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忆相思》 楔子 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 南里的段家,向来注重才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段绮丝自小,父亲便请了城里最好的夫子来教导她与家里众多姊妹的德行修养。于是,养成了她那清高孤傲的性子。闲来无事,也总喜欢拈来两句诗句,显摆风流。 眼下,初春里的碧螺山,曼妙身姿悉数遮掩于蒙蒙白雾之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引人无限的遐思与冥想。青山远黛,横于天际,万般思绪,撩在心头。 段绮丝一身银白色的锦丽华服,裙摆处的细小流苏,在春风的吹拂中荡起了微漾的弧度。头上,是一顶与衣服同为银白色的冠帽,用银器雕饰而成的串子从帽檐位置直直垂下,托着帽顶边上的银色朱凤。映着满目的旖旎山色,昭显着她不同凡响的尊贵身份。 一面乳白色的面纱,从鼻梁的位置遮挡而下,恰恰遮住了脸上倾城颜色。倒是一双眸子,清澈见底,眸底闪烁的光芒,似乎若有所思。 “你们这些个官家小姐,就是这般的胆大妄为。这清风崖悬高,若摔下去可谓是尸骨无存。”男子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段绮丝暗暗吃了一惊。身子颤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竟是朝着崖边摔了去。 正如男子所说,段绮丝此时正身站在碧螺山的主峰,清风崖上。若摔下去,那必定是尸骨无存。 “麻烦。”男子轻声抱怨了一句,快速上前几步,拉回段绮丝向前倾去的身躯。环上她的腰,搂着她在崖上旋转了几圈,两人安全的退到后边的平地上。 “放肆。”段绮丝厉喝一声,挥手推开了男子环在腰间的手。立刻就拔出了揣在怀里的匕首,向男子挥了去。 男子巧妙的侧身,险险躲过。 “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几乎是用鼻音,哼出的声音。男子狭长的桃花眼底,泛起了轻视般的笑意。 “你这小丫头大可放心,在下素来不喜与官家打交道。何况,你还太小了。” “你……”段绮丝顿时被噎的气结,瞪着一双清灵的眸子,气愤的盯着眼前的男子。这才看清楚,男子的面容全都覆盖在了一张凶神恶煞的鬼面具之下。遗留在外的一对眸子,可以看出狭长的痕迹。段绮丝不禁嗤鼻,阿娘曾说,男子生的一双桃花目,最为薄情。 于是,段绮丝的神色也变得鄙夷了起来。 “我阿娘说,生的你这样眉目的男子,最是薄情。你也不过一介草民,少端的一副清高的模样,什么官家官家的,本姑娘可是……”后来,心下转念几番细想,思觉自己差点显露了身份,才匆匆改了口。 “本姑娘可是跟别的官家女子不一样的。” “哦,怎么个不一样?”好笑的扬了扬眉,男子眸底的笑意,更为深测。 “为何要告诉你。”段绮丝撇过了眉梢。 “这样呀!”男子又是一声轻笑。 “那这样吧!等你长大些,我来娶你,瞧你这不一样的官家小姐,到底有何不一样。你可敢嫁?” “有何不敢。”段绮丝年纪尚小,哪里听的出男子话语中的调侃。误以为他是有意挑衅,立马就接了下去。 “你若是敢上门提亲,本,本姑娘自是敢下嫁。” “好,那便一言为定。后会有期。”只见男子裹着黑色靴子的脚尖,在平坦的地上点开了一个莲花绽。颀长的身影,已然跃出了段绮丝的视线,借着周遭树木的承力,几个轻翻,人已经消失在了轻微的春风中。 段绮丝突然想起,她似乎没告诉男子,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便上前了几步,朝着虚空呐喊几声。 “喂,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呢。” 然,回复段绮丝的,只有山崖上,段绮丝传递在山间的几声回音。哪里,还有男子的身影。 ……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01章 人不风流枉少年(1) 更深露重,夜色迷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南里。喻亲王府的前厅内,烛光潋滟,灯火通明。 四根汉白玉的柱子,巍然耸立着,架构起了整座宅子的大气。四周的墙壁,也全是由白色的石砖雕砌而成。柱子上,黄金雕成的茶花在白玉间妖艳的绽放。浅黄色的纱帘随风而漾,婀娜多姿的剪影映在堂前两座鹤嘴落地宫灯昏黄的烛光里,摇开满室,旖旎的富贵繁华。 男子正襟危坐,暗黄色的衣袖,袖口用银色的丝线滚了几朵隐隐的云纹。雄浑有力的右手,托着身子撑在堂上软塌的红木把手上。露出衣袖的手掌,握了一个松散的拳头,拇指上的清墨玉指环,在明艳的烛光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俨然一看,男子不过三十七八的年纪,一头乌黑柔亮的青丝用玉冠固了一个髻,面容清隽温和。只是此时,却是一脸的威严。 堂下,端端正正的跪了一个女子,左右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 一身淡粉色的衣裳,无领的偏襟上衣,锦缎百褶裙装,净色的腰带绕在前腰左侧的位置打了一个灵巧的蝴蝶结,裙摆的位置还有一串串细小的流苏。肩上披了一件白色绒毛的坎肩,跟头上的半月状银饰搭配起来,倒是清雅脱俗,尽显高贵清华。 此时,女子正重重的磕着头,饱满的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清灵的嗓音,从地面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 “父亲,女儿不愿意这场亲事。” 未见男子威严的神色有何变动,沉稳的声音,先传入了女子的耳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绮儿,你几个兄弟姊妹中,你是最得我心的。你该是明白,你的这场亲事,结的是两国的亲。” “纵然如此,也不该让女儿赔上这终生的幸福。若是,女儿已有属意之人呢?”心下若有不甘,女子螓首并未抬起。低微的姿势之下,话语间,是掩不住的不满与抗争。 男子的神色,仍是文风不动的威严。 “既是如此,为何不让他上门定亲。” “他与女儿定下承诺,待女儿再长大些他便上门提亲。”女子如是回答。 终于,男子的神色有了微澜的松动。 “既是如此,为父与你也定下盟约,五年之后,若他仍是未来提亲,你便得接下这家族赋予你的使命。如若他来了,为父自然是想办法成全你们。” “多谢父亲,一言为定!” …… “父亲。” 梦醒,段绮丝挣扎着睁开了双眼。摄入眸底,是专属于深夜的漆黑与宁静。段绮丝翻了个身,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梦了先前的些许个往事,虽算不得受惊,也是出了一身的汗。寻思着,要不要起身换一身睡袍。 却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响。 “姑娘,丝丝姑娘。”听着那道清亮中带着急促的女音,段绮丝便猜出了门外之人是谁。又是翻过身子,低低应了一句。 “何事?” 来人,倒是欲言又止了。 “姑娘,是,是,是庄主的旧伤,又复发了。” “候着,我这就起身。”无奈的捏了捏自己的额头,段绮丝认命的起了身。掌了灯,穿上挂在屏风上的外衣襦裙,草草将一头青丝系了个髻。才开了门,跟着门口的女子,一起前往女子口中庄主的住处。 段绮丝居住的陶然居处在整个庄子的西北角,离的主院极远。需走过很长的一段路。在经过湖边的抄手回廊的时候,段绮丝忍不住开口,询问着自己身边的女子。 “梅尔,你家主子这又是去哪里撒的泼,这些日子都不见人影,怎落的这番回来?” “这,这……”名唤梅尔的女子,支吾了几句,终究是没有给段绮丝做答。 “婢子也是不知。”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段绮丝便不再开口。沉默着,一直走到了柳风月的风月轩。 这大半夜的,风月轩里还真是热闹。亮堂的一片不说,几个往日里庄子里伺候的老大夫也全在屋子里站成了一排,连素有冷面郎君之称的俊管家唐宋宋爷也在这里候着。见琦丝进来,唐宋上前抱拳一礼。 “丝丝姑娘安好。” “宋爷安好!”段绮丝亦是上前,欠了欠身,回了一礼。随后转头,问道。 “这是怎生的一回事儿?” 斜睨了躺在床上的柳风月一眼,唐宋才是答。 “也不知是跟谁动的手,被内力震伤,牵动了体内的剑气。那道伤口裂开了。” “可有大碍?”拧了拧眉,段绮丝掩不下眼里的担忧。 唐宋才想作答,一位身着银灰色衣袍的老大夫已然走上前来。 “我等已用金针封住了庄主伤口周围的穴道,回头,再配几副药物用以调理。静养几日,便无大碍。只是,这些时日,万不可再动手,伤口也需好生处理照看。” “好。”段绮丝点了点头,垂眸,望向身旁的梅尔。梅尔晓意只身上前,屈身福礼,应了下来。 “婢子明白,定好好照料庄主。” “嗯。”老大夫摸了一把自己颔下的山羊胡,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过身,便伙同其他几位老大夫一起收拾起那些针灸细软。 “这是怎么回事儿?”柳风月这时才悠悠转醒,本就白玉无瑕的俊颜因重伤显得更为苍白,悠远的柳眉犹如画笔描出的远山青黛,一对桃花凤眼狭长细致,两片薄唇虽无血色也是唇形饱满精致。 好一张祸国殃民的倾世容颜,若他生为女子,怎生都是一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偏生,他生了一副男儿身。段绮丝不由的轻轻一叹,忍不住的惋惜。回过神时,一双清眸,已经严厉的横过了柳风月。 “这话该是我们问你才是,你这又是惹了谁,三更半夜的,整座庄子都被你吵的不得安宁。”段绮丝的声音本是清灵,这伙儿染了怒气,显得严肃起来,颇有些不怒而威的阵势。 放眼整个风月山庄,也就只有她敢这般跟庄主说话。 柳风月自知理亏,不敢回嘴。妖媚的桃花眼底,盛着盈盈的雾气,说不尽的委屈。望入房内众人的眼里,瞧的却是心里直直发寒,不敢多做逗留。纷纷请求退下。 柳风月爽快的摆了摆手。 “今晚你们也累了,就都下去休息吧。” “是,多谢庄主。”也不过眨眼的功夫,房内众人散的一干二净。就剩下了柳风月与段绮丝。 “丝丝!”瞅着段绮丝眼底的怒色,柳风月眨了眨眼,眸底春波荡漾的。连声音都染着软软的撒娇气味儿。 段绮丝最是见不得他这模样,声色也软了下去。 “说吧!你这又是招惹谁了?” “嘻嘻!”柳风月朝着段绮丝撇开了一个妖孽的笑靥,嗤嗤的道。 “那日,无意偶遇了云家的云雪漪,所以,稍稍动了些心思。就偷偷去了第一家族。嘿嘿!你懂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还是满脸怒色的段绮丝,突然间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风月公子为佳人夜访第一家族,惨遭重伤。明日,羚悦楼的说书先生该有新的段子了。” 于是,柳风月好看的脸,瞬间就黑了,如同吞了苍蝇般恹着。瞅着段绮丝满脸欢乐的笑意,心下的不满,只敢化为了嘴边的一记冷哼。 “哼!”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02章 人不风流枉少年(2) 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长记海棠开后,正是伤春时节。 风月山庄,陶然居院子里头,蜷缩在东北角角落里的那株海棠,今年开的倒是艳丽。明艳艳的胭脂色,一簇一簇的花苞已然绽开,中间心蕊的一点娥黄,说不上的娇美动人。在春意盎然的和风细雨里,为这冷清的院子里,添了一抹富丽春色。 段绮丝向来喜欢素净,因此,陶然居的院子里,除了青石小路边上的几棵大叶梧桐,还有东北角的那枝海棠,再无其他。 也因是海棠无香,所以,段绮丝特为偏爱。 这不。雪白的缎面上,粉色丝线勾勒出的,俨然是一枝海棠含苞待放的模样。段绮丝灵巧的手指,在缎面上飞快的穿梭,又是走完了一针。拉了拉丝线,缎面一紧,银针停在她的指间。触感微凉。白缎上的海棠争春图才完成了一半,因而,春意不是很浓。 段绮丝正寻思着,这幅织绣完成,是缝一只香囊,还是织一方丝帕。 还未待段绮丝想出个所以然。柳风月房里的梅尔,匆匆忙忙的脚步已由远而近,片刻的功夫,人已经站在了段绮丝的门口。 “姑娘,主子怎生都不肯用药,婢子们是没辙了。还请姑娘过去拿个主意。”摊上柳风月这样的主子,梅尔也是不得好彩。想必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说话的空当还在喘着粗气。可总算把话里的意思,表达的清楚明白。 微微抬起了头,段绮丝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织绣放到了一旁的案上,随后起身走出了房门。 “那走吧!去瞧瞧你家主子。”而后,又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在梅尔耳边嘱咐了一句。 “去,让宋爷带两个身手矫健的护卫一齐过去。” “是。”梅尔领命,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待绮丝赶到风月轩时,柳风月已经安分了不少,安静地躺在床上。裸着上身,给丫鬟们敷药。绮丝走了进来,避过地上的碎片,径直走到柳风月的床前。 见绮丝走来,丫鬟们把手中的药瓶给了绮丝,便全数退了下去。绮丝接过药瓶,一便接过了丫鬟们手中的活儿。柳风月的伤,伤在肩处,说重不重,也算不得轻。拖拖拉拉的也拖了三年,每次发作,都让柳风月痛得死去活来。 “我说你就不能消停点么?你不想安生,我还想呢!”小心翼翼地往柳风月的伤口处抹着药,绮丝微怒地啐了他几口。 柳风月并不回嘴,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安静地闭着,一头青丝散乱地落在肩上,衬上上身白皙的肌肤。别是一翻千娇百媚的风情。 见惯了他这副模样,段绮丝不以为然,见他不回应,便继续数落着他。 “怎么,这回倒成哑巴啦!刚才不是闹得挺欢的么!” 这回,柳风月终是有了回应。缓缓睁开好看的双眼,清澈的眸底盛满了盈盈的笑意,樱唇半撅。 “那是因为刚才很疼嘛,那些个老庸医,也不知道开的是什么药,苦的难以入口!”慵懒的嗓音里,含着浓浓的撒娇味儿,凉薄的唇一翕一合轻轻的动着,泛着眸底清亮的光。 唐宋等人来的的正是时候,颀长的身影带着两个健壮的护卫,齐刷刷的出现在了柳风月的门口。 段绮丝笑靥如花的迎了上去。 “宋爷安好。” 梅尔的脚程没有唐宋一行的快,晚了几步。只不过进门的时候,手里托着一碗碗面绘着水墨青花的瓷碗。径直的走到了段绮丝的跟前。 段绮丝顺手的接了过去,想也不想,就望向了柳风月。 柳风月一对细长的柳眉立即拧成了褶子,拉耸着一张俊脸。 “那药汁苦的难以下咽,能不能不喝?” 只见段绮丝耸了耸肩,别过视线,停在了唐宋的身上。 “宋爷,你带这两个弟兄上去,直接押着庄主,我来灌。” “是。”用力的压下心底的笑意,唐宋迈开了脚步,上前。 “慢着!”柳风月风姿卓越的美人脸,立马就黑了下来。 “我喝还不成么。”说着,自顾从段绮丝手上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完毕,特意在段绮丝面前将药碗翻了过来,有些赌气的道。 “一滴不剩,姑娘满意不?”说完,将手中的空碗往梅尔手上一塞,自己躺下了身子,拉过被子闷头大睡,不再言语。 段绮丝懒得理会他,跟着唐宋一行人,踏出了门外。 临出门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出声喊停了唐宋的脚步。 “宋爷。” “嗯。”唐宋闻声而滞,回过头。 “姑娘可有何吩咐?” “琦丝不敢!”段绮丝上前,欠了一礼。 “早些时候,曾拜托过宋爷一件事,不知道,可有消息?” “哦!”唐宋这才想起,拍了拍自己的头,脸上灿灿的笑略带着歉意。 “本该向姑娘回禀的,这些日子因着庄主的事儿,倒是忘了。对不住姑娘了。只是,在下查访了淮南这一带,并没有寻得姑娘口中鬼面侠客的消息。姑娘放心,在下已将姑娘绘给在下的图案发放到了各地的分号,若有消息,定立时回禀姑娘。” “好。那就有劳宋爷了。”掩不住眸底浓厚的失落,段绮丝还是打起了精神,回了唐宋一礼。 “宋爷事忙,琦丝就不多做叨扰了。” “好,在下先行告退。”弯身抱拳一礼,唐宋大步退下。 揣着满目的失落,段绮丝郁郁的走出了柳风月的风月轩。行走在风月山庄的青石小道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春光无限,晴芳潋滟。让段绮丝不由的想起了当年。 那是,三年前,阳春三月,春暖花开。雍容尔雅的牡丹,将整座东都城笼罩在一片富贵的花海里。世人皆知,东都城被誉为牡丹之都。柳风月便是奄奄一息的躺在那片花海中,肩膀的位置,有着明显的伤,嫣红的血迹染红了身上的白衣,倒是比身边的牡丹还要艳丽。 段绮丝一时不忍,把他扶到了城里求医。 岂料,从此便再也甩不掉这个麻烦。莫名其妙般的,就成了他柳风月的贴身医女。往后的日子,柳风月只要有个风吹草动,风月山庄的人就往段绮丝那儿跑。说来也怪,柳风月向来胡搅蛮缠,到了段绮丝的跟前,却是乖巧的跟只猫似的。两人处的,也相安无事。 只是,段绮丝还听说,柳风月肩膀处的伤,缘来于三年前的试剑大会。在她遇着柳风月之前。 柳风月从来孟浪,别的本事没见多少,偏生的那手水墨丹青练的是炉火纯青。出自他笔下的美人,没有不美轮美奂,艳压群芳。传闻,某次他偶遇了冷家的当家大小姐,惊为天人,顿时兴致大发,泼墨挥毫之下,描摹了冷大小姐的绝美姿颜。 从此,柳风月一发不可收拾,以赏遍天下美人为己任,扬言,能入他法眼的定是倾国倾城的之色。特此,著了一本美人书,里边尽是天下间的绝色红颜,俗称风月榜。也是在那年的试剑大会上,柳风月借着他的风月榜,名扬江湖,人称风月公子。 试剑大会,顾名思义,是江湖人士切磋武艺,扬名立万的去处。五年一次,由三大家族之一的冷家主导。可是柳风月倒好,人家是摩拳擦掌,一展身手,他是游手好闲,自诩风流。竟敢在试剑大会上显摆他的美人书,自封冷大小姐为第一美人,扫了冷家小姐的面子。也惹恼了冷家小姐,重伤了他一剑。 冷家的功夫,以剑为主,冷家小姐更是用剑高手,擅长剑气伤人。柳风月就是被冷家小姐的剑气所伤,才奄奄一息的躺在牡丹花下,被段绮丝所救。 然而,让段绮丝好奇的是,柳风月的伤并不是没得医治,只要用内力将剑气逼出就可。但柳风月……想来,他心底定是有另一番的思量。只是,到底为何,段绮丝也不得而知。 许是想的事情太过投入,不知不觉,段绮丝就到了风月山庄的门口。 门口堪比街头闹市的热闹景象,着实让段绮丝头疼不已。自从风月榜闻名于世,风月山庄便成了莺莺燕燕的竞逐之地。上至天之娇女,下至小家碧玉,应有尽有,都是为了在那纸上争个虚无的名头。 都说男人爱权势,女人爱虚名。真是不假。 瞧着门口熙熙攘攘的花红柳绿,环肥燕瘦,段绮丝捏了捏自己发疼的额头,走了过去。 顿时,心生了一计。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03章 人不风流枉少年(3) 俗话说,三个女子一台戏。 眼下,风月山庄内可不止一台戏。 自从那日,段绮丝将门口那些慕名而来的莺莺燕燕迎入了风月山庄,整个风月山庄。哦,不对,是对柳风月来说,只得用四个字来比拟,那便是鸡飞狗跳。 这不。 某夜,柳大庄主正在房内优哉游哉的享受着梅尔精心准备的花瓣浴。不料,一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女子突然从天而建,翩然飘落于柳大庄主的跟前。玲珑有致的身躯,紧裹在黑色的夜行衣之下,清晰可见,婀娜体态。一张秀颜,算不上倾城绝色,可也说不上丑。 清秀娇嫩的鹅蛋脸,一对弯月柳眉,小巧琼鼻,樱桃小嘴。最为美妙的,是那双眸子,在摇曳的烛光下,媚眼如丝,妖娆妩媚,无限风情。 柳风月素来放浪,伦常之中的礼义廉耻,男女有别,于他而言绝对的浮云。也不在意此时的自己赤身裸体,慵懒的靠在了木桶的围壁上,摊着双臂,大大方方的打量起女子的容颜。心下,已然嗤之以鼻,娇媚有余,风情不足。 女子却是没有瞧出柳风月眼底的鄙夷,反倒大胆的托着一张小脸,风情万种的靠在了柳风月端坐的木桶壁沿上。 “公子对奴家的容颜可还满意,奴家这模样,上风月榜可……” 然后,还没待女子把话说完,人已被点住了穴道,整个儿的被扔出了窗外。 只听得寂静的夜里,风月轩内传来的一声咆哮。 “若是再胆敢乱闯本公子的居所,定然严惩不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又如。某日,柳大庄主正在山庄内的园子处欣赏着旖旎的春光,于满园百花争妍的美景中,悠然的享用着午膳。忽见一女子,气势凛凛的从不远拐角处匆匆而来,径直的来到了柳风月的跟前。 女子一身明黄色的衣裳,柔软的衣料上泛着柔和的光泽,不难看出,正是云臧楼的织锦缎。袖口与领口的位置,用金黄的丝线滚着几朵绽放的牡丹。如瀑青丝,绾了一段高高的美人髻,斜斜插了六根金步摇,别了两支衔珠金凤钗。 如此珠光宝气的装扮,昭然显露了她非富即贵的身份。 果然。女子傲然挺立在春风之中,居高临下般斜睨着柳风月,薄唇轻抿,傲凛的嗓音,轻蔑的话语,脱口而出。 “柳风月,我乃孝亲王府的平德郡主,本郡主命你,马上在你的风月榜上给本郡主描一副画像。”眸底,尽是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 使得柳风月极为不悦。不予理会。柳风月顿时也没了用膳的心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离去。 想她平德,堂堂郡主,哪里受过这等轻视。立刻就恼了,对着柳风月的背影,厉声喝道。 “柳风月,你站住。” 偏生柳风月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非但脚步没有停下。还扔下了凉飕飕的一句。 “想要画像,让你父亲找人帮你画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本公子没这空档。”话落,人已经走出了平德郡主的视线,只留下平德郡主单薄的身影微立于凉风之中。 再如,某个傍晚。柳大庄主用过了晚膳,趁着夕阳的余晖还未消散,一个人在庄子里随意走走,当是消食。岂料,就在柳风月走到抄手回廊之后的花间小道时,猛然从花丛间跳出了一红衣女子。 这女子,长的倒是不差,杏目桃腮,明眸皓齿,娥眉淡扫弯弯有如上弦月,肤色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两片薄唇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一袭大红的丝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精致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斜插了一根碧玉瓒凤钗,美的有些张扬。 虽是如此,柳风月也不至于被迷的失了神志。凝了凝眸,别有深意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未料,女子居然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支鞭子,直直的向着柳风月挥去。 粗犷的鞭子在女子的挥洒下,穿过风声,迎面而来,柳风月匆忙中提劲,往后退去,险险避过。女子不甘落空,再一次扬鞭挥去。柳风月有个防备,一个反手,手中牢牢握住了鞭子的另一端。使劲一扯,女子便整个人朝着前面磕了去。 柳风月腾出的左手,顺势搂上了女子的腰身,在青石小道上转了一周。柳风月将女子压在了小道一旁的假山上,握着鞭子的右手,正好就抵在女子的脖子上。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女子又羞又恼,双手用力的推着柳风月压在自己身上的身躯,竟是怎么也推不动。只好喝道。 “柳风月,你放肆。” 柳风月也不在意,轻轻挑着柳眉,眸底氤氲起一片白烟,让人瞧不真切他的心思。只听见他道。 “不过长的几分姿色,就这般猖狂。真当自己是仙女下凡不成。”话罢,一把扯过女子手中的鞭子,扔于地上。转身,挥袖扬长而去。 失去依托的女子,瞬间摔在了地上。眼底,满是愤怒的望着柳风月大步离去的背影,恨恨的道。 “该死的柳风月。” …… 诸如此类的事件,可谓是层出不穷。 于是,柳风月再也忍受不住。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的潜入了段绮丝的房内。 这些日子来,瞧着柳风月被那些个红粉佳人折腾的焦头烂额,段绮丝看戏看的是无比的畅快。这晚,她正在戏园子看完了《西厢记》,意犹未尽的回到自己的房中。才推开房门,就瞅见柳风月一脸哀怨的正襟危坐于自己的房内。 一见段绮丝进来,柳风月脸上变幻的神色格外精彩。恨不得整个人扑到了段绮丝身上,一双白皙的爪子寻找着段绮丝脖子的位置,祸国殃民的容颜上,满是愤恨。 “段绮丝,你好大胆子,没本公子的指令,竟是私自将那群疯女人放进庄子。” 面对着柳风月凶神恶煞的指责,段绮丝并不慌乱,睁凝着一对清水眼眸,眸底泛滥的笑意清晰可见。咧着一口洁白的银牙,心情无限美好。 “你这是发哪门子的火,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么。你不是说赏遍天下美人是你此生宏愿,你看你,为了这宏愿,又是梁上君子,又是无耻登徒子的,多辱没了你的身份。这下,我将这些美人全迎进了府,然后你老人家慢慢挑,慢慢赏。多自在。” “自在?”柳风月暗自咬牙,一记冷哼。 “再说,你迎进的这些庸脂俗粉,能算美人么,也不怕糟了我的地方。你快些寻个由头,将这些女人给本公子全部送走。” “噗!”段绮丝更是乐了,半是打趣,半是数落着柳风月,道。 “这可不成。那可是公子你的毕生宏愿呀,好不容易才集齐了这么多的美人,怎能送她们走。” “你……”顿时,柳风月被呛的气结。随后,心绪一转,狭长的桃花眼底抹过一痕算计。有些得意的瞥了一段绮丝一眼。 “给你三日,若不将那群女人送走。我便告知天下,我要娶你。” “你……”这回,轮到了段绮丝气结。 “嗯哼。”瞄了一眼段绮丝气结的模样,柳风月心底的怨气稍稍顺了些。好看的眉眼掠过一抹染着狡黠的笑意,又是道。 “你自己看着办吧。”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04章 人不风流枉少年(4) 惑阳城下仙草香,淮沧江上佳人笑。 自那晚之后,段绮丝好几天都没有见到柳风月。据在柳风月身边伺候的梅尔说,他前去了惑阳。还据说,是跟神医谷的谷主彦天约好了,在惑阳会面。 若说风月山庄在于所处的东阙帝国,实在算不得大门大户,只是在淮南一带颇有些名气。经营着布庄的生意,偶尔,贩卖一些药材。 传闻有一年,神医谷的谷主彦天途经惑阳,深感惑阳肥沃的土地,温暖多雨的气候,极为适合种植“绛珠”。恰巧风月山庄在惑阳有着一大片田地,柳风月便听取彦天的主意,在此地种植起了“绛珠”,及其他的一些名贵药材。风月山庄这才做起了药材生意。 若说那“绛珠”是何物,可是一味非常珍贵的药材。培育五年,方能得一硕果,并且,一株“绛珠”也只能得一粒成果。大小与民间常见的珍珠无异,通体晶莹剔透,周身散发着血红色的光泽。入口清香甘甜,单独服用可调和内息,治血化瘀,若是与百续草一起服用,重伤重病之下,也能续命。 只是,那“绛珠”既是珍贵,也是娇贵。灌溉之水,必定为晨起的露水,喜好骄阳,受不得冻。冬日里,稍有不差,便是整株枯萎。夏日里,若是雨水过盛,也是存活不得。因而,纵使五年精心照料,能够结果的也不多,也就区区几十粒。 今年,听说收成是最好的。眼下,又是到了收成的季节。谁都怕出了岔子,这不,连柳风月都亲自赶了过去。 生意上的事情,段绮丝自是不懂。倒是那晚柳风月曾放下狠话,说段绮丝三日内若不将庄子内的那些个莺莺燕燕送走,他就告知天下,将迎娶于她。这话,段绮丝很是上心。依着柳风月放肆的性子,保不准他真那般胡闹了去。 段绮丝当然也知道,柳风月是不能亲自出面将那些红粉佳人赶出庄子的。纵然厌恶那些莺莺燕燕,却也不能贸贸然的就将她们逐出。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可是忽视不得。所以,这些事情,只能是段绮丝来做。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 其实,要让段绮丝寻个法子将那些佳人送走,并不难。不过,柳风月孟浪的性子,这些年来,给段绮丝添了不少的乱子。段绮丝也想着,怎让他好好的收收心。 寻思了许久,段绮丝心下终于有了想法。此时,柳风月不在庄子里,正好给了她极大的方便。 让人将梅尔及唐宋请了过来,与他们商讨了一下,两人对段绮丝的想法欣然同意。 而。段绮丝的这一出便是,给柳风月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唐宋那头,才将风月庄主选亲的消息放出去,段绮丝这头,已收到了许多家送来的自家小姐的画像。虽说风月山庄算不得大门大户,毕竟也不是什么落魄人家,何况背靠着三大家族之一的冷家。自然,也是名声在外。 更有甚者,也不惧怕柳风月风流成性的名声,将自家闺女先送了过来。段绮丝乐得来者不拒。 从送来的画像中挑出了一批容颜隽秀的姑娘。段绮丝还派人上门,把挑出的姑娘全部接来了风月山庄。美曰其名是,今年庄子里的海棠开的甚好,特地邀请各家小姐到风月山庄赏花。此间深意,各大家族的当家,亦是心知肚明。巴巴的,就将闺女送了过来。 段绮丝本就出身名门。打小受的诗书礼仪的熏陶,选亲的手段很是别致。 第一日。段绮丝先是邀得庄子内的美人们,前往花园赏花。好在风月山庄的园子里,种了许多的海棠,不至于无花可赏。之后,赏完花,品完茗,段绮丝又将美人们带到了绣楼,拿出了平日里自己无聊绣出的几方帕子,给各家小姐观赏,听取各家小姐的见解。借机,考量各家小姐的女红。 居然,还真给段绮丝挑了一批佼佼者出来。 第二日。段绮丝则是请来了唐宋,在众美人面前耍了一套剑法,让众美人领略了番风月山庄英俊管家的盖世武功。也有不少武学世家的小姐提出要与唐宋切磋一番,正得段绮丝下怀。她此举就是要考量各家姑娘的武艺。若想配的风月庄主,好歹也得能文能武不是。 其间,有几家的姑娘顺利博得了段绮丝的青睐。一是威远镖局的大小姐顾晴萱,这姑娘在前一日里的绣品品论中,谦和有礼,回答得体,点出了绣品精妙之处,也说出了绣法的不足,对于绣法女红很是精通。在刚与唐宋的对决中,也是进退得宜,既没有逼迫了唐宋也没有伤了自己。真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二是沐家的二小姐沐青凤。这姑娘长的真是好看,一身红衣,美的张扬。性子,也是孤傲的紧。前一日的绣品品论里,这姑娘可是将段绮丝的绣品数落了个遍,可以看出其对女红极其精通,只是这恃才傲物的脾性,让人难免吃不消。与唐宋的对决中,也是争强好胜,不愿退让,险些被唐宋伤着。但是,最为紧要的,是她沐家的二小姐的身份,还是凤凰古城城主夫人沐金凤的亲妹子。这家世,倒是其他姑娘无法比及的。 还有。比如妙手回春庄的大小姐,妙雨汀;烟雨楼的小小姐陆安颜;姑苏百里家的五小姐百里涟漪等,这些姑娘的相貌跟品性,也很得段绮丝赞赏。 柳风月的这门亲事,段绮丝可谓是用足了心思。 到了第三日。段绮丝要考量的,是姑娘们的琴棋书画。 就是,很让人意想不到。段绮丝他们才要开始,本该在惑阳的柳大庄主竟是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风尘仆仆的模样,风流不减,用众人来不及回神的速度,将段绮丝带离了众人的视线。 回了风月轩。 金碧辉煌的风月轩内,柳风月端坐于堂前的软塌上,眉宇之间清减了不少。想来他定是连日赶路,洁白的衣袍,衣角处清晰可见淤黄的污迹。 这回,他似乎真怒了,祸国殃民的脸上染着怒气。含威而怒的模样,使得段绮丝心底不由慎的慌。 “柳风月。”段绮丝弱弱的喊了一声。 “你是越发的大胆了。”斜睨段绮丝一眼,柳风月颀长的身躯从榻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段绮丝走来。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太过威严,迫的段绮丝本能的往身后退去,磕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脚下踉跄,整个人坐了下去。听得柳风月阴沉的嗓音,自头顶传了下来。 “段绮丝,你是觉得本公子是不愿娶你,还是不敢动你呢?”说着,一边弯下身子,倾国倾城的容颜贴在段绮丝的眼前。嘴角悬挂的邪魅的笑意,说不出的压迫。 一时间,段绮丝连喘息,都觉得艰难。灿灿端出一个微笑,开口想移开柳风月的心思。 “嘿嘿!你回来了,此行可顺利否?” 然而,柳风月并没有被她忽悠过去。冷着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她。段绮丝瞬间就败下阵,有些讨好的望着柳风月,软下了嗓音,道。 “我错了成不?” “嗯哼。”柳风月微微挑了挑眉,只有一声冷哼。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么,你娶了亲。那那些姑娘不就自个儿回去了。你还可以讨得一房美娇娘,多好的事儿。还不领情。”委屈的嘟起嘴,段绮丝迎着柳风月的深沉,又是开口。言语间的掏心掏肺,不动声色的指责了柳风月的不识好人心。 “你还有理了?”柳风月却是不为所动,声色反而扬了扬。 “不敢。”压得段绮丝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庄主。”唐宋是在这时候闯进来的,夺门而入之后,忙忙转过身子,别过视线。 “对不住两位,属下鲁莽了。” 柳风月这才离开了段绮丝的身子,坐回到堂前的榻上。脸上怒气未退,冷凛的眸子,望向了唐宋。 “何事?” 此时唐宋不敢撩虎须,恭恭敬敬的将冷家过来的信函呈了上去。 “这是冷家送来的信函,应是有关于三少娶亲的事儿。” 柳风月顺势接过,随手撕开,仔细看了一遍。不再言语。 倒是一旁候着的段绮丝按耐不住,于是,再次开口。 “冷三少要娶亲了,那我们要去东都么?” 惹得柳风月斜斜横来一眼,段绮丝赶忙闭上嘴。 等了约摸半晌功夫,才又听得柳风月悠悠开口。 “收拾一下,过两日我们启程去东都。” 而后,柳风月转眸望向唐宋。 “阿宋,我们走后,你亲自将庄子里的那些姑娘全送回去。就说花赏完了,送各家小姐回府。明白否?”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抱拳揖了一礼,唐宋出声应下。 “那就好,下去吧。”颔颔首,柳风月表示满意,将唐宋谴了下去。 “是。”唐宋应命退下。 “那我也下去了。”哪敢多留,段绮丝紧跟上唐宋的脚步。逃离般,奔出了风月轩。 “这回才知道害怕么。”低低哼出一声轻笑,望着段绮丝仓皇离去的身影。柳风月眸底浮起了若隐若现的暖意。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05章 东都行巧遇知己(1) 湖光潋滟晴芳好,东都城内牡丹俏。 放眼纵观整个东阙帝国,有两大水系。一是波澜壮阔的眠江,二是烟波浩淼的淮沧江。东都,就属于眠江流域,处于眠江北部,俗称江北一带。同时,又处在东阙帝国的中心位置,是东阙帝国的皇都。 既然能被朝廷定为皇都,东都自然有它的可取之处。 可惜那年,段绮丝路过东都,行色匆匆,后又因救下了柳风月,被带回风月山庄所在的柳州。未曾来得及领略东都的风采,这不可,不是段绮丝心下的一桩憾事。 如今,借着冷家三少的大婚之喜,能够重游东都。于段绮丝而言,着实是一件快意人心的事情。 只是,柳州处于淮沧江以南一带,与眠江以北的东都相隔足有千里之遥。如若不然,柳风月等人也不需近日便动身前往。东阙的习俗,四月不宜嫁娶,因而冷三少的婚事定在了五月初八,现下也不过三月末。 早早的收拾好了行装,天还没亮,段绮丝已经等在房内。因是此次的行程很是遥远,又带着恭贺冷三少大婚之喜的宝物。所以,柳风月的筹备甚为周全。单是护卫武夫已有二十余人,同行还有风花雪月四大高手贴身保护。除去每人乘骑的快马,还备了马车,想来是柳风月考虑到段绮丝受不住风餐露宿,一路颠簸,特意备下。 待到天色大亮,一行人才起步动身。临别之际,自然少不得一番依依惜别。唐宋是柳风月在东阙最为信得过的人,肯定得留守风月山庄,把握生意上的事情。梅尔虽说一直在柳风月身边伺候,但柳风月此行带走了段绮丝,庄子里边不能没人操持。梅尔当然也得留下。 于是,风月山庄外,唐宋携着梅尔,送在门口。侍卫扶着段绮丝,步入了马车内。忍不下眸底的泪,梅尔不时提着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远不如身旁的唐宋稳妥,挺立着颀长的身子,朝着柳风月立坐于马上的身影,抱拳一礼,坚定的道。 “庄主请放心,属下定当尽心尽力守护着庄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恭送庄主,此行顺利。” “嗯。那这些时日就辛苦你们了。”柳风月点了点头,出声做出回应。随后,转过身,一声令下。 “启程。” 便听得骏马嘶鸣的声音,马蹄与车轮践过砖石铺就的大道,发出了笃笃的声响。在唐宋与梅尔相送的目光中,柳风月和段绮丝踏上了前往东都的路程。 对于帝城东都,段绮丝只记得那片,大片大片艳丽的牡丹花海,心下,难免雀跃。才出的柳州城,就忍不住掀开马车的车窗帘子,一对清眸,朝着外边探去。别的倒没有瞧见,只瞧见了前方马背上,柳风月挺拔的身影。 三月的天气,仍是微寒。今日,柳风月穿了一件藏青色的绸缎袍子,袖口、衣摆用金色丝线描着细细的边纹,腰身处系着青色系的金边锦带。勾勒出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清华,同时,又不失男子应有的阳刚之气。颇有些器宇轩昂的样子。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段绮丝暗自誶自己一口,拉回思绪。随手放下帘子,坐回到马车内。 一直到马车停下来。 “姑娘,庄主请您下车用膳。”驾车的侍卫的声音从车门帘子外清楚传了进来,随之,车门帘子也被掀开。 “嗯。”段绮丝轻允出声,任由侍卫搀扶着,下了马车。 原来,已是正午时分。段绮丝草草巡视一周,并没有看出此地是何处,只是觉得这地方荒芜人烟。但见到柳风月已经带着侍卫们走进了前方不远处的茶寮酒肆,段绮丝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虽说荒郊野外的,可这酒肆的生意着实的好。茅草棚子底下,零零散散的几张桌子,全都坐满了人。柳风月给随行的侍卫们要了酒,还有一些吃的,给段绮丝要了一壶茶。 段绮丝却是没什么心思,一心用在了小小酒肆内过往行人身上。别的桌还好,都是一副路人该有的模样。就是顺着段绮丝他们这一桌数过去,前方第三桌左边往下的第二桌客人,让段绮丝觉得极其奇怪。 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捧着粗糙的大碗,一边喝酒,一边划着拳,嘴里嘟嘟喃喃的,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很是吵闹。而几个大汉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单薄的男子。 是的,身形很单薄的男子。一身水蓝色的衣裳,乌黑的发,隔的太远,段绮丝瞧不清楚男子的面容。只是从他的发冠上看,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男子。然,他的身形又太过犀弱,不似男子该有的身躯。 段绮丝不由伸长脖子,才想看的真切些。筷子敲着碗面的声响夹杂着柳风月淡淡的嗓音,从段绮丝身边传入耳内。 “看什么呢?快些吃。吃完还得继续赶路,不然今晚我们得露宿荒野。” “啊!”一听今晚要露宿荒野,段绮丝急忙收回视线,埋头匆匆吃起东西来。 就在这时候,那桌又传来了不寻常的动静。段绮丝顺着声音,再次望了过去。好似那水蓝色衣裳的男子与那群大汉起了争执,起身要走,被为首的大汉一下给拉回来。拉扯之间,竟是将男子的发冠扯落,一头青丝,如瀑而下。 居然,是一女子。 又依稀听得一道柔弱的女音,隐隐响起。 “你们这般强抢民女,就不怕王法么。” 很快,女音给粗狂的男声盖了去。 “哈哈,哈哈,王法。她跟我们说王法。谁不知道这淮南一带,我洛少堂就是王法。” 顿时,段绮丝心下升腾起一股怒气。“啪”的拍下手中的筷子,站立起身。 “坐下,谁许你多管闲事。”被柳风月一手给压的坐了下来。 正在女子被欺辱之际,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闯入到那群人之间,就站在为首大汉跟前。 几个清脆的巴掌声凭空响起,为首的大汉被打的晕头转向,女子,被黑色身影拉到一旁。 “爷爷的,哪来的多管闲事的臭丫头,给我打。”又听得一声咆哮,大汉们纷纷拔出佩剑。一时间,刀光剑影,一群人跟黑色身影打成一团。 段绮丝再也顾及不得柳风月,随手扛起一旁空闲的板凳,就冲了过去。朝着围堵黑色身影的大汉们,胡乱猛砸。 “噗。”柳风月瞧的,差点没笑出声来。终究,还是撑开了手中的十二骨白玉折扇,悠悠然走过去。恰巧挡开了其中一名大汉即将落在段绮丝身上的长刀。 “有你这样帮忙的么。”段绮丝闭着眼睛,被柳风月护在怀里。柳风月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来。段绮丝才敢睁开眼。 “你不是不多管闲事么。” “奶奶的,你们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打斗声嘎然而止,几名身形魁梧的大汉,已然被风月山庄的护卫们制服,押解在一旁的桌子上。 柳风月放开段绮丝,挑着为首大汉被押着的桌子,坐过去。扫了一眼女扮男装的水蓝色衣裳女子,以及出手救人的那道黑色身影,艳丽桃花眼底,深不可测。 还是开了口。 “在下风月山庄柳风月。这事既然这么不巧让在下遇上了,在下也不好坐视不理,以免留下闲话,遭江湖同道耻笑。说吧!怎么回事儿?” “风月公子!”柳风月话才落,为首的大汉惊呼一声,神情一愣。而后很快,恢复了自然。 “在下洛家庄洛少堂,这娘们是在下买来的小妾,没想到她居然逃跑。所以,在下这才带人寻来的。没想到……” “他说谎!”洛少堂话还没完,水蓝色衣裳的女子一脸惊慌,忙忙将他的话截去。声音柔柔弱弱的,带着愤怒。 “小女子并非他的小妾,无意遇上,他色胆包天,不顾王法,光天白日之下将小女子掳走。说是要将小女子押回洛家庄当他的小妾。小女子自是不从,这才要出逃。” “小蹄子,住口。”眼见着女子道出了实情,洛少堂面子甚是挂不住,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好了。”柳风月一把合上手中的折扇,捏了捏光洁的额头,开口喝住洛少堂。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当是卖柳某一分薄面,这事儿若传出去洛少庄主你面上只怕过不去。不如,就此作罢,别过这位姑娘。天大地大,少庄主还怕寻不到一位可心的佳人么。” “不可能,今日,老子是要定了这女人。”洛少堂却是不卖柳风月面子,竟是叫嚣起来。 “柳风月,你当你是什么东西,老子不过是卖了冷家几分薄面。奉劝你别不知好歹,坏了老子的好事。别忘了,淮南一带,能当家作主的是我洛家,不是你的风月山庄。” 洛少堂这话说的嚣张。柳风月竟然也没怒,反而笑了。起身走到洛少堂身边,示意摁住他的护卫松开,伏在他耳边,低声道。 “你知道那女子是谁么?” 洛少堂也站了起来,愣了一愣,不明所以的望着柳风月。 柳风月再次伏到他耳边,低语几句。猛的见洛少堂脸上,变化了神色。双手抱着拳,腿下弯弯一曲,是要给柳风月跪下。被柳风月一手扶起来。 “行了,知道顾忌着就行。你若作罢,那这事便不为人知。少庄主意下如何?” “是在下孟浪了,就照公子的意思,那那边有劳公子了。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连连抱拳揖礼,洛少堂不似之前的猖狂,又是道谢,又是哈腰。临了,仍不忘再给柳风月一句道谢。 “多谢公子,有劳公子了。来人,走。”才带着手下,狼狈离去。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06章 东都行巧遇知己(2) 折半枝夕阳柳,写一段相思愁。 经柳风月一威吓,洛少堂带着自己的下属,仓皇离去。只留下茅草棚子下的酒肆,断裂的桌椅,破碎的碗筷,合着棚子外正值阳春三月的暖暖阳光,触目所及,尽是散漫凌乱。 酒肆的掌柜愣愣杵在一旁,脸上懊恼的苦楚之色如数落入柳风月眸底。只见掌柜努了努嘴,想朝着柳风月开口,终究还是没敢出声。 多得柳风月厚道,眼色示下身侧的随从。随从会意,往掌柜的手里塞了几锭银子。 掌柜忙忙鞠了几个大躬,欢天喜地的去收拾起这一地的狼藉。 柳风月仍是保持着洛少堂离开前的坐立姿势,手里紧握着十二骨白玉折扇,没有打开。眼底,闪烁着忽闪忽现的眸光,让人猜不着他在寻思着什么。 柳风月没有开口,他身边的人自然也不敢开口,身着水蓝色袍子的女子与黑衣女子,亦是没有开口。周遭的气息,安静的有些压抑。 段绮丝终是受不住,莲步移开,停在柳风月身畔。 “柳风月,你跟那人说了什么?跑的这边快。” 没想,柳风月竟是不理会她。自顾起身,走到水蓝色衣袍女子身边,声音清冷的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纹。 “姑娘可是要前往东都?” “是。”女子小声应着,点点头。 “东都之行,路途遥远,姑娘就与我等同行吧。” “呀!”女子饶是一愣,水色的眸底泛过几许惊慌。而后,眸光掠过柳风月眼底的坚决之后,神色安定下来。答应着。 “既是如此,那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就打扰公子了。” “无妨。”微微颔首,柳风月一片泰然。完全没了往日风月山庄内孟浪的样子。 眼前光景,段绮丝心下浮起浓浓的疑惑。却是知晓从柳风月口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作罢。将两人无视了去。转头,拉拢起一旁刚出手相助的黑色身影。 那人,也是一女子。与段绮丝差不多的年纪,一身黑色劲装,如瀑青丝只用一条丝带高高挽起,梳了一段高髻。肤色白皙,端的是芙蓉面桃花腮,半点流朱樱桃唇,清水眸光丹杏眼的娇艳模样。偏生,手里握着一把短剑,剑鞘的尾部,端端正正的镶了颗血红色的圆形宝石。于青天白日之下,熠熠夺目。 “姑娘!”段绮丝走过去,靠在黑衣女子身侧,扬着清澈的眸子,缓缓开口。 “我等此行前往东都,不知姑娘可否同路。不然,倒可结伴同行。江湖凶险,也好有个照应。” “恰巧,我此行正是前往东都。”声色淡然,女子悠悠回段绮丝一句。眼角的地方,却是撇向另一旁的柳风月,见其没有驳话,才是应了下来。 “那就一同前往吧。”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始启程。 三位姑娘,被人恭恭敬敬的扶入马车。 只是,长路漫漫,三人相对无言。马车狭窄的空间里,顿时静谥的让人很是不惯。难免尴尬。段绮丝不得已厚着脸皮,假装着干咳两声,率先打开话匣子。 “在下段绮丝,不知道两位姑娘芳名?” 好在其他两位姑娘都不是扭捏作态之人,极为友好的接下段绮丝的话。是身着黑衣的女子先开口。 “在下宣筱。” 然后,是水蓝色袍子的女子。 “在下应绾。” 自然而然,三人熟络起来。宣筱是爽快之人,还没有三两句,就把自己的底细交代清楚,只听得她爽朗的声音,在马车内频频响起。 “我自小跟着师傅在江湖上行走,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人。凭着一把短刀,有活儿就接,有钱就赚。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每走一步,都得自己掂量着。自然是没有你们那般安稳的。” 接着,又听的应绾细细软软的声音传来。 “宣姑娘真不愧女中豪杰。只是,绣楼里的日子虽是安稳,我倒是更羡慕你仗剑煮酒,快意江湖呢。” “哈哈,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应绾的一句“羡慕”惹的宣筱郎朗一笑,又是道。 “这些个快意江湖,我倒是宁愿不要。安安稳稳,一世无忧,才该是女子梦寐以求的。” “安安稳稳,一世无忧?”低低呢喃几番宣筱口中的断句,应绾脸上抹过几许无可奈何的忧伤,连带着柔软的声音也变的苍凉。 “若是,这安安稳稳,一世无忧的背后是不得自己的主张。那这安稳,无忧,还是安稳与无忧么?”话到最后,应绾的声音逐渐低下去,似是在询问着段绮丝与宣筱,更似在询问着自己。 听的,段绮丝与宣筱的心,一同软了下来,关切的问着。 “绾绾,你可是遇到了不如意的事情?” “不如意的事情?”应绾轻叹一声,而后,才说道。 “其实我此番前往东都,是为了退婚.” “退婚?”段绮丝一愣,猛然惊呼出声,与宣筱连连对望几眼。 之后,视线一直停在应绾身上。瞧着眼前单薄的身躯,段绮丝真是不敢相信。这姑娘,居然敢瞒着家里的人,孤身一人前往东都退婚。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你孤身一人前往东都退婚?” “嗯。”应绾轻回着段绮丝,点了点头,潺潺道出心底的无奈与不甘。 “我家在株洲,算得上当地大族。在我年幼之时,父母便与东都的世家定下姻亲。成亲的日子,就在今年的五月。可是?那人我从未见过,也不知他人品相貌如何,心中是否已有中意之人。如此托付了我的一生,让我怎么甘心?所以,躲入置办嫁妆的队伍里,我偷跑了出来。我要前去东都,见的那人,让他退婚。” 见得应绾脸上坚定的神色,她的身影顿时在段绮丝心里,变得高大起来。不禁由衷的称赞了一句。 “绾绾,你真是好胆色。” 连同宣筱也是极为的佩服。 “好胆色。只是,这退婚之事,只怕还得几番磨难。毕竟你们结的是两家的亲。那人纵然想答应你,也得顾着两家的面子。”宣筱到底是行走江湖的人,虽说是赞赏应绾的勇气作风,还是将形势一一点透。 “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听下宣筱的话,应绾的眸色慢慢暗了下去。倏尔,在嘴角边扯开一个温暖的笑容。 “不过有些事情,总要尝试过才能知道结果不是。” “是的,是的。”说的段绮丝连连点头。 “哈哈,说的也是。”宣筱也是极为赞同。 “这样吧!日后你在东都遇到不顺心的事儿,只管来如意馆找我。虽说我宣筱在东都算不得大人物,但还是有着自己的门道的。” “对的对的,也可来找我。”紧随着宣筱,段绮丝也是开口。 “谢谢,谢谢两位。”听的她们如是说,满满的感激,涌上应绾心头,差点落下泪来。 然后,三人又是聊了一些体己的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驾车的侍卫掀开帘子,探进来半个身子,道。 “丝丝姑娘,庄主请几位姑娘下车歇息。” “嗯。”段绮丝轻微应了声。 三人才依次由侍卫搀扶着,跳下马车。原来,已经是傍晚,柳风月在邻近的小镇挑了间最好的客栈,作为今晚下榻之所。 在这偏远的小镇,柳风月挑中的这间客栈,虽说不能跟柳州城内的羚悦楼相比,可也不算差。摆设齐整,到处瞧着也干净。 柳风月还特地给三位姑娘各叫了一间上房,吃的用的,特别吩咐用最好的。 所以。这晚,段绮丝三人,住的还算舒心。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07章 东都行巧遇知己(3) 不知女儿心,怎懂相思愁? 一夜无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春日里温暖的霞光撕开夜的黑暗,清脆的鸟鸣,迎来清晨。 段绮丝三人早早的醒来,用过早膳,跟上柳风月的脚步匆匆上路。也许是多了柳风月等人的随行保护,这些日子来,路途非常的顺当,没有一丝波澜。 眼下,众人已经渡过淮沧江,正沿着眠江北上,进入兰城地界。兰城,顾名思义,就是一座兰花之城。传言,兰城以前并不叫兰城,后来因为新任的城主夫人很喜欢兰花,城主为讨夫人欢心,命人在城内种满兰花。因此被民众唤为兰城。 并且,兰城离的东都极近。过了兰城之后,只需个三五日的路程,就可抵达东都。 不过,自打进入兰城境内,应绾脸上,本就沉重的神色越发的沉重。 让段绮丝很是疑惑。按理说,离的东都越近,该越高兴不是。因为,心中所烦忧之事,很快就能有解决之法。莫不是说,应绾身子不舒服,还是怎的? 倏然,段绮丝心里掠过一丝忧虑,很是关切的开口。 “绾绾,你脸色不太好,可是不舒服?” 段绮丝话一出,宣筱也回过神。转头望向应绾,眼神里的关心一览无遗。骤然,逼的应绾精致的小脸上露出愧疚之色来。柔柔软软的嗓音,悠悠从她嘴里冒出,她说。 “丝丝,筱筱,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们。” “啊。”段绮丝,宣筱一头的雾水,猛然一愣。 “这是……” “对不起!”应绾低下头。 “其实,我不叫应绾,我叫叶绾萦,是株洲叶家最小的女儿。我此番前往东都,确实是为了退婚。但是,并不是因为我不熟知对方的相貌人品,而是,我心有所属。” “什么?你是叶家的小姐?”应绾,不对,是叶绾萦。话才落,段绮丝愕然惊呼出声。 “那你要与之成亲的人是……”而后,稍作停顿,好一伙才说出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冷家三少。” “嗯。”叶绾萦埋首,点头,应合了段绮丝的推测。 “你要退冷家的婚?”一旁的宣筱,也没忍住,随之开口。 着实没想到,世间之事,既有如此奇巧。段绮丝此行本就是前往祝贺冷家三少大婚之喜,不想,先是遇上逃婚出来的新娘子。只是,叶绾萦此行,不宜乐观。且不说叶绾萦退婚的由头,单是她欲退冷家三少的婚,一来驳了毓秀山庄的面子,再则驳了冷家的面子。 再算上叶绾萦那由头,心有所属,才退了冷家三少的婚。这缘由,只怕冷家三少愿成全他们,冷家也是容不得的。堂堂三大家族之一,武林之首,怎会任由小小叶家小姐挑战其威严。 若是惹恼了冷家那位天仙般的主子,恐怕,赔上整个叶家也平息不了其怒火。想想,段绮丝便觉得心里堵的慌,忙忙开口提醒着叶绾萦。 “你可要想清楚,这事马虎不得,那是冷家。” “我知道!”叶绾萦却是铁了心般,直直面对上段绮丝担忧的眼眸,坚定的道。 “大不了就是一死。今生要是不能与他一起,那生或者死,于我而言,又有何意义呢。” “绾绾。”段绮丝与宣筱,又是一愣。 情之一字,果真算不得,堪不破。两人无奈摇了摇头,又听得叶绾萦道。 “若你心里牵挂了一人,那你的眼里便再也容不得其他人。缘分之事,总是来的无声无息,让人措手不及。” 见叶绾萦如此执迷,宣筱知道劝她不得,柳眉微微一挑,抿唇多问一句。 “那你心上之人,又是何人?” “他是我府上的门客,也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叶绾萦如是答,脸上暖意,显而易见。 “他为人义气,喜好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因是常用一柄长剑,人称快剑书生穆今朝。” “穆今朝?”无意重复着叶绾萦口中的名字,段绮丝始终想不起是哪路人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正想着多问几句,发觉行驶的马车竟是停了下来。刚要去询问是怎的一回事,已听的一道郎朗男音从帘子外传过来。 “柳庄主,舍妹可是与庄主同行?” “正是。”这低沉沙哑的嗓音,不必猜,段绮丝也听的出是柳风月。 而后,倏见叶绾萦脸上稍稍变了颜色,站立起身,惊呼道。 “哥哥。”等不及侍卫掀开帘子,自己已经奔出车外。 段绮丝与宣筱也一同探身出去。 来人确实是叶绾萦的兄长,叶家大公子叶烁。高大的身躯,跨坐在马背上,银灰色的袍子,俊朗的面容满满疲惫之色。想来,这些天他定是没日没夜的奔波操劳,找寻着叶绾萦的下落。 一时之间,叶绾萦只觉得于心不忍,惭愧万分。匆匆跳下马车。朝着来人喊了一声。 “哥哥。” “终于寻到你了。”但见叶烁轻轻舒了一口气,跳下马背,径直走到叶绾萦跟前。却是望了柳风月一眼。 “柳庄主,在下可否与舍妹浅谈几句?” “请便。”柳风月颔首,答。 然后,叶烁领着叶绾萦往一旁的林子深处走过去。 叶绾萦迈开小碎步,亦步亦趋的跟在叶烁身后。白皙的脸蛋,愁容满面,清澈的眸底,水雾弥漫。还未等叶烁停下来,已黯然跪在叶烁身后。柔柔的嗓音中,夹杂着浓浓的哭腔。 “哥哥,自小你就最疼我。这次,你便再心疼我一次,成全了我吧。” “成全?”叶烁的脚步微微一滞,反复着叶绾萦口中的“成全”,反倒不怒而笑。清苦的笑靥,让叶绾萦心下如同鞭笞一般。泪水,止不住的掉落下来。 “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他,今生今世,如若不能嫁他为妻,萦儿宁愿终生不嫁。” “胡闹。”不料,叶绾萦信誓旦旦的表露真心,非但没使得叶烁动容。反而换来一声厉喝。 “你出生名门,从小夫子教导你的礼义廉耻你都忘了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你私定终生的余地。” “哥哥!”叶绾萦还想再说些什么?倏见叶烁高大的身躯,跪倒在她跟前。俊朗的容颜,除却无奈,还悬挂着两行男儿泪,深深刺疼了叶绾萦的双眼。 “萦儿,哥哥不是不心疼你,而是无能为力。这门亲事,由不得我们做主。莫说是你,只怕是爹都退不了这门亲事。根本就是,退不得。” “退不得,为何退不得?”心有不甘,叶绾萦跪着前行几步,于叶烁跟前扯着他的衣袖。柔软的声色,稍稍扬起。 “左右不过一门亲事,只要冷家三少不乐意,冷家还能逼着他不成。这世上女子如此之多,又不是非萦儿不可。” “哎,怨不得别人,只怨我们族人不争气。” 轻叹一口气,叶烁回想着家中困境,缓缓开口。 “叶家早就不姓叶了,这些年若不是冷家暗中在背后撑着,江湖上哪里还有叶家的立足之地。你与寒的婚事,是冷庄主在世之时亲口与爷爷定下的,莫说是我们,纵使是寒自己也做不了主。如今我们依仗于冷家,若是强行退婚,别说族内长辈不依,在冷家那边也得落下个目中无人,忘恩负义的罪名。到时真是惹恼了冷家,其中后果,岂是我们能够承受的。” “哥哥之意,萦儿是别无选择?” “我们都别无选择。” “呵,是命,怎么都逃不过。”喃喃哀叹几句,眼底清泪蔓延而出。纵有不甘,也是无可奈何,慢慢拭去脸上泪痕,叶绾萦自顾起身。一同扶起跪倒在自己跟前的兄长。 “萦儿懂了,萦儿认命。待与柳庄主他们辞行之后,萦儿便跟哥哥回去。” “好。”点点头,叶烁轻声应着,一边拭去眼中泪痕。 从林子里出来,叶绾萦如同丢了魂魄的木偶般,脸上不见多余表情。径直的走到柳风月跟前,欠身安了一礼,细细软软的声音,风轻云淡,了然无痕。 “这些日子来,亏得庄主照顾,感激之情无语言表。今有兄长特来相接,就此拜别,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柳风月闻声双手抱拳,还其一礼。 见此动静,段绮丝携着宣筱跳车而下,匆匆跑来。 “绾绾,你这是要回去?” “是的!”叶绾萦答,倏的一把抱住了段绮丝与宣筱,止下的泪,再次落下。 “能与你们相遇,是叶绾萦此生最大的福分。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后会有期。保重。” 段绮丝的泪,瞬间被叶绾萦的话触动下来。喃喃回着叶绾萦。 “保重。”已然哭成泪人。 “保重。”宣筱亦是一边擦着泪,一边回着叶绾萦,同时往她怀里塞了一只玉蝶,嘱咐道。 “记得,日后在东都,若有需要,尽可拿着这东西前往城西的如意馆找我。” “好。”叶绾萦接过玉蝶,朦胧着泪眼,回应点头。 之后,叶烁踱步过来,劝散了依依惜别的三人。扶着叶绾萦登上马背,只听得骏马嘶鸣声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又见的不远处扬起滚滚烟尘。 叶绾萦与叶烁的身影,齐齐消失在段绮丝等人眼前。 “绾绾。”频频念着叶绾萦的名字,段绮丝眸底的泪似泛滥的河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心中酸楚之感,难以言喻。 也不知是怜惜叶绾萦,还是悲悯着日后同等命运的自己。 “好了,别哭了。”不远处的柳风月,跳下马背,走了过来。 段绮丝扬着一双朦胧的眸子迎上去,没有答话。瞧着她如斯可怜的模样,柳风月心下不忍,抱着她,放到自己的马背之上。安慰道。 “好了,别哭了。哥哥带你骑马。” 这才哄的段绮丝止下满眼泪水。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08章 东都行美人依旧 人面桃花相映红,只道美人依旧。 叶绾萦走后。段绮丝一行一路向东,不过两日光景,便抵达东都。 东都城内,东边城门口处。人来人往的青石大街上,停着一辆天青色帘顶的马车。银色锦衣的赶车侍卫,掀开帘子,车上跳下两妙龄女子。一身着黑色劲装,一身着水绿色纱裙。正是宣筱与段绮丝。 “丝丝,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就此拜别,后会有期。”暖暖的笑意浮上眉梢,宣筱拥抱着眼前的段绮丝,爽朗的声音自唇边溢出。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枚通体碧绿的玉蝶,递与段绮丝,道。 “此物赠你,日后若有所需,只管拿着此物来城西的如意馆寻我。” “筱筱!”回应着宣筱的拥抱,段绮丝接下宣筱赠予的玉蝶。心里满满的全是感激与舍不得。 不知不觉,段绮丝眼里升起白皑皑的雾气,一片朦胧。清清冷泠的嗓音,变的哽咽。 “谢谢你,筱筱。我没有能回赠你的东西,但是日后你若有需要,且来风月山庄寻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而后,又是依依惜别一番,才做了别。 目送着宣筱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眼底。段绮丝重新回到马车之内,忽的瞥见几个身着深紫色锦袍的男子,自前方大步走来,在柳风月的马蹄前,停下脚步。其中为首的男子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曲身下礼,言语间清楚可见恭敬与尊重。 “毓秀山庄总管冷棱见过风月公子。奉三少之命,属下特来迎接公子。” 立刻见的柳风月翻身下马,亦是双手抱拳,屈身还却一礼。 “柳风月见过冷总管,有劳。” 然后,柳风月及段绮丝一行人由冷棱带领着,一路走向东都城内。一直,走进毓秀山庄。毓秀山庄真不愧是冷家在东都的分号,富丽堂皇的外表,磅礴庄严的气势,委实没有辱没了冷家在江湖上的名头。 栗红色的大门上方,玄黑色牌匾上“毓秀山庄”四个字龙飞凤舞,金光闪闪。一路走过去,尽是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小桥流水,美不胜收。 也不知绕了多少绕,终于在一处名为寒竹院的园子前停下来。冷棱朝着柳风月掬了一躬,带着手下弯身退下。 两名身着水色长裙,青衣褂子绿腰带的侍女从园子内相迎而出,齐齐欠身,福了一礼,道。 “见过柳庄主,婢子奉三少之命在此恭候庄主大驾,请。”声音婉转似出谷黄莺,一同让开一条道,柳腰轻下,摆出“请”的动作。 柳风月顺势走进去,紧跟着是段绮丝,后面是风、花、雪、月四使。 一进到屋内,柳风月翩然落座到主位之上,端起案上的茶盏,小饮一口。段绮丝也随之坐下,风、花、雪、月站到两旁。 两道绿色的身影也跟了进来,正是那两个侍女。 “婢子青丝!” “婢子碧萝!” “奉三少之命前来伺候庄主。若有需要,庄主尽管吩咐。”说着,两张清秀的小脸上端着优雅的笑意,螓首微微低下。周身散出的神韵,有着大家闺秀的风度。 见此,柳风月放下手中茶盏,端正身姿,压着嗓音故作深沉的回应着,声音不复之前的慵慵懒懒,倒是显了几分威严。 “嗯!下去吧!” “是!”两道身影应命,同时退下。 “呼。”将冷家的两位侍女打发下去之后,柳风月深呼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露出原形。段绮丝鄙夷的瞟他一眼,正要数落。倏然,一道温润的嗓音缓缓响起,惊的段绮丝猛然一愣。望过去,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于堂上。 “风月,别来无恙!” 柳风月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斜斜瞥了来人一眼,眼里尽是毫不在意的漫不经心,慵懒的嗓音中稍稍夹带着暗暗的打趣。 “冷家莫不是要没落了,向来分身乏术的冷三少,竟是这般清闲?”说完,撇着嘴低低嗤笑着。甚至,望都不望来人一眼。 似乎已料到柳风月这副德行,来人对他的打趣并不理会,而是自顾坐到堂下的太师椅上,悠悠道。 “你只管笑着,我也就来捎句话。大小姐,也许晚上就到了。” “什么?”顿时,柳风月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四周安静的可以听见银针落地的声响。 后来。 冷大小姐冷粼湘是在傍晚时分到的毓秀山庄。冷家三少寒没有多留,匆忙赶往前院主持迎接事宜。段绮丝一直仰慕天下第一美人威名,紧随其后,巴巴跟着柳风月过去凑热闹。 夕阳已经西下,朦朦余晖给毓秀山庄染上一层薄薄的粉紫胭脂色。 冷粼湘一袭白衣,站在绚丽的风里,白色的锦带绕在腰间,纤腰楚楚,不盈一握。墨色青丝一泄而下,落至腰间,两根乳白色的弯月碧玉簪斜斜插入发间,别致淡雅。光洁的秀额搁着条透明的水晶珠链子,颗颗珠子晶莹饱满,大小等同,淡淡的光泽衬得风华绝代的面容更为举世无双; 一身打扮不算华丽,流淌的高贵清华却是任何人也无法比拟。披着夕阳的余晖,俨然是仙子下凡。 绮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江湖之上,美女不少,但无人如她那般美得惊心动魄,摄人心魂。无需太多的点缀与称赞,只需一眼,就能让人念念不忘。 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她当之无愧。 回眸间,段绮丝悄悄瞅了一旁的柳风月一眼,见他两眼发直,视线定定的留在冷粼湘身上,满目痴恋执迷。绮丝眼前一亮,突然明了,竟是如此。 接着,只见冷粼湘碾着莲步,款款走来,踩上台阶,白色的裙摆在晚间的风里扬起好看的弧度。她身后跟着两个身着碎花纹裙的丫鬟,之后是雁门四仙,冰、清、玉、洁四位仙子。 冷家三少寒单膝跪了下来,带着毓秀山庄的众人。 “恭迎大小姐!” 粼湘闻声停下,向着毓秀山庄众人,莞尔一笑,浅浅的笑靥如冰雪初融,雪莲初绽。声音温软如玉,透着淡淡的清凉,如同山涧间缓缓流出的清泉,淌过心底,平定着人心下的不安。她说。 “都起来吧。”话落,人走到寒跟前,亲手将寒扶起。 “三师兄,往后这些礼数就免了吧。” “是。晚宴已经设下,小姐请。”恭声应着冷粼湘,寒站立起身。迎着冷粼湘前往前厅,入席早已备好的晚宴。 痴痴望着飘然远去的曼妙姿影,柳风月愣愣立在原地。促狭桃花眼底,星光点点,痴迷掠过疼痛之色。 “柳风月!”段绮丝移步上来,拍了拍柳风月的肩膀。 “我们不跟上去么?” “去,走吧。”蓦然回神,敛去眸底痛色,柳风月带着段绮丝大步跟了上去。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09章 东都行旧事不忘 那年情根深种,如今百转千回。 从冷粼湘的晚宴上回来,柳风月就好像丢了魂一样。在房间里坐了许久。 夜已经深了,入夏的夜,寂静中带着炎热。偶尔几声蝉鸣,于这寂静的夜里,尤显突兀。 柳风月靠在床榻上,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断断续续的,一整晚都在做着梦。 梦里的片段,尽是平日里不愿回想的旧日时光。 柳风月依稀记得,那年的天空,是红色的,染了母亲的血;那年的天空也是白色的,朦了母亲的泪。 柳风月还记得,北溟的王宫里,有一条汉白玉砌铸的阶梯,母亲曾跪在那里,被她此生最爱的男人亲手推了下去。嫣红的血,染红了无暇的白玉。一同染红的,还有他年少无知,清澈的眼眸。 那晚,母亲躺在温软的榻上,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只是紧紧的抱着他,轻柔的语气如同秋日里的细雨,滴滴答答,带了太多的隐忍跟包容,她说: “烨儿,不要怨,也不要恨。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他心里,也苦。” 那时候的还小,柳风月根本读不懂母亲眉眼中包含的无奈与不舍。不过在后来,母亲冰冷的尸体被抬出寝宫的时候,柳风月在晚秋的风里,站成了一根木头。手里拿着一把长剑,细细长长,闪亮着银白光的长剑,剑端指着他父亲怀里的宠妃。 他说。 “为什么我母后死了,你还活着?” 然后,父亲打了他。力气很大,鲜红的五指手印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了鲜明的痕迹。他没有哭,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父亲,暖着的心,一点一点变凉。 后来,他离开了北溟。 他去过很多地方,渤海,南里,西海,东阙流连于各国之间。如同一缕幽魂,在世间飘飘荡荡。若不是,舅舅寻到了他,将他带往东阙。 柳风月第一次见到冷粼湘,是在冷家本家的大殿上。她八岁,精致的小脸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凛。 那时,正值冷家内乱,冷庄主夫妇皆死在叛徒之手。听说她与同胞的弟弟,被逼的流落江湖很长一段时间,所幸,本家的人及时将他们找寻回来。 然,冷庄主夫妇已死,冷粼湘姐弟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冷家内部各大势力更是争夺的厉害,并没有人将他们姐弟放在眼里。所谓的各大长老相聚一起,协商如何捉拿与处置叛徒,也不过是各人争夺冷家掌权者之位的把戏。 而柳风月的舅舅作为冷庄主的知己好友,冷家姐弟的师傅,恰巧也被邀请在列。柳风月才能跟随着舅舅,一同前往。 旁的柳风月已全然记不得,他只记得当时冷粼湘那双清冷的眸子,深沉的犹若千年的寒潭,不见一丝情绪。手里拿着溟雪,风临溟雪剑,与水舞寒汐,龙吟箫玉同列于兵器榜之首的绝世宝剑。一步一步的,走到众人的面前,声音跟她的眸子一样冰冷,可以凝结成冰。 “你们别忘了,我跟临溪才是冷家的主人。” 殿上的长老们,被她唬的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许是心想,她不过一孩童,就没将她的话放于心上。却是未料,她会拔出溟雪,将身侧的茶案,劈成两半。案上的茶盏,瞬间滚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冷家的暗卫立即涌进来,恭恭敬敬的跪在她的跟前。 “大小姐有何吩咐?” 又听的她拍拍手掌,一排黑衣男子随声从门外走入,径直走到殿上各位长老跟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手里,拎着沾着未干血迹的头颅。 殿上众人皆是一愣,定晴一看,居然是主导内乱叛徒之首领们的首级。心里皆是一慌,忙忙跪倒在地。 “属下见过大小姐。” 才见她收回了溟雪,迈开脚步,坐到殿中主位之上。声音柔和下几分,仍是褪不去与生俱来的冷凛。 “起来吧!父亲已经不在,但愿各位能够如同辅佐父亲般,辅佐我们姐弟。” “属下遵命。”齐齐磕头在地,众人异口同声的答。 自那以后,柳风月再也没有见过几岁的孩童,有着那般威严的气势。 至于后来的事情。柳风月很多都没有了记忆,只是隐隐记得,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一直住在冷家。舅舅是冷粼湘的师傅,他们经常一起习武。 她很刻苦,一手剑术,舞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也许是同病相怜,他总觉得与她亲近些。偶不时的,总喜欢捣腾出些个鬼把戏捉弄她。虽然,每次都被她识破。 比如那次,她在湖心亭内练习琴艺。 穿着白色的纱裙,坐在亭子里,眼前摆着惊世古琴凤尾。湖心亭是个很简单的亭子,只有四根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缠着纱幔,柔软的纱幔从亭子的顶端一直垂到地上。跟着风儿,轻舞飞扬,她的容颜,随着纱幔的飞舞,若隐若现。 很美,跟她的琴音一样美。就是,美得有些淡薄,不沾染一丝凡间烟火。伴随着她指间流淌出,行云流水般的曲音,使得周围的一切,都醉在她的倾世容颜之下,曼妙琴音之中。 曲音停时,他醉在其间未曾清醒。她已站在他的跟前,手中提着长剑。他知道,是溟雪,与寒汐齐名的宝剑。 她说,你是何人,为何掩面? 他起了玩心,借着脸上有面具遮挡,呛着声道。 “若想看爷真颜,拿些真本事出来。” 结果,三招之内,他脸上的鬼面具在她的剑下裂成两半,他的脸,毫发无伤。 望了一眼他的脸,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淡薄,淡薄得没有一丝情愫,好像她看的是一棵树,一朵花,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种感觉,让柳风月很是厌烦。 因为那张脸太过阴柔,所到之处,无端惹得别人异样的目光。故而,有些时候,他会用一张鬼面具遮掩。而此时,他竟是那么渴望她眼中的炽热。 可惜。她的眼里,还是一片平静,好似风平浪静的湖面,连波纹都没有。不再与他说话,转身便走。 柳风月怕真惹恼了她,急忙拉住她。从怀里掏出舅舅交与他的大玉圭,递到她怀里,说出了舅舅嘱咐的事情。 “别恼别恼。舅舅说这可是我的退路了,旁人谁都信不过,只能信你。我刚那一出,也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 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她终于回望了他一眼,淡然道。 “这些年来,你若把这些个装神弄鬼的心思用在习武正事之上,你的退路,还不至于到交付于我。” 不是听不出她言语间的数落,柳风月并不以为意。憨憨傻笑着,马虎了过去。 “天地万物,各有所长嘛。我的长处,你只是没看出来而已。”惹的冷粼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连连摇头。 再后来,舅舅建立了风月山庄。他也就离开了冷家。 一直到,三年前。 试剑大会。 分别这些年来,柳风月没有一刻,忘记过冷粼湘。所以,他将她的音容笑貌,全都跃然纸上。练就了他炉火纯青的水墨丹青。 那次试剑大会上,他没有与人切磋武艺,只是拿出了这些年来的画作。向她倾吐着,多年来的入骨相思,以及思念之情。他没有想过,她会勃然大怒。 柳风月清楚的记得,冷粼湘的长剑没入他肩膀时,说出口的冰冷话语,她说。 “柳风月,你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今日我是替师傅教训你。你可记好了,我是冷粼湘。” 他当然知道,她是冷粼湘。他还知道,那一剑,叫落痕一剑,剑起于力,剑落于气,剑没入血肉之间,剑气也就留在了血肉之间,若不将剑气逼出,伤口永远都不会痊愈。只要一动内力,伤口便会崩裂,又一次的被伤之痛。 片刻之间。由小到大不曾落下泪的柳风月,落下泪来。拖着残破的身子,倒在东都城内艳丽的牡丹花海里。突然间,他想起了母亲。他不是他父亲,能做到心胸宽广,海纳百川。这一生,他只许一人。只是,那人不要他。 其实,传言里的美人书,风月榜,根本就没有什么美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什么赏遍天下美人为此生宏愿,不过是她为了绝他念头,散开的流言。连同传言里的天下第一美人,也是旁人为了讨好冷家,讨好她,散布的流言。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10章 东都行情深不负 瑶池仙子如相问,不过尘间一世缘。 柳风月醒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落。胭脂色的晚霞,在天的另一端拉开了一片绚丽的纱帐。 冷粼湘身边伺候的丫鬟,翘楚。踩着稀薄的霞光,娉婷袅袅的走入柳风月房中。 “风月庄主安好,今夜我家小姐在湖心亭设宴,特遣婢子前来邀请庄主入席。” “湖心亭?”摇了摇睡的昏沉的脑袋,柳风月睁开朦胧的睡眼,从榻上坐起身。 “好,我记下了,有劳姑娘。” “那婢子告退。”然后,翘楚安身下一礼,退后三步。恭身退出柳风月门外。 若说毓秀山庄,最美的自然是那十里芙蕖。曾经有人诗约:十里芙蕖香漫天,烟雨湖上影相连。下边还有两句,可冷粼湘不喜欢,也就没有记下。不过,她自己倒补上了两句:瑶池仙子如相问,不过尘间一世缘。 所以,晚宴设在湖心亭,冷粼湘是有着心思的。 因为,十里芙蕖围绕的,正是湖心亭。 冷粼湘去的早,柳风月还没到。翘楚和残雪领着底下的丫鬟们正张罗着晚宴的菜色。这些菜肴不仅模样精致,名字更有趣的紧:第一道菜叫眸底芙蕖色,第二道菜叫娉婷姿影柔,第三道菜叫无端仙子怨,第四道菜叫妄许一世缘。 另外,冷粼湘还特意让人准备了一壶七泉凝和天山云芽。 冷粼湘从不沾酒。那壶七泉凝自然是给柳风月准备的,而那壶天山云芽则是冷粼湘给自己留的。 终于。张罗好一切,残雪踩着小碎步走到冷粼湘跟前,欠身请安,轻声道。 “小姐,一切都依您的意思办妥了。” 冷粼湘正坐在湖心亭边缘的围栏石椅上,水蓝色的烧花纱裙自胸线而下,垂直落地,淡蓝色的丝带从背部绕到胸前理成蝴蝶状。她还披了件白色的丝织罩衣,腕间挽着素色丝帛,尾端翩然落在裙摆两侧。她并没有梳髻,乌黑亮泽的青丝只用一条白丝带束在腰后,一根墨黑的细辫横过额前,几缕碎发漏在耳边。 依然是一副清新高雅的打扮。 点点头,冷粼湘的视线在湖心亭外的芙蕖上流连,玉臂托腮,神色淡然。声音,也是淡淡的疏离。 “嗯,下去吧!” “是。”残雪躬身后退七步,转身领着丫鬟们退下。却又听得冷粼湘轻声道。 “等等,雪儿和小楚留下伺候吧。” “是!”残雪只得又领着翘楚走了回来,候在冷粼湘身旁。 柳风月来时,夜幕已经降临。今夜无星,有月,月华如霜,银色的光辉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大步踏上将湖心亭与湖岸相连的九曲桥,今夜的柳风月,与别时有些不同,换下了平日里富贵的着装,一袭白衣,白色的腰带,中间缀了颗圆润的绿墨玉。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斜飞入鬓的眉毛在额前刘海的遮盖下若隐若现,高而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微显饱满的嘴唇,粉粉的,像海棠花瓣的颜色。月光下,他的皮肤显得越发白嫩,乌黑亮泽的发没有过多的修饰,只用根白色丝带束在头顶。妩媚的面容加上高挑的身段,还真是一个妖精般美丽的男子,有着介乎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美。 轻轻地摇了几下手中的白玉折扇,柳风月慢悠悠的走入湖心亭。 冷粼湘同时站立起身,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翘楚会意,走到柳风月跟前,福身一礼,柔声道。 “公子,请。” “嗯!”柳风月轻声应着,在冷粼湘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菜肴早已上桌,待柳风月坐下,翘楚立刻提起桌上的白玉壶给他倒酒。 “这可是我家小姐给公子准备的泉州佳酿七泉凝,公子且尝尝。”说着,亲自端起酒杯,送到柳风月的唇边。 柳风月顺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凝眸,省度般望了冷粼湘一眼。 冷粼湘还是没有说话,只见她身旁的残雪拎起一旁的紫砂壶给她斟了杯茶,搁到她跟前。 柳风月终是忍不住,缓缓开口。 “泉州佳酿七泉凝。传说是汲取泉州赤月,橙影,黄枯,绿柯,青诺,蓝颜,紫雪七泉的水酿造而成的,有活络筋骨,益气之效,看来,大小姐对在下的伤,倒是上心了。”话罢,嘴角浮起懒懒的笑意,一直延伸到眸底。 冷粼湘只淡淡回了句。 “客气!”就没有了下文。 柳风月猛的,自己提起白玉壶,往空了的酒杯中斟满酒。仰头,饮尽,声色定然的道。 “如此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想必定有与之匹配的雅名吧?” 冷粼湘还是没有接话,是柳风月身旁伺候着的翘楚多嘴接了过来。 “公子果然好心思,这些个菜肴呀,不仅模样精致,味道鲜美,名字呀也是与别的不同。”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桌上的菜肴,一一介绍起来。 “瞧,那白面青丝粉底的叫眸底芙蕖色,而您眼前这道就叫娉婷姿影柔,还有那边,叫无端仙子怨,妄许一世缘……” “吭!”未等的翘楚把话说完,柳风月手中的酒杯忽的从手中脱落,敲在青玉砖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无端惹得仙子怨,痴心妄许一世缘。”努力的从祸国殃民的脸上扯开一个凄楚的笑意,柳风月喃喃低语着翘楚口中的两道菜名。 就于此时,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十里芙蕖迎风摆动,花枝款摆,迷人的身姿,说不出的优美。 柳风月促狭的桃花眼底,倏然凝聚起清亮的眸光。定定的,凝望着冷粼湘。哀婉之色,使人动容。 然而,柳风月眼里的哀婉仍是未能让冷粼湘动容。她清冷的眸子稍稍一转,虽是望向柳风月,但并没有瞧见多余的情绪。对于柳风月的情愫,她从来不曾收入眼底,又怎么会搁置心上。 再次端起残雪斟满的茶盏,冷粼湘呷了一口,声音跟她的眸光一样清冷。 “凉了!” 残雪一惊,赶忙拿下紫砂茶壶,恭敬道。 “婢子这就换一壶。” 刚要下去,被冷粼湘拦了回来。 “不必了,总会凉的。” “是。”放下紫砂壶,残雪站回冷粼湘身旁。冷粼湘的心思,残雪自然是懂的,毕竟跟在冷粼湘身边也有些年头。 听得冷粼湘如此话语,柳风月越发觉得心里悲凉。正不知所措。 见冷粼湘扶身站了起来,提着裙摆,绕到围栏边上的位置。风轻云淡的望着湖心亭下摇摆的芙蕖,云淡风轻的开口。 “人走茶凉,曲终人散,纵使抱着那伤,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缘,何苦为难自己,执着着这段妄念?”她说。声音不大,轻飘飘的,像漂浮在半空的羽毛,有着隐约的朦胧。柳风月听入耳里,似是依稀,实却清楚,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因为太过清楚,柳风月满怀痴心,才被伤的伤痕累累。 到底是不甘,柳风月扶桌站起。对着那道遗世独立的身影,低声道。 “那,那你可曾有过不忍?至少!”声音虽然低沉,终究没掩住心底的恐慌。踉跄的话语,哪里还有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 “不忍?”冷粼湘微微挑眉,回过头来,脸上的风华席卷柳风月的每一分感觉。他就是这么没用,只要她一个动作,他立马溃不成军。倏尔,冷粼湘莞尔一笑,浅浅的笑靥,如湖光春水般微波荡漾,她说 “从来不曾上心,何来不忍?” “呵!”柳风月长呼一口气,颀长的身子瘫软下来,坐到石椅上,整个上身靠着石桌,借此支撑身子。 “不曾上心!不曾上心!居然是不曾上心。”眸色渐渐阴暗下去。几番辗转,柳风月不断重复着冷粼湘的话,心里瞬间就空了。何其讽刺,他用着性命去痴想的缘,到头,只换来一句不曾上心。 “冷粼湘,你果然是没有的心的。” 之后,冷粼湘深沉清冷的眸底掠过几丝烈动,而后很快恢复过来。 转身,撇下柳风月翩然而去。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11章 东都行此去经年 我在佛前求一段缘,回眸间遇见你浅笑的眉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被冷粼湘伤了心之后,柳风月在房里消停许久。终于在冷家三少寒拜堂的那天,重见天日。 五月初八。不愧是挑选出来的吉日。这日,天气极好,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偶尔拂过几缕清风,撩人心神。偌大的毓秀山庄内,锣鼓震天,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艳丽的双喜字满目皆是。还有点饰在房檐上的红色布幔,粉饰着满堂的喜庆。 岂是热闹两字可以形容。 眨眼,就到了华灯初上时分,正是宾客兴致最高的时候。 段绮丝趴在桌子上,斜斜的瞥了鹤立于人群中的寒一眼。大红的喜服,俊朗的面容,气宇轩昂的模样,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回头,瞅了瞅坐在自己身旁的柳风月,郁郁寡欢的神情,拉耸着头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闷酒。 也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 “新娘子到。” 便见叶绾萦一身霞帔,红盖头掩面,由喜娘搀扶着从门口娉婷袅袅的走进来。寒热络的迎上前去,周围又是起哄的声响。炮仗声同时响起,伴着嘈杂的吵闹,整座院子,闹腾的好似节日里的集市。 顿时,段绮丝觉得有些气闷。偷偷的溜出人群,从墙角边的小门里拐了出去。 毓秀山庄是冷家在东都最大的分号,地势宽广。富丽堂皇的宅子里,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小桥流水,应有尽有。 段绮丝顺着湖边的抄手回廊,一路直走,走入了满是假山的林子。本是闲暇无聊,随处走走,不料,竟是听的一番诡异的谈话。 “可是准备好了,今晚之事,绝不容任何闪失。”悠远的男声,稀稀疏疏的传入耳中。段绮丝靠前几步,整个身子,藏在假山之后。 随后,又听得一阵唯唯诺诺的回应声。 “是,是,公子放心,定不负公子所托。”这声音听入耳中,段绮丝只觉得耳熟的紧,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在哪里听到过。只得缩了缩身子,眸子透过假山的缝隙,偷偷望着前方的动静。 微微瞧见一道厚实的身影。段绮丝忙忙捂住自己的嘴,那人分明是,途中酒肆里面的洛少堂。段绮丝这才想起。 “你可把时间记好了,千万别只顾喝酒凑热闹误了大事。主子的脾气不必我多说,你也是知道。”悠远的男音,又一次传来。波澜不惊的几句话里,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噗通”一声,好似是膝盖撞击到地面的声音。缝隙之中,洛少堂身子矮下一节,段绮丝隐约瞧见他跟前男子灰蓝色衣袍的边角。 洛少堂期期艾艾的声音上扬几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 “公子请放心,属下定不会让主子失望。” 却是惹来灰蓝色衣角主人的一声轻喝。 “住口。”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洛少堂的声音低了下去。 “好了,你下去吧。” “是。” 松开紧捂着的嘴,段绮丝心下浮起隐隐的不安。 躲藏许久,一直到外头没有一丝的声响。段绮丝才敢走出来,匆匆忙忙跑出假山石林。虽然理不清这番诡异谈话里的意思,但段绮丝心里总觉得今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速。 在掌着大红灯笼的抄手回廊上奔走着,走的太快,段绮丝无意扎进一温暖的怀里。额头处传来的朦胧疼楚,使得段绮丝心下不由升腾起一股恼意。 “我说你这人……”凝聚的眸光,在见到眼前的俊朗面容与大红色衣袍的时候,水色眸底潋滟起一抹欣喜。 “三少?”正是冷家三少,寒。 “嗯。”扶正段绮丝撞过来的身子,寒轻应一声,清俊的脸上,笼起关切之色。 “姑娘走的这般急速,夜色朦胧,别摔了才好。” 段绮丝连忙起身,退出寒的怀抱。扯了扯自己凌乱的衣襟,脸上浮起红晕的羞涩。缓缓开口道。 “我刚在园子里听到奇怪的声响,三少你且派人查看几番。我担心有别具用心的人,潜了进来。” “什么?”轻敛剑眉,寒的脸色当下冷下几分。 “今晚怕是要多事了。恐怕得劳烦姑娘到前院走一遭,一来通晓前院的护卫统领,二来照顾下新娘子。” “好。”段绮丝点头应下,忽的想起叶绾萦与穆今朝的那桩子事。心下更是忧虑,顾不得跟寒下礼作别,拔腿就往前院奔去。 段绮丝跑的太过匆忙,并没有瞧见,她走之后寒眉宇间似有若无的笑意。 一路小跑,段绮丝在寒居住的院落门口停下来。大红的灯笼,喜庆的红绸,昭显着今日的吉庆。 两个身形挺拔的护卫,尽忠职守的毅立在门口。 这边是后宅,拜了堂,行过礼,新娘子自然是被迎进新郎官居住的院子。冷家三少的洞房,想来无人敢闹。因此,院子里,很是安静。可也正是因为太过安静,段绮丝反而觉得不安。自顾的从护卫跟前走过去,居然无人搭理。 段绮丝甚为奇怪,扬起手掌在两人眼前摇晃两遭。才发现,对方已被人点住穴道。本想大喊,又顾及叶绾萦的名誉。不得已,段绮丝只身推开房门,走入新房。 房门才被推开,一柄闪着银光的薄剑迎面而来。段绮丝堪堪闭上双眼。 “住手。”娇柔的女声蓦地响起,身着嫁衣的女子,扑身挡在段绮丝跟前。长剑,就搁在她的脖颈处。 “萦儿。”飘忽悠远的男音随地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吓。 “怎生的这般莽撞,若伤了你,你让我……” 段绮丝赶忙关上门,不明所以的望着眼前的两人。 “你们在干什么?” 叶绾萦眸底飘忽过几波水色,轻咬薄唇,移开莲步,回到男子身侧。柔声道。 “他便是穆今朝。” 段绮丝一记错愕。稍稍愣住,很快弯弯的眉眼瞟向叶绾萦身侧的男子。那人穿着一身暗蓝色的袍子,竖起的领口点缀着透明的宝石,衣袍的边角裹着银白色的纹缎。暗蓝色的腰带束在腰间,勾勒着男子颀长的身形。算不得风流倜傥,却也是文质彬彬。 清清朗朗的面容,不能说是极其好看。比不得柳风月的妖娆,也跟不上寒的俊朗,好在清秀之间染着书卷味,让人看着极为顺眼,倒是没有埋没了他快剑书生的名头,也难怪叶绾萦被他迷的神魂颠倒。段绮丝偷偷想着,嗤嗤笑着就开了口。 “那你们这是要……” “嘘。”未等段绮丝话落完,叶绾萦已然大步踱过来,白皙的玉指将她的话抵在唇边。 “别瞎说,我们,我们……”纠结半晌,叶绾萦终究没寻思个适当的由头来,瞧的穆今朝心口一紧,大大方方的将话接过去 “我们正要一起去面见冷三少,让他成全我们。” “你们不能去。”被穆今朝的话吓的一愣,段绮丝想也没想,抛出一句。 “为何?”穆今朝微微挑眉,甚为不悦。 “我穆今朝虽没有冷家三少那般家世地位,但若他愿意成全,我自然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萦儿过门,绝不让萦儿受半点委屈。” “现在说这些,晚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段绮丝斜睨穆今朝一眼。 “今晚毓秀山庄不同以往,你们这样贸贸然去驳了冷家的脸面,纵然冷三少肯成全你们,冷家大小姐那边你们如何交代。别忘了,现在整个江湖有头脸的人物可都在毓秀山庄。” 闻言,叶绾萦点点头,表示赞同,描着精致妆容的小脸上燃起忧虑之色。 “丝丝说的对。”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12章 东都行成人之美(1) 烛影摇红倾城色,盛怒之下佳人行。 松开紧握着的手,手里又能握着什么呢?看着叶绾萦和穆今朝安全的走出毓秀山庄,段绮丝大步返回寒居住的院落,一路都在寻思着。匆匆忙忙,奔走于灯火通明青石砖铺砌的道路上。 寒还是那身鲜艳的大红喜袍,俊朗的脸上,神色忽明忽暗。他身后站着的婢女,手里提着一盏红色灯笼,跳跃的烛光里,段绮丝总觉得寒飘忽的神色中藏着一些别样的心思。终归,段绮丝还是走了过去。 不卑不亢的朝着寒福了一礼,眸底故意掠过几缕惊慌,连带声音都有着慌乱的不知所措。 “三少,大事不妙。有人将绾绾劫走了。我……,我……” 寒倒是镇定,似有若无的安抚着段绮丝慌乱的情绪,扬起清冽的眸子,别有深意的开口。 “姑娘莫慌,慢慢说。” 就在这时,一身着芙蓉色印花短衫,水绿烧花百褶襦裙的女子穿过忽明的灯光,自暗处款款而来。段绮丝定晴一看,俨然是冷粼湘身边伺候的丫鬟,翘楚。 翘楚自顾走到寒与段绮丝跟前,盈盈拜下身子,巧笑倩兮。 “哟,两位都在呢?正巧,小姐有请两位前往前厅。请。” 然后,段绮丝跟着寒的脚步,去往毓秀山庄的前厅。两人到的时候,堂上已站着些许人,柳风月也在。妖娆风流的身段,半靠在堂下的太师椅上,倾国倾城的面容,染着阴翳的颜色。 段绮丝不敢靠上前去,温婉的站在寒身侧。 只见的昏黄色的烛光,在室内晶莹剔透的琉璃地板上流淌出一地旖旎。冷粼湘高居主位,绝代风华映在璀璨的烛火里,别有一番神韵显显呈现,跃然众人眼底。淡漠的神色,清冷的眸光,若隐若现的在段绮丝身边缠绕,撩的段绮丝心底无端生起一阵慌张。 该不会是,她发现了什么吧?段绮丝心中暗自猜想。 过了许久,才听的冷粼湘缓缓开口。 “这时候将各位请过来,是因为在今日大喜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些不美好的事情。”说着,幽深好似一枯古井的眸子,投向段绮丝。 “段姑娘,你说呢?” “这……”段绮丝紧紧咬上薄唇,本是胭脂色的唇边泛着苍白的印子。努力压下心中涌起的不安,清澈的眸子被安上慌乱之色,脱出口的嗓音,也都是愧疚的。 “刚在假山园子里,我无意听的一番诡异的谈话,已回禀了三少。后受三少所托,往前院通晓侍卫统领,跟照顾新娘子。只是,我到达前院的时候,叶小姐已被挟持,那人还要挟我,若不助他们离开,就杀了我跟叶小姐。我心里一害怕,就……”话到最后,段绮丝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依稀之间,多了几句微不可闻的嘟囔。 “这事还没来的及回禀冷姑娘,冷家的消息果真是灵通。” 将段绮丝言语末的嘟囔尽数收入耳中,寒眸底泛起隐隐笑意,接着她的话回道。 “尽如段姑娘所说,我让人巡察一圈,确实有人潜入的痕迹。后来,得门房那边消息,说段姑娘奉柳庄主之意,出去买锦绣坊的芙蓉桂花糕,携了两个人出宅子。我心生疑虑,匆忙过去,还没来的及细查。” “如此说来,那毓秀山庄的守卫……” “属下该死,小姐恕罪!”还未等得冷粼湘话语落尽,毓秀山庄的侍卫统领们:“噗通”跪了一地。 毓秀山庄贵为冷家在东都最大的分号,其防御自保的能力一直堪被重视。眼下,冷大小姐还在毓秀山庄,居然让人在眼皮底下把新娘子劫走。说出去,怎能不是一出笑话。也怪不得冷大小姐容颜大怒。 五位统领自知倏忽职守,纷纷跪倒在地,头重重的磕在琉璃地板上,不再言语。室内,顿时安静的可以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响。 又是等了许久,才听的冷粼湘慢悠悠的开口。 “既是明白了,就下去领罚吧。” “是。”五位统领忙忙起身,弯腰退出门口。 待的毓秀山庄的统领们如数退下之后,冷粼湘微微转头,眸光直取站于一旁的叶家众人。 “还愣着做什么?丢的可是你们家的女儿,下去找人。” “是。”慌忙领命,叶家众人悻悻退了出去。 等到众人全部退出前厅,寒往站在身侧的段绮丝使了使眼色。双手抱拳,向着冷粼湘鞠身作揖,朗声道。 “若是无事,属下就先告退。”随后,领着段绮丝朝着门口的方向去。而端坐于一旁太师椅上的柳风月,斜睨着就要退下的两人,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两人刚走到门口,冷粼湘清清冷冷的嗓音再次传入耳中。 “三师兄。” 寒的脚步,闻声而滞,段绮丝径自走出门口。不等寒回头,冷粼湘已然优雅起身,移步走下堂上的软榻,一步一步,走到寒的身后。 “师兄,段数倒是越来越高明了。” 寒立马转身,弯着身子鞠下一躬,见不得有多少的惶恐以及敬意。爽朗的声音下,反而多出明显笑意。 “还是师妹英明,怎么都瞒不过你的法眼。” 并不理会寒话里的迎合讨好,冷粼湘一样冷下眸子,冷冽的道。 “别给我戴高帽,这事儿给不出交代,我一样饶不了你。” “这是自然!”垂下眸子,寒摸着鼻子答。 “师妹大可放心,两家的面子里子如何都会顾及好。这不,我将段绮丝那丫头算计进来。由风月家的丫头挑出口,如此一来,叶绾萦的下落,只会是被掳走。”说罢,一边还挤弄着眉眼,与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的柳风月打着招呼。 “风月你说是不。” 柳风月低头嗤嗤一笑,促狭的桃花眼底泛起涟涟水漪,笑道。 “好能耐,算计到我头上。” “嗯哼。”寒低下头,掩着眸,笑的有些凌乱。 回眸间,冷粼湘已是转身,回到软榻上。清冽的双眸省度般瞅了瞅寒及柳风月,薄唇轻启,淡淡开口。 “法子倒是极好,一来堵住悠悠众口,二来如意你的心思也成全了叶绾萦,三来他那边也可以好好教训一翻,总不能让他尽是随着性子胡闹。一举三得,不失为好计策。如此说来,师兄心里是有了谋划?” “那是自然。”寒胸有成竹的答。 “那成,就依你的意思去办吧。”松下一口气,冷粼湘清冷的嗓音总算暖下几分。朝着寒颔了颔首,转而嘱咐般道。 “他定是与洛家有着交易,未免后患,洛家一并打发。至于他,小惩大诫便好,千万别伤着他。”而后,又是微叹一口气,道, “今晚你们也累了,都下去歇着吧。” “是。”寒答,抱拳领命。斜眼瞥了瞥另一侧的柳风月,两人一同退出前厅。 出的前厅,寒踱步走回自己的院落。夜色之下,一眼就瞧见段绮丝候在门口的单薄身影。在脸上扯开一个温和的笑容,寒立即迎上去。 “段姑娘还未休息?” “三少。”迎面上前,段绮丝亦是浅浅一笑,跟寒打个照面。声音不复以往的清泠,有些隐约的不悦。 “琦丝有一事不明,还望三少指点迷津。” 嘴角噙着笑意,寒模糊猜出段绮丝的心思,欣然应答。 “姑娘请讲。” 于是,段绮丝不再扭捏,将心中疑问,一道而出。 “三少是不是早就知道穆今朝今晚会来带绾绾走?” “是。”爽快应下,寒点了点头。 “那三少也早就知道我在园子里遇见的人正是穆今朝?” “嗯哼。”轻声应着,寒当是默认。 “其实,三少也不想成这个婚吧。故意让琦丝去报信,就是为了让琦丝助的穆今朝带走绾绾。三少也定是料到,琦丝会帮他们隐瞒实情。这样一来,无论结果如何,跟冷家,跟三少都没有多大的干系。还能保存两家的脸面。” 听着段绮丝头头是道的分析,寒忍不住为眼前女子玲珑的心思投以一记赞赏。 “段姑娘果然心思巧妙,猜的倒是不差呢。” “那可容琦丝问一句,接下来,三少打算如何收场呢?” “这个嘛!”有意顿了一顿,寒含着笑的眉眼,回望段绮丝一眼。竟是反问道。 “那姑娘想如何收场呢?” “保全绾绾。”敛了敛眸,段绮丝如是答。 “那就如姑娘所愿。”说完,寒痞痞一笑,大步迈开。越过段绮丝身旁,往自己院落的方向走去。临了,不忘抛下一句。 “段姑娘,太过聪明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 留下段绮丝一人,站在晚间的风里,甚是意外。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13章 东都行成人之美(2) 千般算计机关尽,不复由来计中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不知不觉中,才发现入了别人的局。 夜深的时候,看不到月,也没有星。伸手不见五指。 洛少堂从东都城内最繁华的销金窟青衣馆里走出来,抬头望了望头顶黑漆漆的夜空,心里头还有些意犹未尽。今天晚上玩的极其开心,青衣馆的姑娘果真是别处无法比拟的,那身段,那滋味,想想都觉得销魂。 你来我往之下,洛少堂喝的有些多。这时候,酒气全部涌上头。连脚步都走的不稳,整个人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的在街上摇摆着。 嘴里不停嘟囔着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酒话。 走到街口拐角的巷子处。洛少堂心里莫名的慌张起来,总觉得身后,有着几道影子在跟着自己。回头望去,又是空空如许。摇摇头,洛少堂扬起手掌,擦了擦眼睛,再次望过去,还是什么都没有。 “真是喝多了。”洛少堂安慰着自己,正欲继续往前走。突然被一黑衣男子挡住去路。 “洛少庄主今晚,玩的可尽兴?” “穆公子?”洛少堂心下一惊,这人好高的轻功,落入他跟前竟没有惊动他。当下,酒也醒了个大半,手悄悄移到腰间的位置,摸着悬在腰间的短刀。 “更深露重,公子不在家歇着,所为何事呢?” 未曾料想,黑衣男子并没有回话。撇开唇浅浅一笑,然后轻声道。 “我来取你性命。” 洛少堂猛的一愣,匆匆忙拔出自己腰间的短刀,捍卫在胸前。充满恐惧的声音里,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我并没有坏了主子的事,为何要杀我。” 这回,黑衣男子没有再回洛少堂的话。 颀长的身躯跃然而上,洛少堂只看到眼前闪过一道影子,又见得漆黑的夜空中亮起一抹银光,便听得长剑回鞘的声响。男子已然从洛少堂身边越过,手中长剑,稳稳的躺入剑鞘。 “你……”来不及说完余下的话,洛少堂厚重的身躯,倒在夜色之中。 “啪,啪,啪。”一阵掌声临空响起,黑衣男子身后的巷子里,一男子自暗处走出。夜幕之下,依稀可见他嘴角悬挂的冷冷笑意。 “不愧是赤血寒堂的双面修罗卫之一,这杀人的功夫,是越来娴熟。” “冷家三少也是好兴致,新婚燕尔,不在家中陪新妇。出来看戏?”不理会男子言语中的嘲讽,黑衣男子淡淡的回应一句。 确实,暗处走出来的男子的确是冷家三少,寒。眼见身份被揭穿,寒居然也不恼。反而斜睨着一双眸子,瞟向街角的某处,悠悠然道。 “临溪,你这是不放心你的双面修罗卫,亲自出来护航?” “冷三少的眼睛,果然锐利。”随后,街角的某处,又见一名男子踱步而来。 似是听不出他言语间的讽刺,寒如数收入耳内,当成奉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眸底,起了打趣的意味。 “临溪,照着规矩,你该是唤我一声三师兄。” “住口。”被唤“临溪”的男子似乎有了恼意,厉声轻喝寒一声。 “恼什么?”寒不怒反笑,脸上尽是不痛不痒的笑意。 “我新婚大喜的,你们送我这么大的礼,我都不恼。不就说你两句,恼什么。” 斜斜横了寒一眼,临溪眸底氤氲起一片阴翳,连声音都冷下几分。 “那我该是夸奖三少好度量么?” “这倒不必。”寒想也不想就回绝过去。 “礼尚往来,我此番也是给你送礼来的。”说着,人如闪电般贴近临溪身前,迅速出掌。临溪躲闪不急,直直承受下来,在掌力冲击下连连后退几步。霎那间喉间涌起一阵腥甜,唇边漫出嫣红。 “堂主。”临溪的伤势,使得一旁的黑衣男子甚为恼怒:“铿”的就去拔手中的长剑。不过,没等他把剑拔出来,寒一个反身,又把剑压回剑鞘。 嗤嗤一笑,寒继续打趣着。 “在下刚过门的媳妇都被你带走了,你还动手杀在下。未免,不近人情吧。穆今朝,穆少侠。” “你……”心中之事被点破,穆今朝顿时,呛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寒总算消停下来。敛去脸上的打闹之色,威严肃正几分。声音也是义正言辞的冷凛。 “明日,我刚过门的夫人将会在洛家庄被寻到。只是可惜,佳人已逝,连同洛家两百九十口人都未能幸免。” “痴人说梦。”单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拭去唇边的血迹,临溪顺着寒的声音望眼过来。眼里满是讥讽。 “这招数是不错,叶绾萦死在洛家,凶手必然是我。只是,我为何要屠洛家满门?” “不是你要屠洛家满门,而是洛家的人不会放过你。”淡然一笑,寒小声道。 “就于昨日,大小姐已经修书一封给洛家掌门洛昆。他儿子洛少堂与赤血寒堂的人合谋,在大喜之前强掳叶家小姐为妾,后被风月山庄的柳庄主所救,叶小姐才遭免于难。” “然后呢?”临溪的脸色,慢慢暗沉下来。 “所以,为表清白,洛昆许诺拿下你的人头来给大小姐交代。”缓缓踱步,放开压在穆今朝剑柄上的手。寒转过身,背对着两人。 “知道么,临溪。你太心急了,你唆使着洛少堂去掳走叶绾萦,又故意让其被柳风月所救,无非就是想让我们知道那女人心有他人,不配进冷家的门。借此,毁了冷叶两家的交情。但是你没想到,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有意放走穆今朝跟叶绾萦,又借着段绮丝的口说出实情。因为我知道,段绮丝与叶绾萦有交情,为保住叶绾萦的清誉,她肯定不会实话实说,所以,叶绾萦只会是被人劫走。那么有能力在冷大小姐眼皮底下劫走叶绾萦的人,除了恨冷家入骨的赤血寒堂,还能有谁。后面的事情,就是你们带走叶绾萦的路上,叶绾萦被洛少堂认出,为讨好冷家,洛少堂全力营救叶绾萦。洛家因此,惨遭你灭门,当然,洛家会不会被灭门,还得看你的意思。” 听着寒的陈诉,临溪几乎是咬着牙,愤恨般盯着寒。 “三少好计策。如此一来了却了这桩不得你意的婚事,除掉碍着风月山庄的洛家,还圆了冷叶两家的面子。” “嗯哼。”寒轻轻一哼,笑着点了点头。 “如若不是你闹的太荒唐,我们又何苦如此。有件事情,你一直不得知吧!这些年来,叶家是冷家在撑着,早就不姓叶了。成这个婚,不过是为了还当年叶庄主的相助之恩而已。” “什么?”机关算计。倒是没想会入了别人的局,临溪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好啦!该说的都说了。洛家的人该差不多到了,我也该走了,你们好自为之。”说完,不再回头望临溪与穆今朝。寒迈开脚步,朝着毓秀山庄的方向跨步离去。 留下愤怒中的临溪与穆今朝,愤然的望着寒安然离去的身影,定定站立于寂静的黑夜中。听着不远处传来隐隐动静。心里明白,是洛家的人在越靠越近。 “杀,一个不留。”拧了拧染着愤色的双眉,临溪狠狠的下令。 “是。”穆今朝恭敬的答。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14章 东都行成人之美(3) 天不老,情难绝,心若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情之一字,也许只有不懂,才会不疼。 夏日的天,亮的格外早。 一夜好梦。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寒早早从睡梦中醒来,拎了两坛子好酒,匆匆往柳风月房里走去。柳风月已经醒来,眯着一双桃花眼,半侧着身子,靠在木榻的软背上,做出沉思的模样。 故作深沉的姿态,让寒甚为不齿。连招呼都没打,寒左手上的酒坛子“嗖”的一声就甩了过去。柳风月却是眼皮也不曾抬,裹着银白色布料的右臂一个优雅的侧翻,稳稳将寒甩过来的酒坛接在手中。 “怎么,一大早就来扰人清梦。昨晚莫非高兴的难以入眠?”缓缓睁开眸子,柳风月促狭的桃花眼底似笑非笑。薄唇一张一翕的,说着一些无伤大雅的话语。 “可不是么。”寒大大方方的认了下来,径自走到房内的木椅上坐下,笑着答。 “这不,我今日可是专程来多谢你的出手相助。尝尝,陈了许多年的桃花酿。” “桃花酿?名字不错。”拔开坛子上的红布塞子,柳风月仰头饮入一口。盛放于桃花眼底的笑意,越发深测。 “不错,真是好酒。” “嗯哼,没骗你吧。”寒轻哼着点点头,自己也拎起手中的酒坛,豪饮一口。 柳风月忽就笑了,搁下手中酒坛,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寒,有些若有所思。 “你大清早的过来,就为了与我喝酒?”言语间,明显的不置信。 “自然不是!”寒堪堪浅笑,亦是放下手中酒坛。 “临溪那小子,越来越心狠手辣。洛家的人,不仅被派去狙杀他的那群暗卫,全部无一生还。”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么。”柳风月敛了敛眸。 “大小姐的意思,你此番与我们合谋,一同算计他,他定然记恨着你。不如,你将你的伤治一治,日后遇上,不至于束手束尾。mianhuatang.info”该是理所当然的话语,被寒说的底气不足。一边小心观察着柳风月的脸色,寒暗暗捏着一口气。 果然,柳风月深沉的眸子,彻底暗沉下去。 “你们还真能计较。此番看来,三少才是最大的赢家。” “呵呵。”寒不由尴尬笑笑。 “大小姐也是担心你,你这又是何苦。” “担心我?”柳风月眸色稍微凛起,一双柳眉,拧成弧度。慵懒的嗓音,不同以往的沙哑。 “左右我不过是顺手救下叶绾萦而已,并未能给你们的谋略多大帮助。大小姐实在无需挂心。” “可是……”寒还想再多说什么?不料被柳风月生生打断。 “寒你是怨恨着叶绾萦的吧。” “什么?”因他的话,寒立时一片茫然。 “不然,你怎么会放任她让穆今朝带走。”从温软的榻上悠然起身,柳风月莞尔一笑,继续道。 “穆今朝是赤血寒堂的双面修罗卫之一,叶绾萦跟着他,这下场怎能有好。” “只要叶家不散,冷家不灭,就不会有人动叶绾萦。”寒冷声答。 柳风月又是莞莞一笑。 “确实,世人皆知,叶绾萦已死在洛家的灭门惨祸中。”说着,寂静的眸子里一片冷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得不说,她成了临溪日后对付冷家极有用的棋子,这价值,足够保住她性命,但也决定下她往后的命运不是。” “这是她自己选的,自然怨不得别人。”寒的眉色,随之阴沉下来。 “当真是郎心似铁,你们冷家的人果真是一个比一个冷血。” 顿时,雅室生香的房间内,立刻沉寂下来。 “柳风月。”段绮丝是在这时候闯进来的,娇俏的声音由远而近从门外传进来。话语落时,水绿色的清新丽影同期出现于柳风月与寒眼前。 瞧见一旁坐着的寒,段绮丝收敛了神色,轻身移步到寒跟前,盈盈拜下身子。 “见过冷三少。” “段姑娘安好。”柔声回应着段绮丝,寒漆黑的眸子里闪现着忽明忽暗的幽光,弯弯的嘴角,撇着别有深意的轻笑。 柳风月从未见过寒对哪个女子这般神色,心里微微一颤,蓦然踱步过去。拉起段绮丝的手,将其拉出门外。留下一句。 “她是我的人。” 剩下房间里的寒,回眸浅笑之间,一片愕然。 牵着段绮丝的柳风月,不顾其他,一路前行,直直走出毓秀山庄。 东都的大街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东都的房屋,巍峨挺立,器宇轩昂。柳风月一身富贵的大红袍子,风流倜傥,段绮丝一身水绿色薄衫,娇艳动人。两人执手相牵走在东都的大街上,频频引人侧目,俨如一对璧人。 “柳风月。”段绮丝不明所以,低低喊出一声。两人在一处糖人摊子前,停步下来。 柳风月并没有回话,只是仔细瞅着摊子上的糖人儿,向着摊主,淡淡开口。 “大叔,给我来两个糖人儿。” 居身于摊子之后,正抽着旱烟的中年男子赶忙起身,热络的迎上来。 “好嘞,不知道公子想要哪个?” 便见柳风月摸着额头,长指,猛的指向段琦丝。 “就照着我跟这位姑娘的模样各捏一个吧。” “成。”卖糖人儿的小贩,爽快答应,开始忙活起来。 “柳风月。”段琦丝慢慢靠近柳风月,再次喊出柳风月全名。三年来,他们在一起生活三年。虽然她经常连名带姓喊着他,但从来未有过今日这般怪异之感。偏生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嗯。”柳风月轻轻颔了颔首。 “你今天……”段琦丝向来心思细腻,焉能察觉不出今日的不同寻常。她想问些什么?又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声音就在那个“天”字之后,隐没下去。柳风月没有接话,两个人之间沉默下来。过了许久,糖人儿终于捏好,柳风月掏出银子,把其中一个长的像自己的糖人儿递到段琦丝的手里。 段琦丝稍稍愣住,还是接过来。 “走,带你去吃点东西。”不理会还在惊讶的状态中的段琦丝,柳风月拉起她的手,拉着她,往一旁的茶馆走去。 柳风月显然是这里的老主顾,轻车熟路的将段琦丝带到一座靠窗位置。段琦丝这才发现,这里,向着窗外望过去,居然,是御剑楼的门口。 御剑楼,东阙第一楼,据说是东阙帝国最繁华的酒楼客栈,即可咬文嚼字装风雅,也可长袖善舞弄风流,还可寻欢作乐扮潇洒。吃喝玩乐,打尖住店,应有尽有。背后的主人是毓秀山庄,也就是说,是冷家。 “客官,请慢用。”柳风月两人刚坐下,小二已经奉上茶点。 柳风月先给琦丝倒上一杯,再给自己倒上一杯。轻抿一口,促狭的桃花眼底一派幽深,缓慢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叶绾萦的事情,我确实知情。当年冷家遭逢内乱,得叶家老庄主出手相助,感其恩冷家老庄主定下了寒与叶绾萦的婚事,结两家秦晋之好。寒确实早就知道叶绾萦心有所属,也知晓她私自离家,所以在酒肆我才能认出叶绾萦并救下她,亲自护送她前往东都。成亲当晚,穆今朝遭人唆使,本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叶绾萦一起道出两人私情,求得成全。后来被你给搅和了,后来的事情,你也是知晓。” “那绾绾会如何?” “放心吧!她跟穆今朝在一起。说叶绾萦死在洛家,是寒故意让人为之,一来为保全两家面子,二来可以成全叶绾萦。不过,如今世上已无叶绾萦,切记,她已经死了。”柳风月答。 “那便好。”拍拍胸口,段绮丝长长松下一口气。而后,悄悄凝起眸子偷偷打量着柳风月的神色,颇为小心的开口。 “那你跟冷家?” 倏尔,见的柳风月转头,望向窗外。虚无缥缈的眸光之下,声音也是飘渺的。 “我喜欢冷粼湘,那种喜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时开始。也许,是在十二岁那年,见证了她无所畏惧的绝代风华。风月山庄的前一任庄主,我的舅舅,也是冷粼湘的师傅。我们曾一同习武,一同长大。三年前,我在试剑大会上一表思慕,结局,你也知道。很是不堪。”说完,柳风月的声音渐渐消靡下去,浅浅的忧伤在他眉宇间静静流淌。 段琦丝第一次见到如此消沉的柳风月,伸去拿茶杯的手,倏然一抖。若说之前,是欲等待柳风月开口而不出声,那现在,是震撼。像柳风月那样看似肆无忌惮,放浪形骸的人,竟然,藏着这么沉重的情伤。 只是,段琦丝从来都不是一个很善言辞的人。因此,她不知道要怎样去安慰柳风月。 然,未等到段琦丝想好如何开口。柳风月顿的将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放,人已站立起身。慵懒的嗓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和遥远。他说。 “丝丝,谢谢你三年来的陪伴。当初,是我强行将你带回风月山庄。如今,我心梦破碎,执念了断,我狠不下心给自己了结。终归也不能耽误你,现今是走,还是留,只要你一句话,我都会如你所愿。” “啥?”华丽丽地被茶水呛了一口,段绮丝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个情况? “其实我……”随后,段绮丝想说些什么。 最后,终究是相对无话。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15章 东都行人面桃花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刚开始的时候,柳风月让人上的是茶。后来,又让人上酒。喝着喝着,就醉了。段绮丝半扶半搀着,两人几经磨难,终于回到毓秀山庄。 将柳风月安置睡下,段绮丝松下口气,慢慢走出房门。一眼,就瞧见在门口等候着的冷家三少,寒。 一身绛紫色镶边长袍,黑色长发宛如山水瀑布,流泻而下柔顺的披在身后,一半用紫玉金冠高高挽起。怎么看,都是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模样。俊朗的脸庞明净白皙,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黝黑深邃的眼眸,不似柳风月桃花眼底的促狭,泛沉着光泽深不可测。依托着英挺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色,俨然就是上天鬼斧神工下的雕塑。 段绮丝暗地里吃了一惊,第一次如此正经的打量着寒的面容。不得不说,这位冷家三少长的确实不差。 见到段绮丝出来,寒黝黑的眸子里绽开碧潋的笑意,绛紫色衣摆荡起旖色的涟漪,人已然走到段绮丝跟前。 薄唇轻启,清清朗朗的嗓音脱口而出,暖若春日里的艳阳。 “段姑娘安好!” 段绮丝下意识的后退几步,防备的瞅了寒几眼。无可挑剔的回着礼。 “三少好。” 寒的唇角,立即勾起几许不悦。 “段姑娘似乎很怕在下?” 段绮丝并没有接话。又见的寒开口。 “那段姑娘想不想知道风月的一些过往?” 顿时,段绮丝不禁嗤鼻,清澈的眸底浮起一抹鄙夷。 “这些个事情,就不劳三少费心。该知晓的,琦丝都已经知晓。” “这样呀。”倒是没想到,柳风月会如此信任段绮丝,将那些个前尘旧事告知于她。寒微微愣住,不过很快就回神过来。无视般将段绮丝眼底的鄙夷忽略过去,幽深的眼瞳里,泛着隐隐的微光。 “既然这样,那段姑娘,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段绮丝突然回眸,柳眉轻挑,清澈的眸子省度的望着寒。 “三少言下是何意?” 于是,寒也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道。 “姑娘若帮我们劝消风月心下不该有的执念,我们便许姑娘一愿,如何?” “这个嘛!”段绮丝沉思半晌,尔后,点点头。 “倒是可以有。” 然后,从袖间掏出一方丝帕,缓缓递给寒。寒茫然的看着段绮丝,甚为不解。 “这是……” “接着呀。”段绮丝径直递过去。 寒这才看到,雪白色的织锦缎帕子上,针迹分明的绣着一支春意盎然的海棠,海棠之上稳稳的托着一片墨色面具。纯净的墨色,没有任何纹样,亦不像其他鬼面具的青面獠牙,它安静的格外神秘。 仔细的将帕子收入怀中,寒敛去脸上不明所以的神色,等待着段绮丝未说出口的话语。 果然听的段绮丝悠悠然道。 “三少不是许小女子一愿么,那就有劳三少帮小女子寻一个人。那人,旁的没有出众之处,就是喜好戴着帕子所绘的鬼面具。” “这个好办。”寒欣然应下。 “那就一言为定!” “这是自然。”寒答。说完,轻快的迈开步子,踏出柳风月的居住之所。 待寒走后,段绮丝好似想起什么?转身步入柳风月房中。居然,见的柳风月端端正正的坐在房间里头的软榻上。看见段绮丝走进来,祸国殃民的眉眼,一寸一寸,变得阴冷。 “段姑娘好手段,这么快就跟冷家结上同盟了。” 知他误会了自己,段绮丝也不着急解释。反而悠然落座在软榻下的雕花木椅上,端起一侧案几上的茶盏,呷下一口,才淡然开口。 “谁说我跟他们结成同盟。向来只许他们冷家仗势压人,还不许别人摆他们一道么。” “嗯哼。”柳风月凉凉一哼,促狭的桃花眼冷冷的盯向段绮丝。 “好啦!”段绮丝被他盯的极为不自在,把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自顾站起身来,清了清嗓音,道。 “我知道你思慕着冷家那位天仙般的主子,坏人姻缘的事情,我从来不做。冷三少只是让我劝消你心下之执念,若你得偿所愿,那是不是执念顿消呢。” “哈哈。”一时之间,柳风月聚集在眉眼间的阴沉烟消云散,晴朗开来。慵懒的声音,也多着几分畅快。 “丝丝,我发现,若不是先遇到冷粼湘,我一定会爱上你。” “打住。”忙忙将柳风月的话打住,段绮丝连连摆手。 “奉承的话先别说,咱先来分析下敌情,势必将冷家那位天仙般的主子拿下。”说着,莲步移开,朝着柳风月的方向走去。两人细声商讨起来。 到了晚上时分,段绮丝亲自前往冷粼湘居住的院落,硬是胡诹着将冷粼湘带出毓秀山庄。 去的地方,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原野。晚风习习,柔软的蒲草随风起舞,款款扭动着妖娆的身姿。惊动起漫天的萤火虫,照亮夜空。 柳风月迎风而立,站在那片星星点点之下。月牙色的身影,清高孤傲,淡雅似流泻的月华,无声无息,黯淡了流光。 段绮丝见势溜走,偌大的天地,只留了冷粼湘与柳风月两人。 “风月。”冷粼湘纵是再傻,也该明白了眼前情景。何况,她还并不傻。 “嘘。”柳风月轻嘘一声,白皙的长指,抵在唇边。一步一步,朝着冷粼湘走来。一贯慵懒的嗓音不复以往,清正严明。 “湘儿。”他说。 “也许对你而言,我就如同这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过眼便忘。但是,在我心里,你却是明灯,念念不忘。”话落,不知是谁,在蒲草从里放飞起一盏盏孔明灯。昏黄的灯光跟着晚风的步伐,飘往天际,闪烁的光芒,纵然是天际的星辰也无法比拟。 “如若让我放下你,我做不到。” 只是,如此良辰美景,冷粼湘清冷的眸底,并没有一丝波动。一句话都没有给柳风月回,抬脚就走。 “湘儿。”促狭的桃花眼底浮上一抹受伤的颜色,柳风月低唤一声。 冷粼湘终究是没有回头。 “没事没事。”段绮丝从暗处蹦跶出来,瞅着柳风月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安慰着。 “姑娘家脸皮薄,冷姑娘定是害羞,害羞。” 轻声叹下一口气,柳风月淡淡扫了段绮丝一眼,抬脚走出原野。 “柳风月。”段绮丝忙忙闷头跟上去。 一夜无眠,终是又到了天亮的时刻。 柳风月整理好衣裳,走出房门口,便瞧见段绮丝在自己门口上跳下窜的不知道在捣腾着什么。走近一看,竟是在手忙脚乱的放着好几只纸鸢。 柳风月仰起头,朝着天边望过去。蝴蝶样式的纸鸢,翩翩然翱翔于晴空之上。纸鸢面上,清晰描绘着一幅美人抚琴的素手丹青,旁边用清秀小楷写着。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这不是……”柳风月猛然一愣,那图分明是他描摹的粼湘画像。心下一急,就要去抢段绮丝手中的长线。 “你这是唱哪出,别闹了。” 段绮丝灵活的避开柳风月伸过来的手,回应着。 “你懂什么呀,这叫向苍天表明心迹,你对冷粼湘的思慕之情。那个什么什么公子为讨那什么什么小姐芳心的时候,就是用的这法子。后来两人真喜结连理了。” “谁教你的?”柳风月促狭的桃花眼,瞬间黯沉下来,染上冷凛之色。 “戏文里学的呀。”段绮丝自信的答。 “什么?”倏然,柳风月心下平生一股无力的无可奈何,当真是哭笑不得。 “段绮丝,我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才会相信你。”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16章 东都行美人大怒 荆荆女儿色,解谁醉时忧? 情之一字,何解? 夏日的天空,干净的几乎透明。放眼望去,蔚蓝一片,不见一朵云彩。唯见的翱翔于天际的几只纸鸢,描着栩栩如生的画像,犹显突兀。在富丽堂皇的毓秀山庄内,翻腾起一片窃窃私语。 冷粼湘静静地站在闺阁之内,雕着镂空窗花的木纱窗前,宛如用白玉堆砌的面容之上,布满冰霜。深沉的眼眸底,溢满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寒尽力压着心底下不停翻涌出来的笑意,恭恭敬敬的立在冷粼湘身后。 就这样沉寂了许久。冷粼湘蓦地转身,雪白色滚着木兰花的裙摆在青色琉璃地板上划开一个漂亮的弧度。人,翩然落座于房内的软榻上。深若寒潭的眸底没有荡起波纹,安然的扫着寒一眼,淡淡开口。 “师兄若想笑,大可笑出声来。无需憋着。” 寒哪里敢真的笑出声,将心底的笑意压的更彻底些。换上一副恼怒的神色,大大咧咧的骂起柳风月。 “风月也真是的,太不像话了,简直胡闹。” “行了。”漫不经心的瞟了寒一眼,冷粼湘端起一侧案几上的茶盏,细细把玩着。继续开口。 “既然师兄也认为柳风月在胡闹,不必我多说,师兄该是知道怎么做的。” “自然,这是自然。”寒连连点头,紧接着,恭身退出冷粼湘的闺阁。 “属下这就去办。” 待的寒一走,屋子里头伺候的丫鬟们更加不敢出声,沉寂的屋子越发沉闷下来。连带着屋外的毓秀山庄,一同沉闷着。 就在这沉闷的光景里,一日的时光,偷偷溜走。 暮色暗下来的时候,段绮丝早早在房里掌起灯。今日折腾了一整天的纸鸢,段绮丝只觉得浑身酸痛的紧。正想寻摸着床榻睡下,忽然听得门外传来敲门的声响。 “段姑娘。”是一道清婉的女音。 “谁呀?”段绮丝回应一声,起身掀开将内室与外室隔开的水晶帘子,走过去打开门。 “残雪姑娘?”瞧见来人,段绮丝愕然一惊,竟是冷粼湘身边伺候的残雪。 段绮丝还想多问几句,来人却是不由分说,一把将段绮丝扛到肩上,跨步就走。 “你这是干什么呀?”不明所以的段绮丝,好似沙包般被人扛在肩上,滋味着实不好受。气势汹汹的问着来人,偏生来人不加以理会,愣是一句话也没给回。直直的就把段绮丝扛到毓秀山庄的门口,往门外一扔。 “喂。”段绮丝狼狈的爬起身,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这是何意呀?欺负人么。” 然而,残雪还是没有回话,径自把毓秀山庄的大门关了上。 “喂。”一时之间,段绮丝直接就蒙了,若不是柳风月靠过来。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柳风月一边悠悠的开口。 “别喊了,惹恼她,就这结果。” “什么?”转头望向柳风月,段绮丝一脸的茫然。[.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实在受不得段绮丝此时傻子般的神情,柳风月用力的捏了捏她的脸,道。 “别愣着,快想想今晚我们到哪里落脚,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对哦。”段绮丝的脑袋一下子焉下去,不禁在心里暗暗咒骂着将自己扔出来的残雪,以及其背后的冷粼湘。 “真是莫名其妙的人,要将我们扫地出门,好歹知晓一声,我们好准备一下。害的我连钱袋都没拿。真是过分。” 后来,两人在毓秀山庄的门口坐了半晌。段绮丝不停的在袖间与怀里翻腾着,想能不能翻出些漏掉的钱财之物。在翻到怀里的那块冰凉玉蝶时,段绮丝顿时喜出望外。 “有啦有啦。”猛然站起身,段绮丝欢呼一声。 “我们去城西的如意馆找筱筱吧。” “城西,如意馆?”柳风月斜睨段绮丝一眼。 “那走吧。” 拐下好几个弯,也问了好几个人,段绮丝与柳风月终于在半夜时刻,走到如意馆门口。 段绮丝抬眼一看,不禁感叹,好大一间朱楼玉阁。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题着三个大字“如意馆”。顶端屋檐两侧,悬挂着两盏七彩琉璃宫灯,旖旎的灯光,潋滟屋檐下一地春水。 朱红大门正敞开着,大门边上,婷婷玉立着两道粉色的曼妙身影。 段绮丝探着脑袋,往门内瞅去一眼,捧着怀里的玉蝶走到其中一女子身侧,询问着。 “姑娘,能否通传一声,求见宣筱姑娘。” 女子却好像瞧见怪物一般,用着一种怪异的眼光,打量着跟前的段绮丝。而后,在看见段绮丝手中的玉蝶之后,神色变得极其恭敬,柔弱的身子盈盈拜下一个风情万种的万福礼。 “姑娘万安,请随婢子来。” “有劳。”压下心底的疑惑,段绮丝拉着柳风月快步跟上。 进入门内,走过一段算不得长的小道,段绮丝跟着女子步入一处厅堂之内。四根金色雕花柱子,最先入目,仰望房顶,粉紫色纱帐从柱子顶部一路蜿蜒而下,给石雕柱子的刚硬添着几缕柔和。 堂内的正中央,屹立着一出乳白色大理石堆砌的半人高圆形乐台,周身用时下最兴的石雕手法饰刻着一簇簇绽放的牡丹。煞是好看。 一阵阵醉人的清音曲乐迎面扑来,粉紫色的纱帐之后,圆形乐台上,站立着一排排身着粉色纱衣的妙龄女子。白皙的足尖,踩着曲乐的调子,在圆台上舞出一段段撩人心扉的姿影。台下,叫喊声层层迭起。段绮丝定晴一看,台下坐着的众人,一个个衣着华丽,不难看出皆是富贵之辈。 “那这里岂不是……”段绮丝心下蓦然明了。 “姑娘这边请。”女子领着段绮丝两人,小心翼翼的从一侧穿行,直直穿过纸醉金迷的厅堂。 又是一扇大门。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一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桌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就是大院,一侧躺着个池子,开满荷花。 院子角落墙下,忽开一扇石洞拱门。穿过去,往左边直走一段石子小道,豁然开朗,才到了宣筱居住的筱月轩。竹篱搭建的小门,上方简简单单的挂着一块木匾,用清秀小楷写着筱月轩三个字。 门口的地方,半蹲着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女子,埋着头,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不知道在地上画着什么。 领着段绮丝两人的粉衣女子走了过去,轻唤一声。 “桃枝,快去通禀姑娘,有客人到访。” 双丫髻女子这才抬起头。 “穆姐姐。”灵动的嗓音里,透着宛若风铃的清脆。 “好的,我这就去。”说着,扔下手中的木棍,蹦蹦跳跳的蹦入院子内。约摸眨眼的功夫,跟在宣筱身后,再一次出现在段绮丝一行人跟前。 “丝丝。”披散着一头黑发,宣筱一身白色的衣袍。跃过满园的晓风残月,朝着段绮丝与柳风月款款而来。 倏尔,薄唇亲启,轻声将身边的两个丫鬟屏退下去。 “你们都下去吧。” 然后,才将段绮丝与柳风月迎入院中。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17章 东都行艳压群芳(1) 他若无情你便休,怎信人间有白头? 那晚,段绮丝与柳风月并没有在宣筱的院子里呆很久。但段绮丝总算明白,如意馆虽说是烟花之地,却又与别处不同。 且不说这里的姑娘都是清倌儿,奉行着卖艺不卖身。如若真有客人瞧上了这里的姑娘,想要收房,还需得到姑娘的首肯,并且三媒六聘之礼数一如同迎娶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仅如此,要是有姑娘不愿意在如意馆栖身,另寻别处,如意馆更是分文不取,送其离开。正如同宣筱对段绮丝所言,她从来不做勉强别人的事情。 这些个规矩,在东阙来说,可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店。使得段绮丝对宣筱免不得又要高看几眼。 聊完这些,宣筱便让人将段绮丝与柳风月安排到南边的院子里。比不得毓秀山庄的辉煌大气,好在宽敞明亮,院子里头铺着一条青石子小道,一旁落着个池子,栽满芙蕖。现下正是芙蕖开花时节,明艳艳的花朵衬着清涟涟的碧水,甚是好看。 两间上好梨花青木构建的厢房,一东一西,比邻而居,底部用同为暗沉土黄色的梨花青木托起,宛若凌空的空中阁楼。屋前栽着几棵桃树,此时已经过了桃花芳菲的季节,倒是依稀可见桃子的痕迹。 当下,段绮丝就挑了东边的屋子,剩下西边留给柳风月。 终于有了下脚的地方,对于宣筱的安排,段绮丝是说不出的满意以及感激。 到了第二天晌午,段绮丝刚用过午膳,宣筱身边伺候的丫鬟桃枝,忽的寻到段绮丝房里来。说是宣筱让她领着段绮丝去见一位故人。 段绮丝百思不得其解,草草收拾下自己,就跟着桃枝去了。 那也是一处很僻静的院子。院子西面,立着几根竹竿架,爬满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美丽的锦缎。 推开院门进去,房内正门虚掩着。桃枝并未径自带段绮丝入内,反而是靠在门边,往屋内通禀一声。 “姑娘,有客人到访。” 立刻就听得一道柔弱的嗓音回了过来。 “进来吧。” 桃枝这才带着段绮丝入内。房内的摆设也是极为清静,合着地步打就起的圆形桌案,围着几把红色的镂空雕花木椅,再往前就是一张铺着白色绸子的软榻。左边下着一片连串的水晶珠帘子,想来是内室。右边玄关处搁着两盏与人齐高的落地烛台,往里边只有一张与外室一模一样的软榻,榻上放着琴案,案上是一把古琴。 一身着水蓝色纱衣的女子就站在右边软榻旁的纱窗前,见的桃枝两人进来,温婉转过身来。在瞧见段绮丝容颜的片刻,精致的小脸上,浮起几许惊愕。 “丝丝。”柔软的嗓音再次响起,人也迎了出来。 段绮丝愣是一惊,居然是叶绾萦。 “有劳姑娘。”朝着一旁的桃枝福身一礼,叶绾萦将其遣了下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拉起段绮丝的手,两人一齐坐到榻上。 “绾绾,你怎么在这里?”段绮丝好不容易让自己回过神来,疑惑的望着叶绾萦,开口。 “这,这说来话长。”无意避开段绮丝投来的视线,叶绾萦敛下眸底水色,答的颇为隐晦。 “到底怎么回事,穆今朝呢?”段绮丝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猛的抓起叶绾萦的手,继续开口。 “那日,你们不是离开毓秀山庄了么。”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提它作甚。左右也只会给你多添烦扰。”反手轻拍着段绮丝握过来的手,叶绾萦摇了摇头,白玉无瑕的脸上看不出是淡然还是黯然。 “你且说着。”段绮丝并不为之所动,执意的盯着叶绾萦。 见拗她不过,叶绾萦又是摇摇头。轻叹几声,将自己近日来的遭遇,一五一十的缓缓道来。 “罢了罢了,你且权当是一出笑话听着。那日,你助的我们离开毓秀山庄,我们在城外的农户家里躲了几日。后来得知,冷家传出消息,说我死在洛家庄。我心下欢喜,以为从此可以与他共渡一生。岂不料,得知消息后,他勃然大怒。原来,我不过他手中一颗报复冷三少的棋子。这些年来,他一直是陪着我演戏,他心里头从来就没有装过我。他只是想借我的手,毁去冷叶两家的交情,想用我羞辱冷家跟冷三少。没想到,冷家会这般处理,他谋算落空,我也没利用之处,就被他扔在城外。那日之后,我就再不见他的踪影。” “什么?”段绮丝气极生怒,一巴掌重重拍在跟前的茶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穆今朝真不是个东西。” 反倒是叶绾萦豁达,轻声苦笑着,安慰起段绮丝。 “丝丝,你也别为我不值。我这是自作孽,怨不得别人。那年,他到我们家作客,那一身月华倾泻般的风度,不知道怎的就让我迷着眼。我也是自己傻,那年的庙会,他出手相救一个卖唱的歌女,让我轻贱的将他许为我的良人。哥哥也曾劝过我,是我自己任性妄为。怨不得旁人。” “绾绾。”听她这么一说,段绮丝心下越发觉得心疼。 “他不该这样待你。” “说什么傻话呢。”叶绾萦又是轻笑着。 “好在我无处可去的时候,还有筱筱。如今又见着你,也算此生无憾不是。” “不行。”虽然叶绾萦言语里说的轻松,可看着她的模样,段绮丝心中就说不上来的沉重。掷地有声的落下一句,段绮丝心底掠过几重思索。 “我一定让他给你个交代。” “丝丝。”叶绾萦正欲说什么?却被段绮丝一下挡回去。 “绾绾,相信我。” 然后,段绮丝好生宽慰叶绾萦几番,起身告辞离去。 走在回房的路上,段绮丝一路都在寻思着。心里慢慢有了主意,想着过去跟宣筱商讨一下,脚步一转,就向着宣筱的筱月轩迈去。 路过途中木槿花林子的时候,段绮丝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眼前的人儿,分明就是宣筱。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木槿花,煞是好看;长发总结,松绾小髻,簪着几痕素钗,一阵风起,树上的木槿花落下几瓣,粘在她的发上,犹显风情。 突听得幽美的琴音悠然响起,宣筱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踩着琴音的调子翩然起舞,轻盈的身段好似一只蝴蝶。粉色水袖斜斜抛去,清雅如同夏日荷花,腰肢倩倩,风情万种。妩媚动人的在地上旋起身子,连裙摆都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 那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美得让人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最是回眸那一笑,万般风情绕在眉梢,眉目含情,多情的眸光直直定在林子的某一处。 段绮丝藏起身子,顺着宣筱的眸光望过去,大片的树木遮住那人的容颜,段绮丝未能看清楚。只是见到那摇曳在地上的玄色衣摆,犹如抹在白纸上的墨汁。 顿时,段绮丝心里,一阵落空。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18章 东都行艳压群芳(2) 妖娆不过堂前客,艳压群芳荷仙落。 悄悄的走出木槿花林子,段绮丝回到自己房内,忙忙关上房门,自袖子间掏出一支小巧的竹管,搁在嘴边吹动几口。片刻之间,一只雪白的海东青自天际落下,迎面而来。落在段绮丝伸出去的胳膊上。 “霏霏。”温柔的摸着海东青的头,段绮丝轻昵的喊出一个名字。然后,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碎布,绑到海东青脚上,将它放回天际。 等它飞远之后,段绮丝才是回过身子,坐到房间内的软榻上。 等候许久,一直等到夜半时分。段绮丝没有掌灯,所以房间里黑乎乎的一片,左边的木纱窗敞开着。 安然的端坐在软榻上,段绮丝维持着下午时候的动作。并没有看见有人进来,但就是多了一道伟岸的身躯,站立在段绮丝身侧。房间里太黑,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只是听的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 “叩见主子,主子有何吩咐。” “免礼吧!”段绮丝轻声应着,道。 “我记得有一年木里州上贡的贡品里有一种莲丝纸,可折叠,可蜷缩,蜷缩起来就跟饭粒差不多大小。这回,我可是有一件事情得劳烦壮士去帮我走一遭呢。” “主子尽管吩咐,属下定不辱使命。”还是那道低沉沙哑的嗓音,那人信誓旦旦的说。 “也好。你且俯身过来。”而后,段绮丝靠在那人耳侧,小声低语几句。分开的时候,才是轻声问了一句。 “可是听明白了?” “属下明白。”双手抱上一拳,那人沉稳的答。 “那好,就去吧。” “是。”只见的眼前隐隐掠过一道身影,段绮丝抬起眸,房间已然空空如许,哪里还有什么人影。才是放下心来,点亮灯,摸寻着床榻的方向,沉睡过去。 接连好几天,段绮丝都表现的格外安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空就躺在院子里头的木摇椅上,聊赖的晒着太阳。这让一贯自以为很了解段绮丝的柳风月都觉得深感疑惑。 这天,段绮丝又是百无聊赖的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着太阳。 两个送饭的丫鬟刚好从她身边走过,只言片语的私语声,一字不落的落入到段绮丝耳中。她们说,现下的东都,发生了一件怪事,好多户人家食鱼的时候,都在鱼的肚子里头挖出圆溜溜的小药丸,打也打不湿,撕也撕不掉,奇怪的是用水溶着散开之后,上面竟然写着,鱼吐莲丝,天降荷仙。着实的奇怪。 “两位姑娘请留步。”心中晃得一愣,段绮丝忽的出声,将两个丫鬟喊了回来。 两个丫鬟应声回头,自然是认的段绮丝的。欠身福了一礼,恭敬的道。 “姑娘好,不知道姑娘有何吩咐。” 段绮丝赶忙将她们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刚恰巧听的两位姑娘说着东都城内近来的趣事,一时琦丝也起了好奇之心,不知道会不会叨扰姑娘。” “不叨扰不叨扰。”两丫鬟连连摇头。 “主子本来就是让我们来给公子跟姑娘送膳食的。既然姑娘想听,那是我们的荣幸。据说呀,这几日的东都城可奇怪啦!好几户人家,都在鱼肚子里头挖出了滚成小药丸样的小纸条,上边还写着鱼吐莲丝,天降荷仙。就连咱们家,都挖到过,我可是亲眼见着的。昨日厨子去回禀主子,主子立马让人扔了,还下令这几日不许食用鱼呢。” “还有这等奇事?”段绮丝敛起眸,眸底泛起盈盈笑意,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可不是么。”另一个丫鬟接过话,顿时起了兴致,喋喋说起来。 “这等怪事,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见着,溶开后,明明是一张纸条,偏生的打不湿,也撕不掉。上边的墨迹,也好似是与生俱来的,擦都擦不掉呢。” 瞧着两个丫鬟脸上惊奇的神色,段绮丝心里暗暗偷笑着,木里州进贡的莲丝纸,打的湿,撕的掉才怪呢;还有那素有千古一墨之称的水颜墨,能擦的掉就不叫千古一墨了。 后来,段绮丝又是陪着两个丫鬟乱扯半晌,才将两人打发回去。 接着,段绮丝心里又生出一计。 日子,就那般不紧不慢的过着。在段绮丝的天天期盼中,终于将七夕盼了过来。 七夕佳节,俗称乞巧节,又叫女儿节。特别是七夕当晚的灯会,那可是不容错过的景致。段绮丝等人去的不算晚,可她们到的时候,河边已经挤满人。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盏荷花灯,阖在胸前,虔诚的许过愿望,才将花灯投入河中。 段绮丝知道叶绾萦心中多有烦闷,让如意馆的护卫家丁们在潮涌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道,与宣筱一起扶着她,踏上了租来的小船。借此避开拥杂的人群。 叶绾萦安静的站在小船船头,仰头望着宁静的夜空。七夕的夜晚,真是美。晴朗的不见一丝风云,天上繁星闪耀,一道白茫茫的银河横贯南北,争河的东西两岸,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星。隔河相望,遥遥相对,想来那就是互相思慕着的牵牛星和织女星。 再看到地上,水波潋滟,映着旖旎的七彩花灯。一张张精致无暇的柔弱容颜,在水波里翩然若现,来来往往。荡漾的,是一群群妙龄少女,心底最为美好的愿望。 叶绾萦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感慨,站在船头的身子,微微蹲下。段绮丝早已命人开船,笼罩在斑斓灯光里的小船,缓缓在潋滟的水波里前行着,慢慢开离河岸。在一片栽满荷花的地方,停了下来。 七月的开头,还是荷花开的正好的时节,眼下碧绿的莲叶之上,托着好几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迎风而立,身姿卓约,轻而易举的就将人的眼光夺取了去。叶绾萦稍稍靠近过去,忍不住用手抚摸下那些柔弱的花骨朵儿。 纤细的花儿,衬着她绝色的容颜,成了这七夕河上最美丽的风景。 忽然:“啪”的一声,刚被叶绾萦摸过的花骨朵儿,霎那间悄然绽放,一朵连着一朵,刚还是一片花骨朵儿,眨眼间开成一片花海。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荷花仙子。” 岸上众人纷纷投眼过来,望着这片霎那之间开遍的花海,说不上的惊奇。齐齐看着段绮丝等人乘坐的小船,突然爆出一道声响。 “那小船上有荷花仙子,看,刚还是花苞,被仙子一摸,就盛开了。” 之后,场面越发热闹起来。 “荷花仙子,荷花仙子。”不时,有人高喊着。 “肯定是荷花仙子下凡。” 用力的掩下眉间的笑,段绮丝低眉瞅宣筱一眼。宣筱立是明白过来,命人将船开到偏僻处,一行人下船上岸,徒步走回如意馆。 翌日,立即就有传言传出来。说七夕佳节当夜,东都城内的清河上惊现荷花仙子,原本还是花苞的荷花,被仙子一摸全部绽放。更有甚者,将昨夜的奇事与前几日鱼肚子里掏出的小纸条接连起来,说是上天早有启示,没见那些纸条就是写着,鱼吐莲丝,天降荷仙。 一时之间,荷花仙子在东都被传的沸沸扬扬。 最后,也不知道是哪个细心的注意到,那晚清河上的小船是如意馆的人。随着,如意馆的生意进入空前的红火,晚晚客似云来,应接不暇。 都是为瞻仰荷花仙子的风采。当然,宣筱肯定是不会把叶绾萦推出去的。 这晚。宣筱正在房间里清清楚楚的算着银子,段绮丝趴在她身旁,半眯着眸子,似睡非睡。 “丝丝!”停下手中拨动的算盘,宣筱薄唇微启,轻轻喊了段绮丝一声。 “睡着了。” “没呢?”倏尔,段绮丝一下子睁开半眯着的眸子,回复一片清明。 “怎么了?” “我真是爱死你了。”话落,宣筱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给段绮丝一个狠狠的熊抱。 “知道么,这些日子来,我们赚的比我们上一年赚的都多。” “那你去谢谢绾绾吧。”不避开宣筱的熊抱,段绮丝开口回道。 “不行。”宣筱慢悠悠的答。 “你们两个我都要谢谢,你这个鬼丫头,主意真多。”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19章 东都行艳压群芳(3) 朱砂一点香怀袖,回眸一笑百媚生。 当天际的最后一抹霞光,被墨色染尽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 这些日子以来,东都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如意馆里头藏着的那位荷花仙子。穆今朝听着,就觉得心烦。 躲在御剑楼一楼大堂安静的角落里,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闷酒。 喝的有些多了,潮红色的醉意随着饮下去的美酒,如数呈现在穆今朝清雅的脸上。连头脑,都开始摇晃起来。却是听的一道轻笑着的,带着慵懒的男音,从跟前传入耳中。穆今朝抬起头,努力的睁大眼睛,想将眼前的人看清楚些。 一片朦胧过后,柳风月那张祸国殃民的容颜,放大般出现在穆今朝眼底。 “快剑书生穆今朝,穆少侠,如此借酒浇愁是为哪般呢?”人,已经坐下来,雪白的手臂托着腮,就趴在穆今朝眼皮底下。 穆今朝眼底掠过一抹苦笑,又是仰头饮下一杯酒,声音悠远中带着些许苦涩的味道。 “柳庄主好兴致,喝酒么?” 柳风月好似也来了兴致,自顾的拿起穆今朝桌上的酒坛,给自己倒上一碗。端到嘴边,迟迟没有喝下,先是悠悠然的开口。 “听说,如意馆内出了一位荷花仙子。” “那与我又有何干系呢?”穆今朝蓦地敛下眉,面容之上,浮过冷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连声音,都冷下几分。 “没有关系么?”好像是在询问般,柳风月问着穆今朝。而后,没有等到穆今朝回答,柳风月先自己给自己回了话。 “没关系也好。明晚,丝丝就给荷花仙子招亲咯。少侠,莫后悔才是。”说完,放下手中的酒碗,挥一挥衣袖,走出了御剑楼。 “什么。”穆今朝心里猛然一紧,握着的酒杯从手中脱落,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萦儿。”匆匆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放到桌子上,穆今朝风一般,奔出御剑楼。 如意馆的后院内,叶绾萦的房中。 明艳艳的烛火,在房里撑起一片华光。叶绾萦坐在梳妆台前,将发间的饰物,一件一件的取下来,搁到案上。乌黑柔顺的长发,宛如倾泻而下的瀑布,垂落下来。叶绾萦轻轻拿起妆台上的木梳子,一点一点仔细的梳理着。 若不是那道嗓音,从背后缓缓传来。 “萦儿。” 叶绾萦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告诉自己,怎么可能,一定是听错了。然后,又是一声。 “萦儿。” 叶绾萦的泪,瞬间就落了下来。猛然回过头去,果然见的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站在身后。 止不下泪,可也伤不起情。叶绾萦冷下声音,询问着。 “你来干什么?” “我,我……”穆今朝“我”了半晌,居然,没有接下话。 迅速的拭去眸底溢出的泪,叶绾萦镇定着眸色。盯着穆今朝,冷冷的道。 “穆今朝,我不是没有利用之处了么。你还来干什么呢?” “不是,不是的。”穆今朝挣扎着想去解释,心下却是无比的清楚,他不能解释。只好,轻声叹下一口。 “终归,是我对不住你。既然,你过的好。那我,我也就安心了。”话罢,长腿迈开,去往的方向,是门口。 叶绾萦好不容易止下的泪,再次溢出。紧紧扭着胸口,嘶喊一声。 “穆今朝,你给我滚。” 只是。穆今朝才出的门口,便瞧见柳风月风流倜傥的身影,风姿绰约的立在门外的院子里。见穆今朝出来,柳风月转过身,回眸一笑。 “来啦。可是没有那么容易走哦。”话还没落,十二骨的白玉折扇已从怀里掏出,撑开着,闪电一般向穆今朝扑去。 两人在院子里,扭打成一团。 段绮丝也走了过来,在一旁喊着。 “柳风月,你要是拿不下他,你就不要回来见我。” 柳风月虽说放荡,但他武功着实不差,穆今朝哪里是他的对手。十招之后,慢慢落到下风,一个不察,失手被柳风月擒了下来。 一把将穆今朝押到段绮丝跟前,柳风月颇为得意的开口。 “怎么样,随你处置。” “丝丝。”声未落,人已到。叶绾萦披散着一头秀发,从房内奔走出来,拉着段绮丝的衣袖,柔软的嗓音中,尽是哀求。 “别为难他。” 段绮丝心疼的望了叶绾萦一眼,转而愤恨的望向穆今朝。最后,还是极不情愿的开口。 “柳风月,让他走。” 于是,柳风月放开手下的穆今朝。任其足尖一点,轻身跃上屋顶,脱身而去。 “回去睡觉啦。”段绮丝没再看叶绾萦,拉着柳风月,走回自己的院落。 一路上,柳风月盯着段绮丝乌云密布的小脸,似乎心情格外的美好。不停的在段绮丝耳边,叽叽喳喳的道。 “怎么样,我这回可是帮了你的大忙。” 段绮丝鄙夷的回望他一眸,不屑的誶了他一口。 “不就擒下个人么,瞧把你得瑟的。这也好意思邀功么?” “嗯哼。”柳风月却是不以为意,继续道。 “没有我,他今晚能来么。” 倏然,段绮丝脚下步子一停,转头定定望着柳风月。清澈的眸底,一闪一闪的,闪着灵光。 “要不然,你再帮一个忙呗。” 柳风月忙忙后退几步,戒备森严的回望着段绮丝。 “你想干嘛?本公子可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柳风月!”段绮丝怒气冲冲的咆哮一声,瞪柳风月一眼,伸手就去拧他的耳朵,将他的头拉到自己跟前。俯身下来,在他耳边小声低语几句。 柳风月嘴角顿时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不住低声轻语着。 “这个,倒是有些意思。貌似,很好玩的样子” “有意思吧。”段绮丝轻声回着,拧着柳风月耳朵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有意思。”柳风月顺着她的话回了一句,突然发出一声爆吼。 “疼,放手,放手。耳朵要掉了。”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用些乱七八糟的招数埋汰我。”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段绮丝继续数落着他。 两人就这么一吵一闹的,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20章 东都行艳压群芳(4) 美人如花隔云端,惊鸿一瞥不相忘。 什么叫美人。美人就是,明知道她有毒,你还是不顾一切的往她身边蹭。只要见的她一面,你连死都觉得是心甘情愿。 宣筱问的时候,段绮丝就是这样回答的。段绮丝还说,她要把叶绾萦捧到这样的高度,让穆今朝后悔一辈子。后悔一辈子,这真是个恶毒的诅咒,宣筱心里想着。但还是很配合的协助着段绮丝。 给叶绾萦招亲的擂台,就设在如意馆。一共有三场:第一场,文斗;第二场,武斗;第三场,财斗。有时候,宣筱不禁想,段绮丝的脑袋瓜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怎么会那么多的心思跟主意。 然而,在她看到段绮丝面对叶绾萦时眼底的那抹心疼之后,她突然就明白过来。段绮丝,真是个仁义的女子,费尽心思,她只是想为叶绾萦出头罢了。 也不知道是荷花仙子的芳名在东都传的太过神奇,还是如意馆当家宣筱姑娘的手段太过伶俐。招亲的当晚,如意馆来了很多很多的人。连一向心高气傲的冷家三少,都屈尊前来。倒是让段绮丝吃惊不少。 如意馆内大堂的乳白色大理石乐台之下,人潮涌动,人山人海。段绮丝在人群里艰难的移动着脚步,悄悄的,移到冷三少身边。 “三少大驾光临,可真是让这小小的如意馆蓬荜生辉不少呢。” 忽的见得寒一把撑开手中把玩着的白绢缎面檀木折扇,掩掩遮着自己的眉眼,头微微侧到段绮丝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方可听清的嗓音轻声道。 “好歹是我拜过堂的妻子,怎么都得来看看她找了个什么人不是。” “你……”段绮丝顿时被他呛的气结。 寒反倒是笑了,浅浅的笑意,扯开在眉梢。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继续开口。 “放心吧!我今天不是来闹场的。其实,我是来看你的。一别多日,在下对姑娘,可谓是念念不忘。每一次见面,姑娘总能让在有一翻欣喜若狂之感呢。” “无耻。”小声唾骂一句,段绮丝狠狠横过寒一眼,偏过头去。 对于段绮丝这些个小动作,寒并没有放到心里,仍是笑着,没再回话。 等候许久。终于,到了开锣的时刻。一阵震天撼地的铜锣声蓦然响起,一个身着粉紫色绣着牡丹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的女子,娉婷袅袅的出现在乐台之上。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女子在低眉浅笑之间,盈盈拜下身子,朝着台下的众人风情万种的欠下一个万福礼。 “今日鄙阁荷菀姑娘招亲,承蒙各位不弃,赏脸光临,真是我们如意馆的荣幸。现下,奴家也就不再多话,就跟各位说说,怎样才能抱得美人归。今晚,咱们是三场定输赢。第一场,文斗;第二场,武斗;第三场,财斗。三场的胜出者,将可进入内室与荷菀姑娘详谈。若得姑娘芳心,当场就可定下婚期。那接下来,就有请各位大展身手。”把话说完,女子随之退到一旁。 接着,上来两个年少的丫鬟,一左一右,在乐台上拉开一副白卷,上面写着。 “浅唱年华,入骨相思,墨染离人泪。” 白卷展开后,再次见的身着粉紫色碧霞罗的女子上前几步,郎朗开口。 “请在座的各位,对出下联。” 一时之间,台下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约摸过了一刻的功夫,才听得一道慵懒的嗓音,从一片窃窃私语声中,脱颖而出。 “醉卧红尘,故人远兮,烟浸万念灰。”段绮丝追寻着声音,凝望过去,依稀可见柳风月妖娆的侧脸。 “好。”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口,周围接连着响起赞赏的声响。已有侍女走过来,将柳风月引入内室。 紧接着,人潮中接连不断有应答的声音冒出。 “仗剑煮酒,举案齐眉,浮生一世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朝思暮想,一日三秋,念卿此生颜。” “轻描画卷,落笔写情,提笔许相牵。” …… 待得安静下来,身着粉紫色碧霞罗的女子回头与身后的几个女子商讨片刻,斟酌出其间佼佼者,再次命侍女将其引入内室。 折腾半晌,总算是到了第二场,武斗。台下的武夫们,早就按耐不住,纷纷跳上乐台。一时之下,只见的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好不惊险。 段绮丝瞧的正入神,忽然眼前掠过一道影子。居然是冷三少,衣袂飘飘,正风度翩翩的站在乐台上。 结果。无需多讲,放眼东都,哪里有人能是冷三少的对手。 至于第三场,财斗。段绮丝没有继续看下去。先行迈步离开,走回自己的院落。看似公平的比武招亲,其实就是一出戏,后边的段子段绮丝也早已准备好。最终胜出的人,内定之中是柳风月。可如今看来,冷三少是非得插上一脚不可。因此,段绮丝只能半途退场,回去好好思量该如何收场。 一直到第二日,段绮丝才让宣筱去公布消息,叶绾萦选中的人,是冷家三少。冷三少亦是爽快,立马就定下婚期,三日之后,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前来迎娶荷花仙子荷菀姑娘过门。 说好的风头一夜之间让冷三少抢走,柳风月心底甚是不悦,冷然着一双眉眼,幽怨的望着段绮丝。段绮丝心下也是无奈,洋溢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回望着柳风月,爱莫能助的耸耸肩,好心宽慰着他。 “我也不知道他会来这一出。好嘛,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一定找你。” “哼。”委屈的嘟起嘴,柳风月将头撇向另一端。并不搭理段绮丝的好心宽慰。 “不要那么小气嘛。”段绮丝扬起小脸,又是贴了过来。 这场景,颇有些哄小孩的意味。 “噗。”门口候着的丫鬟,哪里还能忍住,玉手死死的捂在嘴边,努力将出口的笑意强压下去。对于屋子里头的那两位,他们还是没有练到宣筱那般镇定不若的境界。 与如意馆内的欢乐不同。赤血寒堂的大殿之上,一片死寂。穆今朝僵直的跪立在西陵的软榻前,温文尔雅的脸上满是卑微的哀求,连同着悠远的声音都是低沉的。 “主子,放过她吧!她不过一闺阁小姐,遭此变故已是无辜。一切的责罚,就让属下替她承受。” “责罚?”冷哼一声,吟出两个字。西陵渐渐凝起眸子,风华绝代的容颜布满寒意。在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轻蔑的笑意,声音阴翳中带着冰寒。 “她本就不是本主的人,本主哪有责罚她的权力。再说,她如今又攀上冷家,本主哪里有那能耐。那可是冷家不是。” 听出西陵言语间的恨意,穆今朝不敢回话。螓首,重重磕到地上。 坐着的身子缓慢躺到软榻上,西陵半眯起深若寒潭的眼眸,省度般盯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穆今朝。 “看来,今朝是不相信本主呢?” “属下不敢。”又是一叩首,穆今朝诚惶诚恐的回应着。 “既是不敢,还不下去。”猛然睁开眸子,西陵的声音冷凛几分。 而穆今朝似是铁了心般,丝毫没有退下去的意思,依然跪立在西陵跟前。 “主子,您就高抬贵手,所有责罚让属下愿一人承担。” 最后,西陵的眸色变的越来越暗沉,声音冷冷的转出一声叹息。 “罢了,本主放过她就是,你下去吧。” “谢主子。”重重的磕下一个头,穆今朝这才安心退下去。 然。穆今朝前脚刚离开的大殿,宣筱就从内室风姿袅袅的走出来。瞧见西陵一脸的阴沉之色,缓缓移到他身侧,欺身上去,半是打趣,半是询问般道。 “这又是哪个招惹咱们爷了,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怕吓着奴家。” “就你胆子大。”褪下阴翳的神色,西陵大笑一声,一把将宣筱搂入怀中,压在身下。 “宣儿,你说若是有一个讨厌的人,让本主养的狗变的不听话了。本主要怎么办呢?” “哟。”立即就听得宣筱轻声一呼,清丽容颜,水色眼里潋滟着盈盈笑意。 “这么高深的事情,爷还是不要问奴家的好。拿主意的事,不都是你们男人的事儿么。”一边说着,一边在眉眼间敛开柔软的娇柔。小手,一圈一圈拿捏着西陵的腰,解着他的腰带。 “小妖精。”西陵长呼一口气,长指刮了刮宣筱清秀的鼻子,寻着她的红唇,深深的吻下去。一边吻着,一边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往内室,两人齐齐落到内室的床榻上。 鹅黄色的纱帘即时落下,一件件单薄的衣裳在虚空中划开一个好看的弧度,宛如一只唯美的蝴蝶,在旷阔清冷的大殿内,泛开一片旖旎春色。 一度春宵之后,西陵闭眼沉睡去。宣筱悄然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裳,穿回身上。又是细细整理一番自己的仪容,才跨步走出大殿。 在临近赤血寒堂大门口的地方,正好瞧见穆今朝遗世独立的身影。 “穆大人安好。”柔声问候一礼,宣筱移步过去,就要下礼的时候,猛的脚下一软,整个人自前方倾去。 “姑娘不必多礼。”穆今朝忙忙伸手扶上一把,宣筱趁机在他手上写了一个“杀”字。穆今朝蓦地一愣。 “多谢大人。”未待他回神,宣筱已快速退开他的搀扶,大步离开赤血寒堂。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21章 东都行艳压群芳(5) 倾我一生一世念,执手相牵永不离。 华灯初上,更深露长。 段绮丝拿起绣篮里边的剪子,起身走到烛台边上,弯下身子剪了剪烛火里的灯芯。屋内的光线,顿时明亮许多。 柳风月半坐在房内的软榻上,单手托腮,整个身子靠着榻上的桌案。促狭的桃花眼底,荡漾着潋滟的水光,直直盯着段绮丝正在握着剪子,剪着灯芯的玉手。嘴角撇开一抹似笑非笑,别有着一番深意。 待的段绮丝放下手中的剪子,在软榻下边的镂空雕花红木太师椅上坐下来时。才缓缓开口。 “丝丝,不知道为何。如今的我,对你充满奇异之感。” 顿时,段绮丝忽的一愣。斜过眼,嫌弃的扫了柳风月一眼,投以他一记鄙夷。而后,慢悠悠的开口。 “说吧!你又有什么事儿?” “我说真的。”似是讨好般,柳风月撩起衣摆,下了榻巴巴凑到段绮丝跟前来。 “你说,鱼吐莲丝,天降荷仙。荷花仙子这些个事,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霎时,段绮丝心里猛的一拧,稍稍掠过几许警醒。很快,恢复了自然。扬起清澈的眸子,仔仔细细打量柳风月一番。做出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故意吊着柳风月的胃口,道。 “你猜呀,你不是很聪明么。” 柳风月哪能不知道她的这些个伎俩,撇了撇嘴,又是道。 “那你做的这些,当真就是为了叶绾萦?” 突然间,段绮丝清澈的水眸蒙上一片迷雾,一对眸子变得乌云密布。声音也是不同以往的冷凛。 “风月,你怀疑我么?” “当然没有。”想也不想,柳风月张口就答。过后,忽见的段绮丝深沉的眸光巡视过来,沉重的开口。 “那风月,你告诉我,穆今朝背后的主子跟冷家是什么关系呢?” “丝丝。”霎那间,柳风月倾国倾城的面容下褪去轻挑放浪之色,慵懒的嗓音,夹带着一丝无奈的柔软。 “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那这话,我是不是也可以跟你说呢?” “丝丝。” 就这样,两人互不退让的僵持着。过了许久,柳风月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段绮丝冷峻的脸庞,正打算让步。却是听的段绮丝先一步开口。 “柳风月,我对你,对冷家,从来都是别无所求。我说过,我来东阙是为了找一个人,一个说要娶我的人。在我十二岁那年,我遇到那个人。虽然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我肯定的感觉到,他就是我的良人。在清风崖上,他说他要娶我。后来,我遭二娘陷害,陪我娘去庙里祈福的回程中遭遇劫匪,我被掳走,二娘打算拿捏着这些事情除掉我。是他,把我救了回来。” 说到这里,段绮丝清泠的声音停了一停。自顾端起一侧案上的茶盏,呷下一口,才是继续开口。 “我家里给我定了亲,我不愿意,跟父亲定下五年的盟约。五年之内,我要找到他,让他娶我,不然,我就得认命。因此,我遇到绾绾的时候,我宛如看到我自己。无助,痛苦,挣扎,但是无可奈何。所以,我想帮她,仅此而已。” “我明白了。”慵懒的声音下,柳风月的回答带着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的黯然。将段绮丝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妖娆的面容显露出隐约的愧疚。原来,他从来都不曾了解过这个陪伴他三年的女子。 “丝丝,对不起。”柳风月站起身。 算是接下他的道歉,段绮丝点点头。 “风月,信任是互相的。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秘密,你不能将冷家的事情告诉我,同样,我也有不能告诉你的事情。你明白么?”她说。 “我明白的。”柳风月答。 “很晚了,你早些歇息,明日还得操办叶绾萦的婚事呢。”说完,柳风月抬脚,迈出段绮丝的房门。 “好梦。”段绮丝轻声应下一句。 一夜无梦。醒来,正是隔着招亲那日之后的第三天。三日期满,恰逢冷三少上门娶亲。 冷家的婚事,自然不会寒碜。 一路上敲敲打打,炮竹震天,隔着好几条街都能听见那声响。叶绾萦精致的妆容掩在龙凤呈祥的红盖头底下,双手紧紧的抓着段绮丝,不住的小声问着。 “丝丝,这样,真的没事么?” 反手握着叶绾萦的手,段绮丝轻轻拍了拍几下,沉稳的安慰着她。 “相信我,没事的。”说完,扶着叶绾萦坐上花轿。 随着喜娘一声令下。 “起轿!”迎亲队伍即刻启程,轿队又是敲敲打打起来,抬着叶绾萦从如意馆门口走往毓秀山庄。 段绮丝随之跟了上去。 柳风月本是骑着马,陪着新郎官冷三少一起在前头开路,这伙儿他竟是掉过头,走到段绮丝身侧。一路跟着,俯身在段绮丝耳边,极小声的道。 “你就不要跟去了,你不会武功,留在如意馆等消息吧。” “不行。”想都没想,段绮丝直接回绝。 “丝丝。” “好啦好啦!你快到前边去吧!这样让人看着成何体统。”实在受不得柳风月的唠唠叨叨,段绮丝烦躁的将他赶回前面去。柳风月拗她不过,只好任由她去。 果然没有出段绮丝等人所料,迎亲队伍进入东大街的时候,一群手执长剑的黑衣人来势汹汹的堵在路口。一身红色喜服的冷三少一张俊颜挂着浅薄的微笑,转过头,对身旁的柳风月道。 “下次得唤你们家丝丝姑娘才成,算的可真准。” 柳风月并没有接话,祸国殃民的绝色姿容亦没有出现别样的颜色。只是冷冷的瞅着前方杀气腾腾的黑衣人。 接着,拦路的黑衣人闯入轿队之间,与毓秀山庄随行的护卫们厮杀起来。一时之下,刀光剑影,乱成一团。 听到动静的叶绾萦心中慌张,慌忙扯下盖头,掀开轿帘子走出去,寻找着段绮丝。吓得段绮丝赶忙将她推了回去,嘱咐道。 “你好生待在轿子里。” “可是我……”叶绾萦还想说什么?倏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大街一边的屋檐上一跃而下,翩然落在叶绾萦跟前。 “萦儿,跟我走。”居然,是穆今朝。 叶绾萦先是一愣,半晌,才回神过来。一把推开穆今朝。 “你来干什么?你走。” 熙熙攘攘之间,正好给了黑衣人可乘之机,闪着银光的钢刀直挺挺迎面扑来。穆今朝搂上叶绾萦的腰,旋转几步,抽出手中长剑,将挥过来的钢刀革退。携着叶绾萦退到一侧。 不过片刻的功夫,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屋顶跳下来。毓秀山庄的护卫们渐渐落入不敌之势,连柳风月跟寒都加入战局。 顾不得别人,柳风月一路退到段绮丝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混乱之中,倏地见得叶绾萦挣开穆今朝的手,冲到厮杀的正中央去。清丽的容颜,布满坚定,声色定然的道。 “别打了,都住手。”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花白底的陶瓷瓶子,瓶口塞着红色布塞。模样倒是精致。 也许,是叶绾萦此时的神情太过威严。正在厮杀着的双方,居然真的被她的话威震的停下手。路上的众人,皆是愣愣的看着叶绾萦。这时,又听的叶绾萦道。 “这瓶子里,是鹤顶红。虽然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这么费尽心思的来杀我。既然你们的主子非要我死不可,那么我成全你们。我死之后,放过穆今朝吧。”话落,叶绾萦抬起空着的左手,一把拔开瓶子上的塞子。将瓶间药物,倒入喉中。 “萦儿。”疯了一般,穆今朝嘶声厉吼,朝着叶绾萦的方向狂奔过去,只来的及将叶绾萦软下来的身子纳入怀中。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就算死也该是我去死。” “绾绾。”几行清泪从段绮丝眸底溢出来,移开身子,快步过去。 安静下来的大街上,只看到叶绾萦虚弱的躺在穆今朝的怀里,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的唇边染着嫣红的血迹,唇角却是挂着满足的微笑。干净白皙的手,吃力的抬着,温柔抚过穆今朝温文尔雅的眉眼。她的身影,微弱的几乎不可闻。 “穆郎,是今生没有缘分。不过,能够遇上便足够了。来世,我不当叶家的女儿,你也别当寒堂的杀手,我们做世间最平凡的一对。最平凡的一对。”话到最后,慢慢隐没下去,直到没有了声音。同时,叶绾萦流连在穆今朝脸上的手,也重重的垂落下来。 “萦儿!”紧紧的将叶绾萦搂在怀里,穆今朝哭的泣不成声。发着狠般,盯着叶绾萦手上紧握的陶瓷瓶子。一下子伸手拿过来,把叶绾萦没喝完的毒药,全部倒入自己的喉间。 “倾我一生一世念,执手相牵永不离。我们说好的,等等我,欠你的我来世还给你。等着我,等着我。”紧接着,搂着叶绾萦的穆今朝,唇角亦是溢出血丝,缓缓倒在一旁。 遇此变故,不仅柳风月等人,连前来痛下杀手的黑衣人都是一愣。 惊愕片刻,领头的那人率先回过神来。吩咐着手下。 “我们走。”于是,来势汹汹的黑衣人,撤退的一干二净。 “瞧这事儿闹的!”一边站的冷三少头疼的捏了捏自己的额角,冷淡开口,踱步来到段绮丝身边。 “段姑娘?” 然,段绮丝并没有理会他,朦胧着一双泪眼,望着身旁的柳风月,道。 “柳风月,帮我带他们回如意馆。” “好。”柳风月点了点头。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22章 东都行艳压群芳(6) 倾我一生一世恋,执手相伴终不弃。 浮华过境,云敛沧桑。沉寂,在凄迷的夜色里压迫出一片荒凉。屋檐上的灯笼,浑浊的灯光张扬着血红色的诡异。屋内,西陵焚天般的怒火,席卷着堂下所有人的神志。饶是平日里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死士,面对着此时西陵阴森可怖的模样,也忍不住颤颤的生出一出战栗。 风起,烛台上的火光跳跃过星光点点。西陵玄色的衣袍,在风里鼓起怒焰,横过众人的眼眸,最后,只留下殿内空荡荡的软榻,以及跪在堂下等着复命的赤血寒堂九诛棋死士们。 穆今朝已经赴死,西陵的怒火意料之中。 宣筱栖身在屋内昏黄流淌的烛光里,仔细的听见生命即将于指间灰飞烟灭的声音。耳边,是西陵轻微的脚步在一步一步的靠近。 门开的时候,宣筱定然起身站立,双眸漆黑浓如泼墨,镇定的碾平心底徐徐升起的慌乱不安。迎着来人,绽开笑靥。 “主子怎么来了?” 未曾回话,西陵刚劲有力的长臂穿过两人之间隔着的虚空,白玉无瑕优美的没有一丝温度的长指掐着宣筱纤细的脖子,将她的身子,抵在一侧的门板上。阴寒到可以凝结成冰雪的嗓音,透过世俗的风霜,云雾般灌进宣筱的耳中。 “好,好。真是好呢!” 明明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已经败露,宣筱仍是固执的扬着头,不带丝毫怯弱的盯着操纵自己生杀大权的西陵。她的神色,她的眸光,她的声音,无不不在向西陵宣示她的决定。 “主子想杀就杀好了。属下死不足惜,但是属性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既然主子已然觉得穆今朝没有了当初一如既往的衷心,那属下除掉他又有什么错。”清秀的小脸,因西陵手下狠戾禁锢而显得格外惨白;稀薄的唇,为自己抗争的同时,边喘着粗气。 在她下定决心给穆今朝传递消息之时,她就没想过能瞒住西陵。她只是盼望,不要因此破坏了段绮丝的计划才好。 重重的叹下一口气,宣筱做出视死如归的神情。缓缓的,合上灵动的双眼。 “主子如果是想为穆今朝报仇,就动手吧。”清清冷冷的嗓音中,可以清晰听出失落与失望。 “你还有理了?”真真是没想到,这话听入耳朵里。西陵却是笑了,平淡的面容咧开一道显浅的笑意,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脸上覆盖着一张人皮面具。连同声音,都有着点点的回温。 “你总这么多的道理,你私自给穆今朝传消息,坏了我的计划不说。竟还敢这么大的脾气,果然是我太惯着你。”虽然口气还是冰冰冷冷的,好在掐在宣筱脖子间的手,已是慢慢松动。 得到释放,宣筱将憋在胸口的那口粗口如数吐出,身子顺着门板滑落,坐到地上。 “那也得主子宠着奴家不是。” “胡闹。”西陵凝眸一声轻喝,明显语气中没有先前的火气。凉凉斜睨宣筱一眼,冷冷哼下一句警告。 “下次你再这么胡作非为,我定不饶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说完,脚下如同生了疾风,迅速的走出宣筱的房门。 好不容易,将西陵送走。宣筱忙忙起身,绕到内室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戴上斗笠纱帽。不敢走正门,从房内的木纱窗上轻身跳下。小心穿过如意馆开在偏僻街口的小门,悄悄的拐出东都城。 深夜城外荒芜的林子里,异常寂静,只有夜风在林间穿行的声响,不时摇曳出来幢幢树影。瞧着,着实的骇人。宣筱埋着头,奔走在黑夜里的林间小道上,追赶着时间。 段绮丝焦急的等在林子另一头,来回在小道边走着,频频回望。心里,暗暗忖量着。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可能。这事她做的十分隐秘,连柳风月跟寒都瞒着。虽然柳风月知道个零星半点,但他不会去找宣筱的麻烦才是。白日里,说好夜里子时城外快活林西口见。可眼下子时即将过去,宣筱迟迟未到。让段绮丝怎能不担忧。 心下的隐隐浮现出不安。见到小道上微弱灯光时,段绮丝几乎是欣喜若狂。 “丝丝。”夜风传来一阵微弱的叫喊,逐渐清晰的人影,来人正是宣筱。 “笃笃笃。”迎过来宣筱,段绮丝在身侧的马车木壁上敲上三声。这才看清楚,借着夜色的庇护,段绮丝身侧直挺挺的藏着一辆马车。 “段姑娘。”覆盖车厢的绸布帘子被掀开,露出温文尔雅的男子面容。居然,是穆今朝。还有,叶绾萦。 “丝丝,筱筱。”穆今朝率先从马车上跳跃下来,而后,扶下叶绾萦。叶绾萦心中欢喜,飞快的走到两人跟前,屈身拜下一礼。 “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若是有缘再见,挫骨扬灰,偿还你们的恩情。” “说的什么傻话。”未等叶绾萦拜下,宣筱已一把将其欲跪下的身子温柔扶起,自袖子间掏出一叠厚实的信函,递了过去。 “这一路上,用银子的地方铁定很多。这个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筱筱。”叶绾萦本想推脱。 “拿着。”被宣筱硬是塞入怀里。 随后,段绮丝亦是从怀间拿出一封信函,直接塞给叶绾萦。 “我现在是泼皮落破户儿,可没有筱筱大当家财大气粗呐。我只有一纸书信,如今这番境地,你们留在东阙多有不便。若是无处可去,便去南里的格里安城找瑞祥丰的拓拔先生,将此信交与他,他会带你们营生的。” “丝丝。”顿时,叶绾萦心里好似梗着一股气,想说的话很多,到了嘴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比声音来的还快。 见她这般模样,段绮丝与宣筱轻笑着推她一把,将她推到穆今朝的怀里,不住打趣道。 “没准就是要当娘的人了,怎生这般爱哭。别教坏孩子才是。” “你们……”羞红一张小脸,叶绾萦誶她们一口,这才破涕为笑。 之后,又是作别许久。眼瞧着天就要大亮,段绮丝才匆忙嘱咐着两人。 “天要亮了,你们快点走。别让人瞧见,多出是非来。” “好。”叶绾萦点点头,含着泪,让穆今朝抱上马车。 突然,还站在马车旁边的穆今朝,猛的旋回身子,在段绮丝与宣筱跟前,挺挺跪下来。 “两位姑娘的大恩大德,穆今朝没齿难忘。若有所需,穆今朝上到山下油锅,定不负两位恩情。” 之前,段绮丝对着穆今朝一直多有误解,一下子实在热络不起来,声音里染着微微的凉意,道。 “那就好生对待绾绾。” 还是宣筱温婉,亲自屈身将穆今朝扶起,用只有两人方能听的到声音,轻声开口。 “你自由了。” 穆今朝蓦地一愣,回神过来,双手抱拳又是一礼。才是跳上马车,策马扬鞭,一声轻喝。在黑夜依稀的光亮里,滚起一片烟尘;马嘶鸣声中,马车的影子越来越远。最后,影子及其声音,一齐消失在漆黑的远方。 久久的挥着手,宣筱凝望着眼前黑漆漆的前方,转头问着身旁的段绮丝。 “丝丝,他们会幸福么?” 段绮丝点点头,答。 “一定会的。”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23章 东都行逢场作戏 浓妆艳抹逢场戏,你方唱罢我登场。 艳阳的余晖,堪堪被几朵乌云压过。辽阔的天际,恍若一匹洁白的绸布,不知是哪个无知的小儿打翻墨斗,洒下满天的阴沉。突然,平生响起几声闷雷,倾盆大雨,劈头而下。金碧辉煌的东都城,掩埋在一片烟雨濛濛当中。 段绮丝与宣筱一身素白的裙装,乌黑的发际绾着朵素白的珠花。俨然一副送葬的打扮。 身旁的桃枝忙上忙下,忙左忙右,仔细的帮宣筱穿戴着御雨的蓑衣。终究还是不放心,娥眉深锁,吐出一句。 “眼下这么大的雨,不如,你们等雨停些再出殡可好。” 细想之下,深知怎么可能,便自顾摇了摇头。 “罢了,知道姑娘你们肯定不愿意。可此时这雨势,一时半伙是缓不下来,你们两位小心才好。”说着,拿起一旁的斗笠,戴到宣筱头上。 “噗哧。”听她此番言语,段绮丝缓声一笑,心下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不着边际的打趣着她。 “我们不过送绾绾一程罢了,桃枝姑娘以为我们是去作甚?” “这婢子就不得知晓了!”被段绮丝闹的桃枝有些气结,不自觉微嘟起嘴,好似赌气般。 “合着不就个下人么,也得小姐你这份操心。” 她话才落,宣筱竟是真的动了怒,清丽的面容浮上几许愠色。薄怒里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落入桃枝耳中,惊起她的几番骇色。 “住口,往后听清楚,荷菀姑娘不是下人。”眼瞅着,桃枝水光潋滟的清澈眸底就要溢出水来。段绮丝忙忙站立起身,打着圆场。 “好啦筱筱,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宣筱这才作罢,跟着段绮丝,走出门口。 如意馆总归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此等丧事,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从大门送出。所以,只能走后门。当段绮丝宣筱两人领着灵柩仪仗走出后门的时候,柳风月正撑着一把油纸伞,风情万种的斜靠在门口的石壁上。 “总算出来了,让本公子好等。”嗤笑打趣般的语调,着实让人感觉不出他是去送葬的,反而有些游山玩水的味道。段绮丝懒的理会他,斜睨他一眼,跟着宣筱,径直走出后门。 凄迷烟雨中,简而不陋的白色仪仗,算不得声势浩大,亦说不得寒碜。 自讨着没趣的柳风月,摸了摸鼻头,抬快脚步,追上段绮丝。 阴森荒凉的墓地里,段绮丝披着暗栗色的蓑衣,独立于墓碑之前。掩在斗笠下面的面容,平淡的让人看不出是悲是喜。凝视许久,清澈眸底还是缓缓然透出几滴清泪,使得一直瞅着她的柳风月心里没来由的一慌。手忙脚乱的将自己的袖子伸过去。 “擦擦。左右不过一出戏,何苦演的这么卖力。” 段绮丝朦胧着一双泪眼,转过头,跟着柳风月的声音望上去,直直盯着他的脸。忽然间,柔软的身子慢慢靠入他怀里,染着泪的脸颊扯开一个虚浮的笑意,声音里却是带着哭腔。 “如果你告诉我,穆今朝的主子是何人,我又何必这般。作戏这活儿,着实费劲,但作戏好歹做足不是。” 顿时,柳风月被段绮丝呛的无言以对。促狭的桃花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异色,很快平复下来,长臂缓缓拥上靠在自己怀里的段绮丝,轻手拍打着她的背心。祸国殃民的俊脸之上,笼罩下浓郁之色。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知道的太多对你而言,实非好事。” “知道了,那就把这出演好吧。”段绮丝答。 也许是两人太执着于心中所想,都没有注意到周遭众人投望过来的眼神。天青色的油纸伞下,身着蓑衣的白衣女子,靠在同为白衣的男子怀里。用着最为和谐的一幕,勾勒着岁月静好,时光不老的深意。 有那么一瞬间,宣筱曾想,如果段绮丝与柳风月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是极好的。但心底,又有着另一种声音不停的告诉着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说来也怪。在叶绾萦与穆今朝的棺木下葬之后,方才还是不死不休的倾盆大雨,居然停了下来。乌云密布的天空,恢复之前的晴朗。被雨水洗涤之后的山林,浓郁的青翠干净的可以滴出绿色来。 一派天朗气清,万籁寂静。 段绮丝,宣筱,柳风月修身站立于叶绾萦与穆今朝的坟前,齐齐屈身鞠下一躬。 然后,转身,折回城里。 一路上,没有人再多话。若不是遇上前方的嘈杂。 清清脆脆的女子声音,透过雨后的清风,传入段绮丝等人耳中。隐隐约约让段绮丝觉得耳熟。 “西陵,看你这次往哪儿跑,今日,我一定要为我表哥报仇。”就着声音的根源,靠近之后,段绮丝等人才是看清楚。 原来,是凤凰古城的表小姐,沐青凤。一袭血色红衣,勾起段绮丝跟柳风月对她的记忆。关于这位沐小姐的传言,江湖上传的并不怎么好听,总结起来,只有两个词,嚣张跋扈,泼辣野蛮。 这回,沐青凤卯上的是一玄衣男子。男子被沐青凤带来的人围在其间,背对着段琦丝等人,所以段琦丝看不清男子的样貌,只是看见男子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地儿,一只手似乎抚在胸口。看来,是受了伤。 眼前的情景,并没有让段绮丝觉得不妥。沐青凤向来嚣张惯了,想来,是男子不知怎么得罪了她。反倒是站在身旁的柳风月,异常的举止,使得段绮丝格外惊讶。 不过眨眼的功夫,柳风月“嗖”的撑开手中的白玉折扇,气定神闲的走到沐青凤跟前。 沐青凤抬眼凝眸,终于看清楚来人,愕然一愣。 “柳风月?” “别来无恙,沐姑娘。”端上几分不正经的轻笑,撑开的白玉折扇在胸前,摇晃几下。柳风月妖娆的眉宇间,不见点滴惧色,放浪轻挑的形色更是让人咬牙切齿。 “怎么每次遇见姑娘都有趣的紧呐,上次姑娘纠缠于我。这回,姑娘又是看上了哪家的少侠?” “你……”一瞬间,沐青凤的小脸被柳风月气的煞白,随后,努力压下心底的怒气,解释着。 “风月公子真是爱说笑,青凤怎说都是沐家的女儿,哪能如公子般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眼下这人,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赤血寒堂的堂主西陵。洛家庄的事情,不用我多说,公子必然得知,洛家庄二百多条人命,全丧在他手里。今日,青凤就是为表兄洛少堂报仇而来的。”一字一句,沐青凤说的于情于理,不仅数落了柳风月,还将西陵的恶行说的罪无可恕。 然,让沐青凤没有想到的是。柳风月对于她所说的一切,没有太大的在意,一意孤行护着西陵的意图,是越发的明显。 “那姑娘也知道,柳风月向来随心所欲惯了,今日呀,我还真瞧上大魔头西陵了。不如,姑娘就将他交给我呗。” “你,休想。”想也不想,沐青凤当场就将柳风月的心思绝了去。眼底,隐隐浮起狠戾,朝着身边的手下,暴躁的道。 “全给我抓起来。” 于是,段琦丝再也不能淡定地待在一旁看戏,赶忙走过来,俯在柳风月耳边,低声道。 “你莫不是疯了?” “没事,你去看看那人的伤。”段琦丝没办法,只好依他的话走过去,弯身想扶起瘫坐在地上的男子。只不过,那男子的脸。 着实让段琦丝惊艳一把。 这,是怎生的一张脸,半边闭月风华,半边噬魂夺魄。如此瑰丽的颜色,描成芙蕖的图案,正巧映在他的左边脸上。那图案,让琦丝好是震撼。 “你……”段琦丝诧异的语无伦次。 “滚。”冰冷的字眼自男子嘴里吐出,单手一挥将靠过来的段琦丝推开。转头,却是跟柳风月开口。 “柳风月,无需你好心出手。若我死了,你也无需多嘴回去告知她。” 场面一下子僵持下来。站在不远处的宣筱,心里暗忖不好,满眼忧虑。趁着众人不注意空当,悄悄将藏在袖子里的烟雾竹管用内力往林子深处扔去:“砰”的一声,青天白日里天际亮起一道白光。 “怎么回事?”沐青凤轻呼一声,而后反应过来,拿下腰间的鞭子,挥舞过去,就要取西陵的性命。柳风月握着撑开的白玉折扇,轻松化解着沐青凤的招式,将其逼退几步。 见沐青凤落于下风,围上的护卫们纷纷涌向柳风月。不可避免的动气手来,饶是柳风月武功不弱,可双拳难敌四手,还是有些应对的吃力。 撑下半晌,四周忽然冲出来一群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投身到打斗之中,动作迅速,招式凶狠。片刻之间,沐青凤的护卫死伤无数。好在,黑衣人意在救人,带走西陵之后没多做纠缠,全部撤退下去。 见的西陵已经被人救走,柳风月不再理会沐青凤,扶起段绮丝,朝着东都城的方向往前走。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24章 东都行白衣染尘(1) 公子白衣无暇,小姐芳心暗许。 馨暖生香的房内,红木梨花案,案上雕刻了几朵隐涩的霜花。君山纹砂土烧制的香炉,点着一段檀香,在虚空中摇曳了几缕轻烟,淡淡的雅香扑鼻而来。算不得浓烈,并不刺鼻,是一种能让人心旷神怡的隐香。 浅浅的,几乎不可闻。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几面纱窗,从门口进去就可以看到摆在眼前的暖榻,榻下,整齐地摆开了几张桌案,几把红木雕花镂空贵妃椅。房间的左面,悬着一片晶莹剔透的水晶帘,透过珠子的空隙,依稀可以看见,帘子后面的床榻。至于右面,则是几扇雪白的纱窗,推开,就可以看见池里盛开的并蒂莲。 与室内雅静的陈设不同的是,端坐在软榻之上的红衣女子,柳眉杏目之间,沾染着浓烈的怒火。烧在漆黑如墨的瞳仁里,折腾出满脸的泪光。想她沐青凤,曾几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接二连三,尽是来自于柳风月。 平洲沐家,虽说不能与三大家族攀比,可好歹也在东阙帝国占了一席之地。况且,沐家背后还有凤凰古城。 整个江湖,谁人不知,凤凰古城现下的当家是城主夫人,是他们沐家的女儿,是她沐青凤的亲姐姐。平日里,无论她去到哪儿,大家莫不是哄着,捧着,生怕惹她不高兴。他柳风月倒好,三番两次的驳她面子,羞辱她。 就说这一次,若是她沐青凤错了还好。明明,她就没有错。洛家庄的家主是她的亲娘舅,洛少堂是她的亲表哥,两人从小一起玩闹,加上两家关系常有往来。长大后,两人的感情日益深厚。别看洛少堂在外头总喜欢惹是生非,胡作非为,但到沐青凤跟前,他乖巧的跟只小狗一样,对这嫡亲的表妹着实的好。 那日,听说洛家庄遭难,舅舅与表哥,连同洛家庄两百口人无一生还的时候,沐青凤心里就好似堵着一根针,不拔不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而那根针,正是将洛家庄灭门的西陵。 眼瞧着,她就要将心里的那根针给拔除。偏生的,让柳风月给搅合了。细想着,沐青凤越发觉得委屈。盛怒之下,将房内能搬的动的东西,全砸个稀巴烂,差点没将整座绣楼拆了个底朝天。 紫萧进来的时候,沐青凤正蜷缩着身子,坐在一屋子的慌乱中央,细声的哭泣着。一双杏目通红的像一只可怜的兔子,瞧的紫萧的心都软了下来。 无奈的在眉眼之间掠过一抹叹息,紫萧哪能不知道沐青凤的性子。小心的避开满地的碎瓷片,紫萧径直走到沐青凤身边,扶着她坐回到榻上。柔声安慰着。 “小姐且宽心,这事儿回了大小姐,自然是无需怕他柳风月的。” “你说的倒轻巧!”任由着紫萧将自己扶到软榻上,沐青凤脑子里立马呈现出柳风月当日护着西陵的固执与轻狂。心下忍不住又恼了,接着紫萧的话酸酸的道。 “有冷家在他背后站着,就算姐姐也奈何他不得。” 听的紫萧忙活的手,忽的一顿。眸光辗转几许,心下就有了主意,仔细趴下身子,在沐青凤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真是个好主意。”当下,沐青凤立是破涕为笑,嘱咐着紫萧给自己弄一套小厮的衣裳过来,蹦蹦跳跳的就跑出了沐家在东都的别院。 沐青凤寻到如意馆的时候,柳风月正窝在二楼的大堂饮酒。如意馆的大堂,一共有三层,第一层寻欢作乐,寻芳赏美;第二层,打尖住店,喝酒嗑牙;第三层,则是姑娘们的闺房。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客人,都能在如意馆找到乐子。 因是如意馆的地儿太大,沐青凤寻了许久,才寻到柳风月的身影。还以为,柳风月会躲在后院,要知道如意馆的后院是不允许客人进入的。没想到,柳风月会在前边的大堂,沐青凤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端着一副小厮的模样,沐青凤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柳风月跟前。狭长的杏目底下,撇过一抹狡黠,咧着嘴笑的很是得意。 “柳风月,终于找到你了。” 柳风月闻声凝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跟前身形单薄的少年,只觉得面容很是熟悉,实在想不出哪儿见过。随之转眸一笑,笑着道。 “无需伺候,有事自会叫你。下去吧。” “哼。”沐青凤冷哼一声,甩过袖子,清脆的嗓音里扬着张扬的跋扈。 “谁说我是来伺候你的,我是来教训你的。” 柳风月终于忆起,于喉间爆出几声大笑。吟出来人的名字。 “沐青凤。你这姑娘还真是可爱的紧呐,你该不是寻仇来了吧?” “是又如何?”冷冷的回应一句,沐青凤自腰间拿出鞭子。只是,沐青凤还来不及出手,甚至,她根本看不及柳风月是何时出的手。柳风月已经跃到她的跟前,环着她的腰就地旋转几圈,将她压在一旁的空桌子上。 本该是她用来教训柳风月的鞭子,也正落在柳风月手上。柳风月祸国殃民的俊脸,贴在她眼前不足半尺的地方。她整个人,被禁锢在柳风月身下,动弹不得。 “柳风月,你无耻。”轻声厉喝一声,沐青凤刷的羞红一张小脸。为何每次,他们总是如此暧昧的姿势。心里,亦好似有着什么在别样的生长。 “就你这半调子的功夫,还寻仇?”促狭的桃花眼底横过一缕轻视,柳风月放开对沐青凤的禁锢,自顾起身。将手中的鞭子扔回沐青凤手中。 “你……”整理身上凌乱的衣裳,沐青凤又一次被柳风月气的说不出话来。 而后,柳风月却是转回头,妖娆的眉宇间染着醉人的浅笑。慵懒的嗓音悉悉索索的,似乎在逗弄着沐青凤。 “不如这样吧!我让你三掌。从此我们之间一笔勾销如何?” “此话当真?”沐青凤凝了凝眸。 “那是自然。”柳风月点点头。 于是,沐青凤摆开一副凌厉的阵势,气守丹田,聚所有气力于手掌之间。霸道的掌风扫过两人之间隔着的虚空,厚实的落在柳风月胸口。接连三掌。 “噗。”顿时,柳风月只觉得喉咙间涌起一阵腥甜,胭脂色的唇边绽开一片艳丽的嫣红。随接着,肩膀的位置,隐隐传来一阵刺痛。转头瞟过去,肩膀处的白色袍子上,亦是嫣红一片。 柳风月立刻盘腿而坐,想运用内力调节内息,不想,翻涌的气血根本压制不下。喉间又是一阵腥甜,柳风月软下身子,扶桌吐出一口鲜血。 “你给我下毒?”抬眸望着眼前的沐青凤,柳风月抹去嘴角的血迹,有些不置信的开口。 沐青凤不敢回答,慌慌张张的走到柳风月身边,搀扶着他,关切的问道。 “柳风月,你怎么样?” 随后,柳风月眼前一黑,陷入无限的黑暗之中。 看出不妥,大堂内伺候的小厮早就跑去后院知晓段绮丝。这伙儿,段绮丝刚刚走到门口,见此情形,也是变了脸色。大步走过去,扯开沐青凤,亲自扶着柳风月,回头质问着。 “你到底做了什么?” 然,还没等沐青凤回答,已是让人将柳风月抬入后院。沐青凤没想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她确实是给柳风月下了毒,不过只是普通的软筋散。她自知不是柳风月的对手,所以偷偷给柳风月洒了软筋散,限制他的内力,这样打赢柳风月她就多几分胜算。 真真没想到,柳风月这么不堪一击。沐青凤心里是又怕又恼,也不敢离开,一直跟着段绮丝,守在柳风月的床前。 宣筱听到消息,带着请来的大夫一起走入房内。 进进出出的丫鬟们端着一盆盆清水进来,端着一盆盆血水出去。满房间的大夫们针起针落,柳风月还是没有苏醒,白皙的俊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情况如何?”一道清冷凛冽的嗓音蓦地响起,寒张扬着绛紫色的衣袍踱步而来。满脸的冷翳看不出神情,径直走到柳风月床边。 “三少。”见寒过来,段绮丝心下微微一松,轻唤一声。 寒点了点头,退开屋内的大夫,轻手扶起柳风月,长指在他身上的大穴上点过几下,栖身坐到他身后。手掌自腹部腾起,聚起内劲,贴上柳风月的背,用内力强行压下他体内紊乱的气息。 平息之后,朝着门口轻喊一声。 “进来吧。” 立时有几个健壮大汉闻声而入。 “带走。”说完,将柳风月扶下床,让几个壮汉抬走。 自然,没有人敢拦。走到段绮丝跟前时,寒蓦然回头,轻声撂下一句。 “段姑娘也一起走吧。” “好。”段绮丝点头,快步跟上。 “我也去。”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沐青凤插上一句,脚步紧紧的跟上段绮丝。寒没有反驳,当是默许。 须臾之间,房间内,就剩下宣筱与请来的大夫,还有丫鬟。敛了敛神色,宣筱摆摆手,将一屋子人遣退下去。 如意馆内,总算消停下来。 西陵狰狞着一双深沉的眸子,躲在暗处,冷眼看着刚发生的一切。心底,灵光一闪,横生出一出算计。阴翳的脸上,浮起狡诈的笑容。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25章 东都行白衣染尘(2) 一幕心灯一尺念,一寸枯荣一尺灰。 浮光一转,岁月寒凉。七月底的季节,抓着盛夏的尾巴,艳阳于天地间碎下一片片星光。是谁在世俗的墙壁上,凿开一两斑驳,半两心酸,酿做一壶痴念的苦酒? 嘲笑着半生癫狂的狼狈不堪。 这日,艳丽的大叶紫薇在院子里张扬怒放,映入漆黑深沉的瞳仁里,晕开醉人的华彩,如何也褪不去毓秀山庄的沉重。冷粼湘扶桌而坐,栖身半倚在房内软榻的靠背软枕上,半掩黑瞳,似有所思的听着寒回禀着时下的情况。 耳边清清朗朗的声音传来,夹带着微暇的笑意。虽浅,仍是有迹可循。 “说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日,他不是挑了整个洛家庄么。洛家与沐家是姻亲,沐二小姐为替表兄一家报仇,略施小计,把他给擒了。刚巧,风月路过就顺手帮他一把。这不,沐二小姐一同恼着风月,才闹出这么一出。”寥寥几语,已将整件事情讲明。冷粼湘房内,屹立着的挺拔身影,除却冷三少寒还能有谁。 “那他情况如何?”缓缓睁开方才低垂着的眼瞳,冷粼湘眸底恢复深不见底的清明。 “呵呵!”平坦的额头略略掠过几道丝线,无计可施的苦笑自寒嘴边溢出,朗声之下明显听出多少无可奈何。 “风月的性子师妹你也知道,死心眼。我封了他的穴道止下血,大夫们也施过针。但终究也是治标不治本,总不能勉强他。” “胡闹。”忽见的冷粼湘绝色姿颜之上抹过一片浓厚的怒焰,烧的她漆黑的眼瞳底越发的深不可测。微微在樱色唇边勾起一道凛冽的冷意,听的冷凛的声音笃定的道。 “既然他一心寻死,索性就成全了他。” 知冷粼湘正在气头上,寒并不敢接话,只是安静的在她跟前站着。等下半晌,冷粼湘稍稍缓过心劲来,脸上冷色褪下几许。亦是颇有些无可奈何,轻声叹下一口气。 “罢了。师兄你修书一封,请彦少谷主过来一趟。” “是。”寒回应一声,屈身应答。脸上燃起稀薄的悦色,欢快的迈开脚步,躬身退下。神谷的少谷主彦天,东阙第一神医。这回,柳风月想死都死不成了。 待的寒走后,一直跟在冷粼湘身边伺候的残雪,款款移步走入房内,腰间悬挂的璎珞随着脚步的走动,散出宫铃般的清脆声响。冷粼湘闻声抬眸,入眼的是残雪盈盈拜下的柔软身躯。 “小姐,金凤夫人求见?” “沐金凤?”冷粼湘喃喃低吟一句,暗忖着,来的还真是快。便是点头,示意残雪将其迎进来。 “有请。” 不过须臾的功夫,沐金凤即是跟在残雪身后丰姿冶丽的走进来。浅黄玫瑰香紧身广袖上衣,下罩薄金烟纱散花裙,裙摆的边缘用翠绿丝线勾勒着凤羽的痕迹。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两支凤嘴衔珠步摇,两边垂下的珠串随着她走动的步子,前后轻摇。 晶莹剔透的光泽映衬着她艳若桃花的小脸,越发的抚媚动人。低眉浅笑之间,妖娆的身段款款屈下,辗转唇边的嗓音,清脆宛若黄莺初啼,楚楚动人,透着一股让人酥到骨子里的柔媚。 “金凤见过大小姐。” 冷粼湘哪能让沐金凤真的拜下去,眼色示意一旁的残雪将她扶起,浅笑着点头回礼。宛若冰雪初融的嗓音,落地而起。 “夫人不必多礼,请坐。雪儿,上茶。” “是。”残雪领命,退身下去奉上两盏香茶。 用过茶点之后,冷粼湘抬起一双深若寒潭的眸子,探寻般望向沐金凤。 “不知夫人今日到访,所谓何事呢?”见冷粼湘如此直接,沐金凤不好拐弯抹角,直诚接下冷粼湘的话,答。 “让小姐见笑。前段时间,舍妹鲁莽,心急为洛表哥报仇一直追寻着赤血堂主的踪迹。途中不小心跟风月公子起了误会,也是金凤的错,打小太过娇惯这幺妹,才养的她这般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还错伤风月公子。听下人们说,舍妹在风月公子受伤之时也跟着到毓秀山庄,不知道小姐能否成全金凤的不情之请,让金凤将舍妹带回严加教养。”瞧沐金凤这话说的,字里行间,只字不提柳风月包庇西陵之事,果真是个懂事的女子。 冷粼湘也没想驳她面子,当场就应了下来。 “既是误会,说开就好,二小姐确实在毓秀山庄。雪儿,带金凤夫人去见二小姐。”说完,面向残雪,轻唤一声。 “是。”残雪下礼领命,移步走到沐金凤跟前。 “夫人请。” 沐金凤亦是站立起身,朝着冷粼湘还下一礼。 “多谢小姐,告辞。”才是跟着残雪,走出门外。 终于送走沐金凤,冷粼湘自顾起身,松了松自己坐的僵硬的筋骨,踱步出门。一不留神就走到芙蕖池边。七月份的尾端,芙蕖还未凋谢。加上冷粼湘素来喜爱芙蕖,因此,毓秀山庄的芙蕖被照顾的很好,眼下开的正是艳丽,婷婷玉立的身影,迎风而舞,千娇百媚,风姿妖娆。 然而此时的冷粼湘似乎并无心思观赏,埋着头一路直走,也不知在沉思着什么。岂不知,风平浪静的姿容之下,已是撩起一番惊涛骇浪。 沐金凤是怎么成为凤凰古城的城主夫人,又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当家的位置,没有人比冷粼湘更为清楚。所以,冷粼湘知晓,沐金凤心底对权势的痴迷与执着。只是,沐金凤对妹妹的爱护,让冷粼湘好生羡慕。至少,她还能光明正大的袒护着自己的手足。 曾几何时,冷粼湘也曾对天发誓,定万无一失的保护着冷临溪。不过,终究是事与愿违,事与愿违啊。 许是,纠缠过往尘事太过出神,冷粼湘竟是撞上迎面走来的丫鬟而不自知。 在瞧清冷粼湘的面容之后,丫鬟端着一脸的惊慌失措,匆忙跪下身去求饶。 “婢子该死,大小姐恕罪。” 冷粼湘向来不是凶残之人,怎么可能治她的罪。柔声将其唤起之后,谴她退下。继续抬脚前行,连随身携带的玉佩掉落一旁都没有发现。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26章 东都行白衣染尘(3) 暖生香下生暖香,回眸疑似故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如若尘世是一面斑驳,谁又能乘风破浪,披荆斩棘而来,许下一世无忧。有些执念,放下才是念,紧抓着便是孽。而这些,柳风月堪不破,也想不明。所以,他唯有苦苦挣扎。 对于这些,段绮丝纵是同情,亦也无可奈何。情之一字,从来都与旁人无关。 然。这些天来,段绮丝可谓是将柳风月的痴狂一一敛入眼底,收入眸中。惨白的脸色,嫣红的鲜血,紧咬的牙关,执拗到连死都不让人将体内那道剑气逼出。偏执的,好似在守护着在人世间最后的一抹痴恋。 可悲,又可叹! 虽说段绮丝在很多时候都不待见柳风月,毕竟相处多年,她的心底下终究是不愿意看到柳风月就此死去。因此,柳风月受伤的这段日子里,段绮丝一天也没闲下,一直在其身边照料着。今日,好不容易柳风月稍有好转,段绮丝才得空出来走走。 毓秀山庄于段绮丝来说,算是来也匆匆,走也匆匆。从踏入的第一步起,就接连不断摊上各种各样的事儿。先是叶绾萦,又是柳风月,后是被扔出去,如今又被迎回来。说是世事难料,当真是贴切不过。 此次回来,若不好好赏玩一番,岂不是亏待了自己。谁人不知,毓秀山庄的风景在东都是鼎鼎大名的,不能辜负才是。段绮丝暗自对自己说。 飘飘然的站在芙蕖环绕的湖心亭内,双手抓住栏杆,段绮丝深深吸下一口气,凝望着眼前闻名天下的十里芙蕖。清风,在清绿色的湖面荡起圈圈涟漪,为湖里的芙蕖平添几许娇美。让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厌烦。 站立许久,段琦丝只觉得脚下有些酸软,顺着亭外的青石小路准备走动走动。晴芳潋滟,微风徐徐,满目怡人的景致莫不让人心旷神宁。忽然见的凛烈艳阳之下,青石小路旁的低矮草丛里不时闪现着淡紫色幽光,段绮丝顿时一愣,不由停住脚步。 走近过去才发现是一枚玉佩,半月状,向着阳光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芙蕖纹样。 出身名门,见惯珍馐古玩,段琦丝自然是可以分辨出玉石品质。看手中玉佩遍体晶莹散发着优雅的紫光,内有虹雾萦绕,玉内的芙蕖娇艳欲滴,当真有芙蕖映月的光景。是一块上佳的“鸿华紫玉”,传言,普天之下只有两块。 一块在西海,后被西海国君作为贺礼送给南里的君主;另一块,想来就是是琦丝手里的这块。 说不意外,那是不可能的。段绮丝没想到的是,不过小小的毓秀山庄居然藏着此等宝物,只是,段琦丝着实想不出,这紫玉会是谁所有。 若是放入江湖,只怕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 段琦丝心里猛然一惊,仔细握好手里的玉佩,打算折回房间。 撞上彦天的时候,段琦丝根本就想不到,眼前这个长着孩童般面容的男子,就是三大家族之一神谷的主子。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以一身无人能及的医术名扬天下的箫玉圣手彦天。 他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袍子,袖口镶着银边,极为安静的颜色。手里,拿的是龙吟箫玉剑,听说这把剑,跟邱家上主邱少天的水舞寒汐,冷家大小姐冷粼湘的风临溟雪同并于神兵谱之首。 不过,彦天的龙吟箫玉可比水舞寒汐,还有风临溟雪有趣多了。因为,它不仅是一把利器,它还是一把乐器。它可以吹奏出人间少见的,天籁之音。 当然,这些段琦丝是后来才知道的。 此时,段琦丝甚为恼火。她气愤,眼前的男子为何挡住她的去路。 “冰丫头!”端着一脸童叟无欺的轻笑,对佳人眼中的恼意装作不识,彦天随意上去攀着段绮丝的衣袖,声音里是男子别样的温柔。 “当年一别,我一直在想你会长成什么模样。今日一见,好似没了当年的惊心动魄。” 惊心动魄?段绮丝垂眸一敛,这是个怎么的形容,当下就把彦天归到登徒子一列。水袖狠狠一甩,从彦天手中抽出,巧妙错过,清泠的嗓音故意拧出寒意,道。 “公子认错人了。” 彦天正想拉住她欲挣脱的衣袖,隐约听得身后传来几声呼喊。走神过后再回头,哪里还有段绮丝的身影。 “莫名其妙。”加紧脚步,段绮丝心底几声啐念,不再理会,匆匆折回房中。 “怎么可能?”留下彦天,一脸疑惑茫然的凝视着空无一人的虚空。简直难以置信,明明那女子手里拿的就是生暖香,冷家的信物。为“鸿华紫玉”所筑,一分为二,她执一块,另一块在临溪手里。 “师兄。”没待彦天茫然太久,彦雨绯堇色身影,随声靠近。一只手随意搭到彦天肩上,伸长脑袋朝着彦天凝视的方向望了望,什么也没有。心里,大为不解。 “看什么呢?寒哥哥在找你。” “没什么?”彦天瞬间回神,转过头。 “寒找我?” “还能有啥,你不是心心想着念着冷家的小姐么,这回可以得见,莫不是思乡情却?”彦雨绯向来伶牙俐齿,此次又怎会忘记数落彦天。这不,三言两句就招呼上,全然不顾及对方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兼师兄。 彦天知晓她的性子,并未真往心里去。作势扬起箫玉剑的剑柄,轻轻敲了敲彦雨绯秀洁饱满的额头。佯装严肃的吓唬着她。 “没大没小,欠收拾。” “哼!”撅起粉色樱唇,彦雨绯摸着被敲疼的额首,朝着彦天的背影吐了吐小舌,做出鬼脸。小声嘀咕着。 “哼哼哼,就知道仗剑压人。看我彦三小姐日后怎么收拾你。”而后,才是小跑着跟上彦天的脚步。 矫健步伐,在漫长的抄手回廊里挽起一阵流风。伴着十里芙蕖送来的阵阵清香,在金碧辉煌的深宅大院内,泼开一铺缱绻画卷。勘悟不破的红尘旧事中,谁应着谁的劫,谁又入了谁的梦? 佛曰:不可说。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27章 东都行白衣染尘(4) 掬一湖清水写心忧,敛半段情殇念旧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风起,扬起一片烟波浩淼的白雾。漫在清波碧水的湖面上,拉开一派缱绻的缠绵。迎风而立的阁楼,风姿袅袅若春睡美人,朦朦胧胧之中尽显仪态万千。一楼四面通风的大堂,在檐角悬着的七彩琉璃宫灯光彩下,几根栗色柱子毅毅而立,周身缠绕的纱幔,在微风中轻轻飞舞。 就在纱幔风起风落的一瞬间,白色的单薄身影,若隐若现。 漆黑如墨布的夜空,高悬着明月。清实无华的月华好似九天之上流泻而下的银川,铺陈了大地一片流光。溅入风平浪静的湖面上,泛起星光点点。横卧在湖面上的廊桥,九曲九折,借着月华的光辉巍峨如同沉睡的卧龙。 男子的脚步,跟风而快。水蓝色的衣袍,鼓在风里,发出猎猎声响。足尖踩踏在九曲桥上,步伐稳健却悄然无声。 停下来的地方,是青瓦阁楼的门口。屋檐之上,棕色匾额用清隽小楷写着“清风阁”三个大字。 又是一阵风起,轻柔纱幔随风撩起。女子倾城之色,浮现眼前。轻移着莲步,人已然走到门口。瑰色樱唇微微翕动,清冷的嗓音宛若山间初融的冰雪化成的雪水,冷凛之下,不尽柔情。 “彦少谷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男子容颜,稍有一痴,脑海中恍惚掠过些许片段。那是些,被时光掩埋的过往,又是锁在心底的念念不忘。很快,都如数成了嘴边,溢出的叹息。 “冷大小姐见外了。”确实,是见外了。回想那年,神谷的鸟语花香,是那般亲密无间,两小无猜。走到如今,好似他亦是与外人无样。 “好说!”女子却是笑了,浅浅的笑意似若莲开,绽在眉间,勾勒着惊心动魄的美。男子不觉得又痴了,自知她有着天下第一的容颜,还是不知不觉的陷入进去。难得清醒,一句“冰丫头”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仍是唤着她。 “冷大小姐。” “彦天。”神谷之主的名讳,被女子辗转出口,听入彦天耳朵里,着实来的比“彦少谷主”这虚名顺耳的多。 “嗯。”彦天点头,迈步上前,跨上台阶。站在白衣女子跟前,与其相对而视。绝世风华映入眸中,这才是记忆里熟悉的容颜。忽的就想起白日里见到的女子,心里不由暗自思忖,那又是何人。 对望少顷,见的女子转步折身,返回大厅内。投目望去,大厅中央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具古琴,女子已倚琴坐下,修长玉指于琴弦间灵巧跳跃,一曲悠扬的曲子从她之间缓缓流出。彦天止不住颔首,冷家小姐果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担得起这天下第一的名头。沉思间,又想起那年的神谷。 “这曲清平调,还是起初的模样。”他说。 “是么?”女子垂眸。 彦天的神色,却是无端暗沉下去。连带着清清朗朗的嗓音,都染上一抹酸楚。 “你的心呢?此番把我叫来,只为救柳风月一命这么简单?” “不然呢?”琴声停下,冷粼湘止音抬眸。 “少谷主若有所思,不妨一说。”声音里,听的出冷冷的不悦。 似是听不见般,彦天的回答,答非所问。 “多年不见,未曾想你竟是成了这般。难怪临溪不愿回来。” 好似是谁不经意拨动了心底那根弦,一阵阵无言的痛楚,自冷粼湘心底升腾而起。所有的愤怒,烧成指间突然拨开的琴声,带着利刃直扑彦天的门面。堪堪错身,彦天往旁退去几步,听的一声“铿锵”作响,身侧的青木扶手应声折断,半截倒入湖中。 “这么狠?”彦天哑然。 冷粼湘深若寒潭的眸底,浮起戏虐的狠意。 “饶是你,犯着我的大忌,亦是定杀不赦。” “是么!”彦天轻声低笑。 “你舍得?” “大可一试。”冷粼湘挑眉。 “还是不必了。”彦天摸了摸鼻头,此番东都之行,似乎疑团甚多。于是,出口问道。 “说吧!让我做什么。” “不多,救下柳风月即可。” “就这么简单?”彦天颇感疑惑。 “嗯哼。”冷粼湘点头,转眸斜睨过去。 “不然呢?” “啊哈。”彦天哑声轻笑。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陪你演一出戏。” “你出现在这儿,本身就是一出戏。”冷粼湘答。 “好吧。”自讨没趣,彦天心下觉得无趣。稚嫩如孩童般的面容,难免蒙上黯色。 “既然如此,带我去见见病人吧。” “也好。”冷粼湘应声起身,越过彦天身边,走出清风阁。 彦天忙忙迈步跟上。 约摸横跨了大半个毓秀山庄,两人总算走到柳风月居住的院落。 进门的时候,柳风月已经睡下,留着两个丫鬟在一旁伺候着。见冷粼湘走来,屈身就要行礼。被冷粼湘轻声拦下。 “别多礼了,下去吧。” “是。”丫鬟答。 待得两个丫鬟退下之后,彦天小步走到柳风月床前,仔细将柳风月观察一番。悠悠开口。 “你下手还真狠,这伤三年了吧。” “嗯哼。”冷粼湘无意冷哼,算是作答。 无视掉冷粼湘的冷哼,彦天长指搭上柳风月的手腕,细心听起他的脉搏。眉头偶然一皱。 “他这模样无需我出手,你都可以救的活。将剑气逼出,配几贴疗伤养气的药养上几日便可。” “你且救便是,哪来那么多话。”幽深恍如枯井的眸子,闪现过几许微光。冷粼湘斜挑彦天几眼。语气中,略显不悦。 “啧啧!”彦天唇角噙笑,小声低噌几声。 “这脾性,还说不得了。” “你……”因他的戏虐,冷粼湘眸底聚集起恼意。不料被段绮丝突然撞进来的身影,冲撞的烟飞云散。只瞧见段绮丝冒冒失失的身影,踉踉跄跄的闯入房中。 “柳风月。”才唤一声,在见到冷粼湘的片刻之间,声音蓦地偃了下去。 “冷大小姐?”换上一派茫然。 “是你。”彦天亦是一片茫然。 “是你。”段绮丝也是一愣。 “你们认识?”冷粼湘闻声凝眸,上上下下打量着两人,忖度的询问道。 “当然不认识。”想都不想,段绮丝即刻回答。 “自然,是不认识的。”顺下段绮丝的话,彦天半眯起漆黑的眸子,饶有趣味的答。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28章 东都行白衣染尘(5) 尘世浮华生百态,凤凰城下女儿殇。 凤凰古城。 宽敞明亮的大殿,秉持摇曳的烛光,这寂静的夜。凤凰古城的厅堂上,呈现着明灿的亮堂。四根擎天大柱,撑起大殿厚重的屋檐,四周,再无别的饰物。只在高堂上,端端正正地摆了张明黄色的软榻。 两具与人齐高的落地凤嘴宫灯,平整地,坐落在软榻两侧。 金凤夫人半侧着身子,悠闲地躺在榻上。一身绯霞色的衫裙,长出的裙摆,柔顺地铺到殿堂的地板上。没有梳髻,散下的发丝,遮挡着烛光之下的半边容颜。浮影错落,倒是瞧的不甚真切。 沐家二小姐沐青凤,此时正跪于金凤夫人的榻下。娇俏的小脸,堆着浓浓的不满,与委屈。自东都回来,她便这么一直跪着,心里哪能痛快。 “姐姐!”莺声燕语辗转开口之间,已染上薄凉哭腔。 “跪好。”金凤夫人倒是狠心,宛如没有听到般,冷冷指责着她有些歪斜的跪姿。 “我不服。西陵心狠手辣,杀洛家庄两百余口,连舅舅跟表哥都难免其毒手。我为兄报仇有什么错。柳风月多管闲事,包庇罪魁祸首,我教训他又有什么错。冷家的人都拿捏不出我的把柄,姐姐你为何罚我?”打小就深得万千宠爱的女子,哪里受得住这些日子接连不断的屈辱。何况,眼前还是向来疼爱自己的姐姐,不觉的,声音刁蛮硬横少许。 只是,话落出口的瞬间,萋萋美人泪,也一同溢出眼眸。 浮光闪烁下的泪颜,是顶尖的画师都勾勒不出的楚楚可怜。 “不服?”好似怒了,金凤夫人从软榻上站立起来,提开裙摆,踱步走到沐青凤跟前,恍如黄莺出谷的袅袅清音在不易察觉中生生加重几分。娇柔妩媚的秀颜之上,平生添起不怒而威的威严。 “我可有教过你凡事三思而后行,你当真以为杀了西陵就是替舅舅他们报了仇?只怕到时候凤城与沐家两家都不足以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可是?我……”金凤夫人,一字一句宛若惊雷,投在沐青凤清澈眸底泛起涟涟水光。瑰色樱唇一翕一合着,想去辩解,偏生的哑口无言。 “够了。”见她如此模样,金凤夫人念她是长了记性,敛下脸上的怒意,水袖一挥,移开莲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留下笃定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言语。 “今晚,你就给我好好地跪在这儿思过,长长记性。” “姐姐!”眼看着金凤夫人就要走出门去,沐青凤匆忙转过身子,朝着金凤夫人的背影扬声哀唤。终究,仍是没有唤住金凤夫人离去的脚步。 “该死的西陵,该死的柳风月,该死的冷粼湘。我恨你们,恨你们。”愤愤地拍着青色的地板,沐青凤将自己所遭的罪过如数推到西陵等人身上。 “恨本堂主?嗯,也对。不过,今日之后,你的恨还要多一点儿。”殿内的烛火无端跳跃几下,一道冷凛凉薄的男音从房檐上顺流而下。金凤夫人已经走远,殿上的大门,早已让金凤夫人叫人给锁上。 “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沐青凤随声望去,眼前颀长的玄色身影,正一步步迈开矫健的步伐,朝她走来。强行压着心底漫生的恐惧,沐青凤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到底这里是凤凰古城,她就不信,西陵能在她的地盘上将她怎么着。于是,声音也淡定几分。 “赤血寒堂的西陵堂主真是好胆识,竟是单枪匹马夜访凤凰古城。也好,省得我们到处找你。” “嗯哼。”诡异可怖的面容之上浮过一记冷哼,负手而立的脚步,跟着清清冷冷的嗓音。浑身散发的阴翳狠凛,犹如冬日飘舞的飞雪,落入沐青凤眼中。划开心底最后的坚硬。 “这些天来,本主一直在想,要怎么去回报沐二小姐对本主的行为。是要了你的命,还是毁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容颜,还是,废了你那双会下毒的手。后来,有人跟本主说,女子的清白比命要重要,所以……”说到这里,西陵故意顿下一顿,遗下一片寂静给予沐青凤遐想。 加上,西陵一步步的逼近,高挑的身躯迎面洒下一片压迫。今晚的他穿着墨绿色的袍子,极暗的颜色,发丝散乱的没有束起。半边描着芙蕖花图案的容颜,似笑非笑,在清辉色的烛光错落下,映入沐青凤的眼中,突然间说不出的可怖跟战栗。 “来人呐,救命啊!”沐青凤蓦然清醒,西陵能这么平静地站她跟前,必定是打点好了一切。因此,在西陵还没靠近她的时候,她迅速爬起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跑去。一边逃跑,一边呼喊。 然而。西陵又怎会如她所愿。一根银针从指间飞出,正好封了沐青凤的穴位。紧接着,沐青凤只能定定地看着西陵如同阴司来的索命阎罗般慢慢的靠近自己。 他的面容,如晴山上的冰雪一样冷峻,一样冰冷的还有他的声音。他说。 “恨吧!要恨本主。因为,今晚过后,你将在世人的唾弃跟耻笑中,卑微地过完你的一生。这是本主给你的惩罚。” “不,不要。”沐青凤动了动唇,却怎么也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着西陵将自己打横抱起,一把扔到堂上的软榻。 轻轻的,解开沐青凤腰间的锦带。身上那些水绿色的衣物,被西陵一件一件粗暴的抛向半空。划过的弧线,切开烛光的明媚,以一种悲壮的姿态,翩然落地。 这一晚,烛光潋滟下的几度春宵,屈写了一个女子漫长人生的无限凄凉。 这一晚,灼灼恨意在沐青凤眸底浓浓烧开。她知道,她的人生,完了。 等到天亮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打开大殿的大门。殿内的衣物散落着一地,下人们翻遍大殿,竟是找不到沐青凤的身影。来的人慌了,急急忙忙去回禀金凤夫人。 那殿内的景象,着实狼狈。特别是,铺于软榻之上的那块月白色缎子,缎面上那抹刺目的残红。金凤夫人已嫁做人妇,自然知道,那意味什么。 须臾间脚步一虚,身子就瘫软下去。 “夫人。”幸得身后的婢女灵巧,情急扶着一把。才没有摔了去。 任由婢女扶着,金凤夫人稳着过于震惊的情绪。沉默许久,淡然开口。 “去,收一收。管家,传令你手里的那些人,不计代价找着表小姐。还有,不得声张,秘密行事,先把表小姐带回来。” “是。”身后的管家,躬身领命,正要退去。又听的金凤夫人低声轻语几句。 “这里,也处理一下。” 然后,只见的刀起刀落的霎那,惨叫声连成一片。 鲜血瞬间染红了明亮的殿堂。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29章 东都行白衣染尘(6) 时光负流年,执笔写荒唐。 夏季的清晨,连风都是炎热的。浓烈的晨光,透过微薄的纱窗,折入到柳风月未曾睁开的眉眼里。生生地,惊扰了柳风月缠绵整晚的好梦。 似是有些不甘,柳风月身子一翻,整个人翻向背着阳光的,床里边的方向。只是,手臂横过的地方,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不自然。那,软软的,暖暖的感觉,似乎是,人的身子。 这个认知,使得柳风月猛然惊醒。睁开眼。 “啊!”突起的两声惊吼,划破毓秀山庄清晨的宁静。 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似是梳洗器皿掉落的声响。本是进入柳风月房内伺候他梳洗的丫鬟婆子,如数退到门外。婆子们亦还好,见惯着这些个男欢女爱,只是抿嘴低着头轻轻偷笑,倒可怜了那两个未出阁的小丫鬟,羞的从脸颊红到耳根。 “你怎么在我房里?”柳风月早已从床上跳到地上,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床上的沐青凤,有些省度地逼问。 想他柳风月,纵使风流,却不下流。流连风月,可他从不会带姑娘回府过夜,何况,此时他还在毓秀山庄,身上重伤未愈,哪有那些个气力寻花问柳。想着,促狭的桃花眼底浮起几丝猜度,莫不是这丫头怨恨他救走西陵,故意赖上他。随之想想,又觉得不对,女子清白比性命还要重要,用这方法赖他,除非沐青凤疯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面对着柳风月的追问,沐青凤垂下眼眸,怯怯地拉过床上的锦被,裹住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不经意回想起,那晚西陵在她耳边的轻声低语。 “如今,你只有两条路可走,照我说的,死赖着柳风月,入主风月山庄;第二,名声尽毁,遭人唾弃。你觉得呢?”因此,她是别无选择。 就这样,两人僵持着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柳风月气恼的走出门外,让门外候着的丫鬟婆子进房,伺候沐青凤梳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再见面的时候,是在毓秀山庄前院的大厅。 冷大小姐冷粼湘也来了,端坐在堂上的主位上,有意无意地拨弄着茶盏内的茶梗。段绮丝似是还没睡醒,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打着呵欠,半眯着眸子,看热闹。柳风月也早早来到,有些若有所思地望着堂上的冷粼湘,最终在得不到冷大小姐的回应后,深情款款地望向段绮丝。 深切的眸光,使得段绮丝生生起了好几层的鸡皮疙瘩。不得已,只好趴到桌上,佯装倒头大睡。 沐青凤是到场最晚的。 一身娇嫩的颜色,艳丽如春日里的桃花。上身是淡若烟霞的薄锦纱衣,套了一件桃红色的背子,下身是桃红色的开罗百褶裙,眉眼间敛去平日里的张扬跋扈,倒也还有些许楚楚动人的味道。 只见她莲步轻移,缓缓移至冷粼湘跟前。盈盈拜下身去。 “沐家幺女青凤,见过大小姐安。” 冷粼湘这才抬起了眸子,淡淡回她一句。 “起吧!看座。” 又见沐青凤翩然起身,回眸,居然是看向柳风月。含情若水的眸子里,夹杂着太多太多女儿家的小情愫,有哀怨,有凄婉,有叹息。 段绮丝差点就笑出声来。 柳风月不自主地扶了扶额首,冷汗,黯然而下。 他莫不是害小人,如此荒唐之事,还能摊到他身上。而最让柳风月意外的,是沐青凤竟还选了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柳风月再也按耐不住,几乎是跳着起身,猛地站了起来。 “这事儿我得说明白,我着实不知这沐家小姐为何会出现于我的床榻之上。但我于她之间,肯定没有丝毫的不轨之事,正如我从未对她动过心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况且,我如今这身子,也是有心无力不是。” 瞧他柳风月这话说的,关系撇的可真清。听得沐青凤立刻就落下泪来。 也引得冷粼湘连连横他几眼,冷声道。 “本是你们之间的事,你说如何,便是如何。” 猛然间好似有什么东西从柳风月心里断裂开来,泛着微微冷凛的疼。 不禁一记苦笑,柳风月黯然安静下来,默然坐回到自己位子上。敛起脸上悲怆的神色,似是无心的把玩着,案几上的茶盏。今日的局面,他当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也不知是谁,于这沉默之下,高喊一声。 “金凤夫人到!” 便见那金凤夫人乘着一片袅袅青烟,款款而来,金凤夫人今日打扮的倒是简单,一身水绿色的纱裙,腰间的位置,用丝绦挽了一个千禧节,脸上,也只是描着一段清浅的梅花妆。不过眼角下的朱砂色泪痣略为显眼,随着她堆在眉眼的笑意盈盈波动,丝毫不减当年的神韵。缓缓行至冷粼湘的跟前,金凤夫人福身一礼。 “金凤见过冷大小姐安!” 冷粼湘稍稍点头。 “夫人不必多礼,看座。” 身侧的丫鬟立即掺着金凤夫人于冷粼湘榻下的位置,屈身坐下,也不嫌唐突,金凤夫人清了清嗓音,已是开口。 “沐家寒门破户,自然不能与冷家与风月山庄相比。但我这幺妹,打小也是在父母呵护下成长,说是沐家的明珠最不为过。前些日子,她在凤凰古城没了踪影,可忙坏了我跟沐家亲族,没想到这丫头又私自跑来毓秀山庄。”说着,不忘抬眸,瞅了几眼冷粼湘与柳风月脸上的神色,才又是道。 “这不,一收到下人回的消息,我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只是,刚在前院的时候,金凤无意听的下人说,舍妹跟柳风月似乎私下定下终身?” “夫人误解了。”顺着金凤夫人的提问,柳风月慌不忙应下一句,随手放下正拿在手中把玩的茶盏。 “这事实有蹊跷,不妨查清楚再做定夺。” “若真有蹊跷,查清楚是必然的。只是如今,舍妹名节全拴庄主身上,庄主一句查清楚再去定夺,让舍妹如何面对世人眼光。知道的,只道我们两家都遭人算计。不知道的,还以为庄主始乱终弃,仗势压人。这对庄主,对风月山庄都是极不好的不是。”哪能让柳风月三言两语就推搪过去,金凤夫人端起一旁案上摆着的茶盏,呷下一口,缓缓开口。 金凤夫人固然巧辞另色,玩的一手好手段,但不代表柳风月就会逆来顺受。一把撑开怀见揣着的十二骨白玉折扇,轻轻摇晃,漾开眸底冷凛的春光,淡然道。 “夫人护妹心切,值得赞赏。但风月做过什么事,风月自知,旁人若想诬陷如我,也看得看我乐意与否。别让人糟了身子,就拿来泼我身上。” “放肆。”未曾想,柳风月此番羞辱话语,金凤夫人未来的及回应。冷粼湘率先发怒,一掌拍在身旁案上,绝色姿容敛下几分怒意。 “你向来放肆也就罢了,如今闹出这出,还如此出言不逊。师傅从来,就是这般教养你的么。” “哈哈,哈哈哈!”柳风月心中蓦然明朗,仰天狂笑几声,促狭桃花眼底拢上浓浓泣色。声音不复以往的慵懒,难得的正经清亮。 “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 堂上众人皆是一愣。 “也罢。”眸光微微辗转,柳风月心生叹色,叹下一口气。 “既是如此,我便随了你们。风月山庄西边还有一间偏房,二小姐不弃,就暂且住下吧。” “你……”然后,沐青凤似乎并不接受柳风月的退让,忽的怒吼一声。 “好歹我沐青凤也是堂堂沐家的二小姐,你让我为妾,如此折辱我,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小姐若是不愿意,那便不要勉强,风月向来不喜欢勉强别人。”淡淡的瞟了瞟盛怒中的沐青凤一眼,再次摇开握在手里的折扇,柳风月说的极其轻巧。 “倒也只能如此了。”不待沐青凤回话,金凤夫人已经抢过柳风月的话,接应过去。 “姐姐”沐青凤甚是不解,跺了跺脚,带着薄怒的眸光投向自己的姐姐。而,金凤夫人并没有多理会她,只是径自的望向高居主位上的冷粼湘,抚媚的容颜上绽开一方笑意。 “让小姐见笑了?” “夫人见外!”但见冷粼湘淡然一笑。 “这本是风月山庄与沐家的家务事,粼湘一介外人,自是不好插手的。若是能成就一段姻缘,倒也是江湖的一桩美事不是。” 听到这儿,沐金凤心里稍稍定下,柳风月心里更觉得添堵,清灵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收起手中撑开的折扇,翩然起身。 “既然如此,那二小姐准备一下,过两日,便随我回风月山庄吧。”说完,不再理会堂上的众人,独自挥袖,走出大门。 “这……”金凤夫人跟着起身,望着柳风月翩然离去的身影,满眼愕然。 掩下眸子里的清凛,冷粼湘回予沐金凤一出轻笑。 “夫人且放心,等着柳庄主上门迎亲便是。” “如此甚好!”沐金凤松下口气,点头答。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30章 东都行执生饮恨 无端夜雨倾城,乱谁一世清幽。 院里的梧桐落下几片黄叶,盛夏的时节逐渐走向末端。临近的秋季,漆黑如墨的天际带着逼疯人的炎热,突然在入夜时分下起大雨。 夹带着雨水的湿润,染上凉意的晚风惊起房内的烛火,左闪右避的瞬间。烛光闪烁跳跃,明亮的室内忽变的忽明忽暗。 顺着屋檐的棱角流淌而下的雨丝,于寂静的夜里,滴答作响。 正端坐于书案前,细心账本的冷粼湘站立起身。莲步轻移,停在敞开的木纱窗前,伸手拢上木纱窗。风止的片刻,跳跃的烛光也一并停下,屋内亮堂而安静下来。回过头时,眸光撇过房内站着的身躯,深若寒潭的眸底,升起一片清冷。 “来了?” 来人并没有接话,大步一跨,径直走到冷粼湘跟前。刚劲有力的长指,猛然抓住她的双肩,本该是放荡不羁,慵懒的嗓音此时附加着太多的癫狂。 “冷粼湘,你告诉我,沐青凤出现在我床上,是不是你的手笔?” “放肆。”扬手一挥,甩开柳风月施加在自己双臂上禁锢,冷粼湘眸底拂过几许漫不经心的毫不在意。冷冷的笑意,噙在唇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好似有什么?在柳风月心底,一点一滴的裂开。祸国殃民的倾世容颜,浮上让人为之动容的苦笑。低沉下来的嗓音,岂是凄冷二字,可以形容。只听的他说。 “冷粼湘,你的心果真是冷的,果真是冷的。为达到你的目的,竟可这般不折手段。” 听的冷粼湘的神色微微一滞,很快恢复过来,淡然道。 “既是知道,就该断了心下不该有的念。” “呵呵,呵呵呵。”凄声苦笑,柳风月颀长的身形,倍显孤寂。强行撑着,站立在房内潋滟的烛光里,努力的在脸上,绽开一道明朗笑意。 “是啊!早该断了,早该断了。也罢,劳心大小姐挂心在下的伤,明日,就有劳大小姐请彦谷主前来为在下医治吧。”说完,脚步踉跄迈开,投身走入漆黑的夜雨之中。 待的柳风月步伐走远,冷粼湘柳眉轻蔑一挑,清冷的眸底辗转过几抹清光,朝着门口空无一人的虚空,轻声开口。语气中,却是坚定不移的笃定。 “进来吧!外面下着雨,不嫌冷么。” 果然应声从门口走入一道玄色的身影。定晴一看,居然是西陵。 真真是胆大,径自的拿出藏在袖间的火折子,西陵熟络的走入冷粼湘房内,将余下没有点燃的烛火全部点燃。本就明亮的室内,一下子亮如白昼。 可以清楚的看出西陵身上玄色衣袍边角描绘的云纹。跃然脸上的芙蕖纹案在亮光的映衬之下,越发显得妖媚诡异。唯一的遗憾,是那对深沉如若枯井的眸子,看不出一丝一毫他心内的沟壑。只是,在他眸光投向冷粼湘时,流露着鄙夷,还有执迷。两种难以兼容的情绪,被他恰到好处的混合到一起。 冷粼湘自是不会理会他,无视着他的眸光。清清冷冷的嗓音,一字一句在唇边溢出。 “怎么,你这一出是一箭三雕?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手段,越来越是龌蹉了。” 面对冷粼湘的嘲讽与数落,西陵倒也不恼,朝前移开几步,直达冷粼湘跟前,在她身侧的红木贵妃椅子上欣然落座。堆满浅浅笑意的面容,向冷粼湘靠近几分。 “大小姐怎么会懂,本主将沐青凤压在身下的时候,那滋味,岂是销魂二字可以形容的。人生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肮脏的事,自己做了,黑锅别人来背。大小姐您说,是不?”说到最后,还不忘询问冷粼湘一句,脸色的神色,夹杂着回味,享受,还有挑衅。 几抹失望,还有痛心,在那一瞬间划过冷粼湘心底。冷粼湘自己也想不明白,打小被自己捧在手心中呵护成长的少年,为何会长成如此模样。 然而,西陵似是觉得还不够,继续靠近冷粼湘几分,几乎贴着她的耳畔,轻声道。 “但世人都不知道,其实那一刻,我多想,压在身下的,是你。我,亲爱的姐姐。” “放肆!”冷粼湘终是怒了,扬起巴掌,一掌招呼到西陵的脸上。白玉无瑕,风华绝代的右脸,立刻就出现五道鲜红的指印,嘴角的地方,隐隐渗着血迹。 “打的好。”西陵倏的笑出声来,脸上敛开的笑意比他脸上绽开的芙蕖还要灿烂。如同感觉不到疼般,他撇着眉,直视着冷粼湘。 “大小姐还真是仁慈,为了冷家,大小姐就该当机立断。像当年血洗冷家二爷一家一样,将我也处决了才是。不然,如我这般的人,只会辱没了冷家不是?” “你给我住口!”冷粼湘的巴掌再次扬起,在半空停留了许久,终究是没有落下来,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压下心底的无奈,带上冷漠。 “滚,既然你如此不屑冷家的一切,便死在外面不要回来。” “如此甚好,真是谢大小姐体恤。”西陵这才起身,装模作样的向着冷粼湘抱拳一礼,盈盈笑意堆在眉宇间。猛然一个旋身,跃出房门。 西陵一走,偌大的房间瞬间恢复该有的宁静。冷粼湘无力的瘫坐在房内的软榻上,好看的眉目间隐忍着怒意,白皙修长的手指握住又张开,张开又握住。最后,无力之感从心下逐渐蔓延开,一直延伸到嘴角。 压着心下的波涛汹涌,冷粼湘的神色仍是一成不变的平静。 十七年来,冷粼湘已然习惯了指责,习惯了承担,习惯了孤独。唯一没有习惯的,便是如何去取得原谅。轻轻的,修长的手指拂过额角,缓缓地敲打着额头,眸底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清明。 “临溪,纵使你再鄙夷冷家的一切,你亦是改变不了你姓冷的事实,正如你再恨我,也改变不了我是你亲姐姐的事实。只是,冷临溪,你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冷家,恨我呢。我,又该去恨谁呢?” 而后,在这细雨缠绵的盛夏之夜,冷粼湘辗转反侧,彻夜不眠。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31章 东都行两两相忘 痴情枉付相思错,平生添的酒一壶。mianhuatang.info 淫雨过后,天空干净的连一颗星子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宛如刚洗好的黑布,铺陈开来,怎么也望不到头。 原来,又是一个寂静的夜。 柳风月孤身站立在夜空之下,洁白的衣袍,鼓在风里猎猎作响。白皙修长的十指拎着两坛从毓秀山庄酒窖里偷出来的七里香,暗自提上一口气聚到丹田,轻身一跃,足尖落到屋檐之上。乌黑柔顺的长发散在风中,倾国倾城的面容不似前几日那般惨白的无一丝血色。 彦天果然没有白担着他东阙第一神医的名头,几日来的细心照料,柳风月的伤势已然痊愈。只是,柳风月怎么也忘不掉,体内剑气抽离的那一刻,心下传来破碎的声音。(.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好似,一颗完整的心,从此残破不堪。 “呵呵!”缓缓在嘴边勾起一道轻笑,柳风月不禁取笑着自己的不自量力。冷粼湘下手如此明显,自己若仍是执迷不悟,未免太过不识时务。如今细想回来,所谓执念,不过自己痴心妄想。 不过,痴心妄想。 不由的,柳风月又是一声轻叹,放下手中酒坛,侧身在屋顶躺下。枕着自己的手臂,仰首凝眸,望着虚无的夜空,茫然的不知前路。忽尔听的脚下方向,隐隐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柳风月回神过来,压低身子,爬到屋顶边缘,探头向下边望去。 段绮丝明媚着灿烂的笑颜,正一只手提着裙摆,一只手扶着架在屋檐边上的木梯子:“蹬蹬蹬”的往上爬。怕她摔着,柳风月伸出手拉她一把,将她拉上屋顶。歪头过来,柳风月颇为不解的望着段绮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段绮丝埋头整理着自己微微凌乱的衣裳,一边端着春光潋滟的笑颜,答。 “猜的。” 无心与她瞎扯,柳风月侧身躺回屋顶中央。段绮丝倒不知趣,一路跟随过去,在柳风月身旁躺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惊的柳风月“嗖”的坐起身,一本正经的打量着她。 “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未想,段绮丝竟是斜睨他一眼,眼里的轻视与鄙夷,显而易见。 “放心好啦!我知道你没把我当女的,我也没把你当男的。安心躺下便是,不会让你负责的。” “你……”柳风月顿时气结,只好侧身躺回去。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段绮丝突然坐立起身,玉臂畏畏缩缩的横过柳风月的身子,摸索着他搁在身旁的酒坛。忽的一阵清风掠过,柳风月一把抓住段绮丝横过来的手,将她带入怀中。翻身压过,将她压在身下。 促狭的桃花眼底,氤氲起缕缕薄烟。似笑非笑的戏谑噙在嘴角,几抹魅惑在眉宇间若隐若现。连慵懒的嗓音里都透着浓浓的邪魅。 “丝丝,你这是引诱我么?” “啊……”一时之间,一声惨叫在毓秀山庄的上空久久回旋。被咬的发疼的手臂终于被松开:“啪”的一声,段绮丝一把推开柳风月压过来的身子。 “想什么呢?你不是偷了两坛子七里香么,我是来陪你喝酒的。” “好吧!喝酒喝酒。”揉了揉仍在发疼的手臂,柳风月脸上的魅惑,瞬间变成阴霾。拿过一坛七里香递给段绮丝,剩下一坛仰头倒入自己口里。 “真是好酒。”段绮丝亦是仰头,豪饮一口。 酒过三旬,两人终是有些醉了,大大咧咧的倒在身后的屋檐上,就要睡去。临睡之际,段绮丝隐约听见,柳风月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他说。 “丝丝,你知道么,她居然把沐青凤送到我的床上。” “呵呵,柳风月你真倒霉。”咧开嘴,段绮丝笑着回柳风月一句。阖上眼,沉沉睡去。 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柳风月单手撑起身子,若有所思的凝视着眼前段绮丝枕在自己手臂上的安静睡颜,身上还盖着自己不知何时脱下的外衫袍子。恍惚之间,柳风月蓦然觉得,若是人生就此圆满,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想什么呢!”霎那间,柳风月被自己的想法吓的一惊,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伸手过去,摇晃身旁的段绮丝几下。 “起来了,天亮了。” “天亮了?”段绮丝这才睁开朦胧的睡眼,没注意身上盖的是柳风月的外衫,只觉得清晨的风有些冷,就将外衫披到身上。 柳风月也不介意,搂过段绮丝的腰,跃下屋顶。落地的时候,恰巧瞧见冷三少正从院落门口气定神闲的走过来。高深莫测的眸光,在柳风月与段绮丝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滚一圈。随后,脱口而出。 “你们?” 段绮丝这时才注意到,柳风月此时竟然只是一身亵衣,外衫正被自己披在身上。这光景,说不出的暧昧。倏尔羞的脸一红,脱下外衫,扔回柳风月身上,跑回房内。 柳风月向来厚脸皮惯了,自然没有段绮丝的羞涩,大大方方的在寒面前穿好外衫,系好腰带。神清气爽的开口。 “这一大早,是来跟我送别?” “自然。”嘴角笑意未曾退去,寒答。 而后,又是折腾半晌,总算将细软收拾齐整。柳风月一行人,踏出毓秀山庄的大门。 冷粼湘带着彦天跟寒候在门口,盈盈而立的身躯,宛若揽月霜华,举世无双的绝世姿颜之上,平和安定。清清冷冷的眸光之下,多的话一句都没有,只有两字。 “保重。” 柳风月的心思早已死的干净,低头颔首,应下一句。 “告辞。”于是,便启了程。 坐在马车里的段绮丝,偷偷掀开帘子一角,望着马背上柳风月傲然挺立却弥漫着孤单的身影。忽然就想起,那日彦天帮柳风月医治旧伤,柳风月坚持要自己运功用内力逼出体内剑气。当时,段绮丝清楚的看见,柳风月脸上坚毅的神情,好似要将心底的念想,一点一滴,掏的一干二净。 不自觉的,段绮丝轻声叹下一口气。摇了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也许,真的只有痛到死心,才能彻底的忘记。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32章 新婚大喜两相厌 蒲柳不过红尘色,哪堪花烛折辱时。 从东都回来,时光一转就入了秋。民间七月被奉为鬼节,是不宜嫁娶的,因此,柳风月与沐青凤的婚事被推往八月。 八月十五,皓月当空,人月两圆,正是千载难逢的良辰吉日。 凤凰古城的金凤夫人,早早精心备下丰厚的嫁妆,掐着时间将沐青凤送出沐家。送亲的仪仗,与迎亲的队伍,在八月十五日落时分,及时到达风月山庄门口。 两盏高悬着的大红灯笼,在入暮的夜色里,散发出艳丽的红光。门口等候多时的红色纱衣婢女,见到花轿过来,匆忙迎接上去。让人打开宅子小巷里的侧门,领着轿子进入风月山庄。几经辗转,在紫竹院里停步下来。 陪嫁过来的紫萧搀扶着沐青凤从花轿里走出,步入房内。 没有婚礼上应有的锣鼓,也没有昭示喜庆的炮仗;没有宴席,没有宾客,甚至连喜堂都没有。沐青凤不免心下生疑,自己掀开盖头,入目之所,房内的摆设简陋的不似当家主母该有的寒碜。当下,沐青凤心里就升起火气,漆黑眼瞳底默默烧开一把怒意。 “这是怎么回事?”被折辱的羞耻感,于心底油然而生。 奉命前来引路的两婢女,哪里能知道柳风月的心思,低下螓首,战战兢兢的回应着。 “这,婢子不知。” 拎起手中大红盖头,用力扔往一旁。沐青凤斜睨房内两婢女一眼,冷冷哼出一句。 “带路,我要去见你家主子。” 婢女不敢违抗,躬身福下一礼,领着沐青凤往柳风月的风月轩走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本就是月圆之夜,白玉无瑕的圆月如同一轮玉盘,悬挂于九天之上。皎洁银白色的月华倾泻直下,放眼之处,皆是蒙上一片朦胧的白纱。抄手回廊边上,怒然绽放的秋菊,沐浴在清凉的月光里,沉寂静好的光景,如同人世间泼开的画卷,美好的让人流连忘返。然而,再美好的夜色,也冷不下沐青凤心底的怒意。 只是,还没待沐青凤走进风月轩。男女调笑打闹的声音,若有若无的率先传入沐青凤耳中。 “柳风月。”沐青凤眼底怒意更甚。跨步一迈,脚程加快,闯入柳风月房中。 打翻的酒气迎面扑来,凉风拂起的纱帐,女子的侗体若隐若现,靡靡之音充耳可闻。单薄的纱衣,裸露的香肩,肌肤胜雪,腰若纨素,水袖斜抛,腰肢款摆的瞬间,撩起的皆是万般风情。 似是没有看见踱步进来的沐青凤,柳风月半眯着一双桃花眼,神情介于半醉半醒之间,斜斜卧在房内软榻之上。一身洁白里衣,外衫袍子早已不知脱落何处,领口的地方微微松散,裸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一只着水绿色兜衣的女子,正趴在柳风月身上,乳白色的短小亵裤,遮不住她双腿的修长,不停左右交叠着往柳风月身上蠕动。 柔若无骨的玉臂挽在柳风月脖颈之间,端着一杯清酿酒水喂入柳风月唇边。媚眼如丝,低眉浅笑,勾勒出醉人的香艳。 好一幅放浪形骸到让人面红耳赤的荒唐画面。mianhuatang.info一并前来的丫鬟们,早就羞红脸颊,不敢再看。饶是沐青凤在怒焰驱使下,大步穿过满堂的国色生香,径直走到柳风月跟前,一把将趴在柳风月身上的女子拉下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不知羞耻的下作东西。” “小姐。”沐青凤身侧的紫萧愣是一惊,惊呼出声。满室的奢靡,在沐青凤的巴掌声中瞬间停下。堂前起舞的女子纷纷蹲下身,查看着被沐青凤打摔在地的绿色兜衣女子的伤势。 柳风月蓦地双脚落地,站立起身,冷下一双桃花眼,颀长的身躯,蔚然压迫在沐青凤跟前。悠远慵懒的嗓音里,透着无边无际的严寒。 “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风月山庄胡搅蛮缠。嗯!”最后的鼻音,因故意拖沓显得极为绵长,营造着一种诡异的胁迫之感。 仗着自己有沐家与凤凰古城撑腰,沐青凤自然不惧怕柳风月。挺起腰杆,直视柳风月的逼问,带着些许的数落,道。 “柳风月,你纵使再不喜欢我,你我之间终究结的是两家的亲。别忘了,是你自己应下要娶我的。”别看沐青凤这话说的刁蛮,字里行间,不仅抬高着自己的身价,同时打压着柳风月。这两家的亲,除却沐家与风月山庄,背后还有凤凰古城与冷家。 偏生,柳风月平生最受不得威胁与数落。促狭桃花眼底闪过几抹凶残的暴戾,在众人来不及看清之下,忽然掐上沐青凤的脖子,连声音里都透着冷冽的杀意。 “巴结着冷家,让冷粼湘把你送到我的床上,沐家与凤凰古城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怎么,把握着一个凤凰古城还不够,手要伸到我的风月山庄来,也不看你够不够格?” “你胡说八道什么。”用力拍打着柳风月禁锢在自己脖颈上的铁臂,沐青凤喘息都觉得艰难。言语之间,根本听不明白柳风月话里意思。 一旁的紫萧也被柳风月吓的小脸发白:“砰”的就跪在地上。 “姑爷息怒,小姐是无心的。” “无心?”柳风月挑了挑眉。 “无心到把自己脱光,送我床上?” “噗哧。”霎那间,几声轻笑落地而起。 “柳风月。”沐青凤顿时羞愤的满脸通红,恨不得用眼光把柳风月射的千仓百孔。 “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漆黑的眸子一步步收紧,柳风月擒在沐青凤脖颈间的五爪也稍稍加紧。 “今日我杀了你,才叫欺人太甚,懂不?” “姑爷。”跪在一旁的紫萧哪还能再经他如此重吓,一声惊喊想也未想就溢出口。 “喊什么。”喊的柳风月微怒着喝下她一句。 “你家小姐还没死。”说着,把握着沐青凤脖子的手倏的松开,失去禁锢的沐青凤,一下子瘫软的坐落到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眸子愤恨的盯着柳风月。 “柳风月,你根本不敢杀我。” “呵呵!”优雅的在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柳风月眸底的狠戾一扫而净,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慵懒。 “杀你做什么?把你留下来给无趣的日子玩乐玩乐也是极好的。”说完,长步迈开,修长的身影翩然走远,迈出房间。 留下满脸怒意的沐青凤,瞠目结舌,木愕当场。 到了次日。市井之间,流言四起。 据说,风月山庄纳妾那日,庄主连新娘的房间都没进,直接搂着一群花娘寻欢作乐。还据说,沐家二小姐早在冷三少的喜宴上就与风月公子暗渡陈仓,不料给了身子之后风月公子并不认账,无奈之下,只得求得冷大小姐出面,愿意嫁入风月山庄做妾。不然,以沐家二小姐之尊,哪能给人家做妾呢。 流言蜚语,蜚短流长,传的甚为精彩。 后来,是越传越难听。传入沐青凤耳中时,已然不堪入耳。 恼的沐青凤差点捏碎手中端着的白玉羊脂茶盏,艳丽的面容因染上恨意而变得狰狞。瞧的身侧的紫萧,心下一紧,低头细语劝解着她道。 “小姐,你跟姑爷其实大可不必闹成如此。” 重重放下手中茶盏,沐青凤几乎是横着紫萧一眼。 “那我们该如此?你让我去求着他么。” “这……”一时间,紫萧被她堵的哑口无言。知劝她不下,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出室内。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33章 风月无边风月庄(1) 春去秋来无声雨,无端惹下美人怨。 南苑里的菊花开的正好,一团一团的花苞儿,裹着柔弱的身子,在初秋的风里,摇曳出春日里才有的风情。段绮丝的院落里,早些年岁种下的大叶梧桐,经不住秋风萧瑟,枯黄的叶子,纷纷飘落。蜷缩在秋天的细雨里,自然是不能与南苑的菊花分庭抗礼的。 这两处的景致,看着虽是毫不相干。在段绮丝看来,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就如她跟沐青凤。人言可畏四个字,不是单从字面就能解释的清楚。所以,段绮丝是能避就避,自沐青凤嫁入风月山庄日起,段绮丝就没踏出过她的陶然居。 只是,流言来的太过猛烈,连一直深居简出的段绮丝都难以幸免。 “姑娘,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儿。紫竹院的那位,都要把风月山庄给掀过来了。如今一提紫竹院,大家都好似惊弓之鸟,打死都不愿去那边伺候。庄主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自新婚那晚后,就没见着人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梅尔养成了每日必到段绮丝跟前请安的习惯。从早到晚,喋喋不休,络绎不绝,没完没了的数落着紫竹院的主子沐青凤,抱怨着自家主子柳风月。 段绮丝无心搭理她,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细心的绣着手下的丝帕。雪白的缎面上,一如旧往的一方鬼面具压海棠。 没得到段绮丝搭理的梅尔,好似有些乏了,哀怨着一张小脸,趴到段绮丝眼下。 “姑娘。” 段绮丝总算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望她一眼,又是埋头绣帕之上。颇有些事不关已的开口。 “就你事儿多,主家的事儿,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哼。”梅尔鄙夷的一记冷哼,斜睨段绮丝一眼。 “好歹你也是庄主的救命恩人,见死不救,不仗义。” “噗哧。”段绮丝猛的就笑出声来。 “梅姑娘,仗义二字,是这么解释的么?” “哼。”梅尔又是一记冷哼,竟是别过脸去,不再搭理段绮丝。 一时之间,段绮丝心下只觉得好笑,合着这丫头是气恼柳风月娶了沐青凤这么个不讨喜的人儿回来,然后连着自个儿一起恼了。这是天大的冤枉不是,又不是她强逼着柳风月娶的,莫说她没办法将沐青凤赶出风月山庄,连柳风月都无能为力。冷大小姐塞过来的人,谁敢? 想着,段绮丝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正欲埋头继续斟酌自己的绣帕。忽然见的门口方向,匆匆忙忙闯进来一道人影。 “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人还没靠近,声音先传了过来,是柳风月院里头的晴香。 无声叹下一口气,段绮丝搁下手中的细活儿,轻声抚慰着来人。 “什么事儿慌里慌张的,慢些说,天塌不下来。” 见到段绮丝,晴香似乎安心下来,进门的时候已经没有之前的慌张。眼光飘过段绮丝身旁的梅尔时,还不忘问候一声。 “梅尔姐姐,你也在这里呀。” 之后,才是靠到段绮丝跟前,急切的道。 “紫竹院那位,要打死木菀跟木荷。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动板子了,再不阻止,今日保不齐真的出人命。” “什么。”段绮丝亦是猛然一愣,顾不得其他,忙忙起身跨步出去。 一路上,晴香细致将事情缘由说个清楚。木菀跟木荷本是厨房里帮工的婢女,早上的时候,沐青凤说想吃云片糕。紫萧便去厨房让人弄,谁料一直不合沐青凤口味。来回几次,木菀跟木荷烦了,抱怨几句,不巧被紫萧听去,传到沐青凤耳里,这才闹出事来。沐青凤扬言,要好好教训一番木菀与木荷,以正风月山庄的规矩。 听的段绮丝甚为无语,这多大的事儿,闹的喊打喊杀的。 待的段绮丝到达紫竹院时,果然见得一副兴师动众的光景。两张宽厚板凳在院子里摆开,两道青绿色单薄身躯被押在上面。两道魁梧矫健的身影瞧着面生,正提着板子,侯在一旁,想来是沐青凤从沐家带来的护卫。 “二夫人。”在脸上撇开一道灿笑,段绮丝提着步子,走到沐青凤跟前。此时,沐青凤正让人在院里摆开一张躺椅,大有亲眼看着木菀木荷受刑的阵势。看见段绮丝走来,佯装热络的迎上去。 “段姑娘。” “夫人这是?”迎着沐青凤端过来的笑脸,段绮丝明知故问。 沐青凤也不避讳,答的倒是坦然。 “这风月山庄的下人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我这是帮风月教训教训他们。” “是么!”段绮丝眼色稍稍一沉,弯起的嘴角,浮过一抹讽笑。 “夫人,风月山庄不是沐家也不是凤凰古城。夫人此举,只会让庄主更加厌恶您而已。” “你……”顿时,被段绮丝嘴边的讽刺逼急了眉眼,沐青凤竟是一句话也回不过来。又听的段绮丝道。 “想立威,拿下人出什么气。以身作则才是正道。” “段绮丝,你以为你是谁,左右不过一医女,别给你三分脸面,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沐青凤真真是恼了,打小被娇惯着,哪里受过这些冷嘲热讽。柳风月是一庄之主,欺辱她也就罢了,如今不过一介医女,也敢教训她,让她如何甘心。 未曾想,沐青凤的趾高气扬,段绮丝丝毫也没放心里。依然淡淡笑着。 “夫人如此聪颖,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断然不会做。如夫人这般善良的女子,怎么会真舍得处罚下人呢?不过吓唬他们罢了,是吧夫人。” 没料到段绮丝会话锋一转,一时之间,沐青凤纵使心里有气,也发作不出来。细想之下,觉得段绮丝所言不无道理。于是,顺着段绮丝给的台阶,一步步下来。 “看段姑娘面子,小惩大诫,你们下不为例。”然后,才命人将木菀木荷放开。 事情得到圆满解决,段绮丝也不再多留,带着梅尔晴香,踏门而出。临出的紫竹院门口,段绮丝斜斜横过梅尔晴香一眼,低声询问下一句。 “你们主子在哪里?” 晴香瞬间拉耸下精致的小脸,弯月柳眉间拧成一团疙瘩,小声的答。 “主子,在雕花楼呢。” 而后,晴香跟梅尔只感觉到眼前扫过一阵凉风,睁眼之后,哪里还有段绮丝的身影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34章 风月无边风月庄(2) 春去秋来无声雨,风月无边风月庄。 柳州城坐落在淮沧江畔,近日里吹南风,江面过来的水汽搀和在入夜的风里,扑到到脸上,真有些冷意。段绮丝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此时已入夜,不仅风凉,夜也凉。天边悬挂的残月,早从前些日子里珠圆玉润的满月残缺成今日的月牙,依稀只能辨认出痕迹。倒是月牙底下的一颗恒星,亮眼的有些夺目。 好在街道两旁伫立着许多家大户人家的宅子,门口挂着的灯笼,洒下一片微光。才使得这冷清的街道,不那么可怖。 段绮丝忽然有些后悔起来,自己干嘛非得这三更半夜的去找柳风月麻烦。给自己找罪受不说,更为重要的是,这夜里的大街竟是如此的冷清,让她走的很是心慌。 好不容易,总算走到雕花楼的门口。真不愧是柳州城里出名的销金窝,排场都与别家的不一样。高高翘起的青瓦屋檐上,悬挂着十几盏八宝琉璃七彩灯,流光溢彩的模样显得整座宅子都与众不同起来。有趣的是,每盏灯下边还悬着一面苏绣的旗子,正儿八经的长柱形,上边用五彩流光丝线勾勒着龙飞凤舞“雕花楼”三个大字。 果真是用足心思,段绮丝都忍不住赞上一声。踱步过去,在门口迎客的姑娘们立刻就迎上跟前来,瞧清段绮丝的模样后,一团蒲扇遮着娇颜:“噗哧”笑个不停。 “姑娘,这时段,这地儿可不是好人家的姑娘该来的地方。” 无心与她们解释,段绮丝径自越过门口的莺莺燕燕,走入楼内。段绮丝本以为,宣筱的如意馆就已经够富丽堂皇。没想到,这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宽敞明亮的大堂,澄亮澄亮的青绿色纹花地板。四根顶梁大柱,裹着闪烁的金漆捏着牡丹花样。 两侧自屋檐顶端直直垂下薄如蝉翼的纱帐,掩下临摹着山水墨画的屏风,隔出一道道寻欢作乐的好去处。偏偏留出中间的宽敞,一眼望过去,只见两面红木镂空雕花把手的阶梯,攀延连上二楼。不时有香粉味儿与丝竹声迎面而来,让人情不自禁的醉在其中。 段绮丝瞬间有些明白,柳风月为何留在这儿,也不愿回风月山庄。但明白归明白,段绮丝并不打算就此饶过柳风月。大步迈到大堂中央,一群身穿五彩纱衣的歌女们,正在闻歌起舞。害怕段绮丝惊扰堂上的客人,在段绮丝还没穿过去时,堂上伺候的妈妈快一步将段绮丝拉到一边,左右上下的打量着段绮丝,估价的目光让段绮丝甚为不悦。冷下声音道。 “我来找人的,柳风月呢。” “啥。”老鸨亦是一愣,早些日子,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风月公子娶了一门悍妻,莫不是找上门来?额间不免拂过几滴冷汗,老鸨心下寻思着,要不要将段绮丝引去见柳风月。 段绮丝哪能不知道老鸨心里的那些个小九九,从袖间掏出一锭银子,搁老鸨手上。 “我是有急事找柳风月,不然等伙儿他夫人寻来,会出什么事儿我就不知道了。这沐家的小姐,脾气着实的不好。” 被段绮丝这么一说,老鸨哪里还敢拖着。一听她并非柳风月家里的悍妇,匆匆忙忙就领着她上去二楼。 当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段绮丝心里唯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便是,不堪入目。也顾不得房间里的活艳生香,顾不得柳风月的衣衫不整,段绮丝迈步上前,将柳风月拉下床来。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说道。 “你跟我走。” 不料,柳风月却是一把挥开段绮丝握着的手。倾国倾城的容颜,似笑非笑。 “丝丝莫不是吃醋了?” 段绮丝是真的恼了,转身站他面前,定定的望着他。 “柳风月,你再不回去,风月山庄都要翻天了。” “那就翻呗。”好似全然不在意,柳风月坐回房内的贵妃椅上,自顾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水,倒入口中。云淡风轻的脸上,真的没看出他有多少在意。 从未见过柳风月这般模样,段绮丝一时也没了主意。以往,柳风月虽然放荡不羁,但他对她的话总是言听计从。从没有过如今这番的油盐不进,厮混胡闹。压迫自己冷静下来,段绮丝总算寻思到一点点的由头。 “柳风月,你莫不是因为冷粼湘设计了你,你就这样自我胡闹?” 柳风月的脸色,果然冷凛下来。提起段绮丝的手臂,将她拎到门口,却被段绮丝一把挣开。 “柳风月,你以为你这样,她就会因为愧疚而回头看你一眼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会让她觉得你更可悲。” 被踩到痛处,柳风月冷下来的脸色,转为恼怒。连声音,都是夹带着恼羞成怒的愤然。 “住口。” “你知道么?”似是不死心般,段绮丝再次轻声唤着柳风月一声,几乎是叹着气,道。 “如果知道你让自己落的如此模样,当年在东都,我一定不会救你。一定不会。”说完,段绮丝蓦然转过身,一步一步,踏步下楼。 就在段绮丝转身的霎那,柳风月觉得自己心里一疼,还是转身走回房内。抱着屋里的一具具曼妙侗体,选择沉沦。很多时候,我们去做一件事情,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就像沉沦,不是因为堕落跟迁怒报复,而是因为无可奈何。或者是,另有算计。 段绮丝想,一直以来,她都是不了解柳风月的。所以,她自己走出了雕花楼。 独自走在清清冷冷的大街上,段绮丝反而没有了来时的害怕,心里空洞洞的,说不出的细细麻麻的疼。段绮丝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走到街口的时候,暗处的巷子里隐隐约约走出来几道影子。段绮丝本不想理会,不想,那几道影子清晰之后,却是朝着她走过来。 原来,是几个喝醉的醉汉。东倒西歪的相互扶着,向段绮丝靠来。段绮丝闪身避开,就要越过几人。忽然间,臂腕横生一道力气,将她拉了回去,脚步踉跄一下,倒入一人怀中。 “这娘们模样倒是不错。”污言秽语随之入耳,几个人放肆的就去撕扯段绮丝的衣裳。 段绮丝彻底慌了,用力拍着几人伸过来的手,努力挣开,却敌不过几人的力道。眼看着衣裳就要在群魔乱舞之下被扯开,一道轻微的嗤笑声蓦地响起,伴随着一道清朗的男音。 “借着醉意去欺负一个弱女子,赤血寒堂的人,当真是越来越窝囊。”话落时,颀长的身影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迷离的灯火下,段绮丝清楚的看见,那面面具。记忆里最为清楚,这些年来画过无数遍,绣过无数遍的面具。居然,是他。 心里,顿时燃起期盼。 欺负段绮丝的几人,也在男子落地的片刻,拔出腰间长剑,冷冷道一声。 “多管闲事者,杀无赦。”然后,一齐挥剑扑向男子。 只见男子并不慌张,似乎还能听见他唇边哼出的笑意。优雅的旋身,手里抓过两个佯装的醉汉撞到一起,不忘问候一句。 “酒醒没。”而后,双手化掌,压过两人的双肩,飞跃而起,扫堂腿过,一招横扫千军。欺辱段绮丝的几人,纷纷被踢倒在地。 再次优雅的落地,男子拍拍手掌,这才从腰间拔出长剑,一步一步走到几人跟前,似是轻笑着道。 “你们说,我要不要杀你们?” “走。”吓的几个醉汉,连忙起身,借着夜色,仓皇跑走。 也不回头照看下段绮丝,男子将剑收回剑鞘,抬脚就走。 “等一下。”段绮丝拉好刚被几个醉汉扯乱的衣裳,快步跟上去。 “是你对不对。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在清风崖上,你说过……” 还没等段绮丝说完,男子又是落下一记轻笑。面具脱下时,竟然是冷家三少那张英俊潇洒的俊颜。 “是你?”几抹黑线从段绮丝的额头飘过,已然不知该用什么字眼来表达自己此刻焦躁的心情。恨不得上前去将寒暴打一顿,想想,还是作罢,根本打不过。只好,动动嘴皮子,臊他几句。 “你们冷家的人就只能做这些勾当了么,我让你帮我找人,你竟然借此来捉弄我。也不怕人家取笑。” “啧啧,这火气。”寒倒是淡定,边把玩着手中的面具,边回着段绮丝。 “瞧姑娘这话说的,我这不是为了尽快帮姑娘找到意中之人,特意让人弄的这面具么。感情,一心为姑娘找人,还成我的不是了?” “你……”言语之下,亦是落于下风。段绮丝已经无言以对冷家三少的厚颜无耻,只好横过对方几眼,压下满心怒火,朝风月山庄走去。 俗话说,眼不见为净。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35章 华灯初上嫌隙生(1) 烟雨如昨人面落,红颜垂泪锦笙薄。 日子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不管你过,或者不过,它都不会因为你而停滞不前。也许,就在你浑浑噩噩的时候,时光已经翩然轻擦。走在你的前头,写着你不知道的事。 自从雕花楼回来之后,段绮丝一直将自己关在陶然居。美曰其名:反思,自省。梅尔跟晴香见她回来时脸色不对,不敢去吵她,总算过了几日安生的日子。 奇妙的是,段绮丝重见天日那日,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梅尔,不是晴香。而是沐青凤身边伺候的紫萧,据说,是沐家大少沐青鸾来了,沐青凤特意邀请段绮丝去紫竹院一起用晚膳。 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段绮丝不好驳了沐青凤的面子,晃悠悠的跟在紫萧身后,屁颠屁颠就跑过去。 对于段绮丝,沐青鸾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跟在风月公子身边的人,哪能不被世人所熟知,谁让柳风月从来都不是安生的主儿。可真正见到段绮丝的时候,沐青鸾还是着实被惊艳一把。沐家出美人,不管是沐青凤还是沐金凤都是江湖上出名的美人,杏眼桃腮,体态婀娜,眼波流转之际便是风情万种。因此,很少有女子能让沐青鸾见一眼,就记在心里。 但是,见到段绮丝的时候,沐青鸾恍惚间好似看见一莲步生香的女子,笑脸盈盈的越过漫山桃花,在姹紫嫣红当中脱颖而出,款款而来。那种美,不同于沐青凤艳丽容颜的霸道,也不同于冷粼湘的清冷脱俗,而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自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自然而然的,就夺取人的眼球,让人一见倾心。不自觉的,就失去了礼数。 若不是沐青凤轻声低唤一句,沐青鸾还沉陷在对段绮丝容貌的遐思之中。热络的将刚进门的段绮丝拉到沐青鸾跟前,沐青凤轻车熟路的向段绮丝介绍起来自家兄长来。 “丝丝姑娘,这是我兄长,青鸾。”而后,又是回头,知会沐青鸾一声。 “哥,这便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风月身边的红人,丝丝姑娘。” 沐青鸾闻声回过神,双手抱拳,朝着段绮丝揖下一礼。 “沐青鸾见过姑娘。” “段绮丝见过公子。”段绮丝亦是屈身福礼,回应一声。 一番客套之后,三人依序落座。 沐青凤向来挑剔,所以,能送到紫竹院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就像这眼前的饭菜,没有一道不是色香味俱全。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心里,段绮丝可谓是满腹而归。 用完膳后,几人又是说了好一伙话,段绮丝借故乏了,便起身告辞回房。沐青凤并没有多留。 段绮丝走后,沐青鸾对妹妹此举,甚为不解。遣退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压低着声音,询问着沐青凤。 “凤儿,你这是?” 轻手关上房门,沐青凤这才走到自家兄长身边,笑的眉目如画,道。 “哥哥,如何,这段绮丝可还能入你的眼?” 沐青鸾微微挑了挑眉,隐隐猜出沐青凤的心思,还是多问下一句。 “这是你的意思?” 然后,沐青凤扬起袖子,掩在嘴边,不住低低笑出声。 “我的好哥哥,莫不成你还怕我害你不成。这段绮丝是柳风月身边的红人,柳风月对她是言听计从,我在这风月山庄的地位连她都不如,明面里,她是柳风月的贴身医女,暗地里,谁知道呢?”说着,一抹算计,拂过沐青凤眉梢。 沐青鸾瞬间明了。心里,却是极为不认同沐青凤的心思,阻住道。 “你别胡闹,争风吃醋的事情最不入流,你若有心看好柳风月便是。我这次来,可不是特意过来给你肃清情敌的。有正事需要你搭下手。” 见的沐青鸾神色慎重下来,沐青凤也不好再纠缠下去,顺着沐青鸾的话,问道。 “何事?” 顿时,沐青鸾眸底染上一层悲痛无助之色,黯然开口。 “家里出事了,这些年来,绛珠的价格连翻几番,你二哥见财心切。听得有人说有绛珠出售,用家里所有的财力购入几千粒。后我让人查看过,那哪里是绛珠,只是类似的普通果子而已。” 还未等沐青鸾将话说完,沐青凤忍不住打断自家兄长的说话,一边嗤笑着兄长的大惊小怪。言语间,透着不以为然。 “我道是什么大事呢?这等小事。出售了便是,出售不得,便找个河沟扔去。有何可为难的。” 未料,沐青鸾竟是因她这话,变了脸色,连带着声音都冷下几分。 “妇道人家,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押在上面,岂是说扔就扔。” 沐青凤被他吼的有些愣住,回神过来,不敢再驳他,只好道。 “那就寻思个价格卖了呗。” “如果能卖的出,我还能来寻你么?” “哥哥的意思是?” “那些果子有毒。”原先并不想将事情所有真相全盘脱出,见沐青凤如此不以为意,沐青鸾心下别无他法,只好如实相告。 “什么?”一时之间,沐青凤也是没有了主意。若是被人下套,花下大把银子买个赝品也就罢了,实在不得,低价售出就是。如今这赝品不仅是赝品,还是毒药,这事儿可是真棘手。随后,沐青凤眸光一转,询问般望向沐青鸾。 “大姐怎么说。” “大姐的意思是……”说着,沐青鸾靠到沐青凤耳旁,小声说出长姐的计划。 “这……”沐青凤顿的一犹豫,想了一想,眸底浮现几许冷意。终究是狠下心来。 “哥哥姐姐放心,小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话才完,忽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打开房门,跑出门外,趴在一旁的栏杆上,干呕起来,将刚吃下的东西,全部倒腾出来。 沐青鸾一阵惊慌,跟着出去,呼喊一声。 “来人,请大夫。” “小姐,你怎么了?”一直在门口候着的紫萧见沐青凤走出来忙忙跟上去,听着沐青鸾的话打发着其他的婢女出门请大夫。亲自走到沐青凤身边,拍打着她的背心,帮她顺着气儿,话却是对着沐青鸾说的。 “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小姐胃口一直不好,还没吃下,就先吐了出来。” 终于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完,沐青凤曲身坐到房外的栏杆上,轻抚着自己的心口,任由紫萧用丝帕拭去嘴边的残物,有气无力的道。 “也许是最近糟心的事情太多吧!心里不痛快,身子哪能利索。” 知她过的不好,沐青鸾心中添上一记心疼,站过身去,软言安慰着。 “凡事不要逞强,事已至此。别总为难自己。” “好。”沐青凤答。 随后,沐青鸾扶起沐青凤回到房内。等候半晌,外出的丫鬟总算将大夫请来。迫不及待的,沐青鸾立刻让大夫给沐青凤把上一脉。 只见的满脸褶皱的老大夫脸上闪过一片欣喜,退身下来,双手抱拳,连连向沐青凤与沐青鸾道着喜。 “恭喜夫人,这是喜脉呀。” “什么?”沐青凤倏尔一愣,心里猛然一阵失落伴着慌张。 居然,有喜了。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36章 华灯初上嫌隙生(2) 浮生半许胭脂客,安能许卿一世安? 沐青凤有身孕的消息一传开,整座风月山庄都处在一片愕然当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惊愣在梅尔怀疑的目光中,段绮丝端着茶盏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不是说,沐青凤是冷粼湘塞给他的人么,那为何会有孩子。段绮丝心底横生出来的这些个想法,连段绮丝自个儿都吓了一跳,泄下口气,轻手将茶盏放回案上。 梅尔阴阳怪气的声音,立刻在段绮丝耳边嗡嗡响起。 “亏她说的出口,是不是咱风月山庄的孩子还说不定呢。” “住口。”猛戾的横过梅尔一眼,出声将梅尔的声音压回她口中。段绮丝的话说的颇有顾忌。 “真是越发的没规矩,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么。回头让别人听去,连柳风月都保不住你。” 梅尔哪里见过段绮丝如此严厉的模样,被她堵的着实有些委屈,立即就红了眼眶。清澈的眸底,泛着涟涟水光,声音似是呜咽般的哽咽。 “我又没有说错,成亲当日,庄主进都没进她房间。” “还不住口。”段绮丝又是厉喝梅尔一句。 自打段绮丝从东都回来,柳风月不在庄子里,段绮丝也是放纵着梅尔胡闹。沐青凤如今在风月山庄里的处境,可是少不得梅尔的推波助澜。也难怪沐青凤几次三番的寻着下人们的短,因为那些丫鬟小厮们,暗地里确实没将沐青凤放在眼里。也是变相的助长了梅尔的娇纵,这不,段绮丝说她两句,竟是“哼”下一声,提着裙子跑出门去。 “哎。”段绮丝无奈的摇摇头,心里直叹真是好人难做。从软榻上起身,压平自己微微起着褶子的衣角,踱步走出门。 好歹沐青凤都占着风月山庄如夫人的名头,纵使是妾,也是风月山庄的主子。如今怀着身孕,段绮丝不去慰问下,实在说不过去。 只是。还没等段绮丝走到紫竹院,就在柳风月的风月轩门口,隐隐瞧见沐青凤从里边走出的身影。段绮丝心下疑惑,忙忙躲入一旁的花丛里。清晰见到,沐青凤遮遮掩掩的从风月轩里出来,孤身一人,临出门口的时候,不忘瞻前顾后,看是没人,才是提步离开。 待的沐青凤走远,段绮丝才从花丛中出来。思索许久,都没能猜出沐青凤的心思,却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当下也没有了去看望沐青凤的心思,便转身折回自己的陶然居。 刚入的门口,就让人去将在柳风月房里伺候的晴香请过来。 “姑娘。”趋步走到段绮丝跟前,晴香盈盈拜下一礼。甚是茫然的望着突然将自己召来的段绮丝。 段绮丝也懒的跟她解释太多,只是吩咐她两句,道。 “去雕花楼,告诉你家主子,他要当爹了。” “额。”晴香稍的一愣,还是听话的躬身退下去。 “是。” 在晴香去到雕花楼的时候,柳风月正携着寒躺在雕花楼的厢房里,怀抱美人,醉生梦死。丝毫没有顾及到晴香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 见是晴香走来,半睁着促狭的桃花眼,笑的春波荡漾。 “小晴香,是你们家丝丝姑娘让你来的?” 眼下的场面太过活色生香,晴香几乎是闭着眼睛不敢看,撇开着脸回答的柳风月。 “公子,姑娘让我告诉您一声,您要当爹了。” “什么?”柳风月忽的身体一僵,差点没从香玉满怀中摔下来。惹的一旁的寒:“噗哧”一笑,不由幸灾乐祸的打趣着他道。 “恭喜呀,这买大送小的买卖,多少人还求不来呢。” 欠扁的语气,听的柳风月狠狠斜睨他一眼,回着他道。 “既是这么好的买卖,当初冷三少怎么不自己领下。” “这不是无福消受么。”寒答。 由于晴香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撼,柳风月顿时也没了寻欢作乐的兴致,起身下榻穿着鞋子。见他这动作,寒猜想他是打算回庄里一趟,不禁再次出声打趣着他。 “怎么,这是要赶着回去看儿子?” 柳风月这回倒是镇定,边穿着鞋子,边好声好气的回着寒。 “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戴我头上,不回去看看,说不过去不是。怎么说,都是你们冷家送我的大礼呀,可不容有闪失。” “瞧你这话说的。”似是恼了他般,寒轻声誶他一口。 “师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还真把这事赖她头上。” 听的柳风月穿鞋的动作,稍微一停。 “不是她下的手?” “嗯哼。”寒挑了挑眉,也不明着作答,只是冷哼一声。 一旁的晴香实在听不明柳风月跟寒打的哑谜,连连声告退,退了出去,走回风月山庄。 等的晴香走远,柳风月将房里的莺莺燕燕全都赶出门外,合上房门。双手抱着胸,定定然的站在寒跟前,省度般的望着他,出声询问。 “说清楚,怎么回事?” “嘘。”竖起的长指,抵在唇边,寒坐立起身,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来了柳州。” “是临溪?”一时之间,柳风月眸光一转,蓦然明了。 “看来,我是不经意间,被无意的摆了一道呀。” “那也只能说你不好彩。”寒又是一记轻笑。 霎那间,柳风月也是乐了。 “我说,临溪就这么恨她么,毕竟是亲生姐弟。这算计的,遭殃的全是旁人。” “呵呵!”忽然,寒刚还是笑意连连的俊脸,浮上一抹苦笑。 “都是些陈年往事,临溪这家伙固执,师妹又不屑去辩解。这嫌隙越积越深,最终就成了这副光景。” “还有我不知道的陈年旧事?”眼下,柳风月也来了兴致,祸国殃民的容颜快要贴到寒跟前,整个人倾靠过去,差点趴到寒身上。 “说说看。” 寒被他缠的没办法,一把推开他,端正身子,将前尘往事,娓娓道来。 “知道二爷么?” “冷家二爷?”柳风月愕然。 “嗯。”寒答,点点头,眸光渐渐变的久远。似乎穿过十年的时光,回到当初那惨烈的一年。连带着他的声音,都透着冷冷的悲怆。 “那年,冷家内乱,临溪跟师妹被师傅师娘死命相护着逃了出来。本家的人找到他们两的时候,没人知道那几个月,他们经历了什么。自从回到本家之后,临溪便没日没夜的做着噩梦。于是,师妹就把临溪托给二爷的夫人。其实,这二夫人对临溪也是极好的,在她的细心照料下,临溪渐渐恢复好转,总算能像个正常的孩子般哭笑玩闹。可怪就怪在二爷起了贪念,为夺冷家当家之位,竟拿临溪性命要挟师妹。而且,二夫人还给临溪下毒,是风晏。” “东阙奇毒风晏?” “嗯。中了风晏的人,会慢慢的神志不清,最后疯癫而死。不得已,师妹将临溪送往神谷。然后,将二爷一派全部肃清,一个不留。” “倒是像她手法。”听到这里,柳风月出声淡然一笑。他太过了解冷粼湘,只要对她有所威胁,她立即铲除,绝不放过。 似乎并不能认同柳风月的看法,寒继续开口。 “也不全然。如若不是二夫人跑去神谷,颠倒是非黑白,让临溪出面救二爷。也许,师妹不会下手那么狠。” “就此临溪就恨上了她?”柳风月语气有些难以置信的上扬。 “她就没跟临溪解释清楚?” “嗯。”寒再次点了点头。 “你知道她的性子,这些本就是不光彩的事情,临溪是她唯一的弟弟,她舍不得他承受那些。到底二爷是他们的亲叔叔。可是?二爷不死,她跟临溪就根本不可能安生,她也是没办法。” “也是。”这次,柳风月表示赞同,坐到一旁,点点头。 “那你这次来柳州是?” “嘘。”未料,寒又是一个噤声的动作,竟是卖起关子,答。 “秘密。”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37章 柳州月神谷之主 楼外青山楼外楼,大雪封尘几层重。 日薄西山,春去冬来,终迟暮。一眼万年,雨雪之后,待春归。经历无数日夜风霜之后,严冬终于降临。如同弱女扶腰,醉在淮沧江烟波浩淼里的柳州城迎来第一场声势浩大的飞雪。 柳絮般的鹅毛,洋洋洒洒,一夜之间灌满整片天空。醒来时,满目之内,皆是银装素裹的白。 风月山庄门前,宽阔的空地上,几名青布棉衣的小厮正拿着扫帚,清理着夜间堆积下来的残雪。忽听的耳边响起几道马蹄笃笃声响,抬眼望去,高头大马之上,翩翩公子温软如玉。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竹节纹样在白衣上若隐若现,掩在厚重的白狐裘披风下。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乌黑长发高高的遂在脑后,一鬓额侧低低垂下一根细小辫子。 青嫩面容幼稚的宛若孩童,唯见的两道弯眉下一双眼瞳像滩浓的化不开的墨。 公子身后,一匹枣红色大马拉着一辆以红木搭建骨架,天青色帘顶的八宝马车。马车檐壁,用金漆凿出的六角竹叶栩栩如生。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神谷的族徽。 马步停下来时,白衣公子翻身下马,颀长身躯嵌入雪景之中,高傲的好似神祗。跃然几步,停在马车一侧,掀开帘子,露出一张女子清丽容颜。眉目如画,一双柳眉远若青黛,柔情似水的一对眸子缀在白皙小脸上,亮若星辰。两片薄唇,粉嫩似樱花,欲语还羞的模样,不甚惹人怜爱。 真真当得颜色无双四个大字。 一片堇色裙摆在漫天雪色里绽开,裹在洁白的狐裘披风里,艳丽的好似春日里盛开的迎春花。只见女子双臂柔若无骨般挽上白衣公子的脖颈,由他抱着走下马车。两人温柔多情的模样,无论怎样看,都好似冬日里的一双璧人。 “彦天。”不知何时,柳风月与寒已然来到,遗世独立的站在风月山庄门口。 神谷之主彦天,也就是高头大马上的白衣公子,怀里抱着绝色佳人,迈开脚步,朝着柳风月与寒一步步走来。走到阶梯之上,才是放下怀中人儿,双手抱拳,齐齐向柳风月与寒打一声招呼。 “多日不见,两位可好?” 从彦天怀里下来的佳人,亦是屈身福下一礼。 “两位公子好。” 虚礼过后,一行人才是有说有笑,踏入风月山庄。 见此情形,本是站在大门口不远处池子旁欣赏雪景的段绮丝,颇有些不明所以。看清彦天面容,也认出他就是自己那日在毓秀山庄见到的男子后,段绮丝匆忙转身,踱步就走。不料,被柳风月尖锐的余晖扫过,一声喊下移开的脚步。 “丝丝,你这是去哪儿呢?” 落跑无望,段绮丝硬着头皮走上前,朝着一行人问下一礼。 “几位公子好,姑娘好。” 寒眉眼噙着笑,笑而不语。彦天也只是笑着,并没有多做为难,轻声应下一句。 “姑娘有礼。”倒是彦天身旁的绝色佳人,来了兴致,大步上前走到段绮丝跟前,自为熟络的拉上段绮丝藏在袖间的双手。乌溜溜的一双眸子,滚动着纯粹的笑意与欢喜,俏声道。 “这便是风月公子身边的丝丝姑娘吧!长的真好看,可介意我唤你一声姐姐。” 一时之间,段绮丝愕在原地,不知如何消受这突如其来的美人恩典。mianhuatang.info多得彦天轻咳一声,眸光撇过一旁堇衣美人,轻斥道。 “绯儿,修得无礼。也不怕吓着段姑娘。” 神谷三小姐彦雨绯向来被彦天娇纵惯了,哪里会惧怕彦天此时不痛不痒的轻斥。反而更靠近段绮丝几步,依在段绮丝身旁,道。 “我就喜欢跟漂亮姐姐玩。”惹的一边的柳风月与寒,连声低笑。 段绮丝总算回过神来,作答一句。 “我也喜欢跟漂亮的妹妹玩。”逗的彦雨绯羞红一张樱桃小脸。 心下知晓,他们几人定是有要事相商,段绮丝不便多留,欠身请辞。不曾想,彦雨绯硬是拉着她的手,将她一同拉入前厅。嘴里嚷着。 “姐姐又不是外人,不必避讳。” 彦天素来溺爱这小妹,所以,纵容她去。柳风月从来也没把段绮丝当外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于是,段绮丝便跟着一行人,走入前厅。 殊不知,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尽被沐青凤遣出来收集初雪用以煮茶的紫萧收入眼里。顾不得再去收集初雪,紫萧忙忙起步,折回紫竹院,回禀着沐青凤。 清冷的眸光在沐青凤眼底划过几抹深意,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沐青凤的声音,飘渺的让人摸不着边际。 “彦天来了?” “回小姐,是的,不仅彦谷主,连冷三少都来了。”紫萧点了点头,应承下多加一句。 “连冷家的人都来了。”不自觉的半眯起眼眸,沐青凤的嗓音里,飘渺中沉下几分。而后,忽的站起身子,清了清声音。 “客人来了,好歹我也是柳风月亲自迎进门的妾,怎不好去拜会一番呢。萧儿,跟我走。”边说着,莲步边移开,人已走到门口。 “是。”边应着,紫萧忙忙从一旁的屏风上拿下挂着的披风,快步跟上去。 沐青凤到达前厅的时候,柳风月不知何事与寒起了争执。两人你来我往的,在前厅前方的空地上动起拳脚,华丽的招式,让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沐青凤直直望过去,段绮丝正挨着堇色衣裙的彦雨绯,与彦天站在一旁。 忽然之间,见的寒一跃而起,跳到边上,从三人之间将段绮丝拉出,挡在自己身前。柳风月紧追而至,掌风已出,看是段绮丝硬是偏过攻势,气劲掠过段绮丝耳畔,在身后的柱子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印子。 柳风月再次追上,寒竟是快他一步,环上段绮丝的腰身,搂着她在雪地上旋转几圈,堪堪避过柳风月的攻击。停下来时,刚好将段绮丝拥在怀里。 “寒。”柳风月的一身怒吼,一时间震彻整个风月山庄。 放开段绮丝,寒笑的一脸不以为意。 “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开个玩笑嘛。” 被两人无端折腾半晌的段绮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的抬脚,狠狠踩上寒一脚,剜他一眼。 “无聊。”然后,提着裙角跑开下去。 “疼。”寒“哇”的一声跳起,抚着被踩疼的脚,喊的龇牙咧嘴。引的柳风月,彦天等人誶他一嘴。 “活该。” 瞧着柳风月脸上因段绮丝而风云变幻的神色,一丝嫉妒,从沐青凤心底升腾而起。压下眼底浮起的恨意,沐青凤摸着隆起的腹部,袅袅走上前去。 “庄子来了贵客,风月也不知会我一声,当真是失礼了。” 柳风月促狭的桃花眼霎那之间阴沉下来,冷着声音对沐青凤道。 “你怎么来了?” 听不出柳风月言语间不悦的彦天,眸光在经过沐青凤隆起的腹部时停顿一愣,很快恢复自然,笑着声道。 “夫人好。” “彦谷主好。”先是上前还礼,回应彦天一声。沐青凤才是转头,望向柳风月,声音里不甚委屈。 “听下人们说,庄子里来了贵客,我这不出来拜见么。莫不成,下庄主你脸了。” “你。”顿时,柳风月竟是被她呛的说不出话来。只好转头,横沐青凤身后的紫萧一眼。 “你怎么伺候的,不知道你家小姐怀中身孕么,还让她乱跑。还不扶她下去歇着。 “是,婢子遵命。”紫萧哪敢违抗柳风月的命令,忙忙上去扶着沐青凤退下去。 待得沐青凤走后,隐忍许久的寒,终于再也忍不住,放肆笑开声来。 “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柳风月没缘由的生出一阵憋屈,瞅着寒,暗骂一句。 “还不是你们冷家人做的好事。” 一边杵着的彦雨绯听的一头雾水,询问般望向自家兄长。不想,彦天浅笑着一双眉眼,只回了她一句。 “小孩子家家,不要知道那么多。”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38章 柳州月暗中布局 机关算尽太聪明,请君入瓮局中局。 严冬时节,天气越发的寒冷。鹅毛飞雪,混在呼啸的北风里,寒意从领口,袖口的位置钻入体内。让人不得已妥协在寒冷之下,泛起一阵一阵的战栗。 段绮丝由上往下,从左到右,裹的无比严实。杵杵的候在风月山庄的门口,与寒、彦雨绯一齐送着即将出远门的柳风月与彦天。 本来,彦天前来风月山庄,就不是为了吃喝玩乐而来。 近日里,江湖上发生一桩大事。有人将毒草“颗落”混做灵药“绛珠”大肆高价出售,为防止事态严重,更是为查出幕后黑手,彦天动用各方势力,将江湖上所有“颗落”高价买入。这回,彦天前往风月山庄,正是想让柳风月与他一同探查此事。 最为要紧的是,众人手中的购买契约上,卖家是风月山庄,上边还有柳风月的印鉴为证。 听闻彦天说出这消息的时候,柳风月是目瞪口呆,因为今年的“绛珠”收成虽好,也只有几十粒,而且,在冷三少大婚之日,已然作为厚礼送与冷三少。所以,柳风月手中,根本就没有“绛珠”。 因此,于公于私,柳风月都得出面查证此事,看是谁在冒用他的名号胡作非为。 不过,彦天此番寻上柳风月,心底下还是有着私心的。购买“颗落”用了他一千两黄金,无论如何,他都得让柳风月给他填补回来不是。 彦天的这些个私心,柳风月哪能不知,只是事情牵扯到自己,横竖自己都不能独善其身,只望早日抓到幕后黑手,让自己免于这笔破财消灾。(.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当然,个中缘由,段绮丝也是明白。心里却是不禁暗自偷着乐呵,这些日子来,柳风月可是给她添了不少的麻烦,若能让柳风月吃瘪,也是段绮丝极其乐意看到的。 只是,看戏归看戏,抓贼还得抓不是。送的柳风月与彦天走远,段绮丝三人转身,踏回风月山庄,与寒交换下眼色,两人分头行动。 段绮丝先是领着彦雨绯走往前厅,命梅尔将庄子里所有的女眷都请过来,包括沐青凤。原因无他,购买契约上既是盖着柳风月的印章,说明有人动用过柳风月的印鉴。据段绮丝所知,柳风月的印鉴一直锁在他的书房里,因而,这庄子里的人,都是有嫌疑的。 磨磨蹭蹭之后,沐青凤带着各院落里的丫鬟婆子,款款而来。不敢让她累着,段绮丝忙忙让人给她看座。与此同时,晴香领着一布衣妇人,缓缓走入房内。那妇人穿着一身暗沉色的棉布袄子,一头油亮黑发梳的一丝不苟。跟着晴香的脚步,慢慢走到段绮丝跟前,跟着晴香的动作,朝段绮丝福身一礼。 “姑娘好。” “嬷嬷不必多礼。”段绮丝客套回应一句,示意身侧的梅尔将其扶起。而后,才向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介绍道。 “这是五香坊的嬷嬷,五香坊的香粉跟香囊,各位想必都用过。前些日子,庄子里丢了东西,那小贼啥都没留下,就留下一地的香味儿。这不,庄主为让大伙儿安心,特意让请五香坊的嬷嬷前来,看看大伙儿用的是啥香味的粉妆。大伙儿也不必觉得委屈,男子那边,冷三少已经开始盘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也是极为相信各位的为人的,也就走个场,给庄主个交代。”说完,朝着梅尔点点头,边转过头望着晴香身后的嬷嬷,柔声道。 “就有劳嬷嬷了。”其间,眸光不忘在众人脸上流连,抓取着一个个稍纵即逝的表情。 梅尔领命下来,带着妇人走到早已一字排开的丫鬟婆子跟前,一个接着一个,辨认过去。 “这位姑娘用的是桂花粉妆。”嬷嬷话落的片刻,梅尔已经捧着纸笔跟上,边重复着嬷嬷的话,边在纸上写着。 “厨房,木菀,桂花粉妆。” 以此类推,一个不露,最后才到沐青凤与段绮丝。待的沐青凤的记录完后,段绮丝让晴香将嬷嬷送回五香坊,同时把一屋子的丫鬟婆子散去,亲自送的沐青凤回紫竹院。 分别在紫竹院门口,段绮丝一脸的愧疚,笑着对沐青凤道。 “今日,叨扰夫人了。事出突然,还望夫人多多谅解。” 沐青凤尽力压下心底升腾的不安,努力使得脸上神色显得自然,回予段绮丝温婉一笑,轻声道。 “姑娘见外了。既是风月的意思,我等遵循也是应该的不是。再说,庄子里出了事情,查清楚,对我们反而是好的。” “多谢夫人体谅。”而后,又是说着好些客套的虚让话,段绮丝才欠身告辞。吩咐着梅尔将记录下来的名单收好,转身折回陶然居。 到了入夜时分,安静中听的一阵敲门的声响。段绮丝并未睡下,亲自起身,打开房门。居然,是沐青凤。 乌黑柔亮的发丝低垂散在肩侧,沐青凤没有挽髻。身上也只是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单薄袍子,外边披着件暗蓝色绒毛披风。一张小脸在冷风吹拂下,已经冻的通红。 “如夫人。”段绮丝惊喊一声,赶忙将她迎入房内,随手递过手上抱着的汤婆子。言语间,满是关心。 “夫人有事,让人知会一声,琦丝过去便是。夫人如今身子不便,这又天寒地冻,着了凉可怎么是好。紫萧也是的,怎么就让夫人自己一个人就过来了。还穿的如此单薄。” 沐青凤却是不以为意,粉色唇边撇开一抹轻笑,任由段绮丝搀扶着坐到屋内椅子上,似是安抚着段绮丝般开口。 “有劳姑娘担心了,也不知怎的,心里总觉得落的慌,就想来找姑娘聊聊天。我出来的急,萧儿回去拿件厚些的衣裳了。不碍事的。” 见她如此说话,段绮丝不好再客套下去,直接问道。 “那不知道夫人,所谓何事呢?” 也没做隐瞒,沐青凤径直将心中疑问,问出口。 “白日里的时候,姑娘不是说么,庄子里丢了东西。我细细想来,肯定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风月才这般阵势。此时他人也跟着彦谷主离开庄子,思来想去,我总想不出个头。心里又害怕的紧,只好来询问姑娘。” 暗自在心中勾起一道冷笑,段绮丝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四两拨千斤般回着沐青凤。 “其实,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说来,我也并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呢。至于庄主的事情,虽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但他的事情也是极少与我知晓的。” “连姑娘也不知道出了何事么?”沐青凤似是不信,挑了挑柳眉。多问下一句。 “呵呵。”段绮丝不住故意勾出一丝灿笑。 “夫人太高看琦丝了呢。好听些,琦丝是庄主的救命恩人,不好听些,琦丝不过庄主身边的医女。庄主的事情,琦丝哪敢过问。何况是连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沐青凤意欲起身作别。正要起身时,抬眸望去段绮丝身侧,忽的在眸底敛开一抹惊慌,惊呼出声。 “姑娘小心。” 段绮丝只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刺痛,整个人瞬间陷入黑暗当中。 门口匆匆拿上沐青凤的衣裳赶来的紫萧,正要提步走入段绮丝房内,迎面撞来手中扛着段绮丝与沐青凤两道黑色身影。神情一愣,惊的大声呼叫起来。 “来人啊!抓贼啊。快来人啊。” 来人见被发现,一把打晕跟前大喊大叫的紫萧。不敢多做停留,足尖一点跃上屋顶,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 刚从外面回来,进的门口的寒与风月山庄官家唐宋,听的庄子内骚动声响。几抹寒意在眸底掠过,嘴角隐隐勾起一道似是而非的笑意。相互对望一眼,道。 “果然来了。”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39章 柳州月计中之计(1) 浮华半世计中计,与虎谋皮枉断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意识,在黑暗中逐渐清醒。疼痛,自后脑勺的位置一片接着一片,接踵而来。似乎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段绮丝终于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眼前一片荒芜。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水从洞穴顶端的岩石上滴下来的声音。 四周很明亮,偶尔跳跃的烛光,可以看出室内点着灯,不对,是洞内。挣扎着坐起身,段绮丝认真的巡视着周围的环境。除了光秃秃的石头,还是光秃秃的石头。倒是可以看见正前方的位置,平坦的空地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张石桌,还有几张石椅。四具鹤嘴落地宫灯点在动地的四个角,给整个洞穴带来亮光。 段绮丝根本不知道,这伙儿到底是黑夜,还是白天。 有一个人正背对着段绮丝,端坐在石桌旁边的石椅上。蓝黑色的衣袍,浓的像刚研的墨,边角的位置用柔亮的丝绸裹着白边,黑白相间的颜色,碰撞的极其明显。似乎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那人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一道温润的男音自段绮丝面前的方向缓缓传来,一直传入段绮丝耳中。 “醒了?怎么,刚醒就想着怎么逃离么?” 这声音段绮丝听着着实的耳熟,可实在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到过。于是,收回四处巡望的目光,落地走下躺着的石床,径直走到那人身旁。挑着他对面的位置,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总算看清楚他的面容,剑眉星目,脸色白皙,比不得柳风月的妖娆,也拼不过冷三少寒的俊朗。但看着还算顺眼,正是沐家大少沐青鸾。 “噗哧。”没有来由的,段绮丝忽的笑出声。 引的沐青鸾扬起一双满是询问的眸子,望向她。 “看来姑娘心情不错,有何开心的事儿,不妨说来,在下也替姑娘开心开心。” “沐公子看来心情也不错!”既然不能改变自己的困境,那么就找找别人的晦气,这也是一种乐子不是。段绮丝如是想着,嘴角噙起一抹浅笑,接下沐青鸾的话。 “看来沐公子在平洲呆的很是无趣呐,费这么大的功夫把我从风月山庄带出来,是仰慕我的美貌,还是想我陪你找找乐子?” 虽然早就知道风月公子柳风月行事乖张,不同寻常,还真是没想到就连他身边的人都这么的,这么的奇特。忍不住眼里又高看段绮丝几分,起了吓唬她的心思,边拿起石桌上蓝底白瓷的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酒,边悠悠开口。 “风月公子带出来的人就是不简单,不过,在下这次是来杀姑娘的。虽然,在下有点舍不得。” 本以为这话一出,段绮丝定会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没想到,段绮丝还是一脸的风平浪静,反而从沐青鸾手里拿过白瓷酒壶,给自个儿添上一杯酒,往嘴里送上一口。饮下之后,不忘赞赏一声。 “啧啧,沐家的人就是懂得享受,这上好的女儿红,有些年头了吧。” 没从段绮丝脸上看到自己料想的惊慌,沐青鸾颇有些不满。 “姑娘这是在故作镇定么,就不怕酒里有毒?” “可以这么说吧。”这回,段绮丝总算配合些,托起身子,朝着沐青鸾身边靠过去几分。打着一副商量的语气,道。 “我说沐公子,我们来商量一下如何,你杀我有什么用呀,我就是个帮柳风月抓小偷的。杀了我,还会让柳风月怀疑不是。” “噗。”沐青鸾被她逗的有些笑了,这姑娘还真是聪明,丝毫不提“颗落”与印鉴的事情。不得不说,她装的还真像。 “只怕要对不住姑娘了,在下不想冒险。”沐青鸾答。 见谈判破裂,段绮丝没在继续纠缠下去,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清秀的小脸,仍是找不到该有的惊慌失措。 “哎,真遗憾。” 沐青鸾凝了凝眸,为段绮丝这句没有缘由的话皱起眉头。心里正觉得不安,忽听的一声轻微的浅笑,从门口的方向一路叹过来。 “噗,丝丝,不必拖延时间,我早到了。”话落,冷三少寒风流倜傥的身影,风度翩翩的站入沐青鸾的视线里。 “冷三少,这怎么可能?”沐青鸾眸底露出骇色,脸上一片难以置信。 “怎么不可能?”寒答。 “你以为你让人带着沐青凤满城的跑就能混淆我们的视线?笨蛋,找人不一定用眼睛的嘛。真不知道沐家怎么就出了你们兄妹两,笨的可以。” “你……”一时之间,沐青鸾被他讽刺的哑口无言。 “噗。”段绮丝再一次没忍住,笑出声来。在看到沐青鸾投来的冰冷的目光之后,急忙止住自己的笑声。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说着,就要朝寒身边走去。 “想走,休想。”却见的沐青鸾大吼一声,轻身一跃而起,撑开双爪扑向段绮丝。 “小心。”寒蓦地惊喊一声,同时起身,飞跃过去快沐青鸾一步环上段绮丝的腰,搂着她旋转几圈,闪开沐青鸾的攻击。浓如泼墨的眸底,顿时迸出冰冷的寒意。 “放肆。”眸底延伸而出的冷意,一时蔓延到嘴角,化为犀利的两个字。 话落时,段绮丝只看到眼前飞过一道影子,寒与沐青鸾已然纠缠在一起,打成一团。呼啸的掌风,摇晃的宫灯里的光芒都摇曳起来。寒都没有拔剑,用双手的攻势逼的沐青鸾节节败退。最后,用掌风把沐青鸾劈落到一旁的石板上。 扬起衣袖,沐青鸾拭去嘴角的血迹,声音里是认命般的淡然。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我妹妹无关。” 寒倒是没有跟他啰嗦,扫了一眼身后跟上的风月山庄护卫,示意将沐青鸾带走。 出的山洞洞口,寒紧紧跟上段绮丝的脚步。贴近她耳边,欠揍的嗓音里是浓浓的得意。 “丝丝,这回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段绮丝停住脚步,斜睨他一眼,清澈的眸底泛起粼粼波光,似笑非笑,回问着他。 “那三少想让丝丝如何报答?” 寒扬了扬眉,眉梢浮起潋滟的笑意。 “不如,赏我一个香吻如何?” “当真?”段绮丝挑了挑眉。 “自然。”寒又是靠近几分。 “这还不好办。”说完,段绮丝拉过身前的高头大马,将马头拉到寒靠过来的脸旁,马嘴正好舔过寒英俊的侧脸。 “哈哈哈。”立时间,段绮丝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这香吻三少喜欢不?” “你……”自讨了没趣,瞅着身后的护卫们一个个强忍着心下的笑意,寒堵的一心的闹腾。寻着段绮丝的方向打去,段绮丝已经快一步爬上马,扬长而去,只留下滚滚的一片烟尘。 “别跑。”寒立刻翻身上马,上前追去。 路过城里一间茶馆的时候,段绮丝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升起一阵隐隐的不安。眸光不住的朝茶馆里边探望着,瞧着段绮丝的动作,寒靠过来,顺着她的眸光一齐望过去,并没有看出有何不妥,问道。 “怎么了?想喝茶。” 段绮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摇了摇头。 “没有,我们走吧。” 殊不知,茶馆之内,沐青凤正不知不觉的把自己逼上绝路。 就在茶馆之内,温暖馨香的厢房里,沐青凤一只手轻轻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一只手把玩着桌案上的青花茶盏。悠悠然的,坐在西陵面前。 西陵掩目养神,靠着身后的木榻软枕,稀薄的唇在唇角的位置勾起一抹薄情,道。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眼波流转,沐青凤在嘴角泼开一波浅笑。这些日子来的历练,倒是让她稳重少许,没有初见到西陵时的沉不住气与恐惧。 “没什么大事,就想请你帮个忙。” “嗯哼!”薄唇撇过一记冷哼,西陵忽然睁开闭着的眼睛,深沉的眼瞳点缀着脸上绽放的芙蕖花,说不上的可怖诡异。使得沐青凤没有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你觉得,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就凭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沐青凤答。 “哦!”西陵冷凛的神色,稍稍有些缓和。 “说说看。” “柳风月已经查到沐家在柳州种植颗落的那块地,我希望你能够出面,说那块地是你的。”沐青凤继续答。 “你的意思,让我去帮你们沐家背这个黑锅,跟柳风月承认是我盗用了他的印鉴,冒用他风月山庄的名义将颗落当成绛珠卖?” “正是。”沐青凤点点头。 “啧啧,还真是个好办法。”惊叹两声,西陵亦是点了点头。 “那这样做,我有什么好处?” “这个孩子,我会一口咬定是柳风月的,往后,整个风月山庄不还都是你的。” “哈哈,哈哈哈。”倏然间,西陵猛然放声大笑,一记狠戾的眸光扫过沐青凤,声音却是可以挤出水来的温柔。 “你想的还真够远的,确实挺诱人的条件。好吧!你且回去,明日给你答复。” 以为西陵已经答应下自己的条件,沐青凤脸上立马露出笑意。不再多留,挺着隆起的肚子,走出茶馆。 待的沐青凤前脚一走,西陵深沉的眸底杀意渐起,阴沉的脸上笼罩着一片残忍。 “就凭你也想跟我谈条件,也不看你够不够格。明日的答复,呵呵。”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40章 柳州月计中之计(2) 烟雨桥头月,风中浪穿行。 大雪封尘几日,终于在这日放了晴。几道清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停在风月山庄门口。两道颀长的身影从马背跃下,大步迈入风月山庄。 门口站立着的守卫纷纷曲腰低头,拜下一礼。 “庄主,彦谷主。” 来不及多做回应,柳风月与彦天匆匆奔向前厅。 宽敞明亮的大堂内,三个薄纱锦衣的少女正与一身着绛紫色锦袍的男子相对而坐。似乎在博弈,不时有女子空灵的嗓音传到门外来。 “不算不算,我还没想好呢?重来重来。”不是段绮丝,还若有谁? “嗯。”低低的浅笑,压在声尾的余音里,正是寒。 “丝丝,你说,你这都悔的第几步了。落子不悔,懂不懂规矩的。” “可是我不是君子呀,我是小女子。”眼底泛起狡黠的笑意,段绮丝答。 “噗哧。”站在段绮丝身后的彦雨绯与梅尔,与此同时轻笑出声。 “三少,既然你自诩君子,那你就多让着小女子呗。” “哎,果真还是孔老夫子圣明。”寒颇感无奈的摇摇头。 “当真是小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咳咳!”见他们玩的如此畅快,柳风月当下就冷了眉眼。好呀,他在外边风餐露宿的,他们居然在这儿玩的不亦乐乎。一丝丝不快,类似嫉妒的情愫一圈一圈萦绕在柳风月的心头。说出口的话,语气自然也不会那么的好。 “你们在干什么呢?” “哥哥,你们回来啦。”众人应声转头,回过过去,瞅见兄长的彦雨绯欢快的像只蝴蝶,风一般飞入彦天的怀中。 揽下彦雨绯飞过来的身子,彦天应声作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嗯,回来了。” 段绮丝跟梅尔,并没有说话。倒是寒,含着低低的笑意,笑的春花灿烂,一脸高深莫测的望着柳风月。轻声细语的应下一声。 “回来了,在下棋呢。”轻盈的语气,好似与今天天气极好不异。 柳风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恼些什么?就是看到段绮丝跟寒相处愉快的和谐场面,他心里就理所当然的不痛快起来。眼下,也发作不得,索性迈步过去,在寒身边坐下。 “怎么样,庄子里可还好?” “不好。”这回,接话的是段绮丝。 柳风月蓦地挑了挑眉。 “怎么说?” “托您老人家的福,我差点死在你的大舅子手里。”想起那日挨的手刀,段绮丝就怨恨起柳风月来。空灵的嗓音里,满满的哀怨味儿。 顿的聚起眸光,将段绮丝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恨不得里里外外都扫视个遍,确定她没有丝毫损伤。柳风月才敢闷闷的开口。 “那你不是没事么。” “你……” 实在见不得他们一见面就嗑牙,彦天搂着彦雨绯踱步过来。边打着圆场,边提醒着正事,道。 “好了,你们别闹了,正事要紧。原来我们兜兜转转的,种植颗落的那块地就在柳州。而且,是沐家的地。” “那这么说来,借风月山庄名义把颗落当绛珠卖的幕后主谋,就是沐家了?”听的彦天这么一讲,窝在彦天怀里的彦雨绯,抬起头,接下兄长的话。 一时之间,柳风月促狭的桃花眼里凝起一片深沉,在樱色的唇边扯开一道冰冷的寒意。 “把沐青鸾带上来。mianhuatang.info” 这边,柳风月的话才落,那边,沐青凤艳丽的身影已然站在门口。娇俏的声音直直穿插了进来。 “彦姑娘,这话可乱说不得。那块地曾是我们沐家的,不过三年前,我们将它租给了别人。人家用它来干什么?我们可是都不知道的。” 柳风月当然不会相信沐青凤的只言片语,等着底下的人将沐青鸾带上来。还没待的沐青鸾开口,沐青凤先扑了过去,细细的打量着自家兄长。 “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沐青鸾点头回应一声,示意妹妹放心。 而后,沐青凤又是接着道。 “哥哥,我知道那日你见过段姑娘之后便念念不忘,你若真喜欢段姑娘,大可光明正大的跟风月提亲,怎做出这些个荒唐举动来。丢了沐家的脸面不说,吓着段姑娘岂不是大罪过。” “额。”段绮丝顿时一愣,沐青凤的话好似一阵狂风,在她心里搅起惊涛骇浪。许久,段绮丝都没能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便已经听的沐青鸾接下沐青凤的话。 “段姑娘尊贵,我怕她瞧不上我,一时才起了歪心思。当真是对不住姑娘了。” 这配合,着实的默契呀。段绮丝差点都要为他们鼓起掌来,喜欢她到要杀了她么。想着,话也跟着想法脱出口。 “喜欢我到杀了我么,原来那日沐公子是打算把我的尸体带会沐家去一日三省的供奉?” “噗。”如此庄重的场合,冷三少寒并不庄重的笑出声。 彦家三小姐彦雨绯已经从彦天怀里出来,坐到段绮丝的身畔,一脸好奇的看着场上的神奇逆转。 柳风月跟彦天都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只见柳风月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扔到地上,纸上鲜红的大印盖的正是沐流风,沐家当家家主,沐青凤与沐青鸾的父亲。 “我说了,我们家那块地租给别人了。”捡起柳风月扔在地上的地契,沐青凤据理力争的辩解着。 柳风月的眉眼,更甚冷下几分。 “要不要我把你们沐家在柳州别庄的管家带上来,让他告诉你你们沐家的地根本没租出去。还是让我去把五香坊的嬷嬷找过来,告诉你我书房留下的脂粉味就是你的粉妆味儿,因为进我书房偷我印鉴的人就是你。” “不,不是。”斯歇底里的嘶吼着,沐青凤挣扎般拒绝了柳风月所说的真相。怎么可能,明明跟西陵说好的,他会去租那块地,然后颗落是他种的。西陵骗了她,居然骗了她。心里一着急,沐青凤忽然觉得腹中传来一阵剧痛,不由蹲下身子,抱着腹部。 “啊!疼,好疼。” “小妹,你怎么了?”听到沐青凤的喊疼声,沐青鸾靠了过去,扶着她蹲坐到地上的身子。 本就不待见她,柳风月只当她是穷途末路使出的苦肉计,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顾冷冷的道。 “别喊疼装死卖可怜,对我不管用。” “呀!”却听一侧的彦雨绯惊喊出声。 “血。” 果然见的沐青凤身下流淌出一滩嫣红的血迹。 “不好。”彦天暗叫一声,立刻走到沐青凤身旁,看一眼沐青鸾。 “抱她回房。” 不敢耽搁,沐青鸾立马抱起沐青凤往紫竹院的方向走去。 紧闭的房门,房里一声声的传来女子的嘶喊声。 “孩子,我的孩子。”不时有婢女进进出出,端着一盆盆清水进去,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瞧的人怵目惊心,好不心惊胆战。 房门打开的时候,彦雨绯从房里走出来。门口候着的沐青鸾等人齐齐迎上去。 “怎么样?” 彦雨绯摇了摇头,一张小脸,一片通红。神谷的人皆是习医出生,特别是彦家的几兄妹,医术极好。虽说如此,彦雨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帮人接生过,一番折腾下来,又惊又羞中,闹腾的满脸通红。 “她服了红花,但是,红花中好似又掺杂了别的东西,我看不出来。不过,孩子是保不住了。” “柳风月。”霎那间,沐青鸾的一声怒吼,震彻整个风月山庄。与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他的拳头,朝着柳风月的门面直直招呼过去。 “纵使我们沐家对不起你,是我妹妹算计了你,你至于恨她恨到杀了她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呀。”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发的哪门子的疯。”被沐青鸾突如其来的拳头与话语弄的一头雾水,柳风月堪堪避过沐青鸾的攻击。 “我若想杀她,会在这时候动手么。” “都住手。”寒与彦天也一同加入战局,总算使得沐青鸾消停下来。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不妨等沐姑娘醒来再说。”彦天道。 听下彦天的话,沐青鸾火气压下少许,满脸恨意的盯着柳风月。狠狠的开口。 “柳风月,希望不是你。不然,纵使倾尽沐家之力,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嚣张轻狂的斜睨沐青鸾一眼,柳风月挑衅般回下一句。 “尽管放马过来。”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41章 柳州月计中之计(3) 挽沙不透堪情破,月下梳眉一度劫。 昨日才放晴的天气,今日又开始飘起大雪。温婉秀丽的柳州城还没来得及解封,再次被冻成银装素裹的冰雕,定格在漫天飞舞的白雪中。 出的风月山庄的段绮丝与彦雨绯,把娇弱的身子裹在厚厚的狐裘里,唯露出一张小脸。两双乌黑明亮的可以滴出水来的清灵眸子,映在白皑皑的雪景里,闪烁着跳跃的灵动。走过的雪地里,留下两行小巧的鞋印。 当真是遭罪,这天冷的滴水成冰。彦雨绯冷到不自觉的把露出袖口的小手缩到怀里,不停往段绮丝身边靠去,说出口的声音,用着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到的音量 “丝丝,你说这沐青凤的毒还有的解么。” 段绮丝一边抖着,边喘着粗气,回答着彦雨绯。 “谁知道呢?这个还得问你哥哥。” 见段绮丝连个猜测都不愿给自己,彦雨绯不禁挑了下眉。 “还真是奇怪,我给沐青凤把脉的时候只能看出她服了红花,后哥哥说她体内还有另外一种毒,从她的血色看来,是古离子跟颗落混在一起。说来,那下毒的人还真是狠,红花打胎,古离子败血,两者合在一起会让沐青凤失血过多而亡。再加上颗落,还能有救么。”说着,彦雨绯精致的小脸上浮起一抹深深的担忧。 然而,她说的话,用的那些药物,段绮丝是一句也没听明白。只是喘着气,回应着她。 “这样呀,确实真够狠。不过也没事,有你哥在呢。” “这回,只怕哥哥都没有办法。”见的段绮丝如此信任兄长,彦雨绯不自信的嘟了嘟嘴。 也没去看到底走了多久,只是觉得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段绮丝与彦雨绯两人总算到达医馆的门口,这是神谷设在柳州的医馆,彦雨绯经常跟着彦天东奔西跑,医馆的馆主也是认的彦雨绯的。刚见的两人走进来,立马热络的迎上去。 “三小姐,您怎么来了?” “嗯。”眼下出了这种事情,彦雨绯也没有心思跟手下人寒暄,淡淡的点点头,算是回应。直接道。 “给我来二钱当归,三两小青叶,八钱毒蝎子,九钱红杉。还有,柜上所有的青玉露都给我包起来。” 一听的彦雨绯这阵势,馆主便明白出了不好的事情。不敢再多话,麻利的将彦雨绯要的药材打包好,递过去。 “谢谢。”点点头,道声谢,彦雨绯领着段绮丝踏出医馆大门,返回风月山庄。 两人走的比较急,并没有注意到,道路一旁的客栈二楼,一双冰冷的眸子从她们进入这条街开始,就一定注视着她们。 一直目送着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口。西陵才转回身,在桌案旁的椅子上坐下。妖艳鬼魅的容颜,布满冰霜。深沉阴冷的眸子里,深不可测,宛若千年寒潭,深的可以溺死人。 宣筱安静的坐在他身旁,瞧着他忍而不发的模样,不敢出声,等着他开口。 “沐青凤没死。”他说。 “啊?”没听明白西陵话中深意,宣筱拧着眉,望向西陵,一脸茫然。 忽的,只见西陵站起身来,并没有去解释宣筱的疑惑,而是道。 “我得去一趟风月山庄。” “不可。”宣筱忙忙拉住他。 “你向沐家的人下手了?” “哼,跳梁小丑,还不值得我去费这个心思。”轻轻挑了挑眉,西陵眸底,拂过一抹不屑。 “那是为何?” “她自己找上门来的!”西陵答。 “沐青凤拿她腹中的孩子要挟我,去帮他们沐家担下那个罪名,应付柳风月。可是普天之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我不过是小小教训她一下。让她试了下朱砂新研出的嫣红醉,我外加了点红花,不知道是什么效果。” 虽然西陵说的是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模样,宣筱听入耳中,心里早泛起一阵战栗。朱砂是赤血寒堂里出了名的毒娘子,据说嫣红醉服用后对人并不会有什么损伤,但若是身上有伤口,会使伤口流血不止,直到鲜血流尽而亡。沐青凤怀着身孕,红花是专门打胎的,那不是……想想,宣筱都觉得可怕。 心下,不免对沐青凤生起怜惜之意,连声音都软和下去。 “那毕竟是你的孩子,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手。” 几乎是想都没想,西陵应着宣筱的话,开口就答。 “她没有资格。除了你,没人有那个资格。” 低沉的嗓音带着薄凉的清冷,听入耳中,恍若是谁在平静的心湖投入一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蓦然一愣,宣筱愣住许久。回过神来,西陵的身影已是走到门口。 “事已至此,我去走一趟风月山庄吧。” 将背后传过来的话语收入耳底,西陵猛然回头,转身走回到宣筱跟前。浓黑的双眉都要拧成一弯弧度,毫不犹豫的拒绝掉宣筱的提议。 “不行,你不是柳风月的对手。”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裹着绿鄂梅的衣袖立时掩在唇侧,宣筱轻轻抬起一只手,温柔的抚平西陵眉间的疙瘩,开口。 “我跟段绮丝有交情,我去风月山庄,他们不会怀疑。但你不一样,指不定此时柳风月正在那边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所以你不能去。” “那也不行。”纵然宣筱分析的再有道理,西陵还是不能答应。高傲如他,又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女子替他去冒险。再说了,就算他被柳风月抓住,柳风月又能耐他何。只是,西陵没有想到,宣筱居然会暗算他。 把被点住穴道的西陵扶到床上,宣筱细心的帮他盖好被子。低身伏在他耳边,悄声一语。 “等我回来。” 然后,在西陵凝视的目光里,宣筱走出客栈的大门。 进的风月山庄,宣筱懒的折腾,径直报上段绮丝的名讳。门口的护卫不敢怠慢,让人将宣筱迎在偏厅。都没有半晌的功夫,段绮丝就匆匆跑来。 “筱筱,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优雅的在唇角勾起一道浅笑,宣筱起身迎上段绮丝走过来的身影,答。 “德行,走,去我院里。”熟络的誶下宣筱一口,段绮丝拉上宣筱的手,拉着她往自己的陶然居走去。近段时间来,风月山庄出了不少事情,现下沐青凤又是生死未卜,所以,段绮丝并不想去打扰柳风月,自顾的把将宣筱安排在自己的陶然居。 加上,自东都一别,段绮丝确实就没有再见过宣筱。想来,也有好几个月。想起那时在东都的光景,两人之间总觉得有说不完的体己话。扯着扯着,就到了深夜。 宣筱睡在段绮丝身侧,半眯的眸子余光瞅着段绮丝眯着眼的小脸,知道她还没睡着。开口寻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丝丝,听说柳风月娶了沐青凤?” “嗯。”似是哼出的一声鼻音,段绮丝点点头。 “还听说,沐青凤有了孩子。” “嗯。”段绮丝再次点点头。 “那你不吃醋呀?” “啊?”这次,段绮丝没有再点点头,反而是睁开双眼,不明所以的望着宣筱。 “我为什么要吃醋呀。” 凝视着眼前段绮丝一副“你很奇怪”的表情,又听的她这么一说。这回,倒换成宣筱一脸的茫然。 “可是你跟柳风月不是……” “哎呀!”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段绮丝忙忙解释着。 “我跟柳风月清白的很呢?筱筱,你不会是因为这事儿来我的吧。” “算是。”顺着段绮丝的话,宣筱稍作颔首,算是应下。随后又道。 “我还听说沐青凤好似出了什么事情,我怕……” “怕是我下的手?”没等宣筱说完下半句,段绮丝轻笑着把她话接过来。 “放心吧!不是我,而且沐青凤也没事,彦天在这儿呢。” “哦。”兜兜转转的,宣筱终于婉转的从段绮丝口中探出自己想要的消息。心下却是一沉,杀意亦随之升腾而起。不管西陵是什么原因给沐青凤下的毒,如今,沐青凤都绝对不能活着。但是,这些心思宣筱是万不会让段绮丝知晓的。只见她薄唇微微翕动,声音里染着软软的困意。 “不是你就好,天色不早了,我们睡吧。” “好。”段绮丝答。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42章 柳州月计中之计(4) 情之几何为生死,念之几分谓可真? 宣筱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她不敢告诉西陵,更不能告诉段绮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只能深深的埋在自己的心底,也是这个秘密支撑着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慢慢变成满手血腥的杀手。 但是,宣筱并不后悔。因为,她要报仇。 仇恨这东西,没有人愿意去跟它沾上关系,不过,有时候不是我们不愿意就可以去拒绝。宣筱只是千千万万个倒霉的人之一,没有预料的,她的哥哥就死在别人的手中。 自从段绮丝告诉她,沐青凤没有死的消息。宣筱的心里就有着一番又一番的盘算,她不知道西陵究竟是真的为了教训沐青凤才给她下毒,还是他根本就下定决心置沐青凤于死地。眼下,宣筱只想着,事已至此,沐青凤若是不死,势必会供出西陵;二来,沐青凤若死在风月山庄,依着柳风月先前对沐青凤的所做作为,沐家那群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沐家对上风月山庄,这可是一场千载难逢的大戏。西陵,一定会喜欢的。要是玩的太大,把凤凰古城跟冷家也牵扯进来,那就不是热闹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想着,宣筱似乎可以看见西陵风华绝代的脸上,如花的笑靥,身下的脚步越发的快速起来。今夜的夜,本是黑的看不见伸出的五指,倒是被地上的雪光照的一片亮堂。宣筱穿着一身浓黑色的夜行衣,隐匿在夜色里。 轻车熟路的攀着屋角的檐壁,爬上紫竹院的屋顶。宣筱掀开屋顶上的绿色瓦片,探着身子,朝屋里望去。此时夜已深,沐青凤房里除却桌子上熟睡的守夜丫鬟并无其他人。宣筱心下大喜,只道天助她也,顺着木纱窗悄无声息的滑入房内。拿出藏于袖间的短刀,寻着沐青凤的床榻,踱步过去。 沐青凤的床榻离的并不远,就在屋子左侧的水晶帘子后面。隔着眼前的水晶帘子,宣筱依稀可以看见沐青凤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屋子里安静的甚至听不到任何生的气息,宣筱不禁怀疑,沐青凤真的还活着么? 心下莫名的涌起一股不安。 “不好。”宣筱暗噌一声,转身欲想离去。未料,柳风月慵懒的嗓音,已然从门口的方向传入进来。 “姑娘既然来了,何必这么着急着走呢。”话落时,门口处风度翩翩的站着柳风月风流倜傥的身躯。与此同时,冷三少寒与神谷谷主彦天亦是一同踱步进来。 “呵呵,原来如此。风月公子好深的心思。见到小女子,公子是否好生的失望?”一片恍然大悟从宣筱细嫩的脸上拨开,她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淡然。忍不住庆幸着,幸好没让西陵过来,不然,西陵今晚是在插翅难飞。 索性,宣筱连反抗都省了,直接束手就擒。冷三少跟彦天,柳风月三大高手在这,打了也是白打,还不如省省力气。 “来吧!都别费劲儿了,是先绑起来,还是现在杀,都随公子处置。沐青凤的毒,确实是我下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噗。”听下宣筱这么爽快的豪言壮语,柳风月当下忍不住轻笑出声。 “姑娘言重了,如花美眷,在下哪里下的了那么狠的手。来人啊!把姑娘请到西边的厢房,好好招待着。” “是。”立刻就有两个侍卫模样的大汉,应声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闻训而来的段绮丝以及沐青鸾。(.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听到宣筱认下自己就是杀害沐青凤的凶手,不由分说,沐青鸾朝着宣筱挥掌过去。段绮丝来不及反应,沐青鸾的掌风已经从她身边掠过,撩起她漏在额头前的碎发,唯有惊喊一声。 “筱筱,小心。” 虽说宣筱打不过柳风月等人,未必就不是沐青鸾的对手。一个漂亮的空中侧翻,宣筱往后退去,险险避开沐青鸾突来的掌风。迎风出手,宣筱架住沐青鸾的攻势。 “够了。”柳风月忽的吼下一声,穿身介入到沐青鸾与宣筱之间,用暗劲压下沐青鸾愤怒中的躯体。促狭的桃花眼,冷然横过他一眼。 “闹够没有?” 用力挣扎着被柳风月钳制下的躯体,沐青鸾扭着头。布满恨意的眼眸,怒声质问着柳风月。 “柳风月,你是什么意思?” 丝毫不惧沐青鸾投过来的恨意,柳风月冷冷的回道。 “既然我不是杀死沐青凤的凶手,这儿是风月山庄,自然随我高兴。放心,我会带她到凤凰古城让沐家大小姐沐金凤定夺,再说,你们沐家做的这些事儿,沐金凤也该给我个交代不是。” “你……”许是被柳风月脸上冰冷的神情震慑住,一时之间,沐青鸾回不过话来。又听的柳风月大声吼道。 “愣着做什么?把他带走。”说着,将手中的沐青鸾扔给身后的两名侍卫。 “是。”刚被召唤进来的两名侍卫,忙忙大步上前,应声接下柳风月推过来的沐青鸾,将其带出门外。 闹腾过后,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寒与彦天随机交换一个眼神,两人齐齐转身出门,回房继续做着美梦去。 留下柳风月、段绮丝以及宣筱三人,场面说不出的怪异。看着好友霎那间变成杀人凶手,段绮丝迟迟未能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柳风月更是懒的跟段绮丝解释,带着宣筱率先出去。 大步跟上柳风月的脚步,晶莹剔透的雪光映衬之下,宣筱精致的小脸笑的好不得意。 “风月公子,不打算跟丝丝解释一番?” 闻声回头,柳风月边走着,好看的眸子边回望宣筱一眼。 “解释什么?” “比如说,你拿她当棋子,算计了她的好朋友。”宣筱答。 “是么。”柳风月轻轻挑了挑眉,祸国殃民的绝色姿容之上,洋溢的着乱人心神的魅惑。若不是见惯了西陵各种各样的神色,没准儿此时宣筱已经把持不住,陷在柳风月魅惑浮生的眸光里。只听的他道。 “还是跟她解释,她最好的朋友从一开始就只把她当棋子。我说的对不,赤血寒堂的千手娘子,听说,西陵的银子都是你在管着,这么说来,未来堂主夫人的位置说不定就是姑娘的。” “你……”本想打趣他一番,没想反被打趣,宣筱心中顿生不快。一口怨气堵在喉咙口,硬是吐不出来。憋屈的模样,瞧的柳风月一脸欢喜。 “我知道你们关系不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事情。但是,我希望你明白,这些事情,跟丝丝无关,别把她牵扯进来。可懂?”说到最后,慵懒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用着询问的调子,却说威胁的话来。 然。宣筱并没有正面给他回答,而是道。 “公子,心里是有丝丝的吧。” “姑娘觉得呢?”了无痕迹的将一丝浅笑压在声音里,柳风月聚起眸光。回话的空当,脚步也没有停下。 “莫非姑娘没有听过江湖上的传言?” “传言?”宣筱脸上,拂过几许疑惑。很快明白过来。 “哦,是你跟冷粼湘的那段传言吧。这有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冷粼湘虽说是天下第一美人,论别的,她未必比的过丝丝。公子迷途知返,也是人之常情。” 清清楚楚的听明白宣筱话里的意思。顿时,柳风月是真的乐了。 “如此说来,姑娘是极看好我?” “自然。”宣筱点点头。 还未待柳风月来得及回话,西边的厢房已在眼前。柳风月亲自将宣筱送到门口,打开门。 “姑娘且在此好生住着,姑娘大可放心。去到凤凰古城之前,不会处置姑娘。纵使到了凤凰古城,姑娘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因而,姑娘该知道怎么做才是。” 宣筱何其聪明,当然能听明白柳风月话里的意思。当下身子一屈,盈盈拜下一礼,无非就是他承诺保她一命,让她不要逃跑。 “宣筱多谢公子,公子此举,可是为了丝丝?” 柳风月亦是明白宣筱的心思,也没有给她解答,自顾道。 “天色已晚,姑娘好好休息吧。”说完,大步迈开,离开西边厢房。临出的院落门口,宣筱的嗓音再次不偏不倚的顺风而来。 “别自欺欺人了,你心里就是喜欢着丝丝。” 没再回话,柳风月头也不回的走出宣筱的视线当中。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43章 柳州月凤凰之行 无谓为生,谓之为死。执之为念,弃之为靥。 风月山庄,风月轩内。明亮的烛火,摇曳出室内一地的旖旎。 柳风月的脚步堪堪停在房门口,一道空灵的嗓音搀在冬夜凛冽的寒风里,透过烛光,钻进柳风月的耳膜。 “回来了。” 柳风月闻音抬眸,赫然看见段绮丝一身白色的衣袍,独立于他房内的厅堂之上。精致的面容掩在散开的黑发里,再有身上白色的衣袍相互映衬着,说不出的惨淡。 柳风月不禁轻声叹下口气,敛下黑眸,踏入房内。 “怎么还没睡?” 毫无征兆的就发生这些事情,段绮丝哪里还能去安心入睡。本来以为宣筱此行只是为与她叙旧,不曾想,宣筱竟然是杀害沐青凤的凶手。忽然间,好似是谁在段绮丝心里悬了一根弦,不时的胡乱拨动着,让她心神不宁。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 “凶手真的是筱筱么,会不会弄错了?” 柳风月心下明白段绮丝的担忧,摇了摇头。 “不会错的,她自己都认了。” “可是?可是……”段绮丝还想说着什么?想破脑袋,终究没有找到为宣筱脱罪的合适理由。一时间,清澈的眸底,泛起涟涟的泪光。 “那筱筱会不会死?” “不会。”柳风月再次摇了摇头。 “明日我会将她与沐青鸾一齐送往凤凰古城。” “那你会出手救她的,对不对?”从柳风月的话里抓住一线生机,段绮丝靠近几步,站在柳风月身侧。抓起他微凉的衣袖,眸光里闪烁着碎碎的点点星光。 “嗯。”柳风月点点头。 送走段绮丝,柳风月宽衣躺到床上,望着头顶素色的蚊帐。一点一滴,揣测起西陵的心思。一步一步费尽心思的把沐青凤送入风月山庄,如今又对沐青凤下手,难道只是为了让风月山庄与沐家为敌么。还是,想敲山震虎,把冷家给牵扯进来。 想的太多,柳风月最终没能抵住袭来的睡意,沉沉睡去。 天亮的时候,第二天缓缓降临。 因为是冬天,尸体并不容易腐烂。所以,柳风月定了一副上好的柳木棺材把沐青凤的尸体带上,与沐青鸾、宣筱一同前往凤凰古城。 坐在前往凤凰古城的马车里,宣筱一脸的秋高气爽,丝毫没有对前路的担忧与焦虑。倒是坐她身旁的段绮丝更似被问罪的人多一些,光滑秀洁的额头上笼罩着朵朵愁云,清澈明亮的眸子,此时浓郁的像化不开的墨。 “丝丝。”实在无法忍受好友这副愁云惨淡的样子,宣筱挪着身子,挪到段绮丝身边。清秀的小脸特意在段绮丝跟前晃过几圈,做出搞怪的神情。 “怎么这副模样,来,给爷笑一个。” 对于宣筱的欺瞒,段绮丝虽说是担心比责怪要多一些。但心里多少还是恼怒着她的,眼下哪里还能笑的出来,噌怒着横过宣筱一眼,道。 “筱筱,沐青凤虽然不算好人,但你下手也太狠了。那个孩子,是无辜的。”话落间,沐青凤毒发那日的情景重现于段绮丝脑海中。段绮丝怎么也不能相信,宣筱会是这么残忍的人。 段绮丝的话,果真引的宣筱迁然一愣。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如数化成唇边一声无奈的轻叹。 “丝丝,你爱过一个人么?” “爱?”段绮丝顿时也是一片茫然,她不知道,她对那个人的追逐能不能算爱。但从宣筱突来的言语间,段绮丝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一定有隐情。正想问个清楚,却听的宣筱再次开口。 “很多东西,很多事情,说不清楚的。如果我们非要去寻根究底,也许我们得到不是真相,而是遗憾。” “这……”聪明如段绮丝,怎可能还听不明白宣筱话里的意思。当下,便不再开口。 安静之余,马车忽然一阵颠簸。柳风月的声音,隔着马车的帘子清清楚楚的传进来。 “宣姑娘,照顾下丝丝。别出来。” 宣筱立刻就明白出了什么事情,立即应下。 “好,放心。” 而后,刀光剑影的喊杀声,陆陆续续的传入马车内。宣筱将段绮丝拉到自己身侧,从腰间掏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护在两人跟前。转头,似是安慰着段绮丝,道。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噗。”不知为何,段绮丝就想笑出声来。 宣筱不明所以,一脸茫然的望向段绮丝的笑脸。 “段姑娘这是不相信我呀。” “没有没有。”段绮丝忙忙摇头。 “我就是觉得,外面的人肯定是冲你来的。我们两个的角色,是不是反了。应该我保护你才对。” “可以呀,那小女子就有劳姑娘保护了。”接下段绮丝的话,宣筱一脸配合的缩到她的身侧。 “客气客气。”段绮丝笑着答。 正待两人闹的欢乐,马车的帘子猛的被掀开,探进来沐青鸾狰狞着恨意的俊脸。已然呈现的扭曲状,没有了往日的风度翩翩,唯剩下阴沉的可怖。 段绮丝被吓的一愣,把宣筱挡在身后,问下一句。 “沐青鸾,你想干什么。” “妖女,还我妹妹命来。”只见沐青鸾大吼一声,扬起手中钢刀直直朝着段绮丝两人劈去。一把推开跟前的段绮丝,宣筱抬脚踹去沐青凤执刀劈过来的手,把沐青鸾踢出车外。转头向段绮丝嘱咐一声。 “小心,好生呆在这儿。”话落,抬身从车窗上跳了出去。 “筱筱。”段绮丝赶忙掀开帘子,跟着出去。 宣筱跟沐青鸾已经打成一团,宣筱的双刃短剑跟沐青鸾的半月钢刀纠缠在一起,繁复华丽的招数之下,一时之间看不出谁胜谁负。 段绮丝快步上来,站在两道纠缠的身影旁边,喊的极为无可奈何。 “住手,你们两个别打了。” 被四五个黑衣刺客缠住的柳风月听见段绮丝的喊声,顺着望过来,促狭的桃花眼底升腾起一抹怒意。黑墨化开的眸子,笼起一片漆黑的深沉,手中的十二骨白玉折扇一把撑开,一招横扫千军格开刺客压过来的攻势。轻身一跃,跳出包围圈,介入沐青鸾与宣筱之间。 收起手中撑开的白玉扇,平地空中飞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到沐青鸾身前,掌风压回他的攻势。左手旋开的折扇,扇面薄刃抵在沐青鸾的颈间。 “都停手,不然我杀了他。”薄唇微微轻启,吐出口的话语冷凛如冰。 果然将场上打斗的身影都喊的停了下来。 “柳风月,你什么意思?”压迫于柳风月的气势之下,沐青鸾怒意未减,质问着道。 “这话,我该问你才是。”手上的折扇并未收回,柳风月冷冷的回答。手劲不自觉的加重,沐青鸾的脖子上立时出现一道血痕。 “那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呀。”几乎是咆哮着,沐青鸾怒吼出声。 柳风月并不理会他,只是盯着眼前的一群黑衣刺客。 “沐家的人给我听好了,你们再这样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不客气。滚。” 见到身份被揭穿,大少爷又落在柳风月手上,沐家的暗卫们哪还敢多留,纷纷四处逃散。等的沐家的暗卫散去之后,柳风月才把手上的沐青鸾甩到一旁。 “沐青鸾,你再这般不可理喻,不等到凤凰古城,本公子先了结了你。再一把火把沐青凤的尸体烧了,你以为你沐家的暗卫能耐我何,不信大可试试。” “你……”倏尔间,沐青鸾被柳风月呛的哑口无言,愤然的愣在原地。 柳风月不再理他,抬步走去,大喊一声。 “我们走。”一行人再次启程。 也许是被柳风月的威严镇住,一路上沐青鸾没再胡闹。就在到达宛平镇的时候,风月四使之首的风偷偷回禀柳风月,一路上仍是有人跟着,不过来人不像沐家的暗卫,动向亦是不明,跟了一路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听完,柳风月狂妄的挑眉一笑。 “那就让他们跟着吧。”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44章 凤凰殇兴师问罪 流年不若韶华负,凤凰泣血敛怀殇。 流光潋滟着年华,稍纵即逝。回忆雕琢着浮生,掩埋了罪孽,嘲笑着真相。谁,又能保证着自己一生如意,心想事成? 凤凰古城,顾名思义,这座城跟凤凰是有着关系。其实,严格说来,凤凰古城跟凤凰也没多大的关系,不过是因为城主姓凤,然后,凤凰古城又是以金器扬名于江湖。江湖传言,世上就没有凤凰古城打造不出来的金器。据说,宫廷里头的贵人娘娘用的首饰,头钗多数也都是由凤凰古城打造出来的。 这才得名凤凰古城。 段绮丝没有来过凤凰古城,因而对凤凰古城极为的好奇。柳风月一脸的温柔,将笑意噙在唇角,压在眼底,细心的给段绮丝普及着凤凰古城的传说。宣筱一心听着,思绪慢慢的走的有些遥远。 凤凰古城,六年了,离开六年。没想到,竟是以这样身份回来。 从风月山庄出来之前,柳风月就给沐金凤传了书信。这伙儿,才到的门口,已经有人等在那里。径直的领着柳风月等人,进入城主府。 城主府里的一切,还是旧时的模样。刚进的门口,先入眼的是一面镜子湖,本应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因此时是冬天,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宣筱清楚的记得,小的时候,总喜欢跟着哥哥在湖面上跑来跑去。夏天的时候,就拼着轻功,看谁能跃过湖面而不沾湿鞋底;冬天的时候,就在湖面上凿一个洞,在湖面上比赛钓鱼。 宣筱还记得,每次哥哥都让着她,假意输给她借此带她出宅子去买糖葫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那段天真无邪的幼年时光,像是埋在记忆里的明珠,让她误以为幸福的日子会这么过一辈子,谁能料到,哥哥会那么去了。从此,天人永隔,再不相见。 一时间,宣筱只觉得鼻尖有些酸涩,眼睛里也是干疼的紧。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宣筱将眸底涌出的水意,如数压回心底。因为此时此刻,并不是缅怀的过去的时候。 而一旁的段绮丝,忙着打量城主府里的一切,并没有注意到宣筱脸上的风云变幻。 在丫鬟的带领下,绕过镜子湖,穿过石林假山,抄手回廊,柳风月等人终于到达城主府的前厅。厅上的摆设并不繁复,四根擎天大柱,撑起大殿厚重的屋檐,四周,再无别的饰物。只在高堂上,端端正正地摆了张明黄色的软榻。榻下,齐齐整整的摆着两排太师椅。 两具与人齐高的落地凤嘴宫灯,平整地,坐落在软榻两侧。 金凤夫人正站在堂上,见到柳风月等人走来,热络的迎上前去。 “风月公子到来,金凤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敛下眸底浮着的笑,柳风月端着一面的正儿八经,回着。 “夫人客气。”便不再接话。 场面一下子冷落下来,沐金凤素来八面玲珑,岂会有应付不来的道理。扬着一脸温和的暖意,笑盈盈的邀请柳风月等人翩然落座。东阙名茶,云山芽立刻有人奉上。 毫不客气的捧起茶盏,长指捏着茶盖,柳风月有意无意的拨弄着茶盏里的茶梗,并不着急着品尝,也不着急开口。等着沐青凤按耐不住,率先出声。 “金凤教养无方,弟弟妹妹做事荒唐,给公子添乱了。”说完,莲步轻轻移开,走到柳风月跟前,恭恭敬敬的拜下一礼。 “金凤自知,弟妹此举一来败坏了风月山庄的名声,二来,也让彦谷主破费,更给江湖添上一难。此时金凤说这话,也许会被取笑自不量力,但是错了就是错了,金凤绝对不会姑息弟妹。自会向江湖同道禀明颗落是我沐家所为与风月山庄无关,至于彦谷主损失的一千两黄金,金凤也会亲自奉上,奉还彦谷主。” “噗。”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在沐金凤说完之后,柳风月唇角微微翘起,在嘴边勾出一道浅笑。慵慵懒懒的声音,虚虚实实,让人听的不甚真切。 “夫人倒是把风月当成叫花子,来讨钱来了。” 这话说的轻巧,却是把沐金凤惊出一脸的惶然。 “自然不是。只是眼下事情已然如此,金凤自不量力想去弥补公子的损失。若是,若是公子觉得金凤的处置欠缺妥当,还望公子直言相告,指点一二。” “这我可不敢。”柳风月又是一声轻笑,眸光稍稍望了望坐于一旁的沐青鸾,言语之下多有嘲讽。 “沐家家大势大,又有凤夫人一旁帮衬着,若在下得罪了沐家。说不准,出的这凤凰古城的大门,在下就死在沐家的半月刀下了。” “公子说笑了。……”就在金凤夫人婉转的回应着柳风月的处处刁难时,沐青鸾已经忍受不住柳风月话里的冷嘲热讽。“啪”的一声,一掌拍下桌子,站立起身。横眉怒视,望着柳风月,厉声吼道。 “柳风月,你到底想怎样?” “问的好。”柳风月亦是“啪”一声拍下桌子,站立起来。坦然面对着沐青鸾的怒气,慢条斯理的开口。 “你们沐家对风月山庄做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追究,还有彦天的那一千两黄金,也可以不用你们填。但是,你们得饶她一命。”边说着,扬起手臂,指向宣筱。 “不可能。”想也未想,沐青鸾直截了当回绝柳风月的要求。 紧接着,沐金凤跟声开口。 “小妹虽然刁蛮任性,做过许多错事。但是错不至死,自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公子觉得呢?” “说的好。”还未等的柳风月回答,宣筱已是把沐金凤话端接了过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确实天经地义。如果把凤萧霁凤城主的尸骨挖出来,想必更能说明这道理,你说是么,城主夫人。” “你胡说什么。”蓦然之间,沐金凤忽的一愣,向来温良贤淑端庄冷静的面容之上闪现着明显的裂痕。慌乱的眸光,反复在宣筱脸上流连,在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之后,只得作罢。若无其事的冷下声色,质问起宣筱。 “先夫遭人算计,含冤而死,姑娘怎可还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来。死者为大,怎能还能去打扰他的安宁。” “安宁?哼。”清秀的小脸浮过一抹冷笑,冰冷的眸光,狠狠的掠过沐金凤艳丽的容颜。宣筱张了张口,正想说着什么。却在这时,一声高喊平地而起。 “老夫人到。” 顺着传过来的声音,宣筱转身回眸,一道硬朗的身影瞬间撞入眸底。满头华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爬满岁月痕迹的额首挽着一圈绣着珍珠明月珠绣的玄黑色头巾,缎面上的明月与发间的翡翠珍珠钗相互映衬着,相得益彰。身上是与头巾同色的浓黑锦袍,暗沉的颜色,用金色丝线在边角的位置勾勒着凤羽的纹样。 浑身上下流淌着逼人的贵气,衬着满脸的红光,看起来精神头儿极好。 一时之间,恍若是谁穿透过记忆流光,在宣筱心灵深处挖出她深深埋藏着的思念。血浓于水的牵引,岂是时光远久能隔断的牵绊。与生俱来的依赖,一点一滴缓缓笼回宣筱的心头。晶莹的泪水,一颗一颗,越过眼脸泛滥成灾。 单薄的身躯,在老人还未走到跟前时,已然跪倒在地。 “奶奶。”清脆如若铜铃的嗓音,包含着深沉的想念,在泪水的陪伴下,脱口而出。 “你是?”凤老夫人龙钟的脚步,闻声而滞,目光呆滞的望着宣筱。直直愣在原地。 扬起满面泪痕的小脸,宣筱回望着凤老夫人,答。 “我是宣儿呀,你的宣儿。”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45章 凤凰殇城主之死 血浓于水情难断,水落石出乱谁心。 宣筱此话一出,不仅凤老夫人,堂上众人皆是一愣。 只见的宣筱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胸前的衣带。雪白色的长衫顺着肩膀的位置滑落下去,遮挡于身前两座雪峰的兜胸洁白如雪,缎面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朵绽放的牡丹。白皙的肩膀,映在雪白的衣袍里,香艳的让场上所有男人忍不住吞下一口口水。 “筱筱。”段绮丝就要奔过去,被柳风月伸手拦了回来。 “别添乱,先看着。” 抬眸望去,宣筱白皙的肩膀上,清晰可以看见金色的凤羽图案,与凤老夫人衣角用金线勾勒的纹样如出一辙。 “这是?”段绮丝顿的一愣。柳风月转身回头,望着她,答。 “凤凰古城凤家的族徽,就跟冷家的芙蕖,神谷的六角竹叶一样。” “这么说,筱筱是凤凰古城的……”还没等的段绮丝将话说完,一旁惊愕住的凤老夫人已经回神过来,眼神木楞的盯着宣筱肩膀上的金色凤羽,慢慢走到宣筱的身边。把她褪下的衣服拉回原处,一把将其搂入怀里。 “宣儿,我的宣儿,你终于回来了。”半晌过后,几行清泪从沾染着岁月风霜的面容上缓缓淌下。威严的声音里,浓浓的心疼与爱惜不言而喻。 “我苦命的孙女,奶奶日思夜想,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凤筱宣。”轻声低咛着宣筱的真正姓名,沐金凤亦是一愣,怆然后退几步。她当然知道,当年凤凰城主凤萧霁是带着妹妹凤筱宣一起出去的,出事之后,凤萧霁的尸体被抬回凤家,但一直找不到凤筱宣的尸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原来,她根本就没死。而所谓的真相,沐金凤也不知道凤筱宣到底知道多少,一时间,恐慌在沐金凤心底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 努力的稳定着自己的心绪,沐金凤提脚上前几步,走到宣筱身边。盈盈拜下一礼,描着精致妆容的丽颜上浮着一抹清浅的轻笑,眸底泛着冷冷的杀意。 “金凤欢迎妹妹回来。” 未想,将宣筱搂在怀里的凤老夫人却是一把把靠过来的沐金凤推开。 “你给老身听好了,谁敢动我孙女,先问过我老婆子手上的这把凤头拐杖。”说起凤老夫人手上的这把凤凰拐杖,那可是个了不得的故事。传言,当年凤家靠打造金器起家,发达之后倍遭平洲城外连山上的土匪惦记,筹谋许久,土匪终是等到机会,在凤老城主运货途中阻截老城主。是凤老夫人孤身一人,与土匪几经周旋及争斗,才救回老城主跟凤家的声望。 后来,老城主感谢老夫人的恩德,特意让人纯金打造一把凤头拐杖赠与凤老夫人,其间寓意,不难猜测。所以,沐金凤纵使在凤凰古城掌着家,也得在凤老夫人的眼色下行事。在这凤凰古城,只有凤老夫人的命令,才能算是命令。 聪明如沐金凤,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想起小妹的惨死,心里未免有所不甘。 “奶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妹妹杀了我们家凤儿,难道就因为妹妹是凤家的小姐,所以杀了人也不用受任何的惩罚么。我沐家虽小,却也不是别人想欺便欺的。” 听到长姐这么一说,沐青鸾忙忙跟着开口,出声帮腔。 “纵使拼上沐青鸾一条性命,我也一定为我小妹报仇。” “报仇?”将沐家姐弟的言语听入耳中,宣筱冷凛一笑。 “是啊!你们要给你们的小妹报仇,而我,也要给我的哥哥报仇。我亲爱的嫂子,你说呢?” “我听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清清楚楚的听明白宣筱说的是什么?沐金凤心底骇然大惊。不敢同宣筱辩驳下去,匆匆掠过宣筱言语下的寻根究底。 尽管沐金凤百般想拉开凤凰城主死因这一幕,仍是被凤老夫人听出不妥。温柔的把宣筱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轻挑着弯眉,疑惑的问出口。 “宣儿,你的意思是你哥哥的死另有原因?” “奶奶。”宣筱并不着急着回答凤老夫人的话,反而是直挺挺的望向沐金凤。云淡风轻的语气,透着一切了然于胸的淡然。 “嫂子,你说呢。哥哥的死,是不是另有原因。” “我不知道。”想也不想,沐金凤立即拒绝回答。一双眸子,霎那间聚满泪水。 “我只知道萧霁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奶奶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终究,终究还是没能救回来。”说到最后,沐金凤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哀痛的模样,看着跟真的撕心裂肺一样。 宣筱根本就不相信沐金凤话里的每一个字,跟着沐金凤的声音站立起身。扶着凤老夫人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宣筱缓缓走到沐金凤的跟前。水灵灵的黑眸,氤氲起迷茫的白雾,看不清眸子里边是无边无际的仇恨,还是对兄长深深的缅怀。只是听的她的声音低低的陷入尘埃里。 “沐金凤,你从过门日起,每日都为哥哥备下一碗参汤。哥哥本不心仪于你,最后却是醉在你那碗参汤的温柔里。从来没想到,那碗参汤就是他的夺命追魂汤。“ “你胡说。”眼见着宣筱就要将凤凰城主当年的死因公诸于世,沐金凤气急败坏的反驳着。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宣筱把她的罪行揭露出来,想着,沐金凤的掌风腾空出手,劈向宣筱的面门。 宣筱朝后退去,避开沐金凤的攻势。没有停口的意思。 “沐金凤,你不是一向以冷静自持,这回是乱了分寸么。偷偷在参汤里下毒,却又害怕被发现,不得已买通赤血寒堂的人在路上劫杀哥哥。你万万没想到,我会因为贪玩跟着去,更没想到,你向哥哥下手的时候,我就躲在衣箱的柜子里。就是哥哥死前倒下来压着的那个箱子,我就在里面。” “你说什么?”宣筱最后的几句话,彻底破碎沐金凤心底唯一的希望。黯然的停下手,沐金凤脸上出现几许悲怆。很多很多的事情,无关对错,只为因果。 见沐金凤不再出手,宣筱亦是不再还手。站在沐金凤眼前不远的地方,冷冷的望着她。 “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哥哥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样对他。” 倏尔间,众人清楚的看见,沐金凤描着精致妆容的脸庞上划过几道泪痕。她说。 “哪里对我不好?呵呵,是,是我杀的他。从我嫁进凤凰古城那日起,我就一直想着方法要杀他。是,我沐家小门小户,攀不上你们凤凰古城的尊贵,可是是你们三媒六聘要娶我的,这是命,我认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杀秋水。就因为我与他青梅竹马,相互倾心,所以为保存凤家颜面,你们就要对他痛下杀手么。” 前尘往事一语道尽,恩怨因果几缕纠缠。顾不得步步为营,招招算计才换来的今日殊荣,沐金凤在绝望之中说出当年的辛酸苦楚。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秋水是谁我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杀他。”听不明白沐金凤话里的话,宣筱横过沐金凤一眼,出声争论着。 “呵呵,洛秋水,洛家的大少爷。我沐金凤一生唯一爱的男人。”轻声苦笑几声,颓然的瘫坐到地上,沐青凤答。 “什么?”众人又是一愣,真真没想到,会是这般。 “够了。”忽然间,凤老夫人一声怒吼,震住场上所有的对话。 “来人,把沐家兄妹带下去。” “是。”立刻有两道伟岸矫健的身影应声而来。 只见的青天白日之下,凤老夫人眼里隐隐闪现的恨意以及冷光。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46章 凤凰殇争锋相对 折戟沉沙恩怨了,百转千回情缘消。 室内的灯光忽明忽暗,跳跃的烛火在狭窄的空间里闪烁出逼人的压迫之感。污浊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爬着墨绿色的青苔,牢笼里,清晰可见时光洗礼下蔓延生长在铁栏上的血红色铁锈。 宣筱换下白日里雪白色的襦裙,披着洁白的狐裘披风,上身穿着一件掐心鹅黄小衫,下身是鹅黄色的百褶纱裙,明晰可见裙摆上点缀的凤羽。乌黑柔亮的青丝,挽成一段平伏的青云髻,发间斜斜插着两只衔珠凤嘴金步摇。每走一步,顺着发丝垂下的珠串就晃一下,摇曳出她脸上的眉目如画。 只见她安静的站在凤老夫人身侧,低低趴着身子,俯首在凤老夫人耳边,不知道在小声说着什么。不时引得凤老夫人发出欢快的笑声,布满沧桑的脸上洋溢着一片和蔼可亲。 “凤筱宣。”沐金凤一脸的狼狈,被锁在凤家地牢的囚笼里。清澈的眸底布满恨意,望着眼前其乐融融的祖孙两人,漆黑的眸子汹涌如同狂风呼啸过的海面,席卷着沐金凤的每一根神经,她说。 “奶奶,这些年来,我为凤凰古城做的一切难道不比萧霁在的时候做的好么?”言语之下,浓浓的不甘心铺天盖地。 “你做的很好,如若我不知晓你做过的那些事,你定是我凤家的好媳妇。”应着沐金凤的声音,凤老夫人在宣筱的相伴下缓缓抬起头。历尽沧桑的眼神里,颇感失望的望着沐金凤。 在凤老夫人失望的注视下,沐金凤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六年来的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掌权初期,凤家的人其实并不拥护沐金凤,是凤老夫人力挽狂澜,为她保驾护航。可是?再怎么的朝夕相处也抵不过她们的血缘情深,也磨灭不了她杀害凤萧霁的事实。 “呵呵。”不由的发出一声苦笑,沐金凤瘫坐在地上。 “我知道我做的事情,罪不可赦。但是奶奶,你们凤家就没有一点的责任么。洛秋水也是无辜的,你们为什么可以下那么狠的手。” “金凤。”轻声在唇边叹下口气,凤老夫人眸间的恨意化为绵绵的酸楚,揉在眼里。挤成唇角的叹息。 “洛秋水死的时候我的确在场,但是,不是我们凤家的人下的手。也许,真相对你而言,更难以接受。因为,凶手是你的父亲。我是非常的赞赏你,也很希望你能成为我凤家的儿媳妇,但是凤家绝不会强人所难,夺人所爱。你父亲扬言洛秋水思慕于你,日夜纠缠,逼不得已你父亲亲自下的手。” “这怎么可能。”凤老夫人脱口而出的话恍若平地里的一记惊雷,激鸣的响声震耳欲聋。沐金凤只觉得天旋地转,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秋水是大姨的儿子。父亲不会下这样的手,不会。” 懒的再与她多做争辩,凤老夫人只是淡淡的道。 “是或者不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洛秋水的致命伤在胸口那一刀,除却你们沐家的半月刀。还有谁能有这威力,你不愿意相信是你父亲下的手,所以你只能怨恨着凤家。我容忍你是因为你有被我利用的价值,但是你杀了我的孙子,我绝对不会饶你。”说完,凤老夫人自顾的起身,携着宣筱,走出地牢。 还没来得及回自己居住的院子,已有前厅伺候的婢女匆匆忙忙的赶过来,说是沐家的庄主到了。凤老夫人布满沧桑的眸底拂过一抹冷笑,带着宣筱,欣然前往大厅。 果然见的沐流风肥胖的身躯裹在银灰色的袍子里,巍巍然站立在宅子里的大堂之上,日渐丰腴的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意。见到凤老夫人过来,巴巴就迎上去。 “晚生见过老夫人。” “沐庄主不必客气。”客客气气回他一礼,凤老夫人轻声应答。心中早已了然,他此行的目的。 好歹沐流风也是在江湖摸爬打滚过个把年头的老人,对于凤老夫人的脾性还是稍有了解。不敢玩些不入流的花花肠子,径直的就把自己的来意说出口。 “这个时候还老叨扰老夫人,晚生深感愧疚。只是事出紧急,晚生逼不得已。晚生两个不孝的儿女做出这些丑事,是晚生教导无方。还望老夫人体谅家母的心情,留小儿一命。” 沐流风此番话语可算是言简意赅,字里行间透露着只要保住儿子的性命,女儿随意凤家处置。凤老夫人不禁又是一声冷笑,当真是个狠心的父亲,枉费沐金凤这些年来借着凤凰古城为沐家细心谋划。如今,东窗事发,沐家连保她的念头都不曾有。凤老夫人心下不免为沐金凤感到惋惜。 但是,惋惜归惋惜,杀孙之仇,凤老夫人绝对不会手软。于是,点了点头。 “庄主放心,我凤凰古城向来讲究冤有头债有主,杀害我孙儿的是金凤,旁人自然是不会受到牵连的。” “谢老夫人。”见儿子的性命能够保全,沐流风双手抱拳,朝着凤老夫人鞠下一躬。 凤老夫人连连摆摆手,正想将其打发下去。忽尔听的一道清冷的男音,在安静的夜幕里蓦地响起。屋檐悬挂的灯光之下,颀长的身影遗世独立的站在门口。 “老夫人好,沐庄主也在。真是极好的,你说呢?筱儿。”飘忽不定的男音,隐隐而来,跟着夜风的脚步吹入宣筱耳中。撩起一阵一阵的战栗,定晴一看,不是西陵还能有谁。 “来者何人?”跟着声音,走到门口,凤老夫人严厉的盯着眼前的身影,冷凛的开口。 “赤血寒堂,西陵。”西陵倒是实诚,毫不隐瞒,如实回答。 “奶奶。”没有来由的,宣筱心底掀起一阵恐慌。大步跟出来,挡在凤老夫人跟前。 “我知道是我骗了你,但是,你杀了我哥哥。不是么?”爱与恨在心底不和谐的纠缠在一起,蒙着泪却还是固执的望着西陵,宣筱的心里早已一片不知所措。 “原来,你是来报仇的。”听着宣筱一字一句说出来的话,无边的失落笼罩在西陵的心头。他忽然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今日这番模样。无意的在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深若寒潭的眸子,定定的盯着宣筱。 “你让我很失望,也很失落。筱儿。” 一听说来人是赤血寒堂的西陵,凤老夫人哪里还能冷静自持。立刻大喊一声。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片刻之间,凤凰古城的护卫纷纷从暗处涌出,将西陵重重包围。明艳艳的火把,将冬夜里的凤凰古城照耀的如同白昼,映衬的西陵脸上那朵盛开的芙蕖越发的明艳动人。 似乎并不把凤凰古城的护卫放在眼里,西陵目不转睛的盯着宣筱,薄唇微微轻启着,他说。 “筱儿,回到我身边。所有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我保证。” “不可能。”宣筱答。 “好,很好。”悄无声息般,西陵叹下一口气。倏然抬起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安静的明亮的夜,西陵听见自己心碎的声响。这种感觉,已有多久没有再体验过。 “来人,动手。”时过半晌,冰冷的男音再次在凤凰古城寂静的夜里响起,静静的拉开厮杀的序幕。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47章 凤凰殇天人永隔 孤鸿秋意鸣痴念,轩窗曾许共一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听到动静的柳风月与段绮丝匆匆赶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宣筱手中的长剑刺透西陵的胸膛。而后,在自己雪白的脖子上划开一道嫣红的口子,鲜红的血珠顺着脖子的痕迹一滴一滴的蜿蜒而下,与西陵胸口淌出的鲜血融合在一起。在白色的狐裘上绽放开一朵朵艳丽的红梅。 “筱筱!”段绮丝惊呼一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眼里喷涌而出。正要上前,被柳风月一把拉回身边。 “铿”的一声,凤老夫人手中的凤头拐杖,铿然落地。 安静的躺在西陵的怀里,宣筱的气息随着脖子上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发的虚弱。虚弱到连往日里清脆好似铜铃的嗓音,飘渺的宛如天边漂浮的烟云。玉指芊芊,艰难的扬起,一寸一寸抚过西陵诡异的面容,苍白的不见血色的薄唇,微微张开。 “我从来都不敢去想,你是我的杀兄仇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惧怕这个事实。那年遇见你,不是我的刻意,是上天。你是我的神,更是我的劫。如此也好,我狠不下手去杀你,但哥哥的仇也不能不报,我替你死。我替你。”最后一口气随着话尾末最后一个字的落下,消失殆尽。宣筱眼眸合上的时候,流连在西陵面容上的玉指也随之落下。 缠绵许久的劫数,沉寂在寂寞的冬夜里,一同枯萎的还有西陵脸上那朵绽放的芙蕖。紧紧的,将宣筱搂在怀中,西陵阴翳的面容看不出是哭是笑。 “为什么?为什么?”其实,西陵真正想问的是,既然知道我是杀害你兄长的凶手,为什么还要来到我身边;既然费尽心思想杀我,为什么又要替我去死;为什么?你们皆是如此,总是自作主张的帮我做着决定,从来都不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可是?西陵怎么知道,那年相遇,哪里是宣筱的苦心设计。是她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恍如天神将她拯救于世,她把自己的恨藏在所有的爱里。知道真相的时候,她想到的也是怎么去对付沐家,而不是杀他。这次凤凰之行,没有在她的意料之中。走到这一步,岂是她愿意。 “宣儿。”突然响起一声呐喊,划破凤凰古城冬夜的寂静。凤老夫人硬朗的身子萎靡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重重的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老夫人。”柳风月携着段绮丝,跨步过去,在凤老夫人身边蹲下。抬眸,望着同样沉浸在悲伤中的西陵,摄入眼帘的是血流成河的一片狼藉。 “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几乎是怒吼着出声,柳风月眼底氤氲起熊熊的怒火。 “我费尽心思想帮你保住她,结果你自己把她逼死了。你永远都是这样,总是在抱怨别人给你的不够,何曾想过,你又做了什么。” 然后,面对着柳风月的指责,西陵并没有回话。甚至不去理会自己仍在流血的伤口,抱起怀里开始冰凉的宣筱的尸体,无声无息的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里?”眼看着西陵的背影越走越远,柳风月再次开口。 “不关你的事。”西陵答。 “来人,拦住他。” 只是,赤血寒堂的死士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在风月山庄与凤凰古城的联手拦截之下,西陵还是突破重重阻挠。带着宣筱的尸体,离开了凤凰古城。 所有的爱恨情仇,随着宣筱的死,在缤纷的雪花里黯然落幕。沐青鸾得以保全性命带着沐青凤的尸体回到沐家,并向江湖同道表明颗落之事与风月山庄无关,实乃沐家所为,而沐金凤则被凤老夫人赐予毒酒一杯。 自从那日之后,皑皑的白雪,似乎越来越厚。洋洋洒洒的,覆盖着大半个东阙,满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的白。很干净的颜色,就像当年西陵与宣筱在落月城初初遇见时,宣筱眸底的那片清光,清澈而干净。 褪下一身玄色的衣袍,换了一身白衣。散乱的发,用白色的丝带随意的扎在脑后,西陵脸上的芙蕖纹案,依然颜色张扬。 神色落寞的站在宣筱的坟墓前,青石色的墓碑上,深深刻着爱妻宣筱之墓几个大字。 好像想起了什么?西陵走近几步。长满剑茧的手,温柔的抚摸着墓碑,阴沉的眸子泛起粼粼波光。一向高大伟岸意气风发的身躯,显得萎靡不振。头,轻轻的抵在墓碑上,西陵的身子,半跪在墓碑前。弥漫着烟雾的双眼,透过记忆,看到宣筱那张顽皮的笑脸。 回忆就这般穿过岁月的洪流,回到最不愿忆起的当年。 十年前,冷家发生了内乱,冷家的当家的还有冷夫人皆死在那场内乱中。冷大小姐带着冷家的小少爷流落在江湖。是的,他便是冷家的小儿子,冷大小姐冷粼湘的孪生弟弟,他不叫西陵,他叫临溪。冷临溪。 本家的人用了三年的时间清除内乱,从此,冷大小姐执掌冷家大权。那年,他们才十岁。那年,他亲眼看着那些年来用命守护着他的姐姐,给他温暖的姐姐,一点一点变的无情,冰冷。她说,临溪,我们不狠,便站的不稳。 西陵不懂。冷家那座冰冷的大宅有什么值得留恋,他更喜欢流落在外那惬意的时光,不需要算计,不需要筹谋,自由自在。可是?他却是亲眼看着姐姐将昔日里的亲人,赶尽杀绝。那些人,包括他们的二叔二婶,他们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甚至,他亲眼看到姐姐刺下那一剑后,眼底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她说,临溪,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我们了。 然后,他哭了。自那以后,他与姐姐便很少再见面,姐姐不是在练功,就是在忙冷家的事情。见的少了,心就淡了,怨念却是深了。十二岁那年,他私自离开冷家,建立赤血寒堂。他想活的恣意,活的痛快。 十四岁那年,他亲自到落月城完成雇主的一单生意。在漫天的雪地里,遇见了宣筱。那时候,她正被一群小乞丐追赶着,小小的身子,闪闪躲躲死死的揣着怀里的包子,眼神闪亮闪亮的,清澈见底。让他误以为,她会是他这辈子的救赎。 他驱赶了追赶她的小乞丐,带她去吃东西。她扬着一张稚嫩的小脸,问他。 “公子,您能带上朱砂一起走么。她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西陵突然就笑了,连西陵自己也不清楚,为何那时候会答应她,带着她和朱砂回到赤血寒堂。 教她武功,教养她成人。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习惯了她的顽皮,习惯了她的打闹,习惯了她的撒娇,就那样,把她带上他的床。 从来没有人教他怎么去爱一个人,他只是觉得,宣筱在身边是理所当然,一辈子的理所当然。 也从来没有人教他怎么去恨一个人,他习惯恣意妄为,所作所为只为随心所欲。宣筱却在占据了他所有情感之后,才让他知道,她来到他身边只为报仇。她爱他,前提是她要为死在他手上的兄长报仇。 西陵忽然不知道,对于宣筱,他是应该爱着,还是应该恨着。 但是,他确实是杀害她兄长的凶手。这样尴尬的身份,如此热烈的感情,还有说不上来的愧疚以及爱恋,在西陵心里交织成海,翻天覆地,使得他不得安宁。 此时此刻,西陵觉得他需要一个迫切的发泄口。 对,沐家,一切都是因为沐家的人。如果沐青凤不来威胁他出手,他便不会向沐青凤下毒,近日来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宣筱更不会死,一切的一切都是沐家的错。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48章 尘埃落心怨难平 尘埃落定难平怨,浮生未歇写仇卷。 二更时分,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段绮丝,依旧未能入眠。索性睁眼醒来,坐立起身,外头飒飒的一片轻响,窗棂泛起白光,原来又下雪了。随手挑起挂在床前描着山水墨画白布屏风上的外衫,段绮丝推开房门。 鹅毛飘絮般的雪花,灌在呜咽的北风里,迎面而来。大雪纷飞,在冷风中细密如雨地飞扬,站在夜色里的男子被雪絮撒满肩头,顾盼回眸间,倾城之姿宛若天边明月。皎洁的白袍鼓在风里,猎猎作响,如同倾泻直下的揽月霜华,颜色无双。 见段绮丝推门而来,促狭的桃花眼底泛起粼粼波光,弯起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道清浅的笑痕。透着惯有的几分慵懒。 “怎么还没歇下?” 段绮丝不言不语,恍若未闻,双脚还没踏出房门已是折回房内。柳风月无声无息叹下一口气,心里明白她定然是因为宣筱的事情恼怒着自己,也是无话可说。提步跟上段绮丝的脚步,踏入房中,柳风月张了张嘴,欲为自己辩驳几声。 “丝丝,你可知道赤血寒堂有两位奇女子,一个管财,一个研毒。”虽说宣筱的死柳风月脱不了干系,但若是将宣筱的死如数归咎柳风月,着实的有失公允。柳风月原意也是想保住宣筱的性命,未想事情的后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结果,更不是柳风月一人之力就能更改的。 眼下,段绮丝莫如其来的迁怒,柳风月委实的委屈。 然而,一味沉浸在好友离世的悲伤里的段绮丝,哪里会思虑的那么周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一心只想着,当初若不是柳风月设计宣筱,宣筱又何必来这一趟凤凰古城,不来这一趟,又怎会无端送去性命。如此想着,段绮丝是越发的怨恨起柳风月来,连一向空旷清灵的嗓音都浮动着冷冷的疏离与排斥。 “与我何干。”显然,段绮丝已经没有了与柳风月交谈下去的兴致。踱步移开,拉紧身上披着的外衫,坐到房间里的软榻上。伸手捧起摆在案上的茶盏,拨开茶盖饮下一口,入口的寒意使得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忙忙放下。聚起眸光,望向柳风月。 柳风月被她清冷的眸光,望的满心的不是滋味。撇了撇嘴,闷声道。 “当年沐金凤与赤血寒堂的人合谋杀害风萧霁,宣筱为替兄长报仇,藏在西陵身边,没想到日久生情……”正待柳风月想将宣筱、西陵及沐家凤凰古城之间的渊源解释个清楚,却被段绮丝横插进来的声音,生生喊停。 “这些日子我也在场,该知道的,我也知道的不差。你不用特意跟我解释。”听的柳风月心下越发的委屈,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声音暗暗低沉下去。 “那你还迁怒于我。” 顿时之间,悉悉索索的嗓音撞入耳膜,段绮丝几乎有着一霎那的失神。是啊!她这番迁怒确实来的没有道理,风月山庄被诬陷,柳风月作为一庄之主查明实情是人之常情。牵连出近日来一系列的恩怨情仇又岂是柳风月可以控制的。真要责怪,也只能责怪人心不足,只能责怪天意弄人。在设计着让西陵杀害宣筱的哥哥之后,又让宣筱爱上西陵。 最后,所有的因果轮回在不经意间被突然揭穿,在始料不及中做出选择。也许,宣筱做的是最好的选择,如果那日宣筱真的杀了西陵,那么宣筱的余生一定会在孤寂与寞落中渡过。所以,她选择死在西陵怀里。 “呵呵。”淡淡的微笑浮在段绮丝樱色的唇边,在嘴角的位置勾起柔美姣好到不可思议的弧度。沾染着薄凉的苦涩。 “我知道这些不该怪你,我只是太难过了。太难过了。”好似是从鼻端叹出来的语气,段绮丝的声色渐渐低沉下去,最终沉寂在室内旖旎的灯光里。 柳风月拧了拧眉,不知该如何作答。上前几步,搭手过去拍几拍段绮丝的肩膀,有着安慰的意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也别太伤心了,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们便启程回风月山庄。”说完,移步转身,走出段绮丝的房门。 “嗯。”段绮丝点点头,目送着柳风月离开。保持着僵直的坐立姿势,一直坐到天亮。在凤凰古城呆的时间并不长,因而并没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收拾。草草收拾些细软,段绮丝跟着柳风月直直走出城主府大门。 风月山庄在江湖上算不得小门小户,知道柳风月等人今日要走,凤老夫人由手下婢女搀扶着,一直送到门口。带着倦色的面容,已然没有初见面时的意气风发,这个步伐稳健,身子硬朗的老人在接踵而来的变故之中显出老态龙钟。 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以为失而复得之后,才发现是永远失去的伊始。这种天上地下的落差,岂是一般人能够负担的沉重。却还是见的凤老夫人强颜欢笑,送着柳风月等人走出门口。 “柳庄主慢走。” 柳风月双手抱拳,腰身微微低下,中规中矩的还着凤老夫人一礼。 “老夫人留步,告辞。” 而后,才是翻身上马。此时的风雪越来越厚,柳风月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雪直上,路过的马蹄在地上的积雪里留下长长的一串马蹄印子。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窝在马车里的段绮丝估摸着应该是出了凤凰古城。听的柳风月清明的嗓音窸窸窣窣的传进马车里来。 “等一下。”行走的马车应声停下。 段绮丝抬手掀开跟前挡风的车帘子,朝着车外望去。随行的风月四使之中的风与月一左一右,夹持着一道墨绿色的人影,慢慢靠近过来。段绮丝定晴一看,居然是沐青鸾。对于沐青鸾此人,段绮丝并没有多余的感觉,最为明显的感触便是此人非常的自私。 不过,此时此刻,沐青鸾的情况似乎不大好。墨绿色的衣袍,在肩膀手腕以及腿脚处,皆有明显的破损口子,借着衣袍深沉颜色的掩护,依然可以看出深深浅浅的血迹。他的脸上,亦是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已然看不出原本的俊朗面容。 一时之间,柳风月也是一阵疑惑。 “怎么回事,你怎么这番模样?” 顾不得跟柳风月解释太多,撇开身旁风、月的搀扶,沐青鸾一瘸一拐的踱步到柳风月跟前,用着焦急迫切的语气道。 “柳风月,救救沐家,沐家出事了。” 柳风月一听,神色稍的一愣,立即掉转马头带上沐青鸾,奔向沐家的方向。 沐家地处平洲,与凤凰古城所在的鄞州相隔不远,只需一日的路程。柳风月等人刚好在两地的交汇处遇到的沐青鸾,加上快马加鞭,还没到入暮时分,一行人就已经到达沐家庄。 冬日里的时光,暮色降临的比较早。方才还可见到零星点日光的天际,眨眼漆黑一片。柳风月等人在沐家庄的门口翻身下马,敞开的大门,宅子里不见一丝光亮。偌大的宅子,安静的可以听见众人的脚步声。 随行的侍从拿出火折子,寻来一把火把点燃,在前边引着路。突然闯入眼眸的怵目惊心以及萦绕在鼻端的浓浓血腥味儿,惊起段绮丝一声呼喊。 “死人,有死人。” 柳风月忙忙搂着她,将她的头埋入自己的怀里,示意身后的侍卫过去查看情况。屋檐上悬挂的灯笼瞬间被点亮,亮堂中的夜色,映入眼帘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哀鸿遍野,一片狼藉。 立时间,沐青鸾伤痕累累的面容变幻了颜色,拖着受伤的腿脚,奔进后院,大声高呼着。 “爹,二哥。”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49章 尘埃落风起凤凰(1) 浮生怨血流成河,风波起凤凰城垣。 檐上悬着的灯笼,灯光透过单薄的壁纸,透出的晕圈在寂静的宅子里洒下一片沉寂的凄迷。夜晚风起,浓浓的血腥味儿掺在风里,钻进鼻端,段绮丝忍不下胃里翻涌起的一阵恶心。一把推开拥着自己的柳风月,奔出门口,扶着坚固的门板弯下身子不顾形象的干呕起来。 终归只是被人细心呵护的女子,哪里见过这般惊心动魄的场面。 仔细嘱咐着身旁的侍卫,让其好生照看着段绮丝。柳风月迈开步子,往宅子深处走去。白色的衣角,被地上的血迹染了一块嫣红的渍迹。 在一具尸体处,柳风月停下脚步,蹲着身子。夜色中促狭的桃花眼底浮起一丝丝的不可思议,漆黑瞳仁中,映着眼前女子悲惨的死状。惨白到不见一丝血色的面容,双目瞠的极大,纵使已是死去多时,仍可从她凝固的表情上看出当时的惊恐。 致命的伤口,是在脖子。细腻的伤痕,像是用丝线割开,脖颈四周环着一圈细细的血痕,还在慢慢渗出血珠。好似一圈用红色玛瑙珠子串成的项链,戴在颈间。在凄迷灯光的照射下,显得诡异妖娆。 柳风月心中忍不住一颤,分明是凤凰古城千针一凤伤出的伤口。凤凰古城以打造金器起家,但是武功路数在江湖上也是享有盛名,凭着一把凤凰针,扬名天下。据说,凤凰针看着只是一只展翅的凤凰模样,但是凤嘴的位置可以吐出丝线,那丝线可是用天下至寒的天蚕丝所铸,锋利无比,瞬间可断人脖颈而不显于形。 更为神奇的是,被凤凰针所伤,伤口当时并不会流血。而是过后,天蚕丝的寒气退去,才会慢慢渗出血丝。就如同柳风月眼前的女尸。 “是凤家的千针一凤。”不知何时,沐青鸾已经走到柳风月的身边。与柳风月一起端详着眼前的女尸,深沉的眸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没想到,居然是凤家。说什么不牵扯旁人,杀了我姐姐之后,又偷偷屠我全族。” 承载着浓烈恨意的嗓音,从柳风月耳边灌入耳膜。柳风月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缕不安,这种感觉,柳风月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刚从凤凰古城出来,断然不会相信是凤家的人下的手,但是眼前的情形,所有证据皆是指向凤家。 辩驳无力,柳风月只好婉转的安慰着沐青鸾。 “节哀顺变。”敛下的眸光,忽尔望向宅子各处,似乎所有的尸体都只是沐家的下人,并没有看到沐家人的尸体。于是,出声问道。 “沐兄,可有找到沐庄主与沐二少?” “没有。”沐青鸾低下头,看不清本来面容的脸上呈现出痛苦之色。 “我找遍了整座宅子,都没有找到我父亲跟我二哥。大哥也没有见到。” “也许,他们并没有遭到毒手。”顿时,柳风月心中有着稍稍的明了。 “当真?”听着柳风月突如其来的话,沐青鸾眸底亦是一亮。 “嗯。”柳风月点了点头。 “走,我们去凤凰古城。”说完,率先转身,走出宅子。 策马扬鞭,披星赶月。一群人折回在凤凰古城的小道上,哽咽的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好在白日里的风雪,到了晚上终于有所停歇。就是没有月华的夜晚,两旁的林子在寒风的肆虐下,摇曳出阴森幢影,伴随着突起的呜咽声。听着,就让人心寒。 段绮丝窝在马车里,柳风月等人着急着赶路,连马车的速度也驾的极快。颠颠簸簸的,段绮丝想睡也睡不着。折腾一晚,总算回到凤凰古城。 天亮的时候,天已经放晴。盛世庄严的城主府,亭台楼榭宛若装在水晶盆里,玲珑剔透。敞开的大门,随处可见东倒西歪的身影,境况并不比昨夜里的沐家庄好多少。 “怎么回事?”柳风月翻身下马,跨门过去。扶起门边倒在地上的护卫问道。 护卫在柳风月的搀扶之下,勉强坐起身,靠着门板。涣散的眸光好不容易聚起,望着柳风月,语气虚弱的就要隐在冬日的风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用过晚膳,府里所有人都中了毒。事情……事情来的突然,未来的及请……请大夫……,老夫人都倒下了。” 一听说都连凤老夫人都不能免难,柳风月忙忙将扶着的护卫交给身后的随从,不忘吩咐着。 “风,去请大夫。”而后,才是大步迈向凤老夫人的院落。 一路过去,倒地的丫鬟婆子,小厮奴役,数不胜数。不仅柳风月,连一同前来的沐青鸾都惊诧了眉眼。本来他还以为他沐家庄定是遭凤家的人毒手,如今看来,几乎不大可能。 却听得柳风月唇边抛一声沉沉的冷哼。 “看来,这是栽赃嫁祸呀。” 入的凤老夫人房里,风烛残年的老人,半眯着眼眸躺在榻上。榻下两侧斜斜倒着两个中年婆子,安静的模样,像是已经没有生气。柳风月大步过去,探手查看下两人的鼻息,果然已是气息全无。 “老夫人。”靠到凤老夫人床榻边沿,柳风月大声呼喊着凤老夫人,想借此唤醒她开始脱离的神志。 “老夫人,我是柳风月。老夫人。” 终于,在柳风月的呼唤声中,凤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眸。稀白的唇微微的动了动,艰难的吐出一句话。 “柳庄主,你怎么回来了?” 哪里还有闲工夫跟她解释这些个前因后果,柳风月自顾扶起凤老夫人,打算给她运功逼毒。没想到,遭到了凤老夫人的拒绝,挽开柳风月伸过来的手,凤老夫人在稀白的唇角扯开一道微笑。 “不必了,是颗落。没用的,想来来人是恨极了我凤家,竟是下此毒手。不过凤家就剩下我这糟老婆子,死了更好,我就可以下去跟我的儿子,孙子们团聚了。” “老夫人。”听下凤老夫人这番话语,柳风月一时之间也觉得心里一阵辛酸。回想起凤老夫人说凤家的人中的是颗落之毒。蓦然回头,望向站在自己身旁的沐青鸾。 “颗落不是全部在你们沐家么?” “这……”霎那间,沐青鸾也是一愣,还没来得及解释,凤老夫人先他一步接过柳风月的质问。 “这事定然不会是沐家所为。” “……”就在柳风月正感疑惑时,又见的凤老夫人莞尔一笑,虚声道。 “沐庄主的为人,虽说算不得光明磊落。咳咳……,但是,但是凤家若倒了,沐家的好日子也不远了。……不管怎样,沐家不会对凤家下手。”说着,凤老夫人一边不住的咳嗽,柳风月只好坐到她身旁,帮她拍打着背心,顺下因中毒逆转的气脉。 沐青鸾脸上则是涌起一圈潮红,半是羞愧,半是自责。想起昨晚,他还把沐家庄的惨状归咎于凤凰古城。同样的境地,凤老夫人却能如此深明大义。他自愧不如:“砰”的一声,跪在凤老夫人跟前。 “谢谢老夫人体恤,青鸾鲁莽,这些年来跟姐姐一起给老夫人添了不少的麻烦。还害死了凤城主跟凤小姐。” “呵呵。”也许是人之将死,对于前尘往事没有太过的执拗,凤老夫人反而看淡许多。只是轻笑着,示意柳风月扶着自己躺下。 “都是命,命里注定如此,……该是如此。我府里的人,就拜托两位了。拜托两位了。”最后一字的音符徐徐落下,凤老夫人缓慢的闭上眼睛。安详的神情,给人一种正在安睡的错觉。 她似乎看见了风萧霁跟凤筱宣,在不远的前方等着她。 “老夫人,老夫人。”柳风月与沐青鸾突来的声音在沉寂的房内突兀响开,到底是没能唤醒沉睡中的凤老夫人。 “凤老夫人。”柳风月掩眸之后,冷三少寒与彦家三小姐彦雨绯风尘仆仆的身影,正好来到门口。见此情形,没能忍住落寞的神色。 “还是来晚了么,还是来晚了。”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50章 尘埃落风起凤凰(2) 浮生怨血流成河,风波起凤凰城垣。 一场雪后,院子里的梅花疏疏的开了三两枝。远远的隔着打开的纱窗望过去,都可以闻见那幽远清冽的寒香。段绮丝扶手托腮,半倚半靠在纱窗边镂空雕着绽放的木槿花的窗沿上,望着冰天雪地里用傲骨点开一抹新意的红梅。 几乎失了神。屋子里静悄悄的,听得见薰笼里的红萝炭,偶然“哔剥”一声,连外头漱漱的雪声几乎都纤微可闻。 这是凤凰古城的前厅,此时凤老夫人已经故去,城主府上上下下皆是中着毒,命悬一线。哪里还有主事的人,唯见的柳风月,寒与沐青鸾端坐在厅内正堂的红木太师椅上,互相沉默着,相对无言。 经过几日来的休养,沐青鸾脸上的伤势明显大好,挽雪流风的倜傥面容恢复往日英俊潇洒的模样。寂静的沉着一双眉眼,安静的等着柳风月与寒开口。眼角的余晖,不时偷偷打量着柳风月与寒的神色。 只见的两人皆是冷着一张俊脸,不言不语,宛若木胎泥塑般纹丝不动。 沐青鸾心中牵挂着下落不明的父亲以及兄长,自然没有柳风月与寒的好耐心。舔了舔嘴唇,拨出口的语气丝毫没有沐家大少爷该有的不可一世,反倒透着低低的请求。 “柳庄主,三少,眼下凤家之事,还有我父亲兄长的下落,该是如何?” 但见的冷冷的薄光从寒的眼底浮闪而过,闪过一丝不耐。被他细心压下,声色淡然,回着沐青鸾。 “这事仍在追查当中,若有消息,本家那边自有通传。”话落期间,浓黑剑眉微微拧起,不冷不热的语气,让沐青鸾甚是不悦。又不敢表露于心。 “等,如今家父与兄长下落不明,如何等得?” 立时,忽听的柳风月的一声轻笑,响彻屋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等什么等,直接买两口棺材,等着收尸便是。” 此话一出,未待的沐青鸾表露不悦。寒先是冷眸横过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语气,有着被他拆台的恼怒。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些事情,冷家一定会查清楚的。” 不说还好,寒这么一说,柳风月越发的表现出不满。 “冷家。就怕冷家介入进来,只是为了保住他吧。他能有今日的任性妄为,全是你们的肆意纵容。你们冷家的人,不仅一个比一个冷血,还一个比一个自私。” “柳风月。”寒终是被柳风月激的有些怒了,当下吼他一声。 没有听明白柳风月与寒两人到底在争执什么?沐青鸾呆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话。坐在窗边出神的段绮丝,也因着两人争吵的声音回过神,探眸过来,不明所以的望着两人。 无心再与寒争吵,柳风月拉起一旁的段绮丝,大步流星的踏出屋内。 “柳风月。”多日来的沉淀,段绮丝的心情已然平复下来,没有那日宣筱逝去之时的浮躁。茫然的瞅着柳风月满脸的怒意,着实的疑惑。出事的是沐家与凤凰古城,与柳风月没有半点关系,既是查明真相,为何要与冷三少发那么大火? 纵是想破脑袋,段绮丝也想不明白。 一直拉着段绮丝跑到厅外的梅花树下,柳风月才是停下来。呼吸着空气里漂浮的凉意,柳风月的情绪慢慢平伏下来。扶着跟前裹在冰雪里的梅花枝桠,放开了段绮丝的手。 “丝丝,你听说过赤血寒堂么。” “额,自然是听说过的。”段绮丝蓦的一愣,而后点了点头。恶名昭著的杀手楼。据说,只有出不起的价格,没有赤血寒堂杀不了的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只是,段绮丝不明白,眼下的一切跟赤血寒堂有什么关系。 紧接着,便听的柳风月慵懒的声色里染着凉凉的疲惫。 “赤血寒堂的堂主,就是冷家大小姐冷粼湘的胞弟,冷临溪。” “什么?”介于这个消息太过震撼,段绮丝一时控制不住,惊呼出声。 “赤血寒堂是冷家的?” “自然不是。”听到段绮丝将赤血寒堂与冷家并合在一起,柳风月赶忙开口否认,以及解释。 “冷家当年出过很多的事情,冷家姐弟之间由此变得水火不容。所以,冷临溪才会离开冷家,创建让人闻风丧胆的赤血寒堂,来与冷家叫板。” “什么?这又跟眼下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呢?”顿时间,段绮丝又是一愣,还是不明白赤血寒堂的主子是冷家的少爷,与眼下凤凰古城和沐家的事情有何关联。转念一想,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惊的段绮丝不禁捂住双唇,声音低低压下几分。 “莫不是,这些事情的背后主谋,是赤血寒堂。也就是说,是冷家的那位少爷。” “嗯。”没有想到段绮丝这般聪明,柳风月愣了一下,重重点下头,又是继续道。 “不仅如此,最当初的叶绾萦被洛少堂掳走,跟穆今朝相爱,都是他一手计划的。为破坏冷家与叶家的联姻。还有沐青凤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床上,都是他的手笔。”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此一来,段绮丝更是不明白。如果说冷临溪为了与冷家叫板,去设计绾绾还可以说的过去。可柳风月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设计柳风月。这点,段绮丝想不通。 只好让柳风月给她疑惑解答。 “洛少堂是沐青凤的表兄,为了给洛少堂报仇,沐青凤曾活捉过临溪。可以说,临溪差点死在沐青凤手中,还记得叶绾萦与穆今朝葬礼回来的那次不?” “那个被你救下的人就是冷临溪?” “嗯。”柳风月再次点头。 “为报复沐青凤,他毁了沐青凤的清白。想借我来向他姐姐示威,所以把沐青凤丢我床上。本来一切到此都可以结束,偏偏沐家的人多生事端,生出颗落的事情来。沐青凤还不知死活,去跟他谈条件,结果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经过柳风月周详的一番解释,段绮丝总算明白这一系列事情之间的渊源。一想起宣筱的死,又是不明白起来。 “那筱筱呢?跟筱筱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沐青凤是冷临溪杀的,为什么定罪的是筱筱?” “因为,宣筱爱上了冷临溪。”柳风月答。 “其实连宣筱都不知道冷临溪的真正身份吧!她害怕临溪被我抓住,所以借你的关系进入风月山庄,心甘情愿的帮他顶罪。因为你们的关系,我想保住宣筱的性命,把她带到凤凰古城。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说到这儿,柳风月不禁一阵惋惜,想起宣筱,多么玲珑剔透的一个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 随后,柳风月原本慵懒的嗓音里,浮过一丝不着痕迹的黯然,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以及猜测。 “也许,临溪是真爱着宣筱的,不然定不会迁怒于凤凰古城于沐家。” “迁怒?”仅仅是因为这两个字,冷临溪就伤了这么多条人命。段绮丝是不论如何都不能去认同。 “那日若不是他要血洗凤凰古城,筱筱会死么。他竟敢去迁怒别人,他最该迁怒的是他自己。”因为愤怒,使得段绮丝空灵的嗓音微微上扬,如同落入玉盘的珍珠般,发出清脆的声响。 “呵呵。”将段绮丝的神色敛入眸底,将她的不满收入耳中,柳风月只能露出一记无奈的苦笑。 “这些年来,宣筱呆在他身边,他却不知道宣筱的身份,如果他不爱宣筱,他定会把宣筱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正是他心里有着宣筱,所以,他才放任过去。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跟宣筱之间,会是这样的缘分。而沐家与凤凰古城,对他而言,都是与宣筱的死有着直接关系的。” “这样的人……”一时之间,段绮丝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对冷临溪的认识。猛然想起柳风月与寒在前厅上的争执,忽的明白过来。 “冷家的人这次过来,不是查凶手的,是来保住冷临溪的?” “嗯。”低低一声轻叹从柳风月唇边溢出,百般无奈齐齐萦绕在柳风月的眉头,似笑非笑的在嘴角撩起一抹凄苦,柳风月答。 “冷家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怎么可能让他出事呢。” “呵呵,也是。”段绮丝瞬间了然。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从不远的回廊上拐下来,匆匆忙忙跑到柳风月与段绮丝跟前。是风月四使中的风,急切的声音顺着弯下的身子迎面直上,灌入柳风月与段绮丝耳中。 “庄主,姑娘,不好了,彦三小姐出事了。三少已经把三小姐带到西边的厢房,正在照料着。” “什么?”一听,柳风月与段绮丝皆是脸色一变,忙忙跟上风的脚步,往西边厢房走去。走的太急,并没有看到藏匿在梅花林深处的白色身影,以及漆黑眸子里,深藏的恨意。 “西陵,冷临溪。总有一日,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51章 晴山雪真相大白(1) 前尘不扫晴山雪,万劫不复是为谁? 两侧巍巍然的高山,高耸入云。挽歌入霄,自九重天阙挥洒而下的飞雪,如扯絮飞棉,绵绵无声的落着。深山小道,本就荒芜人烟,如今大雪封路,连飞鸟都绝了痕迹。唯见的几道魁梧身影,扛着烟纱缭绕的纱帐软轿,在堆满积雪的山道上健步如飞。 几匹白色骏马,紧随其后。苍茫野地,皑皑白雪,只见得行人过后留下的一串串蜿蜒的脚印与马蹄印子。 走出小道,眼前豁然开朗,分成两路,虽是大雪积压,仍可看出左边的的道上青石铺底,雪光的缝隙之中依稀可见青石的光泽。右边那条,则是环着山峰的腰身,蜿蜒而上,在积雪的装饰下宛如环在山腰的腰带。 停步之时,烟纱缭绕的纱帐轿子里,透出女子清冽的嗓音。 “彦天,就此作别,且快些进入凤凰古城,为三小姐医治。” “好。”听闻声响,彦天策马靠近,低头回应着冷粼湘。 “大小姐放心,绯儿定然不会有事。晴山之行,多加小心。再会。”说完,扬起马鞭,带着身后随行的护卫,奔腾而出,隐匿在漫天的风雪之中。 待的与彦天离别之后,冷粼湘立是命人,沿着右边的山间小道,攀沿上山。抬轿的同山八鬼得令起身,脚下停歇的步伐再次抬起,疾行如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已是到达山顶。 山顶的风光不似山下的嶙峋小道,倒像一马平川,一望无垠的连着天际。放眼望去,染着高处不甚寒的孤寂。(.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云雾香车堪堪停下,同山八鬼将抬在手中的纱帐软轿轻轻放到地上,一旁随行伺候的雁门四仙立马踱步过来,掀开帘子。 宛如盛开在冰雪里的雪莲般的绝色姿容,压过漫天的风雪,遗世独立。好似嵌在画布里的身影,白衣翩飞,自然流淌的光华恍若月华清辉。于青天白日之下,使得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稍稍抬起敛下的眼眸,冷粼湘深若寒潭的眸底映着眼前的光景。漆黑眸子里的男子,倚榻斜躺,一身合适的黑袍装饰着颀长的身躯,外袍之外裹着一件紫貂毛雪白色披风。纵使两人相隔的有些距离,冷粼湘还是清楚的看见了男子斜躺的软榻上,一旁点燃的檀木香炉燃起的袅袅青烟。还没来得及靠近,似乎就已经闻到炉子里飘来的淡淡香气。 望向两侧,两处陡峰之上,高高悬挂着些许个单薄的身影。认真瞧去,好似那些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心中恼意,慢慢腾起如此寒天雪地,裹着狐裘都觉得不够暖和,一身单衣,如何挨得过这寒风肆虐?当下,冷粼湘深沉的眸子,逐渐聚上冷意。 迈开轻盈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西陵跟前。 随后的云雾香车,走过的地方,跟随着漫天飞舞的粉紫色花瓣,淡雅的香气散在风里,给白色的飞雪都染了几分妖娆。被挂在陡峰之上的沐家众人,亦是瞧见冷粼湘缓缓而来的身影,抓住救命的稻草般,纷纷大声开口呼救。 “冷大小姐,救命啊。救命。” 冷粼湘并不答话,只是径自的往前走着,直直走到西陵的跟前。 然而,还没等的冷粼湘靠近。一道墨绿色的身影,被赤血寒堂的护卫们拉扯着出来,跪在西陵的跟前。狼狈的模样,才恢复不久的俊朗,再一次满脸的伤痕。冷粼湘定晴一看,居然是沐家的沐青鸾。 心底一愣。明明柳风月来信中,沐青鸾该是跟柳风月等人守在凤凰古城,为何又是落入西陵的手中。但此时此刻,怕是没有人会给冷粼湘作答。 心里的怒气,是越来越盛。尽管脸上还是一番风平浪静的模样,哪知心底早已撩起一片惊涛骇浪。作为冷家的儿女,西陵此举,实在荒唐。日后落人口实,纵然是冷粼湘第一家族庄主之尊,也未必能保的住他周全。 见不得他如此放肆张狂,冷粼湘白皙的手掌,扬在半空。 似乎已经猜到冷粼湘接下来的动作,西陵自顾走下软榻,走到冷粼湘跟前。脸上绽放的芙蕖,在风雪中更显妖媚,他的声音不似以往的低沉,带着高昂的挑衅。剑眉微微挑了挑,如出一辙的冰冷眸光,像是啐了毒的利刃,横在冷粼湘脸上。 “一巴掌怎么够消冷大小姐满心的怒火,大小姐应该用一把刀,刺穿这里才是。”说着,长指在胸口位置,指了一指。 “你……”顿时间,冷粼湘被他嚣张跋扈的言行,气的说不出话来。扬在半空的手,迟迟没有落下来。 却是见的西陵从腰间掏出一把软剑,用着冷粼湘都来不及阻止的速度,刺向沐青鸾。嫣红的血淌在雪地里如同一幅凄厉的狂草,点点滴滴沾满惊人的骇痛。沐青鸾抱起被西陵挑断脚筋的左脚,疼的直在地上打滚。发出狼嚎般的声音。 “啊!” 冷粼湘再也隐忍不住,袖间白绫迎风而出,掠过西陵的腰身。沉重的内劲,西陵承受不住被撂倒在一旁。冷粼湘扬起的巴掌,终于朝着西陵的面门直直落下,清脆的响声在雪地里久久的回旋着。一同响起的,还有冷粼湘失望、无奈的清冷嗓音。 “放肆荒唐、草芥人命、残暴肆虐,哪一条都够你死一百遍。若不是你冥顽不灵,执迷不悟,她又怎会为你而死?把迁怒当作报复,你最该恨的,是你自己。” “呵呵,我是恨我自己,反正我都是要下地狱,总要拉几个人一起。”薄唇之间轻抿起一道凄楚的笑意,执迷不悟般,西陵直面着冷粼湘的指责。 一时之间,冷粼湘僵直在原地。 若不是听的身后一声呼唤。 “冷大小姐。”转身回眸,居然是柳风月与段绮丝。 穿过漫天的风雪,一青一白的身影互相搀扶着款款而来。霎那间,冷粼湘有着片刻的恍惚,也许,段绮丝就是柳风月那个命定的人。如此也是甚好的。倒是没想,西陵会趁着自己出神的空当,起身反手还击。藏在黑色袍袖下的五爪瞬间扣在冷粼湘的咽喉,绽开着芙蕖色的面容,露出妖艳的诡笑。 “啧啧,名扬天下的冷大小姐命在我手的感觉真是美妙。从小你就教我,心若不狠就站不稳,你说你怎么就对我狠不下心呢。来,你猜猜,我舍不得杀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柳风月与段绮丝的脚步不由的停下,祸国殃民的面容之上露出骇人的神色,柳风月大喊一声。 “你不要乱来,她可是你的……”差点就说出西陵与冷粼湘之间的真相。不过须臾之间,柳风月话音未尽,冷粼湘冰冷的眸光已经投来,逼的柳风月神情一默,声音随之停下。 终究,没敢走上前去,愣愣呆立在段绮丝身边。见到西陵反制住冷粼湘,赤血寒堂的死士们逐步靠近,缓慢包围过来。柳风月更加不敢离开段绮丝身边,摆出阵势,做出保护的姿态。 然后,西陵低身俯下,几乎贴在冷粼湘耳边。 “我道柳风月有多爱你,原来也不过如此。你看,你在我手里他不但不救,反而去护着他身边那个女人。看来,你的选择还真是对,不选他着实是明智的选择。” 似乎是西陵唠叨的有些烦了,冷粼湘稍稍回眸扫过西陵一眼,声色平静的答。 “与你何干呢?”说完,回头过去。清冷的神色上,并没有看出被钳制的惊慌。 讨来无趣,西陵有些意兴阑珊。 “我一直都想着有一天你会落到我的手里,如今这愿望实现了。我反而没了兴趣。你说,这是为何呢?”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52章 晴山雪真相大白(2) 前尘不扫晴山雪,万劫不复是为谁? 烈日灼伤眼眸,风雪刺痛心腔。世间万物从来不问缘由,只寻因果。浮生未歇,乱谁一生梦靥;尘埃落定,定谁一世情缘?若是不爱,初初相见拂谁心扉情动;若是爱着,决绝那剑断谁魂归奈何? 如若,如若还能相逢…… 几乎是半眯起眼眸,西陵蜷缩起的五爪,泛着冰天雪地里的凉意。死死扣着冷粼湘的咽喉,隔着肌肤,贴着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带着鱼死网破的坚决。 受困于眼前进退两难的境地。两方人马,都不敢轻举妄动。 漫漫风雪之中,柳风月仔细的将段绮丝护在身后,随后而来的风月山庄护卫,严密的包围在柳风月与段绮丝两侧,与赤血寒堂的死士们形成对峙之势。本是占据着先机的赤血寒堂死士们,迟迟没有等来西陵动手的命令,失去先机,落的与柳风月等人势均力敌的局面。 僵持半晌,风雪似乎越来越盛。卷着飘雪直冲云霄的寒风,不时在耳边狂浪呼啸。地上的银白,再添一层银白。然而,再多的银白,也掩埋不住罪孽的横生。地上散开的点点血迹宛如凄戾的狂草,临摹着惊人的伤痛。 受制于西陵的冷粼湘,眸光无意识的扫过几眼地上的血迹,浓的化不开墨的眸子,一点一滴,越发沉寂。没有来由的,西陵心底升腾起一阵恐慌,杂乱无章的一番镇压之后。西陵扣着冷粼湘的五爪,力道增加几许。半是挑衅,半是威胁的望向眼前的柳风月等人。 “柳风月,你说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 不曾回应,柳风月默然站立于风雪之中。 冷粼湘的耐性终于在西陵的挑衅中一点一点的耗尽,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此刻的性命是握在西陵手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只见的冷粼湘稀薄的唇角,微微抿起,吐出去口的话语,是她惯有的凉薄。 “杀了我,或者是杀了沐家的众人,宣筱就能回来?”所谓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冷粼湘的这句话,正中西陵的七寸。 果然见的西陵张扬着妖艳的面容变的狰狞疯狂,一把将冷粼湘甩到一旁,锋利软剑已从腰间拔出。细薄剑身闪过的银光从冷粼湘眸底晃过,剑锋临风而过,恰好停在冷粼湘鼻端半寸的位置。几乎是咬着牙,把心里的愤怒一字接着一字的吐出。 “真不愧是我好姐姐,总是知道踩哪里能让我最痛。” 并未见的冷粼湘神色有任何的变动,清清冷冷的面容,冷冷清清的眸光。望着西陵,如同要穿过这漫天的风雪,望向他的灵魂。她说。 “你知道宣筱为什么会死么?又知道她为谁而死么?你怨恨她藏匿在你身边只是为了报仇,还是你怨恨着她在拿走你的爱后没有给你同等的回复。可是你知道么,她爱你,并不你爱她少。你有什么资格去怨恨跟报复?” “你住口。”有什么武器会比心灵的抨击来的更为快速,眨眼间,西陵的脸色风云变幻着各种神色。有仇恨,有心疼,有懊恼,更有眷恋跟不舍。心里如同是谁在里头烧了个根炭,滚辣辣的疼。 “你知道什么?冷粼湘,你又知道什么。拿着至亲的血去登上你如今的高位,你又有什么资格说爱呢?”似乎找到回击冷粼湘的武器般,西陵扬起眼眸,挑衅的回望着冷粼湘,一字一句犀利的挖着冷粼湘不曾结痂的伤口。 场上的众人皆是忙忙低下头,将眼前看到的景象,听到的话语,恍若未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就像是这些年来,努力用鲜血与残忍铸造的百毒不侵、无坚不摧在瞬间被土崩瓦解。冷粼湘冷若冰霜的面容上,有了迸裂的痕迹。冷冷的望着西陵,冰冷的眸子,稀薄的唇,在冰天雪地之间描摹着更深层的寒冷。 “是我给了你太多的纵然,是我的忍让助长了你的肆无忌惮。从今日起,我不会再放纵你。”话音落时,单薄的身躯从雪地里缓缓站起。 “怎么回事?”全身大穴传来的细密痛感,让西陵虚弱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随着长剑落地的声响,西陵双膝一软,人也倒在冷粼湘的跟前。 “是百叶针,是百叶针?”蓦然之间,西陵突然明白过来。冷家的武功以剑气独步天下,但其实更厉害的,是暗器。因为暗箭伤人上不得台面,所以一直鲜被提起。没想到,他的好姐姐竟是用来对付于他。 由不得西陵多加猜测,冷粼湘冷峻的眉眼,淡淡的撇向他。那种淡薄的目光,淡薄到好像在望着一个死人。 “与其看着你在这条路自己毁了自己,不如,我先毁了你。”话音落尽,轻盈的脚步逐渐迈开。波澜不惊的面容不显山水,唯有蜷缩起的拳头,昭示着她心底的悲痛。决然的抛下一句轻语,宣告着她对西陵的放逐。 “就留个全尸吧!死后,死后还可入冷家祖坟。” “什么。”一句轻语,不仅将柳风月震的一愣,连同一旁的沐青鸾也是一脸的呆然。不是说,西陵是冷粼湘的亲弟弟么。 “不可以。”来不及多想,柳风月贸然出声,把冷粼湘的命令拦截下来。 听着命令已经现身的冷家暗卫因着柳风月的阻扰,顿时停下脚步。无论如何,西陵都是冷家仅存的血脉。但是冷粼湘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听。如今有着柳风月说情,他们倒是乐见其成。 “粼湘,不管他再怎么荒唐,你都不能杀了他呀。”纵使柳风月心里也是极其气愤着西陵,但思及冷家现状,除却冷粼湘与西陵,确实没有多人。因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西陵死。 冷粼湘是何人,做下的决定,哪有那么轻易的改动。三言两语的一句话,便将柳风月堵的哑口无言。 “留着他,看他万劫不复么?” “这……”柳风月还待再说些什么?西陵不知死活的话语,再一次穿插进来。 “柳风月,无需你假惺惺做好人。冷粼湘,你敢杀我么,别忘了,沐家的众人还在我手上呢。”说完,他稍稍使了一个眼色,悬挂在两翼侧峰的人影,接二连三坠落直下。凄厉的惨叫声,横破天际。 “爹,二哥。”镇痛之下,沐青鸾发出一声呐喊。 “怎么样,还要杀我么?”西陵却是不以为然,用内力压下体内游走的金针,挣扎着走到冷粼湘跟前,说。 “哼。”但见的冷粼湘嘴角轻蔑哼出一记冷哼,亦是不以为然的回望向西陵。 “你以为,在山峰上的,还是沐家的人么?” “呵呵,果然是我的好姐姐。那他呢。”脸上绽开的芙蕖挽过一段凄然的苦笑,西陵一下子扯过因脚筋被挑在一旁无法动弹的沐青鸾。 “你不就是想救沐家的人么,反正我是活不了了,那我就带着这沐家最后一根独苗一起下地狱。你以为你救的是沐家的人么,他们早死了。是,我是想让他们跟凤凰古城的人自相残杀。我就没想让他们活,宣筱死了,他们下去陪宣筱也挺好的。” “住口。”终究,冷粼湘还是服了软。其实,冷粼湘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真的因为要救沐青鸾,还是她心底自私的想保住冷临溪。反正,冷粼湘再一次与西陵妥协。 “放了他,我让你走。” “听说,百叶针无药可解。” 话才落:“嗖嗖”几根银针从冷粼湘袖间抛出,贯穿西陵周身几处大穴。袭来的疼痛感,立时间消失殆尽。 “给你。”将手中的沐青鸾一掌推出,推给冷粼湘。西陵退到赤血寒堂死士的包围圈中。 应承着冷粼湘救人命令的寒此时也从山峰上归来,径直走到冷粼湘的身旁,无奈的摇了摇头。 “山上的人不是沐家的人,是洛家的人。在路上,找到了沐家的人的尸体。” “你说什么?你胡说,你胡说。”听的寒说,找到沐家人的尸体。沐青鸾失去控制般,拖着被废的左腿,蹒跚挣扎到寒的跟前,揪着寒的衣襟。 “你胡说,什么尸体。你胡说。” 许是体谅他丧失亲人的心情,寒并没有还手。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动,望着冷粼湘。等了许久,冷粼湘回眸望去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西陵,所有的情谊皆断在这一句当中。 “你定会因你的所作所为万劫不复,我们走。” 而后,带着柳风月与寒等人,离开了晴山的冰天雪地。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52章 浮华歇烟云几许 风薄残年今宵梦,几许烟云几许空。 今年的冬天总让人觉得很漫长,过惯了那些个冷的连牙根都在发抖的日子,突然出了暖和的冬阳,未免让人有些不习惯。 从晴山的风雪中回来,已经有好些日子,难得见一回阳光,段绮丝搬出屋子里的凳子,正准备晒晒太阳。忽尔想起还在养伤的彦雨绯,也顾不得将搬出来的凳子搬回到屋里去,就径直的去了彦雨绯的房间。 彦天不愧是担着东阙第一神医的名头,来凤凰古城不过短短数日,就将城里中毒的众人从鬼门关如数带了回来。如今,整个凤凰古城上上下下,莫不是把彦天当成救命恩人。 还听说,因为凤老夫人的离去,凤家的主族已经没有能主事的人。冷粼湘便私下做主,把旁支的人引进凤凰古城。那日回来的路上,段绮丝无意听他们说了一下。好似今日,冷粼湘跟柳风月等人就是一同议论这事儿去了。 当然,这凤凰古城谁当家做主可跟段绮丝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现下,她只想找个人好好的说说话。于是,三步并做两步走,没用多少功夫,就来到彦雨绯的房间。 因为彦雨绯伤势还未痊愈,所以冷粼湘他们议事没有让彦天一同前去。这不,段绮丝才入的房门,恰巧就瞧见彦天正坐在彦雨绯的床前,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羹勺,小心翼翼的舀着碗里的汤药。临了,还怕汤药烫嘴,先是放在嘴边轻轻吹几下,才是送到彦雨绯嘴边。 一直就听说彦天极为疼爱这个幺妹,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已是来到门口,段绮丝不好再退回去。只能继续迈着步子,走进来。跟两人打着招呼。 “彦谷主好,绯绯,今日觉得如何?” 本来,彦雨绯还嫌汤药太过苦口,任凭彦天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喝药,正跟彦天闹着脾气。现下段绮丝一来,彦雨绯不好再耍小性子,嘟着嘴接过彦天手里的药碗,几乎是闭着气将碗里的汤药一口饮尽。 “可是苦死我了,丝丝。哥,你这药是用黄连熬的吧。”苦涩的药汁犹如还留在喉间,彦雨绯夸张的皱着小脸,把空了的药碗递给彦天,不忘责备着他。 见她这模样,彦天就觉得好笑。顺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药碗,将放在一旁案上的蜜饯递了过去。 “良药苦口。来,含一颗蜜饯,过过味儿。” “算你有良心。”接过彦天递过来的蜜饯,放入嘴里。彦雨绯这才敛下皱起的小脸,便不再理会彦天,反而是望向段绮丝。 “丝丝,你总算来看我了。我想死你了。”话落的瞬间,整个人恨不得扑到段绮丝的身上去,忙忙招着手,示意段绮丝过来。 对于这个妹妹的德行,彦天早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懒的理她。索性拿着空药碗,自己走出门去。 “你们聊。” 待的彦天走后,段绮丝才是坐到彦雨绯的床边。仔细打量着她的小脸,确实憔悴了不少,平时这粉雕玉琢的模样是白里透红的。如今看来,惨白惨白的,着实的楚楚动人。段绮丝忍不住就去打趣她。 “啧啧,这养了几日的病,越发的俊俏了。快说,彦谷主拿什么给你养的。” “哼,哼。就知道打趣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哪能不知道她是有意打趣自己,彦雨绯佯装摆起小脸,愤愤的横过段绮丝一眼。 “当真是不懂的心疼我,你都不知道,若不是寒哥哥,那日我怕得死在那妖女手里不可。” “妖女?”难得从彦雨绯的口里听出害怕的话语来,一时间,段绮丝也起了好奇之心,跟着询问道。 “什么妖女,那日都没有任何的征兆,就听说你受伤了。只看到寒匆匆把你抱了回来,问柳风月也是什么都不说。到底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有打算瞒着段绮丝,彦雨绯抿了抿唇,把含在口里的蜜饯吞了下去。才是缓缓开口,将那日的情形娓娓道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儿,那日我跟寒哥哥出去寻药,突然就冒出一路杀手。二话不说,见面就开打。其中有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妖女特别厉害,只要是我们的人沾到她就立刻身亡。你想,我可是神谷的女儿,哪有能毒到我的毒,我就靠了过去。没想到,那妖女不仅毒使得厉害,武功更是不弱,我一个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 “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听彦雨绯说的神乎奇乎的,段绮丝未免有些难以置信。冷三少寒的功夫她是见识过的,很难相信,有人能在寒的眼皮底下伤了彦雨绯。 “是呀。可惜那妖女蒙的黑纱,瞧不清楚她的面容。不然,我非得把她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不可。”想起当日受到的屈辱,彦雨绯脸上不禁露出愤恨的神色。白皙的拳头亦是微微握起,大有找到当日伤她的人,就去找人家拼命的阵势。 段绮丝见她模样,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是不想打击她。却又是不得的不提醒她,怕她一时冲动,没准儿还真做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行啦!你还是好好养伤。报仇的事情呀,交给彦谷主他们,就怕你仇还没报,又把自己给搭上去了。” “丝丝。”听的段绮丝如此正大光明的数落自己,彦雨绯的小脸立刻拉耸下来。 “你还是不是我朋友啦!一点都不相信我。” “好好,我信你,咱彦三小姐武功盖世,天下无双。”哪里受的住她这任性刁蛮的模样,段绮丝半是安慰,半是哄骗着她道。 未想,彦雨绯竟是不吃段绮丝这套,冷哼一声,别过眼眸,誶段绮丝一口。 “敷衍,果然是柳风月身边的人。学着他的油嘴滑舌是一等一的像。” “噗哧。”一时间,段绮丝只觉得是哭笑不得。 而后,段绮丝又是跟着彦雨绯说了好九的话,一直到晚饭时分,才起身告别。本来是她想跟彦雨绯说说话的,结果变成彦雨绯跟她说一下午的话。不过,彦雨绯是个天真可爱的姑娘,听她磕着牙,也是一件极其赏心悦目的事情。 只是让段绮丝惊讶的是,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经过柳风月住的那个院子前面的抄手回廊。正好看见柳风月跟寒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沐青鸾离开了凤凰古城,不知所踪。 当下,段绮丝不免觉得那个沐青鸾真够傻的。沐家的人都毁在西陵的手里,可见西陵有多恨沐家的人,这种时候,沐青鸾还敢离开凤凰古城。若是她,定然是好好的呆在凤凰古城,至少这里有冷家的人在,西陵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段绮丝毕竟不是沐青鸾,她自然不知道沐青鸾心里的所思所想。 也没有看到,远离凤凰古城的荒郊城外。沐青鸾拖着被废掉的腿脚,一瘸一拐的在雪里行走着。那日,西陵用软剑挑断他左脚的脚筋,这条腿,只怕是治不好了。西陵跟冷家的关系,他已经全部清楚,所以,他不能留在凤凰古城,也不能去倚靠冷家。 他要活着,好好的活着,才能给沐家的人报仇。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沐青鸾忽然感觉到,左脚伤口的位置一阵一阵的疼痛不停的袭来。低头一看,嫣红的血迹已经染红裤脚。连脚下的雪地里都沾染着血迹。 “嘶。”饥寒交迫下传来的疼痛,让沐青鸾不由的倒吸着一口冷气,从衣摆出撕下一块碎布,咬着牙把伤口包扎起来。艰难的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摔倒在冰天雪地之中。 “你没事吧?”恍惚之间,清朗纯净的男音自头顶悠悠然落下。沐青鸾抬起眼眸,撞入眼眸的,是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许是这冰天雪地里的雪光太过耀眼,沐青鸾并没有能清楚看清男子的面容,只是本能的抓着男子垂下来的衣摆,发出求救的声音。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53章 浮华歇往事如烟 前尘不问来时路,心中念谁未可知。 韶华漏过指缝,圈走烟云。大雪封尘之后,万籁寂静。从来以高傲姿态出现在世人眼眸中的凤凰古城,显示出尘埃落定之后的寂寥。 一日一日,数着逝过去的时光。原来,一年年关又将逼近。 面朝梅林,四面敞开的院子里,碧绿色琉璃瓦,朱红色雕梁大柱,栗红色的红木栅栏勾勒出一段气派的抄手回廊。段绮丝一身白衣,安静的就要融入在不远处的雪景里。若是顺着她的眸光望过去,一望无垠的梅林,冰雪裹出的枝头,三三两两的绽放着娇艳的红梅。 在雪花的素白之中,更显得红梅欺寒压雪的姿态。 但见的段绮丝目光迷离,虽是望着眼前的梅林,心思却不知道跑往哪儿去了。眼下,即是年关,她来东阙的第三个年关。寻寻觅觅,眨眼之间三年已过,与父亲定下的五年之约迫在眉睫。而心里的那个人,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想想,段绮丝心里没来由一阵惊慌。莫非,她当真要透不过作为女子的悲哀?莫非,她真要不明不白的把自己当成筹码远嫁他国么? 心底的无力升腾直起,汇在唇边,低低叹出一声轻息。 “只恨生在帝王家,事事从来无由他。”没有任何缘由的,吟起五妹出嫁之前长长吟念的诗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想起自家五妹,段绮丝清亮的眸色,立时黯淡下去。本是天资国色,倾城之颜,终是因为风头太盛毁在风雪之夜。 犹记得,她临出嫁前,死死握着段绮丝的手,嘱咐着。 “姐姐,莫要步我的后尘,莫要步我的后尘。”据说,后来五妹死后,不过落得王妃之礼厚葬。纵使厚葬又能如何,这白白错付的年华,错付的平生,谁能还她? 想的太多,思的太密,段绮丝当下只觉得,心里一阵的烦躁。收回寄情在红梅间的眸光,段绮丝打算转身,回自己的院落去。不想,落入一薄凉的眸光里,惊的满潭春水,都要起了波澜。 有些没好气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段绮丝压下声,恼了一句。 “纵使三少武功盖世,轻功更是无人能敌。也不该一身不吭的站在人身后,要知道,人吓人可是要吓死人的。” “噗哧。”寒被她这一连串妙语连珠的指责闹的笑了,心里并未起恼意。眼眸中含着笑的瞅了她一眼,回复的话语中,带着多半的宠溺。 “啧啧,照姑娘这么说来,在下岂不是所到之处,先得大声高呼一声,我来也?” “你……”段绮丝平生最厌的就是好似寒这般,巧辞善辩之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懒得理他,段绮丝哼过一声冷气,转身就走。未想被寒伸手拉过一把,脚步一个踉跄,竟是摔入寒的怀中。 寒本想捉弄段绮丝一把,无意间眼眸撇过回廊另一头直直过来的白色身影。眸色一转,心下有了另一番计较。立是敛下所有的轻挑,端出一副庄重的不能再庄重的模样,深情款款的望着怀里的段绮丝,声色温柔的要掐出水来,道。 “自从第一日见到姑娘,在下便对姑娘魂牵梦绕。那时,在下以为姑娘与风月之间是郎情妾意,因此不敢叨扰。后来得知,姑娘竟是心中之人另有其人。但经过这些日子来的探寻,姑娘所找存不存在于世都未可知。因而,在下恬不知耻一次,想向姑娘求亲,只要姑娘点头。定三媒六聘迎娶姑娘过门,这毓秀山庄的女主人,也唯有姑娘一个。” “什么?”饶是冷三少说的情深切切的,段绮丝是一个字也不会听进入。正在寻思着冷三少又是玩的什么把戏,刚抬眼,就看到柳风月衣袂飘飘的气势汹汹而来。 “放开她。”语气里是并不友好的粗鲁,一把过去,推开寒。柳风月把段绮丝从寒怀里拉了出来。 “我说过,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面临着柳风月突如其来的恶意,寒倒是并不在意。稀薄的唇角噙着隐隐笑意,漆黑如墨的瞳仁里,潋滟着高深莫测的波光。有点心思的人都可看出寒是在故意逗着柳风月,也就盛怒中的柳风月一点也看不出来。反倒将寒出口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 “风月你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我与段姑娘男未婚,女未嫁的,互相心仪也是人之常情。段姑娘若是愿意,我们没准还是一段天赐良缘。” “去你的天赐良缘。”还当真是少见,向来文质彬彬,风流倜傥的风月公子柳风月竟然说了粗口。诡异得逞的寒,深沉的眸子点缀着闪闪的笑意,早就在心里笑的乐不开支。偏生又没让柳风月瞧出端倪来,端的含情脉脉,非卿不娶的模样继续道。 “风月,你这话说的就不厚道了。且莫说我是你的好友,段姑娘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她寻到良缘。你这是何种心境?” “你……”寒这话问的妙,心境二字,直直把柳风月所要出口的话死死的堵在心口。憋的柳风月一时说不出话来。若说心境,柳风月哪里还能知道此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心境,他只知道看着段绮丝被寒搂在怀里,他就不开心,一想到寒要娶段绮丝他就浑身难受。但是,这些心里话,他能跟他们说么,肯定是不能。 堵了半晌,柳风月自知还不回话来。居然扔下段绮丝,自顾掉头走了。 “这是什么事儿?”被两人莫名其妙的面红耳赤弄的一头雾水,段绮丝没好气的横了寒一眼,亦是转身离开抄手回廊。 出的抄手回廊,柳风月径自走回自己居住的院落。堪堪落入门口,撞入眼眸的白色身影,立刻让柳风月晃了神。 绝色姿容,漫在晶莹剔透的亭台楼阁当中。清风偶起,荡起的白色裙摆挽在风里,优雅的弧度,让人渐欲迷眼。恨不得将那道身影死死禁锢在眸底,无奈那人是高贵宛如天际之明月,其实平常人能够肖想的。 连高傲如柳风月,存着那份心,也只能死的干净。 不想跟冷粼湘正面对上,柳风月折步转出。不想,身后飘来冷粼湘清清冷冷的嗓音。 “风月,我们可否聊聊?” 闻声止步,柳风月回眸望着冷粼湘。一瞬间,有着恍如隔世的朦胧之感,好戏,心里执念并没有了之前的深重。便是点了点头。 “大小姐请!”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56章 心结无端引前事 前事引,与君初相遇;回眸歇,疑是故人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日月兼程,追星逐月,柳风月与段绮丝终于回到风月山庄。蓦然回首,烟云往事好似浮生若梦,繁华过后,山河永寂。一段一厢情愿的痴恋,从此散在冬日飞舞的皑皑白雪之中。 虽然,段绮丝一直没有弄明白柳风月突如其来的变化。但仍是庆幸,他终于从冷粼湘的梦魇中清醒过来。只是,易身处地,段绮丝忽然想起了自己。是啊!柳风月都能摆脱了誓死拉着冷粼湘同醉一场的执念。那她呢? 等着来挽救她于宿命纠缠的那个人呢?到底在哪儿? 重重思索之下,窗外飞雪无端飘落。孤单林立在院子角落里头的大叶梧桐,裹在厚厚的冰渣里,站成了一竖冰封的雕像。衬的段绮丝的院子,更加的冷清。 昨日柳风月与段绮丝回到风月山庄时,已是深夜,所以并没有惊动庄子里的人。这伙儿,梅尔知道段绮丝已经从凤凰古城回来,未等得及院子里伺候的丫鬟通报,已经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对于梅尔越来越焦躁的个性,段绮丝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梅尔是越发的没个规矩,以往的时候,还知道忌讳几分,自从他们从东都回来,便没个整形。好在段绮丝并不是小气之人,只要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儿,皆可一笑置之。 这不,梅尔人还没走入房里,声音先传了过来。 “丝丝姑娘,你可回来了。可让我一番好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听着这话,段绮丝立刻就笑了。 “啧啧,受宠若惊呐。这话不对你主子说去,到我这儿说,可是又想打什么歪主意。” “呵呵。”将她的数落照单全收,梅尔颇为讨好的在眉间舒开一缕浅笑。再回话时,人已经走到段绮丝的跟前。 “瞧姑娘说的,今个儿,可是有好事情跟姑娘分享。” “好事情?”段绮丝微微凝起眸。 “嗯哼,可不是么。”梅尔重重点了点头,似乎还怕段绮丝不信,特意把脸凑到段绮丝的跟前,又是信誓旦旦,又是故弄玄虚的道。 “不过,说不准姑娘知道些缘由也不定。庄主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风月轩翻箱倒柜的,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今早,那边的丫鬟来报,说庄主拿着火盆不知道在烧着什么。我约摸着,莫不是庄主在外头惹了什么脏东西回来,需要烧纸去借慰借慰。” “噗。”好不容易把梅尔的话听的完完整整,段绮丝一时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若是柳风月知晓梅尔的这些个形容,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想想,段绮丝就觉得乐的欢。当下,也来了好心情,回复着梅尔道。 “想知道你家主子在捣鼓什么?过去看看不就知道。”哪能不知道梅尔这些个小心思,心里好奇柳风月怪异的举动,碍着身份又不敢多问。眼巴巴的想拉着她去探路,又不愿把心里的想法透露出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风月山庄的人,是越来越成了精了。段绮丝不免感慨着。 便是站起身,先是绕到内室拿了一件紫貂皮披风披上,才是踏出房门口。眼下正值寒冬腊月,戏是要看,不过看戏看的自己病倒,可就不划算了。 在梅尔的指引下,不用多久,一行人就来到柳风月的风月轩。 果然如梅尔所言,柳风月正蹲在火盆前,身边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火盆里的火烧的正旺,火苗“噌噌噌”的乱窜着,看来已经烧了好一伙儿。从着段绮丝等人门口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的柳风月的身边零零散散的放着手绢,画纸,好似还有胭脂一类的东西。 段绮丝看的有些蒙撅,还真是猜不着柳风月这是唱的哪出。心里的好奇也被勾了出来,莲步一抬,跨过门槛,走到柳风月的跟前。 听到眼前传来的脚步声,柳风月抬起头,看见是段绮丝。促狭的桃花眼底,泛起粼粼的笑意,轻柔的嗓音从稀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吐出浓浓的关怀。 “怎么过来了,这些日子可没少奔波,不好好歇着?” 段绮丝无意留心他的关切,反倒对他眼下的举动有着浓浓的好奇,问道。 “柳风月,你这是?” 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下,随手拿过一方丝帕,扔到火盆中。布料点燃的刺鼻味顿时充满鼻端,柳风月狭长的眉眼,敛过几许波光,舒尔开是云开月明的坦然。 “往事如烟,既然决意放下,就无需再留着这些念想。”段绮丝自然是能够听明白柳风月话里的意思的,眉目掩下,看不出是得意还是打趣。 “啧啧,这是在祭奠自己年少无知的痴念么,这举动,当是下定决心呀。” “你说是便是吧。”难得柳风月今日如此的好脾气,居然没有跟段绮丝嗑牙。只是清清浅浅的一笑,手中的动作也未曾停下。 段绮丝讨了没趣,不再言语。 然而,当柳风月从火盆一旁拿出一面墨黑色的鬼面具的时候,段绮丝神色骇然大变。突然从柳风月手中抢夺过来,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纯净的黑色,并没有多余的纹样,使得段绮丝手中的面具看起来诡异又沉寂。虽然已经被锋利的刀剑,划成两半,但被段绮丝拼在手中,还是可以看出原本的样子。所有回忆,随之复苏。 一脸难以置信的抬起双眸,段绮丝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柳风月。没想到,居然是他。漆黑如墨的眸子蓦然间蓄满水雾。 “这面具?”猛然间就看见有泪,从段绮丝的眼底,一颗一颗的砸了出来。 “是你,居然是你。” 柳风月着实被段绮丝的模样吓到,呆呆的望了过去,甚是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茫然的询问着。 “丝丝,你这是怎么了?” 却见段绮丝一下子站立起身,捧着从柳风月手中夺过来的鬼面具。脸上怆然之色,掠人耳目。 “五年前,你可曾去过南里的碧螺山?” “南里的碧螺山?”柳风月低低的呢喃着段绮丝这句话,脑海中闪过些许影像。终是想起,好似那年,他去南里帮舅舅寻药,曾去过碧螺山。并在清风崖下救下一女娃子。还有在山下,难道是……柳风月眼中顿时变得清明。 “丝丝,是你。这么说来,你要找的那个人岂不是……”一阵突来的欣喜斥满柳风月的心底,促狭桃花眼底,清明过去,浮上清晰的明亮。 只是,还没待柳风月解释。段绮丝掩面而泣,期期艾艾的嗓音脱口而出。 “我以为,我穷尽一生,不顾一切终究能摆脱原本定下的宿命。没想到,没想到,到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出笑话。你早该知道是不是,看着我如同跳梁小丑般,在你的眼皮底下寻着你的身影。”一时之间,羞耻、难堪、挣扎、绝望之感,百感交集萦绕在段绮丝心头,杂乱如缠绕成结的丝线,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横来的变故也让站在门口的梅尔惊诧了眉眼,望着呆愕在原地的柳风月,刚刚喊出一声。 “姑娘。”已见的段绮丝双手拂面,奔出门口。 “丝丝。”柳风月大喊一声,跟着追出去。却被闻讯而来的唐宋一把拦住。 “怎么回事?” 顾不得跟唐宋解释再多,柳风月一把推开唐宋,一边嘶喊着。 “拦着丝丝姑娘,别让她离开。”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57章 烟波起萍路相逢 缘起,缘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们从来都是身不由已。 暮色逐渐退去,雪花飘絮杂乱的没有章法。身上的衣物,厚实的让段绮丝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路走在这夜幕降临的大街上,清清冷冷的气息,竟是见不着一个人影。段绮丝的眼底,是蒙着泪的,花了的妆容上清晰的泪痕。瞧着,委实让人心疼。 颠簸的脚步,趔趄的身影。还是磕在了满是积雪的路上,柔软白皙的双手,没入厚厚的雪堆里,立刻被冻的发红。一瞬间,段绮丝的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如今,细细思来,她心里自以为是缘,也不过一出过梁小丑般的闹剧。枉当日,她还还信誓旦旦的与父亲定下盟约。 今日,落的这般个下场,她也是咎由自取,无话可说。 无奈的扬起朦胧的双眸,眼前敞开的朱红色大门,悬挂的红色灯笼在漆黑的冬夜里,显得格外的入目。艰难的撑起身子,段绮丝跌跌撞撞的,撞入了门内。居然,是一酒馆。 有客人到,酒馆的小二拉了拉挂在脖子上的白色抹布,清秀的脸上绽开了一朵花儿,热忱的迎了上去。 “姑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段绮丝抹去了满脸的泪水,一把推开了候在跟前的小二。自个儿找了个寂静的角落,学着说书先生故事里边的绿林好汉样儿,拍了一把桌子,大吼了一声。 “小二,给本姑娘上两坛你们最好的酒。” “好嘞。”小二利索的应答,两坛上好的女儿红马上就被端了上来。 段绮丝顺手的拔开酒坛子上的塞子,双手抱起酒坛子举了起来,咕噜咕噜的就往自己嘴里灌。还在一旁的小二,瞧她这模样,也有些被吓呆了,姑娘长的倒是柔柔弱弱的,喝酒这生的爽快,可别出什么事儿才好。小二不由的好心提醒了下段绮丝。 “姑娘,你慢些喝。这酒烈着呢。” 小二的话真是不假。温和的酒水润过喉间,到达体内,在胸腔处烧起了一把火,堵的段绮丝不住的落着泪。段绮丝莫名其妙的恼了,酒坛子“啪”一声,搁到桌子上,哭着鼻子朝小二吼道。 “你们家的酒怎么是苦的。” 这罪名小二担的着实的委屈。摸了摸自己的鼻端,话语里尽是无可奈何。 “姑娘,这酒本不就这味道么。” “罢了罢了!”段绮丝连连摆手,又是道。 “你下去,给本姑娘再来多几坛子。” “是,是。”不敢再与她纠缠,小二匆忙退了下去。 酒过三旬,段绮丝喝的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小脸上醉意涌起的潮红,倒是把脸上的泪痕给遮挡了去。嘴里不停的喃呢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话语,又是拍了一声桌子。 “小二,结账。” “来啦。”小二又是匆忙赶了过来。 “姑娘,五两银子。” 段绮丝依旧保持着趴在桌子上的姿势,手不停在腰间摸索着,而后又转到了袖子里。蓦然惊醒,出来的匆促,竟是连钱袋都没有带。 眼下这些人就是在这时候不知从哪个地儿里冒出来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几个魁梧彪悍的大汉,齐刷刷的围在段绮丝的桌子边上,许是吃过柳风月的暗亏,这不,见段绮丝孤身一人赶忙寻仇来了。 “这不是丝丝姑娘么,沐青凤一死,姑娘不在柳风月身边好好伺候着怎么孤身一人出来喝闷酒。瞧这模样可怜的,要不大爷好好陪你。”说着,一群人哄堂大笑起来,言语间的轻薄显而易见。 段绮丝的酒微微醒了一半,冷下了一双眸子,斜睨了眼前的人一眼,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在毓秀山庄拾到的鸿华紫玉,递给了小二。 “今日我忘了带钱袋了,这个先押你这儿。回头来取。”于是,站起身,越过了身旁的大汉。却被其中一人一把拉了回来,一下子推开桌子上的东倒七歪的酒坛子,放肆的把段绮丝压上去,胡子拉碴的一张嘴,在段绮丝的身上肆虐起来。 围在一旁看热闹的同伴,不停的叫喊起来,本来清冷的酒馆此时倒是热闹。 可怜刚接过段绮丝玉佩的小二,极是为难。瞧着这场面,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硬生生愣在原地。 段绮丝比不过大汉的蛮力,只能挣扎着避开他的轻薄。一边冷声厉喝着。 “壮了你的狗胆,就不怕柳风月卸了你这双放肆的手,撕了你这张恶臭的嘴么。” “哟!”大汉倒是乐了,直接罔顾着段绮丝的威胁。 “他柳风月算什么东西,老子会怕他。”冷哼一声,又是低下头染指着段绮丝的唇。手指,已然游走到了段绮丝的腰带处。刚要有动作,背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别烦老子!”话才说出口,不过转身的功夫,已被人负过右臂,一个过肩摔,大汉被直勾勾的摔倒在地。 这才看清楚,自己的一班手下,全都四肢僵硬的杵在了原地。看来,是被点住穴道。于是,狼狈的爬起身,盯着伤了自己的那人,是一黑色衣袍的男子,披着黑色的斗篷,散下的发丝遮挡了他半边的容颜。另外露出的半边容颜,算不得英俊,只是刚硬的轮廓,让人瞧着有些冷酷。特别是他怀里抱着的大刀,寒光毕露,真看不出是什么善良之辈。 大汉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站到了男子跟前。 “奶奶的熊,哪里来的混小子,你可知道老子是谁,不要坏了老子的好事。” 男子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道。 “你吵着我家主人喝酒了。” 男子的轻蔑,让大汉也是恼了,声音略略高了几许。 “你主子又是何方妖孽?” “是我。”只听的一道冷凛的男音,幕然响起。便见一年轻的男子,从二楼的楼梯处悠悠走下,怀里抱着一柄长剑,左右不过二十出头,一身月牙色的长袍,白色的腰带中间镶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身上还有一件银灰色的长褂子,一件狐裘披风。乌黑的发丝用银白色的流鎏冠挽在头顶,鬓角露出两绺发丝,远处瞧着,风流倜傥。 仔细瞧去,模样是极英俊,就是面容的轮廓犹如刀刻出来般的冷峻,越走越近,越发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在下该死,君上饶命。”“砰”的一声,大汉的双腿已经瘫软下去,整个人跪在地上。他倒不是怕这走过来的男子,是怕男子手里的那柄长剑,剑柄上熠熠夺目的云纹,俨然是第一家族的标志。水舞寒汐,那男子,是第一家族的族君,邱少天。 “是么。”邱少天浅浅哼了一声,从小二的身边走过,顺便从小二手中拿走了段绮丝的那枚玉佩。身后,自然有人给了小二一锭银子。径直的走到段绮丝的身边,段绮丝已经起身,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裳,见邱少天走过来,微微退后几步。 邱少天敛了敛眉,段绮丝的动作让他有些不悦,还是把手中的玉佩递到段绮丝的跟前。 “物归原主。姑娘可还好?”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段绮丝走上前几步,轻身屈下一个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拿玉佩,便觉得眼前旋转的厉害,身子没有预兆的就软了下去。 “姑娘。”邱少天见况忙忙跨步上前,段绮丝正好倒在邱少天的怀中。一把将段绮丝打横抱起,邱少天朝着楼上的方向走去。 见邱少天没有留话,大汉有些急了,对着邱少天的背影小心翼翼的问。 “君上,我等可否告退?” 岂料。邱少天冷凛的嗓音,轻飘飘的飘来一句。 “到门口跪着吧!本主希望明日能见到你们。”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58章 华灯初上故人来 烟波破落往生错,华灯初上故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袅袅摇开的烛光,室内忽明忽暗。镂空红木大窗坐向朝南,糊了明纸透进银白的雪光,映着男子的面容稀稀落落,投入漆黑的眸底,清晰可见薄凛严寒。屋子里静悄悄的,听得见薰笼里的红萝炭,偶然“哔剥”一声,连外头漱漱的雪声几乎都纤微可闻。 顺着男子的眸光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粉黄色的帐幔,夜色微凉。床幔两侧,一袭一袭的流苏,轻轻晃动。床榻冰冷坚硬,铺着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铺展开的锦被用珍珠明红丝线绣着几朵怒然绽放的牡丹,明和的光泽昭显着锦被质地的柔软。 女子沉静睡颜安寝于被褥之间,两弯柳眉蜿蜒入云鬓,恍若青山远黛,不描而黑;肤如凝脂,细腻双颊,艳若桃李。两排精巧似扇贝的眼睫,依序排开,在眼睑上投下弯弯的两道光影。女子似乎睡的极沉。 眸光聚起,烟雾散开,少年往事似烟水流波在脑海中缓缓流淌。雾霭千幕山素来有仙山之称,仙雾缭绕,碧波逐沉,勾起世人一圈一圈的遐想。女童面容虽未长开,粉雕玉琢之下轮廓清晰可见日后绝色,欺风压雪,眉目间浸染着不容亵渎的清高孤傲。 素衣白裳,腰间环佩紫光缭绕,丝毫盖不住清眸深处浓郁的化不开的冷光。小手伸来,压下身前少年高于自己半头的身躯。小小玉指抵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吐出口的声音亦是故意压低的低迷。清清冷冷的,如同千幕山山顶的云峰雾霭,又似凝聚千年的千尺寒潭。总而言之,就一个字,冷。 “切莫出声。”泠音过后,稀稀疏疏涌动硬朗脚步声。杂草丛生,隐匿下的两道小小身躯隔着眼前的草叶缝隙,清楚看见来来往往的黑衣人背着栗色弓箭,手持银光冷剑,一寸一寸,不知道在翻寻什么。 忽尔间:“嗖”的一声,一道银光闪过。女童推开少年,白羽翎箭从天而落,从后背没入女童肩膀。少年差点惊呼出声,女童仍是保持着“噤声”的动作,愣是一声闷哼也没有吭出来。 “嗯。”一声女子轻微叮咛从床榻间悠悠传来,男子回忆,嘎然而止。 段绮丝缓缓睁开眼眸,宿醉醒来的不适之感铺天盖地笼罩过来,头疼欲裂。努力眨了眨眼睛,才使得眼底清明,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室内旖旎灯光潋滟,照亮男子迫人的气势。 但见的男子倚窗而立,黑色长袍勾勒的身形是不同于魁梧的高大,腰间锦带中间镶着一颗圆润白玉。剑眉挺入鬓间,恍若刀削,黑眸灿若星子,深不见底。薄唇轻抿,勾起的笑意似笑非笑。自有一番高贵清华浑然天成,带着不亚于柳风月的邪魅,又染着彦天般的正气凛然。怎么看,都不像只是平常人家的富贵公子。 太过复杂的气质聚于一身,段绮丝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见到段绮丝醒来,男子移开脚步,迎面而来,手中拿着昨晚从店小二手中取回的鸿华紫玉。段绮丝的记忆由此复苏,终于想起昨晚之事。忙忙挣扎起身,在男子身前盈盈拜下一礼。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男子并未出手相扶,淡淡颔首,算是应答。 “姑娘不必多礼,醒了就好,物归原主。”说着,手中的鸿华紫玉已经递到段绮丝跟前。 段绮丝顺势接过,眼尾余光偷偷打量着男子面容,终究未能猜出男子身份来头。索性,直接开口,半是探寻的询问道。 “公子出手相救,可是为了这块玉佩?” 男子似乎无意隐瞒,大方应下。 “不瞒姑娘,确实如此。”而后,接下段绮丝的话,男子反客为主,竟是询问起玉佩的来源。 “在下唐突,斗胆问一句,姑娘这玉佩是从何而来?” 既然对方如此坦诚,段绮丝不好作假欺瞒,便是如实相告。答曰。 “捡来的,就在毓秀山庄的十里芙蕖旁。” 不知道男子信或是不信,只见的他眉角稍稍翘起,勾起一道浅浅的轻笑,不再多话。反而转头叮嘱段绮丝。 “姑娘宿醉醒来,此时夜已深,姑娘好好歇息,在下先行告退。” “哎,不是……”好似心间撒开迷雾,段绮丝一时间找不着头绪。“哎”的一声,循声出口,男子闻声回头,眸光无声询问着段绮丝。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迫使段绮丝埋下头,心中聚起的疑问早在压迫下烟消云散。 “没事,公子也好好歇着。” “告辞。”淡然回应一句,男子终于踏出房门。 待的男子走后,段绮丝躺回到床榻上。头顶纱幔叠帐,粉嫩颜色,如梦似幻,亦好似心中重重思绪。昨晚出了风月山庄,无意走到一处安静酒馆,本想借酒消愁,不料遇见寻仇柳风月的无赖泼皮。弄的自己无钱买账不说,还差点被人轻薄。 说来,都是柳风月的错。 也不知怎的,想起柳风月,段绮丝当下只觉得眼底一片酸涩。朦胧水雾氤氲而生,眼看就要下起雨来。段绮丝吸了吸鼻子,硬是把水雾逼回眼底,无声安慰着自己道。 “哭什么哭,是你不要他的。不要哭。” 如此想来,心里总算好受许多。只是再望前路,段绮丝只觉得心里一片茫然。离家三年,是因为跟父亲定有盟约,如若找到那人,就可退婚。如今,倒是找到了。可是那人,那事,只是一出闹剧。 相处三年,对于柳风月段绮丝甚是了解。他看似桀骜不驯放荡不羁,心里却是比世间任何人都要明白。他无心于她,所以他才纵容她拿捏作福,他对她的胡搅蛮缠,不过是他无心的一种方式。 两人的相处方式太过清楚明白,招摇过市,而今真相大白反让人难以接受。 她把心,遗落到一个她以为不会爱上的人身上。该死的是,那人还真的不会爱她。这是一个多大的讽刺。本能中,段绮丝直觉认为,柳风月早就知道,他只是不说。 看着她好似一个小丑一般,在他的身边,寻找着他的身影。 “呵呵。”无奈叹出一声苦笑,段绮丝敛下眉梢。 风月山庄,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59章 执着不忘若过往 执着不忘若过往,执迷不悟牵惆怅。 天色清明,半敛云开,屋外白雪骤停。一夜无梦,安眠至醒,段绮丝一扫前日宿醉低沉,妥帖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梳洗罢,移开莲步,踏出门口。听得一旁厢房“吱呀”一声木门展开的声响,瞧见邱少天一身清爽踱步而来。 同是看见一旁的段绮丝,邱少天稍作颔首,问候一声。 “姑娘早。” 精致面容如若粉雕玉琢,更似水波过境,翻过圈圈涟漪笑靥。端的仪态端庄,盈盈拜下身去,福身一礼,回着。 “公子早。” 冷峻面容拂开一抹淡薄浅笑,邱少天不再接话。点了点头,掠过段绮丝身旁,下楼而去。 今日的天气,一扫近日来的大雪封城,北风呼啸,还出了冬阳。站在门口长长的过道上,望着尽头两面洁白纱窗,透进来的阳光,百米之遥都能感受到其间暖意。真是个极好的天气,段绮丝正想跟上邱少天的脚步下楼去松口气,忽听的楼下大堂吵闹嘈杂声断断续续传来。 眼下段绮丝落脚的酒馆,布置十分精巧。一楼是供客人打尖的大堂,四面八方,依序摆开八仙桌;二楼是供客人住店的厢房,中间悬空,房檐顶部正中央挂着一顶十六盏莲花吊灯,红木栅栏三面围开,留出两三米宽的过道,往后才是厢房,逐着过道形成的包围之势环在四周,俨然端端正正的四方形。 唯留出东面,伸开两条阶梯,连接左右,供楼上客人上下行走。两面阶梯交汇之处,则是一方高台,高台两面下节,又是两节阶梯。皆用上好红木建筑,副手的位置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云纹,隐约之间,还可闻见红木独具有的檀木馨香。 此时,段绮丝正站在房间门口的过道上,听见声响,往前移开几步,靠在栏杆一侧偷偷往楼下瞄去。mianhuatang.info窜然入目的身影,让段绮丝身形一骇,忙忙转身,避开楼下众人眼眸。敛在眼底的白衣黑发,妖媚面容,恍若天成的清华贵气,独立于众人间的颀长身影。除却柳风月,还能有谁。 段绮丝蹲下身子,双手用力捏着鼻端,仰着头,努力的不让鼻尖酸涩逼下泪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冷凛男音从头顶垂泄下来。不知何时折回的邱少天正俯着身子,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段绮丝此番模样。深沉漆黑的眼瞳底,透着仔细的琢磨。段绮丝心中一愣,急忙起身,转身回到自己房内,应下邱少天一声。 “无事,刚站的乏了,想蹲下歇歇。” 如此蹩脚的说辞,邱少天自然是不信的,跟着段绮丝的脚步,进入房内。挑着房内方桌前的位子,弯身坐下。轻手把玩着桌上的茶盏,似是有意无意的开口。 “风月公子柳风月素来行事荒唐,唯独对身边的医女丝丝姑娘言听计从。如今柳风月这般着急莽撞,姑娘觉得是为何?” 就好似一个调皮的小和尚,不知方厚的将悬挂在大殿中的大钟敲响。段绮丝心中是当啷一片,心乱如麻。半是茫然,半是省度的望着邱少天,红唇轻抿,声音不复以往的清泠,带着微微的冷凛。 “公子意欲为何?如若不便,小女子当可离去。” “噗哧。”倒不是听不出段绮丝言语间的防备,邱少天自觉得好笑:“噗哧”笑出声。一双浓墨黑眸,似笑非笑的望向段绮丝。 “是姑娘意欲为何才是。以我邱家之能,打发一个柳风月,还是绰绰有余。” “邱家。”喃呢着男子言语间的字眼,段绮丝蓦然一愣。 “第一家族,你是邱少天?”当真是没想到,会在这样境地邂逅第一家族族君邱少天,也难怪眼前的男子举手投足间逼人气势浑然天成。段绮丝不甚感慨,该是庆幸自己的幸运,还是鄙夷自己的有眼不识泰山呢。 面临着段绮丝的诧异,邱少天倒是不甚在意。淡淡扫过段绮丝一眼,淡然回应。 “正是区区不才,在下邱少天。” 当下,段绮丝再多惊讶也只能压到心底。在脸上绽开如花笑靥,将礼数做足。 “小女子见过君上,小女子眼拙不识君上真颜,还望君上多多包涵。“ 哪能不知道她说的是客套话,邱少天并不以为意。薄凉的语气,问出的话语却是笃定的。 “姑娘不必客气,姑娘只需告诉在下一句,风月山庄可还想回去?” “我……”一时之间,段绮丝真是难以抉择。仔细思量一番,这样的真相大白,让她如何去面对柳风月。风月山庄,到底是回不去了。而后,摇了摇头,叹出一声无奈。 “回不去了,总归是回不去了。” 不再多问,邱少天径直起身,抛下一句。 “姑娘放心,姑娘不愿,在下定不会让姑娘被柳风月带走。”话落,大步迈开,踏离房门。 得到邱少天的承诺,段绮丝反而如心被掏空般,瘫坐到地上。两行清泪,喷涌而出,泛滥成灾。心中思绪,慌乱如麻。 “柳风月,你真的是来找我的么。可是?这样的真相,我们还怎么回到过去。” 殊不知门外,波涛汹涌,争锋相对,正在暗地里拉开。 出的段绮丝房门,邱少天双手负于身后,从一侧的木梯缓缓走下。冷峻面容,迫人气势,让一楼堂上的嘈杂瞬间安静下来。柳风月当然是认的邱少天的,见其走来,从风月山庄护卫的包围圈中慢慢走出,在邱少天面前双手抱拳,见面一礼。 “君上安好。” “柳庄主安好。”邱少天默然点头,当是回礼。 接着,才听的柳风月道。 “在下正在寻一于在下而言极为重要的人,若有叨扰,还望君上海涵。”虽说是一番客套话,字里行间,斟酌的细致,但由柳风月说出来,真没见的有多少的忌讳。反倒像是他不过只会邱少天一声,他正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哦!”故意拉长的尾音,显得邱少天本就低沉的嗓音更加阴沉。挑了挑剑眉,邱少天带着打量般的目光扫过柳风月,薄唇翕动,含着轻笑的语气吐出,有着微凉的嘲笑。 “若真是重要之人,又怎会让她丢失呢?” 犀利的言辞,让柳风月颜面颇有些挂不住。倾国倾城的俊颜,立刻冷下几分。 “这是在下的私事,不劳君上费心。” “本主当然不会费心。”邱少天直言答。 “因为你要找的人就在本主手上,可是?她不想跟你走。” “你……”着实想不出段绮丝怎么会跟邱少天走到一起,柳风月一时话到喉间,一句也说不出口。顾及着邱少天的用意,又担心着段绮丝的安全。第一家族,本身就是个亦正亦邪的存在,非敌非友,也摸不清对方心思。 一直以来,柳风月都未曾跟第一家族打过照面。除却,云雪漪那次。心中骇然一惊。 “邱少天,她不过一个女子,云家之事是我鲁莽,你别为难她。”当担心盖过理智,柳风月顿时无视了对方的权势地位,更加忘却第一家族在东阙的非同一般。一心想着段绮丝的处境,居然直呼出邱少天的名讳。 却只见的邱少天一派清风月明,脸上并不见不悦之色。眼中张扬着轻狂斜睨柳风月一眼。连一句准话也没有给柳风月留下,反倒吩咐着身后的属下。 “来人,送客。”说完,转身走回楼上。 “邱少天,你听好了,如果她在你这儿掉了一根头发,压上整个风月山庄,我也不会饶你。”局势未明,柳风月定然不会傻到上前跟邱少天刀刃相见。只是留下一句狠话,便带着手下愤然离去。 待的柳风月离去,邱少天再次来到段绮丝房中。波澜不惊的模样,让段绮丝望而生畏,愕然问他一句。 “君上跟柳风月有过节?” “没有,为何这样问?”邱少天摇了摇头,朝着段绮丝望过来的视线染着疑惑。 “那你为何……” “原来你说这个。”霎那间,邱少天好似恍然大悟,在段绮丝身前坐下后。隽秀眉眼定格在段绮丝身上,深沉的眼瞳散开款款深情,看着段绮丝,几乎要将人吸入他眸子中去。他说。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信么?” “什么?”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60章 执迷不悟牵惆怅 执着不忘若过往,执迷不悟牵惆怅。 漆黑浓郁又深不可测的鹰眸,溢满柔情涟漪,深情目光潋滟的要掐出水来。顿时间,段绮丝愣的小脸通红,匆匆别过脸面,不敢再与邱少天相对而视。清泠嗓音因心底惊起的大骇,变的断断续续,语无伦次。 “承蒙……承蒙君上错爱,琦……琦丝,琦丝深感惶恐。深感惶恐。”心底暗暗叫苦不迭,前情孽债一段一段尚未理清,如今又添一桩是为哪般?段绮丝自然不会相信自己容颜俊丽到让人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的地步。 回眸反观坐在一旁的邱少天,其冷峻面容纹风不动,深沉眸子灿若星辰,噙着璀璨笑意。白皙颈间喉结微微滚动几下,稀薄唇角勾起轻盈波纹,却是与之前的款款深情差别万里。 “柳风月与云家的过节,自然由云家去清算。此等小事,云家如若还需邱家出面去仗势压人,那云家也不必再在江湖立足,平白下了邱家脸面。”说完,脸上笑意不减,恬淡神色安静的等待着段绮丝的回应。 “姑娘,可是明白?” 段绮丝又是一愣,心下立即暗自揣摩,脑子快速运转一遭。终于清明,邱大族君莫不是在与她解释,出手相助于她并不牵扯到柳风月和云家的恩怨。柳风月与云家的事情,段绮丝多少有所耳闻,听说是柳风月轻薄了云家大小姐云雪漪,柳风月因此还牵动旧伤。想来当时的境况,十分惨烈。 段绮丝不禁摇了摇头,站立起身,脸色压下红晕恢复严肃正经。站在邱少天跟前,清了清嗓音道。 “君上乃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做这些宵小之辈所为之事。但琦丝实在不知,君上与那块玉佩的渊源。如若君上不嫌弃,琦丝愿留在君上身边,尽绵薄之力,还报君上相助之恩。”寻思着自己着实是无处可去,又想着邱少天与柳风月之间的暗动未明。段绮丝居然大胆的请求留在邱少天身边。 饶是段绮丝文绉绉的绉了那么一大段虚话,偏偏邱大族君只听入两字。 “渊源?”似是在唇角哼出的一记讽笑,又似眼底流露出的执迷。邱少天抬眸时,眸中已无异色,倒是没有回绝段绮丝的要求。 “恰巧江南的布庄缺了一个帐房先生,姑娘就且留下顶个缺吧。”话落,也不等段绮丝的回话,颀长身影自顾起身,风度翩翩的走到门口。 风云变幻来的太过稍纵即逝,段绮丝由今尚未来得及抓住由头,邱少天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混乱之下,段绮丝只听清寥寥几字,江南的帐房先生。心里想着,这邱大族君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让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流之辈去当他的账房先生。他是太信自己的眼光,还是太信她的能耐。 当然,段绮丝的想法,邱少天是丝毫不知的。 回到自己的房里的时候,邱少天眼角斜睨一眼门口的拐角,低低唤出一声。 “出来。” 一身黑衣罗布从头裹到脚的邱家五绝之首,封靥丝毫不在意潜藏被自家主子发现,大大方方的从拐角梁柱之后走出来。径直走到邱少天房内,立在邱少天跟前,恭恭敬敬的拜下一礼。 “少主。” 几乎是看也不看跟前属下一眼,邱少天凉凉吐出一句。 “何事?” 似是早已习惯自家主子这番冷若冰霜的模样,封靥不甚在意,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不解的询问着邱少天刚刚作下的决定。 “少主你当真要那姑娘去江南当帐房先生?”作为五绝之首,除却医术过人,轻功过人,武功过人;当然,耳观六路,眼观八方的功夫也是要过人的。这不,邱少天前脚才出的段绮丝的房门,封靥后脚就能来质疑他的指令。 “听来,封长老有高见?”并未从言语间听出不悦,只见邱少天微微挑了挑眉。 开玩笑,自家主子最厉害的不是独步天下的武功,而是神情,一瞥一笑,不把人迷死就是把人冻死。封靥哪敢有什么高见,堆满岁月痕迹的老脸上立马绽开一朵花儿似的笑容,谄笑着道。 “少主说笑了,属性只是好奇,好奇。” 相处多年,邱少天哪能不知道五绝骨子里恶劣的个性。还是淡淡扫了封靥一眼,淡然的神色,薄凉的语气,与往常并无异处。 “只是把她留在我身边的一个借口罢了,什么样的身份,有什么不同?”语罢,转过眸似笑非笑的望着封靥。字里行间,不无警告着封靥,这个女子是他邱少天的人,如若他们五绝敢闹出什么事情,决不轻饶。 “明白明白。”一瞬间,封靥立刻恍然大悟。纵然没弄清楚段绮丝与自家主子之间的关系,但从自家主子的神色言语中,不难看出自家主子的在乎。自然是不敢胡闹的。正想请求退下,又听的邱少天缓缓道。 “明日我们启程前往江南,你吩咐下去,收拾一下。” “是。”恭恭敬敬应下一礼,封靥才敢退出房门。 到了第二日,在五绝的催促下,段绮丝跟着邱少天打算离开柳州。临出酒馆门口,眼角余光瞥见一群跪在门口两侧的几道魁梧身影。 这不是那日轻薄她的那群大汉么,纵然身强体健,在这伙儿的腊九寒天,出着冬阳风也是冷的刺骨。何况门口的几人似乎已经跪了好几天,夜里风寒,其间难熬更不用说。看他们一个个,脸上的横肉已经青白的发紫,浑身正瑟瑟发抖着。 见的邱少天一群人走出来,为首的大汉,跪着移动过去,就要抓住邱少天的衣摆,被身后的护卫一把推开。只得趴在雪地上,连连磕着头。 “君上,小的知道错了,饶过小的吧!饶了小的吧。” 邱少天却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眼神都不曾斜视一下,脚步径直走过去,走到骏马旁边,翻身上马。气宇轩昂的发号一声施令。 “启程。” “君上。”看着雪地里冻得发紫的惊恐嘴脸,段绮丝坐在马车里一阵鄙夷。这些个登徒子,平日里就知道恃强凌弱,作威作福,经过邱少天的这么一治应该能长点记性。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61章 三生烟火换迷离 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接连几日来的艳阳高照,冰封里的柳州城开始有了松动的痕迹。就连冻结成冰的湖面,都有着融化的迹象。 众人都知道,最冷的时候,不是下雪的时刻,而是融雪的时刻。铺天盖地的寒意,掺在融化的雪水中,散在呜咽的北风中,冷的让人牙根都在打着寒战。 段绮丝向来畏寒,此次出行,自然是里里外外,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恨不得把头面都给包裹起来,就遗出一对眸子。 邱少天倒也舍得,瞧段绮丝这身富贵的打扮。飘廖裙袄裹紧绸缎,水蓝色外衣遮挡白皙肌肤,最外层还有一叠朦胧纱衣,细看之下清晰透出蓝光。下束裙摆,用金线银钩勾勒着团蝶百花拥簇,争奇斗艳栩栩如生,针脚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另有一件雪白色紫貂斗篷,将段绮丝密不透风的裹在温暖当中。 喘气呵动,斗篷温软绒密的风毛巍巍颤动,轻触在段绮丝脸上,有如小儿最温柔的触拂。不得不说,邱少天对段绮丝的照顾,极其的体贴。 贵为东阙帝国的第一家族,点点滴滴,极尽奢华都显示在细节当中。只看这马车,比平常人家的车驾还要大些。金色帘顶,红木构架,雕龙画凤一点也不忌讳遮掩,两侧木壁,用金漆明晰的描着云纹。 马车内室,柔软紫貂皮草铺开的地板,正中央方方正正安放着一具檀木香案,案上摆着一套青花茶具,一具暗铜色云顶香炉,青烟袅袅,正燃着世族小姐最喜爱的安息香。淡雅的香气,熏的室内温暖馨香。隔着门口厚实的浑黄色绸布帘子,在车外都可闻见隐隐的雅香。 熏陶在静谥的气息里,段绮丝安静的靠着马车檐壁,眼睑轻阖,休养心神。只要出得这柳州城,从此她与柳风月便可海阔天空。追逐也好,难堪也罢,到头来都可当作是烟云一梦。权当自己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只是,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岂是事事都能如段绮丝所愿。当马车轮子碾过底下石板官道,发出的笃笃响声停下时,第一家族疾行的队伍也随之停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骤然停下的撼动感,让段绮丝不由睁开眼眸。 立是听见柳风月慵懒中带着疲惫的嗓音穿透厚重的帘子,清楚的传入段绮丝耳膜,他说。 “段绮丝,你出来。纵然被判死罪都还有喊冤的机会,也有个被判的过程。你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头也不回的就走,你想我如何?”言语之下,哀怨、委屈、无辜之感数感聚集。一时之间,段绮丝心里不由局促起来。 这种事情,岂是官家判刑能够相提并论的。段绮丝自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柳风月,只能默不作声的沉默着。 见段绮丝不作回话,马车外头的邱少天自顾接去话端。 “柳庄主。虽然我无意与冷家为敌,若你有意纠缠。就别怪本主不留冷大小姐颜面。”短短几句薄凉话语,将对柳风月的轻视与不屑显露无疑。 柳风月也不理会,仍是固执的喊着。 “段绮丝,今日见不到你,你也休想离开柳州城。哪怕让我死在这里。” 朝夕相对,足有三年,对于柳风月的性子,还能有谁比段绮丝更清楚。低低在心底叹下一丝无奈,掀开马车帘子,走出车外。担心段绮丝摔着,负责赶车的侍卫率先跳下马车,站在下方,弯着身子伸手扶她走下马车。 柳风月今日并没有骑马,一身白衣在邱少天等人的高头大马之前,身形显得有些单薄。许是因为今日融雪,天气转冷的缘故,他披了一件狐裘披风,一头青丝散下,铺在白色狐裘上。黑白分明的对比,刺的段绮丝的眼睛生冷冷的疼。 他的面容并没有丝毫的变化,柔媚入骨,倾国倾城,让世间女子都要汗颜。但他的眉宇之间,明显漂浮着倦色,促狭的桃花眼亦是不复往日的漆黑清明,通红通红的,染着暴戾。 放眼望去,明明两人之间只隔着几步之遥,却是好似隔着千山万水。一丝不漏的,将柳风月的每一个眼神、动作都收入眼底,段绮丝薄唇缓缓动了动,轻轻喊下一声。 “柳风月。” “嗯。”朝着段绮丝站立的位置,柳风月一步一步靠近过来,低声应着。 然,面临着柳风月靠近过来的身影,段绮丝不自觉的往后退去一步。霎那间,柳风月的脚步嘎然而止。脸上浮起的受伤神色,让段绮丝心底骇痛不已,不得已,她别开眼眸。 “柳风月,之前在东都的时候,你说过,是走是留,只要我一句话,你都如我所愿。可还作数?” “这……”什么叫做作茧自缚,柳风月这回是正正经经的自食其果。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段绮丝。似乎回与不回,都是错。 “呵呵。”凄婉笑靥在段绮丝粉雕玉琢的面容慢慢绽开,一翕一合的薄唇,终究还是将她与柳风月之间,作了别。就像是用尾音吟出的叹息般,她说。 “既是如此,那就就此别过吧。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我该怎么去面对你。一看到你,我就想到自己的无知,就想到我自以为是的挽救;我自以为神圣的缘分。竟然,竟然只是一出笑话、一出闹剧。” “不,不是的。”“闹剧”两字一出,柳风月只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在剧烈的镇痛着。忙忙开口要去辩解,却被段绮丝再来的声音决然的打断。 “柳风月,别说了。让我留点尊严吧。” “丝丝。” “就此别过吧!我不知道你此刻寻找我,是不是因为刚刚把她给放下,你需要一段慰藉。但是柳风月,我不是没有心,我也会累,也会疼的。我不想成为你的慰藉,更不想你成为我的牵绊。你懂么?”说完,一行清冷从段绮丝眸底辗转滑落,默然转身。 段绮丝由侍卫搀扶着,回到马车内。 眼睁睁的看着承坐着段绮丝的马车在自己眼前逐渐走远,直至消失。柳风月久久的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柳州城的天空,再一次飘起大雪。 就在风月山庄的人以为,柳风月会就此站成柳州城里的一具雕像的时候,寒来了。 不改冷家三少向来放荡不羁的心性,寒周身富贵的绛紫色镶边锦袍,大黑色羊毛大氅。张扬披散的发,就用一根白色玉带缚在脑后。正风流倜傥的倚在风月山庄的门口。 几天几夜不曾停歇的寻找,再加上一天一夜的站立,柳风月的意识已然临际崩塌的边缘。堪堪回到风月山庄,他望着寒的视线,也随之变的恍惚。 哪里见到过柳风月今日这般颓废模样,寒立刻上前几步,扶他一把,低声在他耳旁轻语几句。 “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她就会回来?” 未想,柳风月忽然反手一把将他推开,瘫软的身躯,撑在自己捂在胸口的右手上。声音低沉中,带着破碎的声嘶力竭。 “不需要你管。” 实在想不出他到底发的哪门子脾气,寒顿时也来了火气。当真是放开扶着他的手,眸色掠过几下寒暑,蔑然的答。 “着实来说,我还真不想管你。若不是大小姐执意让我来。” 听他这么一说,柳风月心中恼意更甚。强撑着胸口咽不下的那口气,故作倨傲的斜睨寒一眼,眸光逐渐开始涣散。 “那你大可回去,告诉你们大小姐,我是死是活,都不用她操心。”然后,柳风月话音还未落尽,寒的拳头已经朝着柳风月的俊脸挥舞过来。已是筋疲力尽的柳风月哪里是寒的对手,一下子被他打翻在地,白皙俊脸上立即青紫一片。 一旁的唐宋看见自家主子挨打,带着风月山庄的护卫就要过来阻止。被寒冷凛的声音喝住脚步。 “要是真心为你们主子好,就都站着别动。”而后,寒没有再动手,转身走到柳风月跟前,单手揪起他的衣襟,将他倒在地上的身子拉到自己的跟前。 “大小姐让我转告你一句,换你三生烟火,换她一世迷离。你可愿意?” 柳风月蓦然一愣。 “用我三生烟火,换她一世迷离?” 见的柳风月终于可以听的进劝言,寒清冷语气终是一松。 “你仔细寻思,她千里迢迢来到东阙就是为寻找心里的那人。在你身边三年,看着你对大小姐执迷不悟。如今突然得知,你就是她心里的那人。你设身处地想想,可能体会到她的感受?” 寒的话语,可谓字字珠玑,直接点到柳风月心中死穴。就好似晴天里的一道霹雳,劈开云雾,柳风月的神志恢复明朗。 “我懂了。” “懂了就好。”破凛为笑,寒轻松的点点头。 随后,却是见的柳风月撇起眼眸,带着防备般望着寒。 “你不是也喜欢她么,为何要帮我?” “哈哈。”宛如柳风月所讲,是一则极好笑的笑话般,寒忽然轰然大笑。 “若是没有我的推波助澜,你怎么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呢。行啦!多谢大小姐吧!是大小姐的意思。” “什么。”柳风月顿感一阵恍惚,心底懵懵然,说不出的感觉。觉得好笑,又觉得感激,颇感无力道。 “呵呵,你们冷家的人,果然是什么都能算计。” 介于柳风月褒贬未明的话语,寒并不以为然,反而悠然开口。 “那又如何,如今你所有一切还不得感谢我们冷家的人。” 狂傲放肆的言语,偏生说的字字在理。柳风月听着虽不好受,却也反驳不得。索性,不再与寒多做口舌,随手挥开寒的禁锢,抬脚朝着马厩的方向奔去。他要追上邱家的人,他要追回段绮丝。 这次,用他三生烟火,换她一世迷离。 而。站立于一旁,看着柳风月的身影越走越远的寒,漆黑的眸色一点一点变的深沉。 段绮丝,明明只是为了刺激风月才故意接近你。可为什么?看到风月解开对你的感情迷惑,我竟然会心疼,前所未有的疼。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62章 烟雨眸情丝之弦 分飞后,泪痕和酒,沾了双罗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出的柳州城,层层簇拥下的车帐顺着淮沧江南下,越是往南,拂面而来的狂风就越是寒凉。南方多雨,又尽是江湖河流,冬日的冷风夹杂着江河飘来的水汽,不同北风粗狂的暴虐,带着江南特有的温婉。纵使是冷,也冷的阴柔。 就好像是女子冰冷的手,轻轻触在脸上,冰凉冰凉的,但很温柔。 好在段绮丝穿的极多,此时暴露在寒风凛冽的冰天雪地之中,也不觉得冷。围着灼灼燃烧的篝火,段绮丝在邱少天身旁屈身落座。灼热的火光,映在段绮丝清亮的眸子里,漆黑的眸子,竟然比这青天白日的日光还要亮上几分。 猎猎寒风摇下身后枝头冰雪,银装素裹的雪景中,不远处山林里的一枝红梅跃然眼底。俊俏模样,很像当日在凤凰古城那几枝。心底的记忆,恍如开了一道口子,缓缓流泻,潋滟旖旎尽是往日时光美好。 段绮丝紧紧闭了闭眼,却挡不住迎面而来的回忆喧嚣,带着温暖熟悉的味道。 一幕幕甜蜜醉人的片段走马观花般从脑海中呼啸而过,有着清风崖上初初相遇的悸动,有着碧螺山下誓死守护的感动,还有着东阙三年相互扶持的震动;如果这一连串的事件,未能连接在一起,那么她与柳风月的岁月必定是完整无缺的。偏生的,错综复杂的,巧合到一起。让段绮丝无力接受。 连段绮丝自己也不知道,一路走来,是对还是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执着柳风月心里曾经有过一个她,还是她怨恨着,她心心念念的承诺与誓言,不过是柳风月的一时戏言。或许,更多。段绮丝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毫无头绪。 “君上,可有酒?”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段绮丝压下心底的迷惑,眼中散发出清明的光。 “嗯,这酒有些烈,姑娘慢些喝。”邱少天转过头,一边回话,一边拿下眼前架在篝火之上的羊皮酒壶。递给段绮丝。 段绮丝不再说话,自顾从邱少天手中接过酒壶,拔开盖子,仰头往口中灌下一口烈酒。温热的酒液从喉间流入,过境之处,烧起一阵热辣辣的刺激感。正如邱少天所言,这酒有些烈。 口鼻之间,如同烈火焚烧般呛匕,呛的段绮丝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段绮丝眸底,已经氤氲起一片朦胧雨雾。白皙透明的双颊,因咳嗽带来的抖动,涌起两团潮红。 “都跟你说,这酒烈,让你慢点喝。”邱少天无奈摇了摇头,鼻端叹下一声轻笑,给段绮丝递过一杯清水。半是打趣,半是戏谑的开口。 “可别落下泪来,不然真应了那句,分飞回,泪痕和酒,沾了双罗袖。” 邱少天不说还好,邱少天这么一说,段绮丝把手中酒壶还到邱少天手里,盯着杯中的清水。忽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邱少天贵为第一家族的族君,平日里端的是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姿态,哪里有姑娘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的僵直在原地。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哄吧!他当真不知道怎么去哄,不哄吧!看她哭的梨花春带雨的,委实可怜。 还没等的邱少天想出妥当的对策,段绮丝已然一把抹着泪扎入邱少天怀中,就好似一个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 邱少天不敢推开她,更不敢反手抱住她,自古以来,男女授受不亲,他是无所谓,但总得顾及到人家姑娘的名声。只是悄悄的侧了侧身,单手撑起身上披着的大氅,将两人尴尬的动作挡在不远处候着的手下的视线之外。 许是段绮丝哭的累了,抽抽搭搭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邱少天怀里传达过来,传到邱少天耳中。染着哭腔的柔弱嗓音,让邱少天的心,不由软下几分,她说。 “你知道什么?我找他找了三年。三年,我还跟父亲打赌,如果找不到他,我就嫁到北溟去。……他明明说过,会来娶我的……他怎么可以是柳风月呢。他明明说过会来娶我的,原来只是他的一时戏言……他喜欢的人是冷粼湘……东阙第一美人冷粼湘。”话到最后,低迷的嗓音慢慢沉默下去,就像是断了弦的琴音,最后只剩下低低的抽噎声。 邱少天心里没来由的一沉。你找他找了三年,我呢。找你找了十年,整整十年,以为今生无望的时候,你出现了,心里有着别人。心中蔓延开的酸楚,带着一阵阵无力的抽痛。邱少天单手环过段绮丝的身子,将其搂入怀中,没再言语,手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心。 饶是邱少天遮挡的严实,还是被不远处的封靥瞧出了异常。小声呼唤着身旁的同伴,偷偷朝着邱少天与段绮丝方向望去,封靥并不敢大声嚷嚷。 “喂,快看,快看。看咱们家主子。” 坐在封靥身旁烤着火的夜红,对于自家大哥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甚为不齿。没好气的斜睨封靥一眼。 “大哥,你能有点出息不,你都可以当咱家少主的爷爷了。虽说咱家少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是绝对不是你能够肖想的。你若是欲壑难填,回到云雾山庄,我让二哥给你找几个身段风流的少年去。” “去,去,去。胡说八道什么你。”花白的眉毛胡子猛然一挑,封靥立刻出声喝下自家妹子。 “我是让你们看主子跟那个丫头。” “什么。”当下,围在一起烤火的五人总算被封靥勾起兴趣。纷纷抬头,五双眸子齐齐朝前瞅去。不看还好,一看,五人都陷入到久久的惊愕中,未能回神。他们冷酷无情,不近女色的少主,居然,居然跟一个姑娘抱在一起。即使邱少天用大氅挡住身形,五绝还是清楚的看出他们拥抱的动作。 差点,没把下巴,都给惊掉下来。 “看来,咱们家少主总算开窍了。”摸了几把自己花白的山羊胡,夺魄的声音有着微微的感慨,又有着心事终了的欣喜。自从邱少天及第以来,一心都在邱家版图扩展跟修习武艺之上,对于男女情事,一直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着实不似这年纪的男儿该有的状态,为此,他们五绝可没少担心。虽说邱家五绝只是邱家的下人,但他们也是邱家的长老,跟邱家上一代家主又是亦主亦又的关系,因此对邱少天,他们除却把他当成主子,私心里又把他当成儿子一样疼爱。 不过,邱少天的性子与其父不同,沉稳内敛,稀言寡笑,平时五绝并不敢与邱少天嬉闹打趣。只能背后里舆论他。 难得有次机会,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紧接着,封靥的声音再次轻飘飘的传来。 “可不是么,总算开窍了。这血气方刚的年纪,冷的跟块木头一样,让老朽我一度以为少主是出了什么问题。” “噗哧,那你怎么不半夜潜入少主房里细细检查一番。”前遭封靥话才落,后遭夜红有意添堵的话随之传来。 “你……”气的封靥瞪圆眸子。自家主子的武功深不可测,潜入他房里,纯属找死。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瞎闹,回头少主望过来,有你们好受。”见他们闹的正欢,一旁默不作声的玄冰忽然开口。好心提醒着。 众人这才稍作收敛,却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邱少天与段绮丝。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63章 云家有女初长成 烟波路,情丝渡,江南烟雨回眸顾。 归我来思,雨雪霏霏;归我来思…… 一弯新月划过绣楼弯弯翘起的檐角,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宅子里显得神秘而安静。远远望去,那一座座亭台楼阁像嵌在雪地上一样,又似托在晶莹剔亮的水晶盘中。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云漪挽雪”匾额。别具匠心的将云家小姐,云雪漪的小字巧妙嵌在其中,正是云雪漪居住的小楼。 走进阁楼,环往四周,皆是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纱幔低垂,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极尽奢华。帘子打开,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床榻两侧,左右摆开两张白玉桌,左边桌上有文房四宝,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右边桌上则放着胭脂花红,木梳菱花镜,皆是女子梳妆用的物件。眼下时光尚早,冬日薄薄的阳光透过糊在纱窗上的明纸,洒在室内,将坐在白玉桌前的倩影拉的修长。 泛着浑黄明光的菱花镜里,女子的容颜眉目如画,白皙玉指执着桃木小梳,动作轻柔又优雅的梳理着自己的青丝乌发。敛开的眉梢,画笔描过之后,斜入云鬓,宛若青山远黛;一对眸子璀璨若珍珠嵌在狭长的丹凤眼中,无意间的一次回眸,眼波流转尽是婀娜多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白衣黑发,明媚流光,好似这世间只遗了她那身上的一黑一白两种颜色。 听的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响,女子转身回头,用金漆朱砂描在眼角的梅花样式花钿随着她眼角勾起的弧度,微微翘起。漆黑眸底,清晰映着一道水绿色的身影。水绿色的对襟长衫外面套着月牙色掐心短袄,下身是水绿色百褶襦裙,纯净的水绿色并没有多余的花纹。 乌亮发丝,扎成一对双刀髻,发髻顶端分别挂着两个轻巧的铃铛。一步一晃,两步一摇,清脆的铃声让这冬日的清晨都显得灵动起来。 亦步亦趋,恭恭敬敬的迈着小碎步走到白衣女子跟前,小巧玲珑的水绿色身影规规矩矩的行下一个万福礼。红唇轻轻翕动,吐出口的声音是与年龄极为不符的严谨。 “小姐,君上来了。” 但见的白衣女子神情稍稍一恍,薄唇动了动,喃呢出朝思暮想的两个字。 “君上。”回忆如同被剥开外壳的珍珠,散发出溢彩流光。带着多年的眷恋和思念,从眸底呼啸而过。 犹记得,那年初初相见,江南府的莲花开的如同天边烧开的红霞,将煎熬在酷夏炎暑里的江南平添一抹旖旎亮色。mianhuatang.info她躲在府里那棵不知道年纪的杏树身后,偷偷打量着他路过的身影。 身为云家家主最不宠爱的妾侍所出,又是庶女的她,是没有面见他的资格的。倒是没想到,在那晚接待他的宴席上,他点了她的名字。 她让人在舞女跳舞的高台上,铺开一张洁白的白绸布,足尖点着笔墨。在白绸布上,翩然起舞。轻罗纱幔被她舞在手间,还没长开的身躯恍如柔软的蛇一圈一圈的旋转,踩着悠扬的曲调,妖娆摆动。微风忽起,她娇媚的容颜在纱幔下忽隐忽现。 一曲终罢,她的步子停在最后一点红梅心蕊之间。一幅傲雪红梅,恍若天成,惊艳当场。她倨傲的站立在高台之上,隔着尘世浮华,人情冷暖,淡淡的望着他。他不过在父亲耳边,轻声低语几句。从此,她的人生天翻地覆。 她不再是妾侍所出的庶女,她是云家最为骄傲的那朵红梅。她是云雪漪,云家的大小姐。 “小姐。”身边侍女一丝不苟的嗓音再次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君上即将到门口,可要出去迎接。” 云雪漪终于从回忆中晃过神,点了点头。 “走吧。”当然是要去的。邱少天贵为第一家族的族君,云家附属于第一家族,撇去她与邱少天之间的渊源不说,她也是得去的。放下手中执着的木梳,云雪漪悠然起身,撵了撵因坐的太久稍微皱起的衣角,亲自迎到门口。 邱少天素来不喜喧嚣,此次出行,亦没有弄出多大的排场,就带了几个随行的护卫,还有邱家五绝,以及贴身影卫黑白双翼。这些人,云雪漪自然是认识的。但当眼波流转到站在邱少天身边的段绮丝身上时,云雪漪的神色不禁稍作一愣,有着片刻的愕然。 眼前的段绮丝穿着雪白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黄色的刺玫,下摆隐隐约约用银色丝线勾着几朵祥云,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外披着一件银白色的镶银鼠皮披风,裹在披风里的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仙姿袅袅的站在邱少天身侧,粉雕玉琢的面容粉黛未施却寐若春水,浓黑化墨的双眸碎着粼粼波光跳跃着灵动。在邱少天迫人的气势之下,一丝也没有显出媚俗。一黑一白的身影站到一起,反而俨然一对璧人。 霎那之间,云雪漪心底无端涌起一阵酸涩,仍是用力压制下去。移开莲步,行至邱少天跟前,盈盈拜下一礼。 “云雪漪见过君上。” 邱少天神色未改,眉宇间冷色盖过冬日冰雪。颔了颔首。 “不必多礼。”而后,携着段绮丝步入云家大堂。 似是不甘般,云雪漪在心里给自己默默鼓上一口气,拦在邱少天一行人跟前。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宛如淡梅初绽,眉间拂开一道潋滟笑意,双手已经拉住段绮丝藏在袖间的手腕。 “这位姑娘长的好生的俊俏,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邱少天的脚步果然闻声而停,未等段绮丝开口作答。率先接过云雪漪的话。 “本想见了云家家主再宣布,既然你问起。就在这儿先说了,这位是段姑娘,我为江南布庄新寻的帐房先生。” “原来如此。”听的邱少天这么一说,云雪漪总算松下一口气。未想,邱少天又是接着道。 “她平日里未接触过帐房,些许事情都不曾清楚,你细心带着。过些日子,我便带她回云雾山庄。” 此话一出,云雪漪只觉得瞬间从云端跌入地狱。恨不得立即在眸底,狠狠憋出泪来。邱少天说的如此明白,云雪漪埋了许久的芳心,一时被伤的彻底,只差没死个干净。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064章 三生江南烟雨色 此生枉,枉生顾,江南烟雨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回眸阙,凝生驻,一曲相思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中势力的分布与掌控,又取决于当权者的手段和态度。 在东阙帝国,各大门派势力分布相对来说是比较集中的,但又是错综复杂的。 以站在权势顶端的三大家族为例,门下分支盘根纵横,遍布各地。如冷家,除却本家不说,附属便有三庄五门,以毓秀山庄为首,势力版图覆盖东都往南一带;与冷家相反,第一家族邱家,则是囊括云、风、雪、君四大家族,被视为北方霸主; 不同于邱冷两家,位于三大家族之末的神谷,虽说只涉及医界,但拥有着八大医阁,活死人,肉白骨。实力亦是不可小觑。 其他门派皆是如此,或多或少,在本家所属之地,占据着头角。 而云家,就是第一家族门下四大家族的领头。云家的上一任家主妻妾众多,子女更不用说,不算上各房,当是正房就育有五个子女,三儿两女。长子云霄向来也是极其得云家家主欢心的,后来因邱少天的一句戏言,竟是让庶出的云雪漪掌了权。 其中各种原因,外人自是不得而知。当云雪漪遗世独立,如同一枝傲雪的红梅般出现在世人眼中的时候,她已经是云家的大小姐,云家现任家主。对于她的了解,世人也只知道,云家上任家主的葬礼上,她硬是从众多兄弟姊妹手中,夺下家主的位置。 心思之缜密,手段之凌厉,可想而知。在她继任后的第一天,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云家大宅里的各房全部遣去青州府的府邸,包括正房。然,对于云雪漪的所作所为,邱少天并没有多加阻止,反而是采取着支持跟纵容的态度。 也才让世人认为,私下里云雪漪是云家留给邱少天的人。其实,凭着云雪漪国色天香的容颜,过人的手腕,过硬的背景,前来提亲的人早就把云家的门槛踏破。但云姑娘的眼光极高,一心只遗在第一家族那位高高在上的主子身上,愣是瞧不上别家的公子。 这不,已过了双十年华,仍是没有定亲。铁着心把自己的一生,拴在邱少天身上。 这些,段绮丝都是在进入云家大宅后,在邱家五绝的普及之下才逐渐清楚。想起云姑娘看着自己那哀怨的眼神,段绮丝心里无端泛起一阵寒栗。云雪漪的冰雪聪明,八面玲珑,自己就算多长一个脑袋也不是她的对手。 回想着早上云姑娘对自己的刁难,虽说云姑娘是情有可原,但段绮丝还是没办法去谅解。借着邱少天的关系,段绮丝可谓是平步青云,一步登上江南布庄帐房先生的宝座。台面上,云姑娘对她是细心教导,任劳任怨。暗地里,却是给她使了不少的绊子。 就像今天早上,明明是云姑娘让人报来的账不清楚,偏偏说是她算错了。他们人多势众的,段绮丝只有一张嘴,如何辩的过。唯有把这闷亏吞咽下去。心里着实恼的很,草草用过午膳,便跑出帐房,在宅里随意乱逛,舒坦舒坦郁结的心情。 但是,段绮丝绝对不是有意偷听的,而是五绝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大的让段绮丝没办法当做听不见。悄悄的移动脚步,趴到墙角边上,段绮丝微微竖起耳朵,首先是封靥的大嗓门率先传入段绮丝的耳膜, “云家这丫头,也真是死心眼的。瞧这阵势,是铁着心赖上咱们家少主了。”不悦的语气之下,宣泄着自己的浓浓不满。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段绮丝对邱家的这五位长老的性格有着大致的了解。知道邱家的五位长老不似邱少天的冷漠薄情,都是非常好相与的人。 当下听的封靥抱怨的话语,差点没笑出声来。而后,又是听得一道爽朗的女音随之跟上,道, “她死心塌地也没有用,主子瞧不上她。” 啧啧,听这气势,不用猜,段绮丝也知道是夜红。虽然身为女子,但她的霸气与豪爽丝毫不输给任何男子。 “我倒是担心丝丝那丫头,你们说云家那丫头会不会为难她?”现今开口的是玄冰,五人之中最为沉稳的一个。他一开口,差点没把段绮丝感动的掉下泪来,才几日短短的相处,他居然能把她记挂在心上。 “应该不会吧,丝丝那丫头是少主托付给她的人,她有这胆子敢动丝丝?”这回接话的,是夺魄。 “不好说。”玄冰继续答, “云家的丫头有的是手段,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 “她敢……”听着五人从最初的闲聊扯到维护自己身上,段绮丝终于落下泪来。离开风月山庄,偶遇邱少天,虽然邱少天待她并不差,但她始终觉得自己是外人。万万没想到,邱家的五位长老如此待她。焉能不感动。 不再偷听五人的说话,段绮丝撵着裙角,悄悄离开墙角。寻思,要不要回到帐房里去。却在一处抄手回廊的尽头,瞧见邱少天的身影。 冬日里的阳光丝丝缕缕,如同细雨般滴落在眼里,给邱少天周围笼上一片柔和的光辉。不似于他平日里的冷凛淡薄,高不可攀。今日的他,褪去常穿着的黑色长衫,换下一身天青色袍子,腰间束镶着金边的玉带,滚着祥云纹样的袖口鼓在冬日的风里,猎猎作响。 正迈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段绮丝走来。 段绮丝环顾下左右,空无一人。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待的邱少天靠近,正想给他下礼,已被他一把扶起。冷峻眉眼,拢着无限柔情,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愧疚,他说, “是我考虑欠缺,让你受委屈了。” 顿时,段绮丝头脑一愣。实在兜不明白,邱少天话里意思。木愕许久,才是转过弯来,原来他说的是今早的事情。仔细想想,段绮丝也觉得云雪漪着实的可怜,当下也没有了要怪罪的意思,便道, “君上言重了,琦丝愚笨,劳云姑娘费心才是。君上莫不可说的那些话,云姑娘听了,又得伤心了。” “罢了。”见她无意纠缠,邱少天也没有执意追问下去。自顾拉起她的手,道,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段绮丝又是一愣, “去哪里?” 邱少天没有再做答,只是径直的将段绮丝拉出宅子。 第065章 湖波潋滟挽回舟 笙萧默,回眸错,绛唇点滴尘烟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浮华歇,擦肩过,恩怨几许泪几多? 因江南府地势,西高东低,境内倒有大半州郡濒海,皆多河泽湖泊,就连房屋也多是临江而建。因而,江南人长擅治舟。舟上构建数层,玲珑如楼,号称“楼船”,制舟之技良闻整个东阙帝国。 眼下,段绮丝乘坐的云舟极为宽敞明亮,宝顶华檐,飞牙斗拱,如同一座水上楼台。飘荡湖中,丝弦歌舞借着水音更显飘渺悠扬,眺望两岸民居房舍,沉寂在冬日零星雪花之下。不远处轻笼在烟雨里层叠楼台,在濛濛细雨间便如一卷最完美的画轴。 青绿色江面,涛浪涌涌,一望无际,袅袅水潮涌动带来潺潺声响。夹杂着乌篷船吱呀的摇荡,匿在这片山水墨画中的翘起檐角,显得这江南水乡越发温婉动人。一排排悬在岸边屋檐的风灯,因时间尚早并未掌起,倒是艳丽的颜色,在江风吹拂中摇曳出冬日里的灵动。 景色虽美,但寒风凛冽。因被邱少天拉出来的急促,段绮丝并没有来的及裹上御寒的披风。一阵冷风拂面,带着江面的水汽,比冬日里的寒风更要冷下几分。段绮丝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迎立在船头,段绮丝不免心里暗暗恼起邱少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若是早些与她说是出来游江,她也不至于穿的如此单薄。江面上的风如此逼人,冷凛透骨,这遭回去,非得大病一场不可。心里正恼着,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温暖,瑟瑟发抖的身子已被一件黑色大氅裹在其中。 邱少天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在头顶。不深不浅的嗓音,从头顶流泻下来,带着不可忽视的关切,劈头笼下, “想来我着实的不懂照顾姑娘家。着急着带你领略江南的风光,却是忘了冬日风凉,且将这大氅披上。望姑娘别介意才好。” 沉稳的声音,醇厚如同温热的酒,听入耳中让人有一种暖和的错觉。若是邱家五绝能看到邱少天此时的神情,必定会感慨世界万物的神奇。素来有冷面修罗之称第一族君,居然会有着这般柔和的神色。 也难得邱少天一次说出这么长的一大串话,段绮丝心中纵使有恼意,也因他的歉意以及关切而消失殆尽。不去推迟,自顾紧了紧身上有些松弛的大氅,点头道谢, “多谢君上。” 而后,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富丽堂皇的云舟,四平八稳的行驶在水面上,淙淙流水不时传来,两边屋舍后退而过。此时临近傍晚,天青色的屋顶,飘起朦胧炊烟。晚风拂起,朦胧烟雾散在天际,将江南的天空,染成一片天青色的迷离。 安静,平和。没有东都的繁华,没有柳州的喧嚣,这是江南独有的特色。 别开眼,段绮丝不去看邱少天,视线流连于两岸的风光之上。穿过屋舍,岸边豁然开朗,一排排杨柳垂碧,寒风肆虐之下,枝头点滴绿色装点新意。夹杂着不知名的粉色小花,灼灼颜色,使得枯涩的严冬,都显得生动起来。 真是一片宁静悠远的仙境。 段绮丝轻轻抿起唇角,无意间勾出一道明媚的浅笑。如花笑靥,绽放在湖光潋滟的山水墨色当中,没有丝毫的逊色。让邱少天一时看的出神。 忽尔听的前方一阵丝竹悦耳声传来,剥开江面水雾,轻舟画舫直面而来。船首作鱼嘴状,船头簇拥着花团锦簇。在空濛烟水雾色中隐约可见,朱红色檐顶,四面八方敞开着纱窗,幔在舱内的纱帐在江风的鼓舞下,像一群不听话的孩子,随风飘舞,为平静江面添的几分亮色。 依稀间,还可见一群妙龄锦衣少女,端坐舱内,手执精巧乐器,吹奏着独属于江南的悠扬曲音。 “这是江南烟雨楼,离染的画舫。”温纯如酒的嗓音,再次传来,邱少天的鼻息轻触在段绮丝耳侧。段绮丝轻觉好笑,稍作回眸,噙着笑意的黑眸闪烁着戏谑的微光,望入邱少天眼中,她的声音不似眼前江面烟波迷离,反似山涧清泉泠泠, “啧啧,自顾英雄爱美人,看来连堂堂第一家族的族君也不例外。” 她这话说的巧妙,不褒不贬,不明不暗,染着浓浓的轻戏趣味。但见的邱少天笑而不语,闪耀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清亮的光,定定的回望着段绮丝。许久,才答,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热烈宛如焰火的目光望入段绮丝眼中,立即在她脸上烧开一把火,脸颊两边浮起两团红晕。不敢再看邱少天,段绮丝转头过去。离染的画舫已经靠近,雕花琢玉的轮廓清晰的出现在段绮丝的眼前,甚至,可以闻见船上女子淡淡的脂粉香。 然而,在段绮丝清楚看清船头站立的白色身影之后,霎那间骇然失色。 雪白色衣袍,被风高高撩起,又重重落下,颀长的身躯遗世独立。如同名家画笔描出来的妖孽面容跃然眼前,促狭魅惑的桃花眼,转瞬回眸、顾盼浅笑之间,勾起的都是段绮丝绵绵心痛。 那样的举世无双,倾国倾城,除却柳风月,还能有谁?一袭白衣,扶着身边粉色桃衣的女子,两人情深切切的模样,连这烟雨画色都要醉在那一倾温柔当中。 不待两舟翩然轻擦之后,段绮丝已然别眼,泪如雨下。 画舫上的柳风月蓦地一愣,扶着身边女子的手停滞垂落。祸国殃民的面容,意气风发的神色,稍纵即逝的片刻之间,黯然消沉。 “噗哧。”本是靠在柳风月身侧的离染在柳风月放手的瞬间,已是移开两步,两人距离稍稍拉开。点着朱砂泪痣的眼角微微往上翘起,勾出一抹明媚妖娆的笑靥, “真是难得,能看到你这种表情,莫不是那位姑娘就是传说中的丝丝姑娘。” 斜斜睨她一眼,柳风月双手负于身后。促狭的桃花眼直直盯着早已隐匿在烟波水雾中的云舟,脸上落寞之色已然消逝。回头看着离染时,漆黑眸底泛起邪魅波光,吐出口的声音,让离染一时间杀了他的心都有, “离染,哪日阿宋不要你了,我娶你。” 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从银牙间咬出。离染答, “滚。” 第066章 千江有水千江月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当最后一缕霞光隐匿在天边,夜色如期而至。笼罩在灯火阑珊里的江南府,亭台楼阁映在粼粼波纹里,沉睡安眠,万籁寂静。寂静如同漫长岁月,或者渺茫不可知的前路,又短暂如眨眼一瞬。插肩而过的回眸一瞥,惊艳平生风起,本该暖如夏花,偏生冷凛如冰。 风很慢很慢地吹过去,水波涌动,犹如古老悠长的琴音。段绮丝亦步亦趋的跟在邱少天身后,不开口,不言语。挂在两侧屋檐的排排风灯,灯光潋滟旖旎,两人相随的身影被拉长重叠在一起,巨大的阴影,分不清哪部分是他,哪部分是她。 行至云家大宅门口,脚步骤然停下,邱少天转身回头。神色在迷幻灯光下晦暗不明,黯淡看不出欣喜。 朱红色大门,漆金匾额高挂顶端,“云府”二字,气势迫人。巍巍然的恢宏中点缀着秀丽的宅子,趾高气扬的占据着江南府南城一角,弯弯勾起的檐角延伸在濛濛夜色中,安享着江南独有的繁华与静谥。 其实,云家大宅并不临江而建,而是坐落在内城。江南府,囊括淮沧江以南一带,三州两城。江州、青州、烟平洲,还有南城、北城,俗称南北城。云家大宅所属的内城,正是南城内城。 跨过大门门槛,段绮丝与邱少天分别在门口。独自回到自己居住的房间,段绮丝吹开火折子,点亮青灯,简单典雅的室内立刻呈现一片亮堂。 忽然一阵风卷进来,冻得人一个激灵。段绮丝惊而抬头,门口敞开的门已经合上,站在她面前的女子着一件芙蓉色的裙,长发垂肩,用一根粉色的绸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黑发下一张清丽的面孔,眼眸漆黑如夜,灯火烛光碧潋,凤眼翘起的眉角朱砂描绘的金漆梅花花钿妩媚动人,竟然是云雪漪。 段绮丝陷入一瞬间的恍惚,回神过来,站着的身子往一旁侧下两步。沉静面容绽放如春花,望着云雪漪,揖下一礼, “云姑娘深夜到访,不知何事?” 云雪漪但笑不语,屈身还下一礼。定立段绮丝跟前,也不落座,许久而道, “旁的事儿倒是没有,姑娘既是布庄的先生,便是自家人。近日有一桩极其紧要的事,要知予姑娘,年关岁末,朝廷制造局会到江南选取卓出的布行为朝廷进贡衣料布匹。往年这等好差事可都是落到云家头上,今年,雪漪仍想揽下这虚荣。” “以姑娘云家之能,定能得偿所愿。”没弄明白云雪漪意欲何为,顺着云雪漪的话语,段绮丝半赞半捧的答。 而后,瞧见云雪漪眉目稍变颜色,极尽魅惑的凤眼浮上霜雪。望着段绮丝的黑眸如淬了冰的寒光,浅笑连连,却不入眸,声音娇俏中带着清凛, “若是往年,雪漪并不担心。但听闻,今年一同参选的还有风月山庄。还听闻,风月公子此时已经到达南城。” 微尔一愣,段绮丝心底涌起一阵酸楚。过去往事算不得怵目惊心,但是稍被提及便能撩起心里最柔软的一角,泛着轻微苦涩的疼。摇了摇头,故作强颜欢笑,云淡风轻, “琦丝明白姑娘的顾虑,既然琦丝接下布庄先生一职,自然不会做出有损云家的事情。何况君上对琦丝还有相助之恩。” “姑娘明白就好。”云雪漪点了点头。看着段绮丝伪装出来的神色,无意间流露出的酸涩苦楚,心中了然明白。坊间传言,柳风月与其身边的丝丝姑娘暧昧不明,如今看来确是不假。顿时,云雪漪心中微薄的希望又一次燃起。 不再做出严峻冷凛的模样,云雪漪低声安慰段绮丝几句, “凡事不过注定,姑娘莫过伤怀。”说完,屈身请辞,莲步移开,翩翩然离开段绮丝的房门。 自此之后,日子总算相安无事的过着。眨眼间,除夕已至。 处处张灯结彩,爆竹声充耳可闻。 段绮丝站在偏安一隅的院子里,小门外是竹篱围起来的小园子,在冬末春初的时节,种植在园子里的花卉零星轻触花苞。夜色晦明下,瞧的不甚清晰,更加显得园子优雅别致。 接着天际忽炸开震耳的响声,段绮丝抬首,夜空漫罩一片缤纷灿烂。 “烟火开始了。”接二连三的奇灿令段绮丝抬头怔望,直到眼前的身影不断靠近,让她惊觉时,来人已缓步接近。 “段姑娘喜欢这漫天烟火的夜空?” 惊乍下,段绮丝忙忙屈身作礼, “琦丝见过君上。” “不必多礼。”邱少天伸手将眼前的人儿扶起, “往后,都不必多礼。对我,你不用那么客气,亦可以就如当初你待柳风月那般。” “君上。”没想到他会这般,段绮丝后退几步。 邱少天却是露出沉稳的微笑,朝她伸手, “既然那么喜欢烟火,我们出去走一遭。外头看着,可比这儿看着精彩。”说着,段绮丝还在犹豫时手已让他握住,他轻拉着她,两人一齐走出云府的大门。 因是除夕,江南小城一改平日的沉寂、安静,大街上人潮涌动,车水马龙。不时喧嚣着商贩的叫卖声,随处可见稚嫩孩童嬉闹的身影。连街道一侧,江水两岸栽植的垂柳上都挂着五彩斑斓的花灯。倒影映在烟波里,连江水都被染成五颜六色。 越是往前,声色越发嘈杂。平地而起的高台拦在道路中央,通明灯火之下,段绮丝清楚看见台上女子的面容。微微翘起的眼角如若朱砂点开的泪痣,妖娆万分,明明就是那日依偎在柳风月怀中的女子。 挣开邱少天握着自己的手,段绮丝窜入到人群中。 原来,是烟雨楼的离染姑娘在为自己召选入幕之宾。据说,只要接住离染姑娘的绣球,就能在离染姑娘的闺房中渡过一晚,这可是千载难遇的恩赐。离染姑娘,在这江南一带可是颇负盛名。台下千千万万,争夺的男子,皆是为一睹离染姑娘芳容而来。 段绮丝正是不解,邱少天已经穿过人群,来到她身边。高台上的离染也已将手中绣球缓缓抛出,台下熙熙攘攘的人潮一派疯狂,相互抢夺着。 “小心。”低低轻唤一声,邱少天小心翼翼将段绮丝护在怀中。 待得人声静谥下来时,绣球不知何时落在邱少天手中,连同邱少天都是一片愕然。拿着绣球的手指节分明,望着绣球的脸茫然一片。段绮丝不禁莞尔一笑,把邱少天推了出去,小声道, “恭喜君上,得此艳福。” “别胡闹。”邱少天正恼着,已见的离染噙着涟涟浅笑,娉婷袅袅的从台上走下来。 第067章 万里无云万里天 碧渊沉雪寂,浮惶烟火开,不阙甚喜,不阙甚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姹紫嫣红开遍,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 怦然一声巨响,一束束光线冲上云霄忽然炸开,一道道曼妙身姿圈圈绽放,五彩缤纷映亮夜空。花瓣如雨,纷纷缀落,使人蒙生一种触手可及的错觉。却在伸出手后,手间空空如也。 过眼的美丽,稍纵即逝。繁华之后,只剩下眼前女子如画的眉眼。 寒凉的夜风拂面而过,撩起女子用桃红色丝线描着大瓣秋海棠的裙摆高高飘起,又重重落下。炭笔画开的柳叶眉,潋滟泛出水来的漆黑眸子,最是翘起眼角宛若朱砂点开的那滴泪痣。烟火之下,更显妖娆诱人。似是会说话般,回眸一笑,便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惊艳。 莲步缓缓移开,雪白色狐裘之外。淡烟色纤语裙几分曳地,衣摆下束带松松在腰间打了个结,被寥寥青烟微薰过的浅紫,乍一看,仿若是氤在白色丝绒上极淡的水墨,宽大的袖口边上用些许银线收边,内含的韵味远超外显与张扬。 整个人如同盛放在夏夜里的莲,浮华不夸,惊尘不觉,蛊惑着场上所有人的眉眼。连段绮丝都不由深深吸下口气,心中突然可以理解,柳风月为何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心底,不免泛起微微的酸涩。 看着女子一步一步朝邱少天靠近,然后,在其跟前盈盈拜下身去, “小女子离染,恭请公子前往烟雨楼一叙。”娇俏似黄莺出谷的嗓音,曼妙若涓涓泉水流淌,沁人心扉。酥酥软软的语调口气,柔媚到场上所有男人的骨子里去。不禁羡慕起邱少天的好运气,嫉妒的眸光如淬了毒的刀子,纷纷投向邱少天。 心底轻嗤一笑,邱少天冷峻的眉角拢起轻蔑不屑,正想拒绝。离染柔软的身子已经依偎过来,特意压低的气息在邱少天耳边吐气如兰,用着只有两人方能听清的声音道, “君上不是想查清烟雨楼的底细么,这般好的机会,君上莫要错失才是。”说完,水袖掩在唇边,袖间氤氲着甘苦芳凛的瑞脑香气,仿佛带着冬夜的寒凉,轻触在邱少天的脸上。褪开时,妩媚华光,漫天的烟火都黯然失色。 邱少天终是长长叹了口气,在离染的弱柳扶风,秋花闭月下选择妥协, “有劳姑娘。” “呵呵呵呵。”银铃般的笑声在璀璨旖旎夜色中延开,离染腰肢袅袅的半倚在邱少天身上, “公子请!” 段绮丝无眼再看,心中暗噌,鼎鼎大名的第一族君也不过如此,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摇了摇头,转身欲折回云家大宅。不想,忽是撞入一温软的怀中。触在脸颊的衣料冰冷中带着柔软,让迎面而来的撞击感减去不少疼痛。 “我说你这人……”段绮丝揉着撞疼的鼻子,正想发怒,窜入眼眸的面容,摄的她连末端的话都说不出来。身子旋回去,就要跑开,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扣住手腕,硬是被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话未落,泪先行。 “柳风月,”仿佛走了许久许久之后,段绮丝揣着心口一阵阵憋闷的痛。本能的捂着心口,一把甩开柳风月扣住自己的手, “够了。” 柳风月的脚步因此停下,转过身子,定定的看着段绮丝。祸国殃民,习惯着意气风发的面容之上居然漂浮着落寞的神色。促狭桃花眼底,泛着浓浓倦意。连他的声音都是低沉中带着深深的哀求,他说, “丝丝,我们别闹了好不好?”如此的卑微,卑微到好似跟大人讨要糖果的孩子。 恍惚间,江面上有冷风掠过,雪白色衣袖被江风吹的不住翻滚,漏在鬓边的两撂发丝像是波浪般随风飘扬。突如其来一声巨响,明亮的光线耀疼人的眼眸,天际烟花灿漫。映的段绮丝一双漆黑的眸子熠熠夺目,清楚倒映出柳风月的面容。她说, “柳风月,不要这样,我们回不去了。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辗出唇边的声音轻微低迷,似散在风里的一声微叹。悄无声息,颤若尘埃,碾着漫无边际的疼楚以及无奈。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段绮丝将欲泛出的泪压回眸底。 “呵呵,不喜欢么?”紧跟着段绮丝的话语,柳风月沉吟出一句,像是询问着段绮丝,更像是询问着自己。烟花灿漫中,神色晦暗不明。却在烟花最灿的那一刻,靠近一步,俯首迎面欺上段绮丝的唇。 段绮丝愕然惊愣在原地,唇间肆虐着柳风月清冷的鼻息。痴缠过后,柳风月额首抵在段绮丝的额头,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彼此的喘息声都可听闻的一清二楚。几乎是用尽全身的气力,柳风月紧紧把段绮丝搂在怀里。 “你又没问过我,怎知我喜欢不喜欢?” “柳风月。” “嘘。”指节分明的手指抵在段绮丝唇间,柳风月作出噤声的动作, “听我说。段绮丝,我喜欢你,真心的。我承认,曾经我把冷粼湘当成我命定的缘分,苦苦追逐。我不敢为自己辩解,因为我确实迷惑过。各中缘由,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年少时候的同病相怜。但是丝丝,你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将我混乱不堪的残生照亮。 对于冷粼湘,我除了追逐,没有再多的情愫。可对你,我会害怕,会羡慕,会嫉妒,我怕你受伤,怕你离开,怕你消失,看到你跟寒温言浅笑,我恨不得杀了寒;看到你温婉的依偎在邱少天怀里,我羡慕的发狂。丝丝,你告诉我,这难道不是喜欢么?我比自己预期中还要在乎你,这些日子,午夜梦回,都是你的一瞥一笑。” “柳风月。”惊觉如同风起,拂过心湖,泛起波澜涟漪。日积月累的思念,荡漾成潮水,破堤而出,泛滥成海。段绮丝安静的被柳风月拥入怀中,泪如雨下。 没想到,多日来的彻夜未眠,挥之不去,竟然是庸人自扰。 一时间,段绮丝想不出,自己该是哭,还是笑。柳风月的唇,再次欺压上来,褪去原先的清冷,染着丝丝温热,就好似他此时跃跃窃喜的内心。几乎是噙着段绮丝的唇瓣,柳风月含着笑,道, “丝丝,原谅我,我们重来一次,必定是这天下间最美好的一对。相信我。” 第068章 烟台柳冰释前嫌 箜篌烟花醉,君顾长相守。mianhuatang.info 凌跨江面有一座垂虹桥,红栏弓洞,如长虹卧波。 柳风月动作轻柔,双手扶在段绮丝的腰上,四目相对凝视,彼此鼻息相闻。逐渐,段绮丝败下阵来。埋头柳风月胸怀间,含泪噎泣, “初初相见时,你曾说你会来娶我。你心中既然有着冷粼湘,为何要对我做出承诺。既是心中有我,为何又与烟雨楼的离染纠缠不清。柳风月,你的承诺,你的真心,我能信几分,又敢信几分?” 言语落下,如同碧珠落盘,轻声细语,凿出笃定的埋怨以及数落。散在深夜的风里,聚在柳风月的耳内。这个时候,烟火已逝,夜空一派寂静。南城,还是平日里的南城,沉睡安眠在后半夜的沉寂里。 只遗下隐匿在漆黑夜色屋檐上,悬挂的一排排未及熄灭的风灯。五颜六色的糊纸包裹出来的旖旎灯光,散落在碧波滔滔的江水里,泛着碎碎的波光。映的柳风月的眼眸,星光潋滟。静静的凝望着段绮丝,答, “曾经年少,许给你的诺言确实是一时戏言。” “柳风月,你无耻。”蒙泪骂出一句,段绮丝挣脱出柳风月怀中。转身欲走,被柳风月快一步扣住手腕,再次拉回怀里。含着笑的声音,染着江水的清明,颇有些沉稳的味道。更多的,是嗤嗤低吟的浅笑,他说, “多日不见,你脾气倒是长了不少。可否听我把话说完?” 一把抹去眼中蓄着的泪,段绮丝横过他一眼,答, “你说。” “喜欢你,是在东阙重遇之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伴三年,你早已是柳风月心底最为柔软的一块,只是你我皆是不知。我忙着追逐冷粼湘的脚步,你忙着找你的鬼面侠客。才让我们无端错过那三年。” “感情还是我的错,当初我就不该救你。”段绮丝泪水总算止住,心中仍是有所不满,微微誶柳风月一口。 柳风月不敢气恼,轻笑着如数接下。 “哪能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他说, “不过对于离染,你确实是冤枉我了。烟雨楼是风月山庄在江南的暗桩,而离染正是烟雨楼的主子,还有就是,离染是阿宋未过门的妻子。” “什么?”蓦然惊诧住眉眼,这个答案是段绮丝千思万想也想不到的结果。愣愣的盯着柳风月,段绮丝惊愕到除却“什么”两字,再也想不出别的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真真是没想到,离染与唐宋居然是…… 虽说柳风月荒唐放荡,但也不至于去觊觎自己的属下兼好友的妻子。对于柳风月的这点信任,段绮丝还是有的。见的段绮丝的戒心与疑惑终于解除,柳风月不免露出委屈的神色, “还不是因为你,一声不吭就跟着邱少天跑到江南来。为找你,我只能寻上坐镇江南的离染帮忙。为此,我可是付出好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段绮丝挑了挑眉。 柳风月哪里敢作答, “没有,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两人吵吵闹闹间,多日来的积雪阴霾,烟消云散。顾及着邱少天曾对段绮丝有相助之恩,眼下天色已晚,柳风月只能将段绮丝送回云家大宅。 夜色宁静,柳风月牵着段绮丝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摇曳的风灯烛影,将两人的影子拉的细长细长的,最后重叠到一起,合为一人。 顺着风灯流泻下来的光影,往上望去,站在窗台前的邱少天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夜幕下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漆黑深沉的眸子,浓郁的化不开墨来。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冷,连房内温暖的炭火都驱逐不去。 房内一字排开的温香软榻,榻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桌香案,案上搁着鎏金色云纹香炉。炉顶青烟袅袅,芳苦甘凛的瑞脑香气充斥着整间厢房。 离染相互交叠着一双玉足,半坐半躺在软榻上。一双清眸氤氲着万种风情,有意无意的在邱少天身上来回巡视着,艳丽红唇,稍稍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朝着邱少天站立的窗口,轻启开口, “莫不是这清寂的街上还有着君上想看风景?让君上看的如此出神。” 哪能不知道离染意中所指,邱少天不怒不恼,冷峻的面容不起丝毫波澜。缓缓转过身子,嘴角噙着隐晦的笑意,黑眸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幽光。淡然的望向离染, “莫非姑娘将本主邀来,就是想与本主说这些?” “如果,小女子说是呢?”离染答。 “哼哼。”未想,邱少天竟是哧哧低笑出声,踱回脚步,在房内摆开的桌案前屈身坐下。自顾端起案上的茶盏,拿开盖子,把玩似的拨弄着茶盏内的茶梗,正要入口。忽尔听的离染浅不可闻的笑声低低传来, “君上还是小心为上,茶里若是有毒呢?” 邱少天恍若未闻,仍是将茶水送入口中。冷下的茶水润过喉间,寒意在舌尖打转,邱少天不由半眯起眸子。清冷的眸光,慢慢聚起,散开,阴翳的眸底是望不见底的深沉, “本主若死在这里,莫说姑娘,连柳风月都脱不了干系。姑娘说在下说的对不?”清冷的嗓音,静谥若冰雪初开。入的离染耳中,惊起离染身形一凛,而后撇唇灿灿一笑, “君上真爱说笑。” “错。”一字落,邱少天忽然站立起身, “本主从来不说笑。坊间传言,北溟王并不待见嫡出的大皇子。如今看来,传言并不可信呐。北溟国相府的七小姐,北溟皇室暗封的女诸葛,还有将军府的大公子都被放到大皇子身边贴身保护着。谁还敢说,北溟王不看重大皇子呢?姑娘觉得呢?” 因是常年跟在柳风月身边,离染的作风多多少少受的柳风月熏染,免不得荒唐放肆,张扬轻狂。现下邱少天的一席话,让离染素来散漫的神色难得的正经严肃。豁然坐起身子,离染眸色敛去轻挑放浪,端着防备省度,看向邱少天, “啧啧,第一族君就是不简单。将我们那三两家底,查的一清二楚呐。既是如此,君上为何还要陪小女子唱这一出戏?” 终是见的邱少天转过眸子,眸底笼着意味深长的玩味跟轻戏,道, “姑娘如此盛情邀请,在下总不好驳了姑娘面子才是。只是,这国相大人的心思,姑娘当真不明?大人千里迢迢将姑娘送到东阙来,可见并不是让姑娘只当一个区区的将军夫人。” 邱少天此话一出,离染可不再是愕然一愣那般简单。纵然是处在烧着红箩炭的房内,顿时间离染也是觉得遍体生寒。这人,不仅将她与柳风月、唐宋的身份通晓的明白,还把她父亲的心思猜的一丝不漏。让人不得不妨,藏在袖间的药粉,已然偷偷移至指间。 然而,还没来得及出手,又是听的邱少天一声嗤笑, “我若是姑娘定然不会在此时出手,因为,拿不下我不说,还会打草惊蛇。” 这次,离染想不服输都不成。只得收回指间药粉,移步走到邱少天跟前,心服口服的拜下一礼, “君上之能,离染佩服。既然已是打开天窗说亮话,那离染也不藏着掖着,君上意欲如何?” “姑娘大可放心,段绮丝手中有本主想要的东西。因此,本主与柳风月,就算算不上朋友,也不会是敌人。”邱少天答,接着,似是想了想,又道, “这么长的时间,能解释的柳风月也该解释清楚了。既是如此,姑娘,就此作别吧。”说完,健硕的脚步迈开,还未等离染回神过来,邱少天已是离开了离染的烟雨楼。 第069章 千金谋红颜一笑(1) 风挽雪千金一谋,回眸靥美人一笑。 风的脚步在耳边逐渐远去,苍蓝的天空浮起暗色的云,一层一层铺排开去,如鱼鳞泛着灰白色的光。天快亮了,仍有最后一颗星子流连不肯离去,很像段绮丝明亮的眼睛。 穿过千山暮霭,袅袅微光。邱少天在清晨来不及拉开的天幕下负手而立,青丝如同泼下的浓墨,散在风里。阴翳深沉的眸子,泛着清清冷冷的碎光,波澜不惊的看着段绮丝一步一步走过来,无意勾起的嘴角噙着似是而非的浅笑, “回来了,见过他了。”似乎是用气息吟唱出的嗓音,染着晨风的冷凛,低迷沉寂,却是风平浪静。笃定的口气,反倒让人听不出他任何思绪。 跟着晨风的步调,灌入段绮丝耳中,踏步而来的娇躯不由闻声停滞。一对清眸顺着邱少天的眸光对望过去,而后,螓首垂下,低低喃出一句, “对不起。我……”三个字,尘埃落定的瞬间,溅起岁月无数的浪花,只是浪花凋零。满目苍白,原来两人之间还来不及相遇,便是天涯。 邱少天的神色,有着片刻的黯然。然而,也只是片刻。稀薄的唇角往后略略勾起,扯开一道单薄的笑, “无妨。”他说。 似是想起什么,段绮丝忽尔凝起清亮的眸子, “君上,你听我说,我真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那玉佩真是我在毓秀山庄捡到的。” “我知道。”邱少天答。 目光错过之后,彼此相对无言,就这样擦肩而过。时光荏苒的静谥,在跟前撕开夜幕,金黄色的晨光充斥着两人的眼眸。天亮了,天终于亮了。 在那以后,段绮丝再没有见过邱少天。 仿佛是春风的轻轻一嘘,江边两岸的桃花就渐次绽放开来。苏堤十里丹云彤霞似的桃花,夹着嫩黄垂柳,沿着两岸敷水盛开,映得江中倒影亦是波光流滟,便是江南美景之一的“苏堤春晓”。 与柳风月冰释前嫌之后,对于邱少天的愧疚犹如初春时分夜幕初临时天地间涌起的烟雾,无端笼在段绮丝心头。真相在模模糊糊的思绪当中欲盖弥彰,段绮丝深知自己不是邱少天要找的人,如此,越发惭愧。 又是一无眠的夜。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段绮丝熄了烛火,推开吱呀的窗,抱着膝盖坐在床沿,凝视窗外飘飞的雨丝。 轻微似叹息般的嗓音在耳边低吟而过,悠远飘渺的慵懒语调,引的段绮丝侧首回眸。清亮的眸子似笑而非的盯着眼前白色的身影,只见的娇艳若滴的樱唇,一翕一合的张动着,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入化的。”段绮丝不禁拍了拍额头,这厮上私塾的时候,定然是把夫子的教养当作耳边风,“出神入化”这词有他这么用的么。于是,挑了挑柳眉,斜睨他一眼,薄唇轻启之下,尽是鄙夷, “柳风月,端着无知当风流,是一种很可耻的事情。” 然后,柳风月愕然之中,被段绮丝一举击败。摸了摸自己光洁的鼻头,心中闷闷然,这遭鄙夷,来的全无道理。仍是添着谄媚的灿笑,移步靠到段绮丝身边坐下,半是委屈半是不解的开口, “丝丝,你就不能不埋汰我么。” “噗哧。”段绮丝低头轻笑一声,抬起头时,清亮的眸中泛着闪烁的星光。 “你风月公子向来百毒不侵,还怕埋汰不成。”而后,见柳风月的神情实在是让人发指,才是作罢。连连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今日放你一马。说吧,来找我何事?不是跟你说了么,别把云府当成你风月山庄的后院,隔三差五就往这儿跑,回头小心云雪漪找你算账。” 柳风月却是不以为意,促狭的桃花眼春波荡漾的凝视着段绮丝,笑嘻嘻的答,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惹得段绮丝又是投以他一记鄙夷, “你死了不打紧,可别连累我。那云大小姐,可厉害着呢。” 这下,柳风月不开心了,不抹而赤的红唇微微撅起, “没良心的小丫头。”话落时,轻挑的神色逐渐敛去,换上一副清正严明, “丝丝,你在云府呆着,我着实的不安心。你与邱少天之间,到底是何种渊源?” 段绮丝亦是明白他心底的忧虑以及思索,遂褪去眸底嬉笑玩闹的眼色,极为正经的回答着他,道, “严格说来,我与邱少天相识都算不上。不过那日我从风月山庄跑出来,在酒馆喝酒,无钱付账之际,得他出手相助。” “仅此而已?”紧跟着段绮丝的话,柳风月加以追问一句。促狭桃花眼底,满是难以置信。邱少天贵为第一族君,素来以清高冷漠无情传世,不沾染江湖俗事,莫说对一个无钱付账的小姑娘出手相助。就是隶属于他第一家族的云家出事之际,他亦是奉行着强者生存的原则,无动于衷。 那年的事情,还有云雪漪的的手段,不可不说让柳风月记忆犹新。他实在相信不得,邱少天会是一个拔刀相助的人。 如数收下柳风月难以置信的神色,段绮丝似乎想起什么,猛然接口, “哦,对,当时我拿出在毓秀山庄见到的那块鸿华紫玉作为抵押。邱少天就是看到那块玉佩,才出面的。” “拿我看看。” 不待柳风月催促,段绮丝自顾从怀袖间掏出淡紫色玉佩,递到柳风月手中。半月状的玉佩呈现在浑黄的灯光下,淡雅的光泽闪闪若现,晶莹剔透的玉石包裹着栩栩如生的芙蕖绽放,映衬着明月。恍若天成的样饰,投入柳风月眸底,惊起圈圈涟漪。 “生暖香。”于悍然失色之际,柳风月惊呼出声, “居然是生暖香。” “生暖香是什么?”见的柳风月如此骇然的神色,段绮丝追声询问过去,却是久久没有得到柳风月的作答。段绮丝正欲再次开口,门口忽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姑娘,可有吩咐?”低沉清朗的男音,隔着不薄不厚的门板,传入段绮丝耳膜,是云府巡夜的侍卫,估计是听见段绮丝与柳风月的谈话声。段绮丝心底悄悄然腾起慌张,很快镇定下来, “无事,我看书呢,一时兴起,竟是朗诵出声了。” “无事便好,那属下告退。”总算有惊无险的将侍卫打发下去。 段绮丝重重松下口气,眼光望向柳风月时,发现那厮笑的一脸春色盎然。当下气不打一处来,拎着他的衣襟,拎着他往木纱窗边走去, “你你你,快走。不然让人瞧见,又得多生是非了。” “噗哧。”顿时间,柳风月只觉得甚是好笑。也不反抗,任由段绮丝将自己扔到窗边,顺手把鸿华紫玉塞回段绮丝怀中,不忘在她脸颊上偷下一个香吻,轻身朝着窗外跃去,留下一句, “明日来烟雨楼找我,我告诉你生暖香是什么。”话音消散时,身影同时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第070章 千金谋红颜一笑(2) 流年慕昔影,琉璃染朱砂。ww.vm) 雾蒙蒙的江南古城,碧氤氤的淮沧江畔,女子的脚步踩过长长的青石路,拐了很多个弯,长街尽头,尘光飞舞。烟雾散开,玲珑剔透的阁楼恍如褪去面纱的绝色女子,映入段绮丝的眼眸。 天青色的檐顶,微微翘起的檐角勾勒在天际,有点像画舫的末端。朱红色的大门,天青色的匾额上用清隽小楷写着“烟雨楼”三个大字。仔细一看,飘渺中透露出的清冷贵气,颇有着那日见到的女子身上的高贵清华。 因是时光尚早,门前街景甚为冷清。敞开的大门,连个守门的丫鬟小厮都没有。 半眯起眼,眸光四处张望,把四周清清楚楚的扫视个遍,确定没有跟紧随之后。段绮丝才敢捏着裙角,进入烟雨楼。 烟雨楼本就是寻欢作乐之地,这时候青天白日,楼里的姑娘大多都在歇息,空落落的大堂上,就遗下一个小厮在打扫着。段绮丝踱步过去,慢慢靠近小厮身边,轻声询问道, “小哥,不知道柳风月在何处?” “啥?”正拿着扫帚扫地的小厮手上动作一停,撇着眼瞅向段绮丝。只差露出一脸的鄙夷,而后,撇了撇嘴,握着扫帚的长臂伸往二楼的方向,答, “那里。” “多谢。”给小厮欠身道谢后,段绮丝才是照着小厮指引的方向走到楼上。还没靠近门口,便见的柳风月风流倜傥的身影,斜斜的倚在门口。祸国殃民的脸上,瀚海流光潋滟,薄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噙着妖孽的笑意。朝着段绮丝似是而非的笑着。 引得段绮丝一阵鄙夷,径直走到他的身边,哼着脾气,甩了他一脸脸子, “不是让我到这儿寻你么,说,啥事。” 话还没落,柳风月倚在门口的房内,一道轻飘若仙的声音,袅袅从房内传出来,传入段绮丝耳中。柔媚中带着清泠,听的段绮丝骨头中带来一记酥软, “段姑娘来了,快请进。” 又是斜斜横过柳风月一眼,段绮丝才是抬步进入房里。 沁人新鼻的瑞脑香气迎面扑来,熏的段绮丝只觉得脚步轻飘飘的,如同走在云端。柳风月伸手拨开内室的珠帘,领着段绮丝走入室内。两扇明晃晃的糊着明纸的纱窗,正向朝南,阳光透过白纸撒入室内,铺开一地的明光。 一张玫红色的大床,玫红色的纱帐,玫红色的褥子上用金色丝线绣着一簇猛烈绽放的牡丹。房内另一侧,正正经经搁置着一具琴案。案上的香炉青烟袅袅,送着香气。 身着水绿色烟罗裙衫的女子端坐在案前,手中捧着青花蓝底茶盏,一张丽容娇艳动人,眼角下端宛如用朱砂点下的泪痣,随着晃动的眸光,惊艳四起。莫说是凡间男子,连段绮丝都移不开眼眸。 望了眼柳风月,段绮丝努了努嘴,终究是没有开口。 只见的离染将手中茶盏放下,悠然起身,莲步移开走到段绮丝跟前,带来一阵隐约的芳香。 “夫人好。”窈窕娇躯,盈盈拜下身躯,俨然就是一个万福礼。 段绮丝愕然在当场,不知该如何作答。人已经被离染拉着,绕过身前的琴案,坐到一旁的软榻上。 柔弱无骨的芊芊十指覆到段绮丝的手背上, “夫人真真是好脾气呢,若是换了我,不让柳风月那厮跪在冰天雪地里十天十夜,定不轻饶。” 顿时,离染柔柔弱弱的形象,在段绮丝心里瞬间高大起来。但见的柳风月一头的黑线,斜斜横过离染一眼,离染却是视而不见。 为了防止离染多生事端,柳风月决定先发制人。一把跨坐到两人跟前, “丝丝,不是想知道生暖香是什么么?” 柳风月的话如他所想般勾回段绮丝所有的心思,眼巴巴的望着他,让他继续往下说。对于这段渊源,离染并不知道,也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安静下来。 柳风月清了清喉咙,神情凝重几分,稍顿许久,才是答, “生暖香是冷家的信物,代表冷大小姐身份的。当初冷家家传的鸿华紫玉被一分为二,给冷家执拳的双生子,冷粼湘的那块是生暖香,冷临溪那块是暖生香。” “什么。”还真是不知道这一段,段绮丝又是一愣。莫说是段绮丝,就是在东阙打混多年的离染,也是不知道这茬。 “那就是说,只要拿到那块玉佩,就能用冷粼湘的身份随意糊弄冷家的人?”听的柳风月说完,离染当下来了兴致,颇有些兴趣勃勃的问道。 却是遭来柳风月一记冷光,虽说离染与柳风月没大没小惯了,若真是把他惹火的事情,离染还是不敢做的。立刻就噤了声,不再多话。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 等候许久,忽尔听的段绮丝喃喃自语, “这么说来,邱少天要找的那个人是冷粼湘?” “有可能。”柳风月不确定的答。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呀。冷家的冷家的大小姐,邱少天是第一家族的族君,这两人一南一北的,八辈子都打不着的关系。”紧接着柳风月的话,离染继续开口。 这回,柳风月没在理会她,反而凝视着段绮丝脸庞,神色甚是慎重的问, “邱少天为何找这玉佩的主人?” 但见的段绮丝拧了拧眉,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照邱少天所说,但是可以看出来邱少天对玉佩很在乎,而且,对玉佩的主人似乎很执着。” “执着?”不仅柳风月,连同离染齐齐惊呼出口。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冷大小姐冷情,邱少天更不用,两人若真有什么。天,只怕整个东阙都要冻成冰雪世界。 想想,离染都觉得可怕。 “嗯。”段绮丝并不明白柳风月两人心里的想法,反倒是笃定的点了点头, “是的,每次邱少天看着我的时候,我总感觉他在透过我的脸在看着别人。外界传言,他冷酷无情,但是在我眼前,他很温柔。” “温柔?”当下,柳风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别这样好不好。”见他如此模样,段绮丝也不开心了, “我们都知道,邱少天要找的那个人又不是我。你这是吃的那门子的飞醋。” “我。”被她的犀利言辞堵的死死的,柳风月竟是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瞧的离染倒是乐了,跟着帮腔道, “就是就是,乱吃飞醋的男人最讨厌了。” 第071章 千金谋红颜一笑(3) 流年慕昔影,琉璃染朱砂。 执壶的素手仿佛抖了一下,又仿佛没有,茶水稳稳注入玉石杯中,暗香四溢。段绮丝放下银壶,凝神看了柳风月片刻,忽然嗤笑出声, “好了,不闹你了。且说说,关系冷粼湘的这层,我是跟邱少天明言,或是当作不知?”饶是她端的一脸风轻云淡,话末余音隐隐漂浮着的惆怅,仍是让离染瞧出一些端倪来。故作无意的朝着柳风月使了使眼色。 奈何柳大庄主一心留在思索后事的处理上,顾不及理会离染的好意。几乎是拧着一双柳眉,柳风月想了许久才是开口, “丝丝,这事儿就先不跟邱少天说吧。” “哦,也好。”余音落响,段绮丝心底没来由的蓦地一凉。到底是让他念念不忘的人,终归还是放不下么。拧着的心,忽尔一疼。段绮丝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才是,偏生满心的埋怨无处可发。 紧紧的握着自己微凉的手,段绮丝睁大着眸子站立起身, “柳风月,你风月山庄在这边不是也有布庄么,这样吧我去你们布庄转转,你让你们的掌柜授予我些帐房的事宜。好让我在那边好过些,云雪漪可是卯足劲挑我的刺儿呢。” “这……”平生惊起的一抹清风,拂乱柳风月心湖的一滩春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惊愕在原地,道不明白的隐晦不安使得柳风月不知该如何接话。似乎是毫不犹豫的,离染放在桌子下的玉足,一把踩在柳风月的脚面上,柳眉轻轻斜过,狠狠瞪了柳风月一眼。 柳风月倒吸一口气,忍着疼,憋出的口气轻忽出声, “自然是可以的……”未待柳风月说完,离染忙忙接过话端, “那是极好不过的,反正都是一家人,夫人早日接触生意上的事情,把钱管踏实了。就算柳风月想浪,也浪不到哪儿去。”说着,玉指抵在唇边,掩面低低的笑着。 离染这话说的暧昧,铿锵落地,立即将段绮丝羞的满脸通红,段绮丝想去风月山庄的布庄,自然不是离染言语里的意思。一来,柳风月如此明白的袒护着冷粼湘,她心里着实不快,不过借机给自己找个地儿缓缓心神;二来,也确是云雪漪不断寻她麻烦,风月山庄的人好歹跟她熟络一些,该能诚心诚意的教导她。 正想开口辩解着,未料又是被离染抢了先, “青衣,你过来。护送夫人到布庄去,给姑奶奶听好了,好生照顾着,夫人若是掉一根头发,姑奶奶定不饶你。”应的离染话音下,一身着天青色衣袍的小厮落落而来,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优雅。虽说如此,也还是被离染此番话语,吓的眉目一怔。 入门后,行过礼,杵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惹的离染不由提高音色, “怎么,这是听不明白,还是我说的不够明白。”这回,青衣总算反应过来,规规矩矩应下一声“是”,才领命带着段绮丝走出去。 段绮丝被离染的妙语连珠唬的云里雾里,一点还嘴的余地都没有,晕乎乎的就被青衣带往布庄。 等的段绮丝走的极远,离染蓦的拍了拍一旁的案板,点着朱砂泪痣的眼角稍微翘起,勾勒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弧度。水眸愤愤的斜睨着柳风月, “柳风月,你说你是不谙情事呢,还是故意为之。好不容易把她哄回来,今日又直白的袒护着冷粼湘,小心把她气走了,你自己哭去吧。”许是真的怒了,离染话说的极快,就仿佛突然落一地的银铃,或者是深山里的泉水,叮叮咚咚一路欢快的往下奔去。 堵的柳风月天大的冤枉,恨不得双膝跪地,直直喊冤, “你这帽子盖的,我那是顾着时局,如今不知邱少天意欲何为,若他是寻仇而来的,我总不能白白把冷家给供出去吧。” “如此说来,你此举是为了大局?” “那是自然。”柳风月笃定的点了点头。 “丝毫没有念及与冷粼湘的旧情?” “胡说八道,哪里来的旧情。”猛然挥了挥衣袖,柳风月直截了当的将离染的话驳了去, “我与冷粼湘之间是清清白白,纵使是我曾思慕于她,那也是过去。如今我对丝丝的情感迷惑已经明了,过去的事情就休要重提。” “如此最好。”并不理会柳风月言语间的叮咛与嘱咐,离染轻飘飘的接过一句, “我就怕你旧情难忘,白白误了自己的大好姻缘。” “你……”明明白白的数落与嘲讽,砸在心里引起的不悦如数堵在柳风月喉咙口。未来的及倾泻而出,被离染又一次抢先开口, “行了行了,你别恼了,往后多少顾及着人家姑娘的感受。自打人家认识你开始,你心心念念的都是冷家那位主子,像今日这般,直白的帮着冷粼湘脱身的事情,切不可再犯。” “我真没有……”柳风月还想辩解着什么,被离染突如其来的一眼尽数压回心口, “我可是为你好,还有,有些事情我忘了跟你说了。你,我,还有阿宋的身份,邱少天已经一清二楚。据雪带回来的消息,那边已开始动作,不日即到东阙,主子让暗卫跟过来保护你。” “不需要,让他的人滚。”冷冷一句回绝,柳风月脸色变的阴翳冷凛。 “殿下。”收起往日里常有的戏谑与嬉闹,离染悠然起身,于柳风月跟前跪立下去, “纵然主子千错万错,慈父的心终归是没有错的。” “离染你……” 正待的离染与柳风月僵持不下,匆忙闯进来的身影,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居然,是刚刚护送段绮丝前往布庄的青衣,还未开口,“噗通”一声他双膝已先跪地, “公子,姑娘,不好了。布庄走水,段姑娘,段姑娘还在布庄里面。” “什么?”柳风月大吼一声,脸上骇然变色,一把甩开跟前的离染以及青衣,大步迈开连奔带跑的朝着布庄的方向飞奔去。心中不停的念着, “丝丝,等着我,不要有事,你一定不能有事。” 第072章 千金谋红颜一笑(4) 浮尘枉回顾,红颜胭脂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两团飞霞晕开的绯红染上离染的双颊,素白的双手捧在腹部,离染“咯咯”笑出声来。低垂下来的云袖,极淡极淡的紫,晃开一地的旖旎, “小青衣,你做的真是太好了,姑娘我一定好好赏你。”她的笑声清扬悦耳,像初夏的风,带着丝丝欢愉灌入青衣耳中。挑起一阵一阵的战栗,几乎是鼓着腮帮子,一双剑眉拧成疙瘩状,青衣的余音里被戚戚哀婉覆盖, “姑娘,我来不及做什么,那火就烧起来了。”离染的欢愉,在他的余音落地之后,支离破碎。眼角恍如用朱砂点开的鲜红泪痣,跟着变幻莫测的神色,一点一点变的狰狞, “那你回来做什么?” “我回来报信啊。”青衣答。 顷刻间,青衣只看到眼前一道淡紫色的影子掠过,离染已然飞身从纱窗上跳跃而出,四平八稳的站立在楼外的官道上。撩起裙角,足尖轻点,健步如飞,如同离弦的箭般射向风月山庄布庄的方向。 楼上的青衣眉目一怔,俨然已成目瞪口呆之势,张开的嘴巴如实可以搁入一个煮熟的鸡蛋。他竟是从来都不知,离染姑娘的轻功是这样的好。 再看去,三月里的江南,春光明媚,烟波缭绕。被春风吹绿的两岸绿柳垂绦,桃花灼灼,花红柳绿之间笔墨描开一片天青色的水墨画卷。若不是,汹汹大火烧开的天际,浓烟滚滚,欺压过来的阴郁,明目张胆的破坏了江南的宁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段绮丝终于从昏睡中醒过来,头如同撕裂般的疼,睁开双眸涌入眼帘的黑漆漆的烟雾,鼻子喉间伴随着剧烈刺鼻的疼,耳边“啪啪”的响起大火烧裂物什的声响。段绮丝用力的摇了摇头,周身感官逐渐恢复。热,被人放入火炉中严烤的热。 意识,也在霎那间清醒。 “着火了。”段绮丝拖起疲软无力的身子,朝着前方有白光的方向走去。脚下一记酸软,整个人扑倒在地,双手磕在被大火烧的滚热的地板上。**辣的疼,段绮丝鼻端似乎阵阵漂浮着鲜肉被烤熟的香。 努了努嘴,喉咙干涸的近乎疼楚。段绮丝依稀记得,她被青衣带到布庄,后来听见有人喊着火了,她跟着人群一起跑。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她脖颈一记疼痛,便再也没有了意识。莫非,有人在陷害她? 难道,她真要死在东阙么?段绮丝不禁一丝苦笑。 昏昏沉沉间,似是有人托起她的腰身,将她拦腰抱起。段绮丝努力的想睁开眼,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团烟雾。忽尔,抱着她的身躯猛然一停,抖动一下,单手死死圈着她环在怀里,才没使她从他怀里摔落下来。 依稀间,段绮丝听见一记闷哼,隐忍而倔强。有点像柳风月。 当柳风月抱着段绮丝从火场冲出来的时候,一身锦衣一半蒙着黑乎乎的灰烬,一半被烧毁的不成样子,连着烧伤的皮肉,鲜红的伤口,怵目惊心。整条右臂,甚至整片后背,皆是惨不忍睹的红,还冒着腾腾的烟气。 “公子。”离染彻底慌了眉眼,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着他就要倒下的身躯。从他手里接过段绮丝,却怎么也扶不住柳风月倒下去的身体,他说, “快,找大夫。” 于是,离染便似乎是疯了一般,嘶吼着身后的下人, “愣着做什么,救人啊。”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因为慌张而遗漏掉,这场大火烧起来的诡异气息。还有,躲在人群之外,江边柳树下的那道艳丽身影。 见的柳风月被救走,站在柳树下的云雪漪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绝色面容浮起几许骇人的冷凛。修长素白的长指,抚在眼角下端,脸颊上用金漆合着朱砂描开的梅花花钿。倾城艳丽之下,藏的是她不为人知的怨恨与耻辱。 她云雪漪与柳风月的恩怨,纠缠至此,哪里还能算的清。她要他死,要他死。 一层一层拨开回忆的云雾,记忆鲜明之后,涂着蔻丹的指甲猛的刺入掌心,已然分不清入目的鲜红到底是血还是涂在指甲上的蔻丹。还是,云雪漪心底燃着的恨。 云雪漪一直都记得,那年的江南湖中莲叶田田,菡萏初展,碧波轻微过漾,描绘着独属于江南的烟雨温婉。她穿着一件粉嫩色的纱衣,跪立于烟雨楼前,祈求风月公子赐墨宝一副。她需要一个名声,让她在云家立足。她不想被丢往偏远的青州。 可惜,那时风流无双的风月公子,正眼都不曾看她一下,唯遗下一句, “此等姿色,也配我动笔?”他可曾知道,因他那句,她那些年的人生经历着世间最为惨重的蹂躏。时至去年,她一跃成为云家家主,风光重回江南。可谓冤家路窄,柳风月竟是敢嚣张跋扈的踩在她的地界上。 她步步为营,只为引的柳风月入局。未料,她千方算计,终归是棋差一招。未能如愿,还让柳风月毁去她引以为傲的容颜。 世人只知道,她梳的一段惊艳绝尘的梅花妆。有谁知道,那千娇百媚的梅花花钿下,其实是一道丑陋的伤口。永远不会结痂的伤口。偏生的,每次她都是棋差一招。 恨,却也只能忍。压下满心的怨恨,云雪漪拉了拉身上的斗篷,遮挡严实自己的面容,悄悄离开风月山庄的布庄,从云府的后门折回云府。 回到自己的房中,云雪漪褪下斗篷,扔往一处,落魄的坐到屋内的软榻上。漫无边际的心酸,铺天盖地的潮涌而来,魅惑眸底,翻起一片片酸涩。云雪漪未来得及细细咀嚼心底的酸涩以及不甘,打开的房门忽然闯入一道颀长的身影。 云雪漪愕然一愣,站立起身。盯着压迫在跟前的冷峻面容,花容失色,说不上的是喜是忧。而邱少天冷酷如铁爪的五爪,已毫不怜香惜玉的扣上云雪漪雪白的脖颈。冷若冬雪的嗓音,一字一字从他嘴里吐出,凿入云雪漪耳中,那种疼,远过柳风月给她的打击与羞辱, “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胆量去动段绮丝的,嗯?” “君上恕罪,属下知道错了。”就要窒息的恐慌,还有心底不断卷起的疼,逼的云雪漪生生落下泪来。 “砰”的一声巨响,云雪漪被邱少天一把甩开。单薄的身子孱弱的好像一具废弃的玩偶,落在屋子的墙角,额头磕在桌案一角,鲜艳似玛瑙的血珠穿过雪白的肌肤,顺着额头划过脸颊。模样甚为骇人。 “当初柳风月就不该只毁你一张脸,该断你一条命。”邱少天冰冷的不带一丝温情的嗓音再次传来, “我可有跟你说过,段绮丝是我的人?” “属下知罪。”当然知道,但想着段绮丝夺走的他的目光,还有柳风月对段绮丝的在意。云雪漪就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的想去报复。没想到,还是被他知道了。云雪漪并不怕死,她只是可惜,可惜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连他一个温情的回眸都盼不到。 明明,他就在自己的眼前,但穷尽一生,她连他的衣角都触摸不着。 隐隐有泪,在眸底泛滥成灾。云雪漪痴痴然的望着邱少天棱角分明的俊颜,执迷不悟。看着他冰冷的神色,毫无半点温情的眼神。清清楚楚的,把他的威胁与警告听入耳中。 “柳风月跟离染是何方神圣,对对方一无所知,你也配跟他们斗,愚蠢至极。自己去封靥那里领罚,若有下次,本主绝不姑息。莫说云府,想想你的项上人头。”说完,生风的脚下迈开箭步,衣袖挥开一寸寸不屑鄙夷,翩翩然离开了云雪漪的眼眸。 第073章 千金谋红颜一笑(5) 浮尘枉回顾,红颜胭脂雪。 倾斜的日光透过纱窗,洒在室内天青色的地板上,折射出一地碧潋的旖旎。春光拂暖的清风,从门口灌入,珠帘晃动的轻响,荡碎内室醉人的缱绻。 离染被风撩起的裙摆,风风火火的惊起院子里满地的落叶,停在门口时,眼波流转于躺在床榻上的柳风月与坐于一旁的段绮丝之间。招牌样的动作,双手扶腰,不顾女子礼节的“咯咯”笑出声, “啧啧,我的公子,看来你是因祸得福呀。” 段绮丝被她窘的满脸通红,青瓷白底的药碗捧在手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柳风月好事被扰,没好气的斜睨站在门口的人儿一眼,示意她无事快滚。偏生的离染瞧不清柳大公子眼底的深意,恍若未闻,自顾抬脚,步入房内。 接过段绮丝手中的药碗,趴靠在段绮丝的香肩上,伏在其耳边低声嗤笑道, “姑娘不妨就原谅我们家公子呗,就看在他如此不要命的冲入火场营救姑娘的份上。”此话一落,段绮丝双颊再次飞过两团红霞。哪来的原谅不原谅,再多的埋怨都在他的不顾生死中,烟消云散。 缓缓低下头,段绮丝羞涩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 “你们定是有要事相商,我去药房看看下一帖药熬好没。”说完,脚下恍如生了风,娉婷袅袅的似一只飞舞的蝶儿般,飞离柳风月的寝室。 离染随机跺开脚步,靠近柳风月床榻几许。此时,柳风月正趴在床榻上,因伤在后背,他上身并未着装,整片后背曝露在离染的眸光当中。缓慢生出的粉嫩色新肉与结痂的暗沉色疤痕相互交错,看起来极为可怖。看的离染都有些不忍心, “本是天香国色,这回倒是毁了。”轻悠飘渺的嗓音自她唇间婉婉流出,听入柳风月耳中,只听出她心底浓浓的玩味跟打趣。当下,促狭的桃花眼甚是不满的瞟她一眼, “能有点菩萨心肠不,我都这副模样了。” “噗哧。”离染敛忧转笑,明媚的笑意在她眉梢慢慢绽开,一直蜿蜒至眸底。嫣红的朱砂泪痣随着笑痕轻轻晃动,娇艳动人。瑰艳红唇,一翕一合,吐出柳风月意想之中的字眼, “瞧你这委屈的模样,放心,始作俑者,属下定然是严惩不贷。” “看来,你已经做了不少动作?”睁着眼眸,柳风月扭头望着离染。虽是用着询问的语气,却是笃定的语气。 “那是自然。”离染答。 忽尔间,阵阵春风徐徐掠过,窗外种着的几棵梧桐树迎风摆动,树叶“沙沙”作响。平定后,几个日夜时光,翩然轻擦。 细细思索之后,段绮丝一翻深思熟虑,决意走一趟云府。虽然云雪漪不好相与,但是邱少天的相助之恩没齿难忘,就算要走也得跟人家道一声别,这样才不负江湖道义。然而,让段绮丝意想不到的是,会遇到这样一番景象。 正正经经的端坐在云府的偏厅里,段绮丝一边把玩着一旁案上的茶盏,一边等待着下人通传邱少天。未想,邱少天没有等来,反倒等来了倾国倾城的云大小姐。 云雪漪一身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寐含春水脸如凝脂,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 白皙光洁的额间斜斜垂着一颗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盈盈光芒,跟着她轻微的脚步轻轻波动,荡漾着优雅的弧度。越是靠近,段绮丝越是心慌。死死盯着云雪漪越靠越近的身躯,满眼的防备,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就取了自己的小命。 当然,云雪漪自然是不会伤害段绮丝的,至少是在云府,在邱少天的眼皮底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昨天夜里邱少天眼底的狠凛还有警告,历历在目,云雪漪不会蠢到明知故犯。但是,想起因为段绮丝自己所受到的漠视,还有柳风月加注在自己身上的苦楚。云雪漪就没有办法对段绮丝和颜悦色起来,红唇轻启,一句句嘲弄以及讽刺脱口而出, “啧啧,这不是段姑娘么,莫非段姑娘为柳风月所做的一切,还不足以保住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是,花名在外的风流公子,哪那么容易浪子回头。姑娘这是希冀我们君上再出手相助,可惜,我们第一家族可不是姑娘家的后院,任姑娘何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云雪漪冷哼着一边说话一边往一旁的太师椅上落座,魅惑的凤眼里落满不屑一顾的轻蔑。 “你……”段绮丝被她的话呛的好似喉间堵着一口气,竟是一句也回不过来。 就在这时,轻忽飘远的男音悠然响起,段绮丝定晴望去,柳风月风流倜傥的身躯逐渐明晰。 “第一家族就是不同凡响,大清早的都如此的热闹。”话落时,白色的身影伴随一道宝蓝色身影踱步走到段绮丝与云雪漪跟前。站在柳风月身旁的男子,一身宝蓝色锦衣华服,清隽的面容看起来很是和蔼,眉宇见漂浮的褶皱不小心宣露他的岁月痕迹,已然人到中年。 而后,又是听的柳风月喧宾夺主的在中年男子跟前介绍起云雪漪,道, “林大人,这便是云府的大小姐,云雪漪。” 实在不明白柳风月是在玩什么把戏,云雪漪巍然一怔,木愕愣在原地。直到中年男子双手抱拳,严谨在她跟前问候一礼, “在下林子聪见过云大小姐。”云雪漪这才蓦然回神,林子聪,莫不是江南织造局的那位林大人。前些日子她就听说江南织造局从帝都来了一位林大人,专管为朝廷进贡衣料的事宜。 忙忙起身,云雪漪轻身欠下,温言款款的还着礼,道, “林大人多礼,民女惶恐。大人驾临,有失远迎,是小女子失礼。” 眼下也不再计较与柳风月之间的恩恩怨怨,云雪漪立即让人给林子聪看座,奉茶。未想,被林子聪一语拦截下来, “姑娘不必客气,听闻柳公子说起云府的云锦乃是青丝为线,月光为针,细如蛛丝,薄如蝉翼,铺开数丈,叠之细薄如纸,束之能过针眼。下官极为好奇,唐突拜访,实想一览云锦风采。” 林子聪说的如此明白,云雪漪若还未能领悟其话里深意,实在愧为云家家主。怀着对柳风月的别样心思,屈身跟柳风月与段绮丝请辞,领着林子聪走出偏厅,前往织纺云锦的千针楼。 事情转变的太过飞速,段绮丝迟迟未能反应过来,木木杵在原地。但听的柳风月一声轻笑,低吟出声, “看了这么久,君上还不打算出来?” 果然见的邱少天的身影从门外回廊拐角的地方缓慢走出, “柳庄主好眼力。” “不敢当。”柳风月答。 你来我往间,邱少天已经走入房内,挑着段绮丝身旁的位置,自顾坐下。柳风月也不恼,端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笑意,继续开口, “在下送的这份厚礼,君上可还满意?” “柳庄主大手笔,进贡给朝廷衣料的肥差都能拱手相让,这是千金谋佳人一笑?”哪能不知道柳风月字里行间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撇清段绮丝与他之间的关系。他邱少天岂是那么好打发的,故意歪曲着柳风月的意思。 其间暗涌硝烟,段绮丝看不明白,柳风月却是清清楚楚。稀薄的唇瓣噙着微凉的笑意,笑而不语,并不着急着去解释,只是安静的点点头, “嗯哼。” 见的柳风月如此淡定,邱少天还想着与他多绕些弯子,不想,段绮丝一把掏出袖间的玉佩,递到邱少天跟前,朗朗出声, “君上,琦丝很感激您的相助之恩,但是琦丝当真不是您要寻找的人。既然这枚玉佩是君上故人所有,那琦丝就把它交与君上,哪日君上重遇故人,再还与她吧。” 实在没想到段绮丝会有这出,邱少天岿然呆愣许久,才是从段绮丝手中接过玉佩。声色一下子变得哑然, “如此,邱某多谢姑娘。” 而后,没有再为难柳风月与段绮丝两人。 出的云府门口,段绮丝省度般打量着柳风月云淡风轻的脸色, “柳风月,你这么着急的赶来,是怕我为云雪漪欺负?” “嗯哼。”柳风月默哼一声,点了点头。 “把进贡朝廷衣料的差事让给第一家族,其实也是为了帮我解围,借此撇清邱少天对我的相助之恩。” “嗯哼。”脚下步伐不曾停歇,柳风月继续点了点头。 “那我把鸿华紫玉给了邱少天,你会怪我吗?毕竟,那是她的。” 段绮丝余音落尽的瞬间,柳风月疾行的步伐终于停下,颀长身躯辗转过来,面对着段绮丝。促狭的桃花眼底泛着潋滟的波光,深情款款,勾起的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蛊惑人心,他说, “丝丝,我的心里如今唯有你,没有她。我只想你平安,她如何,她自会应对。”一句话落,如同在段绮丝心里花开千树,片刻之间,清澈眸底,水光涟涟。 居然,就这样落下泪来。 段绮丝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 第074章 江湖烟波起暗涌(1) 凭栏断,烟雨歇,旧时之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权谋术,风波起,许谁安康? 渡着斜阳的余晖,柳风月与段绮丝趋步回到烟雨楼。漫天霞彩,顷刻间隐隐匿去,不知谁的手一把拉下天地幕布,夜幕如斯降临。 屋檐翘壁上悬挂的风灯,听风摇晃,迷离光线变幻如雾,于这烟雨江南春光夜色增添几抹醉人遐思。丝竹之声逐渐飘起,烟雨楼门口仙姿丽影袅袅,觥筹交错声汇聚一堂缓慢传来,如此的夜,离染怎会放弃赚取大把银子的契机。 绕过大堂前门,柳风月带着段绮丝从偏门进入后院。脚步堪堪停在房中,入目明光,熠熠夺目,耀的人睁不开眼眸。离染一身高贵典雅的鹅黄烟罗裙装,鬓角压着的牡丹栩栩如生,衬着她眼角恍若用朱砂点开的泪痣,整个人如同渡了一层晖光,美艳若仙。 见是柳风月两人走来,妖娆的眉眼,一点一滴,缓慢碾压下去。换成一副显而易见的怒容,红唇轻启,已然开口, “柳风月,你个败家的玩意儿,就这样把进贡的差事送人了?” 柳风月的眸光在离染的连珠炮轰下忽明忽暗,拉着段绮丝在一旁榻下的太师椅上落座,勾起的嘴角拈着祸国殃民的万种风情,似笑非笑,答, “染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这些日子,你也给云雪漪添了不少绊子,得了不少的好处。见好就收,真惹急了邱少天,对我们没有好处。” “这话亏你说的出口。”离染不以为然,斜斜睨过柳风月一眼, “云雪漪那把火怎么没烧死你,这样还给我省下不少麻烦。我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的报仇雪恨,又没有人跟我添堵。” “噗哧。”一时没忍住,段绮丝掩面低低笑开声来。mianhuatang.info真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给柳风月添堵。瞧着柳风月吃瘪的神情,段绮丝顿觉得一阵好笑。难得段绮丝露出如此欢快的神色,离染也敛去怒容,转头望向段绮丝,询问着, “姑娘你说是不?” 段绮丝一时无奈,屈服般点了点头。 柳风月瞬间心头感慨万千,早已将眼前的两个女子狠狠的鄙视个千万遍。习惯性的撇起唇角,开口时神色慵慵懒懒中带着些许明朗, “行行行,我就不留在江南给你添堵,明日我就带着丝丝回风月山庄。” “什么?”惊觉错愕之下,无端一声惊呼,离染落步走到柳风月跟前, “你们明日回风月山庄?” “正是。”柳风月答。 “不可以,”想也不想,离染即是张口回绝, “你明明知道……”眼下局势未明,多数对柳风月不利,离染断然不能将柳风月的生死攸关置之度外。努了努嘴,还想劝说着柳风月什么,被柳风月忽来的话语,如数堵回喉咙口。他说, “大张旗鼓未必就是好,明日我与丝丝轻装上阵,不会让人认出。” “那不如等阿宋过来吧,我已经给他修书,不过这两日的功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离染仍是不死心,接过柳风月的话,继续挽留。 段绮丝见此,心下也觉得不妥,刚想开口给离染帮腔。又听的柳风月悠悠然道, “阿宋自然是要过来的,你们也许久未见,我许他在江南多呆些时日。”说着,促狭桃花眼底泛起的笑意,晦暗未明。离染自然不是他话里间的意思,忙忙张口解释着, “不是,我……”话未完,再次被柳风月搪塞回去, “染儿,你这样就不厚道了,我体谅你跟阿宋许久未见,特意成全你们。你可不能坏我好事才是。” “什么?”离染霎那间愕然。不仅离染,段绮丝也是一片凌乱,凌乱过后,白皙的脸颊立即飞起两抹红晕。恨不得把头埋入胸口,哪里还敢与柳风月对望。想想柳风月那厮,真真是皮糙脸厚,这种事情都可以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离染心里清楚柳风月主意已定,不再多做纠缠,任由柳风月去。到了翌日,柳风月果真带着段绮丝离开江南。不同以往的是,柳风月这次轻舟简车,没带随行的护卫,没有富丽堂皇的马车。只跟段绮丝两人一马,惬意山水之间。 对此,柳大庄主美其名曰,与卿独赏途中美景。 让柳风月没有想到的是,来人的动作会如此的迅速。柳风月还是故意绕开南城主干道,从北城折出。刚刚出的江南府,进入百里坡地界。从头到脚一片漆黑,手执犀利长刀,磨拳擦掌的杀手们,早已等候多时。 百里坡顾名思义,就是一处陡坡,位于江南府与江北府的交界。众所周知,江南多湖海,江北多山巅。因地势原因,百里坡比平地要高出数丈。两侧是素有江北屏障之称的楼河、亓水两座高峰,比邻而居。 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感受着前方的杀气一阵一阵拂面而来,柳风月俯身在段绮丝耳边低语几句,翻身下马。上前几步,朝着两峰之间,空无一人的高坡提声呐喊, “出来吧,你们不出来,我们就折回去咯。”轻松悠闲的语气,一点也没有身处险境的沉重,反带着一丝丝作弄的狡黠。 段绮丝死死的拧住跟前的缰绳,心都被提在嗓子眼。柳风月刚在她耳边说,等下他把藏在暗处的人引出来,缠斗之际让她策马冲过去,他随后跟上。 还真是不出柳风月所料,余音刚落,一排排黑色人影从两边山林中走出。青天白日之下,黑衣人手中的钢刀反射着夺目的银光。不由分说,柳风月牵转马头,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骏马嘶鸣一声,往回头的方向奔去。 段绮丝始料未及,只来得及呼喊一声, “柳风月。”便被骏马带离的极远,扬起的烟尘,依稀看见柳风月掏出袖间的十二骨白玉折扇,挡住欲追赶而来的黑衣人。段绮丝用力的拉紧缰绳,极力想调转马头,不料胯下的骏马好似被施过咒般,丝毫不听段绮丝的调遣,一味往回狂奔。 眼看就要再次进入南城,借着风的速度,穷追不舍的两道黑色身影还是追上段绮丝的速度。亮在风中的钢刀,银光掠过段绮丝的眉眼。就在段绮丝以为小命休矣之际,玄色身影从天而降。速度太快,段绮丝甚至来不及看清楚身后的两人是何时被制服。 清醒时,胯下奔跑的骏马已经被跟前的人温顺控在手中。 “段姑娘。”恍若浑然天成的高贵清华倾泻流淌,玄衣翩翩,邱少天毅然独立于段绮丝眼前。 段绮丝惊魂未定,任凭邱少天半抱着她下马。本想拷问几句,未料被制住的两个杀手趁护卫无意,咬破藏在口里的药丸,服毒自尽。 “少主,死了。”一同过来的封靥看过杀手的伤势之后,踱步过来,双手抱着拳,给邱少天回禀着。 但见的邱少天细心的将段绮丝挡在身后,冷峻的面容阴沉依旧,冷冷吐出几句, “撕开他们的衣襟。”一旁的手下即刻领命,撕开两具尸体胸前的衣襟,如同燃烧着的焰火印记跃然众人眼帘。心中蓦然明了,邱少天冷然发出一声轻笑, “原来是他。” 许是听出邱少天言语里的坚定,段绮丝神色定然下来,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紧紧抓住邱少天的衣袖。眸底清泪似是绝了堤的湖海,翻涌而来, “君上,风月出事了,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都是我拖累他,不然他的身后一定可以脱险,一定可以的。” “姑娘莫急,我们即刻就去。”冷峻的面容褪去冷凛,换上温情,邱少天轻轻拍打着段绮丝的手背,轻声安慰着。一边转头望向五绝,示意他们派人折回南城,给离染他们传递消息。而后,才是带着段绮丝赶往百里坡。 只是,待的邱少天与段绮丝到时,埋伏的杀手已不见人影。一同不见的,还有柳风月。满地的狼藉,残刀断剑,横七竖八的尸体,破碎的衣料以及血迹映入眼眸。失去心魂般,段绮丝跃身下马,不顾冲鼻而来的血腥味,在尸体中翻找着柳风月的痕迹, “风月,柳风月,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不时,喃喃自语着。失魂落魄的神色,满面的泪痕,让在场的人皆为动容。 不似段绮丝的悲痛欲绝,邱少天一脸沉重,命人仔细勘察一番周遭的环境。缓步靠近段绮丝身边,半拥着她在怀里,大手拦下她欲继续翻找尸体的动作, “别找了,里面没有柳风月,他没死。” “真的么?”沾着尸体血迹的手直接就抹上蒙着泪的眸,段绮丝在泪水洗涤下白皙到几乎透明的双颊顿时一片嫣红。好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突然看到绿洲般,段绮丝睁着满是清泪的眼眸,直直的望着邱少天,出声询问着。 “嗯。”邱少天点了点头,扬起衣袖,温柔拭去弄花她妆容的一脸嫣红。随后,无声低叹下一口气,似是安慰又似是感伤,道, “不要担心,也不要伤心。我会帮你的,我定帮你把他救回来。” 第075章 江湖烟波起暗涌(2) 凭栏断,烟雨歇,旧时之恨。mianhuatang.info 权谋术,风波起,许谁安康? 昏黄的烛光凝固在夜幕的一刻,赶在夜色临幕的前头,邱少天带着段绮丝回到云府。安静无声的大厅,邱少天高坐于主位之上,冷峻漠然的面容映在潋滟的光火里,投射出忽明忽暗的光影,就如同他此刻的内心。 沉重打击之下,段绮丝似是缺失的魂魄还未能归位,木然的坐在邱少天右手下方的位子上。戚戚然的脸色上,尽是泪痕。一双玉手相互交叠反复紧握着,两片薄唇抿在银牙间,明晰的牙印在唇间碾出血色尽失的苍白。 相比之下,坐在段绮丝对面的云雪漪一脸相安无事的怡然自得要惬意许多。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涂满蔻丹的玉指,艳丽红唇往嘴角的方向稍稍翘起,噙着不为人知的嬉笑。柔媚诱惑的凤眼流淌的碧潋波光,清楚显露出她此时愉悦的心情,连带着眉角下方用金漆合着朱砂描开的梅花花钿都在轻轻的颤动着。 许是看出云雪漪深藏的心思,邱少天一记冷眸狠狠撇过云雪漪的脸庞。接到邱少天暗藏的警告,云雪漪不得不做收敛。 等候许久,应邱少天命令在百里坡善后的邱家五绝跨门进来。先是规规矩矩的给邱少天行下一个问安的礼,封靥才是上前几步,俯身在邱少天耳边细声低语几句。说的什么,段绮丝与云雪漪皆是无从得知。 云雪漪自是无意探知,但段绮丝不同,她需要知道有关于柳风月的一切情况。 忽然间,“噗通”一声,段绮丝从位子上下步走出,跪立在邱少天跟前, “琦丝斗胆,求君上出手相助。”尽管段绮丝知道柳风月遭遇此等事情,不管是风月山庄还是冷家,都不会坐视不理。但是,对方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必定是有备而来。若能得第一家族出手相助,那只会是有益而无害。 此时此刻,段绮丝只想要柳风月平安,平安的回到她身边,不管用什么方法。 “扑哧。”与此同时,坐于一旁的云雪漪却是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轻纱笼罩的云袖优雅抹在唇间,眼波流转之际,唇间滴出一声轻笑。柳眉拧起,凤目横过,洒出浓浓的不屑以及轻蔑, “姑娘说的轻巧,我们与姑娘非亲非故的,为何要作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柳风月惹下的孽债,我们可没这闲工夫帮他拾缀。” 然而,对于云雪漪的轻视与嘲讽,段绮丝并不加以理会。仍是固执的跪在邱少天跟前,固执的重复着自己刚说过的话, “琦丝斗胆,求君上出手相助。” 沉吟许久,邱少天冷峻的面容如同冰雪融化,裂开一道温笑。黑眸拉过几抹算计,薄唇轻启,才是缓缓出声, “若我答应出手,你可愿答应我一件事情?” “那是自然,莫说一件,纵使千百件琦丝也在所不辞。”不加思索,段绮丝毅然应承。 “很好。那如果我想让你代替玉佩的主人,留在我身边呢,这你也愿意?”顺下段绮丝的应承,邱少天闪烁着黑眸里的算计,几乎是浮着浅浅的轻笑开口。却在无意的轻眉浅笑间,惊起段绮丝心底一片惊涛骇浪。 “什么?”莫说段绮丝与云雪漪被邱少天的话惊诧的花容失色,连同堂上站着的邱家五绝,都是一脸的愕然。 “怎么,不愿意?”邱少天继续道。 “不是,我……”舌头好像打了结,绕在嘴里,段绮丝怎么也说不出“愿意”两个字来。 在僵持中沉默许久,段绮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邱少天眸底的算计逐渐散去,笼起一如既往的深沉,嗓音自唇间溢出,醇厚如酒。他说, “罢了,无需想了。本主逗逗你而已,在五里坡的时候,本主曾应过你,定帮你把他救回来,绝不食言。” “多谢君上。”段绮丝总算安下心来。 而后,不再理会还在惊讶中的邱家五绝以及云雪漪,邱少天率先落步,走出大堂。 回到邱少天让人安排的院落,段绮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直都未能入眠。而,不能入眠的又何止段绮丝一个。 烟雨楼内灯火通明的厢房里,离染正襟危坐,于烛火下展开江南江北的地图细细考究着。得到邱少天让人带来的消息后,她立即派出几拨人手,在江南府江北府展开地毯式的搜寻。哪怕找不到柳风月,能够找到零星半点的线索也是极好的。 再加上,柳风月的真身乃是北溟国大皇子,当年皇后离世,柳风月因此迁怒北溟皇帝,离国出走,一同带走储君的信物璧玺。前些日子,据国内探子来报,北溟世家南家之女南妃越发的得北溟皇帝宠爱,扶正为后之日,指日可待。 如此一来,南妃的儿子二皇子亦是成了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北溟素来有立嫡长子为储君的风俗,也难免有心之人为投其所好,除去柳风月立功也不可能。但也不排除,是南妃自己为子筹谋,下手为强。 只是,北溟的局势极为繁复,世家之间牵连甚广。而且,柳风月在东阙行事乖张跋扈,没准是他在东阙结的仇也不定。仔细想来,离染只觉得其间扑朔迷离,千头万绪如被搅乱的丝线混在脑子里,怎么也想不出头绪来。顿时,离染感到头疼。 捏了捏有些发疼的额头,离染站立起身,撵平因坐立太久而卷起些许褶皱的裙角,想出去吹吹风。刚走到门口,屋檐风灯摇晃着凄迷灯光几抹恍惚,灯光下站立的浅蓝色身影恍如眸底刮起的一阵清风,在离染眼底氤氲起一层薄雾。 鼻头一酸,居然就此哭出泪来。 已有多少时日,不曾相见。压着心底的思念,故做着八面玲珑、举世无双,却也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回想着那人顷刻的温柔。 着实是没有料到她会这般,唐宋唇角吐出一声轻微叹息,似笑非笑,漆黑眸底蒙着连日来着急赶路的疲惫。声音里也是经历风霜之后的沙哑, “别哭,我来了,一切有我呢。”一句轻言软语的安慰,让离染悬浮着的心立时安定下来。上前几步,整个人扑入唐宋怀中, “阿宋。”千言万语聚在心口,出口时唯有简单的两字,既是他的名字。 “嗯,我在呢,在的。”反手拥她入怀,唐宋一边用掌心拍打着她的背心。知道这些日子是苦了她,柳风月身份尊贵,若出半点差错,只怕他们两人都难逃一死,不仅如此,身后的家族定然也会逃不脱干系。并不是他们怕死,而是,连累亲族父老,是为不孝。 再者,他们与柳风月情同亲人,如若柳风月有何差池,他们更不能原谅的是自己。所以,唐宋非常能够明白跟体谅离染心底的苦楚。轻声细语的安慰离染过后,终于将离染的眼泪止下,两人相互跟随着走回到离染的闺房。 巡视周围一遭,确定无人埋伏,离染关上房门。柳风月出事的地方,离染已经派人仔仔细细探查过,留下的线索不算多,最为有用的便是涂在伏击者刀上的毒。离染不擅长用毒,所以并不能确定那是何种毒药。不过,离染还是把探到的消息,一一告诉唐宋。 纵然离染不说,唐宋对于事发之因,也了解的大概。来寻找离染之前,他已事先到百里坡走过一遭。根据百里坡两旁树木上留下的刀痕,唐宋对于来人的流派已然心中有数,至于毒,据说赤血寒堂有一毒娘子,以用毒名扬天下。 至此,不难猜出与之关联的人,想着赤血寒堂的主人与冷家的关系。唐宋的眸色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 “他果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敢对风月下手。无非是仗着冷家的权势,笃定我们不敢对他动手。” “这么说来,当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唐宋这样的气势,威严之中带着怒意,离染一时也被他震住眉眼。挑了挑眉,问的有些不确定, “可是他为何要如此,风月与他又无任何的冤仇。” “冷临溪就是个疯子,宣筱一死,他倒是沉寂许久,这回又开始发疯了。冷家的旧事,我们作为外人自然是不得而知的。我如今只怕,为护住最后一条根苗,冷家会袖手旁观。”想来,唐宋是怒极了,竟然直呼出西陵的名讳。自从晴山的事情之后,唐宋早就知道,赤血寒堂的西陵堂主,就是冷家的少主冷临溪。 “他们若只是袖手旁观还好,我更怕,他们助纣为虐。为保住冷临溪,不顾风月生死。”转眸一想,离染眸色跟着唐宋黯淡下来。如果此时是在北溟,他们还有所依仗,如今是在东阙,若冷家决意维护着冷临溪为所欲为,那他们只怕胜算又少一分。 “所以,我们得从长计议,必要的时候,也许得借助段姑娘,拉拢第一家族。”似乎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想法,唐宋定了定眉间神色,朗朗开口。 离染凝滞半晌,想着该如何接话,一道清冷的嗓音霎那间穿破夜空,灌入两人的耳中。“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月光染白的身影仙姿袅袅的临立在门口, “不需要,如若真是冷临溪所为,冷家决不姑息。” 第076章 江湖烟波起暗涌(3) 落落白衣舞云袖,灼灼紫光唤旧情。 阳春三月,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寒凉。屋檐上排排风灯潋下的光影随着房门的打开,一同照入房内,冷粼湘的影子被拉的修长。身上的白衣经不起夜风的撩拨,裙摆跟衣袖齐齐随风起舞,鼓在风里,猎猎作响。 乌黑柔亮的青丝垂肩直下,用一根雪色的绸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着细如水珠的小链,于夜风吹拂下轻轻晃动如雨意缥缈。眉目如画,婉约若仙,眉间唇畔凝聚着的清薄淡漠更加将她的容颜衬托的不染凡尘。 风灯洒下的朦胧烛光从她背后流泻出来,碎成一片一片的星光,耀的她整个人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般。离染不由的想起,柳风月时常做的那幅丹青画卷。 都说江南多美女,离染自认容貌不俗,但与站于眼前女子的跟前一比,所有丽颜怕只能沦为庸脂俗粉。 不似离染那般多的心思,在目光扫过冷粼湘的面容之际,唐宋已经站立起身,往房门一侧退去几步。双手抱拳,弯腰下礼,英俊潇洒的面容上端着规规矩矩的严谨以及恭敬,丝毫见不到刚刚还在对冷家与冷临溪之间的关系进行批判的埋怨, “唐宋见过冷大小姐。” 浮光错落之间,离染陷入愕然。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是传言中天下第一美人的冷家家主冷粼湘。离染还一直以为,冷粼湘的天下第一美人不过是世人的阿谀奉承以及冷家人的沽名钓誉罢了,真真是没想到,冷粼湘长的如此倾国倾城。 倒是没有多加理会离染眸光里的打量和考究,冷粼湘并不推迟,大大方方的接下唐宋的见礼。移开莲步,跨入离染房内,走到堂上软榻前栖身落座,玉手微微摆开,示意唐宋起身, “唐管家不必多礼,请坐。” “谢冷大小姐。”唐宋答,拉着离染在冷粼湘右手下方的太师椅上依次坐下来。 冷家的门徒遍布东阙,因此对于柳风月在江南遇袭的事情,冷粼湘得到的消息并不比唐宋与离染少。对自家兄弟睚眦必报的性子,冷粼湘更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同时考虑着柳风月身后的各方势力,冷粼湘觉得,这些事情没有表面的那般简单。所以,她才亲自来到南城。 唐宋忌讳着冷家与冷临溪的关系,乃是人之常情,冷粼湘自然不会多做计较。只是淡淡投望唐宋一眼,淡淡然开口, “此事我亦会查明,如若真是冷临溪的胡作非为,我定然不饶。” 似乎并不相信冷粼湘的承诺,唐宋轻挑剑眉,眼神阴翳的回望着冷粼湘,声色凛然的询问道, “那我家主人,大小姐当如何?” “保他平安。”冷粼湘答。而后,似是怕唐宋不放心,继是开口道, “你们且放心,贵国的言国舅乃是我冷家的救命恩人,亦是恩师。无论如何,只要柳风月在东阙一日,冷家倾尽全力都会保他平安。” 听闻此话后,唐宋立是起身,双手抱拳在冷粼湘跟前下礼。总算放下心来, “唐宋代我家公子谢过大小姐。” “客气。”惯有的薄凉语气,冷粼湘淡漠的点了点头。 四周随之安静下来。时光静默如止水,一夜春风吹过,恍如吹开千树万树的梨花灿烂,天际终于露出一丝鱼肚白。经过与唐宋离染的一夜商讨,冷粼湘决定去一趟云府,将段绮丝接到冷家的别庄。 于是,名满天下的云雾香车,驾临云府。 大亮之后的天空,清亮中带着浅浅的蓝,看不到一丝漂浮的云彩,干净的几乎透明。升高的太阳悬挂在天际,如同散发着白光的光球,照满大地。有风吹来,粉色的花瓣被清风一卷一卷,带上云霄,满天弥漫着花瓣残留下的淡淡隐香,触鼻可闻。 随行的雁门四仙,分别站立在香车四角,四人手中都提着一盏白色的明纸灯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因是白天,灯笼并没有掌灯。走在香车最前头领路的残雪还有翘楚,云府大门前率先上前几步,扬手前门。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后,走出一面目和蔼的中年男子,残雪猜想,必定是云府的管家。未等男子开口询问,残雪抢先一步,说明来意, “我家小姐请见邱少族君,望阁下通传。” “敢问小姐贵姓?” “姓冷。”残雪答。然后,便见的中年男子慌慌张张的打开大门,一边高声吩咐着手下的小厮通传邱少天,冷大小姐来访。 残雪与翘楚顿觉得好笑,险险压下嘴角的笑意,转身朝着身后抬轿的同山八鬼摆了摆手。同山八鬼会意,抬着云雾香车,踏入云府。与此同时,邱少天也已穿戴整齐走出来,许是走的匆忙,段绮丝赠与的鸿华紫玉未来得及收好,拿在手中。 透过云雾香车的纱帐,冷粼湘的眸光无意间撇过邱少天手中的紫玉,朦朦胧胧中,冷粼湘瞧出一丝熟悉的影子。猛然掀开帘子,步入轿外。清冷的眸光扫过邱少天手中的玉佩之后,停留在邱少天冷峻的面容上。 仙姿袅袅的身躯盈盈上前几步,于邱少天跟前,拜下一礼, “冷家冷粼湘,见过邱少族君。” 早将冷粼湘无意间的动作收入眼底,邱少天心底浮过几许明了,伸手过去,欲扶起冷粼湘,不料被冷粼湘挥手避开。只好自顾收回伸过去的手,低声浅笑着, “冷大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在下失礼。” 场面不免尴尬,冷粼湘也不以为意。礼毕回身,回眸浅笑间礼数做的滴水不漏, “邱少族君客气。” 迎面而来的冷漠以及疏远,好似记忆里的一轮弯钩,缓慢勾起邱少天藏在深处的过去。满满的似曾相识拢在心头,近乎没有思索的,邱少天贸然吐出一句, “冷姑娘,我们是否见过?” 冷粼湘身形稍稍停滞,凝了凝眸,随后摇了摇头, “不曾。” 随着冷粼湘斩钉截铁的回答传来,几重失落从邱少天眸底掠过,亦只是片刻。很快,邱少天眼底浮起晶亮的眸光,忽然开口道, “听闻冷家的剑法天下无双,邱某一直仰慕,今日小姐在此,不知可容邱某讨教一二。”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无一不目瞪口呆。唯有站于邱少天跟前的冷粼湘仍是一脸的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答, “雕虫小技,实在不敢在君上面前班门弄斧。不过君上有心指点一二,粼湘却之不恭。”明明说的是谦逊的托辞,可从冷粼湘口中说出来,愣是让人听出倨傲的味道。 “如此甚好。”得到冷粼湘的应允,邱少天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一旁伺候的下人忙忙退到一侧,邱少天协同冷粼湘缓步走过去,站在云家大宅前的空地上。一人一剑,英姿飒爽。邱少天睁着噙笑的眸子,看着冷粼湘,微笑吹的她鬓发散乱,雪白色的衣衫包了满袖的风,人裹在风里,有着极赢弱的风姿。 她举手拂开鬓边漏下的发丝,邱少天看得有些痴了,忽然耳后一凉,是风……风里有着强劲的剑气。 仰首,剑影如霜,堪堪从头顶擦过去,微寒,黑的发丝纷纷飘落。 邱少天倒吸一口凉气,暗自提劲踮起脚尖往后退去。退无可退,足尖抵在身后的墙上,一个利索的翻身,冷粼湘的剑气直直从他面门掠过。锐不可当的气劲划破虚空,撞在墙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印痕。一旁的众人呼出惊讶声一片。 咫尺之间,又见冷粼湘舞开手中长剑,布下剑影千重。她像是极高明的乐师,剑影是她的琴弦,在最意外的位置等着对手引颈就戮,谱出瞬间喷涌而出的艳色。那是一种极致的诱惑。 邱少天被逼的没有办法,不得不回身逆转,片刻间长袖逆风铺直,银光乍现之后,长剑握在手中。华丽剑花挥开,将冷粼湘的剪影一寸一寸凌迟斩断。 飞花落叶之中,众人只看到漫天的刀光剑影,银光闪烁。 脚步落稳之时,两道傲然的身躯相对而立。冷粼湘纤纤玉手中捏着邱少天袖间缺失的半片衣料,邱少天挡在跟前的大掌张开,握的是冷粼湘左耳不知何时不翼而飞的耳环。众人终于从惊愕中回过心神,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高手过招,果然不同凡响。 收回宝剑,邱少天与冷粼湘齐齐上前几步,屈下一礼, “承让。”尔后,彼此相视一笑,都不再多言。 思及柳风月的安危,冷粼湘借着较量过后的熟络,直截了当的跟邱少天说明此番来意, “听闻君上路见不平,将风月山庄的丝丝姑娘救于府上。因柳庄主突逢祸事,粼湘受风月山庄众人之托,前来接丝丝姑娘回庄主持大局。” “噗哧。”当然知道冷粼湘说的都是托词,邱少天漠然轻笑,似乎并不打算卖与冷粼湘面子, “冷大小姐果然才智卓越,不仅把冷家打理的仅仅有条,连风月山庄都可以处置的条条有理。据坊间传言,柳庄主与小姐之间,莫非,传言皆是属实?” 实在是没有想到过堂堂的邱家族君也会如此多管闲事,冷粼湘眼底闪过些许不耐。亦是冷冷一笑, “君上亦是胸襟宽广,打理着偌大的第一家族,还能时刻关注着坊间的传闻。” “哈哈哈。”面对着冷粼湘的反唇相讥,邱少天非但不恼,反而欢快的畅笑出声。没再寻找着冷粼湘的乐子,而是把冷粼湘的来意,兜回到段绮丝的身上,道, “姑娘的请求,还请姑娘亲自去询问段姑娘。是走是留,全凭段姑娘抉择,邱某绝不多加干涉。” 第077章 江湖烟波起暗涌(4) 浮华日暖玉生烟,春风百里音尘绝。(.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罗衫未暖知前路,衣袂翩跹乱旧年。 热闹看罢,众人散去。邱少天亲自给冷粼湘领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段绮丝居住的院落。嘱咐手下在门口候着,冷粼湘跟着邱少天走至段绮丝房门口。 晨间初醒,段绮丝正坐在菱花镜前梳妆描眉,铜镜合上,碧玉妆成。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眸光含水,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两片樱唇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柔顺垂泄肩侧,凭添几分淑贤温婉。 一袭透着淡淡春水色的平罗衣裙,长及曳地,无一朵花纹,只袖口用浅紫色丝线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夹竹桃,浅紫丝绦束腰。被寥寥青烟微薰过的浅紫,乍一看,仿若是氤在白色丝绒上极淡的水墨,宽大的袖口边上用些许银线收边,内含的韵味远超外显与张扬。 听的叩门声响,段绮丝自木椅上起身,门开之后,见到一同站在门口的邱少天与冷粼湘,眉目皆是一怔。惊愕在原地,久久未能挽回心神。无端引的邱少天敛眉轻笑,醇厚的笑音在门口逐渐散开,唤醒段绮丝惊愕的心神, “怎么,段姑娘不愿请我们进去坐坐?” 自然是不能的。段绮丝尴尬一笑,挡在门口的身子微微侧开,弯腰福礼请两人进屋, “失礼了,两位请。” “姑娘请。”冷粼湘答。 脚步缓缓移开之后,几道儒雅身躯翩然落座。也不忌讳邱少天就在当场,冷粼湘直接开门见山,将自己来意说清道明, “风月的事情,相信姑娘比我等都为清楚。如今风月山庄已是乱成一片,唐宋唐管家特托付粼湘,务必要请姑娘回风月山庄坐镇。”清清冷冷的嗓音犹如烟雾迷绕,缠在段绮丝心头,定然是不信的。风月山庄有唐宋坐镇,再不济还有离染,怎么也轮不到她。 而后,似乎是猜出段绮丝的心思,冷粼湘继是开口, “风月此事非同小可,唐管家与离染姑娘,必定要竭尽全力寻找风月的踪迹,实乃分身乏术。姑娘跟在风月身边多年,庄内之事,也只有交给姑娘最为安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段绮丝已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先是询问般的目光望过邱少天一眼,见其并无异议,才是点点头, “姑娘谬赞,若能帮上忙,琦丝自是尽力而为。只是风月他,大小姐可有头绪?” “姑娘大可放心,定保风月平安。” 此话一出,就如定音的一锤,段绮丝悬挂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下来。跟邱少天道谢拜别之后,段绮丝坐上冷粼湘的云雾香车。段绮丝纵使再不聪明,心里也知道,冷粼湘此举,绝对不会是让她回风月山庄坐镇那么简单。 安静的坐往一旁,时不时抬眸偷偷打望着冷粼湘平淡无澜的眉眼。段绮丝终是忍不住,询问出口, “大小姐如此兴师动众的将琦丝接回,可是有要紧的事嘱咐?” 冷粼湘本是捧着书本的手,忽尔微微一滞,偏偏转首,凝眸,接着段绮丝的眸光对望过去,波澜不惊的答, “没有。” “大小姐可知,邱少族君已经应允我,会出手相助。小姐此举,就不怕延误营救风月的时机么?” “莫非姑娘觉得,没了第一家族,我们就救不回柳风月?”将段绮丝听入耳底,冷粼湘脸上浮起几许不悦,清冷的声音,越发阴沉下去。灌入人耳中,扬着沉重的压迫, “这事本就与第一家族无关,把他们牵扯进来,未必是好事。风月山庄,还有柳风月的事情,他们又知道多少呢?嗯。”故意拉长的尾音,稍稍扬起,深不可测的眸底掠过粼粼的碎光。 在她的迫人气势下,段绮丝惶然低下头,撇了撇嘴,话语里有着不愿服输的不卑不亢, “不管怎么说,多一方势力寻找风月的踪迹,我们就多一份胜算。” “确实。”这回,冷粼湘似是极为赞同段绮丝的想法。捧回手里的书,视线亦拉回到书上, “其实姑娘无需担心,邱少天若真心想出手相助,你在不在他身边,他都会出手。” “可是他说……” “他说什么?”再次感到不悦,冷粼湘扬了扬眉。 “没什么。”把差点喷然出口的话压回喉间,段绮丝撇开头,故意转开话锋, “从东都的事情看来,大小姐对风月似乎是并不上心的。如今小姐把我带在身边,又是为何?” 原本就没打算瞒着段绮丝,冷粼湘本意也没想过真的把段绮丝送回风月山庄。如今事态未明,来人的动向背景皆是不清楚,段绮丝又是站在柳风月心尖上的人。冷粼湘不过想,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更为安全。 她可不想,在一波未平之下,又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索性,双目一横,冷冷哼出一句,似真似假,似梦似幻, “如果我说,是为了柳风月,姑娘可信?” “信。”段绮丝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冷粼湘淡淡哼出一句,没再看段绮丝,只是把手中捧着的书放往一旁, “姑娘大可不必多心,把姑娘接过来不过是为了姑娘的安全,毕竟姑娘是站在柳风月心尖上的人。再则,姑娘在我们身边,柳风月有什么事情,姑娘也可最先知晓。” 原来如此,段绮丝恍然明了。 而后,似是想起什么,段绮丝望着冷粼湘的目光忽然多了一抹歉意。声音怯怯然道, “还有一事,欲告知小姐。” “姑娘请讲。” “是这样的,在东都的时候,我曾在毓秀山庄捡到一枚玉佩,乃鸿华紫玉所铸,中间有芙蕖映月的图样。风月说,可能是小姐的生暖香。还有就是,邱家的少族君似乎与那块玉佩有着极大的渊源,就在前日,我已将玉佩赠与邱少族君。” 段绮丝此番话落,周遭恍如凝了一层冰,静谥的听不见一丝声响。挠在冷粼湘的耳朵里,唯剩一片懵然, “生暖香?”确实,冷粼湘的生暖香的确在毓秀山庄的时候丢失。因生暖香乃是冷家信物,恐怕引起有心人士的妄念,冷粼湘一直隐而不发,暗中寻找。没想到,竟是被段绮丝拾去。再有就是,曾几何时,她与邱少天有过渊源? 虽说三大家族同气连枝,但到了他们这一代,却来往甚少。与神谷之间,是因为幼时临溪曾在神谷养伤,自幼与彦家兄妹相识。而对于第一家族,对于邱少天,今日一见,冷粼湘可以肯定是第一次相见。 明明心生疑窦,冷粼湘仍是故作的不以为然。漫不经心的应下段绮丝一声,算是回应, “多谢姑娘,我知晓了。” 见她如此,段绮丝不再多话。好不容易,两人终于到达冷家在江南的别庄。吩咐下人将段绮丝妥善安置好,又嘱咐残雪调遣人手仔细好生着,冷粼湘才是折身回到自己落脚的院落。 前脚刚刚入门,奉冷粼湘命令暗中查访柳风月遇袭事宜的雁门四仙之一的雅后脚也跟入房中。此时夜幕已经降临,雅玲珑有致的身躯被紧裹在漆黑的夜行衣中,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在冷粼湘跟前,低眉顺耳,扎高的发髻漏下几缕发丝,欲语还休的遮挡着她姣好的侧脸, “小姐,柳庄主的事情,确实跟少爷有关。更甚者是,最近北溟那边有一批死士在江南一带活动,据探子回报,少爷跟北溟的死士关系匪浅。” “呵。”纵然一切在意料之中,但实情真正被证实的时候,冷粼湘还是宛如被雷霆震击过般一样沉重。呆滞的坐回到房间的榻上,木然的摆了摆手, “好,我知道了。你派人盯着他们,务必找出柳风月的收押之地。” “是。”雅答,领命之后,起身后退下去。 人烟散去之后,树静风止,冷粼湘拿出火折子点亮室内所有的灯盏。依着本家冷粼湘闺房陈设的室内一片灯火通明,冷粼湘漠然的坐在软榻上,保持着单手撑在一侧把手上的姿势木讷许久。 回忆的尘烟里,迷雾渐渐散开,冷临溪稚嫩的侧脸在冷粼湘的脑海里一点一点变的明晰。多少个相依为命,颠肺流离的岁月,她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换他平安;多少段尔虞我诈,步步为营的时光,她用冷血无情许他一世无忧。她甚至不知,她做错了什么。 让冷临溪怨恨至此。 “临溪。”两行清泪越过眼睑,在白玉般的双颊上划出两道清晰的泪痕。心如同被掏空般,一阵一阵的抽搐着。所有的怨恨,都始于那年的惊宅一变,他可怜二叔的无辜,但他们姐弟逃亡江湖之时,谁来想过他们的无辜。 柳风月又何辜? 如此想着,冷粼湘眼底的怯弱慢慢的褪去,附上清明冷凛的深沉与睿智。今生不管如何,她都只能这样走下去。冷临溪,既然你选择着自我放逐的堕落还有沉沦,那就不要怪做姐姐的我不顾及姐弟亲情。 第078章 烟波再起美人殇 烟‘波’起,‘迷’雾不散,‘乱’谁心绪难安眠? 夜宁星寂,灯光逐开,冷粼湘姣好的侧脸隐匿在烛火的浮光掠影里,忽明忽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半眯着的眼眸,敛下一‘波’碎光,眼睑上一排排排开的睫‘毛’好似一弯‘精’致的扇子,又似海边白‘玉’无瑕的贝壳。于寂静无声的夜里,投下一湾光影。 残缺不全的思绪,丝丝缕缕,陆续从冷粼湘脑海中回放,掠过。又自己收合整理,待得眼眸睁开,漆黑清亮的可以映出人的模样的时候,回复清明。 “云府,邱少天,生暖香。”轻声呢喃过曾经听的段绮丝提及的词语,冷粼湘心底升腾起一阵一阵思量的省度。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生暖香在邱少天的手中。 主意拿定之后,冷粼湘换上一身黑的可以融入夜里的夜行衣,轻身踏出房‘门’。身形矫健的好像一只燕子,于黑夜的静谥中穿行,一不小心就跃上云府的高墙。仔细的寻找过后,冷粼湘‘摸’索到邱少天的房间,跃上屋顶,悄无声息的拿掉脚下的一块青瓦,往房内散了一包安魂香。 耐心等待许久,确定没有了声响,才是从屋顶飞下,打开纱窗进入房内。 男子的房子不同于‘女’子,简单整洁,又不失大气。虽然没有掌灯,但练武之人生来触感敏锐,冷粼湘仍可清楚看清屋内摆设。轻手轻脚的来到邱少天的‘床’边,他已经入睡,冷峻的面容显得非常安静,连气息都极为的平稳。 黑暗之中,他沉睡中的恍若刀削般的轮廓,都那么让人过目不忘。冷粼湘不屑的撇过一眼,细心在‘床’侧翻找起来。动作极为轻颖,但她不敢在邱少天身上翻找,学武的人多数警觉‘性’极高,特别是像她与邱少天这样的高手。虽说他中了她的安魂香,但还是小心为上。 在‘床’上搜索无果之后,冷粼湘转到房内,‘摸’着书案以及墙壁的位置,边思考着邱少天会把生暖香放在何处。 找了半晌,冷粼湘有些累了,还是没有找到。挑着离的邱少天‘床’榻极远的位置,冷粼湘弯身坐下来,打量着邱少天沉静的睡颜,心中暗自低语,“到底会放在哪儿呢?” 忽尔间,邱少天的双眼蓦然睁开,深沉的泛着光亮的眸子如同碾碎在湖里的星光,已然坐立起身。隔着静寂的夜空,与冷粼湘相互对望着。噙着浅浅的笑意,似是而非的开口,“姑娘要找的,可是这个?”含着笑的嗓音,染着刚刚睡醒的鼻音,传入冷粼湘耳中,说不出的诡异与‘阴’森。 说着,从怀里掏出的‘玉’佩,被他拎在手中,清清楚楚的‘露’在冷粼湘眼前。没想到,他竟是带在身上。 “不如,我们来作笔‘交’易怎么样?”恢复醇厚,深沉的嗓音再次传来,邱少天已站立起身。 冷粼湘亦是迅速从椅子上站起,往后退去几步。 “什么‘交’易?” “告诉我你是谁,然后,我把‘玉’佩还你。”邱少天答。话音落时,冷粼湘只看到眼前压过一道影子,再次抬眸,邱少天高大的身躯就在跟前。 好快的速度,冷粼湘暗忖着,脚步悄悄后移,再退几步,拉开些许距离。才开口,“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你今天断然走不得。”几乎是招式与话音齐落,强劲霸道的掌风扑面而过,撩起冷粼湘漏在鬓间的发。一丝丝寒凉冷意见缝‘插’针,从鼻息间闯入体内,冷粼湘倒吸一口凉气,惦尖侧身翻转一圈,险险避过。 裹在一团漆黑里的衣袖扫过一阵强风,袖间数发银针借着风势锐不可当的朝着邱少天散开。“喝”的一声,邱少天轻身跃起,银针没入身后的梁柱上,在漆黑中闪烁的灼灼银光。身躯再落地时,冷粼湘已经从纱窗处跳出。 快步追上去,邱少天打开房‘门’。 一团白‘色’烟粉迎面扑来,邱少天扬袖屏息,待的粉尘散去之后,空空‘荡’‘荡’的院子,哪里还有冷粼湘的影子。倒是听的嘈杂‘混’‘乱’的脚步声,四面八方涌过来,数十炬火把汇于一处之后,院子里灯火通明。听到动静赶来的云府护卫,跪满一地,“见过君上,属下来迟,君上受惊了。” “无事,你们都散了吧。”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邱少天把跪了一地的众人遣散下去。踱步回到房内,深沉眸光定定盯着梁柱上的数发银针,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映着熠熠银光。薄‘唇’微微翕动,轻微吐出一句,“百叶针,冷粼湘,是你么?” “阿嚏。”好不容易从云府脱身的冷粼湘,堪堪落在自己房‘门’口,没来由的打下一个喷嚏。怪力‘乱’神之事,冷粼湘自是不会瞎想。抬起衣袖,抹去‘唇’边沾着的口水,推‘门’进去。平生萦绕在房内的熟悉气息萦绕未去,冷粼湘点着灯,一封信笺安然的躺在堂前案上。 信笺展开,冗长勾起放肆不羁的字迹,不时透‘露’着主人鬼魅脾‘性’,跃然纸上。冷粼湘撇嘴轻笑,手中信笺碎在指间,成了灯光烛影里的一缕斋粉。甚至连身上的夜行衣都未曾换下,就踱步走往别庄倚靠的后山。 无月之夜,更为冷清几分。男子负手而立的身影,被山上凉亭四角悬挂的薄弱灯光拉的修长。玄‘色’的衣袍,乌黑的发,背立的身躯使得冷粼湘瞧不真切他的面容。细数着身后的脚步一步步传来,转身回头,恰巧冷粼湘的脚步停在跟前,时间掐算的极为‘精’准。 细长延开的眉,不似男子的修细,又不似‘女’子的英‘挺’。左边脸颊上用‘艳’丽脂粉抹开的芙蕖欣然绽放着,栩栩如生,在亭子边角潋滟下的光影中有着池子里的芙蕖不能比拟的妖媚。两片薄‘唇’在冷粼湘还没开口,先一步蠕动,张开,吐出一句听不清神‘色’的糯音,“冷大小姐安好,没想到,大小姐真真是好胆‘色’,竟敢只身赴约。” 并不理会字里言间的冷嘲热讽,冷粼湘漠然扫过来人一眼,哼出的不屑与轻蔑恍若天成,“那又如何,你能奈我何?”与生俱来的尊贵清高,生生压的男子气势输下一截。 男子也不见气恼,往旁微微挪开几步,眸底‘波’光粼粼覆着冷粼湘的侧脸。轻微单薄的语气,让周围的空气无端魇下几分严寒,“大小姐只管清高,切莫忘记,柳风月可是在在下手中。” 从来最是见不得他如此龌蹉堕落的眉眼,冷粼湘深深拧眉,毫不掩饰音‘色’里的厌恶与不满,“冷临溪,留着你,不过看着你我终是一母同胞罢了。” “我自然是知道,大义灭亲的事情,大小姐做的还少么。”放肆的将冷粼湘话里警告熟视无睹,嫣红的‘唇’不经意扯开,是一道张扬着挑衅的轻笑。 “够了。”不想与他再如此纠缠下去,冷粼湘轻声厉喝,“如果你找我来只是为了前尘旧事,那就没什么好谈的。” “自然不是。”冷临溪答,“姐姐你劳心费力的守着冷家已是不易,又得‘花’费心思护着北溟那不成器的大皇子。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只要姐姐你把璧玺‘交’出来,我就把柳风月还给你们。” “你倒是能耐了,我小瞧了你。”冷粼湘挑了挑眉,“你此刻就可回去回话,不可能。” “噗。”似是没有听到冷粼湘话里的拒绝般,冷临溪踱回脚步,侧首靠在冷粼湘耳边。极致柔媚的语调,恍如在冷粼湘耳边吐着轻气,“啧啧,名满天下的冷大小姐,如此轻易就做下决定?柳风月,可真的会死的。” “啪”。只听的清脆一道巴掌声,冷临溪颀长的身躯居然被打翻在地,也不起身,更不在意,单手撑起身子,扬起被打肿的脸颊高傲的盯着冷粼湘。细长的剑身曝‘露’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剑身光芒毕现,离的冷临溪的脖颈只有半寸之遥。 “冷临溪,我容忍你的胡作非为,但绝不允许你伤天害理。” “这话说的好呀。”飘渺清逸的尾音,吹开眉角碧潋如‘春’水的浅笑。氤氲起的烟‘波’将冷临溪清冷的眸子‘蒙’在如梦似幻的飘忽里,连带着声音都是漂浮到不真切的,他说,“怎么,终于狠得下心除去我这个碍眼的弟弟?可惜,你杀的了我么,冷粼湘,我最爱的姐姐。” “你……”忽觉得拿剑的手一阵阵疲软袭来,冷粼湘当下觉得神‘色’不复清晰,头也变得沉重带着即将昏厥的‘混’‘乱’。 “怎么样,朱砂新配的相留醉不错吧。”两指捏着气劲拨开冷粼湘指脖颈间的长剑,冷临溪悠然起身,不忘拍了拍衣摆下沾上的尘土,“胭脂泪,相留醉。好意境,代表的可是弟弟对姐姐的一片痴心呢。” “住口。”又是一声轻喝,数发银针从袖间洒出。冷临溪身形一闪,轻巧避过,银针没入身后的树木枝干,入木三分,少去往日的凌厉。 轻嗤般的嘲‘弄’声缓慢散逐开来,冷临溪的眼神是不屑一顾的漠视,“不愧是冷大小姐,功体被‘药’物抑制住,还能使出百叶针。可惜,少了几层功力,可不是以往的所向披靡。弟弟奉劝一句,还是不要强制运功‘逼’毒的好。这‘药’‘性’霸道,你越是‘逼’的紧,它反噬的越狠,特别是像姐姐功力如此高深,反噬起来,后果可是不可预料的。” 还真如冷临溪所言,冷粼湘刚刚强制运气,还未能聚气于丹田,已被散尽。翻涌的气血堵在喉间,破茧而出,染了地上一片嫣红。 “我都说了,让你别运功的。”刚避着冷粼湘的银针,冷临溪退开离着冷粼湘几米遥的位置,这伙儿冷临溪功体受缚,他才敢无所顾忌的直面走来。 “你想如何?”淡然的擦去‘唇’边晕开的血迹,冷粼湘眉间不见一缕惧‘色’。把手中的溟雪剑没入剑鞘,硬撑着起身,后去几步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敛眸询问着。 “呵呵。”‘春’‘花’逐月般的灿笑,更似一夜‘春’风吹开的千树梨‘花’,岂是惊‘艳’两字可以形容。冷临溪大步走到冷粼湘跟前,双臂环在她的两侧。脸‘色’旖旎的陶醉,抹开眼底的放‘浪’形骸,他说,“如今你亦落入本主手中,有你与柳风月在手,璧玺迟早亦是囊中之物。既然,你如此爱惜着冷家的名声,你说,若是冷家家主姐弟‘乱’伦,世人会如何评说?” “放肆。”气血未匀,冷粼湘的声‘色’轻浮如风,隐匿的几乎不闻。苍白的几若透明的丽颜,惊慌失‘色’,“冷临溪,你休想。你最好祈求苍天,我无生还可能,不然,我定然不轻饶你。”说完,气劲挥开的严厉,‘逼’得冷临溪不得不放开冷粼湘退去几步。再想上前,只看到冷粼湘跃身一跳,纵身跳入身后的万丈悬崖。 “不要。”冷临溪发疯般冲上前去,连没入夜风中的衣角都来不及抓住,“冷粼湘,你个疯子,你个疯子。”只剩的盛怒之下的暴吼,一声接着一声在山中徜徉,流连不去。 第079章 飞来横祸风月惘 碎云成渊寂晓,清河化冰执拗。 玄铁相互撞击的清脆响音,宛似悬挂屋檐迎风‘荡’开的风铃,尖锐之中叮叮铃铃的响着。一仰一沉当中,竟震出抑扬顿挫的味道。柳风月几乎是紧闭着双眸,颀长的身躯柔若无骨的倚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炭黑画笔描开的柳月双眉,蜿蜒没入云鬓,琼鼻英‘挺’在暗沉的浑浊光线下硬是端出珠圆‘玉’润的萤光皎洁来。促狭的桃‘花’眼,纵使紧闭着眼角弯弯勾起的凤尾驰骋着妖娆万千的风情,‘诱’人心神,恍若朱砂抹开的‘唇’,娇‘艳’‘欲’滴。 明明是堂堂七尺的男儿身,生的他这般‘花’容月貌、‘艳’丽倾城,也是天下一绝。 瞠目扫视四周,围拢四面皆是墙,暗黄斑驳的颜‘色’布满斑斑迹迹的青苔,腐朽落魄的气息顺着浊黄乌青的‘色’调逐渐在房间里晕染化开。唯一开角落里的木窗都是破落的,连张挡风的明纸都没有。 顺着烛光望过去,四平八开摆开的桌子,有一处‘腿’脚已经折断,用着几块厚重的石头垫起。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污迹斑斑的灯身,飘零摇曳在从窗口灌进来的风里,忽明忽暗。映的柳风月的面容,亦是忽明忽暗的。 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隐香,跟着风的方向,触在柳风月的鼻端,是刻入骨子的熟悉。 “好困。”围在破旧桌子旁的几个彪形壮汉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哈欠,笨重的身躯怦然趴落到桌子上。 “行了,出来吧。”清秀的如用烟雨愠开的眉眼,泛起丝丝缕缕的笑意,慵懒的男音在狭窄的屋子里散开。引来藏在暗处的‘女’子浅笑涟涟,一头乌亮青丝就用一根黑‘色’丝绸高高束在头顶,墨黑‘色’的衣装袖口极窄,墨‘色’的纹条绕在腕间,圈出一转一转的‘花’纹;裙子也不长,只到膝盖处,墨黑‘色’的绸‘裤’‘裤’脚缚在黑‘色’的短靴里。 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中带着利索。粉黛未施的薄面上笑逐颜开,声音俏丽‘迷’人,婉转如黄莺初啼,画眉清唱,“看来,你过的倒是不错。” “还行。”闻声忽睁开闭着的黑眸,噙着碎碎莹莹的‘波’光,碾碎一地的烛火。望着正步步走来的娇躯,离染姣好的面容一丝不漏的落入他眼底,“啧啧,这美人就是美人,怎么装扮都是极好看的。” 似是将他的奉承如数听了去,离染就着他的话答,“那比起你的丝丝,还有冷家那位天仙般的主子,如何?” “噗哧。”嫣红‘欲’滴的薄‘唇’轻迸出一声轻哼的笑靥,柳风月笑着回答,“倒是没想,你还有这等志趣。早该前几年,让我把你画到风月榜上去,那名声也不用去计较。” “当真是半步都让不得。”离染嗤笑着,娇噌他一声,已然走到他跟前。伸手就去拉他‘胸’前的衣襟,此大胆的举动引的柳风月眸底‘荡’开一抹暧昧的戏谑,“你可慢不来,回头我让你负责,看你如何是好。” 果真把离染的动作生生呛在原地。他才又是接着开口,“不用看了,他们给我下了软筋散,没伤着我。唯一的不好就是手上这两根粗链子,如何都甩不开。” “噗哧。”离染倒是笑了,“别痴心妄想了,这是千年寒铁铸的链子,岂能让你如此爽快甩的开。我说怎么就只遣四个蠢货来守着你,原来是有这招。” “也罢也罢,”柳风月颇感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无事,你就先回吧。” “你怎知我无事?”离染挑了挑眉。 “有事你还会寻到这儿?”哪能不知道她心里的那点‘花’‘花’肠子,那日在百里坡送走段绮丝之后,柳风月是故意失手被擒,他就是想‘弄’明白,北溟那边是谁恨他至此。千山万水的跋涉过来偷袭他,一路上他早就留下印记,别人看不出来,他不信能逃过唐宋的眼。 离染此举,无非是借着唐宋疼爱她不愿拂她心思,打着营救柳风月的幌子,过来看看热闹罢了。 柳风月真真是一猜一个准,离染正是这等心思。观赏好戏般的迈开大步,在柳风月转了一圈,才是开口,“难不成你还不给丝丝姑娘对你忧虑成灾,久挂成疾,然后我特意替丝丝姑娘过来看望看望你。顺便告知你姑娘的一腔思念之情。” 听她提及段绮丝,柳风月的神‘色’总算柔顺几分,应着她的话就答,“自然是可以。如此,你就回说话已你带到,我也已听下。让她莫过担心,还拜托离染姑娘多多照料。”说到最后,声‘色’里的慵懒,慢慢变成嘱咐,倒真有着几分温柔。 “啧啧,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是如此温厚纯良的公子。” “你没看出来的东西多着呢,哪能让你样样看的明白?” 两人你来我往,有一搭没一搭的闹着。闹的的正欢,忽然听得轻微的脚步声缓缓从墙外传来。柳风月的眸光立马敛成一片漆黑,朝着离染努了努嘴,压低着声音,“走,让阿宋别轻举妄动,我自有计较,等我消息。好好照顾丝丝。” “你真不走?”离染脚步早已移到窗边,跃身出去时猛然回过头。 “快走。”就在柳风月的声音堪堪没入昏暗的光影里时,离染的身影跃出窗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换成一行相随而往的人影出现在柳风月眼前。被‘迷’香‘迷’晕的四名壮汉不知何时也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立马恭恭敬敬的起身,哈着腰迎到领头的两人跟前,“属下见过堂主。” “不必多礼,可有异常?”淡薄的听不出气息,清冷的听不出语气的嗓音如同香炉里摇出的青烟,妖妖袅袅浸入柳风月耳中。柳风月闭起眼,靠回到墙壁上,无需多想,他也能听出来人是谁。这般‘阴’阳怪气的调调,除却西陵还能有谁。 撇散属下,西陵一步一步走到柳风月跟前,“柳大庄主好兴致,如此境地,还能安然入眠。” “西陵堂主过奖,在下向来懂得随遇而安。”并没有睁开眼睛,柳风月张了张嘴答,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悠哉模样。 西陵倒是没有太大的在意,反而站在西陵身边的‘蒙’面人显‘露’出不悦。一把抢过西陵的话就道,“明烨,你是聪明人,‘交’出我想要的东西,我就让你走。不然,鬼谷的手段,你也听说过不少。你堂堂北溟大皇子之尊,我实在不想如此作践你。” “哈哈哈哈哈。”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般,柳风月睁开眼,轰然大笑起来,“行了,不用拿鬼谷来做幌子,吓不到我。你想要什么要说个明白,不然,我怎知你要何物?” “你……”‘蒙’面人被他挑的怒意渐起,偏生的无可奈何,像是咬着牙般咬出两个字,“璧玺。” “哎呀。”却是听的柳风月舒尔一声惊呼,“如此珍贵的东西,我这儿还真没有。” “你少装蒜,不然别怪我们不顾及你尊贵的身份。伤着你还是轻的,不小心下手没个轻重,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想必也是你不愿见到的。” “你敢么?”‘蒙’面人余音还未落尽,柳风月接过话反问一句,凝起的眸光径直的望入‘蒙’面人眼底。与生俱来的高贵清华片刻之间化为吞噬山河的王者霸气,一时间把‘蒙’面人摄的都有些愣住了,“莫说杀我,伤我你们都不敢。再说,那璧玺在不在我手上,谁知道呢?我若掉根头发,那就可就真的没人知道了?” “你……”‘蒙’面人顿时哑口无言。 “不如这样吧,”顷刻间,柳风月刚还是‘阴’冷肃杀的脸上浮上几许好意,“你告诉我你主子是谁,我跟你主子来场‘交’易。没准我心情好,见着你主子了,就把璧玺送他也不定。” “你……” “够了,走吧。”一场毫无看头的戏,看的西陵兴趣全无。轻喝声压下‘蒙’面人的话,起身就走,“你今日是无功而返了,先回去跟你主子寻着主意再来吧。”话音未落完,脚步已步至‘门’口。被柳风月噎的几‘欲’憋屈的‘蒙’面人不敢驳话,匆匆忙忙跟上西陵的脚步。走出后,空‘荡’‘荡’的屋子,就遗下柳风月一个人。 “进来了,在‘门’口站那么久,不累么?”听的柳风月随意的朝着‘门’口喊下一句,竟真的有一个人顺着他的声音从‘门’口缓步踱进来。一瘸一拐的步履,走的并不平稳。一身的粗糙袍子,暗沉的颜‘色’,依稀看出轮廓的容颜上满是风霜刻痕,胡子拉碴的,倒叫人瞧不出他原先的模样。 但从模糊判别当中,柳风月还是看出来人是谁。 “沐青鸾。” “柳庄主好眼力,还能看出在下。”边步履蹒跚的走着,边浅笑着回话。从沐青鸾的神‘色’眉宇间,并没有看出他丝毫的堕落与不甘。 真真是让柳风月难以置信,没想到他居然与西陵为伍,“你更是好肚量,竟跟西陵为伍了,俗语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沐公子这‘胸’怀能撑的怕不止是船了。” 对于柳风月的冷嘲热讽,也不见沐青鸾有着丝毫的恼意。径自的走到柳风月跟前,笑脸盈盈的道,“公子先别忙着气愤,公子甘愿至此,不就想知道幕后的主子是谁么?” “说吧,你想要什么?”霎那间,柳风月的声‘色’‘阴’沉下来。 “这个,在下还不能说。” “那你走吧,不用说了。” “额。”没想到柳风月变脸变的如此之快,沐青鸾一时招架不住,木然在当场,“公子不想知道……” “无需你说,本公子也能知道。但本公子要告诉你的是,你想要的东西,本公子不可能帮你。”未待的沐青鸾把话讲完,柳风月一把将话截过去。寥寥数语说的斩钉截铁,毫无回旋的余地。 “好吧。”自知在柳风月身上讨不着好,沐青鸾迈开踉跄的脚步,颓然退去。 第080章 银月离殇美人怨(1) 匿入城垣的魇,平来徒生的劫。 ‘春’天越走越远,天上飘摇的雾气都染成了青碧‘色’,绿树枝头墨翠簇起,狂然热烈的姿态抵挡着夏日浓烈的日光。阳光透不进来,只有零星的碎片缀在青石子路被行人步伐打磨的光滑无比的边痕上。 蝉儿开始叫了,初夏里的蝉鸣总是单薄中带着孱弱,不似盛夏时节的声嘶力竭,势不可挡。遮遮掩掩的偶尔几声,此起彼伏,稍不留神就没了声响。 段绮丝早换上夏日才能穿着的薄衫,清新碧绿的颜‘色’,脆嫩如山间的‘春’笋,美好如初。水墨烟染开的红颜丽‘色’,笼罩在一片期期艾艾的无端忧虑思怨之中,娥眉微蹙,清眸碧水含‘波’,终归是挥不去心底的一层层忧思。 这都第几天了,满目的青绿盖去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柳风月的消息还是没有传回来。生死未卜,未知往往是让人最难以接受的挣扎。各种揣摩铺天盖地的来,偏生不知道哪种是真,哪种是假,无端在心里翻起一层惶然的‘浪’,不知终日。 虽是处在冷家暗卫的重重保护之中,却是没有丝毫的自由,连去问个信儿都不能。自从那日冷粼湘将自己带来别庄之后,段绮丝便再也没有见过冷粼湘,再也没有听过有关柳风月的零星半点音讯。 烦闷的时候,段绮丝不禁想,许是当初,她就不该应允冷粼湘来这冷家别庄。若还在云府,至少她还能知道些消息。倒是失算了。 段绮丝思绪太沉,竟是没有主意到院落前方正一步步前来的身影。直到那道清脆恍如清泉,欢悦如同飞鸟的嗓音穿过叠叠翠绿,灌入她耳中来,才猛然回神。抬眼望去,离染娉姿袅袅的身影,就停在眼前。 烟雾笼起的淡紫纱裙,裙角被拂过的清风勾起,晕开一地潋滟的旖旎。看着段绮丝的眼神,噙着璀璨的笑意,似是而非,更明显的是‘唇’角翘起的那抹一目了然,“小丝丝,”俏音传来,段绮丝隐隐觉得头疼。离染真不愧是柳风月手底下的人,作风习‘性’都如出一辙,初初相见的时候,她唤的她夫人,再次相见的时候,她唤的她姑娘。如今熟络起来,小丝丝脱口而出。怎生听的,都觉得呷亵。 还未待的段绮丝回话,离染自顾踱步靠到段绮丝身侧。兜转一圈,撇‘唇’轻笑而起,“这莫不是在想念着柳风月那臭小子?”尽管是用着疑问的口气,但笃定的语气让段绮丝的小脸,没志气的涌上一抹绯红。也只能压下去,迎上跟前的‘女’子,“离染姑娘,你可是有风月的消息?” “你若喊我一声离染姐姐,我就告诉你。” “额。”顿时,一群乌鸦从段绮丝额前一啸而过。盘踞心头多日的抑郁,被离染这么一闹,竟消散大半。自然是不会陪着离染一起闹的,但对与柳风月处置的担忧又不可耽搁。见离染如此模样,段绮丝心中暗忖,定然是有好消息带来,便扬着明媚的笑,攀附到离染身旁,“当真是有风月的消息?你如今身处何处,可否有‘性’命之虞?”询问间,绽开的笑瞬间染上忧,蹙起的眉梢喜忧参半,拧过的纠结让人不由自主的去心疼。 离染顿时没有心思再与她打闹下去,直接答,“他没事,平安的。此番回来,他托我告诉你一声,无需担心。假以时日,他便能安好归来。”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几乎是双手合十,搁置‘胸’前,段绮丝口中喃喃自语起来。表情极为虔诚。 呆了半晌,离染闲来无事,跟段绮丝论起刚在心头笼起的惊讶。 本来,离染今日前来是为求见冷粼湘。那日接到柳风月的指令,让冷家与风月山庄都莫轻举妄动,等他消息,还有便是让冷大小姐仔细西陵还有沐青鸾。奇怪的是,冷家的人居然说冷粼湘并不在别庄。 离染问起冷粼湘的去处,冷家人也是躲躲藏藏,答的‘欲’盖弥彰。直觉下,离染觉得不妥。 “丝丝,这些日子你可有见过冷大小姐?” “没有。”段绮丝也正觉得奇怪,近日来,别庄里安静的不同寻常。见离染问起,‘欲’问个明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莫说段绮丝问起,就是离染自己,也说不清楚。眼下,直当回下段绮丝两个字。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浓重,不再多留,离染起身与段绮丝告辞。 只是,两人哪里知道,此时的冷粼湘根本就不在别庄,而是在后山的山脚下。 掉下山崖之后,冷粼湘并没有死,浓郁的树木缓下冲力。冷粼湘断了几根筋骨,身受重伤。全身散架般的疼,让冷粼湘在崖底躺了好几日,全凭多年来修炼的内力维持着生息。 今日,总算逐渐转醒,握着手中不曾放手的溟雪剑,支撑起身体,顺着贯穿崖底的清溪,一路前行。 既然活着,那她就得出去,绝不能死在崖底。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视线渐渐开阔明朗,崎岖的小路慢慢变成小道。两侧山林依旧葱郁,徐徐而往的清风带着翠绿枝叶的生气拂面过去,唤人心神。 冷粼湘凝了凝眸,寻一处木桩坐下身来,休憩片刻。 悉悉索索的脚步隐约响起,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咒骂声,时有时无,“这么高的山崖摔下来,怎么可能还有生还的可能,堂主真是多虑。” “住口,冷家大小姐岂是常人……”听到这里,后面的话语隐匿风里,一时没有踪迹。隐隐听到自己的名字,冷粼湘防备立起,撑起身子‘欲’走。浩大的杀气夺面而来,原来,来人已经找到自己跟前。 “呵呵。”冷粼湘冷笑一声,不再起身。手中握着溟雪剑的剑柄,漠然的看着跟前一字排开的杀手。清冷的嗓音,淡漠的可以冻结成冰雪,“赤血寒堂的人,真是‘阴’魂不散。”纵使身上的衣物破损不堪,发丝散‘乱’,绝美容颜也布着划破的痕迹血污。可自她身上流淌下的清贵高华,与生俱来的冷漠强势,迫得眼前的一众杀手愕在她的气势中。迟迟未敢动手。 僵持不下之际,冷粼湘决定先发制人,哪怕没有取胜的可能,也得为自己寻找脱身之计。只听的铿锵一声厚响,长剑破鞘挥去,银光乍现伴随着霸道冷凛的剑气溢出。硬是‘逼’得众杀手不得不齐齐后退几步,出剑抵过剑气的侵蚀,迅速出手,手中刀剑随之砍向冷粼湘。 冷粼湘身体的负荷已到极致,不过靠体内一股真气强行撑着。这伙儿大动干戈的挥剑动气,内息早‘乱’,被冷临溪种下的毒更是随机‘乱’窜。拼着一股气劲,冷粼湘‘逼’退对峙的杀手,‘胸’口一阵闷痛,喉间涌起腥甜,半跪着身子单手执着剑,一只手支在地上。 “噗。”闷哼一声过后,昏黄的徒弟上一片嫣红。 “冷大小姐,你是聪明之人,相留醉已将你体内真气耗尽。何苦做无谓的反抗。”朗朗男音破空而出,众杀手中,脱颖而出一人。墨黑‘色’衣袍,容颜尽掩在面具之中。健硕稳重的脚步逐步迈开,在与冷粼湘相隔十步的地方骤然停下。漆黑的眼眸,流潋着淡漠的光,与冷粼湘隔空对望着。 “你又知道?”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冷粼湘淡淡一笑,回着来人的目光,笑答,“你不也不敢靠近不是么,怎么,害怕我的百叶针?” “呵呵。”男子不再言语,笑而不答。许久,才是轻言道,“纵然不敢靠近,冷大小姐你还撑多久?” “与你无尤。” 让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冷粼湘即将灯枯油尽的残躯,竟还有此能耐。忽有狂风大起,卷扫落叶,充斥众人眼眸。‘混’淆视线之后,银光霍霍,偶尔听来几声惨叫,有好几人遭遇毒手。 “强行运气伤人,你当真不要命了么。”纯朗的男声再次袭来,染着稀薄的恼怒。薄‘唇’轻抿之后,冷语脱口而出,“动手。” 刀光剑影立刻纠缠到一起。节节后退,守无可守,冷粼湘弱势尽出,肩膀、手臂、‘腿’脚处皆是伤痕累累。 “还要顽抗下去么?”成竹在‘胸’的男音,穿越耳膜,款款而来。 本是对冷粼湘束手就擒万无一失的自负,不料变故发生在眨眼的瞬间。不知从何处跳出的‘女’子,手执冰冷银剑,护在冷粼湘身前。慢慢蹲下身子,探了探冷粼湘的鼻息,关切的问起,“姑娘,可还好?” 艰难扯出一道微笑,冷粼湘一把推开‘女’子,“走,别多管闲事。” ‘女’子却是置若未闻,直接站立起身,冷眸横对着眼前的众人。义正言辞的开口,谴责中带着鄙夷,朗声道,“莫非你们东阙的儿郎都这么无耻的么,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好汉?” 一行人被她的突如其来之语骂的犹如当头一‘棒’,茫然不知滋味。领头的男子当场沉下眼,撇过‘女’子一眼,冷漠道,“姑娘,还是莫多管闲事的好。” 第081章 银月离殇美人怨(2) 匿入城垣的魇,平来徒生的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明筑雅从来没有见过这等状况,眼睁睁的看着诡异的痕迹黑雾般漫上冷粼湘白皙的面容。最后,将那张扬名东阙的容颜,毁之一旦。速度之快,不过眨眼的一瞬,明筑雅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举着手指指着冷粼湘的脸,满脸愕然。 瞧出不妥,冷粼湘扶着胸口,迈开踉跄的脚步,寻到溪边。探出头去,溪水倒映出的人影,让冷粼湘目瞪口呆,久久不敢相信。水里的那张脸,是她自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难以置信的喃喃低语出声,冷粼湘死死的盯着水里的倒影。原本风华绝代的华颜丽色,如今,狼狈不堪。漆黑污浊的印记,布满两边脸颊,额头眼角,皆是密密延开的紫黑色细纹。 她的脸,全然看不出原有的模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带着愤怒的一声惊呼,冷粼湘双手拍入水中,捧起清凉的溪水,一舀一舀的往自己脸上泼。不停的拭擦着脸上的污渍,直到细腻的皮肤被擦拭的几若脱皮,也不愿停手。一直到痕迹斑斑的脸上,渗出血来。 紫墨相交的暗痕,夹杂着渗出血迹的伤痕,曾经倾国无双的丽颜,更显可怖骇人。 “冷姑娘。”明筑雅已经快步跟随上来,看着冷粼湘发狂似的拭擦着自己的脸,忙忙上去一把把她抱住。不住在她耳边轻声劝慰着, “冷姑娘,你也别这样,别这样。我们去找大夫,肯定还有办法的,还有办法的。” 不过片刻之间,许是冷粼湘将明筑雅的话听入耳中,真的安静下来。静默的坐在溪边,静静的看着水里的倒影,一语不发。明筑雅也不敢再多话,只是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 过了许久,冷粼湘投在水里的目光慢慢拉拢回来,洒在明筑雅白皙的小脸上。她说, “明姑娘,你走吧。” “什么?”简直不敢相信,明筑雅扬着注满疑惑的眸子,望着冷粼湘。红唇轻轻抿着,难以相信的询问出口, “你让我走,可是你的伤?” “多谢姑娘关心。”冷粼湘答。清寂凄冷慢慢恢复到她脸上,清冷的嗓音,淡漠的神情,正是以往的薄凉, “姑娘的大恩大德,冷粼湘没齿难忘。就此别过吧,以下是冷粼湘自己的事情,与姑娘无关。” “你……”被冷粼湘的冷情以及不知好歹整弄的有些恼火,明筑雅愤愤的扬起小脸,想着教训冷粼湘一顿。终究还是作罢,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若她明筑雅继续执意着纠缠下去,未免太过掉价,还会被别人误以为是别有用心。 微微哼过一口气,明筑雅翻过一个白眼。放开环着冷粼湘的双手,自顾起身,撵平刚因跟冷粼湘拉扯而皱起的裙摆。轻声拜别, “既是如此,那冷姑娘多加珍重,告辞。” “慢走。”几乎是眼皮都不曾一抬,冷粼湘只是动了动嘴唇,漠然吐出一句。 没在停驻,明筑雅迈开脚步,顺着溪水的流向一路直走。 走了约摸半日的光景,终于走出山阙。覆往开明的大道跃然眼前,明筑雅忘却与冷粼湘的不快,踩在大道上,进入东阙帝国的青州城。 不似山坳里的冷冷清清,人烟寂寥。城里很是热闹,宽敞明亮的青石大街,两旁鳞次栉比的青瓦房屋坐落有序。随眼望去,只看的见一排排的屋顶在青天白日的笼罩下,泛着恍如用水墨泼开的天青色。 独属于江南城镇的飘渺悠然,如数尽显。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不时充斥着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不愧是繁华江南之地。 匆匆忙忙赶过大半天的路程,明筑雅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发出轰隆的响声。美目四处张望后,明筑雅决定寻找一间饭馆,先把五脏庙祭饱。好不容易有一家小店入的明筑雅法眼,还未等的明筑雅走进门前,突然涌过来的人潮,把明筑雅推的跟小店相隔更远。 “怎么回事?”随手拉住一个从自己身旁走过的路人,明筑雅张口询问着。 那人倒也热忱,伸手指了指前方拐角后的方向,道, “姑娘是外地人吧,难怪你不知道。神谷的彦少谷主来咱青州城行医施药了,彦少谷主的医术在咱东阙可是无人能及。这不,大伙儿正有病的前去求医,无病的前去讨药呢。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过去,晚了彦少谷主走了可怎生是好。”说完,路人挣开明筑雅的手,抬脚往前方跑去。 “神谷的彦少谷主,真有那么神么。”明筑雅不以为然的撇了撇眉,不知怎的,竟是想起冷粼湘满身的伤痕,还有她那张诡异被毁的容颜。明筑雅心下猛的就拿定主意,抬起脚步,跟着涌动的人潮一齐跑去。 那是一出四面八开的凉亭,座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唯有一条银色石桥可以通行。横跃湖面的凉亭呈八宝阖盖壮,占地极宽,底下高台四平八稳,围着白玉堆砌的栅栏,文理清晰可见,是含苞待放的白玉兰。 凉亭底下,撑着四根朱红色梁柱。从上之下,缠幔着鹅黄色的纱帐。湖面风起,缠绕的纱帐迎风起舞,亭里边的景象随着纱帐的飞忽,亦是忽明忽现。 一张摆开的桌案前,坐着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袍的男子。在明筑雅站立的方向望去,只能看清男子乌黑的发丝,并不能瞧清男子的面容。 刚在街上澎湃涌动的人潮到达此处后,淌成静静流淌的小溪,不见先前的嚣张跋扈。人人规规矩矩的排着队伍,一路延伸到桥上。等候传言中彦少谷主的接见。 对此,明筑雅嗤之以鼻。不过是仗着几分本领沽名钓誉之辈,明筑雅心底,还真是未能对亭子里的人生起好感。若真有心助人,又何必摆出这等姿态。鼻端冷冷哼出一记轻蔑,明筑雅当然不会乖乖排队。暗自提上一口气,踮尖跃起,踩着一字排到桥上的长龙,明筑雅一下跃到彦天的跟前。 “姑娘这是?”刚给人把完脉,彦天正在提笔写着药方,被明筑雅这么一闹,提笔的手停在原处。抬起眸,望着明筑雅,漆黑的眸子清澈见底。目光触及明筑雅的眸光时,明筑雅心底不由一颤。 眼前的男子长着一张稚嫩如孩童的面容,但是,轻言浅笑、举止回眸之间自有一番风流流淌,温软如玉。 一时间,明筑雅的舌头宛如打了结,愣是扯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我……” “噗哧。”潋潋一笑,醇厚的嗓音从彦天唇间化开,有如羊脂玉般的温润。点点头,示意身旁的侍女将坐在自己案前的求医之人领走,自顾起身,转到明筑雅跟前, “有急事?”自然拈来的语气,一点都不似在与未曾相识的陌生人说话。 “我,我。”被跟前温润的气息迷惑的七晕八素的明筑雅仍是找不着东南西北,摇了摇头,才使意识稍稍清醒。暗下鄙夷自己一番,才定然清明眼底眸色,气定神闲的朗朗开口, “那是自然的。”也不管自己说的通不通顺,噼噼啪啪的就将冷粼湘的情况娓娓道来。 听完,彦天稚嫩的面容蒙上些许好奇之色,清澈的眸底亦是泛着碎碎的波光, “容颜幻改,只在一瞬之间?天下有这等奇事?” “嗯。”明筑雅慎重的点了点头,后又觉得彦天说的不对,出声矫正道, “不是幻改,是损毁。那本是一张倾国无双的容颜,只是一瞬,布满黑紫交加的痕迹。不过,那姑娘身受重伤。” “身受重伤?”彦天挑了挑眉, “走,带路。” “好,啊……”听完彦天的话,明筑雅正转身想带彦天前往冷粼湘处。忽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被彦天环起,起身飞跃过湖面。清风拂过,彦天的面容近在咫尺,他的发梢轻轻触在她的鼻端,挠起一丝轻若不可闻的痒痒,就好像此时她心底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眼神不受控制的流连在彦天脸上,明筑雅不自觉的开口。 未看出明筑雅的不妥,彦天不经意的答, “彦天。” “哦,彦天。” 跃过湖面,绕到人群的后端,顺着城中的大路行走,彦天与明筑雅很快就出了青州城。根据记忆里的印象,明筑雅将彦天带入山。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在傍晚的时候,两人总算找到明筑雅早间与冷粼湘争执的小溪旁。但是此时,溪水畔空无一人,并不见冷粼湘的踪影。 “可能,可能她走了。”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明筑雅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溪畔,悻悻的道。 “无事。”彦天并不见别样的神色,反倒仔细的观察起周遭的环境,有意无意的道, “她走不远,跟我走。” “你怎么知道?”听的彦天这么一说,明筑雅好奇心渐起。自己亦是仔细看了下周围,并未有任何的发现。 “你不是说她受伤了么。”彦天没好气的答, “她用溪水清洗过伤口,这里有她留下的气味。还有,她中了毒。” “你又知道,你又没见过她,再说,溪水会流动的,就算她用溪水清洗过伤口,那气味也不知冲去哪儿了不是。” 倒是没想到这女子还能有如此的娇躁,彦天没好气的横过她一眼,声音中有些隐隐的不耐烦, “可以闻到,学医之人,五官比常人敏锐些许。” “哦。”许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不悦的意味,明筑雅轻应下一声,没敢再开口。 寻着残遗的气息,彦天带着明筑雅往溪水的上游直走。没走多久,果然看见昏倒在溪水畔的冷粼湘。 “冷姑娘。”明筑雅惊呼一声,率先踏步过去,扶起冷粼湘的身子。布满黑紫色暗痕的面容,依旧可怖,早间还嫣红的唇,此时亦是青黑的发紫, “冷姑娘,你醒醒,醒醒。”将冷粼湘扶在自己的怀里,明筑雅小心拍打着冷粼湘的脸颊,尝试许久,还是未能把冷粼湘唤醒。只能无助的求助于身旁的彦天。 彦天顺着明筑雅的眸光,蹲下身子,伸手探着冷粼湘的脉息,缓慢开口, “别喊了,她身受重伤,又中着剧毒。若不是她有真气护体,早死了。”说完,眸光落在冷粼湘手中紧握的溟雪剑时,目光一滞,惊恐近乎慌张的横过明筑雅, “你叫她什么?” “冷姑娘呀,她说姓冷,小字粼湘。”明筑雅答。 “湘儿。”“砰”的一声,彦天一把推开扶着冷粼湘的明筑雅,一把将冷粼湘纳入自己怀内。真气聚在指间,封住冷粼湘周身几个大穴。宽厚的手掌贴着冷粼湘的背心,源源真气不断过渡到冷粼湘体内。 “你干什么。”被彦天一把推倒的明筑雅磕到一旁,起身之后,极为不悦的怒视着彦天。在看到他给冷粼湘疗伤时,声音又低低沉入尾端。不再言语。 等得彦天渡完真气,没有关注到明筑雅阴沉下的脸。只是一把将冷粼湘拦腰抱起,不忘捎上冷粼湘的溟雪剑。 朝着出山的方向走去。 第082章 银月离殇美人怨(3) 匿入城垣的魇,平来徒生的劫。mianhuatang.info 入夜的山林,风影重重,树影幢幢,被月光拉长的幻影狰狞的好似坊间传言里的鬼怪,撞入眸底,掠起一片没有来由的心慌。不自觉的加紧脚步,明筑雅紧紧的跟随在彦天身后,恨不得,紧紧拉住彦天的衣摆。 怀中抱着冷粼湘,彦天所有的心思都在冷粼湘的伤势之上,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明筑雅的神情。倒是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恨不得立刻回到青州城内的妙手回‘春’庄。 忽尔间,黑暗中不知谁惊起林间栖息的飞鸟,一阵嘈杂的鸟鸣声伴随着树枝摇曳起的风声过后,四周才是恢复宁静。彦天紧紧抱着冷粼湘的双手不禁圈紧,脚下的步履却是停滞下来。转过头,故意压低的声音搀在风中,一丝一丝的飘入明筑雅耳中, “等等,有人。”说着,微微侧了侧首,领着明筑雅往一侧的林间退去。于一断裂的枯枝旁放下冷粼湘,从袖间掏出一颗丹‘药’放入明筑雅手中, “这是清风‘玉’‘露’丹,你吃下去,可防止来人使毒。”边说着,边往冷粼湘口中塞入一颗同样的丹‘药’。 然后,才是拿起冷粼湘的溟雪剑,撇下明筑雅与冷粼湘两人,踱步走向前方的空地上。朝着寂静无声的夜空,呼喊一声, “出来吧。” 话音刚落,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渐起,数炬火把耀开眼前漆黑夜幕短暂的通明。小心的躲过明光,明筑雅靠在冷粼湘身边,伏下身子,躲藏的更隐秘些。仍是清楚的看见,提着火把的杀手模样,俨然是日间追上冷粼湘的那群人。 纵然在面具遮掩下瞧不清来人的面容,明筑雅依旧可以从来人的衣服身形中判别出来。 来人似乎并不想与彦天‘交’恶,领头的人只是淡淡的扫过彦天一眼,淡然道, “我等无意阻挡公子去路,就此别过,互不相干吧。”说完,领着手下‘欲’走。岂料,彦天并不领情,凉凉的‘吟’出一句, “慢着。”再出口的话语,让来人眸光一变, “你要找的人,在我手里。”醇厚清朗的嗓音铺泄流开,渲染着极为少见的愤怒,如数化成溟雪剑下的一道道冷风。 “溟雪剑。”领头的男子终于对彦天的话,深信不疑。 世人只知道神谷谷主彦天的医术举世无双,却没有想到,他的武术造诣亦是炉火纯青。浑身闪耀着银光的溟雪剑在他手上恍如成了风,一圈圈剑‘花’华丽的绽开,绽放成铺天盖地的网。密密麻麻的杀气,‘逼’的赤血寒堂‘精’心训练出来的杀手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须臾片刻,落败的局势已成定局。除却领头的男子,其他人无一生还。是谁说神谷的彦天温润如‘玉’,悬壶济世救济苍生,只会救人,绝不会杀人。那眼前造就这一地尸体的男子,又是何人? 溟雪剑的剑端还在淌着血,他的衣袍领角,面容之上,却是干净无虞。彦天还是那个彦天,稚嫩的面容,温润的贵气。若不是他眸底不经意流泻出的杀意与狠凛,任是谁也无法将眼前的屠戮与他连结在一起。 “你想如何?”身受数剑,伤口还在淌着鲜血,拿剑的右手也被彦天所废的领头男子,单膝跪立在地。横七竖八躺落地上的火把,明灭不息,映着男子惨白不见一丝血‘色’的面容,可怖如‘阴’司来的厉鬼。 “我不会杀你。”彦天答,悠悠然从袖间拿出一块丝帕温柔抹去溟雪剑上的血迹,将剑搁回剑鞘。 “你回去告诉冷临溪,冷粼湘在我彦天手里。” “彦天,神谷谷主彦天。”因突如其来的惊愕冲击下,男子面如死灰,声音在极大的震惊中染上巍然的颤抖。据说三大家族同气连枝,若冷粼湘真被彦天所救,那自家主子所做之事,定然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细细向来,更是慌张。不敢再多做停留,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的往身后跑去。 处置完赤血寒堂的杀手,彦天才转身踱步回到明筑雅与冷粼湘藏身的地方。火把已经熄灭,杀戮也已经停歇,敛去身上的杀去,彦天恢复以往的温文尔雅。轻轻的抱起冷粼湘,温言跟身边的明筑雅道上一句, “姑娘还是跟我先回青州城吧。” 顺着他的声音从错愕中回过神,明筑雅点了点头, “好。” 也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明筑雅只觉得走了好久好久,一行人终于回到青州城。已临深夜,冷冷清清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只见的彦天抱着冷粼湘左拐右拐,在一处宅子‘门’前停驻脚步。明筑雅留心的扫视宅子一眼,朱红‘色’牌匾上正正经经的写着“妙手回‘春’庄”几个大字。 在彦天伸手叩‘门’之后,应‘门’的小厮前来开‘门’。本是满肚子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怨气,见是彦天,恍然惶恐的如数压下,颤颤惊惊的推开半掩开的大‘门’,恭恭敬敬的在彦天面前见着礼, “见过少谷主。” “起来吧。”不顾其他,彦天轻声应他一声,抱着冷粼湘大步跨入‘门’内。径直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彦天把冷粼湘放到自己‘床’上,吩咐着伺候的丫鬟准备汤浴,还有需要的‘药’材。 不敢违抗彦天的命令,领命的丫鬟纷纷退下去。 夜深人静之刻,因为彦天的命令,整个妙手回‘春’庄都热闹起来。 听到动静的妙雨汀从睡梦中惊醒,披了件外衣就赶往彦天住处。恰巧瞧见彦天站在一自己并不相识的面前,询询低语,不知道在嘱咐着什么。妙雨汀心中一酸,走进过去,才是听清。彦天正与明筑雅道, “我是男子不便亲手照料湘儿,等下‘药’浴备好,还有劳明姑娘帮湘儿褪去衣物,并且把她扶入‘药’汤中。” “无妨,彦公子无需客气。”仔细将他的话听入耳里,明筑雅点了点头。当是应允。 “少谷主。”不明白彦天此举为何,妙雨汀低唤彦天一声,靠近过去。见妙雨汀走来,彦天抬起眸,应一声, “雨汀,你来的正好。走,我配几副‘药’材,你去帮我取一下。明姑娘,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朝着明筑雅颔首一礼,带着妙雨汀走出房内。 “放心吧放心吧。”明筑雅高声答应下来,转回房中。 一路跟在彦天身后,妙雨汀心中蜿蜒曲折,晦暗不明。妙手回‘春’庄是神谷在青州城的分号,而妙雨汀的父亲,正是妙手回‘春’庄的庄主。 每年的夏季,彦天都来青州城一趟,宿居妙手回‘春’庄,行医施‘药’,救治苍生。妙雨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只要对上彦天的事情,她就格外的留心。 她也知道,彦天至今未娶。所以,她的心里才会有着那么多的小心思。 “谷主。”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思绪,妙雨汀轻言婉语,低低再唤一声。 彦天一心扑在医治冷粼湘的事情上,并没有心思去顾及妙雨汀满脸的‘欲’语还羞。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嗯,等下我需要一些‘药’材。库房的钥匙你该有吧,我写张单子,还劳烦你去取一下。” “好。”温婉将彦天的要求应下,几抹失落从妙雨汀眼中拂去。 倒是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第083章 想留醉真假美人(1) 假亦真时真亦假,有为无处无为有。 沉寂,如同一张大网,静默之下的窒息如数将人的心绪笼罩其中。偌大的堂内,灯火通明,燃烧的烛火不时爆出“滋滋”的声响,是灯芯爆开的诡异。 暗红色的花梨软榻,铺着厚厚的褥子,洁白如雪的颜色。榻上躺开的玄色衣袍似是用笔墨描开的一湾深潭,不经意间,让人陷入那片潭水幽幽的无比严寒之中。 一直,都没有人开口。 烛光灼灼,照耀着擦抹的清亮清亮的天青色地板,倒映出的跪立人影,安静的好似要嵌入这地板清光中去。榻上的人未曾开口,跪着的人更是不敢多话。自从崖底回来,便这般跪着,伤在彦天剑下的残躯,破损的膝盖因跪立太久已然麻木的不知痛感。 身上各处伤口也已经结痂,深深掩藏在衣袍之下未能让人看出。唯能看的深隽清俊的眉目,苍白的不见血色。 他肯定是让主子失望了。刹如是想。紧抿的唇,生生勾出几抹痛心疾首的愧疚来。 穆今朝死后,主子宛如被断去一臂。双面修罗卫的左卫之职空出一缺,主子与冷粼湘的关系,刹自然也是知道。当日接到主子的密令,他心中是狂喜的。因为兹事体大,所以只能让心腹之人去办,主子如此明显的昭显着对他的信任以及看重。 如今想来,他到底是让主子失望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彦天会半路杀出,冷粼湘身受重伤,又中着剧毒相留醉,该是万无一失。主子的心思,他也是明白的,本就不想冷粼湘死,只想把她带回门里。 现下人落入彦天手中,再夺回来,是不可能了。 不敢抬头,刹身体匍匐在地,铺开的手掌相互交叠着贴在冰凉的地板上,额首磕在手面。伤痕累累的身子固执的僵持着僵硬的姿势,恭谨的态度近乎到卑微,就要没入尘埃之中。哀求般,等待着西陵开口。mianhuatang.info “噗哧。”软榻左下方首位上的男子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戴在指间的墨玉指环,冷眼旁观着堂前的一切,忍俊不禁,终是嗤嗤泄出一声轻笑来。沉朗的声音好似冬日里田间妇人扭着腰肢敲开的花边鼓,沉响当中带着欢愉的雀跃。不过一瞬,极快就敛入浑黄的烛火中, “西堂主,看来不仅我教管不严,你亦如此。” 听闻响声,半躺于榻上的西陵微微挑眉。并不见不悦懊恼之色,深沉漆黑的眸翻过粼粼波光后薄唇轻启,竟是堂下跪着的刹起身, “起来吧,别跪了,自己下去养伤。” 主子突如其来的善待,让刹甚是无所适从。瞠目许久,才敢巍巍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着榻上的西陵弯腰行下请退的一礼, “是,多谢主子,属下告退。” “呵呵。”首位上的男子继轻声言笑一声,收回把玩指间指环的双手,负于身后站立而身, “堂主的胸怀果然宽广,在下佩服。” “客气。”冷漠到几欲碎开冰渣的嗓音淡哼出声,西陵从榻上坐直身子。淡然瞟过男子的眉眼,自鼻梁往被沉铁面具遮挡的面容瞧的并不清切,倒是遗在视线之外的唇,形态饱满,娇艳如滴,有着不是男子该有的姣好弧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但见的那娇艳的红唇轻轻一撇,沉朗的男音接着西陵的那句“客气”悠悠传来, “堂主不仅胸怀宽广,手段更是让人望而生畏呐。啧啧,对自己的亲姐姐都可下这般狠手。当真是做的大事的人。” “呵呵。”听不出的褒贬,西陵无心揣摩,淡薄的笑意噙在唇角却是化不开黑眸底下的深沉。不以为然的瞥过男子一眼,笑答, “王爷过奖。王爷的手段也不在在下之下,对自己的亲侄子,不也一样的狠么。王爷别说,璧玺到手之后,你的侄子,北溟帝国那尊贵的大皇子,还能活。” 本想挖苦别人,没想反被挖苦,男子脸上不见先前的好颜色。眸色暗下之后,声音也暗沉下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堂主的眼,既然堂主明白在下的意境,不知堂主接下来意欲如何?” “行了。”冷粼湘被彦天带走的消失让西陵沉浮忐忑的心情转为不悦,眼下男子的催促让西陵略略感觉烦躁。眸底浮过暗许的不耐,西陵摆了摆手, “若有消息,我自会知会王爷,王爷还是留些心思想着怎么对付柳风月吧。” “呵” 一语不合,两人为彼此留存着颜面的不欢而散。 回到自己房内,西陵坐到往日宣筱常用的梳妆台前。沾着清水的丝帕被他握在手中,贴着眼前的铜镜,动作轻柔的拭擦着脸上的芙蕖纹样。半晌之后,半边白玉无瑕,半边妖媚风华的容颜,恢复干干净净的白皙。 擦干脸上的水渍,西陵起身,拿起一旁挂在屏风上的裙装,一件一件的给自己换上。碧玉妆成,俨然是冷粼湘再临。 这一夜,段绮丝几乎是枕着不安入睡,然后揣着不安醒来。用光的耐性,焦躁破土而出,将心腔充满。段绮丝决意,不管如何她都要见上冷粼湘一面。问个明白。 拘她数日,柳风月的音讯一丝未有,离染自那日来过后再不曾见过。还有带她到冷家别庄的冷大小姐,一直都未曾露面。茫然的未知与担忧,使得段绮丝不想再惶惶不可终日的等待下去。 如若冷粼湘给她个答案,她定然离开牢笼般的冷家别庄。 草草的换好衣物描好妆容,段绮丝风风火火的冲去冷粼湘居住的院子。残雪刚好从冷粼湘房中出来,见到段绮丝火急火燎的模样,忙忙伸手将她的脚步拦截下来, “段姑娘安好,姑娘这是?” 多日来憋屈的委屈与烦躁使得段绮丝没了先前的好脾气,口气中带着横冲的道, “你家小姐呢,我要见你家小姐。” 莫说段绮丝想见冷粼湘,残雪亦是想见。转迹南城别庄之后,冷粼湘就一直不见踪影,这是过去一直不曾有的事情。当然,这些是不能跟外人讲的。仔细将脸上神色收敛下去,残雪绽开一抹柔和的浅笑, “姑娘来的不巧,我家小姐……”不料,残雪推脱的言辞未来的及说完,冷粼湘清冷的嗓音从屋里飘了出来, “段姑娘来了,请进吧。”突来之语,惊的残雪久久愕在原地。就在先前,她在冷粼湘房中并未见到人。诧异之感,顿时斥满残雪的感官。木愕到连段绮丝已走入房内,都没有惊觉过来。 “段绮丝见过大小姐。”缓缓踱开莲步,段绮丝径直走到冷粼湘跟前,盈盈拜下一礼。 “段姑娘不必多礼。”冷粼湘从梳妆台前慢慢起身,迎着段绮丝移步过去,亲手将段绮丝扶起,一同落座到房内的软榻上。 今日的冷粼湘仍是一身白色衣裙,飞瀑般的青丝挽成精巧典雅的涵烟髻,前额发丝似无意的浅浅分开,发髻间别着枚紫玉钗,银镀的流坠下挂着几朵铃兰花儿。恍若烟雨泼开的眉目如画,粉黛未施,深沉如若枯井的眸底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姑娘有要事找我?” 虽然萦绕在耳的仍是那清清冷冷的音色,但在段绮丝的意识深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同。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应着冷粼湘的话,答, “时日已过多日,琦丝斗胆询问风月的消息,不知道大小姐可有线索。” “原来是这事。”唇畔勾靥出遥遥不可及的飘忽,声音荡开的语调微弱不可耳闻。冷粼湘美眸轻扬,朱唇轻启,眸色流光平缓之下已然偷偷抹过一缕算计, “消息自然是有的,只是告知姑娘不过无谓添的忧虑。柳风月被袭,只因他手中有着凶手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我也不得而知,据说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那人直言,若能拿那重要之物交换,定换柳风月平安而归。”眼见的段绮丝已经上钩,冷粼湘顺着设下的圈套,一步一步引诱着段绮丝陷入进去。 “重要的东西?”凝了凝眸,段绮丝沉吟几番,终是没有想出冷粼湘言下“重要的东西”为何物。索性,再开口多问几句, “那人可有说那东西长的何种样子,什么模样?” “没有。”冷粼湘答。 “可是,我在风月身边这么多年,他庄子里的那些宝物我皆是见过的,不过是些平常的玩意。对他而言,最为紧要的该是与小姐之间的旧物,可是那些事情之后,如数被他烧毁了。”继而细腻的回想着过往的片段,提及柳风月与冷粼湘的旧事时,段绮丝方觉得的失言。想要住口时,话已经说完。 抬眸望向冷粼湘,却是见得对方脸色未有丝毫的波动。段绮丝反而不好再说什么。 “不如这样。”眼前忽然灵光一闪,段绮丝似是想出解决的办法, “离染跟唐宋都是风月身边的人,不如去找他们问问,也许他们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像是赞同段绮丝的想法,冷粼湘颔了颔首,启唇开口, “这倒也是可行的,只是若用我的身份询问,多有不便。只怕,得劳烦姑娘。” “哦,明白明白。小姐放心,琦丝知道怎么做的。” “如此甚好。”满意的点了点头,冷粼湘嘴角笼开一抹得逞的微笑。 第084章 相留醉真假美人(2) 假亦真时真亦假,有为无处无为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过眨眼之间,天‘色’突然就变了,漫天乌云密布如同大军压境,平生在人心底添上几许‘逼’人的压抑。站在院子里许久的残雪目光呆愕的看着段绮丝越走越远的身影,转而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辗‘唇’低‘吟’出声,“要变天了么。”而后,螓首低下,莲步步步迈开,抬手叩响冷粼湘的房‘门’。 “轰隆。”一记惊雷伴随着明亮的银光在天际划过,‘阴’沉的似要淌下墨来的天空刹那间被银光划开。白光过后,大雨如期而至。腾起的细白水汽仿佛有无数条河流从天际直冲而下,透过密密的雨帘,江南别具一格的亭台楼阁在眼中渐渐模糊,潋成眸底的一片泓滟倒影。 “大小姐,残雪有事求见。”裹着雨意微凉的风,轻触到脸上,纵然是夏季亦是让人不由的打下一个寒颤。残雪的声音碾在突起的颤栗里,轻微有如微微颤起的蝶翼,轻轻抖动在夏季的暴雨风声里。 微弱不可耳闻。 只听的“吱呀”一声,冷粼湘房‘门’迎风打开,残雪低垂下被风雨吹拂的有些煞白的小脸。入‘门’后顺手带上房‘门’,将暴雨带来的喧嚣一同阻隔在‘门’外。残雪规规矩矩的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的走到冷粼湘的跟前来,缓缓抬头,眸光撞入冷粼湘眼瞳漆黑的深沉里,眉目惶然一怔,忙忙又是低下去,“回禀小姐,雅姑娘回报,少爷确实是与北溟的千衣卫合作,想来是有所图谋,柳庄主暂且‘性’命无虞。再有就是,三少爷请意前来南城。” “咯噔”一声,残雪跟前的冷粼湘心跳恍如跳漏半拍,冷家三少寒要来南城。定然是不可以的,凭着寒的心思缜密,以及其跟在冷粼湘身边岁月的远久,定能看出他的破绽来。如今真正的冷粼湘已经落在彦天手中,寒再过来‘插’上一脚,对他是极大的不利。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故然做出的不经意般,冷粼湘抚了抚头上青丝,抬头,又见她那深沉如若枯井的眸,染开的声音带着‘波’澜无痕的冷‘色’,“毓秀山庄就如此清闲?” 眉心徐缓低下,残雪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瞟着冷粼湘的神‘色’。mianhuatang.info水墨染开的眉眼,氤氲起的诡异飘忽是残雪从来不曾在冷粼湘脸上看到过的神‘色’。心中一阵疑‘惑’,愣神之后,接话时出了些小小的偏差,“三少的‘性’子小姐您还不知道么,无非就是想来凑凑热闹,再来他跟柳庄主的‘交’情,定是想在柳庄子跟前长长脸子。不过,这伙儿三少还真是离不开毓秀山庄,主管钱庄的沈掌柜卧‘床’许久,左右过不了这几日,里里外外都是三少在打点。” 残雪之言刚刚落下,冷粼湘顿的眸光一闪,飞快浮过几许亮意,紧接开口,“沈掌柜可有儿子?” 残雪方才惊觉自己失言,想来是这几日忙‘迷’糊了。沈掌柜的事情,早在来南城之前就已经报给大小姐的,当时大小姐还给下指示,让三少自己酌情处理,能者任之。沈掌柜早年丧妻,中年丧子,小姐亦是知道的。作何今日,出此一问。 心下遂起了怀疑,不敢‘露’出异‘色’,残雪就着冷粼湘的话答,“这个婢子就不甚知晓,东都分号那边的事情,皆是三少打理着。紧要的事情,三少自跟小姐回禀,婢子不敢多问。” 许是从残雪的言语中听出端倪,或是怕‘露’出破绽来。冷粼湘不再多言,淡淡扫过残雪一眼,挥了挥手,将其遣下去,“既是如此,那你下去吧。寒那边,我自会处理。” “是。”低眉顺耳,谦恭应答出声。残雪弯着腰身往后退去,缓慢退出冷粼湘房内。 堪堪出的冷粼湘居住的院落,残雪来不及做多想,拔脚奔入雨中,奔往段绮丝的住所。 到达段绮丝房里时,身上衣衫尽湿,一头青丝淋浴在大雨之下,黑亮如刚刚研开的墨,不时淌着清水。哪里见过她这等模样,段绮丝也是一番茫然,忙忙迎上前去,“残雪姑娘,这是……” “进屋再说。”不敢与段绮丝提及太多,残雪频顾四周,确定无人跟随才是跟上段绮丝的脚步走入房内。走过的地方,被雨水打湿的衣摆逶迤出一条长长的水渍。 段绮丝实在看不过去她凄惨的模样,径直穿过外室,掀起隔着内室的珠帘,就要进去,“我拿件衣裳先予你换下吧,虽说是夏季,但雨厚风凉,你会着凉的。”不料,被残雪一句回绝,“不必了,我今日来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 “何事?”听她口气,段绮丝不敢轻视,当下敛下眉就着她的话询问道。 “我家小姐,有异常?” “冷家大小姐有异常?”几乎是惊呼出声,段绮丝一脸的难以置信。亏的房外狂风暴雨,才没让段绮丝吼的人尽皆知。残雪匆忙走到段绮丝跟前,用手捂住她的‘唇’,做出噤声的动作,“隔墙有耳,姑娘慎言。” 明白残雪的意思,段绮丝小心拨开残雪捂在自己‘唇’边的手,把声音压低几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但是,今日的小姐太过不同寻常。”残雪答。 “那你怀疑?” “这……”顿时,余下的话如堵在残雪喉间的痰,久久不敢说出口。她不知道冷家姐弟是双生子的消息段绮丝知道多少,还有就是,冷临溪与冷粼湘长着几乎如出一辙的容颜。 太过隐晦的真相,呼之‘欲’出的猜测让残雪实在不敢说出口。黯然低下头,轻声答下一句,“我不知道。” 当真不知道么,段绮丝自然是不信的。可眼下残雪的神‘色’,段绮丝亦是知道,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索‘性’直截了当一些,“说吧,那你想怎么做,或者说,你想我怎么做?” 真真是没想到,这位段姑娘如此的善解人意。残雪忽然明白,为何大小姐当日转迹南城前,曾嘱咐她,若有事,可找段姑娘商议。莫非,大小姐早有预料。忽尔又想起,那日雅姑娘前来复命时听闻大小姐不在庄内,曾说起的一句话,守在别庄的暗卫瞧见大小姐独自前往后山。 “有了。”残雪灵光一闪,“有劳姑娘前往烟雨楼找离染姑娘帮忙带一句话给彦天彦少谷主,请他务必来一趟南城。” “巧了,你家主子也让我去找离染。正好可以帮你带话。” “什么?”听闻段绮丝之言,残雪蓦然一愣,惊呼出声,“小姐让你去找离染姑娘?” 话已出口,段绮丝自知失言亦是于事无补,索‘性’如数道来,“算了,反正你也是冷家的人。你家小姐说掳走风月的人要找风月手中的一件宝物,只要拿到东西风月就能平安归来。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何宝物,只能去问离染以及唐宋,他们到底是风月身边的人,也许知道。” “我明白了。”残雪一时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虽然对于柳风月的身世残雪并不清楚,但是柳风月与冷家的渊源,残雪却是知道的。当年柳风月曾将传家的一件宝物托给冷粼湘,这残雪也是知道的。因此,残雪已然明白。 ‘弄’不明白残雪的一惊一乍是怎么一回事,段绮丝一头雾水,不解的问着,“到底怎么回事?” 因着事态的牵扯极广,残雪也不知道该如何跟段绮丝解释。只好避重就轻,把所有的问题都抛给离染他们,“这些事情事关到柳庄主的家世,婢子知晓的亦是不多。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如今的小姐定不是本人。如若姑娘想知道,还得去问离染姑娘。” “什么?”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远远超出段绮丝能够接受的范围。不由自主的,段绮丝再次惊呼一声。 “嘘。”惹的残雪慌忙扑倒她身边,再一次捂住她的‘唇’,“事关重大,姑娘万万不能声张。今晚子时,姑娘随我去一趟后山,所有的事情便能得以确定。” “好。”段绮丝点了点头。 仔细叮嘱段绮丝几句,残雪出‘门’而去。她本是冷粼湘身边的贴身丫鬟,不能离开的太久。所以,她得回去伺候着。 待的残雪走后,段绮丝独坐屋内,听着屋外的狂风暴雨,坐立不安。 听闻残雪的言语,不似是假。如果庄子里的冷大小姐不是本人,那会是谁,真正的冷大小姐又去往了何处?段绮丝是见过冷粼湘的,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并没有丝毫的差错。还有,既然发觉冷粼湘的不寻常,残雪为何不找冷家的商议,而是找上身为外人的自己。 如若真如残雪所言,冷粼湘并非本人,那她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到底是真是假?她让自己去寻找离染询问的所谓宝物,又是什么? 种种谜团宛如一片茫茫的烟雾,笼罩在段绮丝的心头,千头万绪,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更为重要的是,来人既然有假扮冷大小姐的能耐,那风月他……想到柳风月,段绮丝不由心头一紧,硬是生出隐隐的不安来。 不停的叮嘱着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 好不容易,终于等来子时。浩浩‘荡’‘荡’下了一天的大雨也在入夜的时分开始停歇,经过雨水洗涤的夜空干净的可以看见悬挂天际的星辰。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蝉鸣。 段绮丝紧紧的跟在残雪的身后,为避开冷家暗卫的眼线,两人不能沿着常走的道路。故意绕开宅子,从小道进入后山。下过雨的小道异常的泥泞,一脚踩下去立马就陷了进去,再拔出来,满脚的泥。段绮丝总算体会到,什么叫一脚深一脚浅。 磕磕碰碰,总算进入后山。大雨熄灭悬挂在凉亭上的风灯,四周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残雪从袖间掏出一支火折子,吹开,黑暗中亮起一道微弱的光。两人执着这点微弱的光,在周围低头细细寻找起来。 找了半晌,段绮丝才是想起,“残雪姑娘,我们到底要找什么呀?” “其实,我也不知道。”残雪答。 恍然间,段绮丝头顶盘过一圈圈的黑线,不知道要找什么,那她们这是在干嘛。段绮丝正想抗议,忽尔听到残雪惊叫一声,“找到了。” “什么东西?”段绮丝匆忙靠近过去,“耳环?” “这是我们家小姐的耳环。” “那这又是何意?”段绮丝仍是一脸的茫然。 “也就是说,我家小姐曾到过后山,也许在此遭到毒手。姑娘你想,我家小姐的身手,谁能从她耳边将耳环摘下呢?” “难道是?”答案一闪而过,段绮丝恍然明白。 第085章 相留醉真假美人(3) 假亦真时真亦假,有为无处无为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划破寂静无声的夜幕,破晓之后,光明笼罩着大地。 正大光明的出的冷家别庄的大‘门’,段绮丝大大方方的前往离染的烟雨楼。夏日的清风带着被夜雨洗涤过后的凉意拂在脸上,不似冬日寒风的凛冽,不似‘春’风的温煦,带着夏季特有的温和,更似是‘女’子柔软的手,触在脸上泛起一阵阵的轻柔。 昨夜与残雪的一番商议片段,轮番覆回脑海中来。 单靠着残雪与段绮丝两人就想扳倒假冒的冷粼湘,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如今冷家大局如数落在那人手中,残雪不过是冷粼湘近身的丫鬟,段绮丝也只是柳风月身边的医‘女’。因此,他们也只能求助于离染及唐宋。好歹,他们是风月山庄的人,唐宋还是风月山庄的管家。 当然,段绮丝亦是有着‘私’心的。冷家的内部的权力之争,她是没有丝毫的在意,她就想柳风月平安回来。离染他们,定然是要不顾一切护着柳风月周全的。 心意一定,段绮丝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速些。 行至烟雨楼‘门’口,冷若的‘门’庭给段绮丝增添不少的便利。轻车熟路的走上二楼,在离染‘门’前扣出声响。“吱呀”声后,房‘门’打开,离染青丝如瀑垂泄肩侧,一袭烟笼薄衫,睡眼朦胧的站在段绮丝跟前。见是段绮丝,先是一怔,再是一笑,“小丝丝,你怎么来了,莫不是想念姐姐了?”放‘荡’不羁的神情,轻浮无忌的腔调,柳风月的荒唐她真是学的一滴不漏。顾不得予她来一堂礼义廉耻,修身之道,段绮丝直接挽上离染的臂腕,将她拉入房中,合上房‘门’。 “且莫胡闹,我有要事相商。”一本正经道。 离染总算严肃下来,敛去脸上嬉笑玩闹之‘色’,正襟危坐于段绮丝跟前,“何事如此紧要,莫不是与风月有关?” “正是。”段绮丝点了点头,答,“冷家兴许有变故,营救风月之事,我们也许得另做打算。” “此话怎讲?”倒是没想段绮丝会说出此番言语,离染柳眉稍稍一挑,颇是疑‘惑’的望着段绮丝。 “这……”思索许久,段绮丝终是决定全盘托出,“如今握着冷家大权的那位,并不是冷家大小姐。” “什么?”段绮丝此语犹如晴空里的一记惊雷,震惊的离染久久说不出话来。且莫说冷家守卫森严,旁边‘混’不进去,当是冷粼湘那身高深莫测的武功,世间谁人能在她身上得手。难以置信,真真的难以置信。 “此事千真万确。”自然明白离染心底的难以置信,段绮丝再加重一句,“我与冷大小姐身边的残雪姑娘已经确定过,并在后山找到冷大小姐的耳环。这足以说明,如今在别庄的那位大小姐是假的。再者就是,别庄的那位曾找过我,说掳走风月的人在寻找着一件宝物,只要我们把那件东西‘交’与他们,柳风月便能平安归来。” “这话当真是冷大小姐与你说的?” “自然,我闲来无事,编这些谎言作甚。柳风月的安危,我亦是极为挂心。”以为离染怀疑自己,段绮丝压下心底的不快,加以解释几句。 “姑娘别误会。”深觉自己失言,离染面‘露’出歉意,温言道歉。如若真如段绮丝所说,那冷家那位肯定不是冷家的大小姐,宝物,不用猜离染都知道所指是何物。那东西本来就在冷粼湘手中。 压下心底所有的心思,离染转头笑着与段绮丝言,“风月的事情太过让人揪心,我是一时失言。如姑娘所言,来人定是冲着风月而来,我们得小心应对才是。” “无事。”段绮丝摆了摆手,心下明白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只是,你们可方便告知于我,所谓的宝物到底是何物。还有风月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时间,离染被段绮丝问的哑然。并不是不信任段绮丝,而是柳风月的身份实在尊贵,容不得丝毫差错,再说,就算要与段绮丝直言,也该是柳风月亲自去。 “如果不方便,那就作罢吧。”见的离染吞吞吐吐的难‘色’,段绮丝不愿强人所难,解围一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不是。”离染忙忙绝口,“其实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柳家是北溟的望族,这大族之中总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风月又是长子嫡孙,所以不免招人记恨些。家大业大,总有些人惦记着。”三言两语,半真半假的,离染信手拈来胡诌一段。仔细算来,离染说的也不全然是假,柳风月确实是北溟皇室的长子嫡孙,而北溟皇室亦是家大业大,柳风月也确是招人记恨。 “哦,我明白了。”段绮丝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世家大族之间,确实有着这些龌蹉的事情。当下抹去心底的疑‘惑’,起身靠在离染耳边,轻声低语几句,将自己一路上想出的法子娓娓道来。 “此计甚妙。”听完之后,离染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又听的段绮丝继续道,“如今敌暗我明,风月又在他们手中。如若我们把那位不知真假的冷大小姐握在手中,无论她是真是假,于我们都是无害的。至少,有她在手,我们有‘交’谈的筹码,能确保着风月的平安。” “姑娘所言甚是。”‘露’出赞赏的神‘色’,离染赞同的不住点头。 “既然姑娘亦是同意,那我先行回别庄,姑娘与宋爷早些做筹备。”得到离染的赞成,段绮丝心中大喜,微微安定下来。叮嘱‘交’代一句,准备起身离开。 “姑娘放心,定不叫姑娘失望。”言语铿锵落地,离染亲自将段绮丝送到‘门’口,信誓旦旦的应允。 与离染告别之后,段绮丝欣然离开烟雨楼,返回冷家别庄。 自顾的走入冷粼湘房内,将与离染谋划好般一一告知冷粼湘,“大小姐,离染姑娘那边已有消息,所谓的宝物确实是在离染姑娘的手里。如若真能救风月,风月山庄的人同意用宝物‘交’换,不过为保万无一失,离染姑娘希望与大小姐亲自协商。” “当真?”没想到事情如此的顺利,冷粼湘脸上‘露’出隐匿的喜‘色’。原先的时候,他以为柳风月会把东西‘交’与冷粼湘保管,没想到,柳风月竟是‘交’给手下的人。此举倒是甚妙,冷家实力雄厚,有心之人能想到的必定是柳风月请冷家代为守护璧玺,势必能牵引住各方的目光。 而北溟的人,也只会从柳风月身上下手,谁能料到,柳风月会将如斯重要的璧玺放在家臣手中保管。如此一来,柳风月就能将璧玺稳稳当当的藏匿好。 不得不说,柳风月的心思,还真是巧妙,竟是连他都给骗过了。 心中暗暗浮过一抹狠凛,深若寒潭的眸底迅速掠过一抹‘阴’翳。抬头回望着段绮丝时,已经恢复着一如既往的幽深,“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烟雨楼与离染姑娘协商吧。” “这么快?”没想到冷粼湘如此的心急,段绮丝一时口快,冒出一句。 冷粼湘挑了挑眉,省度般望着段绮丝,“莫非段姑娘不想早些救回风月?” “自然是想的,”段绮丝坦然答,“可是兹事体大,若有万一,出了丝毫的差错,风月都有可能‘性’命不保。大小姐就不需要做多谢筹备么?”绞尽脑汁,段绮丝硬是将自己的话圆回,不深究下去,看着倒也合情合理。 但见的冷粼湘莞尔一笑,“这不正是去与风月山庄的协商么。” “也是。”故意做出明白过来的模样,段绮丝应下一句,不再多言。跟着冷粼湘的脚步,再次踏进烟雨楼。 烟雨楼内的离染早已严阵以待,亲自迎上冷粼湘,将其迎至招待贵客用的大厅。落座之后,香茶奉上,离染从一旁捧出一檀木的匣子,‘精’巧锃亮,上头镂‘花’细密,点着翠蓝。隐隐的茶香搀在檀木的馨香里,如同一泄而出的水银,无孔不入,恍如灌入‘毛’孔的气息都是香的。 只是这香气,香的有些不同寻常。 “这是?”流潋着深深的眸光,冷粼湘防备的望着离染手中的木匣。 离染却是见不到冷粼湘眼底的防备般,悠悠然答,“璧玺,他们想要的东西。” “璧玺?”见的所寻之物就在跟前,冷粼湘难掩眸底欢雀之‘色’,忽然站立起身走到离染跟前,伸手接过离染手中的木匣。打开后,白‘色’的烟雾涌出,亏得冷粼湘眼疾手快一把扔去手中匣子,后退几步,定然站稳之后,斜睨着跟前不愿的离染,“你敢暗算我?” “嗯哼。”离染不语只笑,笑而不语。 顷刻间,锋利翎箭四面八方涌来,冷粼湘翻身闪过,箭端没入房内桌椅内,入木三分。待的冷粼湘足尖落地站稳,铁制栅栏从天而降,围成一堵坚不可摧的牢笼。 冷粼湘慌忙上前走去双手箍住铁栏,强劲霸道的内力,居然悍动不得铁栅栏半分。 “别白费功夫了,”只见的离染弯身从地上捡起刚被冷粼湘扔弃的木匣,缓身站起,莲步移回到堂前的软榻上。眼角的朱砂泪痣抹开清丽容颜上的‘艳’丽潋滟,声音笃定如一锤定音的钟鼓,“这是千年寒铁焊制的牢笼,你内力再深厚也挣不开的。”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冷静下来,冷粼湘敛去眉间窜起的慌‘乱’,定定然望向跟前的离染。 离染并未接话,也未抬眼望向冷粼湘。但见的段绮丝从铁栏后方绕出,慢慢走到冷粼湘跟前,“西陵堂主,或者是,冷临溪冷大少爷。” “你……”霎那间,冷临溪神‘色’愕然,“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倒是低估你了。” “不不不,”段绮丝连连摇了摇头,“发现你异常的可不是我,是你自己低估了你们冷家的人。” “行了,技不如人我自认栽。不过,你们囚着我也没用,用我你们也换不回柳风月。” “我们自然知道。”段绮丝继续答,“压根就没指望能用你换回柳风月,不过是帮冷粼湘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的弟弟,再者,有你在手,风月也能平安些不是。至于你的处置,还是留着等冷粼湘回来吧。” “你……”; 第086章 相留醉真假美人(4) 假亦真时真亦假,有为无处无为有。 阳光从柳叶间隙中漏出来,洒了天青‘色’的石子小路一层耀眼的白。 在妙手回‘春’庄玲珑剔透的阁楼前方,有一排长长的十六级白‘玉’阶梯。一节连着一节,延绵铺开,清透无暇的表面用着当下最为时兴的手法雕刻着重叠的六角竹叶。阳光明媚,一片片竹叶依次叠开,栩栩如生,无不昭显着神谷的声势浩‘荡’。 几乎仰面直直应着‘射’下来的光线,彦天单手负立,宝蓝‘色’衣袍鼓在盛夏清晨燥热的风里,猎猎作响。手中拿捏着的信笺轻轻一抖,纸张展开,白纸黑字跃然眸间。稚嫩如若孩童的面容之上,黑眸泛星点点,张扬着显而易见的欣悦。 据离染来信所言,冷临溪假扮冷粼湘入主冷家已被擒获。因消息带来的喜悦一圈一圈的凝聚在嘴角,‘唇’角微微挽起,勾起一道曼妙的弧线。泛着星辰的眸光涟漪圈圈,连带着眉梢都是笑开的旖旎。 但见的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陡然一抖,单薄的信笺在他指间散成一抹齋粉,悄无声息的匿在盛满阳光的风里。 宝蓝‘色’的身影抬步转身,折入身后的阁楼内。 阁楼用着上好楠木装裱糊着蜡白棉纸的纱窗下,悄悄蹲着一道水蓝‘色’的身影,清澈宛如泉水的眸光如影随形般跟着楼内的宝蓝‘色’身影,一刻都不曾移开。透过纱窗半掩的缝隙,可以清楚的看到楼内外室与内室相隔的珠帘好似‘春’日里的一湾‘春’水,在清风的吹拂下,缓缓‘荡’漾着,内室的光影在珠帘的摇晃中若隐若现。 ‘床’榻边幔下的纱帐被一层一层的拨开,‘女’子柔弱的身躯被彦天扶起靠在‘胸’怀,正坐好后,银针从袖间掏出。只见的彦天飞快的点住‘女’子的周身几个大‘穴’,恍惚能听见几声“嗖嗖”的声响,银针没入‘女’子体内。 半晌之后,似是运功完毕,彦天扶着‘女’子躺回‘床’榻,将‘女’子白嫩若雪的‘玉’手自被褥间移出,捏着银针轻轻在‘女’子指腹划开一道口子。立刻有紫黑‘色’的鲜血溢出。 目瞪口呆之后,躲在窗台下的身影蓦然一怔,“银针封‘穴’,气血‘逼’毒,失传已久的医家绝学。”回过神时,彦天已然不在楼内。 许是对于楼内所藏之人的好奇远远大于对于神谷之主的敬畏,水蓝‘色’身影渐渐从窗台下走出,从纱窗处爬入房内。轻手轻脚的拨开珠帘,行至‘床’榻前。幔在‘床’榻周围的纱帐再次被落下,朦朦胧胧间仍是能瞧见‘女’子窈窕倩影。 吞了吞口水,稳定着心底油然升起的慌张,终究还是掀开纱帐。 当那面布满紫黑‘色’暗痕的面容映入眼眸,掠起的惊诧恐惧遍布四肢,竟是失控的发出惊喊的声音来。忙忙后退几步,踉跄的脚步一个不稳,整个人摔坐到地上。 “妙雨汀,你在这里干什么?”温和中带着严厉的嗓音犹如一阵微风,拂散心底的恐惧。妙雨汀应声回头,眸底彦天的身影逐渐清晰。待的妙雨汀站起身时,人已经来到她跟前。修长白皙的手指端着一白瓷蓝底的青‘花’瓷碗,指节分明,“说,你来这儿做什么?”话语重复时,无端添得几分狠凛。 “我……”妙雨汀一时惊震在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僵持之下,静谥被‘药’碗落地的清脆声响打破。彦天长臂回过横扫出的气劲挥洒出一道‘逼’人的气魄,五爪以闪电之势扣在妙雨汀雪白的脖颈,立马抹过几道红印子,“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任何到这听雪楼,是我命令下的不够彻底,还是我这主子当的不够威严?”冷凛暴虐的语气如数灌在手间的动作里,‘逼’的妙雨汀瞬间喘不过气来,一张小脸被禁锢的惨白失去血‘色’。 一同失‘色’的‘唇’一翕一合的张着,硬是从喉间咆出的声音带着惊慌失措的害怕和哭腔,“属下……,属下……该死。” “砰”的一声,水蓝‘色’身影从眼前飞过,做出飞蛾赴火般的姿态,从楼内被抛出‘门’口。巨大的重力带来的冲击停止不下,单薄的身躯沿着阁楼前的阶梯,一节连着一节滚落下去。撞击出的伤痕片刻间布满全身,说不出是身上的疼,还是心里的酸。 “汀儿。”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终于看见一道蹒跚的身影缓慢靠近过来。停在妙雨汀落在阶梯下方的身躯,一脸心疼的将其扶起,“这是怎么的一回事?” “没事,没事。”妙雨汀哪里敢如实作答,顺着老人的搀扶爬起身,压回眸底就要泛出的泪。低头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裳。 不知何时,彦天的身躯也走至‘门’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阶梯下的妙雨汀,字字锋利,宛如一把尖刀剜着妙雨汀的心,“给本主听清楚了,如若再有下次。本主要的是你的命。”说完,衣袖挥开,整个人没入楼内。 再也隐忍不住,妙雨汀的眼泪吧嗒吧嗒越过眼睑,泛滥成河海。 “小姐?这是怎生的一回事?”打小看着妙雨汀长大,哪见她似今日这般的狼狈跟委屈。年迈的老管家边搀扶着她,边关切的问道。 “妙叔,我没事。”自然是说不得的,总不能说她因爱慕着神谷之主,肆意违抗他的命令进入听雪楼,想看清被他仔细护在楼内的‘女’子是何人。一传出去,莫说彦天饶不得她,怕是连她一向唯彦天之命是从的父亲,也是定然不会饶过她的。 苦涩的朝着好心的老管家绽开一出笑靥,妙雨汀摇了摇头,“妙叔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已过半世,观透世事的老管家又怎么可能没有看出妙雨汀心底的那些小心思。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轻劝着,“小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不是你的良人。” 听出管家话间深意,妙雨汀点了点头,“我明白的,妙叔。我都懂,不会再犯傻了。” “小姐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老管家轻应几句。不住点头。; 第087章 相留醉真假美人(5) 魅‘惑’浮生笑,烟云未可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盛夏的日光炙烈如火,覆在皮肤上,当下即刻烧开一片**的通红。妙手回‘春’庄前来送行的一行人分别两排而立,红绿相间的薄衫相互‘交’叠,耀成盛夏里的一出风景。凝目望去,但见的帜白日光里,迤了一道道被拉长的影子。 繁冗而不喧闹,恭谨中安静的可以听出每个人的喘息声。 静静的藏匿在父兄的掩护中,妙雨汀仍是一身水蓝‘色’的裙装,三千青丝挽成一段朝云髻,鬓边贴着淡蓝‘色’的珠‘花’,斜斜‘插’着两根水蓝‘色’的簪子。淡漠如若水墨笼起的容颜似夏‘花’开在薄光里,两颊飞起的红云经不住炎日的曝晒,渗着丝丝薄汗。不时拿起手帕子,轻轻拭擦着。 彦天终于抱着冷粼湘大步从阁楼内走出,暗沉墨‘色’的大氅将冷粼湘整个身躯严严实实的裹在衣料的庇护中,硬是让人连一个指甲大的缝隙都瞧见不着。几是目不斜视,一路往前,彦天径直来到马车旁,抱着冷粼湘踏上一侧的木梯子,走入马车车厢内,沿途一个眼神都不曾望过妙雨汀。 遮遮掩掩的爱慕恍如夏日生起的寥寥星火,一时突遇倾天而降的大雨,须臾间被灭的一干二净。也不知是炎热蒸腾出的香汗,还是心底酸出的清泪,妙雨汀双颊两侧濡湿一片,抹的手中的帕子都是湿的。 但听的彦天薄薄的嗓音从马车内传出,“启程。”话音落尽,车轮在坚硬的青石路上辙出笃笃的声响,马蹄过后,车驾的痕迹很快消失在一行人眼中。一同消失的,还有妙雨汀心底不为人知的思慕。 “彦天,”跟随着彦天一同离去的明筑雅,将近日来的一切看在眼底,出于对妙雨汀的同情,有些看不过眼的轻唤彦天一声,“瞧你模样温文尔雅的,狠起来,真不是一般的狠。”清落落的眸光死死的盯着彦天紧抱着不愿撒手的娇躯,明筑雅心底早就没有初初相见时的悸动。加上这些日子来的见闻,对彦天的了解多下几分,原先心底的那些带着旖旎霞彩的遐想,早就散去,只留了单纯的仰慕,还有理智的分析。 “嗯。”也只是点了点头,彦天目光懒散的瞥过明筑雅一眼。抱着冷粼湘的手收紧了些,才是接着回答,“既是不能予人希望,就不能给人念想。长痛不如短痛。” 明筑雅瞬间愕然,他倒是明白。忽尔,又听的彦天接着道,“三大家族的名声着实累人,少‘女’怀‘春’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她怀的只是神谷光鲜之后的亮丽,纵然不是,她父辈家族的心思,谁知道呢。这等的麻烦事,还是不沾惹的好。” “额。”一席话落,明筑雅已然一怔。彦天句句在理,说的不甚清楚。明筑雅倒是没想,他看似不谙世事的背后,还有着这等心思和计较,不免高看他几分。正想着该怎么接下他的话,倒是又听的彦天接着开口,“就如你,此时此刻怕是你不愿意牵扯到冷家的恩怨中去也不可能了。临溪向来睚眦必报,所以也只能委屈你,事情未解决之前,先得跟在我身边。不管怎么说,你救过湘儿,我们无论如何都会保你安全。” “额。”这一拨一拨的心思,一拨一拨的考量,就好似平静湖面突然翻来的‘浪’,打的明筑雅一时间分不清南北。本来一切皆是巧合,未曾想自己还会卷入到东阙的大族之争中去,当是灵机一动,望着彦天道,“既是如此,那你们帮我一个忙呗。” “姑娘请说。”眉目都不曾一抬,彦天爽快接话。 “帮我找一个人吧。”明筑雅答。姨母出事,喻王妃的位置空缺出来,王府里的那位必然不会安分守己。若不在他们之前找到绮儿,恐怕得出大事。旧年年末之时,曾得内廷的暗卫回禀,绮儿就在东阙。 彦天贵为神谷之主,神谷又位列东阙三大家族,若真能得他相助,早日找到绮儿,并不是难事。明筑雅如是想着,而后,薄‘唇’轻微撇过,继而开口,“我要找的人是我母族的表妹,年纪如我般大小,至于画像嘛,等到达南城如若方便我再给你描摹一幅。” “如此甚好。”彦天点了头,算是应下。 就此之后,相对再也无话。 安逸到近乎静谥中,迢迢几百里的路程也不过几日过眼的烟云。时光如流水,哗哗地就过去,某日明筑雅从马车的软褥中睡醒过来,南城已在眼前。 进城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天‘色’如同拉开的漆黑绸布,极致的暗,浓稠的似化不开的颜料,渺远的星子,没有光。 明筑雅谨慎的跟在彦天身后,婉约优雅的宅子,夜‘色’里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弯弯勾起的屋檐,像是月夜的一轮弯月,蜿蜒悠远,似要凿入天际般。安静而渺远。 盛夏的夜,是没有风的。‘门’口悬挂的两盏牛皮灯笼,昏黄的灯光慢慢的流淌,将‘门’口等候多时的离染等人的影子,拉的细长。 “总算来了。”见到彦天等人走过来,离染碾开裙角,提步迎接上去,“谷主请放心,一切皆处理妥当。” “嗯。”彦天并不多话,轻声哼出一字低语,回应着离染。抱着冷粼湘,步入宅子。 明筑雅更是不敢多言,紧跟上彦天的脚步。 为避免打草惊蛇,彦天在于离染的书信就已明言,他带着冷粼湘返回南城务必要做到无为人知。特别是冷粼湘此时的情况。所以,彦天一行人此次行程,除却离染与彦天,并无其他的人知晓。 但是,离染不知道的是,冷粼湘的情况竟是如此的严重。 当离染的目光落到冷粼湘被毁去的容颜时,久久惊愕在原地,差点没有惊喊出声来,“这,这真是冷大小姐?” “嗯。”仔细的帮冷粼湘捏好边角的被子,彦天对离染此时的举动并不意外,“她中了相留醉,又强行用内力‘欲’将毒‘逼’出,才反噬成这副模样。虽然我已经解了八成的毒,但毒入脏腑,仍缺一味‘药’,所以她未能苏醒以及恢复以往容貌。” “什么‘药’?”说的什么笑,如若冷粼湘这副模样,他们如何拿捏着冷临溪。想着,离染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紧追着彦天的话提问着。 “浮莲。”彦天答,“只是,浮莲生长在西海的连山上,在我们东阙是没有的。相留醉中有一味木沫,唯有浮莲才能克制它的毒‘性’。这浮莲本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除却能解木沫之毒,一无是处。偏生它长在西海,只在冬日皑皑白雪中才会盛开。” “那如今是盛夏之季,岂不是没有?” “嗯。”落寞轻应一句,彦天点头。确实是没有,不然他也不至于如今般束手无措。 “那该如何是好?”离染不免茫然。 “本主有。”醇厚的嗓音温润如酒,穿过夜‘色’层层寂静,传入众人的耳膜。回眸望去,器宇轩昂的颀长身影,傲然‘挺’立于‘门’口。墨布剪裁出来的衣袍,得体的穿在他身上,贵气宛若浑然天成,威严中带着压迫。 离染没有见过此人,协同着明筑雅站往一旁,看着那人步伐矫健,越靠越近。彦天的眸‘色’清岑渐渐转为沉默,缓缓从口中‘吟’出,“邱少族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离染蓦然怔住,居然是第一家族的族君邱少天。此时邱少天已从离染身边走过,再回头说礼数,未免落下攀附之嫌,离染索‘性’当成不知,不言不语,静眼旁观着彦天的应对。 只见的邱少天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彦天身边,探手自怀间掏出一朵枯萎的小‘花’,递到彦天跟前。彦天顺手接过,放于鼻下闻了闻,果真是浮莲。眉梢一喜,马上叫来下人将浮莲带下去熬成‘药’汁,以供冷粼湘服用。 “多谢少族君出手相助。”彦天站立起身,双手抱拳弯身朝着邱少天拜下一礼。 “客气。”邱少天只是稍作颔首,漠然的神‘色’不见多大的变化。僵硬的语气,薄凉的嗓音,倒也没有让人听出狂妄自大来,“三大家族向来同气连枝,在下此举也是应当。” 而后,彦天不再多言。然,邱少天并没有久留,与彦天寒暄几句后,就起身告辞。 出的神谷在南城的宅子,邱少天自顾折回落脚的客栈,行至‘门’口,展翼迎面而来在他耳边轻语几句,便见的邱少天冷俊的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迈上二楼的脚步也要轻快些。推开房‘门’,邱少天负手而入。 沐青鸾早已在房内等候多时。褴褛的身躯,蹒跚的脚步,沧桑的面容,沐青鸾身上已然看不到沐家大少当初的意气风发。唯一不变的,只有他那双‘阴’翳的双眸,充满着浓烈的仇恨之火。见到邱少天走来,踉跄的起身,朝着邱少天行下一个抱拳的礼,“沐青鸾见过君上,不知君上相邀,是为何事?” “沐少爷,本主不喜欢拐弯抹角。咱们开‘门’见山吧,本主要柳风月平安,你开个价吧。”径直走到沐青鸾对面,屈身坐下,邱少天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长指捏着茶盖有意无意的拨动着茶盏内的茶梗把玩着,边答。 “君上如此爽快,青鸾不好扭捏。平生唯有一愿,我要西陵死。”一字一句,几乎是从口齿间咬出,字字皆是无从的恨意迸发。‘阴’翳的黑眸睁在拧结的双眉下,烧开两团热烈的怒火。家破人亡的恨,右‘腿’被废的恨,一直都在沐青鸾心中,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 沐青鸾活着,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报仇,杀了西陵。 “好。”随着手中的茶盏被放回案上,邱少天的声音也一同落下。 铿锵有力,一言九鼎。; 第088章 稚子殇相煎何急(1) 红尘万丈,仗剑‘吟’香袖; 百转千回,不过拂一宿。 夏夜的月光铺在窗前,明澈如水银泻地。被月光照亮的天空,始终不见星辰的痕迹。室内静默安然,亮起的七彩琉璃灯盏淌出的浑光,拉出一滩潋滟,夜‘色’阑珊。挡在内室的湘妃竹帘静然垂落,彦天弯身候在木案前,从荷包里取出两丸沉水香,搁在云母片上盖合了熏炉,金狻猊口中徐徐吐出青烟,袅袅溶入灯影里。 窗外疏疏树影婆娑,弥漫着夏季的炎热,屋内水晶屏风上‘花’鸟栩栩。映在依稀的灯火里,明灭不定,能看出一丝一缕的惶然。 平稳的呼吸声平生添起,离染压低了声音里的情绪,靠在彦天耳边,“冷大小姐她?” 彦天猛的回头,在一旁木椅上缓缓坐下,笑意从清俊的眉眼间挑开,泼在盛夏的夜里,泼在华丽的月光里,仿佛桃‘花’初绽,有着灼灼的颜‘色’,‘艳’若胭脂。清朗的声音如冰如‘玉’,碎在月光里,一片一片,割开静寂的沉默,“已无大碍,今夜定能苏醒。” “当真。”顷刻间,离染语间添上欣喜。 果然。未入子夜时分,冷粼湘歇息的内室传出一阵欣喜若狂的惊呼,残雪敛着一脸欢喜的笑意匆忙奔出外室,“彦谷主,离姑娘,大小姐醒了。” “湘儿醒了?”单手撑在木案上小憩的彦天从睡梦中醒来,即刻起身,大步跨往内室。 旖旎灯光下,冷粼湘睁开的眸满是月华的涟漪,清亮的即要滴出水来。布在容颜上的紫黑‘色’暗纹随着她的醒来,一点一点,恍若散在大海里的‘波’纹,逐渐浅淡直至没有了痕迹。那张颜倾天下的绝世面容,恢复本来的模样。 “彦天。”苏醒后,冷粼湘缓慢坐起身,张了张嘴,用着沉睡许久沙哑的声音喊出眼前彦天的名字。随后,目光往后移过少许,落在离染面上时,再次开口呼唤一声,“离染姑娘。” “恭喜大小姐大病初愈。”绽开笑意离染迎接上前,双手抱拳弯身盈盈拜下一礼。 但见的一旁的彦天,只笑不语。 “他在哪儿?”皙白的‘唇’微微一动,沙哑的嗓音如沙漏,轻易滑过耳畔。彦天与离染齐齐低下头,寻思着该如何回答冷粼湘此时的提问。 “无需太多考量,冷临溪所作所为,你们如何处置他都不为过。” “呵呵,”轻声灿笑呼出口气,离染道,“关在后院呢,我家主子还在他们手里,不敢随意处置,等着大小姐的指令。” “我去看看。”说完,冷粼湘手上如同生了风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双足落地下‘床’,迈开脚步就往‘门’外走去。 彦天与离染不敢拦着,忙忙跟上。 虽说是夏季的夜,可入夜之后起的风还是有些薄凉,拂在脸上不能尖锐如刀子,却还是有着微薄的寒冷。月光不留余地的泼洒下来,染了眼前一地的白。月光里,冷粼湘冷下的眉眼似墨画般倾城,又冷凛的不见丝毫温情。 “吱呀”声响之后,厢房木‘门’被推开。趴在桌案上的冷临溪应声抬头,眸中映入冷粼湘的倒影之后,他的身形久久呆滞在原地。努了努嘴,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忽尔觉得周身大学刺骨的一阵痛楚,“嗖嗖”几道银光闪烁之后,冷临溪整个人动弹不得的摔倒在地。 “湘儿。”彦天心下一急,跟在冷粼湘身边唤出一句。 恍若未闻,细长白绫从冷粼湘袖间抛出,绕在冷临溪身上紧紧将他缠住,抛起,摔落,再抛起。内力加注下的重击,加诸身上内力如数被封,反噬过后,冷临溪吐出几口鲜血,染红地上名贵的地毯。 “呵呵,冷粼湘,你敢杀我么。”因双手被缚,冷临溪未能拭去嘴角漫出的血迹,被鲜血染红的双‘唇’冷冷扯开一道冷笑。 “谁说我要杀你。”冷粼湘道,话落时,手中白绫再一次牵动,拉起冷临溪的身躯狠狠抛往房内的梁柱上,“你说的对,我不敢杀你。但是不代表我就拿你没有办法,散去你的内力,废去你的武功,这一生你就在冷家的牢笼里渡过吧。” “什么?”极度的惊慌从冷临溪脸上一阵一阵的掠过去,愤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跟前的冷粼湘,冷临溪扭动着被白绫裹住的躯体,用力的朝着冷粼湘的方向爬去。喉间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冷粼湘,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爹娘不会原谅你,不会。” “爹娘原不原谅我,是我的事情,无需你忧心。”毫不在意的扔下一句,冷粼湘‘抽’回手中的白绫,除去加注在冷临溪身上的束缚,“来人,用寒冰锁锁住他的琵琶骨,明日妥善押回冷家。”眉目肃然,语气中带有不容质驳的严厉。沙哑的嗓音,浑然天成的冰冷,使得场上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寒气。倒是没想到,对于自己的亲弟弟,冷粼湘亦是出手如此严重。 “我们走。”不再理会冷临溪,冷粼湘带着众人快速离去。 停下冷粼湘命令的冷家暗卫们,铁青着一张冷酷的俊脸,执着千年不化的寒冰锁步入房内。朝着冷临溪躺下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内力被封,武艺受制,又受冷粼湘内力所伤,冷临溪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由着前来的暗卫一点一点的将寒冰锁没入自己的琵琶骨中。 断筋挫骨的疼,痛的冷临溪差点咬破自己的‘唇’。铺天盖地的恨,不为所控的漫上心头,呛的冷临溪的泪一滴一滴的淌下来,流成毕生前所未有的耻辱。他说,“冷粼湘,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 顿时间,冷粼湘走在回房路上的脚步没来由的一滞,心中一紧,莫名一记‘抽’痛。很快恢复过来,大步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停在‘门’口,彦天灿若明星的眼眸浮在暗‘色’的空空‘荡’‘荡’里,清俊的容颜飘过几许纷纷扰扰。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与跟在身后的离染道,“我们回去歇着吧。” “好。”离染点了点头,应音转身踏步离去。 寂寞无声的夜醉在冷临溪无法释怀的凄零悲苦中,不过眨眼的一瞬间,天突然就亮了。早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晨风还料峭着。弥漫真檀木想起的梳妆台前,浑黄的铜镜里,冷粼湘正挽着梳子将自己的三千青丝黑发绾起。 左脸风华绝代,右脸鬼魅**。窈窕的身躯裹在玄‘色’的男子衣衫里,俨然的风流气韵流淌,竟是如何也看不出‘女’儿家的柔弱娇气。 出声喊来残雪,仔仔细细叮嘱一番,冷粼湘气定神闲的踏出‘门’外。; 第089章 稚子殇相煎何急(2) 红尘万丈,仗剑‘吟’香袖; 百转千回,不过拂一宿。。шшш.shuhāhā更新好快。 太阳就要下去了,余晖在屋檐下拉出狭长的光影,像一道绝‘色’的伤口。冷临溪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腕臂,朱红‘色’‘艳’丽如玛瑙的血珠子顺着银簪的末端,一滴一滴的流淌。他昂着头,苍白的脸,头昂的高高的,以俯视众生的姿态等候着。 汹涌的恨意灼灼如火,翻卷上他眼眸,烧成一片云霞般的红。站满的一屋子下人,皆是低眉顺耳,鸦雀无声。堪堪收的消息,彦天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匆匆赶来。 没有见到冷粼湘,冷临溪眸底恨意更甚,执在之间的银簪移到脖颈的位置。不过片刻,雪白的脖颈划过一道鲜红的痕,他说,“她呢,冷粼湘呢,叫她来见我。”如烈焰烧成的语气,带着难以名状的仇恨。宣泄着处处受制的无可奈何,还有无力回天,希冀拼此一搏。 “你别胡搅蛮缠了。”彦天答。 “你知道什么?放我出去。” “呵呵。”恍惚间,天‘色’忽然就黯淡下去,唯剩下彦天噙在嘴角的涟涟笑意,泛着眸底潋潋‘波’光。眼底的轻蔑不甚分明,“这银簪要不了你的命,顶多你失些血‘色’,陷入昏阙。你大可放心,纵使你在此死了,我亦可把你救活。” “你……”因彦天的话,冷临溪一口憋屈堵在‘胸’口,无限憋闷。神‘色’当真浮上几许不清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到此为止吧,别再胡闹了。”彦天的嗓音又传来。 这一场闹剧,开始的‘鸡’飞狗跳,结束的悄无声息。冷临溪被装扮成冷粼湘的模样,偷偷送回冷家别庄。这一切,当然是冷粼湘的意思。 穿着一身玄‘色’的男子衣袍,挽着高高的发髻,‘艳’丽的芙蕖在风华绝代的容颜上开的如火如荼。一步一步,冷粼湘走的都是极为稳当。所到之处,赤血寒堂的守卫们纷纷跪下,垂首相迎。 迎面而来的男子,颀长的身躯紧裹在黑‘色’的衣袍里,俊秀的面容冷粼湘瞧的清晰,正是那日在山上带人堵截冷粼湘的男子。两片薄‘唇’不由冷冷扯开一声轻笑,男子已经出迎于跟前,“九诛棋之首刹恭迎堂主归来。”原来,他就是九诛棋之首,冷粼湘心中蓦然明了。微点着头,当是应合,径直越过男子身边步入大堂内,神‘色’冷漠如冰。 双面修罗卫之一的晚歌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冷粼湘进来,忙忙跪立在地。 “起来吧。”经过内力变幻的嗓音从冷粼湘‘胸’腔漫出,居然与冷临溪如出一辙。昂首路过晚歌身侧,冷粼湘翩然落座在高堂的软榻之上。仍是冷临溪的嗓音,却是说出只有冷粼湘与晚歌才知道的秘密,“泠崖,你让我失望了。” 心底恍若有什么在一点一滴的倒塌,升起的月光从敞开的纱窗外照进来,照着晚歌灰白的面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月光一点一点淡下去,晚歌久久的维持着跪立的姿势,“属下有负大小姐所托,罪该万死。” “砰”的一声,内力震过软榻的把手发出脆裂的声响,丝丝严厉扣入晚歌心口。冷粼湘拧着的眉,骇的晚歌不敢抬头。默默然的听着冷粼湘道,“当初把你放他身边,是让你好生教导于他,不是让你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 无力反驳,晚歌只得将冷粼湘所有的责备如数接下,“属下该死。” “也罢。”冷粼湘终是松口,略略沉‘吟’,眸中含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冷凛,“柳风月的收押之地你可是知道?” “知道。”晚歌点头。 “带我过去。” “是。”晚歌这才敢起身,领着冷粼湘走往关押柳风月的牢房。 盛夏的夜,是见不到雾的,圆月高悬在九重天阙之上银白如皎洁的银盘,投下的光辉将入目的宅子皆染的晶莹似琉璃,连风都是灵透的,带着夏季特有的温热。一步步,穿过浓茂的‘花’木丛林,绕过重重回廊小道,冷粼湘与晚歌于一残破不堪的废弃屋子前停驻下脚步。 晚歌率先入内,把屋里看守的护卫如数遣出,才是请的冷粼湘走入。 似是没想到会在此时见到冷临溪,柳风月祸国殃民的面容蓦然一怔,促狭的桃‘花’眼在眸光触及冷粼湘酷似冷临溪的容颜时,忽尔惊愕定住。许久,缓慢移开,像用胭脂抹红的薄‘唇’扯开一道轻挑的笑痕,“啧啧,西陵堂主今夜如此得闲,莫不是思念在下?” 顿时,冷粼湘弯入云鬓的柳眉巍然一凛,冰冷眸光淡扫过柳风月肆无忌惮的神情,答,“是我。”余音落尽,柳风月脸上轻挑忙忙敛去。晚歌低头掩着笑,踱步踏出‘门’口。 故意挑开尴尬,柳风月故作自然,道,“你怎么来了?” 闻此言,眉间拧结不在,冷粼湘舒展开柳眉,“来救你。” “我还不能走。”柳风月答。 美眸轻扬,冷粼湘眸底似是拢了半世的烟雨,瞥向柳风月,带着询问,“你待如何?” “我必须得查出藏在北溟的黑手是谁。” “我有办法。”话落,强烈气劲掠面而过,劈在禁箍着柳风月双手的铁链,“叮当”的声响过后,铁链应声断开。 “接下来我们要到他府邸上去?”从铁链的禁锢中走出来,柳风月大步走到冷粼湘跟前。 冷粼湘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府邸在哪儿?” “自有人知道。”说完,冷粼湘脚步已经迈开,走到‘门’口。俯身在候在‘门’口的晚歌耳边轻语几句,晚歌连连点头,领着冷粼湘与柳风月前往两人口中的府邸。 即便是深夜,听闻赤血寒堂的堂主来访,来人从睡梦中起身,穿着严谨之后,在客厅接待了冷粼湘与柳风月。为取得来人的信任,冷粼湘命晚歌将柳风月的双手严实束缚着,带到堂上,先是开口,“冷家的人已经怀疑,冷粼湘也回到冷家,你先把他带走。”说着,眸光扫了扫柳风月。 “什么。”从来人微颤着的嗓音里,冷粼湘清楚断出来人的惊慌。但不过一瞬,来人就恢复镇定,‘蒙’在玄铁‘色’面具下的面容瞧不清神‘色’,倒是见得那双黑眸,深沉的几乎将人的魂魄吞噬去,他说,“既是如此,那我就先把他带走。有他带走,不怕找不到璧玺。”边说着,边缓缓靠到柳风月身边去。就要出手擒住柳风月,不料柳风月忽然挣开绳索,身手敏捷的朝着跟前的人扑去。 “西陵,你这是什么意思?”来人甚为不解。还未等得他想明白,冷粼湘也随之出手。华丽的招式在亮堂的大厅一招招展开,内力呼啸过的气劲,震动一声声的动静。终于惊动宅子外的守卫,‘潮’水般涌来。 戴着面具的人总算明白,原来来人不是冷临溪。 少不得的刀光剑影,生死缠斗,彦天带着冷家的武士匆匆赶来。 最终还是棋差一招,无端漫起的烟尘中,茫茫白雾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寻觅不得下,待的‘迷’雾散去,哪里还见的面具人的身影。 “来人,仔细的搜。把整个南城翻过来也要把他搜出来。”几乎是铁青着一张脸,冷粼湘吐着寒冷的气息下令。 “不必了。”柳风月黯然接下一句,“我知道他是谁了。”; 第090章 寒鸦寂互不相欠 如风撵轻笑,陌陌恩情绝。mianhuatang.info-叔哈哈- 男子凄婉的嗓音如挣开的弦音,掺合在入暮的风里,一点一点的传来。撕开厚沉的夜幕,金光从裂口处迸出,光明笼罩着大地。 寂静无声的四周,张开手,风从指缝里过去。淡金‘色’的阳光照如冷粼湘漆黑的眸子里,素白一张脸,泛着‘波’光的瞳仁,与站在落寞中的柳风月相对而视。 白皙到几乎透明的长指紧握着,放开,紧握着,再放开,终于展开在冷粼湘眼前。栗红‘色’的檀香木木牌,在黎明的晨光中散发着微薄的香,牌面‘精’雕细琢的“千”字,让人不由浮想联翩。 “是他?”拧起的柳眉几‘欲’打成结,冷粼湘努了努‘唇’,隐匿在阳光里的鼻音没了清冷的气息,带着隐晦的抚慰,“北溟千衣候府的千衣卫?倒是费煞苦心,你千万保重。” “嗯。”柳风月点了点头,晨风拉开的阳光在他眼睫间跳跃,闪耀的光圈在他眸间投下一道轻微的薄影。他的声音淡淡的,轻言哼出来的“嗯”字余音拉的极长,压根看不出他应的是冷粼湘话里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或者是,两句皆有。 四目相对过后,彼此相互莞尔一笑。静然在清晨的日光里,定格的时间漫长如天荒地老,而日光一丝一丝从指尖坠落下去。 过往中参杂着暖‘色’的记忆,铺天盖地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金碧辉煌的殿堂,红鸾绿瓦,无处不在的无暇白‘玉’映的人的眼眸都是亮的。那人有着一双北溟皇家特有的桃‘花’眼,儒秀温雅的面容,丝毫不逊‘色’于被誉为北溟第一美男子的北溟王。他的目光,总是那么温和,在母后遇害之后不顾一切的护着他躲开南家的追杀与责难。 柳风月曾以为,如果在偌大的北溟他还能相信着什么,除却救他脱离苦海的舅舅,就只剩下为他挡过一刀的叔叔。北溟的明王。 据说,北溟的明王天资聪颖,三岁能文,五岁能武,未曾及第就能领兵出战,亦是北溟第一个未及第便封王的皇子。不仅如此,封号还是北溟国姓,明。北溟的暗卫府千衣候府还归他所有,唯他马首是瞻。 千衣候府,是北溟皇室最利的一把刀,专为皇室处理着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曾几何时,他柳风月也成了北溟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莫名的抑郁丝丝扣入柳风月的‘胸’怀,仰起头,聚在鼻尖的酸楚随着仰头的动作如数灌回到心口。纵使再疼,也不能让人看出来。所以,柳风月笑了,笑靥延着细长的眼角绽开,仿佛桃‘花’初绽,灼灼的颜‘色’‘艳’若胭脂,硬是扯出一丝凄楚的问道。 “柳风月。”冷粼湘不忍再看,心疼的唤他一声。 未待的冷粼湘把话说尽,柳风月猛然回头,“我没事,我们走吧。” 彦天不明所以,因此也不敢言语,命人拉来随行的骏马,一行人打算动身折回冷家在南城的别庄。 天‘色’已经大亮,万丈荣光笼盖着江南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好似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七月流火,绿树早就成荫,用着郁郁葱葱的浓郁撑开一张‘阴’凉的网,容纳着夏季的酷热。有风过去,撩起冷粼湘垂在两侧的衣摆,猎猎作响。 一排排的高头大马,并列前行,敛去江湖中人俱来的杀气,为首的冷粼湘等人温润似翩翩如‘玉’的富家公子,温纯无害,斯文尔雅。笃定的马蹄声轻轻敲过反耀着银光的青石路面,‘荡’开的笃笃声响在躲在阁楼后偷看着骑着骏马而来的翩翩公子的姑娘心里,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潋滟旖旎。 越是靠近冷家别庄,喧嚣的嘈杂就越发的明晰。隐隐的不安好似晴天里忽然拢起的云雾,慢慢弥漫上冷粼湘心头,下意识的感觉有事情要发生。(.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知何处聚集的江湖人士,稀稀疏疏的站满在别庄‘门’口。 拉住缰绳,冷粼湘翻身下马。脸上的芙蕖纹样早已洗去,干干净净的面容倾世绝尘,虽是一身男子的打扮,仍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聚在别庄‘门’口的众人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道。彦天与柳风月随之下马跟上,撇头看了一眼这群杀气腾腾的江湖中人,怎么也想不出此举是为何。 匆匆忙忙的进入别庄,入目的光景使得冷粼湘等人脚步不得一怔。 一字排开的武士面无表情,如同冰雪雕刻出来的雕像一般稳稳的站在冷家别庄的院子里。顺着入‘门’园子望去,似有一个脚步蹒跚的人正提着冷临溪踉跄走来,后边似乎还着段绮丝。见到柳风月,段绮丝赶忙几步并作一步走,飞快跑过来,“沐青鸾来了,他要杀西陵。”顾不得鼻尖冒出的汗珠,段绮丝一把抓住柳风月的衣袖,将所有缘由挑明。 “他倒是好大的胆子。”并不以为意,冷粼湘轻挑娥眉,几是从鼻端哼出的蔑视。不屑的斜睨正抓着冷临溪走过来的沐青鸾一眼,莫说如今如丧家之犬的沐青鸾,纵然他沐家还在,也由不得他在冷家放肆。 岂料,段绮丝敛了敛神‘色’,小声道,“不知道他怎么劝别的第一家族的人,邱家的人带着各大‘门’派的人一起来了,说是要取西陵的‘性’命给他沐家跟洛家‘交’代。西陵的身份,也已经公诸于世了。” “什么?”未等的冷粼湘做出反应,柳风月与彦天先是一声惊呼。顷刻间,柳风月蓦然明白,原来如此,沐青鸾藏身在冷临溪身边果真是为了报仇,见拉拢他不成,就去拉拢第一家族。还真是极好的本事,如此一闹,就算冷粼湘想保住冷临溪,也是不可能的。 沐家的满‘门’血债,还有洛家庄的二百多条人命,有着各大‘门’派的人撑腰,冷粼湘纵有天下的能耐,也抹不去这些罪过。想着,柳风月心底浮起浓浓的担忧。冷临溪是荒唐放肆,罪孽深重,但他到底是冷家最后的血脉。 冷粼湘怎么都不会让他死的。 果然,待的沐青鸾提着冷临溪堪堪走过来,冷粼湘拦在他们的跟前。转头朝着一同过来的残雪轻声吩咐几句,领着沐青鸾等人齐齐走到别庄前的空地上,扫视过场上的江湖人士一眼,朗声道,“各位齐聚于我冷家别庄,所为何事?” 残雪早已领命,将‘门’口稀疏站着的江湖人士聚集在一起。 听出是冷粼湘的声音,并没有敢去接话。倒是沐青鸾斗胆,放开手中揪着的冷临溪,大步走上前来,“冷大小姐,令弟杀害我沐家与洛家两族满‘门’,这笔血债,冷家该如何偿还?” 但见的冷粼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清清冷冷的声音飘渺的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就好似在回答着一个再不过普通的问题,漫不经心的反问着沐青鸾,“不知沐大少想冷家如何偿还?” “我要冷临溪死。”沐青鸾直截了当的答。 “只是,不知道沐大少爷凭什么就认定冷临溪就是杀害你们两族满‘门’之人,敢问,可有凭证?” “自然是有的,不然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上‘门’跟大小姐讨公道。”说完,只见沐青鸾拍了拍手掌,一全身裹着黑‘色’纱衣的‘女’子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冷粼湘跟前。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塞着红‘色’的盖子,伸手就把瓷瓶递到冷粼湘跟前,“瓶子里是相留醉,也就是大小姐当初所中之毒。我便是赤血寒堂的毒娘子朱砂,而冷家的少爷冷临溪正是赤血寒堂的堂主,西陵。”涓涓细流般的嗓音,轻缓悠扬,从朱砂‘色’的双‘唇’间悠悠溢出,汇成浩瀚汪洋。翻起人‘潮’中的一滚巨‘浪’,‘私’语声端端雀起,“什么,冷家居然还有一位公子,还是赤血寒堂的堂主。” “可不是么,冷家已立于三大家族之一,唯一的公子还把握着东阙第一的杀手窝,其居心昭然若揭呀。” “就是就是。” …… 一声漫过一声,声声汇聚,得出的结论中矛头如数指向冷家。 “行了,说吧,你想要什么?”当真不愧是冷家家主,冷粼湘脸上不见丝毫的惊慌颜‘色’,扬手拨了拨双鬓被风拂下的发丝,一副不慌不忙的泰然。 “我说过,我要冷临溪死。”沐青鸾依旧不该初衷,答。 许是因为内力被封,功体受制,自沐青鸾将冷临溪从冷家别庄内带出,冷临溪便一直是昏昏沉沉的模样。惨白的见不到一丝血‘色’的连,紧闭着的双眸,被沐青鸾的手下扶在一旁。连冷粼湘频频投望过来的视线,都视而不见。 似是看出冷粼湘的意图,沐青鸾挪过几步,正好挡住冷粼湘的眸光,“冷大小姐不必费心了,冷临溪中了朱砂的烟雨之毒,一时半伙意识是不会清明的。” “哼,你倒是仔细。” “跟冷大小姐‘交’手,小心是自然。”也不理会冷粼湘话里的讽刺,沐青鸾反倒当成赞美,笑着接下冷粼湘的话。 “既是如此,你们要‘交’代,那我就给你们‘交’代。”拧了拧眉,冷粼湘眸底掠过几许冷凛,吐出口的话语若淬了冰雪的渣子,每一个字都让人冷的通体生寒,“剑阵准备,冷临溪既是冷家的子孙,他犯错也该是家法伺候。所谓子不教父之过,父母亲已经不在,长姐如母,冷临溪所犯之错,由冷粼湘一力承担。” “什么?”冷粼湘此话一出,彦天与柳风月皆是一片惊慌。冷家的剑阵,岂是儿戏,这万剑穿身而过,冷粼湘怎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想也不想,两人齐齐踱步而出,“万万不可。” 只是,冷粼湘主意已定,哪里还能由的别人拒绝。只是漠然的盯着沐青鸾,冷冷的问沐青鸾,“此等结果,沐大少可是满意?” 如今冷临溪还在自己手上,沐青鸾筹码在握,自然‘胸’有成竹,盘算着待的冷粼湘死后,冷家‘乱’成一团时乘‘乱’把冷临溪带走。正好让他们两姐弟的血,来祭奠他族人的在天之灵。于是,深感满意的点下头,“沐青鸾只是想要一个‘交’代,冷大小姐愿意以命相抵,青鸾若是拒绝,未免不过人情。” “如此甚好。”不再看沐青鸾,冷粼湘抛下一句。随着冷粼湘刚刚的一声令下,冷家的剑阵已然备好。面不改‘色’的步入到剑阵中央,冷粼湘将握在手中的溟雪剑扔到彦天手中,朝着布阵的暗卫点了点头。 剑端抹开的寒意扑面而来,众人只看到华丽的剑‘花’‘交’叠着绽开,像是‘交’织的网,向着冷粼湘漫去。冷粼湘纹风不动,亦没有还手,无数道剑气穿过她的身躯,银‘色’剑光‘荡’过后,唯留下她身上一道道血‘色’的伤痕。 “噗。”喉间喷出的鲜血犹如泉涌,在青天白日里漫成一片血雾,染红地上的银白石砖。冷粼湘再也硬撑不住,恍如飘落的孤叶,倒在地上。 “湘儿。”一旁的彦天大吼一声,急步奔出,接住冷粼湘坠落的身子。浑身渗出的血,将彦天白‘色’的衣袍染成沭目惊心的红。; 第091章 南城靥危在旦夕 孤血染萧霁,浮尘‘乱’城阙。mianhuatang.info- 过往成霜雪,念念不能绝。 大亮的天空,阳光透过云层,俯瞰着大地。从冷粼湘伤口处流淌出的鲜血,欢快似山涧里迸出的溪流,慢慢的将银白‘色’的砖石染成一片妖‘艳’的红。彦天几‘欲’是慌了,颤抖的手几乎封不住冷粼湘周身的大‘穴’,好不容易自衣袖间掏出一颗碧绿‘色’的丹‘药’塞入冷粼湘口中。 寂静的人群,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变的‘骚’动不安。 谁也没有想到冷粼湘会用这种方式去替冷临溪赎罪,而冷粼湘一死,与此事有关的人必定逃不过冷家的谴责。人都是如此,事若关己的时候,总怕惹祸上身。众人原先就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又怎可能当真去与冷家结怨。 纷纷就上前请辞离去。 见到时机已到,沐青鸾不去理会纷纷请辞的人群,转头去寻找着冷临溪,打算趁‘乱’把冷临溪带走。然而,让沐青鸾没有想到的是,冷临溪会在这时候醒过来。惨白不见一丝血‘色’的面容,睁开的双眼深若寒潭,拂过的风灌在他的瞳仁里泛起一圈一圈的‘浪’‘花’。挣开禁锢着自己的两个武士,冷临溪根本站不稳脚步,伏在地上,攀爬到冷粼湘的身边。 曾几何时,他恨不得将冷粼湘置之死地,但真到眼前,她‘性’命垂危的时候,他又希望她能活过来。太过的挣扎与矛盾逐渐在冷临溪的心底‘激’化开,烧开的焰火,呛出他眸底的泪,一滴接着一滴,势不可挡的漫出眼睑,“冷粼湘,谁需要你替我去死的,谁允许你替我去死的。你不是恨我么,恨我坏了冷家的名声,恨我糟蹋了这一身血脉么,那你为何要替我去死,为什么。你起来啊,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冷家么,我告诉,你死了更好,你死了就没有阻止着我把冷家毁的更彻底。”男子的声音,慌‘乱’的听不出条理。磕磕碰碰,胡‘乱’说出口,早就不知道心底的是恨,还是爱,还是生死不行的纠缠。 许是见不得冷临溪如斯胡搅蛮缠的模样,柳风月一个大步跨过来,拎着冷临溪的衣襟,顺势将他拎到自己的拳头下,仰面就是一拳。力量之重,打的冷临溪嘴角冒着血迹,扑倒在地,“你满意啦,你有什么资格去恨她。你以为赤血寒堂能有今日,全是你一人之能么?没有她的放纵,没有她的推‘波’助澜,有你威风八面的堂主之尊?你以为手刃亲族她心里就好受?她不过想保住你,他们不死,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老天无眼,当初二爷的毒怎么没把你给毒死。” “你说什么?”似乎感觉不到柳风月那拳的疼痛,冷临溪踉跄的爬起身子,攀附到柳风月跟前,“说清楚,什么毒,二爷的什么毒。” “你不是不愿意承认,你不是要念及着二夫人对你的养育之恩么?”暴虐的,大吼着一把将攀附过来的冷临溪甩开。柳风月迎面又是一拳,“人家不过就是轻言软语哄你几句,都不如你的亲姐姐用‘性’命去护你多年。你的亲情,宁愿去相信别人,也不愿意相信与你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姐。冷临溪,她当真是护错你了,护错了。” “当年给我下毒的人,是二叔。居然是二叔。”坚持了多年的恨,信奉了多年的信仰,在一瞬间变成一出笑话。冷临溪发了疯般趴到地上,眼泪溢出来,嘴角越是带着笑,“她为何从来不告诉我,从来不说。任由我恨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 “她说了,你就信么。那年把你从神谷接回,她试过告诉你真相,是你自己不肯相信她。”紧紧的抱着冷粼湘昏厥的身子,彦天怎么也不敢放开。抿着的‘唇’微微动了动,淡淡的接过冷临溪的话,答。 那年的记忆随着彦天话语的撩拨,一幕一幕,重现在冷临溪的脑海中。 ‘春’天的神谷,盛开着很多很多不知名的‘花’儿。冷临溪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是一直记得,二婶含泪的脸。她求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二叔,毕竟他们是亲人。冷家血脉单薄,就剩下他们两支。 经历过动‘乱’后的颠沛流离,回到本家的好长一段时间,冷临溪都不敢入睡。他害怕,一闭上眼就是鲜红的血,还有死不瞑目的双眼。冷家的死士们护着他跟姐姐一路南下,不断的厮杀,不断的突围,死了好多好多的人,姐姐搂着他,甚至用自己的身子替他挨刀子。 无边无际的夜,他怎么都不能入眠。是二婶,通宵达旦的陪着他,给他唱母亲曾经唱过的歌谣,给他讲母亲曾经讲过的故事,那是一种让冷临溪至今都不能抛却的温暖。是那种温暖使得他认为,所有的风雨都过去了,所有的不堪也都过去了。 但他没想到,再一次的内‘乱’会来的那么快。姐姐亲手带人屠了二叔全家,二婶匆匆跑来求他,无论如何都要救二叔,他们是亲人,是亲人啊。最后,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被送到神谷,二婶也死了。 他‘迷’恋的,执着的,自欺欺人的温暖,从此之后,烟消云散。 尘埃落定之后,姐姐过来神谷接他。那日的天空很干净,一朵云都没有,他们站在神谷的‘门’口对望很久,他看见姐姐动了动嘴‘唇’,她说,“临溪,其实我……”只是,他并没有听她把话说完,直接就回了她,“姐姐,午夜梦回,手刃亲人,你会做恶梦么。百年之后,你怎么面对爹娘?” 后来,就没有了后来。原来,他纠缠不清的真相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姐姐,姐姐。”惊天的一声怒吼,冷临溪扑跃过去,‘欲’从彦天手中抢过冷粼湘,被彦天一把推开,“别碰她。” “噗通”一声,冷临溪猛然跪到彦天跟前,“彦天,你不是神医,你一定有办法,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哪怕是用我的命,都可以。” 彦天的神志也终于从悲伤中清醒过来,抱起冷粼湘,匆匆走入别庄。 见场上的江湖人士差不多如数散去,沐青鸾笃定冷粼湘没有生还的可能,匆忙带着朱砂等人趁着冷家的人还没有回过神来,踱步离开冷家别庄。行至一偏僻的巷子,挡在跟前的颀长的身影拦住沐青鸾的去路。 那人负手而立,墨‘色’衣袍鼓在吹来的风里,猎猎作响。清俊冷刻的面容弥漫着清肃的寒气,冷凛之下,王者霸气显‘露’无疑。 “君上等候在此,可有赐教?”瞧清楚来人的面容,沐青鸾赶忙上前几步,双手抱拳,恭谨弯腰下礼。 邱少天倒是不见客气,剑眉微拧之后,张口就答,“杀你。” “什么。”沐青鸾似是不敢置信,眉目一怔,蹒跚的脚步踉跄后退几步,“在下可有得罪君上之处,才使得君上非下杀手?” “没有。”邱少天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然,沐青鸾问话的余音还未落尽,心口的地方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俯头看去,一把银‘色’尖刀已然穿透‘胸’膛。泛着银光的刀尖悬挂着赤红‘色’的血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鲜‘艳’如玛瑙。 吃力的转过头,沐青鸾望向身后,居然是朱砂。 “为什么?”艰难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沐青鸾询问着。 “因为,我是第一家族的人。” “我们走。”邱少天薄凉的嗓音再次传来,步子迈开,目不斜视的掠过沐青鸾的身旁。本是跟在沐青鸾身后的朱砂急忙转身,跟上邱少天的脚步。 也就转身的一瞬,沐青鸾被尖刀穿透的身子,缓缓倒在地上。 邱少天堪堪走出巷口,不知藏匿多时的段绮丝从拐角隐匿的位置里跑出来,阻在邱少天的跟前,“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邱少天挑了挑眉。 “这一切都是你策划对不对,你故意利用沐青鸾将西陵的身份公诸于世,其实,你想对付的是冷家。”似是看清楚邱少天的真面目般,段绮丝脸上全然没有以往的恭敬。 “姑娘不是全都猜到了么,何必还来问在下。”对于段绮丝的指责,邱少天全不在意,并不以为然。 “那你说的那个故事,想要找的那个,‘玉’佩的主人,也是骗我的?” 像是被段绮丝勾起心底的某件往事,邱少天眸‘色’怔了怔。也只是片刻,就回神过来,“姑娘说是就是吧。” “那你为什么要对付冷家,冷粼湘跟你有和冤仇,你要下如此重手?” “这个姑娘说的可不对,我并不想对付冷家,与冷大小姐也素昧平生。我不过想看看冷家有多大的能耐而已。”漆黑的眸底‘波’澜不惊,邱少天淡定的回答着段绮丝的每一个问题。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在‘唇’角扯开一道稀薄的笑意,道,“你倒是大胆,没被发现,还敢出来。” “哼,你敢杀我么?” “还确实不敢。”又是一记轻笑,邱少天醇厚如酒的嗓音变的轻若青烟,“南里帝国的初云郡主,身份尊贵,区区在下自然是动不得的。” 此话一出,段绮丝本是荣辱不惊的脸忽然风云变‘色’,“你到底是谁?” “区区不才,在下邱少天。” 心下也明白,自己定然是奈何他不得,段绮丝索‘性’不再纠缠。心中又略有不甘,临走时不忘想出一计,“你不是一心想知道那个‘玉’佩的主人是谁么,我可以告诉你,那‘玉’佩叫暖生香,是冷家的信物,是冷粼湘身份的象征。”说完,才是优雅的转身,移步徐徐走出邱少天的眸底。 “呵呵,暖生香,冷粼湘么。”瞥过盯着段绮丝离去的眸,邱少天亲启薄‘唇’,喃喃低语几句。神‘色’似笑非笑,漆黑的眸底一片清明。 第092章 南城靥命悬一线 湖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访问:щщщ.。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霞光被拉下天际,夜幕如斯降临。掌起的灯火绽放在盛夏寂静的夜里,‘艳’丽如同霞彩,五彩缤纷。恍如端在江南夜‘色’里的亭台楼阁玲珑剔透,翘起的屋檐碧绿的青瓦泛着粼粼的光,勾在天边,竟是将高悬于九天之上的明月都要攀比下去。 好一幅天朗气清的江南月夜图,终归未能将冷家别庄的紧张抑制下去。 来来往往的脚步,匆匆忙忙,全部亮起的烛火把整座宅子照耀的亮如白昼。浓厚的‘药’香漂浮在夏夜带着热气的风里,处处皆闻。 彦天执针的手,几乎是颤抖的。‘门’外不时有隐约的马蹄声在明亮的夜里响开,伴随着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是寒。当那张清隽秀丽的面容清晰出现在眼眸里时,柳风月清楚的看清来人。然,未等的柳风月亲自迎接上去,一同候在‘门’外等候消息的晚歌抢先一步,只身上前,“三哥。”淡淡的嗓音里拢杂着多年未见的思念还有想恋。 “九弟?”看清迎上前的人后,寒忽的眉目一怔。迈开的脚步,生生停驻在原地。俊朗的容颜因日夜兼程的赶路笼罩着浓浓的疲倦之‘色’,连带着声音都是沙哑的。 “是,是我。泠崖。”见的寒认出自己,晚歌的神‘色’变的‘激’动些许。泛在烛火的眸光碧‘波’涟涟,似乎就要哭出泪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激’动中,寒亦是上前几步,一把握住晚歌的手,连连叹息。 见此情形,一旁的柳风月如数将两人的‘交’谈听入耳中,最先的一愣,很快明白过来。早先的时候,冷家先家主曾收养过九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亲手教养,传授武艺。当年,九个孩子中最大的也不过十岁的年纪,已经在江湖上崭‘露’头角,不仅武艺了得,更是各有所长。被江湖人誉为冷家的九颗明珠。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冷家内‘乱’平生而起,动摇冷家根基,为护住冷家最宝贵的两滴血脉,九颗明珠如数陨落。最后,只遗下排位第三的寒以及第九的泠崖,人称冷家三少与冷家九少。后来,又有传言,冷粼湘姐弟回归本家之后,泠崖因逃亡过程中,重伤不治而亡。 原来,泠崖并没有死,只是让冷粼湘给遣到暗卫中去,还放到冷临溪的身边。最终,还成了冷临溪的左膀右臂,位于双面修罗卫之一的晚歌。 一条一条把思路理的清清楚楚,柳风月不禁佩服起冷粼湘来。她总是如此,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那,如今这次呢,也是她的意料之中么?想起冷粼湘的伤势,柳风月不由拧起双眉,没来由的揪心。 冷家的千剑阵法乃是上一代家主所创,由实力在冷家最为雄厚的暗卫所执行。这一批暗卫,不仅内力深厚,剑法卓越,最重要的是他们对于剑气的修炼远远在于所有的练武者之上。而千剑阵法用的正是剑气伤人,千道剑气穿身而过,焉能有生还的可能。 当年,冷家出事,冷粼湘姐弟之所以能逃出生天,千剑阵**不可没。正是暗卫用阵法誓死相互,才让叛变者难以得手。 虽说冷粼湘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但她终归只是‘肉’体凡胎,岂能刀枪不入。想到这里,柳风月就是一阵心慌。这种慌张跟爱恋无关,只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习惯处处招摇,惹是生非,然后让她去收拾烂摊子;习惯胡搅蛮缠,然后看她无可奈何; 仔细想明白之后,一切的一切都与情爱无关,也许是一种亲情吧。 “师妹怎么样?”是寒的声音再次传来,才把柳风月沉溺在自我回想中的思绪拉回现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果断的跟上寒与泠崖的脚步,三人一齐走入房内。 散发‘药’香的房间,明‘艳’的灯火,还有彦天苍白的脸,颓废、无措。柳风月等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彦天,或者这样的神谷之主。手里拿着银针,却是不停的颤抖着,瘫软般靠在冷粼湘的‘床’边,斜眸看着柳风月三人走来,无力的扯动着双‘唇’,他说,“剑气伤了心脉,如若没有丹‘药’相护,只怕今晚都撑不过去。”惶然无奈的男音一点一点在房间里逐开,就好似湖里散开的水纹。轻‘荡’‘荡’的,偏偏听入所有人的耳中,是穿心透骨的寒。 “你说什么?”难以置信的,寒愣住脚步停在原地。过后不再开口,反而转身折出‘门’口。 一排排风灯摇曳的灯光下,冷临溪倨傲的身躯巍巍然的跪在如墨的夜‘色’里。 大步的跨过去,寒伸手就要一拳,被闻讯赶来的泠崖死死的抱住,挣扎中,只听的寒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你满意啦,她要死了,你开心了吧。开心了吧。” 然而,对于寒的迁怒以及指责,冷临溪像是没有听到般,仍是跪立的如同一具石像。 “放开我。”寒怒到极点,一把甩开抱住自己的泠崖,“让我打死他。” “够了,还嫌不够‘乱’么。”一同赶出来的柳风月大吼一声,一把拦在寒的跟前,“冷静下。湘儿如今命悬一线,彦天分身不及,难道你还想彦天再话心思去给他治伤么。他本就中了朱砂的烟雨之毒,挨不住你的打。” 冷静下来后,寒细细思索着柳风月的话,深觉得有道理,才是停下手来。三人并排着站在‘门’口的石阶上,不再看跪在一旁的冷粼湘,而是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脑海中不停的想着能够救治冷粼湘的方法,一边不停的祈求着上天。 也许是三人的祈祷被上天听入耳中。正在所有人都措手无策的时候,本在厨房煎‘药’的残雪,匆忙跑来,来不及平顺跑急的气息,断断续续道,“邱家的族君来了,……他说,他说他有续命丹。”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眸底一亮,忙忙道,“快快有请。” 果然见的邱少天携带着邱家的五绝,大摇大摆的走入冷家别庄。银‘色’的月华之下,他的面容清冷有如镌刻的雕像,棱角分明,墨‘色’的长袍,漆黑的腰带裹着银‘色’的圆‘玉’。领口对襟的位置许是因为走的急有些微微的敞开,‘露’出白‘色’的里衣。 跟着他迈开的步伐晃开的衣袖与摆角灌了风,猎猎作响。 “邱少族君。”寒与泠崖躬身出迎上前。 “不必多礼,救人要紧。”摆了摆手,邱少天越过寒与泠崖,径直往冷粼湘的房间走去。 立刻就有人捧着装着续命丹的匣子递到彦天的跟前。彦天甚为不解,‘迷’‘惑’的神明望向忽然涌进来的一群人。 “这是用千年续为引的续命丹。”邱少天答。 “儋州的千年续?”彦天眉目一喜,赶快接过匣子。打开后拿出匣子内朱红‘色’的丹‘药’,扶起冷粼湘,喂入口中。而后,又是转头对着房内的一干人道,“此时虽有丹‘药’护住心脉,但湘儿气息极其紊‘乱’,怕是剑气‘乱’了她的真气。我们需要不断的输入真气到她体内,稳住她‘乱’窜的真气。只要能过了今晚,续命丹‘药’效得以发挥,她就有救了。” “这还不容易。”听下彦天的话,邱少天挑了挑眉,一脸的不以为然,“现下高手云集,最不缺的就是真气。” 他说的倒是不假,且不说邱少天带来的五绝,单是柳风月、寒、泠崖以及彦天等人,本身就是武林高手内里雄厚。如今又有邱家人相助,更是不足为惧。 岂料,又是听的彦天道,“此时她太过虚弱,如若只是单一的真气输入怕她承受不住,如此一来,更加压制不了她体内‘乱’窜的真气。所以需要几股内力同时注入,以保平衡。” “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也不等彦天把话再解释清楚,寒已心急的接过话端。 时间紧迫,众人不再迟疑,由彦天扶着冷粼湘坐好,纷纷各就各位,挨个的给冷粼湘传送着内力。滚滚热流,通过一双双宽厚的手掌送入冷粼湘体内。紊‘乱’的气息,在强大的内力镇压下,渐渐有着偃旗息鼓的迹象。 房内刻不容缓惊险万分,房外亦是一刻也不得放松。为防万一,邱家五绝亲自在屋外巡视,配合着冷家的暗卫,确保着房内的人安全无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漆黑的夜‘色’逐渐褪去,黎明的第一道晨光划破天际,拉开天亮的序幕。太阳缓缓的从东方‘露’出脸来,跪了一夜的冷临溪望着徐徐升起的旭日,刚想站起身,却因跪立太久,双脚麻木而摔回到地上。几乎是跪爬着,冷临溪爬入冷粼湘房中。 经过一整夜的舍命相护,冷粼湘体内的真气渐渐平息下来。在彦天一声号令之下,众人齐齐收回内力。扶住冷粼湘失去支撑‘欲’倒下的身躯,彦天将她抱回到‘床’上。确定般替她把了把脉,紧绷着脸‘色’总算缓和下来,“脉象已经平稳,日后加以服‘药’控制住伤势,假以时日,便能苏醒。” 听的彦天这么一说,一直把心悬在箭上的众人,长叹口气,放下心来。 第093章 南城靥云消雨歇 怜了三千桃‘花’相竟放,无奈佳人一夕枉凝眉。。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 ‘春’归去,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乱’谁痴心浮续? 岂能料,不过惊鸿一瞥公子执念,回眸一笑小姐无心。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彦天的医术再好,也不能让冷粼湘伤及肺腑的伤势瞬间痊愈。于是,冷粼湘在榻上一养,就渡过了整个炎热的夏天。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寂夜里彻夜不歇的蝉鸣渐渐没了声迹,也开始起了风,轻轻的,柔柔的晚风,带着夏季所没有的薄凉。 没了蝉鸣的黑夜,显得更加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灯芯爆开的“滋滋”声,还有窗外似有若无的“滴答”声。 入秋的天,难免多雨。 冷粼湘闭目凝神,轻靠着‘床’榻上的软枕。忘记掩上的纱窗拂面过来一阵凉风,带着窗外雨意的寒凉触到冷粼湘脸上,打晃了烛台上的灯火,摇曳光影重重,从珠帘下悄无声息过去。一同触面而来的熟悉气息,使得冷粼湘恍然睁开眸,‘唇’角微微朝后勾起,“残雪,卷帘。” 一直在一边伺候着的残雪竟踌躇,垂手道,“大小姐……” 冷粼湘莞尔一笑,说,“无妨。” 珠帘方一卷起,扑面而来的寒意更甚,‘门’口就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躲躲藏藏。从零星到沉寂,最后无处可藏,有人踱步进来,携着秋风瑟瑟,沾上的雨丝从他肩头飘落,融作浅灰‘色’水渍,湿润了他玄‘色’的衣袍。 缓缓而来的玄‘色’靴履,最终停在榻前,冷粼湘笑问,“怎么,往日里肆无忌惮,如今藏头‘露’尾了?” 靴履退半步,须臾又进两步,人影一矮,单膝跪地,“姐姐!” 明明暗暗的光影中冷粼湘沉默,这一声久别经年的呼唤,恍若开在记忆里的曼陀罗,美好却心酸。曾几何时,夜夜梦回,醒来后不过一场虚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嗤嗤咧开一笑,敛开的笑轻皱起冷粼湘的娥眉,冷临溪一片惶然。 说来也好笑。真相大白之后,冷粼湘命悬一线之际,冷临溪悔恨万分曾于冷粼湘‘门’前跪立数日。真待冷粼湘死里逃生,从鬼‘门’关平安返回,冷临溪反而思乡情切,不敢靠近。只是偷偷的躲在冷粼湘‘门’外,细眼微观,看着冷粼湘自昏阙中苏醒,再到痊愈。 他的种种举动,冷粼湘自然是看在眼里,若不是今夜下了雨,担心他着凉。冷粼湘是断然不会揭穿他,让他进房的。 半晌,红楼冷雨,珠箔飘灯,冷临溪长长吐出一口气,茫茫的雾转瞬即散,“临溪不知好歹,肆意妄为,让姐姐受苦。请姐姐责罚。”说完,螓首重重磕下,额头紧贴在地面之上,看不到的神‘色’仍可感觉到虔诚。 “请姐姐责罚。”一连三句,他的声音从惶然转为坚定,果决。 冷粼湘微微抬眼,深沉漆黑的眸底拢上一抹温柔。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弟弟,怎么可能真的责罚他。声‘色’也缓慢柔和下去,微若轻叹,“起来吧,地上凉。” “姐姐!”‘激’‘荡’如若山涧涌出的泉音,千言万语也只化成喉间二字。笃声呼唤之后,冷临溪张开的嘴还未合上,愣住的跪在冷粼湘榻前。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什么。 “好了。”薄弱如同绣在布鞘上的‘花’‘色’般的嗓音徜徉流出,明显听出话里的浅笑。冷粼湘翻手推开盖在身上的锦被,‘欲’起身下‘床’,被一旁站着的残雪急急拦住,“小姐身子未好利索,万万不可。若受了风,着了凉怎生是好。” “也罢。”冷粼湘点了点头,凝起眸光,瞥回到冷临溪身上,“没听到雪儿说么,莫不是真要我下地扶你?” 自然不敢,冷临溪忙忙自顾起身,恭恭谨谨站到冷粼湘榻前。 “我从来都未曾怪过你,以前未有,今后亦不会有。你我同出一脉,血‘肉’相连,这是今生都改变不了的。我所期许,你可是明白?”清影如霜,恍惚有风很慢很慢的吹进来,珠帘轻击,悠扬若古老的琴音。冷粼湘沉静的面容忽然绽放如‘春’‘花’,瞬时又收敛,她垂了眼帘,黑的眼瞳‘荡’漾着希冀的光彩。 “弟弟明白。”一字一顿,冷临溪似是从‘唇’齿间咬出的声音,慎重点头。 “既然明白,就下去吧。”语音轻微似袅袅升起的青烟,刚出口,就被冷临溪听入耳中。淹没于风。冷临溪不敢驳她意思,温顺应答一句,“是。”后退几步,小步离开房里。 熄灭的灯火,闺房晦暗如荒野。秋雨淅沥的夜,正是入梦的好时节。奈何良宵苦短,不过睨眸的小盹片刻天忽的就要亮了。夜沉沉的天幕被撕成一条一条的亮线,亮线越来越宽,天终于大亮。 冷粼湘睁开眸,自有残雪带着丫鬟进来伺候。梳洗罢,妆容还未描好,就听的‘门’口的丫鬟回禀,说是邱少天求见。因冷粼湘尚在养伤,又是未出阁的姑娘,自然是不便单独见族外的男子,以免非议。碍着邱少天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仍是唤残雪放下内室的珠帘,邀请邱少天入外室,两人隔帘相谈。 邱少天本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无非是为当年的惊鸿一瞥。如今佳人在侧,倒是更为紧张,握着鸿华紫‘玉’的手心居然冒出薄汗。 “君上之恩典,粼湘铭记于心。只因残躯还未利索,不能亲自与君上道谢。君上莫见怪才是,大恩大德,日后翻山越海粼湘定然相报。”清清冷冷的嗓音隔着摇晃的珠帘,一串一串传来,扣入邱少天心间。熟悉如若当年。 定了定神‘色’,邱少天把手中‘玉’佩‘交’于残雪手中,朗朗开口,“小姐客气,举手之劳,小姐无需挂怀。在下今日来,乃是辞行。不过段姑娘曾赠于在下一块‘玉’佩,多方查访,才知乃是小姐所有,特来归还。”说完,残雪也已捧着‘玉’佩,递到冷粼湘跟前。只需一眼,冷粼湘便认出,正是自己的生暖香。 于是,再次道谢,“确实是粼湘之物,想来是在毓秀山庄之时不慎遗失,被段姑娘所拾。如此一来,粼湘又欠君上一次。” “小姐言重!”一声婉言,余音落地之后,室内陷入尴尬的沉寂中。相对无语。过了许久,邱少天似是拿定心里的主意,才是缓缓开口,“小姐可曾到过千幕山?”醇厚如酒的男音烟‘波’寥落般铺开,灌入冷粼湘耳中,记忆断开的缺口,隐约有着些许片段一闪而过。很快被冷粼湘摇了摇头,否决下去,“千幕山?倒是个好地方呢,仙气缭绕,据说山上还居住着仙子。不过粼湘未得幸运能去如此仙峰。” “如此,那打扰小姐了。”随着清冷的余音落尽,一丝隐晦的落寞落入邱少天眸底,化成一片‘迷’雾般的忧伤。不再多留,邱少天抱拳请辞,“祝小姐早日康复,在下告辞。” “君上慢走。” 堪堪出的冷粼湘房中,邱少天站在临高的台阶上,仰头望着天边高悬的明日。思绪一卷一卷在脑海中翻开,那夜的相处历历在目,不曾到过千幕山么。若当真不是你,为何又要夜访云府寻找丢失的‘玉’佩? 千幕山、生暖香、冷粼湘,你是真的忘了,还是压根就不想记得我。莫名涌起的认知,让邱少天颇有些受伤。想他堂堂第一家族的族君,何时被人如此嫌弃过。 “邱少天。”邱少天本是想走,可还未来的及走,已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段绮丝拉到一旁的回廊。秀丽的小脸,冷峻的神‘色’,怎么看着都觉得不符。 平生生起的好心情,邱少天在‘唇’角勾着笑,笑望着还拉着自己手腕的段绮丝,“段姑娘有何指教?” 被他莫名其妙的笑意‘弄’的满心的怒火无处发发,段绮丝板着脸,执起手指直直指着邱少天的鼻端。故意做出严厉的威吓状,“快说,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告诉你,别想伤害冷家与冷粼湘。还有,你要是敢存什么坏心眼,我一定把你的真面目公诸于世,让你名誉扫地。” “是么。”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怎么就在眼前的‘女’子心里留下如此不堪的印象。瞅着眼前的秀颜明明在惊吓中却还是尽力做出警告的模样,邱少天不禁哑然失笑,“姑娘且说说,在下的真面目是什么?” “你……”言语辗转间,段绮丝被邱少天堵的语结。不服气的扬了扬眉,妙语连珠的吐出一长串的话语,“你与沐青鸾合谋害的冷临溪身份被揭穿,由此害的冷粼湘身受重伤。虽然最后你拿出丹‘药’医治冷粼湘有功,但也不能掩盖你的居心否测。如果冷家的人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定然不会饶过你。” “是么。”又是一句风轻云淡的笑问,邱少天似乎对段绮丝的指责与威胁不以为然,“那姑娘说说,若是冷临溪行的端正,又何惧被别人揭穿。冷粼湘自己执意代弟受过,又与我等何干呢。姑娘何不转念想想,如若不是我与沐青鸾,冷粼湘哪有今日与冷临溪的冰释前嫌,如此说来,冷家人岂不是还得感谢于我。” “你……”一番巧言令‘色’,强词夺理之后,段绮丝再次被堵的无言以对。白皙的小脸也因气愤被呛的通红,径直指着邱少天鼻端的手指久久未能放下来。 邱少天只觉得一阵好笑,在转眸看到段绮丝身后越来越靠近的白‘色’身影后,深若寒潭的黑眸忽尔掠过几许狡黠,“姑娘与其费心去关心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释眼前的情景。”话落,一把甩开段绮丝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扬长而去。 “站住,你给我回来,谁允许你离开的。把话说清楚。”没头没尾的一番话,使得段绮丝更加的‘迷’茫。追着邱少天远去的身影好一番呐喊,段绮丝差点跺起脚来。 第094章 南城靥春风暗许 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访问:щщщ.。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渡。 庭院深深,连水榭楼台都比别处典雅些。冷家别庄里有九楼十八阁,俱以细青石铺砌,均匀,整洁,气派还在其次,难得是那种韵味。到过冷家江南别庄的人都说,朱栏‘玉’护溢彩流光,堪比蓬莱仙境。 想那冷家贵为三大家族之一,各处的庄园哪不是雕栏‘玉’砌,屋檐榭宇轩昂。 秋风萧瑟,不知何处闯入的寒鸦惊觉唐突,振翅而起,风忽然就凉了。段绮丝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盯着邱少天越来越远的背景没入日光里,开始还能看到一个轮廓,后来连轮廓都看不分明。吐出口的话压在‘唇’间,满心的压抑,无穷尽的压抑…… 轻微的脚步声慢慢的从耳后传来,慵懒的男音低低响起,“把什么说清楚?” 段绮丝蓦的回头,恍如有淡青的烟袅袅升上去。两道纤细的柳眉泛起柔柔的涟漪,带着晦暗未明之笑意的眸像是夜空皎洁的上弦月,弯弯的,妖娆如霞彩泼开‘艳’丽的面容映入段绮丝的眼帘。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颀长的身躯,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 “风月?”努力的吞了吞口水,段绮丝扬眸直直面上柳风月的脸,轻唤一声,“你怎么来了?” “你见了邱少天?”并不回答段绮丝的问题,柳风月继续前行几步,径直来到段绮丝跟前。促狭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清澈明亮的眸子拢起飘忽不定的不悦,声音也是染着酸意的低‘迷’,“你们说什么了,我也想知道。”笃定的语气,稚气又霸道。 “好吧。”段绮丝颇感无奈,总算明白邱少天临走时那句“姑娘与其费心去关心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释眼前的情景”,原来如此。定了定心神,段绮丝将自己的思绪好好整理一番,把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包括邱少天如何与沐青鸾合作,“其实,真正把冷临溪的身份公诸于世的人不是沐青鸾,而是邱少天。还记得么,沐青鸾是带着各大‘门’派的人一起前来别庄的,而给他出谋划策保驾护航的人,正是邱家的人。还有,沐青鸾已经死了,是邱少天下的手。那个揭穿冷临溪身份的朱砂,也是第一家族的人。他们杀沐青鸾的时候,刚好被我撞见,我想知道邱少天既然要对付冷家,为何又要出手救冷大小姐。所以,我才想找他问个明白,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听的段绮丝一番解释,柳风月打翻的醋意终于平复下来。对于段绮丝所言,他是相信的。不过,对于邱少天的居心,他有着另一番的解释,“也许,他是想帮冷大小姐呢。” “什么,怎么可能,他差点把冷大小姐害死了。”柳风月此话一出,段绮丝忍不住惊呼一声,一脸难以置信。 “听我说。”柔声安抚下段绮丝的情绪,柳风月答,“置之死地而后生,丝丝你想想,冷大小姐与冷临溪的事情本就到了一个死结。冷临溪的双重身份,一日不公诸于世,那么终归是冷大小姐乃至冷家的隐患。而今被沐青鸾这么一闹,所有的问题不是迎刃而解了么。” “那我还是不能赞成邱少天的这种做法,稍有不慎,冷大小姐没准就真的香消‘玉’殒了。”虽说理智上还是觉得柳风月的解释颇有些道理,但‘私’心里,段绮丝还是觉得邱少天的这种做法太过冒险跟残酷,她接受不了。 摇了摇头,段绮丝心里不免一阵一阵的寒,“这人,太可怕了。” “噗。”皱起的小脸,拧结的柳眉,惹的柳风月失态笑开声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段绮丝极为不悦的瞪过他一眼,“笑什么笑,本来就是如此。哪有人这么,这么……”一时间,呼之‘欲’出的词卡在喉咙里,竟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惹的柳风月笑的越发开怀,“好了好了,别生气,本来他跟你也没多大的干系,人家冷大小姐都不生气,你气个什么劲儿。消消火,消消火。” 正闹着,在秋风中蜿蜒开的回廊,尽头‘露’出一抹稀白的身影。越靠越近,近到段绮丝与柳风月两人可以明晰看到‘女’子裙摆绣着的杜鹃‘花’纹。 “残雪姑娘。”段绮丝立是巧笑倩兮,盈盈问候一礼。 “段姑娘好,柳庄主好。”纤腰楚楚,温婉欠下,残雪亦是莞尔浅笑,回着段绮丝的礼数。起身后,端开的温柔笑意不曾褪去,柔声道,“可是一番好找,我家小姐想请姑娘一叙呢。” “冷大小姐要见我?”眉目一怔,段绮丝惊愕的一脸茫然。 “可不是。”残雪继是笑着答,而后,稍稍撇头,暧昧不明的望过柳风月一眼,“莫非是柳庄主舍不得放人?庄主尽可放心,我家小姐就找姑娘小叙,耽搁不了多长时间。晚膳前就将姑娘还于柳庄主。” 哪里遭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打趣过,段绮丝顿时羞的小脸一阵阵通红。连连摆着手,望都不敢望柳风月一眼,抬着脚拉上残雪就走,“跟他有何干系,我们不拿他说事儿,现在就走。” 残雪也不拦着,任由段绮丝拉着,眼底掠过狡黠瞥过柳风月一眼,笑的意味深长。柳风月也不以为意,就让她们这么去了。 行至冷粼湘房中,残雪将段绮丝引进内室,与冷粼湘一齐坐在榻上。见段绮丝进屋,冷粼湘忙绽开笑,喜滋滋让残雪取了茶过来,沏了三个小时的龙井,茶香四溢。 一口茶下腹,段绮丝只觉得满嘴的清香甘甜。 “如何,味道可还好?”冷粼湘觑着段绮丝的神‘色’,笑问。 “自然是极好的。”段绮丝如实回答,想想又觉得不对,转头反问着冷粼湘,“小姐召琦丝前来,不知何事,难道只是想让琦丝共饮清茶?”说完,黑溜溜的眼珠子胡‘乱’的转着,活脱脱一只娇俏的小狐狸。 倒是没想她会如此直白,冷粼湘嘴角的笑意慢慢延至眸底,“本来就没有旁的琐事,就想跟姑娘致谢的。” “致谢?”段绮丝更加不懂。 冷粼湘也不含糊,直言道,“若无姑娘的直言相告,邱少族君又怎会割爱赠‘药’。没有邱家的续命丹,此时的冷粼湘只怕已是坟头的一具枯骨呢。” “原来,大小姐你都知道?” “也不全然,知晓些少许。”冷粼湘微微摇头。 “那你可知道,冷临溪,我是说冷公子的身份公诸于世全是邱少天的谋划之中。其实,是他跟沐青鸾合谋,让你陷入如此境地的。” “知道些少许。”冷粼湘点了点头,“不过诚然邱少族君所言,若是冷临溪行事无愧于心,又何惧别人的公诸于世。总归是我冷家对不住世人,总归是冷临溪自己造下的孽。长姐如母,我陷入的境地,亦是我自己的心甘情愿,怨不得旁人。” 真真是没想到冷粼湘会如此的豁达,段绮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点头称赞一句,“小姐‘胸’襟果然豁达,琦丝佩服。” “姑娘谬赞,过奖了。实在不敢当呢。”料不及段绮丝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赞赏,冷粼湘忙忙谦虚婉拒着。忽尔又想起心里原先的打算,眸光触上段绮丝脸庞的时候,又是开口,“姑娘对冷家,对粼湘有恩,是毋庸置疑的事实。粼湘想赠姑娘一物……”怎料,还未等的冷粼湘把话说完,迎面吹来一阵急风,段绮丝定晴一看,彦天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堂上。 白皙到几乎透明的手中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汤‘药’,旁若无人的端到冷粼湘跟前,“你身子尚未利索,午间的汤‘药’已经熬好,趁热服下吧。” 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彦天的旁若无人,冷粼湘从彦天手中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空了的‘药’碗放回到彦天手中,浅笑着轻道一声谢,“多谢,有劳。” 段绮丝倒是被他们两的模样逗的有些乐了,没有忍住,捧腹“咯咯”笑出声来,“你们这太奇怪了,说是大夫与患者吧,又不像,哪有大夫体贴到帮患者煎‘药’还亲力亲为的。可若说你们不是吧,大小姐的这一声道谢又生生把关系隔远了。若说你们是郎情妾意吧,你们也太隐晦了些。” “咳咳。”冷粼湘素来严谨惯了,哪里能任由着段绮丝捉着打趣下去。清了清嗓子,朗声咳嗽两声。 段绮丝的笑声顺声而止,不再打趣冷粼湘。却是没有放过彦天的意思,“我说彦谷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冷大小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佳人,你若是动心,得先下手为强才是。莫要妞妞捏捏,藏头藏尾的,让别人捷足先登,日后有的你后悔的。” 一席话落,可谓是将彦天埋的深沉的小心思点‘露’无遗。偏生碍着冷粼湘在场,彦天不能应了去,此时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急的彦天一张俊脸,浮满绯红,‘艳’如胭脂。 场面说不出的暧昧与尴尬。 “彦谷主,冷大小姐,我有急事儿‘欲’与你们相商。”忽然间,房‘门’外传来的‘女’音宛如天籁之音,将彦天拯救于这进退不得的场面当中。 第095章 南城靥家逢巨变 欢乐趣,离别苦,个中更有痴儿‘女’。。更新好快。 “彦谷主,冷大小姐,我有急事儿‘欲’与你们相商。”‘女’子轻急的声音‘荡’在风里,飘入房中众人的耳内,如碎开的‘玉’,好听到不可思议。被打破的尴尬,彦天不甚欣喜,转过头看着几步并于一步走来的丽影。 炭黑‘色’画笔描开的柳叶眉,肤‘色’白皙细腻。妖媚‘迷’人的眼‘波’流转光华,风情万种都不及她眼角那滴‘艳’若胭脂点开的泪痣,‘唇’上单单抹上的浅红,随着迈开的莲步一翕一合着,入房之后,再呼一声,“丝丝,你竟是在这儿?” “离染姑娘!”偶然重遇,段绮丝心中欢喜,落地下榻迎至离染身侧,回复一句。 “离染姑娘,何事相商?”紧随着段绮丝扑来的身影,冷粼湘清清冷冷的嗓音亦是随之而来。离染过于欢喜乃至的失礼瞬间醒悟过来,放开段绮丝,踱步移到冷粼湘跟前来,恭谨见过一礼,“冷大小姐安好。” “姑娘不必多礼。”冷粼湘垂眸颔首,稍作点头,神‘色’一片柔和。 起身后,离染偏转头,望过彦天一眼,红‘唇’轻轻启开,“彦谷主可还记得从青州带过来的明姑娘,她说谷主曾许她一诺,如今画像她已摹出,冷家之事也了,望谷主兑现承诺。” “这是自然。”彦天点了点头,经离染一点拨,忽的就想起明筑雅那日向自己提出的要求,好似她要寻找她母族的表妹,还说到达南城之后就把画像摹出给他。神谷家规素来重视诺言,彦天贵为神谷之主,自是不会轻毁诺言。于是,应承之后转头回望离染,“明姑娘的画像可是托姑娘带过来?” “你猜的倒是不差。”粲然一笑,离染眸间含了一抹似有若无的了然,“莫不是彦谷主与人家姑娘之间……” “打住,我的好姑娘,正事儿要紧,就饶过我吧。”刚才被段绮丝打趣的进退不得,如今见的离染又要给自己设下这么一个困境,彦天忙忙先开口求饶。 被彦天一打岔,离染顿的想起明筑雅托付自己的正事。不再理会彦天,眸光投向段绮丝,“明姑娘的画像确实是摹好,也确实是托我带过来。我偷偷瞄了一眼,明姑娘画上之人竟是我们家小丝丝。” “什么?”莫说是不明所以的冷粼湘一头雾水,就连与明筑雅许下承诺的彦天也是不知所言,惊问一句,“明姑娘要找的人是段姑娘?” “画像看来,貌似如此。”离染点头。 这番没头没尾的谈话,段绮丝是一句也听不明白,开口多问下一句,“什么明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又是为何要寻找于我?”对于段绮丝的疑问,离染定然是无法作答的,彦天只好开口道,“那日湘儿被临溪暗算,摔落山崖,就是被明姑娘所救。因为此事,我许明姑娘一诺,助她找寻到流落东阙的母族表妹。至于明姑娘的姓名,我也只是隐约记得,好似是姓明,闺名筑雅,其他的,真是无从得知了。” “明筑雅!”听清彦天言语间的名字,段绮丝莫名神‘色’一怔,薄‘唇’轻启,喃喃低‘吟’着这深刻在记忆却是久违三年的名字,“明筑雅,表姐。表姐。”轻柔的一声呼唤过后,没有征兆的就落下泪来。泛滥成湖海的清泪,一行行越过眼睑,在段绮丝秀丽的脸颊划开一道道清晰的泪痕,“她找的是我,是我。她是我表姐。” “啊?”离染、彦天、冷粼湘等人皆是一怔。常言道无巧不成书,还真是如此。世间如此巧合之事,居然真让他们给遇上。眼下,也不再耽搁,离染拉上段绮丝的手,拉着她就往‘门’外走,“既是如此,那就好办多了,走,我们去见你表姐。” 虽说如此,但段绮丝毕竟是冷粼湘亲自请来的客人,去留岂能随意,不问过主人家的意思。‘欲’抬步间,段绮丝扬眸询问着冷粼湘。 “去吧。”冷粼湘点了点头,没有阻拦。 风风火火的出了冷家别庄,离染拉着段绮丝风急电掣般的往着风月山庄的宅子赶。火急火燎的模样,害的‘门’口守卫误以为宅子里着了火。一路的畅通无阻,离染领着段绮丝径直杀到明筑雅房中。 “表姐。”熟悉到捂着耳中都能听出的声音在明筑雅耳畔一圈一圈的‘荡’开,如同晃开的涟漪一般漫在心头。卷起一丝丝的难以置信,站在纱窗边的明筑雅猛然一回头,段绮丝窈窕的身影蓦然就落入眸中,“绮儿,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表姐,是我,是我。”连连呼唤几声,段绮丝迈开大步,朝着明筑雅站立的方向,快速走来。见此情形,离染也不便多留,帮段绮丝两人合上房‘门’之后,转身折回自己的房中。 三年未见,原有的姐妹情谊未曾生疏。相互攀沿着握住对方的手,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一次汹涌而出,“表姐,你怎么来了?”声‘色’哽咽的,段绮丝断续问出一句。 段绮丝的这一声询问,好似晴天里的一记惊雷,轰隆一声,震碎明筑雅心里所有的防护。铺天盖地的忧桑,席卷着她的所有神思。恍如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般,她紧紧抓住段绮丝的双手,“姨母,姨母出事了。”停歇不止涌出的泪,断的声音咽咽续续,本能的去抗拒着所谓真相,明筑雅迟迟说不出接下来的事情。 “我阿娘她怎么了?”越是‘欲’盖弥彰,心里就越是着急,段绮丝摁耐不住,紧追着明筑雅追问下去。 几‘欲’是哭出来的声音,明筑雅答,“姨母染上了瘟疫,已经被移至偏院。早些年王爷以你外出寻学为由,瞒住你离开南里。也不知道被谁抖了出来,竟成了你离家逃婚。如今证据都握在二夫人手里,她说,她要王妃的位置,还有世子的位置。” “她简直是痴心妄想。”愤然咬出的字眼,段绮丝眸底浮起无边无际的恨,“就凭她卑贱的身份,她也配么?” “如今不是她配不配的问题,而是姨母的病,因为得知你离家逃婚的消息,更是加重。稍有不慎,整个喻王府都会万劫不复。” “我知道,那二夫人的居心我阿爹知道么?”脚步惶然的往后退去一步,然后又走上前来。兹事体大,段绮丝比谁都清楚。当年她恣意妄为,不过跟父亲求的五年之约,她从未想过要逃婚,弃亲族于不顾。 可是如今有心之人如此一搅和,不论是她,还是父亲都再难把此事压下。若是闹到皇帝跟前,莫说是她,只怕是整个喻王府都难逃其咎。 “王爷并不知道二夫人的用心,是明家的探子万番查访,才得来的消息。”哪能不知道段绮丝的心思,明筑雅虽不忍灭她心中幻想,却仍是不得不实情相告,“姨母染病期间,王府所有的事宜皆是二夫人在主持,还有大表哥,被宁家的人举荐去潭州平‘乱’了。如今,王府的一切皆在二夫人的掌控之中,王爷对她也是深信不疑。” “什么?”恍若失去全身的气力,段绮丝无力一声低叹,“我阿爹居然相信她?” “不怪王爷,是她掩饰太好。”不忍心段绮丝埋怨自己的亲身父亲,明筑雅为远在南里的喻王辩护一句。话落之后,明筑雅猛的双膝跪地,整个人直‘挺’‘挺’跪在段绮丝跟前,“绮儿,回南里吧。你若不回去,王府真的要成了宁家的天下了。宁妃被打入冷宫了,他们需要一个世子来巩固他们的地位。姨母如今危在旦夕,大表哥又远在潭州,王府后宅只有你能回去稳住局势呀。”字字珠玑,却是言语犀利,宛如一把尖刀剜入段绮丝心中,鲜血淋淋。 伦理之中,段绮丝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但是情意之下,让段绮丝如何舍得与柳风月的这段缠绵。如若回去,那她的命,就从此再无转机。但如若不回去,亲族的‘性’命,如何能得已挽救。 权衡之后,段绮丝终究是选择妥协。 “好,我回去。” 连段绮丝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风月山庄的宅子,回到冷家别庄时,夜幕已经降临。月光明朗的晚上,庭院里夜‘露’如霜,阶下有苔的痕迹。夜风初起,虽只是初秋,但天气也已经凉了。青石小道两旁排排站开的木槿树在萧瑟的风里,摇摇晃晃,如若此时的段绮丝。 木然的站在木槿树下,段绮丝才发现,自己困在一个巨大的‘迷’局里,无论进退皆是错的。 天边悬挂的明月,月光铺陈开来,一丝一线,织成细密的纹路,将整个冷家别庄网进这银‘色’的牢笼中。银‘波’‘荡’漾,如巨大的涟漪,以脚下的寸土为心,一层一层的晕开,迎面而来的‘逼’迫,压的段绮丝就要喘不过气来。 拼命的想逃开,却是不知逃往何处。 断了的弦,声声余音震在心底,轰鸣不已。; 第096章 南城靥山水茫茫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就此一别情犹在,不知相见是何方? “段姑娘。”清泠的嗓音如若‘激’‘荡’山涧的清泉,灌在风里,流入段绮丝耳膜。漠然回头,段绮丝看见冷粼湘一身薄衣,站在风里。急急拭去眼中的泪,段绮丝回应一句,“大小姐安好。” “有心事?”几是把段绮丝所有的动作收入眼底,冷粼湘探寻般过问一句。 “嗯。”点了点头,段绮丝无心隐瞒。脱口而出的话语似是断了线的珠子,又似盛夏急速的骤雨,噼里啪啦倾倒直下。也许,她是真的想找一个诉说的人,“大小姐,其实我欺骗了你们。我本姓段,闺名琦丝,出生南里段氏喻亲王府,被南里皇帝封为初云郡主。世人只道皇亲贵胄,富贵荣华,权势无双,其中酸楚无奈,又有谁懂。我自出生便被定下和亲的命运,三年前,我不愿妥协于命定的运,与父亲定下盟约,五年之内寻找那个许诺要娶我的人。如今,我找到了,但是我却不得不放弃他。” “可是出了何事?”见她如此模样,冷粼湘隐约猜出事情之严重。因素来不懂的如何安慰别人,冷粼湘只好软下声‘色’,问候一句。 “我阿娘她,染上了瘟疫。”段绮丝答,“我阿爹的妾‘侍’‘欲’染指我阿娘的王妃之位,还有我大哥的世子之位。更有甚者,不知是谁拿捏着我离家逃婚的证据。若我不回去,整个喻王府都会随之万劫不复。” “如此严重。”把段绮丝所言一句一句的理清,冷粼湘不得不叹出一声,当真是为难她了。家中变故迫在眉睫,如若一走,与柳风月是断然不再可能。不管作何选择,都终是会此生遗憾。 几乎是哭着,段绮丝忽尔扑入冷粼湘怀中,“冷大小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这等事情,冷粼湘自是不敢妄自作答,只能循循善‘诱’。一边把段绮丝搂入怀中,单手柔缓的拍打着她的背心,一边轻声劝慰着,“随心而走。缘分天定,若是有缘,无论如何都不能分散的。”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段绮丝总算慢慢平静下来。遭受泪水洗过的眼眸,明亮如天际璀璨的星辰,离开冷粼湘的怀里,段绮丝福身欠下一礼。哭过的声音不似以往的清泠,有着微薄的沙哑,“今夜琦丝失礼,打扰冷大小姐了。” “无妨,姑娘不必客气。”微笑着摇了摇头,冷粼湘细声回应着。 “多谢冷大小姐,我明日就跟表姐返回南里,风月那边,就有劳小姐帮我转达一声,就说今生是琦丝没有福分,让他忘了我吧。” “当真是做下决定?”难以抑制心中蓬发的‘激’动,冷粼湘娥眉拧起,拧成一股深深的疙瘩,“无需再想想么?” “嗯。”段绮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就如此吧,不想了。是命。” “那姑娘随我来。”不再劝解,冷粼湘拉着段绮丝的手,将其拉往自己房中。推开墙上的画卷,墙后‘露’出一隔层。冷粼湘从中掏出一个被红布包裹的匣子,递到段绮丝手中,“姑娘遭遇粼湘感同身受,无奈爱莫能助。此物赠于姑娘,实在危急之刻方得打开,许能助姑娘渡过难关。” …… 时光如流水,哗哗地就过去,偌大的江南别庄从段绮丝走后,就一直沉浸于默然。柳风月日日前来,都没有寻到段绮丝,终究是恼了,回到风月山庄的宅子发了好一通脾气。离染才是想起,便将明筑雅与段绮丝是母族表姐妹的事情说出。 不说还好,一说莫名涌来的慌张一瞬之间灌满柳风月的心腔,携杂着满目的惶然不安。几乎是连奔带跑,柳风月折回到冷家别庄。寻到彦天房中,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拳,“告诉我,明筑雅在哪儿,她把丝丝带去哪儿了?” 巧身避过,彦天一把握住柳风月挥过来的拳头,“此举是为何,说清楚再打。” 然而,柳风月却是似失去理智一般,哪里还能将彦天的话听入心里去,挣扎着甩开彦天的钳制,又是一番凌厉的攻势,“说什么说,你把明筑雅带来南城,如今丝丝不见了。她不是丝丝的表姐么,竟敢教唆丝丝不辞而别。” 瞧这番迁怒的,这把怒火彦天受的着实冤枉。不能伤着柳风月,也只得边闪闪躲躲,边安抚着柳风月,“事情真相尚且未明,说不定她们是有事先离开,过几日就回来呢。” 可是,柳风月哪里能听的进去。 正闹的不可开‘交’,一道清清冷冷的嗓音凌空而来,恍若沉寂千年的破冰之霜,冷凛与霸气同显,震的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齐齐停下手。齐齐回眸望去,冷粼湘带着离染就站在‘门’口,一白一蓝的身影,衣袂飘飞,飘渺若九天下至凡尘的仙‘女’,“够了,都住手。” 被冷粼湘一喝,柳风月哪里还敢动手,委委屈屈的站往一旁,看着冷粼湘眼神愤愤不已。 “行了。”冷粼湘颇感无奈,摇了摇头,只好将段绮丝离去的真正原因如实道来,“风月,你别找彦天的麻烦,这事跟彦天无关。段姑娘临走时曾让我捎带句话于你,说今生是她没有福分,让你忘了她吧。” “不可能。”未等得及冷粼湘把话说完,柳风月迎面就是一声怒喝。促狭桃‘花’眼底,明亮似若星辰的眸子布满冰霜,陷入无限的荒芜,“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最初的怒喝慢慢转为沉‘吟’‘唇’间的低喃,染上悲伤的神‘色’,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我们都说清楚了,她是喜欢我的,明明是喜欢我的。” 哀怆的模样,使得冷粼湘都极为的不忍心。轻声叹了口气,抬眸浮过柳风月的脸‘色’,“段姑娘家中出了一些变故。你还不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出身南里皇族,是南里喻亲王的嫡‘女’,南里的初云郡主。她的尊贵,丝毫不亚于你。只是,她早有婚约,出来寻你也只是与她父亲的一个约定,如今不知是何人拿捏着她离家逃婚的证据,如若她不回去,整个喻亲王府都会因她受到牵连的。她也是没有办法。”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你的身份不也没告诉她么,她跟你想的是一样的,她害怕他们的权势之争会牵连到你,她想你置身事外,想你安然无恙。到此地步,不管她做什么决定,对她而言都将终身遗憾。那晚,她哭的很伤心,放弃你,她也很舍不得。”目睹着段绮丝的伤心绝望,冷粼湘实在不忍心柳风月再误会于她。 “难道,她就这么不信任我么?”仍是不能理解,柳风月蹲下身子,掩面‘欲’泣。 “如若你真的这么想,那段姑娘真当是看错你了。”冷粼湘答。 “那我又该如何?”心中不甚烦躁,柳风月挑了挑眉。 “去追,到南里去。”无意横过柳风月一眼,冷粼湘凛然的答,“你的璧玺我已经‘交’到她手里,也算是给你一个追逐的借口。凭着你北溟大皇子的身份,纵使是和亲,你也比别人有着优势。” 生平的第一次,柳风月觉得这个让自己一度痛恨的身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迅速掩去满面的愁容,柳风月恢复起以往的意气风发,“说的是,若她真要嫁人,那人也只能是我。” 主意一定,便是事不宜迟。草草收拾下行装,柳风月带着风月四使即刻启程南里。本来离染与唐宋亦想随行,无奈柳风月以东阙这边的产业离不开他们为由,硬是将两人留在东阙。 分别在即,冷粼湘与彦天,还有离染唐宋一行将柳风月送到南城城‘门’口。 换上一身天青‘色’的衣裳,柳风月青丝高挽,发冠间别的碧绿簪子更加衬的他面冠如‘玉’。秋日的风起,撩起他垂落马侧的衣摆,猎猎作响。稍作转身,柳风月双手抱拳,朝着冷粼湘站立的方向谦谦一礼,“湘儿,都说大恩不言谢,但这些年,多亏你照顾。我如今一走也不知道何时能返,风月山庄的一切有劳你多多照料着。” “放心。”嘴角含着一抹浅笑,冷粼湘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彦天也是上前一步,双手抱过一拳,并不记恨先前柳风月对自己的无礼。朗声道,“柳兄,祝你心想事成。不然,还真对不住你迎面来的那拳。” “哈哈哈。”此话一出,惹的场上的众人连连笑出声来。 见着此时天‘色’已晚,唐宋不忍再耽搁柳风月的行程。不再多言,只是朝着马上的柳风月微微颔首,“多加小心,保重。记得把段姑娘带回来。” 同时,离染不忘‘插’上一句,“柳风月,不能把小丝丝带回来,你别回来了。” “一定。”坚定的一声允诺。柳风月终于策马扬鞭,滚滚尘烟漫起,逐渐挡去众人送别的视线。渐渐的,策马而去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逝在茫茫的天际边缘。 尘烟之中,清冷的‘女’音缓缓传来,“他们一定能终成眷属的。”; 第001章 子欲养而亲不在 天‘色’沉沉地黑,寥无星子,便有许多墨‘色’的寂寥奔涌而来。mianhuatang.info。更新好快。如同刚研好的墨,一把泼开染上两边山‘色’,入目伸手不见五指。瑟瑟的秋风吹拂过去,树影幢幢,凌厉的风声一啸而过,听不清是树的低鸣,还是风的哀吼。 皎洁的银光从天际高悬的明月中垂直泻下,奔流如瀑布,恍如在地上铺了一层银‘色’的地毯。马车碾过之后,几乎还能看到在银光里撩起的烟尘。 随行的还有好几匹高头大马,马上的男子皆是沉‘色’黑衣,夜一样的颜‘色’,冷峻的面容雕刻在清冷的月光里,有些渗人。强劲有力的长指紧紧的扭着缰绳,用力的拍打着胯下的骏马,迫使的疾行的速度几‘欲’赶上夜晚的风。 明筑雅安静的坐在马车里,白皙的与月光同‘色’的长指轻轻撩起一侧的布帘,深黑的眼睛里有着深‘色’的冷凛。过了前面的两座大山,便是木叶镇,木叶镇一过,到达南里都城大理不过半日的路程。 若还不动手,此地一过,他们终将再无动手的机会。 仍是安静的,不动声‘色’的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雄伟旷阔的光影越来越近,即将‘逼’在眼前。月光的颜‘色’,还是记忆里的颜‘色’,时光过去的,是紧握在明筑雅心口的紧张。 窒息,只是一种错觉。其实,明筑雅一直在等,等一场预料中的屠杀。 风从鼻尖掠过去,带着热血的温度,从热的颅腔里喷薄而出,‘艳’如霞光。又似日落的风,长着长长的翅膀成风滑过,在夜‘色’里划出尖锐的痕,霸道的气劲,明筑雅知道是剑气。与此同时,马车外随行的武士‘波’澜不惊的嗓音借着风的速度不急不慢的传来,“郡主与明姑娘小心,是埋伏的杀手……”后面还有些什么,逐渐没在风里,明筑雅没有听清。一把握紧搁在一旁的长剑,忽的掀开挡风的帘子,明筑雅一跃而出。埋伏许久的杀手依着山势,俨然对他们形成包围的态势。 “何方小贼,居然敢拦初云郡主的车驾。”拔出手中长剑,顿时银光乍现,明筑雅怒喝一声。岂料来人丝毫不放入眼中,傲慢作答,“取的正是初云郡主的人头。” “放肆。”堂堂南里皇族,岂能任由人侮辱,明筑雅厉喝道扬起手中银剑,身形化成一道杀过去。不忘对身后的随行护卫的武士叮嘱一句,“好生保护郡主。” 刀光剑影铺开,锋芒布成天罗地网,纠缠成一团的人影已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入了谁的局。剑影如霜,英姿飒爽,明筑雅像是一个极高明的乐师,手中银剑就是她的琴,而剑影就是她的弦,在最意外的时刻等着敌人引颈就戮。 频频有温热的‘艳’‘色’,喷薄而出,是杀手脖间漫出的血。你来我往之际,来人竟是丝毫没有讨着便宜,反而死伤惨重。 似是破釜沉舟的拼死一搏,厮杀中有人越过重重守护,驾上拉车的骏马,把马车拉出武士的包围。目标直行的位置,正是左侧的断崖。 “糟糕。”明筑雅暗角不好,一路追过去,呼声呐喊,“拦住他,郡主还在车上呢,快拦住他。”听到声音的武士纷纷涌过去,驾车的人却是疯了般,势不可挡的驾着马车直奔悬崖。不过差的少许,狂奔而来的武士,还有明筑雅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掉下断崖。 木板碎裂的声音一声声从崖底隐隐传来,月‘色’中,什么也看不清。 “绮儿。”堪堪被拉住的脚步停在崖边,明筑雅趴在地上朝着深不见底的深渊,撕心裂肺一声呼喊。被拉长的嗓音不停从崖底传回来,传回明筑雅耳中,‘交’织成刻骨铭心的疼。 胡‘乱’的抹去眼中的泪,明筑雅执起长剑,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开始了一场不顾一切的杀戮,“杀,不留活口,为郡主报仇。” 得到命令的武士无所忌惮,视死如归,剑起刀落带走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本该是银白的月光,被鲜血染成一片‘艳’丽的红。直至最后一名活着的杀手落荒而逃,明筑雅等人才是停手,却是没有追赶的意思。 站在月光下,明筑雅身上略略有几处刀伤,因是耗力过尽,她拿剑的手都在抖着。然而,让她真正发抖的,是这一地的尸体。曾几何时,她也是被养在深闺的‘女’子,悲天悯人,温柔善良。习的一身武艺也是因为教习哥哥们习武的夫子长的俊俏,让她心里浮起旖旎的幻念。 无奈世事无常,生死相搏之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让她们本该怀有的念想如数破灭,不仅是绮儿的,还有她的。 若想活着,只能淌过着血海尸山。 “明姑娘,尸体已经处理妥当。”沉思许久,将尸体处理妥当的武士首领踱步走到明筑雅跟前,双手抱拳,微微垂首,低声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启程吧,我们去木叶镇。”‘唇’间辗转过的漂浮语气,让人听不甚清,明筑雅无奈轻叹一声。转身攀上手下牵过来的骏马,扬鞭启程。 到达木叶镇的时候,已是深夜。 瑞祥丰置于木叶镇的宅子里灯火通明。段绮丝坐在房内,手中捧着从冷粼湘手里接来的木匣子,一伙儿放开,一伙儿端起,坐立不安。不时站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探身张望。明明与明筑雅约好,兵分两路,她乔装成瑞祥丰的伙计跟随商队出发,明筑雅带着明家暗卫照着报回南里的路线启程。 于今夜子时,在木叶镇瑞祥丰的宅子里会合。此时子时已过,明筑雅迟迟未到,段绮丝心里浮起浓浓的担忧以及不安。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绮儿。”随着熟悉的呼唤声响起,段绮丝心底的不安才慢慢散去。紧跟着声音传来的的方向,踱‘门’过去,迎到明筑雅跟前。瞧着明筑雅风尘仆仆尤显苍白的面容,段绮丝的声音里已然浮现哭腔,“表姐,你终于来了,担心死我了。”说着,一把狠狠抱住明筑雅。 被她的动作碰触到的伤口瞬间传来刺骨的疼痛,明筑雅不禁轻喊出声,“疼。” 段绮丝眉目一怔,忙忙放开明筑雅,小心翼翼的把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真遇到了埋伏,你受伤了,伤哪儿了,严不严重?我看看,不行,来人啊,把‘药’箱拿过来。”一听到明筑雅受伤的消息,段绮丝不由慌‘乱’起来,高喊着就让人去拿‘药’箱。 明筑雅急急把她拦下,“这都什么时候了,就别麻烦了。没事,一点小伤,本就在我们意料之中,他们想坐实你逃婚的罪名,自然不能让你回到南里。没想到他们派来的人全是死士,居然有人趁‘乱’把马车驾下山崖了,还好我们分开走。我特意留一人回去给他们报信儿,接下来的行程我们可谓安全无忧。” “表姐,谢谢你。”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亲人,姨母素来最疼我。我们是姨母最后的希望了。”明筑雅答。 只是,让明筑雅与段绮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南里,迎接他们的却是冰冷冷的灵堂。 金碧辉煌的喻王府褪去平日里的锦绣繁华,愁云惨淡,哀声不绝,随处可见的白幡,随处可闻的哀乐,随身缟素的下人。不一不在告诉着段绮丝与明筑雅,她们终究还是回来晚了。晚了。 上好的柳木棺材涂着厚厚的一层暗漆,端端正正的摆在正堂之上。平日里王府用来接待客人的正堂,此时已成灵堂的模样,檀木雕刻的灵位方方正正的写着“喻亲王妃段宁氏之灵位”的字样。 不过看的一眼,段绮丝立刻悲从心来,疾跑过去,整个人趴在棺木上失声大哭。 王妃去世,王府后宅本是二夫人主事,看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段绮丝,即使三年未见,二夫人还是认出段绮丝。慌的一愣,派出去的人不是说连人带着马车一同跌下山崖么,如今这丫头是从何处回来。 亏的跪在二夫人身侧的段绮嫣拉了拉她的衣袖,二夫人才从愣神中回神过来。做出伤心‘欲’绝的模样,不停的抹着泪,起身迈着小碎步走到段绮丝身边,伸手就去扶段绮丝,不忘哭道,“郡主你总算回来了,我那苦命的姐姐,盼了你许久,还是没等到,没等到呀。临了临了,竟是连儿‘女’的面都未能见。我的姐姐呀,你怎么就去了呢,怎么不多等一伙儿,郡主就回来了,世子也在专程的回赶,我苦命的姐姐呀……”咿咿呀呀的哭腔,断断续续的在段绮丝耳边徜徉,听的段绮丝只觉得讽刺。 敛着满心的恨意与二夫人客套几句,段绮丝便折回自己的院落,换上孝服赶到喻王妃的灵前。 陆陆续续有着拜祭的人前来,段绮丝跪在一旁,恭恭敬敬的还礼。心里‘乱’糟糟的,看着紧闭着的棺材,忽是想起什么,询问道,“还未到下葬的时辰,为何先是封棺?” 对于段绮丝的疑问,跪了一地的丫鬟奴仆无一敢作答。只听得二夫人‘抽’‘抽’搭搭的道,“我的好郡主,姐姐染的是瘟疫,去的当晚,王爷就下令,下令把姐姐给,给烧了。”似是伤心到了极点,一句话,二夫人哭了好几段才是说完。 “什么?”段绮丝蓦然身子一软,瘫坐在一旁。与同跪在一旁的明筑雅只得出手将她扶住,小声安慰着,“绮儿,节哀。”; 第00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黑布白幛,堂上点了长烛,明明晃晃的烛火,映入段绮丝眸中,停放在大堂当中的棺木蓦然让人看的寒意陡升。南里皇族的规矩,族中有人亡逝之后,先是得请钦天监‘阴’阳司择日,择准停灵七天七夜,并在三日后开丧送讣闻。 于这七天七夜内,还需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直至法事完结,方可下葬。 段绮丝与明筑雅赶回来的仓促,还未能问的法事已进行几日。缓缓抬目,只看到眼前黑漆漆白茫茫跪了一地的众人。王府的大管家一身黑大衣长褂,腰间扣着厚重又长且阔整段白布做成的一根腰带。在秋日底下穿梭似的,引着来来往往的吊客。 二夫人则领着三房、四房的夫人小姐少爷们跪于另一侧,皆是一身素白的衣袍,发间别着白‘色’簪‘花’。正好与段绮丝跪立的位置相互遥望。 在明筑雅的劝说下,段绮丝压制着一心的疑‘惑’与悲愤,眼角的余光不停的搜寻着喻亲王的身影。在段绮丝思之能想的记忆中,她的阿爹是断然不会让人将阿娘的尸体焚烧的。然而,段绮丝几番寻找之后,黑压压的人群中并没有那道遗世独立的身影。 恍然间,段绮丝猛的起身,在众人不解及好奇的眸光中,踱步离开了灵堂。 走在喻王府熟悉的回廊上,碧绿‘色’的琉璃瓦,雕刻着‘玉’兰‘花’的红木栅栏,亭台楼阁,湖光水‘色’,嶙峋怪石尽收眼底。段绮丝还记得,幼年之时,因阿娘喜爱‘玉’兰‘花’,阿爹便特意让人置了一座园子,栽满‘玉’兰‘花’供阿娘赏玩。还召来南里手艺最为杰出的工匠,在王府的所有木梁上雕刻着‘玉’兰‘花’。 如此深情厚谊,怎么可能对阿娘的尸身被毁无动于衷。无论如何,段绮丝都无法相信,她必须要找到她阿爹,亲口问个明白。 许是段绮丝归来的消息还未传开,一路走过去,见到段绮丝的下人们皆是目瞪口呆。段绮丝离开时也不过三年前,三年的光‘阴’虽说模样长开了些,但轮廓还是能认出个具体来。一阵惊愕之后,下人们才纷纷晃过神,下跪行礼。 焦躁聚在心口,段绮丝自然无心顾及他们,自顾就越过去。根本无需多想,段绮丝猜亦能猜出喻亲王此时身在何处。 扬手去推开楚苑的木‘门’,“哐啷”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迎面传来,随之两个身着白‘色’衣裙的‘侍’‘女’掩面而泣,‘抽’‘抽’噎噎的跑出。来到段绮丝跟前时,匆匆欠身下礼,很快夺‘门’离去。朝着已经打开的大‘门’,段绮丝径直走进去。 房间里还残留着阿娘最喜欢的‘玉’兰‘花’香,只是眼前的光景是一片横七竖八的酒坛‘乱’躺,浓浓的酒味掺杂在淡淡的‘玉’兰‘花’香里,入‘门’可闻。一道人影以着颓废的睡姿,放‘浪’形骸的躺在堂前软榻之下,穿着素白的长衫。掩上的纱窗挡了白日里应有的阳光,室内的光线极暗,暗到段绮丝几乎看不清堂前人的面容。 心中却是早已判定那人的身份。小心翼翼的移着碎步,一步一沉珂的走到那人跟前,曲身蹲下,未开口泪先流,“阿爹,我回来了。” 本是紧闭的眸猛然睁开,酒‘色’润红的‘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声‘色’哑的不似堂堂南里亲王该有的威严,“绮儿,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会回来?”最伊始神‘色’中是疑‘惑’,到后来,变成慌张。无意识的抓住段绮丝的手,声音由沙哑转为颤抖,“糊涂呀,你怎么能回来。” “阿爹。”“噗通”一声,段绮丝双膝一曲,跪在喻亲王跟前,“请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阿娘为什么会死,你为什么会同意将阿娘的尸身焚毁。告诉我,为什么,都是为什么?” 段绮丝的一声声‘逼’问都好似利刃,缓缓的割在喻亲王的心上。看着眼前几‘欲’与妻子如出一辙的面容,以往的情意一点一点漫回到脑海中来。一幕幕掠过之后,最终定格在凌迟的一幕。 那晚,秋高气爽的天气忽然下起大雨,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在风雨中飘摇,就好似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与喻王府的现状。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摇曳的烛火照耀着她苍白的面容,孱弱的模样让人惊慌失措。却是努力的扬起手,攀在他的腕上,笑的嫣然,她说,“王爷,左右我是活不长了。此生惟愿,你与一双儿‘女’,平和安康。”只是这世途多舛,哪来的平和安康,不过是用她的死掩盖着亮丽光鲜下的罪恶。 南里,就要变天了。 挽开的无奈如‘荡’开的涟漪,一圈一圈在喻亲王心里泛着酸。急‘欲’娓娓道来的心思压在‘胸’口,终究还是说不出口。眼前跪着的泪眼朦胧、年华正好的‘女’子,是他的‘女’儿,他与最心爱之人的‘女’儿,让他怎么忍心。摇了摇头,喻亲王轻轻一叹,“你阿娘得的是瘟疫,接在王府救治亦是险中求安。如今染病的尸身,如何还能留着下葬。不能的,不能的。”连连两句不能,似是真的与段绮丝讲,更多的,似在与他自己讲。 “我不相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府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何你会变的如此模样?”丝毫不信喻亲王的敷衍托词,段绮丝紧跟着步步紧‘逼’。 “罢了。我也乏了,你下去吧。”似乎无心理会段绮丝的重重‘逼’问,喻亲王摆了摆手,仍躺在榻下。闭上眼,临末的一句,压溃段绮丝心底所有期盼,“后宅的事情都是你二娘在打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不适应的,就去问你二娘吧。” …… 连段绮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走出楚苑的,只知道出来的时候,天逐渐黯淡。从灵堂那边传来的诵经之声不绝,暮‘色’渐浓,然后明月升起。 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月圆月缺,又一个轮回。 细腻的月光静若无声的铺陈开,织成密密麻麻的线,将整座喻王府都网进这银‘色’的牢笼里。恍惚间,段绮丝觉得自己好像入了一个局,一个不管她前进还是后退,无论她去往哪个方向,纵使穷尽一生的心力都走不出来的局。 所以,她只好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梧桐树,看着叶子从容的飘落,一片接着一片,凋零着她的悲哀。 偶尔有‘侍’‘女’走过,天‘色’太黑她们无意段绮丝的脸便也不理会。特意压低的窃窃‘私’语声,有意无意的漏进段绮丝的耳中,“知道么,繁漓园闹鬼了,昨夜安沁居的霓儿夜起路过繁漓园,看到王妃娘娘。” “真的?不过王妃娘娘也真是可怜,临走的时候一双儿‘女’皆不在身边,也难怪娘娘留恋不去。” “可不是么,郡主跟世子着实不孝,听说王妃去的时候,双眼都未曾合上,念着郡主跟世子的名字,就去了。” “嘘,你别说了,听的我心里开始渗的慌。” 越来越低的声音随着渐渐远去的脚步,慢慢没了痕迹。听着丫鬟们说起的繁漓园,段绮丝刹不曾忘记,繁漓园不正是阿爹特意置来栽种‘玉’兰‘花’供阿娘赏玩的园子么。莫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阿娘牵挂着她与大哥,不愿离去。 若真是如此,段绮丝是极为期待的。急忙抬起脚步,匆匆忙忙的赶想繁漓园去。 秋天的季节,除却当季的菊‘花’,‘玉’兰‘花’早已开谢。‘春’日里‘花’枝妖娆的身影于此时,也只剩下满目的荒芜。段绮丝沐着月光,站立在枯萎的‘玉’兰‘花’从中,傲然独立。清眸仔细的巡视着园子里的每一处,入目的空‘荡’让她燃起的希望,徐徐熄灭。 忽尔听的一声细微几若不可闻的喊声,“郡主,郡主。”寻着声音找出,躲在角落暗处的身影微微有些眼熟。待看清后,居然是喻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竹渲。 “竹渲?”三年未见,段绮丝不敢肯定,出声确定着。 躲在暗处的人忽然伸出手来,将段绮丝拉到更为隐秘的墙角下。故意压低的声音,细小到如若蝶翼轻颤,“郡主,是奴婢,奴婢是王妃跟前的竹渲。我有要事‘欲’告知于你。” “何事,且说。” “娘娘得的瘟疫不是偶然,而且,娘娘去的突然更是蹊跷。”似是怕段绮丝听不清她的声音,竹渲踮起脚尖,‘唇’齿几贴在段绮丝耳边。 “当真,此话怎讲?”听的竹渲这么一说,段绮丝心中越发茫然,接着的竹渲的话端追问上去。 “郡主,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待的娘娘下葬之后,郡主请求去碧螺山上的清原寺给娘娘做法事,奴婢在清原寺等郡主。”说完,单薄的身影往后边一闪,跳入黑暗之中。 “别走,说清楚。”段绮丝刚想拉住她,无奈手慢一步,再出声时,哪里还有竹渲的身影。 刚想大喊,突然听见隐隐传来的脚步声。段绮丝只得将心中想法作罢,转身折回到灵堂之上,帮喻王妃守灵。; 第003章 山中寂静无长夜 七日之后,诵经法事完结,喻王妃安然下葬。-叔哈哈- 翌日,在熹微的晨光中,旭日的光芒正浮出天际。笔直的官道上,迎着霞光两匹通体无瑕的黑马,拖着一辆马车匆匆行来。马车上绘着‘精’致的‘玉’兰‘花’,金漆雕饰,饰以砗磲和青甸子,两只小小的金铃正挂在车檐下,随着马车的走动,轻轻摇晃,发出清空的声音。 天边已经出现了火红的朝霞,澄澈的‘艳’红霞光一抹抹在天边横斜。 实木的马车轮子碾过石板官道,伴着马蹄急急过去,敲出笃笃的声响。半眯着双眸,段绮丝靠着马车檐壁,闭目凝神。理不清的思绪如同一团‘迷’雾漫在她的心际,茫茫一片,几乎找不到出路。 段绮丝自己也不清楚,她的所作所为,是对的,还是错的。 阿娘的葬礼,她作为世子的哥哥段祈晏并没有回来,因为她的一纸书信在段祈晏即将到达大理城下之际,迫使的他调转马头。信中写着,你若回来,我定与阿娘同去。她想着,哥哥定能明白她的心思。 虽然段绮丝没‘弄’明白喻王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此时奉命前往潭州平‘乱’的段祈晏万万不能回朝。不得圣命擅离职守,轻者是违抗君命,重者被视为藐视皇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无论是任何一种,下场都不会太好。何况此时喻王府风雨飘摇,即使不知道段祈晏身在潭州是何种境况,也总比他抗命回京的好。 如果皇帝真顾念宗族亲情,早有圣旨传召段祈晏回京,久久未有圣旨传下,说明皇帝无心。 重重的叹了口气,段绮丝睁开眼,浓黑如墨的双眸,泪水散去,一片深沉。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还有那晚,与竹渲见面之后,折身返回楚苑。竹渲所言是虚是实段绮丝也不确定,她只知道若是不信,那她便连最后查清真相的线索也没有了。 所以,她又去见了喻亲王。 在喻亲王听闻段绮丝‘欲’在喻王妃下葬后亲身前往清原寺,为喻王妃念经超度七七四十九天,以告慰喻王妃在天之灵,借以弥补她在喻王妃弥留之际未能赶回相见的愧疚。起初闻言,喻亲王神‘色’先是一怔,很快愣然退去,点了点头,还是允了。 也不知道是谁告的信儿,段绮丝临出府时,二夫人携着她所出的二小姐段绮嫣直直将段绮丝送出王府。 眼泪滂沱的模样,端的是不舍与心疼,演的是心疼嫡‘女’与姊妹情深。但段绮丝是一点也不会相信的,在这南里,她害怕去相信某一个人,包括她自己。 当然,段绮丝也并不知道,在她的路途中,二夫人早已为她备下大礼。 清原寺与南里皇都大理城离的不算远,就在大理城外的碧螺山上,出了皇城一路直走,约‘摸’半日的路程便可到达山脚。因是清原寺盘踞在碧螺山上,山路崎岖不好走,要多费些功夫,段绮丝一行走到山腰时,夜幕已经降临。 入夜的山上,安静的可以听见虫鸟的低鸣。在夜里摇晃开的树影,‘阴’森可怖,为入夜的寂寥更添几分诡异。 上山此行,段绮丝未与明筑雅说明。所以,明家的人并不知道段绮丝的决定,也没有派来护卫随行。因是段绮丝强调一切从简,喻亲王也只是派了两个心腹‘侍’卫给段绮丝马夫,随行护送。 倒是没有想到,危险来的如此措手不及。 离的清原寺只有十几里的路程,一群‘蒙’头盖面的黑衣死士从两侧的林子里杀出。两个被喻亲王派来当作马夫的‘侍’卫抵死相互,匆忙嘱咐段绮丝一句,纷纷跳下马车,阻扰着死士的靠近,“郡主小心,切莫下车。” “发生什么事情。”段绮丝不放心的掀开帘子,银‘色’的月光下,亮起的刀光剑影,血光漫天,吓的段绮丝猛的坐回到马车里。 她出行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喻亲王知晓。喻亲王是她的亲生父亲,断然不会加害于她。那下这杀手的人,只有二夫人。 也许,她真的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的迫不及待。 眼看着,从林子里杀出来的死士越来越多,两个‘侍’卫纵使武艺高强,亦是双拳难敌四手,逐渐落在下风。身上已有多处受伤,如此下去,三人是必死无疑。无奈下,段绮丝深深吸下口气,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朝着正生死相搏,纠缠在一起的众人呐喊一声,“都住手,别打了,你们无非是来抓我的,我束手就擒就是。” “不可以。”不待段绮丝把话说完,两‘侍’卫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属下纵然是死,也会将郡主安全送到清原寺。”说完,手中执着的长刀再次挥起,与身前的死士搏命厮杀着。 忽然间,前方两道火光越靠越近,最终明晰成两把火把,出现在段绮丝等人的眼前。居然,是竹渲。跟竹渲身边还有另外一名‘女’子,白‘色’的衣袍,清丽的面容,段绮丝看着很是熟悉。想了想,才想起,是莲舟,喻王妃身边的另一名‘侍’‘女’。 刚刚靠近,话都未来的及说上一句,赶来的两名‘女’子已是扬起手中的长剑,挥舞向朝着段绮丝涌去的死士。 在喻王妃生前,段绮丝就曾听喻王妃说过,竹渲与莲舟也是明家的暗卫之一。明家家主疼惜‘女’儿,特将两人派在喻王妃身边保护。但段绮丝万万没想,她们两人的武功会如此之高。一把银剑,被她们舞的翩若惊鸿,如若游龙,团团围困过来的死士,居然是连她们的衣角也未能靠近。 一时之间,局势有些变化。死士丝毫也没有讨着好处。 僵持半晌,亦是有不知从何处杀出一名黑衣男子,加入到厮杀当中。此男子身形急快,剑法更是卓越,过境之处只看到一道银光闪过,身边的死士已然化成地上的一具具尸体。得高人相助,很快,风水轮流转,刚还在下风的段绮丝等人慢慢转成上风。 最后,死士如数被歼灭。 偃旗息鼓,众人皆是松下口气。段绮丝放下悬着的心,走到相助的高人身后,恭敬弯腰行礼,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小‘女’子来日可好上‘门’道谢。” “姑娘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人回头,段绮丝蓦然一愣。居然,是穆今朝。; 第004章 群玉山头寻真相 仓惶而过的梦,追逐着逐渐远去的记忆。- 天,还是暗的。浊蓝‘色’的天空浮起暗‘色’的云,一层一层铺排开去,在天际堆积成山,重重叠叠。夜很长,特别是秋季。 竹渲与莲舟提着火把,为段绮丝照亮着脚下的道路。穆今朝走在最前头,喻王府带出来的想‘侍’卫走在最后。厮杀过后,一路安静的只听见两侧林子里的呼啸过的风声。 没有走多久,清原寺就在眼前。 竹渲上前敲‘门’,“吱呀”一声,漆着红漆的沉重木‘门’开了一条缝,一穿着淡蓝‘色’僧袍的小和尚冒出头来,见到竹渲二话不说就把‘门’打开。领着段绮丝一行人径直走去安排好的厢房,说是主持大师早有吩咐。 段绮丝不做多想,一行人安心的住了一晚。 天‘蒙’‘蒙’亮的时候,清原寺里钟鸣声起,伴随着诵经的声音一同传入耳中。段绮丝哪里还能安然入眠,不情不愿的爬起身,在竹渲与莲舟的伺候下梳洗罢。忽被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小和尚请到主持的禅房中。 正是方丈清原大师,慈眉善目,‘花’白的眉‘毛’还有胡须使得段绮丝觉得极为亲切。幼年的时候,段绮丝常与喻王妃到清原寺祈福,几乎年年如此。可以说,段绮丝的童年时光,有一半是在清原寺中渡过的。与清原大师的‘交’情,更是深厚。 不敢让大师等着,段绮丝加快脚步,并入房内,双手合成一掌,虔诚朝着坐在佛前诵经的大师问礼,“清原大师,绮儿有礼了。” 清原大师应声回头,含着慈祥的笑意望着的段绮丝,微微点头,“郡主多礼了,王爷早有书信于老衲。料不到郡主此行如此凶险,老衲该派人去接郡主上山的,郡主受惊了。” “没有。”段绮丝摇了摇头,“有惊无险,多亏穆公子及时赶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只是,大师说,我父王已有书信于大师?不知父王心中,可还有其他嘱咐?” 似是猜出段绮丝心中所想,清原大师笑的一脸意味深长,答,“郡主不是要替王妃诵念七七四十九日么,王爷托付老衲,好生照顾郡主。”答来之语并没有段绮丝想要的回答,段绮丝脸上不由浮现出失落神‘色’。 “只有这些?”仍不死心,段绮丝多问一句。 “是的。”清原大师点了点头,“郡主请放心,一切皆是安排妥当。郡主居所仍是在以往的静堂,老衲已让弟子在风格楼设下堂,郡主每日到哪里诵经即刻。” “如此,叨扰大师,有劳。”不再纠缠,段绮丝再次双手合十,朝大师行过一个佛礼以表谢意。起身离开清原大师的禅房。回到静堂,便看到穆今朝守在‘门’口等候的身影。这才想起,昨夜因是时间已晚,不仅随行的两个‘侍’卫,穆今朝也一同留宿在清原寺。 想起穆今朝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段绮丝忙忙快步做过去,大步走到穆今朝跟前,福身欠下一礼,“昨夜多谢穆公子出手相救,大恩大德,琦丝没齿难忘。” 哪能真敢要她感谢,穆今朝伸手将她扶起。连连道,“段姑娘不必多礼,在东阙之时,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穆今朝岂有今日。” 说来也是,两人便不再客套,段绮丝将穆今朝请入厢房。落座之后,段绮丝忙忙让一旁随行伺候的竹渲奉茶。似是极为意外会在此处遇到段绮丝,穆今朝颇为好奇的开口询问着,“姑娘不是与柳庄主等人在东阙么,为何会到南里?” 听见穆今朝提起柳风月,那张祸国殃民的容颜在段绮丝脑海中一啸而过,霎那间无边酸楚漫上心头。很快又被敛去,“我本就是南里之人。”段绮丝答。 “原来如此。”穆今朝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难怪那时段绮丝会认得瑞祥丰的当家拓拔渊,原来段绮丝本是南里人。想起拓拔渊对自己与叶绾萦的恩情,穆今朝对段绮丝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说来,在下还得多谢段姑娘的引荐之恩。如今在下已在拓拔先生‘门’下做事,凭姑娘的提拔,拓拔先生不弃在下寒微,在下与萦儿才能在南里立足。这一切,皆是姑娘的功德,在下不甚感‘激’。”说着,忽然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双手抱拳给段绮丝一个大礼。起身后,像是想起什么,又是开口,“不知道宣筱姑娘如今可好?” 段绮丝心情蓦然一沉,“筱筱她,死了。”凝重的声音简洁低‘迷’,好似敲破的弦音,慢慢浸入耳中,很快没了声响。段绮丝用力甩了甩脑袋,咧开一道看不出悲喜的笑靥,“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说了,你与绾绾如何?” “萦儿呀。”一说起爱妻,穆今朝脸上立即浮现出宠溺温柔的神情,恨不得声音也柔和一滩‘春’水,“她有身子了,不然此时帮拓拔先生运货到大理城,她定是要跟着来。身子不便,我不让她跟着,让她在格里安城好生静养。” “绾绾有喜了,恭喜恭喜。”听闻叶绾萦有了身孕,段绮丝也是眉目一喜。忙忙与穆今朝道喜。 “多谢。”受之不愧,穆今朝含笑回着,“其实,如若段姑娘愿意,姑娘与柳庄主此时也该是当爹娘的人了。” “穆公子说笑了。”没再接着穆今朝的话往下论,段绮丝神‘色’一片悲伤,“我与柳风月,已经不可能了。” “为何?”穆今朝有些不明。 “公子听说初云郡主么,那便是我,我便是初云郡主。” “什么?”穆今朝迎头一怔,“姑娘便是喻王府的初云郡主?”于是,无奈轻声叹下一口气。在南里帝国,最近传着一个流言,初云郡主离家逃婚,皇帝‘欲’治罪与喻王府,喻王妃伤心之下染上瘟疫,不治身亡。如若段绮丝就是传言中的初云郡主,那喻王妃岂不是她的。无可奈何之下,穆今朝知道自己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枉然,只好叹了一句,“姑娘,节哀。” “无事。”段绮丝摇了摇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余音落尽,场面开始沉静下来。寂静许久,着实的尴尬,穆今朝起身请辞。一来,叶绾萦一人在家中他也不放心,想着赶回去照看妻子。段绮丝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没有挽留。一直将送出‘门’口。 待的穆今朝走后,段绮丝回到房中,竹渲与莲舟这时才敢进房来。合上房‘门’,段绮丝高坐在堂上的软榻之上,安静的面容看不出何种神‘色’,淡然的询问着两人,“你们说我阿娘的死有蹊跷,此话怎讲?” “回禀郡主。”先开口的是竹渲,“那日我等陪王妃祈福归来,在路上遇见一流民非要求见王妃。说是素来听闻王妃心善,他与妻子那年落难大理城时,曾得王妃相助,如今他妻子已故去,临死前嘱咐他定要到王妃跟前亲自道谢。” “然后呢?”段绮丝心知自己的母亲素来心善,喜好助人,此事并不为奇。 “王妃接见了他,没想到,他居然是得了瘟疫的病人。”这回,开口的莲舟。 “什么?”此时,段绮丝亦是脸‘色’一变,“他好大的胆子。” “那人的意思,他时日无多,他妻子也是染瘟疫而死。他想在临死前,了却心愿,亲自感谢王妃的救命之恩。奇怪的是,如那人所言,他是昌州人士,前年来的大理城,不幸赔光所有的积蓄,乞讨街头,是王妃给了他银子。但是前年,因郡主离家了无音讯,主子心中焦急,几‘欲’未曾出‘门’,更别说救助过何人。” “如此说来,那人是有心而为之,他要害阿娘。” “奴婢也不知。”明白此时段绮丝心中的苦楚,竹渲万万不敢‘乱’下断言,继续道,“回到王府后,娘娘身子一直病着,其实自郡主离去,娘娘的身子一直不见好。某日二夫人带着远房的表哥进府,说她表哥师从高人,是举世难得的名医,王爷心疼娘娘,便让二夫人的表哥过去瞧瞧,一瞧,就瞧出瘟疫来。” “难道府里再没有请过别的大夫给阿娘诊断么?”如是听闻,段绮丝心中大骇。 “自然是有的,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结果皆是一样。”想起当时的情景,竹渲与莲舟皆是心中一痛,幽幽落下泪来,“更有甚是,偶有一日,奴婢去‘药’铺给娘娘取‘药’,隐约见的一人身影极似当日求见娘娘的那流民。奴婢紧跟上去,不慎被他发觉,他身形加快,一时不察奴婢没跟上他的脚步。但奴婢可以肯定,那人定然是无病的。” “装的。一个无病之人,装成染着瘟疫的流民去见我阿娘,编着这么一出谎言。这定然是一个局。”无须多加猜想,段绮丝心中已然明了。 “奴婢该死。”“噗通”一声,竹渲与莲舟惶然跪倒在段绮丝面前,满脸清泪,“若不是奴婢无能,娘娘有岂会?” “不是你们的错,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蹲下身子,段绮丝亲手将竹渲两人扶了起来,“相反,我还得多谢你们。不然,我还不知道我阿娘竟是这样被人家算计着。” “可是郡主,如今娘娘已去,连尸身也……我们该如何?” “查。”段绮丝答。; 第005章 悲鸣夜血流成河 一灯如豆,寂夜无声。-叔哈哈- 连风都是安静的。隐匿在漆黑夜幕里的大宅,屋檐上悬挂的一排排风灯,忽明忽暗的洒下一湾浊黄的光辉。植在院子里的大叶梧桐,经不住秋风萧瑟纷纷落尽,遗下一株株笔直光秃的枝干站在院子里,站出一片孤独的光影。 没有了夏季的蝉鸣鸟叫,平日清静的别院,寂静里透着诡异。 紧紧关闭的房‘门’,房内倒是灯火通明。潋滟的烛火映着堂上‘女’子描着‘精’致妆容的脸,两叶柳眉弯若上弦之月,不描而黑,点缀着璀璨的眸子明亮如传说东海的鲛珠,朱‘唇’点点,‘艳’若胭脂。淡抹粉黛的双颊白皙中透着似有若无的梅红,娇‘艳’似桃李的颜‘色’。 纤纤‘玉’手,圆润饱满的指甲上涂满鲜红的蔻丹,优雅捏开兰‘花’指端起一旁檀木香案上奉的青‘花’瓷茶盏,魅‘惑’风情恍若天成。却在顷刻之间翻云覆雨,手中茶盏砰然落地,清脆的破碎声响久久回旋在沉寂的夜里,碎成满地的瓷片。 堂前躬身站立的男子,惶然跪倒在地,双膝直‘挺’‘挺’的压在碎裂的瓷片上。鲜血从划开的口子处溢出,沾在墨‘色’的袍子上,丝毫看不出痕迹。如数掩在杂‘乱’发丝之后的额首随之磕倒在地,紧贴着地面,脱口的声音不卑不亢,‘波’澜无痕,并没有言语里的惶恐,“有负夫人所托,属下该死。” “你确实该死。”尖锐刻薄的‘女’音紧之漫出薄‘唇’,丝丝入耳,尽显暴戾,“你说,养你们何用。让你们拦着段绮丝那贱蹄子,莫让她回到京都,你们倒好被人摆过一道反而不自知。派你们守在清原寺的山道上,将那贱蹄子悄无痕迹除去,你们竟窝囊至此,被王府的两个马夫打的落‘花’流水,落荒而逃。”话入深处,声‘色’更加尖酸,言语间透出的犀利只恨不得将眼前跪着的男子处死,以平其失职。 自知‘女’子所言,句句属实,男子无力辩驳,磕下的头颅不敢抬起。醇厚的嗓音从下方慢慢传来,“夫人教训的是,属下无能。” “无能无能,你们确实无能。”忍无可忍之下一声怒吼,涂满蔻丹的手掌重重拍在一旁檀木香案上,剧烈声响,徜徉室内。 男子未敢立刻接话,顿候许久,才敢开口,“回禀夫人,郡主有高人相助。并且,对郡主出手相救的三人当中,有喻王妃当初的贴身‘侍’‘女’。” “明家的那两个贱丫头?”话尾的余音稍稍扬起,半躺于榻的‘女’子微微拧眉,“她们竟是没有死,也没有回明家。” “回夫人,确实如此。照那夜情形,那两姑娘应该一直留在清原寺,也许初云郡主的祭奠之行,本就是一幌子。”说出心中所想,男子如实答。 “还不是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推测出事态有变,‘女’子心中燥‘乱’又添几许。瞠目瞪过眼下男子几眼,“周详那个贱民明家两个贱丫头见过,去,把相关的人都除掉。死无对证,看她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清原寺那边,暂且莫轻举妄动,清原禅师与喻王府‘交’情匪浅,寺内高手如云,你们更加不是对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是,属下明白。”男子再答。 “明白就下去,此事若再处理不好,你们也不必回来复命,就在外头自我了断便是。” “是,属下遵命。”领命接话后,男子站立起身,恭谨退出‘门’外。 木‘门’轻合上的一刻,“吱呀”声响扣入风里。夜‘色’似乎越发的深了,浓郁如刚研开的墨,滚滚而来,铺天盖地的伸手不见五指。藏身暗‘色’里的一道道身影无声无息的靠近,摆开森严的姿影。 夜行衣,融入夜里的颜‘色’。 手中剑,索着梦里谁的冤魂。 “行动。”简洁的两字令下,如浓雾般聚在一起的姿影又如浓雾散去般散开,最后销声匿迹在夜幕里。 惨剧发生的时候,周府的宅子正笼罩在祥和的睡梦中。 不知是火光闪耀着剑影,还是剑影映衬着火光,蜿蜒一地的血流染红了周家老爷子最引以为傲的素白‘花’岗岩铺砌的小道。哭喊声一声接着一声不停传来,窜逃在火光中的人影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瞧不清面容的‘蒙’面黑衣人,眼神凶残似‘阴’曹地府前来索命的修罗。无处不在,见人就杀,毫不手软。不过须臾片刻,周府数十口人,几十条人命被屠杀殆尽。所有的罪恶,最终被掩埋在汹汹燃起的烈焰当中。 往后平澜不惊的岁月时光中,周详始终不敢回想,自己是如何爬出的火海。只是看到入目之处,皆是亲人的染血的尸体,在自己身边堆积成山。自己就好像是攀爬着一堆又一堆的尸山,才爬出火海。 几乎每一个动作,都会牵扯到背后的刀伤,每一步蠕动都是惊心动魄的疼。许是求生的本能,又许是仇恨的支撑,他还是活下来了。躲在黑暗的巷道里,周详咬着自己的手腕,嘴里充斥着腥甜的血腥味,压着身上分筋错骨的痛,好不容易等着杀人放火的黑衣人如数离开。 无论如何,周详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对他周家下如此重手。 跌跌撞撞,周详不敢多留,匆匆从黑暗的巷道里走出。看着眼前付之一炬的家园,心中疼痛难忍。但让周详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群让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黑衣人会去而复返。恐惧之下,周详拔‘腿’就跑。 “追。”杀手统领亦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多心竟会发现漏网之鱼。斩草自然是要除根的,俨然有放过的道理,一群人朝着周详逃跑的方向追去。 从城东跑到城西,周详慌不择路,看到一通火通明之处,来不及做多想就奔进去。 黑衣人‘欲’跟随而往,被自己统领喊停脚步,“慢着,那里是疫区。” “疫区?”闻言,刚要前行的黑衣人赶忙停止脚步。 所谓疫区,便是得瘟疫的病人聚集之地。今年夏季,数月暴雨,青楚五州因明月渠年久失修,爆发百年不遇的洪水。青漓、楚堓两江怒‘浪’滔天,决堤千里,倾天暴雨月余方歇,以至青楚五州四十五郡城池尽毁,田庐村庄皆成泽国。当地民众无力抵挡,家园尽毁,死伤无数。 如此大事本该上报朝廷,开仓赠粮以救之。无奈数月已过,京都竟不见丝毫援助之动作。饥寒‘交’迫,恶疾缠身,寒了五州百姓的心,得有心人煽动,纷纷揭竿造反。皇帝听闻龙颜大怒,派喻亲王世子领亲兵三万前往潭州镇压。 另一部分民众为求生机,相互扶持涌入京都。不料水患过后,带来瘟疫,人心更为慌‘乱’。见安抚不得,又镇压不下,皇帝只得命京兆尹将入京的灾民置于城西。因此,城西灾民宿居之地,被称为疫区。 “大人,那我等该是如何?”且莫说进去疫区会染上瘟疫,单是目前形势,朝廷与青楚五州之百姓势同水火,贸贸然进去疫区,惹出事端来,必然引起各方瞩目。仔细一想,身为死士之首的统领也是极其为难。捏了捏发疼的额头,只能吩咐着属下退守,“走。” “大人,要放过那小子,可是夫人那边?” “谁说要放过他。”斜斜睨过手下一眼,死士首领忽然抬头,望了望天边。 \书\ 刚刚还是晦暗的天际正缓缓浮起暗‘色’的云,层层叠开,如鱼鳞泛着灰白‘色’的光。眼看天就要大亮了,若强行进入疫区寻人是不可能的。青天白日,如此明目张胆,就算他们寻到周详也脱不开血洗周府的罪名。 几番权衡,死士首领眸中掠过几抹‘精’光,“听着,暗中把整个疫区看起来,务必滴水不漏。只要他一走出疫区,格杀勿论。” “是。” ... 第006章 孽海沉浮九死生 大理这座都城滨临洱海,背靠岚山祁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清江两条支流交汇而成的护城河绕在城外,河宽水深,在大理城周围形成天然的屏障。五座白玉虹桥横跨河面,红栏弓洞,如长虹卧波,从桥上逶迤而下。三道雄伟厚重的城门稳稳嵌入外城高逾十丈的城墙之中,由此深入,如山耸峙。 进入外城,银白色砖石石板官道交错铺开,编织成网,更似系在这座庄严皇城腰间的丝绦,硬在肃穆中点出旖旎漪丽。放眼望去,高楼广厦林布,繁华若烟云笼罩,红檐绿瓦,尽显皇都气势。穿过林楼陈布,方是内城,皇家宫苑,天子近旁。 殿宇巍峨,宫室连绵,远远看去,萦绕在祁岭朦胧的雾气里飘渺恍若仙宫云殿,高贵不可攀。高高在上的皇城,是南里人仰望的神域。 划开层层富贵流云,城西的不堪落入眼中,似是被遗忘的一角,偏于一隅。 临末深秋的节气,变幻无常,“轰隆”雷声过后,大雨如期而至。茫茫雨幕像是天堑,将城西一角与整座皇城遥遥隔开。落宿此地的流民,隔着雨雾再也看不到海市蜃楼般的荣华绮丽光影。唯剩的眼前被风雨吹的七零八落的幔布,还有被风吹的东奔西跑的锅碗瓢盆。 在城西的疫区,连屋檐都是没有的。 流民居住的地方,是用废弃的幔布搭建的帐篷。风一吹,接口散开,狂风携带着暴雨灌入帐篷内,打湿身下用干草铺成的床榻,打湿身上盖着的薄毯,寒意见缝插针,袭涌而上。周详死死的捏住薄毯的一角,压着勉强不被风吹开,身上未曾处理过的伤口已经溃烂,此时沾了雨,疼的有如滴蜡,整个人如同置身火炉中炙烤般。 眼皮重的根本张不开,意识却是无比的清醒。一幕一幕,像是清风翻过书页,在脑海中闪过。却是清晰,却是难以自拔。点点温存最后都成了临别一瞬的火光,呐喊,嫣红。 “不要不要,不要。”太过撕心裂肺,逼的周详不得不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坐起身,满头大汗。抬眸望去,孤陋到不见一件摆设的帐篷内风潇雨急,还有同住一帐衣衫褴褛的陌生人。 即便周详喊的撕心裂肺,坐在另一处草堆上的几名男子亦是神色冷漠、恍若未闻。在这个只能把绝望当成期盼的地方,自顾尚且不暇,谁还有力气去忧心别人。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周详拉起落下一半的薄毯,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眸光顺着撩开的幔布望向帐篷外。漫天飘摇的骤雨,凄迷清潋的颜色,居然像极了母亲常做的面汤。 他周家虽然不算钟鸣鼎食之家,但也是温饱自足。他是父母老年来的子嗣,打小极被溺爱,也才养就他放肆荒诞的性子。旁的也就罢了,偏生他还好赌,为此,没少挨父亲的惩处。祠堂罚跪思过,不得用食亦是常有的事儿。这个时候,母亲总会偷偷让人送来一碗面汤。 那时,他总是埋怨着母亲小气,输赢不过就几十两银子,他们周家何时差过那几十两银子。父亲小题大做,罚他就罢了,母亲既是有心袒护,为何只给他一碗寒碜的面汤。直到此时,他才明白,母亲送来的面汤中意境深远。面汤虽然清淡寡素,但足以饱肚,人亦如此,不求长袖善舞,荣禄加身,但求平安立足,温饱于世。 平淡,安宁才是最好的福禄。那时他深陷赌门,母亲怕他误入歧途,又担心父亲罚的太重伤他身子,每每以一碗面汤助之、教之。可叹他那时候愚钝,看不出母亲深意。如今明白过来,失去的终究是未能挽回。 想到面汤,周详不由越发的饿了。自那日慌不择路闯入疫区,他便是滴米未进。之前一直在昏睡着倒不觉得饿,如今醒来,腹饥如火,一想到母亲亲手做的面汤,胃里就好似被掏空的难受。 没想到饿的时候,一碗面汤也可以把自己谗成这个样子。 以前被自己诸多埋怨的日子,真像梦一样,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家快来啊,吃饭啦。”静谥中不知是谁的一声呼喊,犹如一记惊雷,将周详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定晴一看,刚还是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的天气忽就放了晴。薄薄的日光从天际垂下,来不及散去的水汽凝聚在日光中汇结成雾,透着五颜六色的光,如梦亦幻。 听到呐喊,人潮涌动脚步声,踩在地上的坑洼里,溅起的泥水沾在衣角也无人在意。 这里是疫区,一日三餐只能靠着朝廷施粥度日的疫区。心中恍若有什么轰然倒塌,是啊,这里是疫区。顿时间,燃在周详心里的星火明明灭灭,几乎熄灭,忽尔又明亮起来。血海深仇未报,他岂能就此放弃。 主意一定,周详强行撑起身子,拿起搁在地上的破碗,跟上同帐内陆续走出的脚步,前往帐篷外施粥的空地。 还没等的周详靠近,前方排成长龙的队伍忽然起了混乱,衣衫褴褛的流民不知因何事同朝廷的士兵扭打在一起。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如一阵风,卷过去后周详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反倒是将耳边依稀传来的窃窃私语,听的明明白白,“这梁子绍也真够蠢的,这鬼地方既然被划为疫区哪里还可能是什么风水宝地,梁坤生的这么一个儿子,也真是够倒霉。” “不是他蠢,是我们大人英明。没有这场骚动,我们怎么有机会混进来,别说了,快找出那小子,除掉他我们好离开这鬼地方。” “也是。”几句不着边际的了草交谈之后,再无下文,却也足够让周详心慌。胡乱从地上抓几把泥土抹在自己脸上,顾不得前方到底发生何事,周详疾步窜入到骚乱的人群中。心里也是明白,对方是非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这里是也不能呆了。 眸光谨慎的环顾下四周,周详发现后来涌上来的流民只是一味往前冲去,与同伴一齐跟士兵扭打在一起。有一些亦是如自己一般,根本不 第007章 烟云拢月忆旧尘 “姑娘”二字堪堪出口,白衣公子含在眸底的笑意立是褪去,两叶弯眉随之拢下,显出不悦之‘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愿再开口。 紧随白衣公子脚步,入帘而来还有一‘女’子,着天青‘色’藏‘花’襦裙,纱织的料子,袖子微宽。领口与袖口的位置用墨绿的云绸滚了道明亮的痕,面上用水蓝‘色’丝线滚着小朵绽开的绿萼梅,在烛火的辉映下栩栩如生。 听的周详张开便是一句“姑娘”,‘女’子樱‘唇’微微朝后抿起,“噗哧”一声,漏出叮咛浅笑。闻声,白衣公子越加不悦。转头,眸中抛出一道责备的光,横过紧跟于身后的‘女’子。‘女’子倒也不怕,水袖拂至‘唇’角,仍是“咯咯”的笑着。 眼前情形,周详瞧的越发不对。心中琢磨,莫不是眼前的清丽容颜,乃是翩翩公子,心里却是难以置信。待得青衣‘女’子笑的够了,才是碎步上前,攀上白衣公子的手腕,轻声细语尽显‘女’儿家温婉柔情,道,“小姐天姿国‘色’,纵使男子装扮,亦难掩绝世姿容。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这有啥好气恼的。” 听闻此言,周详暗暗歇下一口气。幸的真是一位姑娘,如莫不然,人家好心搭救自己,自己反而颠倒鸾凤,‘弄’错人家身份,未免太过不知好歹。情急之下,周详挣扎着要起身,无意扯动伤口,疼的他直龇牙咧嘴。 轻撇眉,但见的白衣公子掠上前几步,袖袂一拂,便将他扫回榻上,“你伤势未愈,不可妄动,得好生歇着。” 凉衣似水扑面而过,袖间氤氲着甘苦芳凛的瑞脑香气轻轻触在周详的脸庞。周详顿时如沐‘春’风,身上痛楚消减下几分,单手压在‘胸’口处,收拾好心神,“多谢姑娘挂怀,姑娘恩德,在下感‘激’不尽。” 饶是他说的感恩戴德,立于‘床’前光影边缘的人影并不以为然,水袖收回腰间,唯听的语声淡淡,“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举手之劳。”说完,倒是像想起另外一件事,柳眉凝开痕迹,眸底浮散开‘波’纹,启‘唇’询问起周详的来历,“公子言行得体,举止不凡,不知因何如此狼狈?” 轻言淡语飘落,周详心头却似被一只冰凉的手骤然握住,那一瞬间,连同喘气都漫着密密麻麻的疼。在脑海中逐渐涌开的回忆‘浪’‘潮’在理智的镇压下,偃旗息鼓,白皙到几乎透明的面容升腾起连周详自己也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哀切,凄凄婉婉,犹若悲鸣,“在下姓杨,单名周,乃是昌州人士。青楚两江决堤,昌潭两州几‘欲’全被淹没。家里没了生计,跟着村里的人一路前往京都求生。未料瘟疫肆虐,途中不少村人糟病而逝,后又遇上劫匪,见我等无可劫钱财,便动了杀机。好在在下命大,才可逃过一劫。” 家中横祸来的突然,又未明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周详不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高明。心思灵巧一动之后,编出让人深信不疑的这么一段。 许是周详脸上的神情太过悲伤,跟前的白衣公子也被糊‘弄’过去,陷入感同身受当中,灯火中恍惚的容颜让周详无端生出一抹熟悉。未及细想,却是听得耳边一阵轻微的浅笑,“羊粥?你家里人是不是极为喜好喝羊粥,竟给你起这么一个名字。”如此沉重的时刻,豁然闯入的辗着娇笑的‘女’声显得格格不合时宜。周详虽是不悦,仍是好心的解释,“姑娘误会了,杨乃是柳木杨的杨,周则是周吴郑王的周。” “原来是这两个字。”‘女’子恍然大悟。 “竹渲,闭嘴。”亦是感到婢‘女’的无力,站在‘床’边的人影横过身后‘女’子几眼,厉声轻喝一句。而后转头,望向周详,“公子是昌州人?” “正是。” “既是如此,不知公子可否认的此人?”说着,立在‘床’边的人折身往身后‘女’子望过一眼,‘女’子会意,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卷来。那人顺手从‘女’子手中接过画卷,在周详面前徐徐展开。入目的一张脸,着实不敢恭维。 满脸的疙瘩,因画工的粗糙显得更加丑陋不堪。 见此,那人脸上也是一怔,舒尔回头斜睨自家婢‘女’一眼,又是望回到周详身上,“此人杨公子可是见过?” “这人长的如此,如此特别,在下如若见过定然不会忘记。”如此说来,是不曾见过。闻言,清丽脱俗的丽颜拢上失落,“如此,天‘色’已晚,就不打扰杨公子休息了。”话落,白‘色’衣摆旋起一阵烟雾,散去之后,白‘色’的身影协同着青‘色’身影一同消失在周详的房中。 待的两人走后,封尘许久的记忆如洪水破堤,滚滚而来。带着那张曼妙姿容之下染开的瑞脑香气,撕开人世浮华的恶俗与丑陋,缓缓清晰,将人重新卷入温暖与安宁中。 原来,真的可以有这么一个‘女’子,你看她一眼,她给你平和。 他们说,她是喻王府的喻王妃,心地善良。若非如此,那场赌局,他也未必能赢。 那还是数月之前的事。他‘交’友不慎,染上赌习,平日里闲暇无趣,总爱去赌坊转两圈。无奈那日他手气不好,不过几局已是将身上的几十两银子输的一干二净。偏生赌瘾没过,又不敢回家讨要银子,踌躇没有主意的之际,有人给他出了一计。 说是喻王妃恰巧从清原寺祈福归来,传言喻王妃为人与善,极具贤德,今日便让他们来一试传言的真假。于是,他们便约下一局,如若他能在喻王妃处讨得银子,他们就输他一百两。一百两呀,可是不少,够他赌上好几局呢。 因此,在银子的引‘诱’下,他入了局。 匆匆给自己扮个模样,又编造出极为凄惨的身世。他本是与妻子在昌州过活,无奈家逢巨变,为求生计他与妻子来到京都讨生。日子才刚有起‘色’,妻子染上重病,为医治妻子,他变卖家财,最后只能在街头乞讨,某日偶遇喻王妃出行,曾对他给予援助。 如今他妻子已因病故去,临去时嘱咐他定要当面答谢喻王妃。眼下他也是身染重病之人,不久于世,此生惟愿能到喻王妃跟前亲自拜谢。 时至今日,周详都不能忘却当日面见喻王妃的情形。她梳着巍峨的云髻,戴着一株镂空兰‘花’珠钗,淡紫‘色’的罗衫重重叠叠绣着淡雅的兰‘花’,逶迤水‘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散成涟漪,手挽碧霞罗薄雾纱。俨然皇室‘女’眷的装扮,贵不可言。 她的眼神却是柔和的,带着可以抚平一切创伤的慈悲。静默的听他把编造的谎话说完,还命人拿来银两,亲自送往他手中。听他说到时日不多时,仔细叮咛一句,“重病未必就不可医,只要能活着。” 然而,刚刚那‘女’扮男装的姑娘手中画卷画出的人面,便是他面见喻王妃时做的扮相。怕被人认出,他估计做出的丑陋不堪。 细细想到,那姑娘定然与喻王妃有着关系,也许……某种思绪渐渐以萌芽的状态在周详心中喷涌而出,迫切的想知道真相,周详草草穿上鞋袜,追上刚走出的两人。 穿过翠‘色’如海的竹林,一座‘精’巧的浮桥上横卧于碧‘波’之上,浮桥过后,九曲回廊玲珑蜿蜒,朱栏微湿,夜风浮浮。抬头便看到刚身着白衣,‘女’扮男装的姑娘幽然驻足于‘精’巧的廊柱之下,静静看着她跟前的男子。 相隔的稍微有些远,周详看不到男子的面容,只看到‘女’子墨‘色’的长发沿着素‘色’长衣悄然流泻,便似一袭淡墨轻烟,浸染了面前良辰美景,素‘色’如海。她似乎在与跟前的男子在说些什么,单薄的身躯微微朝前倾去,几‘欲’没入男子怀中。 周详上前几步,隐身在廊柱之后。独属于‘女’子清泠如山泉的铃音声声传入耳膜,“渊哥哥,我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晚这一步,错的便是这一生。今生今世,我都再也见不到我阿娘了。”言语落尽,酸楚凄然似烟云逐开,如寂静无声的夜里升起的悲切,让周详都为之动容。 又听的朗朗男音稍稍一顿,缓缓传出,“绮儿,不要难过。喻王妃身染恶疾,举世悲痛,她最挂心不下便是你,你若因她的离去而伤怀不醒,王妃在天之灵也不会安乐的。” “不,渊哥哥,我阿娘她的死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陷害之。” “什么?” 原来,那‘女’扮男装的‘女’子竟然是喻王妃的亲生‘女’儿,初云郡主。这一消息让周详甚为震惊,正想继续听个明白,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凛的‘女’音,“杨公子,你伤势未愈,现下夜深‘露’重,怎可出来沾染凉风?”; 第008章 惶然不知天姿色 清脆若铃的嗓音碎开,‘荡’漾在晚风轻浮的夜里 繁星点点,堪落浮华,落寞寂寥绕开,似雨丝皎皎。-廊檐宫灯不经意随风轻晃,洒下一抹晕黄清辉。两道风姿绰约的身影穿风而过,踏碎一地清辉,翩然临至。云袖带起的阵风扑在周详的面上,惶然无端生起,双‘腿’一屈,低头跪拜在地,“小人无知,打扰姑娘,请姑娘恕罪。” “你这是做什么?”清脆婉转的‘女’音再一次自身后传来,天青‘色’滚着绿萼梅的衣袖已然搀在周详身侧,“你这不是折煞我家小姐么。” “竹渲。”宛若九重天阙月华倾泻迎头涌下,如常声‘色’里清幽带着静雅。待周详低头视线所触,洁白裙摆下清楚可见银‘色’纹着云痕的雪靴。 “起来吧。”她说。 周详哪里敢真的起来,头颅再低下几分,谨声恭敬道,“小人见过郡主。” 闻言,段绮丝身形微微一凛,极快恢复平常。双手负到身后,言语里叹出不耐,“既是知道我的身份,让你起来还不起来,真想跪到天明么?” “这……”周详顿时哑口无言。 “噗哧。”倒是身侧的‘女’子温言传出一声轻笑,伸过来一段臂腕将周详扶起。随之玲珑剔透甚于珠‘玉’落盘的嗓音一同出口,“人生在世哪能活的清楚明白,你心中有事不敢直言相告,我家主子又不会强人所难。你何苦端着一副惶然凄苦的模样,不想说不说便是,快起来吧。” 瞧竹渲把话接的,简直神的天衣无缝,段绮丝只差没能当场赞赏她两句。转头望过立于身旁的拓拔渊一眼,相视会心一笑。这名自曰名叫杨周的男子,段绮丝若听不出他言语左顾其他的隐瞒,她也枉在东阙的江湖风‘波’中走过一遭。 但俗话说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自己深陷‘迷’局不得其解,自顾尚且不暇,如何有心思去助人为乐。就是听说前几日城中周府不知何处惹来仇家,惨遭灭‘门’,莫非眼前的男子是那场惨祸中的漏网之鱼。 也罢,段绮丝摇了摇头,“起来吧。” 言至于此,周详若再端着装模作样不起身,未免太过矫情,只得任由身侧的竹渲搀扶着站起。缓缓仰头抬眸,才看清立于段绮丝身旁的男子。清高孤傲的姿影傲然沉浸在浑浊流光中,刚毅似松柏,坚韧似修竹。身上长袍如墨,静晦入夜。 再凝眸,剑眉英‘挺’,斜入云鬓,半阖的眉目漆黑中落入碎微星光。与周详目光相遇时,浮起似有若无的玩味,高深莫测。惊起周详心底那根弦哐然作响,慌忙埋头下去,不敢仰望。做出如实招来的实诚,道,“对郡主有所隐瞒是小人不知好歹。郡主画中之人,小人确实认识,只是不曾深‘交’,不过是曾相结逃难到帝都。后小人‘蒙’郡主搭救得以栖身于此,便与那人失了联系。此中前因后果小人也不甚清楚,故而不敢禀明郡主,还望郡主恕罪。” 得知段绮丝真实身份,周详心中略有窃喜。堂堂当朝郡主,能助他查清灭‘门’真相也不定。离开之时,他曾亲眼所见被派来的杀手在疫区布下天罗地网。这回,他偏生的就要将初云郡主引往疫区,他倒要看看,是何人对他周家如此恨之入骨。 然而,对于周详所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段绮丝根本无意深究。她只听得周详所说,那人曾与他一道逃难来到帝都。倏尔,转头望往一旁,“渊哥哥,你看如何?” 被段绮丝唤为“渊哥哥”的男子应声回神,流连在周详身上的目光未曾收回。轻轻在‘唇’畔抿开一道清浅的弧度,悠然开口,“你们可是在帝都方才分别?” “是。”周详点了点头。 “既是难民,能去的地方不多,明日带上些许人去疫区打探番便可知晓。” “疫区?”段绮丝明眸一转,将男子出言之语收入耳中,极为不解,“何为疫区?” 顷刻间,男子神‘色’由淡然转为肃穆,再到沉寂。声‘色’漠然到冷凛,“大水淹不去的流民涌到京都,皇帝在城西划了一块地方给他们安身。” “那哥哥此次离京也与此有关?” “嗯。”男子点头。 “那你此次回京也是为此?” “嗯。”男子再点头。 “可是……”寥寥数语使得段绮丝心中谜团更加扑朔‘迷’离,紧随着男子的余音,段绮丝正‘欲’问个清楚。岂料男子云袖一挥,开口将段绮丝所有的疑问压回心底,“此刻天‘色’已晚,杨公子身上还有伤。明天我带你去疫区查个究竟便是,你等先回去歇着。” “可是……”段绮丝还‘欲’再问。 “没有可是。”男子冷言相答。 于是,段绮丝便没有了声响。 周详也是在后来才知晓,原来那个气势凌人的男子,居然是富可敌国的瑞祥丰当家,拓拔渊。而瑞祥丰在南里,可谓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只要你点的出的行业,都有它的痕迹。至于它的消息,零星半点,唯有掌管它的人叫拓拔渊。再无其他。 周详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幸运,能够得见拓拔渊真颜。 秋日的晨起虽说比夏季晚下少许,可日头丝毫不输于盛夏的**。白晃晃的日光劈头盖脸的照下,驱散多日来‘淫’雨泼开的雾霾,帝都皇城的宫苑清清楚楚映入世人眸中。 江山如画,许谁笑靥如‘花’? 周详一丝不苟的站在庭院前的空地上,静静的望着左手拐入长廊处,相携着走来的两道人影。一蓝一白,翩翩公子,白‘玉’佳人。着蓝衣的正是他昨夜里见到的男子,着白衣的,自然是初云郡主段绮丝。 仔细掂量下言语,周详趋起碎步,踱到段绮丝两人跟前来。屈身见礼,神‘色’恭谨慎重,“小人见过郡主,公子。” 段绮丝淡淡抬起眼眸,瞥过他一眼,“行了行了,别老这么客气的,又不是在宫里,你怎么比宫里还拘谨。”而后自觉失言,朝着周详灿灿一笑,咧嘴笑着道,“那个啥,出‘门’在外,总需要些伪装掩人耳目的。” “是,小人明白。小人见过两位公子。”周详瞬间恍然,会心一答。 此后,不再多言。一行人走出宅子,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第009章 寂落无声念念哀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紫you阁孤风入林.繁华入目.层层曦光透过云层融入宽阔的空间.温度与光芒收敛于无边的寂静.满目清明. 拓拔渊.周详心中默默念下这个名字. 南里也是富庶之国.少年英雄不胜枚数.其中最为出名便是南里四公子.分别为.喻王府世子段祈晏.宁相国府二公子宁轩之.济州靖城公子苏木.还有便是格里安城瑞祥丰当家拓拔渊. 市井之间流传着极多关于四公子的传说.据说.喻王世子段祈晏乃是以领兵作战扬名于世.在他未及第时.便与喻王爷出征抗敌.曾用三万人马将西昭帝国的七万大军歼灭在兰山.宁府的二公子宁轩之.则是以谋算天下.西昭国兵败之后.心有不甘.向朝中进贡了红罗.并出言讽刺当朝无人能解这红罗.后被宁二公子当场蒙目相背解之.大大煞了昭国的威风.宁二公子也因此名扬天下. 只是.对于靖城公子苏木.世间有关他的消息极少.周详少有听闻.倒是不知他凭何传世.不过拓拔渊周详却是知道的清楚.传闻.他富可敌国.当朝权臣.乃至当今圣上对他都颇为客气. 毕竟.沒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周详想的极深.整个人如同陷在濛溟的迷雾里.浅醉微熏.不明出路.人多数如此.崇拜向往着自己仰望都够不及的强者.于此同时.周详不禁想.如若他有四公子的半分权势与才干.也许他周家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实情就是实情.不是区区的慕想就能扭转. 当周详的神志从幻想中醒來时.竹渲清脆赛若银铃的嗓音刚好飘入耳际. “杨公子.走了.”周详凝眸望去.仍是做男装打扮的段绮丝跟在拓拔渊身侧.已然走远.远远望去.她身边除却轻唤自己的竹渲.还多了一身着粉色纱衣的女子.周详隐约听的段绮丝唤那女子莲舟. 竹渲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真真是诗情画意的名字. 这时候的天色早已放晴.阳光驱散连日淫雨带來的雾霭.该属于帝都应有的喧闹繁华.重现于皇城的大街小巷.一路踏过去南里都城的喧嚣.一行人直奔城西. 却在临近城西的东街城门边上.被涌出的人潮拦截下脚步. “走.快走.”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响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咒骂声.接连入耳.触目景象.更是惨不堪言.一群穿着做皇家禁卫军打扮的士兵正挥动着手中长鞭.驱赶着长长的.衣衫褴褛的流民队伍. 队伍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他们无一不衣衫破烂.面容污浊肌瘦.很多人身上还带着大大小小的伤.走过之处甚至留下一道深刻的血痕. 沿路两旁.几乎聚满围观的人群.竟无一人敢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何事.每个人都只是漠然的看着他们被驱赶.被挨打.被折辱咒骂.如似看着一出上演过千百遍的皮影戏一般.惊然入目的冷漠、残忍.如一啸而过的暴风.烧开段绮丝來不及冷却的热血. “砰”的一声.恍若有什么在段绮丝心中炸开.脚步一同迈起.冲至缓慢前行的队伍前.拓拔渊等人一时沒察觉.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站住.他们犯了何事.你们如此对待他们.”猛然张开双臂.广阔云袖在风中撑开.形成一种捍卫的姿态.鼓起的衣袍.在女子清秀的眉目间掠过坚定而沉重的痕迹.就连明亮如金的阳光都未能消融她的盛怒. 走在队伍的最前沿.把握着整个局势的禁卫军首领斜斜瞥过立在跟前的单薄身影片刻.逐渐在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轻蔑及不屑. “哪儿來的不长眼的混小子.这是你能逞英雄的地儿么.别狗拿耗子.滚.” 如斯嚣张跋扈.段绮丝哪能妥协相让.脸色当下沉下几分.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恨不得从牙缝里蹦出來的几行字. “你又是哪家养的狗.敢如此放肆.”出身皇家贵胄.段绮丝自然不必惧怕眼前小小的禁卫军统领.但段绮丝不曾想.如今自己做的是男儿打扮.加上离家多年.除却王府众人有哪个还能认出她身份. 一个不觉.竟见的跟前的男子恼羞成怒.扬起手中长鞭.朝着段绮丝直直挥來. 段绮丝暗道不好.抬袖遮面.伤着哪处都好.万不得伤及脸面.女儿家最在意的.也不过这张容颜.然.段绮丝等待许久.预料中的疼痛未曾落身.大胆褪去遮面的衣袖.便瞧见拓拔渊单手握着长鞭的一段.挡在自个儿身前. “渊哥哥.”红唇轻启.段绮丝低低吟出一声感激. “拓拔公子.”犹然在目的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宛如散在清风中的尘埃.消失殆尽.刚还是盛气凌人的嘴脸立马变得阿谀谄媚.垂直的弯下腰身.差不得要贴下地面去.段绮丝瞧着.几欲作呕.撇过脸.轻声低斥. “狗腿子.”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传入眼前人耳中. 禁卫军统领气的满脸通红.碍于在拓拔渊跟前.也不敢造次.只是颤声道. “属下皇命在身.实属不得已.得罪公子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闻言.段绮丝还想说什么.被拓拔渊瞟來的眼神制止.便见的拓拔渊收过长鞭.扶起还弯着腰的禁卫军统领.将长鞭塞回他手中.才颇为客气的开口. “舍弟无礼.打扰军爷公务.在下多嘴一问.这是.” “不敢不敢.”统领哪敢真让拓拔渊道歉.听的他开声询问.急忙娓娓道來. “这群贱民乃是青楚五州过來的.大水淹不死他们.跑來帝都折腾.这不.还把该死的瘟疫带过來.属下也是奉陛下旨意.将他们驱赶出城.” “原來如此.”拓拔渊瞬间恍然. “那真是舍弟的莽撞了.打扰.军爷请.”说完.拉着段绮丝退到一旁.给被她阻拦下的队伍腾出道來. 压着满心的怒火.碍着一群外人面前不好跟拓拔渊发作.段绮丝好不容易等到队伍走远.话也不愿跟拓拔渊多说一句.拔腿就走. “绮儿.”拓拔渊当然明白她心中恼意.忙忙跟上.连带着身后的一群下人.见此情形也只得拔腿匆匆追上. 一行人都跑的太过仓促.以至于來不及看清街尾的拐角.有一双阴翳的眸子正一丝不漏的监视着他们. 又是一个不安于平静的夜. 盘螭鎏金青铜炉中一缕沉息香缈缈弥散.缭绕玉屏金案.轻轻落上女子的衣襟.丹绯绛低.缓划茶盏翡漏芙蓉纹重花盖.泽唇凉凉挽延一缕昳丽迤逦.贝齿隐约.清音素言.染尽薄凉冷色. “我上次怎么说來着.这是我人微言轻.叫唤不了你们了.” “属下不敢.”头颅低垂.庞然身躯跪立于前. “属下办事不力.自当该死.请夫人让属下将话说完.” “说.”娥眉微挑.似是冷哼出的余音. “那周详.乃被初云郡主所救.只是.郡主似是并不知晓他的身份.今日他们还在东城门门口拦下了出城的流民.”话音落尽.男子将欲表之话说完.一把拔出身侧佩戴的长剑.忽见银光一闪.就要抹向颈侧. 就在此时.门口涌入一阵狂风.木门吹开.尚看不及何时进來的人影.只听的耳边“哐啷”一响.跪着的男子手中的长剑已然落地. “想死.也不是这个时候.”朗朗男音.犹如朗月清风灌入耳膜.榻上女子抬眸望去.绛紫色衣袍勾勒出稍显福气的身形.仍是气宇轩昂.女子眸色一变.阴沉化为女儿家的娇柔媚态. “哥哥.你怎么來了.” “我能不來么.”男子上前几步.在女子身旁翩然坐下. “我若不來.我这辛辛苦苦养出來的暗卫就得死在你手下了.” 听出男子言语间责怪之意.女子眉间聚起浓浓不悦. “还不是哥哥你教导无方.看看他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行了.下去吧.”并不理会女子累积來的不满.男子看了榻下跪着的人一眼.颔了颔首.示意他退下. “是.” 待的那人退出门外.合上房门.男子才是转头.望向榻上坐着的女子. “我今夜來可不是來听你抱怨的.就问你一句.喻王妃这位置你是要还是不要了.” “自然是要的.”女子答. “那好.你且附耳过來.”听言.女子朝着男子坐下的方向倾身过去.俯耳到男子唇边.特意压低声音.男子在女子耳边细细低语. 顿时.女子笑逐颜开.出声连连称妙. “这招借刀杀人.妙.太妙了.也唯有哥哥你能想到.” 对于女子的嘉奖.男子并不以为然.习惯般的抬手摸了摸颚下乌黑飘逸的胡须.笑的一脸淡然. 第010章 浮华百世堪谁怨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青山袅袅,碧水漪漪,两岸巍峨高峰直入云霄,浅漠云痕缠绕其间,宛若淡水笔墨泼出的婀娜妖娆。若隐若现间,引人无尽遐思。 一湾流江,清澈见底,蜿蜒曲折似九重天阙之上的神‘女’抛下的‘玉’带,被清风吹折出的模样。绕着两侧的挽青峰与‘玉’檀峰,好一番辗转,硬是在庄严肃穆的重压下点饰出媚态般的柔软。 时值秋日,山中枫叶经不住秋风萧瑟,被涂染出满目的‘艳’红。映入清清碧水中,开出炙热如火的旖丽。 一叶扁舟,转过了轻烟渺渺,飘过了水‘波’澹澹,便往那豁然开朗的天地‘荡’漾而去。 驻足船头,天地四周只见满眼的红,由远及近,由浓而淡,深浅相依。掩眸细听,只有万籁俱寂的静。 淡淡晨阳倾洒金辉,柔光翻落水中,‘波’光潋滟,灿若星辰。摇曳着水中倒影清浅,温隽公子淡黄‘色’秋衫衣袂翩翩如隔镜‘花’水月,不及触碰,已碎做点点晶莹。三千青丝,高高收束于素白‘玉’带中,衣物装扮简洁不失英气,却是无论如何也盖不下眉间与生俱来的清秀。 如此秀丽天成,不是初云郡主段绮丝,还能有谁? 忽尔听的身后响起轻微脚步声,无需猜想,段绮丝亦能知道是谁。直到那缕熟悉的男子气息靠近身侧,段绮丝才缓缓展开朱‘唇’,“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带我出来游山玩水,我就会原谅你。休想。” 拓拔渊顿时哑然失笑,无奈中带着宠溺,点了点头,“好。” 哪能不知道她是因为前日城西流民之事迁怒于自己,打小一起长大,对于段绮丝的‘性’子,拓拔渊早已了然于心。对此,倒也不计较。待到轻舟行向渡头,轻轻停靠。才是从嘴角咧开笑容,指着渡口木桥上的身影,问道,“你看,那是谁?” 温煦阳光中,一柄雕‘花’阳伞,半遮了‘女’子清丽容颜。唯见的淡雅桃‘色’衣衫,飘飞于风中,稍稍有些隆起的腹部,并不影响‘女’子清姿娜娜。 步履袅袅,淡‘色’衣袂拢着轻烟,幽幽行至段绮丝眼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执伞的手微微一抬,‘唇’畔噙了哑笑,眸光润了水‘色’,两人相对一视,‘女’子绯‘色’‘唇’角翘起,“丝丝,许久不见。” “绾绾!”段绮丝愕然惊愣在原地。 “是我。”叶绾萦含笑点头,眸底和光柔柔抚过段绮丝脸庞,不执伞的另一腕早已攀上段绮丝臂弯,“可让我一番好等,得到公子讯息,说是你们今日到。还以为你们走的山路,未曾想你们渡船而来。如今风光,走水路领略一翻,倒也是极好。” 不难猜出叶绾萦口中的公子就是拓拔渊,段绮丝转头,瞥过拓拔渊一眼,却见他淡笑不已。段绮丝隐隐猜出些什么,又说不清楚,被叶绾萦一路拉着直走。踩着秋日山景风光,入目不见萧瑟,只见繁华嵌在喧闹中的寂静。脚步停下来时,眼前豁然开朗。 红‘色’枫叶飘满眼眸,衬托着依次列开的简易屋舍,淡黄‘色’的屋檐让人一眼便可看出是新砍不久的新木泽光。在黄红缠绕中,缕缕炊烟升起,三三两两的孩童不时从屋舍中跑出,欢声笑语驱去几日前在皇城中见到的沉重‘阴’霾。被风吹响在山中,满满的生机,即使深秋也显出‘春’意黯然来。 “渊哥哥,你……”段绮丝恍然明了,缓缓回头,望向身后的拓拔渊,“对不起,我误解你了。” “无碍。”拓拔渊抬眸,回望段绮丝,莞尔一笑。而后,怕她自责,又是转头笑着与一旁的叶绾萦道,“你们许久未见,好好叙叙旧。我过去看看今朝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也好。”叶绾萦会意点头,应声,“染上瘟疫的人已被移往西南角一处安置,今日今朝带了些许‘药’品过来,我跟狄大夫都已看过,应无什么大的问题。不过我身子不便,今朝不许我去西南角,就麻烦公子走一趟了。” “好,我这就过去。”拓拔渊轻声应允,抬步离去,带走身后一干下人以及一同前来的周详,只留下段绮丝与叶绾萦两人。 待的拓拔渊一行人走远后,叶绾萦才将段绮丝拉到村角的一棵枫树下。段绮丝这才从安静中醒来,噙着笑的眉眼,仔细的打量着叶绾萦,盈盈笑着开口,“倒是没想到,绾绾你竟还会医术,当真是深藏不‘露’呢。” 听出她言语间的打趣,叶绾萦不甘示弱的回嘴,“哪能及你呀,如此尊贵的身份,居然屈尊在风雪山庄当医‘女’。”“‘女’”字余音才落,段绮丝的神情瞬间变的黯然。脑海中飞速的浮过一张祸国殃民的面容,很快又被掩去,唯剩下满目触碰不及的心酸。 叶绾萦心知勾起她心底的不快,忙忙开口,转移话题,“其实说到医术,我都不及我母亲万分之一呢。不对,应该说我外祖家随意一个丫鬟,医术都比我要好。” “你外祖家?” “嗯。”见段绮丝移了情绪,叶绾萦接着道,“就是青州的妙手回‘春’庄,妙家。我母亲原是妙家的‘女’儿。” “原来如此。”段绮丝这才恍然。妙手回‘春’庄属于神谷的旁支,神谷乃东阙三大家族之一,以医术闻名于世,妙手回‘春’庄既然是神谷旁支,自然也是以医术传家的。 “其实,丝丝我得谢谢你,如若不是你与筱筱的鼎力相助,我也不能有此重生。对了,筱筱她,近来可好。”回想起当初东阙时候的旧事,叶绾萦免不住想起当初与段绮丝一起相助自己的宣筱。于是,出口问道。 此话一落,段绮丝更是感伤,“筱筱她,没了。是命吧,没想到筱筱竟是凤凰古城的小姐,偏偏爱上赤血寒堂的西陵。最后,亲仇与挚爱间,选哪个都是错,也只有了结自己断这段情仇。” 叶绾萦自幼长在东阙,对于凤凰古城那段旧案,还有其与赤血寒堂之间的恩怨纠葛,多多少少有些耳闻。经段绮丝简易一说,也明白其中纠结与挣扎。忽尔间,心里一酸,两行清泪跃目而出,“世家里的‘女’子,有哪个是自在的。” “也总比他们好吧,至少不用颠沛流离,朝不保夕。”随着叶绾萦的余音之末,段绮丝接着开声,淡淡的嘲‘弄’、讽刺拢上她的眼眸。目光漫过前方不远处笼罩在金‘色’阳光里的劳作人影,变成怜悯。 “也是。”叶绾萦破涕为笑,跟着段绮丝的目光一齐望过去。 青楚五州的水患,明月渠的决堤,确实让五州的人民尝尽苦头。更让人心寒的是南里当朝的态度,不拨灾款便罢,竟还要驱逐他们。据说,朝廷还派了大军去镇压昌潭两州因日子艰难不得不反的难民。 如此一比,她们的那点心酸比起难民们的食不果腹、衣不庇寒,着实不算什么。 可是。叶绾萦似是想起什么,转眸瞅着段绮丝淡漠疏离的神情,颇为小心的开口,“丝丝,你离开东阙,柳庄主他?” 提及柳风月,段绮丝心尖猛然一疼。刚要答话,一道清朗醇厚的男音闯了进来,抬眼就看到拓拔渊颀长的身影款款而至,一同前来的还有穆今朝及周详,“原来你们在这儿,忙活了半天,还是没找到你画里的那人。”语气温雅如斯,融着浅浅的失落以及歉意。很明显,这话是对段绮丝说的,只是说话时,拓拔渊的眼神似有若无的盯向身后的周详。 别有深意的眸光,瞥的周详心底一阵阵生寒,又不敢贸然接话。 段绮丝随之敛去从心底漫开的酸涩,扬起笑,迎上拓拔渊,“有劳渊哥哥,这事儿本是急不得之事。况且还有青楚五州的流民需要渊哥哥你去劳心,寻人这事,我跟竹渲莲舟来就好。” 听着她说出极为见外的话语,拓拔渊也顾不得穆今朝与叶绾萦等人在场,上前几步,临近段绮丝身侧。剔去眸底刚刚瞥向周详的意味深长,换成深情款款,“还在生气?” “没有。我……”一时间,段绮丝僵在原地,反倒不知该如何答话。 见此情形,叶绾萦心中猜测定下几分,暗自朝着穆今朝使下个眼‘色’。穆今朝会意开口,出声打破眼前局面的尴尬,“都这个点儿了,你们也该饿了吧。我已让人备好午膳,要不,先去用膳。特别是你萦儿,西南角你可绝对不能去,别跟我说你医术了得,反正你不许去。” 好不容易从尴尬中脱身,段绮丝接过穆今朝的话,打趣起他与叶绾萦两人,“啧啧,这鹣鲽情深就是让人‘艳’羡,古话说的好,只羡鸳鸯不羡仙。可怜我们这些孤家寡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未想,拓拔渊似是铁着心不让段绮丝好过一般,横来又是一句,“如若你愿意,我们也可以。” 顷刻间,莫说是段绮丝,连穆今朝与叶绾萦等人也是一愣。; 第011章 日薄西山迷雾重 日薄西山,天‘色’渐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最后一抹阳光没入暗处,夜幕如斯降临。 寂静深山环绕之地,亮起火光点点。用新木帆布搭起的帐篷内,熏着暖暖的‘药’香。四柄半人齐高的烛火分立四角,明晃晃的灯光映的内室一片通明。 段绮丝半屈着身子靠在室内的木案前,一手扶着石臼,一手拿着捣‘药’的杵子,正用力的捣鼓着石臼中的‘药’草。淡淡的‘药’香散在盈盈的烛火里,时不时触入鼻尖,使人神清气宁。 堂前搁置的木案下方,两侧各自摆开两具一丈多高的木柜。竹渲与莲舟正站在柜前,应着叶绾萦的吩咐,挑拣着需要的‘药’材。堂前木案下方另外摆出一座低过人腰的几案,叶绾萦正扶着稍稍隆起的腹部,侧身危坐于前,另一只手则翻阅着案上摆开的书籍。 时不时,抬起头轻启薄‘唇’,和段绮丝说着什么。 自从拓拔渊将京中的难民收留于此,段绮丝与叶绾萦的居所也搬到此处。难民中已有多人感染瘟疫,若∟哈,m.不及时治疗,只怕牵连更广。叶绾萦自幼修习医术,为方便与拓拔渊请来的名医一同商议治疗瘟疫之法,索‘性’住了过来。而段绮丝,听闻叶绾萦身怀医术后,也跟着一齐住下,说是要向叶绾萦讨教。 虽说在东阙的时候,段绮丝曾是柳风月的贴身医‘女’,也曾得风月山庄的三位名医指点一二。但毕竟是半路出家,真正遇到好似眼前的大病大灾,亦是束手无措。加上,那日拓拔渊将心中的情意表述的如此明白,段绮丝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躲的远些。 最初的萌动与最初的期盼,让她的心里始不及料的住入一个人。一颗心的位置也就那么大,住满一个人后,再也无法容下其他人。哪怕是一丁点。虚伪的应付,或者是自‘私’的怜悯,不管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所以,段绮丝不屑,更不能。 与生俱来的骄傲透过明媚的烛火流转在段绮丝温潋的眉眼中,叶绾萦一扬眉,就看到沐浴在涟涟晕光里的身影,蓦然恍惚。忽尔想起穆今朝嘱咐的事情,深吸下口气,轻轻启开口,试探的询问,“丝丝,你与公子算得是青梅竹马,何不承下公子的情,成全这段美事?” 余音轻落,烛台上的火光跳跃几翻,轻颤若段绮丝微微颤动的眼睫。手中捣‘药’的动作倏的一停,顺着叶绾萦的眸光回望过来,想了想,段绮丝并不打算避重就轻,而是答曰,“缘分天定,遇上谁,爱上谁,都是身不由已。[八零电子书]不是先遇上,就能先上心。若能掌控,当初绾绾你也不会舍下三少与穆今朝远走天涯不是。”轻言淡语,恍若定音一锤,堵的叶绾萦哑口无言。更让在‘门’口站了许久的拓拔渊,平添落寞。 沉了沉眼,复睁开,蓄满无边忧郁的眼眸只余下深潭样的漆黑。抬手推开挡风的‘门’帘,将暗夜的一袭寂寥落在身后,带入的凉风扫过烛台上的明火,轻摇几下。拓拔渊几乎是踩着跳跃的火光,一路直视,走到段绮丝跟前,诚然无顾帐篷内还有叶绾萦几人,“我‘欲’去一趟淍县,你自己小心。”温朗醇厚的男音从头顶泻下,笃定的叮咛使得段绮丝不由皱起眉头,“何时?” “现在。”闻出空气间一丝的不对,叶绾萦朝着对面的竹渲莲舟使了使颜‘色’,正想开口辞去,未想被拓拔渊抢先夺了声,“据手下的线报,你要找的那个人在淍县。淍县离这儿少说也有百余里,若真是那人我将他带回来就是,你也不必跟着舟车劳顿。眼下这里你也走不开,就留下与今朝他们好好安顿流民。”短短数言,已是将一切安置妥当,倒是让段绮丝找不出辩驳的理由。只好点了点头,“好,那你一切小心。” “嗯。”不再多言,拓拔渊转身离去。掀开的‘门’帘再次重重的落下,帐篷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似乎他从未来过。 未‘摸’清楚眼前的情况,叶绾萦几人也不敢多言,纷纷低头各自做起各自手上的事情。 夜深沉寂,偶有冷风拂来,吹却拓拔渊聚在心头的愁绪。敛了敛剑眉,拓拔渊心下叹出口气,领着一干随从走向马圈。牵出绑在马厩里的骏马,一跃骑上,抄着山路连夜离开了被山峰环绕的小村。 披星戴月,连夜赶路,在拓拔渊等人的快马加鞭之下,终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到达淍县。 天‘色’尚早,天际只‘露’出微薄的晨光。薄薄的濛雾从天边散落下来,这座位处于南里城郊的小镇还沉睡在夜幕刚过的宁静当中。显得拓拔渊等人带来的马蹄声,格外刺耳。就在县城入口,早有人沐着晨光,等候着拓拔渊一行人的到来。 几经曲折,拓拔渊在安排在淍县的眼线带领下,绕到县城城角的一处废宅子里。总算见到了段绮丝画卷里的那人。 浑浊的污渍散落在他长满瘤疮的面容空隙间,根本无法辨认出本来面目。身上的衣服也是缝缝补补,破破烂烂,没有一块完整的不料。身前搁着一块缺了一半的破碗,侧身躺在倒了大片的墙角下,蜷缩的身躯正不住的颤抖着。 空气间还不时弥漫出百味‘混’杂的恶臭。 “敢问兄台,可曾去过京城。”极力忍下鼻端的不适,拓拔渊跨步走入已拆卸掉‘门’板,破损不堪的‘门’口,在那人跟前停了下来,半蹲下身。 只见的电石火光之间,一直怀揣在腹间的手抛出数枚银‘色’光辉,迎面而来的杀气‘荡’起强风撩起拓拔渊漏在额前的发丝。轻巧的跃起身,拓拔渊连翻几身,银光从空出的地方掠过,没入破损的墙壁中,入木三分。 “拓拔公子,可是久候你多时了,你可算来了。”蜷缩的身子站起,丑陋的脸皮撕下,‘露’出一张极为英俊的脸。 “知道我是谁还敢动手,你也是好大的胆子。”站稳住脚步,拓拔渊临风而立,清隽面容气定神闲。双手习惯‘性’般负到身后,斜睨般瞥着来人。 “公子。”暗器的声响惊动在外头候着的随从,没有得到拓拔渊的召唤,一行人仍是闯了进来。 “哈哈哈哈哈。”纵然面对着重重包围,那人亦是无所畏惧,举头仰天长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有出不起的价钱,没有做不得的事。公子你说呢?” “只怕,钱你拿不到,命,你也丢了。”对于那人狂妄的口气,拓拔渊甚感不屑。轻蔑的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差矣差矣。”那人又是一阵长笑,“公子可知道,我许某人最厉害的可不是武功,而是易容术及轻功。再说了,公子能到此,在下的任务已经完成。在下还得谢公子赏呢。”说完,规规矩矩的朝着拓拔渊鞠下一躬,从他的衣领处,又有一串暗器飞出。 众人忙忙侧身避过,暗器钉入墙中“砰”然一声,炸开一片浓烟。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拓拔渊怒吼一声。等的众人退出烟雾,哪里有那人影子。 “糟了,调虎离山。”拓拔渊暗叫不好,急忙冲出宅子,翻身上马往回程赶。 待的拓拔渊等人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回到山峰环绕的小村时,日暮又临。夕阳的余晖越过江面,洒下一层薄光。在所有人不屑努力下才造就的安静祥和的小山村,在胭脂‘色’的残光里,碎成一幕幕残垣。 倒塌的木屋,未灭的火光,满地的鲜血,三三两两躺在地上的尸体与身负重伤的病患,还有来来往往穿梭在受伤者之间施以援手,企图相助及救治的人。 仔细环顾四周,在没有找到段绮丝的身影之后,拓拔渊一眼就找出了在段绮丝身边伺候的竹渲跟莲舟,几乎是飞奔过去,拉住竹渲的手腕,厉声喝问着,“怎么回事,绮儿呢,她有没有受伤?”莫名的惊慌犹如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握着拓拔渊的心。 竹渲回头,看到是拓拔渊后,心下一松,秀眉‘露’出欣喜,却是差点落下泪来,“天快亮的时候,不知从何处杀来一群黑衣人,放火焚烧了房屋,还胡‘乱’残杀众人。小姐在‘骚’‘乱’中,没了踪迹。” “你说什么?”心底沉沉一击,拓拔渊眸‘色’冷的就要将人冻僵。 “穆公子跟叶小姐亲自带人去找了,还没回来。”哪里抗的住拓拔渊这种神‘色’,竹渲顿时又急又慌,忙忙多添一句。 拓拔渊没有再接话,放开竹渲,转身就走。走到村口时候,刚好撞见回来的穆今朝与叶绾萦,一起回来的还有周详。 没想到拓拔渊会这么快回来,穆今朝面‘露’愧‘色’,走到拓拔渊跟前,双手抱拳,弯腰低头。万分愧疚的道,“在下有负公子所托,没有顾好段姑娘。” “是我的错。”几乎哭出声来,站在穆今朝身旁的叶绾萦早已泪流满面,“事情来的突然,我们都措手不及。丝丝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孤身引着包围我们的黑衣人跑出去。公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拉住她的。” “不关你的事,你也别太自责了。”实在摆不出好的脸‘色’,拓拔渊压着声音安慰叶绾萦一句。眼神冷冷的看向跟在穆今朝身后的周详,“你怎么在这里?” 周详心里蓦地一慌,闪躲过拓拔渊冰冷的眼神,走上前,屈身答话,“我害怕。有火,还有人‘乱’杀人,我慌不择路,跑出去后失了方向。后穆公子与夫人出去寻找郡主,听见我的喊声,才把我带回来。”说着,煎熬在拓拔渊严厉的眼神拷问中,周详猛的回想起偶然遇见的‘女’子。 若不是那‘女’子出手,也许自己早已命丧刀下。他听的那‘女’子身边的丫鬟喊她侧妃娘娘;还听见那‘女’子在看到黑衣人落下的令牌时,低声呢喃了一句,这不是喻王府的暗卫腰牌么。她们还说,喻王正妃因接见了一个流民被染上瘟疫而身亡,初云郡主及喻王府的人为替喻王妃报仇,正大肆的搜寻那个求见喻王妃的流民。 可是,求见喻王妃的流民不是他么。 如此说来,在初云郡主及喻王府中人的眼中,他便是害死喻王妃的凶手。难怪初云郡主会拿着那张画像,到处寻找那个所谓的流民。 顷刻间,说不出口的害怕笼罩上周详的心头。; 第012章 柳暗花明润微雨 深山冷夜,点点滴水轻声渐渐连成一片,猛然风起,跟前簇起的火堆似对突来的冷风触不及防,熊熊火光忽的闪了几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更新好快。漆黑的山‘洞’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乌云蔽月,山雨杳杳,夜,越发黑的死寂。 凛冽山风夹着雨意清凉从‘洞’口一阵一阵吹进来,‘吻’在人‘裸’‘露’的肌肤上。寒意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在体内攻城掠地,迫的人连牙根都在不住的抖着。山里的夜,比平常更要冷下几分。 “冷么?”柔懒温醇的男音,清煦若夏日拂风,又似芳香甘冽的美酒,低扬清缓入耳。欺身绕开的温暖如‘春’水映出的梨‘花’,融在健硕修长的臂腕中缓缓环来,熏着淡淡甘苦瑞脑香气的月白‘色’长衫透着男子独有的气息,慢慢覆上身心。 仰起眼眸,段绮丝的眸光轻轻触入那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里,神‘色’在一瞬间陷入恍惚。寂静长夜,漫漫火光,跟前的男子褪下外袍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素白的颜‘色’清冷似月华倾泻,拢入段绮丝眸底落下看不真实的幻影。 ∠☆,m.冥静的光线下一袭水缎般的长发垂泄腰畔,勾勒出颀长卓越的身姿。眉弯袅袅,青青眉‘色’晕开的桃‘花’眼娇饶妖‘艳’,一点丹‘唇’薄若刀削,不笑时,清冽含威摄日月,一笑时,百媚横斜‘惑’众生。 此时此刻,他正半蹲着身子坐在篝火前的石头上,低着头,神情专注。修长白净的五指间紧握有力的执着一根沉‘色’木棍,一端探入火堆中,不时翻滚搅拌,借此稳住在冷风吹拂中显得摇摇晃晃的火光。 “柳风月。”百感‘交’集汇在心口,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皆化成‘唇’角的一声轻呼。 “嗯。”柳风月闻声抬头,手中捣火的动作嘎然而止,询问般望向段绮丝。空濛的眸光敛着温润拂过熟悉的脸庞,涟漪在心底‘荡’开旖旎。 当日不得不不告而别的委屈,多日来锥心刻骨思而不得的想念,还有近日来步步为营如履云端的茫然危险,都如数充斥脑海,冲击着伪装出来的睿智坚强。两军‘交’战之下,理智溃不成军。段绮丝丝毫顾不得理会眼角溢出的泪,顾不得深刻在骨子里的礼义廉耻,猛的扑入柳风月怀中,“柳风月,你……来了……来了,还是……来了。”‘抽’‘抽’噎噎的呜咽,拨‘乱’断断续续的话语,几乎泣不成声。 柳风月身形蓦然一僵,敞开怀抱承接着突如其来的重力,抬起的手顺着怀中人儿的背心,缓慢拍下。声音低‘迷’清幽,带着显而易闻的宠溺轻哄,“别怕,没事了,我来了,我来了。”‘荡’漾着柔缓深情的桃‘花’眼底涌动着狠凛深沉的暗‘潮’,白日里的光景,那明晃晃的剑光,至今想来柳风月心里还是生冷冷的一惊。今日若是他晚来一步,晚来一步…… 那道剑影,势必会成就他今后漫长的人生里不能泯灭的遗憾。若不是,他及时赶上,此时拥入怀里的段绮丝只怕已成了山间的一堆白骨,一缕冤魂。 那样明媚的秋光,其实并不适合杀人。 虽然满山的红叶被山风吹的漫天飞舞,呼咽出凛凛的悲怆,点饰出的深秋格外萧瑟。 神‘色’慌‘乱’的‘女’子,慌慌张张的脚步踉踉跄跄,悉悉索索,很快被吞噬在呼啸的秋风中。身后萧肃的杀气如影随形、穷追不舍,一群做黑衣装束打扮的‘蒙’面人紧紧跟随在‘女’子身后,纵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从‘裸’‘露’的眼神中也可看出深藏的残忍、暴虐。 黑衣人追上‘女’子,是在挽青峰山腰上,那里有一块突出的小山坡,立着一块年月久远的石碑。风吹雨蚀,石碑上的文字早就模糊不清。 在柳风月年少之时,喜好四处游历,曾到过南里的碧螺山。早年柳风月与段绮丝的初逢也正是在碧螺山上的清风崖。久寻段绮丝不着,柳风月寻思着到碧螺山上碰碰运气。而挽青峰是碧螺山的旁支,越过挽青峰,有一条小道,可以很快到达清风崖。一路前行,走到挽青峰山腰时,柳风月觉得有些累了,便在石碑上歇歇脚。 没想到,让他亲眼目睹了这场厮杀。 尖锐的石子绊倒‘女’子的脚步,杀气撩开的发丝,‘露’出清秀的面容,让柳风月的心骤然被握住。抢在长剑落下的前一刻,袖间的十二骨白‘玉’折扇撑开,横扫而过,退开‘逼’来的杀意。柳风月从石碑上跃身跳下,修长的长指执着撑开的折扇,挡在‘女’子身前。 有风拂来,掀起他的衣袍,在空气中扬开一道好看的弧度,猎猎作响。 好事被阻,黑衣人哪能作罢。蜂拥而上,刀光剑影朝柳风月劈去。只见柳风月扶起跌在地上的‘女’子优雅的旋身,避开劈来的锋芒之后,将‘女’子抱上石碑。又见的衣影一漾,一双妖冶魅‘惑’的眸子倏忽闪过冷光,触过眼前黑衣众人的目光,众人只觉得心底凛然一寒。 云袖舒卷,长袖一拂,白‘玉’折扇旋扫一周,拥上来的黑衣人便被震跌下去。来不及看清的身影一闪,眼前掠过明亮的银光,众黑衣人手中的钢刀已被他夺过,握在手中,冷冰冰的刀刃正贴着他们的脖颈。 只需稍稍一动里,便可血溅当场。 “还要打么?”启了启削薄的‘唇’,冷冷的话音吐出口。 无颜接话,众黑衣人皆不回答。却是暗中拿出藏在袖间的毒粉,正‘欲’洒向柳风月。颈间传来一道刺烈的疼痛,呼吸变得紧滞,神志变的模糊,身体倒地的时候,毒粉洒在自己眼中。只留了一地的尸体,及嫣红的鲜血。 “丝丝,你怎么样?”并不理会已经咽气的尸体,柳风月扔下手中沾着血的长刀,扑到‘女’子身侧,呆愣般‘露’出痴痴的傻笑。修白纤长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抚过‘女’子的面容,眼神炙热坚定,好似在瞻仰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最后,用力的将‘女’子‘揉’入‘胸’怀。 “风月。”像是松下口气,‘女’子嘴角边绽开安心的笑靥,低低轻唤一声,软软的倒在柳风月怀中。 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白日里的惊险似乎还历历在目,柳风月拥着段绮丝的双臂不由的紧了紧,伸手将段绮丝的头埋在自己的肩上,俯首贴着她的耳畔,勾着笑沉稳的开口,“没事了,有我在,别怕。”懒懒的嗓音里,有着让人安定的可靠。 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鼻端萦绕着熟悉的气息,段绮丝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 抬起眸,却是看见立在‘洞’口不知站多久的落寞身影。映着光,浅蓝‘色’的袍子漾着淡淡的亮,隽秀的眉目,眉峰拧起一出簇起的小坡。眸光潋潋,漆黑的瞳仁浓的似一滩化不开的新墨。 “渊哥哥。”段绮丝惊然一怔,失口喊出声,脱出柳风月的怀抱,‘欲’起身,脚下一个虚浮,又倒了下去,被柳风月及时扶住。顺着她的眸光转身回望过去,柳风月看见了那个站在火光里的男子,拓拔渊。 两道相互省度的凌厉目光在明‘艳’‘艳’的火光中,不期而遇。 快速的敛去心底弥漫起的酸楚,拓拔渊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到段绮丝的跟前,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绮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从在淍县发现有人故人调开自己,拓拔渊便一路风雨兼程的赶过来,听到她出事的消息,他顾不得一天一夜未曾阖眼,连夜带人搜山寻她。好不容易,看到山腰上的尸体。 一路寻过来,没想到,竟看到如此刺眼的一幕。 凌厉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在触到柳风月祸国殃民的面容时,又亮了起来,“这位是?” 段绮丝恍然回神,指着柳风月,又指了指拓拔渊,给他们两人相互介绍着,“这位是东阙风月山庄的庄主柳风月。风月,这位是南里瑞祥丰的当家拓拔公子拓拔渊。” “柳风月见过拓拔公子。” “拓拔渊见过柳庄主。” 寒暄过后,段绮丝沉浸在与柳风月重逢中的‘激’动心情已经平复,跟拓拔渊问起村里的事情来。那群人来势汹汹,只怕村里的情形不会太好,还有叶绾萦,引开包围她们的人后不知她有没有脱身,千万可别受伤才好,“渊哥哥,红叶村那边怎么样,还有绾绾她?”自拓拔渊将青楚五州的流民收留下来,还帮他们重建家园,因这挽青峰还有‘玉’檀峰上多红叶,段绮丝便给重建的小村起了个名字叫红叶村。 “没事,你别担心,穆夫人一切安好。红叶村那边今朝他们也在照顾着。”极力压下被他们亲密刺疼的情绪,拓拔渊扬起伪装的笑,答。 “那就好,那就好。” “既然你那么担心,我们过去看看吧。”柳风月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来龙去脉,但从段绮丝关切的眼神里也可看出这一切对段绮丝的重要‘性’,于是出言建议。 “好呀,我们现在就回红叶村。”段绮丝是关心则‘乱’,又被整日来的奔‘波’、追杀吓愣了心神,听柳风月一提醒,忙忙点头。 “那走吧。”接着段绮丝的话,拓拔渊开口。率先转身,带着两人走出山‘洞’。 走在回红叶村的路上,段绮丝将事情概略的告诉柳风月。听到段绮丝说红叶村中还有人感染瘟疫,如今又遭遇劫杀,只怕情况会非常不好。而且,拓拔渊请来的大夫跟叶绾萦都没有找出可以治疗瘟疫的方法。 这么一堆病人,伤者都凑到一起,可算不得是个好事情。 柳风月不禁有些头疼,仔细想了一想,脑海中倏的掠过一张稚嫩的容颜,“有了。” 段绮丝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愣的脚步一滞,转头不解的望着他。 柳风月并没有因此‘露’出尴尬,反倒面‘露’喜‘色’,还捉‘弄’般伸手刮了刮段绮丝小巧的琼鼻,“彦天,东阙第一神医,神谷谷主彦天。还记得不,此等施针布‘药’、救死扶伤的事儿,还有谁比彦天更合适。” “对,对,彦天。彦天他医术那么高明,一定有办法。”听柳风月这么一说,段绮丝陡然明了,好似在重重‘迷’雾中寻到一丝明光。 眸‘色’忽的亮了起来。; 第013章 峰回路转处处春 连夜赶回红叶村,逗留一晚。(.) 次日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段绮丝就被拓拔渊与柳风月联手,强行的送回城里的宅子。 旭日的柔光穿透明纸糊着的纱窗,呈出房内一片亮堂堂的光景。上好的暗紫‘色’檀木香案上搁着一盏铜黄‘色’的香炉,奕奕独立在澄净的阳光里,像一只仰起前爪的狻猊。龇牙咧嘴的位置,摇摇曳曳的飘着几缕淡弱几不可见的白烟。 自离开红叶村那时起,就开始腾起的怨气积压在段绮丝的心里,慢慢的积少成多,最后泛滥成似越过堤坝的河水。赌气般撅起绯霞‘色’的‘唇’,把脸别到一旁,不去看就坐在身旁的柳风月。 没想到呀,真真的没想到。相识不到几个时辰的拓拔渊与柳风月,居然契合到如此的程度。完全不需要言语的‘交’代,心有灵犀的一齐将段绮丝押回城中的宅子。 理由是,来人的目标明显是她,并且红叶村内人多眼杂,难免有纰漏的时候。最为主要的,她昨日被追捕一天,怕她累着伤着。所以,她必须得回到城中静养。 这个理由,段绮丝万万都不能接受。 然而,柳风月并不理会段绮丝的不能接受,也直接无视了她的无视。趴在身侧的木案上,意兴阑珊的把玩着案上的茶盏。 于是,段绮丝彻底的怒了, “柳风月。”惊天一声怒吼,才使得柳风月从意兴阑珊中抬起眼眸,询问似的望着盛怒中的段绮丝。 “我要去红叶村!”一字一句,像是从‘唇’齿间咬出来的声音。段绮丝愤愤的说。 “不可能。”把头埋回到案上,柳风月懒懒的答。 “柳风月,风月。柳大公子。”见威‘逼’不成,段绮丝决定改变策略,改成利‘诱’。起身踱到柳风月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拉摆着柳风月的袖子,开启她喊魂一般的碎碎念, “柳风月,你就带我过去红叶村嘛。(.最快更新)你若是不想带的话,那你别拦着我,我自个过去也成。你知不知道,红叶村的人需要我。还有,我真的有事要做,我要找出杀我娘的凶手。这些事情,比我的命还要重要。你听到没有!” 平伏清缓的话语,潺潺从段绮丝口中吐出,‘吟’到最后一句,忽尔变的高扬。亢的柳风月“刷”的瞟过来眼眸,天青‘色’的柳眉恍然簇成不悦的弧度,狭长的桃‘花’眼底潋着清冷的‘波’光。 定定的,看着段绮丝怒气冲冲的脸,他的声音也一同冷却下去,透出难以捉‘摸’的‘阴’沉, “你说,这些比你的‘性’命还重?” 段绮丝被他瞬间‘阴’翳的神情唬的一愣,不自觉的暗暗吞下一口口水。‘挺’了‘挺’单薄的身躯,坚定的答, “是。” “段绮丝!”柳眉间簇起的弧度逐渐散去,化成眉梢勾着的心酸。柳风月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段绮丝塞入‘唇’间,咬的稀巴烂,偏生又不舍。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来,寻她不得所受的相思之苦,怕她伤着碰着所挨的担忧之扰。 如今,她竟跟他说,这些琐事比她的命还重要。 让他焉能不气,焉能不恼。 “嚯”的站起身子,一步一步把段绮丝‘逼’至墙角。柳风月撑开双臂,牢牢的将她困在自己的‘胸’怀之间,恼怒中带着冷迫的眸光把她层层围住, “那你说,我算什么。一声不吭的不告而别,任由我差点把南里翻过来也不见踪迹。好不容易见到面了,你又差点惨死别人刀下。如今,又要奋不顾身的把自己陷到危险当中。段绮丝,那么多东西比你的命都重要,那你告诉我,我的情,我的心,算什么,算什么?” 多日来累积的思念,累积的担心,累积的怨愤,皆在此刻被段绮丝不痛不痒的一句比我的命还重要引发。柳风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挥起拳头,一拳重重的砸在段绮丝身后的墙壁上。 吓的段绮丝“哇”的一声,哭着扑入他怀中, “柳风月,对不起!对不起!” 紧紧的,将段绮丝拥入怀里,柳风月低沉的嗓音自段绮丝头顶缓缓的倾泻下来。(.最快更新)带着浓浓的无助还有哀求, “丝丝,你乖一点好不好,不要让我那么担心。我也会害怕的。当我看到红叶村那些尸体的时候,我的心都在抖着,我多怕你成了他们其中一人。你的一切我是那么的一无所知,若是那日,我来晚一步,你让我如何?” 一句“你让我如何?”若青石跌入湖面,打碎的轻微细响在段琦丝的心中泛起滔天骇‘浪’。除却几字轻薄的道歉,段琦丝想不出此时该如何回应着柳风月的郎朗深情。 双臂慢慢的环上柳风月的腰。段琦丝将额头抵在柳风月的脖颈间,溢目而出的泪水,在柳风月的颈上落下两道深深的痕,她说, “对不起,风月,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 心扉如若被这声轻呼扣开一般,柳风月掩面下来,终究是不忍心责怪。扶过段琦丝的身子,柳风月轻轻的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你若是愿意,且与我说说,到底是怎生的一回事。” “好。”亦是不愿再隐瞒下去,段琦丝将来日过往,包括母亲的惨死,自己的遇袭,原原本本的全部告知给柳风月。 听完之后,柳风月心中宛若烧开一簇炙热的炭火,“啪”的一声,掌力霸道的压断身旁木榻把手,裂成枯木残枝跌落到绣着青冥‘花’的地毯上。反手,已是将段琦丝紧紧抱在怀里,薄‘唇’流潋过段琦丝的额头,低沉的嗓音缓缓从段琦丝的头顶蔓延下来,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放心,往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苦了。” 说不出的感觉恍若散开的蚕丝,缓慢的在段琦丝心底绕开,话不成音,泪水翩然落下, “风月。” “郡主,不好了。”然,就在此时,竹渲的身影不合时宜的出现在‘门’口。目光在触及到房内相拥的两人后,匆匆忙忙的别开,背对着两人,捂‘唇’轻笑又撇不开话语里的忧虑,道, “府里的管家来了,郡主,您可是要见?” “见,自然是要见的。”被竹渲一打断,段琦丝急忙从柳风月怀里挣脱出来,脸即刻红了一片。不敢在呆下去,也顾不得思虑王府的管家此番前来是为何意,段琦丝已经先一步走出房‘门’。 柳风月自然是不能一同前往,所以,只能偷偷的跟过去。 来人确实是喻王府的管家,同时,也是喻王侧妃宁氏的表兄。以往在喻王府的时候,段琦丝便不待见这管家,如今到了这儿,越发的不待见。 落落大方的踏‘门’进去,段琦丝雍容端庄的坐到堂前的软榻上。 到底是嫡出的郡主,见到段琦丝,管家立是上前,弯腰抱拳揖下一礼, “给郡主请安。” “柯管家不必多礼,请起。”宁侧妃母族姓柯,这些段琦丝也是知道的,所以府里一直便的喊的这管家为柯管家。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段琦丝便是让柯管家起身。 端着脸上得体的笑,柯管家站起身,边是道着谢, “多谢郡主。”直到把礼数做足了,柯管家才是将来意给说明白, “启禀郡主,既然王妃的祈福之期已过,郡主可否返回王府。王爷对郡主,可是甚为想念呢。” 当然不会相信柯管家话里的话,但是,对于回王府之事,段琦丝还是沉下心思细细思量起来。 这一切段琦丝也清楚,不会是她父王的意思,她回京根本就没有告诉任何人。因而,只能是那位侧妃,她知道她回京了,所以,后脚就跟上来。 “哼。”不自觉的在‘唇’角勾起一道轻蔑的笑意,段琦丝的眼底流‘露’出鄙夷的眼神。 宁侧妃的心思,她并非不知道,想把自己扶正,想要她的郡主之位,更想要她兄长的世子之位。这些,段琦丝都是知道的。所以,她更加不会让宁侧妃如愿。 当下含糊的点了点头,也不说回也不说回,只是给柯管家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此事我记下了,待我将事情处理好,我便会回去。其他的,还烦请管家回去告诉我父王,让他不必担心。” “是。”奇怪的是,得到这样的答案,柯管家不再纠缠,恭谨的接下段琦丝的话,弯腰退了出去, “奴才告辞。” “慢走。”段琦丝点了点头。 等的柯管家走远之后,柳风月才是从一侧纱窗外跳了进来。目光追寻着柯管家走远的身影,方是回头看着段琦丝, “他是王府的人,来让你回去?” “嗯。”本就不想瞒着柳风月,段琦丝如实的回答,而后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他是宁侧妃的表哥,此番前来,应该是宁侧妃的意思吧。我母妃死后,父王沉醉在伤心‘欲’绝当中,根本不会有心情来管我。” “那你可不能回去。”已经知晓喻王府中的情况,柳风月拧起眉梢,看着段琦丝。 “不。”摇了摇头,段琦丝驳过柳风月的话, “我要回去。” “琦丝。”想不明白段琦丝的意思,柳风月心里有些着急,柳眉拧的越发的紧。 “我若不回去,怎么查明我母妃死亡的真相呢。风月,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似乎已经拿定主意一样,段琦丝坚定不移的开口,抬眸望向柳风月的时候。轻轻的在嘴角扯开一道灿然的笑意,宽慰着柳风月。 “好。”柳风月也像是做下决定一般,点了点头, “既然你要回去,那我也跟你一起,有我在你身边保护着你,我才可以安心。” “这……”听着柳风月的话,段琦丝不禁有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