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不想死》 001、花瓶千金(1) 明亮的光撒下来。 女子姣好的侧颜徐徐转来，云鬟拥翠，兰偑低缀，衬得她美艳绝伦。 此时她跌坐在地上，素粉的烟纱裙逦迤了一地，只不过美人双目有些无神…… 黑黢黢的镜头在苏瑾瑾面前来回晃动，天花板上照明的灯光散下来，又同她四周的打光板折射出刺眼的光线。 左侧穿着深紫色儒袍，头束玉冠的男子面带深痛，他缓缓地道：“卿玉，是我对不住你，你有什么冲我来，别连累妧儿……” 苏瑾瑾本就被眼前的灯光和镜头折磨的头痛欲裂，又听了这唧唧歪歪的声音后再也忍不住了，眼角的泪水同喉间的痒意一并迸发。 “噗——” 唇边的血色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脑子里的嗡嗡响终于停了，苏瑾瑾茫然地伸出手指捻了捻那血，只觉得这场景有些莫名的熟悉。 周边亦是一片静默，直至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卡，保一条！” 众人醒神，却依旧没出声，片刻后才有一人白着脸弱弱地道：“导演，苏瑾姐还没用血袋……” 正在倒片的导演一怔，看向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的苏瑾瑾，登时就对同样傻眼的一众人怒吼，“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人扶起来！来个人拨120！” 不过这确实不能怪他们惊呆着都没顾上苏瑾瑾，谁知道这平时演戏只会瞪眼珠子的“花瓶”，也突然间有了演技炸裂的时候…… “那个……我可以先休息一会吗？”苏瑾瑾虽然此时有些懵圈。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在家里好好地码字，怎么打了会瞌睡就突然在这儿了…… 但，她向来做事追求淡定，以不变应万变嘛…… 苏瑾瑾话音刚落，周遭又是一片静默，连脾气向来暴躁的导演都哑然无声，好半天他才下意识放轻了声调：“去，去吧。” 方才说苏瑾瑾没用血袋的女孩连忙跑了出来，动作轻柔地扶起她来，两人往休息室走去。 外面的工作人员开始清理现场，苏瑾瑾这血是真的血，纵然剧组里的人见惯了演员吐血的场景，收拾的时候却还是头皮有些发麻。 他们是在网上听说过这苏瑾仗着身后的金主，动不动就耍大牌。 而且她这才进组几天，就因为演技太差太差，就把导演折磨得头发都掉了一把，快成秃子了。 就别说导演了，他们更是领教过苏瑾的挑三拣四。 只是……听说过苏瑾的各种黑料，这也从没听说这人还会吐血啊！ “你们在干什么？还磨磨蹭蹭！”工作人员腹诽的主角终于察觉到他们的不走心，大嗓门终于又爆发了。 剧组里的隔音不是太好，在休息室坐着的苏瑾瑾听着这吼声，浑身不由地又是一颤。 吓死她了…… tm这人怎么这么像她写的那位暴躁导演啊…… “苏瑾姐，快喝些水吧。” 苏瑾瑾抬头看去，面前的女孩子圆脸短发，牛仔裤配宽松白t，尽管脸上上了淡妆，看着还是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显然还是学生嘛。 只是她现在满脸的紧张和担忧，不似作伪，不过苏瑾瑾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那句“你是谁”。 现在还弄不清现状，她还是不要太莽撞得好。 苏瑾瑾接过水来，抿了口，水还是温温的，是被眼前这个女孩子细心掺和的。 见她抱着水杯又出了神，于妙妙有些急了，她想去帮苏瑾姐把包拿来，可想起苏瑾姐最不喜旁人动她的东西，又停下了步子。 “怎么了？”女孩面上急切的神情一览无余，苏瑾瑾想了想出声问她。 于妙妙咬了咬唇，说：“苏瑾姐，你……不需要包吗？” 苏瑾姐以前难受的时候，不是都要让她离开，自己去找包里的什么东西吗…… 苏瑾瑾一愣，不过很快她就回神，不动声色地道：“要，给我拿过来吧，然后你可以出去了。” 她这样平淡中带着高姿态的语气，于妙妙却没有起疑，反倒松了口气。 苏瑾姐最是喜怒无常，她还真怕做错了什么事被辞退…… 于妙妙快速地将沙发另一头的包拿了过来，小心地放在苏瑾瑾手边，然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随着休息室的门“咔嗒”一声关上，苏瑾瑾整个人瞬间松缓下来，她咕嘟咕嘟地把玻璃杯的水一饮而尽。 把空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沙发柔软下陷的触感，让苏瑾瑾都不愿意挪开屁股了，她小心地提起手边的包，还未看上两眼。 脑中就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宿主，你好哇。” 苏瑾瑾：“……fuck？” 这诡异的机械音配上故意扮萌的腔调，有种被吓到＋恶心的感受是怎么回事？ “住嘴！你怎么能说本系统恶心？愚蠢的人类！” 那机械音中多了丝气急败坏。 苏瑾瑾犹豫地开口：“你能听到我想的？”没等机械音接话，她又发出灵魂疑问，“你是什么东西？” 机械音依旧气愤：“愚蠢的人类，本系统当然能听见你想的，你的命都捏在本系统手里，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它的语气后面越说越傲娇，隐隐还有自豪的意味。 只是听到它最后一句话，苏瑾瑾噗嗤一声笑了，她倒是不在意它这样的语气，反倒觉得它有趣得很。 “笑什么？” 那自称系统的机械音疑惑了，很快地它又回归了正经的声音，不过听着却像是随意应付的台词。 “欢迎来到女配作死系统，这里将为宿主开启书中剧本，请宿主努力完成女配的作死一生。” 苏瑾瑾：“啥玩意？” 机械音嘲笑她：“愚蠢，你这是卡进了自己的书里，谁让你把本本书的女配刻画得这样不堪入目，她们怨气撞铃，搅得各个小千世界不得安宁，我们系统界才不得不出面来解决。” “可……”苏瑾瑾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是，这书中的角色怎么还跟人似的，还有怨气…… 系统的声音透着鄙夷，它道：“你这是想推卸责任？门都没有，要是不安抚她们，你也回不去了，就算勉强回去了，你也只能算只孤魂野鬼。” 苏瑾瑾到现在哪还有不明白的，她想不想留下来，都必须完成女配们的心愿，否则前后都是死路一条。 现在她的心情宛如日了狗了，怎么？写个书钱没赚着，反而把自己送走了？/微笑脸.jpg 002、花瓶千金(2) “好了好了，你也别不情不愿的，本系统还觉得倒霉呢……”机械音越说越小声，说到后面还委屈起来。 苏瑾瑾一头黑线地听着它卖萌。 等她耐心地等系统嘀嘀咕咕地埋怨完，苏瑾瑾才道：“女配就女配吧，但这书里剧情总要给我理一遍吧？” 系统很奇怪：“这不是你写的？还要理什么剧情？” “tm你小学写的作文现在还记得呢？”苏瑾瑾有些气了，只不过她的生气没再换来系统出声，反而门被轻轻敲响。 敲门的声音断断续续，隔着一段距离，苏瑾瑾都能感受到敲门人的小心。 “苏瑾姐你怎么了？” 说话的是于妙妙。 “哦没事！”苏瑾瑾也紧张，她手一抖，怀里的包就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不过现在她顾不上这些，苏瑾瑾怕于妙妙再进来，她大了些声音冲外面道：“别进来，我没事。” 门外的人应了声，听话地走了。 “你还在吗？”苏瑾瑾等了会儿，才慢慢地开口问系统，可等她把地板上的东西都捡回了包里，也没听见那机械音再开口。 苏瑾瑾有些无语，她提起手里的包，刚想要仔细看看，下一秒就陡然瞪大了眼。 艹艹艹哎！ 这不是呆在她购物车好久，却一直狠不下心来买的gi限量款吗！！ 苏瑾瑾激动得脸都红了，赚大发了啊，这穿一次书不亏，也幸好她笔下的女配们大多都是有钱的主。 苏瑾瑾高兴之余，没忘记自己是在书中的世界，这包是原女配的，既然系统不告诉她剧情，她起码得知道自己现在是谁吧？ 果然，苏瑾瑾从包里翻出一张身份证，她激动地去看上面的名。 看清之后，她却一下子怔住了。 苏瑾？ 明鉴啊！她什么时候把书里的恶毒女配取成和自己一样的名了？？ “愚蠢的人类，这是系统界怕你混淆，从而引人怀疑，所以把你书里所有的女配都换了名。” 那机械音又悠悠地传来，像是在一旁看了苏瑾瑾许久似的。 苏瑾瑾气：“闭嘴。” 系统果然不再说话了。 苏瑾瑾又从包里翻出小只的净手消毒液、湿纸巾、还有两只大牌的口红和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儿。 其中湿纸巾就有好几包。 苏瑾瑾把东西放回原处，不由叹了一声，拍戏、有钱、还有洁癖…… 这不就是她完结了快一年的娱乐圈文《一万次星动》里的女配吗？ 这本书被苏瑾瑾写得有些狗血，老套的鸠占鹊巢戏码。 贫民窟女主和富家千金的身份在意外中被揭开，原来当年因着护士的粗心，两人被互相抱错了，命运就此展开两条不同的轨道。 女主的养母强势霸道，把她养成了软弱的性子。后来重回新家后，面对陌生的一切，女主格外自卑，甚至在许多大场合还出了不少丑。 恶毒女配自然就是这位千金，她讨厌女主，怨恨女主抢走了父母的关怀，让她在这个家里名不正言不顺，可比起在这里受些委屈，她更不愿回去贫民窟受苦。 于是在女主亲爹妈的舍不得下，女配同女主生活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后来女配在不断使计下，让女主亲生父母对女主彻底失望，直到女主郁郁而终——这当然不是结局。 重点来了，受尽苦楚后女主重生了！这tm能放过一直欺负她的女配？一顿操作猛如虎，不仅啪啪打脸了女配，自己还爱情事业双丰收。 最后千金女配的结局可想而知，怎么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想起现在自己就是这位女配，苏瑾瑾有些泪目了，她要回去啊…… 饭点到了的时候，苏瑾瑾还沉默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以致于于妙妙叫了她好久，她都没听见。 “苏瑾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于妙妙开门一进来，就见她脸色不大好看，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不由更急了。 说完她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就要拨电话，苏瑾瑾连忙止住她，“我真没事，你别打！” 她现在已经猜出了这人就是苏瑾瑾刚出道时，苏明宴——就是女主的亲大哥、她现在名义上的哥哥派来给苏瑾瑾的小助理。 小助理于妙妙对原主可是不掺假意的关心，因为苏明宴给的薪资比她做兼职要多上数倍，而这时候于妙妙家里又急需用钱，受之有愧中她待原主就格外地上心。 甚至原主发脾气、挑三拣四，还给于妙妙定了一百多条规定让她熟记，她也从不因此对原主有什么负面情绪。 真的是忠心耿耿的小跟班了。 苏瑾瑾在心中叹一口气，在她笔下，于妙妙在一次失误中不慎遗落了原主的耳环，被有心人捡到大夸其词，说这是原主被包养的实证。 苏明宴就把人辞退了，而原主自始至终都没为于妙妙说过一句话。 刚才，于妙妙大概就是要同苏明宴打电话，毕竟原主可不是个正常人啊——她自幼就患了先天性心脏病，是三岁的时候被诊出来的，虽然苏父苏母一家从未有过这种病史，但他们却从未怀疑过原主不是他们亲生的。 苏瑾瑾头都要大了，她才不想当病娇美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在文中可没有写过女配会吐、血啊！ 而且心脏病会导致吐血吗？？ 这边苏瑾瑾在怀疑人生，于妙妙就飞快地打开微信，给置顶的那人发了条信息，简单地说明了苏瑾瑾的情况。 毕竟苏总才是自己的大腿啊，要是苏瑾姐有个好歹，别说抱大腿了，说不定连这份工作都要丢了…… 于妙妙是知道苏明宴有多在乎这个妹妹的。 收起手机，于妙妙小心翼翼地对苏瑾瑾道：“苏瑾姐，苏总刚才派人给您送了饭来，您要不吃点吧？” 苏瑾瑾这才想起来，原主为了靠自己的努力出道赚钱，不许苏家所有人公开她的身份不说，还决定要节食减肥，打算瘦到八十斤。 尽管原主再三强调了，可苏父苏母还是忍不住背地里嘱咐娱乐圈的老总们，这就先不说了。 大哥苏明宴更是，原主不管在哪拍戏，都会按时派人送上饭菜，比点外卖还准时。 可原主为了保持身材，已经吃了一个月的水煮白菜了，苏明宴送来的自然都倒了。 苏瑾瑾捏捏自己柔细的手腕，沉默了片刻，对于妙妙道：“吃，另外再给我端杯水。” 她怕自己待会噎着。 003、花瓶千金(3) 苏瑾瑾能好好吃饭，对于于妙妙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了，她连声应下：“好好好，要不还是把水换成酸奶吧？” 她记得苏总交待过，苏瑾姐爱喝酸奶。 可最后一个字落下来，于妙妙就悔恨得想咬舌头了，第五十八条，苏瑾姐最不喜别人干扰她的决定。 听了于妙妙的话，苏瑾瑾没有抬头，更不见犹豫，“行。” 饮品类的东西，除了纯牛奶，其他的她从不挑剔。 听了她的应声，于妙妙眼里顿时溢满了亮亮的光，小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喜神色，她脆生生地应下，小跑着出去了。 在柔软大沙发上坐着的苏瑾瑾，她抱着原主的手机，深深地陷入了沉默中。 手机没有设密码，用指纹就能解锁，只是……这个“小哥哥”是怎么回事？ 微信页面中，唯一被置顶的就是这个头像全白，备注为“小哥哥”的人。 在小哥哥的下面，则是苏父苏母还有苏明宴，他们发来的几条信息，红艳艳的数字表示原主还没看过。 点开最上面的对话框，苏瑾瑾翻了翻原主和这人的聊天记录，她有些被震惊到了。 苏瑾瑾自认为最讨厌舔狗，所以在她笔下的人物，就算有性格不讨喜的，也甚少出现在感情方面卑微无比的。 可原主是怎么一回事？ 细白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入目就是一大片的转账记录，而对方从一开始几乎溢出屏幕的讨好意味，到后来只会问两句“吃了吗”。 尽管这样，原主出手还是很大方，对这位“小哥哥”仍旧是有求必应。 这不就是小白脸嘛。 苏瑾瑾腹诽着，又把聊天记录滑到最顶端，上面的日期是五月三号，才两个月的时间，就让原主掏心掏肺？ 没等苏瑾瑾想明白，于妙妙就已经回来了，她一手提着透明的塑料袋，一手拿着一个大大的纸袋，可能是分量太重，她细瘦的手腕显出明晃的青筋。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把东西都放在了茶几上，于妙妙一边道歉，一边连忙将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的饭盒和酸奶。 刚才旁边小超市的酸奶被隔壁剧组的全买了，所以她才不得不跑远了去买，这才耽误了时间。还好，饭还是热的。 “先擦擦汗。”苏瑾瑾抽了张纸巾递过去，于妙妙一愣，赶紧接过。 也是，苏瑾姐是有洁癖的，她肯定看不惯自己汗流浃背的样子。 于妙妙将心中的怪异感压下，又冲苏瑾瑾讨好地笑笑，她道：“苏瑾姐你快吃吧，等会我再进来和你说这几天的行程。” 在苏瑾瑾拿捏着原主那样的姿态，矜贵地点过头后，于妙妙才走了出去。 原主这么些天一直饿着肚子，苏瑾瑾早就饿得慌了，她飞快地打开那个异常大的饭盒。 饭盒里装的并没有苏瑾瑾想得那样过于丰盛——至少没有出现牛排这样油腻的。 苏明宴也许是知道了原主不愿意吃饭，所以准备的盒饭都是以热量低的食物为主。 茭白仔虾、煎封带鱼还有白嫩嫩的小白菜，旁边还放着一小小的保温桶，里面应该是汤。 饭菜还是温热的，苏瑾瑾迫不及待地扒着撒了芝麻粒的饭。这米也不知是多少钱一斤的，咬在嘴里格外筋道和甜糯。 “吃吃吃，你怎么就知道吃。”突然响起的机械音直接让苏瑾瑾一惊，直接呛着了。 “咳、咳咳……”苏瑾瑾难受地泛起了泪花，她连忙扭开茶几上矿泉水的瓶盖，咕嘟咕嘟咽了大半下去，这才缓过神来。 机械音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看看，于妙妙对人多好，简直体贴入微，怎么你非要把人写死？” 《一万次星动》中，于妙妙的下场也不太美好，在被苏明宴辞退后，于妙妙奶奶的病情很快恶化，可惜她拿不出巨额的医疗费来，那时正巧碰上重生不久的女主…… 苏瑾瑾微笑地打断它：“你以后能别这样突然说话吗？” 这东西是怎么做到的，用一本正经的声音说着损别人的话？ 系统并不理她这话，直奔主题地提醒她：“你可别忘了，你是要做恶毒女配的，不能偏离原主的性格和剧情主线，否则将受到惩罚。” “什、什么？”苏瑾瑾一下子瞪大了眼，听到惩罚的字眼，她下意识就拒绝，“我不同意，凭什么要我代替原主受罪……”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就低下去，有些心虚。 系统哼了一声：“这就是恶毒女配们的心愿，她们要让你这个罪魁祸首，感受感受她们受的苦。” “行吧，”苏瑾瑾有些无奈，她忽而想到了什么，眨眨眼又问，“你这意思就是……我要像原主一样作死是吧？” 机械音顿了两秒，在她的话里并没有发现什么歧意后，才道：“对，但如果主线剧情偏离严重，这惩罚本系统可是控制不了的。” 苏瑾瑾一边咬着虾仁，一边含糊不清地再问：“可我怎么记得，我没写过这位女配会吐血呢……” 机械音干干地笑了两声，“就是在带你过来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不会没等女主找我茬，我就死翘翘了吧？”苏瑾瑾的心都提起来了，口中直击味蕾的饭菜顿时索然无味。 富家千金的身份还没当几天，都没享受到什么，这就挂了，那岂不是很不划算？ 系统立马就安慰她：“放心好了，原主折磨你的心愿还没达成，怎么能让你轻轻松松就死了。” 苏瑾瑾：“……” 这话说的，真是…… 苏瑾瑾咽下最后一口，脑中突然地震着“滴滴”的声音，系统说出的话也开始断断续续地：“芯片……能量不足，自动……开启勿扰模式……滴、滴滴……” “你怎么了？？”苏瑾瑾只觉得莫名其妙，好好地怎么就抽风了？ 这滴滴的声音响了半天，在苏瑾瑾的脑子又有些隐隐作痛时，它终于停了下来。 一瞬间安静如鸡。 苏瑾瑾现在只想骂人，啥玩意儿啊这是。 被这声音折磨一通，她好像有点发困了。在陷入一片黑暗前，是陡然的一大片光亮，仿佛有好些人在唤她的名字。 苏瑾姐…… 004、花瓶千金(4) 苏瑾瑾再醒来的时候有些紧张，因为她正身处一片虚幻之中，朦胧的雾霭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突然地，一阵细碎的抽噎声传来，断断续续地，哭得很压抑，也恰是如同风一般的声音，一下子就把眼前的朦雾吹散。 苏瑾瑾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间只有二十来平的屋子，布置得很温馨，只是里面的茶几、沙发都有些破旧，而且除了这些简易的家具，多余的是再没有了。 狭窄的阳台上还摆着盆多肉，窗帘随着轻风缓缓微动，顺着那风细细嗅着还有洗衣粉的皂香味，苏瑾瑾的眼眶慢慢地红了。 哭泣声是从前面的房间传来的，门没有关，里面又很狭窄，所以苏瑾瑾甫一进去，就看见了蜷在床尾低低啜泣的女人。 女人披头散发，怀里紧紧地搂着一样东西，指尖还死扣在边沿，泛白的指骨可以看出她有多用力。 她不敢发出很大的声音，因为房子的隔音很差，差到楼上冲马桶的水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也差到动静大一些，隔壁的人就会来踹门抗议。 苏瑾瑾有些呆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流露的是不可置信，等看清女人手中抱着的东西时，她惊得下意识倒退了两步。 虽然只看见了半张脸，但苏瑾瑾一下子就认出了，李清灵手中捧着的是她苏瑾瑾的照片，还tm是黑白的。 什么骚话她已经说不出了，说不出来去骂那该死的机械音！ 它怎么没说她在这个世界已经死了？？ 这边李清灵已经收整好情绪，她站起身来，小心又谨慎地把苏瑾瑾的那张遗照放在桌上，苏瑾瑾顺着她的动作看去。 桌上还有台笔记本电脑，这是苏瑾瑾省吃俭用了小半年才买下来的，所以那早已不是台普通的电脑，那是苏瑾瑾的命根子，平日里她恨不得睡觉都抱着。 苏瑾瑾想起穿书前，自己还埋在电脑前码字，她忍不住地想，难道她是熬夜猝死的？ 这边李清灵已经开始整理苏瑾瑾的衣物，从苏瑾瑾这边看去，她脸色苍白，唇角紧抿，眼睛也哭得红肿，显然是难过极了。 苏瑾瑾将目光挪在李清灵身上，眼里不觉露出复杂的意味。 她同李清灵自幼相识在孤儿院，小时候的李清灵爱笑，苏瑾瑾则有些木讷，但李清灵却从不嫌弃她，而且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总爱紧着她。 苏瑾瑾是很喜欢这个大她两岁的姐姐，只是后来李清灵被一对夫妇看中，带走了她。 临行前，李清灵还将苏瑾瑾送她的玉坠子，重新戴回了苏瑾瑾脖子上。 苏瑾瑾至今都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有了这个，以后我们再见面，我一定会认出你来的。” 她的声音很坚定，像是她们长大后一定还能见面……苏瑾瑾把这句话珍藏于心，一直等待着她们的重逢。 只是苏瑾瑾从没想到过，她和阔别已久的李清灵再相见，却是分外眼红的仇人——因为一个男人。 她和当时还是苏瑾瑾的现任搂抱在一起，她那熟悉的面容轮廓让苏瑾瑾呆住时，李清灵就冲她弯唇而笑，偏头就和怀中的男人吻作一团。 苏瑾瑾不是瞎子，她能看得清楚李清灵眼中的挑衅，她知道身边的男人是有主的。 她也没有认出她来，尽管苏瑾瑾明晃晃地把玉坠子搁在衣服外面。 那时李清灵的妩媚风情，同现在这个因为苏瑾瑾的死讯，而哭得肝肠寸断的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苏瑾瑾收回思绪，她抿了抿唇，眼中因见得李清灵哭泣的动容之态尽数褪去。 “她看不见你。” 系统那古怪的机械音又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只是这次苏瑾瑾能看见它的形体了——一只又肥又胖的灰猫。 “我知道。”苏瑾瑾一来这里就觉得怪怪的，明明她一个大活人站在门边，可从始至终李清灵对她都熟视无睹。 所以她猜测这不大可能是现实世界，很可能是梦境或者投影之类的存在。 说完，苏瑾瑾又上下扫了眼灰猫，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你怎么这样胖？你们做系统的难道没有什么规定要求么？” 体形体重都不算入考核之中吗。 系统果然被她这话戳中了痛脚，它肥胖的身体在半空中蹦跶来蹦跶去，还一边尖叫着：“愚蠢的人类！本系统一点都不胖！要不是能量不足……愚蠢！” 苏瑾瑾没理它，只看着李清灵收拾东西的背影发了呆，灰猫闹腾了会就安静下来，它挺着大大的肚子也顺着苏瑾瑾的目光看去，胡须一翘，它嘴里嘀嘀咕咕：“怎么才两天不见，这人体内的穿越者就走了……” “你说什么？”苏瑾瑾猛地扭过头去看它，她的眼眸里再没有了玩笑的意味，取而代之的是凌厉锋芒。 系统被她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吐字都开始结结巴巴地：“原、原本她身体里的灵魂是有两个的，一个是原身，还有一个是因为时空管理局失误，偶然住进去的穿越者……”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面前的这位宿主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点都不像刚才骂它是胖猫的样子。 苏瑾瑾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只觉得嗓子干涩，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只干巴巴地问了一句：“那……那天和林轶在一起的，不是李清灵？” 林轶就是她前男友，因为他出轨，苏瑾瑾果断地和他分了手，再没联系过。 系统晃了晃尾巴，道：“唔……很大程度上来说是的。穿越者来了后，李清灵的灵魂就被压抑地一直很虚弱，没法和她抗衡，所以这几年里，一直都是穿越者的灵魂占有这具身体。” “但是，也有例外。”系统又翘了翘它的长胡须，“比如现在，应该是你的‘死讯’刺激到了李清灵，才让穿越者弹出了原身的身体。可这样的话，李清灵也活不了多久了……” 系统最后的话卡在嘴边，因为它看见自家宿主眼眶一下子湿润了，温热的眼泪滚落下来，从它的鼻尖径直坠落在地。 明明这眼泪触碰不到它，可系统却觉得这滴泪格外烫人。 然后，它听见苏瑾瑾说。 “救她，求你了。” 005、花瓶千金(5) 系统有些诧异，在它接手“女配作死”任务后，就专门去调查了指定的穿书者，就是苏瑾瑾。 苏瑾瑾这个人，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薄情。 自幼在孤儿院长大，过惯了冷热自知的日子，她向来不懂什么感情用事，对任何事情都理智到了骨子里。 甚至男友当众出轨，苏瑾瑾也只是冷着脸擦肩而过，她在乎的只有两人分手后，林轶会不会在工作上找她的茬。 若要说苏瑾瑾最在意的是什么，那大概是……钞票吧。 这就是它近一个月看到听到的，系统觑了苏瑾瑾一眼，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它道：“要让李清灵活着，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前提是你得完成女配们的心愿，让她们体会作者被虐的快感。” “我可以，我愿意。”苏瑾瑾没有犹豫。 系统笑眯了眼，它的声音还是不变的机械音：“你放心，李清灵的灵魂暂时不会消散，以后我会想法子帮她，现在…快到时间了……” 它的嗓音越来越轻，像是飘散在天边的空灵声响，苏瑾瑾头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眼前是一片扭曲的漩涡…… 等苏瑾瑾睁开眼时，她的眼泪下意识地哗哗落下来，其实也不怪她，而是恰巧有人一把拉开了窗帘，外面的光线对沉浸黑暗已久的苏瑾瑾来说，自然是万分强烈。 生理性的泪水流个不停，苏瑾瑾没法睁眼，耳边突然就一道惊呼声传来。 “还不快把窗帘拉上！” 那道女声又气又急，伴随着噔噔脚步声，她似乎是亲自上前去合上了窗帘。 房间顿时昏暗下来。 叶纪棠惊魂未定，她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眼角还泛着泪花的小女儿，心中的心疼和懊恼齐齐交杂。 她都来不及埋怨那拉开窗帘的人，连忙隔着被子轻拍着，低低安抚：“别怕别怕，妈妈在。” 苏瑾瑾呆呆地抬头看去，眼前的女人长发披肩，烫着波浪卷，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的气息，甚至她低语时说的话，都掺杂着寻常人模仿不来的柔和。 苏瑾瑾的心倏地一软，也不知怎么了，她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妈妈。”眼尾垂垂欲落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听到这两个字，叶纪棠的心就宛如被人狠狠地揪了下，一把搂过苏瑾瑾，她跟着哭：“是妈妈不好，都怪妈妈……” 要不是她怀着瑾瑾的时候不听医生的劝，还要忙着公司的事，说不定瑾瑾就不会有这种病了，都是她害了女儿…… 这边母女俩哭作一团，夏柠在旁边捏着手指，神情忐忑，有些不知所措。 等叶纪棠调整好情绪，已经是好半会了，她抽了好几张纸来细细地为苏瑾瑾擦拭眼泪。 隔着叶纪棠，苏瑾瑾微微抬着下巴，同夏柠遥遥相望。 虽然她的眸子很清澈无辜，可苏瑾瑾还是敏锐地，从她眼底里捕捉到了一丝委屈。 委屈？她有什么可委屈的？ 觉得叶纪棠忽视了她？ “不要忘了你的任务……” 系统那刻板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回荡，苏瑾瑾弯了弯唇，冲叶纪棠一笑：“妈妈，她是谁？” 叶纪棠微怔，这才反应过来苏瑾瑾说的是夏柠，想起她刚才的莽撞行事，叶纪棠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三分。 话里还带着疏离意味：“夏小姐，我想瑾瑾这里并不需要你。” 她就差没把“你可以走了”这句话甩出来。 听了叶纪棠毫不客气的话，夏柠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攥着衣摆，她的面上微微涨红。 就当苏瑾瑾以为她要很有骨气地摔门而去时，夏柠却猛地朝病床上的她鞠了一躬。 她说：“苏小姐，我很抱歉，刚才我真的没注意到你醒来了……我只是想让房间透透风，并不是存心要让你不舒服。” 夏柠说得诚恳，她还把自己说得都感动了，眼角泛红地，仿佛是苏瑾瑾欺负了她似的。 只可惜，她这样的小手段，在叶纪棠眼中还是道行太浅，她慢条斯理地起身，随手打开放在一旁的v家定制款手包。 细长的手指拿出一张支票，叶纪棠的唇角勾了抹弧度，“一百万，离开苏明宴。” 夏柠错愕地抬头，她的指骨攥得用力，贝齿深深地咬在下唇。她眼中已经带了泪，道：“伯母，难道在您心里，我就只是个贪图明宴权势的人？” 她在表示她很难过。 苏瑾瑾好整以暇地看着带泪的少女，满脸的倔强，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叶纪棠手中的支票给撕碎。 可惜，人家没给她这机会。 叶纪棠轻轻嗤笑，姿态高高，她指尖夹着的支票飘飘地跌在地板上，她反问：“难道夏小姐不是？” 在这样的羞辱打击下，夏柠终于忍不住地掩面，落荒而逃。 身后的苏瑾瑾，看着地上被无视的支票，眼睛都有些挪不开了，一百万哪，夏柠可真能抵挡这诱惑。 转过身来时，叶纪棠早就没了一身的冰渣子，她柔下神情，捏捏苏瑾瑾的手，问：“肚子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妈妈去给你买。” 苏瑾瑾没有推开她的手，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眨眨眼反问叶纪棠：“妈妈，你干嘛这么对夏柠，她对哥哥还挺好的。” 夏柠是苏明宴新处的对象，不过比他从前交的那些女人相比，夏柠小了他五岁不说，家境还不怎么好——不过叶纪棠也不是因着这个不喜欢她。 她向来不管大儿子的事，只是这个夏柠，手段不足心机有余，当着她的面，就敢动她女儿的小心思，真当她是死了的么。 不过这些话，叶纪棠是不会说给苏瑾瑾听的，她对女儿柔和一笑：“傻孩子，成年人之间的爱情大多都不纯粹，是不能用好与不好来形容的，包括我和你爸爸。” 现在她要对苏瑾瑾说这番话，也是觉得女儿该明白这些了，不该像从前那样对她呵护备至，生怕她知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该是用什么来衡量？”苏瑾瑾疑惑。 叶纪棠温柔一笑：“爱或不爱。显然的，夏柠并不爱你哥哥，无论我怎样对她，她的眼底里都没有动怒的波澜，也是因为不够爱，所以才没那么在乎。” 006、花瓶千金(6) 毫无疑问，叶纪棠的姿态是雍容大方的，她身上沉淀下来的优雅气质，加上那副天生的好皮囊，足以让男人为她着迷。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依旧没能嫁给自己的爱情。 是的，在小说中，叶纪棠和苏父只是商业联姻，各取所需罢了，他们并不爱对方。 苏瑾瑾怔怔地看着她，她从叶纪棠的面容上并未窥见什么悲伤，只有几分憾然。 “妈妈……”苏瑾瑾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声音不大，像是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一般。 好半天苏瑾瑾才恍然，这是她的手机在响，只不过在枕头下翻出那支iphonex时，对方已经挂断了。 苏瑾瑾翻开通话记录，发现打来的电话，只有一串红艳艳的数字代表未接，没有备注。 “是谁的呀？” 叶纪棠作势探头要去看，苏瑾瑾没有把手机息屏，直接大大方方地递到她眼前。 “不知道是谁，可能是打错了吧。” 叶纪棠没有怀疑，她看着女儿精致小巧的五官，道：“谈恋爱要和妈妈讲哦。” 苏瑾瑾一下子窘了，她扒拉开叶纪棠的手，摆起了对外人才高冷的模样，“我才不会谈恋爱。” 毕竟，在小说里，原主今年才刚满十八啊，她是跳级上的大学，自小就是神童般的存在。 要不是她有心脏病，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活泼，而且许多东西于她来说都是危险的存在，不然的话原主在某些领域，一定会有所成就吧。 “叶总，大小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外头说话的声音也被刻意放轻。 叶纪棠没有应声，只回过头来捏捏苏瑾瑾的手，让她再好好躺着。 她才起身出去了。 病房外很静，十三层是vip特享，苏瑾瑾住进来后，为了给她清静，叶纪棠就把这层给包揽了下来。 面前的人是助理林唐，两人走至走廊尽头，林唐才将手中的纸质打印单递到她跟前。 他推了推眼镜，把医生的话一一转述：“大小姐的病情还是没什么好转，但也不见恶化，至于这吐血……全身检查结果都在这儿了，找不到异样的地方，现在医生只能判断，可能是这个病引起的。” “我已经给那位专攻心内科的教授发了邮帖，只不过近日他形程有点多，可能要等几天才能过来。” 林唐小心再小心地措辞，他也是看着苏瑾瑾长大的，更深知叶纪棠对瑾瑾的病有多不能释怀。 叶纪棠一张张检查单看过去，这边听了林唐的话，她眉头不由微拧，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问出一句看似无厘头的话：“你说，瑾瑾现在还能待在娱乐圈吗？” 林唐自她接手叶氏集团开始，就一直陪伴在她身侧，这么多年了自然算得上好友，现在叶纪棠这样的姿态，就是私下的相处模式了。 可听叶纪棠这话，又是想劝瑾瑾回来的意思，林唐斟酌了下，道：“你忘了？医生说过的，不能再让瑾瑾受刺激，得顺着她来。” “她就是在剧组里出事的，我怎么能放心？”叶纪棠轻呼一口气，眼眶都要红了，“娱乐圈你不是不知道，她一个才成年的小姑娘，哪里懂得里面的肮脏，我就是怕……” 林唐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他的神情亦是无奈极了，叶纪棠说的他怎么可能不懂，“可现在该是以她想要的为主，如果像以前那样……她不会开心的。” 林唐说着，稍顿了下，又添了两句：“而且，瑾瑾不是还有你和苏总吗，再不济，凭着大少爷的手腕，保瑾瑾在这圈子里待一辈子都没问题的。” 叶纪棠轻叹，可也再没说什么。 病房里没有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原本密闭的窗帘，在叶纪棠出去之前拉开了一边，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在地上。 苏瑾瑾搂过一只抱枕，下巴抵在上面发起了呆。 虽然说是她创造了这个世界，可她能感觉到，有些东西还是会超出她的预料。 比如女主的亲妈叶纪棠，苏瑾瑾只记得，她没有过多着墨于女配和叶纪棠的关系。 毕竟这是部女主崛起史，所以后面提到叶纪棠最多的，自然也是她是怎样弥补女主之类的。 也许，这就是身为作者也无法预知的地方，她留给读者想象的空间，现在也同样成了她要去演绎的。 也幸好，是她创造的原主，否则在这性格方面，还真是很难拿捏——原主在外人面前可是把叶纪棠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可面对亲近的人的时候，却只是个娇憨、被宠惯了的小姑娘。 这种性子对苏瑾瑾来说，却是不难把握。 从前她写小说，是因为有个演员梦，后来因为多方面限制，退而求其次想做个编剧，可写的小说始终平平淡淡，没有溅起什么水花后，她的心思也慢慢歇下。 多年的文笔积累，又时常在那二十平的出租屋里，对镜模仿，苏瑾瑾的演技也算是无师自通了。 适时手机的信息声突然响起，苏瑾瑾懒懒地摸过手机点开，发现是于妙妙发来的，她在问苏瑾瑾最近的行程要不要推后。 之前苏瑾瑾晕过去时，于妙妙是在场的，所以她很担心苏瑾瑾身体有什么大碍。 毕竟又是吐血又是晕厥的…… 苏瑾瑾歪着头思索，原主对娱乐圈只是一时兴起，但是她嘛，倒是很想试试。 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她很快把自己的想法发了过去。 于妙妙正咬着苹果看手机，抖音里正刷到一个搞笑的段子，她忍不住地想笑，可嘴咧到一半她就笑不出来了。 屏幕最上方，弹跳出最新的消息。 ——苏瑾姐:暂时延后。 ——苏瑾姐:《七荒志》的戏份不要推掉，我会接着拍。 于妙妙手中的苹果都差点拿不稳了，她慌慌张张地打开微信，噼里啪啦地回复过去。 ——于妙妙：可是…苏总已经撤资了，他还说不会再让您再拍吊威亚的古装戏了…… 看到这条消息的苏瑾瑾，有些烦恼，她是知道《七荒志》这部剧的。 007、花瓶千金(7) 这部剧是由著名作家“爱游泳的麻雀”改编的小说，原主因为演技不过关，而让导演很不满意，在导演的“挑三拣四”下，原主终于愤而弃演了。 作为原主的大哥，苏明宴自然是支持自家妹妹，毫无疑问地撤资了，可他是投资方的大股东，他这一走，资金就难以周转开来。 饶是这样，在举步艰难的情况下，剧组勒紧腰带，导演最终完成了《七荒志》的拍摄。 不仅如此，这剧一出来，首播当晚收视率破2，而且热度居高不下，每天的热搜飘红的都是带着《七荒志》的字眼。 苏瑾瑾还记得，她现在演的这个卿玉，虽然是女三，戏份不多，却是全民为之尖叫的角色之一。 想到这儿，苏瑾瑾垂敛下眉目，纤白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把消息发给了于妙妙。 她可没忘，真正的苏家大小姐可不是她苏瑾瑾，她的身份迟早会被揭穿。 与其到那时在苏家名不正言不顺，还不如现在多攒点钱，到时候和女主“作对”的时候也有底气啊。 唔……还是金钱的魅力才让人有安全感啊。 所以，眼前这样好的机会能大火，她怎么会拱手他人？ 很快地，微信的消息声就响了起来，于妙妙回她的信息向来很快，发来的剧本她是拍照的，苏瑾瑾翻了两页发现没什么模糊的。 她这才看下面于妙妙发的一连串文字。 ——于妙妙：苏瑾姐苏瑾姐，你怎么没接然姐的电话，她打你电话快打疯了。 后面还跟着个团团转的小熊表情包。 苏瑾瑾默了默，指尖微动，缓缓打出个问号。 对方似乎也被这个问号给看懵了，好半天没回消息，苏瑾瑾只好把下巴挪回抱枕上，呆滞地思考起来。 好不容易地，她才从记忆的旮旯堆里揪出那位“然姐”。 李然，欢誉影视公司的金牌经纪人，现在她手下带着两人，一位是去年凭着一部职场题材电视剧，拿下了金马影帝奖杯的许淮南，最重要的是他才二十三岁。 还有一位，就是苏瑾瑾。 她是半个月前接手原主的，两人可以说还不大熟悉，而且现在……李然应该还在m国，忙许淮南的新电影吧，怎么有时间给她打电话了？ 苏瑾瑾有些不解，但还是把那串红色的未接来电，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这，原主又没备注，她怎么知道这是李然的电话，苏瑾瑾在心中腹诽着，这边于妙妙又发了信息来。 ——于妙妙：苏瑾姐，你是不是没存然姐的电话呀，没关系，她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听说你在剧组出事了，想打电话来问问。 后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苏瑾瑾和那未接来电对比了下，果然是李然。 于是她动动指头，冷艳又高傲地发了个“嗯”过去。 再晚些的时候，叶纪棠被一通电话给喊走了，苏父和苏明宴都不在a市，所以没来得及回来看她。 只不过苏瑾瑾却很高兴，因为两人因为没能赶回来，都纷纷表示了歉意——转了好几笔巨款安抚苏瑾瑾。 看着微信余额里多出的好几个零，苏瑾瑾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在走之前，叶纪棠说要给她找个护工，她的速度果然很快，不大一会儿人就来了，是个同于妙妙一样有青春活力的女孩子。 做事也很细心，苏瑾瑾无聊刷剧的时候，她也格外安静，反正苏瑾瑾对她还挺满意的。 在医院里住着的这几天，让苏瑾瑾舒坦得差点要忘了，自己拿着恶毒女配的剧本，好在那久违的机械音又响了起来。 正巧护工小姐姐去拿苏明宴给他准备的盒饭，而苏瑾瑾歪着头靠在软软的抱枕上，柜子上放着洗好的葡萄，她一伸手就拿得到。 苏瑾瑾捧着手机，正看得兴起，系统那宛如被扼住了喉咙的嗓音传来，直接让她差点被一颗葡萄送走。 “你怎么还不走剧情？？” 它有些气愤地质问。 苏瑾瑾涨红着脸咳了好几声，这才舒缓过来，听到系统的问话，她直接翻了个白眼，“麻溜地闭嘴吧你！李清灵怎么样了？” 她反问一句。 系统：“死不了。” “那安抚完这些女配，我能回去么？”苏瑾瑾把憋了好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系统呵呵一笑，让苏瑾瑾有些毛骨悚然，它道：“你做白日梦呢？别忘了你已经死了，更何况我不是答应了你让李清灵活着么？” 苏瑾瑾不吭声了，她突然觉得自己那时不该用这个做条件的，该讹它一大笔钱才是…… 系统接着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哪儿了？” 苏瑾瑾没再理它，重新塞上耳机，点开手机屏幕的暂停键，这个世界里的综艺还是挺搞笑的诶。 苏瑾瑾沉迷在综艺中，以至于系统那呆板的声音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她都不知道。 不过她也无心去管，既然答应了做恶毒女配，当然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泛着莹莹光亮的屏幕上，片尾在最后一刻被她按下暂停，那张青涩又明艳的面容也定格下来。 作为女主的亲妈，苏瑾瑾记得很清楚。 女主在和女配交换人生后，自幼生活不算富裕，在初中时被同学霸凌后，她在自卑的心态中，开始坚定了要出人头地的心愿。 再然后，就是刚上高一那年，因为有苏家人良好的基因，即便素颜也是比平常人耐看数倍，女主被星探选中，带回公司做训练生培养起来。 一切都从基础开始，可以说在这条路上，女主花费了比同期人更多的心血。 不过，虽然女主胜在颜值出众，可还是挡不过权势——嘉娱老总的女儿也在女团里，所以她的风头自然是女主不能比拟的。 在粉丝们投票选举中，女主凭借容貌的魅力冲到第二位，所以在这一期“向往的日子”综艺中，请了女主和老总闺女。 不用说，女主的镜头少得可怜，连弹幕都只偶尔飘过“端菜的小姐姐有点惊艳”、“站在墙角边的是哪个女团的新成员吗”这样的字眼。 大片大片的，都是在刷常驻嘉宾和那位老总亲闺女的乐点。 008、花瓶千金(8) 虽然在病床在被人伺候得简直不要太舒服，苏瑾瑾懒惰了几天还是有些不舒服起来。 从前她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二个小时要用来上班、做兼职，再除去睡觉的时间，她还要码字。 但苏瑾瑾这样拼命连轴赚钱，并不是要还什么欠债贷款，单单就是喜欢攒钱的感觉。 后来，等她提出要搬出医院的提议时，她没料到的是，叶纪棠一口就答应了。 苏瑾瑾还以为，按着她这个心脏病严重程度，在剧组里又是呕血又是晕厥的，叶纪棠是不会轻易放她出院，即便让她出院了，也是不会再同意她继续演戏了。 这边林唐在为她办着出院手续，苏瑾瑾就在想着，该怎么说服叶纪棠才好。 还没等她想完，林唐就捏着一沓单子过来了，他长相是属于很儒雅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更显他斯文败类…… 呸呸呸，乱用什么词呢。 苏瑾瑾在心底里骂了自己一句。 林唐看着她垂下去的小脑袋，不由笑了笑，他收起手中的单据，把手机拿出来，调出的图片在苏瑾瑾眼底下一晃。 等苏瑾瑾惊喜地抬头时，他就抬抬下巴，示意她往外走：“还不快去车上，kfc这两个月的周边可都给你买齐了。” “林叔叔，你太可了！”苏瑾瑾低低地欢呼一声，话落，她转身就朝外面的那辆奥迪快步而去。 原主是个kfc周边的狂热爱好者，尤其是宝可梦的小可爱们甚得她欢心。 但是嘛，在外人面前矜贵的苏大小姐，怎么能抛下身份去吃快餐，还和小孩子们去抢六一的套餐周边？ 又加上叶纪棠和苏明宴他们都不许她去吃这种垃圾食品，所以她光顾kfc的次数可谓是少之又少。 不过…… 幸好有林唐这个叔叔很给力，每次的新周边他总是会集齐了给她送来。 司机小李在车上等了好一会儿了，他见苏瑾瑾过来，连忙把保温盒打开，拎出里面的袋子都还是热的。 “哇。” 等苏瑾瑾拉开后座的车门，一眼就瞧见了摆在折叠桌板上的袋子，不由小小地叹了声。 等林唐上车时，苏瑾瑾已经在啃着鸡腿了，他关上车门的手一顿，有些好笑地问：“现在不说要减肥了？” 苏瑾瑾哼哼两声，没说话。 车子稳当地驶上高速，苏瑾瑾看了眼车窗外，现在正到了下班的点，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 苏瑾瑾有些好奇：“林叔叔，不是送我回家吗？” 她记得原身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苏父和叶纪棠在a市市中心买了一处房产，作为她的成人礼。 原身自从出道开始，她就搬到那儿住去了。而且她记得去这房子的路上，并不需要过高速啊。 “不是回家，是带你去见一位心内科的教授。”林唐从副驾边的储物箱中翻出湿巾，然后打开边沿递给苏瑾瑾。 他接着道：“本来叶总要亲自来接你的，可取车的时候有位大客户的合同出了些问题，她才不得不回去处理了。” “噢……”苏瑾瑾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她咬完最后一口鸡腿，接过林唐手里的湿纸巾，把沾了些油腻的手边细细擦拭干净。 不仅如此，她还把桌板也擦了一遍，把那袋湿巾用空了才罢休。 林唐从后视镜中看着，他就笑：“这么多年了，瑾瑾还是这样爱干净，我记得叶总和苏总都没有洁癖的。” 他本来是玩笑意味，可听得苏瑾瑾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她没有露出异样神色地抬头，见林唐仍是带着浅笑的模样，她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于是苏瑾瑾翘了翘唇角，故作高深：“或许我是爸妈捡来的，哥哥才是亲生的。” 原主其实和苏家人并不像，尤其是长开了后，五官虽然明艳，可同叶纪棠和苏父是没有半点相像的。 只是她自幼就跟在叶纪棠身边熏陶，学琴学舞虽不算精通，却让她的体形气质极好，可同叶纪棠媲美。 如今苏瑾瑾已经成年了，不仅褪去了几分青涩，比叶纪棠那般的环姿艳逸，还多了些小女儿的娇柔婉转。 所以，在外人这样看来，苏瑾瑾还是和叶纪棠很像的。 听了苏瑾瑾的话，林唐摇摇头，哭笑不得：“你出生的时候，虽然不是在什么大医院，但好歹苏总可是一眼不错地瞧着你出来的，哪里是捡来的。” 苏瑾瑾娇憨地笑笑，心里却腹诽着：一直看着……还不是被掉包了都不知道。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苏瑾瑾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小李才踩着刹车缓缓停了下来。 之前苏瑾瑾在医院的行李，被林唐的助理送回了老宅，所以苏瑾瑾身上只有随身斜挎的包包。 等她打开车门下了车时，看着眼前高大的建筑物时，不由有些呆了呆。 苏瑾瑾怔怔地问出口：“这是妈妈给我新买的别墅？” 面前这座建筑，是带着浓郁的欧式风格的别墅，大片的珠白壁墙，挑高的门厅前，围着的低矮的白木栅栏上爬着几朵艳红的玫瑰，木栏里面是大片的绿草坪。 浪漫与庄严的气息碰撞，又是坐落在僻静的郊外，独得一份静谧的意味。 苏瑾瑾感觉有些小小的震撼，她以前就好想有这么栋坐处郊外的别墅，这儿简直就是完美符合她的梦想啊…… 她太爱了。 “瑾瑾忘了？我之前说带你来看一位教授的。”林唐关上车门，推了推有些滑下来的镜框，回答得不徐不疾。 苏瑾瑾扯了扯嘴角，“所以这是他家？” ok，fine 是她想多了…… 林唐领着她，往那片草坪开辟的石子路走去，他道：“也不全是，听说这里是教授为病患治疗的地方。” 好吧…… 果然是有钱人啊，给人治病还专门腾出一栋别墅来。 等到了门口时，那儿早有人候着，苏瑾瑾眨眨眼看去，一身得体西服的白发老头，板着脸对上她的目光，苏瑾瑾从他眼里看出了浓浓的傲意。 有点违和…… 苏瑾瑾抿着唇，可剔透的眸子里却是藏不住的笑。 不等林唐上前开口，老头就抬着下巴收回视线，伸手做了个标准的礼仪。 “少爷已经等候两位良久。” 009、花瓶千金(9) 林唐冲他微微颔首，两人随着老头进了厅堂，一入目就是浓郁的复古风，像是误入了中古世纪的欧式宫廷一般。 红檀色的壁板上，挂着苏瑾瑾看不懂的印象派壁画，珠白与檀色相撞的沙发，古典又雅致。 苏瑾瑾端着姿态落座，很快就有佣人上了茶水，西服老头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手里端着精致的茶杯，苏瑾瑾看着面前穿了整齐制服的佣仆，手捧着托盘，微微低头下去了。 明明是来看病，为啥她的心竟然有点紧张，苏瑾瑾抬手按了下胸口，果然那里心跳有些快。 看着她有些红着的脸颊，林唐不由地也跟着紧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苏瑾瑾连忙放下茶杯，制止他要起身的动作。 “兔子小姐说，古老的城堡是待在安静的森林里的……” 念出这句话时，男人是静静地靠在软椅上的，他手上摊开了本书，仔细看去，还是配着图画的全英文的厚壳书。 西斜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照在他宛如墨画的五官上，明明是寻常的慵懒坐态，偏生到了他身上，就是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贵气。 沈约难得有了日空闲，自半个月前去了s市，他的行程就没断过，各类座谈会接踵而来。 唔…… 他再接着往下看了两行，就对这本童话书，再没了看下去的欲望，这太幼稚了。 “少爷。” 外面的门被敲响，沈约听出了是齐叔的声音——事实上，家里除了他，没有谁敢来碰沈约的门。 沈约想了想，索性把手中的童话书往床底一丢，他看了两秒，觉得没什么异样，才出声道：“进来。” 齐叔——就是方才领着苏瑾瑾他们进来的老头，他是这栋别墅的管家。 虽然等了半天才得到沈约的出声，齐叔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慢着步子进来，把苏瑾瑾来了的事说与沈约听。 “少爷，苏家的那位来了，她在大厅里等了有一会了。” 沈约疑惑：“谁？不是说今天是我休息，怎么还把人放进来？” 面对他发出的灵魂质问，齐叔也没有奇怪，他只和蔼地告诉沈约，“少爷你忘了，苏家大小姐是上个星期就同你约好的。” “好吧。”沈约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焉巴巴的，“我去换身衣服。” 齐叔这才出去了。 待在楼下的苏瑾瑾有些些坐不住了，他们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也不见那位沈教授下来。 苏瑾瑾不敢放松自己的坐姿，只好眼神放空，去想些别的事。 她记得，在小说里这位沈教授是并没有出现过的啊，哎……也可能是她写了太多人物，把这么个不重要的配角给遗忘了。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厅里的灯早就被佣人按开，天花上安置的大吊灯上镶嵌着颗颗圆润的明珠。 苏瑾瑾微扬着头，偷偷数着那珠子。 “是多少颗？” 身旁传来一道声音。 苏瑾瑾没有犹豫：“八十六颗了，不过后面的看……”不到。 她剩下的两个字卡在喉咙里。 沈约看着苏瑾瑾慢慢呆住的眼神，不由弯了弯唇角，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泛起一层浅浅的笑意。 苏瑾瑾怔怔地想。 这人长得……有点好看啊。 “这是bake定制吊灯，上面点缀的珍珠是欧卡娅白珠，嗯……有一百零八颗。” 沈约在沙发的另一头落座，苏瑾瑾呆滞回神后，听了他这叭叭的一番话，她又懵了。 林唐直起身来，略有歉意：“沈教授海涵，我家大小姐冒犯了。” 听了林唐的话，苏瑾瑾才恍然大悟，反应过来她还有些震惊：“你就是……那位被m国医学界要争抢过去的教授？” 苏瑾瑾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一直以为，这沈教授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呢…… 可这人，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啊。 苏瑾瑾这边在懵逼，那边两人已经交谈完毕。 林唐眼里已然没有了先前的轻快，他是知道这位沈教授年轻得紧，可他没料到这沈约，虽是医学教授，可身上气场全然不输混迹职场多年的。 熟稔又客套，分寸把握得恰恰好。 林唐又想起从前流传出关于沈约的身世，都说他是m国宫廷的族辈，身后有惹不起的势力。 他心中最后的那丝轻视消散，林唐道：“那往后，瑾瑾就拜托沈教授了。” 苏瑾瑾是被林唐领着走的，她最后踏出大厅时，扭头看了眼那位沈教授，对方如同墨玉的眸子同她对上，里头依然盛着浅淡的笑。 一点都不刻意的那种。 那栋安静的别墅慢慢远离视线，司机小李驱车带着两人回到老宅时，天已经黑了。 林唐还需要回去忙公司的事，临走前苏瑾瑾问他：“我还能再见那个沈教授吗？” 因为今天什么都没做，不是说要给她检查么。 “当然，以后你都见得到。”林唐摸摸她的长发，又叮嘱，“今晚公司那边还有个酒宴，叶总今晚可能回不来了，一个人好好待在家里，别乱跑知道吗？” 以前小时候原主就曾生苏明宴的气，一个人跑出去过，苏家上上下下找了她一晚，苏父还气得第一次动手打了苏明宴。 苏瑾瑾乖乖地应下：“好的好的，林叔叔你快走吧。” 林唐被她推上车，黑色的奥迪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老宅原本是苏父当年创业时租的房子，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土地早就被拓平，苏父索性就在这处起了宅院。 只不过因为每个人都很忙，这宅子却很少能每个人都齐聚。 苏瑾瑾看着那片幕色，没有收回目光，好像……一个人在家的感觉不要太好了吧！ 站在旁边的佣人安嫂不知道苏瑾瑾的心思，以为她是像从前一样觉得孤单，便出声安慰她：“大小姐，苏总是明早的飞机，大少爷还一时半会回不来，您如果觉得无聊，找夏小姐来聊聊天也是好的。” 说着这话时，安嫂的眼里闪过一抹隐晦的光。 苏瑾瑾假装没注意到，只冲她笑笑，什么也没说，转身上了楼。 她可记得，这位安嫂在女主重生后，可是加快原主作死的“凶手”之一呀。 苏瑾瑾现在的身份虽然是同女主作对，但也得保全自己的狗命不是？ 所以，她自己作作死就好了，没再必要找个“助攻”。 010、花瓶千金(10) 第二天一早，于妙妙就发了信息来，听着手机的声音，苏瑾瑾在大床上翻滚了下，有些不想睁眼去看。 她记得当时写小说时，为了彰显原主的家境富有，这床写的是m国的一个定制款，好像是叫trussardi。 有些过分舒适了，难怪在女主回归后，原主不愿离开苏家。 就为着这张床，换她也不愿意呀…… 苏瑾瑾一边哼唧地想着，一只手去摸手机。 已经八点多了，她的微信已被轰炸，除了于妙妙给她发的工作上的消息，还有苏家众人都发了。 一大早就收钱收到手软是什么感觉？苏瑾瑾点开他们的对话框，笑得见牙不见眼。 领完点到手软的红包，又一一挨个回复了，苏瑾瑾才把聊天列表往下拉去，发现还有一个人，白色的头像，发来的只有一个字——在？ 这个字实在令苏瑾瑾无语，她不是很喜欢有人这样问，就像网上说的——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说什么在不在？ 苏瑾瑾吐槽着，看了原主和他的聊天记录，她才记起这人来。 这不就是原主的小白脸嘛，之前她把小白脸的置顶给取消了，备注也删了，所以才一时没看出来。 想了想，苏瑾瑾回了个互删过去，然后直接把对方拉黑了。 虽然小白脸不知道是谁，但看着就应该是些狐朋狗友的，这些人只会阻挡她攒钱的计划，还是没必要继续联系的。 这边于妙妙已经把她的意思偷偷告诉了苏明宴，而且苏瑾瑾要继续演戏的心愿，叶纪棠和苏父也已经决定好了不再阻拦。 ——于妙妙：苏瑾姐，最近身体怎么样啦？还会不舒服吗？ 苏瑾瑾记得，于妙妙是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脏病的。 只不过在苏明宴的嘱咐下，她不能把这病挂在嘴边，以免引起苏瑾瑾的激动情绪。 苏明宴这样吩咐不是没厘头的，原主初中的时候，因为和同学有些不一样，被有些人知道了她的病情，对她抱有了异样的目光。 当天回去后，原主就突然发脾气砸坏了一盏台灯，因为过于激动，当晚她直接进了医院。 那时把苏家上下吓得够呛，叶纪棠办事向来雷厉风行，直接给苏瑾瑾办理了休学手续。 不仅如此，她还向校方施压，让学校把起哄的那些学生，都做了退学处理。 当时苏瑾瑾之所以在这里着墨，也是拿原主和女主来了个情节对比。 相较于原主有着众星捧月般的宠爱，初中时期的女主可就惨了，爹不疼妈不爱，在学校受欺负了还只能默默忍受。 哎…… 苏瑾瑾叹了一声，觉得当初自己可能是被门夹了，才把原主后期塑造得这么不讨喜，明明这可以是篇姐妹相亲相爱的文……呀。 没等苏瑾瑾回于妙妙，对方又噼里啪啦地发来一堆话。 ——于妙妙：姐，陈导问你什么时候能复工，男女主的戏份已经开拍了，你如果ok也可以继续拍的。 在微信上对话，于妙妙显然就没了见面时的那种小心又紧张，好像生怕说错了什么就被苏瑾瑾骂。 苏瑾瑾没有犹豫，回复过去：帮我准备准备，明天去剧组。 这几天，她已经把关于卿玉的戏份熟悉了。之前原主的形象，就该靠她翻盘了…… 另一边收到信息的于妙妙愣了下，她又转手给苏明宴发了条微信：苏总，苏瑾姐明天就要去剧组了。 s市，现在已经七月中旬，这里的气温比a市要热得多，苏明宴解决完招标事宜，看到消息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这次来这边，是因为苏氏想争取一块招标地，那块地皮苏明宴已经观察了好久，本来是势在必得的，可没想到秦氏也来插一脚…… 苏明宴想到刚才酒会上秦珣的咄咄逼人，他有些心闷地扯了扯领结，后座的车窗玻璃被缓缓降下些许。 似是察觉到后面的人投来的目光，莫颜心下稍稍提起，不过她并未表露出来，手下还是稳当地打着方向盘，她解释道：“苏总，透透风会更舒坦些的。” 苏明宴轻轻应了声，他撇开目光，往车外飞快倒退的略影看去，吹进来的风有些凉意，方才额边的隐隐痛意好像也渐渐褪去。 车停在酒店门口时，莫颜等了半天也不见后车门打开，她纳闷地回头，就见男人微拧着眉，稍偏头靠在后座。 他紧阖的双眸下，是高挺的鼻梁，剑眉星目，是一副硬朗又不缺精致的五官。 莫颜呼吸都放缓了，天知道她已经面对这副神颜两年了，却还是不能免疫。 她把安全带动作轻缓地解下来，把下巴搭在座椅上，仔细看着他，男人的领带已经被他拨散了，下颔还一直紧绷着，仿佛在睡梦中都不踏实。 莫颜有些发愁，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毕竟苏总为了这次招标，已经两天没好好休息过了，现在好不容易睡着，要是把他叫醒，不会有起床气吧…… 她正胡思乱想时，车窗被轻轻敲响，外面的人一身制服，是酒店里的侍者。 莫颜被他吓了一跳，看清人后，又一阵手忙脚乱地降下车窗，那侍者态度温和：“你好女士，酒店门口是不建议停车的，请往前面行驶，开入车库。” “好的好的。”莫颜忙不迭地应着，踩着油门时，她明显察觉到了后座的一声浅笑。 嗓音有些喑哑低沉，让她心神都为之一震，莫颜艰难地扯扯唇角，掀起一个尴尬的笑来：“苏、苏总，我是见你睡着了……” 苏明宴揉揉鼻梁，他面上泛起一丝笑，话中是调侃的意味：“第一次见莫秘书这样紧张，放心，不会扣你年终奖。” 听了这话，莫颜再不敢从后视镜中偷窥了，因为她连脸都是红的，脚踩下刹车，熄火扭钥匙的动作一气呵成。 莫颜给苏明宴拉开车门，把手中的房卡往人手中一揣，又顺势给他鞠了个躬，才一边往楼梯间走，一边道：“苏总，我、我要爬楼梯减肥，你先上去吧。” 地下室有些空旷，她这声音被放大无数倍地回响，让苏明宴终于放松般的露齿而笑，沉闷的笑声自胸膛而起，落在前面慌不择路的人耳中。 011、花瓶千金(11) 第二日，苏瑾瑾起得格外早，前一晚她就嘱咐过于妙妙，让她早点来，所以在苏瑾瑾喝完最后一口酸奶时，门铃就响了起来。 安嫂正好从厨房出来，她手里还端着盘吐司面包，听着这声音愣了下。 苏瑾瑾抽了张纸，起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地道：“愣着干嘛？还不去开门？” 见苏瑾瑾语气略有不悦，安嫂这才醒神，放下手中的盘子，连忙去按开门锁。 再扭头看了眼提着裙摆上楼的苏瑾瑾，安嫂眼里有些暗晦不明，这大小姐怎么突然就对她这么冷淡了？不是前些时候还让她做灯影牛肉吗？ 难道，大小姐知道她收了夏柠的好处…… 安嫂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她偷偷替夏柠说好话，不过就是贪那几千块的手镯，若是因为夏柠，让她丢了在苏家的工作，她才不干呢！ 苏瑾瑾是不知道安嫂这些小九九的，她回了房间，拖出行李箱来，把昨晚选好的衣服和日用品全都丢在了床上。 她本来想叠好的，但怕在于妙妙面前露出破绽——毕竟原主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这样收拾衣服的活肯定不愿做。 “你这是打算在这个世界，待到天荒地老了？” 久违的机械音冒了出来，苏瑾瑾挑着化妆品的手一顿，她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可能。” 系统有些崩溃地质问她：“那你还准备接着去演戏？” 要知道小说里，原主没有拍完《七荒志》就摔手走人后，她又接了部青春校园剧，虽然她拿的是女主戏份，可这剧，不论人物的性格还是剧情都很雷人，播出后收视率可想而知地低。 但现在苏瑾瑾来了，她的演技系统是知道的，它再问：“难道你想洗白女配/微笑脸。” 苏瑾瑾也笑：“我亲爱的灰灰，这怎么会呢，你忘啦，女主也在娱乐圈啊，我要不去演戏，怎么和她对上？怎么给她下马威？又怎么早点进行作死大计划呢……” 系统的声音结巴了下，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也、也是啊……那你发誓，你绝对不能偏离主线。” “我发誓。”苏瑾瑾眨眨眼，很快地接上它的话。 房间的门被敲响，还叫着她的名字，应该是于妙妙，苏瑾瑾立马应声让她进来。 别的人是听不到系统说话的，而苏瑾瑾也可以和它在心里交流，所以突然有人要进来，她倒是没什么好慌的。 果然，门外站着的是一身宽松装扮的于妙妙，她首先看了眼房间里干净的地面，有些犹豫地问：“苏瑾姐我可以进去吗？” 她被派到苏瑾瑾身边时，就没进过她的房间，因为原主有洁癖，平时不轻易让人“玷污”她的空气。 系统觉得她这形容词用得奇葩，不由道：“你怎么这么说原主，这不是你创造的么？” 苏瑾瑾没理它，因为她理着于妙妙，没空。 于妙妙得了她的同意，立马欢喜不已，在房间里走动都小心翼翼地。 “把这些东西都装好就行了。”苏瑾瑾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把那瓶洗发水带上。 这牌子的洗浴用品，有着特有的香水味，不是那种浓郁的香，而是清浅的果香，她太爱了。 于妙妙有些呆住了，她抱着怀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又看了眼床上满满的衣服，还有各种湿巾。 她硬着头皮出声：“苏瑾姐，这会不会太多东西了……” 上回去剧组也是，拉了三个行李箱也装不下，苏瑾姐不是还说，下次不带那么多东西了么…… 苏瑾瑾轻轻“啊”了声，却没有怪于妙妙多嘴的意思，她很快就说：“那你看看，可以不带什么，纸巾那些都要带着。” “哦、哦哦好！”于妙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胡乱地应着。 于妙妙虽然腼腆，但干活还是很麻利的，在九点十分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这边苏瑾瑾也画完了妆，等她又磨叽了十分钟地擦擦这个、抹抹那个，两人终于下了楼。 看着于妙妙推着的行李箱，安嫂这才变了神色，她急忙忙地上前，问：“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 “怎么了？”苏瑾瑾有些不耐地推推刚戴上的墨镜，“我去拍戏也要向安嫂你汇报吗？” 安嫂被她话里的冷意给一惊，她连忙赔笑：“不不不，是我说错了话，我也是担心大小姐……” “担心我什么？”苏瑾瑾撩撩长发，手不经意地搭在耳边，她道，“对了安嫂，我上次回来放在桌上的coach耳坠，你有看到吗，昨晚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那可是爸爸送我的限量款诶……” 听着她状若无意的话，安嫂心下陡然一惊，对上苏瑾瑾的目光，她只好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我、我怎么会看到呢，我都是从来不进大小姐的房间啊，那……这几天我帮小姐找找吧。” 苏瑾瑾满意一笑：“那就麻烦安嫂了，妙妙我们走。” 于妙妙在后面听得云里雾里，听到苏瑾瑾叫她，还是那么亲切的称呼，她一下子就高兴得找不着北了，连忙跟上前去。 站在后头的安嫂，看着她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带笑的脸一下子冷下来。 她不屑地瞥了眼大门，傲什么傲？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 她又想起苏瑾瑾刚才说的什么耳坠，安嫂擦擦手，在沙发边的座机上按下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 听到那头的声音，安嫂放柔了声音：“莉莉……”只是她还未说完，话就被人打断。 “妈我说了，我现在叫kelly，你别再这么叫我了！”安茉莉的话里带着不悦。 安嫂立马应和她：“好好好，你上次来老宅，有没有进大小姐的房间……” 这边，安茉莉看了眼选着包包的姐妹，手机里还在传来声音，她皱皱眉，快步走出了valentino专卖店。 在听清手机里的问话后，安茉莉有些愣住了，她的手不由抚上自己的耳垂，那里正戴着枚嵌着碎钻的耳环，金银双色交汇，闪耀着琥珀色的光芒，显然就是价值不菲。 听不见她的回答，手机那头的人又催促了句什么。 012、花瓶千金(12) 安茉莉开始有些烦躁起来，她尽量压低了声音道：“拿了又怎么样？不就是对破耳环，以前用她那么多东西，都不见她说些什么，现在又开始矫情。” 听了她的话，安嫂又惊又怒，她急道：“那是苏总买给她的，你拿了她怎么会没发现？听妈的话快还回来，要不，现在我去你学校拿吧……” “别别别！”安茉莉不耐地道，“过两天我回去就是了。” 眼看着那群小姐妹出来了，安茉莉连忙手疾眼快地挂了电话。 “kelly，是谁给你打的电话，不会是男朋友吧？” 安茉莉换上了自然的笑，上前一步挽上她们的臂弯，有些埋怨道：“还不是我妈，过几天不是我生日了吗，这不非要让我回去，说是要给我看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合不合我心意……” 小姐妹们都羡慕地看着她，纷纷道：“阿姨对你可真好，不会给你买的是coach新出的那款包吧……” 安茉莉弯了弯唇，对她们恭维的那些话很是受用，只是，想到要把这对耳环给还回去，她的心里又不舒坦起来。 苏瑾明明有这么多限量款了，丢一两件还要大费周折，可真是抠门…… 送她们去剧组的车，是叶纪棠安排的，苏瑾瑾决定好要继续演戏时，就立马同他们说过这事了，所以叶纪棠就专门拨了个司机给她。 两人是在快十点到的剧组，路上堵了快半个小时的缘故，来得有些晚了。 苏瑾瑾在路上时还把剧本又过了一遍，《七荒志》讲的是以盘古开辟天地为背景，从混沌变为光明后，天下迅速划分成七片大陆。 因受盘古遗留下的灵气，所有的百姓都开始修炼，几百年后，幼童都能进行探摸灵根，而浅测未来的天赋。 灵力，在这里成了不可或缺的东西。 而在灵气竭弱的明州大陆上，却出了位自出世就灵韵不息的气运之子——林凡。 为了保住明州上逐渐黯淡的灵脉，长大后的林凡决定去其余六州，找到当年盘古遗落人间的坠云玉来挽救明州大…… 因为这是仙侠古装剧，所以剧组的取景场地大多在外面，苏瑾瑾到时，正好在拍男女主的对手戏。 这剧本就是大男主戏份，所以男主请的是齐鸣航，他是去年百花奖最佳男演员的得主，而女主则是当红小花范沁瑜。 两人的演技都是实至名归，路人缘也好，所以官宣海报甫一出来的时候，原著粉们大多都是期盼之态。 现在这场戏里，就是一直陪伴林凡多年的邻家姐姐——林卿玉下线篇，也是男女主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雷电划过天空，照映出众人的面容，很快地大雨淅沥地落下，挡在林凡身前的白衣女子，做着手势，喊了句台词缓缓倒下。 林凡看着这幕，双眼通红得可怕，他运用全身的灵力要冲进前面的光圈中，却被狠狠弹开…… 苏瑾瑾看出来了，导演这重点不是拍林卿玉，而是要先拍男女主相见的画面。 站在旁边的于妙妙却不懂，女三号的戏份被人顶替了，可苏瑾姐却只悠闲地看着，她不由急了，低着声道：“姐，你看……” 只给了她一个眼神，于妙妙就住了口，苏瑾瑾看着导演说了声“卡”，从他的眼里能看出满意的神色。 的确，齐鸣航拿奖的实力可不是虚的，尽管上面那位“林卿玉”有着很不走心的演技，他还是演出了那种哀痛欲绝，却又深深的无力感。 看着回放的这一段录制，陈导心里满意极了，果然不愧是拿过奖的呀，稍略一提点，就表现出了他要的那种感觉。 提起演技，他又有些发愁了，你说这苏瑾要什么角色不好，非要这戏份虽少，可形象演技要求却不低的林卿玉啊…… 陈导不由地叹出一口气来，还没等他在心里吐槽一下“有钱人就是好”之类的话，耳边就传来一道清脆沁冷的声音。 “导演，我来了。” 苏瑾瑾看着面前的人，听了她的话后背倏尔一僵，她有些莫名地想着，怎么了？她有这么可怕么？ 察觉到众人齐唰唰投过来的视线，苏瑾瑾抬头就是冷眼一扫，他们又纷纷扭过头去，不敢再往这边看了。 谁tm能想到，刚才自己腹诽的正主，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陈导缓慢地挪过身子，他面无表情地道：“你先去坐坐吧。”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面容添了些柔和地加了句，“观摩一下别人是怎么演的。” “哦不用。”苏瑾瑾把手机递给于妙妙，直直地拒绝了他，“我现在就可以直接演。” 现场顿时静了两秒，陈导一咬牙，“去换衣服吧。” 反正投资方就是祖宗…… 等苏瑾瑾走后，陈导又扯着嗓子吼起来：“干什么呢？器械放的时候都给我小心了！” 众人都散去，主演们也都一一回了休息区补妆，要准备下一场。 “沁姐，你说这苏瑾到底有什么来头啊，能让导演这么迁就的……” 范沁瑜瞪了给她化妆的小助理一眼，“你管她是什么人，有没有听过祸从口出这句话？” 见她有些生气，助理顿时噤了声，不敢多言。 她是因为化妆技术好才选上沁姐的助理，今天若不是沁姐的化妆师肚子不大舒服，是轮不到她站在化妆台这边的。 脸上的妆已经补完，造型师在为她拨理发型，范沁瑜偏头看了眼那边紧闭的休息室，又很快地收回了目光。 照着镜子，苏瑾瑾从这张脸上，找到了几分属于自己的影子。 给苏瑾瑾上妆的明显是新人，她见着苏瑾瑾，甚至还有些激动，想说什么似的，但话到了嘴边又不见她吐出来。 “没关系，随便给我上个底妆就好，眼影选淡点的。”苏瑾瑾抬眼从镜中看她。 原著中林卿玉本就是个温婉美人，从小同林凡一起长大，最后还为救他身死灵灭，就算后来林凡爱上了女主，可林卿玉却始终是林凡心中一颗抹不掉的朱砂痣。 所以，她要营造的就是柔弱美感。 化妆师听出苏瑾瑾的宽慰，眼里露出感激。 她虽然不如那些大牌化妆师化得好，但胜在苏瑾瑾皮肤底子好，五官也精致，无须太过妖艳的妆容来托出她的美。 013、花瓶千金(13) 折腾半天，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裙，于妙妙殷勤地给苏瑾瑾推开门，还偷偷地夸了句：“苏瑾姐，太美啦。” 苏瑾瑾微微颔首，迈着碎步而出，明里暗里观察这边已久的众人，纷纷回头来看。 美人着一身妃色襦裙，腰系素白锦丝衿，眉目惊艳，云堆翠髻，齿颊浅笑，一偏首一敛眉眼间，尽是动人的柔态。 “天啊，这是林卿玉本人啊……”有人小声地低呼出声。 作者在原著中就是以“柔婉”二字塑造林卿玉，苏瑾瑾早就把书翻了好几遍了，该怎么能展现自己的柔美，她也模仿了好些动作神情。 陈导看着苏瑾瑾，也有些微微失了神。 不得不说，苏家这孩子当真生得极好，若就这外貌来说，林卿玉这个角色，给苏瑾瑾是再适合不过了。 可…… 在演技方面，他不是没见过苏瑾瑾的瞪眼式演技，他现在只盼望着，等播出以后，观众看在人颜值符合原著刻画上，嘴上留情些…… 想着，他的脸又一板，“都在想什么呢？磨磨唧唧的，打光师在哪？” 听着他的大嗓门，其余人不敢磨蹭地迅速就位，灯光摄影工作人员摆好器械后，苏瑾瑾已经眨眨眼泛起了泪花。 她现在演的这段，就是林卿玉为了救下被夺灵气，而无力抵挡反击的林凡，甘愿自爆灵脉，与对方同归与尽。 这边齐鸣航已经调整好姿势和情绪，他左右手化利刃格挡，想要耗尽体内最后的灵气来拖延时间，因为抵挡着偌大的冲击力，他脖颈上青筋毕现，厉声冲着苏瑾瑾这边喊：“走啊！！” 镜头转向苏瑾瑾，她眼中已经含泪，却没有让它落下来。 苏瑾瑾最后看了一眼前面艰难的身影，眸子里的挣扎、痛苦和不忍通通不见，只剩下一抹坚定。 那抹妃色的身影闯进光圈中，应声而来的响声中，是林凡嘶哑的喊声。 看完两人的对手戏，片场是一片寂静，陈导久久不能出声。 是人都能看出两人的演绎很出色，全程苏瑾瑾没有一句台词，只凭着眼神就让在场的所有人，看出了她从放不下尘世的犹豫，到决绝地以身赴死。 尽管到最后一刻，她还是流恋这美好的人间，可她还是选择了，救这个与她相识多年的弟弟。 眼泪坠落时，她的灵体也消散而去，可她的温柔却是刻入了骨子里头，到死都不会湮灭。 明明还没有后期制作，这一小段却让好多人哽咽出声，陈导更是心情复杂。 他半是惊喜半是欣慰，苏瑾瑾的眼神戏可以说是绝了，没有半点违和感，和齐鸣航对戏时，也没有一点被对方压戏。 随着陈导的那声“卡”，场上的演员都松缓下来，各自的助理上前去递水。 于妙妙兴奋得脸都红了，她捧着杯温水递给苏瑾瑾，她欢喜地道：“苏瑾姐，你好棒啊，刚才看得我都快哭了……” 苏瑾瑾笑笑，小口地抿着水，这有什么难的，原主之前就是不肯去揣摩角色，不然凭着她这幅神颜，只要足够兢兢业业地演戏，还怕不火？ “你怎么进步这么快？” 身边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苏瑾瑾偏头看去。 面前的人还没有褪去戏服，一身火红裙装显得她明媚张扬，发髻挽得利落，面容也稍添些飒朗之态。 同女主阿原倒是很符合的。 范沁瑜微微抬了抬下巴，等着她回答。 苏瑾瑾把水喝光了，才慢吞吞地说：“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前我不想努力，现在想了，自然演技就好了。” 这是什么逻辑？ 范沁瑜挑眉，眼里却泛起了好笑的意味。 一个从小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眼泪一落就能让苏家上下人仰马翻的小公主，现在跟她说，不想靠家里了。 见她不搭话了，苏瑾瑾也不再理她，扭头接过于妙妙手里的剧本，开始背起台词来。 范沁瑜下巴搭在掌心上，也陪她一起坐下来，“你这样，明天的头条报道，就该说我们不合了。” 苏瑾瑾念着台词的动作停了下来，她重新回头，“为什么？这是要黑我？” “不。”看着她的脸满是疑惑，范沁瑜忍住了想掐掐她的冲动，笑着答她的话，“黑的是我。” “因为你没我火呀。” 苏瑾瑾被噎了一下，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范沁瑜说的……是事实。 原主出道至现在，大概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吧，期间她还上过一次挺火的综艺，可惜观众们虽然很吃她的颜，但风头很快又被一位明星出轨事件，给盖过去了。 那时原主并不在乎火不火，只是图个好玩，就连参演《七荒志》也是，并不为名利，所以可以罢工就罢工。 但是现在苏瑾瑾来了，她不一样，她想要拥有无数的毛爷爷，想要在苏家认回女主的时候，可以有想走就走的资本。 如果现在爆出什么黑料……就算她不是很火，也会被扣上耍大牌的帽子吧？ 就像原主一样。 苏瑾瑾一个激灵，剧本也不看了，她挪了挪椅子，准备认真友好地同范沁瑜交谈。 “虽然我现在没你火，但我以后肯定会比你火，而且现在你的咖位也算不上大咖的。” 苏瑾瑾一本正经地说着，她最后还来了句总结：“现在我就算不火，也不能有黑粉。” 她这火啊火地说着，范沁瑜听得是一脸懵，不过最后那句她是听清楚了的，她就笑：“okok.” 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苏瑾原来那高冷的外表下，原来隐藏的是憨憨属性啊。 两人在这边低语，四周就不时有人朝这边看过来，似乎很是稀奇。 这范沁瑜什么时候和苏瑾这样要好了，还能说说笑笑的。 范沁瑜眯着眼扫了一圈儿过去，视线定格在一处，她抬着下巴示意苏瑾瑾看过去。 “喏，那位叫徐珺，妥妥的小白花，平时我最怕她了，你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顺着范沁瑜的目光看去，最宽敞的地方，围着三四个身着戏服的演员，脸上都带着笑意在说着些什么，而坐在中间的那位，如同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014、花瓶千金(14) 徐珺早早地就换下了裙饰，穿着一身天蓝色小碎花裙子，裙摆刚及膝盖，露出纤细的小腿，显得娇弱依人。 不过，即便她身旁的人一直叽叽喳喳地不停，她也一直温柔地笑着，并不多言地静静倾听。 看着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当初她试戏的可是你这个角色。”范沁瑜收回目光，歪了歪头，语气漫不经心。 苏瑾瑾看了她一眼，道：“我怎么记得，她现在是女二号。” 苏瑾瑾饰演的林卿玉虽然是林凡心中的白月光，可是戏份却不算多，只是冲着这个角色于主角的重要性，才安了个名义上的女三号。 可徐珺不同，她在剧中的身份是女主的闺友，后期甚至还有感情戏。 如果苏瑾瑾不是早就料到，林卿玉这个角色会大火，她肯定要演女二号才是，哪里有人会偏馋这个台词不多的女三号？ 范沁瑜张了张口，想再说些什么，那边陈导就喊人休息了，已经到了饭点。 于妙妙准时捧着饭盒来，看着范沁瑜的眼里都是警惕，范沁瑜只轻轻一笑，什么也没说，弯着红唇回了休息室。 苏瑾瑾觉得她有些奇怪，就……好像是知道她的身份一样。 “你猜的没错哦。” 系统的机械音依旧一板一眼，苏瑾瑾忍不住了，她吐槽：“你这声音不能换一个，像手机上的系统音一样，怎么听怎么怪呀……” 不知道是怎么的，系统好像被她这话给噎住，半天没应声回答。 这边于妙妙早就出去休息室了，她知道苏瑾瑾在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她。 苏瑾瑾期待地打开饭盒，这次的主食是番茄虾仁意面，配着碗三鲜菌菇汤，还有两个小巧的吐司布丁。 饭菜卖相极好，苏瑾瑾欢喜地咬着布丁，尝到那股不算浓郁的甜香在口中蔓延开来，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要是外面此时有人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定会觉得苏瑾瑾像只餍足的猫儿。 系统沉默了良久后，终于找到怼她的话：“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一份午饭就让你这样了，以后岂不是人家拿吃的就能卖了你？” 苏瑾瑾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她笑眯着眼，抽空回了它一句：“民以食为天哪，你刚才说我猜对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范沁瑜早就知道你是苏氏大小姐啊。”系统成功被带偏，也忘了苏瑾瑾吐槽它的话。 “原主可能没见过她，但是……范沁瑜以前做训练生的时候，曾经见过原主。” 苏瑾瑾咕嘟喝了口汤，她奇怪地道：“她好像对我没什么敌意。” 听着她悠然的话，系统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管她做什么？她又不是你要攻略的对象，你现在的任务是，做足一个恶毒女配该有的样子，早点让女主恨你或者让男主爱上你，就好了！” 它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苏瑾瑾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是抓住了重点：“我让男主喜欢上我，也算完成任务？” 这可比虐女主好多了啊，起码不会死得太难看。 “对……”系统不情不愿地吐出这个字，它又提醒，“后面还有好多世界要走，你可别在这浪费太多的时间啊，不然扯出其他支线剧情，我也没办法帮你了。” 苏瑾瑾听出来了，系统的意思，就是她要接近主线人物，尽量别管小说里的无关角色。 可现在连她都不知道的人物，出现得还少吗？ 那天林唐带她去见的那位沈教授不就是吗，可她哪里能远离这人——叶纪棠已经给她安排好了，苏瑾瑾以后的每个周末都要去沈家，美曰其名给她治疗。 她能拒绝么，而且她也不想拒绝呀…… 想起沈约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苏瑾瑾就喜欢得紧。 “不会用词，就别祸害人了行吗。”系统读出了她的心声，有些鄙夷地道。 苏瑾瑾脑海里还想着，那日见到沈约的情景，心不在焉地哼唧了两声，她没有注意到，刚才系统的声音里多了丝凝重。 下午的拍摄，主场大多是苏瑾瑾的。 原因在陈导，他怕苏瑾瑾只是一时劲起，才演技爆发，所以索性把她的那些戏份都提前演完。 林卿玉这个角色好在台词不多，苏瑾瑾才省了些功夫，不过就算紧赶慢赶，也只拍了近三分之一。 这也算很快的了。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苏瑾瑾已经累瘫了，感觉脑细胞一个个死掉，她已经不大想讲话了。 于妙妙在她身边拎包端水，看着她快虚脱的模样，直急得不行，生怕她晕倒过去。 横店周围酒店很多，陈导给剧组定的是最近的一个，苏瑾瑾没有拿陈导统一订的双人间房卡，因为叶纪棠早就给她安排好了。 有豪华大床房住，她干嘛要去和别人挤双人间？ 坐着电梯直达十六层，进了房间后，苏瑾瑾干脆利落地脖子一歪，倒在沙发上不想起来。 于妙妙给她倒了杯温水，又从背包里拿出瓶酸奶，一一放在苏瑾瑾面前的茶几上，供她挑选。 她还一边放下东西，一边往浴室里去，“苏瑾姐，我先去给你放热水哦。” 苏瑾瑾有气无力地应了句，她扫了眼房间，这豪华大床房果然够豪华，单配客厅厨房，只可惜她现在头晕乎乎地，没啥兴趣去欣赏。 喝了杯温水缓了缓，苏瑾瑾拿出好久没看的手机，微信果不其然地又被轰炸。 她首先回了叶纪棠和苏明宴的消息，指尖往下划去时，看到条有些显眼的消息。 ——沈教授:人呢？ ——沈教授:切记，不能过度运动。 苏瑾瑾猛然想起来，今天是周六，也是约好去沈家做治疗的时间。 屏幕上的两条信息，时间前后相差不过十来分钟，还叮嘱她不能太累，也许是叶纪棠告诉了沈约，她在拍戏。 苏瑾瑾想着，觉得甚是对不住沈约那张盛世美颜，苦等过后是怎样的委屈…… 她左思右想，把打好的字删了又改。 等她把编辑好的信息发过去时，于妙妙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她关心地问：“苏瑾姐你好点没有？还晕吗？” 苏瑾瑾摇摇头，接过于妙妙给她准备的浴袍，又翻出行李箱的衣服，踢踏着拖鞋进了浴室。 后面于妙妙还在道：“姐小心脚下，当心滑倒，还有浴缸我擦了五遍，你放心……” 015、花瓶千金(15) 她这像妈妈一般啰嗦的话是怎么回事？？ 听着于妙妙这串话，苏瑾瑾脚下差点一个不稳，她反手抓着门锁，让门隔绝了外面的人还在叭叭的声音。 于妙妙什么都好，就是太聒噪了点，只是，她怎么记得，她刚来的时候于妙妙不是这样的啊…… 苏瑾瑾纳闷地想。 这边，富有中古世纪气息的别墅内，宽敞的大厅里还开着灯火通明，配着珍珠的灯饰，在光线折射中颇带质感。 手机的信息通知声，突然跳响，在寂静的厅堂内格外抢眼。 齐叔诧异地看了眼前面正襟危坐的人，自从那天苏家大小姐来了后，少爷好像就格外钟情坐在这沙发上，明明从不过于接触电子设备的，最近也总捧着手机来看…… 想到这些，齐叔却微微皱了眉，少爷的这些改变，是令人喜忧掺半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沈约轻轻抬头，眸子里流露出疑惑。 齐叔收敛好思绪，温声道：“少爷，已经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沈约“唔”了一声，再看了眼手机屏幕，他才慢吞吞地拖着步子上楼去了。 幕色下星子明亮，半夜的风带着些燥热。 苏瑾瑾睡得迷糊不安，她感觉到额间和后背的湿润，只好半睁着眼爬起身来，映着手机屏幕上荧荧的光，去摸着空调遥控器。 后面是怎么爬回床上的，第二天醒来，苏瑾瑾怎么也想不起来，不仅如此，她还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把温度调到10度…… “阿嚏——”苏瑾瑾窝在被窝里，怀里抱着抽纸，她冷静地抽了好几张，用力地擦着口鼻。 这，太难受了吧…… 苏瑾瑾从前是很少生病的，尤其是这样被空调冻出感冒，对以前的她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了——因为她没钱，没钱开一夜的空调。 “快……苏瑾姐，喝下去就没事了。”于妙妙端着碗姜汤，急冲冲地把碗凑到她面前。 苏瑾瑾没有犹豫，一口闷了。 “苏、苏瑾姐……这不烫吗……”于妙妙看得惊奇，她结巴地说着话，两手接过苏瑾瑾的空碗。 苏瑾瑾恹恹地摇了下头，用湿巾把手又擦了一遍后，翻身又倒在软软的大床上。 “我再睡会儿，记得别把我感冒的事告诉我哥，还有剧组那边记得给我请假。” 说完这些，苏瑾瑾又觉得很困了，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尾下意识地泛起泪花。 站在床侧的于妙妙应了声，把手里的鼻塞灵放在床头柜上，这才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出去了。 门外，于妙妙打开手机看了半晌，她纠结了许久，还是没把苏瑾瑾生病的消息发给苏明宴。 与此同时，a市某小镇里。 长长的小巷里，青苔蔓延上墙角，隐隐有继续往上攀爬的趋势，李默安垂着眼睑，步子迈得缓慢，她偏头看着，这抹在她世界里唯一的绿意。 突然地，在她的眼前多了一道影子，紧接着有人惊奇的声音传来。 “李默安？你回来了？？” 李默安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她的手死死地捏着纸质的手提袋，想要绕过这人继续往前走。 可她没走两步，就又被另外一人给堵住了，胳膊也被人抓着向后拽去。 伴随着刺耳的嘲讽声，袋子里的小蛋糕滚落出来，散了一地都是。 “我说话你没听见？聋了还是哑巴了？怎么，几个月不见傲气了不少啊。” “你说，她这么久不在家，连她妈生病了都没回来，不会是去做那个了吧……” 女生的声音尖锐又恶毒。 李默安猛地抬头看她们，两人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还想说些什么，却突地眼前一黑。 “嘴贱多吃点。” 李默安冷冷地扔下一句话。 她甩甩手，重新拾起纸袋和灰扑扑的背包，推开因脸上糊了奶油而尖叫不已的两人。 头也不回地走了。 暴躁的声音还在后面咒骂，李默安却觉得心情松缓了好多，十多年来的雾霾，终于稍稍挥散了些…… 巷子的尽头有了光亮，李默安想起刚才那两人说的话，原本直走的步子一顿，还是拐了个弯，往左边的店铺而去。 临近傍晚，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今天的风还有些大，把铁门吹得来回晃着，吱嘎吱嘎地响。 隔壁不知谁喊了句：“把门关了行不？吵死了！” 听着声儿，里面的人连忙匆匆忙忙地出来了，李琴一边应着那人，一回头就看见门口的李默安时，她顿时有些愣住了。 “妈……”李默安捏着背包的带子，沉默了片刻，喊她。 李琴恍然醒神，她的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连连应了句：“哎、哎！快进来……” 厨房里的香味还在飘散，李默安坐在有些硬邦邦的沙发上，敏锐地嗅出了这是红烧肉。 “等着，妈很快就好了，马上开饭。”李琴扔下一句，又急忙忙地进了厨房。 母女俩已经两个多月没见，自嘉娱公司要把她培养成训练生的那天起，李默安就断了同李琴的联系。 与其说是她忙，倒不如说是她不愿意给李琴打电话。 从小时候开始，李默安就同她妈不亲，她自觉得并不是她的原因。 而是李琴，自有记忆开始，就待她格外严苛，甚至她不许李默安擅自做任何决定，小到在学校交什么朋友，大到读什么学校，她要替李默安做主。 这说好听点是强势，往难听了说就是蛮横无理。 这样的生活对李默安来说是折磨，所以有时候她会觉得，她大概不是李琴亲生的。 厨房里的肉香徐徐散开，李默安松开刚才买的药，摆在有些旧了的茶几上。 她起身，两步走到厨房门口，李琴以为她要来帮忙，连忙挥手阻拦：“快出去出去，还有一个菜了，不用你帮忙。” 李默安也不应好，她就静静地靠在门边看着，看了会，她突然地开口问：“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进嘉娱前，她是去医院体检过的，她明明是o型血，可李琴是a型。 听了她这话，李琴没有异样的话传来：“这不废话，不然你是我捡的？” 李默安这才笑了下，心定了几分，转身坐回了沙发上。 只是她没有看见，背着厨房门口的李琴，在听了李默安的话后，她的脸上有着深深的凝重。 016、花瓶千金(16) 这顿饭吃得安静，李默安却觉得好像有什么改变了似的。 第二天早上她又要回s市，公司只放了一天的假，只是李默安订的是火车票，得坐五六个小时，才得早早就出发。 “怎么这么急啊，这才待了一晚你就走的？下次放假放久点再回来吧，这路上都得费好几个小时……” 李琴碎碎念了半天。 走之前，把李默安的包都塞满了，李琴还有些埋怨地道：“怎么不知道提个箱子回来，就是那些小姑娘用的那种，可以拖着走的箱子，不然东西都装不了多少……” 李默安唇角弯了弯，眉目垂敛，上前去给了她一个拥抱，感觉到女人的背陡然僵了僵，她轻声说了句：“妈，我走了，你注意身体。” 受不了她这煽情，李琴使了些劲地推开她，随口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李琴把人送上了去往车站的大巴车上，看着车子排着尾气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转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 她的眼里不仅有泪，还有满满的愧疚。 小镇里的日子依旧不紧不慢，远没有外面城市里的喧嚣闹意。 苏瑾瑾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头还晕沉得厉害，甚至胃里还空荡得难受，差点呕吐出来。 于妙妙这才发现，她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感冒了，连忙叫上了陈导，想让他帮帮忙。 陈导到现在都记得，上次苏瑾瑾拍着戏就突然吐血的事儿，他不敢耽搁，立马就让助理驱车送人去就近的医院。 一番检查后，医生给苏瑾瑾开了止痛药，让她吞服下去，这才把于妙妙和一众跟来的人叫到门外。 “患者没什么大碍，就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胃痉挛，以后让她吃些清淡的食物为佳，切记不能再暴饮暴食了。” 于妙妙一一记下，她连连道：“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微微点头，带着护士们走远。 病房里，苏瑾瑾吞了些止痛药后，整个人都安静下来，她歪着头又沉睡过去，苍白的面孔上还昭示着刚才的痛楚。 随陈导一起而来的工作人员，都各自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原来网上还有剧组里传的，说苏瑾装病是假的啊，没看见人家痛成这样么…… 剧组里不能没有主心骨，陈导再给苏明宴发了条消息后，就同于妙妙商议，要带着人先回组里。 这里有她一个就够了，于妙妙自然应下。 等人都走了，于妙妙这才慌忙地拿出手机，要给苏明宴打电话，可她看见屏幕上方，弹出的系统推荐消息时，她一下子怔住了。 现在正是酷暑时节，病房里的空调低低地吹着冷风，只是上面的数字被人按到了26度。 苏瑾瑾再次醒来时，她已经睡得有些糊涂了，她还想坐起来，却感觉浑身无力，连骨头都软了似的，嗓子也喑哑地说不出话来。 她只好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如同一条晒干的咸鱼。 这边苏瑾瑾一发出动静，站在阳台打电话的人就迅速发觉了，苏明宴推开玻璃门，语气柔和：“瑾瑾你怎么样了？饿不饿？” 苏瑾瑾又把呆滞的目光投在他身上。 面前的人一身西服革履，五官硬朗，眉梢微挑时，那股子睥睨一切的气势就出来了，妥妥的霸道总裁范儿。 苏瑾瑾看得眼都直了。 果然啊果然……还是小说里的男孩子颜值高，在现实中哪里找得到？ 见妹妹目光有些呆愣，苏明宴皱皱眉，以为她是不舒服，抬着细长又匀称的手，“啪”地一下就摁了铃。 “！” 苏瑾瑾瞪着眼，看着他利落的动作，阻止的话到了嘴边都没能说出来。 “哥……”苏瑾瑾勉强地笑笑，叫了他一声，强调道，“我真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个……”清楚。 在苏明宴的眼神下，苏瑾瑾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很快又撅着唇，哼唧着：“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也没干嘛呀，你让人送来的盒饭我都有好好吃啊……” 苏明宴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姿态优雅，又出声安抚她：“我知道，可你又忘了之前？” 他打开桌柜上的纸袋，拿出苏瑾瑾熟悉的饭盒来。 之前？ 苏瑾瑾叫苦不迭，那是原主作死，可不是她，她可是最惜命的了好伐？ 热腾腾的清粥摆在苏瑾瑾眼底，苏明宴催促：“快吃，听于妙妙说，你都睡了快两天了，没吃什么东西还不饿？” “饿的……”苏瑾瑾有气无力地拖长了声，她捏着勺柄戳戳还冒着热气的白粥，“我想吃鸡腿……” 苏明宴一口否决：“不行。”态度坚决。 这边医生来的很快，苏明宴出去前，让苏瑾瑾在他回来前喝掉一半，就给她一份惊喜。 惊喜？ 苏瑾瑾忙不迭地点头，她这位便宜哥哥，在他成年起就接手了苏氏，到现在身价没有几个亿，也有几千万，这样有钱的人，送的礼物肯定是价值不菲的吧？ 苏瑾瑾喜滋滋地想着，嘴里寡淡的白粥顿时不那么难喝了。 她的小算盘还打得啪啪响，要是金玉首饰什么的，她就和原主的那些宝贝放一起攒起来，留着以后跑路用。 哎……最好还是直接点，发个几万块的红包就更好了…… “你想得可真美。” 苏瑾瑾翻了个白眼，吭哧吭哧地喝着粥，直接忽视了脑海中的那道机械音。 系统又刺激她：“这声音，像只猪。” 苏瑾瑾忍着气，故作淡定地抽了张纸擦擦嘴，她不气，她一点都不气…… “你啥意思？？” 她还是忍不住了，掀桌！ 没等系统再吭声，病房的门重新被打开，苏明宴带着一脸凝重地进来了。 看着他这模样，苏瑾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怎么的，不会是她时日不多了？ 难怪…… 原主可是有心脏病，而且她那天刚穿过来就是吐血，没几天又进了医院，她还觉得…这几天身体好像格外地不舒服…… 仔细这么一想，苏瑾瑾就觉得似乎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017、花瓶千金(17)签约加更 “放心，你就是吃饭不规律才导致的胃痉挛，不是什么大问题。” 眼瞅着她也一脸紧张，苏明宴有些好笑地走过去，一边又递过去一只巴掌大的锦盒。 苏瑾瑾的眼睛立马亮了，她嘴里说着：“送我的？又不是什么节日，不好吧……” 听她这样欲拒还迎，两只手却紧抓着盒子不放，苏明宴微微一挑眉，作势就要抽走她怀里的东西。 “哥——”苏瑾瑾扭过身子躲开他的手，还气得瞪了他一眼，“送我的你怎么能拿回去……” 兄妹俩戏谑打闹了会，苏瑾瑾就对这个原主的便宜哥哥，有了很大的好感。 谁让人家有钱有颜，还愿意给妹妹花钱呢。 苏明宴待了不多时间，就让人给苏瑾瑾办了出院手续，他还请了家庭医生二十四小时住在老宅。 苏瑾瑾的病房又转移阵地，兜兜转转还是回了苏家老宅。 关于安嫂手脚不干净的事儿，苏瑾瑾不过向苏明宴随口提了一嘴，第二天她醒来时，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就换了个人。 新来的佣人叫张妈，做事细心又周全，主要是她厨艺还特别好，苏瑾瑾第一次吃她做的饭，就喜欢的不得了。 只不过因着这回进医院的事，被苏明宴聘请来的张妈，得了他的吩咐，每天都严格按照他给的饮食标准，给苏瑾瑾做饭。 苏瑾瑾：我每餐只能吃七分饱…… 不过，这点小小的不愉快，在沈教授的家里尽数冲散了。 这个周末因为拍戏和生病，苏瑾瑾没去沈约家里，但百无聊赖之下，她还是决定去寻寻乐子。 苏瑾瑾觉得沈约是个腼腆的大男孩，因为他虽然僵硬着一张脸，可有些白皙的脸上仍能见得丝丝红晕。 比如现在，苏瑾瑾有点想捏捏他的脸颊。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可当她抬起手时，苏瑾瑾却明显发觉沈约坐得笔直的腰板，更直了…… 苏瑾瑾笑弯了眼眸，她的手没有放下，直直错过面前人的发梢，又白又细的手指捏着一根头发。 “喏。” 沈约怔怔地看着，女孩子笑得很甜，似乎还想逗逗他，可触及到她的目光，沈约的头一下子低垂了下去。 他轻咳一声，把电极片卡在苏瑾瑾的腕间，按开开关，等观察到监护仪上的数字时，沈约又微皱了眉。 “怎么了？”苏瑾瑾探头过去，可上面一串的数字波澜，她是看不懂的。 沈约把仪器从她手腕间取下，听着她的问话，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他之所以一开始会接手苏瑾瑾的病情，是因为他专攻多年的心脏病情，已经隐隐有了突破。 他亲手研制的药剂，能作用于调节血液循环的神经组织上，只是因为还没有试验过，所以副作用之类的也不明确。 苏瑾瑾来时，他就明确地说过，他需要拿她试药。 那天，陪着苏瑾瑾来的那个男人，本不愿意让她冒风险，可苏瑾瑾一力劝说了他。 “是还达不到试药的标准吗？”苏瑾瑾又问了一句。 沈约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她一眼，苏瑾瑾的心率和血氧饱和度都不正常，是心脏病患者常见的症状，可如果这两项不到指标，他怎么敢对她用药？ 看着他这样，女孩子的笑收敛起来。 其实苏瑾瑾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还是蛮信赖沈约的，她觉得沈约这样年轻，就是名扬海外的教授级别的人物，肯定是个天赋不简单的。 虽然……在她的小说《一万次星动》里，并没有写到过沈约这个人物。 “这两天按时吃药了吗？”沈约避开她的目光，就例询问，苏瑾瑾除了吃原主吃的药，每天还要多服用沈约给的药。 苏瑾瑾点点头，“当然了，其实吧你不用顾及我，你要试药就试好了。” 她这句话不知怎么触动了沈约，只见他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丢，他的面容冷了下来。 苏瑾瑾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一下子起身，却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地发疼。 “出去。” 沈约的声音一板一眼，苏瑾瑾从他的嗓音中听出了又冰冷又疏离的意味。 她有些讪讪地想笑一下，好缓解这波尴尬，苏瑾瑾着实不懂，这好端端的她说错什么了，能突然就生气？ 可没等她笑出来，沈约就冷漠地从她身边走过，摔门而去。 尼玛，她的心更疼了…… 不是什么其他的，而是被气的！ 在楼下听到响声的齐叔，连忙上来，见房间里只有苏瑾瑾一人，他神色顿时古怪起来，还似乎透着些见怪不怪的意思。 齐叔向苏瑾瑾致歉：“苏小姐海涵，少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向你赔罪了。” 这话说得官方，也挑不出半点差错来，苏瑾瑾虽然并不是很气，可她还是得走原主的路子。 于是她思量了两秒，瞪了齐叔一眼，下巴抬得高高地扭头就走。 苏瑾瑾去沈约这儿，本就是选的傍晚时分，现在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 走出别墅大门，苏瑾瑾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多，司机小李还要一个小时后才会来接她。 苏瑾瑾小心翼翼地踩过一大片草丛，这里不算很寂静，因为四周还有蝉鸣声，此起彼伏的。 前面黑黢黢的一片，苏瑾瑾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凭着感觉往前走。 饶是知道这个世界并非现实，苏瑾瑾心里还是微微有些怵然，这简直，有点像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啊…… “咔吱……” 一声诡异的响声，苏瑾瑾猛地一惊，退后两步时，她又觉得胸口直闷疼的感觉又上来了。 这该死的心、脏、病！ “是我。” 沈约看了眼脚下被踩成两段的树枝，他默默地收回了腿，往前面走去。 一见是他，苏瑾瑾连忙拍拍胸口，短促地呼了几口气，喃喃了句：“吓死我了……” “胸口痛？”沈约一皱眉，方才的矜持抛之脑后，他上前几步，一只手轻托住苏瑾瑾的后背，想让她微蹲舒缓下来。 哪知刚一碰上她，苏瑾瑾就猛地后退，两只手用力极了，沈约则被她推地一怔。 018、花瓶千金(18)签约加更 耳边蝉鸣声不绝于耳，晚间的风太轻柔又太撩人，苏瑾瑾清晰地感受到屁股下松软的泥土，她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炸了。 从来没这么尴尬过。 这是她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接着她又想，沈约怎么还不来扶她？ 还没等她的思绪蔓延开来，就听那道依旧清润的声音，随着风送到她耳边。 “还不快起来。” 这声音听着有些无情，苏瑾瑾只好委委屈屈地爬起来，她拍了两下屁股后面的泥土，幸好今天她穿的是裤子。 沈约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他顿了下，才迈着步子往回走，边走边低低地说话：“你……情绪不能过激，如果胸口难受得及时用最舒适的方式缓解，比如坐下或者微蹲，还有……” 他的话又稍顿，“以后晚上的时候，最好不要一个人乱跑。” 心跳微微平复些的苏瑾瑾，听着这句话，这样的措辞，不知怎的她竟突然有些来气。 苏瑾瑾几步跟前上去，反驳他：“要不是你突然甩脸色给我看，我怎么会生气？我如果不生气，又怎么会跑出来？” 一环套一环的话，直接让沈约说不出话来了，他凝噎了半天，就在苏瑾瑾想“宽宏大量”地饶过他时，沈约犹犹豫豫地说道：“今天是我不对……” 苏瑾瑾顿时诧异地抬头看他，她是从林唐口中得知过，沈约作为a市或者说是全华国，都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十六岁就读完大学，还是就读于全国排得上名号的a大，时隔一年后，又取得a大医学系的硕博学位。 沈约不仅是在学习上有天赋，在十八岁的时候，他还受邀参加m国的临床医学讲座。 听说，在那场讲座里，他直言不讳地指出一位教授的错差，而从根本上帮他们解决了，一直未能突破的难题。 之后，沈约开始名声大噪，而同时他也被那位m国教授收为学生，就此沈约在那里待了三年。 所有人都以为沈约会一直留在m国，可三年后，他却决绝地回国了。 不仅如此，沈约回国的第一年，就提取出了抑制癌细胞分裂的药物，这项研究成就在当年可是震惊了全世界，要知道，癌症曾是人类历史上不可攻破的难题啊。 再后来么…… 苏瑾瑾不再去想沈约有多么优秀，她只知道，自己在百度上搜沈约的资料时，上面对他的形容全都是“高冷”、“不喜言辞”等等。 虽然她知道，在和沈约相处过后，就能明白他性子不是这么回事，可好歹……他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吧。 怎么就……和她道歉了？ “怎么……不能和你道歉？” 听着身边反问的声音，苏瑾瑾才恍然醒神，自己不知不觉中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她甜甜地冲沈约一笑，忙不迭地说：“能的能的，我原谅你啦。” 晚上回老宅的时候，苏瑾瑾坐的是沈约的车，少年为表示他的歉意，行动很给力。 出乎苏瑾瑾意料的，沈约开出的车居然是辆敞篷跑车，虽然苏瑾瑾不知道这是啥牌，但总归不是便宜的。 她第一回坐跑车，尽管这是在书里的世界，苏瑾瑾还是觉得……超酷啊！ 携裹着冷意的风，随着跑车踩下去的油门，也越来越大，苏瑾瑾高兴够了，就歪着头去看身边的人。 沈约的侧颜依旧好看，眉眼清润平静，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方向盘上，有着股子中古世纪贵公子的气息。 同着拉风的跑车稍添些不搭。 作为颜控的苏瑾瑾，看得有些呆了，不由怔怔地问出口：“沈教授，你干嘛买跑车呀？” 作为贵公子，不该捏着车钥匙，温柔又体贴地打开玛莎拉蒂银白色的车门，好让女朋友上车么…… “家里的车，都不是我挑的。”沈约眼睛盯着前方，开口回了苏瑾瑾的话。 苏瑾瑾“哦”了一声，她打开手机，换了个姿势咔咔地拍了两张照，又默默地p过图后，她才挑了张发朋友圈。 配文:今日份快乐~ 一路上，沈约开车的速度不快，车窗边不少疾驰的车明显都对他们这“龟速”跑车，有了莫大的兴趣。 苏瑾瑾觉得有些尴尬，催促沈约，却被他一句话堵回来了。 “你有病，车速太快受不了。” 苏瑾瑾：“哦……” 不能好好说话么，这话听着怪难受的，像别人骂了她，她还无力反驳。 车子停在老宅门口时，苏瑾瑾拿着手机看了眼时间，恰好八点整，她顺手发编辑好的信息发给司机小李，让他别开车去接她了。 发完后，苏瑾瑾冲车上的沈约摆摆手：“沈教授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噢。” 这么些天下来，苏瑾瑾是知道沈约九点半准时要睡觉的，以前她八点半之前就得离开，现在沈约开车回去时间应该也算充裕。 沈约轻轻“嗯”了一声，看着苏瑾瑾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里，他才慢吞吞地启动车子。 别墅里，齐叔可真的要急死了，电话打了数十个，也没人接的。 这苏家的小姑娘跑出去，肯定要联系她们家司机，哪里会迷路什么的，少爷哪用得着一声不吭地去找人家啊！ 要不是他去车库看了眼，发现那辆reventon限量版跑车不见了，他才知道自家少爷是去送苏瑾瑾了。 可问题是，少爷已经五年没亲自开过车了啊！！ 齐叔拿着手机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感觉自己愁得头发又白了几撮…… “齐叔，少爷回来了！” 外头的佣人急匆匆地跑回来，让齐叔快些过去。 看着佣人惊慌失措的面孔，齐叔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霎时腿脚都利索了不少。 果不其然，宽敞的草坪里正停着一辆跑车，熄火声缓缓而下，与此同时车门也被人打开。 出来的是沈约，他俊逸的面容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 齐叔的心还悬在半空中，颤巍巍地跑过去，他看着围着草坪的栏栅被撞得七零八落，登时又气又怕：“小祖宗啊，开车可不是闹着玩的！” 019、花瓶千金(19) 这边回家后，舒服地用饭洗澡的苏瑾瑾很是惬意，张妈的厨艺极好，九分熟的牛排配酸甜的红酒，还有一小碗牛奶西米露，完全足够填饱她的胃了。 小憩过后，苏瑾瑾才记起来给沈约发条信息，不过发完她就有点后悔了，现在是九点四十分了，沈约肯定是睡了。 想罢，她干脆丢开手机，放出音乐开始做瑜伽。 虽然这个事实有点残忍，但苏瑾瑾还是不能忽视，她穿过来才不到一个月，居然胖了十斤。 难怪上回她穿原主的裙子，腰间感觉有点……勒。 抬着腿，苏瑾瑾的思绪又开始飞得老远。 也许是她和原主的灵魂和身体糅合的原因，虽然有过分激烈的动作，苏瑾瑾只觉得胸口有疼闷的感觉，其余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就像今天，她在沈家别墅外，被沈约吓了一跳，几番惊心动魄却毫无大碍。 “不愧是这个世界的亲妈呀，给你双击个666……” 耳边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苏瑾瑾只觉得眼前一晃，只见一只肥肥的灰猫落在光滑的地面上，还在慢条斯理地顺着毛。 苏瑾瑾被它吓了一跳，她道：“你怎么又出现了？？” 系统不满地抬起它碧蓝色的眼珠子，似乎有些生气：“我怎么不能出现了，这里我可是像npc的存在。” “你这是玩多了游戏，还是看多了直播？”苏瑾瑾盯了它一会儿，狐疑地问。 灰猫眼神闪躲了下，又想起刚才自己的话来，尾巴顿时晃了两晃，身子似乎都直了不少。 它理直气壮地道：“咳、就我去游戏直播系统……那儿学习了两天呗！” 虽然苏瑾瑾是它的宿主，可是！她也得听它的！ “学到啥啦？”苏瑾瑾换了个动作，又问，“你不会在那边打了两天的游戏吧？” 系统的神情更心虚了，它不再答话，摇着尾巴晃悠悠地到处乱看。 苏瑾瑾抽空瞅了它一眼：“不是，你们系统还能到处串门的呀？” 听着这句疑似挑衅的话，灰猫一下子炸裂了，它的胡须一翘一翘的，尾巴绷得老直，嘴里还念念有词。 “什么什么？怎么就许你们人类挨家挨户地走亲访友，就不许我们系统聚一聚啦？” 没等苏瑾瑾惊呆了地想出声，它又缩到墙角去，喃喃自语：“居然想举报本系统，我不过想交个朋友嘛……” 苏瑾瑾听得哭笑不得，她把腿放下，想要拎起那只浑身都是哀怨气息的灰猫，手却一下子抓了个空。 她一怔，系统就回过头来嘲笑她：“傻了吧唧的，我这是虚体，你摸不着，而且只有你能看见我的。” 这语气，着实欠揍得很。 苏瑾瑾表示，她要收回方才一时的心软，这货要是个公的，绝对是钢铁直男无疑了。 系统似乎察觉到她的怨愤，连忙转移话题，它道：“这个世界快到主线剧情了，你现在得按剧情走了，不然偏离主线，还引出了支线剧情和任务，本系统不会帮你，还要惩罚你的。” 苏瑾瑾掏掏耳朵，“这话你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你别不当回事！”系统气得想跳脚。 它的话刚落，门外就传来张妈的声音：“大小姐，该吃药了。” 苏瑾瑾让她进来，张妈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她又提醒了苏瑾瑾一句“要早点休息”就下楼去了。 苏瑾瑾再回头去看角落时，灰猫肥硕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苏瑾瑾也不在意，系统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她早就习惯了，翻出抽屉里的药，苏瑾瑾一颗颗就着水吞下。 要说她来这里最不喜欢的是什么，肯定要属吃药这方面了，一日三餐顿顿不能落下。 哎…… 苏瑾瑾歪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翻起了手机，正刷着抖音，微信就弹出一条消息来。 看见是谁发来的后，她惊呆了。 ——沈约：马上就睡了。 马上？？苏瑾瑾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都十点多了，沈约不是九点半准时睡觉？ 苏瑾瑾缓缓打出个“？”发送过去。 等了好久，那边却没了下文，想来沈约应该真的去睡了。 苏瑾瑾再随便翻了手机，回复了几个人的消息，就关上了灯，她决定……不再像以前那样熬夜了。 第二天，苏瑾瑾是睡到自然醒的，张妈没有上楼来喊她，所以等她赖完床起身后，已经快九点了。 楼下只有两名钟点工在忙活，苏瑾瑾认得她们，苏家向来不雇什么佣人来打扫卫生，请的都是外面的家政人员。 而这两人是在苏家打扫了好些年的人，所以苏瑾瑾一下楼，两人就唤了她一声，还告诉她早餐在微波炉里。 苏瑾瑾坐在餐桌上，喝了口小米粥，看了眼厨房，她随口问道：“张妈去哪了？” 正在收拾沙发的女人立马回答：“张妈去买菜啦！” 见苏瑾瑾只“哦”了一声，女人的眼珠子转了转，她摆好沙发上的抱枕，一脸笑意地凑上前去。 “大小姐啊，您看张妈又要做饭又要跑去买菜的，宅子里怎么不多请个人呢？” 女人的笑意殷勤讨好，苏瑾瑾看了她一眼，她就更卑微地笑着，满脸地期待。 苏瑾瑾咬了口面包，放在白瓷的盘子里，她才好整以暇地问：“也不是不行啊……” 女人的眼一下子亮了，她连忙道：“大小姐，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我从事家政行业已经快十年了，而且我还一直在老宅做事的，干活方面您绝对可以放心的……” “好了好了，我会和哥哥说的。”苏瑾瑾摆摆手，打住她的话，似是有些不耐烦。 女人连连应是，她哪里看不出来苏瑾瑾的神情，立马就住了口，生怕惹得苏瑾瑾不悦。 吃完早餐，苏瑾瑾再看了眼更卖力的女人，微勾了唇角回了楼上。 她又不是傻子，再让另一个“安嫂”来霍霍苏家吗？ 这种事，还是让苏明宴去解决得好。 刷了半天的手机，苏瑾瑾才慢悠悠地开始化妆和换衣服。 而手机铃声已经响了好几遍，在她最后涂抹好大红色的口红时，苏瑾瑾这才满意地按下接听键。 020、花瓶千金(20) 电话那头是气急败坏的声音。 “苏瑾！你是不是有病？说好了来美瑜，你让姐妹几个在这里等你这么久？还不接电话，你脑子被狗啃了啊！” 这道嗓音说到最后，甚至还破音了。 苏瑾瑾没说话，她合上口红盖子，往化妆桌上一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那边顿时静默下来。 “是燕燕呀，我这不是在化妆吗，刚才没听到电话铃声，我马上过去。” 苏瑾瑾掐着声儿道。 方才愤怒的“燕燕”果然松缓下来，她不耐地又催促了苏瑾瑾一句，就把电话直接挂了。 苏瑾瑾看着手机屏幕上挂断的页面，只觉得有些无语至极。 给她打电话的这人，是原主的狐朋狗友，不，这么说还不准确，应该说她们一伙人，都是吸附在原主身上的血蛭。 在小说里面，女主还没回归正轨前，原主看似环绕着宠爱长大，可除了叶纪棠，谁都不是真心疼她。 就连苏明宴也是不大喜欢这个妹妹——虽然苏瑾瑾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可能是她来了，带起了蝴蝶效应吧。 因为苏明宴和苏父的严厉，原主身边向来没什么普通朋友，就此导致了她从小就内心敏感又脆弱。 而苏家有钱，想要攀附的自然很多，对苏瑾瑾格外关心的一群小姐妹，自然而然地就闯入了原主的世界。 甘愿让她掏心掏肺，可这群小姐妹却只在乎原主的钱财，恨不得扒下她身上的一层皮。 苏瑾瑾凝着神绪，努力地想着小说里的剧情。 她还记得，在女主重生后霸气回归，原主身份曝光，这群平日里最爱拉上她的姐妹们，却对她避而远之。 在一系列针对女主，原主成功作死后，原本仍旧拿她当亲女儿的叶纪棠，也开始满眼的失望。 在原主的世界里，这是众叛亲离，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扬言要跳楼自杀，就在她拨通了叶纪棠的电话，要说一番遗言的时候，女主却莫名其妙地被车撞了。 一环接一环的狗血，按理来说，这样的剧情走向，应该是读者最愿意看的吧？ 可是呢？？ 苏瑾瑾有些郁闷了，她接连扑街了好几本书，可明明……她文笔也不差，题材也会琢磨当下的热文来写，读者就是不买账能怎么办？ 想完了，苏瑾瑾才提着包包准备出门。 楼下，张妈已经回来了，她在厨房捣鼓着什么东西，香味扑鼻，而那两个钟点工已经走了。 苏瑾瑾喊了句：“张妈，我出去一下噢。”说完她踢踏着去穿鞋。 张妈听见了她的声音，立马从厨房里钻了出来，她急急道：“大小姐要去哪儿？远不远？让司机送一下吧！” 说着她又用毛巾擦擦手，要去打电话给司机小李。 “不用了不用了。”苏瑾瑾摆摆手，走了两步又停顿了下，她回头甜甜地道，“我就出去散散心，不用和我哥说啦。” “哎、哎好。”张妈点点头应下。 出了大院，一阵阵风拂面而来，天气太过燥热，连带着的风都带着扑面的热气。 苏瑾瑾戴上墨镜，撑开太阳伞，又打开手机看了下打车软件，上面显示还有一分钟到达。 她耐心地等了等，可五分钟过去了，导航上的那车居然越驰越远。 苏瑾瑾：？？？ 四周是很安静的，这片都是有钱人家住的别墅和高档小区，所以这是找不到路了还是怎么呢？ 苏瑾瑾再看了看手机，发现司机已经取消订单时，她的内心宛如一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真是……能不能给她这个亲妈一点面子？好歹这个世界还是她创造出来的。 没法子，她总不能一直在这傻站着吧，苏瑾瑾只好在手机上退出来，又重新预约了司机。 这次好在老天爷总算眷顾着她了，只等了两分钟，司机就很快地赶到。 尽管到目的地的路上没再出什么岔子，苏瑾瑾还是憋了一股子气。 不过，好在她这股气没憋太久——总有人要往枪口上撞，来给她发泄。 离开装着空调的车内，迎面来的阵阵燥热，让苏瑾瑾头皮都发麻起来，适时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苏瑾瑾没管它，而是看着眼前的大楼，上面的牌匾雕刻着“美瑜”二字。 她还未推门进去，里面的服务员应该是看着了她，连忙跑过来开门，毕恭毕敬的，像是早就认识她了一样。 可不是么。 美瑜这家店是美容院，是原主的小姐妹们最爱来的地方，可原主却没在这儿做过什么保养。 一进店内，里面的装潢同外面的牌匾一致，古色古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碧瓦朱甍，雕檐画栋，就连服务员小姐姐都是身着汉服，体态优美地缓缓而行。 若她不是刚从滴滴司机的车上下来，还真的要误以为这又是穿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儿，苏瑾瑾心中狠狠扼腕，fuck！难怪这群小bitch喜欢来这里，这样看着就华贵的场所，一次的消费能便宜吗！ “苏小姐，苏小姐……” 苏瑾瑾回神，身边的服务员眼里有了丝不耐，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她见苏瑾瑾终于正眼瞧她了，急忙领着她往前走。 “请问您是刷卡还是现金呢？” 苏瑾瑾挑挑眉：“这还没让我选哪方面的护理，就要刷卡？” 那服务员被她问得一愣，这苏小姐每次来她们店里，不都是坐坐就走的？还有为许小姐她们结下费用啊，怎么今天…… 苏瑾瑾轻呵了一声，面容顿时冷了下来：“把你们经理叫出来。” “苏小姐……我、我…这是店里新出的面部护理疗程，您看看……”服务员一下子慌了神，她连忙拿出放在柜台上的卡单，指着上面的项目让她看。 苏瑾瑾用指尖把薄薄的卡页推了回去，她看着面前人的眼睛，语气是不改的冰冷：“你没听见我说的话？” 旁边有眼力见的急忙去了后面去寻经理，谁知道这从前虽看着冷冰冰，却不会为难任何人的苏小姐，突然间就…… 被苏瑾瑾用目光盯着的服务员，艰难地扯着唇角，干干地笑了下，“您……您坐一下吧，经理马上来了。” 021、花瓶千金(21) 很快地，店里的经理匆匆赶来，她没有着一身汉服，而是简单利落的工作装。 一上来她就捧着得体的笑，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苏瑾瑾截了先，她翻了翻从茶几上拿的宣传册，问：“是程经理吧？” 被点名的经理微笑着：“是的，刚才我已经了解了经过，实在不好意思，她是新来没多久的，以后我们会加强对她的培训，那么您现在有什么需要呢？” 新来的？ 当她是傻子么？她一进来，屁股都没挨着凳子，就让她刷卡付钱，明显就是认识原主的啊。 从前原主就是这样，许燕她们消费，她就跟在屁股后面帮着付钱，要说刚才这服务员是新来的，打死苏瑾瑾都不信。 苏瑾瑾抬了抬下巴，示意经理看向那个服务员，她冷笑着开口：“开了她。” 那服务员脸色霎时就白了，她嘴唇都忍不住地颤抖，她、她明明是按着以往苏小姐的习惯，来说话办事的，而且经理也说过，许小姐的费用找苏小姐就好了啊…… 她哀求地朝经理看去：“经理，你不是说……” “闭嘴！”程经理的面色也变了几变，她斥住服务员，厉声道，“还不给苏小姐道歉？” “道歉就免了。”苏瑾瑾轻飘飘地放下话，她一边起身一边道，“她必须辞退，否则……你懂的。” 程经理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向来得体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她不是不知道这苏小姐的来历，苏氏……她们惹不起。 想罢，她一咬牙，对着那快要哭出声来的服务员道：“明天去人事部办下手续。” 一语敲下定音。 苏瑾瑾并不理会她们的表情是如何的难看，径直走至前台，屈指敲着桌子：“把许燕她们这两年的消费记录找出来。” “苏瑾，你什么意思？！” 侧边的楼梯下来几人，为首那人面带怒容，对着苏瑾瑾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骂。 “你过来得晚就算了，给你打电话不接也算了！怎么？现在你是要和我们绝交了？你最好到时候别求着我们回来！” 她说得振振有词，气势如虹，仿佛是苏瑾瑾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许燕身后的小姐妹们也纷纷附和，那些眼神如同刀子一样，要把苏瑾瑾凌迟了似的。 苏瑾瑾已经无语至极了。 她怎么也想不出来，一群花她的钱来享受的蛀虫，是怎么有这幅理直气壮的嘴脸？ 居然还怪她来付钱付迟了？ “你说得对，我不该这么莽撞。”苏瑾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许燕这才翻了个白眼，稍稍收敛了些。 她就知道，苏瑾这个傻子能离开她们？没瞧见她平时是怎么讨好她们的吗？ 苏瑾瑾定定地看着许燕，一字一句地道：“我该好好地坐下来，算算这些年，给你们白吃白喝用了多少钱才是。” “你！”许燕瞪着眼，“这些明明是你自己愿意给我们的，我们又没有强求你，你们说是不是？” “对、对！”小姐妹们一连声地应和。 苏瑾瑾弯唇一笑，扭头对经理道：“把给她们办的vip卡取消，不用退钱给我。” 程经理连忙应下：“好的好的。” 她在心里暗自吐出一口气，富家小姐们要出气就出气，只要不拿她们开刀就好说…… 更何况还不用她们又没什么损失，这是再好不过了。 这边许燕听了这话，气急了要上去抓苏瑾瑾，她怒骂：“贱人！你不要不识好歹！我们姐妹几个用你的钱，那是看得上你！” 苏瑾瑾飞快地一闪身躲开，她重新戴上墨镜，登时整个人都高贵冷艳起来。 看着许燕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苏瑾瑾嗤笑一声：“第一次见狗嘴这么脏。” 话音落下，她凌厉的目光扫过一众儿人，看着她们不自觉地低头，这才施施然地走人了。 身后许燕气得脸都红了，被一帮人拉扯着，还能不管不顾地要追出门外去。 “许小姐，您的钱可是还没付呢！”程经理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就拦在许燕身前。 原先那个去叫她出来的服务员，得了程经理的眼色，立马去前台找来单子，一一念道。 “苏小姐，这次你们做了本店最新出的一套按摩护理，用的都是进口牌子的精油，加上包场费，噢您还点了附近米其林餐厅的菲力牛排套餐，你们一共六位，所以这样算下来，一起是二十万零两千八百块。” 许燕听到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个对她来说是巨额的数字一出，她险些要两眼一抹黑晕过去了。 二十多万！她怎么给得起？ 她家里面只算得上是小康家庭，平时一个月给她一万块的零用钱，已经是她苦苦哀求才让爸爸松了口。 可现在一次美容护理就要她这么多钱？就算是她们六个人平分，她也要出三万多块！ 想到这些，许燕的身子都忍不住地颤抖着，她打起气来，强撑地驳道：“你、你胡说什么？你们这什么黑店！才几个人护理一下就要这么多钱？” 见她这样乱攀咬，程经理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她眼里还透着不屑的意味。 “许小姐这是打脸充胖子？” 谁不知道苏瑾是个有名的冤大头，她最信赖的一众姐妹，却是一群吸她血的蛭虫。 从前许燕带着人来她们店里，最后都是人苏瑾付钱，付个十几万块是在常见不过的事了，她还为此暗地里骂过苏瑾是个傻货。 没想到这个傻货现在脑子突然灵光了，居然当众给了许燕这群人一记狠狠的耳光，给她们落了个下马威。 不得不说，今天这事儿，她作为旁观者看着都觉得痛快！ “胡说什么？！”许燕受不了她用这样怪异又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禁尖叫了一声，一边又慌忙地要去拿包。 可她身上却还穿着店内的衣服，随身带的包根本不在手边。 “许小姐。” 许燕没有尴尬多久，很快地就有人把她的东西尽数带了下来，一股脑儿塞进了她的怀里。 022、花瓶千金(22) 许燕咬着唇，翻出自己存钱的银行卡，递过去时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只觉得一股难言的难堪涌上心头。 服务员拖着步子拿着pos机刷过后，她又回来：“不好意思许小姐，这张卡里只有十八万……” 意思就是不够。 听了这话，许燕身后的有位小姐妹连忙拿出自己的卡来，“这里还有两万多……” 她们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别说和苏瑾瑾相比了，就是许燕的零用钱也比她们多得多。 而如今苏瑾瑾已经不愿和她们作伴，现在只有许燕了……陈思雨偷偷瞥了眼许燕，心里的弯道已经千翻百转。 有人肯出来结围，许燕脸上的燥热才稍稍褪去，几人换完衣服后，逃也逃似地出了美容院。 “燕燕你别再生气了……” 陈思雨过去揽着她的手臂，比平时亲昵了几分，语气里还带了丝讨好的意味。 许燕还是有些气不顺，她不悦地甩开陈思雨的手，没好气地说：“刚才怎么不见你们出来骂苏瑾？现在倒在这献殷勤了？” 说完，她没再理剩下的人，径直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这边，苏瑾瑾在这个世界，这是第一回这样霸气地怼人，实在是爽得没话说。 只是目睹了这一幕的系统却仍神神叨叨着：“你这不行！这不是和原主的性子背道而驰吗？我不是说了不能改变……” 苏瑾瑾回了老宅，同张妈打了声招呼后就上了楼，她关上房门，对着系统反问道：“我哪里有？？” “第一，那个许燕这么嚣张，是个人都忍不了吧，你忘了我可是写过原主把她送进监狱了的。” 见着系统沉默下来，苏瑾瑾继续给它罗列着理由。 “第二，我哪里有不按原主的性子来演？你自己想想，她的性格是不是张扬跋扈，还喜欢以势欺人？今天，我这是把原主活生生地展现出来了好叭！” “嗯……”系统仔细地埋头思考着，好像是这样的……但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话来。 苏瑾瑾合掌一拍，“所以你不能给我惩罚。” 听她这话，系统就无语道：“惩罚不是我下达的，是控制这个小世界的主神，检测到剧情或者是人物的异样，就会放出惩罚以做警示。” “噢……”苏瑾瑾点点头。 楼下，张妈开始喊她吃饭了，苏瑾瑾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踢踏着拖鞋下去了。 不管生活怎么样，都得好好吃饭呢。 更何况，下午她还要去剧组再接着拍戏。 这回苏瑾瑾回剧组，她是没告知家里人的，就连对张妈也瞒着，她怕张妈偷偷告诉苏明宴。 a市初夏时节是不会太过炎热的，然而随着逐渐进入夏季，天空中高挂着的太阳，也开始恢复了状态。 所以，外面还是一如既往地闷热，苏瑾瑾照例打车去了剧组，她怕于妙妙一来一回地接她而中暑。 她可真是个体贴的人儿，苏瑾瑾有些臭屁地想。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于妙妙在横店门口等她。 一见着她，于妙妙就里里外外地扒拉了她一圈儿，差点想扑上来给她个熊抱，“苏瑾姐，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大难不死回来了似的。 苏瑾瑾感觉额头上滑下几抹黑线，勉强地对她笑了笑。 《七荒志》已经开拍一个多月了，正初处进入忙碌期，陈导定的大概是四个月拍完，所以进度条还挪动得缓慢。 苏瑾瑾接下来的戏份，大多是同男主林凡在明州大陆上生活的日子。 在这里，苏瑾瑾要扮演的林卿玉是把温柔诠释到骨子里头的大姐姐，明州大陆灵气竭弱，这里的百姓也灵力不高。 这个恃强凌弱的世界里，明州大陆的地位摇摇欲坠，隐隐有被其他大陆吞并的势头。 但这些都是明州的族长和长老们该忧患的事情，在普通阶层百姓的生活中，仍旧是一片桃林美景。 故事的开头是从这儿讲述，林卿玉和林凡，还有位富家子弟谢渊从垂髫稚童到笄冠之年。 林卿玉从小就爱慕谢渊，只是谢渊的父亲乃一镇之长，同林家镇的平民百姓不同，他身上的灵力比普通人强多了。 再加上谢渊是个花心大萝卜，虽幼时对林卿玉有几分兴趣，日子久了也便无聊了，更何况他的世家里，根本不容得他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 苏瑾瑾从记忆中抽出这些，立马就对这谢渊好感顿失，最重要的并不是谢渊的渣男属性，更让苏瑾瑾无语的是，他居然还是女主阿原的白月光？？ 她简直理解不了。 苏瑾瑾今天要拍的戏份就是，先前她一穿来这个世界时面对的场景，林卿玉得了谢渊的海誓山盟，却转头和另外的女子搂抱调情。 后来被林卿玉捉奸在场时，不料这个秦妧儿也是个心机的，使了些小手段就让林卿玉百口莫辩，让谢渊彻底对林卿玉心中无感了。 呸——渣男！ 苏瑾瑾记起刚穿过来的时候，“谢渊”说的那番话，妥妥的渣渣啊！ 虽然之前因为苏瑾瑾的一口吐血，演绎得不错，但陈导现在觉得苏瑾瑾演技回归，就想让她再试一遍。 灯光摄像都已就位，打光板白花花地放在四周，苏瑾瑾觉得自己的眼又要被亮瞎了。 等她一遍顺利下来，陈导在一边不住地夸，扮演谢渊的男演员长相俊美，眉眼间自带一股风流，和谢渊的外表倒是很像。 只是他过来打招呼，夸赞苏瑾瑾演得很好时，苏瑾瑾却有些懵逼＋慌张，她是真的不认识这人啊。 话说就连沈约这么牛x的人物，在苏瑾瑾的小说里都是不知名的，这人不就更是背景板了么…… 苏瑾瑾一遍腹诽着，一边还得扬着公式化的假笑，“哪里哪里，前辈你也很厉害。” 只是她话落，面前的人脸色顿时一僵，缓了好久也没缓过来，最后“谢渊”还是面无表情地走了。 苏瑾瑾又更懵逼了，咋回事？ 她一扭头，就见工作人员正拿着手机不知是录像还是拍照，苏瑾瑾连忙摆摆手，示意她放下。 023、花瓶千金(23) 苏瑾瑾现在都是懵圈的状态，她可不想拍下来的照片是一幅傻傻的样子。 好在工作人员没有为难她，听话地挪开镜头，拍其他人去了。 到了傍晚，苏瑾瑾的拍摄已经结束，除了还有几个孜孜以求的配角们，还在围着陈导讨论剧本，其他的人几乎都回了酒店。 今天苏瑾瑾的状态不错，一般都是一两遍就过，余下戏份已经不多，明后两天应该就能拍完。 苏瑾瑾依旧住的是先前的那间房，吃过饭后她刷了会抖音，于妙妙就说要回学校一趟，神色急切，苏瑾瑾就摆手让她快去。 于妙妙其实比原主是大两岁的，她还是大三的在校生，还没大学毕业，所以现在学校还有什么事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只不过于妙妙并不知道原主的真实年龄，她哪里能想到才十八岁的小姑娘，就已经跳级拿到硕博毕业证。 这边，苏明宴已经知晓了苏瑾瑾的擅做主张，没等她电话轮番轰炸过来时，苏瑾瑾就眼疾手快地开了飞行模式。 尔后的两天里，苏瑾瑾也把手机交给于妙妙，并没有太多关注到手机里的消息。 林卿玉的戏份完结后，剧组并没有办什么聚会，只因着苏瑾瑾本来就是个刚出道不久的小透明，十八线都算不上，能拿到这么个举足轻重的角色，说不定是靠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这是苏瑾瑾坐在司机小李的车上，准备回老宅的时候，系统在她脑海里叭叭说的话。 苏瑾瑾有些无语：“以后这种话说给我听干什么？难道我现在要和她们计较么，毕竟以后我会红得没边，这种异声只会越来越多好伐？” 说到后面，她又开始自恋起来。 系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被苏瑾瑾惯来的臭屁给折服。 回到老宅时，一进大门苏瑾瑾就呆住了。 沙发上坐着位中年男子，他手边还放着一台电脑，从苏瑾瑾这边看去，他的气质非凡，甚至能从他身上看出苏明宴的影子。 不用系统来提醒，苏瑾瑾已经猜到这是谁了。 “爸爸。” 苏瑾瑾踩着拖鞋，提提拖拖地快步走过去，惊喜地唤了他一句。 苏先秦抬起头来，看着苏瑾瑾顿时露了笑来，整个人愈发温和，他招招手示意：“瑾瑾，快过来，让爸爸看看最近瘦了吗。” “怎么会，我是胖了！” 苏瑾瑾拎着包，顺势坐在他旁边，男人慈祥又温暖的目光，是她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那天第一次见到叶纪棠一样，一样的亲切。 她不禁想，要是原主不那么作死，要是原主不那么敏感，能和女主友好共处，是不是她就不会轻易自杀，放弃待她这样好的爸妈。 其实，苏瑾瑾在写这篇文的时候，是着力于后期女主的变强，凸显在女配后面的自私懦弱，而原主的恶毒根本不会影响女主，反而还催化了女主与男主、苏父苏母的关系融洽。 所以女主重生归来后，原主痛失一切，身边的“好友”一一倒向女主那边，甚至爱她的爸妈都不再是她的依靠，万念俱灰之下她才用一把刀子结束了这一生。 重拾那些心酸史，像是原主的灵魂还同样能察觉到一般，苏瑾瑾的心一阵阵抽痛起来。 “怎么了？胸口不舒服？”苏先秦察觉到了苏瑾瑾的异样，吓得连忙起身，就要扶着她往外面走。 在厨房里和张妈一起忙活的叶纪棠，听了客厅里的动静连忙出来，她手里还挥着菜刀，看着女儿一脸苍白的面色，她的心就是一提。 “快快快，小李！”叶纪棠也跟着慌了起来，急匆匆地就要去喊外面还没来得及离去的小李。 “爸、妈……”苏瑾瑾缓了缓，哭笑不得地道，“我没事儿，真没事，妈你先把菜刀放下吧，看着怪吓人的。” 叶纪棠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手里还提着菜刀，她哐当一下放在桌上，两人扶着苏瑾瑾坐下。 苏先秦神情还是担忧，苏瑾瑾只好转移话题：“你们怎么都回来了？我哥呢？” 这可真不常见呐，在苏瑾瑾的笔下，叶纪棠和苏先秦就是商业联姻，当初是叶氏遭遇了大危机，只能求助于苏氏，双方这才…… 所以说两人是没什么感情的，而这座老宅里，一般不是叶纪棠偶尔回来陪女儿，就是苏先秦抽空回来拿些资料。 苏家上下一家人团聚的时间，一年中可算得上罕见了。 “这不是公司的事忙完了，大部分可以交给下面的人了，妈妈就想回来陪陪你。”叶纪棠摸摸她的长发，眉目间是依旧的柔和。 苏先秦看了她一眼，合上了手边的电脑，也说：“爸爸也是，你奶奶在m国治疗地挺好，病情已经缓解了，前阵子你哥说给你找了位医学界的教授，觉得他怎么样？不喜欢的话爸爸给你再另找一个。” 苏瑾瑾更加哭笑不得了，这是挑男朋友么，不行还能换的？ 只是两人一左一右地围着她而坐，话里眼里都是挡不住的关心，苏瑾瑾感觉不要太好。 她在现实生活中，是打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旁人都说她冷心冷肺，只知道为自己而活。 可那些人又怎么知道，她从没被父母教着如何去爱别人，所以更不会奢求旁人对自己好。 苏瑾瑾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真的能真切地、体会到这种出自肺腑的关爱。 “又怎么了？”苏明宴听着楼下的响动，手插着裤兜慢悠悠地晃下来。 叶纪棠见着他就来气，随手从沙发上捡起一个抱枕就丢了过去，一边气势如虹地骂：“你的耳朵和眼睛呢？你妹妹回来了，怎么就知道窝在楼上！什么事也不操心！” 被叶纪棠这一手弄得猝不及防，苏明宴有些高冷的表情终于龟裂了，他无奈地道：“妈，我刚在浴室……” 不等他说完，叶纪棠瞪了他一眼，又转身提着刀回了厨房，还对着苏瑾瑾笑，“等妈妈给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啊。” 024、花瓶千金(24) 苏瑾瑾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这这……变化也太惊人了。 前一秒温柔小意，下一刻就能放声大喊，不愧是掌管着叶氏的女强人啊，表情管理行云流水，收放自如。 苏瑾瑾呆呆地惊叹。 “这是做什么？”苏明宴迈着长腿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苏瑾瑾旁边。 见她久久不能回神，苏明宴不由抬着手在苏瑾瑾眼前挥了两下。 “你做什么？？”苏先秦啪地一下就一巴掌招呼过去，眼睛瞪起，“你妹妹是女孩子，不要毛手毛脚地，懂不懂得什么是关心！” 苏明宴收回爪子，脸上却没什么异样，显然对苏先秦和叶纪棠的这种偏颇早已习惯。 可看了眼他的侧脸，苏瑾瑾却莫名地心疼起来，这种不公平是从小时候就有的。 那时原主被诊治出先天性心脏病，苏家上下就开始拿原主当眼珠子对待，生怕她养不活夭折了，为此叶纪棠还放手叶氏两年之久，就是为了在家带原主。 可那时苏明宴也不过大原主四岁，被父母时常灌输着“要爱护妹妹”、“要关心妹妹”的思想后，他也有了逆反期。 一次在夜里，原主娇气地要吃煎蛋时，苏明宴不耐烦地怼了她两句“公主病”，就直接把人气哭了，不仅如此，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原主还离家出走了。 苏瑾瑾记得清楚是因为，她用这件小事勾勒了，苏明宴并非对原主没感情——当时气昏头了的苏先秦，重重给了他一耳光，苏明宴都倔强地没有哭，可找回原主后，他却搂着妹妹眼泪掉得不停。 从发誓要护着她，到满心绝望，苏明宴发现，他小时候那个任性却善良的妹妹，早已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他也是难过的吧。 其实，这些都不怪原主作死，都是她这个亲妈心狠手辣啊…… 苏瑾瑾抽抽鼻子，在苏家父子一脸茫然＋紧张的注视下，她软软地道：“爸，您以后别这样说哥哥了。” 苏先秦：“？？” 苏明宴：“？？？” 父子俩一致地懵逼，苏明宴犹豫地开口，“妹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苏明宴难得地这样叫她。 苏瑾瑾缓缓打出个“？”，表情开始和他们一齐地懵圈。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 苏瑾瑾有些疑惑，可她这样的神情而话语，却让两人更加地坚定了心中的怀疑。 妹妹/女儿有事瞒着他们。 “吃饭啦。” 张妈端了一盘菜出来，笑着冲这边喊。 “来了~”苏瑾瑾立马应了句，从两人围着的空间里钻了出去，又扔下一句，“我去帮妈妈。” 厨房里很大，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还摆放得整齐，最后一道菜是苏瑾瑾最爱的糖醋排骨，叶纪棠拧开了大火，开始收汁。 苏瑾瑾一进来，张妈就乐呵呵地笑：“小姐你进来干什么呀，快出去吧，当心油烟熏着。” “我来帮忙。”说着，苏瑾瑾反手将她轻推了出去，“张妈你快回家吧，这里不用你啦。” 张妈做的不是全职，而是每天来老宅给众人做做饭，所以她是不睡在这里的。 “哎、哎！”张妈笑着应下。 厨房的门再次合上，苏瑾瑾凑到叶纪棠身边，她嗅着肉香味，惊叹：“妈，真的好棒，太香了！” 叶纪棠笑笑，把火关掉，将排骨倒进瓷盘里，她道：“那待会可要多吃点，看你瘦的，哪里需要减肥嘛。” 提起这个，苏瑾瑾就委屈得不行，趁着苏明宴在客厅，这里还关着门肯定听不着，苏瑾瑾就嘟囔着告状。 “我也想多吃点，我哥不让……” 果不其然，这一状告得苏明宴在饭桌上敢怒不敢言，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就被苏先秦和叶纪棠两人轮回怼。 而苏瑾瑾觉得，这餐饭大概是她穿过来以后吃得最饱的一顿了。 “你不是要当明星么，还吃那么多。” 吃饱了后，苏瑾瑾回楼上歇息，目睹饭桌上一切的系统忍不住开口。 它最近百无聊赖，就去隔壁游戏直播系统那儿，学会了打游戏，整天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要不是它能自动屏蔽这些声音，苏瑾瑾估计会掀桌的。 “关你啥事儿。”苏瑾瑾开口就怼它，毫不客气，“打你的游戏去。” 系统：这婆娘最近是不是越来越飘了？ “不要忘了，你这是在偏离剧情！”系统顿了片刻，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很快地它又接着出声儿，“自己看看。” 它的声音落下，苏瑾瑾就看见了眼前一块泛着荧光的屏幕，上面写着人物和剧情各偏离了5％和1％。 苏瑾瑾想说些什么，系统又飞快地堵住她的话，“这些数据是从主神的数据库里调来的，不可能造假的。” 系统的声音有了丝凝重，“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慢慢有了感情，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偏离率才会不断增加，等到了一定量，系统界检测出异样后，会直接清空你的记忆，重新再来。” 苏瑾瑾沉默了半晌，道：“谁都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或许表面上可以装出来，但内心再压抑也是压不住的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系统安慰她，“如果仅仅是因为宿主对小世界产生情感，而导致人物和剧情的偏离，本系统会帮助宿主降低情感。” 苏瑾瑾这才满意了。 系统最后交待了她一句：“女主和男主马上快出现了，请宿主提高警惕，将自己的作死性格发挥到底。” 随着一声机器的滴答声响，苏瑾瑾的脑海中就再也没声了。 她有些奇怪，系统每次不理她了就是直接屏蔽声音的，怎么还有这种好像它下线的滴答声？ 不过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注意力就放在了系统提醒她的话上。 的确，按照剧情，不久后女主在被那位嘉娱老总的女儿欺负时，推搡间一头嗑在了柜子尖角上，整个人晕了过去。 再醒来后，里面的芯子就换成了五年后的女主。 哎…… 明明知道女主重生了，要找自己麻烦，但是吧她还得凑上前去，再化身为花样作死小能手，让自己受尽女主折磨…… 025、花瓶千金(25) 苏瑾瑾就这么在家混吃混喝等了俩个月，甚至连经纪人李然从m国回来后，给她找的各种广告代言，她都推了。 日子过得太舒服，要不是久久没出现的系统再蹦了出来，用那一成不变的机械音道：“警报警报！遭遇不明物体入侵……世界正在重组、剧情正在重启……” 那阵阵模仿警鸣声的嗓音，震得苏瑾瑾脑仁疼得厉害，她感觉快要吐出来了，咬着的西瓜顿觉无味。 “灰灰你搞啥啊？？”那声音不断，苏瑾瑾一脸懵圈地发问。 好端端地一消失就是两个月，结果回来了还吓人一跳不说，这么大的声儿是要把她弄成脑震荡吗？ 那机械音终于小了下来，开始断断续续地磕巴，像是信号不佳似的。 苏瑾瑾舍不得放下手里的瓜，又哧溜啃了两口，默默地听着这如同抽风一般的声音。 等过了十多分钟，脑海中终于清净时，苏瑾瑾才问：“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严重的么？” 都让整个世界破散了。 “系统001为您服务。”机械音顿了两顿，才响起来：“是病毒入侵，导致这个小世界机制崩溃了，不过好在系统界反应及时，修改了编码才矫正好。” “编码？”苏瑾瑾吐出西瓜籽，心中的疑问莫名变大。 “好了，咱们切入主题。”系统岔开话题道，“因为这次小事故，世界里的男女主也略有变化，请宿主随时做好准备。” 苏瑾瑾：“？？？” “什么意思？换人了？” 系统默了默，似乎是在思考这个宿主，为什么脑子不灵光，它回答：“世界的主角不会随意更改。” 话落，随着一声机械的滴答声响，系统也安静下来。 把手里的瓜皮丢进垃圾桶里，苏瑾瑾拿着湿纸巾擦了擦手，她的眸光里透着深思。 系统提醒的话果然不假，没两天时间，一位名叫李默安的小姑娘就找上了门来。 开门的是张妈，她见着面前的人，顿时一愣。 原因无他，就是这小姑娘和夫人真的太像了，小姑娘一身休闲宽松风格，太过宽大的阔腿裤衬得她有些过分地瘦弱。 再看面容，她的柳眉细长，瑶鼻秀挺，配着小巧的樱唇，可能是常年不注意防晒，她的皮肤有些些地黑。 可即便如此，这五官却精致得不像话，和她的气质实在有些不搭，要不是大小姐没可能抱错，张妈还要以为这小姑娘就是苏家的人呢…… 要是苏瑾瑾能听见张妈的这番心声，肯定要说句。 猜得太tm准了吧。 李默安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她向来自卑，见着陌生人是不敢搭话的，如果……如果不是这件事实在重要，她怎么会贸然地跑到别人家里来质问…… 张妈和蔼地问：“请问你找谁？” “我、我……”李默安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一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看出了她的紧张，张妈后退一步，安抚她：“先进来说吧，你是要找我家小姐吗？” 张妈以为她是苏瑾瑾的同学，虽然大小姐是个天赋异禀的学霸，在学校里一直跳级，可应该也是有好朋友的才是。 这样想着，张妈的神情更柔缓了，她边往楼梯上走去一边道：“姑娘你先坐会，我去叫大小姐下来。” 李默安不敢拦着她，更不敢坐下。她轻轻咬着唇垂头，甚至都不敢打量这很可能是她真正的家的地方。 刚才，那位阿姨口中的大小姐，就是苏瑾吗…… 两个月前，她把李琴的头发带去了s市，找了家医院进行亲子鉴定。 她不是不信妈妈，只是从小街坊邻里就说她长得不像李琴，性子更是天差地别，后来……就连血型也对不上，虽然李琴拿她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搪塞她，可…… 她总觉得不安。 李默安是纠结的，即便拿到了李琴的头发样本，她犹豫了数日才下定决心去做鉴定。 鉴定结果是在一个月后出来的，看到那张检查单，她险些眼前一黑，白纸黑字上面，明晃晃地写着“确认无血缘关系。” 李默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医院出来的，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那天外面的太阳好大，可她只觉得浑身发冷。手机在包里不断震动，她不想去接，也不敢抬头挺胸，因为来往的人看着她的眼神，似乎都是透着怜悯。 回到那间出租屋后，她几次想拨出去的那个号码，还是被她删了。 就这样，李默安低迷了好些天，直到昨天医院的电话再次打来…… 楼上，听着张妈的话，苏瑾瑾划手机屏幕的手一顿，心里登时警铃大作。 她快速起身换衣服，一边让张妈赶紧下去招呼李默安。 艹哎！ 她苏瑾瑾作为这本书的亲妈，怎么能不熟悉剧情，女主被女团其他成员恶意排挤，在意外中重生归来。 她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手撕了那个靠关系上位的老总女儿，噼里啪啦一顿操作猛如虎，打脸了几位妹子后，轻飘飘地和嘉娱解约。 第二件事……就是找上门来，拉着叶纪棠去做了亲子鉴定，顺道还接苏家之手，还了赔偿嘉娱公司的巨额违约金。 不得不说，重生后的女主，简直就是智商情商双开挂。 只是……她怎么记得，她在书里可是写过，女主手撕女团里的小姐妹们后，嘉娱老总盛怒之下，可是让女主上了第二天的头条啊。 苏瑾瑾飞快地给自己上了个淡妆，起码气势上不能输不是？ 慢吞吞地下了楼，苏瑾瑾站在楼梯上，一眼就瞧见了李默安。 小姑娘个子和她差不多高，她是微低着头半坐在沙发上，在苏瑾瑾这个角度，并不能很好地看清她的样貌。 只是，尽管张妈一直是一脸和蔼的笑意，她始终手揪着衣摆，发出单音节的回应，显然局促极了。 见了李默安这番样子，苏瑾瑾心中腾起奇怪的感觉。 女主重生回来，应该是气势很足的才对，怎么还是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 难道，她还没重生？ 苏瑾瑾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026、花瓶千金(26) “大小姐。”张妈的声音把苏瑾瑾忍不住颤抖的心给拉了回来，她故作镇定地应着，迈着端庄又优雅的步子走下楼梯。 李默安听着声音微微抬头，苏瑾瑾这才看清她的面容，简直和叶纪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难怪女主要和苏家人做亲子鉴定时，最偏疼原主的叶纪棠，没有半点反对。 你说，要是女主长得像苏先秦，她回苏家肯定比原先要多点波折，可偏偏…… 苏瑾瑾忍不住地在心里，和系统吐槽当初自己的设定，可无论她说了一大堆，今天脑海中却罕见地很寂静。 苏瑾瑾有些疑惑，她能察觉到系统上线的电磁波，可系统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没让她多想，那位叫李默安的女孩子忽地就站了起来，剔透的眼里露出稍稍坚定的光来，她道：“苏、苏小姐，我叫李默安。” 说完这句话，她那如临大敌的气势才轻轻松缓下来。 苏瑾瑾在心中已经确定了，她眼前的李默安——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现在并没有重生。 这也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这两天，嘉娱并没有曝出女主的丑闻。 天助她也！ 没有上辈子记忆的女主，是一如既往地懦弱胆怯，还患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现在这个时候，要得到李默安的信任是再容易、也再好不过。 苏瑾瑾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突然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机械声：“警报！检测到剧情偏离！请宿主端正自己的言行！” 苏瑾瑾顿了顿，来不及管系统突然反常的行为，因为张妈已经小声地提醒她了。 “大小姐……” 张妈也是一头的雾水，她以为这位李姑娘是自家小姐的同学、朋友，结果刚才和她交谈了一下，才发现她根本不认识大小姐。 但现在，怎么因为李小姐的一句自我介绍，大小姐就愣住了呢？张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苏瑾瑾这才高冷地抬了抬下巴，她说道：“我不认识你。” 李默安顿时又恢复了不安的状态，她嗫喏地张了张口，动作慌忙打开挎包，翻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白纸。 苏瑾瑾冷淡地接过，看完里面的内容后，她震惊了。 女主这是先搞了亲子鉴定，再来和她算账么？ 不过苏瑾瑾面上并未显露异样，她只微微凝眉，语气轻淡地摇摇手里的检查单，道：“你用一张莫名其妙的鉴定单，就说你是苏家的人，李小姐，这是不是有点荒诞？” 她充分展现了作为苏家大小姐的高傲，也似乎并不把李默安这事当真。 李默安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她下意识地又揪了下衣摆，断断续续地解释：“我、我……这是s市中心医院的医生联系我，他……他们说当年有护士不小心把孩子抱混了，后来再找那两家人就没找到……” “李小姐，你是觉得我们苏家的人都是低智吗。”苏瑾瑾冷声打断她的话，语气透着丝丝不耐。 “第一，如果按你的话来说，我和你当年是抱错了的，为什么时隔多年，医院能联系上你？第二，用一张可以造假的检查单，就说你是我爸妈的女儿，那么…我可以起诉你诽谤。” 如果不是李默安去那家医院做亲子鉴定，根本不会和医院里找寻家属的基因库对上。 说完这些话时，苏瑾瑾内心其实慌得一批，她当然知道女主不会说谎，可没法子啊，她的人设不能崩。 李默安只觉得掌心一片湿润，心里七上八下，她回答不出来，她说不出自己会去医院做亲子鉴定的原因。 因为母亲血型和自己对不上，就怀疑得要去医院偷偷做鉴定，无论说给谁听都会觉得有些荒谬吧…… “张妈，请她出去。” 苏瑾瑾瞥了眼李默安，看着她拼命要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模样，苏瑾瑾收回目光，淡淡开口。 说完她就转身上了楼梯。 “宿主，以后请谨言慎行，掌管世界的主神都在看着。” 回到房间后，系统有些淡漠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苏瑾瑾搂过一只抱枕，歪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眼里也有了冷意，“你是谁？” 听了她肯定的问话后，系统先是一怔，它没有料到这位宿主居然发现系统换人了。 静默了几秒钟，001才开口坦：“你居然发现了。我是系统001，在这个小世界崩溃又修复好后，接替了666的任务。” 666应该就是灰灰了。 苏瑾瑾不由地想起两天前，系统修复发出的那阵噪音，她不由默了默，再问：“那灰灰为什么走？它什么时候能回来？” 001思考了会，机械音里带着犹豫：“我不能确定，666在世界被病毒入侵时，耗尽了能量来挽救，现在它身体里的模拟器都被毁坏了，修理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好吧……”苏瑾瑾搂紧了抱枕，她还是比较喜欢灰灰和她互怼，这样一本正经的机械音倒是有些不习惯。 “主线任务发布！主线任务发布！”没等苏瑾瑾再伤春悲秋一会儿，001的警报声又响了起来。 “宿主需要现在查看吗？” 被突如其来的鸣叫声差点脑震荡的苏瑾瑾：“……看。” tm真的，她太想灰灰了。 苏瑾瑾话落，她眼前就出现了一块透明又泛着荧光的面板，和以前灰灰给她看偏离值的那块一样。 面板上只闪现着一行黑字，写着“帮助女主重回苏家，并改变其遗憾一生的命运”。 苏瑾瑾：“……” 就这？ 不是说好了要成为作死女配？她都罗列了一大堆，怎么在作死中不经意地讨好女主的方案，现在跟她说，她不用和李默安掐架了是怎么回事？？ 001轻咳一声，它的声音再次传入苏瑾瑾的脑海中：“因为这个小世界是被重组过的，剧情有些紊乱，根据多方面的改变，这是系统界新下达的主线任务。” 苏瑾瑾再问：“那后面这句话是怎么回事？” 啥玩意啊，她身为亲妈怎么不知道女主还遗憾一生呢？要知道在她的笔下向来都是he，所以李默安的结局哪能不好啊。 027、花瓶千金(27) 似乎听出了她的心声，001给她解释：“这是宿主笔下的世界，在您把书完结后，余下没有展开的剧情会自动填补，就是相当于宿主给读者脑补的旁白，而在这个世界里，属于女主的尾声是在满腔遗憾中度过。” 苏瑾瑾再再再沉默了，她觉得，这个001一定是比灰灰有文化，不然它说的话，怎么感觉高深极了。 “女主既然出现，宿主一定要好好完成任务，快些结束这个世界剧情。”001的声音没有掺杂任何情感，循例说完了台词就默默下线了。 对，做任务。 苏瑾瑾屁股刚从沙发上挪开，就听手机铃声响了，来电的是于妙妙，这两个多月里她一直和苏瑾瑾有联系，只是这样打电话倒还是第一次——因为听着苏瑾瑾的声音，她会紧张。 苏瑾瑾按下接听键，一边拿着手机往楼下走去，于妙妙在电话里快速地把“明晚剧组男主杀青宴，地址在宁海大酒店”的消息说了一遍，然后又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苏瑾瑾收回了手机，她站在楼梯转弯处，微微探头看向楼下。 沙发边上空无一人，只有厨房里传来响动，苏瑾瑾不由在心中哀叹一声。 什么鬼嘛，偏偏在她作死地怼了女主一遍后，又要她帮助女主回苏家…… 这不是让人很精分么。 苏瑾瑾想着，踢踏着拖鞋走下楼梯，她打开冰箱门想找些酸奶喝，却发现里面都是一罐罐被玻璃瓶装好的咖啡。 苏瑾瑾皱巴着眉，往厨房走去，一边说着：“张妈，是谁把我的酸奶喝掉了，还放了那么多咖啡……” 走至厨房门口时，她的话又是一顿，里面的人也惊了惊。 李默安手里还捏着半块吐司面包，见着苏瑾瑾突然到来，脸都涨得通红，像是被人逮住偷吃东西的模样。 一边煎着牛排的张妈登时也把火关了，她也有些不安地回道：“咖啡是少爷放的，酸奶我今天忘记去买了。” “我现在就再去超市一趟……”说完她又急急地去解围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还维护了李默安一句，“大小姐你别怪她，只是我见她太饿了，才自作主张把今早剩下的面包给她吃了。” 厨房里头的两人一个比一个紧张，可谁都不知道，苏瑾瑾这时却是舒缓了一口气。 气运之子大概就是说她把吧哈哈哈！幸好李默安没走，不然要再找到她，再安排她回苏家那该得费多少时间呐。 为了不露破绽，苏瑾瑾恢复了在外人面前的模样，冷冷地抬了抬下巴，道：“酸奶明天再去超市买也是一样的，还有，别把我当洪水猛兽看。” 最后那句话是对李默安说的。 说完，苏瑾瑾就扭头去了客厅，张妈仔细看过了苏瑾瑾的神情，见她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又和蔼地拍了拍李默安的手臂。 “你看，我和你说了的，大小姐其实面对外人时才一副冷面孔，默安啊，吃完就快回去吧，以后再不要干这种事了。” 张妈也以为李默安是故意拿假鉴定单，来欺骗苏家人的。 李默安捏着那块面包，奶酪浓郁的香甜还萦绕唇齿间，原本肚子里空荡的感觉，一下子消退不少。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包，也没见过这么富丽堂皇的房子，苏瑾身上那股子高傲如天鹅的气息，同她来说更是天差地别，李默安的心里不由腾起一个念头。 是不是医院弄错了人，她怎么会是苏家大小姐呢…… “张阿姨，谢谢您。”李默安给张妈鞠了个躬，她抿着唇，语气里带了些坚定，“不过，我真的没有骗人。” 张妈听了她的话一怔，看着人走出厨房，似乎是要离开了。 “等等。” 开口的是坐在客厅里的苏瑾瑾，在李默安停下步子，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时，苏瑾瑾才慢吞吞地道：“你说你是我爸妈的女儿，那除了你手上的那张纸，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李默安被她问得有些懵了，之前这位苏小姐，不是还对她有很大的敌意么——虽然她也能理解这种生气，但现在怎么感觉，苏瑾是要帮她弄清楚真相似的…… 可尽管这样，她在沙发上人的目光注视下，却嗫喏着说不出话来。那一瞬间，李默安仿佛还觉得，自己比坐着的苏瑾瑾低了半截。 见她这个样子，苏瑾瑾知道李默安这是社交恐惧症又犯了，她忍不住地心软下来，好歹是自己一笔一划刻画下来的女主，这样唯唯诺诺地怎么行？ 登时想帮助李默安改变的冲动就上来了，苏瑾瑾看着李默安的眼里带了些激动。 “不然你先坐坐吧，我去打个电话给我妈，看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处理这事。” 苏瑾瑾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她抬起腿，拿着手机去了外面院子里。 只是苏瑾瑾不知道的是，在听了她的这句话后，李默安忐忑不安的心情已经到达了极点，她觉得苏瑾瑾是要追究到底。 房子隔音效果很好，张妈在厨房继续准备着午饭，苏瑾瑾在外面打电话的声音她也听不见。 李默安忍不住地双手捂着脸，为了不让自己脆弱无助的哭声泄出来，她拼命地咬着唇，忍着眼泪。 她真的好怕。 她不该为了好奇心来这里的，万一真是医院弄错了，那她得罪了这样显贵的人家，她以后怎么办？ 等苏瑾瑾回来后，见着这一幕，她的心更心酸了。 说到底现在的女主不过才十八岁，除去没有重生这一项bug加成，她还自卑、敏感又患有社恐。 苏瑾瑾平缓了一下心中泛滥的怜惜，慢慢走过去在李默安身边坐下，她动作有些僵硬地拍了拍李默安的脊背。 她的嗓音放缓：“放心吧，就算你骗了我，我也不追究你责任就是了。” 感觉到李默安的背比她的动作还僵硬起来，苏瑾瑾又忙道：“我妈要到晚上才能过来，要不你先在我家待一会儿。” 说着，她不管李默安抬着微红的眼眶连忙摇头拒绝，苏瑾瑾就冲厨房里的张妈喊了句，让她再多做一份。 028、花瓶千金(28) 牛排端上了餐桌，张妈要回家去给小孙子做饭了，走得有些匆忙，出门前还担忧地瞥了眼李默安。 大门被合上，看着李默安不敢动的姿势，苏瑾瑾抬抬下巴，淡声发话：“还不上来吃饭？” 她的语气不算好，李默安却听出了苏瑾瑾声音中的小别扭，她抿抿唇，在餐厅下落座。 只是坐下后，李默安看着眼前的牛排，脸一下子又不自觉地红了，因为她不会用刀叉。 她又不由地抿了下唇，一手笨拙地拿起叉子，偷偷看着对面的苏瑾瑾姿态优雅地切着牛排，宛如一幅好看的风景画。 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已经伴随她十八年，李默安知道它的名字，叫自卑。 “给你这盘。”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苏瑾瑾一手把自己的盘子推过去，又把李默安面前的牛排拿过来。 她嘟囔了句：“我怎么感觉你盘子里的更嫩一些。” 李默安垂敛着眉，看着送过来的盘子，上面的牛排已经整齐地切着大小适中的小块。 一刹那间，她心里面难以言说的尴尬，像是突然消散了一般。李默安轻轻偏头看去，面前的人妆发完美，姿态得体，光看她的言行举止，就能知道这是位富家千金。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她掉包了呢。 李默安在心底里自嘲道。 这顿饭用得很安静，苏瑾瑾是因为原主在外人面前的习惯“食不言”，才忍住了同李默安聊天的冲动。 而李默安则是看了苏瑾瑾的言行，也不敢在餐桌上说话，生怕得罪了这位高傲的娇小姐。 饭后是属于水果的时间，张妈早就切好了各样的水果，临走前放在了冰箱里，现在拿出来吃正正好。 虽然苏瑾瑾已经明确告知了她，不用拘束不用拘束，可李默安还是没大好意思再吃其他的东西。 咬了口草莓，甜甜的汁水让苏瑾瑾忍不住地眯起了眼，m国空运过来的奶油草莓，简直不要太好吃。 这是快乐啊！她不禁叹道。 即便吃的在手，苏瑾瑾没忘还得进行任务，她决定给女主来剂安定，让她不要“妄自菲薄”，于是苏瑾瑾开口道。 “其实你和我妈长得挺像的，之前见到你的时候，我还小小地惊了下，当时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双胞胎妹妹，流落在外多年回来寻亲了……” 可能快乐吃多了，苏瑾瑾开始有些飘了，高冷的人设慢慢崩塌，她开始话痨起来。 又或许是看出了苏瑾瑾表面的冷淡，其实背地里是傲娇，李默安不自觉地也放松了下来，她缓缓地说：“医生说，当年……你妈妈只生了一个孩子。” 苏瑾瑾一噎，回过神来，她恼羞成怒地瞪了李默安一眼，不是说好了女主性子软弱？这……怎么还怼人呢？？ 一直到了傍晚，李默安几次垂着头嗫喏着说要回家，还是被苏瑾瑾一句“不弄清楚这事，你是想让我跟我爸妈有隔阂吗”给留了下来。 叶纪棠是在很晚的时候回来的，最近叶氏新研发的产品要上市，所以忙得很，苏瑾瑾连林唐这个助理都很少见得到。 叶纪棠带着一身疲惫回来时，客厅的灯还亮着，沙发上两个小姑娘睡得昏天黑地。 因为散下来的头发挡着，叶纪棠一时没看清李默安的五官，她径直走至苏瑾瑾身边，轻轻拍了拍。 她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柔和，“瑾瑾，去楼上睡吧。” “妈……”苏瑾瑾被她叫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下意识地亲昵蹭过去，“今天……” “好啦，有什么明天再说吧。”叶纪棠摸摸她的长发，嗓音略带不适的沙哑，“妈妈明天请了假，陪你在家一天。” 苏瑾瑾乖巧地应了声好。 旁边李默安已经醒来，她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叶纪棠的温柔，她的眼里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李琴从来不会这样对她。 她曾一度认为是李琴不善言辞，不懂得怎么表达爱意，所以为了得到那微弱的喜欢，她从小就学会了顺从李琴，企盼着有一天，她能像别人的妈妈一样，抱抱自己的女儿。 可是现在医院的鉴定单，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可能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对她没法亲近么。 李默安心里腾起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或许是恨李琴的，或许又不恨，她也想不明白。 叶纪棠这边哄着苏瑾瑾去睡觉，她还记得沙发上还有一个小姑娘，于是她微笑着回头，可到唇边的话却顿时卡住。 眼前的小姑娘和瑾瑾差不多大，一双明眸剔透，里面掺着明显可见的羡慕，巴掌大的小脸皮肤不算很白，可五官却格外精致。 饶是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叶纪棠张了张唇，到嘴边的话已经抛之脑后——这姑娘……怎么和她长得这么像？ “阿姨……”李默安犹豫了下，看着苏瑾瑾已经迷糊着上楼去了，她躲开面前人太过直白的目光，又微垂下头去，“打、打扰你们，真的……不好意思，我先回家了。” 说着她就要快步而走，叶纪棠喊住她：“等等，你家……是哪里的？” 叶纪棠的面色开始沉凝起来，这女孩长得实在太像她了，她的心已经五味陈杂。 那时生瑾瑾的时候，正是苏氏低迷时期，叶氏还没发展壮大，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竞争对手一再相逼，苏氏濒临破产。 没有办法之下，还怀着身子的她只能去求故人帮忙，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驱车的路上她遇到了车祸，艰难地生下瑾瑾之后，苏先秦才得知消息赶来。 后来，瑾瑾出生后，苏氏却突然间得了贵人相助，起死回生。 在这样危难的时刻产女，女儿还因早产体弱多病，叶纪棠自然就更宠爱小女儿几分。 可她从来不敢想，瑾瑾会和谁调包，想到这儿，叶纪棠的神情已经越发严肃。 “是、是b市。”李默安结巴着说着。 叶纪棠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她生瑾瑾时是在s市，面前这位小姑娘家是在b市，再怎么的，她的母亲也不该跑到这么远去生孩子才是。 029、花瓶千金(29) 看着叶纪棠似乎松了口气模样，李默安默默地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当年她的确是在s市中心医院生的，李琴同她说过，当年她是打听到了李父的下落，也没管腹中孩子的预产期到了，就连夜买了车票去s市。 可也哪里知道，车子刚到市内就遇上了一起车祸，而李琴就是那时候突然发动，司机慌张地打了120，才把人送到市医院，顺利生下了她。 李默安回想着这些，捏着挎包带子的手不自觉地蜷紧，她看着和自己这样相像的叶纪棠，突然心中生出了一股不甘。 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叶纪棠就温柔地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推进了一楼的客房，一边温声道：“现在这么晚了，肯定已经没车了，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出去也不安全，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李默安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心中竟然越发紧张起来，伴随着心跳不止，她的眼眶也微微红润起来。 从来……没人给过她这种感觉。 叶纪棠没注意到她的情绪，蹲下身去翻出一套浴袍，然后带着李默安进了浴室，并教她怎么用这些淋浴设备。 楼上，苏瑾瑾已经彻底清醒，她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打着泡泡的时候，房间门口又传来了叶纪棠略带疲惫的声音：“瑾瑾，要早点睡噢。” “好~”苏瑾瑾冲掉身上的泡泡，裹着浴巾出来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困意又一次袭来，她已经想不动，李默安是回去了还是留下这个问题…… 第二天早晨，苏瑾瑾是被手机轰炸声给吵醒的，她有些崩溃地拿过手机，昨晚她忘记静音了。 里面不仅有于妙妙给她打的微信电话，还有她的经纪人李然罕见地发来消息——自从几个月前挂了她的电话，苏瑾瑾就通过于妙妙加了李然的微信。 信息几乎都是这两位发的，苏瑾瑾觉得莫名其妙的，李然向来只管她工作上的事，但她早就已经说过了的啊，这段时间不接戏包括代言。 点开聊天框，看完一一她们发来的信息，苏瑾瑾这才沉默下来。 她又默默地打开微博，上面又弹送出今日的头条“十八线女星对实力派小花当众甩脸”。 苏瑾瑾再次无言地点进去，里面的配图，是有一回苏瑾瑾在片场和范沁瑜交谈，拍照的人很有技巧地抓拍了苏瑾瑾翻白眼的样子，还有最后范沁瑜起身走开的背影。 苏瑾瑾：“……” 俗话说得好，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这群记者界的八婆，真当她苏瑾瑾是一穷二白的普通女孩子吗？？ “你还别说，等女主恢复身份，你不就是一穷二白么。”带着熟悉气息的机械音，悠悠地传入苏瑾瑾脑海中。 苏瑾瑾顿时大惊：“灰灰你回来了？！” 系统：“emmm……也许是的。”不是它难道还是鬼吗。 “好的吧。”苏瑾瑾叹了一声，把手机反扣在床上，她太不想去看完那则头条了，下面全是一片骂声。 范沁瑜是近两年大火的流量小花，还因着在综艺里的高情商说话，聚攒了不少名气和路人缘，所以骂苏瑾瑾的，除了范沁瑜的死忠粉还有路人。 “别气别气。”系统见状连忙安慰她，“好歹黑红也是红嘛，有的人混圈十几年，还没上过一次热搜呢。” 苏瑾瑾：“……”她怀疑系统在故意嘲讽她。 楼下叶纪棠在叫苏瑾瑾吃早餐了，她连忙应了句，用了十多分钟把洗漱磨蹭完了，顶着一张素颜下去了。 今早是叶纪棠准备的早餐，张妈没来，而李默安已经正襟危坐在了餐厅里。 叶纪棠端出最后一碗拉面，摆在桌上，她揉揉苏瑾瑾的长发，坐下来轻柔地问：“这是怎么了？” 因为一大早就忙活着，叶纪棠没来得及看手机，所以她还不知道网上苏瑾瑾已经上了热搜， 李默安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把头垂得更低。 苏瑾瑾则神色恹恹，不过她好歹还记得帮助女主回家的任务，于是她打起精神来，冲叶纪棠一笑：“妈，我没事。” 她又扭向李默安这边，向叶纪棠介绍：“这是李默安，她昨天说……她才是苏家的女儿。” 苏瑾瑾的面色依旧清浅，看不出什么异样，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同叶纪棠不是亲母女。 叶纪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再次看了眼头低得像鹌鹑似的李默安，她努力地忽视心中陡然腾起的异样，对苏瑾瑾安抚地笑了：“李小姐她可能是认错了，你怎么会不是妈妈的亲女儿。” 叶纪棠的用词故意疏离，可苏瑾瑾听得却心下焦躁起来，咋回事啊？她女主的主角光环去哪了？ 苏瑾瑾心里虽急，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她拿起了筷子，示意李默安也快些吃面。 一边她又故意地嘟囔着：“妈，我们这样空口无凭，李小姐她不放心的，而且她都说了她的鉴定单是在s市的医院里拿来的，那我们也去医院做个鉴定好了，让她心服口服！” 苏瑾瑾哼哼着，一脸娇憨。 可当听到她说s市时，原本笑意柔柔的叶纪棠，脸色瞬间变了，甚至连指间的筷子，都不受力地掉在地上，她的瞳孔陡然间放大，说的话带着不可置信的颤音。 “你说什么？？” “妈，你怎么了？”苏瑾瑾有些惊讶地放下筷子，她微皱着眉，上前要去扶叶纪棠的手臂，不料叶纪棠却下意识地反手一推。 一切都发生在火石电光间。 苏瑾瑾没预想到她这举动，瞬间被这股力推得连退了好几步，等肩臂的剧痛感袭来时，伴随着瓷片落地的清脆声响。 她只觉得头又开始痛了起来，这……和当时她穿过来的感觉一模一样，苏瑾瑾刚升起不好的预感时，唇边一口腥甜就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好想……骂人啊。 微仰着头，苏瑾瑾清楚又模糊地看到，几步开外的叶纪棠，她眼中因为对苏瑾瑾说的话，而产生的震惊还未来得及褪去，又迅速转变了惊恐万分。 没等她慌忙地上前来，苏瑾瑾眼前越来越模糊，陷入了那片熟悉的黑暗的时候，苏瑾瑾心里竟然有丝庆幸…… 030、花瓶千金(30) 这次黑暗没经历太久，苏瑾瑾有些无语地坐在一片惨白中，四周看起来是无限延展下去的光晕，别说人了连根草都没有，而她的身边只有一只半人高的灰猫。 重点是，这只灰猫现在格外地激动。 “先打他啊！他快上来了！别救我别救我……” “艹啊！要不要这么蠢？！” 灰猫一爪子噼里啪啦地按着面前的电脑键盘，一边操控着鼠标，等最后一晃，屏幕上直接跳出了结算界面，他又是气得一阵叫骂。 苏瑾瑾好奇地凑过去，眨巴着看那屏幕上持枪的人物，她道：“不是吧，这么快就死了。” “哼。”灰猫没好气地哼哼两声，他退出至大厅，果断地踢掉了其余的队友，打算来开把单排。 苏瑾瑾连忙按住它的爪子，“你还玩？不告诉我这里是哪儿？？” 系统这才记起来现在不是放松时间，也丢开了电脑，两只爪子在空中挥了几下，空中立马就出现了画面。 画面中一片沉闷，窗帘被拉得死死，但就着灯光，看得出是在病房里，床边的心电监测仪连着传感器，还在缓慢地嘀嗒作响。 苏瑾瑾呆呆地看着，系统摇着长长的尾巴，为她解释：“我们现在是在宿主的脑海里，所以可以检测到外面的所有场景。” 忽然地，仪器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病房门很快被打开，涌进来的医生和护士，迅速开始为苏瑾瑾的身体进行心脏复苏。 苏瑾瑾看着这一幕，惊恐地问：“我不是要挂了吧？” 系统不知看到了什么，它语气有些复杂地道：“放心吧，你任务还没完成，怎么能让你挂。” 说完，苏瑾瑾又觉得画面一转，这里是抢救室外面，前面远远的是三五个人立着，镜头推进，苏瑾瑾总算看清了是谁。 都是苏家的人，除了好久不见的林唐，就连李默安也在。 所有人都是默不作声，神情是悲伤又难过，尤其是推了苏瑾瑾的叶纪棠尤为崩溃，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往常在公司里的凌厉，和回家对着苏瑾瑾的温柔通通不见了。 苏瑾瑾沉默下来。 虽然叶纪棠不小心推倒她，没在她预料之中，可在她心里却也并不觉得难过。 苏瑾瑾在昏过去最后的那一刻，想的都是“这下好了，不想去做鉴定，也得去医院了吧”。 可现在苏明宴和苏先秦并没有其他情绪，也没有把目光给李默安分毫，明显就是叶纪棠还没说这事儿啊。 “这咋办啊……”苏瑾瑾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去问系统，系统叹了口气，故作老成：“静观其变。” 抢救室的门被打开，出来的是穿着手术隔离服的医生，他好像是同苏家等人都认识，一出来就直言道：“苏总、叶总，苏小姐这次实在……不大乐观，现在心跳虽然已经恢复，但还是很微弱，这几天还需要待在重症监护室才行。” 苏先秦连点头，“辛苦李医生了。” 在他身后的苏明宴皱了眉，他一偏头就看到了叶纪棠唇角轻颤，眼眶又红了的模样，不过他没多心，轻拍着叶纪棠的肩膀，安慰道：“妈，瑾瑾会没事的。” 苏瑾瑾看得难受，本来可以让李默安顺利地回归正轨，可偏偏叶纪棠不说就算了，李默安自己也不说出来她才是苏家大小姐。 那边苏明宴还在问那位李医生，自家妹妹什么时候能醒。 苏瑾瑾目光幽怨起来，我是冒牌冒牌的，你家亲妹子就在你身后啊……正想着，系统就扒拉着她的袖子，声音忽然有些急切起来：“快……” 可惜苏瑾瑾无暇顾及它的话，因为她的脑海、全身上下甚至灵魂似乎都被撕扯着…… 疼…… 好疼…… 这tm是真的疼。这是苏瑾瑾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想法，从前她就特别怕疼痛，别说打针就是破块皮，都得小心翼翼地难过好久。 她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痛感了。 “醒、醒了！瑾瑾！明宴……”一人的声音透着疲惫，话里又慌张地乱喊着。 苏瑾瑾艰难地想抬起头来，声音的主人就急忙过来，安抚她：“别起来、别起来！” 苏瑾瑾被她吼得一愣，叶纪棠意识到她太大声后，又手足无措地看向苏瑾瑾，这下她的眼泪快出来了：“是妈妈不好，不该凶你……” 推门而进气息还未稳定的苏明宴，看着从小就没见过她道歉的叶纪棠，眼眸中一丝讶然一闪而过。 看着叶纪棠哭泣，苏瑾瑾却有些为难，她向来不会哄人，幸好苏明宴过来帮腔劝声，才让叶纪棠收住了声儿。 “妈，我…已经没事了。”苏瑾瑾极其缓慢地说着话，身体是她自己的，她能感觉到自己说这么一句话有多么艰难，不仅如此她的四肢还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无力，就像……不是她自己的了。 苏瑾瑾这时候才真切地发觉，原来原主发病时，是比打针还痛苦数倍的。 叶纪棠努力地忍住自己的情绪，苏明宴也很快地叫来医生，一系列检查过后，苏瑾瑾又快眼皮子耷拉下来，发困起来。 “已经没什么……最好不要……对，尽量不要……” 病房外苏明宴和医生的交谈声，隐约进入她的耳中，可仍旧不能消除她的睡意。 叶纪棠眉目已经平静下来，她的手轻轻拍着被子，哼唱的小调温柔又软侬，仿佛勾勒出江南水边摇着竹筏小舟，极尽柔态的吴女。 苏瑾瑾听得有些沉迷，伴随着睡着袭来时，视线也越发迷糊。 031、花瓶千金(31) 苏瑾瑾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老宅，天已经很黑了，她感觉身体虽然疲乏，但比之前好多了。 把床边的灯打开，桌柜旁还摆着她之前吃剩的零食，苏瑾瑾咬了几口苹果，咽下去后才感觉胃里好受了些。 很快地，门外脚步声响起，打开门来的是一身休闲装的苏明宴，他手里端着碗小米粥，看到苏瑾瑾醒来，他眼里带了丝轻快。 把粥放在桌上，苏明宴坐过去道：“饿了吧，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暂时只能喝粥，你这回真的…太凶险了，把爸妈吓坏了。” 说着，苏明宴把苏瑾瑾口中的苹果夺下，把碗放在她手中。 “哥。”苏瑾瑾喝了口，觉得有点太烫，索性就端着晾会再吃，她问，“那个……李默安走了吗？” “李默安？”苏明宴重复了一遍，显然有些疑惑，看到他这幅模样，苏瑾瑾登时觉得头大。 不会走了吧？？ 正想着，下一秒苏明宴就恍然道：“是那位来a市寻亲的小姑娘？” 苏瑾瑾迷茫地看着他，苏明宴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她没走呢，现在在楼下的客房，妈说她是你朋友，让我招待她几天。”苏明宴抽了张纸垫在桌上，把苹果放了上去，解释道。 不等苏瑾瑾说些什么，他又道：“刚好这些天公司没什么大事，哥哥在家陪着你。” 苏明宴的神情也柔和下来，眉梢间有叶纪棠的影子，苏瑾瑾怔怔地点头。 在小说里面，苏明宴作为原主的大哥，是个不假言辞的存在，在身份没揭穿前，原主对他的感觉是畏惧的。 这么些天看来，苏明宴虽对她没有像叶纪棠那样，溢于言表的关心，可背地里应该也是为这个妹妹操碎了心，毕竟一个人的眼神是不可能说谎的。 这样看的话，苏瑾瑾以原主为视角的描述，倒也不是很准确了。 “吃完后，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在楼下。”苏明宴看着脸色还很虚弱的妹妹，眼里不禁流露出心疼，他伸出手抚摸了下苏瑾瑾的头顶，声音都轻了许多。 苏瑾瑾回过神来，她喊住就要离去的苏明宴：“哥，我……真是爸妈的亲女儿吗？” 听了这话，苏明宴的步子一顿，回过头来的神情也一愣。 与此同时，窝在床上的李默安心里有些不安，房间的灯没打开，她手中的手机屏幕上的光有些亮，打在她的脸上。 上面是这两天李琴发来的消息，她还不知道李默安去做了亲子鉴定，所以发的信息都是日常关心。 可李默安自从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后，就没再回她消息了。 她现在只觉得心中涩涩的，李默安忍不住地想，会不会妈妈也不知道她的女儿不是亲生的？ 指尖微动，李默安打出心中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正犹豫间，房门却被人轻轻敲响了。 她的手不由一抖，手机翻盖在床上，屏幕上的光顿时掩在被子里，门外的声音响起：“李小姐，你睡了吗？” “还、还没……”李默安连忙起身去开门。 苏明宴看着里面漆黑一片，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抬手按开门边的开关。 房间里亮堂起来，李默安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照得不知所措，她又不自觉地微垂了头。 苏明宴礼貌地冲她轻轻点头，见到李默安的第一面，的确给了他不少的震惊，但…… “李小姐，关于你的身世，能聊聊吗？” 李默安紧张地抬起头来，可对面的人的眼眸中，却只有疏离的意味，让她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 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苏瑾瑾下意识地摸索着手机，按开开机键。 昨天晚上她醒来的时候，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所以现在甫一开机就一大堆信息发来。 于妙妙的居多，苏瑾瑾这才想起来昨天是《七荒志》剧组的杀青宴，她没去于妙妙肯定要急死。 先回了她的信息，退出来看到沈约发来的那条鼓励的话，苏瑾瑾这才微微笑了。 她又想到了什么，思索了片刻，打下了一行字发给沈约，等了一分钟，对方回复了肯定的语气后，苏瑾瑾这才放松下来。 适时房门又被敲响，苏瑾瑾随口喊了句“进来。” 来的居然是李默安，她手里端着苏瑾瑾的早餐，虽然还很拘束，但比之前已经好多了。 苏瑾瑾因见到她，而眼中透出的诧异已经变为了满意，这样才对嘛，只有早点适应苏家，她才好功成身退啊。 虽然并不需要，但还是在李默安的帮助下，苏瑾瑾完成了洗漱。 在她咬着面包的时候，李默安才慢慢开口，“他们说，待会要带我去医院做鉴定。” 李默安这回没再低着头，而是目光直直地看着苏瑾瑾，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像颗剔透的黑宝石，苏瑾瑾无法忽视这宝石的光芒。 于是她道：“哦，那挺好的。” “为什么？”在她话落，李默安的眼里顿时充满了不解，苏瑾瑾也愣：“什么为什么？” “你明明可以不让他们这么做，你甚至还可以随便一个借口赶走我。”李默安面上浮现起复杂的神色，“你也明明很清楚，我有很大的可能胜券在握，如果不去做鉴定，你还能是苏家大小姐，可是为什么呢？” 那位苏少爷说了，要求她去做鉴定的人是他妹妹苏瑾瑾，他的话里话外都是对苏瑾瑾的维护，对她的警惕心不放。 她真的不明白，会有人愿意把十几年的亲情拱手相让吗？ 苏瑾瑾呆了下，眼中的茫然也渐渐褪去，迎着李默安探究的目光，她只自嘲地笑了下，“你也看得到，我的病很不好，这几个月前前后后我已经发病了……好多次。” 苏瑾瑾掀着唇角，笑：“我活不了多久了，所以这次不管你的血型对不对得上，你都只能是苏家真正的大小姐。” 一下子明白了苏瑾瑾的用意，李默安倒吸一口气，不由地退了两步，说话又结巴起来：“你、你……怎么可能，昨天在医院医生说……” “说我有好转是不是？” 032、花瓶千金(32) 苏瑾瑾不去看她，手里的面包放回盘中，用湿巾擦了手，她才合上眼靠在床边。 “这些年我听了太多这种话了，其实李小姐我很羡慕你的。”苏瑾瑾似乎有点累了，说话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你可能有一个不算快乐的童年，但你的生活和寻常人一样，能跑能跳，还能没有顾忌地去做你喜欢的事。” 说到最后，苏瑾瑾又睁了眼，偏头去看窗外。 李默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小片的鸢尾花，枝径和叶瓣比寻常的鸢尾还大，竟然有半人多高，从里头看去刚好能看见大朵盛开的紫色花蕊。 “这是爸爸派人给我从m国送来的，单单只我这块儿有，听说是祖母种植的鸢尾与白兰杂交花。” 苏瑾瑾说这话时，并不带什么情绪，好像与她口中的这位“祖母”并不熟稔。 李默安走出苏瑾瑾的房间时，还有些恍惚，她以为苏瑾瑾是良心不安，可怎么知道她居然是在为以后……自己如果死了做打算。 看着房间门重新被关上，苏瑾瑾神情立马放松下来，继续拿起吐司面包吃吃吃，端着粥喝喝喝。 突然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苏瑾瑾在心里问话系统：“灰灰，到时候任务完成后，能给我搞个心脏病dieout的吧？” 看完了全程＋苏瑾瑾变脸的系统默了默：“嗯？嗯……” 它这个宿主可真是厉害了，打得一手好算盘哪！ “你这是什么语气？”听出了它的无语，苏瑾瑾开始挑剔起来，她越来越不满系统的“消极怠工”，平时打游戏打得不见影子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这么敷衍地对她说话了。 苏瑾瑾咬着手帕，开始嘤嘤嘤。 系统一脸懵逼：“？” 苏瑾瑾抽风完就不再管它，哧溜喝完最后一口熬得软糯的小米粥，嫌弃地摆手让系统自个去玩了，反正现在也不需要它了，爱干嘛干嘛去。 作为这个世界最大的金手指，苏瑾瑾虽然不能很详细地，知道一些小说里没写的事儿，但这种她刻画下来的情节，怎么能不了如指掌嘛哈哈哈…… 李默安虽然是女主，也确实不是李家的亲生女儿，但她……也不是苏家的孩子呀！ 小说里，李默安重生后也一直认为自己是苏家千金，所以才对夺走她的身份、毁了她的生活又处处作妖的原主才那么恨之入骨。 只是后来，一次意外再次鉴定了，李默安同苏家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而真正的苏家小姐早就死了。 原来，当年换走苏小姐的人，是当时苏氏的竞争对手，那时虽然苏氏已经被他们压得岌岌可危，可是苏氏好歹也是百年企业，哪里是说能推翻就推翻的？ 得知叶纪棠去s市的消息后，他们派人买通了一位快要生了的农村妇人，也就是李琴，让她前去医院掉包孩子。 也幸好，两个孩子都是女娃娃。孩子换完了后，李琴住了一晚就迅速地又回了b市，就这么开始藏匿起来。 可李琴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值班的护士有些发烧，弄错了孩子的编号。 李琴手里的孩子，早就不是叶纪棠生下的那个，而苏家人满心欢喜地宠爱的小公主，也不是李琴的孩子。 不过是巧合中的巧合，原主的血型和叶纪棠相同，才得以十八年从没被怀疑。 小说中，多年后得知真相的李默安，再去寻那个真正的苏家孩子时，却被告知，那孩子早就在小时候死了。 苏瑾瑾默默地想，或许李默安最后以憾然结尾，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吧。 不过这也没多大关系，现在只要李默安的鉴定结果下来了，让她回苏家，然后她苏瑾瑾帮助李默安改头换面，不就！任务ok了！ 苏瑾瑾美滋滋地想着。 接下来的时间里，于妙妙和李然这个久不同她联系的经纪人，都给苏瑾瑾打了个电话，应该是从苏明宴那儿听到了关于她的消息。 苏明宴已经带着李默安去医院，苏先秦也因着苏老太太的病情，又连夜飞回了m国，所以家里只有张妈陪着她，张妈还带了她五岁的小孙子来。 小家伙很安静，一点都不吵不闹，不像苏瑾瑾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的“熊孩子”，显然在家里面被教育得极好。 虽然楼下有座机联系，张妈没什么事就要在二楼楼梯口，转悠一圈，生怕苏瑾瑾喊她她没能听见。 苏瑾瑾听着不远不近的脚步声，不由掀起唇角而笑。 似乎是因为有系统存在，她的身体并不是很难受，就连昨天心脏骤停带来的虚弱感也好了很多。 在苏瑾瑾不大关注的微博里，此时却掀起了波澜，原因是则官宣微博。 ——电视剧七荒志v:#电视剧七荒志#单人海报首发。人间朝暮，红尘一处，若得知己，此生不算负。幸会，林卿玉@苏瑾瑾瑾v 下面配图上是位白衣女子，发髻微挽，银钗斜挑，眉目间尽是柔和平宁之态，此时她正朱唇噙笑看着远方，眼眸中亦是笑意璨璨。 这则官宣海报一出，网上瞬间炸了。 ——无花果子：「卧槽卧槽？见到卿玉玉本人了？！」 ——:「这小姐姐颜值和气质太可了啊啊啊啊，话说她是素人么！」 ——阿白不白:「原著党，本来看了许墨青觉得有点颜值不够，现在看了林卿玉，我又觉得原著不会被毁了哈哈哈/狗头.jpg」 ——是大玉玉呀:「这界网友要求都那么低了？？她这打扮是蛮符合玉玉本人，但是！！她演技过关么？/撇嘴.jpg」 ——道长你是狗:「投楼上一票，还没播出不做评判。」 苏瑾瑾在于妙妙的疯狂微信下，总算大发慈悲地点开了微博，七荒志官宣林卿玉海报的这条微博，已经被顶成热搜了。 下面评论破了一百万，之前官宣男女主的时候网友可没这么“热情”啊。 苏瑾瑾飞快地浏览了前面的评论，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不仅有夸她盛世美颜的，更有喷她是十八线演技不过关的。 而她因为这次热搜，又多了十几万粉，苏瑾瑾划走页面，退出微博，把手机放在床边。 她托着脸深深地叹，果然啊人美又红，就是是非多。 033、花瓶千金(33) 苏明宴给医院施了点威压，当天就拿到了李默安的鉴定结果，如苏瑾瑾所说的那样，白纸黑字写得清楚。 李默安就是叶纪棠和苏先秦的女儿。 苏明宴看着鉴定单，瞳孔陡然皱缩，随之而来的，是胸口中腾起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他去医院之前，看到李默安没有畏惧、又同叶纪棠如此相似的面庞，心里是微微动摇过的。 坐在宽敞的车里，苏明宴有些头疼地按按眉梢，李默安既然是苏家血脉，于情于理都不该再流落在外。 只是瑾瑾那边…… 还有妈她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些，所以干脆逃避，把事情交给他来。 想到这儿，苏明宴稍稍偏头，看了眼身边坐得端正笔直的小姑娘，这样的坐姿应该是既拘束又不舒服的。 他的眼眸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松动，此时的李默安是坐立不安的，她以为知道了她是苏家的孩子，这位…苏少爷会惊讶？或者是难以接受？ 可都没有。 别说欢喜的神色了，就连其他的情绪都没有。 李默安忍不住地想，她会不被他们接受么，可为什么呢，之前因为他们不小心而犯下的错误，为什么他们也不愿意弥补？ 她浑身不由颤栗起来，她想到了那个因为有后台，所以可以和其他人联合起来，频频排挤她的徐欢欢。 她并不想和徐欢欢一样仗势欺人，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从小她就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别人有的母爱父爱，她通通没有？ 她这都没有权利知道吗？ “我会尽快派人和你……养母取得联系，从今往后，你和瑾瑾在苏家是一样的。” 在李默安酸涩难安想着，苏明宴轻声开了口，“苏家对你多有亏欠，可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以后爸妈还有……哥哥会弥补你的。” 他的话里带着微微的僵硬，可是不妨碍李默安听出了他的温柔与认可。 像是直击心脏一般，胸口蔓延起酸涩的滋味，李默安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拼命地点头。 回应的话根本说不出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苏瑾瑾，心中提起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这第一步已经完美落幕，那等待任务完成还算远吗。 在苏明宴把这样大的消息，分别告诉了叶纪棠和苏先秦后，即便两人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苏明宴还是把李默安安置得很好。 苏瑾瑾的房间在二楼，苏明宴就把苏瑾瑾旁边的一间舞房，改成了李默安的卧室。 摆置什么都是和苏瑾瑾房间一样，用的最好的东西，就连衣服苏明宴也给她塞了一衣柜，都是当下小姑娘喜欢的款式。 苏瑾瑾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偏偏面上还要表露出强撑的笑容，来以示自己的难过情绪。 苏明宴看着也心疼，有一天晚上特地去了她房间里开解，姿态是从没有过的小心翼翼，生怕打击到苏瑾瑾此时格外脆弱的心灵。 这一番操作，让苏瑾瑾竟然有些眼眶微润的感动，原主真是……不知足。 父母哥哥虽然摇身一变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他们一直都在默默地关心她啊。 怎么原主就这么想不开，非要撞到女主的枪口上去？苏瑾瑾看着房门又重新关上，不由地想。 “这难道不是你写的？”系统目瞪口呆地听着她“责怪”原主不知好歹。 苏瑾瑾没理这爱较真的肥猫。 踢着拖鞋下去把门反锁，又从书桌的抽屉里找来一张a4白纸，思忖了片刻，才落笔下去。 系统凑上前去，待看清了她写的什么后，顿时震惊了狗眼：“不是吧不是吧，现在就写这玩意儿了？距离开还早着呢……” 它说得信誓旦旦，这倒不是低估苏瑾瑾能力不行，不能很快把李默安教成名媛千金的做派。 只是这段时期没有重生金手指的李默安，情绪方面是比原主还脆弱的，要让她尽快适应a市的上流圈，是真的需要时间的。 苏瑾瑾才不管系统在耳边大惊小怪，一打开思路，灵感的源泉就喷涌而来，文字间真情流露得让她自己都快哭了。 用了十多分钟，苏瑾瑾才把这篇几百字的遗书写完了，没错，就是遗书。 小心地折好这张纸，然后收掇好，苏瑾瑾这才同系统解释：“你别忘了，原主可没活过十九岁，难不成我一天没完成任务，就可以一直待在这里不走么？” 苏瑾瑾深谙系统这憨批的尿性，就知道它会把这等大事忘了告诉她，好在她聪明机智。 系统这才记起来，卡壳般地咳了两声，然后道：“对对对，到时候原主是啥时候死的，你就啥时候走，到时候任务不管完成与否，系统界会进行评定，然后根据评价给你积分哦~” 系统一溜串地说了出来，说到最后语气还有些格外地轻快。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苏瑾瑾沉默了下，眯着眼质问它，“还有这积分？是做什么的？” 听着她不善的语气，系统缩了缩短小的脖子，声音不自觉地弱下来，“我之前不是被拿去调修了嘛，所以…嘿嘿才忘记告诉你了，至于这积分嘛，当当当——” 它的话刚落，苏瑾瑾只觉得眼前一闪，凭空又出现了那块泛着光的透明光板，上面横列着一排排的东西，每个物品下面还对应着小字。 什么隐身丸、美颜丹、瘦腿膏……看得苏瑾瑾一阵窒息的无语，“这什么鬼？” “积分商城啊！”系统假装没听到自家宿主话里的嫌弃，开开心心地为她讲解，“像这个美颜丹，吃下去后在指定的人面前，就是妥妥的大美人哦~” “88积分兑换。”苏瑾瑾面无表情地打断它，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现在的她应该是一个积分也没有吧。 而且这些华而不实的丹药，对她来说，有个屁用啊。 清楚地听到了苏瑾瑾心声的系统，一脸高深莫测：果然，作为新手的宿主还是太天真了。 034、花瓶千金(34) 日子这样不紧不慢地过了一个多月，在苏瑾瑾的默声接纳下，叶纪棠和苏先秦也慢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期间，那位自称是李默安母亲的女人多次登门，可李默安没有一次出去见她。 只有苏瑾瑾知道，如果不是李默安为这个养母求情，恐怕按照苏家人的性子，李琴这样调换孩子的行为，等待她的只会是监狱。 可是李默安愿意息事宁人，原本没打算放过李琴的叶纪棠，也只好遂了她的愿。 苏瑾瑾的这具身体越来越虚弱，她自己能感觉得出来，尽管有系统这个bug在，还是抵挡不住她的疲累，好像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般。 沈约拒绝了她再去沈家诊治后，她就只好整天待在家里。 其实苏瑾瑾也明白，沈约是为她好，她承受不住研制出的药剂带来的副作用，这人就只好干脆点，断了她“以身试药”的念想。 李默安每晚都会来苏瑾瑾这里坐坐，似乎是看出了她身体的每况愈下，和她每天忍受发病的痛苦，李默安会同苏瑾瑾说她小时候的故事。 少女的眸子里依旧是璀璨的光，听到有趣的地方，她会柔柔地弯唇而笑，当初第一次见到她那冰冷的气息，早就不复存在。 李默安静静地看着她笑，她觉得，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片，仿佛都不及苏瑾瑾眼中星光半分。 “你真的很美。”李默安突然吐出这么一句话。 苏瑾瑾一愣，似乎并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她只轻轻地摇头。 她现在身体这么虚弱，有时候呼吸困难还需要吸氧，随时都可能要住院，现在家里面的医生已经住了下来，随时待命，就连帮佣都请了好几个。 像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五官底子还在，也算不得“美”这个词来形容了。 “希望你快点好起来。”李默安也微抿着唇笑了下，她现在已经褪去了许多刚来时的拘束，“以后我们好好的。” 苏瑾瑾点头，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明天我教你搭配衣服吧。” 这一个多月里，钢琴、桌球甚至是马术，但凡是和勋贵家庭能沾上边的东西，苏明宴他们都有安排专业的人去教李默安。 当然，这也看李默安的意愿，她若愿意学，肯定一样都不会落缺地为她花钱。 只是像品味这种东西，也更是要学的，本来叶纪棠是打算和两个女儿好好再培养感情，顺便教教李默安挑选衣服，可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是真的走不开。 其他的眼瞅着苏瑾瑾帮不上什么忙了，可她总该为最后的任务做些什么才是。 李默安应下了。 第二天，苏瑾瑾让系统给她调调精神状态，又加上她打了一层粉底和腮红后，苏瑾瑾的面色看起来就好了很多。 李默安看到她这个改变，觉得分外惊喜，她以为苏瑾瑾这是好起来的象征，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她上前给了苏瑾瑾一个拥抱。 原主有一个专门的衣帽间，连带着她的房间，苏瑾瑾推开隔离门，露出她从不带外人进来的空间。 李默安惊叹地看着这间房子，里面的大衣橱都是及顶的，看着格外恢宏气派，三面墙都是这样的衣柜，苏瑾瑾走上前去一一打开柜门。 这回的功课她早就做得很充分，衣柜里的衣服不仅有价值上十万的，苏瑾瑾还在网上买了一些，几千、几百块的用来做对比。 而原主所有的衣服不管是裙子还是衬衫，都是动辄上万的牌子货，许多还是定制款。 苏瑾瑾点了两条长裙出来，让李默安摸摸这质感。 这两条裙子都是今年prada的限量款，只不过一条是叶纪棠送的，一条是苏瑾瑾在某宝花了三千块买来的高仿。 因为是高仿，所以如果不是经常进出品牌店的人，是很难分辨出真假的。 李默安知道苏瑾瑾不是刻意为难她，只是她摸了再摸，仍旧分不出哪条是真的，她正要纠结地随便选一个时，苏瑾瑾就轻轻地按住了她的手。 把李默安带到沙发上坐下，苏瑾瑾才细声告诉她，看衣服得先找吊牌，这里的标识最容易突出衣服的品质。 苏瑾瑾教得很仔细，李默安听得更认真，她在这个小世界可能是拥有女主光芒，无论学什么都是神速。 不仅把苏瑾瑾让她了解的品牌logo都记了下来，就连学台球高尔夫这些运动也是很有天赋，苏瑾瑾在外面晒太阳的时候，总能听见教习老师的称赞声。 现在苏家并没有对外公开李默安的身份，事实上在李默安没回来的时候，除了亲近点的生意伙伴，外面的人都只听过苏家大小姐高冷任性，并没有见过苏瑾瑾。 她们还太年轻，叶纪棠和苏先秦都一致认为，如果在外人眼中自己的女儿过早地被盖上了“苏家人”的头衔，那么未来她所有的成就都可能被人歪曲。 苏瑾瑾明白这个用心，她也对李默安解释过，不过李默安倒不是很在意这个。 她现在想的是，要把自己变得优秀。 《七荒志》自上个月的官宣海报后，终于定档了，可李默安似乎比苏瑾瑾还兴奋。 正好卡在了国庆晚上的九点开播，还是最火热的芒果台，当晚叶纪棠破天荒地赶在九点前回来了，除了苏先秦不在，不然一大家子算是整整齐齐了。 第一集前面一部分是小戏骨演绎，演的是幼时林凡和林卿玉在林家村的日子。 第一次自己演的戏首播，苏瑾瑾格外地激动，她指着那个文静又出尘的小女孩道：“妈，哥，安安快看，那是我演的角色她小时候。” 她高兴，大家更是替她欣慰和开怀。 苏瑾瑾这些日子的消瘦，还有整夜地睡不了好觉，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叶纪棠揽过这个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看着她眼里心里都是欣喜的神色，她的心却不断地酸涩、又抽痛起来。 医生说，瑾瑾的心脏开始衰竭，可能要熬不到明年夏天了…… 叶纪棠忍住眼中的泪意，强撑起笑脸来，“宝贝，你不是一直说要去游乐场玩吗，明天…妈妈和安安带你一起去吧。” 035、花瓶千金(35) 苏瑾瑾没有犹豫，应下了。 不过这次的游乐场之行并不顺利，原因是苏瑾瑾被人认了出来——现在《七荒志》电视剧大火，收视率节节攀升，除了男女主的优秀演技外，还有苏瑾瑾的功劳。 正如她所料的那样，苏瑾瑾演的林卿玉作为男主心里头的白月光，更是许多原著党的意难平，何况苏瑾瑾又有美貌和演技加持。 要说不火也难。 在网友疯了一般地为剧中的林卿玉打call，还一边扒苏瑾瑾的身份马甲时，一段游乐场的视频在抖音和微博上疯传起来，几度又上了热搜。 视频里显然是段抓拍，入镜的小姑娘披着一头微卷的长发，面上还戴着只口罩。因为现在天气已经有些微凉，她上身配着身白衬衫，外面套了件宽松的针织背心，下面搭了条同色针织裙。 视频里，她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单单露出的一双大眼睛里，似乎有些迷茫地在寻找些什么，干净柔软得像误入凡间的仙子。 视频底下的评论，顿时宛如炸了油锅般地激烈。 a市，某处高档小区里。 夏柠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刷着抖音，安茉莉看了她的手机一眼，眼里流露的羡慕不加掩饰，那是iphone最新款的手机。 自从她妈被苏家赶出来后，她的“生活质量”就下降了许多，别说gi、dior的大牌了，现在她想买部手机都得考虑好久。 安茉莉顿了两秒，她的视线又偷偷地在夏柠身上四处打量。 扫了两眼后，她心下一阵轻嗤，要身材没身材，真不知道苏少爷怎么会看上这种土包子。 她喝了口手边的咖啡，又开始憧憬起苏明宴甩了夏柠，然后拜倒在她裙下的场景…… 安茉莉正遐想着，沙发那边又传来一阵响声，她眼尖，一下子就瞅见夏柠手上的iphonex已经摔在了地上。 她连忙假笑着过去，把手机给夏柠捡了起来，“柠柠，这是怎么了？” 夏柠脸色一阵难看，连刷好几个视频都是关于那个游乐场的少女，甚至屏幕底下还提醒这是热搜no.1，即便戴着口罩，夏柠怎么可能会认不出那人是谁。 指尖忍不住地抠成一团，夏柠又想起了那次，她辛苦地看守在苏瑾瑾床边，可因为她拉窗帘的一件小事，叶纪棠就对她摆脸色，那天的羞辱，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还有，苏瑾瑾向来爱对她冷嘲热讽，明宴决定和她分手，肯定她在其中掺和不少！ 夏柠愤愤地想。 现在苏瑾瑾火了，全网都在爆吹她的演技和颜值，别人不知道她如何，她夏柠还会不知道吗？苏瑾瑾完全就是个空有容貌的花瓶！ 夏柠接过安茉莉递来的手机，看到因为她发的一条“这热搜都是雇来的水军吧？难道只有我觉得苏瑾是个花瓶？明明在剧里她笑得那么僵……”，又涌出了无数条疯狂diss她的评论。 ——花瓶？如果她是花瓶，那么您一定是瓶子里的泥土吧！ ——@吹爆瑾宝@锁死卿凡cp，快来看，这又有个/柠檬.jpg真是酸死人了 ——呵呵，这年头的键盘侠这么猖狂了？苏瑾的演技都是有目共睹的好吧，如果看不到，这边建议你去看看眼科呢！ ——请问…发这种话多少钱一条？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赚点零花钱…… 看完这些评论，夏柠脸色一下子黑了，她猛地把手机摔在沙发上，气得胸口直闷地疼。 安茉莉看着她如同抽风一般的举动，心里有些发怵，这人别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吧，要是发起疯来别伤到她才好…… 于是她假装看了眼手机，随口找了个借口要溜：“那个……柠柠，我妈催我了，我先回家了啊。” “等等。”夏柠重新拿起手机攥在手里，长长指甲几乎要在机壳上留下划痕，安茉莉惊恐地看着，就听见她冷着声道，“五万块，帮我做件事。” ****** 之前在游乐场被粉丝围住，所以苏瑾瑾她们玩得并不尽兴，但叶纪棠却破天荒地带着两人去了肯德基，点了一大堆东西。 苏瑾瑾目瞪口呆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鸡腿，又看了看李默安已经拿着在啃了，她呆呆地问道：“妈，你是怎么了？” 刚才玩的时候还让她吃了两个雪糕就算了，现在居然带她来吃这种“垃圾食品”，苏瑾瑾觉得，叶纪棠今天好像对她格外地宽松。 叶纪棠看了她一眼，眼里露了柔柔的笑意，把薯条和鸡翅从全家桶里拿了出来，解释道：“这些，偶尔吃一次也是没关系的。” 以前经常让林唐给她买kfc的苏瑾瑾沉默了。 店里没什么人，刚才粉丝疯狂的举动让叶纪棠有了丝余悸，所以她派人清了场，留下的大多都是安静的食客，苏瑾瑾这桌坐得偏，也没什么人能看到她。 又加上叶纪棠好不容易地让她放肆一回，苏瑾瑾也就不再犹豫咬起了鸡腿。 吃吧吃吧，反正这个世界快要完结了，以后也不用拍戏维持身材了。 吃完了这些小食，叶纪棠又带着她们转了圈品牌店，但苏瑾瑾又怕被认出来，央着叶纪棠快点回去。 可叶纪棠和李默安只以为她又是哪里不舒服，慌慌张张地带着她上了车，让小李快些回家。 坐上车时，苏瑾瑾这才倏地感觉自己仿佛抽尽了力气，她在脑海里戳着系统：“这具身体是不是快不行了？” 系统那不变的机械音中，似乎夹带了一丝欢快：“是的呢是的呢，宿主真棒，再加把劲让女主彻底改变任务就完成啦！” “我还有多少时间？”苏瑾瑾忍不住把头靠在叶纪棠肩上，想要舒缓着胸口喘不上来的气息。 “应该……十来天吧。” 听了这个回答，苏瑾瑾登时有些撑不住了，她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全身的毛孔好像都在难受一般。 熟悉的鲜血配方再次涌来时，耳边是叶纪棠惊恐的呼声，苏瑾瑾可太想骂人了，她真的不想再吐血了啊…… 036、花瓶千金(36) 苏瑾瑾又被送进了抢救室，只不过苏瑾瑾是揣着手，飘在半空中，冷眼旁观着医生们给手术台上的身体做手术。 系统化身的灰猫又蹦跶了出来，它的尾巴摇得欢腾，围着半空中的苏瑾瑾直转。 系统很是高兴：“宿主，你也成阿飘啦，真是太好了，很快你就可以进入下一个世界啦。” 苏瑾瑾冷漠地甩了一巴掌在它头上，发现自己能触摸到系统后，她怔了片刻，又很快回神：“怎么说话的？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系统被挨了这么一下子，委委屈屈地瞅了苏瑾瑾一眼，却是不敢再乱说话了。 抢救室外的灯一直亮着，里面的仪器滴滴声不绝于耳，仿佛构成一道悲鸣的声线。 “灰灰，我可以再和他们告个别吗？”苏瑾瑾看着床边的ecg监测已经几欲呈现水平基线，护士们焦急的声音也不断响起，她缓缓出声询问。 系统愣了愣，“当然可以。” 下一秒，苏瑾瑾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被什么撞击了一般，天旋地转间，她再睁眼时，已经是那片雪白的天花板，还有周围刺眼的灯光。 门终于打开，与此同时上面的急救灯也灭了。 看着医生出来，李默安揪着手指头，心头间莫名地一颤。 叶纪棠全身都是在抖着的，苏先秦难得安抚般地扶住她的肩，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李医生摘下了口罩，一脸的为难，他小心地措辞：“苏总，苏小姐她……她想再见见你们。” 这话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当下，叶纪棠的腿就是一软，直直地往地上倒去，好在苏明宴一个箭步上去搀着她，旁边扶着她的苏先秦更是不敢撒手。 此时说再多都是没用了。 几分钟后穿着隔离服的苏家众人，依次进了抢救室。 手术台上的苏瑾瑾依旧眉眼精致，只是脸上几乎血色尽失，如果不是旁边的仪器并没有发出警报声，就要让人以为她是不是不在了。 “宝贝，瑾瑾……”见到了苏瑾瑾的叶纪棠，哀声地轻唤着，她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不是她生的又怎么样？是她把瑾瑾养大的啊，教她弹琴画画，听瑾瑾第一次叫她妈妈，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可她就是她的女儿啊…… 听着声音，苏瑾瑾艰难地撑开了眼皮，她几乎没有力气了，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目光挨个地看过去。 苏先秦父子不禁地撇过头去，将眼角的湿润隐在黑暗中，苏瑾瑾的目光落在李默安身上时，李默安紧抿着唇角走上前去。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苏瑾瑾的眼里是哀求，同那天在房间里，她向她介绍窗外花时的神情，别无一二。 难过蔓延上心头，李默安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直直地看着她，缓慢又坚定地点下头。 得到李默安肯定的回答，苏瑾瑾释然地掀起唇角，眼角滑下一颗滚烫的泪水。 这辈子她依旧高傲到了十八岁，同样受尽了父母的宠爱，却没再让妈妈对她失望至极，也没让爸爸逼得抬手几欲扇下耳光，更没使哥哥那温暖的目光化成冰凉。 还有，那个和她一般大、前半生却饱受折磨的女孩子，也终于没再恨她。 真好。 她原以为，她想要的是让别人替她承受一遍这样的苦楚，可现在所有人看她走时，都是这样的难过，她突然明白，她真的错了…… 伴随监测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床上的少女也终于慢慢合上了眼眸。 所有人哭得泣不成声。 被挤出来的苏瑾瑾，一脸懵逼：“刚才那个是原主？” 系统也有点惊了，它把下巴托回原位，镇定地道：“是的。” 它一边领着苏瑾瑾走，一边暗自思忖，这个世界意外频发，现在原女配的灵魂竟然能把宿主给挤出来了。 是不是它有什么故障了啊？唔…看来该给系统界打个电话，叫人来修修了…… ****** 苏家大小姐苏瑾的丧礼，举办在深秋时节，快十月底的日子里枫叶都红了一大半。 墓园里，神父沉重地吟念着祷词，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身着一身黑裙李默安挺着腰板，以从容的姿态上前，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她臂弯里那束已经干枯的鸢尾，整齐地摆在少女盈盈而笑的照片下。 十月的鸢尾早就谢了，这是她早就收集晾晒好的，本想在苏瑾瑾生日时送上一束染上水彩的鸢尾花。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生来就高傲、骨子里却又格外善良的女孩，没能活过十九岁。 这天，苏家的所有人都没哭，前来哀悼的人都心说，这没血缘的孩子果然就是没那么亲近。 不远处，一抹站得笔直却很僵硬的身影站了许久，久到风中刮来细细的雨丝。 沈约的怀里抱着一束白色郁金香，他的指骨攥得微凸，下颔绷得紧紧，他盯着远处苏瑾瑾的那张照片，眼眸中露出挣扎的痛色。 “少爷，我替您送过去吧……”齐叔犹豫地出声劝道，他哪里看不出自家少爷的异样。 向来对任何事都镇定自若的人，听了苏家那小姑娘的丧询后，不听劝阻地撇下了一众来听演讲的座谈会，上车的时候他分明瞧见了少爷有些红了的眼眶。 即便少爷对着苏小姐有诸多例外，可自先生去后，少爷别说参加过谁的葬礼了，就是连先生的墓地都不曾踏进去过。 不等齐叔再劝他回去，沈约的步子就迈开了，一步又一步走得坚定又沉稳，仿佛是向着他一生拼命所求的东西走去。 在齐叔惊诧的目光，慢慢地缓淡下来，拧了半辈子的眉终于也松了半分，可他脸上的神情也不知是该喜悦还是该悲伤。 他看着沈约过去后，是一片不出意料的轻哗，谁人不知这位m国要来争抢的年轻教授，华国赫赫有名的医界泰斗，传闻中不管闲事看淡生死的人，竟然出现在了个小姑娘的丧礼上。 的确是够惊讶。 沈约眼光都未给这些人半点，放下怀里的花，他再看了眼照片里的少女，眼眸垂敛下去。 没有人知道，他在心中暗下了个决定。 037、花瓶千金·终 一年后。 a市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才十一月初就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凛冽的风如同刀刃，到了傍晚，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大多都不愿出来。 忽然地，那栋拔高的大厦上，那块原本暗下去的光屏突然亮了起来。 路人的目光登时都被吸引过去，偌大的屏幕上正播放着中央台的直播采访，看见了画面后所有人都不由地驻足下来。 光屏中间的人眉眼精致如墨画，神情却很疏离淡漠，他身上穿的并非正式的西服，而是一身休闲着装，饶是这样，也不改他如同中古世纪贵公子的气质。 夏柠拉了拉自己的薄外套，一阵冷风刮来，让她不由地蜷缩了下肩膀，实在太冷了。 她收回目光，扭头就走，任那大屏幕上的直播里，电台的记者还在温声地问着，“沈教授您仅用了一年时间就攻破了心术界的难题，创下这样不可思议的奇迹，沈教授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夏柠步子越走越快，胸膛间的快意却陡然腾起。 之前她让安茉莉雇了大批水军，去苏瑾的微博下咒骂闹事，虽然后来因为苏瑾发病，根本没看到这些言论，可那又怎么样？ 她这个短命鬼！肯定是这辈子做恶太多，才这么早就死了！如果不是这样，那怎么她才死了一年，就有人攻破了心脏病？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夏柠想着，忍不住地发出“咯咯”的笑声，有个从她身边走过的大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心有余悸地快步走远，嘴里还喃喃地念了句，“别不是精神病院出来的吧……” 大妈还未再想些什么，身后就传来一道刺破耳膜的急刹声，紧接着是什么东西重重甩在地上的闷响。 裹着棉袄的大妈惊恐地回头，刚才她吐槽的那个姑娘，现在正血淋淋地躺在路中央，就着路旁昏暗的灯，能看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而肇事的车辆早就没了踪影。 ****** a市的名流圈里无人不知，苏家有一对双胞胎姐妹，不过姐姐早在一年前就患病故去了——要不是出席了苏大小姐苏瑾的丧礼，许多人还不知道苏家原来有两个女儿。 至于妹妹苏默安…… 范沁瑜看着独坐一隅的少女，一身剪裁合体的小礼服，面容宁静，姿态慵懒地捏着酒杯，周身却散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让那些烦人的蜜蜂不敢靠近。 抿了手中的红酒一口，范沁瑜勾着一抹笑瞥了眼走过去的人，她收回目光，再不看李默安一眼。 公开李默安是苏家的女儿，是苏先秦在苏瑾瑾的葬礼之后决定的。 苏氏和叶氏两厢联手，早已占据a市大半市场，像这样大型的酒宴，自然会有许多小世家想攀附苏家。 先前苏瑾瑾的身份少有人知，而李默安，哦不应该说是苏默安，她现在可是苏家堂堂正正的千金。 “你真是李、李默安？” 一道惊呼的声音打破了那一角的静谧，徐珺看了又看，这才皱着眉问。 原先她就是看着这人有些眼熟，更不悦这么多人围这边转，这才过来看了一眼。 只是徐珺没想到，从前那个穷得像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居然能坐在这里受那么多人讨好。 她心里微微有些不悦，声音不由大了些：“保安呢？怎么什么人都敢放进来？真当这里是菜市场了吗！” 徐珺正在恼怒从前与她交好的许氏千金，也过去凑在李默安身边，一时间话语不过大脑，也没看见身边的小姐妹一个劲地冲她使眼色。 她故意放大的声音招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看着众人都不出她所料地面露异色，徐珺弯着唇冲李默安得意一笑。 当年她抢了这土包子的资源，现在就算她进来了这酒宴大门，还不照样要被她羞辱！ 身着制服的保安赶了进来，徐珺高高抬着下巴，示意人在那边，却不料那保安脸色一板，语气算不得太好，“小姐，请你出去。” 话是对着徐珺说的。 徐珺一愣，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人，见人脸色固执，一副不怕得罪她的模样，她又骤然扭头朝李默安看去。 可惜少女的目光半分都未分给她，神态依旧自若地坐着。 徐珺这才心下陡然一惊，不顾保安按着她就要拉走，连忙高喊：“李默安！李默安我知道是你！以前你还是个从乡里来的……” 她后面的话再没说出来，几名侍者协助着保安将人“请”了下去。 不过片刻，这令人啼笑的场面就落幕下来，赴宴的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世家，都只互相看了眼，撇去各自的心照不宣。 只是偏偏还是有人乐于找茬。 “徐总，你这公司越来越大，令嫒的眼色却不见长啊……” 眼瞧着自己女儿被拖下去的嘉娱公司老总——徐敬脸色也很是难看，他心里已经怒骂了徐珺数十遍了，她人设被毁不要紧，可嘉娱怎么得罪得起苏氏和叶氏两家？！ 徐敬用了些力放下酒杯，并不理会方才那人的冷嘲，他要去洗手间静静。 走至没人的地方时，徐敬才快速地拨通了助理的电话，“给我查查苏家小姐的喜好，准备好一份厚礼。” …… “啧啧啧……”待在系统这里看完全场的苏瑾瑾，忍不住赞叹，“果然不亏是纵横商界的老总哇，给闺女擦屁股都这么迅速，不过这位徐小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在苏瑾瑾“死”后，她又待在系统这吃吃喝喝了一个月，一边看着外面世界的时间飞速前进。 系统瞧着这个记性老差的宿主，有些无语语，不过为了不浪费时间，它并不想给她解释——徐珺就是范沁瑜说要抢她女三号的那位。 得不到系统的回答，苏瑾瑾也并不在意，她托着下巴一脸天真，“真没想到沈约这么厉害，只是这么杰出的人物，在我小说里怎么从没出现过啊……”她随口嘟囔了一句。 系统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终是没把真相告诉她，与此同时，它心里也暗戳戳地打算，要把一些东西反馈给系统界。 “叮——本次世界到此结束，宿主此次任务评分为s级，获得积分1000另赠一张复活卡~” 苏瑾瑾惊讶：“这、这么高呀，我这么出色的吗……” “咳、下个世界即将开启，宿主做好准备……”系统惆怅地望天摇了摇尾巴，要不是这个世界出了点小状况，刚好任务又圆满完成，系统界怎么可能会给这么高的评分。 哎……它这个宿主什么都好，就是太自恋了。 038、亡国公主(1) 黑暗中一阵阵眩晕传来，苏瑾瑾忍不住地想吐，好在很快地就迎来了一片光亮。 只不过，苏瑾瑾还没来得及好好缓一下，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的手从人的脸上“啪”地扇了过去。 随着这声清脆的巴掌声，四周是一片死寂。 苏瑾瑾不由一怔，她的目光落在被她一耳光扇得头都偏过去的少年身上。 他一身锦衣便服，发丝齐整地用金冠束起，可周身上下却是疲态尽显，不过好在瑕不掩瑜，即便这人的脸上还留着她扇下的红印子，却还是挡不住少年生来的俊美。 苏瑾瑾正暗戳戳地想着，系统在她脑海里怒吼：“想什么呢？还不快配合剧情！” 这个憨批宿主，总在紧要的时候想些有的没的。 可不等苏瑾瑾再有什么反应，她又被一道大力拉开，紧接着就被人喷了一脸：“大胆！！你好大的胆子！” “小姐，有什么事好好说便是，您怎么能动手打秦大哥……”另一道柔弱的声音也插了进来，这让苏瑾瑾只觉得浑身一震，毛孔简直都要发怵。 哪里来的莲花精？ 苏瑾瑾微微一偏首，这才看见那莲花精虽然一副娇贵美艳的模样，但全身上下却是简陋的打扮，同方才的少年一样，略有些狼狈。 此时她正咬着下唇，仿佛因为苏瑾瑾下手的那一掌，而急得快哭了，眼中是泪意涟涟，苏瑾瑾还从其中窥得了一丝责备之意。 这台词，这情景…… 苏瑾瑾恍然大悟，这应该是多年前她写的那篇古言文吧。 从旮旯角里找出这篇文的记忆时，苏瑾瑾脸色不大好看。 虽说苏瑾瑾是个扑街选手，但她的小说大多都是四个字——“无人问津”，也算勉强能接受，可这本古言就不一样了，还是得用四个字来形容——“骂声一片”——因为女主的性格。 想起那些陈年旧事，苏瑾瑾忍不住想掬一把心酸泪，她还想为自己辩解一番，可犹豫半晌，仍是吐不出话来强行狡辩。 她能说…她一开始是想捏造一个娇软的妹子当女主的嘛？ 这部小说是在一片架空大陆上展开，开篇她就以华丽的词藻，把女主从上到下夸了个遍，emmm导致劝退了很多读者。 女主谢清欢是位画皮师，是祖传下来的手艺，她能将人改头换面且旁人还看不出丝毫痕迹。 不过谢清欢幼时就从未见过双亲，不过身为女主她自然有主角光环——她的画皮术是靠着师父谢宣留下来的书卷习会的，不仅如此，她还将画皮改良，用得更加出神入化。 谢清欢十岁那年流落街头时，被偷跑出来的长宁国公主苏瑾注意到，就把她带回了宫里。直至几年后长宁国被邻国长驱直入，灭亡了。 在国都即将被邻国军队踏平时，王后恳求谢清欢为苏瑾换面，并让她们走密道逃出去。 谢清欢自然应了。 只可惜这逃跑的一路上，原主丝毫没有亡国公主的自觉，反而还不断耍小性子，不是弄坏人家客栈的东西，就是谢清欢跟在她屁股后面低三下四地求情。 而现在…… 苏瑾瑾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四周，应该正是两人偶遇了带着随侍回国的男主。 男主……苏瑾瑾的面色有些僵硬起来，就是她刚才送出了一记耳光的那人么。 “是的呢。”系统好心情地为她解答。 这边，吴俞看着这容貌不算起眼的少女，面色很是不悦，见她不说话声音又大了些：“你可知你面前的是谁？！你以为你是公主吗，矫情劲犯了吧，不想同我们一起就趁早滚蛋！” what？？ 不好意思，她还真就是公主。 苏瑾瑾回过头来，狠狠瞪了堪比直男的吴俞一眼，这人要在现代绝逼找不到对象。 她清清喉咙准备开口，察觉了苏瑾瑾想说话的谢清欢，以为她是要拿出公主的身份来压人，连忙出来安抚众人，顺带堵住苏瑾瑾的嘴。 “吴大哥，秦大哥，实在对不住，我家小姐并非……”谢清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脸色涨得通红，急得双手并用解释着。 正当吴俞脸色稍稍舒缓下来，低垂着头，要去对着旁边的秦珣说些什么，哪知话还未出口，少年就冷着脸一步翻身跨上马鞍，不过眨眼间，他胯下的黑马就疾驰而去。 吴俞：“！” 身后十几名随侍：“！！” 眼瞅着十几匹骏马在她面前飞奔而过，扬起的一片尘土又卷铺盖似地，全呼啦在了苏瑾瑾脸上。 苏瑾瑾终于忍不住哭了。 她真是哭了，这么回事啊，又不是她扇的人，她……tm倒是先听完她说的道歉啊！ 两行清泪顺势流下，苏瑾瑾抬着袖子想擦擦那些灰尘混泪，谢清欢就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一脸严肃。 苏瑾瑾止住抽噎声，一脸懵逼地看着她，谢清欢则神态自若地从袖中掏出一只笔笺，还有一小盒水粉似的物件。 在用巾帕小心又仔细地擦拭过脏污后，谢清欢才拿着笔开始补色一般，细细描绘着。 苏瑾瑾一动也不敢动，她知道谢清欢是在给她的面皮重新上色。小说中的初期阶段，女主还没有想到去改良画皮术，画出的皮虽然同真人无异，却惧水恐尘，若是遇上尘土大的地方，便会破绽百出。 好半天后谢清欢才收拾完，她又捏了捏苏瑾瑾的脸沿，不由柔柔一叹：“公主，这张脸又该换了。” 历经一月多，她早就能自如地把对苏瑾瑾的称呼切换。 苏瑾瑾眨眨眼，“那就换了吧。”既然这面皮是用来遮掩她的身份，那还是安全点好，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了吴俞一行人作伴，两人独自在这寂静的小林间行走，还是有些悚然的。 谢清欢一直都很平静，不管是刚才给她补妆还是现在步徙，都看不出对苏瑾瑾有什么抱怨的神色。 如果不是苏瑾瑾作为这个世界的亲妈，深谙女主的性子，她真的要觉得谢清欢是在演戏，任谁面对原主这经常无礼取闹的脾气，也总有爆发的一天。 可谢清欢不。 她可是苏瑾瑾笔下妥妥的傻白甜，不仅傻甜还挺圣母，尤其对于她有恩情的原主，谢清欢可是不管谁对谁错，都能无理由地宽容、原谅她。 虽然，这个世界的女主都偏向原主了，可偏偏还是抵挡不住原主作死的冲动啊。 039、亡国公主(2) 苏瑾瑾心惊肉跳地想着书里人物的性格和剧情走向，简直越想越悔恨。 后面的剧情里，女主谢清欢借着画皮术，得到了安南国王上的青睐，原主借此也船高水涨，同谢清欢一齐成为了安南国的座上宾。 可原主依旧在耍脾气和不识好歹中作死徘徊，谢清欢也对她渐渐失望起来。 直至有一次，忍受不了下人们的怠慢，以及梦想着一跃高枝的原主，爬上了安南国国师的床，却被暴怒成性的国师掐死在了榻上…… 记起自己笔下的那人，苏瑾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安南国在这片大陆上，是唯一一个人人身怀异术的国家，下到平民稚子，上到一国之主，一生来就拥有与之匹配的异常能力。 所以，安南国信奉神灵的地步也更谓痴迷。 而国师就是神灵派落凡间的使者，他能与神灵交流，能预知未来，是安南国百姓的异术之柱，在很多时候王上甚至都得听服于他。 但很不巧地，这位国师还是谢清欢的白月光，是她苦苦追寻却又得不到的存在，而原主居然就这么堂皇而之地“玷污”了他的名声，谢清欢是比所有安南国百姓还愤怒的。 所以，原主赤裸着身子在乱葬岗意外地又醒过来时，当她惊慌地去找谢清欢，可谢清欢却毫不犹豫地提剑抹了她的脖子。 至此，原主gameover。 现在正值初秋时节，偶有凉风扑面而来，还算沁人心扉，一扭头谢清欢这才发现身边人的不对劲。 她连忙搀扶上前，有些焦急地喊：“公主、公主您怎么样了……” 被她晃得头晕的苏瑾瑾：“……”可真是个小傻甜呢！！ 在谢清欢准备再摇两下的时候，苏瑾瑾努力地撑起一个笑容，打算阻止她，“我没……” 她的话没说完，两下系统的嘀嗒声起，一片无尽的黑暗又接着涌来。 苏瑾瑾坐在那片虚光中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地扯起嗓子：“死肥猫给我滚出来！” 可惜吼了半天，屁都没人理她。 啥玩意啊。 苏瑾瑾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她的身上还穿着那一身有些破旧了的粉花衣裙，这衣服是原主从一个小宫女身上扒下来的。 谢清欢想让她换下来，因为这长宁国宫女的服饰着实太瞩目，在逃命的路上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原主死活不肯，她堂堂长宁国公主肯穿一介宫女的衣服，已经够败身份了，要让她穿那些平民穿的粗布麻衣，除非让她去死。 谢清欢没有办法，只能依着她。 苏瑾瑾有些嫌弃地提了提裙摆，她想着，等醒过来一定要叫谢清欢买一身干净的衣服。 这都臭了…… 十几里之外，安南国。 高高的基台下是乌泱泱的一片人群，这是安南国的百姓，可这样多的人，却是无人敢言说一句，皆以虔诚的姿态，安静地跪坐在地。 迎上灼烈的日光，一丈之高的台上，正端坐的人着了一身玄金色衮服，银润色勾边袍摆，腰间不似贵族世家中人佩着玉玦和锦囊，他那鹤白的腰封上，只空荡地坠了枚小巧的银铃。 有风拂来也不作响。 神明仿佛对他多有眷顾，生来的面容清癯意冷，斜入鬓角间的眉勾出一股子清冷意味。偏偏此时他还合着眼眸，唇角似抿微抿，周身上下带勒着不染尘世的隽然。 好似无欲无求的神。 倏地，“神”轻轻皱起了眉。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下面华座上的人看在眼里。 秦珣眸光定定地看着，眼中思绪浮沉间，搭在扶座上的手已经蜷屈起来。 重办百祭大典乃是举国大事，两月前已庄重地举办过了，如今又未降什么异象，哪里需要再行百祭？ 偏偏还是挑在他出宫的时候，若他这次没能赶回来，白宁之便是要代替他来操办了罢！ 思及此，秦珣的胸膛间陡然腾起一股屈辱，他的面色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目光里不由染上了一层浅薄的恨意。 当真以为他是拿他白宁之没办法了吗，别忘了他到底还是安南的王上！ 在一旁看得清楚的吴俞，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王上对国师的忌惮不是没有由头，近年来百姓对国师奉若神明，隐隐有跨到王上之上的意思。 而百祭大典是民心所向，只会为国师越加招揽民意。 如今兵权、民心皆在白宁之一身，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一国之主忌惮。 吴俞朝高台上的人看去，抛去他的眉眼面相不说，便是这周身气质也是湛然若神，也怪不得虽然国师待谁都清冷，也能让安南的姑娘们趋之若鹜。 此次白宁之突然要再办百祭大典，吴俞的理智占了上风，心中并未过早下定论。他作为秦珣的近卫，自然是王室一派，若平日里那些不打紧的小事倒也罢了。 可这次不一样，国师虽在朝堂上常与王上争锋，可从来也没做出什么伤害王室的事儿，如今天未降异象，那么……就只能是国师预知到了什么。 吴俞低下头去，轻声冲秦珣说了句话。 日晷上的映影缓缓斜移，日光越甚，高台之上，男子搭在膝间的指骨慢慢攥紧，泛着青白。 白宁之只觉得一切都有些荒谬。 一幕幕短暂的画面从眼前掠过，嗔怒、娇笑到最后的红烛应声而灭，红帐翻滚中他一声声喘息，还有他破碎的声音中，一字一字的哀哀讨好。 褐色的瞳孔陡然睁开，入目的白光让他有一瞬间的迷茫，台下是一片虔诚跪地的人群，他终于回神，攥着的指骨缓缓松开。 步子踏在平地之上，白宁之才觉得回归了现实一般，方才那一瞬间的慌张早已恢复如常。 “国师可看见了什么？” 面前少年的挑衅不加掩饰，白宁之轻轻地看他一眼，语气很淡，“安南，有大劫。” 看着白宁之只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秦珣的脸色一下子僵硬了，可底下还有百姓在，他有怒气只能忍下来，先让吴俞安排人一一退散下去。 040、亡国公主(3) “公主……” 哀软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宛如催命鬼，苏瑾瑾简直被折磨地快崩溃了。 恢复视线时，苏瑾瑾无神地看着上面灰白色的墙，她觉得，自己的脸色应该和这墙没什么区别了。 神tm一直叫、一直叫…… 在现实中，苏瑾瑾就是个做事温吞又喜欢安静的，要是遇上个不断催她怎样怎样的人，她肯定是要掀桌就走的。 只是现在…… 谢清欢看起来很高兴：“公主，您总算醒了！” 这是女主，我忍。 苏瑾瑾侧过头去，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的神色，“清欢，这是哪里？” “这里是南城。”谢清欢急忙去端了一小杯水来，让苏瑾瑾喝下去润润嗓子，“在路上的时候，您晕过去了，不过幸好遇上两位好心人，这才没让我们露宿林子里。” 谢清欢没注意到苏瑾瑾比以前缓和太多了的态度，只当她是生病了才这样虚弱。 谢清欢一边自顾地解释着，又转身去拿来包袱，掏出里面的一张大馕，准备撕碎了给苏瑾瑾吃。 看着她又摆出了一只青花碗，苏瑾瑾眉心狠狠一跳，她艰难地开口阻止：“不用撕了，我能咬得动。” 她怎么会不记得，原主这个娇气包，因为嫌弃这种馕饼太硬，非要吃糯香的细米饭，可谢清欢身上的银钱早已不多，如果买一些精细的大米来吃，吃完后她们就当真要饿死街头了。 在原主任性地饿了两顿后，谢清欢没有法子，只好去向农户买了一小碗羊奶，兑了水去泡撕好的馕饼，饿狠了的原主这才屈尊纡贵地吃了。 后来羊奶喝完了，就只能用清水来泡，也幸好原主适应了这样不比从前的日子，这才没再闹腾。 直到现在，谢清欢撕馕饼已经养成了习惯，也从未抱怨过原主的挑剔，可…苏瑾瑾是接受不了这样喂巨婴似的。 她的话刚落，谢清欢面上已经带了后知后觉的疑惑，她犹豫地道：“公主，这饼很硬的……”虽然话这么说，她还是没有违背苏瑾瑾的话，把手里的大馕撕做两份递上前去。 察觉到谢清欢的不解，苏瑾瑾心下又不禁一跳，差点忘了，女主可是在原主身边待了好几年的，而且谢清欢虽然傻，却不是真的蠢，要是自己变化太大，难免谢清欢不会起疑心怀疑她…… 想到这儿，苏瑾瑾拽过馕饼就是一瞪，学着原主从前的语气，不悦地道：“本公主做什么，哪里要你管？” 说完，她扭过头去，恨恨地咬下手里的饼。 在谢清欢依然惊诧的目光下，苏瑾瑾只觉得自己的牙一酸，一阵细细的疼直戳她的神经，苏瑾瑾难过地拿下口中的馕饼。 上面除了一排浅浅的牙印，还有一点点猩红的血迹，她还没表示什么，谢清欢就惊慌失措地扑上来，快要哭了，“这、这怎么办……您且等等，我去让王大哥他们找大夫来……” 她慌不择路地就要出门，苏瑾瑾忍着痛喊住她，“站住站住！” 开什么玩笑，去了只会让她们，更快地陷入小说里描写的险境好吗。 按照剧情走向，谢清欢作为傻白甜女主，对那两位帮助她们的“好心人”早已深信不疑，可两人却是觊觎谢清欢已久的土匪。 早在先前男主在她们身边时，两人就盯上了她们——虽然苏瑾瑾已经改头换面，现在的面容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但谢清欢不是啊，她身为女主，尽管容貌不再耀眼，可周身的气质也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位“好心人”应该是在等确定了男主不会再回来后，就直接绑了她们上土匪窝。 想到后面的剧情，苏瑾瑾脸色有些难看，于是，她郑重地对着谢清欢道：“我和你一起去找大夫。” 谢清欢呆呆地看着她一副“牙齿出血是大事，耽误不得”的表情，回神过来时，谢清欢也不由凝重起来。 苏瑾瑾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完包袱，最后利落地打了个结，丢在仍在发愣的谢清欢怀里，又轻手轻脚地打开客栈的门，一边小声催促：“快走快走。” 谢清欢被她一路拉下楼梯，走出客栈时，苏瑾瑾整个人都舒爽了起来。 谢清欢：“您不是说要去看大夫吗……” 听了这话，苏瑾瑾就瞪她，“我做什么你跟着就是了，多什么话？” 谢清欢顿时搂着包袱不再出声了，她心里清楚极了，公主无论在哪里，都还是那个长宁国的公主，高傲的姿态不会因为周边艰难的环境，而屈服低就。 而她，只不过是公主的一介奴婢，况且公主还有恩于她，她无论做什么，即便……为了公主豁出性命都是该的。 想到这些，谢清欢的低靡下去的精神又打了起来，她眉眼柔软，欢快地问：“您是要逃出那个客栈吗？” 她的声音没有可以放低，导致身边来往的行人听了这话，纷纷侧目看来，众人的目光中有疑惑、怜悯、还有夹带的些许不怀好意。 苏瑾瑾：“……” 拉着人走得步子飞快，苏瑾瑾脚步一转走进了一家绸缎铺子，她一边怒戳系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写的的女主是傻得可爱，才不是这玩意儿，简直蠢得令人窒息！” 系统一下子蹦跶出来，手动狗头保命：“宿主息怒，我们是不会弄错的呢，这本书不是叫《王上你别跑》吗？” 这玛丽苏的书名，的确是当年她少不更事的时候取的……苏瑾瑾在心里恨叹了两声。 她这才正眼瞧起了这家店铺，里面整齐陈列着颜色鲜艳的绸缎布料，看着还不错，但这里头是无人问津。 见着苏瑾瑾横冲直撞地进来，店家并未有什么不满之意，她捏着块帕子，眯眼细细地打量了两人一圈儿，这才开口：“两位姑娘可是要看看布料，我柳三娘家的东西一眼看过去都是顶顶好的。” 这推销的词儿很不走心，苏瑾瑾在心里暗自腹诽，要不是有什么古怪哪里会没人来买？ 041、亡国公主(4) 谢清欢却格外有些兴奋，这里的布料色彩简直太合她心意了，料子质地摸着也是上乘之品，最重要的是类别也多，什么织锦、花绫、单丝罗，看起来就是昂贵的。 想着，谢清欢下意识地看了看苏瑾瑾，见她只随意瞥了两眼便挪开了目光。 谢清欢一下子冷静下来。 她们身上的银钱只够再买几天的馕饼，要再买布料做成成衣，无异于天方夜谭。 苏瑾瑾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由觉得好笑，这些料子于她这个现代人来说，的确是没什么吸引力，但既然谢清欢这么想要…… 想着要讨好女主的苏瑾瑾：“掌柜的，这匹布多少银钱？” 她细长的手指白如青葱，此时正指着谢清欢眼前那块青茶色绸缎。 柳三娘弯着长眸，温温而笑：“一两……” “金子。”她接着说了下去，不出意料地，她看见了眼前还挺阔气开口的姑娘，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苏瑾瑾深呼吸了几口气，难怪这里没人来买，这人当她是傻子么？她刚才指的那块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缂丝缎，即便这花色比寻常铺子里要好，也不至于要一、两、金、子吧！ 谢清欢看着她咬牙切齿，忍不住摆出了一副柔弱相，仿佛险些要哭了出来，“小姐，我们走罢……” 适时，卷着脆竹帘的后门前，匆匆迎来了位伙计模样的人，他一上来就凑近了柳三娘的耳边，低语着什么。 直至他说完了，柳三娘的面色也未见丝毫波澜，只轻轻颔首表示知晓，她往门帘边走了两步，仿佛又记起什么似的，冲替她守在柜台的伙计道：“十九，替那位姑娘把那匹茶色缂丝包起来。” 柳三娘顿了下，唇边浮现出一抹莫名的笑意，“算是我送姑娘初到安城的一点心意。” 那名叫十九的伙计，忙不迭地应下。 当绸缎包裹妥当送至苏瑾瑾手边时，她还是懵懵地，苏瑾瑾忍不住戳开系统：“灰灰，你说这世界的路人甲们，是不是脑子都不大好使啊。” 哪有这样做买卖的，平时开张就没生意，一来人进店就赔个钱？ 系统沉默了片刻，索性道：“管他呢，你又不是攻略路人甲，请把目光放在女主和男主身上好嘛！努力做个恶毒女配，加油奥力给！” 这个世界没受什么影响，任务自然还是和刚穿书时说好的一样。 深感责任重大的苏瑾瑾，忍不住地发出丧丧的气息，太不美好了太不美好了，她不想作死不想被女主提剑杀了呜呜呜…… 系统自动提示的机械音响起：“警告！请宿主端正态度，严禁ooc行为！” 苏瑾瑾：“……” 旁边拎着包袱又捧着缂丝缎的谢清欢，高兴之余她还敏锐地察觉到苏瑾瑾的恹恹的神色。 谢清欢连忙关心道：“小姐，您是牙还在疼吗？不然我们还是去医馆好了。” “不必。”苏瑾瑾冷漠地答。 她真怕赶过去的时候，被那里的大夫告知一句“幸好来早了，否则伤口都要痊愈了”。 重新启程的路上，苏瑾瑾已经算盘打得啪啪响了。 安南国有两座主城，分别是安、南两城，而现在她们已经在安城，安城距天子脚下的南城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要想不扰乱后面的剧情发展，就只能带着谢清欢去会面男主，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解决温饱问题，总不能，还没再见着男主就饿死在半路上了吧。 “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谢清欢看着苏瑾瑾眼前一亮，仿佛有了什么点子，她的这句话竟脱口而出。 一说出来，她自己都愣了下，自出逃出来后，公主就最是娇气，也向来不管俗事，所以，小至两人吃喝、大到去赚些碎银换吃食都是她来理事。 可为何这两日，自己反倒依赖起公主来了，谢清欢心里有着微微的纳闷，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身边的小姑娘眨着一对明亮的眸子，正伸出柔白的掌心，像是在向她讨要什么。 明明还是那张她制作出来的不起眼的面皮，却因为那双明眸，顿时明艳极了，好似周身上下的气质都变了。 谢清欢一愣，她弱弱地憋出两个字：“公主……” 苏瑾瑾故作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银子，快给我。” “哦哦！”谢清欢连忙翻出腰间的布袋，递过去，苏瑾瑾倒出银子来看，掌心上只躺着两块不大的碎银，应该就二三两的样子，还有十几枚铜板零散地落在碎银旁边。 看着可怜又落魄。 苏瑾瑾叹一声：穷，好穷。 “这还不是原主作的。”系统冒出来怼了她一句，“要不是你把人写这么任性，你能落着这地步么。” 苏瑾瑾沉默了。 事实上，这的确是原主干的好事。两人在长宁王后的帮助下，走密道逃出王宫前，王后就塞了一把金豆子给原主。 可一路上在原主的败家下，这些金豆子很快花掉了，而身上仅有的一些钗环也不能卖，生怕有人凭这些东西认出原主的身份。 所以说，原主没能饿死在半路上，谢清欢的确是劳心劳累地花了不少功夫。 苏瑾瑾一边想着，一边又眼尖地看到路边摊位上卖的东西，连忙过去挑了好几样。 谢清欢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拿的剪子、量尺还有针线用具，回过神来，慌张地就要阻止她，“小、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我们不需要这些的。” 她以为是苏瑾瑾任性的脾气又犯了，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心里后悔极了，不该把银子给公主才是…… 可苏瑾瑾没理她，谢清欢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一两的碎银，被放在小贩手里，见人喜滋滋地收下也不找零，谢清欢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 她冲着那小贩吼了声，声音里还带着哭意，“你、你也太黑心了！这些小玩意儿林林总总也只要几十文而已，哪能要得了一两碎银……” 她说的声儿不大不小，旁边的摊位却都能听见，见此，都纷纷朝这边看来。 042、亡国公主(5) 许是受不了周边人异样的目光打量，那小贩一边没好气地道：“本就是这个价，哪里有退钱的道理？我这回是看在你们是小姑娘……” 他一边不情愿地拿出了找零的铜板递给苏瑾瑾，苏瑾瑾接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愣了。 她是不知道，原来女主的小宇宙还是会爆发的啊。 谢清欢这么一喊完，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了，因为方才的激动，眼角的红润都还未褪去，她低垂着头跟在苏瑾瑾后面，也不敢再吭声了。 不大一会儿，耳边就传来苏瑾瑾清脆中又带了丝软糯的声音，“老板，要两碗米粉。” 随着店家高兴地应下，听了一耳朵的谢清欢猛地抬头。 可一下子她就闻到了那股子熟食的浓香，肚子忍不住地发出抗议，谢清欢又微低下了头去，自出宫以来，她就再没吃过热的吃食。 苏瑾瑾瞅了她一眼坐下，见她总垂着头，不由想起了上个世界的李默安，不过这里的女主虽然性子软弱，但也不像李默安那样自卑的。 于是她随口提了一句，“抬起头来，老低着头像什么话，难道是我欺负你了不成？” 公主怎么能这样想？她是如何都不会怪公主的。 谢清欢连忙抬起头来，解释：“不是的不是的，都是我自己不好……” 瞧瞧这口吻还带着哭音，妥妥滴小白莲啊，要是旁人在场，肯定就要觉得，是苏瑾瑾欺负了人还不让说。 苏瑾瑾惊叹着，小二已经带着满脸的笑，将两碗粉端至两人面前，“两位姑娘，慢用、慢用。” 面前的两碗米粉，苏瑾瑾点的是这家摊铺的招牌，加了肉沫，上面还卧着几片青脆的白菜叶子，看着就很有食欲。 提了筷子，苏瑾瑾率先咬了一口，瞬间被入口的滑嫩清爽的米粉俘获了心，不是她瞎说，就是后世的米其林大餐也没这碗粉好吃呀。 难怪都说苍蝇馆子味道好，在古代也是一样的嘛。 苏瑾瑾放开了姿态地嗦粉，可这样的画面看在谢清欢眼里，却很不是滋味。 在她的意识里，公主生来就是金枝玉叶，从前御厨做的佳肴捧到公主面前，她都不带瞧上一眼，如今却为了碗街边的热食，而高兴成这般…… 谢清欢心中浮起难言的苦涩。 这顿饭吃得是好了，让苏瑾瑾久没温热过的胃暖和了起来，这身上的银子自然也去了大半。 谢清欢忧愁得不行，她心里艰难地挣扎着，要不要投至安南王上门下，听说这安南王现今正挑选能人异士…… 可…… 苏瑾瑾以为她是在忧心银子的事儿，于是她拍拍谢清欢的手，信誓旦旦地道：“放心好了，下一顿咱们还是要吃热食。” 谢清欢呆呆的看着她，眼里满是不解。 付了粉的钱后，苏瑾瑾问那看起来颇为和善的店家，能不能让她们在这里坐会，店家自然是答应的。 苏瑾瑾这才从包袱里拿出刚才买的那些物件儿，又让谢清欢擦净了桌面，摆出那匹不要钱的布料。 在谢清欢诧异的目光下，苏瑾瑾青葱般的指尖，捏着泛着银光的针，在剪开的一小块布料下穿梭。 “天啊……” 看到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在苏瑾瑾指尖出来时，谢清欢不禁惊叹了一句，很快地，她的眸子里又染上了疑惑之色。 “小姐，您是怎么学会女红的？” 苏瑾瑾指尖一顿，随即又神色自若地怼她，“这还需要学？先前看那阿婆绣的还不够多？” 我艹，差点又露馅。 原主作为长宁国唯一的公主，在兄长死后，她便挑起了长宁的大梁，从前原主本就不爱的女红，也索性再没有学过。 但……幸好。 幸好之前在路上，两人曾露宿过一老妇的家中，妇人年轻时是坊子里的绣娘，恰巧收留她们的那几天里，妇人在为镇里的有钱人家，绣一副锦绣山河图。 谢清欢就在一边勤快地为她打下手，帮帮力所能及的忙，而原主就在一旁瞧着。 不过，就凭苏瑾瑾赋予原主的智商来看，看看就会做的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还有她这个buff加成。 所以——谢清欢抿着唇露出了欣喜的笑意，她并没有再怀疑苏瑾瑾的话。 日光西斜的街市有些惨淡，并不像先前那样人多，此时正处初秋之际，远处那棵大榕树边蝉声渐弱。 初九小心地看了身边的主子一眼，见他眉间不自觉地微皱，心下不由地又是一慌——向来是心如止水的主子，这些天不知为何总这般反常，现在竟还跑到安城这样的闹市里来了。 主子的厌闹和喜洁呢？ “她，如何？” 白宁之遥望着远处，视线是如散沙般的飘撒不定，很快地他掩下眸中的一瞬茫然，嗓音清冷又淡薄，问的话却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初九顺着他的那片目光看去，有内力的人视线向来极好，只见远远的地方摆了块干净的布，上面罗列了一排排的小玩意儿。 小玩意的面前还守着两名女子，只是周边行人匆匆，不曾注意到这块让人忽略的“摊位”。 初九心下顿时有些惊悚。 难不成主子很喜欢这些稚童玩的物件儿？ 他再偷偷瞅了眼自家主子似乎不大高兴的侧颜，默默地将心中的悚然压下。 “主子，属下觉得它们甚是可爱。”初九换上了表示开心的大白牙，笑嘻嘻地回答白宁之的话，露出酒涡的面容上，似乎还在说“我帮你去买吧买吧”。 白宁之原本下意识的屈指动作一僵，他缓慢地回头，只凉凉地扫了初九一眼。 初九的笑瞬间也僵在脸上，他立马垂下了头去，再不敢嬉笑。 “大梁那边，初一该是忙不过来。” 白宁之收回冰凉的眸光，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不再对任何事物多留一眼，清冷的话也如同响雷般在初九耳边炸响。 谁不知道，去大梁当细作，连饭都吃不饱啊啊啊…… 饭·初九·桶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个字来的时候，又听见他家主子，如同天籁的声音。 “差人去买完，便不用你陪初一。” 043、亡国公主(6) 正啪啪啪被打脸的苏瑾瑾一脸呆滞，她有些难过地去问系统：“这怎么可能，我的兔子老虎这么可爱，怎么能没人买？这才几个铜板一只啊……” 系统停下手中的游戏，抽空翻了个白眼送她，“你个憨批，安城里的百姓比南城低了一个档次不止，柴米油盐才是正道，就算是几个铜板也不舍得啊！” 系统的机械声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只是等它打完手下的那把游戏，自家宿主愣是没吭声回它，它有些奇怪，扒拉开虚镜，等看到外面的场景时，它一下子惊呆了。 谢清欢正无比忧愁着，她愁的不仅是她们的银子全花在这些布玩意上，还没因此挣着银两，她更是怕公主会信心挫败、一蹶不振。 没等她再胡思乱想些什么，面前就一片黑压压的，两人抬头看去。 一位身着简朴的大娘牵着个还带着泪意的稚童，正站在她们的摊位前，大娘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挑剔，她率先开了口：“这些娃娃多少银钱？” 大娘气势如虹，仿佛一言不合就开干，苏瑾瑾丝毫不在意她这般，反而笑开了眼，眸子透亮澄澈地回答：“十文钱一只呢。” 果不其然，大娘皱起了眉，在苏瑾瑾不禁把心给提起，她忍不住多嘴，“这是手工做的，自然要贵些……” 在她觉得有些悬了，就听得一句：“全要了。” 我艹我艹。 “好好好……”苏瑾瑾激动不已，顺手拍了拍还在恍惚的谢清欢，“清欢，快给大娘装上。” 苏瑾瑾绣了快五十只，外加一小块布料给它们包裹上，大娘爽快地给了她们半两碎银。 除去买材料用的一百多文，她们还赚了近四百文呢！ 捧着那颗银子，苏瑾瑾眼泪都快出来了，这tm……太不容易了啊。 “小姐，你真厉害。”谢清欢收拾好其他的东西，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这半两碎银，够她们吃差不多一个月的馕饼了。 “嗯……”苏瑾瑾敷衍地应付着，心里又开始打起了算盘，她们现在加上这半两碎银，就还有……二两多的银子。 苏瑾瑾蹙着眉想了会，问谢清欢，“雇辆马车该要多少钱？” 谢清欢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也乖乖地答了，“去不大远的地方应是要二三两银子的。” 二三两啊…… “小姐……”谢清欢看着苏瑾瑾眼珠子转着，心里又有些着急，“我们还是就在附近找到落脚的地方罢，马车是用不上的……” “你懂什么？”苏瑾瑾横她一眼，又不遗余力地发挥出了恶毒女配的嘲讽实力。 “像我这般尊贵，自然不能同你这种奴婢一样徒步而行，否则岂非失了我的身份。” 听了这话，谢清欢脸色就是一白，原来带着喜色的眸光都黯淡下来。 苏瑾瑾看得清楚，却并未再说些什么，谢清欢幼时是由师父谢宣抚养，后来谢宣还未来得及传授她画皮术，就染病身亡，直至后来被苏瑾瑾捡回长宁王宫。 若谢清欢父母健在，她绝不会是现在为人奴婢的样子，所以很久以后，自己的身世一直都是谢清欢的一个心结。 下午简单地用过饭后，苏瑾瑾就带着谢清欢去了车坊，和那里的掌柜商量妥当，谈下了最低价——用一两银子送她们去南城。 先付了半两银子，坐上马车后，谢清欢仍旧有些不解，她小心地低声问：“小姐，您去南城做什么啊……” 这辆马车显然是最低廉的，车上的坐榻似乎用久了，一坐上去就吱嘎吱嘎地响，直让苏瑾瑾拽着窗柩，不敢松手。 听了谢清欢的问话，苏瑾瑾随口应了句：“南城的百姓才是人人身怀异术，谁不向往？” 安南国的南城身为贵族之城，先不说里面的各个名门世家，便是普通百姓也比安城的厉害多了。 这句话是苏瑾瑾无心之言，她不想在这时候说太多，毕竟外头驱马的车夫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好人。 谢清欢却垂下眉眼，默默地把这话放在了心里。 车夫是赶夜而行，苏瑾瑾不敢睡着，她怀里搂着把匕首，这是她租到马车前买来防身用的。 毕竟她们被拉上土匪窝的剧情被她篡改了，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危险。 谢清欢本来争着要守夜，苏瑾瑾不让，她最后才敌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伴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声，苏瑾瑾陡然从睡梦中挣脱出来，车厢里一股子陈年旧味，从窗边飘进来的风，这些惊得她回不过神，后背也一下子湿濡起来。 看到自己和谢清欢都安然无恙时，苏瑾瑾才粗粗地喘了口气。 自己怎么睡着了…… 外头听着响动的车夫，沉着声过来道：“二位姑娘，南城已经到了。” 苏瑾瑾忙不迭地拍醒谢清欢，拉着她跳下了马车，把剩下的半两银子递给了车夫，就想快些走。 “姑娘——”车夫低声喊住了她们，苏瑾瑾心提了提，回头状似不解，车夫继续道：“姑娘若要久居南城，不如先去找出灵帖。” 苏瑾瑾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个剧情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个车夫同她们素昧平生，怎么会这么好心地指点她们？ 苏瑾瑾心里头泛起没来由的古怪，但也没多想，毕竟人家对自己也是没恶意的，指不定就是看着她们孤弱无依，才同情心泛滥呢。 于是她微微颔首，轻声致谢。 车夫这才又压了压帽檐，驾着马车往回走。 苏瑾瑾也转身，迎着霞光，前面就是南城的城门。 谢清欢偷偷和苏瑾瑾道：“公主，您不觉得那车夫有些怪怪的吗，不仅让我们多睡一会儿，还让我们去找什么帖……” 苏瑾瑾就冷觑她一眼，泼下凉水，“那你许是没见过人心险恶。” 另一边，慢悠悠晃着马车的车夫，一把拉下了帷帽，想了想，确定自己已经把主子说的都办完了。 初九这才忍不住地，为自己先前的蠢笨叹了一声。 原以为主子是童心未泯，现在看来是情窦初开啊…… 044、亡国公主(7) 迎着开得娇艳的蜀葵，日头渐渐升起，天边化开一片浓郁的霞光，王宫里没有过多的交谈声，宫人们行色匆匆，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哐当——” 红木托盘滚落在地，收掇齐整的物什露了边角。 穿着齐整宫装的宫婢们纷纷跪下，撞了人的宫婢已经哆嗦起来，她叩首下去，哀声道：“戚、戚公子饶命……” 戚崇今日兴致不太好，却还是没有过多为难这些宫人，只摆摆手让她们下去。 宫婢们重新捧着那硬红木托盘，如释重负地退去了。 “戚公子，她们拿的好似是女子着的衣裳。”十一收回目光，郑重其事地告诉戚崇。 听了这话，戚崇面色一黑，他哗啦一下展开手里的折扇，飞快地摇了好几下，仿佛是要平息什么一般。 十一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答话，再道：“戚公子，能让宫人这样紧张，或许是王上迎了什么女子进宫，是否要让属下前去打探。” “啪。”戚崇一下又收了他那把山水扇子，面上已经难看至极，他有些奔溃地低吼，“白十一！” “属下在。”十一一板一眼地答。 戚崇扶额：“你能不能不要屁大点事就乱想乱想，白宁之让你在我身边是要你保护我！！不是让你没事找事，再说，王上他早已及冠，找个女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现在开始你闭！嘴！” 喷完十一的戚崇扭头就走，憋屈了好几天的他，心里总算不那么难受了。 瞧瞧白宁之，跟人沾边的事是半点不做！他当初就说了，他要初九那个听话的饭桶，不要白十一这个整日唠叨不完的，会气死他！ 看着戚崇越走越远的十一，迷茫地眨了眨眼，刚才戚公子的话还在耳边，所以……他到底要不要把人喊回来，告诉他走反了？ 算了。 十一抱着长剑，倚在一旁的圆柱上，还是等戚公子自己发觉好了。 另一边。 揭下灵帖的苏瑾瑾，还有些懵逼的时候，就被迅速赶到的护城军给带进了王宫。 谢清欢拉着她的袖摆，看起来很紧张，苏瑾瑾看了眼她扯着衣裳的手，逃出长宁国这么些久，谢清欢不仅瘦了一大圈不说，之前还因为要做些低廉的活儿来维持生计，手上还磨出了茧子。 苏瑾瑾叹气。 现在她来了，虽说不会像原主那样什么都让谢清欢去做，可为了不ooc，言语上的伤害也对小姑娘来说刺激很大啊…… 趁着四下无人，谢清欢小声地夸赞苏瑾瑾，“公主，您真厉害。”她眼里满满的钦羡。 谢清欢说的是灵帖的事，前脚载她们来的车夫还让她们寻灵帖，街上的人都说这东西难找，可偏偏苏瑾瑾却随意一摸就找着了。 苏瑾瑾摆摆手，虚伪地笑：“我可是天命之人。” 灵帖是近年来安南王上散发至各城的，帖子有灵故为其名，它能自动择主，挑选出异术或者悟性造诣颇高的人，被灵帖选中的人将会成为王上的左膀右臂。 可从发散灵帖至现今，竟无一人被挑选出来，或是为了以后的高官厚禄，尽管南城中发下的灵帖不过两张，仍旧有人趋之若鹜。 其实她也有些觉得古怪，她在小说里写的明明是谢清欢找到的，因为这灵帖，谢清欢才入的王宫，原主也顺势被带上。 可现在这玩意怎么落在她头上？别不是她抢了女主的气运吧…… 苏瑾瑾有些惊悚地想着，系统就冷冷打断，“我说宿主啊，你怎么这么容易做白日梦？女主和男主是维持这个世界稳定的存在，他们的气运，是决定他们成为主角的至关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说被你抢就抢了。” 苏瑾瑾眉心跳了跳，她怎么觉得系统这正儿八经的语气，是装出来的？ “别说你要抢人家气运了，就是有什么想害主角的想法，世界意识会很快检测到，将你抹杀的！” 系统噼里啪啦地一通敲下键盘，等电脑页面上出现了“大吉大利，晚上吃鸡”的画面时，它才满意地松开鼠标。 忽然它又想起了什么，再问：“宿主，你上个世界结束的积分要兑换什么东西吗？” 说完，它划拉开积分商店的界面给苏瑾瑾看，苏瑾瑾“唔”了一声，请她们来这儿的护城军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也不担心自己有什么异样的举动给别人看到。 泛着白光的面板呈现在苏瑾瑾面前，系统一边为她翻页，一边道：“看看这个美颜丹，肯定能帮助你促成和男主的好事……” 苏瑾瑾凝噎，她问：“我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被女主杀死。” “那我抢了男主，也不能算完成任务了啊。”苏瑾瑾蹙着眉给它分析，系统也噎了下，它解释：“话是这么说，但对于不能完成作死任务的宿主来说，抢女主的cp的任务评价，是最少能得个c级的。” “而且，为了促进女主的仇恨值，你可以在女主面前，故意去撩拨男主呀！” 苏瑾瑾恍然大悟。 她瞅了眼身边依旧如小白花的谢清欢，她对自己可是满心的信赖啊，苏瑾瑾摸摸鼻尖，“那买一颗吧。” “好的~”系统的机械音陡然变得欢快起来，“扣除588积分，您的余额不多啦，请宿主再接再厉呢！” 我艹？ 苏瑾瑾懵逼地看着美颜丹下面的那个“88”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质问：“这不是88积分吗？？” 系统讨好地笑笑，“前面还有个数字5呢……” 苏瑾瑾瞅了半天，终于找到那个比蚂蚁还小的数字，她顿时来气，“你坑我呢？！” “说吧，是不是我买这里的东西，你能有什么好处。”苏瑾瑾眯着眼，她明显地察觉到了系统格外地高兴。 “这个……”系统晃了晃尾巴，结结巴巴地道，“就是宿主买积分商店的东西，我是有提成滴……” 它说完着话，生怕苏瑾瑾大怒，立马又道：“我我我拿的这些积分是要转化为能量，只有足够的能量，你才能见着我呀！” 苏瑾瑾想起了第一个世界的时候，系统好像就是能量不足，下线过一段时间。 045、亡国公主(8) “我不需要谢谢。”苏瑾瑾冷淡地反击了系统一句，就听外头响动声起。 迈着急促的步伐进来的，是位头束金冠，生得面容如玉的少年，着了身赭色衮袍，配着红绣金领，深墨色腰带。 他的步子虽急，背却挺得直直，腰间佩着一黑一白两块玄玉，也不见碰撞声响。 跟在少年身后的是呼啦一群人，而离他最近的那位也是老熟人了。 率先扭头的苏瑾瑾看得呆了呆，倒不是因为知晓了来人的身份，而是……被秦珣的颜值给惊了。 这人也太太太帅了吧！ 初见秦珣的时候，他和逃难的人似的，很是狼狈，如今衣冠楚楚的，倒真的太不一样了。 苏瑾瑾暗叹“人靠衣装”同时，谢清欢也瞪大的眼眸，结巴着出声：“你、你……” 在王宫里出现，又是这般众星捧月，即便不明着指出秦珣的身份，谢清欢到底女主的光芒还在，自然不会笨到现在还看不出来。 吴俞更是惊叹，被灵帖择主的居然是她们？！ 但很快地，他又换上了不悦的神色，那个当众给了王上一巴掌的姑娘不仅相貌丑陋，瞧着性子还十分不好，若不是当时王上着急回宫，他哪里能容得她这样猖狂？ 只可惜，现在他是打不得这人了。 吴俞想着，眼里又有了愤懑的情绪，他狠狠瞪了苏瑾瑾一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自家主子打断。 “你们都下去罢。” 秦珣眼底同样惊诧的神色很快消散下去，垂敛下眉目，不过转瞬他又恢复了原先的平宁之色。 他现在需要帮手，能同白宁之敌对的帮手，所以，尽管面前这人曾经犯下的罪行，足以诛她九族，他还是得忍字当头。 吴俞警告般地看了眼苏瑾瑾，便领下侍从们下去了。 被瞪了的苏瑾瑾觉得委屈，秦珣之前被原主扇了一耳光，所以对她冷淡还能理解，可是吴俞这只颜狗，是看她现在不好看才这么横眉竖眼么？？ 一下子去了大半的人，殿内不仅空荡还很尴尬，作为善解人意的小白花，谢清欢软软地开了口，“秦公子，没想到大家又见面了。” emmm…… 苏瑾瑾默默地看了眼谢清欢，觉得她这开场白着实无趣无聊，秦珣这高傲的人设崩是不可能崩的了，所以，谢清欢注定会很尴尬地没人理了吧…… 正当苏瑾瑾勾了勾耳边的碎发，露出姣好的侧颜，准备来挽回一波男主的好感时，秦珣就微微颔首，唇角勾勒起弧度道：“多日不见，谢姑娘可还好？” 苏瑾瑾呆呆地看着两人相携而去，落座后又言谈甚欢，她心里有些奔溃。 搞嘛啊？人设崩塌了有木有？ 目睹了一切的系统，立马蹦跶出来安慰她，“冷静冷静，你现在可没以真面目示人呐，所以男主没被你的……美色吸引不是很正常嘛，而且现在女主还没喜欢上他，拉好感暂时不重要……” 系统中间顿了两秒，又很快艰难又自如地接了下去。 苏瑾瑾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她咬咬牙，撑着不变的笑脸走上前去，温柔地冲谢清欢笑，“清欢，你和…秦公子在聊什么呢？” 她话落下的那刻，谢清欢眼中流露出疑惑，似乎是在奇怪她为什么突然语气变了。 察觉到谢清欢的目光隐含担忧，上座的视线更是不加掩饰地上下打量着她，苏瑾瑾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脸快僵掉了。 “小姐，您不能再这么唤了，这位是安南的王上，否则就是大不敬。”谢清欢犹豫了下，柔着声为苏瑾瑾纠正。 苏瑾瑾唇边的笑顿时消失，她还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在疯狂跳跃着，按都按不住。 合着这俩人是来欺负她的是吧。 一个人身攻击，一个凑热闹的那种？？ “哦。”在系统拼命的安抚下，苏瑾瑾不得不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字来，敷衍地应着谢清欢。 半柱香后。 苏瑾瑾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越聊越融洽，她再也插不进话。等秦珣唤出那句“清欢”时，她的脸色终于、再也忍不住地龟裂了。 ****** 就如那位车夫所说，寻得灵帖就等于在这南城立了足。 苏瑾瑾和谢清欢在秦珣的安排下，住进了安南王宫里。 只不过，这几日苏瑾瑾不理解的是，明明是她拿到的灵帖，怎么秦珣每日都来谢清欢这里嘘寒问暖，却依旧不怎么待见她。 毕竟啊，在剧情里面，秦珣最先接触谢清欢可是因着她被灵帖认主了，所以他想借着谢清欢的能力踢掉国师，自己独揽大权。 小说后面的剧情有些套路＋狗血——后来谢清欢知道了秦珣是带着目的接近她，两人闹得误会重重，分分合合，最后才走到了一起。 可这……现在灵帖是她拿到了啊，苏瑾瑾又陷入了死胡同，不该是和她虐恋情深……吗？ 要说一掌之仇，她昨日就拦着人，让秦珣直接打回来便是，可这人就对着她摆着张高冷得不行的臭脸，硬是无视了她。 苏瑾瑾愁眉苦脸，她觉得从男主这儿找不到好感，就得放一放，先虐虐谢清欢再说。 于是她目光转了一圈儿随后眉头就是一蹙，上前两步把谢清欢手上的糕点夺了下来，一口塞进自己嘴里。 谢清欢：“？” 系统：“？” “你是个傻逼吗。”系统用最平静的语气，骂出了这几天来最狠的话。 “我不是。”苏瑾瑾一边反驳它，一边回瞪了一眼谢清欢，霸气极了，“看什么？你要记住！你是奴我才是主子，不要总是妄想着……唔？” 谢清欢目光依旧柔柔弱弱，她捧着绘着青彩的茶盏，递至苏瑾瑾手边，还细声细气地道：“小姐，慢些喝……” 周边侍候的宫人，看着这一幕脸色纷纷变了，皆互换了个眼神，仿佛窥见了什么秘闻一般。 难怪王上对清欢姑娘宠爱有加，却对这苏姑娘不咸不淡的，看看人家清欢姑娘有多识大体、又有多温柔小意！便是换做她们，也该知如何选择。 046、亡国公主(9) 日子晃悠着，过得不紧不慢。 秦珣往谢清欢身边凑的时间里，苏瑾瑾已经和宫人们打成一片了——当然，她们都不知道自己口中的那位恃强凌弱、粗鄙不堪的苏姑娘，就是在她们身边、同她们一起吐瓜子壳的新来宫女。 苏瑾瑾手里握着一把宫人们塞过来的五香味瓜子，她听八卦听得起劲，嘴里还不忘嘎嘣一颗一颗地咬下，清脆的声音落下时，她的瓜子壳又完整地吐了出来。 适时，昨日新加入她们“嚼舌根”的御膳房宫女，一脸新奇地凑过来，她惊叹：“你可真有本事。” 苏瑾瑾上下扫了她一眼，小宫女长得清丽，皮肤还白，笑起来唇边梨涡若隐若现，看着半点都不像是在御膳房里被油烟浸泡过的。 “这有什么，你吃多了瓜子就会了。”苏瑾瑾收回目光淡淡地道。 书中路人甲，莫管莫管。 宫女并不在乎她的疏离，依旧巴巴地上前，“我叫阿玉，是前些日子刚入的宫，我可以吃些你的瓜子吗？” “给你给你。”苏瑾瑾一边听着那头宫女们说的话，心不在焉把手里的都塞给了她。 阿玉立马又笑了，捧着那堆瓜子，眼睛亮得惊人，仔细看着还闪着一抹莫名的感激。 今天宫女们讨论的主人公换人了，终于不再同仇敌忾地骂那位苏姑娘了，苏瑾瑾支棱着耳朵，听着她们提到了一个名字。 “国师大人生得太俊美了，同你们说些知己话，我昨日还梦见他了呢……” 说这话的宫女羞羞答答，耳根子都泛起了霞红色，她这般模样，自然又是惹来一片嬉笑打趣。 “梦见了什么？难不成是什么快活事儿？” “你也不知羞？说这话倒真真是在做梦了……”这话引人遐想，立马便有人出声笑着驳道。 “就在今早，我还凑巧碰见了国师大人，他今个儿穿的是绣了金线边的白袍。” 一人又岔开话题，其他的宫女纷纷来问她，“国师大人去了哪个宫？”、“可有带侍从？” 苏瑾瑾托着腮，陷入了一片沉思。 国师？白……白宁之？ 她想了好久，才记起这个名字来，只一想起这人，她又惊悚地出了一身冷汗。 我艹。 这不就是原主爬床的对象吗？就是那个心比茅厕的石头还硬，直接把人掐进乱葬岗的那位？？ 苏瑾瑾心有余悸地摸摸脖颈，代入感好强，她已经觉得脖子好像不在脑袋下面了…… “堇色，方才听万西宫的小内侍说，各位小主不知怎么了，正在争吵呢，你不回去瞧瞧吗？” 苏瑾瑾抬起头，发现原先堆聚在一起的宫人们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而站在她面前轻声询问的宫女，正是前些日子她刚结交的小伙伴。 而苏瑾瑾当时为了融入这群小伙伴，就胡诌了个身份，说自己是万西宫里当差的宫婢。 看着面前人的担忧，苏瑾瑾眨眨眼笑了下，动作故作慌忙起来，她飞快地道了句：“多谢你琉璃，我要快些回去了。” 话落，她使劲地摆摆手，步子急促地迈了起来。 ****** 安南王宫一分为二，前宫为王上秦珣与朝臣议事、主事之地，后宫分为万东、西、南、北四宫殿。 其中，东、西二宫乃秦珣纳的妃嫔居所，万南宫则为王上、王后的寝宫，剩下的万北宫则是辟属内务府之地，冷宫也在那儿。 苏瑾瑾疾步走出假山石堆，直至后面的人再看不见自己的身影，她才松了口气。 步子松缓下来，无意识地乱绕了几圈，苏瑾瑾回神抬起头，才看清自己来到了哪里。 面前依稀能看清是朱色的铜门上面铁锈斑驳，看得出年代不仅久远，还挺落魄。 看着像冷宫。 苏瑾瑾脑子里回旋着这想法，又觑了那门一眼，有些嫌弃地别开头，她摇头抖抖鸡皮疙瘩，准备赶紧离开这里时，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还伴随着门吱嘎的尖锐声响。 苏瑾瑾的步子僵在原地，她艰难地歪着脖子，慢慢偏过头去。 只见那推一下似乎都能掉渣的铜门，被人推开了半掌大的缝隙，半张脸直直地怼在那儿，若是凑近了些，还能看见人脸的眼珠子里的红血丝。 苏瑾瑾惊恐万分，沉默片刻后，她嗓子里的声音才陡然迸发出来。 卡在门缝里的半张脸，静静地等她吼完了一嗓子，看着苏瑾瑾只面上惊悚，却并不如其他人那般迈腿就跑，她问：“你怕？” 苏瑾瑾如机械般冷硬地垂了下脖子，表示肯定，这、不废话么？ 看着她放大的瞳孔，半张脸有些好奇：“那你怎的不跑？” “我、我腿…动不了……” 苏瑾瑾的腿抖得慌，她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又吹散在风中似的。 门缝里的半张脸掀起唇，这么一笑，她脸上的白粉噗簌噗簌直掉。 苏瑾瑾眼里的惊悚更甚了……她努力地直着僵硬的身子，一边在心里疯狂喊着系统——可没人理她。 她才记起来，这狗逼还在因为她开玩笑地抢女主糕点，而恨铁不成钢地气得不行。 …… 半柱香后。 苏瑾瑾抱着碗热茶，窝在小榻上，慢吞吞地小口咽着。 但这榻又硬又旧，硌得她屁股和脊背发疼，她之所以能屈坐下去，是因着这小榻上摆的布帛洗得洁净，而且这屋子里还真没什么待客用的凳椅。 还有就是这里的人怎么看，就怎么古怪……苏瑾瑾抽空瞅了眼那位给她递茶水的老嬷嬷，她正在弯着腰浇花，一阵诡异感又蹿上心头时。 “走了走了。”原先恐吓她的半张脸，拉起她的手绕了七拐八弯，将她带到了一处院落里头。 苏瑾瑾没来得及放下茶碗，怕里面的茶水洒了，索性一口闷了剩下的。 停下来的时候，苏瑾瑾正拍着自己的胸膛咳着，刚才喝得太猛被呛到了，身边的那抹白不动了。 苏瑾瑾才抽空瞅了她一眼，话语里仍旧有些悚然：“你……为何穿白裙到处乱跑？还扒在门缝里，这样很容易吓到人的你知道吧？” 那姑娘扯着唇笑了笑，她面部表情一夸张，抹在脸上的白粉就如同没刷好的墙似的，粉直掉下来。 就在苏瑾瑾有些受不了时，姑娘才道：“就是要吓人啊。” 苏瑾瑾沉默下来。 面前这姑娘同她相比，约摸大不了多少，也不像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带着她进来的时候，这人能说会道，条理清晰。 倒是她在院子外面见着的那些女子，一个个的，不是很正常。 苏瑾瑾扫了眼四周，突然福至心灵：“这……是冷宫？” 047、亡国公主(10) 听了这话，着了一身白裙子的姑娘缓缓点下头，她带着苏瑾瑾进了这处偏院，又为她斟了碗茶，姑娘这才落座同苏瑾瑾交谈起来。 “我叫阿谧，是婉主子的宫婢，方才真是对不住，吓着你了。” 阿谧脸上涂抹的白粉掉得差不多了，露出原本有些白皙清丽的脸颊，很是诚恳地冲苏瑾瑾道歉。 “害，”苏瑾瑾挥挥小手，表示并不在意，她仍旧有些疑惑地问，“这儿虽是冷宫，但你们怎么……”过得如此寒碜。 这冷宫虽不小，但她在在阿谧拉着她过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些景象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小道上杂草得有半人之高，摆具皆是缺胳膊少腿，就连之前那位老嬷嬷给她递的茶碗，都是豁了口子的，可见这冷宫有多寒酸。 而她现在身处的这座院落，倒是显得比较整洁一些，起码没有杂草丛生。 听出了苏瑾瑾的言外之意，阿谧唇角的笑意化作苦涩，眉梢间都是化不开的阴郁。停顿了片刻之后，她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同苏瑾瑾娓娓道来。 “十年前先王薨逝，按照遗旨，后宫所有的小主都无须殉葬皇陵，就当小主们喜极而泣之际，方登基未久的王上便下了旨令，要求小主们皆搬来冷宫，不许我们再居住东、西二宫。” 阿谧的眼中开始有了浓烈的痛意，再开口时，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可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十年，这些年里后宫迎了不少新人进来，宫人惯是踩高捧低，有时候连饭都不给我们送。我只没料到王上竟如此狠心，婉小主当年同先后交好，便是念着些旧情也不该让小主这般……” 苏瑾瑾被震惊了下，带了丝好奇道：“那没有吃食，你们该如何？” “让外宫的人送了些种子进来，种些杂粮为生罢了。如今这冷宫里头，不管是疯了或是没疯的人，被这些年逼着，都不能有多好……” 她说得泣不成声，苏瑾瑾哀哀叹气，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这姑娘应是不知她身份，才敢这么真情吐露心声，也是……她还穿着宫女的服饰呢。 苏瑾瑾默默地想着，阿谧哭了半天，许是见着没人来劝慰，终于停了泪珠子，拿了块洗得发白的手帕擦着泪。 阿谧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内突然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那种快要把气管都咳出来的沉闷感，苏瑾瑾听得心惊。 见阿谧匆匆忙忙起身进屋，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瞧这架势，这屋子里应该就是那位婉小主了。 不过，她并不好奇这些事，苏瑾瑾不由地托着腮，目光放空地看向远方。 阿谧说的这些，她在书中带过几笔，为了给秦珣塑造的是个根正苗红、又悲苦向上的男主角色，她给秦珣设定了个“父母双亡”。 准确来说，是他妈死后，他爸丢下幼子、抛下江山殉情而去。 苏瑾瑾倒是不知道，她这两笔的背后，居然能扯出冷宫的这档子事。 当年的秦珣只有六岁，登基之后，按着先王遗诏，能“欲测未来、谋算天命”的白宁之被尊封为国师，掌安南大权。 惨遭父母这样背弃，老爹还把自家江山交给外姓人的秦珣，在登基不久后发泄过一回——把他爹的妃子们全弄冷宫去了。 小说里她还写了，因为白宁之迟迟不肯放权，他十六岁这年纠兵白府，算是彻底爆发了。 哦，就是今年。 苏瑾瑾盘指算了算，不久的以后，秦珣就要搞事情了，虽然这场谋划掰不倒白宁之，却也能让这姓白的元气大伤了哈哈哈。 有点开心。 “你疯了？”看过了剧情的系统，没憋住，反驳道，“白宁之明明是好人！” 苏瑾瑾斜斜觑它一眼，看系统气消了大半，笑了：“嚯，他明明是杀人无数，心狠手辣。” “而且，这剧情是定好的，又不是我现在改的，我乐意高兴不行吗？”苏瑾瑾甩甩脑袋，一副抽风似的兴奋。 系统终于看出来了：“你这，明显就是怕白宁之像原剧情里那样，掐死你。”所以你才幸灾乐祸。 阿谧再出来时，她正扶着一位看着就很是虚弱的妇人，妇人着了一身天青色布裙，以银簪子挽的发髻松垮，面容惨白却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多姿。 苏瑾瑾站起了身子，冲她屈腿行礼，“见过婉小主。” 这婉小主乃先王妃嫔，虽然现在落魄，可她也不能失礼叭？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宫女呀，总不能让人怀疑的好。 “快些起身。”婉姬浅微怔过后又淡地一笑，被阿谧扶着落座，她叹了一句，“阿谧说得果真如此，姑娘不似宫里的那些人。” 宫里的那些人？ 苏瑾瑾心里头泛着嘀咕，又想起了先前阿谧的那番举动，暗暗猜测着，她们故意吓人，怕不是要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宫人吧？ 想着，苏瑾瑾直起了身子，客气地笑笑，可她总觉得待在这冷宫中怪怪的，于是她直言道：“小主若无其他事，奴婢便先退下了，宫里各位小主还等着奴婢拿膳食呢。” 主仆两人却意外地没拦她，婉姬还吩咐阿谧去送苏瑾瑾。 妇人坐在藤椅上，她有些白得透明的脸庞，在阳光下愈发失真起来，苏瑾瑾尴尬地回之一笑，便收回目光，随着阿谧走出了这片萧条之地。 重新见到那扇年代久远、许久不曾重添清漆的铜门，苏瑾瑾舒缓一口气之时，又没来由地暗叹一声。 那婉姬看来不过年逾三十，身子骨虚得却比四十岁的人脸色还差，冷宫上下皆不见什么活力，死气沉沉一片的，如此维持了十年之久，这一切该怨秦珣无情，还是该说先王心狠呢？ “怪你吧。”系统跳出来怼她，“你写的书。” 苏瑾瑾心里正有丝丝的难过，并不想理这莫得感情的ai。 阿谧远远地瞧着她一步步走远，正伤神着的苏瑾瑾不曾回头，也不曾看见立在斑驳铜门前的姑娘，眸中滑过一丝深意。 048、亡国公主(11) 秦珣是在万南宫给苏瑾瑾和苏瑾瑾，单独辟了处小阁楼，为防着白宁之知道他寻得了灵帖之主，秦珣是悄无声息地把两人带进宫里的。 只是在秦珣安排了宫女们服侍过两人后，“有两位姑娘进宫”便不算什么秘密了——宫人们的嘴太碎了。 这个苏瑾瑾是领教过的。 但她是没料到秦珣的那些妃嫔，竟被那些“王上金屋藏娇”、“夜夜独宠”讹传给迷晕了脑袋，在万西宫聚众商议过后，跑来万南宫里头找不愉快。 看着纠集在这一室的翠云压髻，一股子浓郁的脂粉香，苏瑾瑾闻不得这太上头的香气，忍不住抬手堵了口鼻。 “你好大的胆子！” 刚捂上没多久，面前就有人愤懑地出声，尖锐的话语如同刀子似的，要把人扎死，“你一介小小的宫女，竟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可知是何罪！” “庞小主何须冲她多言？这身边的人犯了不是，便是主子言行不良所致，如若这么放任她下去，岂非日后要在御前失仪了？” 出来帮腔的同样是身着宫装的女子，她显然是力挺那位“庞小主”一派。 听了这一迭声的质问和定罪，谢清欢在旁边颤巍地差点窝做一团。 苏瑾瑾抬头眯着眼看去，那率先开口的是一袭娇粉宫装的女子，头梳垂髻，髻上簪金钗，面容还算清丽，只是配着这一副嘴脸，倒真真是低俗极了。 抠抠手指头，苏瑾瑾偏过头去，并不作理会。 她从冷宫那边回来还没多久，这群人就找上门来了，现下应是误以为她是服侍谢清欢的宫婢了吧。 不过这人虽说的是她，可怎么眼神一个劲儿地往谢清欢那边瞧，话里话外地暗示什么似的。 瞧见了苏瑾瑾神色的庞桃，登时脸色就变了，不过身边的一介奴才就敢对她熟视无睹，该是这女人教好的罢！当真是觉得她庞氏人皆可欺吗？！ 庞桃看着谢清欢的眼神更加狠厉了，她愤恨道：“谢氏，不要觉得你得了王上的欢心，就能让你身边的宫婢谁都能无视了！不要忘了，就算你夜夜承宠又如何？王上连个名分都不与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自翊为这番话足够句句戳心，换做哪一个女人来说，最无法容忍的不就是自己没名没分么？ 庞桃面带得意地瞥去，却见谢清欢一脸无辜和茫然地回望，她想要站起身来说些什么，一下子却被身边的“宫女”给按住了身子。 还未等几人动怒，苏瑾瑾直起身子回过头来，突然弯了弯唇角，笑得花枝乱颤。 庞桃只以为她是在挑衅，三分的怒意变成九分，张手就扬来一掌，直直往苏瑾瑾脸上招呼而去。 只可惜——在众人按捺不住激动的神色下，苏瑾瑾掀了下眼皮，看也不看就握住了那带着掌风而来的手，随手一折，庞桃就抑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尖锐的喊声让她身后的那群妃嫔，都惊恐地后退了两步。 庞桃满脸涨红，她颤着音，忍不住地叫骂起来：“贱人！贱人！我乃南城庞氏，你敢以下犯上！我爹饶不了你！” 苏瑾瑾：“……” 苏瑾瑾也有些惊奇，她明明只用了三分力道来扼制，让其不好动弹而已，这人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想到庞桃可能是在装模作样，还在这里骂她，苏瑾瑾脸色也冷了下来，她面上带着明晃晃的嘲讽之色，手上力道不仅未改，还又添了两分劲。 直到庞桃脸都发白了，痛呼声都低弱下来。 “你。”苏瑾瑾方抬了抬下巴，如炬的目光放在方才应和庞桃的女子身上，她一字一句，声音清亮又平缓，“你可知，我是王上送给谢姑娘的宫女？你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看着那人的脸色，唰地比白米饭还白了，苏瑾瑾才好心情地又弯了唇，吐出的话却字字珠玑，“竟然敢问候王上言行不良，这脑袋怕是不够砍的罢？我猜着诛九族也不为过。” 她们以庞桃领头来闹事，一是不知苏瑾瑾两人于秦珣的重要性，二是自古以来，争风吃醋乃后宫常事，这些苏瑾瑾倒也能理解。 可这些人一再挑衅，一口一个治罪就算了，居然还口出脏话？苏瑾瑾面无表情地想，从来没人骂过她。 被痛楚压制的庞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苏瑾瑾话中的意思，可她身后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一下子就能明白她话中深意。 闻言呼啦地一下子都跪了下来，哀声切切。 “姑娘，我们真不是存心前来找你们的不是，都怪庞姬！都怪庞姬！是她非要扇动大伙来这里……” 听了这话，庞桃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们，面前的那些“好姐妹们”却一一躲开她的目光，假装没看见。 开什么玩笑啊。 虽说这宫女她们并不知是王上赐下来的，可这辱骂王上的罪名扣下来，她们是一齐前来的，有哪个人能把自己置身事外？ 这样想着，众人埋怨的目光皆投向了一角的那人身上，谁让她多嘴？要她讨好庞姬不成，反倒将她们一个个都连累了！ 迎着一众儿视线，钱初语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她怎么知道王上竟待这谢清欢如此上心，特地拨了宫婢下来，她更没料到的是，区区一个宫女竟也是个不普通的角色…… 突然地，她想起入宫前父亲嘱咐的话，他道王上如今还年轻气盛，难免对情爱之事抵抗不住，要她把握机会让钱家更上一层楼。 可事实上呢，她入宫已近一年，王上连万西宫宫门都甚少踏入，更别说让她侍寝，不光是她，就是别的姐妹亦是如此。 她们被送到宫里来的，身后都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如今且不说为家族带来荣耀了，怕是她们自身性命都难保了…… 想着，钱初语心酸不已，心中又实在怕得慌，于是她咬下牙来，砰砰砰地朝苏瑾瑾嗑了几个响头。 她一边抽泣着道：“姑娘、姑娘！是我说错了话，求姑娘大人有大量，万不要将此事禀明王上……” 049、亡国公主(12) 苏瑾瑾哑然地看着钱初语这番操作，看着她嗑下头来，苏瑾瑾也不偏不倚，堂堂正正地受着这礼。 艾玛，这被人跪的感jio不要太好啊。 苏瑾瑾心里乐滋滋的，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轻飘飘地松开了庞桃后，她才冷冷地道了句：“看我心情罢。” 庞桃：“……” 钱初语：“……” 妃嫔小主们：“……” 看着她们又露出哀怨的神色，苏瑾瑾只高冷地挥挥爪子：“快滚快滚，不要脏了这儿的地。” 众人敢怒不敢言，皆委委屈屈地退去，只有庞桃揉了揉手腕，就在苏瑾瑾以为她要来和她干一架时，只见庞桃眼中透着难言的情绪，深深地看了苏瑾瑾一眼，然后…… 就走了。 可能是被她的实力折服了，苏瑾瑾不禁想。 看完这全程＋听了自家宿主心声的系统：“……”真不愧是你，够自恋。 “小姐……”苏瑾瑾正嘚瑟之际，缩在她身后的谢清欢弱弱出声，“得、得罪她们，我们该不会被治罪罢……” 苏瑾瑾摆摆手，坐下来道：“这些小主虽皆是出身名门，可细算算也不过是没什么用的庶女罢了，你以为这些世家会不明白，又或是秦珣拎不清现状？” 南城世家依靠王室得以延续百年，而现下，身为王上的秦珣为了揽回大权，正是需要苏瑾瑾她们之际。若因为几个不得宠的庶女，而败了秦珣的计划，怕是不用他多言，那些个世家族长就要先清理门户了！ 谢清欢听得懵懵懂懂，她又看了眼苏瑾瑾，只觉得公主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仿佛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虽然仍旧贪玩，却不再过分任性，诸如今天这事儿，公主就表现得格外沉稳。 自从入了安南王宫后，这种感觉就尤为强烈。 谢清欢面上浮现起难言的神情，在苏瑾瑾看过来的时候，她又连忙收敛好，柔软地点点头。 她这番“变脸”落在苏瑾瑾眼中，心里刚腾起一丝诧异，脑海里系统又开始不安分地叫着：“谁让你语气这么软的？快骂她！骂她！你个哔——” 一顿和谐的词汇充满了苏瑾瑾的脑子，这着实也不能怪系统这样过激，实在是它的这届宿主太佛系了！没心没肺到了极点，连作死都不能好好作！ 苏瑾瑾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脸色直直地冷了下来，她瞥了谢清欢一眼，倏地下巴扬地高高的，傲气极了地质问道。 “你是不是顶替了我。” …… 秦珣想要拉拢谢清欢是因为灵帖择主，他许是没想过这帖子选的人，是苏瑾瑾。 说是苏瑾瑾，倒不如说是原主。 先前初遇时，原主在秦珣眼中，只是个宠坏了的千金大小姐，可后来在同原主一路上相处过后，不仅见识过了她的作死技能，甚至还一言不合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在尤爱记仇的男主心里，这梁子可算是结下了。 所以，无论苏瑾瑾来了后有多少改变，在秦珣固执的印象中，苏瑾瑾就是个——窝囊废＋拖油瓶＋丑八怪。 emmm虽然最后一个她苏瑾瑾不认，但谢清欢手艺着实不错，给她新换上的面皮栩栩如生……当真是同原主的模样相差万里。 意识到这些，苏瑾瑾不由地歪倒在自己房中的软榻上，服侍的宫女被早就她屏退下去了，房中没什么其他人，系统现了原形蹦跶出来。 苏瑾瑾掀了下眼皮，语气有些生无可恋，“这让我怎么勾引秦珣？”别说能拆开男女主cp了，这tm现在她连男主的身都近不了吧！ “抢男主的这条路废了。”苏瑾瑾忍不住哀叹，系统瞅瞅她，有些哑然，它现在心里头的震惊还未消散——因为方才苏瑾瑾猜出了谢清欢骗了秦珣，让他误以为灵帖择主的人是谢清欢。 其实女主抢了原女配的这份机缘，书中并没有提点到，这属于这个小千世界意识自动衍生的范围，苏瑾瑾能凭着直觉猜测出来，还拿这个去怼女主……系统深深地觉得—— 这才是宿主正儿八经该干的事啊！ “宿主你忘啦？”系统晃着尾巴，主动提点，“还记得女主的白月光吗？” 看着它凑上来，全然没有了先前发脾气不讲话的样子，苏瑾瑾眼中有些狐疑。 在系统的催促下，她才犹豫不决地道：“白…白宁之？” “对呀！”系统高兴地扒上她的软榻边沿，它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jio，宿主终于开窍要大杀四方了！ 苏瑾瑾却瞬间被点醒一般，眼里一瞬的迷茫之色很快褪去，她惊慌失措地搂过迎枕，声音凄烈：“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姓白的可是要了原主半条命的人啊，要她去和女主抢这位大佬？？这tm是千里送人头吧！ “不，不行，绝不！”苏瑾瑾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我可以去和谢清欢开撕，再不济就拆拆男女主cp我也很可！！” 系统明白她不情愿的点，无非就是白宁之这人，因着自身修习的异术，连带着骨子里头仿佛都刻满了冷淡清浅，没有什么能让他牵动情绪。 这样的人，怎么能、又怎么会懂得情爱？ 可是吧……这目前男女主感情线还没发展起来，拆cp来引起女主的厌恶是行不通，可谢清欢又是个任打任骂的，对苏瑾瑾言听计从，即便苏瑾瑾无理取闹，她现在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所以啊，现在只能靠白宁之了嘛。”系统一边循循善诱，“你们人类不都说，追一个不喜欢你还冷心冷肺的人，等他回头了，你就是他的全部吗？白宁之也是如此啊，别看他冷冷的，等他爱上你以后，你就是他的命，是命啊！” 苏瑾瑾被成功带偏，她已经开始脑补出了，等她追到手后，白宁之对她该有…… 系统假装咳了两下，“咳！” 该同意了叭。 哪知苏瑾瑾一回神，双手就摸上了自己又白又细的脖子，眼眸中又慌张又无助。 “我不，万一他爱惨了我，决定掐死我他再自杀可怎么好？” 系统：“……”请问你脑补了什么。 050、亡国公主(13) 在系统无语凝噎过后，苏瑾瑾观它神色似又要发脾气，连忙应下，“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系统这才放心地“喵”了一声，一个跃身翻上了软榻，苏瑾瑾看着，有些诧异：“你……这是？” 能碰到实物了？ 苏瑾瑾伸出手，放在系统头上，给它顺了一把毛，柔软的触感传来，苏瑾瑾莫名腾起的母爱顿时泛滥成灾。 系统被她撸得舒服，忍不住地呼噜呼噜两声，一边又不忘回答她的话，“第一个世界过后，我就升级了，只是之前没有特意出来而已……喵~” “那那那……”苏瑾瑾看得惊奇，话都说不利索了，“其他人也能看见你了？”话也能听见了？ 系统明白她的心思，艰难地挣脱她的“魔爪”，一骨碌翻身起来，然后甩着长长的尾巴，慢悠悠道：“那些人类只能听见猫叫。” 苏瑾瑾扶起下巴，眨着眼，长见识，长见识了…… …… 攻略白宁之的计划被提上日程，为了两方兼顾再坐收渔利，苏瑾瑾没有在秦珣面前揭穿谢清欢，她要让他俩继续发展感情线，到时候在他们中间作作死，轻松就能收获女主大波憎恨。 至于白宁之这边，苏瑾瑾早就想好了对策——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谢清欢见一见这位白月光，好让她顺着剧本那样，一见钟情、刻骨铭心，然后她再去撬墙角！ 不过，要是女主不喜欢白宁之，她攻略个屁啊。 想着这些，苏瑾瑾觉得自己头发都快秃了，为了怕忘记这些步骤，她还专门写在了一小本本上，随身携带着。 系统乖乖地待在她身边，喵喵几声安慰她，“放心好了，世界的主线是不会变动太大的，谢清欢前期注定要对白宁之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听了它这么说，苏瑾瑾放心了，沉凝片刻后，她捏着笔，不甚熟练地在纸上画上一个红圈。 圈里面写着三个大字。 下元节。 ****** 安南国奉信神灵，是以国内道教为尊，从而道教的三官，自百年来便以其诞辰形成上元、中元、下元三节。 所以，安南每至正月、七月、十月中旬，都要循例行百祭大典，算算日子，下元节即将来临，那么百祭大典的主角——白宁之总要到场吧…… 苏瑾瑾躲在藏书阁角落里，窃窃地想着，她再翻了翻手中的那本清节纪事，褐黄的书页即将翻过去时，她的瞳孔陡然一缩，细白的指尖猛然顿在那片字幕下。 上面赫然写着，道家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谓上元九炁赐福天官，中元七炁赦罪地官，下元五炁解厄水官…… 这是解释安南三个独特节日的追溯起源，看着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可…… 苏瑾瑾定定地看着那一行字，脑中思绪有些紊乱起来，她不由伸手敲敲自己的脑袋，方才突如其来的情绪仿佛像错觉一般，现在细究起来却没了踪影似的。 都说，下元节乃是水官解厄之辰，水官、水…… 苏瑾瑾猛然合上书封，心跳得迅速，她记起来了，这件在书中只两笔带过的事。 这本书她并没有拟大纲，而是想到了什么写什么，这件小事便是如此——就在下元节过后的两日，安城的一个小镇里发了洪灾，若拿到平常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本来天灾人祸自有定数，除了百姓有些艰难以外，波及不到哪里去。 可秦珣却借题发挥，死死咬住了白宁之，道他是心谋不轨之意，还一一点出了，白宁之明明在下元节的百祭大典上能用异术探测，为何当时却没有声张，“知情不报”的罪名直直压下来。 水官之节，祈福禳灾在水，下元节不过两日，就出了这档子天灾，是要说白宁之难担大任，还是该定他欺君罔上？ 百姓的心中也在微微动摇之际，与白宁之有一面之缘的谢清欢跳了出来，堂皇而之地为白宁之辩驳，可当时秦珣同她已经渐生好感，听了谢清欢的偏袒，当即没做什么不良反应，而暗地里却醋了许久，同时也对白宁之越发仇恨起来。 苏瑾瑾仔细地想着那些经过，心里头想要勾搭白宁之的那份计划，又描绘得细致了些。 …… “主子，怎么了？” 面前人的脚步虚虚一顿，停了下来，勾了墨色锦线的白衣着在他身上，散着如高山皑雪的清冷气息，仿佛是九天之上俯视人间的神明。 初九下意识地垂下头去，听不到自家主子的回复，他也不敢再催问，很快地，前头的人又轻缓地迈步而去。 初九耳尖地听及，好似有抹浅浅的叹息传来，不过再回神时，又再无迹可寻，仿佛只是他的幻听一般。 屹立门边的侍卫站得笔挺，见了来人，纷纷低头抱拳来见礼。 白宁之微抬双目，却并不侧首，轻淡地丢下一句，“你们随我来。” 那两名侍卫错愕地抬头，面面相觑了片刻，立马齐声称是。 初九跟在后头，匆匆看了眼身边高挂的牌匾，红檀木上镌刻着“藏书阁”三字，他眼中的疑惑凝了片刻，很快又散了去。 主子的心思你别猜。 苏瑾瑾把手中的书放回了原位，又摸摸索索地看了眼外头，日头已经落了下来，晚霞的光从窗边透进来，撒了一地的余晖。 苏瑾瑾瘪嘴打算吱吱两声，给外面的人暗示，哪知藏书阁的大门一下子就被人打开了，光照了进来，登时苏瑾瑾被吓得像只被抓包的仓鼠，团团乱转。 “堇色，是我是我！”来人的声音清脆又熟悉，是阿玉，方才苏瑾瑾就是让阿玉拿着秦珣给的玉牌，引开了守门的侍卫，她才得以偷溜进来。 苏瑾瑾气还没松完，阿玉就一把拉起她的手，带着她飞快掩上门，又凭着两条长腿，七拐八绕地跑进一片林子里才止住步子。 停下来的时候，苏瑾瑾差点没一个气不顺，翻着白眼背过去。 “我说、”苏瑾瑾插着腰，忍不住地喘着气，“跑那么快干嘛？” 051、亡国公主(14) 阿玉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抓抓发髻，又扶着苏瑾瑾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有些讨好地笑笑：“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怕那些侍卫回来了吗。” 苏瑾瑾记起方才阿玉的好来，她气顺过来了就摆摆手，表示自己才没生气，不过片刻，苏瑾瑾面上又犹疑地露了丝丝好奇，问道：“那你可看见侍卫都去了哪？” 要知道这王宫里的藏书阁，非王室之人不可入，相传里头的书都是缺稀经年的孤本秘籍，乃历代王上寻得的宝贝，珍贵之度足以令人扼叹。 传闻以前还常有人潜进书阁中，来盗取这些秘籍，其经过已经被口口相传后，倒也不能再考究，再后来为了护下这一屋子的书，秦珣索性派了侍卫前来看护，非执令牌者，不能将其调动。 可…… 苏瑾瑾皱着鼻子又仔细想了想，先前她得以进入这书阁，完全是靠着阿玉拿出的一块玉牌，引走了那两名侍卫。 若阿玉当真只是名御膳房小小的宫女，那代表着王上亲临的玉牌又是哪里来的？ 思及此，苏瑾瑾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她说呢，第一回见这姑娘就觉得不大一般，原来还同她一样，也是个假扮宫女的呀。 阿玉听着她的话，面容上亦是浮着一抹不解，眼珠子都有些呆滞着，似乎在认真地思索着什么，不过她刚要说些什么，一回头就愣了一下，口中的话都噎住了。 面前的姑娘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明眸宛若星子，柔白的脸颊晕起娇甜的笑意，将那不出众的五官都点亮了几分——就是……若是不露那一口白牙，俨然就是误落人间的仙子。 阿玉怔怔地想着，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竟然蹦出了另一个如天人般的身影，同样的星眸无暇…… 苏瑾瑾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笑里带了两分讨好，“阿玉阿玉，你怎么走神啦？” 这个阿玉肯定不是一般人，这个大腿她先抱为敬！ 阿玉恍恍然回神，对上苏瑾瑾担忧的眼神，心下不由有些暗恼自己的游神，她怎么能无端地把堇色和别的男子扯上联系，万一她这不甚将心声说漏了嘴，不就是要毁了堇色吗？ 是了，她这定是方才见着了国师大人，才突然这般歪想…… “我没事，堇色。”阿玉心里还有些愧疚，反手握住了苏瑾瑾的五指，她诚恳地回答苏瑾瑾的问话。 “先前我是见着了国师大人从藏书阁这边路过，还瞧见了他将侍卫唤走，我趁着没人才过去带你出来的。” 阿玉不敢冒领“功劳”，可苏瑾瑾却嘻嘻笑着，神色都未变半分，她还在以为阿玉这是故意找借口，毕竟…… 白宁之那狗逼，她是他妈还不知道他性子怎样？要放在现代，就是妥妥的一个不爱管闲事，高冷凶残到巅峰的…人。 默默看着的系统：你想说啥，对对对，就是最后一个字。 “好嘛好嘛，那算谢谢他了。”苏瑾瑾拉起阿玉来，不走心地敷衍两句感谢，尔后她又眨眨眼睛，故作犹豫着道，“其实……阿玉，你知道吧我并非宫中之人。” 抱好大腿的第一步，脱掉第一层小马甲。 苏瑾瑾信誓旦旦。 只可惜，她的“坦诚相待”并没有如约换来对方的谅解。 阿玉微皱巴着眉，脸上写满着纠结，苏瑾瑾瞧见了，心里就是一惊。 害，她脱马甲并不是要让这姑娘也脱呀！ 于是她连忙接过话，“打住打住，你可别多想什么，我愿意同你坦诚，是觉得你人甚好，想同你做个好友，所以你定不会同别人揭穿我的罢？” 苏瑾瑾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么说没什么毛病吧…… 好友…… 有多久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词汇了？ 阿玉的眼中有了微微的动容，看着面前人期待的目光，她轻轻笑了下，重重地点下头。 “我们是……好友。” ****** 在谢清欢战战兢兢了几天，却不见苏瑾瑾对她的欺瞒和自私有丝毫怒意，她忽然有些茫然了。 其实，她从来都是有私心的。 幼时在街头挨饿被公主捡起后，她过上了自师父去世后从不敢想象的生活，每日吃得饱穿得体面，即便只是名身份低微的婢女，日子却远比从前好过太多太多了。 虽然公主很娇纵，每日领着婢女们去抓鱼采藕，可以任性地在爹娘怀中撒娇耍乐，房中有她不敢奢想的金玉首饰，绫罗绸缎、金银器皿还有下人们的奉承之词，源源不绝。 但……这一切，她看在眼里，心里却陡然升起了嫉羡，第一次明白这种想法时，她被自己吓了一跳——那是公主啊，注定生来便尊贵无比，哪能容她如此比对？更遑论，公主还是她的恩人…… 直到，长宁国国灭。 公主还是公主，却再不能是从前那个公主了。 她不禁开始幻想，若她能将画皮术发扬，是否也能赢得公主那般的众星捧月在侧。 她想到了安南国，那个人人身怀异术，王君还在招揽能士的国家…… “公主……”谢清欢红了眼眶，双膝一软直直地跪倒在苏瑾瑾跟前，“求您不要驱逐奴婢，奴婢真的知错了……” 她的话里透着不作虚假的哀切，还唤出了来安南后，就不曾叫过的称呼，可见她当真是怕极了。 苏瑾瑾却被她吓了一跳，口中的那颗葡萄一下子带着核，径直吞了下去。 苏瑾瑾：“……” 这？谋杀亲妈？ 发现一口吞了整个葡萄也没什么异样后，苏瑾瑾这才稍稍拧了眉，给谢清欢递了目光过去，“你这是做什么？” 瞧这话说的，她哪里说过要赶人家走了？她是巴不得谢清欢赶紧收了秦珣的心好吧！ 她说着话，谢清欢的眼泪就一颗颗地掉下来，直把苏瑾瑾弄得没法子，她只好过去扶起谢清欢。 “我哪里怨你了，我又可曾因为这事儿骂你了？”苏瑾瑾让她坐下，看着桌上的黑葡萄，却是不敢再拈来吃了。 谢清欢止住了泪，眼里却还是透着悲伤的情绪，她哀声道：“公主仍是怪我的。” 苏瑾瑾：“……” 052、亡国公主(15) 苏瑾瑾的表情宛如看见一个智障一般，还是在系统夺命的声音提醒下，她才艰难地变成了面无表情。 她知道女主性子是难言的傻白甜，只是没想到这人还是那种，不自知的小白莲。 你说说，又没旁人，摆这种语气这副表情做什么啊，好像是她欺负了人似的。 而且，明明就谢清欢自己噗通一声就跪下去了，还让她咽下去了一整颗葡萄，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苏瑾瑾忧愁地想。 可现在已经容不得她再多想些其他的了——她面前的这位姑娘，又开始了我见犹怜的真情流露，苏瑾瑾只好掀了抹笑来，不走心地劝慰：“你想多了……” 谢清欢的哭泣声停不下来，苏瑾瑾顿时被噎了一下，她抬手按了按额上跳个不停的青筋，唇边弯起的笑牵强又僵硬。 “我……”苏瑾瑾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若真要追究这件事，你觉得秦珣到现在还不知道？” 谢清欢的哭声陡然一窒，苏瑾瑾耐下性子来解释道：“你故意让大家以为你是灵贴择主之人，我早早便猜出来了，只是我明白你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让自己扎根在安南，这乃人之常情，并无错处可挑。只你不该不同我商量，便自作主张将我蒙在鼓中。” 谢清欢垂着头，苏瑾瑾只能看见她鸦色的发髻，髻上的那支粉蝶恋花钗子同她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好似又在哭了，但她没让苏瑾瑾看见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再说也劝不住，苏瑾瑾便由着她哭去了。 “奴婢知错了，公主您若要罚便罚罢，奴婢绝不敢有半分怨言……”谢清欢的哭音轻轻地传来。 苏瑾瑾：“……” 能让女主这般自称“奴”的人，也许只有原主了吧。 但……她没有要罚人啊，她哪里说了要罚人啊？ 压着心里的那股烦躁气，苏瑾瑾声音都忍不住地带上了几分愠色，“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我压根就不稀罕做那什么天选之人好吧，你抢了这个名头我还更高兴呢！所以我不怪你不怪你，更不会罚你知道吧？！”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谢清欢被她吼得一怔，下意识地回应着她的话，“知、知道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的苏瑾瑾不忘再瞪她一眼，作死怎么能只靠言语，气势也要跟上啊！ 谢清欢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眸，看着她家公主，凶狠地瞪完她以后，又一把抱起了桌案上的那盘子葡萄，气势汹汹地走了。 …… 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苏瑾瑾一口一个黑葡萄，葡萄籽噗噗吐得起劲，她忍不住地戳着系统，“灰灰，你说这女主怎么那么像苦情剧里的？动不动就哭，和我写的傻白甜差太远了吧。” 打完一把游戏的系统沉默地思考过后，它又郑重其事地道：“宿主，这就是你写的啊。你是不是忘了，你那时候每次打开码字助手，里面跳出来的读者互动，基本上都是骂女主的啊……” 苏瑾瑾吐出葡萄皮，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她又凝噎住了。 貌似、好像是的啊…… 这本书成功扑街，女主塑造得不如人意有很大的原因，可偏偏……当时苏瑾瑾还不以为意，把骂她闺女的读者，一个个都怼了回去。 哎…… 蓝瘦。 ****** 离下元节到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不知是怎么的，苏瑾瑾的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也许是因为那场即将来临的浩劫，下元节过后，南城中突如其来的洪灾，本就是苏瑾瑾为了巩固男主地位信手一写的，有些道不清缘由，也让白宁之百口莫辩。 可一想到，自己是在这个同现实中无异的世界里，苏瑾瑾就莫名地心口一窒，谢清欢、秦珣、阿玉这些都不是纸片人，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存在，会笑会哭，她真的没法拿这只是书中虚影来骗自己。 系统能察觉到她的不安和焦虑，这是从前的苏瑾瑾没有过的状态，它虽然很忧心，但却没办法给宿主实质的安慰，它甚至还要下狠心地提醒她。 “宿主，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啊，要是你把这事提前告知了旁人，剧情被无端篡改，被世界意识检测到后，你拿到的可不仅是支线任务了，还很有可能读档重来……” 猜出了苏瑾瑾心思的系统，它的机械音里都透着忧愁的意味。 苏瑾瑾听出来了，读档重来，表面上是她再重新经历一遍，可实际上呢，更恰恰说明了这剧情的不可逆性。 因为只要她剧透了，就会被刷机再来，无论她怎么想改变原有轨迹，都是不可能的。 想着，苏瑾瑾瞅了系统一眼，深深地觉得，这只ai太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太好哇。 …… 就在苏瑾瑾纠结百般之际，有人先找上了门来——当时，苏瑾瑾正在捏着汤匙……嗯吃西瓜。 因为有特殊异术者培育，安南之地的瓜李向来不分时节蒂落，不过像这般跨季节的菜肴水果，也是稀缺且昂贵得紧，大部分进了王宫中，在宫里头混吃混喝的苏瑾瑾，自然也时常能分一杯羹。 不过小块的西瓜吃着不过瘾，苏瑾瑾干脆就让人把瓜一分为二，像现代那样用勺子挖来吃。 用碎冰镇过的果肉都带着清凉，更加甜润，苏瑾瑾一口一勺，吃得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来。 所以房门陡然被人打开时，她还没从甜滋滋的西瓜中回味过来，等看清来的人时，苏瑾瑾整个人都懵了。 门边的人着了一身锦绣白袍，墨色绣纹别致地盘在袍摆，腰间佩了只玲珑的银铃，逆光而站苏瑾瑾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清冷气息。 苏瑾瑾捧着西瓜的手顿时一僵，眼珠子瞪得发直。 这……天要搞她？ 在这片良久的沉默下，空气宛若瞬间凝固了一般，跟在后头的宫女没忍住，出了声提点着：“苏姑娘，这位是国师大人。” 宫女一个劲儿地冲她使眼色，可大脑已经死机的苏瑾瑾，眼中哪里看得到她的示意。 053、亡国公主(16) 苏瑾瑾回神之时，白宁之已经又朝她迈来了几步，隔去了太耀眼的光，苏瑾瑾终于看清了这人的神颜。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就连此时微抬的下颔线条都可称完美，生的五官着实无可挑剔，更别说他眉眼间还自带清淡的神态，好似何事皆不能扰他三分。 若说秦珣如今是风华意气的少年俊朗之美，那白宁之这多年沉淀的清隽气质，却才是少年难达的地步。 所谓款款君子，温润如玉。 苏瑾瑾一时看呆了，眼神都难得地复杂起来。 就是这君子不是普通的君子，是会杀人的那种啊，那…她以后是该洗得香喷喷地等他扭脖子，还是动动指头做下反抗…… “在吗在吗在吗？”系统不合时宜且有些暴躁的机械音，成功地扰乱了她的思绪，“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否、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了？” 苏瑾瑾眼神终于清明。 她这幅模样自然尽数落入白宁之眼中，他的目光轻轻落在苏瑾瑾抱着的那半只西瓜上，眉心稍拧，却很快又恢复如常。 再直视苏瑾瑾时，他已经稳下心神，眼眸中只余得一片冰凉，白宁之淡声开口：“苏姑娘，请罢。” 抱着西瓜下意识起身的苏瑾瑾，看着宫女伸过来要接西瓜的手，她才怔怔地问宫女：“这、这这这是去哪……” 苏瑾瑾突然想起了小说里描写原主被掐脖子的那段，她文笔不算太差，当时写的时候她都已经代入感好强，更别说现下她已经成了恶毒女配本人。 她在这个世界是要死的，可她还没玩够啊呜呜呜…… 宫女疑惑地抬头，只见这位平日里爱吃爱喝还爱乱跑，没半点主子做派的苏姑娘，居然眼里有着满满的惧色，牙齿还打颤得咯咯直响。 宫女：“……” 看着前头的那抹白色越走越远，宫女这才叹着气拉着苏瑾瑾追上去，一边低低地同她解释。 一番苦口婆心地安抚，苏瑾瑾终于忍住了眼泪掉下来的冲动，她依依不舍地朝送她出来的宫女挥挥爪子，宫门缓缓合上。 眼前停的是辆马车，是那种朴素至极，都没镶半块宝石的那种，苏瑾瑾瞅了好几眼，内心有些些嫌弃。 白府并非是跟着白宁之才水涨船高的，作为勋贵世家，白府驻足南城已有百余年。 不过自白宁之的祖父出任过先帝太傅后，白家就开始隐退了，家中子嗣并不在朝为官。 除了白宁之。 世人皆知，当朝国师出世就伴有七彩祥瑞，得到的还是能窥至天机、追溯本源的本事，先帝亲笔御封的封诰更令许多人艳羡。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狠遭家族唾弃。 想到一些旁人不知晓的过往，苏瑾瑾眸光微动，眼前的白衣掠过马车上的脆竹卷帘，消失在帘后。 苏瑾瑾不敢轻易钻上马车，只好恬着脸，去问那作侍卫打扮的人。 “兄弟……”只是一开口她就险些咬了舌头，“啊不，大哥，你看我能上去”……吗。 苏瑾瑾艰难地把最后那个语气词卡在喉间，因为面前这个侍卫对她满脸写着抗拒，仿佛她似什么洪水猛兽。 读懂他面部表情的苏瑾瑾，笑容也僵在了唇边，怎么，她的这张脸就这么……丑？ 没等苏瑾瑾好脾气地自找台阶下，侍卫大哥就出了声：“苏姑娘您快上去罢，主子等着呢。” 姿态恭谨，没有因她是秦珣带进王宫的人，而有厌烦之态，也不因她身份低微面露轻视。 果然，白狗身边的人都是顶顶好的呀！苏瑾瑾提着裙摆上马车前，还不忘递过去一道赞赏的眼神。 小伙子，有前途！ 接到这枚眼神，却没明白其中含义的初九，开始瑟瑟发抖：呜呜呜，主子的目光能杀人…… …… 白宁之的宅子离王宫远得很，外头驾马的侍卫大哥似乎技术也不好，马车颠簸了一道又一道，导致——苏瑾瑾已经不小心扑了白狗怀里三回了，每回她都是顶着白宁之那冰凉凉的眼神起来的。 苏瑾瑾咬咬牙，她要收回先前夸这侍卫大哥的话！ 一次两次的，苏瑾瑾还能尴尬地付之一笑，到了第三次这狗逼直接往边上一躲，尔后她就一头撞上了车厢，虽然有软软的迎枕压着，苏瑾瑾还是吓得眼泪快飚出来。 贴着车窗的人凉凉地递来一瞥，她只好委屈地把泪珠子又收了回去。 这眼神、这动作！ 苏瑾瑾都能猜出这人在想什么了！哎她真不是故意的啊，对将来掐断她脖子的人投怀送抱？她脑子可没坑。 “初九。”清冷的嗓音不紧不慢，带着股子独特的韵味，宛若玉石之响声。 苏瑾瑾一惊，急了：“大、大人！你当真要这样？”她下意识地去扒拉了下白宁之的袖摆。 这狗逼怕不是要把她丢在半路？ 只是她这话一出，空气仿佛停滞了，外头的拉着车马匹也不知怎的，似乎狠狠地趔趄了一下，紧接着又传来了初九惊慌的声音。 “主子，您没事罢！” 苏瑾瑾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自己的话里有歧义，她有些不安地偷偷扭头，就直直对上了面前人的那双褐色星眸。 白宁之冷冷地收回目光，话是说给外头的初九听的，“再颠簸半分，滚下去。” emmm原来他不是要让她下车啊。 苏瑾瑾心放回了原处，也不管白宁之看没看她，她还是露了几颗白牙，扬起了抹讨好的笑来。 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要想不早死，先得学会抱大腿！ 也不知是初九使了全力，还是白宁之的话起了作用，不过用了片刻马车就停了下来，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路上还是前所未有的平稳。 一跳下马车，苏瑾瑾就又给惊了下。 面前的宅院同这辆马车一般简朴，除了正门看着宽敞大气以外，其余的地方丝毫不显气派，倒是显得门庭清冷极了，仿佛是宅子主人带来的气息沾染了这片地。 苏瑾瑾想起自己给白宁之的设定，这人赚的银钱都数不清了吧，她忍不住地在心里吐槽。 真抠！ 054、亡国公主(17) 白宁之一早就给苏瑾瑾安排好了院落，名为浣溪阁，还挺好听。 后来苏瑾瑾才知道，这院子是浣洗衣服的地儿改成的，才取名“浣溪”，不仅如此，这地还和白宁之住的溯洄院一南一北，夸张点说十万八千里也不为过。 这些琐事暂且不提，日后再说。 白宁之把她带到这宅子里，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什么借口，才让秦珣放人。 不过在国师府的伙食比王宫里还要好，除了常常吃得有些撑，闹了两回肚子的些许不爽之外，苏瑾瑾竟不大想回宫，若要她再见着谢清欢的无病呻吟，她宁可在白狗逼的手里讨生活。 国师府很大，白宁之拨给了她两个丫鬟，唤作茯苓和茯浅，两人带着苏瑾瑾已把这府上逛了个遍。 也不知怎的，她来这儿已有数日了，也不见白宁之有什么任务交与她——先前送她出宫门的宫婢曾这样说，“国师大人自是有要事相求，若能办妥，自然少不了小姐的好处……” 她才不要什么好处，不要让她像书里那样被白宁之掐得窒息，就已经算是阿弥陀佛了，苏瑾瑾面无表情地想着，还没冷下几分情绪呢，只听她的肚子又开始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emmm真是尴尬…… 苏瑾瑾瞅了眼正给她倒着汤水的茯浅，她缓了缓，用打着商量的语气道：“能不能……” “苏姑娘。”茯浅眼皮都没抬，打断了她的话。“不能。” 被堵了话的苏瑾瑾眼神幽怨：“……”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能不能…… 茯浅奉上瓷碗，白净的碗壁上画着精致的青绘，这府里的物件儿就如同这碗一般，无一没有不精巧的。 苏瑾瑾抬手，不情愿地接过，小口地喝着，嘴里不忘嘟囔一句：“又是这个、又是这个……” 身边的茯浅自若地垂下头去，假装没有听见她的嘀咕。 自几日前，苏瑾瑾一个不小心在国师府吃多了后，上吐下泻了整整两日，婢女们顿觉不好，惊慌地去请了郎中来给苏瑾瑾相看。 哎…… 这说多了都是泪啊！ 苏瑾瑾忧愁地把手里的山楂红枣汤一饮而尽，这不，那郎中就开了这么个方子，要她天天喝三碗消食汤，还要她半个月不许沾荤腥和吃太多。 打着门帘从外头进来的茯苓，正巧瞧见苏瑾瑾气成包子的脸颊，不由觉得好笑，她迈了两步上前劝道：“快别气了姑娘，这消食汤是在调养您的胃，又最是能治积食之症，等捱过了这半个月，奴婢带着您逛逛这南城的街摊……” 苏瑾瑾眼前一亮，包子脸上的梨涡旋露出来，登时不委屈了，她拉着茯苓的袖摆叫唤，“真的真的？可真是真的？！” 说来，初到南城时，她和谢清欢身上都没几个铜板，即便在那租来的马车上看见外头的小吃，垂涎三尺了她也得忍着，不能下去买来尝尝。 直至后来进了王宫，虽是吃穿不愁，可秦珣那家伙，为了体现自己与百姓共食，吃的都是啥粗粮淡饭，苏瑾瑾只好捧着各种水果来啃，好不容易来了国师府，终于能大朵快颐一番，哪曾想她的胃这样弱鸡…… 茯苓笑道：“真的真的！” 没有尽兴吃肉的苏瑾瑾，在茯苓的承诺下终于又活了过来。 身边的茯浅瞥了眼她拉着茯苓袖子的手，又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提醒了句：“初九说了何事？” “瞧我这记性。”茯苓拍拍头，再笑着对苏瑾瑾道，“方才初九来道，说是主子要请姑娘去前厅，一同用膳，奴婢替姑娘收掇一下罢。” 苏瑾瑾为不久能出去玩而激动的心，慢慢凉了下来。 一起吃饭？不…… 这边不等她吐一个拒绝的词，茯苓和茯浅已经开始为她重梳发髻，挑选珠钗了，苏瑾瑾进了国师府，白宁之送来的衣裙簪钗倒是不少，置办的物件比她在王宫时还妥帖。 只是……她不想和这人吃饭啊。 苏瑾瑾挥挥爪子，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弱弱地问：“这、这一定得去么……” 和这么个表面清冷无欲无求，暗地里却是个要人命不眨眼的人吃饭，她怕她会忍不住地……哭呜呜呜呜。 苏瑾瑾怕极了。 茯浅强硬地发了话，系统也在脑海里死命给她洗脑，“你忘了要让白宁之爱上你？不做任务你怎么回去？不要怂，就是干！冲啊！” 叭叭叭的，宛如聒噪的乌鸦。 受不了的苏瑾瑾，登时往系统头上锤了一拳——现在能碰到这肥猫的实体，打它都手感好了不少。 世界终于清净。 苏瑾瑾面带着微笑，领着茯苓两人出了浣溪阁。 …… 前厅里，是一片静默。 初九迟迟归来，就险些和门口传菜的婢女撞上了，也幸得他向来反应敏捷，一闪身躲开来了。 只初九还没稳下身子，里头就传来他主子那熟悉的泠然嗓音，是在唤他。 一下子，初九的心就陡然悬在半空，最近主子的异样实在是不胜枚举。 比如——突然间就对王上带回宫的那位苏姑娘，格外地上心，甚至动用了宫里的线人，去打听苏姑娘的品性。回来那日，在马车上只因他差点把人弄上，就动了怒意，后来还让他挨了几棍子…… 现在更是离谱，不仅把茯苓两人配给了苏姑娘做婢女，连用饭也要特地叫上人一起了，且这菜肴还是特意循着苏姑娘的口味做的。 这些异常举动皆是因一人而起，若说主子是情窦开了，可偏生他对着那苏姑娘的眼里，明明坦坦，不见半分情意。 这可真是怪哉。 初九摸摸还有些疼的尾椎骨，不敢再想——想是不敢想了，他要同底下的弟兄们悄悄说道，让人注意点苏姑娘，可别怠慢着了。 毕竟，按着这么个发展趋势，这姑娘，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国师夫人哪！ 整理好了情绪，初九这才一步跨进了厅内，看见了长长的食案上摆着的白瓷青绘盘。 初九顿时惊呆了。 055、亡国公主(18) 苏瑾瑾来到前厅时，气氛有些冷凝，先前驾马车的侍卫初九站在一旁，周身莫名地带着一股子战战兢兢，苏瑾瑾好奇地瞅了他好几眼，也没能换来他的抬头。 正纳闷着，茯苓扯扯她的袖摆，苏瑾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前面端坐的人屈膝，行礼。 “白…国师大人。” 苏瑾瑾哆嗦着改口，差点就暴露了。 白宁之似是没注意到她的口误，轻轻应了声，微微颔首示意她落座。 苏瑾瑾紧张地挑了个远远的位子，婢女们传上菜后都一一退去，就连茯苓茯浅两人，也随着初九默默地躬身而退。 一下子，厅内比她进来时还要安静，没有了摆盘时的轻轻磕碰，仿佛只能够听见浅浅的呼吸声，和弥漫在空中的尴尬。 苏瑾瑾脑子里的弦绷得死紧，唇边的假笑都是僵硬的，为了打破这丝诡异的寂静，她干干地笑了下，开了口：“大、大大人，今日这菜如此丰盛，可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她的话起先说得磕巴，后来好似打通任督二脉一般，竟把心里想问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其实也不怪苏瑾瑾多想什么，自她进了国师府那日起，她就再没见过白宁之，影子都没见过的那种，唯一偶尔能见着的只有他的贴身侍卫初九，emmm所以她才能胡吃海塞得痛快，因为主人不在嘛。 今日突然听得茯苓被初九叫了去，说是白宁之回来了……这可把她整得心虚的啊，哪知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饿死鬼投胎”的行为想个借口，就被人拉来了一起吃饭。 还是只有他俩的那种哇！ 苏瑾瑾忍不住又扬起个讨好地笑来，白宁之看也没看她，只捏着筷箸的手一顿，就坦然地告知：“明日，要去郫县。” 对上苏瑾瑾一瞬间的迷茫，他抿着唇，眼波未动，再补充了一句：“你同我一齐前往。” 哈？？ 苏瑾瑾惊愕过后，心中就是无限的窃喜。 我天！老天助我从来不打招呼的！ “噢噢噢！好！”看出了白宁之略微的嫌弃，苏瑾瑾连忙地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的。 这顿苏瑾瑾以为是“鸿门宴”的饭，最后没她想得那样艰难，也不知是白宁之口味问题还是怎么的，这一大桌子一眼望去，就是一片红艳艳的素菜，全是合她心意的。 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见什么肉，苏瑾瑾把碗中的饭扒拉干净，偷偷去看了眼白宁之。 只见他的面容还是似千年寒玉般的清隽冰凉，五官如同精心雕琢出来的润玉，明明眉眼间是温意，骨子里却是挡不住的清冷。 遥想前些天第一回见他，当时的惊艳之感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不等苏瑾瑾腾起什么非分之想，就见这人又微微拧了眉，不过片刻又倏地松开，好像方才只是苏瑾瑾的幻觉一般。 吃饱喝足苏瑾瑾，全然忘了刚进来时的忐忑不安，忙献殷勤：“大人，怎么了？” 她探着脑袋朝他的碗里看去，只可惜离得太远，看不见他夹的是什么。 “无碍。” 话落，白宁之就放下了筷箸，清脆的轻碰声宛如暗语似的，下一刻，门外的婢女们便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撤去菜盘。 苏瑾瑾都惊了。 这、这有权有钱就是好啊，连吃完饭的动静，下人们都能给你整得明明白白。 …… 郫县位于安城之北地，进入深秋后，许多地域开始接连降水，伴随着寒气入侵，庄稼被摧残得颗粒无几，安城里头的百姓苦不堪言，偏远小镇尤甚。 夜色已深，苏瑾瑾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刚合上眼，脑海里就闪现出在她笔下的那座小镇。莫名的洪灾来临，惊恐与绝望慢慢爬上所有人的脸庞，尖叫和呻吟在空气中漂浮，尸首在街头随处可见…… 苏瑾瑾陡然睁开眼来，她翻了个身，才惊觉自己后背、额发已被汗水湿濡。 她慢慢喘了口气，扭着被褥的指尖发白，心里还沉甸甸地难受，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那个小镇的遭遇只不过是她随意勾勒的几笔，就为了给秦珣铺路，逼迫白宁之交出兵权而已。可变成真实的画面呈现时，却又那么那么可怕…… 她似乎都能感同深受，那些妇孺的无力嘶哑，年轻壮士的绝望挣扎，却终究抵不过大自然降下的“惩罚”。 “真的……不能改变这些吗。”苏瑾瑾双手捂住脸，不愿面上的伤心显露出来。她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从不爱看影剧，因为里面的人表现得有多精彩，她都不能体会到旁人说的“戳泪点”，所以他们说她冷，冷心冷肺。 可现在，怎么明明只是一些纸片人，就能接二连三地让她心闷？ 能感知到她心情的系统，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它最明白不过苏瑾瑾的性子，别看它这个宿主平时大大咧咧，能发神经绝不正经的模样，可这样一伤感起来，让它都觉得空气不顺了几分。 系统只能无奈地道：“别难过了，这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啊……” “那能怎么办？”苏瑾瑾抽抽搭搭，不愿意抬起头来，一想到她即将要看见那些泡得发白的尸体，她就害怕得紧，她还从来没见过死人咦呜呜呜…… 系统：“……” “白宁之不是要你一起去郫县吗。”系统无语地觑她一眼，“他的异术是预测未来，指不定他早便看到了这些，才要将你带去……” 话到最后，系统似乎回味过来什么，话渐渐慢了下来，苏瑾瑾脸色也变了，“什么意思？” 系统不再出声，苏瑾瑾连连追问：“你是说白宁之知道郫县这事与我有关？？完了，完了完了……” “哎你……”系统阻止她，苏瑾瑾却是不理它，面色如土地发散想象，“他知道、他知道的话，白宁之他肯定要搞我！这狗逼原来还是想鲨我呜呜呜……” 苏瑾瑾惊恐至极。 系统劝不住，只好待在一边看着她发神经，眼里露着见怪不怪。 056、亡国公主(19) 就这样惊惶不安地过了一夜，日头初初升起时，茯苓端着铜盆进来为苏瑾瑾打点洗漱，拉开帘子时，茯苓却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苏瑾瑾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带着热气的巾帕，吐出俩字。 “失眠……” 随后跟来的茯浅放下了手中的衣裙，想了想又扭头出门去了。 茯苓虽不知道苏瑾瑾昨夜是如何了，但她想起这姑娘还要跟着主子去安城呢，万不能出了什么岔子才是。 苏瑾瑾洗完了脸，才觉得自己精神好多了，趁着茯苓去换水，她去揽了把镜子过来照看。 镜中的人的确气色差到极点，唇色尽失，眼眶下黑黑的眼圈，在白腻如雪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也怪不得茯苓那么吃惊了。 苏瑾瑾托着一边脸，对着照映人脸不甚清楚的铜镜，眉间哀愁不改。 或许，她要乐观一点才是？万一白宁之只是想让她帮郫县的百姓一把呢，并不是要杀她？ 毕竟，她现在还没做到爬床这么过分的事啊……对啊！ 苏瑾瑾脑中忽然闪过去什么，她一下子捕捉到了，她急急地戳开系统，“灰灰灰灰！这是白宁之带我去的郫县，如果他要我帮忙，我这也不算剧透帮人吧？”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它回道：“按理来说是的……” “那那那！”苏瑾瑾高兴了，眼眸都亮得惊人，系统连忙截住她的话，“你…打住打住，这次是不知为什么，白宁之的异术预测提前了，这才有的意外，以后再有这种事是不大可能的。” 苏瑾瑾宛如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不过想想也是，当时她给白宁之的异术设定是有限制的，他大部分时间只能被动接受这些未来影像。 想来这回他能看到不久后的洪灾，以及与苏瑾瑾有联系，真的算是意外中的幸运了——对于那些百姓来说是。 茯苓收掇好东西过来时，就见着苏瑾瑾挤着眉头，一副难以言喻的神情，茯苓以为她是在担心黑眼圈的事儿，便笑着安慰道：“姑娘不必忧心，茯浅已经去拿熟蛋了，即便一时半会祛除不了，奴婢再为您遮些脂粉，瞧着也是没有大碍的。” 苏瑾瑾轻点头，温声道：“真是有劳你们了。” 话没落下多久，茯浅就步伐匆匆地赶了回来，手里端着几净的白瓷碗，碗里盛着两枚煮熟的鸡蛋。 剥了壳给苏瑾瑾敷上一会儿，乌漆嘛黑的黑眼圈就消散了不少，茯苓两人这才放下了心，又为苏瑾瑾穿戴好了衣裳，发簪腰佩一样不落。 直到初九来浣溪阁催促，茯苓才收了手，放下了想继续为苏瑾瑾打扮的冲动。 白宁之此行并未掩人耳目，反而声势还挺浩大，马车后跟了一排排护卫，招摇过街的仿佛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国师今日要去安城查访。 这次备了两辆马车，白宁之还没出来，是初九怕苏瑾瑾一打扮起来太磨叽，耽误自家主子的行程，就让她先出来了。 两辆马车都低调得很，苏瑾瑾上了后头那辆，茯苓两人也要陪她同行。 也许是一夜没合眼，苏瑾瑾屁股一挨上柔软的坐垫，她的困意就迅速地袭来，容不得她再想些其他的，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 苏瑾瑾是被系统叫醒的，向来刻板的机械音透着一股子慌乱，在这样聒噪声中，苏瑾瑾终于不耐烦地醒来了。 “哐——” 没等她慢悠悠地打个哈欠，亮晃晃的白光就在苏瑾瑾眼前一闪，她的瞳孔陡然皱缩，嗓子里的那声尖叫卡着，没能喊出来。 从车顶横穿下来的利刃，刃尖上挑着抹血迹，落在离苏瑾瑾眼前的一寸之远，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血的腥热。 “躲开啊！” 系统暴躁地喊。 骤然醒神的苏瑾瑾，这才慌忙地手脚并用滚到榻底下。 马车上陪着她的茯苓和茯浅早就不见了，方才悬在她眼前的那柄带血的剑也没再抽走，任那汇聚一起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抱住自己的苏瑾瑾挪远了一些，忍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 上个世界哪里有这么残暴，她顶多就甩人两个脸子，这…杀人啊，她怕不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吧咦呜呜呜呜…… 系统：“……” 苏瑾瑾抖得越发厉害，她虽然在这个世界是要死的人，可她不想这么痛苦地走啊…… 系统默了默，出声问道：“放心好了，你不会死的，可能会受点伤而已，所以你要不要买颗失痛丹？” 苏瑾瑾抖着声：“什……什么东西？” “失去五感的，这样你就不会痛啦！”系统笑眯眯地答，“只要399，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噢！” 差点要应下的苏瑾瑾，忍气吞声：“我要被吓死了你还在这讹我？” 系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支通体玄黑的箭“咻”地穿过车帘，正中后车厢，箭尾的白色箭羽还在因着震力微微颤抖。 若不是苏瑾瑾早早地就趴了下来，可能脑袋都被钉死在了箭上…… 外头刺耳的兵刃交加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苏瑾瑾颤颤巍巍，满眼泪水：“快，给我那什么丹……” 她话刚落，一颗黑色的丹药就腾空出现在她手中，“哎等等……”系统交待的话未说完，苏瑾瑾就一口吞下了去。 系统：“……” 这药长像巧克力似的，吃起来却感官不大好，苏瑾瑾咽下去后发问：“这个是别人拿刀子捅我，我都不会痛的是吧？” “嗯哼。”系统发出鼻音应了她一声，苏瑾瑾没察觉它的异样。 很快地，外头的动响停了下来，马车的帘子被人撩开，苏瑾瑾呼吸都急促了两瞬，直到看见茯苓那张熟悉的面容，她才镇定下来。 茯苓手上还拎着把滴血的短刃，见了苏瑾瑾安然无恙，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茯、茯苓……”苏瑾瑾踉跄地爬出来，头上的珠钗掉了一支，她眼尾还带着泪水，“这是怎么了？” 茯苓走过去安抚她，“几个贼人罢了，姑娘不必害怕。”说着，她带着苏瑾瑾下了马车。 057、亡国公主(20) 一下马车就是一片浓郁的血腥味，直撞鼻腔，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血淋淋的尸首。着实太刺激了，差点让苏瑾瑾把早饭吃的两个饼给吐出来！ 茯苓搀扶着她，见苏瑾瑾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她皱皱眉，有些担忧地道：“姑娘再走两步，主子的马车就在前头了。” 苏瑾瑾没心情回她的话，茯苓也不知是杀了多少人，一近她身，就能闻着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苏瑾瑾的胃在慢慢翻涌。 等看着了前头那辆马车时，不用茯苓再多言，苏瑾瑾蹭地就跳了上去。 靠在车壁上合着眼眸的白宁之，听着这声响动也没抬头。看见了他，苏瑾瑾莫名地松了口气，心也安定了几分。 在小说里，白宁之不仅是身居高位，实力也是杠杠的，在他身边坐着，起码不会有被一箭爆头的风险。 缓了片刻，外面不知在做什么，一片寂静，马车也无人驾驰。苏瑾瑾眨了眨眼，偷偷看向白宁之，穿的还是一身白袍，墨色交领，袍摆绣着一贯的纹样，面容依旧清冷隽然。 看着像是睡着了……？ 苏瑾瑾默了两默，偏过头去，她有些坐不住了，刚想掀开窗边的布帘，瞧瞧外头茯苓他们在做些什么时，一道冰凉的嗓音传入她耳中。 “勿动，脏。” 苏瑾瑾连忙甩开帘子，转过身来讨好地笑笑，一边她眼珠子转得飞快，脏？ 哦……他说的，应该是那些偷袭的人落下的血，染在了帘子的外头吧？ 苏瑾瑾回神，眼前的人姿态动作未变，连眼皮都没掀，苏瑾瑾把头探过去些，问道：“大人大人，这些人……是来杀谁的啊？” 总不可能是她吧，苏瑾瑾想。 她可没得罪过什么人，能派这么多杀手，还又是剑又是箭的，这肯定是为着白狗来了！原来她是被连累的啊！ 苏瑾瑾想通了这些，却并不敢把不悦写在脸上，她还要在白宁之这狗逼手下讨日子，总不能得罪人家不是？ 哪成想，她的思绪绕着圈转着，白宁之就抬了眼，眸光如淬冰流转，随即，他不咸不淡地吐出一个字：“你。” 苏瑾瑾没反应过来，恍恍惚惚地慢半拍：“啊？” 她怎么了…… 只见她茫然的眼神刚起片刻，面前的人就微拧了眉，顿了顿，白宁之还是耐着性子又解释。 “要杀的人，是你。” 苏瑾瑾又开始发抖。 她在心里呼唤系统：“灰仔！滚出来滚出来！告诉我这狗逼骗人的吧？！” 她在王宫里头，向来只做个貌美又爱吃的花瓶，从不招惹是非，哪里会招来这么多杀手？难道…… 苏瑾瑾惊悚地想起，上回她怒怼过秦珣那一伙妃嫔，那个什么庞姬干的？ 是了！这庞桃最后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傻了。”系统打断她的遐想，“今天来的这些杀手明显不像是江湖上的侠客，而且，区区后宫妃嫔，又哪里找得到这些人来杀你呢？” 在系统的点拨下，苏瑾瑾慢慢醒悟过来。 是啊，庞桃再怎么牛逼，可她身为妃子，是连宫门都出不去的，就算她能让人来行刺，她也该是在苏瑾瑾还身处宫中时，就下杀手才是啊。 更遑论白宁之是起兴要去的郫县，庞桃又怎么算得到苏瑾瑾一定会跟着白宁之走？ “那……是谁派的人啊？”苏瑾瑾小心翼翼地看着白宁之，发出询问。 白宁之眸光同她对上，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一下子转换这么多表情，明明方才还迷茫得不知他在说什么，眼神却又很快地变得恍然大悟，还带着丝愤愤。 白宁之垂敛下眼眸，掩下眼中的一抹考究，他淡声道：“不知。” “噢……”苏瑾瑾眼珠子转了转，接着她故作叹气，又留了丝余光给白宁之，再道，“那便是我连累大人了，我猜可能是先前得罪了宫里的哪位小主，才这样发难罢……” 白宁之看着她挪开同自己对视的目光，唇角却悄悄弯了抹极小的弧度，她许是没注意到，她腮边的梨涡都浅浅地露了出来，玉珠色的耳珰晃了两下，像只好心情的小狐狸。 明明上一刻还在担忧自身安全…… 苏瑾瑾注意着他，却没想到白宁之只淡然地收回了眸光，重新合上双眸，发出一声单音节的“嗯”。 就这，就这？ 苏瑾瑾气了，她都把最拿得出手的侧颜露出来了，还这么小意温柔的，这人居然就“嗯”了声？ 果真是……不解风情的直男。 绝了。 “勾引失败。”系统故意出声为她解说。 “请你滚——”苏瑾瑾被刺激得眉心跳了两跳，重重地把头偏向另一边，留个后脑勺给身边的人。 马车外头传来一声通禀声，苏瑾瑾听出来了，那是初九，他在询问白宁之能不能继续赶路。 得到回答后，不过片刻，马车继续不紧不慢地哒哒前行。 天色暗沉下来时，初九寻了一处最近的客栈，所有人下马安置下来。 南城距安城要行一天，而他们现在落脚的客栈，已经离安城城门不远了。 苏瑾瑾不是很明白，白宁之干嘛不直接加快点步子进安城，要知道他身为国师，城主哪里会有不来迎接的道理？而且也不至于睡在客栈啊。 虽然是这么想，但苏瑾瑾只敢在心里吐槽着，并不敢说出来，对上白宁之的目光时，她还要弯着眼来笑。 洗浴过了，也填饱了肚子，苏瑾瑾照旧只能吃素，茯苓她们不准就算了，白宁之这狗逼居然也敢逼着她，让她吃掉最后的胡萝卜。 苏瑾瑾哭唧唧地去找系统抱怨，可这只死肥猫居然还在打游戏，打得忘乎所以根本听不见她的苦楚。 夜色慢慢浓郁，苏瑾瑾忍不住打起了哈欠，今天的担惊受怕真是够够的了。 茯苓茯浅体贴地为她卸下珠钗，又铺好床榻，她们要和苏瑾瑾住一间房。 说是一齐住一间，可愣是苏瑾瑾费遍了口舌，她俩也不肯同她挤一张床睡。 058、亡国公主(21) 夜色已经很深了，透过支棱起来的窗扇，能看见黑幕之上的繁星点点。 初九忍不住地开了口：“主子，您还是先歇着罢，明早起来再看也不迟……” 合上手中的小卷纸页，搭在上面的指尖修剪得圆润，指骨修长得格外好看。 白宁之垂下眼睑，灯光盈盈下，他的睫羽掩盖下他的眸底思绪，不多时，他便慢声问了句：“今日来的人可查到了？” “是大梁的影卫。”初九低下头去，恭谨地答话，他眼里有了丝不解，“您并未同大梁人结仇，怎的他们——” 初九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顿住，后面的话陡然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他忽然记起来，先前主子让他去查苏姑娘身份，不就是长宁国的长公主吗…… 而长宁被灭，正是新登基的大梁君主起兵所为。 …… 这夜苏瑾瑾睡得香甜，以至于第二日清晨醒来时，她还有些睡不够，甚至还想打个滚再赖个床。 也幸亏茯浅够狠心，尽管她还不肯睁眼，还是把她扶了起来，在苏瑾瑾的东倒西歪下，给她换好了衣服和钗环。 和两人下楼时，苏瑾瑾提着裙摆忍不住小声询问道：“为何我不能戴那支镂花缠枝珠钗……” 那只珠钗也是白宁之送她的，格外地漂亮，在一众簪钗脱颖而出，荣获得苏瑾瑾好久的喜爱。 茯浅看了她一眼，重新转过去，不答。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苏瑾瑾早已习惯，所以她也不恼，目光看向茯苓。 茯苓温和一笑，她早就没了昨日拎着短刃、满身腥血之气的模样，她道：“姑娘，那支不合场面。” 苏瑾瑾懵逼着，就被她们推上了马车，白宁之的手下们总是万能的，在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居然能再弄来辆马车。 坐上了小榻，苏瑾瑾心有余悸地瞅了眼头顶，拽着茯苓的小手不敢松开。 “咦……”通宵玩了一夜吃鸡的系统，仍旧精神抖擞，瞧着这一幕不由笑她，“你怎么还在怕？都说了现在别人剐你的肉都是不疼的。” 苏瑾瑾沉默了一下，在脑海里问它，“你能解释一下吗，为什么我尝不出味道了？？” 系统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以为昨夜的饭是因为见着了那场厮杀，被恶心到了，才味同嚼蜡一般，可今早仍旧如此——苏瑾瑾这才发觉。 tm！她味觉失灵了！ “别磨磨唧唧当乌龟！说！你是不是玩我呢？五感尽失？那我是不是后面还看不见听不清了？！”苏瑾瑾怒摔。 系统干巴巴地笑了下，明白过来的苏瑾瑾，顿觉不可思议。 什么鬼什么鬼？她399积分就换来这么个玩意儿？鸡肋不说还对现在的她来说，根本就是屁用都没！ 真当她积分大风刮来的？ “……你骗我积分？”苏瑾瑾冷笑一声。 “不不不——”系统连忙辩解，“我是真心为你着想的，那颗失痛丹是要分成两次食用的，可我当时还没来得及说完，你就全吃了下去，副作用就、就达到了最大化……” 说着说着它甚至觉得委屈极了，听完后的苏瑾瑾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她黑着脸再问：“这个药效有多久？” 系统弱弱地：“一、一个月。” 苏瑾瑾眼前一黑。 这就是传说的，花了钱还吃力不讨好？ 这狗逼系统！ …… 哒哒的马蹄声没行多久，外头的嘈杂声越发大了起来，在马车慢悠悠地停稳时，喧闹声又一下子归为宁静。 苏瑾瑾好奇心腾起，正想拨开车窗的帘子去瞧瞧，由一人领头，紧接着一声声齐呼就震彻云霄般地传来。 “拜见国师大人——” 苏瑾瑾捏着帘子的手一抖，这上朝喊口令也没他们喊得齐吧？ 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茯苓以为她被吓到，立马温声解释道：“姑娘莫惊，这应是安城的城主，领万民前来拜会主子。” 是了。 白宁之作为安南的国师，又有先天通灵异术加持，在安南百姓眼中，赫然就是神仙下凡，也早已成为万民敬仰的存在。 更别说这里的百姓还痴信神灵，所以即便这一城之主固然地位超然，也敌不过白宁之这狗逼啊…… 苏瑾瑾深深地感慨，又觉得自己拿下这么个高冷傲气于一身的人，着实能用“遥遥无期”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马车稍稍停顿了片刻，又开始轱辘滚转地向前行驶，被好奇心折磨的苏瑾瑾，还是忍不住地掀了一角去看。 窗外是一片跪地的褐衣百姓，皆垂着头，瞧着便很是恭谨。苏瑾瑾还能看清有些半大的孩童，扬起的小脸上满是钦羡与敬畏，很快地又被身旁的妇人按下了头去。 苏瑾瑾觉得新奇，先前她和谢清欢在这里待了两日，当时被生活所迫，她们是无暇顾及这里的景色，更别说闲下心来去看人世百态。 马车慢悠悠地走，一处处街边在她眼前晃过，正看得目不转睛，她的视线却突然被一团乌漆嘛黑挡住。 苏瑾瑾茫然地抬头，只见一张模糊的人脸高高地俯视着她，如同一片画得一丝不苟的马赛克。 苏瑾瑾：“……” 骑着一匹黑马初九，见了她脸上飞快变幻的神情，简直比她还要疑惑，这苏姑娘怎么……好像看不清他似的…… 苏瑾瑾还在怀疑人生，初九不作多想便低低道：“姑娘，现下勿要再张望了。” 听出初九的声音，苏瑾瑾愣愣地放下帘子，直至眼前的那团马赛克被挡住，她还久久回不过神。 “姑娘，快到城主府了。” 是茯苓在说话。 苏瑾瑾飞快地扭头，只见，两团熟悉的马赛克正横在她眼前，苏瑾瑾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黑！ 神tm的老花眼！ 看出了苏瑾瑾不对劲的茯苓皱皱眉，同茯浅对视一眼后，她犹豫着开口：“姑娘，您……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瑾瑾无力地摆摆手，难过至极，神情绝望。 “我、应该是看不见了……” 059、亡国公主(22) 在安城百姓的瞩目下，苏瑾瑾是哭着下马车的，她真的强颜欢笑不出来。 她瞎了，瞎了…… 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唯独站得远些的东西能看清几分外，现在四周的人都是一片黏糊糊的马赛克。 苏瑾瑾哭得不成样子，茯苓和茯浅扶着她，手足无措。 高长兴眯着眼，看着这个随着白宁之一同前来的娇气姑娘，目光又稍偏半寸，错落在一身白袍的男子微微拢眉的面容上。 高长兴摸不着白宁之的意思，究竟是厌烦嫌弃？或是心疼不敢表露？要知道国师大人身侧从来没待过什么女子啊…… 几瞬间，他的思绪却已百转千回，片刻高长兴便下了决断，他上前半步，恭敬地垂头拱手，对着白宁之道：“大人，想来是路途跋涉，不妨让这位姑娘进卑下府邸，歇歇脚程。” 只要国师入了他的城主府，便是给了他至高无上的荣耀，即便他意会错了，也算是争取过了不是？ 片刻的等待顿时漫长了许多，随着高长兴前来的百姓们已经起了身，即使没有侍卫的围拦，他们也不敢在国师面前莽撞，都安安静静地踮起脚尖，想要再看看国师大人的圣颜。 这边苏瑾瑾已经在茯苓的温声安抚下，已经由嚎啕哭泣转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白宁之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时落下一句话。 正有些惴惴不安、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说错话的高长兴，忍不住地抬了下袖子擦擦额边，掩饰自己的不安神色时，就听及耳边传来清冷的嗓音。 “劳驾城主。” 听了这话，高长兴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欣喜若狂！他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了，连连挥手让下人来送苏瑾瑾进府。 稀里糊涂的苏瑾瑾被安置在了一间豪华上房，婢女们进进出出，忙碌极了，又是拿冰来给她敷眼睛，又是端茶倒水、为她轻打扇子的，直把茯苓茯浅两人挤到一边去了。 忙得如火如荼的屋子里，婢子们不知道的是，坐在软榻上抽抽鼻子又娇又软的苏姑娘，正在心里破口大骂。 …… “主子，茯苓来禀，说是苏姑娘是突然间不能视物了。”初九说完这话时，他突然恍然大悟，“先前属下让苏姑娘放下车帘子的时候，她便有些不大对劲……” 初九的话没说完，无意间一偏头，就见他家主子抬起的眸光，如同一柄锋利的剑刃，直直朝他戳来。 他不由打了个哆嗦，再细看过去时，主子的面容依旧是不变的清冷，初九晃晃脑袋，肯定是方才自己看错了…… “要请大夫来看吗……”初九又问。 白宁之眸光不起波澜，他看了初九一眼，“圣手已在路上，让初十去迎。” “圣手？”初九目瞪口呆，“可是……青衣圣手？” 白宁之不再看他，径直起身。 回过神来的初九连忙追上前去，犹豫地道：“主子，何须让青衣圣手出马，苏姑娘的眼睛看似并无太大的问题……” 要知道这灵圣国的青衣圣手，在江湖上，可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存在啊，要不是这圣手欠了主子人情，她这回定是不会来的。 可、可…… 重要的是，青衣圣手自隐居后，便不问世事，只医有缘之人，是有些人万金也求不来的活神仙，用了这次人情，万一主子日后用得着她，她不肯替主子医治了可怎么好？ 初九忧心不已，果然，情字不仅伤人还有损心智，就连主子也不可避免。 想明白了后，初九的目光含着同情，不再纠结青衣圣手来给苏瑾瑾看眼睛，是否小材大用的事了，他应和着方才白宁之说的话，退了下去。 初九走后不久，白宁之静静驻足了片刻，眉眼沉寂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人耐不住地迈步，从一树梨花后面出来，他满眼又气又好笑。 “你这个性子……” 哗啦一声，折扇滑开，上面绘着的山水栩栩如生，没等白宁之说些什么，戚崇又叹气道：“你说你，来便来了，作何带个累赘，你便是不把那姑娘带在身侧，秦珣那小子也是不敢对你如何的。” 那姑娘说的是苏瑾瑾。 听了他这话，白宁之皱皱眉，“她并非王上派来的。” 人是他要求秦珣给的，自然不能冤枉苏瑾瑾。 戚崇陡然瞪大了眼，他扇子都不摇了，发出的声音饱含惊悚，“你、你说什么？” 他没听错罢？向来清心寡欲的国师大人，居然能为了区区一介女子第一次同他辩驳？ 戚崇有些不敢相信，他抬起手就要往白宁之额上探去，嘴里喃喃着：“国师大人，你怕不是头脑不大清醒罢？” 话落间，他的手也落了空，只见面前的人眉间添了些不耐，清琉的眼眸中泛起极淡的嫌弃。 “你呀……”戚崇笑了出来，白牙晃晃，两人迈着步子，戚崇习惯了好友不爱说话的性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话。 “这城主府虽大，却也不见得有多好，为何不去庭兰？” 他可记得两年前，白宁之在安城置办了处宅院，里头虽不常住人，安置的物件可不比国师府差，更何况还有下人按时洒扫，便是匆忙住进去也没什么大问题。 白宁之默了下，答：“时间紧迫。” “紧迫？”戚崇闻言，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他是在南城待得无聊了，才追着好友的行程过来的。 所以，他自然听说了白宁之是因着什么事来的安城——下元节的百祭大典取消，国师预料到安城大劫，特向王上请令北下。 相知十多年，戚崇不敢小觑他的预知能力，现下见到了白宁之都要皱眉的事儿，想来此次安城的劫难怕是不大容易了。 否则，依着秦珣那小子怎么能轻易放过白宁之，允许他不办大典…… 戚崇落在好友身上的目光变了又变，最终化作一丝叹息，又郑重地道了一句：“之之你真是辛苦了，若能用得到我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啊。” 060、亡国公主(23) 听了他的称呼，白宁之漠然的面容终于龟裂了两分，他扫了戚崇一眼，淡声回道。 “不用。” 同他相处多年，戚崇哪里看不明白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顿时他便抛弃了方才的沉重心情，宛如被拔了毛的公鸡跳着脚。 “你——” 白宁之没再理他，径直离去。 看着白宁之走远的身影，戚崇哗啦地把折扇又摇开，扇得哗哗响，他又愤懑又委屈。 又闲他的异术鸡肋！！ …… 第二日晚间，高长兴特意摆了数桌筵席，还请了安城的权贵们前来，他内心是极为得意的。 从前听说国师从未降至哪家府邸，虽然安城不如南城繁华，可到底也是安南国的大城，如今又有了国师亲临的光辉，想来安城迟早能与南城并驱！ 高长兴兴奋地想着，唇边的小胡子都忍不住地一抖一抖。 等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时，应邀的宾客纷纷登门，初九抱着剑同戚崇一同跨过高高的门槛。 今夜的城主府很是热闹，不仅宾客络绎不绝，出手也是相当的阔气，就连客人们随带的侍从也能吃上筵席，张罗在旁厅，一进门就有小童来领路。 高陵领着侍童在门边接客，他按着父亲的嘱咐，对待国师身边的人皆要小心恭谨，收过了戚崇的请帖时，他陡然一愣。 父亲还不曾告诉他，南城的戚家公子也来了此地。 “戚公子。” 想罢，他微躬身同戚崇敬了礼，让身边的侍童亲自带戚崇进去正厅，目光一错间，他又笑着将人拦下，“戚公子，随侍可至旁厅就坐。” 戚崇听了这话也是一愣，随即想明白了，这人是把初九认作了他的侍卫，戚崇不由笑着看了初九一眼，见他并无什么不悦之意，便回过头来道：“这并非我的随侍，初九乃是国师身边之人。” 高陵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战战兢兢地又作了一揖，是冲着初九行的礼。 “大人恕罪，高某有眼不识金镶玉……” 高陵的脸灰白起来，捏着请帖的指尖都忍不住地颤抖，父亲昨夜切切嘱咐，让他千万态度恭谨，不能得罪国师，可转眼间，他不仅失礼了还闹了这样的笑话…… 国师会不会怪责于他们高府还另说，可他今日若办砸了宴席，父亲……怕是要扶二弟起来了…… 高陵闭了闭眼，咬着牙龈打算跪下，同这位初九大人认真恳切地认个错，在众人面前丢脸只是小事而已。 哪知他的双膝刚弯了半分，手肘处便被人重重托住，高陵抬起头来，就见抱着剑的初九面色未动，在旁人眼里，他只是轻轻拍了下高陵。 “无妨，今日主子本就唤我低调行事，不应怪高公子。” 听了初九这话，高陵如劫后重生般地长长松了口气，他的神态很快又恢复了原来自然的笑。 高陵不敢再掉以轻心，外面的宾客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他便亲自送戚崇两人去正厅就宴。 …… 另一边丝竹声正起，远在几里之远的庭兰小筑已经闭馆，安静极了。 被接来这儿的苏瑾瑾，眼前仍旧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这样的环境里她有些不安。 屋内的泛黄灯光摇曳，茯苓和茯浅早就退去，床榻边绕着绣线玉帛，帛布制成的床帘子，肌肤一碰感知出的细腻感，便知金子是何物。 收回手，华画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人，语气平淡：“白宁之倒真是稀罕姑娘，欠他的一次人情便白白送与了你。” 苏瑾瑾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早在今日搬过这里时，茯苓便偷偷同她说了，灵圣国的青衣圣手要来为她治眼疾。 当时她便小小震惊了下，她、她这个病，只是服用过多系统给的失痛丹啊，等熬过了这个月便也就好了，哪里要这么大费周折。 只是……她不能这样说给他们听。 那便罢了，治就治呗，反正这能被号称圣手之人，应当也是医术高超，指不定，还真能把她的老花眼给治好了。 可接下来茯苓又说，这青衣圣手为人诊治一回需黄金万两，当即她就差点眼前一黑昏过去，她哪有这么多钱？？就算有，她也决不会给的。 想到这些，苏瑾瑾忍不住为自己掬了把辛酸泪，华画还在看着她脸色变来变去，正要再问问她，方才替她针灸过后可有什么不适时，榻上的姑娘开了口。 “华圣手，请问你给我治病要多少……金子？” 苏瑾瑾问得诚恳，她想知道自己欠白宁之多少钱。 华画：“……” 再三确认这人是认真地在向她询问，华画一贯淡然处之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在苏瑾瑾企盼的目光下，她嘴角微微抽搐，吐出几个字来。 “医不好，不收银钱。” 这下子，苏瑾瑾终于高兴了。 华画看见这个听了她话的姑娘登时抚掌而笑，原本因不能视物而黯淡下去的双眸，一下子变得熠熠生辉。 财迷？ 华画的心中缓缓打出个问号，又很快否定，白宁之那家伙有钱的很，既对一个人欢喜，自然能倾尽所有赠予。 不至于让姑娘家还因着钱财而担忧罢？ 更何况…… 华画挑挑眉梢，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她再道：“这世上，倒没有我医不好的疾病。”更别说她这区区眼疾了。 她这口气狂妄，苏瑾瑾原本高兴的心慢慢冷静下来，先前，她通过茯苓的形容早便认清了青衣圣手的实力，她连忙戳开系统，问：“华画能给我治好这老花眼？” 系统因着失痛丹一事，这段时间游戏也不打了，乖乖地守着苏瑾瑾，见她询问它只沉吟了一会儿，很快便道：“应该是不行的。” 苏瑾瑾放心了。 她冲着华画扬了个甜嘻嘻的笑，“不如我同华圣手打个赌，若你能把我眼睛医好，我便按约付你诊金，若你不能医好嘛……” 苏瑾瑾的笑容越大，接着说：“你付我万两黄金？” 小姑娘笑得如同一只等待猎物上钩的狐狸，听了她的话的华画手指忍不住抖了两抖，想说些话来骂她，却只憋出两个字。 “……无耻！” 061、亡国公主(24) 苏瑾瑾的话里藏话，若她应下，万一当真不能医治好，便不仅失了名声还要破财？若她不应，这人定又要说她不敢、怕了！ 华画深呼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苏瑾瑾一眼，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套话，骑虎难下。 苏瑾瑾喜滋滋地乐着，为自己的理智鼓掌，系统也捧着她，狂为她拍马屁。 华画径直道：“我应了，以十日为期，按你说的做便是。”说着她又似想到了什么，反问，“眼睛是姑娘的，若姑娘执意看不清，我等也没法子罢？” 苏瑾瑾愣了下，是哦，就算华画医好了她，她还可以装着说看不清啊。 迎着华画探究的目光，苏瑾瑾抬起爪子保证，“不会的不会的，我发誓。” 这边苏瑾瑾信誓旦旦，小筑的另一边是寂静无声。 天边的绚烂彻底变成了一片无垠的黑幕，夜空之下明月泛着透亮的光，却不见星子。 白宁之又看了眼浩渺的天边，心微微下沉。 来安城并非他临时起意，同秦珣说的话更并非他胡编乱造。几日前，一些诡谲的影像又从他眼前一幕一幕滑过。 他看到的，是污浊的洪水不断翻滚，露出一片片白骨森森，凄惨的叫声哀绵不绝。 可要再看清是什么地方时，却陡然又变成一片模糊不清，他知道，他看到的这些是未来的变故。 长星陨落，坐北朝南。 占卜中显示的是安南之北，安城。 安城乃安南主城之一，里面身怀异术的人并不多，所以遭遇天灾之时，百姓并无反抗之力。 白宁之阖着双眸，面容沉静，他修长的指骨弯曲，指尖在质感上乘的布料上轻轻摩擦。 卦象显示有限，他尚且还不能明确，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主子。”黑暗处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人，利落地跪下，“安城如今有十九处县城，里头大大小小的村落乡镇足有四十三处。” 身着黑衣的暗卫顿了下，再接着道：“按您说的临河、堤坝浅之处，属下寻出了应天镇和松江村，这两地距城中甚远。” 若下几日的大雨，堤坝撑不住决堤了，江河里的水便会顺势而下，淹没整个村庄。 届时，难的是无法快速与城主府取得联系， 白宁之颔首，“明日一早便动身，先去松江村。” 暗卫应了声，很快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来了安城的苏瑾瑾没庆幸多久，她虽然知道发大水的地方，却不能直接告诉白宁之，来了这儿的两日里只能向茯苓明里暗里地打听，白宁之究竟有没有找出即将面临洪灾的村落。 可惜茯苓和茯浅得了白宁之的命令，整日守在苏瑾瑾身边，国师要做的决定，她们自然丝毫不知晓。 苏瑾瑾失望至极。 没想到第二日一早，昨夜赴了宴也做作了一夜的初九，亲自过来同苏瑾瑾说道。 “苏姑娘，你快让茯浅她们收掇一下，咱们马上要动身了。” “动身？去哪儿？”苏瑾瑾眯着眼，艰难地将眼前的人看出了个轮廓。 初九道：“是去一个村落，主子有要事在身，你们可要快些。” 闻言，回过神来的苏瑾瑾按捺不住激动，欢欢喜喜地送走了他，茯苓和茯浅动作利落，不大一会儿，就将本就没什么东西的包袱收拾妥当。 新的马车是高长兴准备的，原来的已经脏污得不能看了，苏瑾瑾虽然看不清这马车的具体样子，但依稀能瞧见马车周身堆砌着的金光闪闪，同原先白宁之的马车可谓天壤之别。 因为她的眼疾还需华画诊治，所以高长兴体贴地备了三辆马车，苏瑾瑾正要欢喜地爬上车去，一股大力陡然将她揪了下来。 扭头一看，恍恍惚惚的马赛克在她眼前，虽然看不清这人的五官，苏瑾瑾直觉他就是白宁之这狗逼。 尽管眼睛同瞎了没多大区别，苏瑾瑾还是立马反应过来，腮边的梨涡甜甜的，唤了他一声：“大人。” 这声甜到发腻，华画要踏上马车的步子都是一顿，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向前边投望了一眼。 苏瑾瑾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只见她那声儿落下，白宁之就陡然松开了揪她后领子的手，当众抛下一句。 “你同我一起。” 白宁之丢了这话，便姿态淡定地上了马车，唯留苏瑾瑾遭受了众目睽睽的洗礼，茯苓忙过来搀着她上车，这才挡住了这些如火的视线。 期间，苏瑾瑾咬着后槽牙，暗暗发誓，不把这狗逼坑死她不姓苏！ 马车很大，足以六七人坐，所以茯苓和茯浅也上来了，不多时，由初九亲自驾驰，马蹄声很快哒哒哒响了起来。 苏瑾瑾腰板挺得直直，露出一抹假笑，“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白宁之昨夜未眠，此时正歪着头闭阖上双目，即便是这般慵懒的动作，却让人觉得这像拍广告似的。 作。 苏瑾瑾脑海里只有这么个字来形容他。 就在苏瑾瑾以为他要摆出一副高傲不可亵渎的样子，并不打算理她的时候，这人又慢着声儿开口了：“松江。” 苏瑾瑾一怔，却心道不好。 松江是个在安城里算得上落魄的村落，里面的百姓极少有身怀异术的——安南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通晓异术，有些人天生资质优渥，一出生便拥有令人艳羡的异术，就能留守南城。 可有些人资质平平无奇，天生不能得到的东西，后天更无法弥补，就会沦为越发普通的平民。 显然安城绝大部分人属于后者，除却城主府，其他的百姓面对天灾，只有等死的份儿。 而像松江这样既无实力又很落魄的村庄、乡镇比比皆是，可苏瑾瑾担忧的不是这个。 太过焦急，苏瑾瑾还未来得及控制一下自己，便急急开口：“松江？怎么能去松江？” 此言一出，不仅白宁之睁开眼看了过来，就连茯苓她们也支起了耳朵，都显得有些诧异。 不同于她们，白宁之的眼眸中并未流露什么疑惑，反而一副静静等她说下去的模样。 062、亡国公主(25) 想给自己两嘴巴子的苏瑾瑾，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的意思是，靠近江边的镇子不只有松江罢？大人怎么单单只去那儿……” 苏瑾瑾在书里，写的发大水的镇子可不是叫松江啊，她若不说出来，万一真因为她，白宁之才耽误了救那些百姓，她的良心可真要不安了。 她话落换来一片寂静，须臾，只听白宁之轻笑了一下，胸膛间发出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似乎带了丝愉悦。 “那你说，该去哪？” 苏瑾瑾陡然瞪大眼珠子，迎上白宁之含笑的双眸，她的声音不由结结巴巴起来：“去、去应天镇罢……” 苏瑾瑾下意识地把她在小说里，安排了天灾的镇子说了出来。只是还没等她想个去那儿的由头，白宁之就收回了目光，微扬了声：“初九，改道应天镇。” 外头很快传来初九的应声。 不是吧，不是吧，不需要借口就信了她的话？ 苏瑾瑾默默想了下，又看了眼重新阖眸的白宁之，身边的茯苓和茯浅离他们远远的，偏着头假装不曾听见也没看见方才的交谈。 就这样沉寂了许久，一边打游戏一边分心听他们说话的系统，在一局排位结束，查看了回放视频后，它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哀嚎声。 苏瑾瑾眼皮忍不住地一跳，忍了好久才没把那句“你是傻逼吧”骂出口来，她轻轻深呼吸了两下，平静下来，等待脑海里的余音散去。 她才冲着系统道：“喊魂哪？知不知道我差点也叫出来！” “不是……”系统的机械音带了丝委屈，“我看了回放，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什么？”苏瑾瑾努力地回想了下，许是被系统惊吓到了，也可能是太紧张了，她已经不大记得起方才自己说了什么。 系统叹气：“你还记不记得，白宁之或者是你身边的人，从来没同你说过，他们此行是要去救未来会被淹的村镇。” 苏瑾瑾的瞳孔登时皱缩，她不禁看向白宁之，人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甚至在她说出那话后，他不过笑了声，并没有什么质问。 “你是说……”苏瑾瑾犹豫了片刻，咬牙道，“他知道我的身份？” 系统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连忙澄清：“那不能！他又不是真的神，而且……”系统调出世界主要人物的波动值，面板上是扇形分布图，系统一边指给苏瑾瑾看，一边接着解释。 “你看，现在这人的性格波动不大，如果他知道了你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还随手一写就让这么多人就失去了性命，以后还要让他这么惨，你觉得他的黑化值能这么低？” 系统的爪子指着一块几乎成缝隙的图块，上面显示1％，显然是极低的了。 黑化值，顾名思义就是人的黑化的情绪波动值，在后续剧情中，白宁之可不只是女主白月光的身份这么简单。 不过，既然他厌世的那刻还没到来，那就说明苏瑾瑾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并不足以让他生气。 苏瑾瑾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很快她又对这个面板感兴趣起来，看着面前的扇形，里面的每个图块都以极其细微的动作在变化。 苏瑾瑾伸出手想摸摸，整只爪子却径直穿过了面板，她悻悻道：“怎么以前不见你拿出这东西来？” 系统：“这不是上个世界还没升级嘛，用不了这个，在现在这世界那么久你又跟咸鱼似的，这个哪里派得上用场？” 这话又开始暗戳戳地讽刺苏瑾瑾不长进。 苏瑾瑾瞥它一眼，这猫崽子前两天还因为失痛丹的副作用，对她愧疚得要死，这才没几天又开始恢复本性了…… 哎，善变。 队伍改道而行，应天镇与松江村在不同的方向，而且更远一些，按原来的计划是在午时抵达，但，即便换了目的地也不能浪费时间。 苏瑾瑾很快便觉得马车速度快到起飞，她一边腹诽初九先前把马车驾得踉跄是故意的，一边胃里翻腾，脸又抑制不住地白了下来。 率先发觉她不对劲的是白宁之，也不知这人是头上长了眼还是怎么的，闭上眼都能察觉她不舒服。 白宁之看了眼她已经难受得发白、五官还皱成一团的小脸，他没有犹豫，指骨微曲叩了两下窗边的车板。 这像是暗号一般，不仅马车停了下来，就连随侍骑着的马，发出的马蹄声也消失了。 在白宁之的示意下，茯苓两人扶着苏瑾瑾下了马车，但只是胃里难受，也吐不出什么东西。 缓了一会，苏瑾瑾就表示自己要上车，不能因着她一个人，耽误所有人不是？ 可她一偏头，一下子就僵住了身子——初九探出了脑袋来看，其他人即便没有明目张胆地投过视线来，也在假装不经意地打量她，还有后面马车的华画正挑了帘子，一脸揶揄地看着她。 作孽啊。 苏瑾瑾是真没想到自己会晕车……怎么先前见了一片血淋淋的时候，她都没想吐？ 在众人的目光下，苏瑾瑾尴尬地爬上了马车。 马蹄声重新哒哒起来，或许是刚才下去透了口气，接下来的时间里苏瑾瑾歪在茯苓肩上，闭上眼休憩。 窗边透过来的轻风很温柔，一阵又一阵地轻抚，让苏瑾瑾有些昏昏欲睡。 …… 到了应天镇的时候，外头烈日朗朗，已至正午时分。 苏瑾瑾被茯苓唤醒时，白宁之已经不在马车上了，窗边的锦帘被人细细撩起，裹带着稍许燥热的风透过窗子迎面扑来。 苏瑾瑾没多想，赶快逃离了这辆马车——里面若不是有窗子能透风，她肯定要被闷吐的。 踩上一片松软的土地时，苏瑾瑾没注意踉跄了一下，很快被茯苓给搀扶住，“姑娘，小心。” 苏瑾瑾甩甩手，表示没大碍。 感受到面前的空气格外清新，苏瑾瑾咧嘴笑了笑，眼前虽然视线还是模糊，但能看清远处一片绿油油的树丛，还有低低飞过的几只黑影，看着像是鸟儿。 063、亡国公主(26) 应天镇位临安城之北，比起那些村落来说要好上一些，不过和附近的镇子相比还是稍显落魄。 镇子旁边有条河流，名唤平流河，是解决镇里百姓用水问题之源，但这条河的水流并不急，堤坝也筑得高高的，也难怪白宁之会选道松江村。 苏瑾瑾此时随着白宁之站在这条江河边上，她虽看不大清，却也能依稀瞧得，水流不徐不疾地流着，路过她的脚下连个浪花都没翻腾起来。 “主子，不若属下领些人马前去松江村候着，两边兼顾方是上策。”初九抱着长剑跟在白宁之身后，看着这丝毫没有杀伤力的平流河，他默了下出声道。 他已经知晓主子是听从了苏姑娘的意见，才改道此地，为情所困的主子他是不敢说道什么的，只是这苏姑娘…… 苏瑾瑾察觉到初九的打量，疑惑地扭头看过去，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后，苏瑾瑾有些生气。 无知的人类，你懂什么？ 见她回头，还有些恼怒，初九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他在心里暗叹着，明明这姑娘样貌并不出众，怎的偏偏就俘获了主子的心…… 在两人的期盼下，白宁之缓缓摇头，“不必。” 奥利给！ 苏瑾瑾高兴了，看着白宁之的目光都多了丝欣赏。 能对她言听计从的，可比男主那戴有色眼镜的好多了！ “是。”初九闷闷地应了一声，深觉这苏瑾瑾没有倾城之姿便不说了，反倒是个祸国殃民的…… …… 白宁之来应天镇并未广而告之，城主高长兴虽知晓他去哪儿，却不敢将他的行踪透露——那日初九赴宴时已提点过他。 是以，应天镇的百姓并不知国师微服至此。 至于高长兴送的马车，马车虽然华丽昂贵，好在这镇子里的百姓大多不曾见过世面，初九只派人撒播了下消息，说是外地来的商人来此地收棉花，他们便都信以为真了。 应天镇什么都缺，唯独棉花是多得没处放。而现在又正正是秋季，是棉花的摘取时节，每家每户都已囤积了大量的棉花。 只不过，往年来他们这儿收棉花的商人是极少，即便有，也是把价钱压得极低，但镇子里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能用棉花换些闲钱也是好的，听闻到这个消息的人皆是如此想。 “公子，我们当真要收购这些棉花？”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苏瑾瑾早已改了口，她在茯浅的搀扶下，亦步亦趋地跟在那身雪白后头，方才茯苓被初九唤走，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为他们领路的老汉连忙支棱起耳朵，有商人要来收购他们棉花的事，他也听闻了，事关银钱，自然算得上大事。 “自然。” 老汉一边开着大门，一边听见那俊逸的男子吐出了两个字。 “怎么还不走？”苏瑾瑾不知这老汉兴奋地找不着北的心情，见白宁之停驻在原地，她忍不住催了声。 老汉这才从欢喜的情绪中出来，连忙推开大门请人进去，语气里的激动掩饰不住：“公子、姑娘，快请进来。” 院子是四合院，庭院很宽敞，屋子也足够多，足以住得下白宁之那一溜儿侍卫，就是经年累月地不曾修箿过。 苏瑾瑾眼睁睁地看见，眼前模糊的光团中，屋顶边沿一块黑糊糊的物什，以自由落体运动飞快地坠落下来，看着……似乎是块瓦片。 正要吹嘘这屋子有多好的老汉：“……” 苏瑾瑾也安静下来。 tm在这里住？不会洗着澡一块瓦片来个爆头吧？ “公、公子，这儿便宜……”老汉嗫喏着嘴角，努力挽回一点院子的颜面，“您住十日收您五十个铜板便好……” 白宁之没言语，手轻轻抬了下，他便跨步进了庭院里，后头立马有侍卫上前来，递了一两银子给老汉。 见着那块明晃晃的银子，老汉瞬时瞪大了眼，慌忙摆摆手表示不能收。 这院子是他曾曾祖父传下来的，只是后来他们家落魄了，屋子里的东西尽数变卖，可应天镇穷啊，常有小贼光顾这座宅子后，老汉一家索性搬出了这里，另寻了处普通平房来住。 因而，这般算下来，这宅院足有几十年不曾有人踏足过了。 “老人家收着罢，余下的银子还要麻烦您找些人来收掇一下。”侍卫提着剑，一本正经地劝。 老汉眼里有感激，连忙道谢并承诺会让人来打扫，说完便走了。 看完全程的苏瑾瑾，一脸啧啧称奇，这小镇可真能以落后来形容了，物价这样低廉——这么大个院子，即便破旧了点，住十天居然以铜板来计算…… …… 应天镇的人果然实诚，老汉没走多久，就来了四五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前来宅子里洒扫，他们衣着简陋还看着一脸憨相，显然与南城的那些不愁吃穿的百姓是不同的。 苏瑾瑾让茯浅找了把能摇晃的藤椅，摆在檐廊下，自己就坐在椅上看着他们来来往往地清理，看累了，就数数停在院角那颗歪脖子树上的黑鸟——虽然她看得不大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品种的。 现在快到了饭点，初九和茯苓虽然还没回来，宅子也没彻底地打扫完，但底下的侍卫不敢有丝毫懈怠，等苏瑾瑾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一声时，就见得大门边进来三四个侍卫，他们手里皆提着一个偌大的食盒。 大老远的，苏瑾瑾就嗅见了菜香，她连忙起身让茯浅带着她去厅堂，她要次饭！ 能用饭的大厅已经被清理得还算干净，不能用的家具尽数被丢了出去，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除了白宁之现在坐的那张干净的红木大凳，就只剩下苏瑾瑾拿进来的这把藤椅了，连张桌子也没有，这怎么吃？ 苏瑾瑾为自己的肚子发愁间，外面又进来几人，苏瑾瑾眯着眼看去，总算把来人的身形轮廓看了个七七八八——是华画和她的药奴们。 华画先前一到应天镇，就带着药奴同他们分道扬镳，不知去做什么了，要不是她们的行囊还没带走，苏瑾瑾真要以为她是怕打赌输了，心疼那点金子…… 064、亡国公主(27) 华画仍旧是一副高冷模样，一个眼神丢下来，就让苏瑾瑾感受到了一阵杀气。 这几天，任华画怎么努力，苏瑾瑾的眼翳都不见好转，十日之期已逾近半。不仅是面子上，就连身心都受到打击的华画，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所以今日她去寻了些药材。 华画拉过苏瑾瑾，却是对着阖上双目养神的白宁之道：“她我先带走了。” 语闭，便扯着苏瑾瑾去了一边的屋子。 临走前，苏瑾瑾恋恋不舍，扭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侍卫大哥拿出的一盘盘菜食，小脸上写满了渴望。 封闭的空间里，苏瑾瑾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她笑了下：“那个……华圣手啊，你怕不是医不好，便想谋杀我罢……” “你你你别这样！”不待华画开口，她又战战兢兢地道，“杀杀杀……人是犯法的……” 华画瞧着她差点把自己缩成球，唇角忍不住弯了弯，不愿再逗她：“放心。世人都说医者仁心，我还不至于为这么点钱下狠手。” 察觉她似乎真的没敌意，苏瑾瑾登时把那句“大不了打赌的金子我不要了”给吞回了肚子里。 苏瑾瑾想了想。的确是华画说的这么回事，作为未来能救男主的青衣圣手，她自然能记起几分。 这人有多孤傲先不说，就是高兴就救救人收的诊金也吃穿不愁，哪里会在乎这万两黄金的小钱呢？ 苏瑾瑾想开了，高兴了。 …… 明朗的日头渐向西落，日光都不再泛着躁意，徐徐飘过的云朵开始染上大片的霞光，宛如晕成一匹上好的绸缎。 等苏瑾瑾被华画放出来时，才见着同茯浅一齐守在门外的茯苓，她差点没眼前一黑晕过去。 茯苓茯浅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被饿得浑身没劲的苏瑾瑾，忍不住捧起一把心酸泪，果然，世人不仅说了医者仁心，还说过最毒妇人心…… 茹素了好几日，今日又被华画以试药为由头，空腹饿了这么久，茯苓看着苏瑾瑾咬着块肉，便也不说什么了。 “茯苓你去哪了？”酒足饭饱后，苏瑾瑾又让茯浅拿上藤椅，继续去廊边歇着了。 庭院被人收拾得整齐，原本飘了一地的枯枝败叶，都尽数被人捡了起来，还有先前落下的那块瓦片也被收拾得干净。 茯苓顿了顿，回道：“随初九为主子办事去了。” 苏瑾瑾瞅了她一眼，别看白宁之拨给她的这俩丫头柔柔弱弱，却是实实在在的练家子，那回来安城的路上，茯苓就许是杀了不少人。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按白宁之这身份，有些武艺卓绝的侍卫也是正常。 于是，苏瑾瑾“噢”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 在这里待了快一天了，也不见白宁之那人对即将到来的洪灾有什么表示。甚至……方才从她出来了后，就没见着白宁之了。 当然，她也没问茯苓，不管是白宁之差茯苓出去，还是他自个不见，不出意外是……都是去做了些什么吧。 苏瑾瑾又眯着眼朝天边望去，绚烂的晚霞越演越浓郁，澄得鲜艳，像极了现代的橘子糖。 庭院里一片宁静，外头却如平静的湖中投下一颗石子，一圈一圈地滚着涟漪。 到了黄昏，镇上的菜场的人却渐渐地多了起来——在晚间，小贩会把剩下的肉和菜，以低廉的价格卖出，许多妇人就是在捡这个好。 “张家娘子，你家的棉花可收齐了？”有人张望了眼前头还在抢便宜货的人群，眼珠子转了两下，偏过头去，朝身边的妇人唠着嗑。 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前面的人群不少人都支棱起了耳朵。 “棉花？自然是收齐了。我家那口子说，今年棉花够弹两床被褥子，再做几件衣裳足够了……” 今日茶楼里招待了贵客，张家娘子拢了下臂弯间的竹篮，她在等晚一些，茶楼里会丢出客人们吃剩的糖果，拿一些回去给孩子们甜甜嘴也是好的，就是太多人等着这会子了，她瞅瞅先对她发话的许娘子，眼里有了些警惕。 许娘子怕不是要分散她的注意力罢？ “棉花用来做这些干什么？”许娘子稍显年轻的脸蛋上，有了明晃晃的诧异，“难道你不知道，咱们镇子里来了位年轻富商，说是要收购棉花呢！” 张家娘子一听是这件事，就不在乎地摆摆手，“许娘子你莫要被人骗了，这事儿一听便不靠谱，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前也有人来收棉花，他们倒是圆滑把钱压得低，可你也不想想，拿这些银钱还买不了两床被褥呢！” 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许娘子顿时脸色变化莫测，她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不一会儿她便咬了咬牙，凑到张家娘子跟前：“我同你说，你可不要外传……” 后面听不到的声音，引来了一些人的回头，只见着张家娘子揣着篮子飞快地离去，几乎人人脸上都浮上了疑惑。 与此同时，隐在人群身后的一人，眼里慢慢地有了深思。 …… 是夜。 宅院里寂静一片，窗边透着油灯的光，隐隐有交谈声传来。 “二公子。”仆人见了迎着暮色而来的人，垂头喊了一句，又提醒道，“老爷在见贵客，您……” 仆人的目光放在周言身边亦步亦趋的小厮上，意味心照不宣。 周言皱了下眉，但也没过多的表露，父亲书房向来不喜闲杂人进去，于是他道：“阿武，你在外头等候。” 提灯的小厮乖巧地应下。 门被敲响，仆人在通传。得了里头一声“进来”后，周言这才抬起步子，跨进了门槛。 门很快又被合上，屋内的燃香香味浓郁，摆置一应俱全，比之应天镇许多食不果腹的人，他们真是要好上太多了…… 周言稍稍收回思绪，冲着面前的人一掬礼，态度恭敬：“父亲。” 在桌前端坐的只有一人，即便如此，周言也不曾有丝毫好奇仆人口中的“贵客”是谁，又去了哪里。 随着他的话落下，室内只余一片寂然。 065、亡国公主(28) 小案上搁着的香炉还在散着香味，嗅到这浓烈的气味，即便已然在这儿坐了许久，周肃戈仍旧不大舒服。 将手边的封条燃烬，他抬头看了眼次子，不轻不重地“嗯”了声，“何事这样急？” 周肃戈最懂次子的性子，像今夜他在会客，次子向来不会前来打扰，除非是有什么要紧的情况。 “儿子今夜勘察市情，听一些人说道，今日来的那位富商，许是真的要收购镇上的棉花，他们已经派人同不少百姓接触了。”周言没有隐瞒，将今晚的所见所闻皆说了出来。 闻言，周肃戈便凝了神色，语气暗晦不明：“可打听到此人身份由来？” “您怀疑他……”周言心下一惊，眼中有些慌了，他忙道：“方才着急回来，所以还没来得及……儿子现下立马派人去查。” “去罢。”周肃戈额上的褶子压得深了两分，眼底透着淡淡的失望。 次子终究比不上精心培养的长子，可……这偌大的家业总不能后继无人。 周肃戈从喉间溢出一声叹息。 看着门重新被合上，周言的身影渐行远去，很快融入了一片夜色中，再也看不见。 赤色的油纸灯笼高挂檐角，仆人站在檐下，仍旧毕恭毕敬地守着夜。 “公子，如何了？”阿武敏锐地发觉到主子情绪的急转直下，不由出声来问。 周言静默了片刻，突地冷笑了一声，接着又神情恍惚着，喃喃道：“我做什么都是败笔，做什么都不如他意……” 阿武闭口缄默下来。 他知道，公子又开始陷入了那个死局。 事情还得从一年前说起，彼时大公子尚在，因为是嫡长子，老爷将阖府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大公子身上，却忽视了常年躲在大公子之后的二公子。 后来，天灾人祸注定至此。大公子上山替一位农家姑娘采棉，不幸失误跌落山下，尸首是在第二日被找到的，已经是白骨森森，若非那啃着猛兽牙印的骨头边散落一块大公子的玉佩，和穿戴的衣裳，否则谁都无法辨清身份。 大公子去了，可周家的香火到底没断，二公子开始撑起这个家，老爷在悲痛过后，亦决定要匡扶起二公子。 可…… 多年对二公子不闻不问的老爷不知道，只闻周大公子名号，而不知周家还有第二子的应天镇百姓也不知道，二公子早就生了愤恨。 可偏偏，老爷对他的要求与期望越来越高，不知何时，二公子陷入了那个“不如大哥”的死局，无法走出来。 ****** 隔日，应天镇来了位商人，要高价收购棉花的事，已传遍整个镇子。 赶早起来摆摊的妇人又开始唠了起来：“昨夜我回家去，就见我家那口子同什么人在说着话，问他他只说咱家的棉花被收了，得了两块银子，掂量着有五六两呢！” “婶子，我记得你家的棉花只种了两亩地罢？” 那原先说话的妇人笑了：“是啊，不过这些天太忙，只来得及收了一亩。” 此言一出，可把周围的人给结结实实地震惊到了。 从前他们一亩田地的棉花顶多卖得了半两碎银，如今、如今竟翻了好几倍不止！要知道，一两银子可让他们吃半年的粮呢！ 一下子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出声了，心里都拨着算盘，要快点把棉花收起来卖出去才好，否则人家若是不要了，那她们可不是白白损失了这么个捡便宜的机会？ 远处，有人远远居坐高阁之上，耳力极好的初九把楼下那些妇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转过头来，笑容如狗腿：“主子，您可真厉害，这下子镇子里的百姓算是都知道您的阔气了！” 听着这一连马屁，白宁之眼都未抬，手里捏着只白净的骨瓷杯，眉眼低垂也不知再想着什么。 “不过……”初九并不在乎主子不理他，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您为何要收购棉花？”不是说主子是为着天灾而来？难道……这棉花不收，便有什么灾难不成？？ “而且，您忘啦，您带的银钱不多了……”初九声音放得低了又低，接二连三地找话。 白宁之这才施舍了枚眼神给他，淡道：“闭嘴。” “收棉花的钱，自有人给。” …… 苏瑾瑾躺在床榻上，盘算着日子，今天是来应天镇的第二日，明天就是下元节了。 也就是说，还有三四天，她笔下的那场洪水就要淹没应天镇，让百姓死伤无数了…… 苏瑾瑾叹了口气，戳着系统让它出来，系统犹豫了下，还是化形成一只肥硕又毛皮华顺的灰猫，蹦跶了出来。 苏瑾瑾一只手捏它的肉肉，一只手顺它的毛，系统满足地叫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它真的是只猫似的。 听着这声，苏瑾瑾为她顺毛的手一顿，不由道：“你说，我啥时候能回去啊……” 系统不叫了，好奇：“你指的是回哪儿？” “王宫里啊。”苏瑾瑾白她一眼，“不回去，恐怕男女主都生猴子了，我还在这儿瞎晃悠的。” 现在下元节的一眼万年泡汤了，谢清欢没喜欢上白宁之，她还待在这儿，不是浪费时间浪费感情吗！ 系统放下心来，它还真怕宿主问她什么时候回现代呢，毕竟，在它手里的宿主若要回去，那可是难啊…… “没事没事，马上你就能走了。”系统不走心地安慰了她一句。 马上…… 苏瑾瑾揪着它毛茸茸的尾巴，长叹一声。在白宁之那个狗逼面前，这叫度日如年，就算是几天，那也是难熬的。 怎么能说是马上的事。 想到这儿，百无聊赖的苏瑾瑾，开始怀念起上个世界来，那里好歹还有手机电脑，和现实世界那样能用来解闷，不像这个落后几百年的古代世界…… “宿主要端正心态噢！这个世界达到a级及以上，奖励会很丰厚的噢~” 系统晃晃尾巴，在门外脚步声渐渐逼近时，它一个闪身便显示在原地，苏瑾瑾的耳边还在回响着它一如既往的机械音。 066、亡国公主(29) 门被人有节奏地敲了两下，紧接着响起初九的声音：“苏姑娘，你在吗？” 在系统原型消失后，苏瑾瑾就立马警觉，翻身滚了起来，速度之快地令系统咋舌。等听见是初九的声音，苏瑾瑾这才松了口气，忙应了句：“在的在的。” 她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裙，步子慌乱间，又踩住裙摆差点跌倒在地。 听着里面的动静，初九退了两步又缓了缓，接着道：“苏姑娘，你慢着些。初九只是来通传一声，主子要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苏瑾瑾支棱着耳朵听了会，直到确认门外没人在了，她才又躺回床榻上，懒懒地叹息。 这都快两天了，就没见这人几面，现在又突然喊她，还有什么要事？不是要搞她吧…… 苏瑾瑾忧心忡忡，这狗逼可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啊。 纠结完毕，苏瑾瑾又重新起来，拍拍裙摆，揽着面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身上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她这才打开了房间的门。 …… 百诚酒楼。 席间酒香浓郁得一阵阵扑鼻而来，摆盘精致的食物用缀花白瓷盘装好，盛酒的器皿、夹菜的筷箸，摆在案上的东西无一不彰显高雅之气。 苏瑾瑾垂敛下眉眼，往下看去。楼下恰好是集市，人声鼎沸的，凑的尽是普通百姓的柴米油盐，此时她身边的这扇合页窗大开，那些百姓的吵闹声、喊价声、孩童的哭声一一落在她耳中。 雅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吓得苏瑾瑾下意识地眼皮一跳，转瞬就听见一人的笑声奔她而来。 “宁公子，周某来迟了。” 苏瑾瑾稍稍错目看去，她的后遗症还没好全，但估计是慢慢随着时间推移，视线比前两天清晰了许多。 面前落座的人看着身形，约摸四十上下，面容看得不大清楚，但听着声音便令人觉着是个大气又蔼然之人。 实际上，并不是。 早在来这里之前，苏瑾瑾就被白宁之拉过去，听初九好好地同她讲了一番，此次他们要面对的人——应天镇富商周家。 周家在这镇子立足百年，因为其历代家主素爱乐善好施，所以这里的百姓对周家的态度，能用“爱戴”二字来形容。 可世人愚昧，不知掩藏在虚假之下真相。 而今天，他们就是来……同这家伙嗯，虚与委蛇的。苏瑾瑾兴致满满，颇有把周某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激动澎湃。 周肃戈脸上笑意不改，他抬了抬眼，注意到对面一身丫鬟打扮，面容却格外姣好的女子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的光令他捉摸不透。 见了人，周肃戈心里暗暗有了底，即便面前这人姿态高傲，从他进来一声未出，眼皮子都没抬起来看他一眼。同从前的那些商贾相比对，此人可真是……有趣多了。 周肃戈放下心中的思绪，亲自端起酒壶，为白宁之斟酒，滚着浓白的酒水酒香浓郁，凑近了当真是不饮便能痴醉。 “宁公子，此乃我们镇上有名的果酒，公子且尝尝酒味如何。”周肃戈眯着眸子，脸上的笑越甚。 白宁之轻抬双眸，唇边泛了淡淡的笑，手一抬，身边立着的的苏瑾瑾，却猝不及防地被他带到席边，想着来之前初九说的话“请苏姑娘谨记，一切以配合主子行事为主。” 苏瑾瑾暗暗握着拳，忍了。 “美酒当配佳人。” 白宁之并未拒绝，执着酒杯一饮而尽，一只手却仍搂在苏瑾瑾腰间不放。 苏瑾瑾也柔柔地笑，顺势温顺地贴过去，给他夹了快藕片凑到嘴边，“公子……” 如今这时节还能有藕，实属是难得，但也不知这厨子是如何作想的，竟用了细细的蒜末腌制了藕片，再烹炒。 即便凑得远，也能闻见一股浓郁的蒜香。 白宁之眉梢微挑，苏瑾瑾挨得近，能看见他眸中的冰凉一闪而过。 没等她幸灾乐祸两秒，手就被大掌覆上，温润的触感传来，不过转瞬间，那精致的筷箸夹着的藕片就塞到了苏瑾瑾嘴里。 苏瑾瑾：“……” 两人这般姿态，在外人眼中就是调情作态。 周肃戈眼中含笑，看着眼前的人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心中的戒备稍放了几分。 “周某听闻宁公子要收购镇上的棉花，也不知宁公子是作何用途？” 等了半晌，白宁之却再没挪正眼给他，只半歪着身子，玩弄着怀中美人的长发，似乎这头发比周肃戈说的话要有趣多了。 空气中一片寂静。 苏瑾瑾都觉得这周肃戈可真尴尬，她忍不住想笑，但又怕露破绽，憋不住了只好装作娇羞样，整张脸投进白宁之怀里。 下一刻，察觉到她的温软的气息，白宁之曲起的指节便僵住了，有抑制不住想推开她的动作，平复了几息后。 白宁之冷冷地抬头，眸子里冰冷淬凉，“有话不妨直说。” 周肃戈愣怔了一下，这宁玉先前虽然高傲，还不爱搭理人，但怎么转瞬间就似乎生起气来…… 不容他多想，周肃戈只觉得这人可能是个不爱同人绕弯子的，便直言道：“宁公子不妨和周家合作……” ……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 倒不是苏瑾瑾不想说，而是她不敢说话——一出声浓郁的蒜香是什么感受？ 苏瑾瑾也从没想过，白宁之这狗逼不仅演技一流，也是真的狠。 还有那周肃戈，比白宁之还狠毒，也是够心大，竟然把自己同那些收购棉花、压榨百姓的事儿一一透露给白宁之。 哎……他是想不到了，向对方吐露实情的是当朝国师大人，就今天怎么一出，周肃戈是要把自个儿整交待完了。 思绪万千间，苏瑾瑾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她也顾不得之前不愿开口，便道：“大人，您来这儿不是为着……洪水吗？怎么又管起了这档子事儿……” 她可不信白宁之会不去管即将来临的天灾，反而先去应付这日后可以收拾的闲事。 “莫非，周家欺压镇上百姓，同这洪灾有联系？”苏瑾瑾接着冒出了这想法，不自觉地喃喃问出口来。 067、亡国公主(30) 听了她这话，白宁之也不知怎的，竟也不理她，单单偏着头轻靠窗边，一言不发的。 直至回了他们租下的宅子，那抹白袍身影“唰”地从她身边走过，余留下他身上如松雪般清冷的气息。 苏瑾瑾呆愣了下。 这人？发脾气了？ 什么玩意儿？她吃了满满蒜味的藕片，到现在嘴里都还有那股子味道，她都还没气呢！ 扮演完白宁之丫鬟的苏瑾瑾瞪了好一会儿，外头安置好马车的初九跨步进来，看了苏瑾瑾那张恢复姿容的脸，他顿了顿，还是替自家主子解释了句：“苏姑娘，我家主子不能接触刺激的食物。” 苏瑾瑾：“……哦。” 这晚，天色很快地暗沉下来，白昼比前两日要短暂得多，空气都仿佛透着一股沉闷，迎面来的飒飒烈风扫不走这股气息，好似一切都有预兆。 苏瑾瑾不再纠结白宁之这狗逼突然耍脾气的事，她皱着眉从窗边看去，明明才酉时不到，天边的颜色却浓稠得如同墨水，给人没来由地生起烦躁之意。 她不过是突发奇想给的这几笔，原以为这个小千世界的变化也是猝不及防的，却没料到，都是有征兆的。 苏瑾瑾的心慢慢沉冷下去，指尖似乎都开始冰凉僵硬起来。 “姑娘，今日风大，莫要着凉了。”看了她好一会的茯苓，找来一件薄薄的披风，为苏瑾瑾披上。 虽说先前苏姑娘以难以察觉的方式易容了，但茯苓身为自幼便被精心培养的侍卫，多少能发现点端倪，她却从未点破过。 如今骤然看见苏姑娘以真容示人，倒觉得她这般甚艳的姿容，才不算辜负这双剔透玲珑的眼眸。 “多谢。” 苏瑾瑾脸色还有些缓不过来的煞白，眸子里是担忧。 不知道，应天镇的这一劫，这里的百姓们他们躲不躲得过去。 茯苓犹豫了下，再道：“姑娘是在担心……大人先前的预言吗？” 这天色，是人都看得出，风雨欲来。 苏瑾瑾没再回答，她的心思已经飘开了，如果……如果白宁之能让人去告知镇上的百姓，让他们速速离去，可不可行呢？ 她这个念头刚起，系统就跳出来阻止她：“绝对不行！你如果这样劝了白宁之，就是干扰了这个世界的正常秩序，很快你就会被世界意识注意到的，到时候读档重来，你仍然有记忆，可你依旧阻止不了这场洪灾的发生！” 一次又一次地重来，却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是徒劳。 苏瑾瑾嗫嚅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茯苓，你说你家主子明明有其他法子，他为什么不做呢？”苏瑾瑾咬着唇，想要提点提点茯苓，这丫头伶俐，最好能让她知道自己的意思，让她去劝劝白宁之。 这样的话，只能算是间接提醒白宁之，不算是苏瑾瑾滥用权力改变世界了吧…… 茯苓愣了愣，她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对苏瑾瑾托盘而出，“姑娘的意思是，让镇里的百姓搬离这儿？” 苏瑾瑾立马偏过头来，眼里露着惊喜之色，“你知道我的意思？那为什么……” “姑娘有所不知，”茯苓决定坦言相告，“主子虽能预测未来，却处处受到掣肘，像能看到不久后安城有难，都是处于被动之态，而且窥测天机的后果是只能保守秘密……” 见苏瑾瑾神色有些恍惚，她连忙接着道：“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去对那些百姓直言不讳，我们倘若要说关于此事，便口不能言。” 难怪了，原来是这样…… 苏瑾瑾此时悔恨无比，要是那时没有一时冲动就好了，搞这么一出，现在弄不弄得倒白宁之还另说，这些百姓是必须要……为她的冲动付出代价了。 苏瑾瑾一脸痛色，她挥了挥手，示意茯苓可以出去了，她要缓缓情绪。 茯苓走时仍目露关切之色。 …… 第二日苏瑾瑾起来之时，是伴随着轰隆的雷鸣和哗啦啦的雨声，听着这声音，就让苏瑾瑾睡不安稳了。 “作孽啊……” 苏瑾瑾叹了一声，翻滚了下，坐了起来，屋子里还是很昏暗，许是外头的天色也不明亮的缘故，窗子被茯苓和茯浅合上，飘不进来一滴雨丝。 苏瑾瑾自己动手穿好衣裙，还裹了一件薄披风，现在已经十月了，进入秋季的天越来越冷了，加上现在又是****，可不要感冒才好。 适时，门外传来响动，进来一抹身影，是茯浅。她应该是从外头赶过来，发丝都被雨滴打湿，裙摆湿了一片儿，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怎么了？”苏瑾瑾的眉心跳了两跳，心下没来由地涌起一股不安。 茯浅向来刚强的面容有着松动，语气里带着丝急切：“姑娘，快跟我走罢。” 苏瑾瑾被她带着迈出了房门，一出来便是惊人的景象——雨水已经蔓延至人的小腿高，水上漂浮着许些脏物，偏生雨还在下着，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的积水里，溅起一片片水花，还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这……这才一夜啊……”苏瑾瑾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们住的院子尚且没什么东西，所以她下意识地只感叹水这样深，可外头呢？ 那些百姓晾晒的作物、豢养的鸡鸭牲畜，甚至是田地里的棉花、粮米，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的命根子啊，如今这么被大水一冲可怎么好。 况且，这雨才刚下了一夜就如此，接下来，还有近一周的时间啊…… 茯浅看了眼四周，神色亦有些惋惜，她道：“姑娘，我们走后门，现下主子正在酒楼等着。” 苏瑾瑾点点头，也幸好这宅院有迂回曲折的长廊，沿着廊道而走倒不会湿了鞋袜。 茯浅不知从哪里摸出了把伞来，为苏瑾瑾挡着些飘进长廊里的雨丝。 为免出这院子后太拖沓，苏瑾瑾索性把裙摆一挽，提在自己手中，这样即便看不见路，也不会因着踩到裙摆而摔倒。 事实上，苏瑾瑾多虑了。 068、亡国公主(31) 街巷上的积水不退，还有逐渐越发严重的趋势，所以入目之处不见什么人影，人大概都是在家待着。 苏瑾瑾担忧着，要不要脱了鞋袜再淌水过去，正思索间，她就察觉身子突然地一轻，自己整个人被茯浅揽着，她只借助了一小块石子，便轻易腾空而起。 猎猎的风夹杂着雨乱拍过苏瑾瑾的脸颊，拂开纷杂的发丝，露出她稍许呆滞的双眼。 苏瑾瑾：“！！！” 轻功！ …… 百城酒楼内人心惶惶，这里少有客人，大多都是东家周家人带着人来，因为应天镇的百姓大多吃穿都艰难，哪有闲钱来这儿挥霍。 但现在—— 周家一家子人都被绑了丢在这里，面容上皆是痛苦之色，不断地在地上哀嚎着，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雍容姿态。 四周立着的侍卫，他们手边的刀剑出鞘，泛着雪白的锋芒。小二们的目光露着胆怯，皆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主子，属下已派人将河堤暂且加固，松江那边也派了人去察看，并无什么异样，属下便让余下的人在平流河四周守着，只是……若这雨势再大些，怕也撑不了两日了。” 初九一五一十地禀报着近两日的状况，眉间有着些忧愁，这雨来得突然，毁坏了不少作物，而应天镇尤甚。 眼瞧着雨势渐大，搬走是眼下最好的抉择。 但最棘手的是，他们并不能直接告诉这些百姓，让他们搬离此地。虽有不少人暂且有这想法，可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这雨再大不过也就是下两日的事，这好歹是他们辛苦拼下来的家，哪能说弃便弃。 隔着一道珠帘，外头呻吟声不绝于耳。 白宁之眉眼淡然，像是对这呻吟恍然未觉，他抿着唇默了默，问：“苏瑾瑾在哪了？” 满心等着自家主子下令的初九，被这么一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苏、苏姑娘……？您莫急，茯浅已经去把她带过来了……” 话没说完，就对上了他家主子那双永远清冷无欲的眸子，初九哆嗦了下，连忙垂下头去，一边又扯开话题。 “您先前让属下送信给高城主，可信送出了好些，却仍不见回信，就连派出去的人也不曾回来……” 初九委委屈屈。主子明明就是关心苏姑娘，怎的还不让人说了呢？ 白宁之眉间微凝，自他幼时通晓了这般莫测的异术，他便清楚，世界之大不仅无奇不有，天机还不可泄。 是太多的有心无力。 念起旧事，白宁之垂敛下眉眼，轻声道：“既如此，让周家做这个好人便是。” …… 应天镇内因这场暴雨，不少人都很是不安起来，这雨来得不仅突然，而且来势汹汹，大有不肯停歇的要势。 “娘，我怕……”束着垂髫的稚子眼泪汪汪，抓着妇人的手不敢松开。 张家娘子的脸有些白，此时她们正坐在炕头，人下不了地，因为下面的积水，已经蔓延至膝盖那般高，快要没过炕边了…… 丈夫昨夜又去了地里，现在还没回来……可她却不能显露惊慌，只能连声安抚该子：“莫怕莫怕……你爹马上回来了，不会有事的……” 张家娘子的内心涌起浓浓的无助和不安，如果这雨再不停，河里的水会不会没过堤坝，冲向镇子？ 这样攸关他们生死的事，她不敢胡思乱想。 外头风声渐渐大了，同雨声交杂在一起，拍打着并不解释的窗户，令人有些胆颤。 张家娘子搂着孩子，让他安心着些，一只手还拍着裹在孩子身上的薄褥子，渐渐地她有些发困起来。 昨夜她便一夜没合眼，一上午都在惊恐担忧之中度过，精神早就没了，她正欲躺下来合上眼歇会，就听得外头隐隐传来喊话的声音。 张家娘子有些恍惚，只听声音大了些，待听得那话时，她整个人都是一惊觉，困意顿时尽数散去。 ****** 到了酒楼时，苏瑾瑾整个人都湿透了，她不是没想过撑起伞来挡雨，可茯浅是带着她飞在半空之中，那风本就大，吹得薄薄的油纸伞东倒西歪，险些拉不住了。 无奈之下，苏瑾瑾只好放弃了撑伞，接受雨淋风吹。 不等她喘口气，茯浅又忙拉着她上了二楼，这下子总算是没有积水浸没鞋袜了。 这酒楼是周家所建，刚来时苏瑾瑾还挺好奇，这酒楼开在这儿不是当摆置的么，可哪曾想到，恰是这酒楼给了周肃戈最好的掩护。 周家之所以这样快地在应天镇发达，是因为他们不仅能贪墨朝廷拨下来的堤坝休葺金，还同外面的商人达成合谋来谋钱财。 外地的商贾要来买来棉花，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完全是周家的意思，这其中，周家能分得三成的利润，这可算是不菲了。 所以即便周家的人每年都纷发粥饭，假意行些善事招揽民心，还是能赚个钵盆满盈。 苏瑾瑾忍不住想吐槽这家子，心可真够黑的，镇上的百姓饭都吃不饱，他们倒好，还怎么想着从人身上抠出钱来！ 茯浅很快给苏瑾瑾找来一身干净的衣裙，让她换上，苏瑾瑾没矫情，进了间雅间就迅速地换了，毕竟穿着湿衣服，是真的难受。 可当苏瑾瑾都收拾整齐地推门而出了，茯浅立在她的门边，穿的还是那件黑色的劲装，远看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可凑近了瞧就见衣服居然还在滴水，茯浅的脚下都汇聚了一小滩水。 “快去换衣服。” 苏瑾瑾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一边心道现在看东西可真费劲，一边就催促着她，这又不是什么大热天，把自己给冻坏了可就要命了。 茯浅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不敌苏瑾瑾的炮击，乖乖去换了衣裳。 茯浅走了，立马就另外有位侍卫前来跟着她，苏瑾瑾倒不是很在意这个被谁看着，毕竟，她现在是个拥有老花眼的人，是真的需要人陪同啊…… 苏瑾瑾沉默了良久，提起步子慢吞吞地往楼上走。 069、亡国公主(32) 百诚酒楼有三层，一楼是让雨水遭了殃，不能再呆人，可二楼之上现在暂时都是没多大问题的。 白宁之应该在了吧…… 这样想着，苏瑾瑾脚步快了些。这狗逼，先前走的时候也不打声招呼，要不是茯浅来救她，她都要被水淹死了！ 气势汹汹地冲上三楼，苏瑾瑾又呆滞下来。 面前穿着同色服饰的侍卫，手边亮着雪白的刀刃，苏瑾瑾下意识地抖了下眼皮，声音颤颤：“那个……大人，这是做什么呀……” 好端端地，还使人拿刀堵着她了？她可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吧…… 正说着，白宁之才抬眸看了她一眼，苏瑾瑾没见着帘子后头的人，就看见了分别窝在两个角落的周家人和酒楼小二。 苏瑾瑾：“……” 周肃戈早就全然没有了先前见面时的自得，一身狼狈，他似乎是注意到了苏瑾瑾的到来，泛着红血丝的眼瞪来，睚眦欲裂。 那双眼充满了愤恨，他自己都没想到，混迹多年的他居然会败在一介毛头小子手中！ 不甘、屈辱、愤懑…… 苏瑾瑾看到他就忍不住递了枚鄙夷的眼神，这人可真无耻，利用外人来害同镇的百姓，还把这酒楼取名“百诚”，脸都被他自己吃了吧！ 苏瑾瑾一边唾弃着，一边又点了点数，她“咦”了一声，这周家不是有三个人吗，周肃戈和他儿子周言，还有一位继室。 可现在怎么不见周言？ “苏姑娘。”初九听了声，拨开珠帘唤了她一声。 侍卫们给苏瑾瑾分开了一条道，苏瑾瑾噌噌噌走得健步如飞，终于见着正主了…… 初九错开两步，请她进来，不出苏瑾瑾意料，她看见了自娱自乐玩着棋子的白宁之。 白宁之见了她，微颔首，声音一贯的清冷悦耳。 “来，对弈。” 苏瑾瑾：“…………” 苏瑾瑾不会下棋。在现实生活中，她就是个穷光蛋，别说花钱和浪费时间的事了，她也没情趣去学这等高雅的东西。 已经许久没想起过现实中的记忆，苏瑾瑾情绪莫名地有些低落。 看着面前的少女微垂着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听了他的话，灿若星辰的眼眸黯淡下来，整个人都好似隐没在沮丧之中。 白宁之的指尖顿下，黑子骨碌地滚落在棋盘上，随着这声响，他的心也没来由地一紧，他只能抿着唇掩饰这突如其来的情绪。 “罢了。” 就在苏瑾瑾想该找哪个借口恰当时，白宁之就倏地一挥袖摆，原在棋盘上好端端走着的棋子散乱开来，还伴随着他那宛如玉珠落盘中的嗓音。 此情此景，莫名熟悉，苏瑾瑾只觉得眉心狠狠一跳。 这、tm又气了……？ …… 借着周家的名头，由周家长子周言出面，应天镇的所有百姓都开始迁移，也有少许心疼自家那一亩三分田和积攒已久的家当的人，都被旁人一句“要命还是要钱自己选”给说服了。 这话糙理不糙，不是还有人常言“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吗。 苏瑾瑾是跟着华画她们一块儿走的，当然茯苓和茯浅也是跟着她的。 至于白宁之他——苏瑾瑾不是很想管这么个爱发臭脾气的人。 应天镇距最近的镇子也要徒步一两个时辰，但初九他们一早便准备妥当，寻了一处宽敞又安全的山洞，至少能暂且住个一天半日的，现下只把人都领过去便是了。 镇子偏僻，道路崎岖不说，天还下着雨，路上泥泞不已，每个人都走得很是艰难。 苏瑾瑾没有例外，她倒是还心心念念着白宁之的马车，可这样的路况，即便大晴天时都该小心翼翼的，更别提现在了。 山洞不远，约摸走了半个时辰便远远地瞧见了，苏瑾瑾看着坐落在山脚下的黑黢黢的洞，她又看了眼这座巍巍高山，不由有些担忧起来。 不日雨势渐大，除了堤坝冲毁，河水淹没镇子，这山体是不是也可能会坍塌滑坡？ 茯苓扶着她进了洞里，因着许多人先进去了，亮起的火折子把山洞里照得亮堂，镇上的两百多人都在这儿了。 山洞很大，可这么多人一挤进来，却显得也格外拥挤。苏瑾瑾不愿走得太里面，干脆就在洞边坐了下来。 茯浅看了看她，道：“姑娘，只等公子过来，我们便可启程去离上镇。” 离上镇就是距离应天镇最近的镇子，这边的人被迫逃难，他们也不大可能坐视不理的。 苏瑾瑾知道茯浅是在安慰她，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 雨渐渐大了起来。 向远处看去，雨滴如同珠串一般连成一线，让天边蒙上一层灰色的雾霭。 苏瑾瑾坐得太靠外边了，风夹杂着大颗的雨拂在她脸上各处，湿润润又太冰凉的触感让她蹙起着眉。 洞内众人已经逐渐有了声音，能听见他们对初九要再等会再走的决定不满。 “凭什么不让大伙儿赶路？”有人耐不住地声音大了些，“说让我们搬走是你们，又不让我们继续走也是你们，到底是要怎样？” 一人出声抱不平，许多人也跟着应和起来。 相比于在这里闷着苦熬，还不如让他们接着赶路，眼见着这雨又大了起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变暴雨，现在还不走，等天黑会磕磕绊绊的时候再走吗？ 山洞里一时嘈杂起来，吵得苏瑾瑾脑壳痛，她让茯苓找来初九，一锤定音：“你先回去找你家主子，我和他们一起先去离上镇。” 初九是白宁之十九暗卫之一，武艺高强，这也是为什么白宁之要把他留下来护送百姓走的原因。 苏瑾瑾做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他们在这山洞里到底不算安全，万一山体滑坡，他们所有人都得交待在这儿。 先让所有人冒雨前行去离上镇是最稳妥的法子，这时候也能安抚民心。 听了苏瑾瑾的话，初九还有些犹豫，主子在他走之前交待过两遍，让他必须把人全部安全送达，强调了全部之意，初九再懂不过自家主子的心思。 070、亡国公主(33) 一个也不能落，包括苏瑾瑾。 可……现在这个形势，主子明明早该出来了，却仍不见人影，身为暗卫他没有理由不担心。 “快去！”苏瑾瑾蹙起了眉，低声道，“大人那边才是紧要。”他们这边只要远远地离开镇子，再如何也没有致死的风险。 可白宁之不一样，他不仅还留在应天镇，随时都可能有堤坝决堤，把人淹死的危险，而且他还是一朝国师，因为一个莫名来的天灾就死在这儿。 这太可笑了。 苏瑾瑾眼神坚定，见着初九仍是一脸为难之色，她更急了：“你不用担心我，茯苓茯浅还在这儿，我能有什么事？？” 而且管着百姓的活儿，还有其余的侍卫在，根本也用不着她操心。 “是。”初九心中微微动容，在对余下的侍卫说了些什么后，最后他冲苏瑾瑾一抱拳，扭头闪身冲进了雨幕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随着初九离开，苏瑾瑾招来初九留下的二十名侍卫，吩咐他们让百姓都准备起来，能裹在身上遮雨的都裹起来、盖起来，即便不能挡雨也别让自己感染风寒了。 这边苏瑾瑾集结着人，浩浩荡荡地往离上镇赶去，那边同样不大平静。 河道决堤不是小事，既要疏通也要防固才是上策，现下又是这般恶劣的天，侍卫们虽然心下焦切，可主子都亲自下来了，陪同一齐加固河堤，他们自然也不能有什么怨言。 初九来的时候，雨又已经大了一倍不止，狂风骤起，把周边的百年老树都摇晃得不成形，更别说人了。 “主子！” 初九紧紧皱着眉，看着那河水不断上涨，宛如濒临崩溃的胀气，很快就要四散开来一般。 风声太大，他不得不使力吼出声来：“主子！快回来罢！” 他是真的焦急，还担忧至极。 十九名暗卫中，他虽排行第九，却是自幼跟随主子长大，主子于他来说如兄亦友，是要豁出性命来保护的。 而且，就像现在一样，他比谁都懂主子的心思，无非就是不愿看到这洪水把镇子淹了。 可这全镇的物什，哪里有比主子命还重要？！ 初九咬了下牙，索性脱下累赘的服饰，想要跳下去帮忙，好歹他在，若当真决堤，他也能助主子也能快点逃开。 “上去。” 白宁之似乎才恍然发觉他的存在，眉一凝，直接下令。 这边已经差不多了，并不需要再来一人添乱。 天边越发阴沉下来，浓郁得如同抹不开的泼墨间飞快地闪过一丝光亮，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这像是打开了某种征兆一般，河面开始不停地翻涌起来…… 白宁之沉着面容，声音难得地多了丝急切：“快走！” …… 苏瑾瑾是真的快不行了。 她自从穿进书里后，就没这么狼狈过，贴身的衣裳都湿透了，裹在身上是黏糊糊的难受，脚下更是，她深深觉得自己的腿已废。 现在全身上下，唯独她头上系的斗笠还能派得上用场。 要不是茯苓脸都有些白了，却还在咬牙撑着扶她，苏瑾瑾真的想要罢工随地一坐了。 雨是真的很大，倘若没这般恶劣的天气，徒步赶这么久也算勉强可以，可这雨一路砸下来跟不要钱似的，于现在疲惫的她们来说，简直比下刀子还恐怖。 “姑娘，马上到了。” 茯浅体力还算可以，她接替了茯苓扶着苏瑾瑾，一边还得稍看着茯苓，怕她体力不支晕倒过去。 期间他们歇过两次，是顶着雨坐在路边休息的，可宁愿单单这样淋雨，倒还不如快着些脚程赶路。 原先在那山洞里叫嚣得最厉害的那些人，现在一个个地都叫不出来了，被这一路艰难作弄得，连气都没力气去发了。 苏瑾瑾点点头，她抬头看去，那些百姓走在最前面，二十名侍卫分别围在他们左右，其中两人领在前头开路。 这排场令青年壮士不敢吱声，不代表那些嘴碎的大娘不会放弃，远远地，苏瑾瑾都能听见那些不大清楚的嘀咕声。 “……要是先前没跟出来就好了，便不用这般折腾！” “那倒是……我宁可守着家里祖业死，也不要现下受这般痛苦……” “按我说，先前待在那山洞倒是无碍的，只那狗蛋他爹非得叫唤要走！怪他……” 听毕，苏瑾瑾唇边忍不住划起一抹冷笑。 先前说走是你们，如今说走了不好也是你们，当初周言告知你们会决堤的时候，怎么没一个人说要“死都守着祖业”这话？ 她算是领教了。 苏瑾瑾步子迈得缓慢，双腿跟灌了铅似地沉重，她偏了下头，远远地能看见她们待过的那座大山，看得不大清晰。 不知道，白宁之那边怎么样了…… “奴婢并不知道主子的安排。”茯苓白着脸轻声道，恍然间，听到她的回答，苏瑾瑾才发觉自己把心声说了出来。 她顿时有了些窘迫感。 不过身边的两人并未察觉这种尴尬，茯浅镇定地出声道：“姑娘，我们得快些了，得在天黑之前过去。” 苏瑾瑾这才收回思绪，轻轻瞥去，前面远处的天边阴沉得厉害，像蒙了一层厚厚的、拨不开的雾霭。 的确，天黑了，不仅路难走不安全，也指不定哪里会有野兽蹦跶出来…… 苏瑾瑾心里顿时有了浓浓的疲惫感，她戳了下系统，问：“灰，你这儿有卖消除疲惫的药吗？” “有。”系统回答得很快，“188一颗，吃下去，保证你药到病除。” 苏瑾瑾：“……” 苏瑾瑾阴森森地磨着后槽牙：“到现在了你还见钱眼开？？我有那么多钱么？！” 这死肥猫。 系统委委屈屈地辩解道：“才不是……积分商店里东西的价格我也做不了主哇，也不是我定的……而且这已经算很低了……” 它最后一句说得小声，苏瑾瑾只觉得眉心狠狠地又一跳，这坑人的玩意儿！她又想起了那颗失痛丹，让她到现在眼睛还是模糊的！ “你放心，这、这个是没副作用的……”系统连忙为自己辩解。 接着，它又眼珠子转得飞快道：“如果宿主没那么多积分，本系统是可以暂时借给你的噢~等这个世界完结，再算给我好啦~” 071、亡国公主(34) 苏瑾瑾在心里骂声震天。 可系统开启了屏蔽器，任她说再多，吐出口的只能听到一声被和谐掉的“哔——”。 最后说得苏瑾瑾脸都黑了。 她撂下话。 要积分？余下的积分随便拿，再要多的，干脆取走她这条半死不活的命好了！ 反正她是不可能“贷款”来买的！！ 被胁迫的系统君哭哭唧唧，最终还是把丹药以极低的价格，贱卖给了苏瑾瑾。 乘着吃干粮的间隙，苏瑾瑾犹豫了会，还是吞下了那颗和当初的失痛丹没多大区别的丸子。 不大一会儿，她就感觉暖流转过四肢经络，被雨水浸泡着的皮肤都好似温热起来，满身的疲态都尽数消退。 唔……好像，还真是买到良心货了。 苏瑾瑾还是挺满意的，这次买家秀终于和系统口中的买家秀，有了些许的一致。 看着系统在她意识里化作的原形，顶着一张猫脸，一脸纯真无邪。苏瑾瑾见了一愣，又不由地暗暗思忖起来，这狗贼怕不是又在哪坑她吧？ 狗·系统·贼还没取消掉屏蔽器，暂且听不到苏瑾瑾的心声，此时望着它宿主，正是一脸茫然＋幽怨。 恢复了体力，苏瑾瑾反倒还会扶着些茯苓，她估计是小日子来了，才这么虚弱得很，毕竟苏瑾瑾先前可是见过她捡了枚短刃，就能大杀四方的。 “多谢姑娘……”茯苓勉强笑了下，她没有推辞，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沿着泥泞的路，再走了约摸不到半个时辰，镇子的模样远远地显现出来，雨都不知在何时消匿了踪迹，时不时也能遇见些路人了。 他们见着汹汹而来的众人，皆不免是疑惑又心惊，后头有些机警的人扭头就回去报信去了。 嘿，好家伙！不就是前个月没相借耕牛么，居然出动这样多人来…… 余下的人瞧着，待人走得近了，他们看清是一群狼狈不堪的村民时，才连忙上前去帮扶。 不等他们来问，应天镇的百姓纷纷脱口而出。 “富贵啊……是大娘啊！” “咱们镇子发了大水，把全镇都给淹了……” “……那水得有人的腰那么高，老天爷还一直不放过咱们镇…雨下个不停……” 苏瑾瑾听得一头黑线，他们走的时候，积水难道不是才没过膝盖……？ 为首那被叫做富贵的青年壮汉，一把搀扶住朝他哭诉的大娘，闻言更是皱了眉头，很快地他又大声唤来后面的村民，让他们把人扶进去。 苏瑾瑾松了口气。 据初九曾经同她说的话里，离上镇同应天镇隔阂已久，说是为了头耕田的…牛吵起来过？然后两边都发了狠话——老死不相往来。 她刚才真怕离上镇的人对他们不管不问，那可真就惨了。 正松了口气，苏瑾瑾下意识地抬头想张望下，不远处，入目的汹汹而来的人影，却让她的眼皮狠狠一跳。 身旁的茯浅身子也绷紧着，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只见—— 前面气势汹汹来的村民，手里都抄着家伙，不是铁铲就是一根粗木棍，还有的妇人都跟着来了，带着把沾着菜叶子的菜刀。 苏瑾瑾瑟瑟发抖。 好家伙，他们可是来避难的，对方手里都抄着东西，他们什么都没有，这可怎么好？打不赢还是……跑吧！ 苏瑾瑾一手扶着茯苓，一手揪着茯浅的袖摆，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要是他们敢动手……她就拉着茯苓跑。 就听前面的众人中间发出一阵惊呼，“老贵头！看…是老贵头！” “你们……拿着家伙做什么？”声音嚷嚷大的依旧是那位同富贵说话的妇人。 她似乎有些不满，面对这样多人抄家伙干架似的模样，她也一点都不怯。 富贵率先迎上去，同自己镇里的人解释了一番什么，那些手里拿着的物件儿的人，霎时都安静下来，神色也有些莫名。 苏瑾瑾意识到，这极大可能，是个美丽的误会。 …… 离上镇比应天镇要好太多了，这里最起码有个镇子的模样，并非像应天镇那样萧条。 乌泱泱的一群人路过田埂时，苏瑾瑾还能看见两头正在哼哧哼哧吃草的老牛，田野很大，近乎一望无际，上面种的作物是沉甸甸的金黄色。 她的视线忍不住落在老牛身上，看了一会儿，便默默地收回目光。思忖着，这该是引发两镇矛盾的罪魁祸首吧？ 苏瑾瑾被镇长安置在了一家农户住下，这家人是对年轻的夫妇，丈夫常去山上打猎为生，妇人就待在家中织布纺纱，还会做些小玩意儿拿到县里去卖来赚钱。 初初见面时，只有妇人在家浣纱，不大的院子里有一口老井，女子颤巍巍地拉起水桶时，苏瑾瑾下意识地就冲过去帮了她一把。 在一位村民的陪同下，把由头都同妇人说清楚了，那妇人被人唤作徐家娘子，苏瑾瑾方才的帮忙，是以她对苏瑾瑾很有好感，等应承下来，那被镇长派来的青年人便放心离去了。 “各位姑娘，快些坐罢，我去烧些热茶来给你们暖暖……”徐家娘子带着人进了屋里，她一边擦了擦手，匆匆忙忙地去了别的屋子。 屋子里很暖，应该是最里头烧着炉子的缘故，苏瑾瑾凑上前去，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意，她不由舒服地眯起了眸子。 茯苓脸色好了许多，她本就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也坐了下去。 徐家娘子很快地回来了，她手里捧了好几件干净的衣裳，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家小姑子的衣裳，去年她远嫁了，这些东西一时也用不上，几位姑娘若不嫌弃，便暂且先换上罢！” 她是注意到了这些姑娘身上的衣裳全湿透了，这才想到小姑子的衣裳应当适合她们。 苏瑾瑾面上浮现起感激之色，她站起身来，接过后就是甜甜一笑：“多谢徐家娘子。” 湿衣服贴在身上的确是难受极了。 茯苓和茯浅亦是冲徐家娘子连连道着谢。 徐娘子笑着摆摆手，推开旁边的屋门，好让她们进去换衣裳。 072、亡国公主(35) 在离上镇待了一日后，镇长打算派人去应天镇看看情况时，谁都没想到，来寻他们大队伍的不是白宁之，而是初九一人。 见了人，苏瑾瑾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半天她才嗫嚅出一句：“大人……去哪了？” 初九的神情莫测，看得她脑子都是嗡嗡响，“白宁之出事了”的念头在脑中转圜，让她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初九愧疚地垂下头去，没等他解释些什么，苏瑾瑾就宛如受不住似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等苏瑾瑾在睁眼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一辆行驶得稳当的马车上，她正靠着茯苓的肩，这么一动，自然让茯苓发觉了。 “姑娘，你觉着怎么样了？” 茯苓的语气里有些不符当下情况的小心翼翼，还有少许紧张。 落在苏瑾瑾耳朵里，就不是那般滋味了。 她摇摇头，先掀了帘子往外头看去，远远的天边处，大片的晚霞遍布空中，宛如橙子味的棉花糖，好看得紧。 苏瑾瑾却心下“咯噔”一下，她忙去问茯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问得又快又急，茯苓知晓她的意思，便道：“自您晕倒已过了一日光景，现在初九正带着我们回南城。” 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又补充了句：“应天镇已经没事了，地上的积水只待被人疏通走便好，只是有些家禽和作物被冲走、冲毁，人都没什么大碍。” 苏瑾瑾点点头，心却莫名地有些发沉。那些百姓倒真如她先前期望那般，没一人因这场洪水死亡，可白宁之呢…… 她虽清楚这妖孽是不会下线的，可现在好多事已经脱离原本剧情掌控，即便没生命危险，那、那万一腿瘸了还是怎么的…… 苏瑾瑾胡乱地想着，不知怎的，也越发地难过起来。 这人虽对原主不好，对她也没什么心慈手软，可于公来说，到底他还是个爱民如子，并不会轻易舍弃百姓的人。 这样的人，不但不会是秦珣路上的阻力，还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茯苓听着她叹气，同茯浅对视了一眼，得到了对方眼中的肯定，这才悄悄地冲苏瑾瑾道：“姑娘，您可千万莫忧，大人真的没事，他……” 茯浅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听得苏瑾瑾的脸直通红，半是因为茯浅后面的调侃，半是觉得自己真是糗大了！ 她怎么给忘了！ 周家那些贪墨银钱的人还未绳之以法，白宁之须得绑了他们，快些回南城处理此事，借他们以儆效尤。 这是原剧情中，白宁之替自己沉冤得雪后做的第一件事，借着周家父子，白宁之彻底震清朝纲，还揪出了许多贪赃枉法的官员。 这下子，在茯苓的宽慰声中，苏瑾瑾是彻底放下了心。 日头慢慢西下，落入山边，赶在天色完全暗沉下来之前，初九驾着的马车顺利踏入了南城城门。 听着这声声嘈杂，明明才去安城数日光景，苏瑾瑾却恍然觉得已过经年一般。 初九把她送到的地方不是国师府，而是直直往王宫里头去了，所以，当那扇恢宏的宫门显露眼前时，苏瑾瑾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哪知，初九只郑重地冲她抱拳，行了一礼，便重新驾上马车沿路返还。 茯苓撩开帘子，探出头来看她，回过神来，苏瑾瑾只冲她弯唇而笑，轻轻抬着手晃了两下。 就此，别过。 …… 苏瑾瑾回到王宫第一个见到的人是阿玉，也不知她是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一早就堵在她必经小阁楼的路上。 见到她时，苏瑾瑾还小小地惊讶了下，“阿、阿……阿玉？” 她“阿”了半天，才从记忆里揪出一个不大起眼的名字，试探性的问候，没有让眼巴巴瞧着她的宫女不喜，反而换来了她欢喜的神色，“是我是我，我是阿玉，堇色你这些日子去了哪？我怎么寻了整个王宫都没见着你？” 苏瑾瑾噎了一下，她正觉着阿玉这后面这句话是不是夸张了些，阿玉又以为她是不愿揭开这话题，连忙换了句：“你知道吗，王上要封后了……” 还没从上句话反应过来的苏瑾瑾，眉心就是狠狠一跳，她简直就要呆住了：“……谁？” “咱们王上啊。” “我问的是，王后是谁？”苏瑾瑾耐着性子再问。 她可怎么记得，秦珣和谢清欢还有好些日子要磨着呢，感情进度条虽快，可两人都是骨子里都带着倔强的，始终不愿先承认心悦对方…… 哪能她没走几天，男女主就要成亲生猴子了？ “是……是哪个国的公主，说是要缔结两国之好……”阿玉不明白她的心思，想了会后，尤自说了下去。 接二连三被打击得反应不回来的苏瑾瑾：“……？” 这是什么时候的剧情？她怎么不知道？？ 苏瑾瑾想问问系统，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阿玉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别再提这事儿了，快同我走。” 苏瑾瑾一头雾水，尔后被她拉到了一处宫门，赭色的宫门大气又恢宏，匾额上题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万东宫”。 苏瑾瑾：“……？！” 万东宫又名“东宫”，往日里乃储君居所。 现下虽也是妃嫔住所，那是暂且因为秦珣名下暂无子嗣，更无人被封太子，所以这段时间里，万东宫仍旧能住妃嫔，只是这寓意便同万西宫不一般，是以非寻常妃嫔能住进去的。 像庞姬那些人，即便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世家之女，却也住不得这里。 苏瑾瑾被阿玉拉至此地，心里不免有些抗拒，这地方是秦珣从小住到大的，感情非同小可，便是后来历经万难登上后位的谢清欢，也不能踏足这儿。 她们，现在是一介举足轻重的人，哪里能到这儿来。 苏瑾瑾连连退了好几步，抗拒无比：“不不不……” 她看着阿玉似乎有些迷茫的双眼，以为她是不知道万东宫的重要性，便解释道：“这是万东宫啊，是王上先前居住过的地儿……” 哪知她话落，阿玉就笑了起来，露出唇边的梨涡，整个人都显得气质柔美。 苏瑾瑾顿时觉得这幕格外眼熟。 阿玉道：“我知晓的，堇色，我认得字的。”她强调，似乎在怕苏瑾瑾以为她不识字。 说罢她直接推开了大宫，带着苏瑾瑾踏了进去。 073、亡国公主(36) 苏瑾瑾预想的被侍卫拿长矛捅的画面没有出现，取代而之的是一派寂然和谐。 四下都是身着统一服饰的宫女，有条不紊地忙着些什么，见了她们进来，她们面上不仅没有不悦的神情，还格外地恭谨行礼。 阿玉冲她们摆摆手，示意宫女们起身，不必看着她。 苏瑾瑾听清了宫女们的见礼声，一时脸色有些难言的复杂。 玉妃娘娘？ 这个世界里不似现实生活中看的古代剧，妃嫔位分没有昭仪、贵妃这些复杂。 像先前来找她茬的那一众妃嫔，譬如庞桃，就是刚进宫不久，也是位分最低的主儿，宫婢们既能尊称一句“小主”，也能唤一句“庞姬”。 而再高一些便是真正的“妃”，宫中的侍者皆要下跪行礼，称一声“娘娘万安”，便是遥遥地见了也不能失礼数。 否则若不跪被人瞧着，便要扣上一个“不尊娘娘”的名头，严者是要杖毙的。 可以说，封了妃的主儿在宫中，不过是屈居王上、王后之下罢了。 苏瑾瑾转了转有些呆滞的眸子，看向阿玉。 不仅如此…… 她怎么还想起来了，阿玉、玉妃……能得秦珣这般器重，能让她住在万东宫的人，唯有那位……了吧。 …… 在书里，苏瑾瑾为了能水更多的字，让男女主矛盾时间再长一些，于是她不仅给了谢清欢一抹白月光，还给秦珣创造了颗朱砂痣。 朱砂痣又甜又软，是伴随着秦珣长大的小青梅，还是在秦珣被双亲抛下之后，于他来说重要的精神支柱。 所以在后面很长的一段剧情里，谢清欢因为这个人，和秦珣明里暗里醋了许多回。 挖开记忆深处的那些东西，苏瑾瑾记起了朱砂痣的原名，是唤作白玉姎。 阿玉见着苏瑾瑾一直不吭声，就连她说尽了好话，赔了数声歉礼，也不见她有丝毫动容之态。 阿玉难过极了。 堇色是她在宫中交到的第一个好友，堇色会因为她的恳求，给她一大把瓜子，会信任她，让她帮忙在藏书阁看风。 她本来早便想交待清楚，自己是秦珣的玉妃，不是什么宫女，可是后来她怎么也找不着人了。 她也真的真的是把堇色当成好友来看，堇色不见了，她可是跑去求秦珣帮忙找，可是整个王宫翻遍了也不见人。 所以后来，一得到堇色的消息，她便匆匆过来来，她要解释清楚一切。 “我才没生气。” 苏瑾瑾回过神来之时，就见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脸沮丧，险些就要哭出来了。 她连忙出声安抚道：“我只是想着，阿玉既然身份这样高贵，那御膳房的甜点岂非任我挑选了？” 听了她的话，白玉姎这才破涕为笑一般，她拉着苏瑾瑾的手道：“这是自然的，你是我的好友，在这宫中别说是糕点了，就是那些个奴才，谁也不能动你！” 小姑娘说得硬气，让苏瑾瑾微微有些动容。 她不客气地应承下来：“好，那阿玉可要护着我。” 到时候她怒刷女主的厌恶值时，她的命可就全靠朱砂痣扶着啦！ ****** 苏瑾瑾重回阁楼之时，小楼里冷冷清清，没见着半个人影，就连从前秦珣派给她们的宫婢也不见了踪迹。 她从这些摆放齐整的家具上一扫而过，看样子，这里像是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正当她失望没能第一时间怼一波女主时，门口适时出现了一抹人影，是个俏生生的女婢，着的衣裳与寻常宫人有些细微的差别。 苏瑾瑾抬眼看去，见这人正冲着她笑，顿时令她有些一头雾水，女婢开了口：“是苏姑娘罢？我家小主有请。” “你家小主？”苏瑾瑾喃喃重复她的话，问，“可是谢清欢？” 女婢点点头：“正是。” 苏瑾瑾登时如遭雷击，什么时候……这俩人进展这样神速了？谢清欢这么快就成了秦珣的妃嫔？ 苏瑾瑾纳罕间，思绪也百转千回。 这根据原剧情，下元节过后，秦珣与谢清欢应该正因着白宁之被突如其来的洪灾冤枉之事，争执不休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对，秦珣都醋得不行了，险些化身百年老醋坛子。 别说感情线再发展了，停滞不前都算是好的了。 难道是因为她和白宁之，改变了郫县的这次天灾之故？才令谢清欢没能对白宁之生出孺慕，所以导致后面一系列的剧情变了？ 想到这儿，苏瑾瑾不免有些不安起来，剧情变动太大，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放心好了，有世界意识在，剧情即便开始出现岔入口，也不会改变太大的。”系统很快就跳了出来安慰她。 苏瑾瑾放心了。也是，毕竟男女主感情好起来，她作死起来也好有下手的地方啊。 “苏姑娘，您请。” 不知不觉中，穿过了不知多少长廊缦回，苏瑾瑾已被那女婢带到了目的地，眼前的宫殿偌大恢宏，雕檐砌瓦，气派得很。 苏瑾瑾眨眨眼，正想推门而进，大门就自己打开了，出来的人是熟人。 “小姐！”一声柔弱的低泣声从面前人的口中溢出，配上那副神情与动作。 差点都要让人觉着，她家小姐是否已经殡天而去，真真是令人闻者落泪。 苏瑾瑾啧啧地暗叹。 她一步上前扶住谢清欢，她后头带出来的婢女虽都低垂着头，似听不见看不见一般，苏瑾瑾还是不愿在门口唠家常往事。 她便道：“先进去再说罢。” 谢清欢连连点头，“都怪我……” 苏瑾瑾沉默了会，以为这人又要把她离宫的事怪在自个儿头上，正想打些腹稿，好来应对。 谢清欢就接着说了下去：“是我不好，让小姐站在外头说话，本来我该是去接您的，可……实在是有要事……” 她说到最后那句话时，如雪的脸颊都泛起了晕红色。 苏瑾瑾：“？？？” 不懂·苏瑾瑾·风情：“什么事儿，能比我重要？” 这话堵得谢清欢直接一噎，好半天没能再答上话来，直到苏瑾瑾坐了下来，再后知后觉地偏头去看她，只见这姑娘又低着头，偷偷红了眼眶。 而她身边的那些女婢们，皆是一脸不赞同的目光瞧着苏瑾瑾，仿佛是在指控她不该如此说话。 苏瑾瑾：“……？” 莫名奇妙…… 074、亡国公主(37) “是我不对……” 谢清欢抽抽搭搭起来，一副苏瑾瑾一回来便欺负她似的模样。 苏瑾瑾忍不住地叹气，她想起了茯苓和茯浅，这俩人从不会这般。不过，这好歹是自己写下的人物，忍了…… 于是，苏瑾瑾耐着性子解释：“我并无怪你的意思，不过好奇问问罢了。” 闻言，谢清欢这才稍稍收敛，她让女婢们去把东西拿来，苏瑾瑾接过来一看，这不是一幅刺绣么…… 绣笼上面绣的是一面山水画，苏瑾瑾不爱附庸风雅之事，所以只觉得这画怪好看的以外，其余的感受却再是没有了。 她兴致索然地翻了个面，有些惊奇，哟，还是个双面绣。 不过…… 苏瑾瑾有些疑惑了，她怎么记得，谢清欢是不会绣花的？ 在书中，她给女主的设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虽有师傅教导，可教的却是画皮术，习的是武艺，并不会教她捏绣花针啊。 苏瑾瑾将疑问问了出来，只是话甫一出口，谢清欢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指尖将那绣笼上的绣布攥得死紧，到最后，她似是受不住了一般，双肩抑制不住地颤动起来。 苏瑾瑾：“…………” “苏姑娘，请你出去！”一旁的女婢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地出声斥责道，“我家主儿扪心自问，从未有对不住姑娘的事，姑娘走时非但没对主儿交待几句，让主儿茶饭不思先且不说了，自得到姑娘一回来的消息，有谁能比我家主儿积极找你回来？现在姑娘倒三番两次地言语相恶，奴婢竟不知是谁得罪了您？！” “柳柳！”谢清欢厉声喝住。 被数落一通的苏瑾瑾：“……” 茶饭不思？ 她抬眼看向谢清欢，身条丰腴，面容红润，比她走时还胖了不少。 谁更积极来找她？ 苏瑾瑾认真地想了想，道：“有的，阿玉……不，玉妃娘娘就先来找过我。” 她话一落，谢清欢和那唤作柳柳的女婢脸色顿时就变了，苏瑾瑾皱皱眉，以为她们又是觉得她这话是针对的意思。 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释，系统的机械音又蹦跶了出来：“住口住口住口——不许解释！” 与此同时，那柳柳的声音也落了下来：“既然苏姑娘同玉妃交好，何须如此来羞辱我家主儿！” 苏瑾瑾诧异，这姑娘气的身子都抖得厉害，好似白玉姎招惹了她一般。 念头回转间，苏瑾瑾忽然想到，白玉姎不仅是秦珣曾经欢喜过的人，现在还是凌驾所有小主之上的妃位，只要一日未封王后，她便是一人之下，一群人之上。 如今可以确定的是，谢清欢应该对秦珣动心了，也难怪她身边的婢女，听到有人说主子情敌的好话会气得狠了。 苏瑾瑾看了一眼谢清欢，她仍旧垂下头去，一言不发，苏瑾瑾就问道：“你要我走？” 谢清欢的眼泪忽然掉下来，还是没接她的话。 “嘀嘀嘀——” “任务进度已达百分之五十一。” 这是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像自动设定的。 苏瑾瑾压下这个疑问，继而冲谢清欢一笑，“我厌恶你，你也并非诚心待我，既如此，那你我的主仆情谊就到此吧。” 苏瑾瑾没什么犹豫，话说完了便扭头离去。 她走得利落，没有拖泥带水，使得方才还替主儿忿忿不平的柳柳也缄默下来。 而谢清欢听了她这话，则是咬着唇，睫羽微颤，似有不忍，可到底她没出声来拦。 …… “你就这么走了？太气了吗？” “哎……刚才那小丫头可真是嚣张，也亏得是你，换成脾气暴躁的，肯定要一嘴巴子扇过去……一个丫鬟还能骂主子的么……” 一路上系统叭叭叭地同她说话，吵得苏瑾瑾额上青筋直跳。 “闭嘴！！” 脑海里顿时安静下来。 要知道，她能忍谢清欢这么久，完全是谢清欢这样的性格，是她这个亲妈的缘故，但…… 这tm太白莲了啊！谁受得住啊！ 解决完女主，还拉了波仇恨值，苏瑾瑾对自己满意极了，她沉默了会，想起系统方才的自动回复。 她问：“刚才你报的任务进度是怎么回事？” “噢那个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到这个世界后本系统就升级了，以后的任务进度每次超过百分之五十，就会自动播报。” 苏瑾瑾抬手摸摸下巴，露出眼里的沉思，“百分之五十啊……意思是谢清欢对我的不喜，已经到了任务完成的一半了？” “唔……”系统思考了片刻，答，“可以这么说吧……” “这样啊……”苏瑾瑾感叹了一句，“真是难为她了。” 这不是客气话，原主于谢清欢来说，亦主亦友，能豁出命来维护的那种，在没有原先白宁之那个白月光buff加成情况下，谢清欢能讨厌她至此。 苏瑾瑾真的要感叹一句，她真的作的一手好死。 …… 苏瑾瑾并非无处可去，毕竟还有白玉姎这个朋友在，以她的身份，苏瑾瑾完全可以在宫里横着走。 愉快地决定下来，苏瑾瑾立马就去了万东宫里，朱色的大门缓缓被人打开，能看见里头的宫婢仍旧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开门的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宫女，她未曾见过苏瑾瑾，一时之间听了她的来意，竟也不知该如何好。 尴尬之际，苏瑾瑾客气地笑笑，正准备走时，一位老嬷嬷走了过来，她面容板得一丝不苟，显然就是极严肃的主，苏瑾瑾都有些怵她。 老嬷嬷开了口：“可是苏姑娘？” “正是。”苏瑾瑾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白玉姎还同这嬷嬷说过她么？ “苏姑娘有礼，您请进。” 大门开敞，原先那拦她的小宫女大气也不敢出，乖乖地待在一旁。 苏瑾瑾没客气，依言进去了。 老嬷嬷跟在她后半寸，说着话，“苏姑娘，玉妃娘娘去了王上那儿，暂且您是见不着她了，且先坐下来喝口茶罢。” 说着，她便命人去端茶。 不大一会儿，人又回来了，呼啦地身后跟着一群，端茶的端茶，拿糕点水果小食的各有。 看的苏瑾瑾目瞪口呆。 075、亡国公主(38) 白玉姎是哭着回来的。 宫里上下乱成一团，宫婢们纷纷自发地去打水、找巾帕、冰块儿还有端来漱口水和茶饮。 那位看着便刻板的老嬷嬷更是慌了神，不顾苏瑾瑾还在这儿，搂着低低垂泪的白玉姎就唤道：“玉儿，同嬷嬷说是不是王上又欺负了你？” 白玉姎哭得难过极了。 她抽噎着：“秦珣不愿放我走，他明明喜欢那个谢清欢……” 前因后果俱在这句话中，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定要以为白玉姎是醋意大发，在耍小性子。 可苏瑾瑾却知道，才不是这样。 书里，秦珣与他的朱砂痣只能用“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来形容，秦珣年少时情根深种，白玉姎对他却只有仰慕之情，只少不更事，等大了些后白玉姎才明白自己的心思。 可那时，她已被秦珣纳入后宫，虽未给她后位头衔，却如同执掌后印一般。 白玉姎自然不愿被束缚，想要逃离，可秦珣却深陷在谢清欢与她之间，久久不能做出抉择…… 像今天，应该就是白玉姎被秦珣拒绝离宫了。 苏瑾瑾叹口气，她并不能做什么实质性的帮忙。 “堇色……”白玉姎抬起水汪汪的眼眸，哀求似地看向她，“你留下来陪着我……” 听了她的话，老嬷嬷的神色顿时变了变，却没说什么让白玉姎不高兴的话。 “好。” 苏瑾瑾没有犹豫地点头，上前顺势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她正求之不得呢。 ****** 旨意送入国师府时，天色已晚，星子慢慢爬上窗边，伴随着一轮格外滚圆的明月，外头适时传来通禀声。 “大人，宫里头送了口信来……” 隔着一扇门，初九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大清楚。 “进来罢。” 顿了片刻，白宁之放下拥蹵的眉的瞬间，脸上正在尽失的血色似乎都稍停了些，扣着桌面的指骨却因太过用力而激起泛白。 门，又轻又缓地被打开，似乎是在怕惊扰什么似的。 初九进来的时候，面上还挂着担忧的神色，欲言又止。 主子自幼便有这个毛病，每至每月十五，头痛难忍的症状便要复发，请了许多郎中乃至游历各国的名医，都无法解决此症。 直至后来遇见了青衣圣手，她倒是说了这病症，乃是主子灵异之术携带来的副作用——所谓，能窥天机者，疏而有罚。 只是这解决的法子……初九的目光开始深奥起来，圣手曾言，待主子成家立室之后，一切便可舒缓通塞。 初九的思绪渐渐蔓延开来，拐着弯他的想法又落在了苏瑾瑾身上，都说国师不近女色，可旁人却不知他主子对苏姑娘有多上心呢！ 哎……只是，这两日自苏回宫了去，主子竟再无半点表示了…… “咳。” 白宁之轻咳一声，初九连忙回过神来，他记起宫里的人送来的话，忙说道：“主子，明日王宫举办大宴，说是为迎大梁的公主而办，王上吩咐您一定得到场。” 白宁之神色冷淡极了，道：“不去。” 旁人要娶公主，与他何干？ 听了他的拒绝，初九却是急了：“主子，您、您何必同王上闹得这般僵，明明您本意……哎，反正到时苏姑娘也要到场的，您当真不愿去么……” 也不知是他哪句话说动了人，白宁之眸光微微闪烁，神色仍旧有些清冷。 “明日几时？” 初九立马雀跃起来。他劝着主子去，大部分原因在苏姑娘，两人已然阔别一段时日不见，若再不见见面，感情可不就要淡薄下来了。 …… 在白玉姎这儿休息了几日，整日无甚大事游手好闲的苏瑾瑾，终于被安排了任务。 白玉姎同她说过后，苏瑾瑾就右眼皮立马打起架来似的，直跳得厉害，她内心也是极其抗拒着。 本着白玉姎是她现在的金主爸爸，苏瑾瑾沉默了片刻，小心小心再小心地措辞：“这……能不能不去？” 她话落，白玉姎整个人都焉哒哒下来，用又难过又失落的语气，道：“好罢……” 话说，苏瑾瑾还可就吃这套了。 要是白玉姎像谢清欢那般动不动就哭，说的话也极其令人想歪，苏瑾瑾肯定是不喜的，可她偏偏是这般作态…… 白玉姎眨啊眨着眼，这是这些日子她学来的，她发现堇色特别吃这一套。但凡她稍稍示些弱，扮扮可怜之相，堇色立马就会答应她的要求。 百试百灵。 不知自己被对方摸清路子的苏瑾瑾，看了再看白玉姎寞落的脸颊，心里有些不忍，犹豫再三后，她艰难地道：“好罢好罢……我同你一起去就是了。” …… 迎接大梁国公主的宴席设在罄书殿，这儿是秦珣登基之后，将先王的书阁推倒重建的大殿，除却偶尔举办的宴会在此地，平日里这儿是不常有人的。 高座之上的秦珣一身赤黑色衮服，还着了顶九珠冕旒，玉珠没能遮掩住他俊朗的面容，反倒因着他这般不常有的打扮，而生出了几分苏瑾瑾从未看过的威严之态。 白玉姎是秦珣后妃，还是尊贵无比的妃位，目前中宫无后，自然是她陪伴在秦珣身侧。 众人在王上来之前早已陆陆续续进场，皆已到齐，苏瑾瑾坐的位子在客位，被白玉姎安排在与那些个小主一同入坐。 视野倒也还好，就是谢清欢坐在她后头，是以，苏瑾瑾总能感觉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看向她。 至于今天宴会的主角，总是能惹来无数人瞩目，苏瑾瑾也频频朝对面席坐看去，只可惜这位大梁国的公主还戴着面纱，容颜尽数被掩藏，只露了一双眸子。 兴许是苏瑾瑾看直了眼，她竟觉得这位公主也在盯着她瞧。 若是苏瑾瑾同谢清欢同坐一处，便能看清谢清欢此时的眼里，尽是惊讶与憎恨。 一同被众人打量的还有位高权重的国师大人，白宁之。 苏瑾瑾能看到他，是颇觉意外的。因为在她的笔下，前期的白宁之是总与秦珣“对着来”，像这样的宴会他从不到场。 即便秦珣下了旨意。 076、亡国公主(39) 苏瑾瑾挪开目光，觉得有些无趣，她拎了酒杯，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随即，内侍扬着声儿喊“开宴——”，等上座的秦珣动了筷，众人才纷纷敬酒、开食。 苏瑾瑾这才下意识地缩缩脖颈，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罔顾规矩，提前饮了酒，不过她坐在稍后头，好歹没人发觉她的举动。 歌舞声起，一片觥筹交错间，苏瑾瑾正看得起劲，她的衣裳突然被人扯了扯，苏瑾瑾假装不知。 前面的人恍若未觉，谢清欢顿了顿，咬着下唇，又偏头看了眼上座的和谐景象，她眼里隐隐有忍不住的泪花。 “谢姬，你是在哭？” 一道声音传来，压着嗓音，带着诧异，似乎是觉得谢清欢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有人一出声，周边的小主都看了过来，她们虽不讨秦珣欢喜，却因着身后的世家有足够的底气，并不虚位分低却独得王上宠爱的谢小主。 “她真的在哭啊。” “晦气，好端端的宴席她在这儿装可怜，想勾搭谁？” “别说了别说了，省的她今晚要吹耳边风了……把你们全都贬出宫去……” “她倒是敢？一副小家子气，难怪是乡野里出来的，也就王上图个新鲜劲……” 几人唠嗑得越说说来劲，谢清欢脸色惨白，每听及她们说一句，她的身子便抖得厉害，泪珠子更是停不下来。 那几位小主声音虽低，苏瑾瑾却也能听个清楚，这些针对的话自她们口中说出，苏瑾瑾皱了皱眉，到底也没说什么。 毕竟，她现在是同谢清欢“恩断义绝”，别说没什么立场来安慰她，她也不想多事。 更何况，现在苏瑾瑾要开始刷谢清欢的仇恨值，本来任务就耽误了好久，哪能因为谢清欢委屈了一下她就要功亏一篑？ “主儿，您快擦擦，上头……看过来了……” 苏瑾瑾听出来了，这是先前骂了她一通的婢女柳柳，她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柿子果然是挑软的来捏呀，先前，她不过说了两句无伤大雅的话，这人便像苏瑾瑾要拿刀捅她主儿似的，好一通骂。 现下呢，那些恶言相向的小主，都是背后有靠山的，这婢女便不敢吱声了，只能来安慰她主儿……真是好笑。 苏瑾瑾心里最后的那丝愧疚散去，心道这个世界的女主人设真的崩了。 这么个目中无人又遇事软弱的人，她不信谢清欢看不清，可像这样隆重的宴会，她却仍将柳柳带在身边，不知是两人臭味相投还是怎么的了…… “宿主啊宿主，你现在的感受，就是当时读者的感受啊……”系统的机械音慢悠悠地传来，直让苏瑾瑾有些愣住了。 乐声渐渐平缓，舞姬在众人的注视下，反身弯下腰，在琴声发出最后一个颤音，以展露柔软的腰肢完结此舞。 一片应和声说好，苏瑾瑾心不在焉地随众拍了拍掌，她还未从“突然找到自己扑街的原因”中走出来，就听一道清冽的女声，陡然在一片略显寂静中响起。 “阿若拉，请安南王大安。” 苏瑾瑾抬起眼看去，是那位大梁公主走出了席位，方才她跪坐席间，苏瑾瑾尚且看得不是那么清楚。 现在起来了，才看见这位公主着了一身火红裙衫，苏瑾瑾努力瞪圆着眼，总算看清了那衣裙上绣织的……火凤。 凤凰磐涅，还绣得栩栩如生。 苏瑾瑾：“……” 这公主，心思昭然若揭啊！联姻联姻，就是奔着安南后位去的。 想着，苏瑾瑾看着秦珣的目光都是带着深意，好家伙，这下好了吧，看你怎么和谢清欢解释！ 阿若拉甫一出来，众人的目光先是黏在她戴着红纱的面容上，又落在她那火红的裙装上时，纷纷脸色各异。 宛如在平静的湖中，陡然投下一颗石子。 秦珣之所以未封后，在座的皆心知肚明。 南城有八大世家，实力勋爵不分伯仲，而秦珣当时登基为巩固权位，各大世家皆迎了一人入宫，这么多年来，封诰一样、待遇等同，世家们虽有些不甘心，却从未有过不满之意。 是以，朝堂之上、后宫之中，皆默契地形成了一个圈子，无人敢跳圈而出明目张胆地宣告“我要做王后”。 可如今倒好，世家们都隐忍的事儿，倒被一黄毛丫头给捷足先登了，他们怎么能忍？！ 苏瑾瑾拎着酒杯，环顾了一圈，览尽众人神情，她笑了笑又开始小酌起来。 台上，秦珣的面色也不大好看，他不愿自己的后宫中再塞进人来，玉儿和清欢的事就够自己头疼的了，再来一个，定要搅得更加不得安生了…… 思罢，他又很快镇定自若起来，这到底是大梁派来的，不能当众拂了面子。 “起身罢。” 秦珣冷淡地抛下一句话。 这话里有话，男主不愧是男主呀！苏瑾瑾啧啧赞叹，把人当奴才使了，可这样说，这公主不会翻脸么？ 这话落下，众臣面色稍稍舒坦了些，视线落在大殿中央的那抹赤色身上，又挪不开眼了。 阿若拉垂着长长的睫羽，听着秦珣那声如同对下人说“免礼”的话，她却未表露丝毫不悦。 高座之上，秦珣冷觑着她，微抬了下下巴，露出天生来的威严气势，他似笑非笑地道：“公主为何还在以纱覆面，莫非是觉得孤看不得公主真容？” 苏瑾瑾在台下听得讶然，这样当众挑衅人的面子，可不是秦珣的风格啊…… 大殿之上，因着秦珣这话，四周皆是一片静默。 殿中伫立的阿若拉，她此时的眉眼却很是平宁，并无半点怒意。 冽然清脆的声音自她口中而出。 “安南王见谅。”阿若拉做了个苏瑾瑾看不懂的礼，紧接着又不徐不疾地道，“大梁国的公主自幼始便以纱掩面，除却国中血族亲缘者，无人窥得半分。” “若安南王执意要看，不若……现下便让阿若拉同安南缔结之好。” 此言一出，不仅是秦珣惊了、众人愣了，苏瑾瑾也是呆住了，这公主…… 牛批！ 077、亡国公主(40) 秦珣气笑了，他长这么大，除了白宁之敢这么同他叫板，没人敢这么蹬鼻子上脸地来气他。 扫了一眼大殿，秦珣说道：“那公主想挑哪位郎君？孤也好给你下旨才是。” 他都要被自己的才智给折服了，不仅把自己摘了出去，等会阿若拉指谁他都要说不，落一落这人的面子。 否则，真当他安南国是任搓任捏的面粉不成？ 一直低眉敛目的阿若拉终于抬了眼，只见她微微偏头，目光在苏瑾瑾面前略过，终于停了下来。 朱唇微启，声音坚定。 “国师大人……” …… 园子里，苏瑾瑾百无聊赖地数着脚下的蚂蚁。 深秋时节的风有些些冷了，苏瑾瑾努力把自己缩了起来，毛领是兔毛的，她大半张脸都蜷缩进去，只露出一双眸子来看地上。 “……那大梁公主可还真敢想啊。” “可不是嘛！” 隔壁不远处，又传来宫女叽里咕噜的说话声。 苏瑾瑾已经许久没听到这些熟悉的八卦议论了，她打起精神竖起耳朵来听，蚂蚁也不数了。 “咱们国师大人哪里是她能染指的？别说公主了，就是女帝也休想！” “虽然说是这么说……可那日你们不在宴会不知道，王上可是先就夸了海口，让那公主自个儿去挑夫婿……” “所以她就当真敢挑国师？！” 听及是前两日迎宴大梁公主时，发生的八卦，苏瑾瑾顿时就没了兴趣。 那公主胆量的确颇佳，敢让白宁之做她的驸马，难道她不怕半夜被人掐断脖子，死在床上吗？ 哎……路人甲，莫管的好。 苏瑾瑾想着这些，脑中似乎有什么飞快地一闪而过，她抓不住也记不起来，索性就起了身。 唇边呼出一口气都能看见白白的雾，苏瑾瑾抖了抖有些麻麻的腿，把手交叉地往袖摆里一揣。 天慢慢地要冷了，再过些日子，她可能就会窝死在白玉姎的万东宫了，哪里也不会想去…… 后头的宫女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苏瑾瑾走得远了，听不清了。 她若是再等会，定能听见有人说的那句“那又如何，听说宴会过后，国师大人去寻了王上，说自己早已心有所属，说是……叫什么苏……”。 …… 外头已经在传国师的亲事定在了隆冬腊月时，苏瑾瑾看着万东宫进进出出的内侍，抬着半人高的箱子，还绑了巴掌大的红绸缎，只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这……白宁之成亲了，怎么往白玉姎这里送这么多东西来？ 咬着糕点，思来想去的的苏瑾瑾突然眼前一亮，蹙起的眉也缓缓松开。 默默看了数日未吱声的系统：终于发现了？？？ 下一刻，只见它家宿主右手作拳状，锤了下左手，恍然大悟道：“我怎么给忘了，白玉姎是白宁之的侄女呀！” 系统：“……”你个憨批！ 白家太太诞下二子，白宁之是她年龄颇大时生下的，幼子本应当受尽宠爱，却因白宁之不讨喜的性格，未曾受过白家二老的多大欢喜。 而另一位则是白宁之的大哥，因着阖家上下都对这个弟弟不喜，他也耳濡目染起来，并不对白宁之另眼相待。 后来白家二老去后，他和白宁之分家，两家不曾往来，他便同白宁之隔阂愈深，已经到了两人见面也不打招呼的份上。 而在白府上下都不拿白宁之当主子看待时，白玉姎的出现就难能可贵起来。 白玉姎是白大哥的独女，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却不知怎的，她格外地黏这位小叔。 当时苏瑾瑾一笔带过这些往事的时候，并没有思虑太多，她只是心血来潮时，觉得白宁之作为男二，貌似有点太悲惨了，索性就给他点缀了些温暖。 这份温暖是没白搭的。 至少在后期，白宁之因为这个小侄女，整个人都不那么阴冷了。 得到自我解释的苏瑾瑾放心了，也没再思考为什么小叔成亲要给侄女送礼物…… 苏瑾瑾这般放空了思绪，整个人都松缓下来，无意识地又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 等苏瑾瑾打着哈欠醒来时，暮色已经降临。 屋子里被宫婢留了盏灯，许是特意拨弄过灯芯，灯光不显明亮刺眼，在一片昏暗中散着恰到好处的氤氲光芒。 苏瑾瑾从榻上起来，一股寒气逼人，从脚底腾蹿而起，让她连忙拉了件薄氅披在肩上。 “苏姑娘……” 门外传来宫婢的唤声，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怎么了？进来罢。”苏瑾瑾觉得披了件披风还不大够，索性也不下榻了，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被褥，隔空同那宫婢对话。 宫婢得了她的令，连忙推门进来，冲她见了礼，便迅速地将由头说了一遍：“苏姑娘安，您快着些去明华殿罢，玉妃娘娘在等着呢！” 这宫婢急匆匆的语气，令苏瑾瑾没来由地眉心狠狠一跳，沉吟片刻后，她道：“你先去外头等候，我理理衣裳便来。” 门重新被合掩上。 夜里寒气深重，苏瑾瑾可不敢大意，将自己裹得严实，要是找不着银碳，她还要拎个手炉再走。 那宫婢等得有些分外焦急，见了苏瑾瑾出来，恍然松了口气道：“姑娘，快些走罢，否则娘娘可要怨我带您走得晚了……” 苏瑾瑾“嗯”了一声，跟在她后边走，她看着地上的湿湿润润，有些地儿甚至还滩着积水，她便随口问了句：“先前是下了雨？” 难怪她一起来就感觉凉嗖嗖的。 “是呢，宫外来的人来得正不是时候，赶着大雨来的，衣裳都湿透了，幸好箱子护得挺好没让雨打湿……” “宫外的人……是谁来了？”苏瑾瑾觉得有些莫名，她除了认识白宁之和华画，旁的能自由出入王宫人却是不认识的。 那宫婢就不再说话了，以手捂着嘴，嘻嘻地笑着，神情有些揶揄的意味。 还说了句苏瑾瑾更听不懂的话。 “反正呀是大好事儿呢！奴婢啊，先在这儿恭喜苏姑娘了！” 078、亡国公主·议亲 一路上，苏瑾瑾都在暗暗思忖着，这宫外来的人与她有什么关系？还这样急切…… 到了明华殿，苏瑾瑾这才知道，宫外的人不仅是老熟人，还是来找自己的，前两日绑了红绸带、被她们唤作聘礼的大箱子，也是给自己的。 刚得知了一切的苏瑾瑾：“……？” 她要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系统默默地提醒她：“之前在宴席上，你喝多了酒，答应了……嗯白宁之的求亲。” 苏瑾瑾大惊失色：“为什么不提醒我？！” 系统这边结结巴巴，说不成一句话，眼看着苏瑾瑾在崩溃边缘徘徊，初九大着胆子，带着犹豫又坚定的语气道：“苏姑娘，您可是有什么忧虑的地方，您放心，只要您说一声，属下定在所不辞为您办妥！” “属下在所不辞——” 初九的话落，他身后那群搬大箱子的侍卫们也一齐吼了出来。 苏瑾瑾嘴角抽搐了两下：“……”不，不是有什么忧虑，是有很大的问题啊！ 身旁观望了许久的白玉姎，忧心忡忡地道：“堇色，你不是不愿嫁给我小叔罢？他人很好的……虽然平日里看着像冰坨子……但、但他只是面冷心热……” 白玉姎虽然知晓了苏瑾瑾真正的名讳，但却仍旧这般称呼着她。 但…… 白玉姎说的这话，也不知是在损人还是在夸人。 苏瑾瑾瞧了眼那群侍卫，尤其是初九，听了这话脸都黑了，偏生白玉姎还是秦珣的后妃，即便不算这个，她好歹也是白府的独苗苗大小姐，也算初九的半个主子。 是以，苏瑾瑾只看得了初九脸色的变幻，却没能看见他真的发作起来。 苏瑾瑾忍不住赞叹初九的好定力。 “苏姑娘……” 初九的声音再次传来，苏瑾瑾回神，只见大家的目光都投在她身上，一副眼巴巴期待的模样。 她只好咳了一声。 “我……要和你们主子见一面。” …… 窗隙间透进来的风，把烛火吹得隐隐灭灭，苏瑾瑾半张脸都裹在兔毛毛领中，灯火照应在她雪白的脸颊上，让人觉得有些失真。 “如今大梁公主欲与安南和亲，但，我并不愿娶她……”男子的嗓音清冽又稍添了些和缓，娓娓道来。 这声音没什么攻击性，还比平时温和许多，听得苏瑾瑾不由有些发困。 “我知晓你并不想嫁与我……” 那你还这样故意套路人…… 苏瑾瑾迷迷糊糊地想着。 “可大梁既能灭长宁，便也不会放过你……一介手无寸铁之力的弱女子，他们要下手容易多了。” 听到这句，苏瑾瑾陡然被什么惊醒一般，下意识地一哆嗦，困意全无。 她都差点儿忘了！ tm她现在的身份，是亡国公主啊啊啊！大梁、大梁国！她说怎么这么耳熟！这这这阿若拉……是仇人啊！ 苏瑾瑾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白宁之那张堪称绝色的面容，她努力咽下到嘴边的尖叫声。 仔细想想，白宁之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她是逃难至此，虽然安宁地生活了一段日子，可也改变不了她是一国公主的事实，还是亡国的那种。 更别提，苏瑾瑾还记得在书里，她曾写到过，女主和原主逃到了安南，可是遭遇过刺杀的——大梁派来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何她至今还没遇到过…… 哎……她虽说现在没有嫁人的想法，也没有喜欢上白宁之的念头。 但…… 不得不说，有实力又有绝对话语权的人，在安南一眼望去，的确非白宁之莫属，秦珣都不能与他媲美。 更何况，他这还是主动求娶，先前又大张旗鼓地下聘送礼，恨不得闹得满国皆知，给足了她苏瑾瑾面子，以后即便她嫁过去，也无人敢小瞧她。 “国师府的人，无人敢动。” 这句话宛如定心丸，苏瑾瑾被先前国灭的记忆，而勾起的惴惴不安渐渐消退下去。 “好罢……”苏瑾瑾缩了缩自己的脖颈，好让雪白的兔毛毛领将自己凉飕飕的脖子盖住。 片刻沉寂过后。 苏瑾瑾抬眼看去，那面容掩在烛光之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的男子轻轻垂敛下眉眼，整个人似乎都泛着清浅又温润的光。 同时那道微微低哑的嗓音落下。 “嗯。” ****** 白宁之迎亲的礼节一项不落，反而还声势浩大。苏瑾瑾披上嫁衣的日子是百官商议后定下的，隆冬时节，正是雨雪霏霏。 苏瑾瑾觉得有些仓促，日子定在十二月初，可如今十一月已过大半，那些嫁衣嫁妆的还没准备可怎么好？ 她忍不住去寻了白玉姎，将所想的一一同她说了，是想让白玉姎拿个主意，毕竟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小姑娘了。 白玉姎听了后就笑，“这有什么的，嫁衣小叔早就给你备下了，只待日子快到时拿给你再刺两针，至于嫁妆……” “堇色，这个你更不用担忧了。”白玉姎神神秘秘地一笑。 不多时日，苏瑾瑾便知道了，“不用担忧”是什么意思了…… 婚期将至时，初九亲自将嫁衣送了过来。拿到之后，苏瑾瑾小心又谨慎地捧着那身火红的嫁衣，看了好几遍，惊叹着绣工之美，“这一定要花不少银子吧……” 白玉姎以为她对这些感兴趣，便兴致勃勃地同她讲说。 “这几颗是南海粉珠，十两黄金一颗。” “这些小个的是栖贝珠，这个比较廉价些了，应该是一两金子一颗……” “还有这个金线银线……”白玉姎上手小心地摸了摸，“这是用金银碾成粉末，再上绣线挑染而制……” 苏瑾瑾听得目瞪口呆。 适时，外头传来宫婢的通禀声：“娘娘，苏姑娘，华夫人求见。” 华夫人？ 苏瑾瑾有些懵懵的，这谁啊？ 一旁的白玉姎倒是挺兴奋，挥了下手道：“快让华夫人进来！”末了，她又冲苏瑾瑾压低了声儿说，“送钱的来啦！你嫁妆不愁了……” 苏瑾瑾听得似乎有些懂了，华夫人？华画？ 079、亡国公主·成亲(终) 华画踏进门槛时，便听了一耳朵白玉姎的低语，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又想了想，心道用送钱的来形容此时的自己，果然还……挺贴切的。 苏瑾瑾见着她，登时眼眸发亮，要不是手里捧着嫁衣，怕弄坏了，她肯定要扑上去给华画一个熊抱！ 她的金子诶！ 苏瑾瑾可记起来了，上回华画同她打赌，十日为期她若医不好苏瑾瑾的老花眼，就要奉上黄金万两。 但……那时候华画是什么时候走的？好像她给她看眼疾还没到十日吧…… 那这金子…… 苏瑾瑾一瞬不瞬地看着华画，生怕从她脸上找出什么反悔的意思来。 华画甫一进来就遭受了这般打量，苏瑾瑾的目光直白，她自然看得懂，登时又觉得好笑。 “你这是怕我不给你银钱不成？” 苏瑾瑾立马乖巧地摇着头，故作为难地道：“不不不，我只是在想，十日之期还未如约，您却按照赌约要给我万两黄金，是不是……有些不妥呀？” 小姑娘面上作为难之态，可那双眸子里却眼巴巴的，饱含着渴望的神态，似乎怕她真的不给了。 华画淡然地笑了，她挥手让身后的药奴将东西呈上来，是只别致又小巧的箱箧，约摸两只手掌那样大小。 药奴打开箱箧，露出里面的物什，苏瑾瑾探头看去，她“咦”了一声，问道：“这是银票？” 华画好笑地摇头：“是南城的地契房契。” 在一众儿惊诧的目光下，她缓缓道：“本想兑给你金子，可我出门在外，倒是没带那么多现银，遑论你个姑娘家家的，万两黄金可是重得很，即便你搬得动，在这宫里也难免太过显眼。” “索性，我就把钱折换成地契，这些铺子在南城都是上好的地段，共有十八间，还有几处宅院也都给你了，你可以去瞧瞧地儿。” “要知道，我们身为女子，尤其是嫁了人，更应当有钱财傍身才是，否则……容易被夫家嫌，虽然白家那小子不是那种人……”华画高冷人设险些维持不住，她还在吧啦吧啦地说着，似乎停不下来了一般。 苏瑾瑾听得再次目瞪口呆，我的天！一下子她就成了小富婆了！ …… 成亲那日，天空万里无云，寒风都好似不那么凛冽了。 这些钦天监的天气预报倒还挺准的，苏瑾瑾被人盖上红盖头时，抬头看了眼蔚蓝的天，不由地想。 苏瑾瑾的身份不敢大张旗鼓地广而告之，在宫里头她又已经和谢清欢决裂了，所以今日她是从白玉姎的万东宫出嫁的。 领着她走的向花轿的，也是白玉姎。 耳边声音嘈杂，大部分是人声。苏瑾瑾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发困，她昨夜有些激动忐忑，一晚上都没睡好。 “堇色，她们话可真多……” 白玉姎压着声，凑近了些，偷偷同苏瑾瑾聊天。 礼官还在唱着颂词，周边的妃嫔宫人口中的祝词也纷纷抛了出来。 这可是国师非要迎娶的人啊，即便只是小小的宫女又如何？好歹得了国师大人的青睐，就此就要飞上枝头了，如今不巴结讨好着，等以后可怎么攀得上？ “苏姑娘真是仪态娴静，就那么站那儿都是一幅画似的！” “苏姑娘看着便同国师大人有夫妻相啊，瞧这安静的性子，当真惹人怜爱……” “苏姑娘……” 不要钱的祝福夸耀，如同流水一般，一波比一波声高，简直要把礼官的话给淹没了。 她们口中的苏姑娘：“……” 她都没露脸，是怎么看出娴静温和，还和白宁之配一脸的？？ 陷入自我怀疑间，身边的白玉姎似乎挪开了步子，礼官的言辞也在这时停下，苏瑾瑾以为是白宁之来了。 可紧接着，接替白玉姎位子的人，却是搀扶她继续前行，指腹不经意触碰到苏瑾瑾的手腕时，她能感觉到那片肌肤有些稍稍硌人。 那是用刀耍剑后、也可能是常年服侍人留下的茧子。 一点都不似白玉姎的手，柔软白皙，一碰就能察觉出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苏瑾瑾垂敛下眉目，盖头遮掩着她的视线，她一低头却依旧能看见，赤色的嫁衣层叠迤逦，上面用金银二线绣织的暗纹精致无比，就连自己脚上的那双绣花鞋，上头嵌着一颗明珠，配着一色儿的红，也很是好看。 她并没有挣脱开手来。 直至谢清欢将她送上了十二抬的花轿上，盖头下的人至始没有言语，更没有甩开她的手。 谢清欢的眼泪盈满眼眶，这一次却没再轻易掉下来。 在苏瑾瑾踩入花轿时，她松开手，轻声道了一句。 “公主殿下，愿请万安。” …… 等出了王宫，唢呐锣鼓终于齐齐奏响，绵延不绝的送嫁队伍，围着南城绕了长长的一圈儿，这才转回国师府。 周边围着看的百姓都疯了似的，幸好有护卫军拦着，否则他们能冲出来，一掀花轿的轿帘来看新娘子的真容…… 苏瑾瑾坐在有些硌人的床榻上，听着身边的丫鬟桃花把一路上的情形说与她听，桃花是白玉姎送给她的随嫁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聒噪了些…… 见她有些烦躁地动来动去，桃花连忙凑上前来问：“夫人，是这花生太硌人了么？”不等苏瑾瑾说话，她又劝道，“您且忍忍，这不能拿走，得等大人来……” 苏瑾瑾恼怒地一掀盖头，抓了颗花生，嘎嘣嘎嘣两下咬了壳，给咽到肚子里去了。 桃花看得目瞪口呆，她结巴着：“这这这、您……” 恰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桃花吓得连忙给苏瑾瑾重新盖上盖头。 苏瑾瑾还在回味那颗花生，她实在是太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要是白宁之给她掀了盖头，能赏一顿饭给她……她一定…… 念头还没想完，眼前就突现一片明亮，接着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眼前的人着了一身赤赭色的喜服，腰间常带的银铃被取下，发丝也用玉冠端正地束起，这是苏瑾瑾从未见过的扮相。 可明明这衣服，与她在电视上瞧过的那些喜服没什么不同，放在他身上却是显得格外身姿欣长，衬得面容温润如玉。 也不知是衣服还是红烛烛火的缘故，就连他平日里常端着的清冷姿态，都柔和了许多。 苏瑾瑾目光不错地看着他，眼珠子直勾勾地不愿挪开。 脑海里的念头开始拐弯，她想，这个世界同这么个人一起度过，好像……也还挺不错的。 于是她咧开了嘴，没羞没臊：“夫君！我饿啦！能不能给点吃的……” 080、农家娇女(1) 苏瑾瑾自一片眩晕中醒来时，还有些懵懵的，半天回不过神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片桃花树下。 是的，她在那个世界待了很久很久，直至和那人鬓发苍苍，垂垂老矣地不大走得动了。 大多时候都是窝在藤椅上，看着桃花花瓣一片片地纷飞、落下，他们的面容早就不复从前年轻，可眼中的情谊却一如当年…… 苏瑾瑾闭着的眼慢慢睁开，从回忆中剥离出来。 上个世界的情感比第一个世界来得要凶猛，她一时之间竟有些挣脱不开。 “宿主，你怎么样啦？”一个萌萌哒的声音传来，让苏瑾瑾又陷入了死亡般的沉默。 好半天，她才犹豫地出声来问：“灰、灰灰？” 那道萌萌的声音很快就答道：“是呢！我是灰灰~” 似乎是在怕她不信，系统索性还将原形显现出来，的确是那只肥硕的灰猫。 可苏瑾瑾听着它的声儿，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她劝：“你这声音怎么回事？能不能…别这么嗲声嗲气的……” 她还是比较喜欢听机械音。 系统瞅着她，听了这话也不气，只是声音却没有变回来。 “宿主哇，你知道这次差点不及格嘛！幸好你弥补了没有被白宁之掐脖子，稍稍有些触动原主，才让原主给了你六十分！不然你就要送回去再来一遍啦~” 系统围着她直转，尾巴一摇一晃的，“所以宿主这次就没有积分啦，下个世界宿主可要再接再厉噢~” 苏瑾瑾想起了谢清欢，想来，如果当初她写的剧情不那么狗血，原主和她，应当是最好的闺友吧。 在系统不满她的态度，而不断发出的催促声中，她只好敷衍地应了一声。 这声却宛如魔咒一般，她的语气词还未尽数吐出来，又是一片天旋地转…… …… “怎么回事？许郎中怎么还没来？” “瑾瑾……我可怜的丫头啊！你要是有个好歹，娘该怎么活！” 如同小说那样戏剧性的开篇，苏瑾瑾还未完全醒来，耳边就是一阵鬼哭狼嚎，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却不料又迎来一声惊呼：“爹娘！阿姐醒了！阿姐醒了！” 苏瑾瑾烦躁地睁开眼，真是比桃花还聒噪！ 入目是如同远古时代般的建筑，房屋是用土砖砌筑而成，墙壁连最基础的粉刷都没做，这让看惯了上个世界雕栏玉砌的苏瑾瑾，直直有些抗拒。 这吃饭的时候，怕不是灰尘都噗噗噗地落到碗里去了吧…… “娘的心肝哎！快来喝了这碗蛋汤，补补身子……” 在苏瑾瑾挣扎着坐了起来，怔愣间，一只看着尚且白净的瓷碗，伴随着一连声说话，横在她眼前。 顺着端碗的手看过去，对上的就是一张有些憔悴的妇人，看着眉眼的底子，年轻时应当也是极貌美的。 此时的妇人眼里还泛着湿润，面上又庆幸又喜悦的神色还未褪去，瞧着苏瑾瑾的时候，仿佛在看命根子似的紧巴。 “阿姐，快喝快喝！” 一道声音又插了进来，苏瑾瑾偏头看去，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他正站在她躺着的床边，眼巴巴地看向的却不是苏瑾瑾。 而是那妇人手中的那只瓷碗，准确点来说，是碗里的蛋花汤。 这时妇人也注意到了男孩的目光，她脸色立马严肃起来，斥了一句：“看什么？这是给你阿姐补身子的！” 太凶了。 重女轻男？ 这是苏瑾瑾脑海里浮现的两个念头。 想着，那妇人已然换上温柔的笑，把碗又凑近了些，说道：“瑾瑾，快喝了这蛋汤，今个早老母鸡刚下的蛋，娘放了一勺油，你弟可馋了好久。” 听着她的话，不知怎的，苏瑾瑾脱口而出一句：“娘……”这声音令苏瑾瑾自己都吓了一跳。 又软又柔，明明是正儿八经地开口，偏偏听在耳中就像是她在撒娇似的。 孟氏却是神色很自如，没什么惊诧模样，苏瑾瑾提起的心慢慢放下，双手接过了那碗。 碗里的蛋汤看着黄澄澄的，面上还浮着一层油花，看着有些油腻，苏瑾瑾不大想喝，但耐不住苏孟氏那期待的眼神，她硬着头皮喝了口。 一股香油的腻道直冲味蕾，没尝出鸡蛋什么味，苏瑾瑾连忙挪开了碗，她有些喝不惯这么清淡的汤水，好像没放一粒盐。 孟氏见她不再喝了，有些急了，“瑾瑾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 从前瑾瑾是最爱这蛋汤，今天又放了这样多香油，没道理不爱喝才是。 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咬牙道：“柳青月这不要脸的狐媚子！小小年纪就惯会学她娘的作派！还连累了我的瑾瑾，要再让我遇见她，老娘要把她那张脸给撕了！” 听着孟氏这豪放的骂街，哪里还见得半分美人姿态，苏瑾瑾忍不住地眼皮子一抖，她心下对这个世界已经慢慢有了底。 这次，应该是穿到她的第一本小说里了。 一阵虚弱感透过骨髓般传来，一下子就让苏瑾瑾身心俱疲，她只好制止住还在骂人的孟氏：“娘，你们先出去吧，我好累啊……” 孟氏陡然便停住了话头，忙不迭地道：“好好好……娘带着阿岭先出去，蛋汤还给你留着，等你起来再喝……” “别，给阿岭喝吧。”苏瑾瑾重新躺了下去，似乎疲倦极了，“我不大想喝，不要浪费了。” 一旁的苏岭听了阿姐这话，眼里立马露出亮亮的光来，下一刻他仿佛要说些什么，可立马他又紧紧抿着唇，没有高兴地大喊起来。 娘说了，不能吵着阿姐。 “好……”孟氏有些无奈，给苏瑾瑾掖了掖被角，看着女儿闭上了眼，脸颊白得透明失真。 孟氏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柳青月真当他们苏家是死的么！都敢欺负到她女儿头上去了！ 木门被轻手轻脚地合掩上，苏瑾瑾这才翻了个身，鼻息间是隐约的霉尘味，她戳戳系统：“能给我看看这本小说吗？” 时隔七八年之久，别说内容，里面的主角是谁她都已经记不大清了。 更何况，她现在还只是平平无奇的恶毒女配呢。 081、农家娇女(2) 系统很快给了回复，仍旧是那萌萌的腔调，甜死人不偿命。 “可以给宿主看简要概括喔~” 听得苏瑾瑾眉心不住地跳，她忍：“好，快点。” 她必须要快些了解剧情，否则在原主亲人面前穿帮怎么办？ 系统的动作的确很给力，苏瑾瑾闭着眼，一阵恍惚的空白过后，再睁眼时，脑海里就填塞了些陌生的记忆。 她现在住的村子叫作景德村，在时下这个没落的年代里，景德村算得上富足之地，在这里基本上人人都有饭吃，有遮风避雨的地儿，不至于挨饿受冻。 而原主的家，在村子里算得上顶顶好的了。村中的人都知道，苏家的人能吃饱不说，还月月有余粮、时不时能吃得上肉食，更别提苏家去年还建上了土砖房，简直就是遥遥领先村中的其他人家了。 苏瑾瑾了解过后，不由有些汗颜，敢情原主这家庭，还是个村中首富啊！ 她想起先前她还无比嫌弃这土砖盖的房子，苏瑾瑾一时之间有些沉默了。 剧情还在继续传输，这篇文的女主叫做柳青月，同男主是青梅竹马长大，两人早就暗生情愫，可偏偏原主这个娇气包过来横插数脚，让两人分分合合数载。 直至男主黯然去了京城，等他考取功名回来后，却发现自己的小青梅被嚣张跋扈的恶毒女配欺负得不成人形…… 可想而知，后来的原主被男主收拾得有多惨，不仅她惨，苏家上下还都被她给连累了。 苏瑾瑾回味着这些情节，心塞得回不过神来。 苏家这么富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原主顿顿能吃上别人馋了一年的肉，爹妈和弟弟又拿原主跟命根子疼，平日里生怕原主有哪点不顺心不顺意的。 tm这日子过得不潇洒恣意？非要去惹女主的人？？ 系统萌哒哒地出来：“这是宿主你写的喔，并不是原主自己的想法，不然的话，以她的怨气怎么足以拉宿主进书里来……” “别说了……”被拆穿的苏瑾瑾咬牙地打断它的话，以手捂面，真是…一失手成千古恨。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有些嘈杂的声响，似乎有好几人。 “……你怎的在外头，瑾瑾呢？怎么不看着她？” “许郎中，快快随我进来……” 这声音粗声粗气，直令苏瑾瑾心一提，她立马合上了眼，做出疲惫困觉的模样。 只是等了片刻，也不见人推门进来，不知孟氏说了什么，外面那道突兀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只能隐隐地听见说话声，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放心吧，他们暂时不会进来。”系统放开视线观察了片刻后，回来同苏瑾瑾道。 苏瑾瑾这才松缓下来，面对原主的父母，她还真是一言难尽，不知该用什么情绪来面对他们。 书中的苏父苏阿贵与苏母孟氏，在景德村民眼中，是奇葩又另类又令人艳羡的一家子。 年轻的时候，苏阿贵的父亲，也就是原主的祖父是个屠夫，卖猪肉为生，在当时没吃没穿的年代里，苏家被镇上的百姓和村中邻里争相捧迎，后来原主的祖父去世后，苏阿贵子承父业，却把这个小摊贩越做越大。 就这么说，现下全村乃至全镇里的猪肉，都是经过苏阿贵接手的。 苏瑾瑾忍不住赞叹了声，这tm，人家只是肉贩，就已经惹人羡慕不已，苏父可是包揽全镇肉摊的经销商啊！ 难怪原主顿顿都吃得起肉，最后吃的一提起肉就频频皱眉，反而还更喜欢鸡蛋起来。 还有还有，原主刚成年时，家里的门槛就被保媒的险些踩塌了去，这可不就是因为有苏阿贵这么个厉害的爹么！ “灰灰，这次还是虐女主吧？” 系统看了她一眼，萌萌的声音慢吞吞的，带着犹豫：“是、是啊，怎么了……？” 苏瑾瑾眼眸发亮，气势足得很，她甚至忍不住想大喊一声：“来吧来吧！我准备好了！虐倒女主！” 但顾忌着外头的人，她到底忍了下来，只是压低的声音尤带着激动。 “我觉得，这个世界我能拿到s级评价……” …… 苏阿贵很是忧愁。 许郎中已经被妻子送走了，可……瑾瑾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可是溺到水里啊，万一哪里没检查到，以后出了毛病可怎么好？ 苏阿贵看了眼紧阖着的门扉，又直哀哀地叹气，背着手来回走着。 原本就着蛋汤咬着薄饼的苏岭，也不敢再吃下去了，他连忙放下碗筷，端了杯水过去递给他阿爹，只是也没换来苏阿贵的好脸色。 “书可看了？功课可做了？” 听了这接二连三的问话，苏岭头皮有些发麻，登时也不敢再说些其他话了，把年前刚买的瓷杯往苏阿贵手上一放，就滚进了自个儿屋里去。 苏阿贵正把那摇摇晃晃的瓷杯端稳，就见门口孟氏回来了，迎上前去又把杯子给了她，直道：“瑾瑾到底是如何了？我也不敢进去打扰她……” 孟氏瞪他一眼，“好好的，就是没什么精神劲头，得亏我闺女安好无恙，不然我现在就拿刀砍了他家去……” 碰上柳家的事儿，苏阿贵是不敢顶撞孟氏的，如今她数落一通，苏阿贵也只能不言语地听着，那颗提着的心却是也放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到了晚间，苏瑾瑾觉得饿得发慌，肚子不停地咕噜叫，让她迫不得已起身，开了门走出去，一阵浓郁的菜香扑鼻而来。 孟氏应该是还在厨房炒菜，堂屋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和苏岭，男人看着背影就膀圆腰粗，是村中大汉的标配，此时苏岭正捧着本书卷，磕磕巴巴地念给男人听。 苏瑾瑾一时之间有些迟疑，她能猜得出这应该就是苏阿贵了，可该怎么打招呼倒是个难题。 她犹豫间，苏岭一偏眼就看见了她，连忙大喊：“阿姐！阿姐怎么起来了？” 说着，苏岭跳下长凳，噌噌噌地就跑了过来，拉着苏瑾瑾让她坐在凳上。 苏瑾瑾有了慰帖，顿时觉得有这么个弟弟还真是不赖。 082、农家娇女(3) 苏阿贵眼巴巴地瞧着闺女，见她只面上有些苍白，人却恢复了些往日的活力，最后半吊着的心慢慢也放了下去。 “阿爹。”苏瑾瑾转过头来，乖巧地喊了他一句，紧接着，她便眉头轻蹙眼泪就滚了下来，“柳青月真的太过分了！她把我推下河里想淹死我！” 其实原主落河这事儿，还得从男女主两人说起。 当时，男主给柳青月送了两块镇子里买的糕点，原主在一边偷偷看见了，等人走了她才故作碰巧地出来，表示想尝尝柳青月手里的糕点。 可这是心上人送的东西，贵就不说了，她自己还想藏起来舍不得吃，便有些不愿意。 那时的原主本就已经十分嫉妒了，见柳青月不肯拿出来，便直接上手去抢，可哪里知道她不仅没抢到糕点，还一个没站稳摔下了后面的河里…… 听了苏瑾瑾这话，苏阿贵和端菜出来的孟氏俱是一惊，尤其是孟氏，她把菜盘子往桌上狠狠一撂，愤恨不已。 “我就说是那死丫头推的瑾瑾！张月娘那不要脸的还非护着她女儿！我家瑾瑾怎么可能为了几块破糕点，就这样豁出命去？她要吃我们家难不成还买不起了？！” 孟氏话里满满都是维护苏瑾瑾的意思，苏阿贵则沉默了下，他抬了下头，放轻声音来问：“瑾瑾，当真是柳青月推的你？” 苏瑾瑾哭得泪珠子不断，孟氏心疼极了，正给她擦着脸，听到这话顿时更气了，“苏阿贵你这话什么意思？敢情瑾瑾受了伤你不偏疼自己闺女就算了！还来质问她？到底谁才是你女儿？！难不成张月娘给你下迷魂药了，柳青月也给你下了？居然能让你不认自己的闺女！” 说到最后她甚至冷笑起来。 这话着实难听，苏阿贵下意识地拧起了眉头，“我哪里不心疼瑾瑾？只是你也知道，青月那丫头向来不会撒谎……” “她不会撒谎？”孟氏怒不可遏地打断他的话，接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难道我女儿就会了！” 苏阿贵不说话了，苏瑾瑾默默地垂泪看着，她知道原主这个爹并不是不疼闺女的，只是他做事喜欢有理有据，不喜妄图揣测无事生非，所以，大多时候孟氏都能同他吵起来，当然，这也归咎于他闷罕的性子。 遇见讲不通理的时候，便不讲了，索性连声也不吭了。 于是苏瑾瑾垂下眉眼，带着哭音道：“阿爹阿娘你们别生气，这都是柳青月的错啊，她同郑楷书偷偷见面，还……”她咬着唇，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说，“我不小心见着了，等人走了后，便出去同柳青月说，让她以后不要再那般了，她不听还骂我……当时我也气了，后来我俩争执的时候，她错手推了我一把……” 那时男女主两人都被家里人管得厉害，柳青月好不容易见着郑楷书一回，两人又是知心交底的，自然不经意间动作就有些越轨，而后来原主的确也说了柳青月，只不过言语有些难听。 所以苏瑾瑾这话真假掺半，主要是她语气里带着些原主的娇纵意味。 所以甫一说完，苏阿贵脸色立马就变了，显然是对苏瑾瑾的话信了大半。 孟氏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拉着苏瑾瑾去了厨房，一边还故意大着声道：“娘就知道，柳青月和她娘一个做派！不知羞！瑾瑾你可千万别学着了……” 声音渐渐远去，苏阿贵已经冷静下来，闺女落水受凉他自然心疼的不得了，但原先问瑾瑾他是存着些私心的……只不过等闺女说清楚缘由后，他心里的天平是完全偏向闺女这边了。 苏阿贵此时还分外恼柳青月，从前这丫头嘴甜，又是张月娘的孩子，他便下意识地多关照了两分，也从未想过这丫头品行竟是这样不堪。 不过，此事以后，再想要他格外优待她们母子，可就是痴人说梦了！ 想罢，苏阿贵面上的恼怒还未褪去，见得苏岭眼巴巴地、又是惊奇地瞧着他，他忍不住大了声来斥道：“还看！看你的书去！先生拢共就交了两篇文章，你学了数日竟连读都读不通顺……” 这边孟氏心肝地拉着人叫唤了两句，显然是对刚才苏瑾瑾流泪心疼不已，叫着叫着她自己又哭了出来，还是苏瑾瑾无奈地哄了她两句，这才罢休。 孟氏抹了把眼泪，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拿了一只碗出来。 苏瑾瑾低头看去，只见那只白瓷碗里摊着一摞儿的煎饼，大小和碗口差不多大，小巧好看，还是韭菜鸡蛋馅的。 “娘，这是给我的？”苏瑾瑾看得欢喜，她肚子里的饥饿感瞬间又被勾了出来，那句称呼也极自然地被她叫着。 孟氏点点她的头，好笑道：“不给你给谁？快吃罢……娘知道你不爱吃肉，所以才特地给你煎了这饼子。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你也不知道饿的，娘和阿岭也不敢去打扰你……” 一面絮絮叨叨着，她又去收掇起菜来。 咬着蛋饼，苏瑾瑾真心实意地笑了，空了许久的胃被重新填满，耳边孟氏的唠叨却让苏瑾瑾有些眼眶湿润。 …… 天色渐渐黑了，屋子外面一片漆黑，只隐约能听见犬吠声。 柳青月咬着牙抬起肩上的扁担，水桶摇晃着又慢慢平稳，其实说外面黑，屋子里也不见有多亮堂。 厨房是在屋子里最里处，烛火微弱又只放在堂屋，到了厨房里头就是同外面一般黑黢黢，柳青月摸着黑，把水桶小心地放下。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柳青月的手慢慢攥紧了衣摆，可不知又想到什么似的，陡然地她一下子松开了手。 她今天是穿这件衣裳去见的楷哥，已经洗得发白了，摸上去的触感硌人，可这已经是她最好的一件了…… 柳青月忍不住地蹲下身子，双手掩着面容，低低啜泣着。 她忘不了苏瑾瑾今日说的话，她说：郑楷书是池中金麟，早晚有一日会去跃龙门，到时候你被他抛弃才是真正的难堪…… 083、农家娇女(4) 柳青月心里跟明镜似得明亮。 苏瑾瑾这些话算不得侮辱她，是在点醒她。郑楷书去年便已通过了院试，现在在准备今年的乡试，只要成为举人，他的前途一片无量。 而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女，仕途上帮不了忙不说，如今他们之间还有了不小的隔阂——从以前的心意相通，到现在她面对他的那些高谈阔论、那些宏图抱负只有迷茫不已。 更甚的是，因为她，还会连累郑楷书的名声…… 可是、可是她不甘心啊……明明从前他们那般欢喜对方，现在却要因为门第缘由不能在一起。 凭什么？ …… 第二日等至日上三竿，苏瑾瑾才懒懒地起身，迟迟才来用早饭，苏家上下倒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苏瑾瑾想起来，原主还在的时候就是喜欢睡懒觉，从前苏阿贵还只是个摆摊肉贩时，家中还有田地，都是孟氏一个人起大早来忙活。 原主则娇气得很，不愿起早也不愿晒太阳。 孟氏已经把热腾腾的大米粥摆上了桌，配上一碟子她亲手腌制的酸辣萝卜，还有两盘昨晚她吃过的那种蛋饼，四边撂着四只洁净的白瓷碗。 看得苏瑾瑾眼都直了，也不知怎的，这些农家小菜总是那么引诱她，可能是前两个世界吃腻了大鱼大肉吧…… 这边苏岭瞧了阿姐出来，连忙递上盐水和杨柳枝，催促她快些去漱口。 两人都围着苏瑾瑾转，反而显得苏阿贵没什么事做了，他只好尴尬地坐着等闺女回来。 等苏瑾瑾洗漱回来后，就见得一家子围着饭桌，也不动筷，像是等着她似的。 苏瑾瑾却不大好意思，坐过去想着孟氏和苏阿贵真的太宠原主了，连早饭都得等着睡懒觉的原主一块儿吃。 见大家都吃上了，她想了下剧情中原主家里琐碎的小事，这才迟疑着道：“阿爹阿娘，以后早饭不用等我了，阿岭还要上学堂，不好耽搁的……” “是啊是啊！”苏岭听了这话立马应和，他起来得早，肚子也早就饿了，“我要上学堂得早些吃饭！” 闺女的语气仍旧像从前那般娇气，苏阿贵和孟氏并没发觉有什么异样，只当她这么说是为着以后晚些起来，而且现在家里又不需要干农活的人，睡些懒觉也没什么。 孟氏想着，一筷子敲在苏岭手背上，说道：“吃着饭还能说呢，是嫌吃得太多了？” 用筷子打得不轻不重，苏岭连忙捂着碗，“不多不多……” 孟氏就不再理他，扭过头来对苏瑾瑾温和地道：“娘都听你的，你说啥就是啥。身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娘再去请许郎中……” 话到后头她又有些犹豫，早些年闺女嗑破了头后，就开始不喜郎中，从前瞧见许郎中就动辄使脸色耍脾气，所以昨日她看着瑾瑾并无大碍，这才赶紧送走了许郎中。 这态度转变之快，令苏瑾瑾咋舌不已，对上孟氏再温柔不过的眼神，苏瑾瑾只能连声道着“没事了没事了”、“不要请郎中”。 饭后，孟氏收拾完碗筷，本来苏瑾瑾想要帮忙，却被孟氏赶走，让她去好生歇着。 苏瑾瑾不想走，就靠在门边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孟氏又开始找起话头来：“瑾瑾，今个儿随娘去趟柳家罢，柳青月推了你下河，险些让你受寒伤风，娘得去讨个说法！” 听了这话，苏瑾瑾顿了顿，她抬头看了眼天边，正值夏日，日头烈烈，实在是不至于“受寒”。 于是她道：“我不想去，见着她我就心中烦躁。” 孟氏只得哄着她，“莫怕莫怕，有娘在她是不敢对你怎样的，否则娘的刀可不应的！”话罢，苏瑾瑾就瞧见了她手里提着的菜刀，寒光闪闪。 苏瑾瑾：“……”莫名的心虚。 见闺女仍旧迟疑不定，孟氏又道：“娘不是非逼着你去，只是先前那死丫头就在村里常常抹黑你，现在又发生了这档子事儿，她还不肯承认，非说是你抢她糕点才自己跌到河里去的……” 孟氏的意思是不仅要让柳青月“承认错误”，还不希望又因这件事，更加抹黑了闺女在村民心中的形象，当真是当娘的为女儿操碎了心。 苏瑾瑾无法辩驳孟氏的话，的确是柳青月说的这么回事儿，可她之所以歪曲事实，无非就是想要冲把女主的厌恶值。 只是原主这件事做得这样过分，不仅上手了还言语辱骂女主，任务进度居然还没过百分之五十。 待在后面听得清楚的系统，笑了：“哪能有这么好的事，还一上来就百分之五十了？” 苏瑾瑾撇撇嘴，不理它，去应孟氏的话：“好罢，她要是再敢推我，我可要打回她的。” 语气娇纵又带着小女儿家的任性，孟氏登时便宽慰地笑了。 苏瑾瑾便回了屋子里去准备。也好，总归在女主面前作死，效果才好些。 …… 柳家的房子是与村中一贯儿的茅草屋，房梁上堆着干草，四面的墙是竹篾搭制，轻飘飘的样子仿佛风一吹，房子就倒了。 更别说，这间屋子还是柳青月她爹还在时搭建的，已经有十多年的光景。 苏瑾瑾跟在孟氏后头，忍不住替柳家的人担忧，在这里吃饭才是真正的头顶灰尘噗噗噗地掉吧…… 前头孟氏已经大力地拍起了门，“柳青月——给老娘出来！” 她这么一吼嗓子，找茬的架势，让路过的村民都好奇地看过来，凑热闹。 苏瑾瑾抿了下唇，垂敛些头，走上前去和孟氏站在一块儿，旁人从侧边看过去，只看得见她还有些苍白的脸颊，眼睫一颤一颤地，显得虚弱又可怜。 周边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孟氏拉着苏瑾瑾的手，示意她往身后站，嘴里骂人的人如同竹筒倒豆子似的，直直往外吐着。 半晌过后，柳家那扇竹篾加木片做的、看着就不牢靠的门终于开了。 不过，苏瑾瑾觉得有人开门，是因为害怕这门被她娘拍散架了…… 084、农家娇女(5) 先前，在孟氏的一番蛮力与难听的骂声下，围着看热闹的村民越挤越多了些，众人看着柳家那扇迟迟不开的大门，原本觉得是苏瑾瑾错了的人，也不由地纳闷了起来。 莫非，真的是这柳家丫头错了，这才不愿出来？ “别喊了——” 木门突然从里头开了，孟氏的手在门上骤然一下拍了个空，身子趔趄着就要跌倒，苏瑾瑾眼疾手快地一个上前扶住她。 与门槛离得最近，苏瑾瑾一抬头便看见了手搭在门边的小姑娘，面容是不加掩饰的艳丽，整个人却很消瘦，瘦得颧骨微凸将她的容貌大打折扣，此时她身上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瞧着便是清苦人家的扮相。 看清她的脸后，苏瑾瑾瞳孔不自觉地皱缩了一下，她怔忡在原地。 耳边，孟氏的声音又拔高了些，“柳青月，你这没皮没脸的死丫头！终于肯出来了？你说你一个姑娘家，不知羞地乱勾搭人也就算了！还要满嘴的谎话来诬陷我家瑾瑾！你的良心莫不是被狗吃了吧！” 围观的村民，还有许多是不知来龙去脉的，听了孟氏这番话，心下都颇有些好奇，也上前来劝，“孟娘子，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孟娘子，说话可要注意分寸些啊，青月丫头是姑娘，姑娘的名声毁了日后可怎么议亲得好？” “对呀对呀，孟娘子口下饶人。” 说怕毁了柳青月亲事的人，是村西住着的于大娘，她好与人牵亲事，从中牟取红利，也算得上半个红娘了。 不过小姑娘家的都不大喜欢她，只因她不爱撮合看对眼的有情人，惯会禀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得那些长辈们的心。 而今，她这般为柳青月说好话，定是又为柳家牵了什么人家。 在场的姑娘都心思活泛地想着，思及此她们不由都唏嘘起来，要是柳青月不喜欢于大娘牵的郎君，村里只怕又要闹出一对冤家了。 听了众人的七嘴八舌，孟氏径直就是一声冷哼，她可不管旁人如何想的，她只知道她的宝贝闺女受委屈了，她便一定要替闺女出口恶气！ 扫了一眼众人，孟氏的目光落在于大娘身上，她这才哼声道：“我平白无故地冤枉她做什么？若不是她反咬一口我闺女，谁管她与哪个野男人鬼混？” 此言一出，一众人皆沉默了下来，他们生在乡野，自是没有京城贵族的那种礼节，并不过分拘束关乎男女之事。 所以孟氏这话一出来，无论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或是已婚夫妇，哪个还有不明白的？柳青月这是暗地里……有了相好的男人啊！ 站在门边的柳青月，抓着门框的指骨被她过分用力而泛白，她的脸也一瞬间惨白了下来，双肩止不住地轻颤着。 不过片刻，她抬起头来时，眼中的泪就从颊边滚落了下来，配上她过分娇艳的容颜，一下便令人觉得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楚楚可怜至极。 若是男子瞧见了，便是再铁石心肠都要动容几分，苏瑾瑾从她那张有些熟悉的脸中回过神来，不由叹着，这果然是女主啊，不仅长得标致，眼泪也能说来就来了。 只可惜，现下围在这儿看热闹的大多是妇人，此时见了柳青月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非凡不会起了同情心，她们心底的那丝怜悯也烟消云散了。 柳家这丫头，生得一脸的狐媚像，孟娘子倒也还未说些什么，她就哭成这样，是想给谁看？ 一众人不约而同地想着，察觉到大家目光的转变，柳青月心下虽有疑惑，却也讷讷地止住了眼泪。 通晓人情事故的于大娘，再明白不过她这种眼泪收放自如的人了，她心里一半是对孟氏的怨恼，一半是对柳青月的不屑。 这柳丫头，她原以为是个单纯良善的性子，却不想这心眼这手段，也是随手就一套一套地来了！ 她还想着镇上的李公子欢喜美人，要是她来保媒，将柳家丫头送了过去，那余生定是吃穿不愁了。可就在这节骨眼上，竟然闹出了这等败坏门风的事儿！ 那李公子那边她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了，要给他送去个身家清白的姑娘，如今这可怎么好？ 于大娘愁得不行，念起来时忍不住恨恨地剜了孟氏和柳青月一眼，止不住心中愁愤，一扭头直接走了。 众人的心思可全在柳青月这边，她这一走倒也是没什么人发觉。 “孟大娘，你……你可不要乱说……”柳青月眼看着众人投来的视线都带着疑色，与不信的神色，小脸又白了两分，忍不住为自己辩驳起来。 她与楷书本就是打小的情谊，长大了后在一起，哪里有什么可奇怪的？何况他们又未做什么出阁之事，这孟大娘怎么就这般能歪曲事实，说话说得这样难听…… 柳青月想着，又不自觉地看向孟氏旁边的苏瑾瑾，她的语气再恳切不过，“苏瑾瑾，我知道你对楷书有意，可他当真并不喜欢于你，至于你先前说的，要我将他让给你，可他又不是什么物件，我如何能让？” 从字意上来说，这话说的，确实没什么毛病。 苏瑾瑾抬眼看去，忽略掉这张脸的熟悉感，这人的性格与李清灵，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起码不管是原先的李清灵，还是后来性格大变的李清灵，都不会这样在话里刀刀致命，反咬一口。 看来这个世界的女主啊，并不是像书里形容得那样，如菟丝子花一般柔弱却又足够坚毅，而是一朵带着利爪的食人花呀。 听了柳青月这话，孟氏本能地就想大骂地反驳她，苏瑾瑾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在孟氏不解的目光中，苏瑾瑾浅浅一笑。 “青月姐，你说的这话，到底这是什么意思？”苏瑾瑾的面上很快浮现出茫然又委屈的神情，“我何时说过要你将郑楷书让与我的话？” 说着她还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青月姐，你一定是听错了，我真的真的不曾这样说过。” 085、农家娇女(6) 原本在听了柳青月的控诉后，又开始疑心起孟氏的话的众人，见了苏瑾瑾这幅无辜又单纯的模样，心一下子又偏了。 苏家这丫头的模子才是生得真真是好，标致又不张扬，看那眼里都是纯善又不矫作的样子，半点不像柳家丫头……那眼魂勾得，像是要去勾搭谁似的！ 众人这般想着，对柳青月的打量也没了客气而言，有人甚至还大着嗓子道：“就是，柳丫头你可别急眼了就把脏水乱泼人啊，瑾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人虽然任性了些，但也不至于为了块糕点，要与你争执起来吧？现在你又说瑾丫头为了郑家那小子与你吵，可别说大伙儿不知道，郑楷书可是打小和你一起长大的，瑾丫头都还没同他见过几面呢！你要这么说，那岂不是随便外村的一个姑娘，都要念着郑家小子了？” 说话的人姓张，同孟氏是一个村里嫁过来的，待字闺中时与当时已经嫁人了的孟氏，关系还算交好。苏瑾瑾幼时是待在孟氏娘家长大的，一直至五岁才搬过景德村里来，她这般说看着苏瑾瑾长大，倒也不算是假话。 只是张氏前面半头的话，倒是引来了众人的好奇心，她们是不知还有这档子事的，一时之间纷纷众口一词地问起来了。 “张娘子，这事难不成还另有隐情？” “张娘子，什么糕点？是谁带的糕点？” “是啊是啊，张娘子你快别藏着掖着了，与我们都说说吧……” 张氏看了柳青月一眼，抿嘴一笑，故作玄虚地笑道：“不说不说，说了的话，我怕青月这丫头要哭鼻子了！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毕竟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挨不住！” 她这样一通乱说，可是真真切切地将所有人的心思给带偏了去。 眼瞅着柳青月脸上青白交错着，眼眶还蓄着泪，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了下来的柔弱模样，张氏在心底轻哼一声，心骂道，果然是狐媚子相，惯会使这些勾引男人的伎俩！ 不等众人散去，一道声音从柳家屋子里传来，破了这片喧闹的议论声。 “嚷嚷什么？吵架都吵到我家门口来了？” 只是听着这冷漠的声音，所有的村民心下都忍不住一凛，原先还说得不可开交的那些娘子们，皆回过头来，冲孟氏和张氏搪塞了些借口，忙不迭地走了。 苏瑾瑾抬眼看去，只见正在啪嗒掉眼泪的柳青月身后，伫立着一挽着垂髻的妇人，她的面容与柳青月有几分相似，但因她眉眼间带着一股子冷淡的气息，倒有些冲淡了这些相似之处。 想来，这就是柳青月的娘了，书中说的那位性子古怪、不疼女主，却在后面为女主挡剑而死的怪异人物。 “张月娘，你终于舍得出来了？”见了人，孟氏一点都不畏惧她，反而像是方才没发挥好一般，“快管管你闺女，别自个儿家风不正，还让你闺女走你的路！” 这般言语，张月娘那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皲裂，苏瑾瑾原以为她会生气地说些什么，但没有，她只是把柳青月一把拉了回去，当些她们的面，将门重重地关上了。 苏瑾瑾：“……” 可真是个性子怪异的人。 ……………… 孟氏带着苏瑾瑾回家了后，不过几日，关于柳青月与郑楷书的事已然闹得沸沸扬扬。 苏瑾瑾还思忖着，这小说里头，她到底有没有写过这一幕的时候，她的屋门就一下子被人给推开了，站在门外的正是苏岭，只是他此时气喘吁吁的，脸上也带满了惊慌失措。 “阿姐！阿姐不好了！” 外头听见了他喊声的孟氏，就在后头骂他，“胡说什么呢，你阿姐怎么不好了！” “不是……不是阿姐不好……”苏岭急得满脸通红，苏瑾瑾忙安抚他让他坐下慢慢说。 “是柳青月！柳青月她娘……死了！” 苏瑾瑾眼皮突地一跳，心也重重地沉了下去，外面听了苏岭说话声的孟氏也快步进来了，“你这死娃儿，乱说什么？” 苏岭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同孟氏对道：“我才没乱说！柳青月死了，她娘也死了！就在村头的那棵老榆树下！娘您不信的话就去看看好了……” 孟氏气得抬起手来，状若要打人，苏岭这才不服气地让声儿低下去了。 “娘……去看看吧。”苏瑾瑾心下莫名地难安，眼皮还突突跳地厉害，她抬起头来对上孟氏的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见了惊惶之意。 这柳青月母女……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出事？ 去往村头的路上，趁着这个间隙，苏瑾瑾戳了戳久不出声的系统，“灰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青月真的死了？” 过了好半天，系统才有气无力地吭了一声：“是的。” “……？”苏瑾瑾有些懵了，“你这别不是故意来搞我的吧？她可是女主啊，我死了她都不该死的！” “还有还有，她和李清灵到底是有什么联系？为什么她们长得那么像？”这话是苏瑾瑾一直最想问的，当时第一面见着柳青月时，她都有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李清灵跟着她来了这个小世界。 “嗯……” 系统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这些你都不用管，这个世界你算通过了，还有，可能你要见着你的故人了……” “什么意思？” 苏瑾瑾仍旧一脸茫然。 可接下来无论她怎么在心里喊，系统仿若消失了一般，没再做回应。 “苏家人来了——” 前头不知谁高喊了一声，苏瑾瑾这才发现，她和孟氏已经到了村头的那棵百年老榆树下，正是这一喊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 那些视线里带着惊疑、指责，甚至还有不怀好意，简直令苏瑾瑾头皮都有些发麻起来。 这些人……不是觉得是她们把人杀了吧？ 也不知怎的，苏瑾瑾只觉得手脚不听使唤了似的，一个劲步上前就拉开了围成一圈的众人…… 看清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面容时，苏瑾瑾有了一丝丝的怔忡，很快地，脑中一片晕眩感传来，将她的意识尽数吞没…… 在那片白光中，她仿佛又看见了李清灵，那是小时候的她，还总爱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