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阴阳师》 第一章 启程惑卜 夏日刚到,天便降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甘霖,雨后的惑卜山清新怡人,空气中夹杂着久久不能散去的烟火的味道,还有因战争抛尸荒野的各族族人死后尸骨幻化成的灵火。在那一场旷日持久的争夺战中,阴阳村年幼少主的爷爷和姥姥,还有母亲相继死去,最后连法力超群的叔父黑幺也消失了。 阴阳村的巫术师们被逍遥山仙乐族几近杀绝。 天族,九部最高的统治者。 可以预知整个九部九州未来命运的阴阳族,早在百鸟时期,就生活在了九州大地上,这个人类最古老的部族,族人虽多为女眷,但她们从不把九部天族放在眼里。 连接天族和九州大地的仙乐族,世代以为天族选送九州有所修为的仙婢为职责。 这两个超出五行天帝之子管辖的两个氏族,就连九部天族,也不便插手他们之间的战争,他们的刀光剑影,注定是要为整个九州带来不可避免和估量的灾难的…… 寒阳,阴阳族仅存的唯一男子。 十三岁那年,为了躲避逍遥雪王的追杀迫害,叔父手下的侍女将寒阳带出族村,打扮成女孩的摸样,混入出村逃亡的人群中,加以巫术掩饰,他才逃脱了雪鸩的扑杀。 经过惑卜山,天已经暗得只能看到千里之外的逍遥雪峰上飞洒的大瓣雪片了,风从袖口里穿过,冷——让人不寒而栗。护卫碧丘停下马,用招魂术引来积崖河的鬼魅前去探路。 “阳……不,少主,我们是不是应该在这里歇会儿了?”璎珞用力打了几下手中的马鞭,赶了上来。 马儿踏着疲惫的步伐,看到夜空下草地上积水的水潭,疯了似地赶上去,呛头就喝。 寒阳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护卫碧丘和凌祭,她们疲惫地随着马步在马背上一颠一晃向前走着,放佛要从马鞍上睡过去一样,但一有风吹草动,她们的眼睛里随时会冒出阴历的光。 “璎珞,你前去问问碧丘姐姐和凌祭姐姐吧?” “是。”璎珞露出皎洁的笑容,打马赶了上去。 说话间,少年俊美秀气的脸庞已失去往日还有些憨态的笑容。 此时的寒阳少主,已经有了几份成年人的睿智和成熟,两条乌黑修长的鬓角髟髯挂在两鬓的脸颊上,想画上去的一样,同样乌黑的两道剑眉在他水灵灵的一双眼睛上倾立着。 此时,九州大陆已进入炎热的夏日,而他们前往的却是一个终年落雪的极寒之地。他们身上的衣服并不显得怎么单薄。 一身绣着竹叶青花纹滚边的雪白衣裳在寒阳随着马背颠簸中均匀的身体上上下起伏,外面是一件带帽的血红色披风,一双绣有两道祥云图案的靴子静静地搭在马鞍上,随着马匹的颠簸稍有些抖动,一条衔着铂金的白条抹额紧贴在他的额头上,与他用骨簪束起的乌黑头发交相辉映,简单却不失大体。虽为破败流亡中的族民,但寒阳同体上下的打扮,没有一丝让人看了就觉得他是一个逃难中的没落主子。相反,他清秀俊美的脸庞和着身后渐行渐远的惑卜山连绵起伏的山脉,更显得他秀色可餐。 绿煞一身绿色绸缎衣衫,娇憨可爱,在一旁玩弄着手中的“五行坛”,她只有十三岁,和三百年前的寒阳少主一样,无忧无虑的眉眼间,透着一个孩子对整个世界像春天花圃里新蕊的所有明媚。也许,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腐烂的世界险恶的那一面。 她把五行坛装进胸前的布兜里:“寒阳哥哥,我们还有七天七夜才能到达逍遥山,到时候是不是可以救出我的父亲,还有其他族人了?” 寒阳看了看远处发出靛蓝色雪光的冰河,淡淡地说道:“会的。” 也许是绿煞看出了少主寒阳脸上悠远的失落感和无可掩饰的不自信,她又拿出了五行坛,动用右手小指上的芙蓉戒,在坛身上幻化出绿色的光,没等她看清坛内的情况,一道黄光反射了出来,从她的头上掠过,黄光弹到身后几里远的石崖上,又迅速穿到地上的一束狼毒花上,狼毒花花苞瞬时被打碎。 “绿煞……” 还没等寒阳把话说完,绿煞为了躲避反射光躺在马背上的身子“溯”一下立了起来。 “呀!大事不好,水星的方向有异动!” 绿煞的话音刚落,无数的水鬼乘着潮湿的雨夜从萧夕河飞奔而来,疲惫的马儿被吓到了,群马马蹄轻弹,发出抗拒的声音。 身后几位侍女拔出腰间的圣鞭,踩着马背腾空而起,去阻挡迎面而来的水鬼。水鬼凄厉撕裂般的叫声让人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地。地面上的湿洼处裂开无数的缝隙,水鬼悉尼的舌头扯着马匹的蹄子往地壳里拉,绿煞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用手一挥,芙蓉戒发出的绿光将嘶吼着扑上来的水鬼打得粉碎,但分离的雾团一遇到水气,马上又合拢了起来。 “寒阳哥哥,怎么办?” “移转土行。” 绿煞高高举起手中的五行坛,驱动白巫术。顿时,狂风披靡,沙尘将地面上坑洼的水潭覆盖得严严实实,水鬼也被掩埋在沙尘下面。绿煞刚收起手中的五行坛,天又下起了大雨,地表漏骨的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水鬼又一次将他们包围了。 绿煞骑上马,用五行坛和芙蓉戒幻化出耀眼的光。 “绿煞,用你的五行坛移动火行,再用火行攻克金行。”寒阳大声喊道,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脸颊一股接一股淌了下来。 “可是雨太大了,我的力量有限,无法驱动五行坛。” “少主,我们快挡不住了!”奋力抵抗的侍女被水鬼的舌头缠住了手臂。 雨越下越大,风刀雪剑一样砸向九州大地。水珠从侍女们的发梢跌落,顺着衣衫一直流到土里,雷声轰动,闪电披靡,光到处,皆是一片夹杂着红色雨点的血腥味。 寒阳把手伸向左手袖口,想拿出神器让一切化为无有。 突然,萧夕河上空传来了一阵琴声,那声音如冻结的冰粒,凄美绝决,幽怨伤感。琴声响起的一刹那,水鬼们仿佛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所召唤,向着萧夕河的方向跑去,渐行渐远。 琴声随着拨云见月的苍宇,也消失在了冰河上空。 萨满花开的季节,人们都说,九州战事快要结束了,也应该结束了。 夏日凋零,秋天也就要开始了。 而此时,九州的萨满花提早开放了,但阴阳族和仙乐族的战事,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 祭坛失窃 璎珞带着碧丘和凌祭赶了过来:“主公,发生了什么事?” “箫夕河的水鬼来袭,但不知是谁又把他们召唤了回去。” “是七绝琴。”凌祭护卫说道。 “七绝琴?” “嗯。相传七绝琴是上古伏羲以玉石加天蚕丝所制,千年桐木所做,乐声响起时,琴面会泛起温柔的白色光芒,其乐声能使人身心宁静祥和,它还具有支配万物心灵的神秘力量。后伏羲为了使孔雀女归顺于天魔,自称魔琴,又名凤凰琴。因为伏羲所制,又叫伏羲琴。” “只是它已流失多年,怎么突然会在萧夕河出现?” “看来持琴者并非等闲之辈,他的法力必定在你我之上。”碧丘扶着寒阳下了马。 探路的鬼魅回来了。 他们带来的消息是,萧夕河并没有什么驻扎的族群,就连一只小小的水鬼也没有。 “碧丘,是不是他们搞错了?萧夕河真的什么都没有么?” “不会有错的,我派去的可不是一般的下手,是上古鬼怪竦斯。” “那刚才的水鬼和凤凰琴怎么解释?”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逍遥雪城的人得到了我们要去营救族人的情报,所以故意在此设下了幻境。” 两只金黄的竦斯鸟跳到碧丘的肩上,跳起了叮铃的舞步。 绿煞举起自己手中的五行坛,看着围在火堆前不停跳舞的竦斯:“碧丘护卫,用我的五行坛换你的竦斯好么?” 璎珞从雨后的杜鹃花花蕊上采来了晶莹的浆露,用双生花的叶子盛好送到每个人的手中:“绿煞,练好你手中的芙蓉指和五行坛吧,竦斯不是所有人想要控制就能控制的?” “两只小小的鬼怪,怎能奈何得了我?” 绿煞从扎营的火堆前站了起来,推动五行坛,火光从竦斯的四周燎原,划出一道昏黄的光圈,它们的兽脚被烈火烧灼,惨叫了一声。绿煞弯着腰哈哈大笑起来,等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竦斯飞到半空,冲着她的脸吐了一口口水。 绿煞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唾液:“臭鸟,别跑,等我收拾你们!”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两只竦斯结群已冲进夜空。 唯有凌祭,她没有笑,她是此行队伍中看似最冷漠的一个人,却常常有着超人的辨识能力。她招了招手,示意绿煞坐下来:“绿煞,璎珞说的没错,你应该好好修炼你手中的五行坛,还有你母亲教于你的芙蓉指,这是你的天职。阴阳村每个有所修为的人都有他自己的法器或超能力,不是想交换什么就可以交换什么的。” “那你呢?你的法器呢,凌祭护卫?”绿煞一脸孩子气地问道。 “我没有法器。” “碧丘护卫,您的法器呢?给我们看看。” “它们早被你的五行坛吓跑了。” “是那两只丑鸟?” 璎珞伸直手臂:“呐,我的追星剑。” “追星剑?这又是什么来头?” “追星剑其实是由指天剑所化。为天剑老人云游所获,曾数次破除魔族至尊的百劫不死魔攻,在一次仙魔大战中,与天魔的玄龟盾相撞,盾碎剑断,指天剑震断成三截天剑落入凡尘,后被凡世异人炼制成三柄小剑,分别称之为逐日、奔月、追星。我手中的这只是三剑中的一把。” “那其他两把呢?” “其他两把在……” “璎珞。”寒阳看着璎珞的眼睛,摇了摇头。 绿煞嘟着嘴巴:“寒阳哥哥,你是不是知道它们的下落?” “不知道。” 绿煞看了寒阳一眼,没有兴趣地瞥开了脸,继续问璎珞有关追星的事:“这把剑是怎么到你手中的?” “它是我的哥哥赤熙用过的,后来他在与乐族的战事中不幸身亡,我带着追星和鵹鶘逃出了逍遥山。为了救我脱困,鵹鶘也在与雪鸩的大战中中毒而亡,死在了回阴阳村的路上。” 天,露出鱼肚白的亮光,马匹和侍女们都躺在火堆旁睡着了。 凌祭握紧手中的剑,弯着腰蹲在寒阳身边,指了指惑卜山的方向。 是一匹马,阴阳村的马。 祭司青白出现在了萧夕河。 她的脸上明显有剑伤过的痕迹。寒阳披上血红色的披风:“青白,发生了什么事?” “少主,不好了!阴阳村的祭坛被人洗劫一空,法器封天印、逐日、奔月都不见了!” “其他人呢?她们还好吗?”寒阳望向青白的眼睛,渴望她能给他最好的答案,身旁安睡的侍女们也被寒阳的声音吵醒了。 “偷盗者并未伤害族人……只是……” “只是什么?” “祖墓里埋藏的《黑巫术》秘籍也不见了!守护祖墓的白泽也被打成重伤。” “白泽不是可以通人语吗?它有没有告诉你,是谁抢走了《黑巫术》?” “白泽受伤后去了昆仑山休养,它也不知道是谁盗走了秘籍。” 第三章 险渡五关 一声巨响从箫夕河传来,河面撩起几片淡黄色的花瓣,随风吹向半空。花瓣越来越多,在空中飞撒着。 侍女们快步跨上马鞍,开始警觉起来。 “快捂住鼻子,忽地笑有毒。”凌祭扬起手中的马鞭,扣上黑色的面纱,领头冲了过去。 忽地笑跟着四散跑开的侍女们,花瓣轻而易举地进入每个人的体内,她们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样,没有痛苦,也没有挣扎,面带笑容地躺在了开满双生花的堤岸上。 璎珞抽出追星剑,走到寒阳前面,将飞过来的花瓣斩落,花瓣落到地上就消失不见了。绿煞用五行坛幻化出阴阳结界,把寒阳和身边的人都裹了起来,那些花瓣碰到五彩的光就沙沙地跌落,但同时从远方源源不断飞来更多的忽地笑。 凌祭把那些花瓣都引开了,对于意志力超能的凌祭,那些花瓣是无法刺穿她的身体的。跑到离寒阳和其他侍女够远的地方的时候,凌祭用传音术告诉绿煞,推动火行,火光冲向忽地笑飞去的方向,好几次,凌祭都快被无数的花瓣包围了,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火光幻化出的飞鸟终于追上了花瓣凝结成的巨蟒,一阵青烟升起,光灭花残…… 阳光从雪白的云层倾泻而下,洒在萧夕河的上空,倒在地上的侍女们睁开了眼睛。 “快渡河,要不然就要涨潮了!”凌祭打马而来,喘着粗气说道。 阴阳村的马除了黑色就是白色,几十匹马儿走到萧夕河中央的时候,突然从河的上游卷起一团风暴,一步步向下游逼来。水流汹涌澎湃,拍打着对岸霰风坡上雪白的水银石崖,马蹄每漫出一步都有随时被冲倒的可能。 风暴卷起的水花打了过来,几个侍女从马背上掉了下去,落入水中,再也没有浮出水面。身边的马匹嘶鸣,喊声乱成一片。 风暴席卷了整个阴阳族族群的人…… 寒阳紧闭着眼睛,仿佛看到侍女们无助的表情正望向他,她们仿佛在说:“主公,再见了,来世再做你的侍女。” 难过在一刹那涌上寒阳的心头,耳畔是惊天巨响,水流席卷一切的巨响。 在那一刻,寒阳也想过,为了保护这样一个无用的主公,她们都甘愿魂落夕河。而他,却只能看着她们一个个在自己的身边倒下。 水在咽喉里哽咽,寒阳能看到的最后一湾景色就是远处永远落着雪的逍遥山,那里关着阴阳村的族人,和一眼望不到边的煞白。 水漫过头顶,脚下的马鞍也飘上了水面。 在危机时刻,一束五帝线将巨浪挡了回去,青白踩着一枚金环,把寒阳和绿煞从水中救起,她接着又撒下手中的其他四枚五帝环,璎珞、碧丘和凌祭乘着木环上了岸,其他侍女也乘着水环、火环、土环向岸边缓缓靠近。 霰风坡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花香袭来,醉人心脾。 绿煞推动火行,给落水受寒的马匹和侍女疗伤驱寒。 “看,雪峰!”小侍女指着不远处雪白的逍遥山。 当阳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了一道内紫外红的虹异,这是妖术的异照,寒阳看了看身边的两位侍卫:“碧丘,你快派竦斯到前方查看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妖魔出现。” 他们绕过山崖,牵着马儿往霰风坡的背面行进。 竦斯飞了回来,站在碧丘举起的手臂上,雄斯的脚受伤了,漏出鲜红的血液。 “是显族狐妖,看来我们又有麻烦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雪狐的声音从霰雾林传来,清脆撩魂。 “这里的狐妖每年都会跑去逍遥山盗取贝母、雪莲和云木香,所以她们的妖术也非同一般,我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凌祭蹲下身子嗅了嗅石崖上的一株九穗禾,用读心术解读花的物语,“前方的路越来越平坦了,但我们也一样离霰雾林越来越近了。” 狐妖的声音穿入山崖,又荡回雾林。 马蹄仿佛窥探出前方的危险了,领头的黑马开始用前蹄掘地,其他马儿也竖起耳朵开始警惕起来。 一阵笑声穿过雾林:“阴阳村的来客,我等再此恭候多时了!既然走入这迷雾林,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几只白爪从空中掠过,身后两位侍女的喉结被割断了,她们倒地的声音是那么的轻盈。 身边的族人走的多了,少主寒阳也就忘记了难过。 寒阳睁开方才因为某些心虚闭上的眼睛:“惑娘,显族妖王是我父亲为了修炼混沌之力囚禁在昊天塔内的,也是因为我父亲的疏忽,妖王被逍遥雪王所害。你若想报仇,就冲着我来吧,请你放过那些无辜的侍女!” “疏忽?无辜?”一阵白雾落地,狐妖惑娘出现了,她站在独角兽獬豸的背上,身后是无数的小狐妖。 “老妖婆,居然把上古神兽都收为自己的坐骑了!” 惑娘轻轻一挥手,一道白光闪过,绿煞的侧脸被狐爪刺破了。 璎珞和青白从马背上飞起,拿出追星剑和五帝线,和惑娘打了起来。 其他小狐妖也幻化成原型冲了过来,侍女们拿出双刃剑和狐妖打成一团。惑娘的一缕发丝被追星剑斩断了,她飞到独角兽的后背上,用手一挥,幻化出一柄仄影,扇影舞动,空中飘起迷幻香的香味,璎珞和青白有些眩晕了,追星剑和五帝线像脱落的羽翼一样从她们的手中滑了下来。侍女们也被小狐妖体内散发出的迷幻香熏得晕头转向。 “阳,我什么也看不见了!”绿煞被缭绕的雾气和迷幻香遮住了法眼。 寒阳把手伸向怀中,几次就要将昆仑镜拿出来了…… 一只小狐狸从迷雾里跑了过来:“惑娘姥姥,不好了,逍遥山的雪峰崩塌了,很多小妖都被困在了山上,你快去救她们啊!” 惑娘收起手中的仄影,一个转身消失不见了,其他小狐妖也跳入迷雾,向霰雾林的深处跑去。 跑来报信的小狐狸摇着尾巴看了看寒阳:“你们快跑吧,雪崩快要来了。”然后跳入迷雾逃走了。 雪山被刚才的打斗声震塌了,汹涌的雪浪从逍遥山的主峰倾泻而下,霰雾林的夜空顿时被雪光擦亮,黑夜瞬间宛如白昼。 寒阳骑上马:“快跑,雪崩来了,迟一步我们都得死!” 几十匹马儿踏着飞速的步伐在霰雾林里奔驰了起来,声波穿过迷雾,直冲云霄,逍遥山左侧的厄山雪峰又被这整齐的马步震塌了,雪浪从马队的前面冲了过来。 “阳,怎么办?”绿煞紧跟在寒阳和碧丘的身侧。 正在紧急关头,小狐狸出现了:“寒阳,跟我来!” 侍女们调转马头,跟着小狐狸跑入了地松林,雪浪从每一道路口夹击而来。凌祭护卫闭上眼睛,用意念看了看小狐狸跑去的方向:“主公,那边有一个山洞。” 侍女们都跟了上去,身后的雪崩越来越近,雪浪过处,丛草不留! 小狐狸停在灵隐洞的洞口:“大家快进去!” 等所有人进了山洞,小狐狸也跳进洞口,不知道它念叨了几句什么,几只山蜘蛛从洞口的石缝里爬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吐出万缕蛛丝将洞口封上。 一阵咆哮过后,整个山洞都黑了起来。 洞口被雪浪堵住了,绿煞推动五行坛,点亮洞中的烛火。火光燃起的时候,小狐狸不见了,溶洞潭石上却站着一位白衣素裹的女孩子。 “你……是小狐狸……”寒阳看着她白皙的脸庞。 “是的,寒阳祭司。”她坐了下来,衣衫落在溶洞冰洁的水雕上,倒影美的让人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美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因为我是善良的修儿,王亲告诉过我,要做一个善良的妖,这样才能与人魔和睦相处。” 白修儿嘟了嘟嘴:“可是,我的王亲最后还是被逍遥雪王害死了。” 寒阳向前漫了一步,又停了下来,睁大眼睛问道:“你是显族妖王的女儿?” “没错。都是因为我,王亲是被我害死的。” “你,害死了妖王?” “三年前,我因为贪玩,一个人跑去在霰雾林玩,被雷神的法器击中,打回原形,为了能让我早日幻化成人形,王亲闯入逍遥山,设法盗取天蚕雪丝为我疗伤,结果事情暴露,逍遥山乐族请来阴阳师将我王亲困在了昊天塔内,逍遥雪王不顾阴阳师反对,执意将王亲杀害,还将王亲的狐皮挂在雪峰上示众……” 话语刚落,修儿的眼眶已经湿了。 寒阳看着闪动着的烛火和有些黑暗的洞穴,心里不由得伤心起来。他想到了那些死去的族人,想到了父亲用昊天塔镇压显族妖王的场景——而他,就是眼前这只小狐狸的王亲。 白修儿长衫拂面,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不知道惑娘姥姥怎么样了。” 灵隐洞的洞口露出了一束白光,一只小狐狸跑了进来:“修儿姐姐,不好了,姥姥和逍遥族的人打起来了,很多姐妹被封天印收了进去!” 修儿走到洞口,对着长空嘶叫了一声,无数的小狐狸从四面八方跑了回来。 “寒阳祭司,我要去救惑娘姥姥了!” 白修儿变成一只雪白的狐狸,跳出了灵隐洞洞口…… 翌日的太阳升了起来,这已经是绿煞在箫夕河彼岸说的第七日了。 在第七日的午后,阴阳村的祭司和侍女们终于到达了逍遥山。苍白雄伟的雪宫远远看去就像一座瑰丽的宝殿,这里的一切都白的那么笼统,不睁眼仔细看,就连那些冰崖上盛开的花,地上蠕动的小昆虫,都会误认为是雪片。 跨入山门的那一刻,每个人的眼睛都被雪白的亮光照得有些睁不开了,凌祭突然从嘴里吐出一口血。雪白的冰面上顿时开出一片鲜红的扶桑花。 寒阳扶住凌祭的手:“凌祭姐姐,你怎么了?” 凌祭坐在洒满雪片的逍遥山宫宇大殿外,盘腿静养了片刻:“这里有一个人,她在窥测我们的一举一动,她的读心术和隐身术都在我和碧丘之上,刚才在与她斗法的过程中被她的幻术所攻心。” “她现在在哪里?” “她就在你身后。” 寒阳握紧手中的昆仑镜,将全身的法力聚集到右手手掌上,侧身转了过去,只听得一声琴弦崩断的声音,从宫门上空响起,荡入万丈雪峰。 凌祭走到寒阳身后的雪地上,捡起一根琴弦:“她已经走了。” “这琴声好熟悉?萧夕河!七绝琴!” “没错,她一路跟着我们到了这里,但不知道她是何方高人,有何目的?” 碧丘的雄斯从高空跌了下来,在她眼前痛苦地嘶叫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竦斯眼角是一滴被寒气凝结的泪珠。 “斯儿,你怎么了?”碧丘蹲下身子,将有些颤抖的手伸到雄斯背部的羽毛上。 雌斯在宫门的上空嘶叫了几声,好像在向她们传达什么信息,然后急速向更高的雪峰飞去,它的身后是一只硕大的雪鸩。 雪王寝宫的屋梁上零星闪着白光,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无数的雪鸩朝侍女们飞了过来! 第四章 琴音声诀 雪鸩口中吐出的雾气和冀翅上射出的羽毛,让侍女们死伤大半。 五行坛、追星剑、五帝线,读心术、隐身术、昆仑镜……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消灭源源不断飞来的雪鸩,那些带毒的羽翼一旦遇到人体的皮肤,就会使人马上中毒身亡。雌斯为了救碧丘,也被血鸩的毒液击中,死掉了。 璎珞的衣袖被雪鸩射出的毒冀划破,险些伤到皮骨;凌祭的头钗也被打落在了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绿煞再也无力推动五行坛了,她口角已经微微露出鲜红的血迹,只是为了不让寒阳看见,她又将泛入嘴角的鲜血咽了下去。 七绝琴响起,狂暴的雪鸩缓缓飞向云霄,它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乐声迷了心智,不再攻击寒阳和侍女们。 看着雪鸩飞离阴阳族族人,琴声也消失了,但持琴之人始终没有露面。 七绝琴的乐声同时也惊动了雪族的人,当阴阳村的祭司们冲进宫门的时候,阴王身边的护卫冰弦和洁月已经挡在了众人眼前。 她们手中握着的不是雪族擅长施法的乐器,而是逐日剑和奔月剑。 “是你们盗走了祭坛的法器!”青白把五帝线举到高空,开始聚力,五帝线发出五彩的光。 “没错。当日放过你们,没想到今日居然自己来送死!” 冰弦和洁月拔出宝剑,剑身散发出淡蓝和青紫色的光。 五帝线断了,青白被双剑打倒在地。 寒阳跪到青白身旁,挽住她的手。 清白说道:“阳,我没事。” 转眼间,璎珞挡了上去,追星、逐日、奔月三剑相撞的瞬间,一道巨大的光从宫门上空腾起,三剑合一,指天剑超凡的威力振伤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个戴着鬼面面具的人腾空飞了过来,两个一起一落的空翻之后,伸手接住悬在半空中的指天剑,然后大笑几声,转身消失了。 冰弦和洁月也化成一团冰雾逃走了。 大殿内传来兵刀相戈的声音,寒阳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刀剑传来声响的地方跌撞跑去。 是显族和雪族的战争。 寒阳带着侍女赶到的时候,惑娘已经倒在阴王大殿内的冰石上,奄奄一息,只有修儿做着最后无力的抵抗。 雪族宫女的乐声响起,一波吹笛弹奏,一波幻影刺杀,显族狐妖几近消亡殆尽! 听见身边有脚步走了过来,惑娘睁开眼睛拉住寒阳的手:“寒阳少主,请你一定要救修儿……不要伤害阴王,他是……他是你的……” 惑娘的手从寒阳的右臂上滑落,她闭上眼睛,化成一团青烟,飞出了宫门,一直向霰雾林的方向飞去。 “寒阳祭司,快救我!”修儿的两只手已经被冰弦、洁月反扣在了身后。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被人用轮椅推了出来。 看到他的那一刻,寒阳完全失去了想要杀他的决心,他长的和寒阳那么的相像,就像从一个模子李复制出来的一样,阴阳族的护卫和侍女们也被这样两具相同的容貌惊呆了! 赤阴看向寒阳的时候,在他的眼睛和表情里,看不出有关任何邪恶的东西,他的眼睛是那样的美丽,就像逍遥山上终年不化的雪,就像血遇雪盛开的扶桑花,乌黑的眉宇间有一点红晕的朱砂,靛青色袍子下吊着一串麒麟玉坠。 只是,他的双腿不知道为什么,动不了了。 身后的护卫把抱在手中的号钟送给了赤阴。护卫粗麻织就的衣服凌乱挂在他的身上,但这并不影响他那张有些俊俏的脸,一缕青丝从左侧额间垂下,肩上是两缕更长的垂发,他扎起的发髻显得精明能干。冷俊的表情,让人看了,有种第一次看见逍遥雪峰冰冷雪山的感觉。他大约十六七岁左右的样子,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略小一些。 赤阴看了看宫殿高台下混乱的人群,开始抚琴,指尖从琴弦上掠过,幻化出洁白的雪片,整个逍遥山落起了大雪。 这个时候,寒阳才看到了赤阴眼中邪恶的杀气! “寒阳祭司,不要听琴声……”白修儿对着宫廷大殿喊了一声。 侍女们因为修为太浅,禁不住号钟强大的仙力,随着纷纷落下的雪片,也倒在了逍遥山大殿火欧泊铺就的地板上。 寒阳幻化出手中隐藏的昆仑镜,把赤阴撩出的弦音挡了回去。赤阴看了看身后的侍卫,侍卫堇曦伴着号钟吹起了长笛,逍遥山的寝宫刮起了大风,仿佛一场大战来临前的预示。 寒阳将手中昆仑镜投射出的光击向冰弦和洁月的眼睛,她们伸手去挡昆仑镜射出的反光,修儿乘机脱逃,她跑到惑娘死去的那块冰石上,捡起狐族法宝仄影。 仄影舞动,幻化出迷幻香的芬芳,抚琴吹乐的宫女被修儿释放出的迷香沉醉,奏乐的侍女都沉沉睡去,赤阴有些着急了! 冰弦和洁月幻化出绕梁和绿绮,转身盘坐在阴王的两侧。 堇曦停下吹拂的长笛,开始弹动焦尾。 四架古琴响起的时候,整座逍遥雪宫仿佛要崩塌了一样! 昆仑镜也被合力打过来的音波震碎了! “阳,你没事吧?” 碧丘和凌祭念动咒语,用白巫术抵挡古琴合力奏出的乐声,但没坚持多久,碧丘和凌祭也被弦丝灵力刺伤了肋骨。 七绝琴又响了起来,律动的乐声带着无尽的幽怨,从大殿外传来,赤阴和侍卫合力奏响的仙乐也随即被打破。 琴声停了下来。 一位红袍女子抱着伏羲琴走入大殿。此时,她的一双眼睛被披风硕大的帽子遮得严严实实,所以,人们并看不清她的相貌,也不知道她是谁。 她将伏羲琴搂在怀中,像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踱着缓慢而又节奏感的碎步走到了寒阳面前。 她跪在寒阳的脚下,双手伏地,扣头,她喊他的名字——寒阳祭司。 她起身走到大殿高台下阴王的脚下,以同样的方式跪拜,喊赤阴的名字。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赤阴有些惊讶地问道。 女子站了起来,抹下盖在头顶的帽子。 她看了看寒阳,又看了看赤阴。 “我叫箫墨,一千六百年前,当我还是一支沉睡的雪梅的时候,是你们救了我,让我脱离了寒冰刺骨的冷冻,让我有机会成为雪域城先王最年轻的妃子……” “只是后来,雪族被人陷害,雪王战死,王子和公主们相继消失。我凭着隐身术一路逃到萧夕河,在那里意外得到了七绝琴。我每日苦苦修炼,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回到逍遥山,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住嘴!”一声呵斥从远处传来,但不知道是那个方位。 “昔日将你化成原型,本以为你会永远冻结在雪槐树下,没想到你居然逃了出来……早知道这样,我就连你一起收进封天印了……” 一股黑烟袭来,戴着面具的那个人站在了雪城大殿。 看到面具人的时候,赤阴的眼神里露出几份愤恨的气息,同时夹杂着几份恐惧。 寒阳看着箫墨,轻轻问道:“他是谁?” “他才是雪域城的统治者,是他夺走了逍遥山的一切!” 第五章 阴阳汇结 随着箫墨指向鬼面人的手指,三大家族的战争止于此,惑卜山阴阳族、逍遥山仙乐族、霰雾林九尾狐族活下来的人,要么伤,有么残。 凌祭穿过人群,走到寒阳身旁,将沾着血痂的嘴唇凑到寒阳的耳畔:“阳,你要小心,他是阴阳村的人!他偷学了黑巫术!”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封天印?”寒阳转过身,把目光投向赤阴,他身后是美丽的宫女冰弦和洁月。 “逐日、奔月和封天印是一起被盗的,难道……” “哈哈哈,看来你还不算太傻。”鬼面人的笑声带着几份邪气,此刻虽看不到他有着一张多么令人胆颤的脸,但这笑声已经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身体发凉。 等他笑够了,他又说道:“没错,冰弦和洁月是我故意安插在阴王身边的,我怕有一天你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这几年苦苦等来的结果就会毁于一旦。而且,寒阳祭司,你身边的璎珞……” “什么,璎珞?”寒阳转身看向璎珞。 璎珞后退几步:“阳,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碧丘抽出长剑,剑刃指向璎珞的眼睛:“你这个叛徒,枉我们从死人堆里将你救了回来,没想到你居然是一只养不熟的野狗!” “不,碧丘,不是这样的。” 一个侍女拔出长剑:“到了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的主人都在这里指认你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两个侍女拔出长剑:“今天就当着这人的面把话说清楚,要不然你就为那些死去的族人们陪葬吧!” “臧。”所有侍女拔出长剑。 寒阳眼神忧伤,看了璎珞良久:“璎珞,我想听你说。” “乌合,是你逼我做了这么多坏事!是你拿我的妹妹冰弦和洁月为要挟,让我透露阳和侍卫出村的情报,也是你让我打探到封天印和《黑巫术》秘籍的下落。我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害死了那么多人!今日,唯有一死方可谢罪!” 璎珞举起弯刀,划向自己的脖颈。 血液淋地,那样妖艳!举刀的侍女们后退几步。寒阳愣了一下,缓步走到璎珞身旁,他蹲了下去,眼泪从嘴边滑落,滴在雪地上晕开的血液里。 “大姐,大姐!”冰弦、洁月奏起绕梁和绿绮,向昔日的主人乌合冲了过去。 指天剑和琴音碰撞,发出刺眼的光。他们,向阴王大殿的宫门外飞去。 箫墨抱起七绝琴,赶了出去。堇曦推着赤阴也走出了大殿。 寒阳和侍从追出去的时候,箫墨也加入了战争,她站在一座麒麟玉石的柱子上,弹动着手中的七绝琴,琴弦上露出一缕红烟,红烟落地,聚成一个身着红衣的琴灵,琴灵昔晴舞动长袖,在箫墨琴声的驱动下,和冰弦洁月一起攻**合。 指天剑悬于眉间,乌合双手围成一个尚未封闭的圆,缺口处竖立着振动着的利剑。乌合闭眼,口中念起了咒语,一股黑烟从剑柄缠绕而上,一直到剑刃。在指天剑的配合下,乌合启动了黑巫术。 “藏。”随时一声清脆的响响,一股鲜血喷入空中,往下看时,地上赫然丢着一只断臂,断臂上的五根指头还在跳动着。 “啊……”洁月用另一只手捂住断臂伤口,眼珠快要迸出来一样。 “二姐!”冰弦四指外弹,一股强大的波音击响乌合。 她跪倒在洁月身旁:“不,会没事的。姐,你不会有事的!” “堇曦,你快去帮她们!”赤阴从轮椅上翻了下来,“洁月姐姐……” “阴王,阴王……”堇曦想把爬在地上的赤阴扶起来。 “不要管我,快去看看洁月怎么样了?” 堇曦抽剑向乌合飞去。 赤阴双肘触底,用尽全身的力气向洁月爬去。 一双绣有祥云图案的靴子出现在了眼前,赤阴随着停在雪地里的靴子,抬头往上看时,是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寒阳低头看向他时,一滴泪停在他的眼窝里。一阵风吹过,逍遥山的雪片又大了些。 赤阴看着寒阳,寒阳也看着赤阴,正在四目目对视的一瞬间,一道光影从寒阳的眼前落了下来…… “小心……” 绿煞挡在了寒阳面前,她冲他笑了笑,用手摸了摸他的脸。 绿煞口中吐出了黑色的血迹,被黑巫术震碎五脏六腑的黑色! 一股血滋出,喷在了寒阳的眼睛上。 绿煞摸在寒阳左脸颊上的手缓缓离开,寒阳睁开眼睛,而他看到的是,绿煞直直倒下去的身子。 指天剑从空中落地,插入雪地,荡起一圈圈雪浪。 乌合伸出手,对着苍白的天空虚无地握了握,他脸上的面具化成碎片,飞向了四方。 最后一圈雪浪停息了,鬼面人的飘起的头发了从巨大的冲击中缓缓停了下来。 “叔父?你是叔父?是你杀死了绿煞,是你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乌合把扬起的头颅垂了下来,发丝凌乱地遮住了他的阴阳脸! 寒阳站了起来:“为什么要盗走法器,为什么要杀害那么多的族人?” “哈哈哈。”乌合只是笑了笑,吹起一声口哨,白泽从逍遥山的天宇中奔驰而下,将绿煞的尸体伏在背上,嘶叫着腾入云端。 “原来,白泽也被你的黑巫术所控惑。” “寒阳,这一切都是你的父亲造成的!所以,我要报仇!” 大风再次,乌合身体的周围布满了黑烟。 臧…… 琴弦在箫墨的手中,如蝉丝一样断裂。 琴声戛然。愕然间,箫墨抬起头,伏在琴弦上的手还在颤抖。映入眼帘的是,被指天剑刺穿心脏的琴灵昔晴。转而,一缕红烟散尽,昔晴消失不见了。 冰弦和洁月站在绕梁和绿绮琴上,用烟花指扣响忽地笑,无数的花瓣向乌合飞去,可是那些花瓣一碰到他的身体,就显得那么无力,纷纷落地。 箫墨抱起残破的七绝琴,从麒麟玉柱上飞了下来,她的眼睛像极了失去幼崽的狮子,她已经做好了与眼前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即使对方犹如看不断的盾牌一样坚硬,她也要向他发起最后的进攻。 彼时,她们都看了一眼彼此的眼睛,然后把眼里的光同时投向乌合,那些冰如利剑的光。 堇曦奏起焦尾琴,修儿舞动仄影,青白化出五帝线,他们向对面的乌合冲了上去。坐在轮椅上的赤阴,也弹起了号钟。 她们,都要抱着必死的心,想在自己制造的幻想里凿出一条血路,然后勇敢地活下去。 七绝琴指天剑相撞,震塌了整座逍遥山雪城。 雪雾茫茫中,寒阳目光所及之处,皆如离弦飞箭,想要从倒塌的废墟中看到族人的身影,哪怕一具尸体也可以。 高楼坍塌,瓦砾清脆,雪鸠悲鸣着从头顶飞过,逍遥山的长空,阳光普照,可大片的雪花还是悠扬地砸了下来。 阴阳村占过卜的年老祭司告诉过他们——族人,在逍遥山的某一座雪山上等着他们。 可是,山塌了,楼也倒了。他们还没有走出来…… 雪槐树真是一种耐寒的植物,在风雪日益凌迟中,终是开出了血色的花朵。 箫墨倒在了雪槐树下,她红色的衣服映在雪里,像一朵盛开的红莲,她的身下,一股潺潺流动的血液,融化了一些雪,一些雪又将流动的血液覆盖,又融化,又覆盖。她,再也没有醒来。 七绝琴化成两股白烟,蛇一样游进寒阳和赤阴的脑门。 指天剑毁了,乌合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液。 风从他的眼前旋起,从所有人的眼前旋起,他幻化出封天印,残破的瓦砾、沾血的剑鞘、血肉模糊的尸体,都鸿毛一样荡入封天印。一个、两个、三个,侍女们也被强大的引力纷纷吸入布口。 飞雪扬扬,时紧时缓,堇曦聚力将焦尾琴琴尾拍入雪中,几道裂璺闪电一样裂开,堇曦又拍了一掌琴头,他本想借助插在冰层里焦尾琴的力量,来阻值被封天印吸进布口的可能。但他还是失败了! 封天印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赤阴扳动轮椅上的按钮,一条铁链冲了出去,箭一样插入对面宫门口的石柱上,另一只扶手上的铁链光一样射出,缠住堇曦的身子。 “快放手,公子!不要管我。” 赤阴仿佛没有听到堇曦的话:“堇曦,坚持住。” 风打在脸上,他们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雪雾中,只听得一声声木块撕裂的破裂声。 寒阳半闭着眼,用袖子堵住自己的额头。是赤阴的轮椅被铁链拉摔的声音!一声巨响传来,赤阴已经被强大的引力吸入空中。说时迟,那时快,寒阳腾空而起,刚好拉住了赤阴的一只手…… 风,终于停了下来。 侍女们雨点一样从天空落了下来,打几个滚,重重地砸在沙丘里。他们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黑暗、荒芜、阴森传驰在每一个人的神经里。 寒阳抱住赤阴,眼里泛起泪光。 赤阴摸了摸寒阳的额头,挂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咳,咳。”凌祭咳嗽了几声,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微弱了,一路上,为了视察险情,她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灵力。 她倒在寒阳的脚下:“阳,族人找到了,我也该走了……” 她伸手,指了指眼前最高的那座沙丘。 沙丘的后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那是阴阳师祷告九部天神的咒语。 碧丘和青白握紧手中的武器,轻轻地走了过去。 “阳,是消失的族人,还有显族的小狐妖。” 看到族人的那一刻,寒阳并没有高兴的笑起来,相反,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过。 一路走来,死去了那么多的人:惑娘、璎珞、洁月、绿煞、昔晴、箫墨、凌祭,还有那两只为他们探路的竦斯……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的话,他宁愿失去那些已经失去的族人,也不会让活着的人再从他的眼前死去。 “少主……”阴阳族族人为他行跪拜礼。 封天印里刮起了风暴,电闪雷鸣!一场洪水即将到来。 “阴,我……对……”冰弦看着嘴唇因为干裂而生起一层血痂的寒阳,她还是没有把那句对不起说出来。 冰弦底下了头,心里想着:“你骂我也好,恨我也行,罚我也罢,但千万不要赶走我。” “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这句话一出的时候,对于一个刚死去两个姐姐的女孩来说,是一件多么伤心的一件事啊,这无异于在她已经流血的伤口上再次撒了一把盐。 可是,赤阴不是那个手握盐巴的恶人,在他的衣兜里,也像寒阳那样,始终捶着一颗糖。 “冰弦姐姐,感谢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对我的照顾,虽然你是乌合的人,但你和洁月总是在暗中保护着我,这一切我都是知道的,虽然我只是一个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傀儡王,你们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着的。” “阴,你不怪我吗?”冰弦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 “不怪,冰弦姐姐。我不会怪你的,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都相信你!” 冰弦一把抱住了爬在地上的赤阴,泪水从嘴角落下,打在衣角,打在地上的沙子里。 “好了,冰弦姐姐。如果我不在了,你就跟着他吧,他会照顾好你的。” “阴,你要干什么?” “堇曦,走出封天印之后,你要好好照顾冰弦,像照顾我一样照顾她。我把王位交给你,你要让逍遥山重现生机,洗清昔日乌合施加的罪名。” 堇曦握住赤阴的手,眼里满是忧伤的泪光。 “嗯。”他重重点了两下头,左额上那缕乱了的垂发也随之动了动。 流沙移动,稀稀疏疏的声音如老鼠啃玻璃一样密密麻麻响了起来。 青白蹲在寒阳身边:“我们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寒阳没有回答青白的话,对某些事情,他已经有了自己最后的决定。 寒阳从怀中拿出《白巫术》秘籍,扯起青白的一只手:“青白,族人中你是唯一活下来的祭司了,你和碧丘姐姐一定要把族人安全带回阴阳村。” 说话间,青白和碧丘已经知道了一切,她们跟着寒阳那么多年,对于他所说的话,她们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青白把脸背了过去,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 “青白,不许哭!这是你未来的使命,你要坚强,把阴阳村的玄幻术传扬下去。” 碧丘撩起寒阳乱掉的头发:“阳,你放心!我们会把族人带回家的。” 藤蔓蔓延,从沙地蛇一样蔓延而来,可那些声音小的就像头屑落地一样,没有人能听得见正在接近的危险。 修儿手中搂着一只受伤的小狐狸走了过来:“寒阳祭司,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了吗?” 寒阳看着修儿,想起了为他而死的绿煞,她们都是那么的小,那么的善良可爱。 “修儿,请你不要怨恨我和我的父亲,当年仙乐族请来捉拿你父亲的阴阳师就是我的父亲玄阴,是他用昊天塔把你的父亲困在了逍遥山下。” 寒阳没有看清修儿脸上的表情,风暴已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夹杂着电光雷鸣,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各就其位,石块、藤蔓、洪水、烈火、沙尘,从五方集聚涌来。 黄沙漫天,一曲悠扬的古琴声响起,赤阴坐在沙丘上,半闭着眼,手扶号钟。 风时紧时慢,石子落地又弹起,藤蔓毒蛇一样蔓延而来,两个衣衫褴褛的阴阳族男修和另一个显族狐妖被藤蔓缠住了脚,一转眼就被拉进了泥沙。 “快走。”寒阳看着阴阳族最后活下来的祭司青白。 “不……”青白挣脱碧丘拉她的手,青白刚跑出去两步,一声巨响传来…… “咳咳。”一切归于平静。 等她们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逍遥山的宫殿外。不远处,乌合手捂胸口,双眼流血。乌合口喷一股鲜血,倒在了大雪纷飞的暮晚…… 乌云散去,一声清脆的鸠鸣划过天宇,没有人知道赤阴和寒阳做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在人世的轮回里,会不会再次相遇? 但他们的心中,早就种下了对未来一切美好希冀的渴望,他们在九重天上俯视,看着九州大地新发生的一切: 堇曦戴上了王冠,坐在逍遥雪城的王座上,他的身后是笑容灿烂的王后冰弦。 修儿带着狐族姐妹回到了霰雾林,河水轻蔓,冰雪叮铃,迷幻香的气味在雾气中晕开。 青白和碧丘带着族人赶往阴阳村。 白泽在昆仑山守着冰封的绿煞,也许有一天她会从死亡中苏醒过来? 只是,这一世,人间九州,再也没了寒阳赤阴的踪迹…… 第六章 封天梦境 雪域最年轻的妃子死了,她把最后一丝意念幻化成一千六百年前的一场梦境,在阴和阳被卷入封天印的时候,她趁乌合不注意,把一场封沉的往事注入他们的记忆深处: 时间回到十六年前,那个时候,九州大地还是一片祥和。各族商旅往来不断,互学礼乐,商讨修法,就连南洋以外的南冥,都乘船来人族交换商品,交流术法,学习烹饪。 萨满族,位于九州东北部。是一支依水而居的部族,比起其他各族,萨满族族人的修为真的不值一提,但她们族人的腰间都系有一串碎铃,传说此铃有摄取人魂的作用。所以,即使这样一支修为都比不上与他们相邻的阴阳族侍女们法力的部族,也敢和昆仑丘脚下的逍遥山仙乐族叫板作对。 九州腹地中部,一座黄土高山赫然立于萧夕河断裂下游的支流处,山的下面,住着九州最伟大的阴阳师一族。 高原延绵远去。往北,是横跨漠北沙漠的剑颚蚁族和流沙国;往右,是傍水而居的萨满族;往南,便是人族渔村。在九州版图上,惑卜山——像一支倒插的利剑,被各族团团包围着。 清风徐来,夏日的萨满河草长莺飞。就在这里,他和她相遇了。 他本是外出帮人做法事去的,可被附了人体的邪祟击伤了身体。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染红了萨满河的河水,浣衣的女子吓了一跳,往河的上游看时,是一个年轻的少年。 她把她偷偷带回了自己的闺房,为她守夜三日,奉持汤药。 她是萨满族的公主。 而他,也是阴阳族掌家玄阴最小的弟弟。 那个时候,人们都叫他黑幺。他也不是现在的乌合。 “爹,我喜欢上了一个人,阴阳族法力最高的护卫。” “你是萨满族唯一的公主,只有阴阳族的掌家才能配得上你!” “不,他很好……” “好了,寂儿。我已和阴阳族长老商议过了,明日就为你们举办婚礼。” “他是谁?黑幺护卫吗?” “阴阳族新一任掌家,玄阴祭司。只有他才配的起我们萨满族的公主!” 父亲甩袖扬长而去。 烛火摇曳,蟋蟀嘶鸣,萨满族的公主哭了。 “吱嘎。”门开了。 “幺哥哥。”辛寂站了起来,扑到黑幺的怀里。 黑幺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寂儿,跟我走吧。” “嗯。”辛寂点了点头,很是斩钉截铁。 一声狗啸传来,他们还没有踏入人族渔村领地的大门,就被赶出去的萨满族巡夜队抓了回来。 “他是阴阳族的叛徒。” “身为护卫,竟然敢私自盗取族中法器。” “背叛阴阳师祖训,该当处死。” 偷盗族人法器和出逃都是头等大罪,在族人强大的申讨压力下,玄阴只好将黑幺用圣鞭绑在祭坛上,以示族人。 “用五行术处死他。” 祭坛周围的火把耀红了黑幺的脸,他看着台下的公主,眼里满是温柔,月光一样清澈的温柔。 辛寂跪在玄阴的脚下:“只要你放了他,我答应父亲,和你完婚。” “辛寂公主起来吧,这是阴阳族的族规,他盗取法器,背离家族,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红烛香果绿盖头。这是他和她的洞房花烛夜,也是她和他的惜别日。 玄阴揭开披在辛寂头上的盖头:“不要难过了,我已经将他送出了阴阳村。” 红衣沾泪:“是他的尸体吗?”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他死的。” “那祭坛火刑架上被活活烧死的是谁?” “没有人,那只是一个草人。” “可他明明和黑幺长得一模一样。” “你忘了,我是阴阳族最伟大的祭司?那只是一道灵符幻术。” 辛寂眼中温柔似水:“你,真的没有杀他?” “没有。” 玄阴笑了笑,将公主搂在怀中。 燕尔新婚就要分道扬镳,这是婚姻里最大的悲哀。 新婚后的第二天,玄阴受到逍遥雪城的邀请,上山捉拿显族妖王,将偷盗天蚕雪丝的白棨困于昊天塔内。 萨满铃,摄魂之灵。 辛寂知道了显族盗取天蚕雪丝另有苦衷,便披上一套夜行衣,连夜赶到逍遥山。 逍遥雪宫大殿,辛寂取下帽子,抖落一身的雪片,对着自己的丈夫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快放了狐族妖王。” “这是逍遥山和狐族的事,还望辛寂公主不要插手的好,以免殃及鱼池,烧了自己,也烧了别人。”仙乐族的二王子看了一眼辛寂,眼里满是不肖。 为了营救狐族妖王,显族召唤各地妖魔,攻打逍遥山,一场浩大的战争由此拉开序幕,进而演变成一场争夺法器灵兽的大战。 逍遥山以为是辛寂向狐族告了密,便将她困于雪山青石崖的崖壁上,用风刀冰剑锻炼,萨满族和阴阳族也因此卷入战争,各地妖魔族群趁势夺取法器秘术。 在长久的征战中,各族战士死伤无数,整个九州一片生灵涂炭。 风雪如嘶,洪流一样穿过青石崖。 “哇,哇,哇。”一声破晓的啼哭声响了起来,几分钟之后,又是一声。 辛寂,萨满族公主,身持摄魂铃的美丽女修,现在只剩一件厚重如铁的麻衣了。她眼里的光早就被逍遥山的风雪熄灭了,她颤抖着举起胯下的一对婴儿,哈哈大笑起来…… 风穿过山门,刺破婴儿幼嫩的肌肤,几滴血跌落到雪槐树下的冰石上,一支红梅穿破冰层,聚烟成形。 看守辛寂的雪鸩伸展巨大的翅膀,飞出雪峰,去围攻显族狐妖了,她扯下自己身上的一块破布,将两个婴儿包在了一起。 “帮我把他们带出去,带回阴阳村去。” 花神箫墨接过辛寂手中的婴儿,向前疾驰两步,跳下山去。 我还记着=得你,我要带你离开渡风口。黑幺潜入了青石崖,只是,此时的辛寂,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你要好好照顾他们,我们……我的孩子……” “寂儿,你醒醒,不要离开我!寂儿!” 当初,他爱她爱的那么深,爱而不得,爱便生成了恨! 族群大战,给趁混作乱的人制造了发泄心中愤恨的契机。 九州大战,阴阳村的祭司和护卫忙于战事,族村空落无首。 离开渡风口,黑幺快马加鞭赶到阴阳村,控制了一时群龙无首的局面,也因此赢得族人的信任。 孪生是阴阳族几千年一遇的奇事,黑幺怕辛寂的两个孩子长大后成为阴阳村巫术修为最高的人,他便假借玄阴的名义,将孪生哥哥派人送往萨满族,得知情况后的箫墨又把阴从黑幺派出的护卫队里抢了回来。 她一路上受人追杀,无奈之下,她决定潜入逍遥山,在穿越雪峰的时候,因为雪鸩的阻止,阴从箫墨手中跌落,摔向万丈悬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搜寻,黑幺找到了摔断双腿的赤阴,派出雪族眼线冰弦和洁月,将雪族王后诞下的王子堇曦和阴偷偷交换。 “据说,逍遥山来了一位外族女子,身带香气,美如雪峰盛开的腊梅。” “仙乐族老雪王已经七十多岁了,居然纳了她为妃。” “这也许是一件好事,自九州战事以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喜庆的事情了。” 一时间,通体散发香气的女子加入逍遥山的消息传遍整个九州族群。 花神依然已经成了雪王最年轻的妃子,黑幺怕事情败露,便找机会将箫墨打成原型,封印在她原来生长的地方。因为她体内吸收了阴和阳的血液,数年之后就冲破了地下冰层,回到宫殿的时候,一切都变了,雪王重病在榻,王子公主战死杀场!新立的王年幼可亲,双腿骨折,只是,他已经长成了她认不出的年纪,他的身后是戴着面具辅佐他的大臣乌合。 每当白天到来的时候,乌合就会出现在逍遥雪城年幼的王的身边,辅佐他把持朝政。月夜来临的时候,他又取下面具,回到阴阳村做他的祭司黑幺。 就这样,他控制了逍遥山和阴阳村,野心也一步登天,开始盗取神器,控惑神兽,偷学邪术。 守护阴阳村祭坛和祖墓的法器,被祭司和阴阳师施了巫术,只要有孪生的兄弟凝聚的血液祭奠它,所有的结界封印也就会打破…… 封天印被打破的时候,乌合死了,年幼的雪王赤阴和祭司寒阳也不在了…… 世界,又回归它平和的局面。 而——这样的牺牲与毁灭,就像白昼和黑夜,永远交替在活着的人的心中。 第七章 千年之后 惑卜山剑一样耸立在九州腹地,这是一年中的春季,山上百花盛开,风,轻的像一只凡人的手,抚摸着战乱后重生的阴阳村。 两千年过去了,青白立于阴阳村暮晚天空下,她依稀记得寒阳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青白,不许哭!这是你未来的使命,你要坚强,把阴阳村的玄幻术传扬下去。” 两千年前,逍遥山的大雪下了整整一个月,宫门上雪鸠腾空而起,用悲惨的叫声嘶吼着远去。血,染红了通往山下的落樱桥,脚步栽在雪里,每向前一步,仿佛就会看到那些亲人和朋友倒下时的模样,她看到花神萧墨挥舞手指将最后一丝气息打入寒阳和赤阴的记忆;她看到绿煞冲着寒阳笑,用手摸着寒阳的脸,口中吐出黑色的血迹;她看到阴和阳悬在苍茫的空中,将自己的身体融入太阴图…… 回想起这一切,时光仿佛又回到了百年前,作为阴阳村活下来的唯一祭司,她终是相信了,少主寒阳说的那句“这是你的使命”。 微风吹过,撩起青白薄纱一样的裙摆,身后一个红衣女子走了过来。 “青白,占卜之事已经准备妥当,长老们在祭坛那边等你呢。”碧丘站在青白的身后,看着青她向逍遥雪峰的背影,“怎么,祭司又想阳了?”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青白把六壬式盘递到碧丘手中。 阴阳族祭坛位于祖墓地下的溶洞里,那里收藏着阴阳村所有的典籍秘书和法器。阴阳族的族规里明确写道,除了祭司、护卫和长老,其他人踏入洞门半步就是死罪。 夜色盖地,狗啸彼伏,夜莺低吟,阴阳村仿佛又回到了最初一片祥和的景象。 青白和碧丘一前一后走着,村口茅房里的烛火亮了起来,屋里传来小孩读书的声音。碧丘有些欣慰地笑了笑,赶了上去,拍一下青白的肩膀:“喂,有心事?是不是怕找不到如意郎君,嫁不出去了?” 青白表情淡然,不说话。 “没关系的,我陪着你,大不了我们把青春都献给阴阳村。” 青白有些不赖烦了:“碧丘……” 天空突然刮起了大风,挂在桑树上的五帝线左右摇晃,绳子上的银铃碰撞后发出清脆急促的响声。 青白和碧丘四目相对:“碧丘?” 碧丘看了看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六壬式盘:“不好,祭坛出事了!” “快走,我们快回地下祖墓!” 第八章 天眼之煞 “长老,金长老!”看着倒在地上的五位长老,和撒落一地发着微弱白光的占手杖,青白附身扶住一位长老,“发生了什么事?” “天象有变,千年之约已到,如果我们再不想办法复活绿煞的话,乌合将重现人间,到那个时候,恐怕谁也阻止不了邪魔对所有人的伤害了!祭司,你可要想好了,所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您的手中了啊!”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复活绿煞的。”青白站了起来,“碧丘,先扶各位长老下去休息吧。” 走出地下祖墓,阴阳村放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青白坐在烛光下翻阅着《白巫术》卷宗,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突然,一股甜味从咽喉涌了上来,她把手帕贴在嘴上,是一滩红色的血迹。抬头间,碧丘已经站在了青白的身边:“青白,你怎么了?你做了什么?” 青白站了起来,没有看碧丘的眼睛:“在你扶长老们去密室疗伤的时候,我开了自己的天眼。” “阴阳村祭司,一生中只能打开一次天眼。那会耗费你多少的法力!如果你出事了,谁来拯救阴阳村,谁来复活绿煞,谁来阻止乌合?” “碧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各族族民的安危着想。可百年之约已到,如果绿煞还像以前一样冰封在昆仑丘的话,她的父亲乌合不会放过我们的。” “绿煞本就是被他用指天剑所杀,如果要找人复仇,那也应该是我们找他,而不是他来找我们!” “虽说绿煞是被乌合所杀,但她也是为了救寒阳。所以乌合会把这一切的罪过都赖在阴阳村族人的身上。” “可是……” “碧丘,不要说了。”青白打断了碧丘的话,“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就上路。” “我们要去哪里?” “去各族寻找能复活绿煞的仙灵。” 碧丘丝毫没有离开青白房间的意思,她又问道:“天眼打开之后,你看到了什么?” “轮回转世的阴和阳,在某个角落,他们正等待着她们。” 第九章 人族公子 翌日,阳光高悬在阴阳村的上空,青白和碧丘骑上马,偷偷溜出了村子。 人族渔村,离阴阳村最近的部落,那里的人们世代过着以捕鱼为业的生活,族长是村里年长的克洛老人,渔村里的人很少和外界往来,他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祭坛里的占卜卦象显示,阴和阳百年后的转世灵体就在那里,至少他们中有一人就生活在人族渔村,要不然六壬式盘的指令不会偏向那里。 一道残阳铺洒在傍晚的江面上,渔人们正收网回家,青白和碧丘牵着马儿,放慢了前行的脚步,想在错乱的人群里找到一息有关阴和阳的气息。可是,她们一旦踏入人族,自身的法力就会变弱,甚至消失。这是千百年来人族渔民为了不让外族入侵,想法设下的结界,只有深海里鲛人的鲜血才能打破它。 “碧丘,你看。”青白指了指河边收网的少年。 “怎么了?我看不出他和其他村民有什么不同。” “他手里的网不似其他普通的渔网,倒像是天罗。” “天罗?” “是,一旦有东西进入他手中这张网,活体会越动越紧,死物会瞬间化为雾气。” “这么厉害?” 碧丘的话音刚落,打渔的少年就朝她们大声说道:“算你们有眼光,不错,我手里拿的就是天罗。要不你们也试试它的威力?” 他光着脚走了过来,把头伸到碧丘的耳边,用鼻子嗅了嗅:“原来是懂玄幻之术的阴阳师,不过走入渔村,你们所有的法术都是没有用的。” 少年把手中的网甩到肩上,回过头对青白和碧丘笑了笑:“我叫洛神,族长的儿子,人族渔村未来的继承者。” “怎么办?”碧丘看着远去的少年问青白道。 “先跟着他。” 洛神仿佛察觉到了跟踪在他身后的脚步声,故意绕道回家。幸好有六壬式盘指引,不然青白和碧丘也不能那么准确地找到克洛族长。 洛神刚踏入门府,就听到有人说道:“哥哥,你又偷我的天罗去捕鱼了,深海里最机灵的鱼都快被你捕完了。” “暮,这怎么叫偷呢?有这样对自己的哥哥说话的吗?”是洛神的声音,原来他还有个弟弟。 公子暮用手一挥,天罗就酥地一下回到了他的手中:“以后不准你再去捕深海里的灵鱼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鲛人会来找我们报仇的,到时候,结界被打破,妖魔入侵,到那个时候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洛儿,你弟弟说的对,以后不要再去淼海了!如果再有下次,我就按族规处置,罚你到祠堂里闭门思过!” “知道了。”洛神低着头往左厢房走去,但没走出去几步就又退了回来,“哦,对了,爹,今天村里来了几个会玄幻之术的人。” “会玄幻之术的人?” “嗯,而且都是女的。” “看来要来的总会来。”族长抹着胡须,若有所思地说到。 青白和碧丘走进了大宅。 “爹,就是她们。”洛神伸在半空中的手指向了青白和碧丘。 克洛看了看对面的女子,但他并没有感觉到吃惊:“祭司和护卫来我人族有何贵干啊?” “族长,原来您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找您了。” “这里没有你们想要找的人,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还请二位在天黑之前离开我人族。” “早闻人族和其他各族往来甚少,今日来访,实有得罪。但此事事关各族安危,所以我们必须带走洛神。” 洛神惊讶的看着青白和碧丘,又看了看他的父亲:“带走我?好啊好啊,我早就不想呆在这大宅别苑里了,快闷死了……要不,两位姐姐,我们现在就走吧!” “洛神,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回屋去!” 洛神看着克洛严厉的眼神,低头绕过走廊,回屋去了。 “祭司随我来吧。暮儿,你也过来。”克洛的声音沉长释然。 第十章 阴的灵体 老族长拿着拐杖坐在高位上:“这是我的次子暮,快见过祭司和护卫。” 暮弯腰叩首:“公子幕见过青白祭司、碧丘护卫。” “暮?公子暮?好漂亮的一双眼睛,仿佛在那里见过一样。” 青白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公子暮,一刻也没有离开。 克洛湛了一杯茶,举到青白眼前:“祭司可发现了什么?” “灵体?他是阳的转世灵体?” “祭司只猜对了一半,他确实是你们想要找的转世灵体,但他不是寒阳的灵体,而是赤阴的灵体。” “阴的灵体?”青白、碧丘,还有公子暮都吃惊地喊了一声。 公子暮走到克洛身旁:“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啊。两千年前,各族大战,阴阳村乌合利用指天剑和黑巫术,将各族族民囚于封天印的蛮荒之地,祭司寒阳为了救出族人,联合显族狐仙和逍遥雪峰仙乐族一起攻**合。乌合为了控制各族,将自己的侄儿阴囚禁在逍遥山做傀儡王,他就是你的前世。为了救你前世的弟弟寒阳,当时只有16岁的祭司绿煞被他的亲生父亲乌合误杀。最后,在战事无法控制的情况下,你和你的弟弟寒阳用自己的身体和灵力化成太阴图,彻底打败了乌合。但在乌合死之前,他用黑巫术下了诅咒,千年之后,若不能复活他的女儿绿煞,他将会用百年怨结之气重现人间,到时候,各族又要卷入混战之中啊!” “爹,那我能做什么?” “明天你就跟随祭司去找你前世弟弟的转世灵体吧,到时候你会知道怎么做的。” 门咣当一声开了,洛神一个猛扎趴在了地上,“嘿嘿,那个,我没有偷听,没有偷听。”洛神盘腿盘手索性坐在了地上,“爹,你让妘暮去找什么灵体,我能不能一起去?” 老族长气得两腿一登,从高椅上站了起来,他的身后是一张立着的巨大画幅,上面一只首位几乎相接的卷圈如弯刀的鲫鱼,这便是人族的图腾:“胡闹,如今世道混乱,九州危在旦夕,你不好好修习功法,整日只知道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洛神把眼一瞪小声道:“我们人族妘氏有暮公子就可以了,反正他的功法比我高,就连家族中唯一的法器天罗你就交给他了,我又算得了什么。” 克洛族长向前两步,指着颤抖的手:“你,你给我滚回屋去,敢走出渔村半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妘洛神站了起来,对着正堂上的父亲睁大眼睛使气,伸手指向一旁的妘暮:“哼,你就是偏心他,母亲走的早,难道我不是你亲生儿子吗?” 妘克洛摔掉手中的茶碗,茶碗打在地上,碎成肉眼可见的渣子:“你,你给我滚出去!” “走就走,这地方我还不想呆呢。”洛神看一眼大厅里的青白和碧丘,扬袖而去。 克洛叹气触头,坐回图腾前的椅子上。 青白看老族长被自己的儿子气得不轻,便宽慰道:“族长莫气坏了身子,洛公子还小,说话没得轻重,你是一家之主,就不要和晚辈生闷气了,更何况洛公子是您的儿子。” “是我管教不严,让祭司护卫见笑了!” “爹,哥哥他只是想让你多陪陪他,他并没有做什么违背家规的坏事。” “你也一样,你不要为他开脱,在外人面前诋毁自己的父亲就是违背家规,什么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你看看,看看,就他那臭脾气,不就和我年轻时候一个样吗?” 听着人族老族长磕磕巴巴这样说自己的儿子,碧丘举袖遮面,偷笑了起来。 妘暮低头:“爹,洛哥哥生性贪玩,要不就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妘老族长刚消下去的气又火了起来,这一火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一上火就要伸指头骂人,而且语无伦次起来:“你,你没听见他刚在诋毁你吗?说什么你娘走了之后我就只疼你?我不疼他他能长这么大吗?我不疼他难道是狗窝里的母狗给他喂奶奶大他的?我不疼他难道让青白祭司疼他?” 碧丘看一眼一旁的青白,举袖遮面,又偷笑了起来。 第十一章 遇见狐仙 霰雾林,显族狐仙集聚之地,整片树林都长满了奇异的花草,从远处走来,雾蒙蒙一片。 再往前就是迷雾林的入口了,青白停了下来。 公子暮看了看周围:“青白祭司,你怎么不走了?” 青白没有回答妘暮的话,只说了句:“出来吧。” “嘿嘿,原来祭司知道我在这里啊?”洛神手握一把长剑,背一个黑色包袱,从树身后面走了出来。 “哥哥,你怎么来了?是爹让你来的?” 洛神后退两步:“喂,你离我远点,你现在可是鬼氏祭司的转世灵体,我可高攀不起你,做你的大哥。” “你又偷偷跑了出来,爹肯定会担心的。” “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再说了,我不得出来照顾照顾你?” 看着已经走远的青白,碧丘说道:“好了,走吧。” 还没有步入迷雾林,狐族散发出的迷幻香的味道让法力修为尚浅的洛神有些眩晕了,他边咳嗽边扇眼前的雾气:“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咳咳。” 公子暮扶着洛神在一棵残缺的扶桑树旁坐了下来,他撑开手中的天罗,为洛神遮挡雾气。 碧丘看了看扶桑树:“我们快到狐族地界了,这里就是孽摇頵羝山了,我们还是谨慎点,不要惊动了汤谷黑齿国。” “黑齿国?那是一个很神秘的国度吗?” “我也没有见过黑齿国国人,但听说他们的族人生黑齿,食稻啖蛇,国王身旁有一赤一青两条大蛇护身。” 扶桑树,传说中汉族的神树,太阳女神羲和大神为她的儿子太阳之灵金乌升天所造,也是神界,人间,冥界的连通大门,后后羿站树射日,将其踩断,人神冥三界自此无法再联络。 洛神抹着额头上的汗珠,用胳膊肘捣一下身旁的妘暮:“喂,你怎么没事?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有天罗护体,这点魅惑之术还是难不倒我的。” 妘洛神上下打量一番公子暮,故意竖起大拇指点头:“嗯哼,不错,有前途!爹让我来保护你,反倒是你保护起我来了。” 碧丘拦开挡在眼前的一枝藤条,笑了笑:“公子暮可是我族阴王的转世灵体,你区区一个人族公子怎能和他比呢?” “青白祭司,你们阴阳村的人都这样看不起人吗!” “洛神,把手伸出来。”青白走到扶桑树下,“给,这是我们阴阳族的法宝五行坛,从今天起我就把它交于你保管。” 洛神看着手中的五行坛,笑得合不拢嘴翻来翻去看了个遍:“这不就是那个被她父亲杀死的绿煞的法宝吗?” 天空一道光划过,是仄影发出的灵光,一个人影从空中落下,雨一样重重砸在雾林几厘米厚的腐叶上。 “修儿,怎么是你?你怎么从上面掉了下来?” 白修儿站了起来,扑扑身上的土:“青白姐姐,碧丘姐姐,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来霰雾林了?” 修儿理理蓬乱的头发:“自从惑娘姥姥死后,我就开始驯服驾驭独角兽獬豸,可是这神兽太凶暴了,刚才不小心就从云端掉了下来。” “嗨,你是狐妖啊?”洛神拍了拍修儿的肩膀。 “什么狐妖,我可是九尾灵狐,我是仙,不是妖,你又是谁?” “我是人族公子妘洛神是也……” “修儿,不要理他,你快让狐族姐妹去乐族请堇曦王和冰弦王后来此。我们要尽快找到阳的转世灵体。” “好的,我马上派人去逍遥山。” 修儿对着长空嘶吼了一声,几只小狐狸从树林深处的迷雾里跑了过来:“修儿姐姐,有何吩咐?” “你们快去逍遥山请仙乐族堇曦王和王妃来显族。” “好的,修儿姐姐。”小狐狸跑进霰雾林,不见了。 修儿轻轻扇一下手中的仄影,迷幻的雾气从地上升腾而起,眼前瞬间一片光明:“青白姐姐,我们先回灵隐洞吧。” 第十二章 惨遭偷袭 “修儿姐姐……” 一只狐妖全身带伤,嘴角淤血倒在了青白一行人眼前。 修儿惊了一下,要不是仔细打量一番,她还看不出这就是自己的族人白小雪。 “小雪,你怎么了?” “修儿姐姐,在去逍遥山的路上,我们遭到了蚁族的偷袭,其他姐妹要么被他们逮了去,要么打下了山崖,只有我逃了回来。”小雪流下的泪水和嘴角的鲜血混在了一起。 “蚁族!又是漠北斟氏虮旦!” “虮旦是谁?”妘暮看着气愤难平的修儿。 “他是剑颚蚁族的统领者,受黑蚁族的追杀迫害,他和自己的妹妹蝉妹带领残余的族人逃往漠北的沙丘之地,很久没有剑颚族的消息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居然出现了,还杀死了我们那么多狐族姐妹。”修儿说着就站起身。 “修儿,你要去哪里?”碧丘将手拦在白修儿眼前。 “我要去找斟氏报仇。” “我们一起去吧。” “怎么,青白姐姐也要去?” 青白伸出拿着六壬式盘的手:“你们看,漠北之地,寒阳的转世灵体就在那里。” 碧丘看一眼六任式盘,再看一眼青白和白修儿:“那我们快走吧,不然去晚了,阳的灵体就危险了。” 《转世阴阳师》第十二章 惨遭偷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最后的神 漠北,北方广漠的沙海之地,丛草不生,人迹罕至。狂风吹过,公子暮干裂的嘴唇沾满了沙粒,他打开天罗为大家挡风。青白拿出六壬式盘,想让大家行进的方向更准确些。 突然,一道湖绿色的光从沙岩里飞出,一位女子站在了眼前的沙丘上:“各位最好还是不要踏入这片沙海,要不然我蝉妹让你们有来无回。” “原来你就是虮旦的妹妹,你哥哥杀死我们那么多的姐妹,今天我要为她们报仇!”说着,小雪向对面的蝉妹冲了过去。 “小雪……”修儿还没来得及阻止,小雪已经幻化出了自己的单条狐尾。 蝉妹念动剑颚血咒,成千上万的沙丘变换法阵,将小雪困在了穴库里。 修儿舞动仄影,五彩的光将腾空而起的沙粒挡了回去。小雪转身化成狐狸,跳过一座又一座追赶而来的沙岩。 “青白姐姐,你快想想办法,修儿快支撑不住了!”洛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碎碎念跺起了脚步。 公子暮双手托起天罗,将蝉妹用幻术变幻出的沙丘一网打尽,所有的沙粒都变成青烟,随风风向空中。 蝉妹收回手中的法宝,长袖随着停止施法的手臂,也渐渐滑了下去,这时才看到,她是一个有着娇小脸庞,大眼睛小嘴巴,有些冷漠但眼神中时时透出一股温暖的女子,右脸颊处一叶伸展开的黑色蝉翼刺青让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有了几分邪魅之气。这黑色的蝉翼不是别的,是天蝉族的图腾,为了纪念死去的族人,屠门氏唯一活下来的神便把这蝉翼刺在了自己的脸上。 “既然你们破了我的法阵,就随我来吧。” “天蝉纱?”公子暮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蝉妹,“你不是剑颚蚁族的人?” 蝉妹回过头:“小小年纪,见识倒不少!” “我在古书上看过,传说天蝉纱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宝物,只有在玄冥冰原的冰寂深渊中,有缘方可窥见天蝉。此蝉所吐之丝,极为坚韧,蕴含冰雪灵气,是难得的奇宝。” “你说的没错,我是天蝉族屠门氏唯一活着的神。” 妘暮看蝉妹言善,赶紧跟上去,打破罐子问到底:“你的其他族人呢?天蝉族屠门氏和鲛人族闻人氏地处北冥以北,是盛极一时的望族,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屠门蝉妹面无表情,也许早就对生死看开了,又或者在她心里聚这一种强大的力量,等有一天她会把它们释放出来,还给那些该还的人。 “多年前,南海芷云宫乘船北上,作客北冥水宫,他见我屠门氏人人良善,便以交流术法为由,入侵我天蝉族,屠杀我蝉族族民,血洗玄冥冰原,芷云宫宫主为了炼成法宝天蝉纱,将族里所有的少女杀死,抽茧成丝。族人为了救我逃过芷云宫的追杀,无一幸存,我一路逃亡,最后晕倒在漠北的沙尘里,是虮旦救了我……” 青白紧握手中利剑,眼色一沉,问蝉妹道:“鲛人族如何?” “不知道,听流沙国乞儿们说,闻人氏鲛人被北冥路鲲拴着铁链押往深海里去了。” “北冥?路鲲……” “祭司还是不要想这些了,九州人口繁杂,乱事太多,即使你们继承了鬼氏预知通天的本事,有些事,你们想管,也有管不到的时候。” 蝉妹说话的语气变得缓和下来:“看,前方就是剑颚族的族地了。”她晃了晃右手手腕上的幻空铃,一座城堡出瞬时现在了眼前。 第十四章 仙灵果酿 守卫的士兵伸出兵戈挡住了蝉妹:“公主,王子吩咐过,不能带外族人来剑颚蚁族领地。” “她们都是我的朋友,还不让开!” “天蝉公主,您就不要为难手下了,没有虮旦王子的命令,我们是万万不能放外族人进城的。” “难道要逼我动手吗?”蝉妹伸起的手已聚起了茧丝。 守门的士兵也将灵力聚集到了兵刃上。 宫门大殿上飞出一位女子,是虮旦的侍女蛐蛔,看的出来,她的修为已经比一般的阴阳师高出很多:“住手。公主,王子有请,让您带客人在大殿等候。” 在蛐蛔的带领下,青白等人走进了剑颚族大殿,屋内早已备好了酒席。 “请祭司和诸位宾客慢用,我这就去请王子出来。” 不一会儿,屋后的罗纱帐中传出了哈哈大笑的声音:“青白祭司和人族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说着,虮旦便来到宴厅的正位坐了下来,举起王座前檀香木桌上的酒杯:“我敬大家一杯,以表我的待客不周。” 白小雪刚要起身理论一番,就被一旁的修儿拉了回去。狐族虽有不快,但为了一探虮旦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她们还是忍住心口怒火,坐了下来。 “来来来,大家一路风尘辛苦了,快举杯。” 小雪瞪一眼虮旦,小声道:“呸,惺惺作态,不知廉耻!” 大家举起桌上的酒杯,蝉妹也湛起一只玉樽。 虮旦笑了笑:“蝉妹,你的伤势刚刚恢复,这仙灵果酿的威力极大,恐怕对你的身体不利,你就别喝了。” 蝉妹只好放下手中的酒杯。 青白看了看虮旦的脸,拿出六壬式盘,偷偷放在酒桌下用天干地支之术推卦。“不好,酒里有毒!”青白心里默默念到。但此时,碧丘、修儿、妘暮和洛神已经将果酿饮了下去。 青白也只好就场做戏随机应变假装将酒饮尽。 “哈哈哈,祭司觉得我蚁族的仙灵果酿如何?”虮旦坐在正位上,裂口大笑。 “不好,这酒有……”暮想站起来,却倒在了酒桌上。 “哥哥,你在酒里下了毒?”蝉妹扶起倒在地上的修儿。 “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一些克制你们法力的药酒。”虮旦一手转动手中的酒杯,一手捋额尖上那一缕乌黑的头发,“阴阳村的占卜之术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虮旦,你这个卑鄙小人!”碧丘强忍着虚脱的身子站了起来,她用尽残余的最后一丝灵力,借用占手杖想把体内的药酒逼出来。 “没用的,碧丘护卫,这可是取自冥界的仙果加之上古灵兽之血,用伏羲大帝的炼妖壶陈酿百年而成的,你就省省力吧!来人,把她们押到地牢里去。” 侍女蛐蛔和蜓蛛走了过来:“是,王子。” 爬在蚁族宴厅大殿玫瑰毯上的洛神直接醉了过去,睡得不省人事,直到侍卫将他拖出一米之后才忽得惊醒过来,虽是睡了一觉,但他隐约中还是听到了“押进,地牢。”这几个字,便赔笑到:“姐姐,我就是过来玩玩,你们的就真好……” 洛神见蛐蛔蜓蛛并不理会他,便搭讪起一旁的小护卫:“喂,小哥。我是无辜的,你长得真帅”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虮旦,你这个没有长全翅膀的臭虫子,在酒里下毒,做这种下三滥的事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有本事,你跟我单打独斗!” “闭嘴!”抬他的侍卫顺手扯一块布塞住了妘洛神的嘴。 洛神扯住门扇死活不肯出去,两个护卫小兵扯和他的腿,刚扯出去一些,又被他死死缀着的那扇门又弹了回来。几个来回之后,小兵也累得动弹不得了,只好将这个地痞无赖摔在了地上。 洛神取出嘟嘴的白布:“哎呦,我的腿,我的脚,我的膝勒盖。” 洛神起身“呸呸”吐一口嘴里的杂物,用自己觉得能帅到爆的姿势摇头将乱了的头发甩到身后,挽起袖子,给摊到在地沿门休息的两名护卫几脚:“让你们关我,让你们关我!哼,你爷爷我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啊!” 两位护卫小兵疼的抱头咿呀啊哈叫起来。 虮旦刚要将手中那只就被投向洛神。 青白站了起来,挥手幻化出天地戈:“虮旦王子,还望你做事不要太绝决,我等来此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并非有其他恶意。” “果然是阴阳族存活下来最厉害的祭司,这陈酿百年的药酒居然都没有遏制住你体内的灵力。” “虮旦,你以为我真会喝你的酒吗?” “哦?这么说祭司早就识破我在酒里动了手脚了?” “快拿出解药,要不然我只能动手了!” “是吗?那敢问是祭司的天地戈厉害呢,还是我手中的法宝更胜一筹呢?” “那就试试吧……” 虮旦将本要甩向洛神的酒杯扔向青白,杯子后,虮旦手握一圆环双脚就地滑了过来。 一个转身,酒杯已经被青白斩碎。戈环相撞,发出咣当刺耳的声音。 “青白姐姐,你要小心,他手中拿的是玉心环。”暮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什么……是……玉心环?”打人打到累的洛神两手叉腰走了过来,“碧丘,修儿,你们快想想办法,灭了……灭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碧丘有些疑惑:“你,怎么没事?” “哎呀,你看看他……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能安什么好心?这酒……这酒我压根没有喝。”洛神摘一颗桌上盘子里的葡萄喂进嘴里:“这个可以吃……喂,妘暮,你刚才说……这只死蚂蚁拿的是什么来着?” “玉心环。相传,幽冥池畔有一奇玉,得其者,不仅能提升修为,还可助度劫难。无数修真者都曾到此寻找,费尽心血仍无所获,反为幽冥界带来骚动。而此玉却逐渐自修成道,在飞去天仙之际找到灵尊,将玉形留与灵尊,以平修真者寻宝之心。后灵尊感玉之心,将此玉形炼化成法宝玉心环。”暮打坐边用功边说道。 “怪不得虮旦的法力这么高,连青白都不是他的对手!” “祭司小心!”蝉妹的话音刚落,天地戈落地,青白也被玉心环击中胸口,她退了几步,用手抹去嘴角的鲜血。 青白念动咒语,五行坛从洛神的怀中飞出:“五行匹配预前世,火木相生是土命。四柱刑冲身无主,今日阴阳终相会。百年乱世祖基弱,宜早顿悟与君说。木多遇水定飘荡,离乡背井免蹉跎。” 五行坛罩在虮旦的头上,散发着白光。 “哥哥……”蝉妹有些着急了,“青白祭司,你不要伤害他。” “蝉神请放心,我只是想唤醒他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记忆?” “不错,虮旦本是两千多年前我阴阳村寒阳祭司的转世灵体,此次我们不远千里来剑颚族寻找他,也是为了不让各族再次卷入混战的局面。” “啊!”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整个蚁族大殿,虮旦晕倒了。 “哥哥,你怎么样?蛐蛔蜓蛛,快拿久转金丹来!” 一道光射到蝉妹的脸上,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修儿已经将仄影放在了虮旦的脖子上:“不要过来,今日就是虮旦的死期,他杀死我狐族那么多姐妹,我要让他血战血还!” “修儿姐姐,如果你杀了他,我也不会放过你!虮旦之所以杀死你们显族狐妖,也是为了救我。那日,我被芷云宫追杀,元气散尽,虮旦为了救我,才杀妖取狐魅,为我疗伤。” “那我先杀了他,再来杀你!”修儿转身,狐尾缭绕,紧紧缠住虮旦的脖子。 “修儿,快住手!”青白伸手想阻止白修儿。 小雪举起利剑,指向青白:“还望祭司不要与我们狐族为敌。这是我们与蚁族的恩怨,祭司应该分得清事理的!” 碧丘走到青白身边:“修儿,你要明白,我们要以大局为重,如果你杀了虮旦,就无法复活绿煞了!乌合将会重现九州,到时候谁也阻止不了他。” “我狐族念你阴阳族与我昔日情谊,凡事都依从你,但今日我必须杀了虮旦!” 修儿开始聚力,仄影转动。蝉妹也幻化出天蝉纱。暮将手藏于身后,开始呼唤天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青白和虮旦的打斗刚刚结束,白修儿和蝉妹又红起了脸。 “狐仙请住手!” 在大战即将开始的最后一刻,蚁族大殿的上空传来一声清澈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囚牛在歌唱,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迷住了。 一只雪鸩飞入大殿,鸟背上是一位年轻俊朗的少年:“我父王和母后已经赶往昆仑丘,父王让我转告各位,千年之约仅剩三日,若不及时复活绿煞,各族将永无宁日。” “你是堇曦和冰弦的儿子?”碧丘看着鸟背上的少年。 “我叫翎歌颜,消息我已带到,还望祭司速速带领赤阴寒阳的转世灵体去昆仑山与我父王母后会合。” 洛神指了指翎歌颜:“你这小孩,说话真是没大没小!搞这么严肃干吗?喂,喂……” 雪鸩飞出了宫门,随着几声鸟翅拍打的声音,逍遥山年幼的太子消失在了天际。 第十五章 挺进昆仑 昆仑丘的阳光似乎比九州任何一处都接近地面,可即使是这样,此时的气温,还是让人呼出的气变成了肉眼可见的白色。 “青白,你快用点法术吧,我的鞋都磨出洞了,这可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东西了。”洛神坐在昆仑丘山下的雪地上,“我不走了,太累了。” 修儿拿出仄影,遮住直射而来的太阳光,看了看昆仑丘茫茫的雪山。 “修儿,你要干什么?”碧丘伸手挡住修儿拿着仄影的手。 “帮帮这小子。” 洛神笑着站了起来:“我就知道狐仙最好了,快用你的法器送我到昆仑丘山顶吧,再这样走下去,我这双腿就要废了。以后我可是要继承人族族长之位的,如果我的腿废了的话,我就不能娶妻生子了。不能生孩子的话……完了,完了,那我们人族妘氏不就绝后了吗?” 青白上前:“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才能用法术。” “为什么?青白祭司,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用法术。在人族你们体内的幻术被禁锢,到了剑颚族,又喝了那个虮旦削弱法术的果酿,现在到了昆仑丘,怎么又是这样,早知道受这种罪,我就不跟着你们来寻找什么复活绿煞的法子了。” “哥哥,听祭司的准没错,我们还是走上去吧。” “暮,就这短短的几日时间,你就不认我这个哥哥了,还帮着外人说话。” 青白看疾走几步:“昆仑丘乃是仙主修炼圣地,我们此次冒然闯入,已是对圣母的大不敬,如果再用法术,惊动了她坐下信使青鸟,到时候恐怕我们也难逃其咎。” “走吧,人族公子。”虮旦扇着扇子从洛神身边走过,他的身后是侍女蛐蛔和蜓蛛。 “哦,那好吧,听祭司的就是了。”洛神低着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早春,昆仑丘,天落起了菲菲沥沥的雪。 经过半日的行进,阴阳族新一任女祭司青白带着寒阳赤阴的转世灵体和显族狐仙白修儿终于登上了层层雪峰。这让她不禁想起了逍遥山终年不化的积雪,和因那场战事死去了九州仙灵。 蝉妹看着青白有些忧伤的脸:“祭司,你怎么了?” 青白突然停下行走的脚步,手中的六壬式盘急速转动,最后指向了前方一棵长着红色果实的树木。 “那是什么?”公子暮指着远方一处闪闪发光的东西。 “是沙棠树。”青白收起六壬式盘,“快走。” “哎……你们等等我啊。修儿,蝉妹……”洛神手拎一只破底的鞋子,另一只也岌岌可危露出了大拇指。 几只钦原从头顶呼叫着飞过,落在沙棠树上。 碧丘跑了过来:“不好了,神兽土缕为了守护仙果沙棠和堇曦冰弦打起来了。” “钦原?他们有危险!” 青白闭眼念动剑指,一晃消失不见了。 等青白来到沙棠树下的时候,冰弦已经口吐鲜血倒在了一堆薄雪铺就的雪地上。堇曦翻转右手,用口哨吹响小指,雪鸩从天空掠过,在昆仑丘上空盘旋了几圈,向进攻冰弦的钦原飞去。 被钦原蜇伤的西域冰菊瞬间枯萎。 雪鸩扇着翅膀停在空中,射出无数带毒的羽翼,钦原也从尾部射出毒箭,被刺伤的雪鸩从天空落了下来,张了张嘴,死掉了。 “冰弦,小心……”青白的话音刚落,一支毒箭已经向冰弦飞了过去。 冰弦身子倾斜后躺在地上,接触胳膊肘和双脚伏地后退,危机时刻,冰弦甩动长袖,无数的忽地笑飞舞着向对面钦原放射出的毒箭挡了过去,忽地笑的花瓣刚遇到毒箭,就化成灰烬落在了地上。 眼看毒箭就要飞到冰弦的脸上了,堇曦化成一股雪烟挡在了冰弦眼前……他吐了一口血,倒在了冰弦怀中。 青白手握天地戈,挡在堇曦和冰弦的前面,钦原愤怒地朝青白叫了几声。青白挥动天地戈将毒箭斩落在地。 其他人也赶了过来,碧丘蹲在堇曦身边:“堇曦,你怎么样了?” 冰弦咳嗽两声:“他中了钦原的毒……” 碧丘用功将堇曦后背的毒刺打了出来,堇曦脸色发黑,吐出一口鲜血。 钦原冲上云霄,无数的毒刺像暴雨一样倾斜而下。 玉心环在虮旦手中发出白色的光芒,白修儿挥舞仄影,蝉妹从脸上取下天蚕纱,公子暮也将天罗握在了手中…… “住手!” 随着一声粗狂的声音传来,一个虎身人面长有九条尾巴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洛神伸手指点,骂骂咧咧问道:“你是何方妖怪!快报上名来,小爷……小爷饶你不死!” 对面的怪物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大的口气!你们抢我沙棠在先,屠我钦原在后,今天就用你们的鲜血祭我灵果。” 眼看不妙,青白收起武器,抱拳叩首:“山神息怒,刚才是堇曦一时迷路,误闯了山神的领地,惊动了钦原鸟,并非有意盗取仙果,还望山神见谅。” 洛神用不肖的眼神看了看山神,小声说道:“长成这样,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是神仙?谁信啊!” “洛神,还不闭嘴!”看着青白严厉的眼睛,洛神只好乖乖向后退去几步。 堇曦咳嗽了几声。 “堇曦,堇曦……” 听到碧丘的声音,青白回过头看时,堇曦嘴角溢出了一股鲜红的血迹。 冰弦跪在山神面前:“求山神救救仙乐王的性命,求求你了!” “乐族?他是仙乐族的王?”山神看着冰弦。 “求山神救救他,是我私自盗取沙棠才惊动了钦原,这不管堇曦的事。” 山神挥袖转身,化身成一个俊俏的少年:“昆仑丘乃九部九州龙脉圣地,奇花异草、飞禽走兽不计其数,山上有一种叫不死树的植物,上生果实,若能取到此果,可救你家乐王一命。” “多谢山神指点。”冰弦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青白问道。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要去找不死树,帮我照顾好他。” “你疯了,不死树是昆仑丘仙树,由仙主坐下鸾鸟看守,它比这钦原更厉害,凭你一人之力不是去送死吗?”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的,我不能看着堇曦就这样死去。” 青白双膝跪地:“山神,还请您另想想办法,不死果是万万不能盗取的,这本是我九州之事,此事一旦惊动了仙主,就会牵连天之九部,到时候天帝怪罪下来,山神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山神脸色一暗,甩袖说道:“哼!祭司果真是伶牙俐齿啊,闯出了祸端反怪起本神的不是了。” 青白再作揖:“我等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山神定是知道的,您生为九部的看门人,也应该有责任维护天下和平,就不要再为难我们这些入不了仙级的野散小神了。” “祭司可真是谦虚啊,你族立于九州几万年,从百鸟时期开始,就通晓能洞见未来一切的巫术之法,鬼氏虽已在九州灭亡,但作为它的一支旁系,天下谁人不知你阴阳族?” 碧丘上前,走近山神:“我族早已不是什么百鸟时期的鬼氏了,我们只修正法,那些邪魔外道之术,早就被乌合……” “碧丘……”青白呵住碧丘,向她摇了摇头,碧丘也将吐出的话咽了回去,“请山神不要再拖延时间了,我等真的有要事在身。” “好,那我再给你们指条路,能不能救活他,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青白喜笑颜开:“多谢山神。” “昆仑丘东面的群山里,有一群攀援天梯,能沟通神人的巫师,即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他们互相环绕在一起,每人手中握着一颗不死之药……”山神说完,转身消失了。 “他是谁啊,青白姐姐。”修儿问道。 “九部在昆仑丘的守护神陆吾。”虮旦扇了扇扇子,把眼望向远处凤凰啄食美玉的琅玕树。 “陆吾?” 第十六章 沙海幻境 风时紧时慢,钦原从头顶飞过,像是护送,又像是监视。 忽得,风沙弥漫,风过之时,眼前出现了一座村落,蒙着面纱的女子在水井旁提着木桶打水,小孩追赶着跑进村口,牧羊人的鞭子打在羊背上,夕阳就要没落山头。 小雪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朝水井直奔而去:“修儿姐姐,快看,终于有水喝了。” “小雪,先等等。”白修儿看着有些诡异的村民。 虮旦坐在村口一块石座上,挥手示意侍女蛐蛔和蜓蛛去讨水。 蜓蛛走上前,问一位正在弓腰取水的老妪道:“庶老,可否讨点水喝?” “自己打吧,天要黑了,井也要枯了。” 蛐蛔蜓蛛看一眼对方,显然被老妪慢吞吞的话音惊住了。 蛐蛔低下头,把脸凑到裹满黑布的老人耳旁:“庶老,为何天一黑井就枯了?这里的人晚上不打水吗?” 老妪没有说话,提着水桶走开了,蛐蛔和蜓蛛疑惑地看了看对方。 “蜓蛛,快打水吧,王子还在等水呢。” “这水真甜!”蜓蛛取下身上挎着的水囊,弯腰打水,等她和蛐蛔喝足后,又打了一囊,正擦嘴笑着往虮旦处走去,天突然变黑了,雪山里一座神秘的沙漠之城瞬间消失。狂风袭来,婴儿的哭声、妇女的笑声、恶狼的嘶叫声,都从远方传来。 这邪风来得快,去得也快。风停之时,虮旦,蛐蛔和蜓蛛却不见了。 “青白姐姐,虮旦呢?虮旦去了哪里?”蝉妹用袖子当着迎面吹来的风沙。 大家都警觉了起来,手握法器,小心翼翼向前行进。 “大家要小心,这只是一个虚化的幻境。”青白回过头,看了看身后,“暮,快跟上。” “知道了,祭司。” “什么幻境啊,这明明是虮旦带着蛐蛔和蜓蛛进村去吃好的了,他是怕我们讨了他什么便宜,才用这种障眼法来哄我们的。”洛神嘴里叼着一根薲草,有气无力地说道。 “住嘴,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封了你这张乌鸦嘴!”修儿小声地训斥洛神道。 “我……你……”洛神伸出手指,指了指修儿。 修儿对着洛神的脸轻轻挥一下袖子,锁了他的喉咙。 “嗯,嗯,嗯……”洛神急的干瞪眼睛也说不出话来了。 黑夜里的沙海,除了脚步踩踏出的簌簌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碧丘和冰弦扶着堇曦,也时不时提醒大家:“快跟上,不要走散了。” 修儿回过头,却发现身后少了一个人:“洛神?” 走过一座崖壁的时候,小雪突然发现修儿也不见了。 “祭司,王后,洛神和修儿不见了!” 青白转过身,走到公子暮身边:“暮,你哥哥呢?” “我……我不知道……” 堇曦咳嗽两声:“碧丘,让冰弦扶着我就可以了,你去后面吧。” 冰弦看一眼碧丘,点了点头。 冰弦望一眼广袤黑暗的昆仑丘群山:“我们还是先去找十巫吧,求了不死药再去找虮旦他们。碧丘,就听乐王的,你断后,我领头。” 第十七章 嗜血龙子 “洛神,洛神……” 修儿从冰雪皑皑的山峦和清澈见底的湖泊上空飞过,而后落地,化身成一只九尾白狐从青草芬英的草地奔跑而去。矮丘、灌木,枯草急速向她的身后滑去,九尾灵狐要是发了疯跑起路来,那也是可以用闪电来形容的。 在一片静湖的旁边,白修儿停了下来。她一个转身,一个挥袖,有化成人形。 “洛神,你怎么样了?”修儿双手扶起趴在湖畔的洛神。 洛神睁开了眼睛:“我没事,狐仙,你来了?” 修儿起身后退了几步:“你是谁?你不是洛神!” “哈哈哈……”假洛神转身变成一位白眉龙须的男子,“狐仙果然厉害,就连龙族的法术都瞒不了你的法眼。” “你是龙之嗜子睚眦?洛神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狐仙不用着急,等我娶了你,自然会放他回人族。” “放肆!睚眦,我念你是上古龙族之后,才百般忍让,好言相劝,没想到你是如此不懂得礼数,竟敢对大地之母女娲娘娘坐下九尾灵狐族说出这样的话!” “好,说的好!有骨气。可惜啊,你那情郎恐怕早已葬身湖底了。” 修儿看了看眼前的湖泊:“那我就让你去陪葬!” 转眼间,修儿和睚眦打了起来。 睚眦一手撑地,一手捏拳高举,嘴衔利剑,怒目而视。 修儿化出九尾,双爪在眼前左右晃动。 狐尾和龙爪相撞,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睚眦从嘴中取下利剑,急速向修儿刺去,修儿防不胜防,倒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修儿摸了摸自己的脸,一道被刺伤的剑痕渗出一小股血迹。 睚眦用舌头舔一下剑刃上的血渍,闭目长吸了一口气,鬼魅一笑:“九尾灵狐的血真是好吃啊!” 修儿从地上旋转一圈腾入半空,幻化出仄影。 睚眦后退一步,眼睛露出几分慌张:“仄影,妲己的法宝?” “不错,睚眦,你害死洛神,吸食人血,今天我要取你龙血来祭我仄影。” 修儿停在半空,用力挥动仄影,一道火光裹住了睚眦的身体。 “求狐仙放过我。” 修儿将手掌的法力传输到仄影上,仄影发出火焰一样的光芒,睚眦的身体被火光裹得更紧了。 修儿伸手对着湖面作法,沉在水底的洛神缓缓漏出了水面。 修儿把洛神抱在怀里,呼喊他的名字:“洛神,洛神……” 身后的睚眦死死挣扎着:“白修儿,即使我死,我也要和你同归于尽……”睚眦用尽所有的法力,将龙珠从嘴中吐出。 龙珠释放出强大的法力,将修儿的一只眼睛灼伤了。 睚眦大笑着化身成一条巨龙,飞舞着冲向天空。 修儿单膝跪地,用右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白修儿,受死吧!” 巨龙翻滚,呼风唤雨,天雷霹雳,电光闪烁。 修儿拼尽法力躲避天雷的攻击,却被睚眦用龙爪抓伤了肩膀。 洛神咳嗽了两声,嘴角溢水,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修儿……” “溺湖一夜,竟然还未死!”睚眦将一道天雷击向洛神…… “洛神……啊……”修儿飞到空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天雷。 “修儿,修儿……”洛神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刚要从怀中取出五行坛,却被睚眦化身成的巨龙打翻在地。 “修儿……” “洛神……” 修儿和洛神像两条蠕动的虫子,向对方爬去。 “你不能死。”洛神沾满鲜血的手伸向修儿。 一只脚踩住了洛神的手:“人族公子?妘氏?妘洛神?哈哈哈……” 修儿的眼窝露出了两滴泪水:“睚眦,他只是一个凡人,有本事你就冲我来。” “吆,狐仙,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这小子,他有什么好的,我堂堂龙族太子难道还不如一个连女人都保护不了的凡人吗?” 洛神满嘴鲜血,咧口笑道:“睚眦,这辈子,都不会有女人喜欢你的,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做一辈子处男吧,世上的男人都不会喜欢你的!” 睚眦捏住洛神的下巴:“你也没有机会去爱女人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睚眦高举着的手掌刚要击向洛神的头…… 突然,天空一道白光掠过,一头神兽出现了,神兽对着睚眦吼了两声。 “白泽……”睚眦后退几步,转身化成巨龙飞走了。 第十八章 玉虚求仙 原是阴阳族守护神兽白泽感知到了五行坛的异动,才冲破云霄飞了来。 白泽驮着洛神和修儿飞过大罗天之巅、昆仑山之顶、麒麟崖之壁。 洛神抱着修儿,他的眼泪掉了下来:“你不能死。” 修儿慢慢睁开眼睛,笑着对洛神说道:“傻瓜,我是妖,你是人,你被睚眦吸干了血,沉在湖底一夜都没有死,我怎么会有事呢?” 洛神把手伸到修儿面前:“因为我有这个。” “沙棠?” “对,使人溺水不亡,跨海过洋的沙棠。” “你怎么弄到手的?” 风吹散洛神的头发,他把修儿的手握得紧紧的:“你忘了,我最擅长的是什么了?” 白修儿轻咳一下,闭眼又睁开:“是什么?” “当然是顺藤摸瓜顺手牵羊了……” “哪……哪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日乘青白和钦原大战之时,我偷偷爬上沙棠树,摘下了这颗仙果。” 洛神把修儿的头揽入自己的怀中:“可是,我没有盗来不死果。睚眦说的对,我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连累你受了重伤。” 修儿伸手抹掉洛神眼角的泪水。 洛神笑着把嘴贴在修儿的额头上:“我们快到玉虚宫了,紫皇会有办法的。” 白泽在麒麟崖上空吼叫了一声,玉虚宫守门的弟子跑了过来。 白泽在玉虚宫上空来回打了几个转,落在了干净的连一片树叶都没有的宫门外的石阶上。 洛神抱着修儿,从白泽雪白的脊背上走了下来。 “求道长救救她。”洛神跪在宫门外,一手扯住小道长的衣角。 “你们是什么人?我师父正在闭关,昆仑丘近日不接待任何人。” “我是人族渔村公子洛神,求道长让我见见紫皇。” “我师父岂是你等凡人说见就见的!” 洛神看了看怀中的修儿,又看了看道长:“她并非凡人,她是大地之母女娲娘娘坐下九尾灵活族。” 道长把袖子一甩:“那也没有用。” “怎么回事?”一位白须少年走了过来。 “大师兄……”守门道长连忙行礼。 “大师兄?”修儿从洛神怀中挣扎着看一眼白须少年,“霰雾林狐仙白修儿见过南极真君。” “你是九尾白狐族?” “是,此次来昆仑丘,只是为辅佐阴阳族祭司复活绿煞,并非有意擅闯玉虚宫。” “复活绿煞?那阴阳族祭司呢?他们人在何处?” “她们去昆仑以东寻找不死药了。” “既然玉虚神女当年收留了阴阳族祭司绿煞的尸体,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你们随我来吧。” 第十九章 斗法十巫 昆仑以东,群山延绵,雪雾缭绕,从远处看去,天梯直冲云霄。 “天梯,是天梯,我们找到天梯了,冰弦姐姐。”小雪看着眼前高耸入云时隐时现的梯身,激动地叫了出来。 白烟轻蔓,像散落在群山里一张张铺开的纱幔,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人人放眼四周,环顾群山,仿佛进入梦境一样。 “是何人敢在此大声喧哗!”一声悠长傲慢的声音从天梯下的云海里传来。 青白行礼叩拜:“我等九州族民,来此特为仙乐族堇曦王求不死之药,还望巫仙能赐一颗灵药予我们。” “好大的口气,不死之药岂是说给就能给的。”一个女声说道。 小雪扯了扯碧丘的袖子,小声问道:“碧丘姐姐,十巫里还有女人啊?” “我也不知道这十巫到底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们是男是女。要不你去问问万事通的暮公子吧!” “哦……”小雪低着头看了妘暮一眼。 “刚才第一个说话的是十巫之首巫咸,能祝延人之福疾,知人之生死存亡,其以岁月论断如神。后来那个女声是十巫之中唯一的一位女巫,其人行事诡秘,常人很难见她真容。十巫各怀特长,擅占卜之术和医术。”暮娓娓道来。 “区区凡人,竟有如此见识,想必阴阳族祭司和仙乐族乐师会更胜一筹吧。看来是我等小瞧你们了。” “这又是谁?”蝉妹问道。 “巫医巫彭。” 冰弦跪地:“还望巫仙赐药,救乐王一命。” 堇曦嘴角发黑,双眼睛闭躺在碧丘肩上,其他人也跪了下来:“求巫仙赐药。” “好,赐药可以,但必须赢了我们方可拿药。” 烟云晃动,一个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手握一柄扇子,笑道:“十巫巫礼,先来领教各位。” 巫礼用右手食指和中指作法,在崖壁上刻画出一只猛兽,他闭眼念动咒语,猛兽眨了眨眼睛,从石壁上跳了下来,冲对面的青白等人跑去。 猛兽从口中喷出火焰,妘暮和白小雪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差点被火烧伤。青白碧丘抽剑朝喷火的猛兽冲了过去。 巫礼站在不远处,不急不躁地说到:“你们若能使猛兽重新沉睡,便可过了我这一关。” 猛兽巨大的脚力落地,振得山摇地动,青白的剑被猛兽咬在了嘴里:“冰弦,快想想办法。” 冰弦将昏迷中的堇曦轻轻放于地上,转身飞到一座低矮的雪峰峰顶,幻化出一只魔笛,冰弦轻轻吹响笛声,猛兽回头朝她吼叫了几声,后退着跑到崖壁上消失不见了。 “仙乐族的乐声果然厉害,巫礼甘拜下风。”说完,巫礼转身化成一股青烟绕天梯而去。 等她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公子暮翻起白眼沉溺在恐慌的梦境中了。 “他已进入我虚设的梦幻之境,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不能醒过来,你们就自行离开我十巫圣地吧。”回头间,巫谢已经站在了她们对面。 妘暮脑袋颤抖,满脸汗珠,表情惊恐,青白急切地喊道:“暮,快醒醒。” “暮,暮……” 梦幻之境,暮来到了一座雪城,但那里不是昆仑丘。大殿之下,侍女冰弦为他沏了一杯热茶:“阴王,请用茶。” “冰弦姐姐,怎么是你?这是哪里?” “王万万不可这样称呼我,这里是逍遥山乐族宫殿,你不记得了?” “逍遥山?乐族?” “不错,是乐族,而非你阴阳族。”堇曦从暮的对面走来。 “乐王,我是人族渔村公子暮啊,我不是阴阳村族人。” 堇曦满目仇恨:“赤阴,那王位是我的!你不该坐在那里!” 这时暮才发现自己坐在逍遥族王位的宝座上,他吓了一跳,猛地起身从王位上走了下来:“对不起,堇曦王,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阴阳族乌合残害我父母,屠杀我兄妹,你说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我真的不是阴阳族族人,我是人族二公子妘暮。” “赤阴,你可还记得我,你同胞弟弟寒阳、叔父乌合害死我两位姐姐璎珞洁月。今天我就让你偿命。” “你们是谁?你们不是堇曦王和王后!” “少废话,拿命来!” “不要,不要……”在最后时刻,公子暮用天罗将自己包裹起来,冲出了巫谢设下的梦幻之境。 巫谢口吐鲜血,单膝跪在地上,挥袖不见了。 “臧!”随着一声刀响,青白等人的手臂和脸部顿时留下一道疤痕,巫盼出现了。 “这是我搜集在体内已有百年的天地灵光,所伤着若不及时救治,一小时之后伤口就会溃烂而亡,血肉不留。” 听完巫盼的话,大家赶紧用功愈合伤口,可终是无能为力,伤口越来越严重,可奇怪的是小雪的伤口马上就愈合了。 小雪赶紧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到其他人的伤口上,被灵光灼伤的刀痕也马上愈合了起来。 “原来你是九尾灵狐……”巫盼说完转身飞向了天梯深处的云海。 “巫罗来也。” 声音刚落,巫罗已经伸出了十指,十指在空中游弋晃动,十个木偶跳跃着将青白等人团团包围。 碧丘握紧手中的剑:“大家小心,这是阴阳术之中的傀儡术。” “哈哈哈……”巫罗大声笑道,“不错,今日我就用昆仑十巫巫罗的傀儡术来领教阴阳族的傀儡术。” 巫罗上下晃动手指,查克拉细线牵引木偶进攻,被刀剑灵力伤到的木偶依然耸立不倒,木偶越战体型越大,冰弦一手扶着堇曦,一手迎战木偶,木偶手中的紫檀剑砍在冰弦胳膊上,她受伤了。 “冰弦,你怎么样了?”碧丘转身问道。 “我没事。” 碧丘后退几步:“青白,快去攻打巫罗。” “好。” 蝉妹和小雪挡住进攻青白的木偶,青白腾空而起,飞到巫罗面前,和他打了起来。 木偶失去傀儡师的操纵,法力瞬间减弱。 碧丘将雪峰之巅的天地灵力聚到堇曦体内,使用傀儡术驱动堇曦的身体攻打木偶,灵光闪动,沉睡的堇曦发出强热的光,木偶浴火消亡。 巫罗也被青白一掌打倒在地。巫彭和巫抵扶住了他:“师兄,你先回去休息吧。” 巫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看来九州人才辈出啊!无论是修为还是法器,诸位可算是能与我九部之神相匹敌!” “还望巫仙早些赐我们灵药,好让我们快些离开,我等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 巫彭和巫抵看了看青白:“想要灵药,先过了我们这一关。” 说着,巫彭巫抵二巫举起剑,引天雷之火,将雪峰冰雪融化,洪水绕过天梯向青白等人直冲而来。 巫彭巫礼挥剑作法,水流变换法阵,将所有人席卷在漩涡之中。 巫彭大笑道:“还是让我们送你等滚出昆仑丘吧。” 洪水中,大家乱成一片,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听见水从耳边翻滚而过的声音。 “天蝉纱。”蝉妹大喊一声。 天蝉纱从急速转动的水流中飞出,悬在空中,天蝉纱转动,巫彭巫礼的剑身被冰封,洪水也被化成冰雕。 碧丘拔剑刺向巫抵:“我看在你们是昆仑丘仙人的份上,不敢得罪,如若再不交出灵药,我们只能动**了。” 冰弦也冲了过去,和巫彭打了起来。 “各位请住手!”其他巫仙从天梯云海里飞了出来。 “今日一战,我十巫已领教了各位的修为法力,既然技不如人,我等也会遵守诺言,赐你们不死药就是了。” 巫咸伸手,一颗发着血色微光珠子状的东西飞到了青白眼前,青白伸手接过灵药。 “多谢巫仙赐药。” 第二十章 阴差阳错 玉虚峰,昆仑丘以西。 白修儿守在玉虚洞口,天发出鱼肚白的亮光。 “修儿姐姐。”小雪远远喊道。 “青白祭司。乐王看起来已经好多了,你们求到不死药了?”修儿笑着问青白。 “你还好意思说,你跑哪去了?” “我……我……我遇到了龙之子睚眦。” “啊,修儿姐姐,你没有受伤吧?”小雪拉住修儿的胳膊。 “修儿,我哥哥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暮公子请放心,洛神在玉虚宫,南极真君说有要事让他去做。” 堇曦上前:“那你怎么在这里?” “玉虚神女吩咐我在此看守洞府,以防魔族来袭。” “蝉妹,你留下来帮修儿守住洞口,其他人跟我来。” “知道了,青白姐姐。” 走进玉虚洞,一口冰椁横卧在水雾缭绕的石阶上。 青白和碧丘慢慢走到棺椁跟前,缓缓伸手摸了摸绿煞的脸。 看着青白潮湿的眼睛,碧丘宽慰道:“青白,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们很快就能复活绿煞了。” 堇曦走上石阶:“是啊,祭司不要太难过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赶在日落之前复活绿煞,不然天一黑,千年之约已到,到时候就会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 青白走下石阶:“小雪,可否借你的内丹一用。” “当然可以啊。”小雪吐出了自己的内丹,“给,祭司。” 青白接过小雪内丹的瞬间将她一掌打晕过去。 暮用惊讶的眼神看着青白:“青白姐姐,你为什么骗走小雪的内丹,还把她打晕?” “你放心,等复活绿煞之后,我会把内丹送入她体内。小雪虽已修身成仙,但她毕竟是妖族,想要复活绿煞,妖的气息和灵力会压制我们施法。这也是我把修儿和蝉妹留在洞外的原因。” “青白,快开始吧,时间不多了。”冰弦打断公子暮和青白的对话。 “好。暮,等会你和我施法升级五行,生化四象。” “嗯。”公子暮点了点头。 冰弦归位正西方,拖兑为泽;碧丘归位正东方,抽剑引雷;公子暮归位正北方,度泽为水;青白归位正南方,幻化极光;堇曦归位西南方,引坤为土。 五道灵光同时发出,打在绿煞身上,天雷滚滚,闪电霹雳。 五行幻化出的灵力让昆仑丘山下的妖灵纷纷觉醒,蝉妹和修儿在洞口拼力抵抗,天也在渐渐变黑。 小雪也在五行术巨大的灵力催动下,神智渐渐清醒过来。 “青白姐姐,小雪快要醒了。”因为长时间消耗灵力,妘暮的手指和下巴连连打颤起来。 “不要分神,坚持住。” 洞外时时传来妖魔与蝉妹修儿打斗的喊杀声和刀剑相撞发出的刺耳声。 突然,一股黑烟从洞外飞来,将修儿蝉妹打晕过去。 黑烟冲进玉虚洞,从昏迷中醒来的小雪看了看正在施法的青白等人,回头又看了看那股黑烟,小雪冲上去想挡住黑烟。却被浓烟强大的冲击力推到对面的石壁上,小雪从石壁上滚下来,吐了一口血。 “这是什么东西?”堇曦大声问道。 冰弦离开兑位,与黑烟打了起来。黑烟变幻莫测,冰弦根本打不到它,它冲进绿煞的身体…… “哈哈哈哈……”一声巨响随着这笑声,冰椁碎了,所有人被这强大的力量振倒在地。 等大家回过神时,石阶上站着的却是一个一身黑衣,怒目赤眼的男人。 “堇曦,你可还记得我?”他说道。 青白站了起来:“乌合!” 其他人都睁大了眼睛看了看青白。 “不错,青白。果然是我阴阳村的人,即使千年之后,我变成了这幅人不人妖不妖的摸样,你还能记得我。” “你为什么要夺走绿煞的身体!” “只有借助她,我才能得以重生。两千年前的诅咒是真,但绿煞她不可能再复活了,她的三魂七魄早就被我封存在冥界的十八层地狱了,难不成你们为了复活她,还要去得罪北太帝君吗?” “乌合,你卑鄙无耻,惨无人道,即使你今天活着回到九部九州,我也不会放过你?” “好,说得好,那你来杀了我!寒阳赤阴已死,恐怕在这九州之内再也无人能伤得了我了。” 说罢,乌合仰头大笑:“哈哈哈,两千年了,我终于又回来了。” 乌合化成一股黑烟,飞出了玉虚洞…… 第二十一章 兑现诺言 阳光。 午后,昆仑丘倾斜而下的阳光。 白修儿像初见洛神时一样露出美丽皎洁的笑容,陷入生命搅合而成的记忆里。 霰雾林,洛神拍着她的肩膀说:“嗨,你是狐妖啊?” “什么狐妖,我可是九尾灵狐,我是仙,不是妖,你又是谁?” “我是人族公子洛神是也……” 放佛这一切都是命里注定,在某一刻注定要出现的人,冥冥中有那么一股神奇的力量指引着她们,在世间的某一天某一刻在某一处相遇,而后又残忍决绝地把两个人拉开。 初来昆仑丘时迎接她的小道士走了过来:“狐仙请回吧,洛公子是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他不会不见我的,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回霰雾林。” “既然他已决定拜南极真君为师,即有意留在昆仑丘修法练道,还望狐仙不要太执着,早些随青白祭司等人下山去吧。也好辅助她们早日铲除邪魔乌合,以定九州太平。” 道士转身走进玉虚宫。门,打开又合上。 经历过那么多生离死别,刀山火海,原来一切都没有转移命运既定的轨迹。绿煞依旧没有复活,回霰雾林的路还得自己一个人走,昆仑丘道士舞剑的身影会在山间的某个清晨掠过。只是,以后的日子里,这里会多出一个人,一个叫妘洛神的人族公子。 修儿转过身,向玉虚宫长廊的尽头走去。 石板房外,洛神一身白袍,新挽的发髻让他俊美的面容显得更加忧伤,他站在午后的阳光下,注视着修儿默默离去的背影。 他看着渐渐模糊的一袭白衣:“修儿,对不起。” “怎么,你也想跟她一起下山?”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南极真君走了过来。 洛神赶紧擦擦眼睛,叩首作揖:“师傅,徒儿不曾想着要下山。” “你生性贪玩,在你来昆仑丘之前,你的父亲克洛族长就已寄书与我,将你收归我门下,一来可教你防身之本领,二来可收敛你放荡之秉性,三来可圆我与你人族妘氏交情。” “是。既然师傅已经答应我,将修儿的伤医好,我也会秉承诺言,留于昆仑宫侍奉师傅三百年。百年期满,我便会下山寻找修儿,助阴阳族击败乌合。” 太阳没过雪峰最高处的一抹云彩。 南极真君说了一声:“我们回屋吧。” 第二十二章 疠风之患 “虮旦王子?”公子暮把眼望向远处苍茫的沙海。 “暮,怎么了?”碧丘走到他身边。 公子暮指了指前方:“你们看。” “虮旦?” 黄沙飞过,驼铃回响,午后的沙海又是另一片景象。 青白看着赶路的族民:“你们看,这些人好奇怪?” “怎么了?” “他们行走的方向和风移动的方向一致。” 迎面吹来的风沙让堇曦的眼睛紧紧闭了起来:“他们就是传说中的流沙国族民。” “流沙国?” 流沙国常年生活在茫茫沙漠之中,他们很多人都因战事失去了亲人,流离至此,无家可归,只能跟随沙子流逝的方向一直走下去,风的力量会带给他们水源和食物。所以,在他们手中,掌控着九部九州最齐全的花草和食物的种子。 说话间,青白等人已经走到了虮旦身边。 “你们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虮旦举起手中的一盅酒,倒进了喉咙。 碧丘拔剑指向虮旦的脖子:“身为阴阳师寒阳的转世灵体,居然在复活绿煞的当日消失,现在站在这里还有如此闲情饮酒?” 蛐蛔和蜓蛛挡在虮旦前面,准备抽剑护主。 虮旦从石桌前站了起来,慢悠悠瞟一眼侍女:“退下。” 蛐蛔蜓蛛弯腰:“是。” 蝉妹走到碧丘面前:“碧丘姐姐,有话好好说……哥哥,你也真是的,当日你去了哪里?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不知道大家会担心你吗?” 虮旦堪了一盅酒:“哪也没去,只是去流沙国那里讨了杯酒喝。” “到底是怎么回事。”冰弦把目光投向虮旦身后的侍女蛐蛔和蜓蛛。 蜓蛛看了看蛐蛔:“那日在打水之时,我们被人劫持了。王子为了救我们才和你们分散的。” “劫持?知道是谁干的吗?” “还不知道,只知道他们蒙着面纱,定是流沙国里被人雇佣的杀手……” 虮旦起身:“好了,我们快走吧。再不走,等乌合恢复了所有法力,我们只能葬身在这茫茫沙海了。” 一个裹着面纱的男子突然从驼背上翻了下来,紧接着其他的妇女和小孩也伏倒在沙丘上,翻滚、惨叫,眼神痛苦。 青白等人跑到流沙国族民面前:“怎么回事?” 修儿和小雪为眼前惨叫着的族民把脉,半晌,修儿才把头看向堇曦和青白:“是疠风之毒。” 一男子咬紧牙关:“请各位救救我们……都是海神……禺疆捣的鬼,他用西北风散播瘟疫,让流沙国沿途的水源和食物中毒,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另一个爬在沙地上扯掉面纱的男子嘴角流出鲜红的血迹:“我们流沙国虽是一支由各部族流民组成的流浪国,但在女王安娜诺的带领下未曾受过半点委屈和苦难,怎料族里却出现了……叛徒,偏要协助瘟神禺疆阻止阴阳村祭司复活两千多年前死去的绿煞。” “禺疆阻止复活绿煞?”所有人被这样的消息惊得眼睛大了一圈。 “没错,现在叛徒仍混迹在流沙国里,国王也在昨日启程前往北海求疠风之毒的解药了,只怕她一人前去会凶多吉少啊!还望诸位神人能救救安娜诺女王。” “求神人救救女王。” “求神人救救女王……” 沙海里,裹着面纱和头巾的族民跪了下来。 青白看了看堇曦和冰弦,又把目光转向跪拜的流沙国族民:“大家快快请起,我等定会救你家女王安全归来,只是当前还得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选,为流沙国主持族中之事。眼下你们内有国贼,外又受疠风之毒残害,大家因团结协力,共渡此次难关。” 一位白发老翁走了过来:“看你们是从昆仑丘的方向来的,应该就是阴阳村祭司吧。” “不错,尊公,我是祭司青白,这两位是逍遥山乐王堇曦和王后冰弦,还有人族克洛长老之子公子暮,狐族白修儿,剑颚蚁族虮旦王子,玄冥冰原天蝉族蝉神蝉妹……” “既然诸位都是我九州精英,流沙国大难在即,理应听从祭司安排。眼下唯有女王的妹妹塔坚才能担此重任,引领流民前往幽冥界。只是此刻,她正随厉风去往有水源的地方寻找可以控制族民体内毒气的睡火莲了。” “你们要去幽冥界?” “不错,听说那里水草丰满,海陆交错,无饥荒战事,人神妖共存,界主灵尊更是对下人慈爱有加,我们本想前往幽冥界安家落户,谁知族里竟出现了叛徒……” 修儿走到老翁面前:“尊公,幽冥界只是一个传说,你们真打算要去找这个地方吗?” “流沙国族民一生的宿命就是流浪,如若找不到幽冥界,等夏风回转之时,我们再随风东游,一直就这样走下去,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堇曦上前:“尊公莫要难过,我们一定会帮你们解除体内的厉风之毒的,只是此刻你们不易长途跋涉,奔波劳累,一旦体内的毒气散发,攻入心脏,到时候只怕女王阿娜诺拿到了解药也救不了你们了。” 一匹马突然从远处飞奔而来,马背上女子红衣素裹,轻纱遮面,一双翕动的嘴唇若隐若现,一双眉目如画的眼睛放出阴历的光,让人顿时生出几分冷颤,左耳上一片绿中带黄的银杏叶耳坠也随着马背上下飘摇起来。 “我流沙国之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插手!不管你等是阴阳族祭司,还是仙乐族乐师,再这样散播谣言,蛊惑人心,我塔坚随时可取你人头!” “是塔坚。” “塔坚姑姑回来了。” 第二十三章 堇曦归山 吃过睡火莲种子的流沙国族民仿佛精神了很多。 厉风刮过,沙尘扬起,驼铃发出悠远的声音,在塔坚的带领下,流沙国再次踏上了他们永不停止的流浪生活。 “青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碧丘看着远去的流沙国族民。 “还能怎么办,以祭司的意思肯定是要去北海了。”虮旦把头靠近青白的耳畔,“你说呢,祭司?” “虮旦王子,还望你放尊重些,我看在你是昔日旧主寒阳的转世灵体的份上,不曾对你有半点不尊,你若再这样不知羞耻地对青白祭司说话,我手中的剑可是没有长眼睛的!” “碧丘护卫何必如此动气呢,我这也是为大家着想,既然北海禺疆想阻止我们复活绿煞,此人肯定与乌合脱不了干系。此时,我们顺道去了北海,擒了那禺疆,讨了疠风之毒的解药,其他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不攻而破了。” “你以为你与此事能脱得了干系吗?说不准就是你联合乌合元灵闯入昆仑洞,夺走绿煞身体,使得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惊动仙主,惹怒天帝。” “好了,都不要再说了……”青白喊一声,“虮旦王子说的对,此事肯定与海神禺疆有关,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北海。” “驾,驾……”沙漠深处一股沙尘扬起,逆着驼队前行的方向,一匹马冲了过来,向青白等人渐渐逼近。 马背上走下一位挎着弯刀的女孩:“雨漫见过祭司,这是塔坚姑姑交于你的书信。”说完,女孩跨马远去。 青白打开纸笺,上面几个字映入眼睑,这和她想的完全一样——请堤防你身边的人。 “青白,信上说是什么了?”堇曦问道。 “没什么,塔坚让我们去北海一趟,好救出她的姐姐。” 一只雪鸩飞了过来,从空中丢下一卷竹简。 冰弦把头扬向蔚蓝的天空:“看来我们不能陪你们去北海了。” 堇曦接住竹简:“是翎儿。萨满花要开了,萨满族的腰铃集体响起,恐怕对乐族的防卫有威胁,翎儿叫我们速回逍遥山,以免寻宝之人攻入雪城。” “堇曦,事不宜迟,你先和冰弦回逍遥山。修儿,蝉妹,虮旦随我去北海。” “好,青白,你们万事要小心谨慎。如有要紧之事,我会派翎儿前来传书。” 第二十四章 神秘幕主 驼队走累了,天黑之前,她们在一座荒弃的城堡前扎了营。 黑暗中,一个人影偷偷走进沙漠深处,几棵枯死的胡桐树下,一个黑衣人已经等了他许久。 属下阿柔见过主人。 你终于来了。 黑衣人转身——废物! 裹着纱巾的流沙国族民双膝跪地。 主人息怒,您交于我的事已办妥。只是塔坚为人聪明,处事又极为谨慎,小人无从下手啊!更何况她身边又出现了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女雨漫,小人实在难以对付她们,还望主人亲自出马。 此事先放下不提,我交于你的其他事办的怎么样了? 主人请放心,魔毒我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投入虮旦王子的酒中了,过不了几日,他体内的魔气就会发作,到不了北海,他就会被青白和白修儿杀掉!这样一来,人族公子暮念虮旦是他前世的同胞弟弟,定会和阴阳族翻脸。虮旦对天蝉族蝉妹有救命之恩,到时候蝉神也会离她们而去。眼下萨满铃花开,逍遥山乐族又处于自卫的关键时刻,在这种情况下,料她阴阳族有再大的能耐,到最后也只能是落得孤立无援的处境了。 你不要低估了青白,此人能在两千多年前的大战中活下来,定有她的过人之处。何况她身边还有狐族协助。淼海鲛人族,东方黑齿国向来不与其他部族往来,其族人更是热爱和平,痛恶战争,一旦九州战事发生,他们定会站在阴阳族一方来对付我们。 主人恐怕是多虑了,淼海鲛人长期处在北海禺疆的统治之下,如若在这个时候她们敢起兵造反,海神禺疆定会攻入淼海,屠杀鲛人族。至于黑齿国,龙族睚眦与他们也有过节,睚眦生性好色,处事又不过大脑,唯一能为我们所用的就是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只要主人稍稍在他那里动动手脚,他定会去黑齿国找麻烦,到时候这些异己得以铲除,对付阴阳族就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你恐怕是太高估自己了吧,就连一个小小的塔坚你都对付不了!塔坚想去幽冥界,不是简单地想带流民去安居,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目的。 莫非是为了找灵尊?不过主人,幽冥界只是一个传说而已,难不成有谁正真见过它不成? 虮旦手中的法宝玉心环,乃是灵尊用幽冥池畔一奇玉所化,此法宝对幽冥界来说极为重要,如今却落入虮旦手中,可想此人定与幽冥界有关。等他体内魔气攻心,彻底黑化之时,就是我夺环之时,血洗幽冥界之日。 主人,那我的身世…… 嗯? 属下知错,属下不敢…… 明日你去酆都城一趟,替我去见一个人,将她的魂魄引入青白必经之地。此事完成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你的身世之事。 阿柔谢过主人,不知主人所说是何人魂魄? 绿煞。 第二十五章 地狱之门 公子暮找来一把枯枝,在扎营的树林里生起了火,九州大地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而酆都城却步入阴森的白昼,此刻,安静的鬼城,守卫都已睡去,正是绿煞逃跑的最好时机。她从十八层地狱黑暗的炼狱里,绕开鬼兵层层严密的防守,在阴间太阳升起的时候,终于来到了酆都城。 酆都城,地狱之神北太帝君的主宫,要想从这里逃出,必须冒着魂飞魄散的打算,狠狠地拼一把。 刚漫出城门一步,脚下暗藏的铁铃噼噼啪啪响了起来。 夜叉愁雨从睡梦中惊醒:“发生了什么事?” 守城的鬼魅跑了进来:“阴阳族绿煞从十八层地狱逃出,正往迷魂殿的方向跑去。” “空行,地行领命,天黑之前务必将逃犯绿煞抓回酆都。” “是,愁雨大人,小鬼得令。” 绿煞快步向前跑去,只见眼前一凉亭,赫然写着“迷魂殿”三个大字,右边门坯上写着“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左边则是“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亭内有一口深井,正冒着热气,一位别着银簪的老妇人正为路过此地的鬼魂盛着迷魂汤。 孟婆不停地念叨:“彼岸花开开彼岸,断肠草愁愁断肠。奈何桥前可奈何,三生石前定三生。” 绿煞走了过去,混入井然有序过桥的鬼队之中。 “来,姑娘,喝一碗。” 绿煞刚端起碗。 空行夜叉煽动着巨大的双翅从空中飞来,她的身体周围散发出红蓝黄绿黑暗的光。 地行夜叉也向鬼群跑了过来,她冒着绿色火焰的头发像蜡烛一样燃烧着,一只眼睛长在额顶上,另一只长在下巴上,鼻孔一只朝天,一只朝地,耳朵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看了让人毛骨悚然。 绿煞摔掉手中的碗,向野鬼村跑去。 没跑出多久,就被空行、地行两夜叉追上了。 “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免得到了十八层地狱受皮肉之苦。” 绿煞停下铐着脚镣脚步:“免受皮肉之苦?说的好像我没有受过你们的鞭打之痛,烈火灼炼之苦一样。哈哈,好大义凛然!” 空行夜叉从空中落了下来:“果然是阴阳族祭司,在这九州之内,唯有你族胆敢与北太帝君作对。” “那些年轻的生命本不该就此结束,你们阴间为了迎合九部神族和九州各望族,将那些阳寿未尽的平民百姓的名字早早在生死册上划去,你们其心何忍!” “这是帝君的旨意,天帝也未曾因此事降罪与阴间,你一个小小的祭司又凭什么来指责我们阴曹地府。你渡得了别人,却没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轨迹,到如今你还是免不了要一死。” “那就不必费口舌了,想抓我回去,先打赢我再说……” 地行后退几步,聚力将自己长达数丈的头发朝绿煞缠去:“在阴间,你阴阳族所有的玄幻术都是无用武之地的。” 为了躲开地行冒火的头发,绿煞绕着一棵千年古树飞旋了几圈,然后落在地上,扣响手指的芙蓉戒,将地行挥舞的长发砍断了几截。发丝落地,绿色的火焰也随即熄灭。 “芙蓉戒?白水女真族的法器!” “没想到吧,地行夜叉,你只记得我父亲是阴阳族族人,却忘了我母亲不是。” 空行一转身,幻化成一只人身牛头的鬼怪,口吐烈火,向绿煞冲了过去。 芙蓉戒发出的光很快被烟火吞灭,绿煞还没有反应过来,空行化成原型飞到绿煞面前将她一掌打了出去。 一棵树又把绿煞飞出去的身体挡了下来,她颠倒在地上,咳嗽了两声,血滴在野鬼村焚化的冥币上。 绿煞早已是孤魂野鬼之身,又在十八层地狱受了不少苦,这一战已用尽她所有的精力。她挣扎着从落满树叶的地上爬了起来,地行的长发已向她伸来,绿煞闭上了眼睛。 臧! 一声清脆的声音过后,阿柔手持红伞站在了绿煞面前。 阿柔牵起绿煞的手:“快走!” 空行从她们头顶飞了过去,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你乃人魂之躯,今日闯入阴间,就不怕折损阳寿吗?识相的话就速速离开这野鬼村。再敢往前一步,我就将你变成厉鬼,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既然我能闯出那恶狗岭,金鸡山,就不会怕你们酆都城的阴兵。” “口气到不小,你是没有尝过铁链穿骨之痛,寒冰刺骨之苦吧,十八层地狱的鬼差可不像恶狗岭、金鸡山这些畜生,轻易就被你所降服,看看你眼前这位绿煞祭司,她可是两千三百年前征战逍遥雪城的女战神,到了酆都,还不是一样得受皮肉之苦。” 绿煞推开一旁的阿柔:“少废话,即便是灰飞烟灭,我也绝不会向你们这些鬼怪屈服的。” “怎么,你还想驱动体内的五行之术?”地行夜叉说道。 阿柔捏住绿煞作法的双手:“祭司万万不可,青白等人已赶往汤谷,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会,定会走出这阴曹地府的大门的。” “这里是野鬼村,前方还有金鸡山、恶狗岭、望乡台、黄泉路、土地庙五道防门,且层层由恶魔鬼怪把守,怎能走得出去,你还是自己逃命去吧,不要管我了。” “一个也别想走出去,莫说是走出土地庙的大门了,就在这野鬼村,我就让你们魂飞魄散!” 说着,空行、地行两夜叉向绿煞和阿柔冲了过去。 “你拿上这个,去找青白祭司。”绿煞将手指的芙蓉戒取了下来。 阿柔把伞递到绿煞手中:“祭司保重,我定会找到青白来营救你的。”说完,男子腾空飞走了。 第二十六章 虮旦着魔 北海,九州最北方的终极之地。 远远望去,海水浩荡,无边无际,水深而黑。海浪惊涛而来拍打过石崖,几只乌鸟扑腾着飞过。先是虮旦爬上了海水迎面打来的一处不高不低的石崖:“早闻北冥之大,胜过整个九州,就连太阳也照不到,没想到这里是如此的美妙,乌鸟翱翔,猎鹰夯巢,就连那些小小的黑蚁都能穿透石缝来寻找食物,海水拍打崖岸的声音宛如天籁,恐怕就连逍遥山仙乐族的凤箫鸾管、金石丝竹,都不及这北海的海啸令人心旷神怡,难怪禺疆统御北海,不愿离去。” 一只手落在了虮旦王子的右臂上,白修儿拉住虮旦的胳膊:“快闭上眼睛,不要看海面七彩的光晕。” 虮旦摇了摇头,从迷失的幻境中醒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脚已经停在了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就会掉入深不见底的海浪里,虮旦赶紧后退了几步,险些绊倒:“这是怎么回事?” 白修儿笑了笑:“这是北海深处鲛人的魅惑之歌,专门迷糊你这种色胆包天的傻子的。” “你……白修儿,我是那种见了美色就神魂颠倒的无耻之徒吗?” “你自然不是无耻之徒,你是堂堂的剑颚族王子,九州最帅的正人君子。不过,上次在流沙国里讨酒喝的说法,现在看来不一定是真的了。” “怎么,狐仙是怀疑复活绿煞失败也和本王子脱不了干系了?” “王子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但作为剑颚蚁族的首领、祭司阳的转世灵体,九州危难近在眼前,难道你没有肩负消除邪魔,平定九州的责任吗?” “我只管自己逍遥快活便是,那来什么闲心来干涉其他事务,九州动乱,于我何干?各族覆灭,又与我何妨?” “你……”白修儿气的瞪直了眼睛,一只举在半空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呦,狐仙这是生气了?这还是本王子第一次见修儿生气呢?不,是第二次,当初我杀你狐族姐妹取狐魅的时候,你应该也是这幅楚楚动人、令人怜惜的表情吧?莫非是离开了情郎,心中火气大,才动怒的?这北海之大,茫茫海水,小心伤了身子,俗话说的好,水火不相容,狐仙要是在这里生气,那可就选错了地方。” “虮旦王子,你再敢说一句有关洛神的话,我就把你推向深海里去喂鱼!”小雪两眼怒火站在虮旦不足一步距离的对面。 只听得“啊……”一声,小雪的身子就像一只离了树干脱落的果子一样,落进了北海浩淼的水里。 “小雪,小雪……”白修儿蹲在石崖上部的平地上,对着海水拍击而起的浪花大喊了几声。但除了海啸的怒吼声,和乌鸟嘶裂的悲鸣声,什么也没有了。 转身的瞬间,虮旦已经站在了白修儿眼前。 白修儿这才发现虮旦不同往日有些阴险的瞳孔:“你怎么了?虮旦王子?” “狐仙莫要难过,我这就送你到海底去陪你的好姐妹去!” 一阵巨浪袭过,石崖上空,只剩下了剑颚蚁族王子虮旦一人了。 “王子,你……” 刚从藤梯上爬上来的侍女蜓蛛,眼看着白修儿被自己的主子打下了悬崖。 “你一个小小的婢女,不该知道的就别知道!” “王子,你杀了狐仙!” “蜓蛛,过来,我有话对你说……”虮旦一双鬼魅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这个侍奉了他多年的侍女,蜓蛛刚转身想往回跑,可她怎么能快过虮旦手中的法宝玉心环呢? 蛐蛔抹了一把眼角的汗水,头刚露出崖壁平地,身子还挡在山崖的下面:“蜓蛛,快拉我一把。” 蜓蛛突然口吐鲜血,咣当一声倒了下去。 “蜓蛛,蜓蛛……”蛐蛔赶紧爬上石崖,抱紧睁大眼睛,喉咙喷血的蜓蛛,“蜓蛛,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眼泪从蛐蛔的眼角一滴接一滴地落了下来:“你不会有事的,王子肯定会有办法的……还有青白祭司,她们肯定能救好你的,你再坚持一会。”蛐蛔想用手挡住蜓蛛喷血的喉咙,可除了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指和手腕,一切都无济于事。 蜓蛛左手紧紧抓住蛐蛔的胳膊,右手伸在半空停留了一会,眼睛里全是不舍和怨恨。随即,她的右手和脑袋像失了重的流星一样重重地砸了下去,但,那只撕扯着蛐蛔胳膊的左手始终没有松开。她,睁大了眼睛。她,死在了自己的姐妹蛐蛔的怀里。她,把死不瞑目的眼,望向了汹涌嘶吼着的北海,那些动人心弦的鲛人之歌响彻整个海域。而此刻,除了海面呼啸而来的冷风,一切仿佛死一样的安静。 蛐蛔搬开蜓蛛的手,蜓蛛手里握着的东西,让她心头顿时一振。 第二十七章 女王遇难 海风刮过,藤梯左右晃动,攀岩在梯身上的人越发地吃力了。公子暮的右脚踩空,差点掉下了悬崖,所幸手中的天罗帮了他一把。 海风越来越急,带着乌黑的厉气之毒呼啸而过,两名流沙国侍卫从海面被灰白色的光打了出来,随风摔到石崖上,又重重地从青白眼前的石壁上荡落了下去,青白闭上眼睛,也忘了自己往上攀爬的双脚,仿佛在等待一个生命的陨落,一声跌落的粉碎声响过,两名侍卫瞬间尸骨无存。 一名侍卫死之前跌落的眼神又让青白清醒过来:“碧丘,快爬,救安娜诺!” 海风由急转慢,由慢转急,又戛然停止,所有人都爬上了崖壁,海面传来刀光剑影相撞的打斗声。 蝉妹看着坐在地上怀里抱着蜓蛛的蛐蛔:“蛐蛔,发生了什么事?我哥哥呢?” “哈哈哈,你哥哥……虮旦……王子……” 碧丘蹲下身子一把握住蛐蛔的胳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蛐蛔双眼望着远方,怀里搂着蜓蛛,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但她没有说话。 海岸的浅滩处,禺疆站在一条双头蛇的背上,蛇尾还停留在水里,蛇头却靠近岸上一位被虾兵蟹将团团围住,倒在沙滩上的黄衣女子。 “安娜诺女王,我故意散播瘟疫,就是想诱你来此……想要活命的话,就交出沙棠种子,要不然的话,就等着整个流沙国在九州消失吧!” 安娜诺拄着手中的长剑,披头撒发摇晃着站了起来:“你以为得了沙棠种子,就无人能入你北海了吗?九州之大,并非只有沙棠可以克水,更何况九部昆仑有不灭不老的沙棠树,只要有人食了沙棠,就能潜入北冥深海。你为了统御北海,杀人无数,就连本性善良的鲛人族,被你要挟做了你统治北海的棋子,终有一天,会有人来找你报仇的!” “女王说的是哪里话,我这还不是为了北海安宁!您看,在我禺疆的统治之下,北冥一片安宁,那些曾经蠢蠢欲动的异己,现在都归于我壕下,每年都会进献各种珍奇异宝,就连南海,都要遣数只飞鹰衔着珍珠来贺岁。唯独你流沙国,掌控着九州之内各种花草食物种子,却不献上。所以,我这次请您来,就是想要一样东西,一样就好。” “哈哈哈,恐怕是你树敌无数,怕仇家得到这能驭水的沙棠种子,找上门寻仇吧!” “女王慧眼识珠,既然你知道我的顾虑,那就快快交出沙棠种子!” “妄想……” 禺疆从双头蛇的背部跳到其中一蛇头上,召唤另一蛇头向安娜诺俯视,利箭一样冲了下去,安娜诺后退几步,用长剑刺向蛇头,双头蛇锋利的牙齿和剑刃相撞,发出“藏藏”的声音。安娜诺本已是受伤之身,加上连日赶路,此时身子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在与一条蛇头搏斗的同时,另一条蛇头突然缠住了安娜诺的身子,她手中的剑也被打落在了沙滩上。安娜诺的身子被双头蛇缠的越来越紧,两只眼睛仿佛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一样,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安娜诺一手扮着蛇的鳞甲,以此来减轻强大的缠力,另一只手向脚上的一只靴子抹去。一把匕首插在了缠着她身子的蛇的一只眼睛,一股沸腾的鲜血喷出,双头蛇嘶吼了一声,将气喘吁吁的安娜诺摔在地上,然后在空中游旋了几周,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安娜诺打了几个滚,咳嗽着想爬起来,但体力不支,又倒了下去。 “快救安娜诺女王……”站在不远处石崖平地上的清白发出号令,“暮,你留在这里照顾蛐蛔,其他人随我来。” 海水一波接一波汹涌而来,将爬在沙滩上的流沙国女王的半张脸淹没,她咳嗽了几声,稍稍抬起头,浸泡过的发丝滴下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禺疆走到安娜诺面前,蹲下身子,瞪直了双眼,此时,她才看清这张无比邪恶的脸,向飞旋在北海上空的猎鹰一样可恶又可怕。 禺疆一把夺过安娜诺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入她攀爬蠕动着的身子,一条腿的关节处瞬间血流不止,他又抽出匕首,举高、落下,安娜诺左手的五指急速上下颤了几下,嘴角的鲜血混杂着海水的鱼腥味,一直流到脖颈上,她的那只手已经被禺疆用匕首钉在了沙土里。这双曾经采育九州种子的手,现在却被死死地扣在北海污秽的泥沙里。安娜诺无望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北海的天,晴空万里,一朵云都没有,这、是九州最北方的终极之地。 禺疆松开握着匕首的手,转过身去:“杀了她!” 几声惨叫响起,那是人死之前发出的最后的最疼痛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 蛐蛔立碑 禺疆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转过身去:“杀了她!” 几声惨叫响起,那是人死之前发出的最后的最疼痛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叫你们杀了她,没听见吗?难道要我亲自动手!” “海神不必亲自动手,我们帮你解决便是。” 禺疆被这陌生有力的声音惊得赶紧转过了身,出现在眼前的是三位剑气逼人的女子,倒在地上一命呜呼的却是自己的手下,而流沙国女王安娜诺,却完好无损,在蝉妹的搀扶下正站在他眼睛能直视到的地方。 禺疆看了看青白手中的天地戈:“阴阳村祭司?难道你是青白?” 碧丘上前:“不错,我们就是阴阳村祭司,还不赶快交出疠风之毒的解药!” “哈哈哈,我当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原来是为此事而来。”禺疆邪魅浑厚的笑声响过,一直传到石崖上空的公子暮的耳朵里。 这样不可一世的笑声,让守护蛐蛔的暮感到不安,他跺着脚在蛐蛔面前不停地来回走动:“定是青白姐姐她们出事了!这可怎么办?” 公子暮看了看抱着蜓蛛的蛐蛔,气得直摔袖子:“问你话,你也不说,让你随我去找青白姐姐,你也不去,你让我怎么办?啊,你让我怎么办!” “你走吧……”蛐蛔突然说话了。 “那你怎么办?” “不要管我,我还有事要做。” 蛐蛔起身,抱着蜓蛛的尸体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喂……那你要自己保重啊!”公子暮看着蛐蛔远去的背影,大声喊到。随即,他打开天罗,趁着天罗的浮力飞下了石崖。 北海,九州最北方的终极之地,草木稀疏,无极之外,又是无极。 海风刮过,九州,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正在一步一步慢慢打开那些蝼蚁一般宿命族群的渺小。 飞蛾萤虫,再怎么强大自己,也摆脱不了自己效力蚁族的命运。而如今,那只美丽的蜻蜓死了,她这只只会在泥潭里打滚的蚯蚓,又能做什么呢? 蛐蛔把蜓蛛放在了海边一处石崖下,用碎石将她埋葬:“姐姐,你好生上路,你的仇,我定会帮你报!” 在高高立起的用石柱做的墓碑上,蛐蛔拿出长剑,刻下“飞蛾族蜓蛛之墓”,便转身离去。海风吹过,她那件淡绿色披风在日光下摇曳,仿佛出水的青莲,同样吹落的,还有她眼角的泪。 她背光而去,手握长剑,她脑海中浮现的,满是自己搬开蜓蛛左手的那一刻,那只缓缓在她眼前跑远的黑蚁,这场景,一遍又一遍,让她不得不鼓足勇气,去面对她本该不想面对的一切。 第二十九章 禺疆治海 “哈哈哈,我当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原来是为此事而来。”禺疆邪魅浑厚的笑声响起,“这是我和流沙国的事,阴阳村还是少插手的好,难道百年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这不是重要之事,那你协助乌合元灵逃出昆仑丘也不是重要之事吗?”碧丘三言两语,直指禺疆要害。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看护卫的意思,是想要杀我了?” “你……”碧丘的右手已经握紧了剑柄。 “碧丘……”青白打断了碧丘的话,“复活乌合对整个九州意味着什么,恐怕海神比我们大家都清楚,但你明知此事有违天命,却还是助纣为虐,帮助邪魔逃离了封印。若海神能听我一句劝,就此收手,我们也不会为难海神的。” “为难?本神统御整个北冥,有谁敢为难我?祭司的口气到是不小!” “祭司莫要和他讲理,快动手杀了这个无恶不作,扰乱九州的邪神!” “吆,安娜诺女王这是在跟谁说话呢?跟祭司,还是跟我?你可知道我堂堂北海之神,为何要与你小小的流沙为敌?就是因为你族掌控者九部九州各类种子,而沙棠是我禺疆的克星,万一它落入仇家手中,在九州养育出沙棠树,我怕脑袋不保啊……你可知道为了这北海的统治,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那些鲛人每天矜矜战战为我端茶倒水、歌舞管弦,可深夜到来的时候,她们就会偷偷潜入寝宫,将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这样心惊胆战度日如年的日子你们想过吗?想当初,高祖黄帝和他的结义兄弟炎帝联盟击败蚩尤,天帝感念高祖功德,派神龙将他招入天宫效力。而高祖炎帝,尝遍百草,中毒身亡,可为什么你们流沙国却要渔翁得利坐享其成掌控九州食物药草种子!这不周之风就是对你们流沙国贪欲的惩戒!” “我流沙国只是收集九州药石种子,并未夺取你族成果,两位高祖自然是我九部九州敬重之人,无人不尊,但今日你所做所为,实在有违先祖对你的教导。” “教导,何来教导?我7岁时,九州水患不断,叔父倏被派往南海守护琼洋,父亲忽也被派往北海。自幼,我便与高祖炎帝最小的女儿女娃婆婆生活在一起,她经常带我去姜水之岸的湖边捉鱼。可世事无常,南北海域得到了控制,东方却出现异常。渤海茫茫名归虚,归虚下分五岛: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岛与岛相连方圆三万里,山与山相距七万里,岛上历来就是九部天族神仙集聚的场所,他们经常来到归虚游玩,在海岛间飞来飞去。但长此下去,九部仙族的到来扰乱了东方这一片净土,岛屿开始沉沦漂浮。天帝恐怕海岛漂流至西方及远之处,九部众仙没有修炼养道的地方,便命我牵制五座岛屿的沉沦,若此事失败,就将我发派到漠北的不毛之地,受尽苦难。为了控制归虚岛屿消失,我独自一人前往渤海,战胜巨鳖,并命五十只托举顶负海岛,不让它们漂流沉没。我将巨鳖分成五拨,每六万年轮回一次,周而复始托举海岛。” 禺疆把脸望向青白等人:“可九部九州都知道我的功绩,可又有谁能知道我的孤独与无助,那个时候,我只有十三岁。海贼猖獗的时候,我差点丧命,整整在海水里漂浮了十三个昼夜才被救起。” 禺疆把脸凑近安娜诺的眼睛:“可那些高高在上,只知道享乐的九部天族伸出他们的慈悲之手了吗?那些离海最近的九州海民看着我溺亡,也会见死不救!最后是女娃婆婆,是她驾着小小的木筏瞒着炎帝来到东方将我救了起来。可是她,永远回不来了!你们知道吗,她永远回不来了!你们去东方看看,那只精卫鸟还在那里,她不舍昼夜衔着西山上的木石,想把东海填平了,她死了都想着救我回来。” “哈哈哈……”,禺疆流下了黑色的眼泪…… 青白走上前:“禺疆,既然女娃游与东海,因救你而亡,你更要懂得她的良苦用心,何必把这种灾祸嫁祸到别人身上。” “嫁祸……别人身上,哈哈哈。他们都是我的仇敌,是害死婆婆的凶手,整个九部天族是,整个九州部族也是。”禺疆瞪大了眼睛,斜着嘴,仿佛万只利箭要从他的眼眸中飞出来一样,“所以,我故意放纵龙伯之国巨人踏入归虚,钓走六只巨鳖,沉没员峤,岱舆也随水漂流至北极,沉入大海。后来,天帝动怒,派天神前来抓我,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我已乘着大鹏之鸟飞往了北海,那里有我父亲的旧部,他们会护我周全。哦,你们还不知道吧,叔父倏在离世之前,将南海的统治权交给了鹏。所以,他欠的这份情,就得还回来。你们看,现在的仙山,只剩下方壶、瀛洲、蓬莱三座了。可那些九部仙族还是一心想着霸占这些仙山。祭司,你说这仙山该不该归我们九州所有?” “禺疆,今日我并非来与你叙旧,我等前来只是想拿回解除疠风之毒的解药,救流沙国族民一命,人命关天,还望海神不要延误时机。他日若有时间,我定会亲自来到北海,倾听海神的家族之事,到时候,我必会洗耳恭听。” 第三十章 决战北海 禺疆邪魅地笑了笑,双手抱掌前推,身子磬折,弯腰作揖“祭司言重了,只是疠风之毒无药可解。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告辞!” 碧丘长剑出鞘,一个空翻就挡在了禺疆前面:“既然不交出解药,那就先解释清楚为何要帮助乌合元灵逃出太阴图!” “碧丘护卫真的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因为,是他,教会了我黑巫术。这无药可解的不周之风,也有你们阴阳族一半的功劳啊!你们阴阳村能扭转乾坤,复活亡灵,但在你们的《黑巫术》卷宗里同样留存着最邪恶的巫邪之术。”话音刚落,禺疆将手中一团黑烟迅速打到碧丘的胸前。碧丘还未反应过来,一口鲜血先喷在了地上。 禺疆甩袖转身,音色狠辣地说到:“这个解释碧丘护卫还满意吗?” “碧丘……”青白看了一眼单膝跪在地上的碧丘,天地戈从沙粒间划出簌簌作响的声音,仿佛恶狼爆发前的嘶吼,青白向对面的禺疆冲了过去。 天地戈从高空落下,禺疆侧侧身子敏捷地避开了。 青白举戈横戳而去,禺疆右腿弯曲,左腿脚尖落地,双臂圈成一个尚未封闭的圆形,身姿轻盈,动态优美,向后悬浮着退了去,只有左脚脚尖和沙地摩擦留出一道细长的印记来,但这印痕,又被紧紧跑步跟着的青白踩花了。两人眼睛对视处,仿佛都志在必得。突然,禺疆用双臂围成的半闭着的圆形向后打开,又猛地向前伸了出去,双手指向青白,中指朝前,其他四指弯曲,无数手指大小的利剑飞射而出。青白赶紧收脚,向上翻了两个空翻。禺疆一直落地的左脚也离开了地面,真个身子后退着飞了几秒就停了下来。青白也正好手握天地戈从空中落下。禺疆一个转身,右手甩出,又是无数支飞剑朝青白飞去,青白双手舞动天地戈,想把射过来的飞镖全部斩落,可正在这个时候,禺疆快速地朝她跑了过去…… 在斩落最后一只利剑的时候,青白也被打飞了出去,她受伤了,禺疆一掌打在了她的右肩胛上。 “青白姐姐……祭司……”蝉妹和安娜诺同时喊了一声,向禺疆冲了过去。 一堵水墙打了过来,蝉妹和安娜诺双双跳起,幻空铃和流沙术发出强大的光,将水墙打开两个缺口,蝉妹和安娜诺跳过水墙。水墙的后面,一条双头蛇俯视着巨大的身子发出几声尖锐刺耳的叫声,随着双头蛇的叫声,几股音波如荡开的浪花倾斜而下,还没等她们接近大蛇身后的禺疆,蝉妹和安娜诺捂着耳朵便在地上打起了滚。青白、碧丘见状,冲去各自打斗一条蛇头,蛇鳞遇刀不入,遇剑不伤,青白、碧丘没与大蛇打斗几下,就已经累得不可开交了。 碧丘一剑砍在双头蛇头部的独角上,蛇角和剑刃相撞发出一股火光:“怎么办?再这样耗下去恐怕我们的体力会支撑不住的!” 禺疆看着爬在地上还在恢复元气的蝉妹和安娜诺,再看看拼死打斗的青白和碧丘:“哈哈哈……这双头灵蛇乃腾蛇和蛟龙杂交而生,即可乘云驾雾,又可涅火潜水,你阴阳族的奇门秘术和再多的法器,也难以对付我灵蛇的金刚不入之躯。” “哈哈哈……”禺疆背手后腰,仰天狂笑。 突然,一股冰冷的液体滋到了禺疆的脸上,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扬起的头颅缓缓低了下来,眼睫上一滴湿漉漉的东西跌落到他的嘴角,他的表情显得沉重,他用手摸了一把右脸颊,停在眼前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他把眼望向青白,哭喊了一声:“灵兽……” 青白的两侧是手握天蝉丝的蝉妹和安娜诺,海水打来,半截断了的蛇头在岸上跳跃着蹦跶了两三下,就被海水推出几丈,又被回头的浪花冲进海里,一晃一晃飘远了。失去一只头的双头蛇,也重重地瘫软在地上,乳白色的肚子跳跃了几下,便停止了呼吸。 “灵兽,我的灵兽……天蝉纱,这不可能,我的灵蛇乃上古仙兽腾蛇和龙之旁系所生,怎么会被一条小小的天蝉丝所伤……” 蝉妹猛地一扯,抽去缠在灵蛇身上的丝线:“海神可知,这天蝉丝是怎么治成的吗?是用万千天蝉族少女的筋骨锻炼而成,就是因为你们这些邪神,我天蝉族几近满族消亡,那些女子是被活活疼死的,你可知筋骨从身体被抽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那种疼痛,那种绝望,那种暗无天日的恐惧,你可知道?” “难怪天蝉丝就连灵蛇都能降服,原来是用你们整个屠门氏的血肉铸造而成的,这蕴含冰雪灵气的天蝉丝果然是世间少有之物啊!” “禺疆,受死吧……”安娜诺飞步而上,一剑插入禺疆的胸口。但同时,禺疆的一只手也插入了安娜诺的肚子,并从后背穿了出去。 “安娜诺女王……” “女王……” 禺疆化身一只人面鸟身的怪兽,一个巨翅闪过,安娜诺本站立着的身子陷入海岸松软的沙丘里,她闭上眼睛,像一棵刚移植在土里的果树一样,衣衫褴褛,黑发飘飘,在风里,她整个人,就像一面旗帜一样,飘的那么傲骨,那么不屈。 怪兽在青白等人的头顶大笑着飞旋了几圈,然后停在她们对面的上空:“北海易来,但有来无回!” 几声扑通扑通拍打翅膀的声音响过,狂沙飞砾、海浪雷电,席卷而来。 “啊……”蝉妹被巨风刮出几丈远,还好她抓住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但身体依旧在风里悬浮着,稍不留神,就会被这巨大的海风吹走,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碧丘一手将长剑插入土中,一手拉着青白的手腕:“抓紧点,千万不要松开。” “碧丘,放手,要不然我们俩个……都会被这巨风刮走的……” “青白,不要……” 水浪夹着着沙尘刮过,等碧丘再次睁开眼睛时,青白的手腕已经脱了了自己的手指。 “天蝉纱……”蝉妹召唤神力,将只有面巾大小的法器变换成一条长长的水袖,牢牢缠住青白的脚腕。 禺疆幻化成的怪兽用翅膀扇动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瞬间化成石子朝碧丘砸去,正好打在碧丘死死握着的剑柄上,碧丘连剑带人翻了两个跟头,再次将剑插入沙土里。蝉妹抓住的石崖边角,因为受到风里的锤打,又加上青白身体的重量,也一点一点裂开了缝隙。 就在此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疯狂翻云覆雨的禺疆罩在下面。风停沙止,青白、碧丘、蝉妹狼狈落地,满面灰尘。怪兽在天罗里挣扎了几下,便被勒得鲜血直流,碧丘走近怪兽,一剑插入他的胸膛。公子暮缩手收回天罗:“碧丘姐姐,你没事吧?” “不要紧,快去看看青白和蝉妹。” 还未等碧丘和公子暮走出几步,原本倒在血泊里的禺疆突然从身后冲袭而来,从沙尘里清醒过来的青白大喊了一声:“小心……” 公子暮、碧丘转身,一掌将还未靠近两人的禺疆打飞了出去。禺疆落地,咳嗽不止,喉咙泛血,青白和蝉妹随之赶了过来:“如若你现在交出疠风之毒的解药,尚且还能活一命。” “哈哈哈,即使我不死,这世间也再无疠风之毒的解药了。” “那就去地下陪那些无辜冤死的流民吧!” 青白刚举起右手,三股亮光从天而降,落在了禺疆身旁。 “绿煞?”碧丘有些惊异的眼神望向其中一人。 蝉妹笑着喊道:“虮旦哥哥,你们怎么才来?”便要跑过去找虮旦王子。 青白伸手拦住蝉妹:“不要过去……我以为叔父大人会一直躲着不见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跑到北海来了。” “哈哈哈,你阴阳族之事,便是我份内之事,岂有不管之理!”这声音却是男声,且夹杂着些许阴寒之气。 蝉妹停下脚步,不解地问到:“青白姐姐,这……” “不错,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我的好妹妹,站在你眼前的这位,确实不是什么绿煞祭司,而是乌合巫主。”虮旦说到。 “巫主?什么巫主?哥哥,肯定是你搞错了?” 睚眦上下打量了蝉妹一番:“听闻天蝉族唯一活下来的小妖神美艳动人,绝冠九州,今日一见,果然让人垂怜啊!” “哦,要是龙子喜欢,他日我将我这妹妹许配于你如何?” “虮旦王子此话当真,要是这样的话,再好不过了!到时候,我还得叫你一声大哥。仗着我龙族的势力,黑蚁族残害剑颚之仇也得以雪恨。” “都给我住嘴!”乌合一声恐吓,吓得虮旦、睚眦把吐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睚眦,你先带海神去宫底疗伤,这里就交给我和虮旦王子即可。” “是……”睚眦转生化成一条乌龙,伏起禺疆,一头扎入北海深处不见了。 “青白,只要你肯交出六壬式盘,我念你为复活绿煞费尽苦心,便放你们一条活路……如若不然……” “不然怎样?”公子暮走上前一步。 虮旦轻轻一挥袖,公子暮便摔倒在地:“这是巫主的家事,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人族公子能指手画脚的。” “虮旦,你?”蝉妹看着这个满眼乌邪的剑颚族王子,不知道说什么。 碧丘走到公子暮身边:“你没事吧?” “不要紧。” 青白剑指高举,聚集灵力:“蝉神无需与他多言,虮旦已误入魔道。” 剑指白光凝聚,射入乌合体力,乌合化成一股黑色浓烟:“哈哈哈,青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仗着族中法器战胜异族,若弄功法,这黑巫术便是天地一二,恐怕九部九州也难有此神功,可惜你们不懂得利用,偏偏将如此强大的秘籍法术封藏在祭坛古墓中。” 黑烟聚集,化成乌合本来的面目:“多谢祭司的白巫术,我才得以现真身。哈哈哈,啊哈哈哈……” 六壬式盘从青白手中飞出,变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罩在乌合头顶:“碧丘……” 另一边,碧丘和蝉妹正与虮旦极力厮杀:“碧丘姐姐,你快去帮青白祭司,这边交给我。” 碧丘踩着碎石,飞向空中,双脚猛地踏在八卦图上面。六壬式盘幻化成的八卦图由大变小,由小变大,眼看就要失去青白剑指的控制。青白抽剑引电,想协助自然之力,降服乌合。乌合双手聚力,再放力,几声暴雷之声响过,地面被击开了许多小孔,六壬式盘落地,碧丘重伤跌落,青白也受了静脉之伤,血泛齿间。 “挡我者,都得死!”一股黑烟朝青白碧丘袭来…… 第三十一章 芙蓉先主 白光穿入黑雾,芙蓉花瓣飘零,一位蓝衣公子挡在了青白和碧丘面前:“祭司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乌合看着蓝衣公子右手的食指:“芙蓉戒?你到底是谁?” “是……是绿煞让你来的,她在哪里?”青白气息气促,吃力地问道。 “祭司请放心,我已将聚魂伞交于她,空行、夜行那两个鬼魅奈何不了她的。”蓝衣少年放下戴着芙蓉戒的手臂。 “我在问你,你到底是谁?为何能催动芙蓉戒的戒止?” 少年看了一眼乌合:“我啦,名叫阿柔,小小无名之辈,如果巫主真想这样刨根问底的话,那我就告诉你。不过嘛,我有一个条件,就看巫主能不能答应了。” “什么条件?” “你,放了青白祭司和众位仙友。”阿柔伸手指向乌合。 “好,我答应你……虮旦王子,不必再打了……” “是。”虮旦收剑,化成一只带翅的剑颚蚁飞走了。 “这还差不多……我只是流沙国安娜诺女王从荒野中捡来的一名婴儿,自幼无父无母,自然不知道我是谁了。至于这芙蓉戒,乃是我一位挚友交于我的,可惜她现在只是一个冤魂而已!哎,真是世事弄人啊……” “可是绿煞将此物交于你的?” “正是,正是,原来九州邪魔乌合也认识绿煞祭司啊!” “那你可曾听说过远古的一个部落,全族都是女人,名唤白水的女真族?” “这个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我流沙国向来消息灵通,巫主要是想知道白水女真族的消息,我回去定会向塔坚姑姑打听,一有消息,我就回来向你禀告。” 乌合低头,眼神哀伤而忧郁:“想当年,她只是女真族一个无名的侍女,因为私藏男婴,被逐出白水,在走头无路之下,我便救了她。虽说我此生只爱过萨满族公主辛寂一人,但我还是和那个侍女生下了绿煞,记得那天夜里天降大雨,她临盆之时因难产,不幸离世,便将这芙蓉戒交于刚刚降临的绿煞……她这个人啊,孤苦一生,就连她唯一的骨血,竟被我亲手杀死了……想来,真是妄活一世啊!人,活着就要像我这样,想杀谁就杀谁,这多好啊?” 阿柔眼珠子一转若有所思,见好就收地说道:“巫主,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告辞了。塔坚姑姑那里,我定会为你打探白水族的下落。” 阿柔扶着受伤的青白等人没走出几步…… 一道灵光闪过,如虹落地,打在乌合和阿柔的中间。 “聚魂伞,是绿煞。” “绿煞?”众人齐齐惊呼! “煞儿,你怎么了?”乌合蹲在海边,抱起绿煞魂灵。 “爹,为了逃出阴曹地府,我启用了阴阳族的禁术。” “什么,启用禁术?”碧丘看了青白一眼。 “你怎么这么傻……你快看,他是谁?”乌合把眼角的光投向一旁的阿柔,“他能启用芙蓉戒,他肯定是你母亲的骨肉,他是你的哥哥。煞儿,你快看!” “母亲,哥哥?” “不要说话了,煞儿。爹这就带你回阴间,北太帝君肯定有化解魂飞魄散的法子的。” “爹,不要白费力气了,您就让女儿把话说完吧,您就收手吧,不要再与青白姐姐为敌了,不要和整个九州部族过不去了!” 乌合搂住绿煞,声泪俱下:“煞儿,只要你肯活过来,爹爹都听你的,什么都依你,好吗?” “爹,黑巫术是族中禁锢之术,你私自盗取,修炼功法,终有一天会走上魔道的,趁现在还未失去神志,您还是不要练了。” “不行,不行。是阴阳族,是玄阴夺走了我最爱的女子,是他们害死了你的母亲!我要报仇!” 绿煞伸手摸了摸乌合的脸颊:“爹,女儿……女儿求你了……” 随后,绿煞的魂灵渐渐消亡,在乌合的怀中化成一缕青烟飞散了。 “煞儿,煞儿,不要……啊哈哈,不要离开爹爹,煞儿……”乌合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在绿煞灰飞烟灭的同时,阿柔手中的芙蓉戒也散发出无数的芙蓉花瓣,随着绿煞所化的青烟飞向云海。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柔顺着指尖的芙蓉花,仰头看向北海的天空。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只手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挟他飞走了。 其他人也被突如其来阿柔的吼叫声惊醒了。 公子暮向前赶了几步,想看清到底是什么人挟走了阿柔,可来者功法深厚,转眼就消失在北海深海的云雾里了。 “暮公子,可看清刚才的黑衣人是谁了吗?” …… “啊……” 一声长啸之后,青白、碧丘、公子暮、蝉神等人都被强大的巫术击倒在地上。 乌合眼神凶狠,嘴边泛黑,鬓角两束发丝蓬乱落下,半笑非笑,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众人走来…… 第三十二章 大鱼展翅 “夺我挚爱,杀我妻儿,毁我前程,挡我道者,都得死……”乌合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十指并拢,合成一个尚未封闭的圆,一团黑烟便在他的两手中出现了。 他慢慢靠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青白和碧丘:“阴阳族?祭司?护卫?哈哈哈……” 一团黑色的烈焰已经在乌合平举着的右手中发出刺眼的光:“你们放心,我会帮你们掌管好阴阳族的,像两千四百年前一样,让所有的族人都诚服于我,让整个九州大地都知道我乌合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什么逍遥山仙乐族,什么九部天族,我都不会放在眼里!” 一团火,从青白的眼里袭来。她吸了一口气,反而很轻松地闭上了眼睛。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碧丘却被那股强大的黑烟击成了重伤。 “碧丘……” “也好,护卫要是想先死,那叔父就成全你。” “呸,你早不是我那个事事为别人着想的叔父黑幺了,你只是一个没有人性的邪魔!” “碧丘啊,记得小的时候,你和绿煞经常一起修法,我可是每天都会帮你指点一二,即使有了好吃的好喝的,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你。” “碧丘父母早亡,在族中全是仰仗着叔父,我才能活到今日,您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但你所犯下的那些罪,我也会铭记于心,一刻也不能忘。” “丘儿,在整个阴阳族,只有你和煞儿的关系最好了,可惜她现在已经不在了。”乌合闭上眼睛,两股泪水滑落到嘴边。 “你和阳一样,都是我最爱的孩子,可你为了她,为了这个篡夺阴阳族祭司之位的青白,甘愿为她受死吗?”乌合狠狠地吼了一声,颤抖的手指向青白。 青白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站了起来:“今日我败给你,想怎样,请便吧。”她喉咙动了一下,仿佛想咽下这一生的苦水,有时候,活着真的太累了。 公子暮和蝉妹喊道:“不要,青白姐姐……” 乌合的手心,像架上箭的弓弩,已经聚起了黑烟。 碧丘爬了过去,包住乌合的腿,满眼布满泪水:“叔父,我求你,不要杀青白,她是阴阳族修为最高的祭司了,阴阳族不能没有她,整个九州不能没有她。您要杀,就杀我吧。我愿意……我愿意去阴司里陪绿煞……” 乌合一脚踹开了碧丘:“她已化为这九州的清气,你如何陪得了她,难到是想和她一样,魂飞魄散吗?” “只要您能放过青白,我愿意像绿煞一样魂飞魄散魂飞魄散,我愿意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够了……只有她死,那些阴阳族的长老和族人才能活着!若今日青白不死,他日,我定会屠灭整个阴阳族!” 海风吹过,吹散青白鬓角的头发,她闭上眼睛,又是两股清泪,从眼角落了下来,六壬式盘也从她手中跌落,像一片落叶一样,安静地躺在了北海的沙子里:“碧丘,不要说了。乌合,动手吧!” 乌合手心的火焰越燃越旺,突然猛地发出,向青白打去。 “不要,不要……叔父,叔父!”无论碧丘怎样努力地求他,为他许诺,他还是把强大的黑巫术之火打了出去,向着青白胸口的地方。 公子暮爬在地上,眼泪混着鼻涕流到了嘴边:“青白姐姐……” 蝉妹倒在妘暮的旁边,她举起右手,中指无名指弯入手心,其他三指朝向乌合,想召唤幻空铃,想用剑颚血咒挡住乌合的黑巫术之火。幻空铃刚升起与地面一尺高,蝉妹吐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蝉妹,蝉妹……”公子暮哭喊着向蝉妹爬了过去。 火焰一秒一秒地向青白逼近…… 突然,天空一道闪电划过,惊雷震耳,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天而降,与乌合发出的黑巫术之光相撞,在青白的眼前炸裂。青白睁开眼睛,那是一只大鱼,能翱翔整个北海上空长着一对翅膀的大鱼。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获救感,让她再也承受不了重伤后的身体,青白倒了下去。 乌合退后几步,抬头看了看北海电闪雷鸣的天空:“北冥鲲!”他又回头望向北海的海面,无数的鲛鱼密密麻麻从海面跳跃而来,其中一条还身伏着一人,等走近了才看清楚,躺在鱼背上的是一位昏迷的白衣少女。近处的鲛鱼已经跳上了岸边,化成人型,拿着金叉向乌合冲了过来。 乌合转身化成一股黑烟飞走了。 大鱼在北海的上空翱翔了几圈,化成一股灵光,落在了海边,灵光消逝,化成了一位衣领蟹青,衣服月白的少年。 他走到青白面前,靠右的腰间上,一块刻有鹰身的白色玉佩随着他弯下的腰也垂了下来,他双手搀扶起青白:“祭司……” 其他鲛人也在一旁为碧丘、妘暮和蝉妹疗伤。 “公子。”一位小鲛人将一蚌杯交于他手中。 “祭司,喝了它。” 青白拿起蚌杯:“你是何人?为何和鲛人族闻人氏在一起?” “祭司先饮了这杯鲛人之泪,它会助你恢复灵力。” 身着月白衣裳的少年看着青白喝下了鲛人之泪,才笑着说道:“祭司可找到了疠风之毒的解药?” 两只膝盖落地,青白跪在了少年面前:“谢上神救命之恩。可我等有辱塔坚和流沙国交于我们的使命,未能找到解药,也未救回安娜诺女王。” 碧丘,蝉妹和公子暮也跪了下来:“谢上神和鲛人族救命之恩!” 少年笑了笑,嘴角一双深陷的酒窝,像能盛储住整个北海的水一样,:“我——北冥路鲲,只不过是这北海的囚徒而已,要不是今日你们中伤禺疆,我也不能凭一己之力夺回这片海域。说到底,你们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所有的鲛人也跪了下来:“谢公子救命之恩,若不是公子乘禺疆与祭司交战之时解救,恐怕我鲛人族闻人氏如今还在北海深处,忍受禺疆的压迫,生不如死呢!” 少年吸了一口气:“大家都起来吧。哦,对了,昨日在海底所救的那名女子,现在在何处?” 一小鲛女上前:“公子请放心,那位姑娘身带沙棠,北海之水并未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危害,只是她落海之前就已经受了重伤,所以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先把她带上来吧。” “是。” 第三十三章 鹏徙渊池 修儿,是修儿,青白姐姐,你们快看!”蝉妹边笑边说。 青白走了过去,把昏迷中的狐仙放在怀里,右手双指指向修儿的脑门,为她度气。 修儿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水,慢慢睁开眼睛:“青白姐姐,我这是在哪里?” “北海之边,无极之岸。” “小雪,小雪呢?” 白修儿挣脱了青白的双手,向海边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握紧拳头:“啊……虮旦,我要杀了你……” 随后,白修儿化成一股白色灵光,拐过天边几座山峰,消失在了云端。 “修儿,修儿!” “祭司莫要担心,既然白姑娘有仇家要寻,你们留她在身边,实有不妥。” 蝉妹走到青白面前,拉住她的手,哭着说到:“青白姐姐,您一定要相信虮旦,打伤修儿的肯定不是他,杀害小雪的……也不会是他的,您一定要相信啊。” “蝉神,我知道虮旦王子于你有救命之恩,但他三番五次这样伤害大家,先是沙海消失,延误复活绿煞的最好时机。后又打伤狐仙,杀害小雪。” “不是这样的,碧丘姐姐,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难道你没有看见吗?他今日连通恶魔乌合、协助邪神禺疆,和睚眦一起来对付我们。他把刀架在了你的脖子上了,难道你还要庇护他吗?” 蝉妹后退几步,又向前,走向公子暮:“暮,你是相信我的,是吗?” 公子暮放下扯着自己的蝉妹的手:“蝉妹,今日的一切,我们都看见了,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不,你们都不了解他,他是整个九州最善良的人……”蝉妹泪流满面,向后退了去,“我一定要查出这背后的操控者,哥哥不是坏人,他不是……” 蝉妹转身,灵光升起。 蝉神,飞向了云端。 “蝉妹,蝉妹……”公子暮也化成一道灵光追了上去:“祭司,我先走一步,虮旦是我前世的弟弟,我绝不会让别人伤害他的!” “暮公子……”碧丘看着北海的长空,很无奈得只喊出这三个字,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碧丘,算了。” “青白姐姐,可是……” “让他们走吧,也许他们是对的。” 北冥路鲲上前:“祭司还是想想如何兑现当初答应流沙国族民的诺言吧,如今安娜诺女王已殁,唯有找到解除疠风之毒的解药,才对流沙国有所交代。” “疠风之毒?”一旁的鲛人族女孩小声念道。 “怎么,莫非这位鲛女也知道疠风之毒?” “回禀公子,昨日禺疆身负重伤逃回宫中,我在账内侍候,听见他和睚眦的谈话,好像说什么不周之风,但不知道它和你们口中的疠风之毒有没有关系。” 北冥路鲲转身看向小鲛女,笑着说:“自然是有关系的,这不周之风和疠风之毒其实是一种东西,只不过它的威力极大,破坏力极强,所以九州族民都称它为疠风,而禺疆为了表现自己功法威力的强大,便自称是不周之风。” 青白问小鲛女道:“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当时因为只是帮他们打清洗伤口的药汤,进入宫中片刻就被遣了出来,隐隐约约听到禺疆和睚眦的交谈,好像说是……说是……” 小鲛女把说到一半的话又收了回去,然后朝北冥路鲲看了看。 “但说无妨,祭司又不是什么外人。” “他们说解除疠风之毒的解药就是鲲之鳞和鹏之泪……” “鹏之泪?果然是他……” 青白和碧丘对视一眼,双双单膝跪地:“还望大鱼能贡于我们斑鳞,好让我们救流沙国族民性命。” “祭司快快请起,要不是你们攻打禺疆,我也没有机会夺回北海,这点报答之恩,路鲲还是懂的。” 听完北冥路鲲的话,小鲛女急忙跪在了大鱼面前:“公子万万不可,禺疆说……只有你的腮磷才能解不周之风的毒,而且还要北冥孤鹏的锁情之泪,两种集聚仙力的东西混合在一起才能解除此毒。” “鲛女莫要说了,既然已经答应祭司帮她们找到破除疠风的解药,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难道大鱼心中还有其他所顾忌之事吗?”碧丘问道。 “实不相瞒,北冥孤鹏是我的胞弟,千年之前因忍受不了北海的荒凉孤寂,他冲出海面,耗尽自己的真元,吞食了整个北冥上空的青气,化为大鹏之鸟,乘着六月之风离开了北海。正是因为他的离开,让背叛天族的禺疆,对北海有了忌惮之心,也是我的弟弟孤鹏告诉禺疆可以击败我的方法。两千四百年前,你们阴阳族与逍遥山仙乐族大战之时,也是我与禺疆大战之时。战事失败之后,我只能逃亡北冥之海深处的禁域,那里连一条鱼影也看不见,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和疯长的水草。而禺疆统治北海之后,奴役鲛人,杀害北冥生灵,并与北冥孤鹏狼狈为奸,散播疠风。” 也许是想起了手足背叛的痛心过往,和幽居深海的孤独寂寞,北冥路鲲眼眶有些湿润了:“你们看,现在的北冥之海,黯淡无光,漆黑一片,九天的青气都被我的弟弟——北冥孤鹏吞食掉了。” 一位鲛人老媪拿着一片琼脂水草走到路鲲身边:“公子请服下吧,这是我刚遣族中鲛女从淼海拿回的紫贝天葵珍珠,可驱散您身上的寒气。” 紫贝天葵在老媪高高举起的琼脂水草叶上闪闪发光,路鲲接过珍珠:“谢谢婆婆。” 看着路鲲将紫贝天葵喂入口中,老媪点了点头:“公子可尝出了什么?可是当年的味道?” 北冥路鲲停住嚼食珍珠的唇齿,把嘴中的碎末导到口腔的一侧,停顿了半响,才问道:“婆婆这是何意?” “哈哈哈,都是痴儿啊!你只知道当年你的弟弟北冥孤鹏吞食青气,化而为鸟,怒而飞,徙于南冥,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婆婆认识孤鹏,你到底是谁?” “请让老媪把话说完,我是谁并不重要……两千五百年前,你和鹏鸟都还是海里的一条小鲲鱼,我们鲛人族的公主泉客,可谓是心灵手巧啊,她不仅善于纺织,而且有着一副绝代九州的面容,就连九部天族众仙游历北海时穿的龙绡,都是出自她手。可就是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孩,最后却因情所困,给她和整个鲛人族都带来了不可估量的灭顶之灾啊!有一次,由于贪玩,泉客出海数日,却忘了回淼海的行程,耽误了贡献给天族太子,也就是现在九部天帝的鲛人之泪和龙绡,鲛人之母大怒,将她关入淼海湖泊阁,命众藻看守。可她机灵过人,最后还是偷偷溜出了湖泊,去北冥之海看一条通身血红的小鲲鱼,而那个人,就是你和你的弟弟鹏。” “婆婆,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当年北海大战,你脑部受重伤,皆因这场情事所起,所以你刻意地忘记了这段让你伤心的过往。可你的弟弟鹏,在你与禺疆展开大战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泉客所爱之人是你,而他只不过是你的一个影子而已。” “婆婆,你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公主会同时喜欢上我们两个人,最后鹏却成了我的影子?” “虽然你和鹏都出自一母两卵,但你的未来注定是一条大鱼,是以珍珠为食的鲲。而你的弟弟鹏也注定是一只大鸟,一只以九天青气为食的鹏。但小时候的你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很多时候就像是一个人一样,但你喜欢夜出,而鹏喜欢昼出,你们出海的时间从来不在同一时期,所以泉客才误以为你就是鹏,鹏就是你。直到后来,泉客和鹏决定私定终生的时候,才发现她日日为他所流血泪滴线成珠的信物并不在北冥鹏身上,事情由此败露。而恰好,回到北冥水宫的鹏看到了挂在你手腕上的珍珠,便对你起了嫉妒之心,一怒而飞,化身为鸟,徙于渊池,与南海芷云宫宫主氏血子划海而居,各自为政,互不往来。孤鹏吸食九天青气,使得北冥上空一片黑暗,禺疆带领部下入侵淼海,强取鲛人之油,以制长明灯,想照亮整个北海,鲛人之母宁死不屈,血溅长空,为了保护唯一具有不灭之光身油的泉客,淼海一族灵力稍好一些的鲛女都壮烈殉职,为公主逃亡海外劈开了一条血肉通道,整片海域都被鲛人的鲜血染红了。为了保存鲛人一脉不覆灭,我只能带着幼小的鲛女,入住北冥禺疆附宫。从此,整个九州最尊贵的鲛人一族,沦为了他人的奴隶,整天将自己的鲛珠挂于胸前,让整个北海之地都发出耀眼的光芒……” 老媪用衣袖沾了沾眼角,少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寄人篱下的往事,也让身旁其他小鲛女流下了眼泪,泪珠落地,化成珍珠,从石崖滚入水底。 第三十四章 割鳞取义 禺疆府邸,狼藉一片。 鲛女们正在收拾残局。 水宫后面的一座山石下面,北冥路鲲打开了一只盒子,一串雪白的珍珠发出晶莹的光,照得他眼睛有些睁不开了。这株念珠,和他一样,在这深海里整整被埋葬,被承付了两千年之久。现在,他们终于相遇了。北冥路鲲从盒子中取出念珠,仔细擦去上面的尘土,抚摸了一下,把它戴在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上。他随水旋转而起,水滴在他的身上散开,形成一股接一股的水珠。 北冥路鲲化成了一条大鱼,向着北海深处的禁域之底游去了,那个曾经束缚他自由,剥去他权利的地方。 水藻飘摇,群鱼围绕着他的身子游来…… 光影斑驳,奇石林立,大鱼的翅膀穿梭其间…… 最后,只能看到两只火红的眼珠在漆黑的水里闪动…… 大鱼,已经到了北海最深的禁域之地了。他绕着通天巨柱飞游了几圈,又落在了柱子的下面,化成了人型。北冥路鲲取下脖子上的珍珠,放在眼前,盘腿坐下。他上衣的衣襟从肩头滑落,他的喉结在蠕动,他棱角分明的锁骨夹映着白皙的肌肤,上下晃动着。他脱去了身上最后一件衣服,两只硕大的胸肌上,殷红的**像殷桃一样,镶嵌在结实的胸肌上。很显然,在禁域之地的这百年时间里,他为了挣脱枷锁,肯定耗费了不少力气,才使得他的肌肉如此厚实。再往下,一撮黑色的绒毛从肚脐口一直延伸了下去,紧接着是更茂盛的一大团了,但因为是北海深处,却有了几分隐约模糊之感。珍珠发出火一样的光,但只照亮了他一半的脸。他从袖口里拿出一把弯刀。“藏”一声,一股鲜血滋出,溅在了念珠上,珠子发出火红的光,随即就连自己的白光都熄灭了。 “啊……”深海的禁域之地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声,但没有人听得见。 大鱼游过,两只火红的眼珠在闪动,仿佛有泪水流下…… 光影斑驳,奇石林立,大鱼的翅膀穿梭其间…… 水藻飘摇,群鱼围绕着他的身子游过,然后惊慌四散…… 大鱼游过的地方,仿佛一条红色的桥架在了北海府邸的屋宇上空。 北冥路鲲跌跌撞撞扶着石山,往自己的寝宫走去,他怕别人发现他已取下了鲲之鳞,便顺手拈来一片水草挡在了自己的右耳腮边。 北海无光,清冷无比,取了腮之鳞的北冥鲲,怕是要熬过无数个寒冷刺骨的夜晚了。贝母做的床榻上,他翻来覆去,身体时而热火欲焚,时而冷彻心骨。 先前劝他不要献出鲲鳞的小鲛女贝古举着一盏灯盏走进了帐内:“公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手背又这么冷?您是不是已经取下了自己的鱼鳞?” “婆婆呢?这件事先不要伸张,北海刚太平,不能因为我身子的原因让大家有所分心。” “公子放心吧,这是婆婆临走前留给我的,让我好生照顾公子。”贝古将灯盏放到路鲲的床头。 “这是……长明灯?” “不错,这可是我们鲛人一族至尊无上的法宝,如今婆婆都愿意把它交给你,可见你在她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了!” “鲛女说笑了,虽说我兄弟二人和你们淼海颇有渊源,可终归是我们引起的祸端,才让鲛人一族受尽苦难。” “公子可别这么说,要怪就怪那禺疆,当年为了拉拢睚眦,才想法攻入淼海,强夺泉客公主,想将公主献于睚眦。禺疆夺取长明灯的说法,也许是婆婆怕你哪天想起了以前的事,怕你难过撒的谎也未可知。” 北冥路鲲喝完贝古端来的药:“哦,对了,婆婆呢?” “婆婆,她……已经回淼海了。” “回去了?那其他鲛人族姐妹呢?” “其他人都在北海府邸啊,婆婆一个人去了淼海,说什么也不让人陪着,她说让我们以后好好跟着你,守护好北海的安宁。” “婆婆这样做,定有她自己的想法。贝古,你拿着它去找青白祭司。”北冥路鲲从怀中衣襟里拿出一叶鳞片,“算了,还是我去吧!” “可是你的身子,还是让我去吧……” “你留在府邸就可以了,我还有要事与青白祭司商议。若其他鲛女问起我的去向,你就告诉她们,我去了禁域养伤。” 说话间,北冥路鲲已经下床穿好了衣服。 “公子,你伤的这么重,还是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必了,你和贝母去海天燎石布星去吧,我们北海不能一直这样处于黑暗之中。” 看着北冥路鲲走出了水宫府邸,小鲛女贝古只好说了句:“那好吧……” 一只手突然拍在了贝古的胳膊上:“喂,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贝古,你不会是喜欢上了路鲲公子了吧?” “贝母,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听从婆婆临走时的教导,要好好照顾公子。你到好,没事尽拿我来取笑!” “啊呵呵。”贝母捂着嘴,笑得前仰后俯起来,“我胡说?我胡说你干嘛脸红啊?贝古,你八成是看上那条大鱼了。” “哎呀,好了,贝母。快去海天布星吧!” “布星?我可不去,我这双手啊,搬了一天的东西了,腿都磨短了。”贝母一边发牢骚,一边坐在了水宫门外的石碣上,“你说那个禺疆,逃就逃呗,为什么还要把水宫弄得乌烟瘴气的,要不你就一把火干脆把这水府烧了,大家都搬去淼海住得了,免得我们在这里受苦受累,还要修复宫殿。” “贝母,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禺疆果真烧了水宫,你肯定第一个哭得死去活来。” “我才不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 贝母突然低下头,不说活了。 贝古蹲下来,握住贝母的手:“对不起啊,贝母,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反正他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我早就忘了。” “你放心,公子会帮你报仇的,万方不会白白冤死的。” “当初要不是我将泪石交给他,他也不会遭禺疆毒手的。她是为了保护我,才隐瞒了泪石背后的主人,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将我说出去。你知道吗,贝古,他知道这泪石是我的,他知道是我为了复鲛人奴役之仇,才潜入禺疆寝宫,行刺失败的,他是知道的。” “贝母,你不要自责了,万方也是为了护你周全才甘愿赴死的,他虽为禺疆的侍童,但他和禺疆府的其他人不同,万方善良腼腆,时常在暗中保护着族中的鲛女,他的大恩大德,我们合族上下都不会忘记的。” “是啊,他善良,就连自己的晚饭偷偷留给我吃。他腼腆,有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说着说着,贝母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贝母。”贝古包住了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伤心了。” 贝母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我没事,贝古,我们去海天布星吧。” “好……” 贝古、贝母两人从水宫前的石碣上站了起来,牵着手走向了大海的深处。 第三十五章 路鲲出海 穿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只剩下青白和碧丘两个人了。 风,恰到好处地吹着,树叶已经洒满了整片树林,九州的秋天,过早的到来了。阴阳村的祭司没有说话,阴阳村的护卫也没有说话,没有人知道,她们现在要去哪里。 “祭司请留步。” 身后一声略带磁性,但又有几份天真的声音响起。 青白和碧丘转身,向树林的尽头望去。 “是大鱼路鲲,青白你快看,是他。”碧丘露出了笑容。 “祭司,你们去的可是南冥的方向?” 碧丘上前一步:“没错,既然大鱼无心交出鲲之鳞,我们只好先去渊池找你那弟弟去,想必他并不是你口中说的那种心胸狭隘之人。倒是你,摆出一副救世扶人的样子,可心里才是那个最吝啬之人。” 青白拿着长剑的手挡在碧丘面前:“碧丘,大鱼不想交出鲲鳞,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难处的,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 “让青白祭司和碧丘护卫久等了……”北冥路鲲伸手化出鱼鳞,“祭司请拿去,只不过单凭我这一样东西,是无法解除疠风之毒的,只有找到鹏之泪,两种东西的灵力交融之后,才可化除毒气。” 碧丘接过鲲鳞:“多谢大鱼肯献出鳞片,日后定会报答!” 青白双手作揖:“谢大鱼肯献出鳞片,我们这就赶往南冥渊池求取鹏之泪。” “祭司万万不可,北冥孤鹏虽和我一母两卵而生,但他脾气古怪,自从鲛人公主泉客消失后,他自封情爱之脉,发誓永不掉一滴眼泪,为了与北海划清界限,他自称是南冥孤鹏,就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要了。” “那如何才能打开他封锁的情爱之脉?” “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整个九州,只有泉客才能让他打开心门。只不过鲛人公主当年为了逃避禺疆爪牙,逃出了淼海,从此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了任何消息。” 碧丘看了看青白:“那……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泉客才有一丝希望。” 青白看到了北冥路鲲左耳下面的草叶:“你的脸?” “哦,没事,昨夜被水底的彩蜇蜇伤了,上点藻泥就好了。” 六壬式盘突然在青白的怀中转动起来,等青白仔细看时,才发现是寒阳的灵体发出的召唤。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虮旦就在附近?”碧丘结结巴巴地问道。 “不是虮旦,这灵力时而强悍,时而凭弱。你们看,六壬式盘现在又不转了。” “什么?不是虮旦?难道在九州还存在着另一个阳的灵体?” “你说的没错,也许现在出现的这个人,才是阳真正的转世灵体。” “怎么可能,那……那虮旦那个王八蛋呢?”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什么是灵体?”北冥路鲲看着青白和碧丘的脸,不解地问道。 “哎呀,走开,你这条笨鱼自然不知道了。”碧丘推开凑上来看六壬式盘的路鲲。 “我,我本来深居北海禁域,这几千年来九州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知道?” “既然回南冥也求不得鹏之泪,眼下,我们只能先去六壬式盘指示的方向,寻找这位具有阴阳族寒阳灵体的人了。” “那事不宜迟,我们先走一步。日后定会来北海谢大鱼慷慨献鳞之恩。” “唉,祭司,要不……要不也带上我吧,说实话,我也想去九州看看。”北冥路鲲捞着头,仿佛孩子一样。 青白做法收回六壬式盘:“你还是回北海吧,禺疆虽受了重伤逃往其他海域,但北海数千年来遭其残暴统治,千疮百孔,事事需百废待兴,你万一离开了,那些鲛女怎么办?” “不是还有贝古和贝母吗?再说了,万一遇到了泉客……对,我可以帮助你们找泉客。你们看,咱们三个人中,只有我见过泉客。” “得得得,大鱼,你的记忆不是早就想不起来了吗?还怎么帮我们找人。我看你八成是想找自己昔日的老相好,为己谋利。” “怎么可能,你看,为了交出腮鳞。我都连自己的容貌……我都……好了,我们走吧。” 青白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路鲲,你的脸……是不是取了腮之鳞,脸部伤痕就无法恢复了?” “没事,我们走吧……” 惊雷响过,九州的天空,下起了雨。 北冥路鲲仰头望向苍穹,他把沾满雨水的手指伸到舌尖:“好甜的雨水,比北海禁域之底的水甘甜多了。哈哈呵呵,青白姐姐,你们看,那边,那边还有火光。原来九州这么美啊!” “什么火光,就是刚才,打雷的地方。”北冥路鲲指了指东方,“你们看,又有了,火光。” “那不是寻常的火光,应该是从九部传来的。” 又一声惊雷响过,天空被几道闪电划得明亮:“是玄武,定是水神坎休。” 碧丘也把目光转向天宇:“水神坎休?他来九州干什么?” “最近九州水域动荡,先是我们与北海禺疆的大战,现在又将淼海鲛人族卷入,南海芷云宫,玄冥冰原都牵扯其中。天帝肯定是派水神坎休来平定九州动乱的。” 北冥路鲲折了一根树枝,在手中摇来摇去,退步走着,心不在焉地问道:“听说天帝有五个儿子,可为什么偏偏要派什么坎休来处理水域事务。” 碧丘赶上去,一把夺过北冥路鲲晃在青白眼皮子底下的树枝:“我说你在深海里呆傻了吧?坎休是水神,自然要管水族之事了。” 青白看着一旁打斗的北冥路鲲和碧丘,笑着说道:“水神坎休是天帝长子,他的真身是玄武,管理九州水域;真身朱雀的二子火神英离,管理鸟族;三子风神巽风真身为青龙,管理白水女真族,也就是绿煞和阿柔的母族。” “等等等,青白姐姐,堂堂一个天帝之子,为什么只管着一个部族啊?” “你可别小看了这个部族,白水族皆为女儿,男子一出生便被弃之荒野,整个九部天族的宫用小仙女,都是由白水族进献的。” “啊,那得生多少女子,才能满足天庭的用度啊,更可恨的是,为什么男子一出生就被抛在了荒野……算了算了,还是不问了,不然有人又要说我见识短浅,孤陋寡闻了。” “没见过世面的臭死鱼!”碧丘紧走几步赶上青白,“哪其他两位天子掌管什么?” “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 “西方之神兽神兑泽,掌管九州百兽,他的真身为白虎,所以虮旦统领的剑颚蚁族,天蝉族,九尾灵狐族,都得受命于他;天帝最小的儿子是山神艮坤,他的真身是一条黄龙,主管流沙国和人族。” “那我们阴阳族呢?哪个天子来管我们?是青龙,还是白虎?” “都不是。阴阳族是九部和九州之外独立的一个部族,自然不归天族来管,而逍遥山仙乐族自洪荒初开便是接连九州和九部的天梯,所以天族也对仙乐族有所忌惮,也就放弃了直属管理逍遥山的权利。至于萨满族,本是上古花神后裔,但因百年前的九州大战,公主辛寂死于仙乐族之手,萨满族便误入魔道,自立门户成了九州亦正亦邪的魔族了。” 第三十六章 星台族谱 海天,笼罩整个北冥府邸的所有水域海面的总称。 从占星崖望去,时刻有流星滑落海底,说得明白一点,这些零零散散布满海面的星星,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星星,而是由鲛人族鲛女们的鲛珠幻化而成的。北海大战后,鲛人族损兵折将严重,随着鲛女们的殁亡,北海海天的星子也随着陨落了。 “贝母,你看,那是我的鲛珠。” “在哪里?” “东南方,最亮的那一颗。” 贝母低头,四指弯曲,双手食指做法,一颗鲛珠从她的胸口的链条上缓缓上升,而后稳稳地扎入海天上空的水面。 贝母睁开眼睛:“贝古,我的,我的也亮起来了。” “那我们快开始吧。” “嗯……” 贝古和贝母盘腿坐在占星崖的星坛上,闭目做法。 在她们灵力的感召下,北冥海底的贝壳都纷纷打开身子,雪白的珍珠飘向海天,鱼儿献出身体的鳞片,海藻展叶,五彩的石子也纷纷从泥土里升起。在水宫里干杂役的其他小鲛女也都看到了海天一颗颗亮起的星子。 观花的鲛女忘了看眼前的花。 下棋的鲛女忘了落手中的棋子。 端盆倒水的侍女停住了脚步。 她们纷纷抬头望向了海天…… “是贝母姐姐和贝古姐姐在布星,我们快助她们一臂之力吧。” “快,快,快……” 鲛女们都在原地坐了下来,双眼紧闭,食指对接,鲛珠从胸前升起…… 海天一下子繁星点点,比起九州苍宇的夜空,此刻的北冥海天,却有着一种分外干净柔和又温暖的感觉。 小鲛女们高兴的跳了起来:“快看,那是我的……那是我的……还有那个,是你的……” 贝母睁开了眼:“贝古,你看,星辰,我们布好了星,我们修复了北冥海天。” “咳,咳,咳。”贝古扶着一只石狮子站了起来。 “贝古,你怎么了?” “我没事,刚才布星消耗的灵力太多了,休息一会就好了。” “你呀,就是为了那条大鱼,连命都不要了!” “北冥是我们的家,这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好好好,为了我们自己,这样可以了吧?” …… 贝古、贝母刚要走出布星台,突然眼前一道光穿来,贝古、贝母赶紧用胳膊挡住眼睛,等她们再次睁开时,一个巨大的石门出现在了布星台的右侧。 “贝古,这?你刚才是不是触碰了什么机关?” “没有啊,只是刚才头晕,扶了下石狮子的前爪。” “哎呀,好了,不管了,先进去看看再说。” “贝母,贝母,小心点。”贝古也紧跟着赶进了石洞。 “哇!你快来看,贝古……贝古,贝古……” “你等等我。” 贝母手中的珍珠发出淡蓝色的火焰:“贝古,这边石壁上有好多壁画……” 贝古赶了上来,她催动灵力,整个山洞被无数的鱼鳞照亮了起来。 “哇!好多的壁画!你快看,贝古,这是什么?” “不要动!” “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抱饮,蒉桴而土鼓,犹可以致其敬于鬼神。” “哎?贝古,你看,这些人的着装是不是和青白碧丘她们的一样?” “没错,这就是阴阳族族人,他们手中的法器,还有脸上的面具都和他们一族的祭祀有关。” “这又是什么?为什么画上的这些人都头戴花环,手中还握着萨满花,为什么他们都在跪拜一位被绑在雪山上的女子?还有,那棵雪槐树上鸟巢中的两个婴儿又是谁?为什么他们的头顶还有一只叼肉的雪鸩……喂,贝古,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只见一只大鱼和一只鲲鹏赫然出现在布星台山洞的石壁上。 贝母结结巴巴地说到:“这……这是……北冥路鲲和北冥孤鹏?” “阴阳族?路鲲,孤鹏?这些,难道都是九州部族?”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在贝古自言自语的时候,贝母已经读起了下一幅壁画的诗句,“这些女子难道正如诗中写的这样美吗?难道还比我们鲛人族女子都要出众?肯定是留这画的人故意夸大了她们的美貌!” “贝母,这也许是真的,传说九州有一个神秘的远古部落,全族都是女子,她们因为有着整个九州绝代的美貌,就连天族都垂怜,因此天帝发号一道施令,凡生于十二节气和十二中气这一日的女子,到了十三岁便要参加大选,合格者就会送入天宫,成为天庭的帝子妃。但这个部落一直传承着一个族规,那就是出生的男婴都要被抛尸荒野。” “这样一来的话,男人全死光了,那她们还怎么生孩子啊?” “据说白水族女子有着冠绝九州的容貌,所以每年都有很多功法高深的人历经艰难险阻,到达女真族,为的就是能和她们风雨一番,行双修之法。” “世间的男子怎么都这样啊?” “不光是九州,甚至是九部那些神仙,有些也会化成凡人模样去往白水……” “贝古,你快看,是鲛人,我族也在上面!” “鲛人潜织水底居,侧身上下随游鱼。轻绡文彩不可识,夜夜澄波连月色。有时寄宿来城市,海岛青冥无极已。泣珠报恩君莫辞,今年相见明年期。始知万族无不有,百尺深泉架户牖。鸟没空山谁复望,一望云涛堪白首。” “这樵夫是谁?贝古,你看他是不是有点像,有点像路鲲公子啊?” “不会是他的,我们快回去,时间不早了,其他人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喂,贝古,贝古,我还没看完呢!” “今日之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免得大家走漏了风声,对我们鲛人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知道了,贝古。那,要不要告诉路鲲公子和婆婆?” “婆婆已经回南水淼海,路鲲公子取下鱼鳞,身体抱恙,此事先不要告诉他。” “好吧……” 贝母低着头,跟在贝古身后走出了山洞。 随着两个小鲛女远去的背影,布星台山洞的石门也随之关上了。 第三十七章 死婴之谜 蒲扇纷纷洒过,刚踏入密林,天空就下起了一场银杏雨。 再往树林深处走,就是大片的桂树了,粉白的花朵镶嵌在翠中带绿的叶子上,得天独厚的地势,让这里的香气清可绝尘,浓能远溢,久久不能散去。地上一层厚厚的花瓣,踩在上面,像是柔软的肌肤,将整只脚陷了进去。 北冥路鲲弯腰抓起一把花瓣,丢在空中,抬头静静等待那些花瓣轻轻落在自己的头上,脸上,肩上。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眼睛尚未睁开,嘴角却已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两只酒窝在他微微裂开的嘴角上方晕开,像是在一滩清澈的水里丢了两块石子一样。 好漂亮的一张脸啊!一旁的碧丘护卫被站在桂花树下的路鲲公子深深地吸引住了。 碧丘长袖一挥,满树的桂花纷纷下落,花瓣从路鲲的身边落下,他伸手接住一片,喂到嘴里:“甜的。” “啊哈哈哈……” 碧丘笑了起来:“青白姐姐,你看他像不像从街头岗巷里刚爬出来的傻子?” “我本来就是刚从北海之渊被你们救出来的……小傻瓜……” “你就在这里继续当你的傻子吧!走,青白姐姐,我们还要赶路呢。”碧丘笑着挽起青白的胳膊,从路鲲身边走了过去。 “喂!碧丘,青白,你们等等我啊!”北冥路鲲边喊边赶上去。脚下的枯叶下面,是一截又一截婴儿的骨骼和头颅,但由于上面覆盖了好多的桂花和银杏树叶,他们并没有发现,脚下的这片土地,已经是白水女真族的领地了。 再往前,就是大片的轩辕柏了,因为柏树有着一年四季常青的特征,所以地上很少有落叶洒下。 碧丘突然大叫一声:“啊……” “怎么了,怎么了……”北冥路鲲跑了上去,还没等他走到青白和碧丘面前,路鲲也大喊起来,“啊……青白,这是什么……” 只见路鲲脚下无数的头颅和骨架洒落一地。 青白剑指从眼前划过,两只眼睛冒起烛火一样的火苗,她将这些骷髅生前的原貌一一浮现出来。 碧丘眼色一沉:“这,这不是刚出生的婴儿吗?” 青白施法就毕:“不错,也许我们已经离白水女真族不远了。” “这,这太残忍了!昊天在上,居然放任如此恶毒的女人在九州大地胡作非为。” “切,路鲲公子,这白水风氏女子可是整个九州最美的女人,可比你那鲛人族侍女好看几百倍!等到了女真,你就不会觉得她们是恶毒之女了。” “不,我……我……还是觉得碧丘最好看……” 碧丘会心一笑:“走吧,二傻!小心风氏抓了你去做她们的新郎夫君,到时候我可不救你。” “哦……”路鲲憨憨呆呆跟了上去。 也许,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某种好感的时候,他说话的方式也就失了条理,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两千三百年了,两千三百年以来,这是第一次,北冥路鲲离开北海之滨。他走在碧丘的身后,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仿佛他真的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女真守夜的森林外警掳了去,作她们怀里的男宠。 青白突然停步伸臂,握着长剑的手挡住碧丘的身子,路鲲看得痴迷一脚踩在碧丘脚后,脑袋也磕在碧丘后脑勺,两人咣当一下倒在地上,因为紧张,路鲲死死抱住了碧丘的胳膊。 “你这个丑流氓,臭死鱼,还不快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碧丘。” 等他俩站起时,却发现青白一眼严肃看着眼前薄雾缥缈的树林。 两只恶狼正在撕扯一具婴儿的尸体,秃鹰落于树杈,等待最后的残羹剩肉。 北冥路鲲托腮闭眼摇头,也许是不久前挖了鱼鳞,见了这种同样的场面,引起了他心中不适。 碧丘轻戳一下路鲲的胳膊“喂,你没事吧?” 路鲲摇头挤眼,露出几滴汗珠:“我没事,只是头有点晕。” “碧丘,你先扶路鲲在这里休息会,我去前面看看。”青白将长剑从右手换到左手,准备时刻抽剑。 树林的雾气不是很大,但那种让眼前视线时隐时现的感觉更增加了这里的诡异感,若是胆小之人步入这里,定会吓得魂飞魄散。 “哇,哇,哇……”一声婴儿的哭声传来,青白迅速转身,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她抽出青白剑,伸臂向前,利剑簌一下冲进迷雾,紧接着青白也跑了过去,迷雾散处,利剑插于一棵树上,树下一男婴身体还带着刚从娘胎出来时的血丝,头与身子已经断成两截,伤口断裂处冒着热气,婴儿身下是一滩绯红的鲜血。 碧丘和路鲲赶了过来:“青白。”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靠背围成一圈警觉起来。 路鲲眼睛所及处草木晃动:“这边……” 青白放出利剑,三人跑进草丛,只见一头戴花环的男子趴在杂草中,碧丘伸手到他脖颈处:“死去不久,体温还是热的。” 青白仔细看一眼男子头上的萨满花,翻身摸了摸他的腰间,果然找到一只银铃。 “萨满族,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路鲲抬头指了指插在树上的利剑:“青白,你们看。” 青白起身拔下树身上的利剑,取下坎掉的一块黑布:“酒盏,难道是……” 碧丘青白看出了黑布上的文案图腾,双双对视一眼:“难道剑颚蚁族的人也来了白水?” 路鲲指一下前方:“快看那边。” 当她们跑过去时,又是两具腰系银铃的萨满族男子的尸体。 第三十八章 青龙现世 夜色渐浓,白水寨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从远处望去,围火而舞的长发女子们,在篝火旁翩翩起舞,饮酒欢唱,她们并不知道,那些一生下来就被弃之荒野的男婴,在死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每往前几步,就能遇到一具头戴花环腰系银铃的萨满族姬氏族人的尸体。 碧丘看着山下闪动的火把,慢悠悠说道:“青白,现在天色已晚,我们要不就在这林子里休息一夜吧?” “也好,白水族久居西南,上万年间不曾出门远游,又是九部在此选用仙娥的御用之地,我们贸然进入,免不了会有一场冲突。” “青白说的有理,我们还是等明日天明了再进村,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你会失了处子之身?”碧丘笑问道。 “我,不怕她们……”路鲲捏紧双拳,鼓足劲看一眼碧丘。 青白靠树而坐,打开水囊喝一口水:“碧丘说的没错,路公子,明日你还是扮成女子与我们一起进村吧。” “为什么?我才不扮女子呢,难不成她们真的还能扒了我的衣服双修了我不成?再说了,我也是半个神仙,我才不怕她们呢!” 碧丘一口水喷出,笑得前仰后俯起来:“哈哈哈,双修,你说什么?双修?哈哈哈……那女真族可是彪悍得很,你一个刚来九州大陆的毛头小子懂什么叫风雨之事吗?恐怕到了时候,你是红了脸巴不得赶紧进了美人帐吧!” “我只要和祭司在一起,她们便不能把我怎样。” “二傻,你想多了。白水风氏善用各种暗器毒药和迷魂阵,其手段毒辣,即使是我们阴阳族也很难提防。再说了,还有你这么一个一事不通的呆鱼在身旁,定是会碍了我和青白的事。” “好了,不要再嫌弃我了。一个看着挺好的女子,说起话来就没了分寸。明日我扮了女子随你们进村就是了。” “吟?这么一看,你到还有几份女儿之态。嗯,不错,到时候你就乔装成我的侍女。” 碧丘路鲲嘻嘻哈哈一直说到凌晨丑时才睡去。等她们睁开眼时,已是第二日辰时二刻。 青白早已醒了,在碧丘路鲲身旁闭眼打坐三个时辰有余,她看睡得及香的两人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便说了句:“上路上。” 白昼之下的白水寨又有了几分安详的气息。 路鲲扎了辫子打了蝴结,也穿了一身碧丘花里花哨的裙子,可他凸出的喉结和上唇那些隐约滋长的胡须让他浑身有些不自在,甚至让人看了有些好笑。 “从现在开始呢,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碧丘使一个眼神,伸出胳膊,“来,搀着本护卫。” 路鲲甩头捋一下头发:“做你的护卫去吧!”随后便喊着追去已经走远的青白。 一个身裹野草的身影从树林里飞跃而过,满头都是杂草树枝,只留得一双眼睛在外面,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他有着很强的侦查能力和伪装能力。就在刚才,他偷听了青白碧丘和路鲲所有的对话,但她们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就在她们身后的一滩草丛里。他奔跑起来犹如飞雀,轻盈到没有任何声响,时而双手朝地,时而跃入树颠。仔细看时,才约模看清他的身子只有一米三左右,看身形应该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 天空两声嘶吼穿过,青白抬头看时,一条青龙和一只朱雀飞舞云端正在恶战,青龙战败,从白水上空跌落而下。 “那是什么?”路鲲指着跌入白水寨的青龙。 青白停住脚步,六任式盘的指针打一个圈,将箭头指向山下的寨子:“是九部帝子巽风,我们快走。” 第三十九章 铁面侍女 案桌上香烟依依,从蓝釉色香炉里升腾而出,随着香烟的雾气往上看,一张忍俊不禁的脸出现在了眼前,一双流水一样的眼睛,深情款款看着手中正在书写的小楷字体。 账外一女子走了进来,跪地为她研墨。 这是白水女真族族中生于八月的南宫,因为生于十二中气秋分这一天,她便比别的女子多了一份尊宠,成了女真族十二圣女中的老八。 南宫看似冷漠,但对身边唯一的侍女也随和,她边临字边问道:“今日又被人欺负了?” 研墨侍女摇摇头。 “以后我不叫你做的事就不要去做了,有时间多待在屋里看看书,少惹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特别是六姐那边。” 研墨侍女点点头。 南宫继续习字,但也不忘与身旁侍女交谈:“去,帮我把前日二姐从南海带来的香团拿来,这西南产的料太呛了。” 虽说白水久居西南,很少有族中之人外出,可安分的绵羊里总有那么一两只想跳上高墙的兔子,十二姐妹中的老二紺香就是一个待不住的,她有着男孩子一样的性格,经常女扮男装逃出寨子去,也因此结交了很多九州四方的各类仙侠修士。 研墨侍女起身,这才看清,她的身高约一米八左右,脸上一张打了锁的铁头面具死死扣住她的整张脸,就连眼睛都几乎看不见。 铁面侍女后退几步,踱着碎步走出帐门。不一会儿,她便又急急从门外走了进来,将手中一张竹简交于南宫手中,南宫看一眼竹简上面的字:“眠眠,换了昨日我给你缝制的新衣,随我去祭火昙,参加重阳节祭祀典礼。” 身旁侍女指指南宫身上的一身淡青色素衣。 “你快去吧,我就不用换了,免得其他姐妹觉得我抢了她们的风头。” 眠眠低头,走进帐房。 重阳节是女真族极重要的隆重节日。这一天,白水女子会戴上自己缝制的面纱,在各位族长的授礼下接受她们的成人礼,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成年的白水族女子才可揭下面部的薄纱,与外来各族甚至天庭神族仙界交欢生育,延连子嗣。在一百三十岁之前,白水女子每天都要戴着面纱,在此期间,她们也不能与外界任何男子有亲密举动,一旦触碰这条族规红线,就要被施以火刑,活活烧死在祭火昙上。 从白水先祖开始,她们就将“六”定为阴数,将“九”定为阳数,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而叫重阳,白水女真族认为是昊天给了她们生命的馈赠。九月九日这一天,她们举族欢庆,祭奠昊天。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选秀成年的十二圣女中最出众的那一位到天庭做某位帝子的帝子妃。 祭奠活动从午后进行到傍晚时刻,青白一行人方才赶到。因为重阳日来白水祭火昙的人口繁杂,族中大大小小的姑娘,老的小的,长的幼的都会集聚于此,当蒙了面纱穿了白水族服的青白、碧丘和路鲲混入人群时,她们并没有发现扎在火昙下面人堆里的是几个外族人。 炼气士从碗中用绿叶藤条沾了水洒在跪在族长们脚下的一群女子的头上。单是看了她们的背影,就能感觉到这些女子的气度不凡。授了临湓之礼的女子磕头起身,揭过面纱面朝群众,便是一阵经久不衰的吼叫声,就连台下一向孤僻的青白都随着众人鼓起了掌。路鲲看呆了眼,估摸面纱下面都流了不少口水,碧丘看他眼直直盯着祭火昙上取下面纱的白水女子看,便狠狠踩了他一个脚掌子。 祭火昙已经点燃了熊熊火把,暮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炼气士道:“十女子春礼毕,叩礼揭纱。” “十一女葭月礼毕,叩礼揭纱。” “十二女冰月礼毕,叩礼,揭纱。” “十三妹礼毕。叩礼。揭纱……” 台下人群突然呵止高喊的嗓门,也停下鼓掌的手。 早闻白水上层女子位列权贵者只有十二位,这十二人必须诞在十二节气日这一天,如今却多了一位年纪最小的十三,台下族人自然有些不悦。 人群中传来一阵议论声。 “虽是个长得标志的,但毕竟不能和我族族人相比。” “一个外族女子,竟入了十二圣女的行列,如今十二圣成了十三圣,这不是违背祖宗传统吗?” “真不知道族母是怎么想的!” “听说这女子来头可不小,她是北冥仙士之后,故而才有如此殊荣,成了我族圣女。” 南宫视若无听,一人独自走下祭火昙回屋去了,而她身旁的铁面侍女眠眠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见众人议论不断,十三妹优显难过,鸣蝉走过去捂住她的手:“十三不要听她们胡说。” “五姐,我……” “没事的,听五姐的,等今日过了重阳,你便可随处走动了,不要局于屋里,有时间到其他姐妹处多走走。” 对于一向男子气的绀香,定是看不惯台下那些乌鸦嘴似的族女们,她手持一把折扇,大声呵斥道:“平日里不见你们说她的好,今日却人人喊打喊杀的,倒是一派正气,要是再多嘴,就摘了你们脸上的面纱,这可是小十三亲自纺的。” 见二姐说话直指她们要点,台下族人便闭了嘴都不再说话了。 可偏偏这时七姐兰秋,九妹菊月跳了出来找二姐的茬,菊月道:“二姐,你这话可说的就没人情味了,再怎么说,台下这些不入眼的侍女也是我们的族人,而眼前这位,虽帮了我们不少忙,可她终是外族女子,要说竞选天族妃子这么大的事,也轮不到她来这里做跳蚤。” 槐序道:“九妹,你话说也太过分了些,即使你能被族人选上九天妃子,那也得看九部天族帝子愿不愿意纳你了。” 兰秋又道:“吆,四姐,平日里看你少言寡语惯了,今日这么一听,倒觉得你是我们姐妹中最有可能被天族太子看中的,那你是想做水神坎休的妃子呢,还是想做兽神兑泽的妃子呢?有或者,你喜欢的是那个还未成年的山神艮坤?” 三姐莺时拉兰秋道:“七妹妹,少说两句吧。” 兰秋一把甩开莺时的手:“少在这里装好人!” 菊月瞟一眼众姐妹,拉起兰秋的手:“七姐,我们走,少跟她们废话。” 坐在祭火昙中央的老族母一拐杖触地,气得发颤,呵斥道:“都给我住嘴!明日天族便会来白水接人,如不再收敛你们这些乖张的性子,到时候谁也别想着上了九重天做了妃子去!都给我回屋去!” 众姐妹道:“是,族母。” 众人纷纷叩礼回屋去了。 “十三,你留下。” 十三妹止住脚步,却无意间看到了人群中的路鲲,她眼睛死死盯住这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可他那双眼睛让十三妹觉得无比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青白扯一把路鲲的胳膊:“快走……” 老族长走下高位:“十三,跟我来。” “哦……” 第四十章 误入闺房 那边人群刚散去,这边六姐季夏屋里一个人影翻箱倒柜找起了东西,因为屋里没亮灯,便看不清是谁在季夏屋里翻找东西。这人影忽一下愣住,双手高举。 “别出声,不然我就刺穿你的腰骨。” 帐帘后面冒出一个男子来,一手短刀直指眠眠的的腰部,一手从身后掐住她的脖子。 眠眠忙点头,嗓子“嗯”了两下。 男子挟持眠眠往季夏床边走去:“上去!” 眠眠吓得一下坐在床上,同时她脸上的铁面具吓了男子一跳! 眠眠心想,这人莫不是见色起意想对我做什么吧?这也不对啊,我这般面目,谁见了都得吓一跳,要不是他喜欢像我这样貌丑的? 眠眠思索间,男子已经点燃屋里的烛火。一张俊俏如玉的脸在烛光中红润有度,发梢微乱却也显得顺滑,高鼻梁大眼睛堪称九州最俊美的男子了。这是眠眠第一次见到男人,她惊呼到不知所措,坐在床边愣头青一样看着眼前这位男子。 男子忽捂住腹部,面部表情甚是痛苦,眠眠看时,他手上已满是鲜血,眠眠扶他坐在床上,从一旁梳妆桌上拿来一小药瓶,帮男子止血。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这般妆容?” 眠眠不语。 “原是一个哑巴。” 眠眠猛按一下男子伤口。 男子疼的呲牙咧嘴道:“叫你哑巴不乐意听是吗?本帝子……本公子……” 眠眠坐在男子身旁,直直看着他,用手语问他名号。 “巽风,九部夏氏。” 眠眠看他虽脸色冷俊,却也不像什么坏人,拿起巽风的手,在他手心写道:“眠眠。” “为何头戴面具?” 眠眠又写道:“貌丑。” 巽风又道:“为何不能话语?” 眠眠写道:“天生。” …… 门外传来家仆吵闹的声音:“有人闯入了白水大院,快去东苑看看,你们几个,去族母那边看看。” 屋里的巽风和眠眠都惊了一下,毕竟,此时的两人都是偷偷潜入季夏房中的。 不一会儿,又有人喊道:“抓住了,抓住了,是三名外族女子。” 原是青白,碧丘和路鲲被巡夜的女侍发现了。 门外季夏叽叽喳喳吼着走了进来:“大半夜的,这些婆子们真是无聊,抓什么人?” 眠眠见这屋子的主人来了,便要起身从窗户跳了出去逃走,不料一旁的巽风拉住她的手,她挣脱不得,只得撒出一把**,迷晕了巽风。 季夏前脚进,眠眠后脚出,一跃跳出窗口,消失在院内铺满月色的树影里不见了。 季夏进屋见一男子躺在自己床上,半露的胸口露出一块刺青,季夏走近查看一番,便知道他中了族中的欲春散。季夏轻轻扒开巽风的外衫,里面一层白色内衣已是半片血迹,饱满红润的左胸上方一条盘踞的青龙刺青尤为显眼,季夏仔细查看,终是看出了这刺青的来头。早听二姐绀香说过,九部天族凡是有天帝血统的子弟,左胸上都会有一块代表他们地位和权位的刺青,这莫不是天帝三子风神巽风? 看着面容帅气的男子,季夏忽地心口热了起来,脑中想道:“如果我怀了他的孩子,还怕天帝选不上我去九部做他的儿媳妇吗?” 这边想着,那边季夏已脱了自己的衣服,稍稍驱使欲春粉的药性,巽风便与她缠缠绵绵抱在了一起。 窗外树影婆娑,微风泠泠透过窗棂吹灭屋里的灯,守夜的婆子也早已散去。 此时,良辰美景,天族三帝子风神与白水女真六圣女正翻云覆雨打得火热。 同样是男人,路鲲的待遇就惨多了,他和青白碧丘一起被带刀侍女押扣在了祭火昙的奉火柱上,五花大绑伺候,假发盖脸犹如厉鬼。带队捉拿他们的是白水护卫队的领头绀香和兰秋,兰秋自是一个伶牙俐齿嘴不饶人又喜欢在姐妹群中出头挣风的人,抓了机会肯定要大显身手一番,可她刚授完成人礼,并未见过九州男子,所以并未识破路鲲是男子所扮。 可偏偏绀香是个见过世面的,一眼就看穿了路鲲是男扮女装,摇扇道:“敢问这位公子,你来我白水为何还要扮成女子模样?” 路鲲自知已经暴露,看一眼绀香:“圣女不必问了,我喜欢女装,就和你喜欢男装一样,这难道有错吗?” 绀香对路鲲的回答显得颇为满意,仿佛找到了知己一样,笑道:“公子说笑了,你并没有错。” 绀香打量一番路鲲两侧的青白和碧丘,一眼就识破了她们颈口和袖周上日月同叠的“目”字型族纹:“阴阳族祭司来白水,恐怕不只是单单来玩玩吧?” 几番口角较量下来,青白碧丘已知这位二圣女绀香并不简单,便守口为妙,不多说一句话。 路鲲一口男子嗓门喊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除了他二傻的名号,这一喊倒没什么问题,可这一喊却惹怒了手持弓弩的兰秋:“你果然是个施粉戴花的假女人,我今天就划了你这张花枝招展墨粉带露的脸。” 说着,便从身旁女侍手里接过一支翎羽箭。 “碧丘,碧丘……”路鲲左看一眼青白,右喊一声碧丘。 兰秋引弓而发,那支翎羽箭直直扎在碧丘头上方的木柱上。 兰秋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个假厉害。” 重阳节祭奠当日,青白已看出,这位七圣女和她那姐妹九圣女菊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青白道:“我们确实是阴阳族祭司,来此并非想扰了女真族修女们的清净,我们来此有要事相商,还望二圣女能通融一下,带我们见见老族母。” “我游历九州数百年,曾听闻两千五百多年前那场大战之后,阴阳一族消声匿迹,孪生子赤阴寒阳双双魂归太阴图,为寻找他们的转世灵体,祭司护卫踏遍整个九州,甚至半个仙界也未能找到你们想找的东西。” “圣女果然阅历广阔,见识博渊,我们阴阳族收纳整个九州上古神器祭盘,其中有一样便能指示人灵转世去处。” 兰秋听得模糊,不知二姐和青白说些什么:“难道你族祭祀功法还比得上我们白水?” “白水女真族的祭祀功法自然是独树一帜的,可我们并不属同支,你族习的是药理巫术,而我惑卜山修的是占卜推命,两者不能等同而论。” 绀香合上折扇,用衔玉带银的扇子击打左掌心:“是吗,青白祭司,您说我族修的是巫术,你族修的是推命之术,那黑巫术和搅乱九州的那位邪魔又作何解释呢?” 碧丘看这样耗下去费了口舌还受罪,便嚷道:“我看圣女是个豪爽之人,没想到也是个嘴巴不饶人的。凭自己游历几年九州,竟拿我们阴阳族开起刀来了!我们可是独立天族之外的上古氏族,你说话还是客气点的好!” “你族自百鸟时期建族,自然比其他氏族早上上万年,可我白水自洪荒初始,就立于九州之地,虽不能脱离天族的管辖,但比起祖业来,我们恐怕要比你们早得多。” 兰秋手持短刀,背负弓弩:“就是,你们阴阳族有什么可厉害的,论相貌,论身份,哪一样能比得上我们?” “兰秋!” 祭火昙台下一声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老族母在十三妹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身后是簇拥着的众多圣女和老婆子们:“松绑,把她们送到我屋里去。” “族母,这些人可是夜闯白水的刺客啊!” “好了,兰秋,族母自有定数。” 白水族长发完示令就往回走,但没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咳嗽两声,指着路鲲道:“他留下,明日午时处死!” 十三妹搀扶族长的手突然一凉,走过路鲲身旁时眼里布满忧伤…… 路鲲心想:“这女子不是看上我了吧,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把她们带走。”绀香一声令下,手持短刀的戴纱女侍断了青白碧丘身后的绳子。 路鲲看着青白碧丘松了绑,连声喊道:“还有我呢,你们这群恶女人,吃了男人又想杀人灭口的毒女人……碧丘,青白……” “路鲲,路鲲。”碧丘挣扎一番被拉扯下了祭火昙。 “路鲲?”十三妹听到这一声喊叫,突然喜忧参半,眼泛泪光起来。 白水女真族世代以十二圣女管制族中大小事务,如今又多了一个小十三,不仅乱了祖宗的钢轮,还分化了族中的势力,不满者口诛笔伐老族母新立的规矩,收了一个不明来历的外族女子做圣女,中立者也多是看热闹观好戏的,闹来闹去最后抬不起头做人的也只是十三妹一人。 可谁又能想得到,白水这位十三圣女就是当年逃出淼海的小鲛女泉客,白水曾祖一族曾受恩于鲛人族,才免了天帝的责罚,族中老人自然知道鲛人族是帮过自己的救星,老族母也愿意收留鲛人族公主,让她做了白水的圣女,可如今小辈们并不知道她们这位十三妹妹的身份,难免处处为难于她。 “你们都各自回屋去吧,有十三照顾我就可以了。”族母手持圣火刻纹主杖,杖尾铿锵落地,杖头龙眼挂坠和着银钱泠泠作响,“祭司随我来。” 十三开了门,只有她四人走了进去。 十三忙点了灯罩里的烛火,白水老族母坐上主位,藤椅后面是一株如火炬燃烧开的遮身伞,老族母随即说道:“祭司护卫请坐。” 碧丘入了座。 青白行礼道:“圣母,我们这次来……” 老族母咳嗽两声,打断青白的话:“祭司先用茶。” 青白只好入座,连喝了三盏,喝第四盏时,白水族母还未开口说话。 碧丘看青白心急,想到,这事可不能再耽误了,甩盏站立说道:“老族母,我们此来也是为了九州安宁,族母何必为难我们呢……” 老族母放下手中茶盏:“护卫少安毋躁,你们也知道,我白水都是女子,哪来你们要找的人。” 青白落盏:“圣母,你也知道,我阴阳族的法器六壬式盘能预知人灵转世去向,六壬式盘的指向是不会有错的。” “不会有错?难道九州还有两个你族寒阳的转世灵体不成?即便那虮旦王子是个冒牌货,你们也不应来我白水找人!” 碧丘满眼疑惑:“白水大门不出小门不迈的,怎知这些事?” 白水族母看一眼斟茶的十三:“当年我师妹一族满门被俘,白水蛰伏于西南,从此不问九州事。我族早已断了与九州各族的往来,寒阳的转世灵体定不会来此。青白祭司,你族的占卜之术无人能敌,就连天庭都要让几分,可世事变换,凡事都会有出差池的时候。” 青白又说道:“圣母要以大局为重,即使你不找事,事也会找你的。就在前日我们进村之时,在寨外的林子里发现了许多死尸……” 青白话音刚落,六壬式盘的指针又转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禁地狼孩 夜雨倾盆,雷如震鼓,闪电爆裂之时,林中两男子正在树下对头。 紫衣红伞男子道:“可查到了什么?” 黑衣黑伞男子回答:“白水有异族闯入,天族风神也来了女真,但身负重伤,似是在逃难。” “可有芙蓉先主的消息?” “我按你的吩咐,去过你所说之人的住所,可如今你所说的那位侍女的主子早已不在人世,只有六圣女季夏继承她母亲的遗物,并未找到有关芙蓉戒的消息。” “但凡季夏生母当日能对我母亲好一点,她也不会因私藏你而被合族欺压,被迫离族。” “我知你是为母抱不平,可我心中也有愧,她生你养我,又遇上那个不钟情的乌合,唯一的女儿也死于自己亲生父亲的手中……” “说这些有什么用!母亲为你背叛白水,你虽不是她亲生骨肉,但她爱你胜过爱我和绿煞千倍万倍,如今你却找不到一丝有关芙蓉戒的消息,真是无能!” “好了,阿柔哥哥,我知道你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如今我也长大了,母亲的仇,我一定会帮你报的,啊?” “少在这里卖乖!” 两人好不容易打破僵局稍微热情起来,突然一只恶狼跳了出来,口滴涎液挡在他们面前,公狼身后一七岁男孩骑于另一只母狼背上,这小孩便是当日在青白眼皮底下逃走的那狼孩。 他被白水遗弃后,并未像其他男婴那样,被猎鹰豺狼分食,而是被这只死了幼崽的青狼叼了去,以青狼乳汁为食,细鸟啄之雨露为饮,三岁之日就能以吼声召唤狼群、蝙蝠、蜜蜂、群鸟。虽然不能人语,但他天生通灵万事,为复遗弃之仇,这狼孩专杀九州女子。他所在的那片森林,几十年前就被白水列为禁地。 狼孩一声吼叫,仿佛千钧之力击山,他脸上水珠被振落散开,乱发飘起,虽只有七岁,但已经长成一副俊俏无二的模样。 从阿柔和身旁黑衣男子的聊天中可以听得出来,眼下这三位是仅存于世有白水女真族血统的男子了。 狼孩发怒恶狼出,细鸟群起惊雷振。 阿柔伸手扣响芙蓉戒:“快走!” 身旁黑衣男子有些不放心:“那你小心!” “少废话,快走!” 一道闪电劈过,黑衣男子撑伞跳入树丛,向白水寨跑了去。 阿柔虽有聚魂伞和芙蓉戒在手,可修为尚浅终是寡不敌众败了下来。四匹白狼已将阿柔的四肢死死咬住,为首的青狼踩着雨水跨步而来,狼孩对天嘶吼一声,翻起白眼,生了利齿,跳脚落地,向阿柔的脖子咬去…… 天空一声雀鸣,火神英离悄然落地,一阵狂笑过后,将狼孩劫了去。 白水祖母带了青白碧丘出了寨子,往发出火光的方向赶去。 除了雨水和时时惊响的雷声,白水寨的深夜显得异常安静,十三也得空去了南宫屋里。 一只金花鼠跳上书案,南宫剥一颗松子喂给它:“外面雨大,十三妹怎得空来了我屋里?” 泉客只得扭扭手中的衣物,小声道:“我昨日做了件衣服,专门给八姐姐送过来,又怕其他姐姐说我没给她们做,这才趁着雨大给您送了过来。” “十三妹妹的心意我领了,可你是知道的,我并不稀罕这些的。” 泉客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问道:“怎么不见眠眠姑娘?” 说曹操曹操就到,眠眠正好漫进屋子,脚上沾了新的泥土,面具下尚未盖住的头发明显沾了水。 南宫并未抬头:“送给她吧。” 泉客咣当一下跪地:“八姐,我们姐妹中,您是最有城府、头脑也精明的那一个,所以我才来找你的。” 南宫剥开一颗松子:“你这又是为何?” 泉客哭了起来:“不瞒八姐,今日被族母扣押的那名男子,是我一位故人。” “你应该去找疼你的鸣蝉去,我是帮不了你的。” “五姐姐虽有万般情愿来帮我,可她始终没有八姐想得周到,武功也不及二姐。” “劫人这种事,你还是去找绀香吧。” “八姐……” “好了,别说了。十三妹妹请回吧!”南宫抱起金花鼠走进帐内。 泉客只好起了身,说道:“十三打扰八姐了。” 随后擦着眼泪跑出了南宫的寝宫。 南宫走出帐房:“走了?去,把我的夜行衣拿来。” 眠眠已明白自己的主子这是要去帮泉客劫了路鲲来,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去拿吧!” 眠眠看主子变了语气,只好走向右边藏衣室…… 青白等人赶到白水寨外的树林时,只见得一只恶狼闭眼倒在地上,现场打斗踩出的脚印也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 此时寨子里又发出了求救信号。 原来是南宫穿了夜行衣去劫被绑的路鲲,不料祭火昙早就被族母设下了禁止,此去不但没有救了人回来,还伤了自己的胳膊。眼看查夜的女侍就要赶了过来,南宫只好弃了这次营救机会,逃之大吉。 第四十二章 食梦神貘 九部,天族。 火神寝宫,玉楼金阁,绮罗珠履,华裾鹤氅,浅色薄帘内那狼孩蜷缩在床侧,两眼冷光,抱膝不言。 英离走了进来,服侍的小仙娥忙报到:“帝子,他醒了。” “你们都下去吧!” “是。” 英离坐在床沿看一眼打颤的狼孩,又命走出几步的小仙娥道:“去厨房拿些糕点来。” 然后笑着去摸狼孩的脸,狼孩怯怯后躲一下。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狼孩抱膝不语。 “你叫什么名字?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你小娈好不好。” 随着兵甲翠响,门外传来一声音:“属下参见帝子。” “何人?” “左护卫贺楠求见。” “进来吧。” 贺楠一身金钾走了进来:“帝子,你让我查的事已经查到了。” 英离看着大口吃糕点的小娈,并不忌讳:“说吧。” “这狼孩果真是白水后人,只因在林中待久了,才失了人语。可他心明如镜,从三岁开始,到前日你掠他回天庭,竟已杀了三十四位女子。因能驱使万物走兽,往往使女真族和前来白水‘双修’的九州男子闻风丧胆。” 所谓“双修”指男子与女子发生云雨关系,因在此过程中,男女双方要以自己的修为作为代价,换取与对方交欢的初夜,在此过程中,男子自然是得到了与女子的第一次接触,身心欢悦,使自己体内过甚的阳气中和。女子也因度了男子精气,增了自身修为,故称“双修”。 火神痴痴望着帐内的小娈,得意地笑道:“怪不得生了一副这么好看的面容,原来是白水后人。要是能与他‘双修’,失了我半生修为哪又有何方。” “帝子,帝子……” 英离回神:“说吧,还查到了什么?” “风神堕入之地就是白水境内,如能让这狼孩开口说话,定能知晓巽风的下落。” “可这狼孩不通人语,如何能听他说一字?” 左护卫贺楠思索半响:“帝子,要不我找那食梦貘来,看了他梦中所见之事,我们就能知道白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行,这……孩子,这狼孩刚恢复神智,如再用食梦貘吞食他的意识,恐会伤得更厉害!” 贺楠看着一向雷厉风行,手段毒辣,看谁不顺眼就开杀的风神,今日却对这狼孩如此,有些不解道:“帝子,他只不过是一个无人要被家族遗弃的野人罢了。帝子若是想要,等他日登了天帝之位,整个九州好看的娈童都是您的!” 英离呵斥一声:“放肆,你懂什么!” 贺楠抱拳赔礼:“帝子莫生气,我也是为帝子着想。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出巽风,借此机会,我们将他解决在九州,天帝怪罪下来,我们也可找借口推诿。要不然等风神养好了伤回了天庭,到时候,我们想杀他也难有机会了。” “五弟呢?” “山神艮坤已被我们软禁在了紫云宫,他还未成年,太子之位断是与他无缘的。兽神母妃有软肋被我们握在手中,兑泽已答应归顺我们。至于水神坎休,上次去了九州调查水域之事,回来之后就染了重疾,如今已经只能靠人喂着吃饭了。眼下唯有灭了巽风这一件事才是要紧的……” 英离看着放松警惕的小娈,摸一把他的脸:“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去,将食梦貘找来。” 贺楠露出笑脸,抱拳道:“是。” 左护卫贺楠大步走出了火神寝宫。 英离化出一块上好的白色布料,对拿来糕点的仙娥说道:“这是我五百年前从玄冥冰原那里讨来的天蝉纱,如今整个九部九州恐怕只剩这一块了,你速速交去织娘那里,赶制一套七岁男孩的衣服出来。” “是。”小仙娥接了天蝉纱,退步走了出去,知趣地顺手关上了门。 因为小娈跟惯了狼群,已经渐渐养成了昼伏夜出的习性,吃完糕点的小娈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为了夺取天帝之位,火神英离甚至可以弑父杀兄,对身边侍女仙娥、护卫武将也是毫不留情,说杀就杀,说打就打,人人见之犹如老鼠见了猫,常是磕磕巴巴一句话都说不清。可今日唯独面对这位有着九州最美容貌的白水狼孩时,他第一次眼里有了温情。 他看着气息均匀躺在自己床上的小娈,慢慢将嘴靠了过去。 这时门打开了,一只如狮如牛的灵兽走了进来。 灵兽见屋内有人入睡,也随即卧在床边地上圈腿睡了起来。 贺楠致礼:“火神帝子,食梦貘已经进入狼孩梦中,请您速速施法查看他梦中影像,要不然梦被这灵兽吞食之后,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一炷香的时间,若我和小娈还未醒来,你就杀了这灵兽。” “帝子,这万万使不得!食梦貘乃是上古神兽,在我天庭已有数万年的时间,若为了一个低品的野人杀了它,莫说是天帝,就连百家仙门都会声讨咱们的不是的!” “这天宫还轮不到他们这群只知论理讲道的酒囊饭袋指手画脚!就按我说的去做,出了事有我担着,你怕甚!如若这狼孩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贺楠哑口半晌,只好答了句:“是。” 食梦貘忽抬头张大嘴巴,似是吃了什么东西。 英离赶紧上了床,握紧小娈的一只手,也进了梦境。 洪荒初开,化九州,升九部,百年一岁。 两百年前,为了威胁兽神倒戈自己一方,英离去白水寻找兑泽母妃在九州的儿子,可谁知那男子却是个隐藏的高手,在白水绿水星池大战三日之后,英离被兑泽同母异父的兄长一掌击晕过去。此时正逢黑夜,是虎豹豺狼出没觅食的最佳时机。可这林子里的百兽之王不是那虎豹,也不是什么豺狼,而是只用一声嘶吼就能招降飞禽走兽的狼孩。 狼孩见英离倒地不起,便将他接回洞中,命群狼看守,把这位天族帝子活活养成了一只供自己把玩解闷的玩物。 一日狼孩带群狼下山围堵过往绿水星池的仙家修士,受了重伤,守护英离的那四匹成年青狼收到山下小狼发出的信息,也跑下山去,英离才得以逃脱返回天宫。 回到九部之后,火神邀了天帝最得宠的妃子娥婉品茶,声称已经查到了她在九州遗留的那名孤儿的下落,如不说服兽神兑泽归顺他对付风神,就将娥婉那儿子杀死。兑泽为了兄长和母亲的安危,只得委曲求全倒戈火神…… 梦境初启,小娈并未带火神去回忆他在白水看到的有关巽风的消息,而是带他看了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一些事情。 燃香只剩最后半柱,英离突然抽搐起来,不知与小娈共梦了什么? “帝子,帝子,快醒醒……”贺楠急喊几声。 俄而,英离又停止了抽出…… 小娈站在绿水星池最高处一块巨石上翻了白眼,一只细鸟飞入白水寨,落在季夏窗沿上: 铁面侍女偷偷溜进屋内。 巽风掐住铁面侍女的脖子。 季夏与火神脱衣接吻滚床单…… 黑衣黑伞男子与阿柔接头。 小娈与阿柔大战。黑衣男子收了伞露出面容…… 英离惊出一身冷汗,从睡梦中醒过来。 “帝子,你怎么了?” “是他,我看到他了!” “你看到了谁,巽风?” “不,当年击伤我之人。” “婉妃在九州的那位私生子?” “是,他就在女真族。” “帝子,此人留着日后定是个大祸患,趁他还未和巽风走在一起,先除掉他!” 英离起身,披了外袍:“帮我好生照顾他,我得去白水一趟。” “帝子,帝子。” 火神扬长而去,出门不免喊一句:“如果小娈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回来砍了你的腿。” 第四十三章 季夏夺妃 白水寨。 寒露。 雨晴虹悬,绿柳星池,青瓦白宫垂柳院,侍女遮面踩香莲。 人们忙着为九圣女的生日宴做着最后的准备。 果盘琳琅,八珍玉食,三牲五鼎,美酒佳肴数不甚数。莲池湖畔荷花盛,族母坐于正位,右侧是生于寒露这一日的九圣女菊月,左侧是阴阳族祭司青白,台下两列依次排开,菊月一列位坐白水其他圣女,圣女身后各有两位贴身侍女依次入座排开,列二三行而坐,因为在如此有序整齐的列队中,突然看见南宫身后只坐着一戴鬼面的侍女,显得极为不和谐。 青白一列往下是碧丘和其他上了岁数的长老。碧丘身后一列则是十二位圣女的生母。生母身后,又依次列开坐着各家相对的奶娘。 众姐妹纷纷上前为九圣女献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方入了坐。 族母道:“来,大家举杯,为九儿干了这一杯。” 大家笑着饮罢。 族母举杯又道:“这是两千多年来,我白水第一次迎来外客,而且是所修术法与我们同宗同源的阴阳族,大家举杯敬祭司和护卫一杯。” 众人刚要举杯共饮,火神从天而降,刚好站于对饮行列中央位置。 族母一惊站了起来:“你是何人?” 英离背手面朝主位:“老祖母真是老眼昏花了,竟不认得本帝子了!难不成除了统御你族的风神巽风,我其他天族帝子就入不了白水的眼了吗?”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火神。”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酒杯,跪地行礼。 唯有青白和碧丘坐在位子上看着白水女子齐齐喊一声“火神殿下!” 英离看一眼青白和碧丘:“看两位的装束,并非白水女子,见了九部天帝之子,为何不下跪?” 青白站了起来,行了一个作揖礼:“火神莫要见怪,我等阴阳族祭司和护卫,初来游历,近日路过西南,顺便来白水问道。我族自建族以来就脱离九部管制,自然也就忘了向天族帝子行礼了。” “我还以为是那门那派的修仙小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阴阳族祭司。” 白水族母见火神来此定有其他用意,便给身旁菊月使一个眼色:“既然火神能来我白水,就是给我女真族赏脸,火神请上座。” 英离一甩长袖,威风凛凛走向右侧主位。 “首阳,为帝子斟酒。” 大圣女站起行一个屈膝礼:“是,族母。” 英离拿了酒杯,并未急着饮掉,而是慢悠悠说道:“不瞒族母说,我这次来,是为了抓捕天庭的叛逆者风神巽风,如若有哪位圣女看到了他,最好将他交出来。” 话毕,英离才一口吞了杯中满满一盅酒,从首阳手中夺过酒壶自斟起来:“我那三弟天生一副招人垂涎的容貌,如果谁贪图他的盛世美颜,想着与他双修……” 英离扫一下台下十三位圣女和她们身后的侍女,一把捏碎手中酒杯:“如……此杯……” 眠眠心里默默念道:“原来他是天帝之子,九重天的二帝子,看这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还好两百年前没有败在他手下,要不然恐怕这世上就没有我风无眠了。” 想着,眠眠恐怕漏了马脚被英离识破了身份,便装作添酒退到后面的人群里去了。 季夏端起一杯酒边喝边压惊,心里想道:“这可怎么办,那风神如今就在我屋里。不交出去,英离知道我私藏了风神,定会找我麻烦,到时候降我个亵渎天族之子的罪名,免不了被族母关禁闭。交了出去,万一风神被天庭重罚刑满之后,再来白水翻我旧帐……哎呀,该如何是好!” 兰秋看一向很少喝酒的季夏连喝五六杯,惊得煞白了脸:“六姐姐,你怎么了?今日怎能如此善饮?” “没,没事……开心,开心而已……” 兰秋拿过季夏眼前的酒壶,闻了闻:“也没什么两样啊,你这莲花酒和我这壶里的蜀葵酒没什么太大区别啊?要说好喝,我还是觉得三姐姐的桃花酒和十妹妹的芙蓉酒才是上品。” 季夏捂捂赤红发热的脸,问兰秋道:“我的脸是不是很红?” “嗯,好像是,你莫不是看上这火神帝子了吧?” 季夏站了起来,一把推过兰秋:“你胡说什么!” 咣当一声,兰秋眼前桌上水果碟酒碗洒了一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族母气呼呼呵道:“平日里捣乱也就罢了,今日有尊客在此,你们更没了体统!” 兰秋爬在地上:“对不起,族母,方才六姐姐喝多了,才推了我一把。” 白水族母将拄杖狠狠磕两下:“还不快起来!” 季夏知是自己错了,便去拉兰秋,没成想兰秋也推她一把:“你走开!” 本不胜酒力的季夏又倒在了鸣蝉怀里,她那两位侍女急忙又将季夏扶了起来。 英离滋嘴一笑:“哈哈哈,有意思。要不这样吧,谁要是交出风神,我便纳她为妃,将来我做了天帝,她就是天后。” 眠眠自知这六圣女季夏是个喜欢权势又不安好心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把风神供出来。 正想时,季夏走到英离面前,行了一个屈膝礼,但并未跪拜:“火神帝子,前些日子,我屋中闯入一位男子,相貌与你方才所说的那位风神帝子极为相似。她腹部受了重伤,但修为甚是厉害,还挟了我屋中两位侍女,逼迫我为他采药疗伤。” 季夏看一眼英离,又作揖行礼:“此人如今就在我屋中。” 英离皱眉咧嘴道:“哦,那这数月之久,圣女难道未曾和我那三弟发生过什么?” 季夏这才跪在英离面前:“这风神确实是个色狼,多次想与我双修,但都被我用迷魂香熏了过去。若帝子不信,可到我房中查看,到如今,我还点着这迷魂香,为的就是牵制他对我有过分举动。” 眠眠躲在人群中,气得牙直痒痒,心里骂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明明是你用那迷魂香牵制他不肯让他离开,明明是你脱了裤子与他双修,反过来别人成了那十恶不赦的恶人,你却成了哭哭滴滴喊爹喊妈被人**了的闺中秀女了,我看你和这火神真是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 白水族母道:“竟有这种事,你为何不禀报于我?” “族母整天忙着眷顾十三妹妹,哪有时间关心旁的事?” 老族母气得手指发颤:“你,你这个怀了良心的!族母何时偏心了谁,又冷漠了谁?” “族母何时又不偏心了谁,又不冷漠了谁?” “我即使是偏心了谁,冷漠了谁,也比你祸藏私心的好!” 英离起身,为白水族母行一个拱手里:“族母莫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既然这位六圣女有意协助我抓捕逃犯风神,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她日后做了天庭的妃子,您老人家还得仰仗她呢?” 众人小声私语起来,言语中满是羡慕嫉妒之意。 青白、碧丘在意的当然不是什么权威荣宠,自然不会为这突然飞上枝头做了凤凰的事看在眼里。首阳单纯,绀香豪爽侠气,南宫淡薄功名、泉客自卑自知,除了这些人,其他人都向季夏围了过去,帝子妃长,帝子妃短的呼了起来。 眠眠见人群都向季夏那边涌了过去,退后几步打了掩护向季夏屋中跑去。 第四十四章 初入情门 眠眠绕过夜巡的女侍风风火火进了季夏的屋子,屋里并未点灯,两位黑衣女子挡住眠眠道:“你这个小哑巴不在百花盛会上陪你那冰坨主子去,跑来我们荷花荡干嘛?” 眠眠止步低头,两只眼睛转来转去似是在想法子。 其中一女子又道:“哦,我差点忘了,你不会说人话,只会学狗……” 渍,一股血从说话女子喉咙喷出,她顿时倒地不语了。 另一女子吓得结结巴巴起来:“不要,不要杀我。” 眠眠眼睛发出一束冷光,直直看着倒地的侍女,用意念问道:“风神呢?” 女子伸手指床:“在,里面。” 眠眠急夸几步走到床边揭开帘子,见巽风睡的死死的,一看就知是中了季夏的迷魂散。 眠眠挥了挥袖,风神才迷迷糊糊睁了眼。 门外隐隐听到季夏的贴身侍女说道:“帝子,就在前方。” 吓摊在地的屋中侍女听外面有人来了,急着想跑去报信,可她刚跑出两步,还没够着手开门,就被眠眠射出的毒针毙了命。 眠眠扶起巽风,从窗口跳了出去。 火神破门而入,只见两具尸体一前一后躺在铺满桃花的地毯上。 火神疾步走到床前,一把扯掉淡青色卷帘唬身后带路的侍女道:“人呢?” 带路侍女吓得赶紧跪下:“火神帝子莫动气,定是巽风回了神志,杀了看守的侍女逃了出去。” “莫动气?还不叫了你族护卫长去捉拿那个叛贼!” “是。”女子起身速速出了门。 英离把眼望向击碎的窗户,远处林中两个人影正向桂花轩的方向跑去。英离跳出窗口,几个踮脚草上飞,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时的巽风神志已恢复大半,但功法尚未恢复一成,要是真打起来,不仅要吃了英离的哑巴亏,还得连累身旁的眠眠。 巽风脸色煞白,捂着肚子道:“我跟你回九部。” 英离转身,轻蔑一笑:“三弟,你以为藏在白水,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巽风脱了眠眠的手刚向火神跨出一步,眠眠便挡在巽风前面,气势决然,双手伸开,像一只展开翅膀的猎鹰护幼崽一样,铁了心也要留下巽风。 英离又是轻蔑一笑:“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个不敢露面的丑八怪。” 英离一手持剑,一手捏下巴做思考状:“嗯,要不让本帝子揭了你这张皮,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 在英离拔剑之前,眠眠已经双手握两把短刀冲了过去,快、狠、猛、准,打的英离防不胜烦。 英离瞬间脸色暗沉,才觉这个铁面侍女并不简单。巽风见眠眠功法奇特,仿佛带着某种西域邪术,也稍宽了心。 几个回合下来,谁也占不了上风,远处火把如一条长龙向这边游来,白水护卫队最精良的女侍在绀香的带领下火速赶来。 眠眠心想:“打败这个死无赖,只需自己用一些白水秘术,可这样一来就会漏了两百年前他打伤英离的马脚,又在巽风面前暴露了自己的修为。可这样一直拖下去,绀香赶到还好,要是兰秋带队,肯定会为自己的主子南宫招来麻烦。” 眠眠伸开五指,再握拳,五支飞针射了过去,英离后翻几下方才躲开。护卫队的声音已经稀稀疏疏传入眠眠的耳朵。 英离两眼一瞪:“算是我小瞧你了,果真隐藏的够深!等你族护卫队到了,你想护他,也是护不住的!” 眠眠几个急转身。藏,藏,两把小弯刀已插入腰间鞘中,她吹起了口哨,一只金花鼠从树梢猛地跳入英离肩上,那速度犹如一道光! 英离被金花鼠咬伤了。 “你,敢暗算我!” 英离刚要出招,却觉自己眼前一黑,单膝跪地,握拄长剑,嘴唇发黑一步也动弹不得了。 眠眠挽起巽风的胳膊,脚轻轻一踩地上的草尖,就从英离头上飞了过去。 “帝子,你受伤了?” “啊……都给我滚开!”英离甩剑将护卫队拒后。 绀香上前,并未说话,而是先为火神把了脉:“西域奇毒?难道是……帝子,是谁击伤了你?” “鬼面人。” “鬼面?” “……” 两束光从空中飞下:“帝子,你怎么样?” 英离眼里满是怒恨看着绀香:“死不了,我们……回宫……” 左护卫贺楠,右护卫奇山扶起火神,化成三束光,飞向九部。 绀香起身,若有所思默默念道:“鬼面人?” 又对身后护卫队女侍说道:“今日之事莫要与任何人提起,谁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就割了她的舌头,听见了吗?” “是,圣女。” “是,我等万死效忠二圣女,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多谢!”巽风搭拉着脑袋在眠眠的搀扶下走进了四面小山的桂花轩。 “回来了。”南宫语气显得异常平和。 而后停下手中的笔,走向站在对面的巽风和眠眠,跪地道:“南宫见过风神帝子。” 巽风脱了眠眠的搀扶,作揖回礼:“多谢八圣女相救。” 南宫起身走到案桌旁抚摸着金花鼠:“帝子不要误会,我并未搭救过你。” 眠眠咣当一下跪在南宫面前。 金花鼠跳下案桌,跑去眠眠肩上,后腿一立吃起了坚果。 南宫继续描摹手中的画作:“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吗?” 眠眠不语,也不动弹。 巽风也定定看着南宫训斥自己的侍女,想到方才她出刀打英离的一招一式,忽觉得好笑起来,心想到:“原来连自己的主子都要骗,恐怕这位八圣女还不知道她这位侍女的手段吧?” 南宫吹吹晕开的墨水:“起来吧,二姐已经来过了。偏房里有一套男装,是二姐从漠北带回来的,你暂且给他换上,等养好了伤,就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巽风作揖:“多谢八圣女!” 眠眠起了身,拉起巽风往桂花轩左边的偏房走去。 进了屋,眠眠就一屁股坐上床,心里咕噜起来:“完了,完了,这下肯定要被二圣女供出去了,族母眼里一项容不得沙子,我这……还未帮阿柔哥哥找到害了母亲的凶手呢,就为了救这个半死不活表情比自己主子还要冷一万倍的冰坨子,自己值当的吗?” 不想不要紧,一想气不打一处来,眠眠起身给巽风就是几脚,又指指床,让他躺上去。 巽风只得坐于床边,不急不慢、音色低沉但很有磁性地说道:“你一女子,怎能如此无礼,光天化日之下竟与异性同处一室,这要是传出去,是会为你家主子蒙羞的,你倒好,不管不顾的,完全有失女孩家的本分。” 眠眠扯过巽风胸前的烂布,一把撕了那件已是鲜血淋淋的内衫,并随手拉他去屋里的温泉,眠眠伸手试试水温,不烫不凉,刚好合适。 巽风意领神会,脱了下身长裤,令眠眠道:“转过身去!” 眠眠羞羞怯怯出了屋,巽风方才脱了内裤落脚进了水池。 不一会,眠眠又走了进来,手里拿了好些药草,蹲在温泉池旁往水里撒去。水雾撩起,她不敢多看一眼巽风,巽风也就放下心中那些顾虑:“这侍女既然无心再劫我色,我又何必想前顾后翻她的旧账呢,更何况她今日不顾自己性命来救我,已是功大于过。” 眠眠拿起一块浴巾帮巽风擦拭胸前淤血的伤口,巽风抓了眠眠的手,闷声闷气崩出两个字:“放肆!” 眠眠想抽回手时,却发现已被粗臂大手的巽风死死捏住,巽风猛地一用力,眠眠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巽风看着眠眠和自己一样骨大叶茂的手背和汗毛,才丢了手。 眠眠却一刻也不离眼看起了巽风饱满丰硕的胸肌,两颗红里透粉的**如成熟了的葡萄,随着他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颠簸着,青龙刺青盘踞左胸之上,尤显雄风。眠眠顿时呼吸急促,心赤耳热起来,幸亏头上那块厚铁皮盖住了她这张春心荡漾、见色起意的脸,要不然真是丢了人还失了态。 眠眠这下面红耳赤正不知怎么办,巽风忽道一声:“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为本帝子更衣。” 眠眠上了池子,拖泥带水急急忙忙去了床头拿了衣服,一转身便看到光了身子一丝不挂的巽风立在自己面前。 眠眠手中叠好的衣服酥一下掉在地上。 “怎么,有那么意外吗?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眠眠低头去捡撒在地上的衣服,心想:“这条臭龙不会是坏了脑子吧?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就算是男人,你这条丧家之龙也是我头一个遇到的男人。再说了,我还未揭面,哪敢和其他男子接触,即使是到了揭面的年纪,我也不可能以真面目示人。” 巽风方才所说这通话,原来是他把当日在荷花荡与他双修的六圣女季夏当成了眠眠。 眠眠将衣物丢到巽风怀中,转了身准备离去,不料巽风披头散发如鬼影一般挡在了她眼前,吓得眠眠大喊一声。 巽风一个蹲壁将眠眠逼到墙角冷冷说道:“原来你不是哑巴,你骗得本帝子好苦啊!”说着就去揭眠眠脸上的面具。 眠眠侧头喊一声:“不要啊!” 巽风扣住眠眠两只手,高按在墙上,声音充满磁性:“不要,为什么不要?” “我,我貌丑无比,会吓到巽风帝子的。” “你已过了十三年岁,该是取下这面具的时候了。” “帝子误会了,我族女子揭面是一百三十岁,我年前才过了舞勺之年,还差一百一十四岁。” “没关系,白水归我风神管辖,揭了你的面,我会为你负责的。” “帝子,您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我来,我自己取。你的胸挨到我了,还有下面!” 巽风放了手,眠眠两手摸到铁面后的扣环,巽风眼露二分紧张,八分期待,目不转睛等待眠眠取下面具,不料一枚飞针划了过来,打了他一个后退,等他回过神时,眠眠已破门跑了出去。 巽风拔出插于窗棂的铁针,第一次露出冰冷的笑容。 第四十五章 主仆绝离 白水的药草果真是上品,加上温泉的浴水,等到第二日,巽风便好的跟个没事人是的。太阳刚升起,巽风便穿好了衣服,束好了发,折过几道青石铺就的小径,向南宫屋里走去。 南宫已经点好了上好的香团,插了新折的挂花,金花鼠卷成一个圈懒在案桌上睡着觉,巽风四下打量一番,不见眠眠,这是他最好的说话时机。 巽风敲门,并未听见屋里回应,他只好走了进去。 南宫并未看他,直说道:“风神请坐吧,这是刚从山上采来的清露,帝子不妨坐下来饮一杯吧。” 风神一身漠北长衫,虽显得庸俗一些,但还算紧凑合身,毫不隐没了他不凡的气度。他坐在刺着桂花的软塌上,举杯似要伸手敬南宫,南宫虽知他是九部上神,却并未显一分恭敬,转手抓了案桌上一颗松子喂起了金花鼠。 巽风犹豫半晌,才开口说道:“圣女,我的身体已好的差不多了,该是回九部的时候了。” “这样最好不过了,你留与此处,他日定会为我桂花轩带来麻烦,虽说此处只有我和眠眠主仆二人,但人多事就杂了,如果帝子的伤势已无大碍的话,就趁早离开吧。” “我……可否向圣女讨了一人,一起回九部?” “风神真是会说笑,您也看到了,我桂花轩除了这只金花鼠点点,就我与眠眠二人,哪来帝子想讨要之人?” “圣女说的没错,我所讨要之人就是你家侍女眠眠姑娘……” “帝子莫要再说了,眠眠绝不会随便给了别人去的。” 巽风单膝跪地:“还望圣女成全,日后我定会报答您的恩情的。” “风神莫要行如此大礼,我只不过是白水一个圣女,你身为九部上仙,品级远高于我,用不着这么待我!” “您已是一百三十岁高龄的前辈,我才不过是个十八岁的舞象晚辈,算起来,您比我足足大了一万一千二百年,所以这跪拜之礼您是受得起的。” “眠眠虽为我屋中侍女,平日我待她是严苛了些,但我始终视她为姐妹,帝子何必要强人所难夺人所爱呢?” 巽风起身:“她昨日救了我,你族族母定不会放过她的,即便你有意保护她,那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会被他人抓了把柄,到时候恐怕谁也救不了她!” 南宫长吸一口气:“罢了,一切皆是孽缘。帝子想带她走,就带去吧,日后若出了麻烦,帝子可不要向我来寻事。” 巽风心感欣喜,但并不喜形于色,一张冰坨子脸依然波澜不惊道:“谢八圣女成全。” 眠眠站在门口将刚才他们所说之话尽收耳中,她冲进屋中,一把扯住南宫的衣角,跪地哭喊道:“南宫姐姐,我是不会离开白水的。” “我平日怎么教你的?” “人世险恶,遇事要冷静,不要感情用事……” “你可做到了?” “南宫姐姐,我知道错了,日后定不管他人之事了!” “风神帝子既想带你回天宫,你就随他去吧。” “南宫姐姐,我不想离开你……”眠眠伸手指骂巽风道:“你这个冰坨子,出的什么馊主意,什么离了白水我才能自保,那南宫姐姐呢,她怎么办?” 南宫甩开眠眠的手:“你既违了白水的规矩,就是女真族的叛徒。昨日你听得明明白白,英离说风神是九部天族的叛贼,你却冒了生命去营救他。如今我是万不能留你的,你走吧!” “南宫姐姐,我日后都听你的,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今日你若不离开,我就不再踏入桂花轩。”说完,南宫出了门。 眠眠起身,泪水从鬼面下方跌下来,她用袖子沾一把泪:“走吧。” 巽风并未言语,跟了眠眠出了门。 夜幕降临,南宫站于山头,远远目送眠眠离去,一群带刀护卫随即冲出了桂花轩,向树林深处追去,领队的是七圣女兰秋。 南宫伸手,欲想追了去,又止了步,将怀中的点点放在脚下,轻声说道:“去吧,保护好她。我等你们回来!” 点点双腿颠地,尖叫几声,向夜色深处跑去。 而此时,九部天族火神也预知了巽风回宫的消息,派手下贺楠带二十三人组成的功法修为极好的金钾修士前去截杀。 白水寨山外,巽风生了火,烤了鱼递给眠眠,眠眠不言语,只是默默擦着下巴的泪水。巽风取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眠眠身上。 眠眠看他一眼,才止住哭声。 “夜里露重。” “帝子大可不必这样,我救你只是看不惯季夏在白水欺辱南宫,与你并不相干。” “你,可否取下面具让我一观?” “帝子为何老是这般,非要一睹我的容貌。你口口声声说要护我周全,那就不要说揭面的事了。我戴着它,也是为了自保!” “我前日看你功法并不差,就连我二哥火神都奈你不何,你为何要这样躲躲藏藏?” “我这并不是为了自己,我还要为我身边的人考虑。” 一阵风吹过,草叶颤动,几声疾步传来,巽风眠眠站起身时,白水族的带刀护卫已经堵在了他们面前。 兰秋上前,苦笑一声:“原来是在这里说掏心窝子的话呢,难不成堂堂九部天帝之子,风神殿下喜欢上了这个又笨又丑没人要的低级侍女?” 巽风挡在眠眠前面:“她笨在何处,丑在何处?” 兰秋看一眼身后的眠眠,干巴巴笑道:“笨在何处?当然是她那个猪脑子了!丑在何处,自然是她这张臭铜烂铁一样的脸了!” 身后女侍哈哈大笑起来。 兰秋又道:“我说风神帝子,你不会是被驴踢了脑子吧?为何一个高高在上的山神,会偏袒一个品级低下的婢女!哦,对了,你现在也是天族的逃犯,说起来,你们两个真是绝配啊!” 眠眠向前跨步,准备出手…… 巽风伸手挡住她:“我来。” “吆,风神这是心疼这个丑八怪了?” 巽风如电一样闪在兰秋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白水女侍全体将刀抽到一半,作出防卫样子。 兰秋瞪眼说道:“巽风,你要干什么?如今我六姐姐已经做了天族火神的宠妃,你若敢动我一下,他日我定不会放过你!” 巽风斜眼一看身后的眠眠,说道:“你敢动她一下,我现在就不会放过你。” 说完,巽风松了手,牵起眠眠的手,从白水女真护卫女侍身边气昂昂走过。 带刀女侍抽了刀:“圣女,我去杀了那个丑八怪!” “不必追了!” “圣女,难道就这样放了他们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回去!” 又走了一日,巽风眠眠两人才出了白水领地。巽风的伤势也完全好了,他御风上天,带着眠眠一起飞上天域。 “你快看,雪山、沙漠,还有绿洲,好美啊!”眠眠笑得像个爽朗的孩子。 “喜欢的话,我日后经常带你来这里。” “好啊,好啊。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也要像绀香姐姐那样,游历九州,看遍万里大川,踏遍万里河山。嘻嘻……” 看着眠眠笑,巽风也笑了。这是他一千八百年来第二次笑,第一次是在九州白水,因为她刺了自己一针。第二次是在天域,回九部的路上,因为她的笑容…… 云雾漫过眼睛,巽风抓了眠眠的手加速御风,想在天黑前赶回天宫。 一团金光忽挡在前面,万只飞剑击射而来,巽风后翻几下,躲开了飞剑的攻击,可眠眠第一次御风飞行,到底还是驾驭不了风的力度,一只飞剑直插她的胸口,巽风眼看着眠眠从天域掉了下去。 巽风化成一条青龙,嘶叫几声,将飞来的利剑震得粉率,而后直插云霄,向九州大地飞舞而去。 在眠眠将要跌入深山最后一刻,青龙接住了她。巽风化成人形落了地。 眠眠咳嗽两声,吐一口血问道:“是何人,何人想要截杀你?” “火神。” “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你到底和他有多大的冤仇?生为兄弟……” “莫要说话。” 金花鼠点点从眠眠怀中跑出,似是刚睡了一觉,眠眠敲敲它的头:“小不点,我要死了,你就去找南宫姐姐,不要再跟着我了。” 巽风看看周围,扶眠眠盘腿坐下,为她疗伤度气。 几道金光从天而降,金花鼠立腿竖耳急急尖叫几声,发出警觉的信号。 贺楠已经带着金钾天兵站在巽风面前了:“风神殿下,你御风的本领也不过如此吧?小小几支翎羽箭就着了我们的道,呵呵!还是说你身边有了想要保护之人,牵绊了你御风飞行的本事?” 贺楠说出这番话去激巽风,确定巽风此时为了眠眠不会撒手出招,便对身后金钾天兵使一个眼神,说道:“杀了他们!” 眠眠口角溢血:“不要管我。” 巽风不语,继续用功为她疗伤。 四人金钾天兵持刀冲到巽风眠眠两人眼前,高高举起亮晃晃的刀刃,向下砍了去。 金花鼠从树上跳下,从一人脖子跳到另一人脖子,四人金钾天兵当场口吐黑血蹬腿毙了命。 眠眠见金花鼠要攻击贺楠,忍痛又说道:“点点,快跑。” 金花鼠爬上一棵大树,几个跳跃不知了去向。 贺楠抽刀,走到巽风面前:“风神帝子,我也不想杀你,只是九部天庭未来的天帝只有一个。所以,贺楠只能对不住了!” 说着,就将刀砍了下去。 一阵冷风吹过,几片芙蓉花轻轻击在贺楠的刀刃上,也击在他的胸口上,胸口顿时穿出几个小洞,贺楠连刀带人飞了出去。 其他金钾天兵胆颤自卫,围成一个圈将贺楠团住,喊话道:“何方妖孽,敢与九部天兵作对?” 对方并未说话,又是一阵芙蓉花瓣袭来,打进刚才喊话天兵的脑门,天兵一命呜呼。 一天兵颤颤巍巍回头看一眼贺楠:“贺楠大人……” “走。” 金钾天兵化成几道金光飞走了。 眠眠晕了过去! 一持红伞的男子落地,背对巽风。巽风起身走出几步,觉男子并无恶意,也不想让他见了自己的真实面目,便止步道:“谢修士出手相救。” 紫衣男子道:“风神帝子莫要误会,我只是经过此处,举手之劳罢了!” 话毕,持伞男子向树林深处走去,随手丢来一包草药:“早晚一贴,为他敷上。” 眠眠咳嗽两声睁开眼睛,巽风赶紧扶住她,好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肩上。 眠眠看着巽风手中捏着的香包,一把夺了过来,闻闻味道,笑道:“苏合香,是他……” 巽风见眠眠对刚才那名持红伞的男子这般亲切,一股醋意涌上心头。 小金花鼠从远处跑来,钻进眠眠怀中,脚上沾满了血。 眠眠笑笑,嚼一口香囊中的药草涂到点点受伤的后腿上。 “他是你什么人?” “他啊,自然是我最重要之人了。走吧,冰坨子。” 第四十六章 阿柔继位 白水寨,祭火昙。 十三妹跪在老族母脚下。 “求族母放过他,只要族母肯放了他,我明日就带他离开白水。” “十三,你本是九州贵族,就是被这妖物害得如今这般光景,今日你为了他,难道要和族母作对吗?” “族母,我无意与你作对,只是大鱼他并非坏人,当年害我之人是禺疆,与北冥没有关系的。” “来人,把十三圣女送回屋去!” “族母,求你放过他,族母……” 碧丘听得越来越糊涂,问青白道:“青白姐姐,十三圣女怎么和路鲲、禺疆扯了关系?这是哪门子的冤家亲戚?” 青白回道:“仔细听着不就知道了。” “还要仔细听着,她们要杀了路鲲啊!” “看看再说。” 白水族母骷髅拐杖握手,一声令下,两列女侍齐齐列队排开,站于祭火昙下,炼气士手持火把左三圈右三圈在路鲲脸上作法,口中不停念动咒语。 饿了五天五夜的北冥路鲲终于不像昔日喋喋不休吵吵闹闹说个没完,他抬头看了看碧丘,傻笑一声。 炼气士将碗中的酒吸进嘴中,又喷在路鲲脸上,想是要将他活活烧死,火把已经在炼气士手中蠢蠢欲动。碧丘几个踮脚轻飞,挡在烈火柱前,抽剑指向炼气士。 炼气士鬼魅一笑,稍稍动用一下意念,碧丘手中的长剑燃起了火。 碧丘丢下手中长剑,赤手与带刀女侍搏杀起来。 几个来回过后,白水女侍都被碧丘打翻在地。十三妹也挣脱押解她的侍女,冲上祭火昙护在路鲲身旁。 白水族母起身,道:“不要欺人太甚,你当我白水真是没有人了吗?” 拐杖触地,急风卷起,老族母衣角发丝飘起,显然聚起了非同一般的灵力。 正在此时,天空落起了芙蓉花,随着片片花香,一紫衣男子从天而降,稳稳站于祭火昙中央。 白水族母上下打量一番少年:“芙蓉戒?” 众女侍齐齐跪地:“叩见宗主。” 碧丘疑惑半晌,语气惊讶地说道:“阿柔?” 阿柔走到族母眼前,弯腰作揖:“见过族母。” “你是何人?为何能驱动芙蓉戒的戒止?” “族母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说能驱动这芙蓉戒的还有谁呢?” “难道,你是芙蓉的后人?” 阿柔食指摸摸右手大指上的芙蓉戒:“这恐怕还要问问族母吧?” “当年因芙蓉收养了一名男婴,族人反对,人人声讨,她便盗取族中法器芙蓉戒,带着那名男婴逃出了白水。难道你就是那名男婴?” “先不说我是谁。族母可知这芙蓉戒只会自己选主人,要是它不选我母芙蓉,得了这戒指又有何用。”阿柔看一眼台下,眼中充满怒火,“你们人人都说是她盗了法器,那你们谁又亲眼看见了?” 台下女侍吓得不敢啃声。 炼气士五指伸天,仰头喊道:“天道轮回,我白水要灭啊!哈哈哈……” 几声大笑之后,炼气士自燃成了灰烬。 菊月道:“我白水赫赫上万年,都是由女子掌权,你今日得了芙蓉戒,又能怎样?” 又指着台下女侍骂道:“你们一个个发什么疯,这里是白水女真,又不是他一个不知来头的小子说了算的!” 听了菊月的训骂,女侍们犹犹豫豫试着想站起来。阿柔轻轻一挥手,几片芙蓉花瓣打在菊月腿腕,菊月不受控制跪在了阿柔面前。 刚要准备起身的女侍又簌簌跪回去。 阿柔走向祭火昙的主位,坐在高位上:“谁说白水一直由女子掌权,九圣女可能忘了,洪荒时期,我族的开山鼻祖就是男子,他不仅协助天神平乱九州,还利用巫术驱魔外敌,炼化芙蓉戒,让女真族成为整个九州最古老的部族。呵呵,如今你却说这芙蓉戒只配你们女子戴,可有谁能驱得了它?” 青白见白水圣女和族母都无话可说,走近阿柔问道:“阿柔公子,当日在北海,不知是谁挟走了你?” “原来祭司也在这里,我忙着处理族中之事,怠慢了祭司,还望祭司莫要怪罪。” “既然阿柔公子不愿说神秘人的足迹,那就不便打扰了。告辞……只是大鱼路鲲是我带来的人,也要安全将他带出白水……” “这个人吗?祭司想带走就带走,想留着就留着,反正我那十三妹妹心疼他心疼的要紧,就算是看在祭司的份上,我定不会动他一根汗毛。” 白水族母深舒一口气:“罢了,十三,你带他走吧!” 十三妹悲喜交加,两眼泪水,趴地扣头:“谢谢族母。” 说罢,就去解路鲲身上的绳子。 族母面对台下圣女和女侍说道:“从今日开始,阿柔就是你们的新宗主,你们要听命与他,不得反抗。如有异心者,芙蓉戒自会指引惩戒她!” 虽有不悦反对者过半,但又忌于芙蓉戒的威力,众人也不得不顺从白水族母的意愿,便齐齐跪地高喊一声,:“叩见宗主。” 老族母走下祭火昙,向山后绿水星池走去。 第四十七章 天庭家宴 九部天庭,朱雀大殿,截杀巽风失败,火神英离摔碗砸杯指着鼻子大骂左护卫贺楠。 跪地的金钾天兵却在这个火候上多嘴说了一句;“都是,都是芙蓉戒阻了帝子的道……” 英离随手抽出贺楠腰间佩刀,一刀刺入刚才说话的金钾天兵胸口:“没用的东西,芙蓉戒算得了什么!他红伞紫衣又算得了什么,还不去查,翻了整个九州,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贺楠与几名跪地天兵连连应和道:“是,是,是。” 红烛罗帐,小娈透过帘摆,看火神英离火气冲冲将一直杯子摔碎在地上。小娈突然开口说道:“不要……杀它们……” 英离愣了一下,砖头望向床头,跑去抓住小娈的胳膊,笑道:“小娈,你刚才说什么?你能开口说话了?” “不要……杀……白水寨……林中的……青狼……” “好,我都听你的,不杀它们,不杀……”英离微笑,抚摸小娈的鬓角。 屋外传来一阵女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什么事让帝子如此高兴?” 季夏一身绣着莲花着装的粉衣走了进来。 英离笑着回道:“你看,小娈醒了,他会说话了。” 季夏坐于案桌前椅子上自斟一杯酒,抿一口冷冷说道:“我当是什么高兴的事,原来是一个没人要的狼孩开了口,竟让帝子这么高兴!” “你给我闭嘴,什么没人要,什么狼孩!” 季夏甩袖站起:“你居然为了一个男子这般训斥我,难道他说一句话就比杀了风神还让你高兴吗?” “够了,圣女,风神的事我自然会处理。小娈也不必你这般侮辱他!” “我与你婚配已有半年,你从未与我同过房,我本以为你是为了铲除其他帝子忙于公事,原来是躲在这里与这个小娈童整夜佳酒良宵,花前月下,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啪,一个巴掌打在季夏脸上:“你以为在白水扣了巽风,与他双修的事我不知道吗?我当初许诺娶你为妃,也是为了借助你族之手除掉巽风,你还真把自己当天族帝子妃了!平日里对身边下人三吆五呵也就算了,今日却跑到我屋里来生事!” 季夏倒地,拂袖抹一把嘴角血迹,“你敢打我,哈哈。” 她看一眼抱膝蜷缩在地上的小娈:“果然是你,异能者!我不会放过你的!” 英离呵声道:“我告诉你,风季夏,你胆敢动他一根手指,我就砍你一双手!你胆敢动他一根发丝,我就要你一颗头颅!你若散播谣言坏他名声,我就扒你皮骨抽你血胫!” 季夏颠颠撞撞起身,流泪笑道:“哈哈,如今巽风已经回了天庭,恐怕你逍遥快活的日子也不多了!夏英离,我也告诉你,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着好过!” “什么,你说什么?巽风回天庭了?” “不错,他已去了紫微宫面见天帝,到时候你谋反的事败露,你就等着人头落地吧,哈哈哈……”季夏苦笑几声走出了朱雀大殿。 “来人,来人。”英离大喊几声。 门外候着的侍女忙跑了进来:“帝子殿下,有何……有何吩咐?” “照顾好小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朱雀宫半步!” “是。” 英离穿上赤色外衣,持了剑急速向紫微宫走去。 紫微宫,天帝帝俊坐于高位,左侧是天后,右侧是娥婉妃。 天后育火神英离、风神巽风,婉妃育兽神兑泽、山神艮坤,水神坎休虽为长子,但因为生母早逝,在兄弟中便失了势。加上治理九州水患,染了重疾,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所幸今日听闻巽风从九州带了一名医术高超的女子回天庭,坎休这才更了新衣,勉强来参加这次家宴。 英离怕巽风将他企图谋反的事抖出去,急了忙冲进紫微宫,却见天帝母后兄弟皆在欢声笑语饮酒。这才宽了心入了坐,见眠眠也坐在巽风身后,便故作不认识问道:“今日本是我们兄弟与父帝母后的家宴,怎么这席中多了一个外人?” 天帝放下手中的酒杯,笑道:“离儿可能来迟了,并不知晓她是九州行道的散仙,前些日子你三弟出门游历,着了魔族偷袭,受了重伤,就是眠眠姑娘施了援手,才救了你三弟一命。如今你大哥身体抱恙一年之久还不见好,所以才请了她来,趁我们家宴顺便款待她一番,也好让眠眠姑娘日后能在天庭多留些时日,帮坎休诊出病因,好就诊下药。” 天后道:“你父亲说的是,照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九部的神医诊了个遍,可还是未能找出坎休中风寒的病因。说不准在九州染的病,就得九州的医术来整治,说不准哪天就好了呢。” 坎休身穿黑衣,咳嗽几声说道:“谢父帝母后挂念,如果真能医好我的病……咳咳……” 席间一未成年的小儿站了起来,身着黄衣,看似十分清秀,样貌只有十四岁左右,他走到水神坎休席前的案桌旁,随手将桌上酒盏拿在手中:“坎休哥哥身子不好,应当少说话,更不能饮酒!” 水神气息急促,咳嗽不断,时不时还会咳出一丝血来:“坤儿,就让大哥喝一口,咳咳……” “一口也不行。”山神艮坤拿了酒盏放在巽风面前,“巽风哥哥替你喝了,等你病好了,再去他那里讨要,让他还你就是了。” 席间众人都被这个可爱的小儿艮坤逗得笑了起来。 英离见天帝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反而比平日高兴许多,便支了身边倒酒的仙娥,偷偷对她说道:“去我宫中,让奇山将……带到紫微宫中来。” 小仙娥得了令,悄悄退出宫中,不到半刻时间,小仙娥就将小娈带了进来,送到英离身边。 众人皆把目光投向这个七岁男孩身上。 兽神兑泽停下筷子,问道:“二哥哥,这孩子是谁?难不成你游历九州,早和其他部族女子双修生了孩子?” 娥婉妃轻声呵斥儿子道:“兑泽,休要胡言!” 季夏放下手中杯子,看一眼眠眠,又看一眼小娈:“火神帝子和风神帝子真是会演戏啊,各个带了自己的心上人来参加家宴,这有什么可瞒的?不过是和我一样,都是白水没人要的弃子罢了,可到了这天庭,你们个个抢着疼这个爱那个的,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天后显然被季夏一番话惊得愣住了:“你说什么?什么心上人?什么弃子?” “母后,难道我说错了吗?”季夏勾魂鬼一样看一眼天后,“这火神身边的小儿,本是我族遗弃在山中的男婴,可他命大,得了林中失去幼崽的青狼喂养,才活了命。” 季夏走到巽风面前:“这风神身旁的铁面女子,本是我那八妹妹身旁的侍女,只因她在白水迷惑了风神,与他行了双修之事,风神也为这个不要脸的下流东西动了情,这才缠着风神帝子带她上了天庭。” 天后惊得下巴都歪了,连连说道:“这还了得,一个无名无份的侍女,竟敢和天族帝子行双修之事!” 巽风起身,想要辩解几句,可他那是白莲花季夏的对手,论口才,季夏恐怕天上地下无人能及。 “母后……” “住嘴,巽风。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当着你父君和各位兄弟的面速速交代清楚!” 季夏这一步走的真是妙啊,她虽心中对英离有万般恨意,但又忌于他的毒辣心狠,不敢当面揭穿英离篡位夺权之事,只好设计让巽风说出此事。 英离怕巽风揭了自己的老底,忙上前阻拦:“父君母后,三弟他身旁之人确是一名药师。” “你怎么知道,让你别说话,你就不要张嘴。” 天帝大怒道:“英离,你身边男子又是怎么回事,刚才夏妃说的可是真的!” 英离愁眉苦脸起来:“我……我……” “怎么,无话可说了!” 正在英离不知如何向天帝解释时,小娈缓缓升起手臂,用食指指着季夏说道:“她,说谎……她,肚中有了孩子……” 天后念道:“有,有了孩子?” 季夏自知理亏,面目难堪,后退几步:“你,你胡说!” 众人齐齐看向季夏,才发现季夏的肚子真的比其他人要凸出许多。 天后喜笑颜开,从左侧凤椅上走下来,搀起季夏,笑呵呵说道:“原来你怀了英离的孩子,怎么不早些告诉母后呢?” 天后命庭内侍女道:“快去,给夏妃换一些有营养的来,这些汤汤水水的就不要上了。” 天帝甩袖起身,无奈说道:“英离,你太不像话了,自己的妻子有了身孕,你都不知道!” “父君,我……” “好了,别说了!”天帝笑问眠眠道:“眠眠姑娘,你为何不说话,又为何戴着一张如此厚重的面具?” 巽风抢先说道:“父亲,眠眠她……” 眠眠拉一把巽风,摇摇头。然后起身走到天帝席下,跪地行礼道:“天帝,我幼时家中着了火,脸上肌肉全被火烧伤,嗓子也被烟熏哑了,所以才戴了这鬼面具。” “原来是这样,那绵绵姑娘可知坎休到底得的什么怪病?” “水神并非染了风寒,而是中了毒。” 婉妃道:“这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 眠眠起身:“水神两眼发黑,咳血不断,应该是中了曼陀罗的药毒。” 天后道:“谁这么大胆,敢对天族帝子下毒。” “这,我就不知道了。” 天帝道:“可有解毒之法?” “这……曼陀罗本产自西域,后被流沙国带到萨满族,如今西域曼陀罗已经灭绝,只有萨满魔族大王子曼罗那里供养着上百株,也许只有他那里有解除曼陀罗之毒的解药。” 天后哭哭滴滴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啊,魔族向来心狠手辣与各族为敌,如今又是萨满花盛开的季节,他们功力大增,讨伐逍遥山,暗杀各族修士,无恶不作,如今却把黑手伸到我们天族了!” “仅凭这一定,也不能断定,水神所中之毒就是萨满族所为。如果有人得了毒药,在水神的饮食里悄悄做了手脚,少量的毒粉虽不易让人察觉,但日子久了,毒气在体内越积越多,也就让人错以为是得了某些慢性病症!” 天后发了火大骂道:“好你个庸医,你连瞧一眼坎休都没瞧,难不成我天族有了内贼,在水神的食物里下了药不成。” 说罢,天后在侍女的搀扶下气呼呼走出了紫微宫。 天帝和娥婉妃对视一眼,说道:“好了,眠眠姑娘,你先退下吧,等明日你再为水神仔细诊断一番,若真如你所言,我定不会轻饶下毒之人。若你是瞎说扰乱我天庭,我让你好看……” 天帝说罢,也离了席。 众人行了作揖之礼,才纷纷退去。 各兄弟在紫微宫外也行了礼,各自回各自宫去了。 巽风边走便问眠眠道:“你刚才有话要说。” “什么……对了,巽风,你们天庭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供养出曼陀罗?” “没有。” “这就怪了,明明他的毒已经解除。” “你想说什么?” “巽风,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白水,点点咬伤了英离。” “记得。” “他所中之毒就是曼陀罗之毒。” “此毒从何而来?” “是我一位兄长从西域带回来的,我用它的种子喂养了三个月点点,它的剧毒就已经可以让一个天族上神跪地喊娘,厉不厉害?” “你是说英离手中有解药。” “不错,他对你们天族的天帝之位势在必得,当然第一个下手的就是太子坎休。” “眠眠姑娘请留步……”身后一个女声传了过来。 娥婉妃笑盈盈迎了上来,说道:“方才听六圣女说,你也是白水女真族人,我见你谈吐风雅,心中亲切,所以特来向姑娘问一些问题。不知姑娘今年芳龄几何了?” “我……十六……” 娥婉妃心头一阵盘算,最终默念道:“十六……不知姑娘是哪房的侍女?” “我是八圣女南宫屋中的,桂花轩一直以来就我和南宫姐姐两人,不像其他各处,打水烧饭、浆洗铺床做什么的都有。” “南宫?她可还好?” “怎么,婉妃也认识我家主子。” 娥婉妃拉住眠眠的手:“自然认得,我也是白水族人,按理来说,你还得叫我一声姑姑。” “我……” “既然姑娘不愿意,那就早些随巽风去休息吧。明日有时间就来找我,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 巽风弯腰作揖,带眠眠绕过金玉长廊,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四十八章 圣女诞子 天河尽头,英离对面站着一黑衣蒙面男子,身形与当日在北冥河畔劫走阿柔的甚为相似。 蒙面男子说道:“帝子今日怎么想起我来了,唤我来天庭不知有何大事要议?” “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如今风神已经回了天庭,身边还带了一个诡计多端的女婢,她已经知道水神中了曼陀罗之毒。再不动手,恐怕这天帝之位就会被他们夺了去!” “这是你家门之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想要的只是那些灭我族人的九州仙士的命!” “好,我可以帮你!等你助我夺了九部天帝之位,我就亲自带金钾天兵灭了阴阳族。” “哈哈哈,区区一个阴阳族,我还未放在眼里!我想要的是乌合的命,狐族、萨满族、白水,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你要统领整个九州?” “既然你能做得了这天上的王,我也就能做得了那地上的王,有什么不妥吗?” “你要我如何帮你?” “青白已经去了白水,寒阳的转世灵体一定在女真,我要你助我灭了白水,就连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过!” 一道金光落入天河湖畔,左护卫贺楠跪地道:“帝子,夏妃快要临盆,天后急招你回去。” “好了,知道了,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黑衣人朝天河一挥手,三股黑烟上岸,禺疆、睚眦、乌合站于两人对面。 禺疆、睚眦拱手:“主人、火神。” 乌合却一副高傲气势,并未将两人放在眼里。 反倒是英离向乌合行礼道:“巫主。” “哼。”乌合甩袖道:“火神小儿,要杀何人,便杀了他就是,何须这么唯唯诺诺、妇人之仁。若今日你对天帝老儿下不了手,我帮你割了他的脑袋就是,啊哈哈……哈哈哈……” 黑衣人转身,化成一缕白烟飞向天河:“做了天帝,就来白水找我,不要忘了你的诺言!” 朱雀大殿,右侧卧房里,季夏因临盆喊破了嗓子,仙娥们出出进进,端盆打水,拿布递刀。天后在门外不知来回走了多少遍,但季夏肚中的孩子还是迟迟不肯出来。 忽然,门外冲进一名天兵,脸带鲜血,战战克克说道:“天后,不好了,乌合带九部妖族攻入了天河!” 还未等天兵起身,又一仙娥侍女跑了进来:“天后,天帝被睚眦打成重伤,躺在了紫微宫殿内!……” 又一仙娥跑了进来:“天后,火神擒了娥婉妃,与白虎大殿那边打了起来……” 一时间,天庭大乱,人心惶惶! 天后只得带了一队金钾,向白虎殿走去。 为季夏接生的老婢女也怕攻入殿内的妖魔要了她的命,提了裙子跑掉了。 侍女们无人号令,逃命的逃命,捻财的捻财,都不顾这个本是她们本族天帝帝子妃的死活。 季夏满头汗水,眼中含泪,在这一刻,她才想起在白水的种种,那里的生活是那么的幸福,无忧无虑,可惜她没有好好珍惜,到如今只落得个人人背弃,有家不能归,有怨无处发的下场! 门外传来阵阵刀剑刺骨的声音,侍女的哭喊声,妖魔的喊杀声……她忽升起带血的手,颤抖着摸摸肚子,觉得这孩子是无辜的。 她翻下床榻,向门外爬去,各妖族化成一股股黑烟,袭过朱雀宫的每一条长廊,侍女一个接一个倒下,金钾侍卫拼死抵抗。 人群中,一黑衣铁面女子一伸手,五指银针已毙了五人的命。右护卫奇山突然出现,向爬出一条血路的季夏走去,奇山授火神英离之命,要将巽风在季夏肚中的孩子杀死,以绝后患。 刀光闪过,奇山高举利刃,向季夏砍了下去。 眠眠想冲过去阻止,奈何妖魔所化浓烟太多,阻了她的道。 “季夏姐姐……”眠眠一伸手,五指银针飞出,两支打入刀刃,三支直插奇山脖颈。 奇山口吐鲜血,睁大眼睛,停了呼吸。 “哇哇哇……”一声清脆的啼哭响起,天庭吹起了一阵微风,眠眠跑近季夏身旁。 季夏口露微笑,脸色白如纸片:“孩子。” “季夏姐姐……” 季夏掉下两颗眼泪:“你要照顾好他。” “季夏姐姐,不要说话,我带你回白水,族母一定有办法的。” “眠眠,没用的,你让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钟情巽风,你就……看在他的情面上,一定要照顾好这孩子……” “我答应你,起来。我带你回白水……” “平日……平日我对你和南宫妹妹百般刁难,没想到在这最后,你却为了我,这么难过……我,好像回到过去,回到白水……” “南宫姐姐从未怪罪过你……” “我经常叫你丑八怪,没人要的野孩子。但今日我才知晓,你的……你的心是最善良的,也得了风神帝子的眷顾……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季夏姐姐,我不怪你!” “往事如烟,不过大梦一场。孩子,孩子就叫如烟吧……” “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定会护他平安的。” “哈哈哈,天族帝子之子,我吃了他,定会助长我的修为,哈哈哈哈……”禺疆从空中飞了过来。 季夏推开眠眠,化成一朵白莲,以元神之躯与禺疆同归于尽:“快去找风神,他会护你和如烟周全……” 第四十九章 众神陨落 白虎宫,火神英离与兽神兑泽大战不休,一人化为朱雀,一人化为白虎,向对方冲了过去,一阵浓烟过后,兑泽倒在地上,满脸鲜血,被英离重重击到了要害,站都站不起来了! “兑泽,兑泽!”娥婉妃抱起儿子痛哭起来。 英离化成人形落地:“婉妃莫要难过,等一会儿他就不痛了!” 娥婉妃放下兑泽,起身说道:“火神,为了天帝之位,你竟干出这种弑父杀兄的恶事来!” “天帝只有一个,但我父君却生了五个儿子,除了我,其他的人都得死!”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着,娥婉妃化出手中一支银簪,与英离打了起来。 “兑泽哥哥,四哥哥……”艮坤跑了过来,扶起兑泽直翻白眼的脑袋,“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坤儿……二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娥婉妃手中所持银簪是幽冥界化玉心环奇石的一块残片所化,所以相持许久,英离并未打赢婉妃,却延误了他快刀斩乱麻攻下天庭的谋算。 突然,天边一股灵光闪过,天后一掌击中娥婉妃胸口,婉妃倒地吐出一口鲜血:“宣和,你生的好儿子!” 宣和天后甩袖趾高气昂说道:“我生的儿子,哼,也好过你这两个窝囊废!他日他登了帝位,我就是整个天庭的太后,谁还敢与我争锋,难道是你一个九州修炼万年也赶不上我昆仑丘千年道行的下流部族吗?” “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母啊。” “少废话,受死吧!” 娥婉妃打坐轻念几声咒语,几个人身高的纸人手握木剑挡在了天后眼前。 眠眠怀抱婴儿跑了过来,见娥婉妃动用白水巫术攻打火神母子,又见跪地难过哭泣的艮坤,便停了跑去找巽风的脚步,她急急跑到兑泽身旁,查看时,已经发现兽神断了气。 趁傀儡纸人与天后英离作战之时,娥婉妃爬到眠眠与艮坤身旁,问眠眠道:“你的生日是否是农历八月十三日。” 眠眠定定看着婉妃:“你,你怎么知道?” “你右手手婉处是否有一日月同辉的胎记?” 眠眠把手伸向娥婉妃,娥婉抹起眠眠的袖子,喜泪交加抚摸眠眠的脸说道:“我知道是你,我儿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娥婉妃又拉过艮坤的手:“坤儿,你要记住,以后他就是你最亲的人了。一定要听眠眠的话,知道吗?” 艮坤满脸泪水,哭着说道:“母妃,孩儿记住了,一定听眠眠的话……” 一阵烈火燃尽,娥婉妃又一股鲜血喷出。纸人被英离化出的朱雀之火燃成了灰烬。 “艮坤,快带眠眠走!” 艮坤化成一只麒麟伏起眠眠和如烟,向天河边飞奔而去。 天后见艮坤要逃走,便追了上去。不料五指银针射出,天后躲过前四支,刚好被最后一支穿了肋骨。银针上是眠眠用上百种药草研制而成的毒液,一旦沾了血液,就无药可救! 麒麟落地,又飞奔而起,从巽风头顶掠过,一滴泪刚好从眠眠眼中落下,打在巽风脸上。从低处往上看,巽风第一次看清了眠眠面具下那张干净白皙又俊俏的脸。 英离剑指度法,火焰在娥婉妃身上燃气,巽风见状甩出一股清风,熄灭英离手中的火焰。 娥婉妃哈哈大笑道:“巽风,我不需你可怜。有朝一日,我儿无眠定会为我报仇的,哈哈哈……” 娥婉唤回银簪,插入自己胸口。 巽风扯住娥婉妃胸口的衣服:“什么你儿,你说清楚!” “巽风,我知道你心善,眠眠杀了你母后,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你不要与他……作对。无眠是我和幽冥界界主的孩子,与你并无血缘关系,日后你若能与他再见,一定要饶他一命……” “母妃。不,你说的不是真的”巽风两滴泪簌地从眼眶溢出。 “三弟,为了她,你有必要这么伤心难过吗?” “滚开!” 天后捂着胸口走了过来,一掌劈在娥婉妃头上,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母后,母后……”巽风泪如雨下,一手抱着天后,一手抱着婉妃。 正在这个时候,英离一掌击向巽风后背,巽风吐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天庭在上,不会下雨,也不会落雪,伤心的时候,只有那条天河滔滔奔涌着向人间流去。 天河边上,金钾天兵将击成重伤的巽风从河口丢了下去。 第五十章 曼珠沙华 “有朝一日,我儿无眠定会为我报仇的……” 夜空繁星点点,照着整个人间,巽风看着九部天河,缓缓向九州大地跌落而去。那句如十万只针按插入心的话,让他忘记了去反抗,忘记了怎样活下去。 火麒麟腾空而起,掠过他的头顶,一滴泪跌落,砸在他的眼窝。他看着他,怀抱婴儿,飞向远方…… 巽风闭上眼睛,重重砸在了九州大地,随即一口鲜血从嗓子眼里喷出,天空下起了雨。 这是九州今年的最后一场雨。 雨过天晴,祥云如火,撒满整个九州天边,整片整片的萨满花散发出清香怡人的味道。 两阵笑声穿越整个山谷,清透如山涧清泉。 “升丹哥哥,你快看,那边有好多,我们快去采。” “好。降丹,你看,好多蝴蝶,哈哈……” “哇,好漂亮啊!” 红衣男子背上一竹篓,对着山谷双手圈嘴大喊:“我,姬氏升丹,年方十五,花神之后,魔族药童。” 白衣女子看看身旁男子,也圈嘴对着山谷大喊:“我,姬氏降丹。年方十四,花神之后,魔族花童。我爱升丹……哈哈哈……” 红衣男子看看身旁的白衣女子,又喊道:“我也爱降丹。” “哈哈哈……” 两人笑声如银铃般穿过萨满河的每一条支流。 “哥哥,我们快去采花吧,要不然曼罗皇子等久了,又要责怪我们了。” “降丹,等以后有机会了,哥哥一定带你离开这里,不再让你受曼罗和沙华的欺负了!” “哥哥,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以后不要为了我,和大王子和二公主做对了,说不准哪天他们一生气,就把你拿去试毒炼药了。” “哥哥不怕,再说了,世人都不像他们那么恶毒,就像三王子,他昨日还在曼罗那里为我求情呢。” 降丹抹起升丹的袖子:“还笑得出来,你看,你这胳膊,要不是钩吻哥哥帮你挡着,定是要废了的……”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走进了森林深处。 “哥哥,你看那边,好高一株常山。”降丹取下背上竹篓,塞到升丹怀里,“拿着,我去去就来。” 降丹刚够到那株常山,脚下一滑滚出几丈倒在了草堆里,刚好碰到一个人的腿。 “啊!哥哥,升丹!” 升丹闻声赶了过来,只见巽风倒在萨满花丛中,满脸泥水,不省人事。 “这人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哥哥,你看,他的脸好俊俏啊!” “哈哈,你不会是一眼就看上他了吧。” “怎么会,哥哥尽拿我打趣。” “开玩笑的,我萨满药童升丹的妹妹,肯定不会嫁给这种不明身份的人的。等以后有机会离开萨满族,我一定帮你找个比他还俊俏的如意郎君。” “对了,哥哥。这人该怎么办,这荒郊野岭的,万一有野兽出没,他不就成了林中恶狼豺豹的晚餐了吗?” “要不,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不行,万一被曼罗和沙华知道了,肯定会打断我们的腿的。” 升丹用食指刮一下降丹的鼻子:“你傻啊,我们把他交给钩吻就是了。” “也只能这样了。” 升丹取下背篓,背起巽风,兄妹两人说说笑笑向烈焰山走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萨满族的沙华火焰却如曼珠红花,燃遍了整座深山。 降丹从一块石头后侧出头,看曼罗近身的铁衣兵甲并不在院内,招手让升丹跟紧自己的脚步,两人偷偷向钩吻屋中跑去。 门吱嘎开了,只见一黄衣少年独自在屋里的案桌上拿了笔乱写乱画,见升丹降丹两兄妹走了进来,喜笑颜开道:“升丹哥哥,降丹妹妹,你们又去采花了。哎,这人是谁?” 降丹看看门外,急忙关上门。 升丹将巽风放到钩吻床上:“三王子,这是我和降丹今日在山上采花时发现的,怕晚上被豹子野兽叼了去,就带他回了沙华烈焰山,你可千万不要让曼罗和沙华知道,要不然他们肯定会打断我和降丹的腿的。” 正说时,一阵敲门声传了进来,只听得一女子说道:“钩吻,你睡了吗?” 钩吻小声说道:“是二姐,怎么办?” 女子又问道:“钩吻,钩吻?在屋里吗?我推门了?” “二姐姐,我睡了。已经很晚了,您找我有事吗?”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熏烟状,黑眉红唇穿一身红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单是看一眼,就会让人感觉到她身体里那种威严感。 沙华见升降兄妹也在钩吻屋中,便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此时,钩吻已经盖了被子躺在了床上,他忙帮升降兄妹开脱道:“是我让他们送了今日采的新鲜花朵过来,二姐姐如果想要的话,我屋里这些你都拿走,嘻嘻。” 沙华眼尖,偏偏看见滴在地上的几滴血。她装作没看见,说道:“既然三弟已经做完了功课,那就早点休息吧。” 临走时,又看一眼低头不语的升丹和降丹道:“身为采花药童,不知去药房看那些豢养的蛊毒,反到来这里凑热闹。” 升丹低头道:“等服侍三皇子就了寝,我就去、炼药房。” 沙华训斥三人后,走出屋子关了门,门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钩吻起身,从床上翻下来,说道:“好险,差点被二姐姐发现。降丹,等明日你得了空,就去炼药房拿些补气的丹药过来,看样子,这位公子肯定是受了什么重伤。” 门哗一下又开了,三人吓得凑到床前,列成一排挡住身后的巽风。 钩吻笑呵呵问道:“二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沙华一步连两步走到三人身边:“让开!” 钩吻和升丹不自觉在身后牵起了手:“二姐姐……” 沙华一把推开三人,见钩吻床上躺着一陌生男子,转身给升丹两个嘴巴子,呵斥道:“无知下流的东西,竟敢带外人到钩吻的房间里来!” 升降兄妹赶紧跪地,升丹仰头看着沙华说道:“二公主莫要怪罪三王子和降丹,是我带了他回烈焰山的。” 降丹道:“公主,不管哥哥的事,是我发现了他,怕被山中虎豹吃了去,才将他带了回来。” “你们兄妹倒是心善,可想过当初我族是怎遭人欺压的?还不把他丢到山林里去喂狼!” 升丹捂着半边被打红的脸起身,只得答一声:“是。” 升丹刚要扶了躺在床上的巽风,将他丢到烈焰后山的森林里去。 沙华忽说道:“等等。” 她剥开巽风左胸被树枝划破的衣服,一条青龙刺青盘踞于绯红的血迹中:“青龙,难道?他是天族风神帝子?” 钩吻见沙华看这位男子看得出神,才放了胆子问道:“二姐姐,你认得此人?” “不认识,但身上有青龙刺青的,除了天族帝子,没有其他人了。” 沙华转身,令降丹道:“降丹,你去炼药房拿些消毒的草药来,记住,不要让曼罗身边的铁衣兵甲看见。” “是。”降丹得了令,急急出了门。 沙华扶起昏迷中的巽风,两人一前一后盘腿坐于床上,无数的彼岸花瓣绕在两人身体周围,一刻中后,度了气的巽风才慢慢睁开眼睛,见一妖艳无比的女子正看着他。 “眠眠。”巽风轻声喊道。 “你醒了?”沙华问道。 等清醒过来时,巽风才发现身边还站着两男一女,看着装,并不是白水族人,满屋子的花香和各种插花,让他顿时觉得,这里原来就是花神之后萨满族的领地。 第五十一章 西进密谋 九州大地,萨满花开。 站在烈焰山远远望去,蓝紫色的花朵一直延绵而下,穿过汤谷,又经惑卜山,再经逍遥山山脚,霰雾林矮丘,一路冲白水而去。 药童升丹手捧花株,朝魔族王子曼罗修法的付水东流宫走去。 从一怪兽口状崖洞口进入,便是弯弯扭扭的岩石隧道,每隔十步,就有一持着火把的铁衣兵甲候着,他们都被曼罗食了蛊毒,是只效忠于他的死侍,旁人不管怎么招揽撼动,也不会让这些食了蛊的铁衣兵甲有动摇意念的机会。升丹走了好久,才到了付水东流洞府大殿内。 洞内烈火然于架起的铁盆中,火盆中的燃料皆是用花的精油做成的。曼罗虽已经有二百一十三岁的年纪,但因长期食用花瓣,用花粉做贴面的粉饰,所以看着并不像是一位已有些年岁的中年男子。贴身的王座后背上,是一片盛开的曼陀罗花状背景石墙,墙面上是两叶首位相接如鱼如水的花瓣图腾。 曼罗舒一口气,停下用功修炼的双手,问升丹道:“这几日怎么不见沙华来付水东流?” “王子,想是您这几日正在加紧修炼功法,二公主怕打扰了你才未来付水东流宫的。” “今日山上的花败了几成了?” “已经有八成败了,在过十天半月,也就没了能开的花了。” “这么快?” “萨满河畔提早盛开的那些,有些被族人吃食了,有些练了丹药,剩下那些都败在了土里。今年不知怎得,山里经常下大雨,很多花要么延误了盛开的花期,要么都烂了蕊心。” 曼罗拈起一片花瓣,喂到嘴里,嚼几下:“你吩咐下去,让三百名铁衣留守烈焰山,其他人做好准备,下月我们就出发,西进逍遥,夺食雪莲红梅,为辛寂公主报仇!” “知道了,曼罗王子。” “记着,让出行的族人带好摄魂铃。还有,你要监督好钩吻,让他勤加修炼,不然到时候,几只小小的逍遥山雪鸩就能要了他的命!” “是,王子。” “你先下去吧,莫要打扰我修炼。” 升丹拱手,退出了付水东流宫。 烈焰山,钩吻蹲在河边将溪里的水泼到巽风的衣角上,挂在钩吻腰带的四颗腰铃相撞发出仄仄入耳的声音,如同他流水一样干净的笑声。 钩吻看着倒影在水中的巽风的脸:“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笑?” 巽风没有回答钩吻的问题,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很像一个人。”然后起身走开了。 “喂,等等我啊!冷面哥哥!” 钩吻踩过几颗露出河面的石头,追了上去:“听二姐姐说,你是天族的帝子,为何会来我们魔族?” “我非天族帝子。” “那你又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也就是说,你不是东西了?” 巽风不语,继续向前走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钩吻边喊边跟了上去,“冷面哥哥,等等我。再过几日,我们萨满族就要举族西迁,去往花期更长的地方游道修法,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西迁?” “对啊,大哥说了,逍遥山的雪莲,如果食一朵就可以提升我们五百年的修为,只要跟着萨满花开过的路途行走,就能很快找到那些具有强大灵气的鲜花,到时候,我腰间的铃铛也就该换成八颗了,现在我的修为太弱了,就连降丹的摄魂术都比我强。”钩吻挡在巽风面前,撒一把花到空中,边退边跳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不去。” “喂!白水女真族有很多漂亮女孩的。难道你不想去见见她们吗?” 听到白水女真族,巽风停下脚步:“你们要去白水?” “谁人不知,白水那十二位圣女,都是种花酿酒的高手,只要集齐了代表她们的十二味鲜花,那可比什么逍遥山雪莲好上上万倍。一年前,大哥就派了几名暗使前去白水查看她们的动向,可惜那些暗使只是一些一铛腰铃的修行者,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定是被女真族的护卫女侍给杀了,要么他们得了双修之法,死在了美人榻上了。” “你小小年纪,为何知道这些?” “这都是升丹告诉我的,他说女真族的古书里记载了很多双修术法,什么增强男人体力的欲春粉,什么延时双修的植物精油,什么双修时要点上微微发光的蜡烛,制造仪式感……” 巽风不语。 钩吻问道:“冷面哥哥,你有没有双修过啊?是不是书里说的那种感觉?比成仙还要让人兴奋的感觉?” “不知。” “喂喂喂,你应该有十八了吧?九州男子都是十五成年,你……怎么可能没有双修过?” “钩吻,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钩吻抬头,见沙华站在眼前山丘上,身后是怀中捧花的降丹。 钩吻忙说道:“二姐姐,我……带巽风去河里捉鱼,巽风好厉害,打了好大一条鱼!” “鱼呢?” “鱼,鱼方才烤了,已经在肚子里了。” 降丹看着搔首弄姿说谎的钩吻,笑出了声。 巽风走上一段坡路,和沙华会了头。 巽风并未说话,直接往烈焰山的方向走去。 沙华几个踮脚,从空中翻过,站在了巽风面前,先是看他一眼,随后一甩袖将巽风打翻在地上。降丹吓得张大嘴巴后退两步。钩吻忙赶上去,问沙华道:“二姐姐,你为何打……打巽风啊?” “我打人还需要理由吗?” 钩吻低头,悄悄说道:“昨晚你还为他疗伤呢。” “昨晚是昨晚,现在是现在。” “二姐姐,巽风又没做错什么。” “谁叫他不理我的!日后若见了我,不行礼的话,本公主见一次打一次!” 巽风倒地,咳嗽两声,想爬起来。胳膊刚撑起一半,又被沙华一个舞袖打得翻了一个跟头。 沙华很有成就感地瞟一眼巽风,对远远站着的降丹说道:“我们走。” 降丹从倒地的巽风身旁绕过,跑着碎步追了上去。 钩吻踮脚看沙华远去,双手交于胸前,像教书先生教训学生一样,说道:“我说让你不要板着一张脸,见了人要多说话,多笑,多交流,特别要多交流有关双修的经验!现在知道错了吧?” 钩吻并未扶起巽风,而是漫着步伐,随着夹道而生的两岸草木,吹着口哨往烈焰山蹦蹦跳跳走去,还不忘补一句:“不听小儿话,吃亏在眼前啊!” 第五十二章 摄魂腰铃 烈焰山的火焰在一夜之间熄灭,除了那三百名铁衣兵甲留守洞府,其他带有腰铃的萨满族族人如泥石一般浩浩荡荡向西涌去。 摄魂腰铃响起,途径的小妖纷纷赶来,归入萨满族入侵西方的队伍中。 降丹怯怯跟在沙华身后,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的巽风和钩吻。经过汤谷之地,加入萨满族队伍的妖魔已经超过了他们出发时人数的三分之一。 钩吻捡起一根藤条丢向巽风,巽风抽出捻笺剑,一剑砍下,藤条瞬间断成两截,钩吻大叫鼓掌:“好好好。” 这一幕偏偏被沙华看到了,一条红绫剐地,四五颗石子飞了过去,钩吻见状赶紧躲在一棵树后面,可石子并未向他飞去。巽风又抽出捻笺,去击挡沙华打过来的石子,巽风刚砍碎最后一颗,沙华的长袖已经到了他的眼前,他被打倒在地,钩吻看自己的姐姐这样无缘无故狠打巽风,一头雾水从树后爬了出来。 巽风一个翻身立起,扯住沙华的衣袖:“够了!” “青龙之身?我倒要看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既已知晓,何必多问!” 沙华抽回长袖,准备再次出招…… 忽听前方有打斗声传来,沙华收手向前跑去,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萨满族人止步观看,几名铁甲围成一圈,圈内是曼罗与一女子。天蚕纱化成细丝,几名铁甲的头颅顷刻间被扯飞! 曼罗取下腰间七铛腰铃,高高举起,轻轻一晃,天蚕纱女子瞬时眩晕,脚下颠倒,如醉了酒一般。曼罗如风掠过,一霎停在女子眼前,一掌将她打飞。 一灰衣男子将她接住,女子反推开了那名接她的灰衣男子,两人落了地,男子很客气行礼说道:“曼罗王子,我们并非有意冒犯,刚才是蝉神过于鲁莽了,惹怒了王子,我向您赔个不是。” “你是何人?” “我并非仙门中人,只是人族一个小小的修士。” “人族?你也配向我道歉!你这位朋友刚才杀我数位铁衣兵甲,难道是一句体己话就能作罢的!” 蝉妹疾走几步,被公子暮拦了下来。 蝉妹道:“我只想借王子腰间的摄魂铃一用,但早闻曼罗王子心狠手辣,更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所以……” “所以你就来抢了?” “除了抢,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方法吗?” “当然有。”曼罗大指摸着腰铃框圈,“那就是摄了你的魂!” 说着,曼罗将腰铃撑于掌中,铃环发出火红的光,曼罗度法,腰铃缓缓移向蝉妹眼前,蝉妹刚要躲开,便失了智,泛起白眼,脑门一缕白烟传向摄魂铃。妘暮急忙度出天罗,曼罗顺手一挥,摄魂铃又转向公子暮,失了智的蝉妹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妘暮双手下垂,头颅高高扬起,看似很痛苦。 “哈哈哈,哈哈哈……”曼罗仰头大笑,手中烈焰和腰铃吸入的精气一同燃起微光。 “舅舅,不要……” “嗯?”曼罗停下高举的右手,摄魂铃也停止吸食公子暮的精气。 沙华走向前,剑指度出一缕红光,射在曼罗的腰铃上,问道:“你是何人?” “阴阳族祭司赤阴转世……灵体……” 沙华曼罗双眼对视,显得惊喜万分,沙华又问道:“你父何人?” “人族克洛族长。” “你前世母亲为何人?” “萨满族公主……辛寂……” 巽风忽听得眼前这位公子和萨满族有关系,便向前凑几步,想看个清楚。 沙华又问:“你前世可有位孪生弟弟?” “有。” “他名唤什么?” “寒阳。” “他现在在何处?” 妘暮表情痛苦,脖子左右摇晃起来,似是要挣脱摄魂铃的控制:“我……不……知道……” 钩吻急的紧皱眉头道:“大哥,你快收了摄魂铃,要不然他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行,还未问出另一人在何处,不可就这样收了摄铃!” “可是……”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曼罗中指无名指扣入手心,三指朝摄魂铃度法。 妘暮道:“我……身体好热……” “寒阳的转世灵体在何方?” 妘暮紧闭眼睛,左右摇头,努力寻找寒阳转世灵体在九州的气息,可他始终不知自己的孪生弟弟的灵体在何方:“在,在……” 降丹看妘暮表情痛苦,再这样下去,他就会被摄魂铃夺了三魂,上前说道:“王子,让我试试吧。” 曼罗收了手。 降丹取下自己腰间的摄魂铃。比起沙华和曼罗的七铛,虽然降丹的只是五铛腰铃,但她天生有着最纯的摄魂之术,任何摄魂遇到的问题,在她那里,都会变得轻而易举起来。 降丹将自己的摄魂铃丢与空中,轻轻闭上眼睛,双手叠于胸前,口露微笑,白色降丹花绕她三圈,又朝妘暮绕去。 “寒阳转世灵体在何方?” “在……在白水女真……” 说罢,妘暮因摄魂体力虚脱,晕了过去。 沙华就地为公子暮把脉。 “如何?”曼罗问道。 “并无大碍,只是修为太浅,有些体力不支。” “白水女真?” 第五十三章 堕仙脱骨 “你为何要盗取大哥的摄魂铃?”钩吻问蝉妹。 “为了召回一个人的神识,话说回来,他还是你前世外甥的转世灵体。” 赶了一天路的萨满族人停了下来,休憩在一座长着几棵树的矮丘上。 “我怎么可能有什么外甥,自从我记事起,就只知有沙华这么一个姐姐,而且她从未与人……” 蝉妹打开水囊,靠树饮一口:“我所说之人并不是你那二姐姐与旁人所生孩子,而是在你未出生前,你族一位名叫辛寂的公主与阴阳族玄阴所生之子。” “我大哥视摄魂铃如自己的性命,你这不是捅马蜂窝吗?要是你不嫌弃,我倒是可以愿意将我的摄魂铃借给你,虽然我只是四铛腰铃,说不准也能帮上你大忙呢。” “不必了。” “不要白不要,我还不想给呢。” 钩吻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妘暮:“那,你……” 突然,林中冲出一人,披头沙发,遮体的衣服都只剩一些滥布褛条了。这人看到有吃的东西,像见了十万两银子一样,一把扑上去,将沙华刚烤成五分熟的野鸡夺了去,扯一条大腿吃了起来,也不怕烫,也不怕噎着。 沙华起身,一条红绫舞出,打得夺鸡乞丐满地打滚,但他还是不放了手中的鸡骨,趴地乱摸一通将沾了土的肉继续往嘴里喂。 蝉妹看这人眼熟,走去一看,才发现是虮旦。 蝉妹撩起虮旦的头发:“哥哥,是你吗?” 虮旦并不言语,只是一个劲往嘴里塞东西。 “你怎么了?”蝉妹双手捧住虮旦的脸,“虮旦,你醒醒!” 沙华问道:“他是谁?” 一心只想着虮旦的蝉妹哪能听得去沙华的话,只是不停摇晃虮旦的身子哭个不停。 妘暮说道:“他就是我们一只在寻找的寒阳转世灵体。” “你不是说他在白水吗?” 沙华将降丹唤了过来:“摄魂,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 “还不动手!” “是,公主。” 降丹将五铛腰铃施于虮旦眼前,施法摄魂。半晌之后,降丹说道:“腰铃对他不起作用。” 妘暮道:“怎么会这样?他是漠北剑颚蚁族王子,阴阳族祭司寒阳的转世灵体,摄魂铃怎么会对他不起作用?” “他体内根本没有什么祭司灵识,躯体也形同凡人。” 蝉妹急了眼站起身:“你说什么?什么形同凡人!” 妘暮抱住蝉妹:“蝉神,事已至此,你伤心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哈哈哈……对了,玉心环。”蝉妹翻遍虮旦全身,却不见玉环。 “不可能,肯定是你的摄魂术出了问题。”蝉妹扯住降丹的胸口,“你再仔细施一次法,问问是谁害他成了这样?” 忽又一白衣女子出现,先是一道灵光打晕虮旦,而后对着蝉妹道:“难怪蝉神如此难过,原来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虮旦王子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蝉妹擦干眼泪:“如今他已失了仙骨,形如凡人,狐仙还要赶尽杀绝吗?” “蝉神真是私心,虮旦当日杀我狐族姐妹去魅,杀死小雪的时候,也不是在赶尽杀绝吗?” “既如此,那只能……” “怎么,要打架吗?那好,我今天就和蝉神领教领教。” 妘暮见蝉妹和白修儿化了各自的法器,急说道:“修儿姐姐,虮旦王子定是遭人算计才变成如今这幅摸样的,您就发发慈悲放过他吧?” “如果暮公子想要拦着,那就一起上吧!” 蝉妹修儿刚对了掌,就被巽风从中打开:“住手!若再生事,等曼罗回来,你们谁也走不掉!” 修儿撤回仄影收了法,问道:“你是何人?好大的口气!” 巽风看一眼一旁的沙华:“九部天族帝子风神巽风。” “原来是风神殿下……今日看在帝子的份上,我就饶了他,若他日再让我碰见,绝不留情。”说完,白修儿向众人行了一个礼,转身化成一缕白烟消失了。 “多谢帝子相救!”说罢,蝉妹扶起虮旦向森林深处走去。 妘暮放心不下蝉妹,也向众人行礼辞行。 钩吻问妘暮道:“你要去那里?” “多谢钩吻王子这些时日的照料,蝉神定是带了虮旦去南海寻找幽冥界界主去了,我不忍她一人去冒险。告辞!” 第五十四章 惊天密信 不到半日,白修儿已经到了霰雾林和逍遥山交接的孽摇頵羝山,山中薄雾缭绕,矮丘层层,土地肥沃,树木高耸其中。几人穿金钾带长矛的天兵在此休息,火堆前是上好的雪山醇酒和烤熟的羊肉。 一金钾说道:“如今我们跟了二帝子,算是没跟错人,才有今日吃酒啃肉的生活。” 另一金钾附和道:“是啊,如果当初我们跟了巽风或是兑泽,今日可能已经被火神扒了筋骨丢下天河了。” 又一金钾说道:“你们可别高兴的太早,火神如今已是九部天帝,这次若没能完成他交给我们的任务,恐怕到时候也不比巽风手下那些银钾好到那里去!” “话虽如此,但此次围攻白水,主要还得看那位某后主手是否真心出力,如果他耍了什么花招,即使我们三千金钾也未必能拿下白水。” 白修儿只听得这些人在说围攻哪个部族的事,想上前一听究竟,不料踩折了一支脚下的树枝,被金钾天兵发现了。 “谁?” 白修儿四下观察,并不见其他人,便走出去道:“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说些什么呢,倒不如也说给我听听。” 领头的金钾天兵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只野狐狸!” 白修儿轻轻一甩手,一股爪影掠过,刚才说话的天兵断了半边脖子,倒地抽搐一下毙了命。 其他天兵见眼前这个女子是修法高深的地仙,拿了长矛协力打了过去,没几下功夫,就被白修儿撂倒在地,各个翻身喊爹叫娘。 白修儿问道:“你们是何方兵士,要围攻何人?” 一天兵趴地回到:“定是姑娘听错了,我们说的是如何围堵山上的猎物,并不是那个部族。” 白修儿又一个甩袖,利爪刮喉,说话天兵蹬了一蹬双腿,不动了。 其他几人纷纷求饶起来:“仙人饶命。” “好说,只要你们说了我方才问的问题,我就立马放了你们。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左护卫贺楠带着一长队金钾从白修儿身后走了过来,那齐刷刷排成一长列的金钾队伍,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足足有两千人以上。 “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就是了。”贺楠看着地上断了喉骨的几名金钾,眼神里顿时充满邪气。 白修儿见对方人多势众不宜久留,便想找了法子溜走,可谁知有其主必有其仆,这贺楠也是个六亲不认狠下杀手的,一点也不因眼前是一个大美人而怜香惜玉。 他二话不说,就令天兵将白修儿拿下,几个回合下来,白修儿虽打伤几十名金钾,自己也因耗时太久受了伤。贺楠只当自己有两万的天兵,舍去几十人又何方,他偏要将白修儿活活耗死在这不见人烟的孽摇頵羝山。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避开白修儿近身的几名金钾天兵,一男子抓起修儿的手,御剑飞入空中,天兵想追时,已见两人飞远。 “你是何人,快放我下来。” 男子只笑不语。 白修儿一胳膊肘子打到他心窝,男子“啊”了一声,才收剑落了地。 白修儿化出仄影指向男子:“你是何人?” 男子笑着将白修儿拥入怀中:“你听听我的心跳,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你……洛神?”白修儿两股热泪涌出,想挣开洛神的怀抱,仔细看他一眼。 洛神反而抱她更紧了,让我多抱会。 白修儿一脚踩在洛神脚尖上,洛神急放手原地转几个圈:“你这个疯女人!” 修儿交臂说道:“几百年不见,你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 “几百年不见,你还是个疯女人!这会子又是哭又是笑得,还打起人来了!疯女人!” “你说谁是疯女人?” 白修儿一把扯住洛神的胸襟,洛神看着修儿的眼睛,四目对望,妘洛神一把将白修儿抱入怀中,两张薄唇相对,四张眼睛紧闭…… 白修儿推开洛神:“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刚才也不是很投入很享受的吗?” “哎呀,洛公子!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和你说这些,你修了御剑之法,快带我去找魔族王子和天族帝子巽风!” “魔族的人怎么会和风神在一起?”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快御剑,边走边说。” 逍遥雪峰西扼,萨满族带领群魔越过雪山,并未直达仙乐族,而是绕道去了白水。妘洛神收剑落地,见众人在雪中小憩,便将刚在在林中所遇天族金钾天兵一事告知沙华与巽风。 巽风记挂眠眠,自然要去白水营救。 魔族也因先前妘暮摄魂之事,想去白水寻找寒阳灵体。本想攻入逍遥雪山的魔族大军,在一次意外的摄铃之后,却转念直至白水女真,想解了两千四百年前阴阳结之谜,好了去辛寂公主的一桩夙愿。 巽风问修儿道:“你可见到我二哥?” “并未看见,只见得他身旁的左护卫贺楠。听他们说,你身旁那些侍从,都被火神削了仙骨,丢下了天河!” 巽风显得异常平静:“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沙华走了过来:“我说堂堂的天族帝子,怎么会伤成那样,原来是被自家的兄弟赶出了家门!” 钩吻憋嘴抱怨道:“二姐姐,你为何老是跟巽风过不去,他才来我们魔族几日,你就话多的跟个破风匣似的,平日里也不见你与我这般说话。” 听了钩吻的话,沙华更来气,但见巽风与自己中间站着白修儿和妘洛神,便给了降丹一个耳光。 巽风上前:“你若生气,打我就是,何必牵连旁人!” “呵,你是心疼这婢女了,还是喜欢上她了?” “不心疼,也并未喜欢。” “那又是为何挡我教训自己的下人!” “我觉公主的方法不太妥当!便来说一两句。” “如果我今日非要打她呢?帝子该当如何?” 巽风伸手捏剑:“那就得看我手中的捻笺愿不愿意了!” 沙华轻描淡写一笑而过:“好了,我想你急着去白水,这丫头定不会入了你的法眼,也许在白水,早就有了你的心上人了。走吧……” 第五十五章 青狼之怒 九部。 天河翻涌而下,河水落入逍遥雪山,凝成冰雕。 火神英离站在玉雕栏杆前,望着九州大地。 天河远处,两名护卫将小娈拦了下来,此时的小娈,已经长成了十岁的翩翩少年,也完全通了人语:“我找你家主子有事要问。” “小娈公子莫要向前,天帝正在施法布云。” “让开。” “公子……” 藏,藏。两声脆响,两名金钾到了下去,除了那两股流淌着冒着热气的鲜血,两条人命已经被狼孩剑一样的利爪夺了去。 英离闻声转身,见小娈气冲冲朝自己走了过来:“为什么,为什么?” “小娈这是怎么了,为何今日脸色如此难看?” “火神,你与逍遥山做了交易,你的人正在攻入白水的路上!” “既然你是异能者,我也就不瞒你了。不过小娈,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出了一口恶气。” “为我出恶气,我要你帮我出这口恶气了吗?” “小娈啊,你一出生就被白水丢弃在荒野,要不是山里青狼喂你一口奶,恐怕今日就没有你了。我这样做,不正好和你当初做的事一样吗?杀了那些女子,帮你报仇!” “当初我并未完全打通体内的异能之术,并不知晓这世间的险恶。如今我已长大,早就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恶,你如今得了天帝之位,我也不便留于天宫。” “这么说,你要回九州?” “我要回白水,救我族人!” “你可知没有我的帮助,凭你现在的修为,恐怕走不出这天河,就要被轮转极光打死在逍遥雪山上空。” “哪又如何?”说着,小娈跳下了天河。 英离究竟还是放心不下小娈,扔出一块玉叶,遮住了火电极光。 白水寨外,山狼吼叫。金钾天兵如火焰一般长驱直入,踏入女真族地。 小娈落地,身手敏捷,健步如飞,跑入林中。小娈找一块高地,朝山中吼叫一声,群狼狂奔,细鸟翱飞,林中鸟兽都朝小娈吼叫着跑了过来。 小娈跳下高地,朝金钾天兵行进的队伍跑去,身后是一群浩浩荡荡席卷而来的青狼。青狼在小娈的指挥下,冲入天兵列队中,撕咬开来,队伍后的几个天兵顿时被咬的血肉模糊,其他人也急转身围成一个半圆,支出长矛,与青狼打斗起来。小娈站在一块高处地面一尺的巨石上,顺势指挥群狼作战。 领头的金钾天兵已经进了白水寨,后面尚未入寨的队伍却在青狼的攻击下乱成一团。 耗战几个小时,有人终是看出了狼群作战的规律,命了人偷偷从后围攻,擒了指挥群狼的小娈。青狼顿时大乱,金钾大开杀戒,将狼群杀的所剩无几!领头那匹喂养小娈长大的青狼,也被几名金钾天兵团团围住。 小娈大声喊道:“巴布,快跑!” 巴布后退几步,朝押了小娈的天兵扑上去,一天兵当场被巴布咬断了脖子,几人抽出长矛,朝巴布刺去,巴布躲开一劫,可还是寡不敌众,被其他天兵刺穿了后臀。 “放开我!巴布,巴布!”小娈泪如雨下,却无能为力。 一名天兵认出了小娈:“这,这不是天帝身边的娈童吗?怎么来了白水?” “这,如果天帝知道是我们杀了这小娈童,定会将我们抽筋拔骨烈火焚尸的!” “哪,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只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只要我们不说出去,天帝怎会知道是我们杀了他的小娈童?” “可是……” “还在犹豫什么,天帝一向视这小娈童为心肝肉,掌中宝,即使我们今日不杀他,天帝也一样不会放过我们的!” 说着,一只长矛刺了过来…… 一道剑光闪过,长矛断成两截,几名金钾倒在了地上。押解小娈的天兵见巽风站在眼前,吓得腿都软了:“风……风神帝子……” “放人!” “是,是……” 巽风挟了小娈朝白水寨飞去。 第五十六章 血色屠门 桂花轩,因为艮坤和如烟的到来,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南宫一袭嫁衣,金冠霞披,黛眉红唇坐于她往日习字作画的案桌旁,对面是膝下抱着金花鼠的如烟。 南宫笑道:“眠眠,我要嫁去东方汤谷了。” 说着,南宫伸手触到眠眠铁面上面。 “南宫姐姐……” “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白水,就让我看你最后一眼吧!” “南姨,汤谷离我们白水很远吗?”如烟盯着南宫问道。 南宫边解眠眠头上的铁面具,边说道:“汤谷啊,在九州的最东方,等我们阿烟长大了,就来看南姨,好不好?” “好。”如烟看着露出真面的眠眠,哇一声哭了起来:“娘亲怎么变成男人了,我不要娘亲变成和小叔叔一样的男人!” 南宫摸着如烟的脸说道:“阿烟不哭,你不愿叫他娘亲,就叫他小爹爹吧!” 如烟止住哭声:“小爹爹?那阿烟不就没有娘亲了吗?” “小爹爹和娘亲都是一样的,都会疼阿烟的。” 无眠将习字的艮坤叫了过来:“先带阿烟出去玩,我和南宫姐姐有话要说。” 艮坤牵了如烟,走出了桂花轩。 贵不得刚才夏风如烟看了眠眠的真容就哭了起来,取下面具的眠眠露出一副姣好的面容,除去铁面的遮挡,他勃颈上那颗凸起的喉结越发地明显了,白齿如玉,唇红如虹,两条眉毛戴黑如柳叶,五官端正,就连那些隐于上眼皮底下的睫毛,都比别人长出好多,耳轮硬朗,单眼翘鼻,内搭红衣加上黑色的外衫,让这个第一次露出男人面容的风无眠有了不可描述的美貌。 南宫露脸一笑,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长大后的样子,记得芙蓉将你托付于我的时候,你才三岁多,如今一千六百年过去了,你竟长成了天底下最帅的男子了,果真我们白水女真人是整个九部九州最貌美的人!” 无眠眼眶那两滴泪终是没有控制住,还是掉了下来:“南宫姐姐,我舍不得你!汤谷那种小国,蛮夷无度,你去了定会遭苦的。你先别急着走,我去求阿柔,让他收回你和亲的命令。” 这是风无眠第一次以男人身份与南宫交谈,也是第一次用男子声音说话。 “没用的,汤谷恶人选中的人是我,换了谁去都不顶用的。” “那就不去了,我们还有其他办法的。” “眠眠,如今阿柔做了萨满族的新任宗主,是芙蓉戒的持有者。他是芙蓉的亲生儿子,你又是芙蓉的养子,算起来,你们也是半个兄弟了,这铁面,日后就不要戴了,免得族人们老喊你丑八怪,你也该走出去让那些女子看看你的容貌了。” “南宫姐姐,你听,外面有唢呐的声音,定是汤谷矮人国来迎娶你来了!” 南宫听时,却只听得一阵喊杀声。无眠南宫仔细一听,才确认那是刀剑刺入胸口的声音。 风无眠起身:“阿烟!” 无眠急急戴上铁面,冲出屋去:“南宫姐姐,你别出去,先在屋里呆着,我去去就来!” 无眠跑出桂花轩,一路绕石阶跑出桂花林,眼前一半金钾天兵,一半水鬼妖魔,正在肆意砍杀白水族人。天空火石飞入各家屋中,带刀护卫女侍拼死抵抗,手无缚鸡之力的族人逃跑大喊,整个白水寨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风无眠朝着人群大喊阿烟和艮坤的名字,却不见两人在何处。“吱吱”一声细叫,金花鼠点点出现在了风无眠脚下,它似是在说些什么,然后向乱成一团的人群中跑去,无眠跟了上去。果然在逃难的人群中找到了艮坤和如烟,他见两人并未走散,便舒了一口气,对艮坤说道:“看好阿烟,不要乱跑,如果三时过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上阿烟先回桂花轩!知道了吗?” 艮坤道:“知道了!” 火神英离在天河布下的并非什么祥云,而是这滚滚而来的火石,火石砸向白水屋宇,整个寨子都成了人间炼狱。金钾杀伐,妖魔夺银敛财,许些男子见了白水女子的美貌,甚至起了**之心。 睚眦随手掐断两名遮面女侍的脖子,大笑着又向其他人冲了去,子春刚好跑了过来,与睚眦撞了头,睚眦见子春生了一副好面容,并未急着掐死她,而是笑着向她捕了去,子春本就没有什么功法修为,一下就被睚眦扯住了衣服,身后几名金钾天兵也围了上来,子春倒地后退,眼里充满惊慌恐惧,可越是这样,睚眦和那些金钾越是笑得厉害。睚眦玩够了子春,便一把扯掉她的衣服,被逼到墙角的子春已无路可退,睚眦又是一个邪笑,将她下身的衣服扯去。 跑出梅花屋的首阳,见自己的十妹妹被人**,随手捡起一把断刀,插向睚眦后背,但因紧张,只是伤了睚眦一点皮骨。睚眦放开子春,向身后的首阳走去。几名天兵见睚眦将到手的猎物丢在原地,便发了疯扑向子春。 “不要,救命!” 臧。臧。臧。臧。臧…… 五枚银针扎入五名天兵脑门,无眠转身将自己外衫裹到子春身上,抱紧她发抖的身子:“不要怕,没事的,没事的。” 兰秋浑身是血,带着几名女侍跑了过来:“十妹妹……你们两个看好她。” 说罢,兰秋带着仅剩的四名女侍冲入成百上千的金钾妖魔中,与他们搏杀了起来。 无眠对着两名女侍说道,“十姐姐就交给你们了!” 另一边,首阳已经被睚眦按在了胯下,无眠看着自家姐姐被人**,却无法施救。无数金钾天兵妖魔将他团团围住,他冲出几步,又被逼回来。最终,他只能看着不堪**的首阳取下头上的梅骨钗自杀在自己面前。 兰秋带去的四名女侍一转眼就只剩她一人了,金钾天兵长矛袭来,她的长刀被打成两段,一股黑烟袭过,毒瞎了兰秋的双眼,兰秋跪地,长矛刺入她的胸膛,她强撑站了起来,一掌劈断长矛,将手中另一段刀刃刺入对面天兵的胸口。两只长矛一前一后再次刺入兰秋身体,又抽出。兰秋倒地,满身是血,爬了起来。随即十几只长矛从上而下,插入兰秋的身体,铁甲天兵又合力将兰秋挑于空中,又重重摔在地上,兰秋口喷一口血,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莺时蝉鸣闩了门,躲在屋里吓得不敢出声,几脚踹门声响过,几名着了白衣的佩剑男子冲进屋来,将她们俘了去。从衣着来看,他们并非天族金钾,也非水怪妖魔。 祭火昙那边,绀香与阿柔誓死保护着圣火。 阿柔修为虽不是很高,但有芙蓉戒护体,对付这些小妖小怪,虽不能将他们杀尽灭光,但拖延一段时间还是不在话下的。群魔被芙蓉戒撩出的花瓣打出几丈,忽一女子从空中持剑飞了过来,差点刺入阿柔眼中,阿柔忙后仰滑出几步,才躲过一劫。等停下看时,这女子原来是虮旦身旁的侍女蛐蛔。 蛐蛔道:“阿柔公子,好久不见,不,如今该改口叫你一声阿柔宗主了!” “蛐蛔?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呢?阿柔宗主。你受人指使,陷虮旦王子误入魔道,害蜓蛛丢了性命,今日自然是来找你抵债的!” 说着,蛐蛔持起利剑向阿柔冲了过去。阿柔轻轻一挥手,芙蓉花飞舞,蛐蛔斩落大半,不想还是有几片进入她的体内,蛐蛔倒地,如施了蛊,腿脚发麻,站立不起。 阿柔走向蛐蛔:“既然你都知道了,死也死得明白了!” 阿柔夺过蛐蛔手中的利剑,一剑刺入蛐蛔的胸膛,蛐蛔口漏一股鲜血,倒在了阿柔脚下。 绀香虽有一身的硬本事,可如此阵仗的敌军,一旦拖延下去,她定会丢了性命!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支利剑砍来,她的一只右耳掉在了地上。 绀香转几个身,看着掉在地上的耳朵,继续迎战,不知是哪方妖魔,从身后袭来,一刀砍下绀香的一只手臂!绀香疼的睁大眼睛跪地大叫起来。 一道剑光落下,荡起一阵尘埃,妘洛神白修儿从剑身上踏步走下,几下将攻过来的天兵水怪打的满地打滚。 天空火球如雨点一样飞向大地,炸开,爆裂。 白水寨外,悬崖峭壁高耸入云,葭月冰月牵手向山上跑去,可她们那能快过那些睚眦带来的鬼怪的速度,几经周折后,葭月冰月被逼到了一座悬崖上。 身后人身妖面的鬼怪笑着走了过来,葭月冰月看着子春被人折磨失疯,首阳不堪**自杀身亡,两人牵了手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白水女真,这个九州最古老的部族,此刻成了别人案板上的一条鱼,仍人宰割着。 风无眠手腕上的阴阳印发出一道亮光,阴阳图强大的威力将周身的金钾鬼怪打翻在眼前。 乌合飞了过来:“阴阳印?我找了你好久了!受死吧!” 一掌袭来,南宫挡了上去,等乌合抽回掌力时,南宫已经口吐鲜血,趴在了地上。 风无眠想跑过去扶起南宫,又被乌合挡了去向。 几名金钾天兵已是杀红了眼,根本不顾什么天族的道义!一天兵抽剑横批而过,一股血溅落地上,南宫的一双眼睛被刺瞎了! “南宫姐姐!”风无眠大喊。无奈他根本不是乌合的对手。 一股黑烟袭来,打在风无眠的铁面上,铁面裂成碎片飞溅而散,巽风从天而降,接住了风无眠飞出去的身子。两人对视落地,巽风抽出捻笺向乌合冲了上去,艮坤带着如烟跑了过来:“娘亲,南姨……” “不要过来……”几个火球落地,从如烟身边燃起。 风无眠拖了孩子跑到南宫身旁:“南宫姐姐……” “我,没事……没事……” 风无眠扯下一块布,帮南宫扎好眼睛。 “三哥哥,小心!”艮坤喊道。 不想乌合一个推掌,将巽风打倒在地,站了站不起来了。 彼岸花纷纷而落,一条红绫穿透乌合的肋骨,沙华弹出无数花瓣,花瓣飞向乌合,还未近身,就被乌合聚在手心,化成了黑烟。 巽风拄剑起身,和沙华合力冲向乌合,乌合化身三人,红绫舞出,捻笺劈下,身影化成黑烟,又合成人形。 小娈闭眼:“前面,左边……” 忽从上空一拳劈下,巽风见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沙华化成一股红烟抱在巽风怀中,两人倒在了地上,沙华摸着巽风的脸,笑了笑,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溢在巽风胸前。 “二公主,二公主……” 巽风翻起沙华的身子,才发现沙华的心脏被乌合一拳击穿了。 曼罗乌合化成两股黑烟相撞升入白水上空的天宇中。 沙华眼角漏出一滴泪:“我,我稀罕你……” 沙华又吐一口血。 “不要说话,我帮你用功修身。” “没用的,你看,我的……心都不在了了,早在萨满族第一次遇见你时,我的心就已经丢了……以后,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打你欺负你了……” 钩吻跑了过来,跪地大喊:“二姐姐,二姐姐,你不会有事,白水有最好的医仙……医仙,医仙……快救救我姐姐,啊……” 钩吻一把推开巽风:“走开,都是因为你!如今你满意了?” “降丹,升丹……以后,要照顾好……钩吻……” 升丹降丹依在沙华身旁,声泪俱下:“公主,您放心,我和妹妹一定会照顾好三王子的。” 沙华摸着钩吻的脸:“不要怪……风神……帝子,这是……姐姐的宿命。大哥若回不来,你……就是萨满族的唯一继承者了,一定要听升丹和降丹的话。” “姐姐,不要说这些胡话。我带你回家!” 沙华取下腰间的摄魂铃:“降丹,你的天赋……很高,我把它交给你,你要保护……好……” 沙华的手落了下去…… “姐姐,二姐姐……啊哈啊,二姐姐,你不要丢下吻儿……” “公主……公主……” 巽风起身,精神恍惚,握着捻笺从一具接一具的死尸旁走过。 祭火昙的圣火熊熊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妘洛神劈下最后一剑,“浅情”剑刃染了点点滴血,白修儿胳膊也受了伤。 阿柔坐于祭火昙,为绀香用功疗伤。 一阵狂风刮起,白水族母停于祭火昙上空,拄杖一挥,十二色花瓣聚合,随着老祖母用功,十二色花瓣四散飞落,打向天兵鬼怪。瞬时,被花瓣击中的金钾和水鬼妖魔都如一颗炸开的豆子一样,化成了沙尘土粒。 族母从空中落下,化成一个面色如树皮,白发拖地的老太婆,她将手杖化成一缕油灯,打入祭火昙的圣火中。 白水族母说了一句:“都结束了!” “族母。”槐序菊月跑了过去。 族母化成一股青烟消散在了白水寨的上空。 第五十七章 异能侍者 白水寨,四季如春。 可如今山上只零星开着桂花、杏花、芙蓉、牡丹、菊花五味鲜花了。 屠族大战后,南宫失明,绀香削耳断臂,子春精神失常,唯一在战火中躲过一劫的槐序和菊月,也开始郁郁寡欢,整日以泪洗面。 巽风恍恍惚惚走到了桂花轩。 巽风停住脚步:“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小娈也随之止步。 “如今已没了危险,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小娈跪在巽风身后:“感谢帝子救命之恩,日后就让我跟着您吧。帝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巽风疾步走到南宫门外,扣了两下。 开门了:“三哥哥?” 巽风刚要跨步走进去,就被艮坤拦了下来:“三哥哥还是候着吧,我去通报无眠哥哥一声。” “无眠哥哥……” “不见,让他回去吧!”无眠正涂了药,准备为南宫的眼上换新的纱布。 “可是……” “你要是想回天族,我也不拦着你!从今往后,九部的人就是我白水的仇人!” 南宫抚摸着怀中的金花鼠:“不要赶了,他已经在你面前了。” 南宫起身,抱了金花鼠朝门外走了去。 风无眠抬头,果真见巽风站在了自己眼前:“你走吧。” 巽风不语,坐在了风无眠对面的案桌前,自斟一杯桂花酒,饮了起来。 “风神帝子,你若是想报我杀你母亲之仇,那就挑个日子吧,选一地点,到时我必会如期赴约。” 如烟沾一口桌上滴落的酒水,唆到嘴里:“娘亲,这个叔叔为什么来了我们家,又不说话。” 巽风见如烟叫了风无眠一声娘亲,心中不觉好笑起来:“你一男子,让小孩叫你娘亲,羞不羞!” “我羞?你问我羞不羞?当初你不也将我当成了姑娘,还和我共同沐浴更衣,我倒要问问你,你羞不羞!” “都是因为你,你骗得我好苦!” “因为我,我怎么骗你了?我在白水生活了整整一千九百年,除了南宫,没人知我是男儿身,族人各个见了我都叫要叫我一声丑八怪。你倒好,见我第一面就在我面前袒胸露乳,尽说些下流无耻之言,如今你倒问我羞不羞。巽风,你想想吧,当初你对我说的那些肉麻的话,我都为你感到脸红!” 如烟看一眼巽风,再看一眼风无眠:“娘亲,这个男人怎么羞辱你了?为什么他见了你就说你骗了他,还说好苦?你早就认识他了吗?” 风无眠一把从巽风怀中扯过如烟:“阿烟,以后不要叫我娘亲了,就叫……就叫小爹爹。别在外人面前失了脸面,让他来取笑我们!” 巽风再斟一杯酒:“外人?这孩子难道是你生的?” 风无眠结巴起来:“难……难不成是……你生的?” 巽风起身:“无理取闹!我今日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小娈。” 小娈走到巽风身边,行礼唤了声帝子。又对风无眠说道:“公子,你是三万年前九州大战中祭魂的阴阳族祭司寒阳的转世灵体。” 风无眠自知体内的阴阳印与众人这次围剿白水有关,但他不愿接受因为自己,白水惨遭屠族的事实,更不想因为自己,巽风成了英离与邪魔相互利用的筹码。 风无眠起身,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若是火神派来监视我的,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白水吧,要不然我手中的毒针可是没有长眼睛的!” 阿柔忽带了一群人走了进来。 “他说得没错,你就是我族寒阳祭司的转世灵体。” 原是清白手中的六任式盘窥探到了寒阳灵体的异动,这才赶了过来。 风无眠看时,只见碧丘路鲲,钩吻升降丹,白水姐妹等人站满了整个桂花轩。 风无眠道:“青白祭司,我族刚遭灭族之灾,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还望您今日就离开白水。” 槐序一巴掌打在风无眠脸上:“都是因为你,我白水女真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你害的!” 如烟跑过来抱住槐序的大腿:“你这个坏女人,不要打我小爹爹!” “走开!”菊月一把将如烟推到地上。 如烟哭了起来,巽风蹲身将如烟揽入怀中。 “有事冲着我来,别惹了孩子!” 菊月抽出手中的长剑:“好啊,风无眠,你当有天族风神帝子护着,我们真不敢惹你吗?” 阿柔呵斥一声:“够了,都不要吵了!” “阿柔宗主?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女真的圣女,你竟为了一个身带不祥之兆的人与我翻脸!” “什么不祥之物,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先不要乱下定论。” “乱下定论?三万年前,我族炼气士西末就预言九州大战之后,会有阴阳族祭司灵体来我族找合适的附体,为整个白水带来祸端,自从那时起,族人就将刚出生的男婴弃于山林之中,喂狼祭鹫,不想你的母亲芙蓉,偏偏袒护眼前这个人,她还惑了心善的八妹妹帮她一起藏匿这个祸害!今日你也看到了,是谁害白水到如今这般田地?” 绀香将手中长剑指向白条蒙眼的南宫。 十三急问道:“绀香姐姐,你要干什么?” 南宫起身:“二姐姐若要动手,那便动手吧!” 绀香剑刃颤抖:“如若不是你将风无眠扮成侍女留在身边,今日我白水如何到了这种地步!” 南宫转头朝向风无眠:“护他成长,我无悔!” 绀香刚要出手,忽一阵冷风从门口吹来,打灭了屋中几盏燃着的烛火。小娈翻了白眼,仰头朝天。 青白道:“异能之兆!” 众人将目光全转向小娈。 青白和降丹对视一眼,将六壬式盘和摄魂铃丢于空中,顿时之间,小娈头顶发出青绿色的光。 “白水风无眠前世真身何人?”青白问道。 “阴阳族祭司寒阳。” “剑颚蚁族虮旦为何也有寒阳灵体征兆?” “盗灵。” “盗灵?所盗何人之灵。” “风无眠。” “何人所为?” “逍遥山……仙乐族……堇曦。” “堇曦……堇曦……堇曦……”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答案所震惊! 碧丘大着眼睛:“这,怎么可能?堇曦王当初还和我们一起上昆仑丘寻找过阳的灵体!他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少啰嗦!”菊月走到小娈身边,“屠杀我族者为何人?” “天石滚火为天族火神英离所为,**白水女子者睚眦所带鬼魅水妖,操控金钾天兵者逍遥山催魔笛,杀害我族誓死护卫者邪魔乌合……” 绀香见小娈所说句句属实,急忙问道:“葭月、冰月如今在何处?” “被人所逼,跳崖……” 槐序道:“她们可还活着?” “不知道。” “莺时和蝉鸣,她们又去了哪里?” “被……被黑衣催笛人挟了去。” “挟往何处?” “逍遥山。” 阿柔小声念道:“逍遥山?” 青白见阿柔心有所思,问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当日我在北冥与你们相遇,就是受一黑衣人所使。” “黑衣人?是当日在北冥海边劫走你的那个人吗?” “是。若异能者说得没错,他应该就是仙乐族堇曦王。” …… 第五十八章 锁情之泪 天降利剑,万刃齐发,穿透桂花轩的青瓦屋顶,屋里众人拿起兵刃极力挡剑自保。一支剑刃直直向如烟飞了去……一股鲜血滋出,溅在白纸窗花胡就的窗棂上…… “南宫姐姐……” 被罩在南宫怀中的如烟睁开眼睛,只见得南宫白条敷着的眼睛和嘴角满是血迹,一把利剑插入她的胸膛,从后背射入,从前胸穿出。 “南姨,南姨……你不要吓阿烟……” 南宫摸了摸如烟的小脸蛋:“阿烟……不哭。南姨……南姨没事……” 随后又是一口血从南宫嘴中喷出。 巽风高举捻笺剑,冲出屋顶,站于桂花轩檐椽上,将手中捻笺化成无数大小形一的利剑射入天空,投入桂花轩的利刃方才止了息。 空中传来一阵狂笑:“哈哈哈,啊哈哈……限你们三日时间,选一白水圣女嫁入我天族玄武宫,要不然……其他三位,也就是八圣女的下场!” 巽风收回捻笺:“夏英离,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三弟,你还没死啊!看来你命够硬的!不过也没什么,你如今只是寡人一个,今日我就先放过你,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整个九州变成我英离的囊中之物,我要你好好感受一下失去身边所爱之人的滋味!哈哈哈……” 风无眠将短刀架入小娈脖子之上:“英离,你若再敢伤我白水一人,我就杀了他!” 英离从云中露出身子,从高处望向九州白水:“你别忘了,你母亲的亡魂还在天庭河畔,你若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将娥婉妃的魂魄化成九部乌云,撒向天庭蛮荒之地,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巽风从屋顶跳下:“切勿乱来,小娈对我们还有用!” 一阵风吹过,天空云雾散尽。 风无眠抱着南宫的尸体哭了起来。 阿柔走到风无眠身边:“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人各有命,八姐姐如今已经离去,你就趁早将她葬于屋后那棵桂花树下吧……” “你胡说!她没有死……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众人见风无眠情绪失常,各自走出了桂花轩,只留巽风、艮坤、小娈、如烟在屋里。 巽风蹲下身子,用手捏了袖子擦了擦风无眠的眼泪:“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风无眠眼里储满泪水,两只手攥得紧紧的,眼睛直直望着远处的地面:“你走吧,从今日起,天族之人,便是我风无眠的仇人。日后若见了面,我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 “眠眠……” “夏巽风,你母后杀了我母亲,我也杀了你母后,这笔账我们算是扯平了……但我白水上千条生命枉死你天族,这笔账我迟早是要算的!” 巽风捏了一旁的长剑,起身道:“小娈,我们走……” 桂花轩刮起了大风,无数桂花从天而降,风无眠这才抱着南宫的身体放声哭了起来。 小径上缓缓走去的巽风听得也心伤起来,他回头看了看桂花轩,见如烟扶着门框满脸挂满泪水正看着自己,巽风走了过去,从腰间取下一片红绳柳叶玉坠,拴在如烟腰间,对眼前的艮坤说道:“照顾好他们。” 祭火昙炉中圣火熊熊燃烧着。 “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去九部当什么帝子妃的,你们难道不知季夏是怎么死的?首阳又是怎么死的!”菊月哭着大吵起来。 阿柔坐于祭火昙昙位上:“季夏是被英离冷落难产致死,首阳是被睚眦玷污自杀而亡,如今你要嫁的人是水神坎休,这有何不可!” “谁不知那水神是个常年卧榻的病秧子,如今英离得了天帝之位,九部那还有他半分地位?” “菊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该当如何?我女真族该当如何?我这做宗主的该当如何!你也看得清,子春受了刺激发了疯,二姐姐又断了臂膀,如今我族仅剩你和槐序,谁还能替你去天族不成!” 菊月擦一把眼泪:“你倒是说的轻巧,那你怎么不去!” “你……那英离点了名要我族一圣女出嫁天族,你这怎么还说起我来了。” “谁人不知火神是个断袖,你去了怕是正和他意,也免了我族遭受别人欺压之辱。” 阿柔气得叹气甩袖。 忽从人群中传来一阵声音:“宗主,我去吧。” 阿柔往台下看时,泉客已经跪在了自己眼前。 “十三妹妹,你……” “阿柔哥哥,我虽不是白水正统的圣女,但也是人人敬仰的鲛人族公主,我替九姐姐去,天族也不会怪罪我白水的。” 青白走上前:“阿柔宗主,泉客她……” “祭司不要说了,我意已决,你们的事,我帮不了了。” 泉客走向持着嫁衣的女侍,揭开木盘上的红色绸布。 风吹了过来,凤冠霞帔在祭火昙高起的木台上发出叮铃的脆响,拂了墨黛唇乳的泉客看上去显得更加美丽动人了,她转身走到路鲲身旁,痴痴看着他,心里念叨:“你已忘了,这样也好,免得我在这人世又多了一份牵挂。” 泉客牵起碧丘的手,将她和路鲲的手放在一起,直步走下祭火昙。 迎亲的天兵已站列两排,领头的是右护卫奇山。 泉客头也不回向金钾天兵走去,天空忽劈开一道闪电,一只鹏鸟嘶鸣而过,随着鸟声落地,一男子站在了众人对面。仔细看时,这名男子相貌与路鲲并无差别,简直相差无二。 男子站于奇山对面,狠狠看着俨然站立的金钾天兵。 奇山见男子目显怒火,走近两步说道:“你是何人,胆敢违逆天帝昊命不成?” 男子二话不说就两掌击飞身边两名天兵,奇山见状抽剑喊道:“给我剁了这胆大妄徒的手!” 天兵听令齐齐上阵,不料他们根本不是这名男子的对手,皆被赤手打地满地爬滚起来。 奇山见自己折兵损将严重,到时难对英离交代,只得对阿柔说道:“阿柔宗主,如今我天族来你白水迎亲,结果遇到这种事,若出了什么差池,你女真最后的根基也就别想留了!” 阿柔知事态严重,便命了菊月槐序缉拿男子,几个回合下来,两位圣女也只得和男子相持平手,并未分出胜负,阿柔只得唤了芙蓉戒,方可将男子制服。 奇山趁男子倒地之时,一剑刺穿他的胸口,男子口吐鲜血跪地看着一身红妆的泉客。路鲲恍惚忆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九州极北之地的大海上,一赤一黑两条鱼灵欢悦在海面,追逐着霞光一直跃向大海的深处。 泉客跑到男子身边,双手捧起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傻!” “公主,为你……我死也……无悔……” 路鲲走到男子身旁:“二弟……” 男子抬头笑道:“哥。” 路鲲出手为男子度入灵光,男子却将仙力打了回来:“哥,不要为我做什么了。” “飞鹏……” “我们兄弟斗了一生,没想到到头来竟是……竟是一场空!如今我已无念活下去。你就不要……不要为我费心了……” 奇山见三人聊的难舍难分,走到泉客身旁:“十三圣女,水神帝子还在等你冲喜呢,再这样耽误下去,若是过了吉时,天帝怪罪下来,小人可当不起啊!” 泉客起身道:“我们走。” 几道金光闪过,金钾天兵带了泉客已御剑飞向了云端。 飞鹏颤栗着站了起来,血从他的胸口流下,他仰头大笑一声,一手捏碎手中的聚灵丹。 一缕黑羽从天空落下,黑羽中央,一颗泪珠发出白色的光芒。 路鲲伸手接住泪珠,缓缓唤了声:“飞鹏……泉客……” 第五十九章 魂祭七铛 路鲲将泪珠交于青白手中。钩吻看着青白手中发着微光的珠子问道:“唉,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个黑衣哥哥碎了自己的丹灵,却化出另一颗珠子来?” 碧丘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这只是他眼中的一滴泪。” “这位婶婶,你说谁是小屁孩呢!” “你……” 一铁衣兵甲走来作揖道:“三王子,曼罗王子受了重伤,叫你速速回萨满族。” “什么?我大哥受伤了?” “三王子请放心,曼罗王子只是受了乌合的黑巫击心掌,修养一段时间便会痊愈的。” “哪……那个什么乌合呢?那狗贼跑哪去了?” 见钩吻啰嗦问个没完没了,升丹拉了他到身边,与祭火昙前众人道了别,匆匆跟着报信铁衣离开了白水寨。 四人穿过原始丛林,一路上钩吻话唠似的说个不停。忽然,降丹停下脚步。 “怎么了,花童?为何不走了?”铁衣兵甲转头问道。 降丹将升丹钩吻护于身后,问带路的铁衣兵甲道:“你是何人,要带我们去哪里?” “哈哈哈,花童果然是萨满族天资最高的摄魂师,难怪二公主临死之前将自己的七铛腰铃交于你保管!” 升丹向前两步:“怎么,你想夺取腰铃!” “药师严重了,我只是受人之托,引你们来这密林之中……不过嘛,他也答应了我,要是截杀了你三人,这腰铃嘛,自然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你这个叛徒……”升丹刚准备出手,密林上空飞下数十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三人极力反抗,也只能守得一时,围攻者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各个身手不凡,出手毒辣,招数招招直击要害。 钩吻本就修为不高,几下就被围攻者打得满脸是伤。两名黑衣夹道冲了过来,出手之间,升丹和降丹两人的胳膊都被刺伤了!降丹将腰铃度与空中,双手施法摄魂:“哥哥,你快带三王子走!” 升丹不忍心丢下妹妹一人,但此时他也没了办法,便只好拉了钩吻的手,向密林深处跑去。 钩吻喊道:“不!降丹妹妹。升丹,你放开我,降丹……” “快走,不要管我!” 摄魂铃发出雪白的光芒,降丹将自己幻化成钩吻升丹三人的身影,黑衣人朝降丹冲了过去…… 臧,臧,臧。一刀接一刀。钩吻和升丹跑上山时,降丹已倒在一滩血泊之中,摄魂铃也随着降丹的陨落,落在了升丹手中,随之一缕白光寄身腰铃之中。 “降丹妹妹,降丹!”钩吻跪地哭了起来。 “快走!”升丹扶起钩吻。 “她死了,降丹死了!” “钩吻,你听我说,再不走,山下那群黑衣人就会追上来的,到时候我们两个就……” “住嘴,那降丹怎么办?她怎么办!” “她还没有死。” “什么,她没有死?” “她的一缕残魄寄生在了二公主的腰铃之中,等我们回了萨满族,再想办法复活她……” 钩吻起身:“好,那我们快走……” 山下黑衣人察觉所杀之人只是降丹一人,便纷纷朝钩吻升丹两人追去。密林中时时传来山兽的嘶叫声,这群黑衣人果真是隐形高手,不仅出手敏捷,就连轻功也了得,没过多久就已经赶在了钩吻他们身后。钩吻摔倒,又被升丹拉起,两人跌跌撞撞似失了魂不知往哪个方向跑去。 两个黑衣人稍稍踮一下脚尖,就从他们头顶飞过,挡住了钩吻升丹的去路。 钩吻升丹前后被六人围住,正在此时,一只飞剑传来,臧臧几下,六人皆倒在了钩吻升丹脚下。 钩吻随着收剑的方向看去,原是巽风和小娈。 “冷眼哥哥。”钩吻跑去一下扑到巽风怀里哭了起来,“降丹为了就我们被他们杀害了,冷眼哥哥,你一定要为她报仇。” 升丹走上前作揖行礼:“感谢风神帝子救命之恩。不知这些黑衣人为何要截杀我们?” 巽风看一眼小娈。 “是,帝子。” 小娈闭眼,灵识飘过倒地的黑衣人,睁眼说道:“帝子,这些人都是仙乐族专门刺杀九州其他部族的隐客。” 升丹思索半晌:“仙乐族?” 钩吻嘟嘴道:“冷眼哥哥,这些人太可恶了,我和升丹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要不你就护送我们回萨满族吧,等到了烈焰山我就采了山上最好吃的花给你吃,好不好?” “过了汤谷,前面就是萨满河了,外人不敢对你们怎样。”说罢,巽风转身走开了。 “冷眼哥哥……” 小娈急跟了上去:“帝子,等等我。” “以后不要再叫我帝子,我已不是什么天族帝子了。”巽风叹一口气,“叫我公子便可。” “好,小娈知道了。” “此名是火神为你所起,如今你既跟了我,我便赐你一个新名。以后你就叫风清狂吧!” 巽风望着汤谷的山川大河,心里默默念道:“直道相思了无意,未妨惆怅是清狂。” 第六十章 炼制傀儡 硝烟散尽,白水寨的黑夜凉风习习。因为小十三的远嫁和亲,九部九州这场战争由此画上了一个凄冷的句号,但有些故事注定不会就此结束。 桂花轩,夏风如烟和艮坤早已睡去,门口的桂花树下,一口棺椁冒着热气,棺体通体发黑,木质结实,上面刻了桂花神女。棺椁后的桂花树上挂满了冥纸和铜铃,棺椁的前面,几支蜡烛在冷风里扭扭捏捏维持着亮光。月亮没入云层,几阵鸟声穿过桂树,蜡烛前面,盘腿坐着一男子,正在作法招魂。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风无眠,从小到大,一直是南宫陪着他,他们虽是主仆,却情似姐弟,如今她被人刺瞎了眼睛,又因救阿烟失了性命,风无眠自是不想让南宫这样离开自己。她便启了白水尘封多年的谕术,欲将南宫炼制成一具傀儡,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随着风无眠谕术的启动,风越来越大,桂花树上的冥纸也自燃起来,铜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几支蜡烛簌一下熄灭,棺椁如被惊雷劈开一般破了盖子,两只手沿着棺沿伸了出来,只见那双手指已不像南宫往日那双烹茶插花的妙手,却是透了几分黑漆漆的邪气。忽一翻身,棺椁里的身体也立了起来,仔细一看,才发觉这具尸体满面煞白,唇齿无一丝血色,目中无光,头发乱成一团。 风无眠停了手中的谕术,起身走到傀儡身边,摸脸喊了一声南宫姐姐。 一阵铿锵脚步跑来,阿柔绀香等人赶了过来。 子春笑嘻嘻走到傀儡身边,呵呵打量她一番,嘴里低语道,“哎?南宫姐姐怎么变成了妖鬼?”又指着风无眠道:“你是?八姐姐身边的侍女,你怎么也变成男子了?哈哈,我也想变,我也想变……噢,噢,噢,我要变成厉鬼,杀了那些……噢……”子春笑着跑远了。 阿柔皱眉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南宫已经死了,你留一具没有任何情感的尸体在身边有何用?” 风无眠傻笑一声:“有何用?哈哈哈,你自然不会懂!” 菊月疾走到风无眠身边,给了他一巴掌:“我白水到了如今这步田地,都是被你所赐!如今你却想出这种邪魔歪道之法,竟用谕术炼制傀儡!” 槐序道:“九妹妹说的没错,要不是你,白水就不会遭人屠杀,八妹妹也不会因救你和别人生的那个野种而惨死!” 说罢,菊月槐序甩袖离去。 “你既启了谕术,就是违背白水族规,明日一早,你就带了山神和阿烟离开女真吧!”阿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从风无眠身边走了过去。 绀香半响不语:“明日阴阳族,显族和人族都要离开白水前往逍遥山,你若是不愿一人行走,就跟了去吧。” 风无眠面无表情道:“谢谢二姐姐。不必了。” 绀香扯住风无眠的胸口衣襟:“你现在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是装给谁看的,我白水死的又不止南宫一人,如今葭月冰月生死不明,莺时蝉鸣又被歹人虏了去,你和阿柔小娈是我族仅剩的三位男子了。如今我这般状况,如何还能像往日一样,斩杀恶人!若我是男子,定不会让邪魔伤我白水女儿半分!” 绀香将风无眠推倒在地。 风无眠眼里发出阴冷的光:“莺时,蝉鸣。逍遥山,仙乐族。堇曦!” 第六十一章 逍遥雪峰 逍遥山,大片的雪片从天而降。 宫门外女宫身着貂皮狐巾优然一副华贵之气,就连最低级的侍女也通身一副贵族气派! 左侧偏方,冰弦手捧暖炉坐在儿子翎歌颜身边,看他习琴。穿过隔间,就是逍遥山的会客厅,堇曦与英离相对而坐,斟酒言欢,厅中舞女起舞,乐师吟奏,各色乐器杂冗起伏,忽如春风拂面,忽如溪涧流泉,忽如铿锵战鼓,忽如荒凉沙漠…… “哈哈哈,仙乐族果真是九州最懂乐礼的部族,这一曲奏罢,恍如战后重生啊!” 堇曦举杯,笑道:“天帝能亲自来逍遥山赏乐,实乃我仙乐族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堇曦王说的哪里的话,论辈分,我还得叫你一声叔叔呢!” “天帝这可是折煞我了,纵观九州,你才是所有部族子民的顶级上神,谁人见了您,还有不听你的不成。” “哈哈哈,都是各取所需罢了。既如此,那可否让我看看你族的崔魔笛?” 堇曦放下手中酒杯:“天帝啊,这崔魔笛是我族至上法宝,此时拿出来恐怕有所不妥吧!” 英离自斟一杯道:“仙乐族的法宝恐怕不止这一件吧!” “天帝这是哪里的话,我族虽地处连接九部九州的颠顶神峰,却也不像阴阳族那般家大势大,有用不完的法器修术。” “噢?那玉心环呢?此物可是来自幽冥界,得了它的话,恐怕在厉害的阴阳族法器也伤不了你半毫吧!” “天帝这是何意?堇曦倒是听不懂了!” “那我就把话说亮堂些,虮旦的元灵是你废的,你说这玉心环如今会在谁手中呢!” “天帝如要打这法宝的注意,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逍遥山,免得我们日后见了面难堪!” “哈哈哈,乐王少安毋躁,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帮我控制一些不太听话的人而已,何必动气呢……还是乐王深谋远虑些,当日要不是你指引青白离开白水,我们恐怕也难对付阿柔那个负心忘义的狂妄之徒了。” “哼!” 英离再斟一杯酒,笑道:“我说乐王啊,既然我们已经连了手,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要你一支笛子又如何?有了这崔魔笛,我便可控制所有天兵,什么巽风死侍隐异,什么艮坤伴读诗友,不还是得乖乖听我的话。当日在白水,你不也用它控制了成千上万的妖魔鬼怪吗?要不是您这崔魔笛的威力,我们哪能那么快就攻下白水,斩杀数千女真女侍?” 当,侧方传来一声暖炉摔碎的声音。 “母亲,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可是爹爹与那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颜儿,你要记住,不管今后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秉持心中那份善念,万不可有伤天害理之心!” “知道了,母亲。” 英离将酒杯停在嘴边:“哦,对了,截杀钩吻和那两个萨满族花童的事办得如何了?” “还不是你那好三弟坏了我的事!” “哦?这么说,你派去的隐客都被巽风给杀了?” “有你这样的好弟弟帮着他,谁还能赢了他不成!” 英离一把捏碎手中的杯子:“巽风……” 乐舞戛然而止,厅外跑来一士兵:“乐王,门外来了一批人马,说是来求见乐王的。” “可知是何人?” “小人并不知,只识得打头的那位是阴阳族的青白祭司。” 第六十二章 铮铮乐鸣 雪鸩从逍遥山雪峰飞腾而过,宫廷内,英离与堇曦相对而坐,依旧饮酒欢笑,他们并未因青白一行人的到来而感到有所惊疑,而是故意装出一副万事不知的样子。堇曦起身走到青白面前:“自从上次与祭司分别,我忙于萨满族动乱之事,却忘了帮祭司找灵体的事了。” 青白依旧一副宠辱不惊的脸,并未直接回答堇曦的话,而是看着一旁怀抱两个侍童饮酒作乐的英离,英离本就是高傲不逊的性子,如今当了天帝,自然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自顾自将一颗堕了皮的葡萄用舌头喂进怀中一斟酒的侍童嘴中。 青白道:“原来火神也在这里,看来我等来错了时候,打扰到了帝子饮酒。” 英离推开怀中侍童,自斟一杯酒道:“帝子?谁人不知,我如今是九重天上的天帝,整个九部九州族民都是我手掌心里的一颗尘土,祭司是不是该改改口了!” 碧丘快言快语说道:“弑父杀兄,勾结魔道,你这天帝之位又能让谁信服得了?” 英离咧嘴邪魅一笑,忽又脸色一沉,将一斟满酒的杯子摔向碧丘,路鲲急转身子,一把接住酒杯,稍稍一用力,杯子碎成了粉末,英离扬袖起身:“白水宗主?显族狐仙?人族公子?阴阳族祭司护卫?原来你们今日来逍遥山是来生事的!” 阿柔向前一步道:“生事又怎样?” 青白伸手挡在阿柔面前:“火神不要误会,我等来逍遥山,只是为了习学礼乐,并不知您也在此,方才是碧丘说话失了态,还望火神不要生气!” 堇曦已命了人增了新的酒碗果盘:“既然是来学习礼乐,那就撤了这些,我们移步到仙乐阁去,哪里有我族各式各样上好的乐器。” 妘洛神说道:“仙乐阁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那里冷如冰窖,我们去了还不得冻死,要我说还不如请了你族乐师来这大厅,我们边饮酒边赏乐。” “看来洛公子在昆仑丘这段时间学到了不少东西,既然会客厅已经备好了酒席,那就如洛公子所愿,我们就在这里赏乐吧。来人,将十二乐坊的技师请来,为天帝和祭司们演奏乐曲。” 不一会,门外走来十二位相貌端庄,发誓高挽,衣衫也略显暴露的女子,手中各持有一把不同的乐器,漫步走到厅中行礼就位演奏起了乐声。但除了女子的美貌,这支乐曲真的没有什么可迷人的地方,英离无趣地拉过身边一持酒壶的侍童,嬉笑戏耍起来。 青白举起一杯酒道:“不知冰弦王后在何处,为何不见她人?” “难怪祭司还惦记着她,我儿翎歌颜前不久刚晋了乐师启门,这几日王后正在陪他练习几首上古曲子。等破了启门,过了封门,在练个三年五载得死门,他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乐师。” 英离道:“上古古曲?既然逍遥山有好东西,为何今日不拿出来让大家一观?” 堇曦见英离听了仙乐族有上古古曲,又生出了与自己夺宝的念头,说道:“天帝有所不知,这上古古曲,恐怕有些人是想听也无福消受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天帝要听,那我只好让您观赏一番了!” 随着一声令下,门外姗姗走来一位怀抱古琴穿着披风戴着绒帽的老人,随着他跨步走进大殿,门厅内就是一阵夹杂着雪沫的冷风袭来,黑色帽子深深盖住他的脸,只听他咳嗽着颤颤巍巍走了过来,所有人停下手中酒杯,将目光移至此人身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老人还未走至宴厅的中央,费了好一番力气之后,他才走到厅中磕磕巴巴将手中琴放下,慢悠悠趴伏在地上为堇曦行了一个叩头礼,一缕花白胡子也随即拖到地上,礼毕之后,他又以及其缓慢的速度爬了起来,又抱了琴才坐到方才十二侍女演奏的位置上。整个过程,犹如蜗牛行步,慢到让人心急。 可当琴声响起时,众人都被这琴声惊呆了,铁青了脸又一次将举到嘴边的酒杯停了下来,瞬时之间,只听得琴弦嘶鸣,铮铮作响,犹如利剑削铁,又如狂风吹沙,时而急促如十万火急,时而缓和如庄生梦蝶。 堇曦看席间众人听得痴迷,咧嘴一笑道:“天帝可识得此曲?” 英离脸色俨然,停杯鼓掌道:“果真是一曲难得的神曲,我天族并不擅舞乐,所以啊,这曲子我并不知晓是何人所作!” 老人并未取下盖在脸上的遮帽,手中指法越弹越有力,琴音波来,窗棂纸碎,飞雪入门,桌上酒盏略有颤动,此情此景如地震一般惊得连青白这位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祭司煞白了脸:“这,难道是西域的乱魄曲?它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堇曦看着厅中侍琴者说道:“祭司果然聪明,不错,这就是我族失传多年的乱魄曲,而眼前这位持琴者便是我祖父身边的念北先师。” 风从门口袭来,卷起琴师铺在地上的衣衫,英离正对念北而坐,刚好看清对方的脸,琴音忽然戛止,英离口吐一口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中伤本帝!” 念北起身持了琴慢悠悠向门外走去,堇曦笑道:“天帝还要不要再来一曲?” 英离擦了擦嘴角鲜血道:“今日我没有时间与你们耗着!”说罢,便持了剑向门口走去。 阿柔一个翻身挡在英离面前:“想走?我还没有好好和火神痛饮一番,今日相遇在这逍遥山,是我们举杯共饮难得的机会,难道天帝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 “白水宗主?风阿柔?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想拦本帝的路,这逍遥山我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你一个被流沙收留的弃子,又作了别人几百年的棋子,即使今日你作了白水的宗主,不还是让那些圣女折在了你的手中!” “你……” 青白起身道:“阿柔,让他走!” “祭司!” 青白已然知晓,今日在逍遥山,堇曦和英离定是在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好摇摇头,示意阿柔不要轻举妄动。 英离甩袖开门,气冲冲走出了逍遥雪宫大殿。 第六十三章 冰融弦断 习琴之事还尚未结束,堇曦也不好将青白等人打发了回去。晚宴过后,逍遥山侍女们安排前来习琴的众人就了寝。虽说逍遥山地域广阔,珍珠金银满库,但能使人安寝的屋子却不见得有多少,除了高级贵族和级别较高的侍女,其他人只能睡在没有暖炉的冰室里。习学的第一天晚上,青白、碧丘、白修儿三人一间暖房,路鲲、阿柔、妘洛神睡另一间暖房。 话说三个男人共处一室总会发生点什么,夜里又响起了乱魄曲,可他们闹得太凶,为夺一张床发出的打闹声远远盖过了琴声。 狐狸耳朵向来明亮,白修儿被吵得翻来覆去最后直接捂耳大喊起来!青白也隐约闻得琴声,也起了身,心里想到,这古琴必定有古怪,刚想着,碧丘就口喷一口血从床上跌下来。 白修儿急忙下床扶起碧丘道:“碧丘姐姐,你怎么了?” 碧丘道:“不碍事,想是来了这雪山,地势高峻,寒冷缺氧所致。” 青白也觉胸口一阵如游丝般疼痛,说道:“肯定与这乱魄曲有关。修儿,你去找阿柔他们来。” 白修儿扶了碧丘到床上安枕之后,便出了门去隔壁屋子。刚一开门,就见妘洛神骑在路鲲身上。 “你们在干什么!”三人见白修儿走了进来,尬笑一下,赶紧松了撕扯在对方身上的手。 “修儿,你怎么来了?这大半夜的,你一女子,跑到我们屋里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怕我和阿柔吃了你家洛神不成。” “你这条死臭鱼说什么呢,碧丘刚才吐了好些血,青白姐姐叫你们过去呢!” 一听碧丘吐了血,路鲲穿了鞋一下冲出屋去,其他三人也跟了出去。 琴音响了一阵便停了下来,他们假借习曲来逍遥山调查异能者所说之事,而万事小心谨慎的堇曦也并非泛泛之辈,白日在宫廷会客之时所奏的上古遗失的乱魄曲其实是一支邪曲,所闻者皆会在某一时刻出现鼻孔眼睛流血的现象,陷入乐曲严重者,甚至会七窍流血失聪失明变成哑巴! “如果乱魄曲再响起,大家一定不要去听。看来堇曦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也要尽快找出他的把柄!阿柔、洛神,你们偷偷潜入堇曦寝宫,看他有没有什么举动,修儿留下来照顾碧丘,我和路鲲去找冰弦。” 逍遥雪城的夜晚异常安静,雪鸩栖于崖壁不再腾飞,大雪也止了步,青白踩着积雪走过一片还在亮着灯的屋子,透过窗口,就能看见里面那对祥和的母子有说有笑,正要准备熄灯休息。忽窗户被撞开,青白路鲲双双翻到屋内,冰弦吓了一跳,赶紧抽出床边长剑,问道:“谁?” “青白?”冰弦笑着迎上去和青白相拥而泣。 “你怎么三更半夜闯了进来,我还以为是劫匪盗贼呢?” “姐姐说笑了,我这不是想你想的要紧,才不请自来嘛。” 冰弦看看路鲲:“这位是?” “哦,他是北冥路鲲。” “妹妹若是想我的话,不会带一个外人来我屋里吧?” 青白看着站在一旁没有言语一脸诧异的翎歌颜:“不瞒姐姐说,今日我潜入你屋中,确是想要弄明白一些事情。” 冰弦也领悟到青白的意思,便对翎歌颜说道:“颜儿,你先回自己屋中,我和青白祭司还有要事要议。” 翎歌颜行礼告别,走出了屋子。但他并未真的回了自己房间,而是偷偷躲在门外窃听屋里母亲和青白的对话。 “王后,你可知天庭动乱,火神英离弑父杀兄夺取天帝之位之事?” 冰弦冷笑一声道:“我如今只想和颜儿在一起,好好修习乐曲,旁的事我一概不知。” “那王后可知白水惨遭屠族之事吗?” “什么,白水惨遭屠族!” “王后当真不知此事?白水十二圣女死的死,伤的伤!如今仍有两名圣女莺时蝉鸣下落不明!” “祭司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白水屠族与我逍遥山有关!” “即使与王后无关,那也与乐王脱不了干系!” 听青白这么一提,冰弦才想起白日里听到的那番对话,确信堇曦与英离有着某种利用关系:“你需要我做什么?” “王后果然爽快,如今乐王身边有重兵把守,我们无法靠近,你生为王后,进入他的寝宫自不会成问题。”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需答应我一件事!” “王后请说。” “如果日后他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还望你们不要为难颜儿。” “王后请放心,我看翎歌颜是个好孩子,大人所犯的错,就应该由他们自己来承担,而不应该施加在孩子身上。” 另一边,阿柔、妘洛神已潜入堇曦寝宫门外,蹲守半日才见堇曦进了房间熄了灯,没了动静。两人在门外石阶下冻得只打喷嚏。洛神手中的五行坛忽转了一下:“走了,青白姐姐唤我们回去了!” 其实,走进堇曦寝宫的并非是真正的堇曦,而是相貌身形与之极为相似的一位隐客。而正真的堇曦却在逍遥山宫廷地下一处极其隐秘的温泉溶洞里,正做着他覆灭其他各族的最后一步打算! 叮铃的滴水打在石碣上,发出清脆阴冷的声音。两支石柱上,背手绑着的莺时蝉鸣已经不成了人样,要不是仔细看,还以为这两人是水鬼妖魔,从她们脸上的伤和身上破了皮的衣衫来看,很明显她们受了不少的严刑拷打! 莺时抬头看着堇曦慢慢向自己走来,而身旁的蝉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晕死过去。 莺时嘴角干起一层皮,脸上的血痂还未完全愈合,两只没有穿鞋的脚趾已经溃烂成烂肉臭泥,脚下还蠕动着几条白花花的蛆虫! 莺时慢慢说道:“求你,杀了我吧!” “三圣女,只要你说出你族巫术啵诺迫的修炼之法,我就还你自由之身。” “我……不……知道。杀了我,杀了我!” “哈哈哈,若你今日不说出修炼啵诺迫的方法,我就让你生不如死!”说着,堇曦将一瓶中白沫撒在莺时溃烂的脚趾上,顿时之间,蛆虫如恶狼食骨一般,从她的脚趾开始,一直啃食而上。 冰弦发出一支飞镖打落堇曦手中喂养蛊虫的绿玉瓶:“住手!果然是你!” “王后,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青白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冰弦抽出长剑驾到堇曦脖子上。 堇曦赶紧跪在地上:“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都是,都是火神逼我的!” 冰弦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哈哈哈,火神?逼你的?你居然连一个女孩都不肯放过,什么啵诺迫!什么巫术!难道比你的良知还要重要吗?” 堇曦趁冰弦不注意,捡起地上利剑,一把插进冰弦肚中:“哈哈哈,死吧,死吧!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上嘴!” 剑刃抽出,冰弦眼含泪水。倒地。 堇曦伸手吸尽莺时体内的仙力,化成一股灰烟狂笑着飞出了溶洞。 第六十四章 夏风如烟 翎歌颜跑进温泉溶洞,伏在冰弦身边歇斯底里哭了起来。冰弦睁开眼睛:“颜儿,你一定要活下去!不管将来你父王为谁所杀,你都不能心生仇恨,不能因为仇恨而赴了他的前程。” “母后,颜儿知道了。你不要离开我,我不想让你死!” 冰弦握紧翎歌颜的手:“扶我起来。” 她伸手将体内残余的一丝灵力度与莺时,莺时睁开眼睛说道:“救……救……五妹妹……” 说完,莺时闭上了眼睛,冰弦也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翎歌颜伏在母亲身上哭了好长一段时间,立碑葬了两人之后,才起了身将绑着蝉鸣的铁链砍断,背她离开了溶洞。 逍遥山永远看不到太阳,九尺银河从天而降,拉出一道惨白的冰带,如戴孝丧服。 乱魄曲响起,门庭外,青白等人已与堇曦及部下隐客激战多时。中了蛊的隐客,脸上裂出几道血红的血筋,眼中充满血丝,疯了似朝青白碧丘等人冲来,一时间,血染逍遥,仿佛三万年前那场大战再次降临人间!这些隐客虽是死侍,但功法远远不及青白等人,不到三刻钟时间,堇曦手下的隐客全部被消灭。 堇曦被六人团团围住,几个回合下来,腿伤三处,身残六刀,口吐鲜血的乐王却邪魅笑了起来。 铮铮琴音向起,乱魄曲再次响起,六人皆腿脚无力瘫在地上。白修儿、路鲲、阿柔赶紧盘腿打坐用功,不料这一用功,反倒让他们口中鼻子流出了鲜血。 堇曦大笑道:“哈哈哈,可还记得昨日在宴席间的那首乱魄曲!” 说着提刀向青白走了过来…… 冷风旋起一滩白雪,空中突然飞来一个脸色煞白披头散发的傀儡。傀儡赤手近身与堇曦搏击起来,傀儡一掌刮伤堇曦的胳膊,眼看堇曦要败了下去,不料琴师老人抱琴走了过来,将琴放在地上撩拨起来,傀儡听了琴声,却向青白等人走去,而中了蛊琴的六人坐地动弹不得,风无眠从空中腾空而下大声喊道:“南宫姐姐,快停手!” 可受了琴蛊的傀儡那还能听得进去风无眠的控制,两个跨步就到了他身边,一掌将他推飞。众人见傀儡受了魔音的控制,强力起身与之击打起来,可没等她们靠近傀儡身边,就被傀儡一掌击飞出去。 风无眠用了白水禁术谕术练就了南宫的不灭之身,如今却反被别人控制来伤害自己人。风无眠腾空飞到傀儡眼前,看着南宫的眼睛,刚要出手,却又被傀儡一掌击飞出去! 眼看风无眠就要跌落峰鼎了,忽一人从远处飞来,接住了飞出去的风无眠,风无眠回头看时,才发现是巽风。两人落地后,巽风将受了重伤的风无眠放在石柱前,然后朝傀儡飞去,一剑刺进她的眼睛,傀儡顿时化成几块骨架消失不见了。 夏风如烟见南宫被巽风击灭,跑过去抓起地上一块碎布哭喊起来。 巽风手握捻笺向堇曦走去,堇曦自知已经没了反抗的余地,只是哈哈大笑起来。 呲。长剑刺入堇曦胸口,堇曦又发出一阵狂笑。 巽风抽剑后退几步,转身看时,却发现如烟将那叶他送于他的柳叶玉坠化成的匕首插在了巽风的腰间。这把匕首虽身形娇小,但因是九部九州洪荒初开以来的第一棵沙柳所结,其威力远远大于巽风刺入堇曦的那一剑。 巽风摸着手掌的鲜血,倒在了雪地上,风无眠跑去将他抱在怀中哭训如烟道:“谁让你伤他的!” 夏风如烟扔掉手中柳叶匕首:“他杀死了南姨,我要为南姨报仇!” 风无眠苦笑几声:“南姨?她早就死了!你可知他是谁吗?他——九重天上的三帝子,享誉九州的风神,我心中最重要之人!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 巽风睁眼,沾血的手贴近风无眠的右脸颊上:“眠眠,你刚才说什么?我想再听一遍。” 风无眠落下两行泪:“你是我心中最重要之人。” 巽风深情看着风无眠,嘴角露出了笑容。 夏风如烟哭道:“小爹爹,你不要阿烟了。你要和这个坏人在一起了!” 风无眠抹一把眼泪,淡淡说道:“他不是坏人,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如烟哭着跑去扯住风无眠的袖子:“小爹爹真的不要阿烟了吗?为何让我做别人的孩子?” “你说什么?阿烟,是我的孩子?”巽风被惊得眼睛一大,仿佛伤痛也好了大半。 风无眠道:“阿烟,你可知我为何为你取名夏风如烟吗?因为你的父亲——他叫——夏巽风。” 如烟哭道:“小爹爹,我们回家,这里好冷!我不想要他做我的爹爹。” “你母本是白水的六圣女季夏,她一生高傲,在白水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荷花仙子,就连族母她都敢顶撞,可最后却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当年你父亲受伤来白水避难,误入了荷花荡,你母亲一心想着要做九部天族的帝子妃,便用欲春粉迷惑了你父亲,与他行了双修之法。后来你母又嫁于火神英离,可英离一心想要夺取天帝之位,并不将你母亲放在眼里,更何况他早就通过异能者知晓你母亲与风神修了双修之法,你母为了顺利生下你,从产房爬了出去,双手十指磨成血浆,下身流血不止。为护你安全离开九部,她化了自己的元神与禺疆同归于尽在了九重天上的死人堆里……” 夏风如烟伏在巽风身上,摇着他的胳膊哭喊道:“爹爹,你快醒醒,阿烟错了,阿烟以后什么都听你和小爹爹的,你快醒醒!” 巽风咳嗽一声,将夏风如烟揽入自己怀中。 大片的雪片从天而降,铺在了巽风脸上,盖在了夏风如烟的身上,落在了风无眠的唇边上。 第六十五章 前因后果 堇曦的手指动了动,从雪层里爬了起来,闪电般急速移到夏风如烟身后,一掌击到他后背,又出掌击向青白,琴师站在青白身后,也还击堇曦一掌,两人双双倒地,口喷鲜血。 风吹过,琴师的帽子掀起,众人看到驱动乱魄曲琴师脸的那一刻,又是惊讶,又是愤恨。 “乌合?” 堇曦大笑几声:“青白祭司,没想到吧!他就是你们的叔父黑幺,也是你们口中的邪魔乌合。” 碧丘上下打量一番白发琴师,道:“堇曦,你对他做了什么?” “怎么?碧丘护卫这是心疼了?” 碧丘落下两行眼泪。 “阿柔宗主,你可还记得在流沙的黑衣人?” 阿柔眉头一紧:“是你?” “哈哈哈,不错,你还记不记得,你曾是我的一条狗,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连尾巴都不敢摇一下。如今你翅膀长硬了……就跟着阴阳族来对付我这个昔日的主子来了。” “那,照这么说,我成为白水宗主,都是你早就料到的!” “哈哈哈,你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白水宗主?我要的是整个白水覆灭!” “你!”阿柔气急败坏抽剑到一半…… “宗主还不知道吧,正是有了你这样一条听主子话狗,才使本来很团结的各族生出间隙,要不是你在虮旦的酒里下了魔粉,他怎会杀了婢女蜓蛛,击伤白修儿,我又怎能得到玉心环!” 阿柔后腿几步,摇头道:“不可能,你胡说,你胡说!” “我帮你找到芙蓉戒,指引你到白水,难道你真以为我是在帮你吗?只有你继承了白水宗主之位,我才能杀了那些自视高贵的圣女!青白祭司,当日你带了路鲲碧丘离开白水,可知也是我下的一步棋?” “堇曦,枉我当年为了给你寻不死果,差点丢了性命,没想到你才是最大的恶魔!” “不错,我就是恶魔。我故意受伤,让你们为我寻得不死果,我与英离狼狈为奸屠杀女真族,帮他夺得天帝之位,截杀萨满族钩吻王子。射杀萨满族探子嫁祸剑颚蚁族,这些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碧丘抽出长剑道:“那我就送你到地狱去做你的春秋美梦去吧!” “护卫急什么,反正我都是要死之人了,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给你们这些愚蠢之人听的。”堇曦看着倒地容颜老成骷髅的乌合,“你阴阳族当初杀我逍遥山上下几百口人,父皇兄长无人幸免,都是你!都是乌合造成的!我今日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报仇罢了!” 逍遥雪城雪峰之巅,雪鸩盘旋嘶鸣而过。 堇曦向前爬伏挪动着身子:“乌合老儿,想当年你为了一己之利,挑起九州战事,我仙乐族家破人亡血流成河,我也要你尝到失去亲人孤独至死的滋味,哈哈哈……亲手杀死自己女儿的滋味一定很好受吧!借自己女儿身体还魂,你这一万多年来一定过得很愧疚吧!哈哈哈。” 乌合仰头狂喊一声,忽又安静了下来。 堇曦吐一口血:“说到底,我还要感谢仙乐族的死敌萨满曼罗王子,要不是他中伤你,让你中了曼陀罗的毒,你怎会乖乖听我的话,要以这魔琴来克制自己体内的剧毒?可你不知道吧,这乱魄曲只要弹一次,容颜就会老去一百岁!哈哈哈……” 堇曦狂笑一声,突然睁大眼睛不动了。 乌合抱起魔琴向逍遥雪城宫门走出,风雪越来越急。古琴落地,琴弦绷断,发出一声悠远的响声。乌合爬倒在雪地上,化成了一具蝼蛄。 雪片在众人脚边扬起,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漫步缓缓向山下走去,巽风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儿,如烟的小脑袋搭在巽风肩上,他闭眼轻轻唤了声——爹爹。 翎歌颜站在宫门外,看着他们远去。他忽然问了句:“你不想跟他们一起下山去吗?”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世间再无石榴花,去了也是徒增伤感。” 翎歌颜道:“那我们回去吧。” 他们牵起手,向风雪更深处走去。 第六十六章 由爱生恨 出了逍遥雪峰,惑卜山就在眼前,可青白并没有回家的心思,她捏了捏聚灵袋里的鲲之鳞和鹏之泪。 风无眠拿了水囊,递到巽风背上的如烟嘴边。 碧丘道:“你们这一大家子也是人丁旺盛啊。无眠呢,是艮坤同母异父的哥哥。风神呢,又和艮坤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狼孩呢,又是无眠的同族同姓的弟弟,如今还成了巽风帝子的侍童。最主要的是你们居然有个喊两个男人爹爹的儿子,一个是养父,一个是生父。哎呀,不想了,越想越乱。” 风无眠看看巽风,笑而不语。 妘洛神笑道:“碧丘护卫,要不你和路鲲也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我来养他,他叫我娘亲我也不介意。” “你胡说什么呢?谁要和这条臭鱼……生孩子!” 洛神边跑边喊:“我都看出来了,你明明喜欢路鲲公子,还装什么装!” “妘洛神,你给我站住……” 突然,北冥上方的天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数星石被吸入洞中。 路鲲仰头道:“不好,一定是北冥府邸出事了!” 鲛珠对鲛人来说,不仅可以保持她们永远的年轻美貌,更是她们身份的象征,北冥星海的鲛石本是鲛人族鲛女为了点亮整个北冥海域而布在海天的鲛珠,如今天空出现的那个黑洞将这鲛石吸去大半,而镇守北冥府邸的鲛女们,除了贝古贝母两人修为稍好一些,其他鲛女都只是修士界的入门者,在黑洞巨大的力量下,鲛女们根本无法守护自己的鲛石!九部黑洞还在继续放射着巨大的力量。北冥府邸,鲛女们纷纷施法收回自己的鲛珠,可除了修为稍高一些的鲛女,其他人要么被黑洞的力量击伤,要么被极光缠了身。 “贝母姐姐,我坚持不住了!”小鲛女拉回一半的鲛石又被黑洞吸了回去。 “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放弃。你可知鲛珠对我们人鱼族意味着什么!”话音刚落,贝母因为施法耗力太久,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黑洞发出蓝紫色的光,北冥星海的鲛人之石一颗接一颗升入空中…… 路鲲等人从剑身上跳下来,落在鲛女身旁,齐齐将法器指向黑洞,施法半晌,黑洞才被击退。 贝古看到路鲲从剑身上走下,从海宫门前爬了起来:“公子。” 路鲲疾走过去,蹲身扶住她:“你怎么样?” “不碍事,只是……咳咳。鲛珠被那股力量吸走了!” 路鲲转头问风清狂道:“清狂,你可知这黑洞是何人所为?” 风清狂眼珠打了一个旋转,上牙咬下唇道:‘不……不知道……’ “你不是异能者吗?只要发生了的事,你都会探测到它的!难道我北冥府邸遇了难,就不值得你窥测一二吗?” “我……” 巽风看一眼风清狂,眼神冷漠,道:“不要问了,是火神。” “火神?你怎么知道?” 巽风不再言语,牵了如烟转头就走。 自风清狂五岁那年起,在白水寨山上密林中,救下重伤的英离起,他们之间就被命运的丝线缠绕在了一起,七岁又被英离掠入天宫,找了专门的天庭师傅为他授业教学,如今风清狂虽已跟了巽风,但他对火神英离的情分还没有完全断掉。毕竟,英离是这个世界上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的唯一一个人,即使与整个九部九州为敌,英离也绝不会伤害狼孩风清狂。所以,从刚才的疑惑可以看出,夺取鲛人灵丹石的一定是英离,而且那道极光是从天河方向射来的,除了九部,恐怕没有人能崔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了。 经过几百年的休养,北冥府邸已焕发出生机盎然一片祥和的景象。鲛女们备了上好的酒水,为路鲲和青白等人接风洗尘。 贝母、碧丘扶了受伤的贝古去水宫休息。进了门,贝母就去自己房间为贝古拿伤药去了,碧丘和贝古聊起了这几百年她和路鲲及众人在外面经历的一切。每当提起路鲲,碧丘满眼的幸福和娇羞感,可同时,贝古眼里充满了失落与难过,可性子直爽单纯的碧丘并未看出贝古因为他的一句“路公子”而恨她恨的牙痒痒。 贝古说道:“碧丘姐姐,我在花园的石缝里藏了好些珍珠粉,你帮我拿回来,到时候你好带给青白和修儿她们。” 碧丘起身,笑道:“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取。” 贝古手捏被子,咬紧嘴唇,眼睛直直看着碧丘遗落在自己床头的佩剑。 贝母拿了伤药走进来,看她眼里充满恨意,连叫几声,贝古才反应过来。 贝母一边为贝古涂药,一边说道:“如今路鲲公子已经回来了,而且经过这几百年的历练,他肯定精进了不少,等会我就告诉他布星台山洞族谱的事,刚好其他各族首领也在,好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家修术武学的渊源。” “不行!” “怎么了,贝古?” 贝古抽回手:“没,没什么。你弄疼我了!” 贝母端起药盒,笑呵呵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公子他们了。” 贝母刚转身走出两步。 臧! 一把长剑刺入她的胸膛。 随着药盒跌落地上,贝母也到了下去:“你……” 碧丘跳着碎步拿着胭脂盒走了进来:“贝古,你……” 贝古这才手忙脚乱扔掉手中的长剑。 “我……是她先动手的,不管我的事……” 碧丘走近贝母查看时,贝母已经断了气。 “碧丘,贝古贝母,去……”赶来叫几人去宴厅吃饭的路鲲忽然惊愕地停住了脚步和喊声。 路鲲跑近贝母,抱起她,两眼泪水看着碧丘和贝古道:“谁干的,是谁!” 贝古一下倒地哭起来:“公子,我吃了药刚躺在床上休息,不知是为了何事,贝母和碧丘护卫吵了起来。我原本以为是大不了的小事,可谁曾想……” 碧丘起身道:“你胡说什么呢?” 贝古边抹眼泪边说道:“可谁曾想,碧丘姐姐一剑……” 贝古故作吃惊状,蜷缩着身子道:“一剑就刺进了贝母的胸口。” 碧丘伸手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下流东西!明明是你杀了贝母!” 贝古将身子凑到路鲲身后,从后面抱住他道:“公子救我!碧丘姐姐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对,你说的没错,今天我就杀了你这个口无遮拦的东西!”碧丘伸掌劈向贝古。 “够了!” 路鲲起身,捡起地上沾满鲜血的长剑:“你还有何话可说!” 碧丘并未反驳:“你宁愿信她也不信我?” 路鲲将长剑狠狠扔到碧丘脚下:“这佩剑是谁的?” “好啊……对,是我杀了贝母,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路鲲闭上双眼,两行泪水从眼眶溢出,向门外走出:“明日你陪她一起下葬吧……” 第六十七章 心生愧疚 “放我出去,路鲲,青白。北冥路鲲。”碧丘被关进了水宫的禁闭室。 贝母的灵柩已经停在了北冥府邸的庭院内,再过几日,鲛女们就会用白布拖着棺材,游到海岸之上,将死去的族人葬在海岸的冰崖上。而在这之前,将会派族中鲛女们轮流守夜,为贝母守孝三四十二日。 两名鲛女跪在棺椁的牌位前,身穿孝服头裹白布,边烧纸边破口抱怨道,看错了碧丘真实的面孔,又议论起贝母往日的好,不仅姗姗落泪, 一鲛女说道:“不知是什么大怨什么大恨,碧丘竟对贝母姐姐下了如此狠手!” 另一鲛女抹泪答道:“她们之间能有什么怨恨,我看那碧丘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只不过往日我们没有接触过她,不知她的为人罢了!” “想当初,她们来我北冥,我们那一个不是好生招待她们的。就算是这次,我们也一样把她们当主子一样款待,好酒好肉奉上,没想到……” “你们在说什么呢?” 两位鲛女抬头,见贝古走了过来,忙喊道:“贝古姐姐。”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两位鲛女起身应和着离开了。 贝古见鲛女离开,跪地痛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要杀你的,哈哈哈。布星崖的秘术是我的,谁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路鲲也一样,他是我的,碧丘这个贱人,她有什么资格爱他!” 贝古撕扯一把头发:“对,是碧丘,是她害死了你!” 海底旋起一滩黑水,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从棺材后面飘过,贝古吓得打颤起来,伏在地上后退几步,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你是谁,不要过来……” 黑影消失不见了,一阵冷风吹过,只闻得一声凄厉的女声传来:“还我命来。” 贝古起身撒腿跑向自己屋中,关了门,闭了窗,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忽伸来一把手揭过她头顶的被子,贝古大喊大叫道:“不要杀我!” 一男声传来:“鲛女这是怎么了?谁吓到你了,我帮你出气。” “不要杀我!你是谁?” “九部九州的主人。只要鲛女啃一声,我就帮你杀了你想杀的人!” 贝古稍定了气道:“你,是火神?” 英离坐到椅子上:“不知是什么事让鲛女这般恐慌,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贝古喉咙微动,咽下一口唾沫:“你来这里干什么?” “自然是帮鲛女铲除情敌,夺回想要的一切。”英离放下手中茶杯,“哦,对了,还有,我是来帮鲛女掩盖杀人真相的。”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无须与你再打哑谜了。”英离将手伸到空中。 贝古起身道:“鲛珠。” 英离捏紧鲛珠道:“慢着,鲛女要想得回自己的鲛珠,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帮我办一件即可。” “什么事?” “只要你将风无眠和巽风身边的小娃娃骗上岸,你这鲛珠自然就回到你身边了。” “夏风如烟?你要他做什么?”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夏风如烟每日不离风无眠和巽风,即使是你了他们,也有其他罩着,我如何下得了手!” “办法总是会有的,我相信鲛女是个头脑精明之人,这点小问题是难不到你的。” “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 “既然已经迈入死胡同,还估计前方道路干什么?你不要忘了巽风身边那个狼孩,他可是能通过去的异能者,你杀害贝母的事一旦暴露,恐怕如今关入禁闭的就是你了。” “那我就连他一起杀了。” 英离一把捏住贝古的脖子道:“只要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他!” 英离将贝古推倒在地,用手绢擦了擦手:“按我说的去做,异能者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好!” 门“哐”一声关上了,英离走了出去。 第六十八章 北海秘术 风清狂侍奉巽风和夏风如烟睡下,点了烛火准备习读一会书籍,再去自己房中睡觉。刚一翻开书,书页上一团火苗燃了起来。 风清狂起身吹了灯,关门向屋外走廊后的石峰走去。 此时,四下安静一片,鲛女们纷纷睡去,风清狂走到石峰后面,停步道:“唤我来有何事?” 英离转身走到一石桌前,到了两杯酒水:“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来看看你。” “若没有其他事,我先行告退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风清狂停步道:“我能有什么身世,若真要查身世的话,那白水每一个人恐怕就要和整个九部九州的人们称兄道弟了!” “其他人哪能和你相提并论,他们都是肉眼凡胎,可你不一样,你是整个九州唯一能通晓过往诸事的异能者。”说着,英离将酒杯举到风清狂眼前。 风清狂接过酒杯:“你什么意思?” “通灵者的生父,会是简单的无用之辈吗?” 风清狂喝完酒转身就走。 “小娈,什么时候回来?” 风清狂停步侧头,没有说话,向水宫的方向走去。 小娈,这个名字,也许如今只有英离还记得。世界上再坏的人,有了他想要保护的人,也就变得柔情起来。英离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北海府邸水宫后的石峰下,独自一人饮着。他从来没有如此孤独过,也没有如此失落过。而那个曾经被他叫做小娈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也成了自己弟弟身边的侍从,自从他开始守护巽风的那天开始,英离就已经不忍心将小娈眼中美好的东西毁灭掉了,对那个他本想永绝后患的三弟巽风,也时时有了顾虑之心。 风清狂向巽风屋中走去。 “清狂。” 风清狂回头时,见青白和风无眠坐在水宫前的石廊上:“无眠哥哥,祭司。” 说完又垂头往屋里走去,青白道:“等一下。” “祭司有何吩咐?” “你,可知是谁杀死了贝母吗?” “我累了,明日再帮你们通灵吧。” 风无眠笑道,“这孩子怎么了?”又摇头,“不管他了。青白祭司,您能给我讲讲阴阳村的故事吗?还有寒阳和赤阴封印乌合的事?” 七彩游鱼从青白和风无眠身旁游过。 三万多年前的故事再次响彻耳边,而如今,当年的少女已经成了一代祭司,当年的阴阳族主子,也已转世轮回,成了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海天亮起白光,青白怀中蛛丝聚灵袋里的鲲之鳞和鹏之泪突然合在了一起,化成一颗夜明珠,整个北冥的天空都被照亮了。 两人这一坐,就是一夜。 巽风牵着夏风如烟走了过来,和青白互行了礼。 青白道:“那你们先聊吧,我回去了。” “昨夜一夜没睡?”巽风问道。 “嗯。”风无眠回答。 “小爹爹。”夏风如烟扑到风无眠怀中。 风无眠亲一下如烟的额头:“去,跟小叔叔和舅舅去玩。” 夏风如烟牵了艮坤和风清狂的手,笑呵呵跑出了水宫内庭大院。 风无眠道:“如今其他事已经做完,你是不是该去天庭解决你自己的事了。” 巽风停了半晌道:“无须,只要和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风无眠先是一惊,咧嘴道:“我说三哥哥,你是那条筋搭错了?英离可是杀了你父亲兄长,要不是他,你母亲也不会死在我手中!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我母亲和南宫姐姐的仇,我一定是要找他报的!” “何必为了那些已经不再的人伤心,做一些无谓的牺牲呢?” “巽风,她们可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巽风转眼望向风无眠:“你不是说,我是你最重要之人吗?” 风无眠尴尬一笑:“那是,瞎说的。你别当真!” “既然心中没有这种想法,就不要乱开玩笑!你可知有时候一句玩笑会让人记挂一生吗?” 风无眠咧嘴道:“啊,不会吧?巽风,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别当真啊。” “那你当日为何要哭?” 巽风伸出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道:“哭,我那不是受伤了吗。你可是不知道,那乱魄曲的威力有多大,当时我……” 巽风突然脸色一变,看向远处。巽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并未发现什么:“怎么了?” “走。”巽风拉了风无眠的手,绕过长廊,躲在柱子后面。 远远就听见有人说道:“都安排好了吗?” “都照你说的做了,明日晚上我会打扮成送饭的鲛女,混入禁闭室,刺杀碧丘。” “这个你拿着,那碧丘法力修为极高,有了这包安睡药,料她有再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是。”鲛女接过浅绿色风衣女子手中的药包,匆匆离去了。 风无眠小声道:“贝古,果然是她。” 说话间,贝古已经戴了遮掩的帽子,朝占星崖的方向走去。 风无眠向前一抢,磕倒在巽风身后。巽风道:“你要干什么?” “跟上去啊,这个小丫头骗子,肯定有古怪。杀了人,居然嫁祸给碧丘,现在又是这身装扮,一定又去干什么坏事去了!” 贝古穿过水宫石桥,左右环顾,甩袖化出一条石阶路,风无眠急捂住眼睛道:“没想到,这丫头骗子的法力这么高!” 等转身再看时,贝古却不见了踪影:“唉,人呢?” 巽风道:“闭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这人又不是我一人跟丢的,你凶我干什么?” 巽风起身拉起风无眠,两人走过石桥,巽风闭眼度法,捻笺出鞘,飞向贝古刚才走过的石阶方向,结界被打破,两人踩着石头追了上去。 可占星崖除了一睹封门,什么也没有了。两人仔细查看一番,也未找出入口,风无眠忽注意到了身旁伏卧着的那头石狮子,他仔细一看,才发现狮子的前爪被人动过了。风无眠扭转一下石狮子的一只前爪,崖壁前果然打开一道石门,两人慢着轻步戒备着走入石洞。 “哇,没想到,北冥府邸居然有这么庞大的洞府。” 巽风看着石壁上各部族的壁画,刚要仔细看那些诗句,突然听到一阵功法击碎石头的声音。巽风牵起风无眠的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两人小心伏身看了过去,见贝古正在盘腿修炼奇功。风无眠说道:“这,不是我们白水失传的凝血咒吗?这个丫头骗子怎么会这么阴毒的功法?” 巽风松开捏着风无眠的手道:“肯定与这洞中石壁的壁画有关系。” “这可了得,各族的壁画都在这上面,难不成她把九州各族的功法都学了个遍!” “谁?”贝古侧头喊道。 巽风拉住风无眠的手:“快走!” 一件浅绿色风衣飞了过来,将两人截了回来,等巽风用捻笺砍碎衣物时,贝古已经飞出了布星台洞口,石门也被堵住了。 该章节已被锁定 风无眠坐在石洞地上,手触下巴,说道:“巽风,你快想想办法,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谁让你如此话多的。” “我怎么知道那个丫头骗子耳朵那么好使,我就那么稍微大声了一点点,就被她发现了。” 巽风揭起风无眠大腿的裤子。 风无眠抽回身子:“你要干什么?不要耍流氓啊!” 巽风一把扯过风无眠的右腿:“不要动。” “你……” 巽风撕掉一片自己衣角的棉布,裹在了风无眠流血的大腿上。风无眠笑笑道:“不碍事的,一点小伤而已。” “这可是凝血咒,再不将伤口的寒毒逼出来,过不了多久,寒气攻入心肺血管,你整个人就要被冻死的。” “没那么严重,再说了,这凝血咒是我……白水的……阿嚏……”风无眠浑身打颤起来,嘴唇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晶,“巽风,我好……冷……” 巽风手指朝地一指,风无眠脚下生起了一团火。 风无眠磕磕巴巴道:“快灭了……这堆火……” “为什么?” “山洞被封死了,再这样下去,氧气……就要……被燃尽了。” 还没等巽风反映过来,风无眠几脚踩灭眼前燃着的火团。 “不要乱动!”巽风脱下自己的衣服,裹在风无眠身上,又解开自己的内衣,将整个身子贴到风无眠身上,“好些了吗?” 风无眠强忍着笑道:“原来三哥哥的肌肉……又长进了不少。你这样抱着我,不搁得难受吗?” “闭嘴,能不能少说两句。” “若今天我死在这里,那也是……也是完成了我这辈子的心愿了。” 巽风从身后抱紧风无眠,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什么心愿。” “你自己想。” “好了,还是省省力吧,不要说话。你越动气,寒气攻入心肺的速度就越快,到时你的血管结了冰,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救不好你。” “谁要你的命。你要是死了,阿烟谁来照顾。” 巽风伸手到风无眠胸口。风无眠道:“怎么,你脱了自己的衣服,还要脱……我的吗?咳咳。” 巽风点了风无眠的穴:“闭嘴。你好好在这呆着吧!” 说罢,巽风握起捻笺向刻着各族秘术的崖壁走去,他迅速看完石刻上的各族族语和功法秘术,又返回到风无眠身边,解开他的穴道。 风无眠咳嗽两声道:“我以为你丢了我,一个人跑了呢!” 巽风将捻笺放在身旁,盘腿坐下:“伸手。” “干什么?” “疗伤。” “你找到攻克凝血咒的方法了。” “化骨掌。待会我用功的时候,你一定要忍着点。” “萨满族……的……化骨掌……” 巽风伸出双手,将体内法力度入风无眠手中,又用刚才看到的化骨掌心法为风无眠疗伤。 风无眠大喊一声,仰头嚎叫,眼珠中聚满了血丝。 巽风闭紧双眼,将最后一股力量打入风无眠体内的骨髓中!风无眠晕了过去,巽风将他揽进自己怀中,捏紧袖口擦了擦他额上的汗珠,心里默默念道:“没事了。”他忽然将嘴唇靠近他的额头,轻轻吻了他一下。 风无眠缓缓睁开眼睛:“你,咳咳……耍什么流氓。” “趁你现在不能动,我占一下便宜,等你好了,我怕是没有机会了。” 风无眠拉过来巽风的手,吻了一下道:“占了便宜,你得还上。” 巽风痴痴看着风无眠的脸:“那我要是让你一辈子还我呢?” “一辈子那么长,谁会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那我们就过好今天,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说着,巽风将嘴凑近风无眠的嘴畔。 风无眠闭眼道:“等等,我……” “你,怎么?不想欠这笔债?” 风无眠红着脸说道:“我……” 没等风无眠反映过来,巽风已经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嘴唇也挨在了他的嘴边。风无眠睁大眼睛,看到的却是对方一双闭地紧成一道线的另一双眼睛。 “嗯嗯。”风无眠嘴中嘀咕两下,也没了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砰砰心跳的声音。 好久之后,巽风才放了手,抬头看着怀中的风无眠,道:“味道怎么样?这笔债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 风无眠推开巽风道:“起开,赶紧找出口,再晚了,那个丫头骗子不把北冥府邸害个底朝天才怪!” “眠眠,出去了。你会不会忘记今天所发生之事。” 风无眠毫不在意说道:“当然会记得,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败给一个丫头骗子,当然够我记一生了。” “只是这些吗?” “哪还有什么?不就是你帮我解除了体内的凝血咒吗?难道让我以身相许?” “算了。”巽风后退几步,捻笺急挥两下,堆在洞口的碎石瞬时被击的七零八碎。一道光从外面射了进来。 风无眠道:“巽风,原来你早就知道如何破解碎石。” “自然。” “那你为何不早些带我出去,害我在这里受一夜的罪。” 巽风不语,一手握着捻笺,一手反扣在后背,向洞口走去。 风无眠熟读一遍石壁上的各族秘术心法,又将石壁壁画全部毁掉,也追了出去:“巽风,等等我。 “喂,等等我,三哥哥。你昨夜不想离开这里,是不是想乘此机会与我同床共枕啊?” “与我同床共枕啊……”占星崖数丈深潭里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的回声。 “与我,同床共枕,啊。” 第七十章 碧落黄泉 北冥府邸,艮坤三人正在水宫的后花园捉着水蝶。突然听到一阵抽泣声传来,三人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远远看到一鲛女跪地掩面而泣,走近了看时才发现那哭泣的女子正式贝古。 艮坤上前问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贝古眼珠一转,看了看夏风,又接着拭起泪来。 风清狂牵着夏风的手,远远看着哭泣的鲛女,狼孩的天性让他不得不对陌生人有着高度的警觉和防范,艮坤凑近身子又连叫了两声姐姐。 “你死的好冤啊,是我对不起你。” 艮坤道:“姐姐,你这是在哭谁呢?” “自然是前些日子被人杀害的贝母了。” “这人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太难过了!” “你这娃娃,知道什么。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怎能让我不难过?” “你说谁是娃娃了?我,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艮坤指了指身后的夏风,“那才是娃娃。” 贝古哭得更狠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自五岁起就被禺疆俘虏,做了几千年的仆人,如今姥姥也去了淼海,只留下我和贝母在这北海守着这片广袤的大海,可如今她也去了,我该怎么活啊!” 如烟脱开风清狂的手,跑到贝古面前,捏起袖子为她擦泪:“姐姐不要哭了,等我长大了,经常来这北冥府邸来看你。” 贝古止住哭声,抚摸如烟脸庞,笑道:“真是是个乖娃娃。” 贝古起身,对艮坤说道:“你们先在这里好好玩吧,我去海岸之上为贝母烧一张薄纸去,今天是她的生日。”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故意放大了声音,好让身后的清狂也听到。 见三人并未有任何反应,贝古一下晕倒在地上。 艮坤扶起她道:“还是别去了吧,海面风大,你这身子能吃得消吗?” “我定是要去的,她和我是最好的,今天是她的头七,又是她的生辰,我不能忘了我们这上千年的情分。” 艮坤道:“那好吧,我陪你去。” 贝古起身:“我看这小娃娃甚是喜欢,不如让他也跟了我们一起去吧!”说着便去拉夏风如烟的手。 风清狂将如烟拦入怀中,眼中发出阴历冰冷的光,吓得贝古收手赶紧后退几步,她见风清狂不好惹,又转头对艮坤说道:“海岸之上有好多好多好东西,到时候我们捡了回来,把那些会发声的海螺做成风铃挂在屋檐上,夜晚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比逍遥山仙乐族的琴声都要好听上万倍。” 如烟一听海岸有好玩的东西可以随便捡来,而且不要银子去换,摇着风清狂的手仰头说道:“清狂舅舅,我们也跟这位姐姐一起去好不好?” 风清狂看看艮坤,艮坤道:“走吧,一起去吧。” “小娃娃……姐姐……”贝古想从风清狂手中夺过如烟,不想风清狂一把抱起自己的小外甥,理都没理她一下,”来……抱你……” 北海之岸,凉风习习,如贝古所言,潮水的涨落,确实为这里带来了五彩斑斓的宝石贝壳。 一个是不久前刚走出天界被软禁的帝子;一个是刚学会人语的禁地狼孩;而另一个,也只是一个五岁多的小娃娃。上了岸之后,贝古就以为贝母烧纸的借口,将他们撇在海滩。三个孩子玩开了,也就放下了对危险的顾虑。 玩着玩着,三人就走散了。等艮坤风清狂跑回原地时,已过去几小时。两人都以为如烟和对方在一起,也就各顾各玩了起来,可谁料想,独自一人跑去捡海螺的如烟在一小时之前,就被英离带上了天宫。 两人在岸上找了好些时间也未见到如烟的踪迹,艮坤吓得不敢回府邸:“这可怎么办,要是弄丢了阿烟,无眠哥哥一定会打死我的!” 风清狂也一脸愁闷道:“完了,完了,我家公子也一定会打断我的腿的!万一,万一他不要我了怎么办?” “你不是通灵的异能者吗?赶快看看,阿烟到底去了哪里?” “自从上次喝了别人送我的酒,我这通灵术也不管用了。” “哎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是何人给了你酒?你说你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喝什么酒啊!” “是,是英离给的酒。” “什么?二哥哥?你不知道他一直想除掉三哥哥吗?你喝他的酒作甚?” “他不会害我的。” “对,他不会害你的。可你能保证他不会害三哥哥,害阿烟吗?” “我……” “我什么我,赶快回府邸。还是如实告诉三哥哥和无眠哥哥吧,若阿烟出了什么事,你我都得被他那两位爹爹扒了皮不可!” 北冥府邸,刺杀行动失败。贝古派去的心腹鲛女将她刺杀碧丘的事全都抖了出来。 此时的贝古已经无路可退,她只好亲自出马除掉这个和自己争夺路鲲的阴阳族护卫。 看守禁闭室的鲛女见有人闯入,前去拦截,不想被贝古两招毙了命。 贝古一剑劈开房门,屋里石柱上绑着的却是她派去刺杀碧丘的那位鲛女,贝古取下堵着她嘴的棉布:“怎么是你,碧丘那个贱人呢?” “贝古姐姐,救我!” 贝古一把揪住鲛女的胸口,赤红着脸大声呵斥道:“我问你人呢!” “不用找了,在这里。” 贝古转身,见路鲲带着青白碧丘等人走了进来。她一剑刺向身后鲛女的身子:“没有的东西!” 路鲲见状道:“你,竟如此狠心……” 贝古将剑刃收入鞘中:“公子,我这杀的是我族族人,管你北冥何事!” 碧丘道:“你竟知她是你族族人,为何还要杀了她?” “这个社会需要的是能够创造价值的人,对于一个废物来说,活着也是多余,无非是浪费这海水罢了!” 贝古抽剑向碧丘冲了过去:“今日我就要为贝母报仇!” 北冥路鲲一剑斩开她的剑刃:“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当日碧丘扮成贝母的样子吓你说出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到如今你还想将杀害贝母的罪赖在碧丘头上吗?” 贝古直直看向路鲲:“好啊,你们竟联合起来骗我!” 路鲲看着贝古说道:“收手吧!” “收手……”贝古看向碧丘,“今日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长剑飞出,击断碧丘挡过来的佩剑,穿透碧丘的的心脏!碧丘口喷一股鲜血,倒了下去!路鲲抱起碧丘的身体,双手颤动,泪水直流:“碧丘……” 阿柔、妘洛神、白修儿一道冲了过去。 青白眼含泪水,蹲到碧丘身旁,伸手为她度气。碧丘嘴唇残白,额上露出颗颗汗滴,她拉住青白的手:“青白姐姐,没用的!这是……我族失传已久的……穿心剑,你是知道它的威力的!” 青白满眼泪水,双手堵住碧丘流血的伤口,咬牙道:“不,不会有事的。穿心剑剑法已失传,不会的……” 碧丘将沾满鲜血的手伸向路鲲的脸颊:“你可曾……对我……动心过?” 路鲲闭眼,两行泪水滚落下来:“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要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傻鱼,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我……不会……离开,你……的……”碧丘贴着路鲲的手滑了下去,静静落在她碧绿色的衣裳上,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几道白光闪过,阿柔,妘洛神,白修儿纷纷倒地。 青白化出青白剑,青白剑又分裂成八卦五行排列而成的数十柄小剑剑阵,朝贝古飞去!六壬式盘在青白的驱动下发出金光,盘中利剑纷纷飞了过去,可修了各族秘术的贝古,即使五行阵法也奈何不了她。 贝古弯腰,利剑一挥,无数短刃射向六壬式盘,金光散去,六壬式盘碎成残片,青白倒地吐出一口鲜血。 贝古眼中充满血丝,朝青白走了去。 一把利剑插入贝古胸口,贝古转身:“你!” 路鲲脸上满是泪水:“为什么要杀她!” 贝古张开双手,仰头用力,被路鲲刺入身体的长剑被逼出身体,插入石柱,“我想要的东西,为什么她要来与我抢?”贝古一挥袖将路鲲打飞出去,“为了你,我甘愿做你一辈子的婢女,可碧丘这个贱人为什么要走入你的世界?” 路鲲伏地道:“我从未喜欢过你!即使此生我与碧丘不相识,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贝古含泪大笑几声:“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不如我成全了你,你们就到酆都城里作一对恩爱鸳鸯去吧!” 妘洛神趴伏在地上喊道:“你这个臭八婆,不知修的什么邪门功法,等我回了昆仑丘,借了各位师兄的法宝,定将你化成泥沟里的臭水,连骨头也不给你剩一截。” 贝古朝北冥路鲲走去,又朝身侧妘洛神一挥剑,将他击翻几个跟头! 剑刃后拉,下一刻就要刺向北冥路鲲了。巽风风无眠从天而降,双刃短刀飞出,击向贝古,短刀如飞羽一般射入贝古。等风无眠收回短刀时,贝古全身上下已是一片伤痕。 贝古倒地大笑道:“我修炼上千年的秘术,竟被你一招给破了,哈哈哈……” “你这个丫头骗子,不知道恶有恶报的道理吗?” “哈哈哈,恶有恶报?难道好人就有好报吗?你们看看那个贝母,再看看那个碧丘,她们不还是和我一样,死在了这极北之地!” 风无眠道:“她们即使是死了,也有人会为她们难过,掉两行眼泪。像你这样的人,死了之后,就连一张纸钱也没人给你烧。即使到了阴曹地府里,也只能做一个穷鬼!” “哈哈哈,死都死了,难道我还需要你们同情吗?” “我自然是不会同情你这个丫头骗子的,我只是觉得你可怜,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我还稍微有那么一些反胃!” 贝古大笑道:“风无眠,你可发现你身边少了一样东西吗?哈哈哈……” 风无眠四下打量,才发现如烟不见了踪影:“阿烟?他去了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恐怕他现在已经在天宫他那位叔叔的寝宫,睡着午觉呢!哈哈哈……” 巽风持剑上下挥舞捻笺,两道白光掠过,贝古胸前裂开两道血痕,身子也随之垂了下去。她的身体化成一缕流沙,飘散在了北冥府邸的水中。 第七十一章 扶柩回族 北海海岸,冷风吹过。初冬的气息已经深入到每一个人的肺里了,他们呼出的气体已经有了一层白雾的样子。 艮坤、风清狂两人跪倒在巽风和风无眠脚下,怯怯哭道:“公子,无眠哥哥,对不起。” “我们这就去九部,将阿烟夺回来。” 风无眠挥起手:“就凭你们,我一巴掌拍死你们!如果阿烟出了事,我将你们两个丢到北海禁域之底的黑暗深渊里去喂鱼。” 风清狂道:“无眠哥哥,火神是阿烟的叔叔,他只是想拿他来威胁你和公子,见不得就一定会伤害阿烟的……” “你以为阿烟是你吗!他可是巽风的孩子,你也知道,他为了这天帝之位,对自己的其他兄弟做过什么!” 风清狂小声道:“可他……从来不会伤害小孩的。” “风小娈,我说你这到底是在帮谁说话呢?”风无眠指着巽风道,“你眼中还有没有你家这位主子了?” “好了,都不要吵了。”巽风转眼望向青白。 风无眠这才觉得刚才自己因阿烟之事失了态。 巽风、风无眠走到青白面前。碧丘已经躺在了一座玉石棺材里,这本是北海前主子为自己打造的一具上好的寒玉冰棺,一直沉放于北海的禁域之地,没想到,这具冰棺却用在了碧丘身上。想到这里,北冥路鲲不由伤心难过起来,他那被海风刚刚吹干不久的眼角,此刻又湿润了起来。 巽风作揖行礼道:“祭司多保重。” 青白整理着碧丘的衣物,并未着眼看巽风:“风神还是早日去天庭营救你那孩儿去吧。” 巽风向棺材旁边的路鲲也行了一个礼,便拉起风无眠的手转身向海岸远处走去。艮坤,风清狂也起身跟了上去。 没走出几步,风无眠脱开巽风的手,跑到青白身边,一把捏住她的手道:“青白姐姐,我……” 青白理一下风无眠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说道:“无眠,你虽是我阴阳族公子的转世灵体,但你们活得一点都不像。” 风无眠一行清泪滚下:“青白姐姐,你还没有好好给我讲讲寒阳祭司的事呢。” 青白叹一口道:“他的一生短暂,也过得并不快乐,幼年丧母,童年遭受两族大战,他又失了父亲。这些不快乐的事,还是不要讲的好。” “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一切随缘吧。”青白接过白修儿递过来的斗笠,戴在头上,“快走吧,不要让风神等急了。” 风无眠向阿柔、妘洛神等众人行了一礼,向远处候着自己的巽风走了过去。 白修儿扑倒在青白怀中,哭了起来:“青白姐姐,我舍不得你!” 青白浅浅一笑道:“修儿如今找到疼自己的人了,等以后嫁到人族渔村,我们也算是近邻了,你随时可以来看我的。” 白修儿擦擦眼泪:“那我们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上路了。”青白从聚灵袋中取出鲲鳞和鹏泪化成的夜明珠,“阿柔,你将它交于风无眠,日后他一定会去幽冥界的,到时候也好解了流沙国族民的疠风之毒。” 阿柔接过聚灵袋:“青白姐姐,你多保重。” 北冥路鲲看着躺在冰棺里的碧丘,眼泪一股接一股淌了下来。 青白坐上马车,一个挥鞭,一股沙尘扬起,风过之时,马车已经远去了。北冥路鲲这才哭出了声。 妘洛神将他拦在怀中,安慰道:“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会好受些。” 第七十二章 荷花茔冢 昔日的的一群人,就这样像风一样慢慢被吹散了。 巽风御剑带着风无眠飞跃北海天际,青白打马而去,正向冰崖远处跑去,艮坤化身成麒麟伏了风清狂,追赶在捻笺的后面。 九部。天族。 夏风如烟拿着一只风筝,颠颠跑向站在天河仰望远方的英离:“二叔,我们一起放风筝吧。” 夏英离转身蹲下身子,抚摸一把如烟的小脸蛋:“好。” 天河的风不大也不小,刚好适合风筝的起飞。 “在九州,你有没有放过风筝?” 如烟低头看着英离,说道:“在白水寨的时候,每年三月份,族里的其他孩子们都会扎风筝玩的,可小爹爹和南姨从来不许我出门。” 风筝乘着九部天河的风缓缓飞了起来,英离看着阿烟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也跟着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这也许是他一生中笑的最真实的一次!英离看着天空飞起的风筝,自言自语道:“小时候,我们也经常来这天河放风筝,每次父帝责怪我们回家晚了的时候,你爹爹都会陪我跪在紫微宫一起受罚,因为这事,母后经常和父帝吵架,等看守的天兵睡去之后,兑泽就会偷偷拿了好吃的来找我们,我们在父亲议会的紫微宫中喝了一夜的酒,等天亮睁开眼时,却看见大哥牵着五弟的手走了进来,他们手里提着母妃为我们熬好的银耳莲子汤……” 如烟手掷丝线,仰头看着九重天之上的风筝,说道:“二叔,四叔呢,他去了哪里?我从未听爹爹说过有关天族的事。” 英离扭断风筝的丝线,脱了线的风筝越过天河,越飞越远,一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英离牵起如烟的手:“走,阿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漫过一座石拱桥,荷香从远处的池塘飘来,食梦貘趴在栏杆下有些枯黄的矮丛中食着白日梦。 荷塘高高漫起的荷叶将岸上厅楼掩去一半,水鸭在水草里游过,翻一个身不见了踪影,英离牵着如烟走过一座厅楼,又踏过几十块石阶,才见一座坟茔出现在了眼前。说来也怪,这里的蜻蜓不往塘里的荷花飞去,却偏偏飞满了这坟茔。 “我带他来看你来了”英离淡淡说道,“阿烟,跪下。” “哦。”夏风如烟迟疑半晌,还是跪在了这座落满蜻蜓的坟茔前。 火神英离挥手化出一坛酒,启开瓶盖肆意朝地上洒去:“这壶荷花酒还是我们大婚之日,你从白水带回来的,如今只剩这一口了,今日我也将它一起祭给你。” 如烟虽有众多疑惑,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跪拜死人,又见英离一脸忧愁,也只好低了头闭了嘴不说话。 英离将酒坛扔到坟前:“五百年了,这荷塘里的莲蓬每年都是这样的好看……你没有看错人,他把你的孩子照顾的很好。” …… 英离在季夏的坟前说了好久才带着如烟离去,在朱雀宫用了晚餐之后,英离命人将夏风如烟送回明珠宫。 明珠宫,十三妹的寝宫。 自从英离将如烟带上天宫之后,他就将自己的侄儿交给这位天庭唯一的王妃来照看。 当年白水屠族大战以后,为什么英离非要一位视自己为仇人的女真族圣女嫁入天族,无论是仙家道界,还是妖族魔界,都有诸多疑问。而这原因不外乎只有三点,其一,英离不肯与女子双修,自然也就生不了孩子,而他又及喜欢小孩;其二,白水女真族是整个九部九州最美貌的贵族世家,只有与白水女子结合,生出来的孩子一定美到炸天;其三就是,因为自己的叛变,天族只剩下一个病恹恹当软柿子仍自己拿捏的砍休了,有朝一日,等砍休与其他女子生了孩子,英离就会将这娃娃带到自己宫中收养起来。这也是英离见如烟之后并未对他起杀心的原因,反而渐渐喜欢起了这个孩子。 明珠宫,王妃已经安排仙娥为小阿烟准备好了香榻棉被。 铺床的是十三妹从白水出嫁时带回天宫的族女冬儿,当时她只是一个尚未揭面的低等平民,如今却成了天庭王妃的内庭侍女,也就不用按白水的礼节蒙着面了。 冬儿见如烟进了屋,忙笑着迎上去为他拍打身上的尘土:“小公子这是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王妃刚才还在念叨呢,说再不见你来,就要打发我去朱雀宫讨人了。” 如烟乏乏说道:“二叔是不会留我在他宫中过夜的。” 两名仙娥将一桶热水和毛巾放在屋中,便退了出去。 十三妹脱了如烟的衣服,像拔萝卜一样将他提到一盆热水里。如烟半闭着眼无奈说道:“十三姨,我不想洗澡。” 十三妹拿起毛巾擦着如烟的后背:“你这已经三天没洗澡了,再不洗,你这身上就要长出野草来了。” “小公子,小公子。”冬儿扶着如烟的胳膊,笑道:“他睡着了,一定是玩乏了。”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冬儿……” “是。” 十三穿上如烟的内衣,将他安顿在了床上。风冬儿走向门口,从门缝里取进一张纸条,却不见送信人是谁。 “信上说了什么?” 风冬儿疑惑半晌:“这信上没有字啊?” 十三妹拿了信笺,道:“将五姐姐送我的那昙石榴酒拿过来。” 只见十三在信纸上滴入几滴酒精,纸面上马上晕开一行紫色的字迹:“人已经到了漠北荒原。” 风冬儿大呼道:“哇,好神奇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十三姐姐。” 这是从九州境域之外引进的一中植物书写的密信,这种植物的果实成熟时埋在土里,可以珍藏好几年不腐,是我当年流亡时从流沙国那里得来的,如今我还在明珠宫的花园里种了一株。 “那为什么用它写成的书信,看不出字迹,反而要用酒精沾过之后才能看到呢?” 十三妹烧掉密信,开口解释道:“要写这么一封密信,也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首先要将这果实的浆汁磨出来,生成白色淀粉。再用这些带水的浆汁写字,等风干后,字迹就自然不见了。收信人接到信件时,就像我们刚才那样,才能窥见信的内容,这样一来,就算是信件走漏了风声,夺信者也不会窥见天机。” 风冬儿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继续留在宫中,照顾好阿烟,其他事就交给我去做吧。” 说罢,十三妹走出了明珠宫。 第七十三章 泉客揽权 天河对岸,白昼如荒。 自从天庭起义后,没有人再涉足过这里。 十三妹取下遮帽,问对面背身站着的男子道:“消息可靠吗?” 男子手握长刀:“王妃请放心,手下派去的人绝对可靠,不会出错的。” “那些天女刺客操练得怎么样了?” “已经死去数十人,剩下的都是最强的那几个。” “什么?你说她们死了!” “王妃,这种操练方式是鬼技师千挑万选、苦思冥想才想出来的办法。只有她们互相残杀,才能练就她们的血性。而在训练中能活下来的哪部分人,对您才是万分忠心的。” “好了,我知道了。通知她们,明日夜间在天狱训练房等我。” “好的,王妃。”男子伸手到十三妹的衣襟口,“我帮您办了这么多的事,不知王妃何时才能与我……” 十三妹甩开男子伸过来的手:“你家主子什么时候死了,我再和你论这事。” “火神如今恐怕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了起义之心吧,等他死了,是不是这天族的主子之位也由我来坐一坐呢?” 十三妹带起遮帽,转身向天河走去:“只要砍休活一日,你就别想着这天帝之位!” 男子用右手大指抹一把嘴角,脸色难堪,也随即跳下了天河。 云雾从天河升起,上了岸的男子向朱雀宫走去。 明珠宫,风冬儿已经等候多时。 十三妹刚走进宫中,火神派来送东西的仙娥也随后走进了明珠宫。 风冬儿见一身赤色衣服宫女走了进来,知是朱雀宫的人,便问她道:“这么晚了,你一赤衣女子来我们北苑干什么?” 赤衣女子行礼说道:“天帝说这段时日多亏了王妃照顾如烟小公子,特让我拿了这些来给王妃。” 风冬儿接过礼盒,打开一看,满是上好的金银首饰和一些珍贵的药品:“哇,这么名贵的东西,还有灵芝,枸杞和麝香。圣女,你快看!” 十三妹拿起一串绿玛瑙手链,走到前来送礼的小仙娥身旁,牵起她的手,将手珠戴到她的手腕上:“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又有着这么一双漂亮的手,戴上这手链一定会更好看的。” 小仙娥急忙跪地,伏身道:“谢……王妃……” 十三妹笑着迎上去,搀住小仙娥的双臂:“快起来,这珠子就算是我赏你的。今后若有你们南苑的大小事的话,还望仙子来通报我一声。” 小仙娥弓身道:“十三王妃,我……” 风冬儿看着吓得不知说什么好的小仙娥道:“王妃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以后定少不了你好处的。” “小的不敢。” 十三妹背身走到窗前,用银针挑捻蜡烛烛芯:“哦,对了。听说你有一个弟弟被流放在天狱做苦力,恐怕他那个一个曾经跟在山神身旁的柔弱书生在那样的莽荒之地活不了多久的。” 小仙娥疾走几步,跪在十三妹脚下哭喊道:“王妃,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若王妃能将我弟弟救回,我做牛做马报答王妃也是愿意的。” 十三妹转身,看着她说道:“好,只要你及时向我通报天帝和左护卫贺楠的动向,我明日就将你弟弟接回来。” 小仙娥连连磕头:“谢王妃,谢王妃,谢王妃……” “不过我不能将他送入朱雀宫,免得天帝怀疑。只要你听我的去做,明日我就派人将他送到王爷屋中,做个贴身侍童。王爷身子弱,身边多出一个人,也不会招人怀疑的。” 小仙娥又伏身扣头道:“一切都听王妃的安排。” 风冬儿瞧一下十三妹的眼色,扶起了小仙娥:“你若敢说我们王妃一句坏话,你那弟弟就别想活着走出天狱蛮荒之地!” “小……的不敢,小的绝对守口如瓶,不提半句有关明珠宫的事。” 风冬儿又道:“何况是明珠宫的事,就连玄武宫你也不得提一个字!” “小的明白,小的绝不提有关北苑的任何事。” “这才是个明白人。” 十三妹道:“好了,既然仙子都想明白了,那就早点回去吧,免得你那主子生疑。” “小的,先行告退了……” 赤衣小仙娥关了门,退出屋去。 白水女子的衣裳本以素雅为主,可到了这北苑,风冬儿也只能入乡随俗穿起了黑色衣服。 九部天族,除了天帝的议政厅、寝宫,和其他妃子各宫,又建了五座比较大的宫苑,分别是北苑、南苑、东苑、西苑、中苑。各苑中仙娥和侍卫天兵的衣服又有所不同,北苑宫人着黑衣,南苑宫人着赤衣,东苑宫人着青衣,西苑宫人着金衣,中苑宫人着黄衣。自天庭暴乱之后,风神巽风流落人间,兽神坎休陨落天域,山神艮坤也跟随风无眠回了白水,这东、西、中苑也就荒废了,那些仙娥天兵,听话的被送往天狱的蛮荒之地做了苦力,不听话的直接施了火刑。如今只剩下北苑和南苑两座宫宇了,北苑内又设坎休的公务室和寝宫玄武宫,王妃十三妹的明珠宫。南苑自然是英离的朱雀宫了,可除了这朱雀宫,南苑还多出了一座金风玉露宫,这本是火神专门为风清狂建的,因狼孩下了天域,如今这金风玉露宫也就挂了锁,也没人敢踏进这里一步,从门缝向里望去,满院子的野草,不由让人心慌起来。 当年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果真变成了如今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可这份情意并不是两情相悦,英离屠了几乎整个白水族人,而风清狂只当他是患难与共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大哥哥,可偏偏因为他和堇曦的屠族计划,金钾天兵惮于火神的毒辣手段,残杀了青狼巴布,作为一个把狼群视为自己亲人的孩子,杀害它们,也就是杀害了他的亲人。 所以,风清狂再无返回金风玉露宫的可能了。 可十三妹早就知道了天庭众人不愿提及的那件事。次日一大早,英离就派了人来明珠宫接如烟,领头的是昨晚送珠宝首饰的小仙娥。 一仙娥道:“十三王妃,天帝已经命人做好了早餐,就等如烟公子过去了。” “你们先回去吧,等会我亲自送他过去。” 仙娥迟疑半晌说道:“王妃,天帝说了,叫奴婢务必将如烟公子亲自带过去” 昨夜送珠宝的仙娥道:“没眼色的家伙!没听见王妃说一会就带公子过去吗,你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没看见如烟公子还在洗漱更衣吗?” 身后那两位仙娥连声说道:“是,红鸾姐姐。” “还不回朱雀宫去!”红鸾说道。 十三妹将一口漱口茶吐到花盆里:“慢着!” 两位仙娥停步转身道:“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到是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句,平日里办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该闭眼的时候就闭眼,该睁大眼睛的时候就睁大眼睛,该装哑巴聋子的时候,就得装哑巴聋子。要不然,别人宫中的事听得多了,就容易惹祸上身。” 仙娥忙低头行礼道:“奴婢知道了。” “好了,你们先回朱雀宫去,告诉天帝,我梳了妆马上带如烟过去。” “是。”两位仙娥在红鸾的带领下离开了明珠宫。 十三妹将风冬儿唤到身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根据您给的画像,已经在九部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昨日已经带回天庭了。” “为他换上新衣,等会跟我一起去面见天帝。” “是,我这就让人将他带过来。”风冬儿将如烟送到十三妹怀中出了门。 “十三姨,冬儿姐姐去带什么人了?” 十三妹亲一口如烟的额头道:“一个陪你读书的人啊。” 门开了,风冬儿走进来说道:“王妃,人来了。还不快进来!” 外门一男孩怯怯走了进来,身上衣服是破旧麻布织成的秋衣,十三妹招手道:“快过来,叫什么名字?” 男孩看着十三妹,好久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遥灿。” “你就是来陪我读书的吗?”如烟看着男孩问道,又转脸问十三妹:“十三姨,他怎么长的那么像我舅舅?” “阿烟以后就不会一个人了,等明日教书的老师来了,就让他陪你一起读书,好不好?” 夏风如烟看着男孩,没有说话。 “昨日从织娘那里拿来的新衣为他换上,我们去朱雀宫。” “是,王妃。” 朱雀宫外院的亭台上,英离正在独自下着棋。 “天帝,王妃到了。”小仙娥前来禀报。 还没等英离说话,就见十三妹牵着如烟走了过来,她们身后是侍女风冬儿,再往后,是那从人间寻来陪如烟一起读书的侍童。 英离停下手中的棋子:“小娈?” 十三妹连叫几声天帝,他才回过神来:“他是何人?” 十三妹坐在了英离对面,拿起一颗白子:“阿烟如今已经到了念书的年纪,老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我那六姐姐死的早,他父亲又流落在人间,只好让我这个做姨母的为他做主了。这男童是从九州寻来陪阿烟一起陪读的书童,免得他在这天庭他孤单一个人。” 英离落下一颗黑子道:“九部多的是侍童,为何要从九州寻找一人来天庭?” “天帝到底是男人,比不得我们女人心细,阿烟从出生就是在九州长大的,与天庭那些孩子自然有隔阂,这九州的孩子就不一样了,遥灿从小就是孤儿,自然会好好服侍阿烟的,换成天庭那些天神将士的孩子来陪阿烟,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王妃果然想的周到,既然是你亲选的人,那就今日留在我宫里,和阿烟一起用午饭吧,等我教了他今日的修术课,晚上我再派人将他们送到你那边去。” “那就有劳天帝了。” “王妃不必客气,阿烟是你外甥,也是我侄儿,我自然会疼他的。” “十三就不打扰天帝了,我先回去了。” 十三妹起身,绕过季阶亭台,漫入一滩藕花之中,慢慢走远了。 第七十四章 天女天降 九部天狱,深处天河对岸的蛮荒之地,干冷枯燥,连一根草都没有,天庭暴乱之后,火神英离在这里设立的大牢,专门关押那些不服从自己的犯人的地方。 天狱,训练房。 从地面深入地下几十米,铁链吊楼缓缓下降,十三妹斗笠遮面,举了火把向地牢走去,远远听见那些女子在厮杀打斗。一名女子忽从地牢拐角跑了过来,还没到十三妹眼前,就被一支铁箭射倒在地。女子伸手说道:“救我……” 十三妹取下遮帽,刚要弯腰查看她的伤势,眼前却闪过一道剑影,一股鲜血喷出,女子当场毙命。 十三妹起身见一六十岁左右男子站在眼前,说道:“鬼技师,你要干什么?” 男子双手作揖道:“王妃,心软是成不了大事的,难道单凭你的力量就能夺得那泪鳞珠吗?只有练就了这些死士,才能帮王妃报了屠族之仇啊。” “鬼技师,你的操练手法也未免太残忍了!” “王妃,你不会不知道,只要人心善,身边就多坏人的道理吧?” “好了,鬼技师。今夜就派她们去漠北高原强夺泪鳞珠,但万不可伤了人,她与我有恩,再怎么说,我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 “王妃请放心,只要夺了泪鳞珠,我就会立刻发信号给她们。” 十三妹将手伸到鬼技师眼前:“这些黑衣为她们换上,等会出去的时候,就说是我玄武宫的仙娥。” 鬼技师拿了衣服拐过地下牢房拐角,不一会儿,七个身着黑衣面无表情的女子走了出来:“参见王妃。” “都起来吧,可知道你们要做的事了?” 七女子起身:“知道了。” “好,鬼技师,你就留在天狱。好好看着那些犯人,等一有机会,就放他们出来!” “王妃放心好了,这些囚犯已经受够了这里的苦刑,只要您一声令下,到时候,他们绝对会冲入朱雀宫,杀他个片甲不留。” “那就有劳鬼技师了。”十三妹看一眼身旁的女子,“你们跟我走。” 铁链缓缓上升,滑轮发出刺耳的声音,好久之后,吊床才上了地面。一阵风雪袭来,几名牢犯倒在沙尘里,咳嗽不止,十三妹想上前查看一番,却被身后的女技师拦住了:“王妃,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要不然查夜的金钾天兵一到,怕是会为王妃惹来麻烦的。” 另一名女技师道:“是啊,王妃。我们还要下天河去夺泪鳞珠,如果晚了,我们想要拦截之人走出漠北,就难有下手的机会了。” 十三妹犹豫再三,终是戴上遮帽,和七名女技师扬长而去。 漠北高原,黄沙漫天,青白从沙漠里撬出一条肺鱼,仰头吸尽它身体里的水分。随身携带的马料也快要吃完了,青白卸下身上的包袱,刚要坐地休息片刻。忽从天上飞下七个黑衣女子,撑掌、半伏在地,面裹麻纱,手持两把短匕,将青白团团围住! 青白急忙起身,唤出青白剑:“你们是什么人?” 女技师并未直接回答青白的话,而是随地几个翻滚,朝青白围了上去。这些女技师虽没有什么高深的修法,但出手实为诡异,速度也极快,不知又练了什么邪门的遁地术,当青白劈剑而过的时候,她们都塑一下钻入沙尘底下去了,这也就是她们选择在这漠北沙漠动**夺泪鳞珠的原因吧,得天独厚的沙漠之地,为她们的遁地术提供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几个周旋之后,女技师一个个都钻入了沙层。青白凝神仔细看着眼前的沙海,生怕这些神秘的女技师使出什么其他的招数来,更何况,连日的奔波劳累,加上碧丘的死,此时的青白简直是身心俱惫,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打起了那鲲之鳞和鹏之泪凝结成的珠子的注意来。 忽一女子从脚下沙层里猛得窜出,一只短匕刺来,青白腾空而起,飞出几米之后,指剑朝下飞去,女技师也以极快的速度迎了上来,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两人擦身而过之后,青白的胳膊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那名女技师却被清白剑直接隔断了喉咙,倒地抽搐半晌就一命呜呼了。其他女技师见状纷纷排列阵法,三人攻击,三人遁地,彼此交换地上地下作战阵法,不一会,青白身旁就刮起一阵飓风,飓风忽大忽小,形成一个漩涡,将青白卷入其中,青白的眼睛在飓风的压力之下,也睁不开了。六把匕首挤挤刺来,青白挥剑反击,可最终还是被顶住了脖子。飓风停止,这时,一女技师才开口说道:“搜!” 两人上前将青白的全身摸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她们想要的东西。 为首的那名女技师说道:“交出泪鳞珠,我家主子吩咐过,可饶你不死!” “你家主子?看姑娘这口气,你家这位主子倒是我的故人了?实话告诉你们吧,泪鳞珠已不在我身上。” 为首的女子看了看一旁停放着的碧丘的冰棺,示意身后女子过去查看,女子走去一看,说道:“师姐,是一具女尸。” 为首的女技师说道:“给我撬开这冰棺!” “是。”女子答道。 “住手,你们干什么!”任青白喊破嗓子,女子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你这样心急,莫不是这泪鳞珠就藏在这棺椁里?”为首的女技师问道。 青白瞪着她说道:“叫她停手,我就交出泪鳞珠。” “住手!”女首领呵了一声。 对面女子才停下撬动棺材的手。 “现在可以交出东西了吧?” 青白伸手到胸前,眼珠子左右转动两下,手中的六壬式盘发出金光,将女技师四散打开出去,青白趁机跨上马背,扬鞭朝沙丘远处跑去,可那只冰棺实在是太重了,所以跑起来的速度并不是怎么快,六名女技师遁入沙层,滚成六个圆球追了上去。转眼的功夫,青白就被六人截住了去路。这一下,六名技师可没那么轻易要放过青白的意思了,个个怒目而视,短匕在她们眼前发出白晃晃的光。 阴阳族的祭司,一生只能开一次天眼,而开了天眼之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体内的功法也就会一日日减弱,这也是青白这次急着要赶回村的原因之一。此时,马背上的青白已经无力再驱动六壬式盘的力气了,六人挤挤一挥手,六把短匕朝马背上的青白打转飞了过去,青白踩着马背翻身落地,还是被其中一把匕首刺伤了面部。 正在此时,沙漠远处传来一阵马蹄,随着这马蹄声,一声接一声比马蹄声更大的吆喝声传来。一支弓箭飞来,插入一女技师的胸口,女技师喷吐一口鲜血,埋头伏身倒在沙丘上。 技师转头看向弓箭飞来的方向,不远处一群廓面半露一条胳膊的人正跨于马背上,表情凝重地看着她们。 技师们仔细观看一番,已知这些来路不明的汉子定时这沙漠的主人,高大健硕的身体和发达的肌肉体格,足以震撼到她们每一个人。 为首的那名女技师说道:“我们走。” 随后五人扎入沙丘,滚出几丈远,又化成几股青烟升向天空。 一背着弓箭,腰挎弯刀的男子下马走到被射杀的女子面前,揭开她裹在脸上的面纱道:“阿不尔首领,是个女人,已经死了。” 阿不尔斯郎跨马而下,立地之时,才看清他那魁梧的身材足足有一米九之高!阿不尔斯郎走到青白身边,将青白抗在肩上,几个跨步就走到红综宝马前,将青白放于马背大笑着吆喝而去,任青白怎么喊叫,他们都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经过一段时间的颠簸,青白终是晕了过去,等她醒来之时,自己已经躺在了一片草滩的帐篷里。 糊里糊涂中,青白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男人喝酒狂笑的声音。青白睁开眼睛,透出帐篷顶棚露天的那几个小窗口,她可以清晰看见天上布满的星星,这应该是晚上了,一想到碧丘的棺椁还放在沙漠里,青白撑起双臂翻起身,这才发现,帐篷内一上了年纪的女人正在熬药,高悬在火苗上的瓦罐升起一股接一股的烟雾。女人折断一根树枝,丢到火堆里,开口道:“你醒了?” 青白疑惑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女人继续架着火,并没有看青白:“这里是蒙兀拓跋部,我们是这里的主人,可几万年以来,土地沙化严重,将本来水草丰茂的草原变成了如今的沙漠,族人又分裂成几部,有些迁去了九州之外,不知了去向。有些因为战争整个支群也就渐渐灭亡了。我们这一支也许就是蒙兀族仅剩的一支了!” 女人将熬好的药端到青白面前:“这也难怪姑娘不知我们是何方人氏了。来,快把药喝了!” 青白一脸茫然,但觉这位女人面善,言语也温和,定不是什么坏人,便端起碗喝了起来。 帐篷的门帘开了,一人高马大的男子走了进来,手中领着一条羊腿,二话不说伸手到青白眼前,青白一时间傻了眼,直直看着男子半晌,一张宽阔的大脸盘子,眉毛和额头间的距离比普通人短了很多,高高的颧骨,低鼻梁,扁平下巴,浅眼窝,身材高大,肌肉彪悍。青白这才想起,是这位叫阿不尔斯郎的男子在沙漠中救了自己。 女人说道:“阿不尔,这位姑娘许是不吃肉的,你还是拿出去自己吃吧!” 阿布尔斯郎将羊腿扔到地毯上的盘子里,看一眼青白,走出了帐篷。 女人浅笑道:“姑娘莫要见怪,我儿在草原马背上长大,比不得九州其他那些男子,他就是这个性子。” 青白也赔笑道:“我……不会介意的,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对了,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来自哪个部族?” “青白……我……” “既然姑娘不愿说,那我就不再问了。” 青白拿起一旁的佩剑,准备去寻找碧丘的冰棺。 账外忽然响起一阵号角声,其木格顿时警觉起来:“青白姑娘,不要出帐篷,肯定是流散的外族来抢水源了。” 一女子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 其木格慢腾腾说道:“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慢慢说。” 看女子的表情,着实被外面的事情吓得不轻,她结结巴巴说道:“是……蛊……蛊虫……” 听见“蛊虫”这两个字,其木格夫人脸色才变得紧张起来,手中叠到一半的衣服也停了下来:“什么?蛊虫!阿布尔呢?” “阿布尔单于带着几名那可儿和所有猎手前去查看险情了,他叫我先带您离开这里。” 那可儿,蒙兀语保镖的意思。 其木格夫人嘴唇紧闭,眼中露出一股思虑,随即,她对青白说道:“青白姑娘,快收拾东西,我们先离开这里!” 青白并不知道抢水源的外族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什么蛊虫,但觉得此事并不简单,眼下只好一头雾水帮其木格夫人收拾起了屋里的东西。 蛊虫,一种生翼的黑蚁,一般只会在夜间出现,它们往往会寻着灯火的光亮,入侵人类,一旦这种长翼的虫子进入人的耳朵鼻孔等七窍或者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人的血肉都会被它们蚕食,最后只能剩下一具骨架,不管是修为多高的人,只要遇到蛊虫,多半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蒙兀拓跋部经过数千年与蛊虫的较量,自然是寻找出了一些对付它们的门道,那就是将动物体油炼制成的灯油当成燃料,灌入火把,将那些蛊虫烧死。可在探索出这门道之前,他们也为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许多蒙兀拓跋部人也因为蛊毒入脑,发疯癫狂,最后要么忍受不了痛苦自杀而亡,要么被族人亲手杀掉。就连阿不尔斯郎最好的安达也因蛊毒被阿布尔亲手杀掉了! 安达,蒙兀语是结义兄弟的意思。记得一千年以前,他们带人去喀斯特风蚀谷寻找灵兽骨,不料遭蛊虫围攻,同去的几人,活着回来的只有阿布尔和巴图,可在回到拓跋部的第十三天,巴图还是死了,被阿布尔亲手杀死了。 蛊虫一旦入体,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等蛊虫母体在人体的血肉里种了卵,十五日之后,虫卵开始孵化,人的肉体也会被蛊虫一点一点侵蚀掉,而当人体完全变成一具骷髅的时候,幼虫也会生出羽翼,从被蚕食光的人体里飞出来,继续寻找下一个宿主,由此以来,若不在幼虫破体而出之前,将它们寄生的人体连同这些蛊虫消灭掉的话,后果也就不堪设想了。 为了保全蒙兀拓跋部最后的血脉,阿布尔只能将跪在自己面前一心求死的巴图用火活活烧死了。自从那以后,蛊虫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不曾想,几千年过去了,蛊虫再次降临蒙兀拓跋部!看来是天要灭这支仅剩几十人的部族啊! 其木格夫人在随身侍女和四名那可儿的护送下连夜出逃,为了不让蛊虫发现她们,随行的家眷队伍都不得手持火把,可眼前这条路并不好走啊。刚走出不久,就有马匹被灵兽吞了去,见了血光,蛊虫也是闻着血味朝众人蜂拥而来。 青白见状,大喊一声:“跟我来!” 几日的接触下来,其木格夫人觉得青白不像是什么坏人,自然是信得过她的,随即带了家中女眷小孩,跟着青白朝漠北沙海冲去。 沙漠,广阔,辽远。没有泥潭枯树等阻挡物的羁绊,行走起来方便了很多。蒙兀拓跋部的马跑起来也着实速度惊人,要不了多久,她们就能冲出险境,到达安全的地方了。 虽说青白因开了天眼,如今的法力正在一点一点减弱,可她作为一代杰出的阴阳师,心中的预知和判断力还是如以前那般的精准。 果然,在她们跑向漠北沙漠的时候,身后周旋的黑翼蛊虫也渐渐少了起来。 其木格夫人从马背上下来,问青白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白看看周围的环境,也下了马:“阴阳族祭司。” 其木格夫人有些疑惑:“阴阳族祭司?” “夫人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问了,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青白将马缰拴在一块石头上,“好了,现在安全了,我们就在这里等阿布尔单于他们回来吧。” 漠北之地的后半夜异常的寒冷,蒙兀拓跋部逃出的女眷和孩子们挤在一起,她们彻夜未眠,一语未发,但眼神还是那样的澄澈,如同天上的月亮。 青白本想就此离开她们,去寻找碧丘的冰棺。可当她一看到那些扎着垂辫的孩子定定看着她的时候,她还是留了下来。 天渐渐亮了起来,几匹枣红马从沙漠尽头跑了过来,随即扬起一股沙尘。 一名那可儿喊道:“他们回来了,阿布尔单于回来了!” 可他突然又停下了激动不已的喊叫声…… 众人朝奔跑而来的马队望去时,只见回来的人仅剩几人了,这比起昨晚前去查看蛊患时出发的人数,简直是让人心寒的一个数字。 马队由远及近,阿布尔斯郎脸上的血迹也渐渐清晰起来。 几千年尚未出现的蛊虫,等再次出现时,它们的体型却变得比以前轻盈较小了许多,飞行速度和攻击力也增进了不少! 没错,它们吸收了人识和某些破散的灵力! 但这种情况下,除非有人将自己的灵识自愿交出,不然这些黑翼蛊虫是无法自行吸收修法者的灵力的。 第七十五章 无心法师 九部天庭。 蛮荒之边。 被奴役的起义天兵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天狱牢房,一阵接一阵的皮鞭声传来,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也就闻声听见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徒儿知错,请师傅责罚。徒儿知错,请师傅责罚。徒儿知错,请师傅责罚……” 原本来天狱受训的二十三位女子,在层层考验,节节历练之后,早就将自己的命运与生死交于眼前这位师傅手中了!不得不说,鬼技师的训练方式是不可小觑的! 抢夺泪鳞珠的任务失败后,七位女杀手不仅折损了两位师妹,还将十三王妃交给她们的任务办的一塌糊涂。回到天域以后,五人也只有乖乖跪在自己的师傅鬼技师面前受罚的分了。 “徒儿知错,请师傅责罚!”皮鞭打在身上的时候,这五位女子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疼痛感,毕竟比起从小训练所吃的那些苦,这点皮肉之苦也不算什么,更何况,能在二十几名受训者中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了。 终于,还是有一名女子眼角溢出了泪水。可这样微小的举动,偏偏被一旁的大师姐看在了眼里,她握紧小师妹的手,喊的更用力起来:“徒儿知错,请师傅责罚!” 并不是因为这鞭子打在身上有多疼,而是这位小师妹想起了自己从五六岁开始,就被送到这天狱大牢作训,成为别人以后杀人的武器,不由伤心起来。可偏偏自己的家族因为与风神交好,就被牵连其中,自己的父母也在采石炼玉中累死了,为了活下去,她自能跟了鬼技师,来天狱大牢,在这里,本想着可以有一口饭吃,活下去的机会也比在外面多一些。可今天,当她想到自己这样的人生时,不由在心中问道,这样的生活难道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鬼技师打累了,将鞭子扔到地上,说道:“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何用!” 大师姐忙行礼说道:“师傅,若有下次,我定会自行了断,绝不苟活。” 鬼技师坐到主位上,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今日就饶你们五人一回。” 随即,又将一瓶精创药丢到五人眼前:“今日便是王爷的寿辰,你们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好好准备一下,随我去参加晚上的宴会。” “是,师傅。” 等鬼技师走出天狱大牢的时候,小师妹一头扎进大师姐的怀中,大声痛哭起来,身上被鞭子抽开的裂痕也流出颗颗血滴。 “好了,别哭了!师姐帮你上药。” 铁揽在滑轮的机械带动下缓缓升向地面,采石农工们见鬼技师走了上来,个个问候行礼。其实,他们并不是简单的互相寒暄,而是在接头通话。果然,几人对了一下眼神,就将身旁看守的几名金钾天兵的脖子扭断了。 鬼技师显得异常的淡定,随口问道:“兵器都发下去了吗?” 一人拱手说道:“回技师,已经发下去了,就等今晚动手了。” “好,只要杀了英离那个小儿,王妃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众人齐齐跪地高喊起来:“我等万死为王妃效命,我等万死为王妃效命,我等万死为王妃效命……” 天庭帝家的任何重大宴会,经常是设在晚上的。在十三妹嫁入九部之前,坎休从未办过什么寿辰,但这几年,随着这位年轻的王妃在宫中的地位一步步攀高,这次为水神举办寿辰宴会,可以说完全是众仙家看在王妃的面上才进言天帝英离,为王爷举办了这样一场寿宴。 玄武宫,异常得冷静,除了一名贴身的丫鬟之外,坎休就连一名护卫天兵都没有,这并不是他没有这个权利,而是在天庭大乱之后,坎休成了除英离以外留在天庭的唯一的天族帝子了,他便请求自己的弟弟英离,将玄武宫所有的兵力撤走,只留下一个照顾自己起居的仙娥。英离只好将玄武宫的天兵仙娥调到了明珠宫。 此刻已经到了午时,可宴会的准备工作还未开始。玄武宫的大门紧闭,坎休坐在屋里饮着上好的清肠茶,屋里也是飘起了阵阵檀香的烟雾,五名长发白脸男子正在他眼前舞动着身姿,看上去有些诡异!坎休放下茶碗,翻手化出一张黄纸,又迅速在纸面画了一道符咒,两指一夹,燃在眼前的油灯上,五名法师手握木剑,摇头晃脑舞得更邪乎起来。 这些如木偶一样的人身,其实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活人,顶多可以说,他们是处于活人和死人之间的一种活死人状态,因为他们的心脏被人挖掉了! 坎休作为一个天族上神,自然是不会这种邪巫之术的,除非是像阴阳族那样的祭司,才有这种炼就控制活死人意志的阴阳之术的。不知为何,坎休居然也学会了这种功法,不管怎样,但能肯定的一点就是,他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为了报仇。 五名无心法师在坎休符咒的操纵下,不停变换着阵法,脚下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最后直接快成了一道急风,只见一道影子闪过,并不知是什么东西还是产生了某种错觉。 下午三时,十三妹才派人来玄武宫安排宴席。此时,坎休面色惨白,又是几声急促的咳嗽声从屋里传来。 十三妹将坎休扶了起来:“对不起,东西我没有抢到。你这体内的毒……” 十三妹突然止住了话语,看着坎休已经黑透了的眼圈,很明显,水神的毒越来越深了,恐怕是挨不了多久了!而她所说的“东西”,自然指的是泪鳞珠。 因为这是自己给坎休所办的第一场寿宴,十三妹也尽心了不少,果酒茶花,应有尽有,各路仙家也是为了赏这位王妃的面子,纷纷前来贺寿。毕竟,在十三妹来到天庭之后,她和英离的关系一直处的不错,又加上夏风如烟和遥灿在两人中的调和作用,往日尴尬的处境也渐渐缓和了起来。经历了天庭政变,有些仙家崛起,有些则消声匿迹,天族的仙人们也就学会了看眼色行事,明珠宫和朱雀宫的关系近来处的着实不错,为了讨好十三妹和英离,两边都不能得罪,当下,只要是得闲的天族仙家都来参加水神坎休的寿宴了。 天色尚未暗下去,玄武宫已经坐满了一半的人,门口的天兵守卫还在继续报着来人的名字。 “天河镇河大将军到。” “御织坊织娘到。” “彩霞仙子到。” …… “蛮荒天狱鬼技师到。” “五散道人到。” “右护卫奇山到……” …… 这种大场合,自然少不了口舌。 两仙人接头小声议论到:“这五散道人是哪家仙人啊?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啊,管他是哪位仙家,我们只管喝我们的酒就是了。” 又有人小声道:“这右护卫奇山不是天帝宫中的人吗?没等天帝前来,他就自己跑来了,这也太大胆了吧!” 一人放下手中的酒杯道:“您可是不知道,这水神在天庭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若不是他这位王妃,今日谁还会来参加他的寿辰呢?” “是啊,也许天帝今日根本就不会来参加他这位大哥的寿辰,所以才派了身边的护卫来应场。” “你刚才说什么?看在王妃的面上?难不成这个白水女子和天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又一人说道:“这倒不是,那火神喜欢男人的事,可是整个天庭公开的秘密,他怎么可能会和十三王妃有那方面的关系呢!” 正说着,门口的天兵突然报到:“天帝到!” 这一声一出,所有人都被镇住了,赶紧停住口中的谈论之声,假装喝茶的喝茶,饮酒的饮酒,将方才的话题一股脑儿抛在了身后。 英离走进大厅,手中牵着夏风如烟,他们身后紧跟着的是遥灿。 英离走到坎休和十三妹面前,笑着说道:“大哥今日寿辰,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来晚了,我向大哥和王嫂陪个不是。” 坎休看到英离虚假的笑容,也许是咳嗽的厉害,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十三妹端起一杯酒笑着说道:“天帝哪里的话,只要您能来,就是我们的荣幸。” 英离见十三妹说了这番话,也就坐在了她们的对面。 今日的宴席并未设立主位,只是两列排开,坎休、十三妹坐右列第一位,英离、如烟坐左列第一位。而主位上,拉着一帘黑布,黑布的后面,是在天庭暴乱中早已死去的老天帝、天后、娥婉妃和兑泽的画像,除此之外,还多出了一张坎休自己的画像。很显然,这不仅仅是一场宴会这么简单,坎休早已做好了复仇的准备,就在今日的宴会上,他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将英离杀掉! 而那五位戴着白脸面具的五散道人,也并不是什么道人,而是他操控修炼多年刺杀英离的活死人无心法师。 众仙见英离入了席,也纷纷起身行礼敬酒。御织坊的织娘更是问起了英离身边的夏风如烟:“天帝,不知这小娃娃是哪家的公子?竟如此的可爱乖巧!” 英离冷笑一声道:“不急,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他是哪家的孩子了!” 果然,英离的话音刚落,门外通报的天兵高声喊了一声:“风神、土神帝子到。白水阴阳师风无眠到……” 第七十六章 冰火重天 本来那位天兵是不想报风无眠的名号的,可自从白水和逍遥山仙乐族大战后,风无眠的名声也渐渐火了起来,就连这些小小的天兵都听说了他的名号,更何况,一向被火神视为眼中钉的风神,居然为了这位公子,三番五次出手救他,更是在自己天父母后死后,也不曾回到天族为自己的父母守孝,也为想着找英离报仇。就连土神艮坤,也因为他下了凡间,而且如今在天庭颇得人心的十三王妃,也是风无眠同族的亲人,加上娥婉妃对下人友好的态度,这一连串的事,让风无眠成了整个九部天族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样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取了铁面,却是如此的俊朗迷人,就连生为男子的天兵见了他也要多看几眼。当守卫天兵报了几人的名字之后,本来热闹的玄武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起来,就连一根头发落地的声音都没有了。 坐在英离怀中的夏风无眠听到门外的天兵喊到自己两位爹爹的名字,高兴的丢下手中咬成一半的果子,直接跑了过去。刚好巽风四人走了进来,夏风如烟边跑边喊:“爹爹,小爹爹……”之后就是闷哭起来。 巽风一把接住跑过来的如烟,将他已将长高不少的身体高高抱在怀里,风无眠见如烟没事,自然是放了一万个心,也就并不急着找英离算账了。 巽风四人走到坎休眼前:“大哥。”巽风喊道。艮坤更是直接扑到坎休怀里哭了起来。 风无眠和十三妹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看着对方:“十三妹妹,你在这里还好吗?” 十三妹也浅笑道:“我很好。”随即,又在她眼中显现出一抹忧伤,也许是自己的两个家族先后灭族,自己身旁的亲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而今日当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哥哥出现的时候,只有十九岁的十三眼角还是湿润了起来,但碍于在场的众人,十三妹终是将已经溢出的泪水止了回去。 而英离眼中也露出了几分醋意和忧伤,因为他一直在乎的人,如今却跟在自己仇家的身后,虽然他自走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看着自己,但那种眼神并不是什么久别重逢后的喜悦,而是一种警告和震慑。 站在英离身后的遥灿也注意到了英离的表情,朝着他的眼睛直视的方向望去,遥灿更是惊出一身冷汗!英离正痴痴望着的人居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虽然他比自己年长几岁,但这模样简直就像是在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众位仙家也是被这种场景惊呆了,个个一头雾水地看着巽风兄弟四人,但让他们更为不解和惊奇的就是巽风怀中那个叫夏风如烟的孩子,他管英离叫二叔,叫坎休大叔,唤艮坤小叔叔,唤王妃十三姨,可又叫那个曾经在天庭无人不知的狼孩舅舅,更让人不解和疑惑的是,他居然叫巽风和风无眠两位男子爹爹,这到底是谁和谁的孩子啊?! 就在众人面露疑惑的时候,鬼技师突然开口说道:“风神消失的这几年,原来是跑到九州去生娃娃了,看来未来的天帝后继有人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寒暄,三五成**头接耳议论起来。显然,鬼技师这番话并没有把英离当做天帝来看,而是一直承认着老天帝的天帝之位,即使他已经死了。毕竟,英离当初是通过起义的方式杀了自己的父亲的,于情于理都是不能服众的,但鉴于坎休是个病秧子,为了天庭的稳定,众仙家即使心里有太多的怨言,表面上也对英离表现的毕恭毕敬。可如今形式不同了,失踪多年的风神和土神突然双双回到了天庭,而且还带来了一个小天孙。 鬼技师此话一出,众仙家也纷纷小声私语起来,他们讨论的聚焦点自然是巽风做这九部的天帝最合适不过了,因为他不仅人品端正,如今更是连孩子都有了,不像现在的天帝英离,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做了这么久的天庭最高统治者,身下居然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这不禁让大家为将来的天族大失所望! 英离并未因这些闲言碎语而脸色变得难堪起来,今日的他显得异常地淡定。英离放下手中的酒杯,将赤色长袖甩到身后:“三弟,你看,这些时日以来,阿烟被我养的怎么样?” 巽风放下阿烟,说道:“多谢二哥,阿烟的确长高了不少。” 风无眠看一眼巽风,再看一眼英离,说道:“少在这里装好人了,若不是今日见阿烟活奔乱跳的,我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了!” 英离噗嗤一声笑了,端酒说道:“你功法了得,又是制毒炼药的高手,还会阴阳术,我该叫你什么好呢?药师,还是祭司?又或者巫师?” “药师不一定是救人的,也有可能会害人。祭司是天地间最高贵的职业,我心不善,手又狠,我觉得巫师更合适我的身份。” “既然如此,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呢?” 话语一出,巽风、风无眠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英离此话的意思。身旁的天峨仙子和众神也都倒了下去,一个个瘫软在席间。 “英离,你敢暗算我们!” 英离起身,走到风无眠身边,对着厅内众人说道,“也不是暗算,只不过……”英离看着自己的手指,在风无眠、巽风身边绕起了圈,“我在自己的酒盅里滴了几滴血而已。” 此时,巽风、风无眠等人也瘫软在了地上。 “你居然用……天南软骨星!”风无眠怒眼说道。 “算你有点见识。”说罢,英离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再次向自己眼前的酒杯中滴入一滴手指的鲜血。 天南软骨星,一种无嗅无色的毒草,溶入水中之后,会以极快的速度散发在空气中,而因为它无色无味的特点,周围的人根本发现不了这种毒气的存在,中了天南软骨星之后,虽然不能在短时间内致人于死地,但中毒者也要忍受浑身瘙痒、喉咙干痛、头晕恶心的折磨。 坎休看着身旁捏着脖子面色惨白的十三妹,对英离说道:“你……还不快解了他们的毒!” “大哥这是在跟谁说话呢?难道你不知道我才是这天庭的主人吗?” 风无眠看着已经晕过去的如烟和风清狂,怒斥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风公子请放心,我怎么舍得让他们也陪着你们一起受罪呢?”英离走到风清狂身边,伸手摸着他的脸道,“我只不过是让小娈和阿烟睡着了,他们并未中天南软骨星的毒。” 坎休咳嗽着站了起来。 “大哥这是要与我抵命吗?”英离随即也站了起来,“即使你体内的曼陀罗毒与这天南软骨星相克,但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体,还能战胜我吗?” 坎休化出手中的玄武剑,大声说道:“即使今日死在自己的寿宴上,我也要和你拼上一拼!” “好啊,大哥果然还是以前的大哥。” 看着两人的气氛紧张起来,巽风半伏着身子说道:“英离,你要干什么!” 英离邪魅一笑:“有人找死,我自然是要满足他了!” 说着,两人便冲向对方打了起来。英离并未化出自己的佩剑,已将将坎休打的满嘴溢血,几滴豆大的血点顺着坎休的手背从剑刃滴到案桌晶莹的银酒壶上,艮坤哭着说道:“二哥哥,求你放过大哥。我求你了!” 十三妹也是一脸紧张看着英离和坎休。 英离并未理会他那位最小的弟弟的话,而是一脚将坎休踢飞出去! 坎休撞到大殿的玉石柱上,重重砸在地上。随即,他又支撑着身子翻了起来,这时,他脸上已布满鲜血,人也有些恍惚起来。 巽风,艮坤,十三妹见状都朝着坎休喊了一声:“大哥。王爷……” 可他们想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仿佛骨头软了一般,这可不就是天南软骨星的药力吗。 正在众人觉得坎休必死无疑的时候,他用力腾空飞起,悬在半空,将剑刃伸向自己的左手手掌心,用力一割,而后一个空中转身,将手中的鲜血远远甩到不远处戴着油彩面具的五散道人身上,其中一滴血丝毫不差打在了五人的脑门处,五散道人居然动了起来,坎休落地,化出一道符咒,玄武剑刃与剑鞘相撞,擦出一团火花,符咒被点燃了,坎休盘腿坐地,双眼紧闭,默念起了咒语,五位无心法师从腰间抽出木剑,朝英离围了过去。一向自傲不屈的火神自然是不会把这些小把戏放在眼里的,他仍是没有化出自己的朱雀剑,而是对着五人不懈地说道:“雕虫小技!” 在场的人,有些氧的只叫唤,有些开始用功疗伤起来,有些甚至直接晕了过去,只有风无眠才意识到,这种召唤活死人的术法并不简单。毕竟,作为阴阳师的他,对这种巫术比别人要了解的多。 果然,下一刻,英离的脸色变得难堪起来,在五人的围攻下,英离最终还是化出了自己的朱雀剑,但当他看向无心法师木剑的时候,仿佛那木剑有了巨大的吸力,将他的铁剑粘了过去,几个回合下来,英离并未伤到对方半分,反而耗费了自己不少的气力。无奈之下,英离化出真身,一只全身燃着烈火的朱雀鸟,朝五人飞旋而去!坎休因为念动咒语的原因,也是消耗了所有的灵力,鲜血一股接一股从他口中溢出,十三妹瘫软在地上,两眼泪水哭道:“不要,快停下来。”也许是失望,那声音仿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到。 嫁入天族的这百年,虽说坎休因为身体的原因,很少与十三妹一起同住,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的感情甚至比那些外表看似和谐的夫妻都幸福上好几十倍,坎休对十三也是百依百顺,任何事都是交给她去做,十三也是从来没有抱怨过坎休病得一塌糊涂的身体。两人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了两百年,对于九部九州世界来说,虽然有些短暂,但他们都是很珍惜彼此的。 除了修炼无心法师这件事,这是坎休唯一隐瞒十三妹的一件事,而他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她好,毕竟,白水与天族有着不共戴天的屠族之仇,若是这件事被十三妹知道了,她肯定会出手帮自己对付英离,到时候,只能是她陪着自己死的份了。 可让坎休不知道的是,十三妹也在暗中拉拢势力,想杀了英离,报了灭族之仇,并想为他夺回天帝之位。这件事也是十三妹隐藏在心里的秘密,她从来没有向坎休说起过此事,而她这样做的原因,也是为了不连累自己的丈夫。 无心法师在坎休的驱动下,布成五行阵法,一道金色五行八卦图罩在了英离真身朱雀鸟的上方,双脚朝地站着的五人则是用力向八卦图中度气,中间夹着的朱雀鸟嘶叫一声,口中吐出一团烈火,朝其中一人喷去,而此人所在的方位正是西方金属位!等朱雀鸟停住口中喷射的烈火时,西位法师已经化成了一滩金水。与此同时,坎休也是直喷一口鲜血,身子重重砸在了地上,他睁大眼睛看着渐渐模糊的视线,五人法师本是一体,其中一人受累,其他人都得遭殃!坎休已经料到了最后的结果,他闭上眼的最后一抹景象,也就是朱雀剑隔断最后一位无心法师的脖子的景象…… 第七十七章 奇山叛变 被劈成两半的面具洒落在地上,英离将朱雀剑扔到地上,后退几步,嘴中也溢出些许绯红的鲜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渗了出来,当下赶紧盘腿静坐,开始疗伤。 昏迷过去的坎休却是隐约想起了曾经救治自己的那几位恩师,本想着只要能活在这世上一日,终有一天,他要去看他们的,可现在想来,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七百年以前,被人暗算中毒的坎休倒在了阴阳村村口的桑树下,村民将他带回族中,在五位长老的救治下,他才保住了一命,为了让他以后有保护自己的一份特技,阴阳村长老在没有青白同意的情况下,将炼制无心法师的术法教给了坎休,也就是他今日用来对付英离的活死人五行对阵术。 正在英离闭眼用功疗伤的时候,一红衣仙娥偷偷跑了进来,她见玄武宫一片狼藉,倒在地上的仙家呕吐的呕吐,抠破脸面脖子的抠破脸面脖子,脸色难看攥紧裙角跑到十三妹身边,将一颗丹药喂到她嘴中。 英离也明显感知到有人走进了大厅,睁眼才发现是自己身边的的侍女红鸾,两眼怒斥道:“你居然敢背叛我!” 小侍女显然被英离的眼神吓到了,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要不是为了救自己的弟弟,她绝不会去朱雀宫偷取天南软骨星的解药的。 服完解药的十三妹很快就能动弹了,她边起身边指着鬼技师和他的五位女弟子说道:“快为她们解毒!” 红鸾颤动着步伐跑到鬼技师他们身旁,将丹药倒入手中,喂在几人嘴里。 十三妹则是跑到坎休身边,抱起不省人事的水神哭喊起来。 “十三妹妹,快救大哥。”艮坤有气无力地说出这几个字,显然,他也是被这天南软骨星折磨的不轻啊!比起修为高深的风无眠和巽风,艮坤自然是少不了要受些苦的。 此时,五位女技师也已经腾空而起朝英离指剑围了过去,可还没等她们的剑刃碰到英离的身体,一抹强大的红光发出,如同一阵被巨石激起的巨波一样荡了开来,而五位女技师则像是五颗轻飘飘的石子一样,被荡了出去!五人朝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随即,个个口中吐出一股鲜血来。 鬼技师见状,跑到门开,指剑朝天,发出一股银光。没错,他是在向蛮荒天域那些被英离流放的天族奴隶发射信号,信号一出,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门外就传来了刀剑碰撞的声音。这场景就像是五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一样。一时间,种种景象映入英离的脑中,他大笑几声,缓步朝已经解除天南软骨星毒的众仙走去,几个挥袖,英离所过之处,侍童仙女都无人可活,最后他朝前一股剑刃劈出,淡红色的剑芒将背叛自己的侍女红鸾打了出去。随即,红鸾手中的药瓶被击碎,丹药滚了一地,众人见状,连滚带爬围了过去,抢了解药直接往嘴里塞,也不管自己随手摸到的是玻璃砸还是解毒灵药,在剧痛和奇痒的催动下,他们都顾不得这些了。 门外,是天狱奴隶和金钾天兵的殊死搏斗。 殿内,五名女技师双手握起短匕,朝英离再次围去,这一次,她们用的并不是像围攻青白那样的遁地术,而是幻影术,缥缈的身法从英离周身撩起,几个倩影过后,英离脸上身上也是多出了几道刀痕,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五名女技师都被英离干掉了。毕竟,一个天庭的上神,对付几个小小的上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即使她们有着极其诡异的功法,但时间一长,破绽也就暴露了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们作战时及注重速度,杀敌也是讲究速战速决,可英离毕竟是天族正室之后,哪能那么容易被她们杀死呢? 金钾天兵见蛮荒天狱的起义兵如浑水猛兽般冲了过来,也纷纷倒戈,转身朝玄武殿冲来,英离走出玄武宫,停在玄武殿,此时他的身边已经围满了倒戈的天兵和起义军。 贺楠也带着一队金钾赶了过来,当他赶到玄武宫的时候,这里已经乱成一片,他四下寻迹了一下,在人群中找到了还未解除天南软骨星的奇山,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喂在右护卫奇山的口中:“你怎么样,天帝呢?” “我……没事。扶我起来!” 贺楠扶起了奇山,说道:“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去找天帝。” 贺楠刚转过身,还没漫开步伐,脚下却是滴出了几滴绯红的鲜血,紧接着,是一股血迹顺着他的腿脚淌了下来,贺楠缓缓移动惊愕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一把利刃正插入他的肚中。 呲,剑刃抽了出去,随着抽剑的力道,贺楠也随着后退了几步:“你……” 奇山哼笑一声,将剑刃上沾染的鲜血抹到自己手中的衣襟上:“怎么样,左护卫?我这一剑的感觉不会让你很痛苦吧!” 贺楠一向强势,又对英离中心不二,在同一个主子面前办事,奇山却时常得到英离的冷漠,久而久之,奇山就将这抹怨恨怪在了贺楠身上,谁让他事事献殷勤呢?如今却遭了自己兄弟的道! 奇山弯下身子,从贺楠衣襟中摸出装着天南软骨星的解药瓶,哼笑一声走到十三妹面前,拱手说道:“婉妃,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应该先解决了英离才是要紧之事。” 贺楠看着奇山和十三王妃的对话,仿佛明白了一切:“原来都是你这个叛徒,将朱雀宫的所有事透露给了这个妖女!” 奇山瞪眼冷笑一声:“是有怎样,难不成你还要为你那主子报仇吗?” “呸!枉我将你当亲兄弟看待,到头来你居然对我使出……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贺楠爬在地上,大着瞳孔说道! 十三妹看着疼出一头冷汗的艮坤,随即对奇山说道:“先解了他们的毒。” “是。”说着,奇山就将几枚丹药喂入巽风、风无眠、艮坤和遥灿嘴中,吃了丹药的几人盘腿静心疗起伤来。 十三妹将不省人事的坎休放在艮坤身边,向宫门外走去,奇山也跟了过去。 一股鲜血喷在玄武宫地上的案桌上,贺楠的头颅被奇山一剑劈落在地上,裹着一团黑发的头骨颅在地上滚出几个弧度后才停了下来,奇山跨步跷过贺楠的头颅,踩在鲜血侵透的发丝上,朝大厅门口走去。而断掉的头颅上那双怒视着房顶的眼睛,好像还在怀疑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也许贺楠到死都不敢相信,被自己视为兄弟,和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右护卫奇山,居然会背叛他们的主子,更不敢相信,他会如此狠心地杀了自己,还是以如此残忍的手段! 两军交战,死人是在所难免的事,可像这样死人的场面,十三妹还是第一次见,比起自己幼年时鲛人族大战和两百年前白水屠族大战,这次的天庭复仇大战,死去的天兵远远超过了以前自己所经历的两次大战加起来的人数的总和了,十三妹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唯实有些痛心,但她不觉得后悔,为了复白水屠族之仇,从她请缨自愿嫁入天族的那一刻起,她就在自己的心中埋下了一股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杀了英离,为死去的白水族人报仇! 一抹黑衣打来,鬼技师重重倒在了十三妹和奇山眼前,猛吐一口鲜血,朝十三妹伸了伸手,仿佛要说什么,但还没等他吐出一个字,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奇山拿出天域神令牌,朝金钾天兵大喊一声:“神令牌在此,谁敢轻举妄动!” 厮杀的金钾天兵听到这一声,纷纷停止手中的兵刃,朝奇山看了过去,随即毫不犹豫跪在了地上。 天域神令牌,象征兵权和王权的至上令牌。 英离看着高举令牌的奇山和跪成一片的金钾天兵,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啊哈哈哈……” 随着这几声响破天宇的笑声,英离的外衫也如爆裂一般,四下飞了出去,紧束的乌发也奔了开来。他并没有问奇山为何要背叛自己,也没有因为金钾的屈膝下跪而感到诧异,而他的笑声,此时表现出来的更是一种孤立无援的自嘲,想不到他苦心营造的一切,到头来却成了梦幻,而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背判了自己,换做是他人,他绝不会反驳,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让那些被自己欺压过的人千刀万剐一万次了,而对十三妹,这个天庭唯一的王妃,他却是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即使他当初配合堇曦杀了白水很多族人,但那毕竟不是十三妹血亲之人。 英离嘴角流出一抹鲜血,苦笑几声道:“王妃好手段啊,哈哈哈……算是我……” 英离口中又是一股鲜血涌出。 先前在大厅内疗伤的众人此时也赶了出来。 十三妹向英离走了过去:“火神,你杀我白水上百人的命,这笔账从一开始就刻在了我心里!你以为这个世界的人,生死都是由你们这些恶人来决定的吗?” 此话一出,风无眠、艮坤、风清狂几人都像是惊呆了一样,仔细看着十三妹那娇小的身影,想来自己多多少少和白水女真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没想到,到头来,帮族人报仇的居然是一个外族女子,就连一向冷漠的巽风,也不忍多看了一眼眼前的十三妹。 第七十八章 聚灵神树 英离的笑声戛然而止,一转眼的功夫,他就闪现在了十三妹的眼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道:“白水女真族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们一个个为她们卖命!” 十三妹因为呼吸的原因涨红了脖子和整张脸:“没什么好的……但,她们都是我的亲人……” “亲人?”英离又是一阵狂笑,“哈哈哈……” 十三妹双手捏住英离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磕磕巴巴说道:“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是好……人,都是我的朋友。坏人……永远……永远是……敌……人……” 英离怒斥着眼睛说道:“那就去地狱陪着你的那些亲人去吧!” 随着英离力道的加重,仿佛能听到十三妹脖子骨头裂开的声音,而她的脸也涨的更红了。 突然,坎休从半空击掌飞了过来!英离一个转身,将十三妹摔了出去。而他也以极快的速度接住了坎休的那一掌,两掌相对,发出黑红两道光,随着光芒消散,坎休重重摔在了地上,英离也后退几步,口中溢出一股鲜血。 艮坤跑到坎休身旁伏身道:“大哥,你怎么样!” 坎休两眼痴呆,口溢鲜血,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此时,巽风、风无眠一个空翻一前一后挡在了英离身边。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风无眠斩钉截铁地说道。 “二哥,动手吧。”巽风抽出捻笺。 英离狂笑一声,手中的朱雀剑滴出点点鲜血。霎时,三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击在了一起,朱雀剑和捻笺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刀光火石般的亮光,风无眠腾空直上,在一定高度之后,又翻转身体双手朝下,十指上下急速舞动,无数的银针射了出去。一时间,三人身体的功法都发挥到了极限,浓浓白烟将他们裹在了中间,没有人知道,在那摊白烟的中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白烟周遭的树木石柱都纷纷倒塌,众人一阵哗然,有人惊愕,有人担忧,有人好奇,有人急切,在不同人的脸上,表现出了各色的神情。而风清狂的眼中,更是涌现出了一种极为复杂的东西,三人中,一位是自己打算服侍一生的主子,一位是自己同族同姓的兄长,而另一位则是为了自己可以和整个九部九州为敌的天族火神,无论是他们中的那一个死在了这场战争中,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艮坤抱着抽搐不止不能说话的坎休哭喊道:“他快不行了,谁来救救他!” 坎休伸手指向夏风如烟,似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阿烟,阿烟,快过来!”风清狂这才从观战的凝重神情中惊醒过来,急急牵着如烟的手跑到了艮坤身边。 “大哥,阿烟,是阿烟。你是在叫他吗?”艮坤一颗接一颗的眼泪掉了下来,惹得风清狂也难过了起来。 坎休伸手,将一支扶桑藤根递到夏风如烟的手中,夏风如烟握住那段藤根,一束黑光掠起,藤根如游蛇一样卷入如烟手腕,化成一串碧水黑丝扶桑手链。随即,坎休的手也是重重划了下去,砸在了地上,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艮坤和夏风如烟也哭喊起来,眼泪止不住地从两人眼中夺眶而出。 夏风如烟喃喃说道:“坎休叔叔,我以后一定常来玄武宫陪你下棋,你不要生阿烟的气了。” 可是,此时的坎休,已经听不到这位他往日一直想留在宫中陪自己下棋的小侄儿的话了。 十三妹也是眼角溢出泪水,缓缓向坎休身边走去,奇山跑了过来想扶住十三妹摇晃的身子,却被十三妹一剑刺穿了心脏,想当初,屠杀白水的时候,他也是一马当先做了前锋将军的,这笔账十三妹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如今利用他的价值已经没有了,那就干脆送他下地狱去吧! 英离、风无眠、巽风三人的激战还在继续。忽然,浓烟中央没有了动静,众人也是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后的结果。慢慢地,白烟散去……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一幕,顿时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只见巽风英离相对站立着,他们手中的朱雀剑和捻笺剑都刺进了对方的胸膛,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英离的两只眼睛中扎入了两只银针,血色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在英离的身后,则是背对他站着的风无眠,一把短刀反手插入英离的左骨痂! 停顿半晌之后,三人同时抽出插在对方体内的兵刃!一滴鲜血从风无眠的双刃短刀刀刃上滴落下来,他站立在风中,如一杆高立的旗帜。 英离、巽风双双倒地,重重砸在周身的死尸旁边。 风清狂疯了似的跑了过去,愣愣看着满地攀爬的英离。英离一把摸住风清狂的脚:“小娈,你在哪里?小娈!小娈……” 小娈终是流出了一滴泪,泪水顺着脸颊跌落而下,打在英离的手背,英离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小娈无疑,他哈哈苦笑起来,不知笑了多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也许,在这一刻,他才知道,那些一直藏在自己心里的人,对自己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终于醒悟了,自己曾经杀了那么多的人,而对视他们如珍宝的人来说,自己就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夏风如烟见英离双眼已瞎,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直接跑了过去,跪在英离身旁歇斯底里哭了起来。风无眠想上前阻止,却被巽风拦住了。 “二叔,我是阿烟,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看着英离这般景象,夏风如烟哭得更是难过起来,风无眠看着如烟这样难过,也在心中忏悔了许久,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将英离的双眼刺瞎,但在刚在的那种情况下,如果不刺瞎英离的双眼的话,他和巽风打败英离的胜算也就有些渺茫了,但风无眠刺瞎英离的的眼睛更重要的原因不是为了击败他,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虽然这些年英离的功法精进了不少,他和巽风忙于处理九州各种事务,修为还是停留在几百年的状态之中,只有他两人全力以赴,凭着他和巽风联手的实力,加上英离已经受了重伤,即使不刺瞎他的眼睛,他们也有七分的把握战胜他的。可在风无眠心中,始终郁结着一道伤疤,每当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南宫那双被刺瞎的眼睛,他要让这些恶人尝到同样失去视觉的滋味!当那两枚银针刺入英离眼睛的时候,他心中郁结多年的那股怨气,终于散开了。 英离颤抖的手摸了摸夏风如烟的脑袋:“阿烟不哭,二叔没事,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如烟布满泪水的眼睛心疼地望着英离:“疼吗?” 英离笑道:“不疼,不疼……” 英离扯了扯愣在眼前的风清狂的衣角:“小娈,小娈……” 风清狂弯下腰,伏身到英离的眼前,哭着说道:“我在。” “让我摸一摸你的脸。” 风清狂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死灰一般定定愣在英离身旁,当英离摸到风清狂脸颊的时候,他双手的鲜血和风清狂眼角的泪水混合在了一起,甚至于绯红的血迹因为一股接一股的眼泪,已经将原本深红的血液晕染稀释地有些浅淡了。 英离从手中化出一根月桂枝,插在夏风如烟的头上,瞬时,原本是一根枯木的月桂枝,在碰到如烟头发的那一刻,却变成了一支油木香料月桂红簪。 这个天族的小天孙着实让人疼爱啊!白水大战之后,在巽风还不知道他是自己亲生儿子的时候,就将沙柳薄片青纹玉坠送给了他。如今,坎休又将碧水黑丝扶桑手链也送给了他,就连最疼爱风清狂的英离,也将油木香料月桂红簪送给了夏风如烟。 扶桑、月桂、沙柳、大椿、建木,九部九州五大神树。 坎休掌根、英离掌枝、巽风掌叶、兑泽掌花、艮坤掌果。 扶桑根跟随天族之后人身仙力散尽,会化成一件隐形法宝,那就是坎休的碧水黑丝扶桑手链;月桂枝在人身灵力即将散尽之时,化为油木香料月桂红簪;沙柳叶化沙柳薄片青纹玉坠;大椿花化虎牙春秋白玉扳指;建木果化厚土麒麟黄铜佩剑。 如今,扶桑手链、月桂红簪、青纹玉坠都已现世,而且都是在天族尊族之后的人身上。想必,那白玉扳指肯定在兑泽手中,但因为当时他和自己的母妃同时死在了天庭,身边又没有可以值得托付的人,所以,这白玉扳指也就随着兑泽的离世,也不知了去向,而那黄铜佩剑,自然是在艮坤的丹田灵力中,这些法器都是他们灵力的聚合器,如果它们脱离了他们的身体,也就意味着这个人的灵力很快就要散尽了!除非是像巽风那样经过双修的人,将聚集灵力的神器门阀打开,即使法器脱了身体,也对他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看着英离如此疼惜如烟和风清狂,众人也不忍心打扰他们,巽风、风无眠也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鼻子酸了起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若不是他英离坏事做尽,如今的他完全可以和夏风如烟说说笑笑待在朱雀宫中吃早点,喝热茶。也可以和只有他唤小娈的风清狂游历九州,修法练道。 人往往总是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醒悟过来!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英离将聚集自己丹元的月桂红簪交给了如烟,他的气力也在慢慢消散,英离停下摸着风清狂的手,一把将两人推开,靠着最后一点残存的灵力,跑向了雷霆极光洞…… 雷霆极光洞,天族通往人间的轮回通道,但通常作为一种历练和惩罚的工具用于那些犯了重大罪行的犯人身上。从这里跳下去,即使是修为高深的上神,也会脱了仙骨,被雷霆极光活活击掉一层皮的! 雷霆极光洞发出七彩的绚烂极光,风清狂站在原地,如同痴傻了一般,一动不动,眼中的泪水止在了右脸颊上,仿佛也停止了流淌。 众人也并未因为英离的离去而感到悲伤,反而是一脸的轻松。 只有夏风如烟朝雷霆极光洞的方向跑了过去。 巽风挥袖封闭了雷霆极光洞的洞口,风无眠跑到如烟身边,一把将他揽进怀中,心如刀绞,又是那样的释然…… 第七十九章 土行归位 九部。 紫薇殿。 艮坤扶着龙椅,满脸忧伤,也比先前多了一份淡然。此时,他已经是龙袍加身,19岁的年纪,脸上却比旁人多出了一副成熟,想来,自己从十二岁开始就被二哥禁足,除了母妃那里,他什么地方也不能去。十四岁时,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母亲死在自己的眼前,在流浪九州人间的这五年时间里,虽然有着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和如烟陪着自己,可失去父母的爱、颠沛流离的日子也幸福不到哪里去。 如今,就连自己唯一活着的三哥巽风,也拱手将天帝之位让给了自己,这幅担子对于艮坤来说,实在有些重。那些想要一心夺得帝位的人都死了,而活下来的人,却偏偏对这权势金钱不是那么的看重。 可为了天族大业,总要有一个人来做这九重天上的统领着吧。 这一系列的思绪想不清,理还乱。艮坤闭紧眼眸摇了摇头,想将脑中乱成一团麻的思绪都忘掉。 门外一名黄钾天兵跑了进来,弓身行礼道:“天帝,众仙求见。” 艮坤吸了一口气:“让他们进来吧。” 黄钾天兵,身着黄色盔甲的天兵。因为艮坤所代表的属性是五行中的土性,随着英离的陨落,九部天庭的所有天兵都换上了黄钾。而唯一不同的是,艮坤并未将以前效命英离的那些人杀掉,这也是自己的两位哥哥巽风和风无眠临走时嘱托他的。而那些仙娥婢女,则依旧穿着代表各自以前宫廷颜色的衣服,名字也是以黑、红、青、白、黄五字打头,这也是艮坤对几位哥哥的纪念吧? 更何况,将来等娶去了天后妃子,也是要生育至少五个儿子的,以此来统御九州大地五方重土。所以,天族这象征五行之像的天规是不能乱的。 “天帝,众位仙家到了。” 还没等艮坤开口,一名白须老道跪地说道:“小仙叩见艮坤天帝。如今,英离已灭,动乱的局势已经得以控制,还望天帝早些考虑一下延绵子嗣的事啊!” 原来,今日他们来求见艮坤,就是为了让他为天族多生几个孩子!不过,众仙的这种担忧并不是空穴来潮的,想在之前,水神坎休因为重疾,虽与泉客结了夫妻,但在两百多的时间里也没能为天族诞下一儿半女;英离更是为了争权夺利,还一门心思将注意打在风清狂身上;经历两次天族大战的巽风,自然不会将儿子夏风如烟留在天庭,即使他自己有那种想法,恐怕风无眠也不会答应,在他两人中,巽风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很多事的决定权,他还得看风无眠的眼色去做,毕竟,夏风如烟不是他巽风一个人的孩子;而体魄强健、魅力不俗的兽神,却偏偏因为英离的起义,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如今,这延续香火,壮大天族实力的责任完全落在了艮坤身上。 艮坤看着阶下一众人,说道:“我……我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众仙眼中又是一万种无奈,双双就着身旁的人对视一眼。 雨师跪地开口道:“天帝可不要推辞了啊,明日我就将天上所有成年的上仙请过来,您可以在她们中挑选自己心仪的女子。” 艮坤究竟还是有些孩子气,坐在龙椅上,气呼呼说道:“这又是为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艮坤并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在埋怨。 值日神周登也跪在了艮坤面前:“天帝,您就不要再耍小孩子气了,如今我天族百废待兴,这宫中有了皇后,一来才可以安定人心啊,二来可以收敛天帝的一些童心,好好管教一番你的脾气,三来可以增强我天族的实力。若是您不喜欢这天上的仙子,就让月老去九州找一些女子也是可以的,毕竟白水女真族和逍遥山仙乐族的姑娘姿色修为也是不错的。” 提到“白水”这个词,艮坤不由将脸望向略低主位一截的天族王爷的位子上,却不见自己的大哥,只见十三妹一人孤零零坐在那里。十三妹也发现了艮坤看着自己的眼神,随即起身走出了紫薇殿。 “十三妹妹……”艮坤轻声喊道,但十三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众人看到这一幕,仿佛心中也懂了些什么。 太阴星君行礼道:“天帝,我天族以前就有新帝迎娶先帝妃子的先例,我觉得这十三王妃很是不错,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是白水女真的圣女,修为也还不错,最主要的是她头脑精明,若是她能和天帝……定会让我天族实力大增的。” 众人也懂太阴星君这番话的意思,都纷纷谏言说起十三妹的好处来。毕竟,在十三妹来到天庭的这两百年里,英离对众仙的杀戮也减少了不少,她还在暗中救下了不少蛮荒天域失去父母的孤儿,而且前几日她单枪匹马与英离作战的场景,大家都是看在了眼里,在这两百年的时间里,也不仅笼络了许多的人心,更是得到了许多人的尊重,能让这样一位智勇双全,德才兼备,貌美如花的女子做天后的话,众人恐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反驳。 艮坤磕磕巴巴起来:“那……那也要看十三妹妹愿不愿意了……” 太阳星君会心一笑,走到自己的师兄太阴星君身边,开口道:“既然是这样,那我明日就去问问十三王妃?” 艮坤有些急切地说道:“明日?” 太阳星君有些疑惑:“天帝是觉得太急了吗?那就后日,后日可好?” 艮坤挪了挪屁股,“什么明日后日的,就今日吧。”艮坤一脸严肃地再次强调,“太阳新君,今日你就拿了新选的礼品去明珠宫,若是钱财不够的话,可以来我这里拿。” “是,小仙这就去办。”太阳星君刚转身准备朝殿外走去。 “等一下!还是我自己去吧。”艮坤从帝位高台上走了下来,穿过分列站开的四列上仙,走出了紫薇殿。 众仙也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艮坤在明珠宫门外不知来回走了多少回,但始终还是没有勇气敲门走进去,直到冬儿开门倒擦了屋里脏水的时候,才看到了艮坤。 风冬儿问道:“天帝,您在这里干什么呢?” 艮坤露出一抹笑容:“我,我找十三妹妹。你去通报一下你家主子吧!” “不必通报了,你进来吧。” 从两人的对话语气中就能感受得到,风冬儿根本没有将艮坤当做是天族的最高统治者。艮坤也没有将风冬儿看作是下人一般去对待。 艮坤带着几份忐忑走进了明珠宫。 十三妹正对着铜镜在卸妆,一缕黑发从她半裸的肩上顺滑地垂了下去,光是背影,就让人有种干咽唾沫的冲动,再看看铜镜中那张忍俊不禁的脸和一双坚韧水汪汪的眼睛,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的脸色虽因近日诸事略带苍白,但正因此,更增加了她几分病态的美。 十三妹轻轻放下梳子,问道:“山神有事吗?” 艮坤磕磕巴巴说道:“今日是十三妹妹的生辰,我白天太忙,没能给你送上一句祝福的话,这会儿得了空,我过来看看你。” 艮坤捏捏手中的小盒子:“这个……这个给你……” 话落,艮坤将盒子放在十三妹面前的梳妆台上。十三妹淡漠看一眼,打开盒子,只见一条蓝色的发带静静叠放在盒子里,上面镶嵌着二十二颗透明的珠子,小者如芝麻米粒大小,大者如豌豆珍珠,颗颗形状、颜色、大小不一,要知道,艮坤是从来不收藏什么东西的,可见这条发带对他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东西了,这是他的生母娥婉妃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想着可以送给自己未来的儿媳妇的,可兑泽惨死在天庭大战中,那样的机会自然是没有了。娥婉妃也知道,风无眠早就将自己的心交给了另一个男人,所以,这发带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她在临死之前,只能将这条蛛丝蓝鲎发带交给自己最小的儿子艮坤了。 十三妹轻声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不错,这的确是一条贵重的礼物,单说那二十二颗珠子,就让很多人乍然。这些珠子不是普通的珠子,而是从九部九州神兽的丹元中剥离出来的聚形丹,有些来自天上,用些来自地上,有些是飞禽的,有些是走兽的,有些来自水中,有些来自沙漠,可以说,不耗费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是绝对集不齐的。而那条发着深蓝色光晕的带子,更是不一般,它是用血蜘蛛的蛛丝经过手工捻织而成,发带成型后,又经过鲎血七七四十九天的泡制,才得以展现出了今天成品的样子,因为鲎的血色为蓝色,经过浸泡的血蛛发带也就变成了蓝色。 艮坤有些发急道:“若是你不答应,我就也没办法了!” 十三妹自然是知道艮坤说话这话的意思,她故意装作不知问他道:“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众位仙家都催着我娶妻,今日的那般景象你也看见了,只要你能答应我,我就不再娶九部九州任何一个女子。” “什么答应不答应的,你大哥刚刚去世,尸骨未寒!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这一点……我自然是明白的,只要十三妹妹允了我,我愿意等,多久都可以。择日,不是今日,择日可以吗?” 想到当初,十三妹嫁入天庭离开白水寨的那天,站在人群中一脸不舍看着自己的艮坤,十三妹已经深深记下了他那张略显忧伤的脸,她不知道那个男子是谁,可她坚信,日后一定会再见到他的。 如今,这男子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此时就站在她的身旁,十三妹不仅一阵心酸,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虽然在天庭的两年时间里,她与坎休的感情一直不错,但对比起此时她看向艮坤时心里的那种感觉,她已经深信,也完全明白过来,那对坎休的情感,多半是亲人之间的照顾与体贴,而对艮坤的牵挂,才是她有时彻夜不眠的毒药,她等了他这么多年,只因他曾经看向自己的一个眼神。 想到这些,十三妹不由心中难过起来,但更多的是高兴。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着镜子卸妆:“这蛛丝蓝鲎发带先放在这里吧,其他的事日后再议……” 艮坤先是一愣,然后嘴角露出微笑:“好……好……都听妹妹的,只要十三妹妹高兴,你说什么我都听。” “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回自己的麒麟宫去吧,要不然被别人看见了也不好。”十三妹说道。 “那,十三妹妹先好好休息,我这就回宫去……” 冬儿见艮坤口中说着要离开,但身子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便走了过去推搡道:“啊呀,艮坤天帝,你还有完没完了?快走吧,我家圣女要就寝了……” 艮坤对着冬儿淡淡一笑。随即,他也被风冬儿推出了屋外!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只听得屋里一阵声音传了出去:“再不走,我就拿家伙赶你出去了,我看你这天帝的脸还往哪里搁!” 艮坤听着屋里风冬儿喊话的声音,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不高兴,反而从心里升起一丝暖意。艮坤露出灿烂如骄阳般的微笑,消失在了夜色里。 听着门外没了动静,风冬儿这才问十三妹道:“圣女,你就这样答应他了?难道你不在等等,当初我们离开白水时,人群中的那位小公子现在说不准也在等着您呢,如今英离已死,水神也不在了,我们还留在这九部做什么,要我说,还不如回我们白水的好。阿柔宗主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我们对他说出这里的实情,族人们也定会接受我们的!再说了,有无眠哥哥帮我们,族中谁人还敢对我们说什么不成?!” 十三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浓浓月色,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如今的天庭,也挺好的。” “啊,什么?这里很好,你是要留在这里了?” “冬儿,你也不小了,若是有了心仪的男子,就趁早告诉我,我也好为你张罗准备一番。” 冬儿翻一个身,背对着十三妹:“我才不要嫁人呢” 半晌,冬儿又说道:“我要一直陪着十三姐姐。” 十三妹转身握住冬儿的手:“冬儿,你可知如今的天帝艮坤就是两百年前目送我的少年吗?” 风冬儿惊得翻起身子,坐在床上大声问道:“什么?您是说,当年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就是土神艮坤,如今的天帝?” 十三妹没有说话,嘴露一丝微笑,闭眼,渐渐地进入了梦乡,这是这两百多年以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而在另一边,麒麟宫。 艮坤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并不是他不想睡觉,而是今日之事,确实让他高兴的无法入眠。想着两百年前,白水寨的那个午后,十三妹毅然决然离开的步伐,和今日她一头乌发落寞在烛光里的倩影,他不由笑出了声。 第八十章 蛊虫之殇 漠北沙海。 阿布尔斯郎一脸愁容骑在马背上,此时,唯一让他欣慰的也许只有青白那张倾城不染冷静的脸了。 飞蚁蛊虫让蒙兀拓跋部的族人从几千锐减到了几百,从几百减到了几十人,为了蒙兀血脉的延续,他们必须离开生活了几万年的故土,向南迁移。 在离开漠北之前,他们还有最后一件是要去完成,那就是帮青白找回当日遗弃在沙漠里的装着碧丘尸体的那口冰棺。为了不让飞翼蛊虫发觉他们,也为了不让其他人丧命,阿布尔斯郎只带了两名那可儿,加上青白四人,潜入当日激战的地点,去寻找冰棺。因为他们临时扎营休息的地方离目的地并不是很远,四人并没有骑马,而是步行朝沙海走去。 漠北的风很大,所以沙丘移动的速度也是惊人,如果不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去过一次的地方,等第二日再去时,他也会迷路认不出是什么地方,还好阿布尔和两位那可儿都对漠北有着超乎常人的视察能力。 “应该就是这里了。”阿布尔斯郎停下脚步,将弯刀插入腰间兽皮刀鞘中,弯腰贴耳伏地听了半晌,好像在视察着什么动静一样。 青白四下张望一番,问道:“可冰棺呢?会不会走错了?” 一名那可儿说道:“没错的,阿布尔单于在这沙海里行走了不知多少年,绝对不会出错的。” 说话间,阿布尔斯郎已经从沙尘里轻轻抛出一具白骨,白骨胸口插着一支弓箭,这白骨就是当日被他们射杀的天族刺客女技师中的一员。很显然,这里就是那天他们发生冲突的战场无疑了,可装着碧丘尸体的冰棺到底去了哪里了呢? 还没等众人仔细回想一遍,远处便燃起一股狼烟,悠长紧张的号角声也随即传来,一名那可儿转身看了看狼烟伸起的地方,眼中露出一抹惊愕:“不好了,扎营点出事了!” 四人对视一眼,疯了似的朝蒙兀拓跋部扎营的地方跑去。 可没等他们跑出多久,天空一群密密麻麻如雨点般的东西朝他们飞了过来,两名那可儿士先挡在阿布尔单于前面,拿出手中弯刀,两人伸手交叉闪过,刀刃擦出微黄的火光:“阿布尔单于,你快带青白姑娘走!” 因为蛊虫的侵扰,蒙兀拓跋部人的弯刀,都是经过专门设计的,他们短刀的表面往往涂着一层经过特殊材质炼制而成的蜡油,刀柄中央也是注入了备用的动物体油,只要刀刃与其他坚硬的物体碰撞拉扯时,刀身就会燃起磷火来。 阿布尔斯郎看着密密麻麻蜂拥而来的蛊虫,抽出弯刀,刀刃刀鞘交叉撕拉而开,一缕青蓝色的火光顿时擦亮了刀刃,阿布尔握紧武器,蓄势待发,同时对身旁两名那可儿说道:“快带青白姑娘离开这里!” “阿布尔,你是我们蒙兀拓跋部的首领,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夫人和族人还在等着你回去呢!”那可儿脱里说道。 说话间,无数的黑翼蛊虫已经飞到了几人面前,蒙兀拓跋弯刀撩起耀眼的火花,将近身的黑蚁烧成粉末,霹雳巴拉爆裂的声音如炸开的豌豆一样响了起来,呛鼻的浓烟味和烧焦的糊臭味散落在风中。 在这般强大的蛊虫面前,再强的修为功法也配不上用场!飞蚁煽动着翅膀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脱里大喊一声:“那海,快带单于和青白姑娘离开这里!” 那海腾空而起,一道弧形刀芒随即发出,将扑拥而来的飞蚁群斩开数十丈。那海双脚落地,牵起阿布尔的手:“快走!” 冲出飞蚁包围圈的三人头也不回朝蒙兀拓跋部扎营的地方跑去,可身后飞来的蛊虫亦是不在少数。 “不是说飞蚁在夜晚才会出现吗?怎么今日白天就来了这么多蛊虫……”青白言语间尽是自责,她本想着能早点找到碧丘的冰棺,好趁早带她回族,可没想到如今却因自己的私事,让整个蒙兀拓跋部遭了难。 “肯定是这飞蚁吸收了什么不肯散去的冤气,才增长了它们白日飞行的技能,要不了多久,它们再进化的强大一些,恐怕连火都不怕了!”阿布尔边跑边说道。 四人无法战胜蛊虫的合力围攻,何况是脱里一人呢?果不其然,刀刃上的燃料也即将耗尽,一只黑蚁以迅雷般的速度钻入脱里的鼻孔中,紧接着,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无数只黑蚁如疯狂的猛兽一样,钻入脱里的七窍中。脑门、胸口、手背都弹出一个接一个的小洞来! 脱里看着跑远的阿布尔和那海青白三人,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他举起已经燃尽体油的族刀,朝着自己的身体划了去,一道接一道的伤口割满他的全身,鲜血也是一滴接一滴掉了下来…… 群追青白她们飞去的蛊虫突然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掉头朝脱里飞去…… 感受着身后突然如死灰般的寂静,阿布尔斯郎和那海都知道了什么,他们停下脚步,没有直接转身看向身后,两行泪却在那海的眼中夺眶而出。青白看着远处,黑压压一团围在脱里倒下去的身体上,不到几十秒的时间,脱里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青白行走九州数万载,杀人无数,见过死人的方式也是数也数不过来,可眼前这种场景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阿布尔斯郎哽咽一声,问道:“他……怎么样?” 青白拦住阿布尔转到一半的身体道:“我们走吧!” 那海擦干自己眼角的泪水,将族刀狠狠插入腰间刀鞘中,不由回想起他和脱里之间的种种。 脱里,蒙兀拓跋语猎鹰的意思,在漠北还是一片草原的时候,他曾告诉过自己,等自己成年了,就要像草原上的雄鹰一样,翱翔九州,杀敌报国!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如今,草原上的那只雄鹰再也飞不起来了。 那海,蒙兀拓跋部语猎犬的意思。显然,他们都如自己名字所说的那边,用自己一生的使命,爱着漠北高原这片土地,忠于蒙兀部族的人民和他们想为之付出生命的阿布尔单于。即使这里早已由一片辽阔草原变成了茫茫沙漠,即使这里已经成了人间炼狱,他们还是要守住心中的那份美好和执念,做一个中心无二的那可儿。 蒙兀拓跋部人,有着草原上一切灵兽所有的品质,他们耿直、憨厚、爱憎分明,有着蓝天一样深邃的眼眸和大地一样宽广的胸怀。 营帐外,白骨遍野,手无寸铁的拓跋部老弱妇孺被持刀的年轻人围了起来,刀刃擦出撩眼的火花,天渐渐暗了下来,黑蚁蛊虫的身体没入无尽的黑色里,为这里的天空更增添了一片恐惧。 一名少年喊道:“绝不能让这些蛊虫冲破我们的防卫圈,一定要等阿布尔单于他们的回来!” 防卫圈中,女人孩子抱成一团,身体也是不由瑟瑟发抖起来。毕竟,中蛊而死的人,惨状实在是太吓人了! 动物体油在一点一滴消耗着,年轻的那可儿握刀的手心豁口也漏出了绯红的鲜血。夜幕下的飞蚁蛊虫更是疯狂起来,成群的黑蚁从天边飞来,不到几分钟的时间,被几名年轻那可儿围起来的防卫圈就被黑蚁攻陷了,圈里的人顿时乱成一团,惨叫声喊成一片,逃的逃,滚的滚。原本遇事井然有序、毫不错乱的蒙兀拓跋族,此刻却乱成了一锅粥。 其木格夫人怀抱自己的孙女吉雅,躲在阴暗的帐篷内,和她们在一起的还有一名只有十三岁的侍女阿斯亚。眼看固守阵地无望,阿布尔也不见归来,其木格夫人突然从心中喷发出一股强烈的求胜欲望,当然,她不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是为了自己只有九岁的孙女吉雅。 其木格从箱子里拿出一件由红珊瑚、金、银、蚌、玉石、水晶、玛瑙等多种原料镶嵌制作而成的头饰,交到吉雅手中:“吉雅,拿着它,去找你的阿布(蒙兀语父亲的意思)!” “额木格(蒙兀语祖母的意思)!”吉雅抱住自己的祖母痛哭起来。 阿斯亚也跪在其木格夫人脚下,抹起了眼泪:“夫人,我不想离开您。” 三人抱在一起痛哭一番,其木格夫人将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银鞘匕首交到阿斯亚手中:“阿斯亚,快带着吉雅离开这里,若是找不到阿布尔,你们就一直往南方走,拿着这把匕首,去找塔坚,她们会收留你们的!” “夫人……额木格……”阿斯亚和吉雅连连抹着泪水,迟迟不肯离去。 其木格拉着两人走出了帐篷,大喊一声:“蒙根,蒙根……” 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跑了过来,很显然,他的脸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夫人……”少年望着其木格,等待她发号施令。 “快,挑两匹最快的马,带着吉雅和阿斯亚离开这里!” “是,夫人。”蒙根拉起吉雅的手“公主,快走!” “额木格……”年幼的吉雅并不理解,自己的祖母这样做的原因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她就这样狠心将自己送走吗? 蒙根怀抱吉雅已经骑在了马背上,阿斯亚也独自骑上了一匹马。几人两眼泪水,不知这一去还能不能再见到自己的族人,骑在马背上的几人仿佛安静了不少,除了不停流淌着的眼泪,她们只是定定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那些拼死挥舞火把的少年,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可儿,还有那满地的白骨…… 其木格夫人随手捡起一把断刀,插入伏着蒙根和吉雅的那匹马的后腿上,马匹嘶叫一声朝着夜空下幽暗的天际飞奔而去,阿斯亚也挥起鞭子,两匹枣红色的骏马驰骋在布满死亡气息的漠北高原上。 可其木格夫人不忍自己的孙女死在自己面前,一时却忘了这些黑蚁蛊虫是会寻着新鲜血液的味道去围攻动物和人类的! 插在马臀上部的断刀在剧烈急促的飞奔下,终于还是脱离了伤口,一股鲜血随即从马腿流淌下来,但不是很多。 几只闻到血腥味的黑蚁从白骨中飞了出来,朝蒙根几人飞去。蒙根勒住马缰,对阿斯亚说道:“阿斯亚,你的马跑得快,带公主先走,我随后就来。” 阿斯亚看着马腿上的鲜血,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为了吉雅公主的安全,她只能按蒙根的意思,将吉雅接到自己那匹马的马背上,两人对视一眼。阿斯亚轻轻说了一声:“你多保重!”而后拼命拍打了几十下马鞭,朝远处驰骋而去。 蒙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短刀插入自己的心窝,他看了看渐渐模糊的吉雅和阿斯亚,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族人,眼中露出一缕释然的笑容,这些年以来,为了收集水源和动物体油,他实在是活得太累了。现在,他终于可以解脱了……数十只蛊虫拥入他的心窝…… 蒙根擦亮刀刃上的灵火,他缓步走向月光投射而来的蒙兀大地,唱着蒙兀拓跋部古老的歌谣,倒在了沙海之中…… 第八十一章 食血续命 夜,还是那样的美丽,有着数不完的星星和流转的云朵。 阿布尔斯郎冲进营地,喊着自己阿妈和吉雅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他多么希望在自己喊出的每一声呼唤之后,能传来一声回响。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扎营地已经变成了白骨累累的人间地狱,只有那些微微燃着的灵火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生生不息,顽强与抗衡。 阿布尔斯郎冲进帐篷,不停喊着吉雅的名字。那海也在堆堆百骨中寻找着其木格夫人的踪迹,可这里所有被黑蚁蛊虫侵蚀过的蒙兀拓跋部族人已经变成了白骨,就在阿布尔跪在地上痛哭着的时候,青白突然在几具白骨下面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衣衫,那衣衫不是别人的,就是她们今天早成离开时,穿在其木格夫人身上的那件乳黄色衣服。阿布尔也看到了被几人护在身体之下的其木格夫人的尸体,他跑了过去,搬开那几具白骨,双手抓起其木格夫人的尸体,可当青白和那海走进时,眼前的一幕让她们不由心中升起一股惊恐来。只见其木格夫人的面部肌肉已经被飞翼蛊虫蚕食成了一副骷髅,发丝下微微盖着的眼窝,像是死不瞑目的呐喊,张大的嘴巴也让人不由想到了她死时的痛苦。 阿布尔斯郎摇着其木格夫人的胳膊,显然,他手到之处已经变成了一根骨架。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青白环视着四周说道。 那海走到阿布尔身边,扯住他的胳膊说道:“单于,其木格夫人已经死了,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不!阿妈!”听到那海的话,阿布尔哭得越发地伤心起来。 蛊虫的侵蚀和消化能力都是很强的,等它们完全吸收了刚才吸食的人体腐肉,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再次出动,继续围攻所有活着的肉体,直到他们变成一具白骨。 青白弯下腰,握住阿布尔斯郎的手,安慰他道:“这里并没有小孩的尸体,说明吉雅还活着,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要不然蛊虫再次袭来,我们也会变成一堆白骨的。” 阿布尔一把推开青白:“都是因为你,你走!” “阿布尔,你听我说……”青白翻起身…… 一只飞蚁从其木格夫人变成骷髅的鼻孔飞了出来,又以极快的速度钻进了青白的口中,青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干咳了几声。 “你怎么样?”阿布尔斯郎看着青白,一脸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刚才是什么东西?”青白有些疑惑地问道。 那海刚说道:“青白姑娘,刚才是……” “那海,我们赶快离开这里。”阿布尔打断了那海的话,他不想让青白知道,她已经中蛊的事实。所幸这只是一只雄性飞蚁蛊虫,不会在短时间内要了中蛊之人的命,但它们会在人的身体里选择一块最要命的地方进行蚕食,比如人的心脏肝肺等部位,若不找到及时有效的治疗方法,不出七日,青白便会被这蛊虫蚕食而死! 青白看着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着要离开这里的阿布尔斯郎,眼神中也露出了几份欣喜。 阿布尔拿起地上一把尚未燃尽的火把,扔到其木格夫人的那具只剩衣服还没有被蚕食掉的身体上,转身说道:“我们走吧!” 蒙兀,这支被北方各部族称为高原雄鹰的部落,如今只剩下四人了,除了眼前的阿布尔和那海,连夜出逃的吉雅和阿斯亚两人还是生死未卜,如此以来,拓跋部真的就要面临灭族的危险了!可此时的阿布尔并没有急着去找吉雅和阿斯亚,而是带着青白和那海去了喀斯特风蚀谷,那海也明白阿布尔单于这样做的原因,他就是想早些找到能解除青白体内蛊毒的海浮白晶石,可风蚀谷的凶险程度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看着阿布尔单于眼中的柔情,那海也看出了些什么,自从自己的主子遇到青白之后,眼中也是多了一份异样的情愫,这是之前他从没有见到过的,那海清楚地知道,阿布尔单于已经喜欢上青白姑娘了,即使此时的他们两人,并不知道青白的身份,他们也只是叫她姑娘,并不是像别人一样,叫她祭司——这个九州最神圣的职业的称呼。 白日清风,冷气从天边袭来,吉雅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倒在了沙漠中。阿斯亚也从马背上跳了起来,扶住满脸苍白的吉雅说道:“公主,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找水,马上就回来。” 风轻轻撩起阿斯亚蓬乱的头发,耳边的红宝石头饰让她的脸色看上去更加的惨白了,嘴角一层裂起的肉皮,让她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若不是要完成护送吉雅公主找到塔坚的使命,恐怕此时的阿斯亚也和自己身边的吉雅一样,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了,可心中那股坚韧的意志告诉她,不能倒下去,一定要走出这片沙漠! 作为游牧民族,阿斯亚辨别方位的能力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可如今的情况让她不能走出去太远,一番周折之后,阿斯亚回到了吉雅身边,但她却是两手空空,空手而归,一滴水也没有找到。 阿斯亚举起右手,丈量了一下太阳与地方的倾斜度,这应该是午后两点钟左右。 吉雅微微睁开眼睛:“额格其(姐姐),我好渴。” 说完,便晕了过去。 “公主,公主,你醒醒……”阿斯亚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沙漠,眼中满是恐慌与无助。 这里离漠北族营有一段的距离了,飞蚁没有蚕食的肉体,也就没有了飞行的动力,想来也是不会追到这里来的,想来,现在对她们最大的威胁不是飞蚁蛊虫,而是水源。 想到这里,阿斯亚从腰间取下那柄其木格夫人昨夜临走时送给自己的弯刀,她跪在地上,仰头看了看天上的云朵:“那些云彩真漂亮啊,可以无忧无虑飞向远方……” 随即,阿斯亚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一股鲜血奔涌而出,她将手腕伸到吉雅的嘴边…… 不知过了多久,吉雅才从昏迷中缓缓醒了过来,而阿斯亚去晕了过去,看着阿斯亚手腕包扎着的被鲜血染红的白布,吉雅顿时知道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原来阿斯亚为了救自己,将自己的手腕割破了,自己喝了她的血,这才醒了过来。 吉雅哭喊着,叫阿斯亚额格其,好久之后,阿斯亚才微微睁开了眼睛,轻声问道:“公主,您醒了?” “额格其,你快起来,我们再走走,就有水源了。”吉雅将阿斯亚扶到马背上,自己牵着马匹一步一步向远处走去,可眼前除了沙漠,还是沙漠。 吉雅边走边哭,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颠倒了再爬起,伏在马背上的阿斯亚也看得心疼起来,小声说道:“公主,休息一下吧……休息一会,我们再走。” “不行,不能停,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吉雅言语间尽是坚决的语气。 “公主,你也上马,我们一起走。” …… 吉雅眼中露出一股坚毅的目光,牵着马缰向眼前一座沙丘走去,不想脚下一软,两人一马,统统从高处滚了下去…… 翌日,冷风带着阳光依然撒向大地。可吉雅和阿斯亚并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小爹爹,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一阵娇憨可爱的小孩声音传来。 “我们要去找青白祭司。” “就是上次在北海见到的那个姨娘吗?” “是,他可是你小爹爹前世的护卫。” “什么是护卫?” “护卫就是保护你的人,等到了白水寨,让你小爹爹也给你找一个护卫。” “我不要,我自己会保护好自己的。” 一向面如冰坨子的冷面巽风,看着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却也变成了一个话唠。父子两人喋喋不休说了好一会,躺在夏风如烟手中的金花鼠点点仿佛也听得很是入神起来,反倒是风无眠和风清狂两兄弟两人一脸严肃起来。 “你有没有发现今日的漠北之地,空气中有一丝诡异的气息?”风无眠问巽风道。 巽风和夏风如烟说的正开心,并未听到风无眠的问话。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风无眠再次大声喊道。 “什么?你说什么……” “巽风,你这耳朵是被沙子堵住了,还是被风吹聋了!”风无眠不由生起一股闷气。 此时,风清狂已将身体伏在地面,贴耳一听,便开口说道:“我感知到了附近有人灵的存在,但气息似乎有些微弱,肯定是受了什么伤。” 巽风停下脚步:“具体在哪个方位?”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风清狂回答道。 自从上次在天庭一战中,英离临死之前对风清狂说过,他的通灵之术不可再用,不然会为他带来灾难,风清狂也知英离是为自己好,他也相信他所说的话,而英离在北海为自己所喝的封灵酒,也暂时封闭住了他的通灵之术,所以此时的风清狂除了敏锐的洞察和感知能力之外,他原有的通灵之术已经被尘封了起来。 “跟我来吧,就在前面。”风无眠说着向眼前那座矮丘走去。 第八十二章 银针取蛊 沙丘之上。 风无眠已经远远看见了倒地昏迷的吉雅和阿斯亚两人。随后,巽风三人也赶了过去。 风无眠查看一番两人的身体道:“并未受伤,应该是脱水导致的昏迷。” 随即,风清狂从腰间取下水囊递给风无眠。喝了水的两人渐渐睁开了眼睛,吉雅到底还是小孩,她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并未显示出防备的意思。而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阿斯亚立马抽出怀中弯刀,对向几人:“你们是什么人?” 风无眠看着两人道:“姑娘莫怕,我们只是路径此地,见两位晕了过去,便……” 阿斯亚收回弯刀,放松了几份警惕:“是,你们救了我们?” “嗯。这漠北沙海无尽头,要不是修道中人的话,若没有水源做支撑的话,恐怕是走不出这里的吧?”风无眠试探性地看着吉雅和阿斯亚,“我看两位姑娘年纪应该不大,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仇人?” 吉雅开口道:“不是的,我们遇到了……” “别乞(公主)……”阿斯亚用蒙兀拓跋部语示意吉雅不要随便与外人说任何有关自己部族的事,毕竟她是整个部族的公主,万一遇到的是坏人的话,肯定会对她们有所威胁的,因为在很久以前,蒙兀拓跋部曾经统御着整个九州大地,整个部族金银满贯,富可敌国,也因为他们的征伐,树敌无数,而这种谨慎的行事方式无疑是保护她们最好的方法了。阿斯亚果然是一个头脑精明之人,怪不得其木格夫人将护送公主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姑娘去做,要是换做别人,这恐怕比登天还难,可到了阿斯亚这里,事情就变得简单了不少,至少有了几份成功的胜算。 阿斯亚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这是我妹妹,我们是附近一户商队家的女儿,前日跟父亲出来押送货物,不料途中起了风沙,我们便与家人走散了。” 风无眠看了看阿斯亚手腕的伤口,说道:“既然是遇到了沙尘,姑娘的手臂为何会受伤呢?” “这……不管你的事。”阿斯亚牵起吉雅的手,“感谢公子救命之恩,若是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说罢,阿斯亚拉起吉雅的手朝惑卜山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离去,巽风几人也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向沙漠深处走去。 “不要去那边,那里危险!”突然,吉雅喊出了这样一句话。然后脱开阿斯亚的手,跑向了风无眠几人,风无眠四人也停下了脚步。吉雅站在几人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子,前方正在闹蛊灾,你们不能去那里。” “吉雅,别乞……”阿斯亚也追了过来,“快回去。” 吉雅看了一眼阿斯亚,眼中满是坚定地说道:“不行,方才是他们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不能这样做。” 听着吉雅决然的语气,阿斯亚也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看几位并不是什么坏人,那我就不再隐瞒什么了。其实我们并非什么商队之家的女儿,而是蒙兀拓跋部族人,这位是我部族的吉雅公主,三日前,阿布尔单于陪同一异族女子前去沙漠寻找冰棺,就在他们出去不久之后,飞蚁蛊虫围攻了我们扎营的驻地……” 巽风道:“飞蚁蛊虫?” “那其他人呢?”风无眠急急问阿斯亚道。 还没等阿斯亚开口回到,吉雅的眼眶已经湿润了,看着两位小姑娘眼中的表情,巽风、风无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他们……都被蛊虫蚕食了……” “蚕食?”风无眠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所说的蛊虫是巨兽还是猛禽?” “都不是,是一种类似蚂蚁长着翅膀的飞虫,但它们的数量极多,常人根本无法抵抗,更重要的是它们会根据方圆几十里的人灵和血气追踪到活物,即使是像你们这样的修仙之人,也未必是它们的对手。” 风无眠接着问道:“你刚才说你们的单于是陪一位寻找冰棺的姑娘外出,你们才遭到飞蚁蛊虫的围攻的?” 阿斯亚抹一抹红肿的眼睛:“也怨不得那位姑娘,若阿布尔单于不出去的话,也许我们部族的死亡人数会减少一些。也不知道单于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风无眠眼中爆出一股惊愕的冷光:“你们所说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叫青白?” 吉雅看着风无眠道:“正是,我听祖母说起过那位姑娘的名字,她就叫青白。” “她们现在在何处?”风无眠有些心急地问道。 “你们认识那位姑娘?” 巽风,风无眠对视一样:“看来青白祭司有危险了。” “公子,你们是要去找青白姑娘吗?可否带上我们?我想去找阿爸。”吉雅眼露渴望,看着巽风、风无眠说道。 “那就不要耽误时间了,我们快点上路。”巽风毫不犹豫,抱起阿烟朝前走了去。 阿烟搭在巽风肩膀上的头不停看着身后几人:“姐姐,你们的衣服真漂亮。”夏风如烟憨憨地说道。 “你也很可爱。”阿斯亚笑着看了看舔着指头的夏风如烟。 喀斯特风蚀谷,这是漠北高原的最后一片净地了,那里有着碧绿的湖泊,层峦叠嶂的风蚀山貌,药草随处可见,高原上的猎鹰在风蚀谷筑满了巢穴。但同时,这里也聚集了几乎所有的灵兽和修炼成型的半妖。 青白面色微微发黑,嘴唇也裂开了几道裂纹,阿布尔斯郎将手中的水囊递给青白,青白说了声谢谢,接过水囊仰头喝掉了他们随身所带的最后一口水。就在青白喝水的时候,阿布尔斯郎看见了青白脖子上生起的道道黑色血筋,很显然,她体内的蛊虫已经开始侵蚀她的身体了,因为青白是修真界的上仙,所以她并未感觉到身体的不适。阿布尔装作去拿水囊,随手遮了遮青白胸口的衣衫,好让围在青白胸前的围巾挡住那些黑色的血筋。 “怎么了?”青白问道。 “没什么,这里风沙大,不要着凉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青白说道。 阿布尔斯郎思索半晌:“天已经快要黑了,我们再走的话恐怕有危险,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早上再上路。” “就按单于的意思吧。可我不知你为何要去那喀斯特风蚀谷?”昨日见阿布尔伤心,青白并未问及他们为何要去风蚀谷的原因,可她心中一直惦记着碧丘冰棺的事,若不是什么重要之事,青白也就就此别过,去寻找碧丘的尸棺去了。 “蛊虫突然出现,并非偶然,而且它们的攻击能力比之前强了不少。风蚀谷地貌奇特,灵气充沛,想必是飞蚁蛊虫吸食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才会变得如此强大的,我想查明这件事的真相。” 青白心头一紧,心里想到,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整个九州都会被黑蚁蛊虫给控制了,而惑卜山是离漠北最近的族群之地,若真是这样的话,等蛊虫南下的时候,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们阴阳族。一想到这里,青白心中暗自说道,无论如何,也要陪同阿布尔一同去风蚀谷,端了飞蚁蛊虫的老巢。 翌日,天蒙蒙亮,青白三人在野外睡了一夜,到也没有什么不适,也许是近些日子赶路太累的原因,她们反而睡得很是舒适。 等青白睁开眼的时候,她猛然感觉到自己心窝一阵刺痛传来,她不经意间也摸到了自己脖子上暴起的乌黑血筋,先是一惊,而后却仔细回想起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她不由想起那日在蒙兀拓跋部扎营的地点,自己在靠近其木格夫人的时候,仿佛一股微小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力量扑入自己体内,也想到了决意不肯离开的阿布尔,她下意识已经觉得自己是中了蛊。 看着还在睡梦中的阿布尔斯郎和那海,青白自己盘腿静坐开始用功起来,想通过自己的功法将体内的蛊毒逼出来。等阿布尔和那海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青白也已经站了起来,她脖子上的乌色血毒显然减弱了不少。就在青白欣喜的时候,阿布尔斯郎也注意到了青白脸上的汗珠,随即问道:“你都知道了?” “没什么的,我已经将体内的蛊毒逼出大半,过不了多久,我身体里的毒也就尽数解除了。” “你用了修为功法强行驱散了体内的蛊毒?” “是,有何不妥吗?” “简直胡闹!” 阿布尔眼中夹杂着怒气的神色还没有消除,青白突然抱起肚子大叫起来:“怎么会这样?” “你强行用灵力将蛊毒解除,这无疑就是在触碰飞蚁在你体内的巢穴,这样一来,你就把它逼到了绝境,它自然也会疯狂地在你体内啃掘新的巢穴,蛊毒也会反噬的更厉害。” 青白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那……无法用功法解除蛊毒的话,该当如何?” 阿布尔已经帮青白擦起了满脸的汗水。 那海看着和青白一样紧张心痛的阿布尔单于,停顿半晌道:“只有找到喀斯特风蚀谷的海浮白晶石,才能将你脏腑里的黑蚁**分化掉,要不然……恐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阿布尔斯郎呵斥道:“那海,不要说了!青白,你别听他浑说,即使找不到海浮石,也一定有其他办法的。” “阿布(蒙兀拓跋语父亲的意思)……”几人正说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阿布尔和那海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朝他们跑过来的吉雅。 “是吉雅公主和阿斯亚。”那海嘴角露出激动的笑容。 吉雅一把扑到阿布阿的怀中,眼泪溯一下流了下来:“阿布,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等父女两人回神过来时,却发现眼前站着的并不止阿斯亚一人,而是多出了两位少年、一位十三岁左右和一个只有六岁不到孩子。四人一眼就注意到了满头汗水的青白。 “青白姐姐,你怎么了?”风无眠第一时间问道。 “我……中了……飞蚁蛊虫的蛊毒!”青白瞪大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巽风询问了一遍青白中蛊的过程,几人也是完全明白了这蛊虫的厉害。作为天族帝子风神,巽风也不知有何法子才能解除青白体内的蛊虫之毒。 风无眠眉头移动,伸手从手背上暗藏银针的机甲里抽出一枚银针:“青白姐姐,你用灵力感知一下,看看这蛊虫现在在你脏腑的那个位置。” 青白闭眼,一股青白色的灵气从她手间升起,渐渐传入身体的各个部位。半晌之后,青白睁开了眼睛:“应该在左侧心房上方的主动脉处。” “好,我知道了。”风无眠转身看向阿斯亚,“阿斯亚,还请你帮青白祭司脱一下衣服。” 看着一脸惊愕的阿斯亚,风无眠又说道:“还是算了吧!” 随即,风无眠在青白心脏的地方,朝胸前的衣服扯出了一道很小的口子,风无眠对着青白点了点头,刚准备施针…… “等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阿布尔斯郎将青白护在自己身后,小声问道,“青白姑娘,你和他们很熟吗,千万不要被他们给骗了。” 看着闯荡九州几万年天不怕地不怕的青白祭司,突然有了要保护她的人,风无眠眼中不由露出一丝的欣慰之色。毕竟,作为阴阳族前世少主的转世灵体,他和青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青白也看出了阿布尔的担忧,解释道:“不用怕,他们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阿布尔单于不由心中嘀咕起来,“难不成他和青白是情人关系,那自己不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了吗?” 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等不到他们走到风蚀谷,恐怕青白会因飞蚁蛊虫的侵蚀而疼痛致死,还不如放手一搏,相信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少年吧! 看着阿布尔放缓眼中疑惑的表情,巽风也是对着风无眠轻轻一哼,眼中满是带着相信与肯定的柔情。 “青白姐姐,那我们开始吧。” “好。” 只见风无眠将手中一支银针扎入青白的心脏主动脉上,但这一针下去,并没有击中暗藏在青白体内的飞蚁蛊虫,反而惊吓到了它。飞蚁蛊虫随着青白的几道主血管管路开始四处逃窜,青白脸上的表情也随之难看了起来,很显然,她在极力忍受着飞蚁蛊虫急跑时带给她的剧痛。 风无眠本想着一针便要解决掉这飞蚁蛊虫,没想到它却是如此的狡猾。风无眠索性将两个手背上的银针机甲全都取了下来,铺在地上,说道:“青白姐姐,你再忍耐一下,我先将这蛊虫能够逃跑的血管路径给封死,再将它逼到死角,最后再将它刺死。” 银针一针接一针从风无眠的手中闪过,他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不少的汗珠,看来这施针的本事也是很耗内力的。 看着风无眠机甲中的十支银针只剩下最后一根了,众人脸中也都露出了一丝不自信的表情,只有巽风看着他的眼神依然坚定。 “你还能不能行了,要是不行的话,告知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出发去风蚀谷寻找海浮白晶石啊!”那海一脸不肖地喊道。 听着那海的疑问,风无眠并没有回答他什么,而是举着手中最后一根银针道:“阿烟,将点点抱过来。” 当他让如烟将金花鼠点点抱过来的时候,就连一向了解他的巽风也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正在所有人疑惑之时,风无眠手中那支银针却刺入了金花鼠的身体,阿烟也是一脸心疼地看着金花鼠点点,但他知道自己的小爹爹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所以并未出声说什么。 “路门已经封好了,青白姐姐,这最后一针可能会有些疼痛,你要忍着点。”说罢,一支银针刺入青白心脏的部位,随即,青白也张口大喊起来。 “你在银针上弄了什么东西?”阿布尔单于诧异地问道。 “蛊毒已经解除了,飞蚁也被银针刺死了。”风无眠摸了摸点点的绒毛,“这金花鼠体内有着上百种剧毒,只要沾了它的血迹,即便是功法高深的修道之人,也会成为废人的。” “那……青白不是也会中了金花鼠的毒?” “放心吧,我查看过了,这飞蚁蛊虫的毒属寒性,想必它们生活的地方也一定是什么冰寒之地。而点点体内的毒属热性,也就是五行中的火行,所以等血毒腐蚀了飞蚁蛊虫的肉身之后,它们的毒自然就相互抵消了。” 即使风无眠进行了一番解释,但阿布尔斯郎和那海几人还是不敢相信风无眠的这种近乎荒唐的说法。 随着风无眠拔出青白体内的最后一根银针,看着那些渐渐消散的乌黑血筋,阿布尔这才相信了风无眠刚才所说的一切。 看着青白脖子上渐渐消失的血筋,阿布尔斯郎嘴角上扬,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第八十三章 扶桑手链 风从峡口灌入,又从蘑菇云一样的风蚀山峰吹出,那些像钉子一样镶嵌在石峰上的蚕食洞孔,在风力的吹拂下,发出如泣如诉的凄厉声音,不知情的人在听到这种声音的时候,恐怕还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进入风蚀谷,大家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走散了。”阿布尔斯郎眼中露出一抹紧张的气息说道,那海和阿斯亚也不由捏了捏手中的兵器,作为蒙兀拓跋部族人,他们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早在一千年以前,阿布尔单于带领几乎整个部族所有身手高强的那可儿来这里寻找灵兽骨,可最后活下来的人只有阿布尔一人。 刚步入风蚀谷谷口,风无眠就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石峰的布局,隐约隐藏着某种阵法。突然,一人朝他们大喊着跑了过了,等走近了才发现,那人已是满身血迹,身上的衣服也像是被某种猛兽撕扯过一般,破出条条血丝:“有妖兽,吃人了,妖兽吃人了……” 男子疯疯癫癫从众人身边跑过,期间颠倒了好几次。吉雅吓得不由朝阿布尔怀中靠了靠。 “这么胆小,就不要跑来这风蚀谷讨什么宝贝来了,干脆回家呆着去。”风无眠看着男子渐渐跑远的身影,不懈地说道。 那海也跟着说道:“就是,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黄毛小子!” “不是你们漠北人吗?”风无眠边走边问道。 “看他那衣着,肯定不是我们北方人士。我们漠北男儿有像他那样胆小如鼠的家伙吗?”那海圈起拳头,捶着胸口说道。 “是孽摇頵羝山。”青白和巽风同时说道。 “爹爹,你怎么认出他是哪里人的?”如烟抬头看着巽风的脸问道。 “阿烟,你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个人和我们不同的地方?” 夏风如烟抱着金花鼠点点,歪头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个人的牙齿是黑色的。” 风无眠道:“你们是说黑齿国的人?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没等风无眠仔细思考一番,前方又传来了刀剑厮杀的声音,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拨人正在激战,从衣着上看,他们至少来自三个不同的部族,其中一族头戴花环,腰系银铃,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萨满族族人,而其他两色衣服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大家族之人。 “清狂,照顾好阿烟。”巽风刚要出手调停几族的战争。 “等等。”阿布尔拦住了巽风,眼前激战的一拨人突然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化成了流沙,被风吹散在了空中。 还好巽风没有冲过去,要不然他恐怕也躲不了被风蚀的厄运。风清狂心中自然也是知道的,一向谨慎细微的自家主子,为什么见了萨满族族人,就要不管不顾、如此鲁莽出手相救。一来,他一直想着沙华为救自己而牺牲的事,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想借此机会报答一下沙华公主的救命之恩。二来,他也想问清楚,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来风蚀谷,是不是钩吻和升丹也来了这里。 风无眠弯腰拔了几株干草,在其他人说话间,一个小小的稻草人已经在风无眠手中成型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这个?”那海不屑一顾地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看我的。”风无眠化出一张黄符,随即咬破手指,又在黄符上写了一列符咒,将符咒贴到稻草人额头上,默念一遍咒语,黄色符咒自燃而起,而野草编制的草人却是毫发无损。风无眠笑了笑,将手中草人丢到脚下,草人慢着小步朝前方跑去。 “走吧。”风无眠朝身后众人说道。 其他人稍有些疑惑,但作为祭司的青白,自然知道这是招魂引路术。 招魂引路术,就是将这一地区熟悉路径的亡魂,通过阴阳术召唤附体到结扎的草人上,让他为大家指引明路。但这种草并不是随意的任何一根草,而必须是在死人身体上长起来的草,因为这些野草吸收了人体尸骨的阴魂,所以用它们结扎的草人,才能召唤出阴力充沛的魂灵。 果然,跟着稻草人指引的方向,风无眠等人再也没有遇到麻烦。很快,他们顺利穿过了风蚀谷地,高耸的蘑菇云状峰林后面,沙化迹象又在严重起来,小稻草人回头兴冲冲朝风无眠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快点跟上来。不料,刚一转眼,稻草人似是走进了某种磁场,瞬间被石化成一座石雕,再也动弹不得了。随即,一股极快的磁力从脚下传来…… “危险!”还没等风无眠喊出避难的警示,阿布尔斯郎一族人全被石化,风清狂和夏风如烟也没有辛免于难,只有青白、巽风、风无眠三人在关键时刻腾空而起,才逃过了被石化的厄运。 等三人落地后,他们第一时间跑到被石化的众人面前查看情况。风无眠更是敲起了如烟的石化像:“阿烟,阿烟……” 看着风无眠急切的表情,巽风拉住他的手安慰道:“还是想想办法吧,你这样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的。” 风无眠一把甩开巽风拉着自己的手道:“好啊,巽风。谁让你不好好照顾阿烟的,现在他变成一个石娃娃了,你还在这里不急不躁地说着风凉话,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了!” “好了,不要闹了。是我的错,以后一定好好保护阿烟!”巽风闷声说道。 “以后,以后我还不给你呢!我家阿烟跟了你这么个爹真是有辱……有辱我这个小爹爹的威名!” “这石化像根本打不开,怎么办?”青白问风无眠道。 巽风手握长剑:“在附近找找,也许会有什么化解的办法。” 可一个小时过去了,三人还是没有找到化解石化症的办法。 “清狂,喂!能听到我说话吗?阿烟,阿烟!”风无眠对着眼前的石像喊道,转身又对着巽风呵斥道,“若是阿烟和清狂出了事,我就在这里塑一座你的雕像,让你每天陪着他们。” 突然,一声石缝爆裂的声响从身后传来。三人赶紧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夏风如烟的石像正在一点点地裂开。先是从手指开始,一根扶桑根蔓缠着石像朝自己全身蔓延而去。最后,石像被夏风如烟手腕的碧水黑丝扶桑手链化出的根蔓完全勒裂了,大块的石块如蜕了皮的老树,从夏风如烟身上跌落下来。 巽风这才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风无眠跑过去一把抱住夏风如烟:“阿烟,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爹爹。刚在我听见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可就是无法开口说话!” “不好,石化症正在侵蚀他们的心脏。”青白说道。 巽风看着夏风如烟手腕上的碧水黑丝扶桑手链,说道:“阿烟,你将手伸到清狂的身上看看。” “嗯。”如烟点了点头。 小手刚碰到风清狂石化的身子,碧水黑丝扶桑手链就自动化出无数根藤蔓,朝风清狂的身体缠去,一阵紧绷的撕裂声过后,风清狂也从石雕里崩了出来。 “咳咳,闷……死我了。”风清狂捂着胸口说道。 看着风清狂惨白的面色,风无眠急急说道:“快,阿烟,救其他人。” 夏风如烟迅速伸手到吉雅身边。这一次,他并没有急着停下手来,而是一连将手中的藤蔓缠向阿布尔、那海、阿斯亚四人,手中那支蔓延伸展而开的扶桑滕根,如游动的沙蛇一般,朝四具已经完全石化了的人体雕像延展而去,藤条顺着几人的腿部如游丝一般缠绕而上,一转眼的功夫,就裹满了整座石化雕像。夏风如烟轻轻一储力,连接在自己手腕的藤蔓如通了闪电般,爆裂出紫色的游光来,四具石像也随之裂开了纹路。小小的夏风如烟,发起力来,显得是那么的轻而易举,风无眠、青白脸上迟疑的表情显然是不知道这扶桑手链居然能破解石化之症。就连巽风,也不知道自己大哥坎休的聚灵藤根居然能在此处配上用场。 “公主,你没事吧?”看着连呼吸都困难起来的吉雅,阿斯亚一脸急切地问道。 “吉雅。来……”阿布尔斯郎扶起了吉雅。 “阿布,我没事。”吉雅强撑着站了起来,脚下却不由打了几个摆子。 阿布尔斯郎道:“你看你,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那海走到阿布尔斯郎父女两人身边:“单于,还是让我背着公主吧。”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青白扶起阿斯亚说道。 阿布尔单于背起吉雅,说道:“没关系的,那海,你注意周围的情形,照顾好其他人。” 一行人朝沙漠深处走去。突然,刚刚停止不久的狂风如猛兽般狂啸而来,飞沙走石拔地而起,就连睁开眼睛看看对方的力度也没有了!忽的,几座石峰从众人眼前的沙漠里如利剑一样长了出来,将他们包裹在了其中。 第八十四章 九宫八风 “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说变就变。”那海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起,愤愤说道。 青白道:“这应该是九宫八风阵。” “不错,这阵法极其诡异,大家千万不要乱动。”风无眠随手化出一张符纸,朝眼前一座石峰打去,“在我们的左边,应该是火离九区。水坎一区应该就是出口。”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斯亚问道。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木巽四区,右手边是木震三区,往上就是土艮八区,土艮左拐,前方就是水坎一区,如果走木震三区这条路的话,至少也需要经过两道关卡,不过,木震区已经被巨石封死了。” 风无眠捡起九块石子,在地上比划起来,其他六道路径风别是: 木巽四、土五、水坎一; 木巽四、火离九、土五、水坎一; 木巽四、火离九、土坤二、土五、水坎一; 木巽四、火离九、土坤二、金兑七、水坎一; 木巽四、火离九、土坤二、金兑七、金乾六、水坎一; 木巽四、火离九、土坤二、金兑七、土五、水坎一。 “哎呀,还有完没完了,我都听懂了,就走那条最短的。”说着,那海将弯刀架到肩上,朝眼前的土五区走去,风无眠倒是没有急着去拦他,而是露出一股不怀好意的笑意。 那海刚走到土五区,脚下瞬时塌陷成一口大漩涡,流沙如旋风般卷起,巽风见状,腾空而起,扯住那海后背的衣领,将他生通通扯了过来,一把摔到众人脚下,轻声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那海皱了皱眉头:“喂,冷面鬼,谢谢啊!这漩涡还挺厉害的!” 风无眠化出八张符纸,撒向其他八个区域,除了土坤二、金兑七、金乾六三个区域的符纸还在燃烧,其他五个区域的符纸都被熄灭了。 风无眠看着眼前的九宫八风阵说道:“看来我们只能走这最远的一条道了,那就是跨过火离九去,横穿土坤二、金兑七、金乾六,最后进入水坎一区。” “看来布下此阵法的人,就是要将来到这里的人逼上绝路啊!”阿布尔斯郎看了看青白,开口道。 “走吧,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风无眠朝巽风笑了笑。 巽风握紧夏风如烟的手,对身后的风清狂说道:“跟紧了。” “知道了,公子。” 刚进入火离九区,脚下却出现了一条悬空的烈焰河,这也是通往对岸的唯一一条通道,正在众人思索怎么办时,河面上突然出现了许多礁石。很显然,这也是由阵法组成的,一旦踏错一步,就会掉入峡谷,被下面的岩浆烈火烧得渣也不剩。 “大家小心,这些礁石,很多都是暗藏机关,一旦走错一步,我们都得死在这火离区里。”青白拿出手中的六壬式盘,指针吱嘎一响,将箭头指向眼前一块比其他小很多的石头。这种靠法器辨别方向的速度确实有些慢,但这也是唯一安全可行的方式了。 走到河中央时,忽然,水中翻起了气泡,但众人并未察觉到这一点,还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潜在的危险已经一步步在逼近他们。 走在最后面的阿斯亚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动静,她先是一惊,停步仔细听了一番,又问那海道:“那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是岩浆沸煮的声音吧。”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哈哈哈。”那海笑了起来,“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哪是什么东西?”吉雅指着岩浆问道。 风清狂看着火浆中游过的一抹长尾,也是以一种疑问的语气回答道:“是鱼吗?” 话音刚落,一条巨大的腾蛇从岩浆中冲了上来。 “快走!”巽风一个空翻挡在了众人与腾蛇中间,“快御剑!” 从巽风的口气中已经听得出来,这火腾蛇对他们造成的威胁有多大了,说话间,捻笺已经发出了白玉一样的光芒,腾蛇袭来,只听得臧臧作响的声音,却不见那蛇身体有丝毫的破裂。 风无眠随手化出几个纸人,丢在眼前的石墩上:“青白,快御剑,带吉雅她们走。” 风清狂和夏风如烟还在后面,青白只好先带了吉雅、阿斯亚和那海三人,御剑朝对面飞去。 “我先稳住石墩,阿布尔单于,你去帮巽风。”风无眠将一串铜钱尽数撒向河面,看着朝这边急速跑来的风清狂和夏风如烟道:“清狂,快带阿烟走,朝着那些铜线发声的方向走。” 此时的风清狂,又暴露出了他狼孩的本性,一个闪身,已经越过了风无眠的身边,朝对岸跑去,就连上面御剑飞行的青白,恐怕都没有风清狂跑的快吧?只是,这毕竟还是离脚下的烈焰岩浆近了些,一个不留神,就会从这里掉下去,成为深渊里火蛇腹中的食物,可为了救自己外甥的命,风清狂也是绝不会失手的。 远处走过的石墩一个接一个没入水底,阿布尔斯郎的冷月弯刀从下面攻击而去,巽风朝腾蛇头部砍去,没想到,不管是腹部还是背部,这腾蛇的鳞甲都如盔甲一样坚硬,两人激战数次,也未能将腾蛇击退半分。眼前石阶一块接一块没入水底,三人也是脸色难看起来。 看着风清狂和夏风如烟以及金花鼠点点已经安全到达了对岸,风无眠撤回极力稳固阵法的双手,一个伸手,五指银针射入腾蛇头部蠕动的两条触角:“巽风,攻击它的灵角,这腾蛇的眼睛是看不见东西的,它靠头顶的触角发出的信号感知攻击。” 作为风蚀谷的灵兽,腾蛇也听懂了风无眠的话,顿时怒目嘶吼起来,嘴中也喷起了烈火,阿布尔斯郎大刀挡在眼前,差点被这突然袭来的熊熊烈火烧瞎了双眼。 石阶只剩脚下七颗了,风无眠飞出双刃短刀,两个踮脚,就出现在了腾蛇的身后,而此时,巽风也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了腾蛇面前,两人前后夹击,两道一青一白的光芒闪过,腾蛇如坍塌的房屋一样,重重倒在了烈焰火海之中。同时,他们脚下的石阶只剩最后一颗,身材魁梧的阿布尔斯郎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巽风与风无眠在空中一个擦肩,将对方揽入怀中,御剑朝对岸飞去。正当阿布尔脚下那块石阶破裂之时,一枚银针飞了过来,朝着他的身体缠绕数周,再狠狠地扎入他手中的刀柄,扯着他一同飞往了火离烈焰河对岸。 等三人安全落了地,其他人这才舒了一口死。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那海用五大三粗的嗓门问风无眠道。 风无眠并未直接回答那海的问题,而是笑着看了看巽风:“那你得问他唠!” “问他?刚才那怪物和这冷面鬼有什么关系?”那海双臂抱在胸前,疾走几步,“不过,这个冷面鬼这幅钉子脸,也很像刚才那个水中怪物的!我就想不明白了,谁招你惹你了,还是欠你八个馒头?你老是板着一副准备挨骂的脸,不难受吗?真是想不通,这样一个冰坨子脸的人,居然能生出阿烟那样可爱的孩子来!” “看到了吧,见了你的人,都说你长着一副随时准备挨揍的脸!”风无眠调笑道,“其实呢,刚才那条腾蛇,本是天族灵兽,可以说,和巽风他们兄弟几人的真身是差不多的,也是周易六爻卦象相对应的“六兽”中的一员,可惜那腾蛇作恶多端,无缘成仙,被九部天族贬下凡间,成了这风蚀谷的妖兽了。” “合着说,你刚才杀的是你的兄弟啊?”那海嘴角一翘,“够狠辣。” “并非兄弟,远亲支旁系罢了。” “那也是兄弟……啊……”那海看着巽风阴漆漆盯着自己的眼睛,话风一转,“我……我不说了,就当我没问。阿烟,清狂,等等我,等等你们的那海哥哥。” 若是往日的那海,作为蒙兀拓跋部的那可儿,他绝对是不会说出这么多的话的,可如今部族惨遭飞蚁蛊虫毒害,族人几乎死亡殆尽,为了不让阿布尔单于和仅剩的两位女孩伤心难过,他能做的只是这些了,只要是能插上话的问题,他都要去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好让自己的族人少一些苦恼的情绪,早些从失去亲人的阴影里走出来。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土坤二区的中央,几人正在为此时的风平浪静、平安无事欣喜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几只狐狸朝沙漠深处跑去,当下,青白一脸就认出这些狐狸是霰雾林显族的灵狐。 “难道修儿也在此处?”青白心里默念道。 随即,几股魂灵也是朝着前方闪去。 青白二话未说,化成一股青白色烟雾,挡在了几股魂灵的前面,呵斥道:“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魂灵见是阴阳村大名鼎鼎的青白祭司,差点吓破了仅存的一缕灵识,忙开口道:“青白祭司息怒,我们也是为了复原自己残破的灵识,才这么做的。” “我问你们这么急着要去干什么?” “回禀祭司,是泪鳞珠现世了,所有的妖魔残灵、部族修士,都来这里争夺这法宝来了。” 青白思索半晌:“看来自己想的没有错,阿柔、妘洛神也来了这里。” 形如一团火苗停在空中的魂灵颤抖着声音说道:“祭司,若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小的……小的们先就告退了。” 青白不敢发话,他们自然也不敢溜走:“以后好好修炼,才能聚灵成功,化成肉身。这泪鳞珠不是你们这些小小的残破亡魂所能得到了。” “是,祭司。小的一定谨记青白祭司的话,好好修炼,以后绝不找什么捷径去聚灵了。” “还不快滚!” “是,小的这就走。” 随着青白飞向沙漠前方的身影,几缕火光也四下逃散而去了。 第八十五章 泪鳞血珠 “哈哈哈,嘻嘻嘻,这泪鳞珠果然是非同寻常的宝贝啊,就算是闻一闻它的气息,也能让我们的灵识增进不少啊!” “就是,谁要是得了这泪鳞珠,重塑肉身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这泪鳞珠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要和我抢。” “是我的。” “我的。” 一时间,灵火群如幽灵般缠住了白修儿、妘洛神两人的身体,两人也似被钉在了案板上一样,被几十个灵火幽灵扯住了四肢,丝毫动弹不得。只有阿柔挥动着聚魂伞与这群速度极快的幽灵周旋着。 灵火幽灵,人死后残存在尸骨上的最后一丝灵识,而这些人往往是死于非命或者意外,尸体暴露在外面,人骨在天地烈日的照耀下,雨雪的冲刷下,残存的灵识吸收了天地灵气,也就慢慢觉醒起来,形成一个独立的个体。 “你们这些小鬼幽灵,还不快放了修儿姐姐!”一只小狐狸咧嘴说道。 一股红色火芒从小狐狸头顶飘过:“进了这土坤阵,还由不得你们说了算。” “你们快走,这土坤阵对我们的功法有压制作用,你们是没有办法与它们周旋的。”白修儿看了看身后几只蠢蠢欲动的小狐狸。 又一阵淫邪凄厉的笑声传来:“还是听你家主子的话,早些离开这里,要不然就等着我们将你们这些小妖的灵力吸去,增强我们的灵识,哈哈哈……” “少废话,姐妹们,我们跟它们拼了!”说话间,几只狐影已经跳入了空中,白色亮光与红色火光相撞,发出道道爪印撕裂而下的声响,紧接着,是一团灵火朝一个白影围了上去,转眼间,几只活生生的生命,就被灵火幽灵生吞了下去,就连骨头渣子也没有剩下一根。 “哈哈哈,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这灵力的味道真是香啊!” “小七,小五……放开我!”看着已经化成灵火幽灵腹中食物的小狐狸,白修儿挣扎了起来。 “修儿,不要动!”妘洛神眼中露出一丝难看的表情。 因为灵火幽灵只是一缕残破的灵识修炼而成,所以对白修儿、妘洛神这样的上仙,它们也是没有办法对她们做什么的,只有触怒了他们,让他们心中生出怨恨之意,它们便会在灵火群的团体协力下,将整个人的意识都控制住。 风阿柔凭借手中的聚魂伞,才躲过了灵火幽灵的控制,可死缠烂打的火灵也让他束手无策起来,经过长时间的作战,他的体力也在渐渐削弱下去。 “只有公子肯交出手中的泪鳞珠,我们就放了你的朋友,要不然,等他们心中的怨念升起,黑化之时,恐怕你也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吧,哈哈哈。” “小小幽灵,竟敢挟持九州上仙,等我走出了这土坤阵,定将你们这群小鬼打成天空里的浊气。” 一男一女双重灵音传来:“哈哈哈,就凭公子这句话,我们也是不会放虎归山的。” 随即,数十只幽灵朝白修儿扑了上去:“作为修为高深的上仙,居然眼看自己同族的小狐妖惨死,也不出手相救,真是狠心啊!” “你还记得曾经为你死去的那些同族姐妹吗?” “有多少人为了你而殒命,你可还记得?” 一阵阵淫邪之声从耳边传来,听着灵火幽灵的话,白修儿不由想起了惑娘姥姥,不由想起了殒命北海的小雪。她大喊一声,低头之时,双眼眼珠已经变成了红色。 “这就对了,我们要的就是你这股仇恨之念。哈哈哈哈!” “修儿,修儿,不要……”双脚被埋在沙尘里的妘洛神一眼惊愕,眼中满是惊恐之色,“阿柔,你这个灵玩不灵的家伙,你可把修儿害惨了!块把那颗破珠子交给它们,要不然修儿发了狂,会将你撕成两半的!” 还没等妘洛神停下口中的话语,一个拳头伸了过来,一拳打在他的左脸颊上,妘洛神晕了过去。而打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灵火幽灵怨气所控制的白修儿。 白修儿怒目而视,朝阿柔走了过去。 “哈哈哈,就是这种感觉,夺回泪鳞珠,杀了他!” 即使是到了这种地步,风阿柔还是不肯放下手中的泪鳞珠。一来,他是流沙国收养的弃婴,解除流沙国族人体内的疠风之毒,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二来,他也不想枉费了青白祭司的一片苦心,誓死也要将泪鳞珠交到风无眠手中;三来,就眼下的情况而言,除了顽抗到底,他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交出了泪鳞珠,珠精就会被这群妖灵当场吸食而光不说,就连他们三人,也会成为它们吸食灵气的对象。 围在风阿柔身边的灵火幽灵大笑着冲向高空,阿柔拿着聚魂伞的手虎口处已经流出了一丝血迹:“修儿,快醒醒!” “公子,还是省省力气吧,没用的。要是你现在交出泪鳞珠,我可放你们一马,要不然,就等着死在这土坤阵里吧,哈哈哈……” “好大的口气,一群小小的妖灵,我看今日你们能奈我何!”话落,风阿柔一个转身扭动聚魂伞的手把,暗藏的机关发出一缕红色光芒,随即,一把细如柳叶一样的长剑出现在了他手中,伞面也是朝对面几只妖灵打了过去,芙蓉戒发出白色的光芒,无数花瓣朝白修儿周身缠去,可失了心智的白修儿,已经无法被这些花瓣唤醒了,她化出仄影,一个闪影便出现在了风阿柔眼前,仄影舞出,与聚魂剑对碰,发出白红两道光芒,随着光芒散去,两人也因强大的对轰各自后退而去,几十步之后,白修儿才稳住了脚步,而风阿柔直接半伏在了地上,嘴角挂了一丝浅浅的血迹。 泪鳞珠也被这一击,飞出了风阿柔的手中,滚落在沙尘里。众灵火幽灵见状,纷纷朝泪鳞珠纷涌而去…… 一道青白色剑芒重重插入泪鳞珠旁侧的沙尘里。 “是阴阳村祭司,快走!”一幽灵喊道。 “快点逃命吧,阴阳师来了。” 见青白和风无眠等人走了过来,骨灵纷纷化成一股接一股的火焰遁入沙尘之中,如休了眠一样,顿时没了踪迹。 失去灵火幽灵的控制,白修儿也清醒了过来。 青白收回插入土中的青白剑和泪鳞珠,朝受了伤的阿柔走去。 “喂,醒醒,醒醒!”风无眠轻轻拍着云洛神的脸颊,可终是不见他从昏迷中醒过来,一张俊俏的脸也成了铁青色,左半边的脸颊也肿的跟猪肉似的,鼻孔里还残留着一股干巴的血迹,看来白修儿这一拳着实打的不轻啊,要是知道被自己的情人下了如此狠手,不知醒来后的人族公子妘洛神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想到这里,风无眠不禁好笑起来,他拿出一根银针,毫不犹豫刺向了妘洛神的人中穴。 “啊……救命啊……”妘洛神从晕厥中大喊着醒了过来。 风无眠蹲在他眼前笑着说道:“洛公子,你醒了?” “无眠?怎么是你?修儿和那个不要脸的阿柔呢?”他想动时,却发现除了自己的头,身体的其他部位都被埋在了土里,“是谁,谁干的?” 看着妘洛神一边高一边低的脸,站在身旁的几人都笑了起来,风无眠朝那海使了一个眼色:“那海。” 那海走到云洛神眼前,伏下身子打量了一下他的脸。 妘洛神疑惑地问道:“你谁啊? 那海伸出双手,鼓了鼓劲:“哼哼。” “你,你要干嘛?” 没等妘洛神反应过来,那海像拔萝卜一样,双手捏住妘洛神的脑袋,一把将他从土里拔了出来。 云洛神拍拍身上的土,嚷嚷道:“松手,你这个莽汉,臭流氓,非礼、无耻,我这高贵的头是你想拎就拎的吗?” “要不我将你再埋进去?” 妘洛神看着五大三粗、两膀有力的那海,再看看他身后的阿布尔斯郎,忙赔笑道:“还是别埋了,不然弄脏了你的衣服就不好了。” 说完,妘洛神赶紧跑到青白身后,做贼似的小声问道:“青白姐姐,这莽汉是谁啊?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漠北蒙兀拓跋部,算是这里的主人了。” “主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部族。” “好了,不要多问了。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话音刚落,一把飞镖飞了过来,打在青白捏着泪鳞珠的手腕上,泪鳞珠也被击落在了地上,随即,一个男声传来:“想要离开这里,先留下你手中的泪鳞珠吧!” 随着声音消没,一群持剑武道出现在了眼前,将风无眠一行人团团围了起来,从他们的穿着上可以看出,这些人并不是同一个部族的人,而是游散在九州四处的散仙或者修行者,从他们的气息也可以感知出,这些人的修为有高有低。 看着打落在地上的泪鳞珠,风无眠手握双刃短刀,做出一个随时迎战的举动,同时喊了一声风清狂的名字。风清狂以雷电般的速度朝泪鳞珠飞奔而去,不料一位留着公羊胡须的男子,将手一伸,一条细绳朝泪鳞珠投射了过去,随即,细绳顶部顿开一个五爪铁钩,死死将泪鳞珠抓住,风清狂只得扑了个空。 “哈哈哈,泪鳞珠是我的了。”公羊胡子的男子大笑了起来,可这笑容没有维持太久,就转化成了一阵惨叫之声。他那条被砍下来的手臂,在地上跳动着手指。一时间,眼前一行人乱成了一锅粥,互相攻打起来,当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抢夺泪鳞珠,所以,泪鳞珠落到谁的手中,谁就是下一个死亡的对象。 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巽风迎了上去,想从中调停一番,以免这些人为了夺取灵珠而惨死在这沙漠里。 突然,泪鳞珠周身升起了一股蓝色海水一样的火焰,靠近珠子的人,要么被灼伤了眼睛,要么被烧伤了双手,而最后无一幸免的是,这些人被泪鳞珠吸取了所有的血气,倒在地上的尸体,面目显得狰狞,脸色苍白,张大了嘴巴,怒目而望,像是死不瞑目一般,样子极为难看。 不到一刻钟,泪鳞珠自行吸光了所有人的血气,颜色也从先前透明的海蓝色,变成了血红色。 巽风痴痴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无能为力,等珠子周身的血光熄灭之后,泪鳞珠又恢复了原样,静静躺在了地上的沙子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风阿柔不解地问道。 青白疑惑半晌道:“我也不知道。” 风无眠走近泪鳞珠,弯腰准备捡起这颗让所有人都感到诡异的珠子。 “眠眠……”巽风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风无眠。 风无眠看了一眼巽风,眼中是一股无所顾忌的决然和肯定。 风无眠慢慢将手靠近泪鳞珠,等他捡起珠子的时候,珠子显得异常的安静,并不像刚才那样,灼了他的双眼,吸了他的血气。 “无眠,快收好泪鳞珠,我们赶快离开土坤阵。”青白看了看众人。 众人也觉的土坤阵不宜久留,纷纷朝金兑七区走去。 身后,道道裂缝袭开,四肢骷髅伸出手指,从地里爬了出来。 第八十六章 红衣骨女 金兑,七区。 秋风袭来,刮起一片接一片的落叶。 “这里不是沙漠吗?怎么成了一片树林?”风阿柔疑惑地发声问道。 “大家小心,这里可能被人设了幻境。”巽风的话音刚落,树林深处就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 “救命啊……有没有人啦,救救我……” “我死的好惨,哈哈哈。” “公子,您看,我美不美啊?” 这声音虽然出自一人之口,前后话风落差的巨大,也让所有人疑惑起来。忽远忽近的声音让人摸不到头,也不知她深处何方。 妘洛神开口道:“你是人是鬼啊?” 女子突然溯一下站在了妘洛神面前,吓得妘洛神忙后退了几步,妘洛神磕磕巴巴说道:“你到底是谁,装神弄鬼的?” “我当然是人了,这位公子。”女子一袭红衣笑盈盈对着妘洛神说道,妘洛神收回了手中的洛神剑,擦了擦眼睛,很显然,他被这样一位妖娆的女子迷住了。众人也齐齐将目光转向眼前的红衣女子,只见她纤细的身体上披着一件深红色的薄纱外衣,里面一件半遮体的浅红色内衣,显得她整个人都极具魅惑之力,头发随意挽起,不加任何修饰,扎着一条深蓝色布袋,修长乌黑的发丝顺着后背垂直而下,如同一缕黑色的瀑布,绯红的樱桃薄唇,似笑非笑,斜挑的眼眸带着几分忧伤。 “你,你来这里干什么?”妘洛神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问些什么才好,只得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白修儿一把推开妘洛神,说道:“色狼,没见过女人啊!” “修儿,我……” “我什么我,一边去。”随即,白修儿像拷问犯人一样问起了红衣女子,“呵,果然是一个轻浮的女子,你这魅惑人的本事看来不比我们狐族差啊!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都说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姑娘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普通人家的女子?哼,普通人家的女子,怎能一人出现在了这风蚀谷地中的金兑法阵中?” 女子撩了一下半裸的衣衫道:“也许是今日风大,我是被风吹来的也未可知。” “不说实话,是吧?找死!”白修儿已经化出了仄影。 “修儿,住手。”前去探路的青白一行人赶了过来。 “青白姐姐,你看她那轻浮样,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修儿不平地说道。 “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青白一脸严肃地看着女子。 此时的红衣女子,却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阿布尔斯郎这几个蒙兀拓跋部人的身上。 看着没有反应的红衣女子,妘洛神高声呵问道:“喂,听到了没有,问你话呢。” “啊,啊?我本名叫骨女。”女子霎时抹起了眼泪来,“是漠北高原运送丝绸的商队家的女儿,前些日子,我跟随父亲和家中几位哥哥出来押送货物,不料在风蚀谷口被人劫了去。”女子边说边哭哭滴滴起来,还不忘将眼角的余光看向一旁的阿布尔斯郎,“他们一直绑我到了风蚀土坤阵法中,昨日,他们和人好像在争夺什么珠子,我乘势逃了出去,不料就误入了这落叶树林。” 骨女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青白面前:“姑娘,你可要相信我啊!” “哼,满口胡言!”青白直截了当说道。 骨女见青白不易说服,转身又朝巽风走去,她仟细白玉一样的手抚摸在巽风身上:“这位公子,我看你气度不凡,肯定是这群人中的头号人物,您帮我说说吧,我真的好怕,这九宫八风区处处布满着诡异,若留我一人在这里的话,我当如何自处啊!” 巽风被这样一个妖娆的女子缠住,一向坦然自若的他,脸上顿时露出了尴尬之色。风无眠轻轻一笑道:“好吧,既然姑娘独身一人,那便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骨女转身看向风无眠:“吆,原来这里还有一位如此俊朗的公子,我还没发现呢。还是这位公子心善,不仅人长得好看,心也比那些女子都好上千倍不止呢。” 青白脸色一沉,看了看风无眠。风无眠也朝青白摇了摇头,两人都察觉到了眼前这位红衣女子并非什么善类,靠近他们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可她身体里的那份诡异气息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罩住了一样,让他们一时也察觉不到丝毫的马脚来。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将计就计,带她一起上路了,到时候看看她到底会耍什么花样。 树叶在众人的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走久了沙地,突然踩在这软绵绵的落叶上,却有了几分舒适的感觉。 妘洛神走到骨女身边,刚开口道:“姑娘……” 白修儿一把夯开妘洛神,走在两人中间:“走开,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妘洛神将那句没有说完的话接着说了出来:“你这名字倒是挺新颖的。” “呵呵呵。”骨女拂袖轻笑起来,“是吗?” 白修儿朝骨女投了一个白色:“切,我倒觉得她这名字和她人一样,阴森森的!” “啊哟……”骨女倒在了地上,抹着脚大叫起来,“哎呦,我的脚……” “姑,姑娘。你怎么了?”妘洛神问道。 “滚开!”白修儿看了一眼妘洛神,又将目光投向倒在地上咿咿呀呀惨叫着的骨女,笑着说道,“哈哈哈,活该!谁让你不好好走路,勾引巽风帝子的!” 听着白修儿的话,风无眠不由也噗呲笑出了声:“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公子,我的脚扭了,怕是走不了了!” 风无眠看了看巽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就让那位不爱说话的公子背着你喽,他的肩膀最宽广,你在他身上一定会有安全感的。” 巽风将眼光看向风无眠,眼中满是嫌弃之意。风无眠将嘴凑到巽风耳边,小声说道:“巽风,这红衣女子定是看上你了,要不你就成全她吧。” “要背你背。”说完,巽风冷着一张脸,牵着夏风如烟的手直径朝前走去。 “爹爹,小爹爹刚才和你说什么悄悄话了,你怎么不高兴了。”阿烟仰头问道。 巽风冷冷说道:“没什么,好好走路。” “你小爹爹让你爹爹背着那名女子上路,你爹爹自然不愿意了。”风清狂大声说道,好像是在显示自己的聪明一样。 巽风斜眼看了一眼身侧的风无眠:“多嘴!” “公子,我说错了吗?” “我也觉得爹爹不应该背那骨女上路的,要背的话也是背我和小爹爹的。”阿烟憨声憨气地说道。 骨女笑了笑,对风无眠说道:“公子这话就不对了,我看你们这行人中,要数力量之大、最有安全感的人就是他了。” 骨女瞄了一眼阿布尔斯郎。 这一下,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看来这名神秘的红衣女子的目标就是阿布尔一族人。 阿布尔二话没说,直接走到骨女身旁,说道:“姑娘,我还要照顾小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那海背着你吧?” 那海听了阿布尔斯郎的话,粗声说道:“哼,想都别想!我吃饱了撑的啊!背她,我宁愿自断一脚。” 看着那海拒绝自己的声音,骨女反而露出了一脸的轻松模样:“既然人家不愿意,要不您背着我吧,大哥哥,我看您人挺不错的,这女娃娃不还有其他人照顾吗?” “那,那好吧。”说着,阿布尔已经弯下了腰。 “单于……”青白眼中露出一丝紧张的气息。 憨厚老实的阿布尔并不知道,青白这是在担心他的安慰,反说道:“没关系的,我这身子骨,走多远都能背得动的,何况她只是一个瘦弱的女子。” 阿布尔并未领悟青白的意思,说话间,已经将骨女背了起来。青白只好走近阿布尔的身旁,观察着骨女的一举一动。 骨女将头伏在阿布尔单于的耳边,轻声问道:“公子,我刚才听见那位姑娘叫你单于,难道您就是我们漠北高原上战无不胜的蒙兀部族的首领?” “姑娘这话是抬爱我了,我族自先王去世之后,就没落了,如今又遭了蛊虫之灾,整个族中,活下来的人只剩我们四人了。” “哦?那可真是不幸啊?我听赶路的驼队说,蒙兀拓跋部曾是整个北方草原上的霸主,驱逐外敌、杀伐异族、攻陷邻国,抢夺土地,让人人闻风丧胆啊!” “那只是前辈人的功勋,我并没有那样的抱负。” “看来公子是一位任君了?” “我只想让我的亲人好好活着,守护着祖先打下来的那片江山,其他的什么功过是非,我并不想去追究。” “单于,你何必要跟个女人废话,说这些干什么。”那海看了看骨女,不耐烦地说道,“我告诉你,你再敢提及什么攻伐杀虐之事,我就打断你另一条腿,让你爬着走路!” “这位公子,为何对前朝的历史这么忌讳呢?” 听着几人的对话,青白和风无眠仿佛听出了些什么,这红衣女子定是与蒙兀部族的历史有关的。 “公子可听说过在你们南边,与你们相邻的邦泥西西国?”骨女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也由之前的放荡变成了沉闷。 阿布尔斯郎和那海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一阵惊愕。 “邦泥西西国?不是早就消失了吗?”阿斯亚开口问道。 “是啊,早就消失了!”红衣女子一脸的淡定,眼中也露出了几分夹杂着忧伤感的坦然,“可你们知道它是怎么消失的吗?” 这一问,让背着她的阿布尔单于和一旁的那海更是哑口无言起来。 “姑娘为何要问邦泥西西国的事?”阿斯亚看着不知说什么的阿布尔和那海,回口道。 “为何要问?”一把骨刀突然伸在半空,朝阿布尔斯郎的头部擦去。 第八十七章 骷髅冤魂 “小心!”青白急喊一声。 同时,风无眠手中的双刃短刀也疾飞了过去,骨女见状,收起手中的骨刀,化成一股红烟,旋转着落在了地上:“哼,想帮他!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来帮了!” 骨女眼中露出一股阴冷的气息,弯腰聚力,而后,像射出的飞箭一样朝阿布尔斯郎冲了过去。 “单于小心!”那海挡在了阿布尔的面前,和红衣女子对轰了一掌,接下这一掌的同时,那海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而骨女去如轻烟般落在了原地。 阿布尔护住身后的吉雅和阿斯亚两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骨女冷笑一声道:“什么人?自然是来取你性命之人!” “少跟她废话,我早看你不顺眼了!”说着,白修儿化出仄影,朝骨女冲了上去,两股一红一白缥缈的烟雾缠绕在空中,又以极快的速度分开,猛地对撞上去。俄而,一红一白两股烟雾又化成人形落在了地上。 “你,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修儿单手伏在地上,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 云洛神见状,赶紧跑了过来:“修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 “好你个恶婆娘,我们如此待你,你居然恩将仇报!” “我要的是蒙兀拓跋族族人的命,只要你们不插手此事,我自然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你,好大的口气!”妘洛神不懈一笑,“就凭你,你也不看看,我们是多少人,你又是几分几量,也不称称自己!” “那就别怪我无情了!”说着,骨女挥舞着手中骨刀朝云洛神冲了过去,青白刚要出手,却被风无眠挡了下来:“先看看情况再说。” 不到一分钟时间,妘洛神也败了下来。 闻声赶来的阿柔、巽风几人不知是放生了什么事,等回过神来时,却见骨女一人对战阿布尔斯郎和那海两人,打的不相上下。 一股青白色的剑芒腾空而起,斩向骨女,顿时,红衣女子化成了一团烟雾!阿布尔、那海刚舒了一口气,不料被击散的红烟再次聚合了起来,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那股白烟就出现在了阿布尔斯郎的面前,骨刀朝着他的心窝刺去。青白、巽风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正在此时,站在阿布尔身旁的那海挡了上去…… “噗呲。”一股刀刃刺入肌肉的声音传来,众人都将眼光转向骨女手握骨刀的那只手上,骨刀对面,那海嘴角溢出了一股鲜血,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放过阿布尔……单于。错……不在……我们……” 说罢,那海的头重重地垂了下去。 “那海,那海!”阿布尔撕心裂肺喊了起来。 吉雅和阿斯亚也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阿布尔斯郎想要说什么,可骨女并未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又朝他进攻而去。 一股黑影落在了两人中间:“骨妖真是好手段啊!” 骨女冷哼一声道:“哼,风公子果然是天之骄子,就连我这浸血红袍也没有瞒过你的法眼。” “作为一具骷髅,修成人形实属不易,只要你此刻收手,我便答应放你离去。”风无眠说道。 “收手?”骨女眼中漏出点点晶莹的泪珠,将纤细的手指指向阿布尔斯郎,“你有没有问过他们,他蒙兀拓跋铁骑攻入我邦泥西西国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收手?那些手无寸铁之力的妇孺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吗!” 骨女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这些上神上仙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但凡蒙兀铁骑有一丝良知,就不会屠我邦泥西西整个国人的性命的!” 阿布尔斯郎后退几步:“这是先祖犯下的错,与我们无关。” “是与你们无关,可那些死在你们蒙兀铁蹄之下的妇女、孩子、老人又和那场战争有什么关系呢?砍头、火刑、绳裂、马革裹尸,所有你们能想到的死法,都用在了他们身上。” 说话间,骨女的两眼已经沁满了泪水。 三万五千年以前,邦泥西西国从藏域迁至漠北高原,建国、繁衍生息,一万八千年间,他们统御着整个漠北高原,不料此时的北方,又兴起了一支部族,那就是蒙兀拓跋部,在短短的几千年时间了,他们便征服了周边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和部族,最后,他们将目标投向自己毗邻的邦泥西西国。在征伐了长达一千二百年的时间之后,蒙兀拓跋部终于破了邦泥西西国的城池临川,为了泄愤这一千二百年以来的不平,蒙兀铁骑将整个邦泥西西国的族人杀的一个也不剩,就连一只苍蝇也没有放过。 死后的族人因心中怀有太多的怨恨,迟迟不肯投胎转世,即使化为骨妖幽灵,也要将灭了他们的敌人蒙兀部族拉入地狱。 骨女止住眼中的泪水,怒斥着阿布尔斯郎道:“即使今日你族族人仅剩你们三人,我也要将你们拉入地狱,去陪我那些死去的族人!” “冤有头,债有主。骨女,这件事本来就和阿布尔单于无关,更不管吉雅的事,你还是速速离去,好好修炼,早入列入神级。” “哼!祭司好大的官威!即使你们今日护着他,我也一样能取了他的性命!”话落,骨女将手中骨刀插入地面,念动咒语,眼前黄叶飘舞的树林顿时不见了踪迹,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片沙漠,这也许就是她们所处地域本来的面目。随着骨女不断念动的咒语,沙漠里忽然裂开道道裂缝,一具具骷髅从沙尘里爬了出来。 “杀了他们,一个也不留。”骨女眼中流露出一股阴历的光,随着骨刀发号的示令,成千上万具骷髅朝风无眠等众人围了上去。 “清狂,照顾好阿烟。”说罢,巽风抽出捻笺朝骷髅砍了过去,青色的剑芒所到之处,骷髅纷纷化成细小的飞尘飘散了。 其他人也将吉亚、阿斯亚、夏风如烟、风清狂几个年纪较小的人围在中间,形成一个圈,面朝骷髅群施法砍杀。 风无眠腾空而起,身子停在半空中,眼中露出一股尖锐的光芒,随即,十支银针射向大地,激起十声砰砰巨响,近处骷髅也被炸得粉碎,在此空隙中,众人开始主动进攻骷髅群,这些尚未修炼成形的骷髅骨架比起青白等人的法力,自然是要弱了些,几番砍杀之后,所有的骨架都化成了沙尘随风飘散而去。 看着化成烟尘的族人的死尸骨架,骨女脸上露出了不知是什么样的神情来,他目光坚定,死死盯着阿布尔斯郎,随手一伸,她便扯下了自己的一根肋骨,骨女将扯下的肋骨狠狠插入眼前的沙地里,顿时,那根骨头像生了根的种子一样,向四周蔓延而去,骨藤碰到利剑,只发出臧臧的声音,却不见其断掉,一转眼的功夫,骨藤已经勒住了阿布尔和风清狂几人的脖子,奋力抵抗的其他人也仿佛乱了阵脚,风无眠割破自己的手掌,将一股鲜血洒向骨藤,勒在几人脖子上的泥黄色骨藤也抽身离去。 骨女却一反常态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修炼千年,未曾得到一滴活人之血,风无眠,你这体内的阴阳之血,对我来说,已胜我百年的修为了,啊哈哈哈。” “快,趁她还没有完全吸食血气,赶紧杀了她!”青白喊道。 “已经晚了!”骨女阴历的喊声落下,她撤出自己十几根身体的骨头,伸手洒向沙尘,骨树蔓延,将众人的身体包裹在了其中,只有风无眠和巽风躲过了骨树的围攻。此时,原本妖艳的红衣女子,却也变成了一具高大的骷髅架子,胸口那些扯断撕裂的肋骨,更增加了眼前这具庞然大物的阴森之感。落在骨树里的众人,也从里面开始进攻,可那些坚硬的树枝,只能是让他们徒耗力量罢了。巨大的身形朝巽风和风无眠踏步而来,激起阵阵烟尘。骨妖巨大的手掌击来,一拳将风无眠打翻在地上。 “眠眠。”巽风喊了一声。 风无眠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翻身而起:“我没事。” 随即,两人使出全身功法击打骨妖。 里面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也是捏起一把冷汗来,妘洛神喃喃道:“完了完了,这白骨女妖打伤无眠了!我们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啊!” 还没等妘洛神的话停下来,又是两阵碰撞落地的声音,巽风、风无眠两人同时被骨妖击倒在地。 一个巨大的脚掌铺天而来,盖在了两人的上空……突然,被裹在树冠里面的人却露出了一丝惊愕的喜色,只见插在夏风如烟头顶的那支油木香料月桂红簪也像是复活了一样,长出条条藤蔓,将骨藤给撑爆了。 “啪”一声巨响传来,缠住众人的骨藤被炸粉碎,骨妖也痛喊一声,化成了泥沙。 一股金色的光芒袭来,金乾六区的阵门已经打开,风像灌入阀门的水注一样,吹乱了众人没落在脸上的发丝。 第八十八章 幻影冰棺 看着阿布尔斯郎一脸的沉重,青白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阿布尔露出一丝生硬的笑容,说道:“我没事。” “过了金乾区,就是水坎一区了,只要我们走出这里,就安全了。” 青白安慰阿布尔斯郎的话音刚落,风无眠眼色一沉,看着前方说道:“恐怕我们的麻烦又要来了?” 众人皆停下脚步,随着狂风吹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一口冰棺赫然立在不远处的沙丘里。 “冰棺?碧丘?”青白忙跑了上去。 青白刚碰到冰棺,还未看清棺里的情况,冰棺却如同触了机关一样化成了阴阳太极图。哐,哐,哐,哐,哐……随即,阴阳太极图周围又出现了其他八口同样的冰棺,形成乾、坤、震、巽、砍、离、艮、兑八卦分立八方。同样,透明的水晶冰棺里各自躺着一个人,无一幸免的,众人都像是着了魔,朝眼前一口冰棺走了过去。 阿布尔斯郎、吉雅、阿斯亚看着眼前的冰棺,眼中皆发出惊愕的表情来,在他们眼前的冰棺里,呈现的是两族作战的场景,妇孺在火中高声大喊,穿着蒙兀部族服侍的士兵,脖子上挂满了虐夺而来的胜利品,火光蔓延处,死尸遍野,血光磷磷,在这些死去的所有人堆积成的小尸山中,伸出了一只血红色的手。 风清狂也朝着眼前一口冰棺走了过去,冰棺里躺着的正是二次天族大战中死去的英离。画面一转,一匹青狼出现在了眼前,青狼眼中露出阴狠的光芒,丝牙咧嘴口漏咸液,像是在提防什么危险的人。 果然,在下一刻,英离出现在了青狼的眼前,一人一狼便撕打起来,青狼腾空而起,将英离扑到地上,朝他的胸口咬去。霎时,一颗血红的还在跳动的心就出现在了青狼的嘴里,胸口空出一个血洞的英离并未出现随时窒息的状况,青狼将挖出的人心丢到地上,再次朝英离扑去,这一次,它咬住了他的肚子,稍稍一用力,英离的肠子就喷洒了出来。 而在这同时,英离手中的利剑也朝青狼的的眼睛刺去,青狼嘶吼一声,开始横冲直撞起来,英离再次出手,直接将青狼的头给砍了下来!一人一狼几乎在同时倒了下去。 夏风如烟也朝另一口冰棺走了过去,小小的身影靠近棺椁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他的母亲,白水女真族的六圣女季夏,夏风喃喃喊道:“母亲?” 冰棺中的幻影女尸也像是活了过来一样,脸上尽是笑容,女尸对夏风如烟说道:“我儿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 “母亲?你……还好吗?” “好,好,一切都好。”季夏笑着流下了眼泪。 “您恨二叔吗?” “阿烟,你是说火神吗?母亲谁也不恨,有你无眠小爹爹和风神爹爹爱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母亲不来找阿烟了吗?” “母亲回不去了,你要好好听两位爹爹的话,将来要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 “母亲,孩儿想您了。” “阿烟,好孩子,母亲不能陪你的,你要记住母亲的话,好好修炼,只有这样,将来才能保护好自己。” “孩儿知道了。” “母亲真的好想多陪你一会……”季夏的幻影身影渐渐开始消散起来。 “母亲,母亲。”夏风如烟拍打着冰棺,可那层厚厚的隔层如同坚硬的石头,磕破了他稚嫩的小手,鲜血从双手流了下来,可他的母亲最终还是消失了。 此时,青白消失在了阴阳图里,其他人也像着了迷一样,朝眼前的冰棺走了过去,只有风无眠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几只白狐的影子从白修儿眼前的那口冰棺棺椁上掠过,一只接一只的小狐狸化成了青烟,撞入冰棺冰冷的水晶壁上,发出阵阵撕裂的惨叫声。 “修儿,帮我报仇,杀了那些坏人!” “惑娘姥姥,是您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哈哈哈,修儿姐姐,你再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一阵调皮可爱的声音从冰棺里传了出来。 “小雪?惑娘姥姥呢?” “惑娘姥姥?她不是为了你就是早死在了逍遥山了吗?” 白修儿摇头道:“小雪,不要说了!” “不要说了?修儿姐姐,我是怎么死的,你可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 “那你可为我报了仇?” “我……” “白修儿,虮旦杀我狐族几十条性命,你却放虎归山,任由敌人逍遥法外,你可真是我们的好姐姐啊!” “修儿,你听我说。” “住嘴,你看看吧,我是怎么死的。哈哈哈……”语落,白修儿眼前的冰棺似是从底部生了泉源一般,涨起了水,不一会,小雪的身体就被冒出的水淹没了。 “师傅?”昆仑丘的雪落满了艮字卦冰棺中。 “师傅,师兄!不要再打了!”妘洛神的喊声大到了极点,可幻影冰棺中的昆仑丘众仙们并未听到他的叫声。霎时,血溅冰棺,一股、两股、三股……一口晶莹的棺椁顿时被染成了红色。最后,就连妘洛神自己的脸上,也溅满了血色。 站在兑字卦冰棺前的风阿柔,眼中却是露出了一眼的惊愕,白水女真屠族大战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那些还未揭面的小侍女,发出骇人的惨叫声,水鬼如利剑一样,刺穿她们娇小的身子,冷笑着远去。削耳断臂的绀香,双目失明的南宫,被人蹂躏而死的首阳,她们一个个无助的站在他的面前。 “巽风,巽风。”风无眠看着朝眼前冰棺走了过去的巽风急喊了几声,可此时的巽风像是没听见一样,缓缓朝眼前的冰棺走了过去。出现在巽风眼前冰棺里的不是别人,而是风无眠。 “眠眠,你怎么会在里面?” 幻影冰棺里的风无眠轻轻笑着说道:“我在等你啊,快进来。” 这声音仿佛有了些许魅惑,看着风无眠渴望的眼神,巽风也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推开冰棺棺盖,跨步朝里面走了进去。当巽风睡在冰棺里的时候,风无眠也失去了神识,他两眼呆滞,朝眼前最后一口冰棺走了过去,冰棺里躺着的正式风神巽风,巽风紧闭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风无眠看着躺在冰棺里的那具幻影身影,并未说话,而是直接推开冰棺棺盖,跨步漫进冰棺,缓缓睡在了里面。 一刻,两刻,三刻。一时,两时,三时…… 沉入幻影冰棺魔障里的众人还是没有醒过来。三时之后,他们如果再不醒过来的话,将会永远沉睡下去。 就在此时,一阵琴声响起。 一位黑衣男子从天而降,落在八卦冰棺阵不远处弹起了琴声,随即又一男一女落在持琴男子两侧,女子怀抱琵琶,身着红衣,男子手捏玉笛,身着绿衣,三人同时奏响了乐器,随着乐声响起,眼前的八卦冰棺阵也逐一被打破。最后,就连中央的八卦图也消失了。陷入幻影阵法中的众人这才清醒了过来。见眼前是三位神秘持乐器之人,风无眠已经知道是他们救了自己一行人,便拱手行礼道:“多谢仙家解救之恩,不知几位是哪路神仙?” 红衣琵琶女先开口道:“风公子不用多礼,解救你们并非我们本意,我们只不过是受人之托才来到这风蚀谷地的。” 青白看了一眼几人,顿时觉得他们身法有些熟悉,便开口问道:“可是逍遥山歌翎颜乐师叫你们来的?” “祭司果然好眼光。”绿衣持笛男子回道,“我们并非是受了歌翎颜的命,才来此处的。” “哪……” “嗯?”黑衣男子打断了青白的话,“既然你们已经走出了八卦冰棺阵,我们也就不便留在这里了。” 说罢,三人手握乐器,朝天边飞去。 妘洛神追出几步,大喊道:“到底是谁让你们救了我们啊?” “白水寨,女真族,你们的故人。” “故人?”风阿柔轻声思索道,“白水故人?” “这应该就是逍遥山的三大护法琴魔,笛仙,琵琶箍了。”巽风冷冷说道…… 心魔已解,阵法已破,众人重新上路,靠着体内强大的灵力,他们不吃不喝也可行进数十日,大家将省下来的干粮和水源都留给了没有修为的吉雅和阿斯亚两人。 夏风如烟回头望了望身后,朝风无眠说道:“小爹爹,我感觉到在刚才那几位乐师的身上,有一股鸣蝉姨娘的气息。” “鸣蝉?” “蝉鸣?她不是早就死在了逍遥雪峰堇曦的爪牙之下了吗?” 第八十九章 石化故人 水坎一区,异常的平静。 刚走进阵法,众人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数百座人身石峰立于眼前,有小孩,有老人,有男也有女,但从他们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在石化之前,他们都是很坦然在接受这一切的。这也让他们想起了自己刚步入风蚀谷地时被石化的场景,不由都警觉起来。 风无眠看着众人迟疑的脸色,缓缓说道,放心吧,这里的阵法早就被人破解了。 “可这石化人身?”阿布尔斯郎不解地问道。 在众人都在讨论着石化人立于此处的原因的时候,风阿柔却痴痴望着眼前的石人,从一座石身走到另一座石身,满脸的诧异:“云伯,阿夙,楠沁?” “喂,你在叫什么呢?该不会你认识这些石化人吧?”白修儿看着一脸诧异的风阿柔问道。 “他们,他们怎么了?”下一刻,风阿柔直接失声痛喊起来,“青白姐姐,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青白看着一脸心痛的阿柔,再看看眼前的石身族群,顿时明白了什么,便开口问道:“这……是流沙国族民?” “流沙国?”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阿布尔斯郎三人也露出一脸的惊愕,随即,吉雅从石群里开始打量起来,似是在找什么人一样,阿斯亚看出了吉雅的心事,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突然,石化人身开始移动了位置,将他们团团困在了中央,这阵法看着十分诡异,就连青白也看不出是什么阵法。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闯入水坎阵中。” 一女子的声音传来,随着那股声音,一抹白色身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可他们并看不见这位白衣女子的脸,因为在她的脸上,同样蒙了一张白色的面纱。手中长剑露着寒气,胜是逼人。 话落,白衣女子也轻轻落在了地上,随着她落地的脚步,流沙族人石化阵也开始转动起来。 妘洛神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神神秘秘的,在这里搞什么鬼!” 白衣女子并未直接回答妘洛神的话,而是哼笑一声,化出一把冰雨弓,朝着弓弦一拉,一支玉雪箭像是无影的飞羽一样射了出去,功法修为尚浅的人,肯定是看不出那支无影玉雪箭的。 巽风抽出捻笺,飞身迎了上去。剑落,玉雪箭化成点点晶莹,撒满巽风的脚下,两人双眼对峙,皆是一股坚韧阴冷的表情。 白衣蒙面女子再次转身,又是一支玉雪箭射出,巽风也是毫不留情,几下就将幻影玉雪箭削断了。 “你!”白衣女子有些生气地说道,“有本事的话就跟我好好比试一场!这弓啊剑的,有什么意思!哼。”说罢,白衣女子便将冰雨弓收了起来,随即,又以极快的速度闪现在了巽风面前。 站在一旁的风无眠一脸茫然大喊道:“喂,这位姑娘,你不会是看上这个冰坨子了吧,老是缠着他干什么!” 风无眠也踮脚飞了过去,笑道:“姑娘,要不我们也来比试比试?” “走开!”白衣女子一挥袖,一阵沙尘打在了风无眠的脸上。 “呸,呸,呸。”风无眠吐着口中的沙子,“这是什么世道啊,我有那么差劲吗?和你想打的人,你却不好好打,不和你打的人,你偏偏要缠着他打!无耻,真是无耻!” “住嘴,再敢说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白衣女子呵斥道。 风无眠不禁捂了捂自己的嘴:“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真是……一个……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了!” 风无眠吱吱呜呜起来,此时,白衣女子已经将长剑架在了风无眠的脖子上。 风无眠故作惊吓,指着巽风赔笑道:“我,我是在说那个冷面鬼呢,你看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那个冰坨子居然对你毫不留情!” 此话一出,白衣女子更是火冒三丈,长剑指着风无眠道:“我,我今天就杀了你!” “够了,雨漫!”巽风突然开口道。 “雨漫?”这个名字从巽风口中说出的时候,青白、风阿柔、妘洛神、白修儿四人都是一惊,她不就是当日在流沙国塔坚身边的侍女吗? 雨漫取下面纱:“表哥,你怎么也来这里了?还有,你怎么和青白祭司她们在一起?” “这些你不必知晓,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不留在昆仑丘好好修炼,跑来这里?” 雨漫低头道:“爹爹要将我嫁给西峰的魔兽兽王,我才不去呢!” “所以你是逃婚才来流沙国的?”风无眠问道。 “闭嘴!” 雨漫走到巽风身边,牵起他的胳膊:“表哥,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你,若这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宁愿留在这大漠里,再也不回昆仑丘了。” 巽风看着眼前的风无眠,不禁脸色难看起来,风无眠反而露出一丝调戏的笑容来。 夏风如烟跑了过来,仰头道:“我爹爹是不会娶你的。” 雨漫看着眼前的小娃娃喊巽风爹爹,顿时哭喊起来:“你,好啊,夏巽风,你居然连孩子都生出来了,枉我还为你违背了爹爹的意愿,如今你让我如何做人啊!” 夏风如烟一脸镇定地说道:“世上男人千千万,你可以随便找一个嫁了,等生了孩子,生米煮成熟饭,再回昆仑丘面见你父亲也不迟。” “你个小娃娃瞎说什么呢?” “我没瞎说啊,我爹爹当初也是这样做的。” 听了夏风如烟的话,雨漫气的脸都涨红了:“巽风,你……” 随即,雨漫抹起了眼泪来。 面对他这个刁蛮放纵的表妹,巽风也是没有办法的,所以,他只能闭口不言,任风无眠和夏风如烟你一句我一句添油加醋起来。 “雨漫姑娘,不知塔坚现在何处?”青白问道。 “对啊,雨漫妹妹。塔坚姑姑还好吗?”风阿柔也问道。 回头,雨漫一时脸色变得冷峻起来:“你这个叛徒,居然还敢来流沙国!” 话落,两人便打了起来。风阿柔自知以前做错了事,所以并未拿出自己的法器聚魂伞和芙蓉戒,只是躲闪着雨漫的攻击,可恨意涌上心头的雨漫,定是下了狠手的,没几下,风阿柔便被雨漫打得满脸青紫起来。 “住手!”一道穿着露肩的异域风情衣衫的姑娘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青白疑惑半晌,从嘴里崩出两个字:“塔坚?” “塔坚姑姑?”吉雅跑了过去,一把扑到塔坚怀中,“姑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塔坚面色淡然,闭了闭眼,将扑在自己怀中的吉雅推开了。其他人被这一幕惊呆了,看着吉雅表露出来的感情,真挚到让人无法怀疑那是在弄虚作假,面对这样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喊她姑姑的时候,塔坚却将她捏着自己胳膊的手狠狠地推开了,风无眠不禁看了看阿布尔斯郎,相比于其他人,阿布尔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反而显得异常的冷静,仿佛他早就料想到了这样的结局一样。 青白走到塔坚身边,拱手道:“塔坚。” “祭司,我们终于见面了。” “对不起,当年我答应你的事……” “祭司不要介怀,这本来就是我流沙与禹疆之间的事,我姐姐安娜诺的死,我不怪你。”塔坚看了看周围的石化族人像,“只是……” “塔坚姑姑,流沙国族民怎么会在这里?”风阿柔一眼疑惑地问道。 塔坚摸着一个石人小女孩的脸道:“当年,族民体内疠风之毒发作,睡火莲的花期也已过,族民开始陆续死亡,无奈之下,我只好带他们来到风蚀谷,将他们石化在这里,等又朝一日再去寻找禹疆讨要解药。可仅凭我和雨漫两人的实力,去了北海也是白白送死,我只能来到这里,将其他人石化,开始没日没夜地修炼,好找到禹疆报仇!可正当我有所成就的时候,等来的却是禹疆死去的消息,仇敌已死,族人的石化症也没了解除的法子,我只能留在这里,等待你们的到来。” “这么说,引我们来这风蚀谷九宫八风阵的人也是你了?”妘洛神问道。 “不错,既然你们已经得到了泪鳞珠,那就一定能解除流沙族人体内的疠风之毒。” 阿斯亚手持银刀朝塔坚刺了过去,可她根本不是塔坚的对手,还未近身,弯刀就被塔坚一掌打落在了地上:“水月银刀?其木格夫人真是良苦用心啊!” 阿斯亚怒眼而视:“我蒙兀部族死去的亡魂都会来向你索命的。” “索命?”塔坚捡起地上的水月银刀,“我见过的死人还少吗?” “塔坚,是不是你?”阿布尔眼中露出一股强大的愤怒之气,紧握的双手让他健硕胳的膊上的青筋暴起,仿佛要炸裂了一样,“我只问一句,是不是你!” 塔坚冷哼一声,咧嘴苦笑道:“是我又怎样?” “养蛊为患,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什么是患,什么是得,什么又是失,你能说得清吗?” “可那些被飞蚁蛊虫侵蚀的族人是无辜的!” “无辜?哈哈哈。”塔坚大笑起来,“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无辜之人,而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说话的权利。很多时候,我们自己的命运根本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而是掌握在一些强者拳头底下的!” 阿布尔斯郎后退一步,举起大刀:“那我们今天就做个了断,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哥哥,我不想与你争执什么,如今你是蒙兀拓跋部唯一活着的男子,我也不想让蒙兀一族就此消失。如今,你也尝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了,我也不再为难你,只要你带着吉雅离开漠北,蒙兀部就不会灭族。” “哥哥?”听到塔坚叫阿布尔哥哥的时候,众人也是露出一脸的惊愕来,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兄妹关系,怪不得吉雅见到塔坚第一面的时候,就扑在了她的怀中,也许,大家叫她姑姑,就是因为他是蒙兀拓跋部的公主吧? “住口!”高举的大刀从对面刺来,塔坚如雨燕一般,轻轻一个踮脚,就踩在阿布尔的刀刃上,从其头顶飞了过去。 “大哥,我今日不想与你出手!想要报仇的话,等解了这些人的毒之后,我再与你决一死战。” “对对对,我们先解了这些石化人的疠风之毒再说。”妘洛神笑着看了看夏风如烟道,“那个小娃娃很厉害的,石化症他帮你解,你们可千万不要动武力啊,咱们可先说好了啊。” 听完妘洛神的话,阿布尔斯郎这才收回了手中的大刀。 “阿烟。”巽风示意如烟帮流沙国族民解除石化症。 “知道了,爹爹。”夏风如烟戴着扶桑手链的手朝脚下一撑,数十条藤根蔓延而开,不到一刻钟,数十位流沙国国族民的石化症已尽数解除,同时,解除石化症的族民顿时嘶叫起来,眼中的黑色毒气也比之前更浓了。 “无眠。”青白轻声喊道。 “嗯。”风无眠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泪鳞珠,蓝色的珠子缓缓离开风无眠的手掌心,停留在了流沙国族民头顶的上空,几股如闪电一样撕裂的光芒爆裂而出,击向吼叫的流沙族民头部,中了毒的众人也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浑身上下发出蓝紫色的电光来。 泪鳞珠的蓝色球体也在吸收疠风之毒毒气的同时,化成了黑色! 最后,整个珠子都像是被墨色浸泡过一样,黑得让人有些发凉。 就在珠子停止发光的时候,所有被电光击中的流沙国族民也晕了过去。 远处,一只黑猫舔食着脚上的血渍,从沙丘上一掠而过。 第九十章 燕云铁骑 “姑姑。”一个小女孩睁开了眼睛。 随后,其他流沙国族民也缓步站起了身,沉睡多年的族民看到站在他们眼前的众人时,以为这就是当年他们沉睡的那日,他们对众人的态度也是有所不同,看向青白时,眼中露出的是感激,看向塔坚的时候是激动,看向阿柔的时候,眼里则是愤怒。 “我们的毒都解除了?” “是青白祭司找到了破解疠风之毒的解药了?” “哈哈哈,我们的毒解除了!” 看着自己体内郁结的黑气一点点散尽,流沙国族民都露出了笑容。他们双膝跪地,伏身道:“多谢青白祭司及众位仙人救命之恩啦!” 青白忙上前说道:“诸位快快请起,解除你们体内之毒,本就是我答应过你们的,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我才将你们体内之毒解除,害你们受了不少苦!” “祭司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流沙国本就与您不相干,非亲也非故的,你生出援手救了我们的命,这让我们如何报答你们才好啊!” “庶老言重了,只是不知那飞蚁蛊虫……” “我们流沙国流亡各地,早就听闻漠北有蛊患,怎么?最近又有蛊虫伤人的事发生了?” 听完老人的话,青白等人也明白了,飞蚁蛊虫之事与塔坚并没有关系,以她对塔坚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可阿布尔斯郎为何要怀疑蛊虫之事与塔坚有关呢?她们之间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当下,也不好问明白,毕竟,这是人家兄妹之间的事。又或者,在流沙族民沉睡的这几百年里,塔坚到底做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正在众人疑惑之时,塔坚开口道:“你们随我来吧。” 水坎一区,九宫八风阵的最后一道关卡,一望无际的荒漠渐渐隐去,多起来的戈壁滩又是另一种苍凉之感。大大小小的石头林立在戈壁滩上,像极了守护在这里的众神,残缺的墓塔映入人们的眼帘,阿布尔斯郎脸色难看,明显放慢了行走的脚步。 “这些石塔是干什么用的,好像已经在这里荒废了数百年了?”白修儿开口问道。 塔坚淡然解释:“这不是什么专门贮藏东西或者居住的石塔,而是墓葬所用的墓塔。” “什么,这是墓塔?”妘洛神惊得张大了嘴巴,边走边行礼,“罪过,罪过,不是我们有意闯入的,如果打扰到您老人家的话,还望你们去找塔坚算账,不要找我啊!” 风无眠双手交于胸前,淡淡问道:“不知这些墓葬与塔坚姑娘有什么关系?” 塔坚斜视一眼身后的风无眠:“怎么?风公子也对这墓塔中的宝藏有兴趣?” “嗯,是有些兴趣,不过呢,我对姑娘您的兴趣要更胜一些。” “哦,是吗?那就慢慢等着了解吧,反正在这风蚀谷里,走出九宫八风阵,只是你们所有经历的开始。” “什么,开始?”云洛神跑到塔坚面前,“我没听错吧!我们九死一生才来到这里,你说这只是开始。” 突然,塔坚握着长剑的手举了起来,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起来。与此同时,雨漫已经附身侧耳将右脸贴在了地上。 “不好了,是阴兵!” 阴兵,严格地来说,就是死人,为了保护身前想要保护的东西,在临死时,他们便将散去的阴魂重新凝聚在了自己的肉身上,许愿赌注,下咒为凭,死后灵魂永不超生。 从雨漫说话的表情可以看出,这阴兵肯定是让人胆颤的又一阻碍了。 “快,雨漫,组织族民到后面去,原地停步,切不可乱动!” 还没等流沙国族民修列好队形,十几匹战马已经朝他们冲了过来。 十八匹高头大马赫然立在她们的面前,马背上十八人皆身着寒衣,腰佩弯刀,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全身披着黑色长披风,脚踏胡人马靴,马靴配有匕首,十八人背负大弓,其肩上也都站立着一只凶悍的猎膺,鹰眼里露出极为血腥的光芒,单看这些,就让人不寒而立起来。 众人也是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来。 云洛神猴一样躲到风无眠身后,小声嘀咕道:“哇,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怪吓人的!” 雨漫给云洛神使了一个眼色,轻声道:“闭嘴。” 塔坚故作镇定,走上前,行礼说道:“流沙国女王塔坚见过十八位骑士,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此次前来是为了调查蛊虫一事,并不是为了邦泥西西国历代国王墓葬里的宝物而来的。如若惊动了十八位骑士的话,我这就带他们离开。” 停顿了半晌,铁骑中的一人才开口道:“选一人与我比试,只要能赢了我们,我就放你们离开,去哪里就是你们的事了。如果没人赢得了我们的话,那我等只能让你们为这邦泥西西国墓塔群陪葬了!” 众人一脸凝重,思索半晌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那就由我与你们比试吧!”风阿柔手握红伞漫出一步道。 “你不要命了!这燕云十八骑的实力岂是你能奈何得了得!就算是我在这漠北风蚀墓塔中修炼几百年,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听完塔坚的话,风阿柔只好低头打起了哑谜:“我……” 其实风阿柔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赎罪。当年,他为了查明自己的身事,授命于堇曦,暗害虮旦王子,也为流沙国招来了疠风之患。 “十八位骑士,还是让我与你们比拼吧!”塔坚抽出了长剑。 突然,一个青色身影从她头顶飞了过去,捻笺发出青色的剑芒:“我与你们比试!” 风无眠也飞身到巽风身边:“巽风,这十八人的能力恐怕与你不相上下,就算是你我联手,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眠眠,退后!”巽风冷冷说道。 “不行!”风无眠捏住了巽风拿剑的胳膊。 “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人就一起上吧,两人对战十八人,也不算我们吃亏,但为了公平起见,我们是不会十八人一起出手的!” 巽风、风无眠两人相笑对视一眼,各自化出武器:“那就开始吧!” 说着,两人便朝燕云铁骑列开的队伍疾步冲了过去,一人握起弯刀,打马飞奔而来,肩上的猎鹰也是嘶叫着掠了过来。在三人一鹰接触的瞬间,巽风腾空飞了起来,风无眠则是侧身贴地滑翔了过去,两人一高一低朝迎面而来的铁骑攻击而去,就在这时,半空旋飞的猎鹰口中喷射出了烈火。见状,巽风聚力将捻笺青白色的剑芒挥出,火光被砍成三道细小的分支来。与此同时,风无眠射出了手中的五指银针,阴兵骑的自然是阴马,银针刺穿阴马的脖颈前肢,可下一刻,马匹丝毫没有受到损伤,两条前蹄已是停在了半空,风无眠急速翻起身,如游蛇一般朝马匹背部缠了过去,双刃阴阳短刀一劈一扯,铁骑黑色披风碎成数条残片,落了下来,刺入他身体的伤痕肉眼可见,但硕大的刀口中不曾流出一滴血来。捻笺劈下,强大的灵力震开了三人周围的沙尘。其他两位蒙面铁骑夹道而来,捻笺飞出,化成无数只身形相似的利剑如暴雨梨花般飞射而去,两阴兵也被击碎了元身,等巽风收回捻笺时,对面奔驰而来的阴兵忽不见了踪影。紧接着四匹马冲了过来,风无眠的阴阳短刀夹杂着强大的灵力射出,巽风也劈出了两道灵力极强的剑波,四匹阴马顿时化成了轻烟,四人在灵力弯刀接近之时,腾空飞了起来。巽风、风无眠踮脚迎了上去,六人在空中形成对峙局面,身后的长袍也随着风力的加大飘了起来。一人对两人,在强大的灵力威压下,六人皆是在空中打斗了数十分钟,猎鹰嘶叫着朝巽风、风无眠两人飞来,其中两人骑士已经取下了背上的弓箭。簌,簌,簌,一支接一支的弓箭朝风无眠飞来,银针射出,箭与针相撞的瞬间,箭针都化成了粉末。紧接着,风无眠又射出了其他四指银针,银针直直插入阴兵的俞穴穴位上,四人皆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停在了空中,巽风忙砍出四道极具威力的剑芒,四人阴兵也化成了沙尘粉末。 在这四人阴兵消失的同时,又有五人铁骑冲了过来,距离这五人不足五米的位置,其他剩下的六人也冲了过来,青白等人也不由握紧了拳头,手中不知冒出了多少冷汗!巽风、风无眠两人对视一眼…… “阴阳印!” “麒麟青龙臂!” 两人都是使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阴阳印如激光一样喷出,一黑一白两条鱼尾纹缠绕空中,将前面五人击飞了出去。 在阴阳印的后面,一条青龙腾飞而出,不到几秒的时间,就已经穿破了其他五人的胸膛…… 守卫邦泥西西国的阴兵兵团燕云十八骑,就这样被这对俊男靓仔打败了。 巽风,风无眠收回了灵力。 墓塔深处,传来了一阵声音:“我们输了,你们请便吧!” 第九十一章 地下玄关 甬道,黑色的墙体。 灵火棍在阿布尔斯郎的手中高举着,泪鳞珠也发着灼灼蓝焰,狭长的甬道朝地下蜿蜒而去,墙壁上彩色的壁画仿佛活了一样,若不仔细看,就会错以为那些拿着长剑的高头将军正在睁眼看着他们,脚下的人骨深陷在尘土里,每走一段路,就会看到一两具骨骸,从这些甬道的建筑设备来看,墓室主人应该是一位身份地位都不低的人,而且里面应该陪葬了不少的金银珠宝。所以,在几千年的时间里,这里才会引来如此多的盗墓者,眼前的这些骨骸就能说明一切了,可那些盗墓者未曾想到,这墓室里的机关是如此的难缠,到最后真是有命来无命回了! 甬道尽头,塔坚轻车熟路扭动石门上的机关按钮,一道金光从渐渐升起的石门中穿射了出来,高悬在墓室的油锅烛火也在机关的控制下,一一燃烧了起来。 “哇,这是什么地方,怎么阴森森的。”白修儿不禁抱了抱肩。 “怎么,怕了?”妘洛神调笑道,“放心,有本公子陪着你呢,如果再遇到什么骷髅阴兵,我一定将他们打的稀巴烂!” 修儿不肖白一眼云洛神:“得了吧,我看再出现一个妖女,你一样会被迷的神魂颠倒吧。” 风无眠打量了一番墓室四周的石壁:“看样子,这里应该不是主墓。” “没错,自从我和雨漫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任何进入主墓的通道。” 突然,眼前一面墙壁如煮沸的热水一样,沸腾了起来,随即,一道水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水门的左边显现出一列诗行。 “生魂虽灭,索命蒙兀心不死。”风无眠轻声念道,“这应该是一副对联的上联,只要我们对出下联,应该就是打开这封门的钥匙了。” “生魂虽灭,索命蒙兀心不死?蒙兀?”青白看了一眼身后的阿布尔单于,“阿布尔,这墓中之人应该是你们蒙兀拓跋部的仇人!” “前朝的债为何要赖在下一代人的身上,我们可是什么也没有做!”阿斯亚甩袖怒声说道。 巽风走到水门前:“先想办法解开封门再说吧。” 随即,巽风拿起捻笺在右侧水门石壁上写了起来——亡魄未回,施恩邦泥意难忘。 此句一出,不仅没有打开封门,还激怒了水门上方的麒麟塑像,几十支长剑从麒麟石像嘴中喷射而出,差点射伤了巽风。 “哈哈哈,我说三哥哥,你这对对联的水平也太差了吧!”风无眠打趣道,“还是让我来吧。” “风公子……”塔坚伸手挡在了风无眠的眼前,直径走到水门左侧,挥剑刻出一列字来。 众人定定看着塔坚挥舞着的剑刃,轻声念道:“亡魄犹在,谁明邦泥泪难晴。” 语落,水门果然在第一时间消失不见了,一道通透如金光一样的隧道出现在了眼前。 “哇,塔坚姑娘,你好厉害啊!”云洛神跳进了隧道,“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知道这幅对联的下联的,难道这禁止是你设置的,故意引我们到这里来的?哼哼,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塔坚并未理会妘洛神的问话,而是对身后的流沙国族民说道:“烨伯,阿通,你们先带族民在这里等候,这生魂墓有四道关卡,每一道关卡都暗藏机关,你们去了也是白白送死,这间墓室的门外,有一片菜园,里面种了许多东西,你们如果饿了的话,就去那里采一些果子回来,切莫走远了!” 流沙国族人相互对视一眼身旁之人,烨伯开口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姑姑和祭司们的到来,你们可千万要小心啊!” “放心吧,烨伯,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的。”雨漫笑道。 流沙国族民停下脚步,目送着众人走进石洞。等最后一人走进石洞的时候,水门又恢复成了原样,那面石铸的墙壁仿佛没有被打开过一样。 “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冷?”白修儿不禁搓了搓手。 突然,不知是谁踩到了脚下暗藏的机关,一支飞箭朝人群射了过来,在飞箭快要接近夏风如烟的脑门的时候,捻笺也飞射了出去,与对面迎来的飞箭相撞而去,箭身被劈成了两半。 滴答滴答的水滴声从身边的崖缝里滴落而出,发出叮叮咚咚的翠响,石洞安静犹如死寂一般,这水滴撞击石壁的声音,也为此情此景增添了一份诡异之色! 风阿柔伸手摸了摸石壁上的水滴:“这水怎么是红色的?” 青白走近一看,果然发现那些渗出石壁的水滴是红色的。 风无眠搓了一下发红的水色,伸手闻了闻,说道:“应该是人血。” “人血?”众人一同惊愕地喊道。 “小心!”风阿柔撑开聚魂伞将迎面击射而来的数十支飞箭挡了下去。 风无眠伸手示意道:“大家不要乱动。” 此时,风无眠脚下的一块地砖已经陷下去一指之深了:“大家快到我身后去!” 与此同时,风阿柔的聚魂伞也护在了退到风无眠身后的众人前面,巽风和风无眠对视一眼,相互点了一下头。 风无眠迅速翻身而起,原本深陷的地砖也回到了水平面。同时,在地砖的周围,如雨后春笋般长出了数百把倒擦的利剑。 就在这时,巽风也找准了地砖机关的阵眼,半卧着身体将捻笺剑插入地砖缝隙中,剑阵机关的阀门也被暂时控制住了:“你们快走!” 石洞两侧的崖壁坚硬无比,利剑兵刃根本无法穿入,想要穿过石洞,就必须从眼前的剑阵中通过。 “砍!”阿布尔斯郎率先喊了一声。随后,众人也各自拿出了武器,如砍伐树木一样,将直立的利剑从根砍断,随着霹雳咣当的一阵翠响之后,林立在眼前的剑阵也被砍得一根也不剩了。 就在众人安全到达剑阵对面的时候,巽风的周围却旋起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还没等他从地砖中将佩剑拔出来,他整个人就被那股力量吸入了地下。 “巽风。小爹爹。公子……”风无眠、阿烟、风清狂三人同时大喊了一声,眼前的地砖随着巽风的突然消失,也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风无眠跑到地砖阵眼,俯身查看一番,但并未发现什么,为了不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风无眠只好随着其他人一起继续朝石洞深处走去。 只见一道被封死的巨大石门赫然出现在了眼前,石门的中央出现了五十四个汉字。 “昏、梦、言、酒、燕、雪、天、莲……”妘洛神试着想念一遍石门上的字句,可他发现这根本不是正确的文字顺序,原本的文字完全被打乱了。 “看来想要破了这道封门,只能找出这些文字的正确顺序了。”说罢风无眠开始排列起石门上文字的顺序来,一段时间过后,风无眠只得擦了擦额头上因为烧脑而露出的颗颗汗珠。 “风公子,你还行不行啊,再这样下去,你家小娃娃爹爹就危险了,你不急,我还替你担心呢!”妘洛神不耐烦地嚷嚷道。 风清狂白一眼妘洛神道:“吼什么吼,你能耐你来!” “哼,来就来。”妘洛神走到石门前,看着上面五十四个发着金光的汉字,却不知从哪里下手,“这概率也太多了吧,要在五十四个汉字中组合出一首诗,我看谁也别想了,除非是作这首诗的人。” 青白问塔坚道:“塔坚,你可知这石门文字阵的解法?” 塔坚只得摇了摇头:“我并看不出这诗文的组合。” “将梦字移到第一位。”夏风如烟突然开口道,就在别人思索怎么解开文字阵的时候,一旁的阿烟却已经悟出这石门的破解之法。 “小爹爹,二位‘里’字,三位‘景’。” “绵。绵。把。酒。言。欢……” 阿烟语速越说越快,按着夏风如烟的指点,风无眠也是将体内灵气急速聚于手中,挪动着石门上的汉字,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整个石门发起了金光,随即又熄灭。 风无眠轻声念起了石门上的诗句: “梦里景绵绵,把酒言欢,青衣不解望凭栏。遥想他年身是客,燕尔擦肩。别后莫呢喃,菩树香檀,天为棺椁地为莲。白雪一片丘覆塞(sè),昏晓何堪?”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妘洛神不解得问道。 “这应该就是邦泥涟朔质子所写的诗句。” 妘洛神更是一头雾水地问道:“涟朔质子?他又是谁?我说塔坚姑娘,你怎么对邦泥西西国的事这么了解呢?先前那副对联是你作的?你怎么知道下联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也是大家想要知道的。 等风无眠念完石门上的诗句之后,紧闭的墓门也打开了,众人朝玄关墓第二层走了去。 “第一道防门的对联不是我作的,而是邦泥西西国的公主所作。” “那你是怎么知道对联的下一句的?” “因为她在作此联的时候,我就在她的身边。” 第九十二章 金身罗汉 “那涟朔质子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邦泥与蒙兀征战不断,最终两国谁也无法取胜,邦泥王只好将朝中一名大臣的长子涟朔,以王子的身份送入蒙兀拓跋部当人质,而这位涟朔公子在送往蒙兀之前,本国的柒染公主早将芳心暗许与他,两人相约,若不能与对方在一起,一人终生不娶,一人则终生不嫁……”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阿布尔斯郎脸色显得极为难看。 “后来,临川城破,邦泥国灭,族人被屠,柒染公主也被俘,后惨死在北方。涟朔质子也被放归故里,他剃发为僧,为死去的国人超度百日后,便消失在了人间……” 噗呲…… “什么声音?” “金人?” 说话间,数座金身佛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众位来我烟渚墓有何贵干,我劝你们还是早些退去的好,万一惊动了地下的英灵,那就不太好了。” “你是人是鬼?”阿布尔斯郎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大刀。 “烟渚墓?这里明明是一片沙漠,有什么州有什么水吗?还起这么个破名!”妘洛神冷哼一声,“我倒觉得还不如叫边垂墓呢!” “把酒风雨至,论诗烟渚前。这位公子,眼前这片沙漠早在几万年前本就是一片被雾气笼罩的洲渚,这墓中葬着的,也是万年前死去的仙人,你懂了吗?” “装什么神,弄什么鬼,看我不把你打得现出原型。”说罢,妘洛神便朝眼前那座发出声音的金身佛像冲了过去。 “臧,臧,臧……”洛神剑砍到佛像身上,强大的力量像是反射了回来,将妘洛神击打了出去,风阿柔腾空而起,接住了被自己的剑力击飞而来的妘洛神。 紧接着,原本静止的佛像开始移动了起来。 “十八罗汉阵?” 众人见金身佛像移动了起来,也纷纷朝佛像进攻而去,只有风清狂护着夏风如烟,阿斯亚护着吉雅,四人站在罗汉阵的后方紧张地望着与之作战的众人。 此时的金身佛像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嘴中不停念着梵语经文,手中的棍子与其他人的刀剑相撞,只听得发出阵阵如撞钟般的震耳声音。 弯月大刀与佛像手中的棍子相撞,激起一波气旋,靠近阿布尔斯郎的妘洛神不禁捂住了耳朵:“大莽汉,你能不能轻点,我的耳朵快被你震聋了!” 说话间,四五根棍子已经将妘洛神和阿布尔两人的腿脚四肢控制住了,棍子猛地一抽,两人被狠狠地撂倒在了地上。 “哎呦,疼死我了!”妘洛神趴在地上,嘴角沾满了沙子,“你个臭莽汉,我一世英名,如今却要给死了上万年的人下跪,我帅气的脸,都磕青了,你让我怎么见人!” 正在妘洛神趴在地上叫苦连天时,一个巨大的拳头砸了下来。 “小心!”一旁的白修儿见状,,双手又忙于对付十八罗汉的棍子,只好一脚将脚边的妘洛神踢飞出去。 妘洛神的身子滑出许久才停了下来,干咳两声道:“你们一个个的,想要干什么?我招你惹你了?白修儿,你个没良心的,为夫要休了你这个虐待自家相公的暴力狂!” 站在远处的夏风如烟四人,看着妘洛神一脸狼狈的样子,也笑出了声来。 风无眠和青白翻身从金身佛像阵中退了出来,风无眠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只好说道:“大家先不要打了,快撤回来,这金身武僧的身体刀枪不入,我们强攻是无法破阵的!” 听到风无眠的话,金身武僧才停了手。 “哈哈哈,如果你们想要攻破此阵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们能经得起我的考验,我便会自行放你们过了这罗汉阵,如何?” 风无眠上前一步道:“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就是那位被送往蒙兀的涟朔质子吧?” “哈哈哈,无眠公子果然聪明。” “什么?他还活着?”塔坚朝声音传来的罗汉阵中望去。 “是生是死,并不重要了……” 风无眠轻声说道:“应该是残识,他已经死了。” “既然风公子天赋异禀,那就接下我的挑战书吧!” 随即,一金身佛像走了过来,他先是双手合十,弯腰向众人行了一礼,而后盘腿坐在地上,随手一挥,一支似笛非笛的乐器出现在了罗汉手中。 那阵声音又从头顶穿了过来:“此器名唤筚篥,管身为木制,上开八孔,管口插一苇制的哨子而发音。” “完了完了,看来这隐身魔头要与我们比乐器了。”妘洛神嚷嚷道,“早知道这样,我们就应该带仙乐族的人来了,好歹也能帮上我们这个忙啊,现在可好,我们谁也不懂乐法,这一局肯定是要输了。” “接招吧!”随着涟朔质子声音的消失。 原本静坐在众人眼前的金身罗汉吹起了筚篥,随着苍凉忧伤的乐声响起,四下里也卷起了冷风,众人的衣衫也轻轻佛了起来,正在众人听得着迷时,突然,他们脚下却渗出了血红色的水流。。 “大魔头,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大家不要动,这赤水下面是淤泥!”风无眠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随着筚篥的吹奏,吃水的深度已经漫过了阿烟的脖子了。 “风公子,你可想到了破解这乐声的法子,哈哈哈……若是再迟一步的话,你那心肝孩儿就要被着人血赤水淹死了,哈哈哈,啊哈哈哈……” “阿烟,你再坚持会,小爹爹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就在此时,一阵木鱼的声音从石洞上空传了过来。 吹奏筚篥的武僧也停了下来,只见一身着石榴花的蒙面轻衫女子从罗汉对面轻身飞了过来,落在了风无眠等人的眼前。 涟朔语气有些惊愕,开口问道:“你是谁?” 女子并未说话,而是度法收起了手中的木鱼,随即又化出了一把古琴。 “空灵琴?”涟朔有些惊讶地说道,随后,盘坐的金身佛像更疯狂地吹起了筚篥! 一圈圈音波朝四周激荡而去,音波碰到石壁时,被击碎的石子簌簌掉落下来。 轻衫女子也不示弱,弹起了空灵琴,两股力量相撞,在两人中间激起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光晕来,随着光晕碰撞而开,两人也是从地上飞到了空中,琴弦拨动,丝丝音波朝金身罗汉缠去,筚篥悠扬,气孔红色烟雾四起,停在半空的两人发出最后一波音线时,也双双落了地。 轻衫女子手中的空灵琴也断了一根弦,手中也露出了点点鲜血,正在众人失望时,脚下的人血赤水却渐渐退了去,筚篥罗汉也如一滩散了架的沙子一样,化成了一堆白骨。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能破解这筚篥嗜血魔音?” “众生皆苦,爱忧皆怖,唯有自渡,方可解除自己的心魔。我是何人你无须知道,但有一点质子需要明白,你我皆是同样的人。” 说罢,轻衫女子抱琴朝洞口飞去了。 “这味道?和先前琴魔他们出现时身上所带的味道一样。”风清狂思索半晌说道。 “是的,我也闻到了。”白修儿也附和道。 “难道是她?”风无眠小声念叨,“不可能是她的。” 青白看着若有所思的风清狂,开口问道:“你是想到了持琴者的身份了?” 还没等风清狂开口,涟朔却狂笑道:“既然有人帮你们破了我的筚篥嗜血魔音,那就请接下第二局吧!” 说着,一木棋盘出现在了风无眠一行人眼前,棋盘横七列,纵九行,棋子覆于棋盘中。等风无眠仔细观察一番后,才发现这并不是平常的黑白五子棋,棋盘上面共21颗棋子,分别代表双方八种野兽动物,盘中设有三个陷阱,两个兽穴。 双方各有八颗棋子,依大小顺序为象、狮、虎、豹、狼、犬、猫、鼠。较大的可吃较小的,同类可以互吃,而鼠则可吃象,象不能吃鼠。动物走一格,前后左右都可以。两者属性相同者相遇,执下一步棋的可吃对方而并不会与对方同归于尽。 一名金身罗汉走了过来,同样行礼坐下。 “这斗兽棋谁出来应战?”涟朔问道。 “白水风无眠愿领教涟朔质子棋艺。”说着,风无眠也朝棋盘坐了下去。 “既然你是客,那就先出局吧!”涟朔猛地说道。 “承让!”风无眠随手落下一子。 “林中有兽两头,为狮虎,你觉得谁会是最终的王者?” “既然质子懂佛法,就该明白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道理,林中飞禽走兽无数,可决堤的也许只是一只小小的蚂蚁。” “蚂蚁虽可决堤,但也容易惹祸上身,若河水泛滥,狮、虎可横直跳向对岸,吃掉岸上的其他动物!而蚂蚁,只能是死路一条。” “王者无须作战,可直接进入兽穴,不是吗?”风无眠又落下一子。 “只会躲避的王者,还谈得上是王者吗?” “凡能成大事者,能屈能伸,可守可退,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若是这王者躲进了兽穴,那外面的其他人该当如何自处呢?” “自然是攻守火拼了。” “哈哈哈,你就不怕没等你那缩头乌龟一样的兽王出动,你就死在了岸上吗?” “你的鼠已经被我的猫吃掉了,若想杀我,那就放马过来吧!” “那就受死吧!”说着,金身罗汉挥手一指棋盘上的狮子棋,一股强大的威力从棋盘河边飞奔而过。就在此时,风无眠也挥手驱动河水,水中潜伏的鼠子棋腾空而上,阻住了狮子棋的去路,风无眠朝着鼠子棋猛地一度力,涟朔的狮子棋也随即落在了水中。 涟朔语气僵硬地说道:“这不可能!” 此时,涟朔岸上只剩象子棋一颗了。 而风无眠则手握鼠子棋和虎子棋两颗,在斗兽棋中,象的天敌就是鼠。 风无眠冷笑一声:“你输了……” 第九十三章 单于对诗 “风公子果然是人中豪杰,不仅骗人使坏脑子的功夫了得,就连棋艺也是惊人啊!” 风无眠拱手道:“不敢当,只是在这荆棘丛生的凡世里走着,总要用些小手段才能活下去的。” “哈哈哈,风公子果然事事看的透彻,正因为你是个明白人,才会在功法修为算不得顶级的九州修仙界,人人却惧怕你的施毒术和阴阳术!” “涟朔质子过奖了,我看先前石门上的诗句,加上前两局的较量,要说人中豪杰的话,我倒觉得涟朔质子才是受人景仰之人吧,您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设下此局,故意引我们来这邦泥古墓,要说耍手段的话,我看涟朔质子与我不分伯仲啊!” “少废话!若想争口舌之争,那就先赢了我这局!” 说着,一名金身武僧佛像飞了过来。 武僧伸手一挥,原本泥石混杂的地面上瞬间出现了一块石壁:“这块太古奇石本是女娲娘娘补天之时遗落在人间的,经过万年风吹雨打,此石已长成了今天这幅模样。若你们能在此石上用随身所带武器刻出与我相对应的诗句,也就说明你们已是四局三胜,我自然会放你们过去!” 随着涟朔的话语落地,眼前武僧一挥手将手中的武棍摔了出去,棍子直直插在石洞的崖壁上。随后,扎起了马步,随着他半蹲下去的腰身,一股强大的力量已经聚集在了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 云洛神见状,惊愕地说道:“怎么,他这是要用手指刻字吗?” “风公子,想好了吗?你们要派何人出来迎战呢?” 众人思索半晌,却无人出声。这一局,不经考验的是一个人灵力修为的高低,同时也考验的是一个人有没有高深的诗赋素养。夏风如烟虽有着很高的天赋,但年纪尚小的他,自身的修为远远达不到决破太古奇石的地步。在这行人中,修为最高的,除了风无眠,也就是青白和塔坚两人了。可青白擅长的并非什么吟诗作赋,塔坚虽有较高的文学素养,但这位涟朔质子肯定与他有着某些关系,所以,她是绝对不会站出去的。 “我来吧!”风阿柔漫向前一步,话语中却是充满着不自信。 “我怎么听着公子这说话的语气有些牵强啊?要不这样吧,就让他来——拓跋部的首领——阿布尔单于,你和我对战此局吧!” 阿布尔看了看身旁的其他人,小声说道:“好!” 不知是紧张,还是出于其他原因,此时的阿布尔斯郎额角微微露出了点点汗滴。 说话间,金身佛像已经在石板上刻起了字。霎时,几道如刀芒一样的金光从太古石板上切割而下,不到十秒中,一颗发着金光的字迹赫然出现在了石板上。 “死。” “是‘死’字!” 此字一出,还未动手刻字的阿布尔额角的汗水更是流淌了起来。其他人也是心头一惊。 阿布尔挥起弯月大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磕磕巴巴在太古石板上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小横杠。 “这是一字吗?” “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写什么字?” “修儿,洛公子,你们还是静心好好看这局比试吧,不要打扰了蒙兀首领。”雨漫不肖地说道。 妘洛神也给她一个白眼道:“你能耐,你怎么不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阿布尔斯郎整个身子似乎都在不停指挥地颤抖着。 “阿布尔,你还好吗?”青白问道。 阿布尔斯郎没有回答青白的话,直接将手中的大刀扔在了地上,随后也是伸出右手食指在石板上刻起了字。 随着阿布尔滴血颤抖的手指在石板上不停挥动着,原本扭曲的“一”字也变成了“尹”字。 “尹?” “他到底想要写什么字?” “应该是‘君’字。”随着风无眠的话音落地,石板上果然出现了一个被鲜血染红的君字。 “哇!无眠小弟,你原来这么厉害!既然你也会对诗,为何不接下此局呢?”妘洛神神神叨叨问道。 风无眠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涟朔质子想轻易让我们其他人参于此局吗?他明摆着就是要找蒙兀族的麻烦。” “哈哈哈,君?蒙兀族果然满口的假仁义!” 随着涟朔的狂笑,在他灵识驱动下的金身佛像一时写出了整句诗行的其他四个字。 “死人心中葬。” 以涟朔质子的文学修养,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写出这样极为简单的诗句的,但他的对手是自小只会骑马射猎的蒙兀拓跋部大老粗,所以,他写出这样简洁的诗句,也是为了照顾阿布尔的情面。 比起一字对一字,整句诗行出来之后,对阿布尔的难度也就减小了不少,可刻字时的痛苦,一样会折磨他的精神和肉体的。 在众人的紧张注视下,阿布尔终于写出了第二个字:“在。” 比起金身佛像写一句时的时间,阿布尔写出一个字花费的时间都要比他长些。 “单于不要心急,我会慢慢等你的。”涟朔笑着说道。 好长一段之间之后,已是满手血肉模糊的阿布尔终于写完了剩下的三个字。 “佛。” “旁。” “殇。” “君在佛旁殇。” “对上了,对上了。”吉雅紧张的话语中露出一丝喜色。 说话间,只见一道金光在对面的佛像手中闪过,又是一行诗句出现在了石板上。 “单于,你可想好了这最后一句?” 阿布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伸出颤抖的血指,在石板上写了起来。 越往后,阿布尔写字的速度越是慢了下来,等他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甚至于,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阿布尔的嘴中还喷出了一口鲜血。 作为一个重武力轻修为的民族,阿布尔刚才的对战,无疑是在玩命,他除了有着自身的蛮力,体内的功法炼气更是比其他修真界的人少了很多,在整个刻字的过程中,他不仅要耗费巨大的力量,还要加持一些灵力在手指上,只有这样,太古石板才会刻出如刀削一样的字来。 “阿布,你怎么样?”吉雅和阿斯亚急忙跑到阿布尔身边。 青白也是一脸的难看,她将头转向一旁的风无眠,问道:“无眠,你可带了治疗外伤的灵药。” 风无眠回头朝身边的清狂看了一眼。 “是,无眠哥哥。”风清狂疾步走到阿布尔斯郎身边,从一个白色小瓷瓶中倒出一些淡粉色的液体来,涂到了阿布尔满是鲜血的右手手指上。 “死人心中葬,君在佛旁殇。木鼓敲相思,辞来伴久长。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涟朔的笑声响彻整个石洞中,“何来心伤,何来久长?除了无尽的仇恨,我还有什么可挂念的!阿布尔,这一局你输了,受死吧!” 话落,太古石板狠狠地朝阿布尔,吉雅和阿斯亚三人砸了过去…… 就在石板快要撞到吉雅的时候,阿布尔一把推开了两人。 “砰!”一声巨响传来,太古石板正中阿布尔的胸口,几股鲜血再次从阿布尔单于的口中喷出。 “阿布,阿布,你怎么了……” 吉雅哭喊着跑了过去。 见状,风无眠、妘洛神、白修儿、风阿柔也是挡在了金身佛像前面。 “怎么,诸位这是要与我为敌吗?”涟朔冷声呵问道。 “你已是已死之人,单凭这些怨气灵识,又怎能奈何得了我们,我劝质子还是好好回酆都城,到阎罗殿那里报了名,再去转世投胎吧!” “哈哈哈,灭国之仇未报,怎能轻易放弃!此事本与你无关,我劝风公子还是早些收手的好。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妘洛神试探性地说道。 “哈哈哈……”随着一阵狂笑传来,几股红烟四下传来,将风无眠四人团团围住。 “幻影分身术?”风阿柔惊愕地说道。 顿时,四人对战十几个缥缈的红色身影,被利剑砍碎的红烟在眨眼的功夫之后,又合成了新的幻影。 “这是什么邪门法术?怎么越砍越多!我……咳咳……” 妘洛神的话还没有说完,四人皆被这幻影分身术击倒在了地上。 随后,数十道红色烟雾合拢在了一起,一位手持折扇的红衣公子出现在了眼前,当他转身的那一刻,倒在眼前的四人完全被他的容貌惊呆了,要说风无眠和巽风是整个九部九州最俊美的男子的话。那么,眼前这位红衣公子也许比他们要更胜一筹吧! 男子一把青色扇子铺于胸前,缓缓摇动着,细长的手指像是被白玉打磨过一样,两双胜似猫眼的眼珠子布满忧伤,微微上挑的眼角更增添了他的冷俊,笔直挺长的鼻梁像是铺开的一条小路,一双薄唇嵌于整张白皙的脸上,不留一丝黑发的光头和微陷的六点戒疤,让他有着一种难以匹敌的高贵感。 “哇,和尚,你说你是一个这样帅气的男子,为何会这种邪门功法!”妘洛神两眼一转,边咳嗽边赔笑道:“要不这样吧,你还俗吧,我娶你。” 见涟朔在朝他们走来,妘洛神又说道:“你不说话,就是答应我了?” 妘洛神顺势抱住涟朔的一条腿:“宝贝。” “宝贝”这个词一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风无眠三人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妘洛神随着涟朔的移步,整个身子也从地上扯了出去,他仍是死皮赖脸地说道:“宝贝,即使你是厉鬼,我也不介意的,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呢?我的魂都被你勾去了!嗯嗯嗯……”妘洛神的下巴磨蹭起涟朔的脚面来。 风无眠知妘洛神此举是缓兵之计,但为了附和他,只好做出一副惊讶状态:“啊,不会这么重口味吧!” 白修儿一时气得脸都白了起来:“妘洛神,你这个王八蛋死变态!你就这么喜欢鬼吗!昨日喜欢什么红衣骨女,今日又喜欢什么红衣质子!我……我……白衣怎么了……” “咣当!” 妘洛神被涟朔手中的青面竹叶扇一把扇了出去。 “死无奈!你没事吧!”白修儿强撑起身跑了过去。 满口鲜血的妘洛神嬉皮笑脸地说道:“还是……我家……修儿……对我好……” “死无奈,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 第九十四章 眼见为虚 涟朔摇扇在风无眠眼前来来回回踱着轻盈的步伐:“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若是我们生在同一时期,也许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只可惜……” “少废话,你这个恶魔,做了鬼居然还如此心毒!”风阿柔看着眼前一袭红衣的涟朔说道。 “我本无意于你们为敌,可你们偏偏要帮蒙兀一族,我足足等了上万年,这到口的猎物,我怎能轻易放弃!” 风无眠站了起来:“既然我们生不逢时,那就只能做对手了!” 说着,风无眠已经化出了阴叉阳劈两把短刀。涟朔冷笑一声,随即猛地合上手中的扇子,两人在聚力的瞬间,已是将手中法器度力射向了对方。双刃短刀如旋风一样发出呜呜的声音,朝对面的涟朔旋转着刺了去,涟朔也是弓腰一聚力,青面绿竹扇也射出了数十支竹叶。刀叶相撞,发出刺耳的爆裂声,微小的火光在两人中间如暴雨流星一样落下。 涟朔再次出手,将手中折扇猛地一挥,数支小竹剑朝风无眠射了过去.见状,风无眠也接着射出了五指银针,五支银针与另外五支竹剑迎面相撞,纷纷如断翅的雨蝶一般堕入土中,但还是有十支竹剑朝风无眠刺了过去。此时的风无眠正在奋力控制着双刃短刀,眼看十支竹剑就要刺向风无眠的身体了! 一旁的雨漫本想出手阻止,却被塔坚拦了下来。 “无眠小心!”聚魂伞发出红色的光芒,将两人挡在了后面,就在两人欣喜躲过一劫的时候,在他们的上方却出现了另一个幻影人身,幻影竹扇挥出,数支竹叶剑如暴雨一样直射而下。 此时的青白,正在为阿布尔疗伤。眼看竹叶剑要刺向风无眠和风阿柔兄弟两人的身体了…… 突然,风清狂虐身跳了过来:“无眠哥哥……” 几道红白青烟撩起,等烟雾散尽时,风清狂、风无眠、风阿柔三兄弟都躺在了地上,身体上也是多出了几个被竹叶穿透的小孔! 看着倒在地上有着倾城之姿动弹不得的三人,合身成一人的红衣幻影涟朔笑着说道:“哼,早就劝过你们了,你们就是不听,如今的下场你们满意了?” 涟朔扇动着扇子,一脸邪魅地说道:“不过,我可以饶你们其中两人的性命,你们先考虑一下吧,谁死谁活,我只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 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夏风如烟突然伸手挡在了涟朔质子面前:“你不能杀了他们,我不允许你杀他们。” “哈哈哈。”涟朔大笑道,“你不允许?小不点,我倒是忘记你了!” 说着,涟朔一把捏住夏风如烟的脖子,将他小小的身体高高举在空中:“各位公子,我看这小娃娃在你们心中的位置应该不低吧,要不就由他的命换你们三人的命吧!” “涟朔,你要干什么!快放了阿烟!”风无眠想挣扎着站起来,脚下却是一阵酸软,刚抬起一半的退,没有撑起身子就倒了下去。 风阿柔道:“快放了他,我死!” 风清狂也说道:“放了他,我的命交给你!任你处置。” 涟朔听着几人的话语,又是一阵狂笑:“哈哈哈,果然这小不点是你们心中的宝,我早就该看出他的不凡了!既然你们这么想替他死,我只能让你们失望了!” 说着,涟朔捏着夏风如烟的手升起了一股股红色的烟雾,随着那阵烟雾越来越浓,涟朔的脸色也变得狰狞起来,夏风如烟的身体也在一瞬间像是被注入了无群的魔力,通体都发着红色的轻烟,两只手臂和腿脚也像是充了气的皮球一样,轻飘飘浮了起来。涟朔掐着夏风如烟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夏风如烟也仰头大喊起来,那声音仿佛山谷里的猛兽一般,霎时震得洞府石子飞扬而起…… “啊……”就在此时,阿斯亚手握银刀朝涟朔冲了过去,还没等她靠近涟朔,两人周身强大的气旋已经将阿斯亚连刀带人一起击飞了出去。 阿斯亚口吐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阿斯亚,你怎么样,阿斯亚……”吉雅跑到阿斯亚身边,哭喊起来。 “我,没事……公主……不要……为我……担心……” “你都吐血了,怎么会没事呢?” “涟朔,你若再不停手,等巽风找到这里,定将你和柒染公主的坟墓掘地三尺,将你们的尸骨散于南海和塞外,让你们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涟朔一把将如烟摔在了地上,夏风如烟也晕了过去:“哈哈哈,永生永世不得相见,永生永世不得相见!永生……” “永世……” 涟朔的幻影灵识胸口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朝着那个逐渐扩大的黑洞望去,他的身后站着的是满脸布满泪水的塔坚。 塔坚猛地抽出插在涟朔身体里的利剑,后退几步道:“质子,一切早该结束了……” “哈哈哈,对!八王妃,你说得对,一切都结束了!” “八王妃?” “哈哈哈……”随着最后一声狂笑过后,涟朔质子的灵识也随之消散了。 “师傅!”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夏风如烟却两脸沾满泪水,跪在地上朝着那股红烟飘散的地方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此时,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夏风如烟心里明白,刚才涟朔质子并非是想要杀他,而是将他毕生的修为都传授给了他。 随着涟朔灵识的消散,风无眠兄弟三身体上被竹叶剑刺穿的小洞也复原了起来,经过半个小时的用功疗伤,阿布尔斯郎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涟朔呢?”阿布尔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这个打伤自己的仇人,话语中竟是没有半点怨言,反倒是多了几份关心。 “我说阿布尔单于,你不会是脑子被打坏了吧?他可是你的仇人!”妘洛神叽里咕噜起来。 “他……死了……”塔坚眼神呆滞,傻笑着道,“是,他早就死了。今日过后,他再也活不过来了……” 说着,两股眼泪便从塔坚嘴角流了下来。 吉雅缓缓走到塔坚身边:“姑姑,您没事吧?” 塔坚抹了一把眼泪道:“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心里难受罢了。过一会就会好的。” 塔坚起身,对众人说道:“阵法已破,我们快走吧!” 石洞的尽头,一扇石门缓缓拉开,发出呲呲作响的声音。 “喵……哇……” 一双火绿色的眼睛出现在了洞内…… 第九十五章 双性猫妖 丝丝缕缕的绿色烟雾从洞口袭来,夹杂着阵阵清香淡雅的花香。 “这是什么味道,如此清新?”雨漫动了动鼻子问道。 “哪有什么味道啊,看看这墓塔,阴森森的,就知道又是什么腐骨烂肉了。” 白修儿一脚踩在妘洛神的脚上:“闭嘴,小心又有什么女鬼出现,勾了你的魂!”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进了第三道洞府。 “哗啦!” 正在所有人凝神朝那双绿色的光点走去的时候,洞里的烛火却亮了起来,将整个洞府照成一片暗黄的通明,满地散满的水仙花花瓣,在叮叮咚咚的滴水中显得异常的妖艳,数十只黑猫围在几具新鲜的骨架周围,吞食着人肉。 看到这一幕,阿斯亚直接吐了出来。 “各位仙人,过来。到这边来……来呀……” 众人朝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一位白衣男子簇拥在一滩水仙花中央,他怀中抱着的那只黑猫,正死死盯着他们,一双火绿色的眼睛让人着实有些胆颤,白衣男子头骨高高垒起的坐台斜上方有一个露天的小洞口,微风从上面灌入,正好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一头黑发和袍子不由飘了起来,他捋着怀中的黑猫,脸上满是邪魅。 “又是一个邪魔魅鬼。”白修儿小声道,不由看了看一旁的妘洛神,“看什么看,这回是白衣!” “白衣怎么了,白衣也比你好看。” 白修儿瞪大眼睛问洛神道:“你真不会是要赴风神和风无眠的前程吧?” “那也说不准,谁让你老是这么凶呢!” 白修儿无奈道:“完了,妘洛神,你没救了。” 男子抚摸着怀中的黑猫:“公子若是喜欢我这狸奴洞的话,可以留下来陪我。我这一个人在这黑漆漆的水潭中着实有些孤独啊!” “好……啊……”妘洛神看了一眼身旁的白修儿,“还是算了吧!” 白修儿朝着男子大声呵斥道:“住嘴,你是何方妖魔,胆敢阻我们的路。” 说着,白修儿已经漫步向前走去。啃食人骨的那些黑猫见有人上前,顿时弓腰翘尾做出防备的样子,列队站在了白衣男子前面。 青白拉住白修儿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不知公子是何方神圣?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过了此洞?” 白衣男子停下撸猫的手:“吆,这位不是白水的风公子吗?” 风无眠先是一惊,随后问道:“你认识我?” “哈哈哈,自然是认识的。我怎么会忘了白水的那场屠族大战呢?” 风阿柔和风无眠对视一眼,上前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白水屠族之事?” “阿柔宗主,你身带芙蓉戒,是白水女真族最高统治者的天选之人,可大战来临之时,你有能力保护那些惨死的女子吗?” “你到底是谁?和白水有什么关系?” “千……仇……” “千仇?” “阿柔宗主,只要你能帮我办一件事,我就放你们过了这狸奴洞。你看如何?” “只要您所说之事不违背人心,我自然是会答应你的。” 千仇突然抬起头,眼神拧成一股锐利阴森的光,额上披下的头发让他的整张脸看起来有些恐怖,千仇伸手指向风无眠:“杀了他!” 风无眠和风阿柔四眼相对,其他人也将目光看向面前的两人。 风无眠噗呲一声笑道:“呵,看来这位千仇公子和我是有仇之人啊!” “要不是因为他,白水怎会遭人屠族!这是你欠白水女真的,风阿柔,还不快动手!” 风阿柔迟疑半晌,说道:“我与你素未谋面,仅凭你一面之词,我怎会杀了他?” “看来你们真是兄弟情深啊。”千仇眼中露出一眸阴冷的杀气,“那只能我自己动手了!” 话落,数片水仙花瓣拈在千仇手中,形成一股灵气水圈,千仇猛地一挥手,水圈灵气化成一股如腰带一样的水灵气旋,卷着水仙花瓣朝风无眠打去。风无眠见水灵气旋朝自己缠来,随即翻身避开。 叉刃朝千仇飞旋而去,千仇一指脚边的断骨,一只腿骨迎着飞来的刀刃相撞而去。风无眠收回叉刃,落地之时,数十只黑猫嘶亚咧嘴站在他的面前,千仇怀中的绿眼黑猫发出一声嘶叫,其他黑猫顿时腾空而起,朝风无眠扑了过去。 “喵……哇……喵……” 极具威慑的猫叫响彻洞府。 五指银针射出,黑猫敏捷地跳离地面,银针扎在洞府的石壁上,发出阵阵如弦乐的震动声。 “风无眠,如果你此时收手的话,风神帝子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风无眠停下手中的灵技:“你把他怎么样了?” 就在此时千仇手中的那只绿眼黑猫如迅雷般扑了过来,一把抓伤了风无眠的右脸,几道血红色的爪印顿时渗出黑色的血迹。 黑猫落地,抖动着身子走到千仇怀中。 千仇抚摸着怀中的黑猫:“他是天族帝子,我能把他怎么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你把我家公子怎么样了?”风清狂捏紧拳头问道。 千仇盖了盖腰下的衣服:“我只是受人之托,帮他一个小忙罢了,放心吧,他不会对风神帝子做什么的!” “你的腿?”风阿柔看了看千仇的下半身。 “哈哈哈,我的腿?我的腿!我的腿截了!阿柔宗主,你不知道吧?我如今这幅模样,都是风无眠害的!” 风无眠看着两眼有些湿润的千仇,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水断崖,附身妖灵。暗洞修魂,不见九天”千仇随手一挥,两杯水仙花酒就落在了风无眠和风阿柔的手中。 风无眠两兄弟看了一眼千仇,将手中的水仙酒一饮而尽。 “你?怎么会酿冰月姐姐的水仙酒?”风无眠眼中露出一丝欣喜的惊愕。 “冰月姐姐?哈哈,好亲切的称呼!看来无眠弟弟还是一个念旧情之人,就连白水最不为人知的冰月圣女的水仙酒都能尝出味来。” 风无眠两眼愁容,一言不发朝千仇走了过去。 “无眠。”风阿柔想伸手挡住他,但又抽回了手。 围在千仇身边的黑猫见风无眠走了过来,也是自觉避开了。 风无眠伏身在白骨堆砌的台座上,拉起千仇的手:“你还活着?” 就在此时,洞中传来一阵男人的狂笑声:“哈哈哈,狸妖,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会念旧情的人,对自己的仇人有何怜惜的!” 千仇一把推开风无眠的手:“你们快走,他快要来了?等他到了,你们谁也走不了了!” 千仇拈起一朵水仙花,水仙打向石门,封门融化而开:“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我坚持不了多久的,你们快走!” “那你怎么办?”风无眠看着千仇,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已是断体之人,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 “青白祭司,你快带其他人先走。”塔坚看了一眼垒在乱骨中的断体千仇,牵起风无眠的手:“快走,洞口快要坍塌了!” “不,我要带你一起走……”风无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千仇一掌打了出去,等风无眠和塔坚两人翻起身时,洞口已经被堵住了。 随着众人踏入下一道石门,一阵男声也随之传来:“狸妖,你好大的胆子!” “蛊王,我并非有意违背你的指令,只是那风无眠的修为太高,我根本无法战胜他。” “根本无法战胜他,我看你是有意放他们过去。我将你的残魄附在这断体狸妖的身上,你才得以生还,难道你不想借助泪鳞珠的聚灵之力重塑肉身吗?” “蛊王,只要你肯放过他们,千仇愿拖着这残躯效忠您一生一世。” “闭嘴,如今你是双性妖魔,只有我是你的朋友,白水那些公子从来就是自傲惯了的,难道你还想着为他们效力?” “千仇不敢……” 咣,咣。 两道黑影打在千仇的脸上。 顿时,千仇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血迹。 正当第三下打去的时候,一道黄色声音落了下来。摄魂铃在他手中轻轻摇晃,黑色雾团也随着银铃的响起,消散不见了。 黄衣男子走到千仇面前,笑嘻嘻说道:“这蛊王的千里传音果然厉害,这怨气也是够重的!” “他此时还是闭关修炼状态,等重塑了肉身之后,恐怕九州又要大乱了。” “你可知道他的来历?” “不知道,也从未见过。” 黄衣男子收起摄魂腰铃:“好了,不说这些了,千仇姐姐,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说着,男子弯下腰,将断体的千仇背在了身上,数只黑猫跟在两人身后,两人朝洞外走去。 千仇问道:“见到他了?” “谁?” “风神。” “哦,见到了。” “为何不带他一起回去?” 黄衣男子尬笑道:“他还要去找无眠公子呢。再说了,他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带他回去啊。” “你要带我去哪里?” “十里阴阳界,找到那位卜卦驱蛇人。” “不回萨满族了?” “先找到她再说吧,等重塑了你的双腿,我再回萨满族也不迟的。” “谢谢你!” “千仇姐姐不用客气,你不也帮我见了冷面哥哥一面吗,要说感激的话,也是我感激你才对。” 第九十六章 幽穴昙花 甬道第四层。 烟渚墓最后一道关卡。 一个黑影背对众人站在了眼前的一块巨石上,未见其面,一股浓香就从他的身体里散发了出来。 没等众人开口,黑衣男子已经开口说道:“众位的速度真是快啊,我在这里还没有好好休息一会儿,你们就已经来了。” 听着这声音,风无眠疑惑地问道:“你是……升丹?” 黑衣男子转身,从高石上跳了下来,手中捧着一只小瓷盆,瓷盆里是一朵白色的降丹花,他身上的香气就是从这降丹花中散发出来的。 升丹笑着朝风无眠走去:“无眠哥哥,好久不见,刚才没有吓到你们吧?” 妘洛神斜眼问道:“魔族小药童?你怎么会在这里?” “谁是小药童了,我如今已是大药师了。” 风无眠也疑惑地问道:“升丹,你怎么会出现在漠北风蚀谷?还有,你是怎么进入烟渚墓的,又是怎么赶在我们前面的。” “无眠哥哥,你有所不知,我家王子听说有大批人马进入漠北荒原抢夺泪鳞珠,十分担心你和风神帝子。所以……我才出现在了这里。” 妘洛神斜一眼升丹道:“我看你家勾吻王子担心无眠是假,挂念风神帝子才是真。要不然怎会派你来这险恶之地!” 听着妘洛神的话,风无眠心中虽有不悦,但脸色依旧保持着一副镇定:“勾吻王子呢?他没有和你一起来?” “他啊,还在东方烈焰山付水东流宫呢。”升丹的眼色突然沉了下来,“自从上次在白水大战后,曼罗王子闭关疗伤,至今还未出关。沙华公主和降丹的死对勾吻王子的打击不小。如今,族中的大小事务都需要他来处理,勾吻王子哪有时间和我一起来风蚀谷。” “你手中的可是你妹妹降丹的残灵。” “无眠哥哥说的没错,这是整个萨满族唯一的一株白色的丹株草了。如今妹妹的残灵寄居在这株降丹花上,我要时刻收集灵力来喂养它,才能保持她的灵识不灭。”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们,你是怎么进入烟渚墓的?”妘洛神不肖一顾地问道。 升丹踱步到风无眠身后:“无眠哥哥,洛神公子好凶啊!” “不说是吧!”妘洛神举起手,“不说我打烂你的头!” “好了,洛神。”青白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趁现在,我们还是早些进入主墓吧。” “对对对,我们……”升丹从风无眠身后探出头,怯怯看了一眼妘洛神,“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那就快走吧!”说完,塔坚已经朝烟渚墓主墓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此时,洞府弥漫起了烟雾。烟雾深处,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哭喊声: “不要杀我,不要……” “还我命来。” “我死的好惨啊!” “八王妃,救我……” 听到哭喊的女声的时候,众人都显得异常的惊愕,阿布尔斯郎和阿斯亚头上甚至露出了大颗的汗珠。只有塔坚镇定地朝墓穴深处走去,但同时在她眼中,有着一抹凝结的让人看不清是什么东情感的冰冷。 升丹看着手中侵入雾气变黑的降丹花,赶紧说道:“这雾气有毒!” 说话间,迷雾侵满了整个洞府。 突然,一阵巨响传来,恍惚间听到风无眠喊叫阿烟的声音。 等迷雾散尽时,风无眠和夏风如烟不见了踪迹,升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无眠哥哥,阿烟,阿烟……”风清狂朝墓洞大喊几声,可除了荡回的几阵回音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青白走到风清狂身边,安慰道:“无眠诡计多端,别人伤不了他的。” “那阿烟呢,阿烟怎么办?” “他们应该是在一起的。” “那万一不在一起呢?” “放心吧,无眠不会丢下他那宝贝儿子的。” “不行,我要去找他们。” “清公子,你连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你想怎么找。”塔坚看着闪闪发出火光的墓口,“如果不想死的话,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说罢,塔坚捏紧长剑朝主墓墓口急急走了过去。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喂,走吧。”妘洛神经过风清狂的身边时,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走啊,主墓就在前面,再不走里面的好东西都被他们抢光了。” “这种破墓,有什么好东西!”风清狂极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那也说不准,万一有什么灵器法宝什么的,我们也可以拿来修炼啊!” “那些法器什么的对我来说并不感兴趣。” “金银珠宝也可以,要是有什么值钱的,你帮我们多拿点,我看你力气还挺大的,啊?” 随着妘洛神和风清狂两人踏进烟渚墓主墓,身后那道石门也自动关了起来。 另一边,风无眠和夏风如烟掉进了一座狭长的幽谷中,两边绝壁的石崖高入天际,仿佛一直通向九重天的夜空。绝壁中央,是一道狭长幽暗的窄小绝道,脚下有潺潺的水流经过。 夏风如烟依在风无眠的身边,乌黑的头发被刚才落地时水道里的激流浸泡而湿,衣服也嘀嘀嗒嗒滴着水珠。刚在,他们就是被这联通烟渚墓主墓的水流冲到这里的。 风无眠不停捏着夏风如烟的右脚脚腕:“好些了吗?” “还是有点疼,不过能忍得住。” 看着夏风如烟一眼认真的表情,风无眠不禁笑道:“后悔跟我们来这里了,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把你送到你小叔叔那里去,留在九部天庭,起码有教书先生可以教你一些知识。” “我才不留在天宫呢,再说了,要不是我跟着你们一起来,恐怕你和风神爹爹早就变成石头人了。” 风无眠摸了摸夏风如烟的头:“是啊,我家阿烟最厉害了!也不知道你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夏风如烟睁大眼睛看着风无眠有些忧伤的脸:“你想他了?” “嗯,是有点想他了。” “那他在的时候,你怎么老是骂他?” “那不叫骂,那叫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是干什么呀?” “就是……就是。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小孩子问这些干什么。” “公子,公子……” “阿烟,阿烟,阿烟……” “阿烟,你听,是谁在叫我们?”风无眠突然竖起了耳朵。 “公子,能听到我说话吗?公子……” 风无眠寻着声音看了看身边:“谁?谁在这里?” “公子,我在这里……” “小爹爹,是你的肚子,你的肚子开始说话了!” “啊呀,不是他的肚子。是我。”金花鼠点点从风无眠的怀中跳了出来。 “点点?”夏风如烟惊讶地看着两退立在眼前的金花鼠点点,“你会说话了?小爹爹,是点点,他说话了!” “阿烟,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在这九州大陆,动物修成人形本是常事,再说了,进入风蚀谷之后,你们剿杀的那些小妖,游散在沙漠里的残灵都被泪鳞珠吸收了,泪鳞珠和我都在公子的身上,我也借助泪鳞珠的力量,吸收了不少的妖灵呢。” “原来你是借着其他力量才能说话的。” “公子,先不说这些了,你们快去这石谷中找一株只会在夜晚开花的植物,只要食了它的幽暗之光,也许我马上就能化成人形了。” 风无眠将点点举到手中:“你呀,连泪鳞珠看守不住,如今丢了珠子不说,还要我帮你去找什么只在夜晚开花的植物!” “什么?泪鳞珠丢了!”点点惊讶地问道。 “是啊,昨天还在我身上,自从烟渚墓大雾之后,我和阿烟被激流冲到了这里,泪鳞珠也不见了。” “对不起啊,公子,都怪我吸食了太多的残灵,才睡了这么久,没有看管好泪鳞珠。” “好了,还是先帮你找到你所说的那株幽暗之花再说吧。” “我知道公子对我最好了……那,泪鳞珠是不是被冲到水里了?” “不会的,应该是被人夺走了。” “公子的意思是,夺走泪鳞珠的人就在青白她们一行人之中。” “现在还说不准是谁拿走了珠子。” “小爹爹,你们快看!” 朝着夏风如烟手指伸起的地方望去,一朵雪白如玉的幽穴昙花正在绽开。 点点激动地大喊起来:“公子,就是那朵花,幽穴昙花!” “好。”风无眠将点点放入夏风如烟的肩上,几个踮脚就飞向了高处的崖壁之上,轻轻一拈手,那朵水嫩如雪的幽穴昙花就捏在了风无眠的手中了。 风无眠轻身一掠,落在了夏风如烟和点点的眼前。 “哎呀,果然是一朵好花,我先帮你试试,看能不能提升我的修为。”说着,风无眠一口将幽穴昙花的花识吞下了肚中。 “你……你……公子,这幽穴昙花千年才能开一株,要不是我们这次来到风蚀谷,恐怕万年也遇到不了一株。你居然自己将它吃了!我为了化成人形,吃了多少苦……”点点哭喊起来,“我……以后再也不帮你打坏人了……” “真不帮了?” “不帮了,你也是坏人!” 风无眠一伸手,幽穴昙花出现在了点点眼前:“逗你的,快下来,赶紧吸食了花识,我们还要去找巽风呢。” “嘿嘿,我就知道公子最疼我了!” 点点从夏风如烟的肩上跳了下来,立在幽穴昙花面前,吸食了起来。 因为它的身子弱小,吸食昙花花识的过程并不是很快。点点一点一点吸食着幽穴昙花花识的时候,风无眠和夏风如烟父子两人却躺在一起,进入了睡梦中。 第九十七章 三头水鳖 幽穴峡谷,无论是黑夜还是白昼,都如一滩黑色的墨水一样,将深不见底的绝壁深谷晕染成无尽的黑夜。 突然,一根稻草伸向了风无眠的鼻孔里,风无眠扣了扣鼻子,翻身继续睡了过去。接着,稻草又扫在了风无眠的耳孔里。 “阿烟,你还让小爹爹睡不睡觉了!” 忽地,风无眠睁眼撑地赶紧挪了下身子:“你,你是谁?不要乱来啊!” “哈哈,公子早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害怕我看了你的身子不成?” “你,你是谁?靠近我有什么企图!劫财还是劫色?” “公子,你就不要当小清纯了,再说了,我在你怀中住了那么多年,你身体的哪个部位是我没有看过的啊!” “点点?你化成人形了?”风无眠看着眼前这个大不了阿烟多少岁的少年,半信半疑地问道。 “啊呵呵。”夏风如烟呵呵笑了起来,“小爹爹,你失身过了?” “怎么对小爹爹说话呢,你可不要跟着这只花不溜求的小妖鼠尽说些有的没的。” “好了,公子。我还是带你们去找风神帝子去吧。” 风无眠赶紧起身:“都是你这只懒鼠,非要这个时候幻化成人形,要是误了时辰,巽风被人劫了去,我就把你打的连鼠都做不成。” “那就不要发牢骚了,赶紧走吧!” 就在此时,巽风从峡谷飞了过来:“不要找了!” “巽风!”风无眠露出一脸的喜色。 “爹爹。”夏风如烟扑到巽风怀中,“你去了哪里?我和小爹爹都担心死你了!” 巽风吻了一下阿烟的头,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道:“我只是和你们走散了,这不来找你们了吗。” “昨日有人说你被人劫去问话了,哪人是谁?他问你什么了。” “没什么。”巽风站了起来,看了看对面的风无眠,眼中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 风无眠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但笑得并不是那么真实。 “眠眠,其他人呢?”巽风问道。 “点点,我们走吧!” “是,公子。” 风无眠和点点两人从巽风身边趾高气扬地走了过去。 “眠眠……” 巽风只好牵起阿烟的手,跟在风无眠身后。 “爹爹,你又惹小爹爹生气了。” “他愿意这样,我也没办法。”巽风冷冷说道,“对了,阿烟,跟在你小爹爹身后的那位小公子是谁?” “他就是南宫南姨的灵宠金花鼠点点啊,昨日他吞食了峡谷里的幽穴昙花,就化成人形了。”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小爹爹有没有念叨我?” “有啊,昨日我们遇到了一个断体的公子,他说他帮人将你困在了什么地方,让你去见什么人,听到这话的时候,小爹爹快要急坏了。” 巽风露出一脸春风一样的笑容:“真的?” “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清狂舅舅。”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爹爹。” “我啊?我倒是没有太怎么想你。” 巽风握着阿烟的手突然移到了他的脉搏处:“阿烟,这几日是不是有人传授了你什么功法?” “有啊,是邦泥西西国的涟朔质子,我们在烟渚墓第二道墓道中遇到了他的灵识,他在泯灭之前将他的幻影分身术传给了我。” “涟朔质子?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问小爹爹啊……” 走在前面的风无眠和点点突然停了下来。 “这流水的水温怎么是热的?”风无眠弯下腰伸手试了试溪涧的流水。 “公子,你看!” 朝着点点指着的方向望去,顺着水流,水面上是一只接一只死去的飞蚁。 “飞蚁蛊虫?”风无眠随手捡起一只断翅的飞蚁。 “眠眠。”风无眠眼中露出几分担心之意。 “放心吧,三哥哥。”说话间,风无眠已将水中的飞蚁拿在了手中,“我从小就在白水学习练毒,什么样的危险没有见过。” 点点若有所思点头道:“也是啊,我这一身的毒性都是被公子试药试出来的。” 点点笑嘻嘻走到巽风身边:“风神帝子,我问你一个事呗?” “何事?” “你说,像你这样功法修为了得的上神,如果和身带剧毒的人双修的话,你会怎么样?” 巽风冷眼一下点点,走到风无眠身边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看着一脸冷峻的巽风从自己身边走过,点点道:“喂,真是个冷面鬼,我又没说和你双修。再说了,我要是和你试毒,我家公子不得打死我。” “点点,你就不应该化成人形,简直和那个人族公子妘洛神一样,话多的要死!”夏风如烟也从点点身边走过,“烦人。” “阿烟,你也跟着你那两个爹爹来欺负我。”点点两手叉在腰间,“再怎么说,我也是修炼千年的灵宠啊!你一个小娃娃居然目无……目无尊长。” 阿烟又回过头跑到点点身边,牵起他的手道:“我们快去看小爹爹他们在干什么。” 点点站在原地道:“以后还骂我不了?” “我没有骂你,点点哥哥。”夏风如烟见拉不动点点,随即绕到他身后,推着他朝巽风、风无眠那边走去。 人小劲大,这一推不要紧,要紧的是夏风如烟直接将点点一把推倒了巽风两人眼前的水池中,水中淤泥溅满了风无眠和巽风两人的头上、脸上和身上。 趁风无眠擦眼中的脏水的时候,点点已经从水池中爬了出来:“公子,不管……我的事,是阿烟推的我!” 说完,点点从水池中跑了出来,给身旁偷笑的夏风如烟使了一个眼色。 “哦,噢……”夏风如烟这才反应过来,跟着点点一起跑远了。 等风无眠睁开眼时,点点和夏风如烟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人呢?”风无眠抹了一把脸上的淤水,“小鼠崽子,看我不打死你们!” “莫要和他们动气。” 巽风一头泥水,走到风无眠眼前,撩起他乱了的头发:“眠眠,这段时间你瘦了。” “我……” “等所有的事都完了,我带你和阿烟去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 “去……去干什么?” 发丝上的水珠一点一点落了下来,巽风深情地看着风无眠的眼睛:“去过我们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风无眠移开了巽风看着自己的眼神:“以后……再说吧……” “眠眠为何要躲着我?” “巽风,我们还是先去找阿烟他们吧。” 说罢,风无眠朝幽穴峡谷深处走去,巽风只得跟了上去。 等他两人找到夏风如烟和点点时,阿烟正躲在点点身后,眼中露着惊慌的神色看着前方。 而此时的点点,正在度力与一只鳞甲水鳖作战。水鳖四肢扎在水中,细长的脖子俯伸而下,朝着点点和夏风如烟吞击而去。 点点发出的黄色灵光并未伤到鳞甲水鳖半毫,反而是惹怒了它。 见点点发出的灵光让自己的攻击近不了两人的身,鳞甲水鳖收回细长如蛇身般的脖子,迟钝后退一步,两肋的鳞甲下又伸出两条脖子来。 “三头水鳖!”点点又在双手中加持了一层功法,对身后的夏风如烟说道:“阿烟,你快去找公子他们!” “那你怎么办?” “我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等找到他们你就速带风神帝子和公子来救我,知道了吗?” 此时,鳞甲三头水鳖中间那只如游蛇般的脖子已经伸到了点点的眼皮子底下了。 点点反手推了一掌阿烟:“快走!” 就在点点放下右手的时候,其他两只鳖头也朝点点和夏风如烟伸了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点点已经被水鳖的一只鳖头打飞了出去。 刚跑出几步的夏风如烟见点点被打伤在地上,又掉头折了回去。 “阿烟,不要过来!危险!” 此时的点点已经无力再使出灵力了。 三头水鳖细长的脖子离夏风如烟的身子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两道劈开的剑芒闪过。巽风、风无眠挡在了夏风如烟前面,两人眼睛所及之处,两条被斩断的鳖头重重砸在了水潭中。 夏风如烟疾跑几步,抱住巽风和风无眠的腿。 仰头喊道:“爹爹,小爹爹。” “没有被伤到吧?”风无眠摸了摸夏风如烟的脸。 夏风如烟看着巽风沾满泥浆的脸,哈哈笑道:“哈啊哈,爹爹,你的脸。” “以后不要乱跑了。” “知道了。” “咳咳,你们……你们有完没完了,我都伤成这样了。公子,你真没良心!”点点扶墙站了起来,咳嗽道。 风无眠走到点点身边:“谁让你乱跑的,这下遭罪了吧!” “还不是为了救你家阿烟。” “那也是你家的,不对吗?” “咳咳。” 风无眠仔细看时,才发现点点的脸色有些苍白:“点点,你没事吧?” “我……没事……才怪……”点点晕了过去。 “点点,点点……”风无眠刚伸手要为点点度气。 巽风一把拉住了风无眠的手:“我来吧。” 还没等风无眠反映过来,巽风已经将捻盏剑放在了身边,伸手朝点点的脑门度入灵力。 点点缓缓睁开了眼睛。 远处,传来一阵震彻山谷的巨响。 第九十八章 断体公主 烟渚墓。 墓塔。主墓。 一座棺椁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棺中是一具眼神极为恐怖的白骨,可以想象的到,在死之前,棺中之人正在经历着及其恐惧的一幕。 塔坚缓缓走到水晶棺材前,颤抖的双手轻轻拂过棺椁,不知在什么时候,塔坚眼中那两颗泪珠已经停在了嘴边。 吉雅扯了扯塔坚的衣衫:“姑姑,你没事吧?怎么了?怎么哭了?” 塔坚抹了一把嘴角的泪水:“吉雅,你还小,有些事你不必明白。” “为什么?我已经长大了。” 塔坚双眼望向吉雅:“姑姑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快乐,有些事还是不要明白的好。” “吉雅,快过来!”阿斯亚将吉雅一把揽到身边。 妘洛神一脸疑惑地走到水晶棺材前,问塔坚道:“塔坚姑姑,这具白骨不会是你的什么亲人吧?” “她就是柒染公主。” “柒染,不就是那和尚青梅竹马的情人吗?” 青白走到水晶棺材前仔细观察一番,脸色不由难堪起来,她盯着棺材中那具表情极为惊恐的骸骨,才看清那具白骨骨架上的关节上镶嵌着大大小小数十支骨器,从颈椎到脊椎骨,再到腿部,都钉满了骨器。有些甚至死死插在了骸骨里面,与柒染的骨头融为了一体! 棺中的骸骨,四肢骨骼看上去也错乱不堪,不是错位缺失就是反转断裂。肘关节脱位。 按理来说,墓葬中的骨骼即使过去很长时间,哪怕是上万年,它的关节都是紧密相连的。而眼前柒染公主的骸骨却是乱成一片,右侧尺骨和桡骨交叉的角度明显过大。甚至于,有骨叉、骨笄、古镞等十八件骨器残留在了她的体内,她的右手不见了踪迹。从这些可以断定,在死之前,柒染公主被人砍掉了右手,打断了双腿。 看着这一幕,众人眼中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阿布尔斯郎头顶更是渗出了点点汗珠。 因为这一幕太过残忍,青白也是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但她对柒染的死因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从骨骼中来看,有些损伤是从上到下造成的,有些是前后水平夹击造成的,有些是从左右,甚至有一只骨器直接是从她的盆骨从下插入的……” 可以说,在死之前,柒染公主受到了来自五个方向的射杀。这残忍血腥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咽起了唾沫。阿布尔斯郎煞白的脸上流下颗颗汗珠。 但要注意的一点是,柒染唯一没有受到来自后方的攻击。 白修儿巴了巴嘴道:“柒染生为邦泥西西国的公主,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塔坚站在棺材前,定定看着棺中凌乱的骨骼说道:“她被捆在树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器射向自己。最后乱箭穿心、血流成河,却至死不能倒下。” 塔坚又指着柒染骨骼靠近颅脑底部的第二节椎体的枢椎处的骨镞道:“你们看啊,这些都是蒙兀士兵干的!” 风阿柔问道:“她当时不是被绑在树上吗?怎么会有骨镞射入她的枢椎呢?” 塔坚眼中流下两行眼泪:“不是从后面射入的。” 妘洛神惊呼道:“那是从什么地方射入的?难道是从前面?” “是从口中射入的!” “口中?!”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塔坚的回答惊呆了。 塔坚深吸了一口:“那一刻,疼痛让柒染不停地呐喊着,就在她呐喊求饶让蒙兀士兵直接杀掉自己的时候,一只骨器扑面而来,直直射入柒染的咽喉中,数十位蒙兀士兵狂笑着将柒染折磨致死!” 塔坚指着棺中的骸骨:“你们看,她的右侧,那些被骨器射穿的裂骨。” 果然,在青白和众人望向柒染的骸骨的时候,骨骸上骨笄伤有六处伤痕,骨叉伤也有两处凹陷的小洞。 塔坚指着骸骨的右前方:“你们再看看这几处伤痕。”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妘洛神仔细数着柒染骸骨右前方的伤痕,仔细一算,妘洛神不由咽了一口唾沫,柒染身体右前方的骨笄伤足足有八处,骨叉伤一处。 而来自左前方的损伤最大,多达十二处,分别是骨叉伤七处,骨笄伤三处,古镞伤两处。 最后,咽喉处的那处损伤,来自这些士兵的首领。 塔坚起身看了一眼阿布尔斯郎:“那十几名手持不同武器的蒙兀士兵,最后将柒染活活折磨射杀而死!每一只箭,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哀嚎,可他们并不为此感到罪过,而是笑的越猖狂!那一刻,蒙兀士兵没有一个想过要罢手,直到柒染的全身都插满了二十九只乱箭,血流到死,他们才心满意足的止住了咧开的丑恶嘴角。” 阿布尔不停后退着。 青白看着塔坚有些愤怒的表情,问道:“塔坚,你不是蒙兀拓跋部族人吗?怎么又和邦泥公主扯上了关系?” “哈哈哈……”塔坚苦笑了几声,“我本是蒙兀部族猎获的外族女子,因我长了一副漂亮的容貌,蒙兀才将我留了下来,没有当成礼物送到别国去。可终究,我还是摆脱不了奴隶的身份,被蒙兀国以公主的身份,嫁到邦泥国,做了八王妃。” “那为何蒙兀族要如此残忍地杀害柒染公主?” 塔坚舒了一口气:“在涟朔入蒙兀做质子之前,柒染已经怀有身孕。蒙兀部族得知邦泥王极为喜欢柒染公主,就假借涟朔之笔,假传密信,骗柒染前往北方,我知事情并未这么简单,随后带了人赶往蒙兀,在半路遇到被截杀的柒染和侍女,我也被他们擒获,因我是蒙兀族人,是他们名义上的公主,他们才网开一面,在折磨死柒染后,将我丢在了尸骨中……” “塔坚姑姑,你还好吗?”雨漫看着一脸忧容的塔坚问道。 一万二千年未曾攻下邦泥西西国,蒙兀将所有的仇恨都施加在了公主柒染的身上。 塔坚脸色变得僵硬:“后来我拿了蒙兀的通行令,将涟朔从蒙兀带了出来,行至邦泥普渡寺的时候,他便出了家。而此时,邦泥国破,停放在王室内的柒染公主的尸体在混乱中也不见了踪迹。” “塔坚姑姑,对不起!”吉雅突然开口道,“我不知道这些的。” 塔坚摸了摸吉雅的头:“战争的成败不重要了,可有些人偏偏成了战争最大的牺牲品!” “哇,实在是太血腥太残忍了!呲,呲……”妘洛神凑近眼看了看棺中的骸骨,“那这些翻转断裂和缺失的手脚是怎么回事?” 塔坚停顿半晌道:“是邦泥国王命人砍掉的。” “啊!柒染的父亲?你不是说柒染很受邦泥国王的宠爱吗?他为何要将自己的女儿的尸体砍得七零八碎呢?这简直是死了也得不到全尸啊!” 看着众人不解地眼神,塔坚缓缓开口说道:“因为在邦泥西西国的传说里,人死后,如果缺失了身体的某个部位,灵魂没有了载体,也就无法回归人间……因为活着的时候,柒染公主已经受了太多的苦,国王命人将柒染的右手手掌和一只脚砍掉,手掌葬在了逍遥雪山下的萧夕河畔,脚掌葬在了遥远的澜苍,让她的身体分散在九州大地的各处……” 就在其他人惊呼邦尼西西国分尸葬体的风俗的时候,阿布尔却跪在了柒染的水晶棺材前,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吉雅和阿斯亚:“你们两个也跪下。” 阿斯亚迟疑半晌,拉着吉雅跪在了阿布尔斯郎的身后。 阿布尔对着眼前柒染的骸骨重重地磕了一头,作揖说道:“都是我蒙兀前朝族人犯下的错,我在这里向邦尼公主赎罪。” 说着,阿布尔便伸出手去:“阿斯亚,水月银刀给我。” “单于,您不能这样做!”阿斯亚眼中露出几分焦虑。 “拿来!”一声呵斥发出,震得整个墓中都荡起了阵阵回声。 阿斯亚颤着手将弯月银刀递了过去。 “阿布……”吉雅眼中露出惊慌担忧的神色来,两行眼泪已经从她的眼眶中浸出。 “臧!” 水月银刀插入了阿布尔左胸膛,鲜血顿时随着弯刀渗出,一点一点滴落在衣衫上:“这一刀,我代父王向整个邦尼国请罪!” “噗呲……” 随着刀刃拔出,一股鲜血从阿布尔的左骨架处滋了出来。 臧,又是一刀插入阿布尔斯郎的左胸口:“这一刀,我代所有**过柒染公主的士兵向你赎罪。” 噗呲。臧。 噗呲,臧…… 噗呲,臧。噗呲,臧…… 水月银刀拔出又插入,一刀接一刀,鲜血浸出,染红了水晶棺椁前的地面。阿布尔斯郎脸色苍白如薄纸,半闭着眼说出最后几个字:“求……你……原谅……” 随后,便晕了过去。 “阿布。阿布尔单于……”吉雅和阿斯亚伏在阿布尔单于身旁哭喊起来。 “晕过去了?这猛汉对自己下手也是够猛的。”妘洛神看了看青白,“青白祭司,你不给他度一点真气?” 青白看着眼前因失血过多晕厥过去的阿布尔单于,眼中虽露出些许心疼之意,但仍没有漫出步子去,青白道:“他既然选择了诚心赎罪,也就不愿让旁人帮他。” 妘洛神看着青白小声说道:“可你……分明不是他的旁人啊……” 第九十九章 鸡血玉令 黄沙漫天,漠北高原,风蚀谷地,白骨成堆,偶有猎鹰从天域飞过,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 “早知这漠北是个死人堆,我怎么也不会来这里的!”妘洛神指着自己的脸颊道,“我这英俊的脸,我这白皙的皮肤,哎呀妈呀!这得泡多少次逍遥雪山的温泉才能养回来!” “喂喂喂,这里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叫嚣的,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风吹日晒的?” “修儿,你是不知道的。走出了这风蚀谷,我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去漠北客栈找舞娘们去喝酒的,你看看,如今我这副模样,谁还原意与我把酒言欢啊?” 白修儿瞟一眼妘洛神:“切,什么把酒言欢,谈诗论道的,统统都是借口,我看你花天酒地,莺莺燕燕的才是真。酒坊里的那些舞娘说不准又是什么妖魔鬼怪变的,你不怕勾了魂就去谈你的诗论你的道去吧!” “修儿,你看,我们来这风蚀谷这么久了,大家也都累了,去漠北酒馆喝个酒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这漠北的马奶酒甘香入鼻,闻一口都让人直流口水,你真不去喝一口?” 大概是听烦了妘洛神的唠叨,雨漫疾走几步上前,一把带鞘长剑指在妘洛神眼前:“如若再像一只蚊子一样在我耳边乱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妘洛神轻捻雨漫昆仑玉剑鞘,忙赔笑道:“雨漫上仙,使不得,使不得,想当年我在昆仑丘学艺的时候,整个昆仑丘道门都说你是一个温柔的可以滴出水的神仙,您是干大事的人,您那赫赫威名总不能毁在割我舌头这种小事上吧。” 也许对妘洛神这样的无奈,雨漫也觉得束手无策,只得放手离去,走近青白问道:“祭司,我们不等表哥他们了吗?” 青白将手伸到空中:“北风南吹,很快就会有一场大的风暴袭来,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清公子会留下暗号,到时候风神和无眠会赶上我们的。” “青白姐姐,那碧丘姐姐的尸体怎么办?”白修儿问道。 “我昨晚在风蚀谷口卜了一卦,碧丘她……”青白将说到一半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怎么了?” “她入了外族。” “入了外族?碧丘姐姐不是已经死了吗?是不是你的卦卜错了?” “不会的,我虽因开了天眼修法灵力在渐渐削弱,但风蚀谷阴气很重,对于阴阳族祭司来说,在这样的环境下卜卦是绝不会出问题的……” 风清狂赶了上来,道:“青白祭司,我已在沿途的驼骨上留下了记号。风神帝子和无眠哥哥会寻着女真族特有的族纹暗号找到我们的。” 风沙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此前来这里夺泪鳞珠的各族子弟都化成了眼前一具具白骨,唯有青白一行人在沙海中默默南行着,加上流沙国族民,这支渺渺如蝼蚁般的队伍穿行在沙海里,却有了一种浩大的力量感…… “吉雅,你是我蒙兀未来的希望,我蒙兀一族驰骋北方数万年,杀敌无数,决不能在你手中没落了。”塔坚俯身摸着吉雅有些发白的脸颊,从腰间取出一块鸡血石,“这是蒙兀拓跋部族的族石,只要你拿着它,日后见了其他流亡的蒙兀族人,他们定会跟随你的。” 阿斯亚看了看阿布尔斯郎,又将目光转向塔坚:“塔坚姑姑这是何意?” “阿姑娘不必担心,这本是你们蒙兀族的东西,现如今我留着它已没了意义,想必其木格夫人让你们来找我的原因就是想要得到这块鸡血玉令石吧。” 阿布尔斯郎在阿斯亚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作揖道:“感谢塔坚姑姑能将这鸡血玉令石交于蒙兀。” “阿布尔单于不必多礼,昔日我也是得了这玉令石的庇佑,才得以保全性命,我们也算是扯平了。往后我不再是什么蒙兀拓跋部的公主,也不是什么邦尼西西国的八王妃,我只是一个如这沙尘一样的流沙国族民,风往那里吹,我就往那里去。” “姑姑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吉雅吗?额木格(蒙兀语祖母的意思)说让我来找你的……”吉雅伸手小声窃语道,“这鸡血玉令石我不要了。” 阿斯亚呵一声道:“吉雅,塔坚姑姑如今是流沙国族民的统领,这玉令对她已无意义,快收回鸡血石。” 阿斯亚的话虽有些自私,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蒙兀拓跋部确实更需要这块鸡血玉令石来号令其他的残余族人,而流沙国日渐庞大,可以说是整个九州大陆人丁最为旺盛的部族了,虽然他们来自不同的族群,却也有着各自的奇功异术,放眼整个九州,恐怕能撼动流沙国地位的部族已为数不多,加上他们掌控着整个九部九州花草食物的种子,即使像天族这样的上界天神,也对流沙这个族群有着心生的敬意。 阿布尔斯郎看了看身边的吉雅和阿斯亚,这个仅剩三人的部族,如今真的太需要外部的力量来帮助了,可生活在九部九州这样的乱世天域大陆中,人人生而自卫,各部族防备心理时刻谨慎,保存自己实力的除了部族的团结和人丁旺盛,最主要的就是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器。 鸡血玉令石不仅可以号令整个蒙兀拓跋部,还可以在危难时期,通过部族咒语,隐身在玉令石身中去,对于功法修为尚浅的蒙兀拓跋部一族,鸡血玉令无疑是他们得以寄生在这个世界的可靠法宝了。 当年,塔坚就是凭着这块玉器,才在蒙兀和邦泥的大战中活了下来。 青白几人走了过来:“如今蛊患未除,你族又势单力薄,阿布尔单于,你还是收了这鸡血玉令石吧!” 风吹过阿布尔斯郎干裂的嘴唇,他咽了咽口水,附身到吉雅身边,小心翼翼将鸡血玉令石挂在了吉雅的脖子上。 塔坚看了看阿布尔斯郎,两人相视一笑,随即朝身后的族群喊了一声:“庶老。” 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胡子老人走了过来:“姑姑,这是您要的车前草粒子。” 塔坚接过老人手中的一块布囊道:“大哥,这个你拿着,漠北风沙大,小心你的伤口感染化脓,万一招来飞蚁蛊虫就麻烦了。” 阿布尔斯郎紧紧握住装着车前草粒子的布囊,缓缓一笑,仿佛手腕有些颤抖:“谢谢塔尖公主,我这点伤不算什么的,飞蚁蛊虫暂时应该不会来了,它们可能找到了新的宿主,这个季节正是产卵的时候,我流再多的血,它们也不会来找我的。” 塔坚看了看挂着泪水的吉雅:“没关系的,姑姑日后还会来找你的。” 说罢,便与青白等人行礼告别。 此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雨漫慢腾腾开口道:“姑姑,我……” “你要是不想跟我们回北方沙域,就随青白祭司一起去找风神帝子吧。” “不不不。”雨漫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你牵挂风神,就随祭司们南下吧,你是昆仑上仙,跟在我们这群难民中终不是事。” 雨漫忙拉住塔坚的手说道:“塔坚姑姑可千万不要这样说,在我心中,始终是敬你爱你的。你也看见了,昨日我百般劝说表哥,不要与那白水的风无眠那般亲近,可他就是不听,还老板着一张脸。我想好了,我要跟着你们去往沙海深处,过我们自由自在的生活。” 烈风吹过,刮起阵阵黄沙,每一个人脸上都布满了黄色沙粒。 流沙国族民浩浩荡荡闯入北方,龙卷风越来越紧,越来越烈,直到他们消失在远处的烟尘里。 “呲呲,这个疯婆娘终于走了。”妘洛神一手放于胸前,一手托着下巴摇头叹息道,“这么大的风沙,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着走出风暴。” 风阿柔举着聚魂伞从妘洛神身边走过,看这他丝毫没有乱掉的头发,妘洛神仿佛看到了法器一样,赶紧疾走两步,挤在阿柔的聚魂伞下面:“你说这流沙国是怎么抵御这风沙的?还是你的聚魂伞好啊。” “风暴对流沙国来说意味着机遇,风暴越大,他们收集到的花草食物种子就会越多,说不准这里面还有不死果或者其他有助修为的仙草粒子呢。” “那也是在玩命,用命去赌。我才不要这些什么所谓的不死果,长生草。” “在这九州大陆活着,谁不是在拿命在赌。”两人继续说着。 风暴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青白一行人了。而在她们的前面,隐约出现了几座长满荒草的高山。 “那里就是十里阴阳界了。”阿布尔斯郎看着远处的高山,舒了一口长气道。 “十里阴阳界?这是哪族哪部的地域?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白修儿疑惑道。 “十里阴阳界,就是活死人聚集的地方。” “活死人?这么说碧丘姐姐也在那里了?” 青白边走边说道:“十里阴阳界的所有生灵都受那里的主人控制,只要他们被妖力召唤驱使,就会忘记生前所有的事,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那碧丘姐姐会不会也忘了我们?” “如果见到她,一定要提高警觉,不要靠近就是。” 沙海与高原交界处,长满荒草的高山渐渐明晰起来,一边是黄沙漫天的漠北沙海,一边是荒草蔓延的中部山地,青白一行人行走在期间,从高空俯视而下,犹如一幅诡异的油画。 一群飞蚁从天域飞过,先与她们堕入了十里阴阳界的山谷中。 第一百章 驱蛇盲女 十里阴阳界——孤魂野鬼——活死人墓。 那些生前本是术法高深的修道之人,或冤或枉而死之后,借助天地灵力,重新聚灵,将三魂七魄中的某一魂或某一魄重新吸灵到尚未腐化的肉身中,从而得到忽死忽醒的意识状态原识。 阴间湿气太重,阳间阳气又太旺,所以这些活死人只能聚集在漠北高原与九州大陆相接的十里阴阳界中。 北风南吹,空气中带着丝丝沙粒,荒草发出莎莎的**,枯树上几只秃鹫啄食着人骨,因为那些骨头已经没有了血肉,两只秃鹫甚至为了抢夺最后一块腐肉打了起来。不远处的山谷里还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使原本灰暗的十里阴阳界更显得有了几份阴冷之意。 吉雅不由捏了捏阿斯亚的衣衫,胸前的鸡血玉令石忽明忽暗闪着浅浅的血丝红光,像一条条爆裂开的闪电。 “不要怕。”阿斯亚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由握了握手中的水月银刀。 此时,青白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屏障阴阳界内部山体的半山腰。山上的风越来越急,较之漠北风蚀谷的疾风,这里的风仿佛有着另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每一次嘶吼,都有着如同鬼叫一般的阴冷之意。 妘洛神用长袖挡着半边被黄土吹得丝毫没有血气的脸,走到吉雅身旁说道:“小娃娃,不要怕,哥哥保护你。” 前一句还未说完,妘洛神的下一句又不加掩饰地说了出来:“有什么鬼怪偷袭我们的话,我就用昆仑修法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万一我打不过他们,你就念动你们蒙兀拓跋部驱动灵石的咒语,我带你一起躲进鸡血玉令石中去。” 看着一语不发的吉雅,妘洛神只得朝阿斯亚尴尬一笑,不讨好的向身后的青白和阿布尔单于靠去。 越往高处,风力越大,还好有风阿柔的聚魂伞为大家开路。 自从入了十里阴阳界,风清狂总是走在所有人最前面的那一个。对于一个被青狼养大的孩子来说,这点问题还是难不倒他的,即使这里的每一座山谷险峰都充满着诡异的气息。 眼看就要登顶了,众人方松了一口气,突然,他们脚下出现了数十条游蛇,而且皆带剧毒。随着毒蛇游来的方向望去,荒草中是更多的火头毒蛇。 毒蛇缓缓向青白众人游来,成包围趋势渐渐向她们靠近。 “大家小心。”随着青白一声发出。 臧,臧,臧。 所有人都拔出了自己的法器,并且很快围成一个圈,与火头毒蛇形成对抗趋势。 待游蛇走到一定距离后,突然停下了扭动的身体,进而吸吐着细长的舌头,两只滚圆的眼睛直直望着前方,头顶中央那朵如火苗燃烧着的喷射毒液的阀门一张一合,仿佛一张恶魔的大嘴。 “这火头毒蛇怎么不动了?”白修儿手握仄影问道。 青白将身子向里挪了挪:“大家靠近点,肯定是有人控制了这火头毒蛇。”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笛声响起,数百条毒蛇疯狂向青白等人游去,刹那间,烟雾四期,粗细不一的游蛇朝众人围成的防御圈游来。 几道灵光闪过,领头的那几条毒蛇瞬时被劈成两段,乘机,白修儿后退一步,聚集灵力挥舞仄影朝眼前一扫,数百条毒蛇如扬起的枯草一般飞了起来。就在此时,白修儿化成狐狸,朝笛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其他众人见蛇阵被打开一道缺口,也相继朝白修儿跑去的方向冲去。 很快,火头毒蛇又围成新的攻势,青白等人再次被逼了回来,从高空俯视而下,蠕动的火头毒蛇犹如盛开的火莲,而青白众人就像花朵中央的七支花蕊,被周身的花瓣包裹的严严实实。 蒙兀一族本就不善修法,阿斯亚和吉雅又是年级尚小的女孩,阿布尔斯郎为柒染公主的死刺了自己十几刀,伤口还未完全愈合。 几人中,修为最高的白青,却因开过天眼,修法也比之前减少了三成。 风清狂灵力也尚弱,勉强能保护得了自己。 这样一来,所有的压力都落到了妘洛神和风阿柔的肩上。 在与毒蛇的恶战中,阿布尔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开,黑红色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下。 “阿布,阿布,你的伤口?”疼父莫如女,吉雅赶紧从腰包里拿出先前塔坚留给她们的车前草粒子,敷在阿布尔斯郎流血的胸口上。 就在此时,一条毒蛇朝阿布尔父女两人喷出致命的毒液,还好一旁的风阿柔用聚魂伞将毒液挡了下来。 阿斯亚俯身刺爆眼前一条游蛇,用几乎哭喊的声音说道:“青白祭司,您快想想办法,单于,单于的伤口又裂开了!” 没等青白开口,妘洛神得意答道:“看我的!” “万剑齐发!”一声口令喊出,妘洛神手中的长剑快速升到空中,进而幻化出数百支同样的利剑,随着剑指在妘洛神手中的操控,在空中停顿半晌的利剑仿佛聚集了强大的灵力,暴雨梨花般齐齐朝地上的火头毒蛇插去! 只听得臧臧臧如丝竹的几百声剑气落下,不到一秒钟,这朵由火头毒蛇组成的毒花枯萎了。 “呵,厉害吧!”妘洛神收回长剑,排排手上的土,得意的向吉雅抛出一个眼神,“我说了会保护你的,就一定做到,绝不食言!” 就在此时,竹笛诡异的乐声也停了下来。 “修儿?”妘洛神这才反映过来白修儿已朝驱蛇人的方向跑了去,便急速赶上山顶。 还没等青白众人看清那驱蛇人的面目,就听到白修儿不屑一顾的说道:“哼,我当是何方鬼怪呢!原来是个瞎子?” “哈哈哈,啊哈哈哈……”幽怨阴森的笑声响起,振的远处山谷间几只乌鸟飞了出去,“狐仙好大的口气!说到鬼怪,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上神上仙吧?” “我乃女娲娘娘坐下灵狐一族,怎得不是正经神仙了?” “灵狐一族?”驱蛇人不屑一顾地说道,“恐怕只是徒有虚名吧!我听说惑娘姥姥就是因为盗取逍遥山仙乐族万年灵药才被打得魂飞魄散的!” “不许你这样侮辱姥姥!”白修儿气的鼻孔直冒烟。随即将手中的仄影一挥,对面女子蒙眼的纱布及遮脸的水仙花叶都飞了出去。 “呵,不仅是个瞎子,原来还是个丑八怪!”白修儿极具讽刺的说道。 这时,女子才注意到自己脸上的水仙花叶被白修儿舞出的疾风吹走了! “不要,不要!”驱蛇女子后退几步,极力想遮住自己那张如马蜂窝一样的脸。 “修儿,你没事吧!”妘洛神关切地赶到白修儿身边,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只见一黑衣女子衣衫褴褛,披头撒发,半张脸的骨头甚至露在了外面,“哇呦!这是什么东西!修儿,我们快走!” “哈哈哈,啊哈哈哈……”黑衣女子带着哭腔的笑声传来,顿时一股邪风袭过,青白众人不由伸手挡了挡各自的脸,“想走!没那么容易!青白,你们害我到如今这种田地!这十里阴阳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说着,黑衣女子仰头后倾,聚集全身力气向前发力,无数支水仙花剑如倒插在土里的笋刺一样从脚下的岩土中穿了出来! 青白剑坎向水仙花刃,断裂的剑痕处又迅速长出新的剑刃。 白修儿看情势不太妙,与妘洛神将吉雅几人护在了身后。 风阿柔扣响芙蓉戒,芙蓉花瓣迅速拧成一股游动的花绳,朝瞎眼女子袭击而去。那女子虽失去了双眼,但听觉及其灵敏,就连这微小的花瓣,她都能准确判断它们的方向和攻击力度。 几个转身,女子轻易避过了风阿柔击出的第一股芙蓉花绳。还未等风阿柔聚齐灵力发出下一波攻击,瞎眼女子先一步出手了。 同样,她的至高法器也是一种花——水仙花瓣。 眼看来不及出手,风阿柔只得撑开聚魂伞将那些水仙花瓣挡了下来,他自己也被花力中央的黑色灵力击退了几步。 “你到底是谁?”风阿柔停住脚步,眼中露出一股谁也看不懂的神色来。 瞎眼女子停下聚集灵力的双手,周身依旧散发着团团黑烟,苦笑一声道:“哈哈哈哈,我是谁?阿柔宗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你到底谁谁?” “哈哈哈哈……”瞎眼女子捏了捏手中的竹笛,“也对,我如今这幅模样,谁还会记得我,啊哈哈哈哈……” 妘洛神护着身后的吉雅几人,连连说道:“风兄,这不会是你在什么地方邂逅的什么女子吧?会不会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龌龊之事,她才变成如今这幅不死不活的模样来向你索魂的吧。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可别连累我们啊!” 白修儿一脚踩在妘洛神的脚上:“闭嘴!” 随即一个飞步跳到青白身边,帮她一起抵抗那些砍也砍不完的水仙花剑去了。 妘洛神话风一转道:“风兄,别跟她废话,这瞎婆娘使用的是乐器,指不定就是堇曦的什么残余部下,当日被我们端了老窝才跑到这十里阴阳界装神弄鬼来了。杀了他!” “杀了我?洛公子,我如今这幅模样,人不人,鬼不鬼,阴间不收,阳间不要,这恐怕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吧!” 妘洛神护着身后的吉雅三人,惊得连忙后退几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号的?难不成我人族洛神公子帅的连你们十里阴阳界都出了名了?” 驱蛇盲女哈哈大笑几声:“洛公子果然和阿柔宗主是一丘之貉,怪不得你们都能成为要好的朋友。若不是你们踏足白水,女真族怎会被人屠杀!” 风阿柔眼中露出惊愕的表情来:“你,你是白水女子?” 第一百零一章 启召煞术 盲眼女子苦笑几声,伸出右掌化出一朵血色山茶,滴血的花叶在她手中一起一伏跳跃着,在那山茶周围,游绕着丝丝黑烟。 盲眼女子淡淡问道:“宗主可认得这山茶?” “山茶?你……你是十一妹妹?” “哈哈哈,十一妹妹,十一妹妹!”盲眼女子笑出了哭腔,忽得用力一捏,手中的滴血山茶瞬时爆裂,她自己也吐出一口血来。 随着黑衣女子手中的山茶花识破碎,青白和白修儿眼前的花刃也消失不见了。 “十一妹妹……”风阿柔眼露万分焦急,想要靠近她。 盲女咳嗽几声,伸手呵斥道:“不要过来!” 青白收回长剑,赶过来道:“那黑色山茶是她的元灵,如今……” 想当初,在白水女真,十三位圣女除了二姐姐和七姐姐兰秋少数几位外,其他几人整日只懂插花问柳,煮茶酿酒,描红刺绣,日子过得无比惬意,常日姊妹间虽有些许争斗,但在白水惨遭屠族之时,她们却没有一人想着要背叛他人。 溪水环寨,绿草如茵,花香四溢,四季如春。一瞬间,在西南白水的种种场景像放映某部电影一样在葭月的脑海中闪过。 她——终于哭了出来。而不是之前的大笑,完全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白修儿看着伤心倒地的葭月,想起她之前所说之话,不由心生歉意,但不好在这个时候再去说什么道歉的话,只得轻声问青白道:“青白姐姐,葭月圣女的元灵已毁,为何她还能坚持这么久?”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体内应该只剩一魂一魄,元灵散尽,身体怎会……肯定是有人在用自己的元灵为她续命!” “喵……”就在众人疑惑之时,眼前一座高峰上掉落一个人影,刚好落在风阿柔与葭月中间。 仔细看时,那人只剩了半截身体,透过他脸上散落的长发,仿佛那张脸上也布满了鲜血。 葭月耳朵一耸,伏地攀爬摸滚着向跌落之人爬去,口中不停念叨:“十二妹妹,十二妹妹……” 一旁默不作声的风清狂早已泪湿眼眶,自从烟渚墓遇到千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他就是在白水屠族大战中消失的十二圣女冰月。 白水大战——那场除逍遥山仙乐族与阴阳族大战之后,九州九部最惨烈的战争。白水十三位圣女死的死,残的残,整个部族女子几乎被外族屠杀殆尽! 现如今,就连跳崖的葭月和冰月两位圣女,都变成这幅模样,要么成为不男不女寄生在雄性猫妖身体里的半截废人,要么成为十里阴阳界不死不活的驱蛇瞎子! 这种身体上的残缺,不用她们自己解释,青白等人已经明白了一切。 当日葭月冰月两姐妹跳下悬崖之时,十二圣女冰月摔断了双腿,为了不让身体感染腐烂而死,她只好砍断了自己的双腿,为了活命,冰月只能将自己的身体与山间有了修为的雄狸猫妖融结,从此变成半截阴阳人千仇。 十一圣女葭月跳下悬崖之后,失去意识,被山中的火头毒蛇啃食,脸骨也被摔断,回九州无门,入黄泉有怨。葭月只好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心中的不平,徒行至十里阴阳结,做了这里的活死人…… “阿柔……”千仇翻身看了看眼前的风阿柔一眼,轻轻呼道,“蛊……” 突然,一支铁锥飞了过来,直直刺向千仇的胸口。 “十二妹妹!”风阿柔刚跑出一步,就被千仇幻化出的水仙花墙挡了回去。 “不要过来,快走……”原本靠千仇渡灵的葭月,因为失去水仙妖力的支持,此时已经晕了过去。 风阿柔用力拍打着水墙:“十一妹妹,十二妹妹,让我过去……” 青白等人也来到了水墙面前。从外向里望去,倒在荒草丛中的两人满脸是血,那些残缺断裂的身躯,让人看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水墙之内,千仇葭月两人正缓缓向对方爬去。 “十二妹妹……十二……妹妹……”此时的葭月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了,她不停呼喊着冰月——这个本在白水与她不尚功法,一心清修的妹妹,可到头来,她们却被九州九部的生存法则逼成了修炼邪术的妖魔! “放我过去,十一妹妹……葭月,冰月……”风阿柔不停嘶喊拍打着水墙,“青白姐姐,快!救救她们!” “太晚了!这水墙用人神鬼妖四种意念铸就,我……也打不开。” 还没等千仇、冰月爬到一起,天空突然黑了起来…… “快走,青白祭司,快离开这里……”随着千仇的一声嘶喊,无数的飞蚁蛊虫从远处的山谷蜂拥而来。 飞蚁蛊虫没有去穿透水墙,而是直接嗅着血气侵入千**葭月的身体,不到一秒时间,两人的身体就变成了一堆白骨! “快,阿柔,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妘洛神拉起风阿柔的手,几人迅速御剑飞入高空。 吉雅念动鸡血玉令咒语,吉雅、阿布尔斯郎、阿斯亚三人也快速进入玉令之中,白修儿捡起玉令石,芊手一挥,仄影铺开变大,白修儿御上仄影,飞速离去。 随着千仇葭月两人被飞蚁蛊虫侵蚀,那座水仙水墙屏障也化成一滩滴水落在地上。进而,飞蚁似龙卷风一样朝青白等人御剑飞行的空中飞旋而去。 萧萧冷风从耳边吹过,白修儿看着越来越接近的飞蚁蛊虫,不得不加快御飞速度:“青白姐姐,蛊虫快追上来了……” “青白姐姐,下面有一块废弃洞穴!”即使在足够高的半空中御剑飞行,风清狂已将山间的一切敏锐收入眼底。 “你们先进入洞穴,我去去就来!”妘洛神折回到白修儿身边,使出他在昆仑丘所学最具震撼力的一招:“万剑齐发——破云剑阵!” 随着妘洛神一声高喊,数万只利剑飞出,朝着对面空中席卷而来的蚁群射去,进而形成一堵由剑阵组成的剑墙,直冲云霄! 在妘洛神灵力的驱动下,剑身排成一面剑墙,挡住了蛊虫的去路:“修儿,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话唠子,你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死不了的,我马上跟上来!” 说罢,白修儿收起仄影,朝山腰那个洞口飞了下去。 剑阵发出白色的微光,将飞蚁挡在了外面,但那些剑芒丝毫伤不了飞蚁蛊虫一毫,聚力飞撞的飞蚁碰到剑阵上,像一颗颗砸在石板上的石子一样,发出叮叮当当的翠响! 眼看撞开剑阵无望,飞蚁蛊虫开始在同一平面直速向上冲去,妘洛神捏着长剑的手明显开始颤抖了,一旦飞蚁越过剑阵,直速朝他冲来,也许,他就是下一个千仇葭月。 妘洛神回头俯视一眼十里阴阳界山腰那块洞穴,白修儿还未进入洞中。 妘洛神再次发功,用手中长剑驱动法力,眼前剑墙再次长高,但这样一来,他所承受的压力也随之增加了不少,没有长剑做御行的武器,妘洛神的身体在空中停留完全要靠自己的灵气仙法支撑。 飞蚁不断冲高,妘洛神双手紧握长剑,再次聚力度法,剑阵随之增高。 飞蚁蛊虫也仿佛找了破解剑阵的方法,不再横冲直撞,而是直接飞冲天宇,想以最快的速度翻越剑墙! 随着剑阵的不断增高,妘洛神的身体却越来越接近地面。 终于,第一只飞蚁翻越了万剑剑阵,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也飞了过来…… 妘洛神睁大眼睛,口中忍了很久的那口鲜血还是吐了出来!随着剑阵加持的减弱,那些飞蚁直接撞开壁垒,直接飞了过来,还没等妘洛神回过神来,黑压压的一片已经近在眼前…… 妘洛神睁大了眼睛,想要发起最后一股灵力……就在此时,数以万计的芙蓉花挡在了他眼前。 芙蓉花瓣与迎面而来的飞蚁群相撞,霎时,花落虫亡,相比其他方法,芙蓉戒对飞蚁蛊虫的克制可以说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虽然是伤敌三百,自损一千,但比起先前那些丝毫对飞蚁束手无策的功法武器,很显然,风阿柔的芙蓉戒对蛊虫造成的伤害已经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了。 风阿柔和白修儿挽起妘洛神,俯飞直下,冲入崖边。 天空之上,受到重创的飞蚁蚁群,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信息的召唤,在与芙蓉戒气周旋几分钟之后,掉头离去,像一阵黑色的龙卷风一样旋转嘶叫着朝远处那座最高的山峦飞去。 进入山腰洞穴,妘洛神开始运功疗伤。 吉雅、阿布尔、阿斯亚三人也从玉令中走了出来。 “刚才好险啊!差点被飞蚁蛊虫破体而入了!”白修儿一边擦着妘洛神额上的汗珠,一边说道。 “阿柔,你先用芙蓉戒碎花把洞口封了,以免飞蚁蚁群突袭进入洞穴。”说罢,青白盘腿打坐,将六壬式盘放于眼前。 “青白,你这是要干什么?”阿布尔斯郎有些担心地问道。 “如今情况紧急,我必须使用阴阳召唤术传信于无眠和风神帝子来十里阴阳界,要不然我们根本无法对抗飞蚁蛊虫和它们身后的操控者。” 青白看了看阿布尔优容满布的脸,轻声说道:“放心吧,待会我开启六壬式盘的时候,有清狂助我使用召唤术,不会有事的。” “那你要小心。” “嗯。”青白点了点头,“清狂,我们开始吧!” “嗯。”风清狂应和一声,两人坐于六壬式盘两侧,开始发功。 随着青白咒语的念动,五色光芒从青白和风清狂眼前的六壬式盘中冲出,将整个洞府照的色彩斑斑。 一缕红线从青白手中绕过,随着青白手中灵力传输到六壬式盘的几角把星,形成一个六角红星阵。 红线穿过最后一个入线靶标,六壬式盘代表金木水火土的六种亮光迅速熄灭,进而幻化成通红耀眼的红色亮光,照的阿布尔几人赶紧拂袖挡住了眼睛。 形成六角红星的细线,又缓慢缠向风清狂的双手十指去。 “白虎衔尸,苍龙无足,玄武藏头,朱雀悲哭,四煞齐备,献祭为辅,长生久视,延寿万古。”随着青白咒语的念动,洞中隐约传来四煞齐鸣的嘶叫。 随即,两股鲜血顺着红线从青白和风清狂两人的手中流了出来,两人紧闭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鲜血随着红线灌入六任式盘中,在六角红星路线中迅速散开。 青白、风清狂两人的脸上也露出了颗颗豆大的汗珠。 第一百零二章 修女婆罗 漠北湿地,龙卷散尽。 本被风清狂留下的通讯暗号,因为一夜的风雨冲刷,变得无迹可寻。 巽风牵着夏风如烟的手,四人不急不紧从远处走来。 面对渐渐减少的队伍人群,此时的巽风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虽说这次深入漠北荒原寻找飞蚁蛊虫的下落落了空,前方又有着许多尚未知晓的变数。但只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免去纷争,哪怕是片刻的安宁,曾经的堂堂九部天庭风神,也是开心快乐的。 巽风看了一眼眼前不远处渐渐清晰起来耸立的荒山,眉眼间露出一丝温暖。 “爹爹,前面那座山是什么地方?” 巽风顿了半晌,轻轻回道:“十里阴阳界。” “十里阴阳界?”夏风如烟仰头望了望牵着自己小手的巽风,奶声奶气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吗?” 巽风捏着夏风如烟的大拇指划了划他的手背:“那里居住的不是神仙,而是那些死了之后无法投胎转世的亡魂。” 巽风的回到仿佛打开了夏风如烟求知欲望的大门,小孩儿脑子里的问题一个个抛了锚似的跳了出来:“哪……哪英离叔叔会去那里吗?” 巽风的脸色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半晌之后才回了两个字:“不会。” 可偏偏他俩的对话被身后赶上来的点点听了去,点点本来就是个多话的,一听是英离,作为南宫的灵宠,他是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人的:“阿烟啊,你方才叫那个邪神什么?英离叔叔?你这是认贼作父!他作恶多端,死了之后肯定是会下十八层地狱的,那还能来什么十里阴阳界!” 夏风如烟显得有些委屈起来,抬头看了看一脸冰冷的巽风,嘟嘟嘴不再问什么。 就在此时,风无眠腰间的草人闪起了灵光。 “公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拿着。”风无眠将手中长剑递到点点手中,与巽风对视一眼道,“是《长生咒》。” 巽风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风无眠将草人立于眼前沙尘中,随即盘腿坐下,开始施法接受《长生咒》的传输讯音。 随着风无眠手指不停施法,眼前的草人噗啦一声燃了起来。 待草人化成一团灰烬之后,风无眠才睁开了双眼。 “怎样?”巽风急声问道。 风无眠一脸的轻松,笑说道:“没什么,是青白的转述咒。她们已经安全到达十里阴阳界,让我们与她们在千潭秋会合。” “千潭秋?那不是女修婆罗的领地吗?” “哪有怎样?说不准女修婆罗已经被青白她们给灭了。”风无眠牵起夏风如烟的手,瞟了一眼巽风,从他身边走过,“走吧,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可是阴阳师一脉独有的传咒术,其他人是做不了手脚的。” “公子,等等我啊,你的佩剑。”点点追了上来。 “听说修女婆罗法力修为极高,下到阴曹白太帝君,上至九部天族天帝,都不是她的对手。眠眠,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呵。”风无眠噗呲笑一声道,“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风神帝子,如今却怕起了一个修女。” 巽风加紧步伐,赶近风无眠:“何止是修女,她有道不入,不成仙,偏偏要做个魔……” 风无眠将手中长剑甩到肩上,丢二郎当说道:“那也是你们这些仙家逼她成了魔的。” 点点扣着脑门问道:“公子,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什么魔,什么仙的。” “是啊,小爹爹,你和爹爹说的修女婆罗到底是什么人啊?她有那么厉害吗?难道比您和爹爹还厉害吗?” 风无眠附身摸了摸夏风如烟的头,问道:“你想知道?” 夏风如烟点了点头:“嗯。” “好,那小爹爹就告诉你。修女婆罗,她可是一位女侠……” 相传,修女婆罗本是九州一家农户的女儿,自幼聪慧美貌,跟着父母和两个哥哥及嫂嫂在乡下自耕为生,生活虽清苦简单了些,但也过得幸福美满。 可有一天,一群持着长剑下山历练的修道士路过这里,刚好时逢雨夜,修道士们便打算在修女婆罗家中暂休一夜,第二日赶往附近的其他村子抓拿妖灵。 谁知在夜间,修道士里的一人却对白日里为她们斟酒的修女的二嫂动了心思。 带着几分酒意,这名修道士闯入修女二嫂的房间,强行逼迫她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就在这时,下山打酒的二哥回来了,修道士为了不让事情败露,便将修女的二哥二嫂残忍杀害。 杀害两人后的修道士惊慌跑回其他人休整的住处,却反咬一口,诬陷修女婆罗一家与山间精灵为伍,想骗诱他们去深山被精灵吸食修为。 借着酒意,在那个雨夜,这些修道士将手无寸铁的修女婆罗一家尽数杀害…… 可后来,修女婆罗被路过这里的老尼救下,成为她唯一的弟子,也是在那一刻,她成了正正的修女。 老尼教婆罗道法真经,修身念佛之道。可婆罗始终忘不了八岁那年的那个雨夜,二嫂被辱,好心下山打酒的二哥惨死廊上,怀孕十月有余的大嫂连同腹中婴儿长剑穿肚,大哥万刃穿心,父母磕头失血而亡…… 老尼在临终前,交给修女一个荷包,里面是七封密信,分别写着七个隐士邪魔的姓名。 经过几千年的苦苦寻找,修女婆罗终于找到了七名魔君,得到了他们的功法真传。 随后的几年里,修女婆罗走遍九部九州,仅凭一己之力,将曾经杀害她们一家的那些修道门派中人一一剿灭。 自此,九部九州一旦听到修女婆罗的名号,就会闻风丧胆。 为了围攻修女婆罗,本分崩离析不和的各部族联起手来,将修女婆罗斩杀在阴阳族惑卜山和漠北荒原中间的荒山里。 几百年后,修女婆罗借最后一丝游历天地间的发魂,寄居白骨,重新修炼,成为十里阴阳界的活死人。 但她的其他精魂早已散尽,九部九州的阳气太重,她根本无法回来找那些修道士族报仇,只能生活在十里阴阳界这种及荒凉的地方,九部九州部族也不想为自己惹来麻烦,便只得由她去了…… “哪,公子,那些杀害修女一家人的修道门派是哪一派?”点点问道。 风无眠轻弹一下衣角的灰尘道:“天道门、寻水涧、九阳星宿派。” “这是哪门哪派?公子,又是你自己杜撰的吧?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些个门派。” “点点,我说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你才修成精灵多久啊,等你有了灵性之后,这些门派早就被修女婆罗灭掉了。” 点点摸摸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哎?巽风,你可听说过芷云宫?”风无眠突然问道。 巽风看了一眼风无眠道:“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看你这表情,是知道了。” “不知。” “我可听说侮辱修女婆罗二嫂的那位修道士就是芷云宫的弟子。” “听何人所说,九部九州从未有过什么芷云宫,九部的天书卷宗上也未曾记载。” “算了吧,不说这些了……”风无眠叹一口气,转脸看向身旁的夏风如烟,“阿烟,累不累?” “累。”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就上山,去见你的清狂舅舅好不好?” 夏风如烟忙拍起手来,脸露笑容,嘴中不停喊着:“好,好,好……点点,明天我带你见很多很多好玩的朋友。” 点点不屑地“切”了一声:“有那么好玩吗?” “当然好玩呢,山上有个人族的公子妘洛神,你见了之后肯定会喜欢的。还有狐仙白修儿姐姐,还有蒙兀拓跋部的阿布尔单于。还有,还有……拿伞的阿柔宗主,他们都可厉害了。”夏风如烟扳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 “妘洛神?这名字听着倒是不错。”点点削一眼如烟,“他有我帅吗?” …… 谈笑间,点点和夏风如烟两人已经进入了睡梦中。 漠北的夜晚,别有一番风味,满天的星星洒满天际,少了高山群陵的遮挡,仿佛天上的月亮都能触手可及。 巽风将披风盖在夏风如烟的身上,径直走到风无眠身边坐了下来。 “今晚的夜空好美啊?” 风无眠缓缓转过头来:“你……巽风,你是不是……想你的家人了?” 巽风眼也不眨得望着九部天宇,好久之后才说道:“不想。” 风无眠伸手捏住巽风的手:“三哥哥,我同你一样,有些人我们始终是忘不了的。但生为天族帝子,你本不该感情用事,将自己的所有情绪表露出来。可如今你不再是九部天族的的风神帝子了,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说出来吧!” 巽风将风无眠搂入怀中:“眠眠,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只要你和阿烟能一直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开心的事。” 风无眠看着天宇璀璨如烟火的星空,嘴角不由露出了笑容:“如果南宫姐姐和我娘亲还活着的话,那该有多好。” 巽风没有说话,只是用唇角轻轻亲了亲风无眠的额头。 风从他们的耳边吹过,夹杂着漠北的热气和干燥。 一只食音蓝冠红胸鸟从耸立的山石上扑通一声飞走了。 第一百零三章 偷梁换柱 日光初升,天空明晰。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戛然而止,食音蓝冠红胸鸟落在了一位黑衣男子的肩上,男子没在发梢后的嘴角缓缓一笑,随即看向千潭里浴药的人说道:“我已按你的吩咐将青白发出的《长生咒》换改,何时可兑现你的诺言?” “哈哈哈。”水潭药浴中之人发出一声张狂阴森的笑声,“王子别急,等一切结束了,我自然会解除你大哥和萨满族人的蛊毒。” 黑衣男子身后站着的另一男子,捏了捏拳头,欲上前理论些什么,却被黑子男子挡了回去。 “怎么?药师不想救你的妹妹了?” “哼。”升丹甩袖道,“蛊王让我们去截获泪鳞珠,我们也做了。如今又要我们启用萨满族的摄魂术假传长生咒语,我们也做了,你还想让我们做什么?” 水潭中的男子起身走了出来:“急什么?这几日多亏了药师给我疗伤,我这骷髅一样的容貌才会变得像今天这般模样。不过,我还想着让药师打通我这最后一道筋脉。” 说话间,只见这男子已穿好了黑色外衣,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迎合着微微咧开的鬼魅笑容,让人看了,有种脊梁骨发冷的感觉,满头的黑发自然披散而下,仔细看时,此人却与火神英离有几分相像。 “好,帮你打通筋脉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升丹……你要干什么……”一旁的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小声道。 “王子这是怕了?”蛊王盘腿坐于矮石上,随手拿起一杯酒盏饮了起来,“说吧,什么条件。” “放,放放钩吻王子离开十里阴阳界。” “哈哈哈。”蛊王笑了起来,“放他走?药师可是在说笑,你觉得以你们现在的处境,还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吗?” 升丹眼中布满怒气道:“你……” “升丹。”钩吻对着升丹摇了摇头,随即对着蛊王说道:“好,我们留下,还望蛊王不要忘了自己答应我们的事,要不然……即使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如今我才是整个九部九州的主宰,就是风神巽风和阴阳师风无眠来了,也只能是我的手下败将。”蛊王端起手中的酒杯,斜眼看了一眼钩吻,“你——一个小小的萨满族巫师,在本王手中,就像这只杯子一样!” “哐!”随着蛊王口中的最后一个字落地,他手中填满酒的那只杯子已在手中变成一抹碎渣。 钩吻扯了扯升丹的手道:“重凝蛊王的功法自然是无人能比的,只要您可交出取蛊的方法,别说是一个风神还是阴阳师了,只要您开口,就是整个九部九州,我也会为蛊王去闯的。” “哈哈哈,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佳木而栖,还是钩吻王子有远见。” 看着蛊王的注意力已被分散,钩吻又问道:“蛊王,泪鳞珠我已交给阴阳族护卫碧丘,只要在风神和风无眠来到这千潭秋的时候,我们再放出豢养的蛊虫,让碧丘拿着泪鳞血珠去鬼坡对付青白一行人,这样一来,他们两队人马也就无法相互增援了。” “好。哈哈哈……”一阵阴冷刺骨的笑声响彻千潭秋,“啊哈哈……巽风,风无眠,青白,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哈哈哈,啊哈哈哈……” 千潭温泉泛起白色的热气,一阵接一阵的狂笑声从千潭秋传来,钩吻王子不由捏了捏身旁升丹的臂膀:“升丹哥哥。” 跨在升丹腰间竹篓中的降丹花不停闪烁着微弱的白光。 升丹小声道:“没事的,不用怕。” 突然,跨在钩吻和升丹腰间的腰铃晃了起来,钩吻脚腕的那只萨满脚铃也响了起来。 “王子,快躲开!” 随着升丹一声喊出,一道白光闪过,将两人击倒在地。 只见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女子出现在了他们眼前,那女子手握一把西域雪狼白鬃佛尘,甩子握手是一黑色长木,宽松散漫的灰色长袍,显得她有一种久绝人世的土气,一双失去血色的眼睛,略带几份杀气,白唇白脸显得她更像一个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的饿死鬼。 灰袍女子随手将佛尘一挥,冷哼一声道:“哼,哪来的黄毛小子,竟敢在本仙的地盘上撒野!” 钩吻、升丹两人吓得赶紧伏地挪身后退:“你,你是何方妖魔?” 灰袍女子并未理会钩吻的问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一旁饮酒的蛊王重凝身上:“好大的胆子!” 说着,灰袍女子手中的拂尘朝蛊王重凝眼前的石桌挥去,随着一道白光闪过,蛊王重凝眼前的石桌瞬间坍塌粉碎,一阵烟末旋起,白雾中一只手如闪电般击了过来。 灰袍女子也急速出手接掌,两张对接,瞬时,千潭水起,石桌石椅炸裂。 升丹扶起钩吻,躲进一块溶石后面,观察着眼前两人的战事。 在蛊王重凝和灰袍女子的不断对掌下,千潭水池中的温泉一池接一池涌起炸裂,霎时间,整个千潭秋变得像是一座蒸房一样,散发着白雾热气,就连钩吻升丹两人的鼻梁发梢上也布满了水汽。 几个回合之后,灰袍女子嘴角流出了鲜血,蛊王重凝的手掌也开始颤抖起来。 “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当年搅得整个九部九州鸡犬不宁的修女婆罗吧!”重凝收手问道。 “哈哈哈,好笑,真是好笑!”修女婆罗伸开双手狂笑了几声,“我搅的整个九部九州鸡犬不宁,你可知那些修道仙家和部族干了什么?” 重凝阴邪一笑:“我听说,有一名芷云宫的弟子对你二嫂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才挑起了整个九部九州的……” “闭嘴,你们这些修仙之人,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说着,修女婆罗手中的拂尘在她灵力的驱动下,倒立于眼前,雪狼白鬃像爆开的莲花一样飞旋而开,再一转手,西域雪狼白鬃佛尘稳稳落在修女婆罗的手中,那些细如牛毛的白色狼鬃迅速朝对面的重凝飞缠而去。 蛊王重凝见状,随手一挥,一架古琴出现在了眼前,他迅速拨动琴弦,琴丝幻化成的音波与修女婆罗使出的拂尘雪鬃碰撞缠绕在了一起。 可从数量上来说,雪狼白鬃要比古琴弦音多出很多,不一会,蛊王重凝的双臂就被修女婆罗的万缕拂尘缠住了。 躲在石栏后面的升丹见状,一个空翻跳了过来,手拿十铛腰铃,开始在重凝眼前施法摄魂。 “升丹……”眼看升丹跳出对付蛊王重凝,钩吻也飞了出去,九铛腰铃响起,几道黄色的光芒随着钩吻左右挥舞的右臂,不断打在重凝的身上。 重凝呲牙裂开有些痛苦的嘴大喊道:“你们,你们竟敢背叛我!” 升丹将手中十铛腰铃度于空中,双手施法道:“重凝,只要你一死,蛊主身碎,飞蚁蛊虫的蛊毒自然会自动解除!” “哈哈哈,尔等小辈,真是可笑。”随着重凝的狂笑声响起,他的衣衫和发丝也开始飘了起来,“啊哈哈哈,既然你们不知死活,那我就送你们一程!” 说着,重凝本是因发笑张大的嘴巴,突然变成了一个黑洞,紧接着,他的眼睛、鼻孔、耳朵,整个七窍都变成了一个骷髅黑洞。忽然,一声声细碎如螳螂嚼食的声音从蛊王重凝的七窍里传来。 随着那些细碎的声音越来越响,一只黑色的飞蚁从重凝的嘴中爬了出来…… “飞……飞蚁……”本来施法摄取蛊王重凝灵力的升丹钩吻二人霎时睁大了眼睛!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重凝的鼻孔、眼睛、耳朵里也爬出了黑色的飞蚁。 “快闪开!”修女婆罗的话音刚落,重凝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嗡,嗡,嗡……”数百只蝴蝶一样大小的飞蚁朝三人倾俯直飞而来。 修女婆罗赶紧收回手中的拂尘,千丝万缕的雪狼白鬃与飞来的蛊虫撞击在一起,每击落一只飞蚁蛊虫,拂尘的鬃毛就会被腐蚀一截。 眼看修女婆罗快要坚持不住了。 钩吻急的眼都涨红了起来:“怎么办,升丹,怎么办?” “快,王子,传咒术!” “好。”手忙脚乱中,钩吻从腰间拿出了一道灵符,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于眼前,开始念动咒语。 原本被拂尘控制在半空的重凝,挣脱雪狼白鬃,落地朝钩吻升丹走了过来。 看着钩吻手中的灵符还尚未燃尽,升丹只好跑了过去挡在重凝面前:“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重凝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丝,“当然是送你们下地狱了!” 说着,一掌便将升丹击飞出去。 睁开眼睛的钩吻见升丹倒在地上满嘴是血,赶紧跑了过去,抱起升丹问道:“升丹,升丹,你醒醒!” 升丹缓缓睁开眼睛咳嗽了几声:“王子,我……没事……” 说罢,便晕了过去。 看着重凝一步步接近钩吻二人,修女婆罗只好将全身一半的灵力度与拂尘之中,让它去对付那些飞蚁蛊虫。 而她自己只得空手飞跃到重凝面前,对身后的钩吻说道:“快走!” 钩吻哭喊道:“那,那您怎么办?” “少废话,快走!” 说着,修女婆罗便与蛊王重凝再度打了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降丹花落 交手间,重凝阴森浑厚的声音从两人的阵法中传了出来:“我本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没有什么七情六欲,没想到,你却为了这两个萨满族的魔徒,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少废话,我千潭秋岂是你想放肆的地方。”说话间,修女婆罗的乱发和长袍已鼓满了风。很显然,她的手中已经聚满了水旋,随着修女婆罗手心的聚力,千潭水池中的温泉也开始凝结成一股股水绳。 蛊王重凝左手曲弯在后背,定定站在原地,显得势在必得,右手微微举起,聚集的黑烟在他手中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随着重凝手中的黑色烟雾越来越浓,他的右手五指开始褪去皮肉,在那些皮肉之下,是无数如金蝉脱壳般裂开而出的飞蚁。 修女婆罗聚齐了水柱,发力朝蛊王重凝击打而去…… “哈哈哈。”重凝狂笑起来,定定站着,手指的皮肉一点一点褪去,飞蚁蛊虫朝修女婆罗用灵力驱动而来的温泉水柱疯狂涌去,一黑一白十几股力量迅速撞击在一起。 那些尚未羽化的飞蚁遇到温泉水柱的阻力,纷纷被击落在地,修女婆罗转身,盘腿坐在水潭前,用尽全身修为,驱动水柱。 “还不快走!”修女婆罗朝身后的钩吻升丹两人大声呵道! “我……我不能丢下你一人!”钩吻搂着怀中尚在昏迷中的升丹,“怎么还不来,冷面哥哥,你快来啊!升丹……升丹他快不行了!” 随着飞蚁队伍的壮大,修女婆罗的灵力和体力也被消耗去大半,她的口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而此时,蛊王重凝的右手及胳膊已经变成了没有皮肉的骨架。 那条手臂骨架死死衔插在他的整座身体上,显得异常诡异恐怖。重凝缓缓朝修女婆罗走去。 “升丹,升丹,快醒醒!他来了,他来了,快醒醒!”钩吻吓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重凝左手长袖一挥,一股黑色的魔圈将修女婆罗的整个身体缠住,失去灵力驱动的水柱,也退回到水潭中,无数的飞蚁朝修女婆罗飞去。 只听得一声凄惨的嘶吼响起,不到几秒钟,修女婆罗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蚕食婆罗后的飞蚁又迅速飞回重凝白骨臂膀上,不断聚集,重新塑成他的肉身。 等他的中指指尖完全被重塑之后,一只飞蚁落在了重凝的中指指肚上,缓缓扇动着翅膀。 蛊王重凝看着手指的飞蚁,慢声细语说道:“怎么样,钩吻王子,这场好戏可还合你的胃口?” “恶魔,等巽风哥哥来了,定会杀了你!” “哈哈哈,巽风?风神!”重凝在钩吻眼前来回走动着,拨弄着手中的那只飞蚁蛊虫,“说起来,我还得喊他一声三弟呢,哈哈,巽风,火神帝子!” “什么……三弟,巽风哥哥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 “钩吻王子,要不我们再做一笔交易吧,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药师升丹和花童降丹兄妹两人就能活着走出十里阴阳界,要不然……”重凝看了看变成一堆白骨的修女婆罗。 “做……做什么?我不会再听你这个恶魔的了……” 重凝弯腰将脸凑到钩吻面前,一把撕起他的胸襟,怒斥着说道:“难道你不想让你的巽风哥哥回到你的身边吗?” “巽……巽风哥哥?” 重凝放开扯着钩吻胸襟的手,语气又变得缓和起来,起身说道:“只要你帮我杀了阴阳师风无眠,你的巽风哥哥就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杀,杀了风公子……” “对啊,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的巽风哥哥为什么一直对你板着一张脸吗!”重凝的语气突然加重了几分,说话的语速也变得快了起来,仿佛夹杂着几份无法控制的怒火。 “就是因为风无眠一直在他身边,他一日不死,你就一日不会开心,你就会永远活在他们两人的阴影里,难道你堂堂萨满族王子还不如一个从小被人弃养的野种吗?”重凝捏了捏拳头,“只要你杀了风无眠,我可以解除你大哥曼罗王子体内的蛊毒,你的族人,你从小一起长大的药师花童都会活着走出十里阴阳界。” “不,不,你这个骗子!” “王子。”升丹睁开了眼睛,“不要听他的,我们不能再做那些坏事了。” “升丹,我知道,我知道。你醒了,我们……我们离开这里……”钩吻流着泪水,将怀中的升丹扶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千潭秋洞口的石梯走去。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阴邪的笑声,“既然如此,那就去陪你们的族人去吧!” 说罢,重凝长袖一挥,一股黑烟已将钩吻升丹两人裹了起来,渐渐地,黑烟变成了一股龙卷风,飞旋着将两人死死裹在了漩涡的中央。 就在最后一刻,黑色漩涡中间发出一股如波浪般的白色光晕,将黑色旋风击碎。 一只降丹花缓缓停在了重凝和钩吻升丹中间的半空中,不停闪动着花叶,将周围的黑色雾团一一消尽。 “降丹,降丹,不要……”升丹抹了一把腰间挎着的竹篓,用几近哭喊恳求的语气不停说着,“降丹,不要……” “降丹……降丹花?”重凝的脸霎时变得阴沉起来! 降丹花,生长在萨满族深山的石晶崖缝里,常年吸收天地灵气,有着晶体一样的白色花朵,其花叶能消除一切疔毒。水调敷血疮,初起者立刻起疱消散,成脓者即溃,腐者即脱。又因降丹修成花童之后,心地单纯善良,驱魔的天分和灵力都极高,所以即使现在她变成了一株花识,依然对蛊王重凝有着克制作用。 “你,你不想活了!”重凝后退几步,伸出手掌,一团黑色的雾气在他手掌中升起,周身也开始冒起黑色浓烟。 “降丹,快回来!”钩吻急切地喊道。 降丹花并没有将钩吻的话听在耳中,扇动着叶子朝重凝飘去。 重凝伸手打出黑雾,降丹花原本包裹着的花蕊开始展开,将那些黑烟尽数吸尽。 随着黑色烟雾被吸尽,重凝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但那种难看的表情在他脸上只停留了一刻,便烟消云散,重凝阴冷一笑,挥手划出一架古琴。 重凝转身,一脚直撑在身后的石壁上,左手抱琴,右手拨动琴弦,几股音波射出,如劈出去的剑芒一样,霎时打在降丹花的花叶上。 琴丝勒住降丹花跳动的叶子,越来越紧,降丹花灵识用尽力气想挣开丝弦,却被那股强大弦力勒出了鲜血。 “降丹……”钩吻睁大了眼睛,上牙紧紧咬着下嘴唇,手指掐在手心中,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走!”升丹牵起钩吻的手,朝石梯洞口跑去! 两人的泪水早已湿透了眼角,降丹灵识看着跑出洞口的钩吻升丹两人,发出最后的攻击,开始吸食重凝体内的魔气。 重凝嘶叫了一声,猛地拉开手中的琴弦,一时间,降丹花化成了无数花瓣,空悬飞舞了一阵,而后朝千潭秋洞府石梯飞去。 看着满天飞舞的降丹花瓣,升丹钩吻两人抬头望着天空,太阳从天空铺泻而下,山峦的风吹过,发出丝丝忧伤。 两人眼中含满泪水,痴痴望着天空。 降丹花凝结,化出降丹生前的模样,在云端,她朝他们笑着,而后说道:“哥哥,好好活下去,保护好王子。” 话了,降丹的笑脸开始慢慢侵化——她——魂飞魄散了! 钩吻抹了一把嘴角的鼻涕,轻声喊了一句:“降丹妹妹!” 升丹捏了捏手中的腰铃,扯起钩吻的胳膊:“走!” 升丹拉着钩吻的手穿梭在荒草山丘中,身后是缓缓走来的重凝。 蛊王重凝周身冒着黑烟,他将手中那只飞蚁蛊虫放飞,飞蚁迅速朝升丹钩吻逃跑的方向飞去。 “王子,你先走,重凝身上有蛊虫,它们会找到我们的!”升丹停住了脚步,一把将钩吻推了出去。 “不,升丹哥哥。我不走,要走一起走!”钩吻跑了回去,“升丹,我已经发了传咒术,风公子他们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升丹哥哥,我们一起走!” “好,你先走,我会赶上去的。”升丹放下手中的腰铃,开始拔起身边的野草来,“快走,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回来!快走,听到没有!” 钩吻后退几步,哭着说道:“那,那你不要骗我!” 升丹站了起来,走到钩吻面前,伸手抹了抹他眼角的泪水,紧紧将他抱入怀中,而后又松开,笑了笑说道:“快走,等我将重凝引开了,马上去找你!走……” 钩吻点了点头,朝荒草深处跑去。 升丹迅速盘腿坐下,将手中的稻草扎成两个草人,随即咬破自己的食指,在草人额间点了一滴鲜血,闭眼念动咒语,草人朝另一条小道跑了过去,跑着跑着,草人变成了钩吻升丹两人的模样。 升丹收起腰铃,朝钩吻跑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飞蚁蛊虫寻着血气,很快就赶上了由草人幻化成的钩吻升丹两人。重凝从草丛上空飞了过去,落地挡在了两人眼前,很快,重凝就发现了这两人眼神的不对劲。 在眼前这两人中,丝毫看不出什么恐惧的神色。 萨满族、阴阳族、白水女真族三族虽然所用幻术有所不同,但都和上古巫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重凝一挥袖,两股火焰飞了出去,便将草人化成的钩吻升丹烧成了灰烬。 在数百只飞旋的飞蚁蛊虫的簇拥下,重凝背手朝荒草大山飞了去。 从高空俯瞰而下,十丈荒草间,两个身影在拼了命奔跑着…… 食肉鹰从天空飞过,发出阵阵冲冲欲动的嘶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