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天王》 第一章 死而复生 夏国。 嘉州。 嘉州城西郊的栖霞街,有一座传承百年的“城隍庙”,也是嘉州唯一的一座“城隍庙”。 故老相传,若是求吉问平安,只须到城隍庙里上一柱香,诚心祷告昊天,便能心想事成,平安顺遂。 所以每逢佳节,西郊城隍庙便会游人如潮,热闹熙攘。 今日却并非节日,甚至天气很是阴沉,半空可见乌云。 但在城隍庙门外,仍是聚集了许多嘉州的百姓。 这些人都是在附近居住的老街坊,自发组织而来,参加城隍庙前任庙祝汪先生的丧礼。 汪先生是个处事宽仁的老好人。生前担任城隍庙的主持庙祝,有三十余年,深受附近百姓们的爱戴。 “汪先生七旬有多,无病无灾,寿终而逝,也算是喜丧吧。” “祝愿汪先生羽化升天,一路走好,来世有好报。” “自从汪先生担任城隍庙的庙祝,咱们西效便是风调雨顺,大伙都感念汪先生的好。也不知,新来的庙祝怎么样。” “吉时已到,快看,新来的庙祝要点火了。”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低语祷告昊天,为汪先生送别。 此刻,在庙门外架起了一堆柴。 柴堆上,坐着一个苍发老朽,形貌干枯的麻袍老人。他双眼紧闭,脸色僵硬死灰,身体缩在衣袍里像睡着了一样。 这位城隍庙的前任庙祝汪先生,已经死了六天了。 今日正是第七天,按照规矩,新来的庙祝点燃柴堆,焚烧汪先生的遗骸。即代表汪先生从此羽化升天,了却尘缘。 新来的庙祝是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他右手握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左手指天,低声祷诵几句,然后将火把扔进了柴堆。 刹时间,火光腾起,青烟大冒。 不过片刻,火苗已经窜到汪先生的遗骸上。衣角、头发等易燃的地方,立即就是缭绕起烟雾与火屑。 点火的新任庙祝退开几步,凝视烟火,脸色平静。身后站着几位僧侣、道士、儒生等被邀请前来观礼的客人。皆是无声肃立,瞧不出喜怒。 眼看柴堆上火光大盛,即将淹没汪先生的遗骸。 蓦然! 已经死去六日的汪先生,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呼,猛地一蹬腿,整个身体向后倒去。砰,砸落地下,狼狈不堪。 熊熊燃烧的柴堆,也是哗啦坍塌。 火屑、黑烟、碎渣溅得满地都是,一片大乱。 还没等所有围观众人回过神来,倒地的汪先生,已经迅速窜起,完全不像是老朽尸体,几步便冲到庙檐沿下的大水缸旁,扑进缸里。 砰,水花溅起,噗嗤的青烟升腾,汪先生尸身上的火苗已经熄灭。而他整个人也是沉进水缸里,半晌没有动静。 “哗......!!” 此时此刻,所有围观众人,全都是震惊莫名。 满场沸腾! ............ 痛。 火烧火燎般的灼痛。 全身上下就像被无数根钢针在扎,脑袋像要炸裂,眼皮像被刀刮,嘴里和鼻孔里,是又呛又辛辣的味道,极其难受。 汪冲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火光熊熊。 “我这是在哪?” “什么情况?我被烧了?” 顾不上多想,汪冲拼尽全力蹬腿向后倒,砸落地下。一眼瞥见旁边的大水缸,立即就带着满身的火屑,扑进了水缸里。 噗嗤,所有火苗被浸熄,汪冲再才觉得死里逃生。 “我在看书的时侯睡着了?然后家里起火燃烧?不可能!家里哪来的大水缸!” “是幻觉吧?最近工作压力大,产生幻觉?不对!我的脸和手都被火灼伤了,现在还刺痛,绝对不是幻觉!而且水很冰冷,这也是真实的!” “我的四肢能动,能清楚看见周围环境,还能听到这些人在祷告,我嘴巴能张,鼻子在憋气,这都是真实的!” “我到底是在哪?是不是做梦!” 汪冲的思维纷乱,既惊疑又诧异,但已经是憋气憋到了极限。由于缺氧开始眩晕,立即就中断胡乱猜测,手扶水缸又再猛地探出头。 呼......汪冲长吸一口气吐出,感觉空气在胸腔里打个转,说不出的凉爽。但同时也更能证明,所有一切都是真实的。 睁眼望去,眼前是许多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然后就是苍蝇般哗然沸腾的议论,甚至有人已经吓傻了。 汪冲此刻脑子里仍是一片混乱,突然离他不远的,一个圆脸大耳的和尚向前踏出一步。 “嘛呢叭咪吽!”和尚单掌执胸,面向围观众人发出一声吟唱。 吟唱声音虽然不大,但居然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纷纷停止议论,齐刷刷地注目过来,鸦雀无声。 随着和尚走出,另有一个道士,掌心托起一面小八卦镜,然后道士身边的儒生,以指为笔,飞快在八卦镜上写了几个字。 紧接着,儒生身后的一个杂耍人,伸出双指凌空一扯。陡然就有一条绳索从半空垂落下来,他又抬臂将道士抛起,扔上绳索。 道士就仿佛踩在悬梯上,举起小八卦镜,照向众人。 一片耀眼的光芒闪过,仿佛直视太阳般夺目欲盲。 汪冲的眼前顿时就被白光覆盖,随即就是眼前一黑,思想和意识都仿佛坠进黑暗深渊,再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汪冲惊醒。 睁开眼,他已经是躺在一个木床上。从简陋的窗户外,透进来幽幽的夜色。卧室里灯光如豆,朦胧凄冷。 “已经是夜晚了?”汪冲赶紧从床上坐起身。 随着意识和感官都完全恢复清醒,汪冲打量着周围。 古朴的床铺,几个浅色竹椅子,一张褐黄书桌。然后就是青砖地面和墙壁,墙上挂着几副泼墨山水画。除此之外,就是两个镶嵌古铜锁具的木制柜子,以及洗漱架具。 “这......”汪冲回想起之前见过的一切,再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惊讶茫然的心中,泛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我,我不会是穿越了吧! 随着“穿越”这个念头落实,汪冲立即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快速跳下床,冲到靠外的衣柜前。 陈旧的衣柜侧边,挂着一面磨得发亮的铜镜。 镜子里,清晰显现出汪冲的形象。 这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身材适中,满头苍发凌乱,眼皮耷拉松驰,脸颊上皱纹遍布。穿着朴素的深青长袍,佝偻着身体。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脸上、手上被火灼伤的地方,已经涂过某种药水,疤痕都消褪了,只有浅浅的残留痕迹。 “我居然穿越到一个将死的老人身上......” “不,是已经死过一次的老人......” 汪冲喃喃自语,原主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也开始被回想起来。只不过由于穿越夺舍的缘故,许多记忆被模糊覆盖了。 原主是个平常的读书人,三十多岁来到嘉州城隍庙担任主持庙祝,历经三十余年,波澜不惊。然后在七天前,寿终正寝。按照规矩停尸七天后,火化遗骸。 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经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平平无奇,无亲戚无子女,默默无闻三十余年,深居简出,无病无灾沉睡中逝世......没有任何遗产......” 汪冲能够回忆到的,也仅就这些而已。 至于再深刻的特殊之处,却仿佛被抹除了,完全想不起来。 “似乎需要别人提醒?或者接触到什么,我才能想起来?”汪冲发散着思绪,感觉记忆里有东西,但琢磨不出。 “难道就这样等死?我现在是七十多岁,还能活多久?” 汪冲有些失望,也有些烦躁。穿越已成事实,那么就意味着他以前的亲人们、朋友们、恋人们,从此烟消云散。 “夏国......泸港府......嘉州......” 汪冲回忆着这些名称,没有任何熟悉的地方。那么这里就是一个陌生的古世界?生存的困难也会无形拔高...... 汪冲沉眉凝思,瞧向手臂上褶皱的皮肤,那些浅得已经快要散去的疤痕,嗅着淡淡的药香,不由得心中为之一振: “神奇的药水,瞬间褪伤......我见过的那几个和尚、道士、儒生等人,似乎是有法术!” “火烧而不死......死而复生......” “那么我找到返老还童的方法,或者延寿、重返青春等等,也不是不可能!我还有补救的机会,还有希望!如果真有神奇的力量,甚至还可以穿回地球......” 汪冲如此想着,坐回床边,思索着自己究竟是如何穿越而来的。似乎在当时,他正在看一本书,书里讲述“符诏”。 一想到“符诏”这个名称,汪冲的脑海深处骤然一亮。宛若有个什么东西,模糊朦胧,即将要显现出来。 正在这个时侯。 一直紧闭的卧室木门,嗡的一声,无风自开。 汪冲抬头看过去。 ............ ps:本书已签约。 求推荐票支持!欢迎你投资新书! ............ 第二章 一山岂能容二虎 是那个新任的庙祝,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毕竟在我来嘉州之前,你已经死了......我叫郝岚,是新任的城隍庙祝!” 郝岚走到汪冲对面的竹椅子旁,坐了下来。然后以一种复杂的眼光,打量着汪冲。 汪冲也在观察着这个新任庙祝。 郝岚大约四十岁,眉毛很淡,眼睛狭长,眼瞳异常明亮,脸颊瘦削。戴着庙祝的八角罩帽,穿着黑红纹染的祭祀服,显得端庄。 汪冲感觉到一种如毒蛇般凝视的目光,很不舒服。而且从语气中可以听出,这个郝岚对汪先生并不尊重。 “死而复生......”郝岚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你应该知道,除非是被‘异种’附身,要不然此等现象,绝无可能发生!” 汪冲无言以对,心里分析着郝岚提到的‘异种’,表面仍是保持着沉默和平静。 “因为你闹出这场乱子,嘉州城的地煞修士们,免不得也要忙碌一阵,以消除此次事件对凡人平民的影响。” 郝岚的眉头挑了挑,显得有些不满,继续说道: “而且我已经将此事,上报昊天。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迟迟未能得到回音......” “公孙师兄已经对你进行了卜卦检查,你并没有被‘异种’附身,生命确实是恢复了。你的‘符诏’仍在,证明还是地煞修士的一员......” 汪冲听到这段话,默默琢磨着什么是‘地煞修士’,什么是‘符诏’,似乎所谓的‘符诏’就是修行的象征? 明明这些知识在原主记忆中,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由于你死而复生这件事,过于离奇诡异,所以经过商议后,我们决定将你留在嘉州城。以便继续观察你,有没有不良的祸患发生。” 郝岚盯着汪冲,缓缓道:“在昊天没有明确回音之前,你不得擅自远行离开。而且,你也不能回城隍庙,以免引起更多祸患。” “毕竟如今我是城隍庙的庙祝,嘉州城的地煞聚议,也由我来主持。你虽然保留着‘城隍符诏’,但这个职责已经不该你担当了。” 汪冲还在搜刮模糊的记忆,继续保持着平静无言。 郝岚说完之后,似乎是担心汪冲有什么过激反应,但盯着半晌,只发觉汪冲依然是面如平湖,毫无所动。 这老儿怎地如此沉得住气?怪哉......郝岚有些猜不透汪冲,沉吟后继续说道: “你虽然恢复了生机,但不代表之后就平安无事。我劝你最好还是找个住处,禁足休养,等待昊天的回音。” 汪冲听到这句话,再才有所反应,压抑着内心的诸多疑惑,平静的语气问道:“那我可以走了?” 郝岚没想到汪冲是这个反应,不禁点头道:“当然,你若有住处,现在便可离开。” “行。”汪冲巴不得走远些,毕竟他现在是外来户。万一被瞧出什么破绽,下场不用想也知道会很惨。 他正要起身离去,突然回头道:“我身无分文,没亲戚投靠,我能去哪?” 郝岚似乎早有准备,自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软皮钱袋子,递给汪冲: “这是十两银子,足够你这段时间的生活。等待昊天有了回音,你也平安无事,自然也会有月供银子给你。” 汪冲毫不客气地接过钱袋,转身就离开了卧室。 郝岚却没想到汪冲走得如此之快,不禁愣了一愣。等他回过神,汪冲已经走远了。 过了片刻,一个穿着青灰道袍,蓄着五柳黑须,右眉断了一截,容貌显得古板的中年道士,负手走进卧室。 “公孙师兄,怎么样?看出什么没有?”郝岚沉声低问。 道士公孙智回望门外的夜色。 汪冲佝偻着衰老的身体,已经匆匆远离。 “生机恢复,气息平稳,没有‘异种’的异相......”公孙智拈着颌下的长须,皱了皱眉,“死而复生......居然还能如此正常......怪哉!” “正常?”郝岚哼了一声,“虽然这位老汪先生懦弱平庸,口碑不佳。但他既然未死,又岂能心甘情愿让我占了位置?” “你觉得他是故意示弱?”公孙智回过头来问道。 “如今这个位置被我坐了,他终究还是会与我发生冲突!”郝岚眯了眯眼,淡淡道: “一山不容二虎,他原本是死得好好地,却又怪异的复生。若不除掉他,将来我的位置怎么坐得稳?” ............ 汪冲加快脚步,远离城隍庙,直到看不清身后的庙檐,再才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那个郝岚对我有杀心......难道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地煞聚议’主持的职责?” 汪冲摇摇头,将这些分析先放在心底。他现在是又渴又饿,已经是整整半天都没有进过饮食,急需找个落脚的地方。 此刻的时间,按照汪冲的估算,大约是晚上九点多。 西效这个范围又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店铺关门,行人绝迹。再加上乌云阴沉,黑夜无光,只有四周虫鸣悉悉,以及远近乡间的土狗吠声。 汪冲摸着黑到处寻找,终于是瞧见一家‘榆庄客栈’,赶紧小跑过去。好在这家客栈地处岔道口,生意过得去,并没有打烊。 汪冲兑换了碎银,交了房钱,买了吃食,被客栈伙计带上二楼的房间。匆忙洗了手脸之后,望眼欲穿,再才盼到晚餐被端进房来。 一个瓦盆的豆芽菜,一碟醋豆干,一碟酱蚕豆。满海碗的阳春面,再加一个粗面馍馍,热汽腾腾。 汪冲也顾不上烫嘴,呼呼地夹着面条大口的吸溜。一口面汤一口馍,压住了饿气之后,再才放缓速度吃了起来。 直到托盘上的菜和面,都被吃得精光。汪冲打着饱嗝,摸着肚皮,叹息一声,重新有了活过来的舒服感。 饱暖之后,汪冲也终于有了心情,开始思索之前不明白的‘符诏’,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穿越后适应了环境,又或许是汪冲多次思绪到‘符诏’的问题。突然自他脑海深处,开始有了强烈感应。 就像某个亮闪闪的东西,一点点的呈现了出来。 汪冲的全部心神,都是为之吸引。 果然! 随着汪冲凝神观察,脑海精神空间深处,完全浮现出一枚两指宽长的‘银符’,祥云萦绕,神秘莫测。 ............ ps:本书已签约。 还没有投资新书的赶快投,有收益! ............ 第三章 我的光环 “这就是‘符诏’?” 汪冲若有所思,虽然没见过,但通过感应得知,眼前这枚亮银色,表面点缀星辉,祥云萦绕的符光印记,就是修行者的‘符诏’。 拥有‘符诏’,修行者才具备各种神奇的法术能力。 此刻在汪冲拥有的这枚‘符诏’上,镌刻着两个大字。皆是古篆繁文,飘缈璀璨。 大字写着:‘城隍’。 模糊残缺的记忆,随着‘城隍符诏’的出现,又被汪冲获知了一些。 “原来是这样!”汪冲琢磨着知识,顿时有些兴奋。 ‘城隍’,代表着法术技能或职业。 记忆中有地煞十六术的说法,即代表十六种神奇法术。在地煞之上,还有天罡之说,再上还有灵官,但嘉州城似乎都没见过。 所以嘉州城的修行者,皆称地煞修士。 汪冲拥有的‘城隍符诏’,名列地煞第三。 “不错,总算是个好消息。”汪冲带着欣慰地点点头,初来乍到穿越死人身上的郁闷,稍微好受了些。 他立即运用获得的记忆,将自己的一缕意识,附着于‘城隍符诏’之上。 只是瞬间,汪冲就掌握了‘城隍符诏’的内蕴法术。 此法术称为:‘拘役阴差’。 施术者可任意拘役身边某个无敌意的活物,比如猫、狗、牛、马、鸡、鸭等等。拘役之后,主仆之间就建立心意联结。 主人不仅可差遣拘役的活物,还能拥有活物的特异能力。甚至还能灵魂出窍,附身活物上,称为‘阴差’。 由于地煞等级的限制,施术者最多只能拘役两个活物‘阴差’。若是‘阴差’死亡,施术者也会受到一定伤害。 汪冲饶有兴致的琢磨着法术的要点,此时他已经是开启了符诏之力,所以眼光所见的活物,就能得知是否能拘役。 他的眼角一瞥,突然就见到窗台上,趴着一只黑毛蜘蛛,正在吐丝结网。而在他的眼光中,这只指甲壳大的蜘蛛背腹间,有莹莹绿光闪烁。 绿光就是‘阴差’的感应,代表可以进行拘役。 汪冲不禁皱了皱眉,因为在记忆中,还从未听说过蜘蛛爬虫之类的活物能被拘役。毕竟太小,拘役也没什么作用。 “试试而已,反正也不亏......” 汪冲跃跃欲试,反正拘役后若是不合心意,也可释放,无伤大雅。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汪冲右手五指虚抓,对准这只蜘蛛,做出一个凌空‘摄取’的举动。 瞬间,黑毛蜘蛛背腹的绿光,被汪冲汲取进符诏内。 同样的瞬间,汪冲立即就与它建立了心意联结。 忽然! 被汪冲拘役成‘阴差’的黑毛蜘蛛,陡然就像吹气一样膨胀起来。它从窗台上弹落,跳到汪冲的脚下。 只不过眨眼间,指甲壳般的黑毛蜘蛛,就膨胀成磨盘般大。全身密麻的黑毛宛若无数尖刺,獠牙戟张,烛火似的深黑眼珠,以一种狰狞可怖的形象盯着汪冲。 “我擦!!” 汪冲当场就是头皮发炸,惊得差点跳起身。 若不是心意联结,得知眼前这只狰狞可怖的蜘蛛毫无敌意,汪冲几乎当场就夺门而逃。 “这......这特么也太吓人了......” “拘役阴差,不可能是这个效果......” 汪冲无语的瞧着这只磨盘大的黑毛蜘蛛,仍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在记忆里,在法术感知里,施术者不可能改变阴差的形态。 拘到什么就是什么,无法改变活物,这是常识。 但眼前这只蜘蛛,却偏偏就被他改变了。 “嗯?” 汪冲突然就感应到脑海里的‘符诏’,像是被镇压一样,发出吱吱呀呀的炸裂声。 他大惊失色,赶紧沉入精神中观察。 此刻祥云萦绕的‘符诏’之上,有一道‘光环’出现! 这道‘光环’夺目耀眼,极至璀璨,仿佛从天而降,悬浮于‘符诏’的顶端。 看起来,就像一顶‘权冠’,笼罩在符诏上。 “什么情况?在我的脑海里有一道光环?” 汪冲不明所以,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精神意识向‘光环’聚拢。 骤然间,汪冲的所有意识就被卷入。整个人立即就像举日飞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上升腾。 眩晕、迷茫、惊骇、未知......汪冲感觉自己在腾云驾雾。 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切又再停止,仿佛到达终点。汪冲从震惊中清醒,注目远望。 此刻在他的眼前,是一幅宽广延展的画卷。 画卷上,是密密麻麻的房屋、店铺、驿站、街道、城廓等市井百态,宛若浓缩的地图。只是大多地方都被迷雾遮蔽,仅有一处地方,很清晰的显示在汪冲眼中。 “这是西郊栖霞街?” 汪冲一眼就认出,在这幅宽广画卷上,未被迷雾遮蔽的区域,就是他熟悉的西郊栖霞街。很清晰的可以见到街坊们的房屋、蜿蜒街道、猪狗牛栏,以及汪冲最熟悉的城隍庙。 然后汪冲的目光定格在‘榆庄客栈’,因为在客栈楼上靠边的房屋里,汪冲居然见到‘自己’坐在椅子上,脚下趴着一只黑蜘蛛。 “原来是这样......” 汪冲突然就有些明白,继续目光巡梭。可见客栈里的伙计正趴在柜台打嗑睡,厨房里的厨子在偷酒喝,而在客栈外有两个乞丐正在悄悄地爬墙。 “我能看见微缩版的世界地图,清晰可见的,是我熟悉的区域。而有迷雾笼罩的,则是我没去过的陌生区域......” 汪冲心中越想越是兴奋。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在全幅地图边缘,仍然是被一圈‘光环’围绕着。 但在光环上,可见十二时辰的刻度。 “这是时间掌控?” 汪冲猜测着,尝试以意识将十二时辰的刻度,向后拨动一小格。 顷刻之间,原来在客栈房间里,盯着黑蜘蛛观察的‘自己’,已经是端着面碗在喝汤啃馍馍。 而送来晚餐的客栈伙计,打着哈欠正在下楼。厨房的厨子在磨刀,院墙外的乞丐还没来。 汪冲若有所思,又再尝试,把十二时辰刻度,向前拨动一小格。 同样的场景,但是客栈房间里的自己,已经消失不见。柜台旁打盹的伙计已经睡着。厨房的厨子扔了酒碗,打着呼噜在做梦。偷偷爬墙翻过来的乞丐,蹑手蹑脚地摸向厨房。 “我能看见十二时辰内的过去和未来!” 汪冲再次明悟,但同时也知道,关于‘自己’,只能见过去,却看不到未来。至于其他人或事物,却不受此限制。 “以我现在处身的时间为中心,前六个时辰、或后六个时辰。嗯,不至于太逆天,但恰到好处的能窥探到一些过去和未来......” 汪冲琢磨着‘光环’的十二时辰刻度,然后目光渐渐投向城隍庙。 此刻在城隍庙祝的静室内,郝岚正在云榻上打座参修。 “我离开城隍庙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呢......”汪冲饶有兴致地把十二时辰刻度,向后拨到离开的那个时间。 然后就在画卷上,可见城隍庙内,‘自己’拿着钱袋匆忙离去。不过片刻,公孙智绕了出来,负手走进房间,和郝岚交谈。 第四章 天王在上 “看出什么没有......” “生机恢复,没有‘异种’的异相,死而复生居然还能如此正常......” “他懦弱平庸,口碑不佳。既然未死,又岂能心甘情愿让我占了位置......” “一山不容二虎,他原本是死得好好地,却又怪异的复生。若不除掉他,将来我的位置怎么坐得稳......” ...... 汪冲全程看完了郝岚和公孙智的交谈。 ‘我知道这个郝岚对我有杀心,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那么我要提前做好准备,以防被暗害。’ ‘郝岚是城隍符诏,和我一样,也具备阴差法术。只是不知道,他的阴差是什么,如何提防......’ 汪冲冷静的思考,继续观看郝岚和公孙智的交谈。 公孙智似乎并没有想要多待,闲聊几句后就离开。 汪冲对这个眉毛断了一截的中年道士,产生兴趣。 虽然记忆中模糊,但从交谈中可以看出,这个中年道士具备卜卦算计的能力。 往大了说,那就是可以预言吉凶。 汪冲的视线跟着公孙智,一路回到他在栖霞街外的居所。 这是一个竹林围绕水塘,庭院虽然不大,但是假山林园皆有的院落房舍。一应装饰精致典雅,看来公孙智是个会享受的人。 回到家中,公孙智开始沐浴更衣。 汪冲感觉辣眼睛,略过不看...... 公孙智穿戴整齐后,回到自己的修行静室,开始拿出龟甲和八卦盘,进行占卜问卦。 也不知他究竟是卜卦得到什么卦相,座下的龟甲突然就开裂,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 “大吉却又含有大凶!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卦相!到底是什么预兆?莫非我有劫难临头?”公孙智喃喃低语。 他强忍心中的惊惧,又抽出一柄桃木剑,迸指一抓,虚空中闪现一道红线。然后公孙智一声低喝,桃木剑劈在红线上。 汪冲看着公孙智,见他劈剑后,身后隐现出一道延展至迷雾尽头的虚线。但很是虚无飘缈,伸入迷雾,不知方向。 不过汪冲是宽广视觉,世界就在眼前,大概能猜出是什么方向。 但很显然公孙智是不知道的,他拎着桃木剑,脸色又再变得难看,低语道: “前途如雾?岂不是说,大凶与我晋升的方向有冲突?” 汪冲瞅着眼前这个神神叨叨的道士,突然有个恶作剧似的念头:“如果我戳他一下,他会是什么反应?” 此刻整幅画卷世界,都在汪冲的注视下。人物虽是画面景象,但栩栩如生。就像是他养的剪纸小人,有一种可以随手触摸的感觉。 汪冲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接近公孙智。 公孙智陡然惊悚,不知察觉到什么,手掐法诀迅速卜卦。刹时间得到卦相,脸色刷地苍白,冷汗淋漓。 公孙智的卜卦结束,汪冲的手指已经隔着画面,凌空点在公孙智身前。 轰!! 公孙智感觉到一股恢宏浩瀚,势无可匹的伟岸气息,仿佛顶天立地的巨灵神祇,巍峨莫测般降临而来。 在这个瞬间,公孙智全身上下以及心神内外,都被镇压得动弹不得。他在这股恢宏浩瀚的气息之下,就宛若一只卑微的蝼蚁。 “这?法天相地!!” 公孙智震惊得无以复加。 此刻在他的感觉里,虽然并非真实呈现,但能够获知,确实是有一尊不知从何而来,宛若托举日月,足踏山海的宏伟神祇之影,矗立在他的眼前。 就在这个令公孙智为之肝胆俱裂的时刻,他立即就是福临心至,想到族中前辈先贤留下的支言片语: “昊天之下,尽皆蝼蚁。无论洞天福地,小千世界,亦或魂界、冥狱,皆在昊天意志的巡狩之下......” “代天巡狩者,称‘天王’!!” “不可思、不可视、不可亵、不可问!” 公孙智的耳中回荡着前辈先贤们的警告之语。 他再也无法承受这降临而来的宏伟神祇之影,五体投地匍匐顿首,不断地磕头道: “天王在上!凡尘俗世的微末小修不胜惶恐,感激涕零......不敢思、不敢视、不敢问、不敢知......祈乞垂怜......” 汪冲见公孙智已经是吓得失魂落魄,言语不清,不禁也是笑了: “这老道估计是以为见到神仙降临了。” “嗯,天王是什么意思,是哪位大能的称号吗?” “我是继续吓唬他,还是趁机套些话出来,捞点好处?” “不过他现在把我当作神仙大能,如果我乱说话,会不会显得逼格下跌?嗯,还是不能乱说,让我想想怎么盘他......” 画卷世界是一幅平面,汪冲也不可能对任何事物捏扁搓圆,那么直接对话想来也是不可能的。唯有透过指尖,传出一道意念...... 汪冲正在思考如何处置公孙智,突然眼前的整幅画卷,开始摇摇晃晃地变得模糊。 而他的精神空间也摇曳起来,随即就是头痛如裂,脑子一抽一抽的有些支撑不住。 “这说明我的精神意识还很浅薄,难以支持长时间的观想世界......” 汪冲瞬间明了这些变化,身体也开始变得虚弱,有一种即将脱离出这个画卷世界的感觉。 仓促间,他只能凝聚一句话,通过指尖传达到公孙智耳边:“焚烧却复生之人,不可轻慢......” 汪冲仅只留下这段话,瞬间又是腾云驾雾般,从脑海符诏的光环内,脱离出来。然后又再退出,返回到现实。 瞧着眼前恢复的客栈房间,以及仍然还是毕恭毕敬趴着的黑毛大蜘蛛,汪冲想了想: “之所以拘役阴差的法术发生变化,肯定也是和‘光环’有关!” “也就是说,我的‘光环’,可以‘强化技能’?‘微观世界’?再加‘人前显圣’?” 汪冲若有所思。 他再次看着黑毛大蜘蛛,决定先试试这个‘阴差’,到底是有哪些能力。 ............ 公孙智虔诚匍匐在地许久。 感觉到所有‘法天相地’的宏伟威慑,确实已经是消失了,再才敢战战兢兢地爬起身。 “法天相地!天王降临!” 公孙智既兴奋又心悸的自语,也开始明白,为何之前的龟甲卜卦,会出现大吉大凶的预兆。 “大吉,代表天王巡狩,意外的被我的卦问吸引来了......法身降临凡间......”公孙智想到这里,一阵阵头皮炸汗。 “那么大凶,应该就是天王所留下的兆言,‘焚烧却复生之人,不可轻慢’......” “不可轻慢......”公孙智咀嚼着这句话。 他突然就是一阵愕然震惊。 “天王兆言所示,指的是死而复生的老汪,不能碰!” 公孙智赶紧掐诀起了一卦,卦相获知之后,立即眉头深皱,脸上青白交加,再也待不下去,冲出了修行静室。 夜色下,他匆忙来到城隍庙,径直冲到郝岚的静室外,砰砰砰的敲门: “是我!有急事!” 郝岚打开门,一眼见到公孙智急赤白脸的模样,不禁一怔:“怎么?何事慌张?” 公孙智连门都不入,直接沉声道: “你不能杀老汪!他的卦相有异,不仅不能碰,以后还要躲远些!” 郝岚震惊无语,半晌后脸色阴沉的说道: “公孙师兄,先前还说得好好的,杀他之后,城隍庙的供奉好处,你我均分,怎么说变就变?” 公孙智心思深沉,自然是不肯透露‘法天相地,天王巡狩’的隐秘,哼了一声,盯着郝岚道: “我劝你不要动老汪,否则就是大难临头!” 郝岚的脸色顿时就阴晴不定,他为了嘉州城隍之位,耗费无数心血,岂能就此放弃?立即就强硬说道: “公孙师兄,我意已决!一山不容二虎,城隍之位,我势在必得!老汪非杀不可!” 第五章 伪装者蛤蟆 公孙智见劝也劝了,该说的也说了,立即就是气恼地拂袖道: “话不投机,不信吾言,你定是大难临头!若是因此牵连到我,休怪我无义!” “告辞......” 郝岚看着公孙智远去,眼中显出怨毒之色,哼了哼,五指一抓。 不过片刻,一只浑身是暗金色毛发,体形宛若獒犬,头顶两支漆黑尖角竖起的黑蹄山羊,仿佛幽灵一样窜了进来。 “把消息发出去,公孙智退出。你通知三精,立即动手!要做得干净利落,以防有变!” 郝岚嘴唇蠕动,无声地把语言传达给黑蹄山羊。 山羊‘阴差’恭敬地顿首,立即掉头,跃出城隍庙门。它身躯上的暗金毛发,也转为漆黑色,融入夜色中...... 但是须臾间,它又掉头窜了回来,漆黑的羊角对着郝岚顿首,开口人言道: “老爷,公孙先生的卜卦......向来都是非常灵验......” “孽畜!”郝岚一声断喝,打断了山羊阴差的话,怒不可遏的喝道: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指点老爷我行事?” 山羊阴差顿时就吓得前蹄发软,跪拜俯首道:“老爷,属下口不择言,请老爷责罚!” “哼,若不是看在你服侍老爷我多年份上,今日岂能饶你!”郝岚压抑着怒气,沉声道: “这城隍之位,还有‘水伯’大人鼎力支持!放眼嘉州城,老爷我怕得谁来!” “老汪无能无势无手足亲友,公孙智一介小人!有‘水伯’大人扶持我,此事盖棺定论,什么卜卦都算不得数!” “你速去通知三精,早下手剪除祸患!老爷我静侯佳音!” 山羊阴差听到‘水伯大人’的名称,顿时又惊又喜,连连顿首,不敢多说,匆忙飞窜出城隍庙门而去...... ............ 客栈房间里。 汪冲瞧着磨盘大的黑毛蜘蛛,总觉得辣眼睛,立即将意识注入符诏,低喝一声:“小!” 顿时,磨盘大的黑毛蜘蛛,开始迅速回缩躯体,重新变得指甲壳般大,恢复之前的小巧模样,也就不那么令人惊悚。 汪冲再才满意。 然后他又是一抬指,点向对面的墙壁。 刹那一现。 一道蛛丝从汪冲指尖射出,粘连在墙壁上。 紧接着,汪冲又是嘴一张,舌尖下立即也是一道蛛丝射出。双丝缠结,变得愈发的坚韧。 汪冲伸手扯了扯,两道蛛丝承受他的重力,基本上可以做到无损。 难得的是蛛丝无形无质,极难辩认,有迷惑的效果。 这就是拘役‘阴差’后,获得的‘阴差’能力。 汪冲试完了这个吐丝的能力,立即又是一指点在自己眉心,一指点向黑毛蜘蛛。 瞬息间,汪冲的视觉转移,附着于黑毛蜘蛛身上。 此刻他已经是‘灵魂出窍’,一切行为举止,都和黑毛蜘蛛紧密相联,不分彼此。 “出去试试看?” 汪冲难掩兴奋,做为穿越户,能够拥有这些匪夷所思的手段,若不实践实践,确实是心痒难搔。 况且他现在‘不是人’,这种新奇的感觉,也是从所未有的。 汪冲立即就仰起蜘蛛头,吐出一根蛛丝。张开八支蛛爪攀上丝线,顺着蛛丝荡向窗外。 窗外夜色深沉,但在汪冲眼中,却宛若白天一样。 看来蜘蛛的视觉里,也不分什么白天黑夜。 汪冲继续喷出蛛丝,粘着墙壁荡落到客栈楼下。然后极其迅速地向着远端一片池塘荒林冲去。 他这是体验蜘蛛的奇异之处,掌控越熟练,就更有手段保护自己。 况且有了‘光环’强化,这只‘阴差’蜘蛛完全就是‘异种’,再也不是普通的凡品。 正常来说,普通蜘蛛需要爬许久,才能爬进那个荒林。但此刻的汪冲,却是不费什么力气,迅捷如风,已经窜进荒林内。 荒林地处偏僻,林内枝杈繁多。汪冲喷丝荡跃,往来穿梭,居然就有一种腾云驾雾的快感。 “可惜不敢走得太远,要是被人一巴掌拍死了,那可就死得冤枉。虽然我是‘灵魂出窍’,但本体也会有损伤......” “况且本体还在客栈里,若是离得太远也有危险。” 汪冲如此想着,只在荒林里到处浪,享受不做人的快乐。 忽然,在不远的前方,隐约有着‘绿光’闪烁。 汪冲对这种‘绿光’的感应很熟悉,这就代表着有活物,可以被他拘役。 不过此刻他是‘灵魂出窍’附着‘阴差’蜘蛛,不能动手拘役,必须要本体前来发动法术。 “先去看看也好,就当提前探个路......” 汪冲喷出蛛丝,在树杈间飞荡,很快就接近了那个有着‘绿光’出没的地方。 “我擦!” 汪冲攀在一根高枝杈上,注目望去,顿时就是头皮发麻。 在前方一片污水塘边,趴着一只酒坛般大的赤皮蛤蟆。 这只蛤蟆的外形很丑陋,全身都是岩石般的疙瘩。但是背腹间,却幻变着色彩和图案,极其诡异。 它一时变成色彩鲜艳的蛇头图案,并且发出极古怪的嘶嘶声。不过片刻,就有数条水蛇被吸引,仿佛见到亲人一样投奔而来。 赤皮蛤蟆一口一个,把吸引过来的水蛇都吞食干净。 然后它意犹未尽,背腹间再次幻变,变得仿佛深绿蚱蜢的图案,嘴里发出古怪的瑟瑟声。 又过片刻,数十只大头蚱蜢被吸引而来。赤皮蛤蟆毫不客气,又再是一口一个,吞食干净。 “这个蛤蟆居然会变脸伪装?” “真是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汪冲看得目瞪口呆,但同时心里也是惊喜。 如果我能拘役到这只赤皮蛤蟆,那么是不是也能掌握‘蛤蟆阴差’的变脸伪装能力? 那只赤皮蛤蟆似乎并未感觉到黑毛蜘蛛的窥探,毕竟对于它来说,远端高枝杈上挂着一只蜘蛛,实在是微不足道。 汪冲一边打着‘活捉蛤蟆’的主意,一边也是瞧得不住咂舌。 因为就这么一会工夫,那只赤皮蛤蟆,已经吞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什么水蛇、蚱蜢、蜈蚣、蝎子......简直就是来者不拒,肚皮渐渐膨胀起来,愈发的丑陋滑稽。但它仍是吃得不亦乐乎,就像饿鬼投胎,吃多少都不够的模样。 “这也吃得太杂了吧......胆量大、百毒不侵,还真是个奇材......” 汪冲盯着赤皮蛤蟆的肚子,实在想不透为何能装下这么多的东西。 就在汪冲腹诽的时侯,赤皮蛤蟆已经‘骗’不来其他‘食物’,咕了几声,挪动着短肥的腿准备离开。 “别跑!”汪冲心里有些着急,毕竟这片地方荒僻难寻,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奇异的蛤蟆,可不能让它逃了。 他如此一想,赶紧喷出蛛丝,凌空就向赤皮蛤蟆的方向荡去。连续几个跃纵,挡在赤皮蛤蟆的面前。 赤皮蛤蟆正要动身,却不料眼前落下一只黑毛蜘蛛,不禁愣了一愣。 出于蛤蟆本能,它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了过去。 第六章 你想学我教你啊 眼看一条肥大、油腻、恶心的舌头迎面舔来,汪冲暗骂一声赶紧纵身闪避。 赤皮蛤蟆一舌头没舔到,也是感觉奇怪。 因为它还从没有失手过。别说是一只小蜘蛛,即便是一只铁头飞蝗它也能舔进嘴里。 “咦?” 赤皮蛤蟆顿时就不再挪步,鼓起凸眼珠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黑毛小蜘蛛。 “咕!”赤皮蛤蟆也不想多磨蹭,大嘴一张,舌头宛若穿云箭,再次带起一道残影粘向黑毛蜘蛛。 汪冲躲得过第一舔,这第二舔就难以逃脱了。 但幸好汪冲早有提防,立即在意识中低喝一声:“大!” 瞬息间,黑毛蜘蛛迎风大涨。 宛若指甲壳的小巧身躯,陡然就变得磨盘般大。 赤皮蛤蟆没料到眼前的小东西,能够缩小放大,一时不察,肥腻的大舌头已经落在黑毛蜘蛛的身躯上。 此刻的黑毛蜘蛛满身黑毛如刺,由于已经是‘异种’之身,这些毛刺就更是戟张似刃,毒辣无比。 赤皮蛤蟆的舌头拍在一片黑毛尖刺上,立即就是鼓起凸眼珠子,暴发凄厉的惨叫,缩回舌头抱头乱蹦。 它的舌头上还带回了一些倒刺,嘴里的涎水仿佛喷泉一样涌出来,把倒刺冲刷干净。但即使如此,仍是痛得眼中淌泪,浑身打颤。 “你!你你你,你是精怪啊!!” 赤皮蛤蟆抱着大脑袋,凸眼珠子瞪向黑毛蜘蛛,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质问。 汪冲处于防御姿态,陡然听到蛤蟆开口人言,不禁一愣。 “蛤蟆能说话?” “什么情况?” “精怪?” “似乎老汪的记忆里,有精怪的说法,却又想不起来......” 汪冲退开几步,仍是提防着赤皮蛤蟆,想了想,也尝试着开口人言,问道: “你也是精怪?” 赤皮蛤蟆听到黑毛蜘蛛的问话,揉着嘴巴没好气地说道:“哪还有像我这么威武的蛤蟆?当然是精怪!” 说着,赤皮蛤蟆又打量着黑毛蜘蛛,好奇问道: “你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 汪冲略一琢磨,这个问题却不好回答。因为并不知道两者的不同,有什么禁忌。只得装懵卖傻,闭口不谈。 好在赤皮蛤蟆也就随口一问,见黑毛蜘蛛没说话,立即又再咧嘴一笑,讨好的问道: “你我相见,即是有缘!你这能大能小的法门,能否传授予我!我必有重谢啊!” 它此刻想到的是,若能增大体形随意变动,岂不是能吃更多美食?享受更多?不由得抓耳挠腮,短肥前爪拱起恳求,可怜巴巴地瞧着黑毛蜘蛛。 汪冲正愁找不到机会稳住这只蛤蟆,若是纠缠不放,打将起来,他不见得打得过蛤蟆。 此刻见到蛤蟆一脸的求知若渴,不禁笑道: “你想学?我教你啊!” “兄弟大恩大义!!”赤皮蛤蟆大喜过望,亲热地喊一声兄弟,打量黑毛蜘蛛一下,眼见确实是兄弟,又再咧开大嘴笑道: “我若得了能大能小的法门,必定请你吃美食!” 汪冲想到‘美食’的模样,不禁脸色一黑。他强颜欢笑,不在意的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好啊!走走走......”赤皮蛤蟆乐得合不拢嘴,当先在前,迈开短肥腿一顿一顿‘卡帧’似前进,速度却是出奇的快。 “这蛤蟆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怎么蠢萌蠢萌的......这心也太大了吧......” 汪冲虽然起的是‘活捉蛤蟆’的心思,但眼见赤皮蛤蟆毫无机心,顿时也有些过意不去。 “嗯,等我收了你,再善待你......” “蛤兄等我!”汪冲赶紧跟上。 两只精怪并肩,沿途说笑,一路迅快地返回到客栈窗外。 “兄弟,我早知你有主公在此,呵呵。” 赤皮蛤蟆跟着黑毛蜘蛛跳进窗,落在汪冲的本体面前,回望黑毛蜘蛛一眼,咧开大嘴笑了。 汪冲已是灵魂归窍,恢复真身,听到这句,不禁一怔:“你知道我在此?还敢来?” “那有什么不敢的。”赤皮蛤蟆满不在乎地咧了咧嘴,说道: “你既是承诺传授大小法门,我来受教。经后若有美食,我与你分享,岂不快哉!” “......”汪冲瞧着这只赤皮蛤蟆,不禁还是感叹,这心也太大了吧?到底是假傻还是蠢萌? “你就不怕我拘你?”汪冲试探着浅笑问道。 “拘我?” 赤皮蛤蟆仿佛听到最可笑的事,凸眼珠子溜滴滴打量着汪冲,咧着大嘴哈哈哈地说道: “整个泸港府千里之地,就没有能拘我的人!没有就是没有,不存在!” 汪冲无语地瞧着这只嘴气冲天的蛤蟆,此刻在他眼中,蛤蟆背腹间的‘绿光’莹莹闪亮,完全就是敞开能拘的形态。 “那我若是拘了呢?”汪冲继续试探问了一句。 “你来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拘我!!”赤皮蛤蟆咧着大嘴,凸眼珠子斜睨着汪冲,浑身一副拽得飞起的模样。 “那我真动手了哦?” “来呀!” 汪冲五指一抓,赤皮蛤蟆背腹间的‘绿光’瞬间闪没,被收入‘城隍符诏’内。 “......”汪冲没想到如此顺利。 “......”赤皮蛤蟆满脸震惊地瞧着汪冲,凸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在这个瞬间,它就仿佛瘪气一样,酒坛大的身躯急剧萎缩。 片刻后,就成为一只巴掌般大的正常蛤蟆。 “这??”赤皮蛤蟆哭丧着脸,仍然是不敢置信。但眼前事实已成,它确实是被拘役了,成为汪冲的‘阴差’。 “主公在上!属下有眼无珠,罪当万死!” 赤皮蛤蟆五体投地匍匐在汪冲脚下,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但受拘役所制,每个字也是发自肺腑的忠诚。 汪冲无语地瞧着这只蠢萌的蛤蟆,发呆了半晌,语重心长的问道: “你既然是能被拘役,为何之前那么托大?真傻还是假傻?” 赤皮蛤蟆带着哭腔顿首道:“冤枉啊主公,只因‘山公爷爷’曾经告诉我,泸港府千里之地,无任何一人能够拘我!我已经试过好多年,确实无人能拘啊......” ............ 此时此刻,在客栈半里地之外。 荒林边缘的阴影里,出现了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大哥,这岸上的泥土甚是硌脚!小弟我实在是不习惯啊!” “大哥,三弟说得对。咱们须得尽快动手,没了海水潮汽,我也很是不惯!” 枝叶阴影下,一个脸颊生腮,光头尖尖,形貌凶厉的驼背大汉,摸了摸颌下肉须似的短胡子,远望着客栈窗户: “二弟、三弟,且忍一忍。杀了这姓汪的老儿,咱们得了供奉,便不枉此行了!” 随着他的话语,身边左右,挤出同样形貌的两个大汉。只是这两个大汉,光头尖尖稍微矮了一分,颌下肉须也短一截。 “大哥,这老儿是城隍符诏,咱们杀得了么?” “是啊大哥,若是失了手,怕是得不偿失......” 被称作‘大哥’的驼背大汉,冷哼道: “这老儿已经是年衰体弱,手下也无阴差,况且还经历了死而复生,符诏之力怕是不灵。咱们兄弟三人合体,杀他还不是绰绰有余!” “大哥说得极是!趁他病,要他命!” “大哥,水伯大人还赐了一颗‘毒海胆’。若能轻轻巧巧杀了此人,我们还能省下这颗‘毒海胆’!” “嘿嘿,三弟果然聪明,连这也想到了。” 三人行动迅速,宛若三道带着潮湿水雾的影子,顷刻间已经接近汪冲房间的窗户下方。 而且从驻足之地望去,由于黑毛蜘蛛回归,窗户未关,里面的情景一目了然。 “咦,这老儿似乎是在说话?” “哎呦,好大一只黑毛蜘蛛!这......” “大哥,他脚下好像是只赤皮蛤蟆......看来甚是眼熟啊!” 光头大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色阴沉的瞧着窗内。 此刻,赤皮蛤蟆正匍匐在汪冲的脚下,似乎是讨饶,一眼就能看出那种卑躬屈膝的态度。 “这......”光头大哥越看越是胆颤心惊,骇然回首,对两个兄弟说道: “咱们曾见过山公大人的‘义子’,怎么和这只赤皮蛤蟆一模一样?” 或许是为了验证光头大哥的话,此刻在窗内,匍匐地面的赤皮蛤蟆,立即像表演一样,幻变背腹间的图案,向汪冲进行展示。 “这?大哥,真是山公大人的‘义子蛤蟆’!!” “陷阱,绝对是陷阱!大哥,咱们中计了!” 光头大哥蓦地回头,正好瞧见赤皮蛤蟆在幻变图案。他脸上的汗顿时刷一下出来,咬牙切齿道: “它娘的!水伯大人和山公大人打擂台,却消遣我兄弟三人做炮仗!这趟买卖做不得,有大祸!” “怎么办?大哥!山公大人的地听之术,百里皆闻!咱们的行径肯定是曝露了!” “走!赶紧走!事不迟疑啊,大哥!” 光头大哥也是个有决断的精怪,咬牙道:“风紧扯呼!咱们不能走原路,有水钻水!走!!” 话音落,三人立即就撤退,仍是宛若三道潮湿水雾,用尽全力向远方飞窜。 眼看远离了客栈,已是瞧不见任何踪影,三个精怪再才是大松一口气。但仍是不敢停留,蓄集海潮之力,仍要急速远遁。 突然,一只浑身漆黑毛皮,头顶尖角的黑蹄山羊,出现在路边,瞪眼急问道:“三位,得手了么?” 性情暴躁的三弟,一见这只黑蹄山羊,立即气得七窍生烟,骂道: “它娘的,得什么手,还敢消遣老子!” 话音未落,已经张嘴一喷。刹那间,海潮之力化为水箭,噗的一声打在黑蹄山羊脸上。 这只黑蹄山羊也无什么法门,立即被打得昏头转向,嘴角开裂,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差点当场昏厥。 “回去告诉郝岚,此事他自己扛!过些时日,老子还要找他算帐!呸,狗东西!” 三个精怪骂骂咧咧,头也不回,急速遁逃远去。 黑蹄山羊鼻涕眼泪横流,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望着三个精怪远去的方向,满脸的呆滞懵逼。 第七章 欲练此功挥刀一宫 榆庄客栈内。 “冤枉啊主公,只因‘山公爷爷’曾经告诉我,泸港府千里之地,无任何一人能够拘我!我已经试过好多年,确实无人能拘啊!” 汪冲听着赤皮蛤蟆的哭诉,立即想到两个关键点: 第一,蛤蟆所说的‘山公爷爷’是谁?为什么蛤蟆认为‘山公爷爷’说的就是真理? 第二,赤皮蛤蟆与‘山公爷爷’是什么关系? 汪冲的思绪刚刚想到这两个关键点,之前被覆盖模糊的破碎记忆中,又散落出一些小知识。 地煞十六术,名列第一:“山公”符诏; 地煞十六术,名列第二:“水伯”符诏; 地煞十六术,名列第三:“城隍”符诏; ...... 汪冲又再获知这一点知识,不禁是脸色古怪起来。 他瞧着匍匐在地的蠢萌蛤蟆,试探地问道: “你说的‘山公爷爷’,是否就是泸港府地域掌握着‘山公’符诏的修行者?” “主公说得对。”赤皮蛤蟆点着头,“整个泸港府之地,仅只有一位‘山公符诏’,那便是我家‘山公爷爷’,众所周知。” “那你和‘山公爷爷’是什么关系?”汪冲继续试探问道。 “他老人家是我义父。”赤皮蛤蟆有些惭愧的说道,似乎感觉丢了义父的脸...... “你义父?”汪冲听了一阵阵头大。 居然逮到一只官二代做‘阴差’...... “你为什么把义父叫爷爷?”汪冲还是忍不住问。 “山公爷爷年纪太大,说叫义父太难听,显得他为老不尊,所以要我叫他爷爷。”赤皮蛤蟆解释说道。 这......这也是位奇人......汪冲想了想,继续问道:“你刚刚说,泸港府千里之地,无人能拘你,是什么意思?” 赤皮蛤蟆又被怼到痛处,不禁痛心疾首的说道: “主公,这也是属下想不明白的一点!” “山公爷爷曾说过,我的出身有些古怪,所以显露不出本命灵魂。即使是地煞修士,也瞧不出我的根底......那么主公肯定是天罡修士!” 汪冲当然不是天罡,他的符诏是‘城隍’,那就只能是地煞。 不显本命灵魂,就代表不存在可拘役的‘绿光’。所以这蛤蟆说无人能拘它,也是事实...... 但我偏偏能感应到它的本命灵魂,这说明是我的法术经过‘光环’强化后,具备特殊之处...... 牛掰哄哄的官二代,有背景有靠山,然后还有不被拘的底气,难怪它面对我的时侯,嘴气冲天...... 碰到我这个挂比降临,只能算你倒霉了蛤蟆弟弟......汪冲带着一丝温暖笑容,又说道: “你的义父比我有权有力,我不想招惹。 所以你要切记,是你出来玩乐时,碰到我之后,心甘情愿臣服于我,甘愿做我的‘阴差’,懂了么?” 汪冲把‘心甘情愿’四个字加重语气,笑眯眯看着赤皮蛤蟆。 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赤皮蛤蟆打了个冷颤,匍匐在地,心甘情愿的说道:“主公说得对,属下一定谨记在心!” 汪冲虽是忌惮这蛤蟆背后的‘山公’,但既然已经拘役在手,就不怕它反转。 因为本命灵魂被拘,蛤蟆的生死意识皆在汪冲一念间。 “很好!” 汪冲拍手赞扬,“我一向都是以理服人,你既然是臣服于我,将来的前途也会不可限量。” 赤皮蛤蟆的大脸顿时就是一黑,但仍然毕恭毕敬的说道:“主公说得对,属下心悦诚服......” “嗯,我对你变脸伪装的技艺很感兴趣,如果是我自己操纵,有没有哪些我不知道的顾忌呢?”汪冲饶有兴致的问。 赤皮蛤蟆对自身的能力还是很熟悉,立即就回答道: “属下的伪装技,是形似、声似,并不能真正做到毫无破绽。只因吸引的美食,智商皆不高,所以才屡屡得手......” 它一边说着,一边幻变出各种图案,展示给汪冲观察。 “如果主公要用伪装技,切记伪装的人物越熟悉,就越少破绽......而且,伪装的雌性,声音要模棱两可,具备诱惑......” “打住!!” 汪冲赶紧抬手打断:“伪装雌性?什么意思?” 赤皮蛤蟆一脸懵的瞧着汪冲,鼓着凸眼珠子,迟疑的说道:“我伪装的都是雌性啊!主公没看出来吗?” 汪冲如被雷劈,满脸发黑,一字一句咬着牙:“你变脸的都是蛇虫动物,我哪里知道是雌是雄......” “库库库库......”赤皮蛤蟆捂着大嘴闷笑,憋得难受似的浑身疙瘩乱抖。 一道杀气突然贯穿而来......赤皮蛤蟆顿时就是一脸正经,赶快说道: “主公!我的伪装技并非只变雌性,那是我吸引美食的手段。若是主公运用,雌雄皆可!嗯,皆可!” 特么的,差点欲练此功,挥刀自宫......汪冲再才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稍微满意了些。 毕竟他也没指望能够完美伪装,只要能利用伪装技变脸,做一些事、避一些危险,那就是值得的...... 况且他现在这幅老朽外形,也有局限,并不能随心所欲地伪装改变。 一想到‘老’这个问题,汪冲又是一阵头大,问道: “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返老还童的东西?或者说能变年轻些,能延寿之类的?” “......”赤皮蛤蟆一脸呆滞地看着汪冲,半晌才大着舌头说道: “主公,你想要的这些逆天东西,普天下的修士、传说里的圣祇、神仙,都是欲求却不得的好东西......” 果然,长生不老或返老还童,是我想太多......汪冲感觉到一丝苦涩,但仍是带着一丝期盼的问: “那我想恢复一点青春,比如皱纹少些、头发黑些、精力旺盛一些,总之不这么衰老,或延缓一下衰老,有没有方法?” 原来主公是个爱俏的老头......赤皮蛤蟆仔细想了想,用短肥爪子摸了摸嘴巴,说道: “似乎有一些传说之物,能够勉强恢复一些青春......” “是什么?说来听听!”汪冲顿时来了精神。 “千古名山的地龙之髓。” “深海蜃母之精。” “魂界梦粹之源。” “冥狱的福报之种。” “呃,还有......还有凡间的功德香火。嗯嗯,就这些罢......” 赤皮蛤蟆掰着短肥的粗爪趾,摇头晃脑地逐一说完。 汪冲每听一个都是脸上发黑。 但听到最后一句,终于是抓到救命稻草,赶紧问道: “凡间功德香火是什么?” 赤皮蛤蟆顿时又是一脸懵逼,盯着汪冲瞧了半晌,再才说道: “主公,普天下的修士,无论什么符诏,皆是信奉昊天,为昊天布施,然后攫取功德......主公你是不是忘了......” 第八章 我已胜券在握 无论什么符诏。 皆是信奉昊天。 为昊天布施。 攫取功德! 汪冲感觉自己确实是忘了‘功德香火’的知识,在记忆里完全得不到提示。 这老头在上辈子造什么孽?穿成死人我也忍了,现在连记忆里翻找旧攻略都无能为力...... 汪冲一边腹诽,一边仍是笑眯眯的看着赤皮蛤蟆,正想盘问盘问关于‘功德香火’是怎么回事。 但他顿时就打住,转念一想,如果一直这样问修行者的‘常识’,那么‘主公’的逼格就会整段整段的垮掉...... 虽说赤皮蛤蟆的忠诚毋庸置疑,但忠诚是一回事,鄙视又是一回事...... 汪冲忍住盘问的想法,搜肠刮肚地在心中查找原主的记忆碎片。虽说消散无踪,但竭尽全力回想,应该还能有一点点收获。 “嗯?日记?” 汪冲突然就得到一个关键信息。 老汪在生前虽然平平无奇,但由于是读书人出身,有个做笔记的好习惯。他将自己的修行感悟、日常见闻,都写在笔记里。 居然是个写日记的......汪冲捕捉到这个槽点的同时,心里也是暗暗高兴。只要有日记,那么一些常识就能得到答案。 虽然并不知道原主会写些什么,但起码多了一个了解这个世界的途径。 而且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隐私...... “糟糕,日记忘在城隍庙里了......”汪冲当时走得潇洒又匆忙,根本就没想到原主会留下遗物。 “天色已晚,现在去拿,要么碰壁,要么自找麻烦......” 汪冲瞧了瞧窗外夜色,已经是接近凌晨。 郝岚本就对他有杀心,此时月黑风高,深夜无人的跑去城隍庙,不会有好结果。 嗯,那只能白天再去,众目睽睽,取回遗物应该不会有多少阻挠......汪冲想到这里有了决定,回首看向赤皮蛤蟆和黑毛蜘蛛。 “今夜暂歇,明日陪我去城隍庙。” 两个阴差听到主公吩咐,立即都是恭敬地俯首答应。 ...... 午夜时分,汪冲在客栈房间的木床上辗转难眠。 初来乍到这个异世界,确实有些择床。 想到自己刚毕业后,千辛万苦找到的工作。想到省吃简用存下的首付款。想到今年的全勤奖...... 还想到和狐朋狗友们攒下的美食券、游戏段位积分。想到电脑里来不及删除的岛国动作片...... 就在汪冲满脑子复杂思想的时侯,在精神空间深处,一直静静悬浮的‘光环’上,传出震颤的祈祷声。 “怎么回事?” 汪冲立即清醒,赶紧沉浸意识,深入精神空间内观察。 可见笼罩在‘城隍符诏’顶端宛若权冠的‘光环’上,泛动着一圈又一圈的光芒涟漪。 汪冲清晰的感应到一声声祈祷呼唤入耳而来: “天王在上......!” “天王在上......!” 这是公孙智的声音?是他在向我祈祷呼唤? 汪冲以意识接触‘光环’。 瞬息之间,又是腾云驾雾,举日飞升的奇特感觉。 当所有的茫然和未知都停止后,汪冲再次来到那个瑰丽广阔的画卷世界里。 而且他来到之后,很直观的就能看出,在代表栖霞街公孙智的宅院内部,那个断眉的道士正在虔诚卜卦,匍匐在地恭敬祈祷。 ............ 公孙智拂袖不悦地离开城隍庙后,返回自家宅中坐了许久,仍是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内心中忐忑不安。 “大吉,代表‘天王’驾临!代表我的卦问,吸引到‘天王’法天相地的宏伟投影......这是福缘!是大吉!” “但是大凶的卦相,我肯定是没有完全明白其意。虽然与郝岚割断了谋害老汪的算计,但我还是欠缺彻底解脱的机会。” “大凶之兆与我的晋升路,有极大的冲突!我必须保证彻底斩断凶兆,才能窥见前程!” “无法晋升,那便终生停滞地煞符诏。甚至还有功德崩溃的危险!我若不向上攀登,寻找机缘,后果堪忧!” 公孙智一边发愁,一边为自己反复起卦。 但得到的结果,却都是前途如雾...... “怎么办?”公孙智焦急地在静室里来回踱步,突然,他想到‘大吉之兆’,想到‘天王在上’! “我为何不祈求祷告‘天王’,恳请‘天王’为我降下一分吉兆?我与天王的法天相地投影有缘,那么就有一分功德香火情!” 想到这里,公孙智整个内心都在兴奋狂喜。 代天巡狩者,称‘天王’!这是族中前辈先贤遗言里,传说之中,比圣祇、神仙还要崇高伟大的存在! 若是能向‘天王’祈求,即使是极微极微的一丝吉兆临头,都能让公孙智得到异乎想像的好处! “我虽是卑微至极的蝼蚁,但也侥幸有一点占卜卦问的能力。无论成与不成,我只要虔诚祈求,兴许就能得到一丝回应!” 公孙智有了决断,立即就去沐浴更衣。焚香、摆坛,一切就绪之后,剪除一切杂念,静坐榻上,以最高规格的卜卦之法,虔诚地向见过的天王法天相地投影,进行卦问祈求。 汪冲站在画卷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公孙智。 “有意思......” 此刻在汪冲眼前,公孙智的头顶上,多了一圈微弱的小光圈。 只是一个意念掠过,汪冲就明白这个小光圈的含义。 在画卷世界里,但凡被汪冲亲手选中触碰后,并且内心深信汪冲存在,有着崇拜心理的人物,都会获得一个小光圈标注。 从此之后,汪冲不必亲手触碰,就能得知小光圈人物的信息,以及他祈求祷告的内容。 “公孙智在向我祈求一丝吉兆,希望能得到关于晋升前程的指引。”汪冲凝视着公孙智,若有所思。 此刻,在公孙智的身后,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延伸远去,深入到一个方向。 这条‘线’,就代表着公孙智日思夜晚,并与他命运相关的一条困果。 并非人人都会有这种困果出现。这需要执念,也需要运气,而且是可以实现的困果。 “想不到这个断眉毛的道士,是个有福气的人。因果出现,证明他能得到这个果报。但是不明方向,需要继续努力......” 但是我来了,我能看见,我能给予指引......汪冲微微一笑,但肯定是不会轻易告诉公孙智,这是掌握的筹码。 一番思考之后,汪冲有了决定。 他凝聚出一句话,再次以意识注入公孙智头顶的小光圈里。 虔诚祷告,匍匐在地苦苦哀求一丝吉兆的公孙智,陡然间浑身一震,开始剧烈地颤栗。 轰!! 一股恢宏浩瀚,势无可匹的伟岸气息,仿佛顶天立地的巨灵神祇,巍峨莫测般降临而来。 “天王降临!天王降临!”公孙智兴奋欲狂,幸福得差点昏过去,赶紧五体投地,极至虔诚地磕头: “天王在上!凡尘俗世卑微小修,祈乞垂怜......” 随着公孙智的恳求,一段轰隆如神音的意念,在他内心深处回荡如雷霆: “焚烧却复生之人,可指明路......” 神音般回响久久震荡不已,直至许久之后,再才余韵缈缈,无所踪影。 公孙智颤抖着继续匍匐,半晌战战兢兢地重新爬起身。 “我得到了天王吉兆!!” “哈哈哈哈哈......!!” 公孙智放声大笑,有一种吐气扬眉,踏上人生巅峰的感觉,幸福得几乎要起飞! “焚烧却复生之人,可指明路......” “可指明路!”公孙智咀嚼这句话,眼中闪烁狂热的光芒。 “之前我割断了谋害老汪的算计,证明我走对了。天王吉兆表明,只要我继续攀附老汪,就能得到晋升明路的指引!” “老汪就是我的大运!必须不顾一切保住!” 粗大腿一定要抱紧!公孙智无声坚定地紧紧握拳。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冲出静室,闯破夜色,火急火燎地撞开城隍庙的大门,直奔郝岚的房间。 砰!砰!哐! 公孙智猛捶房门,然后猛地一脚踹开。 郝岚刚刚起身准备开门,差点当场被撞翻,不禁怒不可遏: “公孙智,你失心疯了么!” “哼,我看你才是失心疯!” 公孙智踩在门槛上,眼光灼灼,道:“我意已决,我要迎回老汪,重返城隍之位!” 郝岚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怒极而笑: “你怕是真疯了!真它娘的滑天下之大稽!!” “普天州城之地,从未听说过双城隍在位!你口出狂言,就不怕遭天谴?” 公孙智却是继续冷笑:“你没听过双城隍在位,并不代表不存在。老汪的城隍符诏仍在,那便是证明。” 郝岚不禁哑口无言,但他有恃无恐,讥讽道: “你来迟了,水伯大人派了三精助我。此时此刻,三精已经是拿下了老汪的人头。” “什么?!” 公孙智震惊得七窍生烟,差点当场昏厥。 三精,是水伯大人麾下的头号猛将。寻常的地煞修士,根本就挡不住三精合体杀伐。 即使是公孙智自己,也对三精有一些惧意。 况且老汪年衰体弱,虽是城隍符诏,但并不在城隍庙中。若是遭遇三精,下场只能是惨死。 “哈哈哈哈,你这个墙头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郝岚瞧着公孙智六神无主的落魄模样,心中更是快意爽利,止不住的嘲笑道: “你应该知道水伯大人对我的大力支持,但你没想到吧?三精已经提前到来,跟在老汪身边,当场就能下手铲除!” “我已经是胜券在握!你能奈我何?” 郝岚装模作样地瞧瞧天色,点头道:“如今三个时辰已过,黑羊阴差返回之时,便是你见到老汪人头之时。” 公孙智脸若死灰,手指抓在门框上,撕出一道道裂痕,心中的悔恨与焦急难以掩藏。 但如今木以成舟,再如何悔恨也无用。 郝岚占据城隍庙已成定局。 “嘉州城我势在必夺,你若还想在地煞聚议里捞到好处,经后须看我的脸色行事。莫忘了,我郝岚才是城隍!” 公孙智听到这话,更是脸色发白,气得五脏俱焚。 咩咩......庙外传来山羊的叫声。 郝岚精神大振,五指一招。 黑蹄山羊‘阴差’立即就是飞窜而来。 “老汪人头何在,快拿出来让公孙智开开眼界!”郝岚哈哈大笑,气定神闲地负手傲然。 第九章 你请尽管去请 公孙智面若死灰地转头看过去。 郝岚的话音却戛然而止。 公孙智的眉头一挑,表情诧异。 因为二人都看出黑蹄山羊‘阴差’大大的不妥。 半边羊脸已经肿了,布满血痕,就像奔跑时不小心撞到树上了。毛也耷了,嘴也歪了,还流着血水。 一只羊眼眯着,仿佛哭丧。另一只眼肿得像沙包。 “老爷......!!” 山羊‘阴差’一见到郝岚,前腿一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老爷啊,出事了啊......三精......” 说着说着,羊嘴里还掉出几片碎牙齿,话音漏风。 郝岚目瞪口呆,骂道: “什么事吞吞吐吐?说清楚!” 山羊‘阴差’咽了口唾沫,带着惧意的说道:“三精......三精没有得手......还说要找老爷你算帐......” “啊?!” 郝岚如遭雷劈,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跨步上前一把掐住山羊‘阴差’的脖子,厉声问: “你说什么?三精失手了?这怎么可能!水伯大人麾下最擅杀伐的三精,怎会失手?!” 公孙智听到也是惊诧,但更是莫名兴奋,竖起耳朵,直勾勾盯着山羊‘阴差’,急切想知道究竟是何结果。 山羊‘阴差’被掐得翻白眼,嘴里的血沫子都渗出来了,惨呼道: “老爷,属下也不知原因啊......三精失手后急速遁逃,还拿属下出气......属下受了这无妄之灾! 呜呜呜......属下也很绝望啊......” “失手!为何会失手......”郝岚气得浑身发抖,脸目扭曲,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眼看山羊‘阴差’呼吸急促,快被捏死了,突然郝岚身后响起拍掌声。 啪啪啪......公孙智一边拍巴掌,一边大笑: “我说你不可招惹老汪!你偏要硬往上撞!不信吾言,吃亏眼前,痛快啊,真是痛快啊!” “这只蠢羊或许是看错了!三精怎会失手?”郝岚怒不可遏地回头瞪向公孙智,咬牙切齿。 公孙智哼哼道:“真相如何,你入魂便知,又何必嘴硬!” 郝岚的脸色顿时一僵,但仍是紧紧咬牙,一按眉心,瞬间灵魂出窍,附着山羊‘阴差’身上。 只是片刻,郝岚就回溯了之前山羊‘阴差’撞见三精遁逃的记忆: 月黑风高,偏僻路边,三精惶急逃窜,碰到山羊‘阴差’询问。三精之三弟喷出水箭,打得山羊‘阴差’崩牙吐血...... “它娘的,敢消遣老子......” “回去告诉郝岚,此事他自己扛!过些时日,老子还要找他算帐!呸,狗东西......” “为何会这样......”郝岚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语,羊嘴里血沫子直淌,浑然不觉。 公孙智却是瞧得周身爽利,捋着胡须嘿嘿笑道: “你现在知道卦相的厉害了吧,我劝你还是顺应天意,莫要顽抗!早日迎回老汪才是正途!” “凭什么?” 郝岚脱离羊身,恢复本体,恼羞成怒的大喝: “他是已死之人,我才是嘉州城隍!凭什么还要让他回城隍庙?” “只因他仍有城隍符诏,双城隍在位,也是天意!”公孙智强硬反怼。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郝岚咬牙切齿,“城隍庙分派‘功德香火’,自古便是城隍职责。若是双城隍在位,谁是主?谁是副?怎么分?” “只要迎回老汪,总会有方法。”公孙智继续反怼。 “你莫忘了,如今我是城隍,这城隍庙也是我收了。”郝岚困兽犹斗,同样强硬的说道: “他既然已经是走了,我岂能让他再回来?” 公孙智气极怒极,冷冷道: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再下毒手?” “地煞修士横死暴毙,也是常有的事。老汪再死一次,又有什么出奇?”郝岚面无表情的看着公孙智。 “嘿嘿,我倒是小看你了。”公孙智直勾勾盯着郝岚,缓缓道: “‘山公符诏’不能离境,‘水伯符诏’不可离海。你纵然有水伯大人撑腰,但是三精遁逃,你不见得还有得力的杀手!” “你是想与我为敌?”郝岚针锋相对的冷冷道。 公孙智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收了城隍庙,此地你最大。但你莫忘了,地煞聚议,城隍虽是主持。‘道卜’、‘僧陀’、‘儒仕’、‘武夫’四符诏却是执长老席位。” “只要我告知其他三位,共同议定,你也不得不迎回老汪,重返城隍位。毕竟他的符诏仍在,此乃天意!” 郝岚听完之后,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瞧着公孙智,突然就放声大笑: “本来我并不想你这个墙头草,知晓我的底细。但事到如今,不得不说,也好让你死心!” 郝岚收起笑容,冷漠的说道:“檀济和尚、柳梨亭主薄,皆已经将功德香火袋交托与我。按律令,他二人只能是站在我这边。” 公孙智闻言顿时脸色苍白,气息一窒。 “还有周通,我若说动他,最多是平手之局!”公孙智咬牙沉声道。 “哈哈哈......” 郝岚肆意大笑,“请便!你若劝得动周屠子,这城隍庙我让给老汪又如何?真是天大的笑话!” 公孙智额头见汗,他也知道周通的性子,即使是老汪的丧礼也未出面,根本不会掺合此事,希望缈茫至极。 “事在人为,周通说不定会......”公孙智还想辩驳几句,但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请,请,请,你尽管去请!周屠子若动身,就当我输,哈哈哈......”郝岚面无表情的冷笑。 “三精虽走,我还有筹码,仍是胜券在握!迟早拿下老汪人头!”郝岚拂袖说完,回入房中,砰地关门闭户。 公孙智犹豫片刻,恨恨顿足,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汪冲的床铺上。 经过睡眠浅浅的一夜,汪冲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身。 他揉了揉眼睛,瞥向墙角。 黑毛蜘蛛挂在网上,赤皮蛤蟆四脚朝天打着呼噜。 “穿越者的第一天,正式开始了......”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汪冲自嘲一句,舒展身体,掀开被褥下床,开始洗漱。 好在泸港府是富裕之地,嘉州也是大城,简陋的鬃毛粗柄牙擦已经算是平常之物,还有荷叶、皂角等草药制作的牙粉。 汪冲刷牙洗脸仍是不习惯,但终归还是把自己收拾干净。来到铜镜前仔细一看,虽然苍发皱纹脸,但比起昨日精神得多。 一番整理之后,汪冲指使赤皮蛤蟆和黑毛蜘蛛,双双钻入软皮钱袋里。然后将钱袋系于腰间,开门下楼。 一楼大堂的客人不多,汪冲要了一份豆腐脑、六个菜包,开始吃早餐。 他现在虽然是个老头的躯壳,但食量却不小。榆木客栈的菜包也是出名的做得好,又白又大馅又足,汪冲一口气啃完六个,仍是意犹未尽。 大碗豆腐脑上洒了一层糖霜,汪冲咕噜噜喝光,感觉有些齁。以此推断,泸港府应该是地处南方地域...... 他正想再要几个菜包,自己若是吃不完就塞给蛤蟆。 突然柜台后算帐的掌柜,以及跑堂的伙计,都是十分紧张地迎向店外。 “都尉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快请进!” 掌柜满脸堆笑,伙计点头哈腰,把门外两个客人领进店内。 汪冲抬头看去,却是愣住了。 第十章 求指明路 被掌柜恭迎进店的是个身高近九尺,豹头环眼的黑髯大汉。 好一个猛将兄......汪冲感觉眼前这位大汉完全符合张飞、李逵、牛皋等人的形象。 猛将兄穿着一套官府制袍,深青色内衬,腰缠牛皮绦带,更显得膀壮腰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他手握造型狰狞的铜铁狼牙棒,单把柄就有儿臂般粗,乌光沉沉,令人看一眼都觉得身上发疼。 猛将兄的身后是公孙智,由于猛将兄块头太大,几乎把公孙智挡个严实。 汪冲没想到公孙智会来访。 都尉大人?在嘉州官府体系里,都尉似乎是武官之首......汪冲琢磨着二人的来意,不用说,肯定是找他。 果然,公孙智一眼就看向正在用餐的汪冲。 “老......” 公孙智本想用从前的称呼,毕竟从前的老汪是个平庸的角色,地煞修士们对老汪并无多少尊重。 但是公孙智紧急改口,拱手道:“汪先生!” 此刻虽是与汪冲的坐桌隔得有些远,但公孙智无形之中感觉到一股特殊的气息。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重,甚至是敬畏! 而且是从所未有的感觉。 大吉之兆!天王兆言!公孙智的内心难抑地急剧沸腾。 眼前的老汪形象未变,但气势变了!这就是明证! 粗大腿一定要抱紧,可指明路......公孙智大喜大悟,赶紧就是快走几步,走到汪冲桌前,再次拱手施礼道: “汪先生,一切可好?我与周通前来看望你......” “什么看不看望?”猛将兄突然开口,打断了公孙智的话。两步就来到汪冲桌前,大马金刀般坐下。 “某家是来瞧瞧,你汪城隍究竟是鬼迷了心窍,还是行尸走肉罢了!” 公孙智听到周通的话,一脸尴尬,正要辩解几句。 周通却是把浑铜黑铁狼牙棒重重一顿,靠在饭桌上。 汪冲面前的碟子、碗筷立即就像打摆子一样,砰地乱跳,哗啦散得满桌都是。 来者不善,这是下马威?汪冲冷静地看向周通,另一分意识却是迅快沉入精神空间里,接触‘光环’。 “周通,说好了前来商议,你怎能如此作派?”公孙智脸色一沉,也坐在周通对面。 “商议?商议个屁啊!” 周通翻着眼睛,上下打量汪冲一眼,哼道: “死而复生,还是这干瘪无能的老头,某家当年受的鸟气还少了么?烂泥扶不上墙的角色!” 汪冲却并没有说话,因为已经进入了画卷世界里。 公孙智一见不妙,赶紧打圆场: “汪先生已经死而复生,城隍符诏仍在身,我的卦相也显示汪先生是大福之人!你我应该继续辅佐,顺应天意才是!” 周通见汪冲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心中更是有气,按捺不住地喝道: “某家听说你是死而复生,有些奇变,再才答应来瞧瞧。但依某家看来,你这再活也活不过几时,还看个鸟!” 说完,又再霍地起身,拎起狼牙棒转身就走。 公孙智急得跳脚,赶紧起步去追:“周通!新来的城隍郝岚是个心黑手辣的货色,难不成你要同流合污?” “哈哈,笑话!”周通冷笑转身,哼道: “咱们地煞修士攫取功德香火,匡定嘉州,若不心狠手辣,如何镇得住这州府之地?” “且不说郝岚如何,若是要我选,难不成还选这个无能老头做城隍主持?当年那些事,受的鸟气还不够么?告辞!!” 周通一把甩开公孙智,大步向店外走去。 汪冲此刻已经是抬起头来,眼光明亮,平淡的说道: “周通,你难道不想知道晋升之路在何方?” 这句话虽平淡,但听在周通耳中,却仿佛是雷霆炸响! 与此同时的汪冲,一边说出这句话,一边维持着精神意识中的画卷世界,极力表现出淡定。 他已经站在画卷世界,刚刚回拨时间,迅速地浏览了关于周通的事迹。六个时辰内,能得到的知识点不多,但足够汪冲有了对策。 周通并未参加老汪的丧礼,是因为处于晋升关键时期,但又不明方向,得不到指引,在家生闷气。 公孙智清晨登门,许诺汪城隍死而复生,身有福缘,再才说动了周通,愿意前来商议。 汪冲此刻的眼光,盯在画卷世界里,榆木客栈即将登门的周通身上。因为自从周通踏进店门,他的身后也出现了一条‘线’。 这代表了周通的困果,也是可以获得的果报。和公孙智一样。 同时,汪冲也有明悟。这证明公孙智和周通二人身上出现的困果,并不是突然形成,而是因为汪冲的降临。 也就是说,这二人的晋升之路,和汪冲有关。 眼看客栈门外周通即将离去,汪冲已经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到周通的画面上,意识给予一句传音。 周通蓦地停滞脚步,悚然震惊。 轰!! 一股恢宏浩瀚,势无可匹的伟岸气息,仿佛顶天立地的巨灵神祇,巍峨莫测般降临至周通的心神感应中。 周通惊骇得差点当场失态。 手里的浑铜黑铁狼牙棒砰铛一声,跌落地下。 公孙智也似乎感觉到什么,惊讶无比的看着周通,然后手指掐诀飞速占卜卦问。 周通却是沉浸在恐怖可怕,肝胆俱裂的心神压迫里。他突然就听到一段如神音般回响,如雷霆般震荡的声音: “焚烧却复生之人,可指明路......” 轰隆久久震荡不已,周通有一种福临心至的感悟,极其惊诧地回看公孙智,以不可思议的语气喃喃道: “我看见了......我看见......” “天王在上,法天相地!”公孙智一把抓住周通的手臂,以虔诚而严肃的态度,紧盯着周通。 周通瞠目结舌,惶惶然也是后怕地点了点头,艰难地咽下唾沫,低语道:“焚烧却复生之人......” “汪先生!死而复生!”公孙智继续盯着周通,态度无比严肃肯定。 “......可指明路!”周通艰难地挪过目光,回望身后,那坐在桌边气势变得尊崇的汪冲。 “只有汪先生才能助你,找到晋升之路!”公孙智仍然紧握周通手臂,庄严解释道。 “这......”周通瞬间明白为什么公孙智如此笃定,如此坚决地拥护汪城隍,原来是有‘天王法相,预示兆言’的卜卦。 “我真是一个愚蠢浑蛋!!” 周通顿足大骂,狠狠扇自己一巴掌,顾不得脚下的狼牙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到汪冲桌边,躬身诚恳地拱手大礼: “汪城隍!是某家鬼迷了心窍,是某家不顺应天意!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与我这等武夫一般见识!” 周通严肃看着汪冲,狠狠捶向胸膛:“汪城隍,某家向你陪罪!你若能指出明路,某家的身家性命便卖与你!言听计从!绝无悔意!” 公孙智在一旁抚须微笑,心中着实是松了口气,但同时看向汪冲的眼神,也是更加的尊重和崇拜。 他自己是占卜卦问的行家,自然是懂得顺应天意,服从预兆吉言的道理。但周通是‘武夫符诏’,百折不弯的狂暴性子,从不认错。 周通能够如此俯首贴耳,足以证明公孙智的猜测是正确的。也足以证明汪先生死而复生之后,是大福大运之身! “坐吧。”汪冲已经退出了‘光环’画卷世界,恢复平静,故作淡定。 “多谢汪城隍!” “多谢汪先生!” 周通和公孙智再才并肩坐下,即使偶尔看一眼汪冲,也远比从前更加的恭敬。 粗大腿一定要抱紧......二人同样如此想,各怀心思。 “汪先生。”公孙智对汪冲拱拱手,“我今次与周通前来,是想要迎回汪先生,重返城隍之位。” 汪冲之前在窥探画卷世界时,得到了二人一路前来交谈的话,点头道:“我也正好要回一趟城隍庙,二位来了就一起去吧。” “好!某家立即去召集衙门差役,敲锣打鼓,摆开仪仗,护送汪城隍风风光光地重返城隍庙!” 周通刚说完,公孙智赶紧摇头制止:“不行!” “为何不行?”周通不满地瞥向公孙智。 “你忘了?”公孙智脸色阴沉的说道,“郝岚接任城隍,嘉州城隍庙已经被他收了。此刻那片地域,郝岚最大,你我联手都进不得门!” 周通顿时恍然大悟,显出懊恼的神情,紧紧握拳,咬牙道:“那怎么办?难不成就看着郝岚嚣张放肆?” 汪冲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似乎又是一个他不了解的关键点。 随着汪冲心中苦思凝想,终于是捕捉到记忆碎片。 原来每座城隍庙都不是凡物,而是由各个州城的初代‘城隍’建立。拥有‘城隍符诏’的修行者,接管城隍庙,也就相应获得城隍庙的一些力量。 比如最关键的一种能力:分配‘功德香火’! 即使不提这个关键,单凭郝岚拥有城隍庙的管辖权,就能禁止任何地煞修士接近,或擅自进出城隍庙。 山公、水伯、城隍——地煞前三符诏,皆是不容轻视。 公孙智忧心的说道: “若被郝岚得知迎回了汪先生,那么郝岚必定会以城隍庙之力,阻拦我们接近。而这种力量,我们都抵挡不了,无计可施......” 周通急得抓耳挠腮,揪着黑髯低吼道:“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我就不信进不了城隍庙!” 公孙智冷冷瞥了一眼周通:“城隍之力镇压地煞修士的叛乱,你是没见过还是没听过?不懂就闭嘴,乱出主意!” 周通立即就讪讪住嘴,脸上发黑。 因为公孙智说得对,曾经有过地煞修士不服管教,大闹城隍庙,却被‘城隍符诏’借助城隍之力,镇压得非常惨的历史事例。 汪冲凝神回忆着独有的知识,突然就抬头说道: “我能进入城隍庙。” “啊?!” 公孙智和周通都是一愣。 二人疑惑看着汪冲。眼前的汪冲苍发衰老,如此虚弱的能力,怎能轻易绕过郝岚进入城隍庙? 第十一章 归位 嘉州城隍庙占地面积并不大,建筑颇有些老旧。共有三进院落。外间是香火殿堂,供奉城隍塑像。 中间院内是五六个宅子,庙祝和庙丁仆役们居住其中。最内间的院落里,则是城隍内祠,属于隐私区域,地煞修士们聚议的地方。 汪冲的目标就是这个‘城隍内祠’。 因为据公孙智的提起,以及心中破碎记忆显示,汪冲要想重新掌握城隍庙的管辖权,必须进入城隍内祠。 当然,关于是否存在‘双城隍’,公孙智也没有底气。 毕竟自从老汪死后,郝岚接管了城隍庙,而城隍内祠也烙印了郝岚的名字。那么嘉州城隍,就已经是郝岚的位置。 现在汪冲死而复生,能不能也被城隍内祠接受?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谁也不知。 但是汪冲仍然拥有‘城隍符诏’,就能搏一搏。 这是百年未见的离奇现象,不进城隍内祠,就始终没有答案。 汪冲此刻已经来到了城隍庙外,远远眺望。 在静默无声中,汪冲沉浸入‘光环’画卷世界,把整个城隍庙的底细,都提前看得清清楚楚。 哪里有庙丁巡逻,哪里是疏忽的地方,哪里可以躲藏,哪里可以走捷径。清晰明了的地图,展现在汪冲眼前。 甚至下一步庙丁巡逻会到哪里,汪冲都能获知。 只可惜汪冲只能在静态动作下,进行这种地图窥探。若是行动起来,身心不一,就只能退出‘光环’画卷世界才行。 依靠记忆,把路线规划好,再返回现实实行。好在汪冲前世是程序员,在逻辑和记忆方面小有成就。所以这个方法对他而言,还算是得心应手。 大约半个时辰,汪冲准备就绪,深吸一口气。来到接近偏僻的庙外墙壁,左右手一抖,两根蛛丝喷出纠缠,粘连在墙头上。 这是汪冲规划的潜入起始点,毫无任何困难地攀爬而上,悄无声息地落地。 然后,他低伏身体,向另一个地点摸去。 一路上,汪冲时不时伪装庙丁的样貌,成功避过几个巡逻点,畅通无阻地穿过外间院、中间院,抵达内间院。 黑毛蜘蛛和赤皮蛤蟆的‘阴差’能力,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并且十分有效。汪冲对自己的选择非常满意。 连续几个隐蔽纵跃,汪冲接近了‘城隍内祠’。 这是一个外观古朽的小堂屋,墙壁呈现枯木般的灰尘纹路。再加上四周的青苔、藤蔓,显出岁月沧桑的痕迹,寂静无声。 由于是内间院,除了两名穿戴花纹软皮甲的庙丁,手执长矛在外驻守。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可靠近。 “谁?” 其中一个庙丁发现动静,沉声喝道。 汪冲已经伪装了郝岚的模样,施施然负手走出树荫,淡定说道:“是我。” “参见庙祝先生。”两名庙丁恭敬行礼。 汪冲也不敢久留,毕竟伪装只能是表相,越瞧越假,经不起推敲。 他趁着这股迷惑劲,越过两个驻守庙丁,走上城隍内祠台阶。然后毫不意外地推开门,跨步而入。 ...... 中间院落里,郝岚在庙祝室内洗漱整洁,仍然是一身红黑纹染的祭祀服,戴上八角圆顶庙祝罩帽。 他正要出门用早餐,突然心神不宁,顿时僵住。 “有人打开了城隍内祠门?” 整个城隍庙都在郝岚的管辖掌控中,除了凡人平民,任何修行者接近或进入,都逃不过‘城隍符诏’的示警。 但是凡人平民不可能绕过巡逻,进入内间院,并通过驻守庙丁打开城隍内祠的门。那道门虽然看似平平无奇,但暗藏封禁,必须是‘城隍符诏’才有权打开。 “不好!!” 郝岚瞬间惊觉,撩起袍服砰地撞开门,直奔内间院。 “庙丁仆役,内祠捉拿奸贼!快!” 大半个城隍庙内,都回荡着郝岚愤怒的声音。 这就是城隍管辖权的体现。 哗......! 大多数距离内间院近的庙丁们,立即就向城隍内祠冲去。 但此刻站在内祠外驻守的两名戴甲庙丁,皆是一愣。 什么叫内祠捉拿奸贼? 哪有奸贼? 两个戴甲庙丁正在纳闷,突然瞧见院门外,郝岚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参见庙祝先生......郝先生不是进去了吗?怎么......” 郝岚一听这话,暗叫一声糟糕。 他迅速伸指按向眉心,低喝一声:“驱!!” 轰!嗡...... 有无形之力,在整个城隍庙内荡开。 所有凡人平民都无法感知,但修行者却会被驱逐。 砰,城隍内祠关闭的门,此刻也是无风震开。 露出门内,汪冲负手而立的背影。 汪冲就仿佛一位游客,正在欣赏着眼前的城隍雕像。 这个供奉在内祠的雕像,和外间香火殿堂的城隍爷塑像,并不相同。 外间的塑像,是民间形象,怒目浓髯威严大官坐在金椅上,左右是‘白日巡官’和‘夜游巡官’两位属下副手。 而这内祠的城隍雕像,却宛若大块黄玉雕琢而成。高约三尺,是一位儒雅长须文官的打扮。左手执方正官印,右掌握笔。 官印是‘城隍印’,代表统御东西南北四方,震慑妖怪邪祟。笔是‘功德笔’,记录属下功德,代昊天布施,维护人间香火。 汪冲一进内祠门,就是面对这个城隍玉雕。 就仿佛老友相见,又或是亦师亦友的同僚相聚,汪冲瞧着城隍玉雕,而城隍玉雕也同样瞧着汪冲。 目光对视之间,汪冲脑海内微微一暖。 ‘城隍符诏’顿时就射出一道光芒,投入到城隍玉雕左手的官印内。 只是瞬息间,整座嘉州城隍庙,就像晃动了一下。 一脸震惊骇然的郝岚,以及身后赶来的庙丁们,都是不由自主般站立不稳,险些当场跌倒。 而站在城隍玉雕面前的汪冲,却是嘴角翘起,露出恍然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 随着城隍印接受了汪冲的‘符诏’之光,汪冲的那些支离破碎记忆,就全被整合融入,极其融洽的被汪冲全盘接收。 关于‘符诏’、关于‘城隍庙’,关于‘地煞修行者’,关于‘功德香火’,以及嘉州城过往如今,皆是历历在目,大量的知识被汪冲汲取获知。 “原来是要我回来重新接任城隍,早说嘛,害我白担心一场......” 汪冲无比欣慰的长出一口气,然后左右手拱起,平和而尊重地向城隍玉雕行礼。 礼毕后,汪冲深深看了一眼城隍玉雕,转过身来,走到内祠门边。 除了郝岚,所有的庙丁仆役,都是毕恭毕敬地跪下,齐声道: “参见城隍汪先生!” 郝岚已经是惊得目瞪口呆,他的视线直勾勾盯在内祠里,那座城隍玉雕的官印上。 此刻左侧,刻印着‘汪’字。而右侧,刻印着‘郝’字。 “不可能......不可能!世上何曾听说过‘双城隍’在位!!” 郝岚一阵阵五脏欲焚,有一种受到羞辱,受到欺骗的不真实感。 第十二章 针锋相对 城隍内祠的黄玉雕像,是嘉州初代城隍所立。 雕像左手官印上镌刻汪冲的名,即代表汪冲获得正统的城隍身份,拥有城隍辖区一切管辖权,重返城隍之位。 此刻权柄在手,又是处身内祠中,汪冲看见的整个城隍庙,就和其他人并不相同。 整个城隍庙就仿佛一个四四方方的棋盘,然后有许多纵横交错的‘线条’,伸展向远方的未知区域。 这每一条线,即代表着一位地煞修士。 汪冲可以沟通每条线,发出信息,分派任务或给予指引。 每一座城隍庙,就相当于一个州城的修行者中枢机构。 除了可见这些代表地煞修士的‘线条’,汪冲还能见到围绕城隍庙的一些禁制。有的若迷雾,有的若栅栏等等。 这些都是防止修行者们乱闯乱入的禁制,汪冲可以调动这些禁制,来镇压闯入者或闹事者,行使城隍的权力。 随着汪冲放开庙门的禁制,公孙智和周通连袂而入。 “汪先生已经说服了周通!”公孙智来到内间院,远远看见郝岚就迫不及待的大喝: “你说周通若能请到,你就认输!如今你还有何话讲?” 周通也是虎虎生风,大步来到郝岚身边,冷眼观望:“郝城隍,如今汪先生已经掌握城隍官印,重返大位!某家只认汪先生!” “笑话!天大的笑话!”郝岚的脸色难看,但仍是强自镇定的冷笑: “最多也不过是‘双城隍’在位!你们两个墙头草依附汪老头,也不过平局。檀济和尚、柳梨亭主薄,都是站在我这边!” 说完,郝岚转过头,怨毒地看向汪冲,咬牙道: “汪老头,你莫高兴得太早!‘月祭’即将来临,你寸功未立,我仍可将你踢出去!” 郝岚伸指一按眉心,低喝:“马上召集‘地煞聚议’,让嘉州城的地煞修士们,看看到底谁才是真城隍!” 公孙智和周通对视一眼,皆是脸色一沉。 ...... 城隍内祠的地下空间。 这是一座随同城隍庙建起的议事厅,藏于地下。 据说数十年前,一场席卷泸港府的‘妖祸’肆虐八方。那些残存的地煞修士们正是依靠这座地下厅,进行抵抗,再才幸免于难。 此刻地下议事厅里灯火通明。 汪冲和郝岚一人一席,高坐上首主持位。 在下首左右两侧,各有两席。汪冲这边是公孙智和周通,郝岚那边则是一个圆头大耳的和尚,以及一个样貌颇年青的儒生。 和尚大约四旬年纪,慈眉善目,唇厚嘴大,似乎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但熟悉的人都知道,檀济和尚发起狠来,是个六亲不认的辣手人物。 ‘这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也太漂亮了吧?’汪冲的目光,偷偷瞥向那个年青儒生。 儒生是个瓜子脸,秀气的眉毛,桃花眼,肤白温润,有一种翩翩俊逸贵公子风采。甚至略带几分柔弱,气质像女人多过像男人。 但是汪冲却知道,这位儒生柳梨亭,乃是嘉州城主薄,文官之首。和周通一起共事,却比周通名声更大,更不好惹。 公孙智、檀济、柳梨亭、周通......‘道卜’、‘僧陀’、‘儒仕’、‘武夫’,四符诏皆是地煞聚议执长老席的人物。 议事厅上首及长老席的台阶之下,就是两排其他修士们的座席。此刻已经坐着七八个形象各异的人,这些都是隶属于嘉州城的地煞修士。 当然,嘉州城的地煞修士并不仅只这些人。郝岚紧急召开地煞聚议,离城隍庙远的修士们,也无法即时赶回来参与。 “诸位,嘉州发生了百年未见的离奇事,双城隍在位。具体经过,我此前已经向诸位说明了。” 郝岚端坐在主持席上,脸色阴沉,说道: “既然是地煞聚议,自然是要听听诸位的意见。泸港府‘月祭’,还有九天便来临。诸位可以做选择!” 郝岚话音未落,底下列席的那些地煞修士们,顿时七嘴八舌的嚷: “我们肯定是辅佐郝城隍!名正言顺,岂能背弃!” “老汪以前是个无能的角色,大伙都没忘!如今郝城隍新任,手段颇得人心,我们皆是看好郝城隍!” “月祭在即,功德香火越多,予我们最有利!有郝城隍运筹帷幄,我们都信任郝城隍!不用多说了!” ...... 听着地煞修士们的议论,汪冲虽然面色淡定,但心里也是嘀咕:“看来汪老头以前的作为,不得人心......” 确实,老汪在担任嘉州城隍期间,平庸至极。虽然没出什么错,但却毫无建树,拖累了嘉州地煞修士们攫取功德。 功德香火,是所有州城修行者们的命根子。 城隍越强大,管辖区的修行者们就越幸福,辅佐遵从的忠诚干劲就越大。 虽说郝岚新上任也还没有展现功绩,但身后站着‘水伯大人’。他来到嘉州之后立即就大力拉拢,许多修行者已经把郝岚视为拨乱反正的希望。 对前任老汪的怨忿,对新欢郝岚的期待,所以造成了郝岚未上任多时,就已经深得人心。 公孙智和周通二人,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不由得双双脸色难看,但偏偏又无力反驳。 郝岚则是胜券在握,早知是如此结果,得意地瞥了汪冲一眼,给予一个蔑视的眼神。然后转眼看向柳梨亭。 柳梨亭会意,轻轻击掌,以一种柔和的嗓音说道: “既然诸位有了决定,此次地煞聚议就散了吧。月祭之日即将到来,我和檀济都是看好郝城隍!” 一直笑眯眯端坐的檀济和尚,也是点头道:“贫僧无什么好说,静侯郝城隍佳音。过了月祭,咱们再来痛饮庆功酒!” 说完,檀济和柳梨亭双双向郝岚辞别,完全不看汪冲,就此离去。 其他的那些地煞修士们,自然是以郝岚马首是瞻,纷纷嚷道: “我们的功德香火袋,尽皆交予郝城隍!月祭之后,再来庆功!” 所有人皆是随同檀济和柳梨亭离去。 片刻后,整个议事厅内一片沉静。 “哈哈哈哈......” 郝岚一声长笑,站起身来,负手看向汪冲: “莫以为你掌印了城隍内祠,就觉得可以重返城隍位。嘉州的修士尽皆归心于我!月祭之日,我胜券在握!你这老儿,拿什么跟我斗?” 郝岚又看向公孙智和周通:“你们两个墙头草,尽早会爬回来,舔我的门槛!” 说完一声冷笑,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周通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被公孙智扯着,早就冲上前暴揍郝岚。但在城隍庙内,这种做法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离月祭还有九天,汪先生有什么对策?”公孙智忧心地看向汪冲。 虽说公孙智坚信汪冲是大福大运之人,但此刻危机临头,着实难以肯定汪冲能有什么好手段。 周通一言不发,只是直愣愣地瞧着汪冲。 第十三章 诱惑引发的血案 所谓‘月祭’,指的是每个月末最后一天,以各州城的城隍为主导,向昊天进行祭祀。 按照汪冲的理解,这就相当于每个月终,员工的工头代表,向上级领导汇报业绩。 ‘月祭’的祭品,就是城隍收集的祭祀物,再加嘉州每月的业绩。包括灭了多少妖怪、完结了多少案件、摧毁了多少巢穴等等,等等。 城隍上报的业绩越多,昊天回馈的功德也就越多。 祭祀完毕,由城隍领赏之后,再分派到各个修士的功德香火袋。 汪冲的记忆已经恢复,完全懂得这个道理 ‘山公’、‘水伯’、‘城隍’,前三符诏,各有职责。‘山公符诏’,负责镇守州府要道,杜绝妖患。‘水伯符诏’负责巡视周边水域,保障气侯影响及水路安宁。 ‘山公’和‘水伯’,是独立功德,地位在‘城隍’之上。 ‘城隍符诏’,则是守卫州城,负责安排修行者们降妖除怪,维护地方安定。与凡间官府也是过往密切,接收一切妖怪肆虐的案子。 ‘山公是边境安全厅、水伯是水域安全厅,我这个城隍,就是一州之地的保安局长。底下的地煞修士们,就是特工......’ ‘符诏就是工作证,功德就是工资。’ ‘功德香火袋就是他们的工资袋。城隍负责发工资,谁干得好、谁干得差,城隍有发言权。’ ‘难怪都说城隍越强,修士们越幸福。因为城隍是中枢指挥,指挥有功,业绩越好。昊天给予的工资多,修士们就获益多,良性循环......’ 汪冲把自己总结的结论,在心里过了一遍。 现在整个嘉州城,除了公孙智和周通二人,其他的修士们都归顺了郝岚。人多力量大,郝岚收割业绩就越给力。 那么‘月祭’之日,郝岚向昊天祭祀,业绩碾压汪冲,回馈的功德毫无疑问就是完胜汪冲。 修士们加强符诏之力,需要功德;打造法器,需要功德;养育精怪仆从,需要功德;将来符诏向上晋升,更需要功德! 郝岚的拥趸越多,势力越强大。不需多少时间,就能把汪冲踢出局。 甚至公孙智和周通,都可能坚持不住,倒向郝岚。 毕竟长期功德枯竭,会导致符诏不稳,有溃灭的风险。 ‘还有九天,也就是说在这九天内,要冲业绩!’ ‘如果业绩输了,祭祀太寒碜,就算郝岚不踢我走,我也没脸面留下来......’ 汪冲琢磨片刻,有了决断。他看向公孙智和周通,首先给予一个笑容,让两位暂时忠诚的拥趸放心,说道: “我的对策是——以质取胜。” “以质取胜?”公孙智和周通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二人都是老江湖,扎根嘉州城已经十几二十年,自然是明白汪冲的意思。 但现在汪冲是光杆司令,即使有公孙智和周通辅佐,班底着实是太薄弱了些。 想要以质取胜,必须是攻克大案要案、剿灭积年妖巢、平定周边妖祸等大事件。 “咱们的实力,若走以质取胜的路子,恐怕......”公孙智没有再说,忧虑地摇摇头。 周通是个直肠子,梗着脖子道:“反正也是放手一搏!汪先生如何说,我便如何做!成了是运气,输则大不了换地方,不受郝岚的鸟气!” 公孙智瞪向周通:“我俩的功德香火袋已经交予汪先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我可以走得,天下之大哪都去得。但汪先生是城隍符诏,怎能擅离?” 周通顿时就是一阵语塞,憋得脸发青。 “不慌,我先浏览一下城隍印里的案卷。若有具体方略,再召集二位行动。”汪冲仍是保持着微笑,摆了摆手。 公孙智和周通只得告辞,怀着忐忑的心思离去。 汪冲也不懈怠,出了地下议事厅,重新返回到城隍内祠。 内祠的黄玉雕像手中,官印里储存着嘉州每年每月累积的案子。 来源途径包括:官府州衙上报、平民上报、修行者堪察上报、山公符诏传递、水伯符诏传递,以及城隍符诏自己添加等等。 汪冲若是在城隍庙中生活,那么内祠官印储存的内容,随时可以查阅。但他暂时并不想在城隍庙久待。 现在郝岚与他是两看相厌,再加上汪冲身上有秘密,待在城隍庙难以静心。还不如回客栈做研究,争取反超。 返回内祠后,汪冲以自身的城隍符诏,复制了官印内的案卷内容。然后又回到从前的房间,取走唯一遗物笔记,毫不留恋地离开。 又回到榆木客栈后,汪冲暂且把老汪笔记放下不看,专心致志地研究取回的案卷。 这些案卷呈玉箔状,一片片累积,在符诏表面缭绕。想看哪一片,直接以意识探知即可。 案卷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 每完成一个,将之记录在案,‘月祭’时当作祭品焚之。 所谓‘上天难欺’!结果如何,昊天自然会给予公正的评判。最终,这些评判就化为功德,城隍符诏可领取。 毫无疑问,甲乙丙丁这四个等级,自然是等级越高,奖赏越多。 汪冲要想以质取胜,只能优先从甲级案卷着手。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把甲级案卷留下,逐一进行探知。 甲级案卷共有八份。这比汪冲想像的要多。 一年十二个月,若是每三个月有一件大事,年度不超过五件大事,是正常现象。 此刻共有八件甲级大事没动,说明郝岚新上任也不敢触碰甲级案卷。但从侧面也能说明,以郝岚的势力,对此也无能为力。 汪冲仔细查阅,从第一件案卷开始。 当他看到第三件案卷时,眉头一动,大感兴趣。 这是一个大案,发生在四十几天前。当时有十三户人家遭殃,共十四人被害。死亡十三人,一人重伤获救。 死者死得都很惨,结局都是:精干血尽。 此案引起轩然大波,因为死因绝对是妖怪所为,所以州衙上报城隍庙。 当时的城隍老汪,正是年迈昏庸的时侯,处置不当,地煞修士们如无头苍蝇乱碰,查不出个所以然,因此封案搁置。 汪冲对此案感兴趣的原因,一来是此案重大,影响恶劣,至今在州城民间仍有恐慌流言。二来是因为此案有幸存者,可以获得宝贵的案发资料。 前两件案卷是陈年老案,唯独此案是新鲜的,而且还有目击人,可以说具备一些先天条件,有突破的可能。 汪冲首先分析此案死者的共同点: 一:皆是青壮年男子; 二:皆是半夜单独起床外出,然后被害; 三:皆是精干血尽,死状有若枯材; 琢磨完这些共同点之后,汪冲脑子里浮现一个关键词,那就是“引诱”。能够在不惊动其他家人,而让男子单独外出受害,只能是特殊的诱惑。 一想到引诱,汪冲立即就掏手进软皮钱袋,把赤皮蛤蟆拎了出来,放在桌面。 赤皮蛤蟆憋了大半天,终于是能够重见天日,嘴巴大张,长长哈了几口气,显得有些萎靡的俯首道: “参见主公!” 汪冲也不理会它的做作,问:“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些妖怪具备伪装或引诱的能力?目标是青壮男子!” 赤皮蛤蟆根本就不打顿,似乎早有了解,咧了咧嘴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比我还擅长诱惑的狐精!” 第十四章 幸存者 “你确定是狐狸精怪,而不是狐妖?”汪冲问道。 赤皮蛤蟆鼓了鼓凸眼珠子,带着傲然地说道: “我家山公爷爷镇压边境,数十年来,从未有妖魃敢越雷池一步?泸港府各州城内,根本就不可能有妖魃现身!” 汪冲搜索了一下记忆,赤皮蛤蟆虽然嘴气冲天,但这句话却不是打逛语。 泸港府的‘山公’,不仅是地煞十六术名列第一的大修士,更是名望很高的奇人。自从他上任‘山公’,泸港府各州城内,绝对是妖魃绝迹。 修行者们所说的妖怪,分为‘精怪’和‘妖魃’。 精怪,全都是鱼虫兽鸟等物,后天形成。据说是各种机缘巧合,受了功德香火滋养,因而形成。 妖魃则是精怪的进化体,更为强大。只有脱离精怪躯壳,可化形为人,才能称‘妖魃’。 精怪的实力低于地煞修士,有不少精怪沦为修士的仆从,受修士豢养。 而妖魃则不同,除了少数底子烂的妖魃,世间绝大多数妖魃都不弱于地煞修士,甚至有许多都强于地煞修士。 正因如此,才会有‘妖祸’之说! ‘如果这件大案是狐狸精怪所为,那为何嘉州城的地煞修士们,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连赤皮蛤蟆都知道狐狸精怪擅长引诱,汪冲并不认为地煞修士们就比蛤蟆还愚蠢。 汪冲琢磨片刻,决定先找那个幸免于难的男子,了解一下案发情况。 想到就去做,汪冲拎起赤皮蛤蟆,不顾它鼓嘴求饶,反手又塞进了软皮钱袋里。 离开客栈之后,一路寻访,找到陈泽庄。 陈泽庄是位于西郊边缘地带的一片村庄,由于水源丰富,利于种稻,所以农田众多,是西郊著名的产粮地。 汪冲在庄头槐树下等待半晌,约莫大半个时辰后,公孙智和周通骑着马赶来。 “汪先生!” 公孙智和周通甩蹬下马,双双向汪冲拱手致礼。 “嗯。”汪冲点点头,微笑道,“辛苦二位陪我查这件案子。” “难道是甲级案卷里的‘狐血案’?” 周通是州衙的武官之首‘都尉’,相当于州治安长官,一听汪冲说起,就想起这件当时轰动的血案。 公孙智则是钦佩地瞧着汪冲:“汪先生果然说到做到,第一次出手便来查这件封存的大案。” “你们有什么见解?说来我听听。”汪冲坐在石头上,态度平和而淡然的问道。 他的这种态度,有别于从前的平庸老汪,自然而然、潜移默化的影响两位忠诚的拥趸,让公孙智和周通为之尊重。 毕竟汪冲目前是二人的主心骨,汪冲若是尽显焦躁无能,二人的信心就会坠落。汪冲越淡然高深,二人就会随之信心高涨。 周通性子直,抱拳道:“此案当时是某家最先来查的,死了十三人,并非小事。经过堪查,认定是狐狸精怪所为。” 公孙智也接口道: “后来,我随同几位修士也曾来堪查过。此地民间说有山野狐族出没,所以侦缉的对象,也选定是狐狸精怪。” “死者皆是青壮年,而且皆是从未人事的身子,气血旺盛。经不起狐狸精怪的诱惑,被骗出家门受害,也是合情合理。” 汪冲听到‘从未人事’这句描述,又再浮现一个关键词‘处男’。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行凶的精怪,十有八九就是狐狸精怪,完全符合行凶的条件及目的性。 “既然是有了目标,为何侦缉却失败了呢?”汪冲问。 周通的脸色顿时就尴尬:“当时我们召集了七位修士,再加州衙兵卒近百人,在此地搜山,却不见山野狐狸踪影。” 公孙智也补充道:“我也对此案进行过卜卦,行凶者有很大可能,就在这片区域,但却搜不到。” “最终放弃的结论是什么?”汪冲又问。 “行凶的精怪已经逃离,不在嘉州。”周通罕见的低头红脸。 “当时又有另一起重要大案,所以此地的狐血案便搁置了。”公孙智也补充道。 汪冲点头,站起身负手前行:“走,找到那个幸存者问问再说。” 三人一路进庄,周通找到庄保,寻访到陈七郎家中。 陈七郎,就是血案的幸存者。年纪刚满二十,是个清秀的书生。 “小生参见各位大人!”陈七郎得到消息,迎出家门,恭敬地行大礼。 汪冲打量着这个清秀小伙,心里只有一句评语: “gay里gay气......” 从观感上看,由于家中生活富足,这个陈七郎生得细皮嫩肉,身材纤瘦,有一种柔弱书生的外貌。 举止间也是斯文得体,完全不像农庄的出生。 听庄保低语介绍,这陈七郎家有六位姐姐,嫁得都好。所以全家上下,独宠这男丁一人。 当时血案发生,陈七郎幸运逃生,从此更是让家中提心吊胆,加倍呵护,生生把个男子养得仿佛花朵一般。 见过礼后,庄保和陈七郎把汪冲等人迎进家中,分宾主坐下。 “陈七郎,你把那夜遇案,并幸运逃生的事,再说一遍。记得,不可欺瞒哄骗,否则严惩不怠!”周通沉声道。 陈七郎的脸色微微一白,带着几分怯意点头,然后开始讲述: “启禀各位大人,那夜,小生踏青赏月,偶然路过胡哥儿家附近,听到草丛中有响动......” “本来小生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但草丛中的响动实在有些古怪,仿佛有鞭子抽打声。小生一时好奇,便忍不住偷偷过去探视......” “却不想,陡然便见到一个骇人的黑影!” 陈七郎说到这里,脸色更是煞白后怕,伸出白皙的手掌轻抚胸前,做出担惊受怕的样子。 “gay里gay气......”汪冲心里默默又加一句,瞥眼打量公孙智和周通,似乎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不觉得陈七郎有什么不妥。 此世间大多数读书人,都是柔弱斯文的模样,否则民间也不会有那么多凄情的传说。况且陈七郎家中富裕,显得有些脂粉气也是理所当然。 “你看清那个黑影没有?”周通皱眉问道。 “不曾看清,有些像是狐狸......但当时小生只感觉到腥气扑鼻,然后就不醒人事......” 陈七郎似乎害怕回想当时记忆,战战兢兢的表情。 汪冲却又听到一个关键词:‘腥气’。 按理说,生有浓毛的兽类,比如狐狼豹熊现身,那么身上应该是扑鼻骚气...... 周通又询问几句,陈七郎怯生生的回答。 汪冲没有继续旁听,而是意识一动,接触“光环”,进入到画卷世界里。 第十五章 反向引诱 汪冲进入画卷世界,找到陈泽庄的所在。 由于这片区域并不熟悉,所以地图上出现迷雾。 只有陈七郎家中范围,所见清晰。 不过汪冲并不是来寻找什么,而是直接瞄准陈七郎。 虽然这个清秀书生gay里gay气,给人一种柔弱可信的感觉。但在汪冲看来,陈七郎身上的疑点颇多。 首先,从观感及性格上看,陈七郎绝对不是夜晚出去踏青赏月的人。 而且也绝不可能是敢于‘探草丛’的人。 所以汪冲认定陈七郎有极大嫌疑,所说的是假话。 那么陈七郎说是‘意外’经过死者胡哥儿家,‘意外’撞见草丛里有精怪行凶,‘意外’当场昏迷不知后事...... 以上种种就不可能是‘意外’...... 至于为什么州衙以及修士们,都相信陈七郎的证言。是因为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都认为是狐狸精怪行凶。 陈七郎也说自己所见黑影类似‘狐狸’,而且他确实是受了伤,确实是拼命呼喊,周围村民惊动后救下了他。 陈家的六个姐姐耗费大量钱财,才将陈七郎医治复原。听说还落下病根,不爱出门,成天待家里读书写字。 况且陈家也算是大户,又有姐姐们撑腰,所以从案发到至今,再也没有州衙的人来打扰他的安宁。 “小伙砸,并不是我非要歧视你,并不是我有意针对你,实在是你身上疑点颇多,所以我要看看你到底玩什么花样......” 汪冲盯着画卷世界平面里,清秀文弱的陈七郎,默默地拨动了十二时辰刻度。 首先是回退六个时辰。 汪冲仔细察看,陈七郎在这期间,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事。确实是读书、写字,偶尔摇头晃脑地吟诗,自愉自乐。 “六个扶弟魔保驾护航,这小日子过得真是舒坦......” 汪冲观察完陈七郎过去时间段的经历,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当然,距离血案已过了四十多天。陈七郎若真有疑点,也不可能偏偏在这个时间被汪冲窥探到。 汪冲琢磨片刻,将时辰刻度向前拨动,这代表未来的变化。 但是和汪冲猜测的一样,由于目前这件事关系到汪冲,所以未来并不明确,拨动时辰刻度得不到效果。 汪冲再次回拨时间,细致地观察陈七郎在过去时间段的表现,看看有没有遗漏。 看了半晌,汪冲眉头一皱。 和所有读书人一样,陈七郎的书房里,也有一座供台,供奉着‘儒家亚圣’。 在过去时间里,陈七郎每隔一段时间吟完诗词,就会躺在‘亚圣’供台下,像是放松似的,闭目凝神。时不时脸上会有微笑,仿佛聆听到‘亚圣’的指点。 这个现象并不出奇,世间大多数读书人都是这副德性。 “你这也太频繁了吧......” “而且你这卧姿、躺式,不像是在回味诗词,而是满满的gay里gay气......我要是亚圣,非打死你不可......” 汪冲就好像盲生发现了华点,心里一阵吐槽。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汪冲立即中断画卷世界意识,返回现实。 “......后来我被家姊们救醒,许多记忆已经模糊,确实想不起那行凶者究竟是何样貌......” 陈七郎还在回答周通的提问,脸色略白,很是可怜。 “带我到你书房里看看吧,走!”汪冲看着陈七郎,站起身做个请的姿势。 陈七郎很明显的一愣,脸色更见苍白,垂首道: “老先生,小生书房内颇为凌乱,有辱斯文,还是算了吧。” 周通和公孙智也是不明所以,诧异地瞧着汪冲。 “无妨,我只是瞧一眼而已,无伤大雅,呵呵。”汪冲笑呵呵迈步,不等陈七郎回复,径直向书房走去。 陈七郎慌忙跟上。 周通和公孙智对视一眼,皆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得也是快步跟上。 进入书房后,汪冲直接到‘儒家亚圣’供台边上一炷香,然后脸色淡然的仔细打量。 眼前所见毫无破绽,但是汪冲闻到淡淡的腥气。 供台的香炉里插满残香,香灰堆积,檀香味深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闻到腥气,足以证明原本的腥气也是极浓。 汪冲瞧着供台后的墙壁,转头问:“这书房后连接的是房屋还是外界?” 陈七郎垂首:“是小生家中的一间柴房。” 汪冲点点头,瞧向周通,给个眼色:“把这供台挪开。” 陈七郎一听,顿时大惊失色,张开手臂挡在供台前,苍白的脸上满是怒意: “老先生,此乃亚圣供奉!岂能搬运?小生承担不起大不敬的罪责!” 周通是个武夫,哪还管什么亚圣,什么大不敬。上前一把扒开陈七郎,就要挪开供台。 陈七郎险些摔倒,嘶声力竭地大喊: “不许动!我辈读书人,岂能受这般羞辱!” 还没等周通动手,只听门外一阵喧闹,书房外顿时就涌进六个环佩戴钗的女子。个个横眉叉腰,气势汹汹。 ‘扶弟魔来了......’汪冲默默退在一旁。 “谁敢动我家七郎的供台,我与他拼了!!” “不能动,这是我家七郎的命根子!” “杀人哪!造孽啊!官府强拆民宅,枉顾人命啊!” ...... 环肥燕瘦的六个女子身后,陈泽庄的庄保和几个宿老,一脸苦笑地挤进来,拱手作揖地劝阻道: “都尉大人,陈七郎是读书人,并无什么错失,为何要强拆读书人的亚圣供台?此乃大不敬啊。” “是啊,若是闹上州衙,知州大人也是读书人,自然会责怪都尉大人......” 公孙智暗自卜了一卦,然后也像汪冲一样,默默退在一旁。 周通是个粗人,认准了汪冲的话,当即一声大吼。 轰! 整个书房里像是打雷一样,震得所有人都是骇然发懵。 周通再才觉得耳根清净,一手探入供台下,沉腰发力。 喀嚓! 就在扶弟魔和庄保等人眼前,上好檀木打造的供台,就像玩具一样,被周通暴力掀开。 露出供台下一个‘井口’般的黑窟窿。 ‘原来真有机关......’汪冲暗暗松了口气,上前几步,打量着‘井口’。 “七郎!七郎......!” 六个姐姐已经是大惊失色,扑到陈七郎身边。 由于供台被掀开,陈七郎已经当场昏厥,不醒人事。 汪冲对公孙智使个眼色。 公孙智会意,抢上前去,一把抄起陈七郎向外奔走。六个扶弟魔当场炸窝,喧闹哭打地涌出跟上,瞬间祸水就被引走...... 汪冲站在‘井口’,已经可以闻到浓浓的腥气。就好像水土腥和血腥掺杂的气味,还有那种不可描述的腥味...... “你觉得狐狸精怪会有这种气味么?”汪冲摇摇头。 周通也是身经百战的武官,从掀开供台见到这个黑窟窿‘井口’,就对汪冲佩服得五体投地,抱拳道: “汪先生,某家服了!想不到汪先生只是一眼,便看出陈七郎有不妥,某家还真是有眼无珠!” 说着,瞅了瞅黑窟窿“井口”,“山中狐狼豹熊等走兽精怪,绝无可能会是这个气味。某家觉得,倒像是鱼虫类的精怪气息。” 汪冲也觉得像是鱼虫之类......略一琢磨,伸手自腰侧软皮钱袋里,摸出黑毛蜘蛛,扔在黑窟窿‘井沿’。 “劳烦周都尉护我真身。” 汪冲说完,伸指一按眉心,瞬间灵魂出窍,附着于黑毛蜘蛛身上。 周通不敢大意,全神戒备,一动不动守在汪冲本体身旁。 汪冲喷出一道蛛丝,垂落黑窟窿内,然后八爪并上,迅捷地滑落下去。 这个黑窟窿并不深,很明显是掘地钻出的痕迹。 垂直黑窟窿曲折之后,向前即是地穴通道。内部非常潮湿,腥味四溢。汪冲没爬多久,顶上又是一个开口,用木板封上了。 ‘上面应该就是柴房。除了书房,陈七郎还在柴房里有秘密接触的地点......’ ‘难道又是狗血般的剧情?书生与精怪的畸恋?’ 汪冲继续向前,这条地穴通道挖得非常长远。大约走了三里多地,前面出现许多岔道。而且水滴渗透,不知是到了哪里,越来越潮湿。 略略一数,前方岔道有十七八个之多。要是走错一条...... 汪冲踌躇不前,想了想,又再折返原路,重新爬上了黑窟窿。意识一动,灵魂归窍,恢复本体。 周通一见汪冲清醒,赶紧问:“探出什么?” “那个未知的精怪,设下无数迷道,显然是个狡诈之徒。若是盲目探测,恐怕得不到结果。”汪冲摇摇头。 周通恨不得亲身下去瞧瞧,急得抓耳挠腮:“那怎么办?要不然某家去召集州衙兵卒,一路挖下去?” “不用,我有一计,可以引蛇出洞。”汪冲想了想,“你去把公孙智喊回,做好戒备。” 周通领命奔出,不过片刻拉回了公孙智。 “你二人在此戒备,我有可能会把那个行凶者引出来。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听到汪冲的嘱咐,周通和公孙智立即肃然应承。 汪冲说完,又从软皮钱袋里把赤皮蛤蟆拎了出来。 蛤蟆重见天日,大嘴吸气:“主公,闷煞我也!再若入袋,我便葬身其中......” 汪冲敲了一下蛤蟆头:“要想过得舒服,就听从我的安排。” 赤皮蛤蟆赶紧答应,汪冲再次灵魂出窍附于黑毛蜘蛛,领着赤皮蛤蟆下到地穴通道。 来到那许多岔道的前端,汪冲停下:“用你的能力,模仿这些气息,看看能不能诱出什么来。” 赤皮蛤蟆深深一嗅,脸色顿时就古怪起来。 “我知道你祸害了不少美食,以你的能力,想必模仿这些气息引诱,应该是不成问题。”汪冲趴在旁边说道。 “属下尽力而为......” 赤皮蛤蟆有些不情愿,但仍是鼓动凸眼珠子,开始尝试变幻设想的图案,并且发出宛若泥泞蠕动的声音。 汪冲凝神关注,也不敢大意。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突然! 从某个地穴岔道里,传出仿佛钻地似的沙沙声响。 声音越来越清晰,急速向这边冲来。 第十六章 战斗中的公鸡 赤皮蛤蟆身上变幻的图案,类似于黄黑交缠的诡异纹路,显得狰狞可怖。 它嘴里模仿的声音像是泥泞钻行,嘶嘶稀稀...... 更有趣的是,赤皮蛤蟆使出浑身解数,大量腥气从它身上溢散而去。甚至比地穴的腥气更难闻,更浓烈。 ‘这蛤蟆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它已经猜出要引诱的是谁?’ 汪冲暗自嘀咕,但危险来临,顾不得多问。 岔道里冲刺而来的响动越来越强烈。 大量的泥土被掀飞,一条‘土龙’状的凸起,仿佛地底钻线一样延伸而来。 赤皮蛤蟆似乎感觉到危险,陡然扭头: “主公,逃!”撒腿就跑。 它跑起来一顿一顿,像是‘卡帧’一样,但是速度贼快。而且它也没忘引诱的任务,嘶嘶稀稀的声音依旧,那股浓烈的腥气仍在溢散。 汪冲早有准备,一见赤皮蛤蟆撒腿,他立即也是八爪翻飞,如风般掠过。 后面冲刺而来的地底凸起,继续猛烈延伸,衔尾急追。就好像赤皮蛤蟆是极具诱惑的猎物,不追到手势不罢休。 汪冲喷出蛛丝,连纵带浪,眨眼间就越过赤皮蛤蟆,向着书房的出口狂奔。 赤皮蛤蟆满头大汗,不顾一切地随同汪冲,拼尽全力。 轰轰轰轰轰...... 身后宛然附骨之蛆的地底凸起,开始剧烈震荡。所有泥泞与尘石飞扬,整个地穴轰隆震响。 猛追而来的地底怪物已是按捺不住,即将现身! 咻! 咻! 汪冲和赤皮蛤蟆几乎挨着身子,冲出了书房窟窿口。 “备战!” 汪冲一声喊,瞬间灵魂归窍,恢复真身。 周通沉声低喝,身上的肌肉虬结贲胀。他本就块头大,此刻宛若铜皮铁骨的小巨人。 另一侧的公孙智,则是掏出一面小八卦镜,右掌托起,对准窟窿口。 赤皮蛤蟆却是四脚朝天,满嘴的涎水淌下,又惊又累,完全喘不过气来。 噗—— 蓬—— 泥石飞溅,窟窿口瞬间被撑爆。 一个仿佛是巨蟒般的怪物黑影,昂起头来,猛烈扑向旁边四脚朝天的赤皮蛤蟆。 气势汹汹,急不可耐,就像饥饿老饕看中了绝代美食。 蟒状黑影冲出太快,众人都没看清是何模样,黑影已经将赤皮蛤蟆笼罩,即将吞噬。 “煌煌天雷,以镇邪祟!” 公孙智左手指如画符般迅速挥动,右掌的小八卦镜高高举起。 喀嚓! 窟窿口范围,以及那个袭来黑影周围,刹那雷光电丝迸开,宛若炸动一圈圈‘涟漪’,半个书房都为之晃动。 蓬—— 黑影被雷光电丝震开。 “吃某家一拳!!” 周通放声大喝,双臂一合,双拳并拢,宛若冲锋的攻城槌。在雷光电闪的刹那,狠狠捣在黑影身躯上。 噗!一声闷响。 黑影吃痛不住,周身环绕裹着的泥泞沙石,全被打得崩散开来。露出黄黑交缠的真身,以及粗如老树的外形。 与此同时,汪冲已经按动眉心。他身旁的黑毛蜘蛛迎风大涨,瞬间化为磨盘般大。獠牙嘴中,大量粘液及蛛丝仿佛暴雨般倾泄。 汪冲也是十指连弹,张嘴一吐。 嘶嘶嘶嘶嘶......粘液和蛛丝纠缠如注,眨眼间就把窟窿口堵得水泄不通。无数蛛丝漫延,结开层层叠叠的大网。 ‘城隍’、‘道卜’、‘武夫’,三位符诏修行者合击。 若是寻常的精怪,此刻已经是扑街了。 但是这个被打出真身的怪物,浑身上下的老树躯壳紧紧一缩,仿佛褪皮一样,剥开一层,抵消了合击的攻势。 “不是精怪,是蛭妖!!” 赤皮蛤蟆一声怪叫,弹起身来躲向汪冲背后。 蛭,民间称为蚂蟥,水域及农田众多的地域最常见。 此刻这只怪物,终于是真身尽显! 它体长一丈多,浑身布满黄黑纹路及硬皮褶皱。身躯粗有两人合抱,头颅顶端是个蠕动大吸盘,其下分布六双慑人的丑恶眼瞳。 头颅正面是一副威武男子的容貌,侧面则是一副娇艳女子的容貌。腹中两侧,各有手臂。一对手臂粗壮,一对手臂白皙柔软。 ‘世间脱去精怪躯壳者,可称妖魃!’ 汪冲眼前这只蚂蟥,半精半妖。只差一口气就能步入妖魃的行列,比肩地煞修士。 被赤皮蛤蟆引诱追随而来,冒头就吃大亏的蚂蟥半妖,一看势头不妙,一男一女的容貌上,皆是露出怨毒的神色。 它立即就是身躯再缩,几乎缩小一半。仿佛一截枯柴,急速向下坠落。粘连的蛛丝被扯得崩断,窟窿口也塌陷。 “不好,它要逃!” 公孙智再次举起小八卦镜,引来一道雷光轰在蚂蟥半妖身上。 刹那青烟大冒,蚂蟥半妖吃痛不住,遁逃的身躯为之一滞。 如若被这只蚂蟥半妖逃了,再想引诱它出来,可就千难万难。况且它怨恨而去,也会潜心报仇,是个大祸患。 但是在场众人,都没有强力留下蚂蟥半妖的手段。 眼看蚂蟥半妖被雷殛之后,仍是拼命逃窜。周通发起狠来,一声大喝,猱身扑上,双臂如铁箍,将蚂蟥半妖抱个结结实实。 蚂蟥半妖想不到周通如此拼命,它头颅上所有眼瞳全都打开。大量浑浊黄黑妖雾,喷溅而出。 整个书房里顿时就笼罩刺鼻气焰,所有人都开始产生幻觉,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周通的身体表面,瞬间泛起一层无形的‘外罡’。 这是‘武夫符诏’独有的能力,罡力外露,可暂时抵消敌对的攻伐伤害。 只是眨眼片刻,周通体表的‘外罡’就被蚂蟥半妖的妖雾侵蚀,嗞嗞嗞的大片消融,即将抵御不住。 再若迟得半刻,周通本人也会被腐蚀成骨。 汪冲最先清醒过来,毫不犹豫,抓起磨盘大的黑毛蜘蛛,砸在蚂蟥半妖的脸上。 黑毛蜘蛛已是‘异种’,躯体上的黑毛戟张如刺,毒辣无比。 这一砸,蚂蟥半妖头颅上所有眼瞳,立即痛得闭合。 妖雾停滞,周通得了机会,一声厉吼,抱着蚂蟥半妖向前猛冲。轰的撞破墙壁,双双倒进柴房里。 “城隍官印......”公孙智一声急呼,但顿时就住嘴。 面对精怪,修行者毫无所惧,可以拿下。但面对妖魃,只有城隍官印才能镇压,并将之收进印内拘禁。 不过汪冲是空手而来,即使想拿官印,郝岚肯定也会阻拦。 眼看蚂蟥半妖也是发起狠来,居然就带着周通强行钻地。它具备掘地的能力,立即就洞开一个窟窿,疯狂向下遁逃。 咕咕咕!咯唧—— 一声嘹亮的公鸡鸣叫,刺得所有人耳中生疼。 鸣叫声极具阳刚之气。 蚂蟥半妖却仿佛听到最恐怖可怕的声音,周身颤栗。原本如枯柴的躯体上,逐渐有软化如泥的变化。 汪冲和公孙智回头一看。 赤皮蛤蟆后腿着地,前爪置于颌下,凸眼珠子鼓瞪,蛤蟆大嘴暴开,再次发出一声公鸡鸣叫。 咕咕咕!咯唧—— 这一声鸣叫,比之前那声更加猛烈。犹如烧红的烙铁刺入每人耳膜中,疼痛欲裂。 蚂蟥半妖首当其冲,头颅两侧的男女容貌,都是扭曲痛苦。它的身躯以可见的速度,软瘪萎缩,仿佛漏气一样。 周通奋起余力,再次箍紧蚂蟥半妖,硬生生把这只蚂蟥从窟窿里又拔了出来。 蓬!周通蛮力暴发,狠狠将蚂蟥半妖砸在地上。 地面凹陷,生生砸出一个坑。 蚂蟥半妖已经是七昏八素,连番受挫,昏厥过去。 赤皮蛤蟆连叫两声后,也是瞬间萎靡,满脸灰败地仰头倒下,四脚朝天,有气无力的躺着哼哼喘气。 汪冲和公孙智再才大松一口气。 “此妖仍可逃遁,民间绳索捆不住,我去找援兵!” 公孙智急忙对汪冲说完,冲出门外。 汪冲一手拎着赤皮蛤蟆,一手拎着黑毛蜘蛛,守在周通身边。 而周通也是拼尽全力,仍是紧箍着蚂蟥半妖的身子不放。 此刻蚂蟥半妖已经萎缩了近半躯体,柔软如皮。看起来,就是一个铺开的大蚂蟥,再无之前的凶煞可怖。 不过一会的工夫,公孙智带着十几个州衙兵卒匆忙而来。 每个兵卒手中,都带着漆黑的绞丝索。 “头!又是大活啊!”兵卒们纷纷对周通打招呼。 周通疲惫地点点头,兵卒们涌上,用漆黑的绞丝索把蚂蟥半妖捆得结实。看来之前没少做这种事,手段皆是娴熟。 一张厚黑罩布被拿了进来,把蚂蟥半妖又再蒙起,裹得严实。 然后又是一个粗铁笼被抬进来,打包的蚂蟥半妖,被强塞了进去。 一切就绪,众兵卒将粗铁笼抬起离开。 柴房外,准备了三辆马车,堆积了大量草料和木柴。 粗铁笼被塞进草料藏好,所有人上马,井然有序,迅快离开陈泽庄。 一路顺利,终于是返回周通的都尉衙门。 直到坐上了衙门的椅子,喝上了仆役端来的茶水,汪冲再才是长出一口气。心中对公孙智的安排也是赞赏有加。 地煞修士们已经有了成熟的经验和手段,应对一切精怪、妖魃带来的祸患。并且有始有终,尽量不扰民,井井有条。 汪冲刚刚放下茶盏,公孙智和周通已经并肩过来,双双带着大笑,心悦诚服地俯首拜倒,齐声道: “恭喜汪先生,拿下甲等功绩!!” 第十七章 甲等大功 公孙智和周通,每说一个字,都是喜气洋洋。 因为他二人在嘉州任职多年,从未获取过‘甲等大功’。 什么是甲等大功? 必须‘镇妖’! 必须‘除祸’! 必须‘申冤’! 如今,妖已镇,蚂蟥被锁在监牢里;祸已除,陈泽庄是产粮大户,妖怪伏首即是平安;冤已申,死者十三条人命,终于诛杀真凶,告慰亡魂。 并不是每个甲级案卷里,都能得到甲等大功,这需要运气。 公孙智和周通在之前也经历过甲级案卷,但要么是随从,捞不到功劳。要么是碰一鼻子灰,得不偿失。 直到今日,再才是吐气扬眉,亲手抓捕妖魃,突破甲级案卷,获取甲等大功! 正所谓‘一甲高于十乙’、‘一乙高于十丙’、‘一丙高于十丁’......如若陈泽庄的甲等大功落实,公孙智和周通攫取的功德奖赏,也是足够丰厚。 “汪先生,有此甲等大功在手,即便‘月祭’到来,咱们也是不弱于郝岚!”周通眉飞色舞地说道。 “况且,我和周通还有一些丁级小功上报。如此累计,即便赶不上郝岚的人多势众,但也相差无多!足矣!” 公孙智抚须大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汪先生果然是大福大运之人!! 粗大腿一定要抱紧......公孙智和周通都是暗自握拳。 “不慌,先审讯了那个蛭妖再说。问清楚前后因果,圆满结案,录入案卷玉箔,才算是一切完备。” 汪冲矜持地端起茶盏说道,没有流露出过多表情。 这种有别于从前平庸老汪的态度,更是让公孙智和周通感到尊重和敬佩,点头称是。 不过片刻,一个兵卒前来回报: “启禀都尉大人,囚犯已经处置就位。” “走,审问蛭妖!”汪冲放下茶盏起身,公孙智和周通亦步亦趋地跟上。 ...... 监牢内,灯火通明。 长方的审讯堂里,后墙站着十个甲胄鲜明的兵卒,手持朴刀肃立,凛然生威。 汪冲坐在审官主位上,左右两侧是公孙智和周通。 在他脚下,趴着赤皮蛤蟆和黑毛蜘蛛。两个‘阴差’功臣已经不必再被塞进软皮钱袋里,得到恩宠。 审讯堂对面,是一排五个牢笼,皆是儿臂粗的精铁打造。地底铺设了花岗重岩,再加一层厚厚铁板。 牢笼内的囚犯要想逃离,除非付出惨重代价。 此刻在居中的牢笼里,蚂蟥半妖已经是清醒了。但它下半躯体被漆黑丝索紧缚,捆成粽子,勒出一圈圈肉皮。 上半截身躯虽然仍是狰狞的模样,但它已经是阶下囚,连番受挫,再不复之前的凶焰。 “可恨!我的迷浊雾涎还未大成!否则,尔等岂能逃得过我的雾涎侵蚀?” 蚂蟥半妖当面的男子容貌,扭曲着咬牙切齿,似乎对被捕受缚还不服气,有怨念。 “闭嘴!”侧面的女子容貌也扭曲着,娇艳嘴唇不屑地撇了一下,“并非我的迷浊雾涎不成,而是只擅于对付未经人事的男女。” 蚂蟥男子容貌顿时住嘴,忿恨地瞧着汪冲等人。 未经人事,即代表‘处’。 也就是说,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处’。 周通有些诧异地瞧了一眼公孙智。 公孙智尴尬地看向汪冲。 汪冲瞅了瞅地上的赤皮蛤蟆。 赤皮蛤蟆懵逼地看着黑毛蜘蛛。 气氛有些安静...... “事到如今,你若坦白交待,还有一线生机。”汪冲轻咳一声,打破安静,盯着对面牢笼的蚂蟥半妖。 “我的七郎怎么样了?他若有何闪失,我必不饶你!”蚂蟥半妖的男子和女子,都是同声开口问。 周通眉头一掀,正要大骂,突然被公孙智瞪眼阻止。 “一切听汪先生处置”,公孙智给予一个眼神,周通会意,忍住不发言。 “陈七郎是读书人,只要证明他不是凶手,州衙会对他宽待处理,不会冤枉好人。”汪冲淡淡说道。 “七郎当然不是凶手!一切都是我干的!”蚂蟥半妖的男子和女子,都是抢着说道。 ‘......书生和妖怪的畸形恋爱,为什么总是书生吃香?这么烂俗的套路居然是诸界通用......’ ‘这是阴阳妖碰到阴阳人的缘分?真造孽......’ 汪冲暗自吐槽。 蚂蟥这种生物,是雌雄同体。如若眼前的蛭妖确实是蚂蟥,那么它的男性和女性,都是它自己...... 真是好大一个瓜......辣眼睛啊辣眼睛...... “说吧,陈泽庄十三条人命案,你是如何犯下的?”汪冲平静心绪,沉声发问。 蚂蟥半妖的女子容貌,抢先答道: “我修成妖躯不久,便想试试迷浊雾涎的威力。那夜,我趁兴出游,瞧中一名未经人事的男子,颇为诱人......” 她说到这里,身躯上的男子容貌扭过头,忿恨地瞪了一眼,显得并不怎么高兴。 “我以迷浊雾涎得手之后,尝尽精血,十分满足。所以从此便寻找目标,接连又碰到不少好货色......” “忽有一夜,我又找到一名未经人事的男子。正要下手,却从这男子房中,又出来一名男子。自这夜起,我便知道世间还有七郎这等俊俏的人儿......” “是我先见到的!”蚂蟥半妖的男子容貌抢着说道,“七郎是我见过最得心意的美人,我便起心将他留下!” “孽障!” 周通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无耻!” 公孙智也是忍不住,满脸通红。 “继续说。”汪冲见怪不怪地摆摆手。 “七郎在那夜,本是和那个叫胡哥儿的一起。初次遇上我,不免被吓到。后来他慌不择路逃离,还受了伤......” “我怜惜不过,便想去寻找七郎。后来,便在他家的地下,挖了一条地穴,可以通向七郎的书房......” 此时蚂蟥半妖的女子面容,也抢着说道: “为了避免七郎受惊,我以迷浊雾涎迷惑了他的映像。所以他以为碰到知心人,便不再拒绝我,时常与我相会......” “七郎对我比对你更好!”蚂蟥半妖的男子容貌又再打断,抢着说道。 “明明是我先,你才是后来者!”侧面的女子容貌也不甘示弱的反怼。 眼看这雌雄同体的蛭妖,即将开始撕哔大战,汪冲赶紧挥手打断: “都住嘴!” 揉了揉眉心,舒缓了一下情绪之后。汪冲引动意识,将审讯的过程和结果,都注入到案卷玉箔内。 一切妥当后,他转头对公孙智和周通低语道: “蛭妖暂时收监看守,不要大意。等我取了城隍官印,再将之拘禁。” 公孙智和周通恭敬领命。 ...... 离开地下监牢后,汪冲吐出一口浊气。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毕竟这个案子可以结了。 “汪先生对那个陈七郎,打算如何处置?”公孙智低语问道。 周通也是瞧着汪冲。 “陈七郎明知道胡哥儿是如何惨死的,却知情不报。他是担心揭露自己夜宿其他男子家的秘密。” “况且他后来与蛭妖畸缠,心里应该也是明白的,但沉迷欢乐,仍是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还有儒家亚圣供台,陈七郎也有大不敬之罪。” “三罪并罚,呈上州衙。” 汪冲一边说着,一边将陈七郎的结论也记录案卷玉箔内。 啪啪啪...... 公孙智和周通都是齐声鼓掌。 “汪先生重返城隍位,真乃嘉州万民之福!” “也是我等地煞修士的大福气!” 面对两个忠诚拥趸的吹捧,汪冲微微一笑。 “大喜当贺!”周通哈哈开怀,拍拍胸膛道,“今天由某家做东,咱们去‘莳芳馆’痛饮一怀!” 一听到‘莳芳馆’,公孙智的眼睛一亮,顿时拍手道:“周都尉有此雅兴,岂有不去之理!” 汪冲现在满脑子都是拿官印的事,哪还顾得上什么‘莳芳馆’、什么雅兴,顿时摇头道: “我还有要事在身,今天就算了吧,以后......” 公孙智笑着相劝:“汪先生,‘莳芳馆’的顾媚姑娘,可是嘉州三大花魁之一。你以前也是仰慕的啊......” “花魁?” “是啊,顾媚之名,遍传西郊!” “行!走吧,去看看也好......” ...... 第十八章 老夫的手段 出了县尉衙门,汪冲单独坐上一辆马车,四名兵卒左右随行。 公孙智和周通则是一人一马,并绺随后。 车厢内。 汪冲瞧了瞧趴伏的赤皮蛤蟆和黑毛蜘蛛,笑道: “你们两个,以后总不能是这种模样跟着我吧。” 黑毛蜘蛛还好说,毕竟能缩到指甲壳大小,带在身上也不碍眼。但赤皮蛤蟆最小也有巴掌大,而且凸眼大嘴,赤肤疙瘩,无论揣哪里都显得惹眼。 赤皮蛤蟆挠了挠下巴,盯了盯汪冲的腰带,又瞅了瞅黑毛蜘蛛,咧嘴道: “我有法子。”说着,指着黑毛蜘蛛,“你以蛛丝坠在主公腰带上。” 黑毛蜘蛛是个闷葫芦,从不发言,立即也是纵身一跃,吐出几根丝绞缠,将自己悬挂在腰带上。 汪冲瞧着大为有趣,也不知赤皮蛤蟆搞的什么玄虚。 赤皮蛤蟆见黑毛蜘蛛就位,自己顿时就高高跃起,猛地趴下。噗一声响,它自己将自己‘拍’成扁平状。 然后,扁如纸片的赤皮蛤蟆,伸出长舌,舔到黑毛蜘蛛尾后。眨眼间,就仿佛一枚扁圆的赤色佩饰,悬挂腰带上。 汪冲低头一瞧,不由得有些赞赏。 此刻在他腰带上,以蜘蛛为‘挂珠’,以蛤蟆为‘佩饰’,看起来黑与红交相辉映,形状独特,有一种珍奇的美感。 而且挂珠与佩饰的搭配,毫不违和,宛若天生一对。 “你这样挂着不累么?”汪冲笑问。 “属下的舌头有些特别,舔到东西永不会累,主公放心。”赤皮蛤蟆鼓动腹语说道。 汪冲笑着摇头,便不再多说,望向车窗外的景象。 马车辘辘前行,沿途皆是市井百态。 此地已是远离汪冲熟悉的栖霞街,进入西郊最繁荣的锦街。 整个嘉州城,东郊最富、西郊人多、南郊与北郊皆是军镇。 虽说西郊比不了东郊富贵,但由于人多,各行各业扎堆。再加上州衙设在西郊,所以西郊就是嘉州的政治与文化中心。 “松绣绸缎,素织一匹三两银......” “寿康福老酒,浓香增寿,一角银三瓶嘞......” “百花蜜饯,都来瞧都来买,三文一斤随便挑......” “番邦糖块好货哟,十文一罐,十文甩卖......” “鸳鸯楼大酬宾哪,上好席面二角五便宜......” 耳听商贩们的沿街叫卖,眼看古色古风的店铺、小楼、瓦房、招牌,瞧着行人熙攘、车水马龙、世俗风情渲染而来...... 汪冲的心中感慨万千。 从观感上来说,夏国的经济文明程度,类似于明朝繁荣中期。虽说在电影电视上没少见古代世界,但真正处身于这个古代,又是另一种真实而又若梦的感觉。 ‘嘉州只是泸港府辖下的一个州城,我这个身体连嘉州西郊都没出过,更别说整个嘉州城......老汪啊老汪,你可真是一个无趣的人......’ 泸港府是临海的大区域,在夏国是首屈一指的富饶之地。嘉州虽说不是首城,但在民生经济上犹有胜出。吃喝玩乐、衣食住行,皆是丰富多彩。 汪冲搜索着恢复大半的记忆和映像,居然没有任何风花雪月的事,不免有些遗憾。 如此一路胡思乱想加吐槽,大约半个多时辰,马车缓缓停下。 “汪先生,到了!”周通策马到车厢旁低语道。 汪冲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又点了个赞。 此地已经是繁荣锦街的尾端,显得略安静些,地域宽广,各种景致优美的林园和楼阁遍布。 眼前即是一片延展的白石院墙,有红花绿叶、竹枝摇曳,间或点缀假山秀石,令人耳目一新。 院墙内,并列三排不高的飞檐绣楼。遮掩于繁盛林中,显出浅显一角,惹人遐思。 四开的院门外,站着打扮精神的仆役,周边各处都停着华丽马车。门前一溜灯笼,正中悬挂描金绘彩的匾额,上写“莳芳馆”三字。 在夏国,只有一等的青楼才配使用‘院’、‘馆’、‘阁’。其余的勾栏场所,再才是什么楼、什么店、什么班之类的名称。 众人甩蹬下马,簇拥着汪冲,缓缓向‘莳芳馆’门前而去。 立即就有仆役迎上前来,牵马安置。然后就是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欢笑而来: “原来是周都尉大人,贵客临门,莳芳馆蓬荜生辉!” 此人语气诚恳,姿态放得低,举止间令人如淋春风。 周通是州衙武官之首,放在整个嘉州城官面上,也是名列三四的大人物。况且他又是符诏修行者,生性粗豪,走到哪都是傲气凌人。 “许三,告诉顾媚姑娘,今天某家宴请贵宾,你速去安排妥当。”周通淡淡道,簇拥着汪冲继续向前。 管家许三却仍是在院门前,拱手作揖地陪笑道: “实在是不巧,都尉大人海涵!今日莳芳馆已经被包场了,顾媚馆主说,若有贵宾前来,便领往含香楼,一应衣食皆算在馆主身上......” 周通眉头一掀:“什么意思?莳芳馆不让进?” 许三满脸堆笑,腰弯得要断了,连连作揖: “您大人大量,莫要为难小的。含香楼已是扫榻相迎,小的立即领您前去......” 周通的脸色顿时就难看至极。 含香楼是莳芳馆的另一处别院,但无论名声还是内在,绝对是低莳芳馆一档。 公孙智一看周通的举止,就知道他要炸毛,赶紧上前相劝:“虽是青楼,但也有规矩,莫要失了体面。既然莳芳馆被包场闭馆,咱们另寻别处吧。” 周通忍得脸色发青,但也知道,闹起来于名声不好看。 “汪先生,这......”周通苦笑地回头看着汪冲。他夸下海口前来,没想到在尊重的人面前落了个尴尬。 汪冲无所谓地摆摆手:“算了,日子还长,不争一时。” 周通再才松了口气,瞪了许三一眼,准备离开另寻场所。 突然,院门内一阵喧哗。 扑嗵!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被扔了出来,摔在地面四脚朝天。 四五个短装打扮的护馆武仆,骂骂咧咧地跟出来: “个老东西,爬墙进馆偷窥,是不是活腻了!” 汪冲等人正转身准备离去,陡然见到这一幕,都是诧异地回头。 ‘老爷子还好这一口?’汪冲饶有兴致的瞧着,觉得十分有趣。 摔倒的老者爬起来,他容貌苍老,眼光浑浊,骨瘦如柴,穿着平常的青色袍子,似乎一阵风都能刮跑的模样。 “你们也有老的时侯。”老者不慌不忙地拍着身上灰尘,据理力争的说道: “老夫不偷不抢不害人,只怪你们这院墙太矮,老夫一不留神就滑进去了。” 围着老者的四五个护馆武仆,气得发笑,挥起拳头就要一顿暴揍。 许三轻咳一声赶过去,摆手道:“算了算了,既无什么损失,由他去吧......” 四五个护馆武仆再才骂骂咧咧地住手。 但是这老者反而不高兴了,嚷道:“老夫来玩,你们莳芳馆怎能赶客!让开让开,老夫要走正门!” 许三抬手阻挡道:“老先生,今日闭馆,您要是有雅兴,可去含香楼......” 话音未落,老者即打断道:“浑你个帐!老夫是来玩顾媚姑娘的,去含香楼干什么?” 汪冲等人越瞧越有趣,都是顿足观望,当是看热闹。 许三脸色一沉,他是见惯大小事的人,一眼便看出这老者纯属胡搅蛮缠,沉声道: “老先生,凡事讲规矩。你若硬闯,说不得就要将你绑起见官了!” “哈哈,规矩!老夫最喜欢讲规矩,讲规矩好!” 老者仍是不惧,叉着腰,指向院内,大声道: “你们莳芳馆的内墙上,高挂着顾媚姑娘的手书诗牌。听说顾媚姑娘最爱诗才,若有摘下诗牌者,合顾媚姑娘心意,就能白嫖!是不是?” 许三和几个护馆武仆,都是气得深身哆嗦。 但这老者说得虽然粗鲁难听,但说的确实没错。 许三强忍怒意,阴沉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讲规矩么?老夫没带钱,但向来自诩有诗才!” 老者继续叉腰,侃侃而谈,“今日老夫便拿下诗牌,一诗惊美人,让顾媚姑娘尝尝老夫的手段!” 第十九章 不熟江水不知雪 “哟呵,这老头有点意思,某家倒要瞧瞧,他进不进得去。”周通摸着黑髯大笑。 他心中不爽,现在遇到有人闹场子,巴不得打起来。若是‘莳芳馆’不合规矩,正好趁此机会把落下的面子找回来。 公孙智也是兴趣盎然,与周通并肩一起看热闹。 汪冲对这场热闹却是无所谓,但对这个老者很有兴趣。如此一想,立即就是意识一动,接触精神空间的‘光环’。 举日飞升的茫然飘缈之后,汪冲站在‘画卷世界’。 由于这片区域又是他不熟悉的地方,所以笼罩着迷雾。但在莳芳馆院墙外,在场的每个人都是清晰可见。 公孙智和周通,依然存在因果线延伸向远方。 除此之外,汪冲居然在老者身上,也发现了因果线。 咦? 更令汪冲诧异的是,老者身上的困果,竟是连到了汪冲自己身上。 ‘他与我有强烈的因果?’ ‘或者说,我与他之间,某种重大事件有关联?’ 汪冲在惊诧中默默沉思,虽然暂时搞不明白这个老者的具体身份,但从因果上来看,这个老者必定不简单。 ‘扮猪吃虎的前辈高人?’ 由于有这个疑惑存在,所以汪冲并没有贸然‘人前显圣’。在不了解对方底细实力的前提下,如此做法,会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 在汪冲的规划中,‘天王降临、人前显圣’这种手段,要慎用,不可滥用。以他目前实力根基,掌握公孙智和周通二人,已经足够。 路要一步步走,信徒要一个个降服,还不是浪的时侯。 汪冲尝试把时辰刻度,向过去回拨,但是诧异的发现,这个老者在地图上消失了。 也就是说,这个老者是突然出现在莳芳馆。 ‘绝对是个扮猪吃虎的隐藏高人!’汪冲默默将老者定义为高度警惕人物。 然后,他又尝试把时辰刻度前拨未来。 结果是老者进入莳芳馆,但消失在迷雾里不可见。 ‘虽然结果不详细,但他肯定是能进入莳芳馆。’汪冲有了结论,不再多想,立即退出了画卷世界,返回现实。 那边的许三和几个护馆武仆,听到老者说完,顿时就是好气又不好发作。因为按规矩,这老者又没说错。 众所皆知,莳芳馆的花魁顾媚姑娘,是位才女。她不仅是艳冠嘉州城,色艺俱绝,更是多才多学,爱诗词成痴。 自从顾媚来到莳芳馆,便立下规矩。每隔半月,莳芳馆会高挂诗牌题目。若有人能够赋诗切合题目,得到顾媚姑娘认同,便能成为入榻之宾。 三年来,不知有多少文人骚客想要拔得头筹,一诗扬名,但结局并不怎么美好。 你若写得差或平庸,顾媚一纸点评抛出来,全嘉州城当天就能得知。立即就能令你名声扫地,抬不起头,臭大街...... 吃不了鱼还惹一身腥,大多文人骚客就不敢轻易摘诗牌。即使有胆又有才情的读书人,也要斟酌再斟酌,才敢来莳芳馆赋诗。 汪冲在了解到顾媚的这种做法之后,也是佩服。 因为古代的环境,要想扬名,并不容易。顾媚借赋诗这一妙手,既抬高了自己,又抬高了莳芳馆的档次。 而且与读书人联系在一起,无论在朝在野,顾媚的名声都会水涨船高。 那个老者说完之后,见许三和几个护馆武仆面面相觑,并没有阻拦,立即又是招手道: “愣什么?取纸笔来,老夫要赋诗一首。” 许三咬咬牙,只能回首吩咐。 片刻,已经有个小丫鬟端着纸笔出来,皱眉打量老者。 “老先生,你若写不出来,可是要吃板子的......”小丫鬟细声细气地提醒道。 “老夫的诗才,岂是浪得虚名?磨墨!” 老者一掀袖子,提笔在手,凝视着小丫鬟端着的白纸,琢磨着白纸旁边的诗牌。 诗牌上写着:“五律、江中雪景”。 许三和几个护馆武仆,虎视眈眈地盯着老者。汪冲等人也是好奇,纷纷围拢上来。 老者凝眉抬腕,咬着笔尖,虽然瘦弱老朽,但如此认真态度,油然而生一股自信腹有诗书的文人气质。 就在众人摒息凝神,关注老者如何下笔的时侯。 老者咬了咬笔尖,突然抬头问: “如今只是深秋,为何要写雪景?这不是为难老夫?” 小丫鬟一口气差点窒住,过了半晌才说道:“这是馆主题写的诗牌,只因即将秋去寒来,有感而发......” “哦......” 老者点点头,再次抬腕提笔,沉默半晌,又问:“一定要写江水么?老夫对江水可不怎么熟悉......” 围观众人都是憋了一肚子火,其中一个护馆武仆破口大骂: “老东西,你到底会不会写诗?今日若是写不出来,咱们的拳头可不认人!” 老者反瞪一眼:“你个粗人慌什么?写诗乃要意境,老夫意境正在酝酿中,岂能催促?真是粗鄙!” 汪冲越瞧越好笑,想了想,凑近老者,低语道: “我倒是有一首偶得的小诗,又有江又有雪,老先生可以拿去酝酿。” 老者抬头看了一眼汪冲,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的年纪比老夫也小不了多少,喊什么老先生?有屁就放!” 周通眉头一掀,正要发怒,公孙智赶紧瞪眼阻止。 汪冲却是一点也不气恼,贴近老者耳旁,说出前两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这两句旁人没听到,但老者却听得真切,陡然就是一震,喃喃道:“无一字有雪,却又处处知雪,真乃绝句也!” 他此刻回味着此句中的‘山’、‘径’,更是喜不自胜,觉得心中熨帖无比。再看汪冲,便觉得宛如知心之人。 “下面呢?后两句如何写?”老者急问。 围观众人见老者如此急不可耐,都是好奇心大盛。但偏偏又没听到前两句,不由得纷纷心痒难搔。 汪冲再次入耳低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妙啊!!”老者喜得脸上的褶皱都开了花,手舞足蹈,“前两句绝,后两句意境更绝!此江此雪,实乃绝唱!” 他又想到此句中‘孤舟蓑笠翁’,好比自己。又想到‘独钓寒江雪’,那种孤高凌然的世外风范,更是欢喜得心花怒放。 “此诗偶得,赠与先生,有缘再见,告辞!” 汪冲功成身退,对老者拱手致礼,然后回身使个眼色,带着公孙智和周通缓缓离去。 那老者还沉浸在诗句意境之中,摇头晃脑,笔上的墨汁洒得到处都是。 小丫鬟都快要哭出来:“老先生,您再不写,我......我可就生气啦!” “写,当然要写!老夫有此绝句,今日必定拔得头筹!” 老者傲然挥毫,笔走龙蛇,瞬间一气呵成,将此诗写在白纸上。 小丫鬟也不多看,端起纸墨就匆匆回去院内。 许三和几个护馆武仆都是粗胚,只看得几个字,哪还管什么诗不诗,只是冷眼围着老者。 若是顾媚将此诗抛回,那就一定要让这老者饱尝滚刀肉的厉害。 ...... 莳芳馆内。 主厅中,装饰精雕华丽的长席上,分两列坐着客人。 主客席坐的正是郝岚,相对而坐的是嘉州主薄,也号称嘉州第一才子的柳梨亭。 郝岚身边陪席的是檀济和尚,对面坐着一个衣袍普通的中年男子。然后另有几位莺莺燕燕的美人,各自相伴的陪坐。 长席主位上,端坐着一位年近二十的秀美女子。 这女子生得肌肤胜雪,黛眉如烟,宛若画上的仙人一般。难得的是她的目光清澈,即使在这烟花场所,也生出一种清丽气质,惹人怜惜。 嘉州花魁顾媚,虽然单名一个媚字,却是以才情闻名。正因如此,方能显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独特风采。 “一个胡闹的老朽而已,馆主又何必赐予纸笔,岂不是辱没了自家身份。” “是啊,馆主,让许三撵走便是,免得耽误了柳主薄的兴致。” 几个陪坐的勾栏美人儿,七嘴八舌的谈笑道。 “莳芳馆立了规矩,便要遵守,岂能因人而异。”顾媚的声音淡雅,只是拈动凝玉般的纤指在烹茶。 “顾媚姑娘的才情,冠盖嘉州。有人慕名而来,也是常有之事。”柳梨亭微笑道。 “来来来,再喝一杯,为顾媚姑娘助兴!”檀济和尚哈哈大笑,举杯相邀。 正在此时,小丫鬟端着纸墨匆匆进来。 “馆主,这是那位老先生作的诗。” 顾媚点点头,眼光流转,落在白纸写就的诗句上。 叮铛! 一声响动,顾媚手指间的茶匙跌落。 她的脸色幻变,眼波中满是欣喜和赞叹,连声说道: “快!快去请那位老先生进来!” 第二十章 莫名奇妙 顾媚此言一出,顿时引得郝岚、柳梨亭等人纷纷侧目。 “一个老头而已,值得顾媚姑娘如此盛情邀请?”檀济和尚把酒杯顿下诧异道。 柳梨亭微微皱眉:“那老者写的什么?” 顾媚嫣然一笑,将白纸递给柳梨亭。 柳梨亭扫眼一看,当看前两句,眼前一亮。看完后两句,立即便是赞叹: “好诗!如此孤高寒彻之意境,透纸而出。令人如临雪景,不胜感慨!” 郝岚和檀济和尚从未见柳梨亭赞过别人的文采,此刻更是好奇,立即取过诗纸观看。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檀济和尚念完此诗,立即击节赞叹:“此意境真是绝了!等秋去寒来,若有雪落,我一定要去江中垂钓,享受此中乐趣!” 郝岚却不如柳梨亭有文思,也不像檀济和尚有慧心,瞧了瞧诗句,只觉得还好。但究竟如何好,却也说不上来。 “能写出此诗者,也并非凡人,我倒想见见!”柳梨亭看向顾媚,矜持地笑道。 顾媚此刻已是吩咐小丫鬟速去邀请。 小丫鬟又再匆忙奔出院外: “老先生,馆主有请!” 老者正在与许三等人纠缠打嘴仗,一听此言,顿时傲然负手: “不错,顾媚姑娘有眼光。前面带路!” 许三和几个护馆武仆都是瞠目结舌,其中一个护馆武仆细声道: “它娘的,难道这个风都能吹倒的老儿,也能入榻?” 老者刚刚踏出几步,居然耳尖听到,回头道: “老骥伏枥,一骠千里!你这粗鄙又懂得什么道理?” 许三和几个护馆武仆都是哑口无言,只能忿忿瞧着老者入内。 片刻后,老者入了莳芳馆内厅,环视四周,大大咧咧地坐在顾媚的身边锦凳上。 郝岚、柳梨亭等人,只知道是个老者,却没想到是如此老迈苍朽的普通人,皆是默默心想: “都老成这般模样了,风吹就倒,还入什么榻......” 只是在场众人里,那个郝岚邀请而来的陌生中年男子,似乎脸色有异,暗暗垂头,谁也没瞧见他的反常。 顾媚仍是清澈眼神打量老者,淡雅的声音问:“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夫姓钟,别号‘灵秀’,你可称我‘灵秀先生’。” 噗—— 檀济和尚一口酒喷出来,洒得衣襟前都是水,不禁笑道:“你这老朽,口气可真不小!灵秀二字也是你能用的么?” 柳梨亭微笑摇头,郝岚则是像看傻子一样瞧着老者。 老者钟灵秀斜瞥众人,嗤之以鼻的态度,懒得多解释。 顾媚却仍是淡然浅笑:“灵秀先生能做出此诗,自然是当得起灵秀二字。如此才情,小女子只有钦佩。” 钟灵秀摆摆手道: “不用多么钦佩,以后我要是常来,你免了我的饭钱酒钱便是。还有,入榻之宾的说法,也要说话算数。” 噗—— 檀济和尚、郝岚、柳梨亭,三人皆是喷出酒水,纷纷当场失态。 向来清淡脱尘的顾媚,听到这句话,也是黛眉微蹙,眼波中流露出一丝奇异。 “怎么?你想反悔?” 钟灵秀瞧出众人不妥,瞪着顾媚问道。 “小女子定的规矩,怎会反悔。”顾媚笑盈盈说道,“以后灵秀先生前来,小女子定是扫榻相迎。” 这句话说出来,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站在顾媚身后服侍的小丫鬟,也是掩口惊诧。不明白自家的馆主,为何今天是这般态度。 钟灵秀却是听得很是受用,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哦,还有,作诗的还有一人。是他吟诗,老夫写下,功劳一人一半!” 哗啦! 列席众人手中的筷子、茶匙,纷纷跌落一地。 檀济和尚再也按捺不住,砰地一拍桌子:“老先生,你今天是来消遣我们的么?” 郝岚和柳梨亭疑惑地打量钟灵秀,不明白这老儿究竟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如此性格。 顾媚的表现却更令所有人惊奇,她的笑容愈发灿烂,说道:“灵秀先生既然如此推崇,小女子也是渴望一见作诗人。” 她回头对小丫鬟吩咐道,“你是不是见过那位作诗的先生?” 小丫鬟垂首道:“是的,也是位老先生。” 檀济和尚听到这句对话,几乎要当场疯了。他今天吃的惊,比一年吃的惊还多,嚷道:“怎么又是个老头?” 顾媚浅笑道:“那位先生应该没走远,你快快去请!” 小丫鬟答应一声,赶紧拎起裙角追出院外。 汪冲等人刚刚登马上车,正要离去。身后小丫鬟气喘吁吁地喊道:“老先生,且慢!我家馆主有请!” 周通和公孙智诧异回望。 汪冲却是毫不出奇,停下脚步。 “老先生,我家馆主有请!”小丫鬟见到汪冲停步,也是松了口气,跑近前恭声说道。 汪冲微微沉吟,有些犹豫。 唐代柳宗元写下的《江雪》这首诗,能够一鸣惊人,汪冲是毫不意外的。几千年传承,脍炙人口的绝代诗词,每一篇拎出来都是大杀器。 他刚才小抬一手,以诗相赠,功成身退,是提前结个善缘。毕竟那个老者与他有因果,虽然不明身份,但交好是应该的。 只是汪冲没想到,老者居然会如此谦虚。 ‘看起来不像是个谦虚的人......为什么要分功劳给我?’ 汪冲沉吟之后,觉得还是顺应因果,点头道:“好!” 周通和公孙智二人,并没有看到汪冲写的诗,此刻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得浑浑噩噩地跟着小丫鬟返回莳芳馆。 进入内厅。 两拨人抬头一看,顿时是一片惊诧。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周通吹胡子瞪眼,檀济和尚眉头大挑,双双火气十足。 坐在顾媚身旁的老者钟灵秀,也是左看右望:“怎么?你们认识?” 郝岚最烦的就是见到汪冲,立即冷笑道: “丧家犬加墙头草而已,有什么认不认识,众所周知。” 柳梨亭轻拈酒盏,不看汪冲一眼,却是看向顾媚,淡淡道: “顾媚姑娘,今天是我设宴包场莳芳馆,闲杂人等还是不见为好。” 公孙智最见不得柳梨亭清高凌人的模样,反唇相讥道: “难不成这莳芳馆是你柳家开的?” 郝岚却是哈哈一笑,接过话茬:“到了月祭,你们还能在嘉州城立足吗?” 眼看满场剑拔弩张,那个老者钟灵秀却是插嘴道: “今日是老夫拔了头筹,你们都是陪客,老夫才是主宾!” 所有人立即就是看向钟灵秀,哑口无言。 顾媚的态度更是古怪,也不说话,只是笑盈盈拨动指间茶匙,仿佛事不关己。 柳梨亭在嘉州城是文官之首,地位还在周通之上,向来清高孤傲,何曾受过这等对待,当即皱眉看着顾媚: “顾馆主,这几位不素之客,还是请出去为好,你觉得呢?” 能够让柳梨亭改口称顾馆主,而不是顾媚姑娘,证明他已经是怒了,隐隐有些威胁之意。 顾媚依然是云淡风清的举止,抬首看了众人一眼,带着笑意道: “既然大家意见不合,今日的莳芳馆会,便散了吧。灵秀先生和这位作诗先生留下,小女子单独陪伴。” 此话一出,柳梨亭脸色发黑。 郝岚和檀济和尚更是惊讶莫名,不明白顾媚为什么要得罪这些人。一介青楼而已,说倒就能倒,哪来的底气? 一直沉默端坐,从不发言的那个陌生中年男子,突然抬头道:“郝城隍,走吧,我也乏了,告辞!” “这......”郝岚诧异得满脑子嗡嗡作响。 眼看陌生男子已经离席而去,郝岚咬咬牙,赶紧追了出去。檀济和尚和柳梨亭互看一眼,都是莫名无比,随即也追了出去。 “终于是清静了。”老者钟灵秀悠然自得的笑了笑。 顾媚的神情平淡,回首对小丫鬟说道:“你去看看,不要怠慢了柳主薄和郝城隍。” “哦。”小丫鬟有些茫然,赶紧也跟着追出去。 “走吧,入榻之宾,呵呵呵。”老者钟灵秀起身,负手向后堂走去。 顾媚盈盈起身,对汪冲施礼,做个邀请的姿势:“汪先生请。” 此刻轮到汪冲摸不着头脑,皱眉道:“你认识我?” 顾媚只是浅笑不语。 “它娘的,这搞的什么名堂?”周通忍不住暗骂一声。 公孙智已经是飞快在袖中卜算一卦,皱起眉头,拉着周通手臂:“走吧,汪先生留下,我们在这未免不方便。” “不方便?有什么......” 周通还未说完,已经被公孙智扯着离开。 “请!”顾媚只是看着汪冲,再次邀请。 汪冲压着内心的疑惑,但仍是决定顺应因果,迈步向前,也跟着老者钟灵秀入内。 主厅后的内堂,又是别有洞天。 一桌一椅、陈设饰品,皆是独具匠心,雅致优美。难得的是香熏暖暖如春,四壁满绘仕女图,宛若来到女儿国一般。 老者钟灵秀仍是大大咧咧,在一个锦榻上盘膝坐下。 而顾媚则是像陪席一样,坐在钟灵秀的下首,安静清澈,似乎她才是客人。 汪冲坐下后,注目老者钟灵秀,想看看他究竟是玩什么花样。 钟灵秀左瞧右瞧,满意地点点头,再才看着汪冲,笑了笑,说道: “你死而复生的事,暂且先放一边,以后有机会再和你探讨。” 汪冲听到这句话,面色保持平静,但心里是思绪翻飞。 “不必多想,你从未见过老夫。即使是顾媚,也是第一次见老夫。”老者钟灵秀呵呵道。 “闲话先不谈,如今有件要紧的事,需要你出手帮忙。” 汪冲仍是顺从因果,平静的问道:“是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天缺遁一’?”老者钟灵秀的表情严肃。 ............ 请看看你的推荐票,投给我吧,感谢! 本书已签约,更新非常给力!请投票鼓励! 急需你的推荐票,请支持本书!鞠躬致谢! ............ 第二十一章 天缺遁一 “天缺遁一?” “什么鬼?” 汪冲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称。 他摇摇头,看着老者钟灵秀,等待下文。 钟灵秀似乎也没指望汪冲知道,带着话题继续说道: “所谓‘天缺遁一’,是在昊天世界里游荡的一种......呃,姑且还是称为‘异种’吧......” ‘异种’......汪冲倒是略微了解一些。 世间非人、非妖、非精怪,出身来历神秘莫测的种类,皆可称为‘异种’。 因为不明其出身,不知其发展,所以‘异种’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即使是修行者们,至今也没弄明白。 但凡是不了解、无法溯源、未知的东西,修行者就直接简单粗暴的称其为‘异种’。 比如汪冲属下两个阴差,就是‘异种’。 钟灵秀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昊天世界的‘天缺遁一’,可以说是所有‘异种’的祖宗。因为非人、非妖、非精怪、未知其源,所以想要搜寻,极其困难!” “‘天缺遁一’,有的强大无边,有的弱小无形。它们在昊天世界里游荡,谁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想干什么。” 说到这里,钟灵秀加重语气道,“你无须知道‘天缺遁一’想干什么,你只须知道,昊天严禁‘天缺遁一’现身。一但发现,我辈修士必须将其捕捉拘禁!” 汪冲暗暗挑眉,这句话就证明,钟灵秀也是修行者,却不知是什么符诏。 问题是‘天缺遁一’在哪?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钟前辈的意思,是已经发现了‘天缺遁一’?”汪冲问道。 钟灵秀点点头,指向安静端坐的顾媚: “顾媚姑娘是‘艺伎’符诏,乃是地煞修士之中,最擅长情报收集的高手。三年前,她得到昊天启示,搜寻‘天缺遁一’,来到嘉州。” 顾媚对汪冲微微颔首致礼,说道: “我得到的昊天启示,是游荡嘉州的‘天缺遁一’,喜爱风花雪月,尤其喜欢诗词歌赋。所以我便开了莳芳馆,立下诗牌规矩,吸引这个‘天缺遁一’的到来。” 为了一个‘天缺遁一’,顾媚居然找了三年......嗯,这个女子以后要注意,心性很可怕......汪冲暗暗为她打个标签。 “直至今日,再才是得偿所愿!”顾媚对着汪冲嫣然一笑,“若不是汪先生的诗,引发了这个‘天缺遁一’,我还真不知道身边的小丫鬟就是它的附身。” 什么?汪冲头皮发麻,小丫鬟是‘天缺遁一’? 钟灵秀也是捋着稀松的白须子,呵呵笑道: “老夫今天偶有所感,前来莳芳馆瞧瞧闻名嘉州的顾媚花魁。却想不到,汪城隍一首江雪五律,居然引发了‘天缺遁一’的气息,让老夫探知。” 顾媚微微一笑道:“钟前辈入馆时,我也不知前辈的身份。后来前辈传音与我,说明缘由,我才恍然大悟。” 汪冲再才明白事情经过。 “钟前辈既然捕捉到‘天缺遁一’的气息,是想马上下手抓捕么?那我又能帮上什么忙?”汪冲问道。 “它已经逃了。”钟灵秀遗憾地摇摇头。 这老头有一种消遣人的气质,难怪檀济和尚想揍他......汪冲吐了个槽。 钟灵秀揪着几根白须子,叹息道:“老夫在写诗时,故意洒下墨点,但仍是被它察觉,当时就遁逃了。” “不过,墨点即是标记。它虽是逃了,但老夫能模糊感应它的踪迹。” 汪冲不明白钟灵秀卖的什么关子,保持脸色平静,继续听他的下文。 钟灵秀看着汪冲,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天缺遁一,凭老夫的能力,肯定是追不上。只有设下诱饵,才能让它不再远离。老夫也能趁机下手,将其拘禁。” 不用说,这诱饵肯定是指的汪冲...... 汪冲无奈的说道:“那我该怎么做?” “咦,你怎么知道这诱饵说的是你?”钟灵秀诧异道。 老头,你别卖关子了,求说重点......汪冲面无表情的看着钟灵秀,心里已经有揍他一顿的小冲动。 “嘉州的这个‘天缺遁一’,最爱风花雪月,喜欢诗词歌赋。最终会吞噬它看中的人物。 你的作诗引动它的气息,便结下因果,所以你就成了它的食物。” 听到钟灵秀缓缓说出这句解释,汪冲的脸顿时就是一黑。 顾媚掩着樱唇浅笑: “汪先生莫怕,只要你在莳芳馆,便是安全的。” 钟灵秀点头道: “它身上已有墨点标记,只要出现在莳芳馆范围,老夫就能获知。所以,在此期间,你就好好待在莳芳馆做诱饵。” “那它要是不来呢?”汪冲忍不住问。 “据昊天启示,‘天缺遁一’的吞噬期限是七天内,从无例外。所以它必定会来找你,七天时间,你便不能离开。” 擦!要在莳芳馆待满七天?还时时刻刻有生命危险?这还真是痛并快乐着......汪冲想了想,苦着脸说道: “钟前辈,距离‘月祭’不足九天。我若待在莳芳馆不动弹,就会荒废攫取功德。到那时侯,城隍地位都可能不保......” 钟灵秀听了顿时就不高兴了,把脸一板: “昊天旨意,‘天缺遁一’必须拘禁!若有渎职,因果牵连者形神俱灭!是你的地位重要?还是形神俱灭的昊天惩罚重要?” “不过,你若安心当诱饵,事成之后自然是有奖赏。”钟灵秀打完板子,立即又给一颗糖,笑道: “有顾媚姑娘陪伴,你在这莳芳馆有吃有喝有乐趣。此情此景,夫复何求!” 顾媚听到这句,不以为意,只是对着汪冲莞尔一笑。 “我能考虑一下么?”汪冲皱眉道。 “可以,给你半炷香时间。”钟灵秀点点头,然后靠在锦榻上,垂眉入定,仿佛假寐一样。 顾媚摇曳着身姿站起,走到旁边玉石茶几旁烹茶。 汪冲凝神静气,意识开动,接触精神空间的‘光环’。 举日飞升的茫然之后,他来到‘画卷世界’。 ‘既然那个天缺遁一,与我有因果,我就能看到它!’ 这就是汪冲想要考虑的原因,与其把性命攸关的处境交在别人手里,不如自己掌握。 他站在画卷世界外,注目凝视着整幅地图。 果然! 一根无形无质的‘线’,从汪冲身后延伸,到达一个未知的迷雾中。 在这条因果线的尽头,是一滴‘墨点’。 墨点仿佛是逃窜一样,一时倏忽在左,一时瞬息在右。 但无论墨点如何逃,因果线始终连接,清晰可见。 汪冲再才大松一口气。 这也证明他的猜测,他完全可以掌控‘天缺遁一’的具体方位,不必束手待毙。 有了这个顺心意的结果后,汪冲再才有闲情,瞅向莳芳馆内。此刻他已经入内,那么此地迷雾便已破解。 莳芳馆所有范围尽在汪冲眼前。 而在内堂里,老者钟灵秀与他的因果仍在。 咦? 汪冲似笑非笑的看着画面中,静静烹茶的顾媚。居然在顾媚身上,也有一条因果线,与汪冲相连。 花魁美人,与我这城隍老爷子,有什么痴缠...... 完整的察看了地图和人物之后,汪冲心里有了决断,立即退出画卷世界,返回现实。 “钟前辈,如果我能助你找到‘天缺遁一’的方位,有什么奖赏呢?”汪冲微笑道。 “嗯??”钟灵秀睁开眼睛,诧异瞧着汪冲。 顾媚此刻烹茶的纤手,也是微微一僵,回过头来。 “你想找到天缺遁一?”钟灵秀哂然摇头道: “绝无此可能!” 第二十二章 大机缘 “绝无此可能!” 老者钟灵秀斩钉截铁地再补了一句,皱眉道: “你的能力不足,不要妄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老老实实待在莳芳馆,不添乱,老夫自有主张!” 说完,他看向顾媚:“顾媚姑娘收拾一下,安排汪城隍在此安身。七天之内,不可懈怠!” 顾媚有些同情地瞥了汪冲一眼,点头道: “钟前辈放心,我会看护好汪先生。” 不行,我的身家性命怎能任由你们摆布......汪冲立即就是沉浸意识,举日飞升后冲入画卷世界内。 他瞅准顾媚的画面,凌空一指,点在她的胸前。 轰!! 顾媚正要说话,突然自胸中升腾起一股勃然大势! 在这玄妙的刹那,她骤然感觉一股恢宏浩瀚,势无可匹的伟岸气息,仿佛顶天立地的巨灵神祇,巍峨莫测般降临而来。 顾媚全身上下以及心神内外,都被镇压得动弹不得。 “法天相地!!” 顾媚骇然惊惧。 此刻在她的感觉里,虽然并非真实呈现,但确实是有一尊不知从何而来,宛若托举日月,足踏山海的宏伟神祇之影,矗立在眼前。 “天王巡狩!法天相地!” “我来嘉州之前,也曾获得‘天王’巡天旨意,追踪‘天缺遁一’。此刻‘天王’投影再次降临,莫非......” 顾媚心慌意乱,正要匍匐领受昊天启示。 瞬间,一段如神音般回响,如雷霆般震荡的声音: “焚烧却复生之人,获大机缘......” 轰隆久久震荡不已,顾媚有一种福临心至的感悟。等她回过神来,天王投影已经消失,雷音缭绕不见。 “焚烧却复生之人......我明白了,指的是汪城隍!” “获大机缘......”顾媚咀嚼这句昊天启示,陡然心中一震: “我来嘉州,就是要寻找晋升符诏的大机缘!” “正是汪先生的出现,才引发了‘天缺遁一’!若不是汪先生,我此刻浑然不知机缘何处!” “汪先生就是我的大机缘!” 顾媚想到这里,不由得欢欣鼓舞。但她随即又想: “汪先生并不知道我得到天王投影的启示。他既是大机缘,我便要顺着他的因果,获取我的大机缘......” 顾媚是个极有心思的聪慧女子,此刻决意已定,立即就对钟灵秀施礼道: “钟前辈,小女子认为汪城隍也有探知‘天缺遁一’的能力。” 钟灵秀没想到顾媚突然改口,还力挺汪冲,不禁皱眉道: “你跟他又不熟,怎么知道他有此能力?” 顾媚语气淡雅的说道: “我来嘉州三年,一无所获。正是汪城隍出手,才引发‘天缺遁一’的现身。” “钟前辈从不涉足嘉州城,但偏偏今日碰到汪城隍,就得到了‘天缺盾一’的踪迹,还趁机留下标记。” “‘天缺遁一’附身小丫鬟已有很长时间,但直至今日见到汪城隍,再才被作诗引发,泄漏出踪影。” 顾媚说出以上三条,轻吐一口气,嫣然笑道: “足以证明,汪城隍与‘天缺遁一’存在极深因果。而且小女子来嘉州之前,得到昊天启示,拘禁‘天缺遁一’的大机级就在嘉州。” “七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任由汪城隍枯守莳芳馆,等待‘天缺遁一’,便会产生各种变数,甚至危险。” “钟前辈应该知道,昊天启示的机缘,需要主动争取。若是因为变数,失了先机,再次走漏‘天缺遁一’,这个结果你我他,都承受不起!” 顾媚这一席话,令钟灵秀为之沉吟。 汪冲暗暗竖起大姆指。 钟灵秀想了又想,本来坚定的心,被顾媚一席话弄得患得患失。他并没有绝对把握拘禁‘天缺遁一’,不由得瞧向汪冲: “你先前说,你能找到‘天缺遁一’的方位,是什么意思?” 汪冲要的就是钟灵秀妥协,这个老顽固的来头肯定不小。如若他不答应,汪冲就得不到主动权。 “钟前辈,自从我浴火重生......”汪冲把自己复生的事,添加了高大上的因素,说道: “重生之后,我的感应变得极其敏锐。若是与我因果极深的人或物,即便相隔很远,也能得到一些提示......” “‘天缺遁一’真的与我有缘。前辈说它已经逃窜不知去向,但我居然有模糊的感应,知道方向......” 话音未落,钟灵秀眉头一挑,惊疑且喜的问: “哦?在哪?快快说来!” 汪冲沉吟片刻,回忆‘墨点’的地图方位,伸出手指,指向东方: “若我猜得没错,‘天缺遁一’此刻在梧川县范围。” “梧川县?” 钟灵秀将信将疑地盯着汪冲。 梧川县是泸港府辖下的一个小县城,距离嘉州将近三百里地。 “老夫若是信你,便要跑三百里地,去证实你的感应。如若不信你,又会错失良机,引起各种不可测的变数......” 钟灵秀挠着满头白发,揪了揪稀松的白须子,又再盯着汪冲: “行!老夫姑且信你一次,也是信顾媚姑娘天生的情报直觉!” 汪冲心里顿时一喜。 钟灵秀又再说道:“不过,若是你猜错了!老夫可不饶你!知道么?” 汪冲成竹在胸,但并未表露出来,只是脸色平静点头:“钟前辈尽管去追,若我说错,任你惩罚。” 钟灵秀一拍大腿:“好,事不迟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鸡蛋大的石头珠子,递给汪冲。 “此乃老夫亲手所炼‘石颅’,泸港府之地,你以此物与老夫保持传音沟通。若有什么感应,立即告诉老夫得知。” 汪冲更是喜悦,打量手中‘石颅’,看起来就像个石块雕琢的小猴子脸,大眼小鼻阔嘴,做工很粗糙。 钟灵秀交出‘石颅’后,起身便走,迅快消失在堂外。 顾媚眼波流转,瞧着汪冲掌中的‘石颅’,浅笑道: “恭喜汪先生,‘石颅’乃是钟前辈千辛万苦炼就的上品法器,从不赐与别人。” 汪冲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媚,不经意说道: “顾媚姑娘知道钟前辈的根底?” 顾媚摇头一笑,回身继续烹调香茶,淡雅声音道:“略有猜测而已,但小女子也不敢肯定,所以就不能乱说。” 汪冲被她卖了个关子,看着她那窈窕风韵,凹凸有致的背影,只能是安心坐在锦凳上,把玩着掌中‘石颅’。 今天的莳芳馆已经闭门谢客,相当于顾媚就是单独陪汪冲一人。 她烹好茶水,端来与汪冲对酌。 席间又再聊起诗词歌赋,汪冲有问必答,尽显博学风采。顾媚本就立下了顺应机缘的心思,此刻也是迎合汪冲,宾主尽欢。 大约三个时辰后,‘石颅’里传出钟灵秀的声音: “哈哈哈......汪城隍,你果然是大福大运之人!” “老夫差点便逮到‘天缺遁一’,只因老夫心急,陡然惊动它的踪迹,被它察觉,又再遁逃了......” “不过,老夫又加深了标记。只要你指明方位,老夫必定将它拿下!” “快说快说!它此刻身在何方?” 老头你搁这玩捉小精灵的游戏呢......汪冲忍不住吐槽,但只得沉浸意识,再次进入画卷世界。 地图上,因果线牵扯的‘墨点’,已经是远离梧川县,向着百里外的烽火城而去。 “它已经逃往军镇烽火城。”汪冲对着‘石颅’说道。 “妙极妙极!老夫正好去烽火城观赏一番!走也......” ‘石颅’里的声音中断。 看来这老头真是抱着游玩心态,完全没当正事。 顾媚认真听完汪冲和钟灵秀的对话,眼中更是奇光流转。 “汪城隍绝对是我的大机缘!不可思议!” 顾媚暗暗在心里加重汪冲的份量,无论如何,这位城隍老爷要牢牢绑定。 ............ ps:即将高考,祝所有学子们平安顺利!金榜题名! 本书更新稳定,你的推荐票投了吗?请投票吧!! ............ 第二十三章 七天七夜 莳芳馆外。 大约隔了半条街,都尉衙门的几个兵卒,把一间茶棚包了下来。换上桌椅,添加食具、灶台等物品。 周通坐在一张加宽、加厚、加高的躺椅上,揪着黑髯须子,不耐烦地瞧着远端的莳芳馆院门。 公孙智新换了素色道袍,脸色平静地坐在茶桌旁自酌自饮。 “喂!真就这样守着?等汪先生出馆?”周通猛地一拍座椅,转过头问公孙智。 “稍安勿躁,顺应天意。”公孙智酌着茶水淡淡道。 “安个鸟!!” 周通霍然起身,躺椅哗啦响动,他一步跨到公孙智面前,蓬一声坐在茶凳上,抄起茶壶‘吨吨吨’一口气喝干,砰地砸在茶桌上。 “即将入夜,汪先生这是不打算出来了?”周通瞪眼问公孙智。 公孙智叹了口气,把茶桌上蹦得散落的茶匙、筷子、茶托等物收捡整齐,再才说道: “我已经跟你说了多少次,卦相显示,如若我们静侯佳音,便是大吉之兆。若是我们沉不住气,胡乱动作,便会引发变故,转为凶兆。” 周通眉头一掀,烦躁得想要发作。但他是粗人,却不是蠢人,深知公孙智的卜卦之术乃是符诏绝技,绝无欺骗。 “它娘的,那个花魁也不是善茬!汪先生一把老骨头,难不成还要过夜?” “据我的卦问卜算,三两天内,汪先生不大可能会出门......” “三两天?汪先生受得了吗?” “我又不是汪先生,怎么知道受不受得了?” 周通和公孙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如此一夜过去。 汪冲并没有出馆。 周通瞪着红通通的眼睛,仿佛石像一样盯着莳芳馆的院门。 公孙智闭目打座,也是一言不发。 “已经一天一夜了!怎么还不出来?”周通咬着牙,拳头握得喀喀响。 “稍安勿躁,顺应天意。”公孙智仍然闭目说道。 周通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但还是强行忍住。 如此又是一夜过去,汪冲还是没有出馆。 周通已经熬得头发都开叉了,黑浓髯乱纠纠。他拎着沉重的铜铁狼牙棒,在茶棚里走来走去,焦躁不安。 “已经第三天了!汪先生是不是出事了?”周通哑着声音,瞪着公孙智问道。 公孙智坐在一张蒲团上,闭目不语,半晌才说道: “汪先生是大福大运之人,不会有事。你我稍安勿躁,顺应天意......” 第四夜。 茶棚里,搭起的帐蓬中,周通鼾声如雷。他陡然惊醒,铛一声抄起手边狼牙棒,跳将起来。 旁边打座的公孙智也被惊扰,莫名其妙地瞧一眼周通。 周通望着夜幕深沉,街头街角一片寂静,不由得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茫然看向公孙智: “四天四夜了......汪先生还不下床?” 公孙智带着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叹道: “我又不是汪先生,我怎么知道什么时侯出来......” “某家冲进去问个究竟?”周通沉声道。 “卦相显示,不可妄动!”公孙智摇头。 “卦卦卦,卦个鸟!!” 周通破口大骂,“郝岚已经在疯狂地收刮祭品和业绩!咱们却在这里守着汪先生下床?” 公孙智无言以对,只得闭目沉默。 第五天。 茶棚里一片肃杀气氛。 周通穿戴软甲,拎起铜铁狼牙棒,点齐召集而来的十几个兵卒,飞身上马,一扯缰绳,回头对公孙智说道: “郝岚的动作越来越大,听说已经秘密准备提前‘月祭’!汪先生还不出来,某家不敢去打扰他,只能带着儿郎们去巡视州城,看看有没有可捞的功绩。” 公孙智抹了抹削瘦的脸颊,疲惫地点头道: “好,你手上应该还有些丁级案卷,抓紧时间。若是能办到就快办!若是赶不上,咱们再从长计议。” 周通闷喝一声,打马冲前,领着兵卒们疾驰而去。 公孙智回过头来,盯着远端莳芳馆的院门,心中苦涩: “汪先生啊汪先生,你再不出门,咱们可能会输得很惨啊......” ............ 第七天。 城隍内祠地下议事厅。 郝岚、柳梨亭、檀济和尚,三人围座一起,正在商议。 “打探到什么没有?”郝岚沉声问柳梨亭。 柳梨亭摇头:“老汪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出莳芳馆,我查不出原因。顾媚也是闭门谢客,不知搞什么古怪......” 檀济和尚皱眉道:“一个青楼花魁,一个老头,能干什么事?七天七夜不出门?” 郝岚冷哼一声,加重语气说道: “无论他出不出莳芳馆,都改变不了落败的结局!我已经通知了‘水伯大人’,只要此次‘月祭’大获全胜,水伯大人便能罢黜他的城隍符诏!” “哦?真能罢黜吗?”檀济和尚和柳梨亭皆是眼前一亮。 “他死而复生颇多疑点,又是年老体衰,已经当不起城隍之位。此次‘月祭’要将他狠狠打击!他名誉扫地、功绩全无,水伯大人有绝对手段,能够将他废除!逐出嘉州!” 听到郝岚说出肯定的话语,檀济和尚和柳梨亭都是喜形于色。他们的利益已是绑在一起,一荣俱荣。 郝岚面前桌案上,已经摆开了许多大小玉箔,熠熠生辉。 “所有案卷已经备妥,明天即可召开‘月祭’!” “通知知州大人,通知所有地煞修士归位!” “我们手握巨大优势功绩,明天要壮起声势!” “月祭之后,嘉州城就是我们的天下!” “哈哈哈......” 郝岚、檀济和尚、柳梨亭,三人相视大笑。 ............ 第八天。 莳芳馆关闭的院门,终于是悄然开启。 宫衫薄裙,风姿窈窕的顾媚,带着微笑,将汪冲送出莳芳馆门外,盈盈施礼道: “汪先生学才渊博,小女子这几日受益匪浅。以后若有闲暇,还望汪先生多来指点,小女子感激不尽!” 汪冲的脸色有些疲惫,强自淡定地点头回应。 此刻他已经是精神枯竭,四肢酸痛,恨不得倒头就睡。 “汪先生!” “汪先生!” 周通和公孙智,仿佛两道急火流星,狂奔而来。 “月祭已经开始了!知州大人、嘉州地煞修士,全都已经到达城隍庙!你怎么才出来?” “事不迟疑,咱们快走!再迟就赶不上‘月祭’!” 周通急得跳脚,恨不得扛起汪冲加速赶回城隍庙。 公孙智也是脸色焦急,催促汪冲快走。 第二十四章 月祭 艳阳高照,天青如洗。 城隍庙后进院内,已经摆开祭祀仪式。 嘉州城知州谭知杰穿着深蓝官服,高坐在祭祀台前的主宾席上。 柳梨亭和檀济和尚,双双陪在谭知杰左右,谈笑晏晏。 “本官听说郝岚城隍新任,励精图治,搜获了不少功绩。今次‘月祭’,肯定是一鸣惊人!着实是可喜可贺!” 谭知杰是个圆脸胖胖,容貌温和的中年读书人。他是当朝探花郎出身,有学识有手腕,将嘉州城治理得欣欣向荣,是嘉州子民心中的好官。 柳梨亭微笑道:“有知州大人为正,郝城隍为辅,再加我等修士襄助。嘉州城必定越来越兴旺,风调雨顺,民生安乐!” 夏国百州十三府,各县、州、府等行政衙门长官,皆与修行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凡人平民的安定,要仰仗修行者降妖除魔。而凡间越稳定,修行者获取的功德就越多。双方互助互利,各取所需。 柳梨亭这番话,既捧了谭知杰,又捧了郝岚。谭知杰听了后,呵呵笑道: “柳主薄是本官与郝岚城隍之间的桥梁,只要能帮助郝岚城隍站得稳、站得高,柳主薄尽量施为。本官治下,还须多多仰仗你们修行者的辛劳。” 柳梨亭与谭知杰相视而笑,客套几句后,祭祀台下的座席差不多已经坐满。能够赶回来的地煞修士,已经是入席就坐。 整个嘉州范围里,大约有三十四五名修士。由于符诏的不同,所以有的熟悉,有的陌生。各有职责,各有分派。 时辰正当午时。 郝岚一身华贵的红黑祭祀服,隆重登上祭祀台。 铛——铛——铛—— 城隍内祠中的铜钟,被敲响三声,余音凛冽震荡。 列席在场的众人,立即都是面容肃穆。 全场一片安静。 “昊天在上!” 郝岚双手高举,虔诚祷祝:“夏国泸港府嘉州,城隍符诏者郝岚,领众符诏者,奉天命祭祀!” 祭祀台上,郝岚高声宣扬,背后是内祠的黄玉城隍雕像。 雕像手中官印平举,功德笔耸起,气势庄严。 台下的知州谭知杰,突然微微皱眉,低语问柳梨亭: “本官听说还有一位汪城隍,离奇复生,仍有符诏在身?为何今次‘月祭’典礼,却不在场?” 柳梨亭淡然道:“谭大人有所不知,那个汪城隍年老昏庸,跑去夜宿青楼馆已经八天未归,所作所为太过于荒唐。” “哦?有这等事?”谭知杰将信将疑地脸色微变。 正在这时,内院门口守卫的戴甲庙丁,突然都是分开一条道。 汪冲、公孙智、周通,三人气喘吁吁地急步而入。 “它娘的,所有马匹跑得当场趴街,耽误行程,肯定是有问题!”周通边走,边咬牙切齿。 “既然是赶到了,坐下再说,不要误了‘月祭’。”公孙智低语道。 汪冲跑得腿都快断了,找到个空位就赶紧坐下。周通和公孙智无可奈何,只得陪着汪冲一起坐下。 三人距离祭祀台有些远,就像故意坐在不起眼的地方。 郝岚站在祭祀台上,眼看这一切,仍是面无表情,开始宣扬此次祭祀昊天的祭品。 谭知杰和柳梨亭等人,都是回头看到汪冲进来。 “谭大人请看,如此昏庸无能的人,留着还有什么用?”柳梨亭淡笑道。 “柳主薄的意思是,这个汪城隍,会被罢黜?”谭知杰不禁好奇的问。 “一切尽在掌握。”柳梨亭洒然一笑,“郝城隍的祭祀完成,获取功德后,水伯大人的罢黜令就会到达。” “原来如此!那就提前恭喜郝岚城隍。祭祀之后,本官设下酒宴,一同祝贺!”谭知杰微笑道。 柳梨亭含笑应下,继续观看祭祀过程。 祭祀台上,郝岚端正站在供桌前,将手一拂。 供桌上顿时就出现一排玉箔。 “丁级案卷三十九件!”郝岚一声高喊。 嗡—— 城隍官印,将玉箔汲取。片刻后,功德笔上一道光华绽放,直冲上天,插入云霄远端,蔚为奇观。 不过眨眼间,功德笔尖下,一滴七彩斑澜的水珠状晶莹,渗透而出,宛若焰火,摇曳落在供桌上。 “功德圆满!”郝岚抑住兴奋,大喊一声。 哗......! 台下列席的众地煞修士,都是兴高采烈地喝彩鼓掌。 功德笔落下的晶莹之焰,就是昊天‘功德’。 紧接着,郝岚再次喊道: “丙级案卷二十二件!” 依然是先前那一幕,城隍官印汲取玉箔。功德笔的光华再次冲霄,片刻后又再降下昊天‘功德’。 台下列席的众地煞修士们,又是一阵欢呼。 “乙级案卷九件!”郝岚再次呼喊。 当他喊出这一声,台下观礼的谭知杰也是不由得鼓掌喝采: “柳主薄,此次月祭之功,累计起来居然超过甲级,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柳梨亭含笑道:“还有,此次郝城隍胜券在握!” 随着乙级案卷的‘功德’降临,郝岚抬手一拍城隍官印,昂头大喊: “陈泽庄血案告破!甲等大功一件!” 哗......!! 在场所有人都是震惊兴奋。 坐在列席尾端的周通和公孙智,本来已经是脸色难看,陡然听到这句,双双惊怒交加地跳起来。 “这是我们的甲等大功!怎么被他拿去了??” 周通当场炸毛,气得脸目狰狞,大喝道: “不行!我要上台与这卑鄙小人理论!!” 公孙智赶紧一把抱住,回头看汪冲。却见汪冲似睡非睡,像是打嗑睡一样埋头坐着,脑袋一点一点。 “汪先生!!” 公孙智急得冒火,一把推起汪冲:“汪先生!你说句话啊!咱们的甲等大功,被郝岚夺去了!!” 汪冲揉着眉头,让自己疲乏的精神恢复清醒,伸出手一左一右,把周通和公孙智扒得坐下,低语道: “你们看着就好,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周通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出于对汪冲的尊重,强压怒火,看向公孙智。 公孙智手指掐诀卜算,但也算不出个所以然,脸上阴晴不定,只能顺应汪冲的吉兆福运,咬着牙沉声道: “好!我们听汪先生的,看看郝岚到底是什么下场!” 此时此刻。 随着郝岚上报甲等大功,功德笔上的光华更是粗如儿臂,璀璨夺目直冲上天。 第二十五章 尘埃落定有缘来 功德笔上的光华璀璨夺目,直冲上天。 片刻后,一枚拳头大的晶莹‘功德’,从功德笔尖落下,悬浮于供桌上。映像得郝岚的身上,皆是毫光迸射。 “好啊,郝城隍干得好!咱们终于也有甲等大功啊哈哈哈......” “郝城隍威武霸气!陈泽庄血案数年未破,想不到郝城隍一来便破此大案,获得甲等大功!” “咱们的功德香火袋,皆是投给郝城隍,实在是明智之举!将来功德所获,必定不可限量啊哈哈哈......” 列席的地煞修士们,皆是兴欣鼓舞地高声大喊,兴高采烈。 祭祀台上的郝岚,也是满面春风,接受众人祝贺。 “卑鄙!” 周通恶狠狠地啐一口。 “无耻!” 公孙智脸色铁青。 只有汪冲无所谓地瞧着众人欢呼,嘴角一抹笑意。 郝岚面向众人,双手高握,大笑道: “祭祀已成!” “功德圆满!” 说着,他的眼光抬起,望向汪冲,再次高喊: “听说汪城隍也有小功上报,不如上台来说。若是小功过于低劣,我劝你就免了,等累积之后再说也不迟。” 所有地煞修士们,立即都是哄堂大笑。 柳梨亭站起身,火上添油的说道: “按律令,若是汪城隍的小功差得太远,‘山公’与‘水伯’两位大人,可是有权进行罢黜的!众所皆知!” “是啊,这老汪留着也无用,我同意罢黜!” “我也同意罢黜老汪!” “俺也一样!” 顿时就有不少与柳梨亭相熟的地煞修士,簇拥一起,纷纷呼喝。 余下观望的修士们,冷眼旁观,但态度上也是不屑。 在场的焦点,立即都集中在汪冲身上。 汪冲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坐在汪冲两侧的周通和公孙智,则是羞愤且怒,立即就要跳起来反驳。 正在这时,突然! 祭祀台侧,地面轰隆震响。无数泥土翻飞,仿佛有什么怪物要破土而出。 郝岚和柳梨亭惊诧回望,众修士们骇然戒备。 轰—— 一根浑身布满石斑疙瘩,极粗糙的石柱,从泥土里耸立而起。越耸越高,几乎达到四丈多再才悬停,底下泥土冒烟。 蓦地,一副苍老的脸目,从石柱顶端,仿佛雕琢一样浮现出来。 “山公大人?!” “是山公大人!” 所有人都是俯首致礼,口诵‘山公’大名。 ‘山公’符诏,泸港府排名第一的大修士。实力第一,势力第一,无可质疑。镇守泸港府千里之地,是所有修士们心中的首领人物。 石柱顶端‘山公’的模样,老朽而朦胧,张口道: “我有一功,乃是巡天大功!记在汪城隍名下!” 说着,张嘴一吐,一枚碧青玉箔闪现,被城隍官印汲取。 瞬间,功德笔居然就离开城隍雕像,当空挥舞,写下“巡天”二字。 “是巡天大功!天哪,是巡天大功!” 所有地煞修士们宛若疯狂,惊讶得无以复加。 巡天大功,比十个甲等大功还要珍贵。这是‘天罡’符诏才能获得的大功,地煞修士可望而不可及,想都不敢想。 一团九彩幻变,晶莹剔透,仿佛西瓜般大的天赐‘功德’,在功德笔下的‘巡天’二字里,浮现凝聚,静立在供桌上方。 郝岚和柳梨亭当场失态,惊骇得不知如何是好。 骤然,在‘山公’石柱的对面,地下的泥土又再翻涌起来。顷刻间,仿佛有潮浪涌动,十几根潮湿海草纠缠着,仿佛开花一样绽放出来。 海草越攀越上,节节登高,涨到和石柱齐平,再才停止。从海草纠缠内部,扭曲出另一张朦胧脸目。 “水伯大人?!” 在场的所有修士们,又是懵逼又是兴奋难当。 嘉州城百年,谁也没见过‘山公符诏’和‘水伯符诏’,这两大巨头同时现身。 今天可真是百年盛事! “参见水伯大人!”郝岚和柳梨亭如梦初醒,赶紧拜首致礼。 纠缠高耸的海草里,那扭曲朦胧的脸目,也是开口说道: “我也有一功,也是巡天大功,记在汪城隍名下!” 说着,和‘山公’一样,张嘴一吐。 同样的碧青玉箔闪现,然后被城隍官印汲取。瞬间,功德笔又是凌空舞动,写下“巡天”二字。 在场的地煞修士们都快要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件巡天大功?!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又一团九彩幻变,晶莹剔透的天赐‘功德’,和之前那个天赐‘功德’一起,并排悬浮在供桌上方。 两团‘功德’交相辉映,照得台上台下一片彩光璀璨。 郝岚和柳梨亭,再加上檀济和尚,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打击。三人脸色苍白,瘫痪跌坐在地。 一直端坐列席主宾位,仿佛事不关己的知州谭知杰,拂起官袍,起身登上祭祀台。 他笑吟吟地拱手向‘山公’致礼,然后转身,拱手又向‘水伯’致礼,回过身来,面向满场众人,朗声道: “我也有一功,记于汪城隍名下!” 全场的地煞修士们,顿时一片哗然。 “陈泽庄血案,数年未破,实乃嘉州城的耻辱。十日前,汪城隍亲率周通都尉,以及公孙智先生,前往陈泽庄堪察案情......” 谭知杰口才极好,声音动听,将汪冲破案的经过说得惟妙惟肖,令满场众修士皆是惊叹不已,满怀敬佩。 “......后来,汪城隍将蛭妖拘禁在都尉监牢。并且上书本官,将陈七郎的罪证逐一列出。本官提审陈七郎,他供认不讳!” “自此,陈泽庄血案圆满结案,可告慰亡魂!” 谭知杰每说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在郝岚的心上,打在柳梨亭和檀济和尚的脸上。 “再后来,因汪城隍另有要事,便委托本官代为看管蛭妖。不曾想,郝岚起了邪念,盗走蛭妖,假作自己的功劳。” “此事甚大,本官并未惊动郝岚,而是上报给‘山公’大人以及‘水伯’大人。再才有了今日,两位大人连袂而来的盛况。” 谭知杰话音落下,全场修士们立即都是鄙夷地瞧向郝岚。 “呸,想不到你这姓郝的,如此卑鄙龌龊!” “无耻小人,俺坚决不与你这小人为伍!” “谭知州讲得好!这是为汪城隍洗刷了冤屈!” 修行者们接下的案卷任务,都是拿命在拼,最恨的就是抢功。 此刻郝岚被揭露,顿时就让所有人为之唾弃。 谭知杰微微一笑,团身拱手,对着‘山公’说道:“本官已经讲出实情,接下来的处置,就有请山公大人!” 石柱上浮现的老朽脸目,张口说道: “我与水伯已有决断!郝岚罪大恶极,灭去符诏,永不录用!柳梨亭和檀济有帮凶之罪,从今日起逐出嘉州,不准踏入一步!” “好!!” “好!山公大人判得好!” 满场修士们,皆是大声喧喝,鼓掌叫好。 此刻的郝岚已是面如死灰,当场昏厥过去。 ............ 下午,酉时。 跌宕起伏的城隍庙‘月祭’结束。 一场喧闹,尘埃落定。 汪冲带着周通、公孙智,一起来到富丽堂皇的知州府邸。 会客厅中,宾主坐下。 谭知杰已经换去官袍,穿上富家翁般的锦衣,打量对面端坐的汪冲,颇有深意的笑道: “汪城隍,想不到山公大人如此看重你!将来还要多多仰仗汪城隍和诸位修行者,维护嘉州安宁!” 汪冲客套几句,仍是保持淡然莫测的作风。与之前的老汪完全不同,令人不可琢磨。 果然,从前与老汪有一面之缘,但并不熟悉的谭知杰,心里也是感到奇异,言语间就多了些谨慎和尊重。 汪冲对于今天能翻盘,并不意外。 因为‘山公’前来,送上大礼,这个结局是汪冲从老者钟灵秀手里要来的奖励。 七天七夜,陪着钟灵秀窜东窜西,终于是成功拘禁了‘天缺遁一’。趁着钟灵秀高兴,汪冲提出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山公’能来,汪冲并不意外。但是‘水伯’也来了,汪冲感到很意外。同时,谭知杰也跳反,汪冲再次意外。 这也说明钟灵秀的背景和手腕,比汪冲想像的更高。 谭知杰一番寒暄之后,又对周通说道: “周都尉立下大功,州府衙门额外也会有奖赏予你。” 周通抱拳谢过,这位猛将兄自从离开城隍庙,就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眼光始终跟着汪冲,敬仰之意要溢出来了。 谭知杰看向公孙智,笑道: “柳梨亭被贬出嘉州,本官还缺一位主薄。久闻公孙先生学富五车,又擅占卜,周都尉时常推荐。本官想请公孙先生,担任嘉州主薄,不知意下如何?” 公孙智也一直沉浸在洋洋喜气中,此刻听到这句邀请,不禁又惊又喜,赶紧说道: “知州大人有请,我怎敢推托!愿意承担主薄之职!” “好好好!有三位襄助本官,将来嘉州之安宁盛况,指日可待!哈哈哈......” 谭知杰喜笑颜开,相互聊了几句后,便设下酒宴,安排汪冲三人入席。 汪冲折腾了七天七夜,今天又折腾大半天,早已经疲倦困乏。强撑着在酒席上客套一番,立即就借口醒酒,跑到偏厅里补睡眠。 恍恍惚惚之中,汪冲似醒非醒,隐约觉得左手掌心里,仿佛有蚊虫叮咬,又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攒刺。 然后一个飘缈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有缘人......” “复生人......” “快醒来......” 汪冲刹那惊醒,睁眼一看。 眼前已经不在知州府的酒宴偏厅,而是一个布满云蒸雾涌,范围宽广,四周无物,浑然不知何处的古怪地方。 做梦?汪冲试着掐了掐自己,有痛觉。他惊疑不定,立即挥动四肢,都是顺畅无比,并没有被禁锢。 这是哪?我在哪? 汪冲向着四周眺望,一无所获,心中顿时有些惧意。 毕竟这个世界,存在修行者。他只是地煞修士,还有更强大更可怖的修行者,他并不了解。 “是我,嘻嘻......” 一个身影蓦然出现,飘浮在汪冲眼前。 卧槽! 汪冲猝不及防,受到惊吓,差点拔腿就逃。 咦?汪冲立即又是一激灵,因为眼前所见的,正是莳芳馆的那个小丫鬟。 “怎么是你......”话音一出,汪冲自己住口。 眼前的小丫鬟若隐若现,并非实体,宛若魂魄一样。 不是小丫鬟!汪冲陡然震惊,头皮发麻。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附身小丫鬟的‘天缺遁一’! “你看,我满身都是墨点,你和那个老头太坏了,存心想要抓我。”小丫鬟笑嘻嘻瞧着汪冲,指了指衣衫上的墨点。 汪冲艰难咽下唾沫,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咬着牙说道: “你不是被钟灵秀拘禁了么?怎么还在?” 小丫鬟的脸色黯然,隐约有些怒容,但随即又消去,叹息道: “你说得没错,我即将消逝无踪,此刻仅是我留下的一缕残念......” “残念?”汪冲紧张地瞧着‘天缺遁一’,不明白她的意思,暗自提高警惕。 “有些话我不能对你多说,因为对你没有好处。”小丫鬟叹息道,“我的任务便是寻找你这样的有缘人......” “你想不想知道,你为何会起死回生呢?” 第二十六章 天王之姿 为什么会起死回生? 我穿越来了,占了老汪的躯壳,浴火重生......这事我自己明明白白啊,需要你跑来跟我解释么?...... 汪冲瞧着‘天缺遁一’,觉得事情或许不是这么简单...... 小丫鬟认真的说道: “起死回生,在修行者的历史里,也曾发生过......” 废话,要是没有先例,我复生的那一刻,早就被乱棍打死了......他们也不会等我醒过来......汪冲继续吐槽。 “起死回生者,只有两个结局!” 小丫鬟接着说道,“第一个,起死回生者是被‘异种’附身,身魂皆变,最终会走上邪路,被镇压毁灭。” “第二个,就是拥有‘神仙符诏’的大修士,打通冥狱,得到转世重修的机会!此乃绝密,不为人知!” 汪冲不禁皱了皱眉。 按照小丫鬟的理论,那么他绝对不是‘异种’附身。也就只能是第二个原因:‘神仙符诏’转世重修。 难道我是大能转世? 小丫鬟继续说道:“你肯定不是异种附身,而我能找到你这个有缘人,证明你绝对是‘神仙符诏’转世重修之人!” 汪冲听了,且惊且喜。 小丫鬟话锋却一转,当头给汪冲泼了一盆冷水。 “如若你是转世重修,那么你应该是婴孩出生。绝无可能是死而复生,不会是这般将死的老朽躯壳......” “什么意思?”汪冲心里炸了...... 小丫鬟也是愁眉苦脸,说道:“也就是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你的转世重修之路错了、断了......活不过一二年,仍是难逃一死......” 汪冲:“???” 小丫鬟继续加深愁眉苦脸: “本来我的任务,便是寻找你这样转世重修的有缘人。在你婴孩时,给予指引。当你成长起来,有‘天王’之姿,便赐予你‘天庭会’的‘王牌’......” 天王之姿? 天庭会? 王牌? 汪冲越来越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也不知你为何会复生为老朽的躯壳......”小丫鬟叹息,“但是你的路断了,我的任务也被迫中断。” “再加上你偏偏造访莳芳馆,那个钟姓老头也到来,害得我泄漏踪迹......那老头太强横,将我拘禁祭天,所以我即将湮灭......” 汪冲听到这里,脸也黑了...... “虽说你的路断了,我与你已经毫不相干。但在湮灭之前,我忽有预兆,逃出一缕残念!” 小丫鬟认真看着汪冲,说道:“这个预兆就是,你仍是具备‘天王’之姿!但究竟你如何达到天王大道,我也帮不了你。” 说着,她的身影渐渐变得支离破碎,即将消失。 汪冲急忙道:“喂,你把话说完啊!!” 小丫鬟已经碎成点点流萤,仅留下一段话: “‘王牌’已经赐予你,在你左掌心,意识开启即可......” “切记我的遗言:不成天王,终成灰!不成天王,终成灰......不成天王......终成......灰......” 话音消散,小丫鬟已经是无影无踪,就此湮灭。 汪冲呆呆地站住,唏嘘不已。 他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许多疑点没有得到解答。 汪冲赶紧抬起左掌,仔细观察。 左掌心中,确实是有一点非常细小的黑点。仿佛黑痣,即使张开掌给别人看,也难以看清是什么。 “这就是‘王牌’?” 汪冲一边凝视着掌心黑点,一边发散思维,捋清自己的处境。 首先,‘天缺遁一’很明确的指出,这具身体,应该是‘神仙符诏’转世重修的前身。 关于‘符诏’的品级,汪冲已经是知道了。 最低是九品符诏‘地煞’,再往上晋升八品符诏‘天罡’,再之上晋升七品符诏‘灵官’。 六品‘半神’; 五品‘圣祇’; 四品‘神仙’; 三品‘天王’; ‘地煞符诏’、‘天罡符诏’、‘灵官符诏’,这已经就是世俗最强大的修士群体。 再向上晋升的‘半神符诏’,在一个国家内都是声名显赫的大修士,可主导国运。 至于‘圣祇符诏’就更不谈,相传‘圣祇’身负一国或数国的国运。言出法随,是人间国朝最强大的修行者,没有之一! 传说中的‘神仙符诏’,那就已经可以开辟洞天福地,不在人世间,只有虚无飘缈的传说而已,极少现世。 ‘天王符诏’,那就更是传说中的传说...... ‘天王’即是代天巡狩,昊天代言人,只存在信仰里! 甚至大量历史求证,或许不存在‘天王符诏’,只是修行者们的臆想梦想而已...... 如果‘天缺遁一’所说是真的,那么老汪就是一个隐藏的‘神仙符诏’......汪冲想到这里,不知是惊喜呢,还是惊喜呢...... 但是老汪很明显就是一个平庸至极的人物。 要不然也不会引起嘉州城修士们,如此多怨念和不屑不满。 又一个扮猪吃虎? 在汪冲的记忆里,老汪可以说扮猪,但从未吃过虎...... “日记?” 汪冲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或许老汪留下的私人笔记里,能够找到一些真相。但这个可能不大...... 没听说过哪个神仙,会写日记的...... 汪冲默默回想‘天缺遁一’临终遗言,那段重要事情说三遍的话—— “不成天王,终成灰!” 她说我仍然具备天王之姿? 也就是说,由于我的穿越,打断了老汪计划的转世重修路。但出于机缘巧合,反而开启了新天地?...... 这是惊喜呢,还是惊喜呢...... 汪冲有些哭笑不得,但不管怎么说,获得的信息里,好事比坏事多。 我是神仙转世,啪,断了...... 我有天王之姿,嗯,懵圈...... 嘶......天王!难怪我的人前显圣,会让他们觉得是天王巡狩,天王降临......原来是有这方面的加成效果...... 但是‘天王’也太遥远了吧,这应该比修仙难多了...... 不成天王终成灰!这句话应该大有含义!可惜我还不懂,革命仍需努力啊...... 汪冲挥去心里复杂翻涌的情绪,再次凝视掌心。 意识开启,即可启用? 汪冲尝试着,一指按在‘王牌’黑点上,意识注入。 轰—— 仿佛是开天辟地,无穷时光与界限,在汪冲的感觉里纵横交错。 而他此刻处身的这个宽广而古怪的区域内,大量的云雾缭绕而起,一幕幕未曾出现的景象,拔地而生! 汪冲已经坐在一张青铜呈色,镶嵌无数山海异相,花纹缭绕宛若远古王座般的坐椅上。 而在他的对面,环绕着同样的一个个青铜王座。 皆是巍峨雄壮,山海异相纷呈,仿佛一座座凛然生威的神像。 青铜王座大约有十七八个。 有的上面坐着朦胧难见的雄伟身影,气势含而不露,但仍然威不可攀,令人心惊。 有些空缺的王座,则是云烟飘绕,寂静安详。 所有青铜王座围绕的范围之内,则是山川海岳的朦胧景象。就好像一群人围坐着,在指点脚下的江山,谈笑挥遒。 我是谁?我在哪? 汪冲一脸懵逼。 但他能发觉,每个坐着人的青铜王座背后,椅上顶端,悬浮着仿佛图腾般的异相。 就在汪冲疑惑打量这些王座及图腾的时侯。 对面青铜王座上端坐的一个身影,开口说道: “咦?又有天王之姿的同道,被‘王牌’接引而来。咱们‘天庭会’,又多了一位新人。” 斜对面,顿时又有一人说道: “哈哈,十年来,这还是唯一的一位,得到‘王牌’接引的同道。看来咱们这小千世界里,又有一位‘圣祇符诏’晋升!” 侧面,也响起一个声音: “‘半神符诏’即可被‘王牌’接引,说不定这位新来的同道,并非‘圣祇符诏’呢?” 不远端又有一人说道: “无论是‘半神’或是‘圣祇’,皆是壮大‘天庭会’的力量,可喜可贺啊哈哈哈......” 汪冲每听一句,脑子里都炸一下! 半神? 圣祇? 天庭会? ...... 第二十七章 天庭会 汪冲坐在青铜王座上,后背一阵发凉。 他看得出来,在座的每个人,最起码也是‘半神符诏’,极大可能都是‘圣祇符诏’。 汪冲有一种“小绵羊掉进狮虎巢”的感觉...... 大佬级的聚会? ‘王牌’的作用就是参加大佬聚会? 这就是——‘天庭会’! 就在汪冲心慌,却保持镇定的时侯。 又一个声音,嗓子粗重,像打雷一样说道: “新来的道友,修行地域是哪一国?已经十年没有‘王牌’接引新人入会,我很是好奇,你是哪个国朝的修士。” 汪冲抬头看去,这个粗如雷音的身影,坐在斜向远端,和其他人一样,笼罩于迷雾之中。 但仍是可以看出,身躯雄壮魁梧,有若一座大山。 而在此人椅背上端,悬浮的图腾,看起来就像一头仰天咆哮的黑色熊罴。图腾熊罴三头六臂,狰狞可怖。 汪冲并没有回答这个提问。 毕竟人在客场,说多错多,沉默就是最佳选择。 果然,另有一个柔和如春风,温韵好听的女性声音说道: “有熊,天庭会的成员,从不会揭露本命身份。你如此提问,就不怕新来的道友,对你映像不佳么。” 汪冲再次看过去,这个说话的女性,笼罩在云烟雾缭之中,身姿窈窕婀娜,透着一股极富魅力的朦胧美感。 在她椅背上端,悬浮的图腾,则是一个飞天仙女,周身霓裳彩带,纶羽隐约萦绕,有神仙舞天之风韵。 被称为‘有熊’的成员粗犷笑道: “霓裳,他若不想说,那也须指定一个‘御眷’,指明方向。要不然有些交易,如何能送到他的手中,呵呵呵......” 原来这些大能,是以图腾的形象相互称呼......汪冲发觉到这个知识点,但同时心里又是疑惑: ‘御眷’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性‘霓裳’还没有说话,之前最先欢迎汪冲到来的人,接着说道: “新来的这位道友,想必也是经过‘天缺遁一’的指引,然后修行晋升,获得‘王牌’认可之后,加入我们‘天庭会’。” 汪冲的目光立即看向此人,在他的椅背上端,悬浮的图腾,是一只‘三足金乌’。无穷火焰升腾,神威凛凛。 “天庭会,是昊天之下,所有具备‘天王之姿’的修行者,组建的聚会。初代建立者已经不可说,我们的目标是成就‘天王符诏’。” ‘金乌’耐心的对汪冲解释,他的声音洪亮而有磁性,极有个人魅力。 “谁若最先晋升‘天王符诏’,‘天庭会’便归他统御。” “想必这些知识,‘天缺遁一’已经告诉你知晓了吧。” 没有......她走得太早,遗言不够长......汪冲吐了个槽。 但同时汪冲也是暗暗吃惊。 这个‘天庭会’的底蕴如此强大,若被掌握,那将是影响天地的巨大势力! 在座的都是‘天王之姿’级别的选手。 每一个单拎出来都很可怕。 若是集中组建‘天庭’,想想就刺激...... 也不知那个所谓的初代建立者,是什么样的人物...... ‘金乌’继续说道: “目前我们‘天庭会’,连同你在内,共有十位成员。不知你的图腾代称是什么?可以演化出来,让我们熟悉熟悉。” 汪冲顿时又是一脸懵逼。 他的实力完全拿不出手,什么演化,完全一无所知。 就在汪冲冒汗的时侯。 他的青铜王座椅背上端,轰隆震响,升起一个玄奥幻化缭绕的图腾。 汪冲回头望去。 这是一个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图腾。披鳞抖擞地九爪张腾,背生有翼,青冥云雾汹涌缭绕,气势威不可言。 ‘这......这是自动为我选定图腾??......” ‘还是根据我的某个特点演化出来的呢??......’ 汪冲默默思索,也不知如何解释。 但有了这个图腾,他再才觉得坐在这里,稍微有些底气。 汪冲的图腾演化出来之后,在场的所有‘天庭会’成员,都是注目而来。 “我的图腾代称是——龙蛇。”汪冲保持平淡的说道。 是龙是蛇,一念间! 可甜可咸,人前可显圣,背后可偷鸡...... 汪冲觉得非常满意。 亲眼见证‘龙蛇’图腾演化而出,‘金乌’点头道: “由于我们天各一方,互不熟悉,所以必须要一个‘御眷’,来代替你自己进行交易。” “龙蛇,你不必担心泄漏行踪或身份,‘御眷’随时可以更替。” ‘金乌’指着下方的山河海岳朦胧幻景: “此乃小千世界堪舆图,你随时可指定一个国朝的州府之地,告知‘御眷’,将来方便进行交易。” 汪冲已经明白‘御眷’是什么意思,大约相当于临时代言人,或侍从替身之类的角色。 “好,若有交易,我再指定‘御眷’。”汪冲留了个心思,并没有当场就说。 在座的‘天庭会’成员们,也不以为意。 毕竟大多数人,都会谨慎起见。而且在座成员也是时常更换‘御眷’,有交易再指定。 ‘金乌’说完之后,又看向对面的一人,问道: “溟鲲,你先前所说的提议,还打算继续说么?” 汪冲顺着看过去,那个被称为‘溟鲲’的成员,身上笼罩的云雾比其他人更浓郁,模糊不清。图腾是一个漆黑的巨鲲形象,潮汐萦绕,神秘莫测。 “算了,待我细想之后,再重新定夺。”‘溟鲲’低沉的声音说道。 汪冲环视四周,发现此刻在座的成员,不满十位。 除了‘金乌’、‘有熊’、‘霓裳’、‘溟鲲’这四位,再加他自己,只有五位在场。还有一半没来,座席空缺。 ‘看来不是强制开会,想来就来......’汪冲暗暗琢磨。 ‘金乌刚才说,谁最先晋升天王符诏,谁就是天庭之主。那看来这个天庭会,目前还没有首脑人物,地位平等。’ 汪冲发散着思绪,适应着环境。 其他成员闲扯几句之后,渐渐无声无息地消失。 等到汪冲回过神来,整个宽广空间里,就只剩下他一人。 擦,下线也不通知一声,真不地道...... 汪冲吐了个槽,伸出左掌心,一指点在‘王牌’黑点上。 瞬息间,眼前光影交错,宛若时光流转。 汪冲已经返回现实中,但却躺在车厢里。窗外车轮辘辘有声,左右两侧依稀可见周通和公孙智,并绺随行。 “汪先生,你醒了!” 周通一眼瞥见车厢锦榻上的汪冲,顿时惊喜道: “某家还担心汪先生醉后难醒,正准备派两个仆役照顾汪先生回房休息。” 汪冲深吸一口气,舒缓着疲乏坐起身,望向车窗外,果然是到了城隍庙不远。 片刻后,马车停下。 周通和公孙智,立即上前殷勤地扶下汪冲。 “好了,我没事,你们去吧。”汪冲摆摆手微笑道。 周通和公孙智再才恭敬地施礼告辞。 汪冲踏上城隍庙的台阶,守门的庙丁,立即也是俯首致礼。 郝岚被废黜,如今这城隍庙,又是汪冲一人之地。 回到从前老汪的卧室后。 汪冲关上房门,点起室内所有灯盏。然后坐在榻上,隆重地取出那本笔记。 之前一直忙碌,又不在意。直到此刻,才有闲心瞧一瞧这本老汪的日记。 这是一本外观普通书籍般大,硬灰色漆皮封装,略有尘灰的旧式笔记。汪冲带着期盼,翻开第一页。 迎面就是一排小字: “吾心吾血,覆印启之。” 薄薄的第一页上,色泽浅黄,呈现出一个巴掌血手印。 第二十八章 来自故乡的猴 “吾心吾血,覆印启之。” 汪冲看着这几个字,首先脑子里就咯噔一下。 居然是简体字! 在夏国,或者说在汪冲所知的这个世间,通用的文字是繁体楷书,平直方正,写作讲究。 但在汪冲眼前,第一页上这八个字,却是写得很随意,带点潦草的简体字。 虽说字写得不咋地,却让汪冲有一种故乡的亲切感。 什么情况? 老汪怎么会写简体字? 难道是我的华夏同胞? 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和猜测,汪冲的目光落在那个血手印上。 留下这个开启的掌印,证明作者对这个笔记很重视。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杂记本,里面有秘密! 连续几个深呼吸,汪冲逐渐平复心情。 他在桌边找来一根缝衣针,把指尖划开,将血都涂抹到纸页的血手印上。 擦!要这么多血! 是不是恶作剧? 汪冲一边吐槽,一边咬牙切齿地把血都覆满。 然后他凝聚心神意识,缓缓将手掌按在血手印上面。 瞬间,一缕光闪过。 这一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新一页。 同样的浅黄色陈旧纸张,入眼即是一大段略潦草的简体字: “还是写简体又快又舒服,这个世界的繁体文太难写了。老子是山野妖怪,又不是正经的读书人!” 汪冲:“???” “算一下时间,这是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要不是这个姓汪的书生,恰好路过花果山。要不是他刚刚得到符诏处于懵圈状态,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附身夺舍。” 汪冲:“???老汪是被附身的?而附身的人就是我这位华夏同乡?” 怀着激动心情,汪冲继续往下看: “我以前读书的时侯就喜欢写日记......呸,老子肯定是正经人...... 穿越到这里,我决定还是保持写日记的习惯。毕竟在这个世界我举目无亲,前路艰险,说不定哪天就被正义人士给弄死了。 有了这本日记,还算有个念想。起码能让这些土著们知道,老子曾经来过!” “言归正传,从哪里先写起呢?” “还是从头开始吧,尼玛,别人穿越都是王侯将相,我穿越却成了猴子,还tm是花果山的猴子......” “等我弄清楚这个花果山,不是西游记的花果山,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幸好老白猿对我很不错,它偷偷告诉我,说我很有可能是异种!” “什么是异种?当时我并不明白。但后来就知道,异种就是非人非妖,先天之种,具有天赋绝技。” “卧槽,穿越真的是有福利!我看过的小说果然说得没错......” “但是我并不知道我的天赋绝技是什么,所以我就拼命巴结花果山的几个山大王。它们都是精怪,身怀绝学,能打能扛,教给我不少有用的东西。” “我天生是妖,它们是精怪,比我低一档。不过我不能让它们知道我是异种,要不然,小命不保,会被它们吃掉。” “终于,我知道自己的天赋绝技是什么!” “是‘精通’!任何文武绝学,只要有指导,我专心潜修,一学就会。不到大半年,整个花果山精怪的绝学,我全都已经精通在手。” “我当时就觉得天下无敌了!准备下山,踏出征服这个世界的第一步。突然,有一群修行者来剿匪,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修行者......” 汪冲看到这里无语凝噎,能够想像,穿越成孙猴子的这位华夏同乡,面对一群地煞修士的窘况...... 果然,日记下面写着: “地煞修士抱团真是强啊,砍瓜切菜,摧枯拉朽......花果山被整得鸡飞狗跳,所有精怪被缉捕。幸好老子是妖,跑得快,再才幸免于难。” “老白猿受了重伤,快要死了,我非常伤心难过。 它在临死前告诉我,要想对抗符诏修士,只能获取符诏,成为修行者。” “世上只有人,才能获得天赐符诏。尼玛,我是妖啊,怎么得符诏成修士?” “在老白猿遗言指点下,我花了一年多时间,遍访山野高人。毕竟有一些地煞修士厌倦修行,隐于山野里豢养精怪为乐。 功夫不负苦心人,我找到了答案。要想获得符诏,只有一条路,附身夺舍一名修士,然后攫取功德。” “我是异种,附身夺舍是我天生的能力。问题是我的能力与地煞修士持平,只能附身地煞修士。 但是地煞修士喜欢抱团,我打不过啊......要想逮到一个落单的地煞修士,我就必须进城。但进城就是凶多吉少,真tm伤脑筋......” “我蹲守花果山,一边苦练绝学,一边等待有缘人......” “就在这一天,我的福运到了!有个姓汪的中年书生,路过花果山。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捕捉一些动物做阴差。” “姓汪的估计得到符诏不久,运用十分生疏。我毫不费力,附身夺舍成功,摇身成为人族地煞修士。” “他居然是因为做好事感动上天,获得功德,从而获取天赐符诏。而且还是地煞前三的城隍符诏,准备去嘉州上任。” 汪冲看到这里再才恍然大悟。 老汪已经不是老汪,原来是孙猴子的附身。 也就是说,穿越者孙猴子,附身了老汪......然后我穿越而来,又附身了孙猴子? 贵圈的关系,真是乱...... 但同时汪冲也想到一个巨大问题: 如果‘天缺遁一’所说是真,那么孙猴子必定已经成为‘神仙符诏’,并且计划转世重修! 问题是我突然穿越,打断了孙猴子转世之路,那孙猴子去哪了呢?他是消失了?还是依然存在? 汪冲无从解答,只能继续观看日记,了解孙猴子从妖到神仙的过程,追寻答案。 泛黄的陈旧纸张上写着: “从踏入嘉州开始,我就立下誓言:借助这个地煞符诏,我要拼命向上,晋升天罡、灵官、半神、圣祇、神仙......” “我要活出精彩妖生!我要让这个世界知道,妖也能攫取功德,成就神仙大道!甚至是天王大道!代天巡狩!” “第一天,嘉州知州胡大人,设下酒宴热情地招待我。毕竟我是地煞前三的城隍,他还要仰仗我统率修士们降妖除魔。” “第二天,胡知州邀请我去青楼听曲。尼玛,我是有大理想大抱负的异种修行者,怎么能堕落在温柔乡? 潇湘阁的妹子真漂亮啊......还是先听曲吧!” “第三天,我发现城隍案卷有等级之分,只要我多得甲等大功,就能大量攫取功德。晋升天罡符诏,指日可待。” “第四天,青楼听曲。” “第五天,青楼听曲。” “第六天,我发觉口袋里没钱了。” “第七天,再这样下去,那些地煞修士们要造反了。他们觉得我是无能昏庸的城隍,拖累了他们攫取功德的路。我必须展现手段,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强力选手。” “第八天,捣毁大萍山妖巢。” “第九天,捣毁夹驼岭妖巢。” “第十天,平定虎啸谷的精怪之乱。” “第十一天,嘉州东郊大街,胡知州的儿子当街强抢民女,被我碰见,一刀把这败类给杀了。 胡知州要跟我拼命,居然求到水伯大人,想灭我符诏、锁我下狱。老子岂是吓大的?拉起人马就跟他们干!” “第十二天,山公大人前来调解。卧槽,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山公大人,他长得真漂亮,像个姑娘似的。不过下手是真狠,打得我真疼啊......” 第二十九章 潇湘何在 山公大人真漂亮? 汪冲:“???” ‘山公不是个老头吗?何以称得上漂亮?’ ‘赤皮蛤蟆也说山公爷爷非常老......’ ‘月祭的时侯,山公通过石柱投影到来,虽然脸目模糊,但完全就是个老头。为什么孙猴子说山公长得像漂亮姑娘?’ 汪冲有些想不明白。 从这本日记的开篇可以看出,孙猴子在开始写的时侯,是他踏入嘉州城的时间。 应该是三十八年前。 但即使是三十八年前,山公也不可能漂亮得像姑娘。 ‘难道现在这个山公,不是以前那个山公?’ 汪冲按着疑惑,继续往下看日记: “第十三天,山公大人压制了水伯,我赢了。事后,我感觉山公大人看我的眼神不对劲。难道他想搞基?尼玛,我堂堂钢铁直男,怎么可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第十四天,与山公哥秉烛夜谈......” ......汪冲无言以对,只能说,孙猴子你的节操呢? “第十五天,山公哥离开了,但他说的话令我非常震憾。原来晋升天罡,功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站队!祭祀仪式的选择,代表天罡符诏的选择。选错了,前途尽毁......” 看到这里,汪冲一愣。 晋升天罡符诏,除了功德之外,还有仪式? 这个知识点汪冲确实不知道,而且也没听其他地煞修士们提起过。难道说,这也是秘密? 孙猴子写下的日记,价值实在是高!值得一看! 汪冲把其中的关键牢记心中,继续往下看: “第十六天,我想了整整一天,山公哥提议的天罡选择,我并不怎么认同。我有我的路,岂能任别人操纵?但不管怎么说,攫取大量功德还是很重要,没功德怎么有筹码晋升?” “第十七天,我召集所有铁杆支持我的地煞修士,准备来一场大扫荡,疯狂攫取功德。看着他们崇拜我的眼神,我知道我已经稳了,纵横天下从今天开始!” “第十八天,在我的英明领导下,扫荡妖患的行动非常成功。我觉得,建立一个强大的团队很有必要。这个世界并没有天庭,我可以建立天庭。或者在之前,称为‘天庭会’也不错。” 看到这里,汪冲的心里又炸了! 难道‘天庭会’的初代建立者是孙猴子? 汪冲觉得非常有可能! 因为在‘天庭会’的交谈中,可以肯定,启动‘王牌’进入‘天庭会’,首先实力必须达到‘半神符诏’或以上,这是验证规则。 但汪冲如此低微的地煞级别,却能无视规则进入。 这并不合理! 如果‘天庭会’是孙猴子建立的,那么我无视规则进入‘天庭会’,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汪冲的思绪纷飞,反复琢磨。 虽然目前不能肯定‘天庭会’就是孙猴子建立的,但以后还是有机会套出这个答案。 他现在手上有日记,也有‘天庭会’成员身份。 一切谜题,终究会有答案。 汪冲深吸口气,继续往下看: “第十九天,攫取功德行动非常顺利。” “第二十天,我觉得我是天生领导者。” “第三十天,我的功德越来越多。” “第四十天,我差不多可以进行晋升仪式选择了。” “第五十天,今天是我选择天罡的大日子!” “未完待续......” 汪冲:“???” 什么叫未完待续?写个日记还能断章? 汪冲强忍不满,尝试着把纸张向后翻。 果然,另有一页。 但在上面写着: “吾心吾血,覆印启之。” 文字的下面,又是呈现出一个巴掌血手印。 “......又来!”汪冲无言以对。 他只能再拎起缝衣针,划破指尖,把血都涂抹在血手印上。 咬牙切齿地放血覆盖之后,汪冲凝聚心神意识,再次将手掌按在血手印上。 瞬间,光闪而过。 新的一页出现,但在上面写着: “我觉得我的秘密增多,实力增强,再这样写日记就不安全了。必须想办法保密,俗话说‘狡兔三窟’,我决定把以后的日记藏起来。” “下一份就藏在‘潇湘阁’,凡间青楼,谁又能知道藏着我的隐私呢?呵呵,用这一本做钥匙,我真是太明智了!” “青楼听曲,走起......” “......” 汪冲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抱着一线希望,继续向后翻。 但结果都是一样,后面全是空白。 也就是说,孙猴子真的是把下一份藏起来了...... 潇湘阁?三十八年前的潇湘阁,如今已经是不复存在了! 嘉州连知州都换了两任,当年的姑娘们都不知所踪...... 汪冲带着幽怨心情,合上了这本日记。 抬眼望向窗外,又是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所有复杂的思绪像潮水一样涌来,汪冲的精神已经极度困乏,就这样抱着笔记,迷迷糊糊地倒头便睡。 翌日清晨。 浅浅的阳光透过窗楣,洒进卧室。 汪冲一觉睡醒,神清气爽地在床上坐起身。 感觉着笔记本在手上的冰凉,汪冲叹息,重新把它仔细收起,留待有机会再寻找下一份。 他起身洗漱一番,把自己收拾整洁后,正在琢磨出门吃什么早餐。忽然,房门被轻轻敲响。 一个庙丁的声音传进来: “城隍大人,周都尉和公孙先生求见,还有刘师傅。” 汪冲皱眉,刘师傅是谁? 他转身打开房门,只见在台阶不远端,周通和公孙智并肩而立,态度恭敬。 两个忠诚的属下身边,是一个身材略矮,穿着及膝土灰色大褂,脸颊圆胖,细眯眯眼,唇间一撇短渣小胡须的中年男子。 “汪先生!” 周通和公孙智一见汪冲出门,立即拱手致礼。那个圆脸眯眼的中年男子,也是忙不迭地抱拳俯首,显得极是恭谨。 汪冲瞧了瞧这个刘师傅,目光流露出疑问。 中年男子致礼后,赶紧又带着忐忑的语气说道: “汪城隍,在下刘能,‘药匠’地煞符诏。今日前来问安,也想请汪城隍定夺,昨日的功德香火如何分配......” 说完之后,刘能又小心翼翼加上一句: “无论汪城隍如何分配,在下以及其他的修士们,都是绝无异议。一切任凭汪城隍公平处置!” 汪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郝岚被废黜,‘月祭’所获的功德香火,全都落入汪冲手中,至今还存在城隍官印里。 以前站错队的那些地煞修士们,应该是后悔难当。推出这个‘药匠’刘能,前来请求招安,重新站队。 新书《黑皇帝从监狱种田开始》 玄幻新书己签约: 《黑皇帝从监狱种田开始》 简介: 穿越玄幻世界,沈炼得到一份看管小监牢的工作。从罪犯身上挖宝藏、夺罪犯能力为己用,沈炼找到生财之道。但他发现越来越多高人都想蹲他的监狱,而他的势力扩张开始掌控城市、猎国、谋夺圣祇... 王朝诸国:沈炼大帝陛下热爱和平!以理服人! 上古祖祇:所有罪孽和叛逆,都归黑皇帝管理! 域外天魔:只有获得黑皇帝同意才能偷偷降临! 本书职业设定:锦衣卫、剑侠、道术师、蛊修、禅僧、娲妖、盗匠... 点击作者即可看到新书! 。。。。。。。。。。 《虚假天王》新书《黑皇帝从监狱种田开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