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剑开天》 第一章 少年剑仙 “公子,和奴家一起玩游戏吗?” 南华城外,破败古庙。 一道妩媚的声音从里面幽幽传开。 古庙内,一位衣着薄纱,身材火辣的俏颜女子正依偎在一位白衣男子身上。 那白衣男子长相俊俏,气质翩翩,他抓住对方从自己脸颊往下就要探到丹田下方处的手,笑道:“嗯哼,这里可不能随便摸啊。” 俏颜女子眼神奕奕,她轻轻挪动了下身体,让圆润的胸脯更贴紧了对方些,她笑吟吟道:“是怕奴家握不住吗?奴家有两只手呢。” 白衣男子嘴角微翘,眼睛笑成一条线,“握得住,握得住,怎么可能双手握不住呢。我又不是什么神仙鬼怪,可不会什么随意变化大小的神奇法术。” 俏颜女子用食指抵住白衣男子的嘴,笑容玩味,道:“不,你会。” 白衣男子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玄妙体香,他只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像是喝醉了酒。 俏颜女子将对方的神态收入眼底,她娇笑着试着询问道:“那让我握握呗。” 白衣男子眯眼眉头轻挑,刚准备开口,可蓦然想起一事,他轻咳了一声,将笑容慢慢收敛下来,他将视线挪向前方,没有去看身边的女子。 俏颜女子表面神色幽怨,实则心中一凝,不留痕迹的收敛几分笑意,身体悄悄后退了一点点,心中也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白衣男子的视野中,破庙门口处,正坐着一位衣衫破烂的消瘦背影,对方随意坐在门口,双腿之上横放着一把斑驳长剑,白衣男子能看到剑柄和剑鞘尖。 外面的风声并不小,有不少秋叶被吹落,落在地上,落在对方身上。 “常容,外面风大,你还是进来吧。”白衣男子出声道。 那名被白衣男子称呼为常容的男子偏过头来,笑道:“少爷,我进去岂不是会耽误你的好事?我还是在外边坐着吧。” 白衣男子神色有些为难,你坐在门口就不耽误了? 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试探性的说道:“那要不你坐远点?应该没问题吧?” 全名为李常容的男子先是一愣,然后尴尬一笑,连忙起身,那些原本在他身上的树叶借机飘落到了地上,回归大自然的拥抱。 这是少爷怕自己隔得近,会听到他弄出来的动静呢。 倒也能理解。 至于有没有问题,当然是……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坐远些。”李常容微笑着回答。 持剑行礼后,他便往庙外走去。 俏颜女子趁着李常容说话的时间点,简单的审视了对方一眼。 五官还算端正,并不出众,但面容干净,嗯,算得上中上容颜。 虽然衣着不怎么样,但身体应该挺健康的。 想到这里,俏颜女子收回视线,用舌头悄悄的润了润嘴唇。 只是很快,她又看向那道已经远离古庙的身影,微微皱眉。 奇了怪哉。 先前自己怎么好像没有注意到对方一样? 不然,可轮不到白衣男子提醒这里有外人。 看着从八岁起就在自己身边,十二岁起便充当自己贴身侍卫的少年回答没有问题并远离后,白衣男子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门口关上了庙门。 他很快便恢复笑容,冲了上去,一把搂住俏颜女子的腰,将脸贴到对方的脸上。 “啊。”俏颜女子被打断了思路,吓了一跳。 不过多年的经验积累,让她很快的便调整了情绪,噘嘴道:“你吓死我了。” 白衣男子轻轻一笑,很快便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火热,展现出了自己自认为鲜为人知的一面,一边亲吻着对方,一边娴熟的为对方宽衣解带。 两人起先还是半推半就的相互试探,随后才是逐渐狂野的拳拳到肉。 肆意妄为。 其中故事之有趣与生动,不宜细说,不宜细说。 …… 破庙远处的李常容刻意收敛了自己的听觉,没有去偷听自家少爷的房中趣事。 一头修成人形的狐妖? 呵。 也就自家少爷心那么大,那么花,才会在已经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还愿意和对方来一次露水情缘。 也许自家少爷还会觉得,“狐妖?那岂不是更刺激?更好玩?” 李常容伸出手,用双指轻轻夹住一片飞到他眼前的枯黄落叶,他眼睛认真盯着落叶上了纹路,心里却是想着另一件事。 如果。 如果那位狐妖想要对自家少爷动杀手。 就会触发他在自家少爷设下的某种玄妙的,凡人难以理解的一道“机关”,这“机关”以杀气为引线,杀气轻重程度为按住开关是否用力的手指。 当狐妖的杀气达到了李常容设定的某个临界点时,就会触动“机关”。 到时候,大概就会有这样的一幅画面。 两位赤条条的才子佳人,正在恩爱缠绵情绪最为高涨之时,那俏脸女子满脸欢愉的面容突然神色一变!猛得探出一只利爪,抓向白衣男子的胸口,想要一把抓碎对方的心窝。 那么,就会有一把三寸上的袖珍长剑,突兀的出现在白衣男子身前,剑尖朝外。 咻的一声。 穿过俏脸女子丰满的胸口,搅碎对方的心窍,造成一个偌大的血红窟窿。 到那时,俏脸女子的脸上,恐怕就会遍布惊恐与难以置信的神色,几息之后,才会看着面前那位气喘吁吁的男子,带着些不解与悔恨的语气问道:“怎么,会这样?” 而那位男子大概会伸出手,抚摸对方凄美的脸庞,满脸遗憾的说道:“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第二章 多情少爷 只是这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半个时辰后,李常容便看见自家少爷陈见齐单手叉着腰,推开了门。 陈见齐的嘴唇干涸有了裂纹,面色更是苍白,显得无比憔悴。 像是被人掏空了身体。 李常容叹了口气,摇头道:“少爷啊,你怎么这么快就被榨干了!” 因为隔得太远,陈见齐没有听到李常容说的话,他一手叉腰一手扶墙,有些中气不足的朝李常容喊道:“快,快来扶扶我。” 他的声音其实不大,但李常容还是听清楚了,赶忙小跑过来搀扶住了自家少爷。 陈见齐一手叉腰一手抓住对方的胳膊,白眼道:“你就不能再快点来?” 李常容笑着说道:“少爷刚享完福,吃点疼痛算什么。” 陈见齐呵了一声,笑骂道:“没大没小!” 说着,他便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李常容见状赶快抚了抚他的后背,帮忙顺了顺气,叹息道:“少爷,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一边说着,李常容一边以自己的手掌为连接点,调动起了自家少爷随着空气吸入体内,但并未吸收的微量灵气,为自家少爷简单的调理了下身体。 陈见齐一瞬间感觉好多了,试着放下叉腰的手,很快他又重新叉了回来。 嘶,还不能够,还有点难受。 李常容正准备开口询问自家少爷接下来的打算,便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公子,累了的话可以在奴家这边过夜歇息的。” 声音传来后,便见那位俏颜女子出现在了陈见齐另一侧,此时的她已经换了一身厚实许多的衣裳。 陈见齐和李常容都看向对方,神色各异,但都觉得对方的面容少了些妩媚,多了些清纯。 “清儿妹妹真是越发惹人怜爱了。可惜我得缓一缓。”陈见齐心道。 “不愧是狐狸精,勾引人的本事确实厉害!”李常容心道。 李常容冷声说道:“不必了!” 被陈见齐唤作清儿的女子闻言嘴唇微抿,眼神亮闪闪的,就像是两潭波光粼粼的清水。 陈见齐见状神色顿时温柔了起来,说道:“清儿妹妹,他打小就笨,不会说话,你别管他。不过我今天是真的不能在这里过夜了,得赶快回到南华城。这是我与你说过的。” 清儿点了点头,对方先前的确与自己说过要赶快回到那传说中“妖魔禁入”的南华城,于是她问道:“那你还会再来吗?” 陈见齐正了正神色,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会!” 清儿眼中泛起了感动的泪花,陈见齐忙伸出手帮对方擦拭。 “我会等你的。”清儿眼含泪水说道。 陈见齐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带着李常容告辞离去。 陈见齐倒退而走,挥着手,看着清儿在自己眼前渐行渐远。 直至消失不见。 许久后,李常容忍不住问道:“少爷,你们是在演戏吧?” 你们明明才刚认识,怎么就搞得多么难舍难分一样? 陈见齐此时已经转过身来,他摇了摇头,神色郑重的说道:“不是。” 李常容默然。 他不信。 他怎么可能会信。 一次萍水相逢会在欢快一场之后,就变成真情实意? 呵,见鬼去吧! 陈见齐看了看李常容的神色,知道对方心中的想法,他仰头长叹道:“你啊,不懂的。” 李常容呵呵两声。 陈见齐岔开话题,问道:“她吸了我多少精气?” 李常容早就在帮对方调理身体时清楚了情况,所以很快就回复道:“不多,但也不算少。少爷,您接下来一个月内都会清心寡欲的。” 李常容在“清心寡欲”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意思是你接下来一个月内,都硬不起来了。 陈见齐闻言一拍手,笑得有些合不拢嘴,道:“那岂不是很好?难得有一个月时间可以不用沉迷女色啊!” 李常容感觉自己有些难以呼吸,属实是被自家少爷的逆天脑回路扼住了喉咙。 片刻后,陈见齐又说道:“常容,趁我们还没走远,你施展点法术,或布下些阵法什么的,保护下她呗。” “少爷,你们只是萍水相逢!”李常容提醒道。 那些能长期庇护一方的法术、阵法又岂是说施展就施展,说布下就布下的? 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陈见齐摆了摆手,道:“好歹对方现在是我的清儿妹妹了。你下次再见她,都要称呼她一声清儿姐姐。” 李常容面无表情的反驳道:“她也可以是很多人的清儿妹妹。” 陈见齐微微皱眉。 寻常主仆,仆人自然是不敢这么和自家主子说话的。 但凡事总有例外。 他们就是那对例外。 陈见齐露出一脸忧虑的神色,他叹息一声,解释道:“这些年不分善恶就灭妖的人越来越多了,清儿在这里,真的不安全。再怎么说我和她也有一场露水姻缘,总不能穿上裤子就不管人家的死活了吧。” 李常容看着自家少爷的神色,问道:“少爷可曾邀请清儿姑娘与我们一起离开?” 陈见齐点了点头,说道:“邀请了,可清儿不愿离开,毕竟这里是她生长的地方,而且,我们要回的南华城,对于妖族来说,可不是一个好去处。她最多在南华城外找个住处,其实还不如这边。” 李常容闻言,沉思片刻后他看向陈见齐,说道:“少爷,我还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让我这种常年杀妖的人,不去杀妖,反而去庇护她的理由。” 陈见齐想了想,说道:“清儿告诉我,她修行多年,未曾害人性命。” “至于吸取精气一事,她有与我坦白,是两厢情愿的事。算不上害人。” “少爷,她说你就信了?”李常容问道。 陈见齐站在原地,认真说道:“信!” 李常容摇了摇头,轻轻跺脚,身体便化为一道白光飞上天空。 他脚踩一柄斑驳长剑,屹立在破败古庙上空三百米处,他破烂衣衫随风鼓荡。 这倒不是他故意穿成这样,而是先前经历了一场大战,又没有替换的衣服了。 李常容并拢左手双指,横向挡住自己双眼,然后缓缓挪动。 不算耀眼的金色光芒随着双指的离开而逐渐展现。 李常容一双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眸子透过古庙,看见了古庙中正侧卧着的俏颜女子,看见了一只在俏颜女子“虚影”内的三尾狐狸。 三尾狐狸周身,还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一位狐妖,身上不仅没有血光,反而还带着些许功德。”李常容有些讶异,“真是奇怪。” 这是一件很少见的事,对很多狐妖而言,既然有吸食精气的机会,那么为什么不一次性吸干吃尽? 循环利用? 又有几个人离开这里后还敢回来? 注定是有去无回。 李常容的眼睛能看穿多数事物的本质,启用某种神通后,更是能查探对方的因果。 血光,代表着是否杀过人,杀的人越多,血光越重,反之亦然。 金光,代表着功德,做过的好事善事越多,金光便越浓郁,反之亦然。 “竟然真如少爷所说,从未害过人。” “那在护你安全的同时,再赐你一场机缘又如何。” 李常容双手掐诀,便有数道金光从空中浮现,落入古庙,勾勒出一座结构复杂的法阵。 法阵中,狐妖先是一震,随后面露喜色。 它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有了长足的进步,也能明白这座法阵的妙用。 “多谢大仙!”狐妖跪拜下来,朝空中的李常容传声答谢道。 “虽然我无法理解你和少爷之间的感情,但我希望,你这样不害人还愿意做好事的妖怪,越多越好!”李常容心道。 接着,李常容在地面招来一块大头,他伸出手指,在大石前的虚空中写下了几个金灿灿的字——灭妖会同道勿伤。 又在右下角写下了落款——南华城,李常容。 李常容轻轻吹了口气,那些文字便飘入大石中,消失不见。 然后李常容将大石拍到了破庙侧边十米处,大石升入地面小半,稳稳的立在了地上。 狐妖再次跪拜磕头,答谢道:“多谢大仙!” …… 第三章 你的名字 南华城。 一俩马车行进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弄。 马车停下,走下了一位中年男人,他气质斐然,五官棱角分明,虽然皮肤已经有了不少褶皱,但能看出对方年轻时也是一个俊俏少年郎,很招异性喜爱。 “就是这里了?”他环视一圈,开口问道。 一旁的仆人年纪看上去比他还大上许多,对方佝偻着身子,皮肤满是褶皱与斑纹,但对方眼神却很是明亮,肤色也比较红润,看起来还很健康。 “是的老爷,就是这了。”老仆连忙回应。 “那进去吧。”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先行迈步。 老仆赶快上前领路。 很快,两人便来到一处院子,推开门,便是一阵窃窃私语和身体攒动之声。 屋内,围绕着一群衣着破烂的孩子,他们最小五岁,最大也不过十岁,他们此时或激动或惶恐或好奇或害怕,种种情绪皆有。 中年男人看了这群孩子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原本就在院子中的仆人赶忙拿来一把干净的椅子,让中年男人落座。 中年男子随意坐下后,右手手掌朝自己往外轻轻一挥,道:“开始吧。” 老仆点点头,走到那群孩子不远处,用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开口说道:“规矩,我跟你们说过了,我现在再说一遍,你们记好。” “等下会有几个测试,会有一些危险,但不危害生命,你们要做的,就是努力完成这些测试。” “最终,我们会按成绩,给你们一些铜钱,最后被选上的,以后每个月能领取几十枚,上百枚铜钱都有可能,表现差,没被选上的,呵呵,不好意思,一枚铜钱都没有。” 那老人眯眼环视了眼前的这群孩子一眼,然后问道:“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人群发出了并不整齐但却个个响亮的回应声。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一个个都早就在这里吃饱喝足了,有了些精气神。 老人退下,很快便有两位青年仆人接手,指挥着这群孩子们测试各种不同能力,多是战斗方面的。 至于器材,早已备好。 中年男人静静得看着这群孩子或测试力量、速度、应变,或测试着武斗技巧的学习。 时间一点点过去,中年男人的表情始终平淡,没有展露出高兴或者失望的神色。 一个时辰后,老仆人带着三名小孩走了过来。 其中最大的九岁,最小的是五岁,还有一位六岁的。 都是男孩。 中年男人在三人身上停留不少时间,最终点了点头,老仆人便先带着三人离开。 老仆人单手轻推着那位九岁男孩的后背,察觉到了异样,便轻轻笑道:“不要紧张,老爷不吃人。” 男孩长呼了一口气,他用左手臂轻轻擦拭了自己的额头的汗水。 而他的后背,早已湿透。 听说,那些有钱人家的老爷,都喜欢吃人。 五岁的男孩好奇的看着这一幕,有些好奇对方为什么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好像惯用的是左手。 六岁的那位男孩走在最一侧,神色喜悦,脚步沉稳。 老仆人将三人带到一旁后,开始遣散其他小孩,两位青年仆人分别给他们发放铜钱。 虽然先前说表现差的不会给,但那是怕他们偷懒不出力所给出的对策。 实际上表现不好的,他们也会给一点。 每人三枚。 不少,每人节省着吃,可以吃两天六餐。 不多,他们怀揣着这些钱,只要自己小心点,还不至于被更大的饿狼盯上。 遣散完这些人后,老仆人便又带着三人来到中年男人身前。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五岁的男孩率先笑道:“大家都叫我小狗,所以我叫小狗。” 他不懂名字的含义,也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名字不太好。” 他沉吟片刻,说道:“今天起,你便叫陈守齐。” 男孩展露着笑容小鸡啄米般的快速点头。 他也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但他知道,这时候一定要点头,而且,他很高兴。 他有名字了。 中年男人看向另外两人。 九岁的男孩端正身形,严肃说道:“我叫刚子!” 中年男人犹豫几息,才问道:“刚子是你的全名?” “是!”九岁的男孩重重回应。 中年男人抬了抬眉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老仆人见状会心一笑,对自己老爷而言,很多事情都很简单,唯独取名字一事,不擅长,很为难。 依稀记得当年少爷诞生时,老爷想了三天三夜,才憋出了个还算不错的名字,据说还是看到了一块“见贤思齐”的匾额才想到的。 而后来家中有了小姐,老爷便省事,给小姐取名为陈见贤,这让夫人气得不轻,这哪是个女孩的名字! 当时自家老爷双手一摊,道:“那怎么办?我没文化啊!你有吗?哦,你也没有。” 至于请人取名?老爷和夫人的想法都是,自家孩子,让别人取名干嘛。 老仆提醒道:“老爷,不妨就赐他一个姓?” 中年男人眼前一亮,先是赞叹老仆一句,然后看向九岁的男孩,笑道:“那今天起,你便叫陈刚!” “好!”九岁的男孩认真回应。 从今天起,他便有了姓名,陈刚。 中年男人看向最后的那位男孩,他又皱起了眉头。 不料那男孩就在此时轻轻往前一步。 “老爷,我有名字。” 他学着别人对对方的称呼,开口说道。 “哦?”中年男人眼前一亮,眉头舒展,顿时来了兴致,连忙问道:“说来听听。” 李常容从脖子处拿出一块吊坠,取出来,准备递给对方。 老仆人轻轻伸出手,道:“先给我吧。” 李常容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老仆人拿着吊坠,简单观察和摩挲一番。 确定没有问题后,交给自家老爷。 中年男人接过吊坠,仔细端详起来。 这块吊坠由普通的石头雕成,用简单的丝线缠绕,有些年月,但并不贵重。 不然这孩子恐怕很难保住。 吊坠之上,只刻着三个字。 中年男人轻轻念了出来。 “李常容。” 第四章 再回南华 南华城外,有两人登上小山,迎着阳光,面朝不远处那座沐浴在阳光下的古老城池。 陈见齐看着眼前的景象,指着远方,笑容灿烂,道:“看!南华城,我们回来了!” 李常容看向远方,也露出了笑脸,是啊,回来了。 李常容突然抽了抽鼻子,诉说道:“离开的时候,我很害怕,我在想我是不是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陈见齐眼帘微低,也回想起了当时的感受,不由得也有些伤感,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轻轻一笑,打趣道:“都是剑仙了,还怕这些?” 李常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笑道:“怕,当然怕。我当时年纪又有些不大不小,既不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没什么本事,很怕一不小心就被什么妖怪拍死了。而且,其实我也算不上什么剑仙,和真正的剑仙相比,我还差得很远。” 陈见齐闻言想了想,也是,那时的对方,还只十三岁,他手臂垂着微弯,就能摸到对方的头顶,随意晃动两下,就能把对方的头发弄乱,惹来一阵嘀咕。 剑仙?当时确实不是。 那时的李常容,还只是一个刚迈入修行界的新人。 凭着一本烂大街的粗浅道书,就找到了自己的气府。 从学习到入门,对方只花了一个时辰。 仅仅用“天资”二字,便能吓死人。 想到李常容的天资,陈见齐便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自己从六岁起,费尽心思十六年。 一心想要踏足修行。 可至今仍未入门。 真是悲惨啊!陈见齐心中感慨。 “御剑飞行,挥剑斩妖扫不平,怎么就不是剑仙了?你其实比很多所谓的剑仙还要剑仙。”陈见齐平复心情,悠然说道。 这是真心话,身旁这位其貌不扬的少年,有比剑仙还要剑仙的一面。 李常容愣了愣,眼角已经没有了异常,他笑道:“少爷的嘴皮子确实厉害,难怪招女子喜欢。” “嘴皮子厉害?我的嘴皮子确实厉害。”陈见齐轻轻一笑,笑意深长的说道:“不过光嘴皮子厉害那是不够的,得各方面都厉害才招女子喜欢。” 李常容只当少爷是在自夸,没听出对方更深的含义,他夸赞道:“少爷厉害!” 陈见齐摇了摇头,嘴上多说什么,心中却在感慨,“你这拍马屁的手段要是能有修行练剑一半天赋,不,些许天赋,那我就开心了。” 不到三年就成为了世俗人眼中的剑仙? 嚯,真是惊人。 真是厉害。 说羡慕?那肯定羡慕,说嫉妒?偶尔也会有,但那种念头很快就会消散。 倒也不是说我陈见齐品格多么高尚。 剑仙,多么威风,多么潇洒。 只是我啊,不认命。 好像有很多人,他们或用言语或用眼神,都在说:“看!那个人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有出息的。” 但我不认命。 陈见齐弯下腰,拾起一掌尘土,然后往风中一扬。 两人看着前方烟尘四散,那些烟尘沐浴在阳光下,像是有人撒了一把细小的金子。 我偏不认命。 等尘埃飘落,陈见齐拍了拍手,恢复了往常玩世不恭的神情,道:“走了,回家,以后的南华城,有我风光的!” …… 南华城内,陈家府邸。 陈家家主陈南华正在书房写字。 南华城和陈南华,乍一看很有说法,实际上是一点说法也没有。 只不过是当年陈南华的父亲,也就是陈见齐的爷爷,希冀着自己的儿子长大后能当上南华城主,光宗耀祖、重振门楣,所以才给他取名为南华。 陈南华这个名字,承载着他父亲和祖辈的愿望。 不过很遗憾。 现实总是那么残酷,不是叫什么名字,就真能拥有什么。 陈南华停下笔,将毛笔轻轻放好,然后静待片刻,等待着纸张上的墨水完全干涸后,才双手食指拇指夹住纸张双角,立在自己面前。 “嗯,不错。”他自我欣赏,陶醉。 咚咚。 门外,传来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陈南华一边放下宣纸,一边说道:“进来。” 嘎吱。 房门打开,一位身材佝偻的老仆快步走了进来,他笑容洋溢,尽显慈祥。 他走到书桌前一臂外停下,看不出是躬了身还是没躬身的说道:“老爷,老仆感应到少爷身上的随身玉坠了。” “哦?” 刚将宣纸摆放到固定位置的陈南华闻言连忙抬起头,问道:“确认无误?” 老仆笑着点头道:“确认无误。” “好,好。”陈南华连说了两个好字,他快步坐到老者身旁,抓着老者的胳膊催促道:“走,崔老,我们去找见齐。” “没问题,没问题。”名为崔老的仆人连忙回应,和陈南华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刚迈出书房门一只脚,陈南华就停了下来。 “老爷,怎么啦?”崔老见状连忙问道。 陈南华松开抓住陈南华的手,将迈出房门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他挺了挺背,正色道:“没事。” 他转身回到自己书桌,只留下了在原地面露茫然的崔老。 陈南华拿起笔,沾了沾墨水,神色悠然的开口说道:“让那臭小子先来见我。” 很快,他的悠然气度便荡然一空,冷笑道:“哼!退婚!谁给他的胆子?!不就是老王家那闺女长相寒碜了点吗?怎么就不能结婚,怎么就不能过日子了?啊?给他管的!” 说完,他便在新的宣纸上快速下笔。 崔老走近,瞥了眼宣纸上的鬼画符,连忙收回视线,调整心绪,劝道:“说不定这三年游历回来,少爷就懂事了,能明白老爷您的苦心。会乖乖和王小姐成亲的。” “哼!”陈南华还不解气,等到宣纸上的纵横交错越来越多,铺满宣纸时,他才停下笔,蓦然一笑,道:“也是,外出三年,肯定吃了很多苦,懂得了过往的生活都来之不易,家族为他付出了很多,他也肯定会愿意回报家族,去和老王的闺女成亲。” “没错没错,少爷现在肯定面黄肌瘦,衣着破烂,正迫不及待的等着老爷去拯救他呢!”崔老见劝说有效,连忙助力道。 “的确如此!唉!一想到这我还是有些心疼的,我儿这几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吃不饱穿不暖,生活窘迫,处处看人脸色。”陈南华轻叹了口气,又向外迈步。 “走吧,我们去看看他。” “真是苦了我儿了。” 第五章 孤独老人 南华城内,一家街道上的小摊子中,陈见齐和李常容正坐在一张简易的木桌旁,看着街道上行走的车水马龙。 此时的李常容已经换了一身简易的青色长袍。 先前因为大战的原因弄坏了衣裳,后来也一直没有路过人类城镇,买不到衣服,便就那么穿着了。 来到南华城后,陈见齐第一时间便带李常容去购置了衣物。 “南华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陈见齐感慨道。 李常容点点头,毕竟是武安郡最大的贸易中心,想不热闹都很难。 而且,南华城曾经出过一位本事通天的南华道人,据说其轻轻一指便能覆灭一国山河,引得无数人向往,来到此地,寻找机缘。 起先也确实有好几位幸运儿,得到了南华道人的相关道法传承或遗留宝物,一飞冲天。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幸运儿便越来越少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外人对南华城的向往,因为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也会成为那个幸运儿,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 摊子的老板用托盘带着两碗葱花面过来,依次放到两人桌前,然后笑道:“两位客官,请慢用。” 两人点了点头,简单的表示感谢后抽出桌上早就放好的筷子,各自拌起了面前的葱花面。 老板笑着离开,目光忍不住的瞥了一眼李常容放于桌旁的斑驳长剑,心中嘀咕道:“看上去有些岁月了,这么老的剑真的还能用吗?估计就是个摆设。伤不了人。” 陈见齐很快的便吃完了第一碗面,要了第二碗,吃完第二碗,他才摸着肚子,一脸满足的说道:“南华城的葱花面还是这么好吃啊!比外面的山珍海味好吃多了。” 李常容也已经吃完了第一碗面,不过没有要第二碗,他坦诚说道:“其实没当年好吃了,量也少了不少,看来少爷怀念的其实是这南华城,而不只是这一碗葱花面。” 陈见齐欸了一声,有些诧异,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要不要让家里准备准备,备备考,说不定几年之后还能当上个状元。” 李常容轻轻一笑,道:“那还是不了,我可不喜欢看那些书。” 陈见齐朝外边摇了摇手,李常容立刻会意,去结了账。 拿好长剑陪自家少爷离开后,李常容轻叹道:“价格也贵了不少。” 陈见齐轻轻一笑,道:“物价在涨嘛,人家也要养家糊口,而且我看掌柜也已经换了,和以前的老掌柜有几分相像,估计是对方的儿子,年轻人着急挣钱,很正常。” 李常容点了点头。 两人在街道上随处坐着,偶尔也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女子更多的是因为陈见齐的容貌,男子则是更多的因为李常容手上的斑驳长剑。 陈见齐“你知道吗?本来我期待着我回来的时候,有茫茫多的人在那城门外迎接。他们有城内权贵,妙龄女子。” “那些妙龄女子都在说,哇!看!是陈家少爷回来了!他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帅气,一样的英俊潇洒!” “那些权贵大人物也说,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快快拉拢讨好他!” “结果不仅没有谁迎接,在门口还差点挨了一泡马尿。”李常容接话道。 陈见齐露出一丝苦笑,许久后,他才开口问道:“常容,你说,我的人生真的就只是这样,只能这样了吗?” “当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当个花花公子?” 李常容听着自己少爷的话语,他抬头看向远方,回忆起了进入陈府之前的那段时光,他抬了抬眼皮,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又没有说出口。 两人无言的路过一处正在修缮的府邸,有工人正在给大门上方挂着印有“萧府”二字的巨大匾额。 陈见齐皱了皱眉,开口问道:“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原本应该是薛府的宅子吧?” 李常容稍加回忆,便点头确定道:“是的。” 他毕竟是修道之人,各方面都比寻常人要厉害很多,其中就包括记忆。 所以少爷有时候对于记忆中不确定的事情,就会询问他。 陈见齐闻言连忙拉住路过的一位行人,有些焦急的问道:“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原本不是薛府的宅子吗?怎么现在变成萧府了?” 被拉住的是一位头发有些发白的老人,对方正担着两担重物,好在陈见齐虽然有些焦急,但也没有失了分寸,拉住对方时,并没有用力,不然就有可能让对方失去平衡,导致受伤。 老人在陈见齐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停下,他先是放下两担重物,然后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听陈见齐把话说完,看了看眼前的衣着不俗的年轻人,又看了看对面的府邸,问道:“远房亲戚?” 陈见齐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认识曾经在薛府的人。” 他当年在学塾读书时,与一位同学,情投意合,虽然因为很多原因没有交往更没有发生过任何越界的行为,但对于对方,他一直心有挂念。 而对方,正是当时薛府的二小姐,薛言月。 老人面露恍然之色,他说道:“这样啊,薛府,一年前被官府抄了。” 老人弯腰准备担起东西就走,陈见齐连忙伸出手道:“老伯,还有吗?只有这些吗?” 老人没好气的说道:“我这么个老头子哪知道那么多。你要问,就去问别人吧。” 陈见齐收回手,也明白对方说得没错,便只能无奈说道:“好吧,多谢老伯了。” 他看向李常容,李常容会意,将长剑挂在腰间,从衣袖中拿出三枚铜板,递给老人,笑道:“老伯,谢谢你帮我家少爷解答问题,这是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老人连连摆了摆手,瞪眼拒绝道:“这点小事收什么钱!不能收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李常容看了眼对方的眼神,确定对方是真的不想要,他便说道:“那我帮你把这两担东西担回家?” 老人用手指摩挲着胡子,打量了李常容几眼,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小子只怕是担不动。” 李常容二话不说,弯腰将扁担放到自己肩膀,陡然站直。 “老伯,你看我担不担得动?”他抓住两边的麻绳,将那两担重物上下来回提起与放下。 “喔哦喔喔,小伙子可以啊!有力气!”老伯瞪大眼睛看着李常容,连连称赞。 “那我帮你担回你的住处?”李常容笑问道。 “好好好!那我带路吧!这边这边。哎呀年轻人可以啊,真看不出来你力气这么大!不错!平时没少锻炼吧!而且看你这样子是以前也担过东西的?”老伯欣喜的有些滔滔不绝。 李常容笑着回答:“以前确实做过类似的活计。” 老伯眼睛越发明亮的快速点头。 两人往一边走去,李常容轻轻侧头看了自家少爷一眼。 陈见齐摆了摆手。 两人渐渐消失在了人流中。 一位附近的流浪汉全程旁观了先前的一幕后,走了上来,面容谄媚道:“公子想知道薛府的事?” 陈见齐看向对方,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知道?” 流浪汉搓了搓手,露出残缺的门牙,道:“知道一些。” 陈见齐又问道:“薛府为何被抄以及薛府的人都去哪了你知道吗?” 流浪汉点点头,道:“都知道一些。” 陈见齐看了他一眼,笑问道:“你先前怎么不上来?” 流浪汉缩了缩脖子,道:“公子那名仆人带着一把剑呢,呵呵,我有些怕。” 陈见齐点点头,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他问道:“需要多少?” 流浪汉眼前一亮,这位公子直接!上道! “三十枚铜钱。”流浪汉开价道。 陈见齐盯着对方的眼睛,流浪汉面色为难的说道:“我知道的事情还挺多的,我以前就是薛府的下人。公子,肯定值这个价!” 他担心对方不愿意给,或者砍价,当然,他也接受些许砍价。 陈见齐点了点头道:“可以。” 他从怀中拿出一颗银白色的钱币,在流浪汉面前晃了晃,“是多是少,看你所说事情的价值了。” 流浪汉先是一愣,然后一喜,银钱! 要知道,一枚银钱相当于一百枚铜钱! 银钱之上,还有金钱,一枚金钱相当于十枚银钱。 而金钱、银钱、铜钱都是朝廷用特殊法子熔炼几种金属混合制作而成,并非纯金、银、铜。 一枚银钱,也许只够有钱人花一顿,但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能花一个月! 流浪汉嘿嘿笑道:“好,好,好。” 陈见齐看了眼四周,指了指一家铺子,说道:“我们去那聊。” 流浪汉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又说了三个好好好。 到了那边,陈见齐点了两个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米饭。 等店老板端菜上桌后,将小菜和米饭推到对面,说道:“你吃吧。” “多谢多谢。”流浪汉笑着感谢,心里却是一阵嘟囔,“那么有钱也不知道给我点几个硬菜!等下少透露些消息!” “公子,那我开吃了哈。”他没有立刻动筷,而是看向正端坐在他对面的陈见齐,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见齐嗯了一声。 流浪汉连忙拿起筷子,扒拉起饭菜来。 期间他抬眼看了对面的陈见齐一眼,见对方没有着急的神情,便没有停下。 一顿饭菜很快吃完,流浪汉摸着肚子,咧嘴笑道:“舒坦!” 陈见齐开口说道:“你可以说你知道的消息了。” 流浪汉愣了愣神,咳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皱眉酝酿了一下措词,最终开口说道:“两年前,我家老爷接了一笔很大的生意。赚了很多钱!当时风头直追王家!差点就成为了南华城最富有的家族。” “但好景不长,一年后,官府来人,抄了薛家。” 陈见齐问道:“理由是什么?” 流浪汉叹了口气道:“说老爷和妖族勾结,贩卖了好多个城里的婴儿。” 陈见齐眉头皱起,薛家家主竟然会干出这种事? 这不是找死吗? 不用陈见齐提醒,流浪汉继续说道:“我们当时都不信的,但官府拿出了确凿的证据,老爷……也认了。一个偌大的家族,说没就没了。家族的人,也各自散去。” 流浪汉望向陈见齐,讪笑了笑。 陈见齐眼神冰冷下来,道:“你不会觉得这点东西就想换多少钱吧?” 流浪汉缩了缩脖子,道:“可是我就知道这些了啊。” 他先前虽然有少透露些消息的打算,但吃饱后,心情好,便不打算少说,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对方。 怎么?这些还不够? 陈见齐呼吸瞬间重了几分,又很快恢复,他问道:“那笔大生意就是贩卖婴儿?” 流浪汉连摇了摇头,道:“不是,是正经生意,我们薛家和北边一个大家族联手,拿下了武安郡大部分的绸缎生意。” 陈见齐反问道:“那你为何要说那件事?难道这和薛家被抄有关系?” “公子,难道你不觉得这里有古怪?薛家刚赚了那么多钱,就被抄了家,这之间怎么可能没有问题没有关系,我看啊,就是官府贪图薛家的钱财!”流浪汉白了陈见齐一眼,似乎是有些鄙夷对方的智商。 陈见齐看着对方,冷笑一声道:“我看你也有些古怪。” 流浪汉一愣,道:“此话怎讲?” 陈见齐说道:“四肢健全,也还算有脑子,怎么在当流浪汉呢?” “这……”流浪汉面露尴尬之色,他眼神慌张了一小会,才恢复平静,赶忙解释道:“我是薛府出来的,没人敢要。” “世界那么大,一定要在薛府大门附近当个流浪汉吗?”陈见齐的眼神逐渐冰冷了起来。 “我就想在薛府当个流浪汉,怎么啦?你有意见?”流浪汉腰杆一挺,态度还有些强硬,他一拍桌子,怒道:“你说!你是不是不想给钱!?” 陈见齐叹了口气。 看来薛府的事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复杂。 陈见齐起身用银钱结完账后,给了流浪汉三十枚铜钱,流浪汉离开笑着离开后,陈见齐感受着自己衣袖里沉甸甸的六十五枚铜钱,不由感慨道:“确实贵了不少。” …… 李常容担着两担重物来到老伯的院门外,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又很快将那丝疑惑收起。 老伯打开门锁,用力一推,木门嘎吱嘎吱作响。 “来来来,小伙子,把东西放这。”老伯走入院子,指着一处空地连忙说道。 李常容点点头,将两担重物平稳放好。 “来来来,快进屋喝点茶水。真是辛苦你了。”老伯拿着李常容的袖子,笑着热情招呼道。 李常容没有拒绝,和老伯一起进了木屋。 被老伯要求落座后,李常容四处张望了一番,屋子不大,也有些老旧,李常容目测这木屋建了近三十年,期间经历了多次“缝缝补补”。 “老伯,你平常一个人住吗?”李常容开口问道。 老伯点了点头,在那一边倒水一边说道:“是啊,老伴走的早,我一个人住了很多年了。” 老伯端来一杯水,李常容连忙站起身接住。 老伯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坐到李常容旁边,开口笑道:“我有个儿子,很厉害。” “哦?”李常容有些好奇道:“怎么个厉害法?” 老伯自豪的笑道:“他啊,学了很多本事,当了那啥子练气士,练气士你知道不?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那种。” 李常容会心一笑道:“知道,那确实很厉害。” 原来是一位同道中人。 只是刚回来就碰到一位同道中人的家属,是不是有些巧了? 老伯笑得很开心,“他啊,以前跟你一样,年轻的时候就力气忒大,经常帮我担东西!那时候我啊,可轻松了!” 李常容面露微笑,看来老伯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影子,所以才会表现出喜悦,以及愿意主动和他聊起自己的儿子。 “而且他打小就懂事,孝顺,很少让我操心,附近很多姑娘都想进我们家咧……” 老人满脸笑意的说起了自己儿子过往,说了很多很多,李常容也一直面带微笑的听着。 只是说着说着,老人开始变得有些沮丧,道:“只是他修了道后,就很久没回过家了。” “你说,他是不是过上了好日子,忘了我这个爹了?” “可是我不需要他的钱,只需要他回来看看啊。” 第六章 陈家二老 从老伯那里离开后,李常容在南华城知名的“月牙湖”附近一处凉亭里,找到了自家少爷。 两人斜靠在柱子旁,看着不远处成月牙形状的湖水,李常容的眼中,有些失神。 陈见齐察觉到了李常容的异样,问道:“怎么啦?刚才那段时间出了什么事?” 李常容回想起了在那位老伯中的经历,闭上了眼睛,道:“以后再说。” 陈见齐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好。” 他其实有些诧异李常容的回答,毕竟以往对方要么就不开口,要么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少有这样的情况。 他拍了拍手,说道:“走了,回家。” 只是陈见齐刚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有两道人影正往这边走来。 正是陈南华和崔老。 “爹!” 陈见齐小跑迎了上前,张开双手,想要给对方来个大大的拥抱。 原本准备见面后一定要斥责对方两句的陈南华,将心中的那几句早有腹稿的言语默默收了回去。 只是他并没有张开双手和自己儿子来个重重拥抱的打算,而是伸出右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请勿靠近,谢谢。 陈见齐泄了气,脚步缓了下来,瞪大眼睛道:“老爹!你就这么伤你儿子的心啊?!” 陈南华手掌越过腰间,朝后挥了挥手,道:“少废话,回家。” 他娘的,看样子啥苦没吃啊! 白忙活! 陈见齐呵了一声,望向崔老,抢先在崔老开口前说道:“崔老,好久不见。” 崔老微微躬身,道:“少爷,好久不见。” 李常容来到陈见齐身旁,抱拳行礼道:“老爷,师傅。” 陈南华笑着点了点头。 崔老深深的打量了李常容几眼,赞扬道:“不错。进步很大。” 感觉能和自己一战了。 李常容微微一笑。 陈南华率先转身,准备返回陈府,陈见齐连忙跟上,和父亲聊起了这三年里的部分日常经历。 崔老和李常容跟在两人身后,保持着距离。 李常容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心中流淌过一丝苦涩和羡慕。 其实当陈见齐问自己那个问题时,他想说。 “少爷,什么叫只能这样?难道你的人生还不够好吗?” 只是李常容终究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被他憋了回去。 一方面是觉得,对方毕竟是自家少爷,教育和批评,要有,但不应该是自己。 另一方面则是觉得,自己认为好的人生,对于别人而言,就真的好吗? 李常容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 回到陈府,陈见齐和李常容便分开,各自和陈南华、崔老赶往了不同的去处。 府里的新仆人还在好奇和自家老爷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是谁,一旁的老仆人提醒道:“那是自家少爷!” 很快,少爷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陈府。 …… 陈南华带着陈见齐来到了自己书房中,前者开口问道:“吃过早饭了吧?” 陈见齐点点头,道:“吃过了。” 陈南华走到自己书桌旁,拿出一张崭新的宣纸铺开。 陈见齐连忙上前帮忙磨墨。 陈南华扯了扯嘴皮子,笑道:“我本来以为你会穿得一身破烂,一见面就抱着我的腿哭爹喊娘。” 陈见齐灿烂一笑,道:“多亏了常容,是他靠降妖除魔赚钱,所以我才能依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陈南华点点头,微微皱眉回想了一番,问道:“我记得常容离开前本事还没到能降妖除魔的地步吧?” 陈见齐点点头道:“但他进步很快,我们离开南华城后没多久就能吃饱饭了。” 陈南华听出对方言语中的另一层意思,轻笑道:“看来还是吃了一些苦。” 没多久,那就是还有一段时间没能吃饱饭。 陈见齐轻轻嗯了一声。 刚开始那段时间,饥寒交迫,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要死在外面了。 陈见齐磨好墨,陈南华用毛笔沾了沾,在宣纸上随意下笔。 陈见齐偷偷看了眼父亲书写的文字,飞快的便收回视线,强行忍住了笑出声的冲动。 父亲的书法,依旧只停留在兴趣阶段啊。 也不知道他怎么坚持下来的。 陈南华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问道:“还是没能踏入修道门槛吗?” 天下凡人,想要脱离凡胎,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习武,修道。 习武暂时是条断头路,开辟至今不过三百年,无数武夫苦苦探寻,碰得头破血流,也才开辟到第五个境界! 修道则经过了数万年的演变和完善,拥有了足足九个境界! 所以对于无数凡人来说,修道都是第一选择。 而修道,则要先寻到自己体内的气府。 这种事情往往只能靠自己,别人很难帮上什么忙。 除非像南华道人那种顶级大能出手帮忙才有可能,可自己从哪去找南华道人? 哦,老子叫陈南华,就能找到南华道人? 老子算个屁啊! “还没有。”陈见齐面露苦涩。 陈南华叹了口气道:“实在不行,就去习武吧。正好府里也有崔老可以教导你。” 陈见齐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陈南华放下笔,没有欣赏自己佳作的心情。 十多年前,有一道白虹从南华城上空飞过,如璀璨的白日流星,划破了天空中厚重云层。 那时的陈见齐大概还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他仰头用目光追寻着那道声势骇人的白虹,看着对方消失在的天际。 他猛然迈开步子奔跑起来,去追逐那道白虹,让当时站在陈见齐身旁的陈南华都吓了一跳。 小男孩很快便摔倒在了被石子铺满的道路中,手掌、膝盖满是沙石和鲜血。 他咬了咬牙,在急忙跑来的父亲到来前,站起了身。 从此,他有了个梦想。 …… 陈南华坐到椅子上,望着和自己足足有三年未见的儿子,提醒道:“你二十二岁了。” 也该认清现实了。 陈见齐深吸了一口气,道:“爹,再给我两年时间好吗?这两年如果我还是找不到气府,我就放弃。” 我不想放弃,但他也不能完全不考虑亲人们的感受。 陈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很多事情都等着他去扛。 这就是现实,充满着无奈。 陈南华沉默片刻后,负手说道:“其实我已经给过你时间了。” 陈见齐低着头,沉默不语。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后,陈南华打破沉默的气氛,开口说道:“如果你能不再流连于花丛,那我就再给你两年时间。” …… 崔老带着李常容来到自己在府中的住处。 李常容看了看四周的布置,道:“师傅,这么多年了,你的房间一直没变过。” 崔老感慨道:“老了,念旧。好多东西都舍不得丢。” “来,你坐这。”崔老走到自己书桌前,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李常容应声坐下。 崔老的书桌要比陈南华的书桌简单很多,只有寻常的纸笔。 崔老拿起笔,沾了沾随时可用的那种墨水,摊开纸张,道:“说下你这三年的经历。” 李常容坐直身子,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微微道来。 崔老在听到关键处时,就会下笔记录关键内容,如时间、地点、人物、简化情节等等等等。 这时,李常容就会停下言语,等待对方写完。 偶尔崔老也会有一些疑惑和问题,李常容一一解答。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崔老放下笔,站起身,将五六张记录了李常容所说关键信息的纸张卷好,绑上细绳,细绳之上还挂有一块长方形无字的淡黄色木牌。 崔老拿起笔,在木牌上面轻轻写下了“李常容三年游历”七个小字。 然后崔老将其收到了自己身后布满案卷的架子上,李常容专属的一栏中。 崔老坐回到位子上,笑道:“按照你所说的事情判断,现在的你……” 崔老顿了顿,才说道:“很厉害。” 先前他还没看出来,只是感觉李常容能和自己一战了,而且多半还是自己更厉害些。 但听完这三年的故事后,崔老的心中跳出了一个念头——完了,师傅打不过徒弟了! 李常容认真说道:“师傅教导的好!” 崔老笑道:“当年我只是教你习武,可从来没教过你练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年共同进入陈府的三人,都由他亲手教导武学,其中进步最快的,是陈刚,其次是陈守齐,李常容垫底。 结果偏偏是一开始最不出彩的李常容,现在成就最高。 世事当真奇幻,让人琢磨不透。 李常容答道:“终究殊途同归。如果没有师傅以前的悉心教导,我的练气之路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走得这么顺遂。” 崔老点了点头,心中也比较认可李常容的说法,他犹豫片刻后,问道:“你与老爷签订的契约还有两年,你接下是选择继续为老爷效力还是……” 离开? 原本这种事情应该是契约快结束的时候再问,只是现在李常容的情况有些特殊,早点问了反而好些,没那么多隐患。 李常容凝神看向崔老,道:“我想离开。” 崔老的眼皮快速抬起,他那双并没有因为年龄而浑浊的眼睛对上了李常容如蕴含日月星辰般明亮的双眼。 一时之间,气氛竟有些凝重。 “我想去寻找我的父母,也想去看看外边的天地。”李常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崔老闻言收回视线,感慨道:“南华城对你来说,确实有点小了。” 他没有回应李常容的第一句话,因为他觉得,很难找到。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李常容没有接那一茬,因为他觉得,南华城其实也不小。 “你下去吧,睡觉的屋子我会派人安排好通知你。”崔老摆手说道。 “好。”李常容抱拳离开。 只是走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转身问道:“师傅,如果我境界不高,打不过师傅,师傅会不会强行留下我?” 崔老犹豫片刻,说道:“会!” 李常容静静望着自己的师傅。 “但是老爷肯定会劝我说,算了算了,人家想走就让他走吧,强行留下干嘛,没必要。”崔老蓦然一笑,接着说道。 李常容躬身行礼道:“多谢师傅。多谢老爷。” 崔老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关门。” 李常容转身离去。 看着李常容离去的背影,崔老轻叹一口气,他对李常容选择离开而感到可惜、遗憾。 他收回视线,心中想道:“我哪会强行留你啊,你这样的天赋,交恶了就只能赶快除掉,不然陈府没几年就要有好果子吃。” “我先前说不会,你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但我这样说,你反而会多念老爷一份情。” 想起对方在多谢老爷前说的那句多谢师傅,崔老又轻轻一笑,心道:“当然啦,以你的心性,哪怕我们恶了你,你肯定也不愿对我们怎么样。多半就是一有机会,就跑出南华城,切断和陈家的联系了。” “当仆人真不容易啊,这种时候还要想着帮自家老爷多争取一份人情。” “得与老爷好好说道说道,告诉他这份人情是多么有价值、珍贵,好让他再给我涨些薪水。” 第七章 沧海阁 人,想要消化食物,就需要有胃。 而气府,起着和胃类似的作用,它是人体炼化灵气的关键。 无法炼化灵气,又如何修炼? 所以想要步入修行的第一步,就是找到自己的气府。 人能修行,长生,上天入地,最重要、最基础的便是气府。 人们起先将拥有气府,能炼化灵气的那一类人统称为炼气士,但经过不断的演变,早先的“炼气士”变成了如今的“练气士”。 至于气府如何而来,有人说从人类诞生之初就有,也有人说是由最初的练气士开辟而来。 但因为后面这个说法存在着一个到底是先有气府还是先有练气士的矛盾问题,所以信的人并不多。 …… “爹,娘和妹妹呢?” 书房中,陈见齐问道。 他这时候正坐在一张檀木制成椅子上,坐姿随意。 “你妹妹去麓山书院读书,你娘去陪她了。”陈南华淡淡开口道。 “啊?”陈见齐惊呼出声道:“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啊?” 麓山书院在整个大齐王朝都很有名,是大齐王朝为数不多的读书圣地,但麓山书院和南华城可隔了好几个郡了! 陈南华瞥了一眼陈见齐的坐姿,冷笑道:“我当年就是没舍得把你丢那么远的地方读书,才让你变成了现在这副德行。” 陈见齐呵呵两声,端正了些坐姿,爹,你这话又让儿子有些伤心了咧。 “啥时候回来?”陈见齐问道。 陈南华轻轻开口道:“过年回。” 陈见齐哦了一声,道:“那还好,没多久了。晚点我写两封信寄过去。” 陈南华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有说什么。 其实我感觉,还挺久的。 陈见齐试探性的问道:“爹,薛家,怎么回事?” 自己的父亲,肯定能知道更多的内幕。 陈南华转过身,看着陈见齐,面容严肃道:“薛家的事,你别去碰。” 陈见齐皱起眉头,问道:“这么严重?” 陈南华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那牵扯到了好几股强大的势力。 陈见齐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半响后才缓和,说道:“爹,你知道常容现在多厉害吗?我觉得可以尝试下,有常容在,我们肯定不会遭到什么祸事。” “我说了,不要碰!”陈南华板下脸,厉声斥责一声,然后叹息道:“薛家的事牵扯很多,不是我们能碰的,我也知道常容修道天赋好,可现在才过去三年,天赋再好又能怎么样?能比得过那些修炼几十年的老王八吗?” “爹。”陈见齐还想劝说,但看到对方已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只好把接下来的话憋住心里,以免刚回来就和自己的父亲吵一架。 对方先前愿意再给他两年时间,其实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自己也退一步吧。 他叹了口气,起身行礼道:“爹,那我先回房了。” 陈南华板着脸幅度颇大的摆了摆手,意思是你快走你快走。 陈见齐转身离去,带关上了房门。 等陈见齐走了后,陈南华顿时变了脸色,哎呦一声,半弯腰用右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捶胸顿足,道:“这臭小子回来问这个问那个,就是不问问我这几年过的好不好!一点都不知道关心下我!真是气死我了!” 他对着空气报以一顿老拳,哼哼哈嘿,发泄完情绪后,他深呼吸,闭上眼,做了个气沉丹田的手势,慢慢平复心情。 先前陈见齐虽然有和陈南华聊了这三年的情况,但讲得更多的还是日常生活方面,没有说什么李常容实力相关的讯息,所以陈南华才会误判李常容的实力。 咚咚。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陈南华不用看就知道是崔老,他连忙站直身子收敛神色道:“进来。” 房门打开,崔老笑眯眯的关好门,走了进来。 “老爷。”崔老招呼道。 陈南华点了点头,问道:“什么事?” “常容那边的事情记录好了,老爷要了解吗?”崔老恭敬说道。 陈南华坐到椅子上,点头说道:“嗯,说吧。” 崔老将李常容所说娓娓道来。 听完后,陈南华满脸讶异,道:“常容这么厉害?” “是的。”崔老快速答道。 “嘶——”陈南华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意了。 崔老笑着看着这一幕,震惊吧!赞叹吧!你越震惊,越赞叹!我所做出的贡献就越大! 奖赏,自然也应该更多。 “厉害了。”陈南华赞叹道。 崔老笑眯了眼,道:“是的。不过老爷,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下。” “哦?何事?对了,我正好也有件事要和你说。”陈南华说道。 崔老一愣,难道老爷猜到了我的想法,要给我涨薪水啦? “见齐想了解薛家的事,我让他不要碰,但他多半不会听,你等下去把府里有关薛府的案卷都好好藏好,别让他发现了。”陈南华开口说道。 崔老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可惜的神色,又很快散去。 “好。”崔老点点头,也说起了自己的事,道:“我先前问了常容两年后是否离开。” “什么?现在就问了吗?”陈南华从椅子上站起,又很快坐下,道:“也对,现在的情况,早点问反而好些。” 早点确定对方是否离开,才好确定接下来该如何和对方相处,以及这两年该如何使用对方。 留下,有留下的用法。 要离开,自然也有要离开的用法。 “常容还问我,如果他没有现在的实力,我会不会强行阻止他离开。”崔老说道 “你怎么回答的?”陈南华面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相信崔老能处理好这种事。 “我说,会。”崔老笑道。 陈南华又从椅子上站立起来,满脸震惊,道:“什么?!” 崔老,你什么情况!不干了!? 崔老连继续说道:“但我又接着说老爷会阻止我。” 陈南华又坐了下来,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崔老,笑道:“你啊,真是个老狐狸。” 崔老搓了搓手。 陈南华瞥了一眼崔老的动作,点头道:“这么重的人情,我会给你涨薪水的。” 崔老躬身行礼道:“多谢老爷!” “你好好规划下常容这两年所需要做的事,不能浪费他的能力,同时也要注意分寸,不能让他觉得我们在把他当驴使。待遇上更不能亏待了他。”陈南华吩咐道。 “明白。”崔老点了点头,问道:“那我就先离开了?” 陈南华嗯了一声,又立刻制止道:“等一下!” 已经转身的崔老又慢慢转了回来。 “你觉得常容的实力,能不能让见齐碰一碰薛府的事?”陈南华问道。 “能碰,怎么不能碰?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们说不定也能从中拿到一些好处。”崔老笑眯眯的说道。 陈南华似有所悟的抬起头,说道:“行,那就让见齐去碰吧,你等等把府上薛府的案卷交给他,对了,交给他前,先去印证一下常容的实力,别是年轻人说大话了。” 崔老说道:“好。” 陈南华摆了摆手,崔老行礼离去。 …… 陈见齐离开后,找到了李常容。 “常容,有活忙了。”陈见齐开门见山的说道。 李常容偏过头,等待这陈见齐接下来的言语。 陈见齐接着说道:“你去查查薛府的事,重点在二小姐薛言月身上,尽快。” “好。”李常容点点头,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崔老出现了,他小跑过来,先是用手势制止了李常容的离开,然后朝陈见齐行礼道:“少爷,老爷说,薛府的相关记载,你可以去查看。” “哦?我还以为他肯定不会让我看的,甚至还会吩咐你把薛府的案卷收起来。让我无从下手。”陈见齐有些诧异道。 崔老干笑了两声。 你是懂你爹的。 “少爷,老奴还需要借常容一会,不用多久,相信不会耽误少爷正事的。”崔老接着说道。 陈见齐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行,没有问题。案卷在哪?” 崔老连道:“已经吩咐守齐去取了,相信很快就能拿给少爷。” 陈见齐眉开眼笑道:“守齐回来了?刚还没看到他。” 崔老点头道:“嗯,他刚从外面忙完一些事情回来,从府中其他人那里听到了少爷的消息,本来是想直接来找少爷的,但正好碰到了我,我便吩咐他去帮少爷拿薛府的案卷资料了。” 陈见齐点了点头,摆手说道:“你们去忙吧。” 崔老和李常容行礼告退。 陈见齐环视一圈,然后往府中崔老所住的房子跑去。 走了,直接去找守齐。 在陈府,崔老的住宅就是案卷室。 陈见齐小跑到崔老屋门前数米时,屋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他缓下脚步,看见了一位手持案卷的白衣少年。 对方摸样清秀略显稚嫩,唯有一双眼眸,有着本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深邃。 对面的白衣少年也看见了陈见齐,他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笑道。 “少爷,别来无恙。” “小齐,别来无恙。”陈见齐笑着回应,他快步走近,用手比了比对方的脑袋,已经到了自己的胸膛,他感慨道:“已经这么高了啊。” 三年前,对方才刚高过自己大腿一点点。 “这三年长得快。”被陈南华取名为陈守齐的少年轻轻一笑,然后他赶忙把手中的案卷递给自家少爷,说道:“对了少爷,这是你要的薛家案卷。” 陈见齐接过薛府案卷,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看。” 陈守齐自然没有意见,他和自家少爷在附近一处石桌旁坐下。 附近的丫鬟见状很快端来两杯茶水。 陈见齐笑着点头感谢,那丫鬟红着脸行礼离开。 少爷比传闻中的还要俊俏些呢。 陈见齐将茶水推到一旁,打开案卷,张开里面记载着薛府情况的纸张。 “薛府被抄的相关记录,从第七张纸开始。”陈守齐提醒道。 陈见齐一愣,看向陈守齐道:“你这么清楚?” 他倒是不惊讶为何陈守齐会知道他想找薛府被抄相关的记录,毕竟这很容易猜,这是对于薛府而言最重大的事。 而是惊讶对方连从那一页开始都知道。 当然,也有可能是崔老提前告诉陈守齐了。 “薛府的调查,我负责了很大一部分。”陈守齐开口说道。 陈见齐恍然,旋即他笑道:“也就是说我不用看这记录,直接问你就可以了?” 陈守齐摇头道:“少爷如果想了解全部的话还是看记录比较好,那比较全面。如果只是想了解其中部分,可以先问问我。” 陈见齐点头,开门见山道:“薛府二小姐薛言月还活着吗?” 陈守齐倒是没想到少爷问的是这样的问题,他先是一愣,然后回答道:“还活着。” 只是自家少爷为何如此关心薛府二小姐薛言月? 哦,想起来了,对方曾经和自家少爷一起念过书,但以前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啊。 看来这里面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陈见齐听到陈守齐的言语,终于松了一口气,道:“活着就好。” 他就怕对方已经死在了那场风波中。 “她现在,处境如何?”陈见齐问道。 他心中是不抱什么期待的,毕竟那样的局面,作为薛府的二小姐,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陈守齐不出陈见齐意料的回答道:“不是很好。” “她现在在哪?”陈见齐连忙问道。 陈守齐的脸庞上展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陈见齐见状说道:“说吧,其实我有些心里准备。” 陈守齐铺垫道:“薛家小姐薛言月,在薛家被抄后,安排到了西郊的一处矿山,和她一起去的姐姐薛言冰,没几个月就死在了那边,可能是薛家发挥了最后的余温,也可能是某位大人物觉得两位佳丽都这么死了可惜,薛言月在两天后就被送走了……” 说到这,陈守齐还是停了下来,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陈见齐此时已经咬住了自己嘴唇,他盯着陈守齐的神情,大概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样的遭遇,这样的女子,能送到什么好地方? “说吧。”陈见齐拿起茶杯,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兴许是茶水凉了,又兴许是一口喝的太多,陈见齐感觉这茶水流淌过喉咙时,异常苦涩。 陈守齐静静吐出了三个字:“沧海阁。” 南华城著名的青楼。 第八章 灭妖会 崔老带着李常容来到一座山峰前,李常容一剑开山。 崔老哈哈大笑,回府复命,而李常容则独自去查询有关于薛家二小姐薛言月的消息。 …… 街边一处悬挂有“灭妖会”三个大字匾额的小楼前,出现了一位青衣长袍少年。 “止步!”门口的两位看门人同时出声道。 他们衣着随意,站得也不工整,不像是专门的看门护卫。 又或者说,这灭妖会对于看门护卫的要求,和其他权贵府邸的要求,并不一样。 李常容从怀中拿出一块古朴的石质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奇特形状的“玄”字。 “玄级灭妖人!” 见到这块令牌,两位看门人皆是瞳孔一缩,心中震惊不已,当然,他们也并没有在震惊中停留多久,很快走了出来,换成了一副恭敬的神色,齐声道:“大人!” 李常容点点头,运行体力灵力与令牌相连,让令牌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旋即,两位看门人腰间的玉牌也绽放出了不小的光芒。 李常容断开自身灵力与令牌的连接,那令牌上的光芒便很快散去,两位看门人腰间玉牌上的光芒也渐渐黯淡。 “我需要翻阅有关薛府一年前的案卷,以及城外永仁村这几天的案卷。”李常容开口说道。 薛府的事,是少爷要查的。 永仁村,则是李常容自己的私事。 那位先前遇到的老伯,便住在永仁村。 刚才他的行为,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这是灭妖会高层为了防止有外人得到了某位成员的令牌,从而导致各自后果而做出的防范措施。 每位成员的令牌里,都蕴含着独特的法阵,能够发挥许多奇妙的作用,但只有本人能够催动。 “好的,大人请随我来。”其中一位看门人说道。 有了先前玉牌的印证,他们自然是相信了李常容的身份,玄级灭妖人有翻阅绝大部分案卷的权利。 而如果对方这都能假冒,那他们也没什么办法了。 等死而已。 其中一位看门人带着李常容入了屋内,房间看上去不是很大,约莫和一家小客栈差不多,柜台处有一位头带纶巾右手持羽扇,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正左手撑着下巴静静观赏着不知道写着什么的书籍。 若是有穿越者见到这一幕,高低也得来一句,您这是在模仿孔明先生? 那男子看到有人来了,连忙抬头,合好书籍,朝李常容露出了个笑脸。 李常容微笑回应。 看门人介绍道:“公济,这是位拥有玄级令牌的大人,要查看薛府一年前相关的案卷,还有永仁村这几天的案卷,麻烦你给这位大人拿一下。” 公济点点头,朝着李常容说道:“行,那你跟我来吧。” 看门人对公济直呼其名是因为熟悉,而且他们在灭妖会里的身份其实也并没有差多少,而公济只是对李常容称呼“你”,倒也不是因为本身实力如何强大,纯粹是懒得喊“大人”。 又不是我直系上司,喊什么大人? 南华城城主来了我都不会喊一声城主。 公济带着李常容沿着楼梯走入二楼,那里整齐的排列着几排书架,书架上又摆放着零零散散的些许案卷。 “在南华城灭妖会当差,倒是清闲。”李常容见状不由感慨道。 先前他曾去过另一座城池的灭妖会,那城池比南华城小上许多,灭妖会里的书架和案卷却是密密麻麻。 公济笑了笑,凭着记忆,找到了存放薛府案卷的那一书架,随手抽出一卷案卷,递给李常容说道:“给,你想找的薛府的案卷。” 李常容接过那卷案卷,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惊喜。 灭妖会只记录与妖怪相关的案件,寻常纠葛,哪怕是某些大事,只要确定与妖怪无关,便不会记录。 既然与妖怪有关,那灭妖会这边的卷宗,将会比绝大部分势力的相关卷宗更加全面与真实! 因为在这方面,灭妖会是专业的。 公济自顾自地走到了另一个书架前,踮脚伸手去拿最上边的一包案卷,同时回答李常容先前的感慨,道:“清闲是真清闲,无聊也是真无聊。” 南华城,哪有什么妖怪啊。 对于那些妖怪而言,置身于南华城,就相当于寻常人顶着炎炎烈日爆晒,不用多久,就会晕倒,死去。 唯一的不同,是寻常人这样死去后,好歹还有个全尸,妖怪呢?灰飞烟灭。 这也让很多人敢断言,南华城,肯定还有大秘密!大宝藏! 这自然与南华道人有关,但具体怎么个有关法,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所以,南华城的灭妖会,形同虚设,除了偶尔抓几只才刚入城,又马上惹了事的妖怪外,基本就是无事可做,各自打发时间。 偶尔遇到一两只不懂事的妖怪,也还要担心去晚了,毛都看不到一根。 所以明明没什么事,门口还会有两位看门人。 为啥?在门口还能看看来往的行人呗。 运气好瞧到了好看的,那岂不是得心情愉悦好一阵?这可比待在屋里强多了。 这也是南华城能极度繁华的原因之一。 毕竟对于很多地方的人们而言,能生活在几乎没有妖怪的地方,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这是你要的另一份案卷。”公济将刚拿到的那份案卷递给李常容,道。 李常容点点头,笑道:“谢了。” 公济指了指在门口旁边一张不起眼的桌子,说道:“你去那边的桌子看吧。” 李常容没有拒绝,他来到那张桌子旁,坐下,率先打开了薛府的案卷。 毕竟是少爷交代的事,还是要优先于自己的私事的。 快速摊开卷宗,李常容仔细阅读起来。 “大齐历三千五百一十二年,八月十一日午时,薛家商队与城外两百里轩德镇被狼妖袭击,一人逃回,名为邵文。” “邵文逃回后一个月,薛府开始秘密收养流浪儿童,往后每七天,商队便会携带五名儿童出城,再回城时便不见这些儿童的身影,起先城门士兵并未起疑,一个月后,薛家商队第四次带着五名儿童出城,皆不见将儿童带回,士兵起疑,扣押薛家商队,严格调查,最终发现那总共二十名儿童皆安置于不同城池中,有了还不错的生活,城门士兵们便不再对此产出怀疑,并在城中赞扬薛家所做好事。” “大齐历三千五百一十三年,九月一日,灭妖人刘苍路过轩德镇,恰逢狼妖作乱,刘苍平定狼妖之乱,放独狼而随之,觅其老巢,一场大战之后,彻底摧毁狼妖老巢,并于其中救出三名儿童,一番询问过后,方才知道三人皆来自于南华城,跟随薛家商队出城然后被卖于狼妖。” “刘苍携三名儿童交于我等,讲述细节后飘然离去。” “我等将此事上报城主府,与城主府共同彻查此事,最终确定三名儿童皆是随薛家商队出城。并在狼妖巢穴残骸里,寻找到了百来具不完整的儿童枯骨,皆是被薛家送出城外,送与狼妖。” 看到这里,李常容猛然一掌拍到桌子上,让这桌子险些弹了起来。 “薛家该死!” 他满脸愤容,丝毫掩饰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 在一旁的公济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冷哼一声道:“薛家确实该死。” 李常容深呼出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大齐历三千五百一十三年,九月二日,南华城各城门禁止薛府任何人员出城。九月十五日,查明一切证据确凿后,由城主府主导,抄了薛府府邸。薛家家主薛仁义与邵文跪倒在罪证前,痛哭流涕,后悔不已。九月二十日,两人被斩,尸骨埋于狼妖巢穴旧址。” 案卷由此而终。 李常容放下案卷,闭眼开始平复自己的呼吸和心境。 如果薛家不是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那他恐怕不会坐在这里了平复心情了。 得出剑。 公济见状,也没有打扰,不过还是在一旁打量着李常容。 十五六岁的年纪,应该已经修道近十年,玄级灭妖人。 嫉恶如仇。 不错,很优秀了。 可惜我家闺女年纪尚小,多少有些不合适。 我有位侄女倒是年纪合适,可惜早已心有所属了。 唉,小伙子没有福气哟。 几息后,李常容睁开眼,问道:“你知道薛家二小姐薛言月的事吗?” 公济摇了摇头,道:“那要问我们老大,我也只知道案卷上的事。不过我们老大是个甩手掌柜,常年不在这里,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的话,我倒是有法子能帮你联系到他。” 李常容摇了摇头,笑道:“那还是不用了。有这些足够了。” 薛言月没有被灭妖会的案卷记录,那就侧面说明了薛言月这个人没有牵扯到妖怪。 既然没有牵扯到妖怪,那就没必要麻烦南华城灭妖会的领头人了。 公济嗯了一声,问道:“看完了吗?看完我就收起来了。” 李常容笑着说道:“麻烦你了。” 公济嘴角翘起,伸手拿起那份薛家案卷卷起,绑好,起身将其放回原处。 与此同时,李常容将另一份案卷铺开在了眼前。 “大齐历三千五百一十四年,九月二十八日,城外永仁村刘有田家中,潜入一只鼠妖,目的不明,被刘有田儿子刘正业所布置法阵灭杀。” 这份案卷相当简洁。 “刘正业。”李常容心中默念。 他先前到刘伯家门口时,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是有一道潜藏的法阵保护着刘伯的房屋,能免受妖邪的侵害,同时能让常年居住其中的人,延年益寿。 这样的阵法,相对而言代价不下,可见刘正业还是心系自己的父亲的,可是为什么一直不回来见见自己的父亲? 带着疑惑,李常容朝着已经放好薛府案卷走了过来的公济问道:“你知道刘正业这个人吗?” 公济坐下身,道:“知道,刘天才嘛,当年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很有名气,你竟然没听过?也是,你应该不是南华城本地人。不然一个玄级灭妖人,我以前不可能没有见过你,不过你的口音倒是和这边的本地人挺像的。” 李常容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他以前在南华城可不起眼,也没什么能力。 “能具体说说他的事吗?”李常容问道。 公济点点头,动了动身子,随口道:“没有问题。” “七年前,刘正业踏入修道门槛,两年后,成功突破到淬体境,震惊了南华城的练气圈子,后来他被一个古老的宗门看中,带走了。” 练气前六境分别是:气府、练气、淬体、龙门、金丹、元婴。 两年时间修到淬体,也就是第三境,确实是非常天才了。 “这和老伯告诉我的有些出入。”李常容心中思索道:“但多半是刘正业没有告诉老人真相,他力气大的原因,是因为已经踏入了修行门槛,后来老人口中的修道,其实是刘正业已经被某个宗门选中,带走了。” 毕竟修行一途,也不是没有危险存在的,每天都会有不少练气士因为各种原因死去,所以刘正业一开始才没和自己的父亲说吧。 “什么宗门?”李常容问道。 “无妄山。”公济回答道。 李常容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接着他又有些疑惑道:“我去看过那道阵法,不是淬体期可以布置的。” 练气九境,淬体境与龙门境是道大门槛,淬体境的练气士虽然比普通人要许多,却依旧只能算肉体凡胎。 而从龙门境开始,练气士才算是脱离了肉体凡胎,鱼入龙门,拥有种种神异和奇妙。 “也许是他有特殊机缘?”公济猜测道。 李常容点点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 “或者是他踏足龙门境后回来布置了一番?又或者是请宗门帮忙?”公济调动起了思绪。 李常容无奈的笑了笑,凭空猜测总有无数种可能,这件事还是留到以后自己去找刘正业问清楚吧。 那天,他坐在老人旁边,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伤感。 他想帮对方一把。 哪怕只是萍水相逢。 …… 第九章 怜月怜月 夜晚,一处南华城有名的烟花之地,一名流浪汉小心翼翼的走在街道边缘。 行走在街道中央的那些权贵人物,偶尔也会朝他瞟来视线,多是嫌弃憎恶的目光。 流浪汉不敢走在中间,毕竟如果自己弄脏了这些人的衣服,肯定会吃对方下人一阵毒打,兴许就熬不过即将到来的冬天了。 他费了一些时间才来到目的地,一家名为沧海阁的青楼。 “滚滚滚!哪里来的叫花子!赶快滚远点,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赶快滚!”沧海阁门口的护卫怒斥道。 那流浪汉连连致歉,轻轻朝沧海阁上方瞧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消失在了人群与灯火之中。 一位刚好瞧见此幕的公子哥嗤笑一声,讥讽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身边的仆从连忙附和,道:“公子说得对极了!” 沧海阁上,三楼,一道原本站在围栏后的纤细身影,走回了屋中。 …… 沧海阁后门,一名风韵犹存的丰满妇人在门内轻轻敲了三下,第一下重,后两下轻,间隔一致。 门外很快传来两下轻,一下重的敲门声,第二下与第三下之间,比第一下和第二下之间,存在着明显更长的间隔。 妇人又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不一会儿,一张纸条别从门底穿了过来。 妇人弯腰捡起纸条,耳边听到了些许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别人,但也没有打开纸条,而是将对方放到了自己的胸间,结实夹住,便笑着轻摆腰肢,回到了屋中。 等到了自己房间,她才打开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几个字——有人询薛。 有人询问薛府的事情。 …… 沧海阁,一位模样俊俏的白衣男子来到大门前,旁边站着一位目光深邃的白衣少年。 老鸨先是随意的打量着这两人,然后很快眼前一亮,快步上前,热情招待道:“这不是陈公子吗?哎呦喂,您可有三年多没来我这了,我们这的姑娘都伤心死了。” 门口的姑娘们也纷纷把目光看向陈见齐,都是两眼放光,有人欢喜有人好奇。 陈见齐笑着拾级而上,道:“我今天到这里来主要是为了一个人,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老鸨跟在陈见齐半步后,笑容谄媚道:“陈公子想见谁那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怎么还问我方不方便,好久没来,果然是生疏了,我现在就把翠翠叫来,帮公子通通筋骨。” 陈见齐摇了摇头,老鸨便也不画蛇添足。 三人步入沧海阁中,阁内大厅莺莺燕燕,有人沉醉其中,好不快活。 陈守齐见状只是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 如果不是因为自家少爷的原因,陈守齐觉得,他多半一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 “我需要找一位原名叫薛言月的姑娘,她现在叫什么名字?”陈见齐开口问道。 很多青楼,会让自己名下的女子抛弃原来的名字,取一个新的名字。 沧海阁也不例外。 老鸨闻言便立刻在脑海中思索,半响后,才回忆过来,笑道:“陈公子是要找怜月吧?她以前的俗名便是薛言月!” 怜月,怜月。 难道是怀念以前一起看过的月亮? 李常容想了想,点点头道:“多半是了,你带我去见她。” “好咧!”老鸨顿时欣喜万分,连忙引路,同时一边恭维道:“陈公子真是好眼光,怜月可是我们这未来的头牌,她啊,本是富家女,后来落魄了,来了我们这,由于从小知书达理,又学了不少技艺,长相身材气质更是一样优于一样,好多公子哥都争着抢着呢!” 其实怜月未来是不是头牌,谁也说不准,老鸨只是在这抬价呢。 当然,不是那种抬名面上的价钱,而是抬心中价。 男人嘛,有几个不希望自己骑的女人越优秀越好? 这样能让他们获得某种成就感。 只是出乎老鸨意料的是,原本在她设想里应该表现出越发欣喜的陈公子,此时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老鸨不再多嘴,选择专心带路,同时心中犯嘀咕,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陈公子不好这口?” 这可是很多男人的通病。 不应该才对。 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在老鸨的思绪万千中,三人一路走到了三楼。 整个三楼,只有五个房间。 而沧海阁的四楼,只有三个房间。 五楼,就只有一个房间了。 老鸨领着陈见齐和陈守齐来到一间挂有“怜月”门牌的房门前,就要上前敲门。 “等一下!”陈见齐连忙起身制止。 老鸨看向陈见齐,露出疑惑的神色。 陈见齐朝陈守齐吩咐道:“小齐,去给我买一张面具上来。” 还是遮掩下面容吧。 陈守齐行礼离去。 陈见齐走到一旁去,老鸨连忙跟上。 “你去忙吧,别耽误了生意。”陈见齐开口道。 老鸨连忙笑道:“好咧,那我先去吩咐一声,陈公子待会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至于钱财?陈家那么大的宅子在那,不怕对方跑掉。 陈见齐轻轻点头,老鸨笑吟吟的去敲门。 陈见齐又往边上走了些,他看着前方,在他的侧边身后,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开门,和老鸨交谈了起来。 沧海阁内声音嘈杂,将她们的声音淹没,没有传入陈见齐耳中。 不一会儿,房门关上,老鸨过来和陈见齐行礼后告退。 陈见齐望着前方,眼睛中有各种情绪流淌。 他想到了很多。 自己和薛言月的种种,这些年薛言月可能遭遇的种种。 一时之间感慨万千,思绪万千。 …… 老鸨下楼后,很快便遇到了一位常来的熟客,是一位相貌普通的华服公子哥,他身旁跟着两位身体健硕的护卫,让人望而生畏。 “哎呦,李公子!您可算来了!今天选哪位姑娘?胭脂吗?”老鸨热情接待道。 胭脂,是她这里一位姑娘的名字。 李长歌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折扇,眼睛随意在一楼环视了一圈,扬起嘴角道:“不了,今天我选怜月。” “啊?”老鸨险些惊掉了下巴,但多年的待人接物让她只是心中惊呼,外边并未流露出太多异样。 “这……”她露出为难之色。 这怜月今天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竟然同时被两名公子选中! “怎么了?”李长歌看到对方的表情,不由皱眉询问道。 “李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怜月已经有约了。”老鸨赔笑道。 有约,是好听的说法。 毕竟直接说接客的话,没那么好听。 李长歌叹息一声,道:“行吧,那你带我去胭脂那,胭脂今天总有空吧?” 胭脂如果也没空,那我可要闹了奥。 “有空有空!胭脂有空!李公子快随我来。”老鸨连忙回应。 一行人一路走到了三楼,本来是要去往四楼的,但李长歌突然停下了,老鸨和两位护卫自然也得停下。 “公子,怎么了?”他的护卫问道。 他家主子不喜欢下人叫他少爷,而是喜欢下人称呼他为公子。 李长歌轻笑一声,道:“看见一位老熟人。” 陈见齐啊,几年不见,怎么这么一副要死的模样?丢不丢人? “那公子要不要先去叙叙旧?我也好让胭脂趁这时间多准备几个公子喜欢的花样。”老鸨笑着开口问道。 李长歌摇了摇头,抬腿继续往楼上走,一边说道:“不用,以后有的是叙旧的机会。” 一行人走到四楼,李长歌突然问道:“选中怜月的是陈见齐?” “正是陈公子,没想到两位公子竟然认识。”老鸨很快想起了先前李长歌在三楼时的言语,便有了这番做答。 李长歌轻轻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老鸨也习惯了这些客人说一句没一句,自己也没有试图去探究两人之间有什么故事的想法,而是静静的带领着对方来到一间挂有“胭脂”名牌的房间。 老鸨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一位年轻女子开门。 她穿着单薄的红衫,将火辣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她面容妩媚,嘴唇有着摄人心魄的鲜红亮泽。 老鸨没有多说什么,朝李长歌轻轻一笑后便行礼退去。 胭脂看向李长歌,掩嘴笑道:“公子来了。” 她眉眼微弯,妩媚至极。 “迟早死在你这里。”李长歌感慨道。 他大步踏入房门。 胭脂关上门,门内传来她那带着些许委屈的声音,“难道,这还怪胭脂吗?” 两名护卫晃了晃脑袋,正了正神,笔直的守卫在了门口。 …… 陈守齐买完面具回来,交于了自己公子。 那面具遮上半张脸,白色,有红色纹路,造型像是一只狐狸。 陈见齐接过面具,稍稍打量一番,没有展露出嫌弃或是喜悦。 他带好面具,去敲了怜月的房门。 很快,便有一名女子开门,她身材高挑,应该有一米七三、七四的样子,她五官精致,带有一些清冷的气质。 陈见齐嘴巴微张,显得有些呆滞。 怜月看到对方带着面具,先是有些疑惑,眉眼间透露出些许不解,但很快抹平,微笑道:“公子,请进。” 陈见齐却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怜月看向陈见齐的眼睛,发现对方眼中有水波流转。 陈见齐有些失魂落魄的踏入房间。 怜月关好门,看着对方似乎有些茫然的背影。 她刚欲开口,可是就在这时,眼前的男人说话了。 那声音极其微弱,更像是喃喃自语。 那言语传到她耳中,让她疑惑不解。 因为对方说:“怜月怜月,原来如此。” 第十章 我相信你 “公子在说什么?”怜月出声问道。 李常容回了回神,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事。” 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将窗外的万家灯火映入眼底。 呼—— 一阵夜晚的冷风吹来,让陈见齐被迫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关上窗,看着衣衫单薄却脸色如常的怜月问道:“刚那阵风吹来,你不冷吗?” 怜月双手交叉于胸下,手掌搓了搓胳膊,淡然说道:“冷,不过早已经习惯了。” 陈见齐走到床旁,坐在床上,床单是上好的白色丝绸,摸起来极其柔顺,丝滑。 他看向四周,屋内布置颇为雅致,不像是青楼女子的房间,更像是大家闺秀的闺房。 怜月站在一旁,没有主动说什么。 有些客人急不可耐,有些客人慢慢吞吞,你没必要多做什么多说什么,因为对方需要的时候会开口的。 而且沧海阁也不要求众人要多么多么迎合客人,保持自己特色挺好的,有些男人就喜欢这样。 只有别做什么不给男人碰,和刻意跟对方对着干的事就行。 陈见齐拍了拍床,道:“你过来。” 怜月照做,坐到了陈见齐旁边。 陈见齐继续说道:“挽起左边的袖子,挽多些。” 怜月面露疑惑,但依旧照做,她将袖子轻轻挽起,挽到肘关节后许多。 一只洁白无瑕的手臂显露在了两人面前。 陈见齐仔细的盯着怜月的手臂。 怜月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这是什么奇特的嗜好?! 陈见齐叹息一声,收回视线,起身又走到了窗边,再一次打开了窗。 只留下了一脸茫然的怜月坐在床边。 “你妹妹,葬在了哪里。”陈见齐开口问道。 正在放下袖子的怜月突然瞳孔一缩! 房间中,一时之间竟只剩下呼呼风声。 “公子说笑了。死去的那人,是我姐姐。”怜月解释道。 薛家的事,很多南华城中的权贵都知道,偶尔也会有一些人来询问她薛家当年发生的事。 “言月的手臂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你没有。”陈见齐转身说道。 怜月站起身,满脸疑惑不解道:“公子到底在说什么?我就是薛言月啊!我怎么不知道我手臂上有那么一道疤痕?” “呵。”李常容呵了一声,接着说道:“言月有个双胞胎姐姐,叫薛言冰,有些修行天赋,所以很小就受到了薛家的重点培养,成为了练气士。” “公子,你这话很多人都知道,我姐姐确实有些修行天赋,可惜……”怜月眼神黯淡,没有再多说什么,仿佛不愿提起姐姐的去世。 陈见齐关上窗,确实是有些冷了。 他看着怜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敢肯定你手臂上有一道疤痕吗?” “为什么?”怜月问道。 “因为那是我……导致的。”陈见齐艰难的回答。 不小心导致的。 但此时的陈见齐,很自责自责,所以没有说不小心三个字,为自己辩解。 怜月突然抬起头,眼神明亮,面露欣喜道:“见齐?原来是你!” 陈见齐脑中轰隆作响。 “疤痕好了。我成为练气士后,我手臂上的疤痕就好了!”怜月红着眼眶解释道。 她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陈见齐,脑袋埋入了后者的胸膛。 陈见齐感觉自己的胸口有热泪流淌。 怜月哭的梨花带雨。 陈见齐脑袋越发轰然,越发嗡嗡作响。 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啊! 在门口那一眼我就看出她不是言月啊! 而且言月根本就不是练气士,也没有任何成为练气士的心思,这是陈见齐都清楚的! 但是眼前女子很明显就是一个练气士!因为他很早就在试探,“你不冷吗?” 一个衣衫穿的比我单薄许多的弱女子,怎么可以承受我都承受不了的寒意? 他后面再次打开窗后,他都被寒风吹的有些受不了了,但对方一点事都没有! 这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该有、能有的表现。 可是,她为何能直接从疤痕的事就推测出我的身份,并且扑入我的怀里如泣如诉? 我感觉我的心都要化了。 陈见齐抿了抿,抬起右手抚摸着对方的脑袋,安慰道:“不哭了。” 也许是言月后来成为了练气士也说不定。 也许是时间确实过去了太久,言月有了太多变化,所以我觉得她已经不再是她,也有可能。 ——陈见齐选择自我开解。 怜月嗯了一声,嘴唇靠近李常容的胸膛。 陈见齐感觉到有热息传来,让他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心中舒适无比,只觉得下一刻便会有一股舒爽要冲上天灵盖。 言月这是要干嘛?难道这是想亲吻我那里? 这…… 还挺刺激的。 就是有些太快了,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而且我被清儿妹妹吸了不少精气,现在恐怕有些有心无力。 砰! 正在陈见齐遐想连篇之际,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来,将满脸享受的陈见齐和正伸出樱桃小嘴准备对准陈见齐心脏的怜月共同击倒在地。 “我……哇!”陈见齐撞在墙壁上,吐出了一口鲜血,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在四楼正与胭脂恩爱缠绵的李长歌突然感受到房间一震,心中震惊道:“我勒个去,谁这么猛?!!” 怜月斜倒在地,原本的樱桃小嘴此时已经鲜血淋漓,稀烂不堪。 她的眼眸中原本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此时也已经消散,只留下了痛苦、不甘、悔恨与不解。 原本她准备吐出一口极其细小的,孕育在她气府许久的银针,刺入对方的心口。 对方不会立刻死亡,甚至来一场激烈的男欢女爱都不会有事。 可三天后,对方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去。 只是那口银针才从气府来到自己的口中,她张嘴想要将其刺出,银针就被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袖珍短剑搅得粉碎。 而现在,那一把袖珍小剑就悬于空中,抵在她的额头,让她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咚咚咚。 “少爷,需要我们进去吗?” 门外先是传来敲门声,然后传来李常容的声音。 陈见齐看了房门一眼,抹了抹嘴唇的鲜血,轻轻说道:“不用。”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他相信对方肯定能听清。 “好。”门外传来了李常容的回应声。 陈见齐摘掉面具,踉跄着站起身,来到怜月面前,随意坐下,看着对方破烂的嘴唇,道:“可惜了。” 可惜了这樱桃小嘴。 怜月惨然一笑,道:“是很可惜。” 差一点就得手了。 陈见齐有些纳闷道:“我跟你没结什么死仇吧?难道就因为我看破了你的身份,你就要杀我?” 怜月默然,她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陈见齐一手抓住薛言冰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说话!” 怜月双眼泪水盈盈,却依旧默不作声。 陈见齐猛然松手。 怜月脑袋晃动了几下,那把袖珍长剑却始终抵着他的眉心,不见远离一分,不见靠近一分。 “没想到啊,世人的传闻竟然会错的这么离谱!都说你苦苦求仙问道十余载,耗费陈家无数天材地宝,依旧不曾入门,是个十足的废物。这些人当真是瞎了一双狗眼!”怜月愤然道。 于她而言,自然会把这袖珍长剑当做陈见齐自己的手段。 陈见齐眨了眨呀,没有接话。 他们没瞎,我确实……唉,不说了。 伤心。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回答我,我会把你交给我的手下,让他来询问你,倒时候,你恐怕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陈见齐静静看着怜月,眼神中没有什么特别多的情绪波动。 他手下其实没有那么一个人物,纯粹是他编出来吓唬人的。 怜月看着陈见齐的眼睛,看着这张自己其实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容,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庆幸。 “我看得出来,你不会把我交给你所说的那个人。”怜月挪动着身子,让自己的后背靠着床角。 她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胆大,大概是觉得自己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那柄袖珍短剑依旧紧紧贴着她的额头。 怜月抬眼看了看自己额头前的短剑,她只能看见剑身的后面一部分。 “妹妹一直觉得你能成为剑仙,那时候我就会反驳他,说,傻妹妹,那不可能的。没想到她是对的。”怜月感慨道。 陈见齐摸了摸自己胸口,叹了口气,算我求求你,别再扎我心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清晰的记得当年在学塾,自己总是将要成为剑仙挂在嘴边。 同学们都嗤之以鼻。 你看谁谁谁都找到气府了,你还没找到。 你看谁谁谁也找到气府了,你还是没找到。 只有一位笑起来非常好看的姑娘,会在哄堂大笑声中,悄悄的把脑袋靠过来,小声说:“陈见齐,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成为剑仙的!大剑仙!” 第十一章 抱歉的表情 陈见齐又问道:“你妹妹葬到了哪里?” 怜月眼神一冷,道:“你想去祭拜我妹妹?” 陈见齐嗯了一声。 怜月冷笑道:“你也配祭拜我妹妹?陈见齐,你不会不清楚你自己什么德性吧?你这种人,就别假装深情了。” 陈见齐默然片刻后,开口说道:“你真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怜月望向窗边,平静的说道:“我妹妹的亲人中,只有我一个活着了。” 陈见齐眯起眼,手掌随着握紧。 怜月突然明白了,原来自己之所以敢这么大胆,是因为自己的妹妹。 半响后,陈见齐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说道:“自己收拾残局。”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那把袖珍短剑咻得一声冲向陈见齐。 消失在了对方的后背。 陈见齐消失在了怜月的视野中,一位青衣少年出现,帮自家少爷关上了房门。 关门的过程中,怜月看见对方看了自己一眼,还轻轻点头,挤出一张笑脸,笑脸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歉意。 怜月腹诽道:“有病!” 你那略带抱歉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这陈见齐也是让我想不明白,我还以为他会再逼我一番,没想到这就走了?”怜月疑惑不解。 陈见齐和陈守齐、李常容一起来到了楼下,陈守齐去老鸨那结了账,两枚金钱。 这是怜月一晚的价格。 “陈公子慢走!以后记得常来啊!”老鸨欢送着陈见齐等人离开。 陈见齐没有多客套,大步离去。 老鸨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心中纳闷道:“陈公子三年不见这么虚了?这才多少时间?” 不过她转念一想,反正钱已经到手了,管他呢! 很快,她便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 回陈府的路上,三人买了三个烧饼,一边啃着吃一边闲聊。 “少爷,这烧饼一枚铜钱就能有三个,您去那,待那么一小会,两枚金钱,我的天,怪坑人的。”李常容吐槽道。 陈守齐啃着烧饼,助攻道:“是啊少爷,这青楼也太坑了,我觉得您以后还是得少来。” 陈见齐啃着烧饼,没有说话。 李常容和陈守齐相识一眼,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唉,劝不动。 半响后,陈见齐突然有些享受的嗯了一声,然后开口道:“这烧饼味道不错,还是和以前一样好,而且也没比以前贵多少。” “对了,常容,这几天盯好这个怜月,她一出门就跟着她,看她去了哪。”陈见齐吩咐道。 “好。”李常容回答。 “小齐,调查一下薛言冰这个人的过往。”陈见齐又吩咐道。 “好。”陈守齐回应道。 旋即,他又皱起眉头,问道:“沧海阁这个,其实是薛言冰?” 陈见齐笑着看向陈见齐道:“你倒是真聪明。不过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崔老和我爹。” 陈守齐点头答应下来,然后说道:“薛言冰这个人,其实我有些了解。而且我怀疑,她藏有很大的一个秘密” “哦?说了听听。”陈见齐有些好奇的说道。 陈守齐看了看四周,现在虽然并不向白天一样到处都是人,但还是时不时就会有人在旁边路过,毕竟他们刚脱离夜市的街道没多远。 当然,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旁边是没有别人的。 李常容动了动手指,一道无形的空间便环绕三人,他开口说道:“可以说了。” 陈守齐有些诧异的看向李常容,然后看向陈见齐。 陈见齐笑道:“说吧,以后你会习惯的。” 陈守齐点点头,收敛心绪道:“薛言冰,十岁时寻到气府,被薛家送到了齐都修行,但因为资质不佳,四年后被送了回来,可奇怪的是,薛言冰回来后修行速度突飞猛进,十五岁的时候就到达了练气境,十七岁的时候就到达了淬体境!等到十八岁,她便已经是淬体后期!马上就要鱼跃龙门了!” “我怀疑,她回来后,得到了一场大机缘!” 陈见齐和李常容同时看向陈守齐。 “这些事我怎么不知道?”陈见齐问道。 薛言冰与他同岁,按时间推算,他当时还在南华城。 “薛言冰一开始藏的很深,少爷自然不知道,是少爷离开一段时间后,薛言冰意外暴露实力,然后被很多势力关注,大家一点点挖掘信息,最终才确认的!”陈守齐回答。 “原来如此,信息可靠吗?我们是否也查过?”陈见齐了然,旋即问道。 陈守齐笃定道:“可靠!当年我和师傅一起查探过。” 陈见齐皱眉道:“那薛家的灭亡是不是也跟薛言冰的崛起有关系?” 陈守齐想了想,说道:“也许有些关系,不过最主要的肯定还是常容今天告诉我们的原因。” 早在下午的时候,李常容便把自己在灭妖会所得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两人亦是愤然! 李常容犹豫一下,看向两人道:“那个什么薛言冰,好像只有练气期。” “不可能!”陈守齐惊呼出声,“师傅曾经近距离感受过她的体内气机!不可能出错!他当时已经是淬体期巅峰!” “这……”陈见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他看向两人问道:“常容,小齐,你们确定?” “确定!”两人异口同声道。 陈见齐用手托着下巴,这薛家的水好像越挖越深了。 陈守齐平复心情,开始闭眼思索。 李常容试探性的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她跌境了?” 不同位置的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也是不同的。 李常容能这么快想到这个,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练气士。 “跌境?”陈见齐和陈守齐一起看向李常容。 “确实有这种可能!”陈守齐眼前一亮道。 陈见齐也点了点头,表示赞成这种说法。 “薛言冰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许多啊!”陈见齐感慨,然后他对陈守齐说道:“小齐,薛言冰的事你不用去查了。” 太危险。 而且有这些消息其实也差不多了。 陈守齐嗯了一声。 然后他又看向李常容,道:“你也小心点,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李常容重重点头。 三人渐渐消失在了黑夜中。 …… 沧海阁,怜月的房子里,一名身材丰满的妇人刚刚进入房间,看到一脸惨状的怜月不由大惊失色,道:“我的大小姐咧!哪个天杀的把你折磨成这样!真是不当礽子!” 怜月露出一丝苦笑,道:“这算好的了,你知道更坏的是什么吗?” “什么?”妇人一边焦急的去翻找药瓶,一边答道。 “我的真实身份被人知道了。”怜月苦笑道。 “哦……什么!!?”妇人起先还有些不以为然,反应过来后险些跳了起来。 怜月抱怨道:“娇姐,你小点声。” 被怜月称呼为娇姐的妇人带着药瓶来到怜月身前,将地上的怜月扶到了床上,同时满脸焦急的说道:“我的大小姐咧,你知不知道,你这身份一暴露,后果该有多严重?” 怜月无奈的笑道:“当然知道,不过我感觉,对方应该不会暴露我的事。” 娇姐小心翼翼的帮怜月的嘴唇上药,同时叹息道:“这天下那有不透风的墙,当年你,还有老爷,不都暴露了吗?哎不提这些事,你这嘴唇,明天可怎么见人哟,晚点我得跟鸨母知会一声。” 怜月叹息道:“谁能想到呢。” 谁能想到当年的事会暴露,谁又能想到一个别人口中的废物,其实是个不世奇才呢? 娇姐自然只能听出怜月的第一层意思,她不断叹息。 “好啦,别叹气了。”怜月制止道。 娇姐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不再叹气,安心帮怜月处理伤口,处理的很仔细。 怜月闭着眼,等到娇姐终于帮她处理好伤口,又叹了口气,道:“这嘴……估计要不得了。” 说着,她便有些潸然泪下。 “天杀的天杀的!真不是个好东西!我一定弄清楚这是谁干的,然后撕了他的嘴!”娇姐愤然。 怜月摇了摇头,连我都打不过对方,你又怎么可能。 不过她也没有阻止对方,因为她知道,这只是对方发泄情绪的一个方式,如果不给对方发泄情绪,那对方的情绪就要爆炸了。 怜月闭上眼睛,说道:“娇姐,帮我和鸨母说一声,明天我要出去。” 娇姐抹了抹眼泪,道:“这个样子还怎么出去?” 怜月轻笑道:“用丝巾遮住嘴巴就好。” 娇姐点了点头。 怜月又想起一事,道:“你让丁福给陈家府邸送封信,信我等下写出来,送给谁不用说,就说是‘伤疤’送的就可以了。” 怜月在娇姐手背上写下伤疤二字。 而丁福,正是陈见齐在原薛府门前遇到的那位流浪汉。 “陈府?哪个陈府?”娇姐问道。 “南华城还有哪个陈府。”怜月轻笑道:“仅次于王家的那个富商,祖上当过南华城城主的那个。” …… 第十二章 薛言冰的质问 次日上午,陈府。 一位流浪汉跑到门口,递给门房一封信后,便头也不回的跑了,临走时,只留下了一句话,“伤疤送的!” “伤疤?谁取这名字?也许是商八?或者商爸?好像也不对。”门房拿着信,一头雾水。 这上面信封上啥也没写,没写谁谁谁收,更没有谁谁谁启。 他怀疑是对方的恶作剧,想直接丢了,但又怕这信封里面记载着很重要的事,真要丢了这信,自己工作兴许也一起丢了。 正在他思索之际,一道青色身影跑到他身旁,气喘吁吁的,笑道:“杨伯,这是给少爷的信。” 被李常容称呼为杨伯的门房恍然,“原来是给少爷的啊,行,常容你拿去吧!” “好咧!”李常容接过信,小跑回了府中。 杨伯回看了一眼李常容的背影,有些纳闷道:“听说常容不是成了练气士吗?怎么跑个步还气喘吁吁的?莫非是天赋不高?害,要是继续习武肯定不至于这样!” 杨伯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便点点头,喝了口茶。 李常容拿着带有自己些许剑气的信封跑步来到了陈见齐房前,敲门道:“少爷,有你的信!” 薛言冰把自己掉落的嘴唇血肉丢到了信封里,那里面还残留着李常容护卫陈见齐的那把袖珍短剑的些许剑气,所以信封来到陈府附近时,李常容就察觉到了。 陈见齐打开门,看见李常容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皱眉问道:“你这是干嘛?” 李常容将信封递给陈见齐,笑道:“好玩。” 以前,就很喜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所以现在刻意压制自己的体力,回想一下自己当年凡人时的感受。 陈见齐接过信封,嘴角抽搐了一下,呵呵,行吧。 李常容行礼告退,陈见齐关好门,打开信封,既然常容已经交在他手上了,那肯定已经没有危险了。 “我的妈耶!这是啥恶心玩意!” 李常容听到了陈见齐的嚎叫声。 …… 小潮山。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 李常容打着油纸伞,和提着竹篓的陈见齐一起步入了山中。 陈见齐感受着身上各处的雨水,摸了摸竹篓中的纸钱和香烛等物,说道:“常容,你是不是不会打伞?” 李常容有些委屈,道:“少爷,是你说要用油纸伞避雨,不要用法术避雨。但是你比我高,我有些不好撑伞。” 陈见齐伸手将李常容握着的伞柄握入自己手中,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李常容松开手,然后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把油纸伞来,默默打开。 人身气府、窍穴,即为小天地,可以储物。 两人在山中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陈见齐眯眼瞧了瞧,道:“是薛言冰。” 对方此时正站在那,面庞用丝巾遮住了。 但她的身材和气质,陈见齐记得。 薛言冰的前方,是一块坟头。 陈见齐和李常容走近,薛言冰没有看向他们。 是她写信告诉了对方妹妹的葬送之处,所以她对于陈见齐的出现不感到意外。 至于大公子随身带个仆从,这也是能预见的。 陈见齐看向坟头,问道:“怎么没有墓碑?” “不敢。”薛言冰轻轻回答。 陈见齐没有多说什么,他将油纸伞斜立在地上,然后将竹篓里的香烛拿出,在坟边插好,接着他取出火折子,点燃了香烛,烧起了纸钱。 油纸伞帮香烛挡住了雨水,李常容走近来帮半蹲着的陈见齐撑伞。 陈见齐抓着纸钱的一角,等到对方快燃烧到自己手指的时候才丢开,一张又一张。 等到全部烧完,陈见齐起身,有一股眩晕感扑面而来。 李常容刚想出手,又马上缩回了手。 因为薛言冰稳稳抓住陈见齐手臂。 一小会儿后,那眩晕感消散,陈见齐朝薛言冰微笑着点了点头。 薛言冰松开手,将视线从陈见齐身上挪开。 她心中此时确是无比震惊,我竟然感觉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气机流转! 他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 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臻入化境,返璞归真了! 等等,那他干脆为什么会差点摔倒? 这家伙就是想让我扶他??? 陈见齐朝李常容说道:“我们走吧。” 李常容点点头,将自己手中的雨伞递给自家少爷,陈见齐接过雨伞,两人一同转身离去。 “陈见齐!你这就走了?你觉得这样就够了?”薛言冰回过神来,突然转头质问道。 陈见齐回过头,看着薛言冰,后者虽然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还露出了一双眼睛,一双满是愤然的眼睛。 李常容上前一步,却被陈见齐伸手拦住。 陈见齐朝薛言冰问道:“那你觉得我还应该做些什么?” 薛言冰愤然道:“她死于非命,难道你不应该帮她报仇吗?!” 陈见齐冷笑道:“薛言冰,你如果想借助我的力量帮你自己,可以!但你要把事情缘由给我说清楚!而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还想着我陈见齐会脑子一热就去帮你!” 他甚至还想说如果你妹妹今天站在这里,也许我会帮她。 可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几句话就想着让我为你抛头颅洒热血? 可笑! “你想要我妹妹坟头的位置,我告诉你了。”薛言冰咬牙道。 “你想杀我,我也放过你了。”陈见齐叹了口气,道:“你妹妹已经死了,就别再利用她了。” 薛言冰呆愣在原地,任由雨水打湿自己。 陈见齐等了片刻,见对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便带着李常容转身离去。 当陈见齐和李常容下山没多久后,雨突然大了,他们像是站在过道上的行人,有人打开窗,往过道倒了一盆水。 那盆水从天上而来,落入人间,落了很久很久。 “换做是几年前的我,估计是帮了。”陈见齐突然说道。 李常容想了想,道:“少爷长大了。” 陈见齐看向远方,喃喃道:“其实这样的长大,我一直不想的。” 李常容沉默无言,他此时在想,如果陈守齐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该如何接少爷的话。 “少爷。” “嗯?” “如果薛言月真的是死于非命怎么办?” “我应该会看情况吧,帮得了就帮,帮不了就不帮。” “嗯。”李常容轻轻点头。 陈见齐看着身旁的少年,问道:“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李常容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会出剑。” 陈见齐问道:“不担心打不打得过的问题?” 李常容笑道:“自练剑起,就没担心过这个。” 第十三章 次日上午,陈府。 一位流浪汉跑到门口,递给门房一封信后,便头也不回的跑了,临走时,只留下了一句话,“伤疤送的!” “伤疤?谁取这名字?也许是商八?或者商爸?好像也不对。”门房拿着信,一头雾水。 这上面信封上啥也没写,没写谁谁谁收,更没有谁谁谁启。 他怀疑是对方的恶作剧,想直接丢了,但又怕这信封里面记载着很重要的事,真要丢了这信,自己工作兴许也一起丢了。 正在他思索之际,一道青色身影跑到他身旁,气喘吁吁的,笑道:“杨伯,这是给少爷的信。” 被李常容称呼为杨伯的门房恍然,“原来是给少爷的啊,行,常容你拿去吧!” “好咧!”李常容接过信,小跑回了府中。 杨伯回看了一眼李常容的背影,有些纳闷道:“听说常容不是成了练气士吗?怎么跑个步还气喘吁吁的?莫非是天赋不高?害,要是继续习武肯定不至于这样!” 杨伯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便点点头,喝了口茶。 李常容拿着带有自己些许剑气的信封跑步来到了陈见齐房前,敲门道:“少爷,有你的信!” 薛言冰把自己掉落的嘴唇血肉丢到了信封里,那里面还残留着李常容护卫陈见齐的那把袖珍短剑的些许剑气,所以信封来到陈府附近时,李常容就察觉到了。 陈见齐打开门,看见李常容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皱眉问道:“你这是干嘛?” 李常容将信封递给陈见齐,笑道:“好玩。” 以前,就很喜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所以现在刻意压制自己的体力,回想一下自己当年凡人时的感受。 陈见齐接过信封,嘴角抽搐了一下,呵呵,行吧。 李常容行礼告退,陈见齐关好门,打开信封,既然常容已经交在他手上了,那肯定已经没有危险了。 “我的妈耶!这是啥恶心玩意!” 李常容听到了陈见齐的嚎叫声。 …… 小潮山。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 李常容打着油纸伞,和提着竹篓的陈见齐一起步入了山中。 陈见齐感受着身上各处的雨水,摸了摸竹篓中的纸钱和香烛等物,说道:“常容,你是不是不会打伞?” 李常容有些委屈,道:“少爷,是你说要用油纸伞避雨,不要用法术避雨。但是你比我高,我有些不好撑伞。” 陈见齐伸手将李常容握着的伞柄握入自己手中,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李常容松开手,然后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把油纸伞来,默默打开。 人身气府、窍穴,即为小天地,可以储物。 两人在山中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陈见齐眯眼瞧了瞧,道:“是薛言冰。” 对方此时正站在那,面庞用丝巾遮住了。 但她的身材和气质,陈见齐记得。 薛言冰的前方,是一块坟头。 陈见齐和李常容走近,薛言冰没有看向他们。 是她写信告诉了对方妹妹的葬送之处,所以她对于陈见齐的出现不感到意外。 至于大公子随身带个仆从,这也是能预见的。 陈见齐看向坟头,问道:“怎么没有墓碑?” “不敢。”薛言冰轻轻回答。 陈见齐没有多说什么,他将油纸伞斜立在地上,然后将竹篓里的香烛拿出,在坟边插好,接着他取出火折子,点燃了香烛,烧起了纸钱。 油纸伞帮香烛挡住了雨水,李常容走近来帮半蹲着的陈见齐撑伞。 陈见齐抓着纸钱的一角,等到对方快燃烧到自己手指的时候才丢开,一张又一张。 等到全部烧完,陈见齐起身,有一股眩晕感扑面而来。 李常容刚想出手,又马上缩回了手。 因为薛言冰稳稳抓住陈见齐手臂。 一小会儿后,那眩晕感消散,陈见齐朝薛言冰微笑着点了点头。 薛言冰松开手,将视线从陈见齐身上挪开。 她心中此时确是无比震惊,我竟然感觉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气机流转! 他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 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臻入化境,返璞归真了! 等等,那他干脆为什么会差点摔倒? 这家伙就是想让我扶他??? 陈见齐朝李常容说道:“我们走吧。” 李常容点点头,将自己手中的雨伞递给自家少爷,陈见齐接过雨伞,两人一同转身离去。 “陈见齐!你这就走了?你觉得这样就够了?”薛言冰回过神来,突然转头质问道。 陈见齐回过头,看着薛言冰,后者虽然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还露出了一双眼睛,一双满是愤然的眼睛。 李常容上前一步,却被陈见齐伸手拦住。 陈见齐朝薛言冰问道:“那你觉得我还应该做些什么?” 薛言冰愤然道:“她死于非命,难道你不应该帮她报仇吗?!” 陈见齐冷笑道:“薛言冰,你如果想借助我的力量帮你自己,可以!但你要把事情缘由给我说清楚!而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还想着我陈见齐会脑子一热就去帮你!” 他甚至还想说如果你妹妹今天站在这里,也许我会帮她。 可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几句话就想着让我为你抛头颅洒热血? 可笑! “你想要我妹妹坟头的位置,我告诉你了。”薛言冰咬牙道。 “你想杀我,我也放过你了。”陈见齐叹了口气,道:“你妹妹已经死了,就别再利用她了。” 薛言冰呆愣在原地,任由雨水打湿自己。 陈见齐等了片刻,见对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便带着李常容转身离去。 当陈见齐和李常容下山没多久后,雨突然大了,他们像是站在过道上的行人,有人打开窗,往过道倒了一盆水。 那盆水从天上而来,落入人间,落了很久很久。 “换做是几年前的我,估计是帮了。”陈见齐突然说道。 李常容想了想,道:“少爷长大了。” 陈见齐看向远方,喃喃道:“其实这样的长大,我一直不想的。” 李常容沉默无言,他此时在想,如果陈守齐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该如何接少爷的话。 “少爷。” “嗯?” “如果薛言月真的是死于非命怎么办?” “我应该会看情况吧,帮得了就帮,帮不了就不帮。” “嗯。”李常容轻轻点头。 陈见齐看着身旁的少年,问道:“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李常容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会出剑。” 陈见齐问道:“不担心打不打得过的问题?” 李常容笑道:“自练剑起,就没担心过这个。” 第十四章 还有高手 月牙湖边,许多游客被那一道真真正正的“晴天霹雳”吓到,纷纷远离。 只有少数人依旧没有远离,他们其中有人是练气士,自持有恃无恐,有些则是普通人,胆子大,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湖底,一白一青两条小蛇相互依偎,看着头顶那道声势骇人的雷电被斑驳长剑挡下。 它们的身体发自本能的颤抖了起来。 “我告诉你,你不要得寸进尺!”书生眯起眼,不再以道友相称。 李常容看着对方,坚定的说道:“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既然你的道理说不动我,我的道理也说不动你,那更好的办法,就是打过一场。” 他伸出手,那柄斑驳长剑便飞来,落入他手中。 “哼!”书生冷哼一声,“靠拳头说话?” 李常容想了想,道:“你要么说服我,要么打服我,不然我不会让你害它们性命。” “呵呵。”那书生撸了撸袖子,瞥了眼岸边的那些人影,也懒得废话,道:“行,那就城外一战!” 与其费口舌,确实还不如动拳头! 我今天便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说完,他化为一道流光,飞向城外。 李常容看向湖底,朝着两条小蛇说道:“躲好,别出来。” 两条小蛇很有灵性的点了点头。 李常容也化为一道流光跟上书生,同时有一把银白短剑从李常容胸口飞出,静静落到了他的那匹马旁。 李常容是在提防对方下黑手。 马儿看着缓缓落到自己身旁的银白短剑,探出鼻子在对方声上闻了闻,感觉是个不能下嘴的,便偏过头去,低头寻觅新草。 书生和李常容一前一后降落在城外相距颇为近的两座山顶。 书生低头看着下方,面露疑色。 记忆中,这里好像是一座山,现在怎么变成两座了? 而且看情况,好像还是被人一剑劈开的。 因为两山相对的那两处岩壁,都无比工整,就想有人拿菜刀,将一块猪肉一刀两段。 稍微有些不同的事,一刀劈下,中间的猪肉还在,只是分开了。 可这里中间的石土去哪了? 李常容落在书生对面的山顶,也是一愣。 这不是先前崔老为了验证他实力的地方吗? 崔老说,按照你的情况,应该是能劈开这座山的,那就劈开试试吧。 然后这座山就被李常容劈开了。 还劈开了两三米距离。 崔老当时欣喜如狂,笑道:“哎呀这下好了,以后陈家的商队不用绕路走另一条路了,可以直接从这里穿过去!能节省很多时间和金钱!” 当然,李常容那时候也隔绝了开山时的动静,不然书生等人当时就能察觉到。 “还打不打?”李常容朝书生问道。 “等下!”书生伸出手掌,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满脸凝重的注视着两山之间的空地。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一个人告诉我!公济他们干什么吃的?! 真就每天混日子啥事不干是吧! 一座山被劈开了,对他这种人来说其实不算多大事,但那个劈山的人或妖呢?这要搞清楚啊! 书生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眉目来,便只好收敛心绪,道:“算了,先不管了。先解决眼前事。” 他肯定想不到罪魁祸首就在他对面。 书生看向李常容,道:“我赢了,我去除掉那两只蛇妖,你别再管,你赢了,我也不会去管那两条蛇妖,当然,它们如果害了人不算。” 事前先把话说清楚了,免得到时候争论不休。 李常容说道:“好!如果它们害人,不用你出手!我亲手除掉他们!” 书生一笑,道:“可以,何时开始?” 李常容看了一眼脚边的石子,那石子便飞起,从两人中间处,掉落下了山,如此同时,他的声音传入了书生而中。 “石子落地时开始!” “好。”书生答应。 两人仔细留意着石子的动向。 很快,石子落地了。 咻! 李常容出剑! 轰! 书生几乎同时出手! 一边是剑光一闪,一边则是电闪雷鸣。 剑光与雷电在空中相撞,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如此同时,山林间飞沙走石。 李常容掂量出书生的实力后,又是一道剑光劈下! 这一剑,他自上而下挥出,剑气凝结化实,如天上弯月出现在了人间,正在往书生头顶砸去。 书生双手飞速结印朝上方轰出,一只虚化的紫色雷电大手向上拍出,迎上了那道剑光! 砰! 一股气机从两者碰撞中心迸发,如巨浪般席卷四方! 南华城城主府中,一位中年男人原本在喝茶,突然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看向远方说道:“有两位高手在城外交战?我得去看看!” 说着,他的身影便快速消融,不见了。 两山之上,气浪层层叠出,最终消散于天地。 书生双手垂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不好意思,下手重了。”李常容道歉道。 他以为他看出了对方了真正实力。 结果没有。 而且还高看了! 书生看着对方那绝对真诚的抱歉表情,吐出一口鲜血! 两剑!我竟然扛不住两剑! “愿赌服输,那两条蛇妖的事情我不会管了,但你也要管好它们,不能让它们作恶!”书生用手背抹了抹嘴角鲜血,道。 李常容收好斑驳长剑,抱拳道:“放心!我定不会让它们作恶!” “嗯。”书生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有空去灭妖会坐坐。” “好。”李常容答应下来。 他也能猜到对方就是公济口中南华城灭妖会的老大了。 书生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李常容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返回月牙湖,便也离开了。 书生察觉李常容在自己后面飞来,身形一变,绕路返回灭妖会。 李常容没有在意书生的变道,继续前往月牙湖。 书生见李常容没有跟上来,便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丹药来,吞入自己腹中。 伤势其实并不重,只是吃点药好的快点。 而且书生也不是担心在对方面前吃药对方会乘虚而入,纯粹就是好面子。 前辈被晚辈两剑打败了! 丢人!太丢人了! 前辈被晚辈两剑打到嗑药了! 丢人,更丢人了! 书生看了看四周,降落下来,就地打坐调理身体气机。 一小会后,一道人影快速凝结在书生不远处。 书生睁开眼,站起身,笑道:“原来是城主,我还担心是哪只老妖怪来取我狗命呢。” 南华城主一边走近一边皱眉问道:“谁打伤了你?” 书生笑道:“一位我灭妖会的同僚。” “哦?竟然是窝里斗?你们有什么过节?”南华城主有些讶异,在不远处停下,道。 书生想了想,说道:“还好吧,不算有什么过节,这次过后应该就相安无事了。” 南华城主了然道:“原来如此。本来我还担心是两位身份不明的高手在附近争斗,不过既然都是灭妖会的,那我就没啥好担心的了。” “城主可曾察觉天地变化?”书生扯开话题问道。 “当然,我还正打算询问你原因呢!你有没有什么发现?”南华城主问道。 书生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若是有什么发现,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城主。” 其实,我还没开始查原因呢。 南华城主点头道:“好,多谢了,有空去我府中做客。” 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狗屁! 书生欣然答应道:“肯定肯定,我肯定一有空就去城主那做客!我还有公务在身,那我就先走了哈?” 南华城主说道:“去吧,别耽误正事。” 书生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鬼才去你那做客! 南华城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来到了陈见齐和书生两人交战的地方。 “这两座山,应该不是他们弄出来的吧?那位灭妖会的成员实力应该只比林舒高一点点,毕竟只给林舒造成了一些小伤。” 南华城主站立在山顶,俯视着对面看上去还没被劈开几天峭壁,突然,他的心中有了一个很符合逻辑的想法。 “还有一位高手!那位高手比今天交手的两人早几天来到了这里!劈开了这座山!” “他(她)比今天交手的两位还要更强!” “嘶!南华城附近怎么突然多出了两位高手?我必须重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