蒙面人道:“你和古笑非非亲非故,我也不为难你,何不将古笑非的行踪告诉我们,我们马上就会送你回去。” 常来想起古老儿这几天来对自己的关怀和照顾,比起他十多年加起来受到的照顾更多,那古老儿虽然唠叨些,但有人对自己好,总是好的。再说,这群没头没脸的人,准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用不着盖着脸,怕人瞧出他们是谁,想归想,常来却没将这般心思说出来。(古笑非更是无法得知。)若将古老儿招了,他们放不放自己还说不定呢。不如一口咬定不知,自己的命还有保障些。 当下摇摇头,对蒙面人说道:“我不知道,他在林子中打完架后,嫌我累赘,跨上马,自己就走啦!” 常来口头敷衍,心里却在想着如何脱身。 那蒙面人冷笑道:“你贼眼滴溜溜的乱转,打什么鬼主意啊?” 那蒙面人说完,提起脚来,在我肚子上重重一踹,骂道:“死小鬼,给你点颜色,你就开起染房。瞧!你那对眼珠子滴溜溜转,八成是知道古笑非在哪里,快给我招出来……”常来痛得“啊”了一声。 我猛挨了这一踹,痛得毗牙裂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我就会告诉你啦!” 蒙面人却冷哼声连连,腿一缩一伸手,从脚边抽出一把匕首、扬了一扬,匕首上寒光一闪一闪地,道:“小鬼!你再不说,我就把你给阉了,将你送到宫里去,让你一辈子见不着你娘,一辈子给人当奴才!” 我一听慌了,又是一个要将我阉割,送去当太监的,吓得打了个冷战,急得要哭了出来啊。 我怕得声音发颤,断断续续地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呀!” “不知道!哼!”那蒙面人提起脚,伸脚又在我肚子上我重重一喘,怒道:“好!好!好个不知道。” 蒙面人似乎怒气大发,又一脚踢去,踢得常来连翻了好几个滚,额头懂得肿起好几个肿包,惨叫声连连。 “痛不痛?怕痛就说出来,否则,等踹得肠子掉出来再说,那时候想救你,只怕也很难救活你了!” 我那时候,被他踢得天昏地暗,昏沉沉的一片,加上痛得要命,心想又是踹又是踢,我哪经得起,不如装死,说不定他就此放了我。 所以在那蒙面人再一脚踢下来,我就借势装作昏死样,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那提水桶的大汉见到我不再挣扎,眼睛又闭上,把我当成真的昏过去,和那蒙面人一商量,真的放了我,不再又踢又踹的。 我那时真高兴,心想,我这下子是过关了,若是他们不放我,我也没辄了! 谁知,我眼睛还没睁开,又是一桶水淋下,冷水一激,我不防,叫了出声,睁开眼想看个究竟。可恶,那大汉提着空水桶,笑嘻嘻地站在那儿看我。 那蒙面人说:“好!你装死!不说!有义气!老子成全你!” 说完,唰的一声,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鞭子来,啪啪啪啪地在我身上连抽了好多下,痛得我全身都觉得像针在扎,火在烧。 那鞭子沾水,打在身上,实在非常非常地痛,尤其是打在赤裸课的肉上,那种痛苦,实在非常难忍受。 我除了扭动挣扎外,什么也没办法做,这种挣扎实在没有用,因为全身被捆得像粽子,逃也逃不掉。 这时,忽然听到远处蹄声隐隐,有一大群人骑马奔来,那蒙面人和大汉同时一愣。 大汉道:“有人来了!” 蒙面人点点头,嘬口一声短哨,窖门立刻有人打开。 门外人道:“是一队人马,朝这里来,分不出是官府还是……” 蒙面人道:“叫大伙预备!若是官兵人马,不可照面,分头退去。若是道上的,那准是冲着古老儿身上的东西来着,小心应战。” 门外人答应,出去传说,只听脚步声起,那蒙面人偕着大汉也走了,留下常来对着敞开的地窖门发呆。 他在地窖里,只听到人声叱喝,乒乓声响,叮叮咚咚地,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一会儿,常来听到有人大声道:“那批人准不是好人,否则怎会一见到我们就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打。” 稍停又有人声响起道:“公子吩咐我们查查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常来一听大喜,忙大声呼救,由于地窖门没关,声音传得极清楚。 只听踏板响动,有人朝地窖方向走来。 常来伸长脖子,看向地窖口,盼望有人早些来救他。 果然来了两个身材雄武的青衣大汉,为首的一人看到常来,嘻地一笑,朝后面那人道:“宏福,公子喜欢新鲜玩意,他一定欣赏这种赤条条的人粽!” 另一人哈哈大笑,道:“咱们就这样提了上去?” 为首那人道:“有何不可?” 常来一听,大叫道:“不行!” 宏福道:“有什么不行!老子高兴,就这么办。你不愿意,也可以,咱们就把你留下,等那群见不得人的东西回来救你。” 常来吓了一跳,心想:“等那群人回来,不晓得又要等多久,再说那群人回来是否会放了我,还是个问题呢?不行!不行!我不要再呆在这里。” 他心中想着不要呆在这里,嘴巴不自觉地也说了出来。宏福一听,乐得哈哈大笑,双手一抓,把常来当小鸡般拎着,往地窖口走去。 常来道:“大哥!你行行好,让我披上衣裳再出去。免得这样给你家公子看了不雅。” 宏福道:“就是这样才好,就像剃了毛的猪仔!……” 这人越说越得意,竟不伦不类的将常来比成猪仔。 常来一听,只是在肚里,把他祖宗骂了个三代,心中暗自出气。 忽然里边厢房中存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是谁在地窖里大呼小叫的,打扰我的休息。” 那叫宏福的忙停住脚,站在房门口道:“公子!是个小孩子!” “小孩?”那清朗的声音惊奇的重说一遍:“快,带进来我瞧瞧!” “可是!公子!这小孩全身被剥光光的……” “剥光!”那声音除了惊奇外又增添了几分笑意。 “带进来!” “是!” 宏福一回应,立刻将常来提到西厢房内,把常来放在地下。常来还不及看清楚室内,就听到一旁的人群中,突然有个清朗的声音,“格格”笑了起来。 常来被宏福往地下一掼,混身筋骨发痛,加上那宏福执意不肯为他披上衣服,硬要他出丑,心中已够懊恼,此刻听到那格格笑声,心中不觉发火。 常来脱口骂道:“笑!笑!有什么好笑的?牙齿白呀!” 话方落,站在一边的大汉早已抢上前去,啪啪两个耳光,打得躺在地上的常来一阵火辣辣疼痛。 其他的大汉,纷纷怒叱道:“小鬼!好大的狗胆,竟敢对小……” “小”字方出口,那清朗声音猛喝道:“别说了!通通给我退出去!” 屋中的其他人,似乎不敢违拗,齐应了声走,陆续地都退到屋外去。 常来见不到屋里的人,脸又无法转过去,只好等那人走过来。他等了好一会,没听见那清朗的声音再说话,也没有听到脚步声,正纳闷着。 猛睁眼,赫然看到自己脸前,有一双登着五彩抢龙珠的靴子,正好端端的立着呢! 他一惊,眼睛顺着那双靴头管有五彩抢龙珠的脚,往上看去。 入眼的是一个着白绫绸的华服公子,面如美玉,眉如墨画,鼻如悬胆,双目炯炯有神。气字轩昂,嘴角微微噙着一丝淘气憨顽的笑意。 那少年公子头上戴着束发金冠,胸口挂着一块镶金边的红色美玉,看上去俊雅典儒,比起那画片上的人还好看,尤其是那股独特的气质,带了一种自然的威严,令常来自惭不如。 这时常来看到那少年公子往自己身子上下打量,才想起自己全身赤条条的很不雅观,羞得满脸飞红,垂下眼皮,不敢再看那少年公子。 那少年公子又是“咭”的一笑。 “喂!你是谁?” 常来本不想搭理他,但少年人的好奇心重,尤其是这个少年公子的口吻中,似乎没带恶意。 常来睁开眼,便看到了那少年公子眼底盛满了笑意,同时脸上也因为笑意而变得不太一样了。 那少年公子现在看起来是一个纯雅、天真、憨厚、顽皮,而且淘气的十三、四岁少年。 那么淘气、顽皮的笑意,让常来觉得亲近起来。 “放开我!” “为什么?” “放开我,解开我的绳子。”常来挣扎着。 “好呀!先说出你名字来。”那少年公子偏刁难着。 “你要干什么?我的名字又不好听!” “我偏要听!不然我不放你!” “你敢!当心我等一下揍你!” “你,凭你?” “当然,我常来一拳就可以打倒你!” “呵!还真的呢!我朱彦奇长这么大,除了我爹外,还没有人敢打我呢?” 噢!原来这位少年公子叫作朱彦奇,常来心想道:我若是打不赢你,岂不让人笑话。看他白白净净的,穿的戴的是很齐整,只怕“灯草灰粘的”,经不起我轻轻一碰。 这叫朱彦奇的,却是少年心性,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敢找池打架,新鲜!新鲜! 从小到大,人家看到他是低头哈腰行礼,说话是轻声细语,态度是恭恭谨谨的,怕说大了声会吓了他,态度粗些会伤了他。走路须中规中矩的,礼节仪数是特别多,多到他喘不过气来。 这小孩倒新鲜有趣,不怕他。 好喔!就放了他,打上一架又何妨。 反正自己从来没痛痛快快地和人打过架,那群随从即使是在真的练武,都要让他三分,实实在在没趣得很。 想到此,朱彦奇眼睛亮了。 朱彦奇蹲下来,边用刀割断了常来身上的绳索,边说道:“你身上有伤,可以和人打架吗?” 常来一挣脱绳索的束缚,立刻站起来,活动了四肢,发现还很灵活,心中有些放心,但看到自己仍赤裸着,心中有些着急——等一下,怎么出去见人呢? 烦人,心中正烦着的常来瞧见那自称朱彦奇的一身穿着打扮,一丝讯息飘过脑际。 “当然能打!我若打架,一定要有彩头才打的!” “彩头?什么叫彩头?” “真笨!.那就是赌注!” “赌注?” “对!就是拿东西押着,赢的人拿走!” “噢!我明白了!好!新鲜!有趣!” 那朱彦奇拍着手叫好,很快的他又停下来。 朱彦奇朝常来身子上下一扫一瞄,道:“不行呀!你全身上下光溜溜的,你拿什么当彩头下注?” 常来眼睛一翻,撇撇嘴道:“喂!你没出过门,也该知道,人是必须穿衣裳才能出门的呀!” 朱彦奇更好奇了: “没错!但是你现在没有呀!你什么都没穿呀!” 常来哼了声道:“我还当你很聪明呢?原来是个笨蛋!我现在没穿,但我来的时候有穿呀!” “对!对!” 朱彦奇拍拍自己的脑袋:“可是你现在没有呀!”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你不会让你的手下找出来呀!衣服一定在这附近,你叫人找到,衣服放在这里,赢的话,我穿走,输的话,我带走。” “好!”有人找他打架,实在有意思,他迳地点头,拍击手掌,当示下人进来时,他吩咐那群人尽快地找到常来的衣服,把衣服送到这里来。 这屋子上下就那么几间房间,不到半盏茶时间,那群人,已将常来的衣服送来。 朱彦奇令他们放下,并且要他们不听到他叫他们进来,绝不可进来。 常来看到衣服,心中已放下了重担,这一来,他不用担心赤溜溜着身子,走到街上了。 他看看朱彦奇,心想:这少年公子弱弱地,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力气再大,也不会比自己大到哪里去。 他可是不喜欢做赔本的事,他只欺负比自己弱小的,比自己强的,他早就避之大吉。这叫朱彦奇的当然更不成问题了。 常来搓搓手,道:“要打,现在可以打了。” 朱彦奇道声“好”,纵身而上,双拳直捣前去。 常来却一侧身,抱住了他的腰,想将他按倒。 朱彦奇哈哈一笑,左手往常来手肘一撞,常来手一酸痛,便放开了手。朱彦奇侧身一转,来到常来身后,常来心一紧,在他拳未击到时,身子一矮,先往旁边滚了出去。 朱彦奇右拳落空,左拳却打中常来的肩,常来忍痛滚翻势未停,并顺势借机单足一钩,硬是绊钩住朱彦奇。 朱彦奇手脚更是敏捷,被他一绊,身子一倾斜,便藉着倾斜势,单足旋了个身,换了个方向。 这一瞬间,常来已站起,右手虚晃一下,左手已快速击出一拳,直捣朱彦奇的腰部、胸部。 朱彦奇也不弱,他未站稳,便又旋转身子,换到另一方向。 同时,朱彦奇借着常来前击头俯低的机会,在常来的脑壳上,轻轻一拍,然后往右肩一搭一推,常来被推得冲出好几步远,差点撞上屋壁。 常来反身,看到朱彦奇正好整以暇地看他,不由的脸一红,突然头一低,往前猛冲,朱彦奇没想到他会用头来撞,一个不防,被撞倒在地。 他跌在地上,手可不闲,顺手一拨,常来一个重心不稳,也跌了个狗吃屎。 朱彦奇好快的速度,一翻身,坐到常来的肚皮上,笑嘻嘻的说:“嗨!没名的,我赢了。”双手啪啪地在常来胸部打了几下。 常来鼻孔一掀,道: “还不知谁赢谁呢?” 双脚一缩一蹬,想借力弹起朱彦奇。朱彦奇可不呆,见常来使劲,立刻将双手压住常来的胸部,把他压得更紧。笑意在脸上泛得更深。 常来见弹不起朱彦奇,又被压得不能动弹,心中正在反复筹思,看看是否有更好的方法取得赢势。 常来左右双手挥动着,突地全身一软,力气尽泄,朱彦奇坐在常来身上,也感觉到,不自觉地,他也将集中的力道散了一些。 没想到,他力道方泄了一些,常来却猛地一挺,用力一挣,一滚,竟翻出他的屁股下,朱彦奇被他的滚挣之力,翻倒在地上。 常来哪容许他站起,翻身一趴,整个身子趴在朱彦奇身上,左手肘压住朱彦奇的头,右手用力抵住朱彦奇腰间一拉一扯,朱彦奇的腰带被他拉松了些,在朱彦奇还来不及反击时,他又一拉一扯,把朱彦奇的腰带褪到朱彦奇的腿膝盖处,又一拉一扯,扯紧了些,然后放开朱彦奇,退到一旁。 朱彦奇一愣,他想不通常来为什么放开他。 常来却站起来笑嘻嘻地道:“我赢了!” “为什么你赢了?我还没投降呀!” “你还不承认啊!朱彦奇你被我用绳子捆住了,你还嘴硬!不认输!好!那你打过来呀!” 朱彦奇还在纳闷,顺着常来说的话,真的站起来,刚想跨步走,没想到外衣敞开,双腿一紧扯,“咕咯”一声又摔倒在地。常来得意的开心大笑。 原来是常来使诈,把朱彦奇的蝴蝶结编的腰带扯松拉大些,直褪到朱彦奇腿膝上,又拉紧,朱彦奇站起来没问题,但不注意跨大步走,双膝一定会张开,腰绳结宽度不够,一伸张,身体重心就会不稳,摔倒也是意料中事。 这一原理,在朱彦奇摔倒之际,一看双膝,便己了解,这时看到常来赤身得意大笑的模样甚为滑稽,不觉也跟着大笑起来。 室外的那群大汉,只听里面“砰砰”响,众人心底不由得一紧,踌躇再三,方想冲进去时,猛地里面又是嘻嘻哈哈大笑声,众人的心跟着又是一松。 朱彦奇边笑,边解开膝上的腰带,解完才站起身子,他看到眼前这赤身的男孩,只见他眉目清秀,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又不怕他,说话相处也轻松,不觉对这男孩子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常来收了笑问道:“你叫朱彦奇。” 朱彦奇点头道:“我叫朱彦奇没错!不过你可以叫我阿奇,你呢?” 常来回答道:“我娘叫我常来!” 朱彦奇念道:“常来?那你姓常喽?” 常来略一迟疑,道: “我……反正你叫我常来,我会答应你就是啦!说那么多做什么呢?” 朱彦奇点点头称是。 常来反问:“你家住哪里?” “北京!” “北京?” 常来的声音高了些,朱彦奇疑问地一抬眉毛。 常来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走到桌边,拿起衣服,套穿上。 “喂!朱彦奇,你服了吧!” “嗨!输是输了,可是你这种赢法,我可不服。” “为什么,” “因为你使诈,不是靠本事赢我的!” “嘿,朱彦奇,什么叫本事你懂吗?我能想出方法赢你,这就叫本事,而不是光靠力气才算本事。不跟你扯了,我要走了!” “走?哪里去?” “回家呀!” “喂!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城里,西门胡同内。” “好找吗?” “当然好找!你只要一进西门胡同,往左拐那巷口门口有一座彩楼,大门口有两座石狮子,好找得很。” 朱彦奇一听,惊奇的很,听常来这么一描写他家,那他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或是富豪之家的子弟,但看他的衣服打扮,不怎么好呀? “有什么好奇的?我只是说那间房子,并没有说我是那里的主人,我住在那家的后面院子里!” 朱彦奇恍然大悟。 “喂!朱彦奇!有空来找我!” 朱彦奇点点头,有些恋恋不舍地。 常来有点急着回去,看他不说话,便不再言,朝门口走去。 临跨出门口时,常来回头朝朱彦奇裂嘴一笑,道: “事实上,我们那一架其实可以不要打,,你知道吗?” 朱彦奇摇摇头。 常来嘻嘻一笑,道: “你可以再想想我们约定彩头输赢的那一番话。” 话落,他人跨出屋门外。 屋外的一干人,因为没奉到不准他离去的命令,睁眼看着他笑嘻嘻地离开。 朱彦奇的笑声,就在常来离开大门口不到半尺处,终于爆发出来了。 “好!好!好个我赢衣服我穿走!输了!衣服我带走!输赢衣服都是你常来的。” 第四章 常来一边说,眼泪一边掉,心里无限委曲。 这边的古笑非心里却难过得很,他一心只想到常来这小鬼,年纪轻轻的,却为他受了这么多苦,真的差点连命都送掉了。 自己和他认识才几天,他就这么维护我,保护我,亏他那么小,就知道义气,自己方才却因心焦,口不择言的乱骂他一通。 想到这里,他老泪纵横。 古笑非这么一哭,把常来看得一愣,整个人怔住了。 常来惊惶失措道:“你……你别……哭呀!” 古笑非伸出左手,轻轻抚摸常来的头,凄凉一笑,道:“小兄弟!很抱歉!老哥哥我没问清楚,还责骂你。看你为老哥哥满身伤……” 古笑非哽咽的话声中,流露出浓厚的感情。 常来第一次看到年纪这么大的人,哭得成这样,心里感到有些歉意,这时看到古笑非如此这般,常来低下了头,满脸通红。 原来那蒙面人虽然是打他、踢他,但并没有像身上的伤看起来那么严重,身上还有一些伤是他和朱彦奇打架时打伤的。 常来嗫嚅着道:“我……还好,只……只是……幸亏……没有伤到……” 见古笑非怜惜的望着常来,常来突然满脸红晕,再也说不下去了! 古笑非这时不再多说,把常来的衣服脱下,上下仔细地检查一遍,再把把脉,发现只是皮肉伤,抹抹伤药即可。 当下他拿出百宝袋中的刀伤药,全身上下为常来抹了一遍。 常来把衣服才穿上一半,就听见外头的张老头喊道:“古兄,常来可回来啦?” “我回来了。”常来忙应道。 “回来就好,你那位古老哥,昨儿急得到处找你,我告诉他,不用急,你经常玩得忘得回家,更别提说吃饭呢!他不信,到处找你。”张老头在门外大声嚷嚷着。 “张老哥!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担心他一个小孩子家到处走,到处逛。”古笑非笑道。“张老哥,进来坐坐呀!” “我待会就过来,古老哥,我到厨房去招呼一下,顺便带壶酒来。”张老头说完,返身又出院子。 古笑非对常来心生怜惜,道:“常来,看你满脸倦容,先歇着吧!我去给你张罗张罗些吃的!” 不由常来反对,强按住常来躺到床上休息。 常来一来倦累,二来毕竟是小孩子,对惊吓之事一过去就容易忘了,很快地就闭上眼,沉入甜睡中。 等古笑非端来馄饨汤面,怎么摇也摇不醒了。 “小孩子!” 古笑非摇摇头,让常来睡,不再吵他了。 灯下,古笑非和张老头对坐。 桌上,一壶酒,一碟小菜。 古笑非、张老头,两人对库,浅斟低酌。 古笑非突然拉过张老头的手,为他把脉。 “有没有人知道‘杏花香’中的张老头,就是张豪。” 张老头摇摇头,道:“应该没有,我受伤后,整个人都苍老下来,加上内力使不出来,一切行止有如常人。” “当年为何你不试着打通经脉,如今你经脉因淤血过久,想再打通很难,如果你血脉不能通之事,传出江湖,让你的仇人知道,那可就不妙!” “想躲也躲不过,只不过我心也未甘哪!我死不足借,但我家姑娘之仇,却不能不报呀!” 张豪连连叹气,古笑非也跟着摇头惋惜。 半晌,古笑非道:“想不到十八年前和张姑娘见了那一面后,竟然无缘重睹芳颜。想她那绝世容颜,遭天妒,才会如此芳华就殒落。” 张豪眼角渗出悲伤的泪水,道:“论理,我家姑娘从不与人争强斗气,更不曾蓄意去伤害人。老天不该如此对她!” 古笑非不语,看神色似乎己沉入浓浓回忆中。 好一会儿,古笑非才从回忆里醒过来。 张豪道:“古大侠可是当年在华山之巅比武时,认识我家姑娘的?” 古笑非点点头,道:“不错!” 张豪又问道:“多年来,江湖上传言那件事,我只知你们东西南北四杰比剑,详情并朱确知,古大侠可愿说与老汉听!” 古笑非点点头,黯然道:“有何不可,如今也唯有缅怀往日的事迹,来悼念张姑娘!” 他的心思,又跌回十八年前的华山之约了。 “十八年前,我们东、西、南、北四杰,中秋醉酒。酒兴一起,相约到那华山之巅比武,名为切磋武技,实则为相争‘天下第一人’称号……” 他停了话,自己又斟了杯酒,缓道:“比武好一阵,我们四人胜负不分。不知不觉中,天已将破晓。突然从那山顶岩石后传来一个娇脆的语声,句句都是破解我们四人武功招式的方法,我们一向自负有绝世武功的高手,不禁目瞪口呆。虽然心中充满惊异,但心底仍有些不服,不约而同的出言相激,迫那人出面,好面对比试一番。” “天色将明,山野林间,蒙上一层淡淡薄雾,一个长发披肩,身着白色衣裳,衣袂飘舞,纤腰楚楚,行动时环佩铿锵,婀娜轻盈,满面含笑的姑娘,从晨雾中冉冉的走近……有如仙女下凡,我们看得都痴了……” “那白衣仙女手中一根树枝,轻飘飘地朝我们一点,我们只觉一股强劲的罡气,直袭而来,各自退了好几步。那白衣仙女微微一笑,突然树枝化成剑招,分向我们四人。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一招,我们四人却无法招架和破解,眼见那树枝再一伸便可点住我们四人穴道,只闻她轻轻一笑,树枝一收,身形那么轻盈曼妙一旋、一转,人已在半丈外了……” 古笑非缓缓地停了下来,叹口气。 这时张豪身后突然传来脆嫩微尖的常来声音:“后来呢?” 张豪和古笑非齐齐吓了一跳,飞快地转头向后望着两腿弓曲,双手合抱着腿,半靠在床柱上,一脸专注凝听着的常来。 张豪问道:“你听了多少?” 常来回答:“从你一进来,我就醒了!”又面对古笑非急急地问道:“后来呢……” 古笑非看着一脸渴望知道的常来一会,忽然仰首干掉拿在右手中转动的杯中酒。 “那天仙美女般的姑娘,就一步步的走向山下去。最先醒过来追下山的是‘西赌’云中龙,但任他速度再快,那姑娘终走在他半丈远处,他无奈只好求问她姓名,等我们赶到云中龙身边时,恰好听到她自称‘金陵白衣女’外,就已不见她影踪了。” “后来呢?”常来不死心地再问。 “后来我们四人曾费了很多功夫去找、却始终不曾再见过面。只有偶而从武林朋友中,辗转听到一些她出手惩恶之事,却从未听说她杀死过哪个人。同时在华山比武后,江湖武林中人为我们诌了五句口谣……” 常来更为好奇,迫不及待他说道:“口谣?什么口谣?快说嘛!” 古笑非略一喘气,道: “东海神机出,邪魔肖小哭。 西赌书生妙,袖里乾坤笑。 南偷五指巧,皇帝也气恼! 北侯令旗招,侠士热血抛! 金陵白衣俏,四方鬼魅消。” 常来不敢相信的说道:“老哥:你……你不是告诉我!你的外号是‘南偷’,那是你……你吗?” 古笑非点头说道:“不错!就是我!东海神机则指东海‘神机宫’司马长风,‘西赌’则是云中龙,‘北侯’是我朝威镇北方的‘抚宁侯’朱永,‘金陵白衣’指白衣仙子。” “以后呢?”常来仍不放松地追问: 古笑非朝张豪一比,道:“问张豪去!” “张老爹,以后呢?” “以后?”张豪的脸色沉重的宛如铅锤般,塌下来道:“我家姑娘始终在行善,诚如古大侠说的,我家姑娘就到处在云游行善,不知是如何被人知道姑娘是金陵府退休御史张士湘之女,登门求亲者一时洞穿门槛,老爷虽推说姑娘不在,不敢作主,但扭不过一些王侯公卿之追问姑娘下落,只好派遣我们几个兄弟出来寻访,我们追寻无门,只因听到那口谣,于是登门求问几位大侠可否知道我们姑娘的下落,因为没人知道我们姑娘下落,不得已,只好重返金陵。” 张豪的眼泪这时忽然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他哽咽道:“我们几人回到家时,才知老爷因中风,二个月前去逝,夫人捱不过伤心,不到半个月也跟着走了。我们兄弟本是孤儿蒙老太爷收养,老爷待我们有如兄弟,这一死,张家只剩姑娘一人。” 张豪搐一搐鼻子,又道:“我们兄弟重入江湖,结果在扬州南方附近听到昨天有一仙女,出手惩治一恶道。那形容应是我家姑娘无疑。于是我们匆匆赶去,赶到地头,听说我家姑娘,隐居在‘灵香湖’畔。我们急着找到我家姑娘,马不停蹄的赶到云香湖时,只见一屋狼藉,湖畔血迹鲜明,我们心中隐隐有不祥的感觉……” 张豪哽咽他说不下去。 常来静静地等着。 “四处寻找,终于在湖畔的石崖上,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青年,问不到几句,那青年就断气了。他说:姑娘中了一群蒙面人的诡计,跌下石崖中的灵香湖,孩子被她的侍女带走,那群蒙面人自称是‘伏神帮’的人。崖下没找到那侍女和姑娘,只有一块石头缝找到一只折断的金钗,和一大片血迹,及一具残缺不全,面目全非的女尸。” 常来只觉得眼角湿湿的,一摸,才知道自己被张豪悲伤的语调,引出了泪水而不自知。 “我们为那女尸在湖畔风景秀美处,作了一个坟墓,正在祭奠时,那群蒙面人突然出现,哈哈大笑道,说世上再也没有‘金陵白衣女’的存在,我们几人一听,心神散乱之际,那几个蒙面人就攻过来,我被一掌打落水中,再浮上来时,我的几个兄弟全死了……而我今生再也报不了仇了!” 常来望着失意伤悲中的张豪,突然大声说道:“没关系!张老爹,我常来会为你报仇的!” 说完,心中却仍咀嚼着扬州南方‘灵香湖’,并暗暗许下心愿,有朝一日要到那里去拜一拜那个天仙美女。 常来沉于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张豪和古笑非两人间交换了一个意义深长的眼色。 ★★★ 口谣中的“东海神机出,邪魔肖小哭”即指东海长春岛的神机宫。 东海中的长春岛,是武林司马世家的“神机宫”所在。岛周皆是高耸的峻岩,浪潮的冲击侵蚀,形成天险,所以不须设防,独东南方岸石断处形成一处泊口——无戒头。 七月,天气恼人的热,虽是上午时刻,但闷热的感觉已逐渐在增加。 “逗妞,练剑时用些心,剑举直脚步踩稳,看你这样不用别人打你,你都快站不稳。” “瞧瞧损仔,动作多俐落,多用心学!” 说话的正是宫主——司马长风,江湖人称“神机老人”,温和庄重,鬓须已白,虽已年逾六十,说起括来声音却宏亮无比,脚步极为稳健,一望便知是一位武林少见的高手。 逗妞是她的么女——司马逗,十来岁却是个鬼灵精,点子花样多,所以大家叫她“逗妞”。逗妞上有三位哥哥,江湖人称“神机三杰”,司马长风年过四十才得逗妞,所以对她特别钟爱。 逗妞这个野丫头,有二个玩伴,其中一个就是损仔,是总管“无心先生”常丘的独子,较逗妞年长,个性颇似其父沉着冷静。 “爹!我已经耍了一早上的剑,累死人了。”逗妞不服输的叫着。 “胡闹,耍剑会累?”司马长风爱怜的笑骂着。 逗妞看父亲没有怒意接着说:“这几招剑我已经知道,何必一板一眼的练。” “我看你知道多少,损仔你陪逗妞比划比划。” “是的,庄主。姑娘请!”损仔小心的回答。 “小姐加油!小姐加油!”在一旁的正是逗妞另一玩伴,也是她的丫环——嘻胖,是奶娘的女儿,胖嘟嘟的身材,和她的好吃和好脾气可能有关。 对不到两招,逗妞把剑往地上一扔,蹬着腿翘着嘴嚷嚷:“不玩了,不公平,损仔比我大。” “逗妞一功夫要苦练,不是年龄大不大的问题。”司马长风蹲下身来,拍拍逗妞,慈爱的哄着。 “小姐,羞!羞!输了损仔还赖皮。”嘻胖在旁刮着脸,取笑逗妞。 “嘻胖最讨厌。”逗妞一扭身,从父亲怀中溜出,逗着要打嘻胖。 “来呀:打不到!” “谁说的,嘻胖你再跑,下午的点心不让你吃了啦!”逗妞胀红着脸警告嘻胖。 司马长风看着两个小女孩,追打着跑入花丛。 “损仔,快来玩!”遥远传来两个女娃的呼喊。 “去吧,多看着逗妞,别让她太野了。” 损仔应了声好,一溜烟不见踪迹了。 眼前这一片花海是神机宫的花园,除了几处人工亭台外,其余景观都自然保持天成。 司马长风的眼中除了逗妞外,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老哥哥,澜儿就要回来了。”常丘话家常般,向司马长风禀告此事。 无心先生深削的颊,深沉的性格,一望就是总管的不理想人物。常丘和司马长风的关系,除了主仆,老朋友还是姻亲,常丘的长女玉面女——常洁,是司马长风的长媳妇。 这些日子来,整个宫内的气氛十分喜悦。 家丁从门外跑来报告:“大少爷回来了!” 司马澜和常洁,跨进厅堂,分别见过两位老人家。 “大哥、大嫂!”司马潮和司马浪走上前,亲切的打招呼。 兄弟三人热烈地把手握在一起。 “逗妞和损仔呢?”常诘问着。 话才说完,一阵清亮的童稚笑声,从花园中由远到近。 三个小娃打打闹闹的跌进厅堂。 “大哥!”逗妞一边喊着,整个人投入司马澜怀中。 司马澜一把将她抱起来。 “姊姊!”损仔亲热地和常洁搂着。 司马澜伸手拍拍损仔的头道:“小子!不叫我呀!” “姊夫!” “大少爷、少奶奶还有我啦!”嘻胖仰着头抗议。 “嘻胖!是不是又胖了?”常洁笑着将她拥入怀中。 “洁嫂,洁嫂!我呢?我呢?”逗妞不依地喊着。 常洁伸手轻轻地掐掐逗妞的脸颊。 “你现在才注意到我啊!”逗妞赌气的嘟着嘴说着。 常洁关怀的笑了出来,佯装道:“小的有罪,小的怎敢不注意小公主呢?” 逗妞一本正经的说:“恕你无罪。” 司马长风笑叱道:“丫头!没大没小的!” 常洁忙道:“爹!没关系,妹妹还小嘛!媳妇给您请安!” 突然—— 逗妞好似想到什么,一把将司马澜的身子转向自己,伸出食指,指着司马澜的鼻子,老气横秋的说:“大哥,这次你一定要带我,到你们那边的家去玩,不然的话你就会比嘻胖还胖。” “为什么?”司马澜费解的问。 “唉啊!上次你自己说的都忘了,你说‘吃’什么,你就会‘而肥’的嘛!”逗妞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嘻胖娇憨的跳起来,抓了一下逗妞的脚,不服气的说:“小姐你说,我哪里胖?” 逗妞从司马澜臂中挣下来,双手插着腰,理直气壮的辩解:“我又没说你胖,我只说‘比你胖’而已。” 厅上的人一听,哄堂大笑。 夜深了—— 案上的蜡烛已燃过了一半,书房内司马长风和常丘静静的等着。 脚步声走近,跨进来的是司马澜夫妇。 “爹!” “爹!” “让你们久等了。” “逗儿,睡啦?”司马长风关心的问。 “缠整夜不肯放人。”常洁轻笑回答。 常丘笑道:“逗妞天天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难得见到你们,怕你们跑掉,所以只好成天盯着你们。” 司马长风叹口气道:“这丫头,神机宫快关不住她,一心只想和你们出去。” 司马澜失笑:“真不知她小脑瓜里,外面世界被她想成怎么一回事?” “外面现在怎么了?”司马长风把话题引到正路。 “中原武林外表面上,还算平静,可是依我观察近年来才出现的伏神帮,可能会坐大。”司马澜沉思的说。 “伏神帮?没听过,可知帮主是谁?”常丘思索着问。 常洁回答:“不清楚,虽然伏神帮目前势力尚不大,但手下个个武功不弱,和黑道上的似乎有挂钩,再加上中原武林名门正派,几乎都只关门自守,我们认为不须……几年。”“嗯!看来江湖又逢多事之秋了,洁儿,往后自己多加留心。”常丘提醒自己的女儿。 “伏神帮,伏神帮——” “澜儿、洁儿,下次回松风谷,打探一下伏神帮的底,我们也好有心里准备。”司马长风对儿媳交待着。 “记住!和各大门派一定要保持良好关系。”常丘叮咛。 “常老,你叮咛的对,良好的关系很重要,司马家重返武林成败靠此。” “过些时日,我会让潮儿、浪儿也过去。”司马长风缓缓道来。 书房中的聚谈直到三更才各自散去。 清风和煦,万里无云,又是一次好潮期。 “大少爷、大少奶奶,船准备好了。” 说话的是护宫六雄中的大雄洪横,别看六雄一副渔夫的打扮,个个身手了得,无戒头戒备,全赖这六位的能耐守着。 “爹!我们走了。” 拜别二位老人家,司马澜夫妇一一和家人道别。 这时逗妞早已泣不成声,抓着司马澜和常洁不放,嘶喊着:“大哥,洁嫂,你们骗逗妞,不跟你们好了,逗妞要跟你们一起坐船。” 司马潮过来硬把逗妞抱离司马澜夫妇,哄着:“逗妞乖,逗妞不哭。” 常洁苦劝着:“逗妞,外面坏人很多,很危险,我让大哥帮你抓坏蛋,等外面坏人少些,大嫂一定和大哥回来带你去玩,好不好?” “不要,不要,骗人。”逗妞在可马潮的臂中乱扭、乱踢,甩动着两条辫子,打在司马潮脸上,司马潮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准胡闹,澜儿、洁儿,上船了。”司马长风喝住了逗妞 “损仔、我也想出去玩,你想不想?”嘻胖吸吸鼻子问。 “想,可是大人不会让我们去的。”损仔失望的回答。 “逗妞好可怜,我们也好可怜。” 逗妞不再闹,伏在司马潮肩上哭,泪眼婆娑看着司马澜和常洁,轻轻跃入船中。 船离开了无戒头,很快没有了踪影。 “逗妞,你还在生气啊!”嘻胖歪着头问。 “才不,我在想下次我自己出去玩,不用大哥带我去。”逗妞呕气的说。 损仔张大眼睛,害怕的问:“逗妞,你不告诉老爷?” “告诉我爹就出不去了,损仔,嘻胖,你们跟我去?” “我不敢,我娘若是见不到我,她会哭的。”嘻胖连忙摇头。 “损仔,你也和嘻胖一样,不肯陪我去吗?”逗妞逼问损仔。 损仔结结巴巴说:“我爹说过——外面有好多坏人,你不怕吗?” 逗妞摇摇头说:“不怕,你忘了,我们会武功,我们把剑带着,遇到坏人就不怕啦,而且还可以帮大哥和大嫂打坏蛋。” 嘻胖羡慕的说:“哇!那不就是洪大叔故事里面的英雄吗?仔伟大。” “你不去,不和你说话。”逗妞不理嘻胖。 “我又不大会武功。”嘻胖失望得很。 “嘻胖,你记不记得大哥带回来的糕饼,就是大哥那边的家才有。”逗妞灵机一动开始怂恿嘻胖。 “真的啊!那东西好好吃哦!”嘻胖动心了。 逗妞把话转向损仔:“损仔,你是男孩子,我都不怕你还怕,羞!羞!” “谁说的,每次都是你们两个女孩被我吓哭,我可没哭过。”损仔也斗气了。 “可是,逗妞我爹说故事时,不是说出门在外身上一定要有银子吗?”损仔心底尚有些犹豫。 “没关系,我有,爹常给我银子和铜钱,告诉我外面就是用那买东西的。”逗妞很骄傲他说。 “真的!逗妞你好好。”嘻胖有吃地就行了。 “损仔你可以去当英雄侠士。”嘻胖高兴他说。…… 吱吱喳喳,三个小孩愈讨论愈兴奋。 “我们要穿新衣。” “我们要带剑去打坏人。” “我们还可以去吃糕饼。” “逗妞、嘻胖、损仔……天黑了,别玩了,快进屋子——”是奶娘寻孩子来了。 “不能告诉别人这事喔!” 三个小孩相互郑重的叮嘱着。 又是一个潮期到了。 月光已洒满神机宫。 但逗妞、损仔和嘻胖至今仍然不见踪迹,从午饭后出去至今还没回来。 司马长风在厅上倒还能坐得住,奶娘早已愁眉难展,唉声叹气。连向来沉稳的总管,都坐不住的在厅上来回踱步,时而举头向外望。 司马潮、司马浪兄弟俩个领着宫内外的婢女、家丁个个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太阳渐渐的西斜,宫外的花园灯火通明,花海间到处人头攒动,仍然没有逗妞们的音讯呢。 司马长风渐沉不住气,蓦然站起来,众人把眼光投向他,开口说:“传命下去,所有人到海边岩堆找找,会不会……,找!快找!”语尾声音已颤动。 这时厅上人群中有人出声安慰着道:“老爷,逗姑娘不会有事的!” 奶娘禁不住已哭出声来,婢女们一面安慰,一面也分头出去寻找了! 司马兄弟二人和家丁们顶着强烈海浪,在危岩上急急寻找。 司马长风决定亲自出去寻找,就在这时护宫六雄中的大雄,气喘吁吁的跌进厅堂说:“老爷,无戒头的三艘泊船少了一艘。” “什么时候发现的?”常丘总管听了神定了些问。 “午后逗姑娘他们三人到无戒头,问小的大少爷回不回来?小的告诉他们大少爷飞鸽来报,这次不回来。而我话才说完他们转身就走了,刚才小的寻到岩边才发现……”大雄谨慎的回答。 司马长风缓缓出声:“好了,你退下,好好守着无戒头。” 说完他怔怔地想了一会,才道:“常老,你派人传令下去,要大家别再找了!” 宫内一切恢复了平静。 厅上司马长风、常丘、奶娘三人围着圆桌对坐。常丘和奶娘面色十分凝重。 司马潮和司马浪兄弟二人,立在一边若有所思。 司马长风哈哈笑道:“逗妞这丫头,这下子可如愿了!” “这一定是损仔出的主意。”常丘接道。 “该死的嘻胖,江湖险恶不知死活……。”奶娘在一旁唠叨喃喃个没完。 司马长风拍拍奶娘的肩头安慰道:“没事的,他们知道出去,自然也懂得回来。” 奶娘着急他说:“可是我担心……。” “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常老飞鸽传书通知澜儿,让他们在中原找找。” 回过头又道:“你下去休息吧!” 奶娘含泪告退回房。 “爹,妹妹他们一定会去找大哥和大嫂。”司马潮开口道。 “明天你们兄弟二人到中原一趟,把逗妞他们带回来,也好让我们放心。”司马长风说道。 “是!爹!” “下去吧!” 沉寂了一阵子。 “常老,逗妞这次倒是帮我们制造了一个好机会。”司马长风沉声道。 “话虽不错,但是宫主。”常丘回答:“但属下总认为时机还未到!” “早点进入中原,只要不惹事,多了解些武林大事亦无妨!”司马长风若有所思接着又说:“过一阵子,常老,你也去走走,好吧?” “是的。宫主!” “逗妞这丫头被我宠惯,也没见识过世面,得快找回来,否则我还真放心不下。”司马长风不舍的说。 “快!再快一点!”逗妞喊道。 顺着潮势船行来极快。 “哇!好棒出来唆!等一会就可以看到哥哥和嫂嫂,我们一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逗妞乐得又跺脚又拍掌,整个人好像要从小舟弹起,抖得小舟摇晃不定。 “逗妞,快别这样。”损仔双手紧握着桨,紧张的表情,使得声音好严肃。 “妈呀!船会翻!船会翻!我不会游泳,逗妞,逗小小姐,你要害我下去喂鱼呀!”嘻胖趴在船上,双手紧抱着逗妞的脚,全身吓得直打哆嗦。 船晃得厉害,逗妞自己也吓着了,畏惧的说:“人家一时高兴就忘记了嘛!损仔你马上可以见到洁嫂,你不高兴?” 她一静下,船才渐渐平稳。 逗妞马上忘了刚才的害怕,又叭叭叫道:“你们两个竟然联合起来欺侮我。” “嘻胖胆小鬼!”逗妞开口又嘲笑伏在脚前的嘻胖。 “逗妞,上了岸后可别仍像在宫里,以后要多多听我的话。”损仔一板一眼的说。 “臭美!臭美!你怎么不听我的呢?”逗妞大声小叫的嚷嚷。 “老爷说过我已经是小大人了,你和嘻胖都还是小孩,当然该听我的。”损仔骄傲他说道。 逗妞不服的把嘴翘得好高好高。 “嘻胖,我给你桂花糕吃,你听我的好不好?”逗扭转头用贿赂的表情看着嘻胖。 “嘻!嘻!你真的给我桂花糕,我就听你的。”嘻胖的口水快流出来了。 “嘻胖——”损仔瞪着他。 “我两个都听!”嘻胖笑嘻嘻的说。 “臭嘻胖!”“混蛋嘻胖!”损仔和逗妞两个不约而同地捏紧眼见拳头就要落下。 嘻胖抱着头往船尾钻,忽然大叫:“到了!到了!你们别打了。快看,快看哪!” 第五章 三个小孩愣愣的站在海边。 好半晌,逗妞用手肘碰了碰损仔,开口道:“损仔,你说我哥哥在哪里?” 损仔嗫嚅着说:“我也不清楚。” 嘻胖哭丧着脸说:“小姐,都下船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看到大少爷?” “你问我,我问谁?我怎么知道大哥不住在这里。” 逗妞没好气的叫着。 “你们看,前面有人来了!我们上去问问。”损仔好像看到天神般,高兴的神情马上消失了。 “你去。” “你去。” “你去。” 三个小孩推推拉拉成一团。 “好了!好了!我去!我去!”逗妞不耐烦的嚷着。 逗妞一副大人像,嘻胖躲在损仔身后,跟在逗妞后头走着。 “老爹,你是好人吗——”逗妞把“好人”二字故意拖得好长。 老人回头看着这扮大人的女孩童,笑道:“小姑娘,老爹不会随便欺负人,有什么事呢?” 听了这话逗妞宽心多了。 “老爹,你认不认识司马澜?他是我大哥,我坐船来找他。” “我们这一村的人都姓吴,没有姓司马的。” “可是,他明明住在这边呀!每次我都看他坐船过来的。”逗妞情急的说。 “小娃儿,坐船来到这几,还可以到很远的地方。” “那!到很远的地方怎么走?”损仔急得插口问。 “那也得看你们到什么地方去。” “我们要去大少爷家!”嘻胖已经开始哽咽了。 “嘻胖爱哭鬼!”逗妞看着嘻胖哭,她眼眶也有些红了。 “逗妞、嘻胖女孩怎么都这样。快点帮我想想老爷和我爹说过姊姊他们住在哪里?”掼仔推推二人叫道。 三个小孩在一旁吱吱喳喳了一会儿。 “好像是松风谷,还是叫什么金陵的。”三人兴奋得叫出来。 “松风谷我不清楚,金陵我知道,可是离这里好远好远!” “没关系!老爹!请问到金陵怎么走法?”逗妞仰头望着老爹道。 “你们往东走,不久就可以到镇上,在镇上你们可以雇马车送你们到金陵。” “谢谢老爹!”三个小孩兴高采烈的往东走了。 不多时,三个小孩已经在人声吵杂的人群中。 “你们看,这是谁家的门好大!”嘻胖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 “笨蛋,这叫做城门,是好多人家……官府的。”逗妞神气的说,其实她也是头一次看到,感觉也是新奇。 损仔也呆呆的说:“哪里跑出来这么多人,比我们长春岛的人还多。” 城里更是人声鼎沸。 三个人六对眼睛,真是应接不暇,一路上虽然东张西望的,却紧紧牵在一起。 逗妞拉着嘻胖的手摇了摇道:“嘻胖,你高不高兴好多吃的东西?” “逗妞,你快点买些给我吃。”嘻胖乐得快飞上天。 损仔的声音因兴奋而抖着说:“不成、不成,我们找一家什么,什么——” 损仔直搔着头想道:“对了!饭馆、酒楼、茶铺……住的……” “还有客栈。”嘻胖高兴得和着。 “对!我们找客栈,今天晚上就住在那儿。”逗妞更是喜形于色。 “看!看那儿有一家吉祥客栈,看到没?”损仔眼尖,指着。 “看到了,走!我们进去。”两个女孩跳起来。 “小心些,老爷说外面坏人很多!”损仔叮咛着。 穿着一身鹅黄,腰带上系着的翠玉佩,腕上一串红玉镯,头发扎成两条辫子,在肩上晃来晃去,后面紧跟着一男、一女衣着亦华丽,在这渔村、海滨小城镇还真难见到这等人物,恐怕更找不出如此可爱的娃儿。 过来的正是逗妞三人,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一看三人的气势、打扮,虽是小孩,小二亦不敢怠慢,哈腰作揖,很快的迎了上来。 只见三人站在门内,似乎在讨论什么事睬也不睬他。 “公子、小姐们,里边请!”小二恭敬的请着。 许久—— 逗妞忽然回头间道:“你是小二?” 小二愣了愣道:“是!是!小的李四。” 逗妞听到一喜,领先往里头走一面道:“我说的没错吧!” 小二领着他们坐下,嘻胖、损仔急急上前。 “我们也没说他不是小二。” 小二满腹疑惑道:“三位客官找小的?” “我们不是找你,只是不知道你是小二,还是掌柜。”逗妞道。 “我是小二,在柜台后的那位才是掌柜。”小二指着一位中年胖子道。 小二心中却自忖:看他们谈话,这三人必是来自富贵人家的小孩,才不懂外面的情形,否则凭自己的穿着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掌柜,虽说如此,但能过过干瘾,心里也是舒服,当下连行动也勤快多了。 “三位住店还是吃饭?” “小姐们和公子先吃饭,然后住店,可以吧?”逗妞问着。 “可以!可以!立刻上菜。”小二高兴地回答。 几上摆着的菜肴,虽比不上家里吃的,三个小孩却猛扒着饭吃得很香,甚至不时举起筷子,眉飞色舞的谈笑着。 一点也没注意到靠窗的桌子有一个人正注意他们。 那人的眼中,带着一抹奸滑的光彩。 ★★★ 客房的门外,忽然悉索低响。 一个面蒙着黑中的怪客,蹑手蹑脚的行进门外,用口水弄湿纸窗,凑近望去,床上静悄悄的,看来三个小孩,睡得很沉,包袱就靠在床右侧,也是静悄悄的。 “小孩子不懂事,出门也不带个大人随行,偏偏又带了那么大的包袱。”黑衣人忖道。 “不知道这三个娃儿睡沉了没!”他轻轻的捡了块小石头,朝房里丢去! “咚”的一声轻响。 沉寂。 “很好。” 黑衣人轻推房门,左脚方跨入,只觉脚踝上一麻,整个人差点向前倾倒。而在此时,脑门一痛,又挨了一记,整个人向前冲,跌了个狗吃屎。 “喂!你怎么啦?摔得疼不疼啊?”童稚的声音响起,使他心头更加一紧。 “不痛,不痛。”他勉强应着。 抬起头来,只见六只咕噜转的眼珠正瞪着他,毫无惧色。 “三更半夜,您在这儿做什么?” 黑衣人心喊糟,冲着小孩子好骗,他先脱身再说,心念一转,道:“我走错了房间。”说完硬撑着,站起身,扶门走了出去。 黑衣人悻悻的转身而去。 逗妞三人对望一眼。 这时,黑衣人身后的房间,不约而同的响起一阵稚嫩的笑声! 笑声,传出室外,响彻在这寂静的午夜里。 逗妞一行三人,玩兴正浓,就这么一边玩,一边走。 这日一早,逗妞三人离开宿店,一行人正欲继续往金陵走。 走着、走着…… 街角处传来吵杂的嚷声,只见两个大汉一脸横肉吼道:“他妈的,老子今天来了二趟,你就给这么一点,上窑子都不够,欠揍啊!” 说完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落在小贩身上,小贩挨不住又无处躲,而“哇、哇”大叫。 “大爷饶命!饶命!小的实在没钱,今天早上赚的全给大爷了。”小贩伏跪在地上,不断的讨饶。 街上的人吓得四处逃窜。 “让你三分,你就爬到老子头上,今天有你好看。”嘴巴说着,手脚却没停。 “住手,两个人打一个,不要脸。”人群中,逗妞鄙夷地喝道着。 这时的损仔却往前身子一弯,避开大汉的拳脚,扶起小贩。 大汉冷笑道:“哪来的臭小子,好大的胆子,竟敢管起本大爷的事!” “少爷、小姐们,他们是‘伏神帮’的人,你们是从外地来的,不知道,你们还是赶快离开吧!”小贩忍痛感激着提醒逗妞三人。 “管他什么帮,反正打人就是坏蛋!”嘻胖在一旁助阵。 “看老子打死你——”大汉拳头一挥,直向嘻胖打来。 “打死你,才是真的!” 逗妞身形一欺,挡在吓得连退好几步的嘻胖面前。 逗妞嘻皮笑脸道:“老子?谁的老子?我才是你的老子!什么伏神帮,我看你们是——” 逗妞想想道:“我看你们是邪魔歪道帮!” 她好不容易想出这个怪帮名来,高兴得拍手大笑。 损仔在边儿也答腔:“好啊!你们是邪魔歪道,那我们是仙童,专门伏妖降魔!” 在这镇上居然有人敢和伏神帮为敌,这是头一遭,而这三个小娃,更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全不把这两个莽汉放在眼里。 气得两个大汉满脸通红就喊:“上!打!” 嘻胖扶着小贩躲到一边去,紧张的提醒道:“逗妞,损仔小心喽!” 损仔回道:“放心!看本少爷怎么修理邪魔。” 话声甫落,一大汉已朝他扑过来,损仔见他扑来,急忙后退,反手挡开,然后一拳结实的打在大汉腹上。 只听到“哎哟”一声,大汉骂道:“妈的,臭小子!人小拳头到挺硬的!” 另一边,逗妞身形连连闪动闪避,大汉连她衣角都抓不着。 逗妞咯咯笑道:“抓不到!抓不到!” 逗妞不时提起脚,狠狠在大汉胫骨上踢了两下。 “唉哟……” 两个大汉看情势不对,急急想跑叫道:“留下个名号来?” “名号?我们是‘东海三仙童’,在下叫逗妞!” “‘东海三仙童’,这笔账我们记住了,等着。” 两个大汉说完,打了一手势,两人一下子就不见踪影。 嘻胖在一旁才敢出声:“别跑,别跑啊!” “多谢小恩公相救!”小贩直哈腰点头:“你们可得多加小心,伏神帮可是人多势众。” 损仔道:“这位大叔,别担心,我们先告辞赶路了。” “等一等,大叔,你怎么只跟他道谢,都没谢我?”逗妞抗议。 “我一起谢啦!” “哪有?你只叫他小恩公,那我小恩婆呢?” “小恩婆?” 小贩愣住了。 旁观的人也愣住了。 好半晌,那小贩终于领悟过来。他忍不住笑了道:“小恩婆!谢谢你,好可爱的小姑娘。” 逗妞满意的说:“小意思,江湖人本色。”她得意的学起江湖卖艺入般双手合并,向四周作揖。围观的人看到她那可爱的模样,不禁轰然大笑。 江湖上,神机宫人到处寻找司马逗之事,引起不少人注意,有人甚至忖测司马逗即是神机宫的“小公主”,于是——神机宫的小公主,已经到江南的消息,很快的在江湖上传出,同时伏神帮也接到了消息。 “黑自双煞,立刻传令江南分舵,不择手段活捉神机宫小公主——司马逗。” “是!” 好苍劲沙哑的声音在不归洞中响起。 说话的伏神帮帮主——白发翁沈鸣,正如其名一头银灰的头发,佝偻的身躯,愤怒的眼,好像要迸出火来。 “哈!哈!哈!司马长风啊!我看你还能在神机宫躲到几时。” “等我抓住你的宝贝女儿,我就可以还你十年前所赐的一掌。” “‘黑白双煞’在江湖上先放出风声说:‘我已擒住司马逗。’我要看看司马长风急疯的样子。”语未竟咬牙切齿。 “司马长风!我等着复仇的日子终于来了!”沈鸣咬牙切齿道。 伏神帮江湖分舵中一 黑白奴煞高坐在堂上,传达帮主令谕。 忽见—— 二个帮众,一身狼狈的从门外匆匆走进。 白煞眉头一皱道:“站住,打哪儿来?怎的一身狼狈?” 一人道:“回左护法,我们在街上,被——被三个自称东海三仙童的小娃儿——整的。” 白煞已不太注意二人的描述,自顾喃喃道:“东海,莫非——和神机宫有关连!” 黑煞十分不耐烦地打断白煞的话,道,“想那么多,抓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黑煞扬声下令道:“把三个小娃儿抓来,宁可错抓一百,不可放掉一个。” “是!” “光说不动,还不快去!” ★★★ 太阳完全隐没,一弯明月夹带着满天星斗,向大地洒了一地光芒。 逗妞三人在林中走着。 嘻胖期期哎哎的说:“我想娘,好想回神机宫。” “你啊!有的玩就不想,没得吃就想娘。”逗妞不以为然。 “嘻胖我们找个舒服点的地方,就休息吃晚餐。”损仔安抚嘻胖。 轻风徐吹,飘来阵阵烤肉香,逗妞他们不由自主的随着香味寻去。来到一条溪流旁,映入眼里的是一围着火堆的人群。 “损仔我们过去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好不好?”嘻胖从草丛中探出头来低声说。 “谁?出来。”已经警觉到他们的存在。 “我们从这儿路过,天已黑,我们自己准备了食物,想和大哥一道用餐。”损仔冷静的回答。 逗妞三人从草丛中走出来。 人群中忽然有人扬声道:“原来是这丫头片子,也许她是帮主要我们拿下的司马逗。” 逗妞一惊,走神看是早上在街上所遇的莽汉。于是说:“原来是手下败将。” “找到打手啦!”说着对他们伸舌头做鬼脸。 “嘻胖,先去躲起来,千万不可出声。”损仔和嘻胖耳语。 喝叱声中,六个人已把逗妞和损仔围住。 逗妞哈哈一笑道:“你们这班没用的东西,仗着人多势大,要欺负小孩子。也不怕道上的朋友知道,拿去当笑柄。” 逗妞将洪横告诉她的用上了。 一声沉烈的断喝:“女娃儿,还逞口舌,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说话的人,跨步出站在逗妞身前,对逗妞狞视而笑,向逗妞欺进。 逗妞心喜中计了,但表面装着不动声色,大大方方地插腰站着,等对方先行动。 “妈的,你怕啦?今天街上的威风到哪儿去啦?” 逗妞咧咧嘴,嘲他扮鬼脸,一脸轻视、不屑。 “臭丫头,赶快叫爷爷,否则你是找揍。”莽汉气得脸色铁青。 “老大,动手快啊!” 这个叫老大的,觉得逗妞好可爱,有点犹豫。 逗妞眼珠咕咕转,脑筋也跟着转道:“这位大哥才不像你,没风度。” 损仔在逗妞身旁,一言不发,仔细注意每个人的行动。 “这是帮主令谕,拿下这两个小子,少听她胡扯。上!” 损仔看逗妞还想逗他们,提醒道:“小心些,先别玩!” 话声一落,五把刀朝逗扭和损仔落下,两个娃身子同时一旋,同时举剑刺出,剑锋忽一偏。 “啊!”同时两声惨叫。 只见两把刀分别落地,两个大汉右手紧抓着左腕,鲜血由指间流出。 在场的其余四人,无不惊愕——小小年纪武功如此了得。于是,不敢大意。 四人再度挥刀,直向逗妞、损仔砍下,二人身子一曲,翻滚到六尺外,四人急急又砍过来,突然—— 逗妞、损仔向四人滚近,此时四人腹部大空,一惊非同小可,连忙用刀护己。 迟了,连着阳声惨叫,全部挂了同样的彩。 逗妞和损仔拍拍身站起来。 “嘻!嘻!你们输了,烤鸡该我吃,你们可以走了。”逗妞一脸轻松。 损仔学着老江湖的口吻道,“还不快滚!等会儿或许我要改变主意,我可不饶你们。” 六个大汉狼狈地跑走。 “怎样?我像大侠吧?”损仔得意的问。 “嘻胖——嘻胖——出来吃烤鸡喽。” 静静地,溪边回青四起,嘻胖笑眯眯地走出来,双手捧着千层糕,嘴角还挂着糕屑。 “哇!我们拼命,你却躲着享受,好!烤鸡不给你吃。你自己找个地方睡觉。”逗妞十分不悦。 “我才吃两口。”一听到没得吃,嘻胖急着辩解。 损仔道:“坐到火边来,逗妞和你闹着玩的。” “谁说的——” 一面吃着烤鸡,损仔若有所思问道:“逗妞,为什么伏神帮要抓我们?” “伏神帮是什么?”嘻胖塞满一嘴肉问着。 “伏神帮是坏人的帮派,我们是好人,所以才要抓我们啊!”逗扭不加思索回答。 损仔取笑道:“听了这话,就知道逗妞不怎么聪明。” 还得了,说逗妞不聪明,逗妞一火,把油腻腻的双手,往损仔脸上抹,连带嘻胖也抹,三个小孩的大战又开始。 小孩的快乐是天生的,容易遗忘身边的危险。 第六章 朱彦奇自从和常来相遇,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场自小到大最痛快的架后,回到京师,日日夜夜里念的是金陵杏花香的常来,想的是常来。 他本来就懒于习武,读书习字更是不喜欢,而且厌恶至极。从金陵回京师后,更是对这些日课深恶痛绝,家里对他更有如樊笼,不早日脱出,心中还不舒服呢。 偏偏他是一步一跟班,丫环小厮老在身边打转。而抚宁侯朱永就怕自己只有这么个儿子,宠溺过甚,会误了儿子,时时提醒自己“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除了自己对儿子严加教管外,更令教练武术的师傅及习文的宿儒们,严厉督促。 但是凭侯爷有千般教规,万般严令,朱彦奇总有法子阳奉阴违。 朱彦奇这日清早,愁肩苦脸的接过丫环递过来的水杯,用青盐嗽了口,再换过手中,随便抹了把脸,匆匆地由丫环们为他穿好衣裳,才一步步地走出房间。 房门口的小厮,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那里左转右转的,看到朱彦奇出现,如获至宝般地蜂涌而上。 一个小厮跑上前,道:“哎哟!我的小侯爷?怎么到现在才出来,可把洪俊等的急死了。” 朱彦奇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慢吞吞地道:“嚷什么?又不是皇上召见,有什么好急的。” 洪俊等一干小厮,可不这么想,又是催,又是哄的,总归一句话,就是要他尽快地到习武场去习武。 洪俊一面催,一面急急往前先跑,跑到花厅转角,才发现朱彦奇并未跟来,又急急往回跑。 “妈呀!”洪俊边跑边嘀咕:“小祖宗,小爷爷,你要是磨蹭下去,什么时候才走得到习武场,等您这个老人家走到,只怕挨郑师傅、邢师傅打的不是你,而是我们了。” 正跑间,他想到自己会不会跑岔路了,不然怎么还没看见小侯爷呢? 嘿,正想着,那拐角处,来得不正是朱彦奇小侯爷。 “小侯爷,行行好!您就请走快点,宏福他们说不定正跟侯爷往习武厅去了呢!侯爷到时候没见到您,那时不但奴才们遭殃,小候爷您也免不了一顿骂?” “洪俊,你呀!别吓我了,我才不在乎呢!谁希罕练功夫,什么刀、枪、拳哪!烦都烦死了。” 朱彦奇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父亲,一听父亲即将散朝归来,不敢多磨蹭,任由洪俊他们推着跑。 直到习武场,洪俊等才松口气。 至习武场中,郑师傅和邢师傅早已练完了一趟拳,刀来剑往,也练了一场。 邢师傅看见洪俊进来,喝声:“洪俊欠打,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带公子来练功。” 洪俊手摇得厉害,道:“邢师傅,我们可是寅时初就等在内院门口,小侯爷不出来,我们可没办法。” 邢师傅道:“早就听说你们几个整天唆使小侯爷往东往西乱跑,没正正经经地陪小侯爷练功,我看我还是早些回明了侯爷,免得他查起来,连我都得担待呢!” 洪俊忙道:“邢师傅,你别生气,小侯爷就到了,看!这不就来了吗!” 朱彦奇远远看到邢、郑二师傅生气的模样,脸上那副不乐意的神色,早已收得干干净净,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 郑、邢二人看到他已来到,就不再苛责洪俊。 朱彦奇走到场中央,衣服外套一脱,露出一身松青色短袄。走到场中央,双腿一分,马步一站,双手一伸一缩,劈劈啪啪打起拳来。 原来,朱彦奇在进入习武场时,由眼角看到父亲刚下马,也要走进来。 他灵活的脑筋一想,才赶进习武场后,马上装模作样起来。 两个师傅本想训他一顿,却因朱彦奇一板一眼,力道均匀的拳法,看傻了眼,而忘了训他。 尤其是郑师傅,还热心地在朱彦奇击出拳,力道有偏误时,出言加以指正。 郑师傅可高兴得很,他和邢师傅两人为了教会他这套拳法,起码花了两个月以上的时间,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一遍遍一次次的示范,朱彦奇总是停留在第二招与第三招之间,再也不曾进一步的练下去,今天,不知怎地窍门大开,居然一招一式都没错。 郑师傅看得眉开眼笑,要朱彦奇再练一遍,并领先示范一次,朱彦奇今天可真乖,再练一遍就一遍,真的他马步立刻站稳,不了不八的一板一眼,又练起来了。 这一边,邢师傅和郑师傅看得满意得直点头。 那一边,站在回廊角落的朱侯爷也满意的含笑点头。 朱永领着几名侍卫缓缓地走进习武场中来。郑、邢二师傅除了打招呼外,当然免不了有一番称赞小侯爷的话。 朱彦奇一板一眼的击出拳,还不忘偷偷地瞄一眼抚宁侯的脸色。 嘻!朱彦奇心底乐的直偷笑。 看到爹的脸色,就知道他很满意,最起码这几天内,不用再为了习武之事而挨训了。 郑师傅、邢师傅也真好骗,就这么打上一回拳,就那么高兴,改天,我再打个十回八回的,那他们两个不乐上天才怪。 抚宁侯满意的走了,他一走,朱彦奇就像泄了气的牛皮袋,瘪了下来。 这一路拳也打不下去了。 “小侯爷!这样子出拳力道大小,要像方才那般……” “小侯爷!这边肩膀太过高,要稍低!” “小侯爷!先吸口气……” “哎哟!小侯爷,你怎么啦?” “我?我?我肚子不舒服……”朱彦奇干脆不打拳,捂着肚子,嚷痛。 他这一装作,那些跟班小厮一个个便围了过来,把两个师傅隔到一旁,没多久工夫,朱彦奇已被小厮簇拥着回到屋里。 等在习武场中的郑。邢师傅们,看好半天他都没回到习武场,派人前来探时,却看见那小侯爷朱彦奇正开心地追着一只大锦公鸡玩。 朱彦奇借生病为由,哄得那些教武的师傅因为他生病,不再催他习武,然而,书房内的宿儒就没那么好哄了。 大字小字每天是两百个字,写得他手酸眼涩,写得他鼻涕哈欠齐来,脱不过还是脱不过啊。 幸好那群老学儒对朱彦奇功课查询并不严,只是任由他在那里哼哼卿卿的。一篇文章做上个大半个月还在那里拖着呢! 这天午后,洪俊等几个小厮照例守在书房,不准任何人进出,因为小侯爷正在用功。 一阵阵念书的声音,由书房传出,声音虽低却听得很清楚。 抚宁侯朱永路过书房,听见他的念书声,不由得走到书房口,想去看看朱彦奇读些什么。小厮不敢拦阻,但却有另一名小厮悄悄地溜到后院去了。 一进书房,只见面对水边的窗户下,一个小孩正在那里朗朗不断地念着书。 抚宁侯微微一笑,道:“奇儿,你过来!” 那小孩的念书声微停,但随即再继续。而且没有理会抚宁侯的召唤。 抚宁侯朱永觉得奇怪,不由得再唤一次。 那小孩还是在念书,所不同的是念书的声音,抖颤的很厉害。 抚宁侯心觉有异,快步地走过来。 还未走到那小孩正对面,只见那小孩忽地丢下手上的书,转过身来,“卟”地一声,双膝着地,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那小孩口中犹自喊着:“侯爷饶命!侯爷恕罪。” 如同捣蒜般的猛磕头。 抚宁侯朱永诧异地道:“你……不是奇儿!你怎会呆在奇儿的书房内?” 那小孩抖颤的说不出话来。“我……我……” 抚宁侯道:“好了!起来,恕你无罪。你站起来,给我说清楚。” 那小孩怯生生地站起来,看到抚宁侯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怒色,这才说话:“我奉了小侯爷的命令,每天下午在书房内念书,要念出声,要到申时中才能结束。” 抚宁侯沉声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样作有多久了?” “我叫小宝,有大半年了!是总管葛汉的儿子,陪小侯爷念书有一年多了。” 小宝偷看一下侯爷的脸色,发现他还是很平和,才放下一颗怦怦跳的心。 从抚宁侯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来,好一会儿,那抚宁侯才叫小宝退下。 而尚不知情的朱彦奇却犹自呆在屋里,和小丫头在那里斗纸牌玩呢。 第二天一早,寅时未到,抚宁侯就率领着一群侍卫及武师来到习武场。 抚宁侯朱水全身是俐落的打扮,端坐在椅子上静候那朱彦奇的来到。 朱彦奇好梦正酣,而侯爷的一干近侍已如狼似虎般的来到卧房门口。 一群老妈子、丫头们正想阻挡,那些恃卫早已一手将她们推开,直闯入卧房。 “混蛋!大清早吵!吵什么吵的!”朱彦奇睡眼惺松的骂。 “奉侯爷之命,请小侯爷即刻到习武场去。” “习武场?”朱彦奇愣住了,这么早,爹就到习武场了,这怎么行,如此一来,这顿打骂是兔不了了。 朱彦奇这一想,全身上下的睡意全跑光了。 他忙碌地催促着老妈子,丫头为他穿着,急急忙忙的就往习武场中跑,一路上,他的忧心忡仲全跑到脸上去了。 “爹……”朱彦奇嗫嚅着。 “混蛋!大清早一副邋遢相,不像话,不像话。”抚宁侯朱永怒叱道:“瞧你小小年纪,就睡到日上三竿,还要我派人去催促你……你!你!瞧瞧你现在这种垂头丧气样,像什么话,还不赶快换衣服!” 朱永越骂是越大声,朱彦奇是越来头越低。事实上,他昨儿夜里还真的没睡多少觉,从昨儿下午小厮来报告说:侯爷到小侯爷书房起,他的一颗心就悬在半空中,一直没放下,当然更别说到睡觉了。 一夜里,翻来覆去,直到天将黎明,才朦胧地睡去。刚睡过去,又被父亲的亲近侍卫冲进卧房来一惊一吓,哪还有什么精神可言。 纵然他有多精灵,满肚的鬼主意,可是一碰上自己的爹爹——抚宁侯朱永——就全没辄了。平日的伶牙利嘴,加上千百种理由,这时也全说不出口来。 现在被爹爹这么一喝叱,如闻晴天霹雳,不敢拖延,急急脱下外面的大氅,任由小厮为他扎好袖子和裤脚管。 朱永昨日的恼怒,本已有些平息,偏偏今日一早到习武场中等不着儿子,教习场侍卫又是支支哈哈地,仔细一盘询,才知从上次在习武场见到儿子那天起,朱彦奇就托词生病,不再来习武场。 他平日就耳闻一些儿子千奇百怪的行为,虽有不满,但因公务冗繁,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让他过去。书房的事,是自己亲眼目睹,想到自己订的规矩是为儿子好,为他着想,没想到那不肖于是件件阳奉阴违,内心本就一团火。哪经得起再肮一事之物之撩拨,抚宁侯脸上神色越凝肃,内心的怒火则越来越兴旺了。 朱彦奇越看越心惊,越心惊则越骇怕,一双腿有如千钧重,抬都抬不动。但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他这时真恨这条路怎么这么短! “砰!” “啊!” 朱彦奇尚未辨明何事,人已中拳横飞滚落倒地。朱永收拳向前跨一步,怒喝道:“起来!让本爵看你有多大本事!” 朱彦奇咬紧牙,踉跄爬起。 只闻“呀”一声,朱永一拳直捣过去、朱彦奇一惊,左手忙格架上去。 朱永不待拳老,陡地右拳向外一绕,往后收回,同时间,左拳已再出,直击儿子左胸。朱彦奇硬生生以右手格开父亲的左拳,左手紧紧护住胸部。他哪格得开,只听“砰”的一声,朱彦奇又被父亲击中,碰飞得好远。 朱彦奇胸口发痛,身子又撞到东西,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朱永踏大步,走到朱彦奇身前,稍一弯腰,把他拎起。 “站好!” 朱彦奇尚未站稳,耳边传来一句“注意”,还未领会过来,人已如断线风筝般,被掌风扫到一侧,“啪”地一声,跌撞在石阶上。 朱彦奇满脸泥尘,泪水和汗水和着泥尘,一起沾黏在朱彦奇的脸上,非常狼狈。 朱彦奇的身子一撞上石阶,那群侍卫小厮蜂涌上前,搀扶起他,有的拿出中帕为他抹脸,有的为他审视伤口,有的拍拂衣襟上的泥土。 朱永大喝:“滚到一边去。”一把推开围着朱彦奇的人群,反是一掌劈击过来。 朱彦奇哪经得起这一掌,身子又砰然飞向另一侧。 朱永气得脸色青白,一招招都是狠招。 朱彦奇何等精灵,尽管被父亲打得遍体生疼,但神智仍非常清楚,他稍加判断,暗道:得想个万全之策,否则今天真的会被活活打死。 他心中正在想,朱永的双掌又打将下来。朱彦奇咬牙强忍痛楚,身子机灵地往左边一滚,先脱离朱永的掌圈范围,身子的滚势为石柱所挡,他灵光一闪生机一现,急忙爬起来,顺着习武场边的柱子,左右不停的交叉闪躲着父亲的拳掌。 “哎哟!”又是一掌,结结实实的击中他左下颚。 朱彦奇痛得弯下腰去。 朱永面含薄晒,不知何时已跃至他面前,轻哼一声,头微微偏斜,同时五指成爪抓住朱彦奇的衣领,用力一拎一摔,“咚”地一声,朱彦奇四肢朝天,尾椎发麻,痛蚀心肺。 “躲得好!你行!看你还往哪里躲。”抚宁侯气得七窍生烟,双手不知不觉的紧紧握成一团。 抚宁侯的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再也忍不住,欺身直上,拳掌俱施,俱朝朱彦奇而去。 朱彦奇一看大惊,忙上身后仰,险险避过,冷不防还有一脚跟到,踢中他右腿膝盖,疼得他缩起右腿。 朱永右脚脚尖略向右侧偏斜,上身右转,身体右侧向前,左拳垂于身侧,左脚向朱彦奇的身子踢去。 “哎哟”又是一声朱彦奇的惨呼,接着“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在场的侍卫和小厮看到小侯爷吐出鲜血。一身光鲜的衣服,已破烂不堪,全身伤痕累累,侯爷仍不肯罢手,知道今天小侯爷讨不了好,齐齐围了上来,为他求情。 “侯爷!请歇手!看看小侯爷,他……他一身是伤!” “侯爷!小侯爷会知错的,您别再打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扶起朱彦奇。 “放手!谁也不许扶他!”朱永猛地暴喝:“起来!”双眼冷冷地盯着朱彦奇,朱彦奇不敢再躲在那侍卫群中,以手背轻拭嘴角的血迹,无力地藉着洪俊的手站起来时,向洪俊递了个“快去求救”的眼色。 洪俊是他的贴身小厮,何等机灵,一见到他递过来的眼色,马上就会意,点了点头,乘着众人注意朱彦奇的当儿,悄悄地退出人群外。 另一边,小侯爷朱彦奇的房间里侍侯他的丫头婆子们,也正忧心忡忡的——不知小侯爷闯了什么大祸,竟惹得侯爷派亲近侍卫来找去。 服侍的丫头又担心若出了什么事,不报上去给老奶奶——老太君知道,责怪下来承受不起。要报上去,万一无事,又要落个不是的罪名。 左右正为难着,其中一个大丫头春雨断然决定,宁可落个瞎报的罪名,也不愿承担老奶奶的责怪。这么一决定,三个大丫头便急急往里头报。 老奶奶——老太君等一听,知道享有蹊跷,来不及吩咐仆妇,就扶着丫头们的肩,一抖一颤的走向习武场去。 而这边的抚宁侯朱永并不理会儿子口边的血迹,冷冷地走到他身边,那森冷的眼神,慑住了朱彦奇,也将朱彦奇冲到口的呻吟声,硬生生地吞回腹中。 “疼吗?” “不……不疼!” “好!不疼!再来!” “再……再来……我……我……” “怎么!你有意见吗?还是你想换另一种打法?可以!你说出来,我们来做!” “没……没有哇……” “怎么啦?想放弃了!我今天才使出‘如意门’的起手式而已,你都没躲过一次,就想放弃,不是大可惜了吗?你想明天再继续打是吗?也好!明天我会来陪你的。” 朱永冷冷地看着受伤中仍站立的儿子,心里实是又怜又疼,但面上却不露一丝痕迹,因为他知道这个儿子,从小就被府里上下宠坏了,自己如不再教导管束他,他会更加无法无天了。 而朱彦奇却开始动脑筋在想,如何逃过明天这一劫。 朱永看到儿子的眼珠在转,心中已明白这个宝贝儿子又在动脑筋。 朱永道:“明儿起一大早,我就在这习武场中等你,有事你也得来,无事你也得来。病了,宏福就是抬也要把你抬来,还有你若想躲到老奶奶那儿去,躲一天,我就抽你三十鞭,躲二天除了六十鞭外加十鞭……依此类推……” 朱永每说一句,朱彦奇脸色就加白一分,等到他说完,朱彦奇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张口说不出话来。 朱永说完,也不再多看儿子一眼,双手向后一背,带着一干侍从,离开习武场。 他后脚方离开习武场,那老太君扶着春雨的肩,气喘喘地也赶到了,后面跟着的是洪俊等人。 老大君看到宝贝孙子愣愣地对着前方站立,一个抖颤的呼声,从老太君心肺里喊出。 “奇儿!奇儿呀!” 朱彦奇从怔愕中,回神过来,看到老太君站在面前,心神不觉一松,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老太君看到连含在口里都怕会伤刊的孙子,前襟、口角皆是血渍,脸上、手上,有青有紫,衣服又脏又破,竟无一片完整,不觉失声大哭起来。 这时候,里面的抚宁侯夫人暨大小姑奶奶听说老太君匆匆忙忙往外走,阖府内眷也匆匆赶出来。 那抚宁侯夫人一来,看到儿子一副凄惨相,无暇向老大君请安,抱着儿子,放声大哭起来。 朱彦奇正昏沉沉地,听到哭声,张眼一看是母亲,想撑起无奈略一转动,全身疼痛难禁,支持不住“哎哟”一声,仍旧倒下。 朱彦奇叹一声,伸手抹抹母亲脸上的泪痕,说道:“奶奶娘!你们别哭,爹虽然打我,并不很疼,我这个样子是故意装出来哄爹的,其实没那么严重,你们别相信。” 那老太君颤巍巍的伸出手,想来摸孙儿的手,旁边一个仆人上前提醒着:小侯爷应该先抬到屋里去,以免着凉。这一说提醒了老奶奶。 没多久功夫,朱彦奇已被抬回到屋里。 大夫一番诊治,说了这伤只是外伤,并无内伤,只是小侯爷身子娇贵,所以轻轻一碰,身子便青紫肿得比常人厉害。 清晨的风波,直闹到傍晚,方才停歇。 朱彦奇上了药,醒一阵、睡一阵,到了傍晚,再也睡不下去了。 他躺在床上,脑海里反覆想的是“如意门”的起手式,及他该如何才能避开明天那顿打,因为父亲已经把他所能想出的方法都阻塞了。 想啊想的,朱彦奇的脑子有些发痛。 正在无计可施之时,丫环前来禀告说白老太师父来看小侯爷,朱彦奇连忙喊请。 丫环很快地领了白老太师父进来。 朱彦奇想爬起床,白炎煌白老太师父忙上前按住他,道:“奇儿,不要起来,太师父看了你就走。” “太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不让奇儿知道?” “我中午才到京里,方才没见到你,问左右,才知道你挨了你爹的打,所以来看看你的。” “没什么啦!我……”朱彦奇再也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挨打?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没有啦!”朱彦奇双腮忽然红了,半晌,他忽然问道:“太师父!有什么功夫可以克制‘如意门’的起手式?” “有呀!有很多招式可破。像‘石矶西钓’、‘桃花流水’三式、‘单于夜遁’五绝招……” “那哪一种最好、最强、最具威力?” “最强,最具威力当然是‘单于夜遁’五绝招。” “这‘单于夜遁’好不好学?快不快?” “这五绝招并不难学,但必须练有我们‘如意门’的基本工夫,否则要练很久。至于‘单于夜遁’只要把口诀背熟,聪明的人只要看几次,很容易就学会了。若资质差些,十天能学会一招,就已经不错了。” “太师父,如果奇儿想学呢?” “你?奇儿!你想学武?该不会是太师父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听错了?” “太师父!您就别取笑奇儿了,奇儿是真心想学啦!” “这真的是鲜事。从你这么大开始习武来,总共练了七年我‘如意门’的起手式你都没学会,怎么今天下决心要学呢?白炎煌老师父用手比了比腰际,表示当年朱彦奇的高度。” “你该不会在发热,烧昏头了!”说完,他还伸手摸了摸彦奇的额头,探他的热度。 “太师父,相信奇儿嘛!你现在有空,就把口诀告诉奇儿啦奇儿一定用心记。” 白炎煌看到朱彦奇一脸认真样,于是点点头,答应了。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那里,边念口诀,边用手拆比划,告诉了朱彦奇,看得一旁捧茶的丫头目瞪口呆。 朱彦奇真的聪颖无比,到了吃晚饭时分,已将五绝招的诀都念熟了。 白炎煌临去之前,从身上掏出一本小黄册子,递与朱彦奇道:“奇儿,本门向来是将口诀背熟,绘图形以辅助,若有口诀无图形,则成效较慢。有图形,无口诀,则这五绝招学起来会三不像。这册子是我们‘如意门’先代祖师传下来的,你练熟后,再交还给我:切记!不能遗失,或传给别人喔!” 朱彦奇喜孜孜的接了过来,翻开册子,跟着图形一上一下的躺在床上比划起来,看到图形有翻滚之势,不自觉的也想翻动,没想这轻翻,又痛得“哎呀”叫出声来。 丫头们看到他那种比手划脚的滑稽相,早已笑得花枝乱颤,连他的惨叫声都没听到。 还有几个平日和他一起淘气的丫头,甚至断言说,他是神经绞倒了。 大清早,丫头们就被朱彦奇唤醒,为他嗽洗。 任凭丫头怎么劝,朱彦奇还是忍着痛,硬撑着到习武场。 他咬牙练熟了两招,那抚宁侯朱永便已下朝来了。 朱永朝儿子上下一打量,虽然经由大夫口中得知儿子无恙,但还不怎么放心,为了怕儿子藉亲情要挟,以后不听管教,强捺住那一份悬念,昨天一整天不去看他。现在看到他除了脸和手上的青肿,其余皆无恙,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朱永淡淡的回应儿子的请安,看到儿子一身劲装,也不多言,马步站稳,稍为活动一下筋骨。 随后,朱永面向儿子,道:“注意!” 声落,拳掌齐施直向朱彦奇面门而去。 朱彦奇早已全神贯注,两眼直盯着父亲。以静制动,朱永的一举一动,他都先在脑里滤过一次,然后反击的招式很快的由手指拍击出。 朱永出招快,朱彦奇格架得更快,一来=往,很快地十来招过去。朱永这时也发现这如意门的起手式,再也制不住儿子了! “砰、劈、啪、砰”地,又是四招过去,朱永出招逐渐缓慢,终于停下手来。 朱永眯起眼睛瞧着儿子,半晌才缓缓地道:“你什么时候练了这套‘单于夜遁’五绝掌?” 朱彦奇紧张地笑笑,并未回答。 朱永甚为惊讶,见儿子不语,于是说:“好!你今天若能躲过我的‘桃花流水’三式,我就服了你!” 说完,立刻改招换式,跨步欺身上前。 “桃花流水”真是非同小可,只见掌影如桃花片片飞,掌飞如流水般绵绵不断。 朱彦奇先前听父亲在说换招式,心中有些胆怯,但见父亲施出之势,反倒吁了口气,整个人心神都为之一振。 原来这“桃花流水”,须掌势轻灵,是属软功夫。若以一个女子来练,较为符合其“轻、灵、巧”三原则,练出来的功夫必不输于“单于夜遁”。 而抚宁侯投入如意门为徒起,专走那刀枪拳掌等硬功夫“桃花流水”三式,虽练得滚瓜烂熟,闭眼也能施出,怎奈那份“轻、灵、巧”劲皆已失,反而使得招式僵化,威力大减了。 朱彦奇并未练好“单于夜遁”五绝招,但因天资聪颖,经过一夕之领悟和练习,前二招已可随意施出,加上其中窍门一抓到,有如那孙猴子大闹天庭,随心所欲,虽仅仅二招,也足够应付父亲的新招了。 就这么一来一往很快的几下,朱彦奇反手一拍,竟然拍中朱永的前胸。 这一掌虽没有力道,但却是直中人的前胸大害,若正式对敌,朱永则必死无疑。 抚宁侯惊异地倒吸一口气,收手回式,说了声:“我败了。诧异地瞄了一眼儿子,不再多言,便抽身一退,领着侍卫走了。 朱彦奇茫然的仁立着,脑海里不停地咀嚼着父亲那声“我败了”,青紫浮肿的脸上浮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他拍拍手,得意地跨大步走向洪俊等小厮。他心道:“今天起,我不必再练那什捞子武功了,我只凭两招‘单于夜遁’就能打败我爹,那还有谁能赢我呢?” 他这得意一去,把“单于夜遁”的其他三招也一并甩到脑后去、又开始乐呼乐呼的过日子了! 抚宁侯府的书房里,朱彦奇正坐在中央的太师椅上,一边侍立着五、六个随身侍童。 而他的玩伴小宝坐在下首的一张椅子上。 朱彦奇对站在他面前的一个厮道:“何青原,你走几步路给我看看。” 那小厮应了声,向前走了几步,转身又走了几步。 这小厮一转身,侍坐在下首的小宝,楞住了,怎么这个小厮长得好像小侯爷,身材是大小相等,脸颊的五官也有八九分像,若换上公子衣裳,不注意瞧,还会将他当成公子呢! 但是总有一些不太像,小宝一时也说不出来。 朱彦奇道:“你别扭啊!脚步跨大些。” 那何青原又走了几步。 朱彦奇道:“记住,走路要龙形虎步。” 何青原又应了声是。 朱彦奇站起身,道:“看清楚了。” 他示范的左行几步,右行几步,然后示意何青原再走走给他看。 何青原不知怎地,就是放不开,老是扭扭怩怩,没办法自然。 朱彦奇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说几句话我听听!” 何青原道:“你还要我说些什么呢?”过你,要他天天练么!” 那洪俊道:“是啊!我还亲自教他来着呢!” 朱彦奇道:“得了!得了!你们两个啊——一瓢货。” “唉!”他叹了一口气,对洪俊道:“听着,我要到民间私访去。” 洪俊奇道:“噢!公子!您也要学那开封府尹包大人一样,出京到民间私访去!” 朱彦奇道:“对!去个几天就回来,早课由何青原代我……” 何青原害怕的“哦”了一声。 朱彦奇续道:“你放心,师傅们不敢管你。也不敢瞪着眼朝你看,就算偷偷瞄你几眼也没什么关系,不过千万记住!少说话!等师傅们教完了,就说一句退下。让他们走吧!” 何青原道:“退下?” 洪俊道:“不对!不对!请您们退下!”“何青原!是师傅们您请退下!” 朱彦奇打断洪俊的话,道:“什么你啊!我啊!就说退下!” 何青原道:“退——下——吧!” 声音拉得好长一截。 朱彦奇“嗨”了一声,怒道:“你哪儿不舒服啊,就这么说:‘退下吧!’” 何青原看他发怒,心里惧意添了三分,说话也结舌起来。 “退……退……下……” 朱彦奇无可奈何地道:“行了!行了!能少说就少说,非说不可,就……就朝洪俊这么一使眼色,嗯!” 他眼珠子就朝洪俊一使! 一旁的何青原、洪俊也跟着“嗯”了一声,脖子一转! 朱彦奇气得七窍生烟,道:“使那么大劲作什么?” 洪俊、何青原忙道了声:“是!” “嗯!”朱彦奇道:“我就这么一使眼色,你就说话,” “噢!”洪俊道:“我这么一使眼色,你就说话。” “唉呀!你怎么这么笨哪!我是说何青原这么一使眼色,你就代他说退下吧:” 一旁的侍童和小宝见了,早已暗笑在肚,只是不敢笑出声来。 憋得可真难过! “奴才明白啦!”洪俊道:“来来来!咱们试一遍!来啊!” “对!对!对!”朱彦奇道:“何青原!你到椅子上面去坐,我当师傅,咱们来试一遍!” “是!”何青原应声道,举步走向太师椅坐下。 朱彦奇扮学着两个师傅声,道:“今日之课,已讲解完,小侯爷可明白?小侯爷可明白?” 他一连数声,不见回答,抬头只见何青原愣愣地呆看自己。 他气得说:“你啊!你真是扶不起的刘阿斗!” 一曳袖,又道:“重来一次!” 何青原苦着脸道:“公子!您这……您这……不是折杀奴才吗?” “算了!算了!总之你们要给我随机应变,只要有人特别注意何青原,那就是漏了马脚,赶紧给我装病!反正我去几天就回来!” 朱彦奇又转身面向何青原—— “还有你,要是你给我现了眼,漏了底,看我回来不宰了你这个公子!” “啊!”何青原嗫嚅道:“小的……小的还是当个奴才吧!小的哪有那个命,当个侯爷府的公子命哪!” “叫你当你就得当,从现在起,你就是公子,我就是奴才,给我拿出个小侯爷的样子来!” 朱彦奇怒气冲冲的说。 “放肆!哪有做奴才跟公子如此说话的道理!” 何青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竟大声喝斥朱彦奇! “是小侯爷!”朱彦奇忽然恭谨地道。 “退下吧!”何青原道。 “是!”朱彦奇恭谨的又道。行个礼,退到门口,哈哈大笑的走了出去。 那一边的何青原却早已昏倒在椅子上啦! 第七章 北方的京都——北京。天方暗——离抚宁侯府不远处,北边的一个大杂院儿里,靠南边最后一院院角上的一间屋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纸窗上映着三个人影,似乎是在喝酒。 这三个人正是天桥儿八怪中的快刀司徒、贺老三、赵玉山。这儿是贺老三的家,快刀司徒和赵玉山收了场子,就赶过来,三个人神色凝重,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快刀司徒沉声说道:“最近八扇门儿里的狗腿子和东厂,成天在天桥走动,你们难道没有发现?” 赵玉山仰首干掉杯中酒,缓声说道:“你说这些人是冲着咱们来的?” 快刀司徒点头说道:“有可能。” 贺老三边斟酒边道:“不可能,二十几年来咱们隐姓埋名,京城里再说也没有人认识咱们,怎么可能……” 快刀司徒说道:“你别忘了,那小子在兰州府闹过事儿,听说甘肃巡抚许进一见到他那块玉佩,立刻矮了半截,磕头跪拜,这么大的事儿,京里还会没人知道?” 赵玉山心神一凛。 贺老三不以为然的说道:“那小子,虽然是咱们少主,跟咱们走得近,行踪却极隐秘……” 快刀司徒睨了他一眼,接道:“俗语说,鸡蛋虽密还有缝,我担心……” 贺老三双眉一轩,一拍炕桌,沉声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冲进内院,一刀把那厮给杀了!” 快刀司徒恨恨瞪了贺老三一眼,冷冷说道:“主公欲杀朱小儿,可以说是易如反掌,想想主公为什么一直没动他?” 贺老三脸上一红,缓缓低下头去。 赵玉山轻声说道:“主公说朱明气数未尽,杀了他,只有使他们防范更严。” 快刀司徒连连点头称是:“对!” 赵王山举杯干了杯酒。赵玉山继续说道:“先别急,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 快刀司徒轻轻一叹道:“但愿如此,听说侯府府里师爷早已对少主起了疑心……” 贺者三神色大变,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喃喃说道:“糟了!”赵玉山急忙说道:“什么事儿这么大惊小怪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让人穷着急!” 贺老三说道:“少主他晚半晌儿到场子里来找我,临走的时候问我,到内城该怎么走,你……你们看……他会不会一个人到内城涉险!” 快刀司徒略一思忖,点头说道:“极有可能……” 贺老三不发一语,伸手从炕席下抽出一把柳叶刀,拔腿就往外跑。 快刀司徒右臂一伸,如闪电将贺者三脉门扣住,低声喝道。 “哪儿去?” 贺老三双眼一翻,不满的说道:“哼!你们还坐在那儿像没事人儿似的,少主若有三长两短,看你们如何向主子交代?” 快刀司徒正色道:“冷静些,年纪一大把,还像爆竹似的,一点就着,少主已非吴下阿蒙,他不行,咱们去了也是白搭,正仔让朱明狗腿抓到证据,你们说咱们还要不要再在京城混下去?” 贺老三一怔!不安的说道:“难道眼睁睁看少主去涉险?” 快刀司徒轻轻笑道:“麻烦或许会有,涉险却倒未必!” 赵玉山不解的说道:“怎么说?” 快刀司徒缓缓说道:“就凭他手上那块玉佩,除了当今皇上朱佑堂,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动他!” 项老三“扑嗤”一声笑了,脸一红,讪讪道:“哈!还是你的脑袋转得快。他妹子的j卜…-那咱们总不能坐在这里喝酒,袖手不管吧?” 快刀司徒点头说道:“当然,今晚是谁在负责保护少主的安全?” 赵玉山接口说道:“公西胜。” 快刀司徒对赵玉山说道:“你去通知他们几个,我和贺老三去找公西胜,大伙儿在斜街口打铁铺儿碰头,也许少主早就睡了。” “不用去了,少主已经从神武门外摸上山了。” 公西胜边说边走了进来,道:“快走,咱们快跟上去。” 贺老三回身将火吹熄,带上房门,一纵身,四人已飞落在屋顶上,几个翻飞,去得无影无踪。 *** 风吹树动。 夜鸟鸣空。 月光闪耀下,一条淡淡人影,在内院略一打量,只见他全未作势,人已轻飘飘的飞射出去。 展开轻功,极快的直向内院疾跃而去,没有人看见,就算看到,也只不过是条淡淡的白影,如流星赶月,瞬间已失去踪迹。 二更刚过。 在人和殿上,突现一个身穿白布长衫的少年。 只见他临风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喃喃的自语道:“这紫禁城,何日方能归达延……” 声音很低,非常低,谁也没听见。 蓦地——人影疾闪,他人已如轻烟飘絮般,几起几落,捷如闪电似的落在角楼上。 这距离,少说也有数丈,轻功真是惊世骇俗,武林罕见。 难怪埋伏的锦衣卫和大内高手,看得目瞪口呆,连连色变。 那少年轻一纵身,人已飘落殿外。 少年久闻紫禁城戒备森严,自朱棣进京,守禁森严,但从方才直到现在,却始终不见有人拦阻,不禁十分诧异。 就在他思忖时,身后突响起暗器破空声,直向要穴袭到。 只听暗处有人冷冷叱道:“大胆狂徒,胆敢夜闯禁地,还不与我纳命来?” 少年闻风辨器,已知暗器体积极小,必是毒针之类,想此人武功不同凡响,能在黑暗中隔空打穴,认穴之准,世所罕见,丝毫不差。 刹那间,暗器已离“命门”仅有数寸,躲亦不及……暗处又一声冷笑。喝道:“躺下!明年此时,就是你的忌日。”说话声中,只见那少年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向右一晃,“卟”的一声轻响,人已倒下。 藏伏暗处的锦衣卫和大内高手,眼看来人倒了下去,齐声欢呼,心想这人不死也身受重伤。 那人是倒了下去,但他只倒了一半儿,又含笑站了起来。 转瞬间,欢呼声变成了惊叫声,禁卫军和大内高手没有人看清楚,他是如何躲过暗器的袭攻。 少年艺高人胆大,想故意露一手吓他们,所以一直站在那儿没躲,直到暗器近身刹那间,故意脚下一溜,向右一倒,让那见血封喉利器巧击在身后斜背的剑鞘上。 这一招实在出乎人意料,太过大胆,也太过冒险,即使武林中顶尖高手,也不敢以身试险,因为时间、部位要配合得恰到好处,差之毫厘,就要伏尸当场。 这时暗处同时传来两声断喝道:“再接这试试!” 只见银光疾闪,冷风嗖嗖,前后数点寒星,旋转飞舞,先后朝少年身前背后要穴袭至。 少年自出娘胎,何曾见过这般阵仗,顿时被弄得手忙脚乱。 这时,传来一声长啸,人影翻飞,快如闪电,转瞬刀光疾闪,鞭影横天,脆响声中,寒星已如泥牛入海,踪迹全无。 少年定睛一看,身旁站立两个蒙面人,待鞭横刀,护卫左右,他淡淡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找你喝酒去。”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喝酒多个伴,喝起来才舒服。”另一人哈哈笑道。 三人你一句,他一句,好像忘了这儿是内城禁地,危机四伏,谈笑自如,似乎不把暗处藏伏的护卫放在眼里。 大内带刀侍卫刘冲,早被气得七孔生烟,火冒三丈,手一挥,沉声喝道:“亮灯!” 火熠子一闪,如儿臂的松油火把,霎时高高燃起,火光熊熊,犹如白昼。 刘冲上前,叱道:“大胆狂徒,胆敢私闯禁地,束手就缚……” 矮胖冷叱,打断刘冲的话,指着他的鼻子道:“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凭你们几个?算了吧!还是早点儿回家给自个儿的老婆洗脚丫的好!” 刘冲怒火中烧,沉声喝道:“大胆狂徒,这京城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岂可任由你胡作非为!来人,通通给我拿下!” 大内卫士,一拥上前,直向三人扑去。 高瘦冷声一笑,肩闪腰移,快如电闪,人已斜飞而出,直似鬼魅,凌空一旋,长鞭业已施出,厉声喝道:“滚!” “啪啪”脆响声中,只见鞭影如山,如穿天长虹,圈抖中,惨嚎惊呼声响起,众人直似断线风筝一般,飞摔回原处。 三人技惊大内侍卫,招招得手,意气风发,目无余子,冷笑道:“再来啊!” 刘冲心神一凛,但职责所在,硬着头皮沉声喝道:“目无王法,胆敢伤大内卫士,你们自行束手就缚,还是本人亲自动手?” 矮胖子长鞭一抖,一声脆响,在空中打了个鞭花儿,大骂道:“放你娘的屁,小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蓦地,人影疾闪,高瘦者已挡在矮胖子身前,笑道:“请暂退一旁替我掠阵,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矮胖子轻笑道:“请。” 话声一落,矮胖于回身退到一旁,和少年一边凝神观战。 暗处中有一人,也正一瞬不动地注目场中。 快刀司徒久历江湖,见多识广,低声说道:“如果我没看走眼,那用鞭的定是武林闻名丧胆的‘无影鞭’孙豹。而那高瘦男子就是一夜间,连败‘漠北七怪’的郑幸生。” 贺者三脸上阴晴不定道:“这两人,久未现身江湖,现在突然连成一气,和那小子搅在一起,真令人百思不解。” 一阵金铁交鸣声,郑幸生振腕出力,架开刘冲当胸一剑,弯刀平贴身,顺势直削而下,右脚飞起,猛向刘冲小腹踢去,左臂疾扬,同时击出。 招招如电光石火,声势惊人。 刘冲肝胆俱裂,一声惊呼,纵身疾退。 郑幸生冷喝道:“你还想逃?给我躺下。” 身如电闪,右臂疾伸,五指齐张,翻腕出掌,已将刘冲左腕扣住。 刘冲只觉身臂一麻,力道全失,“锵”的一声,长剑已脱手坠落在地。 疾光闪闪,扑面阴寒,刘冲定睛一看,一柄精光闪闪的弯刀,已架在脖子人,他暗忖必死,一声长叹缓缓闭上双目。 那少年顾虑打草惊蛇,牵动更多高手,忙朗声道:“伤他无益,我们走!” 飞影横天,刀光疾闪,数十只松油火把,随刀光剑风流转,一一快速熄灭。 月淡星辉。 殿外一片漆黑。 三条人影早已去得无影无踪,谁也没看见他们是怎么走的。 刘冲缓缓睁开双目,伸手在脖子上摸了摸,犹有余悸,人走远了,脑袋瓜子还在原处,才又装模作样地喝道:“王八蛋,怕什么?追!” 这情形他的手下见多了,也不以为怪,可是藏身暗处的人,差点卟嗤笑出声来。 待众人去后,隐身晴处的人,才缓缓的站起了身。 借着月光一照,那人冷冷一哼,双手往后一背,仰首望天,好半晌,才转身踱步直向水榭走去。 抚手侯府,飞檐重阁,极是雄丽。 一阵脚步行走声自水树外传来。 接着传来一阵朗笑声。 水榭内中人抬头一看,来人已穿过回廊,快步行来,忙上前躬身一礼,朗声道:“侯爷,中龙在此给您请安!” 来人正是朱侯爷,他身材中等,稍微发福,一身团花袍,面貌奇杰。 朱侯爷正是方才站在暗处观察的人。 酒过三巡——茶过五味一朱侯爷已有三分酒意,望着中年文士笑道:“云老弟,听说你在关外作了件轰轰烈烈,大快人心的事儿,能不能说给本侯听听?” 中年文士先是一怔,勉强应了声道:“这……” 朱侯爷轻笑道:“别为难,不方便说就算了。” 中年文士见侯爷会错了意,忙正色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事情……” 他将在关外巧遇达延汗派到明朝的奸细之行踪戳破,并且杀了一个头子事,约略的说了。 末了他还将达延汗之子在北京一事,也告诉了抚宁侯,要他多加注意。 真把朱侯爷,听得连连称好,举杯一照,正色说道:“我如果没猜错,方才那夜探内城的少年一行人,必是达延汗之子,” 中年文上道:“真大胆,那达延哈鲁真敢捋虎须么了” 抚宁侯道:“这事关于朝廷布军大计,我会好好处理的!” 中年文士准备答道,却眼见侯府总管神色慌张跑了进来,一边打量中年文士,一边在侯爷耳边报告什么事。 朱侯爷突然眉头轩,脸色一沉,冷声道:“叫他进来。” 总管双腿一缩,躬身轻轻说道:“是!” 总管起身离去,中年文士脸上疑问一片。 侯爷举杯笑道。“没事,咱们喝酒。” 中年文士仰首干了杯中酒,就听到外面吵闹吆喝声。 蓦地——人影一闪,一名锦袍大汉,已快步进入水榭。 来人“咚”的一声,跪倒在地,边叩首,边说道:“小的宏福叩见侯爷。” 中年文士一瞬不瞬的望着侯爷,静观局变。 思忖之间,听到朱侯爷肃声说道:“起来!” 宏福恭声说道:“谢侯爷。” 朱侯爷轻描淡写说道:“有事儿慢慢说。” 宏福可没敢轻慢,躬身说道:“禀侯爷,小……小侯爷不……不见了。” 朱侯爷一听此话,双眉一皱,怒容满面,右掌击桌,肃声喝道:“大胆孽子!” 宏福双膝跪地,顿时矮了一截,惶恐的说道:“奴才该死。”朱侯爷神色目感,怒声道:“宏福,你说小侯爷如何不见的?”宏福浑身颤抖,喊道:“侯爷开恩。” 朱永权高位尊,受孝宗皇帝宠信,炙手可热,一般王公大臣,无不敬畏有加,宏福哪敢稍有逾越?这朱侯爷天生睿智,性敏而慧,博览群书,文韬武略,无不精通,俊逸潇洒,豪放不羁,权贵与一身。又是皇族,孝宗皇帝对他极是敬重,肃贼靖边大计,皆与其咨议,而后定谳的。 抚宁侯瞥了宏福一眼,缓声说道:“起来回话,本爵不喜欢这个样子。” 宏福吓了身冷汗,骨碌碌爬起,连连谢恩道:“谢侯爷开恩。”朱侯爷肃声道:“你说,小侯爷在哪儿?” 宏福惨然道:“奴才……” 朱侯爷缓身说道:“你尽管实说,本爵不怪你就是了!” 宏福将近日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对朱侯爷说了一遍。 良久,朱侯爷突然纵身笑了起来。 中年文士郎声道:“虎父无犬子!” 朱侯爷仰首沉思,默然不语。 中年文士,面带笑容,含笑独酌。 宏福心神稍定,眼睛偷偷向上瞄。 众人各怀心事,表情亦各不相同,形成强烈对比。 又是一阵静寂。 许久朱侯爷才缓缓说道:“你下去吧!” 宏福朗声说道:“谢侯爷!” 如获大赦般,宏福躬身退出。 中年文士携杯而起,躬身为礼,淡淡笑道:“在下就此别过,侯爷珍重!” 朱侯爷抚髯笑道:“你想走了?” 中年文士双眉一轩:“侯爷找我来,莫非就是为了小侯爷?”朱侯爷哈哈笑道:“事不相瞒,本爵正有此意。” 中年文士道:“侯爷之意……” 朱侯爷道:“这小鬼委实愈来愈胡闹,府里上下连睡觉时,都得提防着他,要吃就吃,要喝就喝,要闹就闹,谁也不敢惹他,惹了他就倒霉,这几个月来,至少有四十个人向我告状,每个人至少诉过六次、。” “本有意要他游历江湖,磨炼性情,不想竟自己先走了,但毛翼未丰,不可以高飞……” 中年文士微微一怔,接着说道:“侯爷之意,莫非要中龙……” 抚宁侯轻拍中年文士肩膀,亲昵之情,溢于言表,答非所问的说道:“我只问你,可否愿意?” 中年文士朗笑道:“侯爷吩咐,中龙全力以赴!” 抚宁侯点头笑道:“云兄弟义薄云天,本爵永铭在心。” 中年文士淡淡笑道:“侯爷对小的好,小的实在无以为报。 蒙侯爷厚爱,托以重任,中龙就此别过,侯爷珍重。” 中年文士双手一拱,转身就往外走! 抚宁侯望着中年文士背影,赞许的连连点头,突然想起事,追上前去喊道:“云兄弟等一等。” 中年文士驻足回首说道:“不知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只见朱侯爷捉狭一笑道:“小犬骄纵任性,仆人敢怒不敢言,本爵想借兄弟之手,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云兄弟尽可放手治他。” 中年文士含笑点头。 朱侯爷向身后一喊,只见一小厮双手捧上一行囊,恭敬的送到中年文士身前。 朱侯爷道:“这是本爵一番心意,云兄弟请收下来。” 中年文士也不客气,道了声谢,拿起行羹,转身往府外走去。 *** 蓦地——“嗤”的一声。阿奇、小宝,一身狼狈,摔倒在地。 人见猫群飓飓地纷纷飞跳过到二人身上。 阿奇怔住了,愣愣注视跳过身上的猫。 良久,他喃喃说道:“完了!完了!我这身衣服脏了!” “什么水,这么臭。”小宝呐喊着。 二人七手八脚的拨开在身上的猫。 墙头上,突传出“咋嗤”一声笑声。 阿奇双眉一轩,大声喝道:“谁?还不快过来,把猫赶走。”那人哈哈笑道:“怎么,好不好闻啊?” 小宝傻了,不解的说道:“什么好不好闻?” 那人仰首望望天空,才道:“洗脚水啊!两位公子,想必从未闻过,这是非常珍贵的水啊!” 阿奇一听大怒:“你!一定是你搞的鬼!” “不错。”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们自己不小心走过这里,碰上我正在洒洗脚水。” 阿奇气极败坏的大喊道:“可恶!小宝,替我掌他的嘴!”小宝还在发楞。 只见一个影子轻一纵身,飞落到阿奇身前,倚墙站立,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那人笑着说道:“你有这个能耐么?” 阿奇刚开口,那影子飕地一转,二人已被制住。 阿奇身不能动,眼珠子不停地在那人脸上骨碌碌乱转,许久,喃喃说道:“妖法,一定是妖法!” 那人笑道:“不,是武功。” 阿奇双眉一皱,星目圆睁,大声喝道:“我不信,快把我放开,咱们再来过。” 那人哈哈笑道:“再来?难道你还要试!” 阿奇傻了,不解的说道:“什么?” 那人轻笑道:“公子爷,凭良心说,这不算是功夫。” 阿奇思忖良久,缓缓说道:“对我来说,算是功夫,因为它让我无法防备,无从还手了!” 那人接着说道:“那……你想不想学?” 阿奇不加思考的说道:“想!” 那人望着阿奇,说道:“为什么?” 阿奇叹道:“我不喜欢习武,是因为我不喜欢看到血,可是,如果我学会了那武功,可以不用杀人流血,像你一样,不需舍死相拼,只要信手一挥,敌人就得躺下,这不是挺好的吗?” 那人赞许的点点头,伸手拍活阿奇的穴道。 阿奇一跃而起,笑着说道:“这种武功,有没有名称?” 那人笑道:“直到现在,我还未替它命名,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阿奇满意的点点头,正容说道:“学这门武功要多久时间?”那人望着阿奇,沉吟很久,未曾作答。 阿奇缓缓说道:“是不是很久?不管多久我都要学会。” 那人正容说道:“半个时辰足够。” 阿奇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他,迫不及待的说道:“你说什么?”那人淡然笑道:“你来学,大概半个时辰都不到,其实这不能算是武功,人人都懂,人人都会,只不过没有人想到,也没有人去想罢了!” 阿奇急忙说道:“快说,别拐弯抹角的!” 那人笑道:“人身的血气,按时在人体内流转,只要你算准时辰和流转的部位,稍微用力一按,血气立即被阻……” 阿奇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怪不得你刚才一直在仰首望天,原来是在等时间吧?” 那人说道:“不错,这种小技俩,对他人而言,可以说毫无用处,但对聪明慧黠的人来说,只要运用得道,任凭他的功夫再高,也要叫他俯首称臣,栽在自己手下。” 阿奇一躬到地,一射再谢。 阿奇对于修练武学,本不屑一顾,但对这不算武学的雕虫小技,却视如珍宝,小宝觉得这真正是件怪事呢! 阿奇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好兄弟,我们就称这种功夫为‘听我话’可好?够唬人了吧?” 小宝和那人失声笑道:“好极了,真够唬人!” 第八章 常来在养伤的几天里,脑中老是浮起了那天在林字内,古老头伸出食、中二指,连连向前胸点去,血就没有流出来的那一幕。 他心中的好奇心,逼着他一次次的去问古老头。 古笑非并没告诉他什么原因,却拿出一张全身的图形;上面点了许许多多的小黑点,告诉他一大串人身穴道的名称,甚至在什么时辰,什么穴道按下去会痛。 常来觉得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但是在屋里没事干,古老头又热心,不愿扫他的兴,于是也就勉强的记,但不到一天,所有穴道他都记熟了。 古老头又教了他一套吸气、呼气、运气的方法,他练起来,觉得很好玩,只觉得他一收气、一运,总有一团东西随着血脉,全身上下流动,几天下来,他想要那团气往东,它便往东,要它往西,它便往西,很好玩。 这一天,他捱不住这份点点便可止血的疑问及好奇心,蘑菇着古笑非告诉他。 古笑非拗不过他,告诉他那是武功中的一种“点穴法”。并顺口指点了他几手简单的点穴法。 常来聪明狡黠,不学便罢,一学便会,不到一个更次,已全部学会,而且能灵活应用。 常来欣喜异常,而最可怜,也最惨的却是“杏花香”后院中养的那只小猴子,被常来拿着当练习的对象,折腾的惨叫连连,今古笑非不敢看。 天还没有亮。 外面也还一片漆黑。 常来睁开眼,看到古笑非还在睡,背心正向着他,他灵机一动,食中指一并,朝老头子背后重穴,连连点下。 然后——常来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拔腿往外溜。 走出堂屋,跨过天并,见古笑非并没有出声拦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常来此时心中一乐,回头做了个鬼脸儿,轻轻笑道:“老哥啊,你就乖乖儿躺着吧!我出去逛一逛,别生气,回来我给你带酱时子,再见!” 常来乐不可支,回头就走,谁知右脚刚一跨过门槛儿,就听身后一个滑稽的声音叱道:“站住!” 常来一听,心神一凛,轻轻说道:“站住?门儿都没有!”说完,撒开腿就跑。 “还想跑?” 人影疾闪,常来眼前一花,惊叫声中,只党风儿一拂,接着,人已倒飞回去,摔了个四脚朝天,毗牙咧嘴,爬不起来。 只见那个衣衫半整的古老头儿,端坐在门槛儿上抽旱烟,蓝布短袄上,衣服虽旧,浆洗得倒还干净。 古笑非瞪着常来说道:“小子,你还是给我老实点儿好。”常来一头雾水,不敢相信的盯着古笑非,百思不解的忖道:“我明明点了他的穴道,而且还是黑甜穴,这老头子怎么又爬起来了?见他娘的大头鬼!” 可是这老头儿就好好模样的坐在他面前儿,由不得他不信,心里一阵发毛,轻轻笑道:“老哥哥,你怎么起来了?” 老头子一声冷哼,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似电,利如刀锋。常来心里一凉,接着说道:“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就没有一天不管我,说说看,为什么?有瘾是吧?” 古笑非冷冷笑道:“呸!别人想让我老头子管,我老头子还不想管呢!” 常来“卟嗤”笑了起来,自我解嘲的说道:“哟!照你这么说,这还是我的福气了?” “不错!” 古笑非狠狠抽了口烟,接着说道:“今天起我要你学打人!”常来道:“打人?我不挨打已够好!还想打人!” 古笑非道:“所以我要你学打人,学不会打人,才会挨人打!”“是不是胡说八道,慢慢儿你就懂了!” 古笑非一声长叹,继续说道:“你虽然在勾栏院中长大,但你的根骨奇佳,辅以至高绝世神功,加上伐毛洗髓,打通奇经八脉,便具有练武的良好根基,可惜你……” 常来一跃而起,指着古笑非说道:“老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习武哪?我没有仇人,我也不想杀人,我不去惹人家,当然人家也不会来找我了。” 古笑非冷冷说道:“你不去惹人家,人家也会杀你。” 常来一怔,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古笑非正容说道:“因为你已具有不同往日的身份。” 常来凄然说道:“我是个妓女私生子,还有什么身份?” 古笑非嘴角掀动一下,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常来生性爽朗,发愁难过,来得快也去得快。 就听他哈哈笑道:“老哥哥,别替古人担忧,我不想练武杀,人,但别人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因为老天爷给了我一个好的脑袋瓜儿。动武杀人,生气费力,是下乘杀人手法,运用智慧杀人于无形,才是最高境界,你说对不对呀?” “再说,现在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我现在练了一门‘点穴’功,可是一把罩的!” 古笑非打心眼儿里听着高兴,但仍绷着脸说道:“不管怎么说,武还是要练的。” 常来无可奈何的说道:“行,不过今天我有事儿,明天一块儿练,行吧?” 古笑非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 常来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吼道:“老哥哥,你别不知好歹,我是尊老敬贤而已,让让罢了,哈!你以为我怕你?想打架是吧?行!你就放马过来……” 蓦地——“啪”的一声脆响。 接着——人影翻飞,惊呼声中,常来已被摔出丈外。 古笑非一步一步向前逼去,沉声喝道:“起来!” 常来一个鲤鱼打挺,双腿已连环踢出,接着大声喝道:“看法宝。” 蓦地——烟雾弥漫,冲天飞起。 古笑非一连干咳,双目紧闭,浑身上下一片灰色,灰头土脸,早就成了个灰土人儿,就像跌到染缸里又出来的人一样。 原来天井里放着两个畚箕,畚箕里盛着烧过的煤灰渣,在常来摔出的时候,已经被他瞧得一清二楚,临时派上了用场。 常来轻一纵身,人已到了大门口,回头冲着老头子哈哈笑道:“抱歉,老哥……失陪了。” 常来把话说完,刚一转身,像见了鬼似的,浑身一颤,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那个灰人儿,已经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 这真是骇人已极,速度快无伦比。 常来向来见风转舵,绝不吃眼前亏的,嘴里连声说道:“老哥哥,古前辈,古爷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该死,您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古笑非恨声说道:“少废话,快给我擦干净。” “是,是,是……” 还有不的道理?常来忙把衣服脱掉,走到他身边,手忙脚乱的去擦古笑非脚上腿上的煤灰,不停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古笑非怒火中烧,恨不得一脚把他给踢死,谁知他脚还没抬起,膝上“阴陵泉”突然一麻,大半个身子立刻动弹不得。 古笑非失声惊呼道:“卑鄙!小家伙,你……”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哈哈哈!” 这浑小子嘴里边说话,手也移动着,手还可真没闲着,竟由下往上的一路穴道直点上去了。 手指乱点乱戳几乎将古笑非的身上脚上所有的穴道全都点遍,站起身子,接着笑道:“老哥呀,你就乖乖儿给我躺下吧!” 古笑非还真听话,“咕咚”一声,倒将下去。 常来忙把衣服穿好,得意的拍手笑道:“我没说错吧?武功有个屁用,我只要稍动动手指,老哥你就得躺下,哈哈哈……” 常来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蓦地——响起一声嘻嘻笑声,就在常来身后。 这笑声使人头皮发麻,直冒冷汗,回头一看,躺在地上的古笑非,早已不知去向。 常来目瞪目呆,喃喃自语道:“怪事儿?难道他……” 就在常来目瞪口呆,怔怔出神之际,古笑非已在他身后笑道:“我老头子这‘闭穴移脉’绝技,妙用无穷,说!你想不想学?” 常来一字一字的说道:“不想学。” “好!那你就等着挨打好了。” 说话声中,古笑非躇进前,欺身直迸,快如闪电,右臂一扬,劈头盖脸向常来打去。 常来拔腿就跑,他快,古笑非比他更快,“呼”的一声,已从他头上飞了过去,回手在他头一摸,快如电光石火,连连轻响,常来一个踉跄,头已被拍了七八下。 常来见古笑非行动如风,招式奇诡,如影随形,逃既不能,避又不行,干脆跟他拼了。 常来出手乱无章法,招招乱打,敞开自己胸前要害,门户大开,形同拼命。 古笑非越打越快,掌指拳脚,却暗含蕴了些内家真力。就是一流内家高手,挨上一下儿,也非死即伤不可。 怪就怪在常来身上,他连遭拍击,被打得人仰马翻,连滚带爬,他非但没死,连伤都没有一点儿,也许他真的学会了挨打。 事实上,他越挨打,身体越舒服。 顿饭光景。 常来已挨了百来掌。 真快! 这百来掌,遍击他周身大小处穴道,古笑非脸上笑容逐渐加深,因为他感觉到这大小处穴道,已经产生了自然抗力,下手越重,抗力也越强。 古笑非心头一乐,正要住手时……常来已被打急了,大声吼道:“住手,我学,我学总可以吧!小心你自己身上的伤!” 这下子古笑非喜出望外,两眼一眨不眨的瞪着他,良久,喜极而泣的说道:“苍天见怜,否则我老头子可真要抱憾终身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常来嘻嘻道:“我知道您老人家用心良苦,再说,我不学也不行对不对?不过我有个条件……” 古笑非迫不及待的说道:“什么条件?” 常来接着说道:“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教多少,我学多少,不过,你放心,我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心全力的跟您学,时间一过,你可别再逼我……” 古笑非盘算良久,始缓缓说道:“半个月?够了,以后你再想叫我逼你,我也没法子再逼了……” 常来一怔,紧紧追问他道:“为什么?” 古笑非轻轻一叹道:“等你功夫练成、我跑一趟北京,去办办几件事儿,唉!什么时候再见面,就不得而知了。” 常来先是一怔,接着眼眶一红,差点儿哭起来,叫道:“老哥,这……” 这浑小子居然还有感情。 十几天了,人生虽有许多十几天?这一老一小,朝夕在一起,吃睡一块,虽然每天斗嘴,但却彼此关怀,亲如骨肉,情同父子,一旦分离,当然心里难过。 古笑非虽然心里难过,但为了安慰常来这小子,仍强装笑脸说:“小鬼,别难过,人长大了,总该出去见见世面,再说我老头子身子骨儿还算硬朗,一时半时死不了,你还怕见不着我?” 常来满怀希望的说道:“老哥哥,你……你为什么不跟我一块儿去呢?” 古笑非不愿常来再涉险,信口说道:“我有事儿不能分身,事情一完,我会想法子去找你……” 常来笑了,一本正经的说道:“老哥哥,咱们就这样说定了,你来找我,错不了,天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哈……” 古笑非也笑了,右手一扬,做了个掷骰子状,接着说道:“这个我相信,因为你会赌……” 二人同时笑了,这一老一小,总算是暂时忘了离愁。 深夜——古笑非已有了八成几酒意,右手拎着一坛子竹叶白,左手拿着一包酱肘子,摇摇晃晃哼着荒腔走板儿的小调,从外边儿回来。他伤口早好了九分。 抬头一看,屋子里灯还亮着,古笑非打心眼儿里透着高兴,暗暗忖道:“这小家伙,还真的守信呢,他整天呆在家儿,现在可好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关在家里专心练功,看来我老头子是瞎操心。” 古笑非心里一乐,抬胆一脚,将大门踢开,人还没进门儿,就拉着嗓子大声喊道:“小鬼,你别躲在屋里装睡,还不快出来瞧瞧,老头子手上拎着的是什么?” 半天,没人搭腔儿。 平常,常来的鼻子比猫、狗还要尖,不管多晚,只要古笑非带吃的乐西回来,他准会像饿死鬼似的窜出来,抢过去,猛吃猛喝一通儿。 今儿个透着反常,古笑非心里直在打鼓,三步并做二步,冲到天井里,大声喊道:“小兄弟,你敢跟我拿翘,不吃算了,老哥哥拿去喂狗唆。” 蓦地——从屋子里传出一阵阵低低的呻吟声,古笑非微微一怔,神色突变,暗暗喊道:“不好了。” 只见他纵身跨步,快如闪电,轻烟般,猛向屋内摸去。 古笑非站在床前,只见常来正侧身朝内熟睡,到了嘴边儿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去。 古笑非倒了杯酒,打开油纸包儿里的酱时子,正准备再来他一顿儿回笼酒,突然眼珠子一转,快步上前,伸手扳转常来的身子,定眼一看,差点儿失声惊叫起来。 只见常来满头大汗,面红如火,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这老头儿不禁大惊失色,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摸,竟像开水烈火一样的烫人,暗暗忖道:“这小子身子骨儿一向健壮,挺硬朗的,无病无灾,再说,有我这个高人在他身上,以本身绝世神功替他打通了奇经八脉,虽然不到百病不侵的境界,但也不至于……” 就在此时——常来己缓缓睁开双目,见古笑非一脸焦急关注之情,竟忘记本身病痛,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霍地挺身欲起,“哎哟”一声,人又倒在床上。 古笑非这一惊非同小可,伸手一把他腕脉,接着人飞快坐到在床上,扶他盘膝坐好,双掌紧紧抵在他的背心上,将全身功力凝聚,由掌心缓缓发出。 盏茶工夫——古笑非突然一颤,双目紧锁,脸上疑云一片,收掌忖道:“奇怪!这小子体内似有一股巨大真力,四处流窜,我数十年的内家真力,竟被他体内这股巨大劲力给逼退回来,莫非他……” 常来的身体忽然一阵摇晃,差点摔倒。 古笑非伸手将他扶住,急忙说道:“你怎么了?” 常来痛苦的呻吟道:“我……我头重……脚轻,浑身似被火烤,涨得好难受——整个身子好——好像就要炸了似的……” 古笑非一声长叹,安慰他道:“小兄弟,忍耐一下儿,让我来仔细想想……” 常来苦笑道:“从我懂事儿到现在,我一直过得很快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爹疼!看别的小孩有爹娘疼,有时心里真不是味道,尤其是像现在,病了都没爹娘疼看。” 古笑非脸色微微一变,道:“老头子以后可以像你爹般疼你照顾吗?” “但你究竟不是我爹呀!” 古笑非默然无语! 常来轻轻一叹,淡淡说道:“老哥哥,你别替我难过,我知道人的一生是命中注定的,强求不来……” 古笑非泪如雨下,心底暗道:“孩子,有一天,上天会补偿你的,你忠诚有义,苍天见怜,决不会让你……” 窗外,一片愁云密布。 室内,老少垂泪相对。 忽然……古笑非目现奇光,迫不及待的说道:“兄弟,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常来断断续续的说道:“没……没……没……” 常来渐感不支,人业已进入半昏迷状态。 古笑非心忧如焚,轻轻拍着他的面颊,颤声说道:“常来,你醒醒,想想看,快!快想想看!” 常来吃力的睁开双目,怔了半天,突然精神一振,好像记起了什么。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很香……很好吃……还有几颗……在……” 古笑非轻摇他的肩膀,急急的吼道:“还有几颗在哪儿?说!快说!” 常来精神恍馏,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他说道:“在……在我……口袋里……” 老头子一手扶着常来,一手在他身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个粗如小指,长不及寸,样式奇古,极为精致的碧绿瓷瓶。 瓶身镌着“天星丸”三个小篆,因为字体大小,如不仔细察看,实在很难发现。 古笑非喜出望外,暗忖道:“传说这‘天星丸’乃少阳子天星宫上代宫主施右天,他遍游五湖四海。采集天材地宝,隐于华山,穷一甲子岁月,精心冶炼而成,功能生死人,肉白骨,伐毛洗髓,每服一颗则增添一甲子功力,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这小子又从哪里得来……” 古笑非见常来情况越来越严重,一时心慌意乱,而手足无措,望着手中碧绿瓷瓶,继续忖道:“少阳子羽化登仙,至今已将近百年,‘天星丸’只是江湖传言,谁也未曾见过,莫非这是膺品……” 古笑非一念至此,忙将瓶打开一看,刚旋开瓶盖,一股异香直扑入鼻,泌人心脾,历久不散。 古笑非久历江湖,见多识广,以他的经验判断,这“天星丸”绝对真的!但常来吃了,又怎会如此痛苦难过呢?古笑非奇怪的将盖子盖好,放在床上,小瓶子倒了,滚到床缝中! 古笑非伸手去捡,突然目射奇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碧绿瓷瓶瓶底。 原来这瓶底镌着几行针尖几大的狂草,文曰:“……四气先合谷后刺,三阴交莫迟如正邪先间……三里阳陵泉如……先刺二间后三里……” 古笑非喃喃的念着数行文字。 他边念边想,这是什么意思呢?古笑非百思不得其解,良久,始喃喃自语道:“看来这似乎是一种运气行功的口诀,但却过于违背常理……唉!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姑且一试了。” 一念至此,忙将常来平放在炕上。 古笑非闭目凝神,运起功力,先用一般推宫过穴手法,推拿常来各处穴道。 待他把正面十八处大穴走完,又把他翻转过去,推拿他背后几处重穴。 这几处重穴是人身三百六十五穴中,最重要的几处。 一经推拿,常来立刻感觉到全身痛苦减轻了不少,心头一阵舒畅,人也缓缓睁开双目,清醒过来。 古笑非喜形于色,岂肯坐失良机,忙将“天星丸”磁瓶上的口诀传授给他。同时指点一些行气入门知识。 常来天赋异禀,哪稍片刻,业己心领神会,牢记于心。 古笑非沉声喝道:“快坐好!” 常来忙盘膝坐好,摒除杂念,转眼之间,业已灵台清明,物我两忘。 古笑非运掌如飞,快如闪电,紧紧抵在常来的背心上,全身功力凝聚,由掌心缓缓发出来。 常来突然浑身一颤,感觉到一股热流,忽的由“命门”穴上渗入,逐渐向四周扩散开来了。 常来忙按照古笑非的方法气运功起来,刚一开始,自身气血非但无法和体内那股强大劲力汇合,反而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几乎溃散。 他汗如雨下,脸色苍自。 顿饭光景——常来已悟出其中奥妙,在古笑非内力相助之下,渐渐将那股强大劲力完全控制,融合为一,按照口诀,穿奇经,走八脉直上十二重霄。 这边——古笑非满脸大汗,喘吁不息,浑身颤抖,摇摇欲坠,急促的说道:“不要停,继续下去……” 古笑非说完,将双掌从常来的“命门”穴上移开,闭目运功调息起来。 日出。 阳光透窗而入,暖洋洋。 常来行功已毕,缓缓睁开双目,只见他气透华盖,神采飞扬,内力似乎增厚不少。 常来笑着说道:“老哥哥,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我好饿哟!”但听老头子在天井内哈哈笑道:“小子,有馅饼,有馒头,有酱时子,卤牛肉,说,你要吃什么?” 东西当然是有,但话中似乎另有隐喻。 常来稍一想,知道他所说的馅饼,就是巴掌,馒头就是拳头。 煞风景! 但常来心里想:“管他的!”立即笑着说道:“老哥啊,我是大饼也吃,馒头也要。” 古笑非哈哈大笑道:“小子,那你就出来吧!” 轻一纵身,常来已腾空飞起,暗叫一声“不好”,要想收势,已是不及,只听“咚”的一声,头已结结实实撞在门框上。 常来一边摸摸头,一边暗忖道:“刚才我只不过轻轻一纵,没想到人已飘出丈外,一夜之间,我的功力竟会精进到如此地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哈!哈……” 他人一欢喜,当下又一运气,只觉体内一股气汹涌澎湃,直透出体外,不禁喜出望外,双脚轻一点地,人已飘落在数丈外的天井里。 古笑非气都没喘,一瞬不瞬的望着常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良久,始笑着说道:“看来这‘天星丸’妙用无穷,仅仅一夜,你的内力何止倍增,现在我要考验一下,你这些日子来所学的各种武功。” 常来一伸舌头,双手直摇道:“算了!算了!你啊你武学精博,举世无敌,我……我哪儿行呀?” 古笑非正容说道:“任何一种武功,不管多精妙深奥初用对敌,总有生疏之感,必须经过历练,才能把全部威力发挥出来,就让我老头子替你喂喂招儿吧!” “好,不过你可要手下留情哟!” “我只是考验一下你的武功进境如何?哪会真的和你动手,还过,考验须力求真实,你只管全力对我出手就是了。别惦着我的伤,我的伤早就好了!” “真的,伤了你,我可不负责!” 说话声中,常来脚踏中宫,欺身直进,双掌已连环拍出。他哪会谦让,他知道若不认真打上这一场,只有多练功呆在屋里,那会闷死他。 古笑非听风辨位,轻一闪身,避过来招,左掌业已闪电拍出。 古笑非多年未曾和人动过手,现在虽是试招儿,但老头子仍是打得十分高兴。 耳边掌风飒飒,眼见狂飚暴卷,古笑非渐渐施出了真功夫,双掌力道愈发愈强。 常来小孩子脾气,同时也想试试自己功力进步到什么程度,因此,尽全力抢攻丝毫不肯相让,这一老一小,竟打得十分激烈。 常来一身武功,都是古笑非所教,他虽全力施为,但古笑非均能抢到先机。 事实上,并非常来笨,武功不足,而是对敌经验不足。 二人交手十儿回合;常来确有七八次遇上险招儿,如果当真对敌,恐怕早已丧命在敌人之手。 古笑非愈打愈起劲,攻势也越见凌历威猛,逼得对方团团乱转,已无还手之力。 常来一边打,一边暗暗忖道,“我所有武功,都是他所传授,自然他能防制机先,处处把我迫落下风,反正他也不会真的打伤我,现在武功又增进不少,我干脆敞门开户,不再设防,和他硬拼几招,或许还有取胜的希望。” 心念一转,突然纵身疾退,双掌平胸,力贯双臂,正准备全力一击。 哪知古笑非如影随形,欺身直进,快逾雷电,如山掌影,当头罩下,招招含蕴内家真力,出手快速无比。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常来已被击中六七掌。 常来连遭重击,但却无痛苦的感觉,试一运气,非但气血畅通无阻,且内力绵绵不绝,泉涌而至,不禁喜出望外。 古笑非看常来被击中六七掌,气定神闲,竟然毫不在乎,不禁微微一怔,暗暗忖道:“天星丸之灵效,真出我意料,我每一掌,至少含有八九成内家真力,这小子居然能挺得住。常来虽非金刚不坏之身,但江湖武林。己很少有人能够伤他,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常来一提真气,力贯双臂,笑着说道:“老哥哥,你可要当心了。” 说话声中,人影疾闪,快如电光石火,双掌已同时递到。 古笑非想不到这小子会突然攻过来,一时闪避不及,只好双掌一合,运集了全身功力,翻腕疾推,硬接硬架常来这拼命一击。 蓦地——轰然一声大震,狂飚过处,常来已被震退丈外,两臂酸麻,头晕眼花,靠着墙壁喘息不停,摇手喊道:“打不过,我不打了!” 古笑非虽仍屹立原地没动,但身子也在微微摇晃,只听他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能接下我这一掌,已经很不错了,老哥哥正在兴头儿上,你就再接我几招试试吧!” 话声甫落,右臂一挥,快如闪电,“呼”的一掌,直向常来横扫过去。 刚才吃足了苦头,不敢硬接,提气纵身一跃,已从古笑非头上飞过,双脚刚一落地,常来就听见耳边掌风呼啸,古笑非已如影随形,追到身后。 常来急向右侧一闪,避开老头子的迫击,转身挥掌再战。 古笑非已不再担心伤到常来,因此,掌力愈见强猛,几招过后,整个天井,潜力激荡,猛飚四起,飞沙走石,声势惊人。 常来又勉强支持了一阵,已脚步踉跄,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古笑非突然煞住掌势,笑着说道:“兄弟,你进境之快,实在出乎老哥哥我意料之外,再也没有想到,你竟能接下我二三十招猛攻!” 古笑非一拍常来的肩膀,高兴的接着说道:“好!太好了,走,咱们进去喝酒。” 常来一笑,跟着走进去! 古笑非望着大吃猛喝的常来,笑着对他说:“这天星丸,从哪儿来的?” 常来一边吃喝,一边说道:“是我从一个叫做古笑非身上弄来的。” “我?”古笑非讶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怎么不知呢?”“嗨!我来说给你听——” 常来与古笑非在一起时,在七八天前,古笑非将随身携带的一个极为精致百宝袋挂在床头,他好奇心重,从里面摸出一个玉匣,匣中是一本“赌经”,常来喜出望外,忙将玉匣打开,聚精会神地阅读起来;其中有很多字不懂,他便圈起来,等古笑非醒时,再问。偏偏古笑非看他看书,也不打扰他,独自休息去了。 常来好奇心重,很快的就将赌经看完,不懂就找人问,问清楚就牢记于心。 看完,他想放回玉匣时,没想到一不小心,竟将玉匣碰落在地,他将玉匣捡起一看,没有摔碎,但底部却隐隐有一丝裂痕。 常来不知如何向古笑非说。 他伸手顺着裂痕划去,没想到线一划完,那条裂痕竟突然消失不见了。 常来愣了一愣,再用手指一推,玉匣底部裂痕又隐隐可见,试了几次,他断定这玉匣底部另有夹层。 常来好奇心又起,手指一用力推开匣底,果真另有夹层,夹层里放着一个小瓷瓶,和一张呈黄色的小纸片。 常来不禁喜出望外,失声叫道:“老哥哥!快来。” 古笑非不在屋内。 张老爹却闻声而至,望着桌上玉匣,怔立良久,始伸手将夹层内的资瓶和小纸片拿起,看了又看。 良久,始缓缓对常来说道:“这本‘太阳真解’上面所记载,是练气的吐纳之术,字字博大深奥,句句含蕴玄机,我也悟不出其中道理,对你,并无多大用处,带在身上易遭祸,我暂时替你收着。” 张老爹说完,又将那小瓷瓶塞给他,又道:“这是稀世丹九,千万别糟蹋了!” 常来也不客气收下,道:“张老爹,既是稀世奇珍,我就留着!” 张老爹道:“小家伙,有福气的人,才能得到这种灵丹。” 同时他轻轻一叹道:“命中有时终需有,命中无时莫强求,看来是真个一点不假,古老儿从西赌云中龙身上取得这玉匣,想必也很久了,匣子未曾离开过身边,可是却从未发现这玉匣底部另有夹层。缘哪!” 张老爹轻拍着常来的手背说道:“只怕西赌云中龙也没有发现到这秘密,否则你今天打开这匣底,早已不见这瓶‘天星丸’了!” 常来道:“所以我就拿来了!” 古笑非听得津津有味,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兄弟那张豪除了给丹九外,可曾教你武功?” “老爹他?您是说他也会武?”常来先是一怔,接着说着:“那他为什么要叫我求你教我两手绝活?” “两手绝活,哪两项?” “‘五指巧’和‘逃’!” 古笑非闻言纵声大笑道:“我已经教你这两项功夫了,以你现在内力,加上苦练,将来在武林中,武功能与你相提并论的,亦不过三、五人而已。” 常来急忙问道:“哪三、五人?” “你已经知道的——东海神机老人、西赌云中龙、北侯朱永,还有……”古笑非的声音消失了。 常来知道,还有一个应该是那“金陵白衣女”,可惜的是她已死在那群“伏神帮”蒙面人的手里。他默默想,有一天他会亲手为那天仙美女报仇。 所以!他决定明天起要加强练习。 第九章 城镇的另一边—— “两位客官。喝什么?” “香片”回答的正是司马澜。 自从接到飞鸽传书,司马澜夫妇马上离开松风谷,连忙出来找寻逗妞,本想可以在海边小镇遇到,偏偏事与愿违。这下子可真是人海捞针、 “澜哥,逗妞他们对中原不熟,会上哪儿去?”常洁眉头紧锁。 “我也提心,逗妞人小鬼大又任性,江湖险恶他们又不了解,只怕——唉!” “客官,茶来了。”小二打断他们的对话。 “小二,拿两壶酒来,快点!” 四个混混样的人,大摇大摆在司马澜夫妇隔壁桌坐下,接着就高谈阔论。 “奇怪,这几年只风闻司马家的人重入江湖,但从没见过司马家的人,这次忽然冒出个司马逗?” 司马澜听到谈论司马家已注意了,竟然又听到逗妞的名字,怎不惊骇?立刻凝神倾听。 “帮主和司马家的思怨该算了。” “帮主要我们告诉道上朋友,说什么司马逗已被我们擒住。到底是真是假?” “这样做,说不定只是想逼出司马长风。” 司马澜一听脊背全凉了,逗妞到底怎么了—— “澜哥……”常洁一脸焦虑,却被司马澜一个手势打断了话。 司马澜起身,走近邻桌,抱拳道:“四位大哥,可是伏神帮?”“不错,哪条道上的?”四人斜眼盯了司马澜一眼。 司马澜含笑,客气的道:“在下神机三杰,排行老大——司马澜。” 一听“神机”二字,四人一惊非同小可,霍然站起来,连退二步,一字排开。 “神机宫的人找我们兄弟做什么?”说着手已按在刀柄上。 司马澜仍神情不改道:“在下只想请问几个问题,贵帮帮主如何称呼?” 这时其他的客人都鸦雀无声的看着伏神帮的四人。 “还听他罗嚏什么,帮主有令,司马家的一个也别放过。” 说着“碰”一声,将身前的桌子踢翻。跌碎杯盘的声音,和着向门口逃避客人的尖叫声,整个茶铺乱成一团,小二和掌柜躲在柜台后,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闹声未歇,忽然黑影一闪,四人闷的一声,分别中了定穴,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 脸上的蛮横之气尽失,眼里尽是惶恐之情。 司马澜神情自若。嘉许道:“洁妹,你的身手进步不少。” 常洁轻盈的身影,缓缓落在司马澜身侧,笑眯眯地看着司马澜道:“多谢夸奖。” “大爷——不,不,司马大侠饶命,小的们只是——只是。”开口说话的骇得连舌头都打结。 “只是什么!为何贵帮帮主不放过司马家的任何一人?”司马澜沉声问。 “小的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 常洁截口道:“帮主是何人?” “白发翁、白发翁。” 司马澜一震暗道:“白发翁——沈鸣。” “你们帮主在哪儿?”常诘问。 “小的只是听命于黑白双煞,不曾见过帮主。” 常洁佯装欲动手模样厉声道:“还不实话实说?” “夫人饶命!饶命,小的句句实话,向来都是左右护法差人传令,小的真不知情。”四人苦苦求饶。 “好!刚才你们谈到司马逗,她怎么了?”司马澜截口说。 “小的们——小的们,只是奉命送消息,帮主已擒住司马逗的消息,实情小的不知。” “是吗?”司马澜盯着四人。 “是、是……” 常洁上前伸手探了探其中一人的衣服,取出一锭碎银。 司马澜仍立在那儿沉思着。 常洁扬声唤:“小二,小二。” 小二抖着身体,战战兢兢地走出来。 常洁温和笑着拍拍小二,将一锭碎银交到他手上,补偿店的损失。 小二喜上眉稍连声哈腰道谢。 常洁转身解开四人穴道,拉长脸道:“走,快滚。” 伏神帮四人一下子在街角消失。 “澜哥,逗妞会不会真的落入他们手中?” “不敢断定,不过逗妞他们,一定和伏神帮的人动过手。” 司马澜忧心重重接着说:“如果逗妞真的落入沈鸣手中,可真的麻烦。” “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马上把消息传回神机宫。”常洁征询的说:“不然,二弟、三弟明天该到了,我们先回松风谷。” 另一边,伏神帮放出逗妞被伏神帮擒获的消息,早已传到“神机宫”了。 神机宫的生气,全被逗妞、损仔、嘻胖,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带走了! 自从三个顽皮捣蛋的小家伙出走后,生气全无,司马潮、司马浪又到中原去了,偌大的地方顿时死气沉沉。 神机宫中更是愁云满布。 厅上司马长风和常丘正紧急商讨着事情。 “老哥哥,我看沈鸣是要逼你重现江湖。”常丘站在门边,望着遥远处说。 “十几年前的一掌,他应该是针对我来,我没出现他总不会对逗妞下手吧!”司马长风忧心说。 “逗妞他们不一定在他手里,以损仔和逗妞的武功,以及逗妞的机灵,想擒住他们三个小鬼,还真得费一番手脚。”常丘冷静的分析。 “话是不错,可是沈鸣的为人,你我最清楚,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我担心——三个小孩没有江湖阅历,不懂人心险恶的道理。”司马长风实在放心不下他的爱女。 “这也不假,伏神帮——连他的帮名都针对神机宫而取。可想而知,他对当年的一掌,记恨有多深。” 接着常丘又若有所思的说:“这点倒让澜儿、洁儿说中了,司马家重返中原武林,伏神帮是一大隐忧。” “逗妞真是被我惯得不知天高地厚,惹这等大的麻烦,难不成为了这丫头,我真得走一趟中原。”司马长风落寞的说。 “老哥哥,我看不如我去,先前也说过我必须到中原一趟,就利用这时候吧!” 司马长风叮咛常丘:“常老,以三个孩子为重,如要我出面,我一定去。伏神帮若真的无恶不做,大可替天行道,为武林除害。” 常丘道:“老哥,放心,沈呜如果真的抓住逗妞,会通知我们,引你出面雪恨,所以现在应该还没问题,目前是怕时间拖久,对逗妞他们不利,所以我们必须赶快找到他们。” 司马长风和常丘一直谈到奶娘来请他们用餐才结束。 看到奶娘哭得两眼红肿,他二人只能摇头束手无策。 松风谷是金陵西南方的小山谷,隐干高耸的松树丛里,每次只要微微起风,则松树枝叶摆动,交错所发出的声音,响至天际。 松风谷中的屋内正坐着四个人,三男一女。 “大哥,爹知道此事吗?”正是司马潮的声音。 “已经飞鸽传书,禀告爹爹知道了。”司马澜回答。 司马浪性子较火暴,粗声粗气骂道:“伏神帮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上,看我司马浪让不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大哥,伏神帮的底是什么?”司马潮问。 “伏神帮,帮主白发翁沈鸣。十几年前听爹说过似乎和他有过节,原因倒不清楚。” “沈呜本来就是黑道上的怪人,在十多年前早已恶名昭彰,爹和他有过节也是正常的。”司马浪愤愤不平。 “三弟,熄熄怒。”常洁出声安抚司马浪。 司马浪思索后道:“这么说,是为了爹才捉逗妞的喽?” “逗妞还不一定在他手上。” 忽然——鸽铃响。 常洁赶到窗台,将信鸽脚上的信解下,交给司马澜看,道:“我爹写的。” “大哥,信上怎么说?” 司马澜将信交到常洁手上,对着两个弟弟说:“洁妹的父亲。要我们加紧找寻逗妞他们。他的意思是逗妞现在不在伏神帮手里,否则他应该会有换人的时间、地点才是。不过怕日子久了就难说,所以我看我们明天就行动。” “大哥,逗妞这次偷溜出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我认为她只想到找你和大嫂,所以应该会到金陵来才是。”司马潮提出了看法。 “可是别忘了小孩好玩,一路上还不知要跑到何处去。”常洁提醒司马潮。 司马浪不耐烦的说:“总该有个目标才能找啊?” “我看这样,我派手下四处打探,而我们分成两路,一个月后在金陵吉样客栈会面,我们明天一早出发,朝东海的方向寻下去。” “洁妹,通知你爹一个月后金陵吉祥客栈见。” 司马澜做了最后的决定。 自从司马逗被伏神帮所擒的消息传出,江湖就常常可看到司马世家的人,不再像以前那般改装易容,徽服潜行了。 密密林中,微风轻拂,小河潺潺的流着,这一切应使人觉得心神愉快才是,可是正在林中急走的一对年轻男女,对这风景是那么不经心。 这一对年轻男女正是司马澜夫妇,走得虽然很急,但是他们二人,对于四周的一草一木,却是丝丝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蓦然——司马澜夫妇打住脚步。 寂静林中,忽然一条人影,飒飒向司马澜暴雨般的连劈五掌,人影速忽又退了回去。 暴掌声中一群杀手样的人已挡在路前,退回去的人影定立在杀手前。一身白袍在微风中轻飘。 “司马世家武功果然名不虚传,阁下好功夫。”白衣人哑哑的声音道。 “好说,好说,阁下好俊的功夫。看阁下身手,莫非是伏神帮左护法白煞。”司马澜正色道。 “好眼力,佩服!佩服!”白煞道。 白煞怪声道,“兄弟们!司马公子的夫人可是个美人哦!” 杀手般的一群人,听了这话怪暗乱叫,争先恐后的向常洁扑去。 话声甫落,自煞已双掌暴展,因他谋定后动,所以一发动,就如天河倒泻,大漠中卷起的狂沙,如影随形的紧随司马澜,迫得司马澜在掌影的笼罩下,一时间只忙于自保。 唰、唰声不断,白光连闪,司马澜出剑,且连连施展快剑招。 这白煞不愧为“伏神帮”左护法,居然能够在司马澜眩目的剑招下,不为所动,暴闪三步,双掌掌力不减,仍呼呼劈个不停,连环四十九掌,迫得司马澜不敢大意,脚下迅速移动,带动身体也回旋转侧,手上的剑却一招急似一招。 密林中的树木,剑到之处,许多齐腰打断,或剧烈摇摆飓飕疾响,掌风所及处,枝叶落纷纷,耐不了这掌风的摧残。 司马澜仍是处于守势,主要是因他还分了心注意常洁,所以在紧要关头难免失去先机。 司马澜的意念里,深怕那一群杀手一齐动手,会伤到常洁。 这边常洁挺身反击,已和那群杀手打得不可开交。 常洁身法颇快,只见一团人影不住在晃动。 那群杀手不知常洁的来历,个个只想争功,想捡个现成的便宜,所以在左护法示意之下,就一窝蜂争先恐后的涌上。出乎音外—— 常洁身手绝非等闲,再加上林中地势的限制,人多了反而掣肘,施展不开。 这一转机倒使那群杀手乱了阵脚。 白煞见状,因事出意料之外,急得大喝哑哑叫道:“你们这群脓包小心些,别以为她是泛泛之辈……。小心玉面女的玉女快剑。” 司马澜震声笑道:“洁妹,打得好!” 适时,杀手群中突然传出惨哼声! 白煞说话时已分了神,再加上连连几声的惨哼,直气得他连掌势都不顺。 司马澜控制这一转机,将剑势挥洒开,剑芒四射,连攻十六剑! 十六剑,剑剑逼得白煞身如陀螺,脚下连闪,疾身后跃了三、四丈,“唰”一声,衣袖被司马澜剑锋划破。 白煞身形未定连喝:“退!”声甫落,人已入林中,传来一阵哑哑笑声:“好剑法佩服,后会有期。” 常洁娇喝一声:“哪里逃!” 应声一名杀手“咚”双膝着地。其余逃钻入草丛里,司马澜此时亦跃近。 这一次交手,着实带给司马澜夫妇压力,但见二人微喘便可知一、二。 “伏神帮帮主沈呜人在何处?”司马澜以严峻的口吻问道。 却见,那名杀手一语未发,身子往前伏下。 司马澜赶忙靠近,只见嘴角黑色的血流出,已无鼻息。 “他已死,我们走吧!” 司马澜和常洁,向前行而去。 司马潮和司马浪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着,司马潮忽然瞥见街头转角,有一对锐利的眼神一闪,迅捷的身手,立刻在街角处消失。 司马浪也惊觉到,兄弟二人提气加快脚程追上去。 到城外林中已不见踪影,司马潮暗想这些人的功夫不弱。 司马浪亦看出隐藏在暗处非一人,所以豁然一笑,朗声道:“司马家司马潮、司马浪在此,躲在暗处是何人?为何将我兄弟二人引来此?” 只听远处传来尖锐的冷笑道:“司马家的纳命来!” 声落,五条人影已在十丈外陆续现身,领头的是一身黑色长袍。 在司马潮眼中的黑衣人,他推测可能是听说中的黑煞——“伏神帮”的右护法。 性急的司马浪不曾留心想,只想激来人自报字号,因此说:“你们是冲着司马家来的!而我们兄弟两人如无两下子,也不敢跟你们到此,我看你们这些八成是无名小卒,要见本少爷才用这种方法。” 只听黑衣人用尖锐的声音道:“传说中的司马浪是个莽夫,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你的好日子到了,还不知!” “哦!是吗?”司马潮截口道。 然后压低声音对司马浪耳语道:“三弟小心!我看这领头的可能是黑煞。” 司马浪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伏神帮的!” 于是哈哈一笑道:“少爷是莽夫,总比你们这些杂碎、败类强,只会伏着人多欺人,连自己的字号也不敢亮出来,我看你们大概是沈鸣那老头的狗腿爪牙吧!” 一声尖锐的喝断声:“司马浪,敝帮帮主的名讳岂是你直呼的!你够狂,没想到舌头也利,我倒想看看你还能狂到几时?” “四恶,上。” “哈!哈!果然是‘伏神帮’来的正好,省的少爷四处找你们。” 那被称为四恶的一跃已站在司马浪前,个个精壮强悍,都散发着无形的“杀气”。 “伏神帮”的四恶,是江湖上闻名的杀手,他们一出现就笼罩上一层死亡的阴影。 司马潮深深吸一口气,提醒司马浪:“三弟,小心!”,自己亦全神戒备。 司马浪凌历的目光迅扫对方一眼,道:“想先躺下的就上吧!” 对方哇呀怪叫:“小子,四爷爷先剁了你。”势如猛虎的向司马浪飞扑过来。 白光一闪,司马浪剑出鞘:“好让你做第一个祭剑的畜牲!” 话声未歇,司马浪纵身向前直刺,剑人和剑笔直地逼得对方心中凉。 “老四小心!” 迟了——字还在舌尖,只见一道血柱,一声如扭断鸡脖子的惨叫划过林中。 司马浪身影甫定,“碰”一响,偌大的身躯无力地落在他面前三尺外。 太快的剑法,其他三人连想抢救的念头,都还来不及发生,一切已经结束。 其他三人略一震,都发出了慑吼厉啸,同时发动攻势,由三面向司马浪猛攻。 “毙了他!” “拿命来!” 那三恶强烈的指力和掌风,在半空中交汇,震得林中呼呼作响。 司马浪狂笑:“来得好——!” 倏忽疾旋,在旋转的时候,一连攻出十八招,只见全身为一道银光所缠。 半空中连闷哼三声,三条人影坠下,个个狼狈不堪。 司马潮和黑煞亦熬战正浓,黑煞急攻五招,鹰爪爪出手狠毒,眼看都要抓在司马潮身上了。 司马潮叱喝一声,内力全注于剑上,身形闪动避开每招险招。突然—— 身影倏忽上升,突化数个虚像,自上而下似乎由前后左右同时发剑,出剑急快。 黑煞心中一紧,射箭似地滚出十丈外。 “好身手,退一后会有期。”尖锐的声音,在林中消失。 其余三人也立刻弹出林外。 “好快的身手!”司马潮惊叹。 “二哥,看来‘伏神帮’真的是针对司马家来的。”司马浪恨恨的说。 “嗯!不知大哥和大嫂那边情况如何?逗丫头这个鬼灵精不知疯到哪儿去!”司马潮颇担心。 “下次找到逗妞,非揍扁她,不然也得让她哇哇大叫才过瘾。” 司马浪似怒似忧他说。 “走吧!加紧些脚程。” 第十章 小宝和朱彦奇一路往中原而来。 一路上的花费,都是用以前阿奇在京里每天的零花钱存下来的,要知道那有钱人家的零用钱一天就比平常人一个月的花费来的多,何况是王侯世家的朱彦奇。因为钱来的快没有历世经验的两人花起钱来,出手大方,去的也爽快。 这日来到一山边。 远远望见半山腰有一人,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托腮凝神沉思。 小宝和阿奇不想打扰那人,而且想趁天气还好的时候,多赶下程,到前面的小镇甸打尖投宿。 两人绕过山底小径,正想走到穿林而路的山道时、 乍听到一声喝声,来自半山腰。 “小兄弟!且留步!” 那人说话声音,缓缓而铿锵有力,使人觉得和易而又有威严的感觉。 只见人影一闪,那人已轻飘飘地落在小宝和阿奇立身不远之处。 小宝和阿奇不约而同的顿住脚。 “小兄弟!你们过来!” 阿奇看那人穿着打扮有点诡异,心中不觉有些戒意。 听到那人叫他们过去,阿奇心中有点怒意,反问道:“你是谁?” 那人轻笑道:“小兄弟,不要多疑,你过来。” 阿奇心底有些怯意,但仍壮胆道:“你先报上名来。” 那人听了仍笑着说:“到这边来,自然告诉你们。” 小宝看这人慈眉善目,说话声调柔和可亲,虽穿着有些诡异,但仍觉他是个奇人逸士。 小宝轻轻对阿奇道:“阿奇,我们还是先过去吧!” 阿奇斜眼一睨,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觉得他不像坏人。” 阿奇再睨那人一眼,觉得有理,但仍哼了一声。 那人看着两人,微笑不语。 蓦地——- 声狗叫,不知何时两只黑狗,已伺伏在两人身后丈余左右之处。 阿奇看着两只黑狗嘿道:“这个月出门不利,倒了邪霉,不是碰到臭鱼水,就是撞见恶狗。” 再一回头,不由惊叫出声。 “噫!” 小宝也露出一脸疑惑。 阿奇道:“小宝,人到哪儿去啦?怎地一眨眼就不见?” 小宝和道:“不知道,好像跃到咱们后头去了。” 阿奇不信道:“我怎没瞧见,哪有那么快?” “真的,我看见人影一窜,飞进那片树林。” “那你怎么不拦住他。” “怎么拦?我又……” 阿奇一转身,衣角一拐,露出御赐锁片。 拉着小宝跟进树林中去瞧。 突地—— 树林中,暴出阵阵大笑道:“原来小兄弟,还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弟,难怪这般刁横。”那人说着,从林中悠闲地款步而出。 阿奇被说得满脸胀红,懊恼万分,脸就像大红柿子。 小宝看这人走出树林,脸上愣愣,仙仙的呢哺道:“他是……是抚宁侯府……” 阿奇突然对小宝叱道:“谁要你告诉他,闭嘴!” 小宝被喝叱打断话头,更胀红了脸,呐呐不知所言。 阿奇忽道:“小宝,咱们走!” 小宝一时不知所答,呆呆的钠声道:“这……” “你不走,我走。” 阿奇脸一横,说完真向前纵去。 那人飞身一跃,突然截住阿奇去路,笑说道:“小侯爷、小世子,这碧玉谷中,难得来客,坐会儿再走!” 略一顿,又正色道:“看二位虽年幼,可是天生资禀甚佳。” 那人又指着阿奇道:“这位兄弟身手俐落,璞质未凿,所以故露身形,特引请小兄弟来此谷中。” 小宝倏然惊悟,道:“呀!刚才你是故意引我们来这里!” 那人未待小宝说完,即微笑点头接着道:“是的,小兄弟放心,在下决无恶意。” 阿奇脸上虽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但心中却暗暗怙 小宝道:“那么,这些狗啦、羊啦,都是你的罗?” 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笑着说:“小兄弟,你不喜欢它们吗?这黑狗、山羊,养它们,不知花了我多少心血,方才有点成就呢!” “有什么用,不能专跟狗羊打架呀!”阿奇说时,嘴虽仍嘀咕着,然语声稍缓。 那人哼道:“小兄弟,不要小看了它们,虽然它们是些畜牲,但攻击起人,放眼江湖能挡得了它们的人,恐怕还不多呢!” 阿奇心里不以为然,嘴上不说,眼神不免流出睥睨之色。 那人看阿奇一眼,已知他心里不信,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杀杀他的锐气。 小宝半信半疑,偏头忖思,眼珠一转,笑着忙道:“唔!可惜比起‘听我话’的绝招,还差得多呢!” 那人微露一笑,两眼专注在小宝身上一扫,道:“什么叫‘听我话’,从没听说过。” 阿奇说道:“你没听过,要不要试试。” “好吧!只不过,小兄弟,你肯不肯赐教?”那人说话时一面打量着阿奇,等着阿奇回答。 阿奇瞪眼不答。 小宝急得满脸羞红,手足无措讷讷道:“别……别……这位英雄……” 那人连忙摇手,道:“不要英雄、侠士的乱称呼,酸溜溜实在不惯,在下痴长二位几岁,叫我一声老哥哥就得啦!” 阿奇噗嗤一声,笑道:“你不老呀!”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道:“那不要紧,顺口好称呼就行了。” 再又对阿奇道:“小兄弟,来,来,让老哥哥见识见识这‘听我话’的功夫。” 阿奇犹豫,道:“我……我……我不知道行不行?” 那人略有嗔怪,道:“什么行不行,若没认错,老哥哥我在昨天的刘家集上,看到你们惩罚一个土霸,露过一招,虽然没见到你们脸,但身形是不会错的,是你们吧?你们大概是施展‘听我话’的功夫。” 小宝面有得意的道:“当然啦!” “嗯!不差,还有点意思!” “哼!岂止有点意思,看你能挡得了几招?”阿奇说话时,略带卑夷之色。 那人听后微有不悦,但仍带笑道:“有十多年了,没跟人过招啦,手脚都硬了,真怕挡不住你两招,不过,相逢便是有缘,不试试,还真可惜!” 随即催促阿奇,说道:“小兄弟,不要客气,咱们俩切磋切磋,点到为止。” 小宝在一旁低声道:“阿奇,你让他见识见识,否则他不服气。” 阿奇露出为难之色,嗫嚅道:“这……我……” 那人即道:“怎比女孩子还忸怩,来!来!” 阿奇这人最恨人家说他像女孩子,跨前一步,说道:“老小子,你来试吧!” 那人看他并无架势,也不运气,不觉疑道:“咦?你就这样?” “嗯!”阿奇不答理。 小宝在旁笑道:“尽管出招,阿奇可会打人的。” 那人嗤地一笑道:“真的,那我就出招啦!” 话声未落,人影微闪,已纵到阿奇跟前,虚晃一招。 阿奇双目炯炯,不眨不转,盯着他看,对这虚招,视若无睹,神定气闲。 那人见阿奇这等稳练神情,不觉讶异:“真不愧是侯爷小公子,凭这份气势,我就服了三分。”嘴里说着,脚底不停,直向前猛扑。 这几招使的当真又狠又准!又快又险,拳、脚,无一不是擦着他衣衫而过。阿奇来不及施出“听我话”的功夫,急忙使出“单于夜遁”,侧身一闪。 那人边出招边说道:“虽没见你出招,凭你这等身法,别人还真打不过你!” 小宝看得一瞬不瞬,倏见眼前身飘影飞,一点看不清楚,所以插不上嘴去。 只听那人道:“你那‘听我话’功夫怎么还不施出?” 身形又转了几转。 那人嘴仍不停道:“不差,已经两招啦!” 阿奇始终闷声不响。 一会儿,那人又道:“好身法……诡异、威猛,可惜运用还不够灵活。” 阿奇此时忍不住,喝道:“吹牛不打草稿,看你能打几招。” 小宝高声叫道:“阿奇,加油!” 那人又道:“小兄弟,别客气啊!来!来!来!” 突然间,一掌直劈而上,无论时间、部位,俱拿捏得正确而又准,他算准了这一掌便可将阿奇擒拿住,哪知阿奇不知怎地,身子突然一缩,掌风飒飒自在他面前劈下,却丝毫未触及阿奇毫发。 “嗯!六招啦!” 稍顿,又听到:“十招啦!” 小宝此时一声不哼,心情十分紧张。 那人似乎又讶异道:“小兄弟,你的功夫好像不差,怎么你老是二招反复使用。” 阿奇讶异,稍有迟疑,突扬声问道:“你怎地知道?” “我看你身形敏捷,只躲不攻,只闪避,不出击,可是打架比武单闪躲还是不够的。” “十八招啦!” 阿奇倏地一跃,二人突然分开。 那人身形一停一顿,便道:“小兄弟,拼了半天,你还是不出招,也罢!我们歇手了吧!” 话刚完,只见阿奇走到他身边,突地十指连点,点遍他全身穴道,那人一时不防,着了他点住穴道。 阿奇捉押道:“这就是‘听我话’功夫。” 那人重复道:“真的,这就是‘听我话’。” 说完他仰天哈哈大笑。 半晌才对阿奇道:“你这小子,聪明足够,可惜太顽劣任性。趁人不备,点住他人穴道,这哪算真功夫?” 阿奇心中不悦,叱道:“什么小子,谁认识你?‘兵法’上常说‘攻其不备’,难道这样不对吗?” 那人不觉哈哈大笑,道:“好!好!对!对!小子算你有理!可惜我练就了‘移位转穴’大法!”说完,竟然伸展四肢,滑稽的做了一个怪动作。 小宝在一旁也被逗得噗嗤大笑。阿奇却不高兴的撇过脸去。 那人略作付思,又正容道:“不打不相识啊,二位折腾一天,可愿到舍下歇歇?” 阿奇一撇嘴道:“我不去!” 小宝歉然说道:“老……哥……哥,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那人先瞄阿奇一眼,然后说道:“那也好,先告诉你们,在下姓杨名诸。又名龙中云。” “啊!” 小宝突一声惊异,凝视着杨诸。 杨诸不知何事,惊问道:“小兄弟,什么事?” 阿奇看到小宝这等神情,不觉一怔,摸不着头绪。 小宝呐呐半晌、又一侧头,哈哈大笑。 小宝嘴一撇,眼睛一转,忍唆不住。 杨诸忍不住问:“小兄弟,怎么啦?” 小宝正色道:“‘羊’‘猪’,牛羊的羊?山猪的猪?” 阿奇、杨诸闻之,齐声大笑。 杨诸身长七尺,偏留一脸大腮胡,看起来比铁还硬,狮子鼻,衣服是一块块五颜六色的绸缎缝成的,竟像是野猪的皮。 杨请朗声笑道:“小兄弟,好学问。” 小宝汕然,呐呐道,“老哥哥过奖。” 杨诸用手一指林中露出一角草房,道:“到屋里坐着谈吧!” 说完,不等二人回答,领前向草房行去。 小宝兴高采烈笑道:“阿奇,咱们先歇歇,不急着赶路吧!” “嗯!” 阿奇复应一声,不置可否。 三人进了茅屋,阿奇老实不客气,把这屋子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一遍。 这是栋一连三进茅草屋,左边一间空室,右边门窗紧闭,看不清里头状况,当中一间,一排五个石凳,再也没其他装饰。 杨诸见阿奇一进门就上下打量,于是笑道:“小兄弟,我们小山居可不能和你们侯府相比。” 阿奇撇嘴笑道:“各有干秋,只是我看这石凳很古怪。” 杨诸笑道:“山上人家几块石板凳,你也奇怪,山居可比不得你的侯府哪,坐的上好榆木太师椅!” 也不等阿奇再说,迳自走到门后; 一忽儿!取出三杯山泉,一碟雪花酥,往石凳一放,对着二人道:“这里可没什么好吃的,随便充点饥吧!” 阿奇走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不客气,拿了便吃。 小宝也随手拿了一块酥饼咀嚼。 忽听阿奇叫嚷:“这是什么做的?太好吃了!尤其这杯水!” 小宝也觉得这酥饼,人口即化,又酥又脆,再喝口泉水,直觉清凉沁人心肺,一阵舒畅感。 杨诸喝了口,道:“要不是为了这泉水,我才不搬到这里呢!” “为什么?” 杨诸道:“我曾住湘北天王庄附近的一个牧场,与牧场主人‘瀚海神龙’冷刚为邻,他为人温和、慈善。” 小宝突然插嘴,道:“你不是说泉水吧?怎他说起冷刚来啦!” 阿奇正想知道这冷刚的来历,忽被小宝打断,有些不快,道:“小宝,急什么?听这老头子说下去啊!” 杨诸看了二人一眼,又道:“我因为了经营这个牧场,辛苦了好多年,一年天降大旱,羊群尽数干渴而死,牧场中人不得不离乡背井,出外谋生。” 小宝又问道:“怎么还没说到泉水呢?” 杨诸笑道:“小兄弟,可真是急性子啊!” “第二年春天,离乡出外谋生的人陆续归回,有人谈起,在这附近,有一峡谷,险势天成,有一股清泉流贯,异香甘甜,但因在荒山野岭之中,所以无人久居。” 阿奇静听到此,忽然咧嘴一笑。 杨诸笑道:“你笑什么?” “我想你一定是听到泉水,馋了嘴,赶紧到中原此地定居。” 杨诸点头道:“馋嘴倒是真的,但最重要,催促我来此的原因是,我曾听说过:‘天下甘泉,除得地利之外,必另有神物在旁,得其灵气。’” 小宝好奇道:“什么神物宝物的?见到没有?” “没有。” “我帮你找。” “不!”杨诸坚决的摇头。 “为什么?” “找到了,我们也不会跟你抢。”阿奇道。 杨诸道:“小兄弟,你不懂,奇异珍宝可不易得!” “要让别人得去,我这老头子,不是白白的在这里呆了好几年?” “有缘自会得到!无缘莫须强求!” 小宝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把我们引来此地?” 杨诸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老友,很不幸生了个不肖子,平常没有事都要惹事生非,现在又私自离家出走,看见你们往这里来,才故意现身引你们来。” 阿奇心中仍存有偏见道:“你引我们来此地,又为了什么?我们又不是他。” 杨诸大笑道:“小兄弟,别生气,我引你们来此,主要是想将所学授与你们,等你们通悟,再将武功招式演练一遍给我看,好纠正缺失,你们再熟练几回,不是自夸,在江湖上够你们横行了,但你们若有机会碰上他,叫他赶紧回去。我的武功,你们愿学吗?” “与我的‘听我话’比呢?” “这‘听我话’如能学全,天下不做第二人想,非我能及,那又另当别论,但目前你只学会了皮毛,真正精华地方,你并未学到,再说这招也不叫做‘听我话’!” 小宝奇道:“到底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杨诸道:“这招式正确名称,应该叫‘乾坤定穴法’,是神机宫的绝学,和北侯师门‘如意门’绝学并称于世。” 阿奇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神机宫’?什么是‘北侯’?” “武林中人都知道,神机宫在东海,北侯就是北京的抚宁侯朱永。” “什么!武林中人称我爹为北侯?那我爹武功很高喽?” “高不高,很难说!但武林中人很佩服令尊靖边御胡的能力。你不清楚令尊武功高底,我这平民百姓又如何得知?” 杨诸说到此,吁了一口气。 “这‘乾坤定穴法’学得怎么样?” “噢!这是在出京不久,路上碰到一个人,可能是投缘,我求他教,他就教我,至于他是谁,他也没告诉我。学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反正他教我就对了!” “可能是缘吧!”杨诸微笑道。 “入江湖数十年,阅人无数,我相信我不会看走眼,索性连这招下半套的‘乾坤定穴法’攻击部分教你,一并成全你吧!” 略一思忖,又道:“至于能否领会,就要看你的机缘了!” 小宝拍手乐道:“好!好!我也要学!” 杨诸笑道:“小兄弟,不要高兴得太早,可不好学哪!” 阿奇咕哦道:“我不信,别瞧不起人。” “不信,就试试看。” 正说着,杨诸立身站起,对两人道,“世子、小宝看招。” 两手一振,右足向前踢出,道:“这是第一招。” 二人看杨诸这一招,虽是简单,但直觉含玄机无穷,风起云涌。 二人照样比划,虽相似,但看起来平淡无奇,威势全无。 小宝更是不成招式,学得四不像。 “第二招!”杨诸喝道,手脚不停比划。 小宝怎么比划都不像,闷声道:“第一招没学好,第二招就来,不学了。” 杨诸比划着第二招姿势,低声对小主说,“小兄弟,仔细瞧,慢慢练啊!” 小宝演练了一会,叹口气道:“唉!真不容易哪!” “第三招。” 小宝呆愣愣叹道:“啊!没练完?怎么又来第三招了。” 阿奇立时招式一收,一瞪小宝,气鼓鼓道:“你站着不动,谁知你要练吗?” 杨诸笑道:“好了,就这三招,已够你们学上几天了。” 阿奇奇怪的瞄了杨诸一眼道:“怎么,其他十五招不教了?” 杨诸肃色道:“阿奇,这‘乾坤定穴法’深奥难解,不是一朝一夕学得了的。” 阿奇冷哼道:“哼!老头子,以前我可是很快就学会的!” 杨诸苦叹道:“小兄弟,你们现在正是最适当学武的年龄,不过是否学得成就靠机缘和灵感,还要看自己有没有决心和毅力。” 小宝睁眼,钠询问道:“老哥哥,那你呢?” 杨诸突然哈哈大笑道:“我吗?虽然经历和阅历都够了,但是骨头老了,学什么都不如年轻人,若真要强求,急功求进,反易误入歧途。” 阿奇做了个鬼脸道:“不会就不会,什么理由一大堆。” 杨诸笑道:“阿奇你涉世未深。我们眼观、耳听、心到,但口不能太快,否则难免惹祸。” 阿奇倔强道:“怕什么?” 杨诸对阿奇这蛮横样,付之一笑,不予理会。 稍息凝眼对阿奇道:“你我对招时,幸好我也会这种身法,否则真难以对付你这‘听我话’功夫呢!” 小宝一本正经道:“老哥哥,你这身法真快,看起来比仙禽飞舞还好看。” 杨诸瞄看两人道:“小伙子们,这犬羊灵猿掌,妙用无穷,一并教予你们如何?” 阿奇哼道:“这猫爪羊踢,怎像样!” 杨诸故作不在乎神态道,“不学也就算了。” 小宝露出一脸真诚道:“老哥哥,你这灵禽身法,虽玄奥奇诡不如‘听我话’,但轻灵飞快,令人望尘莫及。” “真的?” “嗯!”小宝正色答应。 阿奇听着心里蠢蠢欲动,但又不肯开口相求。 杨诸敝了阿奇一眼,忽作悲抢之态道:“可惜,这身法将随我隐居此碧谷中,再无缘在江湖重现了。” 阿奇忍耐不住道:“你教我,不就好了。” “啊!你不是不喜欢这种狗功夫吗?” “你肯教,我就练。” 杨诸暗笑,但作出无可奈何状,叹道:“好吧!” 小宝心里欢喜。正色对阿奇说:“阿奇,老哥哥这身法真好……” “这还要你说!我知道……” 杨诸看着两人一笑,站起身来,招呼两人向草坪行去。 屋外草坪上,杨诸不厌其烦,详细地将“灵禽身法”逐步演练解说一遍。 阿奇此时也不再倔强,一反顽横个性,专心一意听着,偶有难解处,问一声外,照着杨诸的姿式,专注比划。 因一时神情专注,心无旁惊,自然平日骄纵性情一扫而空。杨诸暗晴赞赏:“这可不像是那小子啊!” “蓬莱二药仙”,大仙周令,小仙周方,终年采药为生,很少涉及江湖。 蓬莱二药仙,早在十多年前,听说碧玉谷有宝物。 便远从蓬莱西来,吃尽不少苦头,才发现这宝物——“地王参”。 “地王参”性甚热,承受日精月华,及地之阴气,不论人或是兽,只要吃上一点,便能延年益寿。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珍异宝。 于是蓬莱二仙,好不容易把“地王参”弄到手。 二仙周方一时欢喜,发出一阵大笑,引来了暗中跟随的“伏神帮”魔头——黑白双煞。 黑白双煞两人,摆出志在必得的姿势,顿时使蓬莱二仙倒抽了口凉气。 大仙周令沉声道:“伏神帮恃强凌弱,不觉过份吗?” “你们把宝物让给在下。不仅护送你们两兄弟平安回蓬莱,附加送你们黄金千锭,良马百匹!” “如果不愿意奉送呢?” “简单得很,只要能在我手下去出百招,同样放了你们!” “欺人太甚!” “这不是欺人,而是理所当然。” “这恳‘伏神帮’的地盘,自应由我获得,你们千里迢迢跑来挖宝,可事先经过本人的同意?” “嗨!这是谁?说话口气竟如此之大,我看了一辈子‘风水’可从来没听人说过地有东西南北之分哩!” 这突来的声音,使得双煞、周令、周方三人不约而同地齐向发声处望去。 双煞中黑煞忍不住大骂道:“哪来的缩头乌龟,有种爬出来让大爷瞧瞧!” 话音方落,陡见从岩石上走下一位身穿蓝布大褂,足登芒鞋的老叟。 周令一见此老,忙一躬身道:“癫癫前辈别来可好?” “还好,怎么样,是不是又迷了路,也让我给你们定个方向?” “谢谢老前辈,不用了!” “那你和谁说话?怎么听起来没有一点人味!” 这老人是谁?说话疯疯癫癫,可把一旁的双煞气恼了。 黑煞闻言,立即暴叫道:“老鬼是谁,竟敢跑到本护法面前胡言乱语,活得不耐烦。” 那老人道:“待我瞧瞧这是谁,怎他说话鬼气这么重,好像将爬进棺材的样子?” 白煞方才听周令称呼他“癫癫前辈”顿时使他想起一人,喝道:“你可是癫癫老儿呀?” 癫癫老儿对他虽不相识,但近日在江湖中却经常听到“伏神帮”双煞之名。听白煞一说,不禁往他多看了两眼。 语音刚落,便听人冷笑道:“前门驱狼,后门入虎,宝物见者有份,也算上咱们兄妹吧!” 话随人现,另一块岩石后,又跃出三个人。把黑煞的去路拦住。 原来黑白双煞中的黑煞,趁周令不防之际;突然下手抢了过来。以他的想法,凭“蓬莱二药仙”及那个癫癫儿的功力,当然迫不上,更不用说夺回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早就有人在那里,虎视眈眈监视在一旁了。 癫癫儿见这种态势,不自语自叫苦。于是心念一转道:“原来是陈家兄妹,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我们兄妹向来不讲交情,乖乖将宝物留下!” “可以,可以,等调理好之后,以四份均分,贤兄妹以为如何?” “这个……” 陈东正想答应,但仅说出了两个字。 立于一旁的陈西却接口道:“大哥别听他的,要合作就先把宝物交过来,由我们兄妹保管!” 原来陈家兄妹,正是江湖上人人头痛的“三不全”。 老大陈东,是个跛子。 老二陈西,是个聋子。 老三陈南,是个女的,年纪最小,可惜是个哑巴,不然的话,仅以此女娇媚的模样,就不知能迷倒多少人。 现在听二弟如此一说,已明白他们的心意,即道:“我们兄妹从不和人攀交情,今天是例外,若有诚意合作,就将宝物交出,不然的话,胚是手底下见真招,免得拖泥带水!” “这样岂不欺人太什么?” “愿者就来,谁也不勉强谁。” “若要诚心合作,谁保管都一样,只是老夫到手的东西,假若将来反悔起来,又该如何处理?” “信得过就交过来,谁也不能替你担保将来!” “好!唱子一言,拿去吧!” 陈东冷笑道:“难得你今天如此慷慨,放在地上好了。” “好,来取吧!”癫癫儿说着便把匣子放在地上,表示真的要交出似地; “不愧是享誉武林的替宿。防人之心不可无,各位请退开去吧!” “你们兄妹未免大多心了!”癫癫儿果然退后了两步。 陈东微微一笑,正示意三妹前去拾取。 忽然有人大叫:“既然都不要,俺来捡个便宜吧!” 只见人影一闪,接着地上便失去了匣子。 这一着出乎意外,不仅癫癫儿,就连“三不全”也同样为之骇然。 大仙周令,直喝道:“黑煞,快把宝物放下。” 黑煞携宝奔行,一看情形不对,只见前面截拦者,除了“三不全”外,尚有“蓬莱二药仙”及癫癫儿,皆朝自己奔来。 于是心念一转,仗剑大喝道:“挡我者死!” 这眨眼间,四周已围有六人,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匣子上,谁也不愿放过。 大家都明白,像这样的场面,只要谁敢轻举妄动,立刻将会引起一场大仗。 所以,谁也不愿动,谁也不敢动。 大仙周令突道:“这样僵持不是办法,就由咱两兄弟暂行保管,过两天择一合适地点,柬邀天下英雄,以比武方式,决定宝物属谁!” “不行!” “陈兄若不同意,可另选一个较为公正的人就是。” 陈东接口辩驳道:“在下并非有意打扰,只是我们应该先了解一个人的用心,免得大家上了当,再翻脸,事情便更麻烦了!” “陈跛子,既然对他不放心,就是另请别人也一样。” 因为在场的人,除了“蓬莱二药仙”较为正派外,其余的不是一代魔头,便是黑道魁首,癫癫儿虽属正派,但行事常不依正理。 癫癫儿突然说道:“为今之计,最好是找一个不谱武功的人,由他保管,他既不敢存独吞之心,且量他也没有独吞的胆量,免得尔虞我诈!” 二仙周方开口道:“癫癫前辈之意,固然不错,但在这里,哪能找到不懂武功之人?” 此时陈东向身旁的陈西瞟了一眼,又用手一阵比划,示意要他快去。 常言“一聋就有三分哑”,陈西既是个聋子,大家争执了半天,他是一句话也未听进耳内。 可是对他大哥的手势,却一望即知。 所以,当陈东手势刚刚比划完,他那冷漠的脸上立刻泛出一丝笑意,叫了声:“小弟这就去。” 话声一落,人便直往山下奔去!,眨眼之间,消失于山坡之下。 陈西一走,白煞即扬声道:“陈跛子,你可要仔细些,若敢故弄玄虚,小心把你们给杀了!” “就凭你自己吗?” “你认为老夫怕你吗?” 白煞一边说,便慢慢向陈东跟前移去。 两人大概都存有试试之意。 不料就在二人即将动手之际,山下忽传来叫骂声:“死聋子,拉本少爷作什么,喏……幄……” 下面的话听不到了,大概是被堵住了嘴,仅闻一阵唔晤哇哇,不知乱叫些什么。 陈东听完晤哇声后,即向白煞,道:“二弟已经回来了,等事毕之后,我们再算清这笔帐,看我们‘三不全’是否真的好惹?” “哼!本护法随时候着你们!” 突然一一 双煞中黑煞叫道:“就是这放羊的娃儿呀?” “不错,快交给我吧!” 这时大家才看清,陈西胁下正挟着一个十来岁大小的牧童。 牧童口中却塞满干草,大概是陈西怕他喊叫,才塞进去的。 陈东接过牧童之后,即向大家说道:“我们兄妹既不能信任别人,自然不得不想出这个法子,这个牧童不仅和我们兄妹素不相识,相信各位也不会知道他的来历,只是方才来时,曾在山下遇到这放羊的,现在忽然想起,就委屈他一阵了。 他边说,边掏出牧童口中的干草,将牧童放在地上,又面向大家问道: “各位是否还有异议?” 大家见牧童惊怔的脸色,已明白了一切,自然不会有异议。 不料,牧童怔了一阵后,忽然站起来,指着陈东和陈西气鼓鼓的大骂道: “你们这些又跛又聋的强盗,劫持本公子做什么?想讨一碗剩饭,或是一件破衣服,那是妄想,因为本公子自己都还没得吃的哩!” “哼!再胡说八道,小心一掌毙了你。” “哈哈!陈老大何必和一个吃奶孩子生气、交给我好了!” 这是白煞的口气,看样子他想和这牧童拉感情,使这孩子倒向他的一边。 怎知小孩却不管这些。 一看他是个满脸阴鸷相的怪人,立即腮帮子一鼓,指着白煞大骂道: “凭你那副长像,八成也不是好人,骂别人吃奶,你大概是喝尿长大的吧!”所以一开口便臭气熏天!” “狗小子,再乱说,小心毙了你!” “哼!你要毙了我,他也要毙了我,本公子只有命一条,有种就来吧!” 原来这小牧童就是阿奇。 阿奇把小宝留在杨诸的住所,自己跑了出来。 那时,来到碧玉谷北坡,看到满山遍野的羊群,一时兴起,想尝试一下牧羊人的滋味! 不料上工不到半日,就被这个聋子陈西给绑架了。 阿奇一下子火大了。但又好奇眼前的事情,想一探究竟,所以又把火气给捺下去。 陈跛子和气对阿奇道: “小哥儿,你别生气,咱们几个人,因为发现一株仙药,无奈找不着人为我们分摊作证。所以将你请上山,请你当个仲裁人,回头分完,我们再送你下山,我们会给你好处的。” 阿奇心中也想看这场热闹,趁机留下来。 于是他点点头,并道: “你们可不能食言。”说完,就在大石上坐了下来。 黑煞手握匣子,笑着走到阿奇面前道: “小哥儿,我把宝物交给你!” 在阿奇伸手接过来时,他左手突伸出二指欲点向阿奇心脉处,阿奇早已学得“乾坤定穴法”,哪有不识之理,心底一惊,悄悄地移穴,口中却哎呀一声,顺势倾倒。 那黑煞本意想点倒阿奇,然后乘机突围下山而去。 偏偏阿奇也打定主意,想整这群人,故意在倾倒之势,使力一扯,抢过匣子,顺手往山下一丢。 黑煞落个宝失,又引起无穷后患。 因为这小鬼被他这一点倒,在场诸人,岂肯干休。纷纷呐喊,围住他,拳施脚踢,对着黑煞攻了过来。 在忿怒之际,黑煞成了目标,阿奇被众人掌风一击,身子顺风翻下山,咕噜几转,他已滚到山边下。 他睁眼偷瞧,众人正打得火热,哪有空暇理会他,忙爬起,在草堆中一阵寻找,果然在石缝下寻得匣子。 打开厘子,见是一根长形果茎,略呈红紫,阿奇拿出揣在怀中,略想不妥,干脆在旁边草丛中,寻得一株草茎相同长度及色泽相近的草茎,攀折下,搓干净泥巴,再塞入匣内。 他揣着这珍物,一溜烟地溜走了! 第十一章 半月又过去。 杨诸忽道:“现在已学得差不多了,你们可以走啦!白天赶路与黑夜不同,不可太炫耀身法轻快,沿着清泉,一直南走,太阳落山前可到金陵。” 又慎重道:“小兄弟,记住,这掌法与身法,决不可说我杨请教的,更不可替我宣扬的。” 阿奇嘴一撇,哼声道:“有什么稀奇,不说就不说。你以为大家都知道你这个杨诸还是龙中云的?”小阿奇哪知道这化名杨诸、龙中云的竟是父亲派来暗中保护他的云中云龙呢! 杨诸微笑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们可以走啦!” 小宝依依不舍道:“老哥哥,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嗯!” 杨诸闷应一声,满脸惜别感伤之情。 三人在谷中,虽然只有半月的短短时日,可是已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阿奇心里有无限感触,但嘴上仍倔强道:“小宝,要走就走啊!” 杨诸不自然的哈哈大笑道:“你们快走吧!喜欢就来玩玩吧!” 小宝黯然答应,“唔!” 阿奇刚走出丈许,杨诸又大声叫嚷道:“路上小心,异日有缘重逢时,我们再好好地切磋一下‘乾坤定穴法’及‘灵禽身法’,见个高下。” 二人同声应好,依照杨诸指引方向,匆匆离去。 走完山径小道,翻过溪谷,就转入大道,已是炎阳当空,路上人车稀少。 阿奇然然笑道:“小宝,这里宽畅,这灵禽身法不知如何,我们比比看,谁快?” 小宝摇头道:“不,这里是大道,来往人多,像什么?” “怕什么!” 阿奇争论道:“方才小路上,走不快,老没机会施展,不知身法如何?” “阿奇,老哥哥不是说不能大炫耀吗?” “怕什么?” 阿奇忽地又道:“你不肯比,那我先走了。” 一晃身往前急窜而去。 小宝叹口气,只好快速跟在阿奇身后,不即不离。 阿奇因初学“灵禽身法”有心卖弄,尽情施展,急驰前去。 二人一阵急驰。 转瞬间,已到金陵城郊,看阿奇仍无放慢之势。 小宝急道:“阿奇,你看前面就是金陵城了,慢慢走吧!” 阿奇只当没听见,仍急驰不停。 小宝急道:“公子……” “干什么?” 小宝见阿奇又要发脾气,讷讷着,不知如何回答。 稍停,方嚎懦道:“前面……是金……陵,我怕……惹出事……” 阿奇怒意未消道:“惹事就惹事,怕什么!” 小宝更呆钠,讪讪道:“泊……侯爷……要……怪……怪罪我……” “嘿!又是侯爷,我不爱听。” “侯爷……他……” “又是侯爷,再罗嚏,要你滚蛋!”阿奇毫不考虑,厉声叱喝。 哪知小宝脸色骤变,倏地停步:“好!原来公子讨厌我,那……”说着侧身一转,又黯然道:“那我回侯府去了。” 阿奇倏地一惊,看小宝真的伤心,不由急道:“小宝,算我不对好了!说好叫我阿奇,不要叫公子了。” 二人互相对视着,一阵默然。 好一会,小宝脸色仍含不豫地道:“阿……奇……走……” “好啦!走啦!” 这金陵城外,亦是商贩云集,酒楼茶肆林立。 从这里看去,一条大街看不到尽头,因午后烈焰酷热,街上行人较稀,但热闹格局仍在的。 阿奇、小宝走了段路,来到凤翔茶楼。 这是一间二层楼茶馆,卖各式酒菜点心,看倒还清静雅洁。 此时,午饭已过,但茶楼之内,仍有七成酒客,在饮酒品茗。 小宝正走到凤翔茶楼门口,一眼看到热腾腾的蒸笼及各式点心,不自觉驻足瞟了一眼。 小宝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低声道:“怎么办?钱全用光了!” 阿奇忽满不在乎道:“那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 “你不要管,跟我进去!” 二人走到凤翔茶楼门口,伙计见阿奇气质华贵,气派不俗,赶忙过来打招呼。 阿奇带头,神气十足,眼睛向楼下客座一扫,对伙计不搭理,走上楼去。 小宝提心吊胆,也只得跟上去。 楼上十余张桌子,大半坐满了茶客,只临窗有二张空着,这些茶客,见二人年纪虽小,可是气派十足,不由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二人。 阿奇只当不见,率先向临窗空桌行去。 哪知伙计立即上前拦阻道:“小客官,这二张桌子,已由包大胜大爷包啦!” 阿奇忽兀自瞪着伙计,奇道:“咦!怎么我不知道?” 伙计听得一愣,道:“二位公子认识包大爷?” 小宝驻立一旁,退缩不前,露出一副畏缩相。 “嗯……” 阿奇漫应一声,傲然往沿窗一坐,对小宝笑道:“小宝,来,吃什么?叫伙计拿来。” 小宝犹豫地走过去坐下,只觉脸热心跳,道:“我……不知道。” 阿奇先瞪小宝一眼,又对伙计道:“先来一壶乌龙,有什么拿手点心!各来一份。” 伙计见阿奇年纪虽小,可是气派甚大,一时摸不清头绪,又不敢开罪,只好连声诺诺道:“是,是,不过……这包大……” 阿奇不待他说完,猛手一挥,微怒道:“我知道,把茶送上来,快去!” 伙计被骂,只得悻悻而退。 小宝见阿奇装模作样之态,内心忐忑,坐立难安。 待伙计走后,阿奇见小宝这等木然模样,不觉哈哈笑道:“小宝,你怎么啦?” “唔……” 小宝不安的斜眼回转,讷讷不知所言。 突见左邻,坐着一个白发蓬松,脸色漠然的怪老头,一套白布衫,全是补了,右手执一枝白旱烟管,三尺左右,左手端茶,侧头往这边看,刚好四目相对。 只见怪老头,两眼湛湛神光,对小宝微微一点头招呼。 小宝倏地脸红,赶忙别过头去。 阿奇怡然自得,创览窗外。 一忽儿,又上来一位满脸横肉,手执大刀,神态凶霸,“嘭”一声,就往阿奇身旁空桌上一坐。 伙计见状,匆匆赶上前,惶恐笑道:“客官,真对不起,这桌有人定了。” 那大汉只当没听见,横眉竖眼道:“上好龙井。” 伙计装出一脸谄笑道:“客官,高升一步,这桌已由东街包大爷定了。” “什么?” 小二露出一副愁眉苦脸之色,手指怪老头桌上,道:“请多担待!勉强在那客官桌上挤一挤……” 那人突然手一拍桌,勃然大怒道:“告诉你,上好龙井。” 这一吼,满楼皆惊,引得所有茶官观望,而这人又怒目向全室一扫,洋洋自得。 阿奇对这人,那满脸凶恶像,颇生一恶感,见他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大大不以为然。 那怪老头视若无睹,仍悠悠然闲哉,自顾袖着旱烟袋,脸上毫无一丝表情。 阿奇故作惊慌道:“呀!真凶,吓死人。” 那人朝阿奇瞪了一眼,不好发作。 此时,小二仍怯生生的站着,喃喃道:“客官,何必生气,小的……” 那人一声冷哼,怒骂道:“嘿!放屁!少罗嗦,快拿茶来。” 阿奇看了有气,不由眉头一轩,道:“唔……好臭。” 那人听得有人寻衅,双手一按桌面,一晃窜到阿奇面前,怒道:“哪来的小杂种,敢在本大爷面前撒野。” 说着伸手就是一拳,击向阿奇头部。 阿奇刚学灵禽身法,有心显露一手,见这一掌己到面前,毫不在意轻轻一闪,仍坐着不动,这一掌从他耳侧滑过。 那人一掌击毕,倏地一惊,上身一倾,突击阿奇下颚,怒喝道:“小杂种,再看本大爷这招。” 阿奇眼看这招来势,不敢小觑,身微微一侧,身体斜着窜出,轻身纵落到小宝身侧,仍嘻皮笑脸,调皮的把手在脸上一刮,羞道:“嘿!不怕羞,什么大爷?我看你倒像是大公鸡嘛!” 这时,两人已隔开了一张桌子。 那人见两招落空,大感吃惊,再听阿奇当众羞辱他是一只大公鸡,怎容忍得下? 突然一声怒喝,已是恼羞成怒,手下不再留情,展开生平绝艺,正面对着阿奇扑来。 阿奇眼看他一脸盛怒,布满肃煞之气,心中一惊,再看他这招来势,真正是情急拼命。 阿奇待他双掌来到面前,看准来势,突然一招“乾坤定穴法”一摇一引往旁边一晃。 虽然只是轻轻一引,那人已是招架不住,只感身摇脚晃,支持不住,往桌下直坠。 刚触及搂板之间,赶忙施出一记鹞子翻身,方能拿桩站稳。 阿奇见那人被引送跌落地板,样极狼狈,不由见状大笑道。“懒驴翻身。” 但见那人双眼突出,眼中冒火,钢牙一咬,随手抓起桌上大刀,朝二人一指,怒声道:“小杂种,有你就没有我孙大刚。” 阿奇道:“是你自己不小心啊,我还没有用力呀!” “嘿!” 孙大刚鼻内一声冷哼,双肩一耸,正挥刀作势欲扑,突觉腰带被一物钧住,力道奇大,动身不起,更挣扎不脱。 耳中忽听有人隐约对他说道:“小子,大庭广众之下,竟想杀人哪?” 孙大刚心中倏地一惊,暗想:“想不到这楼上,还有高人隐藏?” 回头一看,突见身后怪老头,正不经意的,手执烟袋,烟袋的一头还钩在他腰带上。 那怪老头,看他回过头来,细眯着眼睛,呵呵笑道:“小子,眼睛蒙屎啦,连老夫都不认识了。” 怪老头呵呵一笑,若无其事收回烟袋,不慌不忙的装烟点火,呼呼地抽起烟来。 孙大刚怔怔地看着一悟,顿时窘得脸红到脖子,讷讷无语。 小宝看那孙大刚那副滑稽相,几乎笑出声来,再瞟一眼阿奇,忽露出一脸惊愕状,不免奇道:“阿奇,你……” 阿奇被小宝一喊,倏然醒悟,轻声抢说道:“我认识他。” “谁?” “孙大刚,那大公鸡……” “他是……” “是府里的护卫。” “咦!……” “咦什么?我只听说过,又没见过面。” “那……怎么办?” 阿奇惶恐他说道。 “怕什么?不管他。” 阿奇说着,坦然的坐回临窗桌位上,对小二一翻白眼,没好气叫道:“喂,我们的乌龙茶呢?怎地还不送来。” 那小二连声诺诺,但仍不曾动身去拿。 哪知这怪老头,突一翻怪眼,对着阿奇、小宝二人,阴阳怪气道:“你们二个小子,与我有点关连。” 小宝小嘴一撇,正想说话,倏见孙大刚正怒目瞪着他,立即骇然,低下头去。 阿奇听这怪老头,依老卖老的语气,心里十分不自在,朝怪老头脱一眼,仍坐着不动。 “小子,过来,你们是何人门下?” 阿奇听了更有气,哼声道:“凭什么过去?” 孙大刚在旁,已是耐不住性子,大声喝道:“叫你们过来!” “哼!”阿奇瞪孙大刚一眼,道:“要你管!” 那怪老头唁咕怪笑,正声道:“好,等会不过来就不过来,老头子问你,你身上的玉佩从哪里来的?” “从哪里来的要你查询,我反正不是偷来的!” “不是偷的,那么是你家长辈给你的?” “哼!” 阿奇懒得甩他,夹起一块点心,迳自朝嘴巴里塞。 “那是我们侯爷给的!” “小宝,要你多嘴!”阿奇喝止道。 小宝吐了吐舌头,噤声不语。 怪老头桀桀笑道:“那么你是侯府总管葛汉的儿子葛进宝,小名叫小宝的孩子啦!” 小宝和阿奇讶声道:“你怎么知道?” 怪老头道:“我怎会不知道,我是侯爷派来带你们回京的京都指挥使帐下副统领庞公度。” 小宝和阿奇一听,面面相觑。 “葛进宝,你好大胆,竟敢扇动“王孙少侯爷”私自离京,“宗人府”追究下来,除了少侯爷须擒回京交给皇上发落外,你也少不了要定斩首的罪名。” “谁敢?”阿奇喊道。 一旁的小宝早已吓得怔在一旁了。 “老头子敢!这是上令,见令如见皇上,我奉圣令出京抓你们回去,难道你们要抗命不成?” 阿奇没料到老头子有此一招,呆了一呆。 “少侯爷,你们还是乖乖跟老头子回京去吧!” 阿奇眼珠子乱转,心中在想脱身之计,口中却道:“我若是不回去呢?” “那就恕卑职无礼,要抓人了。但卑职希望少侯爷不要抗圣命!为难卑职。” 阿奇心生一计道:“当然跟你回去,你先下去付账吧!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那老头子转身吩咐孙大刚,带着阿奇二人投宿到悦来客栈。 天方亮。 阿奇、小宝二人缓步施施然走出了“悦来客栈”大门。 阿奇目光向后一掠,暗暗笑了笑,向东街大步行去。 两名黑衣大汉一见,自不怠慢,连忙快步紧跟前行。 二人如果要找用早点,便应该拐弯向东走去才是。 然而他没有,却相反地拐弯向了西。 这时,跟踪在后的黑衣大汉,已由两名增加到了六名。 但是,出人意外的,后面竟然还有人。 这三批人,一批跟踪在一批的后面走着。 二人脚下不稍停的一直出了城门。 片刻之后,己离城五里多路,到了一片荒无人迹的地方。 阿奇霍然停步转身,突哈哈大笑道:“各位!咱们就在这里谈谈可好?” 六名黑衣大汉,一齐在丈许停住身形,但,却无一人发声说话。 原来这六名大汉,经过一阵子的全力奔驰,早已累聘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一时之间,哪能够说得上话来! 阿奇掠了六名青衣大汉一眼,笑道:“喂!诸位都很累了吧,你们就先休息休息,喘口气,咱们再慢慢谈吧。” 转眼望着停在二丈开外的白发老人道:“白发者爹是路过么?” 白发老人道:“不错,老朽正是过路的。” 阿奇笑道:“白发者爹,还是赶快走开,别在这里耽搁了事情。” 白发老人摇头笑道:“不,老朽要在这里看热闹。” 阿奇双肩一轩,道:“老头儿,依我看,这热闹还是不看算了。” 白发老人道:“为什么?” 阿奇道:“因为不值得一看,看了之后,你会感到很失望。” 白发老人笑道:“少年人,你又料错了。” 阿奇一怔,道:“老头,我真料错了吗?” 白发老人大笑道,“对了,注意,那些小猴要发动了。” 阿奇嘻笑道:“随他们吧,这几只小猴儿,还不够大耍呢!换几个大马猴来耍耍也比较有趣味些。” 阿奇话声未落,一名黑衣大汉已发出了一枚信号弹。 瞬时,天空爆开了一蓬红蓝色的火焰。 白发老人仰头看了火花信号,大笑道:“少年人,看来你的胃口满大的呢!” “哈!哈!” 阿奇笑道:“老头儿,我怎好意思让你看得兴味索然而去呢?” 自发老人道:“小子,你真是个古灵精怪,难怪……哈哈……” “难怪”以后,竟突变成了一串哈哈大笑声。 为什么? “难怪”什么,底下的话,为何不接下去? 是碍难出口? 还是有所不便?…… 这——只有白发老人自己知道。 阿奇当然不知道。 驻立一旁的黑衣大汉,更不知道。 阿奇并没有注意这些,眼睛掠过那个丢出信号弹的黑衣汉子脸上。 “你是这些人的头头吧?” “不错,你猜对了。” “你叫什么名字?” “孙大德。” “孙大刚是你兄弟?” “是的!” 阿奇道:“刚才老爹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阿奇道:“你觉得怎样?” “没有怎样啊!” 阿奇斜眼道:“你不觉得侮辱吗?” “孙某自知技不如你,忍了。” 阿奇嘻笑道:“你倒颇有自知之明嘛!” 孙大德嘿嘿笑道:“不过,孙某也有孙某的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 “孙某今天就算拼死了,也要请小侯爷回京。” 阿奇不以为然道:“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我一定要跟你回去了!” 孙大德道:“求小侯爷成全卑职们,不单是你,还有贵介葛进宝。” 阿奇笑了笑道:“若我不回去呢?” “卑职们只好逾越冒犯,若不行,后面还有统领们!” 阿奇故意惊声道:“随后到的人武功很高吗?” “比我们六个人高出很多!” 阿奇道:“嗯!有几个人?” “现在还不知道。” “都是什么人?” “要等他们到了才知道。” 阿奇怪声道:“大人物?不可以先说说来人的名字吗?” “你不妨先耐着。等到他们来了,当面问他们自己呢!” 阿奇忽哈哈一笑道:“其实,不问我也知道是谁了。” “我不相信你会知道。” 阿奇道:“要我说出来吗?” “都指挥使麾下,正、副统领。” 孙大德愣住,半晌才道:“小侯爷知道。请小侯爷不要为难小的们,卑职们是奉上命差遣,若不能达成任务,皇上怪罪下来,小的们实在担待不起。” 其他五人亦同时抱拳躬身道:“求小候爷成全。” 朱彦奇哈哈笑道:“行!我跟你们回去。不过……” 六人原听说他要回去,脸上都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但听到不过……二个字,便齐齐紧张起来。 “不过什么?”六人齐声问道。 “不过须等我办完事!” 这一说,六人才松一口气。 “那简单:我们可以等您办完再一起回京。”孙大德道。 “但不知小侯爷要办什么事?要几天?” “事情须本公子自己去办,要几天目前很难说,说不定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定三、五个月,或一年……” 六人刚放下的心,又吊升得老高。 “请问小侯爷是什么事?须那么长时间?” “是件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 孙大德狐疑地反复一次朱彦奇的话。 “是的!那就是我想游遍江南风光后,再跟你们返京。” 孙大德六人一听,紧张道:“不行!上面就是怕小侯爷逗留江南,才派我等前来……” 朱彦奇一摆手道:“我说会回去,就是会回去,我才不管你们怎么样!” 说完,反身对小宝道:“走!” 领先飞掠而出,小宝起身慢些,却也和阿奇一般,被六个指挥使手下包围住了。 两人学会“乾坤定穴法”的防守与攻击招式后,加上杨诸授受的“灵禽身法”,这一般侍卫哪是他们的对手。 三两下,便遭二人定住了。 阿奇拍拍手,道:“诸位!抱歉!委曲你们等你们统领到再为你们解穴。” 又对小宝道:“小宝!这下子,我们可以走了!” 这时那白发老人缓缓走近场中。 小宝奇道:“老爹可是怕他们中邪,所以才过来看看。” 白发老人走上前,道:“我倒不怕他们中邪!我只怕公子走掉,连老朽也无法回京复命。” “什么?你……” 小宝和阿奇一愣,就在他们发愣在弹指间,那自发者翁已快速地解开那六人的穴道。 六人迅速包围住阿奇小宝二人。 白发老人自怀中取出一锦缎袋,道:“这是圣命,小侯爷……” 朱彦奇何等精灵,一看他取出锦缎袋,便猜到那里面装的不是圣旨,便是宗人府谕令。 未见谕令圣旨,溜亦可。见到了,哪还能溜,一溜岂非成了抗旨。 当下,来不及说什么,拉了拉小宝手,急道声:“走!” 身形纵起,领先飞驰而去。 “哪里走!”那白发老人喝道。 几个起伏,截住小宝,几回合下来,便把小宝擒住。 转身将他交给了六个侍卫。 翻身再望,此时朱彦奇,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第十二章 树林里传来打斗的声音。 “损仔你听,前头有人在打架,我们过去看看。”逗妞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逗妞,打架没什么好看!” 逗妞哪听损仔的劝告,早急急忙忙的赶上前去。损仔拉着嘻胖无奈的跟上。 林中黑白双煞正彼此对打练武功。 “唉哟,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丑的人!”逗妞冲口而出。 “损仔、嘻胖,你们看那个穿黑衣的人,好丑,又一脸凶相。”逗妞在前头招着手。 黑煞听得骤然变色,眼睛猛睁凶光外射。叱道:“说什么?” 逗妞见情形,心中一凛,却故意视若无睹,反瞪黑煞,气呼呼说:“凶什么?谁柜你嘛?丑八怪!” 黑煞突然纵声大笑,声音异常尖锐,他跨前几步。 三个小孩已吓得脸色大变。 损仔直朝逗妞眨眼示意,要她别再逞口舌。 逗妞却看都不看损仔,要强说道:“你笑什么?” 黑煞脸色又是一沉,缓缓一字一字说:“女娃,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 逗妞见黑煞盛怒已极,虚心道:“我不知道。” 退一步,逗妞对损仔和嘻胖说:“我们走——吧!” 黑煞哪能就这么放她走,手一伸,手爪就要落在逗妞身上。 是太快?还是逗妞被震慑住了!竟然无法闪避,这时白煞出手挡开这一爪。哑声道:“何必跟毛头小孩一般见识!” 白煞问道:“娃娃,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逗妞见气氛一缓,性子又来,倔强道:“不,为什么你不先告诉我,你住哪里?叫什么?” 黑煞怒气大发,尖锐吼道:“野丫头,还撒野,今天不给你颜色瞧瞧,黑白双煞在道上白混了!” 说着鼓动双爪,欺近逗妞。 损仔一个箭步也上来帮忙,可是逗妞和损仔被逼得手中剑乱挥。能闪过几招,已经是很幸运! “有两下子。”黑煞不屑的说。 “老弟,教训教训他们就是,该办正事去了。” “哇”“哇”两声。 逗妞和损仔挨了几爪掌,而黑煞仍然没有歇手的意思。 逗妞一面保命,头脑却飞快地动着。 忽然—— 逗妞注意到前头水流甚急的河流,灵光一闪。 急道:“损仔,这丑八怪要我们的命,我们快逃!” 损仔分神看了逗妞一眼,明白她的意思,而分神之时,又挨了一爪。 白煞在一旁颇为惊讶,这两个娃儿的身手如此不凡。 黑煞心中亦急欲制眼这两个小娃,出掌相形愈快! 逗妞脚步蹒跚,却迅速往河边退。 白煞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大喝,“老弟,别让他们逃走了。”纵身跃起。 逗妞察觉到情形不妙,毫不犹豫的往河里跳去,损仔拖着哭得泪汪汪的嘻胖,也一跃跳入河中。 白煞赶到河边已迟。 “怎么啦?”黑煞暴怒,声音更形尖锐。 “这三个娃娃可能是神机宫的人。” 不错,自小在东海长大,逗妞和损仔的水性极佳,和他们二人比,嘻胖虽逊色不少,但游过这条河流,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不识水性的黑白双煞,苦于没有舟子,只能守在岸边,久久不见三个小孩浮出水面。 逗妞三人怕黑白双煞由水路追来,气一闭,就拼命地往前游。 三个真正的落汤鸡,从头到脚全湿透了,湿衣沾在身上着实很不舒服,只是他们随身的包袱,在跃入水中时,一不小心被急流冲走,也只好将就了。 三个小孩经这番折腾,真的是累了,在河边动也不动地躺下。 “逗妞,怎么办?银子全在包袱里!”损仔还有精力忧心。 逗妞和嘻胖早已昏沉沉的入睡了。 已经是掌灯时刻,街上一家家酒旗高张的酒店,飘出阵阵饭香的客栈,整条街充满着酒食香。 逗妞一行三人躲在街角,眼睛死命盯着对街,此地的名客栈——双禄客栈。 嘻胖哪能在腹空辘辘的时候,忍受这等强烈的看香诱惑,两眼珠都快盯凸,还不可止的吞着口水,哀求道:“好姊姊,好哥哥,我们口袋可以没钱,可是不能没饭吃啊!” “我快饿昏了!想想办法救我嘛!” 损仔像哥哥般呵护道:“嘻胖,再忍着点,我正在想法子,一有法子我马上弄吃的去了。” 嘻胖委曲的说:“我已经等了好多个马上,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有办法?” “馋嘻胖,在半路上你还吃掉半个剩饼,还吵!”逗妞手捂着肚子,若有所思的蹲在一旁。 不久—— 逗妞在损仔耳边说了几句话,高兴得笑了出来。 然后得意地眨眨眼道:“看我的!” 损仔紧张的说道:“你能吗?” 逗妞起身往客栈走,说道:“没问题!” 损仔跟了几步压低嗓子,关心的说:“小心哦!” 逗妞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往双禄客栈走了进去。 逗妞脚才踏进客栈大门,就被扑鼻的饭香逼得连吞好几口口水,她实在是饿得慌。 逗妞向四周巡视一次——高朋满座,瞧着满店飞舞的小二,皱了皱眉头,小二竟不来招呼她。 于是—— 逗妞挑选店中央最明显的位子坐下,大声呛喝掌柜。 小二应声就来,逗妞连点千层糕、白合酥等十样精致的点心食。小二在一旁听了张口结舌,很讶异的口气说:“小姑娘,你点对了吗?这十样可全是干菜料的,你不用来个汤润润喉吗?” “不用。”逗妞故作不耐烦状。 小二接着道:“你一个女娃能吃这么多?” 逗妞眼珠子一转,故意提高嗓门,作不悦状道:“小二叔叔。我是小娃儿,你就不让我吃吗?” 客栈的客人,闻声纷纷将眼睛往中央方向瞥了一下,掌柜连忙赶了过来,问明原因。 掌柜带着不相信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逗妞一番,道:“小姑娘,这些全是你点的?你一个人吃吗?” 逗妞哇哇叫:“你们怎么欺负我一个小女孩,人家肚子饿死了,还不炔点上菜,你想饿死我啊?还是狗眼看人低,怕我没钱吗?” 掌柜心想:这娃儿衣饰虽不十分干净,但衣着是上等的裁制,想必是逃家出来玩,娇生惯养的! 于是说道:“小姑娘,不是的,我们是好心怕你撑坏了,全吃完,好多哦!” 客栈人渐渐有人围观过来,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逗妞向四周扫了一眼,心中暗喜,已经控制了情势。 所有的人以不可思议的口吻低呼:“十样全吃!” 逗妞昂昂头,故作赌气的样子说:“十样而已,算得了什么!” 掌柜心想小娃果然耐不住刺激,于是把握连忙接口道:“好!我加送你两道,一共十二道点心。如果你全吃完,今天算我请客,你不用付分文。如果你吃不完,帐得照付,还要在这儿帮我洗一个月的碗。怎样?怕不怕?” 围观的人中有人开始出声催促:“娃儿,赌了!赌了!” 好多人应和:“对!对!” 逗妞抬头朗声道:“我请诸位在场的叔叔伯伯、阿姨,为我做见证,好不好?” “没问题!没问题!” “当然!当然!” 逗妞接着道:“掌柜伯伯,如果我赢了,我要求你们请在坐的叔叔、伯伯、阿姨,各皋一杯双禄客栈闻名的阵年女儿红,可不可以?” 常柜冷笑道:“好!” 客栈的人全都哗然,忘了逗妞只是个小女孩,个个莫不为她加油。 逗妞把眼神投进入群中寻了寻。 掌柜连忙插嘴说道:“是要你一个人吃光才算,不能请帮手。” 逗妞抓住话柄说:“你是说让我一个人吃光就算?” “没错!” “让你们大开眼界,我一口就可以将它们全部吃下。”逗妞眨眨眼对大家说。 “快点!快点!”许多混混在一旁催着。 大家都盯着逗妞,满脑疑点,更替这可爱的小姑娘紧张着。 逗妞心喜——损仔和喜胖马上有食物吃了。立刻伶俐的采取行动,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将一盘的点心往衣服时倒,又赶紧拉好衣服,捂着鼓鼓的肚子,叫道:“饱了,饱了,总算吃饱了!” 最初众人都愕住了,接着大家恍然大悟,暴起响亮的掌声和笑声。掌柜一脸铁青立在桌前。 逗妞假装喊道:“唉哟,俄太过头现在又吃太饱了,肚子开始作怪了。” 立即唉叫连天,带喘气道:“掌柜痛死了,痛死了掌柜。” 掌柜拉长了脸沉声道:“该痛是你痛,怎会‘掌柜痛死’呢?” 逗妞嘻皮笑脸道:“掌柜伯伯你输了,该破费请在坐的人喝酒啊!这可要好几坛女儿红哦!你一定会心痛的,不是吗?” 在场的人莫不相视大笑,乐得直叫拿酒来。 掌柜火冒金星,冲着逗妞吼:“胡说,你又没吃下去,我输什么,怎么输了?” 逗妞佯装被吓了,一转找了个壮汉就往他身后躲,探出头好似泪就要流下来说:“掌柜伯伯,别发火,事先你也没言明一定要用嘴巴吃,你只强调‘我一个人吃’,我的衣服吃了,你事先没说明就该输,你可以舍不得几坛女儿红,但不可以不守信啊!” 逗妞吸吸鼻子又道:“在场的叔叔、伯伯、阿姨,都可以做证,你!你!不可以欺负我这小孩啊!” 说着,说着,就在壮汉背后抽泣起来。 这一番话,说得在场众人迷迷糊糊的。众人不禁怜惜起这小女孩,纷纷指责掌柜的、支持逗妞。那壮汉见逗妞躲到他肩后,感到很了不起,整间客栈乱成一团。 掌柜怒火中烧,却又苦于哑口无言,一伸手就要揪住逗妞。 逗妞身子灵活的一扭,又躲到壮汉背后。壮汉见到掌柜的举动,正义感油然而升,挺身而出替逗妞打抱不平,在这节骨眼儿,逗妞不淌浑水了,她回头斜眼瞧瞧掌柜的狼狈相,喃喃念道:“菩萨原谅,我走了。”得意洋洋的溜出小店。三个小衫在破庙中吃饱了,有点儿力气,笑得扭成一团,解都解不开。 “逗妞你可真行,竟然能想到办法,弄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嘻胖崇拜他说着。 逗妞大感得意,不可一世——今天可真全依仗她。 突然,损仔一脸黯然地道:“今天真难为逗妞,可是,我爹说太过聪明外露,容易招惹麻烦上身,尤其是江湖经验不深的小孩。” 嘻胖也担心道:“对!好像蛮有道理的,你看我们一路上遇到的事情,都是逗妞惹的……” 逗妞截口天真的说:“不用担心,用我聪明的头脑,想出聪明的办法,不就没事了!” 损仔忍不住提高声调,想象着模仿双禄客栈掌柜的臭表情,比划着要揭逗妞的皮,吓着她说:“以后走在路上小心,否则——哩、哩……” 逗妞笑骂着迫打损仔,嘻胖也加进来凑热闹,直闹到月西料,破庙内的菩萨直到天欲明才得安歇。 天微阴,又略刮着风,天气并不十分好,可是街上倒是行人不少,而且全往城西走去、人人手中都拿着香烛纸箔。 逗妞见一位老先生正在摊上买香烛,赶上前去问:“老爷爷,您要去进香是不是?” “对啊!今天街上这么多人,为什么都往城西去?”嘻胖迎上来也问。 老先生看了看站在一旁不语的损仔,用非常不协调的声音,笑着说:“小娃儿,你们不知道吗?今日是佛祖生日,西城外的凌云寺有庙会,热闹得很,凌云寺的后面很高,更好玩,很难得才让人上去,你们不去瞧瞧吗?” “想哟!我们刚来这里,谢谢老爹相告!”逗妞笑着道谢。 老先生笑一笑,蹲下身挑起身旁的一担——柑橙,挥挥手打前走了。 逗妞转身说:“反正我们也不急着一时找到大哥,不如先去凌云寺瞧热闹,好不好?” 损仔点头赞成,嘻胖高兴得跳起来。 三个小孩就随人群出了西城门,路上果然都是行人,约走了五里路,抬起头远处便可看见前山上一片竹林,竹林稀疏处一座规模不小的寺院。 距寺庙尚有半里,损仔看见前面路旁树荫下,坐着一个老人,脚旁还有一担柑橙,正是街上的老先生。 损仔指给逗妞和嘻胖看,三人就跑到老先生面前,大声叫:“老爷爷!” 老先生似乎被这一喊吓了一跳,抬起头眯着眼睛,端详好一阵子,道:“哦!是你们啊!” “老爷爷,你挑这担柑橙到凌云寺做什么?”嘻胖老是只注意到吃的东西。 老先生呵呵笑道:“挑到寺庙前卖,人多生意才会好呀!” 损仔道:“好辛苦,您年纪这么大了,为什么您的儿媳还让您这般劳累?” 老先生连忙辩道:“今天这种大日子,比较特别,我才出来平常我是不会出来的!” “来,来,来!每人一个柑橙,老爷爷请客。”说着在逗妞嘻胖、损仔的怀里各塞了个橘子。 接着说:“我再休息一会儿,你们年纪小,脚程快,就别等我了。” “那我们先走罗!山上见。” 逗妞一行,朝山上去。背后老先生眯起的眼睛,却闪过一抹锐利的眼神。 才和老先生告别,嘻胖就迫不及待把柑橘往肚里填,又直嚷嚷好吃,连损仔都忍不住那香味的诱惑,走没几步全下肚了 逗妞一行来到寺外。 凌云寺在半山上规模不小,善男信女进进出出,一脸虔诚。 “凌云寺”乃是因此寺之后殿在山顶而得名。且山路行来极不易,到后殿的人自然少。 损仔提议:“我们既然到凌云寺,不到真正的凌云寺实在是白来。” “对,我有同感,我们走。”逗妞说着就往后院绕去。 “小姐,我恐怕爬不上去,你看好陡哦!要是容易,为什么大家都不去?”嘻胖既懒又怕。 “嘻胖,上面更好玩,风景更好,再说,洪大叔不是说过,人少的深山常有很好吃的野果子。”逗妞运用老套的方法。 “会有吗?”可怜的嘻胖又动摇了。 “真的!不骗你,如果没有下来买给你吃!”损仔推波助澜。 可是行没多久,连损仔都觉得力不从心,全身一股酥软的感觉,不断的扩张,而且头重脚轻,脚下愈来愈虚浮。 “逗妞、损仔,我不舒服——爬——爬不动了。”嘻胖快倒下。 “逗妞,你觉得怎样?”损仔一个踉跄,伸手抓住嘻胖欲往下倒的身躯,回头看逗妞。 只见逗妞倚在竹干上,喃喃说:“不行了,真奇怪?怎么会这样?” 损仔把嘻胖拖到路边坐下,自己亦颓然倒地,心中好生疑问。 忽然山腰上有人尖锐哈哈笑道:“傻娃儿,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损仔闻声回头,心中一阵不祥的感觉。 逗妞用力张开眼皮,无神地看了对方一眼,道:“老爷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先生伸手往脸上一抹,冷笑道:“娃儿,这么快就把我全忘了!” “上次不知情手下留情,放了你们,现在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你们。” 逗妞歪歪倒倒的跌到损仔身旁,气得骂道:“黑煞,丑八怪,王八蛋,卑鄙鬼,不要脸……” 气得黑煞一把将逗妞抓小鸡般地拎起,猛抖她无力的身子,恨恨道:“死丫头,嘴这般利,要不是帮主有令要活的,早让你吃吃老夫的拳头,还留你在这儿撒野?” 说完就要把逗妞往地上掼去。 损仔用尽余力连忙阻止道:“不可以!” 嘻胖无力道:“我们会怎样?” 损仔将逗妞和嘻胖拉进怀里。 黑煞尖声的说:“小子!放心!要不了你的命。” 无法克制的睡意。 损仔渐渐恢复神智,脑中轰然一声,抖然坐了起来,赶忙在四下寻了寻。 逗妞和嘻胖还睡着,这才宽心。 定神观察环境——这是漆黑的铁牢房,栏杆外壁上的火把,照得四周黑影幢幢。 损仔推推逗妞、嘻胖。 “嗯”一声,逗妞警觉得弹了起来,嘻胖却还睡着。 “我们在哪儿?” 损仔摇摇头,没劲的说:“八成是黑煞的巢穴。” “小子够机灵!”尖锐又得意的声音从石阶上传来。 “黑煞!”逗妞气得整个身体,从地上弹起来,两手抓着栏杆直摇,两脚时蹬时踢。 口中不停地骂嚷:“臭黑煞、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逗妞心中明白,这三个字一定会激怒黑煞,反正她就是要骂个痛快。 “丑八怪,放我出去!放本小姐出去——” 逗妞闹得厉害,黑煞气得火冒三丈;一爪就拍出。 逗妞被爪劲逼得连退三步。 “老弟,何必麻烦,让她蹬死、踢死不更妙!”既缓又哑的声音。 逗妞这一闹,终于把嘻胖吵醒。 嘻胖不明所以,呆呆坐望着。 逗妞再八度跳上前,闹着:“这倒底是什么鬼地方?” “伏神帮江南分舵,专门关快要变成鬼的人。”黑煞实在气不过。 “东海神机宫的人,水性果然没话说——”白煞无表情地插口道。 “咦!你怎么知道?”嘻胖得意脱口道。 “不要讽刺!大人打赢小孩也不是光荣事!”逗妞故意把话给扭曲。 黑煞又要扑来,白煞手一挡,不怀好意笑道:“神机宫——司马逗小公主,初见面兄弟有眼不识,失礼!失礼!” “放屁!你们伏神帮到底和神机宫有什么过节,老找本姑娘的麻烦?”逗妞把新学的词句全用上。反正嘻胖失言,已被套出身份,不如大吵一顿,消消火。 终于确定逗妞的身份,白煞在一旁乐得清闲。 “什么过节,问你老子司马长风去。” “恐怕……你已没机会问你老子了!”黑煞阴冷尖笑。 逗妞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神气他说道:“既然知道我爹是谁,还不快放了我们。等我爹来了,我一定要我爹揍扁你们!” 黑煞笑道:“最好!你爹来了,我们再看是谁揍扁谁!” 这时喽罗匆匆进来,恭敬报告道:“帮主已在大厅等着。” “嘿,嘿,想见你的人到了,乖乖的跟我们走。”黑煞眯起眼睛道。 逗妞豪气他说:“跟你们走,可以!先放了他们。” “哼!好大的口气,臭娃儿!自身都难保,还想保他人?” 铁门哗啦打开,黑煞使劲把逗妞拖出来。 损仔一把抓上来,叫道:“放了她,我跟你去——你要把她带到哪儿去?想把她怎样呢?” “呜!呜!呜!放了我家小姐……” 黑煞汕汕笑道:“哭什么?给你小姐送终啊?” “嘻胖,别哭!我马上就回来。”逗妞反倒冷静。 大出黑自双煞意料之外,逗妞不哭也不闹,只是好像在观光浏览,不断地四下张望。 灯火通明的大厅,满头银灰发的老者,背上有个隆起的驼峰,佝偻着腰坐在正堂,眼底射出的精光,似火炬随时会把人灼伤,此人正是“白发翁”沈鸣。 逗妞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昂着小脑袋,迎向白发翁的目光。 一老一小,一上一下,就这么眨都不眨眼的互盯半天。 “哈!哈!哈!”白发翁纵身长笑。 震得逗妞耳膜受不了,忍不住捂住耳朵。 逗妞心中有气,口没遮拦就骂道:“看到你这怪老头、丑老头,我就觉得恶心。” 身后的黑煞喝道:“放肆!竟敢对本帮帮主无礼!” “哦!你就是这一群邪魔歪道的头子,伏神帮里,全都烂透的坏东西,比狗屎还臭,比王八还王八,只会欺负小孩——”逗妞比手划脚,又插腰又跺脚,一副百无禁忌的样子。 白发翁正斜眼瞅着逗妞。 逗妞脊背一凉,却仍倔强的挺着。 “有种不愧是司马长风的掌上明珠,正合我味口。”白发翁向逗妞一挑大拇指。 “用不着假惺惺,你要杀便杀,我绝不皱一下眉头。”逗妞故意说江湖味十足的话。 黑煞不悦道:“哼!你不用在这里卖乖,帮主要你死,你就别想活,帮主要你活,你也死不成。” “黑煞!娃儿,放心,在我还没夷平神机官之前,你!死不了,哈!哈!”好像神机宫已被夷平,白发翁得意的狂笑。 “你梦想!神机宫岂是你说要夷平就可夷平的?”逗妞反讽。 “把她带下,好生伺候,别亏待了我的小贵宾——”白发翁不动怒的说。 逗妞被带下去。 “左右护法,通知神机宫,要司马长风来换人。”白发翁的脸上蒙满寒霜。 “是!” “张舵主。”白发翁叫道。 “属下在!” “本座要你找司马家在江南的据点,可有消息?” “回帮主,还一一还没有。” “混蛋!司马家三个小子会跑,怎么连地方也会躲不成!” “属下马上去查——马上去查。” 逗妞并没被送回牢中,而是被送到院后的石洞里。 “丑婆婆,好生伺候这娃儿!”喽罗将逗妞推进去,身后的石门“碰”一声关上。 石门关上后,洞内并不黑暗,可是岩壁的火炬并未点着,逗妞定定神,才看清楚原来洞顶,自然生成一个约一尺宽的洞,洞极高,光由这里进来。 石室不小,壁边摆着一张大石床,石床上坐着一位婆婆。 逗妞一见吓了一大跳——真是名符其实的丑,整个脸上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眼斜嘴歪,甚至可以说分不明五官。 那人一动也不动。 逗妞实在无法认出,她是死人还是活人,连忙退到右门边。竭力喊道:“放我出去,我耳和损仔、嘻胖在一起。” 回声无力地在石室荡着。 逗妞缩到石门边——哭了。 哭着哭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逗妞朦胧中被刺眼的光亮扰醒,揉揉眼睛适应室内的亮度。四壁的火炬已全点亮,而逗妞睡在石床上 丑婆婆依然坐在那儿,身前摆看饭菜。 逗妞惊讶的张口结舌,却被扑鼻的饭香,刺激得肚子咕噜咕噜叫,这一觉睡得真沉、真长。 丑婆婆开口说话,声音如蚊蚋叫,但语调好柔和:“嗯!饿了吧?快吃。” 逗妞听来满心温暖,心中释怀不少。 丑婆婆拉起逗妞的手,把饭拿到她手上。 逗妞微感一惊——这只手只是骨完全没有肉,可是又异常温暖。 逗妞把饭送到嘴边,两眼发直盯着丑婆婆——到底她的嘴该是在哪里? 饭后,丑婆婆将狼藉的碗盘整理好,手一扔出了顶洞,不一会儿,听见人声将其收走。 太惊奇了——丑婆婆恐怕是逗妞生平见过,最奇特的人,这一天遭遇亦最奇遇。一向利口的逗妞,竟然无语。 次日清早醒来。 逗妞依稀记得昨夜里——丑婆婆为她盖被,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一股暖流流过逗妞心头。张开眼睛,四处找丑婆婆。 丑婆婆仍然坐在那儿,顶上一股烟缓缓冒起。 逗妞在长春岛见过父亲练功,知道打扰不得,于是静静坐在一旁,不敢出声。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丑婆婆缓缓张开眼睛,把头转过来,对逗妞牵动者嘴角的肌肉——微笑。 随即逗妞靠近她,仰头嫣然一笑,问道:“丑婆婆,你是谁?” 丑婆婆嘴角义一动小声道:“嗯!小女孩,你先告诉我,叫什么名字?住哪儿?” 逗妞呶呶嘴巴,撒娇道:“好,我先告诉你,我说完,该你说!” 丑婆婆抚摸着逗妞的头,点点头。 “我是神机宫的司马逗,我爹管叫我逗妞,我爹是司马长风,我被伏神帮的人抓来!” “我家本来在东海的长春岛,我偷溜出来找大哥和大嫂玩可是到现在都没找到。” “对了!我和损仔、嘻胖一起出来。他们被关在地牢里,下次我出去一定把他们救出来,我也要救你出去!” 蚊蚋般的声音响起:“嗯!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吗?” 逗妞摇摇头道:“那白发的老头儿只跟我说,要把神机宫夷平。” 丑婆婆突然身体颤动,眼眶满满热泪。 “丑婆婆,你怎么了?”逗妞着急的问。 丑婆婆摇摇手,又开始运功,不再理会逗妞。 下来的这一时辰,逗妞在四下寻找出路,急得道: “都没有门,我怎么出去!” 逗妞忽然觉得,身后有东西飘动的声音,赶紧回头——只见丑婆婆已迅速飞爬到她身旁了。 逗妞张大嘴呆在那儿,哎哎道:“丑婆婆!你——你的脚 “哇”一声,逗妞扑在丑婆婆怀里哭了起来。 丑婆婆双脚己废,行动全靠爬行,但是爬行的速度却飞快! 逗妞哭的差不多,耳边传来硬冷的声音: “凭你的三脚猫功夫,一辈子也别想出这石室。” 逗妞自尊心受到伤害,不悦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三脚猫功夫!” “我们又没比划过!” 丑婆婆道: “我已经十年没和人过招啦!你要试试看吗?” 逗妞要强的点点头,剑唰的一声出鞘。 “嗯!架势不差,颇有点样子。” 丑婆婆尚满意的点了点头。 “哼!岂止有点样子而已!” 逗妞说话时略带得意之色。 丑婆婆听后,默然好一阵才道:“我手已不灵光,点到为止,陪你玩玩又何妨?” 逗妞一旁说道: “就让你试试我的剑招,好令你服气。” “好吧!”丑婆婆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逗妞听了,鼻子哼一声,道:“我这就攻来了!” 同时逗妞跨前两步又道: “丑婆婆我来了!” 丑婆婆木然的答应一声“嗯!” 说着,话声未落,逗妞人影微闪,己至丑婆婆跟前,剑虚晃一招,剑势忽一变。 丑婆婆两眼炯炯有神,盯着逗妞的剑招,镇定如常。 “丑婆婆,你怎么不闪?”逗妞不党奇道。 嘴里说着,身形不停,剑剑逼近丑婆婆。 丑婆婆人影开始乱晃。 逗妞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影,剑招有些乱。 逗妞愈来愈紧张,握剑的手愈来愈紧,剑招显得十分生涩。 逗妞剑一收,倏忽跳开。 “嗯!招式不太熟练,招招间连贯不够完美——” 丑婆婆嘴角又是一动,道: “你这丫头!司马家的剑法果然高明,你长得也够伶俐,可惜太顽劣,不够用心,可惜——” 顿一顿,又道 “折腾半天,稍为休息一卞,等会儿再玩。” 才说完,丑婆婆身子一闪,飞爬回石床,两眼一闭,开始调息。 逗妞也爬上石床,学丑婆婆调息的模样。 丑婆婆再度张开眼睛,教逗妞循着奇经脉络运行。 丑婆婆道: “我一招一招的演给你看,以你的悟性,应该不难学会——” 丑婆婆爬下石床,耍起剑来。 在逗妞的眼里,这是一套极奇异的剑法——或许该说是和司马家剑法截然不同。 司马家剑法主刚,但丑婆婆所使的剑法却是主柔。 逗妞一旁见了高兴地跳了起来。 丑婆婆正声道: “逗扭,别高兴得文早,看来容易学来可得费心血。” 逗妞嘴一翘,道: “是吗?你不是说我有悟性?” “光靠悟性不昔练还是不成的!” “不信,你现在可以试试。” 逗妞依丑婆婆的笔划,第一招姿式大抵相像,但剑和人就觉得格格不入,只因未掌握到其中的玄机。 到第三招已经是囚不像,简直不成招式。 逗妞颓然倒地,放下剑道:“唉!真难。” 丑婆婆道:“耐着性子,慢慢练,良然领会到精髓。” 逗妞撒赖说:“丑婆婆,那我要练多久才会?” 丑婆婆声音一冷道:“你站着不动,永远别想学会!” “想早些日子出洞,就认真学。” 在洞中没外界的干扰,而逗妞更一心想出洞,心无旁顾,加上本身悟性极高,武功进步极速。 第十三章 这些日子来,丑婆婆用全部心血教逗妞,纠正姿势,紧盯逗妞熟练。 逗妞不但熟练了剑法,其中无穷的变化也渐能领会。看在丑婆婆眼中,心中愈喜。 逗妞每日陪丑婆婆调息,内功亦精进不少。 这日丑婆婆将逗妞唤至跟前道:“逗妞,你想出去,唯一的出口是顶上石洞,所以你必须直跃十丈高方能出去。今日起要加紧练习轻功。” 说着,丑婆婆点亮火石,顺着掌风火源推出,顿时洞内大亮。 “逗妞,纵身跃上,用掌风将火一一打灭。” 最初逗妞一跃不过三尺高,但日子渐久越感身轻如燕。 逗妞现在已经可以轻易地跃起,掌风所至,使丑婆婆突然打亮推出的火把,应声熄灭。 “逗妞,你快有能力出洞了,在你出洞前,我想增加你的内力,助你一臂之力,好早日脱困。”丑婆婆温柔地搂着逗妞。 丑婆婆缓缓从衣裳里取出一个小黑瓶,瓶内倒出一粒红色丸子。 “吞下去。” 逗妞无法抗拒地,将红丸子吞下。 不久,她只感到一股其热无比的气流,从丹田里升了起来,向她身上的各处经脉,乱冲乱撞起来。 “唉哟!”逗妞难过地叫了起来。 而丑婆婆在一旁催促:“快!快!快按照我教你的内功心法做吐纳,才能和本身真气相合,效果才能发挥。” 逗妞就地坐了下来,依照丑婆婆的指示运气行功。 果然不差,经过一番运气行功,逗妞渐觉那股热力,逐渐与自身真气相合,不再那么乱撞一气。 转瞬间,逗妞只觉通体温和,神清目明,不一会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逗妞从定神中回醒过来,身心一份莫名的舒畅感——此时逗妞已是内家高手。 往后三天,逗妞在石室中潜修。 第三日,逗妞在修练内功时,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巨烈阵痛,痛得几乎使她坐不下去,而走了真气。 “唉哟!唉!”逗妞双手捧胸,一脸泛紫。 丑婆婆赶忙运气,从逗妞身后,缓缓将其真气送入逗妞体内。 逗妞脸上紫气渐退。 最后,逗妞长长吐出一口气,胸口的震动,刹那间消失,逗妞觉得身体轻飘。 丑婆婆和逗妞收起功。 逗妞将气一提,脚下微点,身体宛如飞絮般飘了起来,毫不费力地窜升到十丈顶的洞口了。 逗妞可以脱困了,高兴得抱着丑婆婆直摇。 丑婆婆却如棉絮般往壁上一靠。 “丑婆婆!丑婆婆!你怎么啦!”逗妞急坏了。 丑婆婆缓缓张开眼皮,拉起逗妞的手,叙说往事,本已经如蚊呐的声音,现在更显无力微弱。 原来丑婆婆本名冷霜,是白衣门第五代传人冷刚之妹,十多年前,伏神帮蒙面人攻击的“金陵白衣女”是她的师姐,而那死去的青年即是冷刚,那日他正携带方丧母的爱子去探望师妹白衣女,没想到也遭受池鱼之殃,侍女携着冷刚的儿子,不知流落何方。沈鸣见冷霜姿色姣好,欲强娶为妻,被冷霜抵死拒绝,以致遭其软禁。 冷霜数次刺杀沈鸣不成,沈鸣一怒,毁其容貌,废其双腿,将她禁在此石室中。 “逗妞,十年前我就是现在这狼狈样,十年来全赖白衣门秘传的内功心法,维持生命的。” 逗妞着急地问道:“丑婆婆!你为什么不逃出去?” 冷霜泪眼道:“我双腿已废,内伤太重,全凭真气支持生命,移动身体,每次都会消耗大多的真气,我根本无法出去。” “十年来我以白衣剑法为基础,悟出了‘雪恨剑法’,就是我教你的那一套剑法,这套剑法的精神是在——绵绵不绝。” “那——你让我吃的红九子是什么?” “那是‘玄冥丹’,是我父亲用毕生功力炼成的丹药,配合白衣门内功心法,可增强数十年功力。” “我看你享性极佳,不愿你终生困死于此,所以才帮你!” “丑婆婆,那沈鸣是谁?我替你报仇。”逗妞已哭得泪连连,恨得咬牙。 “伏神帮帮主——白发翁!” “哦!就是把我捉来的坏老头!”逗妞很惊讶: “他武功极强,现在恐怕——逗妞,我希望你保重自己,你是我十年来唯一的朋友。” “丑婆婆,我是神机宫人,虽学你的武功,但不能叫你师父,你又不老,以后改叫你姑姑,好不好?”逗妞眼中充满希望,溢满孺慕之情。 冷霜爱怜的道:“随你——” “姑姑,我带你出去,你就不必耗费真气了!”逗妞眼神闪动着光芒。 “不行,我出去是累赘,再说我真气现在几乎已全失,必须马上重新修练,如果妄动,性命难保。” 冷霜坐直身子无情道:“你现在就走,不准回头!否则我永远不再见你。” 话说完,就闭目调气,不再理会逗妞。 逗妞泪眼婆娄望着冷霜道:“姑姑,逗妞要走了,等我救出损仔和嘻胖,把坏人全打死,就回来接你!” 逗妞一纵出了洞口。 冷霜仰起脖子,含泪目送逗妞的离去。 *** 司马澜夫妇守着将燃尽的烛火,无言相对。 窗外人影一闪,“淋”,射进一支飞镖。 司马澜破窗追了出去,窗外除了枝叶摆动外,已不见人影。 屋内的常洁看到镖书,脸色一变。 司马澜察觉妻子脸色不对,忙问道:“发生什么事?” “逗妞他们已经落入伏神帮手中,方才是派在水牛庄的伏底打的通知镖书。” “该死!”司马澜狠狠地在桌上捶了一下。 常洁思索后道:“逗妞他们如果真的在伏神帮手中,那——定被囚在伏神帮的江南分舵。” “不错,明早打听一下伏神帮江南分舵的布置,晚上我们夜探,伺机救人——” “只有这样了。”常洁的心仍悬在半空。 天刚亮,司马澜夫妇就匆匆走出客栈。 街头转角处,司马澜和马车夫耳语数句,急忙转身往城南去。 神机宫有心重返中原,早在江南密布眼线。 由于东海盛产珍珠,在江南几家著名珠宝店,就是神机宫的江南据点。 司马澜夫妇,很快找到苏州城南第一大银楼——宝珍银楼。 店主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厅堂吸着烟壶,一口口吐着烟。 “哗啦!”珠帘掀开,进来一对男女。 店主一见正是司马澜夫妇,身手敏捷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道:“大少宫主,少夫人,请上坐!” “嗯!”司马澜夫妇,大大方方的坐下。 “大少宫主,何时到?有何指示?” “王强,小公主可能被囚在伏神帮江南分舵,马上查看他的位署,我要夜探——” “是!” 司马澜夫妇已到东城外。这是一面倚着小丘的水牛庄院,门禁十分森严。 司马澜夫妇双腿一点,跃过墙,隐身在花丛里,四下寻巡察视。 “洁妹,你发觉没?院西的戒备特别严。”司马澜压低嗓子说。 “嗯!我们过去探探!” 二道黑影急速往院西移动。 “舵主?” “嗯!娃儿还闹不闹?” “闹!十多天下来,早没精力了。” “好!小心点!护法已放出消息,这些日子要加强戒备,只怕神机宫的人会来劫人质的。” “最好这一次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 舵主领着一群哆罗走远。 躲在一旁的司马澜和常洁,彼此看了看。 黑影一晃,把守的六名喽罗闷哼一声,一一倒下。 轻轻地把门推开,顺着石阶往下走。 守牢房的喽罗发觉有异,才要过来已被制住。 这阵异动,损仔被惊醒。 “姊!姊夫!”损仔的声音既兴奋又惊讶。 “不要出声。” “嘻胖!嘻胖!醒醒。”损仔努力要唤醒嘻胖。 牢门打开,损仔拖着嘻胖出来。 司马澜和常洁笑容在脸上僵住,同声道:“逗妞呢?” “我们刚被抓进来时,逗妞就被带出去,好久了,都没回来。”损仔一脸难过。 上面人声渐吵杂,不容逗留。 “走!快点!” 司马澜夫妇不敢恋战,抱起损仔、嘻胖,纵身跃出院外。 转身往回奔,追赶的人声愈落愈远。 将两个小孩带回宝珍银楼,决定数日后再探伏神帮江南分舵。 逗妞跃出洞口,正直二更,只见四下漆黑。 逗妞一提气,无声无息且迅速往前院接近。 忽然—— 人声大做。 “有刺客!” “有刺客!” 兵刃交锋的声音不断。 只见火把照得如白昼般的前院,一群人将两个人围在中间。 逗妞发觉是大哥、大嫂,心中欣喜就想扑上前,耳边却响起黑煞尖锐的声音,连忙把脚步打住。 “哼!司马澜,天底下有这等好的如意算盘,才救走两个娃儿,今日又来。” “想见司马逗,叫司马长风自己来。来晚了,就准备替司马逗收尸。” “你敢!”常洁咬牙道。 “嘻!嘻!人在大爷手上,有什么不敢!”黑煞用尖锐的声音吼道。 “当!”“当!”彼此对话中,手上脚下的功夫却一点也不含糊。 “啊!”连着三声惨叫,司马澜夫妇开出一条血道,脚使劲双双出了庄院。 黑煞大喝:“别追了!一群饭桶哪一个追得上!” 逗妞知道损仔和嘻胖获救,不舍地向后院瞟了一眼,赶紧追上司马澜和常洁。 逗妞躲在窗户下,听着屋内的对话。 “损仔,你知不知道水牛庄哪里有密洞?”王强问。 “王大叔,我真的不知道!”损仔委屈的回答。 “水牛庄这次已有准备,戒备十分森严,再探也不可能成功。”常洁的声音。 “王强。”司马澜道。 “在,大少宫主有何吩咐?” “明天清晨,我们必须赶回金陵,水牛庄的事先交给你办,唉!实在放心不下逗妞。” “损仔和嘻胖我带走,早日送回长春岛早日安心。” 逗妞在窗外,好希望能向大哥和大嫂撒娇,好让他们宽心。可是想到会被送回长春岛,马上打消这念头。 自语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们为我担心。” “姊,伏神帮的人会不会伤害逗妞?”损仔问。 “我们就是担心这个,等到了金陵见着爹和二弟、三弟,商讨个对策再说。” 逗妞暗叫:“常大叔、二哥、三哥,为了我都来江南啦!” “王强,你尽力查,切记不可先泄自己的底!”司马澜提醒王强。 “是,小的知道。” “没事大家休息吧!明早动身。” *** 逗妞用煤灰把脸涂黑,找了一套粗布衣换上。 一路随行在司马澜后,很快就到金陵。 逗妞看着司马澜一行进入吉祥客栈,而自己却不能进去,转身往街上溜达去。 走到平安赌坊前,里面传出阵吆喝声。 逗妞驻足,探头往里头窥了一窥,只见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 人人情绪高亢,个个嚷个不停。 逗妞在门外徘徊老半天,却不敢进去。 赌坊内传出打架的声音。 常来今天又输个精光,嚷道:“别打!别打了!我写张借据,出去拿个钱,马上回来了。” 一对贼眼咕咕乱转。 “出去拿,你这小子几两重,大爷我清楚得很,把你下油锅炸了,也炸不出几分!” 赌坊保镖不屑的说,却全然没察觉,口袋的钱包已在常来的怀里。 保镖挥拳下来,常来抱头往大门逃。 逗妞全看在眼里,在门口拍掌叫好。 眼看常来和逗妞撞满怀,保镖又追赶出来。 逗妞一闪把常来一拉,眨眼间已在两条街外。 常来哇哇大叫:“黑丫头,快放我下来!” 逗妞听了气不过,将常来往地上一掼,道:“你叫谁黑丫头?” 常来整个人跌躺在地上,叫道:“唉哟!你是哪儿蹦出来的野孩子?” “你知不知?少爷是金子身,摔不得!” 逗妞双手插腰,不屑道:“摔不得却打得,你才是野孩子!” 逗妞爱娇的道,“我刚才看到奇景,有一个人被人揍得当狗爬。” “你管!我又没叫你管我闲事!”常来不服他说。 “是啊!反正你有钱了!”逗妞顺手将常来怀里的钱袋取出,在他眼前晃呀晃的。 常来很生气,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臭小子,我不是来打架的。”说着把钱袋丢还常来。 这倒出乎常来意外,道:“黑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可以叫我黑丫头!”逗妞大声抗议。 “那你怎么叫我臭小子!”常来反讥。 两个小孩相视一会,终于大笑起来。 “好吧!你叫什么?”逗妞和解他说。 “常来!” “哈!难怪!常来挨打。”逗妞取笑他。 常来伸手想抓逗妞的辫子,却被逗妞躲过。 “你叫什么?” “往后叫我逗妞就可以了!” “嗳!原来你的野也是命中注定——斗牛!” “啪”地一声脆响,常来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左脸颊已多了红肿的手印。 逗妞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劲道这般大出手这般快! 愣住的逗妞,被常来连挥到的拳头惊醒。 逗妞左闪右躲几下,常来似乎顾忌什么——硬生生把拳头收回,愤愤地转身就要离开。 逗妞摸不着头绪,一见常来要走,身子往前一拦。 夸张地叫道:“喂!打不过人家就跑啊!” 常来双眼一瞪,摸摸火辣辣的左颊,恨恨的说:“好男不跟女斗!别让我再碰到你,下次饶不了你!” 逗妞打了人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所以软下声说:“常来,对不起,你带我到平安赌坊玩玩,好不好?” 听到“赌”,常来气全消。 深怕听错,张着大眼睛,询问的看着逗妞,道:“你想到——平安赌坊玩,所以才救我?” 逗妞天真地连连点头,诺诺道:“嗯!我看里面好热闹,很想玩,可是我不会——” “玩——?”常来歪着头,全身上下打量逗妞一番。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赌?”常来觉得有趣,故意逗她。 逗妞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故意提高声音道:“不准你笑我,你教了我不就会了吗?” 常来兴致来了,问道:“你身上有没有钱?” 逗妞寻遍全身,只掏些碎银。 这是逗妞出石室前冷霜给她,一路下来也花得差不多。 逗妞看着手中碎银,心情不禁黯淡下来。 常来看了,以为逗妞因钱少而难过,心中不忍故意开玩笑。 他道:“你身上的银子和你还真相衬!” 说完不分青红皂白,拉起逗妞的手,快步往平安赌坊去。 “好啊!常来你可真不知死活,还敢来。”保镖看到常来出现在门口,就恶毒的走过来。 没等保镖闭上嘴,常来很快地把银子塞进他嘴里。 大摇大摆牵着、乐得哈哈笑的逗妞往里头去。 留下出丑的保镖,傻愣在门口。 逗妞被一屋子的吆喝声吓倒,紧紧抓住常来的手。 常来充作大哥般,拍拍逗妞肩膀,豪气他说:“别怕!今天我请客,看我的!” 说着,说着,两个小孩就往人群里钻。 逗妞只见一人,摇动大碗里面发出“咔咔”的响声,放定后大声喊:“下注!” “大!大!” “小!小!” 常来放下银子,也跟着人群吆喝。 “开,小!” 常来狠狠跺了一脚,摸摸鼻子骂道:“妈的!” 逗妞看呆了——常来怎么和刚才都不一样。 常来连输好几次。 “下注” “喂!黑丫头!别光傻看,下注啊!没钱就别站在那儿碍手碍脚!” 常来如大梦初醒,抱歉地看着被冷落的逗妞,陪着笑脸道:“我付钱,赢了,算你的,下大的还是小的?” “怎么?我们常来少爷,今天在哪儿发了横财?”庄家眯着眼睛瞧常来。 “少爷有钱赌,你怕了?” 逗妞打心里讨厌这庄家。 “常来,我下小的。” “开!小的!” 奇怪—— 逗妞第一次赌博,运气特顺,银子只进不出。 常来跟前的银子愈堆愈多,忙着收银子部快来不及。 “逗妞下大还是下小?”常来急着问。 一旁的赌客,都紧张的等逗妞决定,也好沾些运气,吃些红利。 逗妞觉得无趣已极,碰碰常来道,“常来,没意思不好玩,我们走了啦!” 常来安抚道:“最后一次,好不好?” “对!对!再玩一次!”一旁的赌客鼓动着。 “哼,尝到甜头还卖乖——”庄家口气很坏。 逗妞看他愈加讨厌。 “押啦!大。” “开!大!” “哇”一屋子,哄堂欢呼声。 常来收好银票。银子,悄悄对逗妞说:“快溜!否则就跑不掉。” 太迟了,己有十来个大汉挡在前头。 逗妞心中有气说:“你们什么意思?” 庄家阴笑说:“再玩一把,将你们所赢的钱全下注,敢不敢?” 常来眼睛一亮,道:“好!好!” 逗妞吊儿郎当的说:“可以,我赢了有什么好处?” 庄家道:“照赔外,你们想走绝不为难!” 常来道:“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在场叔叔、伯伯可以做证哦!” “对!如果反悔就得自己打嘴巴。”逗妞心里打着鬼主意。 常来看了逗妞一眼,似乎知道她的点子,对着逗妞眨眼笑笑。 鸦雀无声就等着紧张的一刻到来。 “我们押大。” “小!小!”庄家喊着。 可是骰子却是“十点,大!” 赌坊内一声欢呼。 “使诈!”庄家大骂一声。 “啪!啪!”庄家左右颊各挨一巴掌。 没人看到她如何出手。 只见逗妞回到原地,笑嘻嘻道:“你说谁使诈?” 一见气氛不对,赌客纷纷走了。 “给我拿下!”庄家下令。 一声令下,十几个保镖涌上。 逗妞和常来互相做个鬼脸,嘻嘻哈哈在十个保镖间钻来钻去。 整个厅堂乱成一团。 “碰!” “你为什么踩我?” “没有啊?” “唉哟!小鬼打我的头——” “啪!啪!” “谁打我耳光?” “可恶!你敢咬我!” “在这里,打不到,你打不到!” “噢!我的肚子。” “怎么老打自己人!” “你又打我。” “我们早说过,反悔就得自打嘴巴!哈!哈!哈!”童稚笑声犹回荡,两个小孩早不知去向。 “真好玩!” “常来,你武功不弱,看不出来你还深藏不露嘛!”逗妞爱娇他说。 常来搔搔头,揉揉鼻子道:“没有啦!” 常来把话题一转道:“逗妞,你真是我的福星,不然就是赌仙。” “我赌钱从没赢过,想不去——哈哈!” 逗妞无聊的说:“赌钱不好玩!” 常来奇道:“啊!不好玩!不会吧?” “你是不是头脑有毛病?” 逗妞一听就要踢常来,骂道,“你才有毛病,赌起钱来整个人都走了样,三八兮兮!” “唉啊!讲什么,真难听,这叫‘陶醉’。” “真奇怪!你真是没慧眼,怎么又是个天生的赌仙?”常来一脸迷惘。 常来把怀里的银票、银子掏出来,洒了一地。 逗妞用手撑着头,蹲下身,呆呆的看着一块的银子。 无语良久—— “逗妞,你不赌花钱就少,而且本钱是我的,我吃点亏分你四分之一。” 常来紧张的看着逗妞,深怕她想到先前自己的承诺。 “嗯!随你!”逗妞一点都不在乎。 常来一听高兴极了,道:“好!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我们本来不是朋友?”逗妞歪着头不解的问。 常来胀红了脸,钠钠道:“不——不——,是朋友。” 逗妞忽然记起,大哥他们恐怕已离开吉祥客栈。赶忙把钱收好。 “常来!我有事,先走了!” “你上哪儿去——” 不等常来说完,逗妞早已不见踪影。 逗妞往死巷里奔去。 才一转角就看到常丘一行人迎面而来。 逗妞赶快往旁一躲。 看到常丘牵着损仔,逗妞心中忽然好想她父亲——司马长风。 逗妞不敢跟下去,怕被发现。 可是又担心,常老爹和哥哥们为她挂心。 所以射出镖书,人匆匆逃走。 “好快的身手!”司马浪追几步人已不见。 “啊!是逗妞的笔迹!”司马澜道。 “大哥镖书上怎么写?”司马潮追问。 “逗妞已平安逃出——” “爹!逗妞小小年纪会有什么事要办?”司马澜请教常丘。 “啊!刚才那身影好像逗丫头。”司马浪在旁沉思良久,忽然大叫出来。 “莫非——逗妞这段日子有了什么奇遇?”常丘道。 “爹!刚才那人的身手,可非等闲之辈,短短时间逗妞武功可能如此精进吗?”常洁疑惑的问。 “江湖事难料!” “目前对逗妞的安危,我们总算可略宽些心,”常丘如释重负。 “不过,还是得把她找回来!” “损仔!逗妞自己逃出来啊?”嘻胖问着。 “嗯!”损仔点了点头。 嘻胖崇拜的说:“逗妞真了不起!” 第十四章 黑云翻卷,刹那间,倾盆大雨不断往下落。 逗妞正在街上晃,雨忽然下来,而且看来一时还停不了,所以只好就近在杏花香屋檐下躲雨。 因为大雨留客,杏花香的生意正兴隆。 逗妞心中好纳闷,怎么这般多男男女女送柱迎来好不热闹! 突然间—— 七、八名手持钢刀,铁棍,全身湿透的大汉,涌进杏花香。 逗妞在外头站得实在没趣,所以跟在大汉后混进杏花香。 涌进的大汉,其中一名较年长的,暴喝:“里头所有的嫖客,马上滚出去,大爷今晚把杏花香全包了!” 偌大的杏花香顿时鸦雀无声,众嫖客,妓女满脸诧异。 老鸨堆满笑,从人群中走出来,道:“稀客!稀客!大爷们里边请,可有相好的?要多少姑娘,我给您找——” 说着,说着,老鸨偷偷推身旁的桂花一把,使了个眼色。 桂花迎上前,嗲声嗲气的说:“哟!大爷跟谁发这么大的火,大家一起享乐,享乐,到我房里来!” 一名大汉抢上一步,狠狠推了贴身上前的桂花一把,骂道:“他妈的,贱货,我老大怎么说,你们怎么做,罗嗦什么?” 桂花被这一推,跌个眼冒金星,眼泪顿时流下来。 逗妞讨厌这些欺人的坏东西。 大堂突然钻出一个男孩,朝大汉的脚猛踢,骂道:“你欺负我娘,你这死乌龟,死王八,出去就给电劈死。” 老鸨厉声道:“常来,滚一边去!” 大汉右手往常来背上一拳就要捶下。 一个身形极灵敏的女娃,迅速钻出朝大汉肚子推一把,大汉顿时跌得四脚朝天。 妓女们正想尖叫,但眼前情势变化太快,根本来不及叫。 “你怎么可以欺负常来的娘?”逗妞板起面孔问。 话说完也不等大汉反应,迳自转身对常来说:“常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怎么这等热闹?” 又一名大汉朗声笑道:“哈!女娃儿!这里是玩女人的地方,男人的天堂,过两年你也可以接客,大爷一定来捧你的场……嘻!嘻!” 其余的跟着大笑。 逗妞不懂还一脸娇憨。 “我打烂你这张脏嘴——”常来纵身一扑,往大汉脸上猛挥拳。 大汉既然连躲都躲不掉,“哇!”一声,脸上已全布血痕。 年纪较长的大汉,喝道:“混小子,不知死活,竟然敢和伏神帮做对。”伸拳就想打。 常来一听“伏神帮”就想起了天仙美女,胸脯一挺走上前去。 桂花尖叫求道:“大爷留情,不要伤他。” 常来身子一闪,一脸盛怒,道:“娘,别求他,你儿子今天要揍扁这些狗娘养的,替你出气!替白衣仙女报仇。” “伏神帮——什么混帐帮派。”提到伏神帮,常来竟气得全身发抖。 逗妞也气得双颊鼓鼓,道:“邪魔歪道,大坏蛋,我要替我姑姑报仇。” “好狂的口气。” 妓女和嫖客全缩到墙角。 “常来,我们上!” 桂花被人扶到一边,哭着道:“常来,不可以!” “娘,你放心。” 一名大汉想从背后把逗妞拎起,却被逗妞滑溜地避开,逗妞转到大汉身后,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那人翻出几个筋斗,“砰”一声,和桌椅成一堆。 逗妞高兴得拍手叫好。 “逗妞,玩真的毗!”常来担心的提醒逗妞。 “没问题!看我的!”逗妞仍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常来这一边早已交手数回。 整个屋子晃动起来,烛光更是摇动不定。 常来几个旋腿,踢得大汉连退数尺,口中鲜血直吐。 三条人影挡在常来前头,常来双掌凝聚真力一送,二人应声倒下。 双腿一提,反手一捞,将大汉摔得昏了过去。 堂上兵刃相交声不断。 逗妞举刀格开,来袭的大刀、铁棒,左掌翻出“呼”一声,大汉直飞出厅外。 堂上众人都是“啊”声不断。 张豪在后院听到前面大堂的兵刃声,连忙赶出来。 看到常来心都悬起来,细看常来身手灵活,还处于上风,才放下心。 焦点一移,被堂上一身邀遏的逗妞吸引住。 只见逗妞剑剑虎虎生威,剑速愈来愈快。 张豪好生讶异,才没多久,常来武功竟然进步这么快。 逗妞剑势突然一缓。 剑势看来极缓,却凝无穷的内力。 逗妞微哼一声,执剑画圈,几名大汉皆被无形压力笼罩着。 逗妞现在所使的正是“雪恨剑法”。 “唉!”张豪看了不禁大愕。 堂上七、八名伏神帮大汉,伤的伤,死的死,有的溜了。 堂上忽然静了下来,满眼桌翻凳倒,杯盘打得粉碎。 “嗳唷!”“你看这两个毛燥小子,爱惹麻烦,把我的店搞成这样!”老鸨刻薄他说。 “桂花!你总给我个交待吧!”老鸨吃定了院里的姑娘。 常来气得双手紧握,脑中尚未想出怎么整这老鸨。 逗妞身形一动,两声清脆的耳光声。 逗妞退回原位,老鸨两颊各留下,五指红印。 “哈!逗妞,干得好!”常来喜形于色。 老鸨脸丢了,她除了瞅着常来、逗妞外,也不敢乱吭。 常来转身扶起惊吓过度的桂花。 逗妞搬张椅子放在老鸨前,老鸨吓得不敢动。 爬上椅子;逗妞指着老鸨鼻子,道:“你为什么瞪我?坏女人!你以后敢再欺侮常来的娘,我还要打你耳光,哼!踢你屁股!” 逗妞一副人小鬼大,教训人的模样,妓女和嫖客“卟嗤”一声,全躲着偷笑。 常来扶着桂花到后院休息,逗妞、张豪跟了进去。 “逗妞,你真够朋友!”常来抓了抓逗妞的辫子, 逗妞摆出侠士样子,道:“没什么!在下只是略尽江湖道义罢了!” 常来指指张豪道:“是他自小把我带大,我叫他张爷爷!张老爹!” “老爹,我叫逗妞,是常来的朋友。”逗妞仰起天真的小脸。 “逗妞,刚才看到你使剑,真是好身手。”张豪夸赞着。 逗妞得意洋洋道:“哪里,张爷爷过奖。” 张豪谨慎问道:“逗妞你和神机宫可有关连?” “张爷爷好厉害,怎么知道我是神机宫的人?” “我是神机老人的小女儿。”逗妞佩服地回答。 “哦!原来是神机宫小公主。” “可是,我刚才见你后面使的剑法——不是神机剑法?”张豪一脸狐疑。 逗妞整个心情沉到谷底,眼眶中泪珠打转着,回答:“那叫‘雪恨剑法’是我姑姑教我的。” 常来看到情形不对,道:“逗妞,你为什么要哭?” “常来,我姑姑好可怜!”逗妞豆大的眼泪滚了下来。 “你姑姑叫什么?”张豪紧张地问。 “我姑姑叫冷霜——” 有如晴天霹雳,张豪双脚一软,登时跌倒椅上,喃喃道:“难怪!” 常来见到张豪满脸复杂的表情,道:“张老爹!没事吧?” 逗妞忘了难过,扯扯常来衣服,诺诺道:“常来,我说错什么?” 张豪回过神,抓住逗妞手臂,问道:“你姑姑还在不在?” 逗妞缓缓点点头。 “在哪儿?” 逗妞真的吓呆了,道:“在……在……” 于是,逗妞把如何被伏神帮抓去,和石洞的一切告诉张豪和常来。 “霜姑娘!”张豪哭出声来。 常来奇怪地叫道:“张老爹,你——你——” 桂花半昏迷状态下,听逗妞和张豪的对话,愈听心神愈不宁。 张豪的哭声,终于让桂花清醒,桂花悠悠道:“张豪,霜姑娘可是白衣门的——” 逗妞抢一步道:“对!没错!我姑姑是白衣门主冷刚的妹妹。” 张豪止住泪,点点头,道:“逗妞说的对,冷霜是少爷的同胞妹妹。” 桂花亦失声哭出来,喃喃道:“老天有眼……” 常来无法明白怎么一回事,轻率出口道:“白衣门是什么狗东西?让你们这样不对劲呢?” “啪”一声,桂花泪如雨下,给常来一巴掌,道:“常来你年纪不小了,说话怎么还这么没规矩?” 常来摸着脸颊,不高兴道:“娘!我一向都这样说话的呀!也不是今天才如此,您为什么打我?” 逗妞不高兴双手插腰道:“大娘打你,活该,你为什么说我姑姑的白衣门是狗东西!” “要你多嘴!”常来吼道。 桂花气极了,举起的手又无力地放下,无奈地别开脸愉偷拭泪。 张豪稳定多了,劝道:“桂花,不要怪常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常来“卟咚”一声跪下去,哭道:“娘您别生气,别哭!是常来不对,惹您生气。” 桂花扶起常来道:“别的都可以乱说,独独白衣门之事不行。” 常来把一张写满问号的脸转向张豪,道:“白衣门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张豪将常来和逗妞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沉默半晌,心里快速地整理着如何将往事,说给两个毛头孩子知道。 张豪思绪飘得好远,缓缓说出…… 张豪随着述说,脸上一阵阵阴、晴、怨、愤交错…… 当年—— 他的主人张姑娘——金陵白衣女投身白衣门学艺,白衣门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门人一生都要效法观世音菩萨行善救人。那是因为白衣门第一代门主曾得一梦,梦见菩萨指点他到一地,救回被骗走失踪的爱子,他救回爱子后,立誓供奉菩萨,一生一世,代代世世行善救人。 所以白衣门前后六代门人,从未伤害过人,而且念念不忘行善事救人。 常来听到这里已明白自己心目中的天仙竟是白衣门人,不禁吐吐舌,表示抱歉。 张豪一说,逗妞也很高兴她学得白衣门武功,并引以为做。但一回头,看见常来她娘,哭得涕泪四垂。 逗妞讶异道:“大娘,你为什么哭?” 桂花搂过常来,啼位道:“我也是白衣门人呀!” 张豪闻言一愣,半晌道:“你……你莫非是那护主逃走的侍女?” 桂花放声哭道:“是呀!” 张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常来,半天才道:“那小孩莫非是他!” 桂花点头,泣不成声。 好半天,桂花才开口说道:“当年,我们被蒙面人攻击,少门主叫我先带小少爷走,在山下会面。没想到,我才走到半山,就碰到两个横脸大汉,见我孤身好欺,侮辱了我,二人意犹未尽,竞把我卖入青楼,天可怜我,因我要挟死,才没将少门主也卖掉,我伪称是我的儿子,在妓院中将他养大。” 张豪道:“你为何不将他送回白衣门?” 桂花道:“等我攒够钱,托人打听,才知道不但冷家被毁,白衣门一门也全灭了,为了少爷的安全,更不敢告诉他自己的身世。” 两个小孩惊得张口无法言语。 逗妞不敢相信猛摇张豪,说:“张爷爷!张爷爷!你说白衣门少门主是不是常来——” 逗妞浑身上下打量着常来。 张豪道:“不错,常来真的是少门主——冷刚的遗孤。” 常来吓呆无助地望着桂花,道:“娘!我是——我是——” 桂花将常来拥入怀里,哭道:“你姓冷本名文远,是你爹亲自为你取的名字。” “可是!可是!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真相?”常来有着很明显的不满之意。 张豪接口道:“伏神帮四处追杀的很紧,她没有能力给你周全的保护,怕你人小不分轻重,不轻意暴露了身份,那冷家真的要——” 顿一顿又道:“今天在厅上看到逗妞的剑法,极似白衣剑法,我才怀疑白衣门尚有人幸存,没想到竟会是霜姑娘。” 逗妞天真道:“常来你有了姑姑怎么还哭?” 常来满脸凄苦,道:“我姑姑被伏神帮的人害得那么惨,我心中好难过!” “我姑姑真的好可怜!”逗妞真的很怀念冷霜。 “是我的真姑姑,逗妞!告诉我水牛庄在哪儿?我去把姑姑救出来——”常来满怀希望说。 “在水牛庄!” “可是你还不能去救她!”逗妞直摇头阻止。 常来怒气冲冲说:“为什么?你害怕啦?还是你根本不希望姑姑快点出来?” “才不是!姑姑说她双脚已废,内伤太重,再加上助我练功时,损耗真力大多,现在不能动,如果勉强一不小心又耗损了真气的话,姑姑性命会不保!”逗妞很明事理的模样,一口气说完冷霜交待她的话。 “伏神帮这群恶魔,为什么要害白衣门?”常来狠狠挥动双拳,在空中乱击。 “伏神帮真的很坏,他们也要杀神机宫的人!”逗妞同样满腔怒火。 逗妞强调说:“常来!我告诉姑姑要替她报仇,一定会把她救出来。” “逗妞,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打伏神帮。” “好!就像今天一样,打得他们七零八落。”逗妞的语调又活泼起来。 “我一定把伏神帮打得翻过来。”常来狠狠地比划。 张豪注意到桂花满腹的忧心。 张豪语重心长对常来道:“桂花告诉你身世,是要你为白衣门自重,想想自己的重担,不可以随意胡闹断送冷家的希望。再说,桂花为你们白衣门牺牲这么大,常来你应该上去磕头才对!” 常来道:“岂只是磕头,今后她仍然是我常来的娘,只要我常来活在世上一天,我就会好好孝顺她。一日叫娘,终身就是我的娘!” 张豪听了连连点头,道:“对!对!生的不如养的,恩情大如天。” 而小桂花早已欢喜的珠泪涟涟,一手牵起正要下跪的常来,但常来现在已练了一身功夫。稍一使力,硬生生地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看着泪涟涟的桂花,张豪本已干的眼角,又湿润起来。 *** 福神庙。 在长江之南。 庙并不大,仅仅勉强可以容纳一个人。 奉把福德正神。 本来这土地公庙,在江南一带非常多。 庙是依山面而建。 这里本来十分冷静,在深夜,越发冷静得有点可怕。只闻松涛沙沙,有时一、二只野狗,像鬼魅一样,在林间搜巡觅食。 “喳!喳!” 突然从远处传来脚步声。 脚步走得很慢。尤其在寂静的深夜里,远远的就能听得到。 “唉!” 这个人是谁? 怎么边走边叹息,莫非迷了路? 或者是错过了宿头? 近了! 已逐渐瞧出入影! 个子并不高,低着头,垂着肩。 无精打采,有点孤单和落寞。 是个少年人。 他走到福德正神庙前,停下脚步,向破庙一打量,自言自语道:“唉!何去何从,想不到我朱彦奇,竟落到这种地步!” 朱彦奇?堂堂抚宁侯府的世子、小侯爷? 阿奇一个人孤伶伶的走着。那天他躲在街角,看小宝被一行都指挥使的侍卫给押回京。一大堆侍卫在旁边拱卫着,他不敢露面,因为他怕是个圈套,要引他出来。 他打量过破庙,向庙走去,想在此休息一下。 忽然! 庙内伸出个毛茸茸的头,惺松的眼眨了眨,对阿奇不住瞪视。 阿奇大吃一惊,喝道:“你是人?还是鬼?” “妈的!你吵醒大爷的好梦,不向你问罪,已经够客气了,竟开口骂人是鬼,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哦!原来是个叫化子!” “呸!什么叫化子,我是这里的山大王,正抱着我的美人在睡觉呢!” “山大王?那、那算是打扰你了!” 阿奇弄不清什么山大王,哪有什么美人,想这人脑子有问题,便准备转身离去。 不料,那人一声喝道:“回来,山大王有话问你!” “什么事?” “给本大王砍些柴来,本大王快要冻僵在这里了!” “自己不会去砍?” “哈!哈!本大王是吃十方,你来的不是时候。” “没工夫!” “小鬼,你说什么?” “告诉你,没工夫,一个叫化子,也想耍威风!”阿奇不耐烦的顶撞。 这叫化子闻言,喇的一声,拦住去路道:“叫你砍柴,是瞧得起你,别人想给我砍柴,我还不一定要哩!” 阿奇才不理那一套,立即将手往腰中一插,大声道:“既然有人想给你砍柴,去找他好了,本少爷说没工夫!就是没工夫,想吓人,可办不到!” “哈哈!反啦!敢再说个没工夫试试!” “没工夫,没工夫,还是没工夫!” “现在,就给你打出工夫来!” 那叫化子,随手一掌,直向阿奇有来! 阿奇见状,依佯画葫芦,学叫化子的招式,迎了上去。 叫化子,其实并未用出力气,他看阿奇,只不过是小鬼,实在看不出他是否会武功,他相信即使会,也不过小儿把式罢了! 他看阿奇学他的招式,迎划上来,以为阿奇是年幼任性罢了! 双掌一交,他陡然身子一震,暗叫一声“不好!” 忙加了几成力道,并将身子稳住。 一接招,表面是叫化子略胜一筹,但是叫化子自己明白,完全是胜于内力,若不是对手经验不足,真不敢断定谁胜谁负。 “原来是个会家子,本大王今天倒看走眼了。” “再接一招!” 这次他可不敢大意,说着,掌风一转猛推而去! 阿奇想他掌式,像是与他的“乾坤定穴法”攻式相像,他忖测犹豫未已,“啪”的一声,己被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掌可不轻,阿奇摔倒在地,半晌起不来。 好长一段时间—— 阿奇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破口大骂道: “死叫化子!有种我们再打!” 阿奇连声大骂。 顿使叫化子左右为难,不知是打得好,还是忍让一步好, 打下去赢了,也不见有什么光彩,若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自己以大欺小。 不打,看那小子倔强模样,若不给他一点教训,还真不知天高地厚哩! 同时心里一团疑团,心想不妨试试再说,随即道: “凭你这两下子,不要说打,我要是跑,你追都追不上!” “追上了怎样?” “能迫上,我们就再打!” “好!一言为定,让你先跑!” “不行,我们得先说个规则!” “什么规则?” “若追上了,我就陪你好好打一架,不然的话,就拜我作师父,你当徒弟,好好地伺候我几年。” “就凭你这副德性,休想!你伺候我,还嫌你笨手笨脚呢!” “不答应?那你走你的独木桥,我抱我的美人去了!” “倒想得美,平白打人一掌,就想溜开?” “你不同样打我一拳吗?咱们扯平,两不相欠!” “说得好听,我人小手轻,可没把你打摔在地上!” “你要怎么办?” “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简直作梦!” 叫化子也大火道。 “若不看你是个小子,老子一掌毙了你,看你还能胡说八道不成!” 叫化子一时气结,不料却触动阿奇的灵机。 只见阿奇道: “现在不打也行,待会儿再打,包打得你倒地上学狗爬。” “怎么?你想待会儿再打了,可以,本大王事情可忙得很,没工夫逗你这个小鬼玩!” “什么小鬼,我可不小了,你那见风就倒的老骨头,一定打不过我。” “罢了!算我不该惹上小鬼,你再准备儿年,才打得过我。” “不是我吹牛,只要片刻工夫就可以了!” “哈!哈!” “小子,索性大方些,让你想久一点,天亮以后,咱们再比划两招。” “只要能打得我倒退三步,从这里到金陵,包你吃住,并情愿跟在你屁股后,伺候你,你看条件如何?” “进了金陵呢?你不管?” “进了金陵,那就不是我的管辖区,不过,你真要有本领,我虽管辖不到,托个朋友照顾,倒也可以!” “算了吧,吃你讨来的冷饭,晚上窝破庙,那可不是滋味!” “懒得跟你说。” 说着叫化子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对阿奇晃了晃: “就凭这个,够你一路吃喝了。” 阿奇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不是偷的,便是抢的。” “我可不要跟你去坐牢房。” “小鬼,少废话连篇,比不比?不比的话,我那‘美人’可能还未冷,连同‘宫室’都暂时给你享用好了。” “你吃?” “我另有事要办,去去就来。” “可别想开溜!” “笑话,我年纪比你大,还怕你不成?” “敢不来,与我碰上了,可要拉你的胡子当狗牵。” “好!好!就这么办!” 那叫化子倏地,去得无影无踪。 阿奇看了一怔,心想,这人的身法怎么和我学的“乾坤定穴法”闪躲身法如此相像。 他急忙往小庙走去,庙小得可怜,以阿奇的身材,进庙门仍须低下头。 阿奇一进门,便扑面一股烟味冲来,呛得他直想咳。 他原想,庙内一定还有个叫化婆才对,因为方才那叫化子三番二次说他有个“美人”。 谁知进来后,四周一打量,只是一个空庙而已。 一把干草铺。 一堆快熄的火。 这一来,却看清了一件事,不由暗喊叫化子缺德。 原来叫化没找到木柴取暖,把庙里的栅栏拆下来当柴烧,同时在柴堆旁,摊开一张少女的图相,难怪他说有“美人”相陪。 阿奇心中梗着几个问题未解,哪有心情去看那幅少女图,索性不理那幅图画。 靠在人边,正襟危坐,闭目凝思起来。 阿奇虽逢奇遇,到底缺乏经验,一时间,仍不能了解那人的身法招式怎么会和他差不多呢! 他这一想,把约定的时间都忘了。 叫化子已返回,在他面前盯了很久。 阿奇仍懵懵不觉。 那叫化子也迷惑了。 自他回来,本想吓唬阿奇一下。 但看到阿奇之后,暗暗吃了一惊,心想。 打了一辈子雁,却被雁啄瞎了眼,这小子,是何来历,内功竟练到这么高境地?” 因为阿奇若不运功,一点也看不出他有练武功的迹象,现一静坐,不知不觉就运起功来了。 叫儿子一瞬不瞬的注视阿奇。 事实上,他心里也正纳闷,为什么这小鬼的出手招式和他那么相像,难道他和自己有什么渊源不成。 蓦地—— 那小鬼忽然在自己膝盖上重重一拍道: “成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这一拍,使得叫化子吃了一惊。 叫化子正准备抽身离庙,因为一般人练气运功,是不愿有人在一旁偷窥。 这已是武林不成文的规律。 他身于江湖,是个老江湖,当然知道这种武林禁忌,所以不想让阿奇发现他在偷窥。 不料,他尚未来得及抽身,阿奇己看到他了。 阿奇呼声道:“你回来了,那我们打吧!” “休息够了,有精神了?” 叫化子随便问了句。 “管他有没有精神,包一掌把你打得学狗爬!” “吹牛!” “试试看便知。” “那就出手吧!” 阿奇已经大喝: “臭叫化看招。” 说打就打,这是哪门规矩,一举掌便袭过来。 叫化子也双拳击出,依叫化猜想,虽不一定赢,接上三五十招,大概不成问题。 不料—— 双拳刚推出,胸口似被捶奇似的,眼前一黑,喉头一哽, “哇”哇出一口鲜血,人便往地上倒去! 昏迷中,只听阿奇拍手大笑道: “哈!哈!叫化子学狗爬喽!” 第十五章 东方泛白。 离日出不远。 这个叫化子,蓬头垢面,两只黑眼圈,嘴角有几道血痕,看着阿奇发呆。 他实在想不通。 这小鬼武功是怎么突然增进的呢? 昨天晚上接掌时,自己还未用全力,就能把他打倒在地? 难道问题发生在福德庙中? 难道破庙也会发生蹊跷、不可能,不可能! 叫化子只顾不停的想,却把运功疗伤的事给忘了。 最后还是落魄少年先开口奚落道:“先学狗爬,现在倒装起死狗来了,不哼不响!” “怎么样,要不要实现你的承诺?” “当然,当然!” 叫化子有气无力答道:“不过,以我‘神机宫’司马浪的武学,怎么会输给你呢?一夜之间,你功夫怎会突然增加呢?还有很多地方还是想不通。” “想什么?” “你的武功怎么学来的?” “有人教我呀。” “谁?” “你管不着!” “那你的内力怎会在短短数个时辰内增加呢?” “我只是吃了一棵‘地王参’而已!” “‘地王参’,药中至宝,吃了一整棵还而已?” 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就能有此福份吃了一整裸“地王参”,他的内力即可瞬时增添一甲子,即使他不懂将这股真力引用,但至少也一下子增添二、三十年真力。 一般练武之人,欲达到此一境界可得经过三、四十年的日夜苦修勤练。 听到阿奇的轻描淡写之后,化身为叫化子的“神机三杰”之一的司马浪,不禁大摇其头了。 司马浪叹道:“稚子无知。算了!不说了,但你总得告诉我,你的师门来历,否则此后数天,我们要同行的呀!” 叫化子见阿奇不肯说,转而想从师门上,得到他的一点来历。 司马浪的想法是对的,自己既然答应随行照顾,总不能对他的来历一点也不知道。 再说若这小子来历不正,万一发生事故,可否会损一生清誉? 对家里也不好交待,糊里糊涂弄个小子当上宾看待。 只是阿奇一听,茫然摇头道:“什么师门?只知,赢了你一掌,你就要实现你的承诺。天亮了,咱们也该上路了!” 司马浪听了大为气恼。 堂堂神机宫三少宫主哪能受得了,仔细一想后,说道:“好,化子技不如人,自然依约行事,不过有一点先说明。” “又有什么点子?” “不是点子,江湖上诡云橘雨,防人之心不可无。化子只管给你负责吃住,其余的事,老子可不负责任!” 阿奇得意哼笑道:“除了吃住,谁要你管什么事?” “很难说!” “天有不测风云,化子在此地树仇不少,一但遇到冤家仇人,我可能会自顾不暇,你自己可要当心罗!” “你是说,这一路下去,还有‘胡子’,或打家劫舍的盗匪不成?” “不错,不过我的仇家比胡子更凶狠十倍。” “他们很厉害吧?” “岂只厉害!” “化子你怕事,少爷只要你管吃住,若有事绝不埋怨你就是。”阿奇豪爽他说。 司马浪乘机捧捧阿奇道:“不是不愿负责你的安全!实在我的武功比不上你。” 阿奇斜眼道:“两肩抬一脸大胡子,叫化于一个,给我当小厮使唤,我还不要呢,当什么保护的人,快起来走吧!” “别急,挨了你一掌,五脏六腑差不多要碎了,不要说走,让我爬,也无能为力!” 老江湖要对付阿奇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子,易如反掌,三言两语,便把阿奇唬得低头沉思起来。 阿奇灰眉一皱道:“叫化子,当真受伤了?” “瞧,化子都爬不起来了,骗你这小子不成?” “那怎么办呢?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阿奇此时,只想到胃里空空,肚子饿了,哪顾得了别人死活。 司马浪暗自好笑,心里道:“真是个小子,别人正在算计你,你却为肚子担心!” 司马浪虽在暗笑,但突改变王意,要想在这个落魄少年身上下点功夫,查个水落石出。 心念一转。 立即从怀中取出个包包道:“大丈夫说话算数!” “既答应管你吃,就不会让你受饿,来,这个拿去垫垫肚子。” 阿奇虽不知里头包了什么,既然可以饱肚子,随手便接了过去。 阿奇打开纸包,见是只烧鸡,便高高兴兴坐一旁吃去了。至于叫化于是真伤?假伤?均无暇顾及。 司马浪入江湖也有七、八年了,从这些小动作上,已看出阿奇并无什么心机,便运功疗伤起来。 神回功成,睁开眼,看到阿奇正瞪着他望。 阿奇道:“咱们可以上路了?” “可以啊!不过我须先弄点吃的,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走!” “你想耍赖是吧?”阿奇已开始冒火。 “不信,你听!我的肚子正咕咕叫哩!” 果然不错,叫化子的肚内,确是一阵咕咕乱叫声。 阿奇指着地上半只烧鸡道:“早想到你肚子会饿,把它吃了吧!” 司马浪闻言,虽未说出口,心里却嫡咕:“好小子,幸亏现在对江湖一窍不通,过几年那还得了?” 他想着,伸手拿取了那半只烧鸡。 阿奇领先行去,司马浪不敢怠慢,忙起身直追,沿小径向南而去。 不料—— 刚转一个弯道。 司马浪即大叫:“前面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阿奇站着不动,道:“真是怪事,人行大道,见个人有什么稀奇,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前面一阵蹄蹄踏踏声,迎面冲来五匹大马。 为首的大肉脸,一见阿奇站在路中不动,即大骂道:“不长眼的狗小子,站着不动,找死吗?” 边骂,右手马鞭一扬,朝阿奇抽来! 阿奇见状,倏地一闪,避过这一鞭。 “咦!” 忽听后面的人咦了一声,忙叫声道:“马老大慢着,这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这姓马的一瞧,哈哈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朱永的小兔息子,认命吧!” 迅地!一条丈余长的马鞭,朝阿奇卷来。 阿奇想到来人如此不讲理,话未说完,一条马鞭向脖子拴来。 阿奇手一拉,却将那人拖下马来,那人措手不及,竟栽在一块大石上,脑浆溢出,立时身亡。 “强盗,强盗杀人啦!” 阿奇大怒道:“无缘无故,诬赖人啦,少爷跟你拼了!” 话声未落,马上大汉甩出铁链,事出意外,阿奇一缩身,铁链一回转,挟着一股凌厉劲道,向大汉肩头袭去,大汉撤手不及,肩胛一紧心胸一闷,倒地毙命。 此时,山前又先后奔来八匹大马,马上之人,个个虎背熊腰。 他们一见死了两个人,向阿奇喝道:“这两个人谁杀的?” “我杀的又怎样?” “你知道他们是伏神帮的人吗?” “管他伏神帮,‘伏魔帮’,把我惹火了,就皇上老子也一样不饶他。” 为首那人冷笑道:“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报上名来!” 阿奇怒道:“怕你不成,朱彦奇就是我。” “朱彦奇就是你?” “怎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还冒充不成?” “好,有骨气!” 为首那人喝道:“还呆什么,给我拿下!” “是!” 马上众人纷纷下马,顿时把阿奇团团围住。 “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闯之’,爷们正愁找不着你,不想却自己送上门来!” 阿奇听得怪道:“什么事,先说清楚,省得罗嗦!” “哈!哈!” “朱永的小兔息子,若不是来抓你,大爷们难道跑出来吃西北风不成?” “老贼,怎么消息这么灵通?”阿奇嘻笑道。 “咱伏神帮,五湖通四海,难道还假的吗?” 阿奇向叫化子藏身石块一瞄。 只见那叫化子躲在石后,连大声也不喘一声。 阿奇鄙夷的看了一眼。 “伏神帮?伏神帮与我何干?” “呵!大大有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 “抓了小的,老的就会出面?” “出面,出什么面?” “小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出面,就是要你老子出面!” “那又为什么要出面呢?” “很简单,只要你老子出面,北半边的兵符拿来换你这个小子,否则,就让你老子断了根,绝了种!” “哈:你说话像在唱,挺容易的!” “擒下你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过来呀!混球!” 阿奇挑衅地朝那个人脸颊上打了一下,身形之快,出手如风,奇的是那人却没闪躲过。 这一来,为首那人脸上可挂不住了,一一阵红、一阵青,钢牙一咬,手上掌风曳出,直劈向阿奇而去。 阿奇是聪明人,看他的脸色、举止,便知道这个人被他这么一打,早已恼羞成怒,不会放他干休。仅管脸上笑嘻嘻地,其实早已蓄劲准备好了,只待一看情形不对,便要施出“乾坤定穴法”来,来得先攻为妙。 所以那人一动,他便疾如旋风般转了起来。 就这么一转再转、越转越快,几圈下来,那群圈住他的人、非但未能伤到他,反而被他转了个头昏脑胀,满眼天星。 也就这么一失神:“卟、卟、卟”地,一个个麻穴被他点了个正着。个个呆若木鸡,有手势正上扬的,也有脚跨出一半的,有怒眼的,有使劲全力两颊鼓起的…… 哎哟哟!真是好看,阿奇越看,越好笑,一发觉好笑,真的就敞怀大笑起来。 另一旁,故意躲在石后观战的司马浪却是更加疑惑起来,他想不通这个阿奇的少年所使的手法,怎么这么像“神机宫”的神机三绝式中的点穴闪躲法呢? 一路上,他更加留神阿奇,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进入金陵地界,他便和阿奇分手,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已接到讯息,逗妞在金陵地界出现了。 阳光下——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人人脸上带着喜气,肩摩踵接,街道宽广,一片繁荣的景气。 位在城东的一座建筑物,楼并不高,但样式相当雅致,可惜——有些阴阳怪气。 不错,它就是金陵有名的生财当铺。 “当铺”,似乎不是个好地方,人穷了,拿东西典当之处,少糟的是,偷儿惯窃的藏物也往这儿送,总之,有个霉味就是了。 那主人叫游多,人矮胖圆头,虽给人和气的感觉,但双目精光闪动,似是个会武的人。 原来他家世代是横行淮河一带的巨袅,鬼影来,鬼影去,遇上他准倒霉。更妙的是,他家武技世代相传,这是众所皆知的事。 自从明太祖朱元漳走都金陵后,因国部所在的关系,这些肖小之辈也敛迹了,敢情是慑于天子神威。 当年与游多一起棱行的另一个江洋大盗叫金南,此人脸形瘦削,鼠目稀髭,是个不折不扣的黄鼠狼。 提到金南,就使人想到城南的大赌坊——聚财赌坊。 它虽是个赌坊,可是外观之华丽,比起平安赌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闪耀的玻璃瓦,金碧辉煌的门额,连掷用的骰子也是金打的,里面仆役数百,吆喝声震屋瓦。 是个一掷千金的地方。 江洋大盗总是臭味相投,而巨是地不分南北。 江淮一带的神偷惯窃与北地的强龙会厮混在一起,切磋技艺,是不足为奇的事。 游多、金南和伏神帮“白发翁”沈鸣有来往,这并不是一件奇事。 自古来,人们常是臭味相投。 沈鸣所组的伏神帮,是官家听了都头大的事。 他聚众数千,建立伏神堡,侵蚀蚕吞,大河两岸百姓无不惧伯,加上为利不择手段,百姓畏之如虎。 沈鸣深知一帮之浩费巨大,故在江南设立了分舵,聚敛钱财,尤其金陵一带,大大小小也有五六个分舵,只是其中有明有暗,有能垂直联系地,也有只能横面联系的。 生财当铺与聚财赌坊就是伏神帮在金陵的二分舵。 只是他们平日无事皆不相往来,一般人也无从得知罢了。 吃饭时间又到了,阿奇俄得胃壁都贴在一块儿,连这餐,已经有五餐不曾有一丁点东西下肚。 阿奇无力地倚墙席地而坐,两眼犹豫的望着对面——生财当铺。 “人是铁,饭是钢”,打娘胎起阿奇就没机会了解这句话,在家里别人求阿奇吃饭,他还嫌烦。 今天阿奇总算替自己找了一次体验生活的机会。 阿奇实在无法撑下去,使尽全力站起来,朝生财当铺颠颠撞撞地跌进。 阿奇从怀里取出一块掌心大的翠玉,递给三柜。 多大的羞辱,阿奇被瞧得怒火中烧,伸手将翠玉抢回,话也不说,转身就要出去。 “小公子,请留步,我进去向店东报告一下,再和你谈价钱,可以吧!”三柜嘻皮笑脸地欠欠身。 也不等阿奇回答,急忙往里面去。 阿奇心中非常不好受,这块玉是他十岁生日,父亲送他的礼物,阿奇一直很珍视它。 没想到——为了填肚子竟—— 阿奇很想回头走出去,可是两脚不知是无力还是生根,却是不听使唤。 “老爷!请!这边来!”三柜毕恭毕敬地为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引路。 “就是这少年!”三柜指着阿奇说。 三柜口里所称的老爷就是店东——游多。 “少年人,听说你有一块翠玉要当?”游多将手伸到阿奇跟刚。 阿奇一脸犹豫,他的理智还在挣扎。 游多打量着犹豫不决的阿奇,沉声道:“我是生财当铺的店东,要当就快!把东西拿出来,我还要作生意——” 阿奇委屈地将翠玉交到游多手中。 只见游多双眼发光,满眼赞叹,不舍惊讶的眼神,这一切就在不易察觉间产生又消失。瞬间代之而起的是狡桧而贪心的眼神,心里想这乞丐般的小孩不知哪里偷来的翠玉,一定不识货。 游多故意把翠玉拿在手中,反反复复的审视,摇摇头恶道:“暖唉!少年人,你打哪儿捡来的?这翠玉是最下品的,值不了多少钱。” 三柜斜眼膘了阿奇一眼,嘴角狡猾地了弯,拉下脸想吓住阿奇,厉声道:“好小子!你以为生财当铺是什么地方!拿这烂货还想充数——” 阿奇一脸铁青,气得全身发抖。 “还我!” 游多稍不留意,手中的翠玉被阿奇夺回去。 “好小子,来这儿闹,还想逞狠!”三柜跨一步上前。 这时外头听到里面的吵闹声,铺外已有些人围观。 “我不当可以吧?我闹什么?你又凶什么?”阿奇瞪着眼道。 游多连忙打圆场,道:“少年人,我看你日子也不好过,你卖掉算了,我吃点亏,小三,一两银子给他,我买下——” “一两银子!你当少爷我是乞丐呀!什么‘合理估价’我看全是骗人的。”阿奇恨得心都快炸了。 “不当!不当!少爷我宁可饿死也不当——”说着阿奇转身无力地举步往外走。 “站住,兔息子你把话说清楚,谁骗你?” “生财当铺在金陵十几年,谁不知全作大本买卖,今天我家老爷慈悲,赏你银子花,你这臭要饭想吃甜头还想耍性格……” 三柜像发连珠炮似的骂个没完。 阿奇生平哪受过这等屈辱,碍于饿的发昏,脑子里想不出。反讥的话,眼泪都快流下。 心中唯一的念头——赶快离开这可恶的地方。 阿奇心中转念,脚下的步伐踉跄地往外走。 三柜跨前几步追上来,一拳就朝阿奇背上打来,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口中骂道:“大爷叫你站住,你聋啦!” “碰”一声,一拳结实地打在阿奇身上。 在平日这拳怎样都别想沾到阿奇的衣角,可是现在不同,阿奇连走都走不动,哪还能躲呢, 阿奇奋力站起来,擦擦吃了一嘴沙泥的嘴。瞪着快突出的双眼,使尽全身所有力气,朝三柜扑上去,道:“少爷今天跟你拼了,你这个奴才——” 围观的人群,许多人心中不忍,却没人挺身出来说句公道话。 “好!够气魄!”人群中传出稚喝的声音。 一对小孩排开众人站出来,正是逗妞和常来。 常来一把扶起扑了空又摔倒在地的阿奇,道:“喂!你真够种。” 三柜看这两个一身邀遏的小孩,鼻子冷哼道:“又来两个臭要饭的——” “谁向你要饭了?”常来突然出手一推。 三柜重心不稳,连连退三、四步。 他下不了台,红着脸吼:“你们想找碴?” 手一挥,从铺内走出十余名大汉,将三名小孩围在中间。 人群看到要打架,怕事的逃了,爱看热闹的也退到一旁。 逗妞和常来却无动于衷。 逗妞撤娇的说:“我们不找碴,我们只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逗妞一面做鬼脸,故意把尾音拖得好长。 常来在旁打哈哈,道:“哇!对!对!我们给这些欺压善良百姓、吸人血的臭虫一点颜色瞧瞧。” 说着说着就给三柜的肚子一拳,还乐得嚷道:“不饿了吧?” 常来手中晃着小钱包,道:“这个就留着孝敬少爷我吧!” 三柜瞧着好眼熟,连忙找身上的钱包,不知何时竟在常来手中。 “兔崽子,找死!” “啪”,三柜双颊高了起来。 “常来,等一下你可要请我,这臭虫骂你,我替你修理了!” 一旁的大汉全看呆,忘了要动手。 “打啊!打啊!一边站着看什么?”三柜捧着脸,哇哇乱吼。 十余名大汉一起攻上来。 常来像泥鳅在拳头间钻来钻去,大汉的拳头全落在无形的空气中。 逗妞迅速抓住三柜,把三柜当成盾牌挡在前头,大汉纷纷落下的拳头,硬生生刹在半途了。 刹不住的就落在三柜身上,三柜却像着魔似地护着逗妞。阿奇空有一身本事,却因四肢发软使不出,连个拳掌也打不出,阿奇在混乱中也躲不掉,挨了好几脚好几拳,连叫疼的余力都没了。 逗妞靠近一名大汉,提起他的拳头,朝他同伴的肚子上打下。 “暖哟!你怎么打我?” 逗妞咯咯笑又把三柜拉过来挨拳。 常来闪到一大汉身后,提脚往其屁股喘,笑道:“这叫少爷踢皮球。” 逗妞和常来玩得正乐,逗妞瞟见阿奇的苦状。 三柜挨拳哇哇喊疼又骂道:“你们这群笨蛋,怎么老打我,唉哟!” “小三哥,你别老护着这丫头啊!” “放你妈的屁!我什么时候护着她?” “快!快!一个进去禀告老爷,说……说有人在这儿撒野,再……唉哟!再调些打手来。”三柜大气都不敢喘,赶忙求救兵。 “是!好!好!” 逗妞一听瞄头不对,再看看坐在地上的阿奇,对正玩得开怀的常来道:“常来,我不想玩了,现在我的肚子咕咕叫得厉害,请客吧!” 常来根本还不想走,道:“逗妞,别只想吃,小心你变成胖娃……” “你想赖皮不请客啊?喂!坐在地下的,可不是我不救你,是那个好打架的常来,要你变成饿死鬼——” “暖!我忘了他快饿死了。”常来听话才恍然大悟。 “不玩了,不玩了!少爷要走啦——” “不可以让他逃了,抓住他们。”三柜顾不得疼痛紧张地嚷嚷。 逗妞听三柜这般说,心中很生气,连赏三柜四个耳刮子,道:“你还多嘴,本小姐要走,你唠叨什么?” 三柜下令,十余名大汉不敢松懈,个个又抢上攻击。 常来,逗妞拳脚齐动,哀叫声此起彼落,旁观的有人拍手叫好。 生财当铺里出来几名劲装的大汉,逗妞和常来拖着阿奇快溜。 后面一群人穷追,三个小孩就往城外逃。 “这时候生财当铺的人,说不定还满城找我们,这次他们脸丢大了。” “逗妞,我们带他进城吃饭,如能碰到生财当铺的人,再打一架,好不好?”常来就爱凑热闹。 “不好!你不嫌累,拖他出城,又拖他进城。”逗妞直盯着小溪看。 阿奇也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喜欢被你们拖来拖去啊?”这时的阿奇早已认出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常来,但为了自己一身狼狈样,基于爱美的心态,故意不认常来,而常来更不会想到这个人就是几个月前,一身光鲜的富家公子朱彦奇。 常来忙陪笑脸道,“对不起!可是这儿没饭馆。” “哈哈!我有办法。”说着说着逗妞脱下鞋袜,朝小溪跑。 “常来,你赶紧生火,我抓鱼去,我们烤鱼吃。” “野丫头,我看你是想玩水,凭你能抓到鱼吗?”常来惊讶的看着逗妞没入水中。 突然逗妞从水中冒出,嘟着嘴道:“别把我瞧扁,我还怀疑你没能耐生火呢!” 说完整个人又没入水中。 “喂!叫常来的,你可别真输给她——”阿奇恨不得马上有东西吃,故意刺激常来。 “对!对!她的水性好像很不错?” 不一会功夫,逗妞双手提着六条鱼,全身湿淋淋,嘻嘻哈哈跑上岸,道:“常来,火生好没?” “好啦!”常来放下手中的干树枝,抬起头竟呆住不动。 逗妞已经到常来面前,骄傲的高举手中的鱼,在常来眼前晃啊晃的,道:“怎样,六条哦!” 逗妞发现常来不对劲,问道,“常来,你被火呛呆了啊?” 常来很响地拍了手,好像发现什么新鲜事,大声义兴奋的叫道:“唉呀!逗妞你好白哦!” 逗妞呆了半晌,脸微红,咂着嘴得意的说:“本来就很白我爹常说我是小美人,长大一定是大美人——” “不害臊!皮肤白也没什么了不起,还自称美人!”阿奇饿急了,口没遮拦地打断他们的对话。 “不,不!逗妞你真的很可爱,真好玩!以后别把脸弄得脏兮兮,才有人要。”常来左右瞧着逗妞。 “没人要又怎样,哦!我以前就不可爱啊?”逗妞不服地质问常来。 “喂!喂!快烤鱼给公子我吃,还站在那儿罗嗦什么……”阿奇盯着逗妞手中的鱼,看着逗妞和常来斗嘴好像把烤鱼的大事给忘了,心中好急。 “你叫谁喂?你以为你是准,这样对本姑娘说话?”逗妞没好气说。 逗妞向来也只命令别人,从没被人命令过。 阿奇也被服侍惯了,出口就是命令。 “我在家都是这样说话的……”阿奇不甘示弱。 “这不是你家,否则你就不用做小乞儿。”逗妞气得跺脚。 “好啦!好啦!鱼给我,你们继续吵,我自己先吃。”常来抢过逗妞手中的鱼,架在火上烤。 “谁说我是小乞儿——”阿奇还想辩解,看到鱼上架,就把兴致转到鱼上,也就不再说了。 “对!你打哪儿来?”常来抬起头询问阿奇。 “我从京里来,你们叫我阿奇好了。”他失望瞪着常来,因常来对这名字似乎无所感。 “我叫逗妞,你家是做什么的?” “我知道你叫逗妞,我爹在京里为官。”阿奇好似谈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没有半点表情,只是死命的瞅着烤鱼。 “哦!难怪。”逗妞也不再说话。…… “好喽!好喽!” “拿来!先给我,我——我——我两天没吃东西了。”阿奇闻到香味,整个喉头,胃,忽然紧缩。 又是命令口吻,逗妞存心逗阿奇,伸手就要抢,道:“我先吃,鱼是我抓的,而且我也饿了,凭什么说你先吃?” “你——”阿奇气得说不出话。 “怎么?”逗妞皱皱鼻子,得意地甩动两条辫子。 “给你,阿奇,逗妞跟你闹着玩的!”常来出来打圆场。 逗妞不肯认输,道:“谁和他闹着玩!” 常来道:“逗妞你今天表现得真没风度。” 逗妞忍着一肚子的气,不再说话,嘟着嘴吃烤鱼。 一阵沉寂—— “唉哟!”阿奇叫道。 常来开玩笑道:“慢慢吃,别把舌头吃了。” 阿奇精神好多了,和悦笑道:“鱼刺还真多!” 逗妞噘噘嘴道:“不是鱼刺的问题,是娇生惯养。” “说你不害臊,自称美人,你就闹个没完,烦不烦?”阿奇有的是精力斗嘴了。 逗妞哪甘示弱,道:“谁烦?倒霉救了一个骗吃骗喝的空心老倌。” 这话是逗妞和常来在杏花香时听来的。 “你敢说我骗吃骗喝?”想起刚才挨打阿奇心中真不是味。 “说你又怎样?你那个佩玉是烂货。” “你敢说我的是烂玉,不怕本公子罚你——”阿奇咬牙切齿地道。 常来看两人精力充沛,不劝架反而火上加油,道:“你说翠玉是上品,为何不拿出来瞧?证明逗妞胡说八道。” 阿奇从怀中取出翠玉。 常来接过手来玩弄,摇摇头道:“看不懂。” 逗妞一把抢过来,赞道:“好玉!” 阿奇在旁冷笑道:“哼!算你识货,小心点捧着,损伤了你可赔不起!” “你若肯定这是好玉,那你前面的话就是胡说八道哦!”常来搓搓双手紧张他说。 “我在长春岛从小玩这些宝石长大,我哪会看错。”她摇摇着头,继续道:“其实我早知道生财当铺想欺负小孩。”逗妞竟然不动怒。 常来没好戏看,好生失望。 阿奇骄傲的说:“女孩子就是这德性,无聊!” “我就看你不顺眼,老是命令人,教训人,讨厌!”逗妞火气又上来了。 “谁稀罕你喜欢,还是讨厌,恶心!”阿奇吐了吐舌头。 “吐出来!吐出来啊!不稀罕你还吃我的鱼,你才是不害臊——”逗妞反唇相讥,激动得整个人快跳起来。 “少爷我才懒得吃那难吃的鱼,要是我在家瞧都不屑瞧!”阿奇从没想过有人敢顶撞他的。 逗妞真火,好大胆,敢这般违怪她。 “这不是你家,别卖乖,懒得吃,六条鱼你一人吃四条。下次你饿死也没人会救你。”逗妞的翘嘴巴快抵住鼻尖了。 阿奇硬着头皮挺骨气,道:“谁求你救我,好管闲事还邀功,自以为了不起。” 阿奇起身就要走。 “吃饱了?有力气啦!拍拍屁股想溜喽!”逗妞双手插腰扯高嗓门喊。 常来关心问:“阿奇,你要进城?不怕生财当铺的人不放过你?” 阿奇心里本来就犹豫,常来一说倒提醒他。 阿奇心想:身无分文,离开他们下一餐又没着落了。 逗妞取笑道:“常来你担什么心?他有的是金银,饿不死的……” 阿奇哪能忍受这等屈辱,一赌气就自个高去。 常来呆呆地看着阿奇渐远的身影,转头瞧逗妞。 好似很有趣地笑着说:“逗妞,你发觉没?你和阿奇的脾气很像嘛!” 逗妞嘟嘟嘴道:“放屁!我那么倒霉!” 常来歪歪头,想了一会儿。 纳闷道:“逗妞你为什么和阿奇吵架?” 逗妞低头思索片刻,抬起头看常来,摇摇头一脸无辜,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反正看他不顺眼。” 然后两人相视大笑。 生财当铺—— 游多在后厅,右手拥着爱妻——娇娇,正在饮酒。 三柜急急忙忙跑进来,扰乱原有的气氛。 “小三子,怎么回事?满脸青绿?那块翠玉呢?”游多皱皱眉头道。 三柜畏畏诺诺道:“小三子无能,那块翠玉没拿到,人——那臭小子被救走了。” 游多暴怒拍桌子,骂道:“连一个快饿死的小要饭的你都摆不平,挂满脸彩,还有脸来见我——” “下去,滚下去,别让我看到你,叫武猛来。” “是!” “嗳哟!老爷子干嘛火气这么大?小心伤着身体。”娇娇撒娇地说。 “能不生气吗?养一群笨蛋!” “那是一块极品的翠玉,手工之精必是大内精品,有钱无处买。我本来想拿它送给帮主,讨他老人家欢喜,这下——一群狗娘养的!”游多想到他的如意算盘,心中更火。 “老爷唤小的有何吩咐?”一个恭敬的声音。 “武猛啊!进来!” 进来的人一脸斯文和名字截然不同。 “小三把事情跟你说了吧?” “说了!” “好!我要你尽快把那小孩和翠玉给带回来——” “是!” “没事,下去吧!” 游多挥挥手示意。 武猛静静地退下。 “老爷!那块翠玉到手,你可得放在我这儿保管,让我把玩几天,否则我不依!”娇娇在一旁献媚。 “好!好!依你!”游多怜惜的说。 第十六章 常来从和那少年见面起,就一直觉得那少年很眼熟,但就是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看到过。 常来握着逗妞的手,一路往杏花香走去。 两个小孩,一样的心性,一路上左瞧瞧,右看看,嘻嘻哈哈的来到大街上。 逗妞自来到金陵,就爱上了吉祥酒楼的甜点,每次路过吉祥酒楼,总是拖着常来进去,满足满足她的馋虫。 这一次,从大街走过,当然是免不了! 常来倒不在意到哪里去,从哪里走,他从小就没有多少玩伴,一般人家不许孩子跟他玩,他所能结交的都是那些小混混或不成材的子弟,现在有了个逗妞每天跟他一起玩,作伴,他可高兴的很。 但此刻他的内心里,却总是在想着那少年。 阿奇赌气地离开逗妞和常本,内心实在后悔。 捧着直翻酸水的胃,阿奇更加想念逗妞的好处。 阿奇不敢再上当铺,口袋仍是空空。 痴呆的望着热腾腾的包子,阿奇更拉不下脸伸手去偷。 忽然阿奇发觉有人拍他的背。 回头—— 竟是生财当铺的三柜,阿奇既惊又怒。 提脚向三柜小腹喘,回身想跑。 一个长得还算斯文的人,挡住阿奇的去路。 “让开!”阿奇紧张的喝道。 “小兄弟别害怕,在下武猛有事想和小兄弟商量。”武猛抱拳哈腰,堆满一脸温文的笑容,对着阿奇。 “你从哪儿冒出来?我又不认识你;我们之间会有什么事?”阿奇惊觉地揪着武猛。 “放肆,对武爷竟然无礼!”三柜抚着小腹,苦着脸怒道。 武猛向三柜示意的挥挥手。 “小兄弟,我看你饿慌了吧?在下也正饿着,小兄弟可否赏光,让武某作个小东?” 听到吃阿奇连连吞口水,两眼发光。 竟无意识地跟在武猛后面。 阿奇坐在吉祥酒楼里,桌上摆满佳肴美食。 阿奇贪心的吸着冒上的菜香味,口水快不听使唤。 “请!” “不用客气!” 在武猛热切地邀请下,阿奇顾不得武猛的居心,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小兄弟尊姓大名?” “我姓朱,名彦奇,往后叫我阿奇好了!”吃了武猛的东西,阿奇的性子软多了。 “朱彦奇!”武猛喃喃的念着,眼神好一阵子不稳定的闪动。 “大叔!怎么啦?你怎么称呼?” “我——阿奇你打北京来的?”武猛小心地问。 阿奇警戒的说:“是!你怎么知道?” 武猛忙陪笑脸,道:“听你的口音像是北方人,随口猜猜。” “我叫武猛。” “哦!原来是武大叔,你说有事和我商量,到底是什么事?”阿奇斜仰着头问,马上又把头低下吃东西。 说话的当儿,逗妞和常来也进入吉祥酒楼,二个小孩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武猛小心翼翼他说:“我家主子发觉自己看错,你身上的翠玉是世上稀有的珍品,所以想和你谈笔交易——” 阿奇恍然大悟,拉长声音道:“哦——原来是生财当铺的人。我早该想到——” 说着说着,还拿斜眼瞟三柜一眼。 阿奇的声音引起逗妞和常来的注意。 “逗妞,阿奇的玉卖掉啦?怎么吃起大餐来了!”常来不可置信的说。 逗妞不以为然,道:“付账的不是他!” “你没听见刚才阿奇说,那个一副假好人的中年人,是生财当铺的,一定是想买阿奇的翠玉——” “我觉得那个人虽然斯文,但总不够正派感!”常来在杏花香长大,观察人比逗妞敏感多。 “我们先看看,他想搞什么把戏!”逗妞扯扯常来衣袖,压低嗓门说。 武猛听出阿奇口气不好,向站在阿奇身旁的三柜使个眼色。 三柜从柜台取来一盎酒,替阿奇、武猛斟上:“我家主人愿意出高价——,你考不考虑?”武猛小心他说着。 “本公子那天就说过,饿死翠玉也不卖给生财当铺。”阿奇没好气的说。 武猛正正衣服,道:“好!一句话,我们今天不再谈交易,以后也一样,但作个朋友总可以吧!” 武猛的表现,出乎阿奇意料。 三柜急得想插口,却被武猛喝住:“站到一边去,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兄弟,我敬你!”武猛举起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阿奇在北方长大,自小就有小酌的习惯,品酒能力不差,酒力也不在话下。 当酒斟上时,阿奇闻到酒香扑鼻,心下已知是上等好酒。 阿奇脖子一仰干杯,两眼有神道:“好酒!” “这是什么酒?我以前怎么没喝过?” “这叫‘闻醉’。” “哇!真的是酒香四溢!” “小兄弟喜欢,在下再敬你三杯。” 阿奇不疑自己的酒力,但才饮第二杯,已不省人事,醉伏在桌上。 武猛迅速将阿奇怀里翠玉揣入自己怀里,道:“背回去。” 三柜阿谀他说:“武爷,高明。” 逗妞一旁看了暗骂:“卑鄙!” 常来想窜上去救人,却被逗妞拦住。 常来怒急道:“阿奇人不坏,你不能看他不顺眼,就要我也见死不救啊?” “嘘!小声点。”逗妞捂往常来的嘴。 逗妞拖着常来,小心的跟踪。 逗妞轻声告诉常来道:“如果阿奇给人下药才昏迷,没有解药恐怕有危险,所以我们必须打探清楚。” “可是他们会杀阿奇!”常来好急。 “应该是不会,否则不用将阿奇带回他们的巢穴,如果会,我们跟来了呀!”逗妞安慰常来。 武猛一行从生财当铺的后门进入。 逗妞和常来正在犹豫是否马上跟进去。 这时候,一对老夫妇从里头出来。 “怪事!吴老爹他们怎么在这儿?”常来惊讶叫了一声。 逗妞问:“你认识他们?” 常来点点头。 逗妞灵机一动,天真笑道:“看我的——” 二个小孩手牵手走出来。 “吴老爹,吴奶奶!”常来亲切的呼唤。 二位老人顿了顿,好一会才看清,常来已站在他们面前。 “常来啊!又长高了!”吴奶奶拍拍常来的头。 “吴奶奶,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在生财当铺当厨房的差事,已经十几年了。”吴老爹回答。 “原来如此!你们大清早上哪儿去?” “买菜!” “我们帮你们提菜!”逗妞插口道。 “好乖的女娃,常来,她是谁?”吴奶奶摸摸逗妞双颊。 “她叫逗妞,是我的好朋友,住我家隔壁。”常来说着对逗妞眨眨眼,得意的笑着。 “快点上路,否则会误了午饭,老爷又要生气了!”吴老爹催促着。 “好!这就走!”吴奶奶拉着逗妞的手,逗妞回过头,俏皮的朝常来挤了个眼。 “吴老爹,我帮你劈柴!”常来熟练的举起斧头,在杏花香,常来也常帮张豪劈柴。 逗妞帮忙洗菜,满脸水珠,兴致勃勃,这可是她头一遭做家事。 “吴奶奶,您和老爹年纪都大了,还做这些粗活,怎么受得了?”逗妞不解的问。 吴奶奶红着眼道:“都怪我没给吴家添个一男半女,年纪一大把才没得依靠。” 吴老爹将柴添在灶里,安慰道:“老伴,这是命!别难过,给娃儿看到,要笑话你。” “逗妞,你多嘴!”常来在外面骂道。 “奶奶,人家不知道才问,您别难过,以后有空我们就来帮您,好不好?”妞撒娇着说。两老笑开怀。 一连好几天,逗妞和常来都来帮忙。 两个小孩清洁得干干净净,和先前小乞儿模样,判若两人,倒没人认出。 逗妞、常来和生财当铺的下人,混得很熟,大家见二人天真,都很喜欢他们。 二人在那儿进出久了,风闻些游多的家务事,也知道阿奇被囚在厢房。 数天后,有两个下人生病,忙不过来、所以逗妞和常来有了机会…… “夫人今天不和老爷一起用饭,逗妞你帮忙阿彩将午饭送到夫人房里!好不好?”吴奶奶望着逗妞。 “好!” 阿彩是游多失宠正室的贴身婢女。 “夫人,可以用饭了。”阿彩小心的侍候。 夫人回过神,恨恨道:“想到娇娇那个狐狸精,就一肚子火,哪吃得下!” 逗妞故意要引起夫人注意,接口道:“夫人,气坏身子划不来嘛!” 阿彩阻止道:“逗妞别多嘴,下去。” 夫人这下才注意到逗妞,见她俏皮可爱打心里高兴,道:“阿彩,别吓着小孩——” “小妹妹,你叫逗妞?” 逗妞睁着大眼睛点点头,道:“夫人您很讨厌狐狸精?” 夫人道:“是那个贱人!” 阿彩低声道:“是二夫人,快别多问。” 逗妞看着夫人想:夫人姿色太平庸了,不知二夫人长得什么模样。 夫人喝住:“什么二夫人!” “夫人,你讨厌她,为什么不整整她?”逗妞天真他说。 “逗妞别胡说话,小心被……”阿彩怕逗妞惹事。 夫人十分有兴趣地拉起逗妞的手,打断阿彩的话,问道:“整她?怎么整?” “让她出丑,或是挨骂呀!” “那是小孩拌嘴吵架、恶作剧,大人怎么……”夫人失望的说。 逗妞深怕夫人没兴致,急忙插嘴道:“大人也会有做错事、讨人厌的时候呀!” “我们把她做的事捣乱,不让人知道,就是她没做好了嘛!”逗妞理直气壮的说。 阿彩看了逗妞,摇摇头为她担心。 “对啊?道理没惜。” 逗妞歪着头,瞧着夫人,心中暗叹:这夫人看来不怎么聪明。 逗妞在旁提醒,道:“夫人,那二夫人做错什么事,老爷会不喜欢她呢?” “我想想!我想想!阿彩快帮我也想想!”夫人寻思着喃喃道。 好半天,夫人仍没头绪,逗妞硬着头皮说:“夫人,最近老爷不是抢到一块翠玉,你知不知道藏在哪儿?” 夫人一听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阿彩连忙为逗妞辩道:“逗妞是听大家谈,才知道的,她就是爱多嘴,夫人息怒!” 逗妞捏一把冷汗,怪自己差点弄巧成拙。 阿彩为逗妞出面,逗妞顺势假装被夫人吓住,躲到阿彩身后,探出小脑袋委屈道:“我以为新的东西,老爷会比较在乎,所以才——” “嗯!逗妞你真聪明。” 逗妞舒口气,总算把目的给引出来。 夫人很兴奋的说:“没错,那块翠玉现在一定是在那狐狸精房里,不过,两天后连励抓来的小孩要送给帮主了!” “正好!夫人如果翠玉丢了,老爷一定会震怒,那二夫人就——”阿彩平日常受娇娇欺负,眼看有机会整她,倒热心起来。 “对!对!”逗妞高兴得拍手。 “阿彩姊!你也真聪明!” “可是——要谁去偷呢?还必须不是家里的人,又必须是心腹才行呀!”夫人又难为着说。 逗妞静静站在一旁,夫人和阿彩一副无计可施的表情一 良久—— “夫人,我可以帮您找到人,可是……我不知道二夫人把东西藏在哪儿?” “逗妞,你要找谁啊?”夫人急急追问。 “找常来啊!” “逗妞,不可以胡闹!”阿彩以为逗妞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常来,他眼尖手巧。”逗妞充满自信的道。 “只要能成功就行,找谁去,都随你意。”夫人看来很高兴。 “今天下手,免得夜长梦多,可不可以?”夫人紧迫盯人。 “应该可以,但是夫人您得先告诉我东西放在哪儿?”逗妞提醒夫人。 “好!不过我只知道那贱人房里,床头边有个机关,东西可能就摆在里头,至于——”夫人苦笑,继之又摇摇头。 “那二夫人房间,什么时候下手最好?”逗妞希望为常来我个最好的时刻下手。 “午睡后,老爷子到前厅去,她一个人在房里休息,再晚些,就有丫环进出,要是到了晚上——”夫人好似不愿提,看了阿彩一眼。 “晚上老爷都在房里陪二夫人。”阿彩会意地低着头说道。 “很好!我去通知常来——”逗妞转身就要走。 夫人却一把抱起逗妞,让她站在椅子上,感激道:“事成之后,我要怎样谢谢你——这小恩人?” 逗妞暗暗抱歉。 她也只是在利用夫人罢了,女人真可怜。 想了想,逗妞即道:“夫人,您赏一笔钱给吴老爹和吴奶奶嘛!他们年纪这么大,还——” “好孩子!”夫人心想这条件好办。 “对了!夫人,你可别先自慌阵脚哦!” “没问题!” “夫人,下午尽量别让闲杂人在后院和二夫人房里进出。”逗妞深怕夫人泄了密,更怕出了意外。 “那不难。”夫人自信满满的点了点头。 常来已事先采取行动。 逗妞已想好办法,要救出阿奇。 逗妞先来到夫人房间,报告:“常来已开始行动了!” 夫人紧张地坐立不安。 逗妞找藉口溜出来。道:“我出去瞧瞧。” “逗妞!小心些。”阿彩低声提醒。 逗妞一转角捧起了事先放在那儿的泥鳅。 由夫人房里到阿奇被囚的厢房,极近而且无人守卫。 逗妞闪了几下,已经看到阿奇被囚的厢房外站着两人。 “大头、黑脚!”逗妞高声呼唤,守在门外的二人。 “逗妞,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无聊嘛!常来不知跑哪去玩,没人陪我!”逗妞笑眯眯道。 逗妞走近似乎被厢房门吸引了,道:“大头,人是不是跑掉了?否则怎么没锁?” “哈哈!笨逗妞,这要聪明人才会开——” “那教我,我也要做聪明人。” 逗妞上次已偷偷试过打不开,所以只好赖大头或黑脚帮她开门。 “不行!” 逗妞捧起泥鳅,在黑脚和大头面前晃过,道:“算了!我也不跟你们玩。” “大头,泥鳅!泥鳅!”黑脚好兴奋。 逗妞知道大头和黑脚非常喜欢用炸泥鳅下酒。 “逗妞别这样,别这样!”黑脚讨好的说道。 “这样好了,我把泥鳅倒在地上,我们比赛看谁抓得多,我多的话,你们就要教我开门哦!” 大头还在一旁犹豫。 “玩不玩?” 大头看看黑脚,互相点个头。 逗妞嫣然一笑,道:“谁代表?” “我来!我来!” 黑脚在一旁问:“大头,没问题吧?” 大头肯定点点头,道:“逗妞输了别赖皮。” 逗妞满意他说道:“别光说我,你们也一样。” 说着逗妞把泥鳅往地上倒。 嘻嘻哈哈三人玩成一堆。 “黑脚!你不可以帮大头。”逗妞抗议。 “哈哈!我看逗妞很像泥鳅——”黑脚在旁取笑逗妞。 逗妞要性子,抓一条泥鳅放在黑脚的衣服里。 黑脚直叫:“好毒的逗妞!” 三两下,抓完。 “我十八条。”逗妞得意的说。 大头不好意思的搔搔头,道:“我才十二条。” 逗妞毕竟自小是玩抓鱼,抓小动物长大的。 “输了,教我吧!” 黑脚老大不愿意,取出一根银针,往门最顶一插,门豁然打开。 逗妞以极快手法点住大头和黑脚的睡穴,二人立刻昏睡过去。 阿奇在房里,早听出逗妞来救他。 门一开阿奇就冲出来。 “快!快带我离开这儿!” 阿奇一急,本性流露,命令人的口吻又出来了。 “你闭嘴!小心我生气就不救你。”逗妞不满意的说。 阿奇伸伸舌头,想:现在他可不敢惹逗妞生气。 逗妞四下张望,避开别人耳目,谨谨慎慎地将阿奇藏在柴堆后。 怕开后门会被发现,所以逗妞留在后院等常来、和阿奇,她心里实在着急,深怕大头和黑脚会被发现。 常来蹑手蹑脚进了娇娇房里。 扑鼻而来浓烈的脂粉味,常来觉得很熟悉。 环顾四周,常来暗自好笑,怎么格调和杏花香姑娘的房间如此相似。 常来揉揉鼻子,靠近床边。 斜倚在床上的娇娇,似乎警觉到有人进来。 娇娇来不及张开微闭的双目,己挨常来一拳打昏了过去。 常来四下寻着床头机关。 床慢间垂着一条细细红丝线,常来眼尖盯着它,心中纳闷,所以试着轻轻一拉。 “嘶”一声。 床头装饰的一朵大红牡丹卷了起来,里面突出一粒金色的卡子。 轻轻了按,“咋”床头整个打开。 常来寻遍所有珠宝盒,才找到阿奇的翠玉,常来顺手取出几样放入怀中。 常来想了想,为了怕娇娇大早发现翠玉不见,自己和逗妞、呵奇逃不出去,连忙点了娇娇的定穴和哑穴。并将她身子翻转,面向床内,又将床头恢复原状。常来跑到妆台前,翻遍抽屉。 这时娇娇悠悠醒来,动不得也出不了声,耳听到常来翻动抽屉,将自己的心爱的饰物和银子取走。 常来要跨出门,忽然折返到床前。 娇娇以为要伤害她,紧张得双唇直打颤。 “二夫人,你很像窑子里的姑娘。”常来上下打量她,忽然冒出这句话。 气得娇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只恨身子动弹不得,想大声叫,也叫不出声来。 “我要走了!免得连累你们!”逗妞一副正义凛然的模佯。 “阿彩姊,要夫人装得什么事都不知道,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就可以……”逗妞一副仗义行侠的口气。 “吴老爹,吴奶奶,拿看夫人给你们的银子,找个地方,置间房子,安享晚年吧,可别让老爷找到!”逗妞故意蝶蝶不休。 常来利用这时,让阿奇溜出去,然后叫道:“快点!女孩子就是婆婆妈妈!被发现就跑不了啦!” 逗妞回头看常来对她眨眨眼,赶着吴老爹和吴奶奶快走。 才出门就听到生财当铺内传出闹哄哄的声音,在门口逗妞一行三人和吴老爹夫妇别过,三个小孩往杏花香逃。 “先回张老爹那儿躲躲。”常来提议。 “好主意!”逗妞欢呼。 “谁想的办法,你们真行。”阿奇故意恭维说着。 “当然是姑娘我啦!”逗妞一听别人捧,心里就乐。 常来脚下不停,手抚着鼓鼓的胸腔,道:“嘻嘻!我今天可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 “哦!常来你真是手脚不干净。”逗妞佯装不悦。 “怎么回事?”阿奇好奇地问道。 逗妞指指常来的胸腔,道:“他帮你我回你的翠玉,而且还……” 常来打断逗妞的话,道:“我们这下又多了一张嘴吃饭,我是筹生活费!” 阿奇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么回事,我了解!我了解!常来——谢啦!” “阿奇!你知不知道,他们想把你送到帮主那儿!”逗妞歪着头说。 “知道!生财当铺又是伏神帮的一个分舵,你们听过伏神帮没?”阿奇脸色非常不悦。 常来和逗妞脸色亦转为不屑。 常来恨得咬牙切齿,道:“呸!玉八乌龟孙!又是伏神帮。” “阿奇,怎么你也惹了伏神帮?”逗妞平平气,纳闷问道。 “我哪晓得,反正我以前没见过他们。”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传来风声,似是有人落在墙头,三小忙蹲下身去,噤口不语,注意来的动向。 忽听一人道:“怪啊!分明听见三个娃娃的说话声,朝这边来,怎么就这么一瞬间,没声没息了。” “只怕我们听错了!” “我们再往前搜搜看!”先前那人沉吟了一下说道。 “看!可能是从那灶房那间小屋传来的。” “不管怎样,我们瞧瞧去。” “说的也是,今天是我们兄弟二人守园,不能不谨慎些,万一出事,才不会说我们怠忽职责。” “对!主人的脾气,你我都知道。” 咚咚两声后,墙上两人,似已远去。但说话声还隐隐传来。 “事实上,里头那些人也只会骂人摆架子……” 好半晌,墙下三个小鬼才站起身来。 常来哼了一声,道:“现在你还想去报仇,你惹得起他们吗?” 阿奇道:“哼!本公子惹了他们,他们奈我何?” “哈!这下可好!我们三人可以联合对付伏神帮!”逗妞喜形于色。 “我打前锋,本来我只想教训一下游多那小于,既然——非把伏神帮给拆了。”常来很想马上回头打一架。 阿奇见情势不妙,连忙道:“打他们我赞成,但得周详计划,计划。” 常来不耐烦道:“那么罗嗦!” 逗妞接口道:“我赞成阿奇说法,可是耽误太久,可不太好!” 阿奇正色道:“我们人单势孤,还说兴致——小心连命都不保!不过没关系,我有法子,跟我走就是。” 逗妞、常来一时无言以对。 第十七章 金陵城政务由应天府尹统辖。 “小侯爷恕罪,下官——下官不知小侯爷大驾亲临,未能远迎;请。”只见应天府尹的头已贴在地上道。 阿奇大摇大摆坐在正位,满脸地不奈烦道:“够了!够了!起来说话。” 阿奇摇着手中的玉佩道:“在本公子未亮出玉佩时,魏大人您的官架还真大!” “下官知罪!”魏府尹才站起的身子又要跪下。 阿奇怒目一瞪,魏府尹立刻吓住不敢妄动。 “本公子问你,城里的生财当铺为非作歹,你可知道?”阿奇问道。 “本府咯知一、二——” 不等魏府尹说完,阿奇勃然大怒道:“略知一、二,本公子差点为其所害,幸赖二位好友搭救才免于难,你这官是怎么当的?” 阿奇顺手指着坐在一旁,笑弯腰的逗妞和常来。 逗妞笑道:“阿奇神气的模样真鲜!” “就是嘛!活像戏台上学来的台词!”常来笑道。 逗妞和常来听到阿奇提及自己,赶快止住私语,向魏府尹点头道:“魏大人好!” “不敢!不敢!” 看到魏府尹恭敬的模样,逗妞和常来忍不住大笑。 魏府尹不加理会,竟逞自道:“本府为游多——生财当铺的店东所扰已久,苦于没有证据治其罪。” “哦!” 阿奇回应一声,不再答出声,很有兴趣地盯着青龙瓷花瓶瞧。 魏府尹察觉,上前陪笑脸道:“公子如果喜欢下官——” 阿奇回头看他一脸不舍,道:“魏大人,你可知这古花瓶并非真品?” “不可能,此乃唐高宗内府所收藏之珍品,本为一对,据说另一只在游多手上。”魏府尹不信道。 “瓷瓶仿得极妙,若非本公子自小赏玩古物,换了别人还不容易察觉。”阿奇叹道。 阿奇指出瑕疵道:“就在这瓶底缘上,这小段出现复纹,否则真无法辨认!” 魏府尹张口结舌,道:“小侯爷好眼力,下官收藏二十余年,竟不知此花瓶为膺品。” 逗妞和常来也走过来瞧。 “魏大人,你说游多也有一个?”阿奇道。 “是!是古董铺的小儿拿去当了抵赌账。”魏府尹道。 “魏大人,应天府尹专管这种事,放着正事叫谁管?”阿奇口气有责备意味。 “公子明察,下官只是醉心收集古董,所以才对此事略加关心。”魏府尹辩道。 “好!大人说没有游多的罪证,本公子会为你制造机会,到时候我倒想看看大人的表现!”阿奇胸有成竹的道。 “多谢公子,下官自当全力以赴。”阿奇不再多言,拿着古花瓶,领着逗妞和常来离开。 “阿奇!想不到你是有来头的人呢?抚宁侯的世子。真可惜,没有早点认识你。” “更惊奇的呢?常来!我们见过面,打过架的朱彦奇啊!”看着吃惊的常来,他笑了。 这天午后,阿奇拿着那个古花瓶到生财当铺。 “当什么东西?”三柜问道。 “这古花瓶!”阿奇道。 三柜眼神一惊,打量阿奇,只见一身光鲜的衣服,手工极巧,像大富人家的公子哥儿。 阿奇和那白饿得半死的小乞丐,已全然不同的模样,三柜根本认不出来。 三柜笑嘻嘻指道:“到店东那里当吧!” 四方的小窗口里一张肥脸,精明的双目正凝视着花瓶,游多急着想把花瓶配成对,贪念大起也没细心考虑花瓶的来处,和阿奇的身分。 游多忙道:“你打算当多少?” 阿奇道:“这是唐高宗时的珍品,我想当两百银子,过两日公子手头阔些,便赎回去了!” “我一毛都不给!” 游多突然大喝一声,身形暴起,飞过窗口,向阿奇当头扑来。 阿奇向旁边闪开,故意显出武功:而身形缓慢。 游多得意一笑,五指齐张,向抓小羊似的,一把扣住阿奇的肩。 游多喝道:“小子!竟敢弄个膺品来诈财!” “膺品、店东你可看仔细,它可是如假包换的青龙瓷瓶。”阿奇挣扎道。 “生财当铺的字号,在江南响了十多年,我岂有连真假都分不清的道理!”游多怒道。 “小二、小三,把这小子关起来。” 常来和逗妞看计划成熟,忙叫跟来的人到知府报讯。 逗妞和常来在外略作徘徊,然后昂首大步迈进生财当铺。 “伙计!刚才是否有个少年,拿个古花瓶来当?”常来一脚才踏进当铺,劈头就问。 三柜被这话一惊,猛抬头望去。 两个年约十一二、三岁的小孩,似乎有些面善,无暇思索,脸一沉道:“没有!” “真的吗?”逗妞问道。 “骗你们作什么?” 常来游目四顾,如预期般发现一方手中在椅脚下,正是如和阿奇预先的约定信号。 常来对逗妞使个眼色。 逗妞故意大嚷:“这不是阿奇的手中吗?” “唉哟!那古花瓶价值连城,你们该不会起贪念,谋财害命了吧?”常来跟着嚷嚷。 怔忡间—— 三柜大喝:“两个娃儿竟敢在这造谣生事,还不快滚!” 逗妞不怕道:“这儿是买卖场所又不是官府,公子小姐爱来就来,凭什么赶我们走?” “罗嗦什么?再不走我可要揍人。”三柜恐吓道。 此时游多和武猛已走出来。 突然—— “咦!”三柜吃惊地轮流指着逗妞和常来鼻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武猛一脸木钠,冷森森地向前迈了一步,道:“请两位辛苦一趟,可否借一步说话!” 常来拉下脸道:“少假道学少爷听不懂,说什么?我才不要和你这听人使唤的奴才说话,更别说要跟你去哪里!” 武猛脸色十分难看,冷哼一声。 游多冷做的声音说道:“死到临头还嘴硬,到了阴曹地府你们自然全明白!” 常来“哼”一声道:“你要说什么鬼话,少爷勉为其难听听。” 这儿必竟是营利的店面,人来人往出个人命难摆平。 武猛道:“老爷!这儿不是地方。” 逗妞接口道:“对啊!胖鬼,你们这儿当真不是好地儿,都是不干不净的人。” 游多目光扫向逗妞道:“臭丫头,嘴真利!说个名号来听听。” 常来本想搬出神机宫,吓吓这帮人。 逗妞一时不愿常来说出自己的名字,伸手捂住常来的嘴,忙道:“别问!别问!我这‘臭丫头’名如其人,不值得很,说出来惹人笑话!” 武猛冷笑道:“敢上生财当铺挑事,必然自信颇深,报个名儿,我们也好按身份接待呀!” 逗妞耸耸肩膀,斜眼瞅着武猛道:“怎么着忽然客气起来,敢情是伯了你姑奶奶!” “唔!”那游多低吼道:“快从实招!再磨菇就讨打!” 常来不当一回事道:“胖鬼,你可真夸口,动起手还不知是谁打谁。” 哪知逗妞向常来摇手道:“别跟人家吵,我说就是!” 游多冷笑道:“说吧!” 逗妞游目四顾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游多双目倏睁,射出两道慑人的寒芒,冷然说道:“在我面前少占口舌便宜,否则会得到应有的教训!” 逗妞嘻皮笑脸道:“再说吧!” 武猛道:“死丫头,快报上名字来!” “我嘛,小名‘你婆婆’。” “武林人称——打孙儿。” 游多整个脸垮下来,目露凶光道:“黄毛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声一落,起身向逗妞扑抓过来。 西厢三间房,中间较大,旁边较小。 大边一间正是阿奇被囚处。 阿奇面朝里斜躺着一动也不动,看他那张稚气的脸上,正得意的笑着。 看守着在外的又是黑脚和大头。两人因上次的事,受到很重的处分,这次两人紧张兮兮,深怕再度失职,性命可难保。 “没事,那小子睡得正死。”大头吐口气道。 阿奇趁大头和黑脚交谈,手中一枚小石,穿过窗户射在树枝上。 “沙沙”树枝交碰发出一阵响声,在静夜里特别地响。 黑脚警觉道:“树枝在动,好像有人?” “我们过去察察看。”大头说。 阿奇利用守门人离开半刻时,耳子一挺,推开顶窗提气飞跃出去。 一时大意,竟发出响声。 十来个起落,已到园墙之下。 阿奇怕园内潜伏的护院大多,所以倚在墙下,四处寻找。 阿奇正在寻找大夫人的下落。 上次常来自娇娇处偷走翠玉、细软,娇娇哭闹以死相胁好几天,并且一口咬定是大夫人唆使人下的手。 游多心疼娇娇,命人毒打阿彩,将大夫人和阿彩同关进柴房,两天后才命入送粗茶剩饭到柴房。 游多的下人,不忍见夫人的苦状,在私下打抱不平。消息传出街坊。 大家议论纷纷:“游多宠爱妾,虐待糟糠。” 逗妞风闻此事,就如坐针毡,每天咀咒娇娇,恨不得到生财当铺,一口气把游多和娇娇吞了。 沿着墙走不久,不远处恰巧是间小屋,阿奇才缓缓靠近。 阿奇听耳后唰响一声、伺时眼前乌光一闪,腰上被一条冷冰冰的东西卷住。 阿奇心中顿时一骇,还未容他看清那冷冰冰的东西是什么?呼地一声,人已被拉入小屋内。 小屋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阿奇身子一个跌撞,倒在一堆干草上,正想一纵而起,却听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道:“娃儿!你好大胆,不要命了么?” 顺着声音阿奇一看怎么是个玩绳的怪老头。 此时,外头响起有人追近之声。 大头着急道:“快找,那小子一定是来救人的,别给跑远了!” 黑脚道:“应该跑不远,找找看!” 阿奇心中一怔,心想:“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露了行踪。” 兀自想着,那怪老头道:“娃儿,听见了吧!若不是我略动手脚助你,现在你这小子已被人逮个正着,回厢房睡大头觉,还要耍什么花样。” “别把人只当傻子,别人吃过亏就学一次乖了。” 阿奇纳闷怪老头怎么对他的确了若指掌,但又不知怎地,不但不想去防他,反而对他有一份信任。 阿奇的做性作祟,受怪老头暗助,觉得脸上挂不住,冷哼一声,暗运真力,身子蓦然一挣。 那缠在身上的绳子,禁不起挣,“叭”应声断裂。 只听怪老头笑道:“好倔的娃儿,我老人家要不是看在你老子份上,才懒得多管闲事呢!” 阿奇听到老头提起父亲,而且也救过自己,不好恶言相问,缓声问道:“阁下何人?” 老头失望道:“阿奇!你小时候不知在我身上撒过多少包尿,现在却不记得我老人家了。” “就算小时候的事记不得,你也在江湖上混了好几个月,也该听说武林中有我这个玩绳的老人才对!” “你算老几!凭什么少爷得听过!”阿奇道。 “也罢!没听过没关系,你这小子欠打关系可大!”怪老头道。 “你说本公子欠打?谁敢动?”阿奇不屑道。 怪老头汕汕道:“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冒冒失失乱闯,除讨打外还配救人?” 阿奇实感奇怪,这老头分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又那样不尊重自己。 此怪老头正是云中龙伪装的。 怪老头句句调侃的话,实在让阿奇气不过。 阿奇陡然起身欺近怪老头身边,跟随“啪”着,怪老头伸出右掌,狠狠接了阿奇一已掌来。 阿奇不自主的退了两步,只觉手心火辣辣的疼痛。 阿奇生气道:“你竟敢如此跟本公子说话,该掌嘴!” 怪老头悠哉道:“端什么架子,凭你那三脚猫功夫,敢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 其实云中龙,跟阿奇一对掌之下,受了反震力道不小,心中暗暗吃惊,他没料到阿奇内力,身子竟如此精进。 怪老头口气突变道:“公子,多掂掂自己的斤两,自重些,别一味想充英雄,仗着小本事就粗心大意。” 他严肃地看了看阿奇。 阿奇一头雾水,这怪老头是谁?敢训他又敢损他,这下又如此关心他—— “看你这样怎么救人哪!” “救人!”阿奇突然警觉,差点误了逗妞的大事。 怪老头道:“你要的人在院子西边的柴房。” 阿奇又是一怔。 怪老头咧嘴一笑,轻发松道:“记牢了!就走吧!再迟你们为计划就要泡汤了。” “不过,小子往后从事,凡事小心些,否则丢了小命,抚宁侯府上下没人承得住这打击。” 老头正想转身离开。 阿奇问道:“你不去吗?你也会怕吗?” 怪老头眨眨眼,道:“你们小鬼玩的游戏,我老人家凑什么热闹!” 阿奇点头道:“好吧!咱们各走各的。” 两人似淡烟般,双双扑出小屋,一个往墙外去,一个朝院里奔来。 转瞬间阿奇已来到柴房前,稍使劲门豁然打开。 听到门推开的声音,夫人和阿彩主仆二人,吓得紧紧抱在一起发抖。 阿奇看得怔住,年纪较长的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眼睛陷下成了黑窟窿,另一名年纪较轻,却全身伤痕累累。 阿奇实在无法想象,游多的夫人是这模样。 “小——小兄弟,你——你想做什么?”夫人颤抖问道。 “是逗妞央求我来救你们的。”阿奇道。 “逗妞,她还记得我们——”阿彩高兴得哭了。 “别罗嗦!从现在起不要开口说话,一切听我安排。”阿奇不喜欢看女孩哭,不大耐烦道。 说完不分青红皂白,左右拦腰抱起夫人和阿彩。 阿奇以极快脚程,穿过后院来到西厢。 大头和黑脚寻不到人正往回走。 阿奇只好再动手脚,作出了假像,果然分了大头和黑脚的神。 趁此时,阿奇将夫人和阿彩由顶窗带入房内。 “你们两个躲在床幕后,我躺下装睡。”阿奇道。 “小兄弟,我们怎么不出去?”阿彩问道。 “叫你别作声一一”阿奇低喝道。 只听房外传来黑脚和大头的声音。 黑脚道:“没见到半个鬼影,是不是逃出去了?” 大头道:“不会吧?外头的人难道全睡死了,说不定我们自己疑神疑鬼。” “唉啊!调虎离山——” 黑脚和大头赶忙靠近窗户向内窥伺。 阿奇仍然歪睡得很熟。 “黑脚,别那么神精紧张。”大头抗议。 “小心为上!” “你听——” 前厅传来打斗的声音。 十几名大汉挥动木棒,朝常来齐打下来,常来脚下游移,伺至存置当物的古董架房。 常来嘻嘻笑地顺手将许多价值惊人的古董抱满怀,作势要——砸出去。 十几名大汉全呆住,有人甚至转头向游多求主意。 在这时逗妞跃上常来肩上,双脚用劲弹起,剑同剑鞘朝大汉的脑袋瓜猛击。 这一下,生财当铺叫痛声四起。 “啊哟!” “哇!痛死了!” 大汉各个抱头哀号,满脑昏胀。 “哈哈!” “嘻嘻!” 逗妞和常来一个是使出白衣门的“仙袂飘飘”的绝招,一个是使出南偷“逃”字诀,满场飞舞,飞得一群人眼了乱,飘得那群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大脑。 武猛沉喝道:“呆着作什么!上!” 说完身形一掠,阻在逗妞前,铁棒抡向逗妞右肩。 逗妞一偏闪,剑鞘一迎,也向铁棒击去。 “锵锵”声连响,火花乱迸。 逗妞被武猛的铁棒上力道一震,退了两步。但她是何等的慧黠聪明,一看比力气不行,比巧总可以吧,身形一变,轻走轻灵小巧的攻击路术。 这下子,武猛可惨了,他唯有不停地抡动铁棒,往逗妞方向砸去。 常来看武猛展开攻击,手中的古董作兵器,毫不犹豫的向围攻靠近的人砸去。 一件、又一件,古董落地…… 游多心疼地焦急着喊道:“护着古董,再有任何损失,我要你们这群混蛋的脑袋。” 这一来,所有生财当铺的打手,更加小心,越小心就越会出错,不是这个人撞到那个人,就是这个人退后碰上另外一个人。 这种情况下,一团颤抖的肉,不小心地撞上常来。 “暖呀!我的祖奶奶!”大汉为了抢救古董,跌个狗吃屎,幸而古董已牢牢地抢救在手,顾不得疼,他高兴地叫了出来。 “啊!啊!你怎么撞我?” 手中抱住古董的大汉,被旁边的大汉一撞,身子立刻歪歪斜斜,手中的古董在他踉跄的脚步下,发发可危,吓得大叫,汗水直冒。 逗妞看常来古董抱满怀,一边丢,一边甩,很好玩,心底真想学他,无奈那武猛就是盯着她,铁棒直砸向她,害得她没有时间去学样。 游多一方面心疼古董,一方面气不过,也加入攻击。 逗妞一瞥武猛抡下的铁棒,她嘻嘻地古怪一笑,左手一捞,捞起一名正抱头哇哇叫的大汉,迎上武猛这一棒。 “哇!啊!” 大汉硬挨一棒,逗妞顺手将他往地上一掼,大汉因接近她,而遭了殃,没想到会挨自己的人一棒,又挂彩了。 武猛一棒未击中逗妞,逗妞左掌已运集内力,凶狠地反拍向武猛的胸膛。 武猛身形未定,忽觉胸前一股突涌而来的劲力,远胜自己,他一揣测知道自己绝对承受不了这一掌,抽身狼狈地往后趋避。逗妞一掌逼退武猛,双足一点,凌空翻滚。 眼看游多这个肥肉团直压向常来,常来身形却那般巧,早不避,晚不避,直到游多距他身前不到半尺处,才那么滑溜一闪,让游多来不及停,直撞上墙,常来却哈哈大笑。 游多这一撞,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却足足引起他怒叫连连。正想改变战圈,不料他那圆滚滚的身子,反常地往上升,游多一惊,四肢乱抓乱舞。 逗妞凌空将游多从衣领拎起,凌空又将其甩下,跌得游多一脸紫黑。 常来见逗妞的手法,叫道:“小鹰抓老鸡!” 逗妞乐得“咯咯”长笑,玩心更不可收。 “武爷!武爷!” 武猛狼狈的跌在大汉身上,大汉苦苦哀求。 “不中用的东西!鬼叫什么!”武猛没面子骂道。 武猛歪歪倒倒地才爬起,常来身子一掠,来到武猛身后。 常来脸上带着恶作剧的邪笑,提脚往武猛屁股一喘。 “哟!”一声武猛这下子可狼狈了,他身子凌空飞起,直往店门外飞去,“叭”地一响,跌在大街上,跌了个狗吃屎。 大街上往来的人早已停下来,站在当铺门口看热闹。 武猛这一跌,跌得狗吃屎,四脚朝天,大家却看得哈哈大笑。武猛爬起来,看到这么多人围观,脸上挂不住,口中大骂,提脚又往店里去。 “一、二、三!” 逗妞和常来一齐数至三,将古董架子一把拖倒。 打手齐扑上抢救。 “乒!” “哇!” 架子一倒,有的珍品跌得粉碎,有的将打手击昏,有的将打手打的哇哇大叫。 “哈!哈!哈!” 常来和逗妞在旁为自己的杰作,得意的捧腹大笑。 游多和武猛岂是简单人物,只是没料到这一疏忽,在混乱中跌了筋斗。 满眼狼藉的古董破片,游多和武猛哪忍得住气,一提劲杀将过来。 四周杂闹声此起彼落,等逗妞和常来察觉身后“呼呼”衣袂飘动声,想闪避己不及。 常来身子尚未来得及移动,背后己挨了游多一腿。 幸好常来敏捷,忍着痛急翻两个斛斗,将游多脚上的劲势化弱不少,可是额头因此撞到地上的古董,顿时肿个不小的包。 游多冷笑一声,在常来未起身时,想一把将其拾起。 逗妞一歪才要抽身,左肩极沉,逗妞明白挨这棒已难免,于是顺棒势身子左倾一沉,棒子已打在左肩。 虽然棒劲骤减,却也让逗妞痛得忍不住叫出声,“暖哟!” 逗妞口中叫疼,“刷”一声长剑出鞘。 只见逗妞愤怒到极点,一招快似一招,将“白衣剑法”舞成一片剑光。 武猛没料到逗妞倒反应如此之快,剑尖在自己身侧出没,赶忙挥铁棒左支右出地抵挡。 逗妞一面挥招一边付着:“魏大人怎么还没到?” 心中有所思,逗妞剑势也缓了许多。 这时已有人马走近的声音。 逗妞眼珠一转,向武猛逼攻六招,但招架不快。 武猛暗笑:“臭丫头!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这时—— 逗妞瞥见魏大人和兵士衙役,已下马走进当铺来。 生财当铺的事向来无人敢管,游多和武猛根本不把外头吵杂的呛喝声当回事。 逗妞长剑右斜刺,胸前大空。 武猛见有机可乘,逗妞左肩受伤,护不了胸,大喝道:“死丫头,躺下!” 逗妞佯装不知所措,左肩迎上这一棒。 “住手!”魏大人喝道。 捕快扑救不及,“唉哟!”逗妞惨叫一声。 看似逗妞挨了一棒,其实逗妞在武猛欺近时,自己往他怀里送,左手制住武猛右腕,右腕一翻剑柄在武猛小腹狠狠撞了一下,左肩上这一棒只是滑过肩头而已。 魏大人的侍卫,冲上前打了武猛一掌,推开武猛喝道:“大人命你住手,你还敢下手伤这位小姑娘。” 武猛闷喝一声,连退数步弯着腰跌坐在地。 常来被扶站起,见官兵已到没得玩,挨一腿之仇未报,心有来甘,于是两手反扣在后颈游多的手上,游多反而受制于常来。 “哇!救命啊!胖鬼:你——你想掐死我!”常来大叫。 “游多放手!”魏大人喝道。 捕快赶来将游多拖起来。 常来仍然制着游多在他后颈的手不放。 “臭小子!”游多手抽不回来,骂道。 “游多,还不快放下你的手。” “听到没!大人要你放手,你怎么老抓着我不放。”常来故意苦着脸,可怜兮兮的挣扎着。 “叭”游多脸上挨了侍卫一巴掌,脸色要有多难看就多难看。 常来终于满意的松手。 “小兄弟!小姑娘!受惊了,伤着没?”魏大人客气道。 侍卫上前恭谨地查看二人道:“大人,这两位伤得不轻。” “游多,你好大的胆,竟敢在本府面前伤人。”魏大人厉声道。 “大人,游多乃安分良民,是这两个娃上门找碴!将我的当铺毁成这般。”游多毫无表情道。 “我们是找小侯爷来的!”逗妞道。 “说!你把小侯爷怎么了?”侍卫道。 这时候捕快们已将生财当铺的打手制住。 “小侯爷?”游多一脸茫然。 “搜!”魏大人下令道。 不多时阿奇、夫人和阿彩被带出来。 “小侯爷,下官来迟小侯爷受惊了。”魏大人弯着腰,恭敬的鞠躬讨饶道。 其他的官兵更是头不敢抬。 “免礼!”阿奇道,顺手一挥。 “谢小侯爷!”魏大人道。 游多不相信的张大双眼,瞪着阿奇瞧。 武猛坐在地上,抬头打量阿奇,暗骂道:“那小子果真是朱彦奇,实在很难将他和饿得半死的小乞丐联想在一起。” “游多,见着本公子,是这么样的吗?”阿奇尖损问道。 魏大人跟上来,骂道:“大胆刁民,竟敢对小侯爷如此无礼!” “他何曾将本公子放在眼里,抢了本公子的青龙古花瓶,还敢监禁本公子。”阿奇一字一字皆从牙缝里迸出来。 “刁民!该当何罪?”魏大人厉声道。 逗妞和常来躲在一旁偷笑。 “来人啊!还不快点将公子的古花瓶找出来。”魏大人下令道。 一阵忙,官兵从里头抱了一对花瓶出来。 “其中一只是小民所有,小侯爷可认得哪一个是小侯爷的?”游多虽然受制,口气仍然恶劣。 阿奇冷笑一声,拾起武猛的铁棒,将其中一个打碎。 “啊!”全部的人同声惊呼…… 阿奇不慌不忙道:“碎的一只是膺品,真的当然是本公子的。” 游多脸色由惊转怒,知道自己上了当,除恨自己一时大意外已无策。 “魏大入!本公子将这个青龙古花瓶赠予你,带走吧!”阿奇道。 “谢公子!谢小侯爷!谢——”魏大人高兴到了极点。 “好啦!好啦!你可以走了。”阿奇道。 “是!来人!将一干人犯押回府审理。” “下官告退!” 官兵全撤走。 “夫人!逗妞来晚了!”逗妞看到夫人和阿彩的模样心中好难过。 “逗妞!多亏你还记得来救我——”夫人哭了出来。 “其实也算我害了你们,那个狐狸精呢?看本姑娘怎么教训她!”逗妞很生气道。 “常来!”逗妞笑道。 “唉!上哪去,刚才还站在旁边。”阿奇也跟着四下寻人。 “别我了,我在这里。”常来无精打采的从后厅走出来。 阿奇上前间:“你到哪儿去?” “娇娇跑了!”常来惋惜道。 “消息灵,动作快!”阿奇打趣道。 “别让我找到,否则我会好好修理她。”逗妞咬着牙道。 “现在怎么办?”常来问道。 “阿彩姊,从今天起你帮着夫人好好经营生财当铺,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们。”逗妞拉着阿彩的手道。 “哇!逗妞怎么正经八摆的说起大人话?”阿奇不敢相信地摇摇头。 “要你管!”逗妞对阿奇吼道。 “别吵啦!夫人作生意多凭良心,可别学你老公作吸血臭虫!”常来嘻皮笑脸道。 夫人道:“别提那死没良心的,逗妞真的感谢你。” 阿彩接口道:“往后欢迎三位小——三位小恩人常来玩!” “不!不!别咒我们,上当铺可不是好事。”常来直摇头道。 “我们现在在常来那儿落脚,有空阿彩姊你可以陪夫人来代我们!”逗妞学着阿彩的口吻道。 “这更不行!杏花香女人来不得。”常来怪里怪气道。 阿奇拍了常来头笑道:“你哪里不对劲,她们到后院又不上前厅。” 经过常来一闹,夫人心情轻松不少。 不多时,三个小孩便告辞回去。 第十八章 娇娇得知消息,收拾细软匆匆逃到聚财赌坊。 聚财赌坊的前院人声嘈杂,后院灯火通明却静得出奇。 不仅静,更笼罩着一份不同寻常的气氛。 厅上首座坐着一位中年壮汉,脸型四方,面色凝重,此人正是金南。 金南两旁站着他底下的哼哈二将:吴抄、李式。 娇娇坐在堂下,一脸凄楚,“嘤嘤”的哭泣,却不见半滴泪水滴下。 金南猛拍椅背道:“他奶奶的!游多可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在金陵纵横这么多年,想不到就这么完了!” “金爷,照娇娇姑娘的说法,游爷是被三个小孩所陷害的!”李式道。 吴抄说道:“那三小鬼,该不会是总坛前些日子里说要抓的人吧?” 金南道:“也有可能,如果是,那来头可真不小。” 娇娇止住哭,道:“准没错!今天来的三个中有一个还是小侯爷,名叫朱彦奇。” “朱彦奇没错!”吴抄道。 金南道:“总坛消息指出,经常在场子里窝着的常来,像极了冷刚年轻时的模样。根据此推测,他极有可能是白衣门余孽。” 李式道:“照这样说,拉扯常来长大杏花香的张老头和小桂花可能是白衣门的人。” “没想到!白衣门的余孽,为了苟活竟缩到杏花香妓院中,难叫人相信。”李式自言自语道。 金南问娇娇道,“里面可有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好像有一个。” “是神机宫的小丫头司马逗。”吴抄喃喃道。 吴抄道:“金爷!这三个小鬼头怎么会凑在一块儿?” 李式抢道:“你问金爷,金爷问谁去?” 金南瞪着二人道:“好啦!别吵了!只怕对方就要找上门了!” 李式道:“金爷!我已经下令要大伙严加戒备。” “我须想到万全之计,诱引他们上钩——”吴抄低着脑袋道。 李式冷道:“三个小鬼可机灵的很,只怕从你脑袋中出来的办法,我们占不到便宜——” 金南不耐烦道:“妈的够啦!通通下去,去给我想出个万全之策,要不然以后就别在我跟前嚼舌根。” 李式和吴抄没趣的退下。 “娇娇!我可怜的小宝贝。”金南垂涎道。 “金爷!娇娇命好苦。”娇娇偎到金南身上。 “没游多,我金南疼你怎么命苦,我哪一点比不上那油老头?”金南没好气道,一把拉过娇娇。 娇娇咚咚笑,一指金南鼻尖道:“朋友妻不可戏,金爷您忘了?” “妻?游多那老太婆早进柴房,怎么会栽在我身上呢?”金南眯着眼笑道。 “金爷好口才,小女子甘拜下风——”娇娇道。 娇娇话没说完,金南早就一把抱起她,走进房里了。 “阿奇、逗妞,你们陪不陪我去抓几把治治手痒?”常来说着,开始作势抓痒。阿奇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不要,没意思!”逗妞嘟嘴道。 “阿奇!你看过讨厌赌的赌神没?”常来煞有其事地问。 “什么意思?”阿奇摸不着头脑道。 常来将带逗妞到平安赌坊一事告诉阿奇。 “真的!今天非带她去,我们的手风才会顺。”阿奇笑道。 “说也奇怪,近几日许多场子都不作生意,聚财赌坊捡个现成的便宜,生意兴隆得很。”常来道。 “常来,这事有点踢跷。”阿奇忖道。 “阿奇又别理他,让他横着从赌坊里出来才妙!”逗妞笑嘻嘻道。 常来也对着逗妞笑道:“好毒的丫头,总算你小有良心,没咒少爷输钱。” “逗妞,今天即使不赌,我们也要陪常来出去转转,看看街上是否平静……” 逗妞耸耸肩,跟着二人来到街尾的聚财赌坊。 常来领头,才要跨进门。 “咦!”常来惊出声。 “什么不对?”阿奇道。 “逗妞,我刚才看到你念念不忘的娇娇。”常来低声道。 “在哪儿?”逗妞甩动长辫子,转头四下张望。 “见到我就闪到后头去了。”常来道。 “我说有问题!”阿奇得意道。 “搞不好这也是伏神帮的分舵!”逗妞道。 “常来,你装作没事和平常一样进去赌钱,我和逗妞找个地方隐身,好暗中看他们玩什么把戏,也好保护你。”阿奇神秘道。 “你们别出事,否则我溜了,到时再抱怨,友情真的淡薄如纸睦!”常来戏滤道。 “有赌万事足,命你可以不要啦!朋友可不行!”逗妞道。 “快!等办完事你们再摆长舌战阵好了。”阿奇催道。 说完将常来推进去。 常来回头已不见阿奇和逗妞,心中气得直咕哝。 玩几把下来,常来已经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只觉口干舌燥,心浮得很。 “少爷今天手气好,来!来!快下注。”常来吆喝道。 常来他的桌面已堆满白花花的银子,手风顺心情好,常来压根没注意到赌坊中的变化。 “快走!快走!明天清早!明天清早!” 聚财赌坊的伙计,将赌客一一请出去,将大门关上。 偌大的赌坊只剩常来一桌仍围满人,围观的人全是赌坊的打手假扮。 “金爷!只来了常来那小子一个。”李式道。 “来一个就擒一个,用这小子要胁他们,不怕他们不上钩。”金南立在门边道。 “小子今夜有如神助,骰子已动了手脚,他还能通吃。”吴抄恨恨道。 常来从“赌经”中学来的赌技已逐渐领悟,今夜全发挥效用。 “采第二方法,速战速决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金南说完转身入内,李式和吴抄交待手下几句后亦跟进去。 一人走近庄家,对他耳语几句。 庄家眼神一闪,嘴角一斜点点头,朝常来觑了一眼。 “别光看啊!掷骰子,该不会聚财赌坊,也输不起噢!”常来赌得入神,全没察觉四周气氛已变。 “小兄弟哦,火气怎么这般大!”庄家恶笑道。 庄家脸上边挂着笑,手腕略振振,一白色小包落入掌中,庄家正准备以此偷袭常来。 庄家腕才略提,一道黑线影凌空划下,谁也没留意庄家腕上如针刺般,腕上的手指使不上劲,小白包落在桌面。 “好啊!输不起使诈啊!各位评评理。”常来大嚷着。 四周的人听常来大嚷,全部无言怒目瞪着常来。 “笨手笨脚!芝麻事也办不来。”四周传出骂声。 “我!我!”庄家诺诺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光磨蹭何用!生擒这小鬼——” 常来这下才发现只身在虎穴,暗惊道:问题大了,看来是专冲我来的。 紧张地四下搜寻,哪有阿奇和逗妞的影子。 “xx!你们敢耍我!”常来骂道。 “常来别光火,念在老顾客份上,只要你乖乖就擒,我们不为难你。” “哼!少爷还怕你们为难不成!”常来没好气道,迳自抄起桌上的银子,揣入怀里。 “想走!” “当然走,有本事再留你少爷。”常来似乎不把这二十名打手当一回事。 “兔崽子!好狂的口气。” “兄弟们上!看他能睁眼说瞎话到几时?” 打手蜂涌而上,十余人将常来围在中间,其余的如人墙般挡在门口。 “全上少爷也不会皱眉头。”常来拍胸道。 “有种!” 话尚未歇!打门声已起。 梁上的阿奇和逗妞还在争论不休。 “阿奇!我说你刚才那一手,是我们神机宫的‘乾坤点穴法’。”逗妞低声道。 “我不知你说什么,本公子只管称它‘听我话’。”阿奇摆摆手道。 阿奇道:“回去再争,常来和人动手啦!” “你不信,看我也会。”逗妞道。 逗妞抢下阿奇手上的部分小石,手指一弹,小石射出穿过厅堂。 常来挺腰、缩腿、滑步、旋身,身子如蛇般的灵活闪避而过,众打手拳拳皆落空。 在常来身形半转之际,身侧的打手拳夹劲风,横击来,猛向常来腰眼打到。 逗妞的飞石已至,闪电般射中打手后腰的“志堂穴”,打手陡觉酥麻感由后腰传布全身了。 打手僵了片刻,马上恢复自如,好像撞到鬼般,左顾右盼寻真相。 “太差!看公子表演。”阿奇撇撇嘴道。 “恶心!”逗妞道。 打手数人联手,摆开阵势各取一方,齐捣常来多处要害,而且下招比刚才快上数倍。 常来没想到对方竟联攻,一时大意,险险避过,但屁股仍被劲风扫中,止不住的一个踉跄,些微距离,拳风偏过。 另一个打手趁机反围攻上来,常来稳住反手架开两拳,背后两拳常来拧腰避开。 “走!”阿奇道。 常来转身迎上两人,只见—— 两名打手如雕木般,右手握拳在半空,人却动都不动的忤在那儿,只有眼珠还不明所以的转着。 “哈!阿奇、逗妞,你们没溜啊!”常来高兴喊道。 “动!”阿奇的声音在大厅上回绕。 二道黑点一闪而过。 常来见两名打手身子晃动,赶紧补上两拳,逼退二人。 常来骂道:“朋友有难同当,你敢在上头纳凉,消谴,少爷我?” “他在表演呢!”逗妞道。 “服不服?”阿奇低声道。 逗妞一脸不屑道:“我自小玩剑,不玩那套,有什么好服的?” “没风度!输不起!”阿奇撇嘴道。 厅上的人听到这些娃儿的对话,莫不大惊失色,厅上还有人在说话。 有些打手已辨出声音来自屋梁。 内院听到外头的打斗声,金南领着数人走出来。 “金爷!三个小鬼头全来了。” “哦!好!一网打尽——人呢?”金南道。 “还没现身,可能躲在屋梁上。” 常来看到金南出来,道:“喂!乌龟伸头喽,快下来抓头!” “我来了!该轮到我了!” 逗妞说完,纵身自梁上跃下来。 “身手不错!”金南道。 “那是当然,还用你来废话!”逗妞不领情。 李式喝道:“不知死活的丫头,竟敢如此和金爷说话。” 阿奇倏地落地道:“夸夸本公子吧!公子绝不嫌多。” “臭小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吴抄说着已跨步上前。 聚财赌坊这一战,不像生财当铺容易得手,对手早已准备,等着他们三人落网。 金南脚下飘飘,迳向逗妞逼来,身法颇为灵敏,他右手一探,似乎想以长者身份,哄哄逗妞,实际出手已运聚内力欲扣拿逗妞。 逗妞左脚倏的后退半步,快捷无比,将金南手甩开,来到金南身侧和他并站。 逗妞歪着脖子道:“想抓我?你那一点心思,全在我眼底。” 金南刹时脸色一变,“卡”手中多了一对大刀,左右个一交叉于胸前。 逗妞横掠一步,金南以为逗妞怕了,哪知“唰”一声剑鞘已撤,道:“别想唬我,姑娘不吃这套,亮招吧!” “哼!”金南耐不住怒火,双刀砍动一片刀影,自逗妞上下直袭来。 逗妞见金南来势不弱,而环伺在旁的打手不少,心中思索能怎么同时拒挡这些人。 金南双刀已砍到,逗妞剑光乱闪出手,剑上下架开二刀,手腕翻转将二刀压于剑下。 情况不太妙—— 各持单刀的打手,不断互换位置,弯腰单刀取逗妞下盘。 逗妞见状左掌作势拍出,金南抽回双刀身子避闪。 逗妞趁此绕身跃起,双脚在打手的刀上飞动,右脚尖一伸,扫向打手右腕。 “啊!” “当!” 打手右腕中击无力,刀纷纷落地。 李式领着近十名打手围攻常来。 常来手无寸铁,左右各一柄亮晃晃大刀往削肩而来,常来双肩迳缩,反掌扣住右左来刀者的手腕。 前后却有四把刀毫不放松砍将而来,被制的左右二人,见状,冷笑一声向左右纵退,想反制住常来。 常来身子被左右撕扯,眼看门面二刀已至,常来长啸一声,运集六成功力,将左右二打手猛地拖近,腕一转加足劲道“当!当!”二声,左右二打手的二把刀迎上砍来二刀,腕向前推,翻手便将二把刀制于地下。 “锵!锵!”刀落地。 常来恨恨道:“没种!专乘人之危!” 常来手身同时向前倾,受制的四名打手,无力反抗地扭弯着腰。 此时,常来藉此力,双脚一顿身子凌空横挺,常来双脚想向左右横劈而开。 “碰!碰!”二声,两名杀手被常来脚劲所扫,应声横跌出数尺。 常来双足才点地劲道顿减,四名打手汗如雨下,全身虚脱如获大释。 常来猛然加劲,倏忽敛劲,一吐一收间,四名打手已颓然倒地。 李式只在外围和常来游斗数招,忽见常来刹那间所使出的打法,两脚一软,李式险些而跪下,心中的惊惧骇怕更不在话下。 吴抄手中铁环脱手而出,铁环周围有刺,直向阿奇颈间而来,阿奇身子一矮头一歪,脚下荡开五步,轻易避开这一环。 可是铁环陡升起,在阿奇头上徘徊不去。 包围阿奇的圈子迅速的缩小,铁环又将套下来。 阿奇在大刀未扫砍下去,“飕”小石射出击上铁环。 “当!”火花四迸,铁环不稳定地晃动,斜歪飞出。 阿奇利用此刻,双足徽顿一拔、跃出包围圈,身子尚在半空中,手中六粒小石同时飞出去。 石速极快,化作六道金线。 “唔!” “哦!” 四人闷声定住,另二人脸上各一点紫黑色的小点,阿奇内力之强不容置疑。 阿奇心想: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种打法,若能全身而退,回去必倒头大睡三大三夜的。 思绪飞快转着,阿奇脚下更快,乘势到大门房,铁环又跟上来。 阿奇射石阻势,“砰”一声将大门打开。 聚财赌坊营业一会儿,未能满足赌客,再加上门内灯火,打斗声愈来愈烈。 许多人伫足等着看好戏,有人甚至趴在门缝往里瞧。阿奇将门豁然打开,不少人跌进厅内。 “好!”阿奇笑道。 二名杀手砍杀过来,阿奇身形一个暴起,旋身双腿一个剪踢,两人“砰”的倒地。 “门外的乡亲,谁到应天府衙报个信,说:抚宁侯小侯爷命他派官兵到此,踩平聚财赌坊,井向魏大人领十两赏银!”阿奇边打边喊道。 外面围观的人有的不信,但也有贪图十两银子,就走上一遭报讯,即使白走,亦没有什么损失,于是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应天府报讯去。 常来向阿奇竖起大拇指,赞声“好”。 逗妞在另一边,也笑得好开心。 聚财赌坊中的人,听了这话,脸上不由得浮上一层阴霜。 金南喝道:“在官兵未到之前,先把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制服住,这一来那狗官也奈何不了我们!” 一干喽罗听了此言,纷纷振奋起精神,猛攻而上。 三个小鬼却互看一眼,背对背地相互靠拢而来。 “我玩累了!”逗妞没兴致地道。 “没意思得很!”常来也抱怨。 “阿奇!你自认聪明绝顶,你就想个法子好脱身啊!”逗妞用手肘顶了一下阿奇道。 “等魏大人来,才能离开呀,否则我们今天不就全白打了!”阿奇不以为然他说。 “可是他们这么死缠,真烦!”逗妞嘟囔着。 三个小鬼口上说着,手脚可没闲,仍一开一阖,劈哩啪啦地打出去。 阿奇眼珠溜溜一转,扬声道:“诸位乡亲,还有门外的有正义感的兄弟,进来帮帮忙扫好除恶,事成之后,魏大人多少会赏些银子给大家花。” 门外的人,本抱着事不干己,不惹事生非的心理,这时一听说可能有赏银,手底下有两下本事的,全涌进聚财赌坊凑热闹,好分一杯羹。 逗妞一听阿奇如此说,心底一高兴,把前几天商街上看人卖艺的口头禅,稍一修改,也朗声大喊。 “对!对!有人帮人场,有力帮力场,没力的朋友乡亲们就请围住这赌坊,别让他们给跑掉。” “有意思!有意思!”常来一听逗妞的几句江湖门面话,说得好像真的是走江湖的人,不禁高兴起来。 “打!打!……” “别打!别打我呀……” “我逮到一个了!” “大伙再上呀!嘿!那边又有一个想溜!” “别让他溜呀!打呀!” “哎哟!” “饶命呀!” “这个混蛋是我的,你别抢呀!” 有几个被三个小孩点住穴道的打手,已无反手余地,被压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除了哀号外,再也说不出话了。 刀已脱手的打手,抡起双拳乱打,但因人多,往往因为混乱,拳头反打向自己人。加上三个小鬼拳脚并施,打手们往往被突如其来的闷拳袭打,而惨叫连连。 更有些打手,眼看情势不妙,便溜之大吉,怎奈何,门外那些人更糟,为了得些赏银,看到有人溜出,更是一涌而上,拳脚、棍棒齐施。把溜出来的人打得更是混身是血,幸运一点的人,被一棒敲昏,被捆起来等领银子。不幸点的,只有眼看着那乌压压的拳头、棍棒提心吊胆了。 阿奇、逗妞、常来呢?他们正玩得起劲。 金南、李式、吴抄呢?全部心惊胆裂。 “喂!姓李的!少爷今天只听到你在说大话,还没和你交过手,怎么,你不想正式和少爷一战!”常来道。 李式一身冷汗,硬着头皮挥掌快攻,希望抢个先机。 常来眼珠一转,身子没动,“砰砰”接下李式两掌。 对不到几掌,李式有如打摆子般,全身抖个不停。常来一阵得意,收掌沉下身子,脚下一刷,李式被绊个四脚朝天,好半天爬不起身。 “哈!哈!哈!” 阿奇和吴抄也在对掌,不过是遥遥相对,只见吴抄铁环忽上忽下的动着。阿奇以单掌相抵,右手弹出小石。同时口中喊道:“尝尝本公子的回礼!” 小石迅速打在铁环内缘,忽然铁环迥旋转向,向吴抄攻去,朝吴抄的脑袋削去。吴抄见大势不妙,急忙卧倒,一个懒驴打滚,勉强避过这反打自己的铁环。 “当”铁环碰到柱子,嵌入木头中。 吴抄倒抽一口冷气,这时,他败象已明。 逗妞和金南的缠斗,较常来阿奇们为激烈。刀光剑光将二人圈拢在一起,旁人只见光影中一大一小两条人影起伏高低及偶而迸出来的火花,刀剑磕撞声外,一时分不清谁胜谁负。 逗妞兴起,一套“白衣剑法”,舞得天衣无缝,只见她衣袂飘飘,上下飞舞,煞是好看,只见她脚踢、旋身、剑转,一剑快似一剑,剑花朵朵被卷起,形成一道剑幕。金南想切入都无法办到。他只觉剑气近体,森寒迫人,只有退路,而无进路。他不死心,再上前,只觉头上、全身都有被侵袭的可能,只得聚集全身功力,贯于双臂,举刀护住全身。 “呛啷”一声,刀剑相碰后,剑幕突逝,逗妞天真的甩着长长的发辫,在面前嘻嘻地对他笑着。 金南傻了眼,双刀刀刃齐断,他一惊后退,撞到了一个人,再一看是一个身着官府的武将,未醒觉,已被侍卫们推倒在地,捆绑起来。 阿奇对那身着官府的武将道:“本公子要你办的事,你快去办,问安这一套,免啦!” “是!”这武将可不敢得罪这位小侯爷,他可助他立了功啦!想来他这次升官是没问题了。 “告诉魏大人将聚财赌坊,诈赌讹来的不义之财,分些给这些除恶有功的百姓。”阿奇命令道。 “是,小侯爷!” …… 谢声未歇,逗妞身子轻飘,闪到后院。 常来和阿奇见状连忙跟了进去。 逗妞四处找不到人影,心中正急怕娇娇又溜了。 娇娇拎着小包包,慌慌张张的从房里出来,想从后门溜了。 娇娇才出房门就撞见逗妞,道:“哪来的野丫头?” 常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逗妞,她就是娇娇。” “狐狸精!”逗妞学着夫人的口气骂道。 “野丫头,你敢骂我。”娇娇气得脸泛青。 “叭!叭!”娇娇美艳的脸庞,由青转为红肿。 “我不只骂你,还打你,你想怎样?”逗妞高昂着小脑袋道。 娇娇泪水潸潸流下。 “常来!阿奇!她哭了。”逗妞竟然六神无主。 “逗妞你是女孩,也怕看到女人家哭?真鲜!”阿奇不敢相信道。 “逗妞你别被哄了,像她这种女人把眼泪当武器。”常来十分老成道。 阿奇笑逗道:“你又知道了!” “在杏花香见多了,窑姐掉几滴眼泪,嫖客怀中白花花的银子就保不住喽!”常来一副笃定的模样道。 “她真的假哭?”逗妞仍不相信道。 “当然!否则她怎么把夫人害成那样。”常来道。 “对!”逗妞接受常来的说法。 阿奇兴趣道:“逗妞你赏她两已掌满意吧?” “我还想修理她!”逗妞道。 娇娇听到逗妞仍不放过她,两脚发软跪下求道:“小祖宗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不行,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常来装模作样道。 “你以为你是官老爷吗?”阿奇道。 常来询问道:“逗妞,你说把她再送回到惜春院好不好?” “惜春院?”逗妞不解道。 常来挤挤眼道:“和杏花香一样的地方。” “馊主意,干脆把她送到杏花香不更好。”阿奇瞪了常来一眼道。 “自然不好!我可不愿三天两头看她这张倒霉脸。”常来不以为然道。 “有道理,把她送到惜春院。”逗妞点点头同意。 娇娇心中悬石顿落,从那儿出来,再回到那儿,天经地义。 第十九章 常来每次见到张豪,就想起了“金陵白衣女”的风采,心目中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孺慕:尤其是在得知白衣女与自己的父亲还是师兄妹,心中更添了一份亲切感。 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姑姑在世上,他虽然想看看,但逗妞逃出伏神帮的地洞后,因慌乱并未注意地形,以致无法明确他说出地洞的地点。 常来盼望着自己的武功能进步,怎奈“南偷”古笑非一别至今数月,全无信息,而自己的武功只和伏神帮的那些小丑们打过,不知深浅如何。 他躺在玄武湖畔,对着天空发呆。 逗妞看他满腹心事,放下手上正摘着的花,走近常来的身边,坐了下来。 逗妞拿了根草,放到常来的鼻孔上,搔弄着。 常来的鼻孔发痒,“哈啾”一声,喷嚏打了出来。 逗妞却嘻地笑出声来。 朱彦奇咬着一根小草在嘴里咀嚼,他口齿不清晰地道:“常来,你在想什么,想得都痴了!” “没有哇!” “还没有!连我逗妞都注意你半天了!有什么事、说出来给你逗妞姊妹听!” “哇!好臭!好臭!” “什么好臭哇?”逗妞不解地向四方闻嗅着,然后转头问:“阿奇你有没有闻到呀?” 阿奇笑笑不语。 逗妞又转向常来,说:“我没闻到呀!到底有什么臭的?” 常来还是仰望天空说道:“什么臭?有人在放屁哪!” 逗妞赶紧捂住鼻子,大声嚷道:“真差劲,谁放的?是不是你自己?” 常来摇摇头。 逗妞又指了指一边躺着的阿奇。 阿奇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反指逗妞。 逗妞不解的随着阿奇的手势比向自己,好半晌,才领悟了过来。 逗妞不依的蹭蹭腿,一双手捶打着常来的胸膛道:“打死你!打死你这个拐弯抹角骂人的烂嘴巴!” 常来起先还忍住痛,挨了几下,后来一看逗妞不歇手,他哪是肯吃亏的人,一翻身滚了几滚,脱出逗妞小手臂捶打的范围圈。 逗妞一时捶打不到常来,气未消,反身转捶阿奇。 阿奇惊讶地道:“怎么打我,是他惹你的,又不是我惹你,要打你就去打他呀!” 逗妞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猛捶猛打,道:“你们……你们二个是一丘之猪。” 阿奇一听,纵声大笑,笑得抱着肚子,在草地上连连打滚,这一幕,让常来看得目瞪口呆,逗妞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捶到他的神经线,所以他疯了。 常来带着怀疑的眼光,走近阿奇身边,瞪着阿奇道:“小侯爷,行行好,你可别在这个地方发疯,你要发疯可以,要等你回到京里再发疯!” 阿奇抹抹脸颊上笑得溢出来的泪水道:“我没疯,我只是在笑逗妞骂我们的那句话而已!” 逗妞指着自己的鼻子,莫名其妙地道:“今天怎么啦?怎么老是冲着我倒霉?” 阿奇道:“谁让你不爱念书,偏又装夫子,‘一丘之貉’都弄不清楚,竟然说成‘一丘之猪’了!” “什么一丘之貉,我偏说你们两个是一丘之猪!” “是‘貉’,不是‘猪’!” “我偏说是猪!猪!你这只混蛋猪、笨猪、蠢猪……” “好!好!猪就猪!我是笨猪!蠢猪,你呢!你则是一只小母猪,小母猪胖嘟嘟!最爱哭!” “你欠揍!”逗妞一听,火气又上来了,一双拳头冲着阿奇,没头没脑的直捶下来。 常来倚着树干,趣味索然地注视着正在打打闹闹的二人,最后他拍拍手,转个身,朝山下走去。 逗妞和阿奇发现时,常来已走到小山下了。 阿奇拉着逗妞的手朝常来追过去,不多时,已赶上常来。 “到哪里去?” “回去准备行李!” “干什么?” “到灵香湖去!” “灵香湖?” 逗妞突然超前,面对常来,倒退着走,问道:“看你父亲的坟?” “嗯!” “我也去!” “你?你去作什么?” “我也去看那白衣仙女的住处呀!” “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出门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从前,我和嘻胖和损仔就这样子来到金陵!” “那不同!” “有什么不同?” “他们不知道出门难处,所以跟你出来。而我这次去,不知道要行多少路,你若跟去,万一少吃的,少喝的,你们女孩子一走会受不了,而且吵死人!” “乱讲!以前都是我在弄吃的、喝的,而且我走过的路,只怕比你一辈子走的还多?” 阿奇在旁听到“一辈子”三个字,不由得又一笑。 这一笑,引起逗妞注意力,逗妞忙扯上阿奇,道:“阿奇!你告诉他,从东海到金陵有多远!” 阿奇点点头道:“是的!很远,坐骡马也须一、二个月。不过这都不重要,常来,为什么你要去灵香湖?那地方有什么吸引你?” “不是啦!只是听张老爹说起我爹是埋在那里。” “你不是金陵人?” “不是!” “那儿还有你的亲戚?” “没有!” “那你又为什么回去?呆在你娘身边不好吗?” “我只是想看看我爹埋葬的地方!从小我就听惯别人骂我婊子的儿子,窑姐的私生子,没有被爹疼过,也没有人告诉过我姓什么,没有家,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娘,娘又不能常跟我在一起,我只有天天下厨房灶边,跟着张老爹,以前我小,不懂事,只想有娘在身边,总比没娘在身边强,拼命忍着让别人嘲笑的痛苦。现在,我知道,在灵香湖畔有一座坟里面葬的是我爹的骨,我虽然记不得我爹的脸,但我可以去看看。” 常来说话的神色,异常地严肃,丝毫没有平常的嘻皮笑脸顽皮像。 他说话的声音,是平平板板的,不带一丝感情,似乎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但尾音的颤抖,却泄露了深藏在他内心中多年的痛苦。 逗妞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被阿奇一个眼色制止住了。 阿奇陪他走了一段路后,毅然地道:“要走,大家一齐走,三个人在一起习惯了,没理由让你一个人自己去。再说,我若再呆在这里,我爹的人,一定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不如趁此机会避开来的好!” “我也是!” 常来的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一会工夫,他已将愁绪又抛开了,快快乐乐地拉着逗妞的手,冲下山去了。 天边,淡淡的一抹白色;天,快亮了。 常来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这夜,好长好长,等得他累死了,而他自己就好像经历了一大段人生般。 决定到扬州灵香湖畔去,这件事让他心中有无限的欢喜,不过他私底下决定要一个人去,所以他一夜未眠,悄悄地在等待着天亮。 他留了一封信,画了一个大湖、一座山、一个人。他相信逗妞阿奇会懂他的意思一他要自己一个人去—— 他心中暗自决定,等到天稍为发白,看得见路,他就上路。果然天稍发白,他便上路。 他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柴房,拿起藏在柴房内的行李,往身上一背,人不知鬼不觉地走了。 那灵香湖是在扬州境内,常来没到过,自然不辨方向,往人家指点的方向,盲目的走去了。 常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路急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他急于到灵香湖,所以只要看得见路,便一个劲儿往前赶。 那灵香湖附近,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只因这一带,是一个十分难走的小山麓,虽有一条小路可直通那灵香湖,但其间的几个树林却蕴藏有十分凶猛的山兽,奇怪的是这些山兽从不离开这座山。更不会危害到这山区外的百姓。 常来一步一步的走着,十分轻松,虽然小山路难行,但也不在意。 他十分奇怪自己的体力,竟然能背着一大袋干粮,竟然还能走得这么快,而且轻轻松松地便能避开脚边偶而突起的山石,甚至于不会跌倒。 对于自己独自离开,未偕同逗妞和阿奇一起走,心中是有些愧意,但并不后悔,他想私下拥有一点自己的秘密及一份回忆,这种心情,不是那二个生长在幸福生活中的好友所能理解的。 他一路奔行,只觉得越来越舒服,越来越畅快。体内似乎有一股源源不竭的真力,直涌而出。 他在奔行间,不时地想起“南偷”古笑非,他的笑容和他的一切。 天色已不再那么明亮了,远方天际已有一群群归鸦在那儿呱噪,常来看到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有一缕炊烟在上升。不由得加快脚步,直往前赶走。 绕过山角,果然看到一座村庄,心中非常欢喜。今晚至少住宿是有着落了,有了村庄,就容易找到人问路。明天,他可以不用瞎摸瞎撞的寻灵香湖了。 这半个月来的奔波,比起在金陵的日子是苦多了。长久来住在杏花香的后院,做的是零星的活,真正的粗活,并没有做过,尤其是像这种长达半月的长途跋涉。 常来是累坏了,他决定一进村子,就先向村民借住一宿,买一点粮食吃了。 他一路疾驰狂奔,不到半个时辰,已来到村庄口了。 “喂!”一个稚嫩的小孩子声音,从井边传了过来。 常来在井边,注意好半天,就是没有看见半个小孩,这时他的心里真有点毛毛的。是鬼吗?不太像,可是在这山林间,荒郊野地的,很难讲幄! 常来摇摇头,摇落这个荒唐恐怖的想法。 “喂!你发什么呆啊?”这次的声音还是从井边过来。 常来站在井边注意看,还是没看到人,这下子,他真的慌了,除了心毛毛的外,似乎脖子后面也有凉飕飕的感觉,混身上下直打哆嚎。 常来毕竟是个孩子,平常听说书先生说的鬼怪之谈,不知不觉中全浮上脑子,平常不觉得怎么样,但在这个时候,常来又是一个寒颤。 常来是吓呆了,以他这种年纪,若不是胆力过人,恐怕早已吓昏了。 忽然头后传来那个稚嫩声音:“喂!看你长得挺好看的,像个小大人,原来这么没胆子呀!你还发抖啊?” 常来从小就在黑夜里也在外面溜达长大的,虽然对鬼神之类有些害怕,但心中总有个意念,那就是“鬼神是不找苦命的人的。” 虽说心里异常害怕,但仍回过身去看,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这一下惊怕的程度就更加厉害了,两只脚也开始打抖起来。 因为常来若是回头看见有人的话,心中虽害怕,但也要好点,起码知道那是个人。但回过头去,看不到人,心底、脑袋那一些勉强抑制住的害怕之意,全浮上来了。 “嘻!嘻!……”那稚嫩的声音笑得好开心,好得意。 “嘻!胆小鬼,我在你面前啦!你看前面啦!别再转头看后面……” 常来一听那稚嫩声音又响起,连忙急转身,朝声音方向看去。 吁一一 常来他嘘了口气,那说话的人,竟是个小孩子! 看他年纪,最多不过六七岁,穿着一套青色衣裤,头上两根冲天辫子,好可爱。 那幼童看到常来愣愣的模样,突然好笑的笑了起来,两颗刚掉落的大门牙洞漏了出来,非常天真无邪。 常来愣往了,为的是这个小孩子是在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怎么不知道,尤其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孩。 这个小孩,到底是妖怪呢?还是鬼呢?或者是山精呢? “他一定是山精。”常来暗中对自己说道。 那小孩也眨着大大的眼睛,装模作样的上下打量着常来。 “喂!你看够了吗?我哪里不对呀?” 常来定定神,才说道:“你……你是谁?” 常来的声音,又小又慢,还带着几分怯意。 小孩子顽皮的一笑,指着自己道:“我?我就是我。从小就在山里长大,是由天地灵气所蕴生的。” 常来的嘴巴张得好大,好大,几乎阖不上去。 “你……你是山精?” “山精?” “不然就是妖怪?” “妖怪?” 那小孩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好开心好开心! “我是灵香湖仙童!是天地精血所孕育出来的!”说完,那小童身形一晃,不见了;又一眨间,他又活生生、开心的在那里笑着。 常来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底下真有仙灵的存在。 “喂!别眨眼啊!看清楚本仙童的模样没有?看清楚的话,你快跪下来求,有什么心愿,本仙童可为你达成,否则本仙重要去了!” “真的?” “当然真的!而且有求必应!” “有求必应?那你告诉我,到灵香湖怎么走法?” “这个简单,你顺着这条山路往前走,等你看到山路有个三叉口,挑左边的小路走,拐过山角,穿过树林,看到一面岩壁挡住去路,你就爬上那岩壁,再朝右走,就可以看到岩壁东方的小湖,那湖就叫灵香湖。记清楚了吗?” 常来记性可不比悟性差,那小孩说的话,句句都嵌入他的脑海中,连方向都记得清清楚楚。 “记住了!” “好!记住了!那就叩头吧!” “等等!” “等什么?叩头还用得着等?” “不是啦!我只是想问,从这里到那里还需要多久。会不会碰到危险?需不需要注意什么?” “这个嘛!须再多加叩两个头喔!” 常来心想,反正你是个仙嘛,多叩几个头也无妨,好吧!说叩就叩吧! 想到就做到,常来真的叶咚一声;双腿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那仙童就站在那里等他磕完头。 “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告诉你,若脚程快的话一个多时辰便到,慢的话可能要耗上两三个时辰。本仙童指点你一个秘诀,那就是无论你碰到什么猛兽,千万别伤它,只要缓缓的走过去,保证你平平安安到达,你若是露出敌意的话,那它伤不伤你,可就难说了!” “多谢仙童!” “你要借宿吗?与其在这里借宿,不如到灵香湖去再休息。” “对!就这么办,省得明天一早再跋涉,多辛苦。” “那就走吧!” “走?你跟我一起走!” “当然!我也住在灵香湖畔!” “什么?你也住在灵香湖。” “没错呀!我就住在那里呀!” “那你不是什么仙童,你是人!” “嘻!凭什么说我不是仙童,难道仙童没有住的地方。”那自称仙童的说着,身体竟然轻飘飘的往上飘起。 常来仰起头,看看飘浮在前方缓缓而行的仙童,心底升起的怀疑,已由五分减弱了四分,还剩的一分则是因为脑海中有一个小小的棒锤在敲击着他,告诉他这个仙童是假的,是个人。 那仙童就一直那样轻飘飘地飘浮在半空中,有时是在树枝上掠过。有时是在小圆丘上,有时是在石块上,不是挤眉弄眼的,就是张开那少了大门牙的嘴巴在那儿嘲弄嘻笑着。 说也奇怪,任凭常来他加快速度追上前,那仙童总是走在他前面三尺多处,双方的距离并没有因常来的加快速度而拉近。 山上天黑得很快—— 等常来攀上那岩壁,天已经黑了。 岩壁下的另一侧,隐隐露出一座屋角,越走那屋子的影子也越清晰,这时因为天已暗,夜色迷蒙中,明月已升起。 山风吹在树叶上,发出簌簌沙沙的声音,听了令人心悸,常来壮起胆子跟在那仙童身后,飞驰而前。 那屋子已豁然就在眼前,常来精神一振,快步冲上平坦的小坡地上。 那仙童指着左边的一间小屋,道:“你可以在那里找到吃的,旁边有个小门,穿过小门,有一同小房间,今晚你就暂时在那里睡吧!” 不待常来再问,说完话,只见影子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真他所指点的那般,常来找到食物,吃完还找到卧榻,常来头一靠在枕上,便沉沉地酣睡了过去。 一夜的甜睡,常来醒来时,太阳已升得好高了。 他在小屋找东西吃了,走到湖畔,随手掬水洗了把脸,在湖畔寻找起来,很快地找到了张豪所说的一个小石家。 只有一块小小的石碑,一个圆圆的石冢,家堆似乎有人照顾得很好,常来小心翼翼的坐在石冢前的地上,拱起腿,双手抱住脚,把下巴支在膝盖上,对着石家发呆。 常来多年来,他曾渴望像邻家的小孩般能拥有一个家,有疼爱自己的家。但在听到桂花和张豪的谈话后,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有名有姓,父母已死,心中猛地一阵激动,但长久来,过的日子就是没有爹娘疼、爹娘照顾的日子,虽然是心情激动,却没有感觉伤恼。 现在坐在自己父亲的石冢旁,心底竟然没有一点悲伤,没有激动,若要说有什么,恐怕是一丝解放的感觉。 “不孝吗?”常来自问着。 不!不对!只是在记忆深处,对父亲没有任何印象,试着在脑海中勾划出父亲的形象,也无法勾划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塌鼻子呢?还是大眼睛? 常来用力的摇晃着头,试着把那副空白的形象挥掉。 那形象是挥掉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身着白衣,带着一脸温柔笑容的少女,如天仙般的驭风而来。 那少女,手挽着一个药篮,瞬间已来到常来的身边,常来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禁伸手揉揉眼睛。 老天!这不是脑海中想出来的,而是真的,活生生的一个人呀! 少女带着一脸盈盈笑意,低着头看坐在地上的常来。 “小弟弟!你是谁呀?坐在这里衣服会弄脏的呀!” 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娇脆,有如流水的睁琼,有如金玉的敲击,听了让人着迷。 “我叫常来,姐姐你是谁呀?” 少女抿嘴轻轻一笑,道:“我忘了,好久一段日子,我没用过名字了,随你叫好了!” “忘了!不可能呀!小猫小狗也会有人为他取名字,连我常来,一个在妓院中长大的孩子,都还有个名字,何况像你这么美丽漂亮的姐姐呢?” “常来,告诉我,你认为姓名重要吗?” 少女款移莲步,来到一块岩石边,轻轻手一挥,石上的泥沙都被拂落在地,那少女才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不过,假使没个名姓,碰上人多的话,你叫一声——喂——,却有十多个人答应,很麻烦的呀!” “嗯!除了这个外呢?” “……我想不出来了!” 少女膝盖上放着药草篮,微倾斜着头,等待着常来的回答,直到常来再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来。 少女微微笑道:“如果是单纯的怕别人误会叫错人,那么张三、李四都可以叫!” “什么都可以叫?” “是呀!如果你认为需要的话,那么你就为我取一个好了!当然是什么都可以!” “但是这就不是你啦!” “不是我?” “对!你原的名字是代表你,我若是随便为你取个名字,那就不是你了!” “错了!那还是我。我是我,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今天你叫我姐姐,那是我。你叫我喂,那还是我。你为我取个名字叫阿猫阿狗,那还是我。我就是我,万流同源,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你为我取任何一个名字,那还是我!” 常来被一大串的我,搞得有些糊涂,心想:管他的我不我,反正你要我随便取个名字,我就随意取。 “嗯!那我就叫你……叫你湖姐姐好了!” “湖姐姐?好!挺顺口的!” 那少女微笑的点点头,看到她笑容,常来只觉得心里好舒服好舒服,心情跟着轻快起来了。 “常来,你为什么坐在这石坟堆旁发呆?” “因为有人告诉我,这个石坟里葬的是我爹。” “你爹?你爹是谁?可不可以告诉我?” “张老爹和桂花说我爹叫冷刚,我叫冷文远!” “张老爹是谁?桂花又是谁?” “张老爹叫张豪,桂花是我娘,也不是啦!应该这么个说法,桂花是养我的娘,我亲娘听说早死了!” 原先说到“冷刚”时,少女的神色微微一怔,瞬间又恢复正常。但说到“张豪”时,少女的脸色又是一变,这一次,常来可注意到了,他心中颇觉诧异。 “张豪怎么知道这坟冢中,埋的是你爹呢?” “当年,他到这里找他家小姐,没找着,在崖边看到一个垂死的少年,说是白衣女中计,跌下石崖中的灵香湖,在葬完了那少年,结果被那群去而复返的蒙面人打伤,现在功力都使不出来,逃到杏花香里,碰到我娘,最近他们才说出来的。” “现在张豪的身体好了吗?” “没有!上次我听他和古老哥说的,经脉淤血过久,穴道阻塞,这辈子是医不好了!” “不见得吧!”那少女笑着说:“如今你到此,见到你爹的坟,以后预备怎么办?” “见是见到了,可是心里反而什么感觉也没有,不像我在金陵那般。在金陵时,我一直想来这里看看我爹的坟,可是我在这里呆了半天,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你说,我这样子,是不是不孝?” “傻孩子!怎么会呢!这是人之常情呀!你从懂事起,就不曾见过你爹,父子间没有感情,所以面对石坟时,才会有空白陌生的感觉呀!” 少女慈祥的对常来招招手,示意他坐到她身边去。 常来很温驯的移近少女坐下,等到坐下,常来忽然发觉这不像自己,生平除了娘外,他从来没这么乖驯,听人指使过,这少女似乎有一股魔力,使得他心甘情愿地听她话而做任何事。 少女将药篮放一旁,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抬起常来的脸,仔细看了半晌,又伸出那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摩娑着他的脸颊。 少女缓缓地道:“依稀是当年旧轮廓!” 常来不懂,张开口想问,少女摇摇头,一手拿起药篮,一手牵起常来,起身朝湖畔方向而行。 常来闻着身旁少女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已醺醺然了,不管少女牵着他走到哪里去,他都不在意了! 少女牵着常来直往湖中行去,奇怪的是当他们走入水中时,水竟然向两旁自动分开。 少女拉着常来的手,道:“走吧!” 两人已进入水中,接着少女身子一晃,带着常来穿进湖中央。 常来只觉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住,不停的旋转,四周是黑嘛嘛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想开口说话,却又被那股巨大的力道,压得张不开口,干脆闭上眼睛。 过了片刻,忽觉眼皮一亮,身子已经停了下来…… 那少女放开拉着常来的手,等常来睁开眼一看,自己竟然站在一个潭边。 这是一个大潭,方圆有二三十丈宽,潭水清澈无比,可是竟然看不出有多深…… 潭的四周,是一片片陡直的岩壁,有数十丈高,从岩壁口射下的日光,照的四周光亮无比。 那少女袅袅的走到一个大洞口,一声轻笑,那洞里头便冲出一条小小的黑影,速度真是快得无以复加,奇的是那条小小的黑影,竟向那少女直扑过去。 常来大为着急,口刚开,话未出—— 那少女已弯腰抱住那冲过来的小小黑影。 “姑姑!姑姑!小灵儿想死你了!” 说完,抱住那少女的脸颊亲了又亲,发出“啧……啧”的声音。 那少女含笑任凭那叫小灵儿的亲亲抱抱,眼角却扫到看到常来落寞的神态。 “好!乖乖!小灵儿!别撒娇了,不要让哥哥笑话喔!”少女放下那小灵儿,牵着他的手,走近仍站在潭边的常来。 常来一看到穿青色衣裤,头上两根冲天辫子,缺大门牙的幼童时,不禁愣住了,好一会儿—— 他才手指着幼童,诸声道:“你……你不是‘灵香湖仙童’吗?你怎会在这里?” 那幼童却不好意思地嘻嘻笑了。 “什么‘灵香湖仙童’?他是小灵儿呀!”少女莫名其妙的来回看着他们俩人。 “他说他是‘灵香湖仙童’,还让我跪下磕头,才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走到灵香湖!” “小灵儿——”少女拉长声音叫着。 “姑姑,是他自愿磕头,又不是我逼他的。我也没骗他呀!每次小灵儿问你,我是谁生的,你总是说:小灵儿是天地精血所孕育出来的,老天爷把小灵儿放在灵香湖边让姑姑收养的。” 小灵儿一本正经的说着,少女哑口无言。 “上次,那个玩‘小点点’的云叔叔也说过,姑姑是白衣仙女,小灵儿是灵香湖的仙童。” 少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那不叫‘小点点’,那叫做骰子,以后不可以再顽皮了,快跟哥哥道歉去!” 小灵儿眨着一对大眼睛,笑着对常来道:“哥哥!对不起啦!谁叫你那么胆小,上次癫爷爷来,就用这个方法,吓走好多坏人,很好玩,所以小灵儿才会这样子,学起来开玩笑,你是第一个啦!以后,我不敢了!” 常来生性豁达,对这种小事根本不在意,反觉得这幼童聪明得可爱,说那少女是天上仙姑也很切意。 小灵儿拉着常来,往洞里走去。 那洞很高、很大,也很深。 四壁都像水晶砌成的,到处都很亮,这前洞并没有什么摆设,靠近洞口处,放着两座药橱,左右分摆着。右橱前上尺,有一张长方小桌,几张木凳,桌上放着些药杵、药钵,药碗之类。 左边却是一只大鼎炉,旁边有石凳。石椅之类,浓烈的药香四溢,看情形似乎正在炼药的。 再走进去,是天然的石钟乳柱将内外隔成二室。 内洞的壁上,满壁都是雕刻着图像,有飘浮在上空的,有坐的,有立的,有卧的,个个举手投足的姿势都非常美妙、灵巧。 再进去则是两个利用钟乳石隔出的小房间,里面各摆了一张竹榻。 少女指了一张竹塌,道:“你和小灵儿一起住,明儿起,我想教你一套武功。” 常来摇摇头道:“不要!” 少女诧异道:“为什么不要!” 常来道:“我已经学了武功,现在没有人敢欺侮我了,那就够了!” 少女称赞的点点头道:“无妨!你只要记住!学武是强身健体,若进一步则应该是行善防身,只要你不利用武功为恶,那就行了!” 常来还想再说话,少女却姗姗然,转身走了。 随后几天,那少女教了一套又一套的武功招式,只是讲解、拆招,并不让常来有抗议的余地。 白天,她让小灵儿陪常来练壁上所刻的一套图形,原来那是一套身形,注重的是以气驭气,而不是“南偷”古笑非的那套以力驭气的方法。 仗着天资聪颖的常来,短短的几天,已将这套功夫,完全学会了。夜晚,常来和小灵儿就坐在洞口,听那少女讲说一些典故及为人行善之道。 这天,常来和小灵儿练招完,高高兴兴的走出洞外,那少女满面笑容地坐在外洞石凳上面。 一见常来、小灵儿走出洞外,便走了过来,一边笑着说道: “想不到你如此聪明,竟然那么快就把这套身法学会了,这套身形失传已久,我想当今武林中能认出来的也没几个了,就是现在也只有小灵儿、加上你我三人会而已。” 常来连忙说道:“谢谢湖姐姐!” 少女拉着常来走到长方形的桌边,桌上早已摆了几盘菜饭,三副碗筷。 “快!坐下来吃!姐姐和小灵儿不杀生,前些日子你吃的荤菜,是托山下人家煮好,再带上来的,今天这一餐是姐姐利用这些山上药材做成的,多少吃一点,虽无法像山下做的那么好吃,但起码吃了可以强筋益骨,有助你的健康。” 少女为常来盛了碗饭,递过去。又转过头来想为小灵儿盛,小灵儿却笑嘻嘻地用手掩住饭碗,不让少女盛饭。 “好姑姑,让小灵儿吃菜好嘛,这有好多好吃的菜,姑姑叫小灵儿吃饭,那就吃不下菜了。” 小灵儿仰起小脸,一脸馋样的表情,逗得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灵儿一看她笑,知道她已应允,拿起筷子,风扫落叶般的挟了一大堆菜,狼吞虎咽起来。 常来咬下第一口,只觉菜味鲜美,再一口,更觉滑润可口,入嘴香甜,也不客气,和小灵儿你一筷,我一筷,争着挟菜吃。 秋风扫落叶,刹那间,只是盘底朝天,小灵儿还不放手的把汤汁倒在碗里,啧啧的喝着汤。 少女站起来,把碗盘收好,常来这才发现那少女的饭碗根本未装饭,筷子也未动。 “湖姐姐!你没吃饭呀!”常来有些难为情的摸摸头,道:“湖姐姐!是不是我们把菜都吃了!” 少女含笑地摇摇头道: “不是,事实上,我这半年来已逐渐在习辟谷之术,但刚才我是被你们那种吃得津津有味像,甜迷住了!” “可是没菜了!”常来更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没关系,我等会儿可以吃些玉蜀黍。” 少女摇摇手,道: “别起来,姐姐拿件衣服给你。” 莲步轻移的走入内洞,只听环佩叮当响起,那少女已转回,手上拿了件似丝非丝,似绸非绸的长衫,道: “常来,这件衣裳,是当年白衣门的东西,虽非至宝,但穿在身上,却是冬暖,夏凉。” 说完,将衣服交给常来。 常来将衣服拿在手上,看了半晌,再抬起头来时,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哽咽着道: “大姐姐,你真好!谢谢你!” 说着,将衣服,紧紧的抱在怀中,泪水也不争气的流下来。 少女似乎了解他为什么哭泣,但小灵儿不懂,即使小灵儿的刁钻古怪早已超出他实际的年龄,但还是有些地方,不是用言语所能形容的。 少女稍微用力地捏住小灵儿的手,制止小灵儿开口。 “我在外面的潭边等你,你把衣服收好,再出来。” 微一使力,扯着小灵儿直往外走。 等常来来到潭边时,小灵儿已不见了。 “湖姐姐!” “坐!坐下来!” 少女指指面前的小石头,示意常来坐下来。 “常来,你看到水面上的影子吗?” “有!” “你知道这影子是怎么来的?” “天上来的!” “是的!这是天空的云彩倒映下来的。” “你觉得水中的影子美吗?” “嗯!” “你知道它会很快的消逝的!” 这次常来不作声,只是点点头,他弄不清楚,这少女一连串的问话,是作什么用。 “它就像人生一般,很短暂,很平静。” 少女弯下腰,伸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斜斜使劲一抛,抛在水面上,连跳了几下,每跳起一次,总会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看!这粒石子就像一个灾祸般,搅乱潭水的平静,常来,人生就是这样,你若想让它平静!它就会平静,你想让它起波涛,它就会起波涛。宇宙间的一切,尽皆在我,身世、背景、姓名,一切只是虚幻中的假像,在永恒中,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常来似懂非懂的听着。 “让逝去的永远逝去,让平静的永远平静,常来!这是姐姐所能给你的最大的劝告,现在你不懂,将来你会懂的。” 少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常来,又道: “这一瓶是我研制多年,炼装而成的药九,你回去后,拿给张豪,告诉他,早晚各服二粒,待淤血化开时,改服一粒,每日午正,做一次调息,会加速复原的。” “等他复原,告诉他,不要记挂那些恩恩仇仇、人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兰因絮果,自有定数,凡事以和为贵,以无事为安。” “明日一早,你跟小灵儿出去,就回金陵去。忘掉这里的一切,回到小桂花身边去。” “明天?” “是的,明天一早你就走!” “可是姐姐,你对我的……” “我没对你做什么,你只是碰巧来到这里,这是‘缘’,常来,人生要‘随缘’,别做那些歌功颂德,报恩报仇的俗事。” 少女站起身来,用手摸摸常来的头,道: “人生何处不相逢,也许他日在某一地方,你会和我们相逢,回洞去练熟那些功夫,去吧!” 只见她长袖一甩,身形飘飘然而起,朝数十丈高的直壁上飞去,刹那间已飞上岩壁,朝外飘去。 常来张大眼睛,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这少女是凡人了。 第二天一早,小灵儿牵着他的手,朝潭中走去,只听到呼呼风声,再睁眼时—— 小灵儿不见了—— 他自己却傻傻的立在灵香湖畔—— 逗妞、阿奇对常来的回来,虽然高兴,却总有一些不痛快,因为他瞒着他们先走,不可原谅。 但小桂花却高兴地抱着常,来大哭,哭得常来手足无措。 第二十章 大地一片漆黑,杏花香却是灯火通明,仿如白昼。 杏花香大厅上人声鼎沸,莺莺燕燕地送往迎来,娇声此起彼落。 逗妞早想出去看热闹,胡乱饱餐一顿,道:“常来,吃快点,吃完带我们到厅上凑热闹去。” 阿奇新鲜道:“对!我从来没瞧过,住了好几天,也一直没到前厅去玩!” 常来缓缓扒着饭,无动于衷道:“窑子就是那德性,有什么好瞧!” “前面好热闹!”逗妞不依。 “想凑热闹?逗妞你想当窑姊?”常来损逗妞道。 逗妞板个脸道:“你胡说什么嘛!” 阿奇打圆场天真道:“女孩当窑姊不好,男孩当嫖客比较没关系吧?” 常来一听口里的饭喷了出来,苦笑道:“哇!阿奇你真行,这么丁点大就想当嫖客?你想上窑子找娘啊?” “阿奇!我们别理常来,疯疯癫癫!” 逗妞拖着阿奇往前厅去。 逗妞和阿奇躲在门后,歪个头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嗯!这大厅的布置还满讲究。”阿奇点头称道。 常来不知何时跟上来,道:“这是老鸨拉客人的门面,和院里姑娘的脸蛋一样重要。” 阿奇惋惜道:“可惜!格调不怎么,很……” “阿奇少爷,你以为这是皇宫大殿啊?这叫妓院,窑子!”常来心里笑阿奇土,故意打断他的话。 逗妞看到满屋的女人在走动,忽然想起未曾见过生财当铺的二夫人——娇娇。 逗妞叹口气道:“可惜!我没能见着娇娇在惜春院的样儿!”“在那儿还不是一样——窑姐一个。”常来对逗妞突然冒出的话感到摸不着头脑。 “对了!常来,你去过惜春院没有?” 常来点点头。 “告诉我,她在那儿怎么样?”逗妞兴奋地问道。 “逗妞!你怎么老是忘不了她,是不是嫉妒她讨人爱,你想跟她比啊!拜托!你们女孩子别老是喜欢比谁长得漂亮,烦不烦!”阿奇不耐烦地挥挥手。 “你穷嚷嚷什么?谁在比?我只是不喜欢她过好日子嘛!谁让她以前欺负大夫人她们呀!”逗妞嘟起嘴道。 “逗妞,想知道的话,看看厅上的小红去!”常来邪恶地指着大厅上,穿着一身红衣裳正婀娜走动的小红。 “哦!你是说……嗯!我明白喽!”阿奇点头笑道。 “像小红?小红比她强多了!”逗妞嘟着嘴瞪着两个油嘴的小男孩看。 “笨哦!同样‘骚’你懂不懂?”常来瞪眼解释。 “常来!你娘出来啦!”逗妞扯扯常来衣襟。 “看到了。”常来脸上表情淡淡地,但声音却很粗嘎。他看着桂花正走过门边和老鸨谈笑着。 逗妞爱表现道:“阿奇!那老鸨挨过我的耳光——” “常来,她还敢不敢欺负你娘?”逗妞一副保护者的模样。“咦!”没等常来回答,逗妞脸上表情全僵住了。 逗妞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二哥怎么到这儿来了呢?” 阿奇好奇地顺着逗妞目光望去。 “门口那个是你二哥呀?” 常来不屑地道:“只要是男人都爱来!” 司马潮和老鸨热络地谈着,然后小红迎向前挽住司马潮上二楼的厢房。 常来逗着道:“逗妞,小红是不赖哦!” 逗妞愤愤跺脚道:“二哥怎么也上窑子?” 常来半嘻皮笑脸,半不悦道:“窑子是男人的温柔窝,有什么不好?” 常来对杏花香有一份厌恶却又依恋的复杂之情。 “喂!你们两个快看,别吵啦!”阿奇头也不回地道。 只见二人陆续由其他厢房出来,走进小红的厢房。 “逗妞,你二哥今天是这儿的大宴宾客啊!”阿奇觉得挺有趣的。 逗妞一声不吭飞奔到大厅上,常来和阿奇正想阻止都来不及。 厅上来往的人大多,各有各的需求,也无人顾及到在男男女女中穿梭的逗妞。 常来看着逗妞的背影,摇头无奈地笑道:“我的祖宗姑奶奶,当真连她二哥的逍遥事也想管!” 这时逗妞已跃上屋梁,倾听厢房内的动静。 婢女端酒菜进入厢房,不久小红和婢女一起离开厢房,并将门小心地关上。 “二少宫主!小公主曾经找过伏神帮几处聚点的麻烦。” 接口的是司马潮:“哦!有下落了!” “没有!还不知小公主落脚在哪儿。”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道:“二少宫主,小公主似乎和二个男孩在一块儿。” “对!据探子的报告,每次都是三个小孩一起捣蛋,可是还不知他们的底。” 逗妞在屋梁上听到“捣蛋”,气得狠狠捶屋梁,发出轻微响声。 厢房内立刻有所警觉,顿时中断谈话。 逗妞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 房内有人察看动静。 司马潮压低嗓门道:“前些日子遇到这鬼丫头,也不知她上哪儿练了身好俊的功夫。” 逗妞听到司马潮夸赞自己武功,高兴一失神差点从梁上坠下来。 等逗妞定神再听,房内已改变话题。 “二少宫主,伏神帮近来蠢蠢欲动,据探子来报许多黑道的人,都应伏神帮的邀请到了金陵一带!” “对,而且到处都有伏神帮的手下,四处打听神机宫的消息。” 司马潮冷静回答:“这我也警觉,所以这次见你们,怕泄你们的底,所以才选在杏花香。” 逗妞知道二哥上杏花香是权宜之策,好不高兴。 “你们先探探各帮派,对伏神帮近日的举动,有什么反应。”“还有!逗妞人在金陵,多布些眼线寻寻,免得又让伏神帮拿她当要胁。”司马潮指示手下。 “是!” “好!我前行离开,你们稍后或明日再回去,小心自己行踪,别让伏神帮的人盯上。”司马潮谨慎地提醒道。 二人出厢房,分别回到原来的房间。 片刻司马潮也走出来,小红迎上来,送司马潮出去。 逗妞看到二哥,好想偎在二哥怀里撒娇。 连忙跃下屋梁,跟了出去。 她想看看二哥在哪里落脚,更想看看其他亲人。 才转过一条街,逗妞已发现有三名黑衣蒙面人,一路跟踪司马潮。 逗妞以为司马潮没发现,所以得意地决定暗中帮助司马潮。其实司马潮一出杏花香已察觉身后有四人跟踪,其中一人离自己颇远,但武功较另外三人高出许多。 司马潮心中纳闷得很。 有如此好轻功的人江湖上已不多见,但为何经常暴露行踪,莫非有什么用心。 逗妞江湖经验太少,连跟踪都掌握不到要领。 司马潮决走探个究竟,猛然转身,向身后三人攻击。 来得太突然,三个蒙面人手足失措,大失先机。 “当”“当”一阵兵刃交会声,司马潮一口气攻出十八招,逼得三个蒙面人连退数尺。 转瞬间! 司马潮身形一飘,消失在黑暗中。 又恢复宁静,好像什么事郡没友主,只留下三个蒙面人喘息不断。 在三个蒙面人警觉地张望下,一个小人影飞身过来。 正是逗妞。 逗妞听到交手的声音人以为他们偷袭司马潮,所以奋不顾身上前。 三人一看竟是小女孩,身手倒是蛮俐落。 喝道:“臭丫头,敢找伏神帮的碴啊?” 逗妞一脸不畏惧,回道:“三个见不得人的!你们把我二哥怎样了?” “好!神机宫,找死!兄弟上。” 三人未再多言,就挥动手中大刀。 在黑暗中司马潮看到熟悉的身影心头大震,再听到逗妞的话心下大喜。 心想:逗妞武功在这三人之上。 司马潮也就不急现身,想看看逗妞武功精进如何,逗妞双脚迅速地走动,手中所使的是一套夹杂别家武功的神机剑法,剑气森森。 三个蒙面人武功亦不弱,大刀连砍“飕飕!”之声不绝于耳。逗妞真正应敌的机会太少,在旁的司马潮为她捏把冷汗,只是每每在紧要关头逗妞皆能巧妙化解。 司马潮恐逗妞有闪失,所以由屋墙下走出。 “二哥!你没事啊?”逗妞看到司马潮心中高兴,竟忘了自己的处境。 逗妞的脚步缓了许多。 只见流星闪至。 “逗妞,注意!”司马潮心急喊道。 “意”字还在喉头。 “哎哟”流星镖已射中逗妞小腿。 司马潮双脚轻点,扑身要救逗妞。 三条黑影起身相逼。 数十招后由于司马潮心急,而且蒙面人早已作准备,所以司马潮一时无法占上风。这时司马潮本来还想和这三个蒙面人周旋一番,希望能盘出伏神帮的底。 可是看到扑坐在地上的逗妞,一脸难耐的表情,也顾不了太多。 司马潮拔出手中的剑,清啸一声,运足六成功力。 势如旋风疾旋至蒙面人耳旁,挥出神机宫上乘剑法,招招将三人包围在剑气里,但是三个蒙面人眼看情势不大乐观,互相使个眼色。 三人大刀齐砍,左掌接着抢攻,右边之人刀势忽然刹住身子矮,连退三步。 铜刀向逗妞攻去,逗妞想闪一阵稚心刺痛复跌坐于地。 “识相的话,就住手!”一把铜刀已架在逗妞脖子上。 这声暴喝让司马潮硬生生收住半空中的招式。 “你们想做什么?”司马潮跨前一步,不悦问道。 司马潮忧心望着逗妞的脚伤,只见中镖处黑血直流。 “这死丫头是司马逗吧?”一声好笑。 “二哥,我没关系。”逗妞要强,咬着牙忍痛道。 “哈哈!我倒要看看有没有关系?” “放了她!”司马潮又向前逼进。 三蒙面人抓着逗妞缓缓后退。 “放人可以!明日午时,要常丘带着项上人头,到黄歧谷来换,只准他一人来。多了,这丫头片子就别想活命!” “十二时辰后,这臭丫头将毒气攻心而死,可别晚了!否则就到黄泉路找人。你看着办吧:哈哈!”蒙面人耍狠他说。 说着不顾逗妞的挣扎,像抓小鸡似地将逗妞提起,消失在黑夜里。 司马潮策马狂奔,心急如焚。 可是急速往后的情景,任何异动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一片密松林,除非识路,否则想到人口,真不容易。 马奔入松林,速度略减。 “什么人?”松林里回荡着话声,根本无法分辨声音的来源。司马潮头也不抬,拿起腰间令牌,道:“松涛遏云天。” 这句正是进入松风谷的密语。 通过密松林,很快进入松风谷。 勒住缰绳,马一声长嘶。 司马潮跳下马,急步往屋里去。 屋里有三人守着烛台,沉默不语。 屋外的骚动,扰乱了这一份宁静,三人同时抬起头向门口望去。 三人都发现司马潮的脸色不对,不禁异口同声道:“什么事?” 司马潮拉出椅子坐下,双手不停搓着,片刻道:“逗妞被伏神帮抓去,而且身中毒镖,十二时辰后会毒发身亡。” 司马潮大略将事情前后陈述一次。 三人听司马潮一口气说完此事,莫不大骇。 常丘毕竟遇事多,马上镇定说道:“他们的条件是什么?”“对啊!二弟快说!”司马澜催促着。 司马潮整理好辞汇道:“他们要常叔明天午时,到黄歧谷换人,而且不准带人。” “好!明天午时我准时到黄歧谷。”常丘若无其事的答应。“爹!……” 常洁紧锁双眉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常丘手势打断。 “明天一早,你们先到金陵城内打探,看看是否有特殊消息,已时末在吉祥客栈会面。” “我想应该早点到黄歧谷——”常丘思索着做周全的安排。“不错,对于附近的地势应该先有个了解。”司马澜佩服道。常丘微笑点下头,道:“你们守在黄歧谷外接应。” 环视司马澜三人一眼,常丘笃定道:“放心,说什么我定在逗妞毒发前将她救出。” “爹!您十多年没……”司马澜握往常丘的手。 常丘重拍司马澜背佯嗔道:“傻女婿!信不过我这老丈人啦!” “再说沈鸣不可能明天就会赶到金陵,别担太多心!”常丘神凝气定。 司马潮感激道:“我相信常叔的能耐!明天起无心先生又要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啦!” “哈哈!早些安歇吧!”常丘笑道。 常来和阿奇在杏花香等不到逗妞,常来趁夜在附近找了几回,都不见逗妞踪迹。 两人想:逗妞大概和他二哥走了。 等着等着迷迷糊糊便睡着。 东方才吐鱼肚白,两人皆不安地醒来。 急忙赶出去寻访逗妞的消息。 “阿奇,逗妞是不是不高兴所以才不回来?”常来实在不愿想逗妞出事了。 阿奇也是迷惘得紧,人世间的险恶无情,他见得少,他反倒没有常来那份忧心。 常来想着逗妞的好处,道:“逗妞和别的孩子不同,从来不会欺负我!” “我觉得她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可爱!” “除了逗妞外,没人敢跟我斗嘴,没她斗嘴还真无聊。”阿奇想想觉得逗妞也很可爱。这时两人绕了大半圈,觉得肚子咕咕叫,才警觉早餐还没吃。 两人决定先填肚子再说。 二人走进一家馆子,叫了两份早点,阿奇和常来低头吃着早饭。 门口走进司马澜一行人。 “啊!常来,那个不是逗妞的二哥吗?”阿奇轻轻握常来,低声道。 “逗妞怎么没和他一块,难道……”常来整个神经绷紧了。“先别作声,听听他们说什么?”阿奇阻止常来胡思乱想。司马潮叹口气道:“都怪我不小心,否则逗妞也不会受伤被抓!” “潮弟!别太自责,伏神帮处事恶毒,让逗妞学次乖,好收收她的野性子。”司马澜安慰司马潮道。 “常来!逗妞被伏神帮抓去了!”阿奇很生气。 “多么受伤的?逗妞一向很机灵!武功也很好。”常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嫂!常叔才到中原就得麻烦他老人家!”司马潮歉意地说:“潮弟!快吃饭好办事去,重要的是伏神帮今天午时的黄歧谷之约。”常洁低声提醒司马潮。 “阿奇!我们也到黄歧谷去,帮他们救逗妞,顺便打伏神帮?”常来难耐满腔怒火。 “好!吃饱饭就走!”阿奇应和道。 阿奇和常来等司马家三人走后,才付帐离开。 逗妞被拖进一间民房里,蒙面人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在地上。 逗妞痛得好想哭,可是她忍住泪爬坐起来,抚摸着疼得如针刺般的腿,迅速打量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毫无设备可言的空房子,一望便知是临时的落脚地,木椅上坐着个野兽般的莽汉。 “恭喜大哥!”蒙面人上前作揖道。 “恭喜什么?这女娃是谁?”粗声粗气的吼着,整个屋子尘屑纷纷震落、“她就是司马逗!” 野兽般的人豁然站起来,道:“神机宫的人?好!好!哈哈哈!” “大哥奉命才到金陵,眼看就要立大功啦!”蒙面人蓄意奉承。 莽汉挥动双臂,全身的肌肉都跟着跳动,口沫横飞沾满在乱七八糟的络腮胡上。 莽汉道:“他奶奶的!老天还真帮忙少主差我们出马助沈驼子,第一天就立功了。” 其余的人跟着笑了起来。 逗妞正眼都不瞧他,不屑地冷“哼”一声。 “死娃儿,怎么赖在地上就不起来啦!”莽汉凶已巴喝道。 “死胡子!你这卑鄙部下用暗器伤了你姑奶奶!”逗妞和常来在一起久了,他的话也学上口。 蒙面人上前一巴掌挥过去,逗妞身上毒性渐发,根本无法躲闪。 “啪”清脆响声,逗妞嘴角渗出血丝。 逗妞顾不得脸颊火辣的痛,狠狠转头,恨恨道:“好!不要脸的!等我常叔把我救出去,我非打得你两颊烂掉!” 蒙面人又要挥下去。 “好了!” 莽汉吼道:“娘的,这女娃舌头是什么做的?这等利!” 接着又问道:“你常叔是谁?” “大哥,这妞中了我喂毒的流星镖,活不过十二时辰。” “小弟私自作主,要无心那老家伙,明天午时到黄歧谷换人。” 蒙面人将事情略作叙述。 蒙面人心中好纳闷,这女娃中毒还能这般神气活现。 “好!好!明天一早到黄歧谷设陷阱,要常丘那老家伙吃鳖。”莽汉自我得意道。 “喂!臭胡子,你怎养了些无礼的疯狗,竟然敢污辱常叔,亮出你的名号来听听!”逗妞脑中搜寻些江湖味的话说。 常丘一直是逗妞敬爱的长者,她不容许别人对他不尊敬。 “老子江湖人称‘大胡子神锤’,够吓人吧?”大胡子凶巴巴道。 逗妞咬咬唇,佯装不怕道:“你姑娘没听过!” “该死,我大哥在江湖上闯出名号时,你还没蹦出来呢!竟敢无礼,口出狂言。”一名蒙面人指着逗妞鼻子骂道。 逗妞胀红脸反驳道:“真正的盛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算老几!” 逗妞嘟着嘴,斜眼盯着大胡子。 众人不再理会逗妞的吵闹,聚集在桌旁商量大事。 逗妞身上的毒性愈来愈扩散,人也折腾一天,眼皮渐沉就迷迷糊糊睡去了,不知睡了多久,昏沉沉中,逗妞被带离民房,来到城外。 朦胧中逗妞猜想:这里应该是黄歧谷吧?想到黄歧谷,逗妞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这娃儿怎么像死了?” “死不了,时辰还没到!” 这时逗妞索性假装昏睡不醒,却细心地观察他们安排的陷阱。 逗妞愈看愈惊,担心常丘落入陷饼的后果会怎样。 伏神帮的众人各自忙自己的,反而疏忽了防卫。 常来带着阿奇找到黄歧谷,曲着身子无声无息爬近伏神帮的帮众。 二人决定找个隐蔽的地方观察一下情势。 常来看到颓倒在地上,脸泛青黑的逗妞。 “阿奇!你看到在树下的逗妞,裤脚上全是黑色血迹!”常来拉拉阿奇道。 “她动都不动,会不会——”阿奇脑中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少乌鸦嘴,别咒她!”常来打断阿奇的话。 “常来你看,架那么多刀子,好狠毒哦!”阿奇害怕得身体微抖。 常来咋舌道:“这扎在人身上,一定成蜂窝!” 大胡子举手喝道,“时间差不多了,照计划各自守着自己的职位。” 谷中恢复平静,静中透着诡异的寒意。 常来和阿奇害怕得手紧牵在一起。 一个喽罗急急地跑近大胡子,道:“常丘一个人进入黄歧谷了!” 话才说完,一个轻飘的身影,缓缓地降下来。 在场的人全被这等轻功吓呆。 常丘环视现场,见到逗妞的狼狈像,好生不忍。 常丘微笑着,声音却有力道:“贵帮消息确实快,老夫还没在江湖上走动,你们就能将老夫逼出。” 大胡子抱拳仙仙道:“好说!好说!无心先生果然好胆识!”蒙面人道:“老家伙!要这死丫头的命,就乖乖听话,否则……” 常丘脸色不变道:“哦!听话!我还能救出司马逗吗!” 大胡子作了个手势,道:“少跟他罗嗦!” 常丘左右各射出二把飞刀。 常丘早已警觉危机,更注意到草丛中有许多对眼睛盯着自常丘双脚略移,轻松地避开四把飞刀。 身形未定“伏神帮”的杀手已蜂涌而上。 常丘没有留情的意思,银剑出鞘,第一剑就刺在奔上杀手的咽喉,连哀叫都没就“噗咚”倒下。 常丘手中银剑连连刺入杀手怀中,只见白练袭人,常丘身形飘忽不定,而“伏神帮”的杀手却惨叫连连。 在一波波激战中常丘渐踏入危险地。 在兵刃交会声中,突然一声划破时空的惊唤:“常叔,快退!有陷饼。” 身边的风声夹着细微“飕飕”的声音——常丘心下大骇。 逗妞见常丘生命危急,一道寒流窜至头部,于是逗妞用尽仅剩的力气叫了出来。 半秒之差常丘暴退三丈,飞刀如雨下。 “逗妞,真的没死!”常来兴奋异常。 阿奇指指树上道:“上!如何?” 树上有二个“伏神帮”的喽罗,正准备洒网困往常丘。 常来脸上发光,道:“我们帮着把逗妞救出来。” 两人身形一提纵身上树。 闷哼二声,两个身子硬挺挺坠下来。一张网无力地飘下来。 常来和阿奇得意洋洋地跃到地面。 但觉脚踝一紧,“飕”一声两人均被倒吊起来。 “哇!老子怎么生得这样呢?”常来吊在半树上晃啊晃。 阿奇同样晃得哇哇叫,道:“逗妞!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害少爷被人耍猴子!” 常来荡着身子向逗妞望去。 只见逗妞右颊肿得好高,鲜明的五条指纹,印在脸上,口中连吐鲜血。 听到常来和阿奇的吆骂,逗妞张口无言,双眼满溢的怒火,转成无邪的笑意,在脸上扩散出来。 逗妞在提醒常丘后,又挨蒙面人一巴掌,被点住了哑穴,心中着急却口不能言。 常来看到逗妞的可怜状,气愤填膺咒骂道:“伏神帮的龟孙子,只会欺负受伤的女孩,有本事冲着你爷爷来!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听到没?” 阿奇同样生气骂道:“伏神帮的狗奴才,敢在怜逆本世子,看本世子怎么收拾你们!” “龟孙子,放你爷爷下来!” “奴才、奴才、好贼……” 常来和阿奇骂声不断,气得大胡子火冒三丈。 大胡子气得两眼喷火,络腮胡站了起来,挥动双锤,暴喝跃起,朝阿奇和常来扎过去。一边常丘沉着机警的避开许多机关,看到常来和阿奇的出现甚为讶异。 明白这两小孩必是逗妞的好友,而且暗助过自己。 虽然正和三蒙面人交手,瞥见二个小孩命在旦夕,手中银剑急抖,森森剑光朝蒙面人欺近,蒙面人连退五步。 利用分秒空档,常丘身子连起,左掌运集六成功力,击向大胡子的胸膛。 “砰!”地一声,大胡子闪避不及,被击地在空中翻个筋斗,踉跄地跌下来。 常丘身子还未落地,听常来喊道:“常叔,小心!好多刀子飞来了!” 常丘连忙将身斜射出去,双脚在树干上一抵,借力横飞出去。 只见两个架满五十支飞刀的架子,夹攻而来常丘身形已飘离。 三个蒙面人也赶快躲闪。 大胡子身形略隐,又使着一对大锤,动作骁勇,扑向常丘,剑锤交击,迸出火光。 大胡子的一轮挥击狂风大作,常丘突进乍退,不为所伤。 “砰”声,大锤击中吊阿奇、常来的大树。 大树应声倒下来,阿奇和常来倒晃得头昏眼花,双手在空中乱抓道:“大树会压死人啊!” “娘啊!我快死啦!” “妈!爹!我回不了!” 常丘突然身旋如螺,“唰”一剑将绳子斩断,伸手捞起阿奇和常来,远离险境。 大胡子举锤攻过来常丘挡在两个小孩前,银光连闪,到时逼得才迫近的三蒙面人,顿足无法前进。 常来和阿奇两眼直冒金星、头重脚轻一时掌握不住重心所在,东西南北不分就喊道:“常叔!我们来帮你!” 大胡子举起一双锤,往常丘头上便砸,一脸残酷用上九成功力,似乎恨不得一捶将常丘击扁。 常丘亦毫不客气,招招出手皆是往致命要害攻去。 常丘躲掠过头顶的双锤,银剑寒光猛闪,三蒙面人中发出一声似尖似泣的怪叫,黄泉路上又添了死鬼。 常来和阿奇恢复灵活,和喽罗大打出手。 两人一面打一面接近逗妞,阿奇一个箭步向前解开逗妞哑穴,道:“逗妞快说呀,你让人急死啦!” 逗妞意识已模糊。毒性已侵入体内。 “逗妞别懒!快点表演你的本领啊!”常来心中好焦急。 常丘身形侧移,左掌击向大胡子,逼他一个分神。 大胡子感觉咽喉泛起寒意,喉头鲜血泉涌——好快的剑法。 大胡子双目突瞪,“咚”跌死在地。 第二十一章 两蒙面人见状脚底泛凉,大喝壮胆一齐攻上来。 阿奇微喘喊道:“逗妞,我叫你起来,生意被常来抢光啦!常来留个给我!” “打架凭本事,逗妞你怎么做缩头乌龟?”常来急急应和。 阿奇和常来边打,边还不忘护逗妞。 蒙面人又一人倒下,“伏神帮”帮众只剩二、三人。 “啊!”最后一个蒙面人惊喊一声,心底透寒。 常丘的剑抵住蒙面人的心口,道:“毒镖的解药在哪儿。” “没有解药!贱丫头没指望啦!”蒙面人咬牙吐出这句话。 “要杀就快动手,再磨菇也没用,我什么也不知道。”蒙面人看看胸口的剑,心一横道。 逗妞记得这可恶的声音,两颊似乎还火辣辣地。 逗妞昏沉中呕得哭出来。 常丘冷冷道:“敬你是条汉子,老夫让你走得痛快些!” 逗妞听多“常丘的话,下意识尖叫道:“常叔!留这个给我……” 常丘听到逗妞的尖叫声,剑尖迅飞,点住蒙面人的几处穴道。 转身看到常来和阿奇还在缠斗,举剑刺那两个杀手一人一剑。 常丘扶起逗妞,阿奇和常来也扑过来,两人眼神流露出真挚关心。 逗妞竟似淘气又撒娇的口吻,道:“常叔,先别杀他——,留——留给我!” 说着说着放心地晕死过去。 *** 松风谷—— 常丘替逗妞把脉,轻轻放下逗妞的手。 “怎样?”厅上人皆忧心忡忡,尤其是阿奇和常来不约而同地出口。 常丘锁着双眉,道:“毒性很强,已进入到心脉,我马上帮她逼毒。” 转头道:“澜儿!辟毒珠在哪儿?” “洁妹,快把辟毒珠拿出来!”司马澜催促着常洁。 常洁匆匆出去,一会儿又进来,手中多了个锦囊。 取出辟毒珠,只见晶莹剔透,宛若鸡蛋大。 常丘对常洁道:“洁儿!等我把流星镖取出时,你把辟毒珠放在伤口上。” “澜儿,你们到外面守着!” 一边说话,一边将逗妞扶起。 常洁小心地将逗妞的裤脚卷起,一条乌黑的腿上,流星镖深陷在肉里。 常丘慢慢提气,缓缓将双掌抵住逗妞后心窝。 若非这等内力,逗妞现在恐怕—— “咦!”一声,逗妞微微地颤抖。 常丘额头渐冒汗珠。 突然—— 常丘掌劲略略加重,“飕”一声流星镖应声钉于墙上。 “哇”逗妞吐出一口乌血。 常洁连忙将辟毒珠放在逗妞的伤口上。 过了一柱香。 常丘双目紧闭,头上白烟微现。 逗妞原本黑青的脸上,渐泛红,但腿上仍一片黑。 常洁手中的辟毒珠,已呈青色。 又半个时辰——, 常丘收住掌气,缓缓吐口气,慢慢张开眼睛,下床铺让逗妞平躺下。 逗妞毒素已完全法除,她一脸苍白神色。 常洁手中的辟毒珠,竟成黑色珠子。 常丘和常洁走出房。 “还好吧?”分不清是谁问。 常丘经过几番折腾,却仍然精神奕奕。 他微笑道:“很好!休息几天又要关不住她了!” 听了这话众人才松口气。 司马潮望着辟毒珠,恨恨道:“好狠!” 司马澜取来一钵酒,常洁把辟毒珠放进去。 一股黑烟夹带异味冒起。 不久,司马澜将珠捞起,辟毒珠又恢复原来地晶莹剔透。 常洁注意到在旁别扭坐着的知来和阿奇。 她温柔道:“我是逗妞的大嫂,谢谢两位小兄弟搭救舍妹。” 常来从见到常洁起,就对常洁印象非常好,尤其是他的心神,完全被常洁的一颦一笑给控制住了。 常来着过的歪着头,望着常洁道:“大嫂!你跟我讲话?” 常洁笑着点点头。 阿奇斜眼看着常来插口道:“他不习惯别人文绘给跟他说话!” 常来搔搔头傻笑道:“他了解我!” 一旁的人跟着笑了。 司马澜问道:“两位如何称……” 顿时忽然改口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惹得大家捧腹大笑起来。 二人也跟着自我介绍。 “老夫也姓常。”常丘慈爱道。 “不!不!不一样,我的常来是小名。”常来连忙解释。 一番叙语,自是免不了,这一寒喧直到了掌灯时分。 “哦!难怪逗妞武功精进如此之快!” 司马家的人总算知道逗妞流浪这段日子的大概情况。 朝金陵的官道上,尘土飞卷。 七骑狂驰而来。 领头的竟是古笑非,骑后紧跟着六名劲装护卫。 “古头儿,您老人家看——这次可能找到什么宝藏?”已赶半大的路,齐行打破沉默问道。 齐行是这六位护卫的大哥。 古笑非自佟贤善身上盗走藏宝图,一方面为了洗刷自己罪名,另一方面怕佟贤善察知,会采取不利于自己的行动,所以将藏主图送回忠勇侯府。 古笑非虽极力解释,仍难脱欲盖弥彰之嫌。 忠勇侯表示,有一方法可证明,就是要古笑非寻出宝藏,然后再将宝藏送回侯府,以示清白无辜。 忠勇侯命的齐行为首的六名护卫随行,表面上是说让江湖中人不敢与官府为敌,骨子里却有临视古笑非之意。 “都已寻这么多次没下文,我看八成又是一趟瞎忙!”曾立无奈道。 “是啊!十多年前侯爷游江南,大雾中失足坠落山谷,获救时已奄奄一息,康复后竟直说他看到宝藏,大概是伤重眼花吧?”已定和道。 “可是,侯爷说那地方奇岩怪石耸立,寸草不生,却散发出灵透的光华。”晋贸反驳说道。 曾立道:“侯爷被救是在林子里,没人见过他说的怪地方。” 梁云道:“没错!问题就在我们都不曾渡过乌虹潭,怎么知道潭的对岸,不是侯爷说的地方?” 齐行道:“我和梁云有同感!古头儿您老人家以为呢?” “过了乌虹潭,可达哨云山,向来无人烟,传间中是个诡异的地段,和侯爷的叙述倒有几分雷同!”气古笑非忖道。 古笑非说着,朝在一旁一直没开口的谷坚一笑。 谷坚是新进的护卫,长得短小精干,武功底子十分了得。 谷坚见古笑非对他笑,略带慌乱道:“我——我不清楚!” “哈哈!谷坚你紧张什么?”已定笑道。 齐行道:“巴定别逗了!你知道,谷坚是第一次和我们出任务较生疏!” 除古笑非外,其余五人均不以为然。 “古头儿,凭您老人家对珍宝有灵敏的感应,您感觉这次的宝藏价值多少?”曾立兴趣问道了 古笑非歪着头道:“凭我干这行多年的经验,这次恐怕不是你们想象的宝藏!” “怎么说?”晋贸问道。 谷坚听了这话,眼神一闪,尽在古笑非眼底。 “宝藏虽藏在隐密难寻的地方,但却必须是人所能到达之处。” “对!” “藏宝图中的地方,恐非常人能至,要嘛!只有江湖人物,而江湖人物所藏的,必定不是单纯的财宝。” 古笑非神秘兮兮地道来,坐骑的速度也放慢,已进入金陵城了。 谷坚似乎很感好奇地问道:“莫非是武功秘藉或神兵利器?” 古笑非笑着打断他的话道:“不错!正是你想的那些!” 巴定忧心滇:“乌虹潭是个毒潭、四周瘴气毒性超强,我想侯爷凭记忆绘下的藏宝图是否有误?” 齐行询问道:“古头儿,我们要怎样才能法除瘴毒和乌虹潭?” “嗯?别急!今晚我帮你们去抓副解百毒的药。”古笑非道。 “你一个人?”齐行道。 “谁要陪我去?”古笑非半征求、半疑问道。 梁云道:“我陪古头儿去!” 古笑非点点头,六人中他看梁云最顺眼。 古笑非在齐行耳边道:“我把藏宝图留给你保管!” 齐行安心地点点头,古笑非自然知道他的苦处,齐行也感激他。 神机宫和伏神帮正面交手的消息传遍江湖。 逗妞、阿奇、常来三个孩子,名声轰动江湖。 “梁云,我们到杏花香去!”古笑非当着大伙道。 古笑非不等大伙反应,迳自走了出去,却注意到谷坚脸色微变。 “我们上杏花香?”梁云匆匆跟上来,扬眉问道,他的神色中夹着一丝暧昧的味道感。 “找人呀!你以为要干什么?”古笑非斜着眼问道。 古笑非心中却想着:才半年多而已,常来是怎么和神机宫攀上交情的? 近来,金陵地头上,常来声名大噪,老鸨对桂花和张豪也另眼相待,桂花和张豪仍留在杏花香,是为了隐藏身份。 古笑非在老鸨指引下,来到后院,赶巧常来从松风谷回来,探望桂花和张豪。 “常来小老弟!”古笑非叫道。 “你!”常来一脸惊讶。 古笑非佯装不悦状道:“怎么?交新朋友就忘了旧的?” “不!不!古老哥怎么是你?”常来说着,拍拍古笑非胸膛,上下打量他一番。 “你以为是谁?”古笑非笑道。 然后一老一少好似多年老友般,勾肩搭臂地往屋里走。 梁云纳闷:这小孩怎么和古笑非称兄道弟。 古笑非和常来接触,发现他手脚敏捷,内力浑厚,是武林中难得的高手,只怕内力不在自己之下,内心又惊又喜。 常来走进屋后,又把头伸出,道:“喂!古老哥的朋友,别光站在那儿发呆呀,进来啊!” 梁云欠欠身进屋子。 “老哥,帮我们引见引见吧!”常来道。 “他叫梁云,是我目前的同事。”古笑非道。 “同事?”常来不解地望着古笑非。 然后常来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原来他也是——” 常来做个“偷”的动作。 “哎咦!你想哪儿去了!”古笑非正色道:“倒是你,全身上下是丝绸锦罗的,另外嘛功夫精进不少!” 常来嘴快贴上古笑非耳朵道:“你好啦!藉此谋生嘛!嘻嘻!”伸出食中二指,那么一比划。 “说真的,老哥是特地来看小弟,还是来找姑娘,顺道和小弟打个照面?”常来嘻皮笑脸道。 “还不是一样,反正人都是来啦!”古笑非道。 梁云在旁插口道:“小兄弟,古头儿是专程来找你的!” “哦!什么事?”常来似笑非笑地瞅着古笑非。 古笑非学着常来的模样道:“你怎么知道有事?” 常来假咳一声道:“哎啊!我这老弟可不是自交的!” “好!我要你带我去见神机宫的人。”古笑非敛色道。 “这档子事。”常来看了古笑非一眼。 梁云急道:“古头儿,我们还要赶路,你怎么——?” “古老哥,你怎知道我有这能耐,我相信你绝对不会玩花样,我可以答应,只是——”常来拍拍大腿,口气很大他说道。 “我懂,就我一人,”古笑非向梁云摊摊双手道。 “就这么说定!明天一早我带你去。”常来允诺道。 “正题说完了,我先走啦!如果我猜得没错,怕有朋友会等得不耐烦!”古笑非似真非真他说道。 说完,不加逗留地离去。 常来从后出声问道,“要小弟帮忙吗?” “谢啦!不用。”古笑非摇摇手道。 又指指身旁的梁云,回头道:“有他在就够唬人了!” “我?”梁云两眼茫然地看着古笑非。 走出杏花香。 梁云在街上寻了一番,道:“古头儿,您老人家的话,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没人等我们啊!” 古笑非笑而不答,逞自转过街角。 才刚转过街,佟贤善和伍台急忙迎了上来。 “你瞧我们这二位朋友气急败坏的样子,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古笑非小声对梁云说道。 “我看那两个不友善,不可能是朋友!”梁云皱着眉道。 “笑非兄,别来无恙!”佟贤善皮笑肉不笑道。 “老发啦?锦衣玉带的!”伍台尖酸道。 “托您的福,我古笑非今天才能谋到这好差事!”古笑非正眼也不瞧地道。 “既然差事有了,那么借的东西也该还了吧?”佟贤善的脸己罩上寒霜。 “佟爷!您贵人多忘事,这下老头我是替人跑腿的,自己可作不了主!”古笑非眯起眼睛道。 伍台身形一晃,上前道:“古老头,你敢——” 梁云一个闪身,和伍台面对面,道:“阁下,古头儿目前在忠勇侯爷麾下做事,身负重任,希望你们识相些!” 佟贤善和伍台打量梁云的装束,确实是官府中人,一时不好得罪。 古笑非好像局外人似地,悠闲的站在一旁。 伍台道:“古老,得罪——后果您老人家应该清楚!” 佟贤善和伍台大步离开。 大清早地,常来便带古笑非进松风谷。 阿奇和逗妞,在谷口等常来。 “哇!一大早小俩口就约会啊!”常来见了两人,大惊小怪道。 “呼”逗妞右手已挥到半空,猛刹住放了下来,嘟着嘴道:“真想撕烂你的嘴,你昨夜没回来,我们是特地来等你的!” “哎哟!不用你撕,已经自动烂了!”常来捂着嘴哇哇叫道。 “见鬼!” “常来,这位老人家如何称呼?”阿奇看到古笑非,问道。 “他就是我常跟你们提到,教我谋生之计的‘古笑非’古老哥!”常来搓搓双手道。 阿奇走上前去,抱拳正要开口,古笑非作个手势道:“我虚长你几岁,你就称我为兄长好了!” 常来吐吐舌头道:“我称他‘老’哥!” 阿奇听懂常来话中之意,笑道:“老哥,你的绝活是哪儿学来的?” 逗妞抓起古笑非的手,翻来覆去地打量着。 “丫头,我的手哪儿不对劲啦?”古笑非道。 “才怪!老哥,常来把你的手说成怪物了!”逗妞歪着头道。 “哈!哈!哈!”古笑非笑着,毫不客气地往屋里走去。 司马家三兄弟和常丘正在大厅。 “呵!看看谁来了!‘江南第一神偷’笑非兄!”常丘起身道。 常丘一眼认出古笑非,来不及寒暄,就先取笑起古笑非来了! 古笑非对常丘一笑,见司马兄弟三人在厅上,正容道:“三位少宫主久未回中原啦!” 司马澜微笑道:“前辈外表改变不少,可是神情口吻一如往昔。” “别损我啦!干上这一行,真是见不得天日,人都快进棺材了,还去不掉这穷酸味!”古笑非晃晃脑袋道。 “没什么味道啊?”逗妞故意笑道。 “快闻闻!我身上的穷酸味重不重?”常来在旁作怪,闹道。 阿奇捏着鼻子,叫道:“来人啊,快把这小子拖出去,本公子快给熏死了!” “哈哈!” “古兄,有何事?”常丘问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来借辟毒珠的。” 古笑非把忠勇侯藏宝图的事,简略他说了一遍。 “辟瘴毒和乌虹潭之毒——”常丘道。 “我一定配付辟毒酒,让古老带走。”司马澜爽快道。 “逗妞,向你大嫂拿‘辟毒珠’出来。” “阿奇,叫厨子送两坛酒和几样下酒菜来。” “常来,好好陪古兄喝几杯!”常丘交待完,快步走出去。 “常大叔!”常来不明究竟地唤道。 “小老弟,别打扰常兄!”古笑非满眼笑意。 不一会儿,酒菜送到,常丘手中也抓着几副药草进来。 “常叔!”逗妞将锦囊交给常丘。 常来见到常洁跟在逗妞身后出来,站起来亲切叫道:“大嫂!” “嗯!你娘好吗?”常洁微笑道。 “好!” 常洁看看药材道:“爹,这次的毒这么烈吗?” 古笑非接口道:“不错,而且我们还要在其间久熬。” “喔!难怪!” 说话之际,常丘已将药材和“辟毒珠”放入酒坛中。 常丘将酒坛搬至地上,自己则席地而坐,闭上双目,缓缓运气,推出双掌,抵住酒坛。 莫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酒坛中的酒如沸腾般,而且白烟升起,酒香四溢。 常洁见状赶至坛边,片刻后,“辟毒珠”忽然跳出坛口,常洁双手承住,收入锦囊内。 常丘收住气,张开眼,将酒坛提至桌上,对古笑非道:“大功告成,一次小饮二口,药力持续两个时辰,百毒不侵。” 逗妞伏在坛口道:“阿奇、常来,快来看!药材全不见了!” “真的!” “阿奇和常来也抱着酒坛看个没完。” “全化啦!瞧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地。” 常洁说着,顺手把坛口封住。 古笑非起身,眼中露出难得一见的真挚,但马上消失,嘻嘻笑道:“我来的目的就是向它告辞!” 说完,抱起酒坛转身往外走。 “常老哥,可别舍不得这坛酒,哈哈!”古笑非道。 “舍不得古兄要走了,才是真的。哈哈!”常丘跨前几步笑道。 “老哥,论功行赏,常来该分多少?”阿奇道。 “就是啊!自己突然蹦出来,拿到东西,好话不说一句就走啦叶常来故作不满道。 “小老弟,说好活就太见外了,不是吗?”古笑非边说,消失在谷口。 第二十二章 密林,昏暗闷湿。 古笑非领着齐行六人,劈斩藤蔓,向前缓慢推前。七人身上皆悬挂着一个葫芦,里面自然是辟毒酒。“真不是人来的地方!”曾立发出抱怨。 “林子还有多深?”巴定问道。 齐行回道:“莫约还有四分之一路程。” 晋贸道:“古头儿!这酒管用吗!” “你觉得不舒服吗?”古笑非道。 “没有!”晋贸道。 “这就对啦!这林子的瘴气毒得很。” 和藤蔓奋斗许久,终于到达乌虹潭边。 潭水呈黑色,发出一股令人作恶的怪味,潭边三丈内,长满蚀骨毒草,只要触及皮肤,立即溃烂,今天他们却可全部幸兔此难。 潭水很深,非有上乘轻功是无法跃过。 “怎么过去?”梁云烦恼道。 古笑非看看谷坚,心中知道这事难不倒他,其余五人较麻烦。潭水看不到人身,却能使衣服刹那间腐化。 “谷坚,察察潭中哪带水较浅!”古笑非道。 谷坚惊讶地看古笑非一眼,道:“我——” “你没问题,尽力而为,别磨蹭了!”古笑非催促道,捡一把碎石交到他手上。 谷坚轻跃而起,飞在潭面,手中碎石不断往潭中掷,依深浅水声自有不同。 齐行五人知谷坚武功在己之上,却不知如此了得。 谷坚飞回潭畔,气略急他说道:“过半处特浅。” “好,有得玩啦!”古笑非松口气道。 “寻块高的大石。”古笑非趁此时略作休憩。 不久,巴定和梁云搬来一块高五尺的大石。 “够不够?”古笑非问谷坚。 谷坚沉思片刻,道:“够!” “夹吧!” 古笑非和谷坚运足劲将石搬起,身子凌空而起往潭中去,两人的脚几乎触及潭面,身形十分笨拙。 虽然如此,大家心中明白:双人合力抱重石跃投入潭,若非顶尖人物还不易达到。 “放!”古笑非一声令下,谷坚亦松手。 在水花尚未溅到衣服前,古笑非和谷坚已飞回潭边。 只见两人豆大的汗水如雨下。 刚才的大石在潭中露出一小块平台。 “我想凭你们的本事,在潭中加把劲,过潭应非难事。”古笑非注视每人片刻。“走!”古笑非不再多言,一个掠步已到对岸。 齐行等五人皆在潭中石助益下,依次过潭,谷坚最后一位过潭。 乌虹潭这岸景观和彼岸全然不同。 “全是奇岩怪石,和侯爷叙述得很像!”晋贸道。 “哇!热死人难怪寸草不生!”巴定嚷道。 环顾四周真的是岩石外还是岩石。 “好重的硫磺味。”齐行望着古笑非道。 眼前无路,如天墙般的石壁耸立在前,一半是奇石砌磊而成,另一半光滑如镜,上面龟裂如蛇纹。 这便是——云山。 这时寒风再度大作,令人无法站立。 “大伙伏下身子!”古笑非在风中吼道。 “古头儿!风——风口在此。” 狂飚的寒风中传来齐行缥缈的呼唤声。 古笑非闻声赶爬过去。 “啊!”齐行的惨叫。 古笑非靠近,只见齐行双手紧抓岩缘,身体在狂飚中剧烈振动。 古笑非加劲拉起齐行,保持目力可清晰的距离,审视风口。风口在两种半壁的交会处最下方。 其余五人此时亦爬过来。 “古头儿,要进去吗?”曾立问道。 “还用说,否则为何来此!”晋贸回道。 “可是口太小,我们根本进不去。”巴定道。 古笑非发现浓烟不断,道:“附近定有地火穴!” “喝些酒我们继续前进!” 七人在棱角锋利的岩间爬行,略大意衣裳就给划破。 岩石一块巨似一块,爬行愈来愈困难,功力较弱的曾立和晋贸已气喘如牛。 约莫过了一时辰。 突然——狂风大作,暑气尽消,代之而起的却是刺骨的寒意。 “噢!什么鬼地方?”曾立骂道。 “曾立挺着点!”粱云道。 “挺个屁!都快成人干了!”巴定吼道。 齐行喝道:“侯爷一句话,我们兄弟死也不能皱下眉头,还没到要你命的时候!” 一个时辰后寒风骤停,暑气再度逼人。 古笑非命大伙再喝辟毒酒。 因为辟毒酒护体,古笑非七人虽!临寒暑交加,倒是全挺住了。 愈来愈酷热、阴寒,奇峻的岩石布满裂纹。 终于——“只有古头儿和谷坚,可以试试。”梁云道。 “风太强劲!根本无法接近。”齐行心有余悸道。 风停——古笑非领着谷坚爬进洞,其余的人守在洞口。 “古头儿小心!”齐行道。 “一个时辰内,无论收获如何一定得出来。”梁云忧心的提醒古笑非。 在黝黑的洞中,古笑非瘦小爬行较易,谷坚速度则慢许多,爬行片刻,突然豁然开朗,光亮异常。 古笑非眼睛顿难适应。 适应后古笑非对洞内的情景大为吃惊。 千丈高处有一顶口;寒风便是从那里进来。 正对顶口下却是极大的火口,风火势力互相激荡,此则正是火胜风。 “好奇怪的地方!”谷坚已出洞,看了不禁呆住。 “看火口这边有一大片奇怪的地形!”巴定道。 “别靠近!”古笑非突然大喊道:“那是一个阵,是一个极为巧妙的阵法,陷进去,出不来就太危险了!” 古笑非虽对阵法颇有研究,但也被这阵难倒了,只好下令各觅一处所暂住,俟其解开阵法,好穿过这个通路。 *** 不到五天,逗妞已像麻雀,吵得松风谷不得安宁。 阿奇歪着头欣赏道:“逗妞,你病好了,看来比较漂亮,说不定你以后还是个美人!” 逗妞一点都不领情道:“你管,我漂亮也不想让你看,我也不稀罕做美人!” 阿奇好奇道:“好奇怪!我家的女孩都很听话,很温柔,怎么你这么畸型?” 常来好像发现大新闻,高兴道:“对!对!我们杏花香的姑娘,只有姑娘和姑娘吵架时才凶巴巴,客人来时都好温柔。” 逗妞气得两腮像大馒头,甩着辫子嘟着嘴,轮流指着阿奇和常来鼻子骂:“我是逗妞,不是你们家的女孩,也不是杏花香的姑娘!” 司马潮轻笑着从屋里出来。 “二哥!”逗妞迎上去。 常来和阿奇也迎上去亲热叫:“二哥!” 司马潮拍拍两人的头。 逗妞不依地道:“你是我二哥!我不准你只拍他们的头!”“逗妞,学着像女孩家点,否则长大就没人要!”司马潮故作严肃道。 逗妞不敢相信地道:“二哥怎么帮他们欺负我叶说道“欺负”,突然大声道:“那个人呢?” 在场的人全吓了一跳。 当逗妞第一次醒时,问的就是这句话,大家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逗妞老是惦记那人。 “好好的关在柴房!”司马潮狐疑地看着逗妞。 逗妞怒气冲冲要求说:“二哥,你快命人把他带出来,好吗?”司马潮命人把蒙面人捉上来。 常丘和司马澜夫妇闻声也出来。 那人脸上的蒙面中,早已被司马家手下扯掉了。 “邪魔歪道怕人看!”逗妞道。 那人瞪着眼,道:“臭丫头片子还没死,带大爷出来做什么?”逗妞本在气头上,听那人叫她臭丫头,眼珠子转了又转,心中突又有另一番打算。 逗妞突然嘻皮笑脸,拖长声音道:“是啊——,我没死,你的脸就该烂掉!” 说着动手捏捏那人的双颊,然后“啪啪”连打那人十来个耳光,下手极重,那人痛得哼了出来。 逗妞得意道,“这就像我在玩耍一样。” 说着说着还要下手。 司马澜上前阻拦,道:“逗妞,士可杀不可辱!你怎么可以……” 逗妞委曲地“哇”哭了出来。 哽咽道:“就是他骂常叔,还打我耳光,好重,好痛害我流血、吐血。” 大家总算明白为何逗妞这么在乎这人,逗妞真的不曾受过这等委曲。 晚餐后大人全在厅上,三个小孩躲在房里玩。 “阿奇,常来!我病好了!我们别再呆在松风谷。”逗妞紧张他说。 “为什么?在这吃得不错,睡得好,就差没得赌而已,其他的很不坏啊!”常来一脸不解。 阿奇胸有成竹道:“逗妞听到,她大哥要送她回长春岛的消息。” “是啊!我回去,就不能替姑姑报仇啦!”逗妞不悦地道。 “说的也是!”常来表示明白地点头。 一般的侍卫都是进来难,出去容易。 连夜三个鬼灵精,神不知鬼不觉溜出松风谷。 金陵城到处游人如织。 大街口一个长得獐头鼠目的算命先生,当街拦客人作生意。 布旗上写着三个血红大字——铁口仙。 铁口仙眯着的鼠眼,不时闪出锐利的光芒。 “姑娘请留步!” 迎面而来的村姑,呆呆地看了铁口仙一眼,道:“算命先生,你叫我?” 其实铁口仙大老远就注意这嘴角一直弯弯地村姑,手中提着香烛素菜,忸忸妮妮深怕人瞧见。 “正是,姑娘到庙里许愿吧?” 村姑脸一红不知所措,道:“嗯!” 铁口仙指指桌前的椅子,示意村姑坐下。村姑毫不拒绝乖乖坐下。 “本仙看你,额头红光大现——嗯!颇似红驾星降,姑娘红鸾星动喜事临门了!”铁口仙掐掐指摇头晃脑道来。 村姑羞得低头道:“日前,日前在村里的……” 铁口仙接口道:“本仙早算出来,姑娘和村里的青年互相中意,却不便启口,所以今日特别进城上香许愿?” “不过……” “不过什么?”村姑顾不得害羞紧张问。 铁口仙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村姑连忙从袖中取出银子,放在铁口仙手上,道:“请大仙指点迷津!小女子感激不尽。” 铁口仙眯着眼睛瞧瞧手中银子,道:“本仙正帮你算着,别急!” 一面说拉起村姑的手,看看她的掌纹,道:“姑娘从这方面来,本仙老觉不对,现在一看果然有问题……” 沉吟一会接着说:“姑娘乃庄稼人?” 村姑忙点点头。 “姑娘命中以东方主喜,现在却向南,南向不利!不利!”铁口仙忧心道。 “这可怎么才好?” “别急!别急!待本仙为你化解这段恶气。” 村姑亲切地盯着铁口仙。 铁口仙慢慢从怀中取出一铜铃,骤响数声,嘎然而止,道:“将篮盖掀开!” 村姑将篮盖掀开,铁口仙将铜铃放入篮中,道:“盖上,没事了!等一下往东走就没事。” 村姑再三道谢,又拿些银子给铁口仙。 铁口仙笑笑道:“依本仙断言,数日之内,定有媒婆上门提亲。” “哇!这铁口仙到底是算命的,还是消灾解运的道士?”常来忍不住叫出来。 阿奇、常来、逗妞已在旁边看了好久。 “常来,那村姑那样真的可以嫁人啦?”逗妞在长春岛不曾见过这把戏,倒十分好奇。 “谁知道,算命这事真真假假,谁敢说!不过我觉得这铁口仙像唬人的——”常来摇头道。 “常来,你身上有好多钱,我也去算算?”逗妞天真想试试。“逗妞,你少没见识,那一看就知道骗人,你还试?要试我可以帮你算!”常来取笑逗妞。 逗妞被笑也不以为意,拉着阿奇的手,道:“阿奇,你给我钱好吗?我们来玩——” “你们慢慢玩,我去想办法弄些银子来花。”常来两眼盯着来往人群的荷包,手痒痒的。 阿奇嘻嘻笑道:“常来别急!我有办法赚钱!” 常来不相信道:“阿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阿奇不悦道:“谁学会,要去摆测字摊——” 逗妞拍手道:“好!我们把那边的生意抢过来。” “逗妞有的玩,你人就变笨!” 常来突然冒出这句,接着道:“你?测字摊,阿奇有没有搞错?” 阿奇白眼道:“本仙人自有妙计,你们听我的……” 阿奇叽哩咕噜告诉逗妞。常来一大堆方法,三个小孩笑得直不起腰。 逗妞兴冲冲在街角找了一对父子,阿奇交待一番。 常来急急忙忙跑过来,手中多了一大包东西。 五个人到僻巷打扮起来。 半个时辰后,铁口仙对面,坐着道士打扮手摇羽扇的孩童,案上挂着——金口大仙,斗大四字,旁边站着老者,撑着布旗上写——开国君师亦汗颜。 “金口大仙”正是阿奇。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好奇地往阿奇身上打量,并不时窃笑,从未见过孩童当算命的。 众人见小算命的一副滑稽模样而忙足观看,却无人上前算命。 阿奇他不客气地回打量眼前的人群,毫不动容。 对面的铁口仙心中不是味道,但也心存看热闹。 撑着布旗的老人暗暗对阿奇道:“小公子行吗?没生意吧?”阿奇无所谓地朝人群瞄眼,摇着羽扇道:“待会准生意兴隆,嘿嘿!看我的!” 铁口仙在对面冷笑,阿奇心中暗骂:“还笑,等会儿要你哭都来不及。” 不多时,常来扮成小庄稼的模样,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呵奇面前,连连点头。 阿奇忙不迭的还礼,道:“这位兄弟何以如此急,有话慢慢说。” 常来大吸几口气,道:“金口大仙,我是西城外的人家,家中除我以外还有十个妹妹,我娘又将临盆,我爹希望能为我添个弟弟,是不是能如愿,请大仙测测我是多个弟弟,还是妹妹?” 常来滔滔不绝他说了一大篇。 阿奇沉思道:“先写一个字,本大仙为你拆字看看。” 常来费力地划了个“田”字。 阿奇双目微眯。 常来追问道:“又是妹妹?” 阿奇举手阻止,笑道:“‘田’字乃男人作事之地,而田事靠劳力,田字下加一力,则为‘男’字,兄弟你娘这次会生个壮丁。” 阿奇说得头头是道,仿若煞有此事。 常来怀疑道:“大仙所言非假?” 阿奇才待开口,人群中挤出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满脸感激之色,道:“大仙,找你好苦,大仙果然是神机妙算,家父陈年老病,今日真的痊愈了!” 阿奇露出一脸迷惘,道:“不知大哥姓什么?” 年轻人道:“在下姓杨,上个月大仙经过敝庄,因家父久病家母命我前往求卦,幸得大仙指点,家父之病真的痊愈,家母持命我前来答谢——” 说着说着就拿出二锭十两银子,四周人眼睛一亮。 阿奇连忙阻止道:“万万不可,我为了测字每次二钱银子,绝不多取,大哥请将礼金收回。” “大仙推辞不收,我回去必被家母责为办事不力。”年轻人嗫嚅道。 阿奇神气道:“大哥将本大仙意思转告令堂,令堂应不会责怪于你。” 年轻人苦笑,却不肯走开。 阿奇呵呵笑道:“大哥如仍有困难不如——” “大仙愿意收下?”年轻人抱着希望道。 阿奇摇摇头,年轻人又失望地低下头。 周围的人怀疑这“金口大仙”是心里想要这十两银子,但不好意思拿。 “我看这样,大哥你把要给本大仙的礼金,散给穷人,也算积点阴德。”阿奇沉着声音道来。 围观的人全听呆了,没料到这自称大仙的孩童,竟如此无视金钱,又这等菩萨心肠。 “好!” “好!没话说!” 人群中此起彼落的赞叹声。 “卟通!”年轻人跪了下来,道:“谢谢大仙指点!谢谢大仙指点!” 常来在一旁忍不住想笑,赶快收住,严肃道:“大仙,你真是活菩萨!” 常来付了二钱银子转身想走,忽然——“大哥!大哥!”逗妞一路喊来的声音。 “大妹子,我在这儿呢!”常来提高嗓门回道。 逗妞形色匆忙激动地跑过来。 “大仙,这是我大妹子。” “大妹子,这是‘金口大仙’。” 逗妞对阿奇微行个礼。 转头拉住常来的衣襟夸张地道:“大哥,你怎么出来这么久,爹要我快点找你回去,娘已经生个胖小弟了!” 四下的人突然鸦雀无声,良久才“啊!”不可置信的齐呼。 许多人开始骚动,争着要让阿奇测字,撑布旗的老人赶忙出来维持秩序。 常来本来还想假装向阿奇感激一番,却早已插不上口,就假装急急忙忙跟着逗妞离去。 年轻人也随着常来、逗妞离去。 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阿奇安稳的摇着羽扇,慢条斯理的为人拆字。心里却正叫苦——师父平日教自己念书,自己为什么不肯好好念些书呢,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同时心里暗骂自己混蛋,弄了这么个大难题给自己扛,一时无法可想,只好半拆字,半看对方神色,并从言谈中去琢磨,反正明天就不干了,骗不死人没关系的。 铁口仙看那“金口大仙”明知冲着自己来,却是不信小孩能耍什么花招。 这下自己这个“铁口仙”别人都不屑一顾,真是火冒三丈,愈想愈是坐不住。 等半天,铁口仙见阿奇自命不凡的样子,还生意兴隆,心中难服,决定要阿奇当众出丑。 铁口仙直挺挺站在阿奇桌前。 阿奇头也懒得抬,可是从铁口仙走来的脚步,一旁常来心头暗惊此人功夫颇了得。 心中暗自盘算:恐怕又是伏神帮的爪牙,非让你气得乌烟瘴气不可! 阿奇爱理不搭的道:“铁同行,有事吗?” 铁口仙瞪着一对鼠眼道:“想请小同行为在下测个字——” “好!请接着队伍排。” “本仙加倍付账,我先来!”铁口仙有意找碴道。 “二两银子,本大仙绝不见钱眼开。”阿奇拿个斜眼盯铁口仙。 铁口仙一脸铁青道:“本仙要一号!我说一号就要一号。” 阿奇张大双眼大梦初醒般道:“哦!原来铁同行你是这等消魂仙啊!” 接着暖昧笑道:“是惜春院?还是杏花香?” “各位,算命乃结仙缘,但绝不是鱼目混珠的假仙——”阿奇又换上道学面孔。 阿奇近日在杏花香中耳濡目染:学得油嘴了。 这一套正是在杏花香瞧来,今天正是现学现卖。 话声一落,男人朗声大笑,女人则掩口窃笑,整个气氛轻松不少。 铁口仙恨声道:“臭小子,你敢消遣本仙!” 阿奇耸耸肩,轻摇扇无奈道:“铁同行,是你要坏我规矩,存心想砸我摊子,本大仙不得已才以牙还牙,好让你知难而退。” 阿奇此话分明是挑逗。 气得铁口仙进退两难,却己目露凶光。 常来、逗妞和年轻人躲在一边。 逗妞一见情势不妙,心想:“不可在这动手,否则白费工夫,到手的银子要飞了。” 逗妞在人群中搜寻,找到一位和刚才略相似的村姑,对她耳语片刻,给她些碎银,将她推回人群。 “铁口仙,你在哪里?给我死出来!呜呜!” 众人被这吆喝吸引住——只见一名村姑站在铁口仙的摊前,哭得好不伤心。 铁口仙心头一震,这不是刚才那位姑娘吗?“本仙在此,姑娘何事哭得如此伤心?”铁口仙见姑娘家哭,双脚发软。 “你是什么仙?早上是你告诉我往东主喜,而且——而且你还帮我解运,还说这几日——” “啊!我不管,我不管你全骗人。” 村姑哭成泪人儿,话也没说清。 “大姑娘,先别急着哭,慢慢说本大仙替你作主。”阿奇走到村姑身边,充大人安慰村姑。 心里感激道:这姑娘来的真是时候。 村姑慢慢说,阿奇在一旁解释给大家听。 “嗯!铁同行这样说是不负责任的,出了什么事?”阿奇打趣地问着村姑。 “臭小子,这是本仙的事,你多嘴什么?”铁口仙喝道。 “他是大仙,我要大仙作主,你怕啦?”村姑反唇骂道。呵!这姑娘还是泼辣,不是个省油的灯。 “对!” “对!” 四周人切切私语,同情村姑,更觉铁口仙无理取闹。 铁口仙在众人面前不好发火,忍气道:“你说!你说!到底什么事?” “那个人——那个人——就是他今天娶媳妇了。”村姑不太好意思他说。 “啊!”众人真是啼笑皆非。 铁口仙张口结舌,道:“真——真——真有这回事?”肚中早已脏话骂了个连篇。 心忖:世界上竟有这种巧合事?” “怎么没?事实就是如此,还说还是近日决定的,你还说我红鸾——呜呜!” 阿奇幸灾乐祸道:“铁同行,我不是跟你说过,那种仙——不成!不成!” 铁口仙狠狠瞪阿奇一眼,拿些银子放入村姑怀中,陪笑脸道:“一时失天机,失天机——这一点补偿,小意思!小意思!” 铁口仙心中暗恨道:都是你这臭小子,否则老夫也不用在这丢人现眼。 村姑擦擦泪,阿奇道:“姑娘别难过,天涯何处无大树!” 村姑和众人不解地表情。 铁口仙道:“话是这么说的吗?” “她是姑娘家啊!”阿奇理直气壮。 逗妞躲在后面心里很急,深怕阿奇得意地忘了形。 常来嘀咕道:“阿奇,我们可尽力了,别在耍风骚啦!” 这边阿奇心里也怕像村姑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看看天,道:“老爹,这一搅和天色不早,我看该收摊休息了!” 群众尚有好多人未测字,哪肯放人。 阿奇清清喉咙道:“各位朋友,如果有缘来日再说,拆字伤神得很,本大仙要休息了!” 铁口仙冷笑道:“你出够风头了,总算想到乖乖的走啦?” 铁口仙存心斗阿奇,没想到阿奇竟无恋战的心,也不睬他的话,竟自走了。 铁口仙倒一时无措。 那村姑在走之前,走到阿奇面前,冲着阿奇甜甜一笑,低下头,红着脸,一扭一扭地走了。一旁的逗妞突然狠狠踩了阿奇一脚。 三个小孩躲在僻巷恢复原来装束,分些钱给那对父子,那对父子千般感谢后,才兴冲冲告辞离去。 天色已渐渐暗了。 “常来!你那二锭闪亮亮的银子,又是——”阿奇比划个愉的手势。 “不!不!借来的!”常来十分自豪他说。 逗妞追到常来面前,取笑道,“怎么可能呢,常来你弄错了吧?” 常来特意皱皱眉,一板一眼指着天,道:“我跟老天爷说过,作生意要本钱,所以我先偷,赚钱后一定如数奉还。” 逗妞不相信道:“偷来的,你会还?” 常来理直气壮道:“当然!而且我现在就要去还。” 阿奇不以为然道:“怎么还?”” 常来神秘道:“哪儿借就哪儿还啊!” 说完也不理会逗妞和阿奇,逸自往前走。 只见常来忽然在赌坊门口消失。 “啊!”逗妞惊叫一声。 阿奇和逗妞连忙追了进去。 “阿奇、逗妞我在这儿呢!”常来在一群人中吼着,高举着的手打招呼。 常来的头很快地又隐没在人群里。 “常来!你怎么——”逗妞不悦地想把常来拖走。 “嘘!别吵!”常来示意要逗妞别打扰。 “逗妞!看常来玩什么把戏!”阿奇以看戏的口气安慰逗妞。不一会儿,常来在人群吆喝中抬起头,道:“好了!走吧!”常来拍拍双手显得十分高兴。 阿奇追问道:“还啦?” 常来自呜得意道:“还用说!当然还了!小神偷说的话,一就是一,绝不食言。” 逗妞一脸迷惑道:“到赌坊还钱?” “奇怪!平常阿奇和逗妞的脑袋挺灵光的,怎么今天老转不过来?”常来以盛气凌人的口吻说话。 喘口气又道:“午后我向赌坊的庄家借了二十两银子,刚才我全输还他啦!” 逗妞雀跃地跳起来,高兴大笑道:“常来真聪明!” 阿奇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道:“真绝!亏你想得出来。” 常来揉揉鼻子,得意洋洋道:“嘿嘿:没什么啦!小意思! 比起金口大仙,算命卜卦的阿奇师父来,我常来甘拜下风。” 逗妞在一旁歪着头沉思。 常来推推逗妞道:“木头逗妞!想什么?都快变成白痴了!”逗妞冲着常来,咧嘴邪笑道:“我正在想、如果我是赌坊庄家要怎样整你,你才不能赌又不能偷?” 然后逗妞作势要把常来手剁掉。 常来一把将逗妞的手势打掉,道:“小心你没饭吃!” 平时生计全靠常来的本事,只有今天是个例外。 “阿奇,你难得发次财,今天让你作大爷!”常来拖着阿奇跨入饭铺。 饭铺内生意兴隆,位子差不多满了。 “我们买些东西,到街上一面逛一面吃,好不好?”常来看到没位子,觉得挺麻烦的。 “好!现在街上正热闹着。”逗妞就喜欢新鲜。 阿奇却带点抱怨口气,道:“连坐下来吃饭都不能!” 阿奇和掌柜结了账,走出饭铺。 三个小孩当街就吃起来,聊起来。 常来以佩服的口气道,“阿奇,你真了不起!怎会算命卜卦的那一套,听你的话,扮起算命的,还真是有模有样的,没出丑啊!” 阿奇乐得很,道:“没什么?” 常来顺口道:“阿奇你书念得很好哦!看你刚才说话文绉绉的模样。” 阿奇红着脸,搔搔后脑道:“本公子就是不爱别人逼我念书,所以才逃家的!其实像本公子这样聪明,书看一遍就会记得啦!” 逗妞听了斜眼打量阿奇一番,道:“不像吧!我觉得你像笨孩子书念得太差,你爹忍无可忍不要你的!” “你猜错啦!爹和娘宠我都来不及,哪会不要我!”阿奇争辩着回答。 阿奇故意损逗妞,道:“今天你做庄稼人家的女儿,还真像呢!好粗鲁哦!” 逗妞撇撇嘴道:“谢谢夸奖,本姑娘演技好,自己早知道啦!”常来插口道:“阿奇,我今天扮有十个妹妹的可怜哥哥,演得很棒吧!否则你的生意才会这么好!” 阿奇摆摆手道:“还好,应付那个铁口仙,应付得好,否则早给你掀底了。” “是吗?”逗妞从鼻孔里哼气问道。 阿奇激动得比划着,道:“你们什么事都不管,还好我机灵,你们好可惜躲在后面,没看见那铁口仙被我整得好狼狈的样子!” “哈!哈哈!”常来突然笑得好开心。 “是那个漂亮的小村姑吧!” 整个空旷的夜里,回荡着常来的笑声。 前面刚好有一间小破庙。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打尖!”逗妞满脸不悦,用力踩着步子走进去。 第二十三章 阿奇和常来跟进来。 阿奇追上逗妞,道:“逗妞,走慢点嘛!” 常来如局外人笑道:“阿奇!我看见那个村姑解围后,朝你笑得好甜!” “啊!你们看见了?” 常来笑眯眯的点头不语。 阿奇清清喉咙,“老天爷帮本公子!让我事事顺心,我也没办法!” “对!常来刚才也看到一位自衣仙姑,从天上下凡来救你。”逗妞赌气,脸别过去,故意不看阿奇,而对常来说。 阿奇一头雾水道:“你胡说什么?” 常来做个鬼脸,指指逗姐道,“逗妞就是下凡的白衣仙姑。”“我看她是铁扇公主投胎的,好烈的性子!”阿奇一时也没搞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迷糊他说。 “你是猪八戒转世!色迷迷的!”逗妞气得提腿就往阿奇腿上踢。 阿奇嘻嘻笑,灵活一跃,退开数步。 “哈!有趣!”常来在一旁喝彩。 阿奇和逗妞同时转向常来,齐声道:“常来,你是何居心?”常来大惊小怪道,“这么快,又一个鼻孔出气啦?” 阿奇推推常来道:“别闹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清楚!”“谁跟你闹,笨公子,找那位村姑是逗妞的主意。”常来好委屈。 阿奇一时下不了台,好一会儿无话。 “逗妞,你真行!你怎么找到那位村姑的?”阿奇陪着笑脸,哄着逗妞。 逗妞也觉得闹得没意思,和气道:“不同一个人啦!” “噗嗤”一声,“哈哈哈!”三个小孩笑成一堆。 阿奇笑喘着道:“逗妞真天才,你害得那铁口仙。” 常来在旁模仿铁口仙出丑的模样。 “有这么好笑吗?”一个从牙缝里迸出的声音。 蓦地——一团庞然大物,由门口射入,快速无比,直向阿奇和常来冲近。 三个小孩没有丝毫警戒,等惊觉为时已晚。 只见庞然大物,朝阿奇和常来胸口狠命一击。 阿奇和常来同时惨呼,身子向后直飞,撞上墙方跌落下来。震得破庙摇摇欲塌。 阿奇和常来内力颇强,虽赖真气护体,未深伤内脏,但一时也行气大乱。 阿奇和常来顾不得来者何人,目的为何,连忙盘腿而坐,定神调起气来。 当庞然大物同时攻向阿奇和常来,被两人的内力反震,定下身时,脚步一阵踉跄。 逗妞见到庞然大物欺近阿奇和常来,不顾一切便向前阻挡。虽然阻挡不及,这时却站在阿奇和常来身前。 庞然大物飞定下来,受震鼓起的衣服已恢复原状,逗妞望!去——一对鼠目。 “啊:铁口仙。”逗妞一声惊呼。 逗妞的惊呼,使阿奇和常来分神。 阿奇眉头一皱,身子微晃连忙坐定。 常来捧住胸口,嘴角渗出一点血丝。 铁口仙,本横行于皖中山区,三胞兄弟号称铁口仙三仙,皆以算命先生装扮,手持布旗,行走于江湖。 兄弟三人面貌极为酷似,外人不易辨认,三人依次名为大口、二口、三口。 今日遇上的铁口仙是铁大口。 铁口三仙一直是伏神帮的香主,近日接到来自总坛命令,到金陵相助金陵分舵除去神机宫的人。 兄弟三人约定今夜在破庙会合。 铁大口先到,听到逗妞、阿奇、常来一席话,忍不下白天当街受辱的气,所以才现身相伤。 “死丫头,老子先宰了你,再收拾那两个小子。” 逗妞站着动都不动。 “怕啦:” 逗妞四周扫了一眼,确定并无其他人。 逗妞作轻松状,心里迅速盘算着:他只有一个人,缠住他应该没问题才对。 “你不动,老子也不会饶你——” “咻咻咻!” 铁大口手上的布旗飞了起来,在空中直打转,朝逗妞攻击过来。 逗妞怕闪身,布旗会伤到身后的阿奇和常来。 于是不假思索,剑上运集六成功力,举剑接下布旗的攻势。布旗在逗妞剑势阻止下,在空中片刻打转不进。 刹那,布旗如变魔术似的旋回铁大口手中、“好胆识!”铁大口不禁赞道。 “小意思!你也不差啊!耍大旗耍得满像一回事。”逗妞存心抬杠。 “耍?娃儿,别人使剑、使刀,老子的利器就是手上的布旗。”铁大口语气十分不悦。 铁大口乍见逗妞接布旗的力道颇为吃惊。 他心中暗惊:这三个娃儿有来头,不可低估。 他心中非常不舒坦,更怕时间拖久阿奇和常来元大碍,以一敌三局势并不乐观,所以——他嘲弄道:“死丫头,让你尝尝布旗的滋味。” 话才说定,铁大口就挥起布旗对逗妞展开猛攻。 逗妞没料到,铁大口竟不肯多言,说打就打,只觉布旗挟着雷霆之力扫来。 逗妞“唰”一声剑出鞘,以“神机剑法”中一招“回龙插腰”相迎。 旗剑交会“笃”一声,竟迸青光。 铁大口攻势转急,逗妞亦不敢大意,娇叱一声,连连使出“神机剑法”回攻闪躲。 铁大口和逗妞两人均未伤及对方,但均被对方攻势逼得肌肤泛寒。” 铁大口虽功力精湛勇猛,逗妞更应在其之上,只因逗妞分神关照常来和阿奇,使得逗妞显得招架乏力。 阿奇和常来听见逗妞和铁大口动手,只觉身边风声大作,不牢固的庙顶震动有声,心中频添焦虑。 正当酣斗之际,由远至近传来奔马的蹄声,声音至破庙口止。 下马的正是铁二口、铁三口。 “庙内有人打斗的声音!”铁二口道。 这时庙里传出铁大口的暴喝声。 “是大口!快:我们进去瞧瞧。”铁三口说着,就提气逞自往破庙内行去。 破庙内“呼”声震耳欲聋,逗妞和铁大口皆未察觉有人逼进庙内。 此刻逗妞与铁大口已交手数十回,逗妞已较先前沉着,渐占上风。 逗妞见阿奇和常来兀自运功调息,于是玩心大起,伶俐的使着“神机剑法”,故意将“白衣剑法”夹杂其中。 逗妞剑势奇快奇慢,快如闪电刺向铁大口,千钧一发之际,铁大口挥起布旗挡躲。 出乎意外,铁大口竟挡空,重心略现不稳,逗妞剑势变缓慢在铁大口身侧游移。 铁大口站稳双脚,使布旗招架身侧逗妞的攻击,但却被强大的剑气笼罩,反而显得捉襟见时。 “哈!哈!哈”破庙中忽然传起一阵内劲十足的狂笑声。 破庙内,四人皆觉耳鼓震得难受。 “大口,你怎么越活越回去,老头子一个还制不住这乳臭未干的丫头。” 铁大口神色现喜,冷哼一声,收住攻势,双脚一顿,猛跃退至门边。 说话中,只见两条人影疾疾闪入破庙,三人立成一排。 逗妞收住剑势,将剑还入剑鞘。 “咦!”逗妞原本娇笑的面庞,顿成一片茫然。 经过一阵运功调息,阿奇和常来真气已渐导回经脉。 在这混乱当儿,阿奇和常来分别舒口气站起来,走近逗妞身边。 顺着逗妞的眼神望去,庙门口站着三个身材瘦小,一脸鼠相,同模子制出的算命先生。 十二目互望不语片刻。 “逗妞,你说鲜不鲜?我们的铁同行,竟然有三个?”阿奇对逗妞说,实际上却是问铁口三仙。 “兔息子,谁和你同行?我们是三胞兄弟,江湖人称铁口三仙。”开口说话的是铁二口。 “今天老子要教训教训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铁大口插口道。 常来不服道:“铁口仙,作生意凭本事,生意抢不过我们,怎么可以恼羞成怒!” 逗妞也撇撇嘴道:“阿奇本事比你好,你自己技不如人,凭什么教训人!” 铁大口气得太阳穴高涨,跨前一步咬牙道:“他妈的,你们使诈蒙人,还要嘴皮!” 阿奇拉长脸不屑道:“原来早上的铁口仙就是你,我们蒙人也是学来的,耍嘴皮子的功力嘛!彼此!彼此!” 铁二口和铁三口本不知铁大口为何和这三个小孩动手,听这番对话,心知大口吃了这三小孩的亏。 铁三口极厌恶道:“找死!小小年纪,这等无礼!” 说话声中,三人同时右臂疾扬,三人手中布旗跟着斜打直刺,劲风过处“呼呼”作响。 逗妞,阿奇和常未知道三人功力不弱,不愿硬拚,更想多玩玩,三人身子一转一扭,顺着“呼呼”的劲风边缘,猛旋猛避。 三个顽童翻腾跃滚,只守不攻,在其中自得其乐。 铁口三仙见一时伤不到这三孩童,铁大口面罩寒霜冷冷叱道:“找死!老子看你们还怎么玩!” “渡魂幻阵”铁大口喝道。 铁口三仙点足跃起,分别在三角落下,将逗妞、阿奇和常来围在中间。 三人小圈开始旋转,阿奇、常来和逗妞不明究理而失先机,只觉一时眼花,人影飞旋,分不出有几人在转。 不停的旋转,弄得三个小孩眼花缭乱,转圈的人似乎越来越多:“叮!叮!叮!”清脆的铃声缓缓奏起。 三个小孩只觉身体无比舒畅,整个人轻飘飘就要飞起,脑中开始出现亲人影子。 阿奇、常来、逗妞心里大骇,才想收住驰骋的思绪,耳边的铃声突然尖锐转急。 “当!当!当”一声急似一声。 逗妞觉得心绪烦乱,心口满涨真气无处泄。 阿奇、常来先前导回的真气,又开始作怪,在胸膛中乱窜,阿奇和常来捧住胸口,身体摇摇欲坠。 破庙中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道:“铁口三仙功夫不过尔尔,对付三个娃儿竟用这种阵法。” 一个青衫儒雅的中年人,手摇新扇缓缓在佛前落定。 此人正是云中龙,开口道:“娃儿!快坐定凝神运功抵抗铃声。” 三个小孩就地盘腿而坐,依云中龙指示作。 铃声更急。 云中龙碎然斜施,单脚直扫,口中道:“伏神帮走狗,做事都不光明!” 铁口三仙急忙避腿,身形转慢。 云中龙掠到铁口三仙身侧,顺手推出数掌,铁口三仙心口一紧,铃声嘎然而止。 铃声既止,逗妞觉得所有纷扰顿除,舒口气豁然站了起来。 阿奇和常来胸口真气的翻腾略减,嘴角渗血渐止。 阿奇和常来满心怒火,定不下神疗伤,于是身子一动,想起身帮助逗妞。 这一动,二人欲念被云中龙识破,喝道:“不可妄动,小心走岔了真气。” 常来听是云中龙声音,不敢妄动,扬声道:“妈的,逗妞帮少爷我好好修理那三只臭老鼠!” “替本公子砍了那三个狗奴才!”阿奇也恨恨吼道。 二人说完,似乎发泄了心中的怒火,于是闭口静静地调息。 逗妞应声:“没问题,看我的——” 逗妞毫不怠慢,飞身而起,加入铁口三仙和云中龙的混战中。 白光闪过,逗妞手中剑又出鞘。 一道银光向铁大口刺射而来,铁大口举起布旗招架,不可思议,剑竹交锋,铁大口震得虎口欲裂,布旗竟拿不稳,脱手飞出。 铁大口情急欲接住布旗,逗妞见铁大口腹部大空,有机可乘,抬起右腿,朝铁大口腹部攻下。 铁大口惊觉已来不及,腹上结实地挨了一腿,闷哼一声,捧腹连退十步。 逗妞喜道:“阿奇我已要回一脚了!” 另一边云中龙和铁二口、铁三口之战,只见人影纷飞间,闷哼不断。 铁二口、三口虽持布旗却占不到便宜,云中龙身形不定,掌掌出手皆落空。 云中龙掌风一出如狂飚大作,逼得铁二口、铁三口跟跄直退。 逗妞娇呼:“往哪里逃!” 逗妞飞至门前,长剑快速攻下,铁二口、铁三口分神兼顾身后的逗妞,快招架不住。 铁大口见兄弟情势危急,抡起布旗往常来天庭盖劈打下去。 云中龙见势,斜射出去,怒叱:“小人躺下!” 铁大口发出惨号,跪倒在地。 “大口!”铁二口、铁三口见铁大口当场被刺,大惊齐呼,更丝毫不敢大意。 铁二口、铁三口希望趁势逼退逗妞,好向庙外逃去。 逗妞不慌不忙一剑挡开,铁二口、铁三口齐下的攻势,使出“白衣剑法”抢攻。 逗妞如舞鹤缓沉的剑法,使得铁二口、铁三口冷汗直流,大气连喘。 云中龙见逗妞应付有余,于是助阿奇和常来导回真气。 阿奇和常来很快恢复。 “你们真识时务,兄弟还没死就想逃?”逗妞讽刺道。 铁二口道:“臭娃,别欺人太甚!” “真不知谁先欺人!”阿奇没好气接口。 “两个龟孙!”常来出口骂道。 “逗妞你下来!该我们上啦!”阿奇道。 铁二口、铁三口心想,二娃适才受伤,又赤手空拳,以为要逃有望。 谁知逗妞收剑立恃一旁,而四拳对四拳,铁二口、三口也难招架。 “哇!”铁三口胸口猛吃常来三拳,鲜血狂喷,无力地颓坐在地。 铁二口见势难挽,挺身射出手中布旗,纵身向庙口夺门而出。 阿奇避开布旗,双脚点地如恶虎扑羊之势飞追上去,喝道:“听我话!站住!” 铁二口偌大身躯,“碰!”一声摔倒在地上呻吟。 阿奇满意道:“嗯!够听话。” 逗妞拍手道:“嗯!阿奇、常来好身手!” 阿奇和常来得意笑着。 逗妞顿顿不依道:“怎么不夸我?” 常来故意道:“唉呀!你都是靠大叔帮的忙!” 常来不顾逗妞一脸不服,转头对云中龙道:“大叔,谢谢你救我们!” 阿奇见逗妞脾气要发作,道:“大叔,逗妞的身手够敏捷吧?”云中龙笑道:“逗妞,别火,常来故意惹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上当!” “我才没上当!”逗妞不好意思道。 逗妞好像发现什么,道:“大叔,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叫逗妞?” 常来也道:“对呀!大叔,原先我们没见过面。” 云中龙右手轻摇着扇子,左手放在身后,看着阿奇道:“你叫阿奇,你们打伏神帮名动江湖,已是无人不晓的英雄。” 阿奇、逗妞和常来脸上一亮,道:“真的!” 这时,跌在地上的铁二口呻吟一下。 阿奇问道:“大叔,要把他们怎么办?” 常来怒道:“剁一剁炖当归。” 铁三口痛道,“这小子,年纪小,心这么狠!” “我狠,刚才命差点被你们买了。”常来怒气未消。 云中龙正声道:“铁口三仙你们为何甘心做沈鸣的爪牙?” “算啦!连小孩都打不过,钱没那么好赚!”铁大口叹口气道。 原来沈鸣是以重金贿赂道上人为他卖命。 “我劝你们隐退江湖,不要助纣为虐!”云中龙道。 铁二口道,“铁口三仙今日脸丢尽,传出必遭人笑话,还凭什么在道上混?” “三位既然已决心洗手不干,云某代你们向三位小兄弟求情!”云中龙眼睛扫了三个小孩一眼。 “侠义人本色、得饶人处且饶人!”逗妞骄傲的赞同。 “女孩家就是心软,成不了大事。”阿奇道。 “你能成大事,为什么还问大叔?”逗妞相讥。 常来道:“还不快走!” 阿奇转身解开铁二口的穴,道:“别忘了,不可以再帮伏神帮为恶,否则本公子绝饶不了你们。” “这笔恩情,我们兄弟记得。” 说完三人互相扶持,跨上马走远。 三个小孩回头已不见云中龙。 阿奇见到云中龙不见,心里有一丝异样地感觉,不知怎么地,他内心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似乎云中龙常在跟踪他,不然怎么在无意中,回过头,或转过身,总会发现他的身影在自己附近。 而且,再怎么想也想不通,因为自始自终,他对云中龙总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但反正他知道云中龙对他绝无恶意就是。 赌场——龙蛇混杂的地方,今天可热闹得很,连十来岁半大不小的孩子也来到赌场。 更奇的是,居然还有一个女孩子呢! 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脸专注的看着台桌上的磁碗,赌桌上一个象牙般莹白的磁碗里,有三粒骰子在那里团团转着呢! 和他们三个同台桌赌的是一个中年文士。青衫、折扇,温文中带着飘逸。若说让人感到奇怪的,应是他那温文的神态和他出入的场合似乎格格不入。 那青衫文士,拿起骰子抛掷的手势,非常漂亮,更吸引人的是每粒骰子都掷出高点来,令观看的人咋咋称奇。 三个孩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三颗骰子,失声惊呼道:“六……六点!” 那三粒骰子滴溜溜转了半晌,随着三个孩子的惊呼声,通灵般的一字排开,六点、六点、六点,一个也没有错。 旁观的人愣傻了,好半晌才暴喊起来。 没人相信,这会是真的,但这是事实,摆在眼前,又不能不信。 更让他们讶异的,是那青衫文士又拿起骰子,扬手往上一扔。 “咚、咚、咚”地骰子落入碗中,转呀转的。 “哇!”又是三个六点。 三个小鬼不信,那围观的人更不相信这是真的! 那青衫文士笑嘻嘻地,又拿起碗中的骰子随意一扔。 呵!又是三个红点六。 整个赌场中早就围了满满好奇观看的人,这时齐齐喝彩。尤其是阿奇、逗妞跟常来三人拍得手掌心都红了。 这中年文士不是别人,正是那神秘的“西赌”云中龙。这些天来,他化装成乞丐、牧羊人等身份,暗中跟随着朱彦奇,一路由北京来到金陵,并不时借机传授他一些绝世武功,甚至不时出手救他。譬如昨天便是。 云中龙当年和“北侯”朱永齐名江湖,后因结仇大多,身受暗算,濒临死境,被朱永撞上,拔刀相助,于是从此化装行走江湖,鲜少以真面目对人。 本来江湖人并不希望和官府打交道,但因朱永是为国家为民族,所以云中龙一为报恩,一为忠,毅然的化身“华玉良”出没于边境上,刺探鞑靼的动静,以致中原武林上十多年来,很少听到“西赌”云中龙的事迹。 他本暗中跟随鞑靼小主子“达延汗”之子达延哈鲁来到南方,顺便帮助朱永照顾他那离家出走的宝贝儿子。 这日,他瞧见朱彦奇又到赌场去,“赌”——他最拿手,他便跟了进去,并且存心露手,让三个小鬼知道他的存在,因为他感到达延哈鲁在中原的行踪很神秘复杂,单凭他一人是不够的。 他早就摸清常来和逗妞的底细,若能够借着“南偷”和“神机宫”之势力,自己侦测起来也方便多了。 在赌场这一招,便是他的第二步计划。第一步计划则是在庙门口上救了三个小鬼。 春暖花开。 大地披上了新装,正是踏青时候。 二童唱着小曲,新雇的酒铺小厮提糕饼、糟味和老酒,跟在后头走。 不用工作,有吃有喝的,真不错。 干粮、糟味?反正有人供应,管他怎么来的。 二人舒舒服服的在草丛上歇了半天。 常来首先提议钓鱼,小厮忙到附近弄了钓具过来。 日渐中天。 二童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个不停,好半天了,鱼篓空空的。 别说是鱼,连只虾也没钓上来,甚至连个蛤螟也没伸头探探,难怪二童唉声叹气,心情颓丧不已。 “要是让逗妞来就好了,她会钓鱼的。”常来叹道。 忽然从后面飘拂来一阵轻风,柔和的气息,未带半丝恶意。 “小兄弟可好?” 这声音听来满熟的,二人回头一望。 一袭长衫,一柄折扇,头戴纶布,脚登蓝布鞋,儒雅、飘逸。 乖!乖!不是别人,正是救过他们又在赌场中见过一面的中年文士——云中龙。 正是他。 怎么会这么巧碰在一起呢?常来真高兴。 云中龙望着二人答道:“小兄弟,怎么地?在叹气哪?” 二人齐摇头,双手一摊,苦笑道:“鱼……这鱼……” 看到他们那种郑重其事的表情,青衫客笑了。 刚碰面时的忧愁气氛已一扫而空。 云中龙说道:“怎么?鱼不上钩?” 常来朗声说:“大叔,想不到这鱼真刁啊!” 云中龙哈哈知道:“小兄弟,‘钓鱼’可是一门大学问哦!”阿奇问说:“大学问?那大叔可得教我们哟?” 云中龙大声说道:“行,快过来吧!” 二童可乐了。 对于这位青衫的大叔教的钓鱼术,他们并不在意,他们真正佩服的可是他在赌场中玩的那一手骰子呢! 二童笑在脸上,乐在心里,忙带着钓具走过去。 云中龙见二人还懂点礼数,打心眼里喜欢。 他伸手拉过常来等人,笑着说道:“大叔教你们,会不会可在你们。” 二人纷纷道谢说:“多谢大叔。”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单看这情形,人人都要夸奖上两句。 待大家坐定,云中龙不厌其烦的为他们讲解钓鱼的要领,并随时示范给他们看。 二人也真用心听,只因为他们小,对一个人心生佩服,就会倾全力去做,并不是为自己做,而是为讨那人的欢心。 这两个小鬼便是如此。 片刻后——水面上的浮标一阵摇晃,接着往下一沉。常来已知道有鱼上钩了,忙用力一拎鱼竿。 喝! 一条两三尺长的大鲤鱼,已被他钓上来。 孺子可教也。 云中龙比他们更为高兴,夸奖的说道:“聪明!” 事实上,在方才,这两个小鬼还不知道鱼钩上必须上饵,鱼会上钩才怪呢! 现在鱼钩上了饵,钓不到鱼,那才是怪事儿。 云中龙的称赞,比起任何人的称赞,还引起常来的高兴。 嘻嘻哈哈的玩闹了一阵。 常来首先关心的说道:“大叔,您饿吗?” 云中龙哈哈笑道:“你不说,我倒忘了,走,咱们进城去吃饭。” 阿奇接着说道:“我们带了一些,大叔就和我们一块儿吃吧!” 云中龙点头说道:“行,大家边吃边谈。” 人是铁,饭是钢,一点都没错。 人不吃饭那还行?好比牛不吃草哪拉得动车。 小厮很快就将糕饼、卤味等在树荫下摆好。 不但两个小孩爱喝酒,云中龙这个中年人,更喜欢喝酒。 往往一壶酒,就可以喝个半天。 云中龙掀了鼻子闻了闻,笑着说道:“嗯!好香!” 两个小鬼也真善体人意,就斟了杯酒凑到鼻尖,轻轻直闻道:“好酒!好酒!小兄弟,大叔自己斟了!” “干杯!” “碰!” 两人就是看他喜欢,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云中龙一饮而尽,望着他们继续说道:“怎么?你们也喝呀?”常来回答道:“从小就跟人喝,一天天积下来,也变得能喝了!” 云中龙方斟上另一杯酒。 这边常来道:“大叔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 “什么话?” “有菜无酒令人愁,有酒无友空自愁!” 云中龙哈哈大笑道:“好!好!有酒无友空自愁!来!再干一杯!” 一大二小,开怀畅饮,鱼也不钓了,天南地北,胡扯一通。 云中龙已有三分酒意,抚时笑道:“人生几何,对酒当歌。 说真的,大叔好久没这样高兴过了。” 两个孩子还真会说话。 “大叔!您贵姓大名啊!” 阿奇突然想起,向云中龙问道。 “我!我告诉你们,但你们可别再告诉别人,我就是人称‘西赌’的云中龙,也就是‘屠龙帮’帮主‘玉修罗’华玉良。” 常来讶异的“哦!”了一声。他知道“西赌”的事情。 阿奇大奇,怎么是西赌,又怎么是‘屠龙帮’,玉修罗,脸上不禁露出迷惑之色。 云中龙看到,笑着道:“我本名云中龙,化名华玉良,玉修罗只是为了方便惩罚一些人,以免因当年旧交之情,而念及人情不好办事,例如……” “例如?”阿奇口问心却想着,华玉良名闻北京,没想他竟是云中龙改装的。 “比如惩罚为恶之人!” 这时候,常来心中一动,想起了古笑非从云中龙中龙手中偷到赌经之事,及玉匣内的天星丸被自己吃了,神色间便有些不自在。 云中龙不知情由,还几自高兴地低斟浅酌,一口一口地辍饮着。 云中龙突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差点儿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两个小鬼颇感兴趣的问道:“大叔,你笑什么呀?” “我是想起赌场中人,叫你‘讨打的’,才笑出来。” “不错!”,常来仰首喝干了酒,神气活现的继续说道:“有什么不对吗?” 云中龙可真不敢相信地望着他,顺口问道:“为什么呢?” 常来的右手一比,轻笑道:“拿来。” 云中龙一怔,不解的说道:“什么?” “骰子。”常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常来别的都不喜欢,唯独赌方面,是百赌不厌,再加上我逢赌必输……” 云中龙还有些不解,喃喃他说道:“有关系吗?”常来又故弄玄虚的说道:“当然有关系。” 云中龙更不解地道:“快说,别吊我胃口了!” 常来便缓缓他说道:“以前我每赌必输,输了就必须付钱,没钱除了挨打外,别无他路,所以他们常叫‘讨打的’来了,就是这原因。” 云中龙偏头想想也有道理,道:“不错!” 自己又斟了一杯酒,道:“敬你!讨打的小兄弟,咱们几个人真可算是因赌而成友的‘赌友’了。” 第二十四章 这日,常来到云中龙处。他乃应云中龙之邀而来。 云中龙虽与他在年纪上有截差距,但常来对他总有着一丝亲昵之情。这是云中龙所不能明白的。 桌上摆了侦肉、鸡肉片、凉拦笋丝、紫菜汤。 两人边吃边喝无所不谈,上至天文、下达地理,南至南海,北至大漠,珍禽奇兽、古玩珍奇。常来被那些奇闻异事迷住了。 他暗中发誓,有一天他要走遍五湖四海。 云中龙忽然叹了口气,道:“小兄弟,只怕这好日子,也不长久了呢:” 常来惊叹道:“为什么?” 云中龙道:“你知道北地胡人觊觎中原富庶,早已蠢蠢欲动呢:” 常来道:“朝廷不是派有兵马驻守吗?” 云中龙道:“但我朝百姓习文弃武,积弱已久……唉! ……”他叹了口气。 常来吃了一口菜,道:“怕什么,他们敢来,就像吃菜般,一夹就是一个,通通给杀了了事。” 他边吃边说,同时将手中筷子上下一张一束,做了个夹子状。 云中龙又道:“外患虽可虑,但内忧更可怕!” “喔!……” “前些日子,他们就曾在京里行刺抚宁候……。”“抚宁侯?是阿奇他爹呀!” “嗯!是个忠贞的侯爷。” “得手了吗?” “没有,但从看到他们脸的人传来消息,他们已潜伏到金陵。也就是他们已有人在中原卧底了。” “谁?” “你看过的,就是日前在街上昂首骑马的那个人。” “嗯!就是那个笨蛋呀!一副纫绔子弟的样。” “那官府为何不抓他呢?” “目前朝廷兵弱,不宜轻举妄动惹祸端,再则证据也不足!”“那就任凭他们啦?” “那可不见得!” “大叔有何打算呢?” “我打算先将那个系玉佩的腰囊盗来,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大叔这主意不错,我自愿前往盗取,你看如何?” “这……你行吗?” “我是有一些小伎俩,应用在这事上,是绰绰有余的!” “好吧!” 口气一顿,云中龙又道:“那玉佩刻有一方麒麟,极易辨认,但那人老系在身上日夜不离,你如何下手呢?” “睡觉时呢?” “大概会解下来吧!” “这就行了!” “小兄弟,有把握,肯试试,那最好不过了,也让他瞧瞧中原并非没有能人。” 最后这句话一捧,激起了常来的一番逞强好胜之心。 经过一番计议,常来来到悦来客栈投宿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 一身衣着鲜亮的常来,一走到客栈门口,掌柜的已经迎在门口。 “客官是一位,还是约了朋友?”掌柜的打量了他一眼。 “一个人,可有清静的上房,最好是有窗的。” “有!有!正好有一间有窗的,清静极了!”掌柜的一连串回答,并命小二带着常来去看。 “大掌柜,哪问上房啊!”小二问。 “别磨蹭了!那间房清静得很,你还不快去,等什么?快去!别让客官等候。” 掌柜的截断了小二的话题。 小二把常来带到那间房去,常来在房内左看右看,觉得这房间有点阴森之感,但确很清静,感到满意。 小二悄悄告诉他:“最好另换一问,因为这一间常常闹鬼,十分生猛,还是不住这一间的好。” “谢谢你,我想不碍事的,我与他无怨无仇,量不会害我。 我就住这一间了。”常来顺手塞给他一些银子,给他小费。 小二接过银子,高兴的笑开了嘴。 上灯了。 刹那间,灯火通明。 不愧是金陵的大客栈,单看那飞檐雕栋,又有哪几户大户人家能相比?这时候,来了几个佩剑的人,他们人方近门口就大声说:“掌柜的,给我们三间上房。” “客官,上房已给租光了,只有两问……”掌柜的搓着手回答。 但他话未完,已经被几个人喝断了。 一人道:“放屁!还不快带我去看看。” 蛮不讲理的!常来心想,果然猜中了!住城里最好的客栈。 “客官,实在是……” “放屁!你不想活了,你敢得罪我家少主,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什么人租了,叫他搬!” “对了,叫他搬!” 三个人都是一般蛮横,掌柜真的为难极了。 行有行规,任何客人都有权租住他们客栈的房间,只要客人付得起房租,就有权住。 同时,那些客人都已经付清了房租,他怎么可以教人搬走?但三人又像凶神恶煞一般地盯着他,令他实在不敢说不。 他只好对房客一个一个的道歉,软言相求客人换房居住。 “掌柜的,我本来图个舒服,才租间大的,既然你们有困难,我就和你换一换,住哪间都一样,住那间小的吧:请你带我到小的房间吧!” 常来倒也爽快,一口气就答应了换房间,掌柜的是千恩万谢了。 但是,另外一间大房的客人却不肯搬走。 他说:“掌柜的,这是你们做生意的规矩吗?我们是没有付你房钱,还是白吃白喝?我不搬,你给我十倍房钱我也不搬!” 说完话,“砰!”一声关上了门,把掌柜的挡在门外。 掌柜的没法,只好转向三人请求,但三人却冷面无情,不肯通融,放下定银,立刻转身就走。 临走还说他们少主很快就来了,要命的话,叫掌柜的要赶快备好地方。 掌柜的地方还没弄好……那被称为少主的一行人,已翩然来到! “让开!” 又是刚才那几个人,族拥着一人和一个书僮前来。 嗄! 好一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他手摇折扇,风度翩翩,倒是十分潇洒。 这个锦衣华服贵公子,年纪看来很轻,约莫二十五、六岁,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桀傲不驯之色。 “掌柜的,地方搬好了?”家丁开口问道。 “只有一间大房,一间小房。大房是刚才那位小客官让出来的,老总你刚才也看到。” “废话!”家丁一大声叱责。 “把五十两送与让的客人!”贵公子的出手真阔绰,掌柜的听得一呆,但家丁已应声而去,捧了五十两银子去叩常来的门。 “我只一个人,让大房给你们是应该的,银子我不敢收。”常来婉拒。 这放长线就是想钓大鱼,古今皆同。 人心都是一样的,不论老少。 “叫他收下,我不要欠人家的情。”贵公子说。 “你叫什么名字?” 常来内心一嘀咕,随口讲了个名字:“阿福!” “阿福!拿去!”那人说完,家丁就将银子硬塞在常来手上。 不知怎地,常来为他的气派所慑,听了他的话,不再坚持。 至于何以如此,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暗暗称奇,甚至暗暗恨自己没出息。 但是,不管怎样,他收下了人家那五十两是事实。 嘿嘿: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动心。 贵公子对随行的一个人低说了两句,便走进阿福所让出的那间大房,片刻之后,只留下他与一个书僮模样的大孩子在房内,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 曾和贵公子耳语的那个人向几个家丁一挥手,说:“把他挤出去!” 一个戴瓜皮小帽,生相相当滑稽的汉子,向身边的点点头,道:“老七,我们去挤他出来!” “嗯!走。”老七答允了,并且走在前面。 “喂!喂!开门,开门!”老七敲门,大叫大嚷,称呼也没一句,全无半点礼貌。 房中无声无息,全无反应。 老七的脸色十分难看,再敲了第二次,一样没有反应,他一气之下,用足尖去踢门了。 突然,门却开了。 他一脚踢不到门上,失去了平衡,不由自主的踏出一步,身子也向前冲了出去,就在这一刹那间——房内猛的泼出一团垃圾,泼到老七头上、身上,泼得他一身一脸的灰。 更惨的是那些垃圾是人家用内力泼出去的,垃圾也有劲道,沙呀!泥呀!纸屑木碎,掺杂了小石子,一齐打到老七脸上,刺进老七脸里,痛得他失声惨叫,掩面急退,房门也在此时给“砰!”的一声掩上了。 老七受伤了,鲜血由指缝中渗出,吓了同伴一大跳。 “你是怎么搞的,快放开手,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同伴要扳开老七双手,老七反抗无效,脸上露出真象,伤了十多处有余,怪不得他叫得那么凄厉。 老七给扶到一边治疗了,另两个汉子却怒气冲冲的再去敲门。 “你们到底要怎样,不妨说出来!”房门开处,走出一个四旬左右的彪形大汉,神威凛凛的站在门口,不怀善意的注视对方。 “我要你这房间,你听到没?” “你们凭什么?” “我们公子爷喜欢,还不够吗?” “可是我不想让!” “那可由不得你!” “少废话,挤他出去就是。” “是,我去!”一家丁正欲举步上前。 “咦,你不是河北石家庄的二庄主石二爷?” “不错,我正是石志斌。你是哪一位?请恕我眼拙,想不起来了!” “二爷贵人善忘,记不得我了,我三年前曾到石家庄拜访过令兄,所以认得你。” “那好极了,让告诉你少爷,说我对这间房很喜欢,不想换,也不换。” “二爷,你……” “怎么?你以为我会怕他?非要听他的话不可?须知我石志斌也不是一个惯于受人胁的人。” 石志斌不客气的话,激得对方大起反感,立即有人上前喝道:“管他石志斌,泥志斌或木志斌的,都拉他出来教训一顿,挤他出去!” “好呀!谁有种谁就过来!”石志斌挺胸作势,以待来人。“好,我来领教领教石家的高招,我就不信邪。” 一个又矮又瘦的年青小伙子走向石志斌,大模大样的走着,大摆手,大踏步,有点滑稽! 石志斌以为人家存心小看他,大力震怒,朝着对方迎面就是一拳,看他出手与面色,就知他存心要让对方好看,怎知一拳打出,突然失了对方踪影,白打了一拳,怔忡间,对方已在他背后冷笑了。 “嗯!姓石的,我在这里,你转过身子就看到我了!”矮子说。 “你找死!”石志斌头也不回,反手就打出一拳,同时旋身,再补上一拳,连环双拳,用得十分高明,确有几下手势,大有看头,但他却两招都落空。这一来,石志斌心头震动,不敢轻视对方了。 矮子再闪过第二招,又笑嘻嘻他说话了。 “石二爷,您大爷有大量,何必如此小气!不怕损您二爷名声?” 石志斌的石家拳,得自祖传,在石家庄中,已稳坐第二把交椅,仅次于二叔一人,比大哥还胜、比三弟与四妹更胜,江湖上也亮得出万儿。想不到对付这个矮人竟然连走空招,出丑人前。 一时又气又急,脸热气逆,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把心一横,猝然攘臂高举,在空中一晃,倏的化掌拍下,掌风凛然,十分吓人!矮人见状,倒是不敢大意,一闪身向旁疾闪,但他却大过注重了石志斌这一招,疏忽了石志斌的左手,这时正配合右手攻势,轻飘飘的打出一拳,阴柔飘忽,难分虚实,矮人斜退,正好迎上了石志斌的左拳。 这下被打得抛了起来,直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直飞上去,跌出数丈之外,当堂晕了过去。 “好呀!姓石的,这回是你自己找死的!”矮人的同伴威胁恫吓石志斌。 石志斌胜了一仗,脸有悦色,也洋洋得意的说道:“你们都上吧!都上呀:怎么不上?”嘿嘿!得理不饶人。 石志斌嚷叫声中已经发出了招式,抢攻对方要害。 拳出有劲,掌发有风,确是高手章法。 对方也十分了得,闪左闪右,退后趋前,连避五招,然后还了一次平拳,出手甚为平凡,全无精彩可言。 石志斌看得一怔,他万料不到对方会使出这样平庸的招式。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石志斌一怔那一刹问,对方已经变招,由平拳变为反插,使出“倒拨琵琶”一式,又快又勤,石志斌才见影子,招式已到,急忙挥拳迎击,硬接来招。极大震荡,似乎是调乱了位置,隐隐作痛,连呼吸也不顺畅。更无法马上运劲了。 但是,对方却显得相当轻松,只退了两步,身形一晃,又上前挑战了。石志斌见状,暗暗吃惊,环顾众多敌人,更为自己不安。 就在怔忡间——“公西大叔,你了?还不动手?” 原来是龚公子的书僮。 公西大叔就是和石志斌对了一掌的汉子,他闻言回答道:“喜僮,你也出来瞧热闹了?公子呢?他睡了?” 喜僮见公西胜与石志斌不分胜负,便用激将去刺激公西胜。 公西胜为表示自己功力不凡,暗把内力贯于双臂,再行发招。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石家拳高明,还是我的西平拳高明。” 这声音相当冷漠。 招随声发,拳出无风,看似轻柔无力,实则蕴藏有无穷劲道。石志斌不察,奋力接招。准备再挤。 “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一响,双方掌力接实,石志斌已经失声叫嚷,似受极大震荡,一连退了几步,碰到墙壁才停下来,人也坐在地上,疲惫得似是生了一场大病,刚刚开始痊愈。 “姓石的,你怎么啦?诈死啦?还是真个这么轻松易击?”公西胜得势不饶人,尽情挖苦对方。 石志斌气得双眼发白,喉头咕咕作响,好像将死一般。 公西胜正待上前把他扶起,石志斌房中突然走出一个五短身材的人,厉声喝道:“住手!休得伤了我家二爷。”声到人到,一阵风般,到得真快。 公西胜凛然后退,冷然道:“真是好心犯雷劈,我一心一意扶起他,你却说我要伤害他,不是狗咬吕洞宾是什么?” “哼!说得倒好听,扶起他,多好心,就和观音菩萨一样!” 五短身材的说。 接着又道:“你以为我没看到?你说,打伤我二爷的是不是你?打伤了人,还伤了名,硬说帮助人家,这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什么?你以为我石忠是个傻子?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作梦!” “好吧!算我倒霉,碰上了你这样不明事理的人,你说吧! 你打算怎样?”公西胜岔然说。 “第一,你向我二爷叩头道歉,第二,你不许再打扰我们,第三,……” “放屁!这房间我们要定了!有本事你就回石家庄去搬救兵!可是现在,你给我滚。” 喜僮人小口气大,开口就得罪人。 喜僮此话一出,石忠挥拳便打。 那可不?谁喜欢听恶言?“哼!凭你这点功夫也来献丑!”喜僮伸手一封,用脚一勾,再吐掌一推,石忠给推跌了个四脚朝天,屁股顿地,他又羞又气,爬起来再动手,又给喜僮一拨打退了。 石志斌已看出石忠不是对手,自己又受了伤,只好叫道:“阿忠,不要打啦!我们认栽了:走吧!青山常在,绿水常流。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我们总有碰头的机会!” 石志斌站起身,朝对方道:“请留个名吧!” “你要报仇,总得花点力气,你自己去查吧!哪有我告诉你的道理。” 石志斌气上加气,但也无可奈何,连房也不回,就朝门外走了去。这一夜他到什么地方去过夜,再无人理会了。 公西胜他们胜了一仗,自然高兴。于是两问大房教给他们占有了,还占了一间小房。 常来换了房间,后又缓缓走到外面,他捡了靠窗位置,坐了下来。 不一会,常来叫的酒菜陆续送来了,数量很多,原来是安排了三个坐位的桌子,越来越显得狭窄,已经找不到空隙了。 常来自斟自饮,十分惬意,却把两个同桌的人气坏了。他们是坐在桌旁,但是,桌子已经没有空隙了,连他们放置酒壶酒杯的地方,也几乎没有,更别说叫菜了。 常来并不急着离开客栈,他吃得十分斯文,慢慢咀嚼,对酒与菜都赞不绝口,更令小二听了高兴。 和常来同桌的人的处境,无限尴尬,满桌摆满了肴馔,都不是他们的,他们只有看的分儿,闻香味,咽口水的份儿。 他们馋极了,真想把满桌子的酒肴都端过来吃,好止止馋,甚至想把小二抓过来,命令他先上自己的菜。 但他们没这个胆,他们不敢。因为他们的主子在里面。 那么,坐下去,实在不是味道,走避吗,更加不是味道。只好眼睁睁地看小二一道一道地往小鬼桌上送菜。 他们把一腔怒气都投向常来身上,思索着如何去折辱这个半大的毛头小子,好出这一口鸟气。 常来表面上是十分悠闲,其实却是倾身侧听楼中人说话。他聪灵过人、又冷静,能够清楚地分辨声音来源,知道出来自何人之口。 他从多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知道他是胡人里一个极有势力的人,说到他的人,都是歌颂他,但又细声揭他的疮疤,揭他的劣迹,以显示自己对他的了解,借以抬高自己的身价。 这一顿饭,常来吃了许久,酒足饭饱了,才结帐而去。走过掌柜面前时,悄悄对掌柜说道:“请送两壶酒给我同桌的客人,请惟们尽情地喝,可是别说是我请的。因为刚才我点大多菜,误了他们用餐了。” 说时,还把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塞在掌柜手里,请他务必帮忙。 俗语有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掌柜的得了好处,自然是满口答允了。 常来说得没有错,他才走,同桌的两个也站起身要走了。掌柜的马上亲自出马陪笑道:“两位怎么啦?菜还未上完,就走了?这太叫我们难堪了,两位能否赏个脸,多坐片刻,喝点小店自酿花雕。” “掌柜的,我们实在是有事,不能再耽待了。”客人向掌柜解释早走的原因,掌柜的费尽口舌都无法阻拦住那两个人,在谈论了片刻之后,终于给客人溜走了。 这时,算时辰是初更了,外边已经平静了。 常来认为时间已到,便迅速换装,直奔楼上被称少主的房间。 鸡不鸣,狗不吠,什么声音都没有。 常来悄悄摸到上房的楼梯口,凝神倾听,微传来鼻息声。 “睡熟了!”常来忖道。 突然有两道人影自楼下匆匆上来,常来迅快身形一闪,到了廊尽头,掩身藏好。 他们来得很快,如识途老马,一直走到房间外,轻轻击了三下手掌,房间里有人应:“谁?干什么的?” 这一着!看得常来暗暗一惊,心想刚才幸好没撞进去,否则定要中他们圈套。 “是郑幸生吗?” “是!”郑幸生听声音极为耳熟,正待发问。 “是我们,我与飞刀司徒,有要紧的事要报告少主。这是少主特地交办的事,我们已覆令。” 房内的郑幸生听得对方说与飞刀司徒有要紧事报告,不禁问道:“孙豹,什么事?如此紧张,要现在来报告少主?” “是机密事,不便在这儿说!”孙豹道。 “孙豹,你不是不知道少主的脾气,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谁有这个胆?敢吵醒少主?不是我故意留难,我实在担当不起这个责任。”郑幸生说。 “老郑,少主的性子我当然知道,但你也知道我无影鞭不是个无风兴浪的人,我实在有事必须报告少主,请你通报一声,如果少主责怪,你就推到我身上好了!” “你我是兄弟,谁负责任还不是一样?但不知你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值不值得冒这个险?你是否能先说个大概,或者说一点也好,我代你衡量一下。” “老郑,隔墙有耳,顺风传千里,我说出来不难,如果消息外泄,这责任我担当不起呀!” “那没办法,只好等少主睡醒了,你再报告。”郑幸生要胁他说。 “老郑,这话是你说的,赵玉山与贺志立都是见证,不是我不来报告,是你郑老哥不肯去通告,将来少主追查起来,你可要承担这个责任啊!现在我不便在此久留,等天亮后再来报告吧。再见了,老郑,再见,赵玉山、贺志立。” 孙豹与飞刀司徒两个转身便走,状极忿怒。 “乖乖,屋内还有两个人!”常来暗惊道。 “这些爪牙既然都在此,何不趁此良机,给他们一个教训?” 一念及此,便双掌拍出。 郑幸生见他们理直气壮,知道其中必有真事,倒有点着慌了。他与孙豹有点过节是不错,但只是小事,而且错误在他,不在孙豹,照理是不能这样的,他以为孙豹要见少主,非低声下气求他不可,想趁此机发泄一下,想不到孙豹却恃忿欲走,这一来倒换郑幸生吃惊了。 他不知道孙豹要报告的是什么事,假如真是大事,关系少主的,这个责任追究起来他可担当不起,因此,他大急,忙向退走中的孙豹叫道:“孙豹,你回来,有话好说。” 语音刚刚落下,只觉一股掌力破空而来,正面一愕,只见前面孙豹与飞刀司徒二人猛地向前一扑,跌了个狗吃屎,痛得叫了起来。 “什么事?” 门“呀!”然推开了,当门而立的是赵玉山,后头是贺志立。 “是谁捣鬼?”孙豹抚着前额问。 “老郑!咱们是自家兄弟,你别弄鬼哟!”飞刀司徒满脸不悦的道。 “冤枉!我会是那种人呀!”郑幸生答。 跌了个鼻青脸肿,二人都不悦的四处查看,但这时连个蚊子都没有,能查出个屁! 郑幸生为了道歉,忙说:“我扶你们下去敷药,玉山、志立,你们也来帮忙吧!” 看到这种情形,赵玉山与贺志立也不好拗他,就走了过去。 “真他妈的活见鬼!”孙豹悻悻的说。 一行人鱼贯的下了楼,楼上又恢复了宁静。 常来一闪到了房门口,推门而入。 里面静悄悄的,只见达延公子翻身朝里睡着,箱子就搁在挂衣架旁。 但常来此时无暇盗金,迳向床铺行去,到得床前,只见他左手一抬,那被称少主的头就凌空浮了起来。呵!好高深的内力,若非天星丸之助,常来岂能如此轻易的托起那少主的身子。 这正是“隔空托盘”手法! 常来右手向枕下一摸,硬梆梆的,翻枕一看,那系着麒麟玉佩的腰囊可不就正躺在那儿吗?“要快了!”一念及此,迅快一拿,那玉佩囊袋直接揣入怀里,毫无声息。 人影一闪,整个人业已穿窗而出,没入夜空。 第二十五章 翌日——“少主,什么事?” “喜僮,你看到我那系着玉佩的腰囊吗?” “玉佩?就是有只麒麟的那一方玉佩的腰囊?”“是呀!你看到在哪里?” “没有!我没有看到!” “这就奇了!我记得我一直挂在身上的啊!”“是啊!昨儿吃饭时我还见到呢!” “这个就奇怪了!你想想看有什么人来过房间?”“算了!派人给我上下搜一遍。” 锦衣公子一声令下,只见酒楼上下,人影幢幢,到处都是在搜查的人。 搜查的结果是一无所获,气坏了这被称为少主的。 “混蛋!你们都是混饭吃的饭桶!” 他无法下台,只好再来一次——重搜! 两次搜查都忽略了那小家伙阿福。但是,当两次搜查都无所获之后,连少主都起了疑心。 他之所以产生了这种怀疑,是因为他太好相处了,轻易地就肯让出上房,搬进小房,再者,他是一个大孩子,只有一个人,为什么要住这么大的房间?会不会还有人?是什么人?锦衣少年这么联系起来一想,马上就叫人去搜阿福的房间。阿福隔了房门发问:“送茶饭大哥吗?我起来了!” 边说边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几个面色不豫的大汉,吃了一惊,急急用手掌掩嘴,退了两步。 “小家伙,你昨晚去了哪里?”刘千帆开口就坐实对方昨晚不在房内,确实是个老江湖。 “我?昨晚,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胡说,我敲你的门,你怎么不应?” “你敲我的门?没有,我没听到。” “我拍得震天响,你不会没听到。” “真的,我没听到,我若听到,一定会开口应声的。”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昨晚一直都在房中?” “我虽没证据,但我真的没出去。” “好!我要看看你的东西,或者可以证明你没有离开过。”“好吧!你看吧!”阿福毫不反对,并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阿福把他们昨天送的五十两银子用布包好,好好的放在床头,此外,衣袋有几个银子,包袱中有两套衣服,没有武器,也没有其他杂物。一句话,他的行囊是十分简单的。 房间不大,物品不多,很快就搜遍了,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刘千帆只好信他昨晚确实没有外出,然后悻悻地离开。 阿福目送他们离开,只见双眼俏皮地一挤,拉开嘴无声地笑了,边将门关上。 “这可奇怪了!昨晚,到底有什么人来过?”锦衣少年在房中负手踱步,走来走去。 “少主,除玉佩外,到底不见了什么?”喜僮悄悄地问道。“除了玉佩下沿的一方玉印外,还丢了一瓶酥骨散,一瓶还魂丹,你说要不要命!” “啊!玉印……” “正是,别的丢失了,我一点也不紧张,这王印,唉!我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定是姓石的那家伙生事,除了他外再不会有人,更不可能会有事情发生!”公西胜说道。 “喜僮,你把他们怎么了?”他又转头向喜僮道。 “都放了!” “为什么……” “撵出去就好了,谁料得到……” “你们替我去杀了姓石的家伙,务必追回那方王印及腰囊。”锦衣少年说。 稍顿,又道:“丢了东西,你们先别说出去,若是遇上了那几个老不死的,就说是他们夺了,也好对我爹爹有个交待。但腰囊中那些东西可是关系重大,怎么办呢?” “是!是!我们不说。”公西胜与喜僮都这么说。 但是,他们虽然不说,化名阿福的常来却听到了,虽不清楚,但拼都拼凑得出八分。—— 玉印是达延汗在布署在接近关内一带的掌兵玉符——云中龙知道得很清楚,但腰囊中的东西更重要,那是鞑靼和伏神帮勾结的证据。 “那方玉印真漂亮,也满值钱的。”云中龙说。 昨晚常来交给他的时候,他是这么对常来说的。 不愧是老江湖,不但不动声色的偷走了这般重要的东西,还要常来保密,不对外人说。 他仰脸喝干了面前的酒。 望着窗外一片耀眼的阳光,他不禁暗暗说道:“好个艳阳天!” “练功去吧!” 想到就做,他举步朝外行去。 迎着朝阳,深深吸了口气,朗声笑道:“世间之事,且不管,我还是练功要紧。” 拉开架势,飞腾纵跃,掌指并用,拳脚齐发,狂飘激荡,飞沙走石,声势威猛,极为惊人。 蓦地——响起两声轻啸,由远而近,快如电光石火。 云中龙心神一凛,暗忖道:“这二人内力之强,世所罕见,竟能束声成缕,声震心弦,令人心荡神驰,不能自己、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玉印来的?” 衣袂飘风声中,人影一闪,两个蒙面人一前一后,飘落着地,将云中龙夹在中间。 三个人眼瞪眼,鼻对鼻的。 不好半天,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 一阵沉寂。 云中龙再也忍耐不住,冷冷说道:“二位是冲着云某来的吗?” 身前蒙面人沉声说道:“正是。” 云中龙强忍心中怒气,冷冷笑道:“你我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二位来寻云某,不知有何见教?” 身后的蒙面人一声冷哼,接着说道:“杀或被杀、强存弱亡,是江湖武林中一条永远无法改变,被人默认奉行不渝的法则,阁下又何必多问?” 云中龙镇静的笑道:“云某不在江湖武林中,也不懂这些臭规矩。” 身前蒙面人冷冷叱道:“你酒伴常来,前些时在客栈中盗走公子之宝物,嫁祸于石家庄二庄主,现已被府中人袭杀,血债血还,我等先找你这酒鬼问罪。” 云中龙无言以对,淡淡笑道:“这么说二位一定要杀云某了?” 身后蒙面人冷冷说道:“不错。杀了你后,再杀那兔崽子。”云中龙一声长笑,背负双手,潇洒悠闲,若无其事的说道:“既然如此,二位请动手吧!事先声明,若无实凭实据、千万别乱冤枉那个小兄弟。” 身前蒙面人竖掌如刀,轻一纵身,砍下一段粗如儿臂的松枝,振腕一抖,试了试手。 身后蒙面人依样画葫芦,也纵身砍下一段松枝,信手一挥,二人互成犄角之势,轻一拱手,齐声说道:“你就亮家伙吧!” 云中龙脚尖轻轻一勾,一根粗如拇指的松枝,已从地面飞入手中,淡淡笑道:“二位注意,云某这就出手了。” 说话声中,一招“龙腾虎跃”,连人带松枝,直向身前蒙面人撞去。 这一发之势,快无伦比,那蒙面人才刚站好脚步,松枝已挟着劲风点到。 身前蒙面人一身功夫,也不含糊,一声冷笑,匆忙之中,一个“落马回身”,让开松枝,快如闪电,飞起右脚,直向云中龙握枝手腕踢去。 云中龙一声冷叱,不避不闪,左掌疾沉,五指箕张,反取身前蒙面人右脚“太冲穴”,右手松枝“神龙出海”,振臂迢袭,直向“气门穴”点去。 身前蒙面人万万没有想到,云中龙竟不避敌招,用以攻止攻的迫打强取手法,逼得他仰身飞退丈外,虽是如此,右脚脚面,仍被云中龙手指扫中,只觉火辣辣一阵疼痛,险些摔倒在地。 云中龙面含微笑,这一招得手,其实早已在他算计之中。 蓦地——一股疾猛劲风,已由背后袭到。 云中龙听风辨位,已知有人偷袭,不敢轻敌大意,忙拧腰挫步,猛的向前跃去,快似箭弩离弦,疾若流星驰川,避开身后偷袭,一招“龙飞天外”,仍向身前蒙面人追袭过去。 这偷袭之人,正是云中龙身后的那个蒙面人,眼见同伴遇险,亦不发话示警,手中松木棍振腕一抖,纵身疾上,拦腰扫去。 谁知云中龙并未翻身迎敌,疾跃避棍,仍然紧紧逼攻身前蒙面人。 身后蒙面人见状,心中更急,一声暴吼,猛跃急追,手中松木棍一招“潮泛东海”,直向云中龙击去。 身前蒙面人方才吃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亏,这次不敢再贸然出手,见云中龙来势奇猛,双足猛一点地,身形闪处,快如闪电,已向左侧跃避丈外。 云中龙正欲再施追击,身后豪面人已连人带棍,闪电攻到。此次,身后蒙面人含怒出招,声势非同小可,棍风呼啸,当头罩下。 云中龙见他一再相逼,不禁心头火起,双肩轻晃,人已横飘五尺开外,避开了身后蒙面人当头一棍。 接着——云中龙身子疾转,手中松枝快如闪电,刹那间攻出三招,分向身后蒙面人“气门”“玄机”“将台”三大要穴袭去。 身后蒙面人大吃一惊,躬身疾退,抡棍横扫,一招“铁索横江”,卷起一阵狂飘,拦腰横击,快如闪电。 云中龙一声冷笑,左脚后退一一步,仰身收腹,松木棍已掠胸擦衣扫过,随势一旋疾翻,踏中宫,欺身直进,右腕疾吐,松枝电奔,一招“祥龙乍现”,若点似刺的直奔身后蒙面人的“丹田”要穴。 身后蒙面人随着扫出棍势疾纵,人已向左斜飞丈外,他避让不谓不快,但仍被云中龙扫中长衫下摆、就听“叮”一声轻响、,已吃下松枝一带之势,衣角“嘶”的一声裂开。 身后蒙面人生平未曾遇到这般羞辱,不禁激起真火,一声断喝,展开生平绝学,硬打急攻过去。 蓦地——棍影如山,狂飙暴卷,飞沙走石,双目难睁,刹那之间,已将云中龙卷入一片棍风杖影之中。 这时,身前蒙面人右脚伤痛业已好转、手横松木棍,伫立一旁观战,见他棍势奇大凶猛,变化无穷,已将云中龙罩入一片棍影之中,似已稳操胜券,不禁暗暗赞道:“此人武功果然了得,看来比当年更精进了许多。” 他心念方动,骤听一声长啸,忙走眼看去——只见云中龙竟从那排山倒海般棍影中,一跃而出,身躯接着冲天而起,凌空倒翻,头下脚上,身悬空中,探臂下击,连演绝学,松枝左飞右舞,刹那之间,化做一团光影,反向身后蒙面人当头罩下。 身后蒙面人心头狂震,暗叫一声不好,才中松木棍一拳,一招“三花聚顶”,舞起一片风雨不透的光幕,护住头顶。 云中龙若游空鹰隼,呼的一声,已从他头顶上疾掠而过,手中松枝一指,快似电光石火,反向身前蒙面人疾攻过去。 身前蒙面人见云中龙凌空出招,竟能收发由心,运用自如,心中大为惊奇,振腕一杖,疾扫过去。 但闻一声轻响,松技木杖相接,云中龙就借这松枝木杖一触之力,身子突然又升高丈余,一连两个倒翻,冷笑声中,手中松枝又向身后蒙面人“命门穴”指攻过去。 迅如飘风,轻灵似燕,令人目不暇给,叹为观止。 身后蒙面人眼见云中龙攻向自己同伴,正欲纵身援手,谁知道云中龙凌空倒翻,人影闪处,手中松枝已直指身前,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晃肩急纵,身飞丈外,反手出棍,一招“倒打金钟”,疾点而出。 哪知云中龙比他更快;双脚一触实地,人又腾空而起,松木棍点到时,他已升高一丈五六,仰身一个“紫燕穿云”,又到了身前蒙面人头顶,手中松枝闪电击下。 这一招奇怪无比,饶是身前蒙面人久经大敌,身负绝世武学,也被云中龙闹了个手忙脚乱。 身前蒙面人欲避不能,一个懒驴打滚,人已翻出丈外,怒吼声中,松木杖一招“长虹贯日”,人杖齐飞,猛向云中龙撞了过去。 蓦地——又是一阵松枝杖交响声,云中龙又借他松木枝反震之力,升高两丈多高,借着下落之势,快无伦比的又向身后蒙面人攻去。 只见云中龙身躯一如掠波燕剪,恰似柳絮飘风,穿来飞去,忽攻身前蒙面人,忽取身后蒙面人,就借他二人棍杖弹震之力,时而升高避招,时而下降攻敌,久久不落实地,令人捉摸不定。 刚刚交手,两个蒙面人还没感到有何特异之处,只认为他的轻身功夫,高人一等,借力飞升,投机取巧,运用灵活而已。 但交手片刻之后,他二人渐渐觉出不对只见云中龙在空中穿梭翻飞,花样越来越多,明明是从前面攻来,突然一个筋斗,又到了后边,随手出招,无不指向人身必救要害穴道。 有时明明见他向身前蒙面人攻过去,但凌空一个倒翻,反向身后蒙面人攻去,而且招式愈打愈奇,有时候顺手一招就走,有时候却疾攻数招才走,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来势凶猛,诡异难测。 顿饭光景。 双方交手已近百招,犹未分出胜负。 但已渐渐逼使两个蒙面人,凝聚全神对敌,这两大武林高手,竟被云中龙那飘忽如风,形同魅影的奇诡身法,弄得无法还手,空有一身本领,却让敌人占尽先机。 蒙面人相对而立,两人相距只不过一丈开外,云中龙又像一只游空乌雀似地,穿梭飞舞在两人之间,忽而猛攻身前蒙面人,忽而又指袭身后蒙面人,手中松枝配合着他那神鬼莫测的轻灵诡异身手,攻势愈来愈见奇猛,招术也越打越为精异。 身前蒙面人一边留心云中龙奇袭,横杖戒备,一边暗自忖道:“我俩一味等他袭击、挨打,实非良策,不如全力和这小子硬拼几招,看看能否把他那凌空袭击的怪异身法破去。” 心念一转,立即提气行动,准备全力一击。 这时,云中龙正转向身前蒙面人凌空攻到,他早有准备,一声暴吼,双脚猛一点地,人已冲天飞起。 手中松木杖振腕疾出,一招“万仙来朝”,但见满天杖影流转,反向云中龙当头罩去,同时,左掌凝力不发,待机而发。 这招“万仙来朝”确为武林罕见精奥绝学,杖化多条万缕光影,宛若一片狂涛,快如风驰雷掣,锐啸声中,暴卷而下。 云中龙见杖势如此威猛,倒也不敢硬接,一沉丹田真气,突然将疾冲而出的身子收住,忽的向下疾沉坠地。 身前蒙面人再也没有想到,这小子身悬空中,仍能如此运转由心,这一招威力无边的“万仙来朝”,竟被他轻易闪避开去。 身前蒙面人一击不中,人却从云中龙头顶飞过,忙气沉丹田,脚落实地,回头一看云中龙己再次腾身跃起,向身后蒙面人攻去。 身前蒙面人心头火起,一个纵身猛扑过去,松木杖一横,沉声喝道:“阁下这般取巧游斗,算不得什么本领……” 云中龙淡然一笑道:“你不用拿话激我,你尽管划出道儿来,云某接着就是,不过咱们得赌点什么才行。” 蒙面人哈哈笑道:“不,你看我们哥儿俩颈上人头如何?”云中龙哈哈笑道:“二位言重了,在下只想看看二位的庐山真面目,知道是谁也就够了。” 蒙面人齐声说道:“阁下快人快语,好,不管谁输谁赢,咱哥儿俩定让阁下如愿就是了。” 云中龙豪气干云的说道:“云某如果不幸输上一招半式,从此不再……” 蒙面人齐声哈哈大笑,打断他的话,道:“阁下如若输上一招半式,就请咱们兄弟俩喝上三天三夜老酒也就算了,至于玉印,他日再谈!” 云中龙朗声笑道:“套二位一句话,不管谁输谁赢,在下也定让二位如愿就是了。” 蒙面人齐声说道:“君子一言。” 云中龙接着说道:“驷马难追。” 双方运功相持,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一阵沉寂。 云中龙暗自忖道:“他二人舍死忘生的来找我拼命,却又说如果我输了,只要请他们喝酒也就算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敌是友,简直把我弄糊涂了……” 良久——云中龙首先发难,一声长啸,手中松杖疾吐,电射而吐。 身前面人反手一挥,松木杖,松木杖云中龙轻身一闪,避开杖势,手中松枝一吞疾吐,随手放出一招。 两人这次动手,和刚才情形大不相同,这次交手,不只是招术的抢攻制机,而且还加上内家真力的拚搏。 内家真力的拚搏,绝非拳脚掌风所能比拟。 因为拳脚掌风不过是比力气的大小罢了,谁的拳强,谁就能击倒对方,因此,操刀屠狗之辈也能挥拳乱打,而且每打必赢。市井上多的是这类混混。 但以内家真力可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此类武力牵涉到五脏六腑,若是稍有不慎,气逆任、督二脉,直可把自己震碎,且永无伤愈之日,形同废人,所以从古时候到现在,武林中很少有人能以内家真力挤搏,除非他有上乘把握。 那一枝一杖的攻势中,都蕴念了千斤内家真力,任何一方,只要稍露破绽,对方即趁势发出蕴含在枝杖上的内家真力,排山倒海般的逼攻过去。 所以,谁也不肯轻易出手,但每出一招,必然充满杀机。 身后蒙面人倒颇有大将风度,不肯以多胜少,纵身退向一旁,横棍观战。 不过,看上去他二人并不像在真正拼斗,彼此凝神互视,相持良久,才突然交攻一招半式,而且倏合即分,瞬间跃开,仍形成了相持之局。 其实,这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打斗,包括了功力、招术、机智、经验、定力、反应的全面火拚,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实则危亡系于一线,生死决于刹那。 两人耗斗了个把时辰,仍难分出胜负。 云中龙逐渐不耐,一声朗啸,双脚轻一点地,人已冲天飞起……身前蒙面人岂肯坐失良机,放过这一纵即逝的破绽空隙,振腕出杖,一招“五凤朝阳”,纵身飞击过去。 但见一道长虹,快如电掣雷奔,冲霄直上,就要击中云中龙下盘……听云中龙一声冷笑,双腿一拳,半空中忽的倒翻了一个筋个,不但闪开了身前蒙面人追击松木杖,接着拧腰一旋,手中松枝已疾点过来。 身前蒙面人一击不中,忙一提丹田真气,左脚一点右脚脚面,就这一借力,身子又升高数尺,松木杖斜出,架开松枝,沉声喝道:“躺下!” 说话声中,杖演“拨云见日”,挟着满天流转剑影,猛向云中龙当头罩去。 只听云中龙朗声笑道:“阁下这话说得太早,我看未必吧!”就见他双臂一摇,双腿疾拳,一旋一转,凌空倒翻,快如电闪,人已钻出丈外。 身前蒙面人看得心头狂震,不禁暗暗忖道:“这人轻功实在高明至极,他这凌空闪避身法,连我也自叹不如,只怕当今之世,再也无人能与比拟,短短数月,竟能有此成就,真是骇人。” 他两击未中,身子已难再在空中停留,疾沉而降,落在地上。 身前蒙面人双腿刚落实地,突觉头顶劲风逼人,旋转下降,不禁肚胆俱裂,纵身疾跃,反手出杖,舞出一片杖影,封住门户。 蓦地——声松枝木杖交响,云中龙又借这枝杖相触的弹震之力,再度弹天飞起,凌空倒翻,头下脚上,再次卷风下击,距身前蒙面人头顶五六尺处,手中松枝始疾点出手。 只见光影流转,有如千百根松枝同时击下。 这是“神赌”楚天楚大侠八种绝世武学中,最精奥的武学之一,威力奇大惊人,枝影笼罩了两丈方圆之广。 可惜云中龙无心伤人,手中用的又是松枝,如若是剑,恐怕这身前蒙面人,就要血浅五步,横尸当场。 身前蒙面人心神一凛,忙全神贯注,运气行功,力注杖身,振腕一招“风起云涌”,杖化一片光幕,护住头顶,顺势反向下击松枝迎扫过去。 松枝一如狂雨下泻,杖风宛若冷飙卷迎,枝杖再度相接,竟如磁吸铁似的粘在一起。 身前蒙面人一声长啸,奋起全身真力,振腕一抖,云中龙又借力凌空腾起,身子一旋一翻,又到了身前蒙面人头上,右臂一探,快如闪电,手中松枝业已递到。 顿饭时间——两人又打了四、五十回合,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身前蒙面人,虽然被云中龙的怪异身法,弄得无法还手,但他却渐渐悟出对付云中龙的方法——以静制动。 他不再急于求胜,和云中龙比快抢制先机,只把全身功力凝聚,改采守势,待云中龙凌空袭到,即将内力真气贯注杖上,全力迎击一招。 这样一来,虽然一时无法胜得了云中龙,但却将门户封守极严,以逸待劳,先立于不败之地。 云中龙心想二十招内,即可取胜,谁知缠斗顿饭光景,拼斗了四、五十招,只不过略略占到一点儿上风而已,功行全身,凝神横枝,缓缓向身前蒙面人一步一步逼了过去。 身前蒙面人右手横杖斜扫,左掌缓缓平胸抬起,二人同时运集了毕生的功力,准备做生死一搏。 这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刻! 云中龙一声长啸,人影疾闪,快如闪电,右臂一扬,手中松枝宛若毒蛇出洞,向身前蒙面人当胸点到。 身前蒙面人心神一凛,忙振腕一封,顺手疾攻两杖。 云中龙一声冷笑,一退即进,让开两杖,松枝化作“神龙三现”,手中松枝连点三点,三股潜力同时电射而出,直向身前蒙面人“肩井”、“期门”、“当门”三大要穴射去。 身前蒙面人松杖抖手疾划半圈儿,随杖卷起一片凌厉劲风,雷奔电掣,直奔向云中龙“玄机”要穴,同时平胸左掌,闪电拍出,掌风呼啸,狂风顿起,已将云中龙点来三股潜力震散。 两人同时感到心神微微一震,枝杖亦随着一缓,不约而同,各自疾退五步。 云中龙略一喘息,又纵身扑向前去,距身前蒙面人数尺左右,右腕疾点而出,一缕劲风,电射而出,劈空打去。 身前蒙面人振杖虚空一封,杖风似轮,劲力逼人,将云中龙点来潜力荡开,左脚前踏,倏然收杖,准备随时还击。 云中龙不等他出手还击,突然一收前冲身子,绕着身前蒙面人疾转起来,松枝虚空发招,每一出手,必有一缕劲风,电射而出,击向他周身诸大要穴。 身前蒙面人却凝神站在原地,力贯杖身,随着云中龙身子转动,挥杖隔空封挡,杖风嘶嘶作响,将松枝打来震力全部击散。 两人相距的空间,潜力激荡,劲风四射,但松枝术杖却始终相距数尺,互不相接。 这种打法,最耗真气,不到片刻功夫,二人脸上己渗出汗珠,但两人神色,却是越来越为凝重。 彼此心里都很明白,这场拚斗,已到了胜负即分,存亡将决之时,谁若稍有大意,中敌一击,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只要谁能多支持一阵,谁就是胜利者。 二人又耗斗了十几个照面儿。 身前蒙面人已汗如雨下,举手投足已不似先前灵活。 云中龙也狂喘而息,星目圆睁,剑眉紧锁,转身出招,已渐缓慢下来。 二人均已筋疲力尽,但都奋起余勇拼命苦撑,眼看即将两败俱伤。 日渐中天。 云中龙和身前蒙面人业已脚步踉跄,摇摇欲坠,但仍不肯罢手,二人右臂一扬,正欲再度出招……蓦地——一声暴吼,人影闪处,身后蒙面人已飞落在他二人中间,双掌一翻一吐,两股若有若无的先天罡气,已缓缓将他二人托起,一左一右,推送到数丈开外。 身后蒙面人轻轻瞥了一眼,轻轻笑道,“玩命可以,等调息好了再打。” 盏茶时间。 云中龙突然一跃而起,眼珠子一转,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笑容,双掌平胸,一翻一吐,劲风激荡,狂飘暴卷,直向身后蒙面人罩去。 身后蒙面人轻一纵身,人已飘落丈外,手指云中龙沉声喝道,“好小子,我是怕你力量虚脱而死,好心救人一命,没想到你恩将仇报,说打就打,” 云中龙开心的做了个鬼脸,哈哈笑道:“咦!你不是来找我打架的吗?怕了?” 身后蒙面人冷冷说道:“拍?我这辈子还不知道怕字如何写呢!小子,你就接招吧!” 说话声中,身后蒙面人跨步前欺,右臂一扬,快如电光石人,劈出一掌。 云中龙身子一旋一转,让过掌势,右手食、中二指一扣闪电弹出,一缕指风,直向身后蒙面人脉门射击。 身后蒙面人一声惊呼,双肩一晃,人影疾闪,业已飞身遁走。 身后蒙面人怔怔望着云中龙,心里直在纳闷,暗暗忖道:“这‘点指神功’乃‘神赌’楚大侠八种绝世武学之一,最为难练,单是这一门功夫,就需要二、三十年时间,而这小子,虽是中年,但也浅显,居然还能有此功力,实在难得!” 他哪里知道,云中龙自幼就受世伯司马邀教导修练,又逢神赌的教习,任、督二脉早通,常人需要十年才能练成的武功,在他却易如反掌折枝,只要能通诀窍,数月即登大乘。 云中龙并不知道他那一指的厉害,竟使眼前这个纵横江湖武林数十年的一代豪雄,大感震骇。 他见身后蒙面人怔怔望着自己,直眉瞪眼,不再出手,不禁失声笑道:“怎么?替我看相。” 话声甫落,只见他双肩一晃,欺身前进,快如电光石火,连环劈出三掌。 身后蒙面人脚踩“迷踪步”闪身让开三掌,挥掌反击,展开火攻,快似闪电,疾若风轮,刹那之间,连续攻出二、三十掌。 以云中龙身具的功力,和他胸罗的奇奥搏击手法而论,只需十招之内,即可将对方击毙掌下,或将他生擒活捉,但他却将此机会让给了身后蒙面人,让他抢走了二、三十掌。 这不过是他游戏人间贯用的手法。 这时他已渐感不耐。 盏茶时间。 身后蒙面人已被他迫得无法还手,越打越觉害怕,不管自己用什么招术,只一出手,必被对方克制。 云中龙奇招连出,越战越勇,长啸声中,人已飘空而起,如影随形,右臂疾伸,直向对方门面抓去。 “住手!”说话声中,人影一闪,快如闪电,身前蒙面人已挡住云中龙的去路,同时伸手拉他兄弟一把,两道人影,腾空跃起,划空而去,同时冷冷的丢下一句“云大侠的本领,我们兄弟领教过了,后会有期。” “决不是伏神帮的人!”云中龙自语说道:“他们的武功路数不像,可是他们却偏偏打着伏神帮招牌,这两个蒙面人是谁呢?我一定要查出来!” 第二十六章 天才破晓时分。 大庙口,小贩正忙着生火摆摊,准备作生意。 庙门前的盘龙柱下,围着一堆人,聚精会神地玩骰子比大小。 阴沉不悦的声音道:“你们为什么要哄我?以为我老啦!还是怕我输不起?” 说话的是一位鬓发斑白,一脸天真表情的老者。 粗布衣袖子卷得好高,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这就是附近人口中的“赌老爹。” “你几点?” “我八点!” “我几点?” “五点!” 赌老爹正言厉色道:“不要以为我糊涂啦?五点怎么会比八点大?” 赌客小声道:“是啊!赌小所以我输啦!” 旁边的人议论道:“没错!” “赌老爹,五点小赢啦!” 赌老爷冒火道:“要赌就得童叟无欺,刚才我明明说赌大,怎么会变成赌小?” “啊!”围赌的一头雾水。 赌客一乐生怕他想起自己错误,连忙道:“对!对!我赢!我赢!” 赌老爹听这话高高兴兴地贴上二两银子给赌客,道:“对嘛!我不怕输!我很有风度唉!” 赌老爹嗜赌如命,偏又糊涂成性,记忆力不好,加上固执,输赢全凭一己喜好,他最喜欢人家称他为“赌老爹”。 附近的人都喜欢和赌老爹玩骰于。 规矩全凭赌老爹决定,赌客只管下注和掷骰子。 大家和“赌老爹”赌全看“赌老爹”脾气,往往可以占到许多便宜,而且他从不反悔。 “赌老爹!早啊!生意兴隆啊!今天早点照例是吧?”对面的豆浆小贩扬声道。 赌老爹抬起头,一脸诚挚元邪的笑容道:“小成啊!照旧。来!来!先来玩一把,讨个好彩头。” 说完又把头埋在人堆里。 逗妞、阿奇、常来正在豆浆铺用餐。 “阿奇、逗妞你们慢慢吃,我先去玩一把!”常来粗鲁地抹抹嘴,迫不及待的冲出豆浆铺,往庙口去。 “常来!你只喝豆浆够啦?”逗妞提高声音喊道。 常来嘻嘻笑,比个掷骰子的手势,道:“吃啦!这个比较过瘾。” 常来才往人堆里靠近,听到一声吆喝道:“滚开!滚到一边去!老子先试试手气。” 只见一高一矮两人,把人堆排开。 “高仔,我先来!” “他妈的!老子连赌也得让你这矮仔!”高仔不太高兴的口气。 高仔口中说着,却已让开身由矮仔先来。 矮仔傻笑从怀里拿出一条珍珠项链,道:“我拿这个下注!”赌老爹眯起眼睛,兴致勃勃道:“可以!可以!算一百两银子怎样?” “哇!”四周人不禁惊呼。 逗妞和阿奇草率的吃完早点,也跑过来凑热闹。 常来实在看不出珍珠的价值,拉拉逗妞辫子道:“逗妞!你看那珍珠真的值那么多钱?” 逗妞看阿奇一眼,摇摇头道:“赌老爹吃亏了,那串珍珠只勉强算中品,哪里值得这么多钱!” 阿奇眼中闪着同意的眼神,赞佩道:“好眼力!” 逗妞得意道:“东海长春岛别的不敢说,就是珍珠多,而且少不了极品货。” 阿奇爱怜地瞧逗妞一眼,顺口取笑道:“还有野丫头也是一级野!” 逗妞娇嗔道:“我野干你屁事!” “哇!好粗鲁!”阿奇故意大惊小怪道。 “够啦!别再打情骂俏,好戏要开锣了!”常来在一旁揉揉鼻子道。 阿奇作势要捶常来,心里却乐得笑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矮仔内心满意得很,道:“赌老爹,说多少就多少,我绝无二话:” 赌老爹被矮仔哄得很乐。 矮仔手中摇着骰子,道:“赌什么?” “赌比小。” “七点!”,“七点!” 赌老爹既高兴又迷糊道:“算谁赢?” “当然是我赢!”矮仔紧张地强辩道。 赌老爹似乎还没想通,思索道:“哦!你赢?” 赌老爹忽然眼睛一亮,满意拍手道:“对!你赢!” 说着赌老爹拿出一百两银票交到矮仔手中。 “赌老爹!”旁观的人瞪大双眼,觉得赌老爹迷糊得太不可思议。 “再来!再来!”赌老爹不管别人反应,仍然兴致未减。“该我!该我!”高仔急急叫道。 “下注!” “十两黄金。”高仔把身上所有的赌本拿出来。 “赌比大怎样?” 高仔瞧瞧赌老爹热切的眼光,学着矮仔的口吻道:“全凭赌老爹作主,绝无二话。” 赌老爹高兴得哈哈笑。 “我看这赌痴,八成赌疯了!”常来替那一百两银子心疼到现在。 逗妞觉得烦透了,道,“常来,你是不是在杏花香住太久。怎么比女人还唠叨!” 人群中“唉!”一声,既叹息又羡慕。 “我赢了!”高仔道。 高仔已将自己赌本收入怀中,伸手向赌老爹索取十两黄金。赌老爹脸拉得比马长,不高兴道:“我还没开口,你就说你赢,谁告诉你的?” 高仔耍狠道:“输得起再来玩!大爷十点还比你三点小不成!” 赌老爹脸色大变,道:“谁输不起?三粒骰子三点已经最小,怎么是你赢?” 高仔心中大急结巴道:“你说比……” “我说比小,你没异议啊!” 赌老爹眼神极坦然,没有一丝坑人的意味。 这下开始有人窃笑,高仔火冒三丈。 “你敢耍老子!”高仔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吐出。 高仔暴喝一声,随手拿起白磁碗,往赌老爹头上砸,突然飞来一朵姑娘的鬓花。 鬓花打中高仔的手背,痛得他缩回手,白磁碗由手中落下。一条人影倏忽跃过高仔头顶,无声无息地落下,白磁碗好端端躺在她手中。 这少女穿着一身绿,年龄不过十四、五岁,未开口说话,就先看到好大的两颗门牙。 少女面色青红望着高仔,火药味十足道:“刚才的活,有种再说一次!” 发鬓花的姑娘,看来略长绿衣少女十一、二岁,穿着一身蓝慢慢走进,道:“发什么愣!没听到惜惜的话吗?” 人群中一阵嘈嘈低语,有人说:这两人讨好不了,因为赌老爹的霸王女儿来了,也有人说:这个霸王女儿这次稳吃亏,因为这两个人是有名的恶煞。 两位姑娘在赌老爹四千金中,排行三、四。 赌老爹姓毕名书,他四个女儿依次是毕真真、毕爱爱、毕怜怜、毕惜惜。 赌老爹武功一窍不通,可是四个女儿的身手,却不可等闲视之。 赌老爹如获救兵般叫道:“怜怜、惜惜,这小子赖十两黄金的赌债不给。 惜借的火药味仍不减道:“没听到我爹的话吗?还不快把赌债给清了!” 常来混在人群里,摇头叹道:“这”厂头好凶哦!” 逗妞得意道:“我温柔多了吧!” 阿奇插嘴道:“我看是半斤八两!” 逗妞狠狠瞪了阿奇一眼,道:“你——,你不损我就不舒服是不是?” 阿奇也不答,只是皱着鼻子,伸舌作鬼脸、高仔咽不下这白气,道:“臭丫头:说话怎么黑白不分,明明是你爹耍赖!” 惜惜一步一步逼近高仔,道:“我爹说黑,谁还敢说白?”高仔气得暴青筋道:“你爹混蛋!矮仔可以作证!矮仔你说呀!” 怜怜喝道:“你说谁混蛋?” 矮仔道:“令尊真的——真的——” 惜惜转向矮仔冷声道:“你再罗嗦,姑娘先拿你来热热身!”“哇!这绿丫头好‘恰’哦!”常来一副不敢领教的模样。高仔冷笑道:“怎么?想打架!” 惜惜道:“打架?姑娘可不怕!” 矮仔被黄毛丫头威胁,脸上拄不住,骂道:“妈的!不知死后的丫头!爱争,出风头,小心姑娘家鼻青脸肿可不好看!” 怜怜道:“怎么,你也想插一脚?” 高仔道:“不错,我们两个足够啦!你们有多少人通通上吧!” 怜怜道:“就我和我妹妹。” 矮仔不屑道:“凭你们两个黄毛丫头,也想成气候!” 惜惜把头一抬,故意斜低着视线道:“一寸钉,不让你脸歪嘴斜,姑娘就算白打了!” 高仔怒道:“很好!矮仔,这丫头快爬到你头上啦!给她点颜色瞧瞧:” 矮仔道:“大爷我倒想看看谁自量力!” 真干脆,也不打招呼,双方说打就打起来。 高仔和矮仔,右腕疾伸,手握成拳,攻怜怜、惜惜的小腹。虽说使拳力道尚不足,但要点倒拿捏得恰到好处。 怜怜、惜惜双臂急挥,护住全身,不退倒反采攻势。 怜怜、惜惜反守为攻,举腿直向高仔和矮仔拦腰扫去,双掌一翻,道:“看掌!” 双掌直逼高仔和矮仔胸口。 本来高仔和矮仔两个男人联手对付两个姑娘,已觉大夫光彩,下意识里有些顾忌。 没料到怜怜、惜借乘隙而入,硬是让高仔和矮仔失了先机,连忙闪避。 身子急旋,高仔和矮仔手中多了一把弯刀。 “怎么?认真啦!” 惜惜说完,伸手往发上一探。 怜怜和借惜手中亦握着发簪。 “唉啊:这才叫姑娘,逗妞你看,连武器都相称呢!”常来在人群里怪叫。 阿奇笑道:“常来你哪根筋不对?” “高仔!别跟她们客气!” 矮仔的声音方自齿缝迸出,身形突然斜施,弯刀泛阴森的寒气,直攻险处。 情势一变,双方出手狠辣多了。 “女儿啊!可别伤了他们的性命,否则我就没处讨赌债啦!”赌老爹在一旁呱呱叫。 “哼!谁伤谁还不知道呢!”高仔的声音像要吃人。 怜怜、惜惜的发簪短,所以只能近搏。 只见怜怜、借借身形利落;不慌不忙闪过高仔和矮仔的弯刀攻势。 身子欺近二人。 “啊!”高仔、矮仔惊叫。 “当!”两柄弯刀落地,高仔和矮仔的右手虎口淌着血。 怜怜上前点住二人穴道。 “好!好!没死!没死!”赌老爹高兴的拍起手。“要杀就痛快些!”高仔吼着。 “放心!我爹可不希望你们死!”怜怜道。 “别急!你们还没脸歪嘴斜,慢慢等吧!”惜惜手中的发簪在矮仔面前晃着。 “他妈的!大暴牙你少得意,大爷可不怕你的威胁。”矮仔觉得这下脸丢大了。 惜惜右手一甩,气极道:“你敢说姑娘——” 矮仔咬着牙不吭一声,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贱货!丑八怪!大暴牙!没人要!有本事尽管来。”矮仔唯一能动的是嘴巴。 惜借面无血色,道:“看姑娘怎么收拾你这一寸钉。” “丑八怪!光说不练,杀了老子再说。”高仔大骂。 “别以为姑娘不敢,姑娘先废了你们两对眼睛。” 惜惜说着将发簪刺向高仔的双目。 “绿兔子太凶,我得治治她!”常来跃跃欲试。 “对!太霸道啦!”逗妞心中不平。 阿奇讪讪笑道:“逗妞这下你可给比下去罗!” 眼看着高仔的眼睛就要给废了,忽然——“住手!” 一道人影跃入,长剑一架,惜惜连退五步。 “来者何人?竟敢管本姑娘的事,找死!”惜惜涨红脸喝道。“才多大年纪的女孩子,心肠这等狠!” “三哥!”逗妞高兴的低呼出来。 “谁?”常来怀疑地看着逗妞。 “那人是你三哥?”阿奇问。 逗妞点点头,指了指场中道:“我二哥也来了!” 司马潮跟在司马浪身后走入中间。 惜惜道:“怎么?你的眼睛也看腻了?” 怜怜较没主见,相形之下,脾气也好多了。 怜怜扯扯惜借衣服道:“他们看来不像坏人,别为难人家!”惜惜道:“是吗?好坏也没写在脸上,我倒想试试他们凭什么管本姑娘的事?” “好刁蛮的丫头,我们己插手管定此事,你意欲如何?”司马浪觉得有理说不清道。 “谁这等大胆!敢说毕家姑娘刁蛮?好不客气的口吻!” 说着话走过来的是紫衣姑娘,脸上肌肉绷得好紧,后头还有一位黄衣姑娘,年龄看似二十初头,脸上不温不怒,显得温柔多了! “真真、爱爱,你们也来啦!”怜怜迎上前。 “二姊,就是这个臭男人!”借惜手指都快碰到司马浪鼻子。借惜见两位姊姊来了,更加有恃无恐。 顺着惜惜的指尖望去,爱爱心中暗叹:“好一张俊脸!”司马浪对女人最没耐心,一把将惜惜的手推开,冷笑道:“在下还没动过姑娘一根汗毛,我可不愿背罪!” 爱爱听到司马浪轻忽的口气,肚里无名火突然直喷胸口,挥着玉拳猛窜上前,道:“嘴巴放干净些!” 司马潮一直偷偷打量黄衣少女,只觉得她全身散发出一股宁谧的气息,吸引着自己。 这边真真拉住爱爱道,“别胡闹!” 那边司马潮亦劝阻道:“浪弟,别口无遮拦!” 目光交会,真真脸颊微红地低下头。 司马潮心神荡漾,慌乱地把眼光移开。 “咦?二哥怎么了?”逗妞自言自语道,对司马潮的失态好生不解。 “说你笨还真不为过,这就叫一见钟情——”常来在旁打趣道。 逗妞白了常来一眼道:“你又知道了!” 司马潮匆匆解开高仔、矮仔的穴道,命他俩离去,道:“你们已知道这位老爹的脾气,既然有意玩,输了就该心甘情愿地把三十两金子给赌老爹。” “对!说了半天,我只喜欢这句话。”赌老爹又高兴起来。司马浪和司马潮转身想离去。 惜惜挡在前头:“爱爱,可别让他们轻易溜了。” 爱爱道:“把毕家姑娘得罪了,还在这儿耍够威风,拍拍屁股就想溜!” 司马浪不耐烦道:“你们简直无理取闹!到底是想怎么样?”“少罗嗦,先给姑娘磕三个响头赔不是再说!”爱爱道。 爱爱讨厌司马浪对自己不耐烦的表情,所以故意刁难。 惜惜更乐道:“对!” 司马潮忍不住道:“姑娘,这太过份了吧!” 司马潮眼神不自觉又膘向真真,心想:同是姐妹怎么个性差别这么大! 真真正好迎上他的目光,羞赦不知所措地报以无奈的微笑司马浪火冒三丈又道:“你这姑娘长得倒还标致,没想到说起话来,如此令人厌烦,你到底死缠住大爷做什么?” 爱爱被说得不禁脸红,却仍昂头瞅着眼前的人,只见司马浪眉宇间隐隐一股英气,内心竟“噗咚、噗咚”地跳了起来。 惜惜骂道:“喂!你乱嚼什么舌根?还不快点赔不是!” “你们想找麻烦,我司马浪可不是怕事之徒!”司马浪吼道司马浪真不明白,自己怎会莫名其妙地与姑娘家吵嘴。 真真上前喝住惜惜,声音不大却颇有威信。 爱爱在旁不语,惜惜被真真喝住,虽心有不甘,也不敢再逞口舌。 司马浪被惹得情绪恶劣,正想借机发泄,怎么突然又没下文。 转身看到痴呆望着自己的爱爱,心中甚是尴尬,怒气竟全消,道:“二哥,我们走吧!”说完兄弟二人大步离开。 爱爱如大梦初醒,喊道:“有胆识,明日此时在此一会。”司马浪莫名其妙地回头脱口道:“我兄弟二人一定依约前来!” 真真急道,“明天到这儿相会什么?” 爱爱觉得脸颊火热,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爱爱只是一时情急,怕再也见不到司马浪,脱口说出的。 真真心底却暗自高兴,心头溢满希望,微笑悄悄挂上嘴角。借惜不想那么多,接口道:“明天想个法子让他们出丑!”怜怜更摸不着头脑道:“怎么真真和爱爱都不对劲呢?” “阿奇你偷笑什么?她们要陷害我哥唉?”逗妞没好气地道。阿奇手背在后头,往逗妞身边绕一圈,摇摇头道:“逗妞你这脑袋瓜子出毛病啦:连那个叫怜怜的笨丫头都知道不对劲,怎么你反而没想透呢?” 常来笑出声音。 阿奇推推一常来道:“傻笑什么?说来让本公子听听,也乐一乐!” 常来心花怒放笑道:“那个叫惜惜长了兔牙的丫头,真够味道,正合我味口,明天我要好好治治她!” 转头神秘地对逗妞笑道:“我还想顺便行善事,虽然是好朋友,记着——‘礼’可不能少哦!” 逗妞此时已经悟出些眉自,道:“你有这能耐吗?” “等着瞧!”常来擦擦鼻子道。 *** 这天常来一行又来到杏花香。 张豪心里纳闷得紧:三个小孩该不会生病吧?怎么才吃饱饭,各自爬到被窝里去了。 张豪细心地把把常来、逗妞、阿奇的脉,肯定没有异状,才放下心来。 半夜,三个孩子吱吱喳喳的讨论着、偷偷溜到前厅。 张豪躲在暗处苦笑自言道:“又不知要搞什么花样了?” “你们到门口等我。”常来低声说。 大厅虽仍灯火通明,但人却不多,这是大部分留宿的嫖客,都在厢房内温存。 常来毫无阻碍地到达小红厢房。 常来神不知鬼不觉挑开小红的房间,身子轻闪,进入房内。常来眼睛无法很快适应漆黑的房间。 “心肝宝贝,别生气!下次来我送你金簪,喜不喜欢?”帐幕内传出声音。 “下次?方大爷你好没良心,下次恐怕又是一个月后了!”小红娇甜的应着。 “没办法呀!我家的母老虎盯得紧啊!” “我看你不要再来啦:小心母老虎会吃人!” “今天我有正当理由出来,别谈母老虎,心肝宝贝来,让我疼疼!” “嗯!不要!” 常来蒙好脸,轻手轻脚地靠近床铺。 常来突然掀开帐幔。 方老板和小红吓得魂飞九霄。 在小红未惊叫前,常来的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住小红睡穴和方老板的哑穴。 方老板两眼惶恐地求着常来。 常来声音由蒙面布后传出,道:“照我话做,否则。”不等常来说完,方老板猛点头。 “起来把衣服穿好!” 方老板手脚无力,胡乱地穿好衣服。 “该当的银子,放在桌上,然后假装无事走出去。” 方老板推门要出去,常来叫住恐吓道:“等一下,我在门外等你,要是你敢——” 方老板直摇头,双膝快碰到地上。 那常来的影子转瞬间在方老板眼前消失。 方老板走出杏花香,常来已在外头等他。 屋檐下阴暗处,两个人影站着,正是阿奇和逗妞。 方老板跑到常来眼前,“噗通”跪了下去,掏出一堆银子,放在常来怀里,不断地磕头。 “好啦!我又不想要你的命!”常来若无其事道。 方老板眼神充满感激站起来。 常来把银子还给他,道:“我要向你借几样古董!” 常来见到方老板眼神中的犹豫和不愿意。 常来清清喉咙道:“不借也可以!不过今夜尊夫人就会知道——方老板谈什么生意。” 只见方老板像被电击般,全身一阵痉挛。 方老板是杏花香常客,而他的夫人性子火暴,醋劲又强,更是众所周知。 常来仙汕道:“怎样!考虑好没?” 方老板无奈点点头。 “少在少爷面前装可怜,快点带路。”常来用力把方老板脸别过去。 常来把方老板推到前头带路,悄悄地回头向阿奇和逗妞作个手势。 “阿奇,你看那个方老板的,怎么那样怕老婆?” “暖!温柔的女孩难找!”阿奇对着逗妞叹息。 “看我干嘛?少拿我跟别人比!”逗妞微嗔道。 “嗯!女孩要是都像你这种脾气,杏花香的老鸨可要喝西北风啦!”阿奇摇摇头。 阿奇较逗妞年长几岁,而且在侯府里接触的人事多,对于男女间的事,反而较逗妞敏感得多。 “常来要我们跟上去!”逗妞茫茫然把话题岔开。 阿奇牵起逗妞的手,笑道:“走吧!” 逗妞使劲想把手抽回来,道:“我自己会走!” “逗妞好小气,亏你是江湖儿女,牵个手也扭扭怩怩!”阿奇存心讥笑逗妞。 “谁说我小气?”逗妞嘟着嘴巴不悦道。 逗妞说完,乖乖让阿奇牵着手。 “嗯!这才像话。”阿奇高兴得笑了。 阿奇牵着逗妞的手,一路跟下去。 不一会来到方老板古董铺前。 “进去啊!”常来催促道。 常来示意阿奇和逗交脏外头等着,然后才跨步跟方老板进去。 方老板只带常来到陈列室,心中盘算应付过去就算了。 “怎么,方老板的招牌原来是招摇撞骗的吗?”常来瞪着方老板问道。 方老板不敢相信暗想:看来不过小孩一个,怎么如此精明世故?“别打歪主意!小心等一下脱层皮!”常来威胁道。 方老板恨恨地转头,在墙上快慢拍三下,一个小香炉应声移动。 方老板伸手转了转。 石门“咔!”地开了。 常来跟着走进石室,出手点住方老板的定穴。 “我自己来!”常来隔着蒙面布笑了笑。 常来拿了镶着宝石的匕首、玉斑指、水晶珠子,一串雕刻精美的象牙佛珠,最后抱起一尺高的玉弥勒佛像。 常来满意地走近方老板。 只见方老板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落下来。 常来瞅方老板半晌,道:“心疼什么?借一天而已,明日就如数送还,别要命似的!” 常来解开方老板定穴,走出石室。 “别声张:到椅子上坐着。” 方老板顺从地坐下,常来转身就要走。 方老板赶上来扯住常来的衣袖。 常来转过头,方老板指指自己的喉头,直打躬作揖。 “哦,别担心!”常来取笑道。 方老板坐回椅上,常来伸手一点,点住睡穴,方老板便睡去。 常来蹑手蹑脚地跃出古董铺。 阿奇和逗妞迎上来,同时道:“哇:这玉弥勒佛像恐怕是无价之宝哦!” 常来得意道:“少爷的眼光一流的吧?” 阿奇道:“天快亮啦!借个东西借半天!” “快!快!我们马上赶到大庙口去!”常来情急地催促道。三个孩子急急忙忙往大庙口去。 第二天一大早,常来打扮成小阿飞的模样,赶在赌老爹之前,在他的位置上摆起摊子。地上摆着一尊玉砌的弥勒佛像。 坐没有一会儿,赌老爹也到了,看到有人捷足先登,十分不高兴。 阿奇一身光鲜,十足公子哥儿架势,踱方步来到常来面前,道:“比小!” 阿奇正在掏银子,常来又加一句:“不赌银子,赌珍奇异宝。”赌老爹本来有些不悦,但看到弥勒佛心里好喜欢,又听到赌珍奇异室,脱口道:“好玩!有意思!” 许多人看到弥勒佛像,都被吸引过来。 阿奇看了赌老爷一眼,拿出一粒水晶珠子,道:“你呢?” 常来拿出一把手工极美、缀满宝石的匕首,道,“你先!”“五点!” “三点!” 赌老爹失神叫道:“嘻嘻!小伙子!你输啦!” 常来脸上毫无表情,把东西收入怀里。 “我再来!”阿奇表现出一副不肯罢手的模样。 “暖!小伙子,让老夫先来!” 不知什么时候,跑出个小老头子。 真个是名符其实的“小”老头,个子没阿奇高,皮肤黝黑却很平滑,灵活的铜铃眼,下巴却有一撮小山羊胡子。 看似柔嫩的小手,直抚着不相称的山羊胡子,左手在后腰不断的轻捶。 赌老爹和四周的人,全看呆了! 阿奇看到逗妞打扮成这模样,差点笑出来:逗妞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鬼脸,故意压低嗓门喝道:“年轻人没半点教养,直盯老夫看什么?滚一边去!” 阿奇吐吐舌头,退到一旁。 逗妞蹒跚地走近,挑出玉斑指,道:“拿来!骰子给老夫。”常来面无表情地把水晶珠拿出,道:“比小!” 骰子滑进白磁碗,响起清脆的声音。 “六!” “三!” 赌老爹眼中闪着狡诈的光芒,笑着看常来一眼。 常来仍然木呐地把玉斑指收入怀中。 赌老爹推开阿奇和逗妞,迫切道:“该我!” 逗妞抗议道:“老夫还有珍奇异宝,我要把玉斑指赢回来。”赌老爹不耐烦道:“你没希望啦!” 常来把骰子从碗中拾起,赌老爹一把抓住常来的手道:“我要用这三粒骰子。” 常来抬起头斜眼望着赌老爹,爱理不理道:“下什么注?” 赌老爹的眼发亮,诺诺指着弥勒佛道:“你要拿这下注我才玩!” “你呢?” 赌老爹想不出拿什么。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毕家四姐妹和司马潮、司马浪已到,却各自偷瞧着想看的人,一句话也没说。 惜惜最先开口道:“喂!你们呆站在那儿做什么?” 司马潮以询问的眼光看着真真,道:“我兄弟二人依约前来,不知姑娘准备如何处理昨日之事?” 真真连忙将眼光避开。 司马浪情不自禁地朝爱爱看一眼,只觉自己很古怪,爱爱的表情更难捉摸。 司马浪正在沉思,却听到爱爱的声音。 “喂!昨天尽说些损人的话,怎么今天变成哑巴啦?”爱爱挑衅他说道。 司马浪道:“我不叫‘喂’我叫司马浪,我!” 真真婉转道:“爱爱!这事不能只怪司马公子啊!” 爱爱道:“不怪他,难道是我活该受辱?” 借惜道:“真真:你又不是没见到昨天他们神气的样子!” 怜怜不眼道:“惜借:你不要在一旁扇火嘛!” 真真求道:“昨天你们说话也很冲,也有些无理取闹啊!” 爱爱闻言直跺脚道:“真真!我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亲姐妹,今天怎么老帮外人说话?” 真真羞得恨不得钻地洞,眼泪快掉下来! 司马潮上前作揖道:“在下司马潮,我们兄弟二人并非有意与姑娘为敌!” 真真感激地对司马潮一笑。 “喂!想好下什么没?”常来不耐地道。 “咦!那四位是谁家的姑娘?” 赌老爹回头看看,得意笑道:“那是我的女儿们。” “可能吗?你长得那么——貌不惊人!”常来斟酌一下字句,才说。 “什么意思?”赌老爹不高兴地道。 “好!我相信,那你能替她们作主吗?”常来道。 “当然!” “好!你拿四个女儿下注,我拿弥勒佛,你敢不敢?”常来深沉道。 “你四个全要于嘛?”赌老爹瞪大眼睛,不明究理。 旁边一些好奇者也想不透。 常来今天第一次笑出来,却是有点邪门地道:“当我老婆小妾啊!” “玩腻了还可以送人!”常来故意摆出挑战的意味。 赌老爹心想:你那三脚猫工夫,我肯定赢,要拿我女儿下注,想赢我,到时候输的只怕是你! 心中想着,手更紧紧地抓住常来的手不肯放松,道:“好! 没问题!” “行!但是要叫你女儿们过来说清楚,否则你赖账,我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常来十分老成地道。 围观的人见赌老爹拿女儿下注,各个兴致勃勃。 赌老爹叫四个女儿过来,并把事情告诉她们。 “爹,这大荒唐了!”赌老爹四个女儿几乎同时惊叫。 “这小鬼才多大?想讨四个老婆?”惜惜睥睨他说。 惜惜仔细端详常来,心想:给长得这么可爱的人做老婆,自己绝不会抱怨。 怜怜一副快哭的样子,道:“他比我们小唉!” 爱爱气得大气连喘,道:“爹赌得太过分!怎么连我们也拿来下注?” 常来使劲儿想把右手收回,道:“下不下?不下别碍着我作生意!” 真真苦口婆心道:“爹!这玩笑可开不得,你三思呵!” 旁边有人在扇火道:“下啦!老妻少夫绝配唉!” 赌老爹看常来手动得厉害,赶忙用两手捉着。 略带怒气道:“到底谁是爹,拿你们下注而已,我一定赢,你们七嘴八舌说什么?” 转头对常来说:“我们赌比点数小的,点数相同算我赢!” 常来故意迟疑一会儿,道:“哦?我向来是赌小的!” 赌老爹看常来犹豫,心中暗喜,又怕他反悔不赌,催道:“你都想讨老婆了,做事还这么不干脆!” “好!”常来装得好似下很大决心,然后点点头。 围观的人哗然一声道:“快点!快点!” 常来想了想忽然道:“不成!你空口说白话:到时候我老婆全跑了,我找谁去?” “对!说得清楚:” 赌老爹看看旁边阿奇道:“小伙子!识字吧!你写张契约,好让我俩划个押。” 常来道:“差不多啦!你可以放手了吧?” “我先!”赌老爹慢慢放了常来的手,骰子很快被赌老爹夺了过去。 骰子在白磁碗中溜溜滚转着,四周人的心全被吊在半空中。 “好也!三点!老夫的弥勒佛飞不掉啦!”赌老爹乐得眉飞色舞。 “赌老爹真有你的!他还不一定能掷出三点呢!旁观的人哄抬赌老爹道。 “快!少年人!” “对嘛!早晚都是输!” 常来不慌不忙掷出骰子。 “哇!二点!” “是吗?这样算二点?” 只见碗中骰子两粒互叠,只露出一点,另一粒单独也是一点。 “哇!少夫配四个老妻!” “小鬼头,艳福不浅!” “小心哦:未老先衰——” “哈哈哈:” 四周笑声此起彼落,赌老爹无力地坐在一边。 惜借道:“这算哪门子?” 常来拍拍赌老爹道:“老丈人,事实上我是少了一点。” “恭禧四位姑娘!”逗妞抚着山羊胡子,压低嗓音戏谑道。常来收拾摊子,色眯眯道:“娘子!帮帮相公的忙,以后我全靠这些家当养你们啦:” 惜惜笑眯眯走近道:“我帮你!”说着说着,惜惜把手搭在常来肩上。 “这才是我的好娘子!”常来一只手往惜惜的脸颊一拧。 “姑娘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嫁你这小乞丐!”爱爱愤怒得吼着。 “爹,这怎么办?”怜怜央求父亲。 赌老爹板起面孔,道:“你老爹还想多赌几年,少年人,通通把她们带回去吧!” “我所有的心事全了却了,女儿大了总得嫁人,这一来全解决啦!”赌老爹还当真以为完成女儿们的终身大事,人都轻松起来了! “岳父大人,我帮你——分忧呢!”常来不正经的说道。 赌老爹不再多说,转身就走了。 “小兄弟,你当真同时要娶我们四姐妹?”真真上前询问常来。 “什么小兄弟?叫相公!” 司马潮早觉这少年人面善得很,看到小老头的逗妞,朝他眨眼,再看看阿奇,差点大笑出来。 司马浪火爆性子早想发作,司马潮一把拉住他,笑着叫他梢安勿躁,害得他一头雾水。 “司马家的!昨天还自命侠士见义勇为,怎么今天全成狗熊啦!”爱爱无助地望了司马浪一眼。 司马潮和司马浪假装没看见。 阿奇在一旁“啧!啧!”出声,“好凶悍!小乞丐,我看你有苦头吃喽!” “姑娘今天饶不了你这骗人的小鬼!”爱爱见司马浪不理,心中又恨又羞。 “爱爱,干嘛发那么大的火,你可别伤了他,我倒觉得相公蛮可爱的。”借惜好像在梦呓。 常来心中却嘀咕着:“这兔宝宝到底是何用心?” “惜惜,你——”爱爱不敢相信地叫道。 常来摸不清借惜心中的主意,打断爱爱话道:“兔宝宝最温顺,看你这母夜叉的模样,真叫我倒味口!” 惜惜听常来叫她兔宝宝,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很高兴。 常来指着司马浪道:“喂!老兄!我看你一脸倒霉相,这母夜叉我送你啦!你们倒很相配也!” 一面说着,就把爱爱推到愣在一旁的司马浪怀中。 爱爱羞得满脸通红,嗔骂道:“你敢说我母夜叉——”语气却温柔至极。 司马潮看司马浪的窘样,差点笑岔了气。 “老兄,我老婆托你照顾,哪天我发了,再向你要回来!” 常来怪腔怪调道。 旁边众人笑成一团,仿佛看庙会似地。 “再来!小兄弟,我兔费帮你照顾一个——” “是啊!我也愿意。” 人群中不时传出笑闹声。 司马潮发觉常来把眼神转向他,急急忙忙想走。 “别走!别走!作贼心虚啊!我就看你不顺眼,怎么和我老婆眉来眼去,想把我呕死啊?” “暖哟!怎么现在男男女女都不知害臊!”逗妞故意大惊小怪地叫道。 常来踞着脚尖,手扶在司马潮肩上,斜眼对他扮个鬼脸。 司马潮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 常来佯装盛怒拖住真真,道:“这种心里根本没有我的老婆,少爷也不想要。” 真真被迫推至司马潮身边,羞惭得差点掉下泪。 惜惜抢道:“相公,我是你的娘子,以后我再也不发脾气,你不可以把我送人!” 常来本来觉得借惜虽刁蛮却也蛮可爱,但看到惜借如今痴情的模样,心中反而暗叫:糟了! 怜怜站在一旁,常来对阿奇使个眼色。 逗妞见此,心中不是滋味,抢先一步,对怜怜道:“小姑娘,老夫年逾半百尚未娶妻,我家财万贯,你就陪着老夫一起回去享福,答应我好吗?” 说着说着,逗妞就伸手想拉怜怜。 “不要!”怜怜吓得直躲。 “糟老头!你敢轻薄我老婆?”常来故意怒道。 “送我一个,多少银子你可以开价?” “这个留着自己用,你要这个如何?”常来指着借惜道。 “哇!相公你好没良心,怎么可以不要我!”惜惜猛跺脚,霎时间已哭成泪人儿。 常来软硬不吃的人,偏就怕见女人哭,看她一哭心就慌了,忙道:“不哭,不哭!” “嘻嘻!” “嗯!小丈夫:” 四周取笑声此起彼落。 “看什么?通通回家去!” 常来听别人寻他开心,生气得把四周围观的人赶散。 借惜对逗妞和阿奇不友善地斥道:“我家相公要你们走,没听到嘛?” 常来被借惜抓住,全身不自在,心中盘算要怎么才能摆脱惜惜开溜。 “惜惜,你们四姐妹一下子全嫁了,岳父大人没人照顾,我于心不忍,所以你先回家,等我哪天用八人大花轿来抬!”常来轻轻把惜借手推开。 怜怜道:“我也回去照顾爹,可是我不要你的花轿来抬。” 惜惜道:“什么时候来?” 常来对逗妞和阿奇呶呶嘴,道:“再说吧!”抄起地上的佛像,一溜烟三个人影全不见了:“好惊人的轻功!”司马浪想不道。 “这三个人是什么来历?”司马良想不透。 “哈哈!三弟!那小老头子是我们家的野丫头!”司马潮开怀道。 “啊!”毕家四姐妹不禁惊叫道。 这边的爱爱和惜惜脸上大变,大有怒火一燃即烧的趋势,只可惜那三人早已溜得不见人影了。 司马潮和司马浪觉得过意不去。 司马潮以抱歉口吻道:“逗妞和她新交的玩伴,恶作剧胡闹!” “难怪二哥不让我教训他们!”司马浪恍然大悟。 “家妹有得罪处,还望姑娘宽宏大量,别挂在心上!”司马潮有礼道。 “那小相公叫什么?”惜惜问道。 “逗妞管他叫常来。” “常来就是他,那另一个是阿奇喽?”司马浪只听过逗妞的事,今日第一次见到常来,没想到现在也和他们一起。 “司马公子是否到寒舍一坐?”真真道。 司马潮道:“我兄弟二人,尚有急事待办,他日一定登门拜访。” 真真和爱爱无语,一时再也想不出借口来挽留。 惜惜突然很不和善道:“常来和逗妞是什么关系?” 司马潮愣一愣笑道:“嗯!朋友嘛!好朋友!” “你妹妹逗妞也要嫁于常来?”惜惜等着司马潮的回话。 “逗妞还那么小,又不懂事,不过——长大后就不知道了!” 司马潮看着借借严肃的表情,奇怪地多盯了她两眼。 “惜惜!女孩家怎么——”真真一时不知怎么劝阻才好。 司马潮看真真局促,于是道,“逗妞和阿奇也很好,他们三人都在一起玩!” “我不管!我要去找常来!”惜惜不为所动道。 爱爱怒道:“惜惜!你找他做什么?” “他是我相公,常来把你们送给他们兄弟俩,我可没有!” 借惜理直气壮道。 真真和爱爱没料到惜惜会提这件事,一时窘得手足无措。 司马浪突然脱口道:“如果这是缘份,常来的交待,我们兄弟非常乐意照办!” 爱爱红着脸狠瞪了司马浪一眼。 司马潮和真真却一旁含情默默地相对。 *** 常来、阿奇、逗妞匆匆跑回杏花香。 张豪和桂花正好在后院谈话。 “大叔啊!常来这孩子怎么三天两头看不到人?”桂花有些抱怨他说。 张豪安抚道:“常来啊!这小鬼哪里关得住他,再加上阿奇和逗妞刚好有伴,七早八早也不知疯到哪里去了?” 桂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说:“昨夜里,有人摸进小红房里,小红也不知怎么睡死,方老板人也不见了!” “哦!真有这事?老鸨准备怎么处理?”张豪想到三个小孩昨晚的行动鬼祟,心中已猜到八九分。 “反正方老板夜资也没少,老鸨不准院里的姑娘声张。”桂花道。 桂花疑惑道:“可是老鸨明明看见方老板一个人走出杏花香,根本没看见什么蒙面人!” “娘!说不定方老板是被他老婆揪回去的,当然是顾面子不愿声张。”常来插口道。 三个小孩什么时候,摸到后院来,二人都不知道,常来这一一突然插嘴,把桂花吓了一跳。 张豪满眼笑意,十分了解的盯着常来,常来故意佯装不知道。 “小声点!小心被老鸨听了捉去剥皮!”佳花紧张地制止。 “她敢!”逗妞插口道。 桂花看到眼前的小老头惊道:“常来!这小老头子是谁?” 阿奇笑出声道:“大娘,小老头子很可爱吧?” 逗妞故意装得老态十足,沙哑声音道:“叫老爹!” “你以为你是谁!” 常来说着伸手一把将逗妞的胡子扯下来。 “嗳哟!死常来!要死啦!好痛哟!” 逗妞左手捂着嘴巴,右手恨恨地想捶常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阿奇不忍道:“常来,你真的把逗妞弄疼啦!” 常来十分不悦道:“喂!阿奇,我们是好兄弟,你怎么反而帮她?哼!逗妞又不是你老婆,别恶心啦!” 张豪和桂花看着逗妞的打扮,又听到常来一番话,笑得挺不起腰来。 逗妞被常来消遣,也不甘示弱地跑到桂花跟前,仰起小脸直:“大娘!你就要当婆婆了!常来已经有媳妇儿了!” “胡说!逗妞最长舌了!”常来又气又急道。 桂花狐疑地看着常来,等着听他的回答。 “娘!没那事,别——” 逗妞不让常来说完,即抢道:“大娘不信,阿奇可以作证,常来的老婆叫怜怜、惜惜。” 阿奇一直背着手,站在花丛边,忙道:“没错!” 常来冷哼一声道:“还说呢!我本来要送阿奇一个老婆,都是你坏的好事:” 逗妞神气十足地道:“阿奇他才不要!” 常来向阿奇问道:“阿奇,逗妞怎么会以为你不要讨老婆?” “我还真想讨个温柔的老婆呢!”阿奇有意无意地拿眼睛瞟向逗妞,好像在等逗妞回答。 逗妞急得跺脚,道:“不行,不行,你们四个都娶了老婆,那谁陪我玩?” 常来拍拍额头,苦笑道:“逗妞,好可怕的丫头,阿奇你被缠上的话,这辈子别想讨老婆啦!” 阿奇摇摇头,佯装痛苦道:“本公子真命苦,常来,本公子命你从今天起陪逗妞玩,我要去找一位美丽的夫人罗!” 常来作揖道:“公子!恕小的难从命!小的宁可去陪我的惜惜玩!” 逗妞撇撇嘴,不言不语地到一旁坐下。 桂花娇笑上前哄道:“别理他们,小小年纪只想讨老婆,没长进!告诉大娘,惜惜是谁?” 逗妞兴趣又来了,忙道:“常来叫惜惜是兔宝宝,惜惜好凶,可是对常来就不会,她都叫常来‘相公’呢!” 常来难得脸红,道:“嗳哟!谁是她相公,死缠活缠地,真烦!” 逗妞道:“你自己说是她的相公啊!” 逗妞走到常来面前,伸手刮刮常来的脸道:“羞羞!刚才还说宁可陪‘我的恰惜’玩呢!” “找打!”常来说着急急追打逗妞。 逗妞“咯咯”笑,连忙躲到桂花身后。 后院,打杂的人进出渐多。 “大娘!等常来生个小常来,你可就当奶奶唆!”阿奇故意取笑常来道。 常来一个箭步跑到阿奇身旁,咬牙地一字一字吐出,道:“你怎么老扯我后腿呀?” 阿奇嘻嘻笑道:“本公子想扯你后腿,可是你前辈子修来的造化哟!” 然后阿奇附在常来耳边说:“进进出出的人愈来愈多了,玉弥勒佛像可不能再藏在这儿啦!” “喔!我差点给忘了!” 张豪看见常来和阿奇神情有异,心里猜测这三个小孩一定有事,于是道:“桂花!我们到前厅看看,小红怎么样啦?” 张豪桂花一离开,阿奇与逗妞便替常来把风,常来迅速地将玉弥勒佛像拿入房内。 当夜常来将几件古董如数送回方老板的石室中。 方老板夜里偷偷到石室察看,发现每件古董果然原封不动地安放在原位,心中又惊又喜。 当天夜里。 在杏花香小红的房间里。 “小红,你知不知道,那天是谁押走我的?”方老板附在小红耳边问。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还有假的?” “怎么?你怀疑我?”小红翘起红嘟嘟的小嘴问道。 “不是啦?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些人拿走的东西,通通都送回来了,好奇怪!” “哼!人家不要也不行,你呀!你才是怪人!” “什么?你说我怪,那我就真的作怪给你看!” 罗帐内刹时响起一片呢喃的娇语,喘气声来。 第二十七章 清浅的溪流。 三个小孩的身影在溪边移动。 “阿奇!水才及膝深,淹不死你啦!你看脸都绿了!”说话的人正是逗妞。 “水流这么急,脚下不使点劲,”还真站不住呢!”阿奇声音有些微颤抖。 常来的声音从石后传来:“阿奇!这条小溪都快把你给吞了!我看你还是早点回侯府当小侯爷算了,探访什么民间疾苦——免啦!” 阿奇抗声道:“我可不是没能耐!北方除了京都一带外,其他大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黄沙,哪像你们江南到处是山、是水。” “我在家时经常是马上马下,四处狩猎,论骑术我可是一流的哟!”阿奇得意地道。 “我从没骑过马,骑马好不好玩?”逗妞好奇地望着阿奇问道。 “才过瘾呢!骑在马背上,就像坐在云端。”阿奇思绪飘向大草原。 “逗妞!我带你回北京,亲自教你骑马,本世子的宝驹借你骑,你来不来?”阿奇期待逗妞点头。 “常来也一起去!”逗妞问道。 “当然可以!”阿奇高兴地答道。 “那我也带你们回神机宫,我教你操舟游泳抓兔!”逗妞天真道。 “常来!你躲在石头后面做什么?你听到我们的话没有?”逗妞扬声问道。 “别吵!”常来头也不抬道。 “我们偷偷过去,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阿奇悄声道。 逗妞转身要走,瞟见阿奇颤颤兢兢的紧张像,于是便走近阿奇,很自然地伸手牵住阿奇的手。 逗妞笑道:“胆小鬼,跟我来。” 常来这时已从大石头后走出,胸口湿了一大片,来到逗妞身后。 “嗳哟!羞羞!手牵手了!”常来对阿奇挤眉弄眼道。 逗妞理直气壮道:“江湖儿女何须拘礼!” 常来道:“那你怎么不也牵我的手呢?” 逗妞晃晃辫子,天真道:“好啊!” 说着翻起白嫩的小手,去拉常来的手。 常来恶作剧的笑容浮上嘴角,缓缓把手放在逗妞掌上。 “咦?”逗妞掌心传来湿湿冷冷的感觉。 逗妞把手移近眼前,甩开阿奇的手,道:“乌龟!怎么才巴掌大?” “唉!你怎么不会尖叫嘛!”常来好生失望。 阿奇盯着逗妞掌中一团黑压压的东西,道:“真是乌龟吗?快!快!让我摸摸:” 阿奇心中一急,脚底虚浮差点滑倒,常来赶紧扶他一把道:“大公子,别急!连乌龟也抢啊!” 阿奇欣喜道:“喔!好硬!怎么没脚?头呢?” 常来拍拍额头,道:“世子!北京连乌龟都没有吗?” “有啊!庙里的放生池就有,可是我从没碰过。”阿奇全神贯注地玩弄着乌龟。 逗妞走过来道:“常来,你们这儿的乌龟都这么小吗?” “小?那你又见过多大的?”常来没好气他说道。 “我们东海的海龟可以骑,也会吃人哟!”逗妞用手比划好大的圆圈。 常来和阿奇,惊讶地口合不拢道:“没骗人?” “谁骗你们!下次到长春岛,我就带你们去看。”逗妞不悦道。 “我的头伸出来啦!”阿奇兴奋叫道。 常来揶揄道:“哟!阿奇的头原来是藏在肚子里。” “我们比比看谁的乌龟爬得快!”逗妞提议道。 “哈!哈!” “阿奇是缩头乌龟!” “不能用推的!要让它自己爬。” “哈!哈!哈!” 缘溪上游忽传来一阵细碎异样的声音,夹杂在笑声中,好似兵刃的交锋声。 阿奇、常来和逗妞,笑声嘎然而止,静辨声音来源。 “在上游!” “打得很激烈!” 常来兴致勃勃道:“打得好!我们看热闹去。” 三个小孩身影在大石上几个起落,已接近声源。 常来一行三人,远远地躲在石后观察。 一场非常惨烈的杀戮,溪边横竖躺着十几具尸体,血迹斑斑。 处于败势的只残存二、三人,作最后的搏斗。 “我们快过去救人!”逗妞旭个急待就要跃出。 常来一把扯住逗妞,道:“你想送死啊!那十二人武功了得,而且一口气杀那么多人,没瞧见吗?” “侠义中人怎能见死不救?”逗妞不依叫道。 “别人死活干你屁事,你死了谁救你?”常来不以为然道。“你!”逗妞怒火中烧。 阿奇拍拍逗妞的肩膀,安抚道:“我们先静观其变,还不知他们为何在这里撕杀?而目前哪一方是好?哪一方是坏都不知道啊:” 说话当儿,几声惨叫,败势一方已被歼灭。 “如此勒尽杀绝,一定是坏人!”逗妞心中难过道。 人们通常是同情弱者的。 只见十二人中,一人从怀中取出红帕,上头赫然写着“伏神”字。 “伏神帮!”阿奇惊道。 “都是你们两个胆小鬼!”逗妞愤怒到极点。 常来恼羞成怒道:“少罗嗦!那十二人已走啦!” 十二道人影,已径往林子走去。 “跟上去!”阿奇急道。 三道小人影“飕”地也冲入林中。 进入林子,常来、逗妞和阿奇纵身上树。 一树跃过一树跟下去。 一炷香工夫,林中隐隐约约出现一座茅舍。 茅舍外有四人把守。 把守的四人,对走近的十二人抱拳鞠躬,十二人长排进入茅舍。 阿奇一行正准备靠近茅舍探探究竟。 林子另一端传来阵咳的脚步声。 三个衣衫华丽的人渐渐向茅舍走近。 领在前头是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长得粗犷、威严,气派十足。 “达延公子,请!” “嗯!” 年轻人正是达延公子。 三人依序进入茅舍。 “哦!莫非他就是达延罕的儿子?”阿奇忖道。 “达延罕是谁?”逗妞问道。 “这人我见过,据我所知是个胡人,现在又和伏神帮往来,真不是东西!”常来道。 阿奇深锁眉头道:“达延罕是蒙古霸主,拥有极强的兵力,而且野心勃勃,想入主中原,我爹终年镇守边关,就是为了抵御他的入侵。” 稍顿片刻,阿奇接道:“他的儿子既然在中原和伏神帮勾结,必定是阴谋不轨!” 常来和逗妞从来不想这种事情,但自阿奇的口述中,可知事情的严重性。 常来耸耸肩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想害人?” 阿奇点点头,吐口气道:“而且是危害天下苍生。” 逗妞焦虑道:“那我们快点过去,听听他们的计划是什么?”逗妞说完,就要往茅舍跃近。 常来从后头抓住逗妞的手臂,道:“你这样鲁莽就跑过去,会败露行迹的!” 逗妞用力甩开常来,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想先过去制住门口那四个人。” 阿奇冲着逗妞和常来得意笑道:“看本公子的!” 话才离口,只见——四粒小石子由阿奇指间射出,火光一闪,无声无息地划过林子,茅舍前的四人颓然倒下,没有任何异状声响。 常来对阿奇翘起大拇指,道:“厉害!” 逗妞撅嘴道:“这是我们神机宫的乾坤定穴法。” 常来笑道:“可是神机宫的小公主,却没有这样的好本事!”“你——” 阿奇打断逗妞的话,道:“没时间拌嘴了,我们快靠近听听他们的阴谋。” 阿奇、常来、逗妞乘着风声响动,轻盈地来到茅舍后边,将眼睛凑到壁缝上看。只可惜他们几个背朝门外,能见的只有那达延罕的儿子。 黑煞尖锐的声音道:“无影鞭孙豹和郑幸生郑大侠,早已名满江湖,想不到会在这里见面。” 孙豹和郑幸生同时拱手作揖,道:“好说!好说!” 自煞沙哑的声音道:“达延公子果然了得,武林中一流高手都愿意为你效劳!” 逗妞“哦!”一声。 阿奇和常来同时以疑惑的眼光看着逗妞。 逗妞在地面上写着:伏神帮左右护法——黑白双煞。 阿奇点头示意明白。 常来盯着地上的一串字,只认得“伏神帮……黑白……” 反正他心中明白,这二人一定是伏神帮的重要角色。 “承蒙孙兄、郑兄看得起小弟,惭愧!惭愧!”说话的是达延公子。 沉寂片刻。 达延公子接道:“左右护法可将家父的诚意,转达给贵帮帮主?” 白煞沙哑声道:“怎敢怠慢!” “那贵帮主意下如何?” 白煞沙哑道:“关于——” 达延公子截口道:“本公子以为:目前佐助北侯朱老儿的少不了是江湖高人,而且这些人往往以名门正派自居。” “再说,贵帮的首敌‘神机宫’,更对那些自称名门正派者,具有左右之力,难道你我的敌人不相同吗?” 黑煞尖声道:“我伏神帮从不把神机宫放在眼里!” 孙豹忍不住冷声道:“据近日江湖传言,有三个娃儿快把伏神帮给闹翻啦!” 黑煞喝道:“一派胡言!” 阿奇、常来、逗妞听了心中大乐。 “孙豹,不得无礼!”达延公子道。 “是!少主。” 白煞喜怒未形于色道:“敝帮帮主想知道令尊的全盘计划如何?” “哈哈!” 达延公子笑道:“这简单!家父帐下一队大漠好手,化装成寻常百姓,已混入中原,近日就可到达金陵。” “同时敝国还有数批人马,正待命随时准备入关。” 白煞缓缓道:“贵国的行动果然迅速!” 达延公子欠欠身,神色凝重道:“当今武林名门正派,已有结合起来对付伏神帮的趋势,如果你我再不联手,反倒显得势孤了——” 黑煞尖声道:“其实本帮帮主旱有此意,只是……” 达延公子对郑幸生使个眼色。 郑幸生手捧木盒放在桌上,缓缓将其打开。 达延公子笑道:“家父知道沈帮主,有收集珍宝的嗜好,特命本公子代送这对夜明珠作为见面礼。” 双煞眼睛一亮。 黑煞不客气地将夜明珠收下,道:“黑煞代帮主收下,在此谢过!” 白煞道:“彼此能合作再好不过,我们帮主要的是武林霸主的宝座,而你们要的是江山,正是各取所需,哈!哈!” 阿奇恨得咬牙切齿骂道:“哼!狼狈为好!” 常来连忙打手势,要阿奇沉住气。 达延公子道:“距此最近的长寿门,暗助朱老儿已久,我想,不如先……” 黑煞朗声笑着截断达延公子的话道:“达延公子多虑了!”黑煞示意身后环侍的十二名大汉,居右首上前。 大汉上前抱拳道:“长寿门早已永远在江湖上消失了,在达延公子到达茅舍前,我兄弟十二人工好完成此项任务!” 白煞接道:“长寿门向来和伏神帮为敌。” 达延公子开怀大笑,道:“大快人心!大快人心!本公子说的没错,你我的敌人是共同的……” 转口又道:“下一个目标该是……金刀盟。” “可以!你我的人手可以配合无间。”黑煞道。 突然……白煞喝道:“躲在屋外的朋友,我们的事情已谈完,为何还不现身?” 阿奇、逗妞和常来暗叫不妙,正准备硬着头皮进去。 一个稚嫩的声音,道:“请本姑娘进来有何指教?” 茅舍门大开,站在门口的竟然是毕惜惜。 惜惜赶经林外,正巧看到达延公子一行,东张西望进入林内,好奇心顿起,于是一路跟下来。 惜惜的内力不高,行踪早已被较机警的白煞察觉。 常来听出是惜惜的声音,不禁大急眨眼向阿奇和逗妞求救。逗妞做出硬拼的动作。 阿奇拍拍常来的背,示意要他沉住气。 白煞发现门口的四名护卫全部倒下,不信地打量惜惜道:“姑娘好功夫,竟然无声无息地制住我四名手下!” 惜惜环顾周遭,现成的本事不捡多可惜,于是仰头昂然道:“怎么,你怕了吗?” 达延公子讪讪笑道:“姑娘怎么只管站在外头,不进来坐坐吗?” “本姑娘高兴站在这儿,你管得着吗?”惜惜口气颇不和善。“大胆!臭丫头,竟敢如此对我少主说话!”孙豹站出来斥喝一声。 惜借刚才听到他们说要对付神机宫,暗想:他们绝非善类,就打算教训教训他们。 没想到屋内人势汹汹,个个张牙舞斥,惜惜这下才发觉事态严重。 阿奇、逗妞和常来三人,逆着风势隐入林内。 孙豹逼出门外,喝道:“找死!” 惜惜右手迅速伸缩,“时琳淋”三朵鬓花朝孙豹头、腹、脚射出。 “叭”地一响,一条黑色软鞭,已封住鬓花的攻势,如黑蛇在空中舞动。 “叮!叮!叮!”三朵鬓花跌落在惜惜跟前。 “叭”一响,孙豹身子转了一圈,黑色软鞭回到孙豹腰间。孙豹皱着眉头,道:“说!‘干巧手’方情是你何人?” 惜惜心头一震,随即沾沾自喜,道:“正是家母。” “哦!江湖上二十年前盛传‘千巧手’委身一个赌徒,没想到女儿都这么大啦!”孙豹道。 惜惜弄不清孙豹此言用意何在,连道:“我上头还有三个姊姊呢!” 孙豹长声笑道:“方情倒愈活愈活回去了,敢情是侍候老公、生小孩,疏忽了练功,怎么你这手‘天女散花’威力尽失呢!” 孙豹初入江湖时,因暗恋方情,屡次纠缠,被她以“天女散花”绝招打败,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惜惜听到孙豹对母亲如此评击,十分不悦地喝斥道:“我娘在三年前就已仙逝,你居然还要侮蔑她!” 惜惜一提及娘,语未竟不自主地些许哽咽。 孙豹“哦”了一声,似乎兴致全没了。 这时十二名大汉,已鱼贯走出茅舍,各站一方,将借惜围在中间。 黑白双煞和达延公子、郑幸生,默默地站在门边观战。 黑煞尖声问道:“说!谁指使你来的?” 惜惜道:“指使我?笑话!” “那么你在屋外偷听的目的是什么?”郑幸生开口问道。 “好奇啊!你还好意思说,我就是看你们在林外偷偷摸摸的样子,姑娘我知道你们绝不是好东西,所以便跟进来瞧瞧你们究竟在做什么勾当。”惜惜不屑道。 被一个丫头盯上;竟然没察觉,是何等耻辱!达延公子全身燥热,恼羞成怒,示意属下将这丫头收拾掉! 在林中的阿奇、逗妞和常来,当十二名大汉围住惜惜时,已知惜惜身陷险境。 于是常来三人商讨,杀他个措手不及,救人为上策,绝不恋战。 当达延公子令下,黑白双煞点头示意,十二名大汉渐渐缩小包围。 蓦然——林中俯冲出三道人影,宛如苍鹰下冲之势,茅舍门前的人尚不及觉醒,那三条影子已冲入阵中。 剑光闪动,碎石齐飞。 黑白双煞、达延公子被逼得急急退入茅舍内。 十二名大汉闷叫连连,根本弄不清来者剑势和碎石方向。 孙豹的黑色软鞭,鞭花连连使出。 郑幸生的弯刀朝剑光猛砍。 几秒间,三条人影落地,倏忽又冲上天。 三道人影直飞入林中。 黑白双煞顿然醒悟情势不妙,欲冲出茅舍助战,那三条人影已然不见! 只见十二名大汉,衣衫划破无数,有的还渗着血丝,有些则布满青、紫、红的小斑点,十二人无一幸免。 “好快的剑法!”郑幸生惊道。 “妈的!何方门派?竟有如此浑厚的内力!”孙豹张目怒道。达延公子这时才缓缓走出,道:“咦?那暴牙的丫头不见啦!” 白煞丧气哑声道:“这几人果然好功夫,被侵近到身边,竟然没察觉,甚至来不及阻止他们的退势,在我方才就凝神拼气的注意四周。” 黑煞讶声问道:“你知道还有其他人?” 白煞点头。 孙豹道:“不错!单凭那丫头的两三下本事,绝无法击倒门口的四名守卫,而且我们都没察觉!” 郑幸生道:“刚才是两个小子、一个丫头。” “莫非是司马逗、朱彦奇、和那个叫什么常来的?”白煞忖道。 黑煞不可置信道:“司马逗那死丫头,我跟她交过手,武功不过平平!” “可是她能从水牛庄的石洞中逃出,可就不能说是平平了!”白煞回想道。 达延公子道:“绝不是朱彦奇那小子,整日在侯府游手好闲,哪来一身绝顶功夫?” 白煞振振精神道:“先别想这事,我们计划现已泄露出去,只好将计划提前行动!” 达延公子道:“左护法所言甚是!” 常来抱着惜惜率先跃入林中,逗妞和阿奇紧跟在后。 借惜被突来的情况吓昏,紧紧抓住常来的衣襟。 常来略作停顿,看到逗妞和阿奇亦已安全抵达,才说道:“咱们先离开林子!” 飓飓风声划空,四人已来到溪旁的巨石后。 阿奇边疾驰,耳朵还仔细听着,注意身后是否有追兵。 惜惜在出林子时,己恢复知觉,也没弄清楚什么事,就开始嚷嚷:“放开我!放我下来!” 惜惜闭着眼睛,在常来怀中胡乱挣扎,常来火冒三丈,将惜惜往地上一掼。 常来恨恨骂道:“妈的!不知死活的臭娘们!” 惜惜因害怕,虽苏醒但抓住常来衣襟的手,却始终没有放松。 这一、掼,常来自己也一个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哦!”常来闷叫一声,狠狠地甩开惜惜的手。 惜惜觉得身子已落实,眼睛还没张走,嘴巴先开骂:“哪来的混蛋!竟然敢抱本姑娘?” “唰”一声,逗妞把长剑入鞘。 逗妞注意到常来闷吭脸色苍白,似乎很痛苦,紧张地跑过去,道:“常来?” 常来左臂在救惜惜时,匆忙间被郑幸生的弯刀划了一道,血水正缓缓的流出。 惜惜看到是常来抱她,脸上堆满甜蜜的笑容,道:“常来,原来是你救我呀!” “鬼才救你!”常来怒气冲冲。 “阿奇!快来!常来流血了!”逗妞急唤着正走过来的阿奇。 阿奇忙加快步子跑过来,道:“伤得怎样?后面没人追来!” 惜惜心疼道:“相公,你受伤啦!疼不疼?” “嗳哟!要死啦!你怎么比我还粗手粗脚!”常来被抓痛骂道。 逗妞不高兴道:“常来是被你捏疼的!” 阿奇拉住逗妞,说道:“惜惜姑娘,先将常来的伤口包扎好,我们赶快进城,帮他买刀伤药。” “我又不是纸糊的!小小伤口我还挺得住,走吧!” 四人一路往城里走去。 “逗妞!我只是受伤,又不是得了瘟疫,你干嘛离我那么远?”常来好奇问。 逗妞撅着嘴道:“你的娘子心眼大小呀!” 惜惜红着脸,想抢道:“你——乱——” 阿奇笑嘻嘻地截断惜惜的话,接道:“逗妞,提起娘子本公子想起自己还没有娘子,值得考虑哟!” 逗妞歪着头,似懂非懂地瞅着阿奇。 阿奇却若无奇事地朝逗妞直笑。 常来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不快的感觉,只觉得阿奇在刹那间变得讨厌起来,对他有点不顺眼。 常来粗声粗气地对借惜道:“你不在家等我的花轿,到处乱跑,活像个野丫头,做什么?” 惜惜喏喏道:“人家想你嘛!” 阿奇突然正色道:“我们得阻止伏神帮和胡人联手作恶!”常来没信心地骂道:“妈的!他们人手多,个个武功都不弱,有什么办法应付呢?” “总会有法子的!”阿奇自语道。 “有啦!我们先回松风谷,找常叔和我哥哥啊!” 逗妞终于想到好计策,高兴得跳了起来! “好!今儿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我一定要伏神帮的人,跪着叫我常来爷爷!” 常来又斗志高昂。 “常来!你受伤不轻,早些休息吧!”阿奇说道。 “常来,明天我也跟你们去。”惜惜抢道。 “烦死啦!”常来不耐烦道。 逗妞上前道:“惜借!松风谷是我大哥家,我带你去。” “真的?”惜惜高兴地上前拉住逗妞的手问。 逗妞点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好困!你好好照顾常来吧!” 常来一夜都想着明天要如何修理伏神帮。 逗妞想着明天可以看到亲人了! 惜惜觉得逗妞已不再令人讨厌了。 阿奇却担心着:达延罕欲挥兵中原的消息,该如何传递回去?爹若得知消息,又将如何处理?夜深了!四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各自抱着心思沉入睡梦中,梦中的逗妞!还在想念着嘻胖呢! *** 松风谷清脆鸟语一片。 屋内的逗妞跪在椅子上,激动得比手划脚。 “哦?真有这回事?”司马澜边说边回头,以询问的眼光,望着沉默不语的常来。 逗妞把司马澜的脸别过来,猛人头道:“大哥,是真的!我没骗你!” 常来亦和道:“大哥!逗妞可没有唬人!” 司马澜缓缓道。 “我相信!我只是担忧武林浩劫又降临了!” 阿奇苦着脸道。 “不仅武林,如果达延罕野心得逞,连百姓的身家性命也难保,天下更将大乱!” 常来缓声道。 “公子不愧为宦门中人,处处以百姓为念,难得!难得!”阿奇不好意思地答道,“哪里!哪里!” 司马浪忍不住道:“还待在这儿穷蘑蹭,怎么救得了人?” “对啊!常大叔,你可有何对策?”常来急道。 “常来你别急呀:他们不是说过几天才行动吗?”惜惜插嘴道。 司马潮忧心道:“我怕他们的计划,已经展开了!” “不错,我刚在想:金刀盟完了,接下去应该是——尚义门,可是我担心他们兵分两路。”常丘沉着道。 “洁儿你留守松风谷,尽快把情况禀告宫主知道!” “你们三兄弟,先赶往金刀盟,如果已来不及,便火速赶到尚义门,我和逗妞他们先往尚义门。”常丘一口气把事情一一分配好。 逗妞抱怨道:“都是你!昨天在溪边怕死!伏神帮那群坏蛋,才会有那么多人。” 常来惊道:“逗妞!你有几条手臂?想一口气砍掉多少人?昨天的十二人阵,恐怕你都破不了,何况伏神帮并不止那十二人呀!” “逗妞!这节骨眼上,不是闹意气的时候!”阿奇制止逗妞和常来继续斗嘴。 “大叔!” “爹!” “我们先出发!”司马澜三兄弟己各自跨上马背。 常洁追出道:“多加小心!” “我们也该上路了!”常丘道。 “常叔:我们也骑马去好不好?”逗妞好羡慕三个哥哥的马上英姿。 “你不会骑,我们抄近路,脚程再加紧些,很快就可到达尚义门。”常丘道。 “好!我们快走!”阿奇催促道。 常来拉着惜惜,已先走在前头。 *** 神机三杰策马狂奔,午时未到,三人已赶至金陵城外百里的金刀盟总坛。 司马澜兄弟三人,在未入金刀盟总坛内之前,凭行走江湖多年的直觉,已嗅出一股不寻常的死寂。 马尚未停止,三人就匆匆跃下马。 只见大门敞开,门扇上沾着腥红的血迹尚未干。 “大哥,看来金刀盟已不妙!”司马潮低声道。 “这群狗养的家伙!果然提前行动,”司马浪骂道。 “提高警觉:伏神帮说不定还埋伏在暗处。” 司马澜机警地目扫四方。 神机三杰提气凝神,真力贯注在手中长剑。 三条人影轻闪;司马澜兄弟三人,已站在金刀盟总坛的前阶。 只见——横尸遍野,个个死状甚惨。 才跨人大厅,浓烈的血腥直叫人翻胃,司马澜三兄弟不禁闭气掩口。 厅堂地板己被鲜血染成一片腥红。 横竖泅血中,是无数衣衫凌乱不整的尸体。 “好狠!”司马浪忍不住低吼。 司马潮向前弯身,从一具尸体上,拾起红布一方,上头写着“伏”字。 “伏神帮下的手,没错!” “咦?金刀盟主。”司马澜道。 红布下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司马澜将金刀盟主双眼合上,兄弟三人在尸前抱拳道:“神机宫一定为死难的金刀盟兄弟报仇!” 三人在院内巡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幸存者,才急急忙忙离开。 司马澜三兄弟策马南奔,往尚义门前进。 “伏神帮昨天连夜偷袭金刀盟,恐怕天刚亮已杀到尚义门了!”司马澜推断论。 “大哥推论甚是!金刀盟许多弟兄,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便已成了刀下亡魂。”司马潮痛心道。 第二十八章 不错——天刚亮,尚义门正在练拳、拆招。 一名弟子匆匆跑入大厅,直至阴存义跟前。 尚义门虽非江湖中新露头角的门派,但因门人正大刚直,戒守门规,不轻易在江湖现身惹事,故在正派中颇受人推崇,但也不为邪派人中所喜。 阴存义为其创派人,一身武学十分扎实,更是一位嫉恶如仇、性子刚烈的好汉。 平日见伏神帮四处为恶,阴存义明白表示,与伏神帮势不两立。近日更接受抚宁侯之托,派出数十名弟子赴北方,参与捍卫疆土的大任。 阴存义见弟子屈膝行礼,摆摆手命他站起,问道:“上前说话,发生什么事?” 那弟子走上前两步,道:“启禀师父,刚才弟子看见,北方有一群人正朝尚义山庄前来。” 阴存义扬眉道:“可知是何方门派?” 那弟子道:“一时尚未弄清楚。” 阴存义道:“还有多久会到尚义山庄?”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阴存义道,“好!立刻查看来人是哪一门派。” “是!师父。”那弟子又行一礼,匆匆退下。 阴存义命令侍候一旁的小弟子道:“有请二位总教头到厅上来。” “是!”小弟子往后院去。 不一会工夫,小弟子领着两位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进来。 “大哥!有急事?” 此二人是司徒登和蔡斌,自幼与阴存义同门学艺,阴存义自立尚义派,延请二人至此相助,在尚义门任总教头职务。 “坐!等一下!”阴存义指指椅子说。 “大哥!”秦斌眉头不展道。 阴存义摆摆手,示意他别说,道:“有一群人朝尚义山庄而来,我觉得事非寻常,必定来者不善!” 刚才那名弟子,气急败坏的跑进来。 阴存义打个手势,示意他别拘礼快说。 “师父,来的人是伏神帮!” 司徒登和蔡斌,从坐椅上弹了起来,同声道:“什么?伏神帮!” “果然没错!尚义门既表明与伏神帮势不两立,这场正面的撕杀是难免的。”阴存义胸有成竹道。 司徒登道:“也好!早点来我们也好早些为江湖铲奸除恶!” 蔡斌笑迈:“哈!哈!二哥真是快人快语!” 阴存义道:“二弟、三弟,你们先下去指示弟子们准备应战!” 伏神帮的来速极快,三人方下到习武厅前,己听到兵刃交锋的声音在前院响起。 “住手!”阴尚义喝道。 司徒登和蔡斌,分别站在阴存义两侧,由大厅走下来。 “哦!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阴师父——”黑煞以尖锐且不敬的口吻道。 “黑煞别猖狂,这里可不是伏神帮,任由你右护法呼风唤雨!”司徒登道。 蔡斌双手高举,挥了两下,尚义山庄的瓦檐上站满了弓箭手。 白煞沙哑声平静道:“阴师父消息可真灵通——” 蔡斌道:“黑白双煞识相点,马上滚出尚义山庄,否则让你们血溅当场!” 黑煞尖声呵笑道:“呵!呵!这点小玩意儿,我黑白双煞可还不放在眼里!” 黑煞话才说完,“啊!”数声,瓦檐上传来连声惨叫。 众人举头向屋顶望去,只见——孙豹手中黑色软鞭疾挥,不断响起呼呼声。 黑色软鞭不偏不倚地绕在弓箭上,孙豹手下一使劲,软鞭便抽去弓箭飞出,疾速落在地面。 有些尚义派弟子惊觉,急忙护住弓箭,却连人带箭被扫了下来。 另一边郑幸生弯刀在手,招。奇特,劲道十足,一片霍霍刀光中,弓箭齐腰被砍断。 郑幸生毫不留情地双脚旋踢,尚义派弟子箭未发,已被连伤数人! 眼看优势已失,司徒登和蔡斌双脚一点,飞上屋顶,挡住孙豹和郑幸生的攻势。 “别光顾站着不动,难道对手会自己躺下吗?”司徒登道。“哈!哈!听到司徒教头的话吗?今天就要让尚义山庄夷为平地。”白煞下令。 黑白双煞很有默契地纵身到厅前,将阴存义夹在二人中间。整个情势的转变,竟只是眨眼间之事。 孙豹冷笑道:“司徒老儿,久违了!” 司徒登目光一抬道:“想不到堂堂无影鞭孙豹,竟也成了伏神帮呼来唤去的小厮!” 这儿毕竟是中原,达延哈鲁不便明目张胆行事,所以命孙豹和郑幸生率众,配合伏神帮行动。 孙豹不为所动,道:“多逞口舌无益!” 司徒登喝声方出,左右手缓缓举在胸前,凌空急挥,虎虎生风! 孙豹站在他对面,不敢稍存轻敌之念,右手在腰际一挥,身子凌空急旋,黑色软鞭如蛇般,直往司徒登双拳缠去。 司徒登骤见对方出手,双拳已感到一股甩不掉的缠劲逼来。司徒登忍不住道:“果然名不虚传!无怪乎人称‘无影鞭’,鞭技堪为江湖一绝。” “过奖!过奖!” 司徒侧身略闪,吸口气,力贯双拳,取上下之势,直捣对方要害。 孙豹在司徒登换招直攻时,亦感觉出软鞭攻势受阻,心中暗凛,道:“阁下武功可真精进不少!” 孙豹一语未尽,抖鞭向司徒登抽过来,“咻!咻!咻!”一连挥出三鞭:鞭鞭劲道逼人。 两人骤近骤退,胜负略见端倪。 司徒登拳力略缓。 孙豹突然软鞭急收,转刹那间,空中响起鞭花声。 孙豹使鞭“叭”地一响,已绕在司徒登双拳上。 司徒登大慌,极力想挣脱。 孙豹立刻运劲,身子猛往上腾,司徒登身子被凌空拖起。 孙豹暴喝一声“去!”,鞭随腕势横扫。 司徒登凌空的身子横飞出去,直撞在石柱上,滑颓在地,额头鲜血直喷,已不省人事。 庭院打斗声愈来愈激烈。 “大败‘汉北七怪’的郑幸生,名噪江湖后,居然也沦为伏神帮做恶的工具!”蔡斌道。 郑幸生不加辩驳,亦不为所动,冷哼道,“人各有志,快使出你的看家本领,咱们一见高下!” 郑幸生的弯刀在双手游动,灵活至极,却刀刀逼近蔡斌身上。 蔡斌双脚向右横走,方向不变,仍和郑幸生保持对待。 郑幸生和蔡斌集中真力在胸前的双拳和弯刀上。 两人皆全神贯注,如弓在弦上。 蔡斌向左缓缓跨上一步,郑幸生亦跟着向右举步。 两人一左一右横跨数步,仍然是对恃之势。 伏神帮和尚义门,各有一名弟子朝二人偷袭,蔡斌和郑幸生招式骤变。 两声惨叫,二人的情势却未改。 乘乱当儿,蔡斌运集全身功力,双手朝前推去。 郑幸生立时警觉无形的压力,双脚忽然一顿,手中弯刀方向改朝蔡斌腰际砍下。 蔡斌没想到郑幸生会舍命相拼,连连后退闪,反举向对手夭庭猛下。 谁知郑幸生砍腰竟是虚招,半空弯刀急转,直取蔡斌胸膛。 蔡斌一时收势不及,只得左拳挥击过去,身子未曾停下,极力避开当胸一刀,暗叫:“完了!” 此时,蔡斌无意间瞟见司徒登身子飞出去。 竟然在乎钧一发之际,不顾自己命危,放弃攻势,不要命地扑救司徒登。 郑幸生以为有诈,下手略显犹豫。 蔡斌因为这一突发状况,而幸免一死,弯刀当胸划过,虽不足取其性命,却也足令他昏死过去! 尚义门的弟子武功平乎,在伏神帮眼中,只是强身的把式。 尚义门弟子为数不少,大半的弟子,却已陷于伏神帮的十二人阵中。 眼看司徒登、蔡斌败阵,孙豹和郑幸生并无罢手之意,尚义门弟子尽管心急如焚,却无力相救。 孙豹软鞭眼看即将缠上司徒登头顶上。 郑幸生拉开架势,弯刀直逼蔡斌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大门跃过两道婀娜的人影。 “手下留人!” 随着娇喝声,两位姑娘手底,同时射出六朵鬓花,分别攻向二人。 原来是毕真真、毕爱爱,因为毕惜惜留书出走,真真担心惜借安危,所以协同爱爱连夜追寻,却正好赶上这场撕杀。 郑幸生和孙豹,虽然急欲索取司徒登和蔡斌的性命,警觉可未稍减,两人皆发现袭击而来的鬓花。 郑幸生脚底一旋,正好迎上正面射来的鬓花,急忙舞起弯刀。 “叮叮叮”三声,三朵鬓花方向骤改,无力地坠落在地。 “叭”数鞭急抽,孙豹心知这三朵鬓花的劲道不容轻视,挡落已不及,所以运集功力,鞭未扫向鬓花。 “嘟!嘟!嘟!”鬓花横列檐间。 四人相对迎上前去。 爱爱指责道:“人已被你们伤成这样,竟然还要斩尽杀绝!” 孙豹不理会爱爱的指责,略挡一下郑幸生的身子。 孙豹冷言道:“又是方情的贱种!” “你骂谁?”爱爱气得嗓音尖叫了起来。 孙豹瞧也不瞧,自顾道:“玉皇老儿可真有眼,跑了一个,又送上两个!” “方情做了二十年的缩头乌龟,她恐怕没想到她女儿会自动上门送死!” 真真听到母亲的名字已大惊,再听这席话忍不住道:“你见过惜惜?” 爱爱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真真的活豁然明白,道:“她怎样了?” 郑幸生不耐烦道:“少跟这两个死丫头罗嗦!” 说着说着,郑幸生和孙豹已相继拉开架势。 “母债女还,天经地义!”孙豹满意笑道。 郑幸生不屑道:“郑某倒想见识见识‘天女散花’的厉害!”话声方落,刀影、鞭声已朝真真、爱爱卷了过来。 真真和爱爱虽无江湖阅历,但知此战难免,对手更非等闲因此也毫不犹豫地全力相迎。 阴存义与黑白双煞缠斗正烈。 黑自双煞两人联手,已明显地占上风。 正在昔战之际,阴存义听到司徒登和蔡斌的惨叫声,眼看其命在旦夕,心中顿时大悲。 黑白双煞见机连连进击,“嘶”一声,阴存义臂上吃了黑煞一爪,五道鲜明的爪痕,渗出血来。 “躺下!” 此时正好真真和爱爱侵入,分散了黑白双煞的攻势。 阴存义见有人相救,精神略振,乘黑自双煞分神片刻之契机。 阴存义凝聚真力于双拳之上,猛然欺身向前,直取黑白双煞小腹。 黑自双煞暗讶,小腹为拳气所罩,毫不迟疑地抽身后退。 阴存义这招本是虚招,诱退黑白双煞后,自己急急在地上一滚,纵身跃起,已在丈外。 白煞冷笑一声,双掌齐起,掌起处划出二片掌影,疾如闪电,向阴存义急扑过来。 黑煞尖笑数声,双爪由内朝天划圆圈,同样一片爪影,和白煞相反方位,向阴存义攻抓而来。 阴存义亦不示弱,迅速起迎,在振拳之间,宛如浪翻波涌之势,双拳流转。 三人各使绝招相向。 阴存义向空连挥数拳,“呼呼”作响声中,已挡住只见掌影未见人影的白煞。 一个转身,如魑魅般的黑煞,向阴存义背后扑抓上来。 阴存义骤觉背后森寒一片,回攻已迟,只好运足真力于背后,硬生生地承下黑煞这爪。 随着爪声,阴存义背后衣服已被撕碎。 黑煞这一爪虽未伤中要害,阴存义仍觉背部一阵剧痛,身子忍不住向前倾。 白煞以极快速灵活的身法,连人带掌,结结实实击中阴存义的额头。 阴存义头猛闪,却无法完全避开这一掌,胸口热血逆行,口吐鲜血,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黑白双煞沉喝一声,掌爪瞬间夹攻上来。 阴存义已无力回避,心中暗叫:“吾命休矣:” 突然凌空飘下一人,以无比内力,双手接下黑白双煞的双掌双爪。 人影落地,内力外送,顿时将黑白双煞弹开数尺。 黑自双煞狼狈地稳住脚步,同时惊道:“无心先生!” 常丘缓缓将阴存义扶至石柱旁,让他倚柱而坐。 “不错!正是老夫!”常丘不急不徐道。 白煞略定神道:“神机宫果然不同凡响!” 一声娇喝:“大叔,这个丑八怪留给我!” 阿奇、逗妞、常来、惜惜紧随常丘,也跃入尚义山庄。 黑煞听到有人叫他丑八怪,怒气难忍,声音更形光锐,道:“又是你这丫头骗子!” 逗妞笑嘻嘻道:“你当我是你奶奶啊?” 常来故意大惊小怪道:“什么呀?逗妞,你孙子这么大了!”“找死!” 常丘身子轻闪,已挡在常来前头。 “咦!真真、爱爱,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惜惜高兴道。 另一边真真、爱爱与孙豹,郑幸生已对拆十多招。 真真和爱爱娇喘连连,孙豹和郑幸生却若无其事,神足气凝,下手愈来愈快。 这时有三匹飞马自远奔近的声音。 在惜惜发现她们二人之时。 孙豹手中软鞭,凌空“刷”地一鞭急似一鞭,真真急忙身子一矮,险象环生地避开数鞭。 爱爱见郑幸生弯刀砍来,已无顿处,突然急中生智,拼命以手中的发簪迎上弯刀。 借簪刀相击的片刻,爱爱脚底用劲,身子往郑幸生欺近,手中发簪劲道相形增加,阻挡郑幸生攻势。 掌握这转瞬间,再借弯刀之力,人已跃过郑幸生头顶,爱爱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 真真、爱爱死里逃生,心中一横,腕势抖变,又中射出两支细小的绣花针。 两缕尖锋直袭孙豹、郑幸生眼珠。 孙豹、郑幸生早已预防,此乃“干巧手”绝招——“千巧飞绣”。 郑幸生冷笑道:“名动江湖的‘千巧飞绣’也不过尔尔!” 孙豹以惋借口吻道:“方情可要含羞九泉了!” 孙豹、郑幸生不慌不忙,鞭影、刀光一撩,绣花针之飞势已为所控。 常丘见状正想扑救,黑白双煞截住前后,双双展开攻势。 常丘无法抽身,忙喝道:“逗妞,赶快救人!” 逗妞、阿奇、常来,从来没想过更没见过,飞出去的暗器——绣花针,竟会折回反袭。 待听到常丘的提醒才发觉,局势已迟。 真真、爱爱从未涉足江湖,不料会有这种情况,大惊之下,双脚已微微发软。 可是,躲过绣花针,却无法躲过孙豹狠狠抽过来的一鞭,“叭”地一声,真真后背衣服绽开,一道紫黑的鞭痕露了出来。 爱爱既羞且气,在使性子时,绣花针己逼身而来。 爱爱惊叫,脚下拼命游走,仍躲不过“嘶嘶”二声,绣花针已射中右肩。 真真背部蚀骨之痛,惨叫一声,已跌趴在地,孙豹却不让她喘息,一鞭又袭来取其性命。 爱爱右肩一阵麻痛,手中发簪已落地,郑幸生的弯刀,已迎面砍来。 逗妞、阿奇、常来、惜惜,猛扑身抢救。 二道人影却赶在他们之前。 真真和爱爱在生死关键,同时被两个男子抱起,滚到一边,避开孙豹和郑幸生的攻击。 突然紧跟着一道人影,朝孙豹小腹喘来。 阿奇猛朝郑幸生小腿踢下,骂道:“欺负女孩!” “哥!”逗妞落地高兴得呼唤。“不错!这三人正是神机三杰。” “真真!真真!”司马潮抱着真真柔声轻唤。 在兵器交锋声中,竟然有这般柔语,真真“嘤”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司马公子!”真真轻唤一声,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滑下来。 真真和爱爱在母亲制止下,从未涉足江湖,今天却在转瞬间出入两次生死门。 “好可怕!”爱爱紧紧抱住司马浪,在他怀中哭出声来。 “爱爱!没事了!不要哭!”司马浪竟也轻声细语。 当司马澜三人跨进尚义山庄。司马潮和司马浪,见真真、爱爱命在旦夕,顾不得一切,就抢着向前搭救。 “真真、爱爱,你们不要紧吧?”惜惜跪在地上,担忧地望着两人。 “暖啊!有我二哥、三哥,救我二嫂、三嫂,怎么还会有事呢?”逗妞不理会紧张的情势,自顾打趣道。 “没错!大媒人在此——”常来趾高气扬他说。 司马澜不清楚此事,但见几个小孩可爱的模样,也被逗笑了! 阿奇挡着郑幸生,转头对司马澜挤挤眼,道:“大哥!你们都娶了,逗妞也急着要找婆家啦!” “谁说的?”逗妞顿足道。 “在这儿,岂容你们打情骂俏!”孙豹再度抖动黑色软鞭。 “惜惜,护住你姊姊!”司马潮令道。 司马潮和司马浪,迎上孙豹和郑幸生。 司马澜窜上前相助常丘。 尚义门弟子硬撑至此,已精疲力竭。 常来道:“该我们上!” 逗妞应道:“让我们联手破了这十二人阵!” 阿奇道:“本公子陪这群鞑子玩玩!” 阿奇一眼就看出伏神帮众魔中,夹有达延罕的手下。 这几番波折,伏神帮的优势尽去。 黑白双煞爪掌,已不是常丘对手,司马澜再度加入,情势更难控制。 白煞衡量片刻,见大势已去,扬声喝道:“伏神帮弟兄,退!”偌大的尚义山庄,死伤累累。 常丘运气为阴存义疗伤。 司马澜和逗妞二人,忙着为伤者包扎救治。 司马潮和司马浪,先安顿好真真、爱爱,才离身做其他事。 “没意思:没打两下就溜了!”逗妞手动,嘴也没停地嘟囔。“嗳!本公子还没拿下那群鞑子!”阿奇叹道。 “还说呢!常来少爷的筋骨生锈,想活动都找不到机会,好容易有了机会,偏又一下子就完了!”常来惋惜着道。 惜惜爱慕地望着常来道:“你们好像天神,武功真了得!” 常来有些窘假咳一声道:“没什么啦!” 尚义山庄的残局收拾好,阴存义已能开口说话。 司徒登、蔡斌伤势较重,己抬入后厢房疗养。 阴存义有气无力道:“大恩不言谢!尚义山庄今后任凭神机宫吩咐。” “江湖人管江湖事,伏神帮为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阴师父毋须挂心!”常丘安抚道。 司马澜道:“阴师父为尚义门多自保重,我们先行告辞了!” 一行匆匆离开尚义山庄,赶回松风谷。 一路行下来——惜惜直黏着常来,常来反倒扭怩不自在。 司马潮和司马浪,各自护着真真、爱爱,无暇他顾。 “常叔!我又丢两个哥哥了!”逗妞伤心道。 她感到两个哥哥不再像以前那么疼她了。 常丘明白逗妞的心眼,搂搂她道:“逗妞,应该说是——又多两位嫂子疼你啊!” 逗妞拍拍脑袋笑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大嫂反而比大哥还常陪我玩,那二嫂、三嫂一定也一样!” “还玩?准备嫁人啦!”常来说看躲到逗妞身旁。 “惜惜!本少爷求你,给我一点新鲜的空气好不好,路这么大,你却偏挤我,想闷死我啊!”常来大声怨道。 “阿奇怎么一路上都不对劲呢?”逗妞偷偷打量阿奇,悄声问常来道。 “想到了!”阿奇一路上时而沉思、时而喃喃自语,现在又突然拍掌叫道。 阿奇追上司马浪,拍了他肩,天真笑道:“咳!老兄,上次吃你的、睡你的,真让你破费啦!” 司马浪露齿笑道:“小侯爷!我还以为你早忘得十万八千里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恢复记忆。” 阿奇抱歉道:“怪不得我,上次你是一副乞丐模样,又没告诉我——你是谁?” “阿奇你跟我三哥嘀咕什么?”逗妞追上前问道。 “喔?我说——逗妞美得像仙女下凡!”阿奇故意清清喉咙道。 司马浪和阿奇互望一眼大笑。 逗妞在旁作势要生气挥拳,众人看了忍不住哄然而笑! 刚才紧张的情绪,早已荡然无存! 第二十九章 神机宫向来阳刚之气太盛,松风谷自然不在话下。 毕家三姊妹随同来到松风谷后,阳气锐减常洁觉得自在多了。 真真伤势较重,常洁为她上药后,和常丘、司马澜退出房间,其余一群人挤在这小小的房里。 “你们怎么会到尚义山庄的?”司马浪问道。 爱爱取出绣花针后己无大碍,道:“惜惜留书出走,我和真真放心不下所以追出来。” 常来不高兴谴责道:“看看你惹的祸!” 逗妞冲着常来道:“人家惜惜喜欢你,而且你也说要娶她,她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可以这般无情?” 常来道:“阿奇,逗妞这句文制制的话,不知从哪儿体会来的?” 阿奇摇摇佯装失意,道:“别问我!绝不是我。” “喂!你们别闹了,听爱爱说下去。”惜惜喝道。 “常来听到没?你家娘子作声喽!”阿奇笑道。 爱爱偷瞧司马浪一眼,接口道:“半夜我和真真在破庙里,忽然听到外头人声嘈杂,偶而可以听到他们‘帮主’、‘伏神帮威风’……之类的话……” “虽然我娘严禁我们涉足江湖,但是江湖上的事我们大约知道一些,尤其‘伏神帮’为非作歹的事,我们也听人说过,所以就一路跟到尚义山庄。” 司马潮低头看着昏沉的真真,爱怜道:“初生之犊,不知江湖险恶!” 真真的伤势痊愈,司马潮准备送她们回去。 惜惜舍不得常来,依依难舍地道:“常来,休想甩掉我!”常来搔着头,道:“兔宝宝你真会缠人。” “男儿志在四方,你是乖娘子就要让我出去闯江湖,不可以绊住我啊!”惜惜的脸色大变,常来装作未见。 “你不烦我,我才喜欢你!” 常来自以为是的说了几篇大道理,借惜无奈只得回家。 见惜惜走了一段距离,常来突然大叫道:“兔宝宝,乖乖回家,别让我抬着花轿找不到新娘哦!” 逗妞刮着脸道:“羞!羞:一天到晚只想娶新娘!” 常来眯着眼睛,笑道:“逗妞,想不想当我的新娘?” 阿奇沉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调戏本公子的夫人!”举起手,装作愤怒地朝常来背上捶去。 逗妞难以言喻地,心底泛起一丝甜意,呶着嘴道:“大哥!要把阿奇舌头剪悼,看他还能不能说话损我?” 司马澜笑道:“阿奇,我家逗丫头除惹事本领外,其他就没绝活了。” 阿奇傻笑道:“没问题,本公子帮她摆平。” 常来做个呕吐状,道,“恶心!阿奇你真的比杏花香的嫖客还不知羞耻!” 屋内顿时一片凌乱的笑声。 一旁的常洁却笑不出来,眉头一皱,叹口气。 常洁上前将常来拉到一旁,温柔地道:“小兄弟,我有些话想告诉你,希望你听得入耳。” 常洁是常来第二个认识,不同于自小认识满身沾满便宜刺鼻的浓厚脂粉味的妓院姑娘。端庄文雅的常洁,在常来眼中有如仙女般,更引起常来对常洁的孺慕之情。 常洁单独对他说话,常来高兴得脸泛红光,道:“大嫂,有什么事尽管说,常来一定听你的!” “好孩子!”常洁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开口。 “常来,你是冷家唯一的后代,重振白衣门的重责也在你肩上,你责任很大——” 常来点点头。 “虽然你在杏花香长大,一言一行是免不了受其影响的,可是不能老将杏花香里的事挂在嘴边,唉:有些话要看场合说才适宜,有些话不能说的,就尽量少说:懂吗?”常洁怜惜的看着常来,不好说得大露骨。 常来似懂非懂猛点头道:“懂:杏花香的事,小孩不好讲。”“大嫂,你和常来说什么悄悄话?”逗妞跑过来拉住常诘问道:“我也要听!” 常来拉住逗妞道:“逗妞,你大嫂真好!” 常洁在旁笑了。 她一手拉着一个,三人同往内厅走去! 露重夜寒——常丘伫立在夜里已良久。 “宫主,您来迟喽!”常丘突然开口道。 “常老好耳力,哈!哈!”松林中传出浑厚的说话声,没有任何声息,林中走出一位白衣人。此人正是神机老人——司马长风。 司马长风手背在后头,凝步缓缓朝常丘走来,道:“太久未踏中原故土,我在金陵城里浏览一番。” 司马长风若有所思道:“今非昔比!” 常丘缓缓转过身,道:“江湖亦如此。” 二人就这样在夜风里,伫立倾谈。 天亮了,司马长风和常丘依然在谈,只是在屋里。 “如是说!沈鸣的势力已不可同日而语。”司马长风锁着眉头。 “不错,可是名门正派觉醒得不够快,沈鸣已经采取行动,一一瓦解阻碍他称霸武林的绊脚石。”常丘道。 “中原武林又将遭浩劫……”司马长风道。 逗妞在睡梦中,听到一声声好熟悉的声音,她以为是梦,闭紧双眼不敢张开,深怕梦醒后,一切跟着消失。 那亲切声音愈来愈真实,逗妞一个翻身呆坐在床上,细细倾听,肯定声音的真实性。 再真实不过,逗妞咬咬下唇,痛得差点哭出来,心里却雀跃不已。 逗妞跳下床,外衣未加靴未穿,匆匆夺门而出,深怕迟了些。那一切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逗妞方出房门,就拉开嗓门大叫:“爹!”然后低头猛冲,直冲到厅堂上,看到司马长风祥和地坐在圆桌旁,才松了一口司马长风听到爱女呼唤的声音,迅速把脸迎向发声处。 逗妞伫足在门边,双手揉揉眼睛一副傻呼呼、娇稚望着自己出神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疼。 司马长风爱怜地轻唤道:“丫头,怎么啦?” 逗妞听了这句话,恍如由幻梦中醒来,喃喃叫道:“爹!爹!真的是爹呀!” “爹!”逗妞的声音夹着哽咽,扑向司马长风的怀抱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司马长风眼角有点潮湿,手抚摸着逗妞的头发,一手不断的轻拍其背。 “爹!逗妞想死您了,您想不想我?”逗妞说着说着在司马长风的颊上猛亲。 逗妞这几声呼唤,所有的人几乎都被她吵醒了。 没多久,厅堂聚满了人。 司马浪假装吃醋地道:“逗妞,爹的脸颊快被你亲得陷下去了!” 逗妞环着司马长风的手更用力,道:“爹是我的,才不会陷下去。” “谁说爹是你的?”马澜笑道。 司马长风这下才故意正色道:“你想爹?偏又自己偷溜出来,那么久了,还不肯回家,说!该不该打?” “不该!”逗妞撒娇道。 阿奇和常来看到逗妞和司马长风亲热的模样,心中一阵怅然。 阿奇开始想念起京里的家,想起了母亲,也想父亲,更想起了老奶奶。还有那满口子曰、之乎也者的师傅。 常来从来也没有享受过父亲的呵护,现在心里除了想念娘外,另一个人就是张豪。 逗妞看到阿奇和常来的失意,连忙跳下司马长风的怀里,牵起司马长风的手,走到阿奇和常来面前。 “爹!他们是我在中原——生死之交!”逗妞道。 “嗯!爹全知道。”司马长风发觉逗妞长大了不少。 司马长风打量阿奇眉宇间的傲气,再瞧瞧常来身上一股顽皮性子,他喜欢这两个孩子。 “你是阿奇!” “你是常来!” “司马伯父,你怎么知道的?”阿奇和常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爹有很多好本事!”逗妞骄傲的说道。 “哈!哈!”常丘在背后笑了出来。 早饭过后,大家围在厅上闲聊,话题自然扯到伏神帮上。 “爹!为什么我一到江南,伏神帮的人就想抓我?”逗妞仰起小脸问道。 司马长风转头对道:“常来,你是白衣门人?” 常来木讷讷的点头,道:“我本名冷文远,我爹叫冷刚。”司马长风又对阿奇道:“老夫想印证一下你的功夫。” 不等阿奇反应,司马长风突然伸手,食指已点向阿奇肩胛骨与锁骨间的“肩井穴”。 这一指看似平淡地奇,却缓中带劲,手指未到,阿奇已觉“肩井穴”隐隐传来一阵电麻。 阿奇大惊,身形自然向左一侧,扭腰转身轻易地避开这一指。 司马长风立刻收手,双目炯炯有神,朗声长笑。 阿奇一脸茫然道:“大伯,阿奇做错什么?” 司马长风拍拍阿奇的背,道:“孩子,你已经学到全部的‘乾坤定穴法’。神机绝学有传了!” 常来大声道:“奇了,武林中传言,乾坤定穴法,是你家传绝学,怎么逗妞没学全,阿奇却学全了这点穴法。” 逗妞听了当然不高兴道:“谁要你多嘴,鸡公!” 阿奇拉住司马长风道:“司马伯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好吗?” 司马长风点头允诺,朝常丘看了一眼,常丘亦对司马长风点点头。 三个小孩,三个黑头,立刻齐凑到司马长风跟前。 “……老夫年轻时,也就是逗妞的祖父司马邀尚在人世……” “家父和云兄弟的父亲云朋,本是世交好友,云朋临死前将儿子云中龙托付予我父亲。” “云中龙,就是西赌云大叔……我知道!”阿奇随口道。 “嘘!”常来嘘声禁止阿奇在说下去。 “他长得真英俊,文质彬彬的,又聪明,深得家父之宠爱。”司马长风说到这里,停下来歇口气。 “司马伯父说得对,云大叔长得真的像一个读书人,又斯文、又潇洒。”阿奇点头道。 常来吐吐舌头道:“很难想像他五官的位置!” 司马长风露出温柔的微笑,道:“他从小就订亲,并且他未婚妻也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惜长他五岁。” “哇!嫁给小丈夫呀!”逗妞不平的道。 常丘拍拍逗妞脑袋,笑道:“看你不平的模样!放心你爹不会让她……” 一旁司马澜豁然想通道:“爹!他那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后来是不是成为我们的娘?” 司马长风幸福的点点头,道:“我和弱水早已两情相悦。”逗妞的娘本名沙弱水。 常来和阿奇的心里,却在为云中龙抱不平,因为他们二人己把云中龙当好友看,尤其是常来他那股莫名其妙的正义感又冒出来了。常来道:“大叔真可怜,老婆被别人横刀夺走。” 司马长风指指常来鼻头道:“老夫可没横刀。” “对嘛!常来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爹?”逗妞不悦道。 司马浪插口道:“爹!这和‘乾坤定穴法’有何关系?” 司马长风和常丘互望一眼,两人同时严肃起来。 司马长风道:“你们可知神机宫——镇宫之宝——银剑和垂泪石吗?” “这……我们小时候曾听爹和常叔提过!”司马澜道。 逗妞摇摇头望着常洁道:“大嫂!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常洁搂搂逗妞道:“逗妞那时候大小不记得啦!” 司马澜道:“爹这两样宝物不是全遗失了吗?” 阿奇和常来同时惊叫:“遗失?” 常丘道:“十几年前遗失的,在老宫主时还在。” 司马长风忖道:“我和弱水的情意,很快为家父发觉,造成家父莫大的困扰。” “于是家父决定,将全套的‘乾坤定穴法’传授于中龙,在我和弱水感情快隐瞒不住时,家父将镇宫双宝其中之一的垂泪石赠于云中龙。” “爷爷好大方喔!”逗妞惊叹道。 常来道:“可是你爹抢了人家的媳妇。” 阿奇不解道:“可是大伯您还是会‘乾坤定穴法’啊?” “不错,家父在未做此项决定前,曾亲自传授我和常老这套定穴法。只此一次,但着重于攻击部分。” 常丘接口道:“因此对于全套的‘乾坤定穴法’我们虽概括有些认识,但只习了下半套的攻击部分,我们防身部分却无缘得到传授,只好自己揣摩习练成。” 阿奇道:“杨大叔似乎不这么认为,” “唉!神机宫如今是以神机剑法独步于武林,而非‘乾坤定穴法’。这是事实!”司马长风叹道。 阿奇道:“云大叔不知道吗?” “不知道,他在察觉弱水和我的感情时,便偷偷走了。” “心结难解!”常来道。 逗妞打常来道:“你怎么老帮别人说话?” 司马长风道:“常来说得没错!” 常来得意道:“你看,伯父夸我吧!” 阿奇觉得不对劲道:“不对!司马伯父在杨大叔也就是龙中云大叔教我之前,先有人教我‘听我放’,后来才知道是‘乾坤定穴法’的上半部。” “杨大叔?龙中云?云中龙?云中龙倒过来念,不就是……阿奇我没猜错,那教你全套‘乾坤定穴法’的人,是云中龙没错,另外一人,是不是长得脸像十六八少年,如果没猜错,那必定也是他化妆的,云兄弟的化妆技术是天下第一,不然就是癫癫老儿化妆的。” 神机三杰同声道:“怎么从未听说癫癫这人?” 常丘开心笑道:“癫癫老儿喜爱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师父一日出游,适巧救了被打成重伤的癫癫。” “癫癫和师父十分投缘,因此师父让他和我们一起练功,大家相处极好,大概过了半年,一日他留书走了,从此我们就未曾再某面。” 常洁道:“爹!癫癫前辈信上怎么说?” 常丘道:“癫癫老儿倒是个十足怪人!信上说:“练武只求不挨打,于愿足矣!。” 厅上的人全笑了。 常来道:“这人真可爱!我喜欢!” 阿奇道:“还差你一点!不过你跟他很像!” 逗妞叫道:“爹!我最先问的问题,您还未告诉我为什么。”阿奇也道:“银剑怎么遗失的?” 常丘叹道:“垂泪石亦在我们手上丢失!” 司马浪道:“垂泪石不是在——” “其实这么多问题,就只为了发生一件事。”司马长风道。司马长风和常丘同时叹息,回想往事仍有余悸,亦深觉汗颜。 其余的人如坠五里迷雾,静静倾听司马长风道出这段武林大事。 原来——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一对疯邪师徒,生性残忍凶暴,酷好珍奇宝物更是收藏武器的狂热者。这种热爱,简直到疯狂的地步。 疯邪师徒为了宝物,不惜毁别人家灭别人门,下手之惨无人道,连老江湖观之亦寒透脊骨。 疯邪师徒,郭啸为师父,沈鸣为徒弟。 “昨天夜里,京封门被疯邪师徒灭门,听说没有一具全尸!好狠的手段。” “不是说金龙门门主的回龙刀也失落了吗?” “疯邪师徒目的就在回龙刀,不得手他们哪肯甘休!” “是啊!也没听说刘员外和江湖人物有何瓜葛、三天前一家五十几口无缘无故全给杀了,就只为了一尊碧玉观音:” “一个月不到,金龙门已经是第五件的惨案!” 四周说话的人,此起彼落的响起颤抖的惊讶声。 “疯邪师徒,倒是从江湖到官府全惹了!” “据说疯邪师徒功夫了得,已经化境浑然天成,打不败啦!”“可是,总不能任他们杀戮下去吧?” 疯邪师徒出现不到一个月,江湖已是腥风血雨,江湖人人心惶惶难安。 无论走到哪里,人人都在谈论着疯邪师徒的行为。 没多久,疯邪师徒向神机宫下挑战书,猖狂言明有不夺银剑、垂泪石誓不休。 在这同时也向白衣门下战书,不但要冷家传家金索剪,更要雪冷刚坏其夺寒龙珠之耻。这个缥缈谷阴寒之气太重,非常人所能进入,今天却一反常态,有三个人出现在谷中。 “冷门主可已想出疯邪师徒的来历?”司马长风看完励书后问。 常丘接过战书抬头道:“寒龙珠可是上国寺的镇寺之宝?”冷刚道:“无心先生果然见多识广。司马宫主,数年前寒龙珠事件,对方只是一个土豪劣绅,很难和疯邪师徒联想在一起——” 司马长风沉吟道:“江湖事难料,如果巧遇高人指点、传授,几年间足以让武功练成出神入化之境。” “目前唯一可信的推测,也只有这个解释。”冷刚忖道。 “没想到滇北天残帮的独门武功天残秘籍,竟也落到疯邪师徒的手中。”常丘忧心重重道。 “疯邪师徒同时对神机宫和白衣门下战书,莫非他们武功已登峰造极,才敢有恃无恐。”冷刚忖道。 “否则便是预设阴谋,即使如此!为了平息武林这场血腥,神机宫和白衣门必当全力以赴。”司马长风豪气万丈说。 “司马少宫主,侠士豪情!冷某佩服!”冷刚抱拳道。 “江湖舔血的生涯本如朝露,能如我等求得其所己无憾!”常丘仰望山巅而言。 司马长风、冷刚、常丘,三人英雄相识相借,朗声长笑气贯缥缈谷,谷中阴寒之气顿扫无踪。 松风谷中风声大作,相形神机宫的紧张气氛更驱逼人。 夜深,司马长风和常丘对着烛台互望。 “老哥!没有垂泪石的配合,这银剑的威力大损!”常丘缓缓道来。 司马长风点点头,道:“缺垂泪石我们的胜算不大,但神机宫无临阵退缩的道理。” 常丘笑道:“少宫主的脾气,我怎会不清楚呢?” “老弟!我们兄弟俩向来是没秘密,我把心中的话敞开对你说——明天送魂绝崖之约,如果我有任何不测,神机宫全仰仗你,弱水和三个人孩子烦你开导开导。”司马长风吐口气把话说完。 “少宫主——”常丘欲言又止。“明天之约我想同行!” 他心想,明天要会战沈鸣,实不宜讲这种不吉利的话。但不说又不行。 “老弟,以神机宫为重!”司马长风拍拍常丘的肩胛道。 “少宫主,澜儿虽小:但也足以当家主事,我们可以安心的赴约——” 司马长风笑道:“你是说我该让出少宫主之位?” “我想征求爹同意,准备把神机宫总舵移回东海的长春岛,毕竟长春岛是神机宫崛起的本源。”司马长风拿眼神征求常丘的意见。 “少宫主,深谋远虑,疯邪师徒的行动诡异难料。”常丘以佩服的口气道:“有此布局,预留退步,我们可以放心一战。” 司马长风开怀长笑道:“老弟当真了解老哥!哈哈!” 突地一司马长风和常丘互相交换个眼神。 常丘微微笑道:“云兄!久违了。” 一道人影轻飞入屋内,和司马长风、常丘分三角而坐,冷冷道:“少宫主、常总管,才几年不见武功已不同凡响。耳力也挺灵敏的。” 司马长风客气道:“进得了松风谷的自非凡人,而有如此身手的除云兄,不作第二人想!” “惭愧!惭愧!疏干练功倒让少宫主笑话啦!”来人仍然冷冷道。 常丘盯着那人的胡子瞧,道:“我们都被孩子追老,云兄倒是没多大改变。” 那人冷哼道:“人丑不敢有孩子,没料到反而有这好处!” “云兄弟今日回神机宫,总不会就为了算旧账吧?”司马长风已明显不愿在这话题上打转。 “不愧为少宫主,一针见血!” 那人说完话,毫不浪费时间从衣袖里取出一小珊瑚盒子,放在司马长风面前。 司马长风和常丘神情俱变。 司马长风沉着声音道:“云兄弟的意思是——” “没别的,神机双宝原来就是成对运用。”那人的眼中敌意尽去。 常丘道:“多谢云兄!” 那人打断常丘的话,道:“我没有这么大方,只是不忍见疯邪师徒无人性的杀戮,罢了!” 那人眼中射出热切的期盼,道:“‘垂泪石’是‘乾坤定穴法’上半部的特殊利器,我相信你们俩的功力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 一种温暖的情意,在空气中流荡。 司马长风深深注视那人,扯动嘴角道:“云兄弟!够了!明日我和常兄同赴约。” 那人迎上司马长风的目光,了解的注视了司马长风片刻,缓缓起身吐口气笑道:“后会有期!” 常丘方起立欲相送,这刹那间人影已消失不见。 司马长风闻风不动的看着小珊瑚盒。 “云兄弟!云中龙好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又自语道:“明天!早早动身,我不忍看到弱水含泪的模样!”司马长风道。 “好!” “老弟!我们连要离妻别子都同年同日啊!”司马长风紧握拳头咬牙道。 “哈!哈!哈!” 司马长风转身入内,出来时手握一柄剑。 常丘把小珊瑚盒打开——十二粒如绿豆大的七彩石。 “垂泪石”是金陵雨花台下之雨花石精炼而成。 神机宫祖师爷在雨花台下,不眠不休寻访数月、终于寻获十五块蕴含天灵地秀气的雨花石。 这种雨花石,坚若磐石,硬若金钢。 在磨匠呕心沥血的琢磨下,一年后终于去芜存菁,露出十五粒核心,其中三粒质稍差,去而不取。 制暗器师父,是名满江湖的“妙手巧匠”赛鲁班将十二粒核心,放立鼎炉焙炼,夜夜伴炉而眠,七七四十九天后鼎内轰然巨响,大功告成。 十二粒绿豆大的七彩石,光彩夺目珍奇珠宝相形逊色,在场观石之神机弟子个个咋舌,赛鲁班更是激动得泪如雨下。 赛鲁班的泪水滴在石上,突然七彩石光芒内敛,化为神石,故名“垂泪石”。 而这“银剑”来历更是神奇。 长春岛东方海面,每天日出前皆可见一只背大若巨桌般的海龟,背驮着巨大珍珠蚌浮出海面,吸取晨露灵气,每当珍珠蚌缓缓张开蚌壳时,在旭日中迎着阳光,在海面上散发出万丈光芒。 当旭日完全跃出海面时,珍珠蚌缓缓合上,海龟再度沉回海底,一切复归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每月十五、十六,海龟同样驮着珍珠蚌浮出海面,却不为人知。 神机宫开山祖师爷每日上崖边看这幕奇景,珍珠蚌的光芒愈来愈叫人逼视,最后竟幻成空灵之境般的祥和。 六年后一连几日清晨,祖师爷见不到那幕奇景,失落之感可想而知。 但他从未间断至崖上迎接日出,等待珍珠蚌的光芒。 三年后的某一天,旭日浮出海面的时刻,海龟竟然驮着珍珠蚌来到崖边。 海龟竟然抬头对祖师爷凝望,似乎作无言的邀请。 祖师爷的心情笔墨难以形容,不加思索的接受邀请,纵身往崖下跳。 当祖师爷轻盈地落在海龟背时,珍珠蚌缓缓打开,蚌内射出万道光芒,叫人目眩不已。 蚌内珠母并非将珍珠结成圆滚形。 它竟然形成一把若匕首的洁白利刃、光芒闪闪,如珍珠般的短剑。 祖师爷被光芒所扰,但觉胸口热血翻腾,鲜血冲口而出,吐落在短剑上。 刹那间,珍珠般的短剑,冒起一股清烟,剑身已通体透明,透明间还闪烁着生动的银色光芒,故名“涵银剑”。因“涵”字念起来拗口,平时皆以银剑称之。 司马长风缓慢将涵银剑拔出剑鞘。 常丘将十二粒垂泪石捧于掌上。 “光华依旧!”常丘叹道。 “明天就看神机宫双宝驱魔!”司马长风豪情万丈地道。 一弯残月斜挂西天,满天星斗放出黎明前最后的光芒,虫在草间低呜,倍增一份寂寥萧瑟。 这时,山谷中有两个人影在徘徊,似乎正在等人。 “少宫主!时辰已近。”常丘盯着来路道。 “嗯:冷门主该到了!”司马长风望着天际道。 原来司马长风和常丘在此等候冷刚,三人欲同赴送魂崖之约。 不多时,在微弱星月余辉下,一个迷蒙的身影迅速朝谷中走来。 “让二位久等了!”冷刚手拿金索剪抱拳道。 司马长风和常丘的眼光,不约而同的被金索剪吸引。 只见金索剪闪着慑人的锐气,使人不禁肃然起敬。 “想必冷门主手中的金剪,就是江湖上盛名至极的‘金索剪’!”司马长风以敬肃的口吻道。 “正是!”冷刚道。 常丘倒抽一口气道:“好一把金索剪,闻名江湖的武器,今日始得一见!” 三人边说脚下未停的往山上去。 “金索剪乃在下祖父之挚友——云朔,特为白衣门所铸之剪,铸剪之人以身喂剪,终于铸成无坚不摧的金索剪。”冷刚沉稳道来。 常丘道:“以身喂剪!好个云前辈!” 司马长风道:“但凭金索剪之锐气,已是万夫莫敌,说它无坚不摧,倒也未言过其实。” “想必金索剪的精神通自铸剪者!”常丘问道。 “云前辈本是浩气干云之人,人剪通神,云前辈今当佑我,为武林开太平之日。”冷刚道:“我唯一的心愿,是在有生之日,能向云前辈的遗孤致上最大的谢意。” 三人的脚程极快,已到山顶,进入参天古树林,阴风愈来愈盛。 三人不语,但眼睛却鹰隼般朝密林机警的搜巡。 因为此处枝叶丛密,是隐蔽的好地方,如果疯邪师徒有任何狙击,这里就是最佳的地方。 司马长风、常丘、冷刚全身凝聚真力,随时有任何异动,就可一触即发。 三人跨足奔行,不一会儿光景,已出密林,出乎意料之外,林中竟无任何阻拦偷袭。 司马长风一行三人,已站在崖边,环顾四周,这三尺宽的崖缘地带前,就是深不可测的万丈山沟。 四周云雾迷漫,隔着山沟丈外之地,有一处绝顶,下窄上宽,隘隘可危的样子,绝顶边竖一石牌——送魂崖。 山风狂飘,脚底略不留神,随时可能跌落山沟。 冷刚三人互相取得默契,三条人影跃动,迅捷至极,三人已飞落在送魂崖。 绝崖上,岩石乱草丛立,崖四面峭壁如削,崖前则是层层叠蟑,东方云端晨曦正在扩张。 天大亮,更增添恐怖无助的感觉。 “哈!哈!哈!” 浑厚的笑声,似乎助使风更狂云翻涌。 没想到一个干瘪的黑老头,竟发出这无人可敌的内力。 司马长风三人自脚底升起一道寒意,可是脸上仍不动声色,十分镇定。 自黑老头身后,走出一个目露凶光,手持大刀的中年人,道:“好胆识,准时来等死!” 冷刚轻对司马长风道:“说话的就是沈鸣。” 常丘道:“那黑老头想必是郭啸。” 司马长风道:“冷门主,你能看出郭啸身上有罩门吗?” “看不出!”冷刚叹口气道。 常丘道:“难怪会在江湖上掀起血腥!” 从疯邪师徒出现后,五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紧张。 “可怜!武林两大门主,今天就要魂归黄泉!”黑老头的声音,振得人耳膜作痛。 不等司马长风三人回答,沈鸣以快速无比的起落,向冷刚扑砍过来。 沈呜口中吼道:“姓冷的,老子讨债来的!” 沈鸣抡着大刀,泛起强烈的阴气,刀身刻着一条随时会跃出的青龙。 “回龙刀!”冷刚猛提气,侧身避开这一刀道。 “识货!死在宝刀下,是你的造化!”沈鸣阴森森地笑道。 沈鸣身形才落足,突然“嗖!”一声刺空疾响,一对“鸳鸯袖箭”,由郭啸的袖口射出,向司马长风和常丘胸口疾射而去。 大敌当前,虽然沈鸣和冷刚在旁已经交手,可是司马长风和常丘仍将全副精神,贯注于郭啸的一举一动。 当郭啸的右手中指略抖动,司马长风和常丘已注意到,这是郭啸发动攻击的前奏。 “鸳鸯袖箭”射出,早在司马长风和常丘意料中,但“鸳鸯袖箭”来势太快,才出袖口,已逼近司马长风和常丘的胸口。 两人暗吃一惊,毫不犹豫地足尖一点,便腾身疾掠到五尺高的岩石上。 不可思议——“鸳鸯袖箭”宛如生了一对利眼般,紧随可马长风和常丘的掠势,攻向落足在五尺高岩石上的目标。 司马长风和常丘的身影倏忽分开。 司马长风踏石借劲,凌空急走,在半空一个暴射,身子已飞至四丈以外之地。 常丘在空中几次翻滚,然后横射出去,和司马长风、郭啸成鼎足三脚落地。 “鸳鸯袖箭”分二路紧袭司马长风和常丘后心。 司马长风暴射之势骤停,脚尖才碰到草未,身子突然笔直地向后仰倒,身躯贴在草上,如箭离弦般往后急射。 常丘一个暴起,双掌凝集真力朝眼前岩石扑冲过去,突然双掌向前一送,击碎巨岩顶,借这反劲,人在半空回旋,以旋转陀螺之姿,反方向疾飞出去。 司马长风迅速从地弹立而起。 几秒间,司马长风和常丘已取得攻势,“鸳鸯袖箭”反而在他们前方。 司马长风和常丘,掌握住袖箭回攻的刹那,双掌遥遥推出送出掌力。 丈外的郭啸,一直以掌力控制“鸳鸯袖箭”,突觉对方劲气如潮,压力如排山之势,于是连忙加重双掌功力。 “鸳鸯袖箭”骤停于半空,不停的抖动。 司马长风和常丘突觉掌气太顺,“鸳鸯袖箭”一闪又回到郭啸袖内。 “神机宫武学,果非浪得虚名!”一番内力交战,黑老头竟能立刻开口说话,而且不喘不嘘。 “鸳鸯袖箭!”常丘皱眉道。 “哈哈!无心!果然非泛泛之辈。”郭啸狂笑道。 “小小袖箭在阁下手中,威力较在‘鸳鸯双客’手中强过千倍!” 不错,“鸳鸯袖箭”是疯邪师徒狙杀“鸳鸯双客”所夺之武器。 “好说!只怕不足与神机宫之涵银剑、垂泪石比拟!”郭啸无事般道。 “呛郎、呛郎”金戈交锋之声回响在云际。 沈呜身形微晃,劲贯回龙,使得刀耳不住抖动,奇招猛出四面八方,向冷刚猛砍袭。 刀刀挥下不容冷刚有退步余地,一股森寒刀气,直砭冷刚肌骨。 冷刚心知沈鸣今日武功已非昔比。但仍然舞剪应敌,不为对手的猛攻所扰。 沈鸣自始就采取主动快攻,回龙刀和金索剪交锋既分,因为他实在不敢低估金索剪的威力。 冷刚同样暗暗吃惊,回龙刀果然非比寻常,几次交手,竟毫厘未伤。 二人飞快的思索,出手亦愈来愈快,倏合倏分,只见两道人影缠绕难解! 陡地暴起二道光柱,一团青光,一团红光。 青光、红光迸触,尖锐的金鸣大作,不时迸出火花。 这是冷刚和沈鸣凌空换招交手,已过五十招,两人身子迅如闪电,向上直升,双双化入刀光、剪光中。 郭啸豹眼圆睁,披散的长发在真气鼓动下,根根张牙舞爪,横竖在狂风中。 司马长风双眼中,闪烁出奇亮凌芒,令人不敢逼视,脚下所踩之地,已明显陷下两个脚印。 常丘额头泛光,身穿的衣衫胀满真气,和着狂风簌簌作响。 三人的神态可看出,内力都已运集,武林中绝世高手正预备作惊人的拼斗。 司马长风和常丘并排而立。 须臾,郭啸开始向在右蠕动,司马长风俩人步伐一致,亦缓慢沉重地向右跨步。 三人同时收步对面凝立,距离仍保持五尺远。 然后郭啸缓缓将掌势提至胸间,不动。 司马长风和常丘同时拔剑,“刷刷”两声,剑竖立于鼻梁前,气集于剑身伺机出剑。 此刻白日为云所蔽,云雾向送魂顶笼罩而来,雾重,但场中气氛更形凝重。 冷刚和沈鸣正在酣斗中。 突然,郭啸双臂起阵暴响,全身骨骼暴声接连而起,猛听他如洪钟般大喝声,双掌一翻,右掌左拳,迅猛骇人的贯力应声推出。 顿时,随掌拳的劲气,云雾疯狂地翻涌,劲气直对司马长风和常丘心窝而来。 司马长风和常丘剑招划一,同时翻腕亮剑,双足顿地,天摇地动,推剑迎上。 剑推出如晴天霹雳般,当空划过两道闪电,剑身扫过之处,云雾骤分。 “嘶!嘶!”二声,穿透云层。 司马长风剑尖抵拳,常丘剑尖抵拳,白烟两道由其间冒起。 司马长风和常丘猛然撤回双剑,左掌一翻送出。 郭啸拳掌忽收倏出,己改为双掌。“嘭嘭”二声,如干雷由地轰响,四掌己然接实。 三人四掌,真力绵绵输于掌间,三人脚下之石纷纷碎裂。 蓦然——司马长风掌势倏收,一个翻腾,跃郭啸头顶而过,长剑“嗖!嗖!”迅如擎雷,人未落地,已凌空发剑,“神机剑法”朝郭啸后心攻来。 剑抵郭啸后心,剑气似乎刹那间化为乌有,连布衣都无法刺破。 “哈哈哈!”郭啸纵声长笑,全身一抖,真力四发,将常丘的掌、司马长风的剑同时震开。 笑声未完,司马长风和常丘身形方落实,忽地又起,身形互叠,司马常风上常丘下。他二人剑人一体直取郭啸咽喉和小腹。 出乎意料地,郭啸竟毫不闪躲。 司马长风和常丘之剑,刺入郭啸的咽喉、小腹,宛如插入棉絮,软而无底。 双剑皆受制于郭啸之喉间、腹部。 司马长风双脚向上翻卷,朝郭啸脑门喘。 常丘同样一个卷身朝郭啸胸口蹬来。 如击铜墙铁壁,司马长风和常丘双脚一麻,人剑同时反弹出丈外才停。 郭啸若无其事地桀桀怪笑,司马长风和常丘略喘,不信地互望一眼:“找不到罩门!” 司马长风和常丘将剑置于一旁,“涵银剑”出鞘,“垂泪石”在握。 只见银光四泄,彩光丰润,郭啸生平从未见过透明之剑,敛光之石,不禁目瞪口呆,贪恋之色形之于表。 “情愿将二宝双手奉上了吗?”郭啸一步步逼近,眼珠都快掉出来。 “涵银出,神鬼哭,彩石飞,泪双垂。”是江湖中人为“神机二宝”神奇威力编的诗。然而,一个武功己臻炉火纯青之境的人,其罩门之隐密,恐非对方在短时间所能寻出。 而“涵银剑”却能在交手时,引导对方真气,自然露出罩门,“垂泪石”则是无坚不摧,更能寻出气门,伺机而出,破其功力,但双宝却须有高深功力配合,才能臻最完美之境击败敌人。 内功愈深湛之人,愈能和“涵银剑”、垂泪石”神灵相通。 司马长风不等郭啸欺近,“涵银剑”挟内劲疾吐,有如匹练,朝郭啸卷里而来。 常丘在外围,配合“涵银剑”之势,以“乾坤点穴法”之“六十四点穴法”移动位置。 郭啸武功虽高,但却感觉随“涵银剑”之劲气,促使他真气浮动,当下不敢大意,连忙聚神相抵,尽量护住耳下之罩门。 郭啸双掌急速击出,主动攻击司马长风,借以混乱常丘的观察及垂泪石的感应。 可是就在郭啸乱神刹那,两粒垂泪石已感应,常丘以“乾坤点穴法”,运集八成功力,将其自掌中送出。 “垂泪石”直追郭啸双耳后方而来。 由于郭啸内力太深湛,一经察觉,忙护住罩门,略干扰“垂泪石”之势。 但“垂泪石”绝无虚发,这次同样击中目标,只是在突破障碍,功力耗损较多,威力自然减弱。 郭啸只觉神浮心悸,心知不妙,真气涣散,己有部分走岔,为“涵银剑”所消。 司马长风和常丘真力耗损亦颇厉害。 “啊!” “啊!” 刺破天宇的两声惊吼。 火光四迸,“送魂崖顶”整个一阵晃动。 冷刚和沈鸣决战数百回合,回龙刀和金索剪,再也无法闪避,正面交锋,顿时风云变色。 冷刚和沈鸣双双立在绝崖最高之奇岩上,豁上毕生功力,作殊死战。 这边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皆略分了神。 郭啸嘴角泛起邪笑,“鸳鸯袖箭”倏忽射出,去势绝快,猛朝冷刚咽喉袭近。 冷刚即使察知袖箭偷袭,亦无能分力自救。 司马长风眼看大势犹豫不得,收手“涵银剑”势,连几个暴起身子直射,向前追阻“鸳鸯袖箭”。 常丘见冷刚生死在转瞬间,不待“垂泪石”回掌,亦上前扑救。 郭啸一时身轻,快导真气入脉,用上全身功力冲出,朝冷刚和沈鸣所立之奇石狂击。 司马长风和常丘两个如箭射,已凭空击碎“鸳鸯袖箭”,心中悬石方落,身子正下飘。只见“轰”地震天一声暴响,奇石粉碎,碎石四射,司马长风和常丘凌空的身子闪躲不及,踉跄滚跌下来。 冷刚和沈鸣僵持已久,胜利才略见端倪,“金索剪”贯注冷刚毕生真力而金光闪闪。 回龙刀由青转泛紫气,“咔!”地一声,已被“金索剪”绞缺一角。 这时冷刚和沈呜,两脚踩虚,重心顿失,四面飞沙走石,心中大惊。 冷刚猛觉四脚冰冷,真气齐攻胸口,身子坠落时,口中已鲜血狂喷,金索剪、回龙刀皆脱手而出。 沈鸣在交手时处下风,真气受制于冷刚,现在反而得福,只觉全身要炸,眼冒金星。 郭啸趁势抓过三宝——“垂泪石”、“金索剪”、“回龙刀”,并趁司马长风心乱之时,出其不意,夺过涵银剑。 昏慌中,司马长风、常丘抢身搭救冷刚,冷刚已不醒人事,常丘运气救急。 沈鸣跌的痛人心肺,却神智清楚。 这一切皆是片刻间所发生的事。 “送魂绝崖”稀哩哗啦声响天宇,真正是天摇地动,很明显地,“送魂绝崖”已迅速在崩塌中。 个个脸色骤变,只有郭啸疯狂般得意长笑,道:“哈!哈哈!我乃天圣,世间珍宝尽在我怀!哈哈!武林至尊武林至尊舍我其谁?” 仓猝间——“老弟,带冷门主快走!”司马长风威严十足命道,不容常丘反驳。 话未说完,司马长风身子急掠而起,没命地追赶沈鸣和郭啸。 “少宫主!”常丘惊呼出口沈鸣发觉郭啸夺其回龙刀,便扑身夺郭啸手中四宝。 “老不死的!你‘洗髓丹’不给我,还敢夺我宝刀!”沈鸣已扑至崖边,抓缠着郭啸,似乎都疯了般。 司马长风上前朝沈鸣背上拍击一掌,沈鸣椎心痛得往旁滚开,回龙刀已失去。 司马长风探手欲夺回三宝,郭啸却抱着三宝,纵身顺着崖缝中逃走,啸声回荡在层层山峦间。 司马长风眼见“涵银剑”、“垂泪石”俱失,不禁呆愣在场。沈鸣心知双拳难敌四手,连忙提刀飞跃出“送魂绝崖”,逃入密林中。 裂碎石块正往谷沟,山峦飞陷,浓烟随飙风卷涌四起。 常丘见冷刚脉搏略定,收住内力,喊道:“少宫主!请为神机宫保重!快走,山崖又崩裂了!” 司马长风听到浓烟中,常丘的呼唤,方回过神来。 常丘抱起冷刚,和司马长风双足点地,跃出绝崖。 他们脚才离地面,“轰隆!轰隆!”数声,绝崖已颓然崩裂,浓烟涌起一股硫磺刺鼻。 常丘、司马长风及悠悠醒来的冷刚,坐倒在峭壁上,魂飞魄散的盯着茫茫山谷,己无“送魂绝崖”之迹。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每人浊重的呼吸声。 “好可怕!”逗妞双手捂脸惊叫,打破死寂的一切。 常洁搂住已紧张得无法出声的逗妞,嘘了一口气。 司马长风和常丘,仿佛又历劫一次,双眼神彩顿失。 三杰和阿奇手紧紧抓在一起。 常来全神贯注地听有关自己未曾谋面父亲的事迹,心中一阵热血翻涌。他为自己父亲感到骄傲! 司马长风最先恢复镇定,道:“逗儿,吓到啦?” 屋内的气氛缓和不少。 “爹,那三件宝贝就这样不见了?”司马澜毕竟年长些,情绪较能控制。 “哎!我和常老曾多次寻求,再也不见踪迹!”司马长风叹口气道。 常来自言自语道:“今天我总算彻底明白,白衣门和伏神帮的恩怨!” “爹,您老人家对沈鸣出掌时,下手很重吗?”司马潮问道:“那时我心中,只存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信念,你说重不重?”司马长风道。 “孩儿推测:爹的一掌在沈鸣身上,一定留下残疾,所以他才恨神机宫入骨!”司马潮思索着道。 司马长风道:“送魂崖一战归来,神机镇宫双宝,在我这代手中失落,爹万念俱灰,不久便退出中原武林,回到东海长春岛,但爹这几年仍想再扬威中原,无非是想借此引出郭啸,若他未死,必然不肯眼见武林第一高手的头衔,落入我的手。” 常丘一直沉思,到此刻才开口道:“据江湖传言,沈鸣负伤逃下山,逃回自己巢穴练功疗伤。” “我知道啦!” 逗妞、阿奇、常来不约而同地叫出来! “我先说!”阿奇道。 逗妞和常来在旁不甘心地作鬼脸。 “沈鸣现今外号‘自发翁’是一头银灰发,而这头白发,一定是练功所致!”阿奇神气道。 常丘含笑道:“公子,果然聪慧过人:” 阿奇不好意道:“还好啦!” “哪算过人?我也知道。”常来不服道。 “这不算什么!我还知道一点——”逗妞故意卖关子道。 “什么?”常来问。 “沈鸣现在是个驼子,一定是爹所赐!”逗妞非常骄傲他说。“这算什么!你见过沈王八。我又没见过!”常来不平道。 “唉!”司马长风叹口气。 接着道:“冷门主在送魂绝崖一役后,便将白衣门解散,隐居汉水,一为近漠北,易取得疗伤用之仙人掌花实,二为暂避祸,未料在十多年前,还是遭下灭门之祸!” “我非把那龟孙子抓来剁了!”常来恨得热血冲顶。 “伏神帮势力如此之大,我真替我爹担心!”阿奇脸上的笑容尽失。 常洁安抚道:“小侯爷,别担心!令尊之武功亦颇高呢!”“达延罕和伏神帮勾结,我爹被人内外夹攻而不知,已犯兵家大忌,只怕有危险!”阿奇仰头看着四周的人。 “这简单!阿奇你写封信,我派个手下快马加鞭,帮你把信送到抚宁侯府。”司马浪拍拍阿奇肩膀道。 阿奇笑得开心,道:“老兄,多谢啦!” “别客气,自己人嘛!” “啊哈——阿奇,自己人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常来忽然怪声怪气地道。 司马浪和阿奇一怔,随即会过意来! 一旁的逗妞,却犹不解地问道:“自己人?为什么是自己人?”司马浪、阿奇、常来却瞅着她瞧,口中低笑着。 逗妞看三人神情有异,再想,不觉脸一红,猛一跺脚跑掉了,身后的三人早已哈哈大笑出声了。 “司马伯父,那云大叔呢?”常来意犹未尽的问。 “云兄弟,自离开神机宫后,就流连于酒楼赌场,切断一切和神机宫的联系,听说后来被一位隐居赌场中的江湖高人看中,收为徒,传了一身武技,赌技。我唯一的一次再见过他,是在华山顶中秋夜比武,但那夜他的眼中露出来的神色是从没见过我,也不认识我,对我是淡淡的招呼,几句寒暄,真的是陌路人呀!” 第三十章 足足花了两个多月,古笑非才解开古阵阵法,这个古阵法不知何年,为前人所布下的阵,因地处深山,一直无人发掘,不解此阵,无法通过到火口。这期间,巴定等人不知往返山下补给采办多少次货品。 云山,是当年“送魂崖”崩裂后,地壳变动,分后而合,所残存的部分,火口正位于古阵之后,一穿过古阵之后,古笑非和谷坚绕至人口后方,赫然发现奇异灵光和一尊白骨。 “古头儿!散出奇光的是什么?”谷坚倒抽一口气问道。“好个痴疯之人,至此仍拥着这三件神兵利器不放。”古笑非的眼力比谷坚强太多。 “神兵利器!古头儿!真的被你说中,只是火大烈恐怕无法取得。”谷坚两眼泛光。 古笑非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古笑非运集全身功力,全身笼上一袭无形护罩,双脚急速移闪,身子快速旋转朝火口欺近。 “咦!”谷坚惊声未敛。 古笑非如旋风般已近人口,“劈叭”数声,一股焦臭味传来。一团黑色身影转回原处。 “哈哈!”谷坚忍不住笑出声。 只见——古笑非一脸黑,须髯、头发未卷曲。 “要命!”古笑非低吼一声,将手中兵器拿至眼前品判。 这三件兵器就是当年同郭啸坠落山谷的——“涵银剑”、“垂泪石”、“金索剪”。 “哇!简直非人间所有,这般灵透光华!”谷坚欢呼忘情地上前抚摸。 “呼!呼!”狂风声回响在洞中,风势已渐增,无数火花吹得四处飞窜。 “我们得快点离开!否则会葬身火窟。”古笑非道。 古笑非顺手将一小墨色瓶子揣入怀中,拿起三件兵器,往洞口去。 “风势愈来愈大,古头儿不知怎么了?”梁云焦急道。 “应该没事才对!”齐行道。 曾立抓着岩壁道:“急死人!” 风口传来“当!当!”之敲击声。 晋贸高兴道:“出来了!”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过去接应!”齐行道。 齐行匍匐至风口,只觉无数光芒在眼前闪动,惊喜道:“宝物取出来了!” 后头听到这声惊呼,精神为之一振。 “退到一旁!”古笑非吼道。 古笑非和谷坚出洞,因有山风的助势快得多,但由于二人阻住风口,使得洞内“呼”声大作,整座山似不住的摇晃,实在叫人心惊胆颤。 爬出洞口——“古头儿,你真神!竟然算得这么准!”巴定欢呼道。 “这柄剑真是我生平仅见——通体透明!” “你看!这金色比纯金色还美!” “侯爷宝库的宝石,没有比这小珠子动人的!” “这可是大功一件,回去侯爷的赏一定不少。” 古笑非冷冷看谷坚一眼道:“那倒未必!” “什么意思?”曾立不悦道。 梁云道:“护送这些宝物神器回府,只怕路上波折多!” “没错,大伙心里有个底,上路吧!”古笑非提着布袋,领头往山下去。 谷坚落在最后,和众人保持一段距离,趁大伙艰苦下山,无暇他顾,他突然朝烈阳发出一枚亮晃晃的铜片。 古笑非瞥见恨恨地骂了声:“该死!” “古头儿怎么了?” “该喝辟毒酒了。” 七人回至密林,几乎是精疲力竭,身上的“辟毒酒”所剩不多,已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略作小憩后,匆匆赶路。 谷坚的暗号——铜片——终于被佟贤善手下发现,飞鸽传讯,金陵云山的路上,凭添多少携刀带剑的武林人士,佟贤善亲至云山了。 佟贤善得知古笑非领人要取主,于是带领手下赶至密林,准备狙击抢夺。 伍台令道:“小土,带领几名兄弟,进林子探探。” “是!” 小上领四名弟兄进入密林。 不一会儿,五人闷哼哼地爬出来,脸色呈紫不久便气绝而亡。 “啊!好烈的毒!” 手下全吓得腿软,可是佟贤善仍命人涉险。 大伙不敢抗命,续有三批人进入,同样的情况而出,佟贤善只得放弃。 “布下天罗地网,一个也不可放过!”伍台命手下在林外鹄候。 夕阳西斜——林中终于传出人声。 “终于可以离开这种鬼地方!”曾立道。 “一路上就只听你唠叨个没完!”晋贸不耐烦道。 “提高警觉!出了林子,我们的天然保障全失了。”古笑非沉声道。 谷坚一直落在最后,古笑非现在正走在他前头,以防他有任何异动。 走出林子,身心舒畅多了! 刹那间,脚步声由四面围拢而来。 佟贤善和伍台从人群中走出来。 “我们又见面了!古兄。”伍台冷这。 “是你们:怎么竟敢公然和忠勇侯爷为敌?”梁云认出二人道。 齐行问道:“梁云,你们打过照面?” “嗯!上次在杏花香,拦过我和古头儿。”梁云道。 古笑非眼睛扫过佟贤善和伍台,道:“想以多胜少?” “随你说,反正是要定你手中的东西!”伍台喝道。 齐行五人快步退到古笑非身侧,手握腰间的匕首。 齐行一行知此路难渡,所以装束简便,只在腰间挂一把匕首,防不时之需。 “各位官爷何必送死,袋中之物乃武林至宝,官家不必插手此事。”佟贤善的笑脸,渐蒙寒霜。 巴定道:“你怎么知道袋中何物?” 伍台喝道:“别跟他们罗嗦!” “不识相!让你们全葬身在此。” 齐行低声对六人道:“我们先退入林中,趁夜再冲出重围!”古笑非摇摇头,笑而不答。 “古头儿!这什么意思?”晋贸问道。 “古笑非啊古笑非!你虽精明,确也难逃一死!” 谷坚堵在林口,发出这串叹息。 伍台领着手下,包围在林口。 “谷坚你。”曾行怒道。 “哈哈!别发火,古老头要不是因为我比你们管用,怎会留我到今日?”谷坚道,斜眼瞅着古笑非。 齐行五人一时无言,不错,谷坚的本事是比他们高明许多。“古头儿,我们弟兄五人,今天就算战死于此,也要让你和宝物安然离开。”梁云道。 “别不自量力!凭你们五个那点本事,横竖是死,还敢夸口?”谷坚不屑道。 古笑非面色微温,缓缓将袋子背于身后。 谷坚在旁有恃无恐,戒心顿减。 突然——古笑非凌空而起,扑向谷坚,倏忽又退回齐行身侧。 没人见到古笑非出手,连伍台也来不及阻止。 谷坚双目圆睁,喉头血流汩汩,硬挺挺地躺下。 不等古笑非落足,伍台一个纵身上来。 古笑非脚尖触地,陡地窜升而起。 “叭!叭!叭!” 古笑非和伍台在空中,拳掌交会十余回。 伍台落地,踉跄地退了数步。 “古兄,老而弥辣!”佟贤善暴喝一声。 随着暴喝声,佟贤善右手食指一伸,朝古笑非后脑门逼来。古笑非身子落地,只觉后脑指劲极强,脚下不停,向左横掠数步。 佟贤善一指从古笑非耳侧滑过,收势不及,正好点上迎面攻击古笑非的手下。 一声不吭,人已跌死于地。 古笑非横掠开,见两把钢刀砍向梁云颈项,眼看就要人头落地。 古笑非闪身挡住,双掌齐拍。 “啊!”两声惨叫,两张血肉模糊的脸倒地。 齐行五人因手持匕首,必须作近身肉搏,对方却是钢刀,铁棒,五人中已有三入挂彩。然而对方一波波的人涌上,似乎永远打不完。 佟贤善、伍台两方夹攻,直逼古笑非双肩。 古笑非身子一沉,右腿旋踢,“叭”正中伍台右颊。 伍台身子横飞数尺,无力地跌趴在地上,右颊肿得老高。 “啊!” 古笑非觉得耳热,猛然回首、曾立已横尸于血泊中。 古笑非这一分神,前后两股极强的劲道夹攻而来,背后的劲力更是汹涌不绝。 “哈——” 白发苍苍、佝偻背的老者,从树上朝古笑非的背部袭击而至。 这人正是白发翁——沈鸣。 沈鸣接到谷坚的讯息,得知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心中大喜便亲自赶来,古笑非无暇思索,左掌护胸,右掌迎向前,接下佟贤善的攻指。 古笑非使全劲,将佟善双指震开,已来不及回挡背后之掌。“碰!” 莫大的内力,击拍在古笑非后心,虽得兵器之护,但仍内腑震动,腥釉的血液冲上喉头,古笑非狠命将其吞下。 “帮主!”佟贤善惊呼。 古笑非受这掌,怀中小墨瓶掉出。 沈鸣眼尖手快,抢在手,欣喜叫道:“洗髓丹!” 沈鸣抬起迸火的双目,道:“你背上的是——哈哈!” 说着从背后拔出一把泛青寒光的大刀,刀中央一个缺口,泛出阵阵阴气,这正是回龙刀。 回龙刀拦腰劈向古笑非。 在刀至前,佟贤善来击数指,和古笑非接实。 眼看古笑非无法闪身,命将休矣! 人群中窜出一个身手矫健的人影,用尽全身功力扑向回龙刀。 沈鸣握刀的手腕被击中,而有手一麻,刀锋大偏,古笑非虎口余生。 这人竟是——张豪! 张豪晨间看到佟贤善召集人手,心知有事,所以尾随至此。“张豪。掌下游魂竟敢再授虎须。”沈鸣吼道。张豪闻言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沈鸣对张豪说话,却如饿虎扑羊般,朝古笑非杀来。 古笑非大惊,羊冒冷汗,双掌一翻,迎上回龙刀,谁知沈鸣这招竟是虚招。 古笑非架个空,只觉背上一轻,布袋已在沈鸣手中。 “哈!哈!哈!” “老天!我沈鸣要称霸武林啦——” 沈鸣长啸一声,消失在空中。 张豪已和佟贤善交手数回。 巴定、晋贸已伤亡。 梁云、齐行身上挂彩无数,手中握着抢来的大刀,仍奋力抵挡。 古笑非和张豪不再恋战,互相打个眼色,欺近梁云和齐行,各自提起一人。 双脚一顿,撇下佟贤善等人,衣衫飘飘,扬长而去。 “张兄,你的内力已恢复?” “不错,托常来的福,说有人要他带药回来给我,我一问再问,只觉那送药人很像我家姑娘,可是常来说那少女只有十七八岁,却又不怎么像。我想等下去也是死!不如拼死一试,没想到有效,一个月未到,我经脉已通,内力也增强不少。” 古笑非的眼神突然一亮,很快的又掩饰住了,这情形只有张豪才能了解。 数日之后——“古兄,看来己无大碍!”张豪道。 “嗯!” “唉!没想到遗失多年的武林三宝,竟在我手中得而复失!”古笑非感叹道。 “小弟只担心武林浩劫已无可避免!”张豪忧心道。 “那日和沈鸣交手,发现他功力精进大多!”张豪自语道。“没想到那小墨瓶真的是‘洗髓丹’!”古笑非道。 “‘洗髓丹’落入沈鸣手中,不消半月时间,便可练成金刚不坏、刀枪不入的绝顶功夫。”张豪道。 “据传闻‘洗髓丹’是郭啸之师毕生所炼成,对武者有脱胎换骨的助益。唉!或许该怪我!”古笑非自责道。 “古兄,千万别这样说!” 在说话之际,梁云和齐行由外来。 “古头儿!”梁云和齐行神情不定地急道。 “怎么才痊愈就待不住,大清早便往外跑!”古笑作道。 但古笑非一打量二人神产不对。忙道:“发生什么事了?”齐行道:“早上街头盛传,昨夜伏神帮帮主沈鸣的三名亲传弟子,手持三件神器,连毁三个门派。” “啊!十多年前的历史再度重演!”张豪惊道。 “没想到这么炔!”古笑非已有些手足无措。 “古头儿,可有我们兄弟能尽点力的地方吗?”梁云道。 “此乃江湖,不适合你们插手!” “我看你们尽快赶回北京,将事情始未禀告侯爷知情,替我向侯爷求情,老夫绝对是清白的!”古笑非无奈道。 “古头儿,这件事我兄弟一定办到!”齐行道。 “早些动身!”古笑非催道。 梁云道:“古头儿,您老人家保重,希望后会有期!” 齐行和梁云匆匆上路,兼程回忠勇侯府去回报了! 申时末,斜阳已将落尽。 一个中年文士,青衫伦中,自一树林穿身而出。 他缓缓的走入一处偏僻的小镇,小镇虽在九顶山下,但并非南北往来的官道,一向十分寂静。 他漫步入镇。 京师重城附近还有如此清静之城镇,是十分难得。 镇上约有五、六十户人家,只有一处卖酒的小店,他稍为看了一下,便向店里走去。 酒座设在楼上,此刻时间尚早,只有三四个登楼买酒之人,他斯斯文文的走上楼去,随意要了几样酒菜,低斟浅酌,慢慢的吃喝起来。 店中没有什么动静,往来的也没什么可疑之人。 但他却十分笃定,因为这里是九顶山出入的唯一市镇,而这家酒楼又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山中出入,人多消息杂,在这酒楼之中,必能查出一点端倪。 果然——正当他等得不耐之际,“蹬蹬蹬”一阵脚步急响声,四、五个身披黑色斗篷之人大步走上楼来。 座上几个酒客见到,皆面露惊怖之色,不约而同,相偕走向酒楼下去。 他则身子一歪,半倚半坐,呼噜呼噜,装作酒醉入睡,但眼缝中却细细窥探那四、五个人的动静。 只见那几个外罩黑色斗篷之人,并未把斗篷脱了下来,但可以想见的是几人内中必定穿的是紧身劲装,由鼓篷篷的情形看去,更可确定几人身佩兵刃。 几人落座之后,立刻大呼小叫,旁若无人。 使他焦的不耐的是这几人虽然高谈阔论,但所谈的都是不足重视的江湖琐碎之事,并没有提到几人的来历去向。 忽然——在他焦的不耐时,只见一个衣冠不整,躐躐蹋蹋,年约二十上下的青年走上楼来。 只见他向四周一打量,转向那四、五个大汉施了一礼,道:“几位大爷赏杯酒喝吧!” 那四、五个人同时一怔,其中一人霍的站了起来道:“你……是丐帮子弟吗?” 那躐躐蹋蹋的青年连忙双手乱摇道:“不!不……,如被丐帮中人发现我在此乞讨,也许会把我的脑袋给搬了下来!” 那站起来的人喝道:“那么你是干什么的?”说话时却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躐蹋青年苦笑道:“我本来跟我主人到南疆贩卖药材,不料中途遇上强盗,不但抢去了贩费药材的银钱,且把我那主人杀死道中,所以我才落得以偷偷乞讨渡日!” 那几人中的一人笑道:“这样说来,你倒是挺可怜的了!来!大爷赏你一块骨头吃吃!” 伸手由桌上捡起几块吃剩的骨头,抖手丢了过去。 他丢骨头的手法。显然是以投掷暗器之法打出,以致那青年欲接不敢,欲闪不能,犹豫之间,已被打中前胸。 这一打似乎打得颇重,只见他“啊呀!”一阵怪叫道:“几位大爷不肯施舍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用骨头打人?” 身子一歪,差点没撞到那人身上。 另外一人则伸手一推,喝道:“滚你娘的!” 他出手的劲道极大,那青年顿时被推得一阵跟跄,猝然摔倒于地,再也挣扎不起来。 那四人哈哈一笑,对此毫不在意,其中一人望望天色,道:“差不多了,还是赶快办正事要紧。” 另外几人连连点头,一窝蜂地下楼而去。 那被推倒的躐蹋少年,待那四、五个大汉走得没了影儿,方才爬了起来。他笑眯眯的凑到那青衫文士座旁坐了下来,笑道:“老大叔,我可以喝一杯吗?” 青衫文士道:“我是比你略长几岁,但这‘老’字还用不到我头上。” 躐蹋青年道:“这不过是套套交情而已,‘老’字是有感情。”青衫文士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在此相逢即是有缘,何必说套交情。小哥若有事请自便。” 那躐蹋青年门牙一毗道:“没事,若不嫌弃,请我喝一杯吧!” 也不管他是否答应,自管抓起酒杯大吃大喝了起来。 吃得肚饱,饮得面色泛红,满手满脸都是油腻之时,方才停了下来,笑道:“大叔是否要见抚宁侯?” 青衫文士怔了一怔,道:“小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躐蹋青年微笑不语,却忽然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铜牌的东西,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玩弄不已。 青衫文士从旁看去,只见那铜牌正面浮刻着一些胡族文字。 那躐蹋青年见他看得人神,嘻嘻一笑,道:“如果你喜欢这小玩艺儿,就送您吧!我这儿还有不少呢!” 青衫文士大感讶异,不由惊咦道:“小哥这东西从何处得来的?” 那躐蹋青年一笑,道:“由方才那几人身上摸来的,加上前几天摸到的三个,加起来一共就有七个了呢!” 青衫文士怔了一怔道:“这样说来,这东西是你偷的了?” 那躐蹋青年又灌下了一口酒,道:“看来你老是瞧不起我了?” 青衫文士忙笑道:“这也不尽然,古来英雄出市井者颇多。”目光一转,笑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躐蹋青年毫不迟疑的道:“达延胡贼营的腰牌。” 青衫文士“啊!”了一声,轻声道:“小哥盗取了他们的物件,惹火烧身,不怕丢了性命吗?” 那躐蹋青年忽地把那铜牌柱他面前一丢,道:“因为要与大叔会面,需要此物为介绍函,所以我也就顾不得性命了!” 青衫文士闻言笑了,他道:“小哥儿究竟是什么人,难道……” 那躐蹋青年笑道:“我自幼便成孤儿,爷娘是谁,根本不知,也就没有名字可叫,不过,我师父倒是给我起了一个名字,白痴儿——” 不待他说完,青衫文士几乎跳起来,叫道:“我早该想到的!令师……” 白痴儿也耸肩一笑道:“云大侠知道了!” 云中龙大为错愕的道:“你如何知道我姓云?又如何知道我此来的任务……” 白痴儿目光一转道:“我本是不知道的,这些都是师父癫癫儿要丐帮长老告诉我的。” 云中龙怔了一怔道:“你已加入丐帮?” 白痴儿点点头道:“要不然,我大概早就完了!” “这怎么说?”云中龙奇道:“丐帮总坛可是在九顶山上?为何我这一路来竟没遇见个丐帮之人?” 白痴儿放低了声音,道:“眼下的丐帮总坛,已经变成了达延罕之子行宫了!” 云中龙大惊,道:“这样说来,丐帮已经全完了?” “才不呢!” 白痴儿神秘的一笑道:“小贼虽然占了丐帮的总坛,但并没有一人被掳,更没有一人死伤,因为在小贼入侵之前,我们早就得知了消息,走得一空!” 云中龙忙道:“如今丐帮总坛又在何处?” 白痴儿更加神秘的一笑道:“这事除帮主之外,谁也不能泄露消息,但消息最灵的还是我们丐帮,不论云大侠是重任在身,还是独闯武林,我们帮主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就连您的小兄弟常来盗走达延罕之子玉符一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云中龙道:“既然如此,帮主理应与我见面,助我完成任务才是。” 白痴儿连忙双手乱摇道:“这个倒要请您见谅,因为现在风声太紧,凡本帮弟子一律停止行动,就连我们帮主也像和尚坐关,整日不出密室一步。” 云中龙淡然一笑道:“回去见到你家帮主,就说盛情我云中龙领了,他日有机会再回报。” 白痴儿道:“云大侠现要去何处?” 云中龙道:“抚宁侯府。” 掌灯时分。 抚宁侯府。 门口两盏灯笼分挂石狮上,左右并立,直如看门神。 大门阶梯上走二道人影,一大一小。 那小的扬手扣门环,“笃!笃!笃!”的三声。 门声“呀”然开启。 一黑衣劲装汉子喝道:“什么人?” 那人手中亮出朱红门牌,黑衣汉子低头笑道:“二位请进。”厅中灯火辉煌,圆桌上碗筷备齐,似是迎远客。 二人见景一怔。 “云老弟远地而来,本爵迎接来迟,有失敬了。” 话声甫落,一红面者者自木屏风后拱手而出,微笑着注视二人。 “中龙向侯爷请安!”云中龙跨前行礼道。 “白痴儿给侯爷请安来了!”白痴儿也上前道。 朱侯爷呵呵笑道:“回来就好!先吃再说,快快,快快入坐!” 三人分宾主落坐,朱侯爷又道:“云老弟这次回来,本爵已知道内情,本爵自当面奏圣上,求派人员全力相助。上次捎回来的那份‘伏神帮’和达延罕结盟书也收到了,让兄弟辛苦了!” 有了这份结盟书,皇上终于掌握鞑靼欲犯我之证据,已着手防范了。求派援手之事,马上就会有消息下来。 云中龙惊讶道:“侯爷何以知道?” 侯爷道:“术子阿奇已飞鸽传书,并托丐帮兄弟转达了。” 白痴儿道:“云大侠,丐帮兄弟报国不落人后的。” 朱侯爷道:“好说!好说:本爵先以这杯水酒为二位接风洗尘。” 云中龙、白痴儿二人端杯饮尽,又道:“谢侯爷!” 朱侯爷抚须,含笑举杯,一饮而尽。 大厅中,水乳交融,一片融治。 神武营在称呼上虽然只是一个营,但在编组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神武营最小的单位是“队”,每队十人,十队属一指挥,指挥之上就是营。 神武营共有六位指挥,所以就人数上说起来,比起东西厂的锦衣卫已超出很多。 由于东西厂是由总管太监王振管理的,所以锦衣卫也奉他为发号司令的头子。 西厂的都管叫做李英华,名字像个女人,但是人肥得像头猪,每走动一步,身上肥肉就跟着颤动不已,他甚至肥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像这么一位人物真不知能干什么事?但是王振偏偏对他信任有加,并且已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没有人知道这位都管是什么出身,但是他对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都了如指掌,一天廿四小时没有人见他出门一步,可是他对朝庭内外。一举一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李英华就是这么一位怪人物,不知王振是从什么地方把他搬来的。 现在,这位李都管正懒懒的躺在他那张锦绣的睡床上,房中飘散着檀木的香气,四壁摆饰豪华,两个天仙般的美女正在替他捶背捏脚。 李基昌像一块门板似地笔直站在离李都管约十步之处,他脸色肃穆,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禀都管,神机营及东厂二大指挥已到。” 侍卫声方落,只听身后数人齐声道:“参见都管!” 声音宏亮,中气十足。 李都管肃声道:“抚宁侯朱侯爷昨日入宫面奏圣上,说那胡贼达延罕派潜入中原,四处破坏,求圣上派遣大内侍卫高手,协助靖边、清贼。圣上己准其所奏,特令你们率领手下分二路,一赴边关,一入陪都金陵,全力剿逆。 第三十一章 长城——东起山海关,西至嘉裕关,婉蜒数千里,屏障汉人之安居,使胡人不敢南下牧乌。 云中龙屹立在长城上。 今夜,长城上有一种特殊的肃穆苍凉。 一条人影,像鬼魅般出现在长城城墙上。 那人影方飘落,只听飕飕声响,身后又有十个衣着不同的中年大汉,同时飘落,雁翅般散开,排在他身后。 他目如闪电般向四周一扫,只见他们的七个先行人员均倒毙在城墙上,先是一怔,随后他那森冷的目光,扫向云中龙。 冷冷地问道:“是谁杀的?” 云中龙不语,仰首望天,那人的声音更冷,一字字的重问着。 云中龙仍不理睬,那人身后的一人,突然上前,想扯住云中龙问。 云中龙身形一闪,衣袂飘飘,迅即换了个位置。 那人不服,再度上前,只见云中龙身形又一闪,从东边又换到了西边。 云中龙哈哈一笑道:“怎么啦?想玩?来呀!” 为首的那人,冷哼一声,道:“丢人,还不予我回来!”他看着地面上的七具尸体,神色已由惊讶、愤怒,转化为冷静了。 他冷冷地盯着尸体看了一阵,方始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的云中龙。 站在前面的那人,似乎不认得眼前的云中龙,但是云中龙却认得他,知道他是达延罕之子,虽然他不曾在中原示出他的名字来历,但云中龙却早已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设计让常来偷走他的执兵令符与结盟书,而迫使他暂离中原,回到漠北去禀报此事。 然而达延哈鲁却很讶异,因为属下报告,在京师一带,除了“王修罗”华玉良处处与他们为敌外,另外的就只有一个武功奇高的中年书生,还有什么人敢与他为敌?这时,从城脚下的草丛中,飓地射出两条人影,人影来的速度奇快,眨眼间,已到那人面前,咚地一声,两人双膝一软,跪在他面前。 一人沙哑着声道:“少主,七个弟兄们惨死在这家伙手中,属下无能,求少主为他们报仇。” 达延哈鲁脸上的神色间除了阴冷外,这时还加夹着一种仇恨之色,那目光直盯着云中龙,左腿一伸,将跪着的两人,踢了个仰倒。 他注视着云中龙,道:“你知道吗?我很欣赏强者,但只限活着的强者,你功夫不错,一举能杀死我七个属下,但现在你必须再多杀几个人,否则,你的强者生涯就将结束。” “我并不认为如此。” “你必须相信:你知道我是谁的话,一定更清楚我是令出如山,想必你已知道我是谁,不是吗?” “是的,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达延罕之子——达延哈鲁。”“好!你能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清楚我的为人处事,若非是我族人或故友,外人是无法知道我名字的,你是谁?为何意图阻扰我办事?” “很报歉,我即非你的族人,更非你的故友,我只是中原道上一个小角色。至于你的为人处事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你来自胡邦,意图犯我大明江山。” “阁下即是明眼人,当知我达延哈鲁,是不容许有人违抗我,念在你是个英雄,给你两条路走,一是让路,二是降我哈鲁,否则……” “除此二路外,可有他径?” “有。” “说来听听!” “死。” 话短,字少,意深。 但云中龙笑了! 他不但笑了,而且笑得非常高兴、非常得意。 “达延哈鲁!我选择了第三条路!” “第三条路?” 达延哈鲁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有人选择“死”路?这真是玄奇。 更别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是的:我选择了‘死’路,但不是我死,而他们死!云中龙笑嘻嘻他说完这句话。 达延哈鲁一时怔住了,想不到有人听到他的名字,竟然毫无惧色,且又如此胆大夸口,说要杀死自己身边的几个护卫。 达延哈鲁问道:“你是谁?报个名来,让本少主听听。” “你还不配问!” 达延哈鲁脸色一变。 “好!我不配问,那我这些属下可配问?” 微一点头示意,他身后“咻!”地跳出了几个人来,朝云中龙围了过来。 “哈!哈!”云中龙笑道:“你们几个若胜得了我,我便告诉你们,我的外号、大名!” “我叫章海,我先来领教!” 云中龙冷笑道:“你叫什么,我不管!我只管你的死活!”章海性急,云中龙两句话,对他刺激甚大,激起了他的怒火,暴喝道:“该杀。” “杀”字甫落,手中双钩,便已向云中龙钩去,眨眼之间。两道银光射向云中龙。 双钩距云中龙胸前,仅三寸之距时,他口中“嘿”地一声,一式“懒驴打滚”向地上一滚,便滚开三四公尺,立刻滚出对方的钩招之外。 章海见一一招落空,忙挥起双钩再进攻时,突见面前人影晃了一下,便见一一只巨掌向他胸前击来。 他忙想收钩闪避时,胸前“鸠尾”穴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一声惨叫,人竟像断了线的风筝似地飞起,向长城下坠去,便再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了! 云中龙挺立长城之上,威风凛凛,口中冷冷问道:“谁再攻上?” 站在身旁的几人,都愕住了! 达延哈鲁身后的几个高手,也都呆住了! 原来这十几名高手中,以章海功力最高,双钩从不虚发,而且内力及轻功,均在九人之上,想不到竟没走了两招,便栽在对方手中。 众人不寒而栗,个个面如土色。 看大色已不早,加上被云中龙这一耽搁,月色更沉。 达延哈鲁暗暗忖道:“再打下去,只怕须多耗时间,误了正事,不如放了他,将来再找机会收拾他,否则目前即使胜了他,只怕也要多损兵折将,再回去调人恐有所误,还是暂且放了他,先办正事重要!” 一念及此,便大声问道:“报上姓名,本少主三日后,定来取你狗命!” 云中龙双手背负,意态悠闲,仰天大声道:“玉修罗!” 达延公子恨声道:“屠龙帮主玉面修罗——华玉良,好!这笔帐我认了!后会有期!” 十道人影,飞下长城,疾快没入夜色中。 云中龙化名的华玉良并未加以阻拦,任由他们离去,因为在他心中清楚,在长城下的那关口,正有一批锦衣卫和尚义门的高手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即使这网网不住达延哈鲁这条大鱼,但网住几条小鱼,对达延罕野心亦能有所阻,相信官方的插手,会让达延罕对入侵中原的野心有所收敛! 他还是赶紧到金陵去,协助朝廷歼灭那胡贼的党羽。 “大湖畔?武林大会?” “争夺盟主宝座?” 一路上,云中龙的耳边不停的响起这类的话语。 在云中龙从长城往金陵疾赶的时候,江湖上已掀起了一股风潮,汹涌的风潮,把一些长年守在门派内的武林高手,一个个逼出来了! 那就是——得意洋洋的伏神帮帮主“白发翁”沈鸣遍撒武林帖,邀约江湖各大门派的高手,定于八月十五日,在太湖畔悦阳楼前广场,设擂台,争城“天下第一人”“武林盟主”宝座。 沈鸣多年的野心,已到了要达成的时候,因为足以破他罩门的利器“垂泪石”、金索剪”、“涵银剑”已被他夺得,更令他不可一世的是“洗髓丹”这种武林练武人士梦寐难求的至宝,也落在他的手里。 “天残神功”第三重,在他来讲,已不再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了,因为“天残神功”第三重是返噗归真,主要必须让已老化的筋骨得到重生后,才能修练,如果老化的筋骨没得重生,那将无法忍受最后那种内力冲击的排撞,而导致入魔,但若修成,则天下无敌。 这就是为什么“天残神功”让江湖武林习武人士又爱又怕,偏又力“它”争夺,甚至不惜残杀至亲朋好友。 沈鸣和他的师父“疯邪”,处心积虑的夺取江湖中武林同道的神兵利器,原因就是在于“疯邪”和他并无把握能将“天残神功”练到第三重,而想达成“天下第一人”“武林盟主”的野心,就是搜集这些足以破他们武功的神兵利器,不管是巧取豪夺,或是以杀戮方式来取得,他都不在乎。 十多年来,他已将江湖中的神兵利器全搜刮到手,唯一遗憾,而且引以为忧的“云山送魂崖”下埋藏的三件兵刃,经由古笑非之手而重新获得,那么天下武林还有谁是他的对手?云山之行,是他沈鸣一生中,可以称为值得纪念的日子,他不但夺得了最后三件可以克制他武动的兵刃,还得到修练“天残神功”的必要神药——洗髓丹。 “哈!哈!” “我沈鸣是天下第一人了!” “不,这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天下第一人还不够,我要天下人都承认,并且推举我为‘武林盟主’!” “盟主!哼!天下第一人凭我沈鸣的武功来说,有如探囊取物,但若要这群自命侠义中人同意我当‘武林盟主’,恐怕不容易。” “不行!不行!我沈鸣一世果雄,我不能功亏一篑,我二定要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即使牺牲全部的手下,我也要达成!” 大湖中小岛上,不归洞中的沈鸣,自言自语,又是笑,又是沉思的。 是的,为了达成目的,他要不择手段。 于是太湖畔,悦阳楼下,直通湖边好大一片的草地上,搭起了一座好高、好大的擂台,同时在擂台的西边、南边、北边也搭建了一座座的来宾席。 奇怪的是那一座座的空棚周围,竟然日夜都派有手下在巡逻。 云中龙虽没接到“武林帖”,一听到这个消息,也急急往太湖赶去了。 古笑非和张豪两人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因为三件神兵利器彼沈鸣抢走,实在很担心,沈驼子会怎么利用这些兵刃,若纯为收藏,那倒好,若不是,利用它来残杀武林同道,那就糟了! 所以一听到“太湖比武争盟主”之事,二人便马不停蹄,早早往太湖赶去。 另一边,金陵城下松风谷中的司马家,却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掀起了一场争论。 逗妞在中原,没有嘻胖,损仔的陪伴,虽然寂寞,却并不孤单,因为常来、阿奇比起他们两个来,玩得花样多,而且不把她当成什么小姐,完全就是伙伴,玩起来痛快多了! 伏神帮的爪牙,神通广大的将“武林帖”直送达松风谷,这帖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常丘、司马长风等人名,神机老人再也无法缄默,冷眼旁观了。 常丘、司马长风决定赴约,东海“神机宫”重返江湖的日子提前了。 在忙碌准备出远门的工作,三小被忽略了,没有人提到要让三小也去。 一场辩驳、哀求、哭泣、胡搅蛮缠下,司马长风瞪着爱女,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当一行人歇宿在太湖畔客栈的第一夜,三小相偕溜出客栈了! “溜?” “对!悄悄溜出去!” “我赞成!”三个小鬼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了。 “好久没有这样子了,真舒服。”常来道。 “阿奇在那里干什么呢?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我们快过去看看!”逗妞道。 “女孩子,怎么会好奇心这么强!”常来嚷道。 “又来了,女孩子又怎么样,你这个小鬼头!”逗妞噘起嘴道。 “这是什么?”常来指着小箱子里的黑色长管问道。 “笨蛋!是长管子,你看不出来呀!”逗妞不屑地道。 “看来逗妞很清醒嘛,我以为瞌睡虫跟着你溜出来,把你搞得迷迷糊糊地。”阿奇说着:“而且晚上看起来也更迷人。” “迷人?阿奇你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和常来挤眉弄眼的,说,你这句迷人是指什么?”逗妞不高兴的说着。 “迷人嘛……哦,是指漂亮啦,美人啦,或是大美人,小仙女呀……” “是吗、那你是说我罗!” 逗妞高兴的拉拉辫子,又扯扯衣裳。 “喂、阿奇、拜托!别再说了,我可不想晚上睡着了再做恶林!” 什么意思啊,常来,你真是可恶!要不要我夸你几句让你睡三天三夜?” “只怕逗妞你没那么多的词赞美我!” “你欠揍!”逗妞捏起拳头,一下子冲向常来。 常来却伸伸舌头,做做鬼脸,往悦阳楼旁的小树林丛躲进去。 逗妞一扭身,追过去。 阿奇摇摇头,也只好跟过去了。 阿奇的脚似乎被一条黑线绊了一下。 “糟了。”阿奇喊道。 “什么糟了?”逗妞和常来同时转过脸朝向阿奇看。 “这是什么火药的引子,此地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阿奇自言自语的说着,同时蹲下去,拿起一条线头在鼻子上嗅嗅,又轻轻拉了一下,说也奇怪,那线的另一端竟然埋在树丛岩石粒屑下。 “火药引子。就像是小火柴一样,用火熠子一点,就会烧起来,只是这种东西烧到最后,会引起爆炸,威力很大,会伤害很多人的。” “什么叫爆炸?” “爆炸就是用像鞭炮那样,一点火就爆开了,鞭炮你看过吗?” “什么话?瞧不起人!” 常来愤怒的捶了一下阿奇。 “金陵城这么大,虽然不是天天有人家办喜事,或拜拜,也看过人家放鞭炮。这就像没见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啊!” “没那个意思啦!我的意思是这种东西只要上点点烧起来可就不得了,它的力道比鞭炮强上千百倍,我见过已将整座庭院刹那夷为平地。” “哇!吓死人了!太夸张了吧!”常来低低地吹了个口哨,又道:“我真想看一次!” “阿奇!快来!”逗妞蹲在旁边的岩石旁叫着。 “看!这里也有一条你说的什么引子!” “什么?”阿奇惊呼一声,讶异的和常来走过去。 “真的呢!阿奇!这条跟你发现的那条一模一样。”常来也蹲下去仔细的瞧着逗妞手上的那条引子线。 阿奇的眉头皱了起来,半晌都没说话。 突然间,阿奇拉着引线,轻轻拉起,小心翼翼地沿着引线埋的方向,向前推进,引线时端头,竟然是在悦阳楼前广场的来宾席下。 阿奇的神色凝重起来,拉着逗妞和常来避过伏神帮那些布置会场的爪牙,钻到来宾席的棚架下,他示意常来和逗妞轻轻悄悄的挖着引线端点下的碎石地。 常来和逗妞虽不知道阿奇在做些什么,但知道这决不是玩耍的时候,于是也轻轻悄悄的挖。 常来的树枝首先碰到一个硬物,用手拨开上面覆盖的泥沙,赫然是个铁盒子,逗妞和阿奇也相继挖到。 “我果然没猜错!”阿奇道:“走!退出去再说,别惊动这群丧心病狂的人。” 三人小心的抱着三箱火药走着,终于退到湖边的茅草丛。 “我想这一定是黑色的火药,上次在京里,有个红毛子送了一箱子这种火药,要卖给朝廷,当今圣上令我爹试试,所以我爹就带回来让那些将军们看,第二天试爆时,我也去了。那威力真大,把一个山头都炸平了。” 常来和逗妞都听傻了。 “我一直想不通伏神帮从哪里取得这些火药,这些东西,又为什么伏神帮要将它埋在来宾席下……而且引线又拉这么长! 莫非……” 说到这里,常来和阿奇突然若有所悟,彼此对望一眼,同时道:“明天……” 逗妞犹自不解,问道:“明天怎么样?” 常来不语,阿奇只好开口道:“只怕沈鸣是用来准备明天将来宾席上那些不顺眼的人给炸死!” “好可怕!”逗妞按住胸口,惊粟着道:“如果我们明天去,不就会被炸得稀烂:” 常来和阿奇点点头表示同感。 “我们快去通知爹他们!”逗妞急急他说。 “来不及了,天都快亮了,而且从哪里找起,除了你爹外,还有很多人会来,像张老爹、云大叔、还有古老哥等很多人,不知住在哪里,怎么通知?”阿奇拉住逗妞道。 “怎么办?怎么办?”逗妞急得眼圈红起来了。 “明天开始比武时,再通知他们好了……不行!这样一来万一不慎,被发觉,引起一场混乱,不知又有多少人会无辜受到伤害……怎么办呢?”阿奇自语道。 “我有办法。”常来胸头一拍道。 “什么办法?” “我们何不来玩一场放大鞭炮的游戏。” “什么呀?死常来,人家在担心爹和哥哥他们,你还想玩放鞭炮游戏!” “哼!逗妞说什么话嘛!你担心你爹和哥哥,我就不担心啊!你把我当木头没感情!”常来听不顺耳,气呼呼的顶回去。 “好了!好了!这个时候还斗嘴,我阿奇第一次看到有这种人,常来,快说清楚。” “很简单,那沈驼子不是明天要放火药炸死人嘛!我们现在就先放,那火药一定会将这地方炸得乱七八糟,这么一来,他就害不了人了,而且可以让这些参加比武的人知道他的恶毒,激起公愤,转而合击他,消灭伏神帮。” “好方法,可是这不就会让他有机会逃走吗?” “阿奇!你不是说这些火药很灵吗?我们多搬他几箱来,今晚那沈呜一定躲在不归洞,我们炸了比武场,也不见得阻止得了他想争‘天下武林第一人’盟主的宝座,他早晚会坐船上岸来比武,我们就呆在岸边,来一只船,我们就炸一只,既省力,义省时。” “你所说的不错,万一他们没出来呢?” “那更好,明天集合大家,冲到岛上抓住沈鸣那一伙坏蛋!”常来说得眉飞色舞,好不精彩,好像他已经抓到沈鸣一般。 “逗妞,你觉得常来的主意怎么样?” “哼!”逗妞鼻子朝天,不理睬。 “别生气了嘛!”常来走到逗妞的身旁,拍拍逗妞肩膀道。 “不过我很喜欢刚才你那凶巴已的样子。” “什么啊!常来你……”逗妞气得说不出话来。 “嘘!别让伏神帮的那些手下听到!”阿奇忙伸出中指,直竖在鼻尖前,示意逗妞小声点。 “嘻!”常来露出一副嘻皮笑脸样,得意洋洋的看着气得说不出后来的逗妞。 “哼!我最讨厌常来了,乱说话,欺负人!” 逗妞无可奈何的说着,同时趁常来一个不注意,狠狠地往常来脚腿骨上踢去! “哎哟……”可怜的常来,哎哟惨叫声中,单脚支地,两手抱着另一只脚,直往小腿骨上搓揉。 “好了!别闹,也别生气了,两个人都扯平了,谁也没欺负谁!”阿奇怕常来生气,两个又闹起来,只好横身插入两人中间。 “好吧!只好算了!谁叫她那么迷人,我对迷人的女孩子最没有办法了。” 常来抱着腿,做出一副可怜兮兮,偏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这表情逗得小丫头逗妞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阿奇!你别担心了,你看司马小姐笑了,好小姐,好姑娘,快告诉我们,你对我提出的方法觉得如何?” “还可以啦:不过怎么做?” “放心,看我的,你们两人只要等我的消息:看我耍猴戏。”“你一个人?行吗?”阿奇怀疑地问道。 “没问题啦!交给我来办吧!” “好吧!不可做得太过份,知道吗?” “真罗嗦,像女人……” “女人怎么罗嚏了……” “好了,没一会功夫,两人又吵起来了。”阿奇忙在战火未升起前,将两人拉开道:“你要我们帮忙吗?” “嗯:你们帮我去多搬几箱火药来,回来时再到各处寻出火药引线来,一同拉到这岩石后。” 人多好办事,不一会功夫,常来身边又多了三箱火药,及由各处小心拉来的引线。常来小心翼翼地将引线头摆在一起,用条小引线将引线头稍为扎紧,同时打开火药箱子,抱出许多火药,放到渡口附近的隐密处。 他拍拍手道:“现在,阿奇,我要你帮忙,我现在先去引走那守夜看顾的人,否则一点燃,他们就会被炸死了。等我引开他们,你们看到我的信号,就放火烧线,可以吗?” 阿奇点点头同意。 常来于是大摇大摆的走进比武场,他的出现,马上引起伏神帮守夜人注意,只听到一声“抓”,许多人就冲向常来,常来犹如彩蝶戏花般,左飘右闪,逐渐将那些人引离比武场朝市镇追去。 逗妞和阿奇还在撬着最后一个箱子!准备拿出火药时,常来已回到岩石后。 “咦!你朝市镇方向去,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我只到达那路口,就躲起来等那群笨蛋走过。我就跑回来了!” 常来边说边拿出火焰子,点燃手中一枝细松枝,松枝很快的点燃了。 常来看着手中松枝的火,道:“阿奇、逗妞,你们两个要不要来玩一玩。” 逗妞一把抓住阿奇的手,道:“谁和你这个小坏蛋玩!” 常来摇摇头,道:“女孩子,就是小心眼,开不得一点玩笑。算了!你们不玩,我自己来玩,看我的奇招。” 说完,蹲下去,利用手中松枝的火,将火药引线给点燃了。 在黎明前,仍漆黑一片的野地湖畔,这己着火的引线,快速的燃烧蔓延出去,在黑暗中数点红星,非常美丽,鲜红中带有着邪异的气息。 在常来三人还未来得及退到湖畔水边时,第一个火药已引爆了。只听——“丘、丘……” “轰隆……砰……” 熊熊燃烧火光中,除了一阵阵劈里啪啦燃烧爆炸外,偶而传来一两声东西倒塌、火花四进的声音。 天空一片火红,四周照得一片明亮。 “哇!这就是你的奇招啊!”逗妞看得入了神,忘我拍起手来,好半晌才说出话来。 常来自己早被这浩大的场面,给惊住了,一张嘴巴张得大大的,圆圆的,足以塞下一个大神子! 阿奇双手虽没捂住耳朵,但心里的惊吓,却比常来等更加深,更加厉害。 满天的红焰,霹雳的暴响,还有那不时冲上半天高的木梁、砖瓦、器物。好强大的威力,好厉害的破坏力,没想到这种火药,是这么可怕。 阿奇的眼睛看着燃烧中的广场,脑中却想到另一幅画面,那就是在广场中站的是一群兵士,倒下去,断脚残躯,令人生惧。 “不行!不行!”阿奇猛摇头,突然自言自语的大声嚷道。把在旁看的不亦乐乎的逗妞、常来吓了一跳。 “阿奇有什么毛病吗?”逗妞偏着头问。 “大概被炸昏了头,吓坏了!”常来瞪着阿奇看。 “噢,没有啦!”阿奇回过神来。 “那你紧张什么?”逗妞问。 “对呀!你看你这是什么表情就知道了。”常来也加了一句。“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到,万一这种火药也落到鞑靼手里,达延罕将它用来对付我们守卫疆土的军队,我大明朝军队哪有反手的机会?” “你太紧张了吧!我的小侯爷!这种火药是来自海的那一边,洋鬼子不可能将这种东西卖到那么远的北边。沈驼子只不过是沾了靠近海边的光,和夷鬼有船往来,才买得到的,这种东西对于拥有庞大军队的明朝而言,根本不构成威胁!” “常来,你有这种想法,实在太大意了。别忘了,伏神帮和达延罕订有盟约,如果沈驼子将这种东西送给鞑子,那么后来……” “得了吧!小侯爷!沈驼子能拥有多少这种东西,还很有问题呢?即使有,相信也不会大多,多到足以当作礼物送给别人! 别替古人担心了。” “别这么说呀!常来!这是和我朝存亡有密切的关系,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逗妞气愤地道:“你们不好好欣赏,在吵些什么?有什么好吵的?” 阿奇和常来对看一眼,噗的笑了出来。 在客栈中的司马长风一行人,被窗外惊天动地的暴响惊醒了,不约而同的冲到屋外,对着东方发红的天空发呆,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啊!起火的那里,不是伏神帮明天举行‘比武大会’的地方吗?” 人丛中突起的一语,惊醒了发呆中的人们。 一连串的猜测、惊异低语声在人丛中,乍落又起。 司马长风首先感到有点不对劲,稍一凝神,他才想到发生了这么巨大的声响,怎么没听到逗妞那个好奇又聒噪的声音。 “逗妞呢?怎么好半天没看到她呢?” 常丘和司马浪等兄弟这时才发觉到逗妞不见了,不待司马长风吩咐,便分头去找。 寻遍客栈,并未看到逗妞等人。 司马长风临机立断,挥手示意往起爆炸方向走去。 一伙人,当即如电光石火般,往湖畔掠去。 在不归洞中的沈鸣,听到第一声爆炸声起,两条眉毛不觉纠在一起,在第二声爆炸声响起时,沈鸣已冲到码头上,连船夫解绳的时间,都来不及,“唰唰”刀下,砍断绳缆,舵手运桨如飞疾驰向岸边。 岩石后站立着的逗妞三人,无言的注视着正熊熊燃烧的火焰,心中都存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 “逗妞,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火。”常来带着一种敬畏的眼神,注视着火场。 “我也是!在长春岛上,我也放过鞭炮,但像这么大的爆炸场面,我第一次见到。”逗妞说话的口吻也不再像刚刚和常来斗气的语气,而是轻轻的,近乎呢哺的小声。 “阿奇你呢?”逗妞没回过头,只是顺手撞了一下阿奇的手肘。 “我也没……” 阿奇说到“没”字,话便断了,同时身子一僵。 阿奇停住未说的话及身子僵硬的感觉,很快的引起逗妞的注意。 逗妞回过头一看,不禁也怔住了。 “糟糕!常来!看你玩放鞭炮的结果!”阿奇目不转睛地道:“我想这应由你来负全责!” “咦!我招谁惹谁了:要负什么责任?”常来喃喃地咕噜着,眼睛仍看着燃烧的火场。 “少罗嗦!”逗妞忽然从常来的头上,狠狠击了一拳,道:“看清楚!一个嘴巴像卖货郎的……” “你要搞清楚!逗妞!”常来被逗妞狠狠一打,火冒三丈,猛地转过头来,指着逗妞的脸吼道:“你现在和我常来在一起,就不能动不动打人,你蹑我出来,我就是头头,换句话,你属于我管,就必须客气点。” “吵死人了!你行!你是头头,好了!放火药炸伏神帮比武场也是你的主意,那样一来,抵抗伏神帮的事,也是你的责任罗……”逗妞一脸调侃的神色。 “干嘛说得这么严重!”常来被她一吼,气也消了一半。 看到逗妞调侃的神色,常来觉得有异,不自觉地往阿奇看去,这一看,看得他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这……这……” “别这个,那个了!小心!常来!”逗妞边调侃,边凝神戒备,望着被火光映得通红的湖面。 常来瞟了逗妞一眼,随即和逗妞阿奇,凝神注视着太湖中电射而向岸边来的小舟。 “喂!阿奇:你看……这小舟?” 阿奇摇摇头。 在逗妞正想张口说话时,那离岸上还有二、三丈远的小舟上,忽然纵起一条人影,加急矢般射向岸上。 两三个起落间,已停在三小的面前。 “你们弄的?”那条人影道。 “你说什么呀?”常来已从方才的讶异中恢复过来。 “那是谁炸的?”那人沉声问道,字字如铁锤般,重重地敲在三小的心中。 “谁炸的?那么重要吗?”阿奇忽地上前一步,抢在常来开口前反问了一句。 那人从鼻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眼光来回的扫射三小,只见他背后的驼峰,逐渐地胀大,脸上由红转青再转白,三小何曾见过这种怪异现象,不禁讶异地张大眼睛,瞧得目不转睛。 “司马逗!你瞧够了吗?”那个阴沉沉的声响起。 “哇!阿奇!他……他是沈驼子……沈鸣那个大恶魔!”逗妞看着他那隆起又收缩的驼峰,失声惊呼道。 “别慌!别怕!”阿奇伸出手,拍拍那只细嫩的小手,安慰道:“你现在的武功比上次你被抓去时,高强了很多,没有什么值得怕的。何况这里还有我和常来呢!” “是呀!怕什么?有我们在呢!”常来的口气很轻松,但心底却升起一股沉重的压力,同时内心中也隐隐浮起一种死亡的阴影。 常来用力甩甩头,想甩掉那种莫名的阴影及压力。 “常来?阿奇?”沈鸣阴鸷地望着两小。 “嘿……嘿……” 一阵阵的阴笑声,由沈鸣的口中扬起,响澈在黑夜的黎明前的湖畔。 “好!好!近来屡屡挫我伏神帮的三个小鬼。失敬、失敬! 不用再问,方才那一连串的爆炸,一定是你们三个的杰作作罗!”沈鸣抬头看了一下仍有小爆炸的比武场。 “没错!少爷们方才玩放鞭炮,很好看哪!那些东西弹在半空中,开的火花,有一字型,有如意……”常来朗朗不断他说着。 “有完没完!畜牲!再胡言乱语,看我不毙了你!” “什么胡言乱语,你一定是太急着赶路,所以没看清楚,真的……” “畜牲!今天我绝不饶你!” 语落身起,人己来到三小半尺不到处。 三小一看到沈鸣身形一动,三小已分散开,对沈鸣采取包围之势。 沈鸣冷冷一笑,左手袍袖一拂,右手一记“黑蛇出洞”拍向逗妞,而左手的袖风有如利刃般,直袭向三小。 逗妞回身一转,避过直向面门而来的招式,同时伸手拔出背上的宝剑,一招“白衣剑法”直劈向沈鸣而去。 沈鸣的左手袖风虽是袭向二小,事实上却是指向阿奇前心。 阿奇在袖风甩过来时,他双足一提,身形凌空,在空中打了个倒翻,如鹰儿般,疾扑而下,“单干夜遁”五绝掌,已堪堪然施出。 常来可不同,虽然他看到沈鸣的袖风甩向他和阿奇,但凭他的眼力,一眼便瞧出这袖风甩向他的只是个袖影,并没有力道,故而原地未动,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溜来溜去,看着沈鸣的动作。 这时,他看到逗妞和阿奇一上、一下,攻击部分配合得很好,并不需要他的援手,他便注意起方才那舟上的四名操舟大汉。 那四个操舟大汉,在方才他们对话、对掌时,已从四面慢慢欺逼过来。 常来忽然纵声格格笑起,这一笑,那四个大汉便煞住身子,互相一对眼,竟朝常来抄包过来。 常来虽练有武功,更蒙灵香湖的姐姐教他一些武功步伐,但因为生性不喜好练武,自回到金陵,又贪玩日夜闲逛,武功没进步多少,唯有打斗上,多添了一点经验。虽然是打败了游多、金南他们,但那也实在是有大半借官府之力打赢的,所以这时候看到这四个大汉,他虽然嘴上在笑,心底却在忐忑不安。 这四个大汉,看起来身材魁梧,又孔武有力,若一齐出手,确实不易应付,自己年纪小,打不过人家是没关系,不过看这四个人,在荒郊野地,打不过他们,只怕真会丧失生命。 常来心念一转,笑罢,旋身向四人说道:“我这么小,打不过你们四人,加上我现在手无寸铁,伤不了人,可否请你们让让路,让我走吧:” 那四个大汉不睬不理,只听“呀”地一声,四人翻掌直攻常来。 常来只觉这四人攻过的阵势上,处处皆有缝隙,他咧嘴一笑,轻轻一提气,身如飞燕,穿闪而过。 常来笑嘻嘻的站在圈外,看着他们四个人的拳掌互击着对方。 四个大汉发现眼前人影落空,拳掌竟然互击着自己人,不禁大惊失色。 常来眼睛一转,又一计上心头,手脚故意使慢,让四个大汉又围上来,拳掌交加袭来时,才又以无比美妙的身法穿梭在掌风拳势的狭缝中,同时左右开弓,不停的左边拍一下,右边撞一下,惹得四个大汉心浮气躁,招式无法相配合,以致动不动就打到自己人。 其中一个大汉忍不住这种一面倒的颓势打法,破口大骂起来。 常来偏又一副嘻皮笑脸的死样子,说道:“何必发脾气呢?说出来你们恐怕还不信,今天你们是碰到我,你们才有办法打这么久。若是碰到我们那位逗姑奶奶,你们早就回姥姥家去了!” 那群人被他左嘲笑,右冷讽,已气得七窍生烟,不再顾及掌法、拳脚,竟然一味的拼打出来。这一来,战圈的破绽是越来越多了! 常来更是得意,他加油添柴他说:“所以说呀!四位大哥,你们应该谢谢我,当然啦,你们现在身上没有什么东西,没关系,待会儿你们再派人送谢礼来就可以了……喂……喂……怎么又打起我来了呢?” 常来油嘴滑舌的,手脚却不慢,又是一个转,转出战圈。那四人好不容易才找出一个可以击中的目标,偏又影子一闪,失掉人影。 不料人影尚未找出,猛中背后有人说道:“四位大哥!我在这儿等了半天,你们不陪我玩,我可要失陪了!” 四个人一回头看,常来正自悠悠然地,站在那小舟上,一摇一晃的踩小舟玩耍。 这四人是沈呜手下的亲近帮徒,武功在江湖武林中亦可名列一流高手中,更精擅合击之术,江湖上真是少有对手,本来就性烈,再加上常来几番戏弄,心中火起,怒吼声四起,掌拳猛劈过去。 “喂!喂!别生气!生气有伤身体……” “君子动口,不动手,哎……” 这边的逗妞和阿奇二人,又是白衣门的“自衣剑法”,又是如意门的“单于夜遁”,一会是“神机十八招”,一会儿是“乾坤定穴法”,杂七杂八的夹杂使出,与那沈鸣拼打的不亦乐乎。 虽然沈鸣是一方枭雄,一个武林中罕见的武功高手,但逗妞和阿奇亦非弱手,也是那两个武林俊杰调教出来的,相当扎手,沈鸣一时也无法将二人擒下。 事实上内行人注意一看,便可发现沈鸣是有意在放水,利用放水的机会,在拖延观察他们二人的招式,并且趁机寻出破招的方法。 聪明机伶的阿奇、逗妞在动手之初,便发现了这个事实,知道单凭功力,二人绝不是沈鸣的对手,只有一心一意的采取游斗的方式,来避开正面锋头。 逗妞和阿奇左右手不时地抓出所能拿到的东西,当作暗器打出去。 沈鸣见到暗器不时的射出,虽然是轻而易举的避开,但却防不胜防的,很是惹人烦。 逗妞、阿奇的作法,虽然拖延一时,但这时候,也逐渐抵挡不住沈鸣的攻势了。 常来的打的轻松,不时抽空瞄瞄那边在打的三人。当他看见逗妞和阿奇二人已呈败势,不禁大惊,叫道,“你们两个别打输哦,不然会很丢脸的!” 他手上无利器,单凭身形转换在打,看到四个大汉的武功不济,实在也兴趣缺缺,心想:“和这四个笨蛋打,没意思。不如帮逗妞他们打来的痛快。” 拿定主意,单足一点,身形疾旋,口中故意说着风凉话:“喂!大个子的大哥:别老围着我转嘛!舍不得我啊!抱歉!你们想陪我玩,我却没兴趣玩了!” 这四个己被他耍弄到接近疯狂边缘的大汉,哪容得了他走,齐声怒吼道:“小鬼!别走!” 四人齐拔出刀猛砍而出,这力道少说也有四五百斤,常来一个肉躯,怎么承受得了!只觉那凶猛刀势如狂涛巨浪,澎湃而来。常来不敢轻忽,顺手捡起一根枯枝,照着灵香湖的湖姐姐招式,源源不断的施出。 常来手中的枯枝,轻轻一抖,幻化成千百条影子,若点若打,有刺有击,直逼四人。四大汉只觉眼花缭乱,分辨不出何处是虚,何处是实?看不出哪里是枯枝?哪里是枝影?只听到凄声响起,其中一个大汉,后背中刀,血花纷飞,“砰”的一声,倒地而亡。 另外三大汉也在同时,木立若鸡,不抖也不动。 “咦!哇!被我点中了!不对!不对!被我弄死了。哇!事情闹大了……” 常来看到那大汉的血花飞溅,及倒地而亡,吓得哇啦哇啦大叫。 的确,从他学会武功以来,一直就没杀过人,现在看到了血、及人死了,自兔不了以为是杀死人,而心惶恐,害怕的大叫了! “我杀死人了!我用这只手杀死人了……” “这下完了!我完了!” 常来吓得丢下手中的枯枝,嘴已乱七八糟的叫着。 “常来!快来呀!”逗妞大叫着。 “常来:你别搞糊涂了,你那是正当防卫呀!”阿奇大喊道,震醒昏乱中的常来。 “对!是他们企图要杀我啊……”常来怔怔自语。 “快啊!快来帮忙啊!” 常来意识尚不怎么清楚,只听到逗妞叫快来,双脚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嘿!常来!你这小兔崽子真行!我今天非让你死不可!”沈鸣觑定了常来心神尚不宁这个机会,在常来未站稳之时,猝然发动,八步赶蝉,直欺常来心窝而去,出招狠毒,直扑常来的下半身而来。 只见逗妞手中长剑一挥,旋手飞虹,将沈鸣掌风架偏,脚下箭步疾走,剑劈向沈呜面门而去。 沈鸣未料到逗妞这招剑势如此凌厉,竟然切得进他的掌风圈中,又直向他攻来,情急之下,袍袖一挥,仰身倒退出一丈多远。 可也就在此时,阿奇的一块小石头,照定沈鸣巨门穴打来,沈鸣听风辨位,知道暗器已经逼近,急忙挥袖一挡,叭哒一声,暗器落地。 没想到阿奇这粒石头只是借以扰乱之用,等到发觉时,肩头已被常来拍中,连连后退十多步。 “常来!接剑!”逗妞叫道。 常来伸手接住,发现逗妞往湖心直望,心知有异,跟着一瞧,原来湖心中,已有大批伏神帮赶来,船已到湖心。 逗妞边看,边褪下外面的衣服,露出了小水靠。 常来心灵,知道逗妞有意下湖去弄坏船,当下更猛力的击出剑招,攻向方站稳的沈鸣,不让他阻止逗妞的去向。 这边沈鸣也发现了逗妞的意图,他也来上一招“以虚攻实”,右掌攻向常来,左掌却猛劈向正在移动中的逗妞。 逗妞倒也聪明,马上转身,以背抵住袭来的掌风,借势飞落湖中。 另一边因沈鸣稍为分神,加上他小觑常来的武功,“嗤”地又被常来刺中。 常来有些担心落水的逗妞。 “逗妞!你怎么啦?”常来大喊道。 阿奇却因为替逗妞格架沈鸣的来势,而没注意到逗妞已落水。 “逗妞怎么啦?”阿奇急急问道。 “她落水了!” “啊!你快跳下去救她呀!” “救?怎么救,我旱鸭子一只。” “完了!我也是!” 常来和阿奇边应付沈呜边注意水中的逗妞。 常来忍不住又喊逗妞起来。 “逗妞,你好歹出个声嘛,你死了没有?” “你好没良心,坏常来!”逗妞的声音在一丈外传出:“我要走了!也不来救我,我快淹死了,再见!阿奇!常来!沈驼子交给你们了。”逗妞可怜兮兮说道。 常来一听,知道逗妞无恙,如龙归大海般,也就不介意。 “那你快走吧:安心的走吧!”常来嘻皮笑脸道。 “说什么呀!常来!我们还不快去救她。” “可怜呀!我也无能为力……” “什么无能为力,快跳下去救她呀!” “你跳呀!你舍不得她死!你快跳下去救她呀!”常来故意道。 “哼!救那死丫头。我看先救你们自己吧!”沈鸣撤下肩后的回龙刀,举刀劈向常来、阿奇。 “啊!逃不掉了!妈妈呀!阿奇!这次我是死定了!还有别担心那丫头,那丫头的水底功夫比谁都强呢!” “你早就该死了!”沈鸣又加上三分力道。 “畜牲!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阿奇咬牙使尽全力,捡起地上的竹竿也使劲迎了上去。“啪”的轻响,回龙刀歪了! “奇怪?我没死!”常来摸摸自己的脑袋。 “对啦!你没死:还不快帮忙,竹竿都被削断了!” “又攻过来了,可恶,尽管上来吧:这次你能劈中我一丝丝,我常来就让你叫一声爷爷!” “哇!沈驼子虚招,是陷阱!” “啊!被封锁住了!”常来道:“好只硬碰了!” “这下子完了!”阿奇道。 “阿奇!你怎么了!”常来道。 “我看到他……的驼背在动,咦!他背又动了!” “可恶!” “好机会!”常来举剑往他背峰打下去。 “哇!打中了!”果然沈鸣倒下去了,好一会没爬起来。 “阿奇!你看湖心。”常来喊道。 “咦!是黑白双煞他们!”阿奇回过头一看,道:“伏神帮的爪牙们,好像全部都到齐了!” “还有呢……瞧那两个王八蛋我认得……是佟贤善他们……” 常来回过头,想指给阿奇看。 “干嘛愁眉苦脸的?别扫兴好吗?”常来不解道。 “那么多船,逗妞对付不了,而且已经有好几条快靠岸了!” “哈!那简单!再放几次鞭炮就好了!” “对!放鞭炮!” 在沈鸣被常来打中驼峰昏过去之时,一连串的火药,被二小当成玩具般的,点燃,甩出去……轰隆……轰隆……声响,火光伴着惨嚎落水声,形成一幅凄惨的场面。 那湖中的逗妞也凿穿了其他的船,只见那沉船在湖中也形成一幅古怪的景象。 逗妞一爬上岸,二小便围上去,惊喜交集的握着手。 “逗姑娘,你的力气蛮大的,竟然能在水中凿穿船底呀!” 常来半调侃,半称赞的说。 阿奇却深深地注视着逗妞,脸上的关怀神色,似乎还夹有一种形容不出的神色,看得逗妞羞红了脸,撇过头,不再去注意他。 “阿奇!注意后面!”常来陵然大叫道。 “什么?”阿奇急转过身看。 原来,那方才被刺中驼峰的沈鸣已清醒过来,正一掌往阿奇背心击去。 沈鸣一来是因为轻视三小的武功,而稍过大意,再者是他最最看轻的常来,却屡屡伤中他的要穴,更加厉害的是他的“天残神功”第二重唯一的致命点,不在于各穴道罩门被点中,而在于运出“天残神功”时,驼峰正是最弱的一处,偏被二小无奇不巧的发现而刺中,以致他昏倒。 他醒过来第一件事,是想如何的解决杀掉三小,而没想到三小并没有趁他昏倒在地,杀死他的行为。 沈鸣的恶毒心性,岂是三小所能理解。他回龙刀劈出,只听到雷吟风啸,刀势如山崩石裂,加上他集真力贯注在刀峰上,霍霍劈出。 事实上,在这时三小已颓势非常明显,这场比斗胜负已分明了,只要再一点点的压力,三小就会被刀锋劈死了。 三小不懂合搏,更不懂如何将全部真力发挥使用出来,加上招式不熟练,才会被沈鸣所压制,而呈败势。 就在这时,人影飕飕冲入场中。 “休伤我儿子!” “小心!逗妞!” 叫声此起彼落,好热闹,司马长风和朱永竟不约而同的出现。 后面人影憧憧。 人影方落地,刀、剑、烟斗齐出,“啪、啪、啪”架开了沈鸣的回龙刀。 三小压力一卸,瘫软在地。 同样在这时间,对面岸上的不归洞——伏神帮的总舵——如雷巨响而起,爆炸声四起。 “啊!炸了!”沈鸣惊诧的望了小岛一眼。 “那当然,我‘南偷’移花接木的将贵帮的赠礼,从往北方靴靶的路上偷过来,交给‘西赌’云中龙那箱东西和癫老儿去‘物归原主’了。”古笑非嘻嘻的一笑道。 “什么、西赌、这么说,东西南北四杰都齐了,好!好!” 沈鸣一听,十多年来辛苦经营的成果,又毁在这四杰的手中,心中已狂怒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但是身上的罩门被破,内力已失了一半,单拳难敌四手,只有先走再说。 他怒极反笑道:“好!好!这笔帐,我沈鸣记下了!” 他驼峰忽地一挺,回龙刀虚走一招,身子一纵,斜里一飘,脚尖借着司马长风伸出一刺的长剑剑柄一点,在空中“鹏飞九霄”急急一冲,跳到三丈外,身体一纵一落,落到方才池渡湖而来的特制舟,飕地,冲入湖心中。 司马长风众人一看,追己不及,只有望湖兴叹。 瘫软在地上的逗妞转向阿奇道:“阿奇!那头戴金冠的是不是你爹?” “嗯。怎么他会来呢?奇怪!”阿奇咕噜着道。 “阿奇!你爹是什么样的人呢?” “噢……这个嘛……好像有点顽固……一见到我就说教……因此我逃出侯府到现在有七八个月没见到他了!” “喂!阿奇!你怎么啦!放轻松点,别紧张,看你说话舌头都打结了!”常来奇怪道。 “我知道……可是……没办法……”阿奇越说,舌头打结越厉害。 “拜托!阿奇!你爹再怎么凶,也不会在这里训话!”常来不耐烦地道。 “话是没错,可是……” 话未完,那边的抚宁侯朱永已踱了过来。 “朱彦奇:你给我过来!” 阿奇心中颇为犹豫,却又不敢不听,乖乖地走了过去。 “贵为侯爷世子的你,竟然为了溜出来玩,训练一个人假冒你,来冒充上课……” “爹……”阿奇嗫嚅着。 “老伯!别刚见面就训话嘛!阿奇!你快认错!赔罪吧!” 逗妞拉着常来忽然冲上去,大刺刺地对着抚宁侯朱永道。 “大胆!”旁边的侍卫道。 “没关系!”抚宁侯道:“阿奇!这个小姑娘是谁?” “她是逗妞,不……是司马逗!长春岛的小公主。” “这身打扮的这一位又是谁?” “他叫常来。” “老伯,你好,我叫常来,阿奇很好哪,你别对他凶……” “本爵养他十几年,知道该怎么教他!”朱永盯着阿奇道。 阿奇深深吸口气,似乎胆子壮了些,道:“爹!孩儿惹您生气,错在孩儿,爹!请你原谅。” 打从第一眼瞧见阿奇,朱永就察觉儿子长大多了,气质上也有明显的不同。 现在听阿奇的一席话不禁想:“这七、八个月的江南行是值得的,对本爵说话这小子也能如此笃定。 忽然——“找死!”朱永沉喝一声,出手。三个蒙而人不知何时偕同黑白双煞,佟贤善、伍台等人悄然掩到朱永身后,偷袭朱永。被司马长风等人架住。 古笑非因云山为佟贤善、伍台所害受伤,伍台、佟贤善出现,不由分说的一掌便直拍佟贤善、伍台二人。 三小对黑白双煞深恶痛绝,一见二人出现,三小一声招呼,旋身擎剑合击而出。 二小始终没有取黑白双煞性命意思,只想胜过他们,活捉二人,对付二人游刃有余之时,忽然玩心大起。 “我来!” 逗妞抢在阿奇和常来前,运起内力控制已被阿奇“乾坤定穴法”定住的黑煞,举爪取动弹不得的白煞小腹。 “看我的!” 常来走上扶起白煞双手,左手架开一爪,右手反攻。 “唔……” “暖哟!” 黑白双煞如傀儡般,任人摆布,行动笨拙至极,不是自伤便是互伤,两人闷声连连。 “逗妞”!该我了!” 阿奇取代逗妞位置,玩起操纵的游戏。 “哇!好玩!过瘾!”阿奇高兴道。 “再接我一招!”常来道。 “常来!换我!”逗妞在一旁跺脚抗议道。 阿奇忽然察觉父亲正在注意自己,于是他不服输地表演起自己的本领。 阿奇得意忘形的运集功力摆开架势,使得黑煞一轮猛攻白煞。 常来强烈反攻。 “哇!” 黑白双煞不仅挂彩无数鲜血淋淋,还口吐鲜血。 “别再打,常来你又会再闹出入命了!”逗妞在旁大叫;阿奇和常来的倏地收了手。 “拿下!”阿奇对朱永的手下命令道。 阿奇回头向父亲得意地一笑。 在三小玩得兴致正浓的同时,三个蒙面人竟执着“涵银剑”、“金索剪”、“垂泪石”顽抗。 武林高手已有不少人伤在这二件神兵利器之下,连司马潮、司马浪亦血流汩汩,真真、爱爱正惶恐为两人包扎。 此刻——带伤的司马长风、常丘、云中龙下允许别人介入,三人联手对付三个蒙面人。 三位叱咤风云的武林绝顶人物联手,其威力真是惊天动地。 蒙面人之一眼神朝二人一扫,随即迅速发动攻势,决定先发制人以取先机。 一片漫烂彩光,网住三人,在场的人是无不握紧双拳,紧张不已。 司马长风三人,合掌互分朝前急出身子凌空一翻,迎上三件利器。 星月顿时无光秋风急扫,太湖水汹涌不已,仿佛随时会翻腾倒立而出。 司马长风、常丘、云中龙几次交手,皆以掌风遥遥相抵,刻意地避开三件兵器。 数回合下手,虽然三个蒙面人,仍采攻势,可是明显地看出他们身子已略迟滞。 云中龙、司马长风和常丘,内力宛如源源江河,身形再加速中。 云中龙几个旋闪,劲贯于掌反手扣住金索剪尖,顺势一推后扯,在劲道一放一收间金索剪已在手,持剪的蒙面人昏死过去。 持剑的蒙面人,虽无法尽悉涵银剑和垂泪石配合精髓,但司马长风和常丘已察觉体内真气微不顺。 司马长风纵身挡住常丘,欺近蒙面人,蒙面人一惊涵银剑直朝司马长风、常丘而去。 司马长风虽预先凝聚真力防患,却仍感真气游失,旧伤复裂,血流汩汩染透衣衫。 “爹!”司马澜、常洁齐呼。 “岛主!”常丘唤道。 “司马兄!”古笑非眼角余光瞥见,不由呼道。 蒙面人见状冷笑数声,垂泪石迅速出手。 三道彩虹击空而过。 常丘疾跃而起凌空击阻,彩光骤断垂泪石滚落于地,常丘身子凭空双掌加劲,再逼蒙面人,蒙面人身影欲闪。 “啊!”地一声。 蒙面人闪避已不及,惨呼跪地双臂俱毁,垂泪石零落于地。 司马长风脚下游移,极力躲开涵银剑的威力,又想护住其他人不受影响,又分神阻伤口的流血,神分三路真气乱窜,身形已晃动。 “爹!”逗妞大惊喊道,却苦于相隔太远。 “朱侯爷!给你了!”古笑非将佟贤善笨重的躯体丢至朱水眼前。 古笑非取地近之便,飞身扑向蒙面人,双掌直拍而下。 蒙面人不知如何收往内力,司马长风见状反牵制他的行动,古笑非双掌即时到达。 “砰!” 鲜血狂喷,蒙面人无力倒下。 司马长风顿失凭仗,一股鲜血汩汩自口出,而两脚无力颓然坐倒。 司马澜、常洁赶至扶住。 古笑非、常丘和云中龙,集聚全力为司马长风导真气回经脉。 逗妞呆呆望着司马长风出神。 场中的人忙着收拾残局。 “逗妞!我们快溜。” 阿奇和常来打好商量,利用此刻开溜,才有机会继续遨游江南。 朱永见阿奇眼神闪烁,明白他又要耍花样,不禁勃然大怒:“你这不孝子,还不跟我回京去!” 未见朱永动,他的身子已来到阿奇身前,阿奇来不及闪躲前,己被朱永逮个正着。 “爹!好歹我是个小侯爷,留点面子嘛!”阿奇哀求道。 “面子?”朱永冷冷道:“你那点花样,本爵早摸透了。” 朱永向四周一揖,道别后,立刻下令回京,令人押着阿奇上马车。他也跃上马。 “爹!求求您让我和朋友道别!道别吧!”阿奇大急挣扎道。 “多此一举!”朱永喝道。 常来不忍分离,故意扬声道:“阿奇,当个被人押着走的小侯爷滋味怎么样?” “小子多嘴!”朱永叱喝道。 “常来!逗妞!逗妞啊!”阿奇不放弃挣扎喊道。 逗妞跑跟上前,道:“不要这样子!伯父对阿奇,不要像仇人一样,派人押着,多难看,要不是你不好,他才不会离家出走。” 司马澜见逗妞无礼,一跃追上来抱住逗妞道:“逗妞!不得无礼。朱侯爷请恕舍妹年纪小……” 朱永谈谈一笑道:“江湖朋友抬爱,小犬不学好,今天先将他带回管教,今日,本爵因公务在身,无暇叙旧,改日定派人前往致谢。”回手一挥,马车辘辘起动了。 逗妞不理睬哥哥,瓦自道:“阿奇!你爹凶巴巴的,我不去你家骑马啦!还是你到东海来骑大龟玩。” “逗妞!爹受伤不轻,我们该回长春岛了。”司马澜哄道。 只听阿奇的声音远远传来道:“常来。逗妞,我一定会再来找你们——” 逗妞挣开司马澜跑向常来急道:“常来,金陵你熟,快带我逃……” “妹妹!真不听话!”司马澜轻喝道,趁逗妞不留神点住她的定穴。 逗妞大呼小叫道:“不要!不要!大哥赖皮偷袭我!” “由不得你!”司马澜道。 “逗妞,我……” 常来正想上前,却被张豪拉住。 张豪低声道:“她该回家啦!”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金索剪,递给了常来。 三小自碰面以来,聚多离少,哪像这次真的分离,一时心痛扣绞。 “常来不够朋友,竟然袖手旁观不来救我!”逗妞身子动不得,泪汪汪的哭泣道。 常洁走过来,对逗妞道:“常来最够朋友,妹妹你是姑娘家不能老住妓院,这道理你将来就会懂,乖,今人先跟嫂子回去,改天请常来到长春岛陪妹妹玩。” “告辞!” 神机宫的人急着扶持常丘,司马长风去疗伤,早已分出一大半人先行护送走。 “我还没和常来说完话!”逗妞呼大抢地道。 常洁、司马澜,不待逗妞话完,夹着逗妞,“飕飕!”,几声衣衫飘袂声,司马家的人己疾掠而去。 常来强忍住泪水,喃喃道,“哎!我又成了没人要的。” “惜借!快来!”爱爱跟着司马家人走,临行前催促着惜惜快跟上。 “我可怜的相公!惜惜要你绝不会抛弃你!”惜惜娇甜声道。 常来听在耳里,头发一麻,一对暴牙迎面而来。 “哇!逃啊!”常来边喊拔腿便溜。 “老弟,暂时歇息一下,不要练功啦!”古笑非调侃着道。 “见鬼,谁有闲功夫练功!” “相公!相公!等等我!” “常来!你姑姑……。”张豪道。 “先别说,我逃过此劫再说。”常来摆手道。 “相公,怎么一下子又没心肝啦!”惜惜可怜兮兮追道。 “妈呀!穷迫不舍!”常来猛拍额头苦着脸又脚下不停道。 “常来!相公!” 古笑非、张豪二人面对面一笑,只有那云中龙走到三个蒙面人身边,摘下他们的面罩,仔细的看了半天。 云中龙摇摇头。 古笑非见状,问:“酸秀才,怎么啦?” “我从边关追他们,走遍了大江,一直查不出这群蒙面人是谁?又不像达延罕的人,也不像伏神帮的人?行事处处神秘诡测。” 古笑非、张豪看了半天,也认不出来。 “我知道!” 三人抬头一看,是癫癫儿。 癫癫儿一脸凄枪,道:“他们是我族兄,他们在宁王辰濠府当侍卫,他们奉命为夺大明江山布署,鞑靼的小王子达延哈噜和沈鸣,只是他们手中的两粒棋子而已。” 云中龙一怔,瞬即飞身而起。 “诸位!中龙先告退,俟内贼平定,中龙再来会吾老友……此事兹事体大……” 古笑非、张豪、癫癫儿三人目送着他远去。 半晌—— “我去找常来!”古笑非道。 “我也去!”张豪道。 癫癫儿想了一下,道:“我没事,我也陪你们去!” 湖水依;日绿,但三人相偕的身影已远去了。 第三十一章 长城——东起山海关,西至嘉裕关,婉蜒数千里,屏障汉人之安居,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马。 云中龙屹立在长城上。 今夜,长城上有一种特殊的肃穆苍凉。 一条人影,像鬼魅般出现在长城城墙上。 那人影方飘落,只听飕飕声响,身后又有十个衣着不同的中年大汉,同时飘落,雁 翅般散开,排在他身后。 他目如闪电般向四周一扫,只见他们的七个先行人员均倒毙在城墙上,先是一怔, 随后他那森冷的目光,扫向云中龙。 冷冷地问道:“是谁杀的?” 云中龙不语,仰首望天,那人的声音更冷,一字字的重问着。 云中龙仍不理睬,那人身后的一人,突然上前,想扯住云中龙问。 云中龙身形一闪,衣袂飘飘,迅即换了个位置。 那人不服,再度上前,只见云中龙身形又一闪,从东边又换到了西边。 云中龙哈哈一笑道:“怎么啦?想玩?来呀!” 为首的那人,冷哼一声,道:“丢人,还不予我回来!”他看着地面上的七具尸体, 神色已由惊讶、愤怒,转化为冷静了。 他冷冷地盯着尸体看了一阵,方始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的云中龙。 站在前面的那人,似乎不认得眼前的云中龙,但是云中龙却认得他,知道他是达延 罕之子,虽然他不曾在中原示出他的名字来历,但云中龙却早已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 二楚,甚至还设计让常来偷走他的执兵令符与结盟书,而迫使他暂离中原,回到漠北去 禀报此事。 然而达延哈鲁却很讶异,因为属下报告,在京师一带,除了“王修罗”华玉良处处 与他们为敌外,另外的就只有一个武功奇高的中年书生,还有什么人敢与他为敌?这时, 从城脚下的草丛中,飓地射出两条人影,人影来的速度奇快,眨眼间,已到那人面前, 咚地一声,两人双膝一软,跪在他面前。 一人沙哑着声道:“少主,七个弟兄们惨死在这家伙手中,属下无能,求少主为他 们报仇。” 达延哈鲁脸上的神色间除了阴冷外,这时还加夹着一种仇恨之色,那目光直盯着云 中龙,左腿一伸,将跪着的两人,踢了个仰倒。 他注视着云中龙,道:“你知道吗?我很欣赏强者,但只限活着的强者,你功夫不 错,一举能杀死我七个属下,但现在你必须再多杀几个人,否则,你的强者生涯就将结 束。” “我并不认为如此。” “你必须相信:你知道我是谁的话,一定更清楚我是令出如山,想必你已知道我是 谁,不是吗?” “是的,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达延罕之子——达延哈鲁。”“好!你能知道我的名 字,想必也清楚我的为人处事,若非是我族人或故友,外人是无法知道我名字的,你是 谁?为何意图阻扰我办事?” “很报歉,我即非你的族人,更非你的故友,我只是中原道上一个小角色。至于你 的为人处事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你来自胡邦,意图犯我大明江山。” “阁下即是明眼人,当知我达延哈鲁,是不容许有人违抗我,念在你是个英雄,给 你两条路走,一是让路,二是降我哈鲁,否则……” “除此二路外,可有他径?” “有。” “说来听听!” “死。” 话短,字少,意深。 但云中龙笑了! 他不但笑了,而且笑得非常高兴、非常得意。 “达延哈鲁!我选择了第三条路!” “第三条路?” 达延哈鲁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有人选择“死”路?这真是玄奇。 更别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是的:我选择了‘死’路,但不是我死,而他们 死!云中龙笑嘻嘻他说完这句话。 达延哈鲁一时怔住了,想不到有人听到他的名字,竟然毫无惧色,且又如此胆大夸 口,说要杀死自己身边的几个护卫。 达延哈鲁问道:“你是谁?报个名来,让本少主听听。” “你还不配问!” 达延哈鲁脸色一变。 “好!我不配问,那我这些属下可配问?” 微一点头示意,他身后“咻!”地跳出了几个人来,朝云中龙围了过来。 “哈!哈!”云中龙笑道:”你们几个若胜得了我,我便告诉你们,我的外号、大 名!” “我叫章海,我先来领教!” 云中龙冷笑道:“你叫什么,我不管!我只管你的死活!”章海性急,云中龙两句 话,对他刺激甚大,激起了他的怒火,暴喝道:“该杀。” “杀”字甫落,手中双钩,便已向云中龙钩去,眨眼之间。两道银光射向云中龙。 双钩距云中龙胸前,仅三寸之距时,他口中“嘿”地一声,一式“懒驴打滚”向地 上一滚,便滚开三四公尺,立刻滚出对方的钩招之外。 章海见一一招落空,忙挥起双钩再进攻时,突见面前人影晃了一下,便见一一只巨 掌向他胸前击来。 他忙想收钩闪避时,胸前“鸠尾”穴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一声惨叫,人竟像断了线的风筝似地飞起,向长城下坠去,便再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了! 云中龙挺立长城之上,威风凛凛,口中冷冷问道:“谁再攻上?” 站在身旁的几人,都愕住了! 达延哈鲁身后的几个高手,也都呆住了! 原来这十几名高手中,以章海功力最高,双钩从不虚发,而且内力及轻功,均在九 人之上,想不到竟没走了两招,便栽在对方手中。 众人不寒而栗,个个面如土色。 看大色已不早,加上被云中龙这一耽搁,月色更沉。 达延哈鲁暗暗忖道:“再打下去,只怕须多耗时间,误了正事,不如放了他,将来 再找机会收拾他,否则目前即使胜了他,只怕也要多损兵折将,再回去调人恐有所误, 还是暂且放了他,先办正事重要!” 一念及此,便大声问道:“报上姓名,本少主三日后,定来取你狗命!” 云中龙双手背负,意态悠闲,仰天大声道:“玉修罗!” 达延公子恨声道:“屠龙帮主玉面修罗——华玉良,好!这笔帐我认了!后会有 期!” 十道人影,飞下长城,疾快没入夜色中。 云中龙化名的华玉良并未加以阻拦,任由他们离去,因为在他心中清楚,在长城下 的那关口,正有一批锦衣卫和尚义门的高手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即使这网网不住达延哈鲁这条大鱼,但网住几条小鱼,对达延罕野心亦能有所阻, 相信官方的插手,会让达延罕对入侵中原的野心有所收敛! 他还是赶紧到金陵去,协助朝廷歼灭那胡贼的党羽。 “大湖畔?武林大会?” “争夺盟主宝座?” 一路上,云中龙的耳边不停的响起这类的话语。 在云中龙从长城往金陵疾赶的时候,江湖上已掀起了一股风潮,汹涌的风潮,把一 些长年守在门派内的武林高手,一个个逼出来了! 那就是——得意洋洋的伏神帮帮主“白发翁”沈鸣遍撒武林帖,邀约江湖各大门派 的高手,定于八月十五日,在太湖畔悦阳楼前广场,设擂台,争城“天下第一人”“武 林盟主”宝座。 沈鸣多年的野心,已到了要达成的时候,因为足以破他罩门的利器“垂泪石”、金 索剪”、“涵银剑”已被他夺得,更令他不可一世的是“洗髓丹”这种武林练武人士梦 寐难求的至宝,也落在他的手里。 “天残神功”第三重,在他来讲,已不再有走火人魔的危险了,因为“天残神功” 第三重是返噗归真,主要必须让已老化的筋骨得到重生后,才能修练,如果老化的筋骨 没得重生,那将无法忍受最后那种内力冲击的排撞,而导致入魔,但若修成,则天下无 敌。 这就是为什么“天残神功”让江湖武林习武人士又爱又怕,偏又力“它”争夺,甚 至不惜残杀至亲朋好友。 沈鸣和他的师父“疯邪”,处心积虑的夺取江湖中武林同道的神兵利器,原因就是 在于“疯邪”和他并无把握能将“天残神功”练到第三重,而想达成“天下第一人” “武林盟主”的野心,就是搜集这些足以破他们武功的神兵利器,不管是巧取豪夺,或 是以杀戮方式来取得,他都不在乎。 十多年来,他已将江湖中的神兵利器全搜刮到手,唯一遗憾,而且引以为忧的“云 山送魂崖”下埋藏的三件兵刃,经由古笑非之手而重新获得,那么天下武林还有谁是他 的对手?云山之行,是他沈鸣一生中,可以称为值得纪念的日子,他不但夺得了最后三 件可以克制他武动的兵刃,还得到修练“天残神功”的必要神药——洗髓丹。 “哈!哈!” “我沈鸣是天下第一人了!” “不,这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天下第一人还不够,我要天下人都承认,并且推举 我为‘武林盟主’!” “盟主!哼!天下第一人凭我沈鸣的武功来说,有如探囊取物,但若要这群自命侠 义中人同意我当‘武林盟主’,恐怕不容易。” “不行!不行!我沈鸣一世果雄,我不能功亏一篑,我二定要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即使牺牲全部的手下,我也要达成!” 大湖中小岛上,不归洞中的沈鸣,自言自语,又是笑,又是沉思的。 是的,为了达成目的,他要不择手段。 于是太湖畔,悦阳楼下,直通湖边好大一片的草地上,搭起了一座好高、好大的擂 台,同时在擂台的西边、南边、北边也搭建了一座座的来宾席。 奇怪的是那一座座的空棚周围,竟然日夜都派有手下在巡逻。 云中龙虽没接到“武林帖”,一听到这个消息,也急急往太湖赶去了。 古笑非和张豪两人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因为三件神兵利器彼沈鸣抢走,实在很担心, 沈驼子会怎么利用这些兵刃,若纯为收藏,那倒好,若不是,利用它来残杀武林同道, 那就糟了! 所以一听到“太湖比武争盟主”之事,二人便马不停蹄,早早往太湖赶去。 另一边,金陵城下松风谷中的司马家,却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掀起了一场争 论。 逗妞在中原,没有嘻胖,损仔的陪伴,虽然寂寞,却并不孤单,因为常来、阿奇比 起他们两个来,玩得花样多,而且不把她当成什么小姐,完全就是伙伴,玩起来痛快多 了! 伏神帮的爪牙,神通广大的将“武林帖”直送达松风谷,这帖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常 丘、司马长风等人名,神机老人再也无法缄默,冷眼旁观了。 常丘、司马长风决定赴约,东海“神机宫”重返江湖的日子提前了。 在忙碌准备出远门的工作,三小被忽略了,没有人提到要让三小也去。 一场辩驳、哀求、哭泣、胡搅蛮缠下,司马长风瞪着爱女,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当一行人歇宿在太湖畔客栈的第一夜,三小相偕溜出客栈了! “溜?” “对!悄悄溜出去!” “我赞成!”三个小鬼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了。 “好久没有这样子了,真舒服。”常来道。 “阿奇在那里干什么呢?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我们快过去看看!”逗妞道。 “女孩子,怎么会好奇心这么强:”常来嚷道。 “又来了,女孩子又怎么样,你这个小鬼头!”逗妞噘起嘴道。 “这是什么?”常来指着小箱子里的黑色长管问道。 “笨蛋!是长管子,你看不出来呀!”逗妞不屑地道。 “看来逗妞很清醒嘛,我以为瞌睡虫跟着你溜出来,把你搞得迷迷糊糊地。”阿奇 说着:“而且晚上看起来也更迷人。” “迷人?阿奇你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和常来挤眉弄眼的,说,你这句迷人是指什 么?”逗妞不高兴的说着。 “迷人嘛……哦,是指漂亮啦,美人啦,或是大美人,小仙女呀……” “是吗、那你是说我罗!” 逗妞高兴的拉拉辫子,又扯扯衣裳。 “喂、阿奇、拜托!别再说了,我可不想晚上睡着了再做恶林!” 什么意思啊,常来,你真是可恶!要不要我夸你几句让你睡三天三夜?” “只怕逗妞你没那么多的词赞美我!” “你欠揍!”逗妞捏起拳头,一下子冲向常来。 常来却伸伸舌头,做做鬼脸,往悦阳楼旁的小树林丛躲进去。 逗妞一扭身,追过去。 阿奇摇摇头,也只好跟过去了。 阿奇的脚似乎被一条黑线绊了一下。 “糟了。”阿奇喊道。 “什么糟了?”逗妞和常来同时转过脸朝向阿奇看。 “这是什么火药的引子,此地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阿奇自言自语的说着,同时蹲下去,拿起一条线头在鼻子上嗅嗅,又轻轻拉了一下, 说也奇怪,那线的另一端竟然埋在树丛岩石粒屑下。 “火药引子。就像是小火柴一样,用火熠子一点,就会烧起来,只是这种东西烧到 最后,会引起爆炸,威力很大,会伤害很多人的。” “什么叫爆炸?” “爆炸就是用像鞭炮那样,一点火就爆开了,鞭炮你看过吗?” “什么话?瞧不起人!” 常来愤怒的捶了一下阿奇。 “金陵城这么大,虽然不是天天有人家办喜事,或拜拜,也看过人家放鞭炮。这就 像没见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啊!” “没那个意思啦!我的意思是这种东西只要上点点烧起来可就不得了,它的力道比 鞭炮强上千百倍,我见过已将整座庭院刹那夷为平地。” “哇!吓死人了!太夸张了吧:”常来低低地吹了个口哨,又道:“我真想看一 次!” “阿奇!快来!”逗妞蹲在旁边的岩石旁叫着。 “看!这里也有一条你说的什么引子!” “什么?”阿奇惊呼一声,讶异的和常来走过去。 “真的呢!阿奇!这条跟你发现的那条一模一样。”常来也蹲下去仔细的瞧着逗妞 手上的那条引子线。 阿奇的眉头皱了起来,半晌都没说话。 突然间,阿奇拉着引线,轻轻拉起,小心翼翼地沿着引线埋的方向,向前推进,引 线时端头,竟然是在悦阳楼前广场的来宾席下。 阿奇的神色凝重起来,拉着逗妞和常来避过伏神帮那些布置会场的爪牙,钻到来宾 席的棚架下,他示意常来和逗妞轻轻悄悄的挖着引线端点下的碎石地。 常来和逗妞虽不知道阿奇在做些什么,但知道这决不是玩耍的时候,于是也轻轻悄 悄的挖。 常来的树枝首先碰到一个硬物,用手拨开上面覆盖的泥沙,赫然是个铁盒子,逗妞 和阿奇也相继挖到。 “我果然没猜错!”阿奇道:“走!退出去再说,别惊动这群丧心病狂的人。” 三人小心的抱着三箱火药走着,终于退到湖边的茅草丛。 “我想这一定是黑色的火药,上次在京里,有个红毛子送了一箱子这种火药,要卖 给朝廷,当今圣上令我爹试试,所以我爹就带回来让那些将军们看,第二天试爆时,我 也去了。那威力真大,把一个山头都炸平了。” 常来和逗妞都听傻了。 “我一直想不通伏神帮从哪里取得这些火药,这些东西,又为什么伏神帮要将它埋 在来宾席下……而且引线又拉这么长! 莫非……” 说到这里,常来和阿奇突然若有所悟,彼此对望一眼,同时道:“明天……” 逗妞犹自不解,问道:“明天怎么样?” 常来不语,阿奇只好开口道:“只怕沈鸣是用来准备明天将来宾席上那些不顺眼的 人给炸死!” “好可怕!”逗妞按住胸口,惊粟着道:“如果我们明天去,不就会被炸得稀烂:” 常来和阿奇点点头表示同感。 “我们快去通知爹他们!”逗妞急急他说。 “来不及了,天都快亮了,而且从哪里找起,除了你爹外,还有很多人会来,像张 老爹、云大叔、还有古老哥等很多人,不知住在哪里,怎么通知?”阿奇拉住逗妞道。 “怎么办?怎么办?”逗妞急得眼圈红起来了。 “明天开始比武时,再通知他们好了……不行!这样一来万一不慎,被发觉,引起 一场混乱,不知又有多少人会无辜受到伤害……怎么办呢?”阿奇自语道。 “我有办法。”常来胸头一拍道。 “什么办法?” “我们何不来玩一场放大鞭炮的游戏。” “什么呀?死常来,人家在担心爹和哥哥他们,你还想玩放鞭炮游戏!” “哼!逗妞说什么话嘛!你担心你爹和哥哥,我就不担心啊!你把我当木头没感 情!”常来听不顺耳,气呼呼的顶回去。 “好了!好了!这个时候还斗嘴,我阿奇第一次看到有这种人,常来,快说清楚。” “很简单,那沈驼子不是明天要放火药炸死人嘛!我们现在就先放,那火药一定会 将这地方炸得乱七八糟,这么一来,他就害不了人了,而且可以让这些参加比武的人知 道他的恶毒,激起公愤,转而合击他,消灭伏神帮。” “好方法,可是这不就会让他有机会逃走吗?” “阿奇!你不是说这些火药很灵吗?我们多搬他几箱来,今晚那沈呜一定躲在不归 洞,我们炸了比武场,也不见得阻止得了他想争‘天下武林第一人’盟主的宝座,他早 晚会坐船上岸来比武,我们就呆在岸边,来一只船,我们就炸一只,既省力,义省时。” “你所说的不错,万一他们没出来呢?” “那更好,明天集合大家,冲到岛上抓住沈鸣那一伙坏蛋!”常来说得眉飞色舞, 好不精彩,好像他已经抓到沈鸣一般。 “逗妞,你觉得常来的主意怎么样?” “哼!”逗妞鼻子朝天,不理睬。 “别生气了嘛:”常来走到逗妞的身旁,拍拍逗妞肩膀道。 “不过我很喜欢刚才你那凶巴已的样子。” “什么啊!常来你……”逗妞气得说不出话来。 “嘘!别让伏神帮的那些手下听到!”阿奇忙伸出中指,直竖在鼻尖前,示意逗妞 小声点。 “嘻!”常来露出一副嘻皮笑脸样,得意洋洋的看着气得说不出后来的逗妞。 “哼!我最讨厌常来了,乱说话,欺负人!” 逗妞无可奈何的说着,同时趁常来一个不注意,狠狠地往常来脚腿骨上踢去! “哎哟……”可怜的常来,哎哟惨叫声中,单脚支地,两手抱着另一只脚,直往小 腿骨上搓揉。 “好了!别闹,也别生气了,两个人都扯平了,谁也没欺负谁!”阿奇怕常来生气, 两个又闹起来,只好横身插入两人中间。 “好吧!只好算了!谁叫她那么迷人,我对迷人的女孩子最没有办法了。” 常来抱着腿,做出一副可怜兮兮,偏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这表情逗得小丫头逗妞终 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阿奇!你别担心了,你看司马小姐笑了,好小姐,好姑娘,快告诉 我们,你对我提出的方法觉得如何?” “还可以啦:不过怎么做?” “放心,看我的,你们两人只要等我的消息:看我耍猴戏。”“你一个人?行吗?” 阿奇怀疑地问道。 “没问题啦!交给我来办吧!” “好吧!不可做得太过份,知道吗?” “真罗嗦,像女人……” “女人怎么罗嚏了……” “好了,没一会功夫,两人又吵起来了。”阿奇忙在战火未升起前,将两人拉开道: “你要我们帮忙吗?” “嗯:你们帮我去多搬几箱火药来,回来时再到各处寻出火药引线来,一同拉到这 岩石后。” 人多好办事,不一会功夫,常来身边又多了三箱火药,及由各处小心拉来的引线。 常来小心翼翼地将引线头摆在一起,用条小引线将引线头稍为扎紧,同时打开火药箱子, 抱出许多火药,放到渡口附近的隐密处。 他拍拍手道:“现在,阿奇,我要你帮忙,我现在先去引走那守夜看顾的人,否则 一点燃,他们就会被炸死了。等我引开他们,你们看到我的信号,就放火烧线,可以 吗?” 阿奇点点头同意。 常来于是大摇大摆的走进比武场,他的出现,马上引起伏神帮守夜人注意,只听到 一声“抓”,许多人就冲向常来,常来犹如彩蝶戏花般,左飘右闪,逐渐将那些人引离 比武场朝市镇追去。 逗妞和阿奇还在撬着最后一个箱子!准备拿出火药时,常来已回到岩石后。 “咦!你朝市镇方向去,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我只到达那路口,就躲起来等那群笨蛋走过。我就跑回来了!” 常来边说边拿出火焰子,点燃手中一枝细松枝,松枝很快的点燃了。 常来看着手中松枝的火,道:“阿奇、逗妞,你们两个要不要来玩一玩。” 逗妞一把抓住阿奇的手,道:“谁和你这个小坏蛋玩!” 常来摇摇头,道:“女孩子,就是小心眼,开不得一点玩笑。算了!你们不玩,我 自己来玩,看我的奇招。” 说完,蹲下去,利用手中松枝的火,将火药引线给点燃了。 在黎明前,仍漆黑一片的野地湖畔,这己着火的引线,快速的燃烧蔓延出去,在黑 暗中数点红星,非常美丽,鲜红中带有着邪异的气息。 在常来三人还未来得及退到湖畔水边时,第一个火药已引爆了。只听——“丘、 丘……” “轰隆……砰……” 熊熊燃烧火光中,除了一阵阵劈里啪啦燃烧爆炸外,偶而传来一两声东西倒塌、火 花四进的声音。 天空一片火红,四周照得一片明亮。 “哇!这就是你的奇招啊!”逗妞看得入了神,忘我拍起手来,好半晌才说出话来。 常来自己早被这浩大的场面,给惊住了,一张嘴巴张得大大的,圆圆的,足以塞下 一个大神子! 阿奇双手虽没捂住耳朵,但心里的惊吓,却比常来等更加深,更加厉害。 满天的红焰,霹雳的暴响,还有那不时冲上半天高的木梁、砖瓦、器物。好强大的 威力,好厉害的破坏力,没想到这种火药,是这么可怕。 阿奇的眼睛看着燃烧中的广场,脑中却想到另一幅画面,那就是在广场中站的是一 群兵士,倒下去,断脚残躯,令人生惧。 “不行!不行!”阿奇猛摇头,突然自言自语的大声嚷道。把在旁看的不亦乐乎的 逗妞、常来吓了一跳。 “阿奇有什么毛病吗?”逗妞偏着头问。 “大概被炸昏了头,吓坏了!”常来瞪着阿奇看。 “噢,没有啦:”阿奇回过神来。 “那你紧张什么?”逗妞问。 “对呀!你看你这是什么表情就知道了。”常来也加了一句。“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我只是想到,万一这种火药也落到鞑靼手里,达延罕将它用来对付我们守卫疆土的军队, 我大明朝军队哪有反手的机会?” “你太紧张了吧!我的小侯爷!这种火药是来自海的那一边,洋鬼子不可能将这种 东西卖到那么远的北边。沈驼子只不过是沾了靠近海边的光,和夷鬼有船往来,才买得 到的,这种东西对于拥有庞大军队的明朝而言,根本不构成威胁!” “常来,你有这种想法,实在太大意了。别忘了,伏神帮和达延罕订有盟约,如果 沈驼子将这种东西送给鞑子,那么后来……” “得了吧!小侯爷!沈驼子能拥有多少这种东西,还很有问题呢?即使有,相信也 不会大多,多到足以当作礼物送给别人! 别替古人担心了。” “别这么说呀!常来!这是和我朝存亡有密切的关系,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逗妞气愤地道:“你们不好好欣赏,在吵些什么?有 什么好吵的?” 阿奇和常来对看一眼,噗的笑了出来。 在客栈中的司马长风一行人,被窗外惊天动地的暴响惊醒了,不约而同的冲到屋外, 对着东方发红的天空发呆,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啊!起火的那里,不是伏神帮明天举行‘比武大会’的地方吗?” 人丛中突起的一语,惊醒了发呆中的人们。 一连串的猜测、惊异低语声在人丛中,乍落又起。 司马长风首先感到有点不对劲,稍一凝神,他才想到发生了这么巨大的声响,怎么 没听到逗妞那个好奇又聒噪的声音。 “逗妞呢?怎么好半天没看到她呢?” 常丘和司马浪等兄弟这时才发觉到逗妞不见了,不待司马长风吩咐,便分头去找。 寻遍客栈,并未看到逗妞等人。 司马长风临机立断,挥手示意往起爆炸方向走去。 一伙人,当即如电光石火般,往湖畔掠去。 在不归洞中的沈鸣,听到第一声爆炸声起,两条眉毛不觉纠在一起,在第二声爆炸 声响起时,沈鸣已冲到码头上,连船夫解绳的时间,都来不及,“唰唰”刀下,砍断绳 缆,舵手运桨如飞疾驰向岸边。 岩石后站立着的逗妞三人,无言的注视着正熊熊燃烧的火焰,心中都存着一种难以 言喻的感触。 “逗妞,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火。”常来带着一种敬畏的眼神,注视着火场。 “我也是!在长春岛上,我也放过鞭炮,但像这么大的爆炸场面,我第一次见到。” 逗妞说话的口吻也不再像刚刚和常来斗气的语气,而是轻轻的,近乎呢哺的小声。 “阿奇你呢?”逗妞没回过头,只是顺手撞了一下阿奇的手肘。 “我也没……” 阿奇说到“没”字,话便断了,同时身子一僵。 阿奇停住未说的话及身子僵硬的感觉,很快的引起逗妞的注意。 逗妞回过头一看,不禁也怔住了。 “糟糕!常来!看你玩放鞭炮的结果!”阿奇目不转睛地道:“我想这应由你来负 全责!” “咦!我招谁惹谁了:要负什么责任?”常来喃喃地咕噜着,眼睛仍看着燃烧的火 场。 “少罗嗦!”逗妞忽然从常来的头上,狠狠击了一拳,道:“看清楚!一个嘴巴像 卖货郎的……” “你要搞清楚!逗妞:”常来被逗妞狠狠一打,火冒三丈,猛地转过头来,指着逗 妞的脸吼道:“你现在和我常来在一起,就不能动不动打人,你蹑我出来,我就是头头, 换句话,你属于我管,就必须客气点。” “吵死人了!你行!你是头头,好了!放火药炸伏神帮比武场也是你的主意,那样 一来,抵抗伏神帮的事,也是你的责任罗……”逗妞一脸调侃的神色。 “干嘛说得这么严重!”常来被她一吼,气也消了一半。 看到逗妞调侃的神色,常来觉得有异,不自觉地往阿奇看去,这一看,看得他张口 结舌,不知所措。 “这……这……” “别这个,那个了!小心!常来!”逗妞边调侃,边凝神戒备,望着被火光映得通 红的湖面。 常来瞟了逗妞一眼,随即和逗妞阿奇,凝神注视着太湖中电射而向岸边来的小舟。 “喂!阿奇:你看……这小舟?” 阿奇摇摇头。 在逗妞正想张口说话时,那离岸上还有二、三丈远的小舟上,忽然纵起一条人影, 加急矢般射向岸上。 两三个起落间,已停在三小的面前。 “你们弄的?”那条人影道。 “你说什么呀?”常来已从方才的讶异中恢复过来。 “那是谁炸的?”那人沉声问道,字字如铁锤般,重重地敲在三小的心中。 “谁炸的?那么重要吗?”阿奇忽地上前一步,抢在常来开口前反问了一句。 那人从鼻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眼光来回的扫射三小,只见他背后的驼峰,逐渐 地胀大,脸上由红转青再转白,三小何曾见过这种怪异现象,不禁讶异地张大眼睛,瞧 得目不转睛。 “司马逗!你瞧够了吗?”那个阴沉沉的声响起。 “哇!阿奇!他……他是沈驼子……沈鸣那个大恶魔!”逗妞看着他那隆起又收缩 的驼峰,失声惊呼道。 “别慌!别怕:”阿奇伸出手,拍拍那只细嫩的小手,安慰道:“你现在的武功比 上次你被抓去时,高强了很多,没有什么值得怕的。何况这里还有我和常来呢!” “是呀!怕什么?有我们在呢:”常来的口气很轻松,但心底却升起一股沉重的压 力,同时内心中也隐隐浮起一种死亡的阴影。 常来用力甩甩头,想甩掉那种莫名的阴影及压力。 “常来?阿奇?”沈鸣阴鸷地望着两小。 “嘿……嘿……” 一阵阵的阴笑声,由沈鸣的口中扬起,响澈在黑夜的黎明前的湖畔。 “好!好!近来屡屡挫我伏神帮的三个小鬼。失敬、失敬! 不用再问,方才那一连串的爆炸,一定是你们三个的杰作作罗!”沈鸣抬头看了一 下仍有小爆炸的比武场。 “没错!少爷们方才玩放鞭炮,很好看哪!那些东西弹在半空中,开的火花,有一 字型,有如意……”常来朗朗不断他说着。 “有完没完!畜牲!再胡言乱语,看我不毙了你!” “什么胡言乱语,你一定是太急着赶路,所以没看清楚,真的……” “畜牲!今天我绝不饶你!” 语落身起,人己来到三小半尺不到处。 三小一看到沈鸣身形一动,三小已分散开,对沈鸣采取包围之势。 沈鸣冷冷一笑,左手袍袖一拂,右手一记“黑蛇出洞”拍向逗妞,而左手的袖风有 如利刃般,直袭向三小。 逗妞回身一转,避过直向面门而来的招式,同时伸手拔出背上的宝剑,一招“白衣 剑法”直劈向沈鸣而去。 沈鸣的左手袖风虽是袭向二小,事实上却是指向阿奇前心。 阿奇在袖风甩过来时,他双足一提,身形凌空,在空中打了个倒翻,如鹰儿般,疾 扑而下,“单干夜遁”五绝掌,已堪堪然施出。 常来可不同,虽然他看到沈鸣的袖风甩向他和阿奇,但凭他的眼力,一眼便瞧出这 袖风甩向他的只是个袖影,并没有力道,故而原地未动,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溜来溜去, 看着沈鸣的动作。 这时,他看到逗妞和阿奇一上、一下,攻击部分配合得很好,并不需要他的援手, 他便注意起方才那舟上的四名操舟大汉。 那四个操舟大汉,在方才他们对话、对掌时,已从四面慢慢欺逼过来。 常来忽然纵声格格笑起,这一笑,那四个大汉便煞住身子,互相一对眼,竟朝常来 抄包过来。 常来虽练有武功,更蒙灵香湖的姐姐教他一些武功步伐,但因为生性不喜好练武, 自回到金陵,又贪玩日夜闲逛,武功没进步多少,唯有打斗上,多添了一点经验。虽然 是打败了游多、金南他们,但那也实在是有大半借官府之力打赢的,所以这时候看到这 四个大汉,他虽然嘴上在笑,心底却在忐忑不安。 这四个大汉,看起来身材魁梧,又孔武有力,若一齐出手,确实不易应付,自己年 纪小,打不过人家是没关系,不过看这四个人,在荒郊野地,打不过他们,只怕真会丧 失生命。 常来心念一转,笑罢,旋身向四人说道:“我这么小,打不过你们四人,加上我现 在手无寸铁,伤不了人,可否请你们让让路,让我走吧:” 那四个大汉不睬不理,只听“呀”地一声,四人翻掌直攻常来。 常来只觉这四人攻过的阵势上,处处皆有缝隙,他咧嘴一笑,轻轻一提气,身如飞 燕,穿闪而过。 常来笑嘻嘻的站在圈外,看着他们四个人的拳掌互击着对方。 四个大汉发现眼前人影落空,拳掌竟然互击着自己人,不禁大惊失色。 常来眼睛一转,又一计上心头,手脚故意使慢,让四个大汉又围上来,拳掌交加袭 来时,才又以无比美妙的身法穿梭在掌风拳势的狭缝中,同时左右开弓,不停的左边拍 一下,右边撞一下,惹得四个大汉心浮气躁,招式无法相配合,以致动不动就打到自己 人。 其中一个大汉忍不住这种一面倒的颓势打法,破口大骂起来。 常来偏又一副嘻皮笑脸的死样子,说道:“何必发脾气呢?说出来你们恐怕还不信, 今天你们是碰到我,你们才有办法打这么久。若是碰到我们那位逗姑奶奶,你们早就回 姥姥家去了!” 那群人被他左嘲笑,右冷讽,已气得七窍生烟,不再顾及掌法、拳脚,竟然一味的 拼打出来。这一来,战圈的破绽是越来越多了! 常来更是得意,他加油添柴他说:“所以说呀!四位大哥,你们应该谢谢我,当然 啦,你们现在身上没有什么东西,没关系,待会儿你们再派人送谢礼来就可以了…… 喂……喂……怎么又打起我来了呢?” 常来油嘴滑舌的,手脚却不慢,又是一个转,转出战圈。那四人好不容易才找出一 个可以击中的目标,偏又影子一闪,失掉人影。 不料人影尚未找出,猛中背后有人说道:“四位大哥!我在这儿等了半天,你们不 陪我玩,我可要失陪了!” 四个人一回头看,常来正自悠悠然地,站在那小舟上,一摇一晃的踩小舟玩耍。 这四人是沈呜手下的亲近帮徒,武功在江湖武林中亦可名列一流高手中,更精擅合 击之术,江湖上真是少有对手,本来就性烈,再加上常来几番戏弄,心中火起,怒吼声 四起,掌拳猛劈过去。 “喂!喂!别生气!生气有伤身体……” “君子动口,不动手,哎……” 这边的逗妞和阿奇二人,又是白衣门的“自衣剑法”,又是如意门的。‘单于夜 遁”,一会是“神机十八招”,一会儿是“乾坤定穴法”,杂七杂八的夹杂使出,与那 沈鸣拼打的不亦乐乎。 虽然沈鸣是一方枭雄,一个武林中罕见的武功高手,但逗妞和阿奇亦非弱手,也是 那两个武林俊杰调教出来的,相当扎手,沈鸣一时也无法将二人擒下。 事实上内行人注意一看,便可发现沈鸣是有意在放水,利用放水的机会,在拖延观 察他们二人的招式,并且趁机寻出破招的方法。 聪明机伶的阿奇、逗妞在动手之初,便发现了这个事实,知道单凭功力,二人绝不 是沈鸣的对手,只有一心一意的采取游斗的方式,来避开正面锋头。 逗妞和阿奇左右手不时地抓出所能拿到的东西,当作暗器打出去。 沈鸣见到暗器不时的射出,虽然是轻而易举的避开,但却防不胜防的,很是惹人烦。 逗妞、阿奇的作法,虽然拖延一时,但这时候,也逐渐抵挡不住沈鸣的攻势了。 常来的打的轻松,不时抽空瞄瞄那边在打的三人。当他看见逗妞和阿奇二人已呈败 势,不禁大惊,叫道,“你们两个别打输哦,不然会很丢脸的!” 他手上无利器,单凭身形转换在打,看到四个大汉的武功不济,实在也兴趣缺缺, 心想:“和这四个笨蛋打,没意思。不如帮逗妞他们打来的痛快。” 拿定主意,单足一点,身形疾旋,口中故意说着风凉话:“喂!大个子的大哥:别 老围着我转嘛!舍不得我啊!抱歉!你们想陪我玩,我却没兴趣玩了!” 这四个己被他耍弄到接近疯狂边缘的大汉,哪容得了他走,齐声怒吼道:“小鬼! 别走!” 四人齐拔出刀猛砍而出,这力道少说也有四五百斤,常来一个肉躯,怎么承受得了! 只觉那凶猛刀势如狂涛巨浪,澎湃而来。常来不敢轻忽,顺手捡起一根枯枝,照着灵香 湖的湖姐姐招式,源源不断的施出。 常来手中的枯枝,轻轻一抖,幻化成千百条影子,若点若打,有刺有击,直逼四人。 四大汉只觉眼花撩乱,分辨不出何处是虚,何处是实?看不出哪里是枯枝?哪里是枝影? 只听到凄声响起,其中一个大汉,后背中刀,血花纷飞,“砰”的一声,倒地而亡。 另外三大汉也在同时,木立若鸡,不抖也不动。 “咦!哇!被我点中了!不对!不对!被我弄死了。哇!事情闹大了……” 常来看到那大汉的血花飞溅,及倒地而亡,吓得哇啦哇啦大叫。 的确,从他学会武功以来,一直就没杀过人,现在看到了血、及人死了,自兔不了 以为是杀死人,而心惶恐,害怕的大叫了! “我杀死人了!我用这只手杀死人了……” “这下完了!我完了!” 常来吓得丢下手中的枯枝,嘴已乱七八糟的叫着。 “常来!快来呀!”逗妞大叫着。 “常来:你别搞糊涂了,你那是正当防卫呀!”阿奇大喊道,震醒昏乱中的常来。 “对!是他们企图要杀我啊……”常来怔怔自语。 “快啊!快来帮忙啊!” 常来意识尚不怎么清楚,只听到逗妞叫快来,双脚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嘿!常来!你这小兔崽子真行!我今天非让你死不可!”沈鸣觑定了常来心神尚 不宁这个机会,在常来未站稳之时,猝然发动,八步赶蝉,直欺常来心窝而去,出招狠 毒,直扑常来的下半身而来。 只见逗妞手中长剑一挥,旋手飞虹,将沈鸣掌风架偏,脚下箭步疾走,剑劈向沈呜 面门而去。 沈鸣未料到逗妞这招剑势如此凌厉,竟然切得进他的掌风圈中,又直向他攻来,情 急之下,袍袖一挥,仰身倒退出一丈多远。 可也就在此时,阿奇的一块小石头,照定沈鸣巨门穴打来,沈鸣听风辨位,知道暗 器已经逼近,急忙挥袖一挡,叭哒一声,暗器落地。 没想到阿奇这粒石头只是借以扰乱之用,等到发觉时,肩头已被常来拍中,连连后 退十多步。 “常来!接剑!”逗妞叫道。 常来伸手接住,发现逗妞往湖心直望,心知有异,跟着一瞧,原来湖心中,已有大 批伏神帮赶来,船已到湖心。 逗妞边看,边褪下外面的衣服,露出了小水靠。 常来心灵,知道逗妞有意下湖去弄坏船,当下更猛力的击出剑招,攻向方站稳的沈 鸣,不让他阻止逗妞的去向。 这边沈鸣也发现了逗妞的意图,他也来上一招“以虚攻实”,右掌攻向常来,左掌 却猛劈向正在移动中的逗妞。 逗妞倒也聪明,马上转身,以背抵住袭来的掌风,借势飞落湖中。 另一边因沈鸣稍为分神,加上他小觑常来的武功,“嗤”地又被常来刺中。 常来有些担心落水的逗妞。 “逗妞!你怎么啦?”常来大喊道。 阿奇却因为替逗妞格架沈鸣的来势,而没注意到逗妞已落水。 “逗妞怎么啦?”阿奇急急问道。 “她落水了!” “啊!你快跳下去救她呀!” “救?怎么救,我旱鸭子一只。” “完了!我也是!” 常来和阿奇边应付沈呜边注意水中的逗妞。 常来忍不住又喊逗妞起来。 “逗妞,你好歹出个声嘛,你死了没有?” “你好没良心,坏常来!”逗妞的声音在一丈外传出:“我要走了!也不来救我, 我快淹死了,再见!阿奇!常来!沈驼子交给你们了。”逗妞可怜兮兮说道。 常来一听,知道逗妞无恙,如龙归大海般,也就不介意。 “那你快走吧:安心的走吧!”常来嘻皮笑脸道。 “说什么呀!常来!我们还不快去救她。” “可怜呀!我也无能为力……” “什么无能为力,快跳下去救她呀!” “你跳呀!你舍不得她死!你快跳下去救她呀!”常来故意道。 “哼!救那死丫头。我看先救你们自己吧!”沈鸣撤下肩后的回龙刀,举刀劈向常 来、阿奇。 “啊!逃不掉了!妈妈呀!阿奇!这次我是死定了!还有别担心那丫头,那丫头的 水底功夫比谁都强呢!” “你早就该死了!”沈鸣又加上三分力道。 “畜牲!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阿奇咬牙使尽全力,捡起地上的竹竿也使劲迎了上 去。“啪”的轻响,回龙刀歪了! “奇怪?我没死!”常来摸摸自己的脑袋。 “对啦!你没死:还不快帮忙,竹竿都被削断了!” “又攻过来了,可恶,尽管上来吧:这次你能劈中我一丝丝,我常来就让你叫一声 爷爷!” “哇!沈驼子虚招,是陷阱!” “啊!被封锁住了!”常来道:“好只硬碰了!” “这下子完了!”阿奇道。 “阿奇!你怎么了!”常来道。 “我看到他……的驼背在动,咦!他背又动了!” “可恶!” “好机会!”常来举剑往他背峰打下去。 “哇!打中了!”果然沈鸣倒下去了,好一会没爬起来。 “阿奇!你看湖心。”常来喊道。 “咦!是黑白双煞他们!”阿奇回过头一看,道:“伏神帮的爪牙们,好像全部都 到齐了!” “还有呢……瞧那两个王八蛋我认得……是佟贤善他们……” 常来回过头,想指给阿奇看。 “干嘛愁眉苦脸的?别扫兴好吗?”常来不解道。 “那么多船,逗妞对付不了,而且已经有好几条快靠岸了!” “哈!那简单!再放几次鞭炮就好了!” “对!放鞭炮!” 在沈鸣被常来打中驼峰昏过去之时,一连串的火药,被二小当成玩具般的,点燃, 甩出去……轰隆……轰隆……声响,火光伴着惨嚎落水声,形成一幅凄惨的场面。 那湖中的逗妞也凿穿了其他的船,只见那沉船在湖中也形成一幅古怪的景象。 逗妞一爬上岸,二小便围上去,惊喜交集的握着手。 “逗姑娘,你的力气蛮大的,竟然能在水中凿穿船底呀!” 常来半调侃,半称赞的说。 阿奇却深深地注视着逗妞,脸上的关怀神色,似乎还夹有一种形容不出的神色,看 得逗妞羞红了脸,撇过头,不再去注意他。 “阿奇!注意后面:”常来陵然大叫道。 “什么?”阿奇急转过身看。 原来,那方才被刺中驼峰的沈鸣已清醒过来,正一掌往阿奇背心击去。 沈鸣一来是因为轻视三小的武功,而稍过大意,再者是他最最看轻的常来,却屡屡 伤中他的要穴,更加厉害的是他的“天残神功”第二重唯一的致命点,不在于各穴道罩 门被点中,而在于运出“天残神功”时,驼峰正是最弱的一处,偏被二小无奇不巧的发 现而刺中,以致他昏倒。 他醒过来第一件事,是想如何的解决杀掉三小,而没想到三小并没有趁他昏倒在地, 杀死他的行为。 沈鸣的恶毒心性,岂是三小所能理解。他回龙刀劈出,只听到雷吟风啸,刀势如山 崩石裂,加上他集真力贯注在刀峰上,霍霍劈出。 事实上,在这时三小已颓势非常明显,这场比斗胜负已分明了,只要再一点点的压 力,三小就会被刀锋劈死了。 三小不懂合搏,更不懂如何将全部真力发挥使用出来,加上招式不熟练,才会被沈 鸣所压制,而呈败势。 就在这时,人影飕飕冲入场中。 “休伤我儿子!” “小心!逗妞!” 叫声此起彼落,好热闹,司马长风和朱永竟不约而同的出现。 后面人影憧憧。 人影方落地,刀、剑、烟斗齐出,“啪、啪、啪”架开了沈鸣的回龙刀。 三小压力一卸,瘫软在地。 同样在这时间,对面岸上的不归洞——伏神帮的总舵——如雷巨响而起,爆炸声四 起。 “啊!炸了!”沈鸣惊诧的望了小岛一眼。 “那当然,我‘南偷’移花接木的将贵帮的赠礼,从往北方靴靶的路上偷过来,交 给‘西赌’云中龙那箱东西和癫老儿去‘物归原主’了。”古笑非嘻嘻的一笑道。 “什么、西赌、这么说,东西南北四杰都齐了,好!好!” 沈鸣一听,十多年来辛苦经营的成果,又毁在这四杰的手中,心中已狂怒到无以复 加的程度。但是身上的罩门被破,内力已失了一半,单拳难敌四手,只有先走再说。 他怒极反笑道:“好!好!这笔帐,我沈鸣记下了!” 他驼峰忽地一挺,回龙刀虚走一招,身子一纵,斜里一飘,脚尖借着司马长风伸出 一刺的长剑剑柄一点,在空中“鹏飞九霄”急急一冲,跳到三丈外,身体一纵一落,落 到方才池渡湖而来的特制舟,飕地,冲入湖心中。 司马长风众人一看,追己不及,只有望湖兴叹。 瘫软在地上的逗妞转向阿奇道:“阿奇!那头戴金冠的是不是你爹?” “嗯。怎么他会来呢?奇怪!”阿奇咕噜着道。 “阿奇!你爹是什么样的人呢?” “噢……这个嘛……好像有点顽固……一见到我就说教……因此我逃出侯府到现在 有七八个月没见到他了!” “喂!阿奇!你怎么啦!放轻松点,别紧张,看你说话舌头都打结了!”常来奇怪 道。 “我知道……可是……没办法……”阿奇越说,舌头打结越厉害。 “拜托!阿奇!你爹再怎么凶,也不会在这里训话!”常来不耐烦地道。 “话是没错,可是……” 话未完,那边的抚宁侯朱永已踱了过来。 “朱彦奇:你给我过来!” 阿奇心中颇为犹豫,却又不敢不听,乖乖地走了过去。 “贵为侯爷世子的你,竟然为了溜出来玩,训练一个人假冒你,来冒充上课……” “爹……”阿奇嗫嚅着。 “老伯!别刚见面就训话嘛!阿奇!你快认错!赔罪吧!” 逗妞拉着常来忽然冲上去,大刺刺地对着抚宁侯朱永道。 “大胆!”旁边的侍卫道。 “没关系!”抚宁侯道:“阿奇!这个小姑娘是谁?” “她是逗妞,不……是司马逗!长春岛的小公主。” “这身打扮的这一位又是谁?” “他叫常来。” “老伯,你好,我叫常来,阿奇很好哪,你别对他凶……” “本爵养他十几年,知道该怎么教他!”朱永盯着阿奇道。 阿奇深深吸口气,似乎胆子壮了些,道:“爹!孩儿惹您生气,错在孩儿,爹!请 你原谅。” 打从第一眼瞧见阿奇,朱永就察觉儿子长大多了,气质上也有明显的不同。 现在听阿奇的一席话不禁想:“这七、八个月的江南行是值得的,对本爵说话这小 子也能如此笃定。 忽然——“找死!”朱永沉喝一声,出手。三个蒙而人不知何时偕同黑白双煞,佟 贤善、伍台等人悄然掩到朱永身后,偷袭朱永。被司马长风等人架住。 古笑非因云山为佟贤善、伍台所害受伤,伍台、佟贤善出现,不由分说的一掌便直 拍佟贤善、伍台二人。 三小对黑白双煞深恶痛绝,一见二人出现,三小一声招呼,旋身擎剑合击而出。 二小始终没有取黑白双煞性命意思,只想胜过他们,活捉二人,对付二人游刃有余 之时,忽然玩心大起。 “我来!” 逗妞抢在阿奇和常来前,运起内力控制已被阿奇“乾坤定穴法”定住的黑煞,举爪 取动弹不得的白煞小腹。 “看我的!” 常来走上扶起白煞双手,左手架开一爪,右手反攻。 “唔……” “暖哟!” 黑白双煞如傀儡般,任人摆布,行动笨拙至极,不是自伤便是互伤,两人闷声连连。 “逗妞”!该我了!” 阿奇取代逗妞位置,玩起操纵的游戏。 “哇!好玩!过瘾!”阿奇高兴道。 “再接我一招!”常来道。 “常来!换我!”逗妞在一旁跺脚抗议道。 阿奇忽然察觉父亲正在注意自己,于是他不服输地表演起自己的本领。 阿奇得意忘形的运集功力摆开架势,使得黑煞一轮猛攻白煞。 常来强烈反攻。 “哇!” 黑白双煞不仅挂彩无数鲜血淋淋,还口吐鲜血。 “别再打,常来你又会再闹出入命了!”逗妞在旁大叫;阿奇和常来的倏地收了手。 “拿下!”阿奇对朱永的手下命令道。 阿奇回头向父亲得意地一笑。 在三小玩得兴致正浓的同时,三个蒙面人竟执着“涵银剑”、“金索剪”、“垂泪 石”顽抗。 武林高手已有不少人伤在这二件神兵利器之下,连司马潮、司马浪亦血流汩汩,真 真、爱爱正惶恐为两人包扎。 此刻——带伤的司马长风、常丘、云中龙下允许别人介入,三人联手对付三个蒙面 人。 三位叱咤风云的武林绝顶人物联手,其威力真是惊天动地。 蒙面人之一眼神朝二人一扫,随即迅速发动攻势,决定先发制人以取先机。 一片漫烂彩光,网住三人,在场的人是无不握紧双拳,紧张不已。 司马长风三人,合掌互分朝前急出身子凌空一翻,迎上三件利器。 星月顿时无光秋风急扫,太湖水汹涌不已,仿佛随时会翻腾倒立而出。 司马长风、常丘、云中龙几次交手,皆以掌风遥遥相抵,刻意地避开三件兵器。 数回合下手,虽然三个蒙面人,仍采攻势,可是明显地看出他们身子已略迟滞。 云中龙、司马长风和常丘,内力宛如源源江河,身形再加速中。 云中龙几个旋闪,劲贯于掌反手扣住金索剪尖,顺势一推后扯,在劲道一放一收间 金索剪已在手,持剪的蒙面人昏死过去。 持剑的蒙面人,虽无法尽悉涵银剑和垂泪石配合精髓,但司马长风和常丘已察觉体 内真气微不顺。 司马长风纵身挡住常丘,欺近蒙面人,蒙面人一惊涵银剑直朝司马长风、常丘而去。 司马长风虽预先凝聚真力防患,却仍感真气游失,旧伤复裂,血流汩汩染透衣衫。 “爹!”司马澜、常洁齐呼。 “岛主!”常丘唤道。 “司马兄!”古笑非眼角余光瞥见,不由呼道。 蒙面人见状冷笑数声,垂泪石迅速出手。 三道彩虹击空而过。 常丘疾跃而起凌空击阻,彩光骤断垂泪石滚落于地,常丘身子凭空双掌加劲,再逼 蒙面人,蒙面人身影欲闪。 “啊!”地一声。 蒙面人闪避已不及,惨呼跪地双臂俱毁,垂泪石零落于地。 司马长风脚下游移,极力躲开涵银剑的威力,又想护住其他人不受影响,又分神阻 伤口的流血,神分三路真气乱窜,身形已晃动。 “爹!”逗妞大惊喊道,却苦于相隔太远。 “朱侯爷!给你了!”古笑非将佟贤善笨重的躯体丢至朱水眼前。 古笑非取地近之便,飞身扑向蒙面人,双掌直拍而下。 蒙面人不知如何收往内力,司马长风见状反牵制他的行动,古笑非双掌即时到达。 “砰!” 鲜血狂喷,蒙面人无力倒下。 司马长风顿失凭仗,一股鲜血汩汩自口出,而两脚无力颓然坐倒。 司马澜、常洁赶至扶住。 古笑非、常丘和云中龙,集聚全力为司马长风导真气回经脉。 逗妞呆呆望着司马长风出神。 场中的人忙着收拾残局。 “逗妞!我们快溜。” 阿奇和常来打好商量,利用此刻开溜,才有机会继续遨游江南。 朱永见阿奇眼神闪烁,明白他又要耍花样,不禁勃然大怒:“你这不孝子,还不跟 我回京去!” 未见朱永动,他的身子已来到阿奇身前,阿奇来不及闪躲前,己被朱永逮个正着。 “爹:好歹我是个小侯爷,留点面子嘛:”阿奇哀求道。 “面子?”朱永冷冷道:“你那点花样,本爵早摸透了。” 朱永向四周一揖,道别后,立刻下令回京,令人押着阿奇上马车。他也跃上马。 “爹!求求您让我和朋友道别!道别吧!”阿奇大急挣扎道。 “多此一举!”朱永喝道。 常来不忍分离,故意扬声道:“阿奇,当个被人押着走的小侯爷滋味怎么样?” “小子多嘴!”朱永叱喝道。 “常来!逗妞!逗妞啊!”阿奇不放弃挣扎喊道。 逗妞跑跟上前,道:“不要这样子!伯父对阿奇,不要像仇人一样,派人押着,多 难看,要不是你不好,他才不会离家出走。” 司马澜见逗妞无礼,一跃追上来抱住逗妞道:“逗妞!不得无礼。朱侯爷请恕舍妹 年纪小……” 朱永谈谈一笑道:“江湖朋友抬爱,小犬不学好,今天先将他带回管教,今日,本 爵因公务在身,无暇叙旧,改日定派人前往致谢。”回手一挥,马车辘辘起动了。 逗妞不理睬哥哥,瓦自道:“阿奇!你爹凶巴巴的,我不去你家骑马啦!还是你到 东海来骑大龟玩。” “逗妞!爹受伤不轻,我们该回长春岛了。”司马澜哄道。 只听阿奇的声音远远传来道:“常来。逗妞,我一定会再来找你们——” 逗妞挣开司马澜跑向常来急道:“常来,金陵你熟,快带我逃……” “妹妹!真不听话!”司马澜轻喝道,趁逗妞不留神点住她的定穴。 逗妞大呼小叫道:“不要!不要!大哥赖皮偷袭我!” “由不得你!”司马澜道。 “逗妞,我……” 常来正想上前,却被张豪拉住。 张豪低声道:“她该回家啦!”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金索剪,递给了常来。 三小自碰面以来,聚多离少,哪像这次真的分离,一时心痛扣绞。 “常来不够朋友,竟然袖手旁观不来救我!”逗妞身子动不得,泪汪汪的哭泣道。 常洁走过来,对逗妞道:“常来最够朋友,妹妹你是姑娘家不能老住妓院,这道理 你将来就会懂,乖,今人先跟嫂子回去,改天请常来到长春岛陪妹妹玩。” “告辞!” 神机宫的人急着扶持常丘,司马长风去疗伤,早已分出一大半人先行护送走。 “我还没和常来说完话:”逗妞呼大抢地道。 常洁、司马澜,不待逗妞话完,夹着逗妞,“飕飕!”,几声衣衫飘袂声,司马家 的人己疾掠而去。 常来强忍住泪水,喃喃道,“哎!我又成了没人要的。” “惜借!快来!”爱爱跟着司马家人走,临行前催促着惜惜快跟上。 “我可怜的相公!惜惜要你绝不会抛弃你!”惜惜娇甜声道。 常来听在耳里,头发一麻,一对暴牙迎面而来。 “哇!逃啊:”常来边喊拔腿便溜。 “老弟,暂时歇息一下,不要练功啦!”古笑非调侃着道。 “见鬼,谁有闲功夫练功!” “相公!相公!等等我!” “常来!你姑姑……。”张豪道。 “先别说,我逃过此劫再说。”常来摆手道。 “相公,怎么一下子又没心肝啦!”惜惜可怜兮兮追道。 “妈呀!穷迫不舍!”常来猛拍额头苦着脸又脚下不停道。 “常来!相公!” 古笑非、张豪二人面对面一笑,只有那云中龙走到三个蒙面人身边,摘下他们的面 罩,仔细的看了半天。 云中龙摇摇头。 古笑非见状,问:“酸秀才,怎么啦?” “我从边关追他们,走遍了大江,一直查不出这群蒙面人是谁?又不像达延罕的人, 也不像伏神帮的人?行事处处神秘诡测。” 古笑非、张豪看了半天,也认不出来。 “我知道!” 三人抬头一看,是癫癫儿。 癫癫儿一脸凄枪,道:“他们是我族兄,他们在宁王辰濠府当侍卫,他们奉命为夺 大明江山布署,鞑靼的小王子达延哈噜和沈鸣,只是他们手中的两粒棋子而已。” 云中龙一怔,瞬即飞身而起。 “诸位!中龙先告退,俟内贼平定,中龙再来会吾老友……此事兹事体大……” 古笑非、张豪、癫癫儿三人目送着他远去。 半晌——“我去找常来:”古笑非道。 “我也去!”张豪道。 癫癫儿想了一下,道:“我没事,我也陪你们去!” 湖水依;日绿,但三人相偕的身影已远去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