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鼎记》 第一章 致忘却一切的你 一切都是宁静的,花丛中飞舞的蝴蝶在嬉闹着,未曾停滞过的小溪直直地流过这一片天地,把茂密的树林整齐地分成了两部分,而潇洒的阳光则给予了小溪不一样的色彩,而小鱼则快活地在溪中游动。 少年把一切准备好后,便开始着手准备鱼饵,但在这之后,他竟然有了一股难以言明的疲惫感,而在这后他开始加快了钓鱼前的准备工作。 在完成一切之后,少年再也忍受不住疲惫感了,他不顾自己后背出的汗,靠在一棵挺直的大树边上,静静地睡去了。 而在睡去之后,少年似乎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伴随他的,只有封尘的旧物,以及最后的诀别。 《四象鼎记》第一章 致忘却一切的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树叶的低吟 既是熟悉的声音,既是熟悉的场地,既是熟悉的动作。明媚的阳光,门窗大开的学堂,唯有老师能够任意讲话。 姜巡却已疲惫不堪,但奈何老师仍在滔滔不绝地发表着关于旧时贤者言语的评价,丝毫不顾现在已经是可以下课的时间,而对此姜巡听到了周围有些不协调的话语。 姜巡为此咳嗽了几下,老师的声音也停滞了几下,但终究是不怎么在乎。 于是当老师的话语再次充满生机活力的时候,姜巡站起身来,说道:“老师,我有急事,就先告退了。” 老师叫住欲走的姜巡:“你有何要紧之事?” “人有三急。” 学堂内的学生们皆是哄笑,而老师则是涨红了脸。 随着胡子在颤动着,老师的声音也在颤抖着:“你到底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人,休想让别人把你看在眼里。”姜巡笑道。 “那你就不应该回答我的问题,姜巡。” “什么?” “因为对一个人最大的轻蔑,不过于把此人当作蝼蚁,而蝼蚁,是没有对话的资格的!”老师怒叫道,“你可以滚出去了,而且可以永远不用回来了!” 姜巡微微一愣,随后出去了。 而后面,学堂里的学生们纷纷议论着,有的是嘲笑,有的是某种规则被打破的欣喜,而在这之中,只有一人未曾言语,而是紧盯着姜巡离去的方向。 “竖子虽有大才,但终究不肯受教,难不成是我的过错吗?”老师现在极其恼怒,但是终究是苦闷在心头,唯有低声叹气罢了。 “老师。”之前那个未曾言语的学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老师的面前,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洛缤,怎么了?”老师疑惑道。 洛缤指了指门口:“我去把他抓回来。” 老师凝视了洛缤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免了,已经下课了。” 此话说完,学堂内的学生们就像是见到食物的饿狼一般朝门口冲去,不一会儿便去得干干净净。 而老师眼里带着些许的悲色,良久后终究是叹了口气,然后才注意到,洛缤却仍是停留在原地。 “洛缤,怎么了?下课了,你可以走了。” “老师......”洛缤低下了头。 “走吧走吧。”老师宽慰道,随即转身去整理书了。 而洛缤则是注视着老师的背影,然后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而离开后的姜巡则是在离学堂不远处的一棵树边靠着树在看一本从商市淘回来的古书典故,而读得兴起的时候,忽然间一只手按在了书上。 姜巡抬眼看去,只见洛缤皱着眉盯着自己,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了。 “怎么?你也被赶出来了?”姜巡笑道。 “老师已经下课了,为什么你要这么气老师!”洛缤质问道。 “是啊。”姜巡轻轻移开了洛缤按在书上的手,说道:“我就应该什么都不说,等到某个有权有势的学生终于对老师忍不下去了,然后说出来,再然后他就会受到跟我一样的待遇,再再然后他就会对老师记恨在心,而再再再然后呢——我们就再也听不到老师那把像九尺瀑布的声音了。 “你......”洛缤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在了原地。 “人呢,要看到内在,而不能只看表面,要看到结果,而不是只在乎开始。”姜巡把书合好,然后不待洛缤言语,就这般离去了。 洛缤反应过来的时候,姜巡已经走开有一段距离了,她小跑地追了上去。 “喂!你等等我啊!姜巡!” 而就在他们俩离去有些距离的时候,一个人慢慢地从树后走了出来,望着逐渐远去的两人,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啊,姜巡啊姜巡,你这样的人,由我执教还是太浪费你的天分了。” 天空中飘过了一阵微风,夹杂着一片细叶移过姜巡的眼前,姜巡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但是转头一看,唯见几颗树,几片树叶而已。 第三章 须臾之时 姜巡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前,而洛缤也是跟着他到了他的家前。 “你就那么厚脸皮吗?都已经十六了还跑我家里来。”姜巡看着跟着他身后的洛缤,笑道。 “反正——也没什么特别的吧!”洛缤嘟了嘟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是啊——”姜巡抬头看着府门上那硕大的牌匾上书着“虎威候”三个字,眼神中带着些许的低落,且淡淡地说道:“也许就你那么觉得吧。” “喂,不应该愁眉苦脸吧?有朋自......” 姜巡打断道:“不该来,应该一棍子撬走。” “你!”洛缤一时被气得语塞。 “哈哈哈哈哈哈哈!”姜巡大笑几声,随后走进了府门。 “你给我等着!”洛缤气恼地挥了挥小拳头,闷闷不平地跟着进去了。 “少爷回来了,老奴在此给你请安了。”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管家拄着拐杖,就这么站在姜巡两人的旁边请安,恍惚看上去竟有些像干枯的直木。 洛缤连忙去扶着老人,说道:“荀爷爷,你腿脚不便,何必出来迎接呢。” 姜巡淡淡地看着两人。 “这是老奴的责任。”荀管家继续朝姜巡维持请安的姿势。 “荀管家,你歇着吧,别太劳累了。”姜巡淡淡地说道。 “谢少爷。”荀管家谢罢姜巡,轻轻地移开了洛缤扶着他的双手,笑着说道:“洛小丫头,我的腿脚可没有那么脆弱呢,就算是去冻河里游泳也能凿开冰呢。” “嗯......荀爷爷,多多休息。” “就这样吧,老奴先走了。”荀管家缓缓地离去了。 洛缤看着他消瘦的背影,不禁眼满泪光。 而姜巡则是淡淡地注视着,但思绪已经飘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自己哭着的时候,是一个身体硬朗的老人带来了很多玩具逗自己开心。 但现在...... “荀爷爷的身体是越来越......”洛缤未能继续说下去。 “......”姜巡沉默着,往前走去。 但洛缤却没有跟着他向前走。 “走了,不然你最爱的茶花糕就没了。”姜巡说道。 “嗯......” 两人走到了厅中,各自寻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丫鬟们便拿来茶水和糕点放置在他们两边的小桌上,结束后,姜巡说道:“好了,你们可以不用站在这儿了,去外面吧。” “是。” 洛缤盯着茶花糕,却是不曾拿起来吃。 “怎么了,你咬都没咬就已知味道变了吗?”姜巡笑道。 “不是......”洛缤低头,拿着牙签戳着一下又一下茶花糕,“只是没有胃口。” “那......你是不是可以把茶花糕给我吃?”姜巡伸手去拿。 “休想!”洛缤拍开了他的手。 “看看,这分明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吧。”姜巡笑着捂着被拍的手,假装很痛一样。 “你滚呐!”洛缤眼角带着泪光,怒叫。 “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能去哪儿?” “去哪就去哪,就是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至于吗?”姜巡抿了口茶,说道:“这么生气?” “你说呢!” “唉......”姜巡叹道:“既然一切都不能改变,那么,就欣然接受吧。” 姜巡站起身,举起手,身体忽然间浮现了一条通体黑色的蛇影,蛇影异常巨大,把姜巡的身子给牢牢圈上了,但却亲昵地把头往姜巡头上靠了靠,但姜巡若是想抚摸着蛇影,那蛇影则是朝天吐着蛇信子,似是不愿意同姜巡太过亲近,但当姜巡把目光投向厅门时,那蛇影也扭过头,同姜巡一样注视着开敞的厅门。 洛缤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的魂影......越来越像你了,亦或者是你越来越像你的魂影了呢?” “两者都有吧,毕竟魂影,就是一个人灵魂的象征......从另一个角度说,魂影其实就说明了一个人内在最真实的写照,也就是说,我的心也是像蛇的血一样。”姜巡自嘲道。 “呸呸呸,那么我就像头鹿吗?”洛缤说道。 姜巡微笑地看着洛缤,配合那蛇影,竟然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只见姜巡缓缓笑道:“不是,你整个人,就像头不知所措的小鹿,在狭隘的地方拼命撞来撞去。” “你能不能不损我?”洛缤无奈地说道。 “那好吧。”蛇影消失了,而姜巡则是用牙签把茶花糕戳了起来,直接就放在洛缤的嘴边,笑道:“我妥协了,你也得妥协地把这糕给我咽下去。” 洛缤的脸却是绯红了起来,直至脖子处,像是河水一般缓缓地把那般绯红流入了心里,她不得已把放在嘴边的茶花糕吃了下去,内心的不安也随着糕点下肚后消失。 无论时间如此改变,此刻的心情都是如此清楚,不曾因一切而改变。 洛缤不自觉地笑了,而姜巡看到了洛缤的笑容后,把牙签放在了盘子上,然后转过身,像是稻草人一般呆立在原地。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 洛缤不愿意破坏这一刻,而姜巡却是开口了:“洛缤,你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 姜巡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四象鼎,又重新出现了。” “传说中创帝所制造的神器吗?”洛缤仍是坐着,微笑。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那自然,因为这只是传说罢了。” “如果我告诉你,并不是呢?” 洛缤摇摇头:“那就太荒唐了。” “为什么?” “因为四象鼎如果真的存在,那么现在就不应该是四个国家存在在这世界上了。” “......”姜巡沉默了。 “根据传说,四象鼎是所有权利的中心,拥有者就拥有无上的权利,相当于拥有了天下,但是最终天下仍是一分为四了,这么看来四象鼎的传说,也只是战乱的人们渴望一统的希望而已。” 姜巡低下了头,说道:“那么,究竟有什么意义?” “什么?”洛缤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姜巡按了按太阳穴,说道:“你先回去吧,洛缤。” 洛缤站起来,关切地走近姜巡,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说道:“怎么,是发烧了?怎么胡思乱想的?” 姜巡笑了:“你看我这像是发烧的样子吗?” “不像,你发烧的时候聪明多了。” “喂,洛缤。” “怎么了?” “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真的是男女授受不亲啊。” “滚!”洛缤狠狠地踹了姜巡一脚,然后转身便走。 在姜巡捂着被踢的小腿喊疼的时候,洛缤微微侧身,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切勿想太多,好好休息。”言罢,她便离开了。 姜巡望着洛缤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头疼越来越强烈,他苦笑一声,说道:“谁又不知道这些呢,只不过我却有无法相信既定知识的理由。” 天色逐渐变暗,姜巡站在门口,遥望着天空,很快便有一驾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上一位衣着华丽的老人揭开车窗,对等待许久的姜巡说道:“姜公子,令尊要在王宫过夜,特差老朽来告知你。” 姜巡拱了拱手,淡淡说道:“谢李大人。” 看着马车逐渐行远,姜巡对候在他旁边的家丁说道:“回去了,今天我父亲不回家。” “是。” 吃罢孤寂的晚餐后,姜巡在点起的灯中仔细地翻看着好几本古迹斑斑的书卷,但最后他仍是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太少了,关于那‘四象鼎’的记载还是太少了,大藏书馆我几乎翻遍了,所得的也不过是这寥寥几本,看来还是得去古玩黑市去碰碰运气。” 叹了口气,头疼欲裂的姜巡正欲睡觉,但这时忽然来了一阵强风,直把微开的窗口吹得摇摇晃晃。 姜巡察觉到了不对,霎时间,通黑色的蛇影便浮现在了他的身后,吐着蛇信子,同姜巡警戒地望着周围。 “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 姜巡身子一颤,虽然笑着对后面的人说:“如果你这么说的话,何不看看自己的脚下呢?——老师。” 背后的人愣了愣,随即笑道:“果然还是瞒不住你。” 姜巡转过身,面前的就是早上那位老师,而现在这位老师的脚上正被他的蛇影死死地缠绕着。 “说实话,我从未想过老师会来。”蛇影被姜巡收了回去,“难不成是因为早上的事?” 老师看着微笑地姜巡,说道:“我自然没有那么无聊。” “那是为了什么?” “你想更上一步吗?”老师反问道。 “......” “你现在的才华已经超越了学堂能够指导的地步,我知道有个地方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什么地方?” “四国联合学院——训喻堂。” “训喻堂向来收生标准不明,甚至什么时候收生都是不明,世人看这所学院像是看待一个仙境。而我看它则像个骗子。” “可你感兴趣,不是吗?” “.......也许吧。” “那明天中午来我的住处。” “什么?”姜巡正欲进一步询问,但是老师却是突然消失了。 而此刻窗口被一阵风刮了下。 “果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姜巡头更疼了,于是他熄灭了灯,躺上了床,但却是一直都睡不觉,到最后他只能盯着天花板,随着时间推移,姜巡的思绪逐渐飘远了,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四章 命运的相遇(上) 无尽的黑暗,把一切都吞噬。而姜巡在其中,见到了唯一的光芒,那是什么? 是一种感情,一种复杂的感情,可是却又那么真切,姜巡之前就已经做过这样的梦了,但他仍是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梦为什么会如此真实,但一切场景他在之前的梦都见过了。 很快,那个“东西”就要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是的,“它”终于出现了。 姜巡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东西”,直后退了好几步,但不知为何怎么后退,他同那“东西”的距离总在缩短,到最后,那“东西”终究脱去了“它”朦胧的外表,露出了“它”的真实面貌。 那是个鼎,造型古怪,似乎在往外生长,而上面的图案却是奇中又奇,令人生出敬畏之心,不敢过分亵渎地仔细探求这背后的含义。 而当姜巡把目光移开的时候,一声低语又让他把目光移了回来。 面前的鼎不知为何变成了一个少女,她身着一身洁白无瑕的裙子,面容世上娇丽无双,但眼角含泪,似乎在为什么伤心,而看着这一切,姜巡不知为何也随着她的泪光而伤感。 姜巡下意识地伸出手,但在触及少女脸颊的前一刻,一切东西都化作了虚无,周围变成了星空,而在星空中,有七颗星星格外地耀眼,姜巡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仍感受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命运”? 但随着一声巨响,星空被一个大口吞噬,就连姜巡连不能幸免,也被吸入了其中。 姜巡醒来了,阳光透过窗口照进了房间,给里面铺上了一层温暖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气,而不远处的书桌上,正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 姜巡知道这是他吩咐的,不用敲门打扰他,直接把早餐放在书桌上。 姜巡起了床,但当他揉了揉眼睛的时候,却发现他不知不觉地泪满眼眶。 “这......” 难不成梦中的情感能一直延续到现实吗?亦或是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姜巡擦干了眼泪,拿起书桌上放置的水杯,漱口后又仔仔细细地用早已准备好的毛巾擦了下脸,但还是感觉自己脸上似乎有什么污渍一样,于是他用毛巾擦了又擦,还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终于满意后正准备吃早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食欲。 于是乎,姜巡只好吩咐好丫鬟收拾好食具,再过问了下他父亲是否回过,在得到“没有”的回答后,便出了门,径直地朝古玩黑市走去。 进入古玩黑市必须得走一条隐秘的道路,而进入后,至于能否找到真正的好货,都得靠自己本事了。毕竟是黑市,鱼龙混杂,有时候确实是少了点规矩,甚至有时也会出现抢东西的戏码,因此进来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小心翼翼、行色匆匆的,其中不乏有戴着面具或者裹着布来隐藏身份的人。 姜巡穿上了一件跟平时不一样的外衣,用一个狐狸面具掩盖住了自己的真颜,一边走着一边留意着周围摆出来的东西有没有自己真正感兴趣的。 他本以为又要白白浪费一上午的时间,想不到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一本古籍。那本古籍虽然不起眼,但是姜巡一眼就认出了那本书上有着跟之前他买到的古书同一类型的标记,而那标记就是传说中创帝留下来的二十四卦记。 姜巡不急不慢地上前,然后跟卖主交谈道:“敢情好啊,老板,这古青铜镯来头不少吧?” “的确来头不少,怎么,客人对这有意思吗?”老板一见姜巡衣着虽然表面简朴,但是用料可是讲究地很,因此殷勤地向盯着自己卖物看的姜巡说道。 姜巡拿起青铜镯,假装在观察道:“嗯......可真是好东西,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了。” “客人,这镯,起码——得有三百八十年了。” “是吗?价格不菲吧?” 老板眼睛亮了亮,说道:“价格肯定让客人你吃不了亏的,也就——五十金。” “......还是贵了些。”姜巡叹了口气,放下了青铜镯。 “别啊——客人,这镯可是值得了这个价,若是你真心喜欢,我愿意让些利出来的。”老板见姜巡有意放弃,连忙说道。 “这样——啊,那你可以让多少?”姜巡把这问题又给回了老板。 “这要看客人你要出多少了。”老板说道。 姜巡给出了三个手指,说道:“我给这个数。” “三十金?这......” “错,”姜巡笑道,“三金,我只给三金。” 老板的笑容一僵,随之叹了口气:“客人实在是识货的人。” “哪里,彼此彼此。”姜巡眼睛眨了眨。 既然这老板已经掉进了他的陷阱,那他便可以放心把话题中心拉扯到古书上了。 “但就算这样,三金怕也是少了些吧。” 姜巡点了点头,笑道:“确实是少了些,不过你这里也有许多糊弄人的东西吧?” “什么?”老板一惊,忙问,“什么糊弄人。” “那个花瓶大抵也只有十年的制期,但样式却是谷关窑的经典,但众所周知,谷关窑最出名的就是它那长达二十年的制期,能把一个瓷器最完美的样子保存到天荒地老。”姜巡眼珠子转了转,又笑着说道:“还有那把剑,一看就是近期的赝品,也有胆摆上来吗?简直把这市的人当作待宰的羔羊了不成?” 老板慌了,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他哪还有脸混得下去啊,于是便对姜巡小声说道:“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啊,客人。” “那这价格......” “便依你吧。” 姜巡点点头,假装又不经意地看着那本古书,说道:“怎么,老板,这种东西摆出来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哎呀,客人啊,不是说不说了吗,既然你喜欢,那么这本书就......” 正当姜巡觉得十拿九稳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一个有着细长漂亮手指的手按住了那本他心心念念的古书,而它的主人则对老板淡淡地说道:“老板,这本书看起来挺不错的,我出十银,要了。” 姜巡扭头一看,只见来人身着朴素,但是却十分得体,及肩的长发被简单地束在身后,但是配合他的面容却显得十分清俊,宛如湖水被垂柳轻抚过,只留下淡淡的涟漪,他没遮掩住面容,但是他露出的笑容十分坦荡,似是不知这市中有着掩面的潜规则。 得见这幅场景,姜巡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但是老板却是看了看姜巡,又看了看来人,最后对姜巡打了个眼色。姜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计谋并没有被老板识破,于是放心地假笑掩盖下去。 “哎哟,老板,大概这本书——得被买走了呢。” “客人莫急,我这就跟那位客人解释。”于是老板便跟来人解释去了。 奇怪的是,那也受用,来人听了老板的话,便弃了买这本书的想法,转对姜巡说道:“既然这位客人对此书有意,先来后到,我应该让了你吧。” “哪里哪里,如果你愿意出更多的话,那你便拿吧。” 老板听见姜巡此话,眼里简直冒光。 “算了,君子利识者而不利庸者。”言罢,那人便离去了。 姜巡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就这么放弃了,而老板愣了愣,对姜巡低声说道:“客人,这人说你不识相而且庸俗呢。” 对此,姜巡哭笑不得。 而在另一方面,之前放弃的男子在一个隐秘的角落仔细地观察着姜巡和老板,最后还是叹了叹气,说道:“还是罢了,我可没闲钱去和一个贵家子弟争,可惜,这已经是这片黑市里唯一一本了。” 而姜巡那边,姜巡并没有因为一开始的得利而回家去,他还是选择去多碰碰运气,但仍是一无所获的他最后揉着太阳穴、拿着之前所得的镯子和古书,回到了府中。 但回到了府中之后,姜巡才发现了自己竟然忘了昨天老师交代他的话,于是连忙问端上茶点的丫鬟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丫鬟应道:“很快可以上午餐了。” 姜巡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出府了。 第五章 命运的相遇(下) 阳光经由打开的窗户,把屋内分成光暗两部分,而里面的两个人在讨论着,坐在暗处的人向背对着光的人问道:“你说的那个独特让你的学生到底是哪里让你觉得独特的呢?” 背光者说道:“大抵是他思考的方式吧。” “方式?” “能够看穿事物的表面,洞察背后的原因,不被情感左右,用最冷静的思考去应对最急切的危机。” “那么——他们两个这方面还是挺像的。” “呵呵,这倒与我听说的‘旅者’不同了。” “是吗?” 他们的对话截然而止,而随之而来的是轻轻敲门的声音,然后门便开了,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看上去才十八岁左右,但是行为举止间中却有一丝老练的意味,五官柔和清俊,让人只一看便如浴春风。男子进了门,轻轻地把门又关上,朝着屋内的两人轻轻一笑,说道:“我算是没迟到吧?” 坐于暗处的人报以微微一笑,而另一个人则有些惊讶,他转身问道:“这可是你说的那人?” “是的。” “那可真是出人意料。”他表示了下自己的惊讶,转而起身对走过来的男子说道:“你便坐在此处吧。” 男子凝视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还有一个人呢,你可休要心急。”坐在暗处的那人说道。 “性耐能成画,心急失良机。无妨,无妨。”男子轻笑道。 “你们在此等候下,我出去看看那人来了否。” 屋里又成了两个人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寻到了创帝留下来的二十四本古书的其中一本。” “怎么,你得了吗?” “没。” “有人先得了?” “是的。” “谁?” “这事不应该问我。” “什么意思?” “一切皆有定数,我们也只不过是棋子罢了,会来到我们手上的,终究会来,而命中注定不属于我们的,即使暂且得到也会失去。” “是吗,我可并不那么认为。” 男子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他轻轻地笑道:“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了。” 而在屋外,等候的那人远远看到有个人缓缓走来,而来人便是姜巡。 “姜巡,为何来得那般迟啊?” 姜巡尚未走近,便听见了老师的话语。他望去,便见老师摸着胡子,望着自己笑着。 “原本就是看我的意思吧?”姜巡走近了些,说道。 老师愣了愣,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概是这样吧,但我早已料到你会来的。” “那老师便对我甚是了解。”姜巡面无表情地应道。 老师看着姜巡的脸,久久才叹了一口气:“进去吧,我们已等候多时了。” “你们?”姜巡眼睛微微缩了缩,“训喻堂的人?” “一半一半。”老师答道。 姜巡沉默了。 进了屋,姜巡看到了两个人,而在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他甚为吃惊。 “兄台,我们又见面了。”男子轻轻笑道,似是没看到姜巡的惊讶神情。 第六章 齿轮 屋内除了男子的其他三个人都愣住了。 过了好久之后,姜巡才嘴角抽了抽,苦笑地说道:“是啊,真的又见面了。” “命运就是那么奇妙,虽然总飘忽不定,但却是早已注定好的。”男子和姜巡四目相对,眼角宛如月牙:“我姓楚,名为以诺,敢问兄台何名。” 姜巡严肃了起来:“姜巡,我叫姜巡。” “哦?好名字。”楚以诺笑道。 坐在暗处的人接过话头:“姜巡?不就是虎威候的公子吗?” 姜巡没有否认:“是的。” “那可真是有意思啊。” 老师在旁边看着他们的神态、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笑了,走到了门口,回头再深深地看了他们眼,然后便默默地离去了。 现在的天地,应该属于有才华有野心的年轻人了,我这般冥顽不灵的老骨头是应该回去那久违的故乡了。 姜巡注意到了老师的离去,但是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觉得老师出去时自有他的道理,应该不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于是屋内的谈话仍在继续着,在互相谈论刺探许久后,终于步入了正题。 “谈何有意思,我也只是个庸俗之人罢了,整天就喜欢研究古书典故,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曾觉得自己有能耐去取得功名建功立业而名留青史,我尚且有此等自知之明。”姜巡这话是说给楚以诺听了,这也在掩饰着他之前买古书的缘故。 “如此,姜巡兄真乃个有趣之人。”楚以诺说道。 “是啊,不露锋芒,拙以藏贤,实在是有趣极了。”暗处的人说道。 姜巡惊了下,但表面依旧伪装地神情如常,他摇头轻笑,起身对那道破他伪装的人说道:“敢问先生大名。” “区区小名何足挂齿,老夫只是一普通教书匠,所教的学生大多称我为徐先生。” “原来是训喻堂的徐先生,在下失礼了,请勿怪罪。”姜巡说道。 “就如此——看出来了?”徐先生说道。 此时楚以诺笑道:“聪明人从不说暗话,信神人从不言谎语。何必如此相互刺探呢?徐先生,还是直入主题吧。” “那好吧。”徐先生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得如同虎豹般凶猛,他狠狠地盯着姜巡,似是要把这人吞入肚中。“似是有一股阴狠之气,但是却带着一丝柔和之力,独特非常。” 姜巡眉头皱了皱,眼睛忽然间变成了金色,而就在此刻楚以诺的眼睛也闪过了一丝光芒,但随后徐先生周身的气息逐渐变得平和,眼神又变回了之前淡然的样子,于是姜巡也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徐先生首先开口:“失礼了。” 姜巡沉默了。 楚以诺轻轻一笑,然后起身:“我先去回旅馆拿行李了。” 徐先生惊道:“你可是决定了吗?” 楚以诺没有回答徐先生,而是转而对姜巡说道:“若是姜兄愿意同徐先生入训喻堂,请邀我同往。”言罢,便离去了,只留下了屋内愣住的两人。 徐先生看向姜巡,说道:“如此这般,姜小弟意下如何啊?” “如果我随你去的话,我有什么好处?” “训喻堂可以说明一切,你不会后悔的。” “......但是,我拒绝。” “什么?” 姜巡嘴角扯出一丝笑容:“选择权自在于我,我想怎么选就怎么选。”言罢,姜巡便起身离去了。 徐先生眉头皱了皱,望着姜巡离去的背影,扶着胡须,摇了摇头,叹道:“便是难办了。但既然楚小子那般说了,那便是你最终还是会被引到那里去的。” 而离去的姜巡则是极为谨慎地思考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明白那徐先生是训喻堂的人,而那楚以诺则是为训喻堂所需要的人,但为什么楚以诺要对自己说出那席话呢?可恶啊,总感觉一切都在那个姓楚的家伙掌控下。 已是太阳将要西沉了,姜巡最后仍是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府上,而让他意外的是他被告知他的父亲回来了。 姜巡进了府后,便看到了府中硕大的一棵红玉树,让他格外吃惊。而后,他的父亲便走了出来,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姜巡。姜巡的父亲姜定海,是渊国现任大将军,世封虎威候,年少时便才华展露,在经历过无数对敌战争后数立伟功为王上所器重,而且他本人体恤百姓、爱兵如子,因而在渊国的声望如日中天。 但是对姜巡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好了。 姜定海平日对姜巡的感觉像是一个将军对一个普通部下的感觉,没有偏袒,也没有厌恶。这让姜巡几乎是处于放养的状态,同时,这也养成了姜巡别扭、总是不知道如何表达亲近的性格。 虽说现在姜定海回来了,但是姜巡的感觉也并没有那么强烈,甚至在姜巡本人看来,他和他的父亲似乎从开始便有一层挡在他们俩中间的膈膜。 姜巡向姜定海行礼,平静地道:“父亲,安好。” 姜定海“嗯”了一声,姜巡以为接下来便是照常的样子:被父亲询问下近状,然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接下来的事让姜巡再也伪装不了冷静的样子了,因为他的父亲姜定海说道:“收拾收拾吧,等下我们就上门提亲。” 第七章 转动 姜巡彻底懵了,他直觉天地都在旋转,觉得太阳应从西升东落,觉得鱼应该在地上用嘴走路,也不觉得此时此刻的事是真实存在的。 但事实却是如此。 姜巡嘴巴颤抖着,说道:“如此,这般,是谁?为何?” “你熟识的,洛家二小姐,洛缤那小丫头。”姜定海说道。 姜巡沉默了,但沉默中爆发的是他自己都未曾料想到的愤怒。 “凭什么——” 姜定海平静地盯着咬着牙拼命抑制住怒火的姜巡,淡淡地说道:“凭王上亲自赐婚。” 而洛府,现在是另一番场景。 洛家里有一股子的喜气,虽然不知道何时到来真正的喜讯,但他们全府上下都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而洛缤则只是干瞪着眼。 洛家老爷,也就是洛缤的父亲洛不改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王上的赐婚以及洛家大公子洛纯即将从边境回来的消息。 这简直是双喜临门。 但洛缤此时却有不一样的感觉,毕竟这实在是太仓促了,仓促得有些蹊跷,为什么父亲从王宫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自己的婚事,为什么对象还偏偏是姜府......他们到底在王宫里谈论了什么? 但是她还是挺欣喜的,这份感情她在面对姜巡时不曾也不敢说出口,却是今日由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解决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向往着建功立业的学子,在转眼间便当上了主辅大人。 望向窗外渐暗的天空,洛缤脑海中忽而浮现了姜巡那副什么事都在意但却又装作不在意的神情,不禁宛然一笑,疑惑不安的心情随着暮色沉了下来。 而吃罢晚饭的姜巡却还是愤愤不平,但是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对他的父亲说出自己的那种愤怒,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点燃了平原,但是却有一个人站在海的那面朝自己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明明烈火焚身,但却无可奈何。思绪如同密密麻麻的毛线,让他实在无法透过气。 夜幕已经深了,虎威候府里有一片巨大的草地,而草地里有一片湖,姜巡一个人坐在硕大的湖边闷闷地丢着石头,这时随着几声声响,姜巡扭头一看,只见荀管家拄着手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姜巡愣了愣,然后把目光移向自己手上的石头,再次把它丢进湖中,溅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荀......爷爷,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荀管家放下手杖,在姜巡身旁慢慢坐了下来。 “无事,只是来看看。” 姜巡盯着再次从地上捡起的石子,自嘲地笑了。 “你也对我很失望吧?” “怎么说呢?” “我父亲那么优秀,以致我从出生便笼罩于他的阴影之下,哪怕自己取得了多么高的成绩、魂影变得那么厉害,最终也只会被归于我父亲教导有方......但实际上,他基本没怎么管过我,我实在是不理解,于是我越来越离经叛道,拼命掩饰着自己的真实能力,做出一次又一次荒诞不经的事情,几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不一样的人,可最后却仍逃不了自己的一生要被安排的命运。” 姜巡这话说完后,他们两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少爷,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荀管家用他深陷的眼睛看着直视前方的姜巡,缓缓地说道:“无论如何,你都是你自己,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事。” “是吗......荀爷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姜巡奋力扔出石子。 “其实我并没有看出来。” “嗯?” “只是觉得当年那个开心的孩子不会被改变而已。” “......”姜巡沉默了,捡起石子的手微微颤抖。 “我该怎么做?” 姜巡咬着嘴唇低下头,一滴泪滴在了草地上,手里的石子被捏得粉碎,声音颤抖地说道:“我到底该怎么做?” “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荀管家拄着手杖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也许一切都在于你怎么想,在于你怎么做。” 姜巡眼睛忽然睁得大了,他望向荀管家离去的方向,嘴唇微微颤动,想要大声地说些什么,但随着最后却只是轻声地说了声:“谢谢。” 而这声话语随着夜晚的风,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姜巡冷静地思考着一切的缘由,很快他就发现了蹊跷。 为什么这么急促? 姜巡打开了窗口,让晚风轻轻拂起自己的思绪。不应该是如此的,王宫里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再结合梦中的事,如果大胆推测的话,恐怕这一切都与那传说中的四象鼎脱不了关系,但为什么四象鼎会与我与洛缤之间的婚姻相关呢?难不成是因为......洛缤的父亲是户部侍郎,而我父亲则是大将军,再怎么样也不能让我们俩轻易联姻,毕竟一个管钱的,一个管打仗的,若是联姻起来岂不是让王上有所疑虑吗?可是又是由王上亲自赐婚...... 这有两种原因,一是王上对我们两家有了疑心,想借此机会来使我们两家势力膨大,最后再找个借口把我们一锅端了,但是我们两家世代忠心耿耿,未曾有什么招惹非议的事情,也在把控尺度这一方面做得非常好,况且我父亲还是王上的腹臣,怎么样都不可能是这个原因。姜巡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么便是第二个原因了,那就是随着四象鼎的出现,四国纷纷搞起了小动作,而小动作到底包括了些什么,估计国家间都心知肚明,但动作虽小,总会有人发现异常,而异常发生之后,以当今的局势而言,当然是越快根除越好。但由谁去根除,什么方式去根除......就很难说了。 姜巡按着太阳穴,凝心思量着一切,而就在此时,他抬了下头,苍穹中一轮格外耀眼满月映入了他的眼帘。 满月......为什么是满月,时间不是没到吗,时间......时间......时间! 姜巡冷汗霎时就冒了出来了,如果时间不允许的话,就不可能舍弃掉影响最小的方法,王上不是因为眼里一时也容不下小动作,而是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那——既然时间不允许的话,根除影响的方法又会是什么呢? 大动干戈! 姜巡头疼了起来,而此时他想到了早上在古玩黑市上买到的古书。 姜巡小心翼翼地把那本书从自己床下一个专门藏东西的格子中取了出来,然后再拿出之前同样有着创帝二十四卦记的几本古书,姜巡极为兴奋把它们对比了好几下,在确认是同一类型的书卷后,他打开了早上骗取到的那卷古书。 但让他惊讶的是,里面什么也没有写。 是的,什么也没有,一个字、一个图画都没有。 姜巡不敢相信,他翻来翻去,甚至在想是不是他已经迷糊了,但结果是,的确什么都没有。 姜巡的眼里直冒金星,但是他还是极其坚决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即便巨大的失望感笼罩了他自己的全身,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挫败感。 “算了,君子利识者而不利庸者。” 但就在这时,楚以诺之前在黑市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在姜巡的脑子里炸开来了。 不应该,绝对不应该。 姜巡不知是对自己的自信,还是对那连他也捉摸不清的楚以诺的自信,亦或是两者都有,反正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书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不过我看不出来罢了。” 但就算得出这个结论了又如何,他仍是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古怪。 最后姜巡苦苦思量了一晚上,以致最后也没有睡好觉。 而在另一处,楚以诺正在高楼上端着一杯小酒倚着高椅,抬头望着天空,夜晚清凉的微风直吹着他没有束起来的头发,酒香随着无处不在的风儿弥漫了整个房间,而徐先生则在抚琴,直把音乐儿流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这,已经是第八颗星星了。” 楚以诺喝了一小口酒,轻声说道。 第八章 停息 这一天清早,才起了的徐先生出了驿馆的房间,便看到楚以诺坐在厅里在看一封信,不禁笑问道:“楚老弟,大清早的,你竟然在看信,难不成是你相好写的吗?” 楚以诺微微笑道:“徐先生,想不到你也会开这种荒诞不经的玩笑。” “哈哈,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旅者’竟然也会有想不到的一天。”徐先生有些骄傲地摸了摸胡须,继续说道:“你继续看吧,我去帮你看看今天驿馆提供给我们的早餐有什么。” “等一下,徐先生。”楚以诺叫停了徐先生。 “你看看这封信。”楚以诺把手里的信递给了徐先生。 “到底是怎么了?”徐先生接过信,只看了一眼便挑起了眉,对楚以诺说道:“你不会想......” “自然是的。”楚以诺转过身,拿起挂在墙上的一个装东西的包带在身上。 “不会吧,楚老弟,你——真的要去?”徐先生不敢相信。 “遵从神圣的命运。”楚以诺走出门口,回头对徐先生报以微笑:“不得不去。” “可......算了,老夫的责任就是安全地把你带去训喻堂,如果你被扣留住或者被杀了,这差便交不得了。”徐先生叹了口气:“你便带上老夫吧。” “徐先生......” “啊?” “谢谢。”楚以诺笑道。 而在另一方面,姜巡几乎是朦朦胧胧间被一声又一声的叫唤从床上拖了起来,而醒来后看到的便是他的父亲姜定海——虎威候兼现任大将军。 “看起来你昨日怕是没休息好啊?”姜定海凝目看着姜巡桌上早已伪装好的一堆书,说道。 “知道了,稍后便来。”姜巡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敷衍道。 “......”姜定海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姜巡的房间。 姜巡从床上爬了起来,轻咳了下,然后穿好衣裳准备走出房门时,两个丫鬟进来了。 “你们进来干什么?”姜巡奇怪地问道。 “大人吩咐我们来服侍公子穿衣。”丫鬟俩低头说道。 “滚。”姜巡脱口而出。 “啊?”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你们可以走了。” “可是,可是......”丫鬟俩面面相觑。 “......你们在害怕什么?” “大人说,一定要服侍公子穿衣。” “不然呢?” “大人没说不然......” 姜巡叹了口气:“那不就行了吗。” 言罢,姜巡便不理那两丫鬟了,走出了房门,而后便看到了一堆人站在他要经过的路上。 “你们干什么?”姜巡有些傻眼。 “大人说:一定要看好公子!”路上站着的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姜巡:“......” 姜定海闭目坐在大堂里,因他面容端正,正气凛然,看上去不怒自威,让人莫名生出几分畏惧。而当姜巡踏进大堂的时候,姜定海睁开眼,淡淡地说道:“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便走吧。” “且慢。”姜巡说道。 “嗯?你还有什么东西要说吗?” “是的。”姜巡微微一笑,周身浮起了一条黑色的蛇影。 姜定海平静地看着姜巡身体边的蛇影,淡淡说道:“哦?你的魂影......看起来磨炼地不错。” 姜巡愣了愣,随后就像泄了气一样,蛇影消失了:“是吗......” “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走了。”姜定海站起身,朝府门走去。 “......”姜巡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跟了上去。 而就在他们到了府门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下人忽然叫道:“大人,有人来了。” 姜定海和近卫一看,只见远处一驾马车缓缓地驶了过来,而马车上楚以诺便在马车窗口朝姜巡大喊:“姜兄,我们来了!” 姜定海盯着马车上的楚以诺,转身向姜巡问道:“你认识他?” “呃,也许。”姜巡含糊地答道。 姜定海没有再问,而是在马车停下来、楚以诺走下来后,对楚以诺说道:“你是何人?” “向虎威候大人致以最高的敬意。”楚以诺向姜定海拱了拱手,说道:“我叫楚以诺,只是一个四处云游的人。” “那你来此何事啊?”姜定海有意无意地看了几眼姜巡。 “只是被派遣过来通知一个消息而已。” “哦?”姜定海直盯着楚以诺:“什么消息?” “经过我院的严格考核。”楚以诺笑容满脸、用手指向姜巡,说道:“姜巡已经得到了我院的认可,成为了我院的新生。” 姜巡在那一瞬间有掐死面前这个嬉皮笑脸之人的冲动,而他的父亲姜定海则是奇怪地看着楚以诺,问道:“你院?” 楚以诺说道:“是的,想必虎威候大人一定听说过训喻堂吧?” 姜定海似乎愣了下神,他转对姜巡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去参加训喻堂的考核的?” 姜巡没有言语。 然后姜定海对楚以诺说道:“犬子有要事在身,训喻堂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姜巡抿着嘴,没有说话。 但楚以诺却从怀中掏出一卷信封递向姜定海,道:“我们学院极其需要姜巡这样的学员,所以如果可以让姜巡来训喻堂进修的话,我愿意提供这个东西。” 姜定海取过信封,打开来后只瞄了一眼便忽现惊色,于是他便盯着一脸笑容的楚以诺,说道:“当真?” “还能——有假吗?”楚以诺没有退缩,而是和姜定海对视着,像是两只猛兽在相互试探着。 姜定海把信封收入了怀里,脸色竟然显现出了些许柔和。他对楚以诺说道:“如此,驿馆实在容不下先生的金玉之躯,若是先生不弃,可到吾府住罢。” 楚以诺嘴角微微一咧,笑道:“既然虎威候大人盛情相迎,后辈我岂有不从之理?” “那么,就请先生暂且住下吧,我让下人给你去从旅馆把行李取来。” “不用。”楚以诺拍了拍腰间的包,说道:“一切我都已准备妥当了。” “那,就请先生入府吧。” “恭谨,不如从命。”楚以诺背着手经过姜定海一行人,而在经过姜巡时给了他一个眼神,仿佛在说: “我已经做到了,现在你又准备如何?” 姜巡忽而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那晚他苦苦思考那本空白古书的事,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自己衣服口袋里被放了一张纸条,而上面则写着: “启: 若有难处,请至渊国副三驿馆寻徐文屏之名。” 那时候姜巡就想起了楚以诺曾拍了拍他的肩膀的同时不经意地用手擦过自己的衣服口袋处。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只是他故弄玄虚罢了?但是我现在的确需要帮助,而至于他的身份...... 姜巡头忽地疼了起来,而之后他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提笔写下了他所要面对的难处给一个他才认识的人,并通过一只信鸟传递了出去。这一切,都在姜巡后来的思量中觉得十分蹊跷,但,却没有结果。 而此时看着楚以诺的笑容,姜巡却冥冥中觉得,一切,似乎都是已经注定好的了。而他,只是一颗棋子罢了,若既然如此,掌棋者又是谁呢? 楚以诺踏进了虎威候府的府门,而此时门外所种的高树飘落了几片老叶,他微微侧身看了眼,发现姜巡在看着他,于是他回应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笑容。 第九章 引蛇出洞 当天晚上,姜巡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渡步,思索万千,在最后终于决定了。于是他安静地前去客房,带上了之前的古书,以及满身的月光儿。 正在房里看书的楚以诺轻轻一笑,随后房门嘎嘎一响,姜巡走了进来。 姜巡蓦然看到楚以诺对自己笑了,也回以了微笑。 但,楚以诺却说道:“何必这样呢,姜兄,何必又重复着一次又一次呢?” 姜巡身子微微一颤,说道:“什么......一次又一次。” 楚以诺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把书放在了旁桌上,说道:“聪明人从不说暗话,信神人从不言谎语。” “呵呵,”姜巡皱了下眉,但随后便舒展:“我从不聪明,也从不信神。” 楚以诺低垂着眼眸:“看来,你我共同点比我想象的多。” 什么意思?姜巡奇怪地看着楚以诺,但后者似乎是不想在这话题上多谈,于是便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你昨日为什么要塞那个纸条给我?” 楚以诺微微一笑:“有的时候,提前的准备可以收得人心。” “就这?” 楚以诺摇头,说道:“当然不止如此。” 就在姜巡准备再度追问的时候,楚以诺的身上忽地冒出了一个青色的影子,姜巡知道,那就是他的魂影,但姜巡却不知道这个时候展露魂影有什么意思。 青色的影子逐渐清晰,而姜巡却看着出了神,因为这魂影着实是漂亮极了。这魂影为马,头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青角,浑体似是青而不青,若是白而不白,眸间有仙气,鼻息似兰熏,使人望上一眼就徒感尘世可值。 “这便是我的魂影。”一句平静地话语把姜巡拉回到了现实。 “这也是我为什么能知晓你事的原因。”楚以诺淡淡地说道。 “难不成你要对我说......”姜巡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魂影,同样的,不是每一个魂影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能力,而我魂影的能力,便是‘预知’。”楚以诺轻笑,然后收回了魂影,“这样,你懂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君子坦荡荡,小人遮掩掩。”楚以诺顿了顿,对姜巡说道:“话说回来,你今晚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姜巡愣了愣,然后苦笑地把怀中的古书拿了出来:“这卷古书,我查看了好几遍,却还是无用,一直是空白的。” 楚以诺盯着姜巡手里的古书看了好一会儿,说道:“这卷古书,怕是没用的。” “也就是说,这是赝品?” “不,的确是真的。” “那为何......”姜巡还想说什么,但楚以诺的眼神却突然变了。 楚以诺和姜巡四目相对,眼神忽地变得有锋气了起来,前者笑着伸过手按着后者拿古书的手,笑着说道:“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比较好。” 表面看是楚以诺在警告姜巡,但实际上,楚以诺用手指在姜巡的手上写着什么,后者看出了两个字:“有人”。 姜巡的眉头紧蹙,配合着楚以诺演戏,说道:“那我便不追问了。” “那,就好。”楚以诺有意没意地朝天花板看了一眼,说道:“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你父亲会因为我的信封而火速赶往王宫吗?” “不知道。” “因为我给了他一个保证。” “......” “我跟他在信里说了,我愿意帮渊国王上,让他能够安睡于晚。”楚以诺轻笑。 此时大风忽起,窗口闪光一咧,一道卷雷击向了房内楚以诺的位置。 姜巡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浮现出一道蛇影,直接把楚以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卷雷劈了个空。但是姜巡仍是心中颤颤。 但楚以诺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疯了吗?”姜巡不解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这人终究还是没有按耐住性子,露出了马脚。”楚以诺大笑地叫道:“虎威候大人,现在,是时候了!” 又是一阵大风,伴随着阵阵野兽般的吼叫,在一阵骚乱后,一切都平息了。 虎威候姜定海走进了房间,身上仍旧带着些战斗过后的戾气,但是却脸色柔和地对姜巡身旁站着的楚以诺说道:“先生所施计谋,果然有效,他们果然已经露出了把柄。” “那,那人抓住了吗?”楚以诺问道。 “没有。”姜定海的眼中狠光乍现,但很快收起,“但能使出这般能力,可以在我和众多护卫手里逃出来的人,整个渊国也就那么几个,更何况,那个人已经受了重伤。” 楚以诺拱了拱手,说道:“那么我便祝虎威候大人早日解决掉此等祸患吧。” “谢先生吉言,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就让犬子陪你聊天吧。” 楚以诺微笑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恭送虎威候大人。” 姜定海离开了。 而姜巡此时也早已清楚了这一切的缘由,原来真的是一起“引蛇出洞”吗,可为什么,我觉得蛇并不只是一条呢? 而此时楚以诺却叹起了气,对姜巡说道:“我能拖延的已经拖延了,接下来就得看你了。” 第十章 开始 “我......应该怎么做?”姜巡喃喃自语。 楚以诺看着低头自语的姜巡,轻叹了下,没再言语,而是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 “话说起来,你的魂影能力不是‘预知’吗?这些事你不是早应该知道了吗?” “即便是‘预知’,也有知道未来,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那既然如此,到头来不还是得靠我自己。” “是的,我能做的,就是拖延,虎威候肯定是不会取消你的婚约的,其实依我看,顺水推舟地结婚可能还会有益处......但问题是,你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样子......既然你托信过来,就证明你不想进行婚约,但你却没有不能进行婚约的理由。总不能说,你不喜欢那个姑娘吧?”楚以诺站起了身,背对着姜巡。 “不......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姜巡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其实不想照别人安排的那样去活着,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真正随自己的意愿在阳光下昂首,而不是作为一个傀儡,像是落叶一般被风决定该落往何处去。” 楚以诺下意识地露出了微笑。 而姜巡则在自顾自地说着:“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 “但你却在犹豫,甚至在我前来拖延的时候,也深陷于犹豫的无限重复中。”楚以诺转过身对着姜巡笑了,“不是吗?” “......没错。”姜巡把头埋得更低了。 “那么,你就应该真正地做出选择!”楚以诺走过去猛地推了一把姜巡,把后者猛地推到在地,然后在后者还在震惊地看着他的时候,他缓缓说道:“真正的勇者,绝不应该只为了谁会遭受伤害而犹豫,而是敢于去面对,如果不愿意面对,只是一味去逃避,那么命运就会把一切都给吞噬,就连悔恨,也会成为奢望!” “所以,站起来!”楚以诺把手伸向了坐在地上的姜巡,“然后去面对,而不是怨天尤人!” “喂,你不会是在威胁我吧?”姜巡握住了楚以诺的手,被后者拉了起来,“我可不接受任何威胁。” “不是威胁,只是辱骂而已。”楚以诺笑道。 “那,可真是不得了啊。”姜巡也笑道。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却是姜巡脸红了起来,似是觉得之前自己的话太过羞愧了,于是转移了话题,从怀里把古书递给楚以诺,说道:“既然此古书已对我无用,那就送给你吧。” 楚以诺接过了古书,道:“无用的东西,交给谁,怕都是无用的。” “那可未必。” “但的确,这卷古书对我无用,还是还你吧。”楚以诺又把古书还回姜巡。 “那,楚先生,可是需要什么其他东西吗?”姜巡问道。 楚以诺一挑眉,笑道:“我什么都不需要,如果真的说要需要什么的话......” 姜巡的衣领被楚以诺拉住了,而后者说道:“那就是你。” 姜巡心里一阵恶寒,然后大叫道:“既然如此,姜巡就不打扰楚先生的休息,姜巡告辞!”言罢,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而楚以诺则盯着没关的房门一阵无语。 在之后,回到自己房间的姜巡仍旧心有余悸,但他却开始思考起了真正的办法。 于是,在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姜巡偷偷地溜出了自己的房间,爬上了屋顶,然后看到一堆士兵已经在府门口把守着了,还有士兵在巡逻。 “这可,难办了。”姜巡苦笑道。 “是的,的确难办了。”楚以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旁边。 “是啊......啊?啊!”姜巡差点没惊地跳起来。 “那么惊讶干嘛?不知道我魂影的能力吗?”楚以诺笑道。 “呃......”姜巡苦笑。 “再过一段时间,从那里过去,大概可以绕开。”楚以诺指着府外的一个地方,对姜巡说道。 姜巡盯着看了一会儿,确认没错后便对楚以诺说道:“谢了。” “去吧。”楚以诺从屋顶跳了下去,然后一个声音幽幽地飘了上来:“哎呀啊,为什么下面会有狗?你们府竟然会在一个地方养那么多狗吗?” 姜巡:“......”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该不会之前的成熟稳重都是假的吧? 最后,姜巡成功溜了出去。 夜晚风凉,月色皎洁,窗外栽种有香气袭人的花儿,花香随着晚风而去,而洛家二小姐洛缤则倚在窗边闷闷不乐,而她的贴身丫鬟则站在她的旁边规劝着:“小姐,别再伤心了,老爷不是已经说了姜府那边的确有事,来不了也只是暂时的。” 话虽如此,怎能不有些难过呢?洛缤轻声对自己贴身丫鬟说道:“小芸,你出去吧,我乏了,要睡了。” “那小姐好好休息,奴婢这就告退。” 在小芸离开后,洛缤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最后也是叹了口气,盯着窗口外的花儿出了神。 “叹什么气吗?” 姜巡突然出现在了窗口外,让洛缤呆住了。 姜巡用手在洛缤眼前晃了晃,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怎么?你睁着眼睛睡着了?” 洛缤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把姜巡直接拉进了房间,压着后者低声但尖气地说道:“别踩我的花!” “呃......”姜巡尴尬地看着压着自己的洛缤,但之后却发现后者咬着嘴唇、眼圈微红着。 “你怎么了?”姜巡问道。 “你来干什么?不是说你被人袭击了吗?不是说虎威候府已经被严厉护卫着吗?你来干什么?”洛缤揪住姜巡的衣领,质问道。 “我能轻松溜出来,他们留不住我的。”姜巡看着洛缤揪住自己的手,却不敢看她的眼睛:“能松开我吗?” 洛缤松开了手,站了起来,而姜巡则是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 “说吧,你来干什么?”洛缤说道。 “其实我......”姜巡支吾着。 而洛缤则是眼睛微微缩了缩,看着支吾着的姜巡,叹了口气,说道:“你是来请求我的帮助,以求能解决婚约的吧?” “你怎么知道?”姜巡惊了。 “这当然,若是说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懂你这扭曲的家伙的话,那怕是少不了我的名字了。”洛缤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我也难以想象像你一样的家伙竟然能迈出这一步。” “瞧你说的话,我就那么不堪吗?”姜巡嘴角扯了扯。 洛缤抿着嘴,没有说话。 “好吧,你说对了。”姜巡叹了口气。 洛缤转过身,说道:“那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只是希望你不要伤心而已。” 洛缤微微侧身,神情平静:“就这?” “是的,我觉得这应该是我自己的事,我应该自己去解决。” 而洛缤有些惊讶,她把姜巡从上看到下,然后说道:“竟然说出这种话......你真的是姜巡吗?” “喂喂。”姜巡有些无语。 “好吧,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洛缤转身走到姜巡面前,认真地看着姜巡,说道:“我会支持你,哪怕你去撞了个头破血流,哪怕你又干出了什么荒唐之事,只要你没违背自己的本心,我都愿意支持你。” 姜巡看着认真的洛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良久,才说道:“谢谢。” 洛缤拍了拍姜巡的胸口,然后把额头靠在后者的胸口上:“我等着你。” 姜巡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道洛缤的感情,但他却不能去回应后者的感情,以为他知道,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想必洛缤也是怎么想的吧,因此她愿意去支持他。 姜巡抓着洛缤的肩膀,后者抬起了头,正对上他那仿佛装着星星的眼睛。姜巡说道:“如果,真的能圆满结束的话,我希望在之后,我们能够如往常一样。” 洛缤苦涩地笑了:“不然呢?” 姜巡低下了头:“对不起。” “没事,没事。”洛缤眼角有泪光,但还是安慰着姜巡。 而就在此时,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则是一声叫唤:“缤儿,你睡了吗?” 洛缤瞬间慌了神,她推着姜巡向窗口走,说道:“你快走,我母亲来了。” “别推,别推,卡住了,喂!”姜巡一时对这家伙无语。 “没时间了,快走快走。”洛缤对已经在窗外看着她的姜巡说道,然后转身去迎自己的母亲:“来了,娘亲。” 姜巡摇了摇头,爬上了屋顶,然后他听到了她们母女俩的对话。 “还不睡呢?” “我睡了,娘亲。” “那你怎么还点着灯呢?” “啊,那可能是我睡觉忘了吹灭了吧,哈哈。” “要好好休息,不要为了姜巡那小子过度担心知道吧。” “知道了,知道了。” “说起来,我女儿也是长大了,长得娇娇嫩嫩的,也是时候嫁人了,可为娘还是难免想起曾经的你那胖嘟嘟的样子,那时候你可没少被姜巡那小子欺负呢。” “娘~” “没事,姜巡那小子虽然是虎威候的独子,但我女儿嫁他那可是便宜他了,可我也是从小看那小子长大。那小子虽然嘴上别扭,心底却是热的,嫁了后,想必我女儿不会受亏待的,咯咯。” “娘亲,我困了,我要睡了。” “好好好,我就不打扰你了,去睡吧。” “嗯,娘亲晚安。” “哦,对了,还有。” “嗯?” “别忘了吹灭灯。” “......” 姜巡在屋顶上听着这些对话,久久沉默不语,最后披着月光,孤独地回去了。 第十一章 麻烦 楚以诺在房里读着书,却是眉头皱了皱,喃喃自语:“也是时候,回来了。” 姜巡已经回到了府中,在房间里抱着膝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想,只是在贪婪地享受最后的平静罢了。 但最终,迎来了日出,迎来了最后的诀别。 姜巡刚刚起床打开房门,就见楚以诺站在门口不远处,然后自己府中值班的下人便过来对他耳语道:“这位先生在天未亮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那儿等公子了。” 姜巡随口应“知道了”,便走到靠在墙边的楚以诺面前,一言未语。 反倒是楚以诺先开口了:“怎么了,姜兄,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 “话说你一直叫我姜兄,我却不知道你的年纪。” 楚以诺想了想,说道:“我现在大概快二十了。” “我......已经二十了。” “那不就对了吗?”楚以诺笑道。 但姜巡没有搭理楚以诺,而是自顾自地走了。 “喂喂喂,姜兄,等等我。”楚以诺追了上去。 姜巡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楚以诺跟着他的后面也一言未语,良久,姜巡问道:“我父亲大抵什么时候回来?” “王宫内事繁。”楚以诺拍着脑袋,说道:“大概今日中午就已经回来了。” “那么,”姜巡停住了脚步,“我得今天上午就得做出了断。” 楚以诺也停住了脚步,微笑道:“是的。” “唉......”姜巡叹了口气,“我现在就去了解这一切。” “既然如此,”楚以诺拍了拍姜巡的肩膀,“带上我。” 姜巡看着一脸笑容的楚以诺,竟然也笑了出来:“我们,可没那么熟......” “那可未必。”楚以诺指着姜巡,说道,“在你去训喻堂之前,我都得保住你这家伙的小命。” “呵。”姜巡未置可否,自顾自地走了。 而楚以诺则是站在原地,看着姜巡的背影,只是微笑着。 很快,姜巡和楚以诺就已经驾着马车到达了洛府外,洛府的管家一见是虎威候府的人来了,便立刻报告了洛老爷,而洛老爷立刻就派人去迎了姜巡他们进来了。 等到姜巡他们到了洛府大厅时,只见洛老爷正襟危坐于大厅首位,而旁边的就是洛老爷的妻子、洛缤的母亲——李夫人。 “洛伯父、李伯母,晚辈姜巡唐突以至,若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多多宽恕。”姜巡行礼,道。 洛老爷却是笑了:“贤侄,何必这么拘束啊?还不记得你的身份吗?” 姜巡沉默了,而楚以诺则上前拱手,说道:“洛侍郎、李夫人,楚以诺在此有礼了。” “哦?姜巡,这位是?”洛老爷看到楚以诺长得清雅非常,让人望之难忘,但以前从未见到过,顿时惊奇道:“这位小兄弟又是何人啊?” “回侍郎的话,我只是一个云游四方的闲人罢了,今日能得见侍郎金容,实感万分荣幸。”楚以诺恭敬道。 “谦虚,着实谦虚,能在这份年纪云游四方,想必一定是极有卓识的才子了,来人,赐座!”洛老爷顿时对恭恭敬敬的楚以诺好感大升,招呼着下人给楚以诺摆座。 楚以诺看了座位一眼,没有坐下。 此时姜巡则对洛老爷说道:“晚辈来此实是有话要言,且只需言片刻,因而座位还是免了吧。” “那行,我原本还想留你下来吃午饭的,既然你忙,你就随你自己吧。”洛老爷笑道。 楚以诺眨了眨眼。 姜巡一低头一拱手,说道:“今日我来此,就是为了取消我与洛二小姐的婚约。” 一片死寂,姜巡维持着低头的模样,而洛老爷的笑容凝固了,李夫人则是张大了嘴,说不出话,而楚以诺则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大厅的门口。 “这,这可是王上的赐婚,而且你和缤儿青梅竹马,你怎么敢!”洛老爷怒起,道。 姜巡跪了下去,但仍是行礼,道:“我自知我此举会伤害到很多人,但我却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望洛伯父、李伯母能谅解。” “唉,反了,反了。”洛老爷看着姜巡这般模样,丧气地叹了口气,便按着额头坐下了。 而李夫人则是对姜巡怒道:“你到底有何理由,要弃我缤儿于不顾,难不成你虎威候府竟视我洛府威笑话吗!” 姜巡沉默不语。 “李夫人。”楚以诺上前,说道:“姜兄此举,实是有他道理的。” “你——又是何人?” “以训而处世,以喻而教人。”楚以诺淡淡说道,但洛老爷却缩了缩眼眸。 “你在说些什么!”李夫人听不懂楚以诺的话。 “又或者,你可以叫我‘旅者’。” 洛老爷脸色大变,但很快又掩盖了去。 姜巡听着楚以诺的话,心中便有奇怪,训喻堂他是知道的,但‘旅者’又是什么? 李夫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洛老爷却插口道:“且慢,夫人。” 李夫人扭头一看,便看见洛老爷已经站了起来,平静地说道:“既然你与缤儿无那缘分,便罢了吧。” “老爷......” “但,之后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吧!”洛老爷说道。 “我......知道。”姜巡抬起头,说道。 洛老爷冷笑了声,说道:“送客!” 楚以诺扶着姜巡起来,后者什么都没有说,然后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准备离开的时候,楚以诺对姜巡小声说道:“注意点,麻烦来了。” 姜巡疑惑地看着楚以诺,但随后大厅门口则冲出了一个拿刀的男子,直冲向姜巡。 “无耻狗贼,纳命来!” 虽是一瞬,姜巡却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他也总算知道为什么楚以诺说是“麻烦”了。 第十二章 结束 持刀的男子怒气冲冲地直向姜巡,而楚以诺则是抢前一步前去挡在了姜巡的前面。 楚以诺的眼睛冒起森森青光,手指指向挥舞过来的刀尖,然后在两者触碰的一瞬间,空间的扭曲就已经使刀尖竟然就这么停了下来,而楚以诺则是毫发无损。 “纯儿——”李夫人惊叫道。 没错,持刀的男子正是洛家大公子洛纯,昨日刚从边境回来,现在正怒气冲冲地盯着楚以诺身后的姜巡。 “姜巡,你这臭小子,把我妹妹当作什么了!亏我曾在我父亲面前替你说过好话,你这小人!”洛纯怒叫道。 李夫人惊恐地对洛纯叫道:“纯儿啊,不要打了,别伤着自己啊!” “母亲,今天若不能出这口气,我寝食难安!”洛纯应道。 李夫人见洛纯不听他话,于是转对洛老爷说道:“老爷啊,你看,你也快些去说几句啊!要是伤着人了该怎么办呐!” 洛老爷则冷静地说道:“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安可伤人?” “可这——哎呀。”李夫人叹气。 “姜巡,你傻站着干嘛,我可是拒绝背你的。”楚以诺回头一看,只见姜巡呆呆地站在原地。 姜巡沉默着。 “喂,姜巡,你不会在这关头睡着了吧?”楚以诺问道。 “让开吧,楚先生。” “哈?” 姜巡盯着楚以诺的冒着青光的眼睛,平静地说道:“我自己解决。” 楚以诺愣了愣,然后在姜巡的注视下轻笑了一声:“这,或许我该知道的。”随之让开了。 姜巡站在持着刀的洛纯面前,后者怒视着前者,而前者则回应以冰冷的眼神。 “让开。”姜巡说道。 “什么?你这小子干出了这种事,竟然还这般理直气壮!”洛纯怒火中烧,挥刀砍向姜巡。 父母之命也好。 姜巡的眼睛变成了金色,而有着如同蛇一般的眼神。 世俗道义也罢。 姜巡的身体间浮现了暗黑色的蛇影。 都不是我内心真正想要的,我想要的...... 姜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一拳把挥刀过来的洛纯从大厅门口揍飞出去。 就只是遵从自己本心而已。 李夫人惊地捂住了嘴,而洛老爷则是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楚以诺则是微微侧身,把视线投向了别方。 “你这家伙!”洛纯只受了点小伤,很快就站了起来。 “够了!”洛老爷站了起来,说道:“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你——你们,走吧!” “可这......父亲!”洛纯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仍然紧握的拳头表明了他的不服气。但他还是听从了洛老爷的话,没有再对姜巡出手。 “虎威候大人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洛纯撂下这句话,便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姜巡身上的魂影消失了,他回头看了洛老爷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然后便拖着楚以诺走了。 洛老爷看着离开的姜巡,不禁叹了一口气,然后李夫人走过去扶住有些疲累的前者坐了下去,说道:“老爷,这样真的好吗?” 洛老爷微睁眼眸,语气中有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感:“罢了,罢了。” 李夫人惋惜地低下了头。 而在另一边,刚出了府门的姜巡拖着楚以诺上了马车,准备走的时候却见徐先生匆匆赶了过来。 “徐先生,你也太慢了吧?”楚以诺在马车上笑道。 “楚老弟啊,你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你下了那种决定后,我得请示多久了吗?”徐先生气不打一处来,对嬉皮笑脸的楚以诺说道。 “辛苦了。”楚以诺伸出手把徐先生拉上马车。 然后徐先生就看到姜巡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楚以诺注意到徐先生的视线,于是对徐先生低声解释了前因后果。 徐先生大惊,手指不断颤抖地指着楚以诺:“你,你——” “关我啥事,你应该指他的。”楚以诺说道。 “唉——”徐先生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马车逐渐前行,楚以诺朝窗外看了看,便抿起了嘴,有意无意地看了姜巡几眼,而后者也似有所感地看向前者。楚以诺笑了笑,姜巡也苦笑了下,这或许是马车里最后的交流了。直到回到府门,下了马车后,他们之间才有了下一次的交流。 “虎威候大人,大概在半个时辰后就会回来了。”楚以诺淡淡说道。 “哦。”姜巡平静回应道,然后进入了府门,进去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地看了下高挂的府口牌匾。 楚以诺和徐先生对视了下,然后也跨了进去。 姜巡走到了大厅,然后就立住不动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楚以诺和徐先生则是在门口处站着,没有进去。 像是煎熬一般,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而姜巡则像是死去了,如同木头立桩一般站立在大厅门口。而徐先生站在门口的右边,楚以诺则是慵懒地盘腿坐在门口的左边,一切都是那么寂静,仿佛这世界上什么也没有存在过一样。 等到枯草被吹摇,树叶沙沙作响时,楚以诺的眼神突然变了,他看向正向过来的府门,按着地面的手指不自觉地弹了弹。 而徐先生也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而看向楚以诺,但后者仍然是漫不经心地坐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府门像是被一根重锤狠狠地敲击了下般被一把打开了,门口处甚至还有因刚刚的力量而形成的裂痕。 然后渊国大将军、虎威候姜定海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他身后的近卫皆是颤栗地不敢上前,而下人则是在他来的路上纷纷惶恐地跪下。 徐先生刚想说什么,然后就见姜定海像是没有见到门口的他们俩一般直接经过了他们,径直走到姜巡面前。 “你,回来了?”姜定海像是平时那样问。 姜巡转过身,说道:“是的。” “为什么要那么做?” “只是因为不想那么做。” “......如果你肯悔过,去洛府道歉并......” 姜巡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道歉了,婚约就会继续吗?” “是的,只要你道歉了,我就可以摆平。” “但是,我拒绝。” 这个时候徐先生不自觉地看向了楚以诺,但后者似乎没有在意,而是继续慵懒地坐在地上,这个时候徐先生也只能一咬牙地上前去朝姜定海拱手,道:“虎威候大人,别来无恙。” “......徐先生,你出去。还有你们,统统出去。”姜定海没带一丝感情色彩地说道。 近卫和下人纷纷出去,而徐先生则是保持着拱手作礼的姿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求救般看了楚以诺一眼,只见楚以诺靠在门口上,对前者点点头。 于是徐先生叹了口气,出去了,但在出去的时候,却是奇怪地看了楚以诺一眼,后者仍是慵懒地坐在地上。 徐先生无声地笑了,然后便出了门,见到门外近卫严肃静谧,下人仍在后怕,议论着以往府里发生的类似种种事迹,徐先生才知道,姜巡的反抗不只是这次而已,只是从来没有像过这次那般强烈。 回到府里,姜巡和姜定海的对峙还在继续。 但姜定海却突然侧身朝门口说道:“你,怎么没走?” 姜巡眼眸瞬间放大,而楚以诺则是站起,走了过来,一脸微笑地盯着姜定海,说道:“回禀虎威候大人,姜巡公子的所作所为从某种角度来说,着实与我脱不了关系,所以我也不打算走,如果大人要惩罚的话,就请带上我,一起吧。” 姜定海眉头皱了皱,对楚以诺说道:“别以为你是训喻堂的人,我就不敢下手。” “严格来说,我现在还不是,但训喻堂着实是对姜巡公子感兴趣地很呐,若是姜巡公子有个三长两短,训喻堂怕不是又少了一个好学生了吗?”楚以诺笑道。 “你这么说的话,就是拿训喻堂对我施压了?” “后辈怎么敢呢。” 姜定海身上直起一阵威武无双的魂影,这魂影是虎状,大抵是姜定海的两倍高只是出现就有一股强大到让人窒息的气势,浑身像是烈火般熊熊燃烧,然后这只虎则像是看到猎物一般恶狠狠地盯着楚以诺,但这时姜巡却笑了。 “果真是‘虎威’啊,盖世无双。”楚以诺的眼睛里青光乍现,有着青色的独角的马魂影亭亭玉立在他的面前,丝毫不为现状而退缩。 姜定海盯着楚以诺的魂影,淡淡地说道:“就凭这个,能怎么样?” “我的魂影或许并不擅长战斗。”楚以诺微笑着,“但仅凭一只虎,还是难噬矣。” “够了。”姜巡怒目盯着楚以诺,说道:“我们家里的事,你一个外人在掺和什么?” 楚以诺看着姜巡,没有说话。而姜定海则是直直盯着楚以诺,也没有说话。 “如果真的要解决的话,也应该是由我自己解决!”姜巡的眼睛瞬间变成了金色般的蛇眸,后面浮现出一条浑体通黑的蛇影,朝着两人吐着蛇信子,“由不得你一个外人插手!” “呵。”楚以诺轻笑了下,说道:“既然姜巡公子这么说了,那可真的由不得我一个外人说话了,我就暂且退下吧。” 楚以诺话虽那么说,但是魂影并没有消失,只是跟随着自己的主人走到了边角站着,盯着屋内的其余两人。 “那么,”姜巡和他的魂影皆是转对着姜定海,“我们该说说正事了吧。” 姜定海盯着一脸认真严肃地姜巡,久久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宁静。 “三下。”姜定海终究开口了,“如果你接得下我三下,你就可以走,我也可以不管你了。” 姜巡显然是没有想到他这么说,愣了下,但随之便说道:“谢谢。” 楚以诺见状,叹了口气,身边的魂影也消失了,随后便慢慢地走出了厅门,只留下屋内的两人。 第十三章 临别之夜 一切好似都处于深海之中,疼痛像是海水般把我掩埋,而曙光迟迟不来,我在努力追寻,却总是在它来临之前的一刻闭上了双眼。 姜巡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这里,又是一样的场景,又是一样的气息,又是一样的事物,在其中没有光暗可言,有的只是最原始的呼唤,而他在见到那座鼎的时候却仍是悲伤。 “一切轮回不止,不会停息,人只会向前进,而永远不会回溯。” 恍惚间,姜巡只听见了这句话,然后,他就被剧烈的光亮唤醒了。 姜巡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了一张笑脸。 “醒了?看来你还有救啊?”楚以诺微笑着看着躺在床上的姜巡。 “什么醒了?”姜巡想动一下,但他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动下都会遭受到剧烈的疼痛,勉强地转移视线到自己的身体上,姜巡才发现自己身体上早已被缠满了结结实实的绷带,其中的药物还在渗透了些许汁液出来,同时散发着一股异常的清香。 姜巡想起来了,原先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梦,但现在才发现,他终于做到了自己既惧怕又渴望的事情。想到此处,他又不禁泪满眼眶。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现在就在驿馆的房间里。 “安心了,有我在,最起码死不了的。”楚以诺轻轻地拍了拍姜巡的额头,然后在后者的注视下拿着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就要喂姜巡喝下。 “这,这是什么?”姜巡闻到了一股极其腥臭的味道,连忙问道。 楚以诺笑了笑,但此刻的表情在姜巡的眼里是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来,良药苦口,喝下它,你今晚前后就能轻微行动了,我们还得赶时间呢。” 姜巡苦不堪言地咽下了一口,然后差点没吐出来,在看到楚以诺还想再喂的时候,他连忙问道:“什么赶时间?” 楚以诺停下了喂姜巡的手,笑着说道:“训喻堂的入学考核,他们在等着你呢,况且你已经昏迷了三天四夜了,现在这里对你的流言蜚语可是有好几个版本,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姜巡似乎又想起了之前他接下自己父亲三招的过程,不禁叹了口气。 “叹气作甚?”楚以诺笑道,“你还得把这药给我喝了。” 姜巡:“......” 姜巡在临近崩溃的时候喝完了这碗药,然后便是疲惫感占据了他全部头脑,于是他就以此睡去了。楚以诺见此状,收拾好东西,出房的时候正好撞见徐先生走过来。 “怎么?徐先生,渊国王上那儿可否有异动?”楚以诺问道。 “暂且没有,但也不好说。”徐先生看了眼姜巡所在的房间,又问道:“那小子怎么样了?” “还好,睡着呢,过了今晚应该就能走动了。”楚以诺答道。 “那,我们今晚便启程吧。” “这么急吗?”楚以诺皱了皱眉。 “不能不急啊,不管是训喻堂要求的时间,还是这个事态的后势发展,都由不得我们慢呐,况且你还得注意点你自己的身份,要不是在渊国这儿,你的名声还不怎么响亮,你恐怕现在就被带去见渊国王上了,到时候是走是留,这可都不一定啊!”徐先生担忧地说道。 “这还怎么样,虎威候打也打了,他们骂也骂了,他们还能拿我说事?”楚以诺笑道。 “哎呀,总之还是早走为妙,你又不是不懂,我就不多说了。我还有些要事要去处理,还是劳烦你先看着那姜巡小子。”徐先生说完这个,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楚以诺静默不语,此时窗外阳光甚好,外面还有几只蝴蝶在嬉闹,使其微风而远其飘,不复甚好。可楚以诺在最后却是低声说道:“应当,还有三日,不急,不急。” 到了夜里,楚以诺一个人在外厅里正看着一本书,然后他好像若有所感一般轻轻敲着桌面,一个人在念叨着什么,再然后姜巡的房间里一阵动静,随之姜巡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走了出来。 “身体都没好,就那么鲁莽,你到底想干嘛?”楚以诺笑着说道。 姜巡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楚以诺,说道:“我尿急。” 楚以诺笑容凝固了:“......” 尴尬地咳了一声后,楚以诺指了指一个方向,道:“在那里。” “哦。”姜巡扶着墙走去了。 楚以诺看得一阵担心,等下自己不会要挖他出来吧? 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姜巡很快就出来了,然后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楚以诺叫住了他:“且慢。” “又怎么了?”姜巡说道。 “等下会有人来找你。”楚以诺合起书,站起身,“我先回避一下。” “谁?”姜巡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回避?如果有人来,他不应该当一个卫士般的人来守在他身边的吗? 但是楚以诺已经走到门口,在出去前回头淡淡地说道:“等下你就会知道了,我多言也没有用。” 姜巡皱了皱眉,但也没再问什么,而是叹了口气后又趔趔趄趄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愣愣地躺着,好像是已经死睡了过去一般。 一会儿后,半开的窗口透进来的月色忽然被遮住了,然后一个人轻轻地从窗口踏进了姜巡的房间里,但那个人像是在担心呼吸会打扰姜巡的休息一般不知不觉连自己的呼吸也放慢了些,一时之间房里就只剩下了一大一小的两种呼吸声。 那个人静悄悄地靠近假装熟睡的姜巡,近到姜巡能够感受到呼吸。冷涩的空气,清静的夜风,远处的蟋蟀在低吟着私语,悲伤的眼泪在祷告中低落,一切好似在这一瞬间停滞了一样。 姜巡已经知道了来的人是谁,但他却难以睁眼去面对她。 但最后姜巡还是睁开了眼,然后他看到一双微红的眼睛,以及在眼眶中却不容掉落的泪水。 “缤......”姜巡开口说道。 来者正是洛缤,她看着睁开眼睛看着他的姜巡,措不及防间眼泪便低落了下来。 “啊,啊,是我。”洛缤擦去眼泪,说道。 姜巡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洛缤,尽管自己早已对她表明了态度。 “你身体怎么样了?”洛缤问道。 “暂时......还死不了。”姜巡说道。 “我带来很多治疗创伤的药物,只要用这些,你很快就可以痊愈的。”洛缤从身上拿出了很多药瓶和药包,把它们整齐地放在桌上上。 眼见此景,姜巡又想起了以前自己同样被打的时候,不也是洛缤和荀爷爷陪在自己身边给自己上药的吗?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无法安心地接受洛缤的好意。 “洛缤......”姜巡说道,“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 洛缤身子滞了滞,然后红着眼睛,说道:“你以为这是从哪里来的,这是我从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零花钱里取出来的!你满意了吧!” “......”一阵沉默后,姜巡却大笑了起来,直笑得自己身体上的伤口微微裂开,慢慢地渗出血来。 洛缤慌了,她连忙捂住了姜巡的嘴,眼泪在一瞬间绽放了出来:“你不要命了!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你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你总要惹我流泪才高兴吗?” “只是有些伤心而已。” “伤心为何要笑?”洛缤不理解。 “也许是因为,伤心到连眼泪都干枯了,直留下一阵苦涩的笑。” 洛缤抿着嘴,看着姜巡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说话。 “终究是我亏欠了你,亏欠了你们。”姜巡对沉默地洛缤说道。 “如果我不那么倔强的话,如果我接受已经安排好了的人生的话,那么就不会有人受到伤害了吧?” “但这样,你能够安然地入眠吗?”洛缤对姜巡问道,“你能够安心接受既定的命运,不作任何反抗、甘愿舍去自己那份自由的感知地去生活下去吗?” 姜巡沉默了。 “你我都知道,这不是你真正希望的,原谅我的懦弱吧,因为我也是那样听从安排的人生。”洛缤低下身子,轻轻地抱住姜巡,在耳边低语道,“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去接受你的一切所作所为,即使有些事我甚至理解不了你的想法,但我愿意去相信,相信你是对的。” 怀抱,是温暖的,姜巡在这份温暖中似乎也感知了什么,他轻轻地也抱住了洛缤,说道: “谢谢。” 谢谢你的信任,谢谢你所做的一切,谢谢你自始至终的陪伴。 “这还没完,谢谢什么?”洛缤轻轻松开了姜巡,像是发脾气一样说道:“我以后还要找你算账呢,如果以后你做的不是因为你真正希望而做的事,我就算化成怨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记住这一点!” “悉听,尊便。”姜巡笑了。 洛缤也笑了。 然后这两人就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边,共同地看着同样的夜空,时不时地说着几句话,像是以前那样。 再然后,这两人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洛缤醒来了,她看着仍旧熟睡着的姜巡,低声说道:“我会等的,等你回来。”便悄然而去了。 而之后,姜巡默默地睁开了眼睛,眼泪这个时候才像流动的小溪一般流了出来。 楚以诺不知不觉地已经站在了门口,看着姜巡那模样,又看了看桌上上一堆的药物,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难以言明的忧伤,在这之后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要走了。” 姜巡应道:“是的,是时候了。” 第十四章 启程 姜巡和楚以诺在马车上相视无语,而徐先生则是在驾驶马车。 马车窗只是微开,却偶尔还是能听见那些刺耳的议论声,但这个时候谁也不想去理会这些了。 楚以诺随意拿起马车里装着的一堆书中其中一本递给满身都缠满绷带的姜巡,说道:“姜巡公子,既然闲着,你又没有困意,那还不如多读点书。” “既然如此,那好吧。”姜巡接过书,漫不经心地翻开着某页来看,惹得楚以诺一阵无奈地苦笑,显然后者对这种看书方式是极其嗤之以鼻的,但还是没说什么。 而看书的姜巡却意外地看到了书中这段文字: “人生于世,必有其责,责者,任也。” 姜巡低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然后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楚以诺见状,不禁笑问道:“怎么了?难不成你这就看不下去了?” 姜巡沉默了一下,然后看着楚以诺,问道:“据你所知,是不是人一生来便有着自己的职责?” 楚以诺笑容滞了下,然后回答道:“不是。” “为什么?”姜巡紧接着问道。 “因为人生于世,是纯洁的,那时人尚未被任何东西所玷污,是最原始最遵从本能的时候,如果连那时候就摊上了责任的话,那么一个人的出生未免太过悲哀了。因为责任会束缚着那个人的身体乃至灵魂,一个人在觉得自己拥有‘责任’一物后,往往会做出违背自己真正所想的事。但刚出生的孩童,却不会做出违背自己本能的事,哭既是需求,笑既是快乐,若以责任去苛求,那么我宁愿一开始便不生于世吧。”楚以诺说道。 姜巡按着太阳穴,回答道:“我还是不理解。” 楚以诺颇有深意地看着姜巡,说道:“没关系,反正你以后会理解的。” 谈话间,姜巡和楚以诺已经出了城门了,正朝着别城进发。而在道路上,姜巡和楚以诺看到了背负着农具行在路旁的一些农民,于是楚以诺便对姜巡问道:“姜巡公子,你觉得这些人的责任是什么呢?” “自然是耕种庄稼了。”姜巡答道。 “不。”楚以诺拨开了车窗帘,风刚巧吹过,拂起他的发丝,“他们的责任,就是活着而已。” 姜巡的眼睛扩大了:“活着?” “是的,活着,这是最根本的责任。”楚以诺又把车窗帘放了下来,倚在窗边,说道:“这是上天给予我们的责任,要做到这点,每个人都必须付出,但这种付出有时候却是会成为剥夺别人生命的理由,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责任便变成了诅咒,而我,则是一直在诅咒着这个诅咒。” 闻言,姜巡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还是那句话:没关系,反正你以后会理解的。”楚以诺笑了,然后靠在车上,便默默地闭上了眼,一会儿后呼吸就变得均匀了。 姜巡也只能佩服这家伙的心大了,但他也是有些乏了,而已身上的伤还没好彻底,于是也趁着乏劲,也睡了过去了。 待到姜巡被唤醒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而他们也已经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地方,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客栈,但是由于房间少,来这里的人又多,因此他们只得到了一间房,不过能不露宿就已经很满足了。 姜巡醒时,马车已经停好了,楚以诺在马车下盯着姜巡。 “怎么了?”姜巡奇怪地问道。 “无他,只是来看看公子你能不能自己下来。”楚以诺伸出手,“总而言之,就是我来扶你了。” 姜巡摇摇头,说道:“别再叫我公子了。” 楚以诺眨了眨眼,笑问道:“那叫你什么呢?” “就叫我名字,姜巡就好了。” “那,姜巡,请把你的手给我,我扶你下来,如何?” 姜巡笑了下,然后抓住楚以诺的手,艰难地下来了。 “怎么还是那么疼,你的药药效不行啊。”姜巡调侃了楚以诺下。 “我才懒得配药呢,你今早换的药是我偷偷拿你那红颜知己的药来的。”楚以诺笑道。 姜巡沉默了,然后楚以诺就往他脸上抹一些黑黑的粉末。 “你——干吗!”姜巡气得笑了。 “你现在身份敏感,以防万一。”楚以诺解释道,然后作出了一副无奈的样子。 姜巡想要还口,但也没有这家伙说的竟然贼有道理,于是便只能愤愤不平地说道:“你可要给我记住了啊,你以后迟早有一天会被我这么做的。” “是是是。”楚以诺没有在意。 然后楚以诺就扶着姜巡,慢慢地走进了客栈,然后姜巡就看到了一堆正在喝酒吃肉的人,有的人赤膊着、吃相不太讲究,一看就是附近刚刚结束工作的劳工,有的人虽斯文,但却只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青衣,大抵是没得功名的读书人吧?但这一切虽然繁杂,但都与姜巡无关,也只是看看罢了。 姜巡被楚以诺搀扶着走到楼梯道,然后他便看到了徐先生正和一名看起来是客栈老板的中年男子正说着什么话,然后徐先生便看到了老板身后的他们。 徐先生拉着老板在谈论着什么,给楚以诺打了个眼色,后者也心领神会,搀扶着姜巡就走了二楼。 姜巡知道这只是在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谁也不想惹上事,因为像这种地方,据说也会有偷鸡摸狗的人存在,甚至还有更难以言明的。 待上了二楼,进了房间后,楚以诺便对姜巡说道:“你在这儿歇息会儿,我去看看徐先生。” “知道了。” “如果你实在无聊的话,那边的行囊里有一些书,你可以去拿来看看。”楚以诺笑道。 姜巡有些无奈于楚以诺这种性格:“知道了,你快去吧。” “嗯。”楚以诺应了一声,然后便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姜巡叹了口气,然后坐在椅子上想着什么。忽然,他似乎察觉到房间里似乎有什么异动,就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一样。但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人,有的,只是一片令人发慌的寂静。 这可直把姜巡吓地一激灵,但他又有伤在身,没法轻松地去查看,于是便坐在椅子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实在是没有发现什么。但姜巡却是不敢过度放松,于是他偷偷唤出了魂影,只不过这次眼睛里只是闪烁着一丝金色,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变成蛇眸,而魂影蛇也只有他手臂那般长,偷偷地蜷缩藏在了自己的手臂内侧,朝着周围吐着蛇信子。 姜巡眉头皱了皱,然后悄悄地把视线移向了房间里的木床下。 姜巡摇摇晃晃地按着桌子起来,然后慢慢地走到木床边,凝眸看着床下,然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言罢,姜巡便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坐着。 此时,藏在床下的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后,就听见姜巡淡淡地说道:“你还打算藏多久?” 冷静,一定要冷静!这人肯定是在虚张声势!床下的人不断告诫自己。 姜巡眼眸微凝,然后说道:“你看看你自己的左手臂有什么东西?” 床下的人猛然看向自己的左手臂,才发现一条虚影的蛇早已不知不觉缠上了自己的左手臂,正在吐着蛇信子盯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蛇啊!”一声惊叫响彻了房间,但楼下也只是传下来了一丝微弱的声音罢了,然而徐先生却是听到了这声惊叫,他连忙看向身旁的楚以诺,问道:“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吧?那边。” 楚以诺眨了眨眼,应道:“应该,不会吧。” 而在房间里,姜巡却也是对这声惊叫愣了愣,然后嘴角扯了扯,想道:这是什么情况? 而这时床底下爬出来一个人,正在哭着趴在地上求道:“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就饶我一条小命吧、” 姜巡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你,你?” 那个人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娇嫩可爱的脸蛋,只不过沾上了许多灰,大大圆圆的眼睛满是泪水地盯着姜巡,让人一时间心生疼爱,她举起了缠着蛇影的左手,满脸可怜地看着姜巡。 而姜巡也万万没想到,这隐藏在房间里的家伙竟然是个“小家伙”,而且还只是一个看起来才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子。 第十五章 家外 姜巡万万没想到,一直藏在刚刚入住的房间里的竟然是一名估摸才十二岁的女孩。 他愣了好小会儿,但反应过来后便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小女孩,用一种威严的语气说道:“你是何人?莫非你是来偷取钱财的吗?” 小女孩只是睁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姜巡。 姜巡见状只能继续用更加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既来之,休要怪我不留情了,现在就将你捉拿去衙门,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女孩立刻上前抱住了姜巡的腿,说道:“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你可千万不能带我去衙门啊!你要是带我去衙门,我可就再没有活路了。” 姜巡连忙蹲下了身,抓住了小女孩的双手,以让她不再抱住自己的腿,问道:“你这是何意?若是有什么内情的话,何不言明?” 小女孩看了看姜巡抓住自己的那缠满绷带的手,然后转看着姜巡那双明亮的眼睛,不禁脸上一红,于是连忙挣扎摆脱了姜巡的手,像是看洪水猛兽一样看着姜巡。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副看坏人的眼神?姜巡疑惑了,难不成自己真的像坏人吗? 姜巡摸了摸自己的脸,猛然想起之情楚以诺还在自己脸上抹了什么灰,难不成现在自己的脸在别人看起来是特别可怕的吗?姜巡连忙用旁桌上的布擦了擦脸,然后继续严肃地说道:“既然你不肯说的话,那么就只有将你捉拿至衙门了。” 闻言,小女孩连忙说道:“我是从尚奎城来此处逃难的,路过此地无地可安睡,又实在难以困乏,因而偷偷进来想在床底下歇息片刻罢了。” “这也太不可信了吧?你这话编的。”姜巡说道。 “为什么?”小女孩盯着姜巡。 “第一,我渊国国富民安,况且尚奎城是富饶之地,一城粮食可供天下食一年,怎么会有‘逃难’一讲?第二,尚奎城据离此地可是有些远,寻常‘逃难’应该是去隔壁城镇才对,你一个小女孩何必逃难于此?第三,你困乏就算了,何必潜入客栈,要是被抓住,后果你就没想过吗?”姜巡笑了笑,“以此可见,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你就是来偷东西的,第二嘛,其中必有其隐情,那现在,你是说还是不说呢?” 小女孩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姜巡。 “说吧。”姜巡说道。 “我怎么能说?”小女孩看着姜巡,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他们’的人?” 他们?姜巡皱了皱眉,这时房间门开了,楚以诺走了进来,然后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姜巡蹲着看跪在地上的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孩,魂影蛇还缠绕在小女孩的左手臂上,而小女孩正楚楚可怜地看着姜巡。 “姜巡,想不到你竟然是这么有恶趣味的人,难不成你心理已经扭曲了吗?”楚以诺笑道。 “你胡说些什么?”姜巡脸霎时就红了,然后小女孩左手臂上的魂影蛇就消失了,姜巡辩解道:“我只是刚刚发现这个小姑娘藏在我们房间,然后就把她抓出来询问而已。” “而已?你在哪儿找到他的?”楚以诺笑问。 “在......”姜巡被问得一时语塞,他怎么能忘记了这家伙的魂影能力是那什么所谓的“预知”呢?跟他说话不就等于白说吗? “你都知道的,何必问我。”姜巡泄气地说道。 闻言,楚以诺大笑地走到小女孩面前,说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从尚奎城来的呢?” “啊?”小女孩愣住了。 “还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为了躲避什么呢而逃出来的呢?” 小女孩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楚以诺,说道:“你是什么人?竟然能看穿一个人的心事?” “没错,大哥哥我啊,就是一个修炼读心术的人,能够轻易读出一个人在想什么,就好像你下一句话就是——” “不可能,一定是假的!”楚以诺和小女孩异口同声地说道。 小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面前这深不可测的男子,竟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生出。 “怎么样,你信了吗?”楚以诺笑问道。 一旁的姜巡见状捂住脸摇了摇头,内心对楚以诺这种哄骗小孩子的行为表示深深的鄙夷,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比他那简简单单的问话有效极了。等等,他的魂影能力从某种意义来说好像说是读心也没错,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小女孩已经对楚以诺有些服软了,她轻声问道:“如果我告诉你,你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吗?” “是的,我保证。”楚以诺说道。 然后小女孩竟然笑了出来:“你骗人!” “嗯?” “如果你真的能‘读心’的话,你又何必来问我。”小女孩说道。 “我来问你,只是因为我想听你说的,而不是我来亲自说出你的心事,这样你也能留得了一点面子。毕竟人的心事若是不想说出来却被别人揭穿的话,那么难免会受到伤害。”楚以诺平静地笑道。 楚以诺这样说了后,小女孩又动摇了。 而就在姜巡觉得小女孩快说出来的时候,楚以诺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去趴在床上了。 “既然你不想说的话,那么你就可以走了。” 姜巡和小女孩都愣了愣,然后小女孩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 “是的,你可以走了,别打扰我睡觉。”楚以诺懒绵绵地说道。 “那,那我就先走了。”小女孩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放弃,于是便像只被发现偷吃食物的老鼠一样跑了出去。 待小女孩出了房间后,姜巡看向趴在床上的楚以诺,说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楚以诺没有说话,然后就传来了一阵鼾声。 姜巡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楚以诺的睡相,叹了口气,说道:“这房间里就一张床,这三个人怎么睡呐。” 然后姜巡就看到楚以诺的身子明显地往旁边移了移,空出了一片地方。 姜巡不知道怎么说这家伙了,左看右看之后叹了口气,说道:“你就歇着吧,我去看看徐先生在干些什么。” “出去前先补个妆可以吗?”楚以诺像是陈年老鬼的声音从姜巡的身后传来。 “你这家伙......”姜巡彻底无语了。 而在姜巡刚出房门的时候,徐先生刚好走了过来。 “徐先生,你上来得有点迟啊。”姜巡笑道。 “刚刚跟老板了解下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所以迟了些。”徐先生笑道:“你呢,怎么出来了?” “就是觉得有些闷,出来透透气,对了,徐先生有没有在外面见到一个匆匆忙忙跑出去的小女孩?” “有啊,老板还很奇怪哪来一个没见过的小女孩呢?”徐先生看了看姜巡,问道:“你知道?” “算是吧。” “哦,对了。”徐先生说道:“现在你还是少冒头为妙,关于你的事现在已经被编成各种版本的地被说书人说来论去了,所以最好还是先不要做什么事来引起那些不怀好意之人的注意。” “是,我明白了。”姜巡点点头,然后又说道:“现在我下去看一看会有什么问题吗?又或者是下面有没有什么异常?” 徐先生笑了:“现在下面算是安全的吧,起码在我观察中,的确是没有什么危险,况且若是有危险的话——”徐先生看了眼姜巡身后的房间:“他也应该不会让你出来的。” 姜巡立刻会意,说声“谢谢”后便下楼去了。 此时,房间里传出一声轻咳,然后楚以诺开门走了出来,盯着徐先生上下打量了下,把后者有点吓到了:“楚老弟,你怎么了?难不成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吗?” “这个——”楚以诺叹了口气,道:“我饿了。” “......” 话说那边,姜巡下楼时,客栈里的人变少了许多,也就只剩下寥寥数人罢了,一个高壮地像一只站立的熊和一个瘦弱地像一只只有人高的猴的不知是做什么的在边吃饭边比划着什么,不远处有四个中年男人刚刚入座,彼此之间都在笑着说着什么,姜巡生知不能直盯盯地看着别人,这样易惹人注意,于是便慢慢地从楼梯处走到门口。 这时姜巡注意了门外的一棵高树的叶子已经渐渐地有枯黄之态了,这才想起现在已是快要入秋了,但秋将至,他却又不再是看着同样的秋景了,外面全是他所不熟识的景物,一时间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袭来。这时姜巡才深刻地体会到,以往那些描写离愁的人到底是何心境。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叶子到底何时才能归根,正如自己不知何时将要去往何地。 姜巡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了,就只知道自己现在着实是有哭的冲动,但是却不知道应该在哪里哭、对谁哭,只得在默默叹气后,又转身欲回楼上的时候,他恍惚间又听到了曾经荀爷爷经常对他说的话: “慢慢走,不要急。” 姜巡转身望去,后面却是没有什么人,只有飘落的枯叶,以及陌生的街道。 第十六章 帮助 到了夜里,姜巡他们一行人在楼下吃着晚饭,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太晚了的原因,客栈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在吃着饭。 饭桌上,楚以诺狼吞虎咽,着实是有违他以往的形象,徐先生吃了一些后便是在喝茶了,而姜巡则是有些情绪低落,筷子动了几下就放了下来。 徐先生注意到了,于是对姜巡问道:“姜小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这菜不合你口味,要不要我多点点?” “还是不了,”姜巡对徐先生微微一笑,“谢谢徐先生。” “哪有什么谢不谢的,我们还有干粮呢,饿不着你的。”楚以诺边大口大口地吃肉边说道。 “喂,楚老弟,你这吃相真的有点那啥。”徐先生看着楚以诺的样子有点无语。 “如果不在能吃的时候多吃点的话,恐怕我以前就该饿死了。”楚以诺边嚼着肉边说道。 “这是什么强盗理论?”徐先生对这家伙的话表示了理论上的折服,而姜巡则是在一旁讪笑。 “这不是强盗理论,而是事实。”楚以诺说道,“离乡的人总会对外面的事物有一些违和感,但这些感觉总会屈服于活下去的欲望,因为如果连活都活不下去,那又谈何多愁善感呢,只是可笑罢了。” 姜巡愣了愣,然后笑道:“谢谢。” 徐先生在喝茶,没有说话。 而楚以诺则还在大吃特吃。 晚饭过后,姜巡则一个人在二楼的过道上的窗户边看着夜晚的景色,这时楚以诺走了过来站在了姜巡旁边,却又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么吹着夜晚的凉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留得一种莫名的平静。 终究是楚以诺先开口了:“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姜巡笑了笑:“没有,只是觉得有点不适应罢了。” “嗯?你竟然也会不适应?”楚以诺笑道,“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呵,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你这家伙竟然能够这么狼吞虎咽,难不成你以前就没有吃饱过吗?”姜巡调侃楚以诺。 楚以诺点了点头,笑道:“的确是没怎么吃饱过。毕竟以前我的故国还是有些那么一些常年吃不饱饭的人存在的。” 姜巡沉默了下,说道:“冒昧问一下,楚以诺你的故乡又是在何处呢?” “只是襄国的一个小地方,何足挂齿。”楚以诺答道。 “襄国,那不是有号称‘海国’吗?难不成你的家乡是临海的城镇吗?”姜巡又问道。 “算是吧,不过我的家乡也是一个没名气的地方,其实呢,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去四处游荡了,路上虽然艰苦,但是也结识了很多人,认识了很多别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楚以诺眨了眨眼,继续说道:“所以,我总觉得到处都能稍作停留,适应一个陌生的环境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算了,多说无益。还是回去睡觉吧。”姜巡打了个哈欠,说道。 楚以诺轻靠在窗边,说道:“你去吧,我再看看窗外风景。” “等下如果没床让你睡,你怎么办?”姜巡回头问道。 “没床的话,我便睡地上,随处可安,才是正道。” “好吧,那你等下就睡地上吧。” “呵呵。” 待到姜巡入了房间,便看到徐先生在整理行囊,后者在看到姜巡的时候,便叫其过来,问道:“姜小兄弟,你且来看看这件东西是不是你的?” 姜巡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原先存一些零钱的小包,他看着徐先生,疑惑地说道:“徐先生,这是我的东西,但我也的确没有把这带上......一般都是放在家里的,徐先生可曾见过我把这东西带上来吗?” “不知道,但装车的时候的确是没有发现有这东西在。” “那就奇怪了。”姜巡摸了摸小包,然后打开来看了看,里面是他所存的一堆零零碎碎的钱,什么额度的都有,于是把这放在身上收了起来。 “什么东西,你们这么神神秘秘的?”楚以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姜巡身后,一脸好奇地看着姜巡。 “没什么。”姜巡淡淡地回道。 楚以诺没再追问下去。 当天夜里,身为伤者,姜巡被徐先生摁在了床上,然后徐先生和楚以诺一起去打地铺去了。 徐先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而姜巡却是迟迟睡不着。 “怎么,睡不着吗?”楚以诺问道。 “明知故问。”姜巡回道。 “......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还得赶路呢。” “嗯......” 意识愈发模糊,而姜巡知道这是困意,于是便由得这份困倦将自己沉入了黑暗。 而在黑暗之中,却有一丝光亮。姜巡顺着这丝光亮寻去,发现了这丝光亮竟然在无限延伸着,没有尽头,而此时已经寻过去的姜巡回头,发现早已不是黑暗里有一丝光亮,而是光亮之中,有一丝黑暗。 “命运无法被更改,所有反抗都是徒劳。” 随着这声而来的是姜巡从未有见过的不可名状之物,它冲了过来抓住了姜巡,连给姜巡骇然的机会都没有,它一张大嘴直接咬住姜巡的头。那撕裂的疼痛剧烈地传来,姜巡终究陷入了黑暗。 姜巡挣扎地起来,而楚以诺则靠在床边面无表情地托着脸看着前者。 “怎么,做噩梦了?”楚以诺问道。 “......”姜巡大口大口地喘气,但说来也怪,看着眼前的楚以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了一丝心安,于是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也难怪,毕竟一个人不适应外宿环境的时候会做噩梦也不是少见的事。”楚以诺伸着懒腰,语气中有一种慵懒的感觉,“既然你醒来了,那么我们就快要动身了。” “徐先生呢?” “老徐去整理马车了,在你醒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把行囊全搬到马车上了。” 姜巡觉得有点意外,理应来说般行囊的动静不可能让自己可以安睡的,自己应该早就在这般动静下醒来的,可是自己不仅没有醒还做了个噩梦?难不成这也能用“不适应”的理由来解释吗? 姜巡越想越觉得心乱,越想越觉得有蹊跷,但却苦苦找不到原因,要不,问问眼前这个家伙,说不定他有什么意见呢?姜巡看着正在打哈欠的楚以诺,“算了,问这家伙还是觉得不靠谱”,这是姜巡此时所想的。 楚以诺不知道姜巡想什么,而是站了起来,说道:“既然醒了都醒了,我就来帮你换药吧。” “啊,嗯。”姜巡笑应道。 “还有药已经煎好了。”楚以诺又说了一句。 姜巡的笑容凝固了。 “那个,我能不能不吃那个药啊,毕竟我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姜巡尴尬地笑道。 “不行,煎了都煎了,你就给我满怀感激地喝下去吧。” “啊,不是,你看这个还有那个,我觉得我不喝还是可以的......” “不行。” “......” 徐先生把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楚以诺和姜巡刚好走了出来。 “一切都准备好了,诶?姜巡你怎么了?”徐先生看着楚以诺身后脸色很差的姜巡。 “没什么,只是吃了点药而已。”姜巡应道。 徐先生笑了:“良药苦口嘛,算了,快点上来,我们这就启程。” “是。” 待马车已经行出一段距离后,姜巡就看到了路边一群穿着金甲的士兵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看上去确实也威风凛凛,让人望而生畏。姜巡知道这是一些城镇所拥有的专门负责城镇防卫的特殊士兵,以前他就就见过了一个穿着一身金甲的将军来自己府上拜见自己的父亲。可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但随后姜巡却意外地发现了那群士兵后面竟然跟着一个昨天那个小女孩,手上还绑着绳子,看上去应该是被抓住了。姜巡又把车窗帘掀开了一点,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小女孩似乎也有所感,不由得地看向了姜巡,他们四目相对,姜巡能看到小女孩虽然脸上沾着灰,但那双眼睛却仍旧明亮透彻,不知为什么,姜巡竟然有些不忍,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姜巡又把车帘放了下来,而楚以诺则在笑着盯着他。 “想去就去呗,没人能拦得了你,也没理由去拦你。”楚以诺笑道。 “不,我没理由去。”姜巡拒绝了。 “真是个不坦率的人啊,老徐停下车。”楚以诺说完后,徐先生立刻停下了车,然后回头奇怪地看着前者。 “你想干吗?”姜巡看着楚以诺的笑容,竟然有些后背发凉。 “每个人终有自己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而有的人只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楚以诺边说边拉开了车门,看到金甲士兵刚好是要经过马车旁边后,直接一脚把姜巡踹下了马车。 徐先生骇然看着楚以诺,说道:“你疯了吗?姜巡那可是刚刚受过重伤,你这么踹不是让他雪上加霜吗?” “没关系,死不了的。”楚以诺笑道。 “这不是问题!不,这也是个问题,不过这不是主要的问题,为什么要突然把姜巡踹下去啊,楚老弟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没什么,”楚以诺微微一笑,拉上了车门,“只是想看一场好戏罢了。” 而被踹下去的姜巡此时还在震惊,他丝毫不理解现在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突然地踹了出来,这种愣神甚至让他屁股上的疼痛都变得没有那么明显,然后他就看到,自己正在被一堆金甲士兵盯着,而那个小女孩正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第十七章 惊变 姜巡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站起来,然后转身走到马车旁,拉了拉门,好像被人从里面卡住了,于是他拍了拍门,低声说道:“你疯了吗,快让我上去。” “你不是想去救那个小女孩吗?去呀。”楚以诺那故意压地低低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疯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还有,就算想救,我怎么去救,那些可都是执法的人。” “这我管不着,你自求多福吧。” “喂!”姜巡重重地拍了下马车门。 但楚以诺没再说话,然后他看了看驾驶马车的徐先生,然后徐先生朝他点了点头,弄得姜巡有些无语。 “喂,那个小子,你突然出来想干什么,是想妨碍公务吗?”金甲士兵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对姜巡怒道。 然后姜巡转过身看着那个人。 但还未等姜巡说什么,那个领头的士兵竟然愣了愣,然后诚惶诚恐地问道:“难不成你是虎威候府上姜巡公子?” 姜巡愣住了,但却下意识地应道:“是。” 那群金甲士兵看着姜巡的眼神瞬时变了,变得恭敬而有些卑微,变得像是在仰视一般,但他们此时却是踏在同一片土地上,彼此肉体之间没有高低之分。 姜巡厌恶这种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单纯地厌恶罢了。 金甲士兵纷纷向姜巡行礼,领头的对姜巡毕恭毕敬地说道:“姜巡公子,请问有什么吩咐。” “无他,”姜巡的眼神变得严厉了起来,他指着众士兵后面那绑着的小女孩,说道,“把她交于我手。” “这......”领头的士兵左看右看,躬身道;“实在不是在下不愿意,而是实在是这小女孩犯了事,我们也是依令行事。” “依谁的令啊?”姜巡说道:“我也是依令行事,还望将军莫要阻拦。” “公子过奖了,在下只是一个小小兵长,如何敢当得将军名号。”兵长的眼珠子转了转,媚笑道:“若是公子你也是依令行事的话,那这犯人就交于你了。” 小女孩被士兵拉到姜巡身边,然后姜巡对那兵长道:“多谢。” “不谢,公子慢走。”兵长又殷勤地说道:“这犯人可是很狡猾,公子还是要多加留意。” “知道了,多谢将军提醒。”姜巡拉着绑着小女孩的绳子,对兵长说道。 “多谢公子看重。”兵长低下头,偷笑着。 言罢,姜巡便不再啰嗦,拉着小女孩走到马车旁并拍了拍马车门,然后把小女孩直接扔了上去,而楚以诺则是牢牢地接住了被姜巡扔过来的小女孩。 待到姜巡上车并关好车门后,楚以诺笑道:“怎么,我说得没错吧?” “是呀,如果有一天你说的错了,那可就有趣极了。”姜巡按着太阳穴,淡淡地说道。 楚以诺把小女孩的绳子松开了,后者用大大的眼睛盯着姜巡,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知道,别问我。”姜巡不耐烦地应道。 “因为,我们是好人哦。”楚以诺笑着对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愣了愣,然后低头低声说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母亲说过,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楚以诺沉默了。 而徐先生则是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被呛到,大快人心啊!”言罢,马车便开始移动了起来。 而在马车渐行渐远后,那群金甲士兵正在议论纷纷。 “那虎威候的公子不是已经被赶出家门了吗?” “你懂个屁,虎威候结发早逝,尚未续弦,再加上虎威候现在的年纪,迟早这位子也得留给那位公子。” “对啊,再怎么说,和那些人交好终究是件好事。” “那,这边怎么交代?” “得,就说是虎威候的人要人不就行了,那些人能怎么样?” 但这些姜巡都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或许他已经清楚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是却不想多想下去。 而楚以诺却还在和那个小女孩说东说西,但总算套出来了小女孩的名字。 “怎么,你觉得呢?”楚以诺笑道。 “我没想到,想不到你们为了救我而牺牲了这么多。”小女孩泪目道。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做高媚,妩媚的媚。” “一点都不贴切。”楚以诺摸了摸高媚的头,笑道:“不过这也是一种希望吧?” “呸!果然好看的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高媚甩开了楚以诺的手,然后咬牙看着楚以诺,刚开始有的一点感动瞬间变成了泡影。 一旁看着的姜巡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两个活宝,说道:“你们够了,都说来道去了一路了。” “怎么了,姜巡,你这个救命恩人为什么一脸辛酸呢?”楚以诺笑道。 “......”姜巡沉默了。 而马车早已出了城,在郊外行驶着。 而驾驶马车的徐先生伸了伸腰,然后使劲地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咳嗽了几声。 姜巡注意到了,于是关切地问道:“徐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不如还是让我来驾驶马车吧?” “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而已,你身上有伤,还是好些歇养吧。”徐先生笑道。 然后楚以诺接过了话头,他说道:“我啊,还有我啊,我也可以去驾驶马车啊。” 话还没说完,只见徐先生的脸色一变,然后他连忙说道:“不必,不必,老朽一点也不累,楚老弟你还是好些歇着吧,不必去干这劳神之事。” “驾驶个马车能有多劳神?不过既然你坚持,那我还是歇着吧。”楚以诺闷闷不乐地说道。 “对了,而且很快就有人来接我们了。”徐先生咳了一声,暗示着什么。 楚以诺瞬间心领神会,他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靠在座椅上,闭目以来休息,同时说道:“那很好。” 而姜巡没有太过在意,因为有人来接毕竟是件平常的事,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训喻堂。 但高媚却看起来有些慌乱。 楚以诺注意到了,于是他笑着对高媚说道:“放心,我们又不是要把你卖了,我们只是有些人来接我们上学堂而已。” “你们?上学堂?”高媚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姜巡和楚以诺,然后“噗”地笑出了声:“难不成你们只是学生?” 姜巡说道:“怎么?有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高媚笑道。 姜巡不理解这小妮子在想什么,但这也不是他想去理解的,他现在只想去休息一下,于是便卸下力气同楚以诺一样靠在了座椅上。 高媚看着姜巡和楚以诺都已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便觉得有些无趣,于是便掀开少许车帘准备看看外面的风景,而她却看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好似蜻蜓点水一般地立在了一棵远处高大却又已经干枯的树木上。高媚第一时间怀疑自己是看错了,于是她揉了揉眼睛,然后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可能是自己太久精神紧绷了,出现幻觉了吧?”高媚如此安慰自己。 但这时,拉着马车的马一阵叫唤,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徐先生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应该是到了啊,可为什么见到呢?” 姜巡睁开了眼,奇怪地看着徐先生,问道:“徐先生,怎么了吗?” “没什么......”徐先生话没说完,坐在姜巡身旁仍然闭着眼的楚以诺就已经开口道: “是结界。” 姜巡脸色一变?结界是一种神秘的魂术,要发动必须得拥有极其强大的魂影,而且还得满足一些极为苛刻的条件才行,可如今他们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别人所施的结界? “什么——结界?”高媚疑惑地看着楚以诺,但楚以诺并没有理会。 徐先生严肃地向楚以诺说道:“确认吗?” 楚以诺点点头:“确认。” “那好,你和姜巡同我一起下车去查看,至于这小妮子就好生待在车里吧,不要走动。”徐先生立刻作出了应对。 于是他们便留高媚在车上,一同下了车,警惕地望着周围。 而高媚则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服从了徐先生的安排,安静地待在车上,连呼吸声都不敢重一下。 姜巡他们三人只见周围极为苍凉,就只有一条长长延伸的道路还在说明着人类曾经在这个地方有过痕迹,而周围只有或已经干枯或苟延残喘的树木,不见任何人。 楚以诺淡淡说道:“姜巡,唤出你的魂影,以防万一。” 姜巡眼睛已经变成了金色,原来是早已唤出了魂影,魂影蛇现在正以一种最小形态缠在姜巡的左臂上,朝着周围吐着蛇信子。 “那好——等等,不对!”楚以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了身后的马车,却发现马车早已消失了。 第十八章 考核开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震惊,而反应过来后,徐先生咳了一声,说道:“看来来人的目的不是我们。” “是的。”楚以诺皱眉,说道,“但现在只能弥补前面的错误了。” 姜巡看着楚以诺,说道:“我们该怎么做?” 楚以诺拍了拍姜巡的肩,说道:“不,应该是你怎么做。” 姜巡看着楚以诺,没再说什么,然后蹲下身把手按在地上,然后左手臂的魂影蛇悄然融入了大地,姜巡感受着大地大范围的信息,待一会儿后说道:“看来这片结界是并不是独成空间,我依然可以感受到大地的能量和远处发生的动静。” “那这结界术大概级别不会高到哪里去。”徐先生说道。 “是。”楚以诺笑着看向徐先生:“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徐先生笑道:“你怕是懒惰得不成样子了,明明你也能破解,何必要麻烦老夫我呢?” “我破解总归是难了些,还是徐老你对此经验丰富。”楚以诺笑道。 “想不到你也会恭维别人啊,楚老弟。”徐先生微微一笑,然后缓缓抬起右手,然后一只黄色透明的斑鸠出现了在他的右手上。徐先生右手指轻弹,那斑鸠就朝天飞去。 像是镜面破碎了一般,原本清澈的天空貌似像是镜面被打碎了一般,光亮缓缓地化作碎片掉落,然后只见乌云密布,大有下雨之兆。天空瞬间变得阴沉之后,楚以诺看向仍旧蹲在地上的姜巡,问道:“感受到了吗?他们在哪儿?” “楚老弟,你看,马车的行车印。”徐先生指着地上不断延伸的车轮印,对楚以诺说道:“从此迹寻过去大可以找到马车所在。” “但我们最主要的并不是要找马车,徐先生。”姜巡说道。 “是的,那他们大致位置在哪儿?”楚以诺问道。 姜巡指向一个方向,说道:“在这个方向,这已经是我能够感受到的最准确方位了。” “那就够了。”楚以诺的眼睛忽起青光,盯着姜巡所指的方向,口里念叨着什么,然后便从怀中取出一把折扇,朝着天空微微一指后,对徐先生说道:“大抵是这个方向四百米处,用了什么方式来隐藏着,只要能够把他逼出来就行了。” “这点好办。”徐先生点头,然后天空中盘旋的魂影斑鸠忽然猛叫一声,直把空气都撕裂了般,姜巡凝神方才不至于被其影响,而楚以诺则是拿着折扇轻摇了下,说道:“已经出来了,徐先生,速战速决!” 空中盘旋的斑鸠疾速朝远处冲了过去,过了片刻后,徐先生说道:“已经结束了。” 姜巡愣了愣,不禁问道:“这,就结束了?” “嗯。”楚以诺说道:“别看老徐那样,他的魂影斑鸠可是最为擅长远距离作战的,即便是远距离操控,也能完全掌控视野作战,再加上之前那招‘破声’影响了那人的感知,出其不意之下,重伤不起完全不成问题。” 徐先生咳了一声,说道:“楚老弟你这么恭维老朽,老朽也不甚习惯了。” 楚以诺轻笑了下,对徐先生说道:“我和姜巡去把高媚带回来,就劳烦徐先生您去找寻马车了。” 徐先生应道:“注意安全。” “知道,一直知道。”楚以诺说道。 姜巡仍是看着那个方向,没有说话。 待到姜巡和楚以诺一路走着,终于发现了躺着地上的高媚。 而此时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看到高媚脸色不太好,姜巡蹲下来用手指探了探高媚的鼻息,在确认她还活着之后,问道:“她怎么了?” “老徐的魂影斑鸠的‘破声’能够让拥有魂影的人感知减弱,但如果是没有魂影或者魂影没有觉醒的普通人的话,大概率会因为承受不住而陷入昏睡。”楚以诺蹲下来拿起一片破碎的黑布,上面还沾着少许的血,“看来那个人也是受了伤,估计现在已经逃跑了,估计是惊慌到只顾逃命了吧。” “有什么办法知道他的身份吗?” “就这点破布,要是知道就怪了。”楚以诺苦笑道。 “你的魂影能力不是‘预知’吗?”姜巡说道。 “‘预知’也该有点限度,不然不就是无敌了吗?”楚以诺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袋子,仔细地把那片黑布装了进去。 “那这家伙要什么时候才能醒?”姜巡一边戳着高媚的脸一边说道。 “只能等她自己慢慢醒了。”楚以诺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你背她吧。”姜巡站起身拍了拍手,说道。 “嗯,嗯?等等,为什么?”楚以诺看着姜巡。 姜巡笑道:“因为我是伤人啊。” 楚以诺看着姜巡的笑容,良久后叹了口气:“此‘伤’非彼‘商’啊。” 已经寻找到马车的徐先生现在正驾驶着马车找寻着姜巡和楚以诺,终于他终于看到了那两个人带着高媚回来了,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楚以诺背着高媚,而姜巡在旁边憋着笑。 “唉,这两个小家伙......”徐先生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招呼着两人上车。 待上了马车之后,姜巡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高媚,向徐先生问道:“徐先生,中了你的‘破声’会昏睡多久?为何这小妮子现在都没醒呢?” “无妨,‘破声’就算对刚出生的婴儿也并无性命之忧,而且这昏睡最多也只能持续半个时辰。”还未待徐先生说话,楚以诺就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没问你。”姜巡颇具嘲讽地说道:“你要是真知道那么多的话,这小妮子也不会被抓走了。” 楚以诺“啧”了一声,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而徐先生则是笑着说道:“你们也说够了吧,我们快到了。” 姜巡这才想起,徐先生曾说过有人来接他们,但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在姜巡猜测的时候,楚以诺却在戳着睡在车椅上的高媚的脸,还笑道:“若是睡着,倒也是有些可爱。” 对此,姜巡只能叹了口气,说道:“你就不能没有一天不欺负人吗?” “嘿,”楚以诺笑道,“有时候,你不欺负别人,别人也会欺负你。所以如果欺负别人的时候伤害不了别人,那这种便宜总归是要多占占。” “......”姜巡沉默了。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姜巡掀开车窗一看,便只见一个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站在马车边。那男子留着刚好能遮住脖子的胡子,脸上有许许多多的褶皱,像是不平的山丘。 那男子恭敬地对徐先生说道:“徐先生,一路上辛苦了,而那儿已经打开了,就等你们来了。” 那儿?什么那儿?姜巡疑惑地想道。 “还请车内新生以规章行事。”那男子又说道。 “什么规章?”姜巡疑惑地问楚以诺。 楚以诺回答道:“训喻堂有些东西是我们不能知道的,所以要做一些保密措施。” “什么保密措施?”姜巡刚问出这个问题,就觉自己后颈一疼,身体仿佛已不属于自己了,随后意识便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了。 姜巡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不是睡在马车上了,而是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还盖着轻柔的被子。姜巡在床上起身看着周围,只见这件房间虽然不甚华丽,唯有两床,一桌,一衣柜而已,但却是宽敞地很,让人看上去有一种清心之意,像是心中的杂念都被从这宽敞的空间里赶了出去似的。 姜巡掀开了被子,离开了床,又摸了摸自己胳膊和身上仍旧存在的绷带,却发现这绷带早已被换过了,走到房门处,只见阳光袭来,让人眼睛有些不适应,而在姜巡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扇门后,他看到了一棵仍旧茂密的高树,在树荫把这院子变得有些阴凉之后,一阵轻风吹过,一位少女缓缓走入庭院。 那一刻,宛如这世界的花儿都失去颜色,桃花为之不灼,昙花暗叹轻时,而她却仍独步于世间,罗裙似是随轻风而生,容颜如那芬芳隐于轻云,近看使人心慌而醉,远看折使国倾。皓齿轻含,丹唇艳朗,眉目如那高山同流水相配,天作之合,举止如那厌仙境而下,未容思恋。 “你就是姜巡?”她轻轻开口道,“我是苏宜,是你考核的第一考官,既然你醒了,那么考核立刻开始。” 干涩的空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显眼的尘埃,姜巡处在其见,静静地,踏上旅程。 第十九章 测试(上) 阁楼内,一个留着长长白须的白鬓老人正在看着一张薄薄的纸,纸上写着三个人的名字和画像。 而此时,一声敲门声响起,老人放下了手中的纸,说道:“进来吧。” 徐先生缓缓地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道:“院长,那位姜巡学员的考核已经开始了,你是否要亲自去看看呢?” “好,我知道了,我会去的。”院长微微一笑,说道:“小徐啊,那个姓楚的小伙子是真的让人意外啊,在我们训喻堂里,能够如此博古通今,融会贯通着所有谋术,让那些考核的老师们心服口服的,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个了。” “我们训喻堂,本来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汇集地。”徐先生道。 “那,这姜巡,就看他的了。”院长点点头。 “冒味问一句,院长。” “何事?” “就是那个关于高媚的事。” 院长拿起一本书,但没有打开来看,而是放在手里,然后盯着那本书,好像在想些什么,而徐先生则是在很耐心地等待院长。 “就让她暂且住在这里吧,毕竟她身上还有许多事没查清楚。”良久后,院长终于说道。 听见院长那么说,徐先生方才放下心来,但他却仍旧不明白,为什么楚以诺那小子会特地托他来问院长呢? “徐先生,还请务必要亲自去问。” 这是楚以诺对徐先生的请求,但徐先生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为什么前者要那么严肃地拜托自己。 算了,不想了,随他去吧。徐先生放弃了猜那小子的心思,被院长交代了几句话后便告辞离开了。 而院长则是看着徐先生的背影,默默打开手里的书,然后翻开的那一页写着一段文字:“世有奇兽,名曰白泽,有通晓天地之识,转乾坤之力。” “二十四,二十四,看来终究还是逃不了宿命的安排啊。”院长叹了口气。 此时,姜巡正独自盘腿坐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房间里挂着一幅很大的画,画的是四面皆是树林,而一条清澈的小溪独自地在向前流,不知道流向何方,而天空则是有几缕薄薄的细云飘游着,也不知道小溪映射的是天空,还是树林,亦或者其两者已经融为了一体。 姜巡低头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放空着精神,静待着。 终于,“现在考核已经开始了。” 苏宜走到姜巡的面前,安静地放下了一盘棋,说道:“现在我们来下棋。” 姜巡抬起头,只是看着苏宜,什么也没有说。 “你先走,还是我先走?”姜巡问道。 “是我考核你,自然是你先。”苏宜回道。 “那好,我黑你白。”姜巡直接了当地下了个棋子。 苏宜下子了。 姜巡凝眸,也跟着下了。 然后苏宜便只是盯着棋局,未再有下一步动作。 姜巡静静地等着,但苏宜仍旧没有下一步动作。 到最后,苏宜淡淡说道:“无子,如何能下?” “如何,无子?”姜巡疑惑地问道。 “每个人,都只是一粒棋子,无论怎么下,一个人只能尽一粒棋子的作用。”苏宜说道,“现在我们只是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撼动一局棋局。” 姜巡在苏宜说完后便又下子,说道。“既然你不下,那么我就下了。” “......”苏宜一时间沉默了。 在一间硕大的房间里,一群人正围坐在一张圆桌上观看着姜巡和苏宜的棋局。 “哈哈哈哈哈哈,我从来没没有见过苏宜那小妮子露出那副表情,果然老徐你带来的这名新学员有意思,相当有意思!”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呵呵,崔老你喜欢就好。”这是徐先生的声音。 “安静些吧,来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东西。”这是院长的声音。 再然后便只有不间断的轻微呼吸声了。 而在那边,姜巡自己默默地下着子,而苏宜则是呆呆地看着棋盘和姜巡不断下子的手。 很快,整片棋盘都已经是满满的黑子,只有一颗白子被黑子团团围住。 “这样有意思吗?”苏宜说道。 “当然有,”姜巡咳了一声,“如果你没有偷偷地用魂影影响的话。” 苏宜眉头微蹙:“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棋盘忽然冒起了些许浮光,然后局势剧变,原本的黑子已经全部变为了白子,那唯一一粒白子则是变成了黑子,此时正被白子孤立着,像在敌围中吟唱哀歌。 “可就算你知道了,你不是也没有作出应对吗?”苏宜伸出手,就要去把那颗黑子拿走。 “是吗?”姜巡笑了。 苏宜伸出的手停住了,她仔细地看着这个棋盘,突然间,一切都变了,只见棋盘变得黑白交错,棋局变得格外混乱了起来。 “你到底是在什么——”苏宜刚想问姜巡是在什么时候动了手脚,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脚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被一条小蛇咬住了。 难不成是在我进来的时候?莫非他低头只是为了掩饰发动了魂影的状态?苏宜看向姜巡的目光顿时变了,变得格外认真严肃了起来。 “果然深思熟虑,对你这人,我除了‘甚是佩服’,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苏宜叹了口气。 “过奖。”姜巡应道。 “那,你就跟我来吧,接下来是下一项测试。”苏宜起身,朝着出口走去。 姜巡也起身,而这时苏宜说道: “对了,我想问一句。” “什么?” “你原本就识破了,为什么不直接摆成胜局,而是要摆成一个死局呢?” “这只是一个保险。” “哦,这样啊。” “倘若我要胜的话,”姜巡俯身把自己下的第一个棋子拿走,“只要等你拿走,我就胜了。” 话罢,苏宜便笑了:“你这人,倒也挺有趣的。” 姜巡低下头:“过奖。” “好了,什么过奖不过奖的,接下来你就要明白,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个预演,现在呢,才是正事呢。”苏宜侧身看着又把棋子放回棋盘的姜巡,笑道。 “那,再好不过了。”姜巡回答道。 第二十章 测试(中) 苏宜带着姜巡在迷宫般的房屋布局里穿梭着,偶尔跟姜巡搭上那么几句话。 “姜巡,虽然你的魂影已经非常强大,但实际上,我们学院和外面的各处学院不一样,并不在乎一个人的魂影强弱,所以千万不要炫耀你的力量,因为这对你的考核没有帮助。说实话,其实连我都不太理解我们学院的考核标准。”苏宜对跟在她身后的姜巡说道。 “在下明白了。”姜巡淡淡一笑,想道:这样才有趣嘛。毕竟若是同外面的一样,那么倒也少了些传闻中的神秘。 “我们到了。” 姜巡抬头,只见在晴朗的阳光下,在迷宫般的房屋布局中竟然矗立着一间阴森森的阁楼。 “就是这里,进去吧。”苏宜对呆呆地站着的姜巡说道。 “啊,好。”姜巡大步地往阁楼走去,然后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疑惑地回头看了仍旧站在原处的苏宜一眼,说道:“怎么了,苏先生还站在原处做什么?” 苏宜朝姜巡挥了挥手,说道:“我只是暂时替我那个偷懒的老师来考核你罢了,不是什么苏先生,而且就算我是名副其实的老师,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你得一个人去寻找正确的道路了。” 闻言,姜巡对苏宜深深鞠了个躬,行礼道:“姜某在此谢过苏姑娘了。” 苏宜报以一笑,说道:“去吧,他们还在等着你。” “是。”言罢,姜巡便不再迟疑,朝阁楼内走去。 苏宜看着姜巡的背影渐渐消失,扭头看向不远处一棵盛开着花儿的树儿,轻声说道:“只能祝你好运了。” 而姜巡走进阁楼去后,竟然只是见到了黑暗。没错,阁楼内尽是黑暗,而不一丝光亮,于是姜巡的眼眸便变成了金色,魂影蛇也浮现了出来,朝着周围吐着蛇信子,姜巡在这样的条件下能够感知更多的东西,例如能够在黑暗的条件下能够增强视觉、听觉和嗅觉也会大幅度增强,于是他便顺利地找到了一处似乎是灯柱点火的地方。 姜巡掏出怀中的打火石,小心翼翼地给那处地打火,而在他刚刚点完火以后,那条灯柱里刚被点燃的火竟然像是被拉扯一般,直直燃向了高处,然后分裂开来,朝着周围飞去,点亮了周围所有的灯柱。 一时间,阁楼内灯火通明,姜巡能够清清楚楚地观察到此处有许多悬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他不曾认识过的字。 “世间事随命运而动,轮回不止。”姜巡清晰地听见了一声话语,但周围却没有一个人。 但是突然间,姜巡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被抽出,像是开了一道大口一样,那股力量喷涌而出,一时间姜巡竟感觉自己像个空壳。 然后就是身体变得沉重,像是又被满满地灌入了铅一样,姜巡拼命支撑着,眼眸中的金色却已经消去,魂影像是破碎的玻璃一般地散落在黑暗中。这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危险,姜巡从未感受到如此的绝望,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测试”? 别小看人了,这就是所谓的“测试”的话,那么只要打破它不就行了吗! 已经快要倒在地上的姜巡摇摇晃晃地死命站着,眼眸中尽是怒火。 黑暗好似被这股怒火驱散了,而姜巡眼眸中的金色又重新回来了,魂影也再次浮现在了姜巡身上。 姜巡觉得自己嘴边有些湿润,于是颤抖地摸过去,发现自己已经流了很多鼻血。 “咳咳......”姜巡咳嗽了几声。 再然后就是姜巡一个人半跪在地上,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倔强呼吸。 “竟然会有这么乱来的小鬼。” 姜巡一惊,突然发觉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地被三个漂浮着的人状云雾包围着,而那三个东西像是在审视着姜巡。 姜巡从来不愿意在别人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哪怕那三个东西怕不是人。于是他站了起来,昂首看着周围漂浮着的三个云雾,魂影蛇露出狠狠的眼神,警惕着周围。 “乱来?我看是愚蠢!” “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明明是有趣嘛。” 三个不同的声音响起,而姜巡却是在紧张地警惕着。 “嘛,小鬼,你也不用那么紧张。” “是的,虽然的确是够愚蠢的,但也的确有着常人没有的毅力。” “总而言之,虽然没有达到我们原本的期望,但也还是够资格去上一层了。” 姜巡松了一口气。 但那三个人状云雾随之异口同声地说道:“所以,再会了,小鬼。” “哈?”还未等姜巡反应过来,一个黑色的洞口突然从他的脚下出现,然后随着一阵失重感,他直接掉了下去。 “三弟,你这方式可真是少见啊......” “这还是这些年三弟第一次用这种方式送走别人,看来三弟着实对这小鬼十分喜爱啊。” “啧,完全没有的事,大哥二哥你们休要多言!” “这——哈哈哈哈哈!” 话说姜巡那头,已经下落了大约三刻钟,却仍是没有跌到最底下,于是便开始了放空精神,但心想可能仍是逃不了直接摔死的结果,又硬着头皮地强迫自己思考了起来,也当是最后的挣扎吧。 但这一思考不要紧,姜巡惊喜地发现自己身上的力量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回来了,甚至还要比以往还要强,而伸手摸了摸脸,姜巡还发现自己脸上的血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这什么情况?”姜巡苦笑。 但之后,姜巡感受到了一股柔和的力量把自己托了起来,但仅仅是托了一下,然后他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但所幸只是摔得屁股有些小麻,姜巡咧牙站了起来,然后观察着四处。结果发现这里好像和之前进来所看到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装饰,一样有着一堆自己看不明白的牌子,但姜巡却又感觉有些东西不一样,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感觉,就连姜巡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因为眼前的场景明明一模一样啊。 正当姜巡疑惑的时候,他的脚下忽然浮现了一个复杂的法阵,仅仅是在姜巡刚作出反应准备离开的一瞬间,随着一阵强光眩目,那法阵就直接把姜巡带到了一处更大的昏暗空房间。 姜巡被带进那所房间里时迎面而来的事一句漂浮着由微光构成的话:“选择你趁手的武器,迎接最后的测试。” 姜巡皱了皱眉,然后这房间墙壁上直接浮现了一堆武器的残光,似乎等待着他去触摸。 好吧,如果这是最后的测试的话。姜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过去随便触摸其中的一把武器,毕竟他出身于一个武将世家,从小就已经被一些大大小小的将领专门教授了许许多多的武器运用方法,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天分,说实话其实用什么武器对他来说都相当容易。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姜巡的手在刚刚触碰到武器残影的时候,武器残影就像是厌恶他的触摸一样,忽然飘开了。 “这......什么意思?”姜巡愣在原地,自己竟然被武器讨厌了?姜巡不服气地又伸出手,结果又是一样的,武器残影又飘开了。 我就不信了!姜巡拼命地朝周围的武器残影抓去,但无一例外,那些武器残影全部都飘开了。 姜巡看着纷纷远离他的武器残影,忍不住想道:我就那么不堪吗,竟然被嫌弃了。 在叹了口气后,姜巡轻轻摇了下头,把脑里的杂念全部摇出,然后朝那些武器残影说道:“既然你们那么嫌弃我,那么我就赤手空拳地去吧,反正结果也没差不是吗?” 说完,姜巡转身走向这间房间的门,而在准备开门的时候,他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转身后,有一个武器残影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似乎在请求着他带上它。 姜巡向它伸出手,它也随之飘了过来,在姜巡刚刚触摸到它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一根估摸着有二十五寸的黑色长棍,上面布满了一些简单但令人感觉十分有韵味的纹路。而握着的感觉也是极其舒适,就好像握着整个世界一样。 姜巡知道这些武器应该是有属于自己的意识的,于是轻声说道:“谢谢,但在下还未问过你的名字呢。” 长棍轻轻晃动,从姜巡的手上晃了出来,然后自己立在地上,不断地晃动着,在地上刻下了三个字:“勿屈意”! 姜巡微微点头,把长棍重新握回了手中,说道:“承君不弃,此生不屈!” 言毕,姜巡打开了门,迎接最后的考核。 第二十一章 测试(下) 姜巡打开门,面前灯火通明,一个穿着白色礼服、戴着铁面具的人端坐在高堂上,面具只露出了他的眼睛,而他本人闭目养神着,好似在等待着他的来临。 “第三千五百六十七位,姜巡。”面具人缓缓睁开眼后,用沙哑的嗓音如此说道,而姜巡在听了这席话后就明白了这就是他的考官。 “我是。”姜巡回答道。 “好。”面具人站了起来,然后高堂突然裂开了,地面逐渐变成了一个圆盘,圆盘周边上闪烁着二十四颗焰火。 “你的目标,只有一个。”面具人缓缓抬起手,然后数不清的武器残影从地面冒出,漂浮在空中,他从中随便取了一件武器,说道:“那就是在这里击败我,那么你便通过了考核。” 姜巡一眼便认出了那把武器,那把武器是把画戟,可比自己的手里的勿屈意长上不少,要是拉着距离跟他打恐怕要吃亏,因此姜巡当机立断,直接唤出魂影附在自己身上,握紧长棍勿屈意就冲向那个面具人。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的话,现在发起突袭,也不算违规吧?姜巡心里想的是这个。 但面具人仿佛是早已等待着姜巡发动突袭一般,直接一个画戟横扫,又把姜巡逼了回来。 “啧——”被逼回来的姜巡观察着面具人。果然距离还是难以克服的,姜巡如此想道。 那既然如此,就只有缠斗了。姜巡把魂影的力量导入自己的长棍勿屈意上,勿屈意上的花纹在被导入魂影力量的那一刻散发着微弱的紫色光芒,然后姜巡就又冲向了面具人。 “还是一样的吗?”面具人画戟再一故技重施般地横扫。 但姜巡这次却并没有退缩,而把身子一斜,双腿一蹬,竟然从横扫的间隙闪了进来。 姜巡抓住画戟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机会,直接一棍子挥向了面具人的肩部。 面具人肩膀一抖,堪堪闪过了姜巡的一次棍击,然后调整画戟,朝着姜巡的脸上划去。 而姜巡偏头一躲,竟也及时地躲过了这一划,但他却在躲过的同时再次用长棍斜刺向面具人的胸口。 面具人闪之不及,在移动身躯躲避的时候仍是被姜巡刺中了一下,但闪的速度之快,就连姜巡也难以看到自己究竟是刺到了哪里。 但姜巡可不会错过那么好的机会。 姜巡再次冲向面具人,而后者也已经在慌忙之中露出了破绽。 就是现在——等等,不可能!姜巡先是看到了破绽一喜,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明白这很有可能是对方的陷阱。于是他在躲过面具人画戟的一次又一次攻击的时候尽力和面具人进行近距离缠斗,但仍是和面具人保持了一种距离。 因为他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的魂影究竟是什么,事实上,他到现在都还见过对方使用过魂影能力,亦或者自己还没有把对方逼入绝境吗?还是说—— 姜巡突然停止了跟对方的缠斗,退了回来。 选择一件这样的武器,然后故意露出破绽,应该是因为他的魂影能力是在近距离才能发挥威力的,而之前的种种,恐怕都是他演的戏,为的就是让我主动去接近他,好来让他发动魂影能力吗? 而在姜巡这么想的时候,面具人就已经手持画戟冲了上来。姜巡用棍子挡了一下,顺势弹开了。 面具人又冲了上来,用手中的画戟一次又一次地向姜巡发起攻击。 姜巡只是招架着,不急着反击。 而面具人却突然停了下来,冷冷地盯着姜巡。 姜巡疑惑地看着面具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面具人低了下头,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把画戟杵在地上,右手举了举,又一个武器残影像是听见了召唤一般飞到了他的手里。 那是一把弓。 姜巡愣了愣,然后苦笑地冲向了面具人。没办法,总不能吃这样的亏吧? 面具人才刚刚拉开了弓,姜巡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可令姜巡万万没想到的事,面具人竟然直接丢开了弓,赤手空拳地朝姜巡疾速冲来。 这是什么情况,姜巡瞬间反应拉开了距离,但还是晚了一步,面具人的速度还是比匆忙后退的姜巡快了些。 看着面具人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姜巡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棍子朝他的手敲了过去。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棍子在即将触碰到面具人袭来的手的时候,姜巡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是抓住了棍子一般,又仿佛是这根棍子突然重了几百倍的感觉,总之姜巡竟然再也难以抓住自己的武器了。 棍子从姜巡手里脱落了出来,而面具人却仍朝姜巡挥起一掌,姜巡这个时候抓住机会直接一蹬地,直接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的武器掉了,你败局已定了!”面具人朝姜巡嘲讽般地说道。 “哈?”姜巡看着这面具人,着实是没想到这人竟然会说那么跳脱的话。 但很快面具人就骇然发现姜巡手上竟然还握着那根长棍。 “你是什么时候——” 姜巡看了看手里的长棍,刚才迫不得已松开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用魂影蛇去缠住长棍的棍柄了,在刚刚拉开距离的时候的同时也重新拉了回来握在手里了。但在那时,姜巡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就是面具人在用手触碰到棍子的那个时候眼睛里分明闪着微不可查的青光。 姜巡深深吸了一口气,对面具人说道:“刚刚,刺中你的那一棍,还好吧?” 面具人愣了愣,说道:“就凭那一棍,能耐我何?” “那就好!”姜巡大声说道:“来吧!直接来场硬碰硬的决斗吧!——楚以诺!” “好,爽快!”面具人应道,但很快觉得哪里不对。 顿时,全场变得安静了下来。 姜巡朝面具人笑了笑,而面具人则是对姜巡说道:“你在说些什么,那不成你脑子坏了吗?” 好了,这回答,这腔调,虽然嗓音沙哑不同,但姜巡觉得自己对这面具人的身份是楚以诺的猜想已经有八成的把握了。 “装,继续给我装。”姜巡把长棍搭在肩膀上,说道。 这次面具人沉默不语了。 在得知面具人大概率是楚以诺的时候,姜巡就已经持棍飞快地冲向了面具人。 面具人没有退缩,也径直朝姜巡冲了过来。 在两者即将撞在一起的一瞬间间,姜巡竟然直接把棍子扔向了面具人,而面具人只是一个侧身就已经是躲过了,而面具人在那一瞬间也注意到了棍柄上缠着姜巡的魂影蛇,于是也对此提高了警惕。 但他却并没有退缩,还是朝姜巡伸出了手,但这时,他发现姜巡竟然笑了。 他到底在笑什么? 这时候棍子重新飞了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面具人的手已经离触碰到姜巡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了。 但就在此刻,面具人却忽然感觉到身体一麻,然后被姜巡直接一拳揍在面门处,倒下了。 而后,姜巡直接用飞回来的棍子抵着面具人的脖子,说道:“认输吧,你已经败了。” 面具人还在惊愕中没回过神来,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腿上早已不知不觉地缠上了姜巡的魂影蛇。 难不成刚刚把棍子扔过来,就只是为了引开我的注意力吗?面具人如此想道。而且魂影蛇还在咬住他的小腿,估计是因为释放了什么东西,使自己的腿部变得麻木,甚至于在被缠上的时候感知就已经减弱了,怪不得会被那么轻松地撂倒。 竟然犯了这种错误,是因为自己还是太少参与直接战斗了吗,面具人差点没被自己气哭出来,但看着居高临下的姜巡,他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嗯,我输了。” 面具人的嗓音终于没有沙哑的感觉了,姜巡总算听出了属于楚以诺的味道,他直接俯身把面具人的面具揭开,面具人的身份就是楚以诺,他没有想错。 “唉,竟然派你来考核我,是这学院心大呢,还是你本来就是这学院的人呢?”姜巡叹了口气,坐在了躺在地上的楚以诺旁边。 “他们认可了我的实力,于是派我来考核你,只要你能将我逼入绝境,这样就行了,如果是击败,那就更好了。”楚以诺一边笑着一边喘气说道。 “就凭你?我真不敢相信训喻堂的考核竟然那么随便。”姜巡笑道。 “你什么意思?”楚以诺看向了姜巡,却发现他手上绷带处缓缓渗出了血。 真是个笨蛋,直接揍躯干不就行了吗,为何好端端地要去揍铁面具保护的脸啊。不过,他的确是一个大笨蛋,这点不可否认。 “这样,我算是通过考核了吧?”姜巡问道。 “嗯,而且通过得很彻底。”楚以诺笑着说道,但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闻言,姜巡皱了皱眉,说道:“你不知道?” “我是直接被送到这里来的,怎么会知道。” “那应该会有人来接我们的吧?”姜巡说道。 “但愿吧。” 两人在原地等待了很久,终于姜巡站了起来,说道:“我们还是自己去找出路吧。” “......”楚以诺没有回答。 姜巡转身一看,这货已经在地上睡着了。 第二十二章 辽国行(1) 三个月后。 姜巡和楚以诺已经成为训喻堂的学员已经三个月了,期间姜巡了解到训喻堂目前只有三十多位学员,其中不乏他听说过的别国学员,但他对那些人并不感冒,而楚以诺似乎也是如此,但姜巡总感觉他有心事。 由于训喻堂教学的相对独立性,姜巡和楚以诺由同一个老师教,但这个老师也只是教姜巡和楚以诺两个人而已。 那这个老师对姜巡和楚以诺的教学方式是——放养。 没错,的的确确是放养,虽然有时候那个老师仍是会指点一下姜巡和楚以诺的学习,但实际上也可有可无,大部分时间上姜巡喜欢泡在训喻堂大得不像样子的藏书阁里,而楚以诺则经常戴着一顶草帽,去学院附近的山上寻找一些珍稀草药来炼制一些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姜巡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楚以诺在炼制的时候都是拿着草药去学院特供的炼丹室的,所以虽然姜巡和楚以诺在同一间宿舍,但姜巡不怎么对楚以诺所炼到底是什么这件事感兴趣,而楚以诺也没有提及他到底在炼制什么。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过去,而在一个月前,姜巡得知那个他们从外面带过来的小姑娘高媚被院长特许留在训喻堂旁听,其实也就是住在了训喻堂这儿。 所以有的时候,姜巡也会带一些东西过去看一下,在了解到学院里的众多女学员被高媚的天真可爱而同她交好之后,姜巡有逐渐减少了去看高媚的次数,毕竟他也有他想做的事情,没办法面面俱到。但姜巡却总会在几天里收到高媚托人给过来的信,上面写了许许多多趣事,有时候也会说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在看到这些之后,姜巡心里不知为什么会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而姜巡也同样有时候会回信,只是不那么频繁罢了。 同时姜巡也知道,考核过自己的那位苏宜师姐竟然只是比他早一年进训喻堂的,有时候姜巡也会在藏书阁里见到她,也和她谈论过一些当世的情势,姜巡和她的谈话中了解到现在国家间的战争越演越烈,但同时谁也奈何不了谁,所以维持着一种诡异又脆弱的平衡。 在和苏宜谈完国家间情势的那天晚上,姜巡不知为何陷入了失眠的泥沼之中,他想到了洛缤,想到了荀爷爷,甚至想到了他的父亲,而在之后,他终于得睡,那曾经困扰着他的噩梦不知为何消失了。 但这,姜巡并未在意。 日子就这般过去,随着姜巡在藏书阁里看的书越来越多,他也逐渐了解了许多他以前不知道的东西。 “古之创帝,定四方战乱,统全世之界,后值驾崩,天下四分。”姜巡在某本没标注作者名字的书上看到了这句话,但让姜巡奇怪的是,这本书有好多页子是被谁撕去了,而缺失了那些页,姜巡总感觉有些地方没有看明白。 “创帝年少才华不露,后敌国犯其国,创帝率民而战,竟以三万之众敌二十万大军。” “创帝南征北战,所击者有......” 姜巡揉了揉眼睛,觉得创帝着实是伟大,但却觉得这般记载有些不妥,但不知如何明说。姜巡也曾经在藏书阁内寻找过缺失的书页,也问过老师,但终不可得。 渐渐地,姜巡也放下了寻找那些书页的执念,转向专心读着其他典故。 随着姜巡每日待在藏书阁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也被藏书阁的阁主李勋注意到了。 李勋觉得姜巡是个对书有着爱惜之情的年轻人,因为姜巡从来不粗鲁地对待书,姜巡每次归还书的时候,书皆是来时几样回时几样的。于是终于有一天,李勋和姜巡谈了半日的话,在这之后,李勋眉开眼笑地把藏书阁的阁主令交给了姜巡,托后者照看藏书阁几个月,因为他有些事要到外面去,临去前本应关闭藏书阁一段时日,但见到姜巡,他觉得大可不必了。 姜巡没有拒绝,因为这甚合他的胃口,但同时他也拜托李勋阁主道外面打听一下渊国虎威候府的情况。 阁主李勋满口答应了。 此后,便是和平日无甚差别了。 姜巡早起守藏书阁,晚关阁回宿舍休息,但有一天,姜巡在中午守藏书阁的时候竟然见到了自己的老师。 姜巡的老师郭基是个富态龙钟且面目慈善的中年男子,在姜巡看来这位唯一缺点可能就是——头顶比较稀疏。 姜巡经常在藏书阁阁门处不远的一个桌上旁整理或者阅读书籍,也因此能够见到每一位进入藏书阁的人。 但如此,姜巡还从未在藏书阁见过自己的老师的,于是当时就愣了愣,但郭基老师在姜巡还在愣神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说道:“怎么?姜巡,见到我很意外吗?” “老师好。”姜巡道。 郭基朝姜巡点了点头,对姜巡说道:“最近,你有没有空?” “没。” “嗯......啊?”郭基震惊地看着姜巡。 “老师,”姜巡把手中翻阅的书放了下来,说道:“我还得替李阁主照看着藏书阁呢。” “这好说,学院自然也会派人会替你照看。” “老师说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老师自己吧?” “嗯。” 姜巡看了看郭基,又偏过了头,一言不发。 “哎呀,怎么了,你是不放心吗?” “不。”姜巡说道:“我是在想,究竟有什么事情,会值得一直以来很懒的老师去帮一个学生照看一个硕大的藏书阁。” “这是学院主动提出的行动,”郭基解释道,“最近由于国家间大大小小的战争,有一些人已经流离失所了,我们决定派遣一些学生去帮助难民。哦,对了,与你住在同一间宿舍的楚以诺已经加入了学院的行动。” “既然如此,为何不派一些老师去呢?” “学院......也是需要一些人来守着的。”郭基没有在意姜巡话语中的讽刺,而是平静地继续说道:“那,你意下如何呢?” 姜巡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最后,他说道:“若有此责,焉能不从?” “那,便是明日出发了,准备准备。”郭基温和地笑了,他拍了拍姜巡的肩膀,就准备这般离去了。 姜巡目送着自己的老师离去,而郭基在跨出阁门的前一刻转过身对姜巡说道:“外面不比学院,现在已然入冬,还是要多添衣物才是。” 姜巡看着离去的老师,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起身走向门口去,然后靠着门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然掉光的树叶,已然甚寒的微风,以及这已然熟悉的画面,远处有五间不一样的阁楼,在建造阁楼的高基上望去,格外像迷宫一般的房屋布局,安静却有着姜巡在以前没有感受到的热闹,实属比那些高官贪图享乐而建的享乐屋有生气多了。 姜巡浅浅笑着,在阁门处静静地坐了下来,心道:若是能在这个地方一直生活下去,倒也不错。 明日凌晨,已经收拾好行李的姜巡醒来,而隔壁床上的楚以诺还在熟睡着。 姜巡无心叫醒他,因为现在离出发的时候还早着呢。 于是姜巡便自个出去刷牙洗脸,然后盘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静静地冥想着,而这冥想的好处便是,姜巡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魂影力量的流动,以能更好地掌握自己的魂影的同时,也能增强姜巡对外界能量流动的感知。所以,姜巡非常喜欢这样锻炼自身魂影的方式,这也是为数不多的老师教授自己的内容。 当冥想结束的时候,姜巡睁开眼睛,恍惚间竟看到了洛缤在自己面前,他十分惊讶,但很快,他便发现是自己看错了,原来是苏宜学姐不知何时坐在庭院内的小凳子上闭目养神。 也对,洛缤那小妮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苏宜学姐出现在这里好像也不正常就对了。 “醒了?” 姜巡才刚起身,就听见苏宜如此说道。 姜巡看过去,只见苏宜仍旧是闭着眼,但却在浅浅地笑着。 “嗯。”姜巡简短地应了下,然后转身就要进屋。 “等一下。”苏宜睁开眼睛看着姜巡,说道:“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说。” “何事?” “我刚得知,你们要去的地方,是辽国,对吧?”苏宜问道。 事实上,姜巡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他只是答应了学院要去,那便去就行了,他对去哪儿不甚在意。但现在苏宜提起他要去的地方,他也属实对这位于大陆北方的辽国有些感兴趣了。 但现在,姜巡摇摇头,说道:“说实话,我不知道。” 苏宜露出不失礼貌的笑容,对姜巡说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得了吧,学姐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我想请你帮个忙......”苏宜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姜巡,说道:“就是把这封信交给辽国的城主。” “城主?哪个?”姜巡疑惑地问道。 “无需考虑哪个,只需要交给城主或者更高的级别官员就行。”苏宜向姜巡鞠躬:“拜托了。” 姜巡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封便收了起来,说道:“没关系,小事罢了。” “我还有一些事要去做,就先失礼告辞了,再见。”苏宜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姜巡愣在原地,甚至忘了说再见,然后在他开门进屋的时候,就见到楚以诺一边喝着茶一边用闲置的左手把书按在桌子上看。 “怎么,起来多久了?”姜巡笑问道。 “在你冥想还没结束的时候就起了。”楚以诺回答道。 “那......”姜巡本来想问楚以诺关于刚刚苏宜学姐交给自己信封的事,但想想看,还是算了吧,于是便说道:“我们何时启程?” “有人回来通知我们的,我们只有等着就行了。”楚以诺叹了一口气,对姜巡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接受了学院的安排了呢。” 姜巡笑了一下,说道:“我只要知道你也去,我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闻言,楚以诺低头喝了一口茶,然后摇摇头笑道:“你这人,还真是......” 楚以诺欲言又止,在之后,他们两人就静静地待在房间里等待着启程。 第二十三章 辽国行(2) “你们要记得,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能把这个玉佩弄丢了。”郭基看着面前两个他的学生姜巡和楚以诺,说道。 “知道了,老师。”楚以诺拍了拍胸口,示意玉佩已经被他挂在了胸口处。 姜巡点了点头,表示和楚以诺一样。 “嗯。”郭基拍了拍他们的肩,说道:“一定要集体行动,虽然你们的能力应该能独自应付困难,但怕就怕在会有变故,所以切勿意气用事,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我就不多说了,你们都懂的。” “郭老师,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说话之人是比姜巡和楚以诺早入学院三年的学长李顺平,也正是他带姜巡和楚以诺的队前去辽国的。 “那好,就拜托你了,顺平。”郭基对李顺平说道。 “两位学弟的安全我定以命相保,还请郭老师安心。” “诶,客套了,太客套了。”郭基拍了拍李顺平的肩膀,点点头,看起来对李顺平的回答非常满意。 “那我就不耽搁你们了,我还要替某个小子照看藏书阁,就先行一步了。”郭基言罢,告辞了。 “恭送老师。” “那么,我们就要启程了吧。”李顺平看向姜巡和楚以诺,说道:“你们准备好了吗?” 姜巡和楚以诺点点头。 李顺平安抚了一下拉着马车的马,说道:“我们需要的物资已经全部装在马车上了,而且为了保险,我们还是取一个假名好了,以来掩人耳目。” 楚以诺笑道:“那不如我们就假扮成三个兄弟如何?” 李顺平:“楚学弟这话甚合我心。” 姜巡:“......” “看起来,姜学弟没有什么异议吧?”李顺平看向一言不发的姜巡。 姜巡摇摇头,表示没有异议。 “嗯,那么我就叫张大,姜巡学弟就叫张二,楚以诺学弟就叫张三吧。”李顺平说道。 姜巡:“......” 楚以诺苦笑道:“学长真是有才华啊。” “嘿嘿。”李顺平说道:“接下来,我们就要去和已经到了的其他学员会和,而在这之前,我们得到达辽国的丘江处,再由此而上,直到到达平城分发物资,我们的任务才能结束。”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姜巡说道。 “嗯,上车。”李顺平上车驾驶着马车,叫姜巡和楚以诺也上车来,在两人都上车后,李顺平从怀中取出一个石质符咒,嘴里念叨着什么,随即他们马车周边的环境瞬变,变成了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封闭空间,周围有无数个闪光的亮点,处在其间,就像是停留于星空。 “你们在车上等等,我去和这里的管理说一下。”李顺平对姜巡两人说完这句话,就下车了。 楚以诺看着观察着周边的姜巡,笑道:“没见过这里?” “上次你们把我弄晕了,我怎么可能见过。”姜巡说道。 “把‘们’字去掉,我可没参与进去。”楚以诺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是早上起得早,尚且有些困,“还有,你怎么知道会有这个地方?我以为你后来来过。” “训喻堂的所在地一直都被人津津乐道,但既然它被世人称为‘四国联合学院’,那就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其中最为独特的就是从来没有外人可以目睹训喻堂的真颜,这就让人疑惑了,难不成这家学院建立在很偏僻的地方吗?但无论怎样偏僻的地方,应该都逃避不了有心人的寻找吧?但有趣的就是,它的准确所在地从来都没有暴露过。”姜巡靠在车椅上,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么,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就只有通过一些特别的手段,把通往学院的道路变成只能由知情者开启......而且是值得信任的知情者。” 楚以诺满怀深意地笑了:“其实有时候看得太过透彻了,也并不是件好事。” “谢谢良言。”姜巡道。 楚以诺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了。 “已经可以出发了,诶?”李顺平上马车后发现姜巡两人都闭上眼睛睡觉了。 “好吧,你们好好补觉吧。”李顺平驾驶着马车向前走去,在前方的是一扇在硕大房间里突然出现的门,闪烁着无比神秘的光芒。 一瞬之间,气温突然下降了好多,然后姜巡感觉到鼻子好像有点痒,睁开眼睛来看,便发现是些许雪飘进了车内,几片雪花落到了他的鼻子上。 姜巡把早已准备好的厚衣服穿上,然后看到横睡在对面的楚以诺正在背对着自己蜷缩着,于是随手拿了一件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在完成这些之后,姜巡注意到李顺平仍旧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驾驶马车,于是上前询问道:“学长,需要衣服吗?” “我觉得我还可以。”李顺平一边颤抖着一边说道。 “......那好吧。” “诶,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被好心的学弟无奈地披上衣服吗?”李顺平震惊地说道。 姜巡:“......” 漫天飞雪中,一辆马车留下了两道笔直的痕迹,厚厚的雪压着树枝,像是天上的白云挂在了上面,周遭由于下雪的缘故,变得非常安静,一时之间就有些寂寥。 “学长,我们现在是去哪儿?”姜巡问道。 “我们现在在去丘江的路上,还有一段路程呢,姜学弟你还是先睡觉吧。” “睡太多反而不舒服,”姜巡瞥了一眼还在睡着的楚以诺,“我又不是某人。” “嘿嘿,有一个交心的朋友很好吧?”李顺平笑道。 “呵,呵呵。” 姜巡看着满天的飞雪,再看了看头发上沾上些飘雪的李顺平,无言地拿出一张毯子盖在了后者腿上。 “我去睡觉了,你加油吧。”姜巡缩回车里去了。 李顺平浅浅地笑了。 “什么嘛,原来就只是个别扭的小学弟嘛。” 第二十四章 辽国行(3) 雪已经停了,丘江边的码头处,已经安置好马车、卸了物资在地上的姜巡三人正在等待着熟练的船夫开来规模足以装载这些物资的最小船只。 一旁的姜巡盯着早已结冰的江面,说道:“真不敢相信,在这种时候都能有船只运行。” 楚以诺呼出了大口大口的白气,说道:“辽国气候寒冷,只有一小段日子会回暖,所以这里的船只有的可以破开冰面,有的可以直接在冰面上滑行,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厉害。” “我们的船到了。”李顺平指着远处缓缓驶来的船,对身后的姜巡二人说道:“我们得准备了。” “为什么不直接让船夫帮忙?”姜巡问道。 李顺平挠了挠头,尴尬地笑道:“说起来我们学院提供给我们的经费的确有些紧张,所以我们得用在刀刃上。” 姜巡:“......” “你就没要问了,越问越尴尬,毕竟谁也预料不到会有什么意外,当然要以谨慎为先。”楚以诺对目无表情的姜巡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姜巡说道。 李顺平拍了拍姜巡的肩,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在意的。” “呃......” 待他们三人辛辛苦苦地把物资搬上不大不小的船的时候,已经黄昏了,太阳早早地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天地之中了,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由于有些昏暗,楚以诺点了盏油灯挂在船上,让围坐在船上相倚着看书的他们能够看得舒服点,但是由于物资太多,船只有些小,他们也只能挤在一个很小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然读得津津有味,惹得掌舵的船夫频频回头看几眼,等到天终于暗得不成样了,船也加快了前行,李顺平让姜巡和楚以诺二人仍旧读书,自己去给船夫搭把手。姜巡和楚以诺也想搭把手,却被李顺平赶了回去,理由是“船就那么大,你们来不是碍事吗?” 没办法,姜巡和楚以诺只好继续看书。 正读着读着,楚以诺突然说道:“怎么样,不错吧?” “什么不错?” “这份温暖。” “如果你说的事盖着毛毯还发寒的话。” “装,你继续装。”对于姜巡的话,楚以诺回敬了这一句姜巡之前对他说的话。 姜巡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书。 楚以诺也没有接着说下去。 良久,良久,“其实这样,我并不讨厌。”姜巡用低如蚊子般的声音说道。 楚以诺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姜巡,嘴角微微上扬。 就这样,他们二人就这么听着船外呼啸的雪,在静静不晃的灯火下读着书。但没有征兆的是,楚以诺身子忽然颤了颤,然后在背对着姜巡的情况下悄悄地抽出了藏在怀中的一张纸,在看了一眼后又悄悄地收了起来。 姜巡揉了揉眼睛,像是在这种情况下看书看得眼乏了。 “多穿点,别冷着了。”楚以诺把一件大衣披在姜巡的身上,赢得了后者的一记白眼。 “说实话,其实是你冷了,就想连同着我一起穿多点衣服吧?”姜巡看着同样披上大衣的楚以诺,说道。 楚以诺拍了拍大衣,又从旁边拿起一件大衣,说道:“我只不过是为了出去给学长拿衣服才穿的。” 姜巡不以为然地说道:“信你?” “呵。”楚以诺笑着踢了下姜巡,说道:“你就没什么同情心的吗?” “没有。”姜巡斩钉截铁地说道。 楚以诺无语了,于是便拿着大衣出了船厢,找李顺平去了。 而姜巡则是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大衣几眼,最后还是穿在了身上,然后继续看书。 出了船厢的楚以诺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站在船头的李顺平,于是走了过去。 李顺平注意到了楚以诺,但是并没有停下手中的船桨,而是轻松地笑了起来:“楚学弟,你出来做甚啊?” 楚以诺把大衣披在了李顺平身上,笑道:“来看看你是不是适应了船夫的工作。” 李顺平把手中的船桨撂在一边,把身上的大衣牢牢地穿好,然后像猛虎一样向楚以诺扑了过来并拦腰抱住后者。 “啊啊啊~学弟你真可太好了,学长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楚以诺苦笑着被李顺平拦腰抱住,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船就开始摇晃了起来。 姜巡几乎是第一时间从船厢内冲了出来,然后就看到了李顺平正熊抱着楚以诺,顿时有些无语: “喂喂喂,你们两个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姜学弟误会了。”李顺平松开了抱住楚以诺的手,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大衣,说道:“你看,我只是对楚学弟关爱学长的举动表示我的赞同和感动而已。” 船身摇动越来越剧烈,楚以诺苦笑道:“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船夫一路跑了过来,惊恐地对他们三人说道:“不好了,是‘它’来了,是‘它’来了!” “什么‘它’?”姜巡刚刚问出声,就见到船夫一把跪倒在地,头狠狠地抵在地上,似乎是在祈祷着什么,而楚以诺和李顺平则是顿时脸色大变。 姜巡眼睛刚刚浮现金色,准备唤出魂影的时候,楚以诺却一把拉住了姜巡,然后低声但清楚地说道:“把魂影收起来,这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东西。” 姜巡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收起了唤出魂影的想法。 李顺平靠近楚以诺,在后者的耳边低声说道:“可以确定是那个东西吗?” “八九不离十。”楚以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李顺平在听见楚以诺肯定的回答后,就左手一抖,一个弹珠直接从左手弹出,直击中了跪在地上的船夫,随之船夫便无力瘫软在地。姜巡十分惊愕,但是随后他便发现船夫只是被击中了某个穴位,并没有流出血来,想来大抵也只是陷入昏睡状态了吧。 “屏住呼吸。”李顺平低声说道。 姜巡不敢迟疑,屏住了呼吸。而楚以诺则是和李顺平以手来比划着什么东西,然后后者点了点头。 姜巡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然后楚以诺经过了姜巡,径直地走向了船厢。楚以诺在姜巡和李顺平的注视下,在船身摇晃不定的情况下,竟然安安静静地从船厢里拿出了一个大大的盒子放在船的另一头,然后又安安静静地回到了姜巡和李顺平的身边。 姜巡不解地看着楚以诺,疑惑就要从他的眼睛里蹦出来了,而楚以诺却只是对前者笑了笑,没说什么。 很快,船停了。但这个时候,空气仿佛被什么冻结住了,连月亮都变成了浅绿色,不怀好意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些。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也异常诡异。而船这时却好像被巨大的钳子从底部固定在被破开冰面的河面上,一点正常的摇动都没有发生。 船边忽然冒出了两帐灯笼......不,那不是灯笼,而是两只幽绿的眼睛,而随之而来的则是搭在船上的大手,以及那非鱼非人的巨大头颅。 姜巡目不转睛地看着‘它’直直地把大手伸向船另一边的大盒子,然后那起泡的滴着粘稠液体的怪异大手握住大盒后,船身一阵摇晃,然后那只大手带着盒子缓缓离去,同时那双灯笼一样的幽绿眼睛也随之消失。 一切又回到了原状,熟悉的轻微摇动感又回来了,而姜巡却再也屏不了息了,他喘着气,摇摇晃晃着,一旁的楚以诺则连忙扶住了他。 “那是什么东西?”姜巡因为之前出现的巨大威压而至今喘气不止。 “一种旧神留下的生物,藏书阁里有一件房间是专门讲这些东西的,这样看来,你还没有读到那边的书。”楚以诺扶着姜巡轻轻地坐在地上,笑道。 “我看到了,只是没有兴趣。”姜巡很快就缓了过来,说道:“因为我觉得那些生物应该只是传说。” “其他地方是传说,但在我们学院......”李顺平拍了拍仍坐在地上的姜巡的肩膀,笑道:“那是一门必修的课程,只是你加入我们学院才三个月,很多事情你都没有了解。”说到这里,李顺平不免把视线移过了楚以诺那边一下,而后者则是对李顺平笑了笑。 “原来如此啊。”姜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楚以诺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帮他拉了拉紧大衣的的口子。 姜巡没有在意,只是看着仍旧倒在地上的船夫,问道:“这位什么时候醒?” “只是昏了一下而已,很快就可以醒了,但在这之前......”李顺平咳一下,说道:“我们必须得把船靠岸,毕竟我们也得休息了。” “那,物资怎么办?”姜巡问道。 “只好明天想办法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休息以及规避那东西。”楚以诺回答了姜巡。 李顺平点了点头:“说得对。那我们就马上——等一下,姜巡,你的脚下!” 姜巡立马看向自己的脚下,才发现自己的武器——黑棍“勿屈意”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直直地杵在地上了,同时还散发着微弱的紫光。 姜巡也是奇怪,自己明明把勿屈意夹在各种物资间的缝子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学长,这只是我的武器而已。”姜巡对一脸不安的李顺平说道。 “哈?”李顺平疑惑地看着姜巡,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 “这武器是学院考核姜巡时,姜巡在被各种武器残影嫌弃地时候,最后求死求活才得到的。你说对不对啊,姜巡?”楚以诺笑道。 “不会吧?姜学弟?”李顺平忍俊不禁。 姜巡没在意楚以诺的调笑,而是握住自己的武器,在专心思考着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的时候。 “你到这里来,是有原因的,是吗?”姜巡在心里问道。 勿屈意棍身颤了颤,像是在回答着什么。 顿时,姜巡想通了什么,他迅速地观察着周围,很快就见到了江面的不远处的碎冰之下,两只幽绿的灯笼在若隐若现,一种窒息的感觉瞬间布满了姜巡全身。 第二十五章 辽国行(4) 看着姜巡的脸色骤变,楚以诺淡淡地说道:“怎么了,姜巡?” 姜巡紧盯着近在咫尺的楚以诺双眼,丝毫没有隐藏眼眸里的惊恐。 “该不会,事情向最坏的状态发展了吧?”楚以诺笑问道。 李顺平一脸疑惑:“你们在说些什么?” 楚以诺笑着看向李顺平,说道:“也许,我们并没有被那东西放过。” 李顺平皱了皱眉,随之苦笑道:“学弟你别吓我,我们都已经把最值钱的那个大箱子拿出来献祭了,怎么可能会还被盯上呢?” “有一个情况是会这样的,学长。”楚以诺说道。 “什么情况?” 楚以诺轻咳了一下,说道:“那,就是丘江里,有两只那个东西。” “不会吧,一般一江一个区域只有一只那个东西,那东西可是有强烈的领地意识的。除非......” “除非现在正处于那两只东西的繁殖时期......”楚以诺眨了眨眼睛。 李顺平嘴角抖了抖:“这太扯了吧,学弟,不会那么凑巧吧?” “有时候人生就是那么凑巧,你不服不行。”楚以诺轻轻一笑,然后蹲了下来,轻轻地把双手紧贴船上,青色的光芒缠绕在他的手上。 在完成这些后,楚以诺站了起来,对看着他的姜巡和李顺平,笑道:“确实是有两只。” 李顺平脸色变得渐渐凝重起来了,但仍旧是冷静说道:“那我们就更应该靠岸了,船长现在已经昏迷了,所以,接下来就只能靠我们来了。” 姜巡和楚以诺点点头。 然后他们三人就开始了迅速的行动,力求以最短的时间把船只靠岸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三人顺利地达到了岸边,虽然那两只灯笼一般的眼睛仍在紧紧跟随,但却是没有做出什么让人胆战心惊的事情。但即便如此,他们仍觉得不能放松警惕,因此他们决定让楚以诺把昏迷的船长带到岸上,姜巡和李顺平在船上把物资移到岸上。 “小心点,别搞出大动静。”楚以诺背着船长,对着姜巡,笑道。 “快点下去,然后回来帮我们搬物资。”姜巡头也不回地去船厢里搬物资。 “真冷淡啊。”楚以诺苦笑道,然后匆匆地背着船长上岸了。 姜巡进了船厢,就看到李顺平正挑着一些货放在自己肩头。李顺平肩扛物资,对姜巡说道:“那个,姜学弟啊,我们得先搬一些不可取代的物资。” “知道了。”姜巡点点头,然后效仿李顺平的动作搬起物资到岸上去。 楚以诺早已安置好了船长,正准备上船去的时候,姜巡和李顺平已经扛着一部分物资下来了。 “怎么样,那家伙有异动吗?”楚以诺在经过姜巡旁边时不经意问道。 “没,但不好说。”姜巡答道。 楚以诺点点头,然后径自上船去了。 一上船,楚以诺就感受到了那股来自久远纪元的巨大压迫。这些只有他能够感受到,姜巡和李顺平对此一无所知,但对于这种压迫,楚以诺的态度就是—— 完全没有理会。 楚以诺挑着比较重要的物资扛起,下了船,对于近在咫尺的巨大压迫充耳不闻。 哪怕那两只灯笼一般的幽绿眼睛在楚以诺登上船的一瞬间变得忽暗忽亮,楚以诺也对此不太在意,而是专心地扛着物资下了船。 姜巡和李顺平放好原先搬来的物资,准备再次上去的时候,楚以诺也刚好下来了。 “还是谨慎点为妙,可能会出变故。”楚以诺扛着物资,过去时还撂下一句。 姜巡和李顺平互相看了看,李顺平无奈地笑道:“没办法啊,就这样啊。即便知道这样,我们也得尽力而为。” 而姜巡却在想些其他东西,他想起了楚以诺曾经告诉自己他的魂影能力——预知,虽然姜巡从来没有见过楚以诺发动这种不太实际的魂影能力,但实际上姜巡仍是对这种未曾见过的魂影能力有所关注的,尤其是见过之前楚以诺召唤出来的魂影之后,姜巡仍是对其他人知没知道楚以诺的魂影能力感到好奇。 但现在看起来,姜巡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李顺平,觉得他似乎也对楚以诺的魂影能力有所了解,但至于到何种程度,姜巡就不得而知了。 即便如此,当务之急仍是去搬离物资到岸上,于是姜巡没有犹豫,而是紧随着李顺平上船去了。 但上了船之后,姜巡便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能明显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压迫,像是五脏六腑被撕裂后成血水再被挤成一团一样。姜巡心神动荡下,一个站立不稳,便跪倒在地上。 “这,你怎么了?”李顺平发现身后的姜巡跪倒在地,脸色极为难看,于是扶起姜巡,“到底发生了什么?” “学长......你,没有感觉到吗?”冷汗从姜巡的脸上滑下,他疑惑地看着扶着自己的李顺平。 “感受到什么?”李顺平奇怪地看着姜巡,“我还是把学弟你搬下去吧,今天出了这么一个意外情况,对于你来说还是早了些了,你去休息吧。” “不,我......”姜巡还想说什么,但很快他就发现不远处冰面下闪烁的幽绿色眼睛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一种剧烈的危机感占据了姜巡的大脑。 “姜巡!快走!” 岸上,楚以诺边向这里跑过来边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而在船上的姜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拼尽全力把来不及反应的李顺平推了出去,而自己则被阴影所盖。 被推出去的李顺平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那是一双幽绿的巨大眼睛,而随之而来的事一张巨大的嘴,将推他出去的姜巡一把吞噬。 那怪物的脸极其巨大,有几分人样,但却肿胀着如同瘤子,头上长着一对扭曲的双角,嘴边长着长长的胡须,直垂而下,而最让人惧怕的便是那双圆圆的幽绿眼睛,让人望上一眼便有如坠入无尽深渊。 近乎是本能,李顺平直接抄起旁边随手放置的船桨直接就砸了过去,船桨砸在那东西的脸上瞬间断成两半,但那个怪物连看都没看李顺平一眼,直接闭上大口,扭动庞大的身躯,想要立马离开此地。 见状,李顺平身上泛起阵阵微光,手中出现了一个锦囊,而李顺平把手伸向锦囊一抖再拿出来的时候,几枚飞镖直接迸射而出,深深地扎在了那怪物的嘴部。 怪物吃疼,挥动手部一把横扫往李顺平而去。 李顺平自然是灵敏地避开了,但他盯着怪物,希望能由此判断姜巡是否还活着,可那怪物却死死地闭着嘴。 这个时候,楚以诺也跳上了船。 “就是现在,楚以诺!”李顺平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直呼楚以诺名字。 楚以诺自然心领神会,拿出腰间一直隐藏着的小刀,往上面注入青色的魂影之力后直接甩了出去。 那怪物对楚以诺似乎早有防备,看见小刀袭来,有些不以为然,不慌不忙地用手过去阻挡。 在见怪物这般动作后,楚以诺露出了笑容,而就在小刀即将被怪物用手拦下之时,那小刀虚影一抖,直接消失了。 怪物一愣,但很快,鲜血流了下来,剧烈的疼痛从它眼部传来。 原先消失的小刀不知何时已然插在了它的眼球上,幽绿的眼睛瞬时变得黯淡了起来。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大吼,这个时候,李顺平清楚地看到了怪物嘴里,姜巡正拿着一根闪烁着紫光的棒子勉勉强强地卡住了怪物的咽喉,挂在了那上面。 “姜巡!”李顺平叫道。 “唔......还没死呢!”姜巡从危险的夹缝之中勉强挤出了一丝力气回应了李顺平。 见状,李顺平没有犹豫,身上的浮光变得愈发闪亮,他直接一个弹步,将自己送向空中,而那怪物也注意到了李顺平,直接一手甩了过去,而李顺平凌空一踏,竟然在险中又险地避开了怪物的攻击的同时,发射了无数枚极快的飞镖往怪物嘴处而去,怪物避无可避之下,那些飞镖牢牢实实地扎在了怪物的嘴上。 李顺平见状一喜,准备做出下一步动作之时,那怪物却对着天空,大吼了起来。 这巨大的吼声使得李顺平心神一震,随之他喉咙一涩,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体好像失了翅膀的鸟儿一般坠向地面,而凭借巧技卡在怪物咽喉处的姜巡同样感受到了一股异常的压力,但仅仅是压力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仍旧尽全力地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时间。 “这是丘江河怪的能力,李学长你心已乱了。”楚以诺淡淡地说道,而不得已弹回地面上的李顺平望向了前者,只见楚以诺拿着一只打开了的折扇,身后浮现了他的魂影——那只长着青角的马。 楚以诺的眼睛闪着若隐若现的青光,而他的手上,那已然打开了的折扇上浮现了闪烁着相同光芒的不知名远古文字。 “接下来,看我的吧。”楚以诺呼出了一口气,随即手上的折扇一挥,那怪物便定住了。 怪物惊愕地盯着楚以诺,它竟然动弹不得了。 “出来呗,还待在那里干什么?”楚以诺轻笑出声,随着手上的折扇再度一挥,原本还卡在怪物咽喉的姜巡竟然凭空出现在了楚以诺的旁边,而此时姜巡的身上还沾着怪物喉咙中的黏液、手里还紧握着勿屈意,但当他反应过来之后,便情不自禁地用一种原本看着怪物的眼神看着楚以诺,而看着凭空出现的姜巡,李顺平也同样惊愕。 怪物对此极为吃惊,若不是现在它动弹不得,他早就已经试图逃走了,但现在......欸?怪物忽然感觉到身上原本的压力消失了,而它的身体也恢复了原本的动力。 怎么回事? 怪物用它那幽绿的眼睛看向昂首站立在它面前的楚以诺,竟然感觉到了恐惧。 而楚以诺则是对它笑了一笑。 怪物不甘心地吼了一声,而楚以诺则再度举起手里的折扇。 怪物惊住,随之迅速地翻身沉入江里。 而见此状,楚以诺咳了一下,转身看向仍在呆滞的两个人,说道: “我们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第二十六章 辽国行(5) 三人上了岸找了一个江边树林处安全的地方,由于姜巡身上仍旧沾着怪物喉咙中的黏液,所以他拿了一个水袋来清洗自己身体,但水袋的水始终是不太够用,于是他苦恼要不要到岸边取些江水来。而李顺平之前被怪物的那声吼叫乱了心神,现在正在打坐来恢复。 至于楚以诺嘛...... 姜巡看着睡在地上的楚以诺,又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那时,由于李顺平刚刚脱离战斗状态,紧绷的精神松懈后,之前那怪物扰乱心神的吼叫使得李顺平脑内仿佛有一万蜜蜂在叨扰,连站起来都是勉强。因而力气有些透支的姜巡和李顺平艰难地相扶着走向安全的地方,而奇怪的是,楚以诺自顾自地走在最前面,对身后两人不管不问。 有些吃力的姜巡刚想叫楚以诺一同扶李顺平的时候,楚以诺却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喂,楚以诺!” “没事,没事,只是有些力竭而已,休息一下就好。”楚以诺侧过半边头对姜巡言道,脸上露出了苦笑。 “这是必然的,若是换作平时可能不会有那么大的消耗,但是那只怪物的威压使我们在动用魂影之力的时候消耗变成了平时的十倍左右,所以就变成这样了。”和姜巡相扶的李顺平同样苦笑道,“把我放下来吧,我要好好地恢复一下。不然没法完成下一步工作。”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却...... “是。”姜巡把李顺平放了下来,后者便打坐着,尽力地恢复精神。 姜巡看着仍旧栽倒在地上的楚以诺,忍不住蹲下身去戳了一下楚以诺。 “没关系,没关系,我很快就会站起来了。”楚以诺说道。 但很快,姜巡就听见了一阵鼾声,正是楚以诺的。 “唔......”姜巡无语了,他给楚以诺翻了一个身,让他正面朝上,然后拖着他到了树下,这过程中,楚以诺仍旧是像死猪一样睡着。好吧,用这比喻不太恰当,因为楚以诺除了睡眠程度像头死猪,其他的一切都不像猪,由于是那张脸,但姜巡却是另一种想法了,他倒是觉得楚以诺像极了一头猪。 虽然他的确有着匪夷所思的能力。 姜巡不太清楚楚以诺刚刚对怪物做了什么,让那怪物仿佛是停滞了几秒一般,以及又是再做了什么事情把自己瞬间移到了他的身边。但他清楚得很的就是,这家伙实在是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了。 但这些现在都毫不重要,重要的是姜巡现在头发和脖子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要不洗下澡? 过了一会儿,姜巡拿着水袋,冒着被之前怪物袭击的危险走到岸边,用勿屈意用力一砸,凿穿了一大片冰面,再取了一些江水进水袋。虽然他有着跳进江里洗下澡的想法,但想法仍旧是想法,碰上现实仍旧是要作罢。 水和空气始终是冷涩的,但事已至此,姜巡也只有用水袋里的水以杯水解车薪之火般来随意洗了下头发和手,虽然船上仍然有着备用的衣服,但姜巡却没有上去拿的欲望,毕竟沾上黏液的只是外衣,脱下来后里面的衣服大多还是完好的。 待姜巡洗完后回到原先他们三人休息的地方,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一个人。 之前被楚以诺背到同样地方的船长呢? 姜巡瞬间警觉,他因为之前的变故而忽略了一些他本该注意到的事情,真是的......姜巡在心里谴责自己,竟然因为这点小事而暂时失去了自己冷静思考的本能。 想到这里,姜巡看了一眼仍旧停靠在岸边的船,再看了一眼手中的水袋,口里“啧”了一下,把手中的水袋一把扔到了远处的冰面上。然后姜巡原本黑色的眼睛忽地变成了金色了,混杂着水和冰屑的头发也冒出了些些白汽,变干了。 “......”随着白汽的散去,姜巡的眼睛也恢复了平常的黑色,他把勿屈意收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就好像刚刚什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远处的树林中,有一个黑影在默默观察这一切。 姜巡回到了他们三人暂时歇息的地方,在看到李顺平学长还在打坐恢复、楚以诺还躺在地上的时候不免松了口气,但他始终还是觉得此地不容久留,还是得尽快离开为好。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被别人计划好的话,那么对方的目的应该不会那么简单,而且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盯上他们的话......等等,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姜巡扭头看着李顺平和楚以诺。 这两个人看上去也不像什么会招惹穷凶极恶的人呐。 但这样想只会陷入死循环,毕竟在这两个人醒来之前,想太多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先守着让他们先恢复过来,姜巡便识趣地不想下去了。 因为已经入了深夜,是个人都会感觉到疲倦,于是姜巡轻轻靠在了硕大的树上,以免树上层积的雪掉下来给他一个迎头重击,虽然勿屈意放在腰间有些硌得慌,但姜巡也只是挪了一挪,没有取下。 “诶......真是够了。”姜巡抬头看着又开始在黑暗中纷纷而下的飘雪,对于现状发出一声感叹,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为什么雪是热的?姜巡伸出了右手,接到了飘然而下的雪花,但这雪花竟然散发着热气。 “唔?”姜巡注意到手里的雪花不仅在散发着热气,还在......腐蚀着自己的手?姜巡立马扔开了手里的雪花,但为时已晚,自己的手好像还在被腐蚀着,那种灼疼感越来越强烈,但姜巡对此也只是皱了一下眉。 “该出来了吧,这么躲躲藏藏有意思吗?”姜巡自顾自地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 “很好。”姜巡闭上了眼睛,又轻轻地靠在了树边,吐出了一口白雾,全然不把这漫天的雪放在眼里。 李顺平和楚以诺两个人本来就在树旁,厚厚的衣服包裹着他们的身体,只是露出的脸也事先被姜巡因为寒冷的缘故而给他们盖上了毛毡帽,压着严严实实的,想来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有姜巡穿得最少,他把之前沾着怪物黏液的外衣脱了下来,连毛毡帽也在之前和怪物的搏斗中丢失了,但因为姜巡魂影的缘故,姜巡对于寒冷有着很高的抵御力,虽然这种抵御力是靠牺牲一部分精力获得的。 但这些统统都不能成为姜巡无视这热的飘雪的理由,虽然热的确缓解了姜巡所丧失了一部分精力,但同时姜巡手上的灼痛感也越发强烈。可即便如此,姜巡却仍是要忍下去,因为他在赌,赌那个来袭的人以为自己有解除或者中和这诡异腐蚀的能力或者方法,这样他就只能在他们三人有两人还在恢复的时候尽快出手将姜巡拿下。 这是一场等待,也是一场豪赌,这场赌局将会决定谁将是猎人,谁将是猎物。 姜巡假装轻松地靠在树上,但实际上他的魂影早已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周围的雪下了,而闭上眼睛,也只是为了隐藏自己发动魂影时候的金色眼眸,但即使这样,姜巡也只能等待,没错,煎熬的等待,因为那手上传过来的灼痛感使得姜巡不能控制地流下了冷汗。 终于,姜巡等到了他想要的机会,当那个人突然出现在姜巡所视范围内的时候,在无边的黑暗中,姜巡就已经控制着自己的魂影悄无声息地在雪下移动着,正在寻找着机会。虽然那个人已经进入了姜巡的攻击范围,但为了稳妥起见,姜巡却还在等那个人靠近一点。 那个人身着一身白衣,使得在雪中能够充分地隐藏着,但在姜巡的眼里,那个人越发清晰了起来,脸上戴着一个画着彩纹的面具,极为显眼,但身形瘦弱,像是一条竹杠。那个时候,因为雪的缘故而静得吓人,姜巡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有节律地跳动,以及那个人踏在雪上的沙沙声。只要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行了。姜巡心想道,只要再近一点,那个人就绝对逃不了了。 但那个人却停下了。 “话说可以了吧?”那个人说道。 什么可以了?姜巡疑惑。 但随即而来的破风声使得姜巡心中一震,姜巡微微移动虚闭的眼睛朝声音处看去,只见在他的头上,一个同样身着白衣的壮硕男人带着夜暗拿着一柄大刀朝姜巡迎面劈来。 姜巡没有犹豫,直接睁眼暴起举起勿屈意去格挡他的劈击,大刀果不其然地被勿屈意挡下了,但这时姜巡只觉右手虎口一震,随之麻痹得差点握不住勿屈意,姜巡这才发觉自己的右手一直被之前的发热雪花腐蚀,已经到了这种境地吗?只是被重击一下就失去了右手掌握武器的力量吗? 可时间已经容不得细想了,那个壮硕男人已经看穿了姜巡并没有解除腐蚀的能力,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于是他再度挥起大刀直冲姜巡而来。 可姜巡却仍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朝他冲来。 又是......这种情况啊。 他想起之前他的父亲也是这么朝他冲过来,他甚至能回想起那时候他感受到的杀戮气息,以及这种感觉。 金色的眼眸淡然注视着这一切,而世间的一切则都在这般注视下停住了,空中飞舞的雪花停住了,像是找不着家的孩子,那两个男人的动作也停住了,像是两尊原本就立在这里的雕像,一个用尽全力朝着姜巡挥动大刀,另一个正在走向躺在地上的楚以诺,手里拿着一个尖刀,但此时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出手了,因为就连无边的黑暗也停住了,像是在吟唱光明的哀歌。 姜巡能够移动,他先是微微侧身躲过了男人的攻击范围,然后用左手挥动勿屈意,朝着男人的脖子挥起重击。 一切都开始流动了,壮硕男人倒下了,而不远处的瘦弱男人正准备对躺在地上的楚以诺动手时突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拼命地拉住脖子上的东西,但那东西却死死地缠定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是姜巡的魂影,蛇。 二十七章 有关于魂影(番外) 魂影,是灵魂的影子的缩称。 有关于魂影的使用其实在几千年前就已经被人记载下来了。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魂影,魂影是由血脉传承至今的,也就是说血脉的强大恰恰也就是魂影的强大,但这种原则实话说也有例外的时候。有关历史记载上的魂影使用者有不少祖上并没有拥有魂影,但那些人所拥有的魂影却更加独特,这是天赋吗?其实也可以那么说,毕竟没有人可以靠后天的努力凭空出现魂影。 因为魂影其实可以被视为那个人的灵魂象征,每一个魂影都会不同,因为每一个人的灵魂也是不同的,如果说一个人的魂影被夺走了,倒还不如说是灵魂被夺去了“一部分”。 这也侧面体现了魂影的重要性。 魂影不仅可以以动物的状态出现,也可以被人为地附在武器上,以来提升武器的力量,而使用魂影力量的时候,一个人则会表现出区别于其他人的独特特征,其中最普遍的,则是眼睛的变色,而有些人可以通过一些奇怪的方法来规避这种特征的发生,但极其少。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魂影,也并不是每一个魂影都有他们独特的能力,而魂影的特殊能力可以经过持有者的训练而体现出不同的使用方法,但万变不离其宗,无论如何变化,始终也逃不开最初所拥有的能力限制。但有一些魂影自身就有着战斗力,即使不发动能力也能造成一定的伤害,而更甚的,便是有一些魂影有着“灵性”,能够像人类一样思考,但这种魂影几乎没有,百年难遇。 而历史上的最强魂影,则是曾经统一过的世界的创帝所持有的“神灵”,据说所有的魂影都会被压制,而那种魂影已经没有了,至少至今的记载中,唯有创帝拥有过。但在世人的历史记载中,创帝曾经理解透了魂影的存在意义,他把这些理解付诸于一口他参与铸造的一口鼎上,世人称那口鼎为“四象鼎”。 但这只是一个记载,实际情况谁也不知道,但总有人深信不疑,其中最狂热的,则是每一个国家的向外份子。 但值得一提的是,魂影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使用方式,但有一种使用方式是最为世人看重的。 那就是战斗的力量。 一些魂影有着杀戮方面的天赋,而有种天赋则是能支配整个军队的能力,一般拥有这种魂影的人都会被国家所重视,一个军队拥有着能够支配军队的魂影持有者的时候,那么就是说那个军队里的人无论有没有魂影,魂影强或是弱,都会受到支配军队魂影持有者的加强,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神明所眷顾一样,无论是个人的力量或是军心都能得到极大的增强。 这也是每一位将军必要的能力。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每一个国家第一时间都会把魂影作为评价一个人的标准,然后才是武功和智谋。 但拥有极高武功和智谋的人持有的魂影当中,几乎不会有弱小的存在。 这是世人所遵循的法则,但有时候这种法则会被人逆向看待。 那就是拥有强大魂影的人,武功和智谋必定强大。 但这是错的,每一个都知道,但每一个知道的人都那么看。这就是魂影之哀。 第二十八章 辽国行(6)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来对我们下手?”姜巡走了过去,对被自己魂影蛇缠绕得死死的瘦弱男人问道。 那个瘦弱男人脸上戴着画着油彩的面具,但姜巡仍然可以看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狰狞眼睛。 “我们技不如人......杀了我吧!”男人拉扯着脖子上的蛇,从牙缝间狠狠地吐出了这句话。 “哪有那么轻松的事......”姜巡打了一个响指,随后男人脖子上的蛇开始蠕动起来,男人挣扎了几下就没有动静了。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但姜巡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右手上的灼痛感在明显消退,想来那诡异的能力已经消失了吧。姜巡小心翼翼地查看这两个人是不是真的昏迷,在确认之后他回头看了还躺在地上的楚以诺和打坐的李顺平一眼。 好了,现在可以找个绳子把这两个人绑起来了。 “等一下,姜学弟。”李顺平睁开眼睛,说道。 姜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吓了一跳,但当他发现是李顺平时却是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怎,怎么了,姜学弟,你这表情让我很伤心啊。”李顺平苦笑地站了起来。 “刚刚,为什么不帮我,明明学长你应该已经能清醒过来战斗了吧?” “关于这个吗,我是觉得凭那两个人是对姜学弟你造不出多大威胁的,所以我......呃......”李顺平讪笑着挠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也不能怪李学长,毕竟他也是想看看自己学弟的精彩表现而已。”躺在地上的楚以诺也开口道。 “我去!”姜巡忍不住爆了一口脏话,踢了躺在地上的楚以诺腿一下,“你也在装死?” “装睡而已,之前那只怪物的的确确对我造成了不少负担。”楚以诺坐了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灰尘,“所以我需要休息一下。” “唔......”姜巡被这话塞了一下,毕竟之前他们是为了救他才消耗体力的。 “还有就是我们想引蛇出洞啊,毕竟两个‘死人’作诱饵有用多了。”李顺平大笑地拍了拍姜巡的肩,“如果你对付不了我们就会出手的了,不用担心。” “嘿,然后他们就出手了,计谋成功了啊,我也想不到李学长会和我有那么强大的默契。”楚以诺笑道。 “是啊,是啊,原本我还以为楚学弟你是真晕了呢!”李顺平又大笑地拍了拍楚以诺的肩。 看着眼前这一幕,姜巡哭笑不得,只能干瞪着这两个人。 “那现在我们要干什么,要怎么处置这两个人?”姜巡问道。 “我们有我们要做的事情,但是我们也必须得查明为什么我们会被这些人盯上......”李顺平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难不成是因为之前来的同袍们吗?但就算这样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盯上我们啊,目的又是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有一点是能确定的......”楚以诺俯下身去把一个人的面具扯了扯,随后笑道,“他们对我们是动了杀心的。” 姜巡:“......”就这,谁都知道吧! “这个面具,”楚以诺没有扯下面具,于是若有所思地说道,“摘不下来,像是原本就长在上面的。” “还有这种事?”李顺平奇怪地也俯下身去扯瘦弱男人脸上的面具,发现的确是扯不下,每用力一扯就见男人的脸皮一起动,使人胆战心惊。 “真倒霉,还以为能问出幕后主使呢。”李顺平抿了抿嘴,“看起来这些人也只是傀儡罢了,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那怎么办?”姜巡问道。 “还能怎么办,随遇而安呗。”李顺平摆了摆手,一副无可奈何又有一种不负责任感觉的样子。 姜巡眼角都抖了抖。这真的是一个被老师委托负责的前辈吗? “李学长说得没错,对我们最有利的选择是把他们两个杀了,然后埋入地下,这样既不会被人发现,又能免除危险,毕竟这样之后我们就能回训喻堂了,这样有人想追究凶手也追究不了了。”楚以诺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唏嘘,“可是现在不行咯,要是以前的话......” 姜巡捂住了脸。他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才摊上这两个人啊,一个比一个出格,听这语气这货还曾经做过这样的事吗? “真没办法,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干了。”李顺平说道,“姜巡,你和楚以诺一起把这两个人捆起来,然后丢到隐蔽的树林角落,我就去船那边看看情况吧。对了,你们不要跟来,等我回来。” “等等,那个船夫......”姜巡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李顺平回头看着自己,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凶光。 “我知道,这种人他会付出代价的。” 李顺平说完这句话就往船那边走去。 姜巡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叹了口气。 “叹气干嘛,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楚以诺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条粗大的绳子,微笑地看着姜巡。 “这绳子哪来的?”姜巡盯着楚以诺手里的绳子,问道。 楚以诺朝不远处被雪盖住的一堆货物努努嘴。 “不是说只是搬必需的物资吗?” “这不就是必需品吗?”楚以诺用手一拉手里的绳子,发出了“砰”的声音,“现在不就用到了吗?” “......有意思,算我一个。”姜巡点点头,表示对楚以诺的认可。 他也被这两个人带堕落了。 而在岸边,李顺平跳下了岸,站在已经又冰封住的江面上,走到船边,用手轻轻地抹了抹船上结的一层冰霜,然后一只半透明的乌鸦从他的肩上生成飞出,在天空里盘旋片刻后便又回到了他的肩上。 “你找到了吗?暗牙......”李顺平拨了拨肩膀上的半透明乌鸦,苦涩地说道。 乌鸦拍了拍翅膀。 “是嘛,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说完这句话,李顺平低下了头不再言语,而是跳入已经结冰的丘江之上,踏在了冰面上,一步一步地走着,而那被李顺平称为“暗牙”的乌鸦也默然无声。 李顺平在冰面上走着,终于他停下了脚步,颤抖地跪倒在冰面上。 “对不起......” 李顺平的身体颤抖着,滚烫的眼泪滴在寒冷的冰面上又迅速冷去。 而在那冰面之下,则是一个人,不,应该说是被冰封的尸体,就连血也已经被定格在那掉落于寒冷时的状态了,但是他的眼睛却是紧闭的,带着痛苦和不甘。 “我早该想到的......”李顺平狠狠地锤了下冰面,但厚重的冰面使得他拳头流下了鲜红的血,他抬起头,漫天的雪花在飘舞着,像是在嘲讽他的无能。 “那些家伙啊......”李顺平失神地看着飞舞的雪花,口中不断地吸入和吐出白气,像是在寒冷中寻求温暖,但却迎来了毁灭,“那些轻贱人命的人,实在是没有资格存在于这个世界......你说对吗?” 他发问,没有人回答,只有飞舞的雪花,以及始终是冰封的江面。 “为什么现在都没有回来,我觉得还是有点不放心。”姜巡看着以及被牢牢绑住的两个人,又想起了之前李顺平的眼神,于是对站在他旁边的楚以诺说道。 “等着,我们没法干预。”楚以诺罕见地没有笑。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姜巡低下头,说道。 “......啊?”楚以诺抬起了头,看着被阻绝在树上的飞雪,自言自语道,“也许......吧?” 但命运是不会改变的,不是吗?以及发生的,始终会发生,无论是以何种手段去改写,也更改不了注定会发生的事,所以即便知道又能怎么样?不也最终会变成命运的奴仆吗?所以反抗啊,反抗是没有用的啊,所有的反抗都只是飞雪,只有飞扬在空中时才让人痴迷,而落在地上,就只会任人踏过,没人在乎。 但为什么仍旧会有人去反抗既定的命运呢,为什么呢? 楚以诺咳了一下,然后看着靠在树上站着低头思索着什么的姜巡,浅笑道:“姜巡,若是你实在担心的话,何不前去看看呢?” 姜巡皱眉:“可学长说过......” “不应该是他说过,”楚以诺笑着指了指姜巡的胸口,“而是你想去如何去做,这样才是正确的。” 姜巡看着对他微笑的楚以诺,一时愣了愣。 “还愣着干什么?呵呵。”楚以诺靠在树上,轻笑了两声。 “那我去了,你好好在这里看着,如果出事了就大喊知道吗?”姜巡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楚以诺对姜巡摆了摆手。 姜巡不放心地看了楚以诺一眼,然后一步一步离开了。 “呼——”楚以诺低垂着眼眸,脸上的忧伤再也隐藏不住了,他再度仰起了头,看着飞舞的雪,眼里闪着泪光,但却没有一滴泪流下,取而代之的是他一字又一字地郑重说道:“即便如此,我们也只能前进了,不论结果如何,我们的意志也会化作昂歌,融入火焰,直度寒冬。” 在森林的出处,姜巡急匆匆地跑到岸边,刚巧看到了在冰面上走到岸边的李顺平,李顺平诧异地看着姜巡:“我以为学弟你是个听话的人,想不到你也会突然冒出来吓人。” “只不过是过来看看需不需要我搬你回去而已。”姜巡这样说道,李顺平伸出了手。 李顺平握住了姜巡,后者把他拉上了岸。 “好了,已经没事了,我们赶紧搬物资吧。”李顺平仍是握住姜巡的手,对他说道。 “......遵命。”姜巡苦笑地跳上了船。 李顺平看着姜巡的背影,眨了眨眼,然后看向身后的树林。 “怎么,打算偷懒啊?”李顺平朝树林那边问道。 楚以诺走了出来,但是脸上红着,像是用尽全力跑了很久才赶了过来:“不敢不敢。” 李顺平盯着楚以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跳上了船:“搬东西了。” “是。”楚以诺也跳上了船。 第二十九章 辽国行(7) 姜巡又来到了这个地方,但却天差地别。 落日的遗辉下,广阔的平原上,衣衫褴褛的少女被绑在了十字架上,骨瘦如柴的身体上有着数不清的鞭痕,凝固的血把少女的身体和十字架的下端染红,这样的伤势无疑是个死人了,但她的胸口仍然起伏,这是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证据。 姜巡控制不住自己,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走向那位女子。 少女看到了姜巡,抬起了她的头,露出了未曾被磨难抹去的美丽笑容。 “你觉得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吗?” 她轻声问道,语气像是个幼稚的小孩子在问长辈一个问题那样自然。 悲伤像是涌出来的潮水一样把姜巡淹没,他盯着那个少女,眼泪竟然不自觉地落下了。 他不认识她,但他却为她感到未曾有过的悲伤。 “你觉得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吗?” 仍是孩子在问一个长辈那样自然,但姜巡不知如何回应她的询问,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她终于笑着流下了泪,将脸上的血渍夹带着滴下,语气也终于不再自然。她颤抖地再度重复这句话: “你觉得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吗?” 姜巡在她的泪光下呆滞良久后,终于向少女颤抖地伸出了手,只是距离太远太远,远到姜巡不能再为她抹去眼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眼中的光芒随着太阳一样消失在无边的平原上。 “不!”姜巡歇斯底里地大吼,但他已经陷入了破碎的平原和无边的黑暗之中。 “姜巡,醒醒,又做噩梦了吗?”熟悉的声音把姜巡拉回了现实,映入眼帘的就是他举在空中的手和看着他的楚以诺那双清澈的淡蓝色眼睛。 对了,他想起来了,在他们三人搬完物资后,李顺平学长要去找一辆马车来搬这些东西而暂时离开了,他和楚以诺则找到了一处地方用魂影驱扫干净雪之后找了些木头来生火取暖,由于楚以诺从物资中暂时借用了几张毯子铺在地上,所以他是在这种温暖中不知不觉地睡觉了。 “咳,咳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姜巡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毯子,再看了看燃着的柴堆,发觉柴似乎已经被添了一些,不知道他睡了多久。 楚以诺坐在一堆干草上,估摸着说道:“大概已经快天亮了。” “哦。”姜巡看着坐在干草上的楚以诺,起身把披在身上的毯子披在了拨弄柴堆的楚以诺身上。 “你不睡了吗?”楚以诺笑问道。 “不睡了。”姜巡站着观察着周围,周围的雪因为刚刚下过雪的缘故比这里高出了不少。 “这样甚好。”楚以诺披着毯子佝偻着身子走到姜巡原本躺着的毯子上,一脸慵懒地笑道:“那样我就睡了,你注意看火啊。” “......”姜巡刚想说什么话,但他看到连毛毡帽都没脱下就已经睡下的楚以诺露出的那副不再隐藏的疲惫模样时也说不出什么了,只好在一旁无聊地拨弄火堆。 但这时一个半透明的乌鸦飞到了姜巡的肩上,扇动着翅膀。 姜巡有些惊讶,那么快,这师兄的行动效率也太高了吧。 不过......姜巡看着裹着毯子躺在一旁被跳跃的火光照耀着的楚以诺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还是让他多躺一会儿吧,现在不急。 可是刚过了一会儿,楚以诺就睁开眼睛了,微眯的眼睛流露出了隐藏不了的疲惫神色。 楚以诺眯着眼看着火堆的楚以诺肩上停着的一只乌鸦,说道:“已经到了吗?” “不急,你接着睡。”姜巡挑眉看着打着哈欠的楚以诺,说道。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我天生就是这个命,睡个安稳的好觉对我来说还是太奢侈了。”楚以诺披着毯子坐了起来,按着膝盖笑道,“这样也好,至少能多暖暖火。” 姜巡看着披着毯子闭着眼睛恬静地笑着的楚以诺的脸,其在火光中映射着一种安然处世的态度,着实让姜巡有点感伤,不知为何姜巡又想起了之前的梦境,似乎这种心情是同出一辙的。 不久,姜巡肩膀上的乌鸦扇了扇翅膀,躁动不安地扭动着小脑袋。 姜巡知道要启程了,而楚以诺也同样知道,只不过这两个人仍然坐在原地,急得乌鸦又蹦又跳。 “该走了。”楚以诺把毯子递给姜巡,而姜巡没有扭捏,拿来之后直接披上了。 “好吧。”姜巡一脚踢一些雪进柴火上,把火灭了。 于是,这两个人就踏着雪,在太阳迟迟没到的时候离开了。 “哦,对了。”楚以诺想起了什么。 “什么?” “我们等下估计要搬东西呢。” 姜巡这才想起之前的物资还得让他们搬上马车。 “你说这话目的是什么?”姜巡对此有些疲惫。 “我是说啊,”楚以诺浅笑,“等下我估计会偷懒,所以就得多劳烦姜兄你了。” 姜巡嘴角抖了抖:“至于吗?” “提前跟你说了,我的内疚能少一点,不是吗?” 姜巡无言以对。 很快,他们两个人就能看到了物资堆积的地方,一辆马车停在旁边,而李顺平则漫不经心地倚在马车边上,口里叼着一根冒着一点火光的细小东西。 “学长!”姜巡大声呼喊。 “你们来了啊!”看到姜巡两人,李顺平朝他们用力地挥了挥手。 “啊!”姜巡刚想说什么,就一脚踩到松软的小雪坑中,跌了一跤,肩膀上的乌鸦以一个美丽的姿势轻松跳了出来,以免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用不着那么激动吧,姜巡?” “要你管!”姜巡脸都红了,挣扎地爬了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楚以诺那副忍住笑的模样,立刻扭过头,结果发现李顺平也在那边无奈地笑着。 姜巡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楚以诺在后面看着姜巡,笑容终于收不住了。 很快,他们就聚在了一起。 “很好,就开始搬吧!”李顺平口里吐出一阵刺鼻的烟雾,让姜巡和楚以诺都忍不住咳了几声。 “这是什么啊?”姜巡捂住了鼻。 李顺平把嘴上叼着的细条拿了下来,奇怪地看着姜巡:“你不认识吗?” “他当然不认识,他又不是辽国人,这类东西还是很少见的,”楚以诺拍了拍姜巡的肩,“难道不是吗?” “哦,也是,”李顺平把手里的细条递给姜巡,说道,“那你要不要试试呢?这东西能驱寒提神,是我去租马车的时候店门老板送给我的。” “我不要,”姜巡后退了几步,他实在是被这刺鼻的气味吓了一跳,“还是留给学长你享受就行了。” “是吗?”李顺平笑了笑,又把那条细条递向了楚以诺,“那楚学弟呢?” “我也免了吧,”楚以诺礼貌地笑道,“以前就对这东西有些过敏。” “啊?”李顺平惊了惊,然后直接把手里的细条丢在雪里,“抱歉。” “其实只是对自己抽过敏,别人若是抽其实问题不大。”楚以诺有些尴尬地笑了。 闻言,李顺平的笑容凝固了,身子也抖了抖:“哈?你刚刚说啥?” “没,没,我们还得搬东西呢!”楚以诺连忙扯开话题,“姜巡,快去搬东西啊,还等什么?” “......”闻言,姜巡也只能无语地去搬物资了,但他搬着搬着总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从始到终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搬?他疑惑地看过去,然后发现那两个家伙都在倚在马车边打着哈欠。 “你们,两个在干吗!”姜巡临近崩溃地看着这两个人。 “抱歉啊,姜学弟,我的确有些乏了......”李顺平苦笑道,然后走上前托住了姜巡正在搬的东西,“但没事,我应该还能再战一下!” 姜巡看着李顺平,想起他刚刚还去找马车,顿时心软了下来。 “学长,你就不用......” “嗯,我已经和你打过招呼了!”楚以诺在一旁对姜巡竖起大拇指。 “别废话了快来帮忙。”姜巡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然后和李顺平麻利地搬物质上了车。 “真是无情啊......”楚以诺苦笑地挠了挠脸,同样去搭把手了。 而在树林深处,一个大树上,有两个一大一小的人被挂在粗壮的树枝上,一身白衣,身上还绑着绳子,被雪这么一盖还挺隐蔽。 “快醒醒,老三,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身形小的人拼命地挣扎着叫旁边还在昏睡的身形大的人。 “怎么了,哎呀我亲娘啊!我怎么会被挂在这!”身形大的人醒来之后便是猛烈地挣扎。 “没用的,老三,上面被下了禁术,魂影之力不能用了。” “那怎么办!” “只能等老大了。” “哦,那就等吧。”大的人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刚刚才发现......下面树洞有头熊在冬眠......” “!!!” “吼~吼——” 一声震天的兽吼震得周围树上的雪都抖落了下来不少,而还在搬东西的楚以诺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向已经有些光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了一阵热热的白雾。 嘛,就这样吧。 第三十章 辽国行(8) 在雪地上,一辆运载着大量物资的马车正在行驶,留下了两行笔直的车印,而驾驶马车的人正是姜巡,至于后座的两个人楚以诺和李顺平,都是在休息着,毕竟的确是因为之前的劳碌而疲累不堪了,于是驾车重任理所应当地交由给了姜巡。 虽说李顺平把地图交给了姜巡,还跟他说了几项需要注意的路标,但姜巡仍是有些焦头烂额,毕竟他人生路不熟,还有的就是这满地雪中,有些路标曾经还会被雪覆盖,不得不认真观察,不过还在姜巡视力还不错,专注度也因为之前睡了一下而恢复了不少,不然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错过多少路标,不知道会不会偏离正确的道路十万八千里。 即便如此,姜巡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毕竟这点事虽然麻烦,但是以他的能力他还是有自信把这做好的。 “姜巡,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去休息去。”楚以诺从姜巡后面探出头来。 姜巡疑惑地看着楚以诺:“怎么,你休息够了?” “大概大概。”楚以诺笑笑,然后直接出来坐在姜巡旁边,接过了姜巡手里的缰绳,说道,“但小小马车就算我几天不睡我可以驾驶地很好。” 姜巡看着楚以诺的驾驶手法,发现的确是十分娴熟了,但是内心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 “那,行吧,我先回去歇着了,你注意点路标啊,有些地方会被雪盖住的。”姜巡提醒楚以诺。 “放心吧,我可是来过这里的,虽然下了雪,但也能认得八九不离十。”楚以诺回答道。 听见楚以诺的话,姜巡挑了挑眉,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没什么问题,于是便转身入车厢了。 一进车厢,迎面而来的就是温暖,姜巡看见李顺平侧躺在一边,正在休息着,鼾声平稳。 姜巡发自内心地笑了,他随便寻了个可以坐得下的位置,靠着部分放置在这里的物资便闭上了眼睛,想要休息片刻后就去替下楚以诺驾驶马车。 但是才闭上眼睛片刻,姜巡就感觉到了一下剧烈的震动。 “发生什么了啊!”李顺平先姜巡一步醒来,惶恐地看来看去,然后和同样刚刚睁开眼睛的姜巡面面相觑。 “你不会告诉我现在驾驶马车的是楚学弟吧?”李顺平颤抖地问道。 姜巡一脸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啊,唉算了,现在告诉你太迟了也。”李顺平唉声叹气地拍着坐垫。 姜巡能够感受到马车不再那么摇晃了,这时楚以诺从前帘探了身子进来,一脸尴尬地笑道:“呃,那个......” 李顺平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问道:“怎么样,我们应该没有跌落悬崖吧?” 姜巡听到这里吃了一惊,这里一马平川,哪里来的悬崖,对楚以诺的驾驶技术有那么不放心吗?直接升格到凭空造成一个悬崖的地步吗? “马车的两个轮子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好像脱落了。”楚以诺解释着现状。 “哦,这样啊,那还好。”李顺平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直让姜巡惊得背后发寒。 “说起来,这马车质量真差啊,竟然会掉轮胎......”姜巡埋怨着这辆马车。 但李顺平听见姜巡这句话却愣住了。 他想起了之前店门老板在他租用马车时对他说的一番话: “客官啊,这可是能够承载最大量货物的马车了!”老板殷勤地给李顺平介绍道。 李顺平有些奇怪,他明明看着那边还有几辆更大的马车,只不过那些马车有些破旧而已,算了,也许就是因为破旧所以可能运载的货物少点吧,于是他没有多疑,在给老板钱之后便上车准备驾车而去了。 “客官,这是小店送给您的。”老板把一条烟塞给李顺平。 李顺平看着这根烟:“老板,这东西对我来说始终是不怎么需要。” “可这是规矩啊!”老板解释道:“我们国家的马车店在客人租用或者买马车的时候都会送一根烟的,毕竟这烟能驱寒提神,送这支烟就代表了店门对客人驾驶一路顺风的祝福,即使不抽,也是得送的啊,这是规矩,不能改啊。” “我知道,”李顺平笑笑,“我的意思是说这支烟可比以前的便宜不少啊!” “最近世道不安,哪还有那么富裕啊!” “也是。”李顺平把烟收了起来,对老板点了点头,“再见。” “恭送客官,祝客官一路顺风!” 李顺平眉头一皱,脑袋隐隐有些疼。不会吧? “学长?”见到李顺平迟迟不语,姜巡迟疑地说道。 “没什么。”李顺平笑了笑,对看着他的姜巡和楚以诺开玩笑:“因为楚以诺的缘故,我们可能要拖着这车东西去了。” “喂喂喂,这应该不能怪我吧?”楚以诺苦笑。 “休要多言,有这闲工夫还不去看看能不能修下?”李顺平对楚以诺没好气地说道。 “对啊!”姜巡在一旁煽风点火。 见此状,楚以诺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下车去看马车的情况去了。 “姜巡。”在姜巡也准备下车的时候,李顺平叫住了他,姜巡扭头疑惑地看向李顺平,想知道还有什么事。只见李顺平脸色凝重的同时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你可以说出你是训喻堂的人,但是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你的魂影能力和你的身份......甚至是你的故国,知道吗?” 闻言,姜巡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好,你下去吧,等我缓缓,我也下去看看。”李顺平叹了口气,像个泄气的气球一样靠在座椅上。 “是。”姜巡应了一声,下车去了。 李顺平自己坐在车里,低着头思索着,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拉开了车窗帘,让自己的魂影乌鸦从车窗处飞了出去。“真是懈怠啊。”李顺平喃喃独语,目送乌鸦离去。 在仔细观察着车轴处的姜巡自然没有发现这点小动静,楚以诺在一旁问姜巡:“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没,总感觉是太破了自己掉下来的。”这个车轴的确太破了,拉扯处的上面全是铁锈,连连接处的木头也有不少开裂的痕迹,姜巡看了很久给出了这个结论。 “这不就是问题吗?”楚以诺笑笑。 “是啊,的确是个问题。”姜巡摸了摸连接处,脸色凝重地说道,“这辆车从外表看可不像是那种老车啊,怎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这个世道,有奸商存在也正常。” “......”姜巡沉默了,楚以诺这话其实也有道理,毕竟租这种看起来较新的车所需要的费用的确是要比租老车贵些,但会是这样吗? “那,你怎么看?”姜巡问道。 “当然是要找车店老板讨要钱了。”楚以诺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们在讨论什么啊?”李顺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个人身后,脸上还带着笑容。 “讨钱!”楚以诺不带思考地就回答了。 适可而止一点好吗?姜巡被楚以诺这回答愣了一下子差点没缓过来,但李顺平在听完楚以诺这回答后竟然点了点头:“的确,没想到那个老板看上去是个好人实际上是个奸商!” 姜巡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姜巡和李顺平在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心跳忽地加快了一下,难不成这后面另有隐情?姜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冷静了下来。 李顺平和楚以诺看上去不着调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那学长要怎么讨呢,我觉得那个老板可能在骗了你之后就闭门谢客了呢。” “那这辆马车我可是租的,那我不是赚大了吗,他怎么可能会闭门呢?” “这可是说不准的事情,毕竟我们也有必须得去做的事,时间可没有那么多啊,不对吗?” “做完我们的事,应该还有点时间去上门讨钱吧?”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去做我们的事呢,我们现在可是没了轮子,马车根本就动不了啊!” “总会有人来帮我们的,我就不信在这个地方一个经过的人都没有。” “那就全听学长的吧,等你去讨钱的时候我也会出一份力的。” “如此,就多谢楚学弟了。” “哪里哪里。” 这两个人哪里是在讨钱啊,这分明就把报复写在了脸上了好吗?而且这两个人还在笑,更是毛骨悚然啊! 姜巡只能在一旁傻愣愣地看着,那样子是有呆就有多呆,觉得自己实在是难以插上这两个人的话。 但楚以诺却看向一旁呆着的的姜巡,话头一转,对李顺平说道:“我觉得还是不带上姜巡好吧,我觉得带他去可能我们要倒贴钱。” 李顺平抱手在胸,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楚学弟你说得对,我觉得姜学弟的确不适合去上门讨钱。” “呃......”姜巡无语了。 “虽然说是这样吧,那我们不还是得等人来救了,毕竟我们现在走不了啊,要不然叫姜巡骑马去附近小镇去?但我觉得他地生人不熟的要是出点什么意外我们也难受啊。”楚以诺问道。 “是这样的,但这些马只能用来拉车,所以我们最好上车去。”李顺平应道。 “为什么?”姜巡看着拉马车的马,一脸好奇。 “辽国用来拉马车的马基本都是耐寒的,即使在雪地上放着四五天都没有问题,还是能活蹦乱跳的。而这种配种换来的劣势就是,这些专拉马车的马只能用来拉马车,因为脑子的确有些不行,要是人骑上去这些马可能会给你的头一个蹄子。”李顺平说道。 “所以啊,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不是得做点什么标记让经过的人注意到我们呢?要不然可能会被忽略。”楚以诺笑道。 不会吧,那么一辆大马车停在路上,行人怎么可能不过来看看,再怎么说也不会被忽略吧? “嗯,楚学弟说得很有道理,那么就交给你了。”李顺平拍了拍楚以诺的肩。 “是!” “......”姜巡看着这两个人,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十刻钟后,一个骑马的俏爽女子途经此处时,在路上远远地发现了这个好像鲸鱼一样搁浅的大马车,但走近一看却发现这个马车......旁边有个推着的雪人,雪人头上还戴着一个红裤衩,看上去的确是在一片白茫茫中显眼极了。 第三十一章 辽国行(9) 女子看上去十八岁左右,人生虽然才过了十几年,但是也遇到不少马车停滞在路上的情况,但这是什么情况?俏丽女子看傻了眼,不过还是停了下来观察这辆马车。 马车轮子没有了,但车盖上面没有多少雪,不久之前下过雪,看来这辆马车停在这里的时间应该没有超过一天,而这辆马车显然是来搬运什么东西的,不然不可能用八匹马十六个轮子和那么大的后车厢吧?而且在这种时候,竟然敢用这么大的马车,就不怕被流民截道吗?难不成这是——国家派过来的吗? 摸了摸自己的金发,女子考虑了一下后便下马去靠近那辆车,在刚好靠近车帘准备拉开来看看情况的时候之前,车帘竟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女子首先看到的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带着些许的疑惑,随后便是那高耸的鼻梁,以及那微微发紫的嘴唇。 “对,对不起!”女子顿时脸红了起来,低下头只顾一股脑地道歉了。 那人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女子,随后笑了起来。 “快看,有人来救我们了!”他朝车厢内大喊一声,然后便又响起了两个不同的声音。 “那么快,我们真是撞大运了啊,学长!” “至于那么激动吗......” “啊?”女子有些诧异。 “姑娘你不要动啊,我们立刻出来!”未等女子作出反应,那个人便拉开了车帘,女子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这给了他操作空间,他直接从窗口处钻了出来,然后在雪地上直接接了一个原地空中翻转,完美地站在了女子面前。 “用不着那么激动吧?学长......你就不怕把人家吓跑了吗?”一个有些无奈地说道。 “也是啊,不过刚才的动作很完美。”另一个则是笑道。 那两个人倒是中规中矩地从门处走了下来,但是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他这行为做出了自己的评价。 “还是楚学弟有眼光!”李顺平直接对楚以诺竖起大拇指。 在一旁一时被冷落的女子对眼前这三个男的一时有些语塞。 虽然的确他们三个人的确都长得不错,也确实年轻,但是这三个人的行为模式的确让她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这个看上去明显是领头的人那么不着调啊,还有的就是“学长”这个称呼是她从来都没听说过的。 “你们......是国家派来的吗?”她试探地问道。 “啊,不是。”李顺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好,打扰了。”女子立刻走向停在一旁的马,准备离去。 她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管三个停靠在路上的行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呢。 李顺平一把拉住了女子的手:“哎哎哎,等一下啊,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吗?” “抱歉,我只是个路过的,自保都尚且不能,救人这种事还请阁下另寻他人吧。”女子回头吐了一下舌头,试图抽出自己被拉住的手,然后竟然发现自己不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最后还是李顺平放开了手,女子才能抽回自己被拉住的手,在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之后便看不看李顺平一眼就走开了。 “那没办法了。”李顺平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回头对姜巡和楚以诺说道:“看来我们还得等很久才能把这些物资运到镇上呢。” 走开后准备上马的女子听见李顺平这话身子滞了滞,然后李顺平就被一个颤抖的手按住了肩膀,李顺平疑惑地回头一看,就看到了女子那近在咫尺的俏丽脸庞和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 “你刚刚在说什么?” “啊!”可怜的李顺平被吓得差点都跳了起来,“你不是刚刚就走掉了吗?” 这幕直惹得一旁的姜巡和楚以诺忍俊不禁。 一会儿之后,在听完李顺平的解释后,女子连连点头。 这倒把一直解释得口干的李顺平逗乐了:“你点了什么头?” “很好!” “哈?”李顺平三人傻眼了,这就叫所谓的幸灾乐祸吗? “啊,不是,我说得是我能帮你们,所以——很好。”女子连忙解释。 “哦。”李顺平三人松了口气。 “那你准备怎么做?”李顺平问女子。 女子俏然一笑,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圆圆的东西,说道:“那很简单啊!看我的,你们走开一点。” 李顺平一见此物便笑道:“看来是我们撞大运了。”一旁看着的楚以诺也会心一笑,拉着姜巡后退了好几步而姜巡则是一脸迷茫。 然后女子便把那物放在嘴边,吹了起来,那声音着实是美妙极了。 趁这时候,姜巡用肘碰了碰楚以诺,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楚以诺笑笑:“接下来你就知道了。” 随着女子吹奏的美妙乐音漂游在空中,姜巡感觉周围的雪似乎在愉悦地弹起又弹落,像是随着音乐起舞般地兴奋着,其中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纷纷汇集到女子身边。这时候的女子像是掌握着飘雪的女王一样,在期间忽而带着自己的衣袖旋起而舞,动若轻云,忽而满足地低头而奏,静若私语,笑靥似幻。 李顺平三人看着这一幕,都不禁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这不仅仅是称赞这美妙的乐音,也在为这位演奏到辛苦到微微留着汗的女孩表达他们自己最真挚的认可。 雪随着女子的乐音起舞,缓缓地飘向空中,旋转着,使人宛若进入云端之上,游离于世俗之间,而乐音将去,雪儿们似乎是不舍一般将女子团团围住,再然后女子停住了吹奏,轻声对围住她的雪轻声说些什么,而雪儿们也围着女子飘动着,表达了它们的认同,然后飘开了。 “好了,搞定!”女子放下了那圆圆的乐器,脸上还流着些汗,有点红润,向不远处看着她的李顺平三人用力地挥了挥手。 “这,搞定了?”姜巡有些疑惑。 “看看不就行了吗?”楚以诺拍了拍姜巡的肩,笑道。 “等下就麻烦学弟你们去看看那两个轮子牢不牢固,能不能用了。”李顺平说道。 “是。” 李顺平三人走到女子那里,然后女子指着马车,说道:“看,这辆车的轮胎已经被修好了!” 姜巡一眼看过去,发现车子的轮子竟然已经被安装上了,而且是一整块冰的! “靠谱吗?”李顺平笑着问那女子道。 “那要看看你们有多相信我了!”女子不甘示弱地回答道,随之抱手对李顺平吐舌头。 李顺平笑笑,不语。 这个时候楚以诺已经和姜巡前去查看完了。 姜巡做梦都没想到这由雪变成的冰轮胎竟然能这么坚固,即便是他用勿屈意敲了敲也没有怎么开裂,这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而楚以诺则是懒懒散散地看了一眼就走开了,仿佛这与他没有关一样。 “很好。”这是姜巡和楚以诺统一给出的结果。 “瞧。”女子得意地把下巴微微翘起。 “那很厉害啊!”李顺平开心地笑了起来,招呼着姜巡和楚以诺:“走了,走了,准备走了!都上车!” 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女子在李顺平做着鬼脸。 李顺平若有所感地回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总之,多谢了。”话刚说完,他就发现女子在做鬼脸。 “你......是脸肌肉抽筋了?” 女子拍打着自己的脸,连忙说道:“是是是。” 刚要上车的姜巡和楚以诺忍俊不禁。 在整理一切之后,大马车又要开动了,仍是李顺平驾驶着,姜巡和楚以诺在车厢那儿坐着,女子要在旁边骑马跟着,于是姜巡和楚以诺闲来无事地谈论着。 姜巡微微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马车外骑马的女子戴着没有戴着毡帽,一头秀丽的金发披在身后,看上去颇有一种英姿飒爽的风度,但姜巡知道在这种地方被冷风吹是什么感觉,除非是已经习惯的了,不然肯定是受不了的,更何况是骑在马上的。 姜巡回头轻声问楚以诺:“你觉得这个人什么来历,刚刚那个是她的魂影能力吗?” “有没有使用魂影这件事,难道连你都看不出来的话,又何必问我呢?”楚以诺不置可否地笑笑。 “说正经的。”姜巡放下了车帘,因为他好像感觉那女子注意到了。 楚以诺伸了伸懒腰,说道:“那只不过是一种辽国的技法。” “技法?” “驱雪术,一种通过介物与雪交流并加以利用的技法,即使在辽国也是相当少见的,也难怪你一时误以为这是魂影。” “......是吗?”姜巡拍了拍手里的毛毡帽,拉开了下车帘,这次他没有看女子,而是看了眼天空。嗯......天空实在是挺广阔的,也难怪了。 而在另一边,三个白衣男子正在急忙地骑马奔驰着,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一阵又一阵微小但暴躁的声音,在雪地上留下了参差不齐的马蹄印,但很快就被飘动的雪覆盖了。 他们没有说话,但眼露凶光。 第三十二章 辽国行(10) “对了,学长跟你提醒过了吗?”楚以诺打开窗,在姜巡的诧异眼神中吹着风。 “在这之前先把窗关了吧......”姜巡有点发抖。 “哦,抱歉,就是挺自然地就开了。”楚以诺关了窗,车内逐渐又变得暖和起来。 “......你是说不能说出自己故国的事吗?” 楚以诺微笑地看着姜巡:“看来学长已经跟你提过了,我不用再强调了吧。” “是嘛,那么,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嗯?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我知无不言。” “我总感觉你知道那些袭击我们的人的来历。” “那你的感觉挺敏锐的。” “怎么说?” “你以后会知道的,实话说那些人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我们身后的事物。” “是训喻堂吗?” “嘛,谁知道呢,反正我只能说到这了,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楚以诺用一种前辈对后辈的哄弄语气说道。 “怎么总感觉你是在敷衍我?” “那你的感觉的确是准得要命哦。”楚以诺笑道。 “唉~”姜巡叹气。这句话怎么听都是在敷衍人啊。 “那我们为什么要相信那个女的,我们明明问都没问过她的来历和名字。”姜巡用手指轻轻敲了下车窗,现在那个女子还骑着马跟着他们呢。 “谁知道呢,全看李学长的意思,既然他相信那个女的,我们也就能相信了。”楚以诺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 问到这里就好了,再问下去就多余了,姜巡清楚这一点,但姜巡仍是有一些不放心,因为这个国家给他的异样感觉可不仅仅是奇怪的丘江怪物和终日飘扬的雪,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那种感觉姜巡在从租船时就感受到,那是一种他以往在他生活的地方都没有感受到过的竭力感,那到底是因何而起的竭力感呢?姜巡既好奇又有一种不愿意知道的感觉。 算了,随遇而安吧。姜巡卸下力气,轻轻地靠在了座椅上,虽然车厢有的时候会漏进一些寒风,但这种在温暖中随即消逝的寒冷使得一个人要入睡是非常容易的,于是姜巡抱手在胸,不一会儿就凭着车内的暖和睡着了。 楚以诺则看了姜巡几眼,在确认姜巡的确是入睡后静悄悄地拿出了一本小册子翻来覆去地看,还在上面画来划去,像是在记录着什么,但实际上只是划去一些册子上标注的东西,标注的东西非常奇怪,上面有着1到24的数字,数字旁边还分别画了一些奇怪的图案,有的是动物,有的则是一些植物,还有的一些则是岩石之类的自然物件。楚以诺看了看,1到12数字都被自己划掉了,在最后他划掉一个雪花标记的时候,他才心满意足地把这本东西收了起来。在收这本东西起来后,楚以诺还悄悄地看了睡着的姜巡一眼后,终于也把头上的毛毡帽拿在手上,靠在座椅放着的挤着他的物资,和姜巡一样闭上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了。 但就在快要入睡的时候,楚以诺却又微睁了下眼睛,好像在懵懵懂懂中想确认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面前微微低头睡着的人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终于,他还是借由睡意闭上了眼睛。 李顺平驾驶着马车,身上盖的全是学弟们供出来的毯子,一时居然有些热,毕竟他以前可也是一个可以在寒冬里骑着特别培养出来的马在无边雪地上肆意驰骋的男人啊,不过学弟这样做也的确让他心里暖暖的。就在李顺平这般想道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看了外面骑着马跟着马车的女子,发现那个骑马跟着马车的女子的确在偷偷打量他。 李顺平立刻朝那女子挥了挥手。 一直偷偷打量着马车的女子被李顺平这般举动吓了一跳后,发现李顺平竟然是在和自己打招呼时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真是一个傻得可爱的傻丫头,这样无所顾忌地对别人的车看来看去真的以为别人感觉不出来吗?这可真是神经大条啊,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坏心。李顺平这样想道,驾驶着马车一路向前。 一滴水滴入了无边的水中,发出了“咕咚”的声音,涟漪遂起,姜巡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这里。 触目可及之处,无尘土之所存,唯有黯淡的星空,以及这无边的水域尔。而水面映射着星空,一时之间姜巡好像身处星空之上。 身着白裙的少女跪坐在水天交合之处,笑靥如醉,静候他的到来。 姜巡惊奇地动了动自己的手,发现自己能够在这里自由地动了,而且能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点走过来。”少女轻灵的声音响起,直把姜巡的心颤了颤。 “你是谁?”姜巡没有动,而是对少女问道。 “反正我又不会害你。”少女答非所问。 姜巡看着少女的笑脸,在站着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地走向少女那里。姜巡所踏的每一步,都溅起了一层又一层涟漪,使得原本映照星空的水面变得迷幻,让人心醉。但姜巡没有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眼前少女把自己带入这里的意图。 但他也的确为少女的美丽感动惊叹,那好像被天才雕刻家用尽一生才华去细心雕刻出来的五官,以及那不近俗尘的气质,无不可以让每一个男性抓狂,是的,如果以此为标准,姜巡算不上一个男人。 姜巡模仿少女的坐法跪坐在少女面前,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这么俗套的问题就是你想问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姜巡点头:“是的。” 然后姜巡就看见了少女一脸不满地鼓起脸看着他,像个少不经事的小孩被抢了糖一样。 “就这?” 姜巡莫名地觉得好笑,这种感觉实在是少见极了,就好像在听见熟人讲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后会眯起眼睛轻松惬意地笑着,不用考虑太多的事,就是觉得开心而已。 “是的。” 虽然重复,但这是他的回答。 “如果我说是某个神喜欢上了一个凡夫俗子,特意来找他的呢?你信吗?”少女眨着狡黠的大眼睛,问道。 “这解释不通,暂且不说这个世界有没有神,就算是有神也不可能会以一种这样的方式来对一个所谓的凡夫俗子下手吧?”姜巡一板一眼地说道。 “真无趣。”少女吐槽道。 “你明白就好,那你可以把我从这个梦境中放出去了吗。” “不行,好不容易能把你拉过来好好看看,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你。”少女理直气壮地说道。 闻言,姜巡丧气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和一个熊孩子讲道理一样没啥意思。 “其实我也只是有限地把你带过来一段时间而已,你很快就会被踢出去了。”像是察觉到了姜巡的情绪,少女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你想要干什么?” “啊?” 姜巡紧紧盯着少女,说道:“那些噩梦,一开始就是你所做的吧?” 少女静静地看着姜巡闪烁不定情绪的眼眸,微微笑道:“不是,我不会让你做噩梦的。” “那为什么......”姜巡没有说出自己完整的质疑,因为他看到了少女的清泪已然滴下,美得让人窒息,使水面变得迷幻。 姜巡低下了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 “以后不会了,以后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样美丽的梦了。”少女轻轻地抱住了姜巡,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 啊,为什么?姜巡在这般温柔的话中竟然感觉到无比的悲伤,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寒冷的冬夜,屋子都漏风了,一个人抱着蜷缩的自己,一边嘴里念叨着什么嫌弃自己的话一边把体温分给自己。 “我以前......见过你吗?”姜巡问道。 少女没有回答,但抱着姜巡的手轻微地颤了颤。 “没有。”少女松开了手,姜巡得以抬起头看着她。 “真的?” “嗯。”少女没有迟疑。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姜巡又问道。 “嗯。”少女依旧没有迟疑。 姜巡嘴唇抖了抖,想再问什么却发现自己在少女的注视再难问出什么像样的问题了。 “给你提一个醒,”少女拍了拍姜巡的脸,笑道,“注意你身边的人,但不要表现出怀疑。” 姜巡不知道少女这话究竟在暗指谁,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哪个?” “每个。” “哈?”这出乎了姜巡的意料,起初他以为少女在开玩笑,但在看到少女那认真的表情后打消了怀疑。 “是吗......”姜巡喃喃自语。 “嗯,我要做的已经完了,现在剩下的时间你可以随便问个问题,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会回答你,如果我不知道的话我会做鬼脸的!”少女说道。 听到这句话,姜巡想了想,准备说出自己问题的时候,发现少女已经在准备做鬼脸了。 “我说,你该不会听见我问什么问题都会做鬼脸吧?”姜巡无奈问道。 “啊呀,竟然被你发现了!”少女对姜巡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道,“既然你知道了,还不快滚?” “我怎么滚?”姜巡摊开手。 少女站起来,点了点姜巡的额头:“就这么滚!” 像是被旋涡卷进去了一样,姜巡的眼前逐渐变得昏暗,意识也逐渐消散,在姜巡再次醒来之后,睁开眼睛所看到的是一片漆黑。姜巡还是看出自己还在车厢里,只不过已经天黑了,而且马车也不动了。 “还是在车厢里啊?”姜巡从座椅上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三层毯子,暖和得不像样子。 那几个人呢?姜巡揉了揉眼睛,然后听见外面传来了一个女声: “把他先抓住,然后再放血!” 姜巡顿时从刚睡醒的状态警觉起来,靠在车门处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第三十三章 辽国行(11)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那个女子是故意修好马车轮子然后谋害我们的吗?但这样也说不通,为什么会偏偏放过我? “还有一个呢?” 这是一个姜巡相当熟悉的声音,姜巡一听见就冷汗直流,紧紧握住手里的勿屈意,这不是李顺平的声音吗?难不成学长是叛变了吗? “放心,已经被打昏了,一时半会儿还是难醒来的” 听见这话,姜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嗯......的确有点疼。 “等一下,好像有点奇怪。”李顺平又说了一声。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姜巡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紧贴着车门尽可能地把窗户打开一个能观察外面的最小角度,然后屏住呼吸去看向外面。 靠近车门的旁边,昏暗之中,李顺平按着一个什么东西在地上,而那个东西在拼命地挣扎着,发出凄惨的叫声。 姜巡知道已经不能再等了,直接踹开车门冲了出去,然后他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近处燃着一个火堆,楚以诺手里拿着一条树枝支起水瓶在烤着火,李顺平在雪地上按着一头不大不小的鹿,女子抓着兔子的耳朵,他们在听见马车的动静后无一例外地看向冲出来的姜巡。 “呃......”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姜巡愣在车门处,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几刻钟后,姜巡坐在火堆旁烤着肉,而楚以诺和李顺平在旁边翻来覆去地笑。 “哈哈哈,原来姜学弟还会有这种被迫害思想啊!哈哈哈哈~” “不行了,着实是好笑极了!” “你们够了!你们支的肉都快烤焦了!”姜巡终于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子坐在另一边,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情不自禁地也笑出了声。 然后她就看到了姜巡看向她的那带着些小委屈的眼神,这让她笑得更大声了。 “你们够了......”姜巡捂住自己红得像番茄的脸。 “好了,我们说说正事~姜学弟,够了,我们不会再笑你了。”李顺平看着捂住脸的姜巡,说道。 “真的?”姜巡放下了手,然后他就看到了李顺平那憋笑憋得像猪肝一样的脸。 “够了,别勉强自己,想笑就笑吧。” 李顺平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现在还是得说点正事。” 姜巡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那就是我们接下来怎么分这些烤肉。” “哈?” 姜巡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他就看到了李顺平那一脸将笑又不笑的模样。 姜巡又捂脸自闭了。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不要那么认真。”楚以诺连忙圆场。 “嗯~接下来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李顺平点了点头。 女子听了李顺平的话,立马起身识趣地说道:“我先回避。” 李顺平看着站起来的女子,点了点头:“也好。” 女子也点了点头,随后独自走到了之前她停的那匹马旁边背靠着站着。 姜巡看了一眼,随之看向了李顺平。 李顺平拿出一张地图,然后拿起一个枯枝,指着上面说道:“我们接下来要往这个方向走。” 楚以诺眉头皱了下:“这不是我们应该走的路,我们不是应该走那里吗?这才是最短的路程。” 姜巡点点头。 “是的,所以我打算征求你们的意见。” “嗯?” “我们的任务是要用最短的时间去往这座城——平城,但我刚刚从那个女孩子身上得到了一个情报,”李顺平顿了顿,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这里和那里的一段已经被卷入了战争了,要是还是沿着一样的路去,怕是要遇险了。” 姜巡皱了皱眉,楚以诺点点头:“那的确得另寻他路了。” 姜巡:“那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绕最近的路了,也就只有暂时去这座小镇,然后再折由此地前去平城了。” “然而。想不到姜学弟虽然人生地不熟,但却能通过一张地图找出最合适的方法啊!”李顺平点点头,赞许道。 “......侥幸。” “那,楚学弟有什么见解吗?” 楚以诺摇摇头:“没。” 李顺平收起地图:“那这事就那么定了。” “学长。”姜巡说道。 “什么事?” “那女子可不可信,她帮助我们的原因是什么?还有,我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萍水相逢,知道名字有什么用?”李顺平靠了靠,对姜巡耳语道,“我们最好还是少跟平常人发生牵连,不是吗?” “......”姜巡沉默地低下了头。 “肉烤好了。”楚以诺笑道。 “嗯。”姜巡拿起一串,轻轻咬了一小口,觉得索然无味。 夜里,姜巡他们围着火堆睡觉,原本要让女子睡马车上的,但是女子说什么也不肯睡,而是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睡袋,在火堆旁睡下了,于是他们三人就索性也不上马车睡了,说是要守夜,其实上是让女孩子在外面睡觉而自己在马车里睡觉而良心不安。 楚以诺和李顺平早已睡下了,姜巡第一个守夜,因为他睡了一觉,的确没什么睡意,手里不时搅着火堆里的柴,脑子里却想起了之前梦境里那个少女对自己说的话。 “注意你身边的人,但不要表现出怀疑。” “每个。” 姜巡按了按太阳穴,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总感觉自己又被人敷衍了。 但漫漫长夜,姜巡能够想的并不只有那么多,他开始仔细回想这几个月自己经历过的事、读过的书,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姜巡脑子里变成了一根又一根的细线,最后编制成了一个并不完整的线索网。而在这些藕断丝连之中,一直在暗处影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姜巡添了下柴火,翻动了下,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不行,太慢了,要更快点!”一声严厉的叫喊响起。 还是七岁的姜巡手里拿着木剑,脚却在发软。 “将军,小公子已经没力气了,还是休息一下吧?”拿着木剑站在姜巡面前的士兵对坐在一边的姜定海行礼,恭敬地说道。 “继续。”冷冷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感情。 “可......” “战场上!”姜定海不知是对那名士兵还是姜巡,抑扬顿挫地说道,“如果没有那份死战下去的坚强意志,那么那个人,就离死不远了!” “唔......”士兵握住手里剑的力道加大了些,冷汗从脸颊一直流到了地面,“遵命!” “咳咳......”姜巡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举起了木剑对向那名士兵。 结局当然是又被打翻在地。 “喂,可以了,不要再站起来了。”士兵压低声音对倒在地上的姜巡说道。 但姜巡还是死命地咬着牙站了起来。 “你听不懂吗,啊?”士兵诧异地看着姜巡。 “如果......”姜巡开口了。 “如果?” “如果这就是父亲所希望的......”姜巡举起剑,“那我就这么做吧。” “真是......笨蛋......”士兵再次把姜巡打翻在地,这次姜巡彻底耗光了身上的力气,身体好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眼前也变得模糊,模糊,直到黑暗把姜巡所能看到的全部占满。 真是......不堪回首的事啊。 姜巡看着不断燃烧的火堆,自嘲地想道。 “睡了?” 姜巡忽然听见冷不丁的一声。 楚以诺在被子里抬起头看着姜巡。 “你一动不动的,我以为你睡了。”楚以诺说道。 “没......你怎么没睡?”姜巡问道。 “睡不着,这是我的老毛病了。” “得治。” “的确。”楚以诺认同地说道。 火堆里柴火发出“噼啪”声,楚以诺看着沉默的姜巡,忍不住说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以前的事。” “哦?” “一些不堪回首的事。” “好事。” “这怎么看出来是好事?” “如果一个人在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事时能够保持住冷静,那么大概已经克服过去了吧?” 闻言,姜巡笑了。 “怎么听起来像是骗自己的说辞?” “谁说不是呢。” “你要是真睡不着的话何不起来替我守夜呢?” “我不。”楚以诺裹紧了被子。 “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躺着,不要诈尸来吓人。”姜巡有些愤懑地说道。 “......”楚以诺果然不说话了,一时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有单调的柴火声。 不过这样也好,安安静静地过了今晚,明天中午应该就能到镇上了吧?想到这里,姜巡摸了摸一直放在口袋里的信,低头添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