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灵时代》 第一章 前引 求推荐 中原。 磐石城。 成家内院。 “大嫂,事已至此,能否说出那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 “哼!莫非大嫂以为闭口不言,三弟当真就猜不出来吗?” 院子中央,成家老三扶着虚弱的妻子,怒视着院子另侧一名中年妇人,瞧他面色越发难看,爆发只怕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时候,一名下人神色惊惶地跑进院中,急切道:“禀家主,府外涌出大批军士,已将我成府团团包围!” 老家主满头银发,体魄却是极为强健,只不过近年来噩耗接踵而至,使他的精神看着有些不振,听了下人禀报,他缓缓摆过头来,斜视着那中年妇人,平静地询问道:“这便是你想要的结局罢?” 中年妇人便是成家老大的妻子,丈夫瘫痪在床,她由于心中不忿,终日里都郁郁寡欢,如今更是听信了小人谗言,做出这有违伦理的事情。 “父亲,不是……” 三弟的话可以不答,父亲的话却不能无视,她抬起头就要分辨。 老家主似乎也没有兴趣听她辩解,摆了摆手便回过身面向小儿子和儿媳,沉默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轻声道:“逃吧,既然毒素已被压制,那便远远离开这个地方……” 说出这话后,老家主又看了眼三媳妇怀中婴儿,随后他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子,只这一瞬间功夫,他仿佛便苍老了好几岁。 望着脚步蹒跚的老父亲,成老三的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他扶着妻子一同跪在地板上,“父亲在上,请恕儿子不孝!” 说罢,夫妻二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成家可还有热血儿郎?” 搀起妻子,二人便往院外走去,几步距离后,成老三身上便迸发出滔天气势,整个成府都回荡着他的豪迈声音。 “有!” “誓死追随三将军!” “……” 待夫妻二人行至成府大门,他们身后已聚起上百号人,皆气势汹汹,剑寒甲亮。 再次回望一眼这座府邸,以及某间杂院门后隐藏的苍老身影,成老三胸中一热,右臂一举,利剑直刺青天。 “杀!” 身后百余人闻声大振,一一拔出兵器,其中一位浑身灵力翻涌的青年军士率先冲出成府大门,手中长枪一摆,高喊道:“鼠辈之人,安敢动我成家?” 在众人的保卫下,成老三携妻、子走出大门,只见成府之外尽是兵士,战阵已然布起,杀气凛然,最前方有一白面长身之人手摇羽扇,正邪笑着望向这边。 “呸!我道是谁敢困我成府,原来是你这跳梁小丑!” 看清楚府外那羽扇轻摇,显得不可一世的人,成老三嗤笑一声,更是往地下吐了口唾沫,“军权便等同于无数生命,可没你们想得那样简单,似你等心性,也妄想执掌南北军团?” 白面人收起羽扇,眼神微眯,嘴角一扯,道:“既如此,那你成家何故几十年仍不放手?” 成老三“呵呵”一笑,道:“只因你等太过垃圾!” 说完此话,成老三望向最前方那青年军士,“冯邑,开路!” 青年军士重重点头,只见他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杵,枪尾刚一着地便回弹而起,他右手五指一张,一把抓住枪尾,左手顺着枪杆滑上,最后身体往前方战阵一旋,长枪横扫而出,伴随几声闷哼声音,处于战阵最前方那几人直接被扫飞了两三丈远。 眼见成家人还敢反抗,白面人将双手背于身后,紧接着便退到了战阵后方,怒道:“杀无赦!” 战阵里里外外分为好几层,一但结成,便不容易被破开,成老三身为将军,更加明白其中道理,无奈他要守护虚弱的妻子,不能亲自上阵。眼见局势不利,他略一沉思之后随即两眼一亮,急道:“冯邑,结游龙阵!” 叫做“冯邑”的青年军士得令,随后便留了一半府兵阻挠,另一半人同他一道冲刺,游龙阵最前方龙头处便是冯邑,其后成三三三之数排列下去,五十余人结成长长一串,急速向着身前那密集的战阵冲去。 “砰!轰……” 一经冲击,对方又有好几人被冯邑的蛮力扫飞,阵势又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豁口,冯邑身后府兵立刻朝两边分开,奋力撑住敌人反扑,至于三三之阵中那人则为中间策应,不时游走左右,若是战友不幸殒命,他便要填补上去。 冯邑居前不断冲进,后方府兵便拼尽性命抗住敌人攻击,将通道勉强维持下来,留待成老三通过,只是敌人势众,往往成家府兵一人便要同时面对两三名敌兵,不消多时,便有十余人失了性命,魂归大地。 “气贯长虹!” 最前方,冯邑高喝一声,浑身灵力聚于长枪之中,枪身流光闪烁,竟在半空幻化出一道土黄色虚影,形如冯邑手中长枪,只是外型更大了两倍不止。 虚影化出,冯邑身子一跃,两手高高举起枪杆,待身形下落时猛然朝身前一砸,半空中那道土黄色虚影也随之一道砸下,势若千钧,声如惊雷! 阻拦在冯邑身前的几十号兵士立时人仰马翻,更有些倒霉鬼当场便被虚影压成了血肉,大地都随之一阵震动,好些人更是连站都站不稳。 “三将军,走!” 成老三从通道中一步步走过,望着周围这些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府兵,他一个堂堂男儿,既也留下了滚烫的泪水。 眼见成老三即将突破重围,白面人也不紧张,更是大声喊道:“成老三,你认为集三大家族之力,只有这点声势么?” 没人回答。 冯邑继续迎战,手中枪影重重,身边不时有人影倒下,仗着一身人境修为,他更是朝着敌群反压过去,打斗之时,一道声音传到了成老三耳中,“三将军只管出城,军中自有接应!” “大恩不言谢!” 成老三眼含热泪,双拳重重一抱,他虎躯一低,拦腰抱起妻子,身影几个纵跃便掠出重围,继而消失在远处楼阁之间。 成老三逃走之后,白面人手掌一抬止住了己方兵士,望着浑身鲜血的冯邑,洒脱道:“何必呢,非要搭上这么多无辜性命,你可知我三家为了今天做了多少准备,若是他只身一人,倒还真留不住,可如今……” “哈,哈哈哈哈,嗯?”白面人说着说着,便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喘息几声,随即挥了挥手,“继续将成府围住,许进不许出!” …… …… 磐石城西门处,弑神军上千人集结完毕,眼神坚定不移,与对面两千余名三大家族死士对峙着。 “三将军,长路漫漫还望多加保重,此些杂兵我等自会料理,‘追风’已经等在城外树林当中,切勿再回头!” 一名将领模样的粗眉壮汉站于两方中间,身形挺拔,威势冲天,他也不回身,继续道:“弑神军的儿郎们,今日便是考验你等兵术之时,可有孬种惧怕?啊?” “战,战,战……” 随着此人朗声询问,身后千余弑神军兵士齐声高呼。 弑神军近几十年间都由成家掌管,故军中亲成家者不在少数,纵有些三大家族的奸细兴风作浪,也影响不了兵士们对成家那根深蒂固的感情。 弑神军多为普通人,久经操练,倒也习得一身拼杀之术,其中兵长、队长、偏将、统领等等都有修为在身,征南伐北间创下无数威名,天下大震。 面对如此虎狼之师,三大家族死士却凛然不惧,要说精锐程度,只怕他们相比弑神军还要更甚,眼前这千余人在他们眼中只是一具具死尸罢了! 成老三交待几句之后,便从城门中离去,身后大战瞬间爆发,刀光剑影争相绽放,惨叫声、怒喝声不绝于耳,纵使战况如何激烈,弑神军死伤成片,成老三一望向身边之人,心中战意便顷刻消退,直往城外树林掠去,未曾有半点迟疑。 …… 磐石城西城门的大战已经停息,弑神军千余人无一幸存,便连那粗眉将领也身首异处,便连手脚都被砍断了,两千余死士只剩下了七八百名,此时正在清扫战场,将地上尚有呼吸之人一一解决。 离战场百十步外一间靠街的酒楼二楼窗口,一名圆脸大耳浑身流油的中年男子转过身体,目光望向桌间另外几人,沉声道:“看来成家这几十年也没白活,终究还是有些威望。” 桌上另外一名眉眼狭长,皮肤如女子般白皙水润的中年男子手指敲着桌子,开口道:“逃出磐石城罢了,只要他成老三还在中原,便容不得有片刻喘息!” 圆脸大耳男子点了点头,冲着门口处摆了摆手,道:“去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门外身影一闪即逝,只有声音传了进来,“领命!” …… …… 十余年后,龙泉山山脚。 一丛茂密树林之中。 父子二人正躲在一蓬高草丛中,屏息凝神,紧紧注视着十丈外一处平坦地方。 顺着他二人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头毛色灰黄的雌狼正在撕扯一只山羊的皮囊,看其皮包骨头的模样,只怕是有很长时间未曾进食了。 在雌狼两丈开外,一头体型较大的雄狼高站在一块岩石上,目光四下环顾,小心翼翼地观望周围动静,它便是雌狼的伴侣。 雌狼撕开山羊的皮毛之后,便开始狼吞虎咽,血水伴着筋皮骨肉一齐被它吞到了肚子里,等它再度将头抬起,整个脑袋上全是血红颜色,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怖。 雌狼美美地享用了一顿大餐,精神看起来也好了许多,它未曾休息,冲着雄狼低呜一声之后,身子几个跳跃,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等它走后,雄狼又四处探视一番,这才返回山羊尸体处…… “看清楚没有?” “嗯嗯……” “天地万物,当为一个整体,循环往复,方能长盛不衰。” “我明白了父亲,可是雌狼怎么忽然跑掉了?” 父亲摸着儿子的头,眼神迅速变得柔和,道:“因为它们还有一窝孩子,正在等待父母带着食物归来啊!” “哦……” 少年紧盯着雄狼,也不知是否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 等到雄狼也消失无踪,父子俩这才从藏身处走出来,二人一前一后,向着山下走去。 此地位于中原西部,一个极其偏远的地方,我们的故事,便是从这里开始…… 第二章 丹山 中原西部边陲,紧邻龙泉山脉,这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它坐落于群山环抱之中,名叫丹山。 丹山镇呈四方形状,周围建着高墙防止野兽夜袭,东西方向各留有一门进出,地方虽小,却也有上百户人家在此生活。 此镇不知何时修建,与世隔绝,人们不懂修行。 平日镇民们就算在大山里寻得了奇珍灵物,也只是带回家烹饪食用,所以这里的人大都身体强健,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修行者。 小镇的建筑很是寻常,草土筑墙,泥瓦盖顶,再混上些许木材,如此便成。 所有的房子都如出一辙,里面被隔成几间,屋外则搭个凉棚,晚上进屋休息,白日里便在凉棚下做些生意。 由于山路崎岖,且地势偏远,所以少有外人会到此地。这里的人们民风淳朴、勤劳朴实,倒也是自给自足。 平日里镇上女子便会在东门外开阔地方,种植一些生活之物,耕耘灌溉却不多说。而体格健壮的男子便从西门而出,往龙泉山脉附近猎捕一些走兽飞禽、游鱼爬虫。 丹山镇每隔三天便是赶集交换的日子,今日就恰好是热闹的一天。 赶集就是整个小镇最热闹的事情,如同过节一般,全镇老小都会参与其中。 镇民们会拿出一些多余之物,交换回自己需要的东西。 此时一个猎户家门前,主人正小心翼翼的扶着板凳,望着凳子上的少年。 烈日当空,没有一丝风吹来,凉棚虽然挡住日光直晒,却挡不住那闷热的温度,他一边擦着汗,一边问道:“小溪,喜欢哪一只,叔送给你。” 这少年十岁左右,一头黑发垂肩,肤色有些病态般的白皙,听到话语,他摇了摇头,跳下板凳,顷刻间又爬上了另外一根板凳,望着吊在凉棚另一边的笼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男子有些担心,赶紧过去扶着板凳,生怕少年掉了下来。 这时侯又一男子走了过来,年龄三十出头,相貌俊朗,粗衣素帽,看起来壮硕威武,他边走边道:“走吧,别折腾你王叔了,去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灵药。” 这男子便是少年的父亲,姓成名修文,而少年名为成小溪。 小溪赶紧跳下来,走到父亲身前,目光闪闪,却往回望着,有些不舍的模样:“父亲,我还想再看看。” 小孩子总是喜欢小动物的,成修文没有答应,望了望凉棚下面那一排笼子,问道:“小王哥,眼下捕猎可还轻松?” “小王哥”便是这丹山镇的猎头,每次进山捕猎,都是由他领队,最是熟悉飞禽走兽的活动轨迹和习性。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轻叹了一口气,道:“以前进山,天黑前就能返回,现在要在山里住上一夜了。” 成修文沉思了一会,夜晚可是比白天要危险多了,他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道了个别便离开了。 此时正值午后不久,人们都出来相互交换着物品,人来人往,一片热闹的景象。 父子二人显然经常来此,对镇上之人很是熟络,不时便有人上前招呼,二人也礼貌地回应。有几个少年少女跟了上来,和小溪边走边聊,一路有说有笑,显得格外亲密。 成修文在镇上换了一些东西,装了一小袋子,此行目的达成,到了回家的时候了。 阳光稍微温和了一些,有风吹来,路边的草木也跟着点起了头,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小镇西边的小道往山里走去。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二人的正前方处便出现了一座大山。 此山纵横极广,一眼也望不到边,山体极高,怕是已刺入天际,团团云雾在半山处盘绕,再往上便是一片朦胧,不可目视,而越往山上,树木越是茂密。 “也只有这里,才不会受大势影响罢。” 成修文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随后便带着儿子往山上走去。 每次去丹山镇,父子俩都是走的这条路,二人十分熟练的在林间攀爬。 山间林木中有鸟蝶飞舞,几只不知名的虫儿轻轻地鸣叫着,一股清水从更高处飞溅下来,落到石头上又高高地跳起,湿透了周围大片土地,有几滴最顽皮的,更是落在了小溪的脸上、身上,给他带去了片刻的清凉。 山势陡峭,成修文时而便回头等候,小溪已经满头大汗,他手脚并用,紧紧地跟在父亲的后面。 他的两个手掌沾满了泥土,脸上红扑扑的,嘴里急促地喘着气。 要跟上父亲很不容易,他的手脚已经酸麻疲惫,却一点儿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眼神里充满着坚定。 再过了不久,二人眼前出现了一处院落,小溪已经累极,可算是到家了。 小院背靠山体,被一排排木桩围了起来,院子右边有青草几丛,数朵小花努力地伸了出来,不时地散发着点点清香。院子左边几只山鸡在追逐玩耍,在它们的不远处则是一颗歪脖子树。 推开一道木门,父子二人进了院子,一女子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了上来,道:“怎么样,可有换到什么好东西?” 她看着很是年轻,面容清秀,粗衣麻裙不做装饰,身材窈窕有致,乍一笑起,显得格外好看。 成修文顿了一顿,额头皱在了一起,想起小王哥的话,叹道:“如今山外的灵力已近于无,镇上又都是些普通人,他们根本接触不到有用的东西,再过上几年,这世间的修者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说完他便走进屋里,将外衣帽子脱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他在桌脚下取出一本不知名的书,躺倒在椅子上翻了起来。 屋里空间不大,摆设也极为简单,一张木桌靠墙放着,桌上有水壶水杯,边上有两大一小三把椅子,左右两面墙上都开了窗户,屋子的地面也是由木板铺就而成,除开进屋的那道门以外,还有另三道门,通向其他房间。 父亲进屋以后,小溪便走向了那颗歪脖树,他强忍疲惫爬了上去,正好坐在了那树弯处。 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扶着树枝,双脚吊在外面来回晃着,好奇地向着山外的世界看去。 秦柔望了望儿子,随后转身来到丈夫的面前,轻声问道:“既然天地灵力都快消失尽了,以后修行肯定更加艰难,那我们还要让小溪尝试通灵吗?” 许是躺得有些不到位,成修文翻了翻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道:“他从小便向往修行,每天夜里都在练习通灵之术,你要是不让他修行,怕是不可能罢。” 秦柔叹了口气,心里也没有什么办法,急道:“我也算是讲理的人,小溪这执拗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成修文见说着说着,这事情就要扯到自己身上,于是他合上了书,斜着眼睛望着妻子,道:“你可不要这样说,小溪这性子能随谁?还不是随了他外公。” 秦柔本就有些无奈,听到这话,瞬时便有无名火起,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丈夫,勃然大怒道:“你自己生养的儿子,还能怪到我父亲身上?下次要是见了面,你大可以问我父亲,只是就你这个怂包模样,到时就怕你不敢罢!” “我有什么不敢做的,问就问!” 成修文也不恼怒,他活了这么三十多年,别的不说,只论脸皮,那绝对是修炼的炉火纯青,到了极高的境界,他毫无所谓的翻开书,又继续看了起来。 第三章 渴望 屋里的对话,成小溪全然不知。他在树上呆了好一会儿,慢慢地,感觉到有些无趣,于是也进了屋里。 坐到了成修文的身边,他看着成修文,道:“父亲,我的病不是快要好了吗?是不是我就可以通灵、可以离开这里了?” 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成小溪每日里除了山上山下,就是到丹山镇赶集,从懂事起,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他早就不想再呆在这里,时刻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再有个几天,你身上的病就彻底好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寻些东西,看看那时能不能通灵成功吧,等到这件事完了,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成修文心里有些愧疚,他翻过身去,没敢去看儿子的眼睛,心想着也只能等儿子的毒彻底解了,再试试看了。 “小溪,其实父亲母亲从不希望你以后能飞天遁地、举世无双,我们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生活。”秦柔神情不忍,声音有一些悲戚,儿子的情况有点特殊,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不能通灵。 “我知道了,母亲不要担心,我一定可以修行的。” 成小溪不忍心看母亲伤心,脸上强挤出笑容,心里却十分的难受,害怕被父母看出来,他赶紧转过头望着窗外。 天色渐暗,屋里点起了油灯,昏暗的灯光透过窗照到了屋外,而那些没被光照到的地方显得更加的黑暗了。 望着屋外那黯淡的世界,成小溪的心情也变得更加复杂。他已经年满十二周岁,到了该入院修行的年龄,等到身上的余毒解除,父母就要送他去书院修行,那时候他便要一个人生活了。 “哎!” 一边是渴望已久的山外世界,一边是将要与父母分开,这滋味当真是说不明白。 …… 转眼间便是几日过去。 龙泉山不知名处~~~ 一颗参天大树下面,成小溪正趴在地上,一只手臂极力地伸进树洞,另一只手胡乱的挥舞着,嘴里还在大声喝道:“还想逃,这次你躲不过了!” “别说我欺负你,今日就给你个机会,你要自己出来,我就任你离开,不然等我逮到,就将你煮来吃肉!” 山风徐徐吹来,卷动着成小溪的头发,他手忙脚乱好阵乱掏,却仍然够不着野兔的位置,想来这兔子平日里也没闲着,洞挖的极深,于是他气急败坏的骂道。 几番努力,实在是够不着野兔,他两眼一转,随后取下腰上的短刀,一点一点的在洞口处撬了起来,看样子是和这兔子杠上了。 树,有些年头了,木质十分坚硬,撬得成小溪双手生疼,可没等他把洞口扩大多少,洞里面就一阵扑腾,眼见着一只硕大的灰黑色兔子便窜了出来,看这模样怕是得有好几斤重。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怂包沉不住气,这下看你往哪跑。”见到野兔出来,成小溪眉开眼笑,连忙手脚并用,将它当场拿下丢进了袋中。 兴许是脑袋太小,所以不太聪明,野兔没做挣扎,恐怕它也不想活了,不然干嘛自个儿跑出来送死,毕竟这洞里那么深,以少年的力气,只怕还能撬上好几天。 “哈哈哈……还有谁?” 将袋子捆好,成小溪背靠着树干,稍作休息,那脏脏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贱贱的笑容,似乎是被自己的机智,深深的折服了。 …… 龙泉山的夜晚很是清凉,哪怕白日艳阳高照,一到了傍晚,这温度也会骤然下降。可这还不算什么,成小溪听父母说起过,在那北地荒原才是奇异,中午穿着短衫,夜晚却能泼水成冰。 昏黄的油灯,努力地放射着光亮,将屋里照的清楚。一家三口围坐在桌边,秦柔做了儿子最爱吃的青笋烧兔肉,蒸了一条父亲钓到的银鳞鱼,三人吃的津津有味。 “唔……小溪,今天钓鱼的时候,我在河对岸的石头上见到那只龟了,看样子像是在晒太阳。” 成修文头也不抬,嘴里嚼着兔肉,缓缓说道。 “不会是又饿了吧?可是我前两天才拿了灵虫给它吃呀……”成小溪疑惑的望着父亲。 乍一听到这话,成修文瞬间就不淡定了,他猛地搁下筷子,又挽起了衣袖,一副准备收拾人的模样,横眉怒目道:“小兔崽子,你居然又把我的灵虫拿给那只龟吃,是不是有段时间不打你,你又开始皮痒了!” “父亲你不知道,当时它都快饿昏了,在那石头上四脚朝天的翻了过来,我要是不去喂它,你今天肯定就见不到它了。”成小溪连忙将身子缩到椅子上,作出很害怕的样子,而他嘴里也没闲着,努力地为自己争辩着。 “这么说你还是在做善事了?”成修文也只是作势逗他,心里倒也没真的责罚儿子,这些年他见过好几次这龟,想起来也有些不太寻常,疑道:“这龟倒也稀奇,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而且速度还极快,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我全力施展,恐怕也是追不上,下次你再见到,一定要小心一点。”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喂了它好多次了,这龟真要那么厉害,也应该是有良心的吧? 成小溪咬了咬筷子,他相信那只龟,断然做不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情来,于是不以为然地道:“父亲你不知道,我跟那只龟可是好朋友,不然为什么我能靠近喂它东西,一见到你它却要躲开。” “呃……” 成修文一时竟不知道怎样反驳,儿子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他不由得往屋外看去,只见漫天月华倾洒,将窗外的世界显照得清清楚楚。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会,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可他心里却隐隐觉得,以那只龟的神奇,可能此时它还在某个地方趴着,悄悄地望着这里也说不定。 龙泉山号称修行者的坟墓,如非逼不得已,几乎少有人会来这里。在这山上生活,警觉性是不可少的,任何一点大意都可能导致意外发生,这么多年居住在这里,夫妻二人已经很有经验了。 秦柔瞧了瞧丈夫,见他好半天没有动静,只盯着窗外,于是便接过了话,道:“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这龙泉山上凶禽猛兽数不胜数,以你父亲的修为也只能在半山以下活动,而你成天都在这山里跑来跑去,让你小心一些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父母说的没错,成小溪早就明白龙泉山上的凶险,只是他依然相信自己的感觉,若那只龟要伤害自己,又何必要吃自己的东西,几年前就可以动手了,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 心里这样想着,可嘴上却不能说出来,于是他赶紧答应母亲,表示自己以后肯定会格外留意,随后就去了墙边,操起墙上挂着的一根三尺藤条,推开门走了出去。 很快,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咯咯……”的尖叫声音,伴随着翅膀的扑腾和小溪的呼喊,原来是去驱赶山鸡了。 房间里,成修文也回过了神,他端起了碗,将里面最后的一小团饭吃进了嘴里,浅浅的嚼了三下,喉咙一动,吞了下去。 “文哥,小溪命运坎坷,性格又极为倔强,我怕他以后的路不好走啊……”说着,秦柔便收拾着碗筷盘碟进了厨房。 “他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可如今天地灵力日渐稀少,稍好一些的灵物奇珍又难以寻得,我等修者能保境界不落都异常艰难,以后的道路,终究是看他自己的造化,我们的孩子,是有些特殊啊!” 第四章 怪梦 成修文自言自语的念叨了几句,又像是在回答妻子的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起身走进里屋,没过多久,房间里便响起了呼噜声。 “次次都是你们两个,快点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在草丛里边,两个怂货,天黑了也不知道回笼,总有一天要被野兽捉去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就好比这两只山鸡一般,成小溪十分的恼怒,他每天晚上都要来请这两个大爷回笼,而其它几只自觉的早就在笼子里休息了。 又鸡飞狗跳的折腾了好一会儿,他才把两只山鸡捉了回去,一手提起一个丢进了笼子里,急急忙忙的进了屋。 “小溪,过来把身上擦了,你父亲睡了,就不要喊他了。”秦柔缓步走出厨房,手上端了盆热水,听着那越发连贯的呼噜声,脸上泛起了一阵笑意。 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合适,成小溪一边用帕子擦着脸,一边抱怨,道:“父亲养了那么多灵虫,我只拿几条就急了,果然是个小气鬼。” 小小年纪,少年心性,却还在生饭桌上的气。秦柔将汤药递了过来,成小溪一口气喝完,随后便回了自己房间,他直扑在床上,外衣也没有脱掉,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你父亲的确是养了不少灵虫,可那都是给你留着的啊!”想到此处,女子忍不住乐了起来,她本就面容极好,这一笑就如百花盛开一般好看。 夜很长,也很短,成小溪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很奇怪,他已经长大成年,面白无须、身材修长,五官和父亲十分相似。 在梦里面,他身处某个荒野之地,上身穿着灰白短衫,下身是浅蓝色劲裤,也没见他做什么动作,身体便轻轻地飘了起来,离开地面,随后越升越高,最后竟在那彩云之上停了下来,就这样悬在了半空中。 数息过后,他又动了起来,左手一阵比划,似做深晦法印,右手反转掌面向天,在掌心处托着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深黄色灵元。 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嘴里也念着莫名的东西,那声音很轻,如同呢喃一般,仔细听去,又仿佛从天外传来,空灵飘渺,很是神奇。 不一会,那手中的灵元开始慢慢旋转,一圈又一圈,周围空气似被牵引,也跟着流动起来,那速度越来越快,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高速流转的气流漩涡。 而就在此时,那灵元表面突然流光蕴起,光线溢散而出,耀眼的光芒刺穿了漩涡,急射向四面八方,甚至比那太阳光还更加强烈,直让人睁不开眼,心中升起无限恐惧。 他的左手终于停止了动作,手印结了出来,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产生,稍后他便双手合力托住灵元,并将其高高举过头顶,一瞬间四面八方的灵力就如同受到了牵引一般,突然地、疯狂地向着他的身体涌来,而他托起的那颗灵元也迅速地膨胀起来。 灵元极快地变大,只一会就超过了数十丈大小,伴随着体积增长,重量也更让人承受不住,小溪咬牙坚持,身体剧烈的颤抖着,那样沉重的感觉,就好像他举起的是一方天地。 渐渐地,灵元开始向着更高处升去,它越转越快,越升越高,满天云朵如同棉花一般,被吸扯的粉碎。 天地间不断有灵力汇聚于此,那灵元就如同一颗渺小的孢子,贪婪的吸取着一切能量,只短短时间,便迅速地生长起来。 它遮住了太阳,最后竟大到占据半片天空,而大地之上无数的人紧闭着双眼,全都跪伏在地上,那些人心中无比的恐惧,这一幕好似末世降临,却没有人敢去看上一眼。 到了某一个高度,灵元球似已到达极限,忽地停了下来。 它静静地悬于苍穹之上,如一只天神之眼,巨大透亮,俯视着地上的芸芸众生。 就在此时,小溪突然“噗”一声,嘴里喷出大口鲜血,他的两腿也被压弯,竟跪在了半空之中,而那停在天际的灵元球好似脱离了束缚一般,转而向着大地坠去,这若是真砸了下来,怕是半个神州大地都将不复存在! “啊……” 紧要关头,成小溪双眼猛地睁开,透露出骇人的光芒,他仰头厉喝一声,却再吐出了一口血。天地间的灵力也不再涌来,他的气息极度萎靡,似无力回天了。 以灵元球坠下的速度,仅仅只须两息,再过后,这一切都将重归虚无。 “要失败了吗?”他凄然一笑,嘴里喃喃的低语道,连那声音也带着一丝解脱的味道。 就在他刚要认命的时候,那本该悬挂在他腰间的一物,却突然飘到了他的面前,成小溪瞪大了眼眸,只犹豫了半息功夫,便张口将那物吞了下去。 而吞下那物之后,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似得到了极大补充,干枯断裂的经脉又重新迸发出力量,他挺直了身躯,那四周本要消散一空的灵力,又再次通过他的身体,注入到了灵元球中。 终于,它停止下坠,又稳稳地被成小溪托了起来。 “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了……”梦里的小溪,在现实中流出了滚烫的泪水。 “杀了他,那灵元光球自然消散!” 狂吼声突兀地从这片天空响起,几人大叫着冲出了人群,数件寒芒闪闪的利器凌空击来,冰凉的杀意铺天盖地,意欲一举灭杀自己,而托举着灵元球的他却根本无力反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利器刺入自己的身体…… 本以为做了一个辉煌浩荡的怪梦,不料险些丢去性命,成小溪身躯一抖,顿时惊醒。 他紧张的朝身下看去,果然还是那张熟悉的板床,摸了摸额头,早就一头冷汗,窗外也已经透亮。 梦,做了整整一夜,时间已经来到了清晨。 天空,还是那么蓝,白云微卷,阳光吐霞,微风盈盈,林间鸟虫也开始鸣叫,飞来跳去,万物生机勃勃,一切还是那么的美好。 成小溪的神经十分强悍,也不管梦里经历了什么,起床后不到片刻,他就已然全都忘记了,只是隐隐的觉得,昨夜似乎还睡的挺好。 今日阳光正好,成小溪吃过早饭,便急忙收拾出门,威风凛凛的往山下杀去! …… 龙泉山脉,自古便有一种奇怪的压力,使得凡人难以靠近这里,而修行者也不能太过深入。成小溪的父亲修为深厚,半山却也是他的极限,再往上,便觉血液沸腾,浑身无力,且呼吸困难。 而成小溪虽然未能成功修行,但他却从来不受这种影响,起初父母还颇为担忧,不过眼看着儿子在山里东奔西跑,没有一丁点儿不自在,渐渐地二人也就不再管他了。 不受龙泉山的影响,但也只能够在半山以下活动,因为半山往上的凶险恐怖,父母二人早已经叮嘱过不下百遍,而听话的他,自然是不敢私自越过半山的。 半山往上他不曾去过,可半山以下的植物动物们却是遭了大罪。 就以他家为中心,这方圆数里范围,纵使哪一颗草长歪了,他都能说得出来!这不,刚刚吃过早饭,他就积极的往绛溪河边去了。 绛溪河——源自龙泉山脉未知之地,水源充足四季不绝,河水清澈水势平缓,其中还生活着多种鱼虫鸟兽。 成修文夫妻俩希望儿子能够像这绛溪一般,平稳轻柔无波无澜,一往无前的流向远方,所以才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第五章 岩蟒 昨夜听父亲说起那只龟,成小溪心里很是挂念,风风火火的冲到了河边。 绛溪河一如既往的平静,河风轻拂着他的脸颊,如母亲的手一般温柔深情。 成小溪慌里慌张地围着河边寻了很久,也没有丝毫的发现,他有些恼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却停不下来,往河两边的岸上来回张望着。 不经意间,看到那绛溪河流动着的河水,却忽然勾起了少年的回忆,他想起了某天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 “修为达到了一定的境界,能驱使的灵力浩瀚如海,修者的力量会变得极为强大,只身一人便能对抗一支军队!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却不是灵力。” 想起父亲当时的神情语气,成小溪到现在也不是很理解。 “难道真的有比灵力还要强大的力量吗?那到底会是什么呢?”他很是困惑,嘴里自言自语念道,把寻找之事竟也忘记了。 过不多久,就在他疑惑不已的时候,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水花溅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绛溪河中。 小溪急忙起身,往声音传来之处赶了过去,龙泉山终究是凶禽猛兽的天下,不知道是什么在那河中,他有点紧张不安,没走几步便躲在了河边的一块石头后面,只伸出了一个脑袋,紧紧地往河中看去,却不敢再往前了。 此时河水已不似以往那般平静,滚滚波涛如同沸腾一般翻涌着,大片大片的水花四溅开来,在那明媚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定眼看去,那河里似乎有异物在翻滚搅动,不时卷起数尺高水浪。 一蓬蓬水草被推到了岸边的泥滩之上,水草中数十尾白鱼红虾拼命地爬来跳去,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而水面上早已漂浮着更多的鱼虾尸体,密密麻麻,随着水波飘来荡去。 河风鼓荡,一阵惊悚的感觉迎面吹来,小溪心中泛起了恐惧,双手使劲的抓着赖以藏身的石头,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河水翻滚的地方。 这一幕当真把他给吓呆了,从小就生活在山里,除了修习通灵和强身之术,就是在这巍巍大山之中玩耍,要说山里的毒蛇猛兽飞鸟游鱼,他早已见多不怪。 可即便如此,他却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东西,是什么能卷起这么大的动静? 时间在他的紧张中缓缓流过,河水渐渐恢复了平静,完了吗? 一颗心刚要放下,就在此时,霎那间一物划开水面,小溪定心一看,撒腿就往来路跑去。 一路上磕磕绊绊,中间还摔了一个狗吃屎,幸好是有惊无险。他三分疲累夹杂着七分紧张,停在一颗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回望身后,一切就和往常一样,甚至比往常还要安静,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好像并没有东西要追过来。 又过了许久,河边上仍没有传来什么动静,小溪虽然还是害怕,却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于是又蹑手蹑脚的摸了回去。 他又悄悄地来到刚才藏身的石头后面,探出脑袋紧张地寻找着。 河面风平浪静,水上的鱼虾尸体也不知被冲到了哪里,一团团水草胡乱地缠在河边上,几只死里逃生的虾蟹深深地藏在里面,成小溪拖动视线,再往岸边看去…… 一条巨蛇出现在了泥滩之上! 他瞬时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那蛇,眼中满是惊恐,这一刻似乎连心跳都停了下来。 只见那蛇没有丝毫的动静,头向着岸上,尾部还有一大截留在水中,似乎受到了什么伤害,身子底下有鲜血溢出,顺着河滩流进了水里,将半边河水都染成了鲜红之色。 …… “成年岩蟒,身长超过三丈,如此凶物已然是这山中霸主,以我的修为也很难将其击杀,莫非是有高人来此猎灵?” 不知何时,成修文来到了小溪的身边,目光也如儿子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河边。 见到父亲出现,成小溪往他的身边靠了靠,道:“父亲,最初我见到它时,应该是在那河水中央。”说罢,他又用手指着方才水浪翻滚的位置,身体还有些不自然的颤抖着。 “岩蟒生性惧水,只怕也是为了保命,才被迫遁入水中的。”成修文说罢,便四下观察,此时河边静悄悄的,连一丝风都没有,随后他拔出腰间长剑,缓缓地走到了岩蟒跟前。 “父亲当心!”见成修文向岩蟒走去,成小溪急忙开口提醒。 成修文点了点头,心下略一分析,道:“蛇身上除了那个血洞,便没有其他伤痕,这种伤口不像是修者造成的。而若是同类相残,那么争斗之中必然会有其他伤口痕迹。嗯,可凶禽猛兽皆为天地所育,彼此之间一脉相承,每每争斗也不过是为了分出高下罢了,断然不会伤及性命,那如此说来,这岩蟒又是被谁所杀?”成修文思而不得,眉头更加紧锁,他翻了翻岩蟒的身体,还是没有发现,只得将手伸进蛇腹上的洞口中摸索起来。 反复摸索几遍,成修文似有些发现,他来到河边,再看了看这周围,随后蹲下身子将手洗净,一边搓手,一边道:“看来天地灵力减少,也不单单只影响了人类,这应该是异兽所为,只怕此物极为凶戾,击杀岩蟒也不过是为了吞噬修为罢了。” 成小溪听到是异兽所为,忙跟在父亲身边,不敢作声,只小心地四下观望。 “小溪,你没事吧。”过了几息,林中传来了秦柔的声音。 回头望向母亲,成小溪连忙答道:“我很好!” 秦柔急步来到小溪身前,见儿子确实没有受伤,目光才望向地上的蛇尸,神情也顿时严肃了起来。 夫妻二人小声商量了一会儿…… 随后成修文指着岩蟒道:“灵元虽被取走,可这肉身也相当珍贵,再装上一些精血,加上我存下来那些灵虫奇珍,只需再寻一些中和之物,这毒就算是彻底解了。” 决定了要取血肉,夫妻二人便忙活了起来,岩蟒的皮十分柔韧,好一阵才取足了血肉,等三人回到家中,已然到了正午时分。 坐在椅子上,秦柔显然还在想着河边发生的事情,她心有余悸,担忧道:“文哥,看来这神州大地就要乱起来了。” 成修文没有表情,看了看带回来的蛇肉和精血,又抬起头对着妻子道:“天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住,你就不要担心这些了,这不是我们能改变的,这两日我们便把这些蛇肉和精血处理好,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好!”秦柔应了一声,面上的忧色却丝毫没有减少。 成修文知道妻子说的是事实,而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心中终究是担心的,心情也变得有些烦闷。 他站在门口向着屋外望去,此时天色渐渐昏暗,天空黑云涌动,向大地压了过来。 要下雨了。 很快,漫天的雨水迅速掉落下来,如无数把锋利的尖刀,直插在大地之上,那传到耳中的激烈碰撞声音,就好像**一般,低沉,连绵。 龙泉山笼罩在一片压抑当中,炎热的大地将最初掉落的那些雨水尽数蒸发。 水汽氤氲,渐渐地连成一片,如梦如幻,在那浓郁深邃的白雾之中,仿佛有着可怕的事物即将出世! “如今的天地,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变化了。” 秦柔朝成修文走了过去,将身子斜靠在他的身上,目光也随丈夫一般望向那门外世界,感触莫名。 突然间,她想起了儿子,他以后该如何是好? 第六章 半山 于是她急道:“小溪这些年来都在努力地习练通灵奇术,可过不了多久就要将他送入书院,那里藏书无数,又有师长教习指导,他终究还是会知道自己的体质,可是以他这样的性格,又怎么能够接受得了。” 秦柔无声地抽泣起来,身子轻微地抖动着,实在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又怕让儿子见到。 为人父母,恨不能代其承受,怎么忍心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只怪我当初太过坚持,才有了这样的结果,若我不去中原那该多好,如今却是苦了我的孩子。”越是说起这些,秦柔心中越是凄苦,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当初发生的事情,本就不是你我的责任,你要相信,我们的孩子,必定会百折不挠,他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过上他想要的生活。” 成修文闭上了双眼,语气十分肯定。 “也只能这样了,只希望我们的儿子能少受一些苦,快快长大。”说到这里,秦柔悄悄回头看了看儿子。 二人在门口呆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回到房间休息。 乌云笼罩,秋雨缠绵,带着一股萧瑟的味道,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 不知觉便到了夜里,屋外除了那雨水声音,显得格外的宁静,没有凶禽猛兽咆哮山林,也没有虫鸣蛙叫喋喋不休。 房中,成小溪躺在床榻之上,不时翻来覆去,有些异样的兴奋。 想起岩蟒,在绛溪河中做最后的挣扎,它那硕大身躯划开水面,激起阵阵波涛,翻滚间无数鱼虾虫蟹因其丧命。可纵使这样,还是难逃一死,连父亲都极为忌惮的它,又是被什么样的存在取走了灵元?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拥有那般强大的力量? 思来想去,他更加没有睡意。 很快,他就要前往书院,这是父母早就做好的决定,兴许等再次相见,自己就已经成为了一名强大的修行者,或许比父亲也差不了多少吧? 越想越是兴奋,他干脆坐了起来,摆好姿势,清除杂念,又修起了通灵奇术。 养元补气 会精通神 凝念聚意 引灵入身 …… 旁人念完口诀,做出动作,必定会受到极大的反噬,因为上天并没有赐予人族修炼灵力的资格。 所以人族所谓的修行,本就是一项逆天之举,逆天而行,必有天罚! 这天罚,就是反噬之力。 每一个运行了通灵奇术的人体内都会出现反噬,一边承受着反噬之力,一边与灵力进行沟通。 在这个过程中,反噬之力还会慢慢地增长,而人族的潜能有限,时间越长,越难承受住那种强大的反噬之力,稍有不慎,瞬间便会毙命。 所以一般人若是没能在反噬之力尚还能够承受的时候成功通灵,那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成为修行者的资格,今后只能安安心心的做一名普通人,平凡的度过此生。 因为,通灵奇术固然神奇,可每个人一生中也只有一次机会施展,神州大地的历史长河之中,还从来没有人能够例外。 而以上这些,都是对他人而言,在小溪身上,通灵奇术似乎没有展现出什么神奇的地方,他能够无限次的运行…… 真正的无限! 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施展! 而且还不会出现任何的反噬之力! 一套动作口诀做完,和没做之前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 纵使成小溪如何静心凝神,抱元守一,身体也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 自从修炼通灵奇术开始,他便一直都是这种情况。 父母二人不忍他伤心,便称是因其体质特殊,不会有反噬之力出现。 所以他可以随意运行,可为何如此,父母二人心中也没有答案。 在经过多次的失败以后,小溪仿佛也明白了自己并没有修行的天赋,至今为止他施展通灵术已无数多次,却依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灵力波动。 可若是单单只论施展通灵奇术的经历,怕是再没有人能超过他了。 因为他,没有通灵反噬,所以他可以一直不断地运行通灵之术,只要他不累,只要他不烦。 他可以坐着通灵,也可以躺着通灵,可以行走时通灵,也可以入厕时通灵……甚至他有时候还能在梦里面通灵! 而别人,这一生也只能够施展一次罢了,纵使再如何惊才绝艳之人,也绝不能打破这个规则。 时间改变了一切,却始终没有改变成成小溪对修行的渴求,经过了无数次的尝试,他也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反而更加期待下一次能够出现奇迹。 也许就算这一生注定无法通灵,他也不会放弃对修行的渴望。 ······ 经过了河边的事情,父母二人也感觉到这山上已经不似以往那样平静了,便没有再让成小溪独自出门,于是他便整日在家修习打坐。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便是第三日清晨。 “起床了小溪,今日我们要到半山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剩余的几味灵药。”秦柔收拾完毕,来到床前叫儿子起床。 “我这就起来。”小溪翻动了几下,可能是昨夜修炼的太晚了些,现在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的回答着。 磨蹭了好一会儿,他才揉了揉双眼坐了起来。 成修文早已经在屋外等候,平时只在后院晒太阳的“追风”也在歪脖树下磨痒,看样子它也要和大家一起去半山。 追风是一匹战马,它是父亲的好伙伴,本身便是一只灵兽,已经陪伴了父亲多年。 小溪跟着母亲走了出来,一见到追风,立马像见到了亲人一般,大喊着跑了过去:“上次要是带着你,我就不怕那条岩蟒了。” 见到少年过来,追风赶紧站的笔直,浑身肌肉紧紧绷着,如拉满了弦的箭一般蓄势待发,大有一言不合就要逃跑的意思。 成修文听到这里,却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因为他知道,追风虽然是灵兽,可是它只擅长速度,几乎什么什么战斗能力,只怕连靠近岩蟒都做不到,它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 “好了,这就出发吧!”他说完便当先向前走去。 伴着初升的太阳,一家人向着山上行去,追风连忙奔向父亲身边,眼睛却时而望着成小溪的举动,秦柔则提着把三尺长剑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成修文担心那日取走灵元的异兽还未曾离去,行走之时便格外小心,四下观望。 而越是往上走,山势越急,草木也变得越是茂密,那些目光不及的阴暗之处,可能就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快看,那边石头上面。”成小溪忽然一声惊呼,他发现了什么东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那山崖之上,一朵深红小花从石缝中长出,茎上长了几片翠绿色的叶子,那叶片呈三角形状,边缘长出了如利齿般的裙边,主茎极长,伸出有尺多许,茎末便是一朵娇艳的花朵。 “不愧为天下奇山,这还未到半山,便有回神草这等灵物出现,倘若到了山顶,怕是连旷世神物也能寻到。”成修文有些高兴,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他继续上行,因为回神草所处的山崖太过笔直,以他的修为,还去不到那个地方。 “龙泉山自古便是整个大陆上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奇珍异兽多不胜数,所以哪怕是凶险万分,也有很多修者来此寻觅。”秦柔一边走,一边耐心地给儿子讲诉一些常识见闻。 第七章 突变 “其中很多人都没能再走下大山,而是永远的留在了这里,龙泉山脉纵横数以千里,我们这里要相对贫瘠一些,也更加的偏僻,所以很少会有人来到此处。” 成小溪最喜欢听父母讲这些奇闻异事,他仔仔细细地听着,时不时的还插上几句话。 半山并没有标记之类的东西,到了一定高度之后,便被修行者统称为半山。 而半山离成小溪家本就不是很远,半个时辰的样子,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和山下比起来,半山上灵气充沛许多,草木也长得极其葱郁,这里很容易催生出珍奇灵物,这一路走来,倒是收获了好几株灵药,可显然此行的目的,却还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完成。 “就到这个高度吧,不能再往上了,在这周围寻找一番,你们都要小心一点,发现什么动静便立刻叫我。” 成修文十分谨慎,他拔出利剑便往别处去了,秦柔的修为比丈夫稍有不及,此时面色有些潮红,呼吸略显急促。 “小溪,等下若是见到了不认识的东西,千万不要随意触碰,也一定不要离我们太远。”秦柔深吸了一口气,跟儿子交代仔细,也开始了地毯式的搜寻。 “走吧追风,看看我们能够找到什么宝贝。”一人一马,小心翼翼的在周围寻找,追风有些不太情愿跟着小主人,大大的眼睛左看右看,总想着怎样才能躲开。 此间的植被非常茂密,其中要是有什么灵药奇珍,也只有走到近前才能被人发现,成小溪低着头认真的搜寻,一根木棍成了他的开路神兵。 追风则在他身后几步外吊着,始终保持着这个安全的距离。 而此时龙泉大山更高处,那云雾笼罩住的地方,一头巨大的斑纹虎斜躺在山石之上,瞪大着双眼,满嘴獠牙模样狰狞可怖。 在其胸口位置处,有一个碗口般大小的空洞,那里的皮肉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精血从洞里面汩汩流出,将它身下大片的山石都染成了阴森颜色,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血腥气味,看这样子应该是刚死去不久。 只见在那斑纹虎的大脑袋上,正趴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龟,龟身满是鲜血。它的脑袋回转过来,正往山下看去,似乎它那小小的眼睛能够穿透云雾,看到正在下方活动的少年。 成小溪神清气爽、精神饱满,他充满期待地寻找着,丝毫不知道有只龟正在高处注视自己,半山上云雾缭绕,可视的距离不过区区十几米,别说是他,就连成修文在这儿,也肯定是什么也看不见。 他不知道,就在他和父母上山的时候,这只龟轻易地杀死了一头成年的斑纹虎! 他更不知道,这只龟他相当的熟悉,因为就在前几日,他还偷了父亲的灵虫喂它! 两个时辰过去了,这周围数百米范围他都寻了个遍,很意外,他并没有什么收获,龙泉半山没有父母所说的那么神奇,奇珍灵物似乎也全都消失不见,唯一的发现也只是几株常见的药材。 片刻以后,成修文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袋子,里面装着两颗灵果和几株相对稀少的灵药。 秦柔也过来了,不出意外的,她同样没有什么可喜的发现。 “文哥,这山上好像也发生了变化,往年这些位置,是一定会诞生出奇珍灵药的,如今全都没了,这里安静的让人恐惧,甚至连那些兽鸣鸟叫声也消失不见了。”秦柔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一小块石头丢给了成修文。 “这铁精石倒是不错,可以打出一把很不错的剑胚。”成修文接过石头,轻抛了两下,遂将其收了起来。 “柔儿你和小溪先回去吧,我再去更高处仔细找找。”说着成修文便转身朝着山上走去,那股奇异的压力也随之增加,让他的步伐变得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沉重。 “虽然奇珍异兽消失了,可这压力倒是丝毫没有减轻啊,怎么感觉比起以往更厉害了。”成修文全力地御使着灵力,奋力向着更高处行去。 长时间全力驱使灵力,一定会对修者的修为有大损耗,为了能够抵挡住那不断增强的压力,这却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不一会儿,他就消失在了浓浓的雾气之中。 “走吧小溪,我们先回家去,你父亲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的。”秦柔拉起小溪的手,另外一只手则牵着追风,转身便要朝山下走去。 “咚~~咚咚~~~哗哗……。” 可就在母子二人将要下山的时候,那高远之处忽然有动静传来,母子二人急忙转头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可是除了一片朦胧,其它什么都看不见。 二人没有离开,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离得很近了,直到被他们彻底看清楚。 只见一个亮黄色的球体,从山上滚了下来,速度不是很快,时而撞到沿途的树上,时而又碰到了泥土中长出的岩石上,弹来弹去改变了无数次路线,最后稳稳地停在了小溪的脚边。 “母亲快看,好大一颗灵元!”微低下身子,成小溪惊讶地望着脚下,只见那灵元色泽深黄,块头差不多有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珠子周围萦绕着淡淡的光晕,他抓了抓头,一时间不知道捡还是不捡。 “岩蟒的灵元是绿色的,且要小上几倍,这灵元定不是岩蟒那颗,看这色泽和大小,恐怕本尊会是更加厉害的凶物。” 秦柔顿感惊异,如此神物,当价值连城。 不论是修者,还是凶禽猛兽,都一定会视若珍宝,绝不会将其从山上丢下,还恰好就滚到小溪的脚边,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的往山上看去,而那匹追风战马却趴在了地上,向着灵元俯首,身躯瑟瑟发抖,很是惧怕。 云雾深处,那只龟已经从斑纹虎的头上离开,正趴在一块突出山崖的岩石上面,小小的身子却如一个绝世帝王一般,孤寂地俯视着山下二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它是如何上到此处的。 过了好一阵,秦柔没有发现什么,山里还如起初一样宁静,于是她又转身看向了那颗灵元。 成小溪没有再看那颗灵元,还目不转睛的望着山上,冥冥中他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东西在云雾里窥探着自己,那种感觉愈加强烈,就如同自己周身上下,都已被看穿了一般。 骤然间,一阵急风从未知之地生起,那么突兀,没有缘由,风过之处花残草断,连树皮都被剥落了下来。 无数残枝碎石被风卷起,迎面扑来,秦柔刚要护住儿子,那风又突然分开,让过二人,绕着母子俩旋转起来。 风越来越烈,发出了“呼呼”啸声,更多的枝叶土石加入进来,很快,便将二人彻底覆盖了。 远看去,就像一颗巨大的、旋转着的蛋,母子俩被困在了里面。 风速还在加剧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秦柔睁不开眼,只能够紧拉着儿子的手,成小溪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静。 “小溪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烫?” 就在这时,秦柔发觉有些异样,她和儿子手掌的交汇处变得滚烫起来,顾不上疑惑,因为那温度还在持续上升,她心中焦急不安,可拉了儿子几下都没有任何回应。 只见成小溪的皮肤变得鲜红滚烫,同那熔炉中烧红的铁块一般,就连周遭的草木和脚下土地也都变得干燥枯黄,迅速地失去了生机。 第八章 沉睡 成小溪的身体温度越来越高,秦柔渐渐承受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远。 温度还在不断攀升,他的皮肤又忽而变成了黑红之色,身上的衣物和头发也冒出了大片白烟。 小溪自己没有任何的感觉,他站得笔直,始终望着山上,面无表情,眼睛眨也不眨。 …… 就在这时,他看穿了云雾,见到了趴在岩石上的那只龟,四目交接,心中大震! “原来是你……”成小溪一声惊叹,随后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随着他昏迷过去,那炙热的温度也开始缓缓下降,身体依然还是黑红颜色,围绕二人急速旋转的风暴也逐渐停息下来。 “小溪!小溪!你快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儿子好比她的生命,秦柔状若疯魔一般,猛地扑在小溪面前,双手胡乱地摸着小溪的脸和手,大声的哭喊着。 “成修文,你若是再不出现,我便杀了你!” 女子本柔,为母则刚! 秦柔此时心急如焚,慌不择言,如此情况,她显然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丈夫身上,期盼丈夫能够救回儿子。 龙泉山一片安静祥和,妻子的哭喊声传出了很远,成修文猛然回望山下,心中大急,忙将灵力灌于两腿之上,轻轻一跃便是数丈之远,很快便来到近前。 “你快看看小溪到底怎么了,刚才他身上温度极高,连我都无法靠近……”女子赶紧给丈夫说着事情缘由。 “先别急,让我看看。” 此时脚下的情景让成修文脊背发凉,小溪身体周围的山石如被犁过一般,齐齐地向地下凹陷,以儿子为中心,在几步外形成了一个圆形深坑。 成修文暗作感应,此处的空气中还残留着灵力的气息,他一捏决,分了一缕灵力过去,刚一接触,便被那些残留灵力瞬间吞噬。 “好强的修为!” 顾不上惊叹,成修文探了探儿子的额头,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只是不见儿子醒来,于是他又解开水袋,往儿子嘴里喂了一口清水,这才吩咐,道:“解开他的衣服。” 丈夫归来,让秦柔有了主心骨,她连忙去解儿子的上衣,却不料轻轻一拉扯,那衣物便化成了灰土,黑红色的胸膛随之露了出来。 “身体呈黑红色,体温也极高,难道是误食了某种神物?可这好像又有些说不通……”见此情景,成修文也拿不准了,此番情况有多种可能,一时间却不知道儿子属于哪一种。 修者若是吸收奇珍灵物,便要出现这种情况,身体会微微泛红,体温或升或降,前后的差别也不会太过明显。 他摇了摇头,儿子的情况如此严重,这事情显得有些诡异。 难道是灌灵入体? 若是有高人将灵力强行灌入他人体内,也会和现在的情况相似。只要灌入的灵力数量能够达到人体承受极限,那体温自然会急剧上升,肤色也会随之涨红,甚至会爆体身亡…… 原因始终没有找到,此地也不敢久留,成修文打算先将儿子带回家中,再做打算。 他甩了甩衣袖,愤而道:“当真是好手段!” 空中残留的灵力提醒着他,这绝对是有人施为,而且对方修为远超过他,只怕一个指头就能将他抹杀。 “方才这颗灵元从山上滚落下来,正好停在小溪的脚边,然后我看了山上,并没有发现什么,随后小溪就突然这样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秦柔一阵后怕,急道:“对了,小溪昏倒之前说过一句话。” 她依然跪在地上,紧抓住儿子的手不放,微胖的脸上有着道道泪痕。 成修文急忙转身望向妻子。 “说了什么?” “原来是你。” 秦柔赶紧重复了一遍小溪刚才说的这四个字。 “原来是你?” 本就没有头绪,眼下成修文更加疑惑了。 这个“你”是谁? 是残留灵力的主人吗? 他又为何要做这些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成修文的脑海中生出,百思不得其解。 能让小溪这样说起,那便一定是见过,可儿子从小就在自己身边生活,他所知道的事情和认识的人,自己和妻子也都应该更加了解才对。 那又到底是谁呢? “既然这样,那就只有等儿子苏醒之后,才能知道答案了,我看了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应该很快就会醒来。”显然成修文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也只有等儿子自己醒过来,再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看地上灵元,这东西也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毫无道理可言,成修文思而不得,便对妻子道:“这灵元之主应该是斑纹神虎,这是一尊真正的天地异兽,修为莫测且极为稀少,我磐石城的灵宝阁内便有一颗收藏,被当作镇阁之宝。这颗灵元恰好滚落在小溪脚边,绝不简单,定是另有玄机,如今只有带回家去,等儿子醒来再说。” 秦柔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小心地将儿子扶起,成修文便抱着他朝山下走去,秦柔牵起追风,缓缓地跟在后面。 半山上雾气更盛,透着无尽的诡异莫测,而崖石之上,那龟又不知去了何处,只有斑纹虎的尸体还留在原地。更奇怪的是,它先前流出的那些精血已经消失不见,山石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液的痕迹,就如同被蒸发了一般。 下山途中,鸟虫又鸣叫起来,山里多了些生气,很快,三人一马便回到家中。 秦柔由于怒火攻心,体内灵力躁动,刚一进屋便晕倒过去,成修文把了下妻子的手,所幸没甚大碍,于是将她放到了屋里休息。 灵力躁动,经脉阻滞,只能自己调息,他也没有办法帮助,等妻子情绪稳定下来,自然就恢复了。 忙完大的,这边还有个小的,随后他去梁上取了几味草药,煎了一小碗补气还神的药汤,喂儿子喝下。 再去探了下儿子的额头,成修文便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间,他需要回房间好好地想一想。 再看成小溪,虽然此时还未苏醒过来,可他的神智却是无碍,早就已经恢复了意识,只不过身体极度虚脱,需要沉睡恢复罢了。 意识清醒,所以能够听到声音,知道躺的是自己的床,包括刚才父亲喂他喝药…… 他整个身体都不能动弹,连眼皮也睁不开,就像被人控制了一般,这情形让他心生惧意,惶恐不安。 也许是意念不停地挣扎起了作用,黑暗中他终于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那熟悉的床,熟悉的房间,还有躺在床上的自己? 一道霹雳响起,他脑中一片空白! 他木然地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手脚,分明是站在床边。 又做可怕的梦了? 还是在神游? 成小溪有点反应不过来了,嘴巴大张着,连呼吸都忘记了,那床上躺着的分明就是自己,那他怎么能同时又站在地上? 一分为二吗? 还是说这就是修行高人才能施展的元神出窍? 不对,自己也没有修行啊…… 而就在这时,一点光亮在房中闪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泯灭了,紧接着,又一点亮起,又泯灭,随后三点、五点、十点、百点…… 细细感受,那光点,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灵力吗? 惊疑瞬间变成了狂喜,成小溪转移了视线,那些光点不停地亮起,直到再也数不清,直到遍布了整个房间。 他嘴角下意识地翘起,眼睛也看直了。 这就是灵力罢? 果然如梦似幻,只一眼,就让人心醉神迷,也难怪世间之人,无一不想修行。 第九章 苏醒 求推荐 求收藏 这万分美丽如同梦幻般的画面,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眼前,成小溪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慢慢地张开手掌,指尖触到了最近的那颗灵力,一瞬间,仿佛他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这是真的! 他触到了! 成小溪深吸了一口气,他环顾周围,数不尽的灵力闪烁,这便是神州大地对万物最好的馈赠吧! 在他还在楞楞发呆的时候,那颗被他指尖触碰到的灵力突然飘了过来,眨眼间,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这仿佛是一个讯号,随后成千上万的灵力蜂拥而来,尽数落到他的身上,一层层将他包裹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给他穿上了一件闪亮的外衣。 未过多时,最后一颗灵力也找好了位置落下,他还没来得及感叹,就被迫趴在了地上。 原来灵力也有重量! 这万灵覆体竟让他承受不住,他失去了力气,连动动手指都不能。 太多太多灵力了! 千载难逢的奇遇,成小溪怎么能错过这通灵的大好时机,他认真地运起通灵奇术,这无数灵力依附在自己身上,正好是沟通灵力的绝佳机会。 心下默念通灵奇术的法决,和以往一样,仍然没有变化,成小溪也不惊讶,他继续尝试着与灵力之间建立联系。 一次,两次,三次,没有奇迹发生,还是不成。 这时,他的多次尝试,似引起了灵力的不满,那数以万计的灵力突然愤怒起来。 没错,就是愤怒,灵力也有情绪!灵力也有意识! 由无数灵力产生的愤怒情绪钻进了他的头颅,转眼间,他的脑海里便出现了上百个画面,期间还伴随着各种奇怪的声音,如泣如诉。 信息太多太快,他看不清楚,也听不明白,脑袋好像快要爆炸了! …… 某一刻,他张了张嘴,想要呼唤,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有些颓然,心中郁闷…… 修炼通灵奇术已无数次,他从未引起过灵力波动,也不曾感受过灵力的存在,可是为了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修行者,他始终坚持不懈。 如今身体休眠意识分离之时,他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灵力波动,有这浩瀚无尽的灵力覆体,若要通灵,那该是何等的容易,可为何偏偏就失败了! 那些画面还在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些声音也在他的耳边反复响起,似要将他的意识淹没,将他的神智摧毁! “那别人沟通灵力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这种情况?”头脑昏涨,心情沮丧,精神难免会有些萎靡不振,此时他感觉视线有些模糊。 终于,撑不住了!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意识也愈加恍惚,一切又重新回归黑暗。 …… 隔壁屋里,成修文双手抱胸,眉头紧锁着。 就在刚才,他隐隐感觉屋里有些不对劲,思来想去,又不明白原因生在何处,只是他仍然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修行者的感官本就比常人灵敏数倍。 起身出屋,又来到了小溪房里,他沉默的望着儿子,并不知道小溪刚结束了与灵力的沟通。他更不知道,小溪沟通到的灵力,不是常人通灵时候感知到的那寥寥几颗,而是如同漫天星辰一般,密密麻麻的无数颗。 看着儿子那揪在一起的眉头,他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小溪从小就很懂事,由于某些原因始终不能修行,但他从来不会在父母面前表露悲伤。可成修文身为父亲,却知道儿子对修行有多么的执着,在无数个漆黑的夜晚,儿子缩在床脚努力的摆弄着姿势,念着通灵的口诀。 一幕幕划过心间,成修文还是没能忍住,有东西滴落在地上。 他伸手取来儿子喝过少许的药碗,仰着头狠狠咽了一大口,药汤很不好喝,顺着喉咙,一直苦到了心里。 他紧紧的捏着碗,神情更加悲伤,自从小溪出生之后,便要每日喝一口这汤药,龙泉山上的灵药奇珍怕是儿子都已尝过了吧! “哎!父亲,我终究还是做不到如您那般,不过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他重重的叹了一声,转过身走了出去…… 这一觉,成小溪睡了足足三天,而秦柔早在次日清晨就已经醒了,夫妻二人轮流照看着,儿子的身体正在好转,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醒来之后,成小溪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只是肚子很饿,只见他身体上的红色已经褪去,甚至比起以往更加白皙了。 山上发生的事情他一点儿也记不得了,只感觉这一觉睡的很好,很舒服。 儿子醒来,一家人喜出望外,秦柔做了一大桌子菜,全都是小溪爱吃的。 只是儿子这形象有些特别。 “噗……咳~咳!” 只看一眼,就要忍耐半天,成修文虽然极力掩饰,可最终还是没忍住,满嘴汤汁喷溅出来。 他努力止住笑意,悄悄看了看妻子,只觉得一股杀气扑来。 “不吃你就滚出去!” “来尝尝这个,是你父亲专门去山上抓的。”秦柔冲着丈夫怒喝一声,又慈祥亲切地看向儿子,不停地往成小溪碗里夹着菜。 控制自己不再去看儿子的头,成修文低着头又喝了一口青菜汤,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他随意地问道:“听你母亲说,昏倒之前你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只记得那日上山,后面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小溪放下筷子,努力的回忆,可他却始终想不起那日发生的事情,更加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 “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好好的吃饭。”秦柔再次扫了丈夫一眼,成修文急忙去夹菜,却不敢再吱声了。 “慢慢吃,等下给你看一个好东西。”眼神回到小溪身上,秦柔望着儿子,立马变得温柔起来。 成小溪很是好奇,于是立马追问,道:“是什么?” “先不要心急,把饭菜吃了。” 心里充满了好奇,成小溪狼吞虎咽地解决了碗里的饭菜,打了个嗝,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母亲。 与同龄人相比,成小溪要沉稳许多,在龙泉山一住就是十余年,除了父母的陪伴,这山上再无他人。虽然有时候一家人会到山下小镇赶集,可大多数时候还是他独自一人,见惯了这山里的一草一木以后,便再也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好奇,久而久之,他变得更加安静起来。 夫妻二人对望一眼,明白彼此的意思,这些年的确是苦了这个孩子。 回房间取了灵元,秦柔便将其递给了儿子:“拿去,这就是从山上那颗灵元。” 成小溪“哦”地一声,双手接了过来,那日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唯独对这颗灵元有些印象,当下翻来倒去,看的格外的仔细。 “这灵元极为不凡,今后你就将它带在身旁,日夜感受气息,或许对你沟通灵力会有很大的帮助。”成修文也在注视着灵元,在儿子接过灵元的那一瞬,他心中突然涌出一个念头,也许这灵元本就是因为儿子才出现的,不然这等神物,又怎么偏就滚到了儿子的面前…… 瘪了瘪嘴,不管如何都无所谓了,反正都给带回来了,总不至于又将这无价之宝送回山上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那日上山终归是好的,他离开母子二人独自去往更高地方,终于是寻得了两株灵药。 如今,各种材料都准备妥当,伴随儿子十余年的毒素即将彻底消散,和这比起来,半山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十章 祛毒 成小溪跟随父亲到了院里,这里早架起了一口大锅,秦柔不时地添着柴火,锅中的水渐渐冒起了白烟。 随后,成修文便陆续地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放进锅中,有灵药、灵虫,还有一些动物的血肉,甚至还有几块森白的骨骼。 大锅的确是大锅,些许东西丢进去后立马就沉了底,加之锅内水汽蒸腾,成小溪仔细观望,却什么都没能看见。 “再烧旺一些,我要下精血了。” 期盼、紧张,这就是成修文此时的心情,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锅内情况,直到水面彻底沸腾起来,这才有了动作。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瓶状容器,这瓶通体光滑如玉,晶莹剔透,目光可透过瓶身,看到里面流动的液体。 指尖稍一用力,瓶口的塞子便“嘭”地一声弹开,成修文一声叹息,随后便要将这液体倒入锅里。 “这精血当真神妙,竟带有一丝灵性!” 成小溪也赶紧凑了过来,想瞧瞧这精血的模样,可还是晚了一步,父亲手轻轻一斜,那精血便进了锅中,一股子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看什么看,去板子上躺好别动,我给你梳理下周身脉络。” 再投了些东西在锅里边,成修文便走了过来,他双臂微抬,做了几个运气动作。 瞬息间,浑厚的灵力便灌入双手,他调整呼吸,两手极速按压着儿子的身体,周身为一个循环,足足做了九次。 半刻后,他长出了口气,两手低垂着,有些颤抖,神情稍显疲惫,总算是完成了。 御使灵力梳理筋骨脉络,十分考验一个人的修为深厚,每一个循环所耗费的灵力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足足九个循环,差一点就要把他体内的灵力耗尽,甚至险些伤及根本。此时他相当虚弱,呼吸急促,额间也有冷汗冒出。 不敢再做什么,成修文盘腿端坐,暗自恢复。 “剩下的就由我来主持罢。”秦柔随手递给丈夫一颗灵元,目光却紧紧注视着别处。 此时柴火已经熄灭,锅中早已停止了沸腾,那些灵药血肉等珍贵材料,全部都融到了水里,如一锅大补的肉汤一般,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小溪,你这就进锅里坐好,切记要精心宁神,等到这水变了颜色,你体内的毒就彻底解开了。” 成小溪忙点了点头,就要翻进锅里。 “呃……” 他有些尴尬,一条腿悬在了半空,不敢再伸进锅里。 原来这锅里的汤水虽然闻着浓香扑鼻,看起来却如粪水般褐黄,面上还漂浮着些许莫名的残渣,时而鼓起几个不大不小的气泡,然后破灭、再鼓起、又破灭。 “下去……” 秦柔怎会不知道而已心中所想,虽然她也觉得恶心不已。 强忍住胃里的翻腾,成小溪还是坐了进去,为了不看到那汤水的模样,他甚至闭上了眼睛。 很快,大锅里面不再冒泡,汤水开始缓慢地旋转起来,成小溪端坐在中间,如同睡着了一般。 无比精纯的药力通过全身毛孔进入到他的身体之内,顺着被成修文梳理过数遍的筋络流向了体内的每一个部位。 同一时间,丝丝黑色液体又从那些毛孔里边浸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直到消失殆尽。 一个时辰以后…… “果然是彻底清除了,修文你来看看。”秦柔就在旁边守着,儿子身上的变化她看的清清楚楚,直到毒素消失,她终于笑了起来。 以夫妻二人这些年存下的奇珍灵药,其实并不足以彻底清除儿子身上的毒素,再如何也会有一些残留在体内深处。虽然这也不会再对儿子的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可是却只有等待时间推移,随着儿子成长慢慢消散。 可有了这岩蟒血肉精血和半山上得来的灵药,使得这次排毒异常成功,叫夫妻二人如何不高兴! …… 次日,阳光正好,凉风拂面。 “终于要离开了!”从小便听父母说起山外的世界,成小溪心里很是向往,终于等到这一天来临,期盼之余,他却隐隐有些舍不得了。 在这里生活了十余年,想当初门口的歪脖子树还只有手臂大小,那时它的脖子也不是歪的。再后来随着小溪大了一些,学会了爬树,每日里到树上爬来荡去,观望周围世界,久而久之,树就被压歪了…… 再长大一些,父母便同意自己出门玩耍,他看遍了山里的花草树木、春夏秋冬,在绛溪河里一边戏水,一边逗着水里的鱼虾,又和南边遮天巨树上那群猴子争抢灵果,再把山鸡的蛋放到野鸭子的窝里孵化…… 如此种种,满满都是回忆,当然还有那只总喜欢趴在石头上晒太阳的龟。 想到这些,小溪不禁歪着嘴巴笑了起来,好多好多事情浮现在眼前,日升月落、万物生长,这山上经历的一切,汇成了一颗美好的种子,藏进了少年的心底。 …… “出发吧。”院门口,秦柔轻轻地点了点头。 成小溪再次回望,看向了这生活多年的地方,他抿了抿嘴巴,有些难言的滋味。 目光禁不住再往山上移去,今日山里的云雾似乎要比以往更浓密了些,白茫茫的一片,充满了神秘莫测。 未过多时,便到了镇上,成修文置换了一辆马车,将它套在了追风的身上,这便是一家三口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的工具。 得知这一家子就要离开,此生或许再也不能相见,镇上之人都围了过来,男女老少站了一大圈,吃的、喝的、用的全一股脑的放在了马车上,成修文也拿出了平日里存下的奇珍药材,一一分给了大家。 “此去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还望大家保重。”夫妻二人行礼抱拳,向着镇民们道别。 人群中有好几个少年男女,也是直直的望着成小溪,眼中含着泪光,有沉不住气的已经哭了起来。 “不要难过,我总会回来看你们的。”成小溪坐在马车上,向着那几个少年男女挥手。 人生就是如此,总是聚少离多,待到他日若能再见,却又是另一番场景了。 马车动了起来,伴随着车轮碾压山路的声音,渐行渐远,小镇也渐渐的被山石遮住,直到一切都看不见了。 许久,成小溪才收回目光,他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谁说少年不知愁。 随后他便打起坐来,运起了通灵奇术,感受这山外灵力,果然如父母说的一样稀薄,和龙泉山上比起,怕是少了不知多少倍。 马背上,成修文取出一颗灵元,握在掌心吸收,秦柔也是如此。 “哎!才十多年过去,就已到了这种程度。”成修文叹了口气,对着秦柔继续道,“连中原大地都已如此,其他几域怕是更加严重。” 秦柔却不回答,看了小溪一眼,低声道:“莫要多话,别吵醒了儿子。” 山险路急,有些地方甚至没有路,好在追风马能通人性,这些对它没造成太大妨碍。 马车走得很慢,一日也行不了多远,两边山水渐渐远去,前方又有更多风景在等着他们。 白日赶路,夜晚便睡在马车上,成修文和秦柔轮流守夜,以防止出现意外。 成小溪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坐过马车,一路颠簸,车内摇来晃去,只感觉头晕目眩,心烦不已。 可他终究是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未曾见过多少世面,对外面的世界满是好奇,一路上问东问西的,倒也解了些舟车劳顿的苦乏。 某一刻,马车终于驶过一个小小村庄,成小溪第一次看到外面世界的人,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和丹山镇那些居民好像没有什么差别。 第十一章 青龙 就这样,马车朝着东南方向继续走了两日,周围的环境又有了很大的变化。 大山变少了,隔了老远才能有一座,村庄多了起来,地面平整了许多,就连脚下的泥土也变得潮湿了起来,唯一不变的只有空气中的灵力,还是那么的稀薄。 不,应该是更加稀薄。 此刻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坡挡住了马车的去路,若要绕行过去,怕是要多费上半日功夫。 这山光秃秃的,只在山顶处才有着几株高矮树木,秋风轻轻拂过,飘下几片枯叶,带着一股萧瑟的味道。 “过了此山,便是磐石城的天下了。” 成修文决定不耽搁时间,直接翻山而过,于是马车便向着山脚行去。 待离山脚处还有几丈距离之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成修文似有感应,他抬起头望向山上,也不见做了什么动作,数股劲气便直直的向山上探去,只是在靠近最高那颗树的时候,不知被什么拦了下来。 按耐不住了? 成修文略一沉思,便道:“既然来了,那就下来见一见罢!” “哈哈哈哈……” 成修文话一说完,山坡上便传来一阵大笑,三个漆黑人影突然的出现在高树之下,笑声张狂,肆无忌惮,随着灵力涌动的气息越来越盛,那高树上本就不多的叶子纷纷掉落了下来。 成小溪偷偷地看着山上,心知道那定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忍不住有些莫名的激动。 秦柔赶紧抱住儿子,眼神透过窗帘紧紧地注视着山上,若是有事发生,她决不会让儿子有丝毫的闪失。 “三夫人和小公子不必如此紧张,自从你们逃进了龙泉山之后啊,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了,早就知道你们终会出现,只是没想到竟让我苦苦等了这么久!” 那三人均是黑袍笼罩,只有双眼露在外面,看不清面容,当中那人极为愤怒,似有无尽怨恨未能发泄一般,他身上灵气激荡翻腾,宽大的黑袍也被撑了起来,显得十分臃肿,气势却是不凡。 那黑袍人越说越气,眼中都布满了血丝,身边的空气震荡不已,这是将灵力激发到了极致的表现,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那目光恨不能将成修文千刀万剐。 见到三人现身,成修文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中间那人,随后便转身上了马背,语气平缓地说道:“既然这十余年你都等过来了,那不如再多等一些时日,到时我自然会去磐石城找你。” 为首那人一直打量着成修文,直到现在,他始终没能看穿成修文的修为,耳听到这话,他似下定了决心,缓缓朝着山下走来,一边怒喝道:“你怎么就知道今日我一定会放你离去?” 说着,他便接过身后递来的长剑,虚划两下,略一运势便要向成修文袭来。 那黑袍人有些聪明,他是想逼的成修文先出手罢了,届时他才能看出彼此间的差距,若是成修文的修为还不如他,那这座山只怕就没那么容易过去。 看着那黑袍人粗鄙的试探手段,成修文始终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再下马的意思。 忽而他嘴角一抽,差点没笑了出来,黑袍人的行为言语就如跳梁小丑一般,还真是有些滑稽,让他忍俊不禁。 只见他慢慢地抬起右手,再慢慢地将手掌摊开,随后一大片雪白的粉尘又慢慢地从指隙间飘落而下,他挑了挑眉,目光斜视着那黑袍人,戏虐道:“或许你可以过来试一试。” 见到这一幕,那黑袍人大感惊异,他愣愣地看了几息,仿佛有些不可置信一般。 随后他回过神来,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突然往后退了好几步,待觉得到了安全距离才又出声。 “很好~真是万万没有想到!龙泉山不愧是世间灵力汇聚之地,纵使万分凶险,却还是被你得了机缘。”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磐石城等你,希望你莫要忘了刚才的话,不然你成家众人定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那人目光似狼一般凶狠,他再细细的把成修文看了个通透,就如方才一样,成修文的身上始终有迷雾遮盖,修为如何还真拿不准,可想起刚才那一手灵元化尘,终归还是让他忌惮不已的。 眼见那三个黑袍人终于退走,成修文强压住了心头怒气,回望车内妻儿,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招呼着追风继续向前行去,秦柔放开了小溪儿子,也没有解释什么,小小的少年似懂非懂,静静呆着,没有出声。 过了山坡之后,世界变得热闹了起来,中原大地的繁荣景象映入眼帘,成小溪趴在车窗好奇地张望,那样子好像恨不得走过去看看。 夫妻二人始终有些忌惮,马车一步未停,连夜晚都没再休息,再往东南行了二日。 成修文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走的都是偏僻小路,途中经过好几座城镇也没有停留补给,远远地就绕开过去,于是再没有人阻拦了。 而成小溪每日里依旧会沟通天地灵力,只不过仍未完成那最后一步。 时间已是午后,秋意笼罩大地,天气渐凉。马车上三人长路跋涉,心中却是燥热难耐,有些事情根本不必说破,连成小溪也明白父母的苦衷。 这时,天边终于出现了一排城楼,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长龙横卧在山峦之间。 故城旧事,还是会让人不忍怀念,成修文眺望着远处的城楼,平静道:“就快到青龙了,进了城找家客栈住下,今天夜里好好休息,明日出了青龙,就是南疆的地界了。” “哎!想起当初离开南疆前往中原,就好像是昨日一般,转眼间就过了十多年,不知道父母和兄长可还安好。” 轻叹一声,秦柔情绪有些低落,离家太久太久,有些思绪总是会慢慢地堆积起来。 世上最苦的事,莫过于人想人罢! “母亲,您当真是和父亲私逃的吗?”成小溪瞪大眼睛,目光来回地盯着二人,往日里偶尔听父母说起过一些当初的事情,有些细节的问题还不能确定。 “怎么说话?臭小子,你母亲和我情投意合,又怎么能说是私逃呢!”成修文原本还在回想青龙城旧事,听得这个问题,立马回过身子,勃然怒道:“再说了,当年你母亲要不是遇到了我,你还不知道在哪儿!” 配合着点了点头,父亲说的着实有道理,成小溪有些悻悻然,眼睛眨了眨,又道:“那您是怎么认识父亲的呢?” 秦柔“呵呵”冷笑了一声,眼睛眯了起来,嘴角扯动,戏虐道:“这个问题还是要问你的父亲大人。” 成修文听着母子二人的谈话,耳朵有些热,颇为尴尬的转过头去,也不做解释,只是专心地望着前面的路。 …… 终于,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一座两层高的城楼出现在面前,古朴沧桑,气势恢弘,两边有城墙延展出去,一眼望不到头,中间是两扇城门,厚重高大,正朝里开着。 城楼二楼当中处,挂着个宽大牌匾,上面篆刻着“青龙城”三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笔画间杀意连绵,教人不敢久视,这块牌匾怕也经历过无数血腥。 青龙城,便是直面南疆的唯一要塞! 在这边境之地,除了三两几个走卒行商之外就很少有人往来。 城门处有十几个军士看守,二楼上也分布着众多哨位,更有轻骑斥候暗里探视,所有军士都紧张认真的观察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第十二章 回忆 城门处,一名中年军士正偏着头和两名年轻军士交谈,他身着虎贲盔甲,腰佩着三尺长剑,头戴金冠,短须方脸,见到马车停下,抬手喝道:“出示身份印鉴,方可入城。” “冯邑小子,十余年未见,你便连我也要拦了?”成修文慢条斯理调笑道,随后侧身下了马,追风似很不喜欢这里的气息,甩着头打了一个响鼻。 那军士身子一震,急忙定睛看去,说话男子的面容很是熟悉,遂几步跑到近前,又看了看,才兴奋地说道:“三将军?还真是你,你终于回来了么!” “不过是路过青龙,将儿子送到南疆书院入学,随后就回磐石城。”偶遇故人,成修文很高兴,原本还有些抑郁的情绪一扫而空,他拍了拍中年军士的盔甲,感慨道:“你倒是升的挺快,都是镇边副将了。” 那军士忙躬身道:“全靠三将军当初教导,不然我早就不知道埋在了哪座山上。” “小溪,快下来拜见下你冯叔叔。”成修文和冯邑好一阵交谈,小溪也下车来见了一礼。 “没想到小公子都这么大了,这模样倒是和将军你一样威武……”两人就站在马车边上交谈,周围兵士也都望着这里。 “修文,我们该进城了,等回来之后再谈不迟。”秦柔在马车内等得不耐烦了,出言催促。 “三夫人!”军士未料到马车内还有人,猜到身份,急忙抱拳行礼。 秦柔拨着车窗微微点头示意,成修文同那冯邑又说了两句,这才驾着马车向城内行去。 成小溪山里长大,哪里见过如此巨大的城池,瞪大了眼珠,不停地四处打量着。 只见青龙城呈四方布局,城楼西临沱江,东依鳌山,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这里驻守着弑神军“南方军团”十万将士,无数粮草战备于此囤积,扼守住这南北要道,由于是边境城市,所以城里的建筑多是简单粗犷,只有寥寥几座雕饰华美的屋子,怕也是身份极其尊贵的人住的。 虽然青龙城建筑风格简易,可这丝毫不影响它的雄伟壮观,反而给人一种简单大气的感觉,城中客栈酒家、裁缝铁铺等等也是一应俱全。 由于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且近年来中原与南疆的形势也逐渐变得紧张,说不准何时便会大战,所以寻常百姓早就已经迁入中原内地,城里许多房屋都是空余。 偶有商人行者来往此地,也都是匆匆路过不敢久留,也只有弑神军常年于此生活,伴随着这座孤城,绽放他们那简单璀璨的生命。 到了客栈,追风跟着伙计去了马厩,三人要了两间上房,叫了几道饭菜,便进了房间。 小溪早已疲惫不堪,几日里车马劳顿,精神不是很好,吃过饭后,他便回了房间。 儿子走后,成修文这才解下披风,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冲着秦柔小声地抱怨,道:“马车上你怎么能说那些事情,小溪要是知道了,让我情何以堪。” 有些怀疑是不是耳朵听错了,秦柔不由气急反笑,道:“成修文,当初骗我去中原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薄?” 成修文一时语顿,“呃”了一声,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房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又过了片刻,秦柔仍没有收回目光,依然盯着丈夫。 这使得成修文更加尴尬,他心知若是任由妻子发挥下去,恐怕今日注定无法善了,于是连忙扯开话题,道:“这事暂且不提,那你说说为何一定要小溪到南疆书院修习。” “悟灵院的确很好,只不过教出来的学生都是眼高手低处事极端,这些年你已经让我见识够了,我不想小溪日后和你这样一根筋,思来想去,还是我南疆书院更加适合小溪修行。” 说到这里,秦柔来到了窗边,顿了一会又道:“况且我走了这么多年,我父亲母亲怕也想念的很,小溪在这里修行就能多陪陪他们,还有就是有他们照看小溪,我才能安心地去磐石。” “可南疆太过懦弱,你没见着每年的贡品一车一车的运往磐石城,南疆书院屹立于世,却只教学生们以柔克刚吗?”成修文有些不服秦柔对悟灵院的评价,极力的找理由反驳。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极其擅长作死,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 秦柔怒视着成修文,胸口一阵起伏,咬牙切齿,恨不能撕了眼前那张破嘴,用了好半天才压制下来,骂道:“你人皇殿天下第一行吧!我不和你争,我只希望儿子能平平安安,纵使在南疆碌碌无为,也比在中原被人下毒要好。况且你我此次再回磐石,先不说能否救得下成家众人,只怕我俩都不能安然离去,你叫我怎能让儿子去悟灵院送死?” 听得此话,成修文瞬间便陷入了沉默,悟灵院确实很好很好,只不过却不适合小溪,究其原因还是在他夫妻二人身上啊! 这几十年来,成家一直执掌着噬神军大权,几度征南伐北,为磐石城的繁荣昌盛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这数不尽的荣耀背后,却也隐藏着莫大的悲哀。 自古帝王无情,圣尊亦是如此! 那外人眼中至高无上、万分荣耀的统领身份,不过仅仅只是圣尊手中的一把兵器罢了,南征北伐不是说说而已,圣尊手指之处,便是成家剑落之地。 自古食君之禄便忠君之事,这当中似乎并没有什么错。 只不过,这兵器不是唯一的罢了! 成修文兄弟三人,大哥成志远领命出征北地,不料竟遭遇敌兵夜袭,火雨毒箭从天而降,成志远奋力抵挡也还是中了两箭,亏得众护卫拼死相救杀退了敌兵,可是那军医偏偏就来晚了一步,成志远中毒已深,他的下半身废了,此后都只能在床榻之上度过。回了磐石城后,大嫂便哭哭啼啼地照顾着丈夫,只有他们那痴傻的儿子依然欢天喜地的。 大哥从北地回来后不久,圣尊又将噬神军帅印给了二哥成平武,那时候他刚刚成年。 二哥从小就天赋异禀、记忆惊人,五岁练体,七岁通灵,十岁时就能将兵法倒背如流。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绝顶才华横溢的人,在随后一次伐南之战的时候,偏偏中了南疆老将秦仲天的计谋。他带着部队误入毒瘴,两万人马无一生还,尸体运回磐石城的那天,老父亲直接昏死了过去。 如今这诺大个成家,也只有自己尚还安好。 老父亲本以为成家还能够复出,由第三个儿子重掌弑神军权,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族,哪里想到最小的儿子也出了变故…… 经过这诸般大劫,老父亲好像也是彻底的看透了,放下了那些雄心大志,再也不管弑神军的事情,足不出户,终日坐在家里发呆,他是真的老了! 成家到了自己这一代,终究还是没落了,再不复昔日里父亲掌军时候的辉煌。 当年得知自己与南疆秦家之女暗生情愫,家族众人就极力反对,大嫂更是在汤酒之中下毒,致使秦柔险些丧命,而那时秦柔肚子里的孩子即将出世。 当时自己疯了一般,四处寻医问药,方法用尽,好不容易把妻子救了过来,可母子一体,随后秦柔诞下的孩子也有中毒的迹象。 那时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撑了下来,扛着众人的逼压胁迫不说,还要想尽方法为刚出生的儿子续命! 或许上天真的有好生之德,成修文终得高人怜悯,私下教了几句,随后夫妻二人便逃到龙泉山住下,每日养灵采药喂儿子服食,等待着小溪体内的毒性慢慢淡化…… 第十三章 出境 十余年啊!在那凶险的龙泉大山之中,谁也不知道夫妻二人是如何过来的。 命运无常,他不怨! 可是自己的儿子却万不能再经历这些,成修文只希望将来儿子能够无拘无束、平平安安的生活…… 呵呵!! 这样看来,南疆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但愿此生还能再与儿子相见罢。 成修文累了,他背对着妻子,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那就如此决定罢,只是你我此次回去,怕是再难离开了。” 夕阳透过窗沿,洒在了地板上,那是金碧辉煌的颜色,也预示着光明即将落幕,接下来上演的,将是无边的黑暗! 不知望着何处,成修文只感觉到阵阵凉意和那浓浓的不舍。 秦柔知道丈夫在想什么,夫妻同心,她轻轻地环着丈夫的腰,只希望,这时间能过得再慢一些。 很早很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如今她很平静,毕竟在龙泉山上的这十余年时间,夫妻二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只不过越接近离别,却越是舍不得了。 陪伴儿子这十二年,秦柔前所未有的幸福,为人母者,伴随儿子成长就是最最快乐的事情,她已经很满足了。 今后的道路就要靠他自己去走了,儿子善良懂事,秦柔很放心,唯独不能修行这事让她有些遗憾。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儿子以后就不会见到那么多的血腥纷争,能做个平凡普通的人,能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大嫂受人蛊惑我不怪她,但那背后指使之人,我必定要其血债血偿!” 秦柔一介女子,说出此话却让成修文心生寒意,紧了紧衣衫,他感觉冬天已经提前到来了。 隔壁的谈话成小溪毫不知情,也许是太过疲惫反而睡不着,此时他盘着腿坐在床头上,双手托着脸颊,脑海中正纠结着一件事情。 方才他再次尝试,刚一闭上眼睛,还未来得及运行通灵之术,那徘徊在周围的天地灵力立刻蜂拥而至,盘绕在他的身体周围。 虽然这些灵力在数量上远不及龙泉山那次,可这周围数十米范围的灵力已全部聚到了这里。 但是,当他尝试要将灵力纳入体内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灵力竟然直接穿体而过,就好像他的体内根本无法吸纳灵力一般! 难道说,当初在山上第一次见到灵力,就应该尝试纳灵入体?如今已然错过了修行的最好时机吗? 百思不得其解,成小溪终归有点抓狂,以前是看不见摸不着,现在是能沟通,不能入体。 他忍不住骂道:“修行不就是把灵力存在体内,对敌之时再使用法术激发出来吗,这要是不能纳灵入体,那还激发个屁啊?” 难道自己真的就只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吗? 现在这样的情况让他无法理解,抓了抓头,始终还是想不通,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可以感受灵力的存在! 可以伸出双手去触碰! 甚至他还可以与灵力相互交流! 可为何偏偏不能将它纳入体内? 想来想去,还是和父母的想法一样,只能怪自己的体质了。 或许自己本就和常人不太一样,他没有通灵次数的限制,没有反噬之力的存在,就连感受到的灵力数量也和父母讲的不同,恐怕就算能够修行,自己的修行之路也和别人不一样吧! 夕阳早已经落下,月光飘洒,冰凉如霜,青龙城的军士们还没有睡下,操练声此起彼伏。 “难道又要与南疆开战不成?” 成修文深谙兵道,弑神军平常操习演练都只在白日里进行,若是没有战事,是决计不会在夜间操练的。 这紧张的气氛是因为南疆? 那么这一次又会是威慑? 亦或是血战? 上一次与南疆的战役刚过去十多年而已,当时死去的军士足有数万余人! 那连绵不绝的坟墓差一点就布满整座鳌山! 呵! 恐怕他们抛洒出的热血都还没冷却罢? 天色渐明,成小溪被喧嚣声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向窗外看去。 只见排列整齐的弑神军士源源不断地从城中走过,不时有各种各样的牲畜拉着军备粮草混在队列当中,刀剑乱眼,锦旗招展,连绵不绝。 万人如一,军士们步伐一致,大步踏过,连房屋都在随之颤动,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 他急急出门,来到隔壁屋里,只见父亲母亲早就已经在窗边观望了。 “场面不小啊,这是要破了南津城?”成修文望着眼前场景,不由得感叹起来。这阵仗怕是比起十多年前还要壮观吧! 一旦大战开启,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热血男儿血染沙场,鳌山上还有那么多空余地方? 街道上的军士连绵不绝,声威震天,秦柔却只是“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就这点炮灰,莫说踏平我南疆万泽,只怕还过不了边境,就得烟消云散。” 一家三口各怀心思地看了会儿热闹,时间流逝,是时候出发了。 出了客栈门口,冯邑和几位将领早早就等在那里,见到三人出来,赶紧上前行礼。 成修文神情有些严肃,对这几人问道:“大军发往边界,是战争将起,还是只作威慑,或是又要谈判么?” 待成修文说罢,一金甲金盔的将领往前一步,看这姿态,定是帅军之人无疑,连冯邑也只能规规矩矩地在他身后站定。 这人面白无须,眉眼精明,只怕也是个心思活泛之人。 “鄙人晋军,五年前调任青龙城总军,三将军怕是没有见过我。” 言罢,此人又背起双手,继续说道:“此番受磐石城令,南方军团全体集结,往边境压过,过边之后原地布阵驻防,后续动作再根据某些情况决定。” 短短几句,说的不卑不亢,秦柔却不太喜欢此人,遂道:“走吧修文,青龙城如此动静,那我南疆想必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成小溪跟母亲上了马车,成修文同冯邑点了点头,马车便又出发了,随弑神军往边界一道前行,沿途的军士不住的打量着马车,他们都很好奇三人的身份,怎会在这个时候前往南疆。 三人走后约莫半刻功夫,那几位将领却还站在原处,那自称晋军的男子目光仍然盯着马车行去的方向,似乎在思考着一些事情。 突然间,他“呵”地冷笑了一声,似作嘲讽般,自言自语道:“调动南方军团压阵,不过只是为你送行罢了,不过南疆那群白痴倒也天真,还真以为能够保得住你?嘿嘿…哈哈哈哈……” 晋军的声音极低,就连身后的几人也没有听清,只看到总军大人突然发笑,让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再看追风,它卖力地顺着官道跑了小半个时辰,此时已经把弑神军远远甩在了后面,只等穿过眼前这个峡谷,就到南疆的地界了。 说起这官道,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有了,四通八达,连接着中原的每一个城镇,可这时候却到了尽头…… 官道末端,直插入两座山峰中间,这两座山虽不如龙泉那般巍然浩瀚,却也是山势陡峭、高耸入云。 在两座山的中间有着一条幽深的道路,阵阵清风从峡谷里吹出,传来一声声“呜呜……”的声音,如同有人啼哭一般,这里便是连接南疆与中原的唯一通道——鬼哭峡! 峡谷中的道路并不窄,马车没有丝毫停留,车轮迎着风声碾了过去,轮子压过碎石,响起一阵阵“吱嘎吱嘎”的声音。 进了峡谷,那风声更甚,卷起两边崖上的泥土枝叶,不断地拍打在马车上,追风却不惧这些,迎风大步朝前,不多时便出了峡谷。 …… 第十四章 相聚 南疆泽国,气候潮湿闷热,多沼泽丛林,沱江之水流入此地,给南疆大地注入了勃勃生机,随后带着这里独有的气息,再奔向无尽海域当中。 这里的空气比起中原要湿润许多,阵阵清风迎面吹来,携着泥土的芳香,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多沼泽丛林,却并非是荒遗之地,这里离中原稍远,人口不是很多,自然环境保留的还算完好。若是单论修行环境的话,这里相比中原要好上数倍,天地灵力也比中原大地要浓厚许多。 马车出了峡谷,又行了不久便停了下来,再往前十里,就是南疆北关清风城了。 此城坐落在南疆最北,直面鬼哭峡,常年有军队驻守,时刻防范着青龙城的一举一动。 成修文抬头远望,没看到清风城那高耸的城墙哨楼,也没有看到南疆万泽的绝美风景,他只看到漫天飘扬的旗帜,和由无数南疆士兵汇成的血肉战阵! 瞧这模样,南疆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 擦了擦额间那并不存在的汗水,成修文想到这一路上的遭遇,再结合眼前南疆大军的强大阵势,他终于明白了…… 本就是带兵之人,眼界心智都远超常人,如今马车便位于边境之间,这对峙的缘由再明显不过了。 和妻子低声说了几句,夫妻二人点了点头,当下便做出了决定。 望着南疆这浩浩荡荡的大军,秦柔显得格外地激动,她拉着小溪大声的说道:“儿子你看,我南疆儿女,也是虎狼之师,平日里虽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但也从不缺少保家守土的壮志,你以后在书院里修行,一定要好好的学着!” “杀!杀……” 少顷过后,终于列阵完毕,一声沉闷的鼓声响起,随之南疆军士齐声大喝,万千兵甲气势如虹,声浪滚滚刺破苍穹。 无他,只有漫天杀气扑面而来! 追风忽地一惊,显然是被这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吓了一大跳。 它瞅了瞅前方的阵势,羞恼的踢着蹄子,做出了要冲锋的姿态。 样子是摆好了,只不过那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却不断地看向成修文,眼见主人始终没有搭理自己,于是它又甩了甩头安静了下来。 “怂货!” 自己的马,自己心里肯定有数,成修文见这一幕,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它,生气道:“要上就上,能不能有点出息!再说我又没被吓到,你还要等我给你勇气?” “我倒是觉得追风要比你强很多,至少它还敢做做样子。” 秦柔一声冷笑,揭开帘子下了马车,径直往前走出几步,随后她轻抬右手,三指向天,登时三道劲气立时射向天空,这便是南疆招式‘擎天指’! 成小溪仔细的看着母亲的动作,心里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使出这招的情景,不尽向往。 待秦柔使出“擎天指”后,那南疆大军便忽然朝两边分开,把中间留出来一条道路,随后有马蹄声急促响起,紧接着一匹战马从那军中飞奔而来。 马蹄飞踏,很快就到了近前。 只见马背上那人猛地勒紧缰绳,极速奔跑的战马顿时人立而起,可还未等停稳当,那人却已经站到了地上。 那人眼见得有五十出头,披散着头发,容貌清瘦,下巴留着一小撮胡须,嘴巴不停地张合。 他身型瘦小看着弱不禁风,上下穿着连环铠甲,背后飘着三尺墨绿披风,许是急着赶来,头盔倒是没来得及戴。 要说这成修文确实很有眼力见,见到这人出现,他连忙跑到妻子身边陪着,挺直胸膛,亲切的喊了一声 “岳父大人。” 秦柔原本还有些忧郁伤感,这下倒是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你倒是一点没变,还和当初一样不要脸。”那中年男子一脸鄙夷,这个称呼还是十余年前听过,此时心中竟然有些异样的滋味。 忍住笑意,秦柔缓缓地走到中年男子身前,望着那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她两腿一弯,跪了下去,哽咽道:“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忧了。” 原来这中年男子,就是她的父亲、万泽界的禁卫统领——秦仲天! “知道你性子刚烈,当年决计是叫不回来,那时我也没太担心,只要你能过得好,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这十余年你都不回南疆,我也派出无数人去寻你,只怪龙泉大山太过辽阔,始终没能打探到你的消息。这些年里,我和你母亲日夜思念……” 秦仲天认真看着女儿,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无奈,他小心地托起女儿的手,两眼中有雾气生出,在眼眶里打着转。 “前几日我收到消息,说你夫妻二人下了龙泉山,直奔南疆而来,当时我就料定磐石城必有动静,三日前我便点起兵马在此等候,只是没想到青龙城竟会全部出动,看来我还是小看了那些人的决心啊!” 父女二人四手紧握,四目交接,诉说着一些分别后的事情,秦仲天听地很仔细,父女俩竟忘记了成修文和小溪的存在。 再说这成修文,此刻他形同外人一般的站在边上,想搭话也不敢,于是便对儿子道:“小溪,这就是你外公,快过去喊一声。” 成小溪早就觉得这中年人亲切,听了父亲的怂恿,立马跑上前去,甜甜的叫了一声“外公”,随后便靠站在“外公”身边,却忘了拉扯一把自己的老父亲。 秦仲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孙子,他情绪有些慌乱,只是手忙脚乱地抱住小溪,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嘴里反复的念着:“好孙子!好孙子……” 女儿、女婿、孙子,眼前这三人都是他的至亲,秦仲天鼻头一酸,禁不住老泪纵横,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随后突然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道:“今日你们就去南津,青龙城那区区十万人马,如何也灭不了我南疆,只要我秦仲天还有一口气在,就算拼光万泽禁卫,也当护你三人平安!” 父爱厚重如山,夫妻俩连忙跪倒在地,对着那瘦小的身躯接连三拜,秦柔早就做了决定,于是道:“父亲,原本我俩打算将小溪直接送到书院,再到家中住上些时日,可如今看来只能将小溪送到您这里了,今日我二人便要返回中原,不然只怕南疆今后再也不能安宁。以后小溪便托付给您和母亲照看,女儿不孝,未能陪伴在二老身边报答养育之恩,还要拜托您再照看一下这可怜的孩子。” 听女儿说完,秦仲天便明白了二人的打算,心知再劝无用,他一把扶起女儿,却对成修文道:“你且继续跪着。” 好多年没再相见,如今孙儿都长这么大了,秦仲天老怀欣慰,不住地点头,他眼角的泪水也渐渐被风吹干。 久别重逢,原本应是人间美事,他想对着孙子笑上一笑,只是当他张开嘴角以后,才发现自己如何也笑不出来。 “摆酒!” 这人啊! 一到老了,再也不复当年的心如铁石…… 当下秦仲天单臂一挥,稍后便有数名军士从军阵中鱼贯走出,桌椅酒水一应俱全,摆在了马车前面。 成小溪坐在了外公身边,疾风冽冽,吹起他满头枯发,在万千将士面前,他多少还是有些拘谨,却没有丝毫胆怯和害怕。 “胆气不错,这万军威势也能凛然不惧,不愧是我的孙子。”秦仲天纵然心中愁苦,仍表现出一副欣慰模样,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成修文就不如儿子那样放得开,他感觉秦仲天眼中似有杀气,偶然间对视一眼,就如同身上被刺了一刀,这让他更加紧张难受,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第十五章 分离 四人便在这里坐了有一个时辰,其间秦仲天不断地劝着夫妻二人,而秦柔和成修文早已作出决定,始终没有答应。 “当真要走?” 酒水饮尽,风也变得急燥起来,秦仲天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中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些事情注定需要了断,而有些人也必须付出代价,不管此行是生是死,只望父亲能够成全!” 秦柔和成修文起身一拜,随后就上了马车,成小溪想跟着父母同去,却被秦仲天死死地按在了椅子上。 “父亲!母亲……” 成小溪一直挣扎着、叫喊着,两眼之中噙满了泪水,而马车就这样渐行渐远,直到看不清轮廓,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秋风萧瑟,数万人寂静无声…… 人生就是如此,少年此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无可奈何,在这修行盛行强者纵横的世界,弱者就只能暗藏眼泪,在这无边苍穹之下,退到黑暗角落,舔舐伤口、苟延残喘。 随着成修文二人的离去,鬼哭峡另一边的南方军团也终于有了动静,十万将士收起战阵,重返青龙,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神州大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只有那极少数的人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就是绝对的真理,且永远没有人能够推翻。 除非——你能比所有人都更加强大! …… 成小溪只在清风城住了一夜,而且因为与父母分别的缘故,导致他睡得并不舒服。 第二天一早,秦仲天便派人将成小溪送往南津。 而他却还要留在清风城中,观望着中原的任何风吹草动,他始终相信会有奇迹出现,奢望着能再亲眼见到女儿女婿平安归来。 …… 南疆没有中原大地那般辽阔,清风城离南津城也只有不到两天路程,而此时南津城的北门口,早就已经有人守在了那里。 天空白云几朵,乘着风,努力地更改着形状,大地上也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影,顶着烈日,不断地在变动着位置。 只见到一位中年妇人站在北城门外,眼睛紧紧的盯着路的尽头。 她,便是成小溪的外婆——唐玉莲。 “怎么还没有到,传信的人不是说昨日清晨就已经出发了吗?” 从清晨等到了午后,唐玉莲心中越加急切,双手禁不住有些颤抖,只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抬起放下数次。 又过了好些时候,天边终于飘起了大片尘土,一队骑兵突然出现在视线当中,紧跟着,一辆马车也露了出来。 “来了来了,母亲快看!” 说话之人是一名男子,眉眼间倒是和秦柔有些许相似的地方,年龄看起来要比秦柔长几岁,瞧着远处奔来的骑兵,解脱般地喊了出来,他便是秦柔的大哥:秦磊。 此时唐玉莲终于等到了马车出现,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望着马车逐渐接近,她心中突然又生出不满,责怪道:“清风到南津这点路程,居然能够从昨日跑到现在,等下你让领头的人好生给我解释解释!” 秦磊张了张嘴,满脸无奈:“母亲,上回您去清风不也用了两日时间吗?” 原本只要秦磊答应下来就好了,哪曾想这货偏偏要来找死,唐玉莲顿时勃然大怒,道:“是马没吃草,还是人没吃饱,要是骑兵的速度和我郊游一样快慢,那他们何必骑马,回去的时候干脆都给我用腿跑!” “呃……” 沉默片刻,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秦磊眨了眨眼睛,母亲的厉害他怎会不知道,此刻还得配合着再说些什么,不然恐怕下一个受伤的就是自己,于是他赶紧说道:“母亲说的极是,等下我一定会好好的责罚他们。” 点了点头,此事就算揭过了,唐玉莲没有再说什么,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 秦磊心想着母亲虽然性格脾气有些怪异,倒也的确是很好打发的,不免觉得有些佩服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拜见教头!” 停车驻马,十八名骑士翻身下来,先对着唐玉莲躬身一拜,随后又转身对着秦磊行了一礼,这才让到了一边。 成小溪拨开了帘子,入眼便是一张和蔼可亲的脸,旁边一位男子也亲切地望着自己。 唐玉莲见成小溪愣住不动,赶紧拉起孙儿的手,轻声说道:“好孩子,我就是你的外婆啊!” 感受着唐玉莲的可亲可爱,再想到离去的父母,成小溪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起来。 “乖孩子,有外婆在,别伤心……” 唐玉莲轻轻地拍着孙儿的后背,眼泪却也跟着掉了下来。 …… …… 南津城,位于南疆中部,是万泽界的都城所在,这里聚集着整个南疆大地的资源和力量,由万泽界界主一手掌控。 南津城占地极广,呈四方形状,东西南北门之间间隔千丈距离,繁荣壮阔,城内建筑密集,城中道路宽大,有数十万人在此生活,繁衍生息。 秦府,便位于南津城中心位置,离宫城万泽殿也只二百步距离。 秦府占地不小,其中光是大小庭院就有好几处,再加上湖塘山木,桥亭楼阁,俨然一副气派景象,直叫成小溪目瞪口呆。 乡巴佬进城,不外如是! 今夜,秦家前所未有的热闹,外婆和舅父特意给成小溪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巨大的檀木桌上只坐了他们三人,数不清的珍馐美味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 婆舅二人不断地给成小溪夹菜,成小溪一会儿看看外婆,一会儿望着舅父,心中百感交集,实在是没有心思品尝这些从未见过的食物。 唐玉莲瞪了一眼儿子,嘴巴张动了几下,秦磊两眼一转,心中略一琢磨,便领会了母亲的意思,他夹起了一根菜放在碗中,随后又用筷子将这根菜调了个头,一边继续拨弄着,一边对着少年问道:“小溪,你可知道这人生到底有何意义?这人,又是为了什么而活?” 十二岁的少年,从来就没有想过这种深奥的事情,对于这个问题他根本就没有答案,成小溪思考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再望着舅父。 清了清嗓子,秦磊笑了笑,又道:“人生,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许是没想过舅父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成小溪疑惑的看着舅父,他不禁想到,那既然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人又是为什么而活呢? 秦磊仿佛看透成小溪心中所想,他挑起那根已经凉透的菜放进嘴里,嚼了很久才咽了下去,舔舔嘴角,继续说道:“人生自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人们才要努力的活出意义!” 成小溪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这和往日里父母对他的教导完全不一样,舅父说的虽然有悖于常论,但是却在少年的心中掀起了惊天的波涛。 父母的离去注定无法改变,那自己又该活出怎样的意义? 成小溪暂时忘记了伤痛,却又陷入了另一个泥沼当中,而这个问题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想明白的。 好好地一顿接风晚宴,就在成小溪的沉思当中结束。 饭后,成小溪被管家带去休息了,唐玉莲压抑着情绪一言不发,秦磊也不敢动身,依然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 “你是个憨货吗?我是叫你劝溪儿打开心结,不是让你再给他增加难题,还嫌他不够迷茫吗?我看你这舅父怕是不想当了!” “也罢,你现在就给我滚回万泽卫去,这半年都不要再回来了!”孙子刚一离开,唐玉莲顿时就沉不住气了,站起身子,指着儿子破口大骂起来。 第十六章 入院 秦磊见怪不怪,“嘿嘿”一笑,母亲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先暂时去军营待上几天,等到母亲的气消了,他再寻个由头,悄悄地溜回来。 况且小溪以后是要在南疆生活的,有他在,母亲怕是想不高兴都难…… 想到这里,秦磊爽快地答应道:“母亲你早点休息,我这就去营地了,有事儿就派人来叫我,我保证随叫随到啊!” 不想再有变故,说完之后,秦磊便一溜烟儿跑了,只留下唐玉莲一个人在这里生着闷气。 “哎!一儿一女,没一个让我顺心的啊!”捶了下桌子,老太太感慨不已。 秋天的南疆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青翠的树叶依然满满地挂在枝上,气候还是和夏日一样潮湿闷热。 最明显的变化,那就是南疆书院此后又会多了一名学生。 …… 时光匆匆流过,成小溪来到南津城已经有好几天了,婆孙二人互相说着旧事,相处得很是融洽。 唯一让唐玉莲有些不高兴的,就是女儿跟着女婿回了中原,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还是没有丁点消息。 “溪儿,你过来。” 唐玉莲对着池塘边上的少年招了招手,她有些话要说。 成小溪已经在池塘边上看了两个时辰了,望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十二岁的他看起来还有些稚嫩,可眉眼之间已经有了几分成修文的样子。 “我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人经历过,到底能不能修行呢?要是实在不能纳灵入体,我以后又当如何才好?”少年心中一片愁苦,却没有人能够回答。 “来了!” 听到外婆的声音,他连忙站了起来。 “溪儿,这世界如何,你也多少了解了些,别的我就不再和你多说,明日我便将你送去书院,以后你一定要好好修行,努力锤炼自己,要是想外婆了就回来看看,知道了吗?” 唐玉莲有些不舍,小溪去书院修行虽然是女儿女婿的决定,可她自己也是赞同的。 “小溪明白,外婆不要难过,我会好好修行,时常回来看您。”成小溪来到外婆身边,这几日里,外婆给了他胜似父母般的宠爱,使他心中的痛苦都遗忘了许多。 …… 次日清晨,一队人便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的向着南疆书院杀去。 一路上唐玉莲都微低着头,不停地为孙儿介绍南疆书院,少年时而点点头,时而又再问些问题。 “南疆书院藏书极多,师长教习也颇为尽责,你若是有不明白的问题,尽管报我名字,保准没有人敢为难你……” 一路上只有唐玉莲和成小溪的声音,随行的其他人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惊扰到两人谈话,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秦府位于南津城内城区,而书院则位于南津城东南角,这中间隔得也不是很远,未过多久,众人就来到了书院门口,唐玉莲还在思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生怕有什么遗漏,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都想看看这凶神又要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要说唐玉莲在这城中,那可真的是威名远扬,能止婴儿夜哭,她不止冲动易怒、蛮横护短,自身修为也极其深厚,不然也做不了万泽卫的教头。 这城中之人,上到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没一个不怕她的,就连界主一族都会对她礼让三分。 都说人的名,树的影,唐玉莲这一路上的行为倒是让人们颇感惊讶,这尊凶神也会有温柔的一面? 唐玉莲对身边那少年实在是好得出奇,那姿态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围观的人都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少年究竟是谁? 能让这悍妇如此对待,就算太子殿下来了也不过如此吧? 到了书院门口,唐玉莲拉着孙儿站定,身后早有人跑上前去叫门。 书院的大门上有一扇小窗,一青年将脑袋伸了出来,刚要说话,却看到了人群前面的那尊凶神,青年连忙将头缩了回去,竟不料撞到了后脑勺,他连忙捂着脑袋却不敢喊疼,龇牙咧嘴地把大门打开了。 门打开,一中年男子眉开眼笑的带着那名青年小跑出来,让出进门的通道,站在侧边,满是歉意的说道:“不知是教头来了,快快请进。” 唐玉莲只“哼”了一声,也不和那人多言,带着孙儿直奔最里边去了。 南疆书院建院已久,每年都会招收学生一百余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或者来自哪个地域,只要通过了考核,就能成为书院的学生。 这里边环境清幽,亭台楼阁层叠环绕,道道溪流穿插而过,随处可见花草丛生,景色别致,风景秀丽。 成小溪从没想过一间书院会这般大,他也没有想过南疆书院的学生会如此多,跟着外婆不断前行,一路上遇到的人都会恭敬行礼,连带着成小溪的模样也被那些人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 “凶神身边那少年,以后万万不可得罪!” 这就是那些人的真实想法。 “终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也不知道那老不死的还嘚瑟个什么玩意儿。” 唐玉莲也注意了这些学生的修为,比起当初她那个时代差了许多,嗤笑几句,又突然转过头对着小溪嘱咐道:“溪儿,在书院里一定要安心学习,要相信自己的内心,纵有迷茫时候,也一定不要放弃,你总会走出一条属于你自己的路。” 凝视着外婆的眼睛,成小溪郑重地点了点头,唐玉莲颇为满意,“哈哈”的大笑着。 穿行了小半个时辰,二人终于进了一座三层小院,院子的正当前有一个水池,池子不大不小,水面上波光粼粼的,飘浮着几朵莲叶。 “原来是你这疯婆,多年未见,我还以为你驾鹤仙游去了!” 忽然传来声音,成小溪忙抬起头,向上望去。 只看到三楼廊道上有一老头,他穿着一件灰白色袍子,慈眉善目,头发斑白,身型有些微胖,右手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一根鱼线顺着竿头垂到了池水里,左手拿着一颗晶莹透亮的果子,不时咬上一口,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你这老东西都还在苟延残喘,我岂能够走在你的前头!”唐玉莲听到此话却大怒起来,对着三楼隔空骂道。 她一说完便拉着小溪进了楼,二人左右观望找寻,却始终没见到楼梯在哪儿,成小溪正想着该如何上去,这时候从三楼上竟放下来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四周由几根铁链拉着,片刻间便降到了二人面前。 望着下面两人那一脸无知的模样,那胖老头很是得意地说道:“赶紧上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唐玉莲活了百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略一沉思便明白了个中缘由,她拉着成小溪便站了上去,待二人站好之后,那锁链又拉着木板往上升了起来。 成小溪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神奇玩意,这般奇葩的上楼方式,倒是让他大开眼界,山外的世界果然新奇。 木板缓缓地停在三楼,二人朝着胖老头走了过去,唐玉莲一脸鄙夷:“一大把年纪,不琢磨怎样多活几年,还有时间来折腾这些没用的东西。” “非也非也。” 胖老头也不生气,脑袋摇摇晃晃,很是骄傲地说道:“这可是我那徒弟做的,名叫‘平步登天’。” “我觉得这楼还是太矮了,让你那徒弟再修高些,这东西指不定就能送你上天!” 第十七章 认可 唐玉莲嗤笑几句,便没了心情和他胡扯,她一把将成小溪拉到胖老头面前,认真地说道:“这孩子是我女秦柔所生,今年十二岁,体质和常人有些不同,眼下都还没能通灵,今日我带他来书院,便是想让他跟着你修行。” 成小溪和他父亲一样,也颇有眼力,唐玉莲还没说完,他便朝着胖老头,行以跪拜之礼。 “起身吧!我看你这孩子眉眼之中很是清明,不是奸猾狡诈之人,身体周遭也有灵力吸附,虽然还没通灵,但一定也是极为亲灵的体质,我这身体,倒也能再折腾个几年。”胖老头没有拒绝唐玉莲,从二人到来之后,他就一直将目光放在成小溪身上,此时又看了成小溪一眼,便答应了下来。 “溪儿,那你便安心修行,有什么事情便差人去家里传话。” 唐玉莲见胖老头收下成小溪,当下也是松了口大气,于是对着他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中原蠢蠢欲动,老头子还在清风城防备着,我也打算过去看看。” 胖老头挥了挥手,唐玉莲再看了一眼孙儿,便转身离开了。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成小溪整了整衣衫,恭敬地回答道:“老先生,我叫成小溪。” “我很老吗?”老头有些不满意小溪的话,直瞪着成小溪,看样子似要发火。 成小溪不清楚这胖老头的脾性,没敢出声,但他确实觉得这胖老头很老,于是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看到少年如此反应,那胖老头反而笑了起来,轻声道:“以后你就叫我师父罢,明日天亮之后来这里等我。” 说罢他便继续守着那鱼竿,动也不动,不再做声了。 “弟子知道了。” 终是有了师父,成小溪又郑重地对着胖老头的背影跪倒行礼,那胖老头虽是背对着他,却也暗自点了点头。 待成小溪跪拜完毕,他身后的房间内又走出来一个胖胖的少年,看着身型,比他刚拜的师父还要更胖,每踏出一步,连楼板都在“嘎吱”作响,成小溪心中不由得感叹,只怕是两个自己,也抵不过这人的重量,他伸了伸脖子,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胖少年身型确实高大,比成小溪要高半个头,穿着风格也很奇特,火红色的上衣,上面东倒西歪的画着几个符号,裤子却是绿油油的,裤脚十分宽大,裤腿之上还绣着几朵不知名的花朵,他的头发很短,根根向天,看起来很怪异的样子。 胖子走到成小溪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随后说道:“跟着我。” 成小溪便老老实实地跟着胖子下了楼去,然后又东转西转,来到了一个两层的小院里,刚踏进院门,他就被里面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只见这院子里边一片狼藉,草皮都被翻了起来,木头、石块碎了一地,连院子中间的小树也倒在了地上,一块牌匾冒着黑烟搭在树干上,上面写着‘风雅居’三字。 成小溪嘴角一抽,这名字倒是起的挺好,和这院里的风景十分搭配。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师兄了,以后你就住在一楼,我在你的楼上,有什么问题只管上来问我,我不知道的你就去问那老头,还有疑问没有?” 胖子今年也才十四,只比小溪大了两岁,这突然间就当上了师兄,一时半会儿还有点不太习惯,他极力地想要塑造出一个伟岸的师兄形象,一路上都板着个脸故作深沉,却不知道他的神情再配上那肥胖的身材,在师弟眼中是那样的滑稽好笑。 跟着胖子走进屋里,成小溪这才知道什么叫做乱,方才院子里面还真不算什么,这屋子里面简直不能下脚,满地都是木屑铁块,灰尘也堆了很厚。 一想到自己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他表情有些怪异,不由问道:“师兄,咱们这院子怕是遭了贼吧?” 胖师兄身子一顿,总不能告诉师弟这是他的杰作罢? 那他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不知道师弟心里怎么看他,或许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过在意,他回过头,淡定地说道:“师弟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昨日我弄了一个新玩意儿,等下给你开开眼界!” 成小溪“哦”了一声,早看穿了胖师兄脸上大大的尴尬,他拍了拍手,开始收拾起来,不管如何,总是要给自己腾出一个住处。 胖师兄见这师弟并不好奇自己的新玩意儿,反而打扫起房间,一时间他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顿时更加尴尬,想了想自己确实也不太擅长打扫,当下便决定让师弟独自面对,而他直接上了二楼。 成小溪这一忙就是一整天时间,一楼的房间可算是收拾好了,不需要的东西全被搬到了屋子后面,院子里也被他重新整理了一遍,看起来倒是顺眼多了。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他的家,有师兄、师父,还有书院里这么多的学生,他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也不知道书院能不能解开自己修行的难题,师父和师兄有没有办法帮到自己,山外的世界果然精彩,而未来啊,又是那么让人憧憬。 “我一定能修行成功,等下次再见到父母的时候,定要让他们大吃一惊!” 小溪心中暗暗发誓,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 第二日,清晨时分。 “你可知道,为何要修行?” 胖老头两眼放光,直盯着成小溪的眼睛,他圆圆的脸上爬满了皱纹,那眼神很是犀利,似要夺人心魄。 成小溪没有多想,随口便回,道:“为了变得强大。” “那你为何要变强大?” 胖老头并不认同这个答案,于是又问道。 小溪这回好好地想了想,才道:“为了不负父母的期望。” “那你可知你父母究竟期望的是什么?” 徒弟说的都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胖老头的语气有些急了。 这个问题,让成小溪思考了很久很久,回想起和父母一起度过的日子,他有些迷茫,只记得他们说过希望自己能够平安快乐,难道这就是父母的期望? 看着低头沉思的小溪,老头微微点头,也不打扰。 …… “师弟,怎么开心就怎么答呗,你就说为了天下太平不好吗,再不然你就说为了能更好的活着,扯什么期望!” 半刻后,成小溪也没能得出答案,胖师兄等得发慌,不由得出声提醒到。 只见院中不知何时搭了一个秋千,他便坐在秋千上摇来荡去,一脸鄙夷的样子,这样简单的问题,他不用思考都能说出好几个答案来。 胖老头仿佛很满意胖师兄的答案,语气有些诧异地赞道:“小子,很有进步啊。” 胖师兄右手抓着秋千,左手微微一摇,笑道:“多谢师父夸奖。” 成小溪从沉思中惊醒,听得两人的话,似有所悟,师父和师兄的话,竟和舅父那夜说的渐渐重叠起来。 为何修行? 为了更好地活着! 活着有何意义? 没有意义! 那你为何还要活着? 为了更好地活着! 为了活出意义! 一幕幕串联在了一起,小溪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这一刻,他整个人就如同升华了一般,精气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想通了这个问题,今后不论能否成功修行,他也绝不会再彷徨迷茫。 看着徒弟的眼神明亮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他心知这孩子总算是想明白了,胖老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徐徐地嘱咐道:“想明白了就好,以后你便在书院里好好修行,有什么疑问,就去问你师兄,若是在书院里受到欺负,也去找你师兄,就这样,回去吧。” 第十八章 药园 “多谢师父教导。” 成小溪这才明白,昨日的拜师不过是口头上答应,如今胖师父才算真正的认可了自己,他连忙跪倒在地,无比欣喜地又行了一次拜师之礼。 可为何什么事情都找师兄? 那师父又做什么呢? 成小溪满脑子的疑惑…… 在胖师兄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师弟竟然能够耽搁这么久,他着实等得有些不耐烦,眼见终于结束,他便急忙出声催道:“赶紧走、赶紧走,等这半天,腰都快给我摇断了。” 于是成小溪告别了师父,跟着胖师兄追了过去。 “这老头一天神神叨叨的,师弟你可不要信了他的鬼话,我刚入书院时也是和你一样的身材,也就是吃了他炼的仙丹灵药,就慢慢地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说凄不凄惨、恶不恶毒。今后你就安心地跟着师兄,千万不要再上了那老头的当,只要不出南疆,不管你惹了什么事情,师兄都能给你摆平。”胖师兄一边说着,一边瞟了眼身后,声音压得更低,生怕被人听了去。 当然了,他这番话,只要胖老头听不到,那就没有什么问题。 “嗯嗯,师兄放心,我肯定是听你的。” 师父断然不会害他,不然祖母也不会将自己交到他的手上,胖师兄说的话怕是有些夸大了,心里这样想,可小溪嘴上却还是要应承着。 “这胖师兄,不会是专门来害自己的吧?”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可想归想,成小溪依旧老老实实的跟在师兄后边,两人一前一后回了住处。 “师弟,你去屋里拿上一条袋子,师兄领你去个好地方,但是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能让师父知道,明不明白?” 胖师兄觉得光靠嘴巴上说说,师弟对自己肯定不会太过信服,所以他决定给师弟一些好处,让自己在师弟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 成小溪只得点了点头,进屋去取了条布袋,随后又跟着师兄离开了住处,约莫一刻左右,几经辗转,二人才到了目的地。 “就是这里了,为了让你知道师兄的厉害,今天我就给你发点甜头。”胖师兄双手叉腰,指着眼前的大门,对成小溪说道:“待会儿你只管跟着我,不要说话,也不要做出太大动静,但是动作一定要快。” 听着师兄的安排,成小溪抬眼望去,只见那门很是高大,顶上挂着‘灵药园’三个金色大字,漆红的门面,有些地方颜色已经掉落,门框边上便是两根高大的柱子,那柱子也漆成了红色模样。 这园子周遭都被高墙围绕,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不过一靠近这里,风中便弥漫着浓浓的灵力气息和花草的清香,里面应当是不寻常之地。 眼见这些,成小溪瞬间便明白了里面有什么,听着师兄的话,他赶紧又点了点头,应道:“师兄只管吩咐。” 成小溪的回答让胖师兄很开心,他怕师弟还有什么顾虑,于是又安慰道:“师弟放心,师兄我可是个大大的好人,绝对不会带你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随我来就是。” 安抚了师弟,胖师兄却没有从正门进去,他带着成小溪绕到了园子侧面,眼见四下无人,他赶紧扒开了一处围墙边上的草木,只见那里的围墙上有着一个圆形的洞口,对着师弟招了招手,胖师兄便趴着身子钻了进去。 这情况好像和师兄说的不太一样,纵然不会伤天害理,只怕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不然怎么不从正门进去?成小溪心里有点发虚,他小心地看了看周围,随后才学着师兄的样子,猫着腰从那洞口爬了进去。 “这里好厉害!” 刚爬过墙洞,他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嘴里禁不住赞叹道。 这园子多大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入眼之处尽是奇珍灵药,数量种类之多数不胜数,就连种植奇珍灵药的土壤也都泛着盈盈光泽,那是灵力极为浓郁的表现。 要知道如今神州大地灵力稀薄,除了一些灵脉险地以外,世间已经很难再诞生奇珍灵药,如这样的地方,恐怕龙泉半山也是不及,当真是堪比神迹! “还愣着干嘛,你不用管我,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胖师兄站在一处树下,他十分满意师弟这无比震惊的模样,胖手一挥,意气风发。 这里的奇珍灵药又密又多,只有很少一部分成小溪在龙泉山上见过,更多的他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师兄。” 成小溪呼吸间都是灵药的气息,刺激得他略有些兴奋,忙不迭地走到师兄跟前,扬了扬手上的袋子,道:“怎么拿?” 胖师兄听到这话,一双小眼睛斜了斜,随后他豪迈地笑道:“怎么又问这些白痴问题,喜欢什么拿什么,想拿多少拿多少,只要你扛得动就行,别说是这点灵药,只要你以后乖乖的跟着师兄,整个南疆都是你的。” 说完,胖师兄就不再搭理小溪,嘴里念念叨叨地朝着园子深处去了。 再看了看周围的动静,成小溪这才开始行动起来,很快,一株灵药被装进了布袋,兴奋之余,他并没有忘记父母的教导,小心翼翼的取灵留根,以图他日再生。 阳光穿过枝叶间的缝隙,洒在了成小溪的脸上,忙活了好一阵子,他的脸上有些晕红,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很兴奋,忙不停的东采西摘,只是没过一会儿就失了兴趣,不能纳灵入体的自己,即便有再多的奇珍灵药又有什么用呢? 轻轻地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去找师兄吧。 提着袋子,成小溪也向着园子深处走去,师兄过去这么久也没有动静,他想看一看胖师兄在那边做些什么。 顺着药田间的小道慢慢前行,到了某一处后,成小溪渐渐感觉紧张压抑起来,越往前走,他越觉得不安,这是周围灵力传来的情绪,那种仿佛被人束缚般的感觉,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很快,他便走到了药园深处,这里有一道乌黑发亮的铁门,门上面雕刻着不知名的异兽,面目狰狞,状如狮虎,看了几眼,成小溪更加觉得心慌,他四下张望,却还是没见到胖师兄的身影。 于是他压低声音,唤道:“师兄~师兄,你在哪里?” 没喊几声,那道铁门便从里边打开了,原来胖师兄是去了这里面。 师兄出来后,铁门便自己关上了,见师弟满脸的好奇,他想了想,才道:“这里面有你无法靠近的东西,等你以后身躯强健一些,我再带你去看。” 成小溪收回目光,拉了拉胖师兄的衣服,道:“师兄,那我们还是出去吧,这园子里面让我越来越不舒服了。” 胖师兄看了眼成小溪手中的布袋,有些讶异地说道:“不是让你想拿多少拿多少吗,怎么才弄了这么点儿?” “师兄不要怪我,只是奇珍灵药对我没有什么用处,这些已经足够了。” 小溪不缺灵力,他只是不能纳灵入体,所以再多的灵药奇珍,对他也没有半点用处。 师弟的回答倒是新颖,这里面的东西,居然对他没有用处,这要是随便丢两样出去,保准会让人抢破了头,胖师兄挑了挑眉,心里暗道:“这师弟,果然很有意思。” “那就回去吧!” 二人顺着原路出了园子,胖师兄四下扫视一遍,又用杂草树枝再将那洞口掩盖起来,随后便领着师弟回了住处。 第十九章 老者 一来一回,就是大半天时间,师兄弟二人都有些饿了,成小溪不懂做饭烧菜,胖师兄很自觉地当起了厨子。 也帮不上什么忙,成小溪便回了房间躺下休息,他嘴里面嚼着刚采的一株灵药,双手枕着脑袋,又思考起通灵的事情来。 “明日哪也不去,好好的练他一天,我还就不信了。”他几口便将那灵药吞了下去,而药中灵力却丝毫没有被他吸收,刚进到肚子里面,又从他身体四处钻了出来,消散无踪。 等到成小溪快要睡着的时候,胖师兄才终于做好,两菜一汤,看样子很是可口。 师兄弟年龄相差只有两岁,又是第一次同桌,二人心中都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不瞒你说,师兄这手艺可是练过,你算是幸运的,平日就连那老头来了,也绝对吃不到我做的饭菜。” 胖师兄一边夸赞着自己,一边不停地吃着。 成小溪也赶紧拿起竹筷,看师兄的架势,怕是再等一等,就全被他一个人吃了。 厨艺着实不错,这饭菜色香味俱佳,直叫人食欲大增,成小溪尝了一口,当下便竖起了大拇指。 …… 饭后,师兄又开始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留下成小溪坐在院子里发呆。 他在回忆这些天的经历。 短短几天时间,他拥有了关爱他的祖父、祖母和舅父,有了胖胖的师父和胖胖的师兄,人生还真是奇妙…… 只不过关于修行的事,他还是没有半点头绪,真不知道怎样才能纳灵入体。 “要不然,我带你去藏书楼看看?” 看着呆呆坐在院子里,正愁眉苦脸的师弟,胖师兄放下了手中的木锤,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突然想起书院的藏书万千,其中或许就有关于纳灵入体一类,于是他决定让师弟去藏书楼试试运气。 作为那老头的徒弟,除了在书院里可以畅通无阻、不受院规约束以外,其它的一切,你都只能够靠自己。 不管是修行难题,还是修炼资源,或是法术法诀什么的。从选择,到修行,都是自学,老头不会给你提供任何的帮助。 就算你修炼错了,他也只会告诉你,这就是你自己的路。 还好自己没选修行这条路,不然指不定就跟师弟一样苦恼了。 天生聪慧啊! 胖师兄一脸庆幸模样,道:“走吧,顺便也让你熟悉熟悉书院的布局,免得你以后分不清方向。”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出去转转也是不错的,就当放松放松心情了。 成小溪早就想要看看,能够与悟灵院并列于世的地方,到底是有怎样的魅力和独到之处。 “书院有两座楼,一座用于给学子们求学悟道,另一座则是用来收藏术法见闻……” 途中胖师兄不断地给小溪讲诉着书院的历史和现状,成小溪听得入神,对这里也越来越了解。 “这条路,便是通往讲经楼,等一会你就可以见到书院的学生了。” 路,有七八步宽,两边生有大片大片的花草,一直延伸至视线尽头。 片刻后,路的两边开始有建筑出现,原来是砖木做的学生住所,一间连着一间,规规整整。 房屋的墙体刷得透白,屋顶上盖着青灰色瓦片,看着简约又不失大气,里面不时有学生进出,穿着书院配发的学生服饰。 成小溪抬眼望去,单是这眼前一片,恐怕就不下百间,由此可见书院的学生何其之多,难怪能够名扬天下,想来那悟灵院更不寻常罢! “这一片就是普通学生居住的地方……” 师兄弟二人继续往前走去,沿途的学生都原地等待,让二人先行,看来师兄在这书院里怕是很有名气。 再走了有半刻功夫,终于出了这学生住处,脚下的道路也变得更加宽阔起来。 成小溪远远地就看到一栋高楼屹立在前方,其间有诵读声音传出,深涩莫明。 树木太过于茂盛,待走到近前,成小溪才看到此楼全貌。 只是雄伟大气、巍峨壮观不足以形容,自己站在它的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如同蝼蚁一般。 南疆丛林遮天,林木资源极为丰富,此楼便全是由木头建造,横梁竖壁皆是木头,雕龙画凤,修梁饰阁,只觉大气磅礴。单是一层就有数十个讲室,内里不时有声音传来,讲述着修行之法、大陆野闻、兵家之道等等…… “这就是讲经楼,你先别那么惊讶,改天带你去看看我家,我家房子可比这大多了。”胖师兄变戏法一样掏出个灵果,随便往袖子上擦了擦,一边吃着,一边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看着师弟那专注地目光,胖师兄于是出言提醒道:“这些学生每日都要来这里完成功课,教习们会根据他们自身情况进行传教,说到底也就是天道酬勤和资质感悟那回事,但你却不用来听,这些东西对咱们没用。” 成小溪回过神来,跟着师兄进了廊道,辗转间上了三层楼。 此时成小溪耳边那传经讲道的声音连成了一片,如同雷声灌耳,震的他有些晕晕沉沉的,忽然师兄停下了脚步,成小溪没有察觉,一头撞在了师兄背后。 这长得胖确实也有好处,至少撞着不是很疼,呃,不但不怎么疼,还被弹了回来,他连忙稳住扶手,保持住身体平衡。 只见楼梯上迎面走下来一个中年人,穿着锦绣华服,极尽张扬,身材不怎么高大,但却给人一种很威严的感觉。 此时那人从成小溪二人面前经过,目光先是停在师兄身上,随后经过成小溪的时候“咦”了一声,停下脚步,皱着眉头似在思索。 胖师兄没有理会那人,继续往楼上走去,成小溪赶紧跟上去,快到转角处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却还在原处望着自己。 二人继续往上,没记住到底上了几层楼,胖师兄拐进了一个房间,成小溪也跟了进去。 这房间不大,内里装饰也极其简单,只有一张柳木桌子,四把柳木凳子,桌上摆着个圆嘴茶壶,周围围着几个广口小杯。 胖师兄拉了把凳子坐下,成小溪站到了师兄的身后,脑子里还在想楼道上那个奇怪的中年人。 “来啦……”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小溪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有人。 这是一个老头,头发稀疏,脸上沟壑层叠,雪白的胡须垂到了胸前,身型高高瘦瘦,正坐在桌子另一面,如楼道上遇到的那个中年人一样,目光也一直停留成小溪身上。 这老头看着年事颇高,精神头也不怎么好,他先是盯着成小溪一阵打量,随后才缓缓地道:“少年人,你可知道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你们成家一脉对我南疆万泽,那可是相当关照啊!” 成小溪从来没听父亲说起过家族的事情,即便是知道,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听出了话里边的含义,他很是平常地道:“先生,我是在龙泉山里长大的,对家族的事情不大清楚。” 不曾想成小溪这般轻描淡写地回答,使那老者情绪突然失控,他愤怒地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成小溪的眼睛,似要在他的眼里发现什么? 几息过后,三人都未说话,老者似乎站累了,又重新坐了回去,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的确是与你无关。” 说完这话,他就像没了灵魂,两眼紧闭着,也不出气,就像死去了一般。 “能不能抓紧时间?” 这老半天还没进入主题,胖师兄有点不耐烦了,稍后还要带师弟去藏书楼转转,怎么能在这里耽搁。 第二十章 禁忌 他拿起茶壶,往杯里倒了两杯茶水,推一杯给老者,再递一杯给师弟,自己却又摸了个果子出来,吧唧啃了一口,汁水四溅,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老者抽了抽鼻子,闻着这清香味道,他仿佛又恢复了生气,瞧了一眼胖子手中的果子,徐徐说道:“原本早该堵上的,如果你不去那么勤快的话,我还把那洞给你留着。” 有些东西说破了就不好了,就像胖师兄一样,此时他就有点尴尬不已,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他想了想,争辩道:“中原想战,弑神军肯定就会出动,不管统领是谁,结果都是一样,只要磐石城一日不倒,我南疆始终会受制于人,这怎么能怪到我师弟头上?” 成小溪听了师兄的话,再结合清风城和青龙城此时的情形,于是他明白了老者的意思。 他本就善良,战争也不是他所愿,然而他有心改变却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略一沉思,便对老者说道:“先生,成家已经不比当初了,对于以前发生的事情,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但若是以后有了能力,我是一定站在南疆这边的。” 老头本就只是为了试试成小溪的品性,南疆书院虽然不问出身来者皆收,但也不愿意为敌人培养人才。 成小溪的这番话,让老者对他又重新做出了评价,只觉得面前这小小少年思维清晰、聪明过人,未来必定不是俗人。 想到这里,他大笑一声,道:“小子,刚才我只是试试你的心性,你的事情我早就清楚,今后你就放心在我书院修行。军中有你外公、外婆,书院有你的师父、师兄,现在再加上我一个,只要你不负我南疆,日后哪怕是圣尊亲至,我南疆也会保你无恙!”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下回再说,我还有事儿呢,对了老头,你可别把洞口给堵了。” 胖师兄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有些无奈,这人到了老年,确实有些唠叨,磨磨蹭蹭半天,这才说到了点子上,不过来见这老爷子是师父的意思,即便再不情愿,他也不能不来。 转身拉着成小溪,二人向着老者行了一礼,胖师兄再道:“那我走了啊,下面那些教习和管事什么的你也一并通知,见到你十分愉快,回见了老头。” 师兄挥了挥手,转身朝房门走去,动作说不出的洒脱,成小溪只得告罪道:“先生,感谢您的大量。” 说完,他就追着师兄下楼去了。 待两个少年走出房门,老者又随意地挥了挥手,房门嘎吱作响,转眼间便合上了。 老者侧着身子,虚着眼睛望向窗外,只见花草树木郁郁葱葱,道道清流细细长长,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唉!” 他重重地叹了一声,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也不知这大好山河,还有几年清净……” 胖师兄走得很快,成小溪下了两层楼才追上,师兄突然顿住身子,回过头来。 “你知道刚才那老头是谁?” 看那老者神态语气,当是在书院很有权利地位,成小溪心里有了猜测,不确定地反问道:“难道他是书院院长不成?” 胖师兄笑了笑,不再多说。 出了讲经楼,师兄弟穿过林间小道,绕到了讲经楼后面,再往前行去。 阳光到了这里便消失无影,入眼是一株巨大柏树,苍翠挺拔,枝叶遮天,最高处已探到了讲经楼顶上。 它的主干犹如塔楼一般大小,只怕十余人才能合抱,枝繁叶茂,盘曲多姿。 “这是书院古树,自建院初便生在这里,历经沧桑,伴随我南疆起起落落。” 胖师兄也和成小溪一样抬头仰望,虽然这古树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但他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感叹。 成小溪凝神注视,这古树枝叶覆盖处竟灵力浓郁,不时有鸟蝶成群结伴悠然飞过,场景如诗如画。 “走罢,前方便是藏书楼,更厉害的还在后面,保准你会更加惊叹。” 胖师兄叫醒了感慨万千的师弟,继续朝前走去。 成小溪走出了古树的范围,他的心却还没从震撼中走出来。 直到他来到藏书楼面前…… 离古树有百丈距离,便是藏书楼所在,说它是楼,可它却不是楼。 它也是一棵柏树,只是比古树低矮,枝叶也要稀疏许多。 树根处刻着‘藏书楼’三个大字,行云流水,入木三分。 更加奇怪的是,它的每一条枝干上都挂着无数个盒子,用绳索束缚着,垂到离地面三尺高的位置,放眼看去,这些盒子怕是不下千万个。 密密麻麻,叫人叹为观止! “这就是藏书楼!” 成小溪心中震撼万分,参天古树已经是从未见过,这面前壮观的一幕更加让他无法想象。 “这就是藏书楼,存放着书院的所有书籍,包括招术法诀、神州典记、兵书战阵等等,你的修行难题,说不定就能在这里得到答案。” 面对这藏书楼,胖师兄却比见到古树之时要平静的多,他吹了吹地上的一块石头,随后便坐到了上面。 “书院有三大禁忌之地,平日里都是不开放的。一是古树,二是藏书楼,第三就是我领你去的药园。” 成小溪心有疑虑,问道:“师兄,你能带我见这些,是因为师父的原因吗?” 他觉得定是因为拜了师父,自己才有了接触这些禁忌之地的资格。 先是跟着师兄去了药园,见识了那无数奇珍灵药,还有药园深处那让他感到恐惧难受的地方,而今日他又见到了灵力浓郁的参天古树,还有被书院用来藏书的奇怪柏树。 胖师兄看着师弟不太聪明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想太多了,成为老头的徒弟只能够让你见识古树和藏书楼罢了。”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灵药园才是整个南疆最最重要的地方,至今也只有四个人能够进去,你知道是哪四个人吗?” 发出此问,胖师兄便打趣地望着他,成小溪暗自思考了一会,才道:“南疆之主肯定能进去,书院院长也一定可以进去,另外两个人我就不知道了。” “哈哈哈,以后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的师弟。”胖师兄听了师弟的分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成小溪再思索片刻,他知道南疆之主和书院院长这两人肯定能进,却依然没想出另外两人到底是谁,还有人有这样的权利? “你进去过没有?” 这时,胖师兄却直视着他,嘴角扯动,带着奇怪的笑容,成小溪脑中一震,恍然大悟。 他二人才进去过,加起来不正好就是四个人吗? 再看向那让他感觉有些不靠谱的师兄,成小溪此时竟觉得师兄胖胖的身影变得高大起来,并且,他对师兄的身份有了浓浓的兴趣。 “行了!路也找到了,该见的都让你见过了,这就回去吧,以后你想看书了自己过来就是,要去古树下面修习灵力也是一样。” 胖师兄轻描淡写地吐出几句,结束了成小溪复杂的内心活动, 师兄弟二人又和来时一样,一前一后,往来路走去,只不过和来时不同,成小溪心里有了些别的想法,有对南疆的,有对书院的,也有对师兄的。 跟在师兄的后面,望着那扭来扭去的肥胖身体,成小溪一时间竟觉得有些莫名可爱。 …… 等他二人回到风雅居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屋外刮起了大风,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黑云盖顶,不一会,大雨倾盆而下。 第二十一章 通灵 院里仅剩下的那颗小树,正在风雨中拼命摆动着身体,似在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师兄弟二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各自回了房间。 胖师兄还没休息,楼上叮叮当当,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成小溪嘴角一撇,本想趁着这会儿功夫感悟下天地灵力,这下却是静不下心了。 楼板随着叮当声不停地颤动,掉下来不少尘土,成小溪拍掉身上和被子上沾染的灰尘,自言自语道:“师兄总是摆弄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难道就不修行?” 言罢,楼上声音更大了起来,他揭过被子,将身子完全捂住,最后将头也缩了进去。 还记得师兄说过书院崇尚天道酬勤,似他这般叮叮当当,应该算是合格了吧? 只不过在这灵力至上的世界,他琢磨的那些东西,又有多大的用处…… “师兄的身份一定不会简单,可是任由他这样不务正业,师父怎么也不来管一管。” 屋外的风雨渐退,成小溪满脑子胡思乱想,却还没睡着。 再过了约莫半刻时间,楼上终于安静下来,他起身又将灰尘扫去,吹灭了油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清晨,天还没有晴开,阴沉沉的,仿佛上天的悲伤还没有落尽。 成小溪很早便来到了院子里面,做着父亲教他的强身动作,一遍又一遍地锻炼起来。 …… 第五遍结束,他收了动作,将身体站的笔直,就这样保持了半刻左右。 从小他的身体就不好,只要不是特殊情况,他每日都会坚持锻炼,早已不记得是从几岁就开始了。 楼上,胖师兄正趴在窗口上,一边吃着灵果,一边在心里点评着师弟的动作,一副悠闲的样子。 静站过后,成小溪开始了冥想,摒除杂念,嘴里念着通灵法诀,将身体和精神都调整到了最好的状态。 胖师兄满脸疑惑不解,这念的是通灵奇术吧? 虽然他不修行,可他却见过许多人通灵,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准备许久,揣上奇珍异宝,再寻一个灵力充沛的地方,如此才能大大提高通灵的把握。 师弟这是在搞什么鬼? 难道他不知道通灵奇术的限制吗? 修行法术,最忌讳被人打断,轻则气血逆行,冲破经脉;重则伤及内腑,甚至气绝身亡。 胖师兄纵然万分不解,却不敢打断成小溪通灵,只得瞪大了眼珠,紧张地望着这一幕发生。 只见成小溪做完了通灵奇术的动作,又缓缓地坐到了地上,两眼紧闭着,脸上一副享受的表情。 “这是成了,还是失败了?” “没有出现反噬之力吗?” 见此情景,胖师兄登时就跳了起来,师弟通灵怎会如此简单随意? 只是吃个果子的功夫,他就通灵完了,还没有受到通灵反噬! 他仔细观察着成小溪的状态,嘴巴大大张着,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 “这傻货难道不知道通灵需要做多少准备?” “要是通灵这么简单,还会有普通人存在吗?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一个天才,所以根本就和别人不一样?” 成小溪不知道胖师兄从一开始就在观察自己,也许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这些年他都是这样修行通灵奇术的,在他看来也没什么特别。 周围的灵力和以往一样蜂拥而至,只不过那数量要比龙泉山上少了许多,但是比起中原又要浓郁一些。 他神情凝重起来,最后一步来了,纳灵入体! 他小心地牵引着一颗灵力,感受着那颗灵力传出的奇怪波动,一步一步将它带进了身体当中。 “唉……” 随着一声长叹,和以往一样,一点意外都没有发生,他还是失败了! 那颗灵力在他体内游荡了一圈,最终还是穿体而出,又重新回到了空气当中。 “一定是哪里做得不对!” 成小溪认真思索了一遍方才的感觉,想找到可能出现失误的地方。 沉默了片刻,他走到了院子中间那颗小树旁边,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 闭上双眼,两手熟练地做起动作,嘴巴里继续念叨着通灵法诀。 第二次尝试又开始了。 “你怕是不想活……呃……” 胖师兄上半个身子已经完全探出了窗外,可能他觉得离得越近,就能看得更加清楚吧。 成小溪刚才那享受的神情,让他以为师弟通灵成功了,没想到这货竟然换了个地方,又运起了通灵奇术来! 谁不知道通灵奇术只能运行一次?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如果强行尝试第二次,那绝对只有落得个身死命陨的下场。 作为师兄,他绝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于是他怒而骂道,只不过他刚说出半句,师弟就打完了通灵的动作。 “招术如此熟练,怕是再没有人比他还快了吧?” 这叫人怎么阻止,一句话都没说完,师弟的法诀又完成了,此时他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弟继续通灵,但愿不要出现不好的事情罢…… 胖师兄着急忙慌地下了楼,那速度之快,堪称生平第一,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样敏捷。 来到院里,他只能稍微靠近一些,目不转睛地注视师弟,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怕惊扰到他。 时间在胖师兄的紧张焦急中慢慢流逝,成小溪终是睁开眼,吐出了一口浊气。昨夜睡得不是很好,他伸了个懒腰,却突然发现师兄紧紧地盯着自己看。 歪着脖子对视了一眼,他感觉师兄这人很是奇怪,不过是通灵而已,况且自己还失败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胖师兄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成小溪的行为已经打破了他对通灵的认知,那两只相互搓着的胖手表达了他此刻的心情。 “你居然没事?”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成小溪没想到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他站起身子,满是不解地道:“只是感悟灵力而已,能有什么事?” 听得这般回答,胖师兄更加疑惑,他不再看师弟,只是摇着头默默地走来走去,心里不断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成小溪摸了摸脑袋,搞不懂他转来转去的又在发什么神经,师兄这人本来就有些神秘兮兮的。 嗯,还有点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将这些念头抛出脑外,成小溪重新整理好状态,他迈出步子,向着远处走去。 通灵可不能受到任何打扰,直觉告诉他,要离师兄远一些。 走出数十步距离,他暗自点了点头,这里差不多够远了。 他盘坐在地上,放平心情,脑子里将以往通灵的情形再过了一遍,不管其他,又开始运行起通灵奇术来。 另一边,胖师兄还在思索着连续两次通灵的事情,却不料这一晃眼的功夫,师弟竟然又再尝试第三次了。 “这蠢货,两次不死已经就是侥幸,还敢通灵,真真是不想活了罢!” 心中气急,又惊又怕,他三步并作两步,如一头发狂的蛮牛一样,迅速地冲到了师弟面前,他心想着这次一定要果断阻止,不能让他再去作死。 也就过了几息不到,他就又到了成小溪面前,他支出右手,要把师弟从地上拉起,可手刚伸出一半,就停顿在了半空。 “这…这…这……” “又…晚了……” 也不怪他语无伦次,要知道通灵奇术好歹也有几句口诀,念决之时还要施展出特定的手势动作,换做常人怎么也得用上数十息左右。 成小溪施展起来这般迅速,任谁见了也会大吃一惊,甚至是怀疑人生。 第二十二章 四年 “哪有那么多奇迹出现,还是接二连三地出现。唉!这要是师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凶神还不得把南津城推平了?” 都怪自己一时分心,没能够看住师弟,胖师兄心里后悔不已,他早已顾不得脸上冷汗滑落,只盼望着再有奇迹发生,师弟还能安然无恙。 所幸这次并没有让他等上太久,在他气急败坏自言自语之时,成小溪这边又结束了通灵。 …… “不愧是我师弟,小命如此顽强,除了脸上有些疲惫以外,再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胖师兄这次吸取了教训,他死死地盯住师弟,眼睛都不敢眨上一下,待到成小溪一结束通灵,胖师兄便赶紧将他的手臂拉住,只不过眼看着师弟并没有什么不适,他心里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师兄,这次又有什么事情么?” 成小溪刚从通灵状态中恢复过来,又见到胖师兄正在面前,明明刚才自己故意离了那么远。 胖师兄也不想这样,奈何师弟着实有些妖异,他嘴角微微抽动,却还是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语气平缓地说道:“师弟,你通灵时不会出现反噬之力么?” “不会。” 成小溪想也不想,随口便道。 胖师兄沉默了片刻,又道:“那你可有通灵成功?” 成小溪这回脸色一变,他重重地摇了摇头,沮丧道:“别提了,沟通灵力的时候还很顺利,只是到了最后关头,总是不能够将灵力纳入体内。” “那你就歇一歇,别忙着通灵了,随我一同去见见师父。” 看着师兄严肃又认真的神情,成小溪轻点了点头,此番三次通灵他本就没抱太大期望,能去见一见师父再好不过,说不准师父他老人家会有什么好的办法。 …… …… “就这样?” “就是这样!” “没用奇珍异宝?” “没用!” “没受到反噬?” “也没有!” “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这不活蹦乱跳的嘛!” 此时胖老头正坐在秋千上晃荡,一边跟大徒弟询问情况,一边盯着小徒弟不停打量。 “三次,连续三次……” 最后,他也和大徒弟一样,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不由自言自语起来。 而再看成小溪,却是规规矩矩地站在秋千旁边,安静地等待。 “咚!” 这时一声清脆声音响起,成小溪瞬时便把目光转向秋千的另一边,只见胖师兄紧紧捂住他那圆圆的大脑袋,嘴里也在吸着气,正发出“嘶嘶……”的声音。 “打我做甚?” 胖老头本是教训下他,听了这话,只见他手又扬起,可是要在那圆脑袋上再来一下。 “作为师兄,见到这般情景却不加以阻止,还有脸问我为何打你,你说,他能够在你眼皮子底下连续通灵三次,难不成我还要称赞你一番?” 胖师兄把胖手来回揉着头顶,身体却灵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这老头今天下了死手,好一会他的脑袋都还在嗡嗡作响,就像是头顶上被磕开了一个洞,一股钻心的痛。 “说的好听,那你来!” 胖师兄气极,打又打不过,总还是要反驳一下子,于是他唤了成小溪过来身边,吩咐道:“师弟,去给老头演示一下你是怎样通灵的。” 成小溪看向师父,胖老头也没作声,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算是默许了。 “好。” 只见他应了一声,便往后退了三步,盘腿端坐,深吐了一口气,将两手平放在腿上,眼睛也闭了起来。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保持了半刻左右,等得胖师兄都快以为他睡着了。 终于,成小溪睁开了眼睛,起身走了回来,胖师兄正在纳闷,却又见他朝着胖老头行了一礼,嘴里说道:“师父,方才我通灵两次。” 耳听得此话,胖师兄立马破口大骂起来:“去你大爷的,都不用施展招术,念出通灵口诀了吗?” 师兄今日貌似倍受打击,成小溪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悻悻地说道:“呃,我平时也很少做出招术动作,口诀也是可以不用念的,刚才那三次,只是想要让通灵的过程看起来完整一些。” 胖老头毕竟活了一大把年纪,世间奇异早已见多不怪,方才他也感受到了灵力的流动,周围几丈范围的灵力全都被小徒弟聚到了身边,一点不剩,就算是他自己全力聚灵,也决计做不到这种地步。 “那日初见,便知他体质有些特殊,只是没想到如此亲灵。” 他心里暗道,两眼闪着诡异的光芒,就如同发现了什么珍稀异宝一般。 世间无完人! 这般强悍的聚灵体质,偏偏也会通灵失败。 在神州大地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怪事,能够不受通灵次数的限制,没有任何反噬之力出现,并且还不用施展招术口诀。 这要是传了出去,恐怕整个神州都会为之疯狂,无数修行者会想方设法将他抓去,让他不停地聚集灵力,以供自己修行。 只一瞬间,胖老头便想了很多,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面色也有些潮红,按耐住内心的激动,道:“你是怎样失败的,再说详细一些。” 成小溪正了正衣衫,恭敬答道:“每次通灵都会在最后一步时失败,灵力穿体而去,无法在体内久留。” 胖老头一边听徒弟讲诉,一边以特殊手段探视着徒弟体内的情况,脸上的疑惑之色也越来越重。 不为别的,只因这徒弟的身体实在是不要太好,外表看着瘦弱,实则气血旺盛,周身经脉也畅通无阻,而最让胖老头震惊的,是徒弟的身体和天地灵力能够完美契合…… 这意味着,只要能够解决纳灵入体的问题,那么这个自己新收的小徒弟,将来必定会成为神州大地最耀眼的光芒。 可是眼下,他还需要成长,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够泄露出去…… 更何况,他还不能纳灵入体。 “跟你师兄回去罢,记住,今日之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目光扫视一圈,胖老头继续道:“还有,日后再行修行之事,切记不可视于他人。” …… 刚回到院子,成小溪便急着说出自己的不解,道:“师兄,师父也没有办法么?” 胖师兄圆脸一热,一路红到了耳根,鄙夷道:“原本我也以为这老头能有作为,谁知道他也只是摆摆样子,看样子只能靠你自己了。” 等师弟点了点头,认同了自己的观点,他又道:“你还是将希望寄托在藏书楼罢,那里收藏无数,比那老头要可靠多了……” 成小溪原本就有些阴郁不散,只因为虽然师父详细了解了情况,但也没说明有无解决办法,眼下他也决定以后就待在藏书楼了,只要不找到纳灵入体的方法,他就一直不出来,直到将书看尽! ……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过去四年光阴,如今的成小溪,已经有十六岁了。 这四年间,成小溪白日前往藏书楼取书观看,傍晚回来风雅居用膳休息,除此以外,什么都不做。 今日,胖师兄跟胖老头又一起来到了藏书楼外,师徒二人目光一致,紧紧注视着不远处的地方。 二人就这样索然无趣地等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胖师兄抓了抓头发,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老头,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他每日都会过来此处,也不打扰,只远远地看着师弟。这个问题他早已经问过无数次,胖老头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所以这次,胖老头仍然没有理他,他只是放低了声音,自顾自道:“整整四年光景!按说也该看完了才对?” 第二十三章 庇护 再看成小溪,仍头也不抬地看着一本没有名字的书,那书又重又大,似乎里面记载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让他聚精会神、无法自拔。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抱在他手中的不再是书,而是一位美丽娇柔的女子,这女子褪去神秘,模样勾人心弦,使得他小心翼翼,温柔以待。 再过了一刻左右,他终于翻到了最后,看过最后一页,他的眼眶稍有温热,随后他不由闭上双眼,又从头回味起来。 …… 又过了一会,他似有所领悟,神情兴奋不已,他轻轻地将手里那本书合上,双手使力朝着空中一抛。就在这时,一道胳膊大小的枝条不知从何处射了下来,转眼间便卷起了那本书,未做停留,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那书记载丰富,其中内容深涩难懂,成小溪并不是什么神仙妙人,做不到一看便知,所幸他记忆超凡,早将书中文字都记在了脑海里面,待空闲时候再去慢慢领悟。 “师父!师兄!” 归还了书,他才看到不远处的二人,随即他便迎面走了过去,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师父和师兄几乎每日都会来看他读书,刚开始他还有些不自在,不过二人从未打扰,等到时间长了,他才慢慢放开,最后习以为常了。 现在已经是春天,此时万物生长、繁花似锦,成小溪鼻翼抽动,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花香,禁不住心旷神怡。 只不过似这般美好景象,胖老头看不见,胖师兄也看不见。 他们只知道,南疆的气候宜人,就算是冬春季节,也不会显得太冷,如他俩一样,只需要多穿一件便可以了。 只见胖老头整了整喉咙,徐徐说道: “人生漫漫,注定无法重来,所以我从不干涉你们的选择。如你师兄一般,虽有绝佳资质,偏就不好修行,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所以,不管结果如何,我也只会给你们提供好的环境,不让你们受到外界影响,使你们有通往彼岸的勇气,而这途中经历的一切风雨,都只有你们自己承受。” 老头教徒弟的方式就是这样简单直接,看似顺其自然、不负责任,实则尽心尽责、用心良苦。 成小溪此时就深深地感受到了师父的关怀,他深吸了口气,迎着师父的目光点了点头。 十六岁的他长得挺拔壮实,面容也十分俊秀,虽然还是没有胖师兄那样高大肥壮,但他的颜值却远远胜出数筹,不过这只是成小溪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说出来胖师兄肯定也不会承认。 拍了拍成小溪的肩头,胖老头对这个小徒弟十分满意,呵呵笑着,嘴巴也裂开了。 不论面容、脾性或是资质、毅力,横看竖看,老头的眼里满是喜爱,毫不掩饰。 胖师兄冷眼旁观,一副被冷落的模样,语气酸酸的道:“你这老头!本帅还在这里,不能够含蓄一点?这么些年,怎么没见你对我这样好过!” 老头甩了甩衣袖,把头一歪,眼睛斜瞄着胖徒弟,嘴里出声提醒,道:“你这话说的就忒没有良心了,自从你来了书院以后,只为了给你增强体质,这前后几年时间,我搭进去多少灵丹妙药?甚至就连你说不愿意修行,我也是想也没想,就随了你的心意……” 胖老头言辞恳切地说了好一阵,连成小溪都觉得有些道理,听起来师父对师兄还是很不错的,只是胖师兄并不这么认为。 老头正好说到了他的伤心之处,只见他红着双眼,扯着脖子骂道:“你这老骗子,说的我都差点信了,这诺大南疆,谁知道我为何变胖?全都是因为吃了你的丹药罢了,我何家上下几代只出了我一个胖子,全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至于我不喜欢修行,你当然更加乐意,那是因为你自己笨拙,根本不会教导徒弟,所以我不修行正合你意!”说着,胖师兄还抽空问了成小溪,道:“师弟,你来书院这么些年,老头可曾指点过你?” 成小溪原本认为师父说得挺有道理,师兄骂骂咧咧也只是在无理取闹罢了,直到他听到了这个问题。 他忍不住想起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不管是他连续数次通灵,还是他聚集多少的灵力,又或者是他始终不能纳灵入体等等…… 师父当真就没有指点过自己,只是会去简单的了解一下情况经过。 他又笑了一笑,即便如此,可这就是师父的方式,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抬头望了望天空,时辰已近正午,朦胧的雾气终于消散尽去,初春的阳光明媚灿烂,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脸上,他微眯着眼睛,忍不住陶醉起来。 这四年,他看过无数本书,思考过无数问题,更明白了无数的道理。他知道,师父是对的,凡事不过顺其自然罢了。 朝着前方迈出半步,他平静地说道:“师父,师兄,我今生都不会再去通灵了。” 说完这话,他又望向身后,只见藏书楼的轮廓越发清晰,无数吊在半空的书籍显现出来,奇幻莫测,无风自动! …… 他,还是那个龙泉山上向往修行的孩子,只不过在看过了无数藏书典籍之后,心中有了别的想法。 许是未来太远,终究对错难辨…… 取下腰间袋子,他从中摸出一颗灵元,深黄透亮,并且有些灵动的感觉,如同活物一般。 “师父,师兄,这便是我的人生!” 他将灵元递于两人面前,面带微笑,心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期待。 胖老头眼神犀利,瞬间便看破了这灵元的变化,和成小溪刚来书院那时大不相同。 那时候这颗灵元只是蕴灵充沛,价值连城,而如今这颗灵元,其中灵力之恐怖,堪称惊天动地,甚至已经开始诞生出一丝灵性。 就连他刚才第一眼看到这灵元,心中都不由得生出了一股热切的念头,十分强烈,恨不能占为己有! 胖老头眼中光芒闪烁,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灵力气息,只是任他用尽心力推演,却也看不到成小溪的未来,不是看不清,而是看不见。 这样的能力,就和他当年所说一样,谁都想要将成小溪牢牢把握,让他不停地聚集灵力,以供修行。 “将灵元收起来吧,你的这种能力,切记不可告知他人,无论是谁都不可相信。否则别说是我,这世上无人可以保你。” 在藏书楼看了四年的书,成小溪终于找到了人生方向,胖老头和师兄也由衷地替他高兴,只是在胖老头的眼睛深处,还隐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哀伤。 …… 此后这藏书楼是不用再去了,成小溪和胖师兄回了风雅居,有些事情二人还需要好好地交谈一番。 胖老头没有和两个徒弟一起返回,他径直去了讲经楼。这件事情,他一个人承担不起,还要再找些人和他一起背锅。 而书院院长,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那发须雪白的瘦高老头,比自己更在意书院,更在意南疆! 还是那个房间,连房间里的布局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四年过去,老头看起来更加老了,瘦高老头如此,胖老头亦是如此。 瘦瘦高高的书院院长一边回忆,一边喃喃自语:“当初第一眼见到此子,我就知他决不平凡,单看那不屈不怯、坚定自若的眼神,就……” 胖老头充耳不闻,面色红白交替,半是紧张,半是激动,只见他缓缓地道:“剑明,你我都是即将入土之人,也不用再去忌惮什么了。他的身份、他的经历、他的能力,以及他的成长,无不对我南疆有利,对这天下有利!我已决定为他护道,只希望他能够早些成长起来。” 第二十四章 下厨 “对了,何家小子也是这个意思,秦家那几个就更不必说了,现在就看你怎么说。” “不用激我,你也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太大,否则也不必拉我下水,此事我需得好好想想。”书院院长初听到也是极其兴奋,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可世间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南疆万泽也尽是别国的探子,事情终有大白天下的那日。 他也害怕,若是到那个时候,南疆能顶得住压力吗?磐石城那位恐怕也会疯狂罢? “眼下你修行靠的是什么?”胖老头见他还在犹豫,于是忙问道。 书院院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奇珍灵药,天地异宝。” 胖老头点了点头,又道:“是了,如今天地灵力稀薄,以你我这样的修为,也只能够从空气中吸取到极少的灵力,要想修行和恢复都只能够依靠外力。” 他顿了一顿,再道:“可是,他不一样!不管是空气中,灵脉中,还是奇珍异宝中,他都能吸取灵力,全部吸取!丝毫不剩!” 说这么多,书院院长也没有太多印象,他和成小溪也只有一面之缘,时间还是在四年之前。 他不禁思绪翻飞,仿佛看到了从前,那双苍桑空灵的眼透过了时空,又遇见了那规矩地站在胖师兄身后的少年,四目相望,他心底猛然一震,急惊醒过来。 强压下心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终究还是要走出书院的!” 胖老头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又道:“所以他需要你我这样的闲人,而我们也一定会有需要他的时候!” 书院院长没有立刻回复,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木头匣子,轻轻将盖子拨开,露出了里面的容貌。 只见匣子里只有一张灰黄色兽皮,别无他物,兽皮看起来有些古老神秘,边缘处也已经残缺不堪。 院长对着兽皮吹了口气,两手一左一右将其掀起,平平地铺在桌子中间。 直到这时,胖老头才看了清楚,他面色有些异样的潮红,手脚也急剧颤抖起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兽皮上的图案,再不去想其他。 “三灵啸世,呵呵……” 一阵冷笑,打破了此间安宁,院长愤然,转过头来,喝斥道:“你是在取笑我么?” 胖老头却只是随心感叹,并没有什么缘由,他没作理会,抬头望了望屋外,安静地思考了片刻。 只看到屋外晴空万里,微风习习轻拂着柳叶,一颗颗新芽争相从枝头探出,如此美好世界,一片勃勃生机。 “那是你和界主的决定,我不会议论什么,只不过当初是你亲手开了先例,如今磐石城有样学样,你又该如何收拾?” 书院院长本还有些愤怒,此时却很快熄了火气,他转过身子,背对着胖老头,情绪愈发低落,低声道:“当初我的确欺骗了它,但我却从来不曾后悔,南疆紧连着中原大地,当初若是不将它困住,何来今日的南疆万泽?” 胖老头摇了摇头,他虽一心想着徒弟,却未将天下大事遗忘,他冷冷一笑,道:“听闻北地发现了翼灵的踪迹,你又作何打算?” 书院院长心中也着实难受,以他这样的年纪,本就应该好好的颐养天年,哪会像现在这般身不由己,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还能如何,你我同去!” 胖老头沉默一会,也只能点了点头,随后便起身走到院长身前,凝视着他的眼睛,又问道:“那我徒弟那边?” “连何小子都说了话,我还能怎样?”院长吹着胡子,模样似有委屈。 胖老头却不理会,再追问道:“该如何就如何,赶快说个明白,我一把年纪,哪还有多余时间陪你猜测?” 这话刚说出口,院长突然抓起桌上茶杯,猛地向胖老头掷来,杯口还使灵力裹挟着,没有一滴茶水洒出。 胖老头急忙闪身冲出房门,茶杯紧随其后,击打在了门板之上,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音。 他无名之火腾起,捏紧了拳头,准备再冲进去和院长老头理论,却不料屋里轻飘飘地传来一句:“南疆在,他便在!” …… …… 再说胖师兄,自打第一次见面,他就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师弟,这四年过去,师兄弟的感情也越发深厚。 二人回了风雅居,便随意找了个开阔地方。 “师弟,你可知道我为何不修行?” 成小溪早就听说过,胖师兄天赋过人,对灵力的理解也极其深透,只不过因为长得太胖,又不爱好活动,所以懒得去修行。 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不敢这样说出来,他只能昧著良心,摇了摇头。 胖师兄看着师弟窘迫的表情,怎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这根本就不重要,因为他是师弟,因为他是师兄。 “我不修行,是免得以后难堪,你看这自然灵力日益减少,奇珍灵药也更加难得,照这样下去,我估计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光景,这灵力就会消失殆尽,世间就再也不会有修行者存在了。” “等到灵力消失以后,纵使修行天赋再高又能怎样?到那时候,我做的这些东西就能发挥作用了,想想都有点激动,怕是会风靡整个大陆罢,哈哈哈哈……” “你看,这就是我的人生,比起你要简单有趣多了。” 成小溪嘴角微微上扬,胖师兄研究出来的那些东西,要是放在没有灵力的世界,恐怕会很有意思。 “师弟啊师弟,要知道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不用纳灵入体,也不用驱使灵力顺着经脉运行流动,更不用每日吸取灵力强大自身,所以灵力枯不枯竭对你根本就没有影响,更何况你还能够用灵元储存灵力。” “总而言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南疆全力庇护的人,只要我没有倒下,那你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师兄!”成小溪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对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为何都要庇护他,听了胖师兄的话,他心里十分感动,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胖师兄站起身子,用力拍了拍成小溪的肩膀,豪迈地说道:“你也别想太多,就凭你是我师弟,这就值得我用性命去守护,哎呀!说得我都饿了,该做饭吃了。” 成小溪本来挺感动的,心里面刚刚组织好了语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胖师兄打断了,他摸了摸肚子,眼看早就过了午饭时间,他急忙转身往厨房跑去,嘴里还大声喊道:“师兄你只管休息,最近我看了几本做饭烧菜的书,正好给你露一手。” 自从进了书院以后,这一日三餐便都由胖师兄准备,成小溪从小就不擅厨艺,向来都是吃现成的,只是今日连着被感动了数次,他有心想要表现一次。 胖师兄背起双手,笑呵呵地往楼上走去,半天没捣鼓那些稀奇玩意儿,他心里就有点发慌,趁着师弟做饭的功夫,他又去忙活了。 南疆泽国,一直备受中原的压迫,不管是巅峰修者,还是军士战备,都被压了一大头。 随着天地异变,南疆的处境也越发恶劣,磐石城随便寻个理由,南津城便只能准备些奇珍异宝送过去,得以短暂的安稳。 可是以中原的辽阔,都极度缺乏这些修行物资,南疆这边远之地就更不用说了。 胖师兄身前摆着一副木架,约莫有三尺长短,旁边还放着几块柳木枝,和几根动物的筋皮。 他的手上有一张图纸,这是他用了好几天时间完成的,画风看着古怪清奇,和他的身材外貌一样惹人注目。 第二十五章 考核 此时他一边看着图纸,一边用另一只手比划着长短大小,并且在木架子上做下了记号,看那慎重的模样,和他平时的表现差之千里。 …… 过了有半个时辰左右,他已经捆好了柳枝,横绑在木架上面,看起来如一个十字一般,从图纸上看得出来,这东西只差最后一步了。 “师兄,下来罢!” 他捡起一条筋皮,刚要继续,楼下却传来了呼唤声。 毕竟是师弟第一次下厨,做师兄的心里也十分欣慰,他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回了一声: “来了!” “快尝尝吧,我都是按着书上教的。” 成小溪端起碗,目光却投向了师兄那里,他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胖师兄笑着坐了下来,将筷子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对整齐了。 他没急着品尝,先仔细观察了一下盘子里的食物…… “师弟,书上是怎么说的?” 成小溪不明所以,忙回道:“食也,色香味俱全!” 胖师兄挪了挪屁股,又道:“呃,师弟辛苦,我还不算太饿,过会儿再来吃罢!” 成小溪面色一暗,眉头皱了起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问道:“师兄,我做的有问题么?” 胖师兄又看了一眼桌上花花绿绿的食物,嘴里发苦,冷汗都流了出来,刚要站起身子,成小溪又说道: “师兄你不信我?我全是按着书上教的,没有丝毫差别,再说了,你我师兄弟一场,我又岂能害你?” 成小溪用心忙活许久,本就是为了讨一回师兄高兴,怎料师兄却不尝一口,眼看着他就要爆发。 这时候胖师兄才下定了决心,他紧闭着眼睛,在盘子里随便夹了一个什么,颤抖着放进了嘴里,嚼也没有嚼一下,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师弟,你看这菜……” 他虽然将菜咽了下去,可此时嘴里全是奇怪的味道,苦涩酸辣,难以言表,一张胖脸都揪在了一起。 他努力地让舌头不去触碰到那些味道,却使得自己更加难受,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成小溪似没有看见,仍然自顾自地吃着,过了许久,才道了一句:“好好吃饭,有什么话等吃完再说。” 成小溪的第一次下厨,就这样坎坷地告一段落,胖师兄作为唯一的受害者,心里说不出的凄苦,他在桌边静静地坐了很久,直到成小溪吃完了,才说了一句:“师弟,我还年轻,以后还是让师兄伺候你吧。” …… …… 这四年时间,中原仿佛蛰伏起来,并没有任何动静,青龙城也异常的安静,秦仲天时而就回一趟南津城见见孙儿和家人,更多的时间还是守在清风城,等着女儿女婿的消息。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了,隐藏在中原的探子们没有传来任何关于秦柔和成修文的密报,就好像他们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不过,此番种种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难得且短暂,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自然灵力的减少,有些人终究会坐不住。 因为,他们不会叹息天地变迁,更不会计较生灵疾苦,他们,只在乎自己! 时间不知停歇,转眼又过去几日。 老院长和胖师父二人悄悄的离开了南津城,出城的时间选在了凌晨时分。 为他们送别的是一名女子,一名中年女子,无边的夜幕挡不住她深邃的眼眸,她倚靠在南津城最高的窗边,看着从书院里走出的两个老人,心思却飘飞到了更远的地方,翻山越岭,直入中原! “明知无用,还不得不去,奈何……” “翼灵为三灵中最弱,不知又能为我南疆换来几年安宁?” 女子叹息几声,她孤独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还是被黑暗吞噬。 …… 第二日清晨,成小溪又被楼上的敲打声吵醒了,心宽、体胖、觉少?是了,胖师兄总是起得比他早,这很让他头疼。 他梳洗完毕,穿上一身黑白两色的书院院衫,推开门去了院里。 小树边上,一位青年学生早就等在那里,见到成小溪出来,做礼道:“小师兄,今日有新生入院,仪式在中院举行,教习们想让您去观看,才让我来知会一声。” 索性今日也没什么事,成小溪也想去看看热闹,当下便应了下来,道:“知道了,稍后等师兄下来,我便会过去。” 以往不是忙于纳灵,就是静心看书,这还是成小溪第一次要去凑热闹,想着那壮观的场面,他心里也有些期待。 中院便是紧邻书院大门处的一块地方,占地极宽,四周有凉亭环绕,中间留出大片空地,并且搭成了高台,每逢书院有大事小事,都会在这里举行,这次的新人入院,也同样安排在了这里。 胖师兄在成小溪的催促下总算下了楼,要他放下那些玩意儿确实很难,成小溪曾经还打趣过他:“师兄你学的是铁匠和木匠罢?” 等他二人走到中院,那入院仪式却已经开始了,四周凉亭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不时便有阵阵惊呼声传出,连天空中的云彩都跑出来凑着热闹,给高台上的人们带来了一片片荫凉。 几只白鹤从天边飞来,见到了下面那黑压压一片人影,也惊了一跳,为首那只连忙在苍穹上绕了个大圈,带着身后惊慌的伙伴,逃往别处去了。 二人出现,此间立刻便静了下来,众学生、教习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他们。 虽然迟到了,但是胖师兄没有一丁点儿不好意思,他领着成小溪便往高台走去,那些挡在前面的人赶紧退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嘿嘿,瞧见没有,这就是声望,跟修为没有半点关系。” 胖师兄极为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说笑间,又把胸膛挺得更直了些,还不时地向周围挥着手。 成小溪跟在师兄身边,一张脸红到了耳朵根,早知这样肯定不叫他来了,直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回风雅居去。 他翻了翻白眼,心道:“声望个屁,还不是因为你的身份罢了,总不会因为你长得比别人胖吧!” 他二人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慢慢地走向高台右侧,那里放着两张椅子,是特意给他俩留的。 胖师兄不停地打着招呼,成小溪并没有太多认识的人,仍然跟着师兄不住的点头示意。 只不过,更多的目光,都聚集在成小溪的身上,反而忽略了走在前面的胖子。 待他二人入座,仪式又再度进行,方才只念完了书院致辞和入院要求,现在轮到下个步骤了。 “新生上台!” 随着主事人一声高呼,入院考核正式拉开了帷幕,只听见一阵沉闷的鼓声响起,便有许多青年男女从四周凉亭内陆续走出,一个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新生挺多,站成长长的两横排,正对着教习们的座位,成小溪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有二百余人左右。 主事那人润了润嗓子,走到了新生们面前,他左右扫视了一遍,笑道:“入院考核由来已久,是进我书院的必经之路,多余的话我也不说,接下来就看你们自身本事了。” 话毕,他挥挥右手,随后便有几百学生将桌椅纸笔带上了高台,逐一摆放,排列得整整齐齐。 “入座!” 等那些人摆放完毕,新生们才挨着落座,一个个看着桌上的考核题目,认真的思考起来。 成小溪看不清纸上有什么内容,于是他偏过头询问,道:“师兄,那些纸上写了什么,看他们严肃的样子,莫非很难?” 第二十六章 上官 胖师兄也满是好奇的样子,他点了点头,看了眼成小溪,随后又摇了摇头,道:“那纸上写着十道题目,前面五道考验心智,后面五道测试天赋,所幸有你外婆开了后门,不然单凭你自己,肯定是无法通过考核的。” 看着师兄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成小溪想起四年前的自己,心里也不由地赞同,他暗里吐了口气,幸好开了后门啊! “师弟你看啊,这第一排十二桌那个青年,是我南疆镇国公的大孙子,没什么优点,就不告诉你名字了。” “第一排三十七桌那个青年,是左府上人第三子,修为勉强可以,不过人品不怎么好。” “第一排四十八桌那个女子,是我南疆第一商会的二小姐,名叫‘江雨浓’,长得是真好看,嘿嘿,确实好看。” …… …… 听了师兄这番专挑重点的介绍,成小溪也算有了一些了解,以后都要在书院里生活,说不准就会碰上,所以他很认真地记了下来。 成小溪这才开始注意起他们的相貌,他一个一个的看过去,也没记住谁的模样,却发现这群人里还真有些长得俊逸的青年,也看到了好几位模样出众的女子。 环顾了一圈,他才把目光收了回来,脸上不由自主地升起了红晕,似他这般年纪,正好是懵懂时候,长这么大都没今天见的异性多,换作谁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当然,胖师兄除外,他此时正看的入神,心中还暗自窃喜着,木头铁块哪有眼前好看,不愧是他的好师弟,硬生生将他拖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凉亭外忽然走过来一名女子,行色匆匆,像是来晚了一般,有人上前询问了几句,便将其放了过来。 考核中途又上来一人,这引起了全场的关注,成小溪也将目光投了过去,只见那女子身材高挑玲珑有致,唇红齿白清雅秀丽,身穿锦衣华服,头戴别致饰物,俨然一副大家闺秀模样,背后还背着一把宽刃巨剑,他神情有些惊讶,心底不禁叹道:“这便是倾国倾城了罢!” 似有感应一般,此时那女子也正好抬头,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成小溪,神情有些不解。 “何胖子身边这位青年是谁?台上居然也有他的位置。” 四目相对,成小溪顿时便败退下来,眼神闪烁,忙看向别处,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只是他越是如此掩饰,反而看起来越不正常,那女子轻笑一声,遂又将头低下,继续做起题来。 …… “时辰已到!” 一个时辰过后,主事人又一声高呼,宣告着本次考核结束,四位教习依次走了过去,从两边往中间收题。 有人早就答完,闲得闭目养神,也有人苦苦思索,急得抓耳挠腮。 而接下来,就是阅题了! 十数位书院教习围在一起,一边评论,一边审阅,又半个时辰过后,终于到了开卷的时间…… “走吧师弟,后面就没多大意思了,正好我的果子也吃完了,咱们再去一趟药园。” 椅子有些小了,胖师兄撑着椅子的扶手,就要站起来,却没想到被椅子给卡住了屁股,只能再坐回去。 成小溪轻叹一声,双手连忙将椅子按住,胖师兄这才起来,随后两人便离开了这里。 “别以为我没看见,师弟你方才叹气是什么意思?” 成小溪没有马上回答,他先是平静地望着师兄的大脸,格外专注,等到胖师兄都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他这才说道:“师兄,要不,我再做顿饭给你吃?” …… 来了新人,总是需要时间去适应习惯的,书院里一下子就喧嚣热闹起来,这种情况又持续了两三天才得以平静。 这日,胖师兄起得特别得早,也没有叫醒师弟,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溜出风雅居,不知往哪里去了。 成小溪醒来之后,便去到院中静坐冥想,收集那些游离在空气中的灵力。 他掌心的那颗灵元因受到灵力灌注,正缓慢而持续地旋转着,一圈一圈,伴随一闪一闪的光亮,煞是好看。 他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一心想着收聚灵力,只觉得才过了一时半刻,实际却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了。 将灵元收起,成小溪一抬头就看见炊烟升起,他眼珠一转,心想着莫非是师兄回来了,起身便朝着厨房走去。 在厨房里的人的确是胖师兄无疑,但他今日貌似有点不大对劲,一直盯着锅里痴痴傻傻地笑着,连成小溪过来也没有发现。 又看了好一会儿,胖师兄也开始忙活起来,成小溪疑心稍减,便返回了屋里,打了些清水,擦洗着身上的汗水。 等到饭菜上桌,成小溪这才发现了不同之处,往日每顿都是两道主菜,从来没有例外,有时候甚至还会多一个菜汤之类的,可今日诺大一个桌子,却只摆了一道菜,只瞧一眼,便感觉孤零零的。 “师父这才走了几天,就要断粮了么?” 这菜的卖相确实不错,散发出的味道也是清香诱人,胖师兄用筷子指了指盘子,示意师弟品尝,成小溪也不和他客气,当下便夹了一块吃进口中。 不知是什么肉,他以前从不曾见过、吃过,更加不知道名字。外观看着雪白晶莹,吃进嘴里却软软糯糯的,吃过之后满嘴都余有淡淡的清香味道,久不散去。 成小溪满脸回味,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当即就对师兄夸道:“这等美味,如果每日都能享受,那该有多好。” 胖师兄嘴里已经快要塞满了,听了师弟的话,含混不清地回道:“补药…纸忘…勒,上…上…次……” “你还是少吃一点罢,胖成这样,还不知克制自己!” 成小溪毫不掩饰自己对肥胖的嫌弃,他看不惯,胖师兄却是无所谓,两人边说边吃,不大一盘菜很快就见了底。 饭后,他无比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胖师兄也如他一样姿势。 他二人只感觉肚子里不停散发着热气,那些热气通过浑身经络,传递到四肢百骸当中,看来这顿菜,远比成小溪想象中要美味得多。 …… “何胖胖!何胖胖!快出来!” 二人就这样休息了大概一刻钟左右,这时院外忽然有女子呼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成小溪踢了踢师兄躺着的那把椅子,催促道:“师兄,还不快去看看是谁在外面,竟然这样叫你。” “你大爷的!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胆……” 胖师兄骂骂咧咧地去了院里,果然看到一女子,兀自站在院门口处,柳眉含笑、顾盼生姿,如此清丽脱俗,他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便是那日考核中迟到的女子。 想来是因为通过了考核,使她留在了书院里边,可自己和她没有任何交集,她又怎会找到风雅居来了,何胖子想了想,却更不明白了。 “是你在喊?” 那女子见状微微点头,抿着嘴笑道:“何胖胖,还记得西灵上官么?” 这话如同魔咒降世,使得何胖子象躯一震,面露讶异,他再三打量着女子,怀疑道:“西灵上官我当然知道,可这又与你有何关系!” 当年,他才七八岁的时候,就跟随父亲到过西灵,记忆中,那是一个美丽又纯朴的地方,而上官,便是西灵的国姓…… “呵呵,你且先看看这个!”听了胖子的话,那女子笑意更甚,只见她取出一物,在掌心抛了一下,便向着胖子掷了过来。 第二十七章 佳人 只是,这一掷并不平凡,女子心有考校之意,于是又暗自加了些灵力进去。 “哎哟!” 只听见一声痛呼,胖师兄原地跳将起来,他怒视着前方,嘴里还不断吸着冷气。 “片刻之后,院里又多了一人,却是成小溪听见声音跑了出来,他仔细检查着胖师兄的手,眼看着只有些红肿,当下便松了口气。 随后,他转过头来,两眼死死盯住眼前的女子,声音冷漠,道:“这诺大个书院,谁不知我师兄不曾修行,你为何要使出此般手段……” 他还待再说什么,却被胖师兄一把拉到了身后,只见胖师兄嘴唇发干、面色苍白,顾不得手还是否疼痛,慌忙将掌心中那物收了起来。 然后他抬起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脸上强挤出笑容,不住地讨好着那名女子。 “上官姐姐,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漂亮了,害我都没认出你来……” “你不知道,我这些年藏了不少奇珍异宝,都是特意为你留着的……” 成小溪一脸茫然地看着师兄在那女子面前跳来跳去,左一声“上官姐姐”,右一声“上官姐姐”,那谄媚的模样,甚至让他有点恶心。 这家伙更加让他刮目相看了,不但可以不要脸,而且越来越没有下限! “你不必如此怕我,我只是来见你一面,没有其他打算。当日忙着考核,不方便与你说话,现在空闲了,顺便也看看你修行到了什么境界。” “哼!”女子柔声细语,轻轻叹了一声,又道:“只是我没想到,以你的天赋居然会不修行!” 胖师兄本以为今日难逃一劫,所以方才放低姿态,刻意去百般地讨好。怎料她虽然将那牌子归还给了自己,却并没有再去计较当年发生的事情,反而关心起了自己的修行,于是他不免有些得意,心里想道:“她终究还是在意自己的。” 想着这里,他便将身子挪了挪,想要再离“上官姐姐”近一些。 只是他这些小小动作,全都被女子收进了眼里,她缓缓地抽出背后宽刃巨剑,右手将其握住,使得剑尖轻抬,刚好正对着何胖子身前,嘴里还戏道:“我这剑名叫‘青珏’,取焚水之石铸就,剑长五尺,刃宽十寸,对了,你再靠近一些。” 听闻此言,他嘿嘿一笑,赶紧往后跳了一步,两手相互搓着,眼睛瞟了瞟那把恐怖凶器,哪里还敢靠近! 刚才不过是一时冲动,被其美貌迷了心智,眼下感受威胁,他瞬间便回忆起“上官姐姐”的可怖之处…… 还好自己动作够慢,没有靠得太近,不然今日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在他身后,成小溪也将他那黄色灵元取了出来,紧紧地抓在手里,盯着上官的一举一动。 虽然从考核那日,他便多看了这女子几眼,对其也颇有些好奇,可是只要她再对师兄有何动作,成小溪必定不会冷眼旁观…… 成小溪如此反应,却让上官大感有趣,这两人不愧是师兄弟,一胖一瘦,一强一怂,还真是相得益彰! 只见她将额间发丝拂开,右手一摆,剑刃横扫过来,使剑尖又指到成小溪这边,如此巨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轻易驱使的。 随后她朱唇轻启,柔和地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听了这个称呼,成小溪登时满头黑线,鸡皮疙瘩瞬间便掉了一地,他两只眼睛往上一翻,“呵!”地嗤笑了一声,只当没听见了。 胖师兄却不敢像师弟一样随性,他颇有自知之明,于是嬉皮笑脸着答道:“嘿嘿呵,没事没事,他就是这样,上官姐姐,他是我师弟,名字叫做成小溪。” 尽管他已将身段放得极低了,可上官依然不满意他插话,她两眼一瞪,霸气十足地呵斥道:“滚旁边去,我是在问你么?” 上官的气势太盛,叫胖师兄根本不敢直视,他赶紧再往旁边挪了几步,闭上嘴巴,看似循规蹈矩的样子,只是那两只小眼睛还在转来转去,不知道他心里又想到了什么。 眼见师兄因为替自己说话,又遭受了无妄之灾,成小溪心里更加不忿,于是便责问道:“我师兄是与你有仇?” 本来他只是想要为师兄讨个说法,才会有此一问,哪曾想上官看了他一眼,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 成小溪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脑袋瓜都有些不灵光了,他木然地将头缓缓转过另外一边,想看看师兄的反应,却只听到一句: “哎呀哎呀!都是陈年旧事罢了,年少无知,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可是他越说得轻松,成小溪就越觉得不是这样。 这时候,上官突然走近过来,将嘴巴贴近成小溪的耳朵,细声道:“你这师兄也不过是看着老实而已,想当初他来我西灵做客,才七八岁年纪,竟然就想要偷偷亲我,呵呵,好个小胖淫贼!所幸那时我已满十岁,初通灵力,一脚便将他踢了两三丈远,落地时还撞到了花盆上,你仔细看他额头当中,是否还留着一块印记?” 果然厉害,几岁……呃,成小溪听得目瞪口呆,不由得转过身去看了看师兄,虽然隔了些距离,但他额间那块疤痕却格外明显,映衬着他此时的尴尬形象,竟显得有点滑稽猥琐的感觉。 “明白了罢,我只是过来还他玉牌,顺便看看这些年过去了,他有多少长进,你不用担心我会怎样。” 说完,她再细细地看了看成小溪,眼前这少年倒是比何胖子出彩得多,她心情很不错,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一样,把剑收起,转身便朝着院外走去。 而成小溪和胖师兄只得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离去,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回眸浅笑: “小溪弟弟,你可要记住了,姐姐的名字叫做上官丽!” 说罢,她再往前走,很快就消失无影了。 直到这时,成小溪才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旁,忍不住取笑道:“师兄,我本以为……” “你以为个屁,看招!” 胖师兄憋了半天,此刻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发泄出来,偏偏成小溪还来惹他,怎能轻易把他放过,他三两下就将袖子挽起,跟着师弟便追了过去。 “我让你以为,我让你看我出丑……” “师兄别追了,我知道错了!” “停停!师兄你听我说,其实你做得不错,很有勇气,哎哟!别打别打!” 院子里不时便有声音传来,伴随着他二人不停地追来躲去,笑声骂声直冲云霄。 过了好一阵子,打闹声才终于平息下来,师兄弟二人都喘着粗气,坐在了院子旁边一块石块上面。 摸着额头上的疤痕,胖师兄有些气不过,大声叫道:“那疯婆子,将几岁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我被撞得这样,都没说去找她算账!” 成小溪同情地看着师兄,也不由点了点头,只不过他点头是因为,他觉得师兄确实猥琐,不管是当年还是眼下,并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而越来越深,刻到了师兄的骨子里面。 最后,胖师兄一脸愤恨地做了总结,成小溪回想着今日那上官丽的模样,也不禁深以为然。 “果然女子都是极为记仇的,长得越是好看,便记得更久!” …… …… 书院太大,新来的学生们只把这里热闹了几天时间,随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那样,所有人都在勤学苦练,奋力提高自己的修为和学识。 第二十八章 偷渡 这日,书院却不再似往日那般安静,钟声穿空,每一个学生都听到了。 “铛……” “铛……” “铛……” “铛~铛!” 三长两短,三长代表紧急集结,两短则代表集结时间为两刻之内。 钟声响彻,整个书院立刻便热闹起来,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事务,向着中院聚集过去。 一刻钟后,人们便大致来齐了,这时候,一位中年男性教习起身走到高台中央。 他四下环顾一圈,随后便开口大声讲道:“前些日子,三灵之一的翼灵出现在北地荒原之上,我书院院长和副院长大人当时便已过去,这期间中原向北地增兵数次,并且不断组织力量对翼灵围困骚扰,看情形是持续不到多少时日了!” 男子说到这里,语气有点复杂,他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今日磐石城广发檄文,共邀天下,围猎翼灵,凡有贡献者皆有丰厚奖励。我书院虽距北地稍远,但也当组织优秀学生,代表我南疆前去参加,稍后凡是被念到名字之人,便到台上等候,听明白了没有?” 待说到三灵之一的翼灵时,此间的气氛便被瞬间点燃,每个人都是激动万分,对其向往不已。 众人之所以前来书院修行学习,不就是为了壮大己身,向着更强的方向前进么? 而传说中的‘三灵’,便是当今这个世界,最最强大的力量,谁不想去亲眼见上一见? 成小溪也和其他学生一样兴奋不已,眼神充满了不尽的向往,胖师兄看着他越来越激动的样子,忍不住想要打击他,道:“翼灵为三灵中最弱,不过是擅长速度而已,你又不是没见过更厉害的,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 “听清楚了~” 众人异口同声地高声叫道,其实哪些人有资格被点名,他们心里早已清楚万分,热烈的气氛也渐渐冷却下来,只有那中年教习的声音在不断响起,念着一个又一个众人都熟悉的名字。 “吴意!” “徐飞!” “周万杰!” “罗冲!” “左玉麟!” “杨雅梅!” “杨仕林!” …… 成小溪只顾着去听那些名字去了,心里更是忍不住为那些人感到高兴,全然没有听到胖师兄说的话。 “上官丽!” 这时候,那教习忽然喊出这个让他无比熟悉的名字,成小溪眉头一紧,急忙去问师兄,道:“她不是才入院么,为何也能去北地?” 胖师兄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所以他并不感到惊讶,他望着缓步走上高台的那个女子,语气平静地说道:“因为她的修为已经过了三段!这个年纪就达到三段的人,全天下也没多少个啊!” 成小溪震撼莫名,他也仔细地打量起上官丽来,只觉得眼中这个女子,除了美丽的外表以外,其余的一切,都变得更加神秘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在他楞楞发呆的时候,已经走上高台的上官丽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大方一笑,向着成小溪点了点头,那明媚的模样直让这天地都为之失色。 成小溪顿时更紧张起来,仿佛心跳都被人扼住一般,他摸了摸鼻头,心中暗道:“还好,还好~” 胖师兄看到此般情景,心里不由自主地难受起来,他转过头去,望向天空某处,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不要脸!真不要脸!比我还不要脸!” 他先是感慨了一通,随后又伸手将成小溪的手从鼻子上拍了下去,嘴里还嗤笑道:“摸鼻子做甚?又没流鼻血!” …… …… 随着这些年过去,中原和南疆的关系也变得更加微妙起来,此番前去北地荒原,非但路途遥远,且吉凶难以预料。 因此,书院也早有准备,不会做太大阵仗,决定只派出两名教习和十名学生前往便是,而在这十人当中,有八名都是往年的学生,只有上官丽和左玉麟是刚入院的。 其实敞开了说,对于此次前往北地,书院根本就没有任何要求,不过是为了响应磐石城的号召,才派这些人出去走走逛逛,顺便增长些见识罢了,只要能平安归来就好。 至于围猎翼灵这事,呵呵,还是让别人去头疼吧。 说什么广邀天下,共同围猎之类,纯属废话罢了。既然能把翼灵逼迫至如此境地,又怎会没有将其收服的手段! 如此想来,中原此番大动干戈,无非是圣尊大人想要世人见识他的手段而已,这样一来,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们才会记住,在神州大地之上,谁才是真正的霸主! …… 回到风雅居许久,胖师兄还在想着翼灵的事情,他从小便随父亲母亲处理南疆诸事,很容易便将一切都看了个通透。 “还是简单点好哇!” 他望着在院中走来走去、兴奋不已的师弟,突然有些感触,随即惊醒过来。 “何必想那么多,有那两个老家伙在暗处照料,我又用得着担心什么呢!” 想明白了这些,胖师兄的心情终于又好了一些,只见他靠在二楼窗沿,两只胖手各自握着一颗果子,大小不等。他那两只小眼睛在左右手中看来看去,就这样,过了十几息后,他才哀声一叹,将右手伸出了窗外,嘴里喊道:“师弟,快过来!” 成小溪仰着脖子看了一眼,便赶紧跑去窗台下面,稍后胖师兄将手一松,灵果便掉了下来,刚好被他接住。 若是成小溪仔细观察就会知道,这颗果子可要比胖师兄手中另外一颗大了许多。 松开手以后,胖师兄就一脸肉疼模样,可是他又不愿被师弟看见,于是背过身去,一边用力咬着手中那稍小一号的灵果,一边极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最近又胖了许多,叫我如何是好啊……哎!这果子,可真是太好吃了!” 成小溪却没有立刻吃掉灵果,他面有向往,望着北面方向,悠悠地说道:“师兄,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胖师兄神色一整,忙将其它心思收起,道:“师弟你说。” 成小溪回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师兄,你说如果有人想要偷摸着去北地荒原,会不会有人和他一起呢?” 说完,他便目不转睛地望着二楼之上,而胖师兄也没让他等得太久,很快,他就听到了回答: “应该会吧!” …… 这次书院派出学生前往北地,又和上回那两个老头偷偷潜入不同,一行人毫不掩饰,大大方方地沿着大道向中原进发。 这个队伍由六辆马车组成,十男二女,总共也只有十二人,他们都只带了随身物品,轻装简行,照此速度,恐怕只需要十日功夫,便能到达围困着翼灵的荒原深处。 两日过后,车队终于在黄昏前驶出青龙城,两位随行的教习没有选择在城中留宿,而是将地图取出,随意地指了个靠近湖边的平地,便要作为今夜的驻留之地。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车队才终于到了湖边上,马儿们跑了一整日,早就疲饿不堪,此时都在不停地咀嚼着草料,为明日补充起力量。 众人也从车上取出了食物,围坐在篝火旁边,平息着整日的奔劳风尘。 除了那两名教习以外,其他人都才二十岁年纪,且都是天资过人之辈,否则也不可能有资格从书院上千人中脱颖而出。 而在人群当中,那两名同样优秀的女子,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焦点。 上官丽身为西灵公主,自小便厌倦了被众人瞩目和追捧,而她身上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冷艳高贵的气质,也更是让人望而却步、不敢直视。 第二十九章 寒湿 在她身侧,另外一名女子静静地坐在那里,她看着娇小可爱,眼波流转间,还不时露出腼腆羞涩的神情。 这女子名叫“杨雅梅”,出身于南津城东南方向四百里外,一处叫做“草池镇”的地方,家道寻常,眼下她也堪堪过了三段,加入到了强者的行列当中,只不过她的修行天赋不太优异,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因为她比别人多出几倍的辛勤付出罢了。 由于队伍中拢共也只两位女子,所以上官丽和杨雅梅一路同乘,早就相互了解清楚,无比的熟络起来。 她二人在篝火边坐了一会儿,便一同朝着湖边走了过去,只留下篝火旁那一双双瞪大着的眼睛,还在默默地注视着她俩的背影。 此湖位于青龙城往北二十里处,其北有官道直往磐石,西有小路通向群山,刚好位于三路汇聚之地,故此得名“三岔”,在若干年前,这里还与中原无关,属于南疆的地盘。 夜色渐浓,苍穹如墨,抬眼望去,天穹之上有不尽的星光耀眼,晚风吹来,悄无声息,又带起了谁的几缕长发? 等到离“三岔湖”湖边只有几步距离时,上官丽这才停了下来,她借着月色星辉的微弱亮光,勉力往湖中望去,只见湖水幽深静谧,湖面平滑如镜。 有三两株水草努力地直起根茎,将细弱的芽叶送入空中,想要在这永恒的飘摇浮沉当中,将它那奋力不屈的品质绽放开来。 上官丽一眼便看见了那几点极小的白花,不由得笑了起来,前路难料,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杨雅梅却不相同,她也向着湖中看去,却见湖面无边广阔,湖中深邃黑暗,心中只升起一股渺小惊慌的感觉,充斥她的内心,再也没有其他。 离她们百步之外,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干如伞,遮出大片大片的黑暗,一只胖胖的手从枝叶间伸出,手中抓着个不知名的长筒状事物,正对着湖边那两位女子的方向。 宁静的夜,忽然响起了低声细语的声音。 “师兄,可有看清楚什么?” 只见一位青年不知何时爬上了大树,两脚分开,正好坐到了一个树杈上面,他的两只手都各自抓着一根树干,眼睛却望着下方离地面稍近的那个树杈。 “急什么,好事不在忙上!” 隐约间,一个胖胖的身影出现在那个树杈上,左手也抱着根树枝,身子紧紧贴住树干,右手还抓着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并将其放到了自己眼前。 又看了好一阵子,他突然将那事物递到身上,嘴里嘿嘿一阵怪笑:“师弟,你说我要是悄悄躲在暗里,再忽然跳出,会不会将她二人吓个半死。” “师弟”便是成小溪,他接过长筒,也一样置于眼前观望起来,将目光透过那筒子,竟可以看清楚很远的事物。 湖边二女各怀心事,还在那里静静地站着,根本不知道暗里有人窥视,更不知道还有一人趁着夜色遮掩,已经向着她俩摸了过来,眼看就要到身前了。 摸过去那人自然就是何胖子了,他始终对上官丽心有不满,让他当面比较肯定不是对手,也不敢有丝毫表露出来,眼下这般环境,却正好随了他的心意。 他屏住呼吸,从侧面小心地靠近过去,想到即将得逞,心里越发兴奋起来。 “不将你吓你哭出来,你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终于,两女依然没有发现,还是让他摸到了面前,何胖子心里莫名激动,肥胖的身体猛地跳出了黑暗,出现在二人面前,一双胖手也在不停地挥舞着,嘴里还尖声叫道。 “哈~” 何胖子一声大喝,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吓住二人,心中也忍不住激动万分,哪曾想上官丽和杨雅梅竟似先知般,忽地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气氛骤变,只觉得尴尬无比。 但见上官丽一袭白衣,显得清新淡雅,她轻扁着嘴,脸上现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问道:“何胖胖,你恐怕是忘了修行之人还有神识了罢!” 听得此话,何胖子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原因所在,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脑门,似在责怪居然忘了这等重要的事情,胖脸上作出一副后悔的模样。 成小溪一直望着这边,夜色渐浓,师兄给的望远长筒也看不太清楚,于是他便从树上跳了下来,快步走了过去。 到了近处,他才明白了此间情况,原来师兄不但没能如愿,反而又要倒大霉,他心里稍有同情,却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待笑过之后,他拱手作礼,并出声劝道:“上官姐姐,我师兄并无恶意,能否再饶他一回。” 上官丽比他二人都长了两岁,言语行为自然也更加成熟得体,她本就没有因为这事生气,方才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何胖子罢了,她朝着成小溪摆了摆手,道了一声:“这回便听你的,但若是再有下次?” 说着,她又望向了何胖子,欲要听他亲口回答。成小溪见他还在发愣,赶紧踢他一脚,但见他身子抖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左右一望,疑惑地道:“都看我做甚?” 成小溪见他还如此迷糊,只觉口干舌燥,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恳切地望着上官丽,眼神里充满着歉意,只希望她不要和师兄计较。 这时候,上官丽也没再说什么,看来也是有些无语,反倒是站在她身旁的杨雅梅往前走了一步,先是看了看何胖子,随后又看了看上官丽和成小溪,这才笑着说道: “既然我二人也没被吓到,那这个恶作剧就不当真了。天色不早,湖边湿气太重,你们要不随我去马车上喝杯茶水,除祛身上寒意。” 杨雅梅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打量着何胖子,眼中隐隐有光芒闪动,她穿着书院配发的服饰,身材凹凸有致,看着热情活泼模样,更显青春靓丽。 成小溪倒不觉得寒湿,只当她如此说话,也是为了师兄开脱,于是他朝杨雅梅感激地点了点头。 只有上官丽明白了什么,她秀眉一挑,声音发酸地说道:“还是雅梅想得周全,我还真没想过湖边寒湿,需要茶水暖身呢!” 杨雅梅听了这打趣的话,忙回头看了上官丽一眼,只见她脸上红霞纷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两日相处下来,上官丽也知道了杨雅梅的性格:腼腆羞涩,且心性单纯又坚定。 而她,也十分乐意见到杨雅梅这般大胆的表现。 “那便回去罢!” 她望着三人说了一句,便率先朝着马车方向走去,杨雅梅小跑几步追了上去,和上官丽并排走着,二人时而点头摇头,似在说着什么。 成小溪转过身子,将那望远长筒递给了师兄,顺便还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随后才远远的跟着二女往马车走去。 他挥了挥手,打趣地说道:“走吧师兄,我随你去祛除寒湿!” …… 马车上其实并不狭窄,由于是长途跋涉,所以这些马车做的空间稍大,偏向于安稳舒适的类型,里面起居用物也一应俱全,就算坐上四五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 车内做成了两间可使人卧下的床铺,一边一间,中间由一张狭长木桌隔开,桌上放着个油灯,为马车内提供了光明。 这两间床铺便是两女夜间休息躺卧的地方,成小溪此时坐在其中一间床铺之上,只觉香香软软,却不知道这间床是属于谁的。 床铺后面,靠近马车末端的地方,就是摆放杂物行李之处。 第三十章 同居 上官丽上了马车之后便不再动作,只是安静地坐在另外一间床上闭目养神,杨雅梅却没闲着,她去床铺后面取了茶水,又给众人都倒上了一杯,这才坐到了上官丽的身边。 这时,上官丽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二人说道:“说吧!你二人为何不同我等一道出来,鬼鬼祟祟躲在暗里,是要做什么坏事?” 成小溪赶紧向师兄望去,却只见师兄兀自坐在一旁,低头垂目,不做声气。 于是成小溪只能转过头来,独自面对,师兄肯定听到了问话,却依然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他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还是强作笑颜。 他默默地整理一下言语,便对着上官丽道:“师兄和我有些特殊,应是不能离开南疆的,不过我俩也十分好奇翼灵的神奇,所以才偷偷溜了出来,本打算暗里跟着马车便是,哪知道师兄会突然过去吓唬你们。” 成小溪自顾自地说了出来,这时候他也管不了师兄如何看他,有一说一,老实巴交的样子。 何胖子心里咯噔一声,师弟怎如此可恨,早知如此,还不如他自己去说,还能稍加掩饰一二,他抬起头来,幽怨地看了成小溪一眼,又将头埋了下去。 上官丽点了点头,向车外看了一眼,对他二人说道:“刚才过来马车路上,已有好几人看见,只怕你们也隐藏不住了,不如大大方方地随我们一起去北地,还能相互照应。” 成小溪又细看了师兄一下,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他只能答应下来。 “我和师兄是骑马过来的,稍后我便去将马儿牵过来。” 上官丽一手支住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按压着头脑周围,那慵懒随意的样子让时间都似停止,成小溪没有多看,将脸别了过去,看着其他地方。 杨雅梅料想他二人偷跑出来,只怕也没有带被盖之物,于是她自作主张,对成小溪和何胖子说道:“马就不用去牵了,我这边床让给你们,夜间将布帘隔开,也没甚影响,今后日子便同去同归,如何?” 杨雅梅说完之后,赶紧看了眼上官丽的反应,只见上官丽还在按来按去,如刚才一样,她心中一喜,脸色瞬间变得透红,又道:“那就这样决定,你俩也早些休息吧。” 师兄弟二人当然很满意这般安排,毕竟路程太过遥远,骑马必然是很辛苦的,能在马车上度过那肯定再好不过。 夜里,帘子被杨雅梅挂了起来,隔开了车内空间,也挡住了师兄弟二人的目光,只是那脱衣服的悉沙声音还是传了过来,清晰无比,伴着一阵阵女儿身上的清香味道,让人忍不住遐想联翩。 胖师兄果真是没心没肺,一躺下就睡了过去,呼噜声一声接着一声,成小溪翻来覆去也没有睡着,他随便摸了个东西,将师兄的鼻孔堵住,让他不能出声。 只不过情况却没有好转,胖师兄只安静了片刻时间,他迷糊中感觉到很不舒服,于是他打了个喷嚏,又换了个姿势,继续打起呼噜来。 成小溪自己倒没有什么,这些年也和师兄同住过多次,早就习惯了,哪怕呼噜声再大他都能睡着,只是眼下帘子另一边还有两名女子,他实在觉得不好意思。 他坐了起来,想要将师兄叫醒。 上官丽和杨雅梅哪里经历过这些,也是听得火冒三丈,随着时间推移,呼噜声越加大声,马车都随着抖动起来。 杨雅梅将被子捂住了头,那声音还是传了进来,起不了什么作用,她叹了一声,心里也责怪自己自讨苦吃了。 上官丽脾气要火爆直接的多,她忍了一会儿,终究是不能再委屈自己,她将布帘掀起一角,只听“啪”地一声,却是一巴掌挥到了何胖子那张胖脸上。 何胖子忽感脸上一阵剧痛袭来,火辣辣的,当下便从迷迷糊糊中惊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摸着挨了一巴掌的那半边脸,脑中一片空白,有些不明所以,他往身旁看去,只见师弟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一只手还指着帘子那边。 他心中一紧,目光投向那里,只看到帘子被人掀起了一处地方,而更让他不解的是,上官丽和杨雅梅二人正在帘子那边怒视着自己。 这又是怎么了?他心中疑惑,不由想到:“莫不是湖边忘了收拾自己,等到睡着了再来补偿?” 没等他再去多想,上官丽一声怒喝,打断了他:“你要是再管不好你的鼻子嘴巴,就给我滚到外面去睡!” 上官丽也气得不轻,胸口一阵起伏,由于贴身衣物轻薄,成小溪又坐了起来,身处高处,便见到了大片脖颈肌肤,雪白细腻,一瞬间只觉气血上涌,头脑发胀。 上官丽说完之后,又冷冷地看了成小溪一眼,成小溪禁不住冷颤一下,心中火热瞬间便被冰封起来,赶紧将头低了下去。 “哼!” 放下帘子,上官丽又重新躺了回去,只留下师兄弟二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成小溪拉了拉师兄,低声说道:“可别再打呼噜,不然不仅是你,连我都死定了。” 何胖子心中委屈,心想这谁能控制,他哀叹一声,侧着身子躺下,纠结着到底还睡不睡。 …… 第二日大早,两名教习便挨着敲着马车,叫众人起床用膳,稍后又要继续赶路了。 两女早就收拾好了,成小溪也从马车上下来,跟着上官丽和杨雅梅往人群中走去。 眼见何胖子没有下车,杨雅梅左看右看,便问成小溪:“你师兄怎么没有出来?” 成小溪“呵呵”一笑,连忙解释道:“师兄无法控制打呼,所以昨晚一夜未睡,眼下趁着我们下车,正好补一补睡眠。” 二女早有猜测,等到成小溪说出来,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刹那间,便如百花盛放一般,让周围人都看得呆了。 众人都是南疆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天赋超群,心智出众,其中又数左府上人的第三个儿子“左玉麟”最是惊才绝艳,年方二四,便已修到了三段巅峰,只差一步,就可触及四段境界。 要知道,现今神州大地最强大的修者“圣尊”,也只达到五段巅峰,凭其自身修为,便能够力压群雄,领袖中原,叫天下人忌惮不已。 再如南疆书院院长、副院长一类的人,垂垂老矣,活了二百余岁,也只是在四段境界徘徊,南疆能与中原周旋这么多年,倒也真不容易。 原本以何茂的妖异天赋,必定是可以振兴南疆的,怎知他心不在此,从不将修行挂在心上,整日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新鲜发明,长而久之,便再无人对其心存期待。 而左玉麟,便是南疆崛起的最后希望,若是今后他还能不断进取,突破自身,那将来必定可以踏入巅峰,南疆也能因此重获兴盛,不再看中原脸色。 但日后究竟如何,那是后话不提,世事难料,天意莫测,眼下这天之骄子却还年少轻狂,更因其显赫身世和修行天份,渐渐心生骄纵,平日里就连何茂也不被他放在眼里,早把自己当作了当代第一人。 左玉麟本就长得英俊不凡,今日他穿了身月白道衣,将长发束于脑后,只留了两缕垂在耳畔,一副风度翩翩模样。此时正和另几位才俊谈笑风声,被围在了中间,他极其享受这般万众瞩目的感觉,一边点头,一边不时看向别处。 果然,这时候上官丽和杨雅梅出现在视线之中,不露神色,目不斜视地走了过来。 第三十一章 化阵 他正要开口招呼,却瞥到了上官丽和杨雅梅身后的成小溪,心里顿时阴沉下来,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三人从旁边走过的时候,他忽然叹道:“昨夜便听闻有人进了上官妹妹的马车,整夜都未见出来,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天帅的孙儿——一个不能纳灵入体却还赖在书院多年之人。” 左玉麟“哈哈”一笑,手指着成小溪,又道:“差点忘了,这也不能怪你,我听说是你外婆当年寻了关系才将你送进书院,还给你找了个副院长师父,怎样,如今是可以修行了?” 他如此羞辱挖苦,只是因为成小溪能靠近上官丽罢了,想起自己多次对上官丽表示亲近,却都被无情拒绝,他心里有不舒服也很正常。 只是,他不该当面说出来。 成小溪停住了脚步,诧异地看着他,左玉麟确实优秀,相貌不凡,且天赋异禀,不似他,的确是靠了关系才进了书院大门。 这些年在书院修行感悟,再加上去藏书院四年苦读,他阅尽沧桑,看透世事,早已将心性打磨的坚定不移,这些言语根本就扰乱不了他的情绪。 成小溪毫不生气,摇了摇头,对着左玉麟说道:“确实还不能修行,未找到纳灵入体的方法。” 左玉麟有些惊讶,刚要说话,成小溪忽然又道:“不过我已寻到了自己的路,只是还不知道,这条路最终能通往何方。” “路?” “是什么路?” 这时候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他们都听到了成小溪的话,俱都满头雾水,面面相觑,包括不远处的两位教习也是如此,也盯着成小溪,想看看他凭何如此。 只有上官丽毫不惊讶,她从第一眼便知道这少年不会简单,那坚定的眼神,沉稳的气质,会是庸人所有? 加之何永生曾言不再收徒,又怎会因为唐玉莲便收下成小溪?何胖子又怎么会认可他这个师弟? “呵呵,世间诸事,哪样简单!” 她双手抱胸,斜靠在一辆马车的车厢上,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切,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异常灵动。杨雅梅却和上官丽不同,她心思不如上官丽细腻,看不到更加深层的东西,此刻正紧张地看着成小溪,眼神里充满了担忧,顺便将左玉麟也记恨上了。 左玉麟本就是为了引起上官丽注意,才刻意去诋毁成小溪,怎知从头到尾上官丽也不曾正眼看过自己,他用力地捏紧拳头,心里不禁更加恼火,大喝道:“既然你已找到前路,那不妨与我切磋一回,权当作相互映证罢!” 听到这里,上官丽美目一翻,脸上露出期待神色,之前种种只是单凭猜测,她也想看看这少年面对左玉麟的挑衅,会做出怎样的决断。 这时侯,何胖子竟也从睡梦中醒来,急步来到这里,哈欠不断,却兴奋异常:“师弟,别的不说,还请替我打死他!” 成小溪见师兄也来了,于是裂开嘴笑了起来,心中升起豪情万丈,他猛地朝前踏出一步,对着左玉麟勾了勾手指,道出一声:“那便来吧!” 左玉麟看了看众人反应,虽然气氛有些不对,但眼下情形也正合他意,故沉声说道:“既如此,那便让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众人簇拥着往开阔地方走去,路途无趣得紧,正好能看一场好戏,心里都兴奋不已,两位教习也随行过来,站在稍远的地方。 上官丽玉手一挥,秀口一开,道:“战!” 但见左玉麟背起左手,将右手横放于胸前,神情轻蔑地笑道:“对付你这废人,我只需用一只手。” “哼!” 说罢,他冷笑一声,转头看了何胖子一眼,这二人倒不愧是师兄弟,都是一样废物,一个不思进取,另一个天资愚钝。 不得不说,左玉麟从心里看不起这师兄弟二人,言语之间,也颇显恶意。 不过这并不影响师兄弟二人的心情,单从何茂脸上就能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在意左玉麟如何嘲讽,依旧是满脸笑意,显然他对师弟十分放心,就等着看左玉麟吃瘪的样子。 他翻了翻衣兜,摸出来一个果子,显然他是很喜欢吃,到哪儿都随身带着,时刻没有忘记,一口就啃下来一大半,嘴里不急不缓地说道:“你也不必激动,凡事都要讲究个平常心,纵使我和师弟再怎样平庸,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长辈们都没怪罪,又岂能轮到你来操心。” 他囫囵地嚼了几下,将袖口擦了擦嘴角上残留的果汁,吧唧了一下嘴,一伸腿便坐在了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左玉麟。 周围其他人可不似左玉麟一般嚣张,还得一一和他打着招呼,毕竟他们的身份不比左玉麟,何胖子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啊……” 兴许是何胖子的言行举止让左玉麟受了刺激,只见他突然脸色涨红,仰头便是一声大喊。 随后左玉麟右手一晃,引了个招术,一股灵力翻涌激荡而出,在其身前汇成一道,如惊雷一般向着成小溪迎面扑来。 那灵力浑厚无比,想来左玉麟也是气急,使出了全力。 上官丽摆正了身子,一双美目紧盯着成小溪的动作,神情也显得有些担忧起来,左玉麟这招已十分强悍,怕是连她也无法抵挡住。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左成二人,场间顿时变得安静下来,除了那灵力奔袭的破空声响彻耳际,就再没了任何的动静。 这招术名叫“破空斩”,乃是左府不传之秘,眼下被左玉麟使出,倒也真有了几分破空凛冽之意,便是连人群外的那两位教习也忍不住道了一声:“好!” 但见这“破空斩”呈半月状模样,灵力凝而不露,直朝成小溪胸口斩来,沿途土地杂草都被翻过来,这要是被斩到身上,恐怕成小溪当场就得一命呜呼了。 这危急关头,怕也只有成小溪自己不觉慌乱,但见他面色沉着,目光凝视着前方,身体坚毅挺拔,如苍松屹立,巍然不动! 待那招术来到身前,众人皆不忍心再看,毕竟成小溪连纳灵都未能完成,又怎么挡得住如此攻击。 可成小溪既能应下这切磋,又岂会站在原地受死,就在灵力斩进身前的一刹那间,他双腿猛地一蹬,身子便如鹏雁一般横跃而起,竟然朝旁边跃出半丈距离,硬生生躲了过去。 “呃……这样也行?” 众人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毕竟切磋又不是让人站着不动,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当,可谁让左玉麟这“半月斩”不会拐弯? 何胖子却和众人所想不同,眼见师弟躲了过去,他顿时将两只胖手用力一拍,大喊一声:“好!” 原本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观看二人切磋,心无旁骛,就连左玉麟也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成小溪身上,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声大喊,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左玉麟受惊最甚,就连身体也抖了一下。 上官丽也被吓了个不轻,她已顾不上众人目光,径直冲到何胖子身边,手一抬起,只听见“啪”地一声,便重重地落在了何胖子的头上。 “哎哟!” 只见何胖子本应高耸矗立的头发,此时中间竟然起了一个深陷掌印,他痛呼一声,连忙捂住脑袋,狼狈地翻滚到一边,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极小声地抱怨道:“粗鲁!” 纵使他说得再如何小声,可上官丽修达三段,识觉过人,还是被她给听到了。 第三十二章 破解 但见她凭空挥了挥手,作出打人动作,何胖子当即面露惧意,赶紧跳入众人当中,离得更远了一些,嘴里还对着众人说了一声:“别看着我,认真看戏!认真看戏!” 此间闹剧告一段落,众人又重新将目光放回场中二人身上。 场中,左玉麟手指着对面,气愤不已,就连嘴唇都在颤抖,他诧异地质问道:“说好了是切磋,我还让了你一只手,为何不敢接我招术,如无赖一般躲了过去,既如此,你又何必答应!” 以他的身份和修行天赋,从小到大便受尽世人瞩目,还没有人敢对他不敬。 在他看来,切磋便是切磋!根本就不存在躲避之说,全然比的是灵力深厚,和招术的奇幻玄妙,哪有像成小溪这样耍赖避开锋芒的? 成小溪扫了扫衣衫上被“半月斩”刮来的尘土,却不作声。 倒是何胖子面带嗤笑,直视着左玉麟道:“难道两方交战,就是直来直去?你**一刀,我再射你一箭,谁先扛不住了,谁就败了?” 晃了晃大脑袋,他又道:“打不着,气不气!” “咯咯咯……” 此番言论用在这时当真绝了,上官丽和杨雅梅实在是忍不住,掩面就笑了起来,笑声空灵,如铃铛清脆,众人不由得心中一颤。 左玉麟怒发冲冠,面目狰狞,再也顾不了其他,他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日必定要让成小溪跪地求饶,再看看何胖子那时候的慌张嘴脸,如此才能解开他心中恨意。 想到此处,他稳住心绪,重新静心宁神,深呼出一口浊气,再将双腿半曲,身子往下一沉,做骑马般动作,左手依然背于身后,右手于胸前画了个圆,再将手势往后一收,紧接着用力向前一推,口中高喊一声:“灵力化阵!” 围观众人一时惊道:“这便是我书院第二法罢!没想到他才刚入书院,就已将这等神术掌控,此般悟性,不愧为当代第一!” 就连杨雅梅也和众人一般,惊叹不已,目中满是羡慕颜色,心神向往。 只有上官丽神情自若,不以为然,只盯着成小溪身上,待看他这回又怎样应对。 忽然她念头一转,心里不禁想到:“不会又想躲开吧?这‘灵力化阵’使出以后,会覆盖住方圆两丈范围,只要身在其中,便会受到持续攻击,而且这法阵还能让受困者行动变缓,难以躲避,除非施术者灵力耗尽,后继无力,方可作罢!” 既不能躲,那成小溪又能如何应对呢? 上官丽这边忧心忡忡,成小溪未能纳灵入体绝非虚言,她能感受到其体内空空如也,毫无半点灵力痕迹,刚才能避开“半月斩”也全是靠了身体灵敏,恐怕也是长期锻炼的缘故。 想到这里,她掐手引决,暗地将自身灵力激发,使其活跃于经脉之中,若是稍后成小溪不敌,她便会果断出手,将他从“灵力化阵”中解救出来,不让他受到伤害。 成小溪才不清楚上官姐姐心里的想法,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更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模样洒脱不已,只是他脸上却是一副凝重表情,想来也是十分重视。 招术已然使出,左玉麟脸色渐渐深红起来,体内的灵力翻腾澎湃,不断向着右手灌去,阵法迅速成型。 这化阵神术他也习得不久,施展操纵间还不太熟练,此刻也显得很是吃力,终于等到阵法完成,他咬紧牙关,目光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最后落在了成小溪的身上:“去!” 成小溪定睛一看,只感觉天空忽然间明亮了几分,阴风四起,呼呼作响,直向他倒灌过来。 成小溪半眯着眼睛,满头黑发迎风飘荡,衣衫也随之猎猎作响。 一道两丈大小的淡金色巨网从天而下将他盖住,呼吸莫名压抑,心中也生出了一种被束缚的感觉。 紧接着,一阵“咻咻”声音接连响起,尖刺不绝,让成小溪遍体生疼。 随后,数百支灵力箭雨凭空出现,激射而至,瞬息间便到了成小溪周围,四面八方,无穷无尽! 感受着灵力箭雨的强横威力,上官丽俏脸瞬间变得苍白,她单手一拉,便将“青珏”拔了出鞘,随后引了个手决,只见无数灵力涌进剑中,“青珏”随之剧烈地抖动起来,剑身变得明亮,如同透明一般,散发着刺目青芒。 往前一步,上官丽又将左手抓住“青珏”,双手合力,一握紧,猛抬过头顶,檀口一张,眼看着就要念出法决。 就在这时,成小溪似有察觉,突然回望过去,嘴角自然向上扬起,再对着上官丽摇了摇头。 随后,他竟顶着阴风,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灵力化阵”的中心位置,左手抓起一物,向着空中托起,仰头道了声:“聚!” 一字响起! 左玉麟正要紧张,却见那“灵力化阵”完好如初,金色光芒愈加明亮,阴风阵阵更胜从前。成百上千的灵力箭雨朝着成小溪不断激射,而他体内的灵力也在源源不断地注入阵中,一切还是他心中想的那样。 再看阵法中间,成小溪说完“聚”字之后,便闭上了双眼,而就在此时,第一根灵箭终于射到了他的身上,随后,第二根、第三根…… 那无数的灵力箭雨,就好比倾盆暴雨降临,连绵不绝地落在了成小溪的身体各处,待落下以后便消失无踪,再也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周围众人睁大着眼睛,紧紧地望着场中变化,就好像阵中那些箭雨,也射到了他们身上一般。 时间,就在众人的焦急中缓慢前行,如此,又过去十息。 成小溪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左手高举,身体一动不动,灵力箭雨落下大概已有两三千支,可成小溪非但周身完好无损,就连脸色也还如同平常,要再说详细一些,那便是连头发丝都未曾少了一根。 两名教习也凑了过来,和众人站在一起,模样万分惊疑,皆瞪大着眼珠子,嘴里喃喃地念着:“是第二神术变弱了,还是成小子是透明的!” 上官丽美目大张,脸上也有惊异之色,她忽然想起何胖子之前所说,心情终于放松下来,不由自主地道了一句:“原来如此!” 也只有何胖子始终不变,从头到尾都是那副嬉笑模样,眼看着灵力箭雨开始减弱,他甚至还向着成小溪说了一声:“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师弟,记得要留他一线!” 也不知成小溪处于阵中,到底听没听到师兄的话,只见他左手慢慢收回胸前,掌心向上,托着个深黄色珠子,仔细一看,那珠子竟未与他手掌接触,而是隔着一指距离,漂浮在空中,并且缓缓转动着。 从使出“灵力化阵”以后,左玉麟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成小溪的身上,方才短短时间,他已将七八成修为送入阵中,如今体内灵力只剩下三成不到。 虽然这七八成还不至于伤及根本,但要想恢复起来也需要极大的代价,所以他眼看着自身修为所剩无几,终究还是挥手将阵法散去。 因为,若是再继续下去,等到体内灵力枯竭,便会伤及经脉,甚至会影响他日后修行,为了一时之气愤,显然是不值当的。 可是,即便是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却依然没能够伤到成小溪一分一毫,他心有不甘,两眼也布满着血丝,愤而问道:“你不是无法纳灵入体么?这又作何解释!” 第三十三章 磐石 说罢,他身子如虾一般弓起,痛苦地咳嗽起来,随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眼见如此,之前围绕在他身边那几人赶紧上前,将他稳稳地扶住。 他站好之后,便从衣衫里摸出个瓶子,摇了几下,倒出一颗豆大的不知名药丸,一口就吞了下去。 成小溪手中那颗珠子不是别的,正是当年得自龙泉半山的那颗灵元,他低头看了一眼这灵元,却不经意间又想起了父亲母亲来,心中一揪,突然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顿时情绪低落,声音低沉地回了一句:“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纳灵入体。” 随后,成小溪便向着上官丽的那辆马车走去,一步一步,缓慢而又落寞。 何胖子看着师弟如此,脑中飞快转动,立刻就想到了原因,只不过事已至此,却没有办法替师弟改变。 “若不是因为切磋,恐怕师弟也不会想起那苦痛事情!” 他怒火中烧,猛地回转过头,对着左玉麟大骂道:“去你爷爷的当代第一!就你这白痴模样,我师弟不需纳灵也能胜你!” 转身朝着上官丽卖了个笑脸,何胖子赶紧甩开步子,向着成小溪追去,师弟此时的情绪相当低落,他很是担心。 其实上官丽此时还有点懵,“灵力化阵”地威力她再清楚不过,可是直到现在她仍然没能明白,成小溪到底是如何化解了灵力箭雨,并且自身还能毫发无损! 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得到答案,她便决定不再多想。 望着成小溪的孤寂背影,她咬了咬嘴唇,又记起关于成小溪的传闻,心下不免也有些伤感,只轻轻叹了口气,便带着杨雅梅往马车方向去了。 那两名教习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也回了自己马车。 随着众人一一离去,场中也再度安静下来,日上三竿,湖风无声吹起,一丛丛花草树木随风舞动,不时又有鱼儿跃出水面,山水相映,景色一片大好,只不过这如画美景,却无人有兴欣赏。 左玉麟失了七八分修为,眼下脸色愈加苍白,手脚都在不停颤抖着,本打算今日好好羞辱师兄弟二人,再不济也要给他们些教训。哪里想到那成小溪居然扮猪吃老虎,不但依靠身体灵敏避开了“半月斩”,甚至还使用未知手段正面接下了“灵力化阵”! 要知道,那可是“灵力化阵”啊! 堂堂南疆书院第二神术! 怎会如此轻易便被接住,一点涟漪都没荡起,要说成小溪当时模样,那简直就是轻松至极。 再痛咳了几声,左玉麟苦着脸色,对着其中一名青年问道:“徐飞,你在书院最久,可曾听过多少关于成小溪的消息?” 那叫做“徐飞”的青年努力回忆,搜寻着关于成小溪的记忆,片刻过后,他终于想起一事:“此人在‘藏书楼’看了整整四年书,每日破晓便去,黄昏才回,四年时间都是如此,听教习说,前些日子他终于将所有藏书阅尽,这才停了下来。” 徐飞再沉思了一会,又道:“不过藏书楼乃是书院禁忌,平日里都有法阵隔绝,未得到院长和副院长许可,任谁也进不去!” 听到这话,左玉麟眼睛突然明亮起来,只是未过多久,又再度失去了色彩,只见他满脸凄苦,“呵呵”一笑,衬着眼下这落魄模样,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可怜意思。 他看着上官丽的马车方向,握紧了拳头,阴狠狠地道:“嘿嘿……终有一天,我会将你们统统踩到脚下,今日你们辱我一分,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 成小溪回了马车,便在床头坐下,他双手衬着下巴,盯着车窗外明媚的阳光,一会儿傻傻发笑,一会儿又忧郁不绝,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事情。 何胖子也学着师弟一样,双手将下巴衬住,若有所思地望着师弟,随他一起发着呆。只不过因他确实太胖,两手一衬,脸上肥肉便往上移动,将眼睛挤得更加小了,只留出两道极狭长的缝隙,那样子显得十分滑稽,让后上车的两位女子都笑了起来。 接下来这几天时间,何胖子过得是相当痛苦。 成小溪自“三岔湖”切磋之后,便总是精神不振,不时便会恍惚出神,任他如何宽慰劝说,都不起作用。 于是乎 成小溪发呆,他便跟着发呆。 成小溪看着窗外,他也看着窗外。 成小溪神情悲切,他也痛哭流涕。 因为,他每日都会因为自身原因,从而引起上官丽的各种不满,轻则喝骂他几句,重时有巴掌伺候,如此一来,痛哭流涕也很正常。 毕竟,他也是发自内心的伤心。 要不是因为成小溪这几日情绪不稳,否则早被他拉着偷偷跑了,哪里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受尽煎熬。 …… 自南疆出来,今日已经是第七日了,众人随马车日行夜宿,横跨中原,走了何止千里路程,纵然他们都是修行之人,可如今却也浑身酸痛,疲惫不堪,也随成小溪一样,变得萎靡不振起来。 “整理精神,再过数里便是‘磐石’,今夜你等可在城中好生休息,待明日会同了‘悟灵院’学生,再做出发!” 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浑厚有力,听起来是其中一位教习无疑。 耳听“磐石”二字,成小溪猛然抬头,长时间未曾动弹,只听他筋骨都在作响。 “师兄,是哪个‘磐石’?” 何胖子看了眼远处景象,心下有些感触,于是回了句:“便是中原那个‘磐石’!” 成小溪没再说话,他将头缓缓转到旁边,望着远处雄伟建筑,又开始发起了呆来。 何胖子鼻头一酸,心里不禁感叹:“也是你成家那个‘磐石’啊!” …… 最后数里,众人只觉得马车慢了起来,哪怕窗外风声呼啸而过,可他们的眼和心,却已急不可耐,只希望能够立即到达。 好半晌后,马车终于在“磐石城”停了下来。 众人抬眼一望,俱都震撼莫名! 眼前所在,便是“磐石城”南,只见城墙高逾十丈,飞鸟难越,墙体深厚,固若金汤! “南门”两个大字,高高刻在城门之上,**苍劲。那城门极大,高有几丈,宽也几丈,门上锈迹斑驳,日光一照,泛出金属光泽,当真无愧铁壁二字。 成小溪下了马车,站定身躯,仰头望去,只觉得墙高城阔,难以置信,来往行人,又显得渺小之极。 教习们上前出示印鉴,以示身份,何胖子也赶紧摸出两个身份玉牌握在手心,随后便有值守侍卫跑步过来,轮番探察众人情况,待反复确认之后,方才让马车通行。 城门高深,使得门洞里阴凉不已,众人徒步走过城门,待城门内第二批侍卫再次检查核实过后,才各自回了马车。 出了城门洞,众人眼前一亮,脚下大道更加宽阔,朝城中延伸而去,路面以青石混合白玉铺就,平整光滑,大气磅礴。 道路每隔两丈,便左右各立着一根大理石柱,只一人高,石柱顶端雕着禽兽图案,放眼望去,各不相同。 此路名为“通灵大道”,其尽头,便通向圣城! 沿着“通灵大道”继续前行,来往人群变得更加繁杂起来,马车上其余三人兴致平平,看到成小溪这一路变化,谁也高兴不起来。 走了大约一刻钟左右,马车往右一拐,转进了一条稍窄的巷子,再向前行了几十步远,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纷纷走下马车,伸腿捶腰,这一路颠簸,可把他们折磨得够惨,还好官道平直,又有马车代步。 第三十四章 成府 眼前所在是一家客栈,一楼挂着个铜质招牌,上书“往来客居”四字。 早有小二将几辆马车赶到侧院安顿,众人这才随着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进了楼。 楼内宽大,桌椅摆放整齐,同时能容下好几十人用膳。此时便已经有两三桌上了客人,不时便有侍从端着酒菜过去,饭菜味道飘满堂内,何胖子闻着香味,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咕!” 众人都是书院天骄,平日里极其在意自身形象,一言一行都多有注意,虽然饥饿不已,却不会像他一般无礼,均都目不斜视,跟着那管事人往窗边雅座过去,分开两桌,各自坐了下来。 何胖子、成小溪和上官丽、杨雅梅四人理所当然地坐在同一桌,还有另外两名青年男子也和他们一起。 这两人,一个名叫“吴意”,另一个叫“罗冲”,都与那左玉麟不太亲近,甚至还刻意在保持距离,想必也是心高气盛之人,看不惯左玉麟那目中无人的狂傲作风。 入座之后,成小溪微低着头,手肘撑在桌子上面,两手捧着他那颗深黄色灵元,双目无神地睁着,没有焦点,也不知想起来什么。何胖子看了一下,知他心意,也只能由他去了。 饭菜陆续摆了上来,十分丰盛,足足有十多样,众人互相道了个“请”字,便开始享用起来。 上官丽一直在思考成小溪的事情,面对这一桌子美食,她和成小溪一样,没有半点兴趣。 她用筷子蘸了茶水作笔,一笔一画地在桌上写了起来,成小溪也将目光放了过来,只见呼吸之间,一个“情”字便浮现于木桌上。 上官丽撇了撇眉,对自己这一“情”字不大满意,终是木筷过于刚直,收笔之时无法做到圆润自如,使得最后那一勾看起来格外生硬。 她张了张嘴,声音显得认真肯定:“今天夜里,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成小溪本还盯着那字,心中正回忆起龙泉山中往事,思绪纷飞,情思满怀,耳听上官丽言语,身体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从切磋那日到现在,他终于开口,瞳孔中也重新焕发出了光彩,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冰冷刺骨:“好!” 上官丽听他说话声音,眉头更加皱起,片刻之后,她将饭菜盛上,满满一碗,推到成小溪的面前:“你若不吃,那便不去了!” 成小溪仔细端详着她,面无表情,上官丽并未将手缩回,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指依然抵在那只装满饭菜的碗上。这种静默,足足过了有半刻时间,成小溪这才眨了下眼皮,将手伸出,捧起那只碗,无声地吃了起来。 夜幕降临,一种沉寂渐渐将天地席卷,磐石城也不能例外,逐渐暗了下来,只有家家户户的昏黄油灯,还在与夜晚做着抗争。 窗外的繁华褪尽,喧闹了一整日的磐石城终于冷却下来,人们大都躺到了床榻之上,将眼睛也闭了起来。 今夜里,他们将会用整晚时间,来抚平昨日受过的创伤,待到明日清晨苏醒,才有勇气去面对新的生活。 成小溪随着上官丽从二楼窗口翻了出去,朝着通灵大道继续向前走去。 原本何胖子也想跟着出来,却因为身体太胖,翻不过半人高的窗台,所以只能留在客房内,一边吃着灵果平复心情,一边目送二人在黑暗中隐去。 磐石城宵禁甚严,每日戌时起,便禁止任何人外出。城内街巷当中不时便有侍卫巡视走动,来回交叉不休,手持着锐利武器,以震慑别有用心之人,无形中也提高了城内的治安环境。 成小溪小心翼翼地跟在上官丽身后,闻着前方飘来的淡淡清香,如此闪来躲去,又过了半个时辰,二人终于在一处府邸之外停了下来。 这里,便是磐石城“成府”所在! 只不过如今的成家,却早已不复从前辉煌,莫说再无人前来阿谀奉承,就连眼前这诺大“成府”,也被重兵层层包围起来,与世隔绝。 以这等严密的防守,今夜怕也只能无功而返,决计是进不到“成府”中去的。 望着“成府”这两个龙飞凤舞一般的大字,一股酸楚悲痛的揪心感觉直上心头,成小溪双眼渐渐朦胧,无尽悲意涌入其中。 …… 眼前少年这几日都兴致不高,到了“磐石城”后,更是郁郁寡欢,寝食难安,眼下又被阻挡在家门之外,不得进入。 上官丽思量许久,于是宽声安慰他道:“看来你成家众人只被幽禁在这府邸之中,应当没有生命危险,倘若真有情况,何必这般费力围困。” 或是劝慰起了作用,成小溪愣了一下,眼神中突然又焕发起光彩,上官丽分析得很有道理,成小溪揪着的心终于放开,接受了这个结果。 “那便回吧!” 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成府”大门,成小溪扭过身体,颓丧稍减,心中也重新升起了希望,抬起脚步,便朝来路走去。 上官丽莞尔一笑,她也不知怎地,心里竟替成小溪感到高兴起来,只是这般绝美风景,却被掩埋在夜色当中,无人得以见到。 她点了点头,脆声说道:“好!” 心中惦记了这么多年,今夜总算亲自来到“成府”之外,还得到了一个不算最坏的消息,成小溪越走越快,脚步都变得轻盈许多。 再翻进“往来客居”,两人道别一声,便各自回了房间。 师兄还在屋里等他,坐在油灯旁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和成小溪之前一摸一样。 两个拳头大小的灵果被放在桌上,这本是他今夜的零食,可他忧心忡忡,哪里还有心情享用。 房门大开,成小溪直接走了进去,顺带反手将门关闭。 何胖子赶紧上前,急切地询问道:“如何?” 成小溪转过身来,来到桌子前面,抓起其中一颗灵果,三两下便吃了个精光,连果核都嚼碎了吞了下去。 饥渴稍解,只见成小溪拖起木椅,不慌不忙地坐在师兄面前,那本应阴郁沉闷的脸上,此刻却罕见地露出了阳光:“只是被囚于府内,应当没有危险……” 何胖子仔细聆听,不由激动万分,他又详细询问了成小溪所见场景,最后还是得出与上官丽同样的结论。 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成小溪不敢再奢求更多,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种情况继续维持,直到有朝一日,出现其他转机。 今夜,师兄弟二人还是睡在同一间床榻之上。 和前几日不同的是,成小溪心结解开,睡得格外香甜,何胖子也不用压抑自己,自由自在地打起了呼噜。 …… “都收拾整齐,到楼下用早膳!” 第二日清晨,还是那个教习,还是同样的催促起床的声音。 今日,他们要赶往“悟灵院”,和早已等候多时的中原青年才俊们汇合,随后再一道出发,前往北地荒原。 早膳时间,两名教习便将众人聚集,把如何与中原才俊交往之事,仔仔细细地给他们交代了一遍,生怕众人年少轻狂,不知收敛,触犯到“圣殿”天威,从而影响中原与南疆的微妙关系,却不知有几人听了进去。 “悟灵院”,乃神州第一书院,坐落于“磐石城”东门十里之外,一座名为“悟灵”的高山之上。 此山位于平原之上,不知当初是如何生成,似平地拔起一般,独成一峰! 峰高千丈,含盖数十里地,山前山后均是陡峭悬崖,如同刀斧劈就一般。 第三十五章 驱物 传闻七百年前,有一隐士奇人,名号“书圣”,他一身修为高深莫测,满腹学识如海渊博,闭关三十年便勘破红尘俗世,然后动身周游世界,再二十年后,途经此处,得遇此山! “书圣”眼见此山峰险峻,故升起一腔豪情,萌生出上山之意,只是此山确实难以攀登,他思来想去,却不得上山之法。 苦思良久,他终于心中一动,遂以灵力为剑,硬生生从山底开了一条石路上去,直达峰顶! 待他登顶之后,只见其上奇珍遍地,呼吸之间也有灵力磅礴,心中不由大喜过望。 等他再度寻觅数日,终于在山顶一处发现暗藏灵脉,当下便决定开府于此。 随后数十年中,逐渐有慕名之人前往,他也择其优异,一一收归门下,如此再过百年,山上建筑更多,形成了大片规模,于是“书圣”便亲自题名,自此,世间就多了一座“悟灵院”,而此山也被世人称之为“悟灵山”。 自“书圣”作老之后,“悟灵院”这数百年间也换了好几任主人,如今却已不复当年模样。 成小溪一行刚出了东门,便见到了远处“悟灵山”模样,凭眼望去,好似一根放大了无数倍的巨大石柱,再细细一看,又如一方高台威严矗立。 再走了几里,“悟灵山”渐渐变大,占据了成小溪整个视线,只见此山当真独成一体,整座山由一整块岩石构成,四周垂直平整,如同刀削,直立在无边平原之上。 再往上看,山顶云雾缭绕,霞光辉映,如同神仙居处,说不出的奇幻神秘。 待众人行至山下石梯入口处,这里早已有人等候,浩浩荡荡,怕有上百之多。 两位教习领着成小溪一行青年上前见礼,大家都放低身段,随教习一同躬身,就连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左玉麟也是如此。 只是除却几名中年人向着他们点了点头以外,其余百名青年男女,都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们,神情轻蔑,一副高冷模样。 何胖子虽然胃口不错,却也咽不下这口恶气,他抖了抖身上肥肉,往前一步,张口便道:“若是中原人都是如此,那我等还是自行前往荒原,免得危急时刻,还有人在背后看戏!” 他这一番挤兑挖苦,说得毫不遮掩,那百名青年男女,顷刻间便炸开了锅。 “你是何人,也敢在我中原天骄面前大放厥词!” “我等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这胖子议论!” “南疆是没有人了么?怎么连毫无灵力的废物也派了出来!” “死胖子,莫要嘴贱!” …… 此间立刻喧闹起来,成小溪两耳之中全是怒骂之声,胖师兄此时竟成为了场中焦点。 面对百人群讽,何胖子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他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目光看向一位青衣男子,又继续道:“林正大哥,这满场犬吠,你怎么也不管管。” 他口中青衣男子“林正”,便是“悟灵院”此届修行天赋第一之人,此人相貌平平,虎背熊腰,年仅二十七岁,凭借其四段中期修为,将整个中原的年轻一辈都狠狠地压在他的脚下。 林正同样也在打量着何胖子几人,目光挨个从众人身上扫过,神识透体而出,分析着众人的灵力修为,片刻之后,他心中便有了计较,除了那名模样清丽脱俗的女子以外,再没有其他人能入他的眼。 他只是站在那里,身边百人环环围绕,就如同一位绝世君王一般,冷傲不凡,高贵威严。 那林正也不喜嘈杂,只见他左手轻举,便止住了此间喝骂声音,随后他对着何胖子开口说道:“不必叫我大哥,你无非是想彰显比我年轻一些罢了,念在你不曾修行的份上,我也不与你多做计较。” 说到这里,他又往上官丽那边看了一眼,随后才收回目光,接着道:“此去北地,你便好好跟在我悟灵院后面,权当看看热闹罢了,不然以你这副身板,只怕也扛不住翼灵攻击。” 何胖子还是不恼,一张胖脸笑的更加灿烂,他按住忍不住要发火的师弟,扭了扭那不知是否还存在的腰,压尖了声音回了一句:“既如此,那你可要保护好我哦!” “滚!” 这般妖异语气,再配上何胖子此时妖娆扭动的身姿,林正一口老血差点没喷了出来,他连忙抓了抓胳膊,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林正虽修为精深,却还是抵不住何胖子这精神伤害,他厌恶地转过身去,不想再跟何胖子多说一个字,并且还刻意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成小溪被林正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胖师兄总是这样出其不意,让人捧腹不止,既然中原人看不起南疆众人,那他也乐于见到这种结果。 待两边队伍见过之后,成小溪一行人继续踏上了征程。 不过因为上官丽故意放慢了马车的速度,所以他们渐渐落到了最后,不急不缓地掉在后面。 今天轮到何胖子驱使马车,所以眼下车厢内只有成小溪、上官丽和杨雅梅三人。 旅途总是枯燥无趣的,从南疆一路过来,三人早已没了兴致,哪怕车窗外风景如何绮丽,也再无人愿意去多看一眼。 如平常一样,三人各自坐在床榻处,成小溪在两名女子面前也不敢引灵、聚灵,只能默默地发着呆。 经过几日的朝夕相处,上官丽对眼前青年的好奇更是增添不少,想到那日成小溪与左玉麟的比试,她忍不住出声问道:“小溪,能将那日你握在掌心的珠子给我看看么?” 本来成小溪顺口就要拒绝,但他瞧见上官丽的渴望眼神,心中不由一软,解开腰间挂袋,一伸手,便将那深黄色灵元递到了上官丽的面前。 “拿去看吧!” 上官丽双手捧住灵元,妙目之中流光闪动,再看成小溪此时体内空空荡荡,便自动将那日挡住“灵力化阵”的功劳归之于这颗灵元身上。 只是任她如何察看,也没有看出这颗灵元有任何玄机神妙,能使得一个普通人,于无声无息间便抵挡住灵力化阵的持续性攻击。 这深黄灵元,除了个头偏大,便只剩下其内蕴藏的浩荡灵力,她再三确认,最后还是排除了其内存在法阵的可能。 上官丽反复端详,专注中透着不解,口中念念有词道:“若不是法阵禁制的缘故,难道还真是他本身特异?” 她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思考当中,那绝美的面容显得无比认真,让人感觉少了些面对何胖子时那种强势凛冽。 若是何胖子也出现在车内,那他一定又会被上官丽此时的模样迷住心智,忘记其他存在。成小溪不同,他这几日见过太多两女风情,竟然隐隐间被他修出来些抵抗能力,眼前一幕只让他心中一跳,随即便又归于平静。 上官丽把玩灵元也有半刻,成小溪记得师父曾经的嘱咐,生怕聪颖过人的她看出来什么,于是暗地里对着灵元勾了勾手指,随心而动,只见那灵元“咻”一下便窜了回来,自己飞到了袋子里。 上官丽疑心顿时更甚,此番所见更让她疑窦丛生,她突然坐起,抬手间便将成小溪长衫掀开,就要凑近去看他腰间挂袋。 只是成小溪十六七岁年纪,正是懵懂羞怯时候,平日也是和师兄这个胖子一起生活,哪里经历过这些! 只见他慌忙按下衣衫,两步退到一边,嘴里急急问道:“你要做甚?” 第三十六章 更快 上官丽拍了拍脑门,这一入神,倒是忘了男女有别,但看她眉眼带笑,露出一口洁白如玉的牙齿,对着成小溪道:“小溪弟弟,能不能告诉姐姐,你无法纳灵入体,那又是如何修得这般驱物法决的?” 刚才那灵元极快极稳的飞行姿态,上官丽自问远不能及,虽说修至三段便可接触驱物,可只要一日不到四段境界,便无法让所控物品如臂使指,终会有些阻滞不畅。 成小溪还不知他刚才轻松一勾,在两女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杨雅梅直到现在还张大着嘴,一脸震惊。 “其实很简单啊,我也是半月前才领悟到这个能力,因为这颗灵元伴我多年,浸染到我身上的气息,所以才能轻松驱使,换做其他东西,就不能这样。” 上官丽和杨雅梅的修为已达三段,她俩都习练过驱物法决,其实就是修者境界达到三段之后,体内的灵力便可在一定范围内离开自身,且能够在空气中凝而不散,受自身驱使行动。 习练驱物法决之后,修者便可通过驱使灵力离体,进入到自己想要操纵的物体当中,使其作为媒介,以驱灵控物的方式,从而达到隔空驱物的目的。 更有传说,将驱物法决修炼至极,甚至可以足不出户,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可这诸般神奇,却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首先你体内要有灵力,而且你的境界要达到三段,只不过如何看,成小溪都不具备这些条件。 但他偏偏就能驱物! “小溪弟弟,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姐姐?” 上官丽未得到答案,于是故意将嘴嘟起,露出不满情绪。 成小溪看了一眼,惊艳不已,艰难地稳住心绪,故作镇定地说道:“真没有其他了。” 似乎怕上官丽继续追问,成小溪想了一想,赶紧又补充道:“我当真是无法纳灵的,之所以能够驱物,也只是另有缘由,不过师父曾经交代过,不让我告诉他人。” 原本以为即将真相大白,能一解她心中好奇,哪晓得成小溪才说几句敷衍的话,随后便将他‘师父’搬出来了,上官丽咬了咬银牙,狠狠地说道:“哼!有什么大不了,不说就不说!” 马车内一时陷入了沉寂状态,成小溪尴尬到坐立不安,杨雅梅好奇地直盯着他,上官丽愤愤地看着窗外风景。 只有,何胖子的歌声在不合时宜地响起。 “师兄我真厉害呀!” “孤身荒野外!” “鞭儿轻轻挥呀!” “马儿跑飞快!” …… 此时像是走到颠簸的路段,致使马车左右摇摆不定,成小溪灵机一动,找到了脱身理由:“我出去驱使马车,换师兄进来休息片刻。” 何胖子本就不想在外面风吹日晒,更别说还要吃前边马车扬起的尘土,师弟出来替换,简直让他感动到了极致,他哪里知道师弟心里真实想法。 只见他脸上扬起贱贱的笑容,忙不迭地跨进车厢内。 何胖子兴高采烈地进到车厢,刚要开口与二人分享喜悦,怎料上官丽目光直直,像是不怀好意似地盯着他,想起这一路走来的悲惨遭遇,他忍不住心里发毛。 他试探着一步一步挪过去坐下,左手食指也紧紧将右手食指勾住,心里同样纠结不已,为了将注意力转移,掩饰他心中惧意,他也如成小溪一般,灵机一动。 只不过成小溪灵机一动,是为了避开锋芒,出去躲避。 而何胖子灵机一动,却是在火上浇油,自找苦吃。 只听车厢之内,极小地哼声响了起来:“师兄我真厉害……马……” “啪!” 就在这时,上官丽猛地在桌上一拍,何胖子嘴里刚唱出一个“儿”字,便被吓得连身上肥肉都跳了一下,他赶紧将嘴闭上,惊恐地望着对面。 “再唱一句,我便让你死得更快!” 上官丽坐正了身姿,随意地将秀发往耳畔捋了一捋,也不再看何胖子,低着头自顾自说道:“给我说说你那师弟。” 还以为这么严肃自己莫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何曾想上官丽只是要了解关于师弟的事情,那还不简单! 他抓了抓脑袋,仔细地回忆了好半晌,在上官丽即将不耐烦的时候,这才组织好了语言。 “要说师弟啊!善良,聪明,懂事,肯努力……” “咚!”一声,何胖子捂住了脑袋,眼中包着泪花,委屈地看着上官丽,敢怒却不敢言。 “别和我装傻,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说着,上官丽手指朝侧边指去,何胖子目光跟随,只见那“青珏”巨剑静静躺在桌边,散发着森寒光辉! 眼见如此,何胖子更加怯怯不安,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到,要是被这巨剑砸在他单薄的身躯上,只怕就算不死,也差不到太远! 他喉头滚动,赶紧喊道:“师弟十二岁入书院,如今十六……” 上官丽再受不了何胖子继续瞎扯,她一边掰扯着如兰秀指,一边淡淡说道:“说说有关修行的事!” 随后,她又提醒何胖子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想清楚!” …… 烈日高悬,温度渐渐升高,官道上的露水逐渐被蒸发殆尽,更多的尘土被不断经过的马车扬了起来。 由于是掉在队伍末尾,所以成小溪也不担心有人窥见,只见他随手一招,官道两旁便有灵力陆续飞来,汇聚在他面前。 马车又往前行了几里,其间成小溪不断引导,而他身前那团灵力也在不停涨大。 中原的灵力果真要比南疆少了太多,成小溪轻叹一声,便将那团灵力引到自己身上,使其均匀分布于周身上下,依附在衣衫之外。 总算是将灰尘隔在了外面,呼吸间,连空气也变得凉爽清新了许多,成小溪点点头,十分满意,全然不知师兄此时遭遇。 上官丽方才已经说的很是清楚,不管是最后一次机会,还是静静靠在桌边的“青珏”,无不在刺激着何胖子那脆弱的心脏。 “哎…生活不易!” 左右也躲不过去,为了不再受皮肉之苦,何胖子面带愧疚,将心一横,连说带比划地给上官丽描述起来…… …… …… 虽然中原人瞧不起南疆众人,言语之间也多有轻蔑,不过既然已经到了别人地盘,南疆众人也在竭力克制住自己,避免与中原发生任何冲突。 至少,跟中原同行,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沿途之上均有住处安排,一应伙食也早已准备妥当,成小溪一行人再也不用夜宿马车上,饮食荒野中。 这日,车队来到了一处小镇外面,镇中居民都面露喜色,争先跑出来迎接,他们当中有男有女,看面色穿着,应都是贫苦人家。他们聚在道路两边,叽叽喳喳不停向着青年才俊们介绍着自家优势条件,以图有人前去留宿。 大部分人都目不斜视,径直往客栈去了,却依然有不少青年选择了留宿,这也让那些镇民们更加兴奋起来。 因为这些天之骄子们大都眼高于顶,自负甚高,在留宿以后,为了不亏欠于人,多会随意赏赐些珠玉财宝。 这,便是他们为之兴奋的缘由所在! 刚要走过,成小溪忽然停住了脚步,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一位十岁模样的少女挤在人群中间,脸上泪痕未干,两手将一块板子紧紧抱在胸前,仔细一看,那板子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小字:可怜父亲病重…… 后面本应还有些字,却已经在人群中挤得掉了颜色,再也看不清了。 第三十七章 感慨 上官丽也注意到了这名女孩,只见她面容憔悴,还沾了些灰黑颜色,身上不知穿了谁的袍子,又显得宽大滑稽。 这时,一位中原青年看到了她,心里似乎有些意思,他远远地冲着女孩招了招手,女孩见状大喜过望,奋力挤出人群,朝那青年跑了过去。 成小溪三人驻足观望,均不清楚留宿到底是何意思,杨雅梅却将脸别了过去,淡淡地说道:“走吧,别再看了。” 说罢,她也不做更多解释,加快脚步便往客栈方向走去,三人对视一眼,只得收回视线,跟了过去。 由于这是一处边远小镇,平日里来往此地的人也不多,自然,这间客栈的条件也比不上城里周全。 伙计一趟趟将菜上齐,便静静站到一旁,等待众人吩咐。 再说这菜品,也显得十分寻常,除了鸡鸭鱼肉,便是青菜馒头,所幸几人都不挑剔,还能吃得习惯。 上官丽浅尝几口,便没了食欲,她优雅地擦了擦嘴,对着杨雅梅问道:“雅梅妹妹,你似乎知道什么,方便对我说么?” 杨雅梅听了这话,也停止了用膳,她轻“唉”一声,随后才道:“只有万不得已,才会这般行事,也是群可怜人啊!” 说着,她看了看何胖子,又道:“其实在南疆一些偏远地方也有这种风俗,不过你们身居高处,没有见过罢了!” 听到这里,成小溪好像明白了一些,于是问道:“师姐,你的家乡也是如此?” 杨雅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期间还看了看何胖子的反应,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成小溪气愤不已,又想到人群中那名可怜少女,更加不能置信! 他从未想过,世间还有如此荒唐的事,只见他拳头捏紧,呼吸渐渐急促,突然间一拍桌子,起身就往客栈外去。 这时候,却见上官丽闪身过来,挡在路中间,将他拦住,又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也是各取所需,只能由他们去罢!” 可一时之间,成小溪还无法释怀,他双手抱住脑袋,原地蹲了下去,脑海里那女孩可怜模样不断浮现,挥之不去! 何胖子也想宽慰几句,可他长得太胖了些,纵然扶住长凳,却依然没能够如成小溪一般蹲下来,于是他稍微放低身子,轻轻在师弟背上拍了几下,表现出一副忧郁姿态,道:“弱肉强食罢了,一切只是为了活下去。” “藏书楼”静修四年,读尽南疆所有藏书,成小溪什么道理还不明白? 他不是迂腐不化,而是他始终对这世界心存善意,一时半会之间,还无法将那道坎迈了过去。 见成小溪平静下来,于是上官丽对着何胖子做了个手势,最后还不忘记比划了下揍人的动作,何胖子一缩脖子,下意识就要隔空避开,却见上官丽美目一翻,吓得他赶紧拉着师弟,就往房间逃去。 这妖女的厉害他这一路上算是见识够了,眼下已经被他修炼成了条件反射的能力,只要上官丽一有动作,何胖子根本不用去思考,身体自然而然就会做出躲避反应。 要论求生欲望,这神州大地,他何胖胖自认第二,便没有人敢做第一! 身后似有无边恐惧,何胖子一路跌跌撞撞逃进房间,他不停地大口喘息着。 只听“嘭”地一声,他便将房门关上,随后他松开成小溪,几步冲到床边,又“嘭”地一声倒在床上。 “师弟,千万不要再让师兄以身犯险了,我这百八十斤,可再也经不起那妖女摧残!” 成小溪失神一般,走到窗边,看着屋外朗朗星空,不禁失声发笑,过不多时,他的声音飘进屋里:“圣尊大人既已身处巅峰,举世莫敌,为何他看不到天下疾苦,不管生灵死活!” 何胖子思想不如师弟那般跳脱,不知师弟怎么才看了几眼屋外,便又将话题扯到了圣尊大人身上,不过作为师兄,本就该尽心为师弟解惑,他略一沉思,回答道:“高处不胜寒!只怕圣尊大人也失了初心,目光又看到了更远风景,于是便顾不上世人如何挣扎罢!” 成小溪转过头来,似懂非懂,思量片刻,忽而浑身一震,又追问道:“师兄!既然圣尊大人看到了更远风景,那我成家被困,会是圣尊大人的意思么?” 胖师兄闻言,心里也涌起疑惑,他如师弟一般,起身来到窗边,望着月华星空,感受着夜风习习,不由叹道:“这便只有圣尊大人自己才清楚了!” …… 眼下,他们已距离北地荒原不远,气候随之产生了巨大变化,越往北走,昼夜温差更大,白日阳光如火,晒得人皮肤生疼,夜里寒风刺骨,又刮得呼呼作响。 成小溪几人从未见过北地奇异,眼下得见,俱都惊奇不已,一个个鼓着眼睛,从车窗里观望着周围一切。 “前方就是龙桥,出关以后,便属北地的地界了。”成小溪手指着远处关隘,脑中自有地图浮现,却是明白了身处何地。 龙桥,为中原第一雄关,它横卧于崇山峻岭之上,高大的城墙朝左右一直延伸,连绵数以百里,将北地荒原的荒野粗狂全都拒之门外。 这里,不仅仅只是一座军事要塞,更是一处巨大的物资中转场地,无数商队、势力往来于此,为北地荒原带来难以计数的财富和修行资源。 作为连接北地与中原的唯一途径,龙桥,自然受尽天下关注,光是往来关税这一项,就让圣殿赚得盆满钵满。 而此方镇关太守,油水那是少不了的,除了关税、商税之类,还有太多地方可以上下其手。 为了不让某一族独大,每当二十年期至,龙桥就要进行新旧太守更替,这时候,磐石城各大家族便会全力运作,以图在接下来的二十年中,将龙桥,牢牢掌握在自家手里。 成小溪并不知道这些世家大族为了家族利益会如何运作,他也没有兴趣去了解这些隐藏在笑容背后的勾心斗角。 感受着越发毒辣的太阳,他眉头一紧,似有嫌弃。随后见他乍一挥手,在其身上便迅速覆上一层看不见的灵力外衣,严密包裹之下,将这酷热天气挡在了外面,并且还散发着丝丝清凉。 何胖子见怪不怪,很自然地将身子朝师弟身边靠了靠,直感觉凉爽多了。 上官丽、杨雅梅二人神识一动,发现成小溪身体之外忽然灵力大盛,惊疑之间,都将目光聚了过来,待她二人再看到何胖子一脸舒爽模样,只差没**出来之时,这才明白了缘由。 于是,何胖子被某人无情地赶到了旁边,自生自灭,而成小溪则被一左一右紧紧贴着。 “妖女!好不要脸……” 不过片刻,何胖子就已汗流满面,可他又不敢朝师弟身边靠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咒骂起来。 “吁……” 就在何胖子的煎熬当中,龙桥,终于到了! 远看龙桥,百里城关连绵不绝,群山环顾壮阔非凡,教人不禁心生向往。 等到了近前,众人纷纷下了马车,一排排站立于道路两旁,抬头仰望,更加目瞪口呆,欲语无言。 成小溪神情木然,脚步不自觉地缓缓向前移动着,显然也被眼前景象震撼了心神。 只见,一座城楼出现在视线之中,论其巨大,足有百丈之高,让人一眼之后,心里眼里便全是其模样,再也容不下其他。 好半晌后,成小溪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又往下移,却见其下城门口处,无数商队游人似蝼蚁一般排成长龙,等着守卫逐一盘查,非但如此,所有过往之人,还要交上相应的关税方可放行。 第三十八章 龙桥 粗略估算,只面前盘查的守卫,其人数便有数百,而那百丈城楼之上,更是人头涌动,刀枪林立! 正当南疆众人还在惊叹不已之时,林正却已领着中原百人走到了守卫面前,自有人将身份文书递了过去,守卫们一看之下,当即便躬身让开。 “师兄,他们进去了!” 成小溪眼看林正一行人跟着一位将领模样的人进了城门,其后却没人理会他们,心里不禁有些捉急,故出声提醒道。 那两名教习也越来越不管事,除了守护众人安全,便只剩下吃喝玩乐,这一路走来,兴致非但不减,反而比这群青年还高。 这时,何胖子刚要招呼那两名教习,余光扫过,却见左玉麟那厮已往守卫处小跑了过去,当下他便觉得可疑,一时又想不通原因。 转过身子,何胖子就待询问剩下那几人,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大喝突然传进他的耳朵,他一回过头,便看到十余名守卫左手持盾,右手握剑,组成合围阵势,一步步朝他逼近过来。 “站住别动!将你二人受邀文书取出!” 那邀请文书拢共就只十份,何胖子和成小溪二人哪里会有,这一路过关出城都是靠了何胖子拿出的身份玉牌,且不说这玉牌真假如何,恐怕仔细盘问之下,也经不起怎样推敲,只会将他二人偷渡之事败露出来。 身入重围,何胖子正莫名其妙,他大脑迅速转动,分析着眼下情况,忽然,他想起什么,视线又朝左玉麟看去,只见那厮正好站在一位兵官面前,嘴里不停张合,手还不住地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眼见于此,何胖子怒火攻心,眼前不由一黑,遂放声大吼道:“左玉麟,你倒是敢!” 成小溪靠在师兄身边,他也是守卫们的包围对象,直到听了师兄骂声,他这才明白过来。 只见他回头示意上官丽二人往后退了几步,目光这才望向左玉麟身上,瞧得眼中那可恨模样,成小溪一阵咬牙切齿,他将目光一转,沉声问道:“师兄?” 何胖子虽然长成这样,又不愿修行,但他的心却是极度高傲的,平日里就连被上官丽收拾,他也会立刻在心中骂回来,绝对不吃隔夜亏。 眼下左玉麟所为更加过份,居然当着他的面向守卫告密! 呵呵!还能讲甚?无非就是说他二人是偷跑出来,不在北行队伍之中罢了! 迎着成小溪那炽热目光,何胖子突然间对左玉麟升起了一丝同情,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开心就好!” 这话,也不知是对成小溪说的,还是对左玉麟说的。 林正等人也在前头观望,南疆内斗也是他极其乐意见到的,此时他并不打算拦住守卫,连他都如此,其他人就更不敢干涉,于是乎,一大群人都围在不远处,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好戏。 城门洞里忽然阴风作起,左玉麟只觉背后一凉,他刚要去看,忽然惊觉脖颈似被人掐住,亡魂大冒间,眼前却分明空无一物,他正待说话,脖颈处又被勒得更紧了些,并带着他的身体,脱离开了地面。 左玉麟心中惊惧,呼吸更紧几分,又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将双腿来回蹬动,转眼间,便升到离地面两丈距离。 在普通人心里,未知便代表着可怕,场面一时有些失控,许多人都大叫了起来! 那些守卫也只能停了下来。 上官丽第一个将目光望向成小溪,方才她分明看见成小溪做了个提起动作,再看成小溪此时一脸平静,联想到他片刻前尚还愤怒的模样,上官丽更加信了自己的判断。 林正也凝神静气地望向这边,和上官丽的怀疑不同,他修为更高,于是看得更透彻!只一眼,他便发现了左玉麟脖间灵力有成小溪的气息。 他摸着下巴上几根粗浅胡须,自言自语道:“这般控灵距离,有趣有趣!” 林正说完这话,便朝身边那将领模样的人摇了摇头,那将领懂得意思,将手连拍三下,此间守卫听得声音,便迅速收起兵器,又退回了原地。 见不再有守卫围拢过来,成小溪精神一松,随便打了个响指,只听“砰”地一声,那左玉麟竟直接从空中掉了下来,不过他那姿态着实不雅,却是脸脚同时着地,凭地摔了个狗啃屎! 众人安静片刻,随后便放声笑了起来,左玉麟身份何其高贵,与林正相比也不为过,他何曾经历过这些! 只见左玉麟趴在地上,沉默不语,也不站起,羞愤难耐,英俊的脸上沾满尘土,满腔仇恨冲天而起,早已压过身体疼痛,他目光一转,恶狠狠地瞪着成小溪与何胖子二人。 见状,与他关系偏好那几人赶紧上前,将他搀扶起来,不知往何处去了。 等他走后,何胖子大笑一声:“早就知道这厮心术不正,应该是切磋以后便对师弟你记恨在心,哈哈哈!不过师弟最后这招确实精妙,改日好好教教师兄,说不得哪日便让那妖女也瞧瞧厉害!” 成小溪对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牙齿:“好!” 方才情况,只是一个小小插曲,眼下也算是给了左玉麟一个教训,众人一笑而过,并未将其放在心中,便又向着龙桥城内走去。 入得城内,众人皆眼前一亮,但瞧龙桥城中气派无比,奇塔高楼层出不穷,外间装饰也华丽非凡,若要与磐石城相做比较,只怕也不会逊色几分。 这便是龙桥,一个举世闻名之地,一个驻扎着弑神军“北方军团”十万大军的巨大城池! 众人还在感叹之时,一位青年军士迎面走了过来,到了面前,他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口中说道:“诸位是由南疆而来罢,且跟随我来。” 话落,那青年军士转过身体,便往城中走去,成小溪几人相视一眼,只得随他而去。 青龙城的确繁华热闹,宽阔的道路上人来人往,马车商队络绎不绝,两旁商铺之中人声喧嚣,便连上官丽也美目四顾,根本停不下来。 只见她瞪大双眼,口中发出惊叹:“若我西灵有此繁盛,那该多好!” 那青年军士将他几人带到一处府邸,脚步这才停了下来,随后他望着众人,不坑不卑地说道:“此处便是诸位休憩之地,想来诸位并不曾来过我龙桥,随后可去四处走走看看,领略下我中原边关雄风,明日辰时,校场内会有送行仪式,到时我再来领路。” 说完之后,青年军士便俯身告退。 “走吧!” 何胖子迈过门槛,抢先进去寻找房间,罗冲、吴意二人也各自散开,只留下成小溪和上官丽两女还在门口。 “小溪弟弟,稍后你便在这里等待,我们收拾起来要慢一些。” 上官丽偏过头来,望着成小溪嘱咐道,她身子要比成小溪高一点,此时模样显得慵懒随意。 “嗯!” 成小溪不由心中一颤,目光躲闪,逃也似的跑了进去。 …… 就如上官丽所说一样,女子收拾起来,还当真要慢了许多,成小溪片刻之后便跟师兄等在了门口,二人左等右等,又过了半个时辰,才见上官丽和杨雅梅莲步款款走了出来。 平日由于忙着赶路,上官丽二人也并未如何打理,只由得素面示人,那样子虽清丽脱俗,却也少了几分女儿妩媚姿态。 如今因为要去城中游逛,二人均都尽心妆扮,待一出现,便将成小溪惊艳得无以复加,就连那一向没心没肺的何胖子也张着大嘴,楞在了原地。 “这也太好看了吧!” 第三十九章 校场 “再看!我便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一声娇喝,将二人惊醒过来,成小溪回神一看,只见上官丽双手掐腰,似乎不满他二人直勾勾的目光,只是上官丽又道一声,成小溪这才明白,原来不关自己的事情。 “何胖胖,你看够没有!” 何胖子清醒过来,惊觉嘴角有口水流出,忙将衣袖伸过来擦拭,嘴里连忙辩解道:“谁在看你?我可没有!” 他那窘迫模样,当真让人捧腹不已,杨雅梅以手掩面,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上官丽努力控制,不使自己笑出来,只是她娇躯颤动,还是被成小溪看在了眼中。 她将头转向门外,拉着杨雅梅便往街道上走去,只留下师兄弟二人傻傻地站在门口,心里还在想着刚才所见风景。 见上官丽二人已走出很远,成小溪推了推师兄,道:“我们也跟上去罢!” 何胖子咳嗽一声,正色说道:“师弟,其实我并没有看她二人。” 成小溪点了点头,不忍揭穿,身体却朝旁边移动,离何胖子保持三步距离。 师兄弟二人就这样远远地跟在上官丽和杨雅梅身后,在龙桥城里逛了起来。两女一看到街边商铺,便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再也顾不上保持自己的贤淑模样,就如春心暗动的怀春少女一般,连眼睛里都冒出了光来。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半个龙桥城都被他四人给逛了个遍,何胖子和成小溪的手中也多了许多女儿家的东西,什么发簪首饰、耳环吊坠等等,直叫人苦不堪言。 天上碧蓝通透,风也消失无踪,几只闲鸦野鹤鸣叫着飞过,也似在嘲讽地上这对苦命的师兄弟。 成小溪本以为逛街是件轻松有趣的事情,哪里知道会这般痛苦,他左手有些酸麻,于是将那些东西换到了右手。 再看何胖子,模样比成小溪还要凄惨,他本来就长得很胖,平常走快了都喘息不停,哪里受过这般罪,不但要一直走个不停,还要替上官丽二人拿上越来越多的东西。 何胖子未曾修行,平日也不作锻炼,眼下早已满身是汗,疲累不堪,他两眼空洞,无神地看着成小溪,喃喃地说道:“师弟,要不我先行回去,你再和她们慢慢逛吧。” 成小溪自小锻炼,身体自然要比常人强上几分,只是看两女兴致正好,他也说不清还要受累多久,这时候怎么能让师兄先走! 成小溪眼看着二女又进了一家店铺,他心中更是烦恼难耐,于是果断地拒绝了师兄:“不行。” 二女进了店铺,总是要耽搁些时间的,师兄弟二人赶紧寻了个台阶,便舒服地坐了下去,成小溪舒了口气,心中不由想到,要是能一直这样坐着,那该有多好啊! 只是上天,总是不遂人心愿,自然也看不见他二人辛苦,二女进去不久,便又走了出来,嘴里还在喋喋骂道:“一个脂粉而已,既然能卖那么贵,怎么不去抢!” 同样是逛街,二女兴致越来越高,丝毫不见疲惫,而成小溪两人浑身酸痛,恨不能转身离去,男女之间,竟有如此差异! …… 好不容易回了住处,何胖子再也挪不动脚步,刚一到门口,他便趴在了门槛之上,上官丽翻了个白眼,嗤笑了一声,毫不掩饰她的鄙视。 成小溪抱着二女买下的那堆东西,一阵风似的跑了进门,待放下之后,又立刻跑了出来,他一把将何胖子拖起,何胖子将身体靠在师弟身上,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何胖子仰面倒在床上,神情悲戚,声泪俱下:“这妖女当真是我人生劫难啊!呜呜呜……” 成小溪也有这般想法,却不像师兄这般善于表达,他没有做声,只是安静的躺在床的另一侧,手指动了动,便从腰间灵元中分出些灵力,不停地按摩着手脚肌肉,这才感觉舒适了许多。 …… 累过之后,总是特别好睡,二人一夜无梦,只感觉一闭眼便睡到了天亮。 梳洗穿戴过后,四人便拿着包裹出了门,昨日那青年军士果然等在门口,罗冲、吴意二人也在一边等候。 青年军士很早便等在了这里,只是出于职责,他心中并无任何不耐,见众人到齐,这才不紧不慢地抱了抱拳,道:“那便出发罢!” 休息了一夜,何胖子又恢复了生机,只是他那时而望向上官丽和杨雅梅的眼神,还是带有几分惧意,如同二人不是娇柔女子,而是两尊洪荒异兽一般! 昨日忙于逛街和抱怨,哪里真正看过龙桥城中宏伟,眼下跟在青年军士身后,成小溪目光四处扫过,这才感受到此间繁华景象,周围建筑华美雄壮,人声嘈杂热闹不休,更有一队队神骏骑士从道路中间巡视而过,威武不凡! 就在成小溪尚且惊叹不已之时,校场却是到了,青年军士辞别众人,不知往何处去了。 成小溪放眼望去,只见眼前校场,围作圆形模样,周围被一圈花岗岩道路围绕,再外边便是商铺房屋,再看中间,无比平坦宽阔,只怕数万人聚集在此,也不会显得拥挤。 校场最中间则是一方高台,也由花岗岩建造,平整光滑,反射着耀眼光泽。 其上站有一中年人,面容威严,麾袍加身,身型高大,虎背熊腰,一身黑衣随风而动,眼神之间更有杀伐之气流动,威武霸气四溢而出,直叫人不敢久视! 一位南疆教习见到成小溪几人,连忙招呼众人过去,想来昨夜南疆另几人也被安排到了别处休憩,这倒也合了众人心意。 再过了片刻之后,场中忽然鼓声大作,校场周围也站满了军士,所有闲杂人等都被隔绝在外,只能远远地望着这里。 二十息后,鼓声骤停,台上那人这才开口说话,声音浑厚有力:“北有翼灵乱世,数十日间,便使北冥宗损伤惨重!” 说道这里,那人将手一挥,又道:“圣尊垂怜北地疾苦,方使我中原壮士前去围剿,眼下已将此孽畜重创,并且困在万仞山中,尔等此番前往,当尽心协助,共诛此獠,为世间除一大患!” 环顾一眼台前百余青年才俊,他眼神一正,袖袍鼓荡,随后高声问道:“可听明白?” 那人此问,混入自身灵力,致使声音聚于台前,来回往复,震耳欲聋,台下众人心神如被牵引,皆齐声喊道:“明白!” 成小溪本就习惯将灵力覆盖于体外,不但可以冬暖夏凉,更能用以掩盖自己不曾修行的痕迹,那人此番手段,却不曾影响到他,校场中其余人都放声回答,只他一人闭口不言。 只不过,那人故意如此,本就是为了测试众人罢了,眼见得连林正都未能识破他的手段,和众人一起大声回答,他心里不禁有些遗憾,暗自摇了摇头。 “看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他视线移动,再往其他人看去,一一扫过,眼中众人都面红耳赤,激动振奋不已,他又摇了摇头。 “连林正都是如此,果真是我高看了这代修士!” 他心中如此想到,目光却还抱有一丝希望,继续往最边缘几人看去,待他将目光停在最边缘那名青年身上,他那久未跳动的心脏突然“咚”地一声,剧烈鼓荡起来! 他眼中此人,十七八岁模样,身材瘦弱,面容青稚,只是入他眼中,却令他生出少许熟悉感觉,只是任他如何思索,也想不起为何有此想法。 第四十章 神迹 这青年,便是成小溪,台下唯一不受影响之人! 此时的他面色如常,正望着身边其他几人,显然刚才众人齐声回答,也让他有所不解,特别是连师兄也是如此,更让他莫名其妙。 “师兄从来自视甚高,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怎会如此老实?” 成小溪心中疑惑,眼见师兄此时还一副激动模样,心里更是不明所以。 心忧身旁,自然便没去在意台上,他也就不知道台上那人正在注视着他,眼中惊奇之色,比他还要浓厚的多。 台上那中年人,便是龙桥镇关太守,名为周易轩,统领龙桥已有十七年,再过三年,他便会卸下此任,带着无尽财富,重新回归到磐石城中。 看这青年所处位置,他心生明悟,暗自叹息一声:“终究不是我中原后生!” 此时,众人也都一一反应过来,想起方才所为,俱都震惊不已,看向台上的目光也变得钦佩起来。 虽然那青年不是中原之人,但周易轩也没有太过介意,他眼中露出赞许神色,连带着语气都温和了几分,他走下高台,来到成小溪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问,登时引起轩然大波,台下众人方才都被迷惑心智,哪里知道唯独成小溪不受影响,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向成小溪身上,想看看为何他为引起周易轩的注意。 就连林正也同样如此,只是他不像左玉麟那般怨愤而视,林正的目光清澈明亮,只是单纯好奇罢了。 成小溪左看右看,才知周易轩果然是在询问自己,他也不见慌乱,眼神平静地看着眼前威严的中年人,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在下名叫成小溪。” 成小溪一边回答,一边抱拳,神态谦恭有礼,周玉轩眉头一动,更加对他高看几分。 只见周易轩心中欢喜,难得的笑了一笑,随后又点了点头,连道几声“好”,这才转过身,又走到了高台之上。 将目光收回,周易轩又恢复了那滔天威武霸气,他望向后方:“将我龙桥桃花灵酿端将上来!” 声音落下,便见高台后方陆续有军士走了出来,人数有百名之多,每人手里端着个桃木托盘,盘中盛放着一杯美酒,未到近前,便有花香扑鼻而来。 周易轩端起一杯,双手合举,遥对众人:“这一杯,为尔等送行,北出龙桥,扬名神州!” 说罢,他将酒杯送入嘴边,一口饮尽。 台下众人纷纷举杯,不论男女,也随他一样,大口喝入腹中。 这桃花灵酿,本就是特意为修行者酿制,修者喝下之后,甚至会对修为有所增益,一杯酒水,便是价值不菲。 台下皆是修行之人,怎会不知这等灵液珍贵,眼下得了满满一杯,哪能不一饮而尽。 唯有何胖子和成小溪二人不曾修行,所以这酒喝到嘴里,简直是难受至极,苦着一张脸,喝一小口,许久都咽不下去,再看杯中,似酒水无尽,怎么也喝不完一样,二人脸上均都露出痛苦神色。 成小溪只感觉一股火气顺着咽喉往肚腹烧去,那种辛辣感觉,简直难以言表,比他在龙泉山上每日喝的药汤还要难以下咽。 又过了半刻,二人才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喝完灵液。 喝过桃花酿后,众人便又整合队伍,继续向北进发,终究是北冥宗的地盘,为了众人安全,北方军团又分出一部,足有千骑,跟随众人一道前行。 走出校场,成小溪心中一动,回首往高台望去,却见周易轩满面笑意,同样的看着自己,成小溪挥了挥手,转过身子,便追着师兄去了。 出了校场,早有人将马车又牵了出来,待众人上了马车,那千骑骑兵立刻分做两部,五百在前,五百在后,拱卫着车队,正式开始了北行之路。 车队穿过城中大道,径直往北而去,一刻之后,便出了城门。 龙桥和其他城池不同,寻常城池的城门之外都是平坦大道,或是开阔地界。 而龙桥建于大山之上,一出北门,便是万丈深渊,往下探去,不见其深! 悬崖之下,又有白云萦绕,更有流水飞瀑倾泻而下,经过日光照射,闪现出各种颜色,如一道彩虹天桥,被搭建在了深渊当中。 成小溪脑中奇思异想泛起,不知可有人能脚踏虹桥,看到其下壮丽风景! 目光回到眼前,道路从龙桥北门延伸出来,直至悬崖边上,成小溪举目望去,却见一座规模远远胜过那虹桥百倍的巨桥出现在视线当中。 桥之宽阔,足有十丈不止,成一道巨大的拱形模样,直接跨到了对面那座山头,看其长度,只怕越过百丈! 成小溪心中巨震,难以置信。 这等惊世神迹,不愧龙桥之名! 马车未做停留,直接驶上龙桥,直到千余人马全部上去,也未见龙桥有丝毫动摇,身处桥上,再看周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直让人遐想万千,心生敬畏! 车队一一驶过,众人又纷纷回望,但见眼中龙桥,好似一条通天大道,直上云霄,尽头那处,便是天外城池,彩云环绕,仙鹤齐飞,美轮美奂,如同人间仙境! 待马车继续前行,道路开始往山下延伸,不一会儿,龙桥便从成小溪眼中彻底消失,只是那般景象,早已在他心底深深烙下,只怕此生都再难忘记。 下了山,道路又变得平坦开阔起来,视线当中,就连树木也没几颗,当真是荒凉贫瘠。 荒原地势便是如此神奇,除却大山深渊,便是荒漠戈壁,难得再有其他生命痕迹。 北冥宗人,已经等在山下,浩浩荡荡,也有数百人之多,眼下汇入北行队伍当中,簇拥着众多马车,一同往万仞山去。 空气逐渐变得干燥闷热,成小溪取出水壶喝了一大口水,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这里离万仞山还有数百里路,以车队这般速度,怕是又要走上两日时间才能到达。 闭上双眼,成小溪摒除杂念,将感官往马车周围延伸,只是无论他如何聚精会神,也没有发现半点灵力存在,北地荒原,当真是个不详之地。 寻不到自然灵力,他便只能又引出灵元中储存的灵力,严严实实,将自己好好地包裹起来,终于觉得凉爽多了。 何胖子同样口干舌燥闷热无比,水也喝下了不少,肚子都快被水装满了,随着马车晃悠,他感觉喝进肚子里的水也在晃悠,不时间还会荡出水声。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身边冒出一股清凉,回头一看,却见师弟又使出他那自创法术,正是一脸惬意模样。 何胖子撅起嘴巴,委屈地哭诉道:“师弟,你看师兄也热,能不能也给我施个法术?” 成小溪刚要说话,马车中间的布帘突然掀起,却是上官丽和杨雅梅二人将头伸了过来,两双美目直勾勾地望着成小溪,还做出两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直叫人心生不忍。 “哎!” 成小溪叹了口气,却不忍心拒绝,只能再从灵元中分出三道灵力,也不见他如何施展,那三道灵力便各自依附在三人身上,发挥起了作用。 目的达到,上官丽和杨雅梅道了声谢,又要将帘子放下。 就在这时,成小溪也学师兄一般,撅起嘴巴,眼中泪花闪闪,委屈道:“上官姐姐,我这灵元中灵力有限,也经不起一路消耗,你看……” 上官丽歪着头,不解问道:“那该如何?” 成小溪见她说话,心中大喜,这才继续说道:“你看能不能送些灵力给我,如此我才能够不断维持,以免后继无力,使法术失了效果。” 第四十一章 心机 上官丽皱着好看的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下,心想也是这般道理,于是将手伸过布帘,并且道了一声:“将手握住。” 成小溪一心都在骗取灵力之上,哪里想过合不合适,听闻此言,他赶紧将上官丽的小手紧紧握住,生怕晚了一步,等上官丽反应过来,那便后悔莫及了。 待他握住之后,上官丽两眼一闭,体内灵力便顺着她的手心,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成小溪身上,再通过成小溪的引导,储存进了灵元当中。 这个过程持续了小半刻左右,上官丽不疑有他,分出来相当于自身一成的灵力,供成小溪吸收储存。 只付出几个小小把戏,便收获了如此多的灵力回来,成小溪心底暗自窃喜,他偷偷瞄了一眼帘子那边,只见上官丽脸上微微一笑,对着他道:“够了罢?” 这也不怪成小溪抠门小气,要知道他每日都会花上不少时间引聚灵力,使灵元之中越发充沛,可眼下北地贫瘠,灵力根本就不复存在,成小溪自然无灵可聚。 不仅如此,荒原上自然环境恶劣,更要不断消耗他往日储存的灵力,眼看着灵元中灵力不增反减,他心里当然有些舍不得,所以这才想了办法。 眼下灵元得到了补充,成小溪心里乐开了花,只凭上官丽这一层灵力,就能抵过他数十日苦修。 兴奋之余,成小溪不住地点着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嘴里忙不迭说道:“够了够了!” …… 再说龙桥之上,城关当中。 目送北行队伍离去之后,周易轩这才龙行虎步,回了太守府中。 他穿过厅房、走廊,径直向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周易轩提起墨笔,便在纸上作画起来,看其挥洒自如模样,显然心情舒畅、胸有成竹。 不一会儿,书房又进来一妇人,面容姣好,雍容高贵,周玉轩不受影响,头也不抬,继续作画。 那妇人绕到周易轩侧后方,垫着脚尖,将头探出,望见纸上所画,终是叹了一声。 周易轩也不回头,神情专注严肃,笔锋接连落下,又过一时半刻,他忽而手腕一收,勾出最后一步。 放下墨笔,周易轩满意地望着画中之人。 妇人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劝道:“玉轩,若是现在差人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周易轩双手掀起画纸,轻轻朝上吹了一下,却是还未干透,一股墨香扑面而来。 妇人心里急切,见他不答,又催问道:“既然你已知他身份,为何还要任其离去,这龙桥城中眼线何其之多?磐石城又怎会不知!” 许是不忍心妇人如此焦急,周易轩小心地将手中画纸放下,这才转过身体,只手一拉,把她拥在怀中:“校场得见,让我不尽欢喜,既如此,再想其他做甚。” 妇人将头紧紧靠在周易轩的胸口,感受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不知怎的,她心中更加担忧:“可磐石城那边又该怎样对付?” 面色一沉,周易轩冷笑一声,心里却生出无限豪情:“那又怎样,做也做了,便无需再想,我倒要看看,那群老而不化之人,又能奈我如何!” 妇人见周易轩始终坚持,也只能由他去了,只是女儿心思,终究要细腻许多,只见她抬起头来,两只眼中满是男子模样,声音柔和地说道:“可是眼下身份暴露,不知他还能否再回到南疆?” 周易轩听到这里,心里也不禁变得恼火起来,看着画上人物,一股无力的感觉骤然升出…… 荒原气候,不比中原和南疆温和,直至戌时,却还仍然天色大亮,日光高照。 眼前是一处低洼地带,看其模样,正好适合搭营。无论是南疆众人,还是中原、北地之人,俱都忙碌起来,要知道,荒原的夜晚,那是极度可怕的。 当夜晚来临,温度会骤然下降,一壶沸水,也能顷刻化为坚冰。加之飓风肆意横虐,地皮都会被其刮下一层,随后再变作漫天风沙! 众人此时所为,便是为了安然过夜! 马车之上也不再用作夜间休憩,就连马儿也要被聚到一起,所有马车、辎重,均被放在最外围处,围成一个圆形,用以抵挡风沙。 而人们,便在中间处搭建帐篷,一个贴一个,再将地上铺上厚实毛毯,如此才不会被风寒侵蚀。 夜,悄无声息的来临,成小溪有灵力护身,自然不惧严寒,他推开厚重的门挡,迈步走了出去。 站在帐篷门口,成小溪听着周围传来的说话声音,心情也不知飞到了何处。 仰头望向天空,只见繁星点点,再遥远处,又升起一蓬黑云,似有暴风雨来临,只是身处营地之中,周围连个参照物都没有,他也分不清那是什么方向。 何胖子早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按说如他这般体型,应当是耐得住风寒的,可他偏偏就是其中异类,不仅白日惧暑,夜间更是怕寒。 一双胖手将被子撑开一道缝隙,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从中露了出来,何胖子左右探视一番,却并没有见到师弟的身影,于是他只能将头伸出,压低声音呼唤起来。 “师弟?” 成小溪本就是为了透一透气,这才出了帐篷,听得师兄呼唤,他赶紧又钻了进去。 就露出脑袋这片刻功夫,何胖子便觉得凉意透心,牙关也不由得打起颤来,他连打三个哈湫,只能将头再缩了回去。 成小溪贴着师兄躺下,抬手之间,又给他送了一道灵力过去。 似以往这时,他必定还在引聚灵力,眼下入了北地,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侧过身,他将腰间灵元摸了出来,一手握住,另一只手温柔地擦拭着,眼中露出难得的温情。 也许再过不久,中原也会变得如北地一样贫瘠罢! 南疆虽比中原好上一些,只怕在天地大势面前,也多撑不了太久时日。到了那个时候,他存在这颗灵元中的灵力,便会显得格外珍贵。 这便是成小溪的坚持,既不能像其他修者一样纳灵入体增进修为,那便积少成多,待日后总会也有用处。 今日骗取上官丽的灵力,也是出于这般想法,虽然做法不怎么正确。 放开心神,成小溪再次尝试引灵,此时帐篷外已疾风大作,何胖子的呼噜声也随风声高低起伏,他苦笑一声,终归只是徒劳罢了! 来到荒原上的第一个夜晚,就在成小溪的自嘲声中悄然度过。 天,很快便亮了起来,初时只见东天绽放出颜色,再回头,已然白透! 阳光普照,大地迅速升温,无边的寒潮又被驱逐到了地底深处,只待又一个黑暗来临。 营地中,众人又纷纷忙碌起来,用过早膳,便开始收拾起行装,等到队伍再度出发,已是一个时辰以后。 经历酷热,又感受严寒,所有人皆困苦不堪,只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驻步不前。毕竟,纵使再苦再难,生活也要继续。 车轮再次滚动起来,“吱嘎吱嘎”响个不停,荒原之中,尽是不平整的道路,哪有官道来得畅快。 又是半天过去,气温比昨日更加燥热难耐,在征得了多数人同意之后,午膳便被取消掉,只能各自解决。 车厢之中,成小溪左一口灵果,右一口面馍,好不惬意,上官丽和杨雅梅同样也是如此,只有何胖子黑着脸,在车厢角落里生着闷气。 原因再简单不过,在三人吞咽着面馍之时,何胖子却一个人背过身子,悄悄吃着灵果。 上官丽当然见不得他独自享受,一个眼神便让他全部交了出来,只不过经过这些时日消耗,何胖子的存货也不多了,翻遍口袋,也只数出六个。 第四十二章 抵达 鉴于何胖子独享美食,还背地里吃了一个灵果,那剩下这六个果子自然就与他再无干系,成小溪三人一人分得两个,何胖子虽然心头滴血,但是碍于上官丽威势,他也万万不敢出声反抗。 等何胖子心里暗骂第十遍时,三人终于将果子吃完,那清甜爽口的感觉,当真让人回味无穷。 见何胖子那恨怒模样,上官丽不用多想,便知道他在咒骂自己,只见她柳眉一抬,何胖子连忙做出躲避姿态。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胖子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当即向着上官丽憨笑着示好,反正果子都被吃了,再难过也吐不回来了。 上官丽拍拍肚子,一脸满足,见何胖子识趣,她也不好再做什么。成小溪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随后也打起了坐来。 只有杨雅梅心生不忍,翻出手来,原来刚才她只吃了一个果子,见到何胖子十足可怜,于是给他留了一个。 何胖子连忙爬起,喜不自胜,两手接过灵果,嘴里不住地道着感谢。 见何胖子如此高兴,杨雅梅也朝他抿嘴一笑,只是车厢内才多大点空间,这一幕正好就被上官丽看在了眼里。 上官丽神情诧异,心里不禁失笑,早就看出杨雅梅对何胖子关心过甚,只是她以前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连灵果都要特意给何胖子留下一个,这让上官丽的猜想更加肯定。 见杨雅梅已经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上官丽也不便再看,空气忽然凝固,只剩下何胖子啃咬灵果的声音还在不时响起。 他倒是心大,丝毫没察觉出异样,对这一切都还茫然不知。 看着何胖子这般让人无语,上官丽脱口而出道:“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经过这事,杨雅梅也觉无颜见人,自是暗做假寐,以免上官丽问起之后,更显尴尬。 上官丽何等聪颖,怎会那般无趣,自然绝口不提,当下她便盘膝而坐,灵力内行,却是在稳固当前境界,以图窥见突破玄机。 如此,时间飞速流逝,此行目的终于到达,万仞山,近在眼前。 一阵欢呼声传来,将成小溪从空明状态中惊醒,上官丽也敛去气息,起身朝车厢门走去。 下了马车,成小溪才见到万仞山全貌,百丈之外,便是五座大山映入眼帘。 中间那座,即是此行目的——万仞山! 万仞山傲立当中,最显巍峨,气势恢宏,不计其高,想来“万仞”之名,便是如此得来。 目光左右望去,只见在它两侧,又各有两座卫峰屹立,较万仞山相比,要稍显低矮一些,可即便是这样,也当得雄伟挺拔。 如此五峰,互作倚伴,就如同人之五指一般,从地底穿出,直冲云天,让人满眼惊畏,叹为观止! 而那名扬天下的“三灵”之一——翼灵,便是被困在这里! 此时这五座大山周围,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圣尊一令之下,天下莫敢不从,无数军队集结在大山脚下,更有修者隐士藏在人群当中。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牢牢将万仞山围住,只待号角吹响,再行那最后一战! 古往今来,“三灵”始终都是传说当中的存在,其惊世修为,被天下人传的神乎其神。 可是如今,神话却将在人们眼前终结,只因为,圣尊欲要屠灵! …… 任务圆满完成,北方军团那一千骑士调转马头,就要奔赴龙桥复命,北冥宗那一干人等也离开了车队,朝着自家驻地而去。 成小溪等人略做分辨,随即又赶往最外围处,那里,便是南疆驻地。 兴许是南疆此行人数原因,他们的驻地也是所有驻地当中最小,也是最简陋的,只是用木块围起了一块地方,其他的,就要他们自行想办法解决了。 好在马车之上就有帐篷和生活物品,只不过和周围其他驻地比较起来,就要显得寒酸不少。 本来书院此行,除了随行那两位负责保护众人的教习以外,就属左玉麟声望和实力最高,众人也理所当然的以他为中心。 无奈何胖子和成小溪出现之后,书院这十人就被分做了两派,一派是左玉麟和他那群忠实拥护者,另一派,则是何胖子、成小溪、上官丽、杨雅梅,以及罗冲、吴意六人。 两派各自占据驻地一方,随后便开始就地扎营,期间又少不了在目光上瞪来恨去。 等到众人忙活得差不多了,这才有一军士过来传信,无非就是告诫众人,凡事都要听从中原号令,不得擅自行动罢了。 “我去西灵驻地看看,你们自作安排,天黑之前我便回来。” 上官丽本就是西灵公主,自然要去西灵驻地转转,同几人打过招呼以后,便只身离去。 何胖子却还站在两派驻地中间,与对面左玉麟沉默对视。 成小溪看了半天,也不知这二人在做什么,师兄故作凶狠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原本何胖子认为他的眼神,也能如上官丽一样凌厉惊心,奈何与左玉麟对视许久,却依然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这哪里能够让他接受,只见何胖子再也按耐不住,胖手伸出,两指一勾:“不服你就过来!” 都是高傲之人,左玉麟却要比他还气,要不是顾忌成小溪那怪异的能力,他怎能让何胖子如此得意。 左玉麟“呸”了一口,也不管身边几人,径直走向驻地外边。 “既然龙桥城门口未能将你二人留住,那我便再给你俩找些乐趣!” 走出驻地,左玉麟回身一笑,哪里还有半点俊逸洒脱,一张脸上全是阴狠残酷。 来到悟灵院驻地门口,左玉麟朝侍卫禀明来意,便被放了进去,想着林正身份,他稍做停顿,便直接向最中间,最豪华那座帐篷走去。 走到帐篷门口,左玉麟再一次被侍卫拦住,以林正的天赋潜力,再如何防卫森严也是应当。 侍卫通报之后,得到林正同意,这才将左玉麟请了进去。 林正所居帐篷,端是奢华大气,左玉麟进去之后,又穿过一个通道,这才来到了议事厅中。 得知左玉麟前来拜会,林正心里也琢磨不透,虽然龙桥城门处此人行径让他有些不喜,但他身为中原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怎有理由将左玉麟拒之门外。 左玉麟一进来,便见林正坐在主位之上,手里拿着本破旧书籍,低着头似在沉思,他也不顾是否打搅,漾起笑容,满是恳切地说道:“林正兄,忽然登门,莫要见怪!” 林正放下手中书籍,正了正身子,回道:“无妨无妨!左师弟有何要事?” 只不过,直到说出此话之后,林正还是端端坐着,纵使左玉麟朝他拜会,也不见他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眼见如此,左玉麟自知林正分明未将他放在眼里,只是如今还有事相求,他也只能将此不忿放到心底。 只见左玉麟伏低身躯,双手抱拳,对着林正便是一拜,随后闷下声道:“林兄定然知道那何茂与成小溪二人不在此行当中,来此途中他二人又对我多般辱骂欺凌,只是奈何师弟我学艺不精,竟不是那成小溪的对手,这才想着寻林兄出面,试一试他的深浅。” 说完此番话后,左玉麟上前一步,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看似半透明状的紫色物体,双手一捧,向林正递了过去。 “凝月石!” 林正本就无心插手此事,也不愿与左玉麟这等人物有半点交集,只是眼前此物珍稀无比,就连他都不忍拒绝。 沉默片刻之后,林正点了点头,这才做出决定:“明日,我便邀那成小溪比试一番,只是结果如何,我也无法看透,毕竟成小溪此人有些玄异,所使功法也古怪至极。” 第四十三章 认输 清晨,黑暗褪去,光明再现,正是一天中最怡人的时候,不寒不燥,让人恨不能将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成小溪伸着懒腰,走出帐篷,仰头看了一下天色,便开始做起了锻炼。 父亲教他这强身之法多少还是有些作用的,这些年坚持练习,虽然不能让他钢筋铁骨,成小溪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肉体变强悍了不少。 只不过,成小溪的外表看起来还是相当瘦弱,使人觉得他不是缺乏营养,就是体弱多病。 何胖子还在梦中飘荡,趁着美美的梦境,不肯清醒过来。迷迷糊糊中,他将身体翻到了另一边,或许是感觉到温度上升,他潜意识里将一只腿伸出了被子,随着翻身动作,又压在了被盖上面。 只是享受之际,帐篷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成小溪!” 何胖子忽地一惊,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慌忙间穿上衣服,奔出外去。 等何胖子到了外面,这才发现惊扰他好梦之人,只见驻地木栏之外,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青年,长身粉面,双手掐腰,一只手指着帐篷里面,嘴还大大张着。 不是他在叫唤又是何人! 只是这青年声音着实太大,不但惊醒了何胖子,南疆驻地中其他人也被吵醒了,片刻之间,都从各自的帐篷中走了出来。 见有人喊自己名字,成小溪赶紧朝那人走去,何胖子喊了一声:“师弟稍慢!”随后赶紧小跑过来。 到了那人面前,隔着木栏,成小溪还未开口,何胖子却抢先问道:“你是何人?喊我师弟做甚?” 在这荒原之上,要说认识他何茂的人,那肯定会有不少,毕竟他以后可是会接管万泽界的,他的情报,哪个势力敢不放在心上。 可是师弟成小溪自从下了龙泉大山,便一直在南疆书院当中静心潜修,外人何曾见过容貌?更别说在这北地之上,竟然还有陌生人能喊出名字来。 木栏外那名青年才不知道何胖子只一瞬间,心里便想了这么多,但见他不慌不忙,拱手说道:“在下乃悟灵院学生,奉林正师兄的吩咐,来邀成小溪师弟去我悟灵院驻地一行,对了……” 说到这里,青年又望了望空地上站着的其他几人,又道:“南疆书院其余人都在此次邀请当中,还请诸位看在林师兄的份上,这就跟我过去罢。” 林正此人,为人行事直爽豪迈,给成小溪的印象还算不错,龙桥上左玉麟对他二人发难,随后为他二人解围那名将领,也正是得了林正的授意。 想到此处,成小溪对着师兄点了点头,便跟着那青年走去,在他身后,其他十余人也紧紧跟了上来。 进了悟灵院驻地,南疆两派人这才聚在一起,眼下毕竟到了别人的地盘,总还是要为南疆争些颜面。 众人走进中原驻地,这才发现自家驻地何其简陋,更不要说眼前百余顶帐篷,也是他们万万不及的。 林正早就等在中间空地之上,如他所想,南疆之人一个不差,都立刻过来了。 等众人走近,林正整了整衣衫,朝着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成小溪迎了上去,面带微笑问道:“这北地气候实在恶劣,成师弟初来乍到,可还能够习惯?” 众人眼看林正此时对成小溪的态度,皆有些摸不着头脑,以林正那般绝世天赋,何需在面对成小溪之时做到这种地步? 人群之中,左玉麟紧咬着嘴唇,双目大睁,似要喷出火来,想他左玉麟身为南疆当代第一,昨日林正面对他时,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何曾将他放在眼中。 他成小溪何德何能!当日龙桥太守周易轩如此,此时林正又是如此,左玉麟心中似在滴血,妒意大作! 走进悟灵院驻地,成小溪一路左看右看,他也只是个十六岁青年,对一切事物都充满着好奇心。 听到林正问话,成小溪赶紧回过头来,摆了摆手:“还算不错。” 何胖子听到师弟这般回答,差点就跳了起来,心中不由感叹:“何止是不错,你一挥手,灵力加身,寒热不侵,比起在南疆还要舒适罢!” 成小溪当然不知道师兄心中如何讽刺自己,他回答林正之后,又疑道:“林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不用他问,林正也会主动提出,毕竟答应了别人,便不会失信于人。 林正望着成小溪,眼中布满赞许,哈哈笑道:“在龙桥城中,我见过师弟出手,当时便心头作痒,想要领略领略师弟的神奇手段,怎奈时间紧凑,这才等到现在。” 说到这里,林正突然拱手,上半身向着成小溪一弯,正声说道:“成师弟,眼下左右无事,还请与我一决高下,了我心愿!” 林正言辞恳切,掷地有声,还真让成小溪不好拒绝。 何胖子和上官丽几人也担忧地望着这边,生怕成小溪一时冲动,被林正说动,答应了下来。毕竟,那林正已是四段中期境界,他若奋力出手,必定超出众人想象。 纵使成小溪不知用何种手段击败了左玉麟,让众人觉得匪夷所思,并对其刮目相看,可是若将对手换成林正,只怕成小溪将会毫无还手之力。 因为,达到三段人境尚且只能被叫做天才,而修至四段地境,却被世人称为妖孽! 毫无疑问,他林正,就是这样一个妖孽,一个二十七岁便已经四段中期的妖孽,一个最有希望突破至五段天境的妖孽!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成小溪呆在原地,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在所有人的焦急等待中,成小溪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正对着林正,先拱手一礼,保持了三息过后,这才直起身子。 众人看他神情自若,心知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皆竖起耳朵,等着他说出来。 此时成小溪仍然是灵力伴身,不管是周围逐渐上升的温度,还是头顶上火红燃烧的太阳,都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想起那日周玉轩的肯定,以及眼下林正的邀战,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终究没有走错道路! 成小溪歪起嘴巴,极力忍住心中笑意,只不过那愉悦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林师兄天下第一,师弟我自认不如。” 林正等了许久,看成小溪兴奋的神色,还以为他必定会答应下来,哪曾想成小溪还未比试,就直接认了输,这使得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余人也都心思不一,有的觉得成小溪胆怯懦弱,有的认为成小溪有自知之明,更有人甚至耻笑成小溪故作高深。 只有左玉麟,此时激动万分,心中犹如万马奔腾,他大步从人群中冲出,指着成小溪便质问道:“无胆鼠辈,竟然未战先怯!你还有何颜面做我书院之人!” 斥责声迎面传来,成小溪当即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摸了摸鼻子,怎么林正尚未开口,这货却跑出来激动不已,好似自己犯了滔天罪过一般。 迎着左玉麟的目光,成小溪呵呵一笑,道:“难道你不觉得年轻一辈当中,林师兄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左玉麟哪里想到成小溪如此回答,面对成小溪他能指手划脚,可纵使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万不敢对林正不敬,只见他急忙转身,对着林正拱了拱手,随后才道:“林师兄当然第一,毫无争议。” 等他说完这话,成小溪却又问道:“书院可有规定,面对不敌之人,须得勇往而上?” 即便左玉麟恼羞成怒,可面对此问,他也只能如实回答:“没有。” “既然如此,面对林师兄这般天下第一之人,我为何不能认输?” 第四十四章 林正 一连串问题,接踵而来,让左玉麟一句都反驳不了,左玉麟心中苦闷,谁又能够知晓。要知道,为了请动林正出面,他可是付出了巨大代价的。此时成小溪已经成为左玉麟心中的一根刺,使他面目扭曲,恨不能将成小溪千刀万剐。 左玉麟如何仇恨成小溪,那都是他们南疆自己的事情,林正一点儿也不想插手其中,眼见成小溪果断地认了输,似乎自己平白得了个大便宜,林正也不禁喜笑颜开。 “简直比捡都要来的轻松。” 眼见事不可为,左玉麟一甩锦袖,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待左玉麟走后,似乎空气都变得好闻了些,上官丽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人群最前那人,随着那人一笑,连心情也飞起来一般。 何胖子才不管林正为何要与成小溪比试,在他看来,产生这个想法便是错误的。之所以方才他始终没有出言制止,那是因为师弟已经成年,而他一定会尊重师弟的想法。 眼下既然师弟做了决定,何胖子便再也沉不住气,只见他压低嗓门,言语中极具挖苦味道:“怎么,以林大哥的绝世修为,也要去学那左玉麟之辈,专门欺负我和师弟这种普通之人?” 林正心情大好,也不去计较何胖子话里有话,可他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提点一句,以免何胖子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于是他指了指何胖子,又指了指成小溪,道:“你的确很普通,但你师弟不同。” 何胖子本就天赋过人,只是他本身不愿修行罢了,所以他的心气不减反增,更加高傲起来。 因为何胖子觉得,之所以不修行,那是因为他的天赋太高,而现在天地灵力越发稀少,根本不够他到达天境巅峰,乃至于神境之中。 既然不能到达修行巅峰,那他还不如不修行,可是,即使自己放弃了修行,何胖子也绝对不能容忍别人当他是个普通人,看轻于他。 于是,何胖子瞬间翻脸,声音洪亮,气势汹汹:“小爷我主动放弃修行,这世间从此便少了个绝世天才与你争夺天地灵力,你不但不心存感激,还要当自己高人一等,呵呵!就凭你,也能做悟灵院第一天骄?” 不管其他人如何作想,成小溪听见师兄这话,当即连连点头,深感认同,他转过身去,对着林正便道:“林师兄,其实若论修行天赋和悟性,那我师兄才是第一,若他现在回心转意,只怕不需两年,便能将你超越。” 成小溪语气平平,如同在诉说一个事实,林正听了他这番话,又将目光投向何胖子,只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何胖子虽然长得丑胖丑胖的,可上天当真待他不薄。 若是他林正拥有何胖子那般天赋悟性,何需再去贪图“凝月石”祛除体内驳杂,从而被左玉麟当作刀使。只怕根本无需外物,只靠自身潜修领悟,一身修为便能精悍凝练,早就突破了五段天境! 林正想到这里,忽然间浑身一震,自己却是有些骄傲狂妄,如此下去,甚至会影响心性,不利于日后修行进境。 “成师弟,何师弟,是我心胸狭隘了!” 他缓缓弓下身子,对着成小溪和何胖子便是三拜,虽不曾五体投地,顶礼膜拜,却也是发自肺腑,尽显诚心。 做完这些,林正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方盒,看其不舍目光,显然这盒中也是难得之物。 再看几眼,林正这才抬起头来,望着成小溪,道:“成师弟,今日邀你比试,实则非我本意,只因左玉麟以重礼相求,而我也正好需要,这才应了下来。” “眼下我如此轻松便得了宝物,成师弟也有当中一半功劳!” 林正双手托起那盒子,继续道:“既是如此,还请成师弟收下此物!” 成小溪何曾有此遭遇,心中忐忑,不知收或不收,眉头纠结,更不知说还是不说。 何胖子哪管什么无功不受禄,眼见师弟面对宝物,却还傻乎乎的不敢收下,他拍了拍额头,心里暗骂一句“白痴”,随后走到林正面前,一把就将那盒子接了过来。 何胖子也不隐藏,当着众人的面,便将那盒子打开,只见方盒之中,藏着颗碧绿珠子,个头只有拇指大小,看其中碧色耀眼,所含灵力却是浑厚之极。 何胖子心中一动,这正好是师弟所需,林正早有打算,不管今日比或不比,最后他都会将这绿珠赠于成小溪。 因为,他早看出来成小溪的修行方式诡异! 林正礼貌一笑,缓缓说道:“这颗珠子,取自远古葬地外围一株妖树体内,与灵元类似,成师弟应该会喜欢。” 成小溪两指夹住绿珠,将其贴着眉心,两眼一闭,复又睁开,转眼之间,再看他脸上,却多了几分笑意。 只见成小溪小心收起绿珠,一拱手,诚恳说道:“多谢林师兄厚礼!” 林正摆了摆手,却不放在心上,比起成小溪的感谢,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我观成师弟确不曾纳灵入体,可偏偏就能够操纵灵力,虽然我不知这些灵力从何而来,可我料定这世上没有凭空诞生之事。师兄我思考多日,还是不得答案,请成师弟能解我疑惑!” 成小溪就喜欢林正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言行举止都正大光明,不似左玉麟那般奸险做派,让他心中厌恶。 他想了想,即便让林正知道,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他背对着众人,摸出灵元,两手紧紧捧着,并朝林正示意:“便是这个,林师兄自己看罢!” 林正赶紧欺身过来,眯着眼睛,仔细朝成小溪手中看去,见到灵元,这才恍然大悟,又沉默好一会,这才对着成小溪说道:“成师弟,这灵元蕴灵浑厚,当真价值连城、世间少见。可师兄要劝你一句,灵元再好,终归属于外物,早晚会有灵力用尽那天,到了那时,你又能如何?” 成小溪见林正神情严肃,语气关切,自是知道这是他心中所想,于是成小溪迎着林正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林师兄勿需担心,我早有打算。” 林正自然不信,还能有何打算,等到灵力耗尽,又再更换一颗灵元? 想到如此,林正当即伸出左手,直接搭在成小溪的肩上,嘴里忙不迭地劝道:“成师弟,修行一路,重在自身,你还是要以人为本,不要太过于依赖外物,如此到得最后,或许就会得不偿失!” 感受到林正的真心实意,成小溪心中也不禁有些唏嘘,同样是天资出众,为何左玉麟就不能如林正这样,眼界高远,心胸开阔! 念及此处,成小溪只能再点点头:“我明白了。” 直到现在,林正才放下心来,眼珠一转,却又看到了正双手抱胸,低头不语的上官丽。 他抬起脚步,便朝着上官丽走去,人还未到,声音就传了出去:“上官师妹,看你周身气息虚浮,这是要突破境界了罢?” 上官丽听到声音,微微抬头,看到林正已经走近,她“哦”了一声,又将头埋了下去,似所有事情,都让她提不起半点兴趣。 林正有心搭话,哪里知道上官丽如此反应,此时周围又有百多人看着自己,没有退路,只能再往前去,林正再靠近一步,与上官丽只隔了三尺距离。 微风吹动,淡淡幽香萦绕,沁人心脾,美人近在眼前,伸手可触,林正气血上行,只觉心潮荡漾,欲罢不能! 靠近之后,林正才发现,原来上官丽一应风情,全部被她刻意隐藏。平日远远一见,哪有惊心动魄,眼下咫尺之间,他才感受到风景绝色。 第四十五章 意外 林正心中有何感想,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此刻他鬼使神差般地靠近,心里也没做何打算,只是他这般冒昧举动,却意外的引起了上官丽的不喜。 要说女子,单论中原那也是数不胜数,可林正何等天赋,眼光自然非比寻常,修行至今,还从未有人能让他眼前一亮。 可是上官丽不同,她不止身世显赫,出自西灵皇族一脉,就连修为也让人无从挑剔,要知道,上官丽比起林正,还要年轻好几岁。 上官丽什么都好,唯独有一样怪癖,且不说林正靠近自己究竟有何目的,只是这种行为就让她难以接受。要知道,何胖子与她自幼相识,平日也无法近她身边,更不用说是林正了,换了谁都是同样的结果。 碍于林正身份,上官丽也不好直言叱责,毕竟那样有伤林正尊严,于是她往身后退了一步,鼻翼抽动,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她享受模样,似乎身旁无人,连空气也更加好闻。 “林师兄,有话还请直说。” 上官丽毫不掩饰嫌弃之意,林正左思右想无果,当下便觉无语,看了看周身上下,规规整整,一尘不染,又是哪里惹了上官丽不悦? 或许这便是她的脾性,林正轻笑一声,又道:“上官师妹,等翼灵之事过去,还请在磐石城多留两日,好让师兄尽一尽地主之谊。” “休想!” …… 比试之事,便以成小溪的认输告一段落,此事由于在悟灵院驻地发生,自然受到万众瞩目,不用多久,便传遍了整个万仞山周围。 所有人都知道了林正邀战一个声明不显的青年,而那青年却也果断,直接就认了输。 而除了这个,大家关心的最多的却是,这个青年究竟是何人,能有资格与林正比试,当下无数目光投向南疆驻地,都想看看成小溪的模样。 成小溪哪里知道他如今这么有名,自打从悟灵院驻地归来,他便足不出户,整日窝在帐篷里面,连吃饭都是让何胖子送进来。 不为别的,得了绿珠,成小溪哪里还有闲暇四处晃悠,他将所有时间都放在聚灵当中,连夜间都比以往睡的更晚。 如此拼命,终于,在第三日午后,那颗碧绿色珠子,在成小溪的掌心中不断缩小,最后,竟然化做一片粉雾,被风一吹,就这样飘散在天地之间。 成小溪拍了拍手,重新捧起他那颗深黄色灵元,眼中布满笑意,比起前几日,这灵元的色泽更加深邃不少。 他一边注视着灵元,一边感叹道:“林师兄真是个好人啊!” 成小溪站起身子,伸了懒腰,活动着浑身筋骨,推开布帘,就要往外走去。只不过三日没有出来,他早已习惯了帐篷中昏暗的环境,突然来到外界,顿感光芒耀眼,两只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湛蓝的天空,只一轮圆日高悬,霞光万丈,照亮整个世界,放眼望去,除了万仞山还屹立如初,其他周围荒原一片沉寂,就连那时有若无的轻风,也透着一股荒凉气息。 也不知道北地本就如此,还是受天地大势影响,逐渐变得凋零。 扫去这些无端念头,成小溪两耳一动,忽然听到了隔壁帐篷传来了声音:“站好别动,保持一刻时间!” 未过一会,声音再响起:“算了,还是半刻罢!” 声音如铃悦耳,不是上官丽又是谁? 成小溪偷偷摸摸走到那帐篷门口,轻轻掀起布帘一角,透过缝隙往里面看去。 只见,上官丽背对着帐篷口,右手拄着“青珏”巨剑,左手拿着颗果子吃得津津有味,杨雅梅盘坐在床榻边缘,也看向上官丽这边,秀眉微撇,眼中浮现出不忍之色。 成小溪正感奇怪,上官丽却发现了身后动静:“小溪弟弟,快快进来。” “唉!” 应了一声,成小溪便走了进去,只是他眼见帐篷内气氛诡异,而上官丽也始终没有转过身子,所以他暗中保持警惕,不敢离上官丽太过靠近。 “呃……” 只是任他如何小心翼翼,等走进帐篷,他还是被惊了一跳。 帐篷正中,上官丽面前,竟然还有一人存在! 那人满头大汗,面目狰狞,身体下沉,两腿朝身子两侧半曲,作骑马模样,双手举过头顶,托着一个竹篮。 “师兄?” 那人一头罕见的短发直直矗立,身穿一袭火红色通体长衫,头圆体胖,不是何胖子还能是谁! 眼见如此,成小溪赶紧走到何胖子身边,,嘴里接连问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锻炼身体?” 何胖子苦不堪言,一张胖脸憋得通红,听到师弟问话,再瞟了眼上官丽,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 成小溪伸出双手,正要将何胖子拉起来,不料身后却传来声音:“不要管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成小溪回头一看,只见上官丽手指勾起一缕头发,正一圈一圈环绕在指头上,她看了一眼何胖子,何胖子身体一颤,汗水流得更多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成小溪当然知道上官丽其实心地不坏,为人也颇有原则分寸,索性也就不再管何胖子如何。 他又走回上官丽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上官姐姐,师兄犯了什么错,要如此处罚?” “呵!”上官丽冷笑一声,目光望向何胖子头顶竹篮:“你还是问他自己罢!” 成小溪顺着她目光仔细看去,这才有了发现,只见师兄头顶竹篮,其中竟还装着灵果,色泽或是金黄,又或是鲜红,大小不等,清香浓郁,数量着实不少,难怪师兄双手也在颤抖。 从成小溪进来到现在,又过去了不少时间,何胖子一直保持着那种姿势,许是终于撑不住了,只见他胖躯大震,汗水横流,两腿一软,便瘫倒在地上,伴随着“咚”得一声,满篮子灵果掉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成小溪心疼师兄,连忙上前查看。 “只是脱力而已!” 上官丽自然清楚何胖子为何倒地不起,只是相比何胖子,她更关心满篮子灵果有没有被摔坏。 等到上官丽一个一个将灵果捡起来,何胖子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上官丽放下篮子,歪着头,盯着他,道:“知不知错?” 何胖子闻听此话,暂时忘却了周身酸软,瞬间便出现在上官丽身前,凄声道:“上官姐姐,是我错了,下不为例啊!” 成小溪看了看篮中灵果,又看了师兄惨状,突然灵机一动,道:“师兄,莫非这灵果?” 何胖子转过头来,一脸苦涩,颓然地点了点头。 成小溪哑口无言,心中又莫名有些佩服,想起前日聚灵之后,满口寡淡,便问师兄索要灵果,却被告知早在出了龙桥以后,便一个不剩了,那时候他还有些遗憾不已,毕竟自己当初也分得了两个。 成小溪心中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哎!师兄,你真会藏东西!” 听到这,何胖子忽然起了精神,脱口便道:“那是!”刚说完,这才发觉场合不对,他神情一肃,立刻去看上官丽的反应,待他见到上官丽似乎没有生气,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才又将头埋了下去,装作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给了教训,上官丽便再也不去看何胖子,但见她提起竹篮,眉飞色舞,悠然说道:“这篮中灵果,也有你何胖胖的功劳,那便算你一份。” 说罢,上官丽低下头,从篮中挑出几个略小一些,相对青涩的果子,随手间放在了竹篮外面。 何胖子早做了最坏打算,哪里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当下眉开眼笑,乐呵呵地将那几个果子收了起来,嘴里还不停说道:“大气、大气……” 第四十六章 上山 几日过去,始终不见号令传下,成小溪几人百无聊赖,每日里除了吃吃喝喝,便是静坐冥想,对那翼灵的好奇之心也越来越深。 驻地边,成小溪将背靠在木栏上,正在听何胖子诉说心声,看他唾沫横飞的样子,这三日的确过的挺不容易。 成小溪刚要说话,忽然间,一声凄厉长鸣划破长空:“啾……”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成小溪立刻转过头去,两眼直望着万仞山上。 只见,万仞山上,强风骤起,不知从何处刮来,风沙漫天,将山上屈指可数的那几颗沧桑老树吹得东倒西歪,连树根都露了出来,看样子经此过后,这万仞山当真会沦为一处绝地,再无半点生机。 长鸣声响彻云霄,惊动了万仞山周围所有的人,无数目光聚焦于山上,想要沿着鸣叫声,找出翼灵的踪影。 中原大帐之中,一位方脸长须之人走了出来,只见他浑身盔甲覆盖,只留出一张脸还露在外面,身材高大魁梧,模样神武不凡。 那人也和其他人一样,目光紧紧盯着万仞山上,似也在寻找某些蛛丝马迹。就在这时,他忽然摊开右手,一张不大的纸片显露出来。 他睁大双眼,将目光停留在那纸片上面,神情狂热,似有无比期待。 眨眼之间,那纸片有了反应,一阵热流涌起,纸片瞬间燃烧起来,他一动不动,两眼死死盯住,丝毫不惧被烧伤了手。 很快,纸片燃烧殆尽,只留下灰黑痕迹,那些灰烬留在他的手掌中心,竟然相互牵引,勾勒出一个字来: 杀! 那人看到“杀”字,立刻将灰烬一口吹散,脸上显现出莫名微笑,似喜非喜。 只见他振臂一挥,胸中一股劲气迸发出来:“杀!” 在他大帐周围,早有数十名军士守候,听了“杀”声,立刻四下散去,却是传令去了。 那人喊出“杀”字以后,便不再有别的动作,抬起头,又将目光投向万仞山上,看其兴奋模样,怕是在等待某个契机出现罢! 很快,那数十人便将命令传到各方,万仞山周围瞬时热闹起来,不断有人从驻地中走出,在万仞山前与自家势力汇合,队伍不断扩大,从四面八方,将眼前大山,围的水泄不通。 南疆众人也得了命令,依照那军士指引,来到了万仞山西面山脚,成小溪放眼望去,只他这处最为可怜,只有寥寥十余人。 何胖子一脸期盼,恨不能现在就杀上山去,第一个见到翼灵模样。只见他磨拳擦掌,似乎等他上去,就要立刻与那翼灵做上一场。 上官丽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傻子。” 一句话,两个字,何胖子如受重击,顿感胸口发闷,羞愤之间,却又不敢放出狠话,差点没被逼疯了。 杨雅梅站在上官丽身后,手握劲弓,背上还背着箭筒,这便是她的武器。原本她还手脚冒汗,心里紧张不已,此时听了上官丽的话,再看何胖子反应,禁不住失声大笑,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成小溪拍了拍何胖子后背,安慰他道:“师兄放心,待会儿遇到翼灵,定让你第一个上去交锋。” 何胖子张了张嘴,喉咙如被堵住,想起自身实力,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后悔之色,只见他后退两步,站到了成小溪的身后,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再也不复刚才的气势。 “呜……” 烈日当空,号角声起! …… 顶着酷热天气,众人开始朝山上攀登。所幸万仞山坡度相对平缓,没有悬崖绝壁,众人除却满头大汗,倒也显得格外从容。 一路走来,成小溪四下观望,由于他有独门手段,所以丝毫感觉不到炎热,浑身清凉舒适,好不自在! 入眼之处,空空荡荡,除了山石泥土,便再无其他,那几颗被风吹起的老树,或许真是万仞山中最后的生命,当然,除了不知藏匿在何处的翼灵! 成小溪望着被风连根拔起的老树,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往山上走去。 眼下万仞山中,汇入了十余万人,分布于山体四周,彼此相连,组成一个巨大的圆圈,从山上往下看,那般滔天气势,如同燎原野火一般,不断朝着山上侵袭,只怕得见,也要望而却步! 可那不知身处何处的翼灵,才不会如此认为。 此时山顶一处石壁形成的洞穴当中,有两个老头正藏身在这里,其中一个头发斑白,怕是没有几年好活,另一个稍微年轻不少,身型却有些微胖。 微胖老头一手抓住岩壁,一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正往山下方向望去,瞧得山下这般阵势,他又折返回洞中,对着另一名老头抱怨道:“真真是无可救药!那翼灵源自远古,纵然它不擅攻伐,但凭其自身蛮力,也能够横行天下。但凡有一丁点脑子,也知道不会简单对付,人数再多又顶个屁用!” “哼!”洞中那头发斑白的老头嘴角扯起,一双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洞外,嘴里喃喃低语:“连你都知道这些,圣尊又岂能不明白!” 看着洞外霞光辉映,他眼神突然明亮起来,随即又想到什么,满脸皱纹也变得更深刻了些,他回过头来,凝视着微胖老头,沉声说道:“为何昨日不上山,前日也不上山,等到翼灵苏醒,便有了动作?” 微胖老头认真思考片刻,眼中惊疑不定:“难道圣尊刻意如此?” 等他回答之后,那头发斑白的老头神色更加凝重,低声再道:“你知道翼灵有何天赋神力!” 微胖老头暗自一想,禁不住心头大跳,头皮都在作麻,只见他用力转过头来,口中急急说道:“莫非圣尊欲冒天下之大不韪!” 念及此时山中十余万人,他更加确信这种想法,登时勃然大怒,头上青筋乍起,一声狂啸,震得洞中尘土飞扬:“他敢!” 微胖老头呼吸逐渐加重,眼中红光四射,披头散发,当真怒不可遏。 那头发斑白的老头收回望向洞外的目光,大力地咳嗽了起来,脊梁弯曲,身子佝偻起来,缓了好一会之后,这才开口说道:“只怕就是如此,哎!” 感叹一声,又牵动了咳意,见他如此难受,微胖老头连忙度过去一道灵力。 强忍住咳嗽,头发斑白的老头抬起头来,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事已至此,合你我之力,也于事无补。” 微胖老头话已到了嘴边,只是看着他那苍白的脸色,终究还是沉默了下去。 …… 半个时辰过去,碍于翼灵威名在外,伐灵队伍始终小心翼翼,时刻警觉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经过最初那声长鸣之后,翼灵再也没发出任何动静,如同消失了一样,伴随这种安静,所有人却变得紧张起来。 心中忐忑,目光便更加四下留意,脚步也变得越来越慢。 终于,半山到了! 就在这时,号令再次传下,十余万人原地休整,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舒了口气,一直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少数人甚至欢呼起来。 成小溪挨着何胖子就地一坐,山石滚烫,他“哎哟”一声,又立刻跳了起来。 何胖子疲累不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也把屁股烫不熟。 上官丽倩影俏立,抬头仰望山上,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恐慌,似乎在那山顶之上,有着无穷危险,正等待着他们。 杨雅梅也神情凝重,遍体香汗淋漓,只见她左手握紧长弓,右手随时准备把利箭送到弦上,耳边稍有动静,便立刻绷紧身躯,如临大敌。 第四十七章 翼灵 就在这时,成小溪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山上,在山上某处,一股绝强的气息腾空升起,那般炽烈,直胜过天上太阳! 他转过头,正要告诉身旁众人,只是上官丽等人神色如常,竟然没有丝毫察觉,等他再向山上望去,那气息却如昙花一现,早已消失不见,任他如何寻找,也没能够再发现。 可他知道,那种感觉,必定不假! 翼灵只怕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这十余万人冲上山去,只是它真有传说中那般强大,能敌得过十余万人的攻击? 在成小溪胡思乱想中,号令再次传来,伐灵队伍陆续起身,继续朝着山上围拢。 到了此时,众人早已没了山下活跃,一个个神情悔怕,只留下无穷惧意,放眼望去,就连混杂在人群当中,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士也同样如此。毕竟那翼灵可是传说之物,自远古以来,便一直存活于神州大陆当中,若真是容易对付,只怕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只是到了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心里不住地为自己加油打气。 在十余万人的担惊受怕当中,一刻以后,山顶,终于到了! 众人互相推挤着,终于登上了山顶,心中担忧的源头,此时便暴露于所有人视线当中。 平整的山顶上,已被十余万人站的满满当当,除了中间百丈范围。 就在那百丈范围正中,有一个往下凹陷的大坑,方圆十丈左右,看不见有多深,只有无边的煞气,源源不断地从坑里散发出来。 那位方脸长须在山下喊出“杀”字的将领此时从一群军士中走了出来,只见他拔出腰间长剑,一步一步地向着坑边走了过去。 十余万人紧紧地盯着他,俱都摒神凝气,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数十丈距离,在众人眼中,竟似走了一年之久,让人感觉如此的漫长。 终于,再有一丈,他便走到了坑边上。此时,所有人都放松心神,只等他踏出最后几步。 “啾!” 便在这时,一声高亢嘹亮的鸣叫声从坑中传出,随即,无穷无尽的古老洪荒气息扑面而来,席卷整个山顶。 那气息太强太急,伴随着凛冽的风声,众人纷纷闭上了眼睛。 很快,气息消散,风声也随之停息下来,众人睁眼望去,只是坑边将领已经消失不见,唯有他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长剑还插在地上,孤独的晃动不止,似乎在为其主人哀悼,又似乎在为这十余万人不幸。 一双巨大的爪子攀上了坑沿,紧接着,一个高大的红色影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十余万人瞠目结舌,心中涌起无边恐惧。 翼灵,出现了! 成小溪鼓足勇气,往坑边看去,只见那翼灵傲立山巅,身长足有六丈不止,爪尖喙利,巨眼放光,如同两只硕大的红色灯笼一般,一眼望去,让人浑身不由生出刺骨寒意,连心跳都停了下来。 翼灵身长六丈,浑身羽毛俱是火红颜色,往那一站,气焰冲天,十余万伐灵队伍,皆都胆战心惊,一动也不敢动,更有甚者,被吓得屁滚尿流,浑身颤栗不止。 就在众人胆寒之时,那翼灵又有了动静,只见它头顶翎羽一晃,鸟头转动过来,忽然望了成小溪一眼。 何胖子眼见翼灵看向这边,连忙冲到上官丽身后躲藏,此时他对翼灵的恐惧,早已压过对上官丽的惧怕,一双胖手使劲抓住上官丽的衣角不放,两只小眼睛紧紧闭上,再也不敢睁开。 成小溪心头大震,迎着翼灵的目光看去,在那两只锐利的眼睛里面,他分明感觉自己看到了疑惑和不解。 “啾……” 在他正这般猜想之时,翼灵如受刺激,忽而仰天狂啸,尖锐声浪如同滔天巨浪,狠狠地打在了十余万人身上,好些体弱之人七窍中不断流出鲜血,哀嚎声此起彼伏。 这般妖神,何以抵挡! 啸声稍止,翼灵浑身一振,一道红色光芒从头闪到尾部,便在这时,只见它双翅一展,骤然张开,“锵”得一声,如同宝剑出鞘。 等到翅膀完全张开,足有十丈长短,伸展之间,遮天蔽日,根根硬羽来回闪烁,万丈赤芒从中生出,直冲天际! 人们心胆俱裂,争先往山下跑去,再也顾不上什么号令,什么伐灵,眼中翼灵如此神威,岂是他们所能抵抗! 场面瞬间变得凌乱不堪,十余万人四散奔逃,如同被捣毁了巢穴的蚂蚁一般,成小溪等人却没有动,林正也没有动,因为他们知道,在这般天地神物面前,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望着眼前奔逃的人们,翼灵忽然张开尖喙,一阵悦耳清脆的嘲笑声发出:“哈哈哈……” 成小溪此时心中复归平静,似它这般存在,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已经产生了灵智,能口吐人言,也算不上奇怪了。 翼灵笑过之后,终于开始了动作,只见它巨翅扑腾,来回煽动,妖风四起,山顶处飞沙走石。人们再也顾不上奔逃,赶紧站稳脚步,抓紧身边一切事物,以免被大风卷走。 可翼灵神威,何止于此! 随着狂风肆虐,山石都被挖下厚厚一层,成小溪以灵力牵引住大地,并且将其他几人也护住,上官丽更是将“青珏”插入地下,紧紧握住剑柄,这才稳住身形。 空中布满了尘土,天地间一片黄褐颜色,朦朦胧胧,人们暂时失去了视觉,再也见不到任何东西。 这时,成小溪身前却忽然传来声音:“你这灵元,从何而来?” 成小溪如临大敌,身体不自觉地绷紧,眼中世界忽然清晰起来,在他身前三丈之处,那翼灵凭空出现,等他再伸手摸向腰间,灵元连着布袋都已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这般近距离望着翼灵,成小溪心里逐渐平静,竟生不出半点害怕,他镇定地说道:“六年前,这灵元从龙泉半山之上滚落,随后便到了我的脚下。” 听了成小溪的话,翼灵若有所思,感受着身边悬浮着的深黄色灵元,它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似乎心里做了什么决定。 灵元又飘了过来,成小溪张开手,将其握于掌心,眼睛却还仰望着翼灵。 风声又急了起来,天地间一片萧瑟,时而夹杂着不知是谁的凄惨呼声,成小溪的眼皮渐渐垂下,身体失去了控制,随即摔倒在地。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连老乌龟都有如此魄力,我便也帮你一把!” 成小溪沉睡之后,翼灵这才开启了杀戮,一时间,万仞山上肢体横飞,惨绝人寰!任凭人们如何拼死抵抗,在翼灵的钢翅铁爪之下,也根本无济于事。 这哪是伐灵,分明就是送死! 过了约莫一刻左右,翼灵似乎也发泄够了,终于又回到中间那个坑边,就那样静静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流光闪动,变幻出各种色彩,气息也越加凝练浑厚。 世界再度清明,和上山时一样,万仞山仍旧屹立如初,只不过伐灵队伍从最初的十余万人,减少到眼前的不足两万,而剩下的这两万人,也都被吓破了胆,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从无边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四周满是残肢断臂,腥气冲天,令人作呕,上官丽几人紧紧围绕在成小溪的身边,看着眼前人间炼狱,心里也不知有何感想。 似乎他们这里让人感觉安全一些,不知何时,连左玉麟几人也躲了过来,只是碍于上官丽手中巨剑,才不敢太过靠近。 第四十八章 阴谋 炎热笼罩在荒原之上,幸运活下来的几万人动也不敢动,生害怕又引起了翼灵的注意,万仞山顶被无数人的鲜血,裹上了一层黏稠的黑红色彩。 上官丽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既然中原决意伐灵,那必定还有变故发生。 正如她所想的一样,等翼灵不再疯狂屠杀之后,圣尊,登场了。 他,才是神州大地上的绝对主宰! 眼前正缓缓走向翼灵的圣尊大人,不是身强力壮、威武霸道的帝君之相,他,很平凡,很普通,孤寂的身影,慈祥的面容,最显眼的反而是那一头苍苍白发。 他身穿雪白长袍,气息内敛,周身上下一尘不染,让人一见,便会产生一种圣洁亲近的感觉。 圣尊一路走来,见到周遭惨状,心中毫无波澜,感受着翼灵身上的气息,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似乎他觉得,死去的这几万人,还远远不够? 走到离翼灵十丈距离之时,圣尊终于停了下来,脸上升起一副悲悯模样,对着翼灵,声嘶力竭地喊道:“恶灵!休要放肆!” 喊声滚滚,如闷雷震天,传出去好远好远,数万人将目光聚在他的身上,这时候才感受到了安全,欣喜若狂一般大呼小叫着:“圣尊!圣尊……” 见到周围人反应,圣尊心中渐定,随后又道:“不想你已到了这般境地,只可惜逝去这数万英灵!” 此时周围人们,哪里还分派系势力,不管是谁,都将圣尊当成了心灵寄托,只希望他能够铲除了这恐怖的恶魔。 见目的已然达到,圣尊白衣飘飘,无风自动,满头白发狂乱舞动,一身绝强修为显现而出,形成了一个数十丈大小的透明光罩,将他和翼灵与外界隔绝开来。 做完这一切后,圣尊又打量起翼灵的气息来,沉默片刻,惊疑道:“吸收数万人灵力,却未见你修为增进几分,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何?” 翼灵“哈哈”一笑,两只如灯笼一般大的眼睛清澈明朗,不答反问:“所以,这才是你的打算?” 光罩既已笼罩,圣尊索性不再掩饰,面对这个可怕的问题,他居然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 如同听到天大的笑话,翼灵鸟口大张,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难怪那日你击伤我之后便退去了,原来是为了将我困在山顶,好让这些蝼蚁上来送死,真是绝好的算计!” 圣尊又点了点头,老脸之上有笑容浮现:“修行之人,谁不想追寻更高境界,你看我这模样,哪还有突破的希望,使出这般手段,也是情有可原啊!” 翼灵死死地盯着圣尊的眼睛,圣尊说话的时候,情绪没有任何波澜,如此心胸,何以傲视天下!何以当得圣尊二字! 热浪扑面的万仞山上,伴随着圣尊这一番话,使得翼灵的心中,滋生出无穷寒意。 人心,当真可怕! 翼灵早已不复刚才的平静,眼神之中,也对圣尊产生了莫大的恐惧,比起它亲手屠杀数万余人,眼前这个老人,更加可怕千万倍。 圣尊见翼灵这般模样,竟有些得意忘形,忍不住又对翼灵说道:“其实,让天下人前来伐灵,还有一个用意,那便是借此削弱他们的力量!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桀桀桀……” 一切连贯起来,翼灵悔恨不已,巨大的身躯一阵颤抖,整个万仞山都随之一晃,它怒目相向,尖声怪笑,道:“只恨我着了你的计,平白增添无尽杀戮!” 说道这里,翼灵气势大胜,作出一副视死如归模样,再不多言。 只是它的目光余处,忽地显出成小溪的身影。 …… 自从圣尊升起光罩,将自己和翼灵隔绝在内,外界便只能看到他们的神情动作,却再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上官丽叫何胖子背上成小溪,一行人便往山下走去。 所有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庆幸上天庇佑,庆幸圣尊出现,庆幸命不该绝。 更多的人则是沉浸在悲痛当中,毕竟死去那数万人中,也有他们熟悉或者亲近的人。 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就如成小溪最初所想一般,为何修行? 只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罢了! 此间一切不过只是圣尊的一个阴谋,如今尘埃落定,再也无力回天,两个老头暗中跟着南疆这十余人,只想快点逃离这个阴森可怖的地方。 等成小溪睁开双眼,已经到了山下驻地当中,众人手忙脚乱的收拾起行装,许多不重要的东西都留在了这里。 轻装上阵,奔赴龙桥。 此次北行之旅,完全就是一个笑话,来自神州各地的家族、门派,以及各大势力都损失惨重。唯独南疆,由于来的人本来就少,左玉麟又难得的认了怂,躲在上官丽等人后方,这才得以保全了性命。 行出万仞山数十里地,众人这才放慢了马车的速度,数万人陨落在面前,而且是以一种极度凄惨的方式,大家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上官丽和杨雅梅身为女子,眼下后遗症更加明显,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肢体横飞、鲜血直流的画面,在万仞山上,神经紧绷,那时候还不觉得,而今离开以后,二女每每想起,脸色都不禁变得异常苍白。 上官丽放下水壶,肚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她撇着嘴,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望向成小溪,轻声问道:“感觉好些没有?” 万仞山上,成小溪莫名晕倒在地,可把众人吓了一跳,随后探得他呼吸平缓,这才安心了一些。 成小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除了头有一点胀痛之外,他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他双手托住下巴,思绪又飘飞到了万仞山上,也不知如今那里是何情况,翼灵怎样? 想到这里,他甚至生出了再折回去看看的念头,不过他知道,这并不现实。翼灵何等强大,哪里需要自己操心,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又给众人加了个灵力套。 还好他醒了,不然只怕第一个热死的,就是他的好师兄。 做完这些,成小溪终于想起来,他好像遗忘了什么,万仞山上和翼灵的对话又重新浮现,直到他倒地的那一刻。 “连老乌龟都有如此魄力,我便也帮你一把!” 成小溪记得,当时虽然他意识迅速模糊,可那分明就是翼灵的声音,当下他又检查了一下腰间灵元,还翻看了一遍身上衣物,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翼灵源自远古,活了不知多少年,没必要骗自己吧? 想到这里,他调整好呼吸,重新感受身体情况,当他的意识探入身体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如同天空中那轮圆日一般,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是灵力! 翼灵所说要帮他,原来是给了他无数的灵力! 成小溪愣了一瞬,随即狂喜不已,他下意识地跳了起来,由于跳的太高,头顶到了车厢上,“咚”得一声,一阵剧痛袭来,他又“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何胖子摸了摸师弟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嘴里喃喃低语:“不应该吧,被翼灵伤到了脑子?” 上官丽本是在远望窗外风景,借此驱散心中恶心念头,忽然听到声音,她忙转过头来,见到成小溪捂住脑袋大声呼痛,心里顿时产生了与何胖子一样的想法。 “过来让我看看。” 成小溪一边摆手,一边将头伸了过去,两眼圆睁,只见上官丽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近在咫尺,雪白晶莹,香风扑面,他心跳加剧,气血上冲,只感觉头顶更痛了一些。 第四十九章 二老 上官丽神色专注,哪里知道成小溪的想法,她先是看了看成小溪头顶红肿的地方,随后又握住成小溪的手感受体温。 “不要紧,休息一会便好了。” 她温和的话语,成小溪却并没有听见,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上官丽的手上,方才被握住的一瞬间,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让他灵魂都不由地一颤。 青衫玉面,肤若凝脂,真是美绝人寰。 成小溪再偷偷瞟去,眼中不胜美好,心想道:“眼前女子便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人了罢!” 上官丽见他没有动静,于是又推了推他的手:“小溪弟弟!” 这回上官丽加重了声音,成小溪“哦”了一声,如梦初醒,连忙退后两步,不敢去看上官丽的眼睛,手也不知该如何放。 上官丽见他没事,又回了窗边。 成小溪虚着眼睛,偷偷看去,只见上官丽凭窗远眺,一手自然地放在身后,另一只手轻附在车窗上,身形玲珑,婀娜多姿。成小溪嘴角上扬,只觉岁月静好,如梦如幻,真叫人不忍惊扰,但愿能一直这样下去。 奈何好景不长! 马儿一声长嘶,很快停止了前进,前方传来了说话声音。 成小溪几人赶紧下车查看,但见前头那辆马车旁边,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中,何胖子揉了揉眼睛,登时怪叫一声,欢天喜地地朝那边奔了过去。 “院长大人。” “副院长大人。” 两位教习齐齐拱手做礼,其余人也是如此。 “兔崽子,胆子大了,敢带着师弟偷跑!” 死里逃生,何胖子始终有些后怕,此时看到师父和院长老头出现,他的心里不胜欢喜,急忙跑到二人身边,露出一副委屈受苦的模样。 只是两个老头人老成精,怎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 等何胖子跑到身边,胖师父见准时机,抬起手迅速在他头上“砰砰”敲了两下,口中怒骂道:“长本事了!敢带着师弟偷跑出来,你可知道方才有多危险!” 何胖子猝不及防,当下欲哭无泪,强忍着疼痛,嘴唇颤抖不止,有心争辩几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总不能告诉胖老头,是师弟蛊惑他出来的吧。 想到这里,何胖子努力睁大眼睛,使自己看起来凶狠一些,转过头去,怒视着成小溪,怎料成小溪朝他“嘿嘿”一笑过后,便将目光望向胖师父,不再理会他。 胖师父也是一时气愤,敲过徒弟的脑袋之后,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毕竟在万仞山上,他二人也在暗中保护,若是翼灵真敢对南疆之人下手,他们也不会让其轻易得逞。 一番折腾之后,众人匀出来一辆马车,两个老头坐了上去,继续朝着龙桥方向前进。队伍中有了这两位存在,众人心头渐定,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可是没有人知道,更大的危机还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第一辆马车当中,两个老头面对面坐着,手掌相接,一个满头大汗,一个面色苍白,看起来状态都不是很好。 方才在马车外,为了稳住大家的心神,二人只能强作笑颜,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直到走上马车。 二人保持着这种状态,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轻叹,空气中弥漫起无奈的味道。 “看情况,我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日,长则一年,短则一月。” 说话之人,正是那个面色和头发一样雪白的老头——南疆书院院长何剑明。 另外那个胖老头,自然就是成小溪的师父,南疆书院副院长:王越。 自从那夜从南疆离开,二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北地,几经波折,这才找到了翼灵的位置。他们的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想方设法阻止圣尊,最好是让翼灵自行察觉到危险,振翅高飞,远离北地,逃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去。 可是,圣尊既然早已经有了打算,又怎会让他二人如愿以偿,等二人寻着踪迹找到翼灵之时,便已入了圣尊布下的天罗地网。 数千弑神军忽然从四面八方出现,将他二人团团围困在一处荒原上,很快,便对着二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修为到了他们这等境地,随手之间,便有莫大威能,早已不惧人间刀兵,所以面对数千人的浩大攻势,二人神色如常,丝毫不见担心。 只是,圣尊何许人也,又怎会做那无用之功,他早把自己藏在暗处,等着二人应对千军冲击时,暴露出自身破绽。 就这样,二人浑然不觉危险临近,从容应对着弑神军前赴后继的送死行为,忽然间,身后灵力大盛,二人心中一惊,匆匆转过身子,而此时圣尊蓄势已久的攻击已经到了面前。 尽管他二人迅速地作出了反应,驱使手段拼命防御,可他二人慌忙之间,哪里抵得过圣尊全力施为。 眼见抵挡不住,又退无可退,何剑明大喝一声,直接挡在了王越身前,身体隐隐透出幽光,奋力一冲,便与圣尊那道攻击直接撞在一起。 强强相对,瞬时间激起一道惊人的冲击声浪,朝着四周快速蔓延开来,数千士兵急忙伏低身子,捂住口鼻,等到漫天烟尘散去,二人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圣尊识觉敏锐,眨眼间便识破了二人打算,轻蔑一笑,就要追去。就在这时,远处一阵狂风大作,圣尊抬眼一看,只见数百丈开外,一只红色巨鸟从山上飞出,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快逃去,许是察觉到了此间动静。圣尊甚至来不及考虑,当即身子一跃而起,就向着大鸟追去。 正因如此,二人这才得以逃脱,要不然,此后南疆书院的学生们,就只能在清明时候,为两位院长沉痛悼念了。 可就算逃了出来,何剑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由于伤势过重,这些日子都在逐步恶化,这才有了王越为何剑明传功压制那一幕。 此时刚收住灵力,王越气息虚浮,呼吸紊乱,顾不上恢复,他又抓住何剑明的手腕,眉头越来越紧,便是这时候,他发出了声音:“看情况,你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日,长则一年,短则一月。” 听到这话,何剑明胸口一收,又吐出一大口气来,整个人看着死气沉沉的样子。 王越悔恨交加,莫非因为保护自己,何剑明何故如此,他抽回了手,望着眼前苍老模样,嘶声道:“剑明,临到老了,还要我亏欠于你!” 何剑明还盘坐在那,一动不动,尽显颓态,听到胖老头的话,他徐徐抬起头颅,宽声说道:“急什么,还有挺长一段时间,你抓紧补偿我便是。” 他说完之后,更是笑了起来,好像在向胖老头证明什么。 王越心中一紧,眼眶也变红了,他自嘲一笑,接着如同翻书一般,脸色骤然大变,冲着何剑明怒目而视,放声骂道:“老子早就不想活了,哪里需要你来救我,自以为是!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 骂着骂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 何剑明仿佛没有听见,他低下头整了整褶皱的衣衫,随后又道:“圣尊疯了。” “何需你说!”王越没好气的说道。 何剑明看他一眼,继续道:“世间大变,谁能独善其身?圣尊在这时突然发疯,只怕也是坐不住了。” 王越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圣尊得了翼灵,定要回磐石城闭关,此后天下又可太平几年。”何剑明说到这里,神情有些恍惚,他不禁想到,等到几年后圣尊出关,定然实力大增,那时南疆…… 第五十章 王兽 此事挥之不去,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压在何剑明的心上,让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由于王越与何剑明心有顾虑,所以队伍的速度加快了许多,两刻之后,便已朝南方奔出三百余里。此时天气更是炎热,为了让拉车的马儿恢复体力,车队只能寻个遮阳处暂作休息。 和上官丽等人不同,王越与何剑明修为精深,早已是地境强者,他们对灵力的认知更加细致入微,如成小溪隔绝温度的那种把戏,他们同样也能够信手拈来。 何剑明吞下一颗疗伤丹药,便紧闭着双眼暗做调息,为了不使伤势继续恶化,他这一路上都只能如此,且还不能与人打斗。 …… 便如此,车队走走停停,眼看着,离龙桥越来越近,天边群山之上,也出现了一道线条。 可是,今日他们注定到不了龙桥。 因为,日落西山,黑暗降临,无尽阴寒之气从地底钻出,整个北地都陷入到沉寂当中。 车队照例围在一起,搭起数座帐篷,王越指尖轻点,整个营地“嗡”响一声,一座大阵缓缓升起,将所有人连同车、马、帐篷,一齐包裹在里面。 正在众人震撼之际,突然,一声瘆人的叫声响起,如鬼哭狼嚎一般,传进了众人耳中。 成小溪正在将体内封存的灵力引渡到深黄色灵元当中,自从发现翼灵封存在他体内的灵力之后,他便一直在做这个事情,聚精会神,乐此不疲。 嚎叫声穿透力极强,成小溪忽然被惊醒,头皮好一阵发麻,眼睛忙向帐外看去。 夜色笼罩,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任何事物,那声音似乎穿越时空,从地底深处发出,空远悠长,让人心颤不已。 没有发现,成小溪又坐回原处,继续做起被打断的事情,其实早在被惊醒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夜色当中潜伏的是什么东西。 “出现了,出现了,快看!” 何胖子一声惊呼,又带着几人往东边走了两步,透过大阵,一道一人高的影子若隐若现,顿时营地内惊声大作。 此物有一个恐怖的名字:幽冥兽,它身长一丈有余,四肢粗壮,颜色灰黑,模样如狼似虎,血口之中长满森白獠牙,极擅追逐攀越,皮厚,又耐严寒,专门在夜里出没,猎杀一切有生气的事物。 王越之所以耗费大量灵力,升起大阵,就是为了将此物拒之于外,不给自己招惹麻烦,毕竟,幽冥兽喜好群居数量众多,若被近身总是不太美妙。这便是初来之时,龙桥曾派出一千骑随行的原因。 或许来时人多势众,幽冥兽也生出惧意,这才没有出现。如今南**自行进,满打满算也才十余人,幽冥兽闻到气息,不断聚集过来,看样子是想饱餐一顿。 只不过,今夜注定徒劳,因为队伍中有了王越坐镇。 叫声越加嘈杂,震人心魄,阵外黑影也越聚越多,某一刻,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王越似有察觉,斜眼一瞟,只见东南方向,一只身型稍小,颜色深紫的幽冥兽摇晃着走来,看其模样,只怕还未成年。 它一出现,气氛瞬间沉寂,所有幽冥兽均伏低身子,压下尾巴,以示臣服,似乎这只摇摇欲坠的小兽,能让它们感到万分惧怕。 “呵!没想到这群野兽,竟然能供养出一个王者来!” 看着那只身型稍小的幽冥兽,王越终于双目正视,面露异色,似出乎意料之外。 王兽,便是幽冥兽的帝王,往往上万头幽冥兽中,也极难诞生出一头王兽来。在此之前,北地仅有一头王兽,活了不止千年,实力接近四段巅峰,便是全盛时期的何剑明,也不是它的对手。 看眼前幽冥王兽,只怕是刚觉醒不久,灵智都未能发育成熟,竟然不懂得识别危险,就这样晃晃悠悠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只需王越挥一挥手,就能让其身首异处。 幽冥兽本性凶残,行踪诡秘,于荒原之上大享盛名,龙桥那些城墙绝地,除了防备北冥宗人,更多却是为它建造。眼下既然遇到,王越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不然若干年后,只怕又要出现一尊残暴凶兽,为害人间。 有了打算,王越飞身而起,果断出手,以免夜长梦多。 只见夜色之下,王越隔空虚斩,徒手作势,一道绝强劲气骤然生出,莹莹生辉,点亮苍穹,顷刻间飞斩而去,那王兽甚至未能作出反应,便被击倒在地,兽眼大睁,鼻口间黑血流出,眼看着就要断气。 未曾想此兽如此稚弱,简直不堪一击,王越挥手之间,又使出几道剑气,各自斩向一个方向,将其余幽冥兽也打散开来。 做完这些,他抬眼环顾四周,看着众人崇敬的目光,他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只见他拍拍双手,随即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向着住处走去。 等他走后,过了不久,一阵阵低低的嘶鸣声响起,此起彼伏,如泣如诉,叫人越发烦闷不安。 成小溪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到这声音,也心底发怵,他小心地收起灵元,来到了外面。 只见视线当中,一座平平无奇的大阵将营地裹了起来,阵外,无数黑色影子趴伏在地上,口中低低哀鸣,将头望向同一个方向。 成小溪面露异色,早知道北地有幽冥异兽存在,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多,营地外面黑压压一层又一层,让人头皮发麻,心神一紧。 顺着幽冥兽趴伏方向,成小溪放眼望去,忽然发现兽群当中,一只小兽蜷缩在地,样子如野狗一般大小,浑身深紫色皮毛,似乎受了重伤,一动不动,呼吸轻微,时有时无。 成小溪看了看周围,除了何胖子还在念叨着什么之外,其余人已经回了帐篷休息。 “师兄,那是什么?” 成小溪手指着紫色小兽,向何胖子说出了心中疑问。 何胖子嘿嘿一笑:“也是幽冥兽,不过似乎更厉害一些,嗯,好像也不是很厉害,被老头一招就打成这样了。” 成小溪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向着大阵边缘走去,不知怎么,看着兽群当中那只奇异小兽,他似乎看到了自己一般,异于常人,可怜可叹。 这种情绪一经出现,便迅速滋生,占据了他的脑海,哀愁越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 自己不正是和这小兽一样吗?看起来与世界格格不入,处境又是那般可怜,看着看着,成小溪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也罢,我便帮你一把。” 成小溪向前一步,身体穿过大阵,直接出现在兽群面前,就在这时,所有幽冥兽皆转过头来,紧盯着他,口中发出“呜呜”低吼警告,只怕他再有动作,便会面对无穷无尽的攻击。 紫色小兽似乎感觉到了成小溪地善意,它艰难的抬起头,两只小眼泪痕未干,看着成小溪清澈的眼眸,还未等它多想,一阵困意袭来,它又收回头,缩成了一团。 何胖子大气也不敢出,连滚带爬地跑到大阵边缘,看着师弟暴露在外,又看看周围面目狰狞,蠢蠢欲动的幽冥兽群,心中生出无尽悔意。他只恨刚才发了会儿呆,没有看住师弟,这该如何是好,只怕老头再度出现,也来不及了吧。 成小溪背对着师兄,挥了挥手,又向前迈开脚步,周围幽冥兽群不知如何,此时竟然不再看他,也没有攻击的意思。 紫色小兽本就离大阵不远,没走几步,成小溪就到了面前,他蹲下身子,将手伸了过去,放在了小兽颈后,触手间,只觉温热不已,无比柔滑。 第五十一章 突破 望着小兽痛苦模样,成小溪不再迟疑,念头一动,一道灵力顺着他的手掌,直接流进了小兽体内,温温凉凉,却不知如何感觉。 紫色小兽再度抬起头来,小眼之中似有感激,口中哀鸣一声,却将身子舒展开来,任他施为。成小溪嘴角浮起笑容,继续发力,加大了灵力输送。 就这样,一人一兽默不作声,天地之间一片寂静,无数幽冥兽团团包围,将他们守护在黑暗中,只有那不断流动的道道灵力,散发出清幽光辉,映出一片奇怪的光影。 传闻幽冥兽弑杀成性,极度凶残,可眼下这幕,反而刷新了何胖子的三观,莫非是这世界不一样了,连这畜生,也拥有了人性? 时间,便在何胖子的忐忑当中慢慢流逝,直到某一刻,成小溪身子一动,收回了手掌。 他再看了一眼紫色小兽,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沉声道“此后如何,便看你的造化罢!” 说完之后,他站起身来,不再停留,径直走回大阵,沿路幽冥巨兽纷纷朝两旁退开,竟然给他让出一条通道来。 等他刚一走进大阵,无数幽冥兽挺直身躯,忽然仰天狂啸,声音连成一片,沙尘四起。 随着万兽齐吼,营地中人又连忙跑了出来,神色惊疑,都以为幽冥兽还不死心。 王越眉头紧皱,四下探望一番,目光所及之处,幽冥兽纷纷退避,不多久便消失在夜色当中,眼见如此,他“哼”地一声,这才转身走回帐篷。 何胖子紧紧拉住师弟的手臂,说什么也不松开了,他心中还在隐隐后怕,想着幽冥兽那恐怖模样,满嘴的尖牙利齿,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拉着成小溪便往回走去,嘴里还在喃喃不休:“你这笨蛋,要是刚才幽冥兽发狂,以你这个小身板,根本不够塞牙缝的,都说我胆子大,我看南疆书院胆子最大的怕是你吧!” 何胖子连拖带拽地将成小溪拉回了住处,一路上喋喋不休,生怕这个一根筋的师弟脑子一糊涂,又折了回去,到时候只怕幽冥兽想通过后,再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赶紧睡觉,再跑出去,我便和你一起送死!” 进了帐篷,何胖子越想越怕,恨恨地盯着师弟,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看样子要是成小溪不答应,他当真会和他一起出去。 师兄担忧,成小溪怎会不知,他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在这世上,除了亲情之处,便是这个胖胖傻傻的师兄,真正走进了他的内心。 寒意透体,夜幕无声,成小溪回想起这短短人生,竟只化作一声轻叹。 …… 再次踏上龙桥,众人心情各异,眼前风景似乎也不是那么美好,唯有何胖子早已忘却烦恼,正在车头大呼小叫着,抒发心中情绪。 “师弟快看,那彩虹比起来时,似乎更长更宽了许多!” “师弟你看,对面山上那跳来跳去的又是何物?” “师弟……” 听着耳边唠叨,成小溪捂住脑袋,不知是何心情。看着精神大好的师兄,他禁不住想道,以师兄这般心境,自己那些遭遇,假如放到他的身上,只怕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罢!以这货历来的行事作风,还真有可能就是这样。 一路畅行无阻,王越带着车队直出龙桥,进了中原地界。所幸他们跑得快,不然等到圣尊腾出手来,怕是就该收拾他们了。 世界就是这么神奇,一入中原,气候瞬间温润怡人,仿佛所有的恶劣极端,都被龙桥周围的无尽大山隔绝了一般。空中终于有了泥土的清香,植被也越发茂盛起来,鸟蝶在花草中飞来飞去,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成小溪心有感触,不由一声叹息:“眼下这大好盛世,便是北地之人朝思暮想的罢!” 驶出一百余里,车队需要修整,马车在一处山坡上停了下来,长时间赶路,众人精疲力尽,好不痛苦。 上官丽拿着一颗灵果,毫不顾及何胖子的感受,递到了成小溪面前:“小溪弟弟,给你补补身体。” 成小溪刚要伸手接下,忽然听到师兄的抱怨声。 “借花献佛!” 成小溪愣了一愣,不明所以,只是上官丽手还举着,他只能接了过来。 “你要是乖一点,姐姐也给你一个。” 上官丽收回了手,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一个灵果,托在掌心,似炫耀一般,勾得何胖子口水连连。 “上官姐姐,我刚才是和你闹着玩呢,你看我胖乎乎的,多招人喜欢……” 何胖子听见或许有自己的份,顿时喜笑颜开,瞬间换了一副表情,围着上官丽转来转去,无数好听的话脱口而出。成小溪转过头去,一副我不认识这人的模样,自顾自地啃起了果子。 可能他这种性格,真的就很讨人喜欢,上官丽从不曾真正发过火,就连一旁的杨雅梅也对他很有好感,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特意留了个果子给他了。 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成小溪和上官丽自是知道这些,奈何何胖子蠢不堪言,平日的聪明都用错了地方,面对男女之事,却显得愚笨不已。 瞟了一眼正是欢喜的师兄,成小溪收回目光,暗自摇了摇头。他寻了个空地,摆出姿势,开始了今天的修行。万仞山上,翼灵封存在他体内的浩荡灵力,需要尽快吸收到灵元当中,不然时日越久,消散的也就越多,如此就枉费了翼灵的一番心意。 沉心静气,驱除杂念,只见成小溪心意一动,一道二指宽的灵力便被他从体内引出,源源不断地送入到掌心灵元当中。 这种事情他早已做了不知多少次,眼下运作起来,显然得心应手,流畅至极,全然没有半分阻塞的感觉。只是,感受体内那浩瀚灵力,成小溪皱了皱眉,并不满足,若以这种速度,等吸收完体内灵元,不知还要用多长时间,两个月能吸收完么? 呵呵!只怕随着时间推移,散溢在空气中的灵力,比他吸收的还要多吧! 念及此处,成小溪心中一动,瞬间加大了灵力输出,只见那二指宽的灵力纽带立刻增大,变成了拳头大小的灵力光柱,速度比起刚才快上了几倍不止! 不过,开头容易,接下来要维持住这种程度的灵力输出,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片刻之间,灵力喷涌而出,那等数量,竟然远远超过了一位二段修者体内的所有灵力,只怕一个不小心,成小溪就会压制不住,失去对灵力的控制,从而遭受反噬。到时,以他的肉体,决计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灵力暴动。 成小溪神情前所未来的严肃,额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见他此时的心情多么紧张,不过付出总是和收获对等,冒着如此大的危险,得到的一定也不会令他失望,短短十来个呼吸,他牵引出的灵力便抵得过他以往半个时辰。 渐渐地,他终于习惯了这种力度,情况好转起来,他呼出一口浊气,脸上再度露出了微笑,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做到了。 “啊~~~” 突破自身,总是无尽的喜悦,成小溪喜不自禁,心情也格外的舒畅,他抬头便是一声长啸,惊得所有人都将目光望了过来。 两个老头欣慰不已,感受到成小溪胸间涌出的灵力,相视一笑。 何剑明更是抚着胡须,赞不绝口:“等到世间灵力散尽,你这徒儿只怕会震惊天下……” 王越点点头,随后抬头望天,只见苍穹如洗,碧空无垠,一轮辉日傲立其上,无尽光芒喷薄而出,洒向世间…… 第五十二章 山村 三日过后,何剑明吃下的大把丹药起了作用,他的伤势逐渐稳定,不再朝更坏的方向发展,这样看来,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变故,只是一年之变,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晴了许久,空气越发潮湿,天气闷热无比,阴云密布,酝酿了这么多天,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落下。 车队走走停停,不时变换着方向,周围全是同样风景,成小溪也不知道此时身处何地。 为了避雨,今夜众人只能找了个村庄落脚,几日风餐露宿,男儿倒是没什么,队伍中两位女子早就浑身难受,急于梳洗一番,眼下于此处落脚,倒是遂了她们的心意。 下了马车,成小溪四下观望,打量起这个村子来。 只见此村庄地理位置绝佳,位于沟腹之中,只有一条道路进出,两面青山依傍,四周绿树成荫,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在一片鸡鸣狗叫声中,众人驱使着马车,进入了村中小道。 小山村与世隔绝,罕有外人经过,眼下见到如此多马车来此,每家每户都从屋里跑了出来,男女老少,皆以一副稀奇模样望着众人。 成小溪同样好奇地望着他们,当他看到村民们衣着简朴,面色也多有饥黄时,他这才明白,生活确不容易,如他这样,已经很幸运了。 进了村庄,众人道明来意,便立刻受到了隆重的款待,许久不见外来人,村民们一腔纯朴,此刻全部表现了出来。他们各自返回家中,取出平日都舍不得食用的酒肉,全部拿到村长家里。 贵客远来,怎能不尽心招待,桌子是两张方桌拼凑而成的,板凳也是从各自家中端过来的。尽管如此,所有村民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纯真,质朴,而这,便是人性的光辉。 没让成小溪等太久,一大桌丰盛的晚餐便呈现在众人眼前,香气四溢,叫人食指大动。 村长代表村民,和众人一同用餐,其间未见怎么动筷,反而是不断给众人介绍起村子的情况,以及如何耕种猎捕等等。一顿饭下来,众多天之骄子,这才了解了同一片天空之下,这些普通人是如何生活。 吃过晚餐,众人被分配到不同的家庭当中,继续享受着礼遇。 成小溪与何胖子被安排到一个三口之家,家主是一位壮实的中年男子,穿着麻布褂,下身是一条宽松的灰色长裤。他的妻子同样站在门口迎接二人,面带笑容,也是素衣长裤,头发用一根麻绳挽在脑后,在她身前站着个五六岁模样的女童,脸上粉嘟嘟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好奇地望着两位客人。 为表感激,成小溪找遍全身,想拿出一些礼物来,用以报答他们的盛情,奈何只翻出一些修行所用事物。他想了想,还是没有送出去,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用处,不如一只寻常山鸡来的实际。 想到这里,他跟何胖子交待了几句,便朝着村外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树林当中。 常年锻炼,此时派上了用场,成小溪身体异常灵活,于山中奔跑跳跃,丝毫不见疲态,或许这样的环境反而让他如鱼得水,找回了当初在龙泉山上的感觉。 一个时辰以后,夜幕将至,天空被蒙上了一层雾气,灰蒙蒙的,山风席卷而来,远处的天边不时闪起一道道光亮,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何胖子不太习惯乡村人家的条件,于是在门口等待,看着村口方向,期盼着师弟归来,等了许久还是不见踪影,正在抱怨的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视线当中,他立刻有了精神,奔跑着迎了上去。 “师弟,你做什么去了?” 雨点点滴滴的落了下来,打在身上,啪嗒啪嗒,使人遍体生寒,何胖子缩了缩脖子,定眼一看,只见成小溪左手提着一只野兔,右手抓着两只山鸡,喜笑颜开的走了过来。 何胖子张大着嘴巴,一边拍着成小溪地肩膀,一边满是崇拜地说道:“行啊师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绝技,不愧是龙泉山中走出来的少年,哈哈哈哈,佩服佩服!” 成小溪走进屋子,将此行的收获递给了那名壮实的男子,男子接过山鸡野兔,不禁受宠若惊,连声道谢,原来这青年不是嫌弃自家简陋,反而是去山中捕捉野物去了。他下意识地往青年身后看去,只见青年腰背空空,分明没有弓箭利器,他不禁又生出疑问,这青年该是如何在大山之中,将这些野物捉住的。 他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厨房,在他看来,山外之人定是神秘的很,兴许有些特殊能力也说不准。 等成小溪与何胖子躺在床上,屋外雨势越演越烈,上天终于无法忍受世人的行为,把无尽的愤怒倾泻而下,将大地击打的坑坑洼洼。 天际闷雷滚滚,闪电接连不止,似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何胖子早已沉沉睡去,成小溪翻了个身子,用后背对着师兄,终于感觉呼噜声稍微小了一些,他紧了紧被子,闻着棉布上传来的草土气息,似乎又回到了龙泉山上的生活。 那时,父母尚且还在身边,就在隔壁屋安然入睡,哪怕屋外大雨如何滂沱,他心中也有依靠,没有孤独,没有迷茫,更没有面对未知的恐惧。 终究还是实力不济啊!成小溪一声感叹,将心事深深埋藏,于黑暗之中坐直身体,继续他所谓的修行。 …… 黎明时分,大雨终于停了下来,村里的几只狗不知听到了什么声响,如发狂一般吠叫起来,众人立刻被叫声惊醒,连忙起身,赶到屋子外面。 一夜暴雨,大地湿漉漉的,脚下土地也变得泥泞不堪,村长带着两名村民走到村口眺望,神情十分凝重,因为他们明白,这种叫声,只有生人出现时才会响起。 何剑明纵然受伤,修为还是远胜众人,他闭上双眼,强大的神识穿过村中小道,朝着村外延伸出去,很快,他睁开了眼睛,轻声说了一句:“来了!” 王越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悄无声息的来到人群最外围处,抬手间将武器祭出,背对着众人,浑身灵力吞吐,沉默不语。 成小溪从未见过师父出手,眼下得以见到,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只见胖师父腰背挺直,手托着一尊巴掌大小的灵鼎,眼露煞气,正对着村口方向。 很快,村长和那两位村民如受惊吓,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全然不顾脚下泥泞,溅起满身泥土,指着身后大声喊道:“村外来了好多人!” 何剑明面色沉着,对着村长说了一句:“叫村民们都躲起来吧,免得受到牵连。” 说完这话,何剑明挥了挥手,便带着一众青年向村外走去,似乎想把大战转移到村子外面。 众人迅速组成一道阵势,最前方赫然是何剑明与王越两位老者,他们修为最高,所以挡在锋头。 其后,是左玉麟、上官丽和杨雅梅三人,在后面,便是其余几位南疆青年天骄,最后方,才是成小溪与何胖子。 面对外敌,纵使左玉麟心胸如何狭窄,也只能暂时将那些念头抛诸脑后,众人一心,却也气势恢弘。 走到村头,成小溪从人群后伸出脑袋,这才看到了他们将要面对的一切。 只见村庄外面的空地上,早已被黑衣人填满,队列整齐,当是训练有素,每一个黑衣人都手持一柄明晃晃的长刀,寒芒四射,杀气腾腾。 最前面一名黑衣人向前一步,手指着众人,声音低沉沙哑,没有半点废话:“交出成小溪,饶你们不死!” 第五十三章 激战 听到黑衣人的话,南疆众人立刻惊呼连连,这才知道了缘由,想来是在龙桥过关时暴露了身份,这才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所幸情况不算最坏,何剑明与王越对视一眼,心中都暗自庆幸,本以为是圣尊拿下翼灵之后,又想起了他们两个,如果是那样的话,今日南疆众人只怕没有一个能够逃脱。 何胖子位于队尾,自是比其他位置安全得多,两只小眼睛不断打量着眼前阵势,听到黑衣人喊话,他一琢磨便明白了此事的起因,只听一声尖叫:“左玉麟,你不得好死!”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目光投向了左玉麟身上,只有何剑明和王越还被蒙在鼓里,搞不清何胖子为何如此叫唤。 看了看左玉麟,何剑明还是不明白,于是他转过头去,望着喊话那黑衣人,淡淡地说道:“不交。” 此话一出,惊起千层巨浪,只见眼前黑衣人刀锋一竖,飞身跃起,竟是直接杀了过来。在他身后,数百黑衣人紧紧跟随,同样发起了冲锋,一瞬间,只见人潮汹涌,杀声震天。 不管众人如何厮杀,成小溪也不闲着,此事不管因谁而起,他都不会置身事外。但见他双目怒睁,恨意大作,一手紧抓住那颗宝贝灵元,另一只手驱使着浩瀚灵力,四处寻找石块木棒,一股脑用灵力裹挟着,铺天盖地地朝着黑衣人砸过去。 纵使周围战况激烈,却根本不及成小溪一人之力精彩,在他的驱使之下,漫天都有暗器飞来,许多黑衣人甚至不再向前,反而停在原地,一门心思应对起这些突如其来的攻击。 王越正驱使着灵鼎发出一道冲击,击伤了身前几名黑衣人,他一抬头,突然发觉天空飞起大片石头木棒,还未来得及看仔细,那些奇怪的东西似乎长了眼睛一般,“咻咻”声不断响起,接连砸进了黑衣人当中,激起一大片痛呼惨叫。 他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徒弟所为,当下笑口大开,专心对付起身前敌人,看样子更加卖力起来。 眼下南疆众人,连成小溪都在努力御敌,只剩下何胖子躲在最后方,嘴里不停给众人加油打气,顺带打击战友们的气势: “打他,打眼睛,伤其要害!” “左玉麟你没吃饭吗?” “杨师妹,射那厮的脸!” …… 喊了半天,嗓子也快哑了,何胖子转过头来,刚要与师弟分享加油心得,却又发现了更厉害的,只见他望着师弟,目瞪口呆道:“师弟你这么厉害的吗?” 何胖子说完之后,还有些难以相信眼前所见,他揉了揉小眼睛,更大声地喊道:“真不是人,你这手段简直比修行者还要厉害!” 不光他这样想,包括上官丽、杨雅梅甚至左玉麟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其中要数左玉麟最是无语,他不禁想到,若是当初切磋时候,成小溪便用这招对付他,恐怕他只能忙于抵挡,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吧?哪里还能让他从容地使出“灵力化阵”? 他越想越惧,手上动作也变得缓慢起来,一名黑衣人见机,立刻一个抽砍,直接在他肩头拉出一道一尺长血淋淋的伤口出来。上官丽巨剑横扫,赶紧将他救出,只是左玉麟退到后方,其他人面对的压力便更加大了。 眼看形势不妙,何胖子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忽然,他灵机一动,一溜小跑奔回村子,挨家挨户登门拜访,未过多久,只见他背了个背篼,又飞快地回到了成小溪身边。 何胖子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抹着汗水,一边问成小溪:“师弟,你,看看……这些……东西,你能……否驱使。” 成小溪低头一看,只见何胖子回了一趟村子,竟然把村中所有刀斧利器全部找了出来一般,满满的装了一整篼,他对着师兄重重地点了点头,宽声说道:“放心!” 铁器不比石块木头,需要更多的灵力驱使,可成小溪最不缺的,反而就是灵力,他甚至收起了手中灵元,将体内灵力释放出一缕,供应自己消耗。 一阵金铁碰撞声音之后,满篼刀斧利器裹满了灵力,忽地飞上了空中,拢共三十余件,全是村民们平日里用来切菜砍肉,或是劈柴所用,有些被磨的亮光闪闪,有的则是锈迹斑斑。 在数百名黑衣人惊惧的目光中,这些被成小溪驱使着的物件,只在半空中停留了几息时间,随即便飞快地向着众人激射而来,从他们身上砍来刺去,以各种刁钻犀利的角度,让人防不胜防。 黑衣人的头领修为最高,应该有地境巅峰,以他之力,对抗一个受伤的何剑明和一个地境中期的王越勉强不落下风。本来牵引住最强二人,这场战斗就没有了悬念,他率领的数百部下,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之人,解决两名南疆教习和十余名青年学生必定不在话下。 眼看着局势倒向自己这边,黑衣人头领心中欣喜不已,只想牢牢牵制住何、王二人,其他的就交给部下解决。正待他欢喜之时,哪想忽然杀出个控物奇才,以一己之力,竟然能够操纵数十把不同的利器,登时间将自己数百名部下压制不说,甚至还击杀、击伤了大片,场中立马呈现出溃败之势。 再交手一个回合,黑衣人头领虚晃一招,忽然丢下对手,往后腾跃三丈,怒视着南疆众人。眼见事不可为,为了保存战力,他果断放弃,只见他将目光从南疆众人中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成小溪的身上:“没想到你倒是成长的挺快!” 黑衣人头领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转过身子便迅速遁走,其余数百名黑衣人紧跟其后,扶着受伤的同伴,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番大战,虽然胜了,南疆众人却生不出丝毫欢喜,眼下还处在中原地界,既然行踪已经败露,这些人断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下一次遭遇很快就会来临。 众人还不能远离此地,只能再回村庄,暂作休整,只因队伍中有两人受了轻伤,一人受了重伤,不得不立刻治疗。 尽管如此,成小溪还是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毕竟刚才大战,若非因为成小溪的奇特能力,只怕受伤的人数还会激增,就算落败也不是不可能。 左玉麟由于交战之时走神,被砍伤了肩膀,荣幸地成为了唯一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还好只是伤及皮肉,没有砍断筋骨,眼下伤口做了清洗,缠上了层层绷带,几个月内,是难以恢复如初了。 另外两名轻伤的,也被王越赐予了疗伤丹药,并无大碍。 休整过后,众人告别了这个小小村庄,重新踏上了南归之路,只不过马车前进的方向改变了许多,再也不走阳关大道,反而向着深山老林前进,这样一来,众人的南归之路又要增加不少时日,遥遥无期了。 翻山越岭,条件更加艰苦,车队避开了所有有人烟的地方,众人心力交瘁,精神却始终不敢松懈。 还有一件更糟糕的事情,将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队伍最前方的马车里面,他们的精神支柱,南疆书院院长何剑明大人,在与黑衣人头领的一番激战之后,旧伤复发,遭受重创,如今修为日渐衰退,精神也大不如前,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何剑明和王越自然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众人,本来大家的神经已经被绷的很紧,这些天更是没有得到安稳的休息,若是突然得知修为最高的院长大人受了重创,恐怕所有人都会精神崩溃,六神无主,要是这时再有敌人来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五十四章 不忘 领头的马车上,王越刚为何剑明压制了伤势,尽管他不惜耗费大量修为,可是结果却不尽人意,一股浓浓的悲伤情绪飘荡在车厢中,随着山路上下起伏,王越的心情也荡起了道道涟漪。 沉默了许久之后,王越突然怒道:“中原的地境修者就那么七八个人,为何那黑衣人的气息没有一丝熟悉,难道是新晋修者?” 遭遇这种状况,任谁也有情绪,感受到王越的愤怒,何剑明反而冷静的多,毕竟在他看来,一年和一天本来就没多大差别。 何剑明此时已然油尽灯枯,面无血色,眼下只是靠着他那浑厚的修为,和王越渡过来的灵力强行续命罢了。 他静静地思考了一会,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兴许是佩戴了遮掩气息的法宝罢,毕竟天下至宝,大半归于磐石城。” 王越听了他的话,更加恼火:“既然那两位只将成家囚禁,为何一定要将成小溪抓回去?” 这个问题相比前一个,确实要复杂一些,即便何剑明看透世事,也无法得出结论,于是他顺口回道:“或许圣尊本就没有想过让成家消失吧!” 何剑明随口一说,却又显得合情合理,王越想了想,这样便说得过去了,他拍着桌子,奇道:“难不成这些都是那两位在背后指使?” 气氛重归沉寂,两个老头望着车窗外不同的方向,却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那便是未来。 沉思良久,何剑明强撑着坐了起来,他这一生倔强要强,哪里能够受得了像个废人一般一直躺着,随着他那干燥苍白的嘴唇张合,几道极轻微的声音在车厢中响了起来: “万泽界,交给你。” “书院,也交给你。” “成小溪,同样交给你。” “往后行事,切记不可鲁莽,凡事都要与界主还有秦老鬼商议。” “如果事关成小溪,那你便自行决定,孰轻孰重,你心里自有分辨。” …… 荒山野岭固然难走,时间也多有耽搁,可是与活着回到南疆相比,这些曲折根本算不上什么,没过几天,众人就渐渐习惯了。 队伍中唯一还心存抱怨的,只有成小溪的师兄何茂。 何胖子从小锦衣玉食,平路都不曾多走,去一趟北地荒原就要了他半条老命,眼下翻山越岭,整个马车颠来晃去,简直是在荒野绝地当中前行,他老人家早已腰酸背痛,难以忍受。 一路颠簸他也忍了,最让他不能接受的,还是马车的速度,半天才走几十里。如今离开那个村庄已经十天,却还没有走出中原地界,只怕再这样下去,不消敌人出现,他便自行死去了。 窗外的风景也看烦了,一样的山水,一样的蓝天白云,一样的花花草草,不一样的是他的心情。 从最初的跃跃欲试,接着变成不堪忍受,再到此时的形若疯狂,他简直一刻也不想再呆在马车里,不不不,不是一刻,是这辈子都不会再乘坐马车了。 成小溪一边听他抱怨,一边看他揉腿搓屁股,什么花样都使了个遍,还是没能减轻他的痛苦。 换了个姿势看他,成小溪漫不经心地说道:“再忍忍,应该没有多远了。” 只是,成小溪不说还好,这一说,何胖子立刻跳了起来,指着成小溪的鼻子大骂,道:“五天前你就这样说,三天前你还是这样说……” 不得不说,作为师弟,成小溪把何胖子的脾性摸得是一清二楚,不等何胖子再闹下去,成小溪挥手就是一道灵力送了过去,包裹在何胖子那浑圆的屁股上,并且一脸肯定地说道:“师兄,信我一回。” 感受着屁股下传来的丝丝凉意,又看了看师弟真切的眼神,何胖子心中一软,又重新躺了回去,傲然道:“便再信你一回!” 只不过这一路走来,连成小溪都记不清师兄到底信了自己几回了。每次何胖子一闹腾,来得快,去得也快,连成小溪都觉得师兄只怕是故意如此,专为骗取他的灵力罢了。 ……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又过去四日。车队终于走到了平阔地带,前方出现一条大河,浪流湍急,涛声不息。 这里,便是回归南疆的最后一道阻碍,沱江。 世事无常,千百年来保卫着南疆的滔滔江水,此时竟然成为一道绝命天堑,阻断了众人南归之路。 这便是王越与何剑明的打算,带着众人穿越中原的荒山野岭,直接从沱江横渡,直达南疆,如此才能确保行踪隐秘,不被发现。 兴许此时青龙城早已经严阵以待,就等着他们出现了吧。 弃了马车,一行人跟随两位老头向河岸走去,归路近在眼前,众人欣喜万分,哪里还会注意何剑明一步一咳,步履蹒跚的模样。 来到岸边,成小溪放眼望去,只见江水连绵,波涛起伏,两岸数百丈宽阔,自然神奇尽显于此,这般绝境,又该如何渡过? 正当他沉浸在江浪之中时,一艘战船乘风破浪,从下游处驶了上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成小溪这才发现桅杆上飘荡着万泽二字。 战船逆流而上,速度自然很慢,只怕还要半刻才能到达。就在众人欢呼连连的时候,脚下土地突然传来震动,何剑明立刻转过身体,把目光投向身后平原。 抖动感越来越强烈,很快,身后更是传来了马蹄声音,闷闷沉沉的。成小溪回头一看,但见万顷平原之上,一支由千余骑组成的队伍正在向岸边快速接近,马上骑士全部身着黑衣,在队伍最前面,两匹红棕色鬃毛的战马跑得最快,眼看着离他们就只有几百步距离。 就在这时,何剑明双腿发力,一跃而起,直接跳出几丈远,苍老瘦小的身躯一瞬间迸发出惊天的气势,落地之后,他抽出长剑疾步奔跑,迎着阳光,迎着风声,向着黑衣队伍急去。 风中,一声叹息飘了过来:“记住我说的话!” 成小溪听见了,上官丽听见了,何胖子听见了,杨雅梅听见了,左玉麟听见了,在场众人都听见了,王越却听不见,更确切的说,是他不愿意听见。 成小溪只看见胖师父忽然双膝跪地,朝着何剑明奔去的方向,神色悲戚,满脸湿咸,他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厉声痛呼:“必不敢忘!” 沱江似乎也想帮他一把,瞬时间河风骤起,径直朝着岸边吹来,顺便卷起了何剑明的哭声,吹送到那个向着死亡奔跑的老者耳中。 白发老者听到身后的声音,当下再无牵挂,左手一引,速度顿时又快了许多,满头银丝迎风张扬,如同他的性格一样略强要强! 在无边的悲痛中,战船终于抵达了岸边,众人声泪俱下,望着身后滚滚烟尘,何胖子更是直接坐在了地上,痛哭不止:“爷爷……” 船已靠岸,从上面下来了十多个士兵,将众人一一拉了上去,随着江水奔涌,速度越来越快,向着下游方向行驶。 这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了无数道黑点,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朝着战船疾射过来,随着距离接近,道道破空声这才传入了众人耳中。 “防!” 王越急声大喊,反手便将两位离得最近的青年推进了船舱,又向着其他几位站在船板上的青年跑去。 他浑身上下大放光彩,那躁动的灵力却又凸显出他心中动荡,无数利箭飞打在他的身上,又被反弹了出去,好一片“叮叮当当”之后,一切再度归于平静,战船驶远,离开了弓箭的射程。 “师弟!师弟!” 就在众人都以为结束之时,何胖子的高呼声却又突兀地响起。 只因成小溪中箭了。 第五十五章 木椅 利箭穿空,成小溪其实也有惊觉,只不过由于修行方式异于常人,他无法将灵力纳入体内,所以面临漫天箭雨,他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防御能力,在锋利的箭头面前,他的肉体如同一层薄薄的纸,一触即破。 这等利箭,本身就极为沉重,通体沉铁所铸,经强弓蓄力,加上自身惯性重力,连一寸厚的铁板都能穿破,成小溪的身体就更不必说了,直接透腿而过,带出大片血液。 正是因为受伤,成小溪发现了自己更异于常人之处,从他大腿上伤口中流出的血液,竟然不是鲜红,反而是怪异的青色! 何胖子一声大喊,将船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众人将他层层围住,最中间则留给了王越,好为成小溪处理伤口。 王越修为深厚,却不擅战斗,专精丹药,随身法器是一尊药鼎,伴随了他大半辈子,从初入书院起直到现在。眼下成小溪受了箭伤,由他来处理那是再好不过,毕竟他的药术,可是扬名整个南疆,何胖子以前瘦弱不堪,还多亏服用了他的丹药,否则哪里能够长到这般壮实。 只不过王越的药术再怎样高超,他也绝没见过青色的血液,看着徒弟的伤口,一时间他既然不知道该如何施为。 连王越都是这样,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心中充满惊奇。 何胖子用手指沾上一滴血液,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疑道:“师弟,莫非你不是人族,快告诉师兄,你的本体是什么?” 成小溪忍住剧痛,只回了他一个字:“滚!” 在脑海中搜寻许久,王越还是没有找到答案,以往读过的书籍杂记还从未记载过有青色血液一说,他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碍于伤口还在不断流血,他也管不了这些了,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包白色药粉,倾洒在了成小溪的伤口上。 药粉触到伤口,立刻化开,成小溪只感觉一阵钻心疼痛,一伸手,便抓在了师兄的胳膊上。 一声惨叫,惊飞了江边鸟,吓跑了水下鱼。 过了一会,药效发挥出来,不再有新鲜血液流出,王越点点头,胖脸舒展开来:“三个月内,不要走动。” 众人议论着成小溪血液的颜色,一一退去,此间便只剩下上官丽、杨雅梅还有何胖子。等到众人走后,何胖子挽起袖子,摸着被师弟抓出的淤青,欲哭无泪。 此番北行,也算是生死与共,上官丽朝着成小溪点了点头,这才进了船舱中。杨雅梅看成小溪没注意,悄悄递了颗灵果给何胖子,捂着脸跑开了。 怎料何胖子榆木脑袋,根本不解风情,抓住灵果,一边吃,一边咒骂起来:“好个疯婆子,唔……将胖爷的果子偷去,现在都还没吃完!” 成小溪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浑身抖动,奈何太过得意,扯动了伤口,又变成了呲牙咧嘴。 …… 经过数十天的跋涉,横跨三个地域,成小溪见到了磐石城的繁荣,感受了悟灵山的钟秀,观赏了龙桥的绝景,得到了翼灵的赐予,帮助了受伤的紫色小兽,又经历了黑衣人的追杀,此间种种,既让他开阔了眼界,又使他生出了无限的感触。 生活原来如此简单,因为他是活生生的存在于这片天地,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绝对且不可重来的。 回到南津城,成小溪先是在秦府住了几天,随后才让师兄来接他,马车到了书院门口便停了下来,接下来的路,就要靠师兄的了。 何胖子身宽体胖,蛮力自然不小,只是不能吃苦罢了,背上一个比他轻一半的成小溪还是没有问题的。 何胖子先回风雅居,肯定不会闲着,为了让师弟这三个月能够自由活动,他这几天都在院子里埋头苦干,捣弄他的新发明。 这不,刚背着成小溪走了没几步路,何胖子就忍不住炫耀起来:“师弟,师兄给你做了个特别厉害的东西,有了它,你根本不用自己走路,放眼天下,哪儿都能带你去!” 随着众天骄回归书院,成小溪的名字也传了个遍,特别是他打败左玉麟的事情,更是被改得神乎其神,隐隐间,甚至成为了许多学生心中的崇拜对象。 此时见到他们讨论的主角,竟然被何胖子背着走进书院,这无形之中,更加增添了成小溪的神秘色彩。你不信?自己去看,他出门都不用自己走路,自有南疆太子背他。 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何胖子挺了挺腰,得意地说道:“怎样,被南疆太子背着,心里作何感想啊。” 成小溪一巴掌拍打在何胖子的头上,没好气地说道:“师兄,你若将腿打折,我也一样背你,到时你再告诉我,你心中有何感想。” 邀功不成,反被嘲讽,何胖子讪讪一笑,大步逃离出众人的视线。 到了风雅居,将成小溪放在院子里边,何胖子推过来一把木椅,骄傲的说道:“看,就是这个!” 看着师弟疑惑不解的样子,何胖子连忙催促道:“快上去试试!” 成小溪不疑有他,扶着把手便坐了上去,感觉和别的椅子也没什么两样,不就是在木椅上面,安了两个轮子吧。 见师弟坐了上去,何胖子又道:“你推动两边轮子试试。” 成小溪依他所言,伸出一只手来,猛地一推,木椅没有如他所想一般往前行进,反而带着他原地打起了转来,他神情一慌,连忙抓紧扶手。 何胖子见状立即稳住木椅,口中大笑不止:“哈哈哈哈……,谁告诉你只用一只手。” 成小溪仔细观察起木椅,很快便想通了前行的道理,这次他伸出了两只手,一边把住一个轮子,用力往前一带,果不其然,随着轮子的转动,木椅顺利的向前行进。 他忍不住赞叹道:“师兄,有你的啊,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只不过,由于成小溪坐在上面,要使轮子活动,需要不小的力气,只在院里绕了一圈,成小溪的双手就有些疲乏无力,这还是他从小就锻炼身体,换做别人,只怕走几步就没了力气。 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不然这三个月,恐怕还是只能躺在床上度过,总不能真让师兄背着他满书院跑吧? 坐在木椅之上,成小溪陷入了沉思,何胖子安静地坐在旁边,想看看师弟究竟在搞什么。 过不多时,成小溪突然想起当初驱使石头木棒,心中一动,当即分出两道灵力,送到了两个轮子里。 何胖子望着师弟许久没有动静,正要开口询问,忽然间,只见木椅“嘎吱”一声,随即动了起来,带着师弟,飞快地向着院子外面驶去,速度之快,眨眼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会这么厉害吧?” 何胖子哪里知道成小溪居然想到用灵力驱使木椅,一时间脑子还没转过来,他的嘴张得老大,一双小眼睛都瞪圆了,愣愣地望着院子外面。 半个时辰以后,成小溪坐着木椅又回到了院子里,这段时间,他驱使木椅绕了书院一整圈,连许多以往没有去过的地方都逛了一遍,眼下摆脱行动不便的情况,他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望着师兄惊讶的模样,成小溪认真地说了声:“师兄,谢谢你。” 此后,成小溪便坐着这辆由师兄专门为他打造的木椅,穿梭在书院的每个角落,让无数学生震撼莫名。 …… 两个月后,书院自老院长仙逝,又迎来了一件大事: 七年一度的院试即将开启。 第五十六章 初试 书院由来已久,院试的规矩不知从何时兴起,如今已经成为所有学生的目标,无不想于院试之中,取得优异的成绩,以此得到更好的未来。 因此,每一届书院大试,都会受到各方的关注,平日里韬光养晦的学生,也会在院试之中,使出自己的真才实学,期待着能够一鸣惊人。 清晨,阳光明媚,和风习习,中院广场之上已是人声鼎沸,学生们激动了整整一夜,终于迎来了天明。 院试分为三场,第一场是初试,比较学生们的学识文笔,场中摆满了木桌板凳,桌上也备有笔墨,只等初试开启。 王越正了正衣衫头带,这便走上高台,如今他已然成为了新一任院长,肩上扛起重重的责任,再也没有以往的自在洒脱。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广场上数千名学生,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这些青年后生,便是南疆的未来,等日后成长起来,他们便是万泽界兴盛的倚仗。 “万泽界立世千年,无数先贤挥洒热血,到如今更是雄踞南疆!这其间,不知诞生出多少英雄儿女,又有几人名传千古?” 王越声情并茂,掷地有声,又道:“今日,便是我南疆七年一度的大试,还请尔等在此次试炼中挥洒全力,追赶先辈脚步,将我南疆壮志发扬光大!” 一番话,点燃了场中气氛,掌声雷动,呼声不止。王越再一拂手,数千学生分散开来,有序地对号入座,整个广场中没有半点混乱。 待所有人都落座之后,王越点了点头,一道钟声随即响起,广场外数百名教习从四周步入场中,逐一为学生们送上题卷。 “起笔!” 题卷分发完毕,随着王越一声大喝,初试终于开启! 此番初试有十道题目,涵盖修习诀要,以及兵法战阵。 广场上一时间静默无声,落针可闻,数千学生有的埋头苦思,有的奋笔疾书,随着微微风起,一股浓郁的墨香四下逸散。 试炼既已开启,王越便走下了高台,何胖子赶紧迎了过去,奸笑不止,低声道:“老头,这边!” 师徒俩一碰面,何胖子自然地拉住了王越的胳膊,领着他便往考场边缘走去,直到快要走出广场范围,这才停了下来。 随着何胖子胖手一指,王越这才发现了小徒弟的身影,当下愣了一愣,道:“小溪怎么会参加初试?” 听到师父询问,何胖子拍拍胸口,又薅了薅一头短发,得意道:“当然是我报的名,原本师弟是不想来的,不过我略施好处,他就立马答应了。” 看着何胖子“嘿嘿”贱笑,王越立刻就明白了何胖子所谓的好处是什么,无非是投其所好,许了成小溪奇珍灵力罢了,只不过这般试炼,成小溪还有必要参加?他可是在藏书楼读了整整四年书! “就你事多!” 王越一时有些无语,他回过身,朝着高台走去,何胖子两眼一翻,对着他的背影便做了个鬼脸。 “哼!” 半个时辰过去,成小溪放下了笔,吹了吹墨迹,他拿起题卷,驱着木椅便驶向一位离他最近的教习。那教习昨夜似乎没有睡好,整个眼圈都是黑乎乎的,看着木木呆呆,一脸茫然。 成小溪半曲上身,随即双手将题卷捧了起来,举止恭谨,道:“先生,我答好了。” “嗯?” 那教习摇了摇脑袋,下意识地接过题卷,眼中透出一抹怀疑,莫非是题目太过简单,怎么如此快就做完了,他赶紧抬头看了看其他人,却见数千学生,一个个都还端坐在板凳上。 交了题卷,成小溪念头一动,木椅一个转向,径直出了考场,举目四望,很快就发现了师兄的身影。 如此快便完成了题卷,成小溪心里也十分高兴,他半仰着脖子,笑嘻嘻地望着师兄,更将一只手在身前摊开,乐道:“师兄,好处呢?” 见成小溪一副迫切模样,何胖子抬手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将面前的手打了下去,气道:“慌什么,回去再拿给你!” 说罢,何胖子转过身,饶有兴致地望着场中学生,又道:“不要多话,好好看戏。” 成小溪本就只是逗他开心,见师兄这样说了,这才将目光投向广场当中。 百步之外,一位白脸青年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此人正高仰着头,也不知天上有什么东西,两只手在身前胡乱挥舞着,随后更是将笔墨都打在了地上。 再远一些,一位黑脸青年稍好一些,但见他双手下垂,面目扭曲,嘴唇颤抖不止,却还保持着正坐姿势,恐怕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答案。 成小溪心下恍然,这才明白了师兄的兴趣所在,看着别人苦恼作难,师兄却在一旁偷笑不止,再看师兄两眼,成小溪浑身恶寒,摇头叹道:“奇葩!” 再过不久,耳边传来板凳拖动的声音,成小溪抬眼一看,终于有学生做完题卷,随着那人起身,陆陆续续更多人站了起来,看起来都信心满满,一副轻松的模样。 王越坐在高台上,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拍了拍大腿,笑意连连,道:“好、好!” 看来这数千学生当中,也不乏才华横溢之人,成小溪在藏书楼苦读四年,也只是比这些人快了片刻。 再看何胖子,他越看越是起劲,突然间脑袋被人拍了一下,那人下手挺沉,直接将何胖子打的晕晕乎乎的,定了数息之后,这才勃然大怒,回过身便尖叫道:“连胖爷都敢……打,打得好。” 何胖子怒气爆发,书院竟然还有人敢打他的头,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他一回过身,胖手自然举到了空中,眼看着就要落下,就在这时,他的动作却忽然间定住,连带着叫嚣而出的话都变了味道。 只因他看清楚了身后之人。 何胖子定了一瞬,随即喜笑颜开,连忙放下抬起的手臂,嬉皮笑脸着说道:“天色真好,呵,呵呵,姐姐你也做完题目啦?” 在他面前,佳人俏然而立,一身黑色长裙,却也遮不住那完美身型,粉面柳眉,红唇微撇,似笑非笑,不是上官丽又是何人。 何胖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有眼力见,认错速度也极快,正因如此,捉弄他反而成为了上官丽的一种兴趣,就跟何胖子笑看场中学生答题的窘态一样。 还别说,何胖子虽不修行,一颗大脑袋却是格外坚硬,一拍之后,上官丽的手心都在隐隐作痛,她搓了搓手,展颜一笑,道:“何胖胖,方才你在看什么?” 何胖子见她发笑,更加觉得可恨,嘴上却解释道:“我和师弟在这儿看他们做题。” 得到答案,上官丽目光转移,随后放低声音问道:“小溪弟弟,恢复得怎样?” 成小溪笑了笑,道:“应该差不多了吧。” 上官丽“嗯”了一声,转身又望着何胖子,冷冷道:“别整天咋咋呼呼,好好照顾小溪。” 说完之后,她便循着方向,往别处走去,初试只有一场,既然已经做完,再待在这里也没有多大意思。 经上官丽这么一吓,何胖子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致,他蹑手蹑脚地到了成小溪身后,双手推着木椅就往风雅居方向走去,两只眼睛左看右看,似乎还在寻找某人的身影,显然是怕了。 回了风雅居后,何胖子脚步不停,立即跑到楼上,将许诺的东西拿了下来,满满一小袋,全部丢给了成小溪。 打开袋口,各色光辉射了出来,将成小溪的脸映得五光十色。 “这么多!” 看着怀中布袋,成小溪惊呼出声,只见袋子里面全是灵元、灵石等等,显然何胖子花了心思。 第五十七章 武试 见师弟满意,何胖子“哈哈”一笑,他摆了摆手,自然不会告诉师弟这些东西的来路,老头自从回了书院便忙于琐事,一直没有回过家,这才给了他机会。 “师弟,我等着你的名字传遍神州大地!” 望着那潇洒离去的背影,成小溪点点头,郑重道:“一定!” …… 第二日,何胖子推着成小溪,又来到了中院广场。一夜过去,这里已经变了模样,一眼望去,全是一座座半丈高的擂台,围绕着中间高台,排列得整整齐齐,看这数量,怕是不下百座。 今日是院试第二场,名为武试,这些擂台便是为此准备。成小溪坐在木椅之上,看不到擂台整体模样,只是观其左右,却是有数丈距离,显然空间不小。 钟声再度敲响,王越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中间高台上,只见他围着高台边缘转了一整圈,这才走到中间,朗声说道:“今日便是武试,场中筑有一百零八座擂台,两两相对同时进行,等到分出胜负,便换下一组上场,为表公平,所有人都不得使用灵宝法器!” 说到这里,他环顾一圈,厉声道:“师出同门,尔等谨记点到为止,切不可痛下杀手,否则不仅会失去排位资格,更要受到院规处罚!” 随着王越的声音落下,三名教习走上了高台,手中各自端着个木箱,箱子上面依次写着数字,却是分了号数。 眼看木箱就位,王越再次出声:“台上有三个木箱,分别标记为一、二、三号,对应修行一、二、三段,尔等依次上前,按照自身修为选取木箱,再从箱中取出一枚木牌,牌上的号数,便决定了与你们对战之人。” “开始!” 话音一落,学生们便从广场四周涌入,随即自行站成了三条长长的队列,一一上台抽取号牌。 等到不再有人入场,成小溪左右一看,却发觉场外竟然还有一半人留在原地,疑惑之余,不禁向师兄询问:“师兄,那些人为何不进场抽取号牌?” 何胖子看也不看,目光直盯着高台上,淡淡道:“那些人同你我一样未能通灵,他们进书院只是为了修习学识、药理,或是兵法战阵,昨日初试其实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成小溪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观察起场外的那些人,进入书院四年有余,他还从没有关注过其他学生,更没有去听过任何一堂功课,眼下师兄一说,他这才明白。 这世上,还是普通人更多。 仔细留意之下,成小溪忽然指着左边方向,又问道:“师兄,那左玉麟为何也不入场?” 何胖子转头一看,只见左边数十丈外聚着一大群人,在人群的最前方,左玉麟一袭宽松白袍,神色傲然。 望着左玉麟那飘逸出众的样子,何胖子“呸”了一口,语气酸酸地说道:“那货走了狗屎运,竟然悄悄入了四段境界,恐怕最后才会轮到他出场。” 书院学生数千,修行者也有两千余人,哪怕是分作了三队同时抽取号牌,却也耗费了小半个时辰,等到最后一人下台,何胖子早已经等得腿软,身子都靠在了成小溪地木椅上。 眼看抽取结束,王越咳了一声,道:“此次武试,共有两千三百八十二名学生参与,一段一千四百三十六人,二段八百五十一人,三段九十五人,首末对战,以此类推,单出之人便直接晋级,听清楚了没有?” 台下众学生神情一整,齐声喊道:“听清楚了!” 最先出场的,是一段的修者,此时每个擂台上都站了名教习,众人按照院长刚才的话,拿着各自的号牌,在擂台下围了起来。 拿着一号至一百零八号号牌的修者当先登上了擂台,随后,与他们对战之人也陆续走了上去,等到对战双方准备完毕,随着教习一点头,最令何胖子期待的武试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百零八座擂台上瞬时间各自爆发起战斗,灵光四起,撞击声不止,何胖子左看右看,两眼放光,成小溪也张大了眼睛,仔细观摩起来。 距离成小溪最近的一座擂台上,两名青年面朝彼此,首先是各自躬身抱拳,随后又分别往后退开了几步,等他二人站定,台边教习点了点头,比试这就开始了。 伴随“呵”地一声,位于擂台左边那位精瘦青年率先发起了攻势,只见他腰身微沉,神情凝重,身子一震间,一层淡淡的荧光透体而出,随即附在了他的身体表面,他猛一跺脚,两手于身前不断虚晃,这便向着对手攻去。 在他对面是一名黑壮青年,见到对手先攻,他闷不作声,双臂登时一振,也是激发了体内灵力,只是那光色略显深沉一些,且不像高瘦青年那般浑身覆盖,只在两只手臂上吞吐不息。 眼见高瘦青年即将近身,黑壮青年脚步突然一错,一前一后,左臂横于胸前,用以抵挡对方攻击,右手拳头紧握,向身后一甩,一眨眼间,朝着身前奋力轰出。 黑壮青年显然不胜速度,就等着他过来,高瘦青年怎敢硬撼,冲势急忙止住,双手于胸前交叉,作出防御姿态。 “嘭!” 一声闷响,铁拳击中了对方,高瘦青年吃了这蛮横的一击,双手急剧颤抖,心中大惊,身子连忙暴退。黑壮青年得了先机更不饶人,欺身压进,二人一退一进,竟然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高瘦青年长于身体灵活,却不料对手蛮力强横,一拳便将他打得气血翻涌,惊惧之间,更加不敢正面对抗,只能满擂台游走起来。 只是擂台虽大,空间却也有限,黑壮青年寻到一个破绽,飞身一踢,一腿便将高瘦青年蹬下了擂台。 败得如此狼狈,高瘦青年却也不怨,心知黑壮青年已经手下留情,那一脚看起来很重,踢在身上却未使他受伤。 他站起身子,诚声道:“多谢师兄!” 黑壮青年一点头,便走下了擂台,周围观众皆替他感到高兴,呼声高涨。 一场结束,教习为黑壮青年记下一分,随后对着台下一招手,第二场比试随即展开。 只看了一场打斗,何胖子便失去了兴趣,一段修者初通灵力,只能外放于体表,增加肉体强度,看起来没什么观赏性,拳来脚往,同凡人打架有何差别? 何胖子转过身,又把心思放到了师弟身上,目光上下打量,其间更是看了看某个方向,似乎起了什么不好的念头。 成小溪被他看得发毛,急问道:“你要做甚?” 何胖子奸笑一声:“师兄再去给你报个名罢?” “不行!” 成小溪如何能答应,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何胖子见师弟反对,怪眼一转,立刻抛出了诱惑:“我再给你偷……拿一袋宝贝。” 杀手锏使出,当即所向披靡,成小溪碍于对师兄的情谊,狠狠地拍了拍木椅的扶手,爽快道:“好!” 何胖子心想无非就是再跑一趟,反正自己不心疼,当下屁颠屁颠地向着高台跑去,谁让老头做了院长,加一两个名额那还不简单。 成小溪只见师兄跑上高台,在师父跟前比划了一阵,随后便欢欢喜喜地跑了回来,隔着老远,就对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叹息一声,成小溪便被何胖子推进了广场,混在了那个离他们最近的擂台边上,何胖子兴奋不已,只等着最后时刻来临。 “哈哈哈……” 想着稍后的场面,何胖子心中豪情万千,师弟灵力一放,放眼整个年轻一代,有谁能成为他的对手! 第五十八章 天仙 就这样,比试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一上午很快便过去了。 午后,一段境界已经决出了排位,十二名学生神采飞扬地站到了高台上,王越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并且为他们颁发了奇珍灵药,以示鼓励。 这十二名青年便是一段境界最强之人,通过层层角逐,最终留在了台上,受到万众瞩目。 一段过后,便是二段修者登场,与一段不同的是,二段修者修为更甚,已经触及功法术诀,施展之间颇有气势,比起一段却是更有看头。 为了能够看得更加仔细,何胖子推着成小溪便上了高台,难怪王越在上面待着不动,此间视野开阔,一百零八座擂台尽收眼里,居高临下,望得更加真切。 此时擂台上的比试已在进行,耳边轰鸣作响,伴随着观众的喝彩声音,好一片鼎盛模样。成小溪逐一擂台扫过,各种法诀招数一一映入眼帘,更有修者已经处于二段巅峰,举手之间更是威势大现,种种精彩,令人目不暇接。 一个时辰后,比试渐渐进入了尾声,数百学生也只剩下了十四名,成小溪收回目光,二段境界的战力他已经很是了解。 跨入二段境界,修者体内的灵力已经比较可观,足以施展一些低层次的法诀,是以声势更加强劲。除此以外,成小溪还有发现,往往二段修者的胜负不是靠个人灵力浑厚,而是看其对所使发诀的掌控程度,若是施展起来轻松自如,那么此人便更有胜算。反之,空有强横灵力,施展发诀却不熟练,则更有可能落败。 由于正是午后,阳光颇显毒辣,何胖子不堪忍受,竟从台下寻来一把棕色大伞,伞面也宽,足以遮住好几个人。 这时候,王越寻着荫凉也走了过来,师徒三人一边吃着灵果,一边观看着比试,哪还有一丝严谨。 等到一名教习宣布了结果,十四人便只剩下一半,其余淘汰之人也不气恼,因为武试结束过后,他们也会根据自身排名,得到一份不错的奖励。 武试进行到这里,便来到了**部分,此后就是三段修者登场,随着九十五人露面,整个书院的学生都卯足了劲,大声呼喊着不同的名字,为其添油打气,一时间场中人声鼎沸,盛况空前。 王越轻咳一声,双手压了压,数十名教习这才开放了擂台,九十五位天眷之人神采奕奕地走了上去,飘散出尘,场中顿时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这些人中随便一个,都是气质优雅,天赋异禀,如今站到一方方擂台之上,也看不出丝毫紧张怯意,不愧为人中之龙,让在场所有人羡慕不已。 其中便有北行那些人,如上官丽与杨雅梅。成小溪自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官丽那方擂台,看她轻松惬意,显然未曾将对手放在眼里。 如成小溪所想,比试一经开始,上官丽二话不说,飘身而起,主动出击。在她行进同时,将手一引,嘴唇微动间,一道强横的灵力波动骤然升起,成小溪定眼一看,却是为自己套上了一道防护手段。 在上官丽对面,是一名成小溪从未见过的师兄,修为约莫三段初期,长脸宽嘴,气度沉沉,处变不惊。见对方攻来,他“嘿”一声,两手极速一划,于身前生出一道圆盘状法术,转眼间就已成型,通体金黄,大如簸箕。 上官丽此时已过擂台中央,见对手反应,却是神色如常,浑然不惧,速度瞬间加快,转眼就出现在长脸青年身前,手臂一曲,大放青芒,一个肘击便撞到了圆盘之上。 “轰!” 交锋之处,一道气浪应声而起,向着四周飞快蔓延,擂台之上洁净如洗,所有尘土都被卷扫得一干二净。 眼见圆盘颤了一下,重又回复了原样,上官丽秀眉一竖,原地一转,衣带飘飞间,又是一个拳头轰到了圆盘之上。 “轰!” 圆盘连受重击,光芒大减,气势也消散大半,长脸青年心念想连,本身也受了波及,脸色忽然涨红。 他正待施法补救,只听身前“咔嚓咔嚓”几声,圆盘灵光黯淡,当空崩塌,随即化作一片虚无,消散在空气当中。 发诀溃散,长脸青年心神受创,大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吐出来,脸色迅速由红转白,气息也减弱许多。 可一路走进决赛,他如何能够就此放弃,能修达三段,本就是意志坚定之人。只见他牙关狠咬,眉峰凝聚,往后腾空一跃,落地之后身体下蹲,右手忽然爆发出深邃光泽,紧接着五指张开,重重地按到地上。 空气沉寂了一息,上官丽正要追赶,心中一紧,突觉异样,她左右一看,却见擂台大幅晃动,越加剧烈。 随着脚下不断摇摆,她的身体也跟着左右不定,犹如风中浮萍! 刹那间,擂台突然停止了起伏,上官丽意念四散,忽感脚下异动,不容多想,她当即一个空翻,落到了三步之外。立身之后,她连忙回头一看,才发现方才所处之地竟生出一个大洞,一尺大小,深不见底,随着尖啸声响起,洞里更有一股磅礴的灵力喷射而出,直向高空。 上官丽不敢细想,浑身都起了一阵凉意,若是她慢了一步,恐怕便会着了对方的道,不说身受重伤,只怕也会手忙脚乱,因为在那种时候,长脸青年定然不会没有其他动作。 想到这里,上官丽小脸一寒,双手于身前一合,一股惊天气势猛地爆发出来,浑身上下灵力翻涌,连周围空气都被搅动。 一不留神,险些落入下风! 再看长脸男子,脸上如常,哪还有苍白虚弱,原来方才一切都只是他的手段而已。眼看对方没有中计,反而被其激怒,气势越来越盛,让他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既然正面不敌,长脸男子又生一念,当下便决定暂避锋芒,只要能够拖住对手,等其灵力下降,再来寻找机会,眼神飘忽之间,他随即脚下一动,围绕上官丽游走起来。 “受死!” 就在长脸青年刚转到对手身后时,上官丽双脚一蹬,登时一跃三丈,如九天仙女一般,暂时虚立在了半空。 等到锁定住长脸男子的轨迹,上官丽手一捏拳,身子闪电般一坠,在长脸男子惊骇莫名的眼神中,直接与他撞到了一起。 “咚!” 随着一声沉闷地声音响起,二人分开了身形。 “嘶……啊!” 此时,上官丽收了拳头,如若无事地站到一边,一双美目再也不看对手,只望向台边教习。另一边,长脸青年半坐在擂台上,两只手紧紧抱住脑袋,嘴里也发出了吸气声音。 看到这里,成小溪一颗揪住的心这才放松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何胖子,脸上还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 上官丽这一招,他再熟悉不过。 “我认输!” 长脸男子坐了好一会儿,神情这才缓解了一些,想起刚才脑袋剧痛,犹如即将爆炸一般,他面目惊恐,赶紧放弃了比试。 “承让。” 上官丽得到结果,对着他莞尔一笑,刹那间天色都犹如一暗,整个世间只留下那张绝美的脸庞。 别说长脸男子和周围的无数观众,便是连高台上的何胖子都看得呆了,嘴里喃喃道:“这疯婆,当真有些姿色!” 听着耳边的呢喃声,成小溪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心中生出了和师兄同样的想法,只是那美若天仙的身影,竟让他有种羞怯的感觉,随着上官丽的目光投向高台,他赶紧将头转向了旁边。 第五十九章 决战 修为进入三段境界之后,修者的修行速度就会更加缓慢,灵力的深厚,往往便会决定胜负的走向。单单是三段初期和中期的差别,就已经形同天堑,让人难以逾越,这也是上官丽能很快取胜的原因所在。 胜负已分,长脸男子失落地走下擂台,虽然他主动认输,但在他的眼里分明还有着不甘。 一场精彩的比试,让成小溪眼界大开,修者进入三段,能施展的法诀神妙无比,气势也更加的惊人。看着擂台上那个黑洞,成小溪不禁心神向往,这便是修者之力,三段初期就能造成如此破坏,那上官丽若是全力施为,想必更加恐怖吧! 随着第一场结束,擂台上便只剩下来四十八人,不消去看,北行那些人都在其中。休息片刻,教习一授意,上官丽的第二场比试又开始了。 这回她的对手是一名熟面孔,此人叫做严光阜,北行路上一直紧跟在左玉麟身后,修为大概是三段初期,不过看他气息凝练,应当处于即将突破的状态,也算得上是一大劲敌。 看着对面女子,严光阜也心中打鼓,只见他双手一拱,硬着头皮道:“上官师姐,还请手下留情。” 成小溪时刻关注着台上,见此情况忍不住“呵呵”一笑,心想着此人还有点意思,恐怕是看见长脸男子的狼狈模样,于是先行示弱,如此一来,只怕上官丽也不好旧戏重演。 听到这话,上官丽也回了一礼,既然严光阜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下狠手。只是她本身性格就颇为强势,一打起来便会随性所为,如今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她撇了撇嘴,心道还是稍微收敛一些罢。 决定之后,上官丽便不再行动,静静站在一方,等着见招拆招,后发制人。 又过了一会,台上更加安静,严光阜竟然也不动作,只是摆出一副蓄势的样子,紧紧盯着身前。 许是等着看好戏,台下突然有人调侃道:“严师兄,快出手啊,莫不是你被迷住啦?” 随着这人出声,众观众哄然大笑,严光阜老脸一红,只能双手往身前一送,开始凝聚起灵力。 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对方出手,上官丽眼神一变,正要有所行动,就在这时,却见那严光阜面色一正,开始施展起法诀。 总归是三段修者,怎会还有庸人,哪怕只是初期圆满,她也不能掉以轻心,摆正姿态,上官丽目不斜视,浑身气势也越发强横。 片刻后,严光阜两手一并,脸色愈加赤红,上官丽见此情景,更是严阵以待,只以为他要使出某种秘法,否则怎能准备这么长时间。 在所有人的紧张等待中,严光阜把视线往周围一扫,然后身体一躬,竟出乎众人意料地说出一句:“我认输!” 原来此前这么长段时间,严光阜不是在做施法准备,而是在衡量到底要不要直接认输!只是想了半天,他的勇气还是抵不过上官丽的凶名,毕竟北行一路所见,早已让上官丽的强势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脑海中,连身为太子的何茂都要对她唯唯诺诺的,他又怎么敢去冒险试探。 严光阜自认比那长脸男子强不了多少,既然明知不敌,何必去自讨苦吃,没见到长脸男子的下场么? 武试进行到这里,终于出现了第一个未经交手,便直接认输的人,不是一段的学生,也不是二段的学生,认输之人竟然是一名人境初期圆满的强者! 众人惊愕不已,心中不由将严光阜骂了个半死,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此方擂台,无尽的鄙视嘲讽使严光阜的脸色更加滚烫,他赶紧看向台边教习,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那教习看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于是回过头望向高台,直到王越恨恨地点了点头,他才高声宣布,道:“上官丽,胜!” 不说严光阜焦急退场的狼狈模样,只说上官丽此时的心情也很是复杂,在她看来,修行之路哪有风平浪静,作为一名修者,不应当迎难而上披荆斩棘么?若是面对困难便退避三舍,那还修行什么,不如老老实实做一名普通人,寻个偏僻角落安度余生。 高台上,成小溪收回目光,视线转移到何胖子身上,道:“师兄,这一幕可眼熟?” 何胖子听到师弟发问,不禁尴尬不已,他摆了摆手,来到高台的另一方,小眼睛却望向了杨雅梅所在的擂台。 和上官丽的轻松获胜不同,此时杨雅梅那方擂台正是激烈大战,双方修为都是三段初期,所使法诀也旗鼓相当,台上一度灵光四射,身影翻飞,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何胖子瞧了好一会,也看不出谁在上风,他未曾修行,所以更不清楚二人谁深谁浅。只不过以他的喜好,当然更加喜欢这种战斗风格,一来到这里,目光便再也收不回了,嘴里不时说着加油,也不知道为谁而喊。 成小溪看了看师兄激动的大脸,再看看眼前战局,心里忍不住这样想道:“师兄莫不是在为那名男子加油吧?” 作为一名男子,他自己都深受上官丽压迫折磨,肯定见不得女子强而奋起,成小溪点点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嗯,一定就是这样!” 比试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一整天,此时夕阳坠落,天色也慢慢变暗,尽管如此,学生们的热情还在燃烧,三段的排位战也更加精彩起来。 “啊!” 随着一声痛呼,杨雅梅的对手飞出了擂台,被一名教习接住,胜负再无悬念。何胖子“哎呀”一声,哪看得到杨雅梅满头香汗淋漓,气息虚浮,眼见这人也不争气,辜负了自己的厚重期望,他狠狠地踢了踢脚,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场,头一次后悔起自己放弃了修行。 …… 一个时辰以后,排位已分,十二名青年男女站上了高台。他们当中有男有女,除了上官丽仍旧神情清冷之外,其他人俱都洋溢着微微笑容。 十二名教习手持托盘走了过来,为他们送上了排位奖励,其中有修行丹药,或是极珍稀的灵药一类。 望着眼前这一幕,王越欣慰之余,又不禁暗声叹息。这几十年来,南疆所出奇珍灵药,几乎都被用到了年轻一代身上,使得书院库房空空,并无多余储备。只因中原越发强势,圣尊也蠢蠢欲动,为了万泽界的明天,他们放弃了自身的进境,将希望都寄托到了这些后辈身上。 否则,以何剑明的资质,怎会数十年修为不前,只怕早就突破了四段屏障,进入到天境之中,更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王越兀自摇了摇头,脸上强挤出了笑容,在天地大变之时,南疆还能有这么多高段修者,这也意味着他们并没有做错,之前付出的一切也不是徒劳,未来中原若要南下,单靠他们这些老头子是万万挡不住的。 只希望这些南疆后生能够快快成长起来! “既已决出排位,那么便开始最终对决吧!” 王越将手扫了扫,十二人拱手退下,高台四周升起了数百盏明灯,光辉四洒,如同一轮轮圆月。 晚风轻拂,被灯光照亮的广场中,一、二、三段的胜出者重新登上了高台,开始最后的决战。各自境界的前三甲,便要从他们当中诞生出来,成为今后七年里整个南疆的骄傲,受万泽界数十万生灵敬仰。在此同时,他们还会得到更丰厚的修行资源,以及整个南疆的全力栽培! 第六十章 挑战 院试每七年一次,旨在通过比试,激起学生们的热情斗志,所以一应规则也十分完善,必不会使得沧海遗珠,明珠暗沉。 能登上决战之人,都会经过多场比试,某一场失败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由于是记分制,所以便连那个直接认输的严光阜也进入了排位,只不过看他目光闪烁,不敢与人对视,便知道他对于刚才之事也很在意,只是有难言的苦衷罢了。 此届院试,能人辈出,确实相当精彩,许多平日不显山露水的人为夺排位,也争相冒了出来,北行那些人竟被刷下去三人,眼下只剩六人还在这十二个名额当中。 由于天色已晚,决战便未能够各段位一一进行,而是参战之人各自登台,战斗同时开启。无数道灵力光束刺破黑幕,直冲天际,各色法诀接连暴出,绚烂夺目。 看了一整天比斗,成小溪心中渐渐明悟,这满场激闪的灵力,漫天飞舞的法诀,如同仙神一般的超凡威势,便是世人崇尚修行的缘故! 谁不希望比人强?谁又不想傲视天下?哪怕天地灵力枯竭,哪怕前路艰险万分,世人还是会争先恐后,挤入修者的行列中去。因为这样,才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活出天下人都盼望的生活。 看着眼前一切,他脑中一闪,忽然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来: 若是这世间再无修行者,那该有多好! 一幕幕画面浮现在眼前,磐石城被重兵围禁的成家,万仞山上傲立巅峰的翼灵,大阵外那眼神哀怨的紫色小兽,还有以自身性命,为众人换取逃生时间的老院长。 成小溪低下头去,意兴阑珊,场中那精彩绝伦的战斗,再也另他提不起半点兴趣,他想啊想,似乎又回到了幼年的时光,每天于山中奔走,眼下看来,那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他好像忘了,曾经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小小的少年,又是多么渴望能够走出山外,看看那片陌生的天地。 “咚!” 一声钟响,将成小溪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抬头一看,擂台上一片空空荡荡,转过木椅,才发现高台中央站了不少的人。 胖师父正小声地对那些人说些什么,隔了几丈远,却也听不清楚,他数了数,台上共有十人,除了左玉麟和上官丽,剩下的他只见过一位,那人便是吴意。看到他,成小溪当即有些讶然,没想到当初这个不愿屈身奉迎左玉麟的青年,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甚至走入了前三甲中,成为书院所有学生羡慕尊崇的对象。 再看杨雅梅,已不知去了何处,成小溪目光寻遍一圈,也没发现她的身影,许是躲在人群中,又或者早就回了住处吧。 三甲决出,持续了一整天的武试圆满结束,激动之后,所有人都显出一丝疲倦,只是眼下还有一个环节没有进行,王越向着台下招了招手,众人连忙止住了声音。 “此次武试由于情况特殊,临时增加了一个环节,那便是挑战赛!” 说到这,王越顿了顿,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左玉麟,继续道:“自北行返回后,左玉麟偶得感悟,突破屏障进入到地境当中,这是我南疆之大大幸事。为使尔等感受到地境威能,所以我特意设下挑战环节,所有三段之人,但有愿意者皆可上台,如果在切磋当中稍有体会,便是天大的机遇!” “如此,便开始吧。” 王越一挥手,身子退后几步,静待众人反应。此举其实也有考校之意,就看这九十五人当中,有多少心智坚定敢于直面强敌之辈。毕竟修行之路坎坷曲折,抛开天赋不说,能走到最后之人,心性往往更加重要。 台下一阵喧闹,因为知道左玉麟突破的只是极少数人,此时王越当着全书院学生宣布这个消息,一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双眼睛火热地投向高台上傲然独立的青年。 成小溪首先将目光看向了上官丽,在他的注视下,上官丽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走到一边。以她西灵公主的身份,四段修者早已见多不怪,左玉麟刚入四段,她虽是不敌,却也没有兴趣主动挑战。 上官丽走后,吴意和另一位叫做宋世林的青年同时向前一步,台下更是奔上来十好几人。 直到这时,王越才“哈哈”一笑,高兴起来,嘴里连道:“好!好!好!” 左玉麟原以为只是个过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眼见真有人挑战自己,他两眼一斜,脸上不由露出怪笑,单手将众挑战者一一指过,轻蔑道:“你们一齐上吧。” 面对左玉麟轻描淡写的态度,连同吴意、宋世林在内的十余名挑战者顿时勃然大怒,地境确实高不可攀,可左玉麟才破了屏障,虽能力压三段,自身境界却还仍旧不稳,怎敢如此轻视于人! “不必生气,兴许你们还没见识过地境天威,让你们一齐上已经是看得起你们了。” 面对十余名人境强者,左玉麟转过身子,径直往台中走去,那里空旷无人,正好活动一下身体,站住脚跟,他便对着众人勾了勾手指,笑道:“来吧!” 十余人互视一眼,立时释放出浑身气势,合拢一处,一共向着高台中那个可恶的青年攻去,转眼间台上灵力浩荡,各种法诀争相施放,场面甚是壮观。 看到众人动怒,左玉麟两指一搓,“啪”一声打了个响指,一道浅白色灵力光幕应声而起,离体三寸,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光幕升起之后,左玉麟双手抱胸,又道:“我不还手,让你们十招!” 一句话,九个字,惊起台下一片吸气声音,要知道左玉麟周围可是有十余名人境强者,三段中期也有足足两名,此时动怒之下,俱都全力出手,众人合归一处,那般声势,更是惊天动地。 可左玉麟何等心高气傲,既然如此说了,那便当真不会还手,一道道强横的法诀络绎不绝地击打在那层薄薄的光幕之上,竟然没能够激起一丝涟漪! 四段境界强横如斯! 众人神情一变,当下不再保留,一个个静心凝神,施展起最强手段来。随着气势不断攀升,十余人浑身上下都冒出了刺眼光芒,将整个广场照的如同白昼。 等到气势到达顶峰,十余人暴喝一声,同时发起了攻击,其中有刀光剑气闪耀,也有攻击阵法盘踞,更有冰箭石雨凭空产生。众人合力汇成一道绝强杀招,威势瞬间大增,呼啸之间,更是引动了天地中游离的雷鸣电闪之力,咆哮着向着左玉麟冲了过去。 “轰隆!” 一声隆隆巨响,广场中数千学生耳膜生疼,宽阔的高台剧烈一颤,许多修为稍浅之人更是施展全力才能站稳脚步,那些没有修为的学生甚至五体投地,趴到了地上,一根根悬挂明灯的柱子不断晃动,这情景犹如天崩地裂一般。 等到劲风减退,尘埃落地,数千人再将目光望向了高台。 只见战局中央,左玉麟仍旧站在远处,体表光幕依旧,神色平静如常,竟是毫发无损! 十余名挑战者目瞪口呆,这才明白了地境威势,不等他们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左玉麟拍了拍左右肩膀,眼睛都不看众人一眼,轻声道:“现在轮到我了。” 在众人注视下,那层薄薄的光幕渐渐缩小,随后隐没到左玉麟体内,左玉麟一步跨出,单手轻轻往周围一挥,使出了当时对付成小溪的“半月斩”。 不同的是,此时的“半月斩”更加凝练,气息不露,看起来甚至窄小了许多。 第六十一章 冰封 尽管“半月斩”看起来毫无声势,众人却不敢再掉以轻心,当即聚为一处,齐心协力抵挡即将到来的攻击。 只见十余名人境学生迅速站好位置,作锋矢阵型,阵首为修为最盛的宋世林,其后依次为两人、三人……排列。 “渡灵阵!” 在数千学生的惊叹声中,三段修者才能参悟的书院奇术被使了出来,十余人心意相连,内息互通,无数灵力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他的身体中。只见他一声厉吼,衣袍迎风鼓胀,周身毛孔都浸出了细密的血珠,神态可怖之极! 刹那间,宋世林的气势到达顶峰,甚至隐隐触及到了那道虚无缥缈的屏障!就在这时,他大喝一声,面目青紫、须发皆张,却已到了承受极限。 “焚天诀!” 忽然,苍穹之上变幻了颜色,无边的黑幕中亮起了道道红芒,接二连三,拖着长长的尾焰,如暴雨倾落一般地向着高台砸来。场面如神如幻,随着红芒快速接近,广场上的温度直线升高,空气都似要燃烧起来。 “砰砰……砰!” 在一片狂暴紧促的撞击声中,两道法诀终于对在了一起,高台之上烟尘大作,空气越发干燥灼人。 热浪扑面而来,就在周围学生险些无法承受之时,一连串“噗噗”声突然响起,幽幽凉风吹过,卷走了台上迷雾,露出交战双方的身影。 “嘶……” 看清状况,台下立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成小溪凝目一望,只见十余名挑战者俱都倒在了地上,或趴或仰,形象狼狈不堪。 在他们不远处,左玉麟缓抬脚步,神采奕奕地朝着旁边走去,目不斜视,就像从来没有见到这十余人一样。 走回最初只身站立的位置,左玉麟摇了摇头,这才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初入地境,出手间不甚纯熟,还请勿怪。” 听到这话,十余人更觉羞愤,有一两人干脆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何胖子转身便朝王越走去,咬牙切齿道:“我让你装!” 成小溪心中愕然不已,原来师兄给自己报的名,是让他与左玉麟对阵,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师徒俩窃窃私语片刻,随后更是阴阴地笑了起来,毫不在乎自身形象。 十余人各自踉跄着走到原位,两位晕倒的学生也被教习带了下去,高台上除了方才对战留下的坑坑洼洼,又再度恢复了平静。 何胖子怪笑着替王越捶了捶背,嘴往台下一撅,道:“师父?” 王越瞟一眼木椅上的小徒弟,清清嗓子,这才高声道:“还有人欲要发出挑战吗?” 听到这话,台下数千人愣了一下,随后齐齐发出嘘声,方才比试情况还不够凄凉?十余人齐力一处,将宋世林的修为暂时堆到了人境巅峰,就是这样,在左玉麟一招之下依然全军覆没,谁还会上去找虐? 这哪里是上去感悟体会,分明是去寻求打击罢! 王越的目光横扫而过,所有人都将头低了下去,再无人愿意领会地境威势,在这满场静默之时,一声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来!” 数千双眼睛齐聚到高台一侧。 “是他……” “他便是院长的小徒弟!” “以往出行都是太子殿下亲自背他!” “听说北行路上此人将左玉麟打得闻风丧胆!” “……” 台下议论声不断传入耳中,左玉麟瞬间被激怒,目光死死盯着那张可恶的脸,心道:“还当是在北行路上吗?” 他压住心中怒气,面带微风,和声道:“成师弟不再考虑考虑?” 迎着左玉麟的灼灼目光,成小溪推着轮子,来到了他的面前,平静道:“我已经答应师兄了。” 左玉麟疑惑不解,转头看向何胖子,万众瞩目之下,何胖子竟然也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师弟上台打一场,作为条件,我给他一些……好处。” 听到这个解释,左玉麟胸口一堵,竟然说不出话来。 “呃……” 台下数千人也都惊愕不已,到底是什么好处?能让这个双腿还不能行走的青年敢于直面左玉麟! 王越搞不清楚状况,本以为是小徒弟自愿,那曾想这其中竟有故事,于是他也将目光投向胖徒弟。 何胖子见师父望向他,连连摆起了手,总不能告诉老头,自己许了师弟什么好处吧?如果那样做了,恐怕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想到这里,何胖子忽觉遍体生寒,似有危险即将来临一般。他赶紧往旁侧看去,只见高台一处,上官丽单手指着他,嘴唇微动,虽听不见,但他料定不是什么好话,他赶紧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这时候,成小溪已经来到了左玉麟身前,迎着对方的眼神,他轻声说道:“师父,我准备好了。” 事已至此,王越也不好干涉,只能招了招手,示意何胖子过来。 望着成小溪的样子,左玉麟越来越恨,想起此前与成小溪的两次交手,他的呼吸渐渐加重,心中似有一头恶魔即将破体而出。 成小溪何来自信! 敢于挑战如今的他! “既然如此,便让你看看如今的我!” 一念之间,左玉麟抽身而退,瞬间拉开了与成小溪之间的距离,毕竟他心中还有阴影,想起对方那诡异的手段,实在是不敢大意。 等左玉麟退到六丈开外,成小溪将手一抬,恭敬道:“请左师兄赐教!” 左玉麟神情一狠,嘴里登时蹦出来几个字:“成师弟小心了!” 说完以后,左玉麟双脚一蹬,顿时离地三尺,目光移向天空,右手轻轻一招,似要揽下天空云彩一般,那出尘脱俗的气质,直令台下女学生们双目放光,芳心荡漾! 招手之后,左玉麟目光下移,看向手心。 成小溪抬眼望去,只见左玉麟右手摊开,掌心忽有气旋生出,接二连三不断展开,最后竟然布满身前。 气旋彼此互斥,隔开有两寸距离,平均分布,如一方巨大棋盘,密密整整,成小溪只看了几眼,便觉得两眼生疼,眼角更是流出了泪水。 不一会,左玉麟抬起了头,嘴角露出轻笑,如和风扑面,让人心生暖意。 他看着木椅上的成小溪,道:“成师弟,且看看师兄这招‘冰封天地’威势如何。” 以他眼下初入地境的修为,这招“冰封天地”虽不能真的将天地冰封,却也能够使此方高台冻结,成小溪再如何诡异,也抵不过自然威势。 这便是左玉麟的打算,一出手便是全力,好将成小溪直接冻结,不给他反手的机会! 心里这样想,局势似乎也在朝这方面发展,成小溪一动未动,仍旧只是坐在那里,只是他那一双眸子却越发明亮起来。 施展出“冰封天地”之后,左玉麟心神一引,棋盘闪电般飞出,瞬间来到了成小溪的头顶,随着第一个气旋脱离了阵列,整个棋盘仿佛失去了约束,格局砰然碎裂,所有气旋竟然不再互相排斥,而是连成了一片,直接将成小溪连同木椅全部覆盖! 此等情形,便是连王越也皱起了眉头,心里暗暗为小徒弟担忧。 且不说外面人如何,全身上下都被气旋围住,成小溪直接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不仅如此,将成小溪覆盖之后,那些气旋接连亮起白芒,从中不断释放出刺骨寒气,直让成小溪牙关打颤,双手也失去了知觉。 只怕再过片刻,他当真会化为一座冰雕,就此败下阵来。 “原来如此!” 气旋呼啸不休,却也挡不住成小溪那和煦的声音。 左玉麟这法诀,的确无法正面对抗,纵使同为四段初期修者,应对起来也十分艰难。 可他不同。 第六十二章 事发 此法虽能冻结住成小溪的身体,却无法停止他的意识,只要是法诀,必然是由灵力生成,只要在成小溪的承受范围之内,那他都能够将其分解成最初的模样。 心念一动,成小溪体表立即爆发出一股吸力,所有的寒气顿时顺着毛孔,进入到了他的身体之中,在体内转了一圈之后,又化作最最精纯的灵力,被其腰间灵元吸收。 不一会儿,寒气失去了作用,虽然还在源源不断从气旋中冒出,却再也冻结不了成小溪的身体,便连他的手也能够活动了。 肉体解封,僵意尚存,成小溪活动起手腕手指,重新找回了屈伸自如的感觉。隔着层层气旋,他头一抬,望向左玉麟,他的视线似乎能够穿透气旋的笼罩,见到不远处那个得意的青年。 成小溪望着他的脸沉默了一会,忽然“哎哟哎哟”疼叫起来,声音传了出去,左玉麟闻声大喜,立刻注入更多的灵力到法诀当中,气旋得了新力,体积更是增加了一倍,更多的寒气涌了出来,挤压在气旋与成小溪身体之间那狭小的空间中。 “果然上天是公平的!” 眼见左玉麟如此愚笨,成小溪心底暗暗偷笑,转化速度骤然大增,只是片刻间吸取的灵力,就抵得过他半月修行。 局势便这样僵持下来,成小溪不断发出惨叫,声音尖锐凄厉,让何胖子都产生了后悔之意,要不是王越早已看穿,将何胖子拦住,只怕他早就冲了过来。 成小溪叫得越惨,左玉麟心里越是解恨,不知如何,只要听到气旋中发出声音,他浑身上下都一阵舒坦。从北行路上就留下来的阴影,此时此刻竟然烟消云散,他那地境初期的境界也随之稳固了不少,连同体表散出的气息都凝练了许多。 见到此幕,王越“呵”一笑,自语道:“倒也不亏。” 王越身为过来人,目光更加长远,所以才会有此感慨,若是让左玉麟明白了成小溪此时的作为,他定然不会这样想。 要知道,就这短短半刻时间,他已经耗费了接近三成的修为,等此事过后,还不知道要用多少奇珍灵药才能恢复过来。 而这还只是当前情况,因为僵持还在继续当中,看这情形,若是左玉麟不醒悟过来,只怕他会被成小溪吸干,恐怕境界坠落都有可能。 时间再过了半刻,随着成小溪的呼喊声逐渐低微,最后甚至传来了求饶声音,左玉麟大喜过望,赶紧又注入了一成灵力进去。随着这道灵力离开左玉麟的身体,他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头脑昏昏沉沉的,额间更是冒出了冷汗。 他甩了甩头,瞬间清醒过来。境界初破,修者都会用半年乃至于更长的时间稳固修为,如此一来,才能根基牢固,日后修行起来也会顺畅一些。 哪有人像他一样,境界未定,就全力施法? 左玉麟喃喃低语:“为了让你像我当时那样趴在地上,不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王越见状不由一声叹息,他还是小看了左玉麟的执念,本想等他自己醒悟,哪曾想为了击败成小溪,他甚至不惜动摇自己的修行根基! 在数千人的注视下,王越缓步走到两者中间,身子一震,便切断了左玉麟的控制,左玉麟心神受创,“噔噔噔”连退几步,这才站稳了脚,满脸不解地望着王越。 眼见徒弟势弱,忍不住出手了么? 王越人老成精,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于是他指着那团气旋,淡淡地说道:“自己看。” 法诀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威势立时减弱了几分,随着时间推移,更有一种即将崩溃的迹象。眼见寒气大减,成小溪暗道可惜,动作也加快了不少,在无数人的目光中,气旋渐渐消散,化作一缕缕烟云,被成小溪吸进了体内。 见到与自身想法截然不同的结果,左玉麟心神大震,脑中一声巨响,一张俊秀的脸苍白憔悴,嘴角更是流出了血迹! 如此清晰的一幕,打破了他的一切幻想,王越哪里是为了救下徒弟,分明是不想让他再受屈辱! 夜风不再清凉,反而带着一丝寒冷,一股浓浓的疲倦袭上心头,左玉麟四肢脱力,身形摇摇欲坠。只见他身体一弓,一口精血喷吐出来,随即双眼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眼见对手如此,作为始作俑者,成小溪小脸一红,顿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看着那一双双惊骇的眼睛,他抓了抓脑袋,仔细想了想,小声解释道:“这不怪我,如果他进入地境中期,我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场间除了王越,谁还清楚气旋内的交锋?他不解释还好,众人只是心中猜想,这样一说,岂不是眼前坐在木椅上的十六岁少年,竟然真的凭借自身实力击败了左玉麟!那左玉麟这南疆第一的称号还有什么意义,头顶如此一座大山…… 事已至此,王越只想着如何去安抚左府那个老鬼,看来这次他是要出点血了!想到这里,他又看向木椅上的小徒弟,眼里更是疼爱。 武试便这样出人意料地结束了,一、二、三段各自决出了排位,只不过发生了如此震撼的事情,众人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满脑子只剩下夜空之下,高台之上,静静坐在木椅上的那个青年。 …… 尽管昨夜发生了许多事情,院试第三场同样还是如期进行,为了吸拢人才,第三场是由界主制定,无非是让学生们进入军营,感受沙场热血,激起他们的雄心壮志。 成小溪收获颇丰,不但得了师兄的报酬,还吸收了不少灵力,这让他哪里还有兴致做其他事情,一个人窝在风雅居偷笑不已。 至于师兄,因东窗事发,被师父叫去了。 在王越的三层小院当中,成小溪的胖师兄被倒吊在水池边的一棵树上,王越则是怒气冲冲地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根一尺长的藤条,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在何胖子的身上。 一边抽打,王越一边问话,道:“长出息了啊?我让你手贱!” “哎哟,哦呵呵……别打了,啊,我错了,老头!” 随着藤条不断落下,何胖子脸色涨红,大声地哭喊着,由于被倒吊着,口水顺着他胖胖的脸颊,流到了短发上。 打得累了,王越一手叉腰,另一手拿着藤条指着何胖子,道:“别说做师父的冤枉你,说吧!我房间里的奇珍灵药哪儿去了?” 何胖子也算是敢作敢当,纵使浑身作痛,他也不屑于撒谎,毕竟王越多么聪明的人,哪里是那么好骗的,于是他老老实实道:“我拿去,嘶……哦,送给师弟了。” 不怪王越小气,为这些奇珍灵药发火,只是左府老鬼的三儿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了根基,他怎么也要去表示一番,正因如此,他才回了小院。等他进了房间,一打开箱子,顿时心中滴血怒火冲天,根本不用多想,先把何胖子抓来打一顿再说! “好,好!那就不说奇珍灵药了,师父也不是小气之人,既然你送给了师弟,我也不追究了。” 听到这话,何胖子心中一宽,终于松了一口大气。 怎奈王越话锋一转,又指向水池,勃然大怒道:“现在你再好好给我解释解释,我养了一百多年的风水鱼呢?啊?” 何胖子听到王越震怒的语气,身体都忍不住一阵发抖,这老头从来没发过火,一生起气来,竟然如此可怕。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怯怯地说道:“我合计着百年之物,肯定大补,就把它煮着吃了。” 徒弟这话,犹如当头一棒,王越紧紧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第六十三章 怪声 “我打死你!” 半晌过后,王越气得直抖,随后又高高地举起了手。 一通暴揍之后,何胖子一颠一颠地回了风雅居,整个身体都大了一圈,看起来又胖了不少。 一见到师弟,何胖子“哇呜”一声,立刻哭诉道:“师弟,能够再见到你简直太好了。” …… …… 自院试过后,南疆平静了三年时间,成小溪又长高不少,体格也健壮了许多,脸上青涩褪去,看着沉稳和煦,和其父成修文倒是越来越像了。 如今,龙泉山上那个小小的少年已经年满二十,由于长相随其父亲,再加上他在三年前大败左玉麟一事传遍了整个南疆,故而时常就会有人前往秦府,意欲为成小溪谈一门姻缘。 只是父母家族仍旧被困,他哪里有心思? 有谁见到这些年里,每一个悲凉的夜晚,成小溪举头望天? 书院还和以前一样,不会因为换了个院长就发生变化,院长一职做了不到半年,大小琐事不胜其烦,王越为了清闲自在,甚至将许多事情分发了下去,由于书院自有规矩,倒也没出过什么纰漏。 何胖子如今和成小溪差不多高,体重却超出一半有余,除了饭量增加,这些年来也没有太明显的变化,性格还是当初那样乖张不羁。 前些时间,他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注重起穿着打扮来了,此时成小溪正在院子里哭笑不得地望着他。 他眼前的何胖子,远远一看,高大挺拔,熊背熊腰,威武不凡! 走近之后这才发现,却是极为怪葩。 何胖子还是当初那个发型,一头短发,如同刺猬一般炸起。许是花色看腻了,如今穿了身金黄色长袍,连同鞋履都是如此,迎着阳光,金光闪闪。 越看越不顺心,成小溪忍不住怨道:“师兄,我们是去历练,不是郊游啊!” 何胖子点了点头,道:“那是你们的事,反正我是去郊游的,你看我都没有修为,历什么练!” 成小溪顿时无语,好像是这个道理,师兄别的不行,唯独擅长以理服人。 “那便出发吧!” 中院广场上,此时已经聚起了数十名学生,各自背着包袱,静静地等待着。 王越神情肃穆,目光从人群中一一扫过,冷声道:“三日前绵丰镇急报,西峰岭突生异变,整座大山崩倒塌陷,烟雾弥漫,其中更有怪声传出……故此,界主与我商议之后,决定将你等派出,以作历练!” 虽然众人早就得知历练一事,并且都做了准备,可眼下听见缘故,数十人顿时紧张了不少,毕竟天地间还有许多事物,能够对他们造成威胁。 紧张在所难免,毕竟他们都还年轻,王越等了一会儿,待众人安静下来,这才继续说道:“置之危难,才能突破自身,你等当齐心协力,找出西峰岭崩毁的原因,排除艰险,可曾听明白?” 众人神情一整,齐声应道:“是!” 王越目光一转,看到了自己的两名徒弟,一个面色沉稳,另一个兴高采烈,他叹息一声,随后又望向天空,自语道:“总是要经历风吹雨打,否则哪有灿烂的阳光!” 此次历练,共有五十二人,其中五十人为院试排位靠前的那些人,另外两人便是成小溪与师兄,上官丽与杨雅梅当然也在其中。 这三年虽然何胖子体重愈增,可杨雅梅始终对其好感不减,时常便会送些吃的用的东西到风雅居来,偶尔还会过来蹭上一顿饭。只是她这些行为落到何胖子眼中,却有种不胜其烦的感觉,杨雅梅自是知道,可她依旧乐此不疲。 三年过去,二女都有了一些改变,上官丽身上的冷意更甚,杨雅梅也出落得更加水灵可爱一些,四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悠然自在。 南津城位于南疆中部,而绵丰镇位于南疆西部,两地间隔有三百多里。由于此次不比北行,众人轻装上阵,每人一匹快马,故而只需几个时辰便能够抵达。 到了绵丰镇,便是下午时分,众人先是到镇主府上了解情况,随后便被安排到客栈休息,养精蓄锐,只等明早天一亮就动身。 此时天色尚早,成小溪没有早睡的习惯,所以他盘坐起来,开始了冥想。如今他修行已久,自身有了很多感悟,对于这天地也有了更多了解,比起三年前,其引聚灵力的能力明显更加熟练。 两眼一闭,意念一动,周围环境瞬间就呈现在他脑中,那是空气中的灵力传来的画面,由于灵力从他体内经过,那些画面就留到了他的脑海里。 只是如今修炼起来比起三年前,又要困难了许多,那时自然灵力也很稀薄,可是修者努力修行,必然会修为愈深。再看现在,一个时辰过去了,以成小溪强大的引灵能力,居然只牵引到数百颗灵力,要知道,他的意念可是覆盖了半个绵丰镇,足足方圆百丈距离!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只怕再过两三年,天地中便会无灵可引,修者只能依靠奇珍灵物,方能维持住自身境界,若想突破,那便更加困难了。 只是灵力都消失了,天地之间,还会诞生出奇珍灵物吗?恐怕也是少之又少吧!想到这里,成小溪下意识地擦拭着手中灵元,眼神涣散,不知道又想到什么。 一夜无话,随着镇中雄鸡清鸣,晨光初露,新的一天来临了。 吃过早饭,众人各自带上法宝灵器,骑上骏马,这就跟着两名绵丰镇的守卫,向着镇南方向奔去。 绵丰镇位于南疆西部,水土肥美,盛产粮食,这里的百姓家家户户都种植着庄稼,世世代代皆以此为生。 西峰岭表面多为土壤,并无大片山石,山上更是有清泉流出,顺着山势而下,不知道又注入到哪方沼泽。 有土有水,自然免不了被农家人看上,整座山都被开垦出来,全部种上庄稼,这里说也奇怪,同样大小的土地,粮食产量却能比其他地方高上一半。 出了绵丰镇,沿途风景优美,大有水乡的味道,田地间随处可见农家人劳作,耳边不时有歌谣传来。更有些捣蛋的孩童,三五成群地沿着田埂寻找泥洞,时而响起一阵惊呼,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 往南行了二十里地,周围突然间一片死寂,再也不见农家劳作,连鸟兽都失去了踪影。继续向前两里,众人前方出现了一片烟雾,颜色黑沉,聚而不散,其笼罩的地方约摸抵得上整个绵丰镇。 那里,就是西峰岭所在! 两名守卫将众人领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接下来就需要众人自行前去查探了。 众人将马匹拴好,这才仔细观察起来。 纵使这群人都是凡人眼中如同神仙一般的修行者,可在见到眼前浓黑如墨的烟雾时,他们心里也如普通人一样泛起了道道惊惧。 他们当中,有三十二名三段中期,十四名三段后期,两名三段巅峰,两名四段初期,当然,其中并不包括成小溪与何胖子。 上官丽肩扛巨剑,目光紧紧盯住眼前那片巨大的烟雾,其中似乎有惊天恐怖正在酝酿,直令她心中作紧。 “咯咯……呲呲……” 就在众人聚精会神地观望时,那片浓黑的烟雾忽然间翻滚起来,虽然没有朝着外界继续扩散,但其色泽明显更加深邃了些,其中似有妖物兴风作浪一般,一阵阵怪异的声音随即从中响起,空远悠长,如同从地狱中传来,让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何胖子反应最快,立刻将马背上的小木箱子抱了过来,“砰”一声往地上一放,躲在成小溪身后,道:“师弟,师兄的下半生就靠你了,可要保护好我啊!” 第六十四章 长虫 成小溪看他一眼,忙将箱子打开,只见箱内满满当当,全是三角铁器,形如铁片,边缘处还磨出了刃口,端是锋利无比。 看着这一箱子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兵器,成小溪心中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 烟雾翻滚了一会儿便沉寂下来,怪声也随之停息,众人面面相觑,什么也没有发觉。那烟雾似乎能够腐蚀灵力,连神识都不能透过,随着时间推移,气氛更加紧张起来。 便在这时,上官丽冷声道:“我去看看!” 成小溪和宋世林也站了出来,朝着烟雾走去,三人互为犄角,四下观望警惕,神情凝重万分。 此行当中就数他们三人最强,前去查探,那是当仁不让。 成小溪两手各抓了厚厚一叠的三角铁片,以备不时之需,随着越往前走,他的心中越是烦闷躁动,前方似乎有莫大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一路有惊无险,在数十人的紧张注视下,三人安全的到达了烟雾边缘,此间烟雾再也没有发生变化,那古怪瘆人的声音也没再响起,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仅仅只是一个错觉。 可三人怎会这样认为,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成小溪摸出个小瓶子,倒出来三颗圆溜溜指头大小的丹药,对着二人道:“师父炼的避毒丹,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二人各取了一颗服下,“铛”一声沉闷剑鸣,却是上官丽拔出了“青珏”,当先走进了烟雾中,二人见状也各持武器,赶紧跟了上去。 走进烟雾,三人才发觉和想象中完全不同,这浓黑如墨的烟雾竟然只是尺多厚的一层,似乎只为了将这里封锁起来。 虽然里面没有烟雾,环境却也漆黑无比,成小溪将灵力一放,脑海中这才呈现出其中景象。西峰岭确如师父所说塌陷了下去,三人所在土地的几步以外便是无尽深渊,巨大幽深! 成小溪都能如此,作为地境初期的修者,上官丽和宋世林就更加简单,只见他们双目一亮,便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其他发现,三人迈出脚步,缓缓走到土地边上,随后低头往深渊下一看,顿时惊魂难定! 只见脚下深渊幽暗深邃,神识尽头竟然仍未触底,四周参差不齐的岩壁上不断有黑光闪现,仔细一看,竟然密密麻麻爬满了幽黑的怪物。这些怪物一尺来长,形同长虫,身有数节,腹生八足,尖头獠牙,尾带利刺,模样丑陋,却极为可怖。 成小溪和宋世林稍好一些,只是面色发白,呼吸一紧。上官丽作为女子,和他二人却完全不同,就这一眼,似乎让她失去了全部力气,往日的清冷不复存在,直吓得花容失色,毛骨悚然! 或许不论修为再高,在女子眼中,这些东西都是世间最可怖的存在吧! 成小溪“呃”了一声,问道:“上官姐姐?” 上官丽手拄着巨剑蹲了下来,用了好一会才平复住心情,等克服了心中恐惧之后,她忽然抬起头,凶狠地说道:“杀光它们!” 宋世林凝望着深渊,道:“看这数量,怕是成千上万,还得将师弟师妹们叫来帮忙才行。” 成小溪点点头,遂将药瓶递过去,宋世林轻“嗯”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数十人便陆续走了进来,眼下场景太过奇异,令他们好一阵惊叹。等众人走到深渊边上,看清下方事物,这才有了和成小溪三人一样的反应,杨雅梅和另外一名师妹甚至两腿一软,差点跌了下去。 何胖子藏在成小溪身后,探出个脑袋不停张望,看样子并不害怕,反而好奇的很,急道:“师弟师弟,那些是什么东西?” 成小溪摇了摇头,哪怕他看尽藏书,也从未发现有关于此物的记载,只怕是一种远古遗种,第一次显露在世人面前。 上官丽扫了眼众人,一道灵力渡入“青珏”当中,巨剑一震,随即大放光芒,周围被照的一清二楚,她将双手握住剑柄,冷声喝道:“一个不留!” 众人点点头,接连取出了法宝灵器,还不等他们发起攻击,深渊之下突然一阵暴动,随着深处一道刺耳的“咯咯”声音,所有怪虫全都疯狂地向上爬来,虫眼之中,满是“青珏”散发的光芒。 怪不得就连众人进来了也没有反应,眼下暴动,只是因为这些怪虫不喜光明。 面对这成千上万疯狂爬上来的虫群,所有人都感到阵阵发寒,只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半点后退。众人面色一整,接连施展出法诀秘术,一道道攻击不断成形,呼啸着向着虫群杀去,其间更有异火陨石降落,一波攻击就能掀翻一大片怪虫。 众人当中,要数几名女子出手最是凶狠,气势大盛,直给人一种同归于尽的感觉,其中便数上官丽最为疯狂,比那不断涌来的怪虫还有过之无不及。只见她不用法诀,只身站在深渊边上,一把巨剑横扫竖砍,似乎要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一场屠杀正式上演,面对如此多修为深厚的修行者,怪虫根本占不到半点上风,没有一只能够爬上来,只是即便这样,那些丑陋的虫子也没有半点惧意,仍旧争先恐后地向上涌来。 “好!右边……” 何胖子优哉游哉地吃着灵果,一边观看着这场大战,似乎当真是来郊游的。成小溪身前上百三角铁片盘旋飞舞,躲在他的后面,何胖子安逸的紧,闲暇之余,甚至为众人鼓起气来,口中滔滔不绝,唾沫横飞。 …… 战斗便这样一面倒的进行下去,半个时辰以后,陆续有人耗尽灵力,退到了后方,眼下还站在前面的也只有十余人了,所有三段中期的师弟师妹全部力竭。 也只有成小溪仍旧面色如常,在众人当中最显轻松,有深黄灵元支撑,他根本不担心灵力问题,无非是耗费些心神罢了!被他操控的上百三角铁片不断呼啸而过,每每穿过虫群,深渊中就像下起了饺子一般。 可即便是众人奋力斩杀,深渊下怪虫的数量却不见减少,依旧爬满了岩壁四周,从深渊底下看不见的地方,源源不断地飞爬上来。 眼见众人脱力,剩下的也是气喘吁吁,宋世林急声道:“上官师姐,小溪师弟,这虫子无穷无尽,杀不胜杀,我等还是暂时退去,等到恢复之后再做决议吧!” 上官丽闻声向着深渊下望去,只见其下丑陋无比的虫子密密麻麻,更多的甚至踩在同伴的身体上又堆积了一层,她巨剑一扫,大片怪虫化作尸体,一点头,道:“好!” 宋世林闻声忙松了一口气,高声道:“互作掩护,依次退出烟雾!” 众人一一退去,直到场间只剩下三人,失去了众人抵挡,无数长虫爬到了地面上,逐渐堆叠起来,形成一道半圆形的腥臭洪流,汹涌而来。 “你们先走!” 上官丽清呼一声,两手反握住剑柄,朝脚下狠狠一插,一道寒意登时以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地面上所有长虫瞬间动作一滞,滔天的凶气登时熄灭,连同着刺鼻的腥臭气味都淡了几分。 法诀持续不了几个呼吸,趁此时,上官丽一把抽出长剑,身形暴退,瞬间便离开了烟雾。 不出所料,那些虫子极度厌光,失去众人身影之后,也只是在烟雾中凄厉尖叫,始终不敢冲爬出来。 过了片刻,烟雾中再度恢复了平静,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成小溪心有所感,于是回头一望,只见那遮天蔽日的烟雾又是一阵喷涌,不但笼罩的范围朝外扩散了一丈,连色泽也变得更加暗沉。 第六十五章 扑火 由于烟雾中的情况匪夷所思,也不知那怪虫会不会爬出来伤人,众人经过商议,便派人往绵丰镇寻求支援。 两个时辰以后,一支两千余人的军队由绵丰镇镇长亲自率领,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这里。听了众人的描述,镇长这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下令筑起防线,将烟雾四周封锁起来。 望着这道薄弱的防线,众人都有些担忧,毕竟那怪虫无穷无尽,真要出来,靠这些人是万万守不住的。 众人一经合计,遂将目光投向了何胖子,眼下也只有他最适合做这件事了,毕竟其他人都有修为在身,还得留在这里。 看着何胖子不明所以的样子,成小溪轻声说道:“师兄,你回去一趟吧,好将万泽卫带过来。” 何胖子一听这话,登时就不乐意了,怨声道:“五十多人,偏偏就让我去,换其他人不行吗?” 成小溪刚要说话,这时候上官丽冷着脸拖着“青珏”走了过来,众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都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还没等危险降临,何胖子脚底抹油,一通小跑,心急火燎地爬到了马背上,看着上官丽停下了脚步,他才有时间分辨:“开个玩笑嘛,何必那么当真,搬救兵这种事情我最擅长了。” 说着,他一夹马肚,转眼就跑远了…… 见此情景,众人都不由一笑,果真一物降一物,万泽界未来的界主,也会有害怕之人。 小小插曲,冲淡了紧张气氛,众人又继续打坐恢复起来。 日光西下,天边被蒙上了一层火红色云彩,光线越来越暗淡,两千余人的神色却更加严肃。为了防止怪虫夜间出来肆虐,烟雾四周被挖出来一条宽大的壕沟,里面更是被倒满了火油,夜幕将至,谁也不知道深渊下的怪虫会不会钻出来,做这些也仅仅是未雨绸缪罢了! 今夜注定无眠,两千余士兵被分做了两队交替休息,紧张的气氛又被添上一层凝重的色彩。 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收回,太阳落入了无尽海域之下,一轮明月接替了它的工作,重新将清晖撒向大地。 伴随夜幕降临,浓黑如墨的烟雾疯狂扩散,只一会儿功夫,便朝外侵占了两丈土地,成小溪神情一整,危险即将来临。 一阵阵“咯咯呲呲”声响起,深渊下如同沸腾,烟雾朝外扩散了两丈之后,突然又向着内部剧烈收缩起来,迎着月亮的光辉,一个数百丈大小的坑洞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突然,深渊下传来一连串“窸窸窣窣”声音,一经响起,便连成了一片,不再停歇。 月色下,第一只怪虫爬了上来,探着脑袋,不断点来点去,似在打量外界的一切。不消多时,更多的怪虫紧随其后,推挤着来到了地面之上,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沿着深渊边缘不断展开。 自从西峰岭崩陷,周围居民便迅速撤离,此后再无人来过这里,因为烟雾本身就带有毒素,所以绵丰镇的探子也只是远远观察,根本不敢轻易靠近。眼下绵丰镇的士兵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深渊下的事物,一个个不禁冷汗直流,将兵器握得更紧了一些。 不管如何,作为军人,在未得到命令之前哪有半步可退,纵使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他们也只能鼓足勇气迎战,这便是属于他们的荣誉和尊严! 半刻过后,怪虫越聚越多,深渊中仍旧还在不断爬出,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两千余士兵手持弓箭,密切注视着它们的举动。 “放!” 随着镇长一声大喝,两千多支裹着油布的利箭同时点燃,士兵们将弓背拉满,用了平生最大的力量,直向着那些丑恶的虫子射去。 “噗噗噗噗……” 火箭飞速地射入虫群,经过猛烈的撞击,被油布包裹着的松脂四散溅开,化作滚烫的黏稠液体,粘在了怪虫的身上,不断燃烧起来,一股糊臭味飘散而出。 虫群开始了本能的翻滚,随着第二轮箭雨从天而降,火光四射,更多的虫子被烈焰包裹,眼见方法有效,众人更加卖力起来,一波波箭雨接踵而至,便连镇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似乎这虫子并不难对付。 五十一人此时早已经围着圆形的战壕均匀分布开来,经过烟雾中的大战,他们明白,眼下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仿佛看不到前方的怪虫被大火烧成了灰炭,更多的怪虫爬出了深渊,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甚至堆叠到了一人高。深渊下传来了一股吸力,最后一片烟雾被吸入了地底,随着一声如同怪笑的“咯咯”声音,所有的虫子如同发狂了一般,残酷的战斗这才开启! “点火!” 眼见此幕,镇长终于收起了乐观态度,他大吼一声,奋力拔出了长刀。 “轰!” 火油一点即着,沿着壕沟迅速蔓延,几息过后便完成了合围。 便在这时,让众人更加震撼的一幕出现了,那些怪虫面对这熊熊大火,先是争相后退,显得极度恐惧,而后又嘶叫着向着火焰冲来,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不死不休,且前赴后继。 壕沟有一人深,三尺宽,内里被填满了火油,足够燃烧好几个时辰,即便怪虫再如何冲入大火之中也是于事无补,无非是为绚烂的火焰,增添一份燃料罢了,更别说将火势扑灭。 可即便如此,壕沟外的人们心里也不禁阵阵发怵,这未知生物的凶悍程度简直令他们胆寒,幸好他们早已做足准备,否则让其冲出来那还了得。 随着怪虫源源不断地冲入火海,一连串“噼啪”声响作一片,这道三尺宽的壕沟不负众望,使得无数怪虫葬身其中,随着热浪滚滚扑来,一股股糊臭味四下弥漫,直令人恶心作呕。 两个时辰过去,形势越发严峻起来,虽然已经有无数只怪虫被烧成灰烬,可深渊中依旧还有新的虫子爬出。一眼望去,壕沟后黑压压的一片,如夜色一般深邃恐怖,同伴的逝去根本没让它们产生半点退意,仿佛能够投身火海,便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镇长与所有的修行者又聚在了一起,共同商议对策,他们低估了对方的凶残程度,更低估了对方的庞大数量。 久久的沉默过后,镇长叹道:“火油应该只能支撑一个半时辰了!” 想了想,他又道:“到那时候,这些人手根本抵不住!” 听着镇长的分析,宋世林叹道:“无论如何,我们也绝不可退后半步,这烟雾已经在朝着外界扩张,若不早早将其尽数诛杀,只怕后患更加无穷无尽。” “尽力而为吧!” …… 终于,火油燃烧殆尽,巨大的火圈出现了第一个缺口,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不久之后,火焰渐渐收缩,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见到此幕,那黑压压的虫群獠牙大张,拼命向着壕沟冲去,用它们丑陋的身体,一层层覆盖在余焰之上,很快,火光收拢,青烟四处飘起。 虫群未作停留,同伴的尸体已经将壕沟填满,眼看血肉美食近在眼前,它们踩着炙热的大地,欢叫着向着人群奔去。 火焰熄灭的同时,一场血腥大战正式爆发,两千余士兵挥舞着长刀拼命斩杀怪虫,修行者也施展出神异的能力,用无数的生命为自己历练。 四周不断传来凄惨的叫声,那是怪虫在撕咬肉体,由于阵线太长,往往一个士兵就要同时面对七八只怪虫,他们没有修行者的神通,所以死伤在所难免。可即便怪虫如何凶狠,两千余人依旧紧紧守住了阵线,未曾向后退出半步距离。 第六十六章 夜战 形势逐渐下转,即便有着五十一名修行者来回支援,这些寻常的士兵依旧敌不过来势汹汹的虫群,哀嚎声接二连三响起,众人耳边不断传来啮咬的声音。 夜色如墨,连星星都躲了起来,在数百个火把的明黄色光亮下,久居地下的虫群初次尝到了鲜美的血肉,那种奇妙的味道致使它们形如疯魔。不时就有士兵慌忙应付之间,被怪虫尾部毒刺刺中,短短几息,便失去了行动能力。面对虫群不断涌来,越来越多人失去了生命,只片刻后,又化作了一具具枯骨,场面一时间惨烈至极。 短短交锋,就有五百余人进了虫肚尸骨无存,如此下去,只怕再过不久这里就会被虫群淹没,即便是修行者也无法逃脱。 场面越发混乱,连阵线都已无法维持,虫群将众人分割开来,人们只能各自为战,莫说是普通士兵,便连修行者被虫群围困之后,也只能疲于应付,险象环生。 在这危急关头,大地突然有节奏的震动起来,远处忽然亮起了一条光带,一声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莫要惊慌,本帅来也!” 成小溪脚下俨然已经堆起了一座虫山,在其周围百余道寒芒盘旋飞舞,纵使虫群再凶狠也进不了身,更别说对其造成半点伤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回头一望,只见夜色中一长串火把亮起,火光辉映间更是显照出大批人影。 南津城的援军终于到了! 何胖子离开众人之后便直奔南津而去,见识了深渊下虫群的凶戾,他心系众人安危,沿路没有丝毫停留休息。五千名精锐的万泽卫在接到命令以后,只稍作集结便整装出发,一路紧赶慢赶,方能在这时候来到了西峰岭。 万泽卫不同于绵丰镇两千余守军,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纵使长路奔袭也没有丝毫疲态,一经抵达,便立即加入了战圈。 随着五千名新生力量参与进来,虫群的攻势很快便得到控制,怪虫涌出的速度甚至赶不上死亡的速度,战线迅速向前推进。直到这时,一千多名疲惫不堪的绵丰镇士兵才得以退下,去到后方疗养补充。 在付出十几条生命之后,万泽卫很快便适应了这种可怕的对手,局势越发好转,甚至就快要逼近到深渊口。 便在这时,随着一声低嘶声响起,虫群一齐放弃了冲锋,放眼望去,就如一片黑暗的洪流一般,迅速地汇入到那巨大的洞口之中,随即消失了踪影。 虫群回到地下后,深渊中无数道烟雾飘摇着升起,不用多久,一道半圆形屏障又将这里重新笼罩起来,众人见此面面相觑,原来这怪虫也知后退? 虫群退入地底,烟雾又有剧毒,众人只能清理满地尸体,再度筑好阵线,以防止其突然反扑。 直到这时,众人才有时间将伤情统计出来,绵丰镇两千余士兵当中,有六百零九人离开了人世,重伤三百二十余人,轻伤九百四十余人,这等伤亡,简直触目惊心!更让人们心寒的,便是牺牲者连尸体都未曾留下! 所幸虫群本身实力不强,所以尚未造成修行者陨落,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绵丰镇镇长带着士兵们徐徐退去,此番大战,又要使得数百个家庭痛苦不堪,那些活下来的也都人人带伤,甚至断胳膊断腿的也不在少数。 所有虫尸被聚集到一起,形成一座数丈高的小山,随后便被火焰融化成为灰烬。 经过这场残酷的战斗,历练的目的完美达成,年轻的修者们经历了生死,眼神更加明亮坚定,气质也变得越发沉着。 虫群肆虐,上官丽可谓拼尽全力,各种强大法诀接连使出,除了成小溪,便属她击杀的数量最多,此时她大汗淋漓,衣衫也沾上了片片污迹。 成小溪缓步走来蹲在上官丽身旁,为其渡去一道灵力,上官丽抬起头盈盈一笑,道:“没关系的,只是有些脱力了。” 成小溪闻言摇了摇头,手上更是加大了灵力输出,眼睛四处观望,却是发现杨雅梅靠在一块石头上大口喘息,而师兄也在她旁边跳来跳去。 上官丽拍了拍成小溪的手,道:“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成小溪应道:“好。” 二人一前一后,还未走近,便见何胖子的声音传来,说道:“杨师妹你这是受伤了吗?” 杨雅梅红着脸小声回答道:“谢过师兄关心,我没有受伤。” 这时何胖子又道:“没受伤啊?” 杨雅梅虎着个脸不再说话,听他语气,似乎带有一丝丝遗憾? 见到师弟和上官丽走来,何胖子急忙将手藏起来,嘿嘿笑道:“你们也过来啦!” 成小溪点头应道:“嗯,见杨姐姐在这里休息,于是过来看看。” 上官丽一眼看穿何胖子的扭捏掩饰,疑惑道:“你将手藏起来做什么?” 何胖子心中一惊,若无其事道:“没,没藏什么,还……还是先看看她吧。” 上官丽再看何胖子一眼,随即不再理他,眼睛转了过来,探试着杨雅梅的气息,过了好一会,又笑道:“只是力竭,没什么大碍,恢复一会就好。” 成小溪点点头,摸出一小块灵石递过去,随后道:“师兄你走远一些,不要妨碍杨姐姐运气。” 何胖子心想我也是想给杨师妹送些疗伤丹药,怎么就成了闲杂人等了,圆圆的下巴下意识抬高,目光余处却突然惊觉上官丽也在这里,他嘴巴一闭,赶紧将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等到何胖子灰溜溜的离开,杨雅梅这才盘坐恢复起来,有成小溪和上官丽守着,她心里十分放心。毕竟何胖子那古怪的行事方式早已经让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生怕他一时兴起,做出些反常的举动,从而影响到自己运功提气。 这边未成,何胖子也不气馁,重新找了个受伤的万泽卫士兵,在对方受宠若惊的眼神中,将王越给他的宝贵丹药送了出去…… 等他走后,成小溪转头望着上官丽,笑道:“其实师兄本性不坏。” 上官丽看着远处那个格外显眼的身影,颌首道:“我知道。” 说出这话,她轻笑一声,又道:“可是他却是挺讨打的。” 想想这些年师兄做过的那些荒唐事情,成小溪下意识地点点头,喃喃道:“却是如此。” ……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人间,成小溪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脚下兽皮上何胖子睡得正好,呼声大作。 四周一片寂静,数百名值守的士兵仍旧一动不动看着烟雾的方向,不远处几座房屋稀稀拉拉地洒落各处,好些田地里的庄稼却也悄悄成熟,兀自散发出阵阵清香,若无此次突变,平民百姓们是否已经起床,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成小溪摇了摇头,回过身走向烟雾方向,经过昨夜奋战,怪虫死去无数,连带着眼前烟雾都显得稀薄了一些,隐隐间甚至能够透过烟雾,见到里边风景。按说此事甚好才是,可为何望着烟雾,成小溪却有种莫名的心惊肉跳感觉? 士兵们见到成小溪走来,接连向他点头示意,成小溪不断颌首回应,看着这些眉眼间疲惫不堪的士兵,其中不知还有多少会永远留在这里,他面色一沉,突然觉得烦闷不安起来。 “这便是生活,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成小溪回头一看,却发现上官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这里。 成小溪没有回答,目光又望向烟雾之中,那种令他心悸的感觉更加强烈,一波波冲击着他的心脏…… 第六十七章 巨虫 由于避毒丹药异常珍贵,今日还和昨天一样,只有成小溪一行人能够进入其中,其他万泽卫则是等在烟雾之外,以作接应。再次来到烟雾中,众人的心情都极度复杂,望向深渊下的目光,也带着一股仇恨厌恶的味道。 经过昨夜奋战,岩壁上的怪虫已经变得稀稀拉拉,眼见此幕,众人大喜过望,如此看来它们也并非无穷无尽,两场战斗已经使其数量大幅锐减。看到了希望,这些年轻的修行天才们动力十足,转眼之间,数十道强横的法决倾泄直下,岩壁最上方的怪虫首当其冲,顷刻化作了飞灰,在狂暴的灵力冲击下,它们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就在这时,一道怪声响彻深渊,岩壁上的虫子如同接到了命令,齐刷刷向着深渊深处退去,几个呼吸后便彻底失去了踪影。 上官丽巨剑一收,冷声道:“杀下去!” 众人沉默片刻,随即去外界找来数根绳子,一头系在凸出地面的岩石上,另一头直接抛下深渊。 作为此间最强的三人,上官丽、宋世林、成小溪一马当先,顺着绳索便向下攀去,等他三人降下数丈,第二梯队紧随其后…… 顺着岩壁一路往下,众人再没有受到任何攻击,怪虫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出现,深渊中只听见人们的呼吸声音,周围简直静的可怕。 好在绳索足够长,滑落了不知多久,一行人终于踩到了地面上,神识四下探视,仍旧没有发现虫群的行迹。 成小溪招出一股灵力,凝成拳头大小的圆球形状,转瞬间飘至他的头顶之上,随后悬在半空中,也不见成小溪有何动作,圆球忽地一缩,体积收缩了一半,却如同太阳一般放射出明亮的光芒。 深渊底部被照得透亮,此间足有数百丈宽大,如同一个巨大的广场一般平整,周围景象一览无余,在四周岩壁底部,共有十余条宽大的通道,漆黑深邃,不知通往何处。 怪虫随时可能出现,众人绷紧神经,体内灵力也运行起来,由于每条通道一摸一样,且朝着不同的方向,众人只能随意选择了一条查探。 成小溪头顶上光明大放,故此走在最前方,在他身旁上官丽手持巨剑为其掠阵,最后方则是宋世林和其余几名青年断尾。 通道宽大,足够几人并行,在光亮的照射下,四壁上显得凹凸不平,想必一定是被那些丑陋的虫子不断啃咬所形成的,唯一令人疑惑的,就是这么多泥土岩石去了何处?外界也没有土石堆积,这里面又是如此巨大幽深的坑洞,让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又走了百丈,众人神色一正,通道深处忽然传来密集的怪声,尖锐刺耳,犹如无数把锋利的刀剑在岩石上胡乱刮刻。 成小溪放低身子,脚步变得更加缓慢,屏住呼吸,使自己不发出太大的动静,蹑手蹑脚往前走去。 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成小溪紧贴着通道壁上,右手一扇,几道微弱的灵力飘散出去,片刻后,几幅怪异的画面传到了他的脑中。 拐角后面是一个数十丈大小的圆形空间,高有两丈左右,其间数以千计的虫子正在忙碌着,它们用锋利粗大的獠牙于岩壁之上取下土石,然后嚼碎了吞下,似乎正在进食一般。 画面一转,又到了场地中央,只见许多腹部饱满鼓胀的怪虫正聚集在那里,它们全都将头部朝内,围成一个圆圈,体内还不断地传出一阵阵蠕动声音。这时,好几只怪虫尖嘴一张,一颗颗尘土大小的白色圆状物质被吐了出来,再看地上,那种奇怪的吐泄物堆成了小小一堆,其中甚至传来了浓郁的灵力气息。 此时再看周围怪虫吐食岩壁,成小溪才恍然大悟,他赶紧转过头来,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众人。 一番低声商议过后,众人各引招式,突然从拐角处冲出,如雷霆般发动攻击,登时灵光四起,烟尘大作,好一阵地动山摇,许多松动的岩石更是不断掉落下来。 未过多时,场间再度回复平静,数千虫子无一幸免,全部失去了生机,地面上混乱不堪,虫尸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只有中央那堆白色圆状物质在众人的留意之下仍旧还保持着原状。 此番出手造成的动静不小,其余怪虫肯定已有警觉,众人不做耽搁,赶紧走向中间那堆白色物质,数十道神识来回查探,终于在不久后确定了这堆东西的本质,那便是灵力! 原来虫群闹出这天大动静,竟然只是为了在此间岩壁中分解出灵力,如此便说得通了,那般疯狂地攻击人类,仅仅只是为了不让人们靠近而已。 就在这时,成小溪眼皮一跳,忽然想起昨夜的心悸感觉,他神色一紧,急道:“既然虫群做这些只是为了分离出灵力,那为何不直接吸收还要凝聚出来,只怕这里还有更厉害的存在,如此才能够驱使这些怪虫,好为其不断提供灵力!” 说到这里,成小溪的思维更加清晰,又道:“况且,此虫本体不大,为何偏要造出这样宽阔的通道,只怕也不是为了自己通行!” 上官丽美目一转,立刻想明白其中道理,众人神色大变,忙向来路望去,甚至来不及收起这堆诱人的灵珠。 地底幽黑寂静,众人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音,若不是地上凌乱的怪虫尸体,恐怕人们只会以为这是一场梦境。 片刻过后,仍旧没有任何异常波动,成小溪心中猛跳,遂又沿着通道折返,直到来到通道口处。 平整的深渊底部已被虫群填得满满当当,腥臭难闻的气味熏人作呕,无数只漆黑的虫眼同时望向众人,仿佛此间空气都已凝固起来。 成小溪面色一肃,意念发挥到极致,接近两百枚三角铁片尖啸升空,其余人各自运起灵力,手中灵器法宝光芒大作,气势不断攀升。 战斗一触即发,众人刚要冲出厮杀,便在这时,虫群一分为二,中间留出一条道路。成小溪凝目望去,只见道路尽头处,一只一丈高五六丈长的巨大生物爬了出来,其外貌和这些怪虫一摸一样,唯独身上颜色不同,竟然犹如玉器一般通透惨白。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巨虫八条长足交替伸展,很快便离众人只有数丈距离,这时候巨虫虫首一抬,两道目光灵动地扫视过来,众人浑身一哆嗦,只感觉周身上下都被看穿一般。 数息过后,巨虫獠牙一分,一道瘆人的怪声骤然从它体内响起,周围虫群立时凶气大放,铺天盖地般朝着众人扑来,万虫齐动,声势有如巨浪拍岸,此间空气也被搅的浑浊不堪。 天地不停晃动起来,深渊好似就要坍塌一般,众人齐齐冲出,一字排开,不等怪虫近身,当先发出了攻击。 一道道五光十色的灵力匹练瞬时升空,随着众人意识操纵,或扫或砸地向着虫海杀去,无数长虫被掀飞到半空,还未落地便被蒸发为虚无。又有剑气刀光掠过半空,光芒大盛间变幻出数道杀机,分别朝不同方向斩出,沿途怪虫纷纷化作两段,大片黑色液体从其体内喷出…… 战斗越发惊心动魄,众人使出浑身解数,才将虫海堪堪挡在身前,上官丽眼见形势不利,玉臂斜斜一挥,“青珏”脱鞘而出,身子一纵直接跃出三丈,径直冲入到虫群当中。 冲入虫群之后,上官丽秀发狂舞,衣带飘飘,周身气势不断攀升,巨剑青芒盛放、剑气四射。 成小溪定眼一看,但见她双臂高抬,剑尖直指苍穹,檀口一张,脆声喝道:“剑荡八荒!” 第六十八章 毒液 随着她一声娇喝,“青珏”气势飙升,一道数丈长的虚幻剑气透体而出,场间只剩青光耀眼,再无任何其他颜色。 上官丽双目炯炯,直视着前方,只见她两臂一动,巨剑闪电般向着身前斩下,剑气破空怒啸,青芒闪耀恢弘,便连那黑压压的虫海也骚动不安起来。 “轰……” 在这莫大的威势下,“青珏”去势不减,直接斩入大地,剑身周围土石碎裂腾空,一道绝强的气浪从撞击处生成,随后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下,如滔天巨浪般狂暴地席卷出去。 气浪横扫而出,推进了足足数十丈距离,怪虫们甚至来不及发出嘶鸣便已化作虚无,就连那巨虫也远远退去,众人身前忽地一空,准备好的招术也失去了目标。 使出这威力绝伦的一击,显然也对上官丽的消耗不小,此时她撑着巨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再看虫群,虽然遭受重创,可数量依旧惊人,其后更有巨虫尚未出手,众人面临的压力仍然很大。 虫群的冲势受气浪阻滞缓了好一会儿,等到“剑荡八荒”的威势消散殆尽,怪虫们这才一涌而上,再次将上官丽造成的真空处填补满当,众人各拒一处,凝聚的愤怒又有了发泄对象。 战斗继续进行下去,一边是南疆书院的天才学生,另一边是不知名的凶悍怪虫,杀戮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尸体铺了厚厚的一层。修行者们看似占尽了上风,可局势尚且还不明朗,不说怪虫仍旧源源不断,单看那巨虫狰狞可怖的外表便让人心惊胆战。 一刻过后,众人脚下堆满了虫尸,虫群的阵势也变得不再密集,如此看来只需再有半刻便能够将其彻底斩杀干净。 为了不使怪虫靠近,众人皆全力出手,经过这般毫不间断的战斗,此时虽然形势大好,可场间却没有一人能够高兴起来。原因无他,只因他们的消耗太大,便连精神也极度疲乏,所有人的双手都在不住的颤抖着。 放眼全场,恐怕也只有成小溪还气息沉着,仿佛眼前的战斗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只见他以灵力操控着铁片,不断从虫群中杀进杀出,眼神毫不慌乱,甚至透着一股轻松惬意的感觉,胜似闲庭信步一般。 再过不久,虫群已所剩无几,根本不能再对众人构成威胁,便在这时,巨虫“咯咯”几声,终于发动了攻击。 那巨虫身形硕大,行动却极度敏捷,一眨眼便能跨出几丈,站在人群最前方那几人还未作出反应,就被巨虫那坚硬的外壳迎面撞上,于空中飞出好几丈远,随后重重的砸在了岩壁上。 只一撞之力,便使得好几名修者丧失了行动能力,口鼻鲜血直流,气息也萎靡到了极点。 “休要猖狂!” 虽然早有预料,众人还是小看了巨虫的强横程度,眼见数人倒地不起,宋世林怒吼一声,手掌一松,灵剑不落反升,霞光吞吐间,又一分作五,五道灵光各据一方,迎风便长,赫然化作五把丈多长的开天巨剑,同时向着巨虫的身体各处斩去。 “百幻分天决!” 此法一出,直叫风云变色,便连上官丽也禁不住点了点头,心道这宋世林不愧为天纵奇才! 宋世林紧咬牙关,面上浮现出一种妖异的狂热,初通此法,眼下还是他第一次全力施展,只是哪怕他一身灵力耗尽,仍旧没能够凝聚出第六把幻剑。纵使这样,此法的强横威势也让他激动不已,心中不由幻想着有朝一日,天空中百剑林立的恢弘画面。 巨虫撞飞数人之后便要再度出手,就在这时,它庞大的身躯忽地一滞,本能地察觉到一股浓浓的危险气息,只见它怪眼一闪,就要故技重施。八条长腿刚有动作,不料五把光剑转瞬即至,从各个方向劈斩而来,眼看避无可避,巨虫一声怪叫,随后浑身白光骤起,就地一滚,竟犹如刺猬般的缩作了一团。 在众人紧紧地注视下,五把幻剑不约而同地劈在了巨虫的身体各处,在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中,竟然,全部被弹开了? 宋世林嘴巴微张,愕然不已,本打算自己耗费全力,能够一击建功,怎料巨虫那如玉般的甲壳竟然坚不可摧,依旧光彩熠熠、毫发无损! 抵住攻击,巨虫的头脚再度伸展开来,只有它自身才清楚那五把幻剑到底有多大的威势,虽然它外表上看起来安然无恙,实际却是受了不轻的内伤,毕竟甲壳只能挡住幻剑的锋锐,却挡不住那巨大的冲击力道。 内腑遭受冲击,巨虫显然也不好受,让虫群先行消耗本就是它的策略,哪曾想经过激烈的战斗过后,眼前这些小小的人类居然还能施展出如此强横的攻击。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巨虫不禁恼羞成怒,当即再不做隐藏,只想着尽快将眼前这群可恶之人诛杀。 趁着数十人还在发愣,巨虫虫首一昂,上半身如蛇一般高高立起,同时间又将尾部曲折过来,随后只见它腹中似有一团气息鼓动,并且逐渐朝着尾部移动,等到那气息到达尾尖毒刺位置,这才生出惊变! 众人只见那尾尖毒刺绿芒一现,随即又隐没下去,正要防备时,巨虫虫身一阵痉挛收缩,尾部毒刺中忽然喷射出大片墨绿色液体,如倾盆骤雨般转瞬即至,且将整个地底空间全部笼罩在内。喷出墨绿色液体后,巨虫怪叫一声,其身体竟然缩小了三分,便连气息也衰弱不少。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那毒液不用想也威力无匹,所有灵力手段都被无视,众修者无一不被沾染,便连成小溪也浑身惨绿。 巨虫身体缩小之后便不再动作,只是望着众人的动静,似乎在等待什么。修者们周身上下沾满绿液,俱都惊恐万分,一个个不断地驱使着灵力,妄图将体表的毒液清除干净…… “我不能运转灵力了!” “我也是!” “任何招术都使不出来!” …… 墨绿色液体终于发挥出作用,修者们全都失去了与灵力之间的联系,再也无法调动自身力量,这,便是巨虫不惜自降修为的目的所在。 一招,断绝所有人的生路! 修者所倚仗的便是自身灵力,其体内储存的灵力越多,修者的力量便会越强大,一旦修者无法调动自身灵力,那便与普通人没有了任何区别。 眼下便是这种情况,巨虫的毒液显然可以麻痹神识,使得修者无法感知到体内灵力的存在,如此一来众人只能够坐以待毙,再无还手之力。 巨虫“咯咯”作声,似在嘲笑一般,随后缓缓向前逼近,众人纷纷聚在一起,手中各式灵器法宝紧握,纵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他们也不会放弃抵抗。 巨虫越来越近,恐惧不断滋生,终于,有人彻底崩溃了。 “我与你拼了!” “去死吧!” 都是天眷之人,修行路上向来顺风顺水,何曾有过如此绝望憋屈的感觉。眼看死亡临近,好几人心神大乱,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心理折磨,狂叫着向着巨虫迎面冲去,手中灵器法宝胡乱挥舞,仿佛要将那巨虫碎尸万段一般。 面对这种送死行为,巨虫看也不看,只将前肢轻轻一扫,便又将那几人打回了原处,不过失去了灵力护身,那几人一落地后便没了动静,连随身灵器法宝也不知飞到了何处。 巨虫继续往前,八条粗长的腿接连点在地上,如同在为众人奏出一段死亡旋律。 再看成小溪身旁,上官丽睫毛轻颤,一颗芳心同样不平静,没了灵力,她甚至连巨剑都提不起来。 第六十九章 引灵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虫群死伤惨重,余下来的屈指可数。受此影响,深渊上笼罩的烟雾更加惨淡,只留下寥寥几丝,温暖的日光终于透了进来,将此间寒意也驱赶了几分。 “各位师兄师姐,还请退后一些。” 便在这时,成小溪出手了。 但见他眼神明朗,身披阳光,单薄的身躯却又显得伟岸挺拔,一抬手间,掌心处顿时灵光闪现,微笑之时,又分做百余道流光各自萦绕在一块三角铁片上。 “咻咻咻……” 伴着破空声音,百余道铁片呼啸着盘旋在成小溪的身前,巨虫肢体一顿,仿佛有些不相信眼前所见到的画面,明明绿液覆体,为何这人类还能够驱使灵力? 终究只是个身体庞大的野兽罢了!纵然拥有了一些灵智,却依然不如人心活泛,面对眼前的反常举动,它就有些转不过弯了。 这巨虫也不知活了多少岁月,一身甲壳已经进化得如玉似石,纵然此前射出毒液后身躯暴缩,眼下看着却仍然气势非凡,令人望而生畏。 眼前这人类中了毒液却偏偏不受影响,这令它实在是想不通,尾部毒液乃是它的天赋能力,本应无往不利才是。似乎有些不信邪,只见它肢体一坠,重新趴在了地上,尾部一鼓一震间,却又将毒刺高高翘起,腹部甲块逐一收缩,随后又排到了尾部毒刺处,紧接着一道绿光从刺尖激射而出,将成小溪从头到脚又淋了个遍! 巨虫摇摆着站起,两度使出绝招,对它造成的消耗过大,眼下它的实力锐减的相当厉害,已不足全盛时候的一半。稳住巨大的身躯,它这才将目光转移到眼前那个可恶的人类身上。 在巨虫明显有些呆滞的眼神中,成小溪除了身体上下绿意盎然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变化,其身前百余道流光依旧飞舞徘徊,甚至于又有数十道三角铁片乘风而起,加入到了阵列当中。 似在恐惧,又似在愤怒,巨虫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抖动着,一阵阵“嘶嘶”声不断从它体内传出。随后它八条粗壮的长肢猛一蹬地,竟然离奇地腾空数丈,在一片惊叫声中又缩作一团,直接朝成小溪所在处砸了下来。 巨虫当头坠下,成小溪身体一跃,急忙躲避,同时其操控的铁片断然出击,接连与那巨虫的甲壳撞击在一起,耳边“叮叮当当”声络绎不绝。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巨虫坠击,成小溪尚未站稳脚跟,只见眼前白芒一亮,却是一条虫腿卷了出来,直接将成小溪拦腰环住,随后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眼见巨虫身体又是一缩,便将成小溪团团地裹在了甲壳中间,数十人痛呼不断,上官丽更是感觉天地一旋,眼前骤然一黑,当即软倒在地上。 不说众人如何声嘶力竭,再看成小溪,眼下的确是被虫躯裹住,丧失了行动能力,所幸他并没有受到重创,除了腰间被虫腿缠拉处有些火辣辣的感觉,其身体其他部位都还保留着知觉。 巨虫裹住成小溪之后,便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无论众人如何奋力劈砍捶打都不放开。不一会儿,一道吸力从巨虫口部发出,顷刻之间便笼罩住成小溪全身,随着时间推移,吸力不减反增,身边空气急剧流动,成小溪的浑身衣物都在猎猎作响。 “妄想吞我灵力,那便让你看看何为引灵!” 就在众人快要绝望的时候,虫躯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吼,随即众人惊觉场间猛然爆发出一股绝强吸力,整个地底狂风骤起,灰沙漫天,众人低头一看,只见各自体内灵光源源不断被牵引而出,直向着风暴中心处虫躯流去,惊骇恐慌中,数十人连连暴退,甚至躲到了通道之内。 便连外界众人体内的灵力都引来大半,更莫说与成小溪紧紧接触的巨虫了,在成小溪全力引灵之后,巨虫瞬间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体内储存了无尽岁月的灵力喷薄而出,汇成一道碗口大小的光柱,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成小溪体内。 力量越发流逝,巨虫那庞大的身躯不断缩小,其间更是发出凄厉的惨叫! 成小溪平生第一次将这种特殊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在巨虫不断的悲鸣声中,他的意识蔓延出去,有那么一瞬,他真想将天地间所有的灵力都吸收殆尽…… 空气疯狂涌动,以巨虫蜷缩成一团的躯体为中心,构成了一道无形的气旋,随着时间流逝,气旋越发壮大,甚至将深渊上空的薄薄黑雾都吸扯成了碎片。 便在这时,何胖子和另外三名留在深渊上方接应的修者面色大变,身形连连后退,数千万泽卫也惊惧地望着这里。只见天地之间,一道巨大风卷逐渐成型,从深渊底下伸出,另一头直接青天,如同一道擎天巨柱,将天地都串联在了一起! 大概一刻过后,风潮慢慢平息,深渊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嘴,将残余在天地间的风暴一口吸入到地底。 深渊底下,巨虫已经不能够再称之为巨虫了,灵力流失,使它那硕大的身躯越变越小,最后竟然化作了一条半尺长的袖珍白虫,模样看着还有些可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便是这么个小虫子,闹出这般天大动静! 众人试探着从通道中走出,谁都不想辛辛苦苦积攒的灵力被人吸了去,眼见师兄师姐们如此小心翼翼,成小溪不禁有些心虚,忙道:“方才太过激动,现下已经没事了。” 说罢,他快步走到众人身边,掌心灵力萦绕,却是为众人一一祛除绿液。 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等到再度感受到体内灵力,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当即各自寻着通道,好将残存的怪虫斩杀殆尽,以除后患。 上官丽盘坐在地,方才消耗过大,眼下正需要好好地恢复一番,成小溪见状立即将手伸到上官丽面前,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用我的吧!” 上官丽轻笑一声,随即将成小溪的手轻轻握住,道:“你不是视灵如狂么,如今怎么舍得了?” 感觉到手中柔软冰凉,成小溪脸上一红,忙将头转到旁边,语气都变得慌乱不已,道:“哪、哪有的事情,我可是、可是很大方的。” 上官丽闻声又是一阵大笑,随后她感觉到手中传来一股温热气息,心里竟隐隐有种安稳的感觉,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轻快起来。 此间事情总算了结,众人重新回到了地面上,成小溪与上官丽、杨雅梅、还有师兄先行往南津城赶去。其余的人还聚作一团,在他们中间,一大堆白色珠子堆成了半人高的小山,迎着温暖的阳光,挥散出美好诱人的气息。 回到书院,四人先是向王越禀告了此行当中发生的事情,随后又将那条半尺长的虫尸拿了出来,无奈的是,就连王越也对这白虫一无所知。 …… 他们不知道,西峰岭大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神州大地即将迎来一连串惊天巨变,涵盖一切,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只是眼下南疆根本顾不上其他,一个更令人无奈的消息从中原传了过来:圣尊出关了! 得了翼灵以后,圣尊便从此销声匿迹,中原大地也随之一道沉寂。三年时间转眼即逝,如今圣尊出关,便意味着他已将翼灵炼化完毕,其修为定是更胜从前! 三年前老院长、王越二人联手也只能仓惶逃窜,眼下圣尊炼化翼灵修为大增,南疆又能如何抵挡? 形势恶劣,便如漫天乌云一般,压得整个南疆都喘不过气来。 第七十章 兵器 万宁殿上,万泽界一应文臣武全都聚集于此,正中间首位上是一名中年妇人,衣着华贵,仪态威严,忽然,她一声呼喝,打断了众人的争议。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有建议就大声提出来!” 见妇人发火,众人立刻闭上了嘴,各自回到原位坐下,王越瞟了一眼秦仲天,后者当即会意,遂起身拱手,道:“主后莫怪。” 堂中众人见他开口,皆竖起耳朵,秦仲天扫视众人一眼,又道:“圣尊此番出关定然神威大增,炼化翼灵必然使他收获不小,我等还需加强戒备才是。” 妇人侧着身子,忽回头道:“哦?假如中原大举压境,那我万泽界又该如何应对?” 秦仲天眉头一扬,振振有辞道:“唯死战耳!” 此话一出,满堂俱惊,王越也站了起来,同样拱手道:“主后,圣尊早对我南疆势在必得,此番又在翼灵身上尝到了甜头,恐怕更不会就此罢手,我料想不出多时,中原与南疆必有一战!” “哎!” 妇人摇了摇头,扶着椅子慢慢坐下,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知,只是圣尊声威太盛,万泽界如何抗衡?她心里总归还是有着一丝丝侥幸。 王越见她不言,于是上前两步,又道:“主后,想想灵药园!” 妇人悚然一惊,自语道:“是了,是了。” 只见她面色憔悴,低着头兀自叹息着,王越见状再次出声:“主后?” 妇人抬头深深地看他一眼,随即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虚弱道:“战吧。” 说出这两个字,如同耗尽她全身力气,妇人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不多时,却又“呵呵”发笑,不战又能如何?将这千年基业拱手送与圣尊? …… “圣尊出关了?” 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成小溪似不相信,猛然回头望着师兄。 何胖子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又道:“此时我万泽界已经开始备战,军械战备源源不断地送往清风,南疆各地都在征召新兵,就连书院也贴出了告示,号召广大学子保卫家园。”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无奈道:“看来南疆是交不到我手里了。” 看着颓丧的师兄,成小溪忽然问道:“师兄,圣尊有多强大?” 何胖子身体一转,遥望着北方,喃喃低语道:“我也不知道啊……” 几日过后,中院广场上。 “我随你一起!” 上官丽望着高台上征兵的告示,只做了短短的纠结便做出了决定,何胖子、杨雅梅俱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嘴里甚至可以塞下一个山鸡蛋。 迎着三人惊讶的目光,上官丽轻松道:“万泽界有难,我西灵身为盟友哪会袖手旁观,昨日收到母亲传信,说早在两日前,我西灵五百艘战船就已顺流而下,估计再过一天便能抵达清风。” 成小溪惊呼道:“这么快?” 看着眼前青年惊讶的表情,上官丽先是一笑,随后又沉声道:“不快不行,听说磐石城已经发出战令,整个南方军团都在往青龙城赶,加上原本就驻扎在青龙城的十万大军,形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南疆若是失守,那我西灵也就不远了。” 何胖子也点点头,闷声道:“整整二十万人马,圣尊真是看得起南疆啊!” …… 成小溪最终还是没有参军,不是因为他心虚畏战,而是得知了双方差距之后,他忽然有了更好的打算。 他找到王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很快,一个消息传了出去,全书院都参与了进来。 中院高台之上,成小溪端端正坐,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兵书战阵,经过和师兄的一番讨论之后,一张简易的图纸被他画了出来,许是不太完美,其后师兄弟二人又多次修改,终于,一台怪异的兵器跃然纸上。 成小溪再次看了看图纸,随即将其抄印百份,逐一分发下去,广场上数千学生顿时各司其职,开始忙碌起来。 此兵器看着巨大,其实原理并不复杂,最下方为两根方木平行放置作为基脚,中间也是用方木铁钉连接牢固,随后在其上方垂直竖起一左一右一后三根高大方木,如此一来,这兵器就基本成型了。 按着图纸,学生们在前面那两根竖立的方木上平掏出了八排空洞,将方木左右贯穿,彼此上下间隔半尺距离,随后又用八根坚韧的兽筋将穿过空洞,将那两个方木连接在一起,等八根兽筋全部固定稳当,便只剩下最后一道工序。 最后一步,便是后方那根方木,学生们在此方木上钉上八个铁钩,钩口朝下,钩把朝方木后方延伸,只要一按钩把,铁钩自然朝上抬起…… 第二日,南津城城门大开,一辆辆马车相继驶了出来,两千余名书院学生分做十人一组,各自守在一辆马车左右,城门口无数民众自发聚集在道路两旁,为这些奔赴前线的战士们送行。 经过两日昼夜不停的行进,书院学生终于抵达了清风城,在他们后面,更有源源不断的新兵队伍还在路上。面对中原二十万大军,南疆可谓是倾尽全力,万泽界总共才只几十万民众,居然硬生生凑出了九万战力,加上西灵国五万援军,清风城外此时已经聚集了十四万人马,声势浩荡,众志成城,只等着号角一响,便让圣尊大人看看属于弱者们的决心! 中军大帐,万泽界数十位将领均聚集在此,首位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着金黄战袍,面容不怒自威,此时正与众人商议着什么。 “秦叔,你知我不擅领军,这统帅之位还是交给你才妥当,至于其他将领,便都听从你的号令。” 秦仲天也不推脱,听了中年人这话,他当即一挥战麾,随后单膝跪地,拱手道:“界主有令,秦某万死不辞!” 原来这身着金色战袍的中年人,便是万泽界界主,也就是何胖子的父亲何纯良,若是仔细辨认,这父子两人倒是有些相像。 何纯良不喜政事,性格放浪不羁,平日里万泽界一应事物都是由其妻子决策,也就是眼下形势严峻,他才不得不来军中露个面,否则此时他指不定又去了哪名美妇人家里留宿。 统帅既定,何纯良便将数十位将领送了出去,等到此间只剩下他与秦仲天、王越三人,他这才收起脸上笑容,严肃道:“秦叔,你老实告诉我,此战可有胜算?” 秦仲天摇摇头,正要说话,王越却突然开口,道:“有西灵国五万精锐驰援,南方军团已经对我南疆构不成威胁,只是……” 见王越突然沉默,何纯良赶紧追问:“只是什么?” 王越重重一叹,道:“只是此战关键不在两军对阵,纵使将南方军团杀退,我南疆的危机依然不会解除。” 秦仲天拍了拍桌子,叹道:“哎!圣尊一出,我南疆何以抵挡。” 何纯良似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突然面露恐惧,惊道:“既然如此,何不将灵药园献与圣尊!” 听到这话,秦仲天与王越皆定眼望着他,幸好万泽界实际上是由主后掌管,若是真让界主执掌,只怕万泽界早就不复存在了。 王越吐了口浊气,心情总算平定下来,缓缓道:“界主,眼下清风城即将大战,您还是回南津城罢了,此间事情有我和老秦处理,若有变故,也有主后决议。” 秦仲天苦笑一声,王越此言,也正是他心中所想,若是再让界主呆在这里,只怕军心都不复稳定了。 何纯良见二人赶他回去,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当下也是面红耳赤,辩道:“我也是为万泽界考虑,并无其他意思,是战是和,你们自行斟酌吧!” 第七十一章 受挫 鬼哭峡外。 南方军团二十万大军已经摆开阵势,兵甲齐整,旌旗招展,最前方为八万刀盾,其后为四万弓箭,左右侧翼各有四万重骑。 再看万泽界这边,四万刀盾,三万弓弩,两万重骑,加上西灵五万长枪,于清风城外一字排开,阵势虽不及南方军团那般浩大,军中士气却也高昂振奋。 一轮鼓罢,两军俱都安静下来,耳边只听到呼呼风声吹过,这时候,双方各自掠出一骑,片刻后便于阵前会面。 “秦老鬼,圣尊修为大进,天下早晚一统,你何必为此摊上自家老命,不如归降于我,还能名流千古也说不定……” “放屁!此番大战因何而起你心里没数?我万泽界立世千载,岂能够在这一代断了传承!” “……” 二人早就相识,刚一碰面便直奔主题。 秦仲天吹胡子瞪眼道:“圣尊所想,大家心知肚明,闲话莫要再说,白老狗,先与老夫战上一场,让我看看这些年你可有长进!” 白家便是磐石城五大家族之一,自成家没落以后,便与晋家共同掌管噬神军,白家主北,晋家主南,秦仲天口中的白老狗就是白家当代家主白泓毅,此番伐南之战,便是由他协助晋家。 秦仲天说战就战,那看似瘦小的身躯登时爆发出惊天气势,将手一招,身后赤红色长枪自动飞到掌心,枪头一斜,直向着白泓毅迎面刺来。 “放肆!当真以为老子怕你……” 白泓毅身子一纵,直接腾空半丈,堪堪躲过长枪,身体还未落下,体内灵力疯狂涌入掌心,转眼之间一招“空冥掌”便拍了出来。 二者相距不过几步,白泓毅突然出手,秦仲天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他横枪一挡,口中大声骂道:“狡诈小人,竟然驱使灵力偷袭!” 白泓毅落于马上,双腿一夹,战马立即朝前奔走,秦仲天挡住“空冥掌”,驱马便追,手间长枪一抬,无尽灵力灌注其中,光芒大盛间,更是传出“呲啦”雷电声音。 “当真以为我怕了你!” 奔出一段距离后,白泓毅耳听背后风声大作,随即回头一看,待瞧得秦仲天手中招术,顿时心头大颤,匆忙间调转马头,“老鬼,你这是逼我放大招!” 秦仲天双目怒瞪,手臂猛力一掷,雷鸣电闪间,长枪呼啸着向着白泓毅射去,看其模样,似要将白泓毅扎个通透! 马背上,白泓毅掐指引诀,其身前两尺处突然凝出一片岩石巨盾,刚一成型,便与那电光激射的长枪撞到一处,土石崩碎间,那威力绝伦的长枪也光泽黯淡,随即双双坠落到地上。 秦仲天五指一张,重新将长枪抓在手中,指着白泓毅道:“你圣殿之人便是如此阴暗,不行光明手段,偏要学那奸险下作!” 白泓毅全力以赴,方才挡下秦仲天的随手一击,此刻双手尚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看着秦仲天不屑的眼神,白泓毅怒火中烧,高声叫道:“那便让你看看什么才是下作!放箭……” 见白泓毅恼羞成怒,秦仲天一勒缰绳,战马原地一转,随即便向着己方战阵奔去,人还未至,其浑厚的声音便传了出去,“起盾!” 天空忽然一暗,一片“嗡”声中,无数尖利长箭转瞬即至,秦仲天顶着灵力光盾,耳中不断传来“噗噗”声音。 南方军团四万弓箭一轮齐射,直接导致了上千名万泽卫伤亡,随着秦仲天一声怒吼,大战瞬间爆发。 “战!” 二十万南方军团士兵排着整齐的阵型,踏着缓慢沉重的步伐,于滚滚尘沙中,坚定不移地向前行进。 二十万大军横压而来,声势宏大,地动山摇,连天地都为之失色,许多南疆士兵都露出了惊惧神色。 等到彼此距离缩进到八百步时,南方军团八万刀盾阵中架起了无数长枪,两丈有余,触目惊心。其后方弓箭手继续抛射利箭,持续对南疆军队造成压制,随后左右重骑同时出击,战马逐渐加快速度,大地开始剧烈震荡起来。 待八万敌方重骑进到三百步内,秦仲天长枪一竖,须发皆张,急道:“分!” 声音一落,四万刀盾忙向左右退开,后方三万弓弩早已换成数百座沉重兵器,随着何胖子手中旗帜一挥,三万弓弩手迅速就位,各自拉开一条兽筋,并且在兽筋中间半圆状的壳篼中填充上数百枚三角铁片。 “放!” “放!” “放……” 等到敌方重骑再进百步,上万名士兵的双手同时一松,所有兵器上的兽筋同时失去了束缚,顿时间便向着前方回弹过去,其壳篼中的三角铁片受此巨力,随即爆射而出,在一道道恐慌的目光中,与那八万重骑撞到了一起。 兽筋粗大坚韧,每一条都要由好几名士兵才能拉开,其力道可想而知,那些三角铁片经过这般巨力抛射,每一枚都疾如闪电,重骑身上那厚重的甲胄应声即破,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威力堪称恐怖! 八万重骑转眼间死伤惨重,完好者也是惊慌失措、驻步不前,秦仲天心头大喜,连忙指挥第二轮攻势。 “牛!真牛!简直牛大发了!” 成小溪也未曾想过这些仓促间造出的兵器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听着耳边师兄的赞叹声,他这才回过神来,只是看他眼神,显然心情仍旧不平静。 眼见骑兵冲锋受挫,白泓毅目瞪口呆,他还在渴望两军交接时那摧枯拉朽的情形,怎料八万重骑还未靠近敌军便死伤过半,这叫他如何向圣尊解释,心中滴血之间,他赶紧命令鼓手发出号令。 如此形势,即便圣尊震怒也不得不退,此时后退,尚且只是情报不利,还情有可原,若是继续下去,那便是统帅失职的砍头重罪! 白泓毅连叹几声,感觉天旋地转一般,整个人都似苍老了许多,身边护卫赶紧上前将他扶住,直接送往中军休息。 南方军团训练有素,其中更不乏修行者存在,纵使首战失利,在撤退时其阵型也丝毫不乱,眼见此幕,秦仲天即便刚得大胜,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无可奈何! 圣尊心意已决,那这场大战便不会终结。 招了招手,秦仲天唤来老友,他小声道:“再去与主后商议,无论胜负,这里都坚持不了多久,长则半月,短则数天,只等圣尊一出,此战便再无悬念。” 王越于他身旁站立,眼看前方黑压压的人潮退去,心中同样充满了担忧,听了秦仲天一番话,王越点点头,转身便往清风城走去。 随着他转身离去,风中一句话传了过来,“只怕纵使请出了那位,咱们也奈何不了圣尊。” 秦仲天望着老友落寞的背影,心情越发沉闷,忽然间,他嘴角一动,自语道:“总归还是要试试罢!” 初战得利,十四万联军狂欢不止,便连书院两千余学生军都战意盎然,似乎噬神军并不如传说中那般恐怖,他们同样也会受伤,同样也会死亡。 成小溪与何胖子、杨雅梅三人等在西灵军营外,此时上官丽正在军营内与西灵军统帅说话。 “柳叔叔,今日噬神军遭挫,明日定会卷土重来,你还要小心一些才是。” “放心吧少主,南北军团天下闻名,我又怎会因为一场小小胜利而放松警惕。” 看着眼前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柳铮心中欣慰,脸上也笑呵呵的,想着少主的修行天赋,他心里不由想道,或许十余年后,西灵国便会出现历史上第一位女皇,那冠绝天下的仪容风采该是何等的耀眼璀璨! 第七十二章 先锋 别过柳铮,四人并未回营休息,而是结伴前往两军中间一处坡地。此时正值夜风轻缓,四周树影婆娑,头顶群星伴月,本应是绝美的风光,奈何却无人欣赏。 四人站于高坡之上,放眼望去,只见远方灯火通明,营帐不计其数,不时便有巡逻卫队往来穿梭,仿佛首战失利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丝毫影响。 看了半响,何胖子突然开口道:“圣尊修为大进,天下还有谁能够抵挡?” 成小溪三人闻言摇了摇头,莫说现在,即便是三年前,也没有人能够与圣尊争锋。 …… 南方军团中央大帐中。 “怎么,都不说话了?” “全都哑巴了?”白泓毅连问两句,始终没人回答,他冷笑一声,随后将目光从在座的四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一名圆脸大耳的中年人身上,“晋兄,连你也不说话?” 被他点名问到的晋兄本名晋芸美,乃是如今晋家家主,当年针对成家的一系列计划都是由他主持,外相看着肥头大耳慈眉善目,心地却极其阴险毒辣。 晋芸美放下手中茶杯,缓缓站了起来,眼看此间几人都将目光聚了过来,他眼皮一抬,这才悠悠说道:“早教你等莫要小看天下人,呵,如今栽了这么大个跟头,疼还不疼?” 白泓毅脸色一红,正要说话,不料旁边座位上一名青年抢先道:“晋叔此话严重了,我南方军团虽败了一场,却未伤及根本,明日只需摆开阵势,各军互为倚仗,一路横压过去便是……” 青年三十出头,血气方刚,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容英武不凡,正是白泓毅的大儿子白弈楠。 晋芸美斜瞟他一眼,忍不住失声笑道:“贤侄所说确有道理,明日你便统领前锋,为我圣殿扫清污祟罢?” 白弈楠年轻气盛,性子却是一根筋,似未听出晋芸美话中含义,当即抱拳应道:“必不负厚望……” 白泓毅见儿子就这样傻乎乎的入了坑,自然心中不爽,他轻咳一声打断了二人,“也不知尊上此举是为何意,既已出关,何不显露天威,直捣南津?” “慎言!” 晋芸美闻声浑身肥肉一震,肃然道:“尊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够随意揣测,既有这般安排,我等只需遵循便是!” 白泓毅点点头,再转头看一眼领了先锋统领正得意洋洋的大儿子,神色好一阵变幻。 …… 次日一早,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双方再度摆开阵势,作为此战的主导者:圣尊,却依然没有出现。联军一方心中忐忑,南方军团也好不到哪里去。 帅台之上,战鼓已然敲过三巡,万泽、西灵大小将领皆站立于此间,几十双眼睛都盯着中间那名衣着华贵、脸上平静似水的万泽界主后。 “不用看着我,圣尊不出也是一件好事。” 李锦顿了一下,忽然走到帅台边,面朝着台前千军万马,高声道:“纵观历史,我万泽何来罪过,皆因圣尊觊觎我灵药禁地,全然不顾天下死活,若是将灵药园交与圣殿,确能换来一时和平,可如此一来我万泽将再无灵药奇珍诞生,修者也再无突破可能,到得那时,岂不是人人可欺!如今战与不战,全交与你等决定!” “是战?” “还是降?” 李锦越说越激动,一番话慷慨激昂,其胸口随之剧烈起伏,迎着火红的阳光,她的脸颊上也浮现出异样的潮红。 谁甘于平凡? 谁又想子孙后辈越发没落? 数万将士群情激奋、战意高昂,吼叫着将圣尊带来的恐惧释放出来,“战!战!战!战……” 一直以来,南疆年年都要向圣殿进贡,灵药园所产大部分都要呈与圣尊,留下来的少部分才属于万泽界的修者们,如此退让却没能换来圣尊的垂怜,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如今更是想要断送他们的希望! 这叫他们如何能忍? 眼见台下将士万众一心、士气昂扬,李锦忽然展颜一笑,虽已是中年,其风韵犹然存在,笑过之后,她骤然转身,长袖一挥,厉声道:“备战!” 如昨日一样,各兵种互做依托,有序地在大地上铺展开,不同的是,今日率先发起攻击的却是联军这方,便连成小溪等人所在的学院军也上了战场,这支全部由修行者组成的军队,将会发挥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威力。 军中无戏言,白弈楠昨夜领了先锋统领,今日果真骑着匹高头大马,立身于先锋阵中,还未等到中军发出战令,对面联军却突然爆发出惊天吼声,片刻之后更是排开阵势,反而朝着己方反扑过来。 “谁给他们的胆子?当真以为昨日小胜便能够无视我圣殿天威?” “给我冲上去!” 一勒缰绳,白弈楠右手高抬,未等到中军号令传来,便率领着手下一万先锋军队朝着联军阵势迎了上去,区区蛮夷杂军,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一万先锋军队皆为重甲步兵,跟随在白弈楠战马后边,阵型平铺开足有百多丈,他们装备精良,浑身甲胄厚重,头上也戴有白亮战盔,只留出一双眼睛视物。 白弈楠冲在最前,战马逐渐加速,很快便与身后军队拉开了距离,只有八名护卫骑兵还跟在其左右。 南方军团中军,晋芸美几人刚刚走上观战台,待看清楚阵前形势,白泓毅两腿一软,身子一偏,面色骤然大变,厉声喝道:“废物!废物!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废物玩意儿!” 眼看先锋军就要与联军先头部队撞上,晋芸美一张大脸也皱成了一团,叫过身边随从,严肃道:“压上去。”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白泓毅惨白的脸庞,又补充道:“派几名强者去将白弈楠带回来。” 随从躬身退下,晋芸美又连续发布下好几道命令,面对联军反扑,他也深感压力如山,丝毫不能掉以轻心。 白泓毅骂过之后,便呆呆站在台上,等到晋芸美闲了下来,他这才叹了声气,无力道:“晋兄,白某去去就来。” 看着白泓毅疾步走下观战台,骑上匹战马便朝阵前掠去,晋芸美胖脸一扯怪笑起来,过了几息,这才朝台下吩咐道:“军儿,带些人去援助,这老鬼不能有什么闪失,否则尊上怪罪下来可不好交待。” 观战台前,晋军点了点头,随即领了一队人也朝着阵前奔去。 再看联军这边,帅台上李锦手指着阵前驱马奔驰的白弈楠说道:“此子不是白泓毅的长子吗?怎么亲自冲锋在前?” 王越与秦仲天、左府上人等人皆满腹疑问,按说如此大战,以白老鬼的性格,断然不会让自家人涉险,难不成是圣殿的计谋? 秦仲天、左府上人沉思片刻,随后同时上前一步,秦仲天道:“主后,便让我去将他擒来,挫挫敌军锐气!” “我与秦老哥同去,也好有个照应。”秦仲天身旁,左府上人微微点头,也开口说道。 李锦望着白弈楠身边数骑,眉头渐渐展开,轻声道:“若有变故,即刻退回。” …… 白弈楠身为白家长子,自幼锦衣玉食、眼高于顶,仗着自身绝佳的天赋,以及家族给与的丰厚资源,故而修行路上顺风顺水,只三十余岁,便已经是地境中期修为,放眼整个磐石城也是鼎鼎有名的存在。此番领了先锋统领,他便想着在天下人面前展露天资,以此奠定他白家的无上威名。 第七十三章 危急 胯下骏马俊逸雄壮,速度也是极快,不消多久便奔至联军阵前,随着距离拉近,白弈楠也激发了自身灵力,其驱使的灵器“灭魂刀”黑光萦绕,刀芒吞吐不休,随着他一声厉喝,刀芒突然暴涨几倍,朝着前方密集的联军方阵挥砍而出。 “灭魂斩!” 幽黑色的刀芒脱离了“灭魂刀”之后便急速拉长,转眼间就朝着天空探出去十几丈远,随即似乎其增长到达了极限,刀芒短促地震动了几下,随后犹如闪电一般劈砍直下,联军方阵本就密集,短短时间根本躲闪不开,只此一击便有数百人魂归天外,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轰隆……” 一击显威,联军士兵俱都惊恐不已,白弈楠邪邪一笑,右臂高举,灵力一涌而出,“灭魂刀”随之黑芒大作,眼看着又要故技重施。 “年轻人便要锋芒不露,否则只怕过刚易折!” 便在这时,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 白弈楠面色一整,反手一刀便向着声音传来处斩去,随着一声金铁撞击声传出,但见黑芒散尽之后,两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三丈外,其中一人盔甲覆身,身型瘦小,手持一杆通体赤红色的六尺长枪,另外一人白袍玉簪,仙意飘飘,身前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土黄色方印,二人身上灵力吞吐,一看便是修为精深之人。 白弈楠“呵呵”一笑,提刀指着二人,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老东西,棺材板都把你们压不住,万泽界真是没人了么?” 秦仲天也不生气,这白弈楠虽然桀骜,其天资确实卓越,中原人才辈出,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只见他一杵长枪,朗声道:“话不多说,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我万泽界统领南疆千年,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秦仲天说完此话之后,脚尖一踢枪杆,长枪顺势一摆,赤芒掠空,直向白弈楠胸口刺去。 其身旁左府上人也顾不得以二对一,只见他手掌一招,身前“翻天印”尖啸一声,接着急速旋转起来,无穷的沙土从那方小小的印中倾倒而出,竟在左府上人头顶上凝成了一座两丈大小的巨石,等法诀成型,左府上人屈指一点,那巨石横移三丈,直接飞到了白弈楠头顶上。 白弈楠奋力劈开长枪,刚要屏气施诀,便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头顶上传来一道莫大的压力,抬眼一看,惊见头顶上一块巨石轰轰然砸下,来不及反应,白弈楠怒目大睁,倒提“灭魂刀”,斜斜向着头顶撩去。 “铛……” 巨石虽是沙土构成,可经过左府上人灵力加持,此时已然如金似铁,哪里是那么容易破开,白弈楠将全身灵力都灌注到“灭魂刀”中,也只是堪堪止住了巨石的下落之势,可如此一来,他便要全力维持住这个姿势,故而周身破绽百出,情况一瞬间危险起来,要知道,旁边还有个秦仲天仍在虎视眈眈。 统领遇险,身后八名护卫惊骇万分,若是白弈楠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必定不会有好的下场,一想到此,八人伸直长枪,驱策着战马便冲了过来,意图将秦仲天缠住,好让白弈楠从中脱身。 可他们哪里想过,以秦仲天的修为,岂能被挡住! 秦仲天瘦小的身躯瞬间迸发出无边威势,两腿轻轻一蹬,身影迎着八人便冲杀过去,手中长枪赤红一片,似岩浆流动一般。 八人尚且来不及收回冲势,眼中便只剩下一片赤红光芒,刺眼耀目,再也看不到其他,随后八匹战马同时惨鸣一声,四蹄乱蹬,护卫们接连坠落在地上。红芒过后,便是温度骤然上升,护卫们穿戴在体表的盔甲竟成了索命之物,瞬间变得滚烫炙热,八名护卫在地上滚来滚去,凄厉的呼喊声连成一片,不一会儿,便再也没了动静。 “老贼,莫要欺人太甚!” 瞧得手下几人丧命,白弈楠勃然大怒,咬牙切齿之间,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左府上人何许人也,轻易不出手,一出手便是雷霆一击,三百多年的功力,哪里是白弈楠能够抗衡的。 便见左府上人翻手一点,“翻天印”中再度流出一道土黄色匹练,那巨石摇摆几下,随后其体积又胀大一半,更释放出莫大压力,白弈楠眼眶通红,浑身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掌住“灭魂刀”,两脚更是陷入地下三寸。 在白弈楠全神贯注对抗头顶巨石之时,秦仲天总算腾开了手。他下身一沉,左手握住长枪中部,并且抬至半人高度,随后他右手掌心灵力越发张扬,待到某个时候,秦仲天右掌携灵力往枪尾上狠狠一拍,赤红色长枪受此巨力,猛然急射而出,枪身光晕吐露,便连周遭空气都被排挤开来。 侧前方传来一道绝强的危险气息,白弈楠心胆俱裂,却毫无办法,挡住左府上人的手段已然使他筋疲力尽,哪还分得出余力应对秦仲天的袭击。长枪转瞬即至,由于速度太快甚至产生了道道音爆声,空闷震耳,一道残影掠过,随即白弈楠痛哼一声。 避无可避,白弈楠心中一横,只能将身子横移半尺,躲开要害,长枪一闪即过,只在其右胸处留下一个猩红的洞口。鲜血似不要钱一般喷涌而出,白弈楠身受重创,浑身气息都减弱了几分。 秦仲天右手一招,红芒再度回到他的手中,左府上人目光一变,口中迸出一个“疾”字,巨石得到指令,反朝空中升高半丈,待石块表面光芒大放之后,才又重新坠落下来,比起最初,显然其威势速度都要更胜几分。 巨石升空,白弈楠这才得以休息片刻,趁此时间,他赶紧封住胸间穴位,并且以灵力将伤势稳住,做完这一切后,白弈楠这才又向头顶望去。 “真是好手段啊,哈,以二敌一还要使出偷袭手段,真给你们万泽界长脸!” 听着白弈楠尖酸挖苦的话,秦仲天“哈哈”一笑,面不改色,得意道:“既然是敌人,那当然是不择手段了,左老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旁边左府上人面色平静,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看着白弈楠轻轻颔首道:“不错。” “放你娘的屁,将你儿子左玉鳞换来试试!” 眼看白弈楠已经被巨石压得跪下,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时,一道暴怒的声音忽然响起,震彻云端,秦、左二人赶紧收回攻势,立刻作出防备姿态。 只见尘土飞扬之后,白弈楠身边突然多出一人,正是后发先至的白泓毅!忧子心切,故而他修为全开,奋力奔进,便连骑马赶来的晋军等人都被他抛在了后面,也好在他速度快,否则白弈楠此刻恐怕就做了人质罢。 一掌轰飞巨石,白泓毅急忙查看白弈楠的伤势,只见他越看越气、越想越怒,便连当初发现了自己的二房与周家老大有染,也没见他有这么激动。 总归是自己的亲儿子,纵使再如何冲动桀骜,那也不能让外人随意欺凌。白泓毅一把年纪,可自身修为却也极为浑厚,此刻愤怒之际,更是平添了几分威势。 只见他缓缓站直身子,一张老脸漆黑如墨,抬起头来,眼神似狼一般恶狠。 “欺我白家无人吗?可有问过我答不答应!” 冷冷的语调,搭配着此时白泓毅沸腾的血液,将两军将士的喊杀声都压了下去,他直视着左、秦二人,周身气势不断拔高,随着一声怒吼,便向着前方冲杀过去。 第七十四章 慌乱 “给我死!” 愤怒之际,哪还管得了自身势单力薄,白泓毅捏紧拳头,两道灵光迅速地蔓延到了双臂之上,随后又顺着手臂,将他那双铁拳染成了深红,便这样,与左、秦二人战做一团。 原本只要擒下白弈楠,必定能够让南方军团有所顾忌,甚至退兵也是极有可能,怎料白泓毅突然杀出,形势一下子变得朦胧起来。秦、左二人当下不再保留,一左一右配合得天衣无缝,招招式式直指白泓毅要害,既然白泓毅冒了出来,那便将其重创,如此一来,也能够打压南方军团的士气。 躲过秦仲天的长枪,白泓毅身体一个踉跄,发黑的脸色突然涨红,他披头散发地转过头,怒不可遏道:“左老鬼,尊上言出法随,万泽必定崩破,你何必要趟这趟浑水!” “生而为人,必当有所坚守,我可没有你那般城府。” 左府上人瞪了一眼白泓毅,随后左手掐诀,右手往身前伸出,五指微微张开,一道土黄色光影呼啸而来,悬停在了他的掌心当中,一股煞气喷薄四出,正是他的法宝“翻天印”。 “哼!既如此,那便走着瞧罢,我圣殿迟早将你等一一诛灭!” 趁着说话的功夫,白泓毅赶紧恢复气力,便在这时候,晋军领着一队修者到了,眼见事不可为,白、秦二人几个纵跃,迅速消失在白泓毅眼前。 等到左、秦二人走后,白泓毅头一低,“哇”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到了滚烫的地面上,随着这口鲜血喷出,其涨红的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起来,晋军见状连忙下马将其扶住,白泓毅摆了摆手,目光却望向一旁地上的儿子,道:“先将楠儿带回去吧!” “好!” 晋军看了看白泓毅的脸色,随后才命人将白弈楠托上战马,等到随从们一一退去,他又仔细望了眼白泓毅,这才翻身上马,朝着后方帅台飞奔而去。 经过两番战斗,此间平地早已变得坑坑洼洼,地下还躺着几具冒着烟的尸体。白泓毅叹了口气,随即气行脚底,一纵至半空当中,脖子一伸,高声道:“先锋军听令!放缓冲势,与后方主力汇作一部!” …… 南方军团渐渐合拢,各部首尾相接,左右相连,汇作了一道声势浩大的洪流,其间只见人头涌动、沙尘漫天,随着时间推移,两方军队终于碰到了一起。 各种嘈杂的声音瞬时迸发出来,喊杀声、惨呼声、刀剑碰撞声、利器划过肉体声…… 战斗便是这般残酷,肢体横飞、血流成河,让人不忍直视,正因如此,万泽界一直以来都在避让,奈何人心不足,中原与南疆的战斗最终还是无法避免。 “唉……” 李锦退到了营帐当中,战斗既然开始,那便由不得她,而她也不想再见到热血挥洒。帅台之上,只有秦仲天一人还站在上面,左手右手各自握住一把令旗,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联军最右边缘,是两千学院军所在,这是王越的安排,边缘之处,所面临的敌军最为薄弱,不会让这些天才后生有太大损伤。 几十道流光飘飞而还,一一落到成小溪背着的竹篼里,他左右扫视一圈,随后站在原地大口喘息起来。在他几步之外,是杨雅梅与何胖子二人,杨雅梅手持长剑在前,何胖子握着弓箭在后,也是不停地息着,许是太过疲累,何胖子更是直接坐在了一名敌兵的尸体之上。 阵势前方是几十名书院的天才学生,修为几乎都是地境,他们排成一横排,专挑敌军的密集处下手,只留下一些零星的漏网之鱼,让后方师弟师妹们清理。 冲在最前面的,便是手持巨剑的上官丽,学院军两千余人数她最为凶猛,一把巨剑左劈右砍,往往敌人只见眼前靓影一晃,便彻底告别了这个世界。 将几缕凌乱的发丝勾至耳后,上官丽抬首遥望前方,只见敌军之中并排走出一队方盾甲士,在后方弓手的掩护之下,踏着沉闷统一的步伐,朝着学院军所在之处压了过来,看这速度,只怕再有半刻时间便会交锋。 顾不上休息,上官丽再度凝聚灵力,口中急道:“整合阵型!” 听闻此话,两千学院军重新集合,分强前弱后排成阵势,安静地等待着敌方到来。 杨雅梅带着何胖子到了后方,与身旁其他修为偏弱的师弟师妹们一起抛射利箭,至于冲阵的事情便交给了前方的人。 成小溪背着竹篼慢慢走到了最前,与上官丽并排站立,只见他头一歪,斜望着身边丽人,道:“上官姐姐,若是灵力不继,可要记得唤我。” 上官丽失声一笑,上下打量着眼前青年,目光更是在其背后竹篼上停留了许久,“你还是顾好自己吧,可别让那木椅再派上用场。” 挠了挠脑袋,成小溪略显尴尬地转了过来,望着前方不断压进的敌阵,他的双脸越发滚烫粉红,突然间,他小声地回道:“姐姐放心,我会留意的。” 见他这样,上官丽也不好继续取笑,只能将目光收回,右手握住剑柄,左手开始掐起法诀,不为其它,只想着稍后奋力出手,好为身边这个害羞的青年多分担些压力。 不出所料,半刻之后两方终于对上,上官丽倒提巨剑,身影一闪,急急地冲了出去。待到临近盾墙之后,她右手伸直,握着巨剑从后到前横划了半圈,口中一声娇喝,剑气随之挥扫而出,直将身前数丈范围的盾墙都打得横七竖八,更有数十名甲士因此丧命。缺口一现,上官丽拖着巨剑便冲了进去,灵光四起,身影翻飞,敌阵瞬间就骚乱起来。 上官丽的功法脾性便是这样直来直来,浑身气势凌人,对敌军造成了莫大的压力,正因如此,也容易受到敌方强者阻击,敌阵之中一阵骚乱之后,数十名修者潜伏着朝着上官丽摸了过去,只等一个时机出现,便会发动袭击。 场中光影闪现、法宝乱舞,两千学院军皆全力出手,便连何胖子也在频频射出利箭,为南疆的存亡献出自己的力量。唯一心不在焉的人,便只有那个背着竹篼的青年成小溪了。 心有牵挂,心思视线便都在那人身上,随着那人冲入敌阵,成小溪的心都揪作了一团。但见他双手猛一握紧,背后竹篼内一道道拳头大小的光影急速飞出,随后在他的头顶上凌空盘旋起来,等到竹篼中不再有动静,成小溪两眼一闭,脑中瞬间显出场间景象,那人周围所有敌人一一呈现。 数息之后,一个进攻的念头传出,盘旋在他头顶上的光影急促射出,拖着长长的尾焰,朝着敌阵分散袭去。一片“叮当、呲啦”声中,大片大片的甲士倒在了地上,数十名潜伏的修者瞬间死伤大半,余下之人更是惊骇莫名,只想着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修者便是如此,有了天地之力,所能造成的破坏远超想象,而这也正是天下人都渴望修行的原因,也是此次大战的原因。 上官丽刚劈飞两名甲士,随后便觉周围一空,视线一扫,只见百余道光影以她为中心不断飞舞,地上东倒西歪躺着一大片敌兵,见此情景,她心中一动,偏着头往身后一看,果然成小溪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哼!谁要你出手了?” 上官丽也不知怎么,在身后青年的注视之下,她的心里突然一阵慌乱,口中更是不择言语,狠狠将头别了过去,随后更是往敌阵深处杀了过去。 第七十五章 死战 成小溪哪里经历过这些,想着在自己的帮助之下,上官丽应该会高兴才对,他脑袋转不过弯,愣是呆在了原地,嘴巴张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到上官丽在敌阵深处左冲右突好一阵后,成小溪这才回过神来,也不管上官丽是否喜欢,百余道光影紧随而至,不断在上官丽周围飞舞,渐渐地,敌方的攻势逐渐放缓,不但上官丽身边没了敌人的影子,便连学院军众人也压力大减。 不是敌人生了惧意退避,而是白泓毅眼见此方战圈损失惨重,继而亲自来到了这里。 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两千余人面前,没什么动作,却给学院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修者的世界便是这样,往往一境之差,便是天地之别,白泓毅修为精深,纵然受了伤,也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学院军迅速地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方阵,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个单薄的身影。 白泓毅冷笑数声,目光一一扫过最前方修为最深的数十人,刚要说什么,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呵!当日我便说不让你父母过关,那几个草包却还不听,没想到你不但能够修行,还到了这般境界!”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成小溪见白泓毅紧紧盯着自己,心中念头一动,便将百余道光影收了回来,他拉了拉肩上两道绳索,背着竹篼,艰难且缓慢地走到了前头。 收回目光,白泓毅再度嗤笑一声,随后念道:“也罢,此番便将你等一并解决,也算了一件错事!” 说完之后,白泓毅便双手一合,捏起了法诀,随着他手势变幻,空气中突然生出一股苍茫之气,磅礴浩大,且越发强烈。 两千学院军虽然心中震撼,却也立刻做出了回应,只见所有人身上都亮起了灵光,并且迅速链接到了一起,最后传递到最前方上官丽与宋世林身上,二人得了如此浑厚的灵力,身上气势同样急剧攀升,慢慢地又将白泓毅的威压推移了回去,两方之间更是升起了一道无形的气墙,各据一方。 “雕虫小技!” 面对如此境地,白泓毅丝毫不慌,手中一翻,做完了最后一个动作,其体外忽然生出一尊数丈大小的猛兽光影,似虎似豹,尖牙巨眼,毛发具现,并且还在不断长大。 宋世林与上官丽立于最前,虽然得了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同样也要面对更大的压力,二人灵光暴起,法诀汇作一处,一道巨大的光幕巨盾凭空生出,将两千余人全部包裹在里面,意欲挡住白泓毅的攻击。 “去!” “嗷……” 随着白泓毅一声厉喝,猛兽光影停止了扩张,此时已然达到了十丈大小,只见光影巨口一张,一道咆哮声震彻天地,在众人紧张恐惧之中,直接向着光幕巨盾撞了过来。 “砰……” 猛兽光影一闪即退,其身上灵光依旧辉煌耀眼,再看光幕巨盾,受了如此强绝的一击之后虽然还保留完整,可其色泽却明显降低了不少,再观光幕之中,两千余人大多东倒西歪,修为低者更是口鼻喷血,只这一击,便受了内伤。 白泓毅面色不变,体内又是一道灵力送了出去,手指一指,猛兽光影再度向着光幕巨盾撞击过来,短短几个呼吸,便连续撞击了三次,不但光幕巨盾生出了无数裂痕,便连猛兽光影也黯淡了几分。 “修行者,从来不是靠数量取胜,自身感悟不足,便是给你一片天地,你也无法发挥出绝强威能,只能够自取其辱罢了!” 白泓毅背起双手,看巨盾模样,只需再一击便能破碎,其后这两千余人便再无力抵挡,想着能将万泽界天骄后辈一网打尽,他心中对于儿子受伤的愤怒也减轻了几分,尤其是看到巨盾之中还有那个人的儿子,他更是开怀大笑起来。 成小溪扶着摇摇欲坠的上官丽,目光扫了一眼空中的猛兽光影,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情。旁边宋世林早已脱力,瘫倒在地上,后方万泽界强者无一人出现,似乎也是被何事纠缠住了,无暇顾及此间。 再看了眼白泓毅那可恶的嘴脸,成小溪忽然将上官丽拉下,顺而取代了她的位置,站在两千余人最前方,成小溪浑身血液骤燃,高声道:“生死之际,还望诸位师兄师姐助我!” “师弟小心……” “好……” …… 转瞬之际,无数道灵力便送往成小溪的身体,由于他不能够吸收,这浑厚的灵力只差一点就将他身体撑破,他咬着牙不断承受着身体的涨痛,连眼角都流出了黑色血滴来。等到灵力不再增长之后,他猛然将头抬起,目光穿过空间,直接扎在白泓毅的身上,一直平静自如的白泓毅登时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因为在成小溪的目光之中,竟然令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在白泓毅全神贯注、如临大敌之际,成小溪艰难地喊出了一个字,“起!” 随着“起”字传出,众人惊觉自己的法宝灵器突然失去了控制,飘飘忽忽地相继窜上了高空,上千件各式法器盘旋在成小溪的头上,并且每一件法器上都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成小溪的毛孔之中都开始溢出血珠,他不再等待,右手颤抖着抬起,指着对面白泓毅,道:“便让你看看修行者是如何靠数量取胜的!” “去吧!” 两个沉重如山的字从成小溪的牙间传了出来,空中忽然风起云涌,千多件法器组成一道巨大的尖锥阵势,在片片凄厉绵长的破空声中,以雷霆之势向着白泓毅那孤独苍老的身影疾射而去。 “噗噗噗……” 成小溪的攻击持续了大概几十个呼吸,等到漫天尘埃落地,众人这才见到对面的情景。 只见白泓毅双手拄着一把不知何时夺来的长剑,弯着腰,正不断地咳着黑血,周身气息更是萎靡到了极致,在他周围数丈的土地都被轰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只有白泓毅立足之处尚且完好,瞧这模样,似乎成小溪此击对白泓毅造成了重创,萦绕在众人头上的死亡阴影一挥而散。 “哦,哦,哦……” “成师弟!成师弟……” 众人欢呼雀跃,与刚才黯然的情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能够不死,那当然是最开心的事情。 何胖子挤开众人,肥硕的身躯拼命地奔向最前方那个摇晃着的身影,还未等他靠近,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扶上了成小溪的腰肢,成小溪转头一笑,露出了黑红色的牙齿,随即倒在了上官丽的怀中。 三日过后,南津城秦府。 一间装饰精致的房中,突然传出了声音,和蔼亲切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再吃半碗?” 房中空间不大,一张床占了小半,另一边摆上了一方棕红色的茶桌以及两把凳子,正对着床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上书着“谨言慎行”四字,寥寥饰物虽不豪奢,却也极显富贵。 成小溪斜靠在床头,两只手满不情愿地接住外婆唐玉莲递过来的碗,他刚张开嘴,还未说话便先打了个饱嗝。 唐玉莲慈爱地望着孙儿,嘴里不断说着话,“快吃,多吃点儿,别等放凉了。” 半个时辰后,唐玉莲端着一叠碗,喜笑颜开着走出了房间。 等她走后不久,一道凄苦的喊叫声响了起来,“师兄,赶快拿盆来,我憋不住了!” 第七十六章 战灵 成小溪自昏迷以后,便被送到了南津城修养,经过当日一战,南方军团与联军各自死伤都极为惨重,于是双方便签下了为期一月的休战书,南方军团在等待磐石城的援军到来,联军这边也需要重新整合军队以及拖延时间。 腹中食物吐出大半之后,成小溪这才觉着好受了些,于是他将衣物穿戴好,又重新坐在了木椅之上,由师兄推着,慢慢朝着府外去了。 由于那日与白泓毅对战时引灵过多,精神受了很严重的损伤,所以在彻底恢复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小溪都不能够再操控灵力,否则只会将伤情加重。 “师兄,你说师父他老人家能够成功吗?” 出了秦府大门,何胖子便推着师弟往书院走去,面对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太好的答案,只能够不确定地说道:“应该会吧。” 听出了师兄的敷衍,成小溪浑然不在意,继续道:“那战灵当真就被幽禁在灵药园?” “对啊,本来早该带你去见一见……” 一路走来,南津城似乎也变了模样,街道上虽然还是人来人往,却再不复以往的繁荣安乐。人们大都行色匆匆各怀心事,道路两旁的店铺也显得冷冷清清,不时便有人背着大包小包,或是驱着马车牛车往城外而去,他们一边走,还一边激动地怒骂着。 “天杀的中原人……” “没爹没娘的圣尊……” “……” 听着这些毫不避讳的咒骂之词,成小溪立刻陷入到沉默当中,他明显感觉到了身下木椅的速度加快了几分,从背后传来的呼吸声也粗重了不少。 书院还是那个书院,古朴庄重,叫人心中一静。木椅的两个轮子从一块块青灰色的地砖上面压过,“吱吱嘎嘎”声便成为了此间唯一的旋律。 还是当初那座园子,只不过如今却不需要他俩再钻洞进去,因为在灵药园三个大字之下,一扇大门朝外开放着。走近大门,园内景象立时呈现在二人面前,无数灵药挥洒着各色光晕,带着异常好闻的幽香气息。 穿过药田当中道路,何胖子缓缓推着木椅朝深处走去,直到再次见到那扇乌黑发亮雕刻着不知名异兽的铁门,何胖子深吸了口气,随后大声喊了一声,“老头?” 好一会儿过后,铁门从里边慢慢打开了,王越满脸疲态的走了出来,在他身后,一只体形如家犬般大小的异兽紧随其后,两只明亮的眼睛异常灵动。 见到大小徒弟,王越疑惑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成小溪端坐在木椅上微微拱手做礼,随后便将目光停留在王越身后,不知怎么,在那只相貌怪异的小兽身上,竟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威压,便连他的灵魂都在颤抖着。 何胖子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径直走到那小兽面前蹲下,随后头也不回地道:“师弟还未见过战灵,于是便带他过来瞧瞧。” 给王越解释过后,何胖子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竟是无比庄重地对着小兽拜了一拜,口中更是尊敬道:“见过上灵!” 那怪异小兽听到此话也不诧异,只是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成小溪心中大动,随即明白了什么,也赶紧对着小兽行了一礼,“见过战灵前辈!” 小兽绕开了何胖子,随后来到成小溪的面前,只见它鼻尖耸动了几下,然后一道声音从其体内传了出来,“你身上有火鸟的气息,不对不对,这感觉,还有老乌龟的气息!” 小兽围着木椅转了两圈,灵动的眼中透出一股惊疑,在三人的注视下,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成小溪的腰间。 面对这活了无数年的战灵,成小溪也不作隐瞒,当即取下腰间布袋,从中取出一颗黄色灵元,并双手捧到战灵面前,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自己身上还有何物能够与战灵口中的老乌龟扯上关系。 见到成小溪手中的灵元,战灵忽然激动起来,三人只感觉一股恐怖的气势骤然生出。 “是了,是了。” 战灵紧紧盯住灵元,随后摇了摇头,目光再度转移到成小溪的身上,道:“你可知此物来历?” 成小溪回忆起龙泉山发生的事情,平静道:“当年在龙泉半山,此物从山间滚落而下,随后便到了我的脚边,再以后我就不记得了。” 听了成小溪的话,战灵先是沉默了许久,随后才道:“这颗珠子,便是你们口中御灵的灵元。” 此话平静轻缓,却在三人心中掀起轩然大波,王越、何胖子、成小溪三人俱都将目光投向这颗熟悉的黄色珠子,他们只以为这是一颗可以无限容纳灵力的特殊灵元,从来没有想过这颗灵元来头竟然如此之大,大到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成小溪脑海中掠过无数画面,随后停留在绛溪河边一颗岩石上面,在那一幕画面中,一个小小的少年正将一条硕大的灵虫喂到一只乌龟口中…… “你是说,当年我见到的乌龟,便是御灵?” 看着成小溪满脸的震惊,战灵点点头,又道:“你可知老乌龟为何要将自身灵元取出,并且交与你手?” 联想着当日之后自己的身体变化,成小溪渐渐有了些眉目,脱口而出道:“是因为我的体质么?” 话到这里,战灵仔细看了看成小溪,随后转过身躯,对着王越道:“这些年的囚禁我也不再与你们追究,假若圣尊当真现身,我会考虑出手的。” 王越闻言大喜,随后对着战灵抱拳便拜,起身之后,他再度望了眼两位徒弟,这才跨开双脚,不知往何处去了。 师父走后,成小溪便显得有些拘束,面对这天下闻名的战灵,他始终有些敬畏之情。何胖子很小的时候便见过战灵,这些年也经常来此探望,故而十分平静,他推着木椅,转身向着园外走去,在他身后,一只长相怪异的小兽远远地掉在后面,却始终跟随着二人。 一路上,师兄弟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着,也不避讳跟在后面的战灵。 “师兄,你怎么从未跟我提起过战灵前辈?” “你又没问。” “我怎么知道园中竟有这尊神物?” “反正你没问。” “……” 两千学院军还在前线,书院中显得有些冷清,成小溪精神受损,身体也十分虚弱,何胖子便将师弟带回风雅居静养。 将师弟扶到床上躺下,何胖子又将目光投向战灵,谄媚道:“战灵大哥,您看……” 还未等他说完,战灵脑袋一晃,随即说道:“不用看了,我住二楼。” 不等何胖子反应,战灵化作一道清风,随后便消失在楼道间,何胖子张着嘴,老半天没发出声音,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成小溪的床边上。 “轻点儿啊!床板都快被你坐塌了!” 片刻之后,战灵重新出现在二人面前,想着刚才眼中看到那杂乱的一切,战灵强忍着情绪,沉声道:“你二人滚去二楼。” …… 日子一天天度过,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停止不前,万泽界在经过连番大战之后更显萧条,南津城中随处可见招兵的告示,不管愿不愿意,生活在南疆的人们没有谁能够置身事外。 便在这时,一道更加让人无法接受的消息传了出来,北方军团于数日前出发,大军度过龙桥,会同北冥宗数万人马,直朝剑门而去,圣殿这次竟似铁了心要置万泽于死地,便连西灵也被累及。 第七十七章 信别 西灵整体实力与万泽相差无几,若是真让北方军团与北冥宗破了剑门,那西灵国便再无险可守。此消息一传入万泽,首先坐不住的便是此番援军统领柳铮,他得到消息之后便第一时间向主后李锦告别,在李锦无奈的目光下,经过大战只剩下三万余人的西灵军队立刻简装上船,火急火燎地往国都赶去。 目送三万西灵援军离去,李锦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前些日子大战之前的豪气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希望还来得及吧,呵呵,没想到却将西灵也拖累了进来。”李锦摇着头,脸上满是痛苦神色。 一应将领统帅均默不作声,神情也显得分外低落,唯有老臣秦仲天安慰道:“主后勿忧,剑门天险哪是轻易能破的,想必西灵也早早做了准备,圣殿此计无非是要支走西灵援军,好让我万泽孤掌难鸣,我等只需整军备战,以不变应万变罢!” 道理是这个道理,在场众人谁不明白?只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路可走,浓重的阴霾笼罩在南疆的天空之中,希望变得越加渺茫。 李锦揉着额头,声音极轻微地问道:“王越那边如何?” 秦仲天闻言上前一步,精神也好了许多,喜道:“那位已经答应了。”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松,李锦摆了摆手,道:“那便这样吧,加紧备战,新兵也要多加操练,只怕南方军团很快就会有所行动,我等已经无路可退,唯有死战。” 众将领皆双手抱拳,低头应道:“是!” …… 书院之中,成小溪依旧还呆在风雅居内修养,何胖子重操旧业,做起了厨子,专门照顾师弟的饮食起居。 这日,一名信使找到了风雅居内,将一封信递到了成小溪的手上,信封上书“成师弟亲启”五个大字,字迹娟秀,落款正是上官丽。 这还是他此生收到的第一封信,尚不知道西灵发生的一切,成小溪满怀期待地将信撕开,看着师兄在一旁好奇的模样,于是他将信念了出来。 “师弟勿念,日前,圣殿会同北冥伐我西灵,如今我已在归国途中。相识数年,多有感概,当中情谊,实在笔墨难述,原谅我不辞而别,他日若有缘分,定会再度相见。” 信中只寥寥几句,几息便读完了,成小溪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像是丢了极重要的东西,他讷讷地坐在床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便连何胖子也识趣地没有打扰他,只是陪在一旁,静静地掰着自己的手指。 许久过后,成小溪打破了这种沉寂,“师兄,我已恢复大半,我俩还是去前线吧。” 何胖子抿了抿嘴,应道:“好!” 于书院中寻了辆马车,二人便再度向清风城赶去,既然圣殿使出这般阳谋,那么其后必定会对万泽展开疯狂攻势,成小溪哪里能够安然地躲在书院,万泽界生死存亡之际,他必要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第二日,马车稳稳地停在一座大帐之外,何胖子推着师弟先去帐中见了秦仲天,随后二人又去了临时搭起的议事厅。 厅中上首处坐着李锦,左右两边是王越、左府上人以及随成小溪二人一道前来的秦仲天,其他座位便是十余名大小将领,便连唐玉莲和秦磊也在其中。 成小溪无法起身,于是只能坐在木椅上向李锦以及在场的其他人拱手行礼,待他抬起头后,才发现众人的目光根本不在他的身上,而是他身后的战灵。 自从灵药园之后,战灵便始终跟在成小溪的身边,如今来了前线仍旧如此,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战灵“哼”了一声,似有不满道:“不要看我,有事说事。” 李锦收回目光,随后望向自己的儿子,何胖子冲她点了点头,李锦这才放下了心,于是看着成小溪问道:“恢复得如何了?” 成小溪微微弯腰,恭敬道:“回主后,好得差不多了,手脚已经能够活动,精神也恢复了大半,不出几日便能够痊愈。” 李锦点了点头,目光望着王越,又道:“将你的‘安神丹’拿出来吧。” 王越正待说话,何胖子抢先道:“母亲,‘安神丹’早就给师弟服下了,不然也好不了这么快。” 李锦再打量了一番成小溪,随后展颜笑道:“我还以为你师父舍不得呢,没想到也是个护犊的人。” 王越听了这话,嘴巴裂开“嘿嘿”一笑,意有所指道:“我要不给,怕是某些人早就杀上门来了。” 右边第二个座位上,唐玉莲别过头去,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又望向自家孙儿,见此一幕,议事厅中登时笑声不断。 一番商议之后,众人便一一退下,如今战灵来了前线,圣殿带来的压力无形中便被减轻了大半,唯一需要防备的,便只有圣尊了,只是圣尊自出关之后便再没了动静,谁也不知道他如今到了何种境界,也没有人知道他会何时现身。所幸王越说动了战灵,使得所有人都安心不少,只有王越自己才知道,战灵根本就不是被他说动,而是在那日见过成小溪之后,才做出了决定。 …… 傍晚,师兄推着成小溪到营地附近一处树林散步,二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 夜风徐徐,树影婆娑,空中一轮圆月高挂,脚下阵阵花草清香,不知名的虫子正在泥土中鸣叫着生命,几只夜宿枝头的鸟儿也在扑扇着翅膀。 二人都沉浸在这片宁静祥和的气氛中,连同着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显得那样的舒适享受,便在这时候,不远处营地中传开了阵阵喊喝声音,二人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身后。 二人观望了好一阵子,这才回过头来,成小溪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不知在想着什么,何胖子沉默片刻,随即笑道:“是新兵在操练罢了,军营之中便是这样,没什么好奇怪的。” 何胖子推着木椅继续往前,草地中的虫儿受了惊吓,连忙闭上嘴巴躲到了阴暗地方,成小溪轻轻拍了拍木椅的扶手,问道:“师兄,可有胜算?” 何胖子收起嘻笑,胖脸连续变了好几个颜色,他没有回答师弟,只是悄然无声地摇了摇头。 成小溪早已恢复大半,不用转身,他也能感知到师兄的表情和动作,“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二人身前密林深处,一道声音传了出来,替何胖子回答了这个问题。 “苟延残喘罢了,纵使打赢了此战,万泽也找不出圣尊的对手。” 成小溪似不甘心,满眼期待地问道:“连您也敌不过么?” 密林中光芒一闪,随即陷入了沉寂,除了那越发深沉的黑暗,便再也没了动静。 师兄弟二人在林中又静静地待了好长时间,直到远处的操练声都停息下来,二人这才调转头,朝来路走去,在他们身后,虫儿再度爬了出来,“吱吱咕咕”的叫声重新响起…… 这夜,成小溪没有睡着,何胖子没有睡着,王越没有睡着,秦仲天没有睡着,李锦没有睡着,千千万万的万泽生灵都没有睡着,唯一睡着的,只有营地中那些操练疲乏的军士。 新的一天如期而至,太阳早早爬上了天空,叫了一夜的虫子也不知躲到了哪里,鸟儿陆续从林间飞出,四处寻找着可以果腹之物。 本来就没彻底恢复,一夜忧愁,又将成小溪的体力透支,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病态的苍白,穿好衣物,他颤颤巍巍坐到了木椅上。 第七十八章 决战 何胖子天亮才睡,故而没有出现,成小溪在营帐中待得越发烦闷,却又不能自己活动。这时候,战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嘴巴一张,露出了两排森白的牙齿,道:“想去哪里?” 成小溪转头看了眼战灵,随后无精打采道:“去高的地方。” 帐门一翻,战灵慢慢走了出去,随后它神识一动,搭载着成小溪的木椅便自行动了起来,一人一兽穿过营地,在无数兵士惊讶的目光下,往两军之间一座小山坡行去。 上了山坡,成小溪四下一看,随后将目光停留在鬼哭峡的方向,视线之中,南方军团的营地依旧浩瀚如海,人影灼灼,锦旗猎猎。便是在这里,成小溪与师兄、上官丽、杨雅梅四人遥望敌营。 “前辈,力量真能够使人迷失?” 战灵也望着南方军团营地,两只狭长的兽眼之中闪过一抹狂热,道:“当你站在山下,便想要看看山上的风景。” 听了战灵的话,成小溪脑海中突然闪过龙泉山上,自己坐在歪脖子树上遥望山外的那一幕,嘴里喃喃低语道:“当你身在山中,也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战灵不经意听到此话,猛地摆过头来,它紧紧盯住成小溪,仿佛要将他看得通透。 成小溪似未看见战灵的反应,他看着远方,声音低沉道:“曾几何时,我就是山中的那个少年。” 战灵一动不动,就像定住了一般,过了许久许久,它才转移开视线,经过内心剧烈挣扎过后,它终于做出了决定,“若有机会,你便去到山顶看看。” 成小溪望着战灵,心中满是疑问,想来想去,却不知如何问起,微风拂过,吹动了他的发丝,也将他的思绪,带到了天穹之上。 “回吧,万般皆有缘法,你也无需暗自伤神。” “是……” 如战灵这样活了无数岁月的存在,早已将世事看得明悟透彻,无尽的生命不但让它觉醒了灵智,更让它将世人眼中的一切都看得十分平淡,这种漠然,甚至包括它自己的生命。 自北方军团奔袭西灵之后,清风城外的战事便陷入到僵持状态,双方均各自规束,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然而隐藏在平静表象之下的,却是犹如火山喷发般的汹涌可怖。 此时南方军团中,晋芸美正在巡视军情,其身后跟着晋军以及另外十余名将领,仔细一看,当中却唯独没有发现白家人的身影。 经过好几座哨楼,晋芸美突然想起,遂问道:“剑门那边如何?” 听了这话,十余名将领皆作出一副忧伤嘴脸,目光随即转移到面无表情的晋军身上,眼见如此,晋军笑叹一声,然后两手抱拳大声回答道:“父帅勿忧,白家主修为通天,料想也无大碍。” 晋芸美看了眼性格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晋军,再联想到白弈楠那个蠢货,神情更是得意了几分,“还有呢?” 晋军顿了一下,随即想了想,继续道:“面对北方军团以及北冥宗的联手进攻,西灵只得死守剑门,这些日子都蜷缩不出,想必是要一直拖着罢!” “有用么?”,晋芸美脚步不停,边走边说,“白家果然给不了我任何惊喜,军儿,日后这西灵,总是会交给你来对付。” 晋军扫了一眼在场十余名将领,接触到他的目光,所有人都低低地将头埋下,见此一幕,他嘴角上扬高声应道:“父帅放心,儿定不会让您失望!” 点了点头,晋芸美继续道:“我晋家费尽千辛万苦,怎会只有这点格局,他白家想的未免太过简单了,尊上之下,只需要一个声音,其余几家终究要步成家的后尘。” 这十余名将领都是晋家的心腹,故而晋芸美毫不避讳自己的野心,当初那个如日中天的成家已经过去,如今这个时代,已轮到他晋家崭露头角。 “明日便发起总攻吧,这一次定要将南疆攻破,否则尊上那里就不好交代了。” …… 次日一早,南方军团在晋芸美的指挥下发起了全面攻势,如洪水一般的人潮直往万泽军队涌去,经过后方的兵力补充,南方军团的声势相比最初已经相差无几,相比之下万泽界这边却要显得弱了太多。 面对铺天盖地的敌人,万泽界所有人神情郑重,却无任何一人胆怯,随着秦仲天一声令下,十万大军吼叫着冲了出去,在没有退路之下,这些万泽儿郎们反而激发出浩大的声势,怒气冲天,士气如虹!此战,便直接决定着万泽界的存亡,数百年蛰伏的底蕴,都将在这一场战斗中显现出来。 战争自古便是残酷的,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件事,那便是杀戮,不论是精装重甲的骑兵,还是轻装疾射的弓兵,亦或是扛着方盾不断推进的重甲兵,所有的所有都只是为了剥夺对方的一切,土地、资源、还有生命。 鼓号震天,喊杀不绝,一片片血色花朵争相绽放,无数生命于此刻终止,随处可见的断臂残肢和凄厉怒号,皆在述说着天道不公,以及生命的脆弱。 在战场最中间留出来一大片空地,双方士兵都刻意不去靠近此处,这里属于修行者。万泽界的强者们,书院的学生们,俱都集结在这里,与对面晋芸美带领着的圣殿修者对战,不比周围普通兵士的热血飞溅,这里显得要华丽许多,往往风起云涌、你来我往数十招之后,仍旧没有造成一人陨落。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修行者的对战绝对不是风平浪静,只等一方后力不济,或是露出破绽,随后而来的便是惊天杀意,普通士兵纵然身死,也能够留下尸骨遗物,而修者一旦落败,很可能便是烟消云散,不会在这个世上留下任何痕迹。 “师兄,你站后面一些,待会儿拼杀起来,我可能顾不到你。” 秦仲天、王越、左府上人等修为精深之人各自寻了对手,此时早已战得漫天飞虹、声势浩大,成小溪领着其余修为偏低的修士,也开始发起了进攻。 如当日一样,无尽的灵力依次传到成小溪身上,将他的衣袍都撑了起来,看着显得无比臃肿。成小溪回望身后那一片片坚定的目光,随即双手虚招,身体朝前倾斜,念头一动,足有数百把兵器呼啸着飞了出去,在辉煌的日光下,闪着色彩炫目的光芒,在敌方阵中左冲右突。 在他身旁,战灵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看着成小溪这种奇特的能力,它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脑袋里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集合上千名修者的力量,瞬间便让圣殿修者损伤惨重,成小溪操控的数百把兵器威势显赫,难有一合之敌,眼见如此,圣殿修者连忙聚作一处,合力抵挡,这才勉强维持住不败。 一位方脸中年修者接连击飞好几把兵器,他拉过身边一人,大声喊道:“如此下去只会被此子拖垮,我领人挡住攻击,你带人去侧面突袭,只要将其斩杀,其余人便掀不起多大风浪!” 被他拉住那人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身影一晃即没,更有数十人随他一起消失无踪,方脸男子大喝一声,浑身灵力不断吞吐,竟迎面朝成小溪攻去,“全力出手,拖住此子!” 圣殿修者随同方脸男子一起奋力出手,各式法诀手段不断激发而出,由于此间灵力过盛,相比之下天空中的太阳都显得黯然无色。 第七十九章 收兵 成小溪既然出手,就早料到对方会奋力反扑,面对连绵不绝的各式法诀,他眼皮都不抬,只将右手在身前一挥,远超常人的神识激散而出,转眼间便覆盖住身前整片天空,待到敌方攻势靠近,成小溪两眼一闭,神识不断包裹住敌方法诀,靠近、分解、收拢,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在圣殿之人惊骇的目光下,便将漫天的法诀化作了自己的灵力储备。 方脸男子见状目瞪口呆,联想到方才隐没的数十人,他赶紧高声叫道:“不要出手,快回来!” 虽然他反应迅速,可数十人早在成小溪闭眼之时便发起了突袭,如此乱战之时,敌人却闭上了眼睛,这实在是早好不过的机会,数十人激动之际全力出手,成小溪右侧突然显现出一片人影,速度极快地向着成小溪扑杀过来。 百余名站在成小溪右侧的书院学生尚且来不及反应,便被冲杀而散,其中大半人均已失去了气息,冲破阻碍之后,数十名突袭者气势更盛,手中招式一转,继而对成小溪发起了绝杀。 “开山掌!” “断水斩!” “散灵手!” “……” 成小溪此时正全意化解正面攻势,右侧突袭根本出乎他的意料。愤怒之际,他双手大张,如环抱天空一般,一股绝强吸力骤然生出,直接将方才他化解出的灵力一股脑地吸到了身上。成小溪念头一转,眼神斜视着右侧敌人,右掌狠狠推出,一道巨大的灵力光柱转眼间汇聚成型,随即辉芒一闪,直朝突袭者冲推过去,气势强绝莫测,便连沿路土地都被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转瞬之间,数十名突袭者由激动变为恐惧,视线中一道灵力光柱迅速推进过来,他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便在光华之中化作了漫天尘埃,被风一卷,变作了来年的草木养料,与泥土混在了一起。 成小溪走的路与别人不同,只要有无尽的灵力支撑,他便能够发挥出超乎想像的能力,相比之下,体内能否储存灵力也变得不再重要,毕竟,他还有一颗得自御灵的灵元可供驱使。 扫清突袭之人,成小溪回过头来,目光平淡地望着前方,被他注视的圣殿修者心头一跳,簇拥着便往后方退去,再无一人敢与他交锋,此间平静之后,众人遂又将目光投向秦仲天等人的战圈当中。 与成小溪他们压倒式的胜利不同,秦仲天等人与对方斗得不相上下,纵使手段使尽,却依旧落于下风,不怪他们修为不精,只因圣殿高手层出不穷,往往秦仲天他们一招轰出,对方便有数人合力化解,等到对方出手之时,又都是以多打少,勉力抵抗之际,常常显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成小溪看了一会,随后便对身后说道:“诸位师兄师姐,还请继续借力于我。” 在秦仲天等人危急时刻,成小溪携千人灵力果断出手,漫天灵力倾泻而下,晋芸美左挡右支,愤怒地喊道:“成家小儿,你怕是忘记了族中处境!” 听闻此话,成小溪面色微变,手里更是加大了力道,随着他一声怒喝,后方源源不断地送来灵力,漫天飞舞的兵器随即聚拢一处,形成一道不断盘旋着的灵器光柱,绕开其余人,径直向着晋芸美冲杀过去。 眼见此幕,晋芸美肥躯一沉,双手左右挥舞,各使法诀,会同晋军等人的援助,意欲抵挡住成小溪的攻势。 此击成小溪留有余力,不似那日对抗白泓毅时破釜沉舟,故而那灵器光柱看着声势浩大,却转眼间便被对方攻破,光柱瓦解之后,又分作数百道灵器法宝重新飞回成小溪的头顶上空。 望着对面手忙脚乱的场景,秦仲天嗤笑一声,郎声道:“傻了吧!一大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还敌不过我这二十余岁的孙儿。” 晋芸美全力出手之后,呼吸尚且剧烈,他赶紧调整内息,将自身提升至最佳状态,嘴上却不休息,道:“不过是借用了外力罢了,自身弱不堪言!” 王越击飞一把迎面砍来的长剑,抽空笑道:“既然弱不堪言,晋老鬼你冲上去试试!” “哈哈哈……” 听了此话,再看晋芸美通红的胖脸,万泽界众人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仲天手指着晋芸美,徐徐道:“算了吧!今日你等决计破不了我万泽,还是等你的圣尊现身罢!” “呸!” 回复片刻,晋芸美重整灵力,再度强势出手,随着他的动作,数十名圣殿精锐同时行动,战况继续热烈。 只是有了成小溪与身后千人的援助,纵使圣殿修者联手出击,却依旧破不开万泽界的防御,几番交战之后,晋芸美老脸越发滚烫,却不得不放弃了试探,只见他抬起右手,圣殿众人终于停了下来。 “今日即便攻不破你万泽又如何,圣尊不日便会出手,你万泽界依旧逃不过破败的命运,到那时候,你南疆的一草一木都会被我夷为平地,而你们,也注定会落到我的手里!” 说完此话,晋芸美仰头大笑,神情说不出的嚣张放肆,似乎想到不久之后,眼前众人一一被他踏在脚下。 秦仲天回望身后那些坚定的眼神,“呵呵”一笑道:“放心,你决计看不到那一天。” …… 万泽界的决心太过坚决,晋芸美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尽管没了西灵的援助,他们依旧攻不下来,战斗只持续了半日时间,己方军队损伤过半,便连修者都损落了足足上千。一想到此,晋芸美禁不住胖躯颤抖,无他,等到圣尊现身,恐怕第一个被问责的便是他这个指挥者。 几轮鼓号过后,便是各自收兵回营,经此一战,南方军团十不存三,再也没了当初意气风发、威震天下的雄姿气魄。反观万泽这方,虽然十余万将士只剩下三四万人,可其士气直冲云霄,死战之意坚决浩荡,哪里还是那个一度退让的蛮夷小国,分明是一群悍不畏死的荒漠野狼! 将士们不断将伤亡统计出来,手握着一张张记录着各部损失的名单,李锦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她心中悲愤,声音也断断续续,“可叹,可叹……,我万泽界向来,向来都是与世无争,偏偏,如今落得这个下场……” 王越上前一步,劝道:“主后,可需要将界主请过来?” 李锦看他一眼,道:“心不在此,即便人来了又有何用,且让他安心度过这最后的时光罢!” 王越想了想,又道:“可……” “老头,不用再说了,他怎样你还不清楚,心无朝政,唯独对花色一途情有独钟。” 见王越还要说话,何胖子赶紧将他打断,以免李锦更加难受。 “唉!” 看了看胖徒弟,王越摇头不语,千言万语都咽了回去,只留作一声叹息。 李锦收起悲痛的情绪,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左府上人身上,“玉麟那边如何?” “各地都有异变生出,所幸不甚严重,倒也能够控制。” 回答了李锦的话,左府上人遂看向角落处闭目养神的成小溪,成小溪识觉过人,立刻便开口道:“左叔叔?” 左府上人摆了摆手,道:“无事,只是看战灵前辈没跟在你身边,有些意外罢了。” “哦!”成小溪点点头,随即指着帐外,“战灵前辈不喜欢幽闭的环境,故而在外面等我。” 看着眼前菱角分明、器宇不凡的青年,左府上人心中稍安,随即点头道:“在就好,在就好。” 第八十章 离去 不怪左府上人忧心谨慎,实在是如今的万泽界再也经不起任何变故,隐隐之间,被万泽界囚禁在灵药园用于培养奇珍灵药的战灵竟然成了众人的最后依仗,说起来倒是相当可笑,可在场之人谁也笑不出来,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也是无奈之举罢了。 从大帐中出来之后,成小溪便径直去了王越的住处,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想跟师父说说话。战灵说过,以它目前的修为根本不是圣尊的对手,换做被囚禁之前尚且还能与圣尊周旋一二,眼下被困多年,其身上半数灵力都被牵引出来用于培养灵药,若是真与圣尊对上,只怕顷刻之间便会落败。 一念及此,成小溪不知做何感想,也是因果所致吧,若不是当年诱骗战灵,将其囚于灵药园地底深处,如今也不会面临这般绝境,可若是当年不这样做,万泽界哪有如今这么多修行者的存在,以南疆的贫瘠,恐怕早就被圣殿吞并…… “唉!” 看着当年十二三岁的少年如今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大挺拔,王越忍不住轻叹一声,小徒弟倒是随他那个父亲,这相貌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念及此处,他又想起了当年那个风姿卓绝的青年,那时候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奈何苍天不眷,没想到短短时日,成家便经历大变,如今也不知他在成家过得怎样。 揉了揉眼眶,王越转身取了茶壶,转眼间便给徒弟倒了一杯,随后他便躺在座椅上,只有那沉重的喘息声显示出他内心的剧烈波动。 成小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便与师父说起了话,从初入南疆开始,到后来师兄带他钻灵药园,再到后来二人抢吃“风水鱼”等等,一连串画面如在昨天,仿佛刚刚发生一般。 王越认真地听着小徒弟的回忆,时而笑,时而沉默,二人心中都很清楚,眼下的安稳时光已不长久,等到圣尊一出,万泽必定分崩离析,师徒二人肩负着各自的使命,终究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师父去歇息吧,徒儿这就退下了。” 一个时辰以后,成小溪终于说完了自己的故事,看着师父微胖的脸上的皱纹,他笑了笑,随后起身告别。 王越将他送至门口,看着微风吹起青年的长发,他的脸上下意识地浮现出一抹笑容,“今后的路,师父希望你能够秉承本心,这些年之所以什么都没教你,是因为师父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教你,小溪,你真的很不平凡……” 回到住处,何胖子早就等在营帐里边了,眼见师弟怀着心事,他如同当年一样,嘴角咧开,胖手一摊,一颗色泽深红的果子递了过去,“尝尝吧,灵药园中最后一批果子,以后可能就吃不到了。” 接过灵气内蕴、香气扑鼻的灵果,成小溪也不扭捏,当下便狠狠地啃了一口,如同要将心中不忿发泄出来一般,等他再度抬起头,何胖子登时便指着他的脸大笑起来。 成小溪随手将啃了一半的果子放于桌上,随后望着胖师兄,认真道:“师兄,圣尊若出,你又如何?” 何胖子收起笑意,脸上好一阵纠结变幻,最后化作无所谓道:“还能怎样,这里生我养我,总不能逃跑吧!” 听了这话,成小溪沉默了许久,他挑开布帘,望着窗外大好世界,看着看着,他突然回头道:“师兄,圣尊所求无非是战灵罢了,若是我将战灵带走……” 何胖子刚听了一半,便忽然激动起来,他大声喊道:“师弟!此事勿要再提,我万泽界早就存了必死之心,尽管圣尊天下无敌,也休想轻易得逞!” 成小溪看着师兄说话时颤动的肥肉,一时间竟觉得他莫名的可爱,他点了点头,轻声道:“不提了。” 第二日,阳光依旧艳丽如新,军营之中重新焕发了生机,军士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新兵怒吼着操练拼杀之术,老兵扎起了拒马木栏,时而便有一队队巡逻卫兵喊着响亮的口号穿梭其中,画面说不出的和谐唯美。 营地旁边那座高坡之上,成小溪与战灵矗立在此,他深情地望了一眼驻地方向,随后回过身,冲着战灵恭敬道:“前辈,我们走吧!” 战灵刨了刨爪下土地,随后喉间滚动,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呜鸣,一人一兽便这样悄然离开,未惊动任何人。 下了高坡,成小溪避开南方军团直往西边而去,在那里,有一个背影深深刻在他的心里。 两个时辰过后,成小溪绕开沼泽毒瘴,来到了沱江边上,这里便是当初他们一行人逃离中原的最后一站,也是何胖子的爷爷、南疆书院的院长何剑明最后一战的地方。 眼前的沱江依旧奔流如初,滚滚江水汹涌澎湃,成小溪看了很久很久,此间仿佛勾住了他的灵魂,直到战灵催促他才回过神来。 他抱歉地看了一眼战灵,随后便趴伏在它的背上,余光扫过江中高高溅起的水花,他眯上眼睛,双手紧紧环住战灵的脖子。 “松手,松手!渡个河而已,哪有这样紧张!” 战灵脖颈处被成小溪勒住,顿时便觉得呼吸困难,它一边抱怨一边甩动着身躯,成小溪被晃了几下,立刻感觉头晕脑胀,他刚要说话,身体却突然往后一仰,却是战灵四爪一蹬,竟直接飞跃至江面之上。随着耳边呼呼风声大作,成小溪赶紧用力抓稳战灵脖间皮毛,双腿更是紧紧夹紧战灵的肚子,等他再度睁开眼睛,已经到了沱江对岸。 “赶紧下来!” 在战灵恶狠狠的注视下,成小溪很不好意思地跳了下来,没有纠结方才自己的窘迫,他转过身便往对面看去,“再见了南疆,再见了师父、师兄,再见了外公、外婆……” 战灵原本一肚子怨气,待看到成小溪如此,随即便化作烟消云散,它用身子蹭了蹭成小溪,随后低沉道:“走吧!” 成小溪再看了一眼身后,这才迈开脚步,朝着岸上走去,百十步后,他便来到当初何剑明转身迎战的地方,靠近江岸的一颗小树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仔细看了几眼,成小溪身子一动,随即往小树跑去,待到走近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只见小树之下,被人用石块堆起了一座孤坟,没有墓碑,也没有被人悼念的痕迹,显然是无人问津。坟墓正前,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插在了地上,成小溪跪坐在长剑面前,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上剑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何剑明手持长剑,冲向敌方的身影。 漫漫黄土之上,一道悲凉的声音响起:“院长,学生成小溪,来看你了……” 人生便是如此,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成小溪自懂事之后便多次经历生离死别,正因如此,他反而更加看重感情。 战灵眼中看不出情绪,也不知它是否明白成小溪的悲痛,它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成小溪走出来。 成小溪捧上一捧黄土洒在坟上,随后双膝跪地,行了九次拜礼,“院长在上,请受学生叩拜!” …… 经过江边一幕,成小溪的情绪更加低迷,半天赶路竟然都没再说一句话,战灵体谅他内心凄苦,便也没有出声打扰他,一人一兽默不作声地翻山越岭,朝着北方不断前行。 日落时分,他们正处于一座荒山之上,这里人迹罕至,成小溪只能够随意找一处地方避身,至于战灵就更加简单了,它本就是天生地养的异兽,如此环境显然比在人类世界更让它悠然自在。 第八十一章 入城 夜幕已然落下,成小溪躺在一株参天大树的树干之上,双手抱着头,两只脚自然垂下,嘴里咬着根细枝,冲着树下某处的战灵道:“前辈,我肚子饿了。” 树下某处阴影中,传来了翻身的声音,随后一道声音气恼着说道:“没长手么,不知道自己去抓?” 话刚落下,树枝上突然传来一阵“咕咕……”的声音,战灵抬起头颅,斜着往树上望了一眼,随即无奈道:“活了这么大年纪,你还是第一个能够使唤我的人。” 看着战灵缓缓爬起,随后消失在夜色中,成小溪心中一暖,嘴角不禁勾起了微笑,三灵他都已见过,哪里像传说中那般凶狠,它们甚至比起某些人都更加可靠。 没让成小溪等太久,不一会儿,树下再度响起战灵的声音,“下来吧。” 成小溪“悉悉索索”地爬下了树,战灵如家犬一般后腿端坐在地上,在它身前是两只硕大的野兔,成小溪冲着战灵“嘿嘿”一笑,随即提起野兔就往山下跑去,战灵四处一望,随即悄然跟在他后边。 上山之时成小溪便发现半山处有一股清泉,顺着山涧流下,在底部汇聚成了一个小小水潭,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将兔肉处理干净之后,成小溪便寻了些枯草干柴,用作引火烤肉,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携带调味之类的东西。 成小溪堆好干柴之后便望着战灵,战灵翻了个白眼,随后漆黑的鼻头一抽,口中一股热浪喷出,顷刻间就将柴堆点燃了。 火堆边上,望着木架上逐渐焦黄的兔肉,一人一兽口水长流,闻着烤肉的香气,心中如猫抓一般急不可耐。 成小溪不擅厨艺,哪里知道熟没熟,直等到火堆渐渐熄灭,他心中还是没有太大把握,他扯下一只后腿递给战灵,小声道:“前辈,你先尝尝。” 战灵精明的很,哪里不知道他心中打算,当下便大口一张,将兔腿整个吞了下去,成小溪抚着额头叹了口气,一边扯着兔肉,一边往嘴里塞,同时含糊道:“不管,不管了,保,保命要紧。” 一番风卷残云过后,成小溪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两只野兔他只吃了半只,其余的全部进了战灵那无底洞一般的大嘴里,填饱肚子,成小溪重新爬到了树上,战灵依旧趴在树下,一人一兽便如此在野外度过了离开南疆后的第一个夜晚。 …… 清晨,阳光透过枝桠间隙洒在了成小溪的脸上,山野露重,他打了个“哈湫”,迷糊间听到一阵摩擦声音,他揉了揉眼睛,随后歪着头往树下看去,只见战灵后腿着地,两只前爪来回地在树皮上抓过,传出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成小溪翻起身子,哭丧着脸怨声道:“前辈,你这么早就醒来啦。” 战灵望他一眼,也不回答,继续磨着它那锋利的爪子。 成小溪起身之后便坐在树干上,发了一会呆之后,他便从腰间引出一股灵力,将身体附着的露水排开,最后舒了个懒腰,这才顺着树干爬了下来。 “走吧前辈,我们需要尽快将消息传出去,否则圣殿的目标依旧还在万泽。” 战灵看着成小溪认真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感觉有些欣慰,看来老龟看人的眼光确实准确,早在那么多年前,便认定了成小溪的心性可托,更是舍得修为暴跌,将自身灵元强行逼出,赠于成小溪储存灵力。 “小友,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成小溪颇感意外的停下了脚步,他望着战灵,刚毅的脸上泛起一层不知名的光辉,道:“南疆毕竟是我成长的地方,这里有我的师父师兄,有我的亲人伙伴,也有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的珍贵回忆。” 再次回望一眼南方,成小溪转过头,坚定地超前走去,在他身后,战灵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一人一兽在阳光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向着未知的明天大步迈进。 青龙城往西北两百里外有一座城镇,名叫凤梧,此城由来已久,经过无数载的修缮加固,如今城墙矗立,塔楼高耸,南方军团向来于此操练新兵,故防备极为森严。成小溪与战灵出了连绵不绝的大山便直奔此地,意欲将自身行踪泄露出去,好将圣殿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 一人一兽光明正大地站在凤梧城外,面对来往路人的指点毫不在意,便连正在城门口盘查的士兵也多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只因这人兽组合着实亮眼,使人忍不住便想多看上几眼。 神州大陆人族势盛,珍禽异兽往往只在穷山恶水出现,极少在人类的城市露面,眼前这青年身旁如狼一般大小的异兽狰狞可怖,想来不是什么寻常野兽,也怪不得人们另眼相看。 与成小溪所想的不同,他现身之后并没有受到凤梧城士兵的追捕,大家都只将他俩当作热闹来看,根本没有人联想到他们的身份。 站了好一会儿,成小溪眼见城门口士兵依旧没有动静,他便动身往城门走去,既然没人认出他俩,何不进城中大闹一番,这样总会引起圣殿的注意了吧! “前辈,你这威名看来也不是很大啊,居然没人能够认出来。” 成小溪一边走着,一边侧着头对战灵说话,少许功夫,二者便到了城门口。 宽大的城门洞前,几名士兵立刻上前盘问,成小溪只能编出一个虚假身份糊弄,见士兵生出疑虑,随后他眨了眨眼,暗中塞过去一张银票,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待仔细查看了银票面额,这才喜笑颜开地让开了路。 “给弟兄们买点酒喝。” 成小溪拍拍衣衫,一边拱手一边走进城门,战灵眼见这么容易便混了进城,当下便给了成小溪一个赞许的眼神,成小溪“嘿嘿”一笑,步伐骤然加快,随即便进到了城中。 正对着城门的是一座广场,占地数十丈方圆,地面皆由宽大的白石拼砌,广场最中间处立着一座男子石像,怒目圆睁给人一种威武肃然之感。目光下移,只见那石像男子左手反背于身后,看着洒脱神逸,右手反托着一尊磨盘大小的铜鼎,颜色古朴深晦,鼎壁上也刻满了图案纹路。 不知怎么,成小溪看着石像,心里突然有些慌乱,总觉得那石像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面目变幻之间,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不要一直盯着石像看,此雕像中暗含一道圣尊神念,若是看得久了,圣尊的本体也会有所感应。” 听了此话,成小溪连忙收回目光,身子更是不自主地退了好几步,他心想圣尊果然厉害,一尊石像也能暗藏玄机,其神念更是强大,甚至能够分离体外。 绕过广场,成小溪观望着左右街道,最后选了个临近广场边的酒楼,一位青年小厮领着他走上了二楼,成小溪随意点了几个菜,在靠近窗户的位置落座下来。 战灵有模有样地跳上了成小溪旁边的椅子,闻着空气中传来的酒香味道,它头颅一转随后便望向身边青年,两只兽眼之中也露出了渴望的光芒。 成小溪读懂了战灵的意思,忙喊住已经走到楼梯处的小厮,大声道:“小哥,再加一壶好酒!” “好咧!” 小厮热情地应了一声,随后便消失在楼道间。 等到小厮走后,战灵这才敢出声,只见它将头平放在桌面上,眼神迷离道:“人类最值得称颂的地方,便是能够创造出晶莹如玉的美酒佳酿。” 第八十二章 狂言 成小溪看着战灵陶醉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发笑,“没想到前辈也好这杯中之物。” 战灵眼皮一抬,斜视着他道:“小小年纪知道什么,这琼杯之中可是大有乾坤!” 说完之后,战灵鼻间猛地喷了口气,随即便耷拉着眼皮,静静等待美味上桌。 成小溪“哈哈”一笑,然后透过窗户,望向楼下街道,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再联想到此时清风城外的紧急形势,大好的心情急转直下,最后他如战灵一般重重地呼了口气,双手撑着脑袋,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未过多久,小厮去而复返,双手端着个方形木盘走了过来,他先是朝成小溪点头招呼,然后便将木盘中的菜肴酒水一一呈上,目光余处,却是老是瞟向椅子上闭眼假寐的战灵。 见他这样,成小溪取出张银票拍在桌上,嘴里客气道:“放好之后便下去罢!” “客官慢用。” 小厮听出成小溪的不满,于是他赶紧端正身子,目不斜视地收起银票,之后将空空的木盘夹在腋下,一躬身便退了下去。 战灵修为莫测,成小溪自是不担心它如何喝酒吃菜,他自顾自地大吃起来,生怕吃得慢了,就被战灵前辈全部吞进了它那无底洞似的肚子里。 一道灵光闪过,盛着美酒的玉壶便飞到了战灵头顶,只见战灵大口一张,那玉壶壶身倾斜,一道琼浆玉露倒流而出,随后便进了战灵口中。 “啊……美妙,当真是极美妙!” 酒水入口,战灵浑身颤抖,连续吧唧了好几下嘴,最后如同常年滥酒的老酒鬼一般舒服地**了起来。 成小溪也不是第一次知道酒水之物,就连当初在龙桥尝过的灵酿也没能让他沉醉其中,眼见战灵如此,成小溪神情古怪地夺来酒壶,认真审视起这壶中之物,想看看这清白如水一般的液体到底有怎样的魔力,能够让战灵这种看透一切的老家伙钟爱不已。 将半只烧鸡吞下,战灵吧唧着嘴道:“小子,百闻不如一试,尝一口便知个中奇妙。” 成小溪看他一眼,随即将嘴对准酒壶口,一仰脖子便喝下去一大口,待喝到嘴里他才发现,这酒水再普通不过,哪有半分怡神享受,入口辛辣难咽,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不过半息功夫,成小溪低头便吐了满地都是。 “哎哎哎,别浪费啊!” 神念一动,酒壶瞬间飞回,战灵满眼可惜的瞪了眼成小溪,随后便自个儿享受起来,再也不提让成小溪品尝了。 呲牙咧嘴好一会儿,口中的酒气终于散去,成小溪又塞了好几口菜,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前辈,稍后你我便在这城中大闹一番,最好是将驻军引出,如此定然会备受重视。” “随你。” …… 填饱肚子,成小溪便骑到了战灵背上,如上次渡江一般,他的手还是紧紧抓住战灵的皮毛,战灵也不管了,身子一低便腾空而起,从窗口一跃而出随后落在了街对面的屋顶上。 “开始吧!” 房顶之上,战灵止住动作,成小溪双目缓缓闭上,腰间袋中一道浑厚的灵气凝聚成形,片刻之后变作了一尊数丈高大的人形虚影,在四周一片惊呼声中,那虚影忽然暴起,硕大的臂膀合抱过头,随后犹如山岳崩坠一般怒砸而下。 凤梧城中忽然地动山摇,靠近广场处好几座房屋顷刻塌陷,数十丈方圆变作了一片废墟。成小溪点了点头,对自己的破坏力感到万分满意,他指着北边方向一座五层高楼,急道:“前辈,去那边!” 声音刚落,战灵再度腾空而起,百丈距离一跃而过,身在半空中,成小溪便开始蓄力,等到战灵一靠近那高楼,他嘴里一声大喝,随后便将手中用灵力压缩成的圆球抛了出去。 “倒!” “轰隆隆……” 一声惊天巨响,那圆球在靠近高楼后瞬间爆炸,气浪朝着四周席卷而出,不但将那高楼夷为平地,连周遭临近的房屋都倒了一大片。 几个呼吸过后,一道暴怒声在城中心处响起,“何人敢在我凤梧城中撒野!” 一道身影从城中心处升起,随后便向着成小溪的方向疾射过来,不仅如此,凤梧城四面八方都涌出大批修者,他们在房顶不断腾跃,快速地向着高楼方向靠近。 战灵环顾一周,随后取笑道:“你来?” 眼见四周密密麻麻涌来的人影,成小溪头皮好一阵发麻,他死死抓住战灵道:“前辈,这我可挡不住,还是你来!” “哈哈哈哈……”,战灵一声大笑,随后浑身上下亮起银光,其身上一股滔天气势急剧攀升,转眼之间便达到了顶峰,便在这时,战灵张开大嘴,一道道光焰在它口中不断向着周围射出,那些快速赶来的修者赶紧停下来抵挡。 “哼!挡得住么?” 几十道光焰喷出,战灵的威势不减反升,它也不看周围修者,只是将目光锁定在一个黑袍男子身上。 那黑袍男子面貌威严、气息沉着,便连周围修者的惨呼声他也不加理会,如鹰般敏锐的目光只是死死地锁定住战灵和成小溪,观察少顷之后,他这才开口问道:“修行不易,既已有了这等功力,阁下为何要与我圣殿为敌?” 本以为这黑袍男子能够认出战灵身份,哪曾想这人只是看了战灵两眼,随后便将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成小溪眉头一皱,狠声道:“好个蠢货,竟然识不得战灵天威!” 那黑袍男子双眼微眯,笑道:“哈哈哈,就这狼犬,也敢号称战灵?” “呃……” 面对黑袍男子口出狂言,成小溪顿时无语,他没再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到战灵身上。 晴空无云,阳光正是热烈,成小溪却感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察觉到身下传来的剧烈颤抖,他心里忍不住为那黑袍男子默哀起来。 “前辈,手下留情啊,可别打死了!” 声音刚一落下,成小溪眼前突然一晃,却是战灵有了动作,只见它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黑袍男子面前,黑袍男子见状面色大变,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便落到了他的身上,激烈的撞击声中,便见他朝后方飞了出去,直到撞倒了两座房屋才停了下来。 “城主……” “城主大人……” 此时再看黑袍男子,早已没有最初的沉着桀骜,面色苍白恐惧,在经过战灵的连续打击之后,他浑身骨头都似碎裂,被人从废墟中拖出来之后便一直吐着鲜血,连独自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战灵释放出怒火之后便安静了下来,成小溪指着黑袍男子再度开口道:“记住了,我乃万泽界成小溪,而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战灵前辈!” 那黑袍男子气息虚弱,在身边两人左右扶持之下方才勉强站稳,听了成小溪的话,他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道:“在下受教了。” “哼!” 成小溪给了周围修者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便坐着战灵离开了凤梧城,城中修者如林,军队过万,却没有任何一人敢追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人一兽消失在视线当中。 等到成小溪离去之后,那黑袍男子重重地咳嗽起来,他喉头一涌,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传信磐石和青龙,一名自称是万泽界成小溪的青年和一头自称战灵的强大异兽出现在凤梧城。” “是……” 两名修者躬身应道,随后各自朝南、北方向去了,将此事安排妥当之后,黑袍男子脚下一软,随即不省人事。 第八十三章 圆月 凤梧城西面群山之中,成小溪与战灵退到了这里,他们打算就在此处等待圣殿的反应,一旦外界有了动静,他们身在此处,便能第一时间得知,进退都可无忧。 “前辈,你说战事已持续这么长时间,为何圣尊始终不露面?” 山中一处凸出的岩石上面,成小溪望着凤梧城方向,说出了困扰他许久的疑问。 “想这么多作甚,既然圣尊不出,那便自然有他的道理,许是修行走火入魔了也说不准。” 战灵平趴在岩石边缘,它还在为城中那黑袍人的话耿耿于怀,若不是那人还有用处,方才它只需念头一动便能够将其结果,想到此处,它心中更是烦闷,只见它忽然站起,四只脚掌上的尖爪伸了出来,随后便在岩石上来回抓舞,留下一排排密集的爪印。 收回意念,成小溪颇为苦恼的继续道:“天地灵力已经消失殆尽,我感受不到丝毫灵力的气息了。” 看着成小溪沮丧的模样,战灵冷冷一笑。道:“这不是你们人族亲手造成的么?一味索取,终将自食恶果!” “人族也有无辜之人罢!” “无辜?”战灵斜看他一眼,随后前身低伏伸了个懒腰,“这世上哪有无辜之人,不过是没有作恶的资本罢了!你口中的无辜之人若是有了修行的资格,会不会也如圣尊一般心无敬畏?会不会也为了修行资源不顾一切?” “……” 面对战灵所说,成小溪几番张口都没发出声音,他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其实在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想了许久,成小溪决定绕过这个话题,“前辈,如今您是什么境界?” 战灵在岩石上发泄了情绪之后便重新躺下,它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头也不回道:“天境巅峰吧。” “天境?” 成小溪皱了皱眉,似乎不相信战灵所说。 “哼!”战灵面色一变,随即又无奈道:“能有天境还算不错了,换做你被关在灵药园中,此刻早就变作了一堆枯骨。” 听闻此话,成小溪也不再继续追问,只说灵药园每年所出的奇珍灵药,便知道战灵这些年到底损耗了多少修为,老院长倒是厉害,竟然能够将战灵囚禁这么多年,还能够设法从其身上窃取灵力滋养药园。 “难道前辈以前已经达到神境?” 说到这里,战灵终于转头直视着成小溪,激动道:“神境分为两重境界,我当初也只达到小神境顶峰,尚差一步才能进入大神境,要不是为了寻找突破之法,我又怎会被那老东西诓骗,最后落得个被囚禁多年的下场,修为还不升反降!” “诶,前辈息怒,息怒,这不是都过去了嘛。” 听战灵说起旧事,成小溪也能体会到它是何种心情,话到这里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反观战灵也安静了下来,一人一兽静静地等待着时间流逝。 …… 圣殿的反应很快,快到超乎成小溪的想象,只大半日时间,凤梧城中便汇聚了大批人马,其中有来自周边城池的强者,也有一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从青龙城前线赶来的晋芸美等人,等到消息传到磐石城,恐怕还有更多强者会赶往凤梧,加入到捉拿成小溪与战灵的队伍中。 凤梧城城主府中,听了床榻上男子的描述,晋芸美等人立刻确认了大闹凤梧城这一人一兽的身份,确定是成小溪与战灵无疑。 走出城主府,晋芸美圆脸之上肥肉颤动:“狗胆包天,正愁拿不下万泽,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恶狠狠发泄几句,晋芸美继续道:“那小子不足为虑,战灵才是关键。” 说到这里,晋芸美环视四周,又道:“修者远远不够,再等半日!” 话音刚落,旁边一矮瘦青年凑上来,声音颤抖着道:“已探明位置!” 晋芸美摆摆手,目光遥望城外远山,“暗中观察便是,切勿轻举妄动。” 那人得令之后便拱手退下,晋芸美随后在城中一处酒楼摆下宴席,凡是地境以上的修者都受到了邀请。 晋芸美端起酒杯站起身,面向厅中所有修士,道:“老夫承蒙圣恩,领了这捉拿战灵之责,还望诸位能够鼎力相助,待事成之后,圣尊大悦之下必有重赏!” 言罢,晋芸美仰头满饮,随后将酒杯往地上一摔,也不管嘴角残留,急急往旁边一桌走去,人未靠近,声音便传了出去,“王兄,温兄……” 晋芸美招呼那两人年纪和他相差不多,一人叫温启智,乃是五大家族之一温家的族长,长身黑面,不怒自威。另一人叫做王全胜,身形魁梧,面目刚毅,乃是闻名中原多年的隐士强者,其修为比之晋芸美还要稍胜一筹。 “哈哈……恭喜晋兄修为更进!” 温启智见晋芸美走来赶紧起身寒暄,虽然他们同为五大家族,可如今这晋家得了成家的底蕴之后便一飞冲天,隐隐间已经有了五家之首的影子,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放低姿态。 晋芸美走到此桌,其身后自然有人端来椅子,他冲着温启智点了点头便挨着王全胜坐下,“王兄近来可好?” 王全胜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道:“一如往常罢!”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王全胜是为隐士,性子也极为怪癖,不爱权势,更不好酒色,唯独痴迷修行一道,正因如此,他身为一介散修,才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的圣殿,能够让晋芸美放在眼里的人屈指可数,偏偏这王全胜便是其中一位。 尽管王全胜对他不甚热情,可晋芸美偏就吃这一套,他知道王全胜的性子,故此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王兄,明日一战还望全力相助啊。” “嗯……” 眼见王全胜还是一副冰冷模样,晋芸美抱了抱拳便抽身告退,而旁边温启智的热切目光自然被他无视。 温启智右手位一名中年女子见晋芸美起身离开,随即小声对温启智道:“父亲你何必讨好这人,他晋家势大,可我温家也不是好揉捏的!” “你知道什么,此番没捉到战灵还好,若是真擒住了,那他晋家的地位便会更加稳固……” 他父女二人窃窃私语,王全胜在一边却听了个仔细,只见他拍了拍了温启智的肩,难得的豪气道:“老哥宽心便是,即便晋芸美野心再大,他也断不敢打你温家的主意。” 温启智闻言叹息道:“唉!要不是你暗中扶助,我温家也没有今天,我欠你的太多太多了!” …… 凤梧城西一座最高的山峰,成小溪与战灵正躲在一处天然的岩洞中,凤梧城四散而出的探子让他们获悉了圣殿的打算,既然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眼下他们便要开始为自身考虑退路了。 此时已是亥时,月正中天,山林之中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战灵心无挂念,自然睡的极香,两道晶莹的液体从它那微张的口角流下。成小溪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岩洞,望着天空明月,心思却飞到了遥远的西灵。 “也不知上官姐姐如今怎样,是否安好?修为可有精进……” “唉……” 剑门雄关之中,成小溪挂念着的倩影正置身于一座凉亭之下,她身着淡绿色长裙,朱唇玉面,翘首微抬,也如成小溪一般注视着皎洁的圆月。万泽界击退了南方军团的消息早已传了过来,她感到由衷的欣喜,望着浑圆的明月,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个青年占据。 第八十四章 反击 次日辰时,凤梧城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号声,随着声音传遍全城,西面城门轰然打开,晋芸美骑着一匹亮白异兽威武不凡地走在最前方,在其身后便是上千名中原修士汇成的大军。一出城门,队形当即四散分开,上千人如一道巨网般向着凤梧城西面群山快速接近。 高峰之上,战灵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漫不经心道:“来了。” 成小溪原本躺在地上注视空中白云,听到此话他立即翻了起来,脸上不惊反喜,道:“有多少人?” “足足上千!” 成小溪身形一滞,明显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一会,他忽然跳起,激动道:“那还不赶紧跑!” 战灵目光一转,取笑道:“你昨天可不是这样说的。” 成小溪三两下跳到战灵身边,作势就要骑上去,“这都过了一夜了,昨天的话怎么能够当真!” “赶紧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看着青年急切的模样,战灵忍不住大笑起来,成小溪等不及了,连忙爬到它的背上,“前辈,往西边跑,一直跑!” 如他所愿,战灵显然只是跟他开个玩笑,笑过之后,战灵便转身朝山下奔去,速度极快,风声在耳旁呼啸,成小溪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半刻之后,战灵这才停下身影,此时他们已经奔出百里,即便圣殿有再高明的追踪手段,一时半会儿也休想追上来。 拉开了距离,成小溪也不慌张了,索性又架起柴火,烤起了野味,有了上回的经验,成小溪已经能够分辨熟没熟了,没等多久,他就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而战灵也不管好不好吃,在它眼里,只要能吃就行,当下便跟成小溪抢了起来。 距离他们二十里外,晋芸美仍旧骑在那头亮白色皮毛,如狼一般的异兽背上,每过片刻时间,他便低头看一眼掌心中一块散发着淡红光芒的圆盘,待他看过之后,便会稍微调整方向。 “他娘的,当真能跑……” 搜寻了数十里地,队伍中的许多人都已经忍不住怒骂出声,看他们咬牙切齿的模样,只怕抓住成小溪之后便会将他大卸八块,如此才能解恨。 晋芸美再一次确认了方向,随后便有数十人朝左右分开,好去给搜寻的修者们传递讯息,如今他们已经身处群山之中,放眼周围全是高大的树木山石,只能够凭借神识分辨四周动静,如此下去对他们的负荷显然不小。 晋芸美也很无奈,别看他手中圆盘能够确定战灵的大概方向,可这圆盘也有弊端,那就是不能分辨距离,也就是说他只知道战灵与成小溪朝哪个方向逃去,却不知道与自己拉开了多远的距离,眼下也只能靠着人多势众大范围拉网搜寻,只是这样下去恐怕许多人会因为神识消耗过重,而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可恶!等抓到之后,定要将这祸害碎尸万段!” 不提后面追兵的苦恼愤怒,成小溪与战灵吃饱喝足之后再度上路,晋芸美不知道双方距离,可战灵却能清楚知道身后追兵的位置,这便是天境巅峰的神异之处。 “他们已到五里之外。” 回望身后,战灵突然传出声音。 便在这时,成小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他开口道:“前辈,这样一直逃跑也不是办法,既然他们分散搜寻,那我们便藏在暗中,逐步消耗他们的力量。” 战灵“呵”一声,道:“终于想起还手了?” 一人一兽都不是省心的主,当即便做出了决定,战灵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山林当中,凭借它那超凡的神识,他能够准确的避开追兵的围捕,从而找到薄弱处予以击破。 战灵本就是天地异兽,身在茂密的山林之中反而如鱼得水,左腾右蹿之间便将障碍物全部避开,他俩游走在林荫之下,专门寻找落单或者实力偏弱的修者下手,一出现便是雷霆一击,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 短短一个时辰,双方一追一逃间又跑了百余里路,此时他们已经深入到穷山恶水之中,山林之间更是出现了野兽的踪迹,唯一不变的,便是漫山遍野的绿色植被,依旧是那么的茂盛密集。 “这边……” 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声,三名修者相继倒在了丛林当中,这三名修者实力稍微强横一些,均已到了地境,在其中两名地境中期修者拼命的抵抗之下,最后方一人在临死之前终于将呼声传了出去,四周山林间的修者闻讯立刻便向这边急速奔跃而来,成小溪来不及打扫战利品就骑着战灵再度消失在丛林当中。 听了手下传来的消息,晋芸美神色大变,终于想起聚拢人手,等到人员清点出来,他愤怒地发现,只在这一个多时辰里便有三百多名修者失去了联系,其中更不乏地境强者! 晋芸美面沉如水,望着周围死寂的丛林,他咬紧牙关狠声道:“传令下去,集结阵形!”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悄然之间发生了变化,晋芸美怒火蒸腾却找不到目标发泄,他一拳将身前那颗参天大树打得粉碎,随后仰天长啸道:“成小溪!我定要将你抽筋扒皮,血炼三天三夜!” 啸声如雷,在沉寂的山林中传出了很远,成小溪与战灵都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吸收掉最后一颗在死人身上找来的灵元,成小溪拍了拍战灵的后背,道:“前辈……” “嚎呜……” 他刚说两个字,战灵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对着身后便是一声狂啸,周遭草木在声浪中剧烈摇摆,漫天树枝残叶飘落而下,场景如诗如画般美丽。 “快!就在三里之外!” 晋芸美目光一凝,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狂喜,当即驱着身下异兽便往声音传来处飞奔而去,其身后数百修者各使身法,奋力跟进。其中要数王全胜最快,只见他身影瞬间虚化,随后变作一道青烟,迅速地向着成小溪的方向疾射过去,将骑着异兽的晋芸美都抛在了身后。 “哎呀!”成小溪听到身后山林之中传来的大片动静,当下他的神色便化作了焦急,“战灵前辈,我是说继续往前跑,没叫你暴露踪迹啊!” “跑!” 战灵也不多言,“跑”字一出便四爪腾飞,成小溪回望之间,甚至穿过树影看到了王全胜与他身后的晋芸美。 “前辈!加速!加速!” 穷追半刻,王全胜还是没有追上全力奔逃的战灵,古人说的确实不错,两条腿的终究比不过四条腿的,感受着战灵与成小溪的气息再度消失,他只能够停下身形站在原地不断喘息。 转眼之间,晋芸美也赶了上来,如王全胜一样,他的神识中也失去了战灵的气息。再一次被戏耍,晋芸美此时已经怒不可遏,浑身散发出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看了看正在调整内息的王全胜,他忽然一掌拍在了身下亮白皮毛的异兽头上,那异兽登时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倒在地上四腿剧烈抽搐着,很快便没了动静。 “废物……全都是废物!” 就在这时,王全胜突然转过了头,面色阴冷地盯着晋芸美,晋芸美刚要解释,便见王全胜也是普普通通的一掌向他拍了过来。 “王兄息怒!” “晋某只是一时口误,断没有其他意思……” 晋芸美仓皇之际只能合臂抵挡,来不及使出招法,他便将灵力全部灌输到双臂之中,口中也在不停地解释。 第八十五章 神物 挥出一掌,王全胜便不再搭理晋芸美,而是闭上双眼继续调息,反观晋芸美,仓促之间艰难地挡下了王全胜的一掌,自身气息也变得紊乱不堪,他苦笑一声低下了头,眼中阴狠之色一闪即逝。 过了一会,晋芸美若无其事地对王全胜道:“王兄,战灵与这小子太过奸猾,如此下去,只怕我等都要被其拖垮。” 王全胜瞟他一眼,缓缓道:“晋大人言重了罢!” 他说话同时从袍中摸出一块深红色灵元,内里灵力充沛化出绚丽光晕,让人一看便会沉浸其中,他低头把玩着灵元,不急不慢道:“似这等物件,晋大人恐怕还有不少吧……” 晋芸美强压下心底怒火,胖脸舒展开来,道:“我等却有补充之物,只怕其余修者后继乏力罢。” “继续追吧,否则圣尊降怒,你第一个遭殃。” 王全胜淡淡地道出一句,随后便拍拍衣袍,顺着战灵逃离的方向追了过去。晋芸美牙关紧咬,拳头捏了又放,最后也只能收起情绪跟了过去,后方修者快慢不一,同样朝着这个方向快速行进,只是相比之前,他们的阵形已被打散,变成了长长的一串。 若是从天空往下看,此时山林之中正在上演一出精彩好戏,最前方战灵驮着成小溪快速奔逃,林中不时便有野兽飞鸟四下惊散。其后则是王全胜与晋芸美二人板着脸奋力直追,只不过他们与战灵的距离仍旧在被不断地拉开。最后面则是温启智以及排成长蛇一般的修者们,他们修为稍弱,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半天过后,成小溪也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地,更不知道这里距离凤梧城有多远,他只知道浑身酸疼难耐,纵使他使出灵力附体也依旧感到四肢无力、头晕目眩,可能当初何胖子乘坐马车便是这种感觉吧。 “好了,他们已落在百里开外了。” 战灵放慢了速度,最后停在一条溪流旁边,成小溪犹如劫后余生一般从战灵背上跳了下来,连滚带爬到溪流边上,溪水清凉透肤,他用力捧起溪水浇在脸上,一阵从骨子里传出的舒畅愉悦感骤然生出。 “爽就一个字!” 望着在溪水中扑腾拍打的青年,战灵摇着头往上游走了几步,随后它便埋头大喝起来,这一路疾驰,便连它也感到有些疲惫,口中更是干渴难耐。 溪水平静和缓,带着些许从上游飘落的青黄树叶,坚定不移地缓缓流动着,一片树叶撞在了战灵的舌尖,它定睛一看,其眸子里边顿时生出一抹异样的狂热,反复确认之后,它顺着溪流便朝上游奔去。 “随我来!” 战灵突然跑远,成小溪大感疑惑,他几步上岸,奔行之间顺便用灵力将靴袍中的水分驱干,他一边追一边大喊道:“诶诶诶,前辈你倒是慢点儿啊!” 沿着溪流朝上游跑了约莫半刻时间,成小溪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座不起眼的山谷,这溪水便是从山谷当中流出,战灵此刻便在山谷口站着,望着谷中一动不动,成小溪走到战灵身旁,顺着它的目光朝山谷中望去,随后他也如战灵一般呆在了原地,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好几息后,成小溪才压下心中震撼,他用力甩了甩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眼前这小小山谷之中长满了奇花异草,山谷正中心处一座小土堆上,一株半丈高的棕色小树挂着十来颗墨绿色果实,小树枝桠上面停留着足足上百只各种禽鸟,树身周围还趴伏着十几头外形凶悍的野兽。 “天道树!” 根据小树的枝叶果实,成小溪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天道树,神州大地绝世奇珍,百年一现,踪迹难寻,三十年生根发芽,三十年出枝散叶,再三十年开花结果,最后十年成熟落地,果实落地后便化作精纯灵力,以滋养大地,等到下一个百年又不知道会在神州大地的何方出现。” “其果实名为通灵圣果,半个拳头大小,外形浑圆,色泽墨绿,凡人吃上一口便能直接通灵,地境修者吃上一颗便能突破自身境界,天境修者吃上一颗也能抵过十年苦修……” 望着这世间一等一的稀罕灵物,成小溪心中竟然没有丝毫贪婪渴求,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嘴巴轻轻张合,自言自语道:“若是师兄也在那该多好,他最是爱吃灵果……” “那小子可没有这种福气。” 身旁战灵听到他的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道:“走吧,将圣果全部摘下,免得为后面的人做了嫁衣。” 成小溪收起复杂的情绪,跟着战灵进了谷中,随着他俩靠近,那天道树下那十几头异兽突然站起,随即对着他俩龇牙怒吼,天道树上百余只禽鸟也展翅飞了过来,瞧这阵势似乎想要守护这株灵物。 “屈屈野兽也敢放肆!” 面对这来自天上地下的双重警告,战灵丝毫不放在心上,只见它缓缓向前走去,体内强横的气势猛然外放,两只前爪朝地上狠狠拍下,天道树所在的整座山谷都随之摇晃起来,山谷四周的岩石陆续崩裂,随即不断脱落而下,那条平缓的溪流也如沸腾一般鼓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 “滚吧,这等神物可不是你等能够染指。” 感受到战灵的气息,山谷中的鸟兽顷刻间四下逃散,成小溪跟在战灵身后走到了天道树面前,近距离观望,他感觉这天道树仿佛与天地连在了一起,其气息相通,如同浑然一体。 战灵见他神色惊异,于是道:“天道树本就是天道所生,自然与天地气息相通,犯不着大惊小怪!” 战灵走到树下,也不见它有何动作,树上垂挂着的通灵圣果一一从枝头脱落,随后便悬浮在它周围,其中一颗最大的果子直接向着成小溪飘了过来。 “通灵圣果玄妙莫明,纵使凡人也能食用,你吃一颗看有何收获。” 圣果飘到成小溪面前便停止不前,闻着圣果散发的独特气味,成小溪只感觉周身都受到洗礼一般,禁不住心旷神怡。他点了点头,一伸手便将其牢牢抓住,在他的注视之下,通灵圣果表面的墨绿颜色隐没不见,随后果皮上生出了一圈圈晦涩的纹路,多看几眼成小溪便感觉天旋地转。他跌坐在地上,当即不敢再多观望,一张口便将那圣果整个吞到了嘴里。 未来得及嚼食,圣果入口之后便化作了晶莹的液体,顺着成小溪的喉间滑了下去,果液一入腹中,成小溪顿时感觉一股热浪从四肢百骸冒起,随后一股气体从腹中生出,又顺着喉咙从他口中吐了出来,那口气呈深黑颜色,灼热无比,在空中久久不散。 “怎样?” “力气大了一些,精神也似乎好了许多。” 感受着体内的细微变化,成小溪发现这通灵圣果也不甚玄妙,根本没有书上所说那样传神,更没能使他一朝通灵,从此迈入修行者的殿堂。 “知足吧,你这体质太过怪异,能有些微变化也算不错。” 战灵见成小溪有些意兴阑珊,索性不再看他,而是自顾自地吸收起剩余的通灵圣果,天地神物本就罕见,好容易碰上,它可不想放弃这能够使自己修为更进一步的机会。 战灵调整好自身气息,使其归于平静,随后它那强横的神识透体而出,将盘旋在空中的圣果全部包裹住。好一会后,被它神识包裹住的圣果开始产生变化,和成小溪吞服不同,通灵圣果没再化作液体,而是如同抽丝一般化作了漫天丝线,随后汇成如烟雾般的一股,被战灵吸入了嘴里。 第八十六章 阻拦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直到最后一根丝线进入口中,战灵的神识这才回归体内,紧接着它的双眼突然睁开,急切道:“走!” 成小溪不疑有他,立刻来到战灵背上,随后他俩再度消失无踪。 没过多久,小小山谷又迎来一批不速之客,首当其冲的便是王全胜与晋芸美二人,感受空气中残留的气息,他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惊道:“神物!” 二人神色大变,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渴求,两道神识迅速席卷了整个山谷,随后二人身影一晃,出现在天道树前。 通灵圣果离体之后,天道树便失去了生机,其枝叶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化作虚无,看着眼前只留下半截却仍在不断消散的神树,王全胜与晋芸美瞬时暴怒。 “迟来一步!” “王兄,此刻你我无需留手了吧……” “好!” 神物现世,二人抛却前嫌,在这天大的诱惑面前,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他二人当然不在例外。 王全胜沉默片刻,随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碧绿色玉瓶,拔开瓶塞,一道狂野的气息瞬间横扫整个山谷,他倒出两颗拇指大小的药丸,自己服下一颗,随后指尖一弹便将剩下那颗射向晋芸美。 张手接住药丸,晋芸美如获至宝一般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他看了看手中不断散发出强横气息的药丸,随后贪婪地望向王全胜手中玉瓶。 “碧蛟升龙丹!” 既然拿出来,王全胜显然不怕晋芸美动了歪心思,看着这胖老头眼中不加掩饰的占有欲望,他淡淡道:“你若想要,尽管来取!” 话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霸道味意味,晋芸美当即一惊,眼中红芒隐没迅速回复清明,他口中连道“岂敢,岂敢……”,随后也将手中药丸服了下去。 “碧蛟升龙丹”乃是东海异兽龙蛟体内的精血炼制而成,一经服下,便会短时间内极大程度地提升修者的修行境界。不提炼制之法何其繁琐,单单这龙蛟就不好对付,采取精血的对象必须是一头成年龙蛟,而成年龙蛟便代表其修为已经迈入天境,面对如此凶悍之物,很少有人能够全身而退,更别提意图将其击杀。 也不知王全胜一介散修,身单力孤,又是如何击杀龙蛟,并且成功将此物炼制出来,看那玉瓶大小,显然其中不止这两颗龙丹。 服下龙丹以后,王全胜的神念更加内敛敏锐,搜寻之下很快便发现了成小溪留下的淡淡气息,他二人将身法催发到极致,化作两道残影冲出山谷,向着西北方向飞速追寻。 吞下圣果之后的战灵浑身气息躁动,奔行之时其周围的空间都似碎裂,成小溪只听到耳中急促狂暴的风声流动,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顿止,成小溪睁开双眼,入目便是红褐色的怪石嶙峋,左右前后尽是如此,显然他们正身处一座幽深的洞穴之中。 战灵放下成小溪后便独自走向一旁,它寻了个稍微宽阔些的地方,随后便两眼紧闭没了动静。成小溪心知战灵正处在突破边缘,他不敢打搅,行走之间蹑手蹑脚,生怕闹出太大动静。 在书院灵药园中,战灵受困多年,致使境界跌落,如今有机会重回巅峰,成小溪打心里为它感到高兴。兴奋之余,又不禁想到自己,“通灵圣果”能使天境巅峰的战灵突破,却不能够让自己修行。 于黑暗之中往洞穴深处走了数十步,感觉与战灵的距离已经够远,他这才停下来审视自己,在他注视之下,体内一如往常,丝毫没有灵力存在。 无奈地轻叹一声,成小溪的识觉感受到脚边有一块岩石,椭圆形状,两手恐怕也不能合抱。想起父亲教自己的锻体之法,他弯下身体,两手抓住岩石左右边缘,浑身使力,欲将其抬起。 “咚咚咚咚……” 用力过猛,成小溪身体一个踉跄,手中岩石瞬间便从头顶朝后方飞了出去,一声巨响激起,在狭长的洞穴中远远传了出去,并且荡起了一连串回声。 黑暗之中,成小溪跌坐在地,屁股也被身下坚硬的石头磕得生疼,双手揉着屁股,他神色诧异地站了起来,不用回头,他的识觉已经发现了那块椭圆岩石,此时已经滚到了他身后几步之外。 “什么时候我的力气变得这么大了?” 握紧拳头,成小溪呆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想来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通灵圣果起了作用。 正当他在这边探查自身情况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射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洞穴内部照耀得如同白昼,成小溪放出一道灵力,随即他的脑海中出现了那边的画面。 画面当中,原本趴伏着的战灵已经蜷缩成了一团,耀眼光芒正是从它的体内发出,它的整个身体都变成了洁白之色,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铛……” 如利剑出鞘声音,成小溪注视之下,战灵体内突然发出一道绝强气息,一出体外便迅速朝周围扩散,原本凹凸不平的地面如被削过一般,变得平滑光整。眨眼间,战灵的身体忽然浮起,蜷缩成一团的身体飘起三尺,并且缓慢地旋转起来。 战灵体内此时如同火山即将喷发一般,力量不断增强,气息不断壮大,一道清脆的“喀嚓”声传出,洞穴中狂暴的气势瞬间熄灭,只有那洁白的光辉越发热烈。 便在这时,洞外突然响起人声:“在这里!” “快!” 密集的脚步声传到成小溪的耳中,他未加思索,举步便往洞口方向奔去,奔行之间,其腰间灵元当中一股浩瀚如海般的灵力迅速盘绕在他的体外,厚厚的灵光之中,露出他那坚毅的脸庞。 “小子,终于逮到你了!” 洞穴不大,容纳不了太多人同时进入,成小溪只能看到面前的十余人,更多的人则是被堵在了后面,距离成小溪三丈之外站着两人,便是服用了“碧蛟升龙丹”的王全胜与晋芸美。 “怎么不跑了?”晋芸美面色阴森,露出一种诡异笑容,“你倒是继续跑呀!” 成小溪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抽出灵力环聚在体内,王全胜望了一眼成小溪身后,随即沉声道:“速速出手!” “断浪!” 话音一落,王全胜当先出手,但见他大手一挥,一道强横的法诀应声而出,在其身前汇聚成一道明晃晃的光影,随后开天辟地一般向着成小溪当头劈下。 “嘭……” 剧烈的震动过后,成小溪的身影再度露出,只见他身前升起一面厚厚的灵力屏障,巨响过后,成小溪擦了擦口角血迹,一步未退地站在原处,方才王全胜全力一击竟然被他扛了下来。 眼见如此,王全胜面色不变,再度出手。 “斩云!” “玄阴鬼掌!” 洞穴中忽然生出一股寒意,一把丈余长的银色刀芒凝聚成形,在成小溪的面前散发出森森光泽。不仅如此,王全胜身旁的晋芸美也大吼一声同时出手,他那两只胖手一阵翻转作诀,随后便见他的右掌迅速涨大,丝丝漆黑烟雾萦绕其上,让人一见便心中发凉。 成小溪面色死寂,双脚稳稳地站在石道之上,浩浩荡荡的灵力从腰间生出,使得他面前的那道屏障更加厚重,做完这一切后,他的身体如被掏空,脑袋昏昏沉沉,精神恍恍惚惚,却是神识耗损过重。 第八十七章 神境 浑身被汗液浸透,成小溪艰难地转过头,回望身后,自语道:“前辈,你若再不突破,只怕就见不到我了。” 两道法诀一往无前地冲向灵力屏障,轰轰然间同时归于虚无,整个洞穴受剧烈的冲击影响进而疯狂地摇晃,岩石泥土不断从洞穴顶部松散坍塌下来,成小溪躺在地上无力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块朝他砸来,这时候,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娇俏羞怒,口中说着:“哼!谁要你出手了?” 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在石块离他只有两尺距离时,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还没死呢!” 石块没有继续坠落,而是停在了离他半尺外的空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成小溪的耳中,他睁眼一看,随后又重新闭上双眼,黑暗之中,那道身影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四目相望,便是这世上最刻骨铭心的美好…… 成小溪拖延了时间,战灵已然顺利突破,如今它的气息隐蓄内敛,浑身皮毛都变作了雪白颜色。 战灵神念一动,悬停在成小溪面前的石块暴然射出,王全胜与晋芸美二人惊恐万分,随即便是联手抵挡,可这块普普通通的石块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来到了二人身前,轻描淡写之间更是将他二人合力激发出的防御手段一举冲破,随后那石块在二人惊惧的目光下一分为二,分别朝他二人撞了过去。 “砰……砰……” 毫无悬念,战灵吸收了“通灵圣果”之后修为重回巅峰,王全胜与晋芸美二人没有半点还手之力,这还是战灵随意而为,若是全力出手,那他二人必然身死道消魂归天外! 修为更高的二人被轻易击败在地,后面一众修者只能浑身颤栗地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有温启智在战灵的注视下扑向王全胜。反观晋芸美,连吐几口鲜血模样凄惨无比,却始终没人敢上前将他扶起。 王全胜在温启智的搀扶下站住身形,他朝着身边老友轻轻点头,随后便将目光投向战灵,染血的嘴唇颤抖着道:“阁下已入神境?” “不错。” 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战灵目光下移,一道灵力打入成小溪体内。 听到这意料之中的答案,王全胜身形一晃,眼中露出疯狂的向往,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又忍不住开口道:“那是何种感受?” 战灵颇感意外地看他一眼,淡淡道:“掌天地威势,化万物为兵,意念所至,便是一方世界。” 说完之后,他又多看了王全胜一眼,继续道:“以如今的天地形势,恐怕你今生都难以抵达这个境界了。” 伤势过重,王全胜痛苦地咳出几口血,抬头之后,目光再度放出光明,“天境初期已然困我多年,哪敢奢求神境,今日能够感受神威,王某死而无憾……” “哼!” 看着身旁的青年,战灵有了决断。 “我何时说过要取你性命?” “将尔等所带灵物丹药全部交出,然后便有多远滚多远。” 王全胜本以为必死无疑,听得战灵的话,他神情一振,眼中重新焕发出生气,其余修者得知这个结果也心绪渐安,能有如今的修为太不容易,谁也不想告别这个美好的世界。 洞穴外的林地中,数百名修者围成了一个半圆,此时的气氛有些诡异,只见战灵驮着成小溪站在半圆正中,周围不断有人取出自己视若珍宝的灵物丹药放在它面前,这种情况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晋芸美也不情不愿地交出了四枚灵元、一块灵矿、两颗丹药。 “滚吧!” 随着中间那凶兽一声令下,四周修者如蒙大赦,忙向林间深处奔去,晋芸美被两名修者扶着快速逃离,纵使他满腹怨恨却也不敢说出口。 最后离开的是王全胜与温启智,他二人等到所有人都退走之后才起身告退,走了几步之后,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啸,温启智心惊胆颤之际却发现一颗丹药朝他二人暴射而来,随之一道声音响起,“修行一途,重在修心,追寻力量的同时莫要迷失本心……” 温启智手掌摊开,一颗圆溜溜的疗伤丹药出现在他手心,在他旁边,王全胜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上千修者浩浩荡荡奔出凤梧城,最后只剩数百人灰溜溜离开,此事终于告一段落,望着眼前堆成一团的修行之物,成小溪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如此多宝物,足够他吸收很长一段时间了。 …… 凤梧城中广场,逃离生天的数百修者尽数在此,除了他们以外,此时广场上足足汇聚有两千余人,其中有从磐石城陆续赶来的修者,也有其余各地收到消息前来围剿战灵的强者。 只是人数虽多,此间气氛却异常低沉,晋芸美坐在最中央一把座椅之上,圆脸上依旧还是惨白虚弱,环顾人海,他嘴皮一动,惨然道:“群山之中神物出世,被那战灵侥幸夺得,其后修为大进……” 言辞凄凉、口沫横飞,晋芸美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遭遇的一切,如此一来好将世人的目光都放到已至神境的战灵身上,以后圣尊酌情之下,也不好再怪罪于他。王全胜与温启智也在此处,纵使不愿见到晋芸美的嘴脸也没有办法,谁叫他们同为圣尊之下。 商议之后,晋芸美便放弃了继续追击的念头,大批探子被他派了出去,尽管不能够捉住战灵,他也要清楚知道战灵的动向,如此一来等到圣尊现身之后,他才有资格继续坐在五家之首的位置上。 …… …… 雄关剑门,乃是西灵国之命脉所在,坐落于巍峨群山之中,于一道峡谷间拔地而起,坚不可摧,易守难攻。雄关一侧为雄峰揽云,其上白云苍茫,抬头不能望其顶;另一方则是龙泉山脉极北断崖所在,崖间昼夜浓雾笼罩,更有洪荒异兽出没。 北出剑门,便是荒芜戈壁,此间地广人稀、黄沙漫天,生存条件极为恶劣,许多穷凶极恶之人犯事之后都会逃往此处,故此衍生出无数大大小小的门派势力。尽管如此,北冥宗依旧一家独大,且有越发繁荣的迹象,其野心也愈加蓬勃。如今更是在圣殿的唆使之下剑指西灵,妄图在这场战役之中从西灵身上获取更多好处。 经过数百年的经营,剑门关如今高墙厚重、城楼林立,在国主上官羡的统帅下坚守不出,圣殿与北冥接连发起几次进攻都被居高临下的西灵士兵击溃退。 剑门关高墙之后筑有一座小城,名为翠云,城池不大且只有不到两万人口,商贾们从北地带回矿物后便会运往这里囤积,如今战事开启,这里便用作粮食储备与伤员安置之处。 翠云城没有城主,只有一座清心府坐立此间,每逢有人经过都会停下脚步,发自内心地对着这座府邸躬身礼拜,因为此府的主人便是深受百姓拥戴的西灵国主上官羡。 天色尚未明亮,清心府中已然响起脚步,只见一座庭院的廊道之中正有一个黑影走动,看其方向显然是想离开此地,正当那黑影来到围墙边上,正待翻越之时,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 “站住……” 那黑影身子一颤,随即转过了头,月光之下,映出了她那妍姿俏丽的模样。 “唉……” 她美目四盼,最后停留在靠近围墙的一座房顶之上,贝齿轻启,婉声道:“父王,你不用休息的么?” 房顶男子正是西灵国主上官羡,他俯看墙边女子,眼中毫不遮掩的宠爱。 “背着青珏,这是要去做什么?” 第八十八章 破碎 上官丽身穿玉白劲装,云髻峨峨,曼妙的身形勾勒出动人的曲线,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望着房顶上道:“昨日白弈楠在城楼下多番挑衅,父王你不管,我可气不过!” 上官羡身姿挺拔,浓眉大眼,身为王者,其身上自带一种独特的气势,举手投足间也多显沉稳老练,瞧着气鼓鼓的女儿,他大笑道:“你这性子,多大年纪了,还是这样沉不住气……” 手捏术诀,上官丽身体轻灵,如燕子一般跃上房顶,嘴里还在喋喋道:“反正那白弈楠我看着不顺眼,迟早要将他收拾!” “行吧行吧,天下就你厉害。”上官羡捋顺女儿鬓角发丝,随即目光望向翠云峰北面,“战灵才是圣殿的目标,剑门外的阵势不过是要拖住我西灵罢了,这些日子以来,你何曾见过他们使出全力……” “可这样无休止的骚扰当真让人厌烦!” 听了父王的话,上官丽跺着脚,嘴巴高高翘起。 “明日若是那白弈楠还敢在城下挑衅,我必要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扶着额头,上官羡拿这个宝贝女儿没有丝毫办法,年幼之时便期盼她快快长大,现在女儿长大了,却有着自己的性子和主见,怪只怪自己从来都由着她的性子,女儿个性要强,如今却是改不回来了。 雄鸡啼鸣,天边亮起一抹霞光,父女二人并肩站在房顶,画面美轮美奂,却如同静止。 匆匆用过早饭,上官丽便纵马直奔城外,翠云城中主道上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如她父亲一样,上官丽在西灵百姓心中也深受喜爱,青年才俊们也无不对她爱慕倾心。 出城之后,上官丽的视线中便出现了剑门关的雄奇轮廓,顺着两山之间宽阔的道路一直走了数里,她便来到了剑门关的脚下。 疾步走上城关,此时城楼上已经排满了西灵精兵,个个手握劲弓,箭尖直指城关之外。倚在一处城垛边上,上官丽探首俯望,只见关外果然已经大军林立,如往常一样布好了阵势。 “哼!”上官丽愤愤不已,这些讨厌的家伙只敢作势,看着身旁士兵,她目光一转,急切道:“取弓来!” 片刻过后,一把火红色精致长弓被她掌在手中,弯弓搭箭,目光从关外敌兵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靠右侧一座云辇之上。 “嘣……” “嗖……” 松开手指,一道赤色长虹暴射而出,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向着云辇上一青年射去。 那青年三十出头,样貌英武不凡,此时正端坐在云辇上一方圆桌边上,桌上摆放着酒水菜肴,身旁还有四位年轻貌美的侍女服侍。 身为白家长子,且自身天赋异禀,白弈楠享尽人间荣华,便是在这般时候,他身边也有娇美女子陪伴,左手搂着美人腰肢,右手勾住侍女下巴,一张嘴,便有美酒送入口中,好不惬意,好不随性。 他拉过女子,刚要往她脸上亲下,便在这时候,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传来,白弈楠眼皮狂跳,一把推开怀中女子,起身便向后跳开。 “敌袭……” 军中气氛瞬间紧张,赤色长虹击穿座椅,随即“轰”地一声炸裂开来,碎木残片四散飞出,只怕再晚一步,白弈楠便会被射个对穿。 抹掉额间冷汗,白弈楠一转身便向着父亲的帅辇跃去,稍许之后,白泓毅阴沉着老脸发出进攻号令。 北方军团立刻摆开攻击阵形,抬盾便向着剑门关隘压进,无数修者混迹在阵势之中,开始酝酿绝杀招术,其盟友北冥宗也随即发起了攻击,道道流光划过天际,阵阵箭雨接连往剑门关城楼之上覆盖。 “来得好!” 上官丽见状神情激切,她接过护卫递来的披风随即系上,站在城头秀发随风飘逸,墨黑色披风张扬,待到敌军进到百步之外,她提起青珏便飞跃出关,数十名护卫也跟着她跳了下去,紧紧守护在周围。 城楼过万西灵精兵不断抛射利箭,塔楼之上数十台弩机争相怒吼,生命接二连三倒在地上。 上官丽带着数十名护卫已经冲入敌阵,随着她手中巨剑狂舞,一片片士兵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但有漏网之鱼,也被上官丽身边护卫一一清除。 在留下上万具尸体之后,敌军终于冲到城关之下,圣殿与北冥宗的修者们也将他们的法诀倾洒向斑驳厚重的城门,一蓬蓬炽烈的火花从城门上绽放,修者攻门,普通士兵便竖起云梯,双方你攻我守,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眼见城关有难,上官丽立即回防,她带着死伤大半的护卫便向着城门杀去,白弈楠哪里能放过如此良机,一箭之仇他怎能忘记。领着数名地境修士,他手持“灭魂刀”,远远便向着上官丽发起攻击,惊天刀芒不分敌我,一路冲开人群,最后被上官丽横剑格挡住。 “哼!” 发现白弈楠出现,上官丽眼中骤然一亮,她将巨剑横挥,一举杀退身边敌兵,随即剑尖高举过头,高声喝道:“剑荡八荒!” “轰隆……” 话音落下,青珏巨剑之上青芒骤现,一道足有十丈长的剑气突然生出,天穹之上也似被剑气所引,晴空忽生黑云,滚滚闷雷声中,上官丽凝视前方,双臂奋力朝着白弈楠所在之处斩下。 青珏一斩而下,十丈长的剑气脱离剑体,一往无前向前冲去,周围数十丈范围都被笼罩其中。 退无可退,白弈楠只得拼死防守,他怒口大开,随即双手握住“灭魂刀”反插入脚下,随着刀身没入大地,此间土地立即失去生机,草木成灰,土石粉化,空气中飘荡起一股悲凉气息。 “神御术!” 秘法使出,白弈楠身前忽然幻化出数十面三丈高大的巨盾,一层叠一层地横在他身前,盾面黝黑深邃,带着一股邪恶莫名的味道。 “来啊!让我看看西灵秘术到底有何独到!” 巨盾生成,白弈楠从体内不断注入灵力,使其更加凝实,他阴狠地望着眼前风姿飒爽的身影,心中更是衍生出无数种折磨人的阴毒手段。 在万众瞩目之下,上官丽的剑气一连突破三十余道巨盾,随即在白弈楠惊骇莫名的目光下,势不可挡地将剩下的全部巨盾轰成碎片,随后撞在了白弈楠仓促抬在身前的“灭魂刀”刀身之上。 “咔嚓,咔嚓……” 剑气撞上“灭魂刀”后仿佛耗尽了最后力量,被风一吹,便在空中化作虚无,白弈楠手中的至宝灵器“灭魂刀”几经颤动,随即刀身上爬满裂痕,竟碎成了好几段。 “怎么可能!” 碎片落下,白弈楠紧紧握住刀柄,他低头愣愣地看着这把圣尊赏赐给父亲的无上灵兵,稍许之后,他抬起头,状若疯魔般吼道:“我要你死!!!” 恨意绵绵,直冲云霄,白弈楠此时忘却了双方实力差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响,那便是杀了她! 狂暴的气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白弈楠运起法诀,如一头失犊蛮牛一般向着上官丽直冲过去,在此等状态之下,他生平第一次将体内灵力尽数激发,此时他的气势甚至远远超越了当前境界! 疾行途中,他双手不断朝着上官丽拍出掌影,一道接着一道,直欲将眼前那人淹没。 望着朝自己奔来的白弈楠,上官丽眉头紧皱,丝毫不敢懈怠,她将手中巨剑朝天空中远远掷出,随即便双手化诀,嘴里念念有词道:“长虹降世!” 第八十九章 惊鸿 使诀之间,不断有掌影打在上官丽的身上,上官丽娇躯连连晃动,口角也渗出鲜血,可她仍旧不管不顾,双手不断做出繁复的印记。 不一会,白弈楠便离她只有几步距离,上官丽终于打完法诀,她望着前方,平静道:“落!” 落字生出,苍穹顿时大变,悬停在千丈高空的“青珏”巨剑不断旋转,一片片虚幻剑影被接连甩出,眨眼之间便有上千剑影产生。 青珏停止了旋转,随后剑尖急转直下,锁定白弈楠的气息便落了下来,上千剑影如影随形,其速度之快仿佛要破开虚空,白弈楠眼看着便要冲到上官丽面前,这时候却不得不停下身形。 上官丽此招乃是绝杀之术,没有了“灭魂刀”在手的白弈楠根本难以招架,不消片刻他便被从天而降的密集剑雨覆盖,场间只剩下剑影不断落下的“咻咻”声音,以及烟尘之中白弈楠凄惨愤怒的吼叫。 仅剩下最后九名护卫还在坚守他们的职责,意图靠近上官丽的敌兵都被他们死死拦住,上官丽看着剑雨落下之处,身形一动不动。在他们身后,剑门雄关豁然打开,一道威严愤怒的声音传遍整个战场,“白泓毅,你最好别动!” 剑门关城门之中,上官羡倒提长刀,缓步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无数装备精良的西灵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紧紧跟随。 白泓毅东北方向数十步外,隐藏在士兵中的白泓毅手中正在作法,耳中传来的声音令他浑然一惊,他不敢再等,泛着金铁光泽的手掌朝着上官丽的方向狠狠推出。 一道掌印凭空生出,外形只有一尺大小,可其上散发的威势让人肝胆俱裂,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上官丽面前。一掌拍出之后,白泓毅径直冲入尘土蔽目的剑雨之中,随即一道恐怖的气息席卷天地,空中尚未落下的剑影仿佛泡沫一般一触即破,眨眼间消散一空。 城门中,上官羡勃然大怒,眼见白泓毅无视他的话,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他的宝贝女儿出手,愤怒之余,他一脚迈入虚空,手中长刀如利箭一般射出,于上官丽身前三寸处将白泓毅的掌印打散,随后刀光一晃,再度回到他的手中。 “白泓毅,本王当真小看了你,年纪越大,你反而越发不要命!” 手握长刀遥指尘土之中,上官羡无匹的气势横扫整个战场,他右臂抬起,对着白泓毅气息所在之处便是连斩数刀,金光闪烁,刀意弥漫,烟尘之中登时显出两道人影,正是白泓毅与奄奄一息的白弈楠。 白泓毅没有灵器法宝,一双铁拳便是他的武器,经过无数珍宝的淬炼,他的手掌早已如金似铁,寻常灵器他只凭肉体之力便可将其摧毁。 可上官羡哪里是寻常人,手持“惊鸿”长刀,气势一时无两,数刀下来便将他的护体灵力打破,一双铁拳更是隐隐作痛。 “怎样?滋味可还好受?” 上官羡居高临下望着老脸通红的白泓毅,大笑过后,又是一道秘术使出。 “再来!” 一语道出,上官羡原地旋转一周,然后将手中“惊鸿”狠狠掷出,脱手之后“惊鸿”迎风便涨,待到临近白鸿毅时已有两丈长短,其上笼罩的气势更是令人眼皮狂跳。 “惊鸿”破空,带着一股森然的味道,白鸿毅看也不看,而是将目光望向他处,“郑岐山,你还要看戏到几时?” “本宗这不是看白兄威震四方,所以忍不住开开眼界嘛!” “白兄莫急,郑某来了!” 兵阵之中,突然蹿出来一名中年男子,方脸环眼,须发张扬,一边说笑着,一边将手中一块土黄色玉诀朝飞来的“惊鸿”投了出去。 他现身之后便立即来到白鸿毅身边,在他的凝视之下,那玉诀“啪”地碎成粉末,聚而不散,形成一方囚笼,将爆射而来的“惊鸿”牢牢困在其中。 “郑宗主好手段!” “惊鸿”左冲右突始终挣不开束缚,上官羡冷冷一笑,紧接着双手掐诀,口中喝出一字,“回!” “回”字道出,上官羡右手成爪,往虚空中奋力一抓,那玉诀形成的囚笼顿时破开一道口子,但见缺口处忽地一亮,却是“惊鸿”趁机飞了出来。 望着前方三人,上官羡目光一正,随即又将手中刚刚召回的“惊鸿”刀抛向空中,宝刀直入云霄,上官羡看了眼身后女儿,这才两手交错,口中念出了法诀,“长虹降世!” 此法诀正是方才上官丽对阵白弈楠所使,白弈楠全力施为之下,依旧受了重伤,眼下由修为更盛的上官羡使出,其引发的幻象与声势都更加惊人。 苍穹之下,忽然生出大片黑云,雷鸣电闪之间,只见“惊鸿”长刀刀身透亮,随即一道血红色雷霆径直劈在其上,受此巨力影响,“惊鸿”长刀顿时间快速旋转起来,黑云被其势牵动,片刻之后便化作片片碎絮,被吸引到刀旋之中。 稍许之后,刀身停止了旋转,便在这时,其上突出生层层虚影,颜色由浅至深,仿佛有异物生成。看着天空,上官羡目光一转,手指白鸿毅三人,道:“去!” 天生异象,涵盖整个天空,两方人马同时停下了厮杀,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头顶。“惊鸿”中似有大片事物生成,在众人的注视下,黑雾迅速扩散,随即朝下方大地快速接近。 去势汹汹,来者不善,如天降怒火般,底下士兵一阵骚乱,郑岐山收起脸上轻松,随即与白鸿毅一齐对抗。 漫天黑影极速落下,郑岐山仰望头顶,接着他挥手间抛出数道玉诀,心念操纵之下,数道玉诀排成一条直线,朝着天空黑影迎了上去。 白鸿毅也没闲着,但见他双臂抬起,铁拳之上红光大作,其后他掷地有声道:“神力撼天!” 红芒怒放,此间温度立刻升高,白鸿毅双拳之上顿时射出两道霞光,转眼之间便出现在他头顶数百丈外。此时“惊鸿”中衍生出来的黑影终于落了下来,天空之上顿时响起一连串剧烈爆炸声音。 眼见此幕,上官羡撇着嘴,神情古怪道:“我西灵秘术怎会如此简单,二位可要当心才是。” 既是长虹降世,哪会只有黑影落下,上官丽修行尚短,只能使出此秘术的第一层变化,可他不同,研习此法数十年,他早已将“长虹降世”的真正奥义领悟通透。 “惊鸿”长刀生出无数黑影之后,其颜色再度有了变化,初时由浅至深,如今却是由深变浅,异变之后,即是朵朵红云生出,当真如同漫天飞霞一般,白鸿毅与郑岐山的联合手段瞬间破灭,连眨眼功夫都没撑过便宣告破碎。 震撼之余,二人只得再度出手。 白鸿毅气急败坏道:“郑宗主!你若是还想着保留,我圣殿说不得就要拜访一下你北冥宗了!” 郑岐山看他一眼,目光中带着一抹难以发现的愠怒,“白兄宽心!” 说完之后,郑岐山便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颗碧色灵珠,低头看着这颗拇指大小的珠子,他的脸皮连续抖了好几下,随即一狠心将其朝空中抛了出去,口中更是高声叫道:“上官羡!可听说过本尊的碧灵珠!” “呵呵,郑宗主倒是舍得!” 看郑岐山抛出绿珠,上官羡神色一沉,随即将体内灵力源源不断送往空中,“惊鸿”刀得了后力,鼓动之下再度射出大片红云,与之前生出的那些相互牵引,最终在空中形成了一堵赤色云墙。 第九十章 碧灵 “郑宗主舍得,本王也不是小气之人!” “哼嗯!” 这时候,挡在白弈楠前面的白鸿毅也有了动作,其神色忽然变得激怒,萦绕在他双拳之上的光芒也变作了黑红颜色,便连周遭虚空都扭曲起来。 “裂空真诀!” 白泓毅左手横放于胸前,右臂大幅度朝身后弯曲,其双腿猛一蹬地,使得身形瞬间立于空中,随着他口中一声暴喝,于身后弯曲的右臂携万钧之力往天空中倒轰而去,竟后发先至,当先与落下的赤色云墙撞到了一起。 “咚咙……” 两道绝强手段碰到一处,原本平静的天空顿时激起漫天风暴,无穷无尽的灵力光华不断从撞击处挥洒出来,朝着其下大地射去。地上数万将士排布整齐的阵形立即被打乱,所有人都在手忙脚乱地躲避这从天而降的冲击余波,毕竟此般手段已经超出他们的想象,一旦碰上便会不死也残。 使出真诀之后,白泓毅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浑身气息也减弱了不少,空中坠下的赤色云墙被他一冲也涣散了许多,厚重的云墙上满是破洞,便在此时,郑岐山的碧灵珠也开始显威! 碧灵珠升空之后便没了动静,只是不断吸收着天地间某种气息,直到此时白泓毅的“裂空真诀”与赤色云墙撞上,这颗小小的灵珠这才有了反应。 只见碧灵珠珠壁之上忽然破开一道裂痕,随即便产生连锁反应一般,此裂痕不断扩散,如蛛网一般迅速蔓延至整个珠身。 “啵!” 如泡沫破碎,珠体再也维持不住形状,在爬满裂痕之后顿时分解开来,郑岐山等的便是此时,眼见珠体破碎,他的眼中突然现起一抹兴奋。 “凝!” 右手抬起,曲三竖二,郑岐山口中顿时迸出一字,空中分解成数十片微小碎片的碧灵珠华光大作,如同数十个太阳同时绽放光芒一般,放出华光之后,那数十道碎片急剧膨胀,转眼间便有了拳头大小。 地上数万北地之人眼见此幕顿时群情高涨,欢呼出声,郑岐山嘴角扯动,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化!” 又一字从他口中传出,变作拳头般大小的数十道碎片再度膨胀,在万千人的注视下幻化出最终形态。 遮天蔽地的赤色云墙之下,数十道头颅大小的光团携无边气势倒冲而上,似要冲破这道封锁重见天日,在无数人紧张狂热的目光之下,两者终于对到了一起。 “嘭!哗……嚓嚓嚓……” 碧灵珠化作的数十道珠体分别击向赤色云墙的不同位置,在承受了白泓毅的“裂空真诀”之后,赤色云墙本就散去大半,此时被这碧灵珠一撞,云墙再也承受不住,上官羡眼见如此,立刻大口一张,将那云墙重新化作浩瀚的灵力,转而吸进了他的口中。 失去对手之后,碧灵珠余势不减,转而朝着上官羡激射而来,收回云墙的上官羡早有应对,但见他右手一招,空中悬停着的“惊鸿”顿时化作一道光影,随即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上官羡手持“惊鸿”,脚下不断变幻位置,如同在此间跳起了某种未知名的舞步,轻灵飘逸,却又显得无比自然。 待到数十道攻击临近,上官羡手中“惊鸿”不断翻飞,转眼之间便斩出百次,等他收起动作,上百道刀芒最终合为一道惊天刀芒,足有十余丈长。 “天衍惊鸿!” 秘术施出,上官羡体内的灵力瞬间便被抽走大半,他稳住体内传来的虚弱感觉,提刀便向着飞来的碧灵珠斜砍而去,随他动作使出,那原本悬停在身前的惊天刀芒也劈砍而出,最终竟然接连将数十道头颅大小的光团全部劈成了虚无。 “郑宗主,看来你这碧灵珠只是徒有虚名罢!”手掌“惊鸿”宝刀,上官羡一时间气势无两,其身后将士也随之高声呼喝,为自己的王上欢呼! 碧灵珠被破,郑岐山神情不变,似乎早有预料,其目光只是紧紧盯着光芒隐没之处,面对上官羡的讽刺,他淡淡道:“灵王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上官羡一听此话神情骤然大变,随即也将目光望向空中,只见碧灵珠隐散之处忽然飓风大作,连带着整个天空都如若沸腾一般,飓风正中心处,数十道烟雾旋转着被聚向中间,随后竟又凝聚成碧灵珠原本的模样! 上官羡赫然之下,立刻将体内灵力尽数激发,心神死死停留在那重新凝出的碧灵珠上,不一会儿,碧灵珠忽然在他眼中消失,上官羡随即将手中“惊鸿”舞成一片光幕,意图将这诡异的珠子挡住。 绿光一闪即过,上官羡身形一顿,随即他缓缓低头,目光望向胸口处,只见其胸口正中心位置已被鲜血染红,一颗碧色灵珠正好陷在他的肉体当中,上官羡看了一会,这才抬起头,口中惋惜道:“不愧盛名,倒是本王轻视了……” “王上!” “王上……” 在上官羡说话之际,其身后军阵当中立刻射出好几人,这几人皆身着银盔亮甲,气势沉浑,英武不凡。 其中三人拔出兵器,将上官羡牢牢护在身后,另外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上官羡便往关门走去,最后一人则是将上官丽也带回关内。 西灵王伤重,直接导致整个西灵军队激怒愤慨,随上官羡步出关门的数万将士皆怒发冲冠,只待一声号令,便要让北方军团与北冥宗人付出惨重代价! 而此时不仅仅西灵军队士气高昂,北方军团与北地联军也都蠢蠢欲动,只欲在这千载难逢之际,一鼓作气,将西灵一举击溃。 作为西灵国邻居的北地人最是激动,所有北地之人都将热切的目光投向郑岐山。毕竟西北相临,在这浩瀚的岁月之中,两地之间发生过无数故事,如今西灵王重伤,北地之人哪会放弃这大好时机? 碧灵珠为郑岐山独有手段,所用材料十分珍贵,且炼制过程极为艰难,这些年下来,他一共也只存了三颗而已,眼下使出一颗已让他心痛肉痛,只是惋惜之余,这结果却是让他大呼痛快。 纵使他身为北冥宗宗主,可此战他北地终究只是陪衬,一应决策全在白泓毅身上,望着身旁那位迟迟没有下令,他禁不住有些着急了,若是等到上官羡进了剑门关以后,他的碧灵珠恐怕就只能白白浪费了。 其实白泓毅心中也不平静,碧灵珠威力强大,便连他也自认不是对手,眼见上官羡一招即败,白泓毅心中也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圣殿的方针只是骚扰逼迫,使西灵无暇南顾,却没说过要大破剑门,与西灵决一死战,虽然此时战局于他有利,但他依然不敢贸然行动。 在他陷入纠结之时,远处忽然奔来一匹骑兵,未到近前白泓毅便闻高声呼喊声音,只听那骑兵大声道:“圣令!战灵已随成修文之子成小溪潜入凤梧城外群山之中,着北方军团即刻折返……” 传令兵嘴唇干裂、声音粗燥,显然是一路疾行,长时间没有喝水的缘故,他喊令之后便四下寻找,最终还是一名士兵将自身水袋递给了他。 “唉……” 虽然有些可惜,但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儿子受伤颇重,一点不比上官羡轻松,他需要赶紧为儿子疗伤,哪里还有心思顾忌战事,“也罢!听我号令!” 白泓毅当下便发出了撤退信号,北方军团所属将士开始清扫战场,伤亡士兵需要安置,营中一应物资也需要带走。 第九十一章 决意 “白兄?这……” 北方军团撤离,此地便只剩下他北冥宗所属数万人马,郑岐山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他眼望白泓毅,心中更不知是何等滋味,那战灵行踪飘渺,也不是轻易就能擒得,若是今日北方军团当真撤出,那他北地势必要独自面对日后来自上官羡的疯狂报复。 想起当日白泓毅找上门来时候的信誓旦旦,他满嘴苦涩,禁不住道出一句:“何苦由来啊!” 白泓毅也面含愧歉地望着他,不管怎么说,此番确实是他圣殿失信,郑岐山不但与西灵撕破了脸,其至宝“碧灵珠”也少了一颗,如此计较下来,换做是谁也受不了。 “郑兄,圣令一出,白某不可不退,等擒了战灵,我圣殿必定对你北地有所补偿,眼下还是随我一道折返,上官羡伤重,西灵必然不敢贸然追击,趁这时候全身而退罢!”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郑岐山纵有万般不甘,却也不能够再说什么,这回摆明是被白泓毅坑了,碧灵珠少了一颗,纵有再多补偿也换不回他的损失。 环顾己方人马,郑岐山怒喝道:“江寒!” 一面色黝黑,五大三粗的壮汉走出人群,躬身应道:“宗主!” 郑岐山闭上双眼,苦涩道:“整合人马,退……” …… 上官羡被送往关内修养疗伤,上官丽消耗过重也急待恢复,西灵将士纵有满腔怒气,却也不能发泄出来,数万将士只能够撤回剑门,在城关之上眼睁睁看着北方军团与北地人马相继撤离出视线之中。 翠云城中。 清心符内。 上官羡面色虚弱,躺在华丽的寝宫之内,病床之前,满脸疲态的上官丽一直守护在此,父王身受重伤,她心中满是自责和悔恨。 若不是因她一时冲动,此战本可避免,哪会出现如今这般结果,望着父王惨白的脸庞,她的泪水一串串掉了下来。 “父王,都怪女儿,你且快快醒来罢!” 上官羡已经昏迷三天,剑门关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整个西灵的医者药师都被紧急征召到翠云城中,举国上下都期盼着王上能够醒转过来。 上官丽握住父王宽大的手掌,又将她的脸贴在了父王的手心中,脸上传来的时而冰凉时而炙热的触感,恰似她血液的温度,如北地的夜晚,是那样的苍凉孤寂,又似北地的白日,是那样的烦闷燥热。 缓缓来到书房,上官丽铺开宣纸提笔欲书,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她却只在纸上留下一个娟秀的小字,这个字,代表一个姓氏,也代表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放下墨笔,上官令鼓起脸颊,将那字小心翼翼地吹干,再看了两眼之后,她将这张纸折好收进了怀中,“传令,召药师于殿外候着,本公主有话询问。” 半刻过后,殿外传来回复:“禀公主,药师们都在殿外候着了。” 上官丽放下手中玉杯,起身对着铜镜整理好自身仪容,随后便缓步走出了大殿。 殿外有三十余人,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左右前后均有卫兵守护,靠近大殿台阶处站着方才回话的卫兵统领,银盔银甲,白面星目。 卫兵统领年岁有三,姓魏名子笙,上官丽冲他点了点头,随即便将目光投向台阶下众人。 “众卿,父王的伤势想必你等都知晓了一二,如今奇宝灵药服下不少,却仍旧未见好转,今日将大家召来,便是为了商议此事,众智之下,好能够找到对症方法。” 众人早在殿外就商议出了结果,此时一位瘦骨嶙峋的白发老者拱手缓道:“王上的伤势尚不严重,眼下迫在眉睫的是碧灵珠所附带两种毒素,北地白昼毒热,夜间阴寒,北冥宗取二者精华,封印于碧灵珠内,一但沾染,中者无不冷热交迫,致使精神体力迅速透支,故此长眠不起。” 此人名为韩问道,号无道真人,为西灵首屈一指的药道高人,如今虽年岁老迈,可其药毒之道越发精湛,每有伤患,他往往只看一眼便能对症下药,故西灵修者、药师皆对他无比尊崇,在国民当中也享有无上威望。 上官丽不通药理,故此只能将希望都放在这些人身上,她听得仔细,一个字都不敢遗漏。 “真人此话,莫非那碧灵珠无解?” 无道真人摇了摇头,抬起颤巍巍的左手,指向剑门之外,道:“解铃还需系铃之人……” 上官丽闻言一直紧绷的精神忽然崩溃,她神色恍惚,许久沉默之后,这才轻轻道出一句:“看来这北冥宗是非去不可了……” 说完此话,上官丽展颜一笑,对着无道真人以及另外三十余位药师轻松道:“既然只有此法,我自会安排取药之事,众卿还请多耗心力,将我父王的伤情稳住!” 底下三十余人闻言皆躬身作礼,齐声道:“公主放心,我等必尽心竭力!” 有了决议,上官丽便再度返回殿中,魏子笙紧跟上去,几次抬手,却都忍了下来。 上官丽回身一望,问道:“魏统领有事?” 魏子笙看着眼前有些消瘦的人儿,心都揪做了一团,想起无道真人所说,他双手抱拳,自荐道:“属下愿往!” 魏子笙领护卫统领已有十年,行事妥当、恪尽职守,从不曾出过纰漏,上官丽每有吩咐他都会不遗余力做到妥当,平日里上官丽也不曾将他当作属下,二者私底下更多是以朋友相待。 魏子笙心中所想,上官丽怎会不知,望着眼前满眼关切的魏子笙,她淡淡一笑,道:“子笙哥哥,此次北行,我定要亲身前往,你的好意我领了,可相比去北冥宗求药,你留在父王身边我更加安心。” “可……” 魏子笙听到这个回答,心中顿时变得慌乱,他张口还待辩解,却被上官丽直接打断。 “子笙哥哥,父王负伤,我心中极度自责,此事因我而起,我必定要亲往北地,一则讨要解药,二则这些年我西灵与北地相安无事,此番他北地会同圣殿攻打剑门,我要亲口问问那郑岐山,我西灵的灵物粮食等物资他还想不想要!” 上官丽玉首微抬,一双俏目含怒,话出掷地有声,魏子笙几经张口,却又全吞回了肚子里,只苦涩应道:“属下遵命!” 上官丽说完之后便进了殿中,魏子笙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随着手下护卫将殿门闭上,他这才收回了目光。 “加强戒备,将常驻护卫补充至五百,增加明哨暗哨三百,巡察三百,翠云城中也派出三百人日夜巡逻,另外,持我印鉴往剑门调兵,将翠云城牢牢封锁,任何人都要仔细盘查方能进出!” “是!” 一连串命令吩咐下去,清心府中顿时忙碌起来,魏子笙捏紧拳头,望着闭上的殿门,两眼之中浮现出浓浓的担忧。 进了寝宫,上官丽又来到上官羡的床前,原本正在为上官羡擦脸的侍女赶紧转身行礼,上官丽点点头,随即从侍女手中取来锦帕,轻柔且专注地为上官羡擦洗。 “父王啊,您的宝贝女儿就要去北地了,您一定要等着我归来……” 说着说着,上官丽两眼发涩,颗颗晶莹的泪珠再次滴落下来,真是我见犹怜,便在这时候,上官羡平放着的左手手指忽然轻微弯了弯,紧接着他那禁闭三日的眼皮也开始轻轻睁动,上官丽嘴巴一瘪,心中更加酸楚,“父王,您且安心疗养,女儿定会将解药带回,您说过要护我一生,我可是还记得的……” 第九十二章 北冥 上官羡终究还是没能醒来,不一会儿,他的呼吸又回复了平静虚弱,上官丽待了一个时辰左右这才起身离开,前往北地之前,她还需要做一番准备。 第二日。 寝宫之中,上官丽取了些补充灵力的丹药珍宝,随后再次与魏子笙见面。 “子笙哥哥,此次北行十日为期,十日至,你便北出剑门接应,我若不出现,柳叔叔自会整合大军,攻打北冥……” 魏子笙两眼发黑,显然是一夜没有睡好,此次北行不会简单,北冥宗必然诸般刁难,不会轻易将解药送出,加之北地条件艰苦,从小锦衣玉食的公主如何受得了…… “公主殿下,还是让魏某去吧,我曾去过北地游历,没有人比我更适合。” 上官丽凝视着眼前男子,心中格外感动,可她仍旧没接受魏子笙的建议,“记住我托付给你的事情,守护好父王,十日后我若没回,那便向北地开战吧!” 说完此话,她又在心中默默地加上了一句:“我若不出现,那便是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一袭白衣,发簪高束,上官丽翻身上马,动作无比洒脱,再看一眼翠云城,她朝牵着白马的魏子笙轻点了点头,随即一甩马鞭便往剑门而去。 两边风景迅速后退,天地之间一片萧肃,横卧在两山之间的剑门关此时犹如一道通往深渊的恶魔大嘴,一口便将上官丽连同白马一齐吞了进去。 城门洞开,柳铮身着青色长袍,眼中流露出极度的不舍,眼前这个女孩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小她便性子好强,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极致,通灵之后更是如此。日夜勤修苦练,将同龄人都远远抛在身后,平日只见她清秀出尘的绝世风姿,却见不到她在人后留下的汗液泪珠。 “还是让我去吧,料他郑岐山也不敢对我使手段……” “柳叔叔,我意已决,十日后出关接应便是,若我不出现,那便将北冥宗夷为平地……” 话音一落,白马一声嘶鸣,随即四蹄迈开,奔进茫茫荒漠…… 大漠荒僻,人迹难寻,一匹白马奋蹄疾行,带起一道久久不散的烟尘,如同一幅绝美画卷。马背上白衣女子目光坚定、毫无惧意,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很快便消失在无边荒漠之中。 北地荒芜,奇珍灵药不生,唯独矿脉资源丰富,神州大地十之八九的矿产都是来自于此,商人们常年不休,往回奔波于各地之间,将无数珍宝灵药、粮蔬果肉带入北地,以换取珍稀矿物从而获取利益。 一路走来,周遭环境大同小异,放眼望去皆是如此,身在这样的环境,人们很容易便会迷失,上官丽不时便要抬头望天,以炙热的太阳为引,进而分辨方向。 气候酷热,使人干渴难耐,白马亦是如此,每隔一段时间上官丽便会将马背上的水袋取下,将水喂于白马补充。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白马嘴里嚼着胡箩卜,两只大大的马眼紧紧盯着上官丽手中的袋子,在它眼中这袋子便是世上最好的东西,其中可以变出它最喜爱的零食。 “喏,只吃一根了。” 大眼眨巴,长长的睫毛显得格外好看,白马嘴一歪便将胡箩卜卷入口中,左右上下地来回嚼动,发出一连串让人食欲大增的清脆声音。 “噗!” 喷出一口热气,白马站起身,大大的脑袋在上官丽身上拱来拱去,如一个孩子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糖葫芦,显得格外的开心。 “行了行了,走吧……” “嘶……” 上官丽摸了摸白马头上鬃毛,随后便纵身一跃,白马前身高高跃起,发出一声亢长嘹亮的嘶鸣,然后便迈开四蹄欢快地向着荒漠深处奔行。 …… 经过一日疾行,一人一马已然进到荒漠深处,按照白马的脚力,估计行了有六七百里。 太阳即将落入大地,一弯月牙早早便在空中等候,眼见月牙出现,上官丽禁不住舒了口气,看来今夜却是没有危险了。 修者能够将灵力护体,驱使之下,可使冷热不侵,刀枪不惧。可凡事都有利有弊,一旦驱使灵力护体,必然会源源不断地消耗体内修为,所以如非必要,少有修者会长时间驱动灵力,毕竟使用容易,补充起来就太过艰难了。正因如此,当初成小溪的手段才有了市场,还在上官丽这儿成功骗到了不少灵力。 今夜有月光高悬,幽冥异兽很可能不会出现,上官丽要面对的便只剩下夜间极寒,如此一来修为也不会太过耗费,补充起来也相对要容易一些。 天色逐渐黯淡,周围景物越发模糊,上官丽找了个石堆栖身,她先是将白马安置妥当,随后便取出一条绸缎铺在地上,今夜她便会在这绸缎之上度过。 寒意如约而至,上官丽抬手放出一道灵力护住白马,随后其自身也亮起了荧光,北地危险重重,上官丽不敢熟睡,于是只能够盘坐在绸缎上闭目假寐,借以补充精神。 相比之下,白马就没有她那么多焦虑,它显得无比悠然自在,扫扫耳朵,打个响鼻,再将白日里吃下的东西又反刍回口中,重新感受食物的美味…… 夜很长,也很短,身处陌生荒芜的北地,上官丽面带忧虑、思绪连绵,父王身中热寒之毒长睡不醒,此番北行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她毕竟是一介女子,纵然性子要强,相比男子还是要显得脆弱许多。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从石堆中传了出去,穿过无垠的大漠,传到了中原西北的大山当中,又勾起另一道叹息。 少年不知愁,只是不少年。 如今已长成青年的成小溪刚吃完手中烤肉,嘴角还残留着些许微黄色的油脂,他刚要擦嘴,这时候他心中却忽地一跳,脑海顿时乱作一团,待仔细察看周身,却终究没有发现是何缘故。 “哎……” …… 一夜无眠,上官丽的气色反而好了许多,毕竟是闭目养神,终究还是有些作用,比这几日守在父王身边不眠不休好了太多。 白马不一样,它没有那么多情绪,只感觉眼睛一闭却又要上路,顿时便在石堆前撒起了泼,上官丽脸含笑意,就这样看着它在面前跳来跳去,心情也随之打开了一些。 “走啦,父王还在等着我呢,可不能够在这里耽搁。” 让白马放纵一会之后,上官丽便又重新上路,一人一马在初升的红色日光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向着北冥宗所在之处急速靠近。 北冥宗,乃是北地最最强大的势力,北地大大小小无数势力门派都要依附其下生存,在北冥宗铁血手段之下,这些势力从不敢有二心,是以北地人口虽少,其力量却令人不敢忽视。 若是将北地缩小无数倍,北地便是一条由西至东的狭长陆地,西与西灵剑门接壤,南有无数高山深渊等天然屏障,唯有通过龙桥才能直达中原。 荒漠、戈壁组成的北地大陆中部,便是北冥宗宗门所在,这里有北地唯一的一处灵脉,北冥宗便建立在这条灵脉之上,不断壮大,雄踞北方。 此灵脉位于一座千丈大山底下,山体上下尽是房屋亭台,一条石阶道路蜿蜒而上,直达最顶部主殿。远看雄伟壮阔,气派万千,近看人声鼎沸,雕龙砌凤,当是这贫瘠大地之上的一处世外桃源。 如今这灵脉已然枯竭,北冥宗的所有资源都依靠北地所产矿物置换,这些年中已有无数势力被其吞并,其余门派只能够苟延残喘,讨好北冥宗以换取生存空间。 第九十三章 商队 两个时辰以后,前方突然扬起大片尘土,似有大队人马经过,上官丽神情一振,随即驱马赶了过去。 果不其然,一队由骆驼和马匹组成的商队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商队中四面“施”字大旗高高竖起,正是西灵国第一家族施家的商队! 携带的水源只剩下几口,白马的口粮也见底了,上官丽急需补充,施家商队正好解了她的燃眉大急。 施家,早在西灵建立之初便已存在,世代经商从不染指军政,商铺、药房、拍卖行等等遍布整个西灵,产业不计其数,财富足以敌国,每年更要向西灵国库捐赠大批物资,其家主施简岳与上官丽的父王上官羡更是称兄道弟的结拜弟兄。 于这荒芜大地之上遇见施家商队,上官丽美目放光,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还不待她行近,前方长长的商队之中便奔出两匹骏马,一左一右朝她迎来。 “阁下是谁,为何孤身在这大漠之中!” 上官丽见来人询问,当即回应道:“上官!” 上官二字传出,不但迎来那两人赶紧下马躬身,便连不远处缓缓行进的商队都停了下来,上百人从商队四处钻了出来,齐齐朝上官丽所在迎了过来,当先一名青年和一名少女跑得最快,远远将其他人抛在后面,人还未到,激动的声音先传了出来。 “上官?妹妹快看,是上官姐姐!” “真是上官姐姐,快走!” 两兄妹都是急性子,施家大公子施浩然牵着小妹施清婉的小手,向着上官丽便跑了过来。 施浩然是施家长子,如今二六年纪,剑眉星目,唇红赤白,俨然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单凭这相貌,就不知有多少西灵女子为他倾心。 其妹施清婉,今年刚满十二岁,长着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一双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珍珠一般闪闪发光,红彤彤的小脸蛋满是笑意,两条短腿捣腾得飞快,一只手被哥哥牵着,另一只手将裙角提起,显得可爱极了。 “上官,姐姐,清,婉,好想,你呀!” 上官丽噙着笑意,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望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施清婉,宠溺道:“清婉跑慢些。” “浩然。” 待到近前,施浩然躬身抱拳道:“上官姐姐好!” 上官丽看了看他,随即牵住施清婉柔滑的小手,问道:“你们怎么也来北地,你父亲知道?” 施清婉吐了吐小舌头,嘴巴一撅便不说话了,施浩然“咳”了一声,随后搓着手紧张道:“父亲当然不知道,不然哪里出得来,我是带着小妹偷跑出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上官丽毫不意外地点点头,施家家教甚严,平日里这兄妹俩都是被关在家中,哥哥施浩然要修行感悟以及熟悉经商之道,妹妹施清婉要摆弄琴棋书画和贵族礼仪,城中游玩都少之又少,更别提出现在前往北冥宗的商队之中了。 想了想,上官丽严肃道:“浩然,你可知此番偷跑,你父亲会何等震怒,清婉还小,北地多少凶险,你怎敢让她置身险地!” 施浩然瞟了瞟躲在上官丽身后的妹妹,委屈巴巴道:“上官姐姐,这可不怪我啊,再说此次商队是由莫总管主持,有他在,断不会出什么纰漏。” 说到这里,上官丽转头望向后续迎来的百余人,其最前方身着黄色袍服四十来岁的男子,正是施浩然口中的莫总管。 “见过公主殿下……” “莫总管,战事刚止,这时候前往北冥,商队不会受到影响么?” 面对上官丽的疑问,莫总管挺着肚子走上前,淡淡笑道:“公主勿忧,北地也需要生存,一应资源全靠中原和我西灵供应,断不会对我商队使绊子。” 听到这里,上官丽不禁点了点头,心中渐渐有了打算。 这时候,旁边的施浩然忽然问道:“上官姐姐,你怎么也来了北地?” “唉!” 上官丽叹了口气,缓道:“战后父王便卧床不起,原是中了碧灵珠中两道奇毒,医师们束手无策,只能够去北冥宗索要解药……” 施浩然又道:“无道真人都没办法么?” 上官丽摇了摇头,道:“唯有前往北冥宗这一条路。” 气氛忽然有些低沉,施浩然、莫总管这些人只知王上受伤,待修养一段时间定会复原,哪曾想还中了奇毒,且还只有北冥宗能解,一时之间,众人情绪都变得十分复杂。 上官丽轻轻一笑,拉着施清婉便向商队走去,将白马丢给了商队照料,一边走,一边与小女孩说着悄悄话,施清婉不知听到了什么,小脸乐开了花,笑得前俯后仰,全然忘记了日日学习的贵族礼仪。 一行人跟在上官丽后面回了商队,队伍稍许停顿之后,再次朝着北冥宗行进,只是商队携带着大批物资,所以行进速度不是很快,只是在施清婉和施浩然的百般挽留之下,上官丽最终还是留了下来,随他们一起前往北冥。 身边多了个调皮捣蛋的精灵鬼,上官丽的情绪都变得开朗了许多,马车上欢声笑语不断,便连日间的炙热都驱散了不少。 马车行了一天,离那北冥宗还剩下百余里路,商队只能够停下扎营,不敢夜行。 今夜天色昏沉,星月不显,伴随着凄风呼啸,众人心里都浮上了一层阴云。如此天气,常年行走在北地的商队中人都很清楚,北地最危险的事物即将出现。 百余人点了三座火堆,用于烤肉顺便驱除寒意,所有人都围坐在火堆边上。 “有怪不怪,恶灵避散,诸神庇佑,万事大吉……” 上官丽正在翻烤着手中兽肉,耳畔忽然传来呢喃声音,她专注一听,遂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施浩然的头上,将他惊了一大跳。 “谁!什么,谁敢……” 施浩然原本专心致志地闭目念诵,全部心神都放在其上,头顶突然被人一拍,顿时吓得他跳了起来,浑身肌肉紧绷,面色惊恐地四下观望,口中更是慌不择言。 “哈哈哈哈……” 施清婉在一旁笑得倒在地上,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上官丽侧着头鄙夷地看他一眼,揶揄道:“想不到你这施家大公子,外人眼中的修行天才,偏偏公子般的人物,却还信这些歪门邪道。” 说罢之后,上官丽也不等他回复,再度将目光投向烈火当中不断发出“噼里啪啦”声音的兽肉上,只是想起方才施浩然念叨着的词句,她的嘴角忍不住偷偷翘起,火光印在她那芳华绝代的脸庞上,似这世间一切都失去了光彩。 施浩然看着所有人都望着自己,气急败坏之下他恶狠狠叫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这驱魔之法可是由来已久,万一真有作用呢!” 气恼着坐回到火堆边上,施浩然推了推还在地上抽动的小妹,“快快起来,地上不凉么?” “嘻嘻嘻……哥哥你真好笑!” 施清婉被他拉了起来,随即两只小手伸出,死死揪住施浩然的左右脸颊。 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妹揽在怀里,施浩然看了看左侧的上官丽,道:“上官姐姐,你见过幽冥兽吗?” “幽冥兽么?” 上官丽望着火堆,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画面之中,一座大阵笼罩在地上,如同巨碗倒扣,将其中十来人连同马车全数笼罩在内,大阵之外,无数灰黑色影子渐渐围拢过来,并且不断发出凄厉渗人的嚎叫…… “见过一次,当时有强者坐镇,阵法覆盖之下,即便是幽冥兽也无可奈何。” 第九十四章 兽潮 “哦……” 施浩然神色异常,不断往黑暗中看去,也不知他心中是害怕还是期待,被他抱在怀里的施清婉也乖巧地缩成一团,两只大眼睛如他一般好奇地四下探望。 上官丽看他兄妹二人,心中突然生出一抹警兆,神念更是无法平静,仿佛有极度的危险在向她靠近。 烤得金黄流油的兽肉掉落在火堆中,空气中立刻弥漫出一股焦香气味,她提起巨剑便向营地边缘奔去,同时口中高声喊道:“敌袭!” “拉起网阵!” “布下灵元!” “迎战!” 莫总管一跃而起,口中连连传出命令。 百余人经验丰富,临危不乱,各自分散开来,很快便在营地四周拉起了两丈高的网阵,待固定好以后,营地便被网阵紧紧包围起来。紧接着,便是数十颗灵元被置放到网阵各处,随着一声嗡鸣响起,不知是何材料做成的网阵瞬间放出白光,耀眼刺目,其上更有一道危险气息传出,显然不止是发光这么简单! 做完这些,莫总管提起长刀,与其余人分散开来,百余人各自站到网阵一处,紧张地望着黑暗当中。 夜幕之下,天地间寂静无声,营地中唯有人们粗重的呼吸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施浩然手握一把修长灵剑,站于两名护卫中间,他于黑暗中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动,他转过头,刚要对不远处的上官丽说话,便在这时候,一道巨响从他身前巨网之上传出!! “咚……” 施浩然身体一颤,随即望向那处,只见网阵散发的白光映照之下,一道一人高、丈余长的灰黑凶兽撞在了网阵上,随即网阵中传出一股浩瀚灵力波动,阵面上顿时弹出一道冲击,将那灰黑凶兽远远轰出,不知落到了哪里。 “咚咚咚……” 伴随第一头凶兽被轰飞出去,黑暗中忽然出现大片灰黑影子,数不胜数,如第一头凶兽一般,全部朝着网阵不要命似冲了上来。 兽群中随处可见血盆大口巨张,森白獠牙渗人,随着兽嘴边缘涎液滴落,空气中立刻飘荡出一股腥臭气味,让人闻之欲呕。 在这紧张的时刻,网阵中却传出一道轻笑声音。 “浩然,怎不继续念你那驱魔之法了?” 笑声接连响起,随后练成一片,众人心中的紧张之意都减轻了不少。 施浩然第一次面对幽冥异兽,心中难免有些恐惧紧张,手脚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听得耳中嘲弄,他惊叫道:“谁知道这法诀忽然不顶用了!” 笑过之后,莫总管说出自己的见解,但见他目光凝重,望着网阵上色泽迅速变淡的灵元,沉声道:“此行只带了百余颗灵元,照这样下去,恐怕网阵也撑不了太长时间。” 众人闻言皆紧握住手中武器,只等最后网破之时到来,届时他们便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这些来自地狱下的凶残异兽,就连施浩然也做好了准备,浑身灵光大动,神情逐渐变得稳狠起来。 便在这时,上官丽望了一眼营地中的小小身影,道出了一句:“莫总管,此次前往北冥所带何物交换?” 莫总管想也不想,便回道:“回公主,尽是粮食兽肉。” “既如此,若再过半个时辰幽冥兽仍旧不退,你便着人将兽肉全数抛出,料想有了食物,这些凶兽便会一一散去。” “好!” 若是换做平时,商队定不会主动将物资送出,只是如今队伍中多了三人,他不得不答应下来,否则其中一人有任何闪失,都不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 剧烈的撞击声不断传出,人们的耳膜都已经被震得生疼,网阵上的灵元早已经换了一批,光芒大放之下,幽冥兽显得更加凶悍,丝毫没有退去的迹象。 网阵光芒大作且屹立不倒,可莫总管不敢再等,当下便吩咐护卫们将商队运送的兽肉全部搬了出来,随后便从网阵各个方向朝外界抛了出去。 不出意料,幽冥兽不再朝网阵发起冲击,转而开始哄抢起抛出的兽肉来,更有甚者直接在众人的目光下打了起来,为了一饱口腹,强大的幽冥兽直接将弱小一些的咬得遍体鳞伤,那些饥饿难耐又不肯退去的幽冥兽甚至直接被同伴撕成了碎片! 危机解除,众人心中一宽,随即便饶有兴致地观望起网阵外凶兽为争抢兽肉引发的自相残杀,自然法则便是如此,正如人族争抢修行资源或是地盘一般,鲜血淋漓,弱肉强食! 足足上千斤兽肉抛出,幽冥兽群早已不如最初疯狂,饥饿稍解,它们只是看了看网阵中的人们便叼着兽肉转头离开,正如上官丽预料的一样。 “疯狂,是因为它们不得不疯狂,若能不毁灭,谁又想毁灭……” 上官丽眼看着兽群退出,于是收起青珏往火堆走去,施清婉看着她走来,小嘴一瘪,眼中一连串泪珠掉了下来。 “呜呜,上官姐姐,呜……” 施清婉扑到怀中,上官丽低下头摸着她的小脑袋,温柔地安抚着她的情绪,“清婉不伤心,怪兽已经跑远,不会再回来了。” 夜色厚重,什么也看不到,整个大地只有营地中间那三团火焰映出片片光明,远处未知地方不时便有凄厉吼声响起,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众人都显得格外紧张,久久不敢入睡,所幸幽冥兽退去之后便不再回来,一夜忐忑,终于等到天边亮起。 …… 所带物资还剩下不少粮食,因此商队仍旧能够换回一批珍稀矿物,尽管不如兽肉值价,也算没有白跑一趟,护卫们收起营帐,马嘶驼叫响成了一片,长长的队伍再度出发。 最后百十里路,所有人都显得格外轻松,这里临近北冥宗门,已经不会再出现任何变故,若真有什么发生,那也必定是北冥宗所为了。 北冥宗依灵山筑建,随山势起伏,其上仙音袅袅,人声鼎沸,不时便有弟子门人押着各种物资往山上而去…… 山下修建有一座城池,名为开罗,外有高墙竖立,每隔几步便站着一名北冥宗弟子。城门是由两扇精铁大门落成,形状方正,色泽黑沉,显然也经历了无数风雨。 商队排成一串接受门卫的检查,上官丽与施家兄妹待在马车上面也被掀开帘子看了几眼,盘查不严,只是为了识别身份以及商队所带物资,所有一切均要记录在案,以防止不怀好意之人混入城中作乱。 顺利入城,施家兄妹立刻跳下马车混入了闹嚷嚷的人群,莫总管连喊几声没有回应,于是赶紧使了几人跟上去,这两个祖宗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否则他怎么回去交差,提头去见? 苦笑着摇着头,莫总管便带着商队往城中去比对物资换取信息去了,城中经营矿物置换的商铺有好几家,都是北冥宗宗门长老或是宗门自身所属,每家对物资的估值皆有细微差别,既是商人,莫总管当然是要找一家最划算的商铺兑换,如此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上官丽进城之后便与众人道别,施清婉更是缠着她不让她走,在她连连保证事成之后要随他们一道返回西灵之后才放开小手,依依不舍地看着上官丽走远。 北地贫瘠,生存条件恶劣,在这里没有律法,所有规则都由北冥宗制定,说到底无非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是以北地向来都是武力为尊,街上行人面色都不似良善,路边店铺值守之人也都长得五大三粗、面色蛮横,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第九十五章 天灾 离开商队以后,上官丽直接去了北冥宗在开罗城中设下的执事府,向门卫表明身份之后便被迎了进去。 执事府占地极广,内里设有北冥宗各个分门,有分管粮草、军备、修行物资、赏罚等十余类,上官丽随着一名弟子左拐右绕,最终进到一间富丽堂皇的会客厅中。 进了厅门,入眼便是两尊高大凶兽,颜色灰黑,模样狰狞,作扑食状,显然就是北地独有的幽冥异兽。 厅中设有左右两排共计十把座椅,每把座椅面前都有一方小桌,桌上摆放着几盏杯具之类,地上铺着百余颗五光十色的稀有宝石;一条毛茸茸的明黄色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厅后木台之下,目光上移,木台上供奉着几枚清透灵果,三根清香勾出道道烟色,墙壁上挂着一幅猛虎下山,虎眼怒睁,令人望而生畏;环顾四周,淡红色的墙壁也是由珍稀木材制成,光滑平整,散发出淡淡清香。 领路的弟子朝着厅中鞠了一礼便退了下去,上官丽看了眼厅中唯一一人,平静道:“带我去见郑岐山。” 靠近木台那把座椅上斜躺着一名老者,身穿北冥宗黑白色长老服饰,赤面大耳,苍发垂胸,手中持着一把青色羽扇。 老者原名屠千雄,正是北冥宗二长老,顺序排在大长**寒之下,其实力深不可测,为人谨慎,行事果决,是以开罗城便交由他掌管。 西灵公主驾到,他嘴上说着“贵客”,身体却依旧斜斜靠在椅背上,一番打量之后,他这才不急不慢地问道:“西灵公主来我北地作甚?哦,莫非是看我北地后生俊逸,故来寻门亲事?” 听闻此话,上官丽当即重重“哼”道。 “废话少说!你北地这些歪瓜裂枣本公主还看不上眼,带我去见郑岐山,我要当面问他。” 屠千雄两手一撑座椅把手,身子朝前探出,浑浊的双眼左右张望,最后“呵呵呵”连笑道:“来人!带西灵公主去客房休息。” 看着上官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屠千雄于是解释道:“公主莫急,待老夫差人传信,若是宗主大人点头,老夫自会送你上山。” 上官丽冷冷一笑,随后便随着一名青年弟子前往客房,这回倒是没行多远,拐了几个弯便到了一座独栋小院。 青年弟子到了院门口便停下了脚步,此人看着只有二十岁,性子羞涩,面色透红,眼神闪闪烁烁,甚至不敢直视上官丽的眼睛。 “行了,你下去吧!” 上官丽见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于是也不再逗他,转身便进了小院。 北冥宗的客房修建得也很别致,一方小院,四周有围墙隔断,院子门口处是一弯碧水,其中有假山水草,三两尾鱼在假山边上追逐嬉戏,时而从水面跃起,带出一连串水花。 走近水边,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一袭倩影,身形玲珑有致,面上却显得太过白皙,数日间的心神交瘁,全然从她脸上体现出来。 北冥宗也有规矩,急也急不来,上官丽舒了口气,大步向着院内走去,如此状态太过疲乏,她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才有精力面对即将到来的诸多事情。 山中石阶,一名白衣青年正奋步疾行,石阶上不断有弟子与他招呼,他也只是点点头便一晃而过,上行半刻,终于来到主殿之前。 北冥宗主殿由前后两部构成,前方为四方状琉璃楼台,正中处画出一道厚重铜门,左右各立着两位刑门弟子,那白衣青年晃了晃手中玉牌,随后便进了铜门之中。 铜门之后另有乾坤,入眼便是一处宽大广场,四周立着三丈高数尺宽大的石头柱子,广场正中心乃是一尊大鼎,其中轻烟袅袅,闻之使人神清气爽。 越过广场,白衣青年来到主殿跟前,迎着白玉台阶而上,一座气势恢宏的巨大建筑屹立当前。只见殿外立柱均匀密布,横梁穿插其间,窗饰雕刻栩栩如生,檐角飞龙攀凤,瓦顶红霞纷飞,当真是气派至极。 这哪里还是贫瘠恶劣的北地荒漠,就连西灵也没有这样豪奢阔绰! 走近大殿,内里修饰得更加辉煌,整座大殿的地面均由玉石铺成,数十根镶嵌着各色宝石的柱子直探殿顶,大殿上方半空中悬挂着九颗人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此间映照得纤毫毕现。 白衣青年步入殿中便垂下头颅,放慢脚步,待走了有十余步后,他躬身道:“禀宗主!西灵公主上官丽求见,眼下已被禁于开罗城中,屠长老想问宗主是见或不见。” 殿间空旷,激起一阵回声,过了许久,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从白衣青年正前方响起:“晾她两日,再带上山。” 白衣青年闻声赶紧将头埋得更低,抱拳应道:“是!” 殿中华丽宝座之上,北冥宗宗主郑岐山侧躺而卧,右手撑着方脸,姿势十分舒适惬意,旁边有侍女将剥好的青色灵果一颗颗喂到他的嘴中,待白衣青年退下,他忽然笑道:“来得倒是挺快。” 话音刚落,下方突然传出回应,“中了宗主的碧灵珠,上官羡恐怕拖不了太长时间,一切均在宗主掌握之中。” 挥手遣退侍女,郑岐山缓缓坐了起来,又道:“我北冥宗虽依仗灵石矿藏日渐强盛,可生存命脉终究还是捏在他人手中,一旦商道中断,我北冥宗没了粮草资源恐怕不消多久就会分崩离析,圣殿强大,我等万万不敢招惹,唯一啃得动的,便只剩下那西灵。” 黑影一闪,大长**寒现身殿中。 “如今就看西灵是何反应,此事若成,我北冥进可强攻龙桥,与那圣殿争锋,退可安守西灵天险,后顾无忧……” 望着殿顶明珠,郑岐山双手捏紧,发出一连串“啪啪”声音,两眼之中更生出无尽向往,“圣尊啊圣尊!纵使你踏入神境,我也会亲手将你拉下神坛!” …… …… 天色浑浊,狂风忽至,枯燥的北地迎来一场极罕见的暴风雨,如苍天震怒,倾盆大雨骤然落下,不消多时便淹过脚背,泥水杂物顺着水流不断往城外涌去,将开罗城中的污祟清理得干干净净…… 上官丽倚在窗前,望着院中碧水被渐渐染成昏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焦虑,不知怎么,她的心跳迅速加快,直撞得胸口生疼,连静心法诀也不起半点作用。 街道之上,人们端着瓢盆大声欢呼,久旱逢甘霖不过如此,每家每户都趁着大雨赶紧储备水源,昏黄的污水淌过脚面,带着无数恶心的气味,在人们的手舞足蹈中远远逃开…… 不仅北地,整个神州大地都迎来了这场忽如其来的疾风骤雨。 万泽界水漫城关,绝大多数建筑都被洪水淹没,更别提田地间种植的粮食之类,人们哭嚎着爬到屋顶,不住地对上天祈求,更有许多生命随着洪流一道流逝。 西灵也是如此,只不过由于西灵地处山地,地势偏高,雨水刚一落地便顺着坡道流去,尚未对百姓造成太大影响,只是好些刚出土的嫩苗根基不深,被雨水一冲便跟着浮了起来,今年的收成也势必会受到影响。 圣殿所在中原受灾也重,虽然中原地形多变,可一应城池重镇皆修筑于平地之上,四周高山围绕,或是地势低凹,故这场大雨对圣殿造成的影响远超想象。半数城池被滔滔洪水淹没,数万人在这场天变当中丧生,被洪水泡过的粮食都已发霉,田地间种植的农作物尽数被泡得腐烂,成群的乌鸦、秃鹫在低空盘旋…… 天下大乱! 第九十六章 同游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阳光再次笼罩在开罗城上,人们经过最初的疯狂之后便开始惊慌,天灾无情,好些房屋都在暴雨的冲刷之下坍塌崩陷,四处都能看到抢救物资或是被困居民的北冥宗弟子。 洪水已然退去,开罗城中一片狼藉,便连上官丽所居小院也未能幸免,屋外满是沉泥,屋内也铺着厚厚一层黄褐色泥浆,那弯碧水已消失不见,只在原处留下个满满的泥潭,鱼儿不知随洪水去了哪里,唯有假山还是原先的模样…… 灾难来临,执事府也顾不上这位西灵公主,所有人都投入到灾后一事上面,抢修、救援、清理、统计…… 一条条逐一上报到那座恢宏的大殿当中,时而便能听到从殿中传出的愤怒吼声。 …… 两日过后,城中已被打扫得焕然一新,再也看不到任何洪水留下来的痕迹,碧水重起清波,新鱼再度遨游,上官丽推开院门,重新站到碧水边上,水中倩影随波光荡漾,一如她此刻心情。 白衣青年出现在院外,上官丽未加思量便跟随他往山上走去,今日是郑岐山答应见她的日子,她早在心中想象了无数次的画面。 走近大殿,白衣青年躬身告退,上官丽一甩云袖便迈进了玉石铺就、富丽堂皇的殿中,两眼含怒、俏首微抬,望着殿中宝座,道:“郑岐山,你可知本公主今日为何来此!” 郑岐山看她几眼,心中越发满意,笑道:“当然清楚。” “既明白,那便将解药拿出,我西灵大门依旧对你北地敞开。” “哦?”郑岐山皱着眉头,“如此简单呢?” “哼!” 上官丽握紧青珏,咬牙道:“你待如何?” 郑岐山对江寒使了个眼色,随后北冥宗大长老便亲自将上官丽迎了入座,并且还为她斟上了茶水。 “公主如今也有三十,何不在我北地寻一门亲事,凭此关系,莫说你父王身上的毒,就算圣殿卷土重来,我北冥宗也能够替你西灵抵挡。” 说着说着,郑岐山突然笑了起来,“吾儿郑元桦如今也是三十出头,修为已至地境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迈入天境,与公主堪称绝配……” 上官丽听出了其中意味,当下便是怒气横生,她将青珏狠狠拍在桌上,道:“想得美!” “你那废物儿子也敢与本公主相配,痴心妄想!” 郑岐山也不恼怒,自己儿子什么样他最清楚,要说与这上官丽比起来确实还差了不止半点,“这样,公主可在我北冥宗呆上几日,我让小儿出关陪同,想我北地风光奇异,定有别番风味。” 迎着上官丽愤怒的目光,郑岐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在手里把玩,随后更是拔开瓶塞凑到鼻间闻了一下,随即表现出一番极度享受的神色来,“公主,你可以考虑考虑,如若实在不愿,那就当本宗主什么话也没说。” 上官丽自郑岐山掏出小瓶之后便将目光死死停留在瓶上,想着父王仍在苦痛之中,她尽管再不甘心也只能够点点头,一字一字道:“希望郑宗主言而有信,否则本公主必举倾国之力将你北地夷为平地!” 郑岐山得意之色一闪即逝,随即脸上突然现出一抹惊怒,他强忍住没有发泄出来。 “公主放心,我郑岐山便将解药置于这案上,待你游览归来,必定交于你手中。” “好!” 上官丽抓起青珏,疾步走出大殿,她生怕再待一会,自己会忍不住提剑往郑岐山头上砍去。 看着上官丽走出大殿,郑岐山邪笑几声,随后果真将玉瓶丢在了案台之上。 “哈哈哈,如今便看桦儿,以他的能力,还怕这丫头不点头……” 江寒捋着胡须,也在一旁点头附和,道:“少宗主何等优秀,定会手到擒来。” …… 经此天灾,神州大地哀鸿遍野,大水过后,便是一轮饥荒来临,各种物资水涨船高,且有价无市,受灾严重处的平民百姓甚至连一口稀粥都喝不上。 各地都在紧急调动物资,四处搜集资源,眼下还能淡然的也只有万泽界与西灵国了。 就拿北地来说,此地寒热交迫,土地贫瘠沙化,一应生活之物都要靠中原与西灵供应。眼下天灾降世,中原广开粮库,也只能够勉强救济自家百姓,哪里还顾得上他北地。再说西灵,固然与南疆一样盛产粮食蔬果,可大雨之下,许多刚种下的幼苗都被洪流卷走,今年的收成势必受到影响,尽管储备充盈,也要用作日后不时之需。 是以北地如今从上到下慌成了一片。 上官丽深居执事府中,自然没能接触到这些,也就不知道北地眼下的窘迫,若是以禁止两地通商作为要挟,恐怕郑岐山也只能将那解药双手奉上,哪里还会有与郑元桦同游一事。 次日一早,上官丽便被敲门声吵醒,心烦意乱之下,纵使面对门外郑元桦恭谨有加的态度,她依旧没有给出好脸色,可她越是清冷,郑元桦心中却越是热切。 早餐极度丰盛,有来自中原东海的红鱼青虾,有来自西灵的瓜果绿蔬,还有一碗香气扑鼻的浓白米粥。 郑元桦外表与他父亲如出一辙,大脸方长,两眼滚圆,跟英俊潇洒基本沾不了半点干系,最亮眼的地方也就是他那一身修为,精纯内敛,只怕不消多久便会再上一层。 上官丽清秀绝伦,堪称倾国倾城,使得郑元桦一见倾心,一双鱼眼全放在她身上,片刻都不想移开,就连桌上的美食他都没有看上一眼,炙热的眼神仿佛要将上官丽融化一般。 上官丽旁若无人般拿起一颗红彤彤的果子,轻轻咬上一口,汁液清甜、满嘴芳香,她忽然想起当年,也是在北地之上,那个蠢蠢胖胖的青年被她捉弄的模样,以及总是显得很安静的另外一个身影。 想着想着,她的脸上自然地流露出微笑,郑元桦看得痴了,如同睡着一般忽地往前一扑,随后他立刻惊醒,连忙坐端正,喉头禁不住连连滚动。 上官丽看都不看他一眼,起身便朝外走去,郑元桦整了整衣衫,急忙跟在她的后面,随着眼前两条修长玉腿晃来晃去,他的心都飞到了天外,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油然而生。 步出执事府,上官丽便停下脚步,郑元桦欺身上前,彬彬有礼道:“我北地绝景当属‘天外来石’,公主定会眼前一亮!” 说罢,他主动在前方带路,沿着城中大道笔直前行,上官丽远远跟在他后面,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喜欢一个人,那人纵然不堪,却也能欣然接受;而讨厌一个人,便如上官丽一样,郑元桦身上的气息,都会令她感到无比厌恶,仿佛他走过的地方,连那空气都被玷污。 二人各怀心思,最终来到城门口处,早有北冥宗弟子牵来高头大马,等着少宗主与西灵公主取用。 拒绝郑元桦的搀扶,上官丽纵身一跃便上了马背,郑元桦只能遗憾地走向另外一匹,随后他一声轻喝,身体旋转飘升,衣发飞舞之间如同仙人一般稳稳落在马上,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喝彩,好些专门等在城门口为见少宗主一面的北冥宗女弟子顿时两眼放光…… 身为地境修者,却能够如此做作,上官丽嗤笑一声,随即给出了评价:“庸俗。” 郑元桦自动过滤掉这两个字,他调转马头,缓缓靠近上官丽,紧接着他右手贴胸,微微低头,温和有礼道:“公主殿下,我们出发吧!” 第九十七章 灾祸 开罗城再往北行,出三百余里,便是浩瀚无垠的戈壁,这里没有水源,地面也几乎全被砾石所覆盖,空气稀薄,黄沙漫天,北地绝景“天外飞石”便在此处。 上官丽不着急赶路,也全然不顾谄媚屁颠的郑元桦,此行权当作是换取解药的一个任务罢了,是以一路走走停停东观西望,好半天后才到了目的地。 立于一座沙梁之上,上官丽抬眼远眺,只见湛蓝的天空如同东海倒悬,没有鸟兽踪迹,也没有半朵云彩,一望无际的黄沙之上星星点点映出好几圈黑影,与周围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里便是“天外飞石”所在。 沙砾被阳光烤得滚烫,战马不时便要换着腿站立,如此才能够减轻灼热疼痛,上官丽看了一会便驱马往黑影处奔去,郑元桦也紧紧跟随在她身后。 “这飞石传说来自天外,颜色黑沉,质地坚硬,神境亦不可摧毁,否则定是锻造神兵灵器的极好材料……” 在郑元桦一路叨叨念念中,上官丽终于来到了黑影面前,千篇一律的黄沙土地之上,矗立着五根形状如棍的黑色岩体,露出地面的部分足有七八丈长,呈倾斜状插入大地,又似从地底探出的巨人手指,让人深感震撼! 岩体上凹凸不平,尘沙不染,端是十分神奇,上官丽伸手触摸,没有想象中的炙热温度,反而是一股清凉顺着她的手臂传了过来,她赶紧闭目内视,那股凉意在她体内环绕一周,随后又顺着手臂回到了岩体之中,就这片刻功夫,上官丽便惊觉自己的神识凝练了许多。 阳光热烈,上官丽半虚着眼睛,五根黑色怪石在她的注视下更显奇异,细看之下,那岩体表面似乎有一层虚幻之物包裹,触之无形,却又真实存在。 “北冥宗不可能没有研究过这飞石罢!” 郑元桦也摸着岩体,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他点点头回忆道:“只知这飞石来自天外,且对我等修者大有裨益,却始终找不到分割之法……” 上官丽微微点头,若这岩体能够分割,只怕早被北地之人哄抢一空,哪还有机会成为一道绝景,只是这般事物她也是头一次见到,故此也显得十分好奇。 日渐西斜,天地交接处划出一道灰黑线条,大地将吸收了一整天的热烈又全数返还给了天空,闷热的气流蒸腾直上。 上官丽终究没能撬下来一小块怪石,她无奈一笑,随后收起青珏,跟随郑元桦就要原路往回。 “呜呜……”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沉悠长的奇怪声音,二人立时驻马回头,只见天边灰黑处如同翻滚,二人凝视之下,那灰黑忽然炸裂,朝着整片天空急速扩散。便在这时,大地也开始摇晃,脚下黄沙犹如沸水跳动,马匹站不住脚,随即直直倒在地上,上官丽与郑元桦惊恐地望着漫漫黄沙将仍在挣扎的两匹骏马活埋。 “公主,小心脚下!” 上官丽犹自望着马匹被淹没处发呆,郑元桦忽而发现脚下黄沙仍在流动,他纵身跃至上官丽身边,想要将她拉出此地。 就这片刻时间,灰黑色已然覆盖住半方天地,郑元桦心头巨震,眼中更是生出无限惊恐,他慌忙轰开已经掩盖至大腿的流沙,转身便向着开罗城方向疾射出去,生死关头,他哪里还顾得上美色! 天地无常,神州大地的异变接连到来,这是苍天的愤怒,也是对人族的惩罚! 上官丽收回目光,转而望向迅速逃离的郑元桦,她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周围黄沙越发狂躁,如重物落水后激起的层层波浪一般,朝着远处不断晕开。 这时候,上官丽右掌狠狠拍向身下黄沙,借着反震之力一跃而起,她来不及细想,转而朝着开罗城反向射去,随后一道旋风降临,将此地黄沙卷上了高空,整片天地顿时陷入黑暗之中,怪声大作,黑云遮天…… 郑元桦终于追上了如排山倒海一般朝前方滚动着的沙流,随后又将其远远抛在身后,他急促地喘息着,短短时间,体内灵力却已然流逝大半,看着空中不断接近的灰黑之色,他不敢久留,再度催动身法,向着开罗城飞奔而去。 最后一丝灵力耗尽,郑元桦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开罗城的轮廓,他跌坐在地,双手颤抖着将一道封存在玉块中的灵诀打向天空,不一会儿,开罗城中奔出一队骑兵,将他接了进城。 北冥宗大殿之中,郑岐山生平第一次如此焦急,方脸之上满是大颗大颗的汗珠,他两手紧握,在殿中走来走去,郑元桦坐在一旁,大长**寒正在为他输送灵力。 “西灵公主在我北地遇险,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找出,否则我北地定然大祸临头!” “江寒!” 大长老抬头望着郑岐山,道:“宗主?” 郑岐山此时如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又瞟了眼儿子,道:“七大长老全数出动,再调集其他门派,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上官丽挖出来!” 说到这里,郑岐山眼睛一转,又道:“寻个借口,将那施家商队也禁在城中,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行!” 待江寒退下,郑岐山这才走到自己儿子跟前,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赞许道:“大丈夫就该如此,桦儿你做得很对,关键时刻当行事果决,儿女私情皆可抛却,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攀上巅峰!” …… …… 异变持续了一整夜,便连开罗城中也能清楚感受到大地的晃动,天空中由北向南蔓延的灰黑之色没能将开罗城覆盖,而是和排山倒海一般的沙流一齐停在了离开罗城不到百里的地方。北冥宗一声令下,北地大小门派势力全数出动,足有上万人投入到寻找西灵公主的队伍当中,人们手中拿着探查气息之物,将整个大地都翻了个遍,却始终没能看到上官丽的影子。 两日很快便过去了,消息接连传回北冥宗,郑岐山两眼无神地望着殿顶上散发着柔光的夜明珠,再也不复往日的豪情霸气,想来与西灵一战是无法避免了,他已经做好了垂死一战的准备。 “罢了,罢了……” 只这两天,郑岐山已经记不得叹了多少气,整个人都仿佛老了好几岁。 施家商队被北冥宗弟子困在一间客栈当中,不许任何人进出,就连客栈的掌柜和侍从都被遣散,每日只会送些饭菜进去,不让他们与任何人接触。 大堂之中,其余商队护卫正在聚在一起小声抱怨,莫总管与施浩然、施清婉呆在雅间之中。 “北冥宗不知发了什么疯,莫非这次不是天灾降世,而是有异宝出土,否则怎会将我们困在这里。” 施浩然想不到别的原因,只能够自己编了一个稍微合理的理由,商队此行所带早已经全数换成了矿石,之所以还在城中,那也是为了等公主一同返回西灵。 莫总管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施清婉两只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看大哥,又看看莫总管,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 上官丽当然没有遇难,也没有被黄沙掩埋,危机时刻她灵机一动,竟是朝着“天外飞石”奔去,那怪石自有气息环绕,尘沙不染,自是能够避开黄沙和其他的危险,上官丽整夜都在怪石下待着,外界翻天覆地对她没有半点影响。 也正是在这里,她运行功法之际忽有感悟,竟一举突破了地境屏障,修为更进一步,正式踏入天境当中。 第九十八章 闯山 北地都知这飞石神奇,故修者皆会到此碰碰运气,渴望得遇机缘、天降鸿福,只是数百年中从未有人遂愿,飞石始终散发着淡薄的光晕,将一切事物排斥在外。 北地夜间极寒,黑暗之中更有莫大危险,飞石所在之地更是恶劣,夜间寒气透骨,哪怕天境强者也不能久留,故此上官丽还是头一个在怪石下过夜之人。 说来也怪,这怪石触摸冰凉,半夜里却会散发出淡淡温热,不但将满天沙流排斥在外,还助上官丽安然度过了漫漫寒夜。 上官丽便坐在怪石之下运转功法,道道暖意透出石体传到了她的体内,同时还有些别的东西一同钻进了她的身体,随着功法运转,那些东西与上官丽体内的灵力逐渐融合到一起,在她毫无察觉之际,最终为她打开了天境的大门。 天境! 几乎是人族如今所能达到的极限! 要知道,就连北冥宗宗主郑岐山也只是天境初期,白泓毅更是只有地境巅峰,她父亲上官羡也是如此,若不是郑岐山不敢将修为视于人前,恐引起圣殿注意,上官羡此时就不是中毒这么简单了! 天亮以后,上官丽便离开了这里,父王剧毒缠身,她必须尽快取得解药,如今她早已潜伏在开罗城中,并且得知施家被困。 一处酒楼之中,上官丽找了身黑衣穿上,借以遮住身形,又戴了顶斗笠,以此掩饰容貌。 经历洪水之后,北地粮肉等各项物资严重告急,即便有钱都买不到,酒楼如今成了名副其实的酒楼,没有饭菜,只有酒! 上官丽也叫了一壶小酒,倒了一杯拿在手上,她没有喝,只是做做样子,神识却关注着别桌谈话。 “唉……大水漫城,如今粮备告急,若是中原与那西灵也是如此,那我北地定然打乱。” 一青衫男子衣着华贵,显然也不是平凡之人,如今却是满脸惆怅,饮着酒水也觉浑然无味。 他对面一黄袍男子此时低声道:“杨兄你有所不知,西灵这回怕是不能指望了,听我那当差的兄弟说,西灵公主与少宗主同游,随后却在灾祸之中失散,如今北冥宗疯了一般四处寻找,只怕……” “你还别说,那西灵公主简直艳绝天下,若真红颜逝去,那才叫一个可惜……” 青衫男子听了此话,顿时间就来了精神,满脸激动又化作惋惜。 上官丽在旁桌听得仔细,顿时明白了北冥宗眼下打算,经此一战加上日前发生的诸多事情,上官丽本就不打算再和北地往来,两地之间的交易定要中止,只是这解药也必须得手才是。 上官丽想来想去,随后便催使身法,朝北冥宗宗门而去,如今她已经是天境强者,只要屏息凝神,留意之下必然不会被人发现。 她避开北冥宗巡游弟子,寻了个僻静处攀山而上,天境神识涵盖整座灵山,北冥宗在山中布下的诸多禁制都被她一一避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灾祸过后,北地资源告急,郑岐山一方面命人搜寻上官丽的踪影,一方面亲自动身前往龙桥拜会镇关太守周易轩,两手齐下,如此才能无后顾之忧。 是以如今北冥宗上虽弟子众多,守备森严,可宗内长老以及宗主都不在此,上官丽依仗其天境修为,别说悄悄上山,便是直接打上去也没有人能够阻拦。 上官丽纵身一跃飞过前殿,随后神念一扫便将大殿门口数名守卫打晕了过去,她四下看了几眼,随后便踏入了殿门中。 左手握剑,右手微抬,掌心顿时传出一股吸力,被郑岐山丢至案台上的玉瓶立刻飞到了上官丽的手中,她拨开瓶口往内看去,只见三颗圆溜溜的药丸静静地呆在瓶底,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味随即传了出来,与那日她在这大殿中感受到的气息如出一辙。 “这便是那碧灵珠的解药,父王,您再等等女儿……” 上官丽收起玉瓶,随后掠出大殿,立于广场中那铜鼎之上,数息过后,她激起那犹如若实质般的神念,将整个北冥宗都覆盖在内。无数北冥宗弟子目光惊惧,抬头望天,他们只感受到一股浩瀚的神念在宗门内扫过,却分明没带有任何熟悉的感觉。 “有外人混上山!” “敌袭!” “快快搜寻……” 北冥宗顿时乱作一团,大批弟子从山中掠出,四下搜寻这道神念的主人。 郑元桦也在宗门内修养恢复,他所在之地还很隐秘,因为这里是北冥宗的禁地,便是宗门长老也没有资格来到这里。 上官丽修为大进,神念一出,整个北冥宗全然映入她的脑海,郑元桦纵使身在禁地当中也无从遁形。 感受到有人窥视,郑元桦从打坐的灵台之上翻身而起,他的脸上露出一股犹如实质般的杀气,口中更是阴狠道:“禁地也敢窥探,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胆敢冒犯天威,无视我北冥宗宗规!” 他随手抓起一把灵剑,顺着禁地狭长的通道直达外界,刚一出现,耳边立刻响起一道刻入他灵魂的声音。 “郑元桦,你是在找我么?” 话音入耳,郑元桦身子忽而一抖,手中灵剑也掉落在一旁,他猛地转身看去,只见几步之外,于黄沙中消失无踪的西灵公主悄然而立,一身黑衣,头戴斗笠,面色冷若寒霜,气息更是远胜从前! “公主怎会……” 他心神巨震,怎敢相信在那般险境之中,上官丽却能够全身而返,要知道就算是他地境巅峰的修为,也只能够亡命狂奔…… “意外么?还是觉得本公主必死无疑?” 上官丽剑指郑元桦,嘴角微微上扬。 “替我转告郑岐山,今后我西灵与他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一剑斩出,北冥宗禁地之外飞起一道剑芒,一尺长短,却似带有无边威势,郑元桦刚捡起脚下灵剑便被这道剑气轰入了禁地外的岩壁之中…… “贪生怕死之人不配修行!” 话音落下,一阵清风吹过,上官丽的身影再度消失,只留下满是鲜血的郑元桦被嵌在岩壁当中,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要说上官丽初升天境,郑元桦断不会没有反抗之力,只怪他修为受损,眼下只恢复了三四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局势。 上官丽也不掩饰身形,知晓北冥宗如今没有强者坐镇,她不紧不慢地朝着山下走去,甚至还有心情欣赏见到她出现的那些北冥宗弟子震惊的表情。 没有人上前阻拦,上官丽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度狂暴的气息,如同一头择人而弑的凶兽,使人根本不敢靠近,就这样,约莫一刻过后,她进入到开罗城中。 轻易将守在客栈外的北冥宗弟子解决,施家商队重见天日,商队带着此行所获,紧紧跟随上官丽往城外行去,北冥宗阴险狡诈,此地他们再也不想来了。 出城之后,上官丽便与商队别过,在施清婉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商队整装出发,渐行渐远。 施浩然握住手中玉瓶,望着远处笔直如松的身影,自语道:“定不辱使命……” 原是上官丽将解药交与他,自己留下来阻拦北冥宗追兵。强闯灵山,盗走解药,打伤北冥宗少宗主,任何一条都可使北冥宗疯狂,更何况这些一齐发生。消息迅速传到正在戈壁上搜寻的七位长老耳中,随后几道暴怒声震彻云霄。 一条由七大长老联合发布的追杀令颁布出来,整个北地都被牵动,面对足以使常人几辈子无忧的丰厚赏赐,没有人能够抵挡住这种诱惑。 第九十九章 显威 而在剑门关外,一万骑兵在魏子笙和柳铮的率领下蓄势待发,十日期限眼看就要到来,公主却还迟迟没有踪影。 漠然黄沙,一骑绝尘,埋在北地的探子终于赶回剑门,刚一下马便声嘶力竭道:“公主于北地灾变之中消失无踪!” 柳铮听得脚下一颤,随即他那握住剑柄的手掌更加用力。 魏子笙更是不堪,犹如失去了心爱的东西,魂不守舍地在原地转来转去,口里也在喃喃细语,不知念叨的什么。 柳铮挥了挥手,道:“再等等,公主失踪,北冥宗必定差人寻找,你不要失了方寸。” 又一日,第二批探子归来,尚未临近便大声喊道:“北冥宗举全宗之力追杀公主,并且颁布悬赏令,整个北地乱作一团!” 柳铮急问道:“是何缘故?” 探子回道:“公主擅闯灵山,夺了解药,更是在北冥宗禁地之外打伤他们的少宗主!” 柳铮心中疑惑不解,按说公主是他看着长大的,断然不会作出这等荒唐之事。 魏子笙却不管,他翻身上马,随即怒吼道:“还想那么多作甚!若非北冥宗欺人太甚,公主殿下怎会如此行事,眼下我等当深入北地,好接应公主安然回返!” 万名骑兵,百位修者,西灵大军带着满腔怒火直指北冥,上万匹战马急速奔腾卷起的漫天黄沙如那灾变来临时一般声势浩大。 不仅如此,待骑兵远去后,剑门关城门大开,一队队人马络绎不绝从城门中步出,将关下空旷的土地站得满满当当,号角破空,战鼓雷鸣…… 开罗城往西百余里处,上官丽左手拖着青珏,右手反背在身后,一袭黑衣覆体,头顶斗笠已不见了踪影,满头青丝还是原来模样,丝毫不显杂乱。在她面前,数百名北冥宗弟子瘫倒在地,哀鸣声不绝于耳。 未过多时,远处忽然掠出几道人影,并于视线中不断放大,显然是在急速靠近,其后更有大片人影低空跃起,密密麻麻,怕是不下数千! 上官丽依旧站在那里,根本不为所动,她将神识一放,随即便知悉了来者实力。 只见她嘴角一勾,淡淡道:“倾巢出动么?” 七大长老终于到来! 掌管开罗城的二长老屠千雄当先发话,道:“上官丽,你可知罪!” “哦?你北冥宗的规矩管得倒是挺宽,还能定我的罪?” 上官丽一脸茫然,随即又换作恍然大悟。 “本公主就在这里,谁能够治我的罪!” 江寒两眼一竖,其后愤愤道:“好大的威风,怕你是施展错了地方,即便是你父亲,也不敢在我北冥宗撒野!” 换作旁人,怎敢与北冥宗大长老针锋相对,可上官丽全然不惧,甚至提剑遥指江寒,道:“你大可试试!” 七大长老同气连枝,当下便是一齐攻了过来。 “黄毛小儿,尚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等便替你父王管教一番!” 青珏出鞘,上官丽柳眉一竖。 “大言不惭!” 七大长老只想着快点将她拿下,好押回宗内等待郑岐山返回,当下也顾不上仗势欺人,各自使着绝技便向上官丽攻了过来,各种奇术异诀层出不穷,众人所在之处立刻卷起狂风,是以黄沙遮天、飞沙走石! 外围弟子插不上手,只能够一圈圈将此间围了起来,眼见己方长老大发神威,众多弟子神情高涨,当下便是大声呐喊助威,心中想着日后自己威震四方的无上英姿。 激烈的碰撞声不断传出,使得众多弟子以及陆续赶来的北地之人惊叹不已。想这西灵公主的确了得,不愧是可以只身闯灵山的存在,在北冥宗七大长老的围攻之下尚且还能撑这么长时间,再看看四处瘫倒哀鸣的数百北冥宗弟子,众人心中都浮起阵阵侥幸,还好自己来得比较慢,否则怕是也步了这些人的后尘。 不提旁人心中做何感想,只说七大长老如今也是骇然不已,上官丽初入北冥之时还是地境修为,眼下短短几日过去,竟然被她突破了天境重障,这如何能让他们相信! 七大长老都是修为大成之人,大长**寒更是尝试过多次冲击天境,虽尽数以失败告终,可越是如此,越能够体现出天境的强大,那上官丽初入北地时分明没有突破的迹象,那又是如何在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寻到契机? 七大长老每轮攻势都会被上官丽一剑砍作虚无,虽然她刚入天境,境界尚还不稳,可即便如此她也能和七大长老战成平手,等日后上官丽稳固住境界,领悟天境神妙之后,七大长老必定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再一次被上官丽击退,七大长老皆满身大汗,江寒看了看六位长老,随后望向同样香汗淋漓的上官丽,沉声道:“公主果然了得,竟能够突破天境,达到我等梦寐以求的境界,可否与我等详细说说经过,也好让我等少走一些弯路。” 这江寒脸皮确实挺厚,对战之时依旧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上官丽冷眼以对,道:“你北冥宗天怒人怨,是以上天降下灾祸,本公主多行善事,上天自然眷顾,这才得了机缘。” 听了这拐弯抹角的挖苦讽刺,几位长老更加震怒,其中六长老性子最为火爆,当即便骂道:“放屁!老夫看你这娃儿定是暗中将我北地至宝取走,这才引得天降灾祸,你为了突破境界,全然不顾我北地芸芸众生,心肠何其歹毒!” 听了这话,其余几位长老皆义愤填膺,两眼喷火,似乎要将上官丽生吞活剥。 “定是如此!” “待将她擒得,定要千刀万剐!” 见这群老头歪曲事实,上官丽心中反而更加不屑,她一一看过七人,道:“北地若有至宝,你等何故不用?” 江寒目光如鹰,又道:“休要狡辩,待将你擒下,必然让你道出真相!” 在快速突破境界的诱惑之下,七大长老很自然地将上官丽打伤少宗主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即便郑岐山在此,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那就是逼上官丽说出突破的原因。 打又不打,说又说不通,上官丽看了看天色,随即拍拍衣袖,道:“本公主就不和你们玩儿了,母后说外面坏人很多,嗯,尤其是北地,没一个好东西。” “走啦!” 上官丽随手一拂,一阵清风随之吹来,沙土散尽,此间重现清明,她反手便是一道剑气斜斜斩出,七大长老登时手忙脚乱地应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掠出重围,往剑门方向去了。 联手挡住剑气,七大长老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围观之人满脸震惊,不敢相信七大长老联手都没能留下西灵公主,那个美丽的女子竟然恐怖如斯! “追,万不可让她跑了!” “对对对,否则宗主回来,我等该如何交待!” “追!” 突出重围之后,上官丽不敢停留,运起灵力便往剑门方向疾行,往往只见她双脚在黄沙上轻轻一点,随即其身影便出现在十余丈外。 商队此时已经走远,纵然驮着重物,可全速行进了这么久,北地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是追不上的。 方才与七大长老一战,虽说表面看起来上官丽占了上风,可这里毕竟是北地的地盘,等到后续人马赶上,即便是她也逃不出来。修为刚刚突破,上官丽尚还没能补充灵力,是以上官丽如今虽是天境强者,可她体内的灵力数量依旧还处于地境巅峰的层次,这也是她急着离开的原因。 第一百章 紫兽 境界虽已突破,可体内灵力依然处于地境巅峰的层次,久战之下,上官丽必然会后继无力,是以她突出重围,往剑门而去,算着时间,估计魏子笙也该来了。 一追一逃,如今便在北地无垠的荒漠之上上演,前者极速奔行,后者穷追不舍,瞧这架势比起之前攻打剑门还要卖力。 行不多久,黑夜再次降临。 放出神识,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上官丽这才放松下来,她找了块数丈高大的岩块,随即取下青珏,一剑剑劈成可容纳她藏身的洞穴,随后便低头钻了进去。 身上所带灵元早已耗尽,眼下修为耗费过半,恐怕已不是那七个老头的对手了,虎落平阳便是如此。 没有多想,上官丽宁心静气,盘坐于地,突破之后她还没能好好感悟天境神妙,夜间不能赶路,正好可以做这事情。 天境,是如今神州大地的修者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天地异变,灵力匮乏,所以天境便是他们的最终目标。即便如此,这个境界也不是轻易就能突破,不但需要天资过人,还要有莫大的机缘,更要耗费数不清的修行资源。 中原有圣尊傲视天下,另外还有几位不出世的老怪;北地有郑岐山,还有在禁地当中闭死关的上任老宗主;西灵以前没有,如今她上官丽跻身此列;南疆过去有,如今却是没有,因为万泽界目光长远,一应物资全数用来培养后辈英才,所以那些老一辈的修者们几乎都还在地境挣扎;游岛更不用说,不喜争斗、与世隔绝,根本没人知道刘氏是否存在天境强者,更没有人会去关心这些,只怕神州大地乱作一团,他刘氏也不会有半点反应。 夜间苦寒,上官丽以巧妙手段封绝洞口,所以岩洞中显得十分舒适,她闭目感悟有一个多时辰,随后便运行功法,恢复耗费的神识。 北地有异兽,身长丈余,毛色灰黑,牙尖爪利,常黑夜出没,择人而噬。 今夜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当是杀人夜! 上官丽栖身之地往东三十里处,便是追兵营地所在,营区由两个部分组成,规规整整那方乃是北冥宗本部门人弟子,以七大长老为首,足有数千。另一边杂乱无章、吵吵嚷嚷的,便是响应北冥宗号令前来支援的其余门派势力,他们各自为营、真吵不休,进退没有丝毫章法,纵使发生大战,只怕也是炮灰般的存在。 身为北地之人,自是知道幽冥异兽,眼下那些门派势力之所以发生争执,也正是因为幽冥异兽,他们在为哪一家先来值守放哨争吵。 天色渐黑,当然是越早值守危险越小,谁也不想自家弟子半夜值守,那时候极寒寂静,想想都觉得可怕。 北冥宗驻地之中,赤面大耳的屠千雄始终静不下心来修行,忍无可忍之下,他对着另一边营地便是一阵咆哮:“争什么争,每家派出百人共同值守,每个时辰轮换一次,别让老夫再说第二遍!” 那些门派势力的掌事之人见屠千雄发威,赶紧远远抱拳施礼,口中连道:“是,是……” 再过一个时辰,七位长老同时惊起,于营帐外站立,面色沉重,瞳孔紧缩。 “这些畜生果真敢来!” “起阵!” “起阵……” 长老们一发令,整个营地瞬间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拿着刀剑劲弓走来走去的人影,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如同死了亲娘的神情,幽冥异兽有多凶悍恐怖,他们这些世代生活在北地的人怎会不知。 做好准备,诺大个营地悄然无声,所有人都紧张地望着黑暗当中,有些胆小的甚至双腿颤抖,尿了裤子。 数万人的营地堪称规模庞大,可整个营地四周同时响起阵阵呼气的声音,江寒收回神识,脸色瞬间大变:“王兽现世!” “严防死守!” “退者立斩!” “修为达到地境者全部来此集结!” “……” 其余几位长老脸色也如他一般黑沉,七人当下连续发出好几条命令,由此可见幽冥王兽到底有多恐怖! 不一会,一道呜鸣声从四方响起,使得七大长老根本分不清本体所在,幽冥兽群得了命令终于在黑暗中现出身形,好些人被那高大凶狠的外表吓得手中武器都掉在了地上。 “赶紧捡起武器,不要命了吗?” “迎战……” 战斗一触即发,幽冥兽群隔着老远便开始蓄力狂奔,速度越来越快,随后便狠狠撞入人群当中,各大门派组成的阵势立刻被撕开无数道口子,整个营地陷入到一片混战之中。 地境以上的修者被七大长老集合在营地中央,王兽不现,他们不敢贸然出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子被咬断脖子撕成碎片。 上官丽还在修行,就在这时,她的神识忽然听到一阵阵厮杀呐喊声音,声音驳杂,显然形势极为严峻,她眉头紧皱,随即以灵力护身,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她抬首遥望,只见东面天边有大片火光亮起,人声便是由那里传出,不用分析,显然是北冥宗追兵无疑。 “莫非是遭受了幽冥兽袭击?” 上官丽静静凝望,脸上不禁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北地这些人倒也顽强,如此艰苦的条件之下,他们还能够蹦跶到现在。 距离尚远,也看不到什么,她转过身便要回到洞穴,就在这时,一股远超天境初期的强大气息从她身后冒起,上官丽浑身紧绷,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到黑衣上,她慢慢转过头,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在她面前三丈左右的位置,一头浑身深紫颜色的异兽正静静地凝视着她,那紫兽只有半丈长,比她见过的其他幽冥兽要小一半左右,那强大的气息正是从这紫兽体内传出。 她轻咬嘴皮,强忍下逃走的念头,道:“幽冥王兽。” 以这般气息,她没有半分逃走的可能,在这紫兽面前,她那初入天境的修为显得那么可笑! 那紫兽见上官丽不动,随即又向她靠近了一些,鼻尖更是左闻右嗅,最后它竟然还朝上官丽点了点头。 此兽已经生出灵智!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上官丽的脑海中响起,她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转身离开的紫色王兽。 紫兽很快便消失在黑暗当中,看方向显然是朝着火光处去了,等它走后许久,上官丽这才四肢发软,顿觉浑身无力,不怪她胆怯,实在是紫兽的气息太过强大,那种巨大的压力能让一个正常人瞬间变成白痴! 经此遭遇,上官丽再也不敢留在此地,当下便往剑门方向连夜赶去,那紫兽虽然不知为何转身离去,可她心有余悸,更怕它再突然折返。 夜间行路,乃是北地大忌,可既然已有王兽出现,想必黑暗之中再也没有其他凶险,上官丽放出神识,速度骤然加快,很快便发现了商队所在。 一个飞跃,上官从半空中飘然落下,正好落在施家商队中间,值夜的商队护卫都认识她,于是连忙跑去报信。 “上官姐姐追上来啦!” 一处营帐中突然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听着便知道其主人有多么激动,转眼间施清婉的小脑袋便从营帐门口钻了出来,一头扎在了上官丽的怀里。 施浩然也起身出来,站在上官丽几步外,情绪激动道:“追兵甩掉了吗?” 上官丽摇了摇头,手指着东方,道:“此去四十余里。” 第一百零一章 绝望 “如此近!” 施浩然一声惊呼。 莫总管也皱着眉头,意欲连夜撤走。 上官丽摸了摸施清婉的脑袋,声音柔和道:“不用再撤,他们已被幽冥兽缠住了。” “哦?” 上官丽顿了顿,目光望向黑暗中,又道:“其中有一头王兽,境界只怕是天境中期亦或是后期。” 一语激起千层浪! 商队中顿时传来一大片吸气声音,王兽! 那是不敢想象的存在! “正是王兽,毛色深紫,眼神通灵,已经诞出灵智!” 莫总管按下心中震撼,喃喃道:“北地倒也神奇,这般贫瘠恶劣,既然能够生出这般存在……” 此言是他心中所想,也是在场其余人思而不得的问题。 “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便出发!” 久追不得见,今夜又经历兽群袭扰,北冥宗那几位老贼必定会脱离队伍,商队若是不加快速度,恐怕还真会被追上。 这夜,上官丽睡得很不好,梦里那紫色王兽总是站在她的身后,悄然无声。 同样不好过的还有四十里外的北地之人,幽冥兽经过最初的冲击以后忽然改变了策略,它们似乎有了智慧,不再分散出击,而是凝聚在一起,专挑防守薄弱处下手。 在此期间那王兽不断放出气息,使得聚在营地中间的地境强者们胆战心惊,是以不敢轻举妄动,没有强者支援,幽冥兽群更加肆无忌惮,整个夜晚都笼罩在一片鲜红之中,伤亡数以千计! 一下子折损这么多人,七大长老个个面色阴沉,不提宗主郑启山回宗之后会如何,只说耳边不断传来的哭诉声音就令他们心烦意乱。 幽冥兽鬼精鬼精的,专挑弱者下手,所以北冥宗弟子大多没有遭受攻击,倒是他们这些前来帮衬以图捞点油水的门派势力遭了殃,因为是响应七大长老的号令,所以他们就找到这几人诉苦,以求得到些许补偿。 “补偿?哼!若是抓不到西灵公主,宗主回山之后,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看着这些小门小派的丑陋嘴脸,江寒几人心中冷冷发笑。 “那丫头刚刚突破,眼下修为定不稳固,我等何不先行,纵使擒不下她,却也做了努力,宗主那边才好交待。” “有道理。” 七人思量再三,随后便跃出营地,朝着剑门方向飞速前进,而此时施家商队也正好拔营,如此看来,再过不久定会被追上。 未至剑门,上官丽始终不敢放松警惕,她那敏锐的神识很快就发现了急速奔近的七位老怪,她神色如常,目送着商队离开,而她自己却留了下来。 江寒瞟了一眼商队离去的方向,随即“嘿嘿”然笑道:“原来如此,老三,你带老五老六前去追赶,施家那两位留着,其余人全部抹杀!” “好勒!” 七人当中顿时分出三人,老五老六面相还算正常,江寒口中老三长得尖嘴猴腮,张嘴时满口烂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贼也敢!” 上官丽巨剑横空,意图拦住三人去路。 江寒脚下虚晃,其余几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 “这不是怕公主跑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看我们不是没去追么。” “哼!我西灵大军此时已在路上,几位若就此罢手,还不会显得太过狼狈。” 江寒几人听了此话,当即不再啰嗦,手段齐出,一个比一个阴恨,直往上官丽身上招呼。 以一敌七,上官丽只能左挡右支,如此情形她根本没有施展法诀的机会,只能够以自身修为勉强招架。反观七大长老越战越勇,彼此掩护下,法诀招术层出不穷,上官丽一个不留神腹部中了二长老屠千雄一掌,当下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天境又如何,今日还不是要折在我等手中!” “莫要多言,赶紧将她拿下!” 上官丽腹部受了一掌,掌气透体,致使周身气息紊乱,脚下更是连退十余步,她好容易稳住身形,江寒的杀招又近在咫尺。 “嘭!” 重物落地,却是上官丽横剑抵挡,被打飞了出去,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后重重地落在地上,还未起身,七人如影随形,又将她围在了中央。 伤势过重,上官丽一身修为十不存一,她用手撑地这才站起来,起身后便挥动青珏向最近一人砍去,头晕眼花之际,她也看不清那人是谁,反正都一样,砍就完了。 “噗呲……” 一剑斩出,绵绵无力,没能对那人造成伤害,又一道灵力轰在上官丽背后,她再也没有反抗之力,远远落在黄沙上,一动不动,青珏也掉落在一旁,无人问津。 “公主殿下,随老夫前往北冥宗罢!” 江寒阴森森笑着走到上官丽面前,这就要将上官丽抓起。 “嗖!” 破空声由远及近,江寒双眼微眯,伸手往身前一扫,一枚石子落在了手心,他目光一扫,随即勃然大怒,道:“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十四只眼睛望向石头射来处,只见远处一名青年飞越而来,转眼间便到了七人面前,此人白面星目,仪表堂堂,双眼含怒,正是西灵卫兵统领魏子笙! 他忧心急切,故只身疾行,却正好碰见了七人围攻上官丽这一幕,当下他顾不得自己势单力薄,随手捡起一颗石子便向靠近上官丽那人掷去,只想着能够阻拦他一瞬间。 而一瞬之后,他魏子笙便到了! “魏某在此,谁敢伤我西灵公主!” 魏子笙今日持着一柄红樱长枪,身着精铁连环甲,头戴亮银落日盔,长枪指天,气贯长虹! “我道是谁,来了个地境中期,呵,小子,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没听过老夫的名号么?” 屠千雄绕过江寒,迎着魏子笙走了过去,区区地境中期也敢放狠话,简直不将他几人放在眼里。 魏子笙一双星目全在躺于地上的上官丽身上,自他现身之后上官丽便没了动静,神识几番探视也没能得到回应,他握紧红樱枪,一股悲凉气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随后化作滔天的怒火,狠狠朝着迎面而来的屠千雄覆盖过去。 “七只老狗!我要让你们偿命……” 屠千雄正待说话,这时候魏子笙忽然暴起,地境中期的修为尽数催动,手中长枪大开大合,周身气势一往无前,竟是使出了不要命的打法,浑然不顾自身破绽,只想着将眼前之人扎成蜂窝。 面对魏子笙刺来的长枪,屠千雄丝毫不去闪避,他背起左手,只将右掌向魏子笙肩膀拍出,此掌法威势惊人,他料定这小子必定收枪回防,那时候趁他抵挡之际,他好使出第二手准备,凭此两招,必定让这狂妄的小子遭受重创。 “噗!” 便在这时,长枪势若惊雷般扎进屠千雄的胸口,而他的掌气也同样印在了魏子笙肩头,屠千雄缓缓低头望向胸口已看不到头的枪杆,不解道:“小子,你这,是,是什么打法?” 魏子笙被他一掌拍出几丈,两脚更是在黄沙上犁出两条深深的沟壑,他擦掉嘴角血迹,眼中似有熊熊大火燃烧。 “屠狗大法!” 魏子笙话音一落,又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屠千雄攻了过去,此时他已不带任何情绪,唯有绝望!!! 他此时便是化绝望为力量,誓要将这些残害公主的人碎尸万段! “小儿莫狂!” “一起上!” 屠千雄太过自信,只一回合便身后重伤,余下六位长老齐身向魏子笙压了过来,一如之前对付上官丽那样。 第一百零二章 决绝 北冥宗七大长老威震北地,岂是浪得虚名,联手之下连上官丽也不能久战,他魏子笙只地境中期更不用说,一轮法诀覆盖之后便半跪于地,周身气息更是萎靡至极点,血海深仇未报,他虎躯一震,浑身冒起黑烟,竟是燃烧了自身境界! “这小子!” “也罢,今日便送你一程!” 魏子笙一上来便是以命博命的打法,修为全开,气势无匹,七大长老无不心头震撼,二长老屠千雄更是一交手便着了道,此地距剑门太近,几人不敢久留,恐生变数,是以几大长老再次出手。 碧蓝如洗的苍穹下飞起道道虹光,一圈圈在空中晕开,被阳光一照,反射出炫丽的光彩,虹光之下,便是被飓风卷起如匹练般盘旋着的沙流,漫天异象中心,便是周身上下冒着黑气的魏子笙,燃烧境界等于**,虽然能够使他短时间拥有再战之力,可此战之后即便他侥幸活下来,也会变为一个寻常人。 此时场中便是这样一幕,屠千雄在后方运功疗伤,六大长老在前方站作一排,不时便有一人挥出一道攻击,黑气缠身的西灵卫兵统领魏子笙一次次被打飞出去,远远跌落在黄沙中。不过转眼之间,他又会带着满身伤势,再度向着几人冲杀过来,如同飞蛾扑火般凄凉,却又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决! 短短十几个呼吸,魏子笙终于油尽灯枯,他跪坐在灼热的沙砾中,颤抖的身体感受到了大地开始震动,他艰难地抬起头,对着七大长老露出他那被血污染成黑红色的牙齿,意识正在消散,眼中已然模糊,他努力地想要再看一眼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这时,他的头重重地垂在了胸前,只留下一句极轻微的嘶哑声音在风中飘摇。 “公主,属下陪你……” 几大长老沉默不语,也不知他们心中有何感触,大地震动地越发激烈,四面八方皆出现了大量骑兵,他们已被团团包围! 骑兵过万,便是天境也不敢直面其锋,钢铁洪流逐渐加速,那股强大的冲击力道令人不敢想象,更别说其中还有百名修者压阵! 魏子笙先行拖延,柳铮率万骑绕道完成合围,如此一来北冥宗七大长老插翅难飞,纵使他们修为再强,也越不出厚达百丈的骑兵阵型。 “子笙……” “魏统领!” “魏统领啊!” 纵然死去,魏子笙依旧跪坐在地,身躯朝着上官丽的方向…… 尽管恨不得将这几人千刀万剐,可柳铮最终没能做出冲锋的决定,他声音低沉道:“大长老?” 江寒抬起眼皮,环顾周遭,无奈道:“罢了罢了,不消你说!” 再看了眼西灵公主倒地之处,江寒托起屠千雄便朝着东方走去,其余几人面带遗憾跟在他的后面,骑兵圆阵虽怒火欲喷,却也只能够让出一条通道。 “柳帅,魏统领惨死,就这样放他们离去?” 有部下两眼垂泪,声嘶力竭吼道。 柳铮跟随着七大长老的身影,声音沙哑道:“若战,公主定为人质,我军必然不会退让,如此投鼠忌器之下,万余骑兵恐怕半数都要留在这里,更何况北地大军近在咫尺……” “子笙的仇定然要报,可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将公主送回翠云,传令各部,原地排阵防备!” “是!” 万骑原地扎下,面朝东方一字排开,饱含警示之意,上官丽被送去剑门,西灵后路大军也向着骑兵所在之处开进,此番西灵态度十分坚决,只要北冥宗不退,必然就是一场大战! 七大长老携雷霆之势,耗费修为不说,二长老屠千雄还受了伤,此番必定会被宗主郑岐山问责。站在黄沙之上,七大长老尽数在此,在他们身后是一望无际的人潮涌动。 “大哥,就这样算了?” 老六按耐不住,急急问道。 江寒望着远处枪林高竖的骑兵阵型,头也不回道:“不然呢?” “如此兴师动众依旧没能将西灵公主留下,宗主必会问责!” …… 翠云城中。 解药已被商队带回,上官羡服下之后,两种毒素迅速得到控制,其脸色也好了许多。 上官丽身受重创修为又严重损耗,韩问道连下几道大药,这才渐渐有了好转,这两道好消息传出,整个西灵上下都松了口气。 寝宫之中,一名易容端庄、锦衣华服的美妇人面带忧色地守在上官丽床边。 上官丽自醒转之后便两眼无神地望着房顶,两行清泪从她眼角不断滑落,身下枕被湿了一大片。得知魏子笙魂归天外,她的脑海里全是他的音容笑貌,往事一幕幕浮现,她终未忍住,低声抽泣起来。 美妇人正是上官丽的母亲,西灵王后严氏。 女儿心思,她又怎会不知,那魏子笙也是她看着长大,品性天份都不用说,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破例成为卫兵统领,掌管数千余人。 领卫兵统领十年,魏子笙恪尽职守,循规蹈矩,深得上官羡的喜爱,更因其爱慕公主一事,曾闹得整个西灵人尽皆知,便连上官羡也极为看好这个优秀的后生,王后严氏更是在女儿面前说了无数好话,只是都被上官丽推迟。 不是魏子笙不好,反而上官丽十分敬重他,于外二人君臣相待,私下两者兄妹相称,每有大事小事魏子笙都会为上官丽办得妥当,以至于她渐渐习惯了魏子笙对她的态度。 英年早逝,世事便是如此难料,此番北行竟成永别,怎叫上官丽不伤心难忍,怎叫上官丽不哀伤痛哭。 严氏也不知如何安慰女儿,女儿自小便性子要强,这还是她第二次在人前落泪。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些了……” …… 柳铮率领军队回归剑门,两方对峙半日,北冥宗认清了现实,在西灵后方大军赶到以后,江寒便果断下令撤退。 目的已经达到,柳铮随后也下令撤军,他身为统帅,不但要为王上负责,更要为整个西灵负责,若是抛开这些,在见到魏子笙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拔剑冲了上去,哪还会放任北冥宗七大长老安然离开。 “唉……” 天意难测,造化弄人,英雄一时也会气短,柳铮浑浑噩噩骑在马上,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剑门关内。 七大长老率数千弟子回归灵山,大殿之中,郑岐山已然返回,他面色阴沉,两眼含怒,案上杂物被摔了一地。 “七大长老齐动,数千弟子随行,其后更有各大门派协助,呵呵,呵呵呵,如此兴师动众却能无功而返!啊?” 站于殿中,七大长老静若寒蝉,宗主所言皆是事实,以至于无言以对。 江寒身为大长老,宗内一应事务向来由他统管,说他是副宗主也不为过,此时宗主大怒之际,他身为大长老,只能够朝前几步,低头拱手道:“宗主息怒,此中另有缘故。” “哦?” 郑岐山眼神一凝,遂将目光投向他。 江寒轻咳一声,道:“西灵公主来我北地之时尚且还是地境修为,并未有任何突破迹象,然而灾祸之后再度现身,我等却发现她已突破屏障,迈入天境当中!” 此言一出,郑岐山面色大变,急道:“当真?” 看着宗主目光望来,其余长老皆点头称是。 这时候江寒又道:“正因其修为突破,我等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是以没能将她留下,西灵援军又至,这才无功而返。” 郑岐山听他说着,随即陷入了沉思。 江寒见郑岐山面色好转,再道:“宗主,西灵公主于我北地消失,随后再出便已是天境,这其中必有缘故!” 第一百零三章 客来 郑岐山眉头大皱,自言自语道:“莫非我北地还有异宝未现?” 说罢之后,郑岐山竟掠出大殿奔下灵山,驱马朝“天外飞石”方向而去,七大长老只能够紧随其后,一同前去查探。 开罗城往北三百余里,这里便是“天外飞石”所在,经历灾祸,这里一如既往,还是原本的模样,那怪石也没有任何变化,仍旧维持着原本的形状,且洁静如洗。 郑岐山磅礴的神念往四处散去,每一颗沙砾都没被放过,一个时辰以后,他面色有些疲惫,目光却望向了无根怪石。 “气息在此处中断,想来也只有一个解释,这怪石就是突破天境的契机所在!” “到底有何玄机?” 怪石来自天外,埋入沙砾之下不知多深,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撼动,其质地又坚不可摧,连郑岐山也无法在其上留下痕迹,更别说将其取下一部分。 久看无果,郑岐山转头问道:“那丫头什么也没说?” 七人一齐点头。 郑岐山微微沉思,又道:“此事暂行放下,本宗已与中原谈妥,江寒!” 江寒抱拳应道:“宗主!” 郑岐山道:“明日你便带三千弟子,押库中半数矿藏前往龙桥,周易轩自会将物资交付予你。” 听了此话,七大长老皆面带疑惑,屠千雄忍不住出声问道:“宗主,半数矿藏?” 郑岐山面色一寒,冷冷道:“命脉受制于人,关键时刻岂能不落井下石,这笔帐本宗会好好记下,他日定让他圣殿如数奉还!” …… …… 中原大地广袤富饶,这里物产丰富、能人辈出,为圣殿牢牢占据。眼下逢天地变乱,突降骤雨,致使中原大地哀鸿遍野、水漫城关,是以圣殿广开粮库,救济众生,这才稳住民心,尽管如此,也有无数饥民在这场变故之中黯然逝去,无数家庭分崩离析,衣不蔽体、面色饥黄的灾民随处可见。 凤梧城也在此次灾祸中损失惨重,城中建筑大多坍塌,居民只能够住在城外新搭建的简陋草棚中,吃着圣殿统一分发的稀粥度日。 凤梧城城主伤势已然好转,如今重建之事便是由他主持,高大的城墙内尽是正在修筑的房屋楼阁,无数木料石材从深山中采出,被运送到这里,工匠们昼夜不停的忙碌,为凤梧城的新生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洪水将城中建筑冲毁大半,终究还是有些地方幸免于难,只受到些微影响,眼下就有这么一处地方受到所有人的关注,不仅上百名圣殿的探子将这里包围了起来,凤梧城的城卫军更是在外围站了一层又一层,连城主也站在远处紧张地观望着这里。 此处是一间酒楼,由于地势偏高,所幸没有在这场大水中毁于一旦,就在今日,这里迎来了两位让他们避之不及的客人。 “小二,说你呢,将好吃好喝的都端上来,动作快些!” 大厅一侧,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柜台后面躲着掌柜和小厮都惊了一跳。 “好勒,好勒。” 尽管不愿意,可这位爷谁敢得罪,没看见酒楼外面围满了人么,虽然阵仗这么大,却没有一个人敢冲进来,只能远远看着,就连城主都在外边候着,他一个小小的生意人哪里敢得罪。 受灾情影响,酒楼好长时间没有生意了,眼下有了这么一桌,但掌柜的心中苦楚,反倒是宁愿没有。 这桌顾客怎么形容呢,呃,一人一兽。 那人看着年纪轻轻,身着青衫白带,身躯挺拔,气宇轩昂,剑眉如墨,眼露霞光,当是人中龙凤;那兽,于座椅上蹲坐,两只前爪耷拉在桌上,没精打采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一条正在打着瞌睡的老狗。 整个酒楼就他一桌客人,酒菜自然很快就端上来了,全是招牌菜式,色泽鲜亮,香气四溢,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增。 酒菜上桌,那青年如同饿了好久一般,旁边那兽也没了睡意,他俩就在桌上抢了起来,直看得掌柜和小厮们一愣一愣的。 吃一口美味,饮一口小酒,那兽美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口中更是放出了人话,只听它道:“唔,这才叫生活,比起你做那些简直云泥之别。” 那青年翻了个白眼,当下便将桌上两盘子菜拖到自己面前,道:“你既不做,有吃得就不错了。” 那兽也不争,转头对着柜台这边道:“桌上的菜,统统再来一道!” 掌柜一直紧张地关注着这桌,当下便连连点头应道:“诶,诶……” 自那日晋家家主晋芸美来到凤梧城,城中就贴满了这人兽组合的画像,如今整个凤梧城就连三岁小孩也知道他俩的大名。那青年乃是磐石城五大家族之一成家老三成修文的子嗣,名为成小溪,旁边如狼狗般的异兽便是名满神州的三灵之一战灵,南方军团之所以攻打万泽界便是为了它,只是不知怎么,这成家余孽居然跟战灵搞到一起,不在南疆待着,反而还跑到中原来了。 前些日子这俩就来了趟凤梧城,将城主打成重伤以后又遁入了山中,随后晋芸美亲自率众多修者往山中追杀,只是损兵折将之后这事居然不了了之,晋芸美走了,大批修者也走了,本以为就事就算结束了,没想到这俩竟然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凤梧城中!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掌柜有苦难言,心中苦楚如同吃下黄连一般,这两位哪里不去,偏偏来他这间酒楼,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钱。唉!还得好吃好喝将其供着。 吩咐小厮去厨房准备之后,大腹便便的掌柜就走到门口处长吁短叹起来,门外探子和城卫们还以为酒楼中发生了何事,搞得所有人心中都猜疑不断,可又不敢前去查探。 所幸没有白吃,前些日子在追兵身上搜刮出来的银票成小溪可是收了起来,随便抽一张出来也足够应付饭钱酒钱,他如今可是暴发户,根本就不差钱。 掌柜和小厮点头哈腰地将这两尊大神送出门口,心中石头终于落了地,一方面庆幸还能够收到钱,另一方面又庆幸城卫无能,只敢在外边待着,别人送上门居然都没有打起来,还好还好,否则随便弄坏个桌子板凳的也够他们心疼。 走出酒楼,一人一兽四下张望,成小溪轻松至极,根本没将这些探子和城卫军放在眼里,待看到一家铁匠铺后,他眼中一亮,动身走了过去。 铁匠铺中有两人,烧火的是位老头,旁边打铁的年轻汉子是老头的儿子,老头从事这份工作已经有大半辈子,如今又将这门手艺传给了自己的儿子,想着传承下去,今后也能在这乱世中混口饭吃。 父子二人终日都在为城卫军打造兵器护甲,虽然有些脏累,可生意还算不错,存了这么些年,总算能够为这憨厚的儿子说个亲事,想着这些,老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添好柴火,老头见有顾客上门,于是赶紧起身迎了上去,毕竟生意谁也不会嫌多。 “小哥有什么需要?” 见店家是位老者,成小溪立刻放低身子,道:“老伯,我需要锻造三把兵器。” 父子俩整日忙碌,也没功夫看城中张贴的告示,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人这兽的身份,听着青年的话,老头又问道:“敢问是何种兵器?” 成小溪早有准备,双手伸出将一张纸递了过去。 看了一眼图案,老头打量了一番成小溪,道:“且待一日。” 第一百零四章 无声 在整个凤梧城诧异的目光下,一人一兽大摇大摆走进了城主府,这时候城主大人也不敢继续远远观望了,急急忙忙跑到前面带路,这俩他谁也得罪不起,面子重要,小命更重要,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 城主府位于凤梧城中心地带,占地数百丈方圆,此处地势为凤梧城中最高处,故灾情中并未受到多少影响,四条宽阔大道从城主府四面延伸出去,直接贯穿东西南北四座城门。 成小溪见城主终于按耐不住跳出来,于是刻意问道:“城主大人,不知能否借宿几晚?” 城主大人哪敢拒绝,当即尬笑着回道:“贵客临门,府中自有客房准备,尽管住,尽管住……” 面上这样说,心里却如同吃了黄连一般苦涩,作为圣殿麾下,本应该捉拿这俩为圣尊分忧,可实力悬殊太大,致使他还要将其当作上宾供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神威,招来无妄之灾。 城主都这样说,其余人还敢说什么,只能够远远看着,脸上都带着一丝古怪味道,身为圣殿之人,他们何时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候。 成小溪和战灵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俩摇摇晃晃走进城主府,随即面前出现了一座横竖都有数十丈的四方状操场,其上立着两排兵器架,无非是些刀枪棍棒之类武器。操场左侧有修竹几根,右侧有兰草两丛,一个生得虎头虎脑的几岁孩童正在操场上“咿咿呀呀”摆弄着姿势,许是练得久了,连空气中都是汗水气味。 眼前孩童尚且年幼,还无法通灵,所以此时摆弄的无非是强身锻体手段,这一幕太过熟悉,成小溪看着看着,此间场景突然转换,操场变作了歪脖子树下,孩童变成了年幼的他,同样在努力地摆出各种姿势…… 时光飞逝,过往只能追忆,山中那个努力地少年此刻已然长大成年,肩上更担负着莫大的责任,成小溪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冲着那孩童道:“快过来,叔叔给你个礼物。” 孩童年幼,却不俱生,况且见到父亲也在,于是蹦跳着跑了过来,小脸抬望着成小溪,满是期待的模样。 成小溪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方木盒,揭开盒盖,其中躺着一株尺许长的灵药,呈翠绿颜色,其根茎饱满、枝叶鲜嫩,荧光笼罩,香气四溢。 城主大人瞳孔一缩,忙道:“还不谢过大人!” 孩童从成小溪手中接过木盒抱在怀中,小脸一正,躬身道:“谢过二位大人!” “叫叔叔。” “叔叔!” 成小溪似不满意这个称呼,故意板着脸色,直到小孩重新叫过之后他才再度露出笑容。 “城主大人,带路吧!” “这边请!” 成家落魄,他作为凤梧城城主也有耳闻,无非是世家大族争权夺利罢了。眼前青年也是成家之人,气度出众、模样神逸,短短接触,便知他性情真切,便连这三灵之一的战灵也情愿跟随他,想必日后定会大有作为。 城主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带着一人一兽往客房走去,既已决定,他也放下了最后一丝介怀,心甘情愿将他俩当作了客人对待,再也不管城中四处张贴着的悬赏告示。 …… 成小溪与战灵在凤梧城中待了五天,他们每日都会去酒楼中享用美食酒水,随后便是在大街小巷游逛,见到灾民等穷苦之人亦会施以援手,甚至还帮着好几家重建房屋,这些举动不但城主看在眼里,城中百姓更是深感恩情,他们诚挚地向上天祈祷,希望这心地善良的青年不被圣殿捉住,能够永**安快乐…… 五日过后,凤梧城外自发地聚集了数千人,其中有凤梧城百姓,有城卫军,有城主一家,有灾民乞丐,还有晋芸美派出监视行踪的探子。 不提身份,他们今日聚集在此只有一个目地,那便是成小溪与战灵要离开这里了,于是他们来此为其送行。 短短几日,其中许多人与这一人一兽甚至只有一面之缘,还有些只是听别人说起过罢了,但不管如何,凤梧城如今所有人都从心里接纳了这名总是露出温和笑容的青年,以至于如今见他离去,他们都表现地极为不舍。 骑着城主大人送的高头大马,成小溪朝着磐石城的方向渐行渐远,他没听到凤梧城外那一片片惋惜声音,只听到耳边的呼呼风声,只看到灾情过后从泥土中冒出的点点青芽,以及带着生命气息的泥土芳香。 凤梧城位于中原南部,与磐石城相隔甚远,其间有好几座大小城池,小镇村落更是不知凡几。天灾无情,神州大地突降暴雨,中原亦未能幸免,广袤的大地上四处都是难民的身影,好些地方由于地势低洼,甚至直到现在仍旧还是一片汪洋。暴雨伴随而来的其他灾害更加恐怖,山体滑落,泥石奔流,道路塌陷,整个中原大地饿殍遍野…… 圣殿广开粮库,以救济灾民,但凡大小城池都有物资送到,的确解决了许多人的生存难题。可中原地广,圣殿不能全顾,是以城池之外的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灾民成群结队,他们无处可去,无粮可食,甚至野菜、草根都能引发一场争抢。 成小溪与战灵便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人性中丑恶的一面在他们眼中展露无遗,在生死面前,许多人甚至罔顾亲情、易子而食! 眼中见到这一切太过离奇,使得成小溪瞠目结舌,根本不敢相信,当即面色苍白呕吐不止。 “怎会如此……” 战灵活了漫长岁月,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即便是见到灾民们生吞鲜血淋淋的人肉也不为所动,它看着这满是疮痍的大地,语重心长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便是人性,你见到这些还只是沧海一粟,根本算不得什么……” 青年还需磨砺,在经历过世间万般之后,才能够破茧而出,傲立于天地之间,而眼下,他还困于所见这一幕幕中,久久不得走出。 途径一处村庄,这里紧临大山,大水降临时山体发出一声巨震,滚滚泥流夹杂着岩石草木一同奔涌而下,将小小的村庄尽数淹没,只有几座坐落于偏远地方的房屋得以幸存。 此村庄原本有村民数百,平日里男耕女织,纵使赋税繁重,人们勤劳朴实倒也还过得去。如今天降横祸,整个村庄被泥石掩埋,数百村民只有十余人活了下来,田地间作物也毁于一旦,未来生活一片迷茫。 成小溪便是在泥石边缘见到这些村民,他们面色饥黄,男女老幼都在泥石中寻找,企图挖出些许果腹之物,见到外人出现也没停下,只是两眼无神地望了一眼,便继续在泥石中捣腾。 面对此等天灾,修者的奇异能力显得那样可笑,成小溪满嘴苦涩,他纵然拥有灵元之内无尽的灵力,但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能扭转乾坤,他只能怀着一颗悲悯之心,祈祷这一切不再发生。 成小溪给了他们些许从凤梧城带出的食物,随后便在千恩万谢声中转身离去,战灵默默地跟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只是它那双饱含沧桑的兽眼越发明亮…… 成小溪沉默了很久很久,他似乎都忘记了身边战灵,马蹄声一下下撞击在他心上,他的面色越发阴沉,心中沉闷,郁气难泄,如被泥石堵住,他想呼喊,却张口无声。 第一百零五章 联姻 磐石城,晋府。 晋家主晋芸美邀三大家族于府中商议,白家家主白鸿毅、温家家主温启智、周家家主周继清相继到来,四人就成小溪与那战灵北上一事议论。 晋芸美当先说话,道:“那成家小儿不知喂战灵吃了什么迷魂汤药,竟终日追随在侧,日前在凤梧城待了段时间,如今更是直奔磐石城而来,果真未将我圣殿放在眼里。” “如今尊上不出,我等作为四大家族岂能够毫无作为,今日请来三位家主,也是想问问可有什么见解?” 周家家主周继清眼皮耷拉了一下,随后便自顾自地喝着茶水,他的脑子里正想着别的事情,权当作什么也没听见。二房近日与大房闹得不甚愉快,大房独子周易轩与北冥宗宗主郑岐山达成了协议,花园中前年种下的石榴貌似不怎么开花,嗯,要不再续一房? 晋芸美看他这样就来气,周家亲近成家不是秘密,奈何周家与成家不同,其枝叶四散,门生遍布整个中原,轻易不好撼动,每逢大事还不得不差人邀请,想不见到这厮都不行。 “哼!” 目光移向别处,温家家主倒是热切,可他扯东扯西最后也没能够说出个一二三来,晋芸美只能瞥他两眼,随后将希望放在白家家主白鸿毅身上。 白家与晋家为针对成家而结下盟约,如今成家已经倒下,这盟约也不再显得那么重要,两家现在估计都没放在心上,可两家身为成家倒台的既得利益者,平日里倒也算是守望相助,凡是与成家有关的事情,他们也还挺有默契。 成小溪作为成家游离在外界的唯一遗漏,晋家与白家都对其格外关注,当日在南疆便能够看出一二,此子成长得太快,年纪轻轻竟然能够借力与白鸿毅抗衡,这让晋芸美和白鸿毅都忍不住后悔当初放其出关的决定。 可那时候他们也有顾虑,成修文远遁龙泉山十余年,一朝出现功力大进,若是强留断然会付出不小代价,而圣尊虽然向来不管各家明争暗斗,但却定下了五家同存的规矩,是以他两家虽联手斗败了成家,却只能将其打压,不能够将其铲除。 这便是他两家如今面临的尴尬状况,眼看着成小溪带着战灵在中原大地上耀武扬威,他们却不能够对磐石城的成家做什么,毕竟圣尊积威太深,谁也不敢轻易试探他老人家的底线。 见晋芸美的目光望向自己,白鸿毅瞟了眼另外两人,这才沉声说道:“如今战灵突破神境,纵然将整个圣殿压上都已不是对手,如今我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他成小溪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晋芸美也知此事不好解决,上吧,肯定打不过,其后必然会落得个自取其辱的下场;可要是不上吧,等到尊上一出,了解此番详情之后,定然会龙颜大怒。 唉,左右都是为难。 “既为圣殿麾下,我等自当为尊上分忧,如今晋某便先将话说到这里,若那成小溪仗着战灵威势,欲在我磐石城中大起风雨,那届时诸位须要摒弃前嫌,携手对抗,否则就别怪我晋某人不顾往日情谊!” 话到这里,就已经说得十分明白,晋芸美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人,三家家主皆点头称是,眼见如此,晋芸美结束了此次密谈,唯独将白家家主白鸿毅留了下来。 府中凉亭下,二人面对着坐下。 亭外花开花落,鸟鸣鱼跃,天边一抹斜阳,当是风光无限。 亭内气氛压抑,愁眉不展,桌畔长吁短叹,果真愁苦黯然。 过不多时,晋芸美打破了亭中沉寂,举杯道:“灾祸未过,余孽又来,果真是多事之秋。” 白鸿毅看着荷下一尾游鱼,也不知想到什么,忽道:“且不说战灵,此子修为诡异,不可不防啊!” “呵!”晋芸美胖脸一咧,杯中酒水忽而射出,将那游鱼连同其上荷叶都打得粉碎,“白兄莫不是在担心那厮鱼跃龙门罢?” 白鸿毅面色肃然,额间数道皱纹清晰可见,只听他长叹道:“不可不防啊!” 这时候,晋芸美两眼一转,道:“白兄,楠儿尚未婚配吧?” 白鸿毅转头望向他,疑惑道:“问这作甚?” 晋芸美哈哈大笑着,又道:“想必白兄也知我有一女,虽不是正室所出,却也天生丽质、秀外慧中,我欲将其许给楠儿,不知白兄意下如何?” 白鸿毅听得这话当即埋头沉思,如此一来两家利益便彻底绑在一起,如今圣尊之下当属晋家最盛,他白家也只是在某些方面与晋家合作,其中收获颇为可观,若是再与晋家联姻,想必自家实力定会更上一层…… 晋芸美也不催促,看着白鸿毅眉头皱了又舒,舒了又皱,知其心中正在快速权衡,没过多久,白鸿毅终于轻轻一点头,将两家联姻之事确定下来。 将白家绑在晋家的战车上,对晋芸美来说有百利无一害,晋家崛起太快,也需要白家这样的盟友帮扶,况且白家比他晋家也相差不大,对抗成家中便能看出其底蕴,若是他日晋家有难,有此层关系存在,他白家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凉亭之下,二人一拍即合,顺带着敲定了日子,眼下诸事不顺,正好以此冲冲喜气,白弈楠那多情浪子一不小心就娶了个媳妇,还是惹不起的那种,大好日子就定在十日以后,届时正值月中,当是花好月圆。 …… 凤梧城往北六百余里,这里地势开阔,水土丰美,乃是平原地带,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粮仓,一座恢宏巨城便坐落于此,其名沂水。 沂水城倚九曲河修建,是以只修筑有三面城墙,九曲河源自中原西部群山之中,流经此处后拐了个大弯,正好为沂水城充当作天然屏障。 临近九曲河,沂水城当然不会放过这条送上门来的资源。 此河流势缓慢,河水清澈,其中鱼虾肥美且数量惊人,正好为人们的餐桌上增添几道美食,是以河上船流穿梭不息,随处可见从事渔业的忙碌身影。 今日正逢一年一度的钓鱼节,一大早九曲河畔就围满了前来凑热闹的民众。 钓鱼节,是沂水城最热闹的节日,一年一度如期举行,从不会更改延期,这天一大早,人们便会放下琐事,来到九曲河畔等待这场规模宏大的盛事开启,沂水城往往是倾城出动,只留下少许城卫坚守岗位。 钓鱼节流传已久,已不可追溯,顾名思义,此节日就两个字足以描述,那便是钓鱼。 此节面对所有人开放,凡意欲参赛者只需要在统计官处写下自己的名字,并且交上一两银钱,如此便拥有了资格与其他参赛者竞争,只要你垂钓之术精湛,运气又足够好,就能够在众多的参赛者中脱颖而出,甚至拔得头筹,得到沂水城城主亲自许下的丰厚奖励。 当然,如果参赛者渔获颇丰却仍旧未能够拔得头筹,那他也大可不必沮丧,因为此节日前十名皆有价值不等的奖品,正因如此,更是激发了人们的好胜之心,不管是前十名的丰厚奖励,还是站于高台之上人们的羡慕眼光,都能让他们全力以赴,为争夺名次大展身手。 今日,九曲河畔不但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空前盛况,更是迎来了两位自凤梧城而来的不速之客。 成小溪与战灵跋山涉水,途径无数村镇,看到无数惨况,这才到了沂水城外,受九曲河边传来的喧嚣人声吸引,一人一兽当即掉头往河边奔来,连日郁郁不解,正需要一番发泄。 第一百零六章 沂水 一人一兽组合早已传遍中原大地,二者一经出现便引起轩然大波,谁也不想被圣殿通缉之人竟敢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成小溪旁边战灵,在人们口口相传之下,竟变成了生吃人肉的至恶凶灵。 他俩走到哪里,人群就自动朝两边退开,那惧怕模样仿佛走慢一步就会被战灵一口吞下,搞得成小溪与战灵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凤梧城的百姓不是挺待见自己的嘛,这里的人怎么见了自己跟见了鬼一样仓惶躲避? “前辈,你莫不是早年在这里做过什么坏事?” 成小溪心生疑虑,是以随意想了个理由。 战灵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觉得呢?” 成小溪嘿嘿一笑,忙道:“断不会如此。” 话虽如此,可四面八方传来的怪异眼光直令成小溪越发紧张,反观战灵倒是疑惑过后,反而显得满不在乎起来。毕竟以它的身份,别说是惧怕了,怕是放在香火上供起来都说得过去。 “小哥,敢问这里为何围了这么多人?” 成小溪只见无数人将河边围得水泄不通,却不知是为何如此,所以他开口向一名靠得最近的青年请教。 那青年左看右看,终于确定了说的是自己,禁不住两腿战战,牙齿都打起了颤。 “回,回,回大,大,大人,今,今日,乃,乃是一,一年,一度的钓,钓鱼,节……” 还未说完,那青年忽然两眼一翻,直接仰面倒下,周围又惊起了一阵阵惊呼。 成小溪与战灵对视一眼,满脑子都是黑线,这还能不能行了?真有这么恐怖?说一句话都能吓晕过去? 别人的想法无法改变,成小溪便不再理会,那青年话虽哆嗦,总算说了些有用的信息,使得他也明白了缘由。 未过多久,围在河边的人群又从中分散开,一位身形魁梧、长得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朝他俩走了过来,其身后跟着数十名身着统一服饰的修者,人还未到,他那粗旷有力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只听他道:“在下为沂水城城主邢勇,不知二位大人驾到,未能及时相迎,还望恕罪!” 这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估计整个中原都传遍了罢? 成小溪自嘲一笑,随即抱拳回礼,只见他笑道:“不敢不敢,邢城主治下能有如此盛况,倒是令其他城池汗颜。” 邢勇略一合计,便明白了话中含义,他再度向着旁边一声不吭的战灵鞠了一礼,这才手指着九曲河道:“大人请看,此河名为九曲,此番城池未被洪水淹没便要归功于它,我沂水城不同于其他城池,由于一面临河,故只筑有三面城墙,又因地处平原水势不急,大雨刚一落地,便径直流向九曲河中,是以未遭受太大损失。” 成小溪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那这钓鱼节又是何说道?” 邢勇往周围看了看,又朗声道:“我沂水城临近九曲,河中鱼虾丰富,是以每年的这一天都会举办一次盛事,一方面感谢苍天恩惠,另一方面则是激励我沂水城千千万万勤劳的民众,沂水城能有今天的繁荣,全都是因为他们辛勤的劳作。” 城主邢勇看着粗旷豪迈,实则是粗中有细,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且还头头是道,便连战灵也不禁点了点头。 成小溪沉思之际,忽然听到耳边轻飘飘传来一句,“要不你也去试试?” 面对战灵半是看热闹半是怂恿的话,成小溪刚要拒绝,脑海中却又传来一句:“那台上第一名的奖励可是一尾雅鱼,此鱼肉质鲜嫩,入口即化,其中更蕴含有磅礴灵力,天地间灵力枯竭,此物可谓是千金难求……” 呵呵,一听此话便知道战灵对这雅鱼多有了解,怕是以前就吃过此物,如今是嘴巴馋了,这才激他参与。 成小溪强忍住笑意,向那邢勇城主拱手道:“邢城主,不知在下可否参与这钓鱼节?” 本这节日就面向所有人开放,每年都有来自中原各地的人前来报名,这位既然有此雅兴,他邢某人必定会成人之美,一来这位参加也没甚影响,二来嘛则是在这二位心中留个好印象。 到知道,万一哪日圣殿下令又要伐灵,他邢某人作为沂水城城主,必定会参与其中,届时还希望这二位记得今日眼缘,手下能够稍加留情。 “大人既有兴趣,无需报名,直接就能参赛!” “岂敢,程序还是要走的。” 成小溪摇头走向被人群包围着的统计官,接过笔墨,当下便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如其他人一样,交上了一两银钱。 半个时辰过后,围满河畔的人群在一阵紧密的锣鼓声中往后退去,待退后十丈左右这才停了下来。围观人群退去之后,参赛者们一一走到九曲河边,彼此间隔两丈左右站定,随后便取出了自家渔具,只等城主一声令下,钓鱼比赛便要正式开始。 邢勇将目光沿着河岸扫视一遍,最后停留在那位年轻的大人身上。 “开始!” 比赛正式上演,足有数千参赛者分布在九曲河边,他们各展手段,有的使用鱼竿垂饵,有的使用沉水竹篼,有的使用绳编渔网,花样繁出,让人目不暇接,看得周围观众亦跟着兴奋不已。 成小溪没有工具,等到参赛者全都施展开手段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将背后物体取下,见到这位大人拿出的渔具,包括邢勇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他们没看走眼,那是三把兵器,凤梧城老铁匠与他儿子联手锻造的三把兵器,外形似非剑,长有五尺,宽为四寸,横面呈三角形状,意味着此兵器不是如寻常宝剑那样只有两刃,而是拥有三道锋利的刃口,三道刃口之间还铸有凹槽,从尖端处一直延伸至把柄,此物通体黑沉,令人看着就心生畏惧。 在人们激烈的议论声中,成小溪又将三把兵器一一抛入河中,使其沉入河底,三把兵器抛下之后,他便在岸边闭目盘坐,那模样放在旁人眼中就和睡着了没有什么区别。 “这就完了?” “莫非大人是想以神念驱使兵器,将河中游鱼一一灭杀?” “从未见过用兵器钓鱼之人,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大人便是大人,如此出人意料!” “……” 周围人群惊疑不断,邢勇也看不穿成小溪的想法,只能够继续看下去。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中,成小溪始终没有半点动静,甚至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闭目盘坐的姿势,所有参赛者均有多少不等的收获,其中两名幸运儿更是各自钓上一尾此赛第一名奖赏之物雅鱼,从而引起围观群众一阵又一阵惊呼声和羡慕不已的目光。 时辰已到,邢勇收回放在成小溪身上的目光,虽然他也不愿意看到这位大人一无所获,可规则如此,便是他也不能够轻易改变,紧密的锣鼓声再度响起,一年一度的钓鱼节比赛宣告终止! 别人不清楚成小溪的作为,战灵怎会不明白,看着其他参赛者兴奋或是沮丧的神情,它脑袋一转,对着城主邢勇道:“别眨眼。” 话音刚落,成小溪忽然睁开双眼,九曲河中如涌起三道喷泉,河面上升起了三道水柱,离开水面有半丈高,众人仔细一看,原来是沉入河底那三把兵器。 三把兵器从河底缓缓升起,成小溪将手一招,三把兵器应势朝岸边飘来,其后方河水中竟跟着大片黑影,密密麻麻,足有数百! 第一百零七章 夺魁 兵器离开水面后渐渐飘到成小溪面前,有游鱼竟似不舍,于是纵身从河面跃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又从另一方落入水中,其余游鱼就依着这道轨迹飞跃水面,首尾相接,色彩斑斓,如彩虹般绚丽。 众人凝目探望,其中鱼种众多,不下十余类,最引人注目的要属当中几尾雅鱼,不但个头奇大,其鳞上纹路也更加清晰,甚至能够透过鱼鳞看到体内骨刺。 就在众人万分震撼之时,又有一尾鱼跃过水面,其长数尺,嘴上有须,通体金黄,带起大片水珠。 “龙鲤!” “竟是龙鲤,真是天大的机缘!” “只这一尾龙鲤,便胜过所有渔获!” “……” 不提围观之人做何感想,龙鲤已有百年未出,人们都快忘了九曲河中有这一神物,城主邢勇亦是两眼放光,目光甚至随着那龙鲤又扎入了河中。 “邢城主,此番比赛在下可居第一?” 成小溪将兵器一一背起,这才不紧不慢道。 邢勇还望着鱼群汇聚之处,舍不得转移开视线,听了这话,他急忙道:“大人渔术超绝,当是众望所归!” 龙鲤现世,哪还在乎第一第二,况且成小溪的渔获人们有目共睹,单单一尾龙鲤便可直接夺魁,更不用说其中还有几尾雅鱼! 得到结果,成小溪抬手就是一团温和的灵力送入九曲河中,众鱼争先恐后,河面鱼头涌动,更激起丈高波澜。 “散了吧!” 尘埃落定,成小溪微笑着朝意犹未尽的鱼群摆了摆手,数百游鱼仿佛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翻入水下,一哄而散。 九曲河再度回归平静,成小溪一步步朝高台走去,人们的目光自然地将他忽略,都望着缓缓奔流的九曲河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惋惜,以及一种叫做占有欲的强烈情绪。 “可惜,可叹!” “……” 本以为今日要见证近百年来第一尾龙鲤现世,不曾想这位大人根本没有兴致,竟是将其放了? 叹息声此起彼伏,一如邢勇此时心情。 成小溪体质特殊,修行方法也与常人不同,他天生亲灵,只需将自身气息萦绕于兵器之上,河中游鱼自会被吸引过来,那般自然的气息使得鱼儿们只吸上一口便觉飘然若仙,多吸上几口甚至能够使自身本质升华,那种感觉会令它们迅速上瘾,且欲罢不能! 取走第一名的奖励,成小溪便唤那邢勇一道入城,连番遭遇,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极度疲乏,毕竟他与其他修者不同,没有强悍的体质,况且战灵也很久没闻到过酒水的味道,口中估计也快淡出鸟来了。 将坐骑交与护卫,成小溪与战灵跟着邢勇上了船,此船外形华美,比之在沱江见到的西灵战船小了许多,城主邢勇历来便是将此船当作巡游九曲,亦或是观光游览用途,故船上酒食舞乐应有尽有,使得成小溪禁不住心中暗叹这邢勇倒是会享受生活。 船儿顺着九曲河水缓缓漂流,站在其上,与平地也无甚差别,极目远眺,周围平原开阔,风光一览无遗,使人心情不由为之一宽。 洪水虽未对沂水城造成太大影响,可平原上种植的庄家作物却被雨水泡得腐烂,是以四处都是新苗,有的田地里甚至还只打了窝,尚未播下种子。 可纵使生活艰难,人们的脸上也充满着对未来的渴望,生活必定会继续,而他们也会更加辛勤! 邢勇确实擅于交际,虽生得粗糙,实则心里细腻,作为地主,他表现得极度热情,着实将宾至如归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半躺在兽皮铺垫的座椅上,侍女早已将瓜果剥好,船板中央则是舞女发挥的场地,桅杆上系着各色彩带,伴着清风一吹,柔和地飘动起来,如少女嫩滑细腻的双手,在人心间拂动。 治下拥有如此地域,刑勇作为沂水城城主,显然是十分得意,他指着一望无际的平原,由衷道:“今日乃是节庆,大人尚且见不到我沂水城绝景。” “哦,此城也有绝景存在?” 成小溪左看右看,田园风光一览无余,哪里存在什么绝境。 刑勇也不卖关子,徐徐道:“我沂水城平原广阔,水土丰美,是以耕种为主,又以渔业为辅,一应税收皆来源于此,而绝景,便是从此间生出。” 说罢,他遥指岸上田地,又道:“此景堪比天下任一自然风光,为我沂水城独有,名曰万民齐作!” 听他一说,成小溪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幕画面,蓝天白云之下,数不尽的民众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辛勤耕种,伴随着民歌旋律响起,勤劳的人们热火朝天地洒下一颗颗叫作明天的种子,他们满怀希望,对生活充满了热情。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越发坚定,自语道:“确实是天下绝景,理当受到歌颂。” 游船靠岸,城主刑勇态度恭谦地在前带路,并且为这二位详细介绍城中事物,不管是城楼哨塔,还是商铺客栈,从他口中说出都显得格外真切,显然他这城主做得极为称职。 “大人倒是来得巧,今夜城中拍卖行刚好会有一批物品放出,届时在下会提前派人知会,二位大人也可当作消遣。” 刑勇为人处事尚可,成小溪与战灵并没有像在凤梧城那样强势入住城主府中,而是寻了座不大不小的客栈作为落脚。 稍许休息之后,成小溪便着店家将那尾雅鱼蒸了,随后与战灵又是一番大战,可终究没能占到多少便宜。 神境便是神境,果然是十分强悍,用在争夺食物上面亦有其独到之处。 成小溪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依旧笑呵呵的,看不出他有丝毫的不满,相处了这么久,他早已经将战灵前辈当作了亲人对待,是以经常见到他与战灵拌嘴争吵,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是他们每天必做的事,且争吵双方都十分享受这个过程。 沂水城地处平原,水土丰美,百姓勤劳朴实、安居乐业,城主刑勇自上任后便励精图治,不但将此地经营得风生水起,还把各种赋税都减轻了不少,故此城百姓对其十分爱戴,许多人家中甚至还树起了他的陶像。 赋税减轻,百姓的生活越发美好,各家都拥有不少财产,位于此等地域,只要你有一双勤劳的手,那你必定会越过越好。 百姓富裕了,便有了购买欲望,从而又带动了城中商业,沂水城中不但拥有整个神州大地最大、最长、最宽阔、商品最齐全的商业街道,更有着由四大家族共同经营的圣域拍卖场。 此拍卖场本是由磐石城五大家族共同建立,如今成家势弱,这里自然少了一个东家。 圣域拍卖场每年不定期开放,最多的时候也只开放了五次,由于它是四大家族的产业,故从未有人敢在这里捣乱。 拍卖场接受一切珍奇稀有的物品寄拍,卖家示明来意后便会被引入后堂,这里自有专人招呼。 待鉴宝师评估价值之后,拍卖场会将宝物以评估价值买下,不管是换取钱财还是以物易物均可。此后这寄拍之物便与卖主再无瓜葛,不管其后拍出什么样的价格都是如此。 刑勇身为城主,其身家自然丰厚,城中每有拍卖他必会参与,今日更是带着二位大人一同前来。 他一边走,一边为二位大人介绍,只听他小声道:“有消息称此次拍卖会有异宝压轴,也不知是真是假……” 第一百零八章 巧遇 圣殿有八大城池,如青龙、凤梧、龙桥、沂水、磐石等,每方城池都有一名城主坐镇,其权利甚大,相当于一方诸侯。 今日城主莅临,圣域拍卖场纵然背后拥有四大家族撑腰,也只能够放下身段,小心翼翼地接待。 圣域拍卖场建立在沂水城北街,外形上酷似一座牢笼,此时门口已经排满了前来竞拍或是开眼界的人,其中有眼神凌厉、修为精深的修士,有大腹便便、富贵逼人的商人,也有天真烂漫、不经世事的世家子女。 拍卖行门口左右各有一名门卫,主要负责检查来人身份,以及向他们收取费用,毕竟拍卖行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内里空间有限,每个座位都需要缴纳一大笔财物才能获得。 两名门卫身后各有一位灰袍老者,虽闭目养神,其身上却灵光吞吐,显然是为了防止心怀叵测之人混入拍卖行,故意显露威势,以作震慑! 寻常人都是由此门一一进入,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成小溪一行自然不在此列,他们有特殊通道,这是圣域拍卖行专门为有尊贵身份之人设立。 他们刚一出现,便得到了圣域拍卖行沂水城执事的亲自接待,他是一名中年人,身型高大伟岸,浓眉鹰目,鼻头微勾,嘴唇凉薄,行走之间虎虎生风,一张口话音沉沉,如同闷雷阵阵。 “城主大人莅临,实令鄙行蓬荜生辉!” 他将手一伸,便于前边迎接。 “这边请,这边请。” 城主邢勇与他相熟,忙上前小声道:“老张,你再仔细看看这二位。” 作为执事,眼界当然不凡,此前他就打量过邢勇身旁这一人一兽,虽觉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经邢勇这一提醒,于是他又悄悄望了一眼。似察觉到他的目光,那兽忽然瞪大眼珠,一股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吓得满头冷汗。 被这么一惊,张执事忽然想起为何会有熟悉感觉,这不就是此前圣殿下令捉拿的成家余孽与战灵么! 张执事责怪地看了一眼邢勇,忙低身上前,鞠礼道:“恕在下眼拙,未识出二位大人身份,大罪,大罪……” 他这边诚惶诚恐,邢勇却在一旁哈哈大笑,张姓执事瞥他一眼,心中更加来气,这厮绝对是故意如此,好看自己的笑话…… 成小溪刚要说话,一道身影忽然从他身旁掠过,速度极快,险些与他撞上,仔细一看,正是白家长子白弈楠! 心中正在惊疑这厮怎会出现在这里,那白弈楠回头一望,险些被当场吓傻! 张姓执事见他出现也是疑惑不解。 “弈楠,你这是?” 白弈楠连忙逃到张执事身后,委屈道:“出了大事,暂时避避风头。” 成小溪见他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忍不住调笑道:“白公子驾临,是来抓我的么?” 白弈楠性子冲动,受不得激,脖子一硬就要回答,这时候腰间忽然传来一股巨痛,却是张执事怕他招惹了这二位。 白弈楠当即反应过来,脑筋一转,毫无底气道:“本公子怎会自讨苦吃,磐石城待烦了,于是便出来透透气。” 其实在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你且得意,等尊上一出,必然第一时间将你收拾!”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凄惨遭遇,于是冲张姓执事苦着脸道:“张叔啊,这次你可要救救我,父亲疯了,那晋老鬼也疯了,全都疯了啊!” 本着有热闹不看就是王八蛋的原则,成小溪与战灵也不急着进去,于是静看白弈楠的窘状。 白弈楠见到这张姓执事,犹如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管成小溪与战灵在场,只知自己凄苦,便将心中苦水全部倒了出来。 “张叔,你不知道那晋老鬼居然让本公子娶他女儿,他那倒霉女儿,就算送给本公子做妾本公子也不会答应,可父亲他不知得了什么好处,竟然点头应了下来,现在可好,两家都在紧张操办,日子就定在月中,这是不给本公子留活路了啊!” 成小溪一个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战灵也在旁边憋得浑身颤抖,城主邢勇脸上乐开了花,唯有张执事好一点,他没有笑,只是面色古怪道:“两家联姻对你白家来说可是好事一件,作为白家长子,这是你必须承担的责任。” 白弈楠见他这样说,似精神崩溃,突然大声道:“张叔你不帮我?” 张执事一边摆头一边道:“你以为张叔能够左右两家家主的想法么……” “弈楠,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以前那些荒唐的事就忘了吧,白家日后定会交到你手里,若是能够与晋家联姻,不管对你还是对白家都大有益处,唉,你且在沂水城玩上两日,心情放松后便回去吧,大势所趋,躲也躲不过去,你终究还是要去面对。” 白弈楠也明白张执事话中道理,可他心中始终过不了晋惠香那一关,一想到那张恶心的大脸盘子日后会出现在他的余生当中,他忽然感觉人生没有了任何意义。 谁让他是白家长子呢,享受无尽尊崇之后,也有相应的责任需要他去承受,世事就是如此,谁也无法去改变。 白弈楠在这死了爹妈似的垂头丧气、满脸沮丧,成小溪在一旁乐得前俯后仰,简直不要太开心,这白弈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简直笑死了人。 “笑吧笑吧,笑死你这厮!” 将别人的痛苦当作自身的乐趣,这本来是白弈楠向来最喜欢做的事情,只是如今受害者换成了他自己,就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了。 这时,成小溪笑过之后发话了,只见他背着双手道:“白兄,我看你不如跟在我身边,保管白、晋两家没有任何办法,就当我将你挟持了。” 白弈楠本已经绝望,耳中忽然传来成小溪懒洋洋的声音,使他两只眼中再度亮起光明,当即拍手道:“本公子怎么就没想到!” 他两眼放光,看着成小溪也觉得亲近了些,只是不经意间望向战灵的目光仍然有些惧怕,可相比之下,他反而更害怕晋惠香。 成小溪看了看战灵,二者便接纳了这名落魄公子,白弈楠也识趣,当即收起了他那副公子哥的派头,垂头耷耳地跟着他俩身后,还真像是被二者胁迫一般。 拍卖行外人际混杂,白家长子被挟持一事想必很快就会传出去,主角都不在了,那婚事必然会被搁置,月中之期也会朝后推延,万一日后再有变数,说不定这事就取消了。 对,就是这样! 白弈楠跟着成小溪与战灵进了拍卖行,一边装作无可奈何的可怜模样,一边偷偷在心里面乐开了花,落入旁人眼中,便成为了成家余孽与那残忍的战灵一道擒住了白家长子,事态紧急,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沂水城中无数眼线奔出城门,要让各家的主子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 步入拍卖行,张姓执事将三人一兽领到了正对拍卖台的一间雅室,里面布置精美,三人一兽分别入座,座椅是珍稀灵木制成,散发着阵阵清香,能使人神清气爽。再看脚下,铺着厚厚一张绒毯,站在上面如同踩着棉花一般柔软,几盆花草被分别布置在雅室四角,一方深紫色檀木桌上摆放着一壶灵茶,几个晶莹的小杯也都是由美玉雕成。 这里是圣域拍卖行最好的位置,能进此室不需要缴纳费用,而是有一个特定的条件,那便是需要有无比尊崇的身份,单凭邢勇和白弈楠还不够资格进入这里,他们皆是沾了战灵与成小溪的光。 第一百零九章 有女 将众人领入雅室之后张执事便告退离去,他还要去拍卖行门口招呼其他客人,这里自有模样秀美的侍女招待。 还有一刻拍卖就会开始,此时拍卖台上还空无一物,而下方上千个座位已经被坐满了人,这种场合没有人敢大声喧哗,可毕竟人数太多,阵阵窃窃私语声还是显得十分嘈杂。 成小溪用灵力隔绝了听觉,端坐椅上闭目养神,战灵也在一条长椅上躺了下去,邢勇与白弈楠只能够安静地呆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陪在这二位身边,确实会显得十分拘束,毕竟脾气这个东西谁也摸不准,万一引得成小溪或是战灵不喜呢。 二人各怀心思,终于等来了拍卖开始,此时台后走上一名模样极美的年轻女子,她穿着深蓝长裙,生有一张红艳诱人的樱桃小嘴,挺翘的鼻翼,两颗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肤色白皙,前凸后翘,引得台下一阵狼嚎。 她先是对着成小溪几人所在的雅室弯身行礼,随后又朝各方一一躬身,最后才玉手一抬,大声道:“今日是我圣域拍卖行第二百三十六次开台,瑛蓝在此谢过大家捧场,此次拍卖本行备有一百六十件宝物,每一件都经过数位鉴定大师亲自甄别,必不会让大家拍到残次物品,话不多说,先请上前三件拍品!” 话音一落,台后施施然走上三位侍女,面貌都极为出众,她们各自捧着一方木盘,上面盖着大红色布帛。 本次主持拍卖的年轻女子名为徐瑛蓝,乃是张姓执事之女,不知何故没随父姓反而跟了母亲,她自幼聪慧过人,虽没有修行天赋,却极擅长商行事务,成年后便一直协助父亲打理圣域拍卖行,几次露面之后就收获了大批爱慕者,连带着拍卖行的生意都好了许多。 徐瑛蓝待三位侍女在台上停下,这才莲步款款地走了过去,她侧对着台下,将自己妖娆的身姿展露无遗,停下脚步,她轻轻掀开一面红布。 “此物想必大家都认识,正是一块白玉灵髓,经大师鉴定,初步确认其中含有堪比地境初境的浩瀚灵力,将其用于增进修为或是恢复灵力都无不可,起拍价是一万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千。” 如今天地灵力枯竭,眼前这巴掌大小的一块白玉灵髓堪称极为罕见,将其放在第一出场只怕是为了激起全场的气氛,台下顿时热闹起来,很快就将价格抬高了两倍,且还在不断增加。 “两万三千两!” “两万四千两!” “这位客人出到两万六千两!” 在徐瑛蓝悦耳清脆的声音中,价格很快突破三万,并且最终停在了三万三千两,第一件拍品最终被一名坐在大厅,穿着黑色衣袍,头上戴有斗篷的人获得,瞧这模样也是有备而来,怕被有心之人看穿身份。 第一件拍品被拍出了天价,场中气氛也被成功调动起来,徐瑛蓝面带微笑,继续揭开第二件拍品的红盖。 “第二件拍品是由一名身份尊贵的客人寄放在我行拍卖,为一道稀有的防御灵符,其防御能力足可抵挡地境中段全力一击,堪称是价值连城!” “这位客人有要求,此物只接受身法术诀换取,故藏有此宝又用不上的朋友可以参与竞拍……” 一件又一件珍奇宝物相继登场,在徐瑛蓝充满诱惑的声音中被拍出了极好的价格,便连成小溪他们所处雅室的隔壁几间房也参与了竞拍,并且力压全场地夺下了好几件珍宝,只有成小溪这间正对拍台的雅室始终没有出手,这也使得徐瑛蓝好几次将美目投向这里。 也不怪她,这间雅室条件太高,平日里都是闲置,怎料今日突然启用,想必其中客人来头极大,而连连上百道拍品出现,其中更不乏价值连城之物,即便如此,这间雅室始终不动声色,她心里于是忍不住充满了好奇。 “待结束之后定要去见见,看看到底是哪位大人!” 拍卖继续,成小溪也看得大开眼界,许多只在书上看到过的奇珍异宝都出现在台上,还有些连他也叫不出名字。不是没有心仪之物,而是这些东西都有拍卖条件,只有稍微寻常一些的物品才能使用银两竞拍,更珍贵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以物易物,竞拍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 “下面这件宝物来头极大,乃是一位参与过万仞山伐灵之战的前辈持有,此物便是远古三灵之一,在万仞山上大杀四方的翼灵的一根翎羽!” 火红色的翎羽赤芒四射,映红了整座拍台,外形晶莹通透,其中仿佛有一道火焰流动,全场都将目光紧盯在徐瑛蓝手上,吸气声连成了一片。 “此物只接受以物易物,这位前辈正处于突破边缘,需要大量蕴含有充沛灵力之物,所含灵力必须高于地境中期,现在便可以开始竞拍了!” 此物一出,原本百无聊赖的战灵顿时起身,一双兽目紧紧盯在翎羽之上,一股绝强的气势从它体内升起,原本气氛热切的拍卖场中顿时间清冷至极,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无尽惶恐。 翼灵的翎羽! 确实来头极大啊! 此物不但可以用于制作兵器使得灵器中带有一丝翼灵特有的火焰能力,还可将其镶嵌入护甲之中提升防御能力,这才是真正的价值连城! “前辈放心,我定然将其拍下。” 此物一出,成小溪心中就“咯噔”一下,果不其然,战灵瞬间起身,目光死死停留在上面,若不是此时身在雅室,只怕已经冲了过去。 城主邢勇与那白弈楠互看一眼,对战灵的恐惧再次加深,战灵的气势一出,此间雅室首当其冲,他们只感觉如坠冰窖,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成小溪站到雅室边缘处,将自己的身影暴露在所有人眼中,他再看了一眼徐瑛蓝手中举起的赤红翎羽,随后一道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传了出去。 “地境巅峰灵力。”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位身处雅室的青年,并很快知悉了他的身份,场中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沉寂,上千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他们那一双双瞪圆着的眼睛在表达着他们内心的巨震。 “他便是成家那位么?” 徐瑛蓝眉目微皱,绝美的脸庞上好奇之色更加浓烈,楼上丰神俊朗的青年身上如有一道极强的漩涡,将她所有心神都吸引了进去,使她生出了一种想要将他全部了解的冲动。 一面之缘,便芳心颤动,徐瑛蓝阅人无数,从未有过让其心动之人,可眼下不知怎么,这位一现身,只是一眼望去,便将她深深吸引住…… 徐瑛蓝虽没有修行资质,可她身为张执事的女儿、圣域拍卖行的实权人物,沂水城上层人物谁不认识她,这些年来她接触过无数优秀的世家贵族公子,可其中未能有任何一人使她倾心,家中门槛已然被媒人踏破,直到如今,闺中好友都早已嫁作人妇,她也二六芳龄,却依旧孤身一人。 “这才是男儿气度,世家公子与他所作所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徐执事?” 台上侍女见她出神,忙侧过身子在她耳畔小声提醒,她之前的神情举动早已被台下千余人看在眼里,对人们造成的影响恐怕不亚于成小溪现身拍卖场中! “嗯?” 徐瑛蓝好半天才回过神,她四下一望,遂面色泛起了一抹红霞,她揪着裙角,极小声道:“还有人参与此物竞拍么?” 第一百一十章 许心 地境巅峰,这是绝大多数修行者们穷其一生也不能达成的梦想,那般浩瀚如海的灵力,该是何等的波澜壮阔! 而这位,成家唯一的漏网之鱼,却能够在千余人面前,轻松平常地说出这句话。 还会有人竞拍么? 这白痴问题,怎得徐瑛蓝今日也傻了不成? 这道翎羽虽是源自翼灵,但其价值如何也换不来堪比地境巅峰的灵力,顶天了也就是地境中段而已,这位大人怕是灵力太多用不完,这才放了个天价罢! 台下人们鸦雀无声,台上徐瑛蓝神情异样,唯有雅室中战灵和成小溪仍旧未将视线离开过那道赤芒流转着的翎羽。 “恭喜这位大人拍得这道翼灵翎羽!” 徐瑛蓝再次看向雅室边缘的那道身影,一时间她竟觉得眼前雅室正在不断拔高,如同横亘在九天之上,使她只能够卑微地仰望。那道身影傲然屹立,气宇轩昂,仿佛天外神子,风尘不染,不可触摸! 翎羽被送到雅室,张姓执事亲自交接,他捧着颗拳头大小的圆形透明容器,效用是储存灵力,只是比不得成小溪的御灵灵元,这道容器只能够用于短时间内储存灵力,且会随着时间不断消散。 拍卖中断,徐瑛蓝没有继续下一件物品,而是将她那如水般晶莹的目光投向雅室,台下人群也各自散出神识感官,想在成小溪交接灵力时感受一番地境巅峰层次的玄妙意境。 张姓执事面前,成小溪朝他轻轻一点头,随即便将双手都按在了那颗容器上,只几个呼吸,又似过了十年,一道狂野不羁的灵力气息忽然生出,拍卖场中微风瞬起,吹散了众人的神识,吹开了徐瑛蓝额前的秀发。 雅室外的人看不到其中场面,只能够凭空想象,可仅仅是这样他们便已知足,皆感不枉此行。 室外亦是如此,身处室内的邢勇、张执事,以及假装被挟持的白弈楠三人早已如痴若呆,成小溪体内似有一方世界,无穷无尽的灵力从他双手间注入到容器当中。 将手收回,成小溪没有丝毫不适,别人只以为这是从他体内引出,皆当作他修为精深,纵然分出堪比地境巅峰的浩瀚灵力,却依旧呼吸如常,神色不变,哪里会知道这些灵力来源于他腰间灵元,不过是从他体内过了一遍。 灵气消散,张执事恭敬地躬身退出雅室,浑身汗液浸透仍不自觉,雅室门缓缓合上,其中三人也似从水里捞出一样…… 拍卖继续! 徐瑛蓝再不复起初的从容,作介绍之时也是频频出错,更将好些物品的名字、效用颠倒混淆,以致于台下引发阵阵哄闹。 她不在意,不在意的原因便是她不在意,那位大人没出现时她全部身心都放在拍卖行中,放在这方拍台之上,直到那位大人出现。 就像是点燃了黑夜,照亮了她的人生,一眼,便是永恒,一眼,便是余生。或许这便是天意,是她的宿命,她没有去抵抗,反而十分享受,没有修行天分,随父亲经营拍卖行事务,如今站在这方拍台,原来一切的一切上天都早已注定,所有的经历,都是为了能够在今日遇见他。 遇见,便沦陷,没有理由,却又显得那么合理,似乎本该如此,这便是她的命。 气氛有些诡异,接下来好几样拍品接连流拍,没有人竞价,众人似乎都还沉浸在地境巅峰灵力带来的震撼中,张姓执事走上拍台,他只看了女儿一眼,便读懂了她的心。 他温和道:“去吧。” 徐瑛蓝点点头,眼中急切毫不掩饰,她转身便向台后跑去,更将一位手捧着拍品的侍女撞倒在地。 张执事轻笑着摇头,眼中除了溺爱,还有一种叫做无奈的情绪,也许让她去碰碰壁也好。 徐瑛蓝退下,接下来的拍卖会便由张执事亲自主持,他没有像女儿那样出错,一应介绍、挑动皆显得无比自然。他没有再看一眼那间高高在上的雅室,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主持拍卖一事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女儿的路既然开始,那么不管结果如何,他作为父亲,都会在背后默默支持。 翎羽飘在了战灵头前半尺处,它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它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感悟着其上属于老朋友的独特气息,它读懂了万仞山上翼灵的愤怒和无可奈何,还有一种名为解脱的东西。 成小溪自拍下翎羽之后便静静盘坐,他也如战灵一般,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其余两人大气都不敢出,都将身子坐得笔直,眼睛看向拍台,意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咚咚!” 雅室的门响了,连续两声,不轻不重,却显得有些急促,邢勇与白弈楠不敢说话,只是将目光望向那位大人。 成小溪有些惊讶,他看了看那道红褐色大门,随后便起身走了过去。 门“吱呀”着打开,一道窈窕身影出现在门外,从成小溪这位置看去,门框俨然变作了画框,其中人影如在画中,眼波含春,唇若涂脂,不是徐瑛蓝还会是谁。 成小溪略感诧异,于是回头看向邢勇和白弈楠,二者都摇了摇头。 芳心乱颤,俏脸通红,徐瑛蓝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进来吧!” 成小溪终是打破了这种尴尬,他点点头,将徐瑛蓝让了进去。 进了雅室,徐瑛蓝也不敢坐,她一一与三人见过,随后又朝着战灵施了一礼。 成小溪刚要说话,不料白弈楠忽然叹了口气,脸上一副恨不欲生的表情。 “白兄何意?” 白弈楠见成小溪望向他,于是摆摆手解释道:“看到徐执事,忽然想起自身遭遇,有些感触罢了。” 成小溪不明所以,唯有城主邢勇忍不住笑了出声,白弈楠哪里不去,偏偏来沂水城避难,其中缘由他再明白不过。 不但邢勇明白,徐瑛蓝兰质蕙心,聪颖过人,她也明白白弈楠话中含义。 这位白家长公子追求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沂水城中谁人不知,奈何公子有心,神女无情。 “只是这位大人怎会与白公子走到一起?” “徐执事有事?” 见徐瑛蓝始终盯着自己,成小溪不禁有些好奇。 徐瑛蓝鼓足勇气,大大方方地走到成小溪旁边坐下,心中却似小鹿乱撞,一颗芳心都快跳了出来,她稳住情绪,直视着成小溪的眼睛,强作镇定道:“为见大人而来。” 一语道出,满堂皆惊,邢勇嘴巴大张,白弈楠心中破碎,成小溪也是目瞪口呆。 “见我?” 说出此话,徐瑛蓝似敞开了心扉,红着脸又道:“只为见大人你。” 成小溪自问与徐瑛蓝没有半点交集,以前不曾见过,以后恐怕也不会有关联,更想不到徐瑛蓝只在拍台上望了他一眼,便将芳心暗许。 雅室中一时间静得仿佛能够听到心跳声音,这时旁处突然传来战灵的声音。 “眼光不错!” 徐瑛蓝起身又是一礼,道:“谢大人赞赏!” 话到此处,便连成小溪这个傻瓜都明白过来,他神情一变,如偷情的汉子被抓住似地举足无措,慌张道:“徐执事见谅,在下心有所属,已容不下别人。” “心有所属了么?” 徐瑛蓝忽而低落,如失魂落魄,她低下了头,目光直直地望着地毯。 白弈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拒绝自己多次的徐瑛蓝竟然对成小溪一见倾心!主动表明之下还遭到断然拒绝! 他的心里掀起了万张惊涛! “苍天无眼!” 第一百一十一章 践踏 向来不将任何青年才俊放在眼里的徐瑛蓝竟然对这位大人动了心,鼓足勇气主动示明却遭到惨然拒绝,作为旁观群众的城主邢勇可算是看了一出狗血好戏,他的目光不时从成小溪身上转移到徐瑛蓝身上,又从徐瑛蓝身上,转移到痛不欲生的白弈楠身上。 一个心有所属,一个芳心错许,一个求而不得。 沉默良久之后,徐瑛蓝再度抬起臻首,脸上生出一抹浓浓的倔强,她毫不在意雅室中还有另外两人,目光坚定道:“大人心有所属是大人的事,瑛蓝仰慕大人是瑛蓝的事,大人无需介怀。” 说到这,她美目一转,竟对着战灵道:“战灵大人,瑛蓝说的可对?” 邢勇与白弈楠皆万分惶恐地望着战灵,怎料传言中残忍嗜杀的战灵大人竟然将目光从身前翎羽移开,对着徐瑛蓝点头赞许道:“正是这个道理,毋受世俗影响,凡事但问本心!” 战灵的话,仿佛打破了徐瑛蓝最后一丝顾虑,她转过头对着成小溪痴痴一笑,显得万分凄美。 拍卖会半个时辰后终于结束,三人一兽相继走出雅室,将成小溪送出圣域拍卖行大门,徐瑛蓝站在门口,声音清脆道:“大人慢去,若当有缘,瑛蓝自会与大人再见!” 成小溪朝她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竟已动心,如何能劝?好比是他,能放下心中那道丽影么? “或许伴随时光流逝,徐执事的想法也会发生改变罢……” 发生了这件事,成小溪决定不在沂水城停留,他别过邢勇,再度踏上北行之路,马蹄声声,一下下敲打在白弈楠的心坎上,使他的脸色越发难看,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它能勾动春水,亦能冻结心门。 平原地带,浩瀚无边,两匹骏马奋蹄疾行,战灵忽而在前,忽而又在后,身法飘忽,神秘至极。身处如此天地,成小溪却感觉深深的孤寂,放眼望去,天下之大,可有尽头? 苍天无情,大地无声,生活便是如此,它充满了未知,使人不得不逐一揭开它那神秘又万般诱惑的面纱,只愿历经万千之后,仍是当初模样…… 行出百里,成小溪驻马回望,沂水城早已消失在天边,田地间绿芽静吐,虫鸟幽鸣,白弈楠也如他一般回身望去,却只见到天地之大,一如心中空旷,满腔苦水,却不知对谁倾述。 风中传来一道浓浓的叹息。 “成兄,此去磐石意欲如何?” 成小溪抚摸着骏马脖颈,喃喃道:“自然是回家族看看,家族啊,家族……” 白弈楠紧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须要提防晋芸美此人,他晋家图谋甚大。” 成小溪意外地看着他,对其感观也随带着发生了些许变化,他平视前方,坚决又凌然。 再行百里,迎面奔来一队军士,有数百人,浩浩荡荡而来,激起大片烟尘。 行至十余丈外,数百军士皆下马站立,整齐划一道:“见过二位大人!” 说罢之后,当先一人面向白弈楠,躬身道:“大事将至,望公子随末将返回!” 白弈楠惨然一笑,还真是着了个急,她晋惠香嫁不出去了么,偏要来折磨自己。 成小溪并未令他失望,接过话头便肃然道:“白弈楠有罪在身,不得与你离去。” 感受到白弈楠祈求的目光,他又道:“尔等尽管回去复命,想那晋家、白家也不会怪罪。” 那人看了看成小溪,又看了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侧面的战灵,虽心中大感蹊跷,却只能够率领众军士沿原路折返,没办法,有这二位在,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放肆。 军士一走,成小溪笑道:“白兄,你也不能一辈子不回白家,以后如何可曾想过?” 白、晋两家联合乃是大势所趋,晋家势大,白家亦只能仰其鼻息,白弈楠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换做谁不行,哪怕是一名晋府侍女他都能接受,偏偏是那大名鼎鼎的晋惠香。 “唉……能躲一天是一天吧!” 北行二百余里,官道向东面少许偏移,再去二百里路,便是中原第一雄城,这里乃是中原的心脏,圣殿总部便坐落于此。 中原地大物博,能人辈出,磐石城傲立天下,深受世人瞩目,整个中原的人才、资源大半都聚集于此,是以磐石城纵然法令严苛,却依然引得人人向往。那些世家大族更是如此,能在磐石城立稳脚跟都能成为他们吹嘘的资本,仿佛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圣尊于此处俯视天下,五大家族也是由此发迹,晋家、白家、温家、周家、成家五家宗府尽在磐石,磐石城中汇集了无数眼探,但凡有任何异动,都会引起全天下的重视。 磐石城南,还是当年模样,岁月不改,厚重不移,“南门”两个大字依旧高悬,时刻注视着其下络绎不绝的游人。 再次来到这里,成小溪依然深感自身渺小,如此雄城,站在其下犹如巨人脚下的蝼蚁,便连战灵大人也心情复杂,不知做何感想。 白弈楠生长于此,倒是没他俩那般情绪复杂,只不过受婚事影响,使他再见到这座雄城之后,也生出了一种厌恶的情绪,讨厌一个人,便连这方城池都显得有些恶心。 二人一兽一出现,便受到了莫大的关注,白弈楠来头极大不提,成小溪与那战灵才是此间焦点所在,谁不想亲眼看看如今风头正盛的二位大人,这可是让晋芸美、温启智、王全胜等人都无可奈何的存在。 携决胜之志往凤梧,率千余修士入群山,便是如此,将整个中原的目光都聚到了一处,出乎意料的是,势在必得的追杀竟然变成了狼狈而返,千余修士折损过半,晋芸美、王全胜伤重,连所有人身上的灵物宝药都被搜刮一空,战灵威势由此可见一斑。 今日这二位随白家大公子白弈楠一同出现在磐石城外,这更加证实了战灵无可匹敌的传言,以致于白弈楠为何一同出现都变得无关紧要,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将他忽略。 这已经可以称作是圣殿建立以来最大的笑话,圣殿的敌人不但跑到主城来了,甚至还要主动进城,不是去自投罗网,而是他们无所忌惮! “进城吧!” 被人围观终究是不自在的,成小溪根本不顾欲入磐石必须下马的规矩,他拍拍身下骏马,浑不在意地向着城门而去,其后战灵紧紧跟随,白弈楠牵着马儿落在最后。 磐石城禁卫森严,城门亦是如此,大批卫兵围在城下,来往行人都要经过仔细盘查,身份稍有可疑,便会被扭送到监察府严刑审问,进出人群排成长长的队伍,一一经过卫兵面前,待得到许可之后才会被放行。 这三位的出现,导致所有人都被堵在了这里,不但人们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连卫兵也忘了盘查一事,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成小溪骑着大马缓缓踏入城门,那一下下的马蹄声仿佛是在践踏圣殿最后的威严。 没有人去盘问成小溪,也没有人敢去阻拦,成小溪与战灵、白弈楠顺畅地进了南门,惊呆了卫兵,惊呆过往行人,以至于有人还将目光望了望城门边上贴着的悬赏令。 难怪天下人都要追逐境界,实力当真能够带来你想要的一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坚固的事物都会瓦解,连圣殿的骄傲,也可以变作一文不值。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聚 进入南门,成小溪再也忍不住心中激动,此时的他,和少年时候山中玩得累了的孩子那般相似,只期待着能够早早归家,伴在父母膝下,吃上一口平淡又格外美味的饭菜。 “父亲,母亲,溪儿回来了!” 成府大门之外,自成家落魄之后,防守森严的包围圈第一次撤开,一切显得那么自然,成小溪出现了,囚禁成府的侍卫便退去了。 眼角似有温热,呼吸变得紧促,成小溪颤抖着将手搭上了已经补满斑驳的成府大门,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将其重重地推开。 “砰!砰!” 两道厚重的大门狠狠地撞到了两边墙上,带起了厚厚的落叶,惊动了成府上下。 成小溪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半晌没有动作,如被定住了一般,直到成府中走出一人,与他隔空相望。 双膝一弯,成小溪“咚”地跪在了坚硬的地板上,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字从他嘴里传出:“父亲!” 府中来人正是成修文,多年过后,相貌俊朗依旧,身姿威武如初,岁月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父亲!” 又是一声呼唤传出,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终于流出了泪水,他嘴唇颤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溪?” 这是他的儿子,这是他成修文朝思暮想的儿子成小溪。 成修文止不住眼泪滑落,他又哭又笑地跑到儿子面前,端详几眼,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跪着的儿子用力地抱住,用力,简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他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父子二人便一坐一跪在门口,他们没再说话,仿佛怕惊扰了这场梦境,战灵与白弈楠也没有出声,眼前一幕不容破坏。 未多时,成府中又响起了脚步,声音急促,正是成小溪的母亲秦柔,丈夫前去查探门口巨响久久不回,她心中忧虑,是以行走匆忙。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忽然间,她停了下来,嘴巴微张,瞳孔放大,嘴里更是重复着念道:“溪儿?溪儿……” 是溪儿,是她日夜念叨的溪儿,是她想了又想,却只能够在梦里见到的溪儿! 只不过眼前的溪儿已经长大成人,模样也发生了些微变化,再也不是她记忆中鬼哭峡外,一家人分别时候那个无助的少年,而是长成了如他父亲一般,头顶苍天,脚踏大地,能搅动中原风云的堂堂七尺男儿! 眼角酸涩,有液体涌出,一发不可收拾,秦柔不柔,她甚至比起许多男儿都要坚强,她的柔,只在丈夫与儿子面前呈现,亦如此时。 一家团聚,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白弈楠频频叹息,战灵亦是深感欣慰。 今日,成府大喜! 库中早已发霉的大红灯笼被清洗干净挂在了门口,仅剩下还未离去的几位老仆将府中打扫得一尘不染,老家主拉着孙儿的手久久不放,走到哪里都牵着,一张老脸笑出了花…… 人族之所以强盛,不是因为他们能够驱使灵力,而是因为他们拥有这世上最深刻的感情,深到可以朝思暮想,深到可以忘记自己,深到可以放弃生命! 一扫颓丧,成府重焕生机,时隔多年以后,成府大门再度打开,围困成府多年的侍卫终于退去,只因为成修文的儿子回来了,秦柔的儿子回来了。 酒是个好东西,这些年成府被禁,老家主与成修文每日都会饮酒作乐,连久卧在床的成志远也是如此。 酒,能够麻痹神经,能够使人忘记烦恼,也能带来快乐,飘飘欲仙之时,便会自然地忽略掉一切,便是还能想起些许不快,也能够借着酒劲发泄出来。 往日的酒,沾之即醉,如同毒药,老家主与两兄弟对其爱不释手。而今日的酒,虽依旧浓香,喝到嘴里却淡如清茶,一杯一杯接一杯下肚,没有人借酒浇愁,反令人越发精神。 成府大喜之日,府中张灯结彩,战灵亦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连同白家长子白弈楠也有一个席位,虽然人们都自动地忽略了他。 身为成家倒台的既得利益者之一,身为成家落魄的两家助推者之一,白弈楠身在此种氛围,心里该是何等滋味,整个接风宴他都没有动筷,他只是一直不停地喝着酒,不消多时,他醉了。 老家主使了个眼色,仆人便将白弈楠扶下去休息,他被安置到一间客房,而这里,已经记不得多少年没住进过客人。浑浑噩噩之际,白弈楠被老仆人放在才更换一新的床榻上,他努力睁开眼皮,没看到白鸿毅恨铁不成钢的怒容,没看到如花一般诱人的佳人美眷,只看到了一张如圆盘般的大脸,这张脸在他眼中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占据了整片天空,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是夜,白弈楠大醉,战灵大醉,成小溪亦是大醉,唯有成府其他人都还清醒,这些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清醒,清醒到看着这个醉倒在桌角的青年,他们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决定,一个成小溪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决定。 次日,白弈楠天一亮便清醒了,一夜沉醉,他也做了个决定,他找到成小溪与战灵,向他们退出辞别,他,白家长公子,要回白家去面对现实,挑起属于他的职责。 成小溪与战灵没有劝阻他,见他如此反而替他感到高兴,不是娶了晋惠香之后白家与晋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从而给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而是这个桀骜不驯的公子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再也不是那个受不得激、又偏爱美色的白公子。 他,是白弈楠,是白鸿毅的儿子,是白家未来的家主,是白家上下的希望。 白弈楠一夜大醉,其思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小溪一夜大醉,却对亲情有了更深的眷念,而战灵一夜大醉,却什么都没有改变,单单只是它需要此醉,以忘记它那千万年的孤寂年岁。 今日,磐石城中迎来了震惊四方的一幕,成家之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出成府大门,他们无视晋家与白家共同宣布的禁足令,簇拥着一位青年,往最热闹的通灵大道而去。 通灵大道极长,一眼望不到尽头,若是沿着此道一直前行,便是能够抵达圣城,这里不但是权利的中心,更是圣尊闭关所在。 成家人当然不是去圣城,他们只是逛街,仅此而已。 自从成修文携妻带子逃出磐石,成府便被彻底封禁起来,任何成家之人不得出入,成修文、秦柔二人将成小溪送至南疆又折回磐石,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成家倒下,圣尊没有任何反应,五大家族任一家发生巨变,圣尊都不可能不知情,只能说他老人家已经默许了,想通了这些,重回磐石原本心气高傲意欲与命运抗争的成修文也不得不将他的头颅垂下,接受了被囚禁的结局。 不是懦弱,不是不争,拿什么争?整个成家人的性命么?还是将怒气都发泄到那个一直以来都在精心照料瘫痪在床的成志远的大嫂身上? 成修文与秦柔二人紧紧贴在儿子身旁,连战灵大人都被挤到了旁边,成老家主一边抚着胡须一边笑呵呵地跟在最后,两位老仆也将腰板挺直了,毫不避忌周围人的怪异眼光。 小公子回府,没见晋家、白家等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么,两府禁闭大门,所有族人都被召回族中,生怕成小溪打上门来,晋芸美有过一次惨痛遭遇,更是不敢在战灵面前出现,谁还不想多活上几年。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亲情 磐石城有多大,怕是逐一街道行走,三天三夜都逛不完,身为圣殿都城,天下中心,这里极尽繁华。商人、游子、学士、修者随处可见,无数人用他们的生命,在为这座天下雄城添砖加瓦,使其更加辉煌。 “父亲、母亲,你们去南疆吧!” 走着走着,成小溪看着四处风景,突然说出这句话。 秦柔闭口不言,眼神有些闪躲,成修文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拒绝了儿子。 “成家就在磐石,哪儿也不去。” 成小溪疑惑不已,侧过头追问道:“为何不去?” “南疆有外公、外婆,有叔父,还有我的师父、师兄,他们都会照顾我成家,比这囚笼一般的磐石城亲切多了。” 看着身旁如自己一般高大的儿子,成修文满脸欣慰,他拍拍儿子的肩膀,道:“成家是我的归宿,也是你母亲的归宿,我们都会守在这里,这不仅仅是我们的意思,也是成家所有人的意思,小溪你就不必再说了。” “你难得回来,我和你母亲能见你一面就心满意足了,成家在这里没有任何危险,只是少了些自由罢了,你且在外安心修行,若是想父亲和母亲了,就常回来看看……” 成修文拒绝了成小溪的提议,拒绝了将家族迁往南疆,因为他知道,天下虽大,却没有藏身之处,成家在磐石城尚无危险,反而逃出磐石城才会有天大的危险。留下来,只是因家族失势,从而面对几家打压;可逃出去,便等同于背叛圣殿,背叛圣尊,必会受到绝命追杀。 除了这些,成修文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没有说,他看着儿子的脸庞,心道:“父亲、母亲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一行人行至布告台下,这里似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满满的,里面的人呆着不走,外面的拼命朝里边挤,都想看看圣殿又贴出了什么告示,引得无数人争相围观。 圣殿的告示,成小溪当然不会在意,他才不管贴出了什么,他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要拉着父母离开。 人群闹闹嚷嚷,拥挤不堪,其中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西灵公主……” 没听清后边说的什么,但这已经足够了,成小溪看了眼无所事事的战灵前辈,后者随即放声狂啸,原本将布告台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登时间如鸟兽般四下散去,跑出老远之后才敢停下来偷望向这边。 “是那两位大人……” “早听说这二位进了城,起初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莫不是来找晋家他们寻仇了罢?” “小声一点,你不怕被听见了啊!” …… 人们站在远处,低声讨论着成小溪与战灵,布告台下空空如也,哪里还看得见半个人影,成小溪疾步走过去,只一瞥,他便再也无法淡定。 “好,很好,非常好……” 逛街意外终止,成家人又回到了成府中,大厅内,成家人尽数在此,连瘫痪的成志远也被抬了出来,一家人足足呆了两个时辰,连战灵都打起了瞌睡。 一张纸被搁在了一旁,其上写满了小字,内容如下: 北方军团会同北冥宗与西灵军队对峙剑门,其后两方交战,西灵国主上官羡身中“碧灵珠”奇毒,公主上官丽亲入北地图谋解药,闯灵山、盗解药、伤少宗主,引得北冥宗七大长老追杀,最后虽被闻讯赶来的西灵大军救下,却已然身后重伤、奄奄一息,西、北双方随即各自撤兵…… “父亲,母亲,大伯,爷爷,西灵公主与我有旧,我欲前往北地,随后辗转西灵,再过两日便走。” 成家人能再见到成小溪便已知足,本还想着找个借口使成小溪早早离去,如今却是不需要了,成小溪主动提出显然更好。 如今磐石城的确是风平浪静,可那都是因为战灵的缘故,圣尊未出,战灵无人可挡,圣殿这才按兵不动。若是圣尊突然现身,只怕战灵也不是对手,成小溪在磐石城多待一天,成修文与秦柔等人就越是胆战心惊, 离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纵然牵肠挂肚,却能知道他是安全的,这便足够了。 “毋须两日,溪儿你与战灵前辈明日便走,家里有父母亲在,你大可不必担忧。” 成修文沉沉说道,将两日又改作了一日,甚至他希望今日儿子便离开磐石。 成小溪望向战灵,战灵却看着成家几人,看着看着,它的两眼之中忽然闪过一缕异芒,随即它便对着成小溪点了点头。 如此便决定下来,成小溪在成府待过今日,明日便要离开这里,前往北地。 最后半日时间,成修文与秦柔一直陪在儿子身边,听他说着这些年来的遭遇,听到开心处,亦陪他一起开心,听到危急处,亦比他还要揪心,正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月色当空,华光四射,三人还在院子里感受一家人在一起的最后时光,战灵趁着夜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毕竟圣殿的宵禁对它没有半点约束力。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成小溪兴致缺缺地回了住处,一推开门,便闻到满屋子的酒味,不用说,战灵前辈必定是出去偷酒喝了。 拐过偏门,战灵果然躺在秦柔为儿子精心布置的床榻上,浑身上下冒着酒气,见成小溪进来,甚至还抬起头打了个招呼。 “说完啦?” 成小溪点点头,道:“完了。” 战灵伸了伸腿,又道:“你的父母族人都还不错。” 成小溪没看见战灵眼中异色,随口回道:“那是当然。” 见成小溪兴致不高,战灵再度躺下,并且将身子挪了挪,给成小溪腾出了位置。 成家人确实不错,至少战灵是这样认为的,只不过它与成小溪认为的不错,有着难以想象的差别。 成小溪没有睡,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晚,战灵受不了他,起初还要向他抱怨几句,最后竟然直接放出一道灵力,将成小溪整个裹在了里面,世界终于安静,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夜,成府灯火通明,除了借着酒意睡熟的战灵,成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够睡着,成修文与妻子秦柔更是在院里站了一夜,他们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直到露水湿透衣衫,直到东边出现光亮。 成小溪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大厅,成修文与秦柔早已经备好了饭菜,成府其余人也尽数在场,如此待遇,仿佛他才是成家家主,受到所有人瞩目。 早饭很简单,一碗清粥,一碟小菜,两个馒头,只不过这里边饱含记忆中的味道,是一名伟大的母亲亲手为儿子准备的,所以成小溪吃得很香,吃得很享受,连师兄偷来的那条风水鱼也不及如此美味。 吃过早饭,成小溪穿上了秦柔为他织就的长袍,其上只有黑红两色,大小合宜,再配上一根银色腰带,说不出的俊逸出尘。秦柔准备得当,包裹里边还有一件同样款式的袍子,用作换洗。 父亲没有给他准备什么随身之物,而是给了他一个拥抱,温热有力。 “出门在外,当平安为重,切不可将自身置于险地。” 一句淡淡的嘱咐,饱含着来自父亲的关爱,成小溪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迎着父母慈爱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磐石城北门外,围观群众人山人海,便连圣尊现身也引不起这样大的轰动,圣殿无奈之下只能派出大批军队维持秩序。 城门中,成小溪骑着黑马缓缓行出,一身黑红长袍,长发无风自动,配上他那英俊的面庞,惹得无数女子放声尖叫。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威 成家人没将成小溪送出城门,他们只是将其送出成府大门便停下了脚步,得知成小溪即将离去,圣殿一片欢呼,从成府撤走的侍卫也再度将成府围了起来。 这一次,成修文和秦柔都表现得十分平常,他们没有痛彻心扉,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温和地笑着,目送儿子渐行渐远。 直到成小溪出了城门,成修文和妻子仍旧还站在成府门口,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他们的手依旧挥着,挥着。 二位大人离开磐石,这是一个天大的消息,人们自发前往北门外早早等着,许多人甚至只是为了看上一眼这令圣殿都无可奈何的绝世人物,此等风采,怕是悟灵院内的林正也只能望其项背。 四大家族也在关注成小溪的动向,虽然成小溪进城他们没有任何动作,因为即便有也无济于事,挡得住么?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站在神州大地顶层的人物早已经将这些手段领悟通透,这不,得知成小溪出城,晋家、白家又冒了出来,第一道命令便是将成府继续围住,而第二道命令,则是遣出无数探子,意图随时掌控成小溪的行迹。 成小溪不在意藏在阴暗中的修者们,他在意的是两家的态度,前脚出府,后脚成府又被围住,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 于是他决定,要给成家的敌人们送一份大礼。 成小溪是单独出城,并没有和战灵一起,这令许多人都疑惑不解,毕竟这两位去哪儿都是一道出现,莫非战灵与成小溪闹掰了? 出城之后,成小溪便转过马头,正对着北门,也正好对着人山人海般的围观群众,藏在人群中的探子们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只得将所见全部传回城中,好让身后之人知晓。 晋府内院。 家主晋芸美神色惊疑不定,接到消息之后他便是这种表情。 “莫非战灵终于从这小子身边离开?” “不对不对,既是如此,那成小子为何又等在城外?” 院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证明来人的心情也不平静,人还未到,声音便传到了晋芸美的耳中。 “晋兄,成家小儿离城不去,反而是驻马回望城中,那战灵也消失不见,其中恐怕大有诡异!” 来人正是白家家主白鸿毅,得知成小溪的动向之后,他第一时间便直奔晋家而来,如今两家联姻,关系更是比从前密切,是以稍有问题便当一同商议。 晋芸美身着宽松袍子,看着其身上下都是一般大小,更显得臃肿不堪,可他自己似乎并不觉怪异,他望着白鸿毅,道:“想来想去,便只剩下一个结果,那小子是在等战灵!” 白鸿毅闻言一惊,道:“糟了!” 晋芸美同时惊道:“传令下去,全城戒严!” 说罢,他急匆匆往府外奔去,显然心中急切,连大门他都不走,反而是直接越过高墙,抄起了近路,白鸿毅也是如此,灵光乍现,随即一跃而起,直接冲出了晋府。 成府之上,战灵悬空而立,身上散发着道道黑气,如丝如雾,其下方,成府之人皆抬头望它,成修文也出声询问:“前辈这是?” 战灵冲他点点头,随后平淡道:“且看便是!” 本该随成小溪离去的战灵突然出现在成府之上,刚将成府重新封禁的侍卫们神色大变,其中一名显然是首领模样的人更是万分惶恐,他只以为是自己等人的行为触怒了战灵大人,于是率领其属下侍卫忙向半空中的战灵大人行礼告罪,心中更是在大骂着晋、白两家,何故不等这位大人出城之后再行围困,非要在这个时候下令,这明摆着就是在坑他们。 面对底下侍卫的行为,战灵没有任何反应,侍卫们也是受命罢了,它又不是传说中那般嗜杀。 “终于来了么?” 远处射来大批人影,速度极快,当先的便是王全胜、白鸿毅、晋芸美、温启智以及圣城中的强者,数量不少,黑压压一片从屋顶掠过,最后停在了成府大门外。 圣尊不出,磐石城一应事务分别由四家掌管,其中晋家的权利最大,白家其次,周家再次之,温家居末。 战灵此番必然不是无聊之举,成小溪已出北门,而它只身虚立成府之上,只怕是别有用意。 晋芸美却也有些担当,作为眼下磐石城中地位最高之人,他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对着半空中的战灵道:“大人此举是何用意?” 他也没有办法,身下便是磐石城,发生任何事情都会引起天下震动,而他晋芸美必定脱不了干系。 “来齐了罢,那就开始吧!” 战灵可没有义务替他解惑,而是自顾自说道。 “成小溪那孩子与本灵投缘,是以成府也与本灵有些缘分,所以本灵不想见到任何人再出现在成府之外,今日引来尔等便是为此,若再有下次,尔等必烟消云散,从此不复存在!” 战灵此番话中混着神境威势,如天雷滚滚,传遍了整座磐石城,连北门之外的成小溪都听到了它的声音,以及其话中包含的冰冷杀意,就在战灵眼皮子底下的晋芸美等人更是两股战战,只觉得头脑巨震,无穷无尽的杀意从他们体内钻进钻出,吓得他们不敢有丝毫异动。 今日,战灵于成府上空展露威势,无尽神威覆盖了整座磐石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种令人生不起半点反抗的无上气息,各家主皆点头表示妥协,没有人再敢对成家有任何轻视,只要战灵还在世一天,成家便再无人敢打压封禁。 这,便是强者的威慑力,神州大地崇尚灵力,至强者无关阵营,皆会受到天下人敬畏,修行一生,世人追寻的根本就不是虚无缥缈的神境、圣境,而是修行带来的世人尊崇的目光,和令他们无比享受的虚荣之心。 战灵缓缓飞出北门,成小溪向它点了点头便调转马头上路,北门外人潮拥挤却静得落针可闻,直到他二位消失无踪,人们这才敢大声喘息,以表达他们心中的震撼和惊惧。 成府外,那些各家之人以及圣城修者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等到战灵消失后半个时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破碎了一般,整座磐石城都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王全胜最先从恐惧中清醒过来,其次是晋芸美、白鸿毅等人,每个人都是面色惨白、呼吸微弱,仿佛在刚才那半个时辰中见到了难以想象的恐怖,他们不敢动弹,反而原地坐了下去,心乱,只得施法稳固。 又过了一个时辰,王全胜一声不吭地走了,两次近距离感受神境威能,他似乎有些感悟,连自身瓶颈都仿佛有着松动,机会难得,他怎会不将其紧紧抓住。 第二个离开的是晋芸美,他如受重创,来时急速飞掠,回时却只能够缓缓在地面挪移,那圆滚滚的身躯移动间显得无比滑稽。 侍卫统领招属下一道离开了成府,他们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命令,此时也不需要任何人命令,战灵的话便是旨意,谁敢违抗?晋家、白家要不要命他不知道,可他要命,他的那些属下更珍惜性命。 战灵的神境威势横扫磐石城,在所有圣殿强者心中都留下了一道无法消除的阴影,那是一种境界上的压制,强者对弱者的压制,亦或是叫做弱者对强者的恐惧,来自战灵,也来自他们自身。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固执 此番战灵所为不是受成小溪所托,而是它自己做出的决定,成家人的打算成小溪看不透,可他旁观之下却是一目了然,是以决定让成家能够安然地度过最后的日子。 成小溪无法察觉身后的目光,他就算察觉到也不会看穿战灵心中所想,这件事情成家人不愿意告诉成小溪,战灵也同样不愿意告诉成小溪,有时候,不知道,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出磐石北,便要经过悟灵山,成小溪与战灵没有绕路,也不需要绕路。 悟灵山脚下早已聚集大片人影,约莫数百人,皆身穿悟灵院统一服饰,与成小溪相识的林正也在其中,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位白发老者,他看着年事颇高,却鹤发童颜,肤色红润且气息浑厚。 他便是悟灵院当代院长,名号书痴,如今已有三百余岁。 书痴自百岁之时以天境初期境界接下书院,直到如今已有二百余年,此后便高居悟灵山中隐修,以至于世人都忘了这个天资近妖的人物,反倒是其亲传弟子林正因为常在世间露面,反而大受关注。 两百多年前便是天境初期,如今没有人知道书痴已达到哪一层,也许说他是神境也会有人相信吧。 从不现世的书痴现身悟灵山下,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眼下中原传得沸沸扬扬的成小溪与战灵。 身着黑红长袍的成小溪与战灵进入了悟灵山地界,战灵早早便感受到了悟灵山下的大批人影,并且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小家伙倒是记得!” 战灵口中的小家伙便是悟灵院当代院长,鹤发童颜的书痴,以战灵的年纪,这样叫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战灵前往南疆之前曾在悟灵山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书痴正处于突破边缘,却始终不得法门,被困二十余年,战灵见他似有消沉,于是便提点了一二,书痴也由此更上一层,修为大进。 此番得知战灵出磐石城北,便估算着会从此经过,于是他召集院内弟子,亲自下山等候。 再见战灵,书痴态度更加恭谨,并未因圣尊意志而发生改变,他单膝跪地,将头深深埋下,语气激切道:“拜见上灵!” 这位虽久不出世却依旧名震天下的悟灵院当代院长大人,在战灵面前显得无比谦和有礼,甚至行以弟子之礼! 在他身后,数百悟灵院弟子连同林正在内都对着战灵施以叩拜大礼,神色虔诚,从他们清澈的眼神中便能知道,他们没有丝毫不愿,皆是发自内心。 成小溪见怪不怪,战灵纵横神州,能享有此番待遇理所应当。 “起来吧!” 战灵虽未动身,可成小溪依旧从它语气中听出了端倪,显然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也难怪战灵心情不错,名满天下的悟灵院院长单膝跪地,执弟子之礼相迎,换做是谁都会如此。 战灵身形一晃,随即出现在书痴面前,神识查探之下,却忽然疑惑道:“你这体内是怎么回事?” 书痴摇着头无奈道:“天地异变,弟子的修为也备受影响,在此境界停留太久,是以心念有些浮躁,前些日子欲强行突破,怎料到适得其反,伤了心神不说,体内也留下了阻障。” 书痴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半跪在地,战灵围着他转了整整三圈,这才道:“起来,上山再说。” 悟灵山山势险峻,于平地上拔起,独成一峰,峰高千丈,四周皆是悬崖峭壁,如刀斧劈就,不可攀登。 七百年前,悟灵院第一任院长书圣大人以灵力为剑,硬生生从山底往山上开辟出一条石路,直达峰顶,并在此山中寻到一处灵脉,遂创立悟灵院,广收天下门徒,这才有了日后名闻天下的神州第一院! 经过这数百年的消耗,悟灵山已不复当年灵秀,山中灵脉已然枯竭,奇珍宝药也不再产出,沿着石阶不断上行,成小溪没见到任何青翠之物,还在空气中闻见一股浓浓的硫磺味道。 “早教你将悟灵院换个位置。” 战灵大人显然也闻见了这股异味,它似乎早有预料。 书痴摇了摇头,轻道:“悟灵院由此而兴,便当由此而衰。” 战灵显然有些看不惯他这般固执,于是出声骂道:“天地异变,灵力枯竭,你将悟灵院搬到哪里不行,非要留在这等死?” “这便是我悟灵院的宿命!” 书痴停下了脚步,他仰头望向山顶,神态说不出的骄傲狂热。 战灵没再劝他,悟灵山下虽有灵脉,同时其下还有一道地火存在,以往有灵脉压制尚且平静,如今灵脉枯竭,天地异变,此地火没了制衡,便再也无法压制,看这情况不出数年便会爆发。 书痴书痴,倒是不负其名。 悟灵山山体笔直,石阶蜿蜒而上,共计三万六千阶,迈上最后一梯,成小溪终于来到峰顶,见到了神州第一院的真实容貌。 峰顶平整,如同平地一般,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高达十丈的院门,白柱灰墙,红框金门,其中更蕴含第一任院长书圣大人的一道无上意志,使人一望之下顿觉心头震撼,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意。 院门正对着上山石阶,其后便是各类建筑,虽高矮不一,却都被漆成了大红颜色,一眼望去满目赤意,使人更觉震撼。 经过数百年的经营,悟灵院俨然已经成为一处世外桃源,这里不仅有连绵不绝的红砖赤瓦,更有大片大片开辟在千丈云端的珍贵田地,其中出产的各类粮物足以供应整个悟灵院的生活需求。 战灵与书痴同去,成小溪便交由林正接待,二者经北行相识,如今也不显得生疏,林正带着他四处观赏,其间从天下局势再说到修行轶事,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意思。 林正当年便是地境中期,为中原当代第一,如今时隔多年,其修为怎会止步不前,已然达到了地境巅峰层次,距离突破也只有一步之遥。 成小溪体质特殊,故境界不可探查,林正也不知道成小溪眼下到了何种层次,只是从其神色姿态中有些猜测,既然是猜测,便还需要得到证实,于是他似不经意般问道:“传闻成兄弟于清风城外战败白家家主,如此年纪,倒是令林某汗颜。” 成小溪怎会不知林正何意,是以解释道:“当不得真,只是靠了师兄师姐们的帮助罢了。” 林正见他推脱,又道:“纵然有无上灵力相助,自身境界不够,亦不能够驱使,成兄弟倒是谦虚了。” “林兄此言差矣!” 林正率性,没有别的心思,成小溪也挺愿意与他交心,是以老老实实道:“在下的体质有些特殊,自身修为不以境界而论,只看灵力深厚以及意念承受能力,若是真有无上灵力且在意念承受范围之内,那么成某便可以将其驱使,说起来也只是一种取巧手段罢了。” 林正哈哈一笑,爽朗道:“不管如何,既然成兄弟能够驱使,那便可算作自身实力,常人纵使给他整个世界,他也不能够达到修行巅峰。” 成小溪想了想,发现自己说不过林正,也找不到理由去反驳他,于是只能够呵呵一笑,算是默认了林正的说法。 二者用了半天时间才将整个灵山逛了个遍,成小溪也在游逛之中发现了悟灵院的真正底蕴,那便是周围连绵不绝的赤红房屋。 听林正所言,这些房屋都有人居住,这意味着什么?那便是整个悟灵山顶数以万计的房屋中都住着人! 这些人是谁? 不用说,他们便是历届悟灵院的学生弟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世态 悟灵院传承数百年,其中诞生过无数不世之材,其中大多数都下了山去,但是仍旧有少数人永远地留在了山上,他们没有别的追求,留在山上只为能够心无旁骛地修行,以图达到更高的境界,他们,便是悟灵院这无数赤红建筑的主人,便是悟灵院真正的底蕴! 若悟灵院真到了强敌来犯之际,想必作为悟灵院的敌人,他们会面对这世上最大的恐惧! 成小溪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浩大声势,只想想倾巢出动之下,那犹如蝗虫掠过一般密密麻麻的修者,他的身上便忍不住生起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这就是底蕴,任何宗门势力都不可以表象论之,能够屹立于世,必有面对危险时力挽狂澜的深厚底蕴,平时世人见到的都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既然悟灵院数百年传承都有如此深厚的底蕴,那万泽界占据南疆岂不是也有其莫测底蕴?西灵坐拥神州西部,是否也有不世之力?圣殿傲立中原,想必也有无上底蕴罢? 至于北地,呃,此番既然惹得成小溪不快,那么北地有没有底蕴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即便真有,又能敌得过战灵么?再说了,真要能敌过战灵,怕他郑岐山也不会死守着贫瘠荒芜的荒漠戈壁,早就将手伸向西灵与中原了罢! 想到此处,成小溪不禁自嘲地笑起来,按这样说的话,岂不是战灵前辈就是他成小溪的底蕴? 林正见成小溪忽然发笑,也笑着道:“成兄弟可有什么好事?” 成小溪一边笑着,一边摇着头,道:“哪有什么好事,只是想到战灵前辈罢了。” 说起战灵,林正忽然来了兴趣,但见他面色古怪道:“成兄弟,你是如何与上灵大人相识的?” 成小溪翻遍回忆,好像也没发现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他与战灵的相遇确实没啥好说的,于是他漫不经心道:“好像是在书院灵药园中见到,随后战灵前辈便一直跟着我了,对,就是这样子。” 林正原以为他会说出如何曲折离奇的遭遇,哪想到成小溪这样说,竟然好像是上灵大人一见到他,便主动跟在他身边,这是什么?魅力炸裂么? “真是如此?” 林正显然有些不信。 “虽然我也不信,但事实便是如此。” 说这话时,林正一直盯着成小溪的神情,最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不禁相信了成小溪的话,那便是上灵大人一见到成小溪便主动跟在了他身边。 想到这里,林正面皮连连扯动,也是他心大,换做是谁,估计都不会相信成小溪这种鬼话,扯犊子吧,上灵大人会跟着你?上灵大人活了无数年,见过的天纵奇才不计其数,也没见他跟着别人? 林正刚强迫自己接受成小溪这种说法,不料成小溪沉默一会儿之后又放出一道胡话,只听他似乎自己都不太确定道:“嗯?在万仞山上,我曾与翼灵前辈有过交谈,少时在龙泉山上,我常常偷父亲的灵虫去喂一只龟,后来听战灵前辈说,那龟似乎就是御灵前辈,兴许战灵前辈是骗我也不一定,那龟看着也没什么奇特之处……” 耳边成小溪还在喋喋不休,一张嘴似打开的闸门般滔滔不绝,林正愣了半天,才转过头斜视着他,喃喃道:“快别说了,听得我都觉得自己是来这世上凑数的。” 上古三灵,常人能见其一便能称作万幸,这厮竟然声称全部与他有过交集,若是假的也就罢了,可眼下上灵大人还跟在这厮身边呢,林正心里隐隐觉得成小溪没有胡说,可要真是这样,让他这号称中原当代第一的人如何自处! 林正颓丧地道:“成兄弟,此番北行有何打算?” 林正深知上官丽与成小溪交集不浅,北行之路更是同居一辆马车中,此番消息传来,成小溪又北出磐石,必定是要去那北冥宗一游吧? 想到这里,林正心里忍不住又泛起了酸意,成兄弟果然不同寻常,竟将上灵大人当作了打手,且走哪儿都带着,横行中原尚且无人敢惹,此番即便是将北冥宗闹得天翻地覆,恐怕那郑岐山也只能够笑脸相迎罢?敢放一个屁么? 唉,怎么突然有种不想活了的感觉…… 林正满口苦涩,身为中原当代第一人的骄傲荡然无存。 “成兄弟,北冥宗除了宗主郑岐山以外,还有其上任宗主隐世不出,既要去北地,这人你还须得多多提防。” 成小溪看他一眼,随即恳切道:“谢林兄提醒!” 林正无所谓地摆摆手,苦笑道:“算了算了,此事便不说了,反正有上灵大人陪着,想必谁也不敢轻易冒犯。” “走吧,去看看住的地方,上灵大人恐怕与师父有事商议,今夜成兄弟你要在悟灵山上度过了,你还别说,非我灵院之人入住灵山,你还是数百年来头一个,当然上灵大人不在此列……” 悟灵山高千丈,四周笔直,其峰顶却是极为平坦,山顶中央为悟灵院所在,周围则是历届学生的住处,它们从四面八方围绕着悟灵院分布,根据个人喜好建造,是以高矮不一,建筑风格也各不相同。 林正的居所在靠近悟灵院东面位置,乃是一座三层小楼,也是统一的外墙颜色,红墙红顶,连木梁都是红色的。此楼正是按照林正的心意建造,一应材料也是从山下采来,费了好大功夫才运上山顶。 小楼坐北朝南,四周拥有木墙围绕,里面没有亭台流水,只有几株耷拉着脑袋的嫩苗,不知是什么品种,反正看起来没什么生机。 “林兄,这几株草怕是不能活吧?” 成小溪瘪着嘴巴,颇有些嫌弃地看着林正。 林正翻了个白眼,道:“别小看这几株苗头,可是费了我天大的功夫,反正给你说了你也不懂!” 的确是费了大功夫,悟灵山通体为坚硬岩石,山顶没有水源,更没有用以栽培的泥土,林正这几株苗头能长成这样还算不错的了,要知道别的小院里边可是寸草不生的。 小楼分为上中下三层,下层为林正的日常居所,中层为亲客造访所用,上层则是每日里观光赏景。每日朝霞初升,林正可以登上层观日升云涌,夜幕降临,也可看晚霞染天,即便是月光之下,在这里也能够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天色渐暗,悟灵山顶随处可见的红色与天空晚霞连成了一片,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晚霞映红了房屋,还是房屋染红了晚霞。林正与成小溪倚在上层檐下凭目远眺,但见苍穹之上红云翻滚,气势恢宏。又见红云边缘处有大片断层,形状如龟甲般均匀分布,又似片片鱼鳞被谁人贴在了天上。 自然景色,当是如此震撼,美得不似人间所有。 “林兄,此般天下,还能撑过几年?” 手指着眼中世界,成小溪忽有感悟,是以向林正分享。 林正脸上含笑,心里发苦,低声道:“异变四起,每况愈下,时日无多罢!” 的确是时日无多,天地生灵力,灵力生万物,三者互相依存,故此生生不息。其后修行大盛,且越发热烈,天下人无不渴求,到得现在,世间灵力枯竭,万物寂寥,异变繁出,人族赖以生存的神州大地千疮百孔,已到了崩溃边缘。 可即便如此,人族伸向世间的罪恶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天地灵力的枯竭,反而使其更加变本加厉,而这,就是人性!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看书 人性的本质,其实是美好的,人族便是靠着它才能走到今天,最后成为神州大地的唯一主宰。 人族奋发图强、永不言弃、心智机敏,还拥有爱恨情仇,任何困难都不能将其击倒,他们百折不挠、薪火相传,靠着无穷的智慧,使人族越发壮大。 在追寻力量的道路上,他们勇往直前,不顾一切,最终迷失了自我,他们掌握了力量,也成为了力量的奴隶,为了更强,他们可以没有敬畏,也没有底线。 世间奇珍灵物生于天地,经无数年自然蕴育,遂后又反哺于天地,如此便能够生生不息,这本来是一个平衡,一个自然而然的平衡,可是如今,这个原本可以永恒的平衡,却被主宰神州大地的人族亲手打破了。 修行者,取天地灵力,纳入自身体内,故此就能拥有超乎寻常的奇异能力,他们每日勤修苦练,永无止尽地向天地索取,以满足他们那越发贪婪的内心。 异变,是注定,是人族亲手为自己打造的结局,即便知道结果如此,又有谁能明悟?好比天下第一的圣尊大人,眼下天地灵力枯竭,山河异变,他老人家可有反思?他没有放下屠刀,依旧在为成神成圣的美梦不顾一切。 …… “异变来临,林兄当如何?” 成小溪有些心灰意冷,黄昏过后,他眼中的红芒彻底消散,变作了一潭死水。 林正忽生豪情,面对如此河山,他双拳握紧,大声喊道:“自当以这身血肉,去抚平天下伤痛!” 成小溪笑了,没有声音,却很认真。 “男儿就该如此,期待与林兄纵横天地之间。” …… 第二日,成小溪与林正去了悟灵院,由于林正书痴弟子的身份,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挡。从高空往下看,悟灵院整体上是一个大大的圆形,其中有讲学府、藏书阁、文院、武殿等各个区域。 成小溪随林正先去了藏书阁,因为这是成小溪的要求,万泽界书院藏书楼书籍无数,那四年中他苦读之下收获颇多,眼下既然来了悟灵院,他也想看看这座名满天下的第一院能够带给他何种感悟。 藏书阁是一方环形高楼,共分为六层,一二层为神州大地野闻杂记,三四层为兵法阵道,五六层为修行典籍以及奇法秘术,所藏书籍共有万册,供所有悟灵院弟子修习参悟。 藏书阁每层都有一位悟灵院执事镇守,学生们每天只有一个时辰的查阅时间,时辰过了,就必须出阁,否则便会面临严厉的惩罚。 身为书痴弟子,林正享有无数特权,自由出入藏书阁显然也不是问题,他们并没有登上高层,而是在低层看起了野闻杂记,毕竟任何修行功法或是军事一道对成小溪都没什么用处,还不如看点奇闻轶事增长些眼界见识。 神州大地历史悠长,当中诞生过无数奇才智者,更有灵山宝地藏于世间,其中灵兽猛禽也有出没,野闻杂记中便是记载着这些,诸如历史一类也在其间。 翻看这些书籍,能开阔成小溪的眼界,增加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如林正这样的修行天才却不喜欢呆在一二层,五层六层才是他经常去的地方,那里有强者们留下来的修行心得,也有能够增加自身实力的奇术秘法,成小溪才看了几本书籍,林正就显得有些坐不住了。 “喂!有这么好看么?” 放眼整个一、二层就只有他二人,这本就是一个修行为尊的世界,哪会有人专注于此,成小溪倒真是个异类。 只听成小溪低声道:“东海有妖兽,身高如山,逐浪而栖,其口生巨齿,呼气成风,依天地精气而生……” 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沉思,半许过后,他翻过一篇,又念道:“南疆乱瘴之地生有异蛇,肤如岩石,体长数丈,有万毒之天赋……” 此番藏书阁倒是来对了,成小溪一进到这里便沉浸其中,与林正的表现简直截然相反,他轻轻合上书本,仿佛没看到林正在旁边走来走去,又在旁边书架上取下一本铺满灰尘的古旧典籍。 此典籍纸张泛着微微黄色,有少许残破,其上书有“医道”二字,成小溪原地坐下,抱着这本典籍仔细看了起来,时不时地还会发出一阵惊叹,林正在旁边走了又走,恨不能一巴掌将他拍醒,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你这是要弃武从医么?” 这句话刚好成小溪听见了,他若有所思道:“嗯?这倒是个好主意,此番北行之后,还真可以考虑在磐石城中寻一处铺子……” “去你的吧!” 林正看他这样子就来气,难不成这厮要带着上灵大人行医施药,普渡众生? “成兄弟!而今这世界虽然灵力枯竭,但依旧还是修行者的天下,天地虽在变化,但各家各派皆有底蕴,只说悟灵院中收藏便足以支撑百年无忧,你还是要将心思放在修行一途之上……” 林正苦口婆心地劝导成小溪修行为重,莫要沉浸在这些旁门左道上荒废了时间,成小溪却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钻进书本中。 这便是二者的不同,成小溪体质特异,修行与常人不同,故而不需要钻研功诀术法。而林正自幼家境贫寒,他是靠着自身超凡的资质和绝顶的悟性才能走到今天,其中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是以他将修行当作了自己的生命,容不得有半点松懈,哪会像成小溪这样轻松,还有时间去钻研别的东西。 生活便是这样神奇,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位置,屠夫卖肉,医者治人。 这时候,悟灵山顶温度骤然下降,连同空气中飘散着的硫磺味道都淡了许多,一股极其恐怖的气势从悟灵院某处升起,如同蛰伏的巨兽一朝苏醒,要向世间咆哮,显露它的神威。 成小溪与林正同时转头望向一个方向,那里便是战灵与书痴所在。 “走!” 二者当即朝着那边急速奔进,林正使出了所修身法,道道清风缠在他体外,使其速度大大增加,甚至引发了空气震动。 再看成小溪更加神秘,他的体表忽然生出一层灵力光罩,将他全部包裹在内,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甚至连脚步都不曾挪动,可他却在不停地变换位置,一眨眼间就能出现在几丈以外,这般神奇的功法林正从未见过,直看得他一愣一愣的。 成小溪还不知道他这一手给林正带来了多大震撼,他只知道战灵前辈突然放出气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所以才不管不顾地在林正面前显露出自己的独特能力,至于林正心里怎么看他才不在乎。 不一会儿,二人就到了修身殿前,战灵的气息就是由此发出,此时殿外已经围满了悟灵院学生,便连执事们也来了好几位,他们不明白状况,也不敢贸然进殿查看,所以只能够等在外面。 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掠来,修身殿被围成了一道铁桶,同时间,战灵的气息还在不断攀升,甚至引起了众人脚下的悟灵山剧烈震动。 “师尊?” 书痴强行突破,心神受创,体内也留下了隐患,此番战灵神威大放,便是为了替他排除祸患。 修身殿殿门禁闭,众人看不到里面情形,只能从剧烈流动的空气中感受战灵的莫测威能,林正的询问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如石沉大海。 他知道上灵大人此举是在为师尊疗伤,可知道归知道,作为弟子的他,依旧表现出深深的担忧,毕竟那可是连师尊都束手无策的隐患,也不知上灵大人能否解除? 第一百一十八章 隐瞒 此番干系太大,一旦上灵大人失败,便意味着师尊的修行之路宣告终止,日后不但不能有丝毫进益,反而会受尽隐患的折磨,便是陨落也极有可能! 林正紧张不安,修身殿外其余人也心怀忐忑,只有成小溪还能保持淡然,若是战灵前辈都不能解决的话,换做其他人来了也是一样,毕竟那可是神境。 战灵的气息增长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随后便这样维持住,在众人紧张的等待中,再过了一刻时间,修身殿中突然传出一股推力,将所有人都推到了几丈开外。 推力过后,修身殿中再度传出一股吸力,人们只感觉天地间的空气都被吸之一空,悟灵山上空气本就淡薄,如此一来,使得人们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只能驱使灵力勉强撑住。 所幸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一会儿,修身殿中各种异象突然消散,天地之间重新归于平静,成小溪双手抱胸若有所思,林正赶紧踏上殿门边上等候。 殿门缓缓打开,战灵施施然走了出来,它还是平时那种优哉游哉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喜怒,却能够带给人们无尽的压力。 林正赶紧低身抱拳施礼,焦急道:“上灵大人,师尊他老人家……” 战灵瞟他一眼,失笑道:“你这般急切,何不自己进去看看。” 林正又躬了躬身,遂大步跑进殿中,那忧切的模样足以体现出他与书痴的师徒之情。 战灵一步步走到成小溪面前,突然道:“其实这小子倒还不错。” 成小溪依然望着修身殿,只是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林正确实不错,为人豪爽正直,行事正大光明,心性很是成熟,其人又极重感情…… “还愣着干嘛,走啊。” 成小溪疑惑道:“去哪儿?” 战灵勃然大怒,大骂道:“你说去哪儿!不是要去给你那小情人报仇雪恨么!” “小声点儿,小声点儿,这不是忽然走神了嘛!” 成小溪左右一看,见殿外无数双目光盯着自己与战灵,脸上瞬间就红了起来。 战灵瞥他一眼,随后将视线移到一名执事身上,道:“有酒没?” 被他盯着那名执事吞吞吐吐道:“有,有,有酒。” 执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取下腰上葫芦,低着头小跑着送了过来,那颤抖的手显示出他内心何其激动。 战灵神念一动,那葫芦自动飞到它面前,它透着葫芦便能闻到其中美妙,双眼都变得有些迷离。 见成小溪还站着不动,战灵又道:“你又愣着作甚?” 战灵前辈此时的模样和那些强盗有何区别,成小溪真想上去给它两拳,他愤愤地摸出一块灵元,上前去递给了那名执事,随后一转身就向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见成小溪跑了,战灵也顾不上享用美酒,忙跟了上去,嘴里还在吼道:“脾气见长啊,尊老懂不懂……” 成小溪哪里是脾气大,而是战灵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番话,使得成小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简直是丢人丢大发了,这才恼羞成怒地逃了出来。 下山之后,自然有悟灵院弟子将成小溪的宝马牵来,马背上还添了不少酒水食物,显然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 再度踏上征程,越往北走土地越发贫瘠,草木也稀疏了许多,一马一兽奔驰在无边的旷野之上,他们越过高山,穿过峡谷,终于来到了中原北关龙桥。 雄关龙桥坐落于群山峻岭之中,其高不可攀的城墙绵延百里,似一条巨大长龙横卧在群山之巅酣睡。 第一次来此,成小溪与师兄何茂因左玉麟告密,从而被守卫拦了下来,其后还是林正出面他们才得以通行。 而这一回,成小溪与战灵就这样直直走入城门,甚至数十名守卫没一个敢上前盘查。 如今整个中原谁还不知道这二位,谁吃饱了撑的敢去盘查他们?不但如此,甚至还要恭恭敬敬地对他二位施以大礼! 这便是实力带来的改变,如果战灵不在,如果成小溪还是当初那个声名不显的青年,眼下恐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成小溪不知道的是,如今整个世界都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离开凤梧城后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很快地传遍整个神州大地,就连远在西灵的上官丽也能得到消息,更别提北地的郑岐山,得知成小溪与战灵朝北进发,北冥宗宗主亲自前往龙桥等待,如今已经在龙桥关内住了两天了。 成小溪与战灵刚一进关,龙桥镇关太守周易轩与北冥宗宗主郑岐山便立刻动身奔赴城门,只是他二人一个显得激动不已,另一个却是提心吊胆。 周家与成家亲近,成家落难之时周家还在暗中给过不少帮助,成小溪此番北行,周易轩自得到消息之后便放下了手中一切事务,更是亲自为成小溪与战灵准备了接风宴席。 再看郑岐山,得知成小溪与战灵北行他当时就慌了神,成小溪如今风头大盛,其往日经历也被人们翻了出来,他怎会不知道此子与西灵公主上官丽亲近,眼下北行是假,找他北冥宗算账才是真。一念及此,他哪里还能坐得住,只能连日奔赴龙桥,意图早早等待,放低姿态,好让这二位减少些怒火,如果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就更好了。 成小溪与战灵刚入城中,两道身影便同时出现在他二者面前,其中一人成小溪熟悉,正是龙桥镇关太守周易轩,与他在校场中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给他的印象还很不错。 视线旁移,再看另一位,这人身型雄壮,方脸环眼,须发张扬,身着一身黄色蟒袍,周身气息沉浑,举手投足之间更有一股凌厉的威势,成小溪虽不认识他,却也知道此人必定非同寻常。 周易轩当先抱拳道:“在下龙桥镇关太守,周家周易轩,见过战灵大人!” 随后他转头又对成小溪抱了抱拳,爽朗道:“小兄弟,许久不见,没想到你已经名扬天下了。” 战灵没有说话,只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就和没睡醒般,两只眼皮耷拉着。 成小溪对这周易轩有些好感,连忙抱拳回道:“周叔叔谬赞,都是托战灵前辈的缘故。” 说罢,他望向一旁心乱如麻、满头暴汗的郑岐山,道:“不知这位前辈大名?” 郑岐山面色尴尬,忙将目光看向周易轩,期盼他能够替自己说说话,可周易轩也聪明,只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于是郑岐山只能够硬着头皮道:“成兄弟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乃一无名之辈,不提也罢。” 郑岐山越看战灵,心中越是发慌,连两只眼皮都在狂跳,想起传闻中战灵已入神境,他哪里敢这时候说出自己的名号。 只见他再度压低身段,几乎与地面平行,对着那如同睡着一般的战灵大人,道:“见,见过大人!” 战灵虽活了无数年岁,却也不认识这位威震北地、手段狠辣的北冥宗宗主,它匆匆一瞥便看穿了郑岐山的修为,眼中也不禁生出了一抹惊讶。片刻过后,它又闭上了眼睛,继续打起了盹,毕竟在它看来神州大地广袤无边,奇人隐士层出不穷,眼前这人能够修到天境也不是不可能。 眼见战灵如此冷淡,郑岐山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好大人不认识自己,看来还要多与这成小溪接触,以留下个好的印象,最好能够让此子接受自己的好意,等到了北冥宗后再主动做些补偿,兴许这个大劫就能熬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魏子 郑岐山刻意隐瞒,周易轩也不好说破,而是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在前方带路,将成小溪与战灵大人领去太守府中,有意思的是,那郑岐山竟然也厚着脸皮跟在后面,并不时找些话题与成小溪攀谈,显得格外热情。 成小溪没有怀疑此人的身份,因为他是跟着周易轩一起来的,郑岐山显然是故意利用了这一点,龙桥紧邻北地,与北冥宗多有来往,他和周易轩早就相熟,故不会将他拆穿,正好能够打消成小溪的疑心。 书痴体内的隐患想来也不简单,战灵离开悟灵山后便神情不振,这些日子都是如此,恐怕为书痴祛除隐患耗费了它不少心神,这不刚到太守府中战灵大人便消失不见,而成小溪也不见担忧,他怎会不知前辈做什么去了。 周易轩看着战灵大人离去什么也没说,只是想起日前探子来信,他的心中有些明悟罢了。 而郑岐山一门心思都放在成小溪与战灵身上,此行本就是为了赎罪而来,哪能放过任何机会,当即笑着问成小溪,道:“成兄弟,大人怎地离去了?” 成小溪不知郑岐山心中想法,随口答道:“兴许是累了吧。” 郑岐山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当下便与二人告退,看起来急急忙忙的样子,搞的成小溪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也没说什么好吧,这位难道是反应过激么? “周叔,这位前辈……” 周易轩当然知道郑岐山的想法,只不过能够亲眼见到向来目空一切的北冥宗宗主放下身段,去想尽方法讨好成小溪与战灵,他就忍不住来了兴趣,心里期待着这郑岐山到底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战灵大人不在,周易轩也显得随性了许多,他与成小溪在府中一边散步,一边说着些陈年旧事,神情很是自然,如同一个态度温和的长辈一般。 “那时候,你父亲可是我们那批年轻人当中最杰出的一个,长得帅气不说,修行天赋也近乎妖孽,当时倾慕他的大家闺秀数不胜数,连我也很是羡慕他啊!” “呵呵,想不到父亲还有这种过往。” “确实,只是没想到转来转去,最后他却对你母亲一见定情,原本那时候成家还指望你父亲重振,那三家便是藉此向你成家发难……” “原来如此……” 经过与周易轩的交谈,成小溪明白了许多往事,也对亲情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晚宴开始前,北冥宗宗主郑岐山去而复返,方脸之上挂着浓浓的笑容,他笑呵呵地走到成小溪与战灵面前,将一个沉沉的木匣推了过来。 “在下修行至今也薄有家财,日前听闻大人神威有损,是以备上些小小心意,还望大人莫要拒绝。” 战灵抬了抬眼皮,道:“真是小小心意?” 郑岐山搓着双手,应道:“真是小小心意!” 战灵略一沉默,遂点头道:“既如此,本灵就收下了。” 这木匣一出,战灵便感受到了其中气息,此人既能送出这般大礼,想来也有所求才是,眼下它还真需要这些东西恢复损耗,以战灵的性子,也不会在乎郑岐山有什么企图。 成小溪有些意外,战灵前辈向来淡泊,对任何事情都不太上心,唯独钟爱杯中琼液,怎地会轻易收下这人的木匣,莫非这木匣中有何物能入得战灵前辈的法眼? 战灵继续沉默,成小溪也皱着眉头望着木匣凝思,郑岐山倒是在一旁发自内心的喜悦,只有那镇关太守周易轩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似笑非笑。 接风宴进行得很是顺利,其间推杯换盏却不多言,离桌之时战灵于三人面前将那木匣打开,顿时间整个宴厅都被霞光照亮。面对此情景战灵神色如常,似早有预料,成小溪目瞪口呆,难掩心中震惊,周易轩瞟了一眼郑岐山,心道这厮果然舍得。 木匣中也没别的,只装有一株三寸长短的植物根茎,其形状如同人之手掌,照亮宴厅的霞光便是从其表面传出,闻起来还有一种如同血腥味般令人作呕的阴邪气息,此物便是郑岐山送与战灵以恢复损耗的宝物,别看它外形怪异,气味阴邪,却是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的疗养圣物,它有着一个奇特的名字,那便是归元圣手。 此名字源自其功效和外形,传说此物诞于地底深处,以大地精元为生,每千年才长出一指,等到五指全开,便能拥有堪比起死回生般的通天奇效,但此物也有弊端,那便是这般通天的功效只对普通人有用,要是用作修者身上,其效果便会大打折扣,但仅仅用于恢复损耗却是足够了。 归元圣手藏于地底深处,且拥有些许灵智,懂得趋吉避凶,故而很少被人寻得,神州大地的历史长河中也只出现过寥寥几次,每每出现都能引起一场动荡,只是不知此物怎会被北冥宗得到。 想那郑岐山这回也是下了狠心,意欲用这等神物换来成小溪与战灵的好感,等到达北冥宗后他再向二者表露身份,或许还能真能够为北地免去一场浩劫。 说了这么多,他郑岐山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否则谁又会舍得将此物拱手让人,毕竟此物若是留在手上,或许日后就能为自己避免一场生死危机。 日后难以捉摸,郑岐山是个聪明人,两相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当下,毕竟此劫若是躲不过去,恐怕也没有日后了,他北冥宗可经不起一位神境大能的摧残。 …… 今夜月朗星稀,整座龙桥都沉浸在二位大人到来的兴奋中,人们互相谈论着二位大人的光辉事迹,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那些久居闺中的小姐们甚至将成小溪的画像挂在了自家,成小溪这三个字,突然之间就被整个世界熟知,人们可以不知道圣尊大人,却没有人会不知道成修文的儿子。 成小溪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神州大地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于战灵前辈,它老人家自古以来便享有盛名,眼下不过是稍微激烈些罢了。 …… 西灵有国都,被称作王城,上官一族,便是西灵主宰。 被柳铮送往翠云之后,上官丽便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她的伤势很快有了好转,其父西灵王上官羡服下解药之后体内毒素烟消云散,也在三日之后醒了过来,此消息一经传出,西灵举国上下都一片欢呼。 女儿醒来了,上官羡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第一时间便来到女儿房中,只是映入眼中的却是女儿那越发憔悴的面容。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刚成为卫兵统领,意气风发,又显得那么沉着可靠。 天色大早,他便等在殿外,直到那扇雕着花鸟的殿门推开,他赶紧埋下头,声音中透露了无边的喜悦。 “公主殿下,属下魏子笙,此后便是卫兵统领……” 又过几年,他还是一成不变,一个人都能呆笑一整天。 “公主殿下,今日去哪里玩?” “公主殿下,属下给你带了个有趣的东西……” 他十余年如一日,愿意将一切都献给他的公主殿下,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的意识在消散,他的视线已模糊,他的头颅重重地垂在胸前…… “公主,属下陪你……” 生命的最后,他终于往前迈了一步,这一次,他并没有称呼上官丽为公主殿下,而是公主二字,在他心中,上官丽是西灵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也是他魏子笙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公主。 那个只属于他的公主。 第一百二十章 作陪 巍巍群山,峰峦叠嶂,一条百里长龙横亘于天地之间,说不清其雄峻,道不完其浩瀚,这里便是中原北关。 北关龙桥,乃是中原人以人力在群山之中创造出的伟大奇迹,它隔绝了北地的漫漫黄沙,也阻断了北人的南行之梦。 成小溪一夜未眠,他想了很多,又说不出都想了些什么,可能是把过往经历都回忆了一遍,如蜻蜓点水,一划而过,又像是走马观花,看得不太真切。 他终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他看不见成家人隐藏在坚强外表背后的无奈心酸,也看不见上官丽每每梦醒时分脑海中那道跪坐在荒漠上的悲凉身影,更看不见隔着他不远处一间房屋中郑岐山对着苍天大地的虔诚祈求。 他真是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看不见的太多太多,多如天上的繁星,多如北地的黄沙,生活便是充满了未知,人们才有去探索的动力,既是未知,便有着无数的可能。 战灵大人今日果然没有出门,而是待在房中恢复,这也是郑岐山乐于见到的,毕竟能拖延一天是一天,他已将北冥宗精锐弟子全数撤离,只留下些老弱之人值守山门。 这便是他的打算,一方面示之以好,另一方面将宗门势力分散,以免被成小溪与战灵大人一网打尽,等到这二位离去之后,他北冥宗还可东山再起。 成小溪出门了,毕竟还是青年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势必会有些烦闷,这才打算出去走走,他这一动,一直关注着他的北冥宗宗主郑岐山也动了。 二者在太守府大门处相遇,一切都显然那么自然。 成小溪没有起疑,而是招呼道:“前辈欲往何处?” 郑岐山努力挤出笑容,奈何他长了张大方脸,看起来反而有些滑稽。 “随处走走,成兄弟也是么?” 成小溪点点头,道:“心气不畅,故出来透透气。” 郑岐山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成小溪独身出门,他正好可以作陪,于是便跟在成小溪身旁,一边散心,一边试探。 “成兄弟,听闻北地苦寒,何不另外寻一地方游历。” 成小溪淡淡一笑,道:“前辈可有牵挂之人?” 郑岐山面露思忆道:“曾经有,现在也有,不过不再是同一个人罢。”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苦涩,成小溪紧盯着他,正好也就看见了,反倒是因此在成小溪心里增加了些好感。 郑岐山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成小溪干净清澈的眼睛,其实他还有话没说出来,那就是,曾经牵挂的是他的结发妻子,现在牵挂的是他的儿子,可最让他牵肠挂肚的还是他的北冥宗,可不要让你小子给毁了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要是给郑岐山一个肩膀,说不定他还真能够痛声大哭,早知道那西灵公主与这厮相识,他郑某人必定亲自将解药送到剑门,哪里还会生出这么多变故,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郑岐山叹了口气,又道:“成兄弟牵挂之人在北地?” 明知故问,却没办法,毕竟话题还要继续下去。 成小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洋溢着一种很温情的笑容。 “不在。” 郑岐山装得很逼真,满脸疑惑道:“不在北地还去北地作甚?” 这就是尬聊,一个蒙在鼓里,一个刻意引导。 成小溪轻描淡写道:“北地伤了她,我便去伤一伤北地。” 声音很轻,却透露出一股疯狂,使得郑岐山心里发慌,此时成小溪的神情模样,和当初面对七大长老时吼出“魏某在此,谁敢伤我西灵公主”的人是多么的相似。 不同的是,一个愤怒地喊出此话,却引得七大长老嘲笑,另一个轻描淡写说出,却能让北冥宗宗主郑岐山心中恐慌。 因为他是成小溪,入磐石城亦如闲庭散步,伤他北冥宗更是探囊取物。 不知不觉间,这个当初坐在歪脖子树上渴望见到外面世界的孩子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他轻轻松松说出一句话,就能使北地霸主郑岐山心中惊惧。 郑岐山小心翼翼道:“要是北地也有苦衷呢?” 话音落下,成小溪久久没再回答,他很认真地看着郑岐山,仿佛要记住他的样子,看穿他的内心。 郑岐山的事情周易轩帮不上忙,也不想去帮忙,他站在太守府最高的地方,一手灵酒,另一手折扇,他时而高歌,时而狂笑,似在抒发心中无尽喜悦,亦是在为老友感到欣慰。 龙桥城位于边境,北方军团常住于此,又因其与北地接壤,故而此地又是一座商贸城市,来自中原各地的商人们常年聚集于此,只待两地达成当年交换条约,这些商队就会带着大批资源踏上北行之路。 成小溪与战灵来得正是时候,前些日子郑岐山刚与周易轩达成协议,以北冥宗半数矿藏换取大批资源,经过多日紧急调动,如今周易轩已将物资筹备齐全,整个龙桥城中随处可见堆积如山的粮备物资等等。 物资筹集完毕,北冥宗三千弟子在大长**寒的率领下也进到了龙桥,今日便是交接的日子,龙桥城中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成小溪与郑岐山于城中渡步,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北冥宗弟子装作不认识自家宗主,却要向那成小溪大人躬身行礼,连那大长**寒也是如此。 江寒表现得极为热切,虽然他身为北冥宗大长老,可他那尊贵的地位对这位大人没有造成丝毫压力,成小溪甚至直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郑岐山咳嗽一声,他才将目光移向别处。 江寒很紧张,成小溪一见到他便神情大变,显然是认出了他的身份,作为西灵公主受伤的主导者,他显然是无法去洗脱这个罪名。 好在宗主咳嗽一声,成小溪暂时压住了他的怒气,否则一旦这位当场爆发,他江寒便只能够生生受着,难道还敢还手么? 江寒瞟了眼自家宗主,得到郑岐山挤眉弄眼的指示之后,他这才敢向成小溪躬身告退,想他江寒何等身份,即便是周易轩来了也得不到如此礼遇,不料今日竟然要向一名毛头小子低声下气,也算是一世英明毁于一旦。 有什么办法呢? 连他北冥宗宗主郑岐山都不敢表露出身份,小心翼翼地陪在这小子身边,他这个大长老就更加不够看了。 成小溪一直目送江寒和那群北冥宗弟子离去,直到消失在街角之后才收回目光,郑岐山刚刚松了口气,却不料耳边忽然传来成小溪的声音。 “前辈似乎对这北地很是在意?” 郑岐山哪里敢承认,只能够摆手道:“断然没有!” 成小溪心中有数,也不和他多说,只见他嘴角勾起,郑重道:“这些都不重要,想来前辈也是要去北地的,只希望下次相见,前辈还能够保持平淡。” 话没有说破,也算是为郑岐山保留了一丝颜面,郑岐山老脸通红地跟在成小溪身后,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也见不到前面成小溪脸上满是深意的微笑。 也是造化弄人,想他北冥宗雄霸一方,连中原与那西灵都不敢轻视,如今却被一个毛头小子吓成这样。恐怕要不是因为战灵,郑岐山只会将成小溪此番北行当作是一个笑话罢了。 战灵已然恢复如初,它与成小溪大摇大摆地上了北冥宗运输物资的车队,郑岐山不知去了哪里,而大长**寒也不敢现身,只有几名北冥宗弟子为两位客人端上了酒菜,并规规矩矩地站在车外等待吩咐。 第一百二十一章 憋屈 郑岐山还能去哪儿,当然是躲在车队另一辆马车中,此时马车上还有大长**寒,他二人皆是满脸愤怒,那个扬言要伤他北地的人就在车队当中,而他们还只能够眼巴巴地看着,甚至还要捎他一程。 神州大地何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有些心酸,也有些搞笑,敌人来了,还要用马车将他们带到宗门。 短暂的愤怒过后,便只剩下悠长的叹息,郑岐山有些心虚,不确定道:“既然战灵大人收下了归元圣手,应该不会再对我北冥宗出手罢?” 江寒也不确定,神境强者的心思谁能够猜得透。 “希望如此吧,否则我北冥宗插翅难逃。” 这便是报应,还来得特别特别快! 江寒老了,他的记性很不好,他已经忘了当日七大长老围攻上官丽的情形,也忘了西灵卫兵统领魏子笙死得如何悲壮,可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龙桥城中成小溪看他时的眼神,那种感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 成小溪一边吃着美食,一边观赏着马车外的风景,车队已入北地,而他的心思却到了西灵。 不知她的伤势如何? 不知,便要去想,可越想,便越走不出来。 战灵没什么忧愁,也没什么牵挂,它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喝着美酒,这就是它想要的生活,简单、平淡。 “那人也在车队中。” 成小溪没有回头,却回答道:“我知道。” 战灵又道:“不好奇他的身份?” 成小溪仍然没有回头。 “我知道。” 这时候战灵也不说话了,知道就行,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 …… 成小溪随北冥宗车队进入北地,此消息只一天时间便传遍了中原,无数信鸽拍断了翅膀,无数马儿累死在路上。 两天后,西灵也收到了消息,伤势还未痊愈的西灵公主上官丽直接从殿中奔出,随后便一直看着东北方向。 她用了一个时辰眺望东北,又用了两个时辰梳妆打扮,最后再用了一个时辰奔出王城。 与此同时,沂水城圣域拍卖行中。 那名模样极美的年轻女子也望着北方,她眉头微皱,眼中波光荡漾,一张小嘴瘪着,手里还抓着一团信纸。 少许过后,她清脆如铃般的声音响起。 “大人是要为她复仇么?” “真真是教人羡慕!” “唉……”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她没有回头,脸上更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一眼,真的可以铭心刻骨。 她身后那叹息之人自然是张执事,自古深情错付,女儿率性洒脱、眼界极高,要么不动心,这一动心,便选了个最苦的,怎叫他做父亲的不叹息? 确实最苦,苦在成小溪心有所属,苦在成小溪的身世遭遇,不是他不优秀,也不是他配不上女儿。正是因为他太过优秀,使得自己的女儿在他面前没有半点光辉,而他需要面对的东西太多,多到优秀如他,亦不能够承受。 …… 车队被迎进了开罗城,城中早已等着各门派长老,天灾过后,北地资源极度匮乏,每天都有无数人饿死冻死,开罗城中也涌入了大批难民,街道上到处都是奄奄一息的身影。 车队有北冥宗三千弟子押解,开罗城中也有接应,难民们纵使饥饿难耐,却也不敢放肆。 成小溪是第一次来开罗城,眼前所见根本不敢想象,放眼四处尽是难民,街边上,屋檐下,难民们拖家带口,所有人都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那眼神中有乞求,有羡慕,更有对生的渴望。 成小溪不敢直视那些能够直触他内心的眼神,他别过头,想看看马车外北冥宗弟子的反应,一眼之后,他更加失望,对北冥宗再没有任何怜悯。面对难民,北冥宗弟子没有丝毫同情,在他们眼里满是厌恶和冷漠。 这样的宗门,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车队直接开到开罗城执事府门口才停下,北冥宗二长老屠千雄站在台阶外迎接,其身后还有两队北冥宗弟子,他们都穿着大红色服装,好一派喜气氛围。 郑岐山与那江寒率先走下马车,随后便往车队中央处走去,那里是成小溪与战灵所在。 成小溪下了马车便站在原处等着郑岐山到来,见到郑岐山果真出现,他没什么举动,只是淡淡道:“宗主大人不装了么?” 周围上千弟子看着,还有无数开罗城居民以及满大街的难民,郑岐山脸上泛着黑气,却还不能够发飙,只能够压低声音道:“成兄弟此话可叫郑某无地自容。” 成小溪笑道:“既然郑宗主叫我一声兄弟,那稍后还望不要阻拦兄弟才是。” 郑岐山一脸憋屈,仿佛是受气的小媳妇一般,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战灵,又看了看咄咄逼人的成小溪,终究没敢将心中的话表露出来。 “成兄弟,我执事府颇有些年岁,内里造型独特,建筑风格也很别致,前些时间西灵公主也曾入住过些时间,要不,随郑某前去看看?” 反正北冥宗也跑不了,成小溪索性答应下来,郑岐山大笑着在前面带路,而江寒与屠千雄则是留下来处理车队物资,这种差事,办好了办不好都得提心吊胆,他们俩才不想跟着受罪,还是让宗主大人处理比较放心。 郑岐山见大长老、二长老都借故离去,没跟着进府,当下心里便暗自骂了几句,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两个老东西这么机灵,卸物资这种事情吩咐下去就完了,需要两大长老一齐操办么? “回头再来收拾你俩!” 郑岐山恨恨地瞪了瞪两大长老,随后又赶紧转过头来笑嘻嘻地为成小溪与战灵带路,一路上还要为这两位祖宗滔滔不绝地介绍执事府,哪里还有半分宗主的威严,活脱脱一个下人的模样。 郑岐山带着两位祖宗在执事府中逛了一大圈,然后在一方小院门口停了下来,只见他指着小院笑道:“此处便是西灵公主居住的地方,那几日里,我北冥宗也算是尽心招待。” “哦?” 成小溪不信,战灵肯定也不信,他北冥宗有心么? 郑岐山送到门口便不再进去,而是呵呵道:“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大人与成兄弟也乏了,便先在此处住下,我北冥宗定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至于别的事情,成兄弟也不急于一时罢?” 郑岐山都这样放低身段了,成小溪也不好说现在我就去把你的宗门拆了,只能够点点头,道:“不着急,不着急,早一天晚一天都行。” 郑岐山哭丧着脸转身离去,不管怎么说,这小子就是对他北冥宗重伤西灵公主一事念念不忘,要不是那战灵大人就在旁边,他忍无可忍之下定要一巴掌拍死这厮。 他阴沉着脸走出执事府,迎面便看到江寒与屠千雄在府外一处店铺外坐着窃窃私语,他二人面前甚至还摆了桌茶水。郑岐山真是忍不住了,成小溪已让他受够了气,早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你二人当本宗不存在么!” 一声怒吼声传遍了整座开罗城,北冥宗弟子吓得动也不敢动,前来索要物资的其他门派也噤若寒蝉,成小溪与战灵只是往远处望了望便收回了目光,难民们依旧还是眼巴巴地望着车队中的物资,没受到丝毫影响。 桌子被劲气冲翻,倒了壶杯,洒了茶水,大长**寒与二长老屠千雄身下的椅子登时间变作粉碎,他二人连忙将头低下,等待来自郑岐山的怒火。 第一百二十二章 拆山 郑岐山这段时间太过不幸,先是西灵公主强闯灵山、盗走碧灵珠解药,又打伤他唯一的儿子郑元桦;随后便是成小溪北行,欲要为北冥宗重伤西灵公主一事报复。 难道他郑岐山不是受害者么? 闯我灵山,盗我解药,伤我儿子,此事换到谁身上不会追杀?不就是打成了重伤么,我儿子也是重伤啊!那小子怎么就跟中了邪一样,非要看他北冥宗毁灭才甘心吗? “大长老、二长老这是在庆贺么?” “还是在看本宗的笑话?” 江寒与那屠千雄本就忐忑不安,听闻此言更是惶恐,当即异口同声道:“不敢,不敢!” 郑岐山脸色变了又变,以致于二人感觉周围的空气都似凝固,他是天境,是常人无法企及的天境,盛怒之下那种无边的压力不断冲击着江寒与屠千雄二人。 江寒快要撑不住了,屠千雄也是满头大汗。 “宗主息怒啊!宗主!” 压力突然消失,二人浑身湿透,如同在水里捞出一般,江寒不敢休息,连忙上前道:“宗主,那二位?” 郑岐山缓缓闭上双眼,有气无力道:“你二人当亲身伺奉,再不敢出差错了。” 屠千雄与那江寒立刻低头称是。 郑岐山走了,一步步沿着街道往灵山走去,他走得很慢,走得很沉重,走过了无数难民,走过满是人影又无比清冷的大街,最后他走到了那象征着权利与威严的灵山脚下。 抬头一望,灵山仍然雄伟,山门也依旧壮丽,只不过繁华之下,却又少了些生气,显得那样的荒僻,那样的凄冷,郑岐山的腰板再也不能挺直,眼前灵山如同压在了他的肩上,使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北冥宗位于北地荒漠,这里贫瘠荒凉,草木不生,南有圣殿天威,西有西灵据守,他郑岐山虽为北地至尊,却只能够在夹缝中生存。呵!好不容易突破天境,本以为从此后鱼跃为龙,不说争霸天下,也能够保宗门昌盛,哪曾想竟然冒出来个成小溪!!! “苍天不眷,天意弄人啊!” 北地霸主生平第一次走上灵山,每一寸阶梯他都看得格外仔细,每一座建筑都刻在了他的心里,他累了,身体累,心却更累。短短几个时辰,他的腰弯了,他的眼中没了光泽,他的意气风发不再,他的雄心壮志不复,此时的他就像是开罗城中卧在街头上的饥荒难民,堂堂北地至尊,却没有丝毫的尊严! 整整两天,成小溪都没有走出院门,江寒和屠千雄每日都会送去酒水饭食,甚至还差了两名年轻貌美的侍女进去服侍,成小溪没有拒绝,所有送来的东西他都一一接受,仿佛他已经忘记了仇恨。 小院的确是西灵公主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此后也没再住过其他人,下人们虽然又打扫了几次,但是其中依然还残留着上官丽的气息,那种气息很淡很淡,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味道。 她坐过的椅子,她梳妆的镜子,她走过的地板,她看过的风景…… 成小溪像是入了魔,他时而大笑,时而沉思,房间中到处都是他的脚步,好些地方甚至去了十几次。 战灵没有打扰成小溪,它就躺在柔软的毯子上面,等着两名侍女将一颗颗晶莹的葡萄喂到它的嘴里,时而再喝上一口美酒。 这种日子,才是它战灵大人想要的。 足足两日不吃不喝,成小溪一直走来走去,要么傻笑,要么沉思,成小溪不知道从战灵面前经过了多少次,反正战灵大人没心思去计算这些东西。 战灵是真的服了,本以为这货发了两天神经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谁知道这厮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丫头有什么魔力?这人族女子不都长一个样么,一张脸,两条腿……” “你们说是还不是?” 两名侍女忙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是嘛,战灵大人很满意两名侍女的反应,在他眼里西灵公主好看,这两名侍女也很好看啊,哪有什么差别。 第三日,小院里边依旧没有传出什么动静,江寒和屠千雄甚至将家都搬到了隔壁,方便近距离观察。 北冥宗宗主下了灵山,来到小院门口,他满脸憔悴,衣冠也没去整理,两只眼睛更是深深地朝内凹陷,就像是丢掉了精气神一样。 他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寒与屠千雄赶紧来到他身边。 郑岐山对着二位长老笑了笑,有些阴冷,有些莫名,两位长老往后退了两步,宗主的反应有些古怪,使他们感到恐惧。 郑岐山没管二位长老,他站直身,对着小院便是一声大吼。 “成兄弟,还请快快将事情办了罢!” 声音雄浑,满含内力,成小溪打开院门疑惑地望着他,战灵也走了出来,身后两名侍女依然紧紧跟随,一人端着果盘,另一人握着酒壶。 江寒和屠千雄又往后退了几步,宗主这才多久不见,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提放低身段讨好二位大人,反而是提醒成小溪快点出手。 这是想明白了,还是不想活了? 成小溪上下仔细打量着北冥宗宗主大人,他也没想到只在院里呆了两三天时间,便能够对宗主大人带来了这么大的压力。 “郑宗主想通了?” “想通了。” 郑岐山点了点头,又道:“西灵公主重伤确实是我北冥宗所为,成兄弟只管出手,郑某无话可说。” 郑岐山此话一出,场间眼球瞬间掉了一地,江寒和屠千雄只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战灵也很惊讶地望着郑岐山,它身后两名侍女手中的果盘、酒壶也落在了地上。 成小溪对着这位威震北地的宗主大人拱了拱手,随即叹道:“郑宗主不愧为北地霸主,在下佩服!” 郑岐山满心苦涩,有别的选择么? 执事府府门大开,两队北冥宗弟子先行开路,将街道上行人和难民们都驱散一空,郑岐山摇摇晃晃走在前面,往灵山而去,成小溪与战灵如闲庭信步一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最后则是江寒与屠千雄两位长老。 手指着北冥宗山门,郑岐山回头道:“成兄弟,从哪一处开始?” 成小溪看了看灵山,轻声道:“从下往上吧!” 郑岐山嘴角扯了扯,道:“好!” 说完这话,郑岐山让开了路,站到阶梯边上,成小溪与战灵走到了最前方,那两名侍女没有得到后续命令,于是只能够紧紧跟在二人身边,还在尽力尽力地服侍战灵大人。 战灵大人喝了一口侍女递过来的美酒,它打了个嗝,浑身上下透着一大股酒气,瞅了眼郑岐山,它徐徐说道:“郑宗主放心,本灵只是个看客。” 在郑岐山惊喜不已的目光中,战灵转过头继续享受着人间洪福,仿佛此间事情与它没有任何关系。 这便是战灵,既然接受了郑岐山的好处,自然不会再干预成小溪与北冥宗的事情,只不过这些都是建立在北冥宗配合的前提下,若是谁不开眼地向成小溪出手,那么战灵大人必定会让那人知道什么叫做凄凉! 成小溪出手了。 他很随意,御灵赠与他那深黄色的灵元中分出大片灵力,随后被他附在了身后背着的三把兵器之上,每一招手,便有一把兵器从他背后飞出,在众人眼中划过一道炫丽的轨迹。 轰鸣声此起彼伏,灵山上开始了持续的震动,从山脚开始,但凡有建筑的地方都被成小溪毁于一旦,北冥宗引以为傲的宗门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脆弱 成小溪不是在破坏,他是在做善事。 “战灵前辈,你看这栋建筑是否有点歪斜?” 战灵还没来得及细看,只听成小溪又念道:“确实有点歪了,大梁不正,日后必有隐患,当拆!” 旁边郑岐山以及江寒、屠千雄二位长老欲哭无泪,拆就拆吧,说得还像是在做好事一样,这些可是北冥宗存了多少年的家当啊! “此茅屋阴气太重,嗯?怕是有伤风水,郑岐山别担心,在下这就给它拆了。” 郑岐山一口老血喷出,脸上再无血色,这四方塔楼高达数丈,乃是用于长老们为门下弟子讲经诵法所用,怎么就成了成小溪口中的茅屋?这哪里有半点茅屋的样子! 这还不算什么,成小溪还有更厉害的。 这不,前方出现一座宽大院落,白墙红瓦,看着颇显大气,门子处还有两名弟子值守,便是见到成小溪、战灵、宗主还有二位长老都没有挪步,只是在原处弯腰行礼。 成小溪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忧心忡忡地道:“此处煞气极重,理应建一祠堂镇压,你北冥宗也算与我有缘,如今这煞气还未成形,我便替宗主扫清污障,还北冥宗一个郎朗晴天!”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郑岐山都差点信了他的邪,看着成小溪若有其事的样子,郑岐山的怒气都快冲上天灵盖了,此院落不同于其他,万万不可毁于一旦,郑宗主刚要说话,不料成小溪的动作太快,其背后三道兵器齐出,转瞬之间便将院落周围的白墙拆除得一干二净。 “为何这煞气还不消散?” 成小溪拆完白墙,目光又转向当中院落。 郑岐山扶着额头,他忍得着实辛苦,江寒与屠千雄却望向那院落正中。 “他娘的!谁敢在我北冥宗撒野!” 几息过后,那院落中忽然冲出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七大长老中脾气最火爆的刘长老,此处院落正是他的府邸,因他性格古怪,平日里弟子们都不敢在他门外久留,哪曾想闭个小关而已,自家府邸就被拆成了眼前这样。 刘长老何时遇到过这种事情,虎口拔牙?还是太岁头上动土?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惹到他的头上。 “王胥,吴青,可见到是何人所为?” 刘长老震怒,两位守门的弟子却是不敢说话,他二人同时将手指向了十余丈外的成小溪,刘长老一边走出院落,一边顺着两位徒弟手指的方向望去。 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又像是山羊见到下山的猛虎,刘长老一身气势尽数消散,两名徒弟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尊大人如此柔和地说话,只听他道:“战,战灵大人,成大人,怎,怎有雅兴,来我灵山做客?” 脾气异常火爆的刘长老一改往日作风,那形象与之前真是天差地别,一张老脸之上满是谄媚,就差没有跪下叫爷爷了。 北冥宗宗主大人没有说话,而是瞪了他一眼,江寒与屠千雄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战灵大人也没有说话,而是吃着旁边美丽的侍女喂来的水果,只有成小溪说话了,他不仅说了,还说得刘长老连连摇头。 “在下见此处煞气冲天,这才决定帮你北冥宗破一破邪障,你有意见?” 刘长老最初大放狠话也是不知道凶手是这二位祖宗,眼下既然知道了,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他只能一边摇头,一边解释道:“没意见,拆得好,拆得好。” 刘长老这见风使舵的功夫也算是深得郑岐山的精髓,甚至说着话的同时还鼓起了掌,仿佛他真变了心意,认同了成小溪的说辞,旁边江寒和那屠千雄则是老脸抖动,显然是心里憋着什么,却又不能表露出来。 成小溪手一挥,悬在空中的三道兵器再度飞舞起来,他刚要夷平邪障,忽然又将目光望向一边强作欢颜的刘长老。 “那在下动手了?” 刘长老心中剧痛,似不能呼吸,他忙用手按住胸口,道:“拆吧,早想换个府邸,正好另寻一处宝地。” 三道兵器带着精纯的灵力直射向那处院落,刘长老的两名徒弟赶紧往山前滚去,只听几声巨响传出,脚下顿时一阵震动,随后浓烟大起,一处绝佳府邸顿时间在他的主人面前化作残垣断壁。 成小溪望着眼前废墟满意地点着头,待到烟雾消散,他指着那废墟道:“此处当建一座祠堂,用以镇压煞气,郑宗主可要记住了,莫要再建错了。” 郑岐山这两天也算是想通了,长痛不如短痛,逃避终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郑重地点点头,沉声道:“成兄弟放心,不消几日此处便会建起祠堂,定要驱除这山中邪障,还我北冥宗朗朗乾坤。” 成小溪可不管郑岐山话中有没有其他深意,此处耽搁了太长时间,他的任务还很重。 提步继续上行,任务重,便容不得耽搁,他甩了甩胳膊,抱怨道:“你北冥宗这回可要好好感谢我,真累死个人。” “开罗城中早已备下筵席,只等成兄弟忙完。” 郑岐山袖袍下的拳头捏得嘎嘣直响,还不得不好生回答他的话,眼下还只是折损些建筑,再花上几年时间还能重建如初,若是惹火了这小子直接对自己等人出手,郑岐山还真不知道是该将脸伸过去给他打,亦或是在战灵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还手? 郑岐山想了想那种后果,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修行不易啊,好不容易才到了天境,哪能够这样想不开。 成小溪一路拆上去,但凡有建筑的地方,都留下了他辛勤的汗水,还别不信,他是真的累。北冥宗基业由灵山山脚开始往上层层堆叠,那叫一个宏伟壮观,也是成小溪乐于助人,不然谁会这么卖力,用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修为,来帮助别人拆除有毛病的建筑? 好半天后,一行人终于来到北冥宗大殿,此大殿乃是郑岐山当上宗主之后在原先大殿的位置上重建的,这才有了如今的金碧辉煌,别说他郑岐山舍不得,就连成小溪看着看着,心里面也生出了一丝不忍,如此建筑,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成小溪沉默了,以郑岐山为首的北冥宗几人心中不由一喜,灾难总算到头了么?这厮终于心生不忍了? 不提这几人心里如何欢喜,成小溪也是纠结的很,他想来想去始终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眼看日过中天,阳光垂直射下,大殿被照耀得如同神仙居住的金色殿堂,他眼睛一转,终于有了说辞。 但见他装模作样地在大殿外走了几步,随后又闭上眼睛单手掐指,口中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正当郑岐山等人心中疑惑时,成小溪两眼怒睁,大喝道:“此殿也有问题!” “咚!” “宗主?宗主……” “宗主大人!” 成小溪回身一看,却是郑岐山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将坚硬地地面都震了一下,旁边长老们焦急地围着他呼喊着,那刘长老甚至还用力地掐了掐郑岐山的人中。 “心智如此脆弱,何以能够攀登大道!” 成小溪瞥了眼不省人事的郑岐山,顺便给出了自己的评价,何为修行者,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怎么能如此禁不起考验呢? 匆匆一瞥,成小溪再度望向身前大殿,他叹了口气,可算是最后一道工序了,北冥宗确实家底丰厚,光是拆都拆了他半天时间,这要是重新建造,怕不得花上好几年心血?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行善 凝神静气,成小溪运起了好久都没施展过的通灵法诀,此时此刻他能够清晰感觉到灵力之中那万分喜悦的情绪,仿佛拆除眼前大殿连它们都感到欣喜不已。 他微皱着眉头,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也罢,再做一件好事!” 大片灵力从他腰间射出,随后又缠绕在他手上,成小溪轻了轻挥了挥手臂,两条灿烂地如同彩虹一般的灵力匹练迅速升空,最后将悬停在半空之中的三道兵器紧紧包裹起来。 连续操控大量的灵力,连成小溪都有些承受不住,他的脸色微微泛白,额间也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战灵抽空看了他一眼,道:“没事吧?” 难得战灵大人有空,这半天它老人家都快迷失在两位侍女的温柔乡里了,成小溪摇了摇头,神情透露着坚定,做好事怎能半途而废,再辛苦也要坚持到最后不是。 三位长老以及站在老远处观望的北冥宗弟子就差没骂出口,他能有个屁的事情,这一路从山脚拆到山顶他都不带歇气的,生怕慢一步那些建筑就自己倒了。 哼!能累死他那才是普天同庆。 宗主郑岐山昏倒的正是时候,巍峨耸立的大殿轰隆隆地倒下,激起的灰尘都冲了十余丈高,那般声势如同山崩地裂一般,连成小溪都退了好远。 经过长达半天的努力,北冥宗建立在灵山上的建筑无一幸免,全部化作废墟,成小溪的任务圆满完成,他说到做到,当真是从下往上拆了个遍,连弟子们建在偏僻处的茅坑都没有放过,灵山上再没有一面立着的墙壁。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北冥宗开宗之前。 成小溪下山了,他总算从灵山下来了,北冥宗从弟子到长老没一个不高兴的,他甚至还在催促走在最后面,抬着郑岐山的江寒等人。 “别磨磨蹭蹭,不是说好还有筵席么,饭菜凉了可就没滋味了!” 成小溪一边催促,一边往郑岐山身上渡过去一道灵力,郑岐山这不过是气急攻心,一时间承受不住昏了过去,将心脉疏通一下便会醒转,说到底就是成小溪方才的结论,北冥宗宗主心性不稳,禁不住挫折。 他不禁想到,经过这回,恐怕郑岐山的承受能力会大大增加吧? 下到半山处,郑岐山便悠悠醒转过来,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江寒。 “大殿!大殿?” 三大长老一个抬着他的头,两头抬着他的脚,均面如死灰。 郑岐山闭上了眼睛,此时的他心灰意冷,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还在禁地中闭关的上任宗主, 这可是灵山啊! 是他北冥宗耐以生存的宗门! 他的满腔雄心壮志还未实现,自家宗门却先被人夷为平地! 郑岐山没有再晕过去,他接受了这个事实,没过一会儿,他嘴一张,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这黑血乃是堵塞心脉之恶血,先前被成小溪疏通,如今郑岐山体内内息狂涌,这恶血便顺着咽喉排到了体外,这对于郑岐山来说却是一件好事,只不过眼下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成小溪见郑岐山醒来也很高兴,不是装的,而是发自内心那种,他严肃道:“宗主没事便好,筵席即将开始,没你这主人怎么能行。” 郑岐山经历连番打击,再也听不得这些了,他紧紧闭着嘴,不敢去看成小溪,也不敢接下话茬,生怕这厮还会说出什么气死人的话来。 下山总是比上山快,成小溪正是春风得意,北冥宗几人如丧考妣,两方对比格外明显,单从神色就能够看出来。经此一事,即使北冥宗能够恢复元气,也再不能够对西灵造成威胁,不为别的,只因为成小溪,他,便是北地的噩梦。 要不是成小溪有战灵撑腰,郑岐山必定送他一颗碧灵珠,让他好好尝尝那种奇妙的滋味,可这一切不过是空想罢了,一声呼唤将郑岐山从幻想中叫醒。 “宗主,到地方了。” 筵席设在开罗城最最有名的齐天楼里,此酒楼建筑风格古朴,菜品、味道也是开罗城中首屈一指,其幕后之人便是北地主宰北冥宗,前往北地的富商们都喜欢在此处落脚,一方面是为了面子,另一方面则是这间酒楼确实有它独到之处。 这独到之处嘛,便是齐天楼中十大绝色,她们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妙龄女子,不知何故入了这齐天楼中,从此沦为取悦客人的工具。他郑岐山虽贵为北冥宗宗主,暗地里却也经常逗留此间,若是再深究下去,怕是北冥宗几大长老也是这里的常客。 站在楼外迎接的是一名中年女子,她便是这齐天楼的管事,显然年轻时候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如今年过半百仍旧风韵犹存。 齐天楼背后虽然是北冥宗,可平日里酒楼中一应事务皆是由此妇人操办,人们都称她为齐夫人,在这开罗城中也算是一号人物,鲜少有人敢得罪于她。 齐夫人向来都是隐于幕后,很少在人前露面,可今日不同,乃是北冥宗宗主郑岐山亲自交代,对这二位大人全部都要亲力亲为,不能够有半点疏忽,郑岐山都惹不起,她作为一个小小酒楼的管事,即便在这开罗城有些威望又如何,那二位大人若有不满,她这齐天楼可是说没就没了。 成小溪一行刚走到齐天楼外,便见街道上站了一排女子,样貌俊俏,或妩媚,或娇弱,反正是梅兰竹菊各胜千秋,站在最前方的则是那名齐夫人,眉眼带笑,喜出望外地迎了上来。 “二位大人莅临,小楼不胜荣幸!” “大人里边请!” 十大绝色在齐夫人吩咐下一拥而上,将成小溪团团围住,一时间成小溪耳畔只剩下莺歌燕语,眼中全是白花花的玉肤,没办法,总不可能选择旁边那位大人吧?成小溪至少相貌出众、气质超群,那位大人可不是人身。 战灵身边自有两位侍女照顾,它也乐得见到成小溪这般出糗,在十大美人的环绕下,成小溪被推挤着进了齐天楼。 香风扑面,玉体环绕,成小溪纵然不去看,余光却也瞟到了些美妙风景,他深感罪恶,只能将眼睛紧紧闭上,嘴里也含糊不清地念着他的清心凝神术。 见到这位大人如此羞涩,十位女子更加放肆,更是在成小溪身上上下其手,眼下这位大人可是名扬神州的天之骄子,平日里她们哪有机会接触,当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万一入了这位大人的眼,那还不平步登天? 清心凝神术反反复复念了几轮,却始终敌不过鼻间芳香和身体触感,成小溪满脸通红,一股灵力从腰间逐渐盖住全身,众女见状这才慌忙往后退去,却依旧站在两步外看着他。 成小溪胸膛剧烈起伏,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郑宗主,在下不好女色,这些姐姐们还是莫要再围在此间。” 不好女色?本宗信你才怪! 你为了那西灵公主从中原一路北上,将本宗基业全数捣毁,竟然好意思说是不好女色! 郑岐山原本神情萎靡,听了成小溪这话瞬间振作了不少,他冷冷一笑,道:“成兄弟恐怕不是不好女色吧?” 成小溪看了看十名女子,当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千真万确!” 这种筵席,齐夫人是没有资格入席的,她只能够在旁边远远看着,见那位大人似乎真不喜欢,她便对着那十名女子招了招手,后者见状便面带遗憾地一一施礼退下,此间终于清静下来,成小溪这才有时间看向战灵前辈。 第一百二十五章 遇见 圆木桌边上摆放着一条宽大的条凳,上面铺着柔软的金丝绒垫,战灵大人便舒服地躺在那里,两位侍女依然坚守着她们的职责,尽心尽力地服侍。 北地贫瘠,那是对普通人而言,生活在上层之人根本不会受此影响,他们极尽奢华,便是在这荒漠之上,也能够照常享乐,这齐天楼,便是一处绝佳的享乐去处。 不提那些身姿婀娜,相貌姣好的十大绝色,单是小厮们如流水一般端上来的山珍海味便足以证明,拥有实力,便能拥有特权,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宗门已毁,郑岐山如今气也气了,也算是想通了,席间他不断向战灵大人以及成小溪敬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极要好的朋友。 成小溪不胜酒力,对这杯中之物没有半点欲望,反倒是那些山珍海味比较对他的胃口,没办法,山里来的孩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好的,在南疆也是师兄亲手做的一些家常饭菜,而他本人更不擅长烹饪。 郑岐山看到了这个细节,又命齐夫人再将好几样菜品上了一道,如今成小溪仇也报了气也消了,他北冥宗还是要与其搞好关系。 “成兄弟,以前是郑某不知你与那西灵的渊源,如今知道了,以后我北冥宗断然不会再与西灵为敌,这北地的事情你看……” 这半日时间,成小溪早将满腔怨气发泄一空,郑岐山虽然有错在先,可其认错态度还算良好,见他如此上道,成小溪也不忍心再过刁难,于是他放下筷子,轻笑道:“郑宗主何出此言,咱们本来就是朋友嘛,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成小溪这个弯转得太快,以至于郑岐山没有反应过来,以前是朋友么?成小溪都这样说了,那此事便算是过去了,以灵山上北冥宗整座宗门换取成小溪的友谊,也不知道是亏还是赚,可事已至此,他郑某人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郑岐山与其他几位长老都连连点头,道:“朋友,朋友……” 生活就是这样现实,成小溪虽然年纪轻轻,他却看得很透彻,哪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再大的仇恨也能化干戈为玉帛,北冥宗终究还是北地的霸主,能够成为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就算只是口头上的也罢。 北地的事情终于了结,成小溪也算是为上官丽的受伤出了口恶气,他得到了内心的宽慰,北冥宗也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开罗城外。 北冥宗宗主郑岐山领着七大长老一齐为两位大人送行,这两位终于要走了,郑岐山望着那骑在马上不断向着身后挥手的成小溪,他差点就没哭出来。 “切莫再回来了……” 两位瘟神走了,没有说去哪儿,反正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离开了开罗城,北冥宗全体弟子门人没了住处,郑岐山和七大长老也只能够暂时住在开罗城执事府中,刚刚以半数矿藏换来粮草资源的北地又要面临新的挑战,那便是重建宗门。 成小溪毁了灵山上的所有建筑,却没有损毁灵山的根基,故北冥宗完全可以在废墟上重新建造一座全新的宗门,有了这次的教训,恐怕北冥宗也会学乖了,应该不会再去得罪这位睚眦必报的瘟神。 眼看着成小溪与战灵越走越远,郑岐山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这位怀着雄才大略的北地霸主感觉到深深地无力,他张了张嘴,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数十年心血付之东流,呵呵呵呵,突破天境,先图西灵,再谋中原,一切原来都只是个笑话,哈哈哈哈哈,神境,呵呵,神境啊!” 神境,他郑岐山哪有那般超凡绝世的资质,更遇不到那样夺天地气运的造化,他没有,他儿子郑元桦同样没有,他北地永永远远也不会有!世间灵力枯竭,他能突破天境亦是花光了宗门所有的积蓄,至于神境,他连梦都不敢去梦。 开罗城往西百里。 成小溪与战灵出开罗城后,便直往西行,想起齐天楼中众花环绕的场景,他现在还在起鸡皮疙瘩,呼吸之时,仿佛还能够闻到十大绝色身上的香气。 他用力甩了甩头,想将这一切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抬头时不经意一望,前方出现一个人影,他再仔细看了看,不是幻觉,那的确是一道人影,头戴金玉鸾凤钗,身穿天蓝流仙裙,柔唇欲分不分,俏脸似怒非怒。 成小溪看了看身边战灵,正怀疑这是不是梦境,一道声嘶力竭的喝骂声忽然想起。 “何时要你替我报仇了?” 成小溪如梦方醒,脸上下意识地露出了微笑,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身影,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多次,一如现在这样。 他伸了伸手,傻傻地说道:“是你么?” 那人正是一收到消息,便不顾一切赶来的西灵公主上官丽。 看着成小溪傻乎乎的动作和神情,她没有表露出半点欣喜,而是冷着脸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啊,她先发问,成小溪理应回答。 成小溪跳下了马,缓缓朝着上官丽靠近,他看着上官丽目不转睛,上官丽也静静地凝视着他,他的两只手在背后揪在了一起,额头上也溢出了汗珠。 他,很紧张,紧张到话音都在颤抖。 “因,因为控制不住自己。” 上官丽脸色稍微柔和了些,又道:“还有呢?” 成小溪又靠近了一些,他看清了上官丽如病态般苍白的脸色,和她说话时候颤抖的睫毛。 “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竭力使自己表现得自然,将手轻轻搭在上官丽的手上,一如当初二人随书院弟子前往北地伐灵路上第一次握手那样,柔若无骨,触手冰凉,他不敢看上官丽的眼睛,便将目光望向脚下沙土。 手上传来的温度同样使上官丽芳心颤动,她咬了咬嘴唇,随即甩开了成小溪火热的手。 “登徒浪子,怎与你师兄同一个德性!” …… 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短暂的问候之后,二人便牵着马并肩同行,炙热的北地荒漠上不时便会响起成小溪的嘿嘿笑声,至于战灵大人,则被他二人自动忽略在一旁。 太阳很快落到了天边,大漠上的每一粒沙土都在努力释放着自己吸收了一整日的热情,风儿也从未知的地方吹了过来,带着丝丝凉意,带着夜的征兆。 上官丽带着成小溪与战灵大人来到她劈出的洞穴藏身,夜晚苦寒,她的伤势本就没有复原,是以不敢再驱使灵力。 洞穴太小,只能容下一人,是以战灵大人与成小溪只能在外面过夜,成小溪为上官丽施了个灵力光罩,好使她不受极寒侵体。 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天空中没有一颗星辰,整片苍穹就如一道大大的黑布,将所有光明尽数掩盖,留给人间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成小溪也为自己套了个光罩,身在黑夜之中,他整个人就像是一盏透亮的灯塔,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光明,照亮了脚下沙土,照亮了战灵大人酣睡的模样,也给了那些身在黑暗中的鬼祟们指引了方向。 令北地人闻风丧胆的幽冥兽群来了。 浩浩荡荡,声势惊天动地,无边的大漠仿佛是一锅烧沸的水,其中的每一颗沙砾都在抖动,幽冥兽群不知从何处钻出,它们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向这世上唯一的光明不断靠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入伙 粗重的喘息声连成了一片,空气都似乎变得分外压抑,幽冥群沉闷的奔跑声音如同上万匹战马一齐冲锋。 成小溪很平静,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打扰战灵的酣睡,他没觉得意外,也没感到不安,唯一让他震惊的,居然是战灵前辈这样都还能够睡得着。 幽冥兽群嚎叫不止,最后在成小溪几丈外停下了脚步,看着四面八方黑乎乎的晃动着的影子,成小溪忽然心中宁静了下来,似乎天地本该如此? 人族虽盛,其它种族也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否则只剩下人族,那这世界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上官丽也从洞穴中走了出来,经过上一次与那王兽的遭遇,她对这些凶残异兽的态度稍微有了些变化,不再厌恶,不再恐惧,只是看着周遭这数不胜数的幽冥兽群,她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丝丝心悸的感觉。 如此数量,怎叫人不心悸。 嗷!!!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声吼叫,深沉悠长,似能够刺穿人的灵魂,此声传出,整个幽冥兽群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它们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夜,本就该如此,安静,神秘,叫人忍不住去联想,在那黑暗中是否存在着隐藏的秘密。 寒风忽起,没有卷起任何一粒尘埃,也没能吹起上官丽额间的秀发,可是它却将一头紫色异兽送到了二人面前。 那异兽有半丈长短,浑身皆覆盖着紫色皮毛,一条长长的尾巴高高翘起,四肢粗壮有力,肌肉十分发达,兽头如狼似虎,口中利齿森寒,令人不寒而栗。 它,便是这群幽冥兽的王,是这黑暗世界唯一的王。 上官丽认出了它,从体型,从颜色,从气息,眼前此兽便是当初与她遭遇的那头幽冥王兽,更让她惊讶的是,这才过了多久?此兽身上的气息更加凝实,仿佛又有精进,连她也看不出深浅。 成小溪与上官丽静静地看着紫兽,那紫兽却没有安静地看着他们,它动了,四肢迈开,朝着二人慢慢走了过来,它的眼中闪烁着好看的光彩,却时不时地瞟向战灵酣睡之处,那里似乎令它深深的忌惮。 不一会儿,它到了二人面前,成小溪伸手将上官丽带到了身后,他要自己独自面对这头异兽。 紫兽望着眼前男子,它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最后竟然咧开嘴,仿佛是在笑,喉咙中发出“嚯嚯”的声音,就像是走丢的孩子寻到父母那般开心。 但它终究不是孩子,它可是北地黑暗世界的王! 而成小溪显然也不是父母,因为他还未与心上之人走到那一步,再则,即便走到了那一步,他俩也生不出这般凶物。 紫兽笑了,笑得很开心,很快乐,这是它生平第一次笑。成小溪也笑了,眉开眼笑,发自内心,因为认出了眼前紫兽。 它便是之前成小溪输送灵力救助的那头小兽,那时候它还很弱小,弱小到承受不住王越一招,而如今,它成长迅速,已经到了让天下修行者仰望的地步! 它已是天境,而且还是天境后期,离巅峰只差一步! 紫兽用头不断在成小溪身上磨蹭,成小溪也用手抚摸着它背上皮毛,一如当初他抚摸受伤小兽时那样温柔。 上官丽这才明白为何那夜这王兽会转身离去,原来它便是当初成小溪输送灵力救助的小兽,成小溪输了灵力给它,也输了灵力给自己,这,便是原因。 可能成小溪也想不到有这么一天,不经意间救助的一头小兽,不久后却成长为天境后期,甚至还深深地记得他的样子,记得他身上的气息。 这便是世事,一言一行皆有因果,出乎意料,却又妙不可言。 紫兽在成小溪身上磨蹭了许久,随后又在他周围跳来跳去,甚至还趴在沙地上拱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仿佛能够再见到成小溪是它最最快乐的事情。 成小溪蹲在地上,脸上笑容没有停过,他抓起一把沙子就往紫兽身上抛去,而紫兽也当即灵动地跳到旁边躲避,一人一兽不亦乐乎,这种情绪甚至感染了站在旁边的上官丽。 背负的东西再多,他也依旧还是孩子般的心性,有些冲动,有些幼稚,却是最最难得。 她不知道成小溪有什么好,为什么能够吸引住她,就和成小溪说不出上官丽好在哪里一样。世事妙不可言,感情同样妙不可言,也许是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也许是下意识的一个举动,也有可能是命中注定,既然见到了,那便不会允许自己错过。 幽冥兽群退了,如潮水般退去,它们彼此依偎着,发出一种极度悲伤的声音,走得不远,又连连回头数次,惶恐、不安、哀伤,它们失去了身上的狠戾,也失去了它们的首领,那个黑暗世界唯一的王! “你不走么?” 紫兽不能说话,只是趴在沙地上伸了个懒腰,是的,它不走了,它已经找到它存在的意义,找到了它在意的事物,它不想追逐大道,只想陪在那人身边不离不弃。 成小溪想了想,随即点头笑道:“那便留下来吧。” 没有理由,它看成小溪亲切,成小溪也对它喜欢,很简单,却无法说明,他俩懂,上官丽却不懂。 她不懂为何如此简单就能让天境后期的王兽追随,也不懂战灵大人为何也对他亦步亦趋、另眼相看,她摇了摇头,眼中又露出一抹释然,自己不也对他动心了么? 这便是魅力吧,因为成小溪确实有点帅! 上官丽也笑了,清丽出尘,不似人间存在,那一瞬间的风情宛如九天神女,将夜色都照亮了几分。 上官丽转身回了洞穴,她伤势未愈,需要充足的休息。紫兽却趴在地上睡觉,如扯着呼噜的战灵一般,成小溪左右找不到依靠的地方,最后直接将头靠在了紫兽身上,那天然顺滑的皮毛,正好充当他的枕头。 这一晚,成小溪从未睡得这样安稳,直到天色大亮,上官丽在他耳畔呼唤才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眼前是一张凑到面前的俏脸,淡淡的清香吸入肺腑,使他顿时神清气爽。 “看来传言不实,幽冥兽恐怕只是不喜光明,却不惧怕光明。” 成小溪翻身而起,被他当作枕头的紫兽也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昨夜里它没睡好,成小溪睡觉很不安分,一会儿面向这边,一会儿又转到那边。 它站起身子,抖了抖皮毛上沾着的沙砾,随后便呆头耷脑、无精打采地跟在成小溪屁股后面。 战灵大人也醒了,睁开眼便是一股震天狂啸,吓得成小溪身后那紫兽浑身炸起,就差没有撒腿逃窜。 战灵大人怎会不知队伍中多了一位,此番狂啸也是别有深意,这紫兽虽然行为无异,可它老人家还是要先警告警告,免得日后此兽动了什么歪心思。 成小溪指了指战灵前辈,转过头对着紫兽道:“去见见吧,这位可是战灵前辈。” 那紫兽蛮不情愿地一步步走到战灵跟前,随即前身屈服在地,高高翘着的尾巴来回摇了几下,便又起身回到成小溪身边。 战灵还打算指点指点这紫兽,没料到它老人家还没来得及开口,这面见仪式就迅速结束。 “这就完啦?” 成小溪笑出了声,上官丽也捂着嘴巴忍俊不禁,紫兽从成小溪身后探出个脑袋,怯怯地看了一眼战灵前辈,战灵又瞪它一眼,吓得赶紧将头缩回去,再也不肯露出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强盗 幽冥王兽颜色深紫,又因两次相遇都是在夜间,所以成小溪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那就是紫夜。 “前辈,您还是温柔些,别吓着小紫夜。” 涉世不深,紫夜对这个世界还十分陌生,而战灵又是远古灵兽,天生对它就有一种超然的威压,不用刻意,便是一个眼神,紫夜心中就会生出浓浓的惧怕。 战灵也不是故意要吓紫夜,而是成小溪身边突然出现了这么个东西,还和成小溪表现得分外亲切,搞得它老人家心里空落落的。往日都是成小溪与它,现在多了个怪物,它老人家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与它活了多长时间没有任何关系。 再说明白一些,那便是威名传遍天下的战灵大人吃醋了,它很酸,看向紫夜的眼神如同在看待敌人。 它“哼”了声,随即别过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匹马儿疾速奔跑在荒漠之上,男的气宇轩昂,女的芳华绝代,后面还跟着两头模样狰狞的绝世凶兽,也是这里聊无人烟,否则定会引起莫大的轰动。 北地贫瘠,但那无边无际的荒漠下却埋藏着大量的珍稀矿物,众多门派势力便是以此生存。可凡事都有例外,北地亦是如此,总些那么些人钟爱不劳而获,他们纠集起一帮志同道合者,整日无所事事地在荒漠上游荡,意在寻找那些身单力孤的旅人。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那便是杀人夺财。 成小溪很不幸,这种离奇的事情被他遇见了,不但他想不明白,旁边的上官丽也想不明白,莫非眼前这伙长相怪异的人就是传说中的强盗? 面前这二十几人衣着各异,唯一的共同处便是很脏很旧,像是很久未曾更换清洗,他们都是男性,且每个人的肤色都特别黝黑,身体倒是强壮,面貌便是那种不说话都能吓哭小孩儿的粗横类型。 成小溪很不幸遇到了他们,他们也很不幸遇到了成小溪。 西灵与北地的商路由于某些原因中断,北冥宗当然对外界闭口不言,更不会大发善心通知这些强盗,于是就出现了眼下这一幕,这些强盗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过张了,即便是成小溪不出现,只怕饥渴难耐的他们也坚持不了两天。 这段日子,强盗们连代步的马匹、骆驼都杀掉吃了,此时他们已经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也是上天不弃,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正是绝望之时,前方却突然出现两匹骏马,其上为一男一女,只看穿着相貌便是那种世家公子小姐。 体格最是魁梧强健的黝黑汉子蒋森走在最前,他便是这伙强盗的首领,也是二十几人中唯一一个修行者,如今是人境后期,方脸虎眼,长发披肩,也不知平日里吃得什么,说他是健壮如牛也不为过。 蒋森手中持着一柄开山巨斧,斧面有脑袋大小,再加上长达三尺有余的斧把,怕是得有上百斤重,如此凶器他却没有觉得沉重,就那样轻飘飘地扛在肩头上,一双虎眼在成小溪与上官丽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探视两人的实力。 成小溪无法纳灵入体,换做圣尊来了也看不出他的修为,蒋森同样也看不出,瞟了几眼便将目光转移到面色清冷的上官丽身上。 上官丽已入天境,虽然眼下伤势未能痊愈,可境界仍是实实在在的,他一个小小人境后期,与其隔了足足两大境界,一眼望去,只觉得上官丽身上仿佛有着一个无底黑洞,将他放出去的神识灵力全部吞噬一空,不仅如此,连他体内的灵力都在悸动。 蒋森不信,这女子虽然相貌极美,看着却很是年轻,但她怎么可能恰好就是那种天赋绝顶的修行奇才,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眷之人,更不会被他一个小小人境碰上。做强盗也有好几年,他蒋森什么场面没见过,断然不会被方才的变故唬住,他心里一合计,便自以为猜出了缘由,只当那女子身上佩戴着什么法宝灵物。 法宝、灵物! 蒋森一想到此便忍不住喜笑颜开,那种宝贝意味着无尽的财富,若是真能被他得到,下半辈子还用的着这样拼死拼活么? 出于职业缘故,蒋森再次朝四周望去,好看看这二人是否还有其他同伴,可大漠一望无际,放眼四周除了漫漫黄沙别无他物,他心中一喜,忙大喊一声。 “动手!” 二十几名强盗各自挥舞着武器围了上来,成小溪与上官丽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们,二人身下两匹马儿也惊地连连后退。 强盗们没有一拥而上,他们反而表现的很有章法,蒋森独自堵住去路,周围则被他们用身体围住,两匹马儿进退不得,只能站在原地嘶鸣。 成小溪与上官丽各自安抚着身下骏马,便在这时候,那强盗首领蒋森瓮声瓮气地开口了,只听他道:“二位可知此处乃是我蒋森的领地?” 马上二人对看一眼,随后又一齐盯着他。 “不知!” 蒋森“桀桀”一笑,随即又道:“蒋某在北地也算是小有名望,过往行商谁人不知,今日你二人便听清楚,此地乃是我蒋森的地界,但凡要从此地经过,必须将身上财务尽数交出!” 成小溪抬头看了看天,白日高悬,光芒万丈。 这人莫不是有病? 否则又怎会说着梦话? 他摇摇头,淡淡道:“白日做梦。” 蒋森当下气急,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眼看周围手下们都巴巴地望着他,他顿时间火冒三丈,大吼道:“小子,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爷爷的开山巨斧可不是吃素的!” 他这话有些夸张,巨斧不假,在他手中却不能够开山,只能够吓唬吓唬这群手下,对成小溪却没有半点威慑力。 成小溪没理他,而是转过头对着上官丽,道:“前辈与紫夜还没比出结果么?” 上官丽往身后看了一眼,道:“应该快了,前辈不过是在逗紫夜玩儿,否则还用比么?” “也是。” 成小溪点点头,又对着那蒋森。 “身上财物都要交出么?” 这公子模样的人在他看来断然是没有半点修为的,反倒是旁边那女子有些让他捉摸不透,蒋森不敢贸然出手,既然情况不明,那还是口头说服比较好。 “所有值钱的统统交出来,如有私藏,就别怪蒋某人心狠手辣!” 随他话音一落,周围二十几名强盗也挥舞着武器呐喊助威,仿佛是吃定了成小溪二人。 成小溪露出一抹胆怯模样,随后从身上摸出一瓶灵药,可怜兮兮道:“大人,这可是师尊送给在下保命的灵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啊。” 蒋森瞪大眼睛,视线一直停在那小瓶上,随着成小溪说话时将瓶塞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弥漫而出,他嗅了嗅便感觉神清气爽,体内灵力都似精进了几分。 宝物近在眼前,他再也忍受不住,手中巨斧往旁边一丢,伸出双手,神情狂热道:“快给我!” 成小溪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迅速地将那玉瓶重新揣了回去,他拍了拍手,道:“不是说了舍不得么,怎么会给你。” 旁边上官丽笑得花枝招展,蒋森一张黝黑的方脸却是更加黑沉,这小子竟然是在逗他玩儿! 蒋森大手一抓,那开山巨斧呼啸着向着成小溪劈来,周围强盗们也作势欲攻。 “气死我也,看爷爷一斧子劈死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希望 就在这时,只见成小溪慌忙取下背后兵器,强盗们正以为他要反抗时,却听得他惊声叫道:“好汉别急!” 蒋森斧头都快劈到他脸上了,听得这话赶紧停住,不耐烦道:“还想着耍什么花样?” 成小溪笑呵呵地双手将三把兵器递过去,道:“不敢啊,不敢,这不是将武器先交给好汉嘛。” 蒋森点了点头,也没去接那兵器,而是朝地上指了指,成小溪立刻会意,忙将其抛在了地上,看着蒋森又望向上官丽,成小溪立即朝他点头哈腰道:“好汉放心,我这就叫她扔了。” 看着成小溪挤眉弄眼的样子,上官丽心里就忍不住发笑,或许是他心情好的缘故吧,成小溪这副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十分配合地将青珏往空中一抛,随后便插在了地上。 成小溪这时候又转身对着蒋森,道:“好汉且听我说,这把剑可是不世出的灵器,无需灌注灵力也能够削铁如泥,你看这外形,即便砸也能将人砸个半死……” 青珏当然是一把好剑,蒋森怎会看不出来,可能够使这种灵器的人哪个不是天大的来头,更何况这名漂亮女子身上气息丝毫不显,探视之下犹如一潭死水,使他心中更有些忐忑不安。 可成小溪的表现活脱脱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若真有实力哪能做到这样,况且宝贝在前,他也没有不取的理由。 想到这里,蒋森咧嘴一笑,两只宽厚的手掌直接抓到了青珏的剑柄上,用力一拔,纹丝不动? “呵!” 蒋森乐开了怀,这还真真是捡到宝贝了,只见他挽起两手衣袖,腰身下沉,两只手臂上青筋隆起,显然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呵啊……” 不用想,还是没有动静,周围手下刚喊了一半的喝彩声断然止住,且都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 蒋森恼羞成怒,当即抬头骂道:“看什么看!老子还没使出三分力气!” 拦路抢劫改了味道,变成了蒋森一个人的表演,周围强盗们各自抱着武器看戏,成小溪与上官丽更是坐在高头大马上饶有兴致地看他表演。青珏是何物,早已经被上官丽祭炼地如臂使指,除非修为能够胜过上官丽,否则谁也别想轻易将其拔出。 蒋森努力了半天,始终没能撼动青珏分毫,落地之后青珏便似与这大地连为了一体,再看马上二人嬉笑的神情,他脑筋一转,这才反应过来,这二人便是那传说中扮猪吃老虎的主,眼下不过是在逗他玩儿罢了。 越想越惊,越惊越怕,蒋森连忙抄起自己的大斧,一转身撒腿就跑,连二十几名手下都来不及招呼。 看这厮终于反应过来,成小溪也不去追,而是两手抱胸,轻描淡写道:“跑的掉么?” 成小溪今天的表现实在让上官丽大开眼界,这还是那个脸红羞涩的成师弟么? “小溪,你真学坏了。” 成小溪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投以一个抱歉的眼神。 再说那蒋森,这时候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一身修为全开,只想着快点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那二人的神情不断浮现在他眼前,哪里还是贪生怕死,分明就是……,对,就是从容不迫! 转眼功夫他便掠出了好几丈远,身后手下这时候忽然传来阵阵惊呼,他赶紧往回望去,还以为那二人追了上来,一看之下那二人分明还在马上端坐,没有移动分毫。 正疑惑间,他忽然感觉自己撞到了一堵墙上,随后他便身体腾空,往后飞了出去,身在半空,他这才看清楚那堵墙的模样。 怒目巨口! 尖牙利爪! 四肢粗壮! 一个难以置信的名字在他脑中不断回响:幽冥兽! 我去你大爷的幽冥兽!不是只在夜间出没吗? 此时他哪里还是那个凶狠霸道的强盗头子,在幽冥兽面前,他那引以为傲的人境修为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打,打不过,逃,只怕也逃不掉,他少长了两条腿,幽冥兽可是长够了的。 嘭! 蒋森重新落在马蹄前,将两匹马儿都惊了一跳,成小溪居高临下望着他,道:“好汉怎么又回来了?” “莫非还想试试能否将这灵器拔出?” 蒋森此时只感觉浑身剧痛、四肢无力,那幽冥兽仿佛是铁做的一般,一撞之下差点令他散架,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他不顾身体疼痛,连忙翻身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哭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说完之后,蒋森又往身后瞟去,只见那恐怖的幽冥兽正好站在他身后几尺外,其旁边更是多了一头不知名异兽,体形看起来虽然稍小一些,可其身上的气势反而比那头幽冥兽还要狂暴。 惊恐之际,他又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口齿不清道:“大大大大人,这可使,使不得呀!” 别说是他,就连周围那二十几名强盗手下也被两头异兽吓得跪了一片,告饶声此起彼伏,哪里还有半点威风。 “哦?”成小溪故作惊疑,他看了看战灵与紫夜,随后又将目光回到蒋森身上,“好汉纵横北地,不是说小有名望么,怎得还会怕幽冥兽?” “怕,怕啊……” 怎能不怕,简直怕得要死! 他蒋森虽然是人境修为,可随便一头幽冥兽都能要他的命,更别说手下这些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了。 这时候成小溪突然喝道:“既然怕,为何还要行这十恶不赦之事!” 蒋森头都磕出了血,还不敢停下,依然不断往灼热的沙地上撞去,口中也在解释道:“大人息怒,息怒,小人也不想呀,但凡有一丝生机,小人也不会做这等勾当。实在是北地贫瘠,所有物资都被那北冥宗垄断,而那等宗门又看不起小人这微薄的修为,走投无路之下这才做了强盗,小人可以向天起誓,小人向来都是只夺钱财,从不曾伤人性命啊!” 虽这蒋森惊慌失措,可成小溪依然能够分辨出,他,没有说谎,只看他望向上官丽的眼神也知道,当中没有一丝杂念,虽为强盗,却也算是有所坚守。 看着这人,成小溪忽然想起开罗城中见到过的无数难民,他点了点头,心中生出一丝怜悯,此人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你走吧!” 蒋森磕头的动作忽然一滞,他抬起那满是血污的脸,不可置信道:“大人?” 成小溪想起许多旧事,他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再次道:“走吧,日后切勿行这抢夺之事。” “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 蒋森闻言大喜,心中生出无限感激,他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随后便带着一群手下朝着沙海退去,恐怕有此经历,他再也不敢做这等歹事。 成小溪看着这群衣衫褴褛的可怜人,又望了望身下骏马。 “等等!” 蒋森等人本以为逃离死海,岂料到身后又传来声音,一群人当下又跪成一片,磕头如捣蒜般。 “大人饶命……” 成小溪指着那蒋森,道:“你,过来!” 蒋森虽心中怕极,却也不敢违背,只能小跑着奔了过去,一见面便是一个五体投地,那魁梧的身躯将平整的沙地都砸了个坑,原以为成小溪改变了心意,却没想到耳中忽然传来一句话。 “这匹马留给你等保命,带着大家往剑门去吧,西灵仁慈,那里会收容难民,你等若是勤奋,定会有个安身之处。” 生死边缘不断徘徊,蒋森早已崩溃,听闻成小溪这话,他心中一酸,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他没再说话,而是又对着成小溪磕了个头,这一次和以往不同,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因为他有了希望!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识破 对于北地荒原的普通人来说,希望是个多么陌生的字眼,他们无权无势,从北冥宗分不到任何资源,许多事情真的是迫不得已,眼下有了好的出路,怎能不叫他们万分欣喜。 看着身边这个噙着阳光的青年,上官丽对他又有了新的认识,她不禁想到,这也许便是战灵前辈喜欢他的原因所在吧?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够在这灵末时代大方异彩! 上官丽转身上马,成小溪依然站在沙海上望着强盗们退去的方向,紫夜或许是在战灵那里受了委屈,此时飞奔着冲到成小溪身边,“呜呜”叫个不停,对此战灵不屑一顾将头摆到旁边。 “还不上来?” 身后传来上官丽的声音,成小溪定了几息,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眼前面色绯红神情羞涩的女子,他咳嗽了一声,装作不懂道:“上哪里来?” 旁边四只眼睛看着,上官丽本就觉得不好意思,主动邀请都是下了全部决心,怎料这货还要明知故问,装出单纯懵懂的样子。 她咬了咬牙,大声道:“你将那马儿送人,不就是安了这个心么?” 眼见被识破了,成小溪索性也不装了,上官丽的冰雪聪明可不是假的,他“嘿嘿”一笑,随后便蹑手蹑脚跳了过去,见他过来,上官丽伸出一手,笑道:“上来吧!” 成小溪心中一暖,生出无限温情,他深吸了口气,随后便将自己的满腔火热按在了上官丽柔软冰凉的手上。 马儿这回算是真真正正奋蹄疾行,背上驮着两人,直接给它增添了不少负担,感受着身后那团火热,似乎快要将上官丽这些年的冰凉尽数融化。 她眨眨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随后便闭上双眸,任由成小溪将他搂在怀中。 情,有时候火热,有时候冰凉,有时候又变作羞涩,上官丽与成小溪此时便是最后一种,两人心有灵犀般保持着沉默,任由彼此的体温来回地传递着情感。 碧空之下,一匹马儿努力地迈开四蹄,朝着剑门方向不断靠近,马上套着个透明光幕,呈圆形模样,当中二人如那蛋壳中的幼雏一般,是那样的娴静自然又分外和谐。 大漠上空,不断传来他们的对话。 “小溪,你真的学坏了!” “哪有的事情。” “哼!以前你见我便会羞涩。” “呃,真的么?” “嗯嗯!” “那兴许是我装的呢!” “哦?” “嘶……别掐别掐,是我变了还不成嘛。” “那我要你变回来!” “这个……” …… 他二人打情骂俏,战灵前辈却带着它新收的跟班往前边去了,没办法,它老人家还没活够,要是留在这二人身边,只怕不被酸死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成小溪这小子怎会变得如此油滑,连它老人家都没看出来他的真面目,当真是可怕。 战灵恨恨地在前飞驰,时不时就要张口骂上几句,在它身后不远处则是紫夜紧紧跟随,而那两人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既然跟了这小子,你便要做到身边人的职责,从今天起,只要这二人碰面,你便……” 紫夜虽不能口吐人言,却也是开了灵智,战灵前辈的话它不敢违背,甚至他还觉得说得颇有道理,那战灵在前边滔滔不绝,它便在后面点头呼应,二者十分随意地就某件事情达成了共识。 西灵卫兵统领撒手人寰,上官家族没再继续指派人担任这个职位,上官丽也不会允许有其他人接任魏子笙的位置,于是卫兵统领一职便成了绝唱,永远地闲置了下来,魏子笙的名字被刻在了剑门关城墙之上,供所有西灵人悼念拜祭。 那三个大字是由黄金做成,位于剑门关左侧外墙,离地面有两丈高,每一个都有簸箕般大小,其下方设有香烛一类,名字下边还写着几排小字,记载着魏子笙的出身、职位、以及他的辉煌事迹。 此时剑门关城墙外围着数十人,以柳铮为首,他们都在军中担任着不同职位,他们神情不一,或悲痛,或惋惜,或追忆,或愤怒,摆出这般动静便是为了替魏子笙悼念。 收回望向关外的目光,柳铮抬起头看着城墙上那三个大字低声道:“子笙,你的公主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他,魏子笙三个大字安静地绽放着光芒,柳铮摇了摇头,又叹息道:“是了,你这小子就是这样,除了在公主面前话多,对谁都是这幅死样。” 说到这里,柳铮激动地重复了两声,道:“死样啊!死样!” 说罢之后,柳铮甩甩双手,便朝着那匹奔驰而来的骏马迎去,待那马儿再靠近些,柳铮眼睛突地一缩,却是看到了马背上的两个身影。 成小溪他是在南疆见过的,此子也算是个不世出的天才,给他留下的映象还算不错,可成小溪再如何出众,他也见不得此人与公主这般亲密,更别提还是在众将面前,在为了保护公主不惜殒命的魏子笙面前。 柳铮很快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迎到马前,先是伸手将上官丽托了下来,随后便对着还在马背上的成小溪道:“成大人怎有空暇来我西灵,莫不是族中事务已经解决了?” 此言一出,上官丽瞳孔忽地一缩,她十分意外地盯着柳铮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而成小溪却仿佛没听出柳铮话中含义,爽朗道:“劳烦柳将军记挂,族中一切安好。” 成小溪是第一次来西灵,以前在南疆也没和这柳铮有何接触,是以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到他,可再如何这柳铮都是长辈,又是为上官家族卖命,所以他只能表现得不失礼仪,至于其他事情稍后再去询问上官丽便是。 柳铮看着眼前青年,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成小溪的优秀,他轻轻颌首,抱拳道:“如此便好。” 柳铮是看着上官丽长大的,他的性格偏于沉稳,对谁都表现得分外和善,今日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突然对成小溪这般询问,完全没顾及上官丽的感受。 上官丽看了柳铮许久,随即又望向其身后数十将领,这些人有老有少,却都是西灵栋梁,在他们手臂上都裹着一块白色布条。 看到这些,上官丽这才明白柳铮为何如此,剑门关城墙上那三个字光芒万丈,照得她都快睁不开眼。 她对着柳铮点点头,随后对着成小溪道:“小溪,随我去见见魏统领。” “好!” 成小溪点点头,随即将目光望向身后,大漠上似起了风沙,一望之下黄沙漫天,哪里看得见那二位踪影,他没再说什么,而是又对着柳铮以及那数十名将领抱了抱拳,然后便从人群边上走过,跟着上官丽往城墙下去了。 抬头望着墙上三字,上官丽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追忆,好一会后,她才吸了口气,道:“这位是我西灵卫兵统领,他,如今已经不在人世……” 成小溪看她神情,便知道其中另有故事,于是不出声安静地听她诉说。 “取回灵药后我便被追杀,最后被北冥宗七大长老围攻,身后重伤,昏迷不醒,子笙哥哥便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奋不顾死,甚至燃烧了自身境界,以一人之力对抗七大长老,为柳叔叔拖延了时间,最后使大军围困,七大长老才不得不退,我也因此没落在北冥宗手上。” 望着那三个金芒四射的大字,成小溪心中百感交集,他并不知道这层故事,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为上官丽舍生忘死的人。 第一百三十章 成见 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叹息魏子笙的悲壮,也庆幸魏子笙的悲壮,此生他第一次对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单膝跪下。 无声,庄重! 身后那群将领和柳铮都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许多人眼中对成小溪的敌意也减轻了几分,唯独柳铮,却依然不肯释怀,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肯。 西灵公主怎能外嫁? 以往他还以为魏子笙能打动公主,最后成就一段绝世良缘,哪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子笙魂归天外,公主心中却另有了他人,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拒绝公主往南疆一行! 那成小溪是何人? 眼下虽然他仰仗战灵神威横行天下,可成家依然还被困于磐石,而天下霸主圣尊也未现身,今后还有万般困局等待他去面对。如此想来,西灵国的公主怎能够跟他涉险,况且王上就这一个女儿,日后还要将西灵交到她的手上,若是与那成小溪绑在一起,那他西灵不是还要去面对圣尊的怒火? 这样的事情,他柳铮绝对不会允许发生,即便是违背公主的意愿! 成小溪心思活泛,很快便明白了柳铮为何对自己抱有敌意,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柳铮对他的敌意是如此的坚决。 这时候,柳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只听他道:“殿下,这便回翠云城罢?” 上官丽摇了摇头,道:“再等等。” 还能等什么,当然是等战灵前辈与紫夜,这两位不知又杀到了哪里,现在还没见到它们的影子,要不说这姜还是老的辣,紫夜原本那样惧怕战灵,这才相处了多久,便对战灵前辈言听计从、寸步不离。 上官丽正想着,这二位便出现在她眼中,只见荒漠之上两道黄色烟雾迅速朝着剑门靠近,转眼之间便越过百丈距离,随后两道惊天吼叫传遍四方,将柳铮与那数十名将领吓得连武器都拔了出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众人紧张地望着那烟雾终点处,吼叫声便是从这里边发出,成小溪与上官丽一前一后走了过去,他二人还未靠近,那烟雾中忽然射出一团紫色东西,速度极快,转眼便要与二人撞上,柳铮惊恐交加,忙将一身修为尽数激发,手中长剑灵光大作,“咻”地一声便射向那团紫色不明物体。 “柳叔叔不要!” 感知到身后声势大作,上官丽忙转身阻止,只是法诀已出,却也收不回来了,只见那长剑带着无可匹敌的浩大气势重重地与那紫色物体迎面撞上,一声惊天巨响响彻天际,连大地都抖了几抖。 紫色物体当然是幽冥王兽紫夜,它不过是想要飞奔到成小溪的身边而已,那长剑它早有感知,不过它却不将其放在心上,区区地境实力,哪能够伤它分毫,是以它都懒得驱动自身威势,而是用肉身与那长剑正面撞上。 巨响传出,紫夜所在处立刻腾起大片尘土,稍后只见朦胧当中紫光大盛,一股怪风将那些尘土尽数卷开,露出了紫夜的真面容。 “幽冥兽!” “此物是幽冥兽无疑,可其颜色为何是深紫色?” …… 众将领议论纷纷,神色皆惊骇不已,唯有柳铮虚着眼睛,口中肃然道:“幽冥王兽!” 虽然这长剑未能伤到紫夜,可这般行为无异于是在挑衅它黑暗王者的威严,紫夜猛然跳起,随后一爪拍在那落在地上的长剑上,伴着黄沙四射,那灵光大作的长剑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顿时变作一团废铁,再也没了半分威势! 拍毁柳铮的灵剑,紫夜的愤怒丝毫未减,只见它后肢着地,前身直立而起,两只粗壮的前爪狠狠拍着身前空气,随后它巨口一张,一道饱含愤怒的狂啸声冲天而起! “吼……” 狂啸声震惊四方,引得苍穹都变色,威势无匹的声浪席卷大地,将柳铮与那数十名将领直推到十余丈外,连那厚重的剑门关城墙都掉了一层灰,而它身前不远处的成小溪与上官丽却丝毫不受影响,二人依旧站在原地,连发丝都没有动过。 成小溪笑看着紫夜,招手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快过来!” 旁边上官丽也是似笑非笑的模样,紫夜这小孩子脾气,到了西灵的地盘,这紫夜还要给柳叔叔一个下马威。 紫夜似乎吼得太过卖力,一停下来便打了个干呕,随即它又舔舔那宝石般的鼻子,这才向成小溪跑了过去。 如此凶兽,便在众人注视下跑到了成小溪的身边,并且还在成小溪身上拱来拱去,而成小溪也不闲着,伸手便给那凶兽梳理着背上毛发,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 “好个小子,竟然能将此凶兽收服,以往他身边都没有这头王兽的情报,显然是到了北地之后才有的奇遇!” 柳铮尽管不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那轻易就将他灵器摧毁的幽冥王兽确确实实就在成小溪面前撒娇,他没有用错词语,的确是在撒娇,而且这动作还显得特别熟练! “这小子莫不是天神下凡吧?” 柳铮心中忍不住产生了这种疑问,名震天下的战灵大人追随他也就算了,毕竟谁还没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是,兴许战灵大人也是一时兴起,可眼下成小溪身边怎么又出现了一头实力深不可测的幽冥王兽,这还是人干的事情么? 这打击太过巨大,震撼来得太过强烈,容不得柳铮如此想,不光是他,那数十名西灵将领更是收起了对成小溪的成见,此时再问他们对成小溪的看法,那便只剩下四个字,惊为天人! 能让战灵大人与幽冥王兽共同追随的人还不是天人?便说他是神人也不过份! 众人的惊叹还没过去,这时候成小溪身前忽然又闪出一物,浑身晶莹如玉,气息凝而不放,正是那威震天下的战灵大人! 连同柳铮在内的所有人同时低下头颅,对着战灵躬身行礼,这可不比那幽冥王兽,这位可是神境的存在,已经站到了这个世界的顶端,容不得他们有半点不敬。 只听众人异口同声道:“拜见战灵大人……” 战灵抬起眼皮,无精打采地看他们一眼,随即道了声“好”,然后又转过头去望着紫夜。 原本它是在与紫夜切磋,不过它老人家压制了修为,只用了天境界中期的手段,本想着看看紫夜的天赋能力等等,好对其指点指点,即便不能使紫夜修为大进,却也能够使其实力提升一二。 便是这样,它老人家与紫夜打了起来,沙海之上风起云涌,那声势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不过正待它老人家一招绝杀使出,还未打出去的时候,这紫夜一转身撒腿就跑,转眼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将它老人家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说好切磋的么?特么的你打了我几下,我老人家都生生受了下来,我这还没出手呢,你倒是跑得没影了? 还别说,战灵大人这回真气得够呛,也是如今它重回神境,脾气稍微收敛了一些,要是换做刚出灵药园那时候,它老人家定要将这紫夜打得它妈来了都认不出! 成小溪不知它俩恩怨,于是也没看懂战灵前辈目光中的深意,可紫夜看懂了,它又不傻,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当然心知肚明。可它胆怯之余又有些想不明白,既然打不过,那么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打不过还站在那里等着挨打么? 想着想着,它便更加觉得自己是对的,身子更是贴在了成小溪身上,一条大尾巴摇来摇去,像是在说:“我就在这里,你来打我呀!”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狗 这俩一个机灵古怪,一个为老不尊,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主,成小溪也不管它们如何作怪,反正战灵前辈也有分寸,不会真将紫夜如何,无非就是无聊的时候消遣消遣它。 “入关吧,带你去看看我西灵风采。” 到了剑门,便不能够再一马同行,毕竟上官丽身为女子,又是一国公主,还是会有些顾虑。 是以他们弃马步行入关,成小溪与上官丽并排行走,其后则是战灵大人与王兽紫夜,最后方才是柳铮和数十名西灵将领,毕竟,除了成小溪与上官丽,谁还敢走在战灵大人前面? 身为公主,上官丽的言行举止都会受到万分关注,此时也不例外,剑门关内四处都是翘首盼望的人群,可是今日他们的目光更多是停留在成小溪与身后那两头异兽身上。 没办法,如今天下最出名的便是磐石城成家三爷的儿子与异兽战灵大人,谁不想瞻仰瞻仰此二位的风采! 面对众人的围观,成小溪十分有礼仪地招手回应,与幼时的青涩不同,如今的他,早已经经历多般,也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曾经歪脖子树上渴望山外世界的少年已经长大了。 成小溪的表现上官丽都看在眼里,她,很满意,这便是她倾心的人,温润如玉、气宇轩昂。 不同于成小溪的淡然自若,幽冥王兽紫夜倒是表现得有些躁动不安,周围每一道目光都让它如芒在背,它连连对着周围低声嘶吼,就差没有冲出去大杀四方了。 “紫夜不怕,到我身边来。” 成小溪对它招招手,后者一溜烟跑到他身边,大脑袋还是在不断四处探望,显然心中还不平静。 西灵不同于北地,这里地势较高,山脉纵横,植被茂密,人们热情勤劳,比之北地简直天差地别。自西灵王上官羡继位以来,西灵广施仁政,赋税大降,百姓安居乐业,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 成小溪也算见识颇广,先居南疆,后又横渡中原,然后再转折北地,绕了这么大一圈,他只在西灵感受到了安宁舒适,这里的人们似乎没什么烦恼,所有人脸上都透着热情的笑容。 这便是西灵,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一行人来到翠云,这里早已人山人海,显然是为围观成小溪与战灵大人,纵使西灵百姓衣食无忧,但他们的好奇心依旧还是很强大的。 毕竟有热闹不看,那不是傻么。 民众们挤得水泄不通,成小溪一行好容易才进了城,正想着要轻松了,谁料到翠云城里人影更加密集,平地上,阁楼上,窗台上,便连立在某家客栈外的两方兽台上都坐了人,眼见如此,成小溪这才知道自己一行能够造成多大的轰动。 连向来清冷的上官丽都忍不住打趣道:“呵呵,瞧你有多出名。” 确实出名,西灵王上官羡也得不到这种待遇,这才叫做万人空巷,整个翠云城的人全部聚集在城门内外,那些商家更是早早就打了烊,为看热闹连生意都不爱做了。 更有小孩被其父亲高高举在头顶,小手指着成小溪的方向,奶声奶气道:“快看大狗!” …… 一行人都耳聪目明,怎会听不到这小孩的声音,成小溪努力忍住不笑,上官丽神色古怪,战灵大人也赶紧将自己摘出去,只听它老人家冲着紫夜道:“看我做什么,人家说你呢!” 紫夜被战灵一瞪赶紧将目光收回,可它心里实在委屈,它这威武的模样和巨大的体型,无论如何也与大狗扯不上关系,反倒是战灵大人的外貌和形态与那大狗很有些神似。 翠云城中有一府邸,名为清心,这里临近剑门,乃是西灵王上官羡的行宫,每当西、北局势有变,这里便会当作他处理前线事务的地方,而今日,这座原本属于上官羡的行宫,却迎来了三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进了清心府,三位尊贵的客人同时松了口气,这一路闹腾,唉!可算是清静下来了。 战灵大人自个儿找了个亭子躺在了顶上,它老人家神识太强,以至于刚才听了太多声音,现在脑海中还是嗡嗡声一片。 紫夜则是跟在成小溪身边,住进了上官丽寝宫旁边的一处阁楼,阁楼里布置得温馨雅致,甚至还摆放着不少女儿家的东西,走进其间更能闻到丝丝上官丽身上的独特气味。 紫夜由于身躯高大,便被成小溪安置在大厅当中休息,而他自己则是走进了房中,成小溪可不比修者,连续辗转三地,他真的很累很累,他本质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能修习炼体之术,也没有伐毛洗髓得到升华。 战灵大人与成小溪到访,西灵王上官羡一得到消息便亲自动身前往翠云城迎接,纵使他身为国主,也不敢对战灵大人有所不敬。 至于成小溪,他的情报有限,上官羡也知之甚少,一是成小溪在南疆之战大放异彩,聚书院众学生灵力加于己身,遂力败白家家主白鸿毅;二便是其仰仗战灵神威,出入中原如入无人之境,圣殿亦不敢挡;三则是他与战灵上北地灵山,北冥宗宗主郑岐山何等人物,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宗门毁于一旦。 总体来说,世人其实对成小溪的评价并不是很高,其个人实力相当有限,之所以名扬天下更多都是依靠战灵的缘故。 虽知之甚少,可上官羡何等眼光,他反而极为看重成小溪,别人都当成小溪是气运极好,得了战灵大人的倚重,可上官羡知道,若是成小溪自身不济,阅人无数的战灵大人又怎会对其倚重! 这便是西灵越发强盛的缘由,上官羡不但体恤民众,其眼光更是独到。 第二日正午时分,成小溪等人尚还在享用午餐,倍受国民爱戴的西灵王上官羡便赶到了翠云城。 与柳铮等人见过之后,他马不停蹄直奔清心府,踏入厅堂时候却正好见到女儿上官丽替成小溪夹菜,眼见此幕,他心神顿时有一瞬间恍惚。 “是幻觉?养这么大还没替老子夹过一道菜,倒是先替这小子服务上了?” 好在战灵与那紫夜也在,上官羡这才没有表露出来,他整整衣衫,龙行虎步踏入厅中,一边抱拳一边爽朗道:“西灵国主上官羡,见过战灵大人,见过幽冥兽王!” 原本战灵大人正在教那紫夜如何享用佳酿,既然上官羡都叫到自己了,怎么也得回答一句,于是它老人家点点头,缓缓说道:“的确见过,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本灵曾远远看了你一眼,岁月如梭,转眼便长成了这样,还不如小时候白嫩。” 此话一出,成小溪与上官丽顿时愣在原位,战灵前辈性子果然直爽,啥都不避讳,可上官丽还在场呢,这样说真的好吗? 果然,听到这话上官羡脸色瞬间通红,他看了看那一动不动的成小溪,又看了看旁边座位上咬着红唇的上官丽,最后才把目光重新回到战灵大人身上。 “大人说笑,此番来西灵,还望多留几天,上官也好尽心款待!” 战灵大人瞟了眼成小溪,戏笑道:“若是琼浆玉液管够,那倒真有必要多留几日。” “那是一定。” 上官羡也不客气,当下便挨着女儿坐了下来,成小溪却还愣着没有动静,看着目光呆滞,仿佛痴傻了一般,上官丽连忙用脚踢了他几下,并附耳小声道:“呆子,赶紧叫人呐!”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体质 成小溪回了神,眼中重新有了光泽,不过却少了分灵动,多了分怯意,显然是对上官羡有些惧怕。 为何有这种情绪? 还不是因为上官羡是上官丽的父亲! 只见成小溪在上官羡的凝视下颤栗着起身,随后双手紧紧抱在一起,“咚”地一声便对着上官羡鞠了个礼,嘴里极小声道:“晚辈成小溪,见过国主!” 看着成小溪因弯腰过猛,致使额头被那桌子撞得通红,上官羡嘴角一抽,欲言又止。 你见个屁你见过! 只看女儿望向成小溪的眼神他便知道,完了,这么多年真真白养了,到头来竟然便宜了这小子。 心中酸涩,但是气度还是要有的,毕竟上官羡身为一国之君,但见他望着成小溪问道:“贤侄此番来我西灵何故?” 看了半天,成小溪也望着他,四目相对,又没了动静,上官丽看了看父亲,脸上露出一抹歉意,遂又掐了掐成小溪的腿。 “哦?” 成小溪吃痛,忙问道:“该我了么?” 父女二人同时垂下头叹了口气,便连旁边陶醉在云端之上的战灵和紫夜都忍不住投来了怀疑的眼神。 这厮莫不是傻了吧!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上官羡清了清嗓子,又道:“贤侄便在我西灵多待一段日子,感受一番我西灵独有的风情……” 上官羡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成小溪却只听到几个字,那便是多待一段日子,想着能够多与上官丽相处几日,他的心里就没来由地感到高兴,于是连忙道:“国主放心,晚辈没打算要走。” “叮……” 桌下传来异物落地的声音,却是听了成小溪的话,战灵面前的酒壶被紫夜一激动打翻了,香醇的液体撒了一地,战灵大人怒视着紫夜,紫夜又怒视着上官羡。 都怪此人,若是上官羡不与成小溪对话,成小溪也不会变得那么白痴,它紫夜自然就不会打翻酒壶,道理十分明显,紫夜虽不能说话,却依然倔强地用自己的目光在表达愤怒。 “来人,再上两壶酒!” 迎着紫夜的目光,上官羡心中忽地一慌,这种感觉仿佛被什么绝世猛兽盯上一般,他没与那幽冥王兽对视,而是转身将侍从叫了进来,为二位惹不起的将酒重新添上。 上官羡很有眼力,紫夜大人很满意,它打了个响鼻,随即埋下头与战灵大人继续研究起杯中琼液,成小溪的傻样也被它自然地忘记,脑海中只记得战灵教过的饮酒方法。 那便是聚精会神,引导琼液升空,随后使其凝聚成一线,再自然落下,倒灌入口中,最后还要咂咂嘴,表现出一副格外享受的样子。 这两位也是够了,三百年的老酒鬼也喝不出这种神韵,一个孜孜不倦地教诲,另一个有模有样地学习,完全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看这二位如此,上官羡也来了兴致,索性再看看成小溪的表现,他叫来一壶灵酒,随后便为成小溪斟了一杯,手一推,那杯子就滑到了成小溪面前。 上官羡单手举起玉杯,高度与胸口齐平,笑道:“贤侄?” 成小溪此时也度过了最初的忐忑,眼下虽然还有些拘束,却也比之前好了太多,至少意识清醒了。他赶紧两手端起面前玉杯,并且对着上官羡低了低身,道:“国主大人请!” 说罢,他便一仰脖子将酒喝干,手还未放下,其口中便传来一声“嘶啊”的声音,显然是被这酒辣到了喉咙。 上官羡饶有兴致地看着成小溪的神态,随后也一口将酒喝下,不过他却没有成小溪那种反应,而是表现出满满的享受,只见他望着手中玉杯,自语道:“此酒名为醉神浆,乃是采用十三种灵果酿制,气味香醇,入口微甜,且浓香经久不散,入到胃里更会化作精纯的火灵之气,不但可以滋养四肢百骸,更能增进自身修为……” 与刚才一样,成小溪依然没听清楚全部,耳中回荡的也就那句“火灵之气”,这酒确实神奇,不愧是采用十三种灵果酿制,真真是火辣无比,经久不散啊! 上官丽也喝过这醉神浆,是以知道此酒的厉害,她急忙盛了碗汤端给成小溪,见他喝下去才放下心来。 她板着脸望着上官羡,道:“父王何须试探,小溪并未纳灵。” “嗯?” “并未纳灵?” 望着眉头微皱的父王,上官丽又道:“小溪体质特殊,不能纳灵入体,他的身体,与常人无异。” 上官羡心中大惊,急道:“那传闻中所言……” 迎着父王的目光,上官丽轻声道:“传闻不假。” “咳咳……咳!” 成小溪喝下汤,这才感觉腹中火热减轻了些许,听着父女二人谈话,他开口解释道:“国主有所不知,晚辈自小便无法通灵,施展那通灵奇术也记不得有多少次,可每一次都会在卡在纳灵入体上,也曾想过无数办法,却终究没有半点作用,其后去了南疆书院,晚辈更是翻遍了藏书楼也无济于事,所以直到如今,晚辈依然还是个普通人,未曾踏入修行者的行列。” 成小溪的话不似说谎,容不得上官羡不信,可那些传闻女儿也说是真的,这就让这位西灵国主大惑不解了。 “那么贤侄又是如何与白家主一战?” 上官羡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青年,只见他无奈一笑,随后便从腰间摸出一颗珠子,色泽深黄,晶莹剔透,其中似有光晕流转,又似藏了一方世界。便在这时,那珠子中忽然溢出一道极为磅礴的灵力,随后竟缓缓盘上成小溪两只手臂,并且如蛇一般向上紧紧缠绕,而成小溪也没有半点不适…… 成小溪目光柔和地望着手上灵力,道:“因为晚辈虽不能纳灵入体,但是却能够操纵灵力。” 厅中一暗,成小溪收起了那灵元,而上官羡仍旧沉浸在成小溪带来的震撼当中,如此体质,当真是匪夷所思,难怪看不穿此子境界,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境界! “呵呵,难怪那白老鬼会折在你的手里,身后有书院众学生渡灵,他又怎会是你的对手。” 直到现在,上官羡才恍然大悟,修行者哪个不是循序渐进,他刚收到成小溪战败白泓毅的消息时也是心存怀疑,而眼下一切谜底解开,这就是成小溪的实力,因为他,真的很特别,前没有古人,后更无来者! 想起刚才成小溪拿出的那颗珠子,上官羡又问道:“所以那颗黄色灵元,便是贤侄用来储存灵力?” “正是!” “哈哈哈!” 上官羡又饮下一杯,大笑道:“贤侄这体质真叫人羡慕不已,如今天地间灵力枯竭,修行者每日维持自身境界便要耗费许多资源,而贤侄却不用担忧自身修为耗损,实在是妙哇!” 成小溪洒脱一笑,谦虚道:“其实也没国主说得这般神奇。” 旁边上官丽此时发话了,只听她认真道:“小溪,其实你这种能力真的很好,日后各家底蕴总会消耗一空,到那时候修者们的境界便会不断掉落,连我也不例外,而你却不会!” 当然不会,成小溪的一身修为全在御灵的灵元内,只要这灵元内的灵力不断累积下去,那他成小溪总会有崛起的一天,只要他不断地储存灵力,到了某个时候,恐怕那雄霸天下的圣尊大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罢! 三人都陷入对未来的遐想当中,而战灵大人却将三人又拉回了现实。 “那圣尊吸收了翼灵的修为,等他出关以后,必定会晋升神境。” 第一百三十三章 极刑 对,神境,等到圣尊晋升神境,恐怕会立刻对战灵大人展开追杀,以其莫测手段,恐怕…… “无需担心,本灵可没翼灵那样好对付。” 三人都舒了口气,圣尊才是这个神州大地最恐怖的人,单单只是听到名字,便能够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仿佛他本人就在远处凝视着这里一般。 战灵大人似乎也喝到点儿了,原本洁白如玉满身圣光的它此时体表都附着一层淡淡的粉红,它老人家直接趴到地毯上,两只眼睛似无力般缓缓闭上,嘴里也断断续续念道:“圣尊,呵,呵呵,也,也不过是,追逐长生的,一个可怜人罢了,天,天地巨变,却终有,终有轮回……” 三人听了这话忽然想起一事,对,追逐长生! 圣尊建立圣殿都已经过了八百多年,他竟然活了这么久!如今这般急切只怕是因为寿元将近,否则他怎会将目光放在三灵身上,要知道三灵生于天地,两者间存在有莫大联系! 这一思索,三人禁不住冷汗直流,仿佛猜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 先是各地异变,随后又是神州大地突降洪水,最后则是北地沙暴巨震,一切的一切都是发生在伐灵之后,莫非这些都是圣尊大人造成的么? 圣尊真是疯了,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要拿整个神州大地殉葬! …… 成小溪与战灵大人去往北地之后,磐石城里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五大家族的晋、白两家正式结为姻亲,当日整个圣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受到了邀请,就连成家也不例外。 不说这两家联姻对其他家族有何影响,只说白家长公子白弈楠如今竟然像是换了个性子,自从娶了晋惠香入门以后,磐石城中的烟花酒巷他再也没有去造访过,整日不是呆在书房读书写字,就是将自己关在密室中埋头修炼,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失去了关系。 白弈楠不喜欢晋惠香,这种不喜欢甚至可以换个词语来形容,那便是厌恶! 白弈楠身为五大家族之一白家的长公子,从小到大他便是天下人羡慕的对象,再加上他天资异禀,人又长得仪表堂堂,只磐石城中便有无数女子倾慕,之所以他最终接受了这门亲事,也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考虑,跟她晋惠香好不好看没有任何关系。 怎样,我白某人娶你可以,但是本公子绝对不会碰你,你既然这么想嫁入我白家,那便在我白家好好待着罢! 这件事情甚至传遍了中原,大街小巷无人不在议论,晋惠香一时之间成为了全民笑柄,那热度简直超越了当初成小溪与战灵带来的轰动。 女儿受罪,遭天下人非议,做父亲的当然不会袖手旁观,晋家主晋芸美气势汹汹赶到白家问罪,可白鸿毅也是个嫉妒护短之人,两个老头当着一群下人的面就争执起来。 晋芸美可不管白鸿毅的托词,单刀直入。 “弈楠跟了成家小子几日,果然是大有进步啊,如今连我晋家都入不得他眼,敢叫香儿独守空房,受尽天下人议论!” 毕竟是做父亲的,哪能见儿女受苦,更何况他晋芸美如今已是圣殿名副其实的第一人,如此显赫的身份却还要遭受非议,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晋芸美大发雷霆,白鸿毅却处变不惊,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晋家女儿是人,白某的儿子就不是人了?若不是两家联姻有利,他白家会迎娶这么个媳妇儿? “晋兄莫要生气,这弈楠啊,他也不是不理惠香,这不是受了成家那小子的刺激,所以一门心思要突破修为,咱们做长辈的不是应该替他感到欣慰么?” 开玩笑,他白鸿毅三个儿子五个女儿,也就指着大儿子来继承基业,以前白弈楠游手好闲他都没去怪罪,现下好不容易转了性子,难道还要将他再变回去么? 他这番话说给别人听,或许还会有些效果,但晋芸美可不是这样好糊弄的,只见他偏着他那标志性的胖圆脑袋,瞪大眼珠子道:“笑话!整个磐石城谁不知道你白鸿毅护犊子,此事本就是弈楠的错,你将他叫出来,今日定要给香儿一个说法!” 眼见晋芸美这回是铁了心要求个结果,可儿子此时真真是在闭关突破境界,容不得有半点惊扰,白鸿毅面色一沉,后郑重道:“晋兄,这两家联姻乃是你我二人亲自定下,既然惠香已经嫁入我白家,那白某必定会将她视如己出。当日剑门一战,楠儿虽不敌那西灵公主,却也稍微得了些感悟,近日以来更是有了突破的征兆,若是此刻将他叫出,岂不是前功尽弃?还望晋兄多给楠儿些时间,等他出关,白某定让他亲自登门谢罪。” 白鸿毅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晋芸美火气再大也没了办法,总不能真的断了白弈楠的前程罢?不管怎么说这门亲事白家肯定是承认的,香儿的终身幸福还是要寄托在白弈楠身上,晋芸美哪怕再自私,也不会伤及自己的女儿。 但见他仔仔细细看了白鸿毅好一会,这才点头道:“既如此,晋某也不会做那恶人,便等弈楠出关,再问你白家要个说法!” 总算是将晋芸美说走了,白鸿毅摇摇头自嘲道:“唉!楠儿啊楠儿,这诺大个白家,总归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可千万别再让为父失望啊!” 晋芸美走后不久,那嫁入白家的晋惠香得到消息后匆匆带着侍女跑来,一见到院中只有公公一人,她先是有些失望,随后又笑着迎了上去,只听她道:“公公金安,惠香听闻父亲大人来了,这是又走了吗?” 白鸿毅正在出神,身后却忽然传来晋惠香的声音,他舔舔嘴巴,慢慢转过身道:“刚走一会,追也能追得上。” 晋惠香两手合放于身前,上身穿着一件金边红袍,下身则是一袭飘逸紫裙,配上她那笑意盈盈的大脸盘子,差点就将白鸿毅看得背过气去。 这是什么?这就是脸大脖子粗,何况晋惠香还要故作姿态,也是今天白鸿毅忘了吃早饭,不然非得给整吐了不可。 白鸿毅忙低下身子捶了捶腿,借此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如果此时有人告诉他一个的模样也能杀人的话,想必他白家主也会相信,这晋惠香还真是遗传了晋芸美的全部优点,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便是多看一眼都是罪。 也是他白家需要依靠晋家这颗大树,要不然打死他都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娶这么个玩意儿,前些日子与万泽界一战也亏得没带上她,否则她一出现,恐怕两方军队都会陷入瘫痪,哪里还能够打起来。 “真是苦了楠儿,唉,就凭借这身段模样,完全可以编入圣殿极刑当中去了,还必定是名列前茅那种,谁要触犯了律法,就将这晋惠香赏赐给他,必定要那人生不如死!” 晋惠香当然不知道她的公公心里如何想,她虽面貌不佳,但修养礼仪却是规规矩矩,只见她快步走到白鸿毅身边蹲下,两只胖手一把就将白鸿毅那枯瘦如柴的小腿抓住,并且很有规律地按捏起来。 白鸿毅纵使一把年纪,见过无数风雨,此时此刻也不由自主地起了满身鸡皮,他努力想要将腿收回,却不料那晋惠香一双大手十分有力,一按一捏之间整条腿如被禁锢,却是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晋惠香一边按捏,一边仰起头看他。 “公公,这力道是否合适?”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任 白鸿毅一张老脸皱得和苦瓜似得,却还不能说不合适,既然嫁入了白家,怎么也算是自己的媳妇儿,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合适,合适,不过这腿都是**病了,你还是歇歇吧,楠儿闭关突破,这府上确实有些无趣,没事儿你可以出门去逛逛,回趟娘家也是极好的。” 既然不好看,那便少看几眼就是,否则看得多了,白鸿毅都怕被这媳妇儿给送走了。 公公都这样说了,那便是已经收到了自己的诉求,晋惠香也不多待,领着侍女又风风火火的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白鸿毅与一众下人们在这儿哑口无言。 逢天地巨变,突降暴雨,中原大地多受灾难影响,各地都发生了饥民暴动或是难民围城的状况,圣殿高层因此做出决定,将各地负责民事这部分的官员全部贬了,由四大家族一齐主持,从天下学士中重新选取。 毕竟民心非同小可,圣殿亦不敢忽视,此番动作可以说是将民怨都转嫁到了那些官员们身上,如此一来圣殿便从中摘了出来,等到新官上位,再做些善举良政,便可将灾难对圣殿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此主意是由向来不显山露水的周家家主周继清提出,很快便得到了其余三大家族的一致认可,短暂的商议之后,便决定立刻执行下去。 是以某日,磐石城昭告天下。 天降灾祸,原圣殿所属各地市户之官员养尊处优、玩忽职守,不顾民生灾情,致使万民受难,责令各地城主于三日之内做出处罚,严重者可当场问斩! 再三日后,于磐石城清合殿内重开殿试,不问出身,凡有志之学士皆可投名,其中品学优异者便能得到圣殿重用,为此生所学展宏图,为世间万民谋生路,为圣尊大人安天下! 此诏一出,中原立刻引发了一场滔天地震,各地原市户司官员全数落马,不管有无功过,皆成为了这场天灾的牺牲品,自古民心愚钝,各地的动乱很快就平息下来,饥荒难耐、无家可归的灾民们翘首以盼新官员的到来。 圣域拍卖场中,妖娆妩媚的徐瑛蓝辞去了执事一职,做出了她此生最勇敢的一个决定,她徐瑛蓝,要去磐石城参加殿试! 望着女儿那前所未有的坚定神情,张执事满肚子话语最后化作一声苦笑。 “值得吗?” 徐瑛蓝咬了咬那娇艳的柔唇,郑重道:“人生只有一次,女儿不想留下遗憾。” 张执事点点头,又道:“即便飞蛾扑火?” 徐瑛蓝转身走了,走得那样洒脱,如同奔向幸福的女孩,她的声音不断在张执事耳中回荡,令他今生今世再也无法忘记,那样坚定,那样决绝,又是那样的凄美。 “即便飞蛾扑火!” …… 磐石城清合殿的殿试在全天下的注视下开启了,投名者多如过江之卿,经过层层筛选,最后来到清合殿的只剩下了八百人,其中男多女少,且都是满腹经纶的有学之士。 殿试分为三轮,第一轮考校才情学识,第二轮考校应变能力,第三场则是对圣殿的忠诚,若忠诚度不够,即便前两场成绩优异,也断然不会得到重用。 主考官便是四大家族的家主,从左到右坐了一排,分别是晋家家主晋芸美、白家家主白鸿毅、周家家主周继清、温家家主温启智。 市户司主管商业、户籍以及民生民情,乃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部门,拢共设有六个职位,分别是司主、副司主、市监、户监、统记、调配。 司主则是市户司最大的官职,每一个城池只有一位,整个市户司的大小事务都会由他过目,不受城主大人的制约,而是与圣殿直接对接。 副司主便是司主大人的副手,负责为司主大人分忧解难,其职位相当于一个军师,若司主大人不在,副司主便要担起司主大人的职责,算是市户司的二把手。 市监是负责监管商易之类的官员,凡是管属范围内的贸易、商铺等等都要受他的约束,此职位也是权利颇大,既要使经济增长,又要做到合理的统筹规划,还要有一定的商业眼光。 户监则是负责统计人口、民众信息、民情访报等,其责任也是相当重大,中原要不断发展,圣殿也要第一时间知会民情民意,所以此职务也不轻松。 统计,顾名思义,便是负责记录市户司经手的任何事件,将其统统归于记载,当然除此之外还要负责起草文案等等,也是司主大人的一个得力助手。 调配,负责物资调度、收集、配发,户有户税,市有市税,调配每月都会按时收取,再将此些税收交于统计记载,统计记载以后又会上报圣殿,经圣殿确认以后再运往磐石。待到发生灾难变故,调配又会报以圣殿,得到许可之后便要调集物资、钱财赈灾济难。 是以,市户司六大职位无一虚设,皆有着各自的职责意义,也需要承担起莫大的责任,这也是为何圣殿要亲管的原因所在。 殿试如火如荼的进行,一共持续了三天时间,那竞争不可谓不激烈,毕竟中原八大城池,算下来也只有四十八个职位而已。 再一日后,圣殿贴出了告示,引来无数人围观,四十八个名字跃然纸上,而圣域拍卖行张执事的女儿徐瑛蓝也赫然在列,且其职位还是磐石城的司主大人! 徐瑛蓝,中原人都不陌生,其美艳妖娆冠绝天下,隐隐间更有中原第一才女之称,可其成年之后都是在帮衬父亲张执事打理圣域拍卖行,这突然间成了磐石城市户司司主,实在是令知情者有些疑惑不解。 此女才华横溢,又在经商一道大放异彩,怎会突然间投身政事,莫非她是转了性子? 一时之间,关于徐瑛蓝成为磐石城市户司司主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其父张执事更是被登门者弄得不胜其烦,最后竟甩出一句:“小女的心思我也猜不透,你们若实在疑惑,便亲自去问她本人!” 看到告示上自己的名字,徐瑛蓝没有丝毫意外,以她的才学,只要没人从中作梗,那她必然不会被埋没,况且父亲张执事又是为四大家族办事,有此层关系,这个结果也是再正常不过。 便这样,磐石城新任市户司司主徐瑛蓝大人妩媚一笑,在无数人的围观中走进了市户司的**大门,留给世人满目的惊艳和赞叹。 沂水之畔,有女瑛蓝! 只是如今,她亲手打破了世人对自己的认知评价,转而独身来到了圣殿的都城磐石,没有人知道原因,也没有人能够猜透她的心意,只以为这个美丽优秀的女子忽然间爱上了权势。 而此行为也正合磐石城中无数青年才俊、世家公子之意,以往徐瑛蓝远在沂水,难得一见,如今到了磐石,那不是正好给了他们这些爱慕者机会,磐石城市户司的大门第一次受尽关注,整日里都围满了眼线,只要徐瑛蓝一出市户司大门,便有无数人第一时间就能够得到消息。 而引起磐石城年轻一辈骚乱不已的徐瑛蓝却始终没有现身,自接任司主一职,她便再没踏出过市户司的大门,整日都将自己关在房内。她的时间安排的十分紧凑,除了休息以外,一半用于熟悉市户司的各种事务,另一半则是沉浸在深刻的回忆当中。 回忆很苦,但她却笑得很甜!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妖孽 回忆是什么? 它是一坛陈年老酒,埋在人们的心底深处,经过时间和更多的经历,也依然能不失回味,埋得越久越深,香味便越香越醇。 徐瑛蓝的酒不必深埋,她很确定自己的内心,经不起哪怕只是一日的时间不去回忆,每有空暇,她便会去想念一遍,纵然只是停笔研墨的时间她也不会浪费,那般身姿,那种气度,那似星月般深邃的眼神,以及他看到自己时那一瞬间的失神。 她很美,美得惊心动魄,那是一种妖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妩媚,连成小溪见到也会有瞬间的失神,虽然他很好的掩饰了起来,但他自己清楚,徐瑛蓝也很清楚。 而这些,便足以撑起徐瑛蓝的坚强,尽管在外人眼中,她已经足够坚强。 在案台上叠着厚厚一层卷册,这些都是徐瑛蓝已经批阅过的,经过几日的熟悉,她处理起案卷已经分外娴熟,往往只看几眼心中便有了大概,这跟她这些日子的闭门不出有绝对的联系。 除了卷册,案台左侧还放着整整齐齐一小叠纸条,上面用司主大人的印玺压着,没有丝毫褶皱,每一张纸条上都写着小字,这些便是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可是,坚强如她,眉宇之间也有一抹淡淡的哀愁,因为那个人,他荡平了灵山,又去了剑门,便再也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传来。 她走了一小会儿神,随后便起身出府,市户司的大门终于开了! 瞥着市户司外那一大群人,徐瑛蓝嘴角一勾,笑得美艳动人。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堵我市户司大门,来人,将这些人全数擒下,我倒要看看他们身后都有什么倚仗!” 司主有令,市户司自有护卫执行,围在门口的人一个都不敢跑,只能乖乖站在原处,等着身后之人来捞他们,毕竟都是些磐石城中的熟面孔,若是真跑,恐怕不消多时便会被找上门去,岂非是自讨苦吃。 市户司大门外摆了个桌台,又放了把椅子,新任司主徐瑛蓝大人斜靠在椅背上享受日光,桌台前则是那数十个守在市户司门口的不法之徒,一个个规规矩矩站得笔直,还不敢去看那位喜怒无常的司主大人。 敢不站直么? 没见旁边那十几名市户司护卫手里的东西? 徐瑛蓝本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围在市户司门口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只需驱散便是,只怪今日司主大人心情不太美丽,一出大门便见到这么一幕,这些人也算运气好,正好撞在枪口上,也是该他们倒霉。 这些人不是名门望族的跟班、仆人,便是达官贵人的侍卫、府丁,在这磐石城中也算是无人敢惹,毕竟其身后都有靠山,打狗也要看主人。 可徐瑛蓝不会这样想,原本出门是想透透气,谁知道正好碰到这群人,她气还没透,这下倒是更加堵心,哪还管你身后有谁? 市户司六位大人悉数到场,除却徐瑛蓝在桌台椅子上躺着,统计大人也正在写着什么,其余四人则是分别站在左右。 统计大人是一名中年人,看其穿着便知是一名书生,其面相普通,此时正在挥笔疾书,而他面前已经堆了一大叠写好的宣纸。 再过一会,统计大人停下了笔,吹干了最后一张纸上的墨汁,他拍了拍那身书生袍,站起来对着徐瑛蓝恭敬道:“司主大人,总计五十三份,已全部写好了!” 徐瑛蓝坐正了身子,对着统计大人点头一笑,随后便有人将那叠宣纸呈到了桌台上,她随手取了一份,目光一扫而过,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心事情,只见她忽然望着桌台前那五十三人大笑不止。 有古怪! 那五十三人心中同时一惊,司主大人这忽然一笑搞得他们有些毛骨悚然般的感觉,莫非那纸上写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正当这时,徐瑛蓝发话了,只听她徐徐道:“尔等目无法纪,损害市户司威严,本司主经过再三考虑,决定从轻发落!” 此话一出,五十三人俱心中一宽,搞这么大阵仗,弄得他们都有些惶恐不安,还好是虚惊一场。 徐瑛蓝话只说了一半,看着这些人的反应,她话音一转,又严肃道:“既是有罪,便要做出惩罚,小惩大诫,否则我市户司岂不是人人可欺!” 说罢,她便将目光望向站于她右侧的调配大人,后者当即俯了俯身,随后快步走到徐瑛蓝旁边,从那叠宣纸中抽出一张,看了一眼后,便大声念道:“许仕林何在?” 桌台前五十三人中有一瘦弱青年抬手应声道:“小人在!” 调配瞟了他一眼,随后便将手中那纸置于桌前。 “这是你的认罪书。” 叫做许仕林的瘦弱青年忐忑着走到桌前,先是对着几位大人一一作礼,随后才颤抖着将那宣纸捧在手里,这还没看上几行,他便当场晕了过去,使得剩下五十二人更加骚动不安。 没人去管他是否真的晕过去,调配大人再度抽出一张认罪书,继续道:“沈念!” …… 五十三份认罪书人手一份,除了第一位晕倒过去以外,后面的人表现得都还算不错,虽然都是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却也没再像许仕林那般不堪。市户司大门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能不被围观,无数人挤在外围处看着热闹,毕竟这么大型的认罪现场在磐石城中可不多见。 消息很快便传到那五十三人的主子耳中,虽然每位主子表现不一,或平静或愤怒,可都还是在第一时间便往市户司赶去,毕竟是自己的狗腿子,怎么也还是要面子的,不能够不管不问,不然岂不是寒了下人们的心,也让磐石城中其他人看笑话。 太阳当空,尽情绽放着它的热情,徐瑛蓝头上已经打起了遮阳伞,此时她正在吃着水果,样子好不惬意。 这还是徐瑛蓝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东西,那模样简直不要太诱人,不说周围无数观众,便连其余五位市户司大人都吞着口水。 妖孽! 最先赶到的是李家商会的二公子李清扬,也不是他动作快,而是李府本就距离市户司最近,怎么算只有数百步距离。 二公子李清扬今年二八,修为人境后期,其人长得英俊修长,又加之李家富贵,是以磐石城中也有不少倾心者,虽然李家商会日后铁定是要交到大公子手中,可李清扬与大公子一母同胞,两兄弟感情一直极好,所以这家主之位他兄弟俩谁坐都是一样。 人境后期,加之人又生得潇洒倜傥,因此李清扬很受磐石城中各贵族小姐的喜爱,便是寻常女子也梦想着能够嫁给这位翩翩公子,以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李清扬却一心玩乐,从不提及成家之事,仿佛他对男女之情没有半点兴趣,直到如今,他第一个出现在市户司外,磐石城中的人们这才知道他的心思。 不是没心,只是他对以往见过那些女子无意。 李清扬在无数人的注视下风度翩翩地走到桌台前,他今日身着绣云白衣,墨发束于脑后,腰间配着一把青色长剑,他眼中带笑,目光一直留在徐瑛蓝身上从未离开。 自他出现以后,市户司外呼声不断,人群中全是怀春少女们热切的眼神,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那般完美,好些人的芳心都将快要被融化。 李清扬便这样在万众眼前,微笑着,对着徐瑛蓝抱拳道:“蓝姐姐近日可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赎罪 徐瑛蓝抬头望了他一眼,随后便淡然道:“本是很好,见到是你便不那么好了。” 听着这般对话,人们这才知道原来此二人乃是旧识,没准还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李清扬也不生气,而是言辞真切道:“自沂水城一别,清扬可是日夜挂念,睁眼闭眼全是蓝姐姐的绝世容颜,连静心术诀都失了作用。” 原来李清扬有心,且心在沂水,这才对磐石城中无数才女佳人不屑一顾,眼下这般当众表露,还不能够说明他的心意么? 为了徐瑛蓝,他李清扬可以放下身段,可以不顾颜面! 可答案必定是让他心酸的,正如徐瑛蓝的心酸。 “可这些话本司主不想听。” “将赎金交了,然后带上你的人,立刻消失在本司主面前,若再敢来我市户司窥探,就别怪本司主对你不客气!” 话音凿凿,掷地有声,打破了李清扬心中的幻想,也让磐石城中的人们见识到了这位新任司主大人的威严姿态。 自古艳丽的外表之下,都有着一颗带刺的心,徐瑛蓝不仅浑身是刺,那刺尖之上,还流淌着无药可解的剧毒。 这毒,要么不发作,一发作,便再难回头! 李清扬依然满面春风,一如那和煦的阳光,仿佛能够温暖人们的心灵,他点点头,没有再试探,也没有再对徐瑛蓝吐露爱意,而是温和道:“好,清扬这就将赎金交了,我李府便在百余丈外,司主大人若是有兴,可随时前来做客,清扬不甚荣幸!” 徐瑛蓝摇摇头,没给他任何机会,只听她冷漠道:“你不会有那般荣幸!” 李清扬黯然退场,带着他的人,很快消失在人群中,而关于他爱慕市户司新任司主大人一事则很快传遍了全城,并且衍生出了无数种说法。 有的是司主大人与李清扬曾经乃是旧爱,不过司主大人如今有了新欢,故而将他狠心抛却;有的则是说李清扬钟情专一,自多年前便将徐瑛蓝视作唯一,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还有传说新任司主徐瑛蓝大人身患重疾,对世间男子都不感兴趣,反而有着独特癖好…… 李清扬退场之后,接着同时来了两人,这二人也是磐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是圣殿近卫军队长孔修,另一个是磐石城城卫统领金必全。 近卫军队长孔修今年二十五六,比那李清扬还要小两三岁,可他相貌成熟,性子也是极为沉稳,与他军中的经历必然分不开干系。 磐石城城卫统领金必全则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其人身型高大,面目凶横,行走之间也是虎虎生风,一看便是那种蛮夷之人。 “近卫队长孔修,见过司主大人!” “城卫统领金必全,见过司主大人!” 这二人同时到达,互相也都认识,所以一齐来到徐瑛蓝桌台前,由于这二位也有官家身份,所以徐瑛蓝也起身回了个礼。 “徐瑛蓝,见过二位!” 这二位既然派了眼线蹲守在市户司外,那必然也是对新任的司主大人有点意思,否则也不会做出这般糗事,徐瑛蓝何等聪慧,也不与他二人寒暄,一见面便是直奔主题。 “我市户司也有规矩,不是谁人都可以窥探,二位大人想必能够理解本司主的苦衷,还请将赎罪金交了,然后带着这两人赶紧离开,本司主事务繁忙,当不起这般耽搁。” 这二人本还想着怎么寻个理由于徐瑛蓝说说话,哪里想到一见面徐瑛蓝便下了个逐客令,虽然他们不是客,但怎么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下二人的面色就黑了下来,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见他二人不开口,也不去调度大人那儿缴纳赎罪金,徐瑛蓝俏脸一寒,脾气登时就发作起来。 “莫非二位大人是专程来给本司主一个下马威的么?” 此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部将目光定在那二人身上,反正看热闹的都不嫌事大,要是真能打起来那才最好,如徐瑛蓝这般绝色人物,想必发起火来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孔修身子一震,这才反应过来此时乃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身居近卫队长,怎还不知道磐石城中律法,断然不会做那知法犯法的愚昧之事。 再加上他本就对徐瑛蓝钟情,方才也不过是心中略微有些不快,眼下听了徐瑛蓝的话,他连忙开口解释道:“司主大人何出此言,孔某哪里是不识抬举之人,这就去将赎金缴了。这磐石城虽大,咱们却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日后定有来往的一天,还望司主大人切莫将今日的事情放在心上,孔某心中赤诚,对司主大人没有半分恶意,反而是希望能够与司主大人做个朋友!” 孔修说完之后又对着徐瑛蓝躬身一礼,这才去旁边缴纳赎金,那城卫统领金必全则没有孔修那么好的口才,只见他一张大脸憋得通红,最后却只冒出几个字来。 “我,我跟孔老弟是一个意思。” “哈哈哈哈……” 市户司外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音,搞得那金必全更加无地自容,恨不能将这些人尽数赶走,在徐瑛蓝似笑非笑的美目注视下,金必全匆匆弯了个腰便逃到孔修那边,再也不敢看一眼那位美艳动人的司主大人。 徐瑛蓝笑着摇了摇头,这等蛮横的人居然也有羞涩的一面,想起刚才金必全憋了半天才憋出的那几个字,徐瑛蓝更觉忍俊不禁,她实在是忍得相当幸苦。 这般场面,她当然是要注意形象的,更何况如今她已是市户司的司主大人,能让她放下一切的,只有记忆中站在雅室中身如渊渟岳峙般的那个青年,在他面前,她会卸下所有的防备,化作那个追梦的女孩。 这二人过后,陆陆续续又来了数十人,他们身份不一,有的是天赋异禀的不世奇才,有的是身世显赫的世家公子,便是五大家族的子嗣也来了两位,看热闹的人们今天可谓是大饱眼福,往日里那些身份尊贵的青年才俊可算是来了个遍,今后半年之内恐怕他们都有谈论的话题了。 经历两个时辰的等待,如今已有五十二人缴纳了赎罪金,将各自的眼线领走,场中此时还站着最后一人,此人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长得机灵古怪,一双大眼睛格外水灵。 她的名字很特别,与五大家族之一的白家同姓,名为白弈灵。 她是五十三人中唯一一名女子,是以一开始徐瑛蓝便使人给了她一方座椅,她的穿着、举止皆体现出她的身份高贵,便连其余人惊惶之际,也不见她有丝毫不安,依旧是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徐瑛蓝。 徐瑛蓝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身后那人是谁,只是这些都不能够公诸于众,毕竟,那人可是有了家庭。 人群再一次朝两边退开,中间让出了一条通道,一名浑身都包裹在黑色袍子里,连头都被紧紧蒙住的人缓缓朝市户司大门处走了过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眸,其中满是沧桑,又像是看破了人生般的睿智。 这是一名男子。 他走得很慢,走得很稳,一步一步,最后停在了徐瑛蓝两丈之外,他没有朝这位新任的司主大人行礼,而是沙哑着声音道:“我过得很不好。” 徐瑛蓝揉了揉头,面上也透出了一丝疲态。 “我也过得很不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安静 那黑衣人深深看了徐瑛蓝一眼,随后他便转身离开,他没有缴纳赎罪金,也没有去解释什么,他来得最慢,但却走得最快,仿佛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走到十几丈远,他忽然回头,徐瑛蓝也正好望着他,二人如约定好般异口同声道:“因为,这就是我们的命。” 是啊,这就是他们的命,冥冥之中,上天早已注定,黑衣人不想反抗,他也无力抗争,可徐瑛蓝不同,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命,但她想要去争取。 尽管,那样很难。 世间总有那么些大煞风景的人,比如说调度大人。 “司主大人,此人尚未缴纳赎金。” 徐瑛蓝望着那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唇齿轻启道:“他呀,并不用缴。” 司主大人第一次出市户司大门便向磐石城展露了她的威严,这是一个警告,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好让整个磐石城都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新任司主大人虽为女儿身,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揉捏,不管是爱慕者的追求,还是权贵们的别有用心,统统都不是她想见到的。 她需要更安静的环境,静得可以让她安心处理市户司的繁杂事务,静得可以让她在幻想世界中笑着沉睡。 杨柳轻摇,微风不燥,一场轰轰烈烈的赎罪大会告一段落,调度大人面前堆了厚厚一叠银票,看得市户司其余几位大人心跳不止,都想着要是司主大人能够多出门几次那该多好。 既能看到绝色佳人,又能赚到大把银钱,还真是个一举两得的事情。 可司主大人她,根本就不缺钱。 围观群众如潮水般散去,戏也看了,美人也赏了,还不走的话,便要被请去那市户司中做客了。 司主大人款款走到调度大人面前,随后将那叠银票胡乱抓在手里,她左右一看,随后便向正对着市户司大门的升平路走去。 市户司门前则是通灵大道,磐石城一应官衙都在此处,通灵大道的尽头处便是圣城,而升平路就正好是通灵大道上垂直延伸出去的一条道路。 新任司主大人美是美,可这脾气却也难以揣度,眼见司主大人拿了银票便往升平路走去,市户司剩余那五位大人也不敢就此散去,只能够远远跟在她后面,毕竟司主大人虽说没让人跟着,但也没说让他们走啊。 升平路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不同于通灵大道上众多官衙,或是世家大族府邸,这里以商为主,道路两旁便是一家连着一家的商铺,平日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只是眼下这里显得有点冷清,用门可罗雀来说也不为过。 至于原因嘛,那当然是看着市户司那位司主大人缓缓走过来,行人们惊慌之下,全部一散而空。原因很简单,方才看热闹这些人可是在场,徐瑛蓝大发神威的样子全部落在了他们眼里,那些官贵们都不敢招惹,如自己这般平民百姓还是有多远躲多远。 眼下徐瑛蓝在磐石城中可谓是风头正盛,谁也不想触了她的霉头,有这个结果也是必然。 其实也不是升平路上一个人影都没,在徐瑛蓝百丈以外还是有人的,而且还不少,这些都是些好事之人,说白了就是胆子大,他们就在百丈外远远观望,徐瑛蓝进一步,他们便会退后一步,反正始终与这位司主大人保持好安全距离。 毕竟徐瑛蓝太过恐怖,只是在市户司外围站着罢了,又没做其他事情,如此便要将人扣下,甚至还要身后人来缴纳赎金。 升平路口第一间店铺乃是一家服饰店,徐瑛蓝便在这里停下了脚步,她先是站于檐下扫了眼店内大堂,随后又抬头望了望店铺招牌,约莫几个呼吸的时间,她便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那便是买! 此间店铺中有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左右,正是店铺掌柜,其人偏瘦了些,看着便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女的则是他夫人,与丈夫不同,她倒是肥肥胖胖,显然家中伙食开的不错。 二人见有客到来,赶紧一前一后出来迎接,这刚出门口,掌柜的便被眼前这人惊了一大跳,这不是市户司新上任的司主大人么! 作为店家,则需要靠买卖营生,而市户司正好就分管这一块,加之今日市户司外又发生了那般大事,眼下磐石城中要说还不认识这位司主大人的恐怕也是屈指可数。 掌柜的惊了一下,便很快反应过来,司主大人造访,恐怕不会来买衣服的吧! 只见他连忙躬身行礼,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不知司主大人驾到,赎罪,赎罪。” 不笑不行啊,知道这位大人的脾气,还敢对她板着张脸么,他这小本生意,可还缴不起罚金。 徐瑛蓝并非是来吓人的,当然她也没有这种特殊爱好,她上下看了看眼前这对夫妻,在他们紧张的注视下,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小哥,将你这店卖给我吧!” “……” 似乎没有听清,或者是听清了,却有些迷糊,夫妻俩愣在原地,顿时间没了反应,徐瑛蓝想了想自己的话,好像没什么毛病啊,那这又是怎么了? 不但这夫妻俩愣住,连跟在后面那五位市户司的大人也有些转不过弯来,他们都在想,莫非司主大人刚刚上任,便想着开始置办产业了? 也是,司主大人光说了赎罪金,却分明没有限定数目,那数十人非富即贵,且身份都不简单,是以哪怕司主大人没有明言,可每个人都实实在在地表露出了自己的诚意,否则他五人也不会想着让司主大人没事儿多出门走走了。 得了这么一大笔钱,司主大人即便是想着置办些产业也是应该,反正这钱也不是市户司的。 徐瑛蓝倒没有想那么多,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这里刚好又靠近市户司,所以便想着将这里买下,也省得每日市户司大门外都闹哄哄一片,花些钱将这些店铺买了,没人在这里做生意吆喝,便没有顾客们讨价还价,哪里还闹得起来。 是的,因为她喜欢清静。 徐瑛蓝很认真,两只眼中没有任何杂质,她诚恳道:“不知小哥能否接受?” 说罢,她将手中抓着的银票随意取了一张,也没看面额多少,便直接递给了店主。 司主大人既然将银票递了过来,那他这店卖或不卖都必须接下,这是礼,做生意的人每日迎来送往,必须将这礼字刻在骨子里。 于是乎,他哈腰点头地接下了银票,瘦瘦弱弱的店铺掌柜低头一晃,就这么一瞬间功夫,他的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连他那胖夫人也瞳孔放大,口中传出了吸气声音。 既然徐瑛蓝执意要盘下这铺子,那她当然不会让店家吃亏,那张银票的数目很大,大到任何人都不会拒绝,夫妻俩也是一样,他们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在不停地点着头。 司主大人展颜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唤来调度大人,吩咐道:“将此店铺地契收了,至于其中物件,便让这小哥全数带走。” 这才叫做天上掉馅饼,司主大人给的银票足以将他这店买下三回,本想着这就带着夫人离开,怎想司主大人又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如此一来他完全可以换个地段,再将他的店铺重新支起来。 店铺盘下了,徐瑛蓝在夫妻俩千恩万谢声中往另一家走去,那是一间典当铺,外观黄漆金门,俨然是气派不凡。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登门 而除了这个以外,她还有别的理由。 买下这个店,徐瑛蓝继续往旁边店铺走去,她的银票还很多,既然决定要逛街,钱没花完,怎能够轻易回去。 也不多,只有区区五十一张。 在徐瑛蓝的大手笔之下,没有一个店铺会拒绝这样的好事情,经历天灾过后,全天下都陷入了萧条状态,生意也越来越难做,这送上门来的钱财,怕是没有谁会傻乎乎去推迟。 于是,磐石城新上任的司主大人继市户司外收缴赎罪金之后,又做出了一件轰动全城的事,那便是司主大人将收取的五十二张银票统统花了出去,要知道那可是一笔难以想象的数字,便是叫晋家这样的大家族拿出这么一笔钱来也会肉疼不已。 可我们的司主大人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将这巨额的财富尽数花了出去,只换回了五十二张盖着圣殿印玺的地契。 这便是徐瑛蓝的打算,她也没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事情,不就是将升平路上靠近市户司的店铺买了些,街道左侧买了二十六间,街道右侧同样买了二十六间,倒也是规规整整。 盘下这些店铺,徐瑛蓝心情大好,脸上笑容不止,跟在后边的几位市户司大人也算大饱眼福,毕竟也只有他们敢于离这位司主大人如此近,近到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飘荡的诱人气息。 收起这厚厚一叠地契,徐瑛蓝没有如人们想象中那样回到市户司,而是独身一人往别处走去。 她的目的很明确,方向也并没有出错,那个别处,早已经刻在了她的心中。 磐石城有五大家族,他们便是圣尊大人掌控中原的左右手,而成家发生变故,从此淡出了世人的视线,其产业、权势亦是统统交了出来,如今虽然成府还保留着,却早已经没了当年的不世雄风。 徐瑛蓝要去的地方便是这里,这是个不幸的地方,也是她很想很想去接近的地方。 成府大门依旧紧紧闭着,自成小溪与战灵大人离开磐石城北上以后,除了忠心耿耿的老仆人每日需要外出采购府中的生活物资以外,其余的成家人根本就没再踏出过成府大门一步。 这期间,周家家主曾来过成府一次,不过他也没待多久,从进入成府大门到他离去加起来也不过半个时辰,而徐瑛蓝,则是这段时间以来,成府的第二个客人。 周家与成家本就走得很近,周继清拜访成家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晋家不会阻止,白家也不会去阻止,因为大家同为大族之长,周继清可是很明白分寸的一个人。 可新上任的市户司大人好像与那成家没有任何瓜葛,蹲守在成府外的眼线们怎么也想不通徐瑛蓝为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敲响了成府的大门,要知道徐瑛蓝与她父亲张执事身上可是贴着四大家族的标签。 可是想不通也得回去复命,毕竟这是他们的职责,万一这徐瑛蓝会见成家其中还有什么说道,他们这些人可是万死难辞其罪。 司主大人可不管成府外到底有多少人看到了自己的行为,也不会计较这些人会将她前来成府一事传到谁的耳中,她此时此刻心跳很快,快得似乎将要从胸口处跳出来,勇敢如她,这时候也有了一丝想要逃离的冲动。 她想得最多的问题,便是这门到底会不会打开,而成家人会不会对她避而不见。 “吱呀……” 没让她再多想,成家人似乎也不想这位美丽的司主大人饱受煎熬,成府大门缓缓地打开了,徐瑛蓝站在门外,目光欣喜地望着门后。 门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是她想要张开双臂,去尽情拥抱的世界。 开门的人是一名男子,他相貌俊朗,身型壮硕,只是那面色却是异常的白皙,给人的感觉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他,便是成家老三。 他的名字叫做成修文,人如其名,即便是现今状态不是很好,却也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和感觉。 徐瑛蓝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做了个礼,她的心情有些激动,睫毛不停颤抖,说话的声音也很不平静。 “成伯父,您好!” 眼前女子成修文可从未见过,徐瑛蓝生了一张完美的脸蛋,加之她那妖娆的身段,便连成修文眼中都透出了一抹惊艳。可是成府早已没落,除了周家以外,这磐石城中便再没有其他朋友,此女子表现得又格外诚敬,实在令成修文有些不解。 他想了想,可终究还是没有头绪,只能点头问道:“敢问姑娘来我成家何故?” 徐瑛蓝这时候也压下了最初的激动和忐忑,转而将自己平常的一面表现了出来,她迎着成修文的目光,面带笑容,如沐春风,很自然地回答道:“小女名为徐瑛蓝,家父乃是圣域拍卖行执事张从焕,今日来成府,是因为小女与您的儿子成小溪是朋友,若打扰了成府的清静,还请伯父大人勿要怪罪。” 听得此言,成修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儿子的朋友,那便没有问题了,他将身子往旁边一让,便把徐瑛蓝请进了成府。 成家虽然没落不假,可府中布置得还是十分大气,无论是亭台楼阁,还是景竹雕兽,无不在向徐瑛蓝彰显着大族之风,这便是底蕴。 成家来了客人,而且还是成小溪的朋友,那自然会受到热情接待,自成小溪离去之后,成府又一次热闹起来,上至成老家主,下至几名老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能够融化冰雪的诚挚笑容。 成修文将徐瑛蓝领到了宽大的会客厅中坐下,仆人连忙为她斟上茶水,主位上坐的是成老家主,徐瑛蓝对面是成小溪的母亲秦柔,成修文则是站在成老家主旁边。 成家虽然没落,但是给徐瑛蓝的感觉却分外温馨,来到这里,她也算是彻彻底底放开了,只见她双手端起茶水,敬对三人道:“瑛蓝如今在市户司中任职,既身在磐石,便想着来见见诸位长辈,贸然之处还请见谅!” 成老家主自见到徐瑛蓝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用两个字就能够形容他此时的心情,那便是欣慰,老家主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什么风风雨雨没有见过,只从徐瑛蓝的眼神当中,他老人家便能够看出来她的心思。 不愧是他的好孙儿! 成小溪的母亲秦柔的表现也和老家主差不了多少,怎么说呢,她看向徐瑛蓝的眼神如同见到了自己儿子,就差没将满意二字写在脸上了。 此间也唯有成修文要正常一些,儿子去北地一事,全世界都传得沸沸扬扬,现在整个神州大地谁还不知道成小溪是为了什么,想到这里,成修文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当是男儿所为? 西灵公主如何成修文不清楚,可徐瑛蓝却是活生生在他面前啊,无论是她的相貌还是举止谈吐,都令成家人满意至极,旁人从成府外经过都要刻意绕开,而徐瑛蓝身在市户司,却敢于直接登门拜访,这还不能够看清楚她的品性么? 想来想去,成修文越发生气,一口牙齿咬得咯嘣响,只听他忽然狠狠说道:“待这小子回来,定要让他好好见识见识他老爹的厉害,许是这么多年没挨过打,他都忘了那种滋味了罢!” 成修文的意思还不清楚么,他这是在怪儿子花心,眼前这姑娘出身也不差,长得也是倾国倾城,可这小子怎就偏偏不满足呢,还要去招惹那西灵公主做甚! 第一百三十九章 嫁妆 这时候,徐瑛蓝恰到好处的哀叹一声,随即又洒脱笑道:“不怪小溪,是瑛蓝还不够好。” 徐瑛蓝说这话时虽带着笑容,可无论怎么看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秦柔母性大发,恨不能将其拥在怀中,她看了看丈夫,后者立刻会意。 但见成修文咳了声,随即大声道:“姑娘放心,我这儿子那是相当听话,日后他若回府,我和你伯母便仔细问问他的心思。” 得了,成小溪啥也没做,在父母眼中已然成了个花花公子,也不清楚日后他知道了这段往事会作何感想,估计也会是哭笑不得吧。 徐瑛蓝倒也聪明,既不能够陪他经历风雨,那便替他守住成家,使他没有后顾之忧。 迎着三人的目光,徐瑛蓝从怀里摸出那叠地契,然后将其双手呈给了成老家主。 “成家虽与外界断了联系,但每日生活开销总会有的,这些是瑛蓝的一点点心意,还望三位长辈不要推迟。” 成老家主神色古怪地看了眼自己的三儿子,随即又对着三媳妇招了招手,三人一张张看完那些地契,两个男人不知如何处理,最后还是秦柔走过去抓住徐瑛蓝的手道:“姑娘,以后我便叫你瑛蓝吧,我成家虽然没落,但多少也还有些底蕴,再说成府如今也没有什么应酬往来,维持府内开销还是足够,况且前些日子溪儿刚给了些物资钱财,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些地契万万不能收下。” 这场景徐瑛蓝在心中已不知想过多少次,她早想好了说辞,只见她莞尔笑道:“伯母千万不要推迟,小溪是您的儿子,做这些当是应该的,可瑛蓝不同,您且先为我存着,若是日后小溪当真接受了瑛蓝的心意,那这些地契便当作瑛蓝的嫁妆,如是天意弄人,便当作是瑛蓝随给小溪的贺礼。”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秦柔也没了办法,徐瑛蓝的态度很坚决,秦柔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直来直去的孩子,她点了点头,声音轻和道:“瑛蓝啊,你心地如此善良,苍天定不会辜负于你,来坐下,伯母给你详细说说溪儿小时候的事,他呀,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 与此同时,市户司新任司主徐瑛蓝造访成家一事已传遍了磐石,百姓们津津乐道,各家反应也不尽相同。 先说白府,家主白鸿毅没多大反应,他面色如常,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毕竟那成家没落已然成为定局,即便成小溪仗着战灵神威,也断然掀不起太大波浪。 而静坐在他面前的白弈楠心里却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听了探子的话,他心里如被针扎了无数下,虽面不改色,但那双眼皮子却在疯狂跳动,手中的茶杯更是被他捏成了碎末。 即便知道了他与西灵公主的事,你依然不能够放手么…… 晋府之中,肥头大耳的晋芸美正老神在在地坐在书房当中,其下是他的两个儿子,一为晋军,一为晋平。 成家的没落是他一手造成,按说听到这个消息,他本不应该如此平静,怎么也会派人去继续打探情况,可他却出人意料般地冷静,甚至表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没将徐瑛蓝造访成家一事放在心中。 他晋家眼下已然是这磐石城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家族,纵使成家有何动作又如何,当年他晋芸美可以将其拖下神坛,如今照样可以,要不是圣尊大人没有表明态度,他都想着要将成府赶尽杀绝。 当今圣殿半数权利都落在他晋家之手,更别说那无数的支持者们,只要他晋家有意,成府顷刻之间便会化为平地,也是战灵还在那小子身边,不然连成小溪也逃不掉。 他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中典籍,只是随意挥了挥手,那名探子赶紧躬身退下,两个儿子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无声地陪着父亲大人看书,因为这是晋芸美的习惯。 书,能够开拓眼界,能够增长见识,还会告诉他处理问题的方法。 各地近来都发生了不少事情,且都与那成小溪脱不开干系,眼下神州大地最宁静的莫过于南疆,自从与圣殿在鬼哭峡外连番大战过后,万泽界便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成小溪带着战灵悄然离去,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最后还是何胖子睡到自然醒过来,四下找不到师弟,甚至发动了军队一起搜寻还是无果,慌忙之中忽然想起师弟说过的话,这才明白了成小溪的打算。 他的师弟,终究还是走了。 圣殿的目标乃是战灵,他万泽界只不过是连带罢了,这件事主后李锦清楚,书院院长王越清楚,连万泽界寻常的三岁小儿都清楚。 战灵被困于灵药园中,其强横修为催生出无数奇珍灵药,为万泽界的兴盛祥和做出了无穷贡献,即便不是出于战灵大人自愿,可万泽界自当心存感激,怎能为了一时安稳,将战灵拱手让出? 是以大战开启,双方死伤无数,连西灵都派出了数万人参与战斗,结果却是圣殿的弑神军北方军团逼近剑门,从而导致西灵提前撤军,再其后成小溪便带着战灵悄然离去,如此一来南疆的危局自然解开,弑神军南方军团果断撤兵,随后中原尽起高手,深入群山之中追杀成小溪与战灵。 万泽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无数百姓走上街头奋力欢呼,唯有那么寥寥无几的人每日都过得胆战心惊,好比何茂,又如王越,再就是秦府。 南疆危局虽解,可那是因为成小溪不顾自身安危,带着战灵远遁中原,这才换来了珍贵的和平,在万泽界数十万条人命面前,成小溪当然微不足道,可在这少数人的心中,成小溪却比整个万泽界都重要,不,是比全天下都更重要。 徒弟走后,王越茶饭不思,如今已然消瘦不少,便连主后李锦都前后移驾书院好几次,更是带来好些灵丹妙药,生怕这名为万泽界鞠躬尽瘁的老人心神损耗。 确实,王越老了,就如当年的院长大人一样,老态龙钟,他这才明白为何吃了那么多补药,那位老伙计为何还是那般消瘦,都是因为心神耗损的缘故啊,那根本就不是凡物能够补回的。 便如现在,万泽界表面上一片祥和,丝毫看不出战后的影响,主后李锦忙着处理政务,左府上人带着左玉麟四下平息异变,秦仲天则是依然率重兵于鬼哭峡外驻防。 整个万泽界在经历大战过后遭受重创,虽保下了数十万生灵,可物资、生活、军队储备都大大缩水,至少需要十余年时间才能恢复。 南疆地处神州大地南部,这里沼泽乱道、丛林遮天,那些人迹罕至之地多有恶虫异兽出没,加之如今天地间灵力匮竭,这些以往不在人前露面的异种忽然爆发,不但扩大了活动范围,更是常常做出侵扰人族的事情来。 刚开始还是左玉麟带人平息,到了后面各地疯狂异变,络绎不绝,致使左府上人也要亲自动身,可即便是这样,依然经常会有噩耗传到南津,只不过为免引起民众恐慌,这些事情都被主后李锦压了下来。 天地异变不提,这是无法逆转的事情,只能发生一起,处理一起,除此以外,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秦仲天之所以还驻兵鬼哭峡也是另有深意,毕竟中原仍旧还在追捕成小溪与战灵,其后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若是圣殿这时候忽然对南疆起兵,那他万泽界必然又要经受一场灾难,是以提前做好准备。 第一百四十章 减肥 秦仲天也是焦虑不已,比起以往憔悴了许多,一方面他要提防圣殿的动作,另一方面还要日夜担忧成小溪的安危,连王越都消瘦了很多,他秦仲天身为外公,也不会比王越少担心成小溪一分。 要说变化最大的,那莫过于成小溪的师兄何胖子了,他才是万泽界最担心成小溪的人,没有之一。 何茂原本心宽体胖,无忧无虑,不为修炼刻苦,也不为俗事烦心,其父亲乃是万泽界界主,母亲是万泽界主后,他身为南疆太子,这生活实在是过得有些无所事事,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直到那一日,成小溪的到来,十余岁的他做了师兄,从此带着师弟纵横书院,他的性子也随着与成小溪的相处而悄无声息地改变,他学会了关心,学会了体谅,学会了与人相处,学会了以己度人,更学会了必要时候的骄纵狂傲。 师弟,已然成为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一起住在风雅居的那些日子成为他今生最最珍贵的回忆,师弟若不在,他甚至会失去人生的方向。 成小溪走后不久,何茂就变回了原来的性子,非但如此,他更加不爱动了,整日都将自己关在风雅居内,连往日里最爱摆弄的那些发明都没了兴致,二楼窗台成为他眺望外界的唯一地点,随时都能从窗口处看到那个耷拉着的大脑袋。 既然没了兴致,他当然也不再下厨做饭,于是乎,万泽界的太子殿下终于有了专人照顾,那个时常对他表露好意的杨雅梅现身了,风雅居被她整理得一尘不染,和成小溪在的时候一模一样,何茂的一日三餐都由她来照顾,便连洗漱都会亲自端到他的面前。 可她做了这么多事情,风雅居却始终没有她的立脚之地,因为,在何茂的心中,这里只属于他与师弟二人。 二楼是他的,一楼是成小溪的,没有人能够改变。 经过这些日子的颓废,太子殿下非但没有消瘦,反而又胖了不少,连以往那些鲜艳花哨的服饰都穿不下了。 是的,太子殿下病了,还病得不轻,万泽界数位医道圣手连同王越一齐为他诊断,却始终没有找到病因,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他还会继续胖下去。 为此,杨雅梅专门为其调制了食谱,极力控制他的日常饮食,甚至还用灵力裹挟着太子殿下外出散步,可即便如此,何茂的体重依然还在稳定的增长,这种稳定,仿佛与太子殿下是否吃东西没有关系。 直到某日,一则好消息传到了南津,王越亲自拿着信走入了风雅居。 信上十分简短,只寥寥三句。 “成小溪与战灵退至凤梧城以西群山,于山中某处战灵得机遇入神境,后轻易击败晋芸美所带追兵!” 便是这消息,比过了世间所有灵丹妙药,使得太子殿下眼中重新焕起了光泽,他说话了。 虽然只有两句,却令王越以及杨雅梅放下了心。 “哈哈哈,不愧是我师弟,这下看他圣殿还有何手段!” 过度的担忧会使人心力交瘁,从此一蹶不振,甚至日益消瘦,除此以外还有另外一种结果,那便是内息不调。 内息不调导致体况紊乱,最后变胖也在情理之中。 而此消息无异于一帖良药,太子殿下的病迎刃而解,顷刻间便全好了,原因很简单,那便是一直以来,何茂都认为是自己的疏忽,这才导致师弟离去,成小溪置身险境,他作为师兄有着难以推卸的责任,因为他根本没将师弟的话放在心上。 心结打开,何茂一扫颓丧,便连身边的杨雅梅都看着可爱了许多,他拍了拍杨雅梅的肩膀,又乐呵呵地望着师父。 “老头,既然圣尊未出,此时师弟岂不是能够在中原横着走了!” 王越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他如今依然不敢忘记老院长的话,这些日子更是随时都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那便是:“万泽界,交给你。” “书院,也交给你。” “成小溪,同样交给你。” “往后行事,切记不可鲁莽,凡是都要与界主还有秦老鬼商议。” “如果事关成小溪,那你便自行决定,孰轻孰重,你心里自有分辨。” 自有分辨! 在老院长心中,成小溪的重要已然超越了万泽界! 可徒弟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为了引开圣殿的目光,这叫他做师父的如何能够安心,如何能够睡得安稳,怎么能够不消瘦,若是有不好的消息传来,他王越甚至想到了亲自去天上向老伙计谢罪! 毕竟他王越的命,可是他给的,而且还不止一次啊! 外界盛传战灵得了神物,这才突破神境,只有他这样的知情人才明白,这哪里是突破,分明就是重归神境,战灵重回神境,其威势要比刚入神境之人强横数倍,毕竟它老人家可是在那个境界中沉淀了无数岁月。 即便是圣尊吸了翼灵大人的修为迈入神境当中,也断然不会是战灵大人的对手,如此一来,成小溪不管身在何处,只要有战灵大人跟随,那他必定没了危险。 一个是无数岁月的沉淀,另一个是靠着捷径迈入神境,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王越点了点头,为大徒弟消去了最后一丝疑虑。 “是啊,有战灵大人在,你师弟当真是能够在中原横着走,不止是中原,他在整个神州大地都能够横着走!” “哈哈哈……” “这便是我何茂的师弟,不鸣则已,一鸣定当惊人,哈哈哈哈!” 这时候,王越却突然泼了大徒弟一盆冷水,只见他皱眉道:“你这体重怕是要好好控制,别没等着你师弟回来,自己却胖得走不动道。” 旁边杨雅梅正在收拾何茂的被褥,忽听到这么一句话,她顿时没忍住笑了出来,何茂板着脸瞪了她一眼,杨雅梅赶紧捂住嘴巴。 “有什么可笑的!” “老头你且放心,小爷只是这些日子心情不佳,如今好了,自然不会再胖下去。” “对了,这事还得怪你,谁让你逼着我吃那么多奇葩丹药,小爷往上数三代都是风度偏偏的美男子,到了我身上,就被老头你给整成这样,对此你可有半分忏悔之心?” 说了这么大一堆,王越依然不为所动,只见他强忍着笑意,简单明了道:“没有!” 小徒弟安然,做师父的终于宽心,王越这时候居然也有心情逗弄大徒弟了,跟日前的忧虑以及茶饭不思完全两样。 老头难得高兴,何茂也不再计较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摆摆手无所谓道:“随便你,随便你。” 说完之后,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连忙补充道:“老头,我可不是要向你屈服,你要记得,小爷这身肥肉乃是拜你所赐,不管如何,你还要给小爷整一个减肥的丹药出来,否则别怪小爷跟你拼命!” 话音落下,何茂大摇大摆往楼下走去,其身后杨雅梅紧紧跟上,不是怕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而是担心他这体格会被窄小的楼道给卡住。 “小爷我纵横南疆,也有些年,遇到个无良师父,悔恨难言……” 听着楼下大徒弟唱着的自编歌谣,王越老怀欣慰,随即化作一道清风从窗台处急速掠出,将楼下二人都惊了一下。 只见何茂指着天空大声骂道:“我靠,什么玩意儿从小爷头上飞过去了?” 杨雅梅见他明知故问,禁不住掩嘴失笑,往日那个太子殿下终于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归天 中原磐石,伴随徐瑛蓝造访成家,久不出世的天下霸主圣尊大人却忽然做出了回应,他没有露面,但是整个磐石城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如一道清风拂耳,又似万丈雷霆降世。 “谅成家忠厚,故赦免其罪,即复五大家族之位!” 这,是一个信号,其含义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圣尊大人在向已入神境的战灵大人示好,磐石城一片嘘声,连各大家族也都眉头不展。 自从北上伐灵之战过后,圣尊大人便闭关不出,世人已许久没再听闻过关于他的消息,本以为圣尊大人炼化了翼灵能够修为大增,哪曾想此时竟然听到这么个结果,难道说圣尊大人炼灵失败?又或是即便炼化了翼灵,也没能够达到神境? 难怪之前成小溪带着战灵大人招摇过市,横渡中原亦无人敢挡,原来不是不挡,而是他圣殿挡不住。 要说听到圣谕之后反应最大的人,那莫过于晋家家主晋芸美了,晋家在他手上短短数十年便走上巅峰,这其中一半是他的权谋,另一半便是得到了圣尊大人的默许,否则他晋家如何能够一帆风顺走到今天? 如今成家衰败,禁闭于成府不出,磐石城中傲视风云的五大家族便只剩下四家,而四家之中,又以他晋家为首,前些日子更与那白家结成了姻亲,如今他晋芸美打个喷嚏,不说整个中原都要抖几下,却也能将八大城池全部笼上一层厚厚的阴云。 他晋芸美,如今已然走到人生巅峰,放眼天下,他的地位仅仅只在圣尊大人一人之下,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圣殿大兴! 圣殿兴,他晋家便兴,圣殿衰,他晋家也衰。 可决定圣殿兴衰的因素却不在他晋芸美身上,而是在闭关不出的圣尊大人身上,只要圣尊大人顺利地将翼灵炼化,那他必将破入神境,一旦圣尊大人入神,这天下还有谁能挡住圣殿兴盛的脚步? 是他成小溪? 还是那得了机缘迈入神境的战灵? 以圣尊大人的非凡手段,无人可挡! 就算是战灵也不行! 只是世事好像从不按照人们的心思发展,战灵得了机缘,成功迈入神境,后又随着成小溪横渡中原几城,更是在磐石城中大显神威,好不容易才将这两位送走,没想到圣尊大人忽然下了这样一道圣谕。 这道圣谕代表什么? 代表他圣殿傲立中原数百年,破天荒第一次向人低头,这使得晋芸美不禁在想,圣尊大人怎么了? 天气很热,晋芸美又胖得出奇,比起旁人来,他显然要更热,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额间、脸上滚落,他没有释放出自身灵力,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他愣住了。 两个儿子熟悉父亲的一切,包括父亲大人思考问题的时候不能出声打扰,晋军和晋平二人也在埋头思索,想要从圣谕当中读懂圣尊大人的一些想法,以便为父亲大人分忧。 可没等他二人想明白,晋芸美却突然说话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可违背的威严。 “即日起,晋家停下所有动作,军儿、平儿你二人亦要待在府中,至于那成家如何不必去管,只要不惹到我晋家头上,即便是将圣城拆了,那也莫要搭理!” 说到这里,晋芸美那如孤狼般阴狠的目光扫了扫两位儿子,晋军与那晋平心中狠狠一跳,尚且来不及思考父亲大人的话,便下意识回道:“遵命!” 晋府上下一片紧张,而白府则显得有些过于淡定,白鸿毅年已老迈,加之他又连续遭遇数次重创,旧疾新伤之下,他的身体早已经不比当年,如今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便是与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一起坐在亭下喝茶。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过圣城了,天下大事他也不再关心,昨日他便召集了白家众人,将家主的担子交到了白弈楠身上,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有着地境修为的寻常老人。 他没有晋芸美那般野心勃勃,也不像圣尊大人那样能够逆天改命,他对权利亦没有太大欲望,他这辈子想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如何保白家安稳。 白弈楠半生浪荡,虽天资出众却时常混迹红尘,白鸿毅老了,他已经等不及了,索性苍天垂怜,白弈楠忽然开了窍,幡然醒悟,连性子都似改变,作为父亲,他如今很开心,作为白家上一任家主,他如今很放心。 父子俩依旧面对面坐着,白鸿毅面色灰暗,这些日子他体内又有旧疾发作,阵痛断断续续,如同有一把刀在他腹中搅动,他强行忍住,没表现出分毫,甚至都不曾低头去看一眼。 这个位置,应该是在剑门外,被那西灵王上官羡所伤吧,楠儿便是在那时候与西灵公主交手,从而有了突破的契机。 看着儿子如今这刚毅沉稳的样子,白鸿毅十分欣慰,都说他极度护短,都说他爱白弈楠如命,曾经他不想解释,如今他不屑解释,因为这是他的儿子,便值得为他拼命。 白弈楠闭关不久便顺利突破,这与他在剑门外与上官丽一战心生感悟有关,也与他在成小溪身边有了感触有关,如今的他已经是一名地境巅峰的修行者,放眼天下,在这个年纪便能达到如此高度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 白鸿毅一边喝茶,一边反反复复看着儿子,仿佛怎么也看不够,白弈楠刚突破,但他乃是凭借自身感悟自然突破,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堪称为水到渠成,是以他身上散露出的些许气息,都能让白鸿毅感到莫名心悸。 儿子就是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自己当年靠着大量灵物强行突破胜过太多太多,他便是白家的未来,在他手上,定能够让白家走得更远更远。 父子二人很安静,举杯对饮,一切尽在不言,任谁看了,也会心生羡慕。 未过多时,一壶茶水喝干,白弈楠起身欲要续满,便在这时候,亭下忽起大风,随后席卷了整个白府,久久不去,且越演越烈。 伴随大风而来的,便是白府上那一朵浓黑如墨般的云,白弈楠抬头仰望,只见其中雷鸣电闪,赫赫天威,好不可怖! “啪!” 是茶杯落地! “咚!” 有重物坠地! 白弈楠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知道,他那爱他如命的父亲大人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此后再没有人会在危机时刻不顾一切冲出来将他护在身后。 有雨水洒下,那是苍天在为一位可敬的枭雄送行。 有泪珠滴落,那是儿子在为一位伟大的父亲哀悼。 白府沉浸在一片悲恸当中,白布高悬,锣鼓紧密,上百名仆人将白贴送了出去,而丧事则安排在第二天举行。 很急,只因白弈楠不敢去看那副棺材,他怕多看一眼,自己便会忍不住痛哭出声,作为白家现任家主,他不能够颓丧,也不能乱了情绪,因为在他身后,还有诺大的一个白家,还有如此多的族人。 父亲在的时候是白家的一片天。 父亲不在的时候,他白弈楠就要为白家重新撑起那片天。 第二日,天色未亮,磐石城各家便陆陆续续送来了挽金,连成家也不例外。 白鸿毅辉煌一生,也算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纵然他有过错,可随着人一离世,都尽数化作了烟消云散。 白府大门外,白家现任家主白弈楠披麻带孝,父亲归天,所有事宜他都是亲手操办,只有这样,他的心才会稍微好受一点点,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吊唁 前来吊唁的客人陆续赶到,白家举丧,整个磐石城都在哀悼,晋芸美来了,周继清来了,温启智来了,圣殿大大小小官员尽数来了。 唯独圣尊大人没有来,甚至没为白鸿毅的逝世再下一道圣谕。 迎了太多客人,白弈楠此时已然麻木,如灵魂出窍般,耳边传来的那些声音都显得无比遥远,悠悠扬扬,似从天边传来,朦朦胧胧,又偏偏清晰可闻。 最后到来的,乃是白家的对头,成小溪的家族。 白鸿毅逝世,成老家主感触良多,似他们这一代的人如今已然没有剩下几个,除了那些依靠天地灵物疯狂续命之辈还在苟延残喘,便只有达到地境修为的寥寥数人还在人世煎熬,如他,如秦仲天,如周继清,如温启智,又如那晋芸美。 若是抛去两家恩怨,白鸿毅确实算得上是成老家主的挚友,年少时一同拜入悟灵院,在悟灵山上勤修互勉,等到一朝殿试,二人又一同加入圣殿,此后出于立场,二者便渐行渐远。 权势,确实能够驱使人性,而不是被人性驱使。 “芸芸众生,谁又不是那个可怜人呢。” 一边摇头,一边踏入白家大门,成家此行来了三人,一为成老家主,二为其三子成修文,三为其媳妇秦柔。 走了没几步远,成老家主忽然回头冲着白弈楠道:“你父亲这辈子也算值得。” 白弈楠明白成老家主的意思,他拱了拱手,恭谨道:“弈楠必当谨言慎行,事事以家族为重!” 成老家主眼神稍显黯淡,似想到什么不好的往事,他叹了一声,遂甩甩袖子,转身便向着府中灵堂缓缓走去。 既然圣尊大人都下了圣谕,便没有人会惊讶成家人的出现,成老家主带着儿子、儿媳一步步走入灵堂,沿途上不管是谁见了也只能够笑脸相迎,并且还要将道路让开。 磐石城如今各大家族势力均行事低调,一方面是因为圣尊有谕,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现如今的中原形势太过微妙,这种微妙,连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们也看不清。 他们可不比成家,成家当年手掌天下兵权,弑神南、北两军皆由成家人统领,要说权势,当年的成家比现下的晋家还要大,殿堂之上,只要成老家主说话,谁敢顶撞? 可强如成家,如今都已黯然没落,他们虽然有些权势,但扪心自问,又比得过成家当初么? 既然比不过,那低调便是理所应当,况且在如今这个没落的成家面前,他们实在是没有半点傲气,没看见成老家主身后那二人么? 他们是谁? 他们不是成老家主的儿子、儿媳,而是如今风头正盛,名扬神州的那尊瘟神的父母。 惹不起,便要认怂,成家都能没落,当然他们也能,因为成小溪这厮有那个本事,也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胆气。 前些日子北冥宗灵山被毁于一旦的事情还没过去呢,他北地就是现成的例子,就摆在那儿,不容质疑。 为了西灵公主一人,成小溪能够当着北冥宗宗主郑岐山的面从灵山山脚拆到山顶,最后更是连北冥宗那引以为傲的大殿都没有放过,若是谁这时候冒犯了成家人,估计整个天下都没有他的藏身之地罢? 成家三人便这样一路畅行,最后却被晋家家主晋芸美拦住了去路。 晋家可谓是成家的死对头,当初成家的惊天变故便是由晋芸美一手主导,这时候偏偏晋芸美站了出来,眼见此幕,其余人赶紧后退几步,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他们当然没有打起来,成老家主一脸笑意,晋芸美也是热情至极,两个死对头便这样互相问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晋芸美主动站到旁边,为成家三人让出了道路。 感受到周围那些古怪的目光,晋芸美一张胖脸红得发黑,也是场中都是些大有身份的人,连他晋芸美也不想贸然招惹,否则他定要大声叱责,看看谁敢在背后议论他晋某人。 他环顾一周,随后冷冷一笑,心里却这样想道:“晋某脑子还够用,会傻到去招惹成家?连圣尊大人都认了怂,天下还有谁会不要命?” 黑色棺木之中,白鸿毅一脸安详地躺在里边,对此他早有预料,所以他一脸安详,他一脸安详,是因为他没有遗憾。 成老家主欺身过去,他将两手平搭在那棺木上,两只老眼浑浊无光,口里也在低低念道:“白老头啊,争了这大半辈子,你终究还是走在老夫的前头,瞧你这样子,是觉着此生不悔么?” 他抽了抽鼻子,继续道:“可老夫认为你当后悔,白家走到如今,你可曾有过一天安稳?” 白鸿毅忽然逝世,成老家主心中无尽感感慨,也许是想到如今成家的处境,也许是想到自身的悲哀,也许又单单只是在为故人感叹。 成修文拉了拉父亲,成老家主这才止住了情绪,他回过身挨个朝周围人望去,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连那晋芸美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白布飘飘,锣鼓怆怆,阴风绵绵,凄雨凉凉。 …… 白鸿毅最终被埋葬在圣城当中,白家一应事务皆由新家主白弈楠执掌,与其他家族争权夺利不同,面对白弈楠的上位,白家从上至下没有半句反对的声音,此后,引中原风云之人物又多了一个。 他白弈楠,已站到了世人只能仰望的高度,因为他如今的身份乃是白家现任家主,磐石城五大家族之一的掌权人物,便是见到晋芸美也无需低头。 可即便白弈楠变了地位,可他的身份依然没有改变,他还是晋惠香名义上的丈夫,他也是晋芸美名义上的女婿,白家、晋家,已如白鸿毅生前期盼地那样,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一切,只是为了家族兴盛,为了不被这个灵力枯竭的时代所淘汰。 随着白弈楠的上位,晋惠香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加之她那晋家女儿的身份,整个磐石城谁敢不将她放在眼里,即便是她长得不太雅致,可她周围依然围满了阿谀奉承之人。 可是她过得并不幸福,这种幸福是她期盼的,也是她此生都无法得到的。 因为白弈楠并不爱她,不但不爱,甚至说连看她的眼神,都是那样的漠然。 她,只是两家联姻的一个工具。 以前晋芸美还会出面为女儿主持公道,可随着如今白弈楠的修为突破,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对女儿的事情不闻不问,恐怕只要白弈楠不将晋惠香休了,即便是他再纳几房小妾,他晋芸美也不会放在心上。 作为世家大族的公子、女儿,本就该承担起家族兴盛的责任,白弈楠都要忍受,晋惠香同样也要忍受。 生于大家族,有了别人无法企及的起点,也要肩负起别人无法承受的责任,白弈楠在成小溪身边幡然醒悟,可晋惠香却没有这个意识。 她是晋家公主,从小娇生惯养,自当受到万般呵护,白家其他人的确对她言听计从,可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她只需要白弈楠的宠爱,仅此而已。 自她嫁入白府,白弈楠连吃饭都未与她同桌,更别说睡在一起,两人见面的时候屈指可数,白弈楠像是刻意在躲着她。 不知何时,晋惠香忽然听到这么一个传闻,白家公子早有心上之人,而那个人却恰好就在磐石。 于是,在白鸿毅逝世的第三天,白家家主夫人晋惠香带着两名侍女急匆匆地出了门,直奔市户司而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勾引 晋惠香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出白府大门,便有人将她的动向立刻传到了白弈楠耳中。 因为白家,现如今乃是白弈楠的白家。 不过听闻此消息的白弈楠神色未有丝毫改变,他依然坐在与父亲经常喝茶的那方亭下,连位置都没有改变,石桌上还是面对着摆着两杯茶水。 那名传递消息的探子双手拱着,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白弈楠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浪荡公子,他有了城府,也有了威严,他的身上散发着超越老家主的无匹气势,他的一个眼神便能够让人心惊胆寒。 等了许久许久,等到那名探子的双手都开始颤抖,这时候,耳边忽然传来轻飘飘一句。 “也罢,且让她去尝尝苦头,否则她还以为整个天下都是她晋家的。” “是!” 探子躬身退下,家主虽然这么说,可他还是要去暗中监视,否则家主夫人万一有何闪失,那他才真真是倒了大霉。 “来人,去备些厚礼,一个时辰后送到市户司。” …… 市户司门口。 白家家主夫人正在使唤身边侍女敲门,而她本人则是丝毫不顾自己形象,双手叉腰,如市井泼妇般站在那里。 “咚咚咚……” 敲了半晌,市户司的大门依然禁闭,没有一丝要打开的迹象,门后也是安静无比。 侍女的手已经敲酸了,此时又换了另外一名,晋惠香也开始破口大骂,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市户司大门尖声叫道:“好你个狐狸精,本夫人亲自驾到,你不迎接也就算了,还想着闭门不见!” “莫以为本夫人不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开门,否则本夫人便使人将你这大门拆了!” 市户司当真是个好地方,时不时便有好戏可看,晋惠香带人叫门,市户司外顷刻之间便又围得满满当当,人们这次可学聪明了,甚至带来了瓜果、茶水、小板凳,一副势必要将热闹看到底的架势。 门吱吱悠悠地开了。 司主大人一脸无语地走了出来,其身后只跟着四名市户司护卫。 艳名冠绝天下的司主大人今日着了身鲜红长裙,如瀑布般长发自然垂下,面上妆容清淡却又恰到好处,两眼勾魂,玉手撩心,可谓是让看客们过足了眼瘾。 但见司主大人先是扫了眼那怒气大作的晋惠香,这才淡淡说道:“怎么,白家已容不下夫人了么,跑到我市户司撒野来了?” 此话一出,周围观众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晋惠香处,果不其然,那晋惠香“噔噔噔”几步走到徐瑛蓝面前,气势汹汹道:“放肆!你便是那个新上任的司主?” 徐瑛蓝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将目光望向市户司外那群观众,只听她悠悠然道:“我是谁?” 周围观众难得能够参与这种惊天大战,当下便鼓足了气齐刷刷吼道:“司主大人,司主大人,司主大人!” 徐瑛蓝嘴角一勾,遂面向晋惠香道:“听清楚了吗?” “狐狸精,你不要脸!” 晋惠香乃是来问罪的,可不是来看她司主大人的威风,但见晋惠香右手高高扬起,这就要扇到司主大人脸上,正在这时,徐瑛蓝身后四名护卫中一左一右闪出两人,将那晋惠香两只手臂牢牢箍住。 “放手!” “你等也敢,可知道本夫人身份!” 晋惠香张狂惯了,哪里料到身在磐石城中,竟然有人敢向自己动手。她拼命地挣扎,想将双手从那两名护卫手中抽出,可奈何她只是个女儿身,怎敌得过护卫们那般力气,折腾半天却终究只是徒劳,反而让周围观众看足了笑话。 抽不出手,晋惠香索性耍性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直直怒视徐瑛蓝的俏脸,恨不能在其脸上割上几刀。 “不必这样看着,这里不是晋家,你奈何不了本司主!” 面对晋惠香的态度,徐瑛蓝表现得十分不屑,她依然微笑着,模样惊心动魄,她说得很是明白,这里不是晋家,你奈何不了我,意思是除了在晋家,其他任何地方你都奈何不了我,即便是在白家。 晋惠香坐在地上,两名护卫也松开了手,他们也是有原则的,只要你不做出攻击司主大人的举动,随便你在地上怎么玩儿他们也不会管,哪怕晋惠香再打上几个滚儿。 司主大人心地善良,自是看不得别人受苦,晋惠香这样坐在地上她挺心疼的,于是轻言细语道:“地上热,夫人还是起来说话吧,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两名侍女连忙将白家夫人扶起来,周围太多人看着,这传出去实在是有损白家颜面,晋惠香倒是没有这个自觉,她起身之后便气冲冲开口骂道:“你敢说不是你这妖精勾引我家丈夫!” 此话一出,不禁徐瑛蓝笑了,连周围无数看客们都笑得肚子疼,莫说司主大人上任之后只出过门两次,且这两次都与白府没有任何关系,更没听说司主大人对白弈楠有何心思,人家摆明了是对成小溪大人情有独钟罢! 司主大人都将地契送到成府去了,晋惠香还在市户司外宣称司主大人勾引他丈夫白弈楠? 真是滑了个天大的稽! 不管如何,徐瑛蓝总算是弄明白了晋惠香此行到底为何,她强行止住心中笑意,一脸严肃对晋惠香道:“夫人可不要胡言乱语坏了本司主清白,本司主今日便在这里将话说明白了,你且听好,本司主此生只对一人倾心,不是你白家家主,而是那独一无二的成小溪!” 此言一出,周围满是“劈哩啪啦”的掌声和附和声音,人们看足了好戏,同样也不吝啬自己的赞叹,这位艳绝天下的司主大人果真非比寻常,便连对心中人的仰慕也能够说得如此坦荡。 市户司大门之外,晋惠香此行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不但高估了自己丈夫的魅力,更是扫了整个白家的颜面,她如此一闹,谁还不知道白家现任家主白弈楠喜欢市户司新任司主徐瑛蓝大人。 气势汹汹地来,灰溜溜地离开,晋惠香的大脸红得发紫,倒是遗传了她老父亲的精髓。 徐瑛蓝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再送了她一句话。 “夫人,可莫要再将你那丈夫放出来了,定要严加管教才是!” 一场闹剧便在晋惠香的完败中收场,司主大人开心之余,又忍不住有些许小小的失落。 晋惠香与她岂不相同? 虽然晋惠香如愿以偿嫁给了白弈楠,可奈何白弈楠却不怜她惜她,以至于晋惠香今日才会来市户司大闹一场。 而她呢? 坚硬率直的外表之下,也同样隐藏着一颗很平凡的心,平凡到每每看到关于他的消息,她便要开心一次,每每听到人们说起他的名字,她又要伤心一回。 司主大人冲着人们挥了挥手便要踏入市户司大门,看热闹的人群也收起了板凳、瓜果各自散去,这时候一名身着白府下人服饰的男子急急跑到市户司大门外。 “司主大人且慢!” 徐瑛蓝顿住身形,美目自然投到他的身上。 “还有何事?” 那名白府下人低埋着头,双手将一个两尺长的木箱高高举起,只听他道:“夫人无理取闹,是以家主备了些许薄礼,还望司主大人勿要怪罪!” 旁边护卫得了徐瑛蓝授意,这才将那木箱从下人手中取下。 徐瑛蓝再度转身,消失在市户司大门内,只留下一道带着些微伤感的声音。 “告诉你家家主,同是苦命之人,本司主不会那样小气!”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打算 西域,多山地,山高路险,其上有剑门险地与背地荒原接壤,中有龙泉山脉横亘千里,下有沱江奔流与南疆隔江为界,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自古以来,西灵偏安于神州西部,人民安居乐业,入眼之处皆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之所以如此,还都要归功于西灵王的统治,西灵向来主张藏富于民,是以赋税低下,百姓生活越发富裕,如此则更加拥护西灵王室。 而上官家族,便是西灵的王。 成小溪随上官丽先入剑门,后居翠云,还没待了两日,便又朝着西灵都城进发,没办法,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去西灵王城看看。 成小溪原本是想要跟上官丽告别,奈何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上官丽给堵在了嘴里。 “先别想着跑,陪我去王城见见母后,她可是经常把你挂在嘴边。” 事先声明,以防不备。 没办法,成小溪极其擅长逃跑,要不然他怎么能够在万泽界如此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带着战灵大人悄然离去,这几日里面,她明显能够感受到成小溪有些拘束,话也少了许多,可能是由于紧张的缘故,毕竟上官羡可全程跟在她二人身边。 上官羡也不是刻意如此,若是成小溪独身一人,那他西灵王怎么也不至于亲身作陪,谁叫成小溪旁边还跟着两尊大神呢,且这两位一个比一个厉害。 莫说那凶名深入人心的战灵大人,便是这幽冥王兽紫夜也能够让他这位西灵王小心对待。 西灵王出行,当有护卫随从,前前后后怕是不下百人,上官羡也不是奢靡之人,是以没有金銮玉驾,三人一人一马,周围卫兵也是如此,看起来依然有些壮观。 西灵多山地,这不是说说而已,出翠云再行数十里,成小溪的四周便成为了山的世界。 西灵的山,高而不险,其表面皆有厚厚的土层覆盖,百姓们便依山而居,道路也是在山中穿梭,蜿蜒盘绕。行走在山道之上,眼前雾气朦胧,如若身在云中。 “美么?” 日光透过林间缝隙洒在众人身上,映花了上官丽那清丽脱俗的脸,也牵动着旁边青年那颗滚烫的心。 成小溪仿佛忘记了一切,整个世界只剩下上官丽绝美的模样,他下意识回道:“很美!” 上官丽笑了,眼波流转,笑靥如花,这是她想要的答案,但很明显成小溪会错了意思。 因为她问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西灵景色。 “小紫夜,过来,本灵今日再教你一个词!” 这时候,战灵大人却忽然冒了出来,它才不在乎煞不煞风景,指着成小溪就对紫夜道:“见着没,这便是马屁精。” 上官丽的父亲就在旁边,原本成小溪就有些拘谨,叫战灵如此一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却是别过头去,再也不敢看上官丽的方向。 可我们的战灵却没有那般自觉,它老人家还有许多许多本事没有教给紫夜,比如说下面这个词。 只见它老人家对着紫夜孜孜不倦道:“唔,这个反映也很常见,你可要记好了,这叫做害羞。” 在战灵它老人家旁边,小紫夜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成小溪,瞧这样子它是将战灵大人的话记在了心中,这时候战灵大人又道:“料你也不明白,也罢,本灵再提点提点你,日后你若是有幸遇到能够让你心跳不已的幽冥兽,可千万千万不要如这小子一样害羞,当拿出你的实力,勇敢展开追求……” 小紫夜虽生了灵智,能够听得懂战灵大人的话,可它如今却又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当中,害羞它算是看明白了,毕竟成小溪的反映就实实在在地摆在面前,可追求又是什么意思? 是要它拿出实力使其臣服么? …… 山路蜿蜒,似乎没有尽头,两只异兽没跟了多久便钻入林间消失不见,成小溪也不担心,毕竟这个世上能同时威胁到这二位的人恐怖还没有。 一路上成小溪都不怎么说话,如一根木头似的,于是上官丽便只能够找些话题。 “小溪,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不说话,是因为不知道什么,况且说多错多,万一哪一句惹得上官羡不喜,岂不是让他欲哭无泪。 成小溪微微斟酌了一会,这才回答道:“打算回磐石城中寻一铺子,做点小小生意。” 这本就是他的打算,这个念头还是在悟灵山上偶然间产生的,本以为这句话没什么问题,岂料还是引起了上官丽与上官羡的好奇。 成小溪要做生意! 是带着战灵大人和幽冥王兽么? 上官羡本来是在马背上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他立刻就将目光锁定在成小溪的脸上,那模样就像是一个爱听墙角的妇人,就差没问成小溪欲要做什么生意了。 要说知女莫若父,反过来也依然说得通,上官羡是怎样想的,她上官丽就是怎样想的,只见她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你要做什么生意?” 当今天下,要说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便是他成小溪,他先是带着战灵大人于群山之中挫败以晋芸美为首的千余名修行者,后又无视圣殿威严,大摇大摆前往磐石城中,随后则是在北冥宗宗主郑岐山的眼皮子底下将北冥宗宗门尽数摧毁…… 也不知道如今成小溪身边又多了个得力打手的消息有没有传到中原,反正在天下人的心中,成小溪便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猛人,就连圣尊大人也从没有像他这样受尽关注。 如今这个猛人似乎转了性子,要做生意了。 这是要弃武从商么? 上官丽很好奇,上官羡也很好奇,连周围的卫兵们都竖起了耳朵。 猛人说话了,他有些心虚地瞟了眼上官羡,随后才极小声对着上官丽道:“开,开个医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似乎自己都不相信,于是他又连忙加了一句。 “就是那种治病救人的医馆。” “医馆?” 起初上官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发什么疯,成小溪要去开医馆,直到成小溪又补上一句,且他的神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上官丽这才相信了他的话。 相信归相信,可她的疑惑却仍然存在,只见她皱着鼻子,样子极其可爱的问道:“你还会医术?” 不怪她不信,上官羡也不信啊,成小溪也说了,他无法纳灵入体,所以直到现在也还是个普通人,更别说他年纪轻轻。放眼当今天下,哪个医者不是年过半百,没有大半生的沉淀,又如何能够参透这人体奥秘。 面对上官丽的问题,成小溪表现地十分平常,他很老实地回答道:“不会。”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安静,上官羡神色古怪,不知在想什么,周围卫兵们也是如此,也是成小溪之前做过太多惊天之举,否则此时众人都想让这位扬言要开医馆的人先去看看他自身有没有什么毛病。 上官丽算是此间最为了解成小溪的人,她抚了抚额头,随后更是长长地叹了声气,成小溪也算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明知自己不会医术还要在磐石城中开医馆。 “那你又要如何治病?” 这个问题成小溪迄今为止还真没有去认真想过,悟灵山上他忽然生出这个想法,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也没想到过要去怀疑自己,医术,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否则紫夜又是如何被他治好的呢? 面对上官丽以及上官羡的目光,他有些心虚,对自己也开始有些不确定了,他试探着道:“用灵力吧。” 对啊,用灵力,就和当初他救治紫夜一样,十分简单。 第一百四十五章 侍灵 他想得很简单,幽冥王兽当年那么重的伤势,眼看着就要不活了,如此他都能够轻易治好,人体那些疑难杂症岂不是更加轻松。 他的想法没有错。 上官丽、上官羡和那些卫兵的想法也没有错。 错就错在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不同。 人,固有病痛,所以医者们需要通晓人体奥秘以及诸般药理,如此才能够对症下药,以达到去恶复良的最终目的。 如上官羡此前被那“碧灵珠”所伤一样,西灵药师韩问道虽能够治好上官羡体内的伤,他却治不好上官羡体内的毒,至于原因,便在对症这二字身上。 对症,方能下药,“碧灵珠”不是无解,只是那解药偏偏只有他北冥宗才有,这才致使无道真人韩问道都束手无策,后面才有了上官丽孤身闯入北地求药一事。 这便能够很好的说明医术一道没有那么简单,韩问道终生浸淫医道,其医术不说起死回生,也当得起药到病除,偏偏对这“碧灵珠”之毒没了办法。 人体太过繁奥,而病痛也是千奇百怪,成小溪对医术一道偏偏又没有任何认知,他又怎么能够说出欲要在磐石城中开医馆的胡话呢? 上官丽驱马靠近,两匹马儿在山道上并肩而行,她仔细看着成小溪的脸,十分认真道:“小溪,医者一道,不但需要对人体通晓,更要懂得诸般药理,你对这些都没有涉猎,又如何能够做到药到病除,若真是开了医馆,岂不是让天下人都看了笑话。” 上官丽话音很轻,使人听了格外舒服,成小溪能够听出她话里透露出来的浓浓关心,他点了点头,同样认真道:“战灵前辈同意了。” 此话一出,如若一锤定音,所有的怀疑在战灵大人面前都变得不再重要,战灵大人是谁,那是活了无尽岁月,如今已然站在巅峰的存在,它老人家既然同意了成小溪这个想法,那便是觉得成小溪有这个能力。 还需要怀疑么? 继续怀疑便相当于怀疑战灵大人的判断! 上官羡听了老半天,这时候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只听他呵呵笑道:“既然战灵大人都没觉着没问题,那便期待你的医馆扬名天下。” 成小溪在马背上转过身体拱手回道:“国主抬举。” …… 西灵多山地,是以这里的城池都依山而建,如北冥宗宗门一样,只不过这里的建筑没有北冥宗那般华丽罢了。 西灵的建筑多是以木材造成,毕竟身在此间,坐拥无数现成的资源,哪里还需要费力去开采石块。 这里的建筑风格独树一帜,没有富丽堂皇的大理石和花岗岩,也没有直插云天的高大石柱,更没有金玉宝石的装饰点缀,成小溪所到之处尽是一栋栋简约雅致的小小院落。 的确很小,却能够住下一个家庭。 的确很简约,因为其建筑材料除了木材便再没有其他。 的确很雅致,每家每户都在院中种满了花草。 院外没有围墙,因为整个西灵犹如是一个大家庭,在这里根本不需要任何防备,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那是对美好生活最好的诠释。 西灵,便是这样一个世外之地,如游离在天地间的仙境一般,不受外界打扰。 这便是上官羡治理下的国度,国主体恤民生,百姓安居乐业,这里根本就没有穷人,更没有中原大地上随处可见的难民。一路走来,不管成小溪一行人登上哪座山头,总会有数不清的百姓夹道欢迎,他们是真真切切的热爱着这个国度。 “小溪,我西灵如何?” 上官丽身为西灵公主,可她身上却偏偏看不到半点骄纵狂傲,与她父亲上官羡一样,父女二人十分热情地向着民众们打着招呼,那感觉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重逢,亲切又温馨。 西灵如何,那当然是极好的,成小溪想也没想就做出了回答。 “西灵很好,西灵人也很好。” 这简直就是只存在于梦中的世界,成小溪不禁想到,若是多年以后,自己能够在这里生活,那该是多么的无忧无虑,想到此处,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前面那位女子。 当然,这样的生活是和她一起。 上官丽性子直率,可她依然喜欢听赞美的话,成小溪的回答她很满意,言辞由衷,情意自然。 她点点头,正声道:“再过一月,我便要成为西灵的侍灵,以后,便很少能有机会再走出西灵。” “侍灵?” 成小溪不解,侍灵是什么? 上官丽轻轻转过身子,玉手遥指远处。 “侍灵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责任。” 西灵位于神州大地西部,这里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气候环境也极其适合人族居住,百姓们将住所高高建在山上,农物果蔬也尽是在山中开采出土地种植。是以在西灵,人们除了尊敬爱戴国主西灵王上官羡以外,他们还有属于自己的信仰。 这种信仰,被冠上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那便是山神。 西灵乃是一个山的国度,人们奈以生存的一切都来自于大山之中,山,便是他们的神,甚至可以说山神的地位还排在上官羡之上。 西灵的王,不同于其他地域的君王,这里律法宽松,允许出现这样的信仰,且山神乃是由人们的臆想创造,表达的是对大山无尽的感恩,这只会加固西灵王的统治,而不会对其造成任何影响。 臆想出来的神灵,它表达的是人们对自然的感恩,由于是臆想,所以人们需要一个能够代表全体西灵国民的使者。 这名使者,被叫做侍灵。 侍灵不是虚职,他有个很独特的使命,那便是守护大山。在西灵人的眼中,每一座山都是有生命的存在,它们虽然不能说话,却也会有喜怒哀乐,当然也会生病,也会毁灭。 生机,便是大山的生命,一座植被葱郁的大山显然是充满了活力的,而一座草木不生的荒山则相当于是生病了,既然病了,那便需要得到治疗,如若不然,等到若干年之后,这座荒山定然会被岁月逐渐侵蚀,最后彻底毁灭。 整个西灵共有千座大山,其中八百都有西灵人活动,还有一百三十座正在恢复的过程中,剩下的七十座则失去了山神的庇佑,其中生机散尽。 侍灵,便负责分辨大山的状况,生机旺盛的大山,便可以让人们开垦耕种,那些状况不佳的,则会采取一系列措施保护,以图使其恢复正常。 不同于人,大山若是病了,这个恢复的过程将会十分漫长,甚至长达数百年时间,正因如此,西灵人才会更加珍惜大山,珍惜他们眼下的生活。 上官丽一旦做了侍灵,她今后便相当于会被束缚在西灵,此后便很难再离开这里,这也是为何柳铮等人不待见成小溪的原因之一,他西灵公主,绝不外嫁。 经过侍灵一事,成小溪与上官丽都久久不再说话,两个人虽心有彼此,却也没有改变世事的能力,况且即便有这个能力,上官丽也不会改变她即将成为侍灵的想法。 侍灵,不是人人可做。 唯有心灵纯净,且天资绝伦的人才有资格配上这个称号。 而上官丽从小便展露出她在修行一道之上的超凡天赋,更别说如今已然破入天境,纵观整个西灵,再没有人比她还要适合这个称号。 因为,没有绝强的修为,又如何能够探察出山体的异常呢?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城 西灵千山巍峨,却唯独只有一座当得起雄奇之称,那便是西灵王城所在:排云峰。 此山峰高而不险,且涵盖有数十里地,其上溪流潺潺、鸟语花香,入眼处绿意盎然、草木成荫。 西灵没有地位之分,不论是达官显贵,抑或是商贾贵胄,只要你是西灵人,便可以随意取一处地方兴建房屋,当然此地必须为无主之地,若是已有主人,便只能够重新寻找空处。 所以排云峰上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房屋阁楼,有的建在平处,也有的建在岩石上,甚至还有些想法另类的人将房屋造在了树冠中间。 登上排云峰顶,这里便是西灵王城所在,由于西灵人崇敬神灵,是以王城被建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那是一棵树,一棵恐怕活了千万年的巨树。 此巨树大得离奇,枝繁叶茂、盘曲多姿,苍劲翠拔、遮天蔽日,人站于其下如似蝼蚁,恐怕那枝干也要上百人才能合抱。 巨树已然身在云中,而那西灵王城,便是建造在此巨树之上。 围绕巨树有四条阶梯,不管人们从哪一条开始攀登,最后都可以到达西灵王城,而成小溪等人走的是东面那条,因为那是上官羡的专属。日出东方,则象征着勃勃的生机,更寓意着王族的神圣和永恒。 由于巨树太大太高,人们需要攀登上千道阶梯才能到达树冠处,而那里,便是西灵王城的大门。 说是大门,其实并没有门,那是巨树树枝的分叉处,其中形成了一块极宽广的凹面,平日里得了空闲的西灵人多会来此一游,因为这里不但位置很高,能够看到极好的风景,更能够第一时间在告示处了解到许多新鲜事。 没错,的确是新鲜事,因为上官羡有谕令,但凡西灵的大小事务均会开诚布公的公诸于众,就连神州大地上发生了些影响稍大的事情也会被张贴在告示墙上。 西灵王爱民如子不是说说而已,在上官羡的心中,所有西灵子民都有资格去了解世事,这不但能够增长他们的见识,更能够形成西灵的凝聚力量。 可是今日,这个面对所有西灵人开放的王城大门却暂时关闭了,原因无他,只因为今日西灵王城迎来了三位身份尊贵的客人,而正是因为其中两位客人的身份太过于尊贵,这才致使上官羡做出了这个决定。 毕竟人心难测,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冲撞了这两位的神威,那时候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数百名王城官员站成了一个半圆,他们都保持着埋头躬身的姿势,至于守卫王城的卫兵们也同样如此,面对这三位客人,他们都拿出了最高的礼仪,和最认真的态度。 连西灵王上官羡都在旁边小心陪着,容不得他们不这样认真对待。 要说西灵,其实战灵大人与幽冥王兽紫夜是十分满意的,由于西灵人对大山的独特信仰,使得这里很好地保持了自然面貌,环境基本上没有受到太大破坏。 不但这二位满意,连成小溪也很满意,要说走了这么多地方,唯独只有西灵算是干净纯粹的地方,这里环境自然、空气清新,给人一种心灵都被洗涤纯净的感觉。 成小溪发自内心的赞美西灵。 “这才是世界该有的模样。” 上官丽痴痴一笑,指着天上道:“走吧,上面还有更美好的风景。” 巨树共有五道主干,分别伸向一方,若是将其缩小无数倍,便会发现它像是一只手掌模样,宽大的凹面如同掌心,五条枝干恰似手指。 五条枝干各自延伸出一方天地,比如此时三人两兽登上的这条便是通向西灵王宫,其余四条枝干分别代表着议事殿、藏经阁、山神苑和讲经楼。 议事殿,为官员们上报、商议、处理西灵政事的地方,此路每隔三天开放一次,只有特许的那些文臣武将才能入内,平日里则是防守严密,不准任何人通行。 藏经阁,则是西灵的典籍、修行法诀、秘术,以及史册等等书籍的收纳之地,这里没有任何阻碍,只要你是西灵人就能够自由出入,当然前提是不能够带走任何一本书籍。 山神苑,顾名思义,这里是供奉西灵人信仰的地方,每日都会有无数虔诚的西灵人来此祈祷,便连王族也不例外。等到上官丽真正成为侍灵之后,她也会搬离王宫,从此住进山神苑中,受到整个西灵的崇敬爱戴。 讲经楼,便和中原的悟灵院、万泽界的南疆书院一样,都是为了培养英才。其中汇聚了无数修行前辈,或是军事强人,抑或是政要大能,只要是西灵人,便有资格进入讲经楼中学习,以期待日后能够为西灵做出贡献,为自己的人生画出光辉的一笔。 五指中最后一指便是西灵王宫,这里住着西灵的统治者:上官一族。 不论什么情况,西灵王宫都不会对外开放,这里是整个西灵的禁地,它代表着王族的无上威严,也代表着百姓们对它的崇敬和诚服。 记住了,不是臣服,而是心悦诚服。 成小溪是第二个有资格踏入王宫的外人,也是第一个以不是西灵人身份走入王宫的人,而前面那位,他姓魏。 上官羡亲自领着他走入了这座西灵人心中的禁地,在那里,有一个人等了他许久许久。 这个人,便是上官丽的母亲,西灵尊贵的王后。 上官羡身为西灵王,他却只有一名夫人,那便是王后严氏,严氏性子温和,仪容大方,几十年亦不曾改变,平日里也会代替上官羡处理些政务,便连所有西灵人提到她的名字也都是赞不绝口。 严氏母仪天下,实在是为西灵女子做了一个表率,成为所有人崇敬的对象,按说她此生也算不悔,无奈生了这么个女儿,令她与上官羡二人既爱又恨。 就这么一个女儿,且天资聪慧,悟性更是远超常人,可偏偏就是她的性格太过强势,且十分自信,她的想法,别人根本无法去改变。 自上官丽从南疆返回,王后严氏便时常在她嘴里听到一个名字,这听多了,严氏也渐渐猜出了女儿的心思,女大不中留,恐怕女儿对那成小溪有了好感。 随着成小溪陆续做出几件大事,整个神州大地都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西灵有自己的眼线,当然得到的情报更加详细,这成小溪乃是磐石城五大家族成家之后,自身实力不详,也极少在外界显露修为,唯一一次也是借助了书院众学生之力,从而正面击败了白家老家主白鸿毅。 既然是借他人之力,便算不得自身实力,严氏对其没有多大看重,无非就是一个幸运的人罢了。 也不怪她如此看待成小溪,恐怕绝大多数的世人都是这样想的,若不是因为战灵撑腰,他成小溪根本算不得什么,连白鸿毅他都要靠借力抗衡,中原强者无数,若是没有战灵,他又如何横渡?就更别说将北冥宗宗门强行拆除了。 可战灵大人的势也不是那么好借的,成小溪如今虽然风头大盛,堪称一时无两,但是等到圣尊一出,势必会与那战灵展开惊天之战,那时候他成小溪又当如何? 帮?帮不了。 逃?也要面对天下人的嘲讽。 圣尊可不是寻常人物,混乱多年的中原因他一统,举世闻名的圣殿也是由他亲手创立,他躲过了岁月的侵蚀,且修为越发精悍,既然他敢将手伸到三灵身上,自然便有其应对的方法,若战灵不幸殒落,那他成小溪恐怕也没有好的下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恐高 上官丽从小到大严氏都未曾操心过,唯独对这成小溪,可谓是让她操碎了心,女儿张口闭口都是他的名字,更时常一个人望着远方出神,她也是过来人,怎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 “唉!” 成小溪,别看他如今风光,日后可有他的苦吃,成家没落已成定局,更别说还有个圣尊在暗处虎视眈眈,女儿若真是和他一起,指不定会遭受多少磨难。 这不是一位母亲愿意看到的。 她也曾经劝过,可是上官丽怎么会听,她极有主见,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的决定,这世上只怕还没人能够改变。 所以,严氏要见一见成小溪,见一见这位将她女儿的魂魄勾去的后生。 王宫建在这条枝干的树冠深处,这里已经接近巨树的顶部,上下枝叶环抱,周围云雾缭绕,使人如同置身在梦境当中。 成小溪是凡人,他也有这种感受,身在巨树脚下他已然惊叹不已,如今到了树顶上更加震撼,这等神树,比之南疆书院那尊还要壮观,也不知这排云峰内到底埋藏着什么不世之物,才能够催生出如此神物! 顺着树枝不断上行,枝叶茂盛,时而又遮住了路线,上官羡只能以手拨开,才能看到后面的景象,成小溪此时就像他初到书院那时一般,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能令他惊叹。 战灵大人见惯了世间一切,它的表现倒是中规中矩,只说了一句“有点高”,便再没表露其他。 这树确实很高,高到令幽冥王兽紫夜四肢颤抖,它自出生以后便从来没有这种心惊胆战的感觉,是的,紫夜大人恐高。只是它怕也没用,还是要跟着大家继续往上走,如同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怕高,还非要越走越高。 不用想,它的表现遭到了战灵大人的讽刺和笑话,要知道紫夜如今的修为可是天境,到了这种境界,都能够短时间内御空而行了。 “小子,你竟然怕高,哈哈哈,要不要本灵带你去天上兜兜?” 不顾紫夜在那边紧张地贴在树枝上缓慢爬行,战灵大人十分高调地在它旁边穿来穿去,时而更是四肢悬空在紫夜周围上下飞舞,生怕它看不见似得。 紫夜初开灵智,当然不能回答它老人家,可战灵大人何等聪明,这个问题它自然有办法,只见它忽然悬停在紫夜身前,老气横秋道:“小紫夜,你若是害怕,你就点点头!” 那边紫夜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得太开,听战灵一说,连忙将头疯狂点个不停,与生俱来的恐惧,它实在是没有办法克服,只能寄希望于战灵前辈身上。 成小溪与上官羡父女二人也充满好奇地望着这边,莫非战灵大人真有办法解决小紫夜惧高的本能? 这时候,战灵大人吧唧两下嘴,淡淡道:“本灵不怕!” 废话,你都飞来飞去了,你当然不怕,原以为它能说出什么办法来,谁曾想是听到这个,明摆着是在捉弄紫夜。 小紫夜疯狂点动的脑袋忽然顿住,它生气了,喉咙间更是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只见一道赤色光弹在它口中迅速成型,显然是气得不轻,都敢于向它一直以来都有些惧怕的战灵前辈出手了。 一时间,此间狂风大作,一些稍细小些的树枝都被吹得剧烈摆动,大片大片绿色叶子随着风暴被吸到了那赤色光弹之上,只转眼功夫,那光弹便被绿叶全部覆盖,并且变大了足足两倍。 小紫夜双目放光,恶狠狠瞪着那悬空而立的战灵前辈,便是如此愤怒,它都没有忘记趴在树枝上,它依然保持着匍匐的模样。 愤怒之际,当然是全力出手,那树叶包裹住的光弹中散发出滔天气势,成小溪三人立刻与这两个疯子拉开了距离。 战灵大人也动了,它老人家才不会傻等着挨打,虽然它不怕小紫夜的树叶光弹,但是若要安然接下这招也会有不小的消耗,毕竟小紫夜虽然有些呆呆傻傻,可它却是实实在在的天境后期,离它老人家的神境也只有一步距离。 闪到高处的战灵大人气急败坏道:“说归说,怎么还急眼了,是不是玩不起!” 紫夜确实玩不起,那墨绿色的树叶光弹“咻”地一下便朝战灵大人所在之处射去,速度之快,便连战灵大人闪躲起来都明显有些慌乱。 “你小子莫不是疯了吧!” 战灵大人还能怎样,它只能仓皇在枝叶间隙中上下逃窜,其身后那墨绿色光弹拖着长长的尾焰穷追不舍,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一般。 “停停停,投降了,投降了!” 几个呼吸过后,战灵大人主动认输,提前结束了这场闹剧,它不是不能接,而是它即便接下此招,也不能将这光弹的威势全数抹去,到那时候恐怕这尊西灵神树便要遭受无妄之灾了。 此树乃是西灵人的神树,连西灵王城都是建在此树之上,在西灵人心中别提有多么重要,小紫夜又疯又傻,肯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它老人家明白,这回是来做客,可不是去北冥宗拆山啊! 战灵前辈难得吃瘪,成小溪也乐个不行,看来这强的也怕横的,果然是说得有些道理,一笑过后,他对着小紫夜走了过去,只见他手指一点,一道淡淡的光幕便将小紫夜笼罩了起来。 “这样就不怕了。” 小紫夜前后望了望,又感受了下周围气息,这才慢慢站了起来。其实成小溪也没做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给它套了个罩子,这个罩子能够隔绝空气,也能隔绝温度,就像是在北地给师兄何胖子套的光幕一模一样。 对于小紫夜怕高的事情,这个罩子根本不能起到任何实质的作用,可成小溪偏偏就这样给它套上了,而小紫夜也竟然傻呼呼的相信了。 这便是心理安慰吧,成小溪装得很真,小紫夜也没有想到去怀疑。 “你……愚蠢!” 战灵大人这时候飞回来了,它老人家正要说话,却被成小溪一个眼神给打断了。 再行了不过数百步远,茂密的枝叶后面终于出现了一大片连在一起的阁楼,身在巨树之上,这里离地面已不知有多高,实在是使人有种身在云端,恍如仙境的感觉。 仙境正前方是一个圆形的拱门,其中站着位不胖不瘦的妇人,着清素打扮,肤色白皙,神态庄重,仔细一看,竟与那上官丽有些许神似。 此妇人正是上官丽的生母,意欲见一见成小溪的王后严氏。 严氏已经等了许久,女儿的事情,她当然是非常在意,眼见上官羡几人出现,她立刻从三人中找到了那个身影,相貌俊朗,身高也可,气质出众,她下意识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他品性如何,既然能让女儿动心,料想也不会差吧。 上官丽朝那妇人走了过去,并且乖巧地叫了声“母后”,这使得成小溪赶紧摆正了姿态,神情明显有些慌张道:“晚辈成小溪,拜见王后!” 王后严氏先是宠溺笑着抓住上官丽的手,随后才将目光重新回到成小溪身上。 “你的名字我早有听闻,如雷贯耳。” 成小溪有些惶恐,连道:“不敢,不敢。” 严氏说话,国主上官羡也只能规规矩矩站在其旁边,他甚至还悄悄给成小溪递了个眼神,那意思像是在说:你且小心,我也帮不了你。 显然这严氏才是他上官家族最有威严的人,再说明白一些,便是他西灵王上官羡,怕!老!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婚约 严氏也有修为在身,不过她的境界却不是很高,只有人境后期而已,按说这样的境界对成小溪没有任何压力,可成小溪偏偏就能从严氏身上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威势。 这与严氏的身份有关,她身为王后,身上自然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势,再加上她又是上官丽的母亲,如此一来,成小溪不怕才怪。 难怪上官羡如此惧怕严氏,此时她温和笑着都能带给成小溪莫大的压力,若是因为什么将其激怒的话…… 对视片刻,严氏神色如常,成小溪的目光却有些闪躲,正在成小溪汗流浃背之时,严氏终于开口,只听她轻声问道:“此番离开西灵之后你有何打算?” 来了么? 成小溪神情一振,肃然道:“当回磐石,为家族做些事情。” 严氏点了点头,又道:“上官一族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可知道她身上肩负着多大的责任,日后这江山注定是要交到她的手中,还有我西灵千山也要靠她守护,这些你可曾明白?” 严氏没有丝毫隐藏,她说的很明白,成小溪懂她的意思。 他看了看严氏旁边微微笑着的女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感动,他鼓足了勇气,郑重道:“晚辈明白,既姓上官,则当以社稷为重,而晚辈亦需要将家族带离水火,彼此肩负都万分沉重。可晚辈的舅父曾经说过一句话,生活本没有意义,人之所以要活着,便是为了努力地活出个意义。晚辈以前觉得晚辈的一生,乃是为了家族而活,后来晚辈明白了,除了家族,晚辈还有别的牵挂,晚辈的生活也需要别的意义。” 成小溪想也没想就能说出这些话来,直令严氏以及上官丽、上官羡有些意外不已,上官羡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上官丽的美目中也开始泛起了别的光彩。 严氏虽略感意外,可她毕竟是上官丽的母亲,她的目光,自然比上官丽看得更远。 “既如此,我便与你做个约定,若是三年之后,你二人依然没有改变初衷,等到那时,我西灵便当作丽儿的嫁妆,一齐送于你成小溪!” 话说到这个份上,成小溪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他很激动,也很满足,更多的则是对上官羡和王后严氏的感激,作为上官丽的父母,他们确实十分宽容。 成小溪只在王宫中待了两天,这两天里,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上官丽陪他散心,陪他说话,陪他看日升日落,陪他看云卷云舒,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音,扑通、扑通,和身边人同样频率。 而这两天里,西灵国主上官羡对外宣布了一件大事,引发了整个西灵的激烈讨论与质疑。 “成小溪与上官丽缔结婚约,完婚时间定在三年之后……” 上官羡第一次自作主张,他没有听从严氏的嘱咐,反而对外界隐瞒了严氏的打算,只将三年之后成婚一事公布出去,他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成小溪与上官丽的婚事,仅此而已。 这是他的小心思,也是一名父亲对女儿的成全,他能够看出女儿对成小溪的心意,也从不怀疑成小溪的心性,能为女儿将北冥宗宗门拆了,还不够说明成小溪对女儿的情谊吗? 不用说,此事一出,王后严氏震怒,上官羡使了上百名将官、大臣轮番劝说也无济于事,最后,国主上官羡被王后严氏从议事殿中带走,并且将其禁足于王宫之中。 这一禁,便是三年时间,上官羡也听话,老老实实呆在王宫中修身养性,再也不理外界事务,只是偶尔他也会失落,毕竟这是三年,而不是三天啊。 成小溪不知道国主大人因自己的事情遭了惩罚,即便他知道了也改变不了王后严氏的想法,话又说回来,他知道又如何,敢去找严氏为上官羡讨个什么说法? 严氏的性格,作为女儿的上官丽再明白不过,父王此举虽是在帮她,可他确确实实也触碰到了母后的底线,劝也没用,父王这些年为西灵也算是操碎了心,趁这三年时间修养身心也好。 可王后严氏的怒火却没有因为禁足上官羡三年时间而熄灭,她再一次来到成小溪的面前,当着他的面,又将上官丽带走,成小溪没有说话,上官丽也噙着笑意,二人对视一眼,随即转身背道而行。 成小溪走了,一条小船,两只异兽,为他送行的也只有满江清风。 虽然最后严氏的举止有些失常,可此行的目的依然算得上是圆满完成,本打算见一见上官丽便知足了,哪曾想国主大人竟然送了他这样一份大礼,想着想着,成小溪下意识笑出了声,惹得船头战灵前辈耻笑不已。 “小紫夜,去看看你这大哥是不是犯了癫疾?” 成小溪还沉浸在幻想的世界中无法自拔,小紫夜十分着急地将头凑到他面前,想来是信了战灵前辈的胡话,正在为它的好大哥查探体内情况。 既是查探,便要用到灵力和神念,成小溪忽然感觉腹中有如火烧,他猛一摆头,却正好撞在了小紫夜的大脑袋上,刹那间连身下船儿都晃了几下,成小溪更是感觉天旋地转,头上直冒金星。 “哦嚯嚯……嘶啊!你这是在做什么?” 能做什么,当然是为你疗伤啊! 小紫夜才不管他,当下更是加大了灵力输入,势必要将那什么癫疾从成小溪身体中找出并彻底祛除。 灵力如丝如缕,一条条顺着成小溪的经脉脏腑不断搜寻,小紫夜那紫色鼻子上都冒起了汗珠,显然它也并不轻松。 再看成小溪,本来他就是个凡人,体能自然比不上修行者,此时无尽灵力注体,只感觉整个身体都快要被撕裂,体内更是传来一种饱胀般的感觉,像是一个胀大的球即将爆破。 “停停!撑不住了!” “快停下!” 成小溪无法动弹,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他的面色顷刻间变得无比苍白,只怕是到了承受的极限。 作为罪魁祸首的战灵前辈看够了热闹,此时终于发话了,只听它老人家悠悠然说道:“快快停下,方才本灵看走眼了,这好像不是癫疾,更像是一种痴心妄想症。” 小紫夜很迷茫,它看了看痛苦的成小溪,又看了看船头上悠然自得的战灵前辈,一时之间,它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在做什么。 成小溪终得解脱,体内的火山也逐渐平息下来,他赶紧放出神识,将体内那些属于小紫夜的灵力尽数驱除,好一会后,他才将身体朝后一仰,重重地倒在了船板上。 总算是活过来了! “紫夜,日后这货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再信,方才你只差一点就将大哥我送走了你知道吗!” 有危险的时候,战灵前辈就是守护神,没有危险的时候,战灵前辈便是最大的危险。也不知道这么些岁月它都是如何过来的,一把年纪,却还是个孩童心性。 …… 西灵之南与南疆隔江相望,此江名为沱江,乃是源自绵延千里的龙泉山脉,江水奔流不息,四季连绵不绝。 小船如今便是在沱江之上,带着一人二兽,被涛涛江水推挤着,向着远方不断前进。 一个时辰过后,成小溪便离开了西灵地界,两岸逐渐变得开阔,站于船上,不但可以见到更远的风景,更能给人一种乘风破浪的爽快感觉。 最初的时候,小紫夜是有些晕船的,这种利用江水的浮力向前移动的方式显然不能被它接受,可随着成小溪一道光幕给它套上,它好像又重新拾回了自信,如今更是将战灵前辈都挤下了船头,反而是它自己躺在了那里。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末路 相处日久,小紫夜的胆气也逐渐变得大了起来,再不像最初见到战灵前辈那般战战兢兢,它回归了天性,许多时候即便战灵前辈不捉弄它,它也会壮着胆子主动去招惹是非,也不管结果如何,反正就是闲不下来,用愣头青来形容它最合适不过。 眼下便是这样,战灵前辈本在船头上优哉游哉地享用美酒,不料小紫夜这厮却忽然挤了过去,它那硕大一堆肉,瞬间就将正在醉生梦死的战灵前辈给推到了江中,伴着一声“咕咚”声音,几朵浪花溅起数尺之高。 这俩兽哪日不会闹些矛盾,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也是赶路无趣,成小溪就当看个笑话罢了,反正这俩也不会真打起来。 将战灵前辈推下船头之后,小紫夜便直挺挺躺在了船头,战灵前辈的那壶美酒当然也落入它手。似乎阳光太大,照得它有些懒散,只见它半眯着眼,一边品尝琼浆玉液,一边时不时地伸着脖子往江中探望,瞧那样子也知道它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也只有这厮敢这样对待战灵,换了其他人来,恐怕坟头上的草都快冒出来了。 江水幽幽,带着小船稳稳的往前漂流,成小溪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战灵前辈从水中跃起,于是他两眼一闭,却是打起了瞌睡,日光洋洋洒洒,此时正好睡眠。 要说战灵前辈,当然是在附身在船底,以它的修为,断断不会被那江水冲走,之所以它老人家还没上船,也是在等一个台阶而已。毕竟它老人家乃是大有身份的灵兽,即便不与小紫夜计较,也总要寻个台阶下吧,就这样主动上去,那岂不是太没有面子。 但它老人家今日注定是等不到这个台阶了,船上成小溪根本没将它放在心中,眼下已然睡着,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小紫夜也喝得酩酊大醉,虽然它此时眼睛还是睁开的,但若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它那双瞳孔中根本就没有焦点。 老人家在船底被江水不断冲刷着,从最初的期待,渐渐变成了绝望,它那身如玉般剔透的短毛在流水中慢慢立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长得很大的白色刺猬。 船身忽然晃动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回复了平稳,它老人家从江面一冲而起,周身霞光大作,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甚至变作彩虹般五颜六色,台阶没有等到,它老人家当然不能够一直在水里呆着,毕竟它又不是鱼,总还是需要呼吸的。 成小溪睡得正酣,一声惊天怒吼突然响彻整个江面,岸边一只翠鸟甚至吓得将嘴里衔着的小鱼都丢了。 “成小子,速来受死!” 成小溪醒了,当然是被战灵前辈的怒吼声惊醒的,它被吓得不轻,浑身上下都抖了抖,一双眼睛半是愤怒半是迷茫地望着天空中那道绚丽的身影。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不明白战灵前辈这是作甚,于是他板着脸道:“癫疾犯了?” 战灵大人当然不是癫疾犯了,可它老人家总不能说是因为你小子没给本灵台阶下,所以本灵才大发雷霆吧? “本灵跌入江中,你小子扪心自问,就没有半点担忧吗?” “有啥好担忧的。” 扰人清梦最是可恨,成小溪重新倒下,吧唧两下嘴又开始酝酿睡意,只留战灵前辈还在风中凌乱。 不但成小溪不再理它,就连那小紫夜也只是蹬了蹬腿,在他们心中,恐怕还是睡觉更加重要。 便这样,战灵大人最后还是悻悻然回了船上,老人家神念一卷,那被小紫夜捂在怀里的酒壶便飞了出来,望着壶中少了一大半的酒水,战灵大人也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一番心情,谁让这厮是它一手**出来的,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经历一场暴雨之后,沱江的水位明显升高了不少,江水在一些低洼之处更是分出了好几条支流,随着这些江水流入南疆,恐怕也会对万泽界造成不小的影响,毕竟南疆本就以泽国著称。 如今南疆的灾情早已经平息,百姓们再度过上了安稳的生活,只不过随着这场暴雨,那些丛林深处,或是毒泽之下的不世凶物们也更加疯狂。它们不但同类相残,更有甚者则是出现在人族的视线当中,如今的万泽界堪称为整个神州大地最混乱的地域,左家父子整日往回于各地之间,忙得焦头烂额,连秦仲天手下的军队也调集了三万去参与平息异变。 贫瘠干旱的北地反而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无非是需要更多的物资罢了,可本应是祥和富饶的南疆大地却先一步开启了毁灭的征兆。那些本应该与人族和睦相处、互不侵犯的爬虫走兽们陆续从栖身处钻出,将它们对天地异变的恐惧,和对生存之地变化的迷茫尽数返还给了人族。 南疆,已然变成一座天地牢笼,这里每日都在上演着人族与其他种族的残酷厮杀,经历连番大战,万泽界没有等到休养生息的机会,这里反而变得越发混乱。 数十万万泽界人全部龟缩于城镇当中,除了那些血气方刚的士兵,和不得不战的左家父子,城镇之外便再也见不到人族的活动轨迹。 也多亏了万泽界一直以来都格外重视年轻后辈的策略,乱世当前,万泽界忽然涌现出一大批年轻气盛的修行者们,他们代替了前人的风华,肩负起守护万泽界的重担。 他们都出自于南疆书院,也都接受过灵药园的馈赠,这些本应该是南疆前代强者们突破境界的依仗,最后却与这些年轻的生命融在了一起。上一代的强者们所剩无几,年轻的后来者们却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也不知是万泽界的幸运,还是不幸。 天地大势,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抵御,这是上天的旨意,人族怎能改变! 不管左家父子和那些年轻的修行者们如何努力,不管有多少万泽界将士一去不返,这一切的付出,终究会是徒劳,因为天意不可违背,因为所有的所有,都是人族亲手造就的。 如今万泽界针对天地动乱有两个策略。 第一个策略,便是死守南疆,与那些穷凶极恶的爬虫走兽决一死战,这个方案乃是由兵马元帅秦仲天提出,听起来的确很热血,也很能够鼓动人心,可支持者却不是很多,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壮举。 秦仲天当然知道这很难实现,甚至是不可能实现,可南疆乃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这里有太多太多他的回忆。 他初入兵营,他与唐玉莲结识,他建立秦府,随后儿子秦磊出生,再其后女儿秦柔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点点滴滴一幕幕在心头浮现,秦仲天老泪纵横,他年岁已高,实在是不敢想起这些。 战吧,他秦家,要留在南疆大地之上。 第一个策略虽然支持的人少,但却得到了万泽界所有老人的认可,他们与秦仲天的想法一样,不论生死,他们此生此世,都不愿意离开这个美丽的地方。 除去死战,显然第二个策略更令人认同。 第二个策略,便是举国迁徙! 这个想法很疯狂,却能够最大程度保留住万泽界的传承,万泽界数十万人族,其中至少有七八成都倾向于这个观点,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是人呢。 谁也不想留在这里等死,他们不愿意自己死,更不愿意身边亲人就在自己眼前无可奈何的死去,这样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第一百五十章 炼灵 这不是危言耸听,南疆如今就面临着这样的抉择,一方面是那些奇虫异兽不断逼近,另一方面是山河大地崩碎离析,万泽界已然到了生死边缘。 就在这时候,一艘小船轻飘飘的靠在了岸边,成小溪到了。 南津城中,成小溪站在高台之上,周围尽是黑压压的人群,他知晓了万泽界如今的境况,也明白了为何人们脸上都是焦虑的情绪,他考虑了很久很久,直到台下人群都开始骚乱。 事关数十万人的命运,容不得他不慎重对待,万泽界既然将这个决定权利交给了他,那他便要为万泽界所有的生灵负责。 苦苦等待的人群终于听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成小溪放弃了这片土地,却保留了所有人生存的权利。 “我的建议是撤离!” 成小溪不是铁石心肠,他做不到让整个万泽界数十万生灵为南疆殉葬,他们也是人,他们同样有活着的权利,而不是成为天地异变的祭祀品。 对,就是祭祀品,如今的神州大地就如一方巨大的祭台,每一场灾祸都是人族在向天地祭祀,为他们的生命祭祀,为人族对天地的不断索取祭祀,为维持神州大地稳定的已经枯竭的灵力祭祀。 万泽界这数十万生灵不过仅仅是这方巨大祭台上微不足道的些微祭品,南疆有此异变,其余地域也当时日无多,毕竟天地本为一体。 如今的人们终于明白了何为循环往复,为何说天地之间乃是一个整体,人族曾经对这方天地造成的一切,最后都将由人族来承担。 万泽界的数十万生灵幡然醒悟,可这个醒悟却来的太晚了些,这次醒悟所带来的代价也太过于沉重了些。 成小溪修书一封,由信鸟送去西灵,眼下他能想到可以收留这数十万人的地方也只剩下西灵了。西灵有千山,其中大半都可用于安置,只是不知西灵是否会答应自己的请求,毕竟这个请求好比是在强人所难。 西灵的确有千山,其中大半都可用于安置来自万泽界的生灵,况且两国本就是盟友,自当守望相助,听起来这似乎也没有问题。 只是成小溪明白,要接纳下万泽界这数十万人,西灵人对山神的信仰势必会受到冲击。原因无他,西灵人世世代代崇敬山神,这种信念已经根深蒂固,他们可谓是爱山如命,连自己都舍不得对这些大山造成破坏,眼下却要交给这些从南疆前来投靠的人生存,他们能放心么? 再加上上官丽即将成为西灵的侍灵,日后西灵千山,都将成为她的责任,来自万泽界的人们定不会像土生土长的西灵人那般爱护大山。 成小溪很为难,万泽界的情况太过于严峻,他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西灵有上官丽照看,万泽界人去了之后定然无忧,如今就看西灵那边如何回复了。 此番成小溪没有在万泽界待太久的打算,毕竟连战灵前辈都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束手无策,他计划三日之后便于离开这里,是以这三天成小溪很忙,他见了许许多多的人,其中包括他的师兄何茂,包括他的师父王越,包括他的外公、外婆、舅父,包括那些书院中的熟悉面孔。 他原本还想要去见一见当初视他为敌人的左玉麟,可他的这个想法注定只能落空,毕竟左玉麟如今还跟随着他的父亲左府上人在南疆各地镇压异变。 还是那个小院,风雅居的牌子依旧十分醒目,院中的布局如当年一样,并且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木椅停在了风雅居的门口处,成小溪依然坐在木椅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在木椅背后,是何茂的两只胖乎乎的手,白白净净的,比起一些女子的皮肤还要显得光滑细腻。 眼前场景一如当年,成小溪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极其珍视感情,而与师兄何茂的情谊更是被他珍而重之,深深刻在了心里。 还记得当初在灵药园中,师兄何茂无比豪气的对他说道:“喜欢什么拿什么,想拿多少拿多少,只要你扛得动就行,别说是这点灵药,只要你以后乖乖跟着师兄,整个南疆都是你的。” 成小溪很乖,当真乖乖的跟在师兄后边,师兄真如他的亲生兄长一般,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优先给他,身为万泽界太子的师兄每日还会为他做饭,甚至偷来师父的风水鱼煮来和他一同吃了…… 成小溪擦了擦双眼,声音颤抖着道:“师兄,我们进去吧!” “诶!” 何茂在木椅后答应了一声,随即便推着木椅,缓缓走进院内。 院里景象都如当初那样,唯独中间那颗小树不见了踪影,代替它的乃是一个半丈高的圆柱状铁桶,其下方甚至还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对了!” 见师弟望着铁桶,何茂赶紧开口解释,只听他有些激动的道:“这是我找老头要的炉子,其中被我炼了一柄灵器,已经煅烧快十来天了。” “灵器?” 成小溪看了眼师兄,眼神有些怀疑,那表情像是在说:“你也能锻造灵器!” 谁不怀疑? 连王越前几日来看过之后也是如此望着何茂,毕竟何茂没有修行,又如何能够锻造出灵器,要真让他给炼出来了,那才真正是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修为不达天境,那是造不出灵器的,如今神州大地上流传着的灵器也多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每一把灵器都有代表着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想想当初在剑门关外,白弈楠的灵器“灭魂刀”被上官丽击毁之后他的反应,就知道灵器到底有多么的珍贵。 就这么个无比简陋,怎么看也很普通的铁桶,师兄竟然说他在里边炼了一柄灵器,这让成小溪怎么不怀疑。 “切,你还不信。” 何茂倒是没有这个觉悟,他十分相信自己炼的到底是什么,他“嘿嘿”一笑,有若献宝一般朝成小溪招了招手,成小溪连忙从木椅上站起,跟着他走到了那黑乎乎的铁桶面前。 何茂也不卖关子,当着师弟的面便将这铁桶的顶给掀了,一股热气顿时间从其中腾起,隐隐间成小溪还看到桶内有道道灵光涌现。 此时成小溪也有些确定了。 “莫非师兄当真是在锻造灵器?” 这个想法忽然从他脑中划过,又很快被他否定了,开什么玩笑,他看过无数典籍,其中也有过前人对锻造灵器的描述。不说需要温度极高的地火持续数年的煅烧,还要锻造者每日都向器坯中输送灵力,最后甚至还要在器身上刻画灵阵。 这一桩桩步骤一个都不能少,师兄又是个凡人,只怕随便一个他都完成不了,又怎么能够锻造出灵器来呢? “恐怕顶天了也就炼了把铁器!” 最后,成小溪得出这么个结论,师兄一直以来就有些不太靠谱,没准这回就被他猜中了。 他又靠近两步,踮着脚往铁桶看去,嘴里还念道:“师兄你不会是炼了把寻常兵器,故意这样逗我的罢!” 何茂瞪了瞪眼,气鼓鼓道:“师兄在你眼中就这样无聊么,今日就让你长长见识,好让你知道,你师兄为何有资格做你师兄!” 废话太多,成小溪早就等着他将这所谓的灵器取出,神情之专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师兄你别废话,快将灵器取出来。” 何茂瞥他一眼,没好气道:“慌什么,这灵器出炉是要有个仪式的,否则即便这灵器炼成,其中也是没有灵魂的,你且看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两难 说话此话,何茂便挽起袖子,又正正嗓子,就这样在成小溪面前跳了起来,也不知跳的什么,反正他的动作十分怪异,不像是人族的舞蹈,甚至他还“叽哩哇啦”地唱了起来。 成小溪也没听过,更没见过,他不敢询问,生怕打断了这种古怪的仪式,反正是憋着一肚子笑意,忍得着实有些辛苦。 过了好一会,何茂终于做完了仪式,他双手合十,又闭上眼睛默默说了什么,成小溪没能听清楚,估计听清楚了也搞不懂师兄在发什么疯。 铁桶前,师兄何茂站得笔直,胖脸之上满是认真,忽而间他问了一句:“还愣着干嘛?” 成小溪有些搞不清状况,不是你要先做完仪式么? “怎么了?” 何茂故作恼怒,瞪着师弟道:“还不快将灵器取出!” “呃……”成小溪迷糊了,“师兄,你是让我去取?” 何茂一巴掌拍在师弟的肩上,另一只手指着那铁桶道:“你不取难道我取,这铁桶烧了十余日,你是想烫死我吗?” 成小溪悻悻地释放出一股灵力,随即驱使着这道灵力将那铁桶捆住,再往边上轻轻一拉,那黑乎乎的铁桶随即“咣当”一声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弹了出来。 映入成小溪眼帘的是一把极其宽大的剑,若不是它还保留着些许剑的特征,成小溪甚至会认为这是一道门板。再说此剑属实惊人,剑身宽约两尺,其长度也有四五尺,通体呈深邃的黑色,比上官丽那把“青珏”都要大上一个号。 成小溪有些震撼,也有些无语,这样的武器,是人族可以挥动的么? “师兄,这就是你炼的灵器?” 何茂见师弟傻站着不动,连忙提醒道:“你是不是傻,赶紧往剑中渡灵完成最后祭炼!” 听了师兄的话,成小溪半信半疑地以神识包裹住灵力,随即将其送到剑身当中,说来也怪,自成小溪的灵力进入剑身以后,这把剑的颜色迅速由黑转红,其中更是升起了一股强横的气势,仿佛此剑真是一把灵器! 何茂没有说话,是以成小溪没敢停下,一道道灵力源源不断地送入剑体当中,直到半刻后此剑内部传来“铛”的一声,成小溪忽然感觉先前送入剑体的那些灵力与他断开了联系,而后续灵力也无法再送入剑体当中,其中似乎有一股排斥力量存在。 “师兄,你这不会真炼出了一把灵器罢!” 何茂怪笑一声,随即冷冷道:“你认为师兄我吃饱了撑的逗你玩儿么?” 灵器出世,苍天自会生出异象,风雅居上的天空转眼间变成一片血红,随着一声晴天霹雳响起,漫天云雾如被牵引,不断朝着中央汇聚,最后更是在天穹之上形成了一朵如这大剑模样般的赤色云彩,看起来格外震撼,却又带着一丝丝莫名的诡异。 成小溪震骇万分,这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师兄果真如他所说,炼出了只有天境强者才能铸造出的无上灵兵,天空异象尚还摆在眼前,容不得他有半点怀疑,此情景与书中所说一般无二,这把大剑不是灵器还能是什么! “行了行了,可别这样看着我,就这把剑已然耗尽我万泽界所有收藏,什么神矿奇石用了不知多少,要是这样都造不出来一把灵器,那样才叫做不可思议!” 何茂受不了成小溪这样古怪的眼神,其中有怀疑,也有审视,更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崇拜,当然他只看出了前两种。 这把灵器可是他耗费了无数珍宝方才锻炼而出,其间更是采用了多种手法才将这些宝物逐渐融合,能得到这个结果不是意外,乃是理所当然,要知道用这么多神矿奇物,便是堆也能够堆出一把灵器来,若他舍得将如此多材料交于一位锻造大师,恐怕造出十把灵器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何茂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所以即便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阅了无数典籍,最后也只炼出了这唯一一把灵兵。不过他知足了,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本打算等到灵兵出世,便厚着脸皮求王越那老头来渡灵,哪曾想师弟就这么巧正好来了南疆。 灵剑之内不断闪烁着光彩,仿佛其中有生命的存在,天空中异象渐渐消散,成小溪还傻站着望着脚下,何茂推了推他,胖脸舒展开来,却是笑着说道:“别再看了,这本就是为你炼的,还不快些捡起来。” 有这把灵兵傍身,成小溪哪还需要背上那三把寻常铁器,他解下了胸前捆缚铁器的带子,随即将其连同背上三把铁器一齐往旁边地上狠狠一抛,转而十分温和地半蹲在地,双手如抚摸情人一般探到了那把一直躺在地面上的赤色灵兵上。 耳边传来了师兄的声音。 “起个名字罢!” 对,的确要替它起个名字,成小溪的手慢慢抚过剑身,随后他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一把赤色大剑乘风而上、直穿云霄。 片刻过后,他轻轻说出两个字:“赤炼!” 赤,代表它的颜色,炼,则代表师兄为他做的一切。 何茂很满意,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流光溢彩的“赤炼”,禁不住连连点头,道:“好名字,师弟你那四年书也不白看,的确比师兄要有内涵,我本还以为你要取个红板呢。” 得了灵器,成小溪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他的确十分喜爱这把灵器,可他更加看重师兄对自己的深厚情谊,这才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也是值得他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 赤炼看着巨大无比,成小溪鼓足力气,使双手抓住剑柄,又深吸一口气,这才猛地往上一提。怎料这赤炼入手时候偏偏轻若无物,成小溪反而被自己这动静给整了老大一个踉跄,何茂眼见师弟抱着赤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惹得他在旁边“哈哈哈”笑个不停。 “不是给你说了吗,这赤炼乃是本师兄耗费了无数神矿奇石方才炼就而成,哪里是寻常铁器可比,其中大有智慧,懂不懂?可别再用平常的眼光看待!” 成小溪坐在地上,望着怀中赤炼咧嘴一笑,也不知他听懂了没有,反正一个劲在那说道:“我明白,我明白,明白……” …… 是以此番成小溪南疆一行,他不但见到了至亲之人和往日那些熟悉的伙伴,他更是收获了一把威力无匹的无上灵兵,他哪里还不知足,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 而与此同时,那信鸟振翅高飞,越过千山万水,最后抵达了西灵王城,在那颗巨大的神树之上,一双纤纤玉手从它爪上取下了信纸。 那手的主人,自然便是上官丽了。 南疆变乱,万泽界已到崩溃边缘,国不成国,民不聊生,这信既然署名是成小溪,那便是真确无疑了,只是成小溪在信中还有一道请求,那便是求她西灵能够收留下无家可归的万泽界生灵。 此事非同小可,上官丽不能一人决断,于是只能够将信交于母后严氏定夺,于是王宫之内,龙殿之上,王后严氏与国主上官羡以及公主上官丽三人展开了首轮商议,最终结果是上官羡与上官丽父女二人点了头,而王后严氏却严词拒绝。 她没有顾及上官丽与成小溪的关系,而是将目光放得更加长远,因为她西灵只有千山,这这千山也只属于西灵。 万泽界的生灵需要生存下去,她西灵的生灵同样需要生存下去,若真接受了万泽界的数十万人,那西灵千山必定拥挤不堪,西灵人信仰的山神哪里还有时间去恢复,在人族不断的攫取之下,恐怕这千山最后都会化为片片死地,再无半点生机可言!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返回 首轮商议虽然上官丽与上官羡二人表示赞同,可王后的态度也很坚决,于是是否收留万泽界则交给了王城中的百姓们来定夺,西灵的效率很高,前前后后只用了半天时间,整个王城上数万百姓的意见便统计了出来。 看着数十丈长的万民谏,王后严氏再无话说,西灵以山为重,以民为本,百姓的意见举足轻重,既然整个王城都愿意接受万泽界的投靠,那即便她身为王后,也无法站到国民的对立面上。 信鸟在西灵等待了大半天时间,随后它便带着上官羡的回信再度展翅,它飞得很快、很急,它已经等不及要将这个好消息传遍万泽。 南津城中开始了大迁徙,但凡愿意离开的人都需要先行赶往清风,因为他们要在那里打造渡船,随后才能西迁。 举国迁徙可不是一件小事,万泽界原本那些商船根本无济于事,万泽界足足数十万生灵,其人口加上物资等等不可计算,恐怕就算砍光清风城外的所有丛林,也造不出足够西迁的船来。 工程浩大,万泽界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事务,全部参与到造船当中,却也有那么些不愿意离开的人,他们舍不得这片土地,面对死亡,他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留下来。 成小溪的外公秦仲天便是其中代表人物,不但他不会走,就连被称为“凶神”的唐玉莲也不走,老两口即便是面对孙儿的百般祈求也毫不退让,一门心思要与万泽界共存亡,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落叶归根。 最后,成小溪离开了南疆,踏上了前往中原的道路,而万泽界的西迁事宜自有主后李锦与书院院长王越共同主持,当然成小溪的师兄何茂也为西迁贡献了他的力量,因为船只的图纸便是出自他手。 南疆的异变愈发激烈,修行者们这半个月多有折损,决定西迁之后,左府上人也带着左玉麟回来了,经过长时间的磨练,左玉麟如今也显得沉稳了许多,再也不是以往那个与成小溪水火不容的骄狂少年,以后的他,也势必会如他父亲左府上人一样,成为万泽界人心目中真正的英雄。 人生便是如此的身不由己,成小溪很伤心,但更多的则是对世事的无可奈何,人各有命,既然这是外公、外婆等人的心愿,他无法去改变,只能够默默地为他们祝福。 尽管,这种祝福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面对南疆的异变,中原自然也有应对,南方军团派出了重兵镇守边境,不但鬼哭峡外锦旗如林,连长长的沱江岸上都建起了密集的岗哨,毕竟等到万泽界全部沦陷之后,谁也不知道那些凶恶的毒虫异兽们会不会继续向着中原大地蔓延。 成小溪收回了目光,如今他已经到达鬼哭峡外,再也见不到师兄的身影,也看不到外公、外婆哀伤的神情,他不能停下脚步,他怎么能停下脚步,他要承担的东西太多太重,使他除了狠心向前以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小紫夜被战灵前辈派了出去,前方有南方军团的层层封锁,它老人家自然是拉不下脸去开路,于是这个任务自然落到地位最低的紫夜头上。 小紫夜一边往前,一边发出沉闷的吼叫声音,它的尖牙寒光闪闪,它的尾巴高高翘起,它摆足了最最凶狠的姿态,却只是为了震慑南方军团的士兵们,好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显然它想多了,若是换了万泽界其他人来此,南方军团怕是早就摆开了攻击阵势,这三位…… 当然没有打起来,南方军团可不是傻子,如今边境没有战事,晋军也早就回了磐石,此地的主帅则落到了成修文当年的手下冯邑身上,他可是成小溪的老熟人了。 士兵们在冯邑的命令下打开了封锁,将路让了出来,小紫夜耀武扬威地在阵前转了两圈,随后它便跟在了成小溪的后面。 看着迎面走来的中年将领,成小溪淡淡一笑,拱手道:“冯叔近来可好?” 冯邑,乃是成修文的部将,当初便是他掩护成修文逃出磐石,成家没落成为定局之后又在南方军团当中任职,其后渐渐在军中有了些地位,如今更是成为了青龙城中副帅。 可血性汉子,自是极重情义,对成修文如此,对成小溪亦是如此,冯邑大笑着走到成小溪面前,先上下打量了几眼,随后便两手抱拳半跪在地。 “成家旧将拜见小公子!” 如此大礼,成小溪自然不敢生受,只见他赶紧上前一步将冯邑托起,更慌忙道:“冯叔何故如此,这可万万使不得!” 冯邑起身后叹了口气,随后便开始回忆道:“当初护小公子离开磐石之时,小公子那时候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冯叔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小公子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苍天眷顾,成家终于崛起了啊!” 成小溪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声音也略显沧桑,只听他道:“冯叔言之甚早啊,岂不知如今的我亦是举步维艰、如履薄冰,不说圣殿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便是那圣尊出关以后,也定然不会让我好过,外人看着光鲜无比,实则是不得不如此罢了,我若不高调行事,怕是家族更不会好过。” 年纪虽轻,成小溪却心思缜密,他没有沉浸于肤浅的荣耀当中,而是将一切都看得无比通透,外人只知他仗着战灵神威招摇过市,不将天下放在眼里,实则是他故意如此,好使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对他成家有所忌惮罢了。 让战灵前辈在磐石城中显威便是如此,其后为西灵公主上官丽直捣灵山也有此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加深世人对他的恐惧。 如此一来,只要他成小溪尚且还在世间一天,便没有人敢向成家下手,向他的亲朋好友们下手。 不得不说,他的想法实现了,如今凡是与他成小溪沾上半点关系的人,都没有人敢去招惹,晋家、白家在他面前都只能够深深地蛰伏起来。 听了成小溪的话,冯邑可谓是感同身受,他算得上是见证了成家的辉煌和没落,他很清楚如今这个青年的肩头上担负着什么,那是常人无法承受之重。 “小公子,苍天有眼,您必定会如愿以偿!” 冯邑算是成小溪的长辈,可他却对成小溪用了“您”这个尊称,由此可见他对成小溪的认可,这名血性汉子即便经过了岁月的反复打磨,其心中却依然不改当年的那份火热,他的心,终究还是鲜红的。 …… 成小溪回来了!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中原八大城池,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地震,人们畏之如虎,连那些横行霸道、仗着家族势力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都将往日的嚣张气焰收敛了几分,因为恶也分层次,而成小溪的恶,如今排在神州大地首位,那可是一言不合便要毁人宗门的存在。 凶名传遍天下的北冥宗宗主郑岐山在他面前亦要规规矩矩,甚至还要全程陪着成小溪,亲眼看着自己的宗门化为乌有。 如此恶人,敢问谁想招惹? 只是天下之大,总还是有那么些人不怕他的,比如如今的白家家主白弈楠,又比如磐石城新任市户司司主徐瑛蓝。不但不怕,她反而十分期待,便如那怀春少女,等着心上人骑着白马从天而来,她甚至想好了见他后要说的每一句话。 你终于要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湖畔 成小溪要来了! 他的家在磐石,他又怎能不来,徐瑛蓝正是看准了这点,所以她这才决意去参加殿试,最后又如愿以偿留在了磐石城市户司中。 只不过成小溪不知道有人在磐石城中等着他的到来,如今的他,还在青龙城北二十里外的三岔湖畔欣赏湖光山色,这里还是他当年与师兄从南疆偷跑出来,与上官丽相遇的地方。 时隔多年,想起来还是那样清晰,师兄那憨憨的举动,上官丽那清冷的神态,伴着眼前这陌生又稍微有些熟悉的场景,成小溪仿佛一瞬间颠转了时空,又回到当年的那个夜晚。 成小溪手脚并用,爬上了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他的目光如同穿过了无尽的时空,看到了那只胖胖的手。 “师兄,可有看清楚什么?” 胖手的主人自然是他的师兄何茂,左手抱着根树枝,身子紧紧贴在树干上。 “急什么,好事不再忙上!” 记忆与现实重叠,师兄当年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画面显得十分温馨,耐人追忆。 成小溪目光一转,后又望向三岔湖畔,那里便是当年上官丽出现的地方,而他与师兄二人便是在这棵树上,偷偷地观望着那边。 成小溪笑了,当年的他们,真真是太过年轻,竟然忘记修行者有神念这回事,师兄傻乎乎地想要去吓唬吓唬上官丽与杨雅梅二女,却不料一切都落在了上官丽的神念当中。 成小溪在这边回忆当初,战灵前辈却和小紫夜在湖中展开了惊天大战,平滑如镜的三岔湖顿起波涛,两道黑影迅速在湖中靠近,随即又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巨大的水浪升起数丈之高,震耳欲聋的声响传遍四野。 两道黑影在水浪落下之前再度分开,并分别一左一右各自立于湖面之上,左边紫夜一身紫红色光芒盛气凌人,右边战灵神威不显却更加使人心惊。 二者之间已经爆发过无数次大战,成小溪早已经见怪不怪,他知道战灵前辈此举是为了小紫夜好,毕竟小紫夜虽然修为已是天境,但这些都是天赋使然,其灵智与手段都远远赶不上它的修为。 而这,便是战灵前辈与它战斗的原因,这是在帮助小紫夜迅速成长,好让它能够完美驾驭住自身实力。 成小溪明白战灵前辈的意思,可小紫夜不明白啊,毕竟战灵前辈不会说:你准备准备,我要指点你了。 于是这两兽每次战斗,小紫夜都是一副全力以赴的姿态,它心无杂念,只想将眼前这个常常欺压自己的对手击败,从来没有想过战灵前辈为何经常找它打架,甚至有时候啥事儿也没有发生,战灵前辈直接就是一道攻击向它甩了过来。 在小紫夜的心里,可能它认为战灵前辈的脑子有毛病,找它打架完全就是一种独特的癖好,它当然不能惯着,必定要狠狠地回应,否则不是让战灵前辈觉得自己当真那么好欺负。 也不知道这是三岔湖中生灵的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它们亲眼见证了神境与天境的莫测威能,不幸的是它们也亲身体会了神境与天境的莫测威能。 三岔湖面上飘起了厚厚一层五颜六色的鱼虫水兽,身为这场大战的见证者,它们用实际行动向成小溪描述了战斗的激烈,亏得这二位凶手都有分寸,它们也只是被余波震晕了过去,等到战斗结束后,再昏上个把时辰,它们绝对就会清醒过来。 如今的小紫夜,比起当初在北地不知进步了多少,经过战灵前辈的刻意**,它几乎可以将自身实力发挥到七八分程度,要知道即便是强大的修行者,在法诀的加持之下,也只能发挥出自身境界五六分的实力。 这便是战灵前辈找它打架的真实意图,虽然这个过程小紫夜多多少少有些不能接受,所幸这个结局还比较让它满意。 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可能哪天战灵前辈不找它打架,估计它还会有些不适应。 …… 再说中原,南疆的异变圣殿可谓是一清二楚,面对万泽界的遭遇,圣殿自然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便是人性。 出于这种理念,圣殿不但没有为万泽界提供任何帮助,甚至还在边境上筑起了严密的封锁线,直欲将万泽界彻底困死在南疆一隅。 之所以如此做,圣殿实则有两个用意。 其一自然是挡住万泽界数十万生灵,不使这些人有半点逃入中原的机会;其二便是为自身着想,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在南疆大地上疯狂暴动的蛮荒异兽们会不会忽然调转势头,朝着中原进发。 万泽界都被闹得乌烟瘴气,没有丝毫办法,他中原地势更加广阔,如果被这些异兽突入边境,估计他中原也会损失惨重,便是步南疆后尘也不一定。 鉴于如此考虑,圣殿有这样的决定也说得过去,只不过圣殿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万泽界举国迁徙,沿沱江逆流而上,去投靠西灵。 没有想过,不代表没有这种可能,眼下的南疆大兴土木,清风城外那些密林中的参天巨树一日之间便被伐之一空,数十万万泽界人参与到建造船只一事当中。 规模浩大,万泽界举国上下都参与其中,容不得圣殿不注意。 只不过面对万泽界的这种行为,圣殿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如今的万泽界可谓是走投无路,既然能够与西灵达成一致,那他中原也只能在边境线外干巴巴看着。 重新燃起希望的万泽界必然是万众一心,绝对不是中原可以轻易招惹的,如果这个时候圣殿采取了什么行动,势必将遭到万泽界人疯狂的报复,那样的结果不是中原愿意承受的。 只不过相比举国迁徙一事,圣殿明显更加关注为何西灵会接纳万泽,要知道这可是数十万人,连他中原都不敢收留,偏偏国土狭小的西灵敢于接纳。 莫不是上官羡疯了不成,西灵国乃是由山地构成,虽对外号称千山,但他圣殿怎会不知西灵人的信仰,千山之中怕有半数都在恢复当中。西灵人需要生存,则势必会对自然造成破坏,可破坏容易,恢复起来却谈何容易,那是需要极其漫长的岁月。 西灵接纳万泽,势必会将自身的这种平衡打破,如此一来,恐怕等不了几年,他西灵便会自食恶果,即便不与万泽界人撕破脸皮,恐怕其自身实力也要严重缩水。 这个道理十分简单,原本西灵国坐拥千山,每年可产五十担粮食,自家百姓便依靠这五十担粮食度日,日子虽不富足,但也刚好够用,甚至还可将多出来的一些卖给北地,以换取些珍稀的矿物资源。 可他西灵接纳万泽界人之后,原本这五十担粮食又多出了数十万张嘴巴,即便是这数十万人能够自行开垦荒地种植庄稼又如何,西灵国土太小,若不破坏千山的平衡,势必就得不到足够养活这么多人的粮食。 人可不会坐着等死,他西灵和万泽如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抛下信仰,大力开垦荒地,将千山全部利用起来,否则便无法养活两国民众。此举过后,便是西灵再无一处完好之地,不出多久,千山尽数遭到破坏,最后便会化作荒地,再也生不出任何植物。 到得那时,中原不出一兵一卒,便可将西灵与万泽一齐拿下,至于北地,则从来都没有被圣殿放在心上,生存命脉都在中原之手,有什么资格与中原争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会谈 要说北地确也凄凉,方才经历天灾,都还没能彻底缓过劲来,紧接着其宗门却又遭到成小溪的全部摧毁,如今北地乱成了一锅粥,上至北冥宗宗主郑岐山,下到北地其他大小门派势力弟子,没有一个不是愁眉苦脸。 灵山被毁,北冥宗当然要重建宗门,毕竟这是北地的象征,乃是他北冥宗的门面,要说任其荒废那是绝无可能,哪怕付出再高的代价,此番重建也是势在必行。 如今的北冥宗算得上是整合了整个北地的力量,所有门派势力全部都投入到灵山的重建当中,若从天空往下看去,便会发现灵山从上至下,没有一处不在建设,石料、木材等材料源源不断被运往开罗城中,未有丝毫停留,后又被人迅速送往灵山。 宗主郑岐山亲自主持,七大长老率领北冥宗门人弟子一齐监督,诺大个北地万众一心,势要将宗门的荣光再现,这便是如今北地的状态,成小溪虽然摧毁了灵山上全部建筑,却意外的让北地前所未有地凝聚在一起。 郑岐山雄才大略,即便突破了天境,却也不敢向世人宣告,原因无他,皆是因为北地贫瘠,所需资源全靠与中原和西灵置换,生存命脉受制于人,是以不敢高调行事,否则惹了圣殿不喜,只需关闭龙桥商道,便可将他北地困死在荒芜的大漠之上。 可如今却不同了,南疆沦陷于天变之中,万泽界竟出人意料得到了西灵的援手,不说这两国本就极难对付,此后强强联手,定然会对他北地造成更大威胁。 如此状况,按说他北地应该慌张,可郑岐山丝毫不急,西、南两国合璧,他北地固然会受到不小影响,但是说来说去,恐怕最着急的还是中原罢! 不说万泽界与他中原的血海深仇,便说西灵如今也与他中原结下了不小的恩怨,眼下两国合归一处,其力量不知翻了几倍,郑岐山自然是不会去贸然招惹,若是中原这时候还对他北地有何想法,说不得他郑某人还要去与那两国结盟。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打算,所以他郑岐山半点不慌,甚至还寻了个机会,将自身天境初期的修为都暴露在北地众多门派势力面前。如此一来,不但北地的乱象立刻平息,那些大大小小的门派势力甚至对他北冥宗更加尊崇,如今更是紧紧抱住他郑岐山的大腿,言听计从,比亲生儿子还要来得乖巧。 连西灵都出了上官丽这么个天境修者,郑岐山此时暴露境界也造不成太大影响,圣殿不会再对他产生任何其他想法,反而会狠狠拉拢于他,以此对西灵、万泽两国造成制衡,否则他郑岐山完全可以和那两国联手。 圣殿不傻,即便圣尊不出,也有五大家族主事,抛开没落的成家不说,剩下那四家家主哪一个是寻常之辈?这样简单的道理想必他们都能明白,随着局势变幻,北冥宗如今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香饽饽。 这恐怕是郑岐山做梦都不敢梦见的事情,竟然就这样悄无生息的发生了。 如今北冥宗一边重建灵山,一边又差人去龙桥索要物资,若是放在以往,龙桥镇关太守周易轩断然不会白白给他。可是现在不同,他周易轩不但要给,而且还要加倍给,并且这些物资都是中原无偿赠送的,不需要他北地再花费任何矿藏换取。 世事无常,北地也算得上时来运转,毕竟不是谁都能够遇到成小溪这么个煞星,不是谁都有这样强悍的承受能力,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家宗门被那煞星尽数摧毁,也不是谁都有北地这样的运气,在如此艰难的时刻,居然就能遇到西、南两国合璧。 千百年都没发生过的事情,就这样让他郑岐山给碰上了,你说巧不巧,这才叫天无绝人之路,他北冥宗注定不会没落,此番不说一飞冲天,亦要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磐石城。 圣城大殿。 五大家族掌事人尽数在此,因圣尊大人此前圣谕,所以成家在这里也有了一个席位。 大殿正中乃是九尺云台,上有一方龙椅,通体由黄金打造,椅面上铺着金丝绒垫,再往前便是一块由碧玉砌成的方桌,其上放着些案典檄文。 此位置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数百年来唯有圣尊大人登上过这方云台,圣尊大人便是坐在此方龙椅之上,呼风唤雨,制霸天下! 九尺云台之下,便是五大家族的座位,原本为左二右三,如今晋家独大,晋芸美便自作主张,将此布局改为了左一右四。 万泽界开始准备西迁事宜,北地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向剑门索要物资,而成小溪也从南疆归来,再度踏入了中原的土地,一桩桩事件接踵而至,五大家族已经顾不上彼此隔阂,是以有了这次五家会谈。 成老家主虽然代表成家出席了此次会谈,但其余四家都知道这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老家主本人也心知肚明,所以一入大殿,他老人家便犯起了困,四家还未开始商议,他的呼噜声就已响起,并且越来越大声。 晋芸美算得上是最不待见成家的人,毕竟成家乃是被他亲手拉下神坛,成家能够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晋某人可谓是功不可没。 看着成老家主这破罐子破摔的无赖姿态,晋芸美虽然心中气愤,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他皱了皱眉头,便再没有任何举动,也只能够由他去了。 晋芸美收回他那厌恶的目光,随后便对着正对面其余三家家主沉声说道:“此番局势有多严峻,恐怕不用晋某再重复一遍了罢,诸位有何见解还望莫要保留,你我能有如今荣华,皆是因为圣殿这座大山,若圣殿倾覆,你我几大家族亦是在劫难逃。” 等了少许,对面那三家依然没人说话,晋芸美只能忍住脾气,将旁边茶水端起来饮了一口,茶水不温不烫,入口后却没什么滋味。 温家家主温启智乃是个出了名的老滑头,向来都是躲在人后摇旗呐喊,从不将自身置于任何风险当中,行事可谓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种形势,他当然不会冒出来提意见。 周家家主周继清,此人要比那温启智稍微好上一些,有担当,擅权谋,但他也与晋芸美不是同一路人,他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成老家主身上,仿佛成老家主睡觉也能够吸引住他。 最后,晋芸美轻轻放下茶杯,将目光投向自己的便宜女婿身上。 他的女婿,自然就是如今的白家家主白弈楠,自老家主白鸿毅逝世,白弈楠便整日将自己关在白家不出,仿佛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可晋芸美却知道事实不是如此,白弈楠并不是对所有事情都失了兴趣,这个世上除了其父亲白鸿毅,还有另外一个能够让他上心的人。 晋家手眼通天,磐石城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在晋芸美的掌控之中,白弈楠也不能例外,他见过谁,在意谁,便是每天吃几碗饭他晋芸美都知道。 白弈楠知道晋芸美注视着他,但他不想说话,因为他不想说,就这么简单,他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一根根逐渐弯曲,随后又一根根慢慢张开。 圣城大殿,五家会谈,岂能让你做为消遣,晋芸美怒了,他冷冷望着白弈楠,口中轻轻道出几个字:“市户司我不想插手。” 白弈楠终于抬起了头,十分认真地望着晋芸美的大脸。 “你可以试一试!”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形势 他的语气十分冰冷,仿佛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晋芸美打了个寒颤,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曾几何时,这个向来就不被他看重的纨绔公子,竟然能够让他生出一丝忌惮,白弈楠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竟然能够使他感到恐惧! 晋芸美咽了口唾沫,强作平静道:“别忘了你我同为圣殿麾下,乃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晋芸美服软了,白弈楠如今变得十分陌生,再也不像当初那个没有心机,且狂妄自大的世家公子,他变得十分彻底,堪称改头换面,与此同时,他还拥有地境巅峰的强悍修为。 白弈楠舔了舔嘴皮,眼前这人毕竟还是自己名义上的丈人,他身为晚辈,方才的举动确实有些过了。 他看了看另外三位家主,随后便起身分析道:“万泽界西迁,此事已成定局,我等便只能日后再作打算,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在那成小溪与战灵身上。” 白弈楠这一说话,其余人都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除了那已经睡熟的成老家主。 温家家主温启智皱着眉头道:“既然贤侄早有打算,不如将你的想法全部道出,我等也好有个方向。” 白弈楠点点头,继续道:“万泽界西迁固然需要重视,可西灵毕竟地处西域,与我中原之间还隔着龙泉大山,即便日后那两国有何动作,其剑锋也要先行迈过北冥宗这一关。而北冥宗宗主郑岐山早先在剑门外以“碧灵珠”击伤了西灵国主,如此一来西灵必然怀恨在心,加之其后又发生了北冥宗七大长老围攻西灵公主一事,如此深仇大恨,想来他北地也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投向我中原。” 扫了眼众人反映,白弈楠嘴角上勾起一抹邪笑,又道:“郑岐山如今已向我中原示好,我圣殿便稍微给些好处,好将他北冥宗牢牢捆住,日后尊上即便要剑指西灵,到那时候,也可将他北地先当作炮灰驱使。” 白弈楠说话期间,晋芸美、温启智和那周继清可谓是竖起耳朵,一字不漏的听完,等到白弈楠的话音落下,三家家主不约而同点起了头。 白弈楠如今确实有资格作为白家家主,他这一番话,简直将当今天下的形势分析得头头是道,和晋芸美心中所想亦能够丝毫不差。 其实对于当今天下形势,晋芸美心中早就有了全盘计划,甚至比起白弈楠所说还要详细,只不过圣殿可不是他晋家的一言堂,除去那有名无实的成家,其余四大家族共同分管中原不同事务,所以晋芸美还需要问问三家的意见,不但要让四家进退一致,更要让四家都能够参与其中。 晋芸美何等老练,先前些许不快被他很自然的就抛之脑后,他大脸盘子一张,笑呵呵道:“他们的确无关紧要,弈楠你还是说说这成小溪罢。” 白弈楠冲他这便宜丈人点头,随即又开口道:“我与这成小溪也有些接触,此人虽有战灵大人撑腰,但他却不是胡作非为的主,其行事之间颇有章法,虽确实做过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那也是别人先惹到他的头上。” 说到这里,白弈楠话音一顿,随即瞅了眼自己的老丈人,晋芸美知他何意,老脸顿时变得通红。 老夫也不想啊!要早知道战灵大人那时已经破入神境,他晋某人肯定不会再向成小溪出手,要知道那可是神境啊,谁吃饱了撑的主动去找死,也亏得战灵大人不屑大开杀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晋芸美执掌晋家以来,第一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这才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弈楠大有深意地看了眼晋芸美,这才继续说道:“如今也不知尊上是否成功炼化了翼灵,我等还需要继续蛰伏,只要不去主动招惹,想来成小溪也不会带着战灵大人在我中原乱来,毕竟这磐石城还是他成家的根。” 此番会谈,其余四大家族一致通过了对待成小溪的方针,那便是低调行事,任其逍遥快活,虽然听起来好像不怎么能够使人接受,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技不如人,便只能够低调再低调,否则一旦招惹了成小溪不快,以他的效率,恐怕整个磐石城都不够他半天拆的。 会谈最后,成老家主终于睡醒了,他打了个哈欠,随后便扫扫衣袖,一转身大摇大摆走出了圣城大殿。 直到成老家主的身影从眼前消失无踪,晋芸美这才望着其余三人沉声道:“也不知你等是否收到了消息,这成小溪往北地一行,不但拆了灵山,其后居然又收服了一尊异兽!” 白弈楠与其余两家家主当然知道,同为大家族,当然不是只有他晋家的眼线才能遍布天下。 “听说那异兽浑身暗紫,乃是千百年难一遇的幽冥王兽,其修为深不可测,即便不是神境,也定然达到了天境后期,可就是如此凶兽,却偏偏对那成小溪言听计从,俨然一副将其当作了主人的姿态。” 白弈楠与周继清只是埋头沉思,没有对此事说明看法,反而是那温家家主温启智语气酸楚,大有羡慕之意。 也不怪温启智如此想法,在场几人哪个不是心生羡慕,幽冥王兽可遇不可求,往往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不说其修为如何,只说那夸张的卖相,便能够使人垂涎三尺,这要是能够将其当成坐骑,那还不威风凛凛,四方臣服? 可如此好事,偏偏就全数落在了敌人的身上,这成小溪莫不是走了狗屎运,得了战灵大人的青睐也就罢了,只是去趟北地寻仇,居然都能被他又遇见天大的机缘。 要是能够将成小溪擒住,圣殿定然要将他开膛破肚,好好研究个彻底,看看他体内到底有何玄妙,竟能够吸引这些天地异兽亲近。 白弈楠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感叹成小溪的齐天气运,还是在为自己黯然叹息,他没了继续待下去的打算,也如那成老家主一般飘然离去,只留下大殿中其余三家家主大眼瞪着小眼。 晋芸美亦没了兴致,要说这天下只有两个他晋芸美看不透的人,第一个不用想,如今都还没有出关,也不知眼下进行到何种地步;而另一个便是如今正风头大盛的成小溪,这厮要说起来简直比起第一个还要来得恐怖,年纪轻轻竟然就能达到这个高度。 是嫉妒?还是苦涩? 晋芸美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他本以为使尽手段将晋家送入这至高无上的地位,他的野心便能够得到满足,他的欲望便可以稍加平息,可是事实根本就不是如此,他开始有些看不透自己,就像看不透成小溪一样。 五家会谈,算得上十分顺利,晋芸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看清楚了其余三家的想法,同属圣殿麾下,他们还是分得清自己的位置。 只是晋芸美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快,不关成小溪,而是因为他白弈楠。 如今的白弈楠如同换了一个灵魂,仿佛短短时间就成熟起来,他有些害怕,更有些担忧,走到今天,他晋芸美可谓是为了晋家的崛起呕心沥血,他容不得有半点能够威胁到晋家地位的存在。 成家不行,白家也不行! 便是尊上亦不能够! …… 白弈楠出了圣城便直奔市户司,他有些疑惑,对前路有些迷茫,可想来想去,这诺大个磐石城,也只有一个人愿意听他倾诉,于是他去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谢谢 白家家主亲自到访,自然受到市户司的热情接待,如今这磐石城中,白弈楠算得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地位只在如日中天的晋芸美一人之下,容不得市户司有半分懈怠。 市户司中有一方小院,风景绮丽、环境清幽,是徐瑛蓝最爱来的地方。 白弈楠登门拜访,守门的护卫便直接将他领到了这里,如今的白弈楠不同以往,他的身份变了,再不需要偷鸡摸狗一般隐藏身份,好比今日他就穿了身青色长衫,将自身的风流倜傥尽数展现。 徐瑛蓝本是在小院中发呆,市户司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作为司主,每日里需要她亲自过目的事务着实不少,纵然她再怎样喜爱此处,却也不是每日都有时间来这里偷闲。 今日她也是忙了半天,这才抽空过来透透气,磐石城不比沂水,这里城池更大,人口更多,关系也更加错综复杂,许多事情处理起来很费脑筋,根本没有看着那样简单,不但费心,还特别伤神。 “白家主是来查看我市户司事务吗?” 见着熟人,徐瑛蓝心情似乎有些不错,竟然破天荒笑了。 佳人如故,粉黛柳眉,司主的职务未使她有半点疲累,其身上反而多了分威严之气。 白弈楠也笑了,他的嘴角弯起一个妖异的弧度,俊逸的脸庞好比精雕细琢,鼻翼高挺,眉峰如画,双目之中更是光彩四溢。 “闲来无事,便想到来你这里转转。” “是这样么?” 徐瑛蓝伸了个懒腰,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眼前一幕太过撩人,白弈楠点了点头,很不要脸地坐到了徐瑛蓝旁边,这一举动似乎引起了司主大人的嫌弃,她的娇躯立刻向着旁边挪了挪。 “本司主和你白家主的关系可还没那么好。” 白弈楠干笑两声,却不管这些。 “本以为这世间权势多多少少会乱人心绪,不想许久不见,司主大人依旧英姿焕发。” 本是一句极好的赞美之词,怎料听到司主大人耳中,却怎么也觉得有些恶心,只见她柳眉微撇,脸上明显透露出一丝厌恶味道。 “要说多经历些风尘也是极好的,要不然白家主怎有这般口才,想必早就在别的女子身上练习过无数次。” 虽然知道这是徐瑛蓝在与他说笑,但听到耳中,白弈楠怎么也感觉不是个滋味,要不说悟灵院教人修身养性呢,人们只会记得你以往的秉性,怎会见到你如今的改变,一旦你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不好的映象,恐怕很长的时间,都无法再改变人们对你的看法。 白弈楠自是明白这些,所以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是苦苦一笑,又拉下脸皮对着徐瑛蓝道:“哪有的事,司主大人当得起这世间所有赞美。” 看着旁边这个油嘴滑舌的白家家主,徐瑛蓝不知为何,竟感觉画面忽然重叠,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时候的白弈楠无忧无虑,随时都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根本不用为任何事情介怀,而自己也是那样,终日只为圣域拍卖行的事务忙碌,不知女儿之情,不识相思之苦。 可世事就是这样奇妙,向来不为外物所动,一心追寻人间欢乐的白弈楠偏偏就能幡然醒悟,不但迎娶了令他无比厌恶的晋惠香,眼下更是担起了整个家族的重担。 而她呢,本以为除了拍卖行的事务,这世间再无能够让她心动之人,谁曾想缘分来得那样突然,简直妙不可言,只是如平常一样向着茫茫人海中一眼望去,竟然就让她见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那一瞬间,她可是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次,最后,她得到了答案。 她的答案,便是去勇敢地追寻幸福,如一只离巢雏鸟,妄想去拥抱天空,却不料天空太过广阔,而她所求亦是如此简单,只不过是整片天空中,最最灿烂的那朵云彩罢。可是,奈何那云彩太过鲜艳,与之相比,她的光彩,竟被全数淹没。 这便是世间最大的无奈,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无情,可人心便是这样怪异,越是难得,往往越发坚持。就如一个穷困潦倒的人渴望富足那样,又像是一个落榜无数次的学子期待着能够获得成功。 恐怕他们也不清楚若愿望成真后,自己应该怎样去表达喜悦,那种极度的反转,能否将其称作幸福? 徐瑛蓝轻咬着红唇,美目之内波涛翻滚,似要滴出水来,她算了算时间,那个人就快来了。 “圣殿计划如何对待他?” 虽然早有预料,白弈楠却依然没有想过,只几句话的客套,徐瑛蓝便将话题又扯到了那个人身上。 他? “呵呵!” 白弈楠笑得很苦,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轻轻张开了嘴,随后便喃喃地念道:“还能如何,当爹一样供着吧!” 这个答案显然让徐瑛蓝有些惊讶,她的双手不自主地抓在了自己的红裙上,一双美目紧紧盯着白弈楠的眼睛,这样的一幕,不知在白弈楠梦里出现过多少次。 白弈楠狠狠转过了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因为这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神,偏偏就不是因为他白弈楠。 他分明能够从徐瑛蓝的眼眸中,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他低下了那代表着白家威严的高傲的头颅,只为在地上寻找一丁点尘埃,因为他知道,他白弈楠此刻在徐瑛蓝面前,便卑微的犹如那颗毫不起眼的尘埃,只是市户司的下人们将地面打扫得实在是太过干净,他竟然没有找到那颗代表自己的尘埃,如此一来,他又如何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 “北地一行,他在全天下的注视下直入灵山,纵然郑岐山如何祈求都不改心意,那般画面,光是想想便能让人振奋,说实话,我很羡慕他,能够随心所欲,快意恩仇。” “作为男儿,他已经站到了人生的巅峰,作为敌人,他亦能够让人闻之则胆寒。呵!他该有多么的知足,西灵有公主等候,中原有佳人挂念!” 白弈楠摸了摸心口,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最宝贵的东西。 那是什么? 是希望? 还是信念? 徐瑛蓝懂他,他需要片刻的安宁,所以他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徐瑛蓝没有去打搅他,他沉默了片刻,但也仅仅只是片刻。 白弈楠其实很想大声地告诉徐瑛蓝,因为他与那个人有过接触,那个人,和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既然对西灵公主表露了情谊,那这世间便不会再有人能够改变他的心意,就如明知道圣尊大人不会放过他,他也依然一无所惧。 可话到嘴边,白弈楠却终究说不出口,那个人很倔强,徐瑛蓝也很倔强,他们仿佛又有一点相似。 他却忘了,在某些方面,他白弈楠同样倔强! “五家会谈,最后统一了意见,他在中原不会受到任何阻碍,因为现在的他,强如圣殿,也招惹不起。” 等了半天,徐瑛蓝终于等到白弈楠说出这句话,她笑了,笑得前俯后仰,笑得花枝招展,笑得如同一个孩子般天真烂漫。 “谢谢!” 她第一次对白弈楠说这两个字,可这两个字却狠狠地刺穿了白弈楠的胸口。 “你我之间,用得着这样么?” 说出这句话,白弈楠忽然感觉有些不妥,他们之间,确实应该这样,于是他又忙补充道:“下次请在前面加上非常二字。”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拜别 白弈楠只在市户司坐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他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有些人身上天生就带有一种感染力,只要与她待在一起,不消多久,便能使人忘掉烦恼,让人的心情好上许多。 还有些人,无论她的笑多么阳光,无论她有多么体贴,只要不经意间与她对视一眼,那种翻江倒海般恶心的感觉便会迎面扑来,不管再好的心情,都会在瞬息间遭到破坏,使人整日都吃不下饭。 徐瑛蓝是前者,而白弈楠名义上的夫人便是后者。 白弈楠刚踏进白府大门,晋惠香便立刻迎了上来,她笑得很甜,因为她的夫君回来了。 只见她直直地向着白弈楠奔了过来,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叫人根本分不清她到底是睁着还是闭着。 “嘭!” 白弈楠没有躲开,他也不需要躲开,他瞟了眼自己的这位夫人,随即便右手一扬,其身前立刻升起一面灵力盾墙,不薄不厚,却能够刚好挡住晋惠香。 晋惠香根本没有防备,随着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响起,她的半边身子都似被撞得麻木,她想过许多种与白弈楠相处的方式,但她却忽略了白弈楠的意愿。 她的丈夫,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好感。 她的婚姻大事,只不过是父亲晋芸美用以维持晋、白两家关系的一种手段而已,而这种手段也只有一个弊处,那便是牺牲掉她的幸福。 身为晋家的女儿,晋惠香早就有这种觉悟,她没有觉得这是一种交易,她反而十分欢喜,因为她喜欢白弈楠。 喜欢,便要去争取,她如愿以偿嫁入了白家,嫁给了这位在她心里占据了全部位置的人,尽管白弈楠对她不屑一顾,但她依然很高兴,因为不管如何,白弈楠都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更何况如今他们都生活在同一座府邸,能够经常见面。 她揉着被盾墙撞疼的肌肤,随后圆脸一舒,道:“夫君回来啦!” 白弈楠不敢再看晋惠香的脸,他别过了头,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一巴掌将其拍死,他深吸一口气,随后淡淡说道:“府内生活可还习惯?” 他本想听到晋惠香真实的想法,因为白家是他的白家,晋惠香的任何举动都有眼线监视,他每日都会收到汇报,他知道晋惠香过得很不好,也清楚她悄悄流过多少次眼泪。 晋惠香万分欣喜,这是她的夫君第一次关心她的生活,她连忙绕到盾墙的另一边,因为这个位置正好正对着白弈楠。 “府内一切都好,我喜欢这里,也很习惯这样的生活,若是夫君能够常来看看惠香那便更好了。” 白弈楠嘴角狠狠一抽,袖袍下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 自己还是太年轻,此话问得确实有些莽撞了。 “习惯就好,方才回府前我见城中搭起了戏台,像是有戏班表演,你若无事……” “我有时间!” “走吧夫君!” 白弈楠话还没说完,晋惠香的眼中便放出了光芒,她已经压制不住心中激动,那肥厚的嘴唇说话时都有些颤抖。 “咔嚓……” 盾墙碎了一地,白弈楠的懊恼也丢了一地。 此时的白弈楠如同吃下了黄莲一般,方才的他只是想给自己一巴掌,而现在的他简直要原地爆炸,其实他是想让晋惠香独自去看戏法,奈何他的话还没说完,晋惠香就一口应承下来。 白家家主第一次与自己的夫人一同走出白府大门,此景极其罕见,连白府那些下人们都在悄悄议论,更别说外界那些等着看热闹的无聊的闲人。 白弈楠与晋惠香走到哪里,哪里就会立即轰动起来,异样的目光不断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白弈楠的脸黑得犹如锅底,而晋惠香则是大大方方、眉开眼笑地贴在夫君的身旁。 这一刻,白弈楠忽然后悔了,他怪自己以真实面目示人,他怪自己当上家主,便忘记了外界的流言蜚语。他,应该如当初去市户司那样,穿上厚厚的袍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全部包裹在黑暗当中。 那样,便没人能够认出他的身份。 磐石城很大,每走一步,对白弈楠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他许久没有这样紧张过,而今天他却从头到脚都被汗液湿透。在他旁边,晋惠香的目光一直留在他的身上,脚步更是亦步亦趋,那模样还真像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夫唱妇随,看起来十分和谐。 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一丰神俊朗,一矮胖粗壮,如此组合,真可谓是相得益彰。 此番看戏,倒是让磐石城中的百姓们看了一出好戏,台上演得如何已被人们自动忽略,因为今日的精彩,才是真正的人间大戏! …… 磐石城北,悟灵山顶。 今日,这里也发生了一起大事,悟灵院敲响了巨钟,所有学生全数聚集到修身殿前,院长书痴大人鹤发童颜、气息雄浑,如一棵万年苍松般笔直地扎在殿前。 人们以书痴为中心,在修身殿外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半圆,所有人皆神情肃穆,且目光坚定。 书痴大人面前,正跪着一名青年,此人相貌平常,气息内敛,看着也是孔武有力,想来也是位修行有成的天纵奇才。 他跪下没一会,书痴大人这才开口,只听他道:“你可知山下世界,有诸般凶险?” 那青年仰起脖子,正色道:“徒儿明白!” 书痴大人沉声再道:“修行一途,有如逆水行舟,你当勤修苦练,切不可有半点荒废,……,不骄不躁,遇事但凭本心。” 青年重重点了点头,应道:“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一番交待,足以证明这青年在书痴大人的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没错,这名青年便是书痴大人的弟子:林正。 之所以有今日这一幕,皆因为林正做出了决定,他要下山。 方今天下,虽看着风平浪静,实则却是暗潮汹涌。 自天降暴雨,水淹无数城镇之后,南疆大地又迎来了一场虫兽暴动,山崩地裂、势不可挡,使得万泽界数十万生灵唯有放弃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转而往西灵避难。 乱象四起,如今的神州大地便如那多事之秋,正需要英才奋起。 林正站了出来,正如当初成小溪问他那样,面对异变来临,他要以这身血肉,去抚平天下伤痛! 他很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也明白此行到底有多危险,但他早已经做好决定,他,义无反顾! 三叩六拜,以此报谢师恩,书痴一动不动站在原处,只是紧紧盯着林正看。 林正,是他的弟子,也是他唯一寄予厚望的人,如果林正愿意留在山上,待到日后破入天境,书痴定会将悟灵山交到他的手上。 可林正拒绝了,他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抱负,他不会将自己束缚在这座四面都是绝壁的悟灵山上,因为他的胸怀,包含了整片天地。 叩拜之后,林正再深深看了眼师尊的脸,随后他身子一转便飘然离去,那般洒脱,那般坚定。 在他身后,跟着约莫上千名悟灵院学生,有的只二三十岁,有的却已到了不惑之年,他们也和林正的想法一样,要用自己这一身修为,为天下人撑起片刻太平。 下山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南而去,意气风发,一往无前,他们的目的地乃是中原边境,与南疆接壤的地方。 南疆大变,虫兽四起,有些来自深渊地底,有些来自毒瘴乱泽,它们凶狠残暴,将所见事物尽数摧毁,等到南疆彻底沦陷,它们势必会侵犯中原。 第一百五十八章 压抑 因南疆乱象,弑神军南北军团皆受到圣殿命令,所有将士尽数被调往青龙驻防,沿着沱江更是建起了无数的岗哨,势要将这些地狱中的事物全部挡在边境之外,不容许有任何一只窜入中原。 以前天下太平的时候,人们还浑然不觉这些事物的可怕,等到异变来临,这才明白了人族有多么脆弱,面对天地异变,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 万泽界已经开始西迁,他们逃离了这片土生土长的地方,可中原逃不掉,中原那么多的平民百姓也无法逃掉,西灵能够接纳万泽,但这世间再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容下中原。 无路可退,所以中原人不得不战! 战!将一切黑暗挡在边境之外! 战!将所有危险尽数摧毁! 军令如山,没有人会撤退,以往的南、北军团各自守卫在中原两方,北震北冥,南压万泽,如今却破天荒第一次合兵一处。 征兵令下,无数人竞相投军,他们有的是怀着恢宏大愿,势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有的是家境贫寒,为了那些许军饷,以维持全家生计…… 便是在这样的局势下,悟灵山书痴大人座下弟子林正下山了,带着千余同门,气势汹汹向着南部边境而去。与此同时,成小溪亦在向着磐石城行进,一南一北,目的各不相同,但天下之道殊途同归,只要走在路上,那他们总会相遇。 三日过后,平原之上,密林当中,林正带着一众风尘仆仆的师兄弟,与同样风餐露宿的成小溪迎面碰上,自从上次悟灵山一别,这二人也很有些时间未见,而久别之后,则更显情谊珍贵。 林正那千余名师兄弟将战灵大人与小紫夜团团围了起来,而林正自己则是和成小溪在不远处低声交谈,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林正时而放声大笑,成小溪时而埋头沉思,等到一个时辰以后,这二人才慢慢走回。 终于等到成小溪返回,战灵大人与小紫夜立刻跃出包围圈,随后便紧紧跟在成小溪的后面,要说这俩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是被上千修者围在中间直勾勾看了半天,这心里面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发怵的,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与它们的自身实力没有任何关系。 适逢乱世,英雄自当奋起,以七尺血躯,立不世之功,情系天下,心怀苍生。林正便是这样的人,那千余名悟灵院学生也是如此,他们志向高远,心性坚定。 可成小溪眼下还做不到如此,南疆陷落,他有心无力,天下变故,他也同样无法去改变。他在等一个人,一个意图改天换地的人,一个意欲修神成圣的人。 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他远离南疆潜入中原,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他不得不高调行事引起世人关注,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他成家只能够永远地被困在磐石,天下之大,已无他容身之地,何处才是尽头? 成小溪不是圣人,没有推演天地变幻的绝世大能,面对这把高高悬在他头顶上的利剑,他唯有随机应变,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步步维艰。 谁不想要平稳安定的生活,谁又不想时刻守候在亲人爱侣身边,怪只怪人心贪妄,永不满足,无耻的欲望驱使着狂放的野心,在人心阴暗之处不断滋生,最后,却化作一场灭世般澎湃汹涌的灾难,转嫁到世间所有生灵头上。 世人有罪么? 他们当然有罪,对天地间的每一分攫取,最终都会演变成为一根微不足道的小草,压在自然的平衡之上,等到那些小草堆积成山,世间的平衡便如同泡沫破碎,天地惩罚接踵而至,无穷无尽的灾祸接连发生。 世人有罪,天地便降下神罚,以作警醒! 可利益已然到手,谁又会这时候还回去呢? 世间草、木、禽、兽皆为生命,人族会因为怜悯或者考虑到自然平衡,从而不食用么? 天地资源有限,修行者欲要强大,必须不断获取到更多的资源,以此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缺,待到境界稳固,人们又会不满足当前实力,去向下一个境界发起冲击,彼时人们需要的资源就会越来越多,这听起来就和滚雪球一样,等到雪球足够大,一切便再也无法挽救。 世人有罪,但首罪还是要算在圣尊头上,若没有他,灾难便不会来得如此快,是他,加快了这个进程。 临别前,林正送了一句话给成小溪:“成兄弟,在天下生灵面前,个人得失便微不足道,希望你能够早日破开束缚,自我主宰,遨游于天地之上!” 天下之大,鲜少有人能入林正的眼,能让林正如此,显然成小溪在他心中已经占据了极重的位置。 成小溪微微沉思,很快便明白了林正的意思,他轻轻颌首,随后手指一屈,却是一道银光急速射向林正。 望着手中丹药,林正放声大笑,道:“成兄弟且放心,我林正的命何其坚硬,必当顶天立地、傲视苍穹!” 那是一颗疗伤圣药,乃是日前在南疆时候,成小溪的师父王越给的。 王越有两个徒弟,大徒弟何茂身为万泽界太子,身份尊贵,却不好修炼,平日里也极少需要用到丹药,当然除了减肥以外。 小徒弟成小溪身体特殊,不能纳灵入体,但他天生拥有亲灵体质,是以可以用自身意识操控灵力,借助那深黄色灵元独辟蹊径之下,终于拥有了储存灵力的媒介,如此,他也成为了一名修行者。 本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奈何受一些缘故影响,成小溪站到了中原的对立面上,作为师父,王越的能力有限,也帮不到分毫,于是他便耗费大批珍贵灵药,炼制了这么一颗疗伤圣药。只这一颗,但却是王越此生巅峰之作,能够迅速愈合伤势,帮助人恢复如初,拥有此丹药,在特殊时候便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但就是如此珍贵的一颗疗伤圣药,却被成小溪随手就甩给了林正,一方面是因为成小溪的对手太过强大,根本用不到此丹药,另一方面则是他不忍心如林正这般正派磊落之人有何不测的遭遇。 成小溪屈指一弹,似这丹药不值一提,林正珍而重之,因为这是朋友之间的情义。 二人没有道别,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此去南方,林正携满腔豪情欲为天下而战,而成小溪重归磐石,则是为了家族安稳。 说不上谁更高尚,如果林正也处于成小溪这样的立场,说不定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自古天地君亲师,天地为上,可人们往往却会将其摆在最后。 分别不久,战灵前辈重新对林正做出了评价,它老人家显然对林正也很看重,禁不住赞道:“要说此子,当为现今后辈第一,书痴那小子倒也有眼光,便是有朝一日悟灵山崩毁,此子亦能够带领悟灵院登上更高的山峰,如此说来,这悟灵院传承至今确有其气运。” 成小溪点了点头,战灵前辈所说,亦是他心中所想,他胸襟何其宽广,没有丝毫嫉妒,而是充满了对林正的祝福,毕竟南疆的乱象,那是连战灵前辈都束手无策,他们此去边境,需要面对的危险难以预料,也不知千人同去,最终有几人能够全身而返? 这个问题很沉重,重到成小溪不敢去深思,他看了看天,乌云急涌,狂风怒号,穹顶之上似有恶灵降世,一阵极度压抑的感觉自心底生出,且久久无法平息。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方法 此番入中原,成小溪见到的景象与上次天灾过后又有不同,之前受天灾影响,中原大地四处都是大水过后的狼狈痕迹,百姓们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这才过去没多少时间,中原大地就已恢复了生机,道路两旁绿意盎然,便连那些被洪水冲毁的田地,也都全部重新种上了庄稼。 空气中充满了泥土和草木的芳香,随风儿一吹,被送到成小溪的身边,那种让人沉醉的自然的气息显得那样好闻,成小溪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脸上也流露出自然的微笑。 战灵前辈一边趴在小紫夜背上享受着惬意的日光,一边悠悠然说道:“天地之道,乃损有余而补不足,即便经历灾难,也会再度恢复如初,这便是循环。” 放眼望去,大地之上尽是青葱翠绿,一望无际,似与天穹相连,使人心情都为之放松,成小溪点了点头。 可忽然之间,他又生出新的疑问。 “为何南疆大地不能恢复?” 按说自然规律循环往复,即便南疆经历灾难,使得山河崩碎、虫兽遍布,但天地有道,南疆的变故终究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归于平静。 战灵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将目光望向南边,在它眼中,中原的天空澄净湛蓝,而南边的天空却是阴沉灰暗,那个方向,已然成为了一块诅咒之地。 “你忘了一句古话,天意不可违!” “南疆沦陷,这是天地大势,既无法逆转,亦不可改变,其实万泽界立足南疆,其间并未对自然有何伤害,反而对南疆这片土地爱护有加,奈何说来说去,却要重新回到循环一道之上。” “这样说可能不太容易理解,你可将神州大地看作一个整体,南疆此次的灾祸,也不全是万泽界自身造成的,全天下的生灵都有责任,就如之前那场涵盖整片神州大地的倾盆大雨一样,这是自然的反应,亦是天地对世间生灵的警告。” 成小溪思考了一会,随后他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战灵前辈道:“与灵力的消失有关么?” “本灵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样聪明呢?” 战灵前辈有些意外,成小溪只想了片刻功夫,便猜到了事情的始末,这有些不像他的作风。 “世间灵力消散是一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修行者太过于肆无忌惮,致使天地间的奇珍灵物几近枯竭,这些都是你们人族造成的,结果自然要让你们人族来承受,而南疆大地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战灵前辈的说法太过骇人,成小溪只觉浑身冰凉。 他张大着嘴急促问道:“如此说来,南疆沦陷只是一个前兆,随后整片天地都会逐渐毁灭?” 迎着他的目光,战灵前辈点了点头,它老人家没有多说,反而有心情拍了拍小紫夜皮毛上沾着的泥土。 如今天地间灵力耗竭,修行者们为了突破自身境界,还在想尽一切方法搜寻灵物,他们怎会知道这种行为会对自然造成伤害,怎会相信南疆的沦陷乃是人族亲手造成,可能即便成小溪将这个说法公诸于众,也只会换来世人的冷眼和质疑。 谁会相信仅仅只是在大地上采了株灵物,或者是吸收了天地之间游离的些许灵力,便会对自然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最后还会引起天地崩溃、山河破碎。 可不管人们信与不信,南疆大地发生的一切足以说明战灵前辈所言不虚,这种让人无法置信的事情已经发生,世间生灵的报应就快来了。 成小溪心乱如麻,这世界还有许许多多值得他眷恋的存在,如战灵,如师父、师兄,如成家,如西灵…… 这天地怎能崩溃! 这山河怎能破碎! 他压低着声音问道:“前辈,难道就没有挽救之法吗?” 战灵前辈扯了扯身下皮毛,示意小紫夜停下,随后它便晃晃悠悠在小紫夜后背站了起来,仰头望天,嘶声道:“有一个办法,却无人可以做到。” 成小溪眼前一亮,立刻追问道:“什么办法!” 他直勾勾望着小紫夜背上的战灵前辈,而战灵前辈也低下头望着他,四目相对。 “那便是将天下修者全数杀了!” 这便是唯一的办法么? 成小溪忽然感觉浑身无力,双脚甚至都有些站不稳,他愣了许久,两眼都失去了光泽。 这个办法,和没有办法有何区别,即便他有那个能力,也断然做不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世间修行者芸芸,他们固然有错,却都是独一无二的生命。 心灰意冷,他的双拳由于捏得过紧,指尖已经插入了皮肉,掌心之处满是鲜血。 “便没有其他方法么?” 六段神境,拥有难以想象的威能,战灵看穿了成小溪的躯体,看到了那颗深藏在血肉当中滚烫鲜红的心,它看得专注,看得出神,仿佛从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中,看到了神州大地的未来。 它的身体缓缓飘起,向成小溪飞来,随后停在了成小溪的面前。 它盯着这个青年的心脏处,十分认真地说道:“除了杀光天下修者以外还有一个方法。” 停顿了几个呼吸,它继续道:“那便是将他们体内的灵力尽数吸出,然后归还于天地。” “尽数吸出?” 成小溪摇了摇头,这个办法虽然听起来没有那么血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完成,他做不到,战灵前辈肯定也做不到,或许那号称天下第一人,站在世间巅峰处的圣尊大人也做不到。 是啊! 圣尊大人也是修行者! 战灵前辈的意思,是要将这世间所有修行者的修为全部吸出,再还给这片天地,他圣尊大人自然也在其中。 “呵呵……” 成小溪不再开口,他慢慢转过身体,目光望向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南疆,那里此时正在迅速毁灭,而这只是一个前兆罢了,很快就要轮到中原,轮到北地,最后轮到西灵,整个世界,没有一个人能够逃掉。 望着眼前成小溪那轻微颤抖着的背影,战灵裂开嘴,无声地笑了,看着很怪异,但它确实是在笑。 这个孩子终于走到如今这一步,他重情重义,他心志坚定,他明白了什么是难能可贵,也懂得了什么叫做无可奈何。 从接下御灵那个老东西的礼物开始,他便肩负起了不一样的使命,尽管他眼下还不够强大,但他总有一日会站到至高之处,为自然而战,为世间生灵而战。 虽然,如今的他还有些稚嫩,面对南疆的毁灭他有心无力,但身逢乱世,他必定会迅速成长,最后傲立于世界之巅,为神州大地的芸芸众生,撑起一片崭新的天地。 战灵没有再说什么,它虽然知道御灵的打算,同样它也对成小溪抱有很大的期望,但它明白什么是欲速则不达,明白什么是顺其自然,它之所以陪在成小溪身边,不是想要加快或者影响他的成长,而是想要见证并参与他的成长。 这是一件在战灵眼中十分有成就感的事情,自从它诞生于天地之间,其后便是随心所欲,浑浑噩噩,直到遇见成小溪那天,它才第一次有了新生的感觉,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这是它的宿命,这也是它存在的原因,就像御灵那老东西舍得自降修为,使用禁忌法术将自身灵元逼出体内一样,它们有着同样的使命,那便是为了让这个美丽的世界,能够继续存在下去,能够一直存在下去。 第一百六十章 抵达 如今的成小溪显然还很弱小,他需要靠着战灵前辈的威势才能安然地在世间行走,但他还会成长,他会不断成长,最后他会成长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到那个时候,他才有足够的能力去庇佑别人。 …… 中原,磐石城。 这一出戏,可谓是轰动了全城,消息甚至传到了晋芸美的耳中,引得这位阴沉了许久的枭雄脸上再度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的女婿终于开窍了,这代表两家关系从此更加稳固,代表他晋家的权势再也不可动摇。 中原有圣殿,天下有圣尊,而圣尊之下,圣殿之中,便数他晋家权势最盛,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圣殿乃五家共掌,不论文官武将皆为几家门人,即便是外姓,也都要投在几家之下,否则便会寸步难行。 如今的成家,虽有成小溪强行撑着,但没落已成事实,圣殿实际上成为了四家鼎立的局势,晋、白两家走得很近,白家上任家主白泓毅在世时向来都是以晋家马首是瞻,其后在他的促使之下,晋、白两家又结成了姻亲,关系更胜从前。 白泓毅魂归天外,如今白家的话语权便落在了其儿子白弈楠身上,他年纪轻轻,却只差一步就可迈入天境,天赋堪称超绝,白家上上下下心悦诚服,他的声望已然超过了他的父亲。 半生浪荡公子,一朝幡然醒悟,如今他不但娶了晋芸美的女儿,更执掌了整个白家的大权,在五大家族之中,他白家稳居第二。 这等权势,何其波澜壮阔,换做是其他青年势必会沦陷其中,可白弈楠不会,他虽然幡然醒悟,但他对感情一事还是没有太大变化,纵然不再去花天酒地,但他心中依然还有坚守。 只不过他的坚守,被磐石城中这一出好戏给破坏得淋漓尽致,如今城中谁还不知道白家家主已经放下身段,不再冷落他的夫人。 两人恩恩爱爱一道出门,还有雅兴去看了戏。 要说人言可畏,白弈楠原本不在意这些,可随着他与晋惠香出门逛了一圈,此后全天下都知道了他白弈楠对夫人有了改观,甚至他的便宜丈人还专门跑来白府问了句什么时候能够抱孙子。 “我抱你大爷的孙子,你晋芸美才是孙子,你晋家人都是孙子!” 白弈楠很气,他的形象便如此毁了,毁得彻彻底底,别说城中如何看待,便连白府下人也在背后议论。 他很烦,他白弈楠根本就不喜欢晋惠香好不好,别说喜欢,就连看上一眼都要恶心半天! 奈何众口成金,流言蜚语不胜其烦,现今城中传得有板有眼,说他白弈楠苦思司主大人不得,最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回家后便与夫人晋惠香重拾恩爱,就跟那些人亲眼见过一样,不就是一起出了个门吗,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他都没有正眼看一眼晋惠香。 我白弈楠的心还在徐瑛蓝那里好吗! 而且经此一事,他对晋惠香更加没有好感,他甚至还觉得这些事情的背后肯定有晋惠香的影子,要不然这些人哪敢对他白家家主如此议论! 可事到如今,白弈楠也只能忍了,总不至于让他发个告示吧,说白家家主心有所属,对晋惠香没有半点想法,夫妻关系有名无实,恐怕这样一来,等不到流言蜚语消失,他的老丈人晋芸美必定带着刀剑,亲自登门答谢。 就在白弈楠被满城风雨弄得不胜其烦之时,成小溪与战灵大人还有幽冥王兽即将到达磐石城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听此消息,白弈楠在府中放声大笑,随后他便带着几名随从奔出了南门。 对成小溪重回磐石,白弈楠的心中满是感激,他怀着感恩的心,专门跑到南门外迎接。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有道理,成小溪回来了,想必就能将世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他白弈楠那点破事自然也就不会再被提起。 这是自然的事情,因为成小溪的一举一动,那可是受到天下人关注的,风头之大,连圣尊大人在他面前也要黯然失色,那则圣谕就能够说明一切。 今日的磐石城南门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连高高的城墙上都是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各大家族都派了人来此等候,磐石城中但凡有些眼界的人也全部出动,成家就更不用说。 这个煞星此前离开磐石,随后便在北地做了那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可人们除了对成小溪的恐惧以外,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崇拜。 男儿本该如此,一往无前,快意恩仇,成小溪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自然会被世人尊崇。 “来了!” 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谁大声喊了这么一句,顿时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城南官道之上,慢悠悠走来两个黑影,一高一矮,看不清楚样子,也不知喊话那人是如何确定这就是成小溪。 人们望眼欲穿,但那两个黑影还是不慌不忙,直到所有人的脖子都伸痛了,这才看清楚了黑影的模样。 的确是成小溪! 矮的那个便是人们苦苦等待的主角,至于旁边高的那个,则是成小溪在北地才收服的幽冥王兽,战灵大人趴在幽冥王兽背上,反而没有被人们发现。 城南如此声势,却没引起成小溪半点意外,仿佛就该如此,他心中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而他旁边,幽冥王兽小紫夜也是一样,毕竟它跟着成小溪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从北到西,又从西到南,不但开阔了眼界,它的实力也增加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初入剑门,面对茫茫人潮会心生胆怯的幽冥王兽。 它甚至高高仰起脖子,对着天空就是猛一顿嘶吼,声音沉闷,穿透力极强,整座磐石城都传了个遍。 那些对成小溪有不良想法,或是对成家敌对的人在听到这道吼声之后都颤了几下,有些人甚至双脚一软,被吓瘫在地。 他们知道,那个煞星回来了。 被小紫夜这么一闹,那些消息闭塞的平民百姓也赶紧跨出大门,往城南跑去,一时之间,磐石城中十室九空,原本热闹无比的中原都城瞬时间万人空巷。 有热闹不看,那不是傻么! 人们不断往城南聚集,鉴于人数太多,为防止发生意外,城卫军不得不派出数千兵力以维持秩序,估计他们也想不到一个成小溪就能引起这般轰动,就连当初大雨过后,人们去市户司外领粮食都没有这样积极。 南门外人声鼎沸,惊呼声接二连三响起,那是人们见到小紫夜那威猛霸气的模样之后产生的自然反应。当然战灵前辈不会让小紫夜受尽关注,它老人家觉得自己更有资格,于是在人们热切的目光下,幽冥王兽后背上缓缓升起一道白芒,越升越高,且光芒四射,如同一个初升的太阳。 又是一片震惊声,人们激动无比,如见到了传说中的神灵。 “快看,那巨兽之上升起的白光定是战灵大人!” “还用你说,成大人身边自然有战灵大人守护,不是战灵大人还会是谁!” “成大人身边,也就战灵大人通体雪白,眼下这光辉必定就是神芒无疑,我等沐浴其下,说不定也能够吸上一口神灵之气!” …… 此话根本没有依据,但人们这时候哪还顾得上深思,伴随说话那人话音一落,南门外顿时响起一大片吸气声音,有些人甚至因为吸得太猛,反而将自己哽得不轻。 神灵气息,谁又不想沾染些许!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迎接 世人就是这样盲目,有些东西即便不是真的,但他们依旧会选择麻痹自己,深信不疑。即便,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但毕竟那也没有任何坏处,试一试总是没有错的。 这样骚包的行为,成小溪自然是做不出来的,他头也不抬,径直向人群最前方走去,那里有等待他许久的亲人。 成家自然占了个最好的位置,位于人群最前方,毕竟人家是来迎接儿子,其他人则单纯只是来图个热闹,谁都不会不开眼地去和成家抢。 再说了,即便抢也抢不过啊,没看见那白家家主白弈楠就在成家边上站着,这两家根本就不像传说中那样彼此仇恨,白弈楠甚至还与成家老三十分熟络,二者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热情地攀谈起来,毫不避讳旁边人诧异的目光。 两家的恩怨乃是上一代的事情,随着白家老家主白泓毅魂归天外,此事就算彻底画上了句号,成家不会再追究白家的责任,新任家主白弈楠也不会继续针对成家,毕竟他与成小溪也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 不管成小溪怎么看他,白弈楠是从心里认同了这个朋友,能在敌对之时对他伸出援手,这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跟在成小溪身边,所以他才忽然醒悟,明白了自己的责任。 朋友之间是不需要感谢的,白弈楠将成小溪当做了朋友,所以他没有将此事挂在嘴边,心里明白那便足够了。 父子重逢,当是人间乐事,白弈楠没有打扰,而是静静站在原处,成修文带着秦柔远远就赢了迎了过去,一家三口就这样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紧紧拥抱在一起。 儿子出门在外,身边纵使有战灵大人庇护,但作为父母,成修文与秦柔二人仍然日夜牵挂,看着儿子越发坚毅的模样,秦柔心中欣慰,却还是有那么些难以言说的酸楚。 她怪自己,也怪成修文,没能给儿子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没能给他一个幸福的家庭。自打下了龙泉山以后,儿子便一直呆在南疆修行,作为父母,秦柔万分愧疚,总觉得自己实在是亏欠他太多太多。 此去南疆,儿子又消瘦了许多,别人看不出来,但身为母亲的秦柔却不一样,即便再久不见,她都能看出儿子身上的一丁点儿变化。 因为她是成小溪的母亲,因为成小溪是她的儿子,就是如此简单,听着没有道理,但却很有道理。 儿行千里母担忧,秦柔每日都会为儿子祈福,祈求老天保佑儿子能够平平安安。自从回了磐石城以后,秦柔就变了,她不再执着于往日的仇恨,因为过去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如今的她,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只要儿子安好,那她便也能安好。 纵使相隔千里,但骨血始终相连,因为成小溪是她心头掉下的肉,是她生命的美好延续。 秦柔拉着儿子的手满心感慨,但作为父亲的成修文却显得大大咧咧,他没那么多心思,既然儿子回来了,那他高兴就完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他的脑袋也不允许他想那么多。 男儿豪迈,自当如此,只有女人家才会多愁善感,才会患得患失。 成修文一边拍着儿子的肩膀,一边咧着嘴大笑道:“行啊小子,北地让你给搅得天翻地覆,一转眼又跑到西灵去找了个媳妇,快给老子说说,你那媳妇可有你母亲漂亮?” 秦柔一听这话,当即将手伸到丈夫的腰间,都是老夫老妻,成修文的身体早已经形成了下意识反应,他全身迅速绷紧刚要往后闪躲,这时候耳边却忽然响起夫人温柔的话语声:“你躲一个试试!” 秦柔的话音很轻,柔若清风,成小溪在旁边憋着笑意,他老爹却只能够站在原处不敢动弹,任由那只手将自己腰间软肉揪起。 秦柔一边手上用力,一边将嘴凑到丈夫的耳边小声道:“无数双眼睛看着,你不要脸,我和儿子还要,若再口无遮拦,你以后就滚到隔壁屋去睡!” 成修文这么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就这样屈服在夫人的威严之下,神情沮丧,垂头耷脑,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引得成小溪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老子被儿子嘲笑,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他怎么也没想明白,怎么自己的地位忽然间就变得如此之低,看着儿子半点没有停止的迹象,他忍不住开口讽刺道:“哼,很好笑么?等你小子娶了媳妇,必然会落得和老子一样的处境!” “呃……” 父亲这么一说,成小溪就如被人掐住喉咙一般,笑声顿然停止,他忽然想起上官丽的性子,想起了那些年师兄所遭受的压迫,他感觉一阵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使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父亲说的没错,等到将来他娶了媳妇,以上官丽的性子,他必然会沦落到和父亲一样的遭遇,何等可怕,一时之间,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在这胡思乱想,秦柔却很不满意丈夫这种说法,当下便板着个脸,本来还放在丈夫腰间的手也转移到了丈夫耳朵上,一边扯,一边厉声问道:“成修文!你莫不是感觉这日子过得不幸福?” 话音入耳,成修文的求生本能瞬间激发,他摆正姿态,一本正经地猛摇着头道:“能娶到你这样的夫人乃是我成某人三生有幸,以后切莫再这样说!” 他正待饱含深情去凝视秦柔的眼睛,却不料一阵疾风吹来,左边眼睛好巧不巧就进了颗沙子,气氛如此微妙,他自然不敢伸手去揉,可身体何等诚实,自然地做出了反应。 只见他对着秦柔,眼中泪水止不住掉了下来。 成修文一边努力睁着眼,一边看着夫人不断变幻的脸色,他明白大势已去,刚才那句话也白说了。 “完了!” 秦柔自然识大体,众目睽睽之下,她不会做出什么让人看笑话的举动,她没有搭理挤眉弄眼的丈夫,而是瞪了一眼之后,便拉着成小溪向小紫夜走去。 她知道这是儿子在北地收服的异兽,她也知道这头异兽来头很大,只不过她如其他人一样,不明白传说中只在夜间出没的幽冥异兽,为何能够出现在日间,且还不惧阳光。 心中纵有疑问,但她脸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秦柔放开儿子的手,随后便对着眼前这头威风凛凛的幽冥异兽鞠了一躬。 弯腰之时,只听她道:“拜见战灵大人!拜见幽冥大人!” 尽管秦柔知道小紫夜是儿子的跟班,但她的态度依然十分恭谨,因为这世界乃强者为尊,小紫夜的实力当然不用再说,它有资格受到这样的对待。 小紫夜不能说话,它只能将嘴巴张开,露出了一个它自认为是微笑的模样,只不过它这样子与微笑沾不上半点关系,看在秦柔眼里反而倒像是在发怒。 只听“砰”地一声从小紫夜头顶传来,成小溪与秦柔抬头一望,却看见战灵大人忽然从空中迅速落在小紫夜头上。 “小孩子不懂事,呵呵呵……” 说完之后,战灵大人又对着小紫夜头上来了一爪子,小紫夜立刻站直身体,表现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 “呜呜呜……” 心头委屈极了,但它口不能言,只能够以呜咽声表示,成小溪摸了摸它的头,随后安慰它道:“没事没事,既然它欺负你,那今晚就不给它酒喝。” 第一百六十二章 需要 与父母亲见过之后,成小溪便动身向着白弈楠行去,二人虽交情不深,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关系。 年轻人的相处方式很直接,彼此对眼便可以交心,不会去权衡利弊,也不会偏向于各人立场,至少他二人眼下是这样做的。 白弈楠器宇不凡,成小溪亦是仪表堂堂,两位年轻一辈中呼风唤雨的人物见面,却也和常人打招呼的方式一样,白弈楠拍拍成小溪的肩,成小溪也对着白弈楠点点头。 两人没有说其他的话,因为此时此刻人群中分开了一条通道,从中间缓缓走来一人,莲步款款,媚眼含春,正是市户司的司主大人徐瑛蓝。 连白弈楠都来了,她怎会不现身。 在她眼中,成小溪还是那样英武不凡,哪里是传说中那个睚眦必报、嚣张跋扈的绝世煞神,分明就是个温文尔雅、才貌双全的翩翩公子。 一眼,仿佛过去了千年,成小溪还是如初见时那般,就那样随意一站,便如鹤立鸡群一般。 这便是喜欢,喜欢一个人,他的一切都会变得特殊起来,哪怕是再平常的一个举动,都会被赋予上非凡的意义。 成小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名绝色女子,她很美,与上官丽相比也能不失颜色,她很优秀,优秀到令世间男儿都自叹不如。 她是人们眼中来自九天之外的神女,高贵圣洁,却又充满着难以抵挡的诱惑,即便她跌落凡尘,人们亦不敢靠她太近,因为这是对她的亵渎。 终于,成小溪打破了这种沉寂的气氛,只见他神色惊讶道:“徐执事怎有空来磐石?” 徐瑛蓝深情望着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你需要我,我便来了。” 被千万双眼睛看着,成小溪有些尴尬,徐瑛蓝这个答案很直接,的确是她一贯以来的作风,他转过身,想从白弈楠那里得到解答,但他只看见一张苦涩的脸,和一双紧闭着的眼。 他需要徐瑛蓝? 他怎么会需要徐瑛蓝。 对于徐瑛蓝的心思,成小溪至始至终都认为这是一个错误,他不想继续引起误会,于是打算将事情说清楚,母子连心,秦柔一眼便看出了儿子的想法,可这里毕竟还有太多太多人,无论如何,都需要顾及到徐瑛蓝的感受。 秦柔几步走到儿子身边,低声道:“瑛蓝这孩子挺好,你不在的时候,她经常来我成家探望,平日里也多有照顾,即便要拒绝,你也当委婉一些,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伤了人家的心。” 这便是为人之道,在秦柔看来,儿子还是显得太年轻,纵使他比常人优秀,但他仍然只是一个孩子,他的为人处世尚且不够圆滑,他的心性和阅历也有不足。 同为女人,秦柔自然能够明白徐瑛蓝多么勇敢,真要让儿子傻不愣登说了出来,对他自身是没有什么影响,但徐瑛蓝还要做人,以后又该如何去面对天下人的指指点点。 母亲的话极为在理,成小溪瞬间就反应过来,徐瑛蓝没有错,他又怎么忍心让她遭受非议,怪只怪当初他去了沂水,出现在徐瑛蓝眼前,否则她此时此刻,应该还在圣域拍卖行中,那才是她该有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心中生出一丝不忍,遂对着徐瑛蓝抱拳道:“谢姑娘对我成家的照顾。” 徐瑛蓝却不喜欢这个称呼,迎着成小溪的目光,她挺起了胸口,将她那性感妖娆的身材尽数展现在他面前。 两眼汪汪,小嘴轻撅。 “你能叫我名字么?” 这般媚态,世人哪有福分见到,他们今日倒是沾了成小溪的光,南门外此时除了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而成小溪身边的白弈楠,却将眼睛闭得更紧了些。 成小溪将嘴巴张开,脑海里又纠结了好一阵,最后才下定决心,轻飘飘两个字道了出来:“瑛蓝。” “这就对啦!” 徐瑛蓝很开心,仿佛这是她收到最好的礼物,她笑着笑着,眼角处却不自觉流出了泪水,晶莹剔透,如她自己一样纯洁。 她赶紧别过头,不让成小溪见到自己这幅模样,待擦干眼泪,她这才回头道:“如今我在市户司中任职,若需帮助尽管开口。” 说完之后,徐瑛蓝不等成小溪回答便返身朝城内走去,人们赶紧又将道路让开,因为在成小溪面前,她是那个楚楚动人的徐瑛蓝,可在世人心中,她依然还是那个动辄就要发怒的司主大人。 白弈楠睁开了眼,见到了那个不断远去的身影,他看得那样认真,以至于他都没有发现成小溪正盯着他,等到徐瑛蓝消失在南门之内,他才将目光收回。 他叹了一声。 “你知道的。” 成小溪也叹了一声。 “我知道。” 白弈楠皱起眉头。 “你知道能顶个屁用。” 成小溪摸了摸鼻子。 “但我确实知道。” 白弈楠难得爆了句粗口,但成小溪并未感觉意外,若是换做是他,恐怕还不如白弈楠这样稳得住,自己的心上人喜欢别人,还当着自己的面,十分可怕,成小溪赶紧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赶走,这种事情恐怕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就不能接受。 成小溪接受不了,于是他便对白弈楠十分佩服,不愧能够执掌白家,这厮的确是有大毅力的人。 不过这事成小溪也只能够在心中想想,万万不敢让白弈楠知道,否则这厮恐怕当场就要发疯,真要那样,他身后的小紫夜能轻易将白弈楠给打成白痴,从此帮他脱离苦海,忘记情关凄苦。 围着中原转了一圈,成小溪又重新回到了磐石,因为圣谕的缘故,成家如今也显得热闹了许多,府中明显可以见到人来人往。这些人年纪都不太大,其中有几人甚至尚未成年,但是为了生活,他们只能够背井离乡,在成家当一名普普通通的仆人。 这便是生活,平淡,枯燥,伴随着柴米油盐,也充满了无数可能。 曾几何时,名扬天下的成小溪也只不过是龙泉山那颗歪脖子树下渴望走出大山的乡下孩子,生活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能做的,便是努力让自己活下去,如此,你才能够遇见未来。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的成小溪总算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此行令他看清了世态,也读懂了人心,经历了天地变故,也见识到了自然的威势。 这是一次质的蜕变,会对他日后的成长起到莫大的帮助,他的每一次经历,都会在他心底埋下一颗种子,待到时机成熟,那些种子便会破土而出,茁壮成长,为以后的他指引前进的方向,让他的人生道路不再迷茫。 这次回来,一家人聚在一起说了很多很多话,谈论了当今天下大势,再说到成小溪以后的打算。成修文与秦柔的心性自然要比儿子缜密,许多事情成小溪往往只能看到表面,但他二人却能够分析出更深层次的含义,这也让成小溪间接学到了不少东西。 在家中静了两天,成小溪可算想起还有什么事情未做,他曾经对上官丽说过,他要在磐石城中开个小小的医馆,此事可不说说而已,这就是他最最真实的想法。 既然要在磐石城中开医馆,那便先要寻找一个地段不错的商铺,成小溪对城中不熟,于是他找到了母亲秦柔,秦柔也没多说,而是神色古怪地丢了一大叠地契给他。 厚厚一叠,足足好几十张! 家族不是没落了吗? “这是盘下了整条街道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妙手 秦柔解答了儿子的疑惑,只听她郑重道:“我成家如今没有任何产业,这些地契还是你走以后瑛蓝送到府上的,实在推迟不过,最后才收了下来。” 告诉儿子地契的来历,但是秦柔没有告诉儿子这些地契代表着什么,那日过后,徐瑛蓝说的话时常会她脑海中响起。 “您且先为我存着,若是日后小溪当真接受了瑛蓝的新衣,那这些地契便当做瑛蓝的嫁妆,如是天意弄人,便当做是瑛蓝随给小溪的贺礼。” 想到这里,秦柔突然感觉心头堵得慌,她狠狠瞪了眼尚且不知所谓的儿子,随后便咬牙切齿去寻找丈夫出气了。 虽然成小溪对这些地契的来历十分吃惊,但他更不明白母亲为何平白无故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但母亲不说,他肯定弄不明白,所以他也没有多想,目送母亲离去,便独自一人朝着府外走去。 依着这些地契上面的地址,他一路问到了目的地,站在街道中间,左右两边全是自己的店铺,也不知此时的他心中有何感想。愣了好一会,他转过身子,想要找人问问市户司所在,毕竟要想开门做生意,必须先到市户司去做个登记,不但要看出身是否清白,并且还要再交上一笔保证金。 可当他刚转过身子,正要找个路人询问时,不经意眼中余光一瞥,却恰好就见到不远处正好挂着市户司三个大字,笔画苍劲,如走龙蛇。 握住地契的手不由自主的颤了几下,成小溪张开嘴巴,却欲言无声,疯狂跳动的眼皮,便可证明此时他的心情。 这是巧合? 还是她徐瑛蓝懂得推演之法? 在许久以前,便能够算到他要在磐石城中开医馆! 女人竟然恐怖如斯,简直可以说是未卜先知,看着手中这厚厚一叠地契,再看看不远处那**的市户司大门,成小溪忽然想起以前师兄对自己说过的话。 “千万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 当时他还嘲笑过师兄,觉得他病得不轻,如今一想,可不就和师兄当初说的一样,徐瑛蓝这事情办得堪称天衣无缝啊! 要做生意,行,早早就将半条街都给盘下了,甚至直接送到了成府,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坏就坏在这条街与市户司实在是隔得太近了吧! 若是在这里开医馆,只要她徐瑛蓝有空,那还不随时都能出现在他面前,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成小溪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可怕,万一她徐瑛蓝隔三差五就跑来医馆守着,那还做个屁的生意。 便在这时,他终于想起徐瑛蓝当日在南门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如今我在市户司中任职,若需帮助尽管开口。” 看看这个距离,还需要开口么? 只怕哪日他成小溪无意间打个喷嚏,那边徐瑛蓝就该过来看看他是否着凉了。 隔得太近,总归是不好的。 心很乱,脚步亦变得沉重,成小溪缓缓走向市户司大门,站在门前,他深深吸了口气,随后便抬手拍了几下。 市户司事务驳杂,每日都会有人造访,是以门内随时都有护卫值守,只不过片刻功夫,市户司的大门便向成小溪开启。 门内有两名护卫,年龄不大,看起来却显得十分老成,待看清楚这位访客的模样,这两人明显呆了一瞬,随后便急忙低下头去。 成小溪向他二人点头示意,随后道:“烦请带我去见你们的司主大人。” 这二人哪敢拒绝,当下便留下一人守门,另外一个则在前边领路。 “大人这边请。” 市户司很大,内里道路错综复杂,若是没人领路,成小溪绝对会摸不清方向。这是由于市户司独立统属几部,其下又细分了许多类别,加在一起便有了眼下的规模。 一路风景,倒也消不去成小溪心中无奈,在他胡思乱想中,那名护卫将他带到了一座府衙面前,随后便躬身告退,留他一人在这。 整理心情,调整呼吸,成小溪不断为自己打气,好一阵后,他又检查了一遍自身衣着,这才壮着胆子朝府衙外的阶梯走去。 若这时候有人在此,定能够听到成大人在自言自语。 “呼……不怕不怕,难不成她还能将我吃了!” 都说煮熟的鸭子嘴硬,就连成小溪也逃不出这个定论,他嘴上说着狠话,身体却十分诚实,行走之间浑身上下都在表示抗拒,这座府衙仿佛变成了一只洪荒巨兽,而他眼前这道敞开的大门便是那血盆大口。 尽管如此,他却只能自投罗网。 大厅宽广,分外敞亮,数座雕成鸟兽模样的灯台均匀分布在四周,且不断散发着光芒。成小溪的右边方向是一方宽大的桌台,其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而他的左侧则是两排高大的书架,此时便有一道人影正在书架前踮着脚尖,看这模样似乎在寻找? 这道人影如何形容,只能说是多一分显胖,少一分则瘦,身形婀娜,娇艳欲滴,一举一动都能将人心底邪火彻底勾出。 成小溪忙将目光收回,眼观鼻,鼻观心,便在这时,此间主人发现了他这位客人。 但见徐瑛蓝急急向成小溪走来,并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那还不是给逼来的。 心里如此想,但嘴上却不能这样说,否则便得罪人了,于是成小溪头也不抬道:“闲来无事,我打算在城中择一店铺,正好这事归你管,所以不请自来。” 听了成小溪的话,徐瑛蓝歪着脑袋,神态十分可爱地道:“这事的确归我管束,可你择店铺作甚?” 成小溪翻了个白眼。 “哎,家族没落,月无存进,实在是入不敷出,于是我便打算做点生意,希望以此补贴家用。” 他说话时,徐瑛蓝便围着他转圈,一边转,还一边上下打量,等他话一说完,徐瑛蓝的圈也正好转完。 成小溪的鬼话当然不能信,这明显就是在忽悠她,徐瑛蓝左手扶着右手手肘,右手则捏着她那有如莲花瓣似的下巴,几息过后,她才又道:“既然是做生意,那你可想好做什么生意?” 成小溪点点头道:“我要开医馆。” 结果这句最值得怀疑的话徐瑛蓝反而没有质疑,成小溪原本都想好了该如何解释,却被徐瑛蓝简简单单一句话给堵在了嘴里。 “名字想好了么?” “还没有。” 也不知徐瑛蓝的思维是否与常人有异,与成小溪要开医馆相比,她反而更加好奇这件事情。 “要不然我替你取一个?此番圣殿殿试,我可是排在榜首哦!” 成小溪摇摇头,无情地将她拒绝。 “不劳司主大人费心,在下的胸中亦有不少笔墨。” “哼!” 徐瑛蓝热脸贴了冷屁股,于是她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而是走到那方桌台前坐了下来,随后她又取出纸笔。 这便是等着成小溪取名字了,刚刚才夸下海口,转眼之间便要打脸,成小溪当然不能让徐瑛蓝看了笑话,他迅速在脑海中搜集着词汇,便在这时,灵感一触即发,只转眼之间,就让他想到一个绝佳的名字。 他伸手接过徐瑛蓝手中纸笔,神色庄重,气势沉着,笔锋纵情挥洒,瞬息之间就在纸上留下四个大字。 “妙手医馆……” 徐瑛蓝只念了一遍,她便对成小溪的胸中笔墨产生了深深的失望,她看着眼前男子欣喜万分的模样,实在是想不出这个名字有哪一点出彩。 “确定?” 点头。 成小溪便如此草率就将医馆的名字确定,徐瑛蓝没办法,只能为他登记。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开张 医馆正式命名,并且也在市户司记录在案,这意味着成小溪有了新的职业,并且这个职业本身则带着一丝神圣的气息。 不论是凡人还是修行者,但凡是人,总有伤痛恶疾,若是轻症则简单,只需寻一医师,再花费些许钱财,便可药到病除。 可病症向来有轻有重,人们的运气不会每次都好,上天很忙,它的光辉无法照耀到每一个人头上,总有那么些倒霉蛋,一不留神,就会被黑暗所笼罩。 而这个时候,就不是简简单单对症下药那么轻松了,对于许多恶病急症,就连医师们也只能束手无策,即便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亦只能坐等生命流逝,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成小溪生来就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他看不惯世间灾难,更看不得生死离别,正因为少年时候无可奈何的遭遇,成就了他如今的善良和坚决。 索性都要等待,那便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许久之前他就在悟灵山上对林正提起过,眼下林正已经带着同门师兄弟奔赴边境,用他们年轻炙热的血肉,为天下撑起片刻太平。 而他,也到了该兑现自己诺言的时候,五十二块深红色木匾招牌被逐一挂在每一间店铺门口,其上刻着同样大小的四个大字,那便是成小溪为他的医馆起的名字。 妙手回春。 成小溪大人要开医馆! 招牌一经挂上,便引发了人们的激烈议论,不愧是成大人,即便开个医馆也要震惊世人,人们震撼之余,又不禁联想到别的事情,那便是这些医馆,将来都会由谁来坐镇。 如此规模,即便成小溪花费天价请来那几位绝世名医,那也注定会血本无归,说不定还要亏得个倾家荡产,而成家没落,又哪里经得起这样的亏损。 这是一个天大的手笔,从古至今从未有哪间医馆能达到这等规模,市户司正对着这条街道足足一半都是成小溪的铺面,一间连着一间,从头走到尾也要花费好长时间。 前有市户司司主大人豪掷千金将五十二间店铺全数盘下,后有成小溪将这些店铺全部开作医馆,如此行为,自然受到莫大的关注,但凡在磐石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开业那天派人送来了贺礼, 本以为成小溪的医馆会亏个血本无归,结果在看到那些大人物们送来的堆了半条街道的贺礼之后,人们的眼球掉了一地,就这堆东西,成小溪怕是后半生躺着不动,这辈子也败不完啊! 医馆开业,人气可谓惊人,成大人含笑不语,所有贺礼有多少收多少,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多,至于人情那些,便当作结了个善缘。 他成小溪的善缘,可不是那么好结的,他心中有数,否则这些人也不会花费如此代价来巴结他。 宣布回春医馆正式开业之后,人群当中顿时响起一片喝彩,随后市户司的司主大人也亲自到场祝贺,并且还为成小溪带来了十名年轻侍女,毕竟店铺太多,总还是要有人打理,而成小溪当然不能屈尊去做这些。 这些侍女乃是出身清白,却家境贫寒的普通人,徐瑛蓝执掌着市户司,她自然经过了严格筛选,之所以今日才带到成小溪面前,也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罢了。 成小溪确实惊喜,他一心想着尽快将店铺开张,哪里想过后续打理接待还需要人手,如今徐瑛蓝带来这十名侍女便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如此一来,回春医馆便可顺利经营,再也没了后顾之忧。 医馆开业,虽然这阵势看着颇大,但却没有前来问诊之人,毕竟成小溪不是以医术扬名天下,而医馆之中也没见到有什么名医高人,人们心中便忍不住产生了怀疑,莫不是这医馆有名无实,只是成大人无聊之余而当作消遣罢了? 第一天便如此热热闹闹的度过了,成小溪闲来无事,随后又购置了一批桌柜台凳之类的物品,五十二间医铺总算有了些做生意的样子,可即便如此,人们却始终未见到店铺中摆放有任何一株药品。 看来成大人真是玩玩而已,说不定他搞出这么大个阵仗,也只是为了收收贺礼罢了,毕竟开业当天不知他收了多少贺礼,引来无数人眼红。 我们的成大人当然不是玩玩而已,与此恰好相反,他表现得十分心急,从早上开门之后,他便在这五十二间医馆之间来回走动,眼看着第二天又要过去,天空中的太阳也快要落山,可就是没有人前来求医。 谁会来回春医馆求医? 他不知道他这医馆实在是没有半点医馆的模样,没有数量驳杂的药物,也没有医术高超的医者,只有他这么个撒手掌柜,和十名啥也不懂得侍女。 “关门!” 没有生意,成掌柜便决定早早关门,这些侍女们也忙了一整天,由于地方太大,需要打扫之处太多,个个都忙得满头大汗,也应该让她们早点回去休息,明日才有精力继续等待病人上门。 由于财大气粗,成掌柜又格外善良,于是他便提前为这些侍女们发放了月俸,此做法很好的收买了侍女们的心,毕竟她们家境贫寒,也需要这些钱财维持生计。 关了门,成掌柜便一步一摇往成府走去,以前他没做过生意,本以为会十分容易,哪想到仅仅只是开个医馆而已,居然也是如此劳心劳神。 回到成府,小紫夜早就在门口等待,这两日战灵前辈带着它四处游玩,虽然没惹出什么乱子,却也在磐石城中引起了大片骚乱。 幽冥兽本就以凶狠残暴闻名,加上还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战灵前辈,这两兽的组合堪称举世无敌,走到哪里都是人们敬畏的目光,还好这两个疯子知道回家,这点倒是让成小溪感到些许欣慰。 家,便是成小溪如今守在磐石城的原因,圣尊与战灵前辈迟早会有一战,既然躲不过去,便勇敢迎战。 他是这样想的,战灵前辈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圣尊大人若出,那他必定已经突破神境,届时天下再大,也没有他们的藏身之地,还不如大大方方在磐石城中等待,毕竟战灵前辈也是神境,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胜谁负。 败了,结果早有预料,虽然很难接受,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万一侥幸胜了,那他的亲人朋友们便再也没有危险。 若真胜过了圣尊大人,那他必定会关了医馆,从此投身到神州大地的异变当中,和好友林正一起,为这片天下,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便是他的打算,先在磐石城中悬壶济世,等待圣尊大人出关,随后的事情再根据届时的情况来抉择。 只不过眼下看来,他这个想法似乎遇到了阻碍,开业两天,竟然没人前来寻医问诊。 成掌柜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看来明日还需要在店门外贴上告示才行!” 对,这样一来,人们必定争先恐后,再不会止步观望。 兴奋了一夜,天色方才微亮,成掌柜便独身一人去了医馆,要问他为何不带上战灵前辈与小紫夜,他倒是想,可这两日那俩早已经玩疯了,要让它们来店中待着,那跟剥夺它们自由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开口,那俩也没那个自觉。 随便打开了一间店铺,成掌柜翻出纸笔,又开始尽情挥洒,毕竟店铺太多,这告示也要写成许多份,如此才能够让人们走在每间店铺外都能见到。 第一百六十五章 接客 成掌柜的方法很直白,既然收钱没人来看病,那便免费吧,这样总会有人按耐不住。 为了改善店铺没有生意的现状,成掌柜算得上是豁出去了,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投入,五十二间店铺都是徐瑛蓝送的,自己也就掏了点小钱置办了些物品。 反正也不图赚钱,索性玩个大的! 天色大亮,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该干活的出门干活,该做生意的去做生意,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只是回春医馆所在这条街道注定不会平静,往来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起因便是成掌柜的那些告示。 那告示简单明了,内容却惊掉了人们的下巴。 “七天之内,免费看病!” 尽管人们都觉着不可置信,可事实便是如此,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是个人就能看懂。 成掌柜这是要做甚? 先是搞出这么大动静,将五十二间店铺全挂上医馆的招牌,这才平静了没有两天吧,又整出个免费看病的噱头! 人们也不是不想去看病,毕竟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磐石城中也有不少医馆,可那些正经医师哪个不是天价诊费,寻常百姓是万万看不起的。 正因如此,往往小病小痛人们都是硬抗过去,只有到了挨不过去的时候,才会想到去医馆求药,甚至有些贫困人家,哪怕是病情严重危及性命,他们也没有钱去医馆求药,只得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像成掌柜这样免费看诊的还是神州大地自古到今破天荒头一次,人们起初也很兴奋,可很快便又化作无奈,仍旧没人光顾回春医馆。 成掌柜的告示也不是没有任何作用,免费看病的行为得到了人们的高度赞赏,成大人就是成大人,不图赚钱,心怀苍生,根本不是那些沽名钓誉的医师们能比的。 神州大地,人命真不值钱,甚至一条鲜活的人命还比不过一株稍微有点功效的药材,这也是医者们收取天价诊费的原因。 如今成大人倒是将诊费免了,可谁又敢去尝试?那可是成大人啊,名头的确响亮,可他偏偏却不是以医术闻名天下,没看见他那五十二间医馆除了些桌椅板凳便再无他物,他根本对医术没有任何涉猎,说不定开医馆也只是为了搏一搏世人的眼球,谁敢将自家性命交由他摆弄? 是以,即便我们的成掌柜贴出了免费看病的告示,却依旧没有任何人敢于登门求诊,人们望向回春医馆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惶恐。 转眼间大半日就过去了,成掌柜由起初的兴致勃勃,变成现在的意兴阑珊,看着店外人来人往,他忽然间感到有些绝望。 店也开了,足足五十二间,不说轰动整个磐石城,至少也有一半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如今又贴出了免费看病的告示,这样都没人登门求诊,难道要他一家一家亲自上门去问? 可能么? 他成小溪亲自上门去一家家问别人:“需要看病么?” 不说这个做法妥不妥当,便是这个问题就会引起人们的反感,这不是咒别人是什么。 成掌柜很难受,显然他的心态有些急躁了,他决定出去放松放松,一来平复下心情,二来便是为自家医馆寻求一个出路。 向侍女们简单交待几句,成掌柜便往市户司走去,要说这磐石城中他也没有什么熟人,遇到事情也只能找徐瑛蓝,毕竟她可是说过,遇到事情让成小溪尽管开口的,更何况市户司本就是管这些的。 对,就是如此,店铺没有生意,徐瑛蓝作为市户司的司主大人,总不可能撒手不管吧,这可是她的职责。 成掌柜自认为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他的心情瞬间变好,甚至一路吹着口哨,市户司守门那两位护卫看他这样都显得有些诧异。 由于不久前刚来过一次,所以成掌柜当然还没忘记路,于是他谢绝了护卫们要带路的好意,随后便依着记忆,轻车熟路往徐瑛蓝所在那座府衙走去。 不消多久,我们的成掌柜便来到司主府外,他没管周围人来人往,自顾自对着眼前府衙便是一声大喊:“司主大人……出来接客啦!” 他喊声一出,周围人瞬间便将目光全部聚集在他身上,待看清楚成小溪模样,诺大个市户司顿时热闹起来,众人心想:“这不是偷走司主大人芳心的那个家伙么?不好好开医馆,跑到市户司来撒什么欢,难不成这是要打算接受司主大人的心意么?” 成小溪当然不知道人们心中的想法,他只是因为心情不错,这才给徐瑛蓝开个玩笑,他哪里会想到这句话会对徐瑛蓝造成多大的影响。 不说府外成小溪与那些旁人,便说司主府内,徐瑛蓝本在处理市户司大小事务。正是专注之际,耳中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她下意识便火冒三丈,一拍桌子就要出去问罪,可当她刚一起身,却突然反应过来这道声音是那么熟悉。 “成小溪!” 她美目瞬间变亮,几乎都要放出光来,反应过来的她如同一只欢呼的麻雀,显然心情极好,一路蹦蹦跳跳奔出府衙,到了门口处一看,阶梯上正是那道早已刻在她灵魂中的身影。 还真是他! 徐瑛蓝仔仔细细看了许久,看得成小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察觉到周围还有其他人在注视,徐瑛蓝这才别有深意地小声道:“瑛蓝可是立刻便出来接待,大人有何需求尽管吩咐。” 这话一出,再加上此时徐瑛蓝那妖娆的神情,直令成小溪大感受不了,他嘴巴张着,却感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将一双手在身前慌忙摆动着。 成小溪何时在徐瑛蓝面前表露出这样的神情,一时之间徐瑛蓝更舍不得将目光移开,那些站在远处观望的人谁不羡慕愤恨,恨不能此时此刻站在司主大人面前的人不是成小溪,而是他们自己。 成小溪当然尴尬,原本他只是开个玩笑,谁想到无心之话却引得徐瑛蓝这样回复,即便是周围还有这么多眼睛看着,徐瑛蓝的胆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在成小溪的感觉中,仿佛只过了片刻,似乎又过了几年,终于等到徐瑛蓝再度开口,但见她四下一望,随后便神色一正,对成小溪道:“此间人多眼杂,有何事情还是进去说吧!”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么?成小溪都要哭了,早干什么去了,你看看周围那些目光,就没有一道带着善意,仿佛要将自己杀了似的。 进到府内,成小溪顿时舒了口气,此事也是由他引起,倒也怪不到徐瑛蓝身上,要怪就怪自己口无遮拦,不但引起了人们的误会,还会影响到徐瑛蓝的清白。 成小溪在堂中站着后悔不已,徐瑛蓝却没想那么多,而是走到桌前端了杯茶水给他,并且招呼他过去坐。 “料想你没事也不会来我这里,说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听到徐瑛蓝的话,成小溪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于是他立刻表现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还能如何,当然是我的医馆了,也不知道得罪了哪方神灵,直到如今还没一人登门。” 听到这话,徐瑛蓝神色瞬间变得古怪,你倒是会找我,还以为成小溪遇到多大的困难,没生意我能帮上什么忙? 她想了想,便抬头道:“医馆没有生意,你便学学其他店铺,要知道医馆好比经商,总有些手段方法,没有客人登门,你就想想其他办法,采取些经营措施。”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找托 徐瑛蓝自幼便跟随在父亲张执事身边,她对经商一道认知极深,只听成小溪简单一说,便能够分析出最正确的方法来,可她毕竟也没接触过医馆,于是她也不清楚成小溪为何会没有生意。 方法是对的,但是没有什么作用,成小溪摇摇头,苦涩道:“因为没有生意,我就在店外贴上了看病不收钱的告示,围观的人倒是挺多,可尽管这样,却还是没人进店问诊。” 听到这话,徐瑛蓝一对好看的眉毛转眼间就皱成了一团,她没有想到成小溪遇到的问题会如此棘手,都贴出了免费看病的告示,但却依然没有生意。 她咬了咬她那性感迷人的嘴唇,歪着脑袋道:“既如此,那便不是客人的原因,应该是你的医馆有问题,使得人们不敢来看病。” “医馆有问题?” “医馆能有什么问题?” 成小溪苦思冥想,始终想不通自己的医馆能有什么问题。 难道是自家的医馆太大了,使得人们反而不敢来看病? 又或者是因为人们惧怕自己?可他向来和善,人们断不该惧怕自己才是啊! “你这样……” 徐瑛蓝思索良久,最终给出这么个建议:“找医托吧,你看看在这城中可有什么相熟之人,便让他伪装成病人,或者干脆在街上任意寻一病人,再稍微给他点好处让他单独来医馆,只要最终将他的病彻底治好,让世人看到了结果,日后便不怕没有生意!” “医托?”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徐瑛蓝短短几句,便让成小溪眼前一亮,这个办法绝对可行,他拍了下自己的腿,激动之余更是站了起来,笼罩在回春医馆上的阴霾彻底消散。 得到方法,便想着要立刻去实施,他没看到徐瑛蓝眼中一闪即逝的失落,而是谢过徐瑛蓝之后,便向她告辞离去,徐瑛蓝便将他送出府衙,看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眼前。 “还真是个钟情之人啊,一点都没有多待的意思……” 徐瑛蓝半倚在门框边上,额间秀发轻轻飞扬,心里却分明有些无奈。 “可是你越如此,我便越不能将你错过!” …… 有了解决良方,成小溪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医馆,他先是将十名侍女全部找来一一交待,随后便迈着老爷步伐,一步一晃悠朝着白府走去,谁让他在磐石城中并没有什么朋友,眼下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白家家主白弈楠。 能被成小溪如此惦记,也说不上是白弈楠的幸运还是不幸,毕竟让五大家族的家主去当医托,也就他成小溪能够想得出来。 到了白府,守门的一见到这位便将其请了进去,不说白弈楠早早就打了招呼,即便他没说,下人们也万万不敢将这位大爷拦在外边。 白弈楠这会儿还在密室中修炼,毕竟修行一道如同逆水行舟,若要进步便当勤勉刻苦。就在这时下人匆匆来报,听到成小溪登门的消息,他急忙停止冥想,起身便从密室中走出。 如市户司司主大人徐瑛蓝一样,白弈楠不用想也知道成小溪亲自登门乃是有事相求,毕竟这厮如今开着偌大个医馆,哪有闲情逸致来找他谈心喝茶。可两人交情毕竟不错,白弈楠也没有理由避而不见,且看成小溪怎么说罢。 白弈楠的打算便是以不变应万变,以他的身份,反正如今的磐石,也没几件他摆平不了的事情。 下人径直将成小溪带到白弈楠最爱去的那座亭子,迄今为止,成小溪还是第三个有资格来这里的人。 朋友见面,按规矩先是一番闲聊,成小溪也没那么直接,纵然有事相求,也还需要酝酿酝酿感情,否则便显得他的目的性太强了些。 他二人东扯西扯,下人们连忙将好茶奉上,二人便在亭下相对而坐,一边品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白弈楠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只看成小溪的神色,便知道他心里藏着事情,但他也不说破,反而一个劲邀成小溪喝茶。 “此茶名为云露,乃是采自龙泉半山之上极险峻之地,每年所得不过寥寥几斤,可谓是千金难求。” “哦……” 心中憋着话,成小溪哪还品得出这云露的滋味,他也不打算继续拖延,还是表明来意来得畅快一些,只见他两手捧起茶杯,一口便将那茶水喝个干净,连杯底的茶叶都全吞了下去。 吧唧下嘴,成小溪单手将那茶杯放下,然后便直视着白弈楠道:“白兄可知成某弄了个医馆?” 这就来了么? 迎着他的目光,白弈楠点点头,道:“略有耳闻。” 话虽如此,可白弈楠却在心底暗骂,这厮倒是会问,明明开张那天他还送了份大礼,这才过了多久,他成小溪便装作不记得了。 “哎……” 成小溪叹了口气,随后便将他心中苦楚娓娓道来:“白兄有所不知啊,我这医馆倒是开了,可即便是免费看病也没有生意,门外往来之人不计其数,偏就没有任何一人进店问诊。” “呃……” 白弈楠本打算安慰安慰他,可看着成小溪的目光,他心中顿时感觉有些不妙,可想来想去,他却始终不知道不妙在何处。 他心中暗思:“莫不是要我为他拉些生意?” 沉默了片刻,白弈楠便拍着胸脯主动道:“这事还不简单,成兄你且等着,白某这就吩咐下去,保准你那医馆的生意源源不断。” 白弈楠如此说了,便彻底解决了医馆的客源问题,可这根本就不是成掌柜的初衷,他的想法乃是让白弈楠这家伙亲自装作病人,如此一来,旁人便知道白家家主去了回春医馆治病,以白弈楠的名头,他都敢去,其他人便会彻底打消疑虑。 这才是成小溪为何亲自登门,并且还陪着白弈楠喝茶的缘故。 成小溪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心虚道:“白兄既然说了,那成某肯定放心,可在下还是觉得双管齐下比较稳妥。” 白弈楠眉头一挑,疑道:“哦……成兄但说无妨,到底是怎么个双管齐下法?” “咳……” 成小溪调了调嗓子,满怀期待道:“其实成某希望白兄也能够装作病人,有你这金子招牌,想必城中很快就能传遍,如此一来小店便再也不愁没有生意做……” 说到这里,成小溪联想到以后医馆的盛况,禁不住两眼发光:“说不定还会忙不过来!” “噗……” 白弈楠一口茶水猛地喷了出来,你丫倒是会想,要是他白某人真这样做了,那不是傻逼是什么,他能有什么病,还是说让他装作有病? 他都顾不上擦拭嘴巴,急忙起身哀求成小溪道:“成兄你还是放过我罢,在下的身体好得很,实在是装不来病人啊!” 这窗户纸一旦捅破,成小溪便再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了,他轻描淡写道:“那还不简单,白兄你尽管编造个什么病情,待进了医馆,我再随便给你施展下手段,只要你兴高采烈的出去,保管世人都会被瞒在鼓里!” 那当然了,成小溪的名头有多大白弈楠可比他自己还清楚,要真这样做了,丢得可不是他成小溪的脸,世人都会知道自己有病,如此劲爆的消息还不引起世人的激烈联想。 一想到此,白弈楠禁不住浑身发凉,他不由自主地退出亭子,下意识想和这个恶魔拉开距离,这样似乎他才感觉没那么难受。 “成兄,您大人有大量,就不可以换个方法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愿醉 此时此刻白家主的表情可谓是分外惨淡,算上这回,这种神情还是第三次出现在他的脸上,第一次自然是得知要娶他如今的夫人晋惠香,第二次则是他那可亲可爱的老父亲撒手归天。 成小溪才不管白弈楠有多么抗拒,在他心里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请求,不就是去当个托么,也是白弈楠身份较为特殊,更能引起世人的注视,否则他只需要花些钱财,这么大歌磐石城,愿意当托的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他鄙夷地看了眼已经退出亭外的白弈楠,随后再拍了拍手,这便起身也往亭外走去,只不过和白弈楠的方向恰好相反。 “再会!” 爱帮不帮,成掌柜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成小溪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顺着来路便大步走去,既然这厮放不下面子,那也只能就此作罢,寻找医托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啊,真真是任重而道远。 看着成小溪边走边摇头,白弈楠还以为他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便以这种行为表达感叹。 “哎!” “成兄且慢!” 白弈楠满不情愿地叫唤了一声,总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吧,好不容易才跟成小溪搞好关系,加之彼此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来日方长,说不得以后还有需要仰仗成小溪的地方,一狠心,白弈楠便应了下来。 “成兄,此事白某应下了。” 其实白弈楠刚一叹气,成小溪便刻意放慢了脚步,从他起身到白弈楠回心转意也不过只走出了七八步远,只这个举动便足以证明他成小溪还是有些心机的,嗯,至少不算傻子。 成小溪别过头来,眉头一挑:“当真?” 白弈楠重新走回亭子,端起茶水便一饮而尽:“当真!” 成小溪皱了皱眉:“难以置信,你还是写个证明罢。” “啪嚓……” 白弈楠刚回亭中,茶杯还没放下,屁股尚未坐稳,怎料成小溪竟然得寸进尺又来了这么一句,他登时间恼羞成怒,抬手便将手中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指着成小溪放声大吼道:“证明个屁,你爱信不信!” 终于还是将白弈楠惹急了,成小溪从未求过人,这第一次便用在了白弈楠身上,只不过他根本没有求人办事应有的态度。 惹怒了白弈楠,成小溪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思索片刻,随后便大笑道:“白兄千万别急,犯不上为这点小事动了肝火。” 说罢,他又对着白弈楠拱了拱手,继续道:“既然白兄答应了,那我就不继续打搅,想来白兄也需要准备准备,我便先回医馆,恭候白兄大驾光临。” “你别回头,快走!”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交友不慎,白弈楠也不知此时自己是何种心情,反正十分复杂就是了,以前见成小溪还比较顺眼,可现在,他恨不得一刀劈死这厮。 “唉……” 想到此处,白弈楠更是无语,可能上辈子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成小溪的事情吧,今生便轮到他来偿还。 看着此时成小溪可恶的嘴脸,他禁不住又想起了西灵那位冷冰冰的公主,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一个在剑门关外将他打成重伤,并且还顺带着把“灭魂”也给毁了,另外一个更恶心人,竟然让他堂堂白家家主去当托,而且还是医托! 成小溪倒是心满意足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想来是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至于白家家主却还留在亭中苦苦思索,如今新的问题出现了。 男儿当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成小溪,那他便会尽力做到,眼下他就在思索如何当托的细节,并且还要凭空捏造一个病情出来。 苦思良久,倒还真让白弈楠想到了一种疾病,直到此时,笼罩在他头顶的乌云才满满消散,白弈楠的神情瞬间变作古怪,且狂笑不止。 回到医馆,成小溪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去街那头的酒馆打来了一壶美酒,心情不错,自当饮酒作乐,如今的他,隐隐间倒也有点翩翩公子的模样。 侍女为他端来了桌凳,成小溪便坐在自家医馆门口小酌,静静等待他的医托登门。 成掌柜的酒量不好,再加之今日心情不错的缘故,一壶酒刚刚下去三分,他便开始有了些微微的醉意,再过半刻,这种醉意在他脑海中疯狂发酵,继而将他的全部心神都死死占据。 回春医馆门外,成掌柜醉了。 他没等到自己的医托登门问诊,便先一步醉得云里雾里,连眼中路人的模样都有了重影,时间继续流逝,渐渐的,他又感觉眼中的世界都开始旋转起来。 成掌柜的头很重,有种天旋地转、昏天黑地的感觉,可身体虽醉,但他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看到周围人路过时候偷偷看向自己,他听到远处街道的转角处有人在私底下议论自己,他感觉到一颗心脏在急剧地跳动,且离自己越来越近。 成小溪趴在了桌上,他的精神不累,但他的身体却很疲惫,他需要好好休息。 脚步声坐在耳畔响起,那心跳声越发强烈,近在咫尺。 “参见白家主!” 店内的侍女匆匆出来招呼,成小溪知道,白弈楠确实不需要签字画押,他一言九鼎。 他的托来了! 成小溪努力想要抬起头,他想看看此时他眼中的白弈楠是否也像其他人一样修炼了分身奇术,神乎其神般化作了好几个,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更低估了酒中怪力。 在白弈楠眼中,感受到自己来了,成小溪的身体只是轻微地颤动了两下,随后便累极一般大口喘着粗气。 成小溪身前的酒壶,此时此刻他窘迫的模样,还有空气中飘散着的浓烈酒气,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结果,那便是成掌柜喝醉了,酩酊大醉! 伸出手推了推成小溪的脑袋,却不料这厮顺势将头滑在一边,通红的脸庞正好对着自己,两眼紧闭,呼吸粗重,纵然白弈楠修养再好,此时也禁不住鬼火腾起。 明知他要来看病,却偏要在这个时候喝醉,这厮怕不是故意的吧! “呵!” 且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既然他白弈楠来了,那么这场戏势必要演到底,成小溪这时候装傻,他却要将自己应下的事情完成,免得这厮日后再有什么说辞。 想到此处,白弈楠抬眼看了看前后路人,随后便大声道了句:“成掌柜,白某忽惹恶疾,还望能够赐下良药!” 做足了样子,白弈楠又朝成小溪的侍女们使了个眼色,侍女们赶紧过来,小心翼翼将成小溪扶进最近的一间医馆内。 没办法,成掌柜任性,一挥手便开了足足五十二间医馆,且每间医馆的布局都一模一样,无非就是些桌椅柜台之类,也正是因为每一间都一模一样,所以也没什么挑选的必要,哪一间离得最近便去哪间。 两名侍女将成掌柜扶到椅上靠着,随后便对着白家主躬身告退,白弈楠目送侍女离去之后,这才嗤笑道:“装疯卖傻,赶紧起来将病给瞧了,然后随便开个方子,待此事了结,日后万万不要来我白家,本家主事务繁忙,可没闲工夫陪你在这演戏。” 白弈楠很不耐烦,他都能放下面子亲自来登门看病,这厮却依然在椅子上好端端躺着,仿佛真的听不到看不到一般。 又过了片刻,依旧没有反应。 白弈楠实在控制不住,他一伸手便将旁边桌上茶水吸到手中,随后只见他右手捏杯,左手单指指向成小溪,那杯中茶水顿时腾起一片水幕,转眼间便全部洒在成小溪的头上、身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病 水温温热,不会将某人烫伤,不过那种湿淋淋的感觉任谁也不会喜欢,成掌柜此时终于抬起眼皮,斜看着白弈楠。 他虽无精打采,但那眼神却显得格外瘆人,使得白弈楠遍体生寒,如同被什么毒蛇猛兽盯上一般。 白弈楠终究不是太了解成小溪,被这样盯着,他丝毫不敢动弹,更不敢去触碰成小溪的目光。 便如此,在白弈楠的神经都快绷不住时,成小溪终于发话了,只听他有气无力道:“白兄有病?” 听闻此话,白弈楠立刻在心中想道:“那不是废话嘛,没病谁来医馆!”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很快便又被他自己给否定了,他有没有病他自己还不清楚么? 白弈楠拉过来一把椅子,当下便坐到成小溪面前,他指了指自己,极认真道:“在下患有一顽疾多年,每每发作起来便会伤心丧气,只感觉这漫漫人生都没了乐趣,但此病乃是心病,凡药必不可解,也不知成兄可能治愈?” 这时候成掌柜也不迷糊了,想来是白弈楠泼洒那些茶水起了作用,他虽还是满脸潮红,但他却实实在在听明白了白弈楠的意思。 他低下头,嘴里重复了一遍白弈楠的话:“心病……” 这倒不是白弈楠为了完成任务随意编造的,而是他确确实实患了此病,且还极为严重,往日他总是闷在心里,眼下只不过是借了这个机会,第一次表露在人前。 他很聪明,既能完成成小溪的要求,又能够接机对成小溪稍微吐露些心声,他实在是憋得太久,压得他已经快要喘不过气。 不一会,成小溪又问:“白兄可知病因为何?” 白弈楠忽然一笑,脸上更是透出一种向往,他低声道:“因为一个人。” 这一次,成掌柜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想了许多许多,有些是关于白弈楠的传闻,但更多的却是他自己的事情。 如西灵那位,便让他牵肠挂肚,这么一想,似乎连他自己也有病吧?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成掌柜直视着眼前白弈楠,眼眸中流光闪烁,道:“既是心病,寻常药物自然没有效果,白兄还需要对症下药,找到心病的根源,或迷失,或斩断,且看你个人意愿。” 说到这,成小溪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白兄既然帮我这么大个忙,那在下必然也会投桃报李,明日我成府设有晚宴,一来为庆祝医馆开业,二来便是邀了些我成家的友人以此维系感情,届时想必白兄的解药亦会到场。” 听到这话,白弈楠的两眼之中顿时放出光芒,一时间他的目光明亮得如同天空中熊熊燃烧的太阳,他根本不用思考,当即便点头笑道:“成兄大义,多谢成全!” 成小溪摇了摇头,又重新躺回椅背上,说实话,他并不看好白弈楠,因为那个人眼神中的坚决,和他自己是多么的相似。 那是肝肠寸断亦不会改,那是山崩地裂也不可变。 白弈楠喜笑颜开离开了回春医馆,在他想来,若有成小溪的表态,说不定那个人就会心灰意冷,如此一来,他自己便有了一分可能。 他的心病,的确不是药物可解。 那种药,世间独一无二,乃是唯一,每夜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当然也如梦一般不可触摸。 白家主离开之后,成小溪便开始倒头大睡,而他提前就已经安排好的人也开始在磐石城中四下撒布消息。 那就是:白家主身患恶疾多年,回春医馆短短时间药到病除! 当然,能被这个消息蒙骗的也只有那些生活在磐石城底层的普通人,他们消息闭塞,心思简单,很容易便能相信。 而那些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这只是成大人弄出的一个把戏而已,他们当然不会当真,也自然不会傻乎乎跑来回春医馆看病。 这便是成小溪的目的,因为普通人也是人,他们的生命同样宝贵,值得他付出再多。 经此一事,回春医馆所在这条街道更是人来人往,成小溪照样休息,自有侍女们负责接待那些上门询问的人,等到打烊的时候,纸上已经写了足足三十多个名字。 这些人自然都是生活在磐石城中的寻常百姓,由于平日里操劳过度,且日复一日、日积月累,故他们的身体多多少少有些隐患,奈何负担不起求医问药的天价诊费,这才不得已一直拖下去。 初见成大人如此大手笔揽下半条街道开做医馆,他们惊讶震撼之余,也只有无奈笑笑,毕竟如此排场,就不是他们这些人消费得起,直到成大人贴出免费告示,他们惊喜之余,又禁不住生出了怀疑。 这便是人心,得不到的时候蠢蠢欲动、心中酸楚,太过轻易拥有又会疑惑不已,总以为其中有什么问题。 便在这时候,白家主登场了,他愁眉苦脸走进回春医馆,未过多时,竟意气风发潇洒离去。而磐石城中又传言四起,皆是说白家主身患恶疾,且染病多年未愈,亏得成大人医术精湛,这才得以妙手回春。 如此一来,人们的疑虑顿时便被打消,成小溪的医托策略生效了,回春医馆终于有了生意。 三十多名病人都被详细记录下名字和住址,并且被侍女们通告两日过后再来,这当然也是成掌柜提前就吩咐好的,毕竟这两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同时他也要再吊一吊人们的胃口,这也算是故作深沉。 目前的回春医馆还没下多大的名头,可成掌柜很有自信,在他的坐镇之下,日后的医馆定然会闻名天下,而他也是要让世人都知道,他回春医馆也有规矩,那便是他成小溪的规矩。 今日这三十多名病人被通知两日之后过来看病,等到以后回春医馆的名头更加响亮,那时候来看病的人定然更多,成小溪已经提前想好了应对措施,那便是编号,从一到百,依次就诊。 每天看到多少号,那就要看他老人家的心情,今天没轮到的病人,便只能等到第二天再来,如果第二天也没轮到,则继续往后推延。 当然眼下还没有人能看透回春医馆的未来,而成小溪也只是怀着美好的想象,毕竟想象也没有错,更不需要花费力气。 俗话说得好:希望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成掌柜有很远大的梦想,因各种羁绊的缘故,他无法如林正那样仗剑南行,为天下人打下朗朗乾坤,但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办法,即便身在磐石,他也能为这个世界贡献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 …… 第二日,成掌柜和父母亲人一起,在成府中忙着操办丰盛的晚宴,是以他脱不开身,没能够去到自家的医馆。 成掌柜虽然有事耽搁没能亲自前来,但是回春医馆还是按时开门了,因为侍女们拿了月俸,当然就会格外卖力,毕竟这么轻松的活可不好找。 今日成小溪可能也没料到,他在成府忙碌,回春医馆十名侍女也没能有片刻休息。经过一夜的发酵,回春医馆医术神奇,且免费看病的消息也被越来越多人知道,清晨侍女们还没来开门,五十二间医馆外就早早排起了队。 这些人穿着朴素,有些甚至衣服裤子上还有破洞,确认了消息真实,他们便再也坐不住了,天没见亮就起床过来等待,只为能够排在其他人前面一些,要知道这可是免费看病,他们何曾想过有这等好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 胆大 说到成家的晚宴,数遍整个中原,能有资格参与其中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其中有周姓,也有白姓,但偏偏就没有晋姓。 如今的成家因成小溪回归,一时之间势头大盛,隐隐间竟然从没落的局面中摆脱了出来,甚至还盖过了磐石城第一家族晋家的风头。 这夜,明月当空,星光璀璨,成家四下灯火通明,实在是热闹非凡。 这种盛况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再出现,成老家主热泪盈眶,下人们也打心里高兴不已,因为主家繁盛,他们便可栖身其下,这便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客人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个,成小溪早早便在大门口处等待,只半个时辰左右,今晚的宾客便已全部到场。 人虽然少,但成府中的气氛却显得格外热烈,宾客之间笑语不断,成老家主脸上都乐开了花。 “老家伙,你有个好孙儿啊!” 酒过几循,周继清一脸红光笑看着成老家主。 成老家主活了一大把年纪,脸皮早已经修炼得极为厚实,他没有否认,反而大笑着点头回应。 “那是自然,我这孙儿可是人中龙凤,前世定是那天外神仙,今生降临我成家,实乃万万之幸!” 话音洪亮,毫不避讳,厅间就数他声音最大,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自豪,说到自家孙儿,他哪有理由不高兴。 晚宴分为三桌,正中央乃是长辈们的座位,如成老家主、周家家主周继清等等。而大厅左侧那桌便是成小溪父母那代人的座位,最后靠近厅门那桌才是年轻人的位置。 父母长辈们说些什么这些年轻人才没功夫搭理,即便他们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上一辈人的观念和他们可不一样,长辈们有长辈们的话题,而他们这些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世界。 成小溪也在这桌,徐瑛蓝也是,还有几人便分别是周家的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和白家的三位公子。 当然了,成小溪有心治好白弈楠的心病,是以也邀请了白家主到场,只不过白弈楠来是来了,可身边却跟了个寸步不离他的人。 不用说,只看那张大饼脸,便知道那人的身份,她便是白家主名义上的夫人晋惠香。 成家设宴,并且还邀请了丈夫赴宴,她作为白夫人哪有不跟来的道理,更何况她每天都在想方设法让自己和白弈楠拉近距离,此次成家晚宴在她眼中便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一来可以让丈夫好好看看自己的谈吐修养,那绝对是丈夫喜欢的小家碧玉的类型;二来便是让外人见到她们夫妻俩到底有多亲密,毕竟她也沉默了许久,是时候让磐石城的人们知道如今她与丈夫的状况。 出于这些原因,晋惠香便在丈夫白弈楠出门时跟了上去,无论白弈楠如何劝说,她都紧紧跟在后边,最后白弈楠嘴都说干了,却也没能够甩掉他的夫人。 于是乎,原本对于白弈楠来说可以算是治疗心病绝好的机会,如今却只能够规规矩矩坐在席间哑口无言,甚至连眼神都不敢过于肆意,毕竟在他旁边还有个监督的人。 他这里焦急忙慌的,对面徐瑛蓝却频频为成小溪倒酒夹菜,他心里难受,表面却还不能有任何反常,这一刻他甚至起了一拳头将自己夫人拍死在地的冲动。 怪只怪自己还不够狠心,晋惠香死活要跟来,他又不好发作,这才有了眼下的状况,原本他是来治疗心病的,却没想到被自己夫人这么一搅合,他的心病不但没有半点好转,这当头反而有了越发严重的迹象。 有多严重? 且听白弈楠拳头捏得嘎嘣响就知道,白家主的心病又加重了,而且还特别的重,犹如一块千钧重的石头压在心上,那种沉闷郁结简直难以言表。 成小溪注意到了白弈楠的反应,他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白弈楠身边有晋惠香守着,而他此时也被徐瑛蓝紧紧盯着,二人眼下看来处境倒是极为相同。 只不过对于成小溪来说,这是一种无奈。 而对于白弈楠来说,这是一种绝望。 成小溪决定打破这样尴尬的情形,他想了想,便开口对白弈楠道:“听闻白兄前些日子刚刚突破,如今已然迈入了地境后期,在如此年纪便有这样的成就,这可实在是让我辈修行之人大感汗颜。” 成小溪这一说,席间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地境后期亦是所有人心头的梦想,只不过白弈楠已经迈过了这个坎,而他们却仍旧遥遥无期。 白弈楠终于等到机会说话,他看了看徐瑛蓝,又看了看成小溪,心中那口气早已经憋不住了。他将心一横,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他白某人便要率性而为,这才是他一贯的风格。 但见他整整嗓子,随后便向成小溪回复道:“些微成就不足挂齿,哪有成兄半成光辉。” 说完这话,白弈楠偷偷看了眼那正盯着桌上菜肴的徐瑛蓝,又继续道:“心病如狂,还望成兄施以援手,不胜感激!” 好胆! 成小溪在心里赞了一声,然后便若有其事道:“白兄脸色泛白,且气息虚浮,恐怕此心病不好根断啊!” 白弈楠顺着他的话便立刻接了下去,只听他急促问道:“既如此,那可有回春良方?” “有倒是有,只怕有些人绕不过去啊!” 成小溪瞅了一眼坐在白弈楠旁边正在大吃大喝且还浑然不自觉的晋惠香,这吃相倒是前所未见,他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又道:“人生在世,万不可留下任何遗憾,心中若想,便定要去做,若没有这点勇气,那也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白弈楠本就憋得快受不了了,听成小溪这么一说,他当即便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他是白家主,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白弈楠,他的人生,要由他自己主宰。 在席间几人的注视下,白弈楠站起身子,正对着徐瑛蓝的方向,只见他神情认真道:“在下有病,且病入膏肓,不知司主大人能否体恤在下一片痴心,否则在下必将永世沉沦,苦痛一生。” 听完白弈楠藏在内心的话,席间几人顿感不可置信,徐瑛蓝也显然觉得有些意外,她怎会想到白弈楠竟然这般胆大,能在自家夫人面前对自己表露心意,况且这周围还有其他人看着。 白弈楠疯了! 徐瑛蓝尚且还没想到如何回答,原本在旁边享受美食的晋惠香却跳了起来,她指着自己的丈夫,泪水如不值钱般一串串顺着她的大脸滑落下来。 这算什么? 那她又是什么? “呜呜呜……白弈楠!” “你怎可如此对我……” 世人皆知,她晋惠香嫁入白家,成为了白弈楠的夫人,可唯有她自己清楚,自嫁入白家这些日子,她改了性情,收了脾气,万般顺从白弈楠的意思,生怕惹了他不高兴。 她朝思暮想,整颗心全都放在自己的夫君身上,她付出了何其之多? 她想过很多,比如为何自己的夫君始终与自己保持着距离,为何她的夫君始终对她不冷不热,为何直到现在,她的夫君也没有和她住在一起。 别说住在一起,便连她的手也没有牵过,她的手肉乎乎的,怎么也比那徐瑛蓝瘦弱的手握着更令人感到舒服吧? 晋惠香这一哭,顿时便将晚宴的热闹气氛打破,其余两桌也把目光投了过来,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惹得白家主这位身份尊贵的夫人生了如此大的气。 第一百七十章 适合 作为东道主,成老家主赶紧起身过来了解情况,谁想他刚一走进成小溪这桌,便感觉此间气氛着实诡异,他老人家赶紧停下脚步,只用目光在席间几人身上扫来扫去。 按理说自家夫人哭泣,作为丈夫的白弈楠怎么也得去安抚几句,结果成老家主却看到白弈楠丝毫不为所动,一双眼睛根本就不在自家夫人身上,反而死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司主大人徐瑛蓝,那神情似有期待,似有渴望。 成老家主一大把年纪,什么人情世故没有经历过,这一眼他便看出了端倪,顿时老家主便转身悄悄退回,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老家主这才对疑惑不解的其余几人解释道:“小辈们的矛盾,咱们这些老家伙可管不了,还是让他们自行处理吧。” …… 本是大好的日子,怎奈出现了这么一幕。 徐瑛蓝性子直率,也不怕得罪别人,她毫不避忌白弈楠火热的目光,红唇一张便对白弈楠道:“同为苦命人,又何必互相伤害呢?白家主患有心病,岂不知本司主亦是如此,你我相识良久,却还不明白我的心思么?” 这话很直接,不但拒绝成为治愈白弈楠心病的良药,更表明了她远超白弈楠的苦楚,说完之后她便低下了头,情绪也变得十分低落。 “唉……” “唉……” 两道叹息声响起。 成小溪摇了摇头。 白弈楠苦苦一笑。 便在这时候,晋惠香也哭得越发大声了,声音凄厉,撕心裂肺,使得听到的人心中都为之一紧。 晋惠香很无辜,她本可以不用见到这一幕,但她并不后悔,她反而十分庆幸自己跟着来了,丈夫对她如何她心中比谁都清楚,只不过覆水难收,她早已经成为了世人羡慕的白夫人。 她恨! 她恨她的夫君! 但她更恨那个勾走夫君魂魄的狐狸精! 一切都是由她而起,若没有她,那该有多好! 两颗不安分的心,却要使得四个人同时承受折磨,这或许就是世间最大的不幸。 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在晋惠香眼中,徐瑛蓝便是那沟渠。 在白弈楠眼中,成小溪便是那沟渠。 在徐瑛蓝眼中,上官丽便是那沟渠。 缘分难测,造化弄人,这几人之间仿佛连着一条无形的锁链。 分? 分不开! 斩? 斩不断! 他们只能够默默承受,只能够暗自叹息。 耳边断断续续的哭声加重了白家主的心病,此时的他心情极度烦躁,还嫌不够丢人么? 他转身便对着自己的夫人呵斥道:“哭什么哭,要哭也等到回家后再哭,等到我死了再哭!” 晋惠香很听话,哭声应声而止,她端端看着自己的夫君,但她的身体却还没能从无尽的悲伤中走出。看一眼,眼中便流出一行清泪,再看一眼,身体便不由自主抽搐两下。 白弈楠有心,否则他也不会生病。但竟然有心,他便受不了晋惠香哀怨的眼神,更加受不了她脸上不断掉落的泪水,他闭上眼睛,后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好受了许多。 几息过后,他又将身子转了过去,对成小溪道:“不知成兄如何对待感情?” 成小溪不明白为何白弈楠有此一问,但他仍旧回答了,且没有经过片刻时间思考。 “自当钟情不二!” 这个答案毫不意外,白弈楠点点头,又看向还埋着头的徐瑛蓝。 “不知司主大人又将如何对待感情?” 徐瑛蓝的身子轻微颤动了一下,但她仍然没有抬头,她没有如成小溪那样立刻回答,而是在心中问了自己无数次,最后才得出了答案。 “至死不渝!” “好,好,好啊!” 白弈楠笑了,狂笑不止,他问成小溪的时候,他也在心中问过自己,他问徐瑛蓝的时候,他又在心中问了自己。 不愧是天意,不可违背,无法逆转。 发生了这事,席间再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将头深深埋着,直到半刻过后,白弈楠当先起身,遂带着他的夫人迅速离开了成府。 白弈楠走后,另外几人也觉不便久留,于是又一一向成小溪以及其他人告辞离去,最后成小溪这桌只剩下了两个人。 成小溪当然不会走,这是他的家,他无法逃避。 徐瑛蓝这会才抬起头又凝视着他,红唇轻启,道:“感情一事,应顺其自然,你不必为他说话。” 成小溪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饿了,于是他“哦”了一声,便拿起筷子向桌上的饭菜发起了进攻。 徐瑛蓝没有饿,待在成小溪身旁她感觉格外安宁,分外享受,便让她一直这样待下去都可以。 于是乎,一人吃得匆忙,一人看得认真。 最后,吃的那人哽住了,开始接二连三打着嗝,连喝了几大口汤也没有停止的迹象。 随后,看的那人走到吃的那人身后,将手不轻不重拍在后者背上,一下又一下,如同心跳那般有节奏。 嗝声有了停顿,随着那只手掌不断拍下,很快便彻底没了动静,徐瑛蓝坐了回去,而成小溪的身体却定住了,如同一尊雕塑般紧紧绷着。 一道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 “男女终究有别,成某不想耽误司主大人的大好人生。” 话音刚落,徐瑛蓝便做了回答。 “但我愿意。” 成小溪动了,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随后便缓缓道:“世事无常,总有些东西会暂时蒙蔽世人的双眼,无法看穿,便会沦陷其中,待到经历多了,眼界放得更宽更广,你便又会觉得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自己所需要的,那时的你,才会得到解脱,从而获得新生。” 说到这,成小溪转头看着徐瑛蓝的眼睛,道:“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在他眼中,徐瑛蓝臻首轻点,遂回应他道:“我明白,但我还是喜欢沦陷的感觉。” 成小溪急了,这人怎么就一根筋,说都说不通,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使自己对着徐瑛蓝。 随后他便苦口婆心开解道:“日前我周游天下,所见所闻无不使我心胸大开,我觉得司主大人眼下也需要好好出去游历一番……” 用心良苦,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徐瑛蓝打断了。 “我只喜欢一个地方,而其余的世界则与我无关,对了,请叫我瑛蓝。” 司主大人的称呼她不喜欢,这显得很生分,徐瑛蓝早就对成小溪提起过,只不过被他选择性的遗忘了。 这叫什么妙手回春? 没治好白弈楠的心病,也没能改变徐瑛蓝的心思,连他自己的心口都觉得有些堵塞。 亥时三刻,晚宴终于宣告结束,宾客们一一离去,最后只剩下徐瑛蓝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她喜欢这里,喜欢待在这里,刚才她便对成小溪说过,她只喜欢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便是有他的地方。 不得不说,徐瑛蓝用情很深,只不过她注定得不到成小溪的任何回应,在成掌柜专业的眼光看来,这种行为有一个完美的解释:那便是徐瑛蓝病了,且病得不轻,和白弈楠都有得一拼。 成家人没有去打扰这个苦命的女子,他们都是过来人,曾经也有年轻时候,于是他们很明白徐瑛蓝的心情,他们甚至将此间的灯都熄灭了几盏,好为她营造出一个安静的环境。 秦柔远远地陪着她,在她心里,也是衷心地希望徐瑛蓝能够想明白,从而彻底走出来,因为感情没有绝对,有得只是适合。 便如她的丈夫成修文,不是因为他多么优秀,而是因为他与自己最为适合。 第一百七十一章 治病 次日。 天色尚未完全亮开,成掌柜便已经在院子里完成了一轮晨练,他的体质特殊,虽能够操控世间灵力,却始终无法纳入体内,更不能够炼化灵力以强化骨骼肌肤。 正因如此,他只能够通过日复一日的刻苦锻炼,才能够强身健体,使自己的身体状态一点点慢慢变强。如今的他,虽看起来还是略显消瘦,但那层单薄的衣衫之内,却隐隐间有了隆起的肌肉。 这便意味着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平日里他流下的每一滴汗水,都会在日后遇到危机时候为他增添一丝活命的机会。 成掌柜看的很清楚,他明白眼下的自己虽然名扬天下,但只要圣尊一出,所有的事情都会一一清算,到了那个时候,除非战灵前辈能够在与圣尊大人的对抗中占据上风,否则恐怕眼前的所有辉煌都会烟消云散。 战灵前辈若是不敌,那么必然会步翼灵的后尘,被圣尊大人以残酷手段慢慢炼化,这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而成掌柜自然是不希望此事发生。 撇开他与战灵前辈的关系不提,只说真到了那一步,战灵前辈一旦倒下,他成小溪只怕也逍遥不了几天,连带着整个成家都会化为乌有。 这便是压在成掌柜身上的大山,他无力反抗,只能悄悄地、一点一点使自己逐渐强大,他无法预测未来,便只能做好当下。 晨练结束,成掌柜先去洗了个澡,随后便换了身衣服乐悠悠地出门儿了,回春医馆有了生意,即便是不赚钱成掌柜也十分高兴,连走路都带着一阵春风。 由于此时天色尚早,所以成掌柜一路走来都没碰上几个行人,正当他感叹自己起得太早时,他却忽然发现自家店铺外边站了黑乎乎一大片人影。 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虽然自家店铺还未开门,但此时街道两边已经站了足足好几十人。 “看来还是医托起了作用啊,有没有病无所谓,治没治好也没人在意,只要有一个权威的人物带头,世人便会跟风!” 成掌柜虽然有些感叹,但他的脸上却明显带着一丝得意,看吧,他的医馆果真火起来了。 前来看病的人几乎都是些平民,他们穿着朴素,脸色也带着一抹不健康的黄色,由于成掌柜的店铺太多,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该在哪一间店铺外排队等候,于是几乎每间店铺门外都站了人。 见成掌柜大摇大摆走来,人们顿时变得有些紧张,在他们眼中,这位大人不但身份尊贵,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是一件比一件惊天动地,说他是天上的神仙也不为过。 紧张之余,人们却没忘记向成掌柜躬身行礼,毕竟都是在磐石城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再怎么木讷也应该学会了规矩礼仪。要知道这可是中原的都城,随随便便都能在街上抓出一大把官贾贵富,没有点眼力见恐怕他们早就招惹了是非。 人们向他行礼,成掌柜自然是笑呵呵点头回应,他没有架子,也不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在他眼中世人全都一样,只不过是各自遭遇不同罢了。 成掌柜笑过之后,便指了指自家店铺,对人们道:“时辰尚早,我也没有钥匙,还要劳烦大家再多等等。” “成大人真是平易近人……” “成大人神仙转世,为大家免费治病,我等感激不尽,又怎么会在意多等上些时间。” “对、对……” 等着看病的人们赶紧摆手,能够免费看病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他们又怎么会在乎多等上片刻。 成掌柜虽然和善,但他这一来,人们便再不交头接耳,一个个站得笔直,毕竟成掌柜的身份在那儿摆着,他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尊敬和忌惮。 还没到开店的时间,侍女们一个都还没来,于是成掌柜也进不去,只能一屁股坐在自家店铺门口的屋檐下,不过也没让他等多久,大概半刻之后,侍女们便陆陆续续都来了。 店铺一间间打开,成掌柜又发话了,让大家随意选择一间进去等待,由于回春医馆只有他自己一个医师,自然便要一个个病人挨着处理。 从街头数第一间起,成掌柜的医师生涯便从这里开始了。 走进这间店内的病人乃是一名中年妇人,脸上生着大片大片的黄褐色斑团,可能是由于平日里营养不良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生活劳作过于繁重,她的腰背有些弯曲,皮肤也显得没有光泽。 侍女先是为其确认了身份,毕竟这是回春医馆的规矩,必须要提前预约,待确认之后,成掌柜这才坐到她的面前。 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随后成掌柜突然开口问道:“这位大婶,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何不适?” 与成掌柜面对面近距离坐着,那位妇人自然会感觉十分紧张,可紧张归紧张,但她并不害怕,毕竟这位大人不会害她。 自己身体有什么不适,她自己当然十分清楚,妇人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回大人,民妇平日里时常感觉自己没有精神,身体也很乏力,有时候甚至做着活便会觉得天旋地转,随后就晕倒在地。” 成小溪点了点头,此病倒不难治,他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先思索了半刻。 妇人见他没了反应,顿时便以为自己的病情十分严重,使得成大人无从下手。正当她心中慌乱之时,却忽然见到成大人手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团光晕,有拳头大小,其色彩不断变幻,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牵引进去。 妇人不敢久看,只能将目光移开,但她眼中余光却依然留意着成大人手中的那团光晕,毕竟这种神乎其神的法术她也只在传言中听过,如今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见到。 很快,那团光晕开始向她移动,此时她显得更加紧张,连头皮都在发麻,她不知道这团光晕乃是由无比精纯的灵力构成,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便在那团光晕离她的身体只有一尺距离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成大人的脸,在她眼中,那张脸上透着一种认真,透着一抹浓浓的自信。看到这,她的心瞬间安宁,紧绷着的身体迅速放轻松,连眼睛都轻轻合上了。 虽然即便妇人的身体再如何抗拒,成掌柜也有手段操控那团光晕穿进她的体内,但妇人既然配合,那他自然能够更加轻松。 光晕在接近妇人身体的那一瞬间便迅速没入,随后成掌柜也闭上了眼,此时的他已经不再需要用双眼去看,在他的脑海之中,妇人体内的每一条经脉、每一根血管都清晰可见,随着那团光晕在妇人体内不断游走,一幕幕画面接连传到成掌柜的脑海中。 只用了片刻时间,成掌柜便清楚了解了妇人的身体状况,他的念头一引,那团光晕便从妇人的身体中钻了出来,随后又化作了一大片雾气,顺着成掌柜的掌心,再回到了他腰间的灵元之内。 “好了。” 妇人听到成掌柜的声音这才将眼睛睁开,睁眼之后她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待没有发觉任何异样才将目光望向成掌柜。 成掌柜治病,自然与别的医师不一样,他没有开药方,也没有摸出什么灵丹妙药,迎着妇人的目光,他很认真地重复了刚才那两个字。 “好了。” “这就好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妇人并没有任何感觉,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团光晕到底有没有从自己的身体中出来,原本她还以为需要服用药物,或是其他办法。 第一百七十二章 保管 成掌柜对着她轻轻一笑,道:“你的身体并无大碍,而是由于劳累过度,再加上平日里营养没有跟上的缘故,我已经将你体内的淤堵之处都梳理了一遍,并且还留下了一丝灵力在你的经脉之内,如今的你已经彻底恢复,再也不会出现你所描述的那些状况。” 是的,如成掌柜所说一般,妇人的身体已经全然恢复,治愈的过程中没有使用任何灵丹妙药,而是只耗费了成掌柜一丁点儿灵力,对于修行者来说这点灵力显然是无比珍贵,但是对于拥有御灵灵元的成掌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这便是成掌柜敢于在磐石城中开医馆的原因。 因为世间医者大多都以药物治疗病患,不会采用灵力的手段,因为同样的病情,往往使用药物对症下药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小。而灵力则不同,不但无比珍贵,离体之后更做不到极度细微的操控,还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消散。 哪有人像成掌柜这样拥有亲灵的体质? 他所操控的灵力不会离体之后便自然消散,除非他本人愿意。 而他,更能够驱使灵力如臂使指! 妇人相信了,成大人的眼眸无比清澈,犹如一颗通透的宝石,以他的身份,是没有半点理由来诓骗自己的。 她身子一坠便跪在成掌柜的面前,感激涕零道:“大人的大恩大德,民妇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大人!” 成掌柜挥了挥手,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别人在乎那点灵力,但他却根本不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灵力应天地而生,本就应该用于天地,而不是为了修行者突破境界的自私想法。 “回家去吧,以后当保重身体,这世间美好,便会对你一一呈现。” 成掌柜便如此轻而易举将他的第三个病人给治好了,他的第一个病人当然是小紫夜,第三个病人便是这名妇人。 至于第二个病人,成掌柜不愿提起,甚至连想都不去想。 都没治好,有什么好去想的,岂不是平白为自己添堵? 弹了弹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成掌柜在店内侍女崇拜的目光中向第二间店铺走去,他不累,所以无需休息,也因为病人还多,他更要抓紧时间。 第二位病人乃是一名驼背老者,他看起来整个人的气色相当不错,可能唯一的缺陷便是他的后背上鼓出了一大坨。 不出所料,老者正是为了治疗他的驼背而来,以往他也寻访过不少医师,从他们口中他知道了这个病并非无药可解,只不过若想治好所需要的代价太高。 这位老者名为赵安,家住城东,原本他早已经彻底放弃,哪曾想住他家隔壁的老李头让他来回春医馆试试,并且还告诉他回春医馆可是成大人的产业。 听老李头这么一说,赵安那双浑浊的眼中立刻便燃起了希望,以成大人出神入化的手段,要治愈他这点小小病症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况且,回春医馆贴出了告示,治病可是不花钱的,这才是重点。 他也不知道成大人到底有没有传言中那样无所不能,但既然是免费,那他哪有不来试试的道理。 老者打量着成掌柜,成掌柜亦观察着他,这期间自是免不了相互寒暄。 待初步了解老者的病症之后,成掌柜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处理方法,其实赵安的身体状况相当不错,他虽然年迈,但他周身的气血依旧充沛,里里外外也没有其他隐疾。 只不过,赵安这病已有多年,他的骨骼已经长成型,面对这种情况,即便成掌柜再如何舍得灵力,一时半刻也不能彻底将其恢复如初。 想到这里,成掌柜便对赵安告知道:“老伯无需担忧,您这病是可以治愈的,只不过由于年岁太长,体内骨骼筋肉已经彻底成型,若想药到病除那是天方夜谭,我看只能长期梳理,待其渐渐好转,最后便能够恢复如常。” 赵安一听这话便知道他来对了,困扰他多年的背驼终于能够治愈,他曾想过无数回昂首挺胸的场景,原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实现,但是今天,成大人给了他希望,并且不用他付出任何代价。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成大人不算他的救命恩人,但他却给了自己新的生命。 不过是长期梳理罢了,赵安身体可是好得很,他不怕多走几回路,他最怕的是自己走在路上,周围人看自己的那种异样目光。 “成大人的恩情,老头子定会永生铭记……” 一边说着,赵安一边对着成小溪不断躬身作揖,脸上各种表情来回变幻,一会儿是尊敬,一会儿是狂喜,一会儿又是诚恳。 成掌柜自然知道若能治好这病对赵安来说意味着什么,换做是他自己,他也会如此激动,毕竟谁还不想挺直腰杆做人,谁又愿意背着这个包袱过一辈子。 还是相同的套路,因为成掌柜也没有别的手段,说来说去他也唯有灵力而已,修行者眼里视若生命的灵力在他这里就像是不要钱似的招手间便是一大片,若将这些灵力换成金钱,怕是能够买下回春医馆所在的整条街道。 骨骼筋肉已经定型,要想改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如一道高大厚重的城墙,想要将其攻破,则必须一步步慢慢将其瓦解。 成掌柜便是这样做的,他花了半个时辰为赵安梳理,那种体内仿佛万蚁蚕食的感觉相当难受,但是赵安却显得十分镇定,他从头至尾都是端正坐着,一动未动,任由成小溪的灵力在他体内翻腾。 花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将赵安整个腰背都彻底梳理了一遍,这期间成掌柜消耗了不少灵力,不过结果还算令人满意,赵安自己也能感觉出身体有些明显的变化。 经过这半个时辰的煎熬,他的背部筋肉已经不再僵硬,而这才仅仅迈出第一步,往后还需要很多次梳理。 …… 这便是成小溪的医术,不靠灵丹妙药,只凭灵力便能够出神入化。对此他很满意,不过是些许灵力,能够用在该用之处,便是最好的结局。 只不过有这样觉悟的人太少太少,谁又舍得将自身修为用于他人身上,即便是真有这样的觉悟,但若没有如成小溪这样的亲灵体质和超绝的控灵手段,只怕也只能白白将灵力浪费。 送走赵安,成掌柜继续接待他的下一位病人,他老人家很忙,忙得没有功夫去管其他事情,便如他那两位伙伴。 两位伙伴自然是战灵前辈和小紫夜,这二位自从到了磐石城开始,每天起得比成小溪都要早,起这么早,但是它俩不是为了修炼,而是满城上下去寻找乐趣。 毕竟人族的世界,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 今日,战灵前辈则是带着小紫夜去了圣城。毕竟过了这么些天,它们早已经将磐石城玩了个遍,如今除了圣城没去,其他地方都被它们一一造访过了。 便连五大家族之首的晋家府邸它们也关顾过,不但大摇大摆在晋府之内横冲直撞,甚至还在晋家家主晋芸美的眼皮子底下将其埋在花园地下数尺深的几坛美酒挖了出来。 虽然晋芸美心如刀绞,但这二位没一个他招惹得起,留给他的只有花园地上那几个黑乎乎的坑洞,还有战灵大人留下的说辞: “美酒佳酿自当品尝享用,哪能够埋在地下暴殄天物,既然晋家主不懂酒道,那还是由本灵替你保管罢。” 这酒乃是由上百种珍奇灵物酿造,一共只得了四坛,全部被埋在花园地下,原本是要埋上三十年,如今才过了不到二十。 第一百七十三章 搜寻 要说晋芸美这酒,那可是由上百种珍奇灵物酿制而成,一共才只得了四坛,全部被他埋在花园地下,原本是要埋上整整三十年,等到其中药力、灵力、酒力完全融合方可挖出,结果如今才过了不到二十,便被这俩给一窝端了。 晋芸美要说不气那是假的,毕竟这种事情换谁身上都不好受,方今天下恐怕也只有这二位敢不将他晋芸美放在眼里。本着低调行事不去主动送死的原则,晋芸美早就吩咐家族中人要深居简出,断断不可在成小溪以及成府之外出现。 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 即便晋芸美再如何谨小慎微,可该来的报应仍然一个都不会落下。 不主动招惹就能安然无忧? 那行!战灵大人便亲自上门,毕竟这磐石城中也玩了个遍,成小溪那小子去悬壶济世,战灵大人和小紫夜闲得无趣,总要寻些新鲜事物以做消遣罢! 就这样,在晋家无数人战栗不安中,两头恶魔踩着滚滚黑云从天而降,遂直入晋府,呼啸来去、无人敢挡。 望着花园中那四个幽深的地洞,晋家主欲哭无泪,整个晋府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安慰他,连他的夫人和子嗣们都躲得远远的,一代枭雄便一直在那站着,宽胖的身躯怒意冲天。 平白得了四坛美酒,战灵大人与小紫夜别提有多开心,它俩一回成府便将其对半分了,也不知又被藏在了哪里,反正成掌柜是没有这个荣幸知晓。 悬壶济世的成掌柜不会知道如今的晋芸美可是对他恨之入骨,他只想着在圣尊大人出现前能够与各大家族相安无事,哪里想到还有两个极擅长惹事的家伙根本就闲不住,来磐石城短短时间,就为他拉来了不少仇恨。 虽然这样说有些牵强,但战灵大人与幽冥王兽小紫夜的确是他带来的,于是这些账自然被算在了他的头上。 有因才有果,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即便是成小溪也不例外。 成掌柜忙碌了一整日,天色未亮他便去了医馆,直到夜幕降临这才迟迟归来,新来的门侍见自家少爷回来,赶紧躬身向他施礼。 成掌柜点了点头,遂大步走进府中。 进得府内,周围十分安静,但他的心里却忽地一慌,似有何不安,奈何他四下看遍,却始终没能发现什么异常。 将某些不好的念头甩出脑海,成掌柜便向着饭厅走去,想来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在那里。 果不其然,等他进了厅中,便发现除了那卧床不起的大伯和大婶,其余人一个不少全在此间坐着,但他们也仅仅只是坐着,毕竟他还没有回来。 走到父母旁边入座,成小溪先与其余人一一打过招呼,成家不比其余几大家族,没有那么多家规族法,每到饭点,便连府内仆人也有座位。 厅内摆了两桌丰盛的饭菜,正中央那桌坐着成小溪与父母亲还有成老家主,另外一桌人数稍多,大概有十来名,都是些府内杂役、仆人、厨子、护卫什么的。 他一回来,便意味着晚餐正式开动,一家人其乐融融,连空气中都飘荡着幸福的味道。 秦柔只吃了几口菜便放下了筷子,她望着正埋头大吃的儿子,眼里满满都是柔情,一颗心都似要融化。 时间过得太快,也太慢,她的溪儿终于长大了! 母亲的注视,成小溪自然能够感受到,他一边嚼着可口的饭菜,一边摆过头来看着母亲,含糊不清道:“嗯……母,母亲怎么不吃?” 他这模样,顿时又引得秦柔好一阵发笑,溪儿虽然长大了,但他还是当年那个溪儿,还是那个会赖在她怀里撒娇的溪儿,还是那个性子倔强、永不言弃的溪儿。 秦柔笑眯着双眼,道:“我呀,是想多看看我的溪儿。” “那母亲您可得仔细看看!” 饭菜再是美味,却终究要被咽下,成小溪吧唧几下嘴,随后便将两手张开,一副献宝的样子对着秦柔。 亲情,便是这个世间最最牢固之物,纵使天地变幻,哪怕时过境迁。 成老家主没有说话,他老人家一边吃菜,一边不时看向这母子二人,满是纹路和岁月沧桑的脸上布满着慈祥,他的人生走了大半,已然没有半点遗憾。 成修文看了看父亲,并且对着他点了点头,父子二人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当中。 忙了一整日,成小溪早已经筋疲力尽,他不比那些修行者,能够运行功法转化灵力以恢复体力,他要想恢复精神、体力,只能够吃饭睡觉,仅此而已。 狼吞虎咽过后,成小溪抹了抹嘴角,终于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于是他便向成修文询问道:“父亲,今日可曾见过战灵前辈?” 成修文摇了摇头,道:“未曾见到。” “这就奇了怪了!” 成小溪“腾”一下站起,随后便迈开步子往厅外跑去,见状,成修文与秦柔也连忙跟上。 战灵前辈神出鬼没惯了,毕竟它老人家修为太高,纵使成修文也难以发现,可它老人家身边还跟了个小紫夜,小紫夜虽为天境巅峰,但它身躯庞大,怎么也会露出些蛛丝马迹。 成小溪心急火燎在府内跑了一整圈,连往常那俩最爱去的家族库房也看了,最后依然没能发现这两位的行踪。 他慌了,不是因为没了靠山,而是深深的担忧! 因为这里,可是中原的地盘,可是圣殿的都城,可是圣尊大人的领域! 虽然战灵前辈功参造化、修为惊天,但它依然逃不过生死轮回,它不能无敌,因为修行永无止境,神境远远不是终点。 一时之间,成小溪甚至以为是那神秘莫测的圣尊大人出现了。 眼见儿子着急,秦柔忍不住宽慰道:“前辈与小紫夜每日都会外出,莫不是被何事耽搁了?” “耽搁?” 想到这,成小溪心里更加着急,以战灵前辈和小紫夜的修为,这世间除了圣尊大人,又有什么能让这对组合耽搁? 念由心生,意随心动,成小溪的身体瞬间变得血红,两只眼球也布满血丝,他双拳紧握,腰间束着的那只布袋中顿时喷涌出磅礴的灵力,并且围绕着他的身体不断地上下飞舞。 异变忽起,成修文与秦柔甚至站不稳脚,被儿子身上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 这不是成小溪的本意,只不过是他心情急切、六神无主时,他的身体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因为他的所有手段,都依赖于他腰间那颗深黄色灵元。 灵力继续吞吐,成小溪周身上下光芒耀目,成修文与秦柔二人甚至已经退到了几十步远,但空气中传来的压迫感觉远没有停止,甚至让人感觉越来越恐怖。 此时的成小溪犹如进入了一种走火入魔的状态,在浩瀚无尽的灵力加持之下,他的身体只怕稍有外力触碰便会彻底爆炸。 届时,不但他自身灰飞烟灭,连带着整个成家、整个磐石城,都会被夷为平地! 但成小溪没有疯狂,他的意识还处于很清醒的状态。便在这时候,他的腰间不再有灵力涌出,而那些在他身体周围上下翻飞的灵力则全部朝着四周放射出去。它们如同虚幻,甚至能够穿透墙壁,以成小溪的身体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成小溪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借助这无数灵力,找出战灵前辈与小紫夜的所在,否则即便将这座雄城颠覆,他也势必不会罢休。 第一百七十四章 没收 以成家为中心,一个巨大的透明光罩瞬间成型,且迅速朝周围扩散,仿佛要将整座磐石城全部吞并! 城中所有修行者均收到了感应,他们同时将目光投向成府的方向,那里似有神物出世,又仿佛有天大的危机降临! 人心惶惶,或激动,或膜拜,或惊惧,人人表现不一,各大家族皆骚动不安,圣城护卫也第一时间下令集结。 便在这时候,那巨大的透明光罩却仿佛膨胀到了极点,如一个泡沫,在空气中无声破碎。 异象终于消散,来得快去得也快,那些注视着光罩的修行者们这才感觉到自身已经彻底湿透,无边的恐惧随着光罩的消失忽然涌出心底,且不断扰乱他们的心神。 有成小溪的操控,那光罩自然不会无端破灭,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成小溪找到了战灵前辈与小紫夜的踪迹。 由于成小溪释放的灵力太多,所以他脑海中得到的反馈画面也数不胜数,待光罩都已经扩散至成府以外,甚至掩盖了许多民居时,成小溪这才从无数画面中找到了那两位的所在。 心念一动,所有灵力迅速朝他爆射而来,随后便顺着他的身体又重新归入到那颗灵元之内,一场气势恢弘的搜寻宣告终止。 等到最后一颗灵力回归,成小溪这才将心中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他回身看了看满眼忧色的父亲和母亲,随后便无奈一笑,道:“是我过于心急,让父亲、母亲担忧了。” 成修文与秦柔一边摇头,一边异口同声道:“找到了么?” 迎着父母那灼灼的眼神,成小溪点了点头。 “找到了,就在我的房间内。” 谁也不会想到,战灵前辈与小紫夜竟然哪里都没去,而是就待在成小溪的房内,成小溪找遍了整个成府,却偏偏没有去自己的房间,毕竟在他想来,那二位不会那么规矩早早得回去休息。 结果自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且让成小溪有些哭笑不得,那二位真就在他的房间内,从灵力传来的画面中可以看到,那二位真是在休息,并且还睡得很沉。 既然是虚惊一场,夫妻二人对儿子嘱咐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去,成小溪也转过身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觉得,有必要与这二位做一次深刻的谈话,至于谈话内容他都已经想好了,那便是约法三章! 走进自己房间,眼中所见与灵力传来的画面一般无二,这二位各自趴在房间一角,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战灵前辈与小紫夜果真睡了,而且还睡得死沉死沉的,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连方才成小溪弄出那么大动静都没有将其惊醒。 鼻翼抽动,成小溪当下便皱起了眉头,因为他闻到了房间内有浓烈的酒气。 目光一凛,成小溪恨恨望向睡得正熟的战灵,他几步走到面前,一把便将其身后那根玉白色的尾巴抓住,无需思索,直接就提了起来。 “啊……” “成小子你敢!” 敏感部位吃痛,并且整个身体都被倒着提了起来,战灵瞬间便清醒过来。 它睁开两眼,倒悬着看着成小溪,无边的愤怒升腾而起,要知道尾巴可是它最引以为傲的部位,洁白修长,完美无瑕,连小紫夜也十分羡慕。 成小溪一手高高提着战灵前辈的尾巴,另一只手则是指着房间另一角的小紫夜,大声愤恨道:“紫夜还小,不教它些好的也就罢了,偏偏要教它如何酗酒,竟还有脸发怒!” 一听这话,原本怒气冲天的战灵前辈顿时就如霜打的茄子般焉了下去,此事它自知理亏,于是乎成小溪对它发火它也只能认了。 这时候,成小溪又追问道:“哪里来的酒?” 要知道,这二位可是嘴巴刁了,随着喝过的酒水越来越多,渐渐有了分辨优劣的能力,要不是灵酒佳酿恐怕还不能让它俩喝成这样。 被人倒提着尾巴,且身体悬空,终究也是不舒服的,战灵前辈在半空中扭来扭去,四肢亦胡乱伸舞,终究还是没能摆脱成小溪的魔爪。 它很颓丧,只能够老老实实回答道:“晋芸美那小子孝敬的。” 话一入耳,成小溪当即睁大了眼睛。 “你当我傻,他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会好心送酒给你!” 这个说法的确站不住脚,可战灵前辈也不好说是它带着小紫夜去晋府中明抢的,这要让成小溪知道怕不是火上浇油,于是它便打算隐瞒到底。 “真是他送的,那酒当是绝世佳酿,一口下去飘然欲仙,半晌过后亦回味无穷,要不也给你尝尝?” “还有?” 一听这话,成小溪顿时来了兴趣,当然他才不是酒瘾犯了。 于是,战灵前辈被放了下来,它老人家便在前带路,成小溪在后边紧紧跟着,片刻过后,他们来到了成修文院子里的一颗树下。 战灵前辈伸出爪子朝那树下指了指:“诺,就在那下面埋着。” “你倒是会藏!” 成小溪不敢大声说话,怕吵着父母亲休息,于是他只能够放低声音,并且还对着战灵前辈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地方,谁能够想到? 只怕战灵前辈不带他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东西藏在这里! “还杵着干嘛,快拿出来。” 埋在土里,成小溪怎会脏了自己的手,毕竟这是战灵前辈亲手埋的,自然让它亲手取出来。 被成小溪一说,战灵前辈只能够放出一丝修为,随后便见那树下泥土不断自己飞出,不一会儿,一个褐色酒坛便出现在成小溪的面前。 果然是好酒,隔着酒坛亦能够闻到浓郁的香气,成小溪眼睛一亮,这酒倒是可以送些给他的父亲和爷爷,喝下之后必定能够帮助他们增进修为! 想到这里,成小溪便将这坛酒抱在了怀里,不理会楞在那里的战灵前辈,转身便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走出几步,他忽然发觉事情有些不太正常,似乎进行得太过顺利? 他瞬间转过身,目光直勾勾盯着战灵前辈,道:“花坛里面有没有?” 这下子的心眼越发多了,这是在套它老人家的话! 战灵前辈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于是它连忙摆头否认道:“没有没有,花坛里面当然没有!” “嗯?” “呵呵……” 一听这话,成小溪便知道他多留个心眼是对的,这还不算不打自招么? 他缓缓地弯下腰将酒坛放下,随后便向着战灵前辈走了回来。 “既然不在花坛里,那又是在哪里?” “这下彻底完了!” 千防万防,没防到这小子会来这么一招,战灵前辈哪有成小溪的心思活泛,这一不留神就着了他的道。 “唉……” 迎着成小溪那敏锐的目光,战灵前辈只能够老实交代:“在……在你爷爷院中草坪底下。” 这回成小溪竖起了两个大拇指,心中对战灵前辈的佩服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没作等待,成小溪打算一网打尽,不给这厮留丝毫念想:“走吧。” 二者轻手轻脚去到成老家主院里,不消多时便又将第二坛酒取了出来,这一坛与刚才那坛要重了不少,且还没有开封。 一手抱着一坛美酒,那气味透着酒坛不断传到成小溪的鼻尖,只闻上几下,成小溪便感觉自己有了些许醉意,似乎他的身体都变得轻盈了不少。他知道这是错觉,但如此佳酿,必定不会是晋芸美白送的,想来这其中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故事。 他没有继续追问,既然将酒都交了出来,那还是给战灵前辈留些面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生存 再回到房中,战灵前辈酒也醒了大半,要不说这世上一物克一物呢,纵使它修为惊天,却也服成小溪管。 毕竟,它老人家将自个儿的两坛酒交出去应付成小溪,小紫夜怎么也得分出一坛,否则大不了鱼死网破,最后谁也别想得到好处。 ……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两点一线,却无比充实。 回春医馆的生意越来越好,虽然已经过了免费期,但前来看病求诊的人仍旧络绎不绝,因为成掌柜又重新定了一条规矩,那便是根据每个人的贫富状况来收取诊费,家境富裕便多收一些,家境贫寒便象征性少给一点。 成掌柜也想过不收费,但他的灵力也不是平白无故得来,是人,便总要面对柴米油盐,他需要钱,成家更需要钱。 …… 目光转移到中原南部,震惊神州的守护大战终于打响,圣殿集结了足足三十万军队用以建立封锁线,抵抗来自南疆的虫兽侵袭,每天都有热血喷洒,每天都面临着生离死别。 三十万军队乃是由南北军团共同出兵组成,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新进应招的热血儿郎,这条封锁线长达数百里,中原与南疆的接壤之处全部被涵盖在其中。 可即便如此,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封锁线依然会随时失守,自从万泽界人彻底退出南疆,这里的虫兽数量便呈现出一种迅速增长的趋势,形式十分严峻且越发不受控制。 人手远远不够! 中原集结了三十万大军,意图将整个边境彻底封锁,但圣殿似乎低估了这些虫兽们的凶残程度和繁衍能力。此前还有万泽界人拼死压制,四处打压控制,如今万泽界彻底退出南疆,这里已然成为了一座人间地狱。 南疆的气候温热,土壤潮湿,正好成为虫兽们繁衍生长的绝好温床,再加上失去了人族这个天敌,形势严峻也是理所应当。 背井离乡的万泽界人如今刚在西灵安顿下来,可能他们也不会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不能说他们自私,毕竟蝼蚁尚且惜命,怪只怪灾难无情。 弑神军当然想过从根源彻底解决,但是失去万泽界人压制的南疆已经彻底沦陷,尤其是与中原交界之处,各种奇虫异兽全部朝这里疯狂涌来,它们不惧生死,仿佛在它们身后有着比死亡更加恐怕的东西。 这三十万大军自然是由晋、白两家共同统率,晋家为主导,白家为辅佐,其下便是大大小小将领不计其数。 以此战的严峻,原本应该是由晋家主晋芸美和白家主白弈楠亲自坐镇指挥,但好巧不巧的是这个时候偏偏成小溪回了磐石。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芸美当然不敢这时候贸然离开,毕竟在他看来,圣殿的都城显然比边境更加重要,而成小溪与战灵还有幽冥王兽也比南疆的虫兽更加危险。 情况便是如此,三十万大军日夜都在边境奋战,为天下的安稳挥洒热血,而中原如今明面上的最高掌权人晋芸美大人却足不出户,每日待在府内修身养性,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着急。 他在等,等一个人,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等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人,等一个仅凭一己之力便能够抗衡整个天下的人。 他相信,只要那人一出,眼前的任何难题都将迎刃而解,笼罩在圣殿头上的阴云亦会烟消云散。 其实,南疆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彻底沦陷,原本万泽界的都城南津城,还依旧处于人族的掌控。 因为,万泽界数十万生灵西迁,却还留下了约莫四五万人没随着一起走,他们当中有些是走不动了,有些则是对于这片土地有着极深的感情,宁死也不愿意离开。 成小溪的外公、外婆以及舅父便是这样的人。 秦仲天原本就是万泽界的兵马元帅,如今的南津城便是由他代为掌管,因为此间就他最有威望,所以留下来的这四五万人全都以他为首。 南津是万泽界的都城,经过许多代人的经营建设,这里楼高墙厚、坚不可摧,再加上有秦仲天坐镇指挥,一时间内那些奇虫异兽根本就攻不进来。 在留下无数具尸体以后,虫兽们似乎也对这块难啃的骨头失去了兴致,再加上空气中飘来那带着独特芳香的徐徐北风,所以南津城外甚至很难见到虫兽的踪影。 南津城似乎安全了,留下来的四五万人无不振奋,毕竟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 可即便虫兽不再侵袭,南津城中的人们依旧面临生死存亡的难题,那便是吃。 民以食为天,没有吃的,比凶残的虫兽更加可怕! 南津城很大,再加上如今城中也只有几万人生活,是以显得很是空旷。秦仲天目光长远,早就使人推倒了许多房屋,并且将废墟清理出来,变成了一块连着一块的土地。 有了这些土地,便能够稍稍为他们提供些粮食果蔬,但庄稼的成熟需要漫长的时间,而留给这四五万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早先万泽界西迁之时确实留下了不少粮食,但四五万人日常消耗,总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为长远考虑,还需要有其他的来源。 除去城中种植,便只剩下出城寻找,如今的南疆大地虫兽蔓延,四处都充斥着莫大的危险,但是为了生存,秦仲天不得不如此。 虫兽不再围城,秦仲天虽然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欣喜,天无绝人之路,他当机立断下了一个命令,从四五万人中挑出些青壮年组成一个人数八百人的小队。 他们便是南津城的希望。 秦仲天身先士卒,亲自带领这个不足千人的小队出城搜寻,而他的儿子秦磊便添为副帅,正如老话所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虫兽肆虐过后,南疆大地遍地狼藉,要想在荒野之中找出些可以果脯的东西万分艰难,但这是四五万人要想生存下去唯一的出路,即便再艰难,他们也只能心存希望。 总有些东西是虫兽们不吃的,比如鲜嫩的野草,比如雨后的蘑菇,比如沼泽中那些瞪着两只大眼睛游来游去的无辜的鱼。 每日,秦仲天都会带着这队人出城采集物资,有时候运气好能够收获颇丰,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垂头丧气、空手而归。 库存的粮食每日都在不断减少,无奈之下,秦仲天又重新组建了一支队伍,迫于无奈,他只能够与儿子兵分两路,一人领一队人出城搜寻,虽然这样危险更大,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南津城的人们正在为生计发愁,而三十万中原将士亦在为生死拼搏,可是这场天地变故远远不止于此,因为生活在神州大地上的人族还在对这个世界不断造成伤害。 南疆的异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变故,因为苍天醒了! 苍天有眼,人族对这个世界造成的所有伤害,到最后都会由人族自己来承担,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再看西灵,西迁的万泽界人已经慢慢安顿下来,在善良的西灵人的帮助之下,他们都受到了妥善的安置,不但拥有了自己的土地,还建起了无数座带着浓郁南疆风气的房屋。 对于西迁的万泽界人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一面发展,但是对于西灵来说,他们的信仰却遭到了冲击。 一面是对数十万条鲜活生命的于心不忍,另一面却是对他们的山神愧疚难当,接纳万泽界人是西灵人的善良,接纳万泽界人也是对他们信仰的山神的残忍。 第一百七十六章 改变 如今的西灵人声鼎沸,看似充满了勃勃生机,实则却是自然平衡遭到严重破坏,以往还可以靠着千座大山循环利用以维持平衡,现在有了万泽界人加入,整个西灵再无任何一处空置的地方。 人多了,需求自然也跟着上升,千山之上尽是人族的活动轨迹,他们大肆砍伐林木建造房屋,他们开垦大量荒地以作耕耘,他们抓捕虫兽禽鱼满足口舌之欲…… 西灵的信仰正在一步步遭到践踏,但事已至此,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够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他们的侍灵身上,希望侍灵大人能够改变这种残酷的状况。 但是他们似乎忘了,侍灵大人同样是人,是一个与他们一样体内流淌着鲜红热血的普通之人。 她不是神,没有翻云覆雨、改天换地的超凡能力,仅凭她一己之力,她又如何能够担起这般重任?她又如何才能不辜负近百万人的热切期望? 她便是她,一如既往,她没有逃避,而是毅然决然担起了这般大任,即便是明知再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她却始终未曾忘记自己的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带来的责任。 她是上官丽,整个西灵都是她的领地,整个西灵的生灵都是她的臣民。 经过十余日的认真查探,她深深明白了环境恶化已近不可逆转,待查阅了前人留下的侍灵秘录之后,她终于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改为号召全民,共同参与到这个伟大的事业中来。 这份伟大,她独自一人永远也无法完成,但若是人人都能参与其中,说不定便会有着超乎意料的结果。 人族的历史,从古至今皆是索取,向天地索取,向自然索取,向亲人朋友索取,如今也到了他们归还的时候了。 由西灵王与王泽界主共同发布的诏书告示天下: 山河有神,万物有灵,凡两国臣民,此后不可再有任何破坏自然之举动,若有违背,定当遭受重罚…… 此诏两国国民共同遵循,若有违背,则将受到极重的刑罚,诏书末尾详细列出了哪些行为不被允许。 比如人均只能拥有一间房屋,且一切从简不可铺张。 比如人均只能拥有半亩田地,且不可用作置换买卖。 又比如任何人不得私自捕捉禽兽野物,如有发现将施以极刑…… 有罚便有赏,对于那些对自然改善作出贡献的人,两国亦不会小气,嘉奖十分丰厚,例如植树造林等等行为都可归于这一类。 最后,便是全民互察,邻里之间、亲朋好友亦要相互监督,但凡有知情不报者也将受到重罚,情况严重者甚至会面临满门抄斩的结局。 种种律法一经颁布,立刻引发两国国民的激烈讨论,西灵人本就信仰坚定,凡是对他们的山神有益之事他们都愿意去做。但是万泽界人就不会这样想了,他们逍遥惯了,一时之间哪里能够改得过来。但此法势在必行,整个万泽界上上下下人人自危。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天地已然大变,若人族还是一意孤行,那才是不可救药,而现在西灵与万泽作出的一系列举动,将会对他们的生活环境造成很大的改善。 …… 再看北地,自成小溪走后,北冥宗便停下了所有的小动作,全部心神都投入到灵山的重建当中,集结了整个北地之力,花费了整整一月的时间,灵山终于恢复繁荣。 这里是北冥宗的宗门所在,亦是北冥宗权利的象征,北冥宗掏光家底,并且还向其下大小门派势力征集了无数资源,这才完成了重建灵山的这项壮举。 崭新的宗门建造完成,北冥宗宗主郑岐山可谓是百感交集,当初是他眼睁睁看着成小溪一步步从山脚走上山顶,如今亦是他一天天盯着灵山重新恢复生机。 旁人不知道这位雄主心中有何感想,唯有郑岐山自己才明白他有多么的不容易,他手掌北地大权,修为天境初期,雄才大略,甚至曾经意在天下,但这一切都随着成小溪的到来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知道,在背地里那些门派势力是如何议论自己这位宗主大人,他知道,那些蹲在屋檐底下以乞讨为生的难民乞丐都看不起自己。 北冥宗的宗主大人在天下人的眼里成了个软骨头,欺软怕硬,对北地诸多门派势力多般苛刻打压,但面对成小溪,却连屁都不敢放,更是全程赔笑看着自家宗门基业毁于一旦。 郑岐山知道,他怎能不知道! 若是换做以前,他定会勃然大怒,甚至会大开杀戒,以宣示自己的威严不可侵犯。 但是现在,他似乎学乖了,经过和成小溪的短暂又漫长的接触,他学会了忍耐,学会了讨好,还学会了低三下四。 说起来虽然很丢脸,毕竟这些都不应该是他这位手握北地大权的宗主大人应该有的,但他彻底想通了。 他的野心很大,不能够轻易倒下,他的壮志未酬,只能够暂时受辱,因为他是北地的皇帝,是北冥宗的宗主,是万千弟子头顶的大树,同样也是一名伟大的父亲。 因为这些,忍受些许屈辱又能如何呢? 只等时机一到,他便要世人都知道,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胜利,等到那个时候,所有的过去都会被彻底遗忘,因为世人,只会为胜利者欢呼。 但要完成这件事情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便是他北地再也不能有任何地方开罪到那位煞神,灵山刚刚重建完成,北地再也经不起任何变故。 召来北冥宗七大长老,经过好一番认真仔细的商议之后,一辆马车从灵山缓缓出发,向着中原开进。 这辆马车承载着北地所有的希望,由于马车上所载事物价值连城,所以郑岐山甚至派出了四大长老亲自随行。 马车很慢,两天之后才抵达龙桥,由于四大长老声名赫赫,龙桥镇关太守周易轩便决定亲自出面接待。 因为他也好奇,这辆马车的最终去处,以及马车上到底有何珍宝,能使四大长老心甘情愿作为车夫。 一番寒暄之后,四大长老自然也不对他隐瞒,而是十分平常地对他道出了缘由。 此辆马车之上确实载有各种奇珍异宝,而他们的目的地乃是磐石! 听到这里,周易轩何等聪明,他无需继续询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以往北地之人最远也只能够到达龙桥,因为镇关太守的职责便是将北地人永远地挡在关外,即便是郑岐山亲至也得遵循这个规矩,否则圣殿必然会起兵问罪,这是一种默契,其中缘故不需明言,懂的人自然会懂。 但是古往今来从未发生的事情却在这日发生了,镇关太守周易轩为北冥宗四大长老亲自打开关门,并且放其四人入得关内。 随着马车朝着中原内地渐渐远去,在平常人看不到的城关高处,镇关太守周易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容。 此行对北地极为重要,是以郑岐山派出了声名赫赫的四大长老亲自随行,这四人依次为北冥宗大长老、三长老、五长老、七长老。 派出这般阵容,一是因为马车之上物品价值巨大,二是因为郑岐山需要向某人表达出自己的一片诚意。 因为那人喜怒无常,偏偏又一无所惧,所以郑岐山很怕,他很怕有遭一日历史会再度上演,因为北地日后定会扩张,他必须要提前对其表露善意。 第一百七十七章 拜见 路程再远,也终有尽头,人生亦是如此,世人为之追寻一生的也不过只是路上的那些风景罢了。 翻山越岭,披星戴月,经过重重盘查,北冥宗四大长老终于到达磐石城北门之外。 在磐石城那巍峨雄壮的墙楼之下,四大长老显得是那样的渺小,这便是中原的都城,这便是圣殿的大本营。 仰望雄城,四人嘴角苦涩,与磐石城相比,他北冥宗灵山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可如今西灵、万泽合璧,北冥宗若想脱离北地,便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南下。 不提如云中飞虹般横亘在天地间的那座龙桥,且看这座巨城,四大长老心中就生出了惧意。 龙桥虽险要,但只要他北地愿意,不出三日时间必会拿下。 但拿下之后呢? 龙桥的险要全数向他北地展现,龙桥后方却是一片坦途,若宗主大人当真决意南下,待攻下龙桥之后,那时候他北冥宗又将何去何从? 中原水土丰美,有着北地人心中垂涎已久的生存环境,但即便攻下龙桥之后他们又能如何? 继续南下,以夺取大片土地? 还是困守龙桥? 站在磐石城高大的城楼之下,四大长老终于明白,自家宗主的雄才大略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只要他北地敢有异动,眼前这座雄城之中必定会涌出源源不断的兵马,将他北地杀得丢盔弃甲,最后依然只能退回开罗。 四人相视一叹。 “四位长老长途跋涉到我磐石,究竟有何缘故?” 就在这时,一道雄浑的声音将四人拉回了现实。 眼前走来一人,身型高大威猛,面目蛮横,双目放光,行走之间威风凛凛,正是磐石城城卫统领金必全。 北冥宗四大长老南下,龙桥镇关太守周易轩虽然没有阻拦,但职责所在,他还是向磐石城传递了信息,是以圣殿早已等待多时。 如今两地之间并无战事,说起来还算得上有一层盟友的关系,因此圣殿并不担心他四人有何不良动机,这也是他四人能够安然无恙来到磐石城的原因。否则只要圣殿一声令下,或者说是晋家主晋芸美一声令下,即便他四大长老修为惊天,也只能在无穷无尽的追杀中身首异处。 因为这里是中原,圣殿有这个底蕴,也有这个能力。 有大长老江寒在,其余三位长老自然闭口不言,江寒微微躬身,很是放低了身段,随后笑问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以江寒的年纪,倒是有资格这样说,毕竟金必全与他相比确实要年轻太多太多,金必全亦两手抱拳,瓮声瓮气道:“在下金必全,居磐石城城卫统领。” 江寒脸色一舒,呵呵笑道:“原来是金统领,以如此年纪,便能够身居要位,想来金统领日后更是前程无量啊!” 在圣殿的地盘,以江寒的身份却也不敢造次,他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甚至在圣殿面前,他四人根本就算不得龙。 北冥宗大长老如此低姿态,金必全也不好继续板着个脸,毕竟来者是客,磐石城傲立天下,亦有相对应的容人气度,只要他北冥宗四大长老没有不怀好意。 金必全回以大长老江寒一个他自以为很自然的笑容,当然看在四位长老眼里,他这一笑却令人有些毛骨悚然般的感觉,因为他长得确实不怎么好。 “四位远道而来,必然是有要紧事务,金某也不多打扰,但职责所在,还请诸位明明白白告知在下,此行到底所为何事,也便为几位长老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江寒看了看身旁三位,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随着目光看去,三、五、七三位长老都各自望向不同地方,就是不与他对视。 “算你们狠!” 大长老心中大骂,这几个东西真不是个东西,白瞎自己一直以来对他们那么好,他重重“哼”了声,随即又和颜悦色对着金必全道:“我四人乃是奉宗主命令,来磐石城送礼来了。” 金必全大感意外,遂望向四人身后马车。 “送礼?” 大长老点头道:“正是送礼。” 隔着马车也看不出什么,金必全眉头一挑,又问:“不知贵宗主的大礼欲送于谁?” 听得这话,大长老江寒立刻上前一步,欺近金必全耳畔低声道:“成小溪……” 金必全虎躯一震,脸上神色不停变幻,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成小溪不久前才把北冥宗的宗门抄了,这才过去多长时间,这就好上啦? 他的嘴皮连连抖动,想要说什么却又感觉无话可说,只得对着江寒四人又抱了抱拳,又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反应看在四大长老眼里,直将四人心里弄得直突突,这是有话啊! 那煞神喜怒无常,自己四人奉命前来也是身不由己,眼下也只能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到底反正就是在那厮面前装孙子呗。 身为大长老,临走之前宗主又再三交待过,他深知此行责任重大,自己身上的担子可不轻松,看着三位同伴俱都哭丧着脸,江寒脸色一寒,厉声喝道:“给我笑!大好的一件事,都板着脸作甚,咱们是来送礼,不是来送死的!” 经过这段小小插曲,北冥宗四大长老领着马车终于进了磐石城,因城中道路宽大、四通八达,金必全为免四人在城中迷失方向,还特意派了名青年城卫给他们领路。 如今的中原也就成小溪的名头最为响亮,谁还不知道这位连连做出惊天举动的神人,青年城卫一边领路一边为四人介绍他心目中的成小溪,一说起来他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仿佛成小溪做的那些事情他都亲自在场一样。 四大长老自是不知道磐石城中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那个煞神不但开了几十间医馆将半条街道都包圆了,甚至他自身还通晓医术! 四大长老越听越惊,心中不由佩服起自家宗主的高瞻远瞩来,宗主就是宗主,这等绝世人物当然不能与之为敌,此刻的他们甚至还觉得自家宗主送的这些礼物会不会少了,怕成小溪看不上眼。 眼下还是白日,成小溪自然是在医馆坐诊,所以青年城卫直接将四人往医馆带去,待走到医馆门口,四人还未有动作,那青年城卫倒是极有经验地一间间店铺逐一查看过去。 也不知在第几间医馆当中,青年城卫发现了成小溪的身影,他神情大喜,连忙打理一番自身仪容,这就朝店内走了进去。 成小溪刚处理完一位病人,此刻他正在稍作休息,由于他背对着店门,所以他没发现店中进来个人。 那青年城卫进店之后便深深弯腰一鞠,正声道:“禀成大人,小人奉金统领命令,带北冥宗四位长老前来拜见!” “北冥宗?” 成小溪收起打坐,他的神色十分意外,这时候北冥宗来见自己? 他点点头,起身道:“嗯,将人带过来吧!” 说完之后,他又想起什么:“对了,别忘了去找曹欢欢领取酬劳。” 北冥宗人的来意如何先不说,既然为自己办了事情,那便理应得到酬劳,这就是成小溪的做人原则。 至于曹欢欢,便是其中一名侍女的名字,成小溪看她做事妥善,便提升她为回春医馆的管事,平日里负责整理患者名单和店内一应收支。 青年城卫满怀欣喜地退了下去,没多久就将北冥宗四人领了过来,随后便下去领赏去了。 看着四位长老,以及停在店铺门口的那辆马车,成小溪深感疑惑。 “四位长老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释然 北冥宗四大长老在门口站作一排,成小溪只说了将人带过来,却没说要将人带进来,于是就有了眼前这惊人的一幕。 以江寒为首的四大长老是不敢贸然进店的,于是成掌柜便只能够自己走出来,俗话说来者是客,这四人的来意暂且不提,成掌柜还是要做足样子。 一轮寒暄不说,成掌柜的脸上写着大大的疑惑,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这北地路途遥远,四大长老何故跋山涉水远赴磐石,莫非是你家宗主近来修为大进,特意使你等邀在下去往灵山一游?” 站在自家医馆门口,成掌柜朝着四大长老,满面春风,笑容和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开朗大方、待人和善的翩翩公子,但四大长老心里自然不会这样认为,毕竟他们可是见识过眼前青年的厉害手段。 能当着北冥宗宗主的面,将北冥宗世代传承的基业尽数摧毁,这样的人会是善茬? 虽然大长老江寒明知成小溪说的乃是玩笑话,但他仍然止不住去回忆当日宗门遭遇横祸的凄惨画面,只见他瞳孔一缩,两只如枯槁般的手臂连连在身前摆动。 “大人说笑了,我家宗主哪有大人超凡,近些日子我北地连逢变故,宗主忧心焦虑之下,自身修为自然不得进益,倒是大人看着精神十足,想必又有了不小突破罢?” 江寒果真人老成精,在郑岐山身边待得久了,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修炼得炉火纯青、张口就来。 成掌柜啥也没套出来,便被这一记马屁给拍得身心舒坦,他左右看了看,便对四大长老道:“此间人多眼杂,还是进来说话吧。” 说罢,他便转身走进店内,四位长老相互使了个眼色,便不紧不慢地跟了进来,至于那辆马车,则是由回春医馆的侍女们代为看守。 进得店内,成掌柜便自顾自斜躺在木椅上喝着茶水,身为掌柜,在自家店内当然没有半点拘束。 而四大长老则恰好相反,他们一进店内便觉得战战栗栗、胆战心惊,方才在店外成小溪表现得满脸和煦、且笑容亲切,如今进得店内,他的脸色转眼间便发生了改变。 眼见成小溪板着个脸,三位长老忙将目光投向大长老江寒,此行毕竟是以他为主,自然需要他来担起宗主的托付。 江寒脸皮一抖,看来他的确是蛰伏得太久太久,久到大家都忘记了他这个大长老的威严,也是此间还有个成小溪在,否则他定要让这三个老东西长长记性。 江寒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从三位长老脸上一一扫过,随后他便双手抱拳,对着成小溪低下了他的头颅。 “大人有所不知,此番我四人千里迢迢,乃是为大人贺喜来了。” “哦?” 成小溪一听此话,便不由自主抬头望着江寒那张苍老的脸,这才奇了怪了,他郑岐山不恨自己? 迎着成小溪灼灼的目光,江寒滔滔不绝道:“确是如此,我家宗主听闻大人投身医道,欲造福天下,故命我四人携厚礼前来拜会,以表我北冥宗对大人的崇高敬意……” 江寒的口才的确很好,听得成小溪差一点儿就信了,他连忙开口打断,生怕他继续说下去自己会被他的话所动摇。 “江长老的夸赞成某实在是承担不起,在下倒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只不过是在这磐石城中待得烦了,百无聊赖之下,为自己找点事做。没有你说的那样高尚,也不需要郑宗主特意为此破费,想来北冥宗如今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所以还请江长老转告郑宗主,他的心意在下领了,至于礼物,长老还是带回北地去吧。” 成小溪倒不是故弄玄虚,他是真心不打算收下北冥宗的礼物,如此不远千里相送,并且还是北冥宗四大长老亲自前来,想也知道郑岐山的礼物不同凡响。 但成小溪不是贪得无厌之人,他对奇珍异宝也没有什么殷切追求。北冥宗才逢大难,如今正需要恢复生机,此些珍宝对北冥宗来说显然十分重要,郑岐山能够在如此关头舍下这些,成小溪打心里对其感到佩服。 但佩服归佩服,成小溪有他自己的做人做事准则,以前北冥宗乃是招惹了他,如今两者间恩怨一笔勾销,他没有理由再去收郑岐山的礼物。 成小溪不傻,他知道这是因为郑岐山对他心存忌惮,怕灵山之事再度上演,所以这才有此一举,于是他便打算把话挑明,免得他北冥宗上上下下皆因为自己胆颤心惊。 成某人可是很善良的。 斟酌一番,成小溪正声说道:“四位长老,成某做人做事亦有分寸,断不会无风起浪,行那无根无据之举,凡事皆有因果,此前灵山一行,乃是由于你北地有错在先,如今恩怨消解,在下便不会再对你北地有任何举措,这点还望你等放心,至于礼物便劳烦几位带回北地……” 言辞恳切,大长老江寒自然能够分辨出成小溪不是客套,既然如此,他也不再继续坚持,毕竟北冥宗如今确确实实也不好过,能为宗门省下这一大笔财富,对他、对宗门、对北地来说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江寒腰背躬曲,对着斜躺在木椅之上的青年便是一拜,此前成小溪的确对他北地做了些天怒人怨的事情,但正如他所说,凡事有因有果,如今烟消云散,成小溪已经不再记恨,他北地也是时候放下了。 四大长老远赴磐石,最后礼物没有送出,但却得到了一个更好的结果,那便是得到了成小溪的口头承诺,此后只要他北冥宗不再招惹,成小溪便不会成为他们的敌人。 如此一来可谓是皆大欢喜,四大长老的南下之旅圆满完成,宗主郑岐山亦不需要再寝食难安,北冥宗的崛起总归是有了希望。 此事对北地来说十分重要,但对成小溪而言则是无关紧要,要不是四大长老来这么一出,他甚至都已经记不起自己与北冥宗有过恩怨,俗话说贵人多忘事,成小溪不是贵人,但他经常忘事。 北地造访成小溪,反应最大的当属圣殿,毕竟成小溪乃是圣殿的敌人,如今圣尊闭关不出,圣殿也拿成小溪没有办法,这才由得他在磐石城中兴风作浪。只是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远在天边的郑岐山竟然如此看重成小溪,甚至不远千里送来贺礼,只为求得成小溪的一个善意。 他成小溪何时变得如此重要了? 不但圣殿对其畏首畏尾,连隔了千山万水的北冥宗亦要对其摇尾乞怜? “成小溪成长得太过迅速!” 晋芸美禁不住有此感叹,他感叹如今圣殿势弱,感叹自己时日无多,更在感叹成小溪的年轻气盛,就如那红火旭日东升,如日中天! 便连自己,连圣殿,也要在他面前蛰伏,兴许只有等到尊上出关的那一天,他一双老眼,才能够再度见到光明。 只是不知,他晋芸美还能否等到那一天来临,他愤怒,他苦笑,最后却不得释然。 走到今日,他晋家历经千辛万难,这才得以跻身为五大家族之首,执掌着圣殿半数权势,如此光辉,却敌不过成小溪一人之力,竟被他全数淹没。 放眼天下,世人只知成小溪何等光芒耀目,堪作人中龙凤,谁还能够记得他晋家威势浩荡? 晋芸美忽然沉默,殿中的气氛顿时更加紧张,温家主温启智一边摆头,一边沉声问道:“北冥宗那四大长老?” 晋芸美抬眼瞟他一眼,冷冷笑道:“呵!莫非你要去追?” 第一百七十九章 密谋 本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温家主为人何其奸滑,他满脸堆笑,对着晋芸美又说道:“他北冥宗重建灵山可是从我中原讨要去不少物资,眼下不说与我圣殿同气连枝,却还向那成家小子主动示好,这不是吃里扒外又是什么,还是说他郑岐山将我中原人全部当做傻子?” 北地接连发生变故,若不是得了中原的救济,他北地之人恐怕如今连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还谈什么重建灵山,更别说眼下还有闲心不远千里奔赴磐石城向成小溪表露善意。 “此事便要问周家主了……” 晋芸美目光一横,注视着默不作声待在边上的周家主周继清。 “与北地接洽的事宜全数由你周家主持,前些日子北冥宗宗主郑岐山赴龙桥求援,最后也是得到你儿子的点头同意,这才与我圣殿签下了盟约,要说这灵山的重建,你周家当记首功!” 这般杀人诛心的话,听得周继清浑身上下直冒冷汗,要不说如今圣殿乃是晋家独大呢,换作别人这样说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可这话从晋芸美口中说出来其分量就有些重了。 周继清慌忙起身,对着晋芸美躬身抱拳辩解道:“晋兄且听周某一言……” “北地贫寒,草木不生,一应生活物资全数依赖于外界置换,加之前些日子成小溪去北地这么一闹,使得北冥宗几近到了崩溃的边缘。便是如此,他郑岐山才主动找到我儿商议,意图与我中原结下盟约,守望相助,以换取我中原的援助。” 此番话说完,在场几人都没什么反应,毕竟这些他们早就清楚,周继清眉头紧皱,继续道:“我儿听取郑岐山的意思之后便立刻传书磐石,他并非独断专行,而是做了提前通报,我记得诸位那时候并无任何一人反对吧?” “哼!” 周继清越说思维越发清晰,这两地之间结盟的事情虽是由他周家在主持,但所有事宜都是得了在场几位的点头认可方才执行。如今北地做出这般举动,是否倒戈还尚不明确,但无论如何,北地的行为与他周家没有任何关系,他周家也不曾在这件事中扮演任何角色。 周家虽然亲近成家,惹得晋芸美十分不喜,但其归根结底仍旧是忠于尊上的,加之周家人才辈出,这才坐稳五大家族之位,自成家没落之后,周家行事越发低调,即便晋芸美有心找茬也挑不出适当的理由。 与北冥宗结盟一事的确经过了几家的认可,周继清说得对,这件事情怪不到他周家头上,要怪也只能怪郑岐山言而无信。 温启智看着晋芸美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后便接过周继清的话,只听他道:“此番虽然与你周家无关,但北地之事向来都是由你周家主持,既然他北冥宗胆敢做出这等有损两地友谊的事情,那你周家便要代表圣殿对他北地做出惩戒,最好是让那郑岐山来龙桥亲口表明态度,否则日后他北地休想再从我中原得到半点好处!” 圣殿五大家族议事,全程却只有周继清与温启智说话,温启智紧抱晋芸美的大腿,而周继清则是据理力争,剩下那两位家主则是闭口不言。 一个是有名无实,没有任何实权的成老家主,另一个则是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白家主白弈楠,他二人极有默契,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商讨大半天,最终也没能得到实际的解决方法,圣殿的敌人还在磐石城中逍遥快活,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名气越来越大,甚至城中百姓也渐渐被他征服。 敌人势大,圣殿招惹不起,就只能够想法设法使其孤立,否则继续这样下去,怕还没等到尊上出关,这磐石城就变成他成小溪的后花园了。 第一个目标自然是北冥宗,谁让他闯到刀口上来了,信鸟展翅高飞,在蓝天中迅速消失无踪,其方向正是龙桥。 估计郑岐山怎么也想不到只是给成小溪送去些礼物,他北地便会受到中原的诸般打压,但这就是事实,因为敌人的敌人才是朋友,而敌人的朋友,最后也会变成敌人。 这只是圣殿的第一个动作,借打压北地这件事情向全天下传递出一个信息,那便是与成小溪保持距离。 而第二个动作,则是让回春医馆声名狼藉,让他成小溪现出原形! 在晋芸美眼中,成小溪这些小动作无非是想为自己博一个好的名声,如此可以让他成家重新受到世人的拥戴,日后尊上出关,也会碍于民心所向,甚至不好明着向他出手。 但晋芸美怎会让成小溪如愿以偿,他晋家的崛起,便是踩着成家的肩膀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成家重回巅峰,他晋家的权势势必会受到影响,这不是他乐于见到的。 无法明着对成小溪出手,那便暗地里动些手脚,这正好是他晋芸美一直以来最最擅长的手段。 但他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毕竟如今的成小溪可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一旦激怒了成小溪,便等同于激怒了那二位凶兽,别说他晋家,整个磐石城都不够拆的,他可不想圣尊出关以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晋某人。 成家没落,周家一直以来都在默默帮扶,这便是亲疏。 他晋家也是如此,与白家亲近,又与温家同盟,他不会亲自动手,但只要他开口,便有人愿意为他动手。 白弈楠修为大进,又掌握了白家所有的权力,似乎其心智渐渐发生了变化,晋芸美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如今甚至令他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如此一来,白家自然就被晋芸美排除在外。 除去白家,值得晋芸美信赖的便只剩下了温家,温家一贯以晋家马首是瞻,任何情况下都是如此,这件事情晋芸美便决定交由温启智去做,以温家的实力,想来要做好这件事十分简单。 成小溪不是自诩为妙手回春,意欲在世人面前树立一个高大神圣的光辉形象么,那他晋某人便打破他这个想法,让他的医馆在磐石城中开不下去! 也不知道这厮到底从哪儿得来那么多灵力,不思突破自身境界,反而将其大把大把用于磐石城中那些凡夫俗子身上,那些人如何值得? 既然成小溪舍得,那他晋某人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便看他成小溪到底还有多少灵力可以让他挥霍。要知道,这世间伤病无数,人命贱如草芥,他成小溪再如何慈悲心肠,但他终归是只身一人罢了,面对天下病患,他能医得过来么? 议事之后,温家主温启智便亲自登门拜访晋芸美,二人待在晋芸美的书房中密谋了足足两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从温启智离开晋府时他那分外难看的脸色便知道晋芸美托付的事情对他而言有些棘手。 是的,温家向来以晋家马首是瞻,说白了他温启智就是晋芸美的狗腿子,即便再不愿意,晋芸美吩咐的事情他也要去做。不但要去做,还要不遗余力,因为他温家没有成小溪这样的后生,他也没有成老家主那样将一切看透的心态。 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温家能有今天全靠他温启智费劲心力地左右转圜,虽然在世人眼中他温家的名声不怎么好,但他毫不在意,因为他温启智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还有偌大一个家族。 第一百八十章 半仙 成小溪并不清楚一场针对回春医馆的阴谋正在上演,他和往日一样,天色未亮便早早结束了晨练。 回春医馆所在那条街道如今也是闻名天下,这里整日都被包围得水泄不通,许多远道而来的求医者甚至能够彻夜不眠,只为排到一个靠前的位置。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成掌柜的名声已经彻底传了出去,人们再也不会对他抱着怀疑的态度,成掌柜现在有了一个新的称号,那个称号便是成半仙。 在世人眼中,成小溪便是那仙神转世,所以他才无所不能,并且身边还有灵兽守护,正因如此,人们改变了对成小溪的称呼,不再叫他“成大人”,而是换成了“成大仙”。 这个称呼代表着世人对他的尊崇和敬仰,但是成小溪本人不怎么喜欢,他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毕竟他不是九天之上呼风唤雨的神仙,他只是比别人多了些奇遇罢了。 所以,人们便将那个“大”字去掉,最后换成了“半”字,毕竟如成小溪这样心地善良、冠绝天下的人,就算当不得神仙人物,也可算得上是半仙之身。 也不知这个称呼是如何传开的,短短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中原,如今就连南部边境正在与兽潮进行死战的将士们也知道了,可这并没有带给成半仙半点自得,人怕出名猪怕壮,成半仙很苦恼。 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比不上林正的大义,更比不上那些边境线上以血肉之躯为天下人创造安宁祥和的将士。 他觉得受之有愧,自己配不上这个称呼,明明没有为世人做出多大贡献,却得到了本就不该得到的赞誉。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要知道,在那不为人知的阴暗地方,他的敌人还在蠢蠢欲动。 经过上次的事情,成小溪决定与战灵前辈和小紫夜约法三章,这两位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也是该给它们订个规矩,免得它俩越发肆无忌惮,随后又闯出什么祸事。 说是约法三章,其实也只有一章而已,成小溪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想着自家医馆现今声名在外,为防止有宵小作怪,成小溪便决定让两兽轮番来医馆坐镇,一来为它俩找点事儿做,顺便也能将它俩分开,二来也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有所忌惮收敛。 在成小溪看来,小紫夜自然是本性纯良的,如今变得无法无天也全部都是战灵前辈的功劳,既然它俩合在一起只会坏事,那便将它俩分开就是,今日让战灵前辈来医馆坐镇,明天则换作小紫夜来医馆坐镇,彼此轮换,既为它们找了事做,又可以杜绝这俩在磐石城中胡作非为。 这个主意当然很好,成小溪甚至有些佩服自己的脑袋,怎么就能够如此聪明,谁会想到让三灵之一的战灵前辈去医馆坐镇? 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有这个胆子吧! 想法很好,只待实现。不出意料,战灵前辈一听到这个主意便断然拒绝,但是成小溪毕竟占着道理,并且他也极其擅长以德服人,最终战灵前辈还是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给说服了。 今日是小紫夜来医馆值守,战灵前辈虽然被说服了,但是它老人家身为灵兽,自然是有所坚持,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还是让小紫夜先去探探路。 镇守医馆的任务十分简单,也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毕竟平日里也没人敢来回春医馆撒野,眼下有了小紫夜这么一尊凶兽坐镇,连前来看病求诊的人都心怀惧怕,就更别说那些隐藏在阴暗处不怀好意的人了。 为了让所有人都看到回春医馆的实力,于是成半仙吩咐侍女们抬了张高大的木桌放在外面,而这张木桌便是小紫夜工作的地方。 不但是小紫夜,等到明日战灵前辈来了,它也要在这木桌上面待着,不管是坐是蹲亦或是趴着睡觉,反正不能够离开这张木桌的范围。 就这样,小紫夜不情不愿地跳上了木桌,伴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开始了它的兽生之中第一份工作,不但如此,它连那些侍女们的地位都有所不如,因为侍女们在医馆劳作还有薪资,但是它却没有,它的这些付出顶多就只能算个义务劳动。 随着它的出现,前来求诊的人们都心中一紧,只因小紫夜的形象着实太过骇人,纵然他们对回春医馆没有半点恶意,但是也禁不住自己心中那种自然而然的恐惧。 这是人类的缺陷,面对比自己强大的物体,很少有人能够保持镇定,所幸小紫夜只是规规矩矩趴在那方木桌之上,人们多看几眼以后也就慢慢习惯了它的存在。 就这样,磐石城中少了两个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的强盗歹徒,回春医馆门外却多了两尊老老实实、只知道睡觉打鼾的守门神。 随着被成小溪医治好的病人越来越多,回春医馆的名声也跟着越来越大,每日里前来看病求诊的人络绎不绝,名单越堆堆高,即便成小溪每日从清晨忙碌到傍晚,可回春医馆外的病人丝毫不见减少。 如今的回春医馆可是不缺生意,与开张那时候相比简直大相径庭,不用成掌柜张贴告示宣传,也不用他再去寻找医托帮衬,来自中原大地各个地方的病人疯狂涌入磐石,连带着看守城门的城卫军也发了一大笔横财。 城卫军们每日在城门处收取进城税金都能发财,成掌柜就更不用说,虽然他把回春医馆的诊费定得十分低廉,但是这诊费再如何低廉也架不住前来看病的人多啊。回春医馆每天都有海量钱财物资进账,侍女总管曹欢欢甚至请示成小溪之后,专门拿了一间门店来屯放财物。 这也是成小溪为何要让两兽轮流来店外坐镇的原因,毕竟面对巨额财富,只要是人就总会动心,人心难测,磐石城中也不全都是老实正直之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游手好闲、浑天度日的人。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成小溪虽然年纪轻轻,但他眼界甚广,毕竟是看了那么多年的书,还围着神州大地转悠了一大圈,各种各样的人他都见识过。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晚风徐徐,银月如勾,斜斜悬挂在星幕之上。成小溪站在街道中央,看着侍女们将店铺一间间锁上,不过多久,侍女们一一过来向他打过招呼,这就各自往家中走去。 小紫夜野性未褪,生性好动的它还是头一次在同一个地方呆了整整一天,更别提它还要面对无数双或偷窥、或凝视、或打量的目光,精神和肉体双重打击,被折磨了一整天,它总算等到医馆打烊。 成小溪亦是面有愧色,毕竟这个主意是他想出来的,生性无拘无束的幽冥王兽被他使唤来守门,别人怎么看他不清楚,但他自己心里总觉得有些亏欠。 “紫夜,你……” 前些日子从战灵前辈那里扣下的美酒还有不少,成小溪便打算好好犒劳犒劳小紫夜,不过他才刚一开口,原本还在他身旁病恹恹的小紫夜瞬息之间便消失无踪。 “这……” “跑什么嘛,我有这么可怕吗?” 缺乏对自己的清楚认知,这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成小溪可能还不了解如今的他在小紫夜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一阵疾风从小紫夜消失处忽然生起,随后吹动了成小溪的衣角,吹乱了他的头发。 无奈一笑,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成府慢慢走去。 小紫夜在木桌上趴了一整日,他却是从早到晚忙碌了一整日,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从他的四肢百骸当中不断生出。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宿命 磐石以北,有山雄峙,名曰悟灵,而那名震天下的第一书院悟灵院便是坐落于此间。 悟灵院传承已久,数百年来不知培育出多少天骄英才,便是如今悟灵山上灵力不再,却也依然是天下青年可望而不可及的修行圣地。 随着神州大地上灵力消失殆尽,这座世人眼中神秘莫测的修行圣地也完成了属于它的使命,如今的它,毁灭在即。 悟灵山上再不复往日的宁静,隐居在此的无数学生尽管不愿,也只能在院长书痴大人的责令之下,带着他们的遗憾和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往山下走去。 “看这般形势,怕是过不了两日,这座灵山便会彻底化为虚无……” 学生们都依依不舍,身为院长的书痴大人显然更加难受,因为这里有他的一切,更有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空气中的硫磺味道越发浓烈,周遭温度更是不断攀升,脚下土石也变得异常滚烫,更别说林正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养活的那几株苗头,此时绿意褪尽,只剩下了干燥枯黄。 悟灵院向来与世无争,其创院宗旨便是为了能够将修行者的传承延续,为无数神奇法门找到适合它们的主人,以此让人族兴盛。 世人只知悟灵院难进,却不知道千百年来到底从悟灵山走出过多少修为莫测、惊才绝艳之人,但这个秘密,却在今天向世人展现。 数千名悟灵院学生、执事在山下聚集,他们就像事先商量好一般,全部都抬头望着山上,他们当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年富力强的中年修士,也有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青年俊杰。 除了那些房屋阁楼以外,其余一切物品,亦或是修行典籍、法术诀要、珍稀物资等等全部都被带到了山下,非常之时,便要行非常之事,书痴很有决断,为了传承不断,他忍痛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的身影出现在山顶边缘,等在山下的数千人纵然极目远眺,却也只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个轮廓如苍松屹立,巍然不动,又似清风拂尘,飘逸悠然。 那道身影是他们的院长,是悟灵院的精神支柱! 山下跪倒了一片,人们自发向着这位伟大的老者顶礼膜拜,哭声喊声不绝于耳。 悟灵院培育了无数学生,而这些学生便是灵山毁灭的根源,若是没有他们的存在,那么这座灵山怎会如此快就走到尽头,作为院长,书痴心知肚明,但他没有后悔,甚至早已为自己想好了后路。 而那条路,则是与悟灵山一道毁灭。 如面对南疆异变仍旧决意留守南津城的那些人一样,书痴大人舍不得离开,也不舍得离开,他要与悟灵山作伴,即便是烟消云散,又或是堕入无边炼狱。 俯视山下黑影,书痴大人的心中涌起万丈豪情,终是不负所托,他毕生都在为了人族的崛起奋斗,如今这山下黑压压的人影便是答案。 他不曾挪动脚步,甚至不曾眨眼,他要把山下这些人全部都刻进他的灵魂深处。 便在这时,他忽然暴喝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全部都给我滚!” 山下的哭喊声更大了,但书痴心意已决,丝毫不为所动,不知何时,他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磐石城的方向。 那个方向,有两道黑影迅速靠近,书痴笑了。 他双手抱拳,对着天空中黑影毕恭毕敬施了一礼:“拜见上灵!” 来者正是战灵与幽冥王兽小紫夜,除了它俩,又有谁能够长时间在空中停留? 更别说从磐石城直接飞到此处! “真不走?” 战灵大人有些恼火,一根筋的人见得多了,令它老人家着实有些气急败坏。 书痴直起腰身,遂爽朗一笑:“真不走。” “哼!” 战灵大人鼻间重重喷出两道寒气,连周遭的火热都似被冻结,一瞬间仿佛来到了寒冷的冬季。 “你那徒弟知道以后会如何寻死觅活?” 书痴此生亲传弟子唯有一人,那便是远在南部边境的林正,他可谓是将全部心血都灌注在这个弟子身上,这个弟子,便是书痴最最放心不下的人。 战灵大人虽然游戏世间,但它却知道书痴的命门所在,于是便想着以此点醒,但书痴显然是让它失望了。 听着战灵大人谈论到自己徒弟,书痴明显有一瞬间的走神,但他的意志何其坚定,很快便从中走了出来。 “他,有他的造化,我,有我的宿命,还请上灵勿要再劝?” 听到这,战灵大人的暴脾气立刻发作,它那洁白如玉的身体转眼间就变成赤红,围绕在它身体四周的空间都产生了扭曲。 “正值天地动乱之际,你不想着如何去扭转乾坤、为世间生灵造福,却要行这等举动,岂不自私?” 面对战灵大人的责问,书痴痴痴一笑,此时的他仿佛正在经历时光流转,又重新回到当初刚上悟灵山那时。 但这一切都只是仿佛,天意难违,他再也回不到从前,某一瞬他忽然醒转,留在他脸颊上的痴意却仍未消退。 “天地动乱,上灵可有决策?” 突如其来的问题使得战灵大人有些懵圈,它细细一想,却只能够摇了摇头:“并无决策。” “哈哈哈哈……” 听到这个答案,书痴并没有半点意外,他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上灵都回天无力,那我这单薄之身又能够改变什么?” 战灵大人向来都讲道理,书痴的话很有道理,它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笼罩在它身体周遭的暴躁气焰迅速消退,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既如此,本灵便不再相劝。” 书痴如获满足,他笑道:“有上灵送我最后一程,此生足矣!” 说罢,书痴的身体徐徐升空,且光华大作,此时的他犹如天空中的第二颗太阳,光彩夺目! 待到某一个高度,书痴便停在了空中,他最后扫视了一眼这片天地,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多久,大地忽然开始有规律的抖动起来,如水中波涛般层层叠叠,悟灵山下那数千人忙向远处掠去,再不敢停在山脚下。 低沉的声音接连响起,从地底深处,从悟灵山中,待到那怪声越来越轻、微不可闻时,悟灵山忽然如莲花绽放般从正中心处分裂开来,随后山体化作无数瓣,朝着四面八方倾倒而去。 原本悟灵山顶那些建筑转眼间便分崩离析,化作了它们最初的模样,而大地的愤怒仿佛也到达极致,一声如恶魔吼叫般的“呜”鸣声突然响起。与此同时,空气中的温度剧烈升腾,原本四散而开的悟灵山一转眼便化为火海,那些山石尚未落地就被这等高温熔成了岩浆。 这便是尽头,此后世间再无悟灵山,同时,世间也再无悟灵院。 书痴身下的悟灵山所在之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岩浆湖泊,且还在缓缓地向着周围世界扩散,滚滚热浪不断向着天空蒸腾,伴随着浓烈的烟雾,以及难以忍受的气味。 此时那数千人已经退到安全地带,他们停下身影,回身望向空中那一个极小的黑点,哭声继续,喊声震天,他们都在喊着同一个名字。 那个黑点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往上升高,也没有向下降低,没有随着热浪燃烧,也没有被那烟雾吞没。 此时的战灵大人正凝视着下方那巨大的岩浆湖泊,它的双眼之中如有一方世界般不断变幻,几息过后,岩浆中心处起了一个鼓包,且其体积正在迅速变大。 “来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告辞 书痴大人追寻的宿命终于来了,没有人知道这巨大的岩浆湖泊中暗藏着什么玄机,但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生存本能会告诉他们,在这滚滚浓烟之下,在那不断翻滚着的岩浆之中,存在着堪比毁天灭地般的天地威能。 伴随着滚滚浓烟蒸腾而上,周遭空气被迅速抽取一空,巍然屹立的书痴大人须发乱舞,无穷无尽席卷而来的热浪点着了他的衣衫,烤焦了他那张狂的须发。 便在这等危急时刻,他居然还有闲心向着战灵所在之处点了点头,但是战灵却没有搭理他,而是将目光继续放在岩浆中那个越来越大、越来越饱满的鼓包之上。 “轰……” “轰隆隆……” 不过眨眼功夫,大地再度猛烈摇晃起来,便连那些早已逃到极远处的悟灵院人都站不稳脚跟,许多修为稍浅的人甚至只得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 巨响传出,天地震动,岩浆湖泊之中那个巨大的鼓包突然炸裂,无数拖着长长烟雾的火红色岩浆四散激射,整个方圆数里的天空地下全部都被笼罩在内,少数离得近一些的倒霉蛋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焚为虚无。 “走!悟灵院虽然不在,但尔等尚有一身本领,今后不管身在何处,都莫要忘了我辈修士的无上使命!” 看着远处那些被炸裂的岩浆逼得四散奔逃的悟灵院人,书痴大人枯涩无光的眼眸忽然放出异色,他的声音被灵力加持,远在十里之外的人都能清楚听见。 “你这又是何苦,殊不知留得青山在……” 看着半空中浑身生机正在不断消逝的书痴,战灵也不知此时此刻自己该如何做,即便书痴一心求死,要与悟灵山共存亡,以战灵的无上神威决计是可以不费力气就能将其救下。 但它偏偏没有那样做,因为它从书痴的气息当中感知到了比那滚滚浓烟还要浓郁无数倍的浩瀚死意,人一旦对生命失去了意愿,那他即便继续活着也只能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悟灵山如此动静,自然会吸引磐石城的注意,上千圣殿修士源源不断掠出北门,五大家族无一缺席,就连普通人都在奋力往悟灵山的方向赶去。 但天地威势,哪是凡人轻易能够窥探,除了少数地境中期以上的修者能够进到岩浆湖泊数里之内,其余的人全部被灼热的气浪阻拦在十里之外。 除了原本悟灵山所在之地那道犹如连接着天地的巨大烟柱,除了天空中不断划过的拖着长长尾焰的火红流星,他们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五大家族的家主,圣殿的数位将军,以及数位常年隐世不出的巅峰修士,只有他们看到了此时此刻,身体正好处于那巨大的岩浆湖泊正上方的书痴大人。 悟灵院位于磐石城北,是圣殿培养英才的不二之地,凡是从悟灵山上学成归来的人都会第一时间收到圣殿的邀请,他们可以选择加入军队,可以选择加入各大家族,甚至其中的佼佼者还会进入圣尊大人的法眼,从而成为一名守卫圣尊大人的近身亲卫。 可是就在今天,这座肩负着莫大使命的悟灵院荡然无存,这座傲立于世的悟灵山化为了滚滚岩浆。 或许在数百年前,那位风华绝代的悟灵院开山祖师“书圣”大人早就预料到了今日一劫,毕竟以“书圣”的手段,岂会看不穿悟灵山中乾坤? 但不知为何,悟灵院中没有任何关于此事的记载,悟灵院便如此传承下来,直到如今。 晋芸美那张招牌大饼脸被热气灼烤得通红,彷如山中那些调皮捣蛋的野猴子的屁股,他此刻身处岩浆湖泊四里之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感知了一番身后人的位置,遂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意,因为此时此刻,唯有他晋某人能够到达这个位置,而其他人皆被他甩在身后,便连他那便宜女婿白弈楠都是如此。 短暂的自得之后,他便将目光投向书痴大人所在,滚滚浓烟之中,书痴大人的身影时隐时现,其身上的气息也在快速减弱。 眼前所见让晋芸美眉峰紧皱,他略一沉思便朗声叫道:“大人何故如此?”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此时的悟灵山正在经历一场天大变故,这等天地神力可不是修者能够轻易抗衡,但偏偏书痴大人却执意留在那等绝境之中。 书痴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听见了晋芸美的声音,但他却懒得去回复,如今他那令天下修者向往的天境修为已经十不存三,他仿佛在周围烟雾之中看到了自己的从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 某一刻,他忽然笑了,笑得浑身颤抖,笑得撕心裂肺,眼泪刚一离开他的眼眶,便又被无处不在的高温化作了虚无。 身为五大家族之首,晋芸美自问与书痴大人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那可是一个需要他晋某人去仰望的存在,即便是如今他地位大进,跻身为圣尊之下第一人也依旧还是这样。 悟灵院有规矩,凡外界之人均不可登山,所以他晋芸美还从未见过山顶风景,但这阻挡不住他越发膨胀的熊熊野心。 他知道,若要成为第一家族,除了要得到尊上的认可,还要与磐石城北悟灵山上的书痴大人搞好关系。正因如此,早在成家辉煌之时,他便会每年向悟灵山上贡献钱粮灵宝,以求获得书痴大人的友谊。 这些年来,他从未停止过对悟灵山的讨好,也的的确确在悟灵山脚与书痴大人说过几句话,他以为自己的行为已经得到了书痴大人的善意,殊不知他做这些在书痴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悟灵院屹立于世,可不是为了得到他晋芸美的讨好,更不会去插手磐石城中任何事务,晋芸美虽是多心了,但既然他愿意当个傻子,那么书痴大人自然也会成全于他。 看着烟雾中书痴大人的凄惨模样,晋芸美下意识便将目光转向虚空中傲然屹立的战灵大人与其身旁那尊幽冥王兽,此时的他偏偏就忘记了眼前这两尊凶神不是他能够招惹的存在,他那粗犷愤怒的质问声响彻四方! “悟灵山遭逢大难,上灵大人为何还要向书痴大人下此毒手?” 在他看来此事唯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书痴大人身不由己! 书痴大人的痛苦根本不做掩饰,若是出于自愿,那他断然不会如此,而此间偏偏又只有战灵大人能够对书痴大人造成威胁,晋芸美根本不用多想,便将这一切都算在了战灵的头上。 书痴大人都没有搭理晋芸美,战灵大人更不会去理会这个跳梁小丑,它的一双神目紧紧凝视着书痴身下的岩浆湖泊,外界任何声音都无法扰乱它的心神。 忽然间,战灵说话了。 “走好……”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过、一丝不舍。 书痴抬头,咧嘴一笑,道:“告辞!” 告辞,正是他书痴大人与世长辞。 就在这时,岩浆湖泊突然二度爆发,仿佛此前是在积攒能量一般,与刚才的四散炸裂有所不同,眼下的岩浆湖泊凝为一处,一道数百丈大小的通红浆液巨柱猛然射向天空,本就处于湖泊之上的书痴大人首当其冲,瞬间便被吞没。 而那无数岩浆形成的巨柱吞没了书痴大人之后根本不做停留,其势头反而更加凶猛,巨柱直射天穹,仿佛要将头顶这片天空都撞出一个窟窿。 第一百八十三章 流言 伴随着悟灵山大变,一代传奇人物就此与世长辞,原本湛蓝的天空很快变成了灰黑颜色,也不知是那天地垂泪,以此为书痴大人送别,还是那岩浆烟雾太过浓密,遮住了头顶这片浩瀚苍穹。 哭喊声连成一片,许多人根本就是被旁边人的哀嚎声所感染,从而跟着一同哭了起来,放眼四处,满是跪俯在地的人,五大家族亦不例外,就连那向来桀骜不驯的白家家主白弈楠也是满目哀愁。 凄风呼啸,乌云盖顶,天地一片寂寥。 瞬息之际便有雨水从九天之上飞落而下,越落越快,越来越密,穿透了浓烟,又渲染了哀伤。 因岩浆湖泊的存在,纵使雨水密集猛烈也仍旧落不到地上,温度依然燥热难耐。大量雨水被蒸发成水汽后又渐渐吸附成为数团云朵,随着雨水不断落下,云朵越发膨胀,它们与那些烟雾一道将阳光彻底遮盖,再也没有光芒能够照射下来。 岩浆湖泊周围数里范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天黑了! 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什么诡异的物体,不但遮住了青天,连那不断翻滚着的通红的岩浆湖泊也被其挡住。人们尚未从书痴大人的陨落中走出来,便又陷入了无尽的惶恐之中。 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修者们只得将自身神识释放出来方可辨明方向,他们一边发出怪叫,一边运起身法拼命往岩浆湖泊相反的方向掠去,如此怪异的场景,没有人想继续留在这里。 圣殿之人亦是如此,不同于其余四散奔逃之人,他们先是聚往一处,随后才互相掩护着从此地撤离,不一会儿,黑暗之中便只剩下了四个身影。 空中悬停着的,是战灵大人与幽冥王兽。 地上保持着仰望姿势的,是晋家主晋芸美与白家主白弈楠。 此事的确太过诡异,不管怎么看,书痴大人都像是身不由己,仿佛被人束缚一般,可此间除了战灵与幽冥王兽离书痴大人最近,其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存在。 如此,便由不得晋芸美多想,因为不止是他,就连白弈楠的目光之中都满是怀疑。 岩浆湖泊方向再次传来一声巨响,脚下大地也再度剧烈震动起来,此地凶险,万不可继续停留。 晋芸美狠狠甩开右手,微眯着的双眼之中满是仇恨,他牙关紧咬,最后亦只能够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一道愤怒激厉的声音从他口中迸射出来。 “此番我圣殿记下了,待到尊上出关,再与上灵大人做个清算!” 晋芸美走了,白弈楠却还站在远处,对于书痴大人一事,他没有晋芸美那样肯定,即便此刻一切源头全都指向战灵,但他仍然不敢相信。 便在这时,悬空而立的战灵大人周身上下绽发出洁白光芒,霞光流转之间,周围死一般的黑暗顿时就被驱散一空。 “成小溪!” 白弈楠双目大睁,只因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幽冥王兽的后背之上! 而在刚才众目睽睽之下,幽冥王兽的背后可是什么都没有的。 “成兄……” 成小溪也看向他,随后则是轻轻一摇头,便又将目光投向岩浆湖泊方向。 只是短暂的眼神触碰,只是轻轻那么一摇头,白弈楠便选择了相信。此地凶险,他不便停留,于是脚下一个纵起,便向着磐石城方向飞射而去,至于此间变故,圣殿自会派人处理。 悟灵山化为乌有,悟灵院荡然无存,无数常年待在院中苦修的学生们一时之间无处可去,而圣殿则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黑幕笼罩之外,光明世界之中,伴随着时而响起的岩浆炸裂声音和脚下断断续续的激烈震动,圣殿开始了动作。 灵末时代,天地诸般异变,而敌人又声势浩大,老一辈强者已然壮士末年,再也撑不了多少时光。此时的中原霸主正是青黄不接之时,而悟灵院这些闭世苦修的学生们正好能解圣殿的燃眉之急。 书痴大人刚刚作古,圣殿便向他的学生们开始了游说,正值心力交瘁、前路无望之时,圣殿开出的丰厚条件让许多人都心动不已。 人走茶凉,可能书痴大人也不会想到,就在自己撒手人寰短短时间之后,他的学生们便又各自找到了新的出路,如此一幕,也不知他应该感到些许欣慰,又或是无奈。 就这样,天下损失了一名天境巨擘,圣殿反而收获颇丰,而他们只付出了些许不知为何而落的微不足道的眼泪。 不仅如此,在晋芸美的授意之下,圣殿开始了对成小溪一派的恶意抹黑,德高望重的书痴大人陨落一事需要向天下人做出交代,而这个交代便是成小溪。 为何不是战灵大人亦或是幽冥王兽? 因为这二位他们尚且招惹不起,于是只能将这盆脏水泼在成小溪的身上,他不是志向高远、心系天下么?待世人都知道此事之后,看他又能如何应对。 从悟灵山返回成府之后,战灵与小紫夜又不知跑去了哪里,成小溪的情绪有些失落,书痴大人陨落的画面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在他心间撞击。 他已经在府中小院呆了一个时辰,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这一切都看在成修文和秦柔的眼中。 但他二人却没有过去安慰,因为人生就是这样,总有着太多太多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如是扛过去了,便是雨过天晴,继而成为一种宝贵的财富积累;如是被其影响,从而一蹶不振,那也只能怪那造化太过弄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道路千万,各不相同。成小溪的人生注定不会平凡,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殊不知年轻乐观的他,心中也有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悲伤落寞。 人生无常,一切都只能够默默承受,成小溪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承受,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 在磐石城中流言四起之时,回春医馆却破天荒的关门了,这一举动看在旁人眼中便是某人心虚了。 而圣殿显然不会满足于此,尊上不出,天下间没有能够威胁他的存在,而书痴大人的陨落,便是对付他的最好利器。 人言可畏,杀人诛心,这就是成小溪如今面对的最大困境,他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以往外出,走到哪里不是人人敬仰,有战灵庇护,有幽冥王兽傍身,人们对他向来都是敬畏尊崇,又怎敢恶语相向? 黑红衣袍,长发乱舞,成小溪几次将手搭在成府大门之上,最后却始终不敢轻易推开这堵隔绝外面世界的厚重铁板,奈何府门再厚,也隔绝不了城中随处可闻的恶毒诅咒。 他的形象短短时间之内便一落千丈,再不复往日里的荣光万丈,他一点儿都不懦弱,但这次,他真的怕了。 乐观如他,亦有无法面对之物,比如理解,比如包容。 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为了世间生灵,不求人们鼎力相助,只求能换来一丝理解,一丝包容,和一丝认可。而现在,随着残害书痴大人的声音越发激烈,他这才明白,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强。 这几日,他给回春医馆的侍女们放了假,也给他自己放了个假,他需要安静,他需要一个不被外界打扰的环境,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以后的道路,并清楚找到自己的位置。 成府再一次大门紧闭,所有人都在等待成小溪的答案,而战灵与小紫夜也把握时机,每日早出晚归,玩得不亦乐乎,自从他俩轮流去回春医馆镇守开始,它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放纵。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透气 如今的磐石城仿佛是一锅烧沸的水,随着声讨的热度越来越高,锅中热水也越发沸腾。 成小溪并未向世人给出什么说法,这几日,他彷如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与世隔绝,回首他这短暂的人生,他向来都是言行得体,且行为由心,没做过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如世人所想那样站在天下人的对立面。 还是那句老话,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成小溪光芒过盛,自然会引得无数人愤恨仇视。 不管磐石城中闹得多么激烈,温暖的阳光依旧会冉冉升起,迎着微凉晨风,踏着清润露水,成小溪又开始了新一天的锻炼,修行一道彷如逆水行舟,他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随着花园当中的呼喝声响起,成府下人们都知道他们的小少爷又开始修炼了,没过多时,成小溪锻炼的那座小花园周围墙头上相继冒出了十余个脑袋来。 在成府下人们的眼中,小少爷便是那神仙人物,他不但拥有变幻莫测的诡异能力,还有着悲天悯人的菩萨般心肠。不管外界如何传闻,他们依然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的少爷,是个好人。 一轮锻体招术打下来,成小溪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强横了一分,他双腿并拢,两手亦慢慢收放于胸前,这意味着今日的锻炼算是结束了。 他不用回头,便能够感受到墙头上那些偷窥者的存在,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早已经习以为常。 眼珠一转,嘴角一勾,成小溪计上心来,其掌心忽然射出十余道光线,瞬息之间便将趴在墙头那些下人全部推了下来,有些人甚至还摔了个狗啃屎。 “说了多少次,看,则光明正大,偏要如此鬼祟。” 墙头并不太高,而成小溪下手亦有分寸,下人们虽看着略显狼狈却并没什么大碍,一个个赶紧从地上翻身爬起,随后便满脸尴尬地在成小溪面前站成一排。 这些都是初入成府不久的新人,年龄和成小溪倒是相差仿佛。年轻,心性自然跳脱,亦向往修行者的世界,正因如此,围观成小溪修炼便成为他们每日里必做之事,即便是错过了早饭也要饿着肚子看完小少爷锻炼。 他们不求自此学会无上之法术,从而一飞冲天,从此抛下凡人的卑微身份,只求能够从小少爷这里学会个一招半式以此傍身。但是修习之道讲究个招式法决,即便是看清楚了成小溪的所有动作,但是不明白心决法决也无济于事。 就像他们,成小溪每日都会晨炼,而他们也从不缺席,偏偏就没有谁能够真正看懂小少爷的每一个动作,哪怕是一个动作。 都是自家人,又都有上进之心,成小溪也愿意指点他们,这才有了今日一出,成小溪的目光从这些与自己差不多年龄的下人脸上逐一看过,最后他身子一振,正声说道:“而今天地间灵力匮竭,修行之法即便传授给你们也并无任何作用,我便教你们些强身健体之术,日后也能有些许自保之力!” 下人们听闻此话一个个精神大振,眼中都似冒出绿光。 “拜谢少爷……” 成小溪点点头,道:“感谢的话暂且不说,我先将话放在这里,若要强大必会先受其累,而凡事又讲究个持之以恒,强身健体亦是如此,你等勿必谨记,切不可半途而废。” 下人们又是一片应承。 “是……” 眼见如此,成小溪脸上的笑意更盛,这十余人只要心志坚定且持之以恒,不管他们资质高低,今后都定会有着不小的收获,甚至以此改变他们的人生也极有可能。 就这样,成府护卫队草草成立,虽人数不多,但在成小溪的亲身教导之下每个人都显得格外卖力。 之所以世间修行者为尊,其主要原因便是功法难求,凡人若没有上好的资质、或是极为宽裕的家境,那么他此生都会与修行无缘,这就是为何世人俱都向往修行的根本原因。 强身健体之术亦是如此,虽然习成之后不会有修行者那样玄幻莫测的招术法决,但总归是比凡人要强大无数倍之多,而今后的世界,修行者们只怕会不断消弱,到得最后,这些身体强大的普通人说不定还会更加容易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存。 就这样,每日清晨成府之中都会响起异常痛苦的喊叫声音,吓得那些从成府外过往的人可谓是提心吊胆,如此更加坐实了成小溪阴狠毒辣、残害书痴大人的传言,一时之间磐石城中流言四起,便连三岁小儿听到成小溪的名字后也不敢哭闹。 此幕恰好是成小溪的敌人们乐意所见,圣殿一时间重新活跃起来,他们隐姓埋名,不断在人群中传输抹黑成小溪的负面言论,以此将成小溪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声望全数抹去。 不得不说,晋芸美的这一步走得十分正确,面对天下人的声讨,成小溪可谓是进退两难,如此境地,换作谁都会无可奈何。 结束对下人们的操练之后,成小溪便推开府门走了出去,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却唯独没有想过要逃避。 为什么要逃避? 对于书痴大人之死,他问心无愧,因为清者自清,他根本无需向世人去证明,更何况此事背后还有圣殿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又岂是能够轻易说清的。 说不清,那便不说,对世人的指点声讨成小溪视若无睹,他一如往常般向着自家医馆走去,甚至还有雅兴欣赏四周风景以及远处天边掠过的闲云野鹤。 虽然如今成小溪的声望一落千丈,但终究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大声呵斥,毕竟无论如何,成小溪的凶名还在,哪怕他真的谋害了书痴大人,也轮不到他们这些普通人来兴师问罪。 圣殿鼓动天下人去声讨成小溪,但世人都不是傻子,他们也在等待圣殿对成小溪采取行动,因为中原虽然是每个中原人的中原,但它更是圣殿的中原,是圣尊大人的中原。 圣殿所为不过是彻底败坏成小溪的名声,若是成小溪不堪忍受,做出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便正好如了他们的心愿,毕竟年轻气盛,鲜有人能够如此忍受。 偏偏成小溪能忍,随着见闻越多,他的心智越发成熟,在他身上如今只能看到沉稳、老练,再也见不到半分属于年轻人的冲动易怒。 如他所想,回春医馆外面围满了好事之人,往日里排着长长队伍等待问诊的病人一个也没看见,不用想,他们肯定是害怕遭受指责,这才不敢露面。 虽然十分反感,但成小溪也能理解这些人的行为,毕竟都是些最普通的人,他们消息闭塞,孤陋寡闻,如此则最容易受到蛊惑,更不要说书痴大人陨落之际偏偏就战灵前辈与紫夜离得最近,他成小溪有最大嫌疑也说得过去。 围观便是,成小溪也没打算对这些人采取什么举动,他不过是在家中呆得厌了,这才出来透透气罢了,顺便看看自家医馆是否完好,毕竟此事闹得不大不小,万一有人趁此机会作恶也极有可能。 成小溪向前一步,那些围观之人便退后一步,成小溪未出现之前的义愤填膺什么的全都化作烟消云散,所有人的脸上、眼中都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惧。 成小溪忽然笑了,因为人群最后好几个鬼祟之人一见到他便悄然离去。 他转身望向圣殿方向,虽然隔着墙楼街道他什么也看不见,但那个方向,却有一人正在阴暗之处搅动风云。 第一百八十五章 立场 再说北地,北冥宗长老一行自离开磐石之后便昼夜疾行,由于心中石头落地,其速度比起来时甚至快了一倍不止,亦或是因为阵营关系,不便于久在中原逗留的缘故。 中原其后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在龙桥的严密盘查之后他们便被放行通过,就这样风尘仆仆跨越千里,北冥宗的厚礼又原封不动被运回了灵山,这恐怕也是郑岐山没有料到的事情。 被修复一新的灵山大殿之中,郑岐山依然高高在上,下方便是北冥宗几位长老以及宗门执事等等,此行虽说礼没有送出去,但终归是得到了成小溪的明确态度,北地的苦日子终于到头,再也不必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详细询问此番会面成小溪的言行举止之后,郑岐山终是舒了一口大气,北地接连发生变故,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此番可算是迎来了休养生息的时刻。 “此后再与龙桥来往贸易需得降低交换条件,今时不同往日,西灵算是彻底开罪了,往后我北地粮草物资皆要依靠中原施舍……” …… 自此之后,北地加大了与中原的沟通来往,并且自愿降低了以物易物的换取数量,虽看似北地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但归根结底这是为了让中原看到北地的诚意。毕竟坐拥再多矿物那又如何,矿物再怎样珍稀难得,却依然不能够当作饭吃。 北地主动示好也让磐石城宽心不少,本就是苦寒之地,餐风露宿、民风彪悍,能做朋友总归是比做敌人要好得多,加之如今的圣殿也因某人而声势大减,光是自顾尚且手忙脚乱,哪里还有精力去谋划其他。 天变之后,各地都在休养生息,如北地,如西灵,又如重新获得生存之地的南疆,整片神州大地之上唯有中原动乱不休。 南部边境的战斗一刻未曾停歇,开战至今光是战死之人便已过万,这还不算那些受伤的士兵,而对面的虫群、兽群仿若无穷无尽,简直让人杀不胜杀,这使得许多将士的心里都萌生了退意,但碍于军令,他们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坚守在最前线。 而中原的百姓们仍旧还被蒙在鼓里,他们只知前线安好,茶余饭后,南部边境的战事甚至成了他们口中一个个精彩绝伦的故事,但提起最多次数的,还是要数磐石城中那位成家小少爷。 有圣殿暗中传扬,前些日子悟灵山之变彻底改变了味道,本是由于岁月的缘故,使得悟灵山中灵脉枯竭,再也压制不住其下的熊熊岩浆。可知情者不过寥寥,且他们都在刻意保持沉默,仿佛有人在暗中操控着一切,而且没人胆敢违背那人的意志。 圣殿说: 成小溪罪无可恕,因其贪图悟灵山中至宝传承,故指使战灵以及幽冥王兽在灵山之下刻下生杀大阵,不料此举动竟被书痴大人意外发现,随后双方便在云端之上作法,奈何书痴大人修为绝顶,却始终没能敌过战灵与幽冥王兽联手之力,最后便被禁锢在灵山之上,活生生被喷发的熔浆吞没,一代宗师便落得个如此凄惨的结局。 成小溪心性狠毒,手段极其残忍,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如此天怒人怨,世人当擦亮双眼,切不可再被其些许恩惠蒙蔽。圣殿之所以还在容忍,乃是因为圣尊大人仍在闭关寻求突破,尊上不出,即便倾整个圣殿之力也不是战灵与幽冥王兽的敌手,为了不让无辜百姓遭受牵连,为了维系中原大地的安宁祥和,圣殿这才忍气吞声。 …… 一时之间,中原大地怨声四起,各地民众自然而然压制住内心恐惧,他们一齐加入到反抗成小溪的洪流当中,有不少热血之人甚至还自告奋勇向圣殿请命前去刺杀成小溪。 民怨如潮,万夫所指,即便成小溪的心智坚定如山,他也万万挡不住普天之下的悠悠众口,如此一来,成家刚刚有所好转的局势顷刻之间就变得更加恶劣,但凡成府中人在磐石城中即便给再多钱也买不到任何东西。 这就是圣殿的手段,这就是晋芸美为首的圣殿中人等了许久许多的绝好时机,借书痴大人陨落一事,彻底嫁祸到成小溪的头上,面对悠悠众口,看他成小溪又能如何? 一开始成小溪没有及时澄清这便给了圣殿一个机会,到了现在,即便成小溪再去向天下人说出事实,也断然不会再有人选择相信。 暗地里,圣殿则加强了自身的防守,其所有力量全部疯狂地运转起来,因为成小溪毕竟还年轻,此举乃是一把双刃剑,万一激起了他的凶性,如那北地灵山一事又在磐石城中上演,那可不是圣殿愿意看到的。 圣殿加强了防守,晋府亦是如此,千余兵士,百余修者,整个晋府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天上地下都被彻底封锁,便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如此紧张的时刻,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却在府中饮酒作乐,他怎会不怕,但怕到极致便会产生反弹,晋芸美如今就是这样,他怕成小溪,怕幽冥王兽,更害怕拥有无匹神境的战灵。但他身为圣殿麾下,身为五大家族之首,身为尊上之下圣殿的最高掌权者,扪心自问,他更害怕他的尊上大人。 圣尊,才是这个世界最最恐怖之人,晋芸美站得越高,便越能够清楚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般的无边恐惧。 那种恐惧超越了一切,甚至比起拥有莫测神力的战灵还要可怖,不需要言语,不需要手段,自从晋芸美第一次面见圣尊大人之后就刻在了他的灵魂当中,这就是他为何不顾一切都要与成小溪作对的缘由所在。 立场不同便没有对错,成小溪没有错,晋芸美也没有错,错的不过是这个灿烂的世界。 圣殿的各种动作不断,成小溪都一一看在眼里,许多见不到的事情他也能够依靠推断得出答案,他原本只想等待圣尊大人出关,好将一切都彻彻底底解决,但他没有想到世事如此无常。 昨日还在回春医馆当中祛伤治病,转眼间他就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人,他知道这是圣殿所为,因为对待敌人,自然是不择手段。 但这种手段让成小溪十分反感,甚至是恶心,有口难辩,就像是心间压着一块石头般,郁塞堵闷。 他想了好多天,却终究没想到任何可行的方法,这一回,是晋芸美赢了。 世人无知,容易被外物蒙蔽,所以成小溪并不怪他们,即便是被人指着鼻子怒骂,他也没有任何的极端想法,他能做的,不过是苦苦一笑罢了。 既然苦思不得,成小溪便不再死心眼去专注于这件事情,趁着回春医馆关门休整,他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件事情,便是南部边境。 这期间,他曾去过一趟市户司,从司主大人娇艳欲滴的红唇之中他得到了南部边境的官方消息,和民间传闻完全不同,边境的局势十分严峻,甚至发生了一日之间阵线多番崩溃的情况。 他便是从南疆而来,对于南疆的异变他多有了解,若是让这些凶虫猛兽侵入到中原,那时候便再也无法挽回,无数生灵将沦为虫兽们的鲜美口粮,届时整个天下都将不得安宁。 林正还在边境苦战,他虽然站在了圣尊大人的对立面上,但他却不是中原的敌人,若要追根溯源,他本就是一名彻彻底底的中原人。 他要为中原做点事情,不仅仅是待在磐石城中悬壶济世。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诡异 一日午后,成小溪简单收拾了些许物品,这就面向父母亲人告别,至于回春医馆和成府的安危便统统托付给战灵前辈。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如今磐石城中反对的声音越发激烈,他这一走,说不定圣殿便会暗中出手,有战灵前辈在成府坐镇,想必谁也不敢乱来罢。 来时万众观望迎接,去时却只有寥寥几人送别,成小溪见多了人心人性,当下也没感觉有丝毫意外。 以他目前的名声,人们盼他离开磐石才是理所应当,一念及此,成小溪不禁自嘲一笑。 “父亲母亲无需担忧,虫兽虽众却不是无可匹敌,不然边境将士们也不会与其僵持到现在,人生在世,总还是要有所建树才是,趋吉避凶,岂不是虚度此生。” 尽管几次经历离别,但秦柔与成修文依然放心不下,成小溪理解父母亲的担忧,但南下势在必行,于是他只能够用言语来稍加安慰。 …… 世人不知南部边境此时正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历经无数次战斗之后,从南边扑来的虫兽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在与日俱增,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可事实便是如此。 三十万南北军团将士,再加上从各地源源不断奔赴前线的英勇壮士,圣殿一度以为这等力量已经足够将肆虐南疆的虫兽赶尽杀绝,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兵士们折损数万,其余者也是人人带伤,可一江之隔的南疆土地之上依旧被虫兽们填得满满当当。 战报一次次发往磐石,却只得到坚守二字的回应,前方将士早已经疲累不堪,甚至于能安稳的睡一觉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与畜生作战不比人族的互相攻伐,这场战争没有撤退可言,也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无非两个结果,要么虫兽死绝,要么防线崩溃。 边境防线的主将乃是晋军,副将一为晋平,一为白弈珩,其下还有大小将领数百人,至于百夫长一类的人物更是多不可数。 自虫兽开始进犯中原边境以来,守卫在阵线上的将士们便再也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大军被分成了两部,彼此轮番上阵,即便从阵线上退下来的那一部也只是稍微能够喘息一会,待到精力略有恢复,又要将另一部换下。 就是这样彼此轮换,这才堪堪抵挡住虫兽们势如潮水般汹涌的进攻,若是局势就这样维持现状,想必边境阵线怎么也不会出现溃败,更不会千里传书向磐石求援。 短短一日时间,已有五封求援信笺飞向蓝天,随着虫兽们不知疲惫、不惧死亡的自杀式进攻,边境防线已然摇摇欲坠,三十万将士终于到达极限。 若是再等不来救援,恐怕边境阵线便会彻底崩溃,中原向来引以为傲的弑神军南北军团也会就此成为一段历史。而边境一破,中原肥美富饶的土地便向这些来自南疆的妖魔们彻底开放,届时品尝到鲜血滋味的虫兽们必将长驱直入,如此则大势已去,再也无力回天。 后果之沉重,谁也不敢想象,生死之战每时每刻仍然还在上演,弑神军一步不退,而虫兽们也依然疯狂。 青龙城往西五十里处,防守这里的是由林正率领的悟灵院修者,虽然看起来这里守备人数极少,但开战至今尚还没有任何一只虫兽能够靠近阵线十步以内。 因为守在这里的人尽是修行者,各种神奇手段层出不穷,法决招数目不暇接,虫兽们往往刚一靠近便在漫天的远程攻击之下化为虚无。 修者之力当然神奇,不然人族也不会人人向往修行,便连旁边阵线的将士也向这里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但好景不长,普通人只知修者神异,却不知灵力有时穷,修者们之所以能够驱使各种威力巨大的奇门法术,乃是因为他们体内有足够充盈的灵力作为支撑,战况若是无期限的延长下去,则迟早有一天修者们会灵力耗竭,等到那个时候,人们眼中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们恐怕连一个寻常凡人都不如。 身为修者,自是明白这些道理,打一开始林正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们早有准备,每个人都带了不少恢复灵力以及疗伤救命的珍宝灵药。 本以为如此兴师动众,南疆的兽潮断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可结果却恰好相反,出于无奈,修行者们只能开始动用那些被他们视为珍宝的物资。 对于修行者而言这些物资何其珍贵,堪比他们的第二条命,但是眼下却没有人会舍不得,毕竟那是第二条命,如若第一条命都没了,那么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今日白天,轮到林正与另外几百修者上阵,林正向来勇不可挡,自然是身先士卒,不会让自己躲在幕后看着弟兄们拼命。 无需鼓号壮大声势,反正对面的畜生们也不会害怕,林正一上阵便是一记声势浩大的无差别攻击,伴随着隆隆作响,高空之中顿时出现无数巨石,转眼之间便向着沱江河以及河岸泥滩砸下。 要说林正确实是天赋异禀,要不然也不会被人们称做中原第一,如他这个年纪,同辈中再找不出第二个可以与其比肩之人,一经出手便盖过所有人的锋芒,全场只闻凄厉风声以及巨石砸落之声。 虫兽们只知向前,如同着魔一般,根本不会躲避从天而降的危险,原本张牙舞爪向阵线扑来的密集兽群瞬间死伤无数,就连奔涌不息的沱江河面也飘起了密密的尸体。 不过这仅仅只是开始,所有人都知道,林正这招虽然威力巨大,但兽群源源不断,不用片刻便能用它们的血肉之体将其消耗殆尽。 修行者们严阵以待,目光紧紧凝视着对岸,在那里,虫兽们一波接一波冲下河岸,而视线更远处则是一片黑暗,浓得似墨汁那样深邃,在那里,仿佛凝结了世间所有的阴暗。 如往常一样,修行者一出,没有任何虫兽能够靠近阵线,乍眼一看人族阵线好似固若金汤,便在此时,林正会同左右师兄弟再次出手,片刻之后整个沱江之上再无一只活物。 此幕十分难得,要知道虫兽们悍不畏死,鲜少会有攻势中断的情况发生,就好像它们被修行者们的神奇手段给吓唬住了似的,再没有虫兽敢于冲下沱江。 难得平静下来,修者们便原地各自恢复,唯有林正神情严肃,目光在对岸扫来扫去,想要从中发现些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林正所属修行者与南疆大地的恶魔之间发生过太多故事,对这些凶兽的习性也有了很深的了解,它们存在的意义仿佛便是毁灭一切,如眼前这样畏惧不前的一幕断不应该发生。 本不该出现的一幕偏偏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了,看似没有道理,但林正清楚,这里边必有其道理。 只一江之隔,对岸的情况一览无余,虫兽们收起凶性,全都一动不动趴伏在地,其丑陋的外表在这一刻看起来甚至透着些许的滑稽和可爱,仿佛这才是他们原本的样子。 可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使得这些虫兽凶性大发,甚至不惜生命也要往中原扑来,要知道蝼蚁尚且偷生,这些虫兽们绝不会没有一丁点智慧,能够在神州大地上生存繁衍至今,它们早就进化出了适应这个世界的种群特点。 但观察良久,林正始终没能发现什么,对岸的一切都显得无比神秘和黑暗,仅仅一江之隔的南疆大地仿佛一口万丈深渊,它能够将世间一切光明全部吞噬,连同林正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