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与黎明》 第一章 孤独的孩子 约瑟斯帝国北部,绿谷防战。 绿谷防战的城墙耸立起一片铁幕,如同一排挽着手的钢铁巨人将野蛮的强盗与凛冽的朔风阻隔在城外。城墙之外是无边无际的绿谷森林,兽人部落的栖息所。 铺天的暴雪经常连下数日,将这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浇筑成闪着寒芒的雪国,死一般的寂静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可是没有人会怀疑这看似宁静的面具之下闪烁着火热的瞳孔和滴着黏液的獠牙。 防线以内是帝国的边境小镇纳克,小镇位于约瑟斯帝国的最北端,属于帝国的绿谷防线辖区。小镇北部紧挨着绿谷森林,向着东部走一段距离就到了伊顿帝国的境内。因为小镇距离帝国首都新兰非常远,皇族似乎遗忘了这个地方,因此在这里军队有无上的权利。 这里的冬季寒冷且漫长,落雪是常有的,簌簌的雪片时常将小镇深埋,隔断外界的人烟。空旷的街道上也时常是不见一人,唯有不经意喝醉酒路过的帝国士兵在这银白里留下些许生者的痕迹,转眼间又被大雪抹去。 庆幸的是凛冬即将过去,天气开始回暖。 旧城区的一间漆白的小屋顶上,艾尔嘴里叼着一片枯黄的树叶望着西方漫天的火烧云呆呆地有些出神,天际线上的太阳慢慢的沉入厚厚的云层,那团燃烧的火仿佛点燃了天空。 艾尔时常自己一个人来到小屋的屋顶看着天上的流云发呆或者眺望森林里那座高耸的火山,想象着那火山里会不会藏着炎魔一类的怪物,在某一天突然袭击小镇,而自己化身成解救世人的大英雄,最好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然后悲壮地告别这个让人痛苦又分外可爱的世界。 最后,自己的灵魂在天国看着悲伤的人们将自己的事迹镌刻在镇中心的英雄纪念碑上。 十六岁的孩子总是爱幻想,艾尔也时常会枕着秋夜的虫鸣,仰望黑空里的星星时,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天上的云彩里真的有天使吗?星星上是不是也有一个像自己这样孤独的小孩儿望着天空发呆?时而有一两只离群的鸟从他的头顶经过都会轻轻地煽动翅膀,怕打扰这个孤独的孩子。 没错,艾尔是孤独的,从他降落到这个世界上他就是孤独一人,像大海里的一座孤岛,像海洋深处那只最孤独的蓝鲸,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听他倾诉。 时间倒回到十六年前。 虚弱的呻吟声从城镇旧城区角落里一间低矮的木屋里传出,在呜咽的风声中它是那么的弱小无力。吱呀作响的旧门里,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在小木床上颤抖着,手指紧紧地扯着身上的被子,沙哑的喉咙用力的挤出几个字,似乎在叫喊着什么,她双目圆睁,血丝纵横。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燥热,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与眼角滑落的泪交汇在一起,将她的头发湿成一股股的发绺,垂了下来。这女人的痛苦一直持续到晚上,然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最终被风雪的交响曲所掩埋。 第二天清晨,人们在褪去雪水的窗户里发现了她,她的生命早已被大雪带走,那痛苦的形状就像被闪电击中的老木,手指刺向天空。棉被之下的情形却惊呆众人,一个幼小的生命竟然在死亡中诞生,邻居们在惊乱中将他抱起,却发现这小家伙的左手似乎有一大片胎记几乎覆盖整个手臂,血红色的。 他的父亲,如果可以称之为父亲的话,是绿谷防线守卫团的一位官兵,在一个雨夜抛弃了他的母亲。多年以后,据说是加入了绿谷搜查小队,在一次任务中失去了音讯。这个卑微的女人不敢去询问官兵的行踪,因为在这个偏远地带,军人是不允许与当地的年轻女性恋爱的,有人违背法律将会被处以绞刑。 可是随着肚子的慢慢变大,旁人的议论像一把把匕首戳在他的身上,她不敢声张,面对众人的鄙夷声她多次想过自杀,但为了腹中还未降临的小胎儿,她忍辱负重,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女人孕育了新生。 旁人虽唾弃他的母亲是个荡妇,但对这个婴儿,前者却泛滥了同情心。他们怜悯这个孩子身世凄楚,孤苦伶仃,小镇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或多或少的对他施予过恩惠,尤其是小镇的镇长为了那可怜的选票,对自己给予过这个孩子的关怀大加宣传。但这个孩子的一双眸子里却从未显示出任何对这些布施者的感恩戴德,甚至时常表现出反感的情绪,这些人的做法深深地刺痛了他幼小的心灵。 他讨厌被当成乞丐,他不希求别人的怜悯,他知道自己天生“残缺”,没有别的孩子一样光滑白嫩的手臂,他慢慢清楚了自己的身世,从那些同龄的孩子们口中,从他们的嬉笑声中。他没有惊异,也没有哭泣,甚至平静的像一汪死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终于有一天人们愤怒的撕下了脸上仁慈的假面,因为在这个孩子几乎将一群侮辱他母亲的小孩儿打死,也是在那天他带有暗红色胎记的左手发生了突变,那红色像鲜血一样布满了他整个手臂,血管和组织在皮肤下蠕动,左臂仿佛变化成了猩红的鬼手。 围观的人群嘶喊着将他驱逐,他们咒骂他、用石块殴打他,眼前的种种他失去了作为人类最后的理智,就在那森红即将蔓延到双眼的一霎,他失去知觉,晕死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左手带来的恐惧,那种嗜血的狂欢让他深深地感到恐惧,灵魂被抽离出躯壳,身体仿佛机器被别人驱使着。 有个声音在耳边疯狂的叫喊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从那时起,他开始害怕自己,厌恶自己。面对欺凌,他再也不敢反抗,只有远远的躲开。他怕,怕自己再度陷入到那种迷乱的状态。 然而,这个孩子终究逃不过命运的诅咒。 第二章 兽人入侵 “咚”,一束绿色的烟花绽放在夜空,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逐渐暗淡的天空变成了烟花的海洋。天际的最后一抹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小镇的人们已经按捺不住了内心的激动。明灭交错的光闪烁在旧城区一座小屋的房顶上,艾尔孤静静的看着小镇主城区富人们的狂欢。 今天是小镇的重要节日“拜火节”,为了小镇的英雄潘森而设立的节日。十几年前这位绿谷防战的“铁血军长”靠一人之力生生将镇外森林里火山喷发的岩浆改变了流向,拯救了小镇几千人口的生命,却因为体力耗尽最终倒在了火山脚下。小镇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英雄将春季的第一天定为“拜火日”,并虔诚的祈祷英雄的雄魂继续守卫这片土地。 “艾尔,下来干活了,破烟花有啥好看的?”一个粗犷的声音自艾尔脚下的小屋里传来。 “哦,来了!保罗大叔。”艾尔收回越飘越远的思绪,轻松的从屋顶一跃而下。 艾尔身前,一个满脸络腮胡子,抽着烟的大叔就是那个十几年前在人们的驱逐声中救下他的人,那时他还是一名干练的士兵,现在完全是一个邋遢的抠脚大汉,退役后带着艾尔在小镇的一角以打铁为生。 旺盛的炉火在风箱的作用下发出“呼呼”的声音,映在男人古铜色的皮肤上,结实的肌肉偶尔滑下的汗水滴落在炉渣里化成一阵白烟。 “咱们不比那些官老爷们,穷人们不过那种节日。”保罗的锤子有节奏的捶打在烧红的铁块上。 艾尔知道,保罗大叔是为了怕他回忆之前痛苦的经历故意这么说得,自从他们一起生活从来没庆祝过这个节日。 “今天左手感觉怎么样,臂环有没有用,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教会的那帮“吸血鬼”手里买来的,要是没用,我绝对饶不了那个整天装神弄鬼的老头。” “哎呀,大叔。”艾尔一脸无奈,他他晃了晃自己的左臂,一枚雕刻着铭文的金属臂环在炉火的照耀下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我知道这玩意儿贵,可你也没必要一天问三遍吧,更何况我也才戴了两天。” “贵不贵倒是无所谓,反正是从你的工资里扣,嘿嘿。”保罗笑着擦了擦汗,“关键是要有效果,为了不让你那左手再发生变异,我可不想便宜了那帮老家伙。” “大叔,你才是“吸血鬼”吧!”艾尔像泄了气的皮球,鄙视的撇了保罗一眼,苦着脸捡起了地上的锤头。 “哈哈哈”保罗大叔忍不住一阵大笑。 锻造炉里的火苗烧得更旺了,暖黄色的光在地上映出两个人跳动的影子。“叮叮”的打铁声与漫天的烟花爆裂声交织在一起。 小镇中心,迷乱的人们和守卫的官兵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却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绿谷森林中,一双双嗜血的瞳孔在黑夜里发出摄人的光,他们狞笑着,像一条饥饿的巨蛇向着小镇的方向蜿蜒而来。 锋利的爪子自一名士兵光洁的胸前划过,一股冒着热气的殷红缓缓地淌出,起伏的胸膛一点点归于平静,漆黑的影子后面已经有七八具士兵的尸体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没有了生命的迹象。狼人呼吸了一口弥散着血腥味的空气,生有倒刺的舌头舔了舔指间的带有余温的血液,红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嗷呜”一声,低沉的狼啸自城墙上传来,被城墙外密林里的耳朵清晰的捕捉到,最前面的一只首当其冲地跳跃着向城头攀去,巨大的爪子踩在城墙外体嶙峋的石砖上,其余的黑影紧接着像潮水一般涌了过来,猎杀时刻开始了。 杂乱的歌舞声和烟花爆竹声掩盖了潜行者们的行动,扭动着腰肢的人们不知道死神已经悄悄降临在了他们身边。 “今天是我们镇一年一度的‘拜火节’,为了让伟大的山神不向小镇倾泄他的愤怒,所以我们…”小镇的镇长穿着华丽的礼服,在五用彩的缎子铺设的平台上侃侃而谈,台下聚集着越来越多欢乐的人们。 突然,镇长的声音戛然而止,肥胖的身体跌坐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指向前方,手里的稿子散落在一脸疑问的人群里,像一群惊飞的蛾子。 “兽人!是兽人来了,快跑呀!”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小孩儿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惊慌的喊骂声乱作一团,刚才还沉浸在欢乐里的人群,转瞬间仿佛被送进了恶鬼林立的阴间。 城头上,数十只高大的狼人俯视着这群卑微的爬虫,夜风吹过他们灰色的鬃毛,结实的肌肉和锋利的狼牙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其中一只略矮一些的银色狼人在城头的炬火中尤为瞩目。他们没有急着冲进人群填饱他们饥肠辘辘的肚子,几十双绿幽幽的眼睛反而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沃夫首领,动手吗?”一只独眼的狼人询问道。 “再等等,格林。”银色的狼人沉声,狼爪又伸长了几分,在皎洁的月色里中闪着清冷的光。 小镇另一头一座黑色的建筑物三扇铁门訇然中开,涌出来许多手执长矛,身穿铠甲的士兵,他们分明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快速向这里赶来,上百双铁靴有节奏地砸落在地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黑色的建筑物是绿谷防战的指挥部“铁幕”,铁幕最高处的一个偌大的漆黑房间里,一个身穿军装的人双臂交叉在胸前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小镇发生的一切,即使窗子的玻璃上也映不出他的脸,黑色的披风融进房间浓重的黑色里。 骚乱的人群看到森严的帝国军队到来,显然比之前安定了不少。一部分人都躲进了自家的屋子,紧闭门窗,瑟瑟发抖,一部分离家较远的人哭喊着在街道上狂奔,还有些胆小的到处找地方乱钻。惊慌的人群潮水般散去,几分钟前还欢庆的街道此刻已是杂乱不堪,只剩未燃尽的烟花兀自的响着,似乎是斗兽场上的中场表演,表演结束后将会迎来最血腥的厮杀。 等到人群几乎散尽,成队的士兵也已迫近城墙。银色的狼人从墙头暴然跃起,“上!”冰冷的声音像行军的号角,数十只狼人如同一支支蓄势待发的弓箭射向帝国的士兵,来自地狱的修罗带着杀戮奔向他们的敌人。 狼人们没有伤害无辜的平民,只将他们的怒火倾泄到了这些士兵的身上,利爪撕开他们钢铁的护具,一坨坨血肉横飞,断臂残肢被无情的扯下,士兵们的生命像烈日下的冰雪一样飞速地融化,有的甚至来不及发出死亡前的呼喊就被生生夺去了生命,死神的镰刀在黑夜里狂舞。 第三章 不速之客 这些士兵大多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没有见识过战争的残酷,平日的安定磨去了他们军人的血性。 看到自己前面的战友被怪物们撕碎,后排的士兵一个个都吓破了胆,对于死亡的恐惧最终战胜了军人的职责,面对奔袭而来的狼人,他们嘶喊着丢下长矛惊惧着朝他们来时的方向跑去。 突然,两个墨绿色的身影挡在了这些士兵逃跑的路线上,约瑟斯帝国的军标镶在他们的帽子上,两人的披风在骤起的风中猎猎作响。 “杰…杰克上尉!艾斯上尉!”士兵们发出惊呼,呆滞在原地。 “回去,要么死。”冰冷的声音,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中一位抬起头,露出帽沿下的眼睛,像是在看死尸一样审视着眼前的士兵。 其中几个意志力薄弱的甚至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眼泪从木然的脸上流到嘴里,战栗着不敢去擦拭。 远处的狼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们不约而同的丢掉手里的残肢或是吐掉嘴里的血肉,鬃毛根根倒立,这让他们本就比人类高出许多的身体更加具有威慑性,令人不解的是那头银色的狼人似乎在混乱中不见了踪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以独眼狼人格林为首的其余狼人呲着牙望向杰克和艾斯,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把他们撕碎。人类的鲜血染红了狼人的身体,他们并没有动,兽人的天性让他们充满了警觉,尤其是对于危险的事物,而眼前两人对于他们他说就是充满危险的人。作为狼人的战斗本能决定了他们一旦开战要么揉碎对方,要么战死,否则他们是不会退让的。 一直未说话的杰克上尉将目光锁定在远处最强壮的狼人身上,而独眼狼人格林的爪子由于战斗的兴奋而抖动,眼前的这个貌似是个长官的人彻底点燃了他狼人一族的好战因子。于是双方目光对峙在一起,都毫不退缩,像两道霹雳在半空中激烈的对轰。 “我知道你,上尉杰克。”狼人格林道,“这些人类里也就你能激起我的战斗的欲望。” “无知的低等生物。”杰克低吟。 没有任何征兆,杰克上尉如鬼魅般瞬间出现在最近的一个狼人身后,黑皮手套里的拳头轰在了狼人的头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狼人的头颅爆裂开来,如同一朵血花绽放在妖异的夜里。仅仅刹那之间,这头狼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惨死当场,缺少了头颅的身体晃了几下最终连同一堵墙一起轰然倒地,抽动的残肢写满了茫然,墙体的崩碎导致烟尘四起将杰克笼罩在里面。 “你找死!”格林暴起。 眼见自己的族人的生命被残忍的抹去,愤怒的狼人们眼睛开始充血,粗重的呼吸声表示了他们内心的疯狂,几十头狼人撞开沿路的士兵和低墙,他们不再管那些吓破胆的爬虫,通通冲着杰克的方向扑杀而来,大地都因恐惧而颤抖。 狼人格林冲破烟尘,一大一小两道光影交织在了一起。 另一位名叫艾斯的上尉似乎发现了什么,暂时离开了现场,他无声地没入了夜色里,向着旧城区的方向疾行而去。 “男人就要像这烧红的铁块,即使被敲击无数遍也不能放弃心中的正道,等到将自己锻成刀刃那一刻,把那黑暗中的邪恶通通斩碎。” 话说一半,保罗大叔放下手中烧红的锤子,目光凝重的望向镇中心的方向,嘴里的烟掉进了锻造炉里,在升腾的火焰里化为了灰烬。 “大叔,怎么了?”艾尔也停下了锻铁的锤头,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 “没什么,艾尔你进屋去,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也不准出来,知道吗?”保罗大叔命令道。 “大叔每天一次的人生说教课怎么上到一半就停了?你这个老师不合格哦。”艾尔一脸笑嘻嘻。 每天晚上一次的思想教育课是固定的,艾尔时常会感叹保罗大叔的人生真曲折,悟出了这么多大道理,当然大多数他根本听不进去。 “听到了没有?!”保罗大叔明显加重了语气。 “哦,知道啦,发什么脾气嘛?”旋即戏谑道,“是不是又要去琳娜阿姨那里喝两杯?放心,我不打扰你们,嘿嘿。” 保罗大叔没有理会艾尔的话,嘱咐了两声便匆匆离去,剩下不明所以的艾尔。 “奇怪,搞什么嘛?” 正当艾尔欢呼着解放准备进屋的时候,一股腥风裹挟着尘土从暗处闪了出来,接着艾尔感到脖子一阵冰凉,一只锋利的爪子正抵在他的喉咙处。 “别喊,否则我割断你的脖子。”艾尔身后一个身披银袍的青年寒声道。 “好好好,大哥,我不喊,我不喊。咱俩又不认识,你这是干嘛呀?” “听着,我问你,绿谷防战的监狱在哪里?” “啊?” “啊什么啊,快说!”利爪离艾尔的喉咙又近了几分,几乎就要切割进他的气管。 “好好好,我说我说,大哥你千万别冲动,在…” 正当艾尔要把监狱的位置告诉他的时候,抵在咽喉处的利爪瞬间变成一只惨白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另一只手化作利爪抵在了艾尔的腰上,顺势挟着艾尔躲进门的后边。“别出声”少年低声道。 不多时,皮鞋落在地上的“哒哒”声由远及近,慢慢地向着艾尔他们的方向踱步而来。随着皮鞋声越来越清晰,艾尔能够感觉到身后的少年开始变得紧张,他的手甚至开始变得有一点僵硬。 沉寂的夜里只有这有节奏的声音一点点逼近,就连邻居家的犬吠声都被吞噬,像是猎人在猎杀前对猎物的玩弄,只等最后时刻的一刀封喉。 “军人就可以私闯民宅了么?!艾斯。”保罗大叔冷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制止了深夜的造访者。 “保罗,镇中心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清楚。”一个艾尔从没听过的声音传来,像是刀在切割皮革,低沉而富有力量,不过似乎和保罗认识,“我在搜寻入侵者。” “难道你觉得我会私藏狼人?” 艾尔打了一个激灵,难道说身后的青年是狼人?!他不敢相信。 “有可能。”双方互不相让。 “艾斯,老子当兵的时候就看你不顺眼,我劝你不要激怒我。” 保罗瞬间爆发出一股气场,以他为中心四散开来,上衣被这一瞬的猛烈气流撕碎,露出石块一样结实的肌肉。奇怪的是,那强劲到足以击碎石头的乱流遇到艾斯,就像将砖头丢进大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艾斯披风都没有吹动。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刻,远处镇中心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爆炸,剧烈到连大地仿佛都在晃动,接着一朵蘑菇云喷吐着火焰升上了天空。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打破了二人的对峙状态,艾斯明显更关心镇中心的安危。 “保罗,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艾斯腾空而起,军靴踩在附近的一座低矮的石屋顶上,腾跳着跃向镇中心的方向,不多时墨绿色的残影消失在远处。而石屋在他消失后不多久骤然崩碎,激射的石子一些在保罗的爆发出的乱流里化为了粉末,还有一些撞击在锻造炉燃着的煤炭上,碎成无数的火星。 第四章 阴谋 “你们两个不要闹了,给我出来。”门外传来保罗大叔的声音。 少年在听到保罗的话后,缓缓松开了艾尔,被死神赦免的艾尔并没有像常人一样如临大赦般的瘫软在地上。他猛地转身,在少年还没回过神来的当儿,左手握拳,一股巨力自左臂倾泻而出,冲击在少年的肚子上,连人带门一齐打飞到屋外。 “你大爷的,敢威胁我!”艾尔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道,“让你也尝尝本大爷的拳头。” 与此同时,没有人注意到不知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还是错觉,在艾尔挥出一拳后,他左臂上的臂环原本有着淡淡光泽的铭刻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些许。 “艾尔,你干什么!”保罗大叔呵斥道,关切的扶起地上的银袍少年。 这时,艾尔才真正看清了刚才威胁他的少年:一袭宽大的银皮长袍,一头亮银色的短发,少年似乎全身都是银色的,唯一不同的是胸前一片刺目的殷红,鲜血正汩汩的从伤口处流出,他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抬进去!”保罗大叔冲艾尔喊道,同时轻声的询问少年:“沃夫,你还好吗?” 银袍少年用力的点了点头,没有作声,脸上痛苦的表情更明显了。 “大叔,你俩什么关系啊?我也没有用多大劲呀,怎么把他伤成这样?” “你哪那么多问题,快来帮忙!” “哦。” 二人把名叫沃夫的少年轻放到床上,便开始给他处理伤口。保罗大叔小心翼翼地给沃夫的伤口缠着绷带,艾尔则在一旁清洗着满是鲜血的棉布,静静地听着。 通过他们的对话得知,原来保罗在当兵的时候一直主张绿谷防战的士兵和森林的兽人和谐相处共同抵抗东方野心勃勃的伊顿帝国。而狼人的族长老狼王鲁尔也有相同的想法,因此鲁尔和保罗分别作为兽人和绿谷防战的缔约大使成为了朋友,在高层的授权下准备和谈。就在一切准备妥当正式和谈的前一夜,绿谷防战高层突然改变主意,对兽人扬起了铁剑与长矛,保罗愤怒的找到高层理论,无果,一气之下选择了退役。那时候沃夫还小,跟随自己的父亲老狼王鲁尔见过保罗几次。 而就在前几日,老狼王鲁尔被绿谷防战的人暴力挟持了。 “大叔你知道监狱在什么地方吗?我要去救我父亲!”沃夫激动地坐了起来,刚缠好的绷带又开始有些泛红。 保罗大叔换了一件上衣,嘴里吐出一阵烟雾。 “沃夫,你跟你父亲一模一样,太冲动了,你们根本不是那些军队高层的对手!你这是带着你的族人来送死,知道吗?”保罗猛地吸了一口烟,意味深长的说,“甚至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圈套。” 在一旁听气呼呼的艾尔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义愤填膺地插嘴道:“大叔,什么圈套?!” “有人看到你的父亲被抓吗?”保罗问。 “是格林,格林亲眼看到的!” “你是说那个独眼狼人吗?他已经战死了,刚才的爆炸声就是他制造出来的。” “什么?!格林他…”沃夫的声音在颤抖,目光有些呆滞。 “不得不说他很勇敢。那么现在还有目击者吗?没有了吧?”保罗大叔盯着沃夫问。 “你们如果不来,鲁尔可能是安全的,你们来了,那些人恐怕就要灭口了。”保罗望着窗外,“明天一早,世人只会知道狼人一族袭击了小镇,有谁知道是鲁尔是被军队偷袭的?” 听到保罗大叔的话沃夫瞬间凝固在当场,他已经猜到保罗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假如军队真的想要跟兽人开战,那么这绝对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经过保罗的劝说,沃夫终于决定暂时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尽管他没办法舍弃自己的族人,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再战死就没人知道真相了。听着族人们痛苦的嚎叫声,他知道曾经的朋友,那些儿时的玩伴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是自己害死了他们,他咬紧了嘴唇,嘴角淌出血来,滴落在地上碎成一朵朵小花,泪水也模糊了双眼。 保罗叮嘱艾尔带沃夫离开这里,至于鲁尔,保罗决定自己孤身一人去打探下落,他在军队还有些熟人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沃夫,别看了,快跟我走!”艾尔催促道,“不然一会儿被那个叫艾斯的家伙盯上就完了。” 此刻,两人正匆匆的行进在旧城区阴暗无人的小路上。 “这地方平时没人来,我最熟悉了,你跟紧我。沃夫,我一定要把你安全的送出去!”艾尔轻声说道,声音虽小却是异常坚定。 “艾尔,谢谢你!” “说这些干什么,保罗大叔的朋友就是我艾尔的朋友,朋友的忙我一定要帮!” “艾尔,你是个好人,跟保罗大叔一样的好人。”说着,沃夫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淌了出来。“可是艾尔,这么高的墙,我又受了伤,我们要怎么出去?”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包在我身上。”艾尔冲着身后的沃夫晃了晃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左手,一脸自信的笑容。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旧城区最高的一株大树前,停下了脚步。这棵大树紧靠城墙,树干直直的指向夜空,最上端几乎和城墙齐平。 “沃夫,你从后边抱紧我,快点儿,抓紧时间。”艾尔有些着急,“我的左手血管一直在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准的。” 沃夫忍着胸口传来阵痛用力抱住了艾尔。艾尔活动了一下左臂,骨节摩擦发出“咔咔”的声音,接着他左拳猛地锤击地面,巨大的力道将一小块地面都震得皲裂开来,也使得二人迅速地腾空,只一眨眼的功夫,艾尔稳稳地降落在最粗的一根树干上。 二人从树干直接走到了城墙上,外墙凹凸不平的石砖对于沃夫来说就很容易了。 “沃夫,如果以后再见,希望你还记得我这个朋友。” “一定。” 如水的月光照在他们青涩的脸庞上,这是两个少年沉甸甸的约定。 远处群山的黛影连绵不断,天上闪烁的群星像是森林里那些苍天的古树刺破的窟窿,神秘且迷人。 面对沃夫对自己左手的疑问,艾尔终究没有告诉他其中的缘由。 这个兽人朋友给他带了短暂的幸福,那种朋友的陪伴,被朋友需要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就像金子一样珍贵,他希望在这个唯一的朋友心中留下自己最美好的印象,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来自同龄人的歧视。他珍惜这一刻的友情,他不敢去冒险,尽管在别人看来这似乎很可笑。 艾尔不舍地望了一眼沃夫消失的丛林,银灰色的狼影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回头望了望他,又疾驰而去,回到了他的故乡,那片纯洁的原始森林。 艾尔擦了擦泛红的眼睛从树上滑落,快速地离开了。 在艾尔转过墙角潜入黑夜后,一道墨绿色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在了那棵大树的树干上,驻足了一会,然后隐遁而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五章 分别时刻 镇子中心,战斗已经结束一会儿了,几个胆大的居民壮着胆子拉开了门缝,眼前的一切就如同森罗地狱降临人间,那么不真实。 腾起的烟尘还未消散,焦黑的尸体在火中冒出黑色的烟,道路上破碎的玻璃,燃烧着的店铺牌匾以及那如同下了一场血雨似的地面,溅射到墙上的殷红。 没有人会忘记这个夜晚,刽子手们的狂欢。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血腥屠杀,并不是指狼人对士兵,而是指杰克对狼人们。独眼狼人引发的爆炸并没有伤到那个身穿军装的人,仅仅是把镇子最大建筑——那座几百年历史的教堂炸去了大半,以及将杰克上尉的披风烧去了一角。 城镇分散各处的哨兵塔已经是残垣断壁,有的还在燃烧着,明亮的火焰在夜里格外亮眼。普通居民的房屋大多没有被损坏,除了那些被狼人们的尸体所压垮的。 狼人的尸体被士兵们像垃圾一样拖走了,街道上由于士兵们野蛮地清理留下刺目的鲜红,在摇曳的火光里反射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泽,延伸至远处铁幕城的方向。 翌日清晨,绿谷防线内部。 铁幕城隔开森林与平民,作为附近最高的建筑耸立在绿谷军团的驻扎地之内。 最高层会议室大门被缓缓的推开,长桌周围的五位兵团长官像是五座钢铁浇筑的雕像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最中间的一位将双手隐于宽大的黑色披风之下,不难看出来他是这五个人中的统帅。坚毅的面庞之下隐藏着危险,墨绿色的军装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森森的注视着造访者。 医生模样的佝偻老者,自门外踱了进来,脚下竟没有一丝声响。他向当中的那位军人微微欠身,干枯的手从腋下抽出一本档案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结果出来了?”毫无感情的声音从那位军人的喉咙里发出,像是石块在摩擦,他将双臂交叉在胸前,透出威严的寒意。 “尊敬的军士长大人,嘿嘿,您猜的没错,手下的那群废物还算卖力,从那头老狼身上找了些有用的东西。”套在白色手术服里的老头激动的搓了搓手,一双狡黠的小眼睛躲在圆圆的镜片后边四下张望,嘴角疯狂的上扬。 “哦?”军士长高大的身影像一座铁山,此刻他猛然抬起头来,一只血红色的眼睛透着凶兽般的光,利剑一般的刺向老头,仿佛要穿透他的肉体,直至灵魂深处。“维克多博士,希望你没有让我失望。” “哦,当然,当然。图卢姆大人,嘿嘿。”他打了个激灵,立即低下了头,乱蓬蓬的白发在地上投出一滩黑影。 “那些狼人的尸体处理掉了吗?” “这个嘛,军士长大人应该问杰克上尉比较好。”维克多博士眯起了眼睛,不怀好意的瞧了瞧图卢姆左手边的杰克上尉。 “嗯?杰克?”图卢姆问道。 “军士长,放心。”杰克上尉立即站了起来,低着头,言语中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图卢姆宽大的手掌戴着黑色的牛皮手套,他将身前的档案打开,初升的朝阳那如血的光芒从铁窗外泼洒进来,涂抹在白纸上的一行行文字上。 屋子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房间正中央约瑟斯帝国的金属标志在耀眼的晨光中泛着金黄色的光。 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毫不吝啬地向大地散播自己的热情。小镇街道上出来活动的的居民很少,虽然军队的执行力很高,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把大部分街道收拾得干干净净,但依然有淡淡的血腥味儿丝丝缕缕的在小镇里游荡,惊魂未定的人们大多数还失魂在梦魇中没有清醒过来。 旧城区角落里的一间屋子的房门被一只包着纱布的大手从外边推开,一股寒气霎时扑了进来,能看出来那手掌上结了厚厚的一层老茧,开裂处像老树皮一样纵横开来。 “艾尔,把沃夫安全的送走了吗?”来人正是保罗大叔,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显然是彻夜未眠。他宽阔的胸膛挤进屋子,提起地上的水桶猛灌了一大口,溢出的冰水顺着脖颈流进衣服里,湿了一大片。 艾尔正张着大嘴歪歪扭扭的睡在床上,没准儿还在做着什么贪吃山珍海味之类的美梦,洪亮的声音像巨雷一样突然炸响在他的的耳边,一下子把他炸了起来。门已经被艾尔连夜修好了,此时门外的冷风毫不留情的吹进屋里,使原本暖和的屋子泛起了阵阵凉意。 “啊?大叔你才回来呀,我昨晚本来想等着你的,太困了,没忍住。”艾尔抹了一把嘴角黏糊糊的口水,还是有点犯迷糊。 “先告诉我,沃夫怎么样了?”保罗把门关上。 “奥,我把他送走了,没出差错,放心吧。”艾尔从床上下来,伸了个懒腰,“大叔,你去哪了?镇里的情况怎么样?那些狼人们…” “这些你不用管!”保罗角色铁青,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有别的缘故,”收拾一下东西,下午我送你出城,运送你的马车已经联系好了。” “大叔,你没事吧?是不是受刺激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艾尔不解道,“我为什么要走?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儿。”艾尔心里话语里有些不安同时带有一丝恳求,似乎预感到了些什么,又似乎不是。 保罗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平日饱经沧桑的脸颊上渐渐地多了一些莫名的温情,就连脸上那一根根钢针般粗壮的胡子都仿佛变得柔软了,他湿润的眼睛里隐隐有光华闪烁。 “有些事大叔不能告诉你,我是为了你好。”保罗的语气有所缓和。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再也没有人对我好了!”艾尔红着脸几乎快要吼出来,“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犯错,大叔为什么要赶自己走。难道是因为自己干活不卖力,还是说大叔喜欢上琳娜阿姨了,想和她结婚,艾尔的思绪像一团乱糟糟的线头似的,他越是想理清,就越是想不明白。 还没等艾尔继续追问,一只温暖的大手如同一顶厚厚的帽子落在了他的头顶。 “傻小子,别问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以后还会再见的。” 此时,这个中年男人如同一位眼神深沉的父亲在望着自己心爱的儿子,他不善表达,说不出那些油腻腻的话,更何况两个男人之间不需要说这些。他知道艾尔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可他却始终记着第一次给这个臭小子洗澡时他咯咯的笑声,他记得第一次揍艾尔时他委屈的小脸,他甚至记得第一次哄艾尔睡觉自己讲得那个拙劣的故事。 保罗自己也是一个孤儿,退役后两个落单的生命第一次感觉到来自对方的温暖,无限近似于亲情一样的东西将两个人的生命缀连在了一起,如果这就是幸运的话,那么他感谢这样的幸运。 尽管他曾承诺过照顾好眼前的这个小孩儿,然而今天自己必须送他走,因为昨夜打探到的一些消息让他必须做出这个痛苦地决定。尽管那件事情可能不是真的,但是他不能冒这个险,曾经的军旅生涯告诉他无论对待什么事情,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一秒的大意就可能让身边的同伴在炮火和刀光中尸骨无存。 中午的饭菜极其简单,两颗煮鸡蛋,一盘芋头,两碗素菜汤,一碟腌制的橄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吃着,只有碗里不时冒出的热气在二人中间婉转,升腾。桌角一只木制的手提箱安静地躺在那,无声地亲吻着两人脚下的土地,因为不久之后它就要奔向远方。 第六章 奔赴新兰 纳克小镇的天气今日格外寒冷,可能是为了悼念昨夜冤死的亡灵,铅灰色的云积聚在小镇的上空在寒流里不断变换着形状,虽然没有下雪,可是那凛冽的北风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军刀切割着人们最敏感的神经。 纳克小镇南端的一条出城的主干道上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两匹灰黑色的老马因为寒冷,鼻子里不时发出“嗤嗤”的声音,似乎在催促着它们的主人赶快离开这里。 “老家伙,这小子就交给你了,千万要把他安全送到呀!”保罗大叔对着一个戴着羊皮毡帽的老车夫叮嘱道。 车夫冲保罗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心。 “艾尔,你记着,到了帝都新兰千万不要给我写信,有空我会去看你的。”保罗拍了拍艾尔的肩膀,“这个车夫跟我是老朋友了,有他带着你很快就可以到。” “还有,我交给你的信一定要收好,到了新兰去尽快去找那个老家伙,他会安顿好你的。” 艾尔轻轻推开自己肩膀上那双看过十几年的手,上面还留有那道深深地伤疤,艾尔记得那是自己在锻钢时一时大意导致锤头脱手,落在保罗的手腕上弄伤的。 他倔强的低着头,他十六岁了,他不想让眼前的这个男人看到自己像个小孩儿似的哭哭啼啼。然而他还是一个孩子,一个不愿意离开亲人的孩子。 从此以后他又是孤身一人了,就像十几年前没有遇到保罗大叔时一样,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命运仿佛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原点。 “唉,走吧。”保罗的声音很低,他喘了一口气,知道艾尔心里在埋怨自己,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艾尔猛然给了保罗一个拥抱,保罗能感觉到来自艾尔左臂的巨大力道,尽管有些疼痛,可他并不想挣脱。“你一定来看我!不能骗我!我等着你!”说完艾尔头也不回的钻进马车里,能听到车门后传来低沉地抽泣的声音。 没有分别的感言,就连拥抱都是十几年来第一次,然后曾经朝夕相处的人就分开了,马蹄声载着年长者的思念不多久便消失在林间苍茫的雾气里。 保罗在原地驻足良久,军人时期练习过的情绪克制法最终没有让他流下眼泪。因为他知道两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即使见到谁又知道是不是敌人呢?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臭小子,希望你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能够承受得住即将到来的一切。 黄昏过后,夜晚如期降临,保罗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着雇主送来的生铁敲敲打打,他来到屋后那个许久未曾打开已经落满灰尘的储物间,从一只旧箱子里取出一身摘去军衔的作战服,然后熟练的穿在了身上,一瞬间那个绿谷防战曾经英姿飒爽的保罗上尉仿佛回来了,除去脸上被时光雕刻的痕迹,身上的肌肉似乎比年轻时还要结实。 他转身离开,对身后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没有丝毫留恋,矫健的步伐依旧铿锵有力,但目光中却少了一些温度,多了一丝笃定。 不过眨眼的功夫,保罗就像渴望水的鱼儿一样潜入了夜的海洋。 良久,小镇的嘈杂声渐渐平息,旧城区一间小屋旁边的锻造炉的炭盆里依旧没有半点火星,只有一柄冰冷的铁锤斜靠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他的主人,可是另一柄已经不知去向。 冬日的白昼总是那么吝啬,从小镇离开大约只过了一个多小时原本就阴沉沉的天空仿佛被夜的女神覆上了一层黑纱,马车依旧载着二人在落满枯叶的大道上飞奔,可能是为了在夜晚彻底降临之前多赶一段路。 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约瑟斯帝国中部的首都新兰,那里靠近海岸,气候宜人。然而从遥远的边陲小镇纳克出发乘坐马车大概要五天的时间才可以到达,这还是在路程不耽搁的情况下。因为老朋友保罗的叮嘱,车夫不敢怠慢,从离开纳克小镇开始就一直驱赶着两匹具有高原血统的马飞奔。 车窗外的飞速掠过的老树像脱了水的干尸一样在萧瑟的风中瑟瑟发抖,除了马蹄声和车轮碾过枯叶的声音,周围的环境安静的出奇,仿佛是在竭力地烘托这种离别的气氛。 艾尔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偶尔老车夫主动攀谈两句,他才会勉强的回应,之后便又是漫长的沉默时间。 “艾尔,天马上就黑了,再走一小段路咱们下车吃点东西,计划一下行程然后再赶路。”老车夫的声音从马车的前边传来,马车的速度也随之慢下来。 “好,麻烦你了,大叔。”车夫的话让艾尔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打开了车内的吊灯,这是一盏老式的煤油灯,浅黄色的光充斥在狭窄的车厢,顿时让人感觉暖暖的。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你一个人处在暗处时思绪总是很平静,突然环境一下子变亮就会感觉心里莫名的空虚。艾尔就是这样,他心里空落落的,又蓦地涌出一大堆鸡毛蒜皮的小事:保罗大叔这个时间应该还在火炉前工作吧,不知道他的晚上炒的菜里有没有放盐,大叔总是忘记放盐… “不麻烦。对了,艾尔,到了新兰我就不能跟着你了,我得去给我们家那老婆子拿药,到时候你可得自己注意安全。”车夫叮嘱道,“保罗老弟应该帮你安排好去处了吧,你尽快去,先安定下来再做打算。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到外边的世界去看看总归是好的。别像我们,守着小镇呆一辈子,一生的时光都埋藏在了这么个小地方,死了也不愿离开。” 艾尔勉强笑了笑,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老车夫,同情吗?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同情的人吧,没有亲人,连自己最珍视的人也要与自己分开,最荒唐的是竟然没有理由。在老车夫看来那种无聊透顶的日子或许才是一种真正的幸福吧,在一个小地方守着一个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第七章 林中遇险 车窗外的世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了,亮着微光的车子像一只迷路的萤火虫在杂草间乱飞。终于日落星沉之时,一路沿途的颠簸也慢慢归于平稳。 “这是哪里?”艾尔的思绪依旧很乱,混杂着离愁别绪,像一只黑夜里迷路的幼兽。 “艾尔,下车啦,咱们休整一下再赶路。”老车夫从马车前面下来,声音虽有些年迈却还算洪亮。 “好。”艾尔答应了一声,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 车子停在了林间的一处小山坡上,月色如水像精灵的魔法轻柔地洒在了地上,不远处是一片小村庄,依稀能看到点点的灯光。乍暖还寒,林间的微风袭来有些清冷却也让人的精神清爽了许多。 “大叔,这是哪呀?”艾尔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快到伊尔镇了,你看远处的亮光就是伊尔镇外围的一个村子,咱们在这儿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继续赶路。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就到伊尔镇了。”车夫把马车停在了一颗树下,这里有一大片枯草,填饱两只马的肚子应该不是问题。 “晚上也要继续赶路吗?”艾尔四下打量了一下,缩了缩脖子。 “我跟两个老伙计在这条路上已经跑了十几年了,他俩比我熟悉,这一小段的夜路不算什么,等到了镇子里咱们再休息,”老车夫说着,亲昵地摸了摸马背,仿佛把两匹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不可否认有些时候动物的确比人更忠诚。 “听说最近小镇郊外好像有些不太平,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车夫正色道,“好了,艾尔,我们去车厢里吃点东西,让我的老伙计们也休息一下,然后再接着赶路。” 其中一匹颜色深一些的马停止了咀嚼,抖了抖马耳警觉地望向黑洞洞的远处,嘴角的碎草掉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它仿佛在倾听什么。 一片枯黄的树叶从树梢慢慢飘落却没有直接掉到地上而是落在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上,它以极高的频率抖动着。 艾尔和老车夫刚刚走到车厢门口,商量着近几天路程的规划。 突然,马儿凄厉的嘶鸣声划破了夜空,远处那片枯叶落在了地上,黑色的影子已然不见了踪影。 “不好!出事了!”不详的预感同时出现在艾尔和老车夫的脑海里,艾尔的左臂肌肉抽动了一下,他皱起了眉头。 虽然已经料想到马可能被袭击受伤了,可是清冷的月光下的景象还是让二人倒吸了一口了气。那匹刚刚埋头吃草的浅色马安静地躺在地上,马肚子上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直接洞穿了它的心脏,汩汩的血液不停的从伤口处涌出。 深色马则竭力地嘶叫着抬起前腿,同伴的尸体倒在地上对它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它像要挣脱缰绳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老伙计!”车夫嘶喊了一声便冲了过去,能感觉出来他内心的激动。他顾不上安慰那匹发狂的马,直接扑到树旁的尸体处。 艾尔没有贸然行动,心中满是惊骇,眼前的血腥程度虽说没有前一天晚上纳克小镇那般惨烈,但接连两次视觉的冲击也让他有些吃不消。 艾尔稳了稳心神,仔细的寻找着那头偷袭的“恶魔”,同时努力的回想,保罗大叔曾经告诉自己在处于危险时应该怎样做。暗恨自己当时因为嫌唠叨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来袭击他们,而且要先从一匹马下手。难道是一头老虎或者是狼,可是那种体形的猛兽有这么迅捷吗? “大叔,先别管那匹马了,快过来,有危险!”艾尔冲趴在马尸体上哭得呼天抢地的车夫喊道,同时他紧紧的倚靠在车厢上,防止身后被偷袭。 “出来!我看到你了!”艾尔诈喊一声沿着车厢向车夫靠了过去,他声音有些颤抖,这种未知的恐惧最容易击垮一个人的神经。 潜藏在黑暗处的“恶魔”仿佛听到了食物的召唤,一点点从树梢上探出头来,那是一个类似于人形的东西,空洞的眼眶没有眼球,身上丝丝缕缕地挂着几处碎布片,裸露部分则布满了青灰色的鳞片,很粗糙,像响尾蛇的尾巴在攻击前微微地颤动,月的光华落在上面仿佛都被吸收了。 “啪”,那匹马只剩一半的心脏被他吐到地上,他像猫头鹰似的扭动着头“盯”着艾尔,嘴里冒出一阵白烟,似乎在狞笑。 恐惧,巨大的恐惧像龙卷风一样将艾尔裹挟在中央,挤压着他紧张的神经。 “大叔,那东西在树上!小心!”艾尔提醒道。 几乎就在艾尔说话的同时,树上的“魔鬼”动了,他身体反弓扑向背对他的车夫,强劲的力量让他停留的树梢都剧烈的摆动起来。 “大叔!”艾尔顾不得许多了,无论如何不能让车夫大叔受到伤害。左手借力,他炮弹般冲向那个青灰色的“恶魔”,想要阻止他。 艾尔暗红色的左臂肌肉开始有些抑制不住的收缩,仿佛在为下一秒的战斗而欢呼。 沾有粘稠血液的骨爪即将刺穿车夫的那一刻,一只比它更加妖异的红色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那怪物的头上,骨骼破碎的声音响起。朴实无华的一击,腾空,出拳,干脆直接。艾尔直接将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怪物像打球一样打到了地上。 “管你是什么东西,伤害我艾尔的朋友就是不行!”艾尔稳稳落在地上,愤怒的盯着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怪物。 “我之前是打铁的!知道吗?”还没等那怪物站起来,艾尔又出手了,面对这凶残的怪物他不能让对方有一丝的喘息,否则就可能被对方反杀,这是保罗大叔告诉他的,而他也正是这么做的。 目光如寒夜流星,艾尔锁定了那怪物的头颅,他积蓄力量,决心一击必杀,尽快解决战斗,在这不熟悉的地方,多待一秒都可能有危险。 血红色的手臂隆起爆炸性的肌肉,与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年完全不匹配,跟那个怪物相比,此时的艾尔更像一只怪物。 来不及闪避,怪物的头骨左侧被砸得深陷了进去,在这月色氤氲的黑夜显得极其诡异,应该说这个怪物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很诡异。 他甩了甩头,呈匍匐状伏在地上,被人类弄得这样狼狈似乎激怒了他,他的嘴里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干枯的嘴巴里吐出来的白烟更多了。这怪物不退反进,扭头如一只蟾蜍般冲向艾尔。 这触目的行为让艾尔的心脏也猛地一阵收缩,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心脏泵出的血液在疯狂的向左臂聚集,自动为下一次攻击做准备。 臂环上的铭文透出淡淡金光阻挡着那向上蔓延的红色脉络。一股腥臭扑面而来,眼看那张恐怖的脸慢慢地放大,艾尔没有退路了,他屈膝侧身,拳头因为用力而嘎嘎作响,双眸像鹰眼一样尖锐,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艾尔,是食尸鬼!快跑呀!”嘶哑的声音带着万分惊恐从艾尔身后传来。车夫大叔注意到了艾尔这边的异常,看到这个青鳞怪物,“食尸鬼”这个小时候听说过的怪物形象浮现在脑海,于是他不假思索的喊了出来,尽管可能会吸引食尸鬼的主意了,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一个年轻的少年在自己面前暴毙。 艾尔眉头紧皱,可现实由不得他多想。别说是食尸鬼,就算是天上的神,今天也要斗一斗!为了活下去,已经别无退路! “铃铃”,食尸鬼在空中张开了他的鬼爪,森森的骨爪摩擦竟然发出刀剑碰撞一般的钢铁声,直欲撕开空气。艾尔丝毫不会怀疑这玩意刺进自己身体里会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通通搅碎。然而就在食尸鬼即将接近艾尔的一瞬,他凌空侧身,灵活地躲开了艾尔拼力轰出的一拳,恶臭的嘴巴喷吐出一滩墨绿色的粘稠液体,速度极快而且距离太近,艾尔的手臂直接被糊了一层。而食尸鬼则趁着艾尔前冲的当口,向着艾尔身后的车夫大叔扑咬而去。 原来这个以死尸为食物的怪物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体弱的车夫。 “喀哧”,那是骨骼断裂的声音,激飞的血浆喷在车夫苍白的脸上。那一刻,他身体定格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着,仿佛还没有接受自己残损的躯体。 “啊!我的手!”下一秒,他尖锐的声音通过喉咙挤压出来。 车夫的左手不见了。 第八章 暗夜的圣光 “跑!你快给我跑!我一把老骨头死了没关系,你还年轻!”车夫歇斯底里的捂住喷血的断肢,用仅有的理智冲艾尔大吼。 艾尔从来没想过逃跑,他也不能跑,食尸鬼吐出的黏液带有尸毒,刚一接触肌肉组织就剧烈地腐蚀起来,艾尔的手臂仿佛变成了一根逐渐烧焦的木头,冒出丝丝白烟。艾尔忍着剧痛想甩掉那墨绿色的黏液,却没料到这黏液附着力极强,艾尔一时很难脱身。而车夫大叔的呼喊更是让艾尔的心理涌起一股无力感。 难道真的要再次进入到那种迷乱的状态吗?或许只有那样才可能抓住仅有的一丝生的希望吧。 “你逼我的!”那如同千万只虫子在啃噬的痛感无休止的刺激着艾尔的中枢神经,他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把手放在那闪着光泽的臂环上。 “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你这个恶魔,来吧!看看是你的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说到后半句艾尔的声音似乎有些疯狂了,如地狱爬出的恶鬼们从井口咆哮出骇人的魔音。 艾尔左手臂开始充血,刺目的红仿佛一团燃烧的火,那黏液竟然被诡异地吸收进手臂内。随着艾尔呼吸的加重,左臂的温度开始不断升高如同一团炽热的岩浆,连艾尔脚下的枯草都开始因翻涌的热浪而微微的卷曲。 只要艾尔将封印手臂的臂环扯碎,他坚信自己有一千种方法将这个食尸鬼杀死。可他自己肯定也会彻底失去人的理智,变成食尸鬼那样凶残的怪物,甚至有可能更加凶残。 可是总归比变成食物要好吧,艾尔想。他何曾不想当英雄,如果拯救不了别人,那就拯救自己吧。他还不想告别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眼下只有把命赌在这条胳膊里封印的狂兽上了。 “扯碎他!快!打碎这个臂环,我给你力量!”一个扭曲的声音不停地在艾尔心里回荡。 “闭嘴!”艾尔在心里冲那声音吼道。 艾尔手握住臂环开始慢慢发力。保罗大叔,跳动的炉火,白色的小屋子,天边火红的云彩不断的浮现眼前,都是他最珍视的东西。孤独的孩子即使死了也不会有人惦记吧?艾尔想,因为根本就没人知道他来过这个世上。 艾尔闭上了眼睛,准备好了由生的希望迈向死的绝望,如果幸运女神不愿眷顾他的话。 食尸鬼将残手吞进肚里,甚至没有咀嚼,他似乎注意到了艾尔不同寻常的变化。这个少年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撕裂他的躯壳挣脱而出,某种更强大的气息震慑到了这个怪物,他的双腿因为本能而开始颤抖。可是眼前的猎物实在太诱人了,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对血肉的饥渴最终占了上峰,低吼一声,又向车夫扑杀而来。 “艾尔,你快跑,我答应保罗的事,保证你的安全!不要管我!快跑!”车夫知道自己可能永远见不到自己的老婆了,可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车夫将手覆在老伙计带有余温的尸体上,无声地告别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朋友,泪和血混杂着一齐流下来。 “你这个怪物!妈的,我跟你拼了!”老车夫陷入绝望的愤怒里,他一把抓下头上的皮帽按住血肉模糊的伤口,咬着牙站了起来。 偌大的树林,残酷的搏杀在黑暗里悄然上演着。 “神啊,怜悯众生吧。”清澈的声音像水一样弥散开,将他们包裹起来。 下一秒,刺目的光华斩碎黑夜,巨大的十字架雕刻着远古的神谕从林梢砸了下来,夹杂着劲风直指食尸鬼。 “轰”一声巨响,电光火石之间枯叶纷飞,待那光芒慢慢散尽,车夫身前凭空出现一个“十”字型的深坑,食尸鬼已经化成一具焦黑的骷髅,依然呈现腾空的姿势,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陡然而生的变故也让艾尔在捏碎臂环的前一刻停手,他疲惫的扶住身边的一棵老树,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滑落,后背早已因为血液的加速循环而被汗水湿透了,如获新生的他只想大口的喘气。 “神,是神来救我们啦!”刚刚跟死神擦肩而过的车夫跪倒在地上,“我们活了,艾尔,我们没死!” “大叔,你还好吧?”艾尔强打着精神问。 “断了一只手,人没事。艾尔,你呢?你的手没关系吧?”车夫大叔显然也在强忍着钻心的疼。 “你们两个,跑到这里是来送死吗?”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愤怒。 “谁在哪?”艾尔皱着眉问。 “救你们的人。”又一个青年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艾尔抬头望向漫天的星澜,一高一低两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上方,周身散发着圣洁的气息,缓缓下降。 “克林多,去帮他们处理一下伤口,东边又来了几只食尸鬼,我去处理一下。”碧蓝的眼睛,藏在帽兜里的黄色短发,少年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优雅,像一轮当空的暖阳。 同身边的中年男人丢下一句话,少年头也不回地向更深的密林走去。 一袭白袍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少爷,注意安全。” “你是对我没信心吗?五分钟后回来。”渐行渐远的少年摆了摆手,走进了月光里,连同他衣服上那个古朴的金色十字架图案。 “你们两个,晚上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中年男人音色陡转。 “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们?”艾尔问。 “神圣教会,白袍主教克林多。至于做什么,不是你们这些平民应该过问的。”男人走近车夫大叔,“看模样,你们是赶路的吧。” “对对对,我们是赶路的,天使大人。”车夫一脸虔诚,“感谢神救了我们。” “感谢神没错,不过搞清楚一点,我可不是天使。”克林抚摸了一下手里的木制十字架,“玛克斯少爷嘛,更不是。” 神圣教会?艾尔心里想,之前听保罗大叔唠叨过,貌似是一个信仰神的宗教组织,信徒与教廷遍及帝国各大城市,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喂,那个什么主教,虽然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们,但你可不可以先帮车夫大叔治疗伤口?等会儿再进行你的说教。”艾尔的嘴唇有些苍白。 艾尔现在体内的血液循环还是有些紊乱,但他能感觉到臂环在一点点压制左手的狂暴,浮在肌肤上可怖的血管在一点点淡化,虽然比较缓慢。经过短暂的调整艾尔能感觉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除了有些脱力。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车夫大叔血肉淋漓的断手。 白袍主教克林多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倚着树的艾尔,接着手上的十字架竟然变得剔透,漫射出些许光芒,像一件精雕细琢的水晶制品。他嘴里呢喃数语,那光点似有生命一般在车夫大叔惊愕的注视下飞进了他的断手出,一闪即逝。 那光点变成翠绿的颜色于车夫的血肉间交织穿梭,修补着他的断手。 “流血过多,但不至于致命,断手嘛已经被鬼给污染了,没办法接续。”男人摇了摇头将十字架收进了袖口,如同救治了路边的一个只路上小动物。 “至于你,就没必要了,”中年男子转向艾尔,脸上露出淡淡的不屑,“左臂中了尸毒,救不了。” 第九章 再度启程 “什么?艾尔你中了尸毒?”车夫大叔急切的问。 “大叔,没关系,我现在感觉很好,死不了。”艾尔晃了晃自己的手臂,示意车夫大叔安心。 其实艾尔心里也没底,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肌肉组织吸收了那些剧毒,尸毒入体的感觉他还记忆犹新,手臂的神经末梢没有传递痛苦甚至还有些莫名的欣喜。那种感觉来自即将狂化的手臂,尸毒对它来说更像是一种久违的美味。 艾尔对自己的手臂疑问更深了,由小时候的胎记到现在似乎成为了一截活体。他暗暗叮嘱自己,以后除非遇到生命危险,否则决不能轻易打碎臂环,因为他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哦?看来你很自信嘛?呵呵。”中年眯着眼睛,双手抱胸,轻蔑地扬了扬下巴,“年轻人,盲目自信可不是好事哦。你跪下来求我,或许我能原谅你刚才对神圣教会主教的冒犯,顺便勉为其难地帮你想想办法。” 艾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有些酸疼但没有什么大碍,体内的气血也慢慢归于平稳,除了有一些脱力。至于左臂的毒,他丝毫没有感觉到不适,在冷月的照射下依旧色泽暗红,和往常一样。 “不必了,我的身体现在很好。”艾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径直朝着车夫走去,“虽然你的态度让我很不爽,但是你救了我们,以后有需要我会帮忙的。” “哈哈哈,有趣,我克林多会需要一个平民的帮助?”克林多不屑地笑道。 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灼灼的盯住艾尔的臂环,一个箭步来到艾尔身前,挡住了艾尔的路,“年轻人,你的臂环哪里来的?还有你的胳膊似乎也有些与众不同,有鬼的味道。” “有什么事吗?”艾尔皱了皱眉头,他从白袍主教的声音里听到了些许不善。 “告诉我,马上!”白袍主教凛声道。 一股无形的气场将艾尔禁锢在原地,他抬起的左脚像注了铅一样沉重,所站的土地下一个金色的十字架虚影慢慢成形。是刚才击杀尸鬼的那一招,巨大的压力就像背上扛着一座山。 “克林多,你做什么?”帽兜少年的声音从白袍主教身后传来。 “玛克斯少爷,您回来了。”主教微微颔首,“这个平民的臂环有问题,我正在询问。” 名叫玛克斯的帽兜少年手中握着一根沾满血的项链,坠着的银制十字架折射着月芒,显然那是食尸鬼的血,五分钟不到少年安然返回。当他走到艾尔身边的时候,围绕艾尔的那股威压刹那之间冰消雪融。压力的陡然升高又快速恢复让本就体力有些不支的艾尔一下子跪倒在地。 “你还好吗?”帽兜少年扶住艾尔,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叫玛克斯,如果克林多刚才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歉。” 一股暖流缓缓流进艾尔体内,就像从冰天雪地里跳进温泉那样,艾尔的体力在慢慢恢复。 “天使”,当艾尔抬头看向玛克斯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最先冒出的就是这个词。优雅的笑容,俊朗而温和的面孔,一双蓝宝石般的眸子漾着怜悯的光。如果不是因为玛克斯没有翅膀和头上的光环,艾尔没准真会以为天使降临在了凡间。 “没关系,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说到底是你们救了我在先。”艾尔没有继续接受玛克斯的“馈赠”,他倔强地站起身来。虽然他救了自己,也有一张赏心悦目的帅脸,但艾尔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尽管在这个世界上弱者一直都是被强者施舍的。 “鬼已经被你们杀了,难道身体残缺的人在你眼里也是鬼吗?”艾尔的回应铿锵有力,“至于这个臂环的来历,你们不要问了,我是不会说的。” 想到臂环和保罗大叔有关,而那个白衣主教又如此急迫,艾尔猜测这些人很可能会找保罗大叔的麻烦。再联想到保罗大叔急于让自己离开的缘故,艾尔更加坚定了自己保守秘密的决心。为了大叔的安全,他一点儿风险都不能冒。尽管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这个雕刻着神秘铭文的臂环的来历。 “放肆!”主教克林多怒目圆睁,一股强气旋在他身前凭空出现。 一只手臂挡住了即将暴怒的克林多,“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自由。”玛克斯依旧是淡淡的说。 狂风吹动艾尔的粗麻衣衫猎猎作响,直欲撕开,尽管面对强自己数十倍甚至百倍的对手,这个坚韧的少年自始至终都没回头闪躲或者跪地求饶,他依然坚定的朝着靠着马车的车夫走过去。 玛克斯盯着着艾尔的背影无声地凝视了好一会儿,他拉下了自己的帽兜,一头金黄色的碎发露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艾尔停住脚步,微微侧头,“艾尔。”说完他又继续向前走去。 “好,艾尔,我记住你了。”玛克斯回应道,“如果你们是去新兰的话,遇到麻烦随时可以到加西亚庄园或者帝国军事学院来找我。” “还有,食尸鬼不是凭空出现的,似乎是有人故意召唤出来的。夜晚的路不好走,一路小心。” “克林多,我们走。”玛克斯微微一笑,戴上帽兜,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从与艾尔相反的方向离开。 “是,少爷。”白袍主教克林多阴翳地瞟了一眼艾尔,随着玛克斯的脚步匆匆而去。 噩梦般的一夜,无限接近鬼门关的艾尔两人不想再多做逗留,虽说刚才那个名叫玛克斯的少年处理了其他的食尸鬼,但任何人遭遇此事都不愿再重蹈覆辙。 艾尔把玛克斯的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很久。最后他决定跟车夫大叔换了位置,由他来驱使仅剩的一匹马,让车夫去车厢去休息。前路漫漫,再遇到危险两人只中也只有自己有一战之力。 虽然车夫很难舍弃陪伴自己十几年的老伙计的尸体,但是此情此景,他也不得不把那匹马归还给大自然。 安抚好仅剩的一匹马,检查一下行李,二人一马各自心事重重地奔向了浓重的夜色里。 远处村庄依旧影影绰绰,黑暗处偶尔传来不知名动物的叫声,一切好像都被黑夜吞噬了,表面平静无声,实则波澜万丈。 绿谷防战,地下实验室。 注满防腐液的玻璃器皿整齐地排在两侧,浮动着不知名的生物样本,在白炽灯的黄色灯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泽。 居中摆放着一张精致的驼色真皮沙发,淡淡的烟草味从沙发上高大人影的指尖弥散开来。 “猎物们都已经出发了?”图卢姆肩章上的一颗金色的五角星异常耀眼。 “是的,军士长大人。按您的吩咐,猎手们也已经行动了。”杰克上尉回答道,“不过…” “嗯?”图卢姆手里的雪茄瞬间燃起一团火焰。 “那头年长的猎物似乎发现了猎手们的跟踪,早上巡逻队在绿谷森林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全部的。”杰克顿了顿,“毕竟他曾经也是猎手。” 杰克能感觉到实验室的气温在逐渐降低,那些装标本的瓶子外侧甚至开始凝结出冰晶。仅仅一瞬间,如坠冰窖。 “另一只呢?” “报告军士长,另一只较小的猎物似乎并未发现尤达上尉在跟踪他,”杰克不断克制着侵袭而来的冰霜,呼出一口白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得僵硬,那是处于极寒状态下才会发生的事情。“目前一切正常。” 下一刻,实验室的温度骤然恢复如初,杰克手套里冻僵的手指在慢慢恢复知觉。 “告诉尤达,出现什么差错,就不用回来了。” “是,军士长大人。”杰克立即回复。 深色的披风一挥,图卢姆起身离开,二人沉重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了昏暗通道的尽头。 身后,那只冻成冰块的名贵雪茄“吧嗒”一声落在铁板铺成的地面上,碎成了无数块。 第十章 帝都新兰 经过六天的长途跋涉,一路上还算有惊无险,除了偶尔几只拦路猛兽再没遇到什么阻碍。终于在第七日,艾尔抵达了目的地——帝都新兰。 从小到大艾尔只从保罗大叔那里听说过这个极其繁华的大都市,始终没有亲眼见到过。陪伴艾尔最多的是旧城区那一片低矮的白色住宅区,还有自家屋顶上的流云和蓝天以及一望无际的绿谷森林,小镇最高的建筑也不过就是归属于绿谷防战的铁幕城。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城墙之外的世界,所以无论保罗怎样描述,他也很难想象出来。 在路上的第六日,驾车的艾尔就已经能够远远的看到那开阔无垠的平原之上耸立的建筑,以及与天相接的“碧蓝之海”,那片传说中曾经降临过神的海洋。长长的海岸线上港口密集,他甚至能看到飞翔的海鸥,而新兰的富饶也正得益于此。 眼前的一切对艾尔来说都是新奇陌生而又震撼的,就像新生的胎儿睁开眼睛看到这个绮丽的世界一样,他第一次感叹人类竟有如此伟大的创造力。 新兰城的城门是用坚固的花岗岩砌成的,左右两座雄壮的石狮毫无保留地向世人彰显帝国的强盛,城门外有帝国的重兵把守,对于帝国合法公民的通行,他们一般是不做阻拦的。还有在城墙外巡逻的腰衔长剑,背配重盾的铁甲巡逻队,他们日夜兼程,风雨无阻的保卫着帝国的心脏。 快进城的时候,在车夫大叔的要求下,艾尔和车夫大叔换了位置,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车夫大叔的一只手掌虽然再也无法复原,可其他地方早已恢复了七七八八,不得不说神圣教会的那个家伙的治疗起了很大作用。 由于车夫大叔经常到新兰来进货,所以他比较熟悉,有车夫大叔在,守卫的士兵倒是没有太难为他们,二人顺利进入了这个帝国的经济枢纽和贸易中心。不得不说其间车夫大叔的几枚银币起了很大作用。 进入城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座古老的石庙,虔诚的僧人们在为提供香火的信徒们做着弥撒,梵音阵阵,不绝如缕。 车夫把马车的缰绳系在古庙西侧的一根石柱上,远离了闹市区嘈杂的贩商客旅。艾尔明白萍水相逢的两人也要如浮萍般散开了。 “艾尔,你是个好孩子。”车夫大叔一脸慈祥,拍了拍艾尔的肩膀,“大叔这一路上多亏了你的照顾,不然别说来新兰给老婆子拿药了,就连我的命都可能丢在了那片树林。”说着,大叔饱经沧桑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车夫大叔,你别这么说,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艾尔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大叔,回到纳克了,替我向大婶问好,还有,”艾尔低下了头,缓缓道,“麻烦你告诉保罗大叔,让他有时间来看我。” “哈哈,一定,保证传达。”车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艾尔,这些银币你拿着,咱们虽然是从小地方来的,可是不能让这些大城市的人把咱们看扁了,出门在外没有钱寸步难行呀。”车夫严肃地说,“还有,轻易不要相信别人,坏人们总是带着面具,尤其是这种繁华的地方,吃人更是连骨头都不剩。” “大叔,这钱我不能要,我带的钱够用。而且我有力气,我可以打工赚钱。” “艾尔,你听着,现在你要做的是尽快去保罗老弟让你去的地方,然后早点安顿好。”车夫用一只独手硬是把钱塞给了艾尔,“记着,千万别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假如真的没办法生存下去的时候,这些钱就当是你回家的路费吧。咱们镇子虽然小,可是却有爱你的人们在等着你,不是吗?”说完,车夫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像冬天的乌云里透出的暖阳。 艾尔抬起头迎上了车夫大叔那双真挚的眼睛,一瞬间,眼底里某样东西似乎在翻滚,湿润了眼眶。 “大叔,谢谢你。” “艾尔,男子汉不能随便流眼泪,眼泪要为值得的事情而流。更何况这个残酷的世界根本不相信眼泪。” “大叔,我记得了。”艾尔一把抹去了泪水,目光变得勇敢而倔强。 “好,去吧,去探索属于你的世界吧,我也该去给老婆子拿药了。”车夫抚摸着自己的老伙计,“有机会再见吧!艾尔。” 艾尔点了点头,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肚子里明明郁结了许多想要说的话却说不出来。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路上尽心尽力的照顾你,甚至在遇到危险时还让你先走。 艾尔虽然不幸,不幸自己生来残缺失孤,被人嫌弃,此刻他却又是无比幸运,幸运自己遇到了保罗大叔,车夫大叔这样的好人,心里某处冰封已久的东西似乎正在慢慢融化,汇成暖流流进了情感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再见!”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吐露出来仅仅是这两个最普通的字眼。 艾尔知道,如果说跟保罗大叔再见时他内心还有一丝侥幸,侥幸半路上保罗大叔会拎着锤头赶来呵斥他回去打铁,那么跟车夫大叔的告别就是真正的告别了。告别那个留有无数记忆的小镇,告别那群喜欢自己,讨厌自己的人们,告别那每天清晨黄昏准时响起的打铁声。 凝望着车夫大叔的马车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艾尔提起木箱,坚定地转过身来。 身后,是渐远的曾经,眼前,是崭新的世界。 花岗岩砌成的矮楼,穿着被五彩的颜料侵染的衣服。圆木堆砌的短楼飘着各种宣传用的旗子,青石铺成的宽阔马路,来往的商旅小贩络绎不绝,琳琅满目的商品前围满了驻足的人群,有面包牛奶等普通的食物,也有烟草毛毯等舶来品,见过的没见过的一股脑涌进眼底。 不时有华贵的马车载着身着盛装的贵族驶过,还有急匆匆的车队载着从港口运来的货物像工蚁一样运输着能源到城市的各个角落,以维持着这座庞大城市的正常运行。当然也少不了走街串巷维持稳定的兵蚁——那些身披铁甲,威严强壮的士兵。 目之所及,不断地刷新艾尔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他拘谨的样子活像一只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雏鸟。 “奶油面包!蜂蜜面包!”“新鲜牛奶!正宗泡茶!”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从两侧商铺处传来,各式各色的香味也勾引着艾尔的味蕾。毕竟一连七天两人执着于赶路,没有时间找个地方大快朵颐,经常是随便吃一点填饱肚子,早饭还没吃的艾尔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艾尔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有些圆圆的东西,保罗大叔给自己的银币都在里面。又揉了揉自己瘪瘪的肚子,艾尔大踏步走进一家生意比较火爆的小店。 艾尔心想着,填饱肚子之余,顺便还可以想老板打听一下自己要去的地方在什么位置,一举两得。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艾尔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刚坐好,一位穿着黑色马甲的服务员文质彬彬地问道。 “你好,我肚子饿了,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吗?”艾尔略有些紧张的回答。 “先生,给您推荐我们店的招牌铁板牛排和龙虾汤,性价比很高,可以吗?”服务员微笑着打量了一下艾尔的穿着,旋即回应道。 “听起来不错,那就要这两样吧,麻烦快点,谢谢。” “好的,请您稍等。”服务员报以礼貌的微笑。 “那个,不好意思,我想顺便问一下帝国军事学院在什么地方?”艾尔怯生生的询问。 服务员身形一顿,能感觉到的神态明显有些变化,“先生,请问您是今年的学院新生?”服务员的声音有些颤抖。 “新生?”艾尔挠了挠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新生。” “哦,这样啊。”刚才还很绅士的服务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最近帝国军事学院正在纳新,我还以为您是学院的新生呢。”服务生抱以尴尬的微笑。 “这个学院很有名吗?”艾尔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样。 “当然啦!”服务生明显嗓音提高了一个度,“先生,您是第一次来新兰吧,我跟您说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帝都的商铺都是诚惶诚恐,不敢怠慢任何一个顾客,哪怕是个乞丐也得微笑着迎进来。” “先生,您知道为什么吗?每年这个时候是帝国军事学院的春季招生的预热期,很多全国各地的青少年都慕名而来,其中不乏极为低调的强者和地方贵族甚至是友邦皇室,这些人我们这些小店是惹不起的。所以我们的原则是宁可认错一千也不怠慢一个。”说到这,服务生比了一个坚定的手势,没想到这服务生也是个爱八卦的主儿。 “至于您说的帝国军事学院的位置那就更好找了,您沿着这条主干道一直走,穿过帝国竞技场和帝都宏伟的建筑——帝府,再走不远就到帝国军事学院了,学院正门可以看到有一栋很高的行政大楼,非常容易辨认。而且今天帝国竞技场据说有表演,所以街上有不少学院的学生,跟着他们也可以到。”服务员很热心。 “哦,真是太谢谢你了。”艾尔说。 “没关系,能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请您稍等,您点的食物马上就好。”服务员微微欠身,然后匆匆离开。 第十一章 帝国竞技场 艾尔坐在精致的餐桌前,左手拄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人头攒动。瘦弱的背影与朴素的装束让他显得与这个高端的餐厅环境格格不入。 偌大的城市里有多少人是异乡的归人,又有多少是像艾尔这样伶仃的过客呢? 自从遇到食尸鬼那惊魂的一夜后,艾尔就穿上灰色的亚麻长衫遮住了自己的左臂。尽管沿海的帝都气候宜人,街道上的大多数人都穿得比较单薄,但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万事还是小心为妙,毕竟身处异乡,无所依靠,不会有人像从前那样在你需要他时,不顾一切地扛着锤头来救你。 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邋遢男人,你还好吗?不知道你现在依旧在小镇的角落里打铁,还是像我一样离开故土去追寻你所追寻的东西去了。或许,只有一个男孩儿经历过许多彻夜难眠的离别才会成长为男人吧。艾尔想着,不由得心里又蔓延开了一种淡淡的伤感。 “先生,您的菜肴做好了,请慢用。”服务员打断了陷在回忆里的艾尔。不得不佩服帝都里餐厅的效率确实很高,十分钟左右色香俱佳的两道菜就做好了。 “谢谢。”艾尔整理了一下思绪,用力的呼吸了一下,吐出心中的块垒,回应了服务员一个灿烂的笑容。 “先生,我能冒昧的问一下吗?”服务员刚离开两秒又带着疑惑回来了。 “你说。”艾尔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猛塞了一口嫩滑的牛肉,一脸满足。 “先生您的包是被朋友取走了吗?因为每逢客流量多的时候盗贼的数量也会增加,我看到您的手提箱不在了,所以想跟您确认一下。” “啊?!”服务员的话差点没让艾尔噎住,“我的手提箱!”艾尔急忙拉开凳子,果然放在腿边的箱子不见了!艾尔丢下刀叉,冲到门边左顾右盼寻找盗贼的影踪,密集的行人让他的心仿佛沉到了海底。 “年轻人,你刚才发呆的时候,箱子被一个黑衣人取走了。”一位正在用餐的贵妇好心地提醒道。“我看到他往左走了,快去吧,他刚走。” “好的,谢谢您!”来不及的多做停留,艾尔甩给服务员几枚银币,冲进了拥挤的人群。 “黑色衣服,黑色衣服。”艾尔从密集的行人中穿行着搜寻着,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精神高度紧张的他,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在那!”艾尔绕过一辆游行的花车,一个慌张的黑色身影跃入眼帘,他不时回头张望,手里拎着的赫然就是自己的手提箱!“站住!”艾尔大喝一声,不过转眼间就被人群的嘈杂声所掩盖。 显然那名盗贼注意到了追逐而来的艾尔,粗鲁的拨开人群向前挤去,甚至一名穿着体面的小女孩儿都被他推倒在地,大声的哭叫起来,瞬间吸引了人群的目光,挡住了艾尔前进的路。 “该死的!”艾尔暗骂一声,心想不能这样鲁莽的追下去,对于这片区域盗贼肯定比自己熟悉,得想别的办法! 此时刚好从对面驶来一辆象牙白的四轮马车,艾尔左手抓住车厢顶部侧边爆发出一股力量将自己推向了一栋矮楼的顶部。巨大的力量让这辆四匹白马拉着的马车打了一个趔趄,车厢内部传来一阵惊呼,接着车窗被扯开,一个胖胖的圆脸女孩露出头来,极为恼怒地看着艾尔像猴子一样在房顶上奔驰而去的背影。 没有理会街道上观望的人们和他们的议论,艾尔尽力的保持着平衡,尖顶的建筑的顶部大多是用光滑白砖铺就的,艾尔在小心之余,眼睛始终锁定在那个黑色衣服的盗贼身上,就像高空的猎鹰锁定了吃草的兔子,只等一个俯冲把猎物扑倒在地。 艾尔也不想这样做,刚来帝都第一天就这样“高调”的,恐怕自己是第一个吧,艾尔心想。可是箱子里有极为重要的东西,如果仅仅是车夫大叔给的和自己的衣物,艾尔也不会这样堂而皇之的“抓贼”。 箱子里有一封信,保罗大叔嘱托自己交给那个人的信,也是证明艾尔身份的信,所以箱子是一定要夺回来的。那是证明自己身份的信,寄托着故乡最后情愫的笔痕。 “站住!”艾尔凌空跨过一道街道,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管怎么说,在房顶上跑也好过在拥挤的人流里穿行,艾尔在快速的接近那个盗贼,几乎都可以看到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可是艾尔高兴地太早了,就在此时变故陡生,身后一队帝国士兵盯上了艾尔。 “漠视帝国法律的外乡人,快给我停下来!”中气十足的声音泛着寒意从艾尔身后传来,“竟然敢冒犯尊贵的朵拉小姐!” 艾尔也注意到了紧跟自己的一队不怀好意的士兵,尤其是带队的那个肌肉男直接用气息锁定了艾尔。 “真是晦气!”艾尔心想,“盗贼没抓到反而惹了一身麻烦,关键惹得还是帝国士兵,真是够悲催的。”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拿回箱子,至于刚才的误会,只有拿到箱子后再跟这群烦人的家伙解释了,可是能不能解释的通就是个未知数了。 艾尔暗中下了决心,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着力点稍微薄一点的白砖甚至都出现了裂痕,同时艾尔的速度也比之前更快了,活像一只晚上不安分的流浪猫。 前方的人流愈发密集,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物群拔地而起,高耸的边墙是用红色的石砖砌成的,在刺目的阳光下散发着热烈的火红色,充满了雄性的气息。顶部插满了帝国国旗——铁盾白旗,不同于边境军团的各色旗帜,白色是帝国皇族的象征,新兰的大部分帝国旗帜都是这种。密集的人流挤满了圆拱形的入口,仿佛正在争先恐后的进入建筑去参加某项活动。 那身着黑色装束的盗贼被浩浩荡荡的人群淹没,如黑色的鲤鱼翻江腾海,汇入红色圆形建筑的内部。 艾尔从屋顶纵身越下,落在一辆运送货物的马车上,在马夫惊诧的目光中也紧随盗贼钻进密不透风的人墙。尽管艾尔从小轮锤砸铁,左臂力量惊人,可是面对这庞大的人群他也丝毫没有办法。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艾尔高喊着,使自己的声音不至于被鼎沸的人声所掩盖。在入口出用五银币购买了一张入场券之后,艾尔终于进入了圆形建筑物——帝国竞技场。 尽管艾尔的目的是为了找到盗贼,可眼前叹为观止的景象着实让他目瞪口呆了一把。 数以万计的观众围坐在竞技场的中心竞技区外侧,精钢打造的铁栅栏分隔开竞技区与观众区,也隔开了中心地狱与外围天堂。 竞技貌似还没有开始,为了活跃气氛,绚丽的礼花从竞技区升起又炸裂在半空,落下无数的彩色亮片,与地面上干涸的血斑显得格格不入。身材火辣的少女在扩音器的音乐里翩翩起舞,谁又会知道这欢乐升平过后的残酷,或许这也正是那些观众老爷们纷至沓来的原因吧。 “抓贼!抓贼!走什么神!”艾尔在惊讶中逐渐缓过神来,他提醒自己,脸上布满了黑线。同时,身后的人也不停地催促他,“前边的,快走呀,愣什么神!”。 可当艾尔回过神来哪还有什么盗贼的影子。 完蛋了,艾尔一下子慌了,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从未如此强烈。艾尔拨开人群抱着仅存的一点希望竭力地找寻那名盗贼,可人海茫茫,找得到嘛?黑压压的观众像是浓重的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吗!”随着观众们的逐渐落座,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艾尔的手掌开始出汗,“在哪?在哪?”一波波声浪炸响在耳边,仿佛焦躁的催促声。艾尔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兴奋而又冷漠的面孔,他依然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十二章 激战 “感谢大家的热烈支持,让我听到你们的呐喊声!”扩音器又传来主持人尖锐的嗓音,“尤其感谢皇室成员的大驾光临,在此我深表敬意!”说着,竞技场一侧平台上的主持人冲着贵宾观赏区深深地鞠躬。 中心竞技区已被工作人员清空,沉重的铁门后边传来低沉的吼叫声。显然观众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低吼被观众的欢呼声所吞没了。可是艾尔的左手猛地跳动了一下,就像之前遇到食尸鬼一样,那种莫名的危险感像藤蔓一样蔓延开来,被艾尔清晰地捕捉到了。汹涌而至的危机感甚至冲淡了艾尔的焦虑。不对!比遇到食尸鬼更加强烈,但却似乎有些熟悉。 “门后面究竟是一只什么样的怪物?”艾尔捏了捏左臂让它平静下来,同时心中也疑惑起来。 “今天的竞技不同于往日,第一场就是重头戏,所以在场的各位有眼福了!”果然,主持人的话似乎印证了艾尔的猜测,“大声告诉我你们想不想欣赏接下来的精彩对决!” “想!” 不得不说,身穿长款燕尾服,头戴高礼帽的主持人很会调动观众们的情绪。 刚才地低吼连连的那扇门后边又传来一阵阵金属撞击声,甚至连数吨重的铁门都开始颤动,显然这动静被许多观众感知到了,不少人纷纷向那里投去好奇与狂热的目光。而另一扇门则截然相反,从艾尔注意到两扇门的存在到现在,里面平静如水纹丝未动,只是不知道这水下是一只泥鳅,还是一头狂鲨。 “我亲爱的朋友们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就让我为大家揭晓第一扇门后的勇士!欢呼声!” 随着主持人一个清脆的响指,铁门两侧的铰链一点点将铁门抬升,铁链的碰撞声代替了人们的呼喊。此时,全场几乎鸦雀无声,人们都静静地等待着铁门第一位登场的“勇士”,当然被吸引的还有在人海里寻找箱子的艾尔,他似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铁门升到一半,戛然而止,能看到铰链还在继续收束,可铁门就像卡住似的一动不动,“喀哧”,铰链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崩碎成一地木屑与铁环。一只厚大的棕色手掌从悬空的铁门下伸了出来,狠狠地钳住了即将下坠的铁门,长长的毛发覆盖在粗糙的皮肤上,这绝然不是人类的手掌。 不少人看到这一幕,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接着一声震撼全场的巨响瞬间点燃了观众的热情。数吨重的铁门直接被掀飞了出来,在低空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直直的插在不远处的巨石上,嵌了进去。飞石和灰尘弥漫那出口处,紧随其后的是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声闷响清晰分明,那个黑暗里的大家伙出来了。 一双猩红的眼睛,两支冲天的铁角,像小山一样鼓起的肌肉,粗重的呼吸与健硕的四肢。从烟尘中走出来的竟然是一只兽人!更确切地说是一只牛头人! 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吹口哨声从人群里炸响,似乎所有人都为这个未曾见到过的新物种而疯狂。唯一与众不同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艾尔。 “怎么会这样?!在绿谷森林里生活的兽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艾尔骇然了,眼前的牛头人嘴巴被焊上了铁罩子,胸口处有一道明显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显然是有人为了激怒他故意这样做的。 本来可以说话的牛头人,现在只能从铁罩子后的嘴巴里发出不甘的低吼声,他的眼睛里是疯狂,是绝望,是对这群看客的诅咒,他愤怒的用拳头捶打着地面,倾泄着心头的怒火。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下一位!他又会是谁呢?能否击败凶猛的牛头人呢?有请他出场!” 同样的,另一扇铁门在人们的目光中升起,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引来人们的惊呼,反倒是观众席上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铁门升起后,艾尔也看到了里面的景象。身披鹤氅,腰束皂绦,剑眉星目,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窄刀,俨然一副东方面孔。那竟然是一个人,一个从东方大陆来的人! “怎么可能!”艾尔心想,“普通人类怎么可能是兽人的对手,更何况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也就比自己大两三岁而已,这难道不是找死吗?即便是平日温顺的牛在变成牛头人后,其攻击力也不可小觑,跟何况是头‘疯牛’。乱了,一切都乱了!” 身边一对观众的窃窃私语传到了艾尔的耳朵里。 “这少年谁呀?是跑来当炮灰的吗?年纪轻轻的,唉,可惜了!” “你不懂不要乱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帝国理工学院的二年级学生李十一,很厉害的!上次我就亲眼看到他很轻松地就把埃里森打败了!” “什么?埃里森,你是说‘帝国勇士’埃里森?是被他击败的?” “对呀!就是他!不过这个牛头人看起来比埃里森强壮多了,到底谁赢谁输也不好说。” “又一个帝国理工学院的人。”艾尔暗暗思忖,“上次那个解决食尸鬼的玛克斯就跟这所学院有关系,又来一个,这所学院是培养怪物的吗?保罗大叔让我去这地方找的那个人,莫非…” 就在艾尔陷入思考之时,竞技区的场景赫然打断了他。 少年面无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是装着无尽的黑夜,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悲。他慢慢的走到场地中央,左手始终按着腰间的佩刀,右手则隐于长长的袖内。 身高接近少年的两倍,牛头人似乎开始时没有注意到这个对他来说丝毫不构成威胁的人类,可自从少年踏进场地的一霎那,牛头人发现持刀少年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长袍上黑白相间的条纹似乎将他勾勒成了一只索命的冥神。 可处于狂暴期的牛头人怎会被这青涩的少年吓到,他从脚下捡起刚才被掀飞的铁门朝着那位叫李十一的少年狠狠地丢去。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划过,铁门撞击到了防护网,巨大的冲击力让防护网撕开了一个口子,索性没有飞到观众席而是卡在了防护网内。而李十一仅仅是歪了一下头而已,就化解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几乎是同时,李十一又腾空而起,他刚才停留的地方,碎石激射,原来牛头人在扔出铁门之后并未停滞而是立刻奔袭而来,用精铁重铸的牛角猛力的撞击在李十一脚下的石板上。 半空之中的李十一犹如一只轻盈的白鹤,从容的看着下面的牛头人,不发一词。 两次攻击没有得手,牛头人有些暴躁,他重重的锤了锤胸口,然后朝着即将降落的李十一挥出了带有破风之声的一拳,没有人会怀疑这一拳里所蕴含的爆炸性力量,甚至有的人惊恐的捂住了眼睛,不想看到接下来鲜血淋漓的一幕。 艾尔却觉得没那么简单,持刀少年自始至终都在躲避,从未进攻。像极了一只捕猎角马的猎豹,待摸清对方的攻击路数后,接下来就是致命的一击。那如刀一般凌厉的眼神,艾尔从来没有见到过。 果然,李十一仍在极速下落丝毫没有减速的征兆,可就在他即将被牛头人的拳头轰击到的时候,他的刀动了。左手黑刀旋转如一轮黑色的太阳,右手持刀鞘,轻点迎上来的重拳,身体借力在空中微微偏移,几乎是贴着牛头人的胳膊滑了下来。刀光一闪,出刀,入鞘,稳稳落地,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观众甚至没有看到刀身的模样。 两支重重的角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牛头人的两只铁角被切了下来。失去角的牛头人仿佛脱了力一样瘫倒在地,隆起的肌肉都有些缩水,原本红色的眼睛也恢复成了正常的黑白色。 短暂的沉寂之后,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他们中甚至大部分人都这不知道这个来自东方的少年的名字,但毋庸置疑的是他获得了胜利,甚至轻松地让人不可思议。 “谢谢,我终于解脱了。”看起来与刚才判若两人的牛头人从被禁锢的嘴里挤出这样一句话,然后虚弱的爬向一支直立的铁角,松开了双手。 察觉到不对劲的李十一还没反应过来,鲜血已经是喷涌而出,铁角已经刺破了牛头人的喉咙,他抽动了两下,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欢呼的人群依然兀自的叫喊着,没人在意那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除了艾尔还有呆在原地的李十一。 第十三章 拍卖风波 看到那个牛头人的惨死的模样,艾尔的心中骇然不已。除了在纳克小镇偶尔能看到牛头人的影踪,这是他第一次在绿谷森林外见到这种兽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牛头人是热爱和平且喜欢安静的兽人,他们的族人常年生活在绿谷森林最东部的边缘地带,那里有茂盛低矮的灌木和肥沃的草场。平日里他们会保持牛的形状,只有遇到危险时才会变成牛头人。他们无意与其他种族挑起纷争,也正是如此他们的领地一再被其他好战的兽人种族所蚕食,可为了和平他们大多数时候会选择退让。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种族,他们其中的一个,现在竟血淋淋的死在自己的眼前,这是艾尔无法接受的。况且艾尔的第一个朋友狼人沃夫也是个兽人,兽人在艾尔的印象里并不邪恶,面对人类向森林的一步步扩张,兽人的族长们自知无法抵抗人类的铁蹄,大多采取退让的策略。 艾尔虽然内心有些冲动,但是理智告诉他要暂时保持克制,查出这件事情背后的原因更加重要。 艾尔的双手狠狠地扣住防护网,任那锋利的金属丝陷进皮肤里,愤怒与疑惑像两道墙将他挤压在中间,艰难地呼吸。 场中的李十一显然也没有料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本想斩下两支铁牛角就停手,仅仅想对这头蛮兽起到威慑的作用,达到胜利的目的而已,并没有真正想取牛头人的性命。因为他我看得出来牛头人的不寻常。 李十一将黑色的刀刃束在腰间,伸手去触摸牛头人的脉搏,不幸的是对方已经停止了呼吸,只留下淡淡的余温和面部解脱的释然。 李十一无力地摇了摇头,左手挥刀,黑光一闪而过,牛头人身上的铁链和嘴器被切成了两半,滚进大片的兽血里,混杂着泥土。 “你自由了。”李十一丝毫没有感觉到周围的喧嚣,他只感觉到场中静的离奇,似乎有一双巨手暗中操纵着这一切,迎面吹来的分明是冷冽的腥风。 人群依旧在躁动,鲜血让他们变得更加疯狂。那可怖的液体像一剂兴奋剂打进了他们身体,一群衣冠楚楚的上流人竟比原始人还要嗜血。 “多么美妙的鲜血,不愧是帝国的勇士,把你们最热烈的相声献给他!”主持人依旧激情澎湃。 竞技场四周射出数十枚礼花,将现场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牛头人的尸体被扔在推车上,由工作人员拉了出去。刚才因战斗而造成的场地破损也被快速修缮。一张巨大的红色地毯铺在了地上,遮住了满目疮痍,从其中一个出口延展到场中央。 “接下来的环节是大家最喜欢的环节。”主持人的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根,如同癫狂的小丑,“紧张刺激的竞技之后,我们进入下一阶段,拍卖环节!” “我一定要调查清楚这件事情!”艾尔的拳头狠狠地锤在防护网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缓缓离开的陌生持刀少年李十一,然后转向推车离去的方向,白色的遮尸布渗出刺目的深红,艾尔心头的烈火滚滚燃烧。 远处,主持人平台两侧的观看台落地窗缓缓升起,一位位衣着不凡的贵族端坐在那里,数十位干练的女仆站在他们身后,无微不至的为这些人服务着,显然接下来的拍卖环节就是为这些权贵们准备的。 “老规矩,有兴趣的大人可以随时叫价,价高者得!”主持人戴着白手套的左手指向通向竞技场的一道拱门,“闲话少说,请工作人员请出第一件拍卖品!” 顺着主持人手指的方向,不少人双眼放光,期待着第一件拍卖品。 虽然拍卖的东西都是比较新奇罕见的,轮不到他们这些普通观众参与竞拍,但往往这个环节的刺激程度比之血腥搏斗更加吸引眼球。那些巨富的财阀高官之间的一次次叫价无疑更加能引起观众们的惊呼,所谓的帝国竞技场不只是角力,也是斗财。 终于,一辆铁笼车在万众瞩目中被工作人员推到了场中,从那个笼子出现在日光下的一瞬间,许多观众,尤其是男性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他们目光灼灼的看着笼中的人,眼神里尽是火热的向往和赤裸裸的欲望。 处于竞技场边缘外的艾尔,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与大多数人一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笼子里的竟然是罕见的精灵,而且还是两只女性精灵! 记忆中,只有保罗曾在打铁时偶尔跟他提起过一次,据保罗大叔所说,精灵是一种高贵的种族,他们生活在绿谷森林的西部,与兽人族共同统治着那片原始森林,但是精灵族数量稀少,且常年与兽人爆发领地之争,而且与人类也不合。近些年由于人类和兽人的不断侵袭,精灵族已经渐渐的退居于绿谷森林最西部的密林深处,很少能看到他们活动的行踪,就连保罗大叔也仅仅是在绿谷防战任职时见到过一两次,而且是惊鸿掠影,很是稀少。 黄色偏白的瀑布长发,尖尖的耳朵,修长的身材,无暇的脸蛋,白皙的皮肤,笼子瑟瑟发抖的中年女性精灵与保罗大叔曾经跟艾尔讲起得别无二致。女性精灵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只年幼的精灵,大概只有七八岁,她恐慌的大眼睛不知所措的扫过着周围的看客,然后把头深埋进女性精灵的怀里。 “想必有观众已经猜到了吧,没错,这就是今天要拍卖的第一件物品。”主持人顿了顿,“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两件,她们就是帝国的士兵从绿谷森林捕获的精灵,罕见的物种!而现在她们就跪倒在你们的面前!帝国的子民们!” 观看台贵宾区。 “尼尔巴斯老爷,这件拍卖品怎么样?”一位满脸堆笑的八字胡侧身询问着真皮沙发上的人。 “不错不错,这个精灵我很感兴趣!比家里那二十几个黄脸婆漂亮多了。听说精灵的身材特别好,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嘿嘿。”名叫尼尔巴斯的中年男人抬了抬几乎要垂到地上的大肚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的精灵,目光在那个中年女性的身上肆意地游离。 不少男性贵族都像尼尔巴斯一样对精灵族女性表现出强烈的兴趣,至于他们各自的想法就不为人所知了。 贵宾区最外侧的一组沙发上,一个梳着发髻小女孩儿,穿着紫色的束身连衣裙,乳白色的短靴。墙壁的阴影刚好遮住他精致的面庞。女孩儿端起桌上雏菊纹路的水晶高脚杯,摇了摇杯中的红酒,轻轻一嗅,似乎没有多大兴趣,又放回了原处。 女孩儿身边两个手执长矛的重甲兵像两个钢铁浇筑的塑像,安静的守卫着这个小女孩儿,只不过他们的甲胄明显不同于普通帝国士兵的铁甲,而是略带金色,肩甲厚重。 一道狂风一般凛冽的杀气,自观众看台的一个角落散发而出,阴影里一位身着灰色风衣,戴着灰色面罩的身影冷冷的注视着场中的一切。他的骨节因太过用力而爆发出哔剥的响声,男人目眦欲裂,甚至连呼吸都因情绪过度激动而紊乱。 他左手拎着一只木箱,赫然是属于艾尔的,几分钟前那个盗贼把箱子交到了他手上。男子眼角青筋暴露,一只淬钢的玄色匕首已经悄然滑入了他的右手。 “尼尔巴斯老爷出价,一万金币。”主持人喊道。 “呼”,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一万金币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十万枚银币呀,多少普通人倾其一生都无法挣到一万金币,但在这些富人眼里却根本不值一提。 “泽达老爷出价,一万一千金币!”价格还在不断攀升。 黑衣人手中的箱子已经放下了,他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周围的几名观众在全身打了冷颤之后,注意到了这个行为穿着都异常怪异的人,他们不知道为何这个人会如此的激动。 “法鲁兹老爷出价,一万…” “够了!”伴随着一声暴呵,防护网的缺口被生猛地撕开了一个口子,嵌在里面的铁门掉到了地上。 黑衣人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身形,因为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冲进了场内,他凝神看去,不是别人,正是他手里那个木箱子的主人。 艾尔的长衫左袖在瞬间爆发的力量中被撕碎,露出了他妖异的暗红色手臂。这群贵宾区的商人完全把别人的生命当成了一种交易的商品,艾尔再也看不下去了。 “在你们看来,生命是如此廉价,对吗?!”艾尔扫过贵宾区和主持人,尽是冷意。“官老爷们!” 一瞬间,整的帝国竞技场中鸦雀无声。 似乎所有人都被这个衣着朴素的小子的莽撞行为所震惊了,他疯了么?还是脑子不正常? 帝国竞技场隶属帝国皇室禁卫军——十字军团的管辖范围,在这里堂而皇之的闹事,无异于站在了帝国皇室的对立面。所以自从竞技场建立以来,数百年间,很少有人敢违反这里的规则。 可是艾尔的贸然闯入,就像寂寥夜空里的一道惊雷,打破了这长久的宁静。 第十四章 怒吼的雄狮 “这位年轻人,我希望你清楚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主持人的声音上一秒还激情四射,此刻却骤然转冷。 “我很清楚!可你知道你正在做的事情吗?”艾尔的声音一字一顿,“你们在肆意践踏别人的生命!剥夺别人的尊严!” 贵宾区的贵族们倒是不以为意,有些发出鄙夷的笑声,有些像是看戏似的身子前倾,品咂着名贵的威士忌。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只对着老虎张牙舞爪的跳蚤罢了,他的命甚至不如那两个可怜的精灵。 “有意思。”头顶发髻的少女,将银丝一般的长发理到耳边,纤手再度端起了桌上的红酒杯。“你那么喜欢在黑暗里独处么?恩佐哥。” 言罢,少女身后的通道里走出一位身穿淡金色轻质铠甲的青年,一根乌金的短枪斜背在他的身后,“小姐,有什么吩咐?”青年来到少女身侧,站定。 像一把开锋的剑,稳重而不失凌厉的气势,引得附近不少男性侍者侧目。这些侍者都是竞技场里负责保护贵宾区的安保人员,可眼前的青年他们竟完全看不透。有几个侍者甚至握住了袖子里的短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恩佐哥,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一会儿你下去试试他。”少女嘴角露出浅淡的微笑,“记住,千万别伤他的性命。” “是,小姐。”头盔里的脸没有多少情绪波动,恩佐转身走进了阴暗的通道。 竞技场中央,已经有几名安保人员进场了,他们将艾尔围在中央,个个都手持短刀气势汹汹。显然是受主持人的指示来捉拿无礼的闯入者。 “别怕,我来救你们。”艾尔对着笼中的精灵说道。“小妹妹,哥哥马上带你们出来。” 显然,精灵们的之前的遭遇并不人道,她们的精神受到过很大的刺激,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看向艾尔的眼睛里也尽是怀疑与恐惧。 艾尔大踏步走向铁笼,全然没有理会已经慢慢对他形成包围之势的安保人员。可能是艾尔刚才撕开防护网的举动太过惊人,安保人员此刻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小心翼翼地聚拢,像他们之前围捕竞技场中的野兽一样,等待眼神交汇,然后迅然出击。 观众们也都屏息凝视,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突发事件,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观看好戏的兴致,都耐心地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破空之声炸响在半空,一柄耀目的乌金尖矛带着寒芒呼啸而至,斜斜地钉在艾尔前行的路上,止住了他的步伐。 “是谁?”艾尔感觉到了不安。 一道淡金色的人影翩然而至,精致的轻质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泽,胸口处是雄狮形状的浮雕,一身中世纪骑士的铠甲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来人显然经历过铁与血的试炼,铠甲上散布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刀痕。 恩佐自空中稳稳地立在短矛的柄部,头盔里的眼睛漠然向下审视着艾尔,像一头饥饿的雄狮。 “帝国的士兵?”艾尔迎上了他的目光,“是来阻拦我的吗?” “东部防战雄狮军团第三梯队队长,恩佐。”恩佐声音沉稳,“你违反了帝国的法律。” “什么?他竟然是雄狮军团的?那可是帝国的重甲兵团。话说他们不是应该在东部防战抵御伊顿帝国的侵袭吗?怎么出现在这里?”在听到“雄狮军团”几个字后,观众席一阵低呼。 主持人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不悦,他冲着不知所措的安保人员摆了摆手,这些人立即会意,短刀收入袖中,依次退场。 一阵微风拂过,卷起地上的礼花碎屑,偌大的竞技场此时只剩下对峙的二人和瑟缩在笼中的精灵。 “告诉十字军团的巡查队,让他们不用来了,这个外乡人今天他们带不走了。”主持人摘下礼帽对身边的一位内侍说道。内侍接到指示后迅速离开,主持人撇了撇嘴坐在了身后的小牛皮沙发上,另一名内侍立即递上了一只点燃的上等雪茄,主持人吐出烟圈,嗤笑道,“意外收获的一处好戏。” “什么法律?把贩卖别的种族说得如此义正言辞,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艾尔知道来者不善,也没必要对此人以礼相待了。 “帝国的法律,不容亵渎。”恩佐道。 “我是个乡下人,不懂什么法律。但是我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如果法律是被你们这些混蛋家伙制定的,那我艾尔第一个不遵守!” “刚才你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恩佐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道歉,然后滚出去。” “之前听保罗大叔讲新兰城中的人多么友善,我还很向往,天真的以为是一个没有歧视的地方。”艾尔的眼眶变得灰暗,“现在看来,友善的只是普通人,而普通人在你们这些权贵眼中卑微的像一只蝼蚁,对吗?恩佐大人。” “你施舍的机会,我不稀罕。”艾尔握紧了拳头,“你继续执行你的法律,而我”他拍了拍胸膛,“依然坚守我心中的正义!” “勇气可嘉,但似乎脑子不大灵通。”恩佐一跃而下,乌金的战靴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浅坑。他抬手抽出地上的短矛,向后一甩,短矛像一道白光闪过。转眼间,齐根没入了竞技场拱门上的石墙内,只剩短矛的柄部极速地抖动着,发出嗡鸣。 “为了奖励你的勇气。” 恩佐说完,摆出了进攻的架势,两手呈爪状一前一后,双腿分开下坠,身体重心下垂。矫健的姿态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还是那种武装了钢铁盔甲的雄狮,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少废话!”艾尔撕碎长衫的独袖,两只胳膊裸露在外,一条暗红色,一条浅铜色,因为常年跟随保罗打铁,艾尔也有一身结实的肌肉。 很多人看到这个怪异的少年都开始议论纷纷,毕竟左臂上的一大片红色的胎记太过引人注目,许多人甚至公开喊艾尔是“怪胎”,“丑八怪”,让他滚出新兰。 那一张张厌恶地嘴脸分明是一把把小刀,肆意切割着艾尔曾经最痛苦的回忆。 “集中注意力,你的对手是我。”恩佐沉声道。说完,他周身一股暗金色的气团喷薄而出,自下而上将恩佐包裹在内,如燃烧的炬火,热烈且激扬。 下一秒,雄狮仿佛睁开了双眼,向绵羊奔袭而来。恩佐的脚下炸响,石板崩碎,那是双腿极速发力造成的。恩佐留下一道残影,呼吸之间突兀地来到了艾尔的身前,左手积聚成拳,由金色的气流包裹着冲向艾尔,甚至发出了轻微的狮啸声。 太快了!这一切仅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艾尔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用双臂硬接下这暴风般的拳头。只是艾尔这次失算了,恩佐的金色拳头砸到艾尔手臂的一瞬,金色的拳风穿过他的手臂狠狠地擂在了他的胸膛之上,亚麻长衫顷刻间被搅碎成碎布片乱飞,艾尔的身体则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翻飞出去,撞击在防护网之上,又落到了地面。 仅仅是一拳,战斗结束了。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无可怀疑,两人的战斗力根本不成正比。 “结束了?”贵宾区的少女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不是所以的事情都是意气用事就可以解决的。” 恩佐站在原地,已经收起了拳头,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在他看来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腾起的尘埃里,那个少年接下来恐怕要好好修养一阵子了。 按照少女吩咐的,恩佐没有打击艾尔的要害部位,只是让自己的拳风分散冲击在艾尔的胸膛各处,让他失去抵抗力,但不至于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不错嘛!”烟尘里传来艾尔的声音,紧接着满身尘土的艾尔慢慢显现了出来,他单膝跪地,能看出来伤地不轻。咳出一大口血,前胸一片惨白,恩佐的一拳将艾尔胸部血管的血液全部冲散了。“我不会倒下的,在救出这些无辜的精灵之前。” 嘴角布满了丝丝血迹,上身赤裸着满是灰尘,右手捂着刚才受到冲击的暗红色左臂,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艾尔竟然站起来了,而且他似乎并不想认输。 “作为一名军人,你的精神让我觉得钦佩。”恩佐道,“但是作为对手,你的行为很愚蠢。” “哪来那么多说教。”艾尔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我只知道一点,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就算我今天倒在了这里,也绝不会向恶势力低头!” 艾尔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还好,骨头没有断,他暗中庆幸。看着那个身穿盔甲的男人,就像一座大山横在了自己和铁笼之间。艾尔不知道凭自己的力量能不能撼动这座大山,可是他知道如果他不站出来,那么他将会永远愧疚于今日的见死不救。 极速的向前飞奔,艾尔感觉到了自己全身的肌肉在快速的充血,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左臂为了久违的战斗而欢快的长鸣。 艾尔眉宇之间尽是郁结的愤怒,那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就像日暮时分孤独的骑兵执重矛冲向远古的巨人。 第十五章 封印的狂兽 平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来势汹汹的艾尔,恩佐却从始至终没有移动一步,气定神闲似一尊身披金甲的战神。 在距离恩佐两步距离的时候,艾尔已经腾跃而起,暗红的左臂弯曲蓄力,为下一击积聚了磅礴的力量,如同即将出膛的炮弹在膛线的作用下疯狂的旋转。 “嗬!”艾尔的暴喝声几乎和自己的拳头同时飞射而出,目标直指身前的恩佐。 赢了,艾尔心想,尽管恩佐穿着轻质盔甲,可如此近距离且倾尽全力的一拳,艾尔绝对有信心可以将恩佐击晕在地,毕竟那结实的肌肉是一锤头一锤头练出来的。 恩佐的乌金头盔在艾尔的瞳孔中逐渐放大,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下一秒,那个男人动了。 速度,极致的速度,艾尔从来没有见过人类竟然可以如此快速的移动,眼睛蛇出击般的迅捷,几乎是瞬移。在艾尔落地的前一刻,恩佐陡然出现在艾尔的身后,艾尔能感觉到那金色的拳风所喷发出来的气流,如同无数把尖刀在切割甚至插入自己的皮肤。 “太慢了。”艾尔的耳畔传来恩佐冷淡的声音,那是幽灵在低语,艾尔的心也随之沉到了湖底,他知道自己的攻击落空了,失败了。 “咚”,那拳击手猛击沙袋的声音般的声音响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艾尔的身体再度翻飞出去,在空中留下一串带有血迹的弧线。有些女性观众已经看不下去了,不忍地捂住了眼睛。 太阳的辉光自竞技场的穹顶播撒下来,威武的盔甲在地上投射出细长的影子,像一柄利剑横过半个竞技场刺进那个仰面倒地的少年身体里,心脏里。 因为摩擦,艾尔的后背渗出的血液在地上留下一道滑行的痕迹。 渺小的他为了别人的自由,为了所谓的正义而战斗有意义吗?没有人知道。艾尔在空中下坠的时候是否还有残存的意识?脑海里想到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人们甚至不知道他的胸膛是否还在起伏。他像一件被人随手丢掉的垃圾,先是被人嫌弃,然后慢慢地被人遗忘。 面朝艾尔的方向,恩佐摘下了自己的头盔,这是军队的最高礼仪。头盔之下是一张刚毅瘦削的面孔,蓬松的黑色碎发,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但能感觉出来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因为瞳孔里的那种凛然无我的坚毅,唯有寒霜与烈火方可铸就。 恩佐干净利落的转身,准备离开,他冲着主持人所在平台甩了甩两根手指。不多时,一队身穿白卦的医疗小队快速从一侧的工作人员通道跑了出来,最前面两位手里还提着担架。 在恩佐看来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那个少年的后背已经在自己刚才的一击中变成了焦黑状态。恩佐有意避开了他的死穴,可是以刚才的力道就算一头巨象也能轻松打倒,别说一个普通人了,这次无论如何这个年轻人不可能再站起来,作为帝国最精锐兵团的一员,他有这个自信。 可是,刚走了两步,恩佐停下了步伐,不由得侧目。不止恩佐,愣在原地的还有那个医疗小队的人员,担架掉落在在了地上,他们中有几个甚至慌乱地想要后退。 一股异常狂暴的气息从身后锁定了恩佐,而他之所以停下脚步也正因为如此。难道观众席里某个隐藏的大人物看不下去了,想要来挑战自己?不对,几乎瞬间恩佐否定了这个念头,这股狂暴的气息似乎有一些熟悉,难道是他?那个年轻人!怎么可能。 恩佐转过身来,眼前的一切印证了他的猜想。狂乱的黑色头发,猩红的瞳孔,暗红色的粗壮左臂在诡异的蠕动着,指尖甚至生出了尖尖的黑爪。那个喘着粗气,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人正是艾尔! 这一切发生的太反常且太突然了,上一刻还处于濒死状态的艾尔仿佛重生了一般,而且身体似乎也被造物者进行了改造升级。距离艾尔近一些的观众和那些医疗人员一样恐慌不已,这哪还是一个人呀,分明是从地狱的血池里爬出的恶鬼。 那种濒死的感觉,艾尔第一次感受的如此强烈。仅有的意识想控制身体睁开眼睛,他做不到,想救那个无辜的精灵小女孩,他做不到,甚至想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他都做不到。身体在 深渊里下坠,艾尔看到了保罗大叔的背影、车夫大叔的背影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的背影,看着他们在人群里渐行渐远,来往的行人没有人拉他一把,萧瑟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好冷呀。绝望、苦涩、怨恨这些压抑的情绪疯狂的盘旋在他的脑袋里。 “你甘心就这样失败吗?”那个熟悉且疯狂的声音在他的意识里再度响起。 “想想那个精灵小女孩,你死了,她就沦为那些权贵的玩具了,你忍心吗?”随之,精灵小女孩哭泣的脸清晰地浮现出来。 “你难道不想再见到你的保罗大叔了吗?你不想弄清自己的身世吗?”又一张张面孔闪现。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艾尔在意识里呼吸急促,那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让他开始慌了。 “我是谁?哈哈哈,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声音从艾尔头顶传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只要把那该死的臂环打开,”那声音开始变得狂热,“我可以给予你击败他的力量,令人着迷的力量。”一个身穿轻质铠甲的身影又凭空出现,那是把艾尔击倒的恩佐。 “怎么样?划算吧。” “我…我…” “你要死了,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声音继续刺激道,“死人可没有办法和我做交易。” “我…我愿意!”艾尔咬了咬牙痛苦地抬起了头,冲着声音的来处回应。 “很好!哈哈哈哈。” 眼前的景象几乎在同一时刻变得虚无,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吞噬了出现在艾尔意识里的所有面孔,包括余下的光亮。 现实中,艾尔左臂的臂环无声地滑落,掉进了尘埃里。紧接着,艾尔醒了,像是上帝打翻了红色的染缸,艾尔眼睛里的事物通通变成了血红色。同时能感觉到心里的负面情绪,尤其是愤怒,在疯狂地滋长,仅存的理智正在被快速的瓦解。 面部肌肉不时地抽动,源源不断的的力量从左臂扩散到全身,使他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痛苦。艾尔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他!杀了眼前这个穿着盔甲的人。” “异能者?”恩佐凝视着异化的艾尔喃喃道,“又不太像。” “去死吧!”艾尔近乎疯狂的吼道,然后毫无征兆地朝着恩佐暴射而来。 好快!恩佐的瞳孔瞬间收缩,这跟刚才的少年根本不是一个人,如果说艾尔刚才的速度是拂柳清风的话,那么此刻他则化身为了狂电,雷霆万钧。 恩佐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侧身闪躲,几乎是同时,锋利的尖爪贴着他的轻质乌金铠甲表面划过,留下一串火星。 在没有防范的情况下,完全躲开都很困难,更不要说还击了。但恩佐的头盔就没这么好运了,势如破竹的红色残影直接破开坚硬的护额钢铁把它拍在了地上,强横的冲击力将头盔挤压成了一块铁皮。尽管身为军人的恩佐踩过无数敌军的尸体,承受力已经很强了,可这如实发生的一切让他不由得有些动容。 “快停下!”看着那毫无情感的脸,恩佐意识到了什么,他大声命令道,“你的意识在流逝,如果你继续在泥潭中堕落,你就永远找不回原来的那个你了!” 艾尔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失去理智的狂兽,他的眼里只有杀戮和复仇,唯有新鲜的血液和痛苦地哀嚎才能满足他内心愈发膨胀的欲望。 “咯咯。”艾尔笑了,透露着歇斯底里与精神扭曲,是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狞笑。 “怪物!我说了吧,他就是个怪物!”看台上的观众已经有些骚乱了,竞技场中的场景已经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一些人甚至站了起来慌张地准备离场。 黑夜里的毒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艾尔一击落空并没有收起尖锐的毒牙,妖异的黑色头发还在滋长,几乎垂到了艾尔的腰间,看起来就是一个蛮荒时代的野人。 艾尔猩红的眸子血光乍现,兽爪撕开石板,反身借力又朝着恩佐扑杀来。 出鞘之刃,必以血终!狂乱纷飞的黑发在劲风中更凭添了些许狠戾。血红色的拳头带着腥风对着恩佐的面门毫无保留地印了下去,没有人会怀疑这气势磅礴的一击所带来的破坏力。 不能再躲了!这个少年作为人的意识恐怕被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吞噬了!恩佐暗暗思忖。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必须迎难而上。贵宾席少女叮嘱他的话在他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如果让这个怪物继续这样胡闹下去,不知道他彻底失去理智后会不会伤到普通的平民。在帝国的心脏,即便它是传闻中异常罕见的异能者,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对帝国不敬。 而他,恩佐,作为雄狮军团的梯队队长更是要维护帝国精锐军团的名声! 第十六章 死斗 克制已久的雄狮终于决定露出獠牙。恩佐的拳头丝毫不让,被淡金色的光球包裹着,迎着腥风挥了上去,那光球比之前亮度更甚,于流动中隐约化成英武的狮头,它在冲着敌人喷吐着淡金色的烈焰。 “狮心拳。”光芒在恩佐的脸上闪烁,那光芒同样闪烁在艾尔那猩红的眸子里。 “轰”,一声巨响,爆炸的冲击波以二人为中心呈球形扩散而出,场中的尘土、礼花碎屑连同一些观众的帽子如秋风扫落叶般被滚滚的气浪掀飞。一时间竞技场内刮起了一场小型沙尘暴,烟灰弥漫,似浓雾般让人看不清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差不多过了一分钟,竞技场里的情形才变得明朗起来。 恩佐依旧立在场中央,像钉子一样。只不过代价是巨大的,腰部以上的乌金铠甲全部崩碎,唯独剩下左手开裂的乌金手套,右臂无力的下垂着,显然是已经骨折了。巨大的冲击力让那些崩碎的乌金碎片肆无忌惮地在他的皮肤上游走着,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他裸露的身体,伤口处一道道鲜血流过肌肉和钢铁滴落在地上。 同样的,艾尔的左臂也在对轰中骨折了,几根折断的利爪散落在不远处,大口大口的鲜血不断从艾尔的口中喷出,如果是普通人如此巨量的出血恐怕早已昏厥,可艾尔却没有。身后的石墙上一个陷进去的圆坑,是刚刚击飞的身体砸出来的。 不同的是,艾尔在笑,沾血的下颌像吸血鬼刚刚饮用过人血一般。在受伤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还能笑的出来的,要么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要么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而艾尔显然属于后者。 “如果你还有哪怕一丝理智,立即停止你正在做的事情!”恩佐依旧盯着几乎快要倒下的艾尔,阵阵袭来的疼痛没有让这个军人的脸上哪怕露出一点点不适。恩佐的脸依旧坚毅,像寒风里的一块磐石,或许这才是军人的血性。 艾尔依旧在笑,嘴里也依旧吐出大口的鲜血。然后,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左臂在以诡异的角度弯曲,断裂的臂骨发出异常的怪响,它们竟然在自动的复原!暗红色的手臂刺目地如同浓缩的红色墨水,被同样红色的雾气所包裹。其中还暗暗游离着一抹紫色,那是致命的尸毒! “终于开始害怕了吗?希望你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艾尔对恩佐道,他的声音开始扭曲变形,似乎又像另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在你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会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什么是正义。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做的是好好享受这死亡前的狂欢!” “大哥哥!不要!” 一个稚嫩的声音仿佛一汪清水浇在了烧红的木炭之上,艾尔恍惚了一下,周身散发的狂暴气息莫名地黯淡了些许,他眼神疑惑地看着铁笼中的精灵女孩儿。 “大哥哥,不要杀人,不要变得像他们一样!”精灵女孩儿紧紧挽着女性精灵的手臂,稚气未脱的小脸上闪烁着泪花。 艾尔的疑惑更深了。 “我…我是谁?” “我在干什么?”艾尔呆滞地盯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 下一刻他的右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头似乎显得异常痛苦,左臂上的红雾也消散了。奇怪的是他的左手竟然扯住了自己的右手,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纠缠。艾尔的理智似乎回来了一些,在与另一个意识激烈的抗争。 “别听那个小女孩的话,去先把她杀了,再去解决那个男的!”那个声音再度出现,有些焦急。 “不行,你刚才控制我的身体都做了些什么!”艾尔道。“为什么到处都是血?为什么!” “我在帮你呀,帮你解决掉麻烦,只有我才是你最忠实的朋友。” “不,不是那样。刚才我的脑子里充斥着杀戮,我只想打败那个家伙,救出精灵,我不想杀人!” “愚蠢!你不除掉阻拦你的人,那么他们就会杀了你!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绝对的力量,你还想妄谈正义?多么可悲。公理掌握在强者的手里,而弱者永远只能瑟缩在邪恶的阴影中,被世人唾弃!” “不!不能杀人!绝对不可以!”艾尔竭力喊道。“如果不分善恶的肆意剥夺别人的生命,那我拯救精灵的意义又在哪里?” 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强烈的痛苦在艾尔的脑袋里回荡,他在与那个声音抗争着,想把他赶出自己的脑海,可那声音就像幽灵一样不断盘旋在艾尔的耳边。 “啊!不要!”终于在痛苦地挣扎中,艾尔叫了出来。他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脸上写满了痛苦。 “还不快出手,想让他再次失去理智进入狂暴状态吗?”恩佐沉声道。可是四周除了他们四个哪里有别人,他在对谁说话? 一柄呼啸而至的黑刀回答了恩佐的话。 黑刀从其中一个拱形通道旋转着飞来,斩开空气,插在了艾尔身前,漆黑如墨的窄长刀刃,被黑线缠绕的刀柄,仿佛连天上的光都被这黑色所吸收了,刀刃的根部竟雕着一个银色的棱形,里边也是铁钩银划,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奇异且细小的文字。而这,也正是艾尔在陷入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他的意识被那黑洞一样的刀摄取后,又破碎。 在黑刀降临的那一瞬,艾尔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制了,顷刻之间便消失了,支离破碎的身体仰面倒了下去。他红色的瞳孔慢慢褪成之前的样子,黑爪没入指尖,手臂也恢复了原样。 好累,太累了。我要死了吧,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连呼吸都好费力。头耷拉了下去,艾尔失去了意识,除了地上殷红的血迹,昭示着那具躯体的不凡。 艾尔倒下去之后,拱门里走出了一位少年,身披鹤氅,腰束皂绦,剑眉星目,唯独没有手里的黑刀。是他,那个来自东方的少年,李十一!原来他没有离开。 之后发生了什么,艾尔就不知道了,他失血过多,全身多处挫伤,肋骨骨折,被医疗人员抬了下去。 贵宾席的老爷们被失控的艾尔吓得蜷缩在桌子底下,知道战斗结束才勉强爬出来,然后故作从容的在仆人的搀扶下回到了各自的休息区。而角落里的那个少女早已经离开了,似乎在场中二人最后一击之前她就离开了,座位上还留有淡淡的花香。 观众席角落里那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神秘人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场上的一切,有几次他都按耐不住了手里颤抖的匕首,可最后他还是收了起来。 神秘人若有所思盯着伤痕累累的艾尔被用担架抬下场,愣了一会儿神,又瞄了一眼铁笼里的精灵。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提起地上的那只木箱,朝着竞技场的出口匆匆而去。 “啪啪啪。”静默了许久的扬声器里传来了有节奏的鼓掌声。 “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主持人手里把玩着两个玉制的骰子,“感谢我们帝国的勇士恩佐队长,是他铲除了邪恶的闯入者,维护了帝国竞技场这片圣洁的净土。” “为了维护帝国尊严的勇士献上你们最热烈的掌声吧!” 观众席此时却哑火了,仅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显然是观众们还没有从刚才的事件中回过神来。 “好了,刚才的小插曲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们的拍卖环节继续。”主持人的语言再度变得激情饱满。“让我看到你们火一样的热情!” “不用了!”场中的恩佐打断了他的话,单手卸下损坏的乌金手套,扔在了地上,叮当作响。 “恩佐队长?您有什么指示?”主持人被无端的打扰显得有些不悦,狡黠的眼睛眯了起来,手里的骰子也停止了转动,只发出咔咔的挤压声。 “这两个精灵,五万金币,我们小姐买下了。”恩佐活动了一下手腕,身上的血水在快速的蒸发,隐隐有光华在肌肤上流转。 “什么?五万金币!”主持人挑了挑眉毛,“伊莲小姐可真是慷慨呢!好,那我就给伊莲小姐个面子,现在这两个丑陋的外来物种归伊莲小姐所有!” 在主持人最后一句话出口的瞬间,他感到两股凛冽的杀气自场中而来,其中一股是恩佐,这是那个清冷的男人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那头浴血的雄狮目光扫过主持人全身的要害部位,不过只是几秒就消散了。 而另一道,则是来自那个从地上抽出黑刀的东方人,他虽背对着主持人,但能感觉到他衣服上那烫金的龙形图案,似乎比那只狮子更加危险。而且自他身上散发的气势自那两个精灵被推出来就一直若有若无地游荡在主持人身边。 主持人却显得很是从容,对那股不善的气息不屑一顾。他面对这场上的二人报以礼貌的微笑,完全就是一个优雅的绅士,可那笑容里却隐隐透着冰霜。 “嘿嘿,第一环节的拍卖到此结束,恭喜伊莲小姐。”主持人摘下礼帽放在身后,冲着贵宾区深鞠一礼,“让我们的勇士先去休息,接下来是中场表演环节。” 扬声器播放起有节奏的鼓点,竞技仍在继续。 第十七章 醒来 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像是隔着雾气朦胧的毛玻璃。 “呃,好痛。”艾尔听到了自己有些口齿不清的声音,他试着挪动自己的胳膊,只是稍微抬高一点,那彻骨的痛楚都几乎让他全身痉挛。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身体控制权。 “这是哪?我还活着吗?”艾尔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阳光穿透白净的窗纱洒在他的身上,他能感觉到微咸的海风亲吻自己的脸颊,只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怡情的时刻。 艾尔意识到自己全身除了脸部几乎全部都缠满了绷带,将他裹成了一个木乃伊,除此之外他的身上插满了各式的透明软管,往自己的身体里注射着不知名的液体。 “你醒了?”一个陌生的女性声音传来,接着是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 “你是谁?”艾尔偏着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女性面孔,微微的道,“我在哪?” “我是帝国军事学院医学部的医生波蒂丝,这里是校医院的病房,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了。”女医生扒开艾尔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在医疗本上记录着。 “我怎么会在这儿?那两个女精灵怎样了?” “你还惦记着她们呢呀?”女医生饶有兴致地瞧了瞧艾尔,“被买走了。” “你说什么?被谁买了?”艾尔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先别激动,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女医生把艾尔按在了床上,“你不用担心她们的安危,是伊莲小姐把她们买走了,也是她托人把你送来校医院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安心养伤,知道吗?” “伊莲?我不认识什么伊莲。” “雄狮军团的军士长阿克琉斯总听说过吧?他的女儿,也即将成为学院本届的新生。”波蒂丝医生检查了一下艾尔身上的医疗装置,“你也真够可以的,外乡人吧?连帝国竞技场你都敢闯,还把恩佐队长给打伤了,啧啧啧,初生牛犊不怕虎。” “坏了!”艾尔惊呼一声,他忽然想起来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箱子!盗走箱子的贼没抓到!里边还有保罗大叔特意叮嘱要好好保管的信。 “医生,我不能在这躺着了!”艾尔忍痛勉强坐了起来,“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说过了,不可以!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有多虚弱吗?”医生断然拒绝,“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跟我说,但是你不能私自出去。你知道学院外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吗?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要不是伊莲小姐出面,你觉得你能活着从竞技场离开?!年纪轻轻的,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医生的语气明显像是教训不听话的学生。 尽管艾尔心急如焚,可就像医生说得,他的双腿依旧是有些麻木,连正常行走都无法做到,更不要说寻找什么盗贼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奥,对了,这个箱子是你的吧?”医生从艾尔床下拉出一个木制手提箱,“昨天你把他落在观众席了?今天凌晨学院警卫处的门卫在校门口发现的,贴着一张纸条,表示要把它交给你。” “什么?”艾尔有些不可思议,“阿姨你知道是谁送来的吗?” “听保卫处的人说,只看到一个穿灰色风衣的人匆匆离开了,天色还很早,他们只看到了那个人在路灯下的背影。”说着医生把手提箱放在了床头,“看看少没少东西。” 艾尔的双臂勉强可以活动,他急不可待的打开了箱子。 “感觉身体有异样随时叫我,我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女性医生扶了扶眼镜,“我还要去看看其他的病人,你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别出去惹事,听到没有?”医生嘱咐完便推门离开了。 整洁的病房一下子又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门外医生和患者走动的踢踏声。 “奇怪?会是谁呢?”艾尔吃力地把手提箱拉到身前。一张米黄色的信封掉了出来,火漆还很完整,没有打开过的痕迹,艾尔的悬在心头的石头仿佛一下子落地了。 随手翻了翻衣物,车夫大叔给的银币也在,奇怪的盗贼,不但不拿钱还物归原主,艾尔彻底困惑了。 蓦地,行李箱夹层里一张小纸条引起了艾尔的主意,凭空出现在箱子里,明显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歪歪曲曲的一行字映入眼帘,“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什么意思?写纸条的人是在提醒我吗?那么又会是谁写的呢?艾尔思忖着这句话的含义,想来想去,一头雾水。不管是谁写的,首先他能把箱子送回来肯定是好心,再者,这个人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能明说。 头部一阵尖锐的疼痛感,昏迷了一天,大脑都有些反应迟钝。艾尔揉了揉太阳穴,将信件连同纸条一起收了起来。 “先不想这些了。”艾尔自言自语,“真是像做梦一样,我竟然活下来了。” 艾尔的目光移向自己的左臂,臂环安安稳稳的戴在那里,他有些惊讶,不过随即释然了,肯定有人意识到了了自己身体的不寻常,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没被人注意到才怪。 庆幸之余,转念一想那封印的手臂时时刻刻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那回荡的病态之声,只要略微想起,艾尔的脖子里就会泛起一阵凉意。短短几天时间内,他已经两次感受到那来自手臂的暴虐无常,而且一次比一次来的汹涌。血红的场景,不受控制的身体,悲伤绝望的情绪,艾尔心里一阵惊悸。 经历了昨天的事件,自己可怖的样子恐怕已经在新兰传遍了吧,这座大都市还能容得下我吗?艾尔想。果然,与大众不同真的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无论你怎样努力想把事情变好,可结果总是会不受控制的往坏的方向发展,人们到头来还是会排斥你。 艾尔苦笑,回想起观众席上那一张张惊恐的脸,那一声声“怪物”、“离他远一点”的喊骂。可能自己才是错的吧,当时不知道多少人希望恩佐杀了自己。在观众眼里到底谁是正义英雄,谁又是无恶不作的妖怪呢? 艾尔斜靠在靠枕上尽力不去想那些悲观的事情,窗台上一盆风信子长出了粉色的花骨朵,窗外的香杉树也已经开始泛起了绿意,目光越过树枝远眺,苍穹之下是令人目眩的钢铁森林。 帝国军事学院一间黑色的房间内,红木的办公桌后一个人背着手欣赏着墙上的油画,那是一副颇有年代感的中世纪油画,画得是远古时期屠龙的勇士与巨龙搏斗的场景。桌上两盏虚弱的台灯闪着昏黄的光,把他错乱的影子涂抹在在了斑驳的墙上。 门外一道人影在木制的悬空走廊上徘徊了许久,终于掸了掸雪茄的烟灰,推门进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那人依旧在自顾地欣赏着画作,问道。 “尤达,跟我说话你最好礼貌一点儿”来人吐出一口烟气,“能让你来学院内部,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这里是新兰,不是绿谷!” “呵呵,这么多年了,官架子还是放不下呀,副军长大人。奥,不对,是前副军长。”那个人摸了摸画上被巨龙踩死的士兵,一阵冷笑,“只可惜绿谷防战不是你的地盘了,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只是一个狗,替那些贵族们看门的狗。” “尤达!你…” “怎么?想违抗图卢姆大人的军令么?我倒是不介意帮你传达。” 雪茄掉在地板上,溅出一堆火星,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神黯淡,仿佛变老了几岁。 “你要的东西,我拜托渡鸦去办了,但中途似乎出了一点差错。”老人对着那个矮矮的身影道,“送东西的人在骚乱中把它弄丢了。” “丢了?!”尤达的手指猛然戳破了油画,“据我所知,渡鸦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吧,还是说,”他的声音有些冰冷,“你搞的鬼。” “尤达,你不要太过分!你怀疑我?最起码我曾经也是一名军人!撒谎的事情我还不屑于做!”老人有些激动。 “哈哈哈,你还知道自己曾经是个军人呀?谋害朋友的军人?真是伟大呢。连我都想要给你鼓掌了呢。” 老人的脸一下子绷了起来,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 “我那是接受了皇室的指令才…” “够了,对那群自诩高高在上的人我不感兴趣,关于你们的事情我更不感兴趣。”尤达淡淡的道,“事情没办好,你的下场你自己最清楚。图卢姆大人的话,不用我重复第二遍了吧?” 老人紧绷的身体突然一软,好在他扶住了手边的座椅才没有跌倒,但仍有些摇摇欲坠。尤达的话令他双目失神,面如死灰。 “不过我倒是可以大发善心地帮帮你。”尤达转身坐下,手指敲打着扶手,“听说学院正在纳新?” “是的,正在纳新!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满足你!”老人紧盯着椅子上的尤达。 “嘿嘿…”一抹危险的笑意在他嘴角浮起。 门外,浓云遮掩了星月,老树上的一只夜枭骤然起飞,朝着学院里的行政大楼方向飞了过去。 第十八章 帝国军事学院 远方的太阳从天际慢慢升起,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刺破晨雾,播撒在无垠的碧蓝之海上,海鸥在长长的海岸线上空穿梭。城中许多人还没有起床,然而港口上忙碌的船只早已载着船员们的希望破开了波光粼粼的细浪,驶向了远方。 今天,一年一度的帝国军事学院春季招生正式开始了,早在前几日新兰城的旅馆就已经是人满为患,为了防止人群的骚乱,帝国增加了巡逻队的数量,安保措施的级别也调整到了最高。虽然如此,可大量的外来人员涌入也使帝国的心脏较之前更加拥挤繁忙。 新兰城的中部不是人们观念里的帝国权柄—皇府,而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学府—帝国军事学院,可见约瑟斯帝国将这所培养军事人才的学院看得有多么重要。 每年今日,帝国境内的青年才俊、贵族后裔乃至邦交国的一些王储都会慕名而来,几乎所有的家庭都以自己的孩子能够进入到帝国军事学院学习为荣。 当然,作为帝国众多学府中的明珠,它的入学资格测试也是极为严苛。 尽管每年有数千人报名参加,可最后达到入学标准而留下的寥寥无几,说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正所谓,高门槛高收益,也正是凭借制度的严格,学院才能留下众多精英。每年的毕业生会被帝国派遣到全国各地的军事前线,有些会成为优秀的军事将领,有些会成为战力超群的军团兵长,也正是这些人保证了帝国境内的和平与稳定,人民才得以休养生息。 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根据天赋的不同被划分为四个院系:指挥系、格斗系、特种系以及最为神秘的异能系。 这其中培养军事领导人才的a系,也就是指挥系,大多数新生名额为帝国的贵族所掌握。所以每年面向外界招生的主要是培养格斗技能的b系—格斗系,培养武器研发、军队医护人员等的c系—特种系。而新生数量最为稀少的d系—异能系则为了严格保密而采用单独招生。 古朴且庄重的校门訇然中开,左右两侧的石墩上是彰显着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浮雕,极具艺术气息。其中,左手边的是手捧书籍的虔诚信徒,代表神圣的知识,右手边是手持盾牌与刺矛的威严卫兵,代表无上的力量。 平日里安静且充满艺术气息的帝国军事学院早早的就喧闹起来,学院的中央广场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大概有几千人。在这所历史悠久的学府前,大多数人都自觉的遵守纪律,安静地等待宣布入场,能感觉出来一股紧张的气氛充斥其间。 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孔,没有哪个不是写满了青春的轻狂与梦想。 他们有些来自乡野,梦想着守土卫国驰骋疆场,有些远渡重洋,渴望着挥斥方遒统御边防,所有人只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地聚在了一起,就像一群向着神庙矢志不渝前行的朝拜者。 哥特式风格的行政大楼入口处,红木的老式楼门推开,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出来,犀利的短发有些斑白,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却没有一点老态龙钟,相反,男人目光炯炯,精神矍铄,一抹淡淡胡须更是英气十足。 男人身后跟随着几个中年男女,这五六个人看上去也是个个挺拔干练。 仿佛一股强力的磁场,一行人一出现瞬间吸引了考生们的目光。 “安静。”男人松了松领带,浑厚的嗓音中气十足,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仿佛此刻他化身成了万兽之王,向这些幼雏宣读自己的旨意。 “从今天开始的几天里,你们当中,有些将会留下,有些将会离开。记住,帝国的学院只留精英,不收废物。” “今年和往常一样,abc三个院系独立考试。我身后是各系的主任,具体事宜他们会告诉你们,我没功夫陪你们这些菜鸟浪费时间。不管哪一届新生,我都是一句话,我尊重你们每一个人的梦想,但这里不是什么救济会,没有实力,就带着你那可怜的梦想趁早滚蛋。” 男人的一番话说完,潇洒地朝身后的一行人招招手,示意他们来继续讲下去,而他则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行政大楼,推门而入,留下一串渐远的皮鞋声。 现场来考试的新人们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很多人都不明所以地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搞笑的是他们甚至连这个人的身份都不清楚。 剩下的老师们倒是极为平静,淡然的看着这群被搞懵的老师,好像对他们来说这种情况就像家常便饭一样。 广场一侧的一条林荫小路上两个学生模样的人驻足良久,两人穿着帝国军事学院的校服,深蓝色的西式上衣,深灰色的长裤,明晃晃的圆盾形校徽镶在他们的左胸上。 “这老头子年年都这么拽,年轻的时候肯定没少因为这张嘴挨揍。”那个双手插在口袋里学生道。 “玛吉,我记得你昨天还把副校长定为你的人生导师呢,怎么?这么快就反水了?”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学生扶了扶眼镜,揶揄道。 “我玛吉要学得是那股雅痞的气质,可不是那条毒辣的舌头。”玛吉将双手枕在脑后,慵懒地活动了一下腰肢,“咱们也走吧,一会儿好好教导一下这帮考生。” 两人说完,踩着林梢投下的碎影默默地离开了。 萧索的阳光把帝国军事学院建筑物的倒影拉得很长,中央广场的人群之中那座古老的青铜雄鹰在晴空之下振翅欲飞。 a系主任伊丽莎白一袭红色玫瑰礼服裙格外地引人注目,在副校长道格拉斯离开后,这位金发碧眼的妇人俨然取代了道格拉斯成为剩余一行教职人员的发言人。 一轮繁琐且细致的规则宣读过后,伊丽莎白拍了拍手,早就守候在行政大楼两侧的帝国禁卫军—十字军团的士兵登场了。银白色铠甲胸口上的红十字标识宣告着他们的神圣不容侵犯。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十字军的簇拥引导下下分成三股人流,分别前往各自的考核场所。 待考生们缓缓地离开中央广场,余下的几位教职人员攀谈起来。 “不知道这届考生的资质怎么样。”伊丽莎白摘下了手上的金镶玉戒指扔进了口袋里,“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打扮,真累人呢。” “说的是呀。a系的竞争最激烈,这帮孩子明明知道大部分名额都被皇族掌握着,还这么义无反顾。唉,年轻真好,为了一腔热血。”b系主任萨瓦是一个高大强壮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身着宽松的白色格斗道服,腰间一条黑色的道带随风轻摆。 “今年的考生有几位还是挺引人注目的,信息部的那些家伙早就开始留意观察这些考生了。”代表c系的波蒂丝双手插在白色的医师服口袋里,说道“尤其是大闹竞技场的那个小家伙,可是格外地吸引眼球呢。” “那个叫艾尔的吗?”伊丽莎白转向波蒂丝,“他的身份还未知,有极大可能性是个异能者。不过具体的调查事宜交给信息部的那群怪物们就行了。说到异能者,罗素那个老家伙怎么没来,昨天校委会上貌似就没看到他。” “那个,不好意思伊丽莎白主任。”一行人最边上的两个青年助教异常尴尬,脸上红红的,“罗素主任说他年年陪跑,招不到学生,不想再来受刺激了,所以今天就没来……” 话说到一半,另一个助教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你乱说什么,当心回去又让你打扫测验馆。”然后一脸苦笑地对伊丽莎白说,“主任,您别听他胡说,罗素主任就是喝酒喝多了,睡得有点迷糊,谁都叫不醒,嘿嘿。” 青年的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大白天的喝酒?”萨瓦问道,“我看他是借酒浇愁吧。不过确实挺可怜的,每年最多招收两三个新生,有的时候甚至一个都没有,我要是他我心里我也平衡。” “不过听信息部的人说,今年罗素那家伙貌似招到了一个新生,具体什么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波蒂斯向罗素的两个助教投去好奇的目光。 “这个,这个嘛……”两个助教面面相觑,局促不堪。 “好了,随他吧,等到新生晚会的时候,总归会见到的。”伊丽莎白摆了摆手,缓解了两个助教的紧张情绪。 “考生们都走了,我们也尽快过去吧。相比于那些凤毛麟角般的异能者,我倒是更在乎今年这届考生的表现,不知道能不能让人眼前一亮。”伊丽莎白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尽可能的保证他们的安全,尤其是b系,告诉那些负责测验的二年级学生,让他们注意自己的分寸。出现什么意外今年的校长奖学金大赛就没资格参加了。” “已经交待过了。”萨瓦摊开了手,有些无奈,“但这群家伙早就嚷嚷着要释放自我,更何况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可没少挨三年级学生的胖揍。所以,”萨瓦一脸歉意的对波蒂斯说:“波蒂丝医生,你们医院这两天恐怕要比平时忙一些了。” “没关系,年年如此,早习惯了。”波蒂丝撇了撇嘴。 第十九章 入学考核1 三组考生分三个方向前往各自的考核地点,几乎所有考生都是第一次涉足这所他们梦中的殿堂,一路上古典且不失美感的设计引得许多考生注目。目之所视,不仅有连绵起伏的绿地花团,更有别具一格的哥特式尖顶建筑和极具线条感的当代建筑,颇具年代感的城堡与石塔构成了学院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沿中央大道前行的是参加a系考核的考生。 穿过行政大楼后,学院的当代艺术画廊跃入眼帘,中世纪的画作以及当代艺术大师的作品被完好的保存在玻璃展厅里,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撒下柔和的暖光,更显岁月流传的沧桑感。画廊的尽头是学院的智者桥,桥的两侧雕刻着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十位智者,他们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桥下是一汪清溪,日夜流淌的溪水代表着无尽的知识与智慧,其中游弋的许多名贵鱼种更是让这些考生惊奇不已。站在智者桥上,已然能看到此行的目的地a系教学区,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雅典娜,传说中的智慧之神。 “哇,不愧是帝国首屈一指的学院,能够在这里学习的人也太幸福了吧。”一个娇小的女生惊叹连连。 “嘘,小点声儿,别让那些士兵听见,这些十字军团的人严厉的很,当心被取消考试资格。”女孩儿身边的人悄声提醒道。“咱们这群考生,说白了就是来参观的,学院每年对外招生的名额少得可怜,能考上的不是贵族就是天才。” “能看一眼也行呀,回去也可以跟镇子里的人吹吹牛了。” 人群之中不时有窃窃私语之声。 队尾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随着人流移动,是那个救下艾尔的少女伊莲。奇怪的是,她今天的打扮似乎格外朴素平凡,与前日判若两人,俨然从一个贵族小姐变成了邻家少女。听着周围人的攀谈,她压了压帽沿,没有作声。 衣着各异的a系考生在士兵的引导下进入了已经被清空的教学区,在低调却奢华的教室里,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将迎来决定命运的一刻。 而进入学院西区的考生是参加b系考核的考生。 这里的教学区以战神提尔的名字命名,背靠着一座休眠的死火山—亚瑟王座。与a系考生以书面形式进行考核不同,b系考核则更加注重实战,而且明显这一组考生的身体也相对结实一些,每年的考核中都会有一些惊才绝艳之辈脱颖而出,因此这一组的考试过程也更具有对抗性。 在士兵的带领下考生们进入了一间空旷的道馆,而这里早已有人在等待。 “看起来这些菜鸟比咱们那一届弱得不是一星半点。”玛吉此刻已经脱下了校服,换上了训练时的格斗服,清瘦的肌肤下却布满了结实的肌肉块,这是常年练习搏斗技巧的结果。 “也不要太轻敌吧。”一个胖乎乎的学生套着最大号的格斗服,正把一颗颗巧克力球扔进嘴里,“你忘了去年李主席是怎么虐那个挑衅他的人啦。” “李主席也是这些菜鸟可以比的?”玛吉把白色的绑带系在头上,“我今天要把他们揍得连亲爹都不认识。”玛吉用手肘推了推那个胖学生,“史莱克,你少吃些零食可以不,以后出任务多少口粮都不够你这么吃的。” “玛吉,不要太暴力,毕竟这些人里有你未来的学弟,太残忍了总归是不太好的。”一个身材火辣的少女手里拿着化妆镜摆弄着自己火红的头发,吸引了不少考生的目光。 “都到齐了吧?”萨瓦看着面前的十个精心挑选出来的成员,问道。 “是的,主任。”十人声音嘹亮。 东区的考生是参加c系考核的考生。 教学区以生命之神克洛索命名,苍翠掩映之间隐隐的能看到远方湛蓝的碧蓝之海,这里无疑是学院自然气息最为浓重的地方,学院的校医院也设立在这里。 窗外响起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孤零零地艾尔趴在窗前,看着一群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同龄人走进了校医院旁边的一栋建筑。病房外静悄悄的,大多数医护人员都被调往了考核现场,清冷的病房里难得的安静下来。 “入学考核吗?”艾尔想起了纳克小镇旧城区那几间破破烂烂的小屋,和那块歪歪扭扭的黑板。“好久没有坐在课桌前安安稳稳的听老师讲一堂课了。” 曾几何时,艾尔也在课堂上朗读黑板上的词句。可自从那次打伤几个小孩儿后,他就彻底告别了那所简陋的学校。并不是学校把他开除了,看在保罗的面子上校长还是有意挽留的,可是艾尔再不愿意去了。 他原本以为孩子的世界是最真诚地,他错了,一些父母的偏执早已在他们的孩子心里筑起了一堵墙,把有缺陷的弱者孤立在了墙里。 西区格斗道场内,惨叫声此起彼伏。 “三组第二十五号考生,淘汰!”b系考核的道场里一个计数员的声音响起。 全玻璃覆盖的透明圆形穹顶让道场里的采光率非常高,偌大的道场里考生的人数在快速的减少,道场的外围是临时搭建的医用帐篷。 其中一个八角笼的门从外边打开,一组待命的医护人员匆匆进去把倒在地上浑身痉挛的考生抬上了担架。 实际上在道场里有数十支这样的医疗小队穿梭其间,看到那一个个倒地哀嚎的考生,几个年轻的护士甚至忍不住直呼“变态”。八角笼门外排队入场的其余考生有些已经是两股战战了,虽说他们对学院的医院的救治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但看到八角笼里那些二年级格斗狂人的强悍,所有人都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质量太差了。”玛吉紧了紧手腕处的格斗绷带,额头上的白色绑带已经有些汗渍。“能不能来个看得上眼的。” “二组第三十号考生,淘汰!” “四组第二十九号考生,淘汰” 两个计数员接连喊道。 “胖子,索菲娅,你俩什么情况,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一个劝我别太暴力。”玛吉的嘴巴都快掉到了地上,“怎么你们俩下手比我还狠。” “我不是故意的,都没怎么用力,他们就飞了。”克莱尔略显憨厚地挠挠头,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来一颗巧克力球扔进了嘴里,一脸满足。 “人家可不想脸上美美的妆花了,早点结束任务,我还得去找我们家十一呢。”索菲娅将额头前的一缕长发拢到耳后,妩媚的动作让刚刚倒在地上的那个考生都忘记了疼痛,一脸花痴相。直到医务人员将他抬走,才想起肚子挨了一脚,疼痛地叫喊起来。 “你们俩也是够了。”玛吉一脸生无可恋,擦了擦头上的汗。 面对玛吉等二年级精英学员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很少有考生能够坚持一分钟,而这正是成为b系新生所要跨过的第一道门槛,其他几个八角笼里也是同样规则。 而此时萨瓦主任正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心无旁骛地制作一种叫“功夫茶”的东西,身旁的实木茶桌上有几碗煮好的香茗,清香四溢。这是来自东方的古老茶道,通过海上的船商,传入了西方。惬意的他不仅没有被那不时传来的惨叫所惊扰,反而无比的享受,真是有其学生必有其老师。 中区的a系考核此时也是暗潮涌动,安静的讲学大厅里只能听见写字的沙沙声。 考核的第一场题目选自东方的传奇兵书双壁—《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以及西方巨著《博弈论》,考生们正在根据试卷上的一个个经典案例给出自己排兵布阵的策略。不管是绞尽脑汁还是头脑风暴,只要能给出最佳的解决方案,就可能获得某些古怪的审阅老师的青睐。 伊莲位于靠窗的位置,带着栀子花香气的清风吹在他白皙的脸庞上,双颊泛着些许红晕。伊莲却并不轻松,面对着试卷上的最后一道题目她陷入了沉思。 “假设e国有50万兵力,f国有40万兵力,而你所处的g国只有10万兵力。突然,e国宣布要和f国宣战,而战场则选在了最弱小的g国所处的地区,巧合的是e国和f国为了各自的利益都派出了使者想和g国结为军事联盟,而在平日里g国和f国的关系要偏好一些。假如你是g国的军事指挥官,你会如何做?” “这道题看似平平无常,实则暗藏杀机,”伊莲心想,“首先,保持中立国的选项被排除了,假如中立,g国首当其冲会遭受战火的屠戮,最为弱小的g国会沦为大国博弈的战场,而弱小的国家没有话语权,甚至会招致两个大国的敌视,此方法最不可取。” 考场里压抑的氛围像蒸汽一样炙烤着现场每一个考生,在如此高难高压的情况下,不乏有人直接选择放弃考试,在十字军士兵的看护下中途退场。 伊莲黛眉紧蹙,告诉自己尽量不要被外界因素所影响,但她的纤细的左手微颤,指间早已是汗水涔涔。 “假如不选择中立,就还剩下两种选择,看起来似乎和最强大的e国结盟最为划算,而且和e国结盟最大概率能取得对抗f国战斗的胜利,但此方案实则极为愚蠢,唇亡齿寒的道理世人皆知,之所以e国之前不敢轻举妄动正是由于g国和f国的制衡。假如f国亡了,毫不客气的讲,e国下一个对付的一定是g国。” “那么排除了两个选项,剩下最后一个是和f国结盟。一是两国关系一直不错,再一个和f国结盟能最大限度的保全g国的有生力量,而且对抗双方都是50万人,似乎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率。”伊莲的笔尖在接触到纸张的一刻,她的意识又茫然了。 把笔放下,看着机械钟表指示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剩下的最后一个选项就一定是对的么? “兵者,诡道也。”伊莲从小在军旅生活中长大,行军用兵的事情是父亲经常在她耳边提到的,这句话此时骤然浮现于脑海,伊莲灵光一闪,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第二十章 入学考核2 而位于学院东部的c系考核就相对来说平静了许多。 作为特种系的c系专门培养执行特殊工作的学员,包括信息部的情报收集,武装部的机械研发以及医学部的战场治疗等等。考核的场地是位于校医院旁边的黑灰色城堡—武装部,至于为什么设立在这里,可能是为了让那群科学怪人在搞出爆炸的时候尽快接受到治疗吧。 武装部的内部极为宽阔,地面与墙体的材料是极为坚硬的玄武岩和铁砂,除了被分隔成数个小房间的实验室之外,中央地带有一个活动大厅。 此时这里已经有不少围观的学生了,虽说没有b系考核那样的具有观赏性,可对于能考入这所变态学院的c系学生来说,显然科学对于他们更加具有吸引力。 “老师们好,我是第一百五十一号考生,安德烈。”场中一位衣着怪异的少年正在进行自己展示前的陈述。 “这哥们怎么比我裹的还严实?”艾尔穿了一件宽大的蓝色连帽衫遮住了自己的模样。“棕色短发,一身黑灰色皮衣,不会是有啥恶趣味吧?”也不知道为什么,艾尔想到了半夜不睡觉一个人偷偷看什么不良书籍的保罗大叔,那略带猥琐的模样,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 见身边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学生投来疑惑的目光,艾尔赶忙干咳两声缓解尴尬。 临近午时,艾尔在病房自己一个人太无聊了,趁着大部分的医生护士都不在,而且真正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不多,于是艾尔乔庄打扮了一番就偷偷浑到了前来考核场地观摩的学生之间。 “我想研究的方向是战争机械学。”安德烈继续说道。 “什么?战争机械学?”一个戴着厚厚的方框眼睛的男老师来了兴趣,“战争机械学是古老的东方大陆失传的一种科技,你会?确定不是民用机械学?” “老师,请允许我展示一下。”安德烈用一条黑色的发带将自己短发梳到脑后,整个人都挺拔了起来,倒是颇有几份机械师的模样。 接下来他的一波操作不仅惊呆了在场观摩的c系学生,更是让监考老师都目瞪口呆。 他左手凌空打了一个响指,然后食指处竟然喷出一道淡蓝色的火束,蓝焰虽不高确是猛烈的喷薄着。不是什么魔法凭空出现,细心的话能看到火焰是从指尖的小孔内喷出的,他的手指竟然像有生命的机械一般有节奏的机动开合,像动物呼吸一样排出燃烧过后的黑色气体。 饶是这些被誉为天之骄子的学生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阵惊呼,那种震撼的感觉不亚于海上探险家发现了新大陆。 “你是从哪来的?”男老师拍案而起,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激动。 “碧蓝之海,鲁班岛。”安德烈吹灭了火焰,脸上轮廓分明。 “什么?鲁班岛,难道是……”男老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一座传说中的岛屿呀。“这位考生,你的考试通过了,等待通知就好了。”男老师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对身边的助教耳语了几句,那助教震惊的看了看安德烈便匆匆离开了。 “多谢老师。”安德烈没有继续逗留,说完便离开了,和艾尔擦肩而过。 不是知道为什么当安德烈从身侧经过的时候,艾尔感觉到了一股凉风拂过,就像冬天里的一块钢铁,不用触摸,仅仅是贴近它就能感觉到那被寒夜侵袭过的低温。 “怪不得传言这所学校非常厉害,原来年年招收的都是这种怪物。”艾尔揉了揉眼睛,“什么鲁班岛?没听说过,不过听名字似乎挺神秘的。” 短暂停顿之后,考核继续。 “第一百九十九位考生,淘汰。”又一位c系的考生惨遭淘汰。他收拾好自己的医疗装备失落地离开了。 “太遗憾了,只差几秒钟就可以达标了。”艾尔显然已经沉浸到了精彩的考生表演时刻。 此时,艾尔身后一个黑影已经在他身后悄悄地观察了他好久,直到一股混杂着淡淡酒精味的鼻息喷吐在艾尔的脖子上,艾尔才察觉。 “你就是艾尔?”一只胖嘟嘟的手掌落在了艾尔肩膀。 “哎呀,别闹,一会儿就回医院了。”艾尔以为是来找她的医生,随口应付道,“五分钟,就看五分钟。” “你的左臂方便让我研究一下吗?”那人在艾尔的耳边小声道。 艾尔的兴致顿时烟消云散,神经紧绷,他感觉到了来人似乎另有目的。警觉地转过头去,一张笑眯眯的圆脸几乎贴在了艾尔嘴巴上。 “你是谁?你要干嘛?”艾尔瞬间闪开,裹紧了领口的衣服,“我性取向很正常的,我告诉你。” “我是罗素教授呀,波蒂丝没跟你提起我吗?”罗素教授鼻头红红的,应该是饮酒导致的。“你马上就要成为我们系的学生啦,你不知道吗?” “我可不是什么考生,再说我也不认识你呀?咱俩很熟吗?老爷爷您不会喝糊涂了吧?”艾尔还试探性地把缠着绷带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谁料罗素教授看起来矮矮胖胖的像个慈祥的退休老大爷,此时却异常伶俐。他一把抓住艾尔的手腕,并把脖子上的单眼金丝眼镜戴上,仔细的端详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艾尔觉得自己就像是穿着皇帝新装的愚蠢家伙,赤裸裸的暴露在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的眼前。 “你想干什么?!”艾尔有些生气,快速抽回被钳住的左手,毕竟有些伤口还是刚刚愈合,疼痛感阵阵涌来。“看你年纪大,我就不计较了,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果然,是为了遮掩故意缠的纱布吧?”罗素的单框眼镜里反射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你正是我们学院所需要的学员。” 两人的交谈声吸引了前排一些学生的注意,但当他们看清穿着学院教授服的罗素的时候,似乎像商量好一样自觉的给二人留下安静交谈的空间。 “你都知道了?”艾尔把手缩进宽大的衣服里,“波蒂丝阿姨都跟你说了?” “当然,现在几乎整的学院高层都注意到你了。”罗素又恢复了慈祥的面容,“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恶意,这里不方便讲话,你跟我来。” “我猜你从乡下来到帝都肯定是为了某件事吧,或许我可以帮到你。”看着还有有些疑虑的艾尔,罗素冲他招招手示意艾尔跟上他。 艾尔略微思索后,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从武装部出来,一辆古典的马车正在枫树下等待着他们,那是一辆巴洛克风格的马车,纯白的车身缀以金色线条,车的四角分别有装饰有背生羽翼的小天使像,驾驶席所在的位置铺着红丝绒的坐垫。另一处吸引眼球的地方是这辆车不是以马作为驱动力的,而是两只通体雪白的麋鹿,这种生活在极寒地带的动物一下子就出现了两只。就算有人说它是皇室的座驾也不也过,可显然它本次服务的对象为艾尔和罗素教授。 “老爷爷,这是你的座驾?”艾尔看了看地中海发型的罗素,又瞧了瞧雍容华贵的鹿车,气质严重不符。“你不会是个隐藏土豪吧?太任性了。” “这可不是我的。”罗素急忙摆摆手,“我要这么有钱还当什么教授,早买座庄园,再雇佣十几个女仆,安享晚年去了。” 话音刚落,车门从里边缓缓推开,一个瓷娃娃般的小男孩儿正在等待他们,大概十来岁的样子,白色的微卷短发,一顶白蓝相交的船帽斜斜地戴在头上,那稚嫩的面庞让他看起来像是某个国家的小王子。 “罗素教授,这就是艾尔哥哥吗?”男孩澄净的目光落在艾尔身上,“你好,我叫斯诺。” “你好,你又是?” “哈哈,客气什么,以后就是同学了。”罗素似乎有些开心地合不拢嘴,“来,先上车,车上说。” 车厢的顶部是恢弘的浮世绘,美仑美奂,能看出来是出自艺术名家之手。斯诺和艾尔分座在罗素的两侧,远远看去像是他的两个乖巧的小外孙。 “教授,咱们仨都坐进来谁去驾驶呀?”艾尔看了看空空的车夫坐席,问道。 “雪诺的车,当然是他了。”罗素松了松领带,眼神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又有些神秘。 “艾尔哥,罗素教授你们坐好。”斯诺的声音完全是一个乖巧的弟弟,“驾车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艾尔开始时有些不解,但随后他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艾尔亲眼看到雪诺的黑色瞳孔慢慢变成了雪白色,更神奇的是两头麋鹿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似的竟开始带动车厢奔跑起来。 “很惊讶对吧?他和你一样,都是异能者。”罗素对艾尔道,“雪诺的能力跟你不一样,他可以控制大多数动物的行动,而且成功率很高。” “教授,你说我们都是异能者是什么意思?”今天所见所感的一切都超出了艾尔的理解范围,很多事物和名词都是他第一听说,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仿佛被重铸了。如果说刚才那个从鲁班岛来的家伙已经让艾尔极为惊奇了,那这个突然冒出来可以控制动物的小男孩可以说完全让艾尔怀疑人生了。 可以控制动物,太扯了吧?什么异能者不会都这么变态吧? “看来波蒂丝没有跟你讲述过这方面的知识。”罗素面容变得严肃起来,“说起异能者就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雪白的麋鹿拉着同样雪白的车在帝国军事学院东区的路上穿梭,绿叶掩映之间,平坦的街道两旁无数的灯柱一遍遍闪回,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白色光影带着三人穿越了时光隧道回到了故事的起源。 第二十一章 入学考核3 据罗素教授所说。 学院信息部搜集世界各国的历史资料及神话传说总结出,创世神最开始创造这片大陆的时候,没有人类、精灵、兽人等如此繁多种族,只有无尽的森林与山川。某天,创世神在游历到碧蓝之海的一座无名小岛时,忽然觉得有些孤独寂寞,于是便用无上的大魔法创造了许许多多的种族,让他们在这片陆地上生存繁衍。 生的尽头就是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不久之后,在云端入眠的创世神预知到了会有一场灭世的陨石降临大陆,便穷尽生命之能创建了魔法阵来抵御陨石。最后其神格破碎成数份坠入了他创造的这片世界,也就是我们生活的这片大陆。 又经过千百年的演化更替,破碎的神格进化出了自己的灵智,他们从此开始选定继承人来延续神格的永生,而被主神格选中的人类则被称为“神侍”,被次神格选中的人称为“异能者”。自人类有记录以来一共发现了五个神侍出现的记录,而异能者的相关记录就不胜枚举了。 只是最近几百年来情况变得不容乐观,根据帝国军事学院信息部的那些人搜集资料发现,神侍几乎从未出现过,而异能者的数量更是锐减。饶是国力强盛的约瑟斯帝国所掌控的异能者也是屈指可数,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帝国军事学院在帝国境内发掘并培养的。 异能者,顾名思义是有一种拥有异于常人能力的人类,也正因为这种能力成为国与国之间制衡的一个砝码,虽然数量不多,却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听着罗素教授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有关异能者的常识,艾尔内心澎湃汹涌。 自幼从边境“蛮荒之地”长大的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秘闻,即便是从自诩见多识广的保罗大叔那里他也从未听到过有关“异能者”的只言片语。 艾尔觉得自己的眼前那面狭小的镜子被摔得粉碎,一个崭新的世界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此时,鹿车在斯诺的精神引导下穿过学院中区城堡般的教学区继续沿着中央大道行进着。或许是因为中区的学生大多为贵族皇戚,且自幼锦衣玉食见多识广,即便在艾尔看来是如此富丽堂皇的座驾却并没有吸引多少学生的目光。 “艾尔,听信息部的那些家伙说,你是从绿谷防战来的吧?”罗素没有打扰专心驾车的斯诺,转而问艾尔,“你来帝都似乎不是为了考试吧?考生中真正韬光养晦的强者是懂得暂避锋芒的道理的,而你却为了两个精灵去大闹帝国竞技场,让人觉得有些荒唐。” “嗯,绿谷防战的纳克小镇,学院信息部的人真厉害。”艾尔并没有隐瞒什么,教授的一番话貌似拉进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来新兰也不是为了考试,另有其他的事情。” “纳克小镇么?十几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罗素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潘森老弟战死的地方,英雄的落幕地。” “教授你也知道我们镇的英雄潘森军士长呀?!”艾尔眼睛里闪动着光芒,他从没想到在大都市里能遇到一个了解自己故土的人,那种欣喜的感觉对于艾尔来说,就像是活在幻想里的大英雄突然有一天降临在了你的面前,艾尔看着罗素道,“潘森大人是我的偶像。” “是啊,潘森老弟那种性格的人应该是很多小孩子崇拜的类型吧。如果没有他的话或许要死很多人,毕竟是那种级别的火山爆发。其实,他和你们一样,也是异能者。”罗素的语气有些凝重,怅然若失的看着窗外,一幢黑色的长方形建筑物横亘在眼前,“他的雕像就在这座英灵殿里。” “潘森大人也是异能者?可是镇子里的英雄纪念碑上没有写呀!”艾尔呼吸有些急促,顺着罗素的目光看去,黑色的英灵殿肃穆端庄,烫金的石刻碑伫立在一旁,如同一把腐蚀的铁剑守护着昔日勇士们的荣光。 “碑上记录着的,不代表就是真实的。同样的,眼睛看到的也可能是虚假的。”罗素的双眼逐渐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潘森老弟一个人还是太渺小了呀,背负的东西太多。一头沙漠里的骆驼即便再坚强,没有水源又怎么敌得过悬在头顶的烈日与漫漫的黄沙,到头来除了寂寞地涸死也改变不了什么。” 听完罗素的话,艾尔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再过几天,可能你们两个就正式成为我的学生了。”罗素的言语之间有些锐利,一扫之前饮酒后的迷醉神色,“作为第四系的新生,我不要求你们事事争先。”罗素顿了顿,似乎凭添的许多心事,“但有一样,给我保护好自己的命。” 艾尔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没有做声,或许沉默是最好回答。 他不知道这个老人前半生经历了什么,都说胖胖的人没有烦恼,但是艾尔却能感觉到这个胖老头心里翻涌的情感。鼻头依旧红红的,脸上却没有最开始见到他是那种醉酒后的随性,像一个被战争摧残过的老兵看着流血漂杵的战场,默默地点上一支烟,身后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经历过几个小时度日如年般的痛苦体验,三个院系的考生终于即将迎来考核的阶段性结束。 临近中午,学院餐厅里已经有不少考核结束的考生前来准备用餐。现代气息十足的餐厅内线条设计舒缓流畅,可以给人放松的用餐体验。清新简约的木质餐桌上都摆放着一支插在珐琅彩花瓶的蓝玫瑰,花瓣上甚至还沾着清晨的露珠。 还有几分钟餐厅才开始正式供应午餐,餐桌前的考生们利用这点时间三五成群的攀谈起来。 “听说了吗?b系那个叫玛吉的家伙被一个考生给击败了,我当时都惊呆了,真是太给咱们这届考生争气了!” “是呀是呀,那个家伙只用了一招就把玛吉打倒了,连站都站不起来,最后还是被校医院的人抬走了,没想到咱们这届考生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呢。” “对了,那家伙好像是叫什么纽卡西,有几个二年级的学员不服想要上去挑战,还是让b系主任给拦住了,不然的话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呢。” “你们几个快别说了,他来了。” 几道目光齐刷刷的射向餐厅的入口,瀑布般的黑色长发以及高冷秀气的面庞极为惹人眼球,尤其是一些女孩子。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配上一双男士尖头短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古典绅士的感觉。 没有丝毫在意那些或嫉妒或火辣的目光,纽卡西自顾自地走到餐厅一处僻静的位置坐下。深邃的眼眸透过大大的落地窗遥望着天海之间越积越厚的浓黑色积雨云,以及窗子上映照出的乌云里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 帝国军事学院中部考核区外,身着整洁干练军装的恩佐在等待着考试的结束,淡金色的军装将他军人的气质完美的烘托了出来,看起来精神抖擞,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与艾尔那一战的影响。几个负责区域安全的十字军团士兵本意趋离,待他们看清楚是雄狮军团的恩佐队长后,没有去自讨苦吃都呼吸的绕开了他,默许了恩佐在此处等候。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恩佐在人群之中找到了那个他所等候的人,迎了上去。 “伊莲小姐,考试还顺利吗?” “恩佐哥,你怎么来了。”伊莲摘下了头上的遮阳帽,高挑的身材,精致的脸庞,即使她特意将自己打扮得稀疏平常也难掩那股绰约多姿的不凡气质。 “小姐,马车备好了,先上车吧。”恩佐排开人群给伊莲让出一条通道。 二人很快进入了一辆淡紫色装饰的马车内,恩佐向车夫点了点头,车夫立即会意驾驶马车朝着中央广场的方向驶去。 “恩佐哥,是父亲让你跟着我的吧?”伊莲问,“我跟你说过了,不用管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做主,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姐,您误会了,阿克琉斯大人没有让我跟踪您。”恩佐解释道,“大人只是让我护送您回帝都,让您顺利的入学,远离东部防战的硝烟。大人说带兵征战是男孩子的事,等您顺利毕业了大人会把您分配到帝都的其他军事管理部门。” “不要再说了!他总是这样,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我不是他的士兵,也不会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伊莲清水芙蓉般的模样一下子变得冷峻起来,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猫。“恩佐哥,你不用劝我了,我心意已决,你还是尽快返回前线吧。” “小姐,其实我这次回来除了保护您还有一重身份。” “什么身份?一路上没听你提起过。” “帝国理工学院b系新生复试的测试官。”恩佐扬了扬右臂,“不过可能没办法参加了,校医院的医生检查过了,臂骨骨裂,还需修养几日,代替我上场的是学院二年级学生会的主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是十字军团的人负责测试的吧?没想到今年那些皇族竟找上了我们雄狮兵团的人,有些意外。”伊莲并没有显出多么震惊的模样,“恩佐哥的伤,晚上让管家去请神圣教会的人来处理一下吧。” “小姐,还有一件事,您吩咐把两个精灵女性释放的事,我已经让雄狮军团的几个士兵去做了,他们会尽快把二人送到绿谷森林,您放心。” “恩。”伊莲轻应了一声,问道“那个家伙的情况怎么样,他的不同寻常之处你告诉学院的人了吗?” “他恢复的很好,我也跟医学部的人交代过了,信息部和异能系的老师都已经注意到他了。”恩佐回答道。 “异能者的话,还是不要站在帝国的对立面比较好。”伊莲眼波流转,“消灭敌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把敌人变成朋友,这是父亲说的。” 第二十二章 神秘的考生1 翌日清晨,随着温度的逐渐升高,帝国军事学院正中心的一株百年冷杉愈发苍翠起来。 学院没有了昨日的喧嚣,行政大厅前仅有几个怀抱书本的短裙少女匆匆跑过,一副上课马上就要迟到的样子。中央广场左右两侧的巨型喷泉兀自地喷涌出高高的水花,打湿了附近的一片绿地。偶尔的几声鸟叫,更是让这座百年学府显得有些清虚幽静起来。 昨日的残酷淘汰赛有半数以上的考生被淘汰,a系和c系的测试也已经告一段落,最后的评估结果会在第三日于帝都新闻社发布的《新兰日报》上进行公示。所以还有部分考生至今仍逗留在新兰城内,有的是为了感受一下大都市的繁华,有的是忐忑不安地等候最后的考核结果。 帝国军事学院西区,充满现代感的格斗道场后面是一座略小的土灰色建筑,与学院主体整洁有序的风格不同,这座圆形建筑仿佛经历了上百年的风雨侵蚀,杂草丛生,剥落的外墙体,沙化的石砖,甚至在建筑的顶部还有不少不规则的缺口。 建筑的入口处的石门两侧是斑驳不堪的石版画,不过仔细辨认的话,可以大致分辨出描绘的是两个鹰头人身的异形生物在与一众的勇士进行搏斗。门外,帝国的十字军团士兵早早就守卫在了这里,与昨日不同的是,亮银色的铠甲卫队之中似乎增添了两抹不太和谐的淡金色。 建筑物内部不时传出金属撞击的铿锵声和肉体击打的闷哼声。 “嘭”的一声,一个黑影倒飞出去砸倒在建筑物内部场地的野草丛里,压倒了一片齐腰高的枯草。顺着他跌倒的方向,放眼望去,破碎的铁甲锈迹斑斑,折断的剑柄斜插在地上,破了洞的头盔,杂草覆盖中甚至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野兽枯骨,这完全就是一副古代战场的场景。 “大哥,帝国的雄狮兵团不愧为常年征战的重甲兵团,这简直就是绝对防御,怎么可能攻破嘛?”一个气喘吁吁的少年活动了一下自己被震得生疼的拳头,对身边的人说。 “不可掉以轻心,这可能就是东部防线的军士长创造的十人为一队的‘狮狱’,号称静若磐石,动则必杀。”另一个少年将目光定格在那一队身披淡金色铠甲的士兵身上,试图寻找破绽。 不止二人,空旷的圆形区域内共有近百人,他们都是昨日通过b系考核初试的考生,今天来到这里来参加最后的复试。几分钟之前,萨瓦主任告诫了他们复试考核的规则,面对雄狮小队的“狮狱”,有些考生还跃跃欲试,其中几个考生一番尝试之后并没有讨到什么好果子吃,于是他们开始冷静的观察起来。 众人所在的位置,这座饱经沧桑的建筑,就是帝国竞技场的前身,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帝国“屠龙之所”—黄昏场。传说伟大的屠龙者西古尔德就是在这里杀死了恶龙法夫纳,而这片土沙之下埋葬了无数在屠龙战争中牺牲的英勇骑士。 古老的石阶从黄昏场的内侧城墙一级级拓展到最高处,阻挡了浩荡的阳光,向内部洒下厚重的阴影。场中一队雄狮兵团的士兵手持纹刻着狮子图案的盾牌,呈倒扣的木桶型排布,密不透风,而相邻的盾牌之间又有一支乌金刺矛伸了出来,远远看去如同一颗镀了金芒的巨型仙人球。 城墙的中部台阶上,几个熟悉的人影在细心地观察着场中的形势。那日,在帝国竞技场中打败牛头人的持刀少年也在其中。 “萨瓦主任,我真的喝不惯这种东西。”李十一依旧是往日的装束,儒雅的黑金色衣着,刀一样锐利的眼神。他苦着脸将手里瓷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被学生们亲切的称呼为‘杀星’的李十一也有害怕的东西呀?哈哈,真是难得。”萨瓦主任爽朗的大笑,“茶是源自你们东方的东西,没想到你竟然不喜欢。” “东方的东西也不见得每个东方人都喜欢。”李十一强忍着肚子里的翻涌,没有吐出来。 “李,听说前几天你在帝国竞技场遇到了一个异能者?”萨瓦主任从身边的实木方桌上端起一杯香茗,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怎么回事?” “似乎是,又似乎不是。”李十一的手自然地落在了腰间那把黑刀的刀柄之上,欲言又止。 自己最看重的学生的心思立即就被萨瓦主任捕捉到了,他对身边的几位学院指派的观察员和医疗人员等嘱咐了几句,那些人便分散到了台阶的下层。 “说吧。”萨瓦的声音深沉有力。 “学院的异能者我多少也认识几位,可那个叫艾尔的家伙有些与众不同。”李十一将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异能,就好像在动用那股异能时,他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力量很狂暴,就像一只恶鬼,我从没见到过那种对杀戮极度渴求的人。” “新生晚会上会见到的吧。”萨瓦晃了晃杯中余下的茶水,浮起了许多茶的碎叶,他皱了皱眉头,望向了场中对峙的众人,“但愿罗素那个家伙能够处理好吧。” 刺目的日光终于越过的黄昏场的高墙,从一处半圆形的缺口内照了进来。 动了,场中的考生动了,那亮光就像是搏击场的裁判喊出了“开始”的口令。其中十来个考生像是事先策划好了似的,从不同的方向雄狮小队的“狮狱”发起了进攻。 “大家一起上!从不同的方向攻击它!”为首的一人在疾行的途中暴喝,其余十人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握着黄昏场里散落的断锋,带着狠厉袭向他们共同的敌人。 复试的规则就是在规定的时间内破开雄狮小队的绝对防御,并且不被这些久经沙场的重甲兵所击败。看起来似乎并不困难,可这支雄狮小队毕竟是恩佐队长从自己的部下中亲自挑选出来的精锐,哪有那么简单。 枪锋所指,无坚不摧!这些士兵怎肯坐以待毙?“狮狱”最中间的士兵是这个阵法的“眼睛”,看到众多考生一齐扑杀而来,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丝毫没有慌乱。 就在十余个考生距离“狮狱”堪堪一个身位的时候,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固若金汤般的巨盾之中传出了一声低沉的喝声,“御!” 还没等这些考生搞清楚是什么意思,那十来面巨盾竟然同时越过了刺矛向他们硬撼了过来!后发制人,敌不动我不动,东方武学的核心要义竟然被这些西方的士兵们运用自如。许多来势汹汹的考生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自己的攻势,即将攻击到目标时之时就被生生地顶飞了出去。 一时间,骨骼碎裂的声音从各个方向响起,那种强横的冲击力就像被一面轰然倒塌的巨墙拍在了地上。哀嚎四起,有几个考生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早就等在一旁的医疗队见状急忙抬着担架入场,大家都知道又多了几个被淘汰的考生。 刚才着出乎意料的一幕俨然成了全场的焦点所在,那些还在观察形势的考生庆幸自己没有那么莽撞。 “攻!”又是同样的声音从雄狮小队中间传来,队伍中的成员迅速变换位置呈“一”字排开,盾牌拼接在一起抵向前方,右手持刺矛从盾牌上方直刺出来。“狮狱”终于展现出了它极具进攻性的一面。 “看出什么了吗?”台阶上的萨瓦主任饶有兴致的看着黄昏场中发生的一切。 “这些雄狮军团的人很强,至少比去年十字军团的那些人强。”李十一的眼神像一只捕猎的猫头鹰,“但也不是没有突破口。” “哦?李,说来听听。” “昨天打败玛吉的那个考生,正在做的,就是我所想的。”李十一的黑色衣角被微风轻轻浮动。 黄昏场的墙角处自始至终都有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考生斜靠在这里,白色衬衫的扣子系到了胸口处,隐隐可以看到结实的胸肌,微风乍起,吹动了他额前的几缕黑发,露出了他柔美的男性面孔,是那种最受女孩子欢迎的长相。 李十一的话音刚落,纽卡西吐掉了从入场时就一直衔在嘴边的绿色草叶,贴着黄昏场的内壁迅疾而行,如鬼魅般绕过前方的人群,沿途之地竟传来短暂的音爆之声,那是突破音障时才有的极致速度,就像风在载着他前行! “铿锵”,李十一握住了黑刀,刀刃与刀鞘发生了碰撞,他已经发现了这个击败玛吉之人的不同寻常。 纽卡西并没有留给在场之人反应的时间,他也没有在自己极致速度的加持之下从雄狮小队的后方进行偷袭,而是疾驰到了其正前方。如同疾风过境,枯叶随行,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就是突兀地刮起了一阵妖风,然后纽卡西如穿越空间般出现在雄狮小队面前。 但是在李十一看来,纽卡西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踩在了虚空之中,因为他的脚下会凭空生出一小片疾风地带,产生反向的助推力。他之所以能如此迅捷,准确的说应该是风给他的速度。 显然,雄狮小队并没有把这个挡在他们前行路上的考生看得多么重要。“破!”当中的那个士兵低喝一声,十支寒光凛凛的刺矛聚拢成一个箭头状的阵列,凛然无畏的朝着纽卡西继续推进,当然有学校的嘱托他们会控制自己的力道,但考生们并不知情。 “喂!那位朋友,快闪开!先避其锋芒,再伺机而动!” “对呀!快闪开,不要为了胜利丢了自己的命!” 几个担心纽卡西安危的考生对着挡在他们身前的纽卡西的背影喊道。 纽卡西瀑布般的长发在凭空而来的劲风中肆意飘动,他将双手插在裤兜里,挽起的袖筒下露出两截白净的手臂。他只是冲着身后的众人微微回头一瞥,接着便迎着“狮狱”走了过去。 “朋友,不要冒险!”依然有人在规劝纽卡西避开雄狮小队的进攻。 第二十三章 神秘的考生2 杂草乱飞,尘沙骤起。纽卡西脚下又是一个气旋生成,瞬间来到了雄狮小队的跟前,侧对着中间指挥的那位士兵,然后轻飘飘的把手掌抵在了那面盾牌之上,而他的左手甚至还插在口袋里。此时,纽卡西的手臂上生成了一个近乎实质化的气旋,猛烈的撞击在了那块盾牌之上。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谁也没有料到下一秒那狂暴的气旋竟然搅碎了那乌金打造的坚硬盾牌,破碎金属的撞击之声炸响在黄昏场之中。 震惊,毫无疑问的震惊。这些考生之中有些听说过过纽卡西击败玛吉的那场比试,但从未见到过那个在考生之中传的神乎其神的高手,一时间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只见那滚滚的气旋冲破了雄狮小队的绝对防御之后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冲击在了那名雄狮小队队员的身上。不得不说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有着惊人的反应能力,在变故陡生的那一刻,立刻舍弃了破碎的盾牌,覆着金属护甲的双手立即握住两侧的盾牌,另外两个士兵也立即会意,两扇盾牌合并成了一个尖角,意图破开那团旋风。 “螳臂当车。”纽卡西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话,脸上不怒不喜。 只见那旋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迅速铺展开来,膨胀成了两堵狂风涌动的“风墙”,纽卡西竟然想把整个雄狮小队挤压进自己所控制的疾风地带里。 黄昏场稀松的土地和枯草一时间随风而动,埋在土层的碎骨和锈铁裸露了出来,使得本就衰败不堪的场地更加显得肃杀逼人。风的领域里似乎有一只双翼挂满骷髅的恶龙在激烈的扇动翅膀,搅动空气形成灰暗的乱流。 “哦?又是这个家伙?”黄昏场台阶上的萨瓦主任两臂交叉放于胸前,白色的道服猎猎作响,“李,他似乎对你很有兴趣,从昨天在格斗道场听说过你的名字后。” “嗯。”李十一眼神冷峻,手中的刀柄暗暗握紧,“昨天听史莱克和索菲亚提起过,拜他所赐,玛吉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玛吉的情况你不用担心。倒是恩佐带来的这些雄狮军团士兵不能出任何差池,谁都知道阿克琉斯可是出了名的‘关心部下’。李,别让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否则副校长那边会很麻烦” “是,主任。” 厉风尖啸,两堵风墙之间的气压极高,能看出来昔日在沙场上茹毛饮血的雄狮小队此时一个个面色通红,压强的骤然升高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什么招数?!怎么从来没见过。”考生中有人在惊讶之余也产生了疑问。 “别管那么多了,我们也上吧,不能让那家伙一个人抢了风头!” “对!打败雄狮小队,我们就是帝国军事学院的新生了!” “没错!趁现在冲上去,说不定新生排名还能靠前一点!”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考生们的目光开始变得火热且兴奋,就像一群饥饿的鬣狗看到了一直受伤垂危的狮子,为了能活下去,他们不介意把看起来强大的敌人撕成碎肉,借以果腹。况且上天给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住就是个十足的大傻子。 “朋友,我托雷来帮你!”一个穿着墨蓝色夹克上衣的考生首当其冲,凌空对着雄狮小队的盾牌踢出了一脚。 正所谓一呼百应,另外的几位眼热的考生也各自提着自己的武器,狼牙棒,铁剑等加入了纽卡西与雄狮小队的战斗。 狮子即使病了也还是狮子!丰富的作战经验以及铮铮的铁骨不允许他们磨灭雄狮军团的称号。虽然纽卡西的实力却实是雄狮小队始料未及的,但是对其他初出茅庐的考生,他们并没有放在眼里。 感受到了外界对“狮狱”的冲击越来越强烈,雄狮小队士兵们的臂膀在颤抖,双耳在嗡鸣,他们的钢靴勾进地里,又被强风挤压着推出道道深沟,但他们依然奋力地支撑着象征英勇与荣耀的狮盾。 “御二攻一!”雄狮小队的指挥者发出指令,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沙哑。 雄狮小队的执行力是毋庸置疑的,尽管每移动一小步都要承受骨节处传来的剧痛。他们的肩膀抵在了一起,构成一个严密的圆形。同时狮狱由内而外爆发出一股黄色的冲击波将不少来不及抵挡的考生震开了狮狱的范围。 “组合技?!”纽卡西挑了挑眉毛。插在口袋里的左手一挥,一只“风梭”瞬间成型抵消掉了袭来的冲击波。“看来约瑟斯帝国的士兵还有不少秘密呢。”他的声音微不可闻。 “不过是徒劳而已。” 纽卡西的眼底闪过一丝细小的白色波纹,他右手握成拳状,疾风冲击的风压随之快速减弱。雄狮小队还没来得及喘息,就震惊的发现一股强风从“狮狱”的中心成形,而他们的身体有被强风裹挟着向纽卡西的攻击范围靠近的趋势。 正对纽卡西的那个举着盾牌的士兵,也是雄狮小队的指挥者,最先承受不住力的矢量突变。身体不受控的急速向纽卡西逼近,他手中的盾此刻却成为了风的最大帮凶,如同波涛里的巨帆带着船体奔赴死亡的深海。 黄昏场中部台阶上的萨瓦主任看到了场中形式的突变,他穿着木屐的左脚前脚掌微微抬起,又重重落在了地上。“啪嗒”,清脆有力。 仿佛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样,木桌另一侧,提刀的黑影暴射而出。 “停下来!”面对纽卡西那被狂风所包裹住的诡异拳头,那个雄狮小队指挥官并没有丢下手中的狮盾,在它看来,武器可以被击碎,但在倒下之前决不能舍弃,那是一个士兵的底线与尊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黄皮肤的手握着一柄漆黑如墨的快刀斩开空气劈了下来,黑色的刀影像是一道屏障挡在了纽卡西和那位士兵之间,同时也切断了那疾风的牵引力。那名士兵借此时机拼命将巨盾砸进土里,止住了前进的巨大惯性。 “黑色的唐刀,东方人。”纽卡西看着李十一,面带微笑,四周的狂风瞬间偃旗息鼓。“你就是b系学生会主席李十一?” 李十一收刀入鞘,淡然地看了一眼纽卡西,身材挺拔修长,穿着简洁得体,如果没有刚才那凶悍凌人的一幕,他会毫不怀疑地认为这个叫纽卡西的考生是个风流倜傥的绅士。 “如果你真的是考生的话,请你就此收手,你已经通过复试了,没必要继续伤害无辜的帝国士兵,他们只是测试者。”李十一道。 纽卡西掸了掸白色衬衫上的微尘,从李十一身上挪开了视线,轻哼一声,说道:“维护皇权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皇权?”李十一目光如炬,“他们在前线英勇奋战,保护身后的国土、家园和亲人,与皇权有什么关系?” “那被他们杀死的所谓的‘敌军’呢?不也是为了保家卫国。” “他们是侵略者。” 听到李十一义正言辞的话,纽卡西莞尔一笑,“贪婪地掌权者才是侵略者,而他们,”纽卡西朝着雄狮小队扬了扬下巴,“是刽子手的帮凶,也是被操纵的棋子,可恨又可悲。” 那位雄狮小队的指挥官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他的耳膜被风压挤破,流出血来,抓住盾牌的双手皮肤皲裂,血痕纵横。但他依然将目光锁定在纽卡西身上,头盔里的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李十一察觉到了纽卡西的话语之中似乎另有含义,回应道:“你来参加新生考核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找个地方收留我们这些穷苦的学生呀,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你说呢,李十一学长。”纽卡西言语之间有些挑衅。 李十一似乎对纽卡西称呼自己为“学长”有些不感冒,他的剑眉微动,说:“那就请你控制好自己的力量,证明自己的实力,然后通过复试就够了,不要伤及帝国的士兵。” “呵呵,那是当然。”纽卡西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安静状态下的他给人一种温润的亲和力,“不过学长似乎忘记了你自己不属于约瑟斯帝国,而是来自于东大陆,一个没落的小国。”纽卡西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帝国军事学院的一员。 不过没等纽卡西说完,黑色的剑刃泛着冷光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你还知道些什么?”李十一的言语之间带有深深的敌意。 “那得看李学长想问什么?”感受着李十一冰冷的杀意,纽卡西丝毫没有慌乱。 周围的考生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之前就听说过帝国军事学院b系的学生会主席是个冷若冰霜的“杀星”,却没有料到这个“杀星”竟然因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对考生拔刀相向。 “够了!都散开。”浑厚的声音从围观的人群外部传来。 考生们自觉让出来一条路,萨瓦主任还有几位学院指派的督考人员一齐走了进来。 “李,把刀放下。”萨瓦看着自己呼吸有些紊乱的学生,低声道。 “看来今日没办法回答李学长更多的问题了,真是有些遗憾呢。”纽卡西脚下又一阵小型旋风成型,黑色长发轻摆,瞬间离开了李十一的刀尖。 李十一没有继续逼问纽卡西的目的,他听从的萨瓦主任的话,黑芒掠空回到刀鞘里。但在他心中已经把这个来历不明的考生列入了“危险名单”。 从海上过境的风有些微咸,空气湿漉漉的,阳光最终遍及了黄昏场的每一个角落。 只不过那在无人注意的野草丛生之地,成群结队的蚂蚁正在啃食没有完全枯朽的白色骷髅,沙沙作响。 第二十四章 异能序列 赶海的渔夫驾驶着张开巨帆的大船从远方的深海向内陆驶来,像是许多遨游海底的鱼儿回到了避风的港湾。落日悬在无垠的海面上摇摇欲坠,一抹绯红点燃了流云曳火的天际,海风有些微凉吹拂在夕阳映照下的红色沙滩上,海鸥的叫声忽远忽近,盘旋在逐渐亮起灯火的海岸长亭周围。 从帝国军事学院的教学楼的高层可以看到帝国最大的港口之一—特鲁夫海港,沙滩长亭上已经有人趁着夜幕来临之际,准备食材来招待一波又一波即将到来的食客,密密麻麻的搬运工和商人小贩聚集在靠岸的铁皮渔船旁,有的渔船上穿着白色制服的船员甚至还没有下锚,就已经提前整理好了要出售的“海货”。数量众多的马车往来不断,为这个大都市源源不断地注入养料。 烟火的气息和绚烂的灯光逐渐笼罩了新兰的城区,白日里沉静不语的钢铁森林临近夜晚才真正展现出它面纱之下的迷人气质和火热腰肢。 帝国军事学院的最深处,中央大道的尽头,开阔的草坪边缘有一座中世纪的古堡,铁灰色的外墙在暖色调的余晖中仿佛消散了它的肃杀之气,像一位脱下盔甲的将军安然正坐。古堡的窗户里也亮起了熹微的灯光,顶部的悬窗平台上有一个少年倚着参差不平的石护栏茫然四顾,散落天际的星辰从追赶落日的积云里露出头来,遥望那少年伶仃的背影。 这是艾尔第一次安安静静地审视这所历史悠久的帝国军事学院全貌,它就像一个阔大的菱形镶嵌在帝都新兰的沿海地带。罗曼式建筑的城墙巍然耸立,如项链般缀连起一座座小型的圆柱状瞭望塔,将学院的建筑群囊括在怀抱里。背靠高耸的死火山—亚瑟王座,面朝苍茫的碧蓝之海,校区临近帝都最繁华的地段。 学院内部,a系、b系和c系的教学区分列在菱形的三个角,而艾尔所在的地方则是平日里鲜有人问津的d系教学区,与灯火通明的其他三个教学区比起来,d系的教学区则是显得有些落寞冷清,几座稀疏错落的建筑,数十棵野蛮生长的老树,岁月剥蚀的白石雕塑零星分布,仅此而已。 几个小时之前,斯诺驱使两头雪白色的麋鹿在学院的教学区纵横穿梭,在驶过几处人流相对较少的园区后,最终停在了这座极具年代感的古堡跟前。 与罗素教授短暂的交流之后艾尔得知,这里座气势恢宏的古堡是学院特许给d系的办公区与教学区,因为“异能系”的特殊性与重要性,所以特意安排在了此处,安静隐蔽且安全系数很高。 进入古堡之后,里面的装饰较为简约,没有如传说中那般住着可怖的吸血鬼伯爵,反而由于贴着复古的壁纸而略显温馨。环形的牛皮棕色沙发,帝国军事学院的校徽以及硕大的书架上摆满的古书置放在古堡一楼。 艾尔沿着旋转式楼梯踱步而上,跟随着罗素教授和斯诺的步伐来到了最顶层的一个房间。 罗素教授给艾尔冲了一杯咖啡,让他稍等一会,便和斯诺忙碌起来。没有理会身后房间内翻箱倒柜的二人,一旁悬窗平台的落日美景吸引了艾尔的注意力。 自己一个人伫立了许久,手中的咖啡渐凉,艾尔喝不惯这种苦苦的东西。 “教授,帝国军事学院到底是怎样的一所学校呀?能够在帝国的心脏屹立这么多年,而且能够吸引如此多的外乡年轻人,让他们趋之若鹜?”艾尔注意到了远处的钟楼之上,学院撞钟人在日影西沉时撞响的浑厚钟声在校园里久久回荡。 罗素教授和斯诺正在一排书架前手忙脚乱地寻找着什么,地上和书桌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羊皮古卷和牛皮古书,还时不时有书籍掉落在松木地板上,发出闷响。二人显然工作得太认真了,并没有意识到艾尔在跟他们说话。 “罗素教授?”艾尔回过神来,看着二人忙上忙下的身影,就像两只在松树上寻找坚果的松鼠,“你们到底在找什么呀?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帮忙,从刚进屋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 “艾尔哥哥,再等一下。”斯诺可爱的脸上蹭上了几处灰尘,他像个大人似的趴在书桌上一行一行地在摊开的书中寻找着什么。“马上就可以知道艾尔哥哥的异能序列了,我也很好奇呢,嘿嘿。”斯诺望向艾尔的眼睛里满是星星,那是孩子的眼睛里特有的温暖。 罗素教授踩着梯子从书架的上层取下几本蒙着灰尘的古籍,他轻轻地拂去杂乱的蛛网,对艾尔说:“我们要找的异能序列,就是你手臂异化能力的最早记录和排列顺号。异能者可以是任何人,但是他们的异能总归是在异能序列里有记录的。” “学院建立至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而信息部的人一直世界范围内寻找相关记录,然后完善异能序列。”罗素教授把刚刚找到的古籍抱在怀里,缓缓地从梯子上下来,“比如,斯诺的异能序列就很好找,第77号‘灵念’可以用意念控制生命体。可你的却似乎不在异能序列的记录范围之内,我翻遍了我有权限查阅所有相关记录,都没发现有关手臂异化的异能描述。” “那可能是你们真的搞错了吧。”艾尔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本书,书名叫《论异能者的起源与继承》,随手翻了翻,“有可能我根本不是你们所说的什么异能者呢?” “你觉得有可能吗?”罗素教授直视艾尔的眼睛,一改平时醉醺醺的状态,“普通人会有拥有你那样的力量吗?” “会不会艾尔哥哥的异能是新的序列,学院之前未曾发现过的那种?”斯诺问。 “有可能,不过几率可以和走路撞在电线杆上的几率类比。即使将传言中的‘神侍’的异能加上,异能序列也不过维持在一百种左右,异能的数量基本上是固定的。”罗素教授旋开一盏欧式台灯的旋钮,暖黄色的光立即充盈在整个房间内。“我再找找,如果还是没头绪的话,可能就得去麻烦副校长打开档案馆的那个房间了。” “教授,要不要我帮忙找一下,虽然我小学没有读完,但字我还是认识的。”艾尔把手上的书摆回了书架,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你了,艾尔。”罗素教授推了推眼镜,“晚餐时间快到了,先让斯诺带你去楼下餐厅吃点东西吧,我把手头的这些资料查完很快就到。” “可是……波蒂斯阿姨。” “校医院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波蒂斯打好招呼了,晚些送你回去。你马上就是d系的新生了,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 斯诺合上了厚厚的一本书长舒了一口气,能看出来他略带稚气的小脸上稍显疲惫,斯诺把书桌上的小船帽又带回了头上,对艾尔说:“艾尔哥哥咱们走吧,我带你去餐厅用餐,让教授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既然帮不上忙,那好吧。”艾尔撇了撇嘴,在陌生的环境里他无处可去,还是听从安排比较好。 就在艾尔跟随斯诺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也随之停下。 “罗素教授,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一个帝国军事学院内部的人。”艾尔对着罗素的背影道。 “嗯?你在学院还有其他认识的人么?”罗素教授并没有回头,书页翻动,沙沙作响。 “我想找一个叫纽莱福的老师,他也在学院执教,不知道罗素教授听说过没有?” “纽莱福?”罗素回过头来看着艾尔,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我在学院工作了三十年了,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人呀。” “真的没有嘛?!”艾尔的语气里有些焦急,“教授,您会不会记错了呀?应该有这个人才对呀?”说到后半句,艾尔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自言自语。 纽莱福是保罗大叔特意叮嘱艾尔来帝都要找的人,保罗大叔告诉他这个人在帝国军事学院任教,而且和自己是多年的好朋友,可以给艾尔提供一个安身之所,而艾尔手提箱里的那封保罗大叔的亲笔信也是要交给此人的。可是罗素教授却说没听说过这个人,这是艾尔没有预料到的。 “不会记错的,确实没听说过‘纽莱福’这个名字,会不会是在我任教之前就离开学校的教师呀?如果需要的话,我明天可以帮你去管理部问问,他们那里应该有记录。” “不用了,教授。”艾尔整个人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有些沮丧,“谢谢。” 尽管艾尔心里充斥着茫然的失落感,但不免还是有些侥幸,保罗大叔从不会骗自己,可能这就是他跟自己开得一个小玩笑而已,说不定保罗大叔就是想来帝都旅游了,故意骗自己的,而他现在可能正在新兰街区的某个酒馆里举杯畅饮呢…… 可是……会吗? 这样荒唐的理由恐怕连自己都骗不过吧? 保罗大叔你在哪?你托付给我的信我应该交给谁呢? 巨大的无力感和空虚感像潮水一样向艾尔涌来,窗外沉沉的夜色笼罩了大地,街区上万家灯火,车水马龙。 艾尔感觉自己如同一个在大海上漂流的筏子,雾锁洲头,望不见归家的路。 第二十五章 零号房间里的少女 狭长的楼梯一直向下延伸进黑暗里,望不到尽头。明明是同样的路,为什么下楼时却感觉如此漫长,可能是心理作用在作祟吧,艾尔这样想。 从罗素教授的房间出来后,艾尔就一直心神不宁,食欲也消减了大半,直到他走到古堡二层时听到一个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啜泣声,纷乱的念头才被打断。 “艾尔哥哥,你怎么不走了?”斯诺看着停下脚步的艾尔有些疑惑,以为他还在为教授刚才的话而忧虑,“不要担心了,可能真的是罗素教授记错了,明天我帮你去a系打听一下,那里的小姐姐们人都特别好,肯定会帮忙的。” “不是因为这个,斯诺,你有没有听到从哪里传来的一阵哭声?”艾尔压低了声音,四下张望寻找哭声的来源。 和这个善解人意的同学兼小弟弟相处了一个下午,已经彼此熟络了许多,艾尔也很喜欢这个新朋友,虽然斯诺看起来像个小王子一样,给人一种尊贵不可亲的感觉,但实际接触起来却很友好随和。 “有吗?艾尔哥哥你别吓我。”斯诺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我可不相信东方的那些什么鬼魂传说。” “我也不相信,可确实有人在哭。”艾尔指了指古堡二层最里边的一个房间,信誓旦旦的说,“你听,貌似声音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沿着艾尔所指的方向可以看到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紧闭的白色的烤漆门,水晶吊灯像瀑布一样从天花板上直垂下来,能看清楚那扇门似乎有些与众不同,门的上方是金色的房间号牌,上面标注着一个黑色的“0”,而门的正中央则挂着一幅装裱起来的手工画,隐隐约约能看到画的是两个小女孩手牵着手奔跑在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田里,画得不是特别好,但能看出来是用了心的。 “零号房间。”斯诺在看清楚艾尔所指的房间后,扯着艾尔的袖子小声道,“怎么会?那是米迦姐姐的房间,难道米迦姐姐哭了吗?”他声音里有些莫名的紧张。 与此同时,斯诺的眼睛再度变成了白色,就跟他下午驱使白色麋鹿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斯诺,你这是做什么?”艾尔看着斯诺慢慢变得空洞的眼神,有些疑问。“发现了什么吗?” “艾尔哥哥,你稍等一下,我要看一下米迦姐姐那里出什么事情了。” 就在二人对话的时候,那断断续续的哭声慢慢停止了。 整个古堡二层瞬间变得安静起来,仅有楼下传来些许行人经过的响动,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紧接着连接水晶吊灯的铜丝电线无声熔断,灯光瞬间熄灭,零号房间所处的角落立即变得灰暗起来。 一股高温的气浪贴着古堡二楼的地面蔓延开来,开始时艾尔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他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传来像被火烤一样的阵阵疼痛,艾尔才意识到周围的温度正在迅速攀升。显然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间神秘的房间,门后边锁住的似乎是一团地底核心的岩浆,爆发出炽烈的火焰蒸汽。 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高温,斯诺骤然色变,异能“灵念”的施放也被打乱,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从荒郊野外的坟墓里钻出来青面獠牙的恶魔一样。斯诺的身体因慌乱而有些颤抖,他用力扯着艾尔的胳膊想逃离这个地方,连艾尔都被他略带稚嫩的小手拉着打了一个趔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尔被斯诺拉着沿着楼梯向下跑去,高温气浪蒸红了他的脸庞,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那个房间里你确定是一个人?” “艾尔哥哥,你先别问了,快走。”斯诺的呼吸急促,“现在情况很危险。” 艾尔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石制的旋转楼梯里只传来两人杂乱且密集的脚步声,可是艾尔感觉到身后走廊里的温度还在持续升高。因为他下意识地回头观望时,发现绘着回纹图案的羊毛地毯竟然因为高温而发生了扭曲,就连墙壁挂着的油画上各色颜料都在融化滴落。 二人一路上未做停留,径直来到了位于古堡外位于a系和d系交界地带的餐厅,窗明几净的餐厅环境和来往走动的服务人员终于让他们稍喘了口气。银质的刀叉规整摆放在骨瓷餐盘两侧,印花蓝桌布上是考究的“d”字型珐琅摆件,在灯光的渲染下流光溢彩。 斯诺没有选择在圆形餐厅的正中间位置用餐,而是选择在一棵靠窗的绿植旁边就坐,此时还没有到正式用餐的时刻,所以餐厅里活动的人员很少,只有几位穿着教师制服和白色科研制服的人在用餐。 “斯诺,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艾尔拉开一把带靠背的椅子,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急不可待地发问,“你说那个怪异的房间里有个女孩,是真的吗?” “那是米迦姐姐的房间,刚才应该是她的情绪又有波动了”斯诺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餐厅外的古堡入口,“每次米迦姐姐情绪有强烈的变化的时候,都会发生那样的状况,不过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好了。” “奥,对了,你还不知道米迦姐姐是谁吧,她是d系二年级的学员,我们的学姐,也是一名异能者。”斯诺补充道。 “异能者?难不成刚才的高温就是……” “对,就是米迦姐姐的异能。”斯诺把胳膊放在餐桌上一本正经的说,“是异能序列上第9号的‘炽痕’。不过我没有真正见识过,根据资料上的记录是一种可以操控火焰的狂暴异能。” “狂暴异能?什么意思?难道说异能序列的排列顺序有什么规律?”艾尔不禁怀疑,学院费尽心机的在大陆搜集各种异能记录,再进行排序,显然是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理论。 “艾尔哥哥,你真厉害,被你猜中了。异能序列中排名越靠前的异能就越狂暴,越不容易控制。”斯诺的回答证实了艾尔的猜想,旋即他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瓷娃娃一样的小脸上笼罩上了深深的同情之色,“我跟米迦姐姐见面的机会很少,但是我觉得她特别可怜。” “有的人可能觉得拥有异能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就像没有糖吃的孩子永远觉得有糖吃的孩子是幸福的一样,可他们不知道,那些他们无比羡慕的孩子吃下的可能是裹着糖衣的甘草片。”斯诺的话语里透露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有那么一瞬间艾尔觉得眼前这个故作深沉的小男孩有一种大人的气质,直到斯诺告诉艾尔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罗素教授之前对他讲的,艾尔才释然了。 “米迦姐姐其实特别孤独,特别渴望像正常的女孩子一样,穿着漂亮的衣服到外边的世界走走。可是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异能伤害到别人,所以几乎整天都把自己关在那间学院特制的绝热房间里。”斯诺低头摆弄着一片从绿植顶部的花朵上飘落下来的花瓣。 “我好想帮帮米迦姐姐,所以每天我都用异能通过意识和她聊天,米迦姐姐原本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她也很喜欢我,和我聊了许多心事。”斯诺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啪嗒啪嗒的掉在蓝色的桌布上,那片浅蓝顿时变成了深蓝。“可是自从上一次米迦姐姐控制不住自己的异能误伤了我之后,她就再也不愿让我陪她聊天了,只是每天守着窗子发呆,一个人。那一阵她很自责,我能感觉得到。也是因为这件事,学院里有好多姐姐都叫她‘女怪物’,我不希望大家因为我而发生冲突,我真的好难过。” 艾尔没有打断这个小男孩的话,他能感受到斯诺从心底流露出的难过和痛苦。曾几何时,他也跟斯诺口中的那个女生一样被身边的朋友排斥,孤立。可命运总是这么的奇妙,把同样拥有不幸经历的人从天南海北聚集到一起。 “斯诺,作为异能者,我们没有资格选择命运,我们都是被命运摆弄的人。恐怕‘异能者’在大多数的普通人眼里都是异类,能在鄙夷的眼神中活下去就已经是很坚强的了吧。”听着斯诺讲述那个关在“零号房间”里的少女,艾尔突然间有些感同身受。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可能在保罗大叔每天晚上的“人生说教课”上听来的吧,他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现在说出来比较应景罢了。 “虽然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女孩儿,但我觉得她很坚强。”艾尔顿了顿,“至少比纳克小镇里的那个我要坚强。” 日落月升之际,朦胧的钟声再度从钟楼处悠悠地扩散开来,这是提示学院的学生们用餐的声音。 餐厅的窗外是一片绿地,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临近的a系教学区“山”字形的教学楼,大约有六七层,气势恢宏。通过那一扇扇精雕细琢的窗户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学生们挤出了教室,涌向附近灯火通明的餐厅。 十几分钟后,餐厅里前来用餐的学员也慢慢地多了起来,有的佩戴着a字形的金属徽章,代表是a系的学员,当然也有佩戴着b字形和c字形徽章的学生,只是相对来说较少一些。 餐厅的玻璃门处,一阵喧闹的女生尖叫声吸引了正在用餐的艾尔的注意。当时艾尔嘴里嚼着酱汁鹅肝正在和斯诺聊着学院里的有趣见闻,不经意的回头望了一眼餐厅入口处簇拥的人群,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怎么是他?!” 第二十六章 神圣教会的密谈 帝都新兰远离海岸线的西部城区,相对于海运繁忙的东部沿海城区来说这里的夜晚略显安静平和。 西城区中心地带,被灯光包围的五座宏伟的哥特式尖顶建筑像上帝之手一般直直地刺向夜空,尖顶之上的圣母玛利亚石像双手合握在胸间,面容慈祥的俯视着往来的众生。 圣约翰大教堂,出自于几个世纪之前的帝国建筑巨匠伯鲁诺列斯基之手,是一座充满符号意义的建筑。教堂的三个立面分别雕刻着神之诞生、荣耀和死亡的场景,鳞次栉比的石刻雕塑将它装点成一部石头的经书。不过现在它有一个新的名字“神圣教堂”,因为现如今这里是帝国最大的宗教组织—神圣教会的总会。 虽是夜幕降临,但教堂正面贴满彩色瓷片的三道门前依然有不少虔诚的信徒手持《圣经》进入教堂内部进行礼拜,而门外身着蓝袍的修士们正拿着木质十字架为前来赎罪的信众真诚的祷告。 经过这里的市民和车辆都不约而同的噤声,怕惊扰到沉睡在教堂石棺里的众神。 此时的教堂广场上几乎停满了请求布施的信众的车辆。 教堂最右侧的那座尖顶建筑顶层,密致的隔音石板隔开了底部诵经者们的呢喃低语,所以这里除了窗外信鸽扇动翅膀的声音,几乎是寂静无声。 空旷的小型教堂内,绣有金丝绒边的波斯地毯从入口处一直延伸到尽头黑色的天使王座下,夹道两侧是两排漆金灯架,白色蜡烛上跳动着豆黄色的火焰,浮世绘的穹顶在红黄交错的烛火中仿佛活过来了一样,穹顶之下的条形长椅上空无一人,只有彩色玻璃拼接成的窗户里灌进潮湿的海风。 天使王座上一个穿着黑袍,带着简式银冠的老者正在与王座下的一个白袍人影交流着什么,那人单膝跪倒在天使王座下,四面刺射而来的光淹没了他的影子。 “克林多,这次的传道有什么发现吗?”老者摩挲着手杖顶部的绿松石,声音有些微弱。 “亚尔曼大主教,一路的布道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在临近绿谷防线的伊尔镇发现了几乎已经绝迹的‘食尸鬼’。”白袍主教克林多低着头,神情严肃。在等级制度严密的教会内部,白袍主教在汇报情况时是不允许直视黑袍大主教和教皇的。 “‘食尸鬼’,丑陋肮脏的奇行种。”亚尔曼大主教轻咳了几声,似乎能听到空气刮过气管的沙沙声,“很多年没有听说过了,我几乎都已经忘记了他们那令人作呕的样子,看来上一任教皇的‘屠杀政策’不够彻底呀。” “亚尔曼大主教,这次遇到的食尸鬼似乎不是‘屠杀政策’下侥幸逃脱的那部分。”克林多继续说,“根据玛克思少爷和我的调查,这次的食尸鬼事件是洛兰公墓的部分墓地亡者发生了尸变造成的,主要是洛兰公墓靠近神圣教会伊尔镇分会方向的墓地。这一切看起来很诡异,似乎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故意召唤出来的,对吧。”亚尔曼打断了犹豫不决的克林多。 “对,玛克思少爷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们调查了洛兰公墓的木棺和坟冢,一切迹象都显示,在某个月圆之夜这些尸体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一样纷纷破土而出,袭击人类。”将夜的风微微泛凉,克林多说到这儿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而且,伊尔镇的神圣教会分会受到的袭击最为惨烈。食尸鬼趁教会人员深夜熟睡的时候,潜入教堂咬死了两名红袍神父和十几名蓝袍修士。他们被盗取了心脏并且被挂到了教堂内部的十字架上。” “复仇么?残忍,血腥。”亚尔曼银制王冠上的十字架反射出一缕冷冽的光芒,“卑微的爬虫看来是急着接受神的‘恩典’呢,不过如此缜密迅速的暗杀行动,不像是那群没脑子的行尸走肉干得出来的。” “玛克思少爷在案发现场没有其他的发现。剩余的几只食尸鬼也已经被处理干净了,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克林多看着暗红色地毯上的黑影感觉有些压抑,“事后的工作由分教会移交给了当地的驻军和政府,虽然现在皇族那边还没什么反应,但当地政府的调查结果早晚会交到帝府那里。” 克林多说完后,烛影摇曳的空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天使王座上的亚尔曼大主教缓缓站了起来,他拄着绿松石手杖的手臂有些吃力,黑袍之下的躯体枯瘦且佝偻。 “皇族那边,有什么异议我会去处理。”亚尔曼盯着跪伏在地上的克林多,目光像一把淬着剧毒的刀刃,冰冷寒瑟,“只是,教皇大人可不希望听到这个坏消息。” 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话语瞬间击中了跪在地上的克林多,他整个身子抖动了起来,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从亚尔曼大主教的话里,他听到了威胁和命令,而且威胁大于命令。 没有人会傻到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即使身为神职人员,克林多还没有荒唐到信奉“我们死了会有神收”,然后高喊一句“哈利路亚”这种愚蠢到极致的事情。对于身为白袍主教的克林多来说,活着比什么“见上帝”重要上一万倍。 “尊敬的黑袍大主教亚尔曼,我白袍主教克林多以神的名义起誓,这次和玛克思少爷的传道过程中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一切顺利。”尽管声音已经因为害怕而有些颤抖,但克林多毕竟就任白袍主教多年,处事圆滑。到这时他还不忘提起一下玛克思,好像在跟亚尔曼说,为了这条小命反正我是铁定不会说的,至于玛克思少爷那边我就管不着了。 “我正想问你呢,玛克思怎么没跟你一起回神圣教会?”亚尔曼问道。 “玛克思少爷吩咐由我来向您汇报,他说自己没空浪费时间。少爷他在回到帝都后就独自前往学院了。”克林多擦了擦额头的汗。 “玛克思·加西亚。”亚尔曼的声音很重,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就算教皇大人看重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保护你,想成为教皇大人接班人,没那么顺利。神圣教会能成就一个人,自然也能毁灭一个人,如果可以,我倒是不介意再创造一个加西亚·玛克思。”说到后半句他的声音愈发尖锐,眼神也是阴晴不定。 “克林多!” “在,亚尔曼大主教。”感受到了那个看起来瘦骨嶙峋的老者释放出的凛冽杀意,克林多努力克制着瘫倒在地的冲动。 “我要你去做一件事,”亚尔曼发出了命令,“从今天起,只要玛克思还在新兰,给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至于他身后的加西亚家族,我还没放在眼里。” “是。”克林多没有迟疑。 几秒钟的安静,就像是过个几个世纪那么长。跪在地上克林多如同行刑架上等待处决的囚犯,在等待着悬在头顶上的斩首刀落下的过程里,内心煎熬。 “去吧。”亚尔曼的声音再度变得迟缓,他重重的跌坐在天使王座上,身影落寞,俨然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耄耋老者。 与亚尔曼共事多年,克林多非常了解这个看起来异常虚弱的老人手段之狠辣。在听到亚尔曼恢复之前的语气后,他知道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一圈的自己最终被赦免了。 克林多用手支撑着瘫软的身子站了起来,他轻应了一声,快步朝教堂的门口走去,门外明亮的世界在向他招手。克林多的腿还在发抖,他不敢停下,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停下的话一定会重重地跌倒。 几乎是在克林多即将踏出教堂正门的那一刻,原本敞开着的两扇雕花的铁门突然狠狠地合上,隔开了门外光怪陆离的世界。 “克林多,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亚尔曼古井无波的声音在克林多的耳边响起。 克林多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被无形的大手握住不能动弹。下一刻,他机械地转动身子,朝向端坐在天使王座上的亚尔曼,嘴唇颤抖,惊恐的泪迹像蜘蛛网一样爬满了他苍白的脸。 亚尔曼就像是在戏耍笼中的小动物一样,只是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因为他隐在黑暗中。 “亚尔曼大人,我说,我说。”克林多几乎是在尖叫着,他的心理防线濒临崩溃,“我还遇到了一个人!对,一个少年,他带着一样东西!对的,戴在那少年胳膊上,是臂环!臂环上好像有《神录》上的古老文字!”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亚尔曼大人放过我吧!”紧接着克林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苦苦哀求,“我的母亲心脏坏死了,我救不了她呀!我只是想拿这个消息去黑市上换些钱来救她的命呀!亚尔曼大人,看在我还没告诉黑市的份上就放过我吧,求求您,求求您!我死了,我母亲也活不成呀!”想到病床上几乎已经是具尸体的老妇,克林多冰凉的泪滴有了些许温度。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克林多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了,他多么希望他信奉的神明此时能够拯救他,哪怕有个狗洞他也愿意钻出去,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你确定是《神录》上的文字?从上一任教皇就是失传的文字?”亚尔曼目光火热。 “是的,是真的!那个人叫艾尔!对,艾尔,他似乎也来到了帝都!” “帝都么?真是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亚尔曼沉吟许久,高台之上只传来他来回踱步的声音。 突然,脚步声戛然而止,一道银光破空而来,环绕教堂一周带起一串血花又回到了天使王座方向,那是一枚墙壁上的十字架装饰物,雕刻着耶稣受难的十字架此刻穿着一片带血的碎肉,静静地悬浮在亚尔曼身边。 教堂铁门处,鲜血染红了克林多身前的白袍,也染红了那个金色十字架图案。克林多捂着自己的脸部痛苦不已,他想发出哀嚎,却发现到了嘴边只剩下了胡乱的哼声。 就在刚刚,那枚金属十字架洞穿了他的脸颊,切断了他的舌头,双膝前的地面上甚至能看到崩碎的带血牙齿。 “母慈子孝的故事救了你,克林多,我代表神赦免你的贪欲。”亚尔曼的声音悠悠的传来,“不过,何必呢?你的母亲早就死了,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承认呢?” 亚尔曼的话似乎触及了克林多的敏感神经,他双目圆睁,满是血丝,泪水混杂着血水淌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心事 餐厅墙壁上的机械表指针指向了数字“6”的正中间,距离帝国军事学院晚餐的钟声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不少学生在用餐结束后结伴前往了图书馆或者训练馆进行自修,所以餐厅里空出的位置渐渐多了起来。 放置在天花板四角的扬声器里演奏着古诺的小提琴名曲《圣母颂》,典雅悠扬,使人仿佛置身于圣洁的中世纪大教堂,连吃饭都充满了仪式感。 餐厅中间部分,圆盘状的玻璃吊灯明亮如洗,玛克思优雅的切开最后一份吐司面包,浓稠的芝士酱挤满了平整的切口,他轻轻地咬了一口,胸前洁白的餐巾布上没有掉落一丝面包屑。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这首曲子仿佛是特地为玛克思准备的,在轻柔地曲调中,他仿佛化身为了云端的天使,周身都缭绕着光。 从玛克思进入餐厅到现在,艾尔和斯诺就以那棵绿植为掩体,静静地观察这玛克思的一举一动,就像两个石器时代的野蛮人看见电汽时代的文明人那样充满好奇,餐桌上摆放着二人风卷残云后留下的沾满汤汁的盘子和散落的刀叉没来得及收拾。 “这家伙是食草动物吧?”艾尔眨了眨眼,“慢吞吞的坐了能有二十多分钟了,就吃了一份果蔬沙拉和两块面包,难不成加入神圣教会还得训练‘节食’这种绝活?” “艾尔哥哥,我倒是觉得旁边的两位蓝袍修士才是真的厉害,不吃不喝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他们真的不饿吗?”斯诺的嘴角还沾着没有擦干净的草莓果酱,“果然是修炼过‘节食’吗?” “说起来你怎么会不认识那家伙呢?斯诺,你不是两个月之前就来帝国军事学院了吗?”艾尔拨了拨绿植那肥硕的叶子遮住了自己的脸,防止被玛克思看到,他现在还不想引起过多人的注意。 “我确实没见过玛克思师哥,只是a系的姐姐们经常提起他,听她们说玛克思师哥很厉害。”斯诺也收回了探出的小脑袋,长长的眼睫毛在暖光灯下很是好看,也难怪这个十来岁的小家伙这么招人喜欢。 “怎么个厉害法?”艾尔来了兴趣。 “听说玛克思师哥是沃伦德·加西亚的儿子,”看着艾尔疑惑的表情,斯诺耐心地解释,“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帝国商务大臣,加西亚家族的家主。玛克思师哥好像还跟神圣教会有某种特殊的关系,你看那两个蓝袍修士就是神圣教会的人。” “感觉是蛮厉害的。”艾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回想起了那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用餐的金发少年灭杀食尸鬼时的狠厉,“那不对呀?按学院的考核制度,他现在应该是格斗系二年级的学生呀,可他怎么带着a系的徽章呀?”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斯诺挠了挠头,“艾尔哥哥你为什么认为玛克思师哥应该是b系的呀?” “我…我那个…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不要瞎问。”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嘴了,艾尔赶忙胡乱搪塞过去。 “切,什么嘛?明明没有比我大几岁,还自称大人。”斯诺的小脸气鼓鼓的,更显得可爱,宛如展台里待售的洋娃娃。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天来,不过艾尔的眉头始终郁结着淡淡的清愁,似乎有什么心事。 北国的严冬还没有完全过去,位于帝国边陲的区域依然是乍暖还寒。然而靠近海岸的新兰城却仿佛是被凛冬遗忘了,只留下夏与秋两个季节,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察觉到冷空气从碧蓝之海涌向内陆带来的凉意。 海风过境,夜晚的空气有些微冷,斯诺踮起脚关上了餐桌旁的窗子,好在餐厅的调温装置一直在工作,所以室内始终保持在适宜的温度。 几分钟之前,玛克思带着两名蓝袍修士离开了餐厅,扬声器里的音乐也随之戛然而止。艾尔愤愤不平地表示要跟餐厅的服务人员理论,为啥玛克思一来餐厅就开始放音乐,他一走立马就停止了,还好斯诺及时拉住了他才避免了一处闹剧。 现在餐厅里就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艾尔望了望机械表,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十五分,工作人员要准备收拾餐厅卫生了。 “罗素教授到底还来不来了?”艾尔有些着急。 这时,餐厅入口处一个椭圆形的身影走了进来。 “怎么?才一会儿没见就这么想我啦?”罗素教授来到艾尔身后,挺着圆滚滚的啤酒肚有些憨态可掬。 “教授你来啦,我和艾尔哥哥正准备去找您呢,”斯诺赶忙站起来,给罗素教授让出了了一把椅子,“教授您想吃点什么,我去前台给您点。” “不用啦,小斯诺。”罗素教授摆摆手,慈祥的脸上荡漾着幸福,“我晚一点会去武装部的那个老家伙家里做客。他和我一样,今年招生也遇到了不错的新学员,高兴地跟捡到宝了一样。刚刚派人告诉我,让我非去不可,盛情难却呀,哈哈。” 斯诺乖巧的点了点头,安静地坐到了罗素教授的旁边。 “教授,我有件事想跟您说。”艾尔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罗素教授,心里有些挣扎,有件事从他离开罗素教授的房间就始终徘徊在脑海,挥之不去。 “嗯?什么事情,你说吧,艾尔。”罗素教授和斯诺一齐看向艾尔,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 “教授,我想回纳克小镇看看。”艾尔犹豫了一会最终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有个人让我来找一个叫‘纽莱福’的家伙,可是学院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早在校医院我就问过波蒂斯阿姨了,结果波蒂斯阿姨说她不记得学院有叫这个名字的教师。本来我还抱有一丝幻想,可能是波蒂斯阿姨记错了,可是今天我从您这里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我彻底失望了。我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骗我,我想去问清楚,他从来不会骗我的,一定是他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一定是的。”亚麻短裤被艾尔的两只手紧紧抓着,满是褶皱,艾尔始终低着头,脸红红的,心底保罗大叔那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清晰了起来。 艾尔知道,罗素教授因为自己的到来很开心,尽管这个老人可能还没有查到自己的异能序列,可他就是那么固执的相信着,相信艾尔会是他的学生。 虽然仅仅相处了半天,可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只要呆在他身边,心里就会特别踏实,仿佛是遇到了知己,让人倍感亲切。人的情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奇。 “艾尔哥哥,你不要难过,不然斯诺也会不开心的。”察觉到了艾尔局促不安的心情,斯诺的脸上写满了心疼。 “艾尔,我猜你说的那个人一定在你心里很重要吧?”罗素教授摸了摸斯诺的头,轻轻地对艾尔说,他的音调完全就是老爷爷给自己外孙讲故事时那般的和蔼。 艾尔重重地点了点头。 “跟我去外边走走吧。”罗素教授站了起来,“在研究课题进入瓶颈期的时候,我总会在傍晚一个人到校园里去走走,风虽然是凉的,但却可以让我恢复清醒。” “你们俩也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在餐厅门口的路灯下等你们。”说完,艾尔教授自己一个人背着手自顾自地朝餐厅外走去,他的背影看上去比来时多了些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 斯诺走到艾尔身边用小手拉了拉他。 艾尔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厉害,就像刚出蒸笼的山芋。他没有拒绝,跟斯诺一起追上了罗素教授的步伐。 d系教学区的西侧紧邻着死火山亚瑟王座,高高隆起的山脉一半蜿蜒向陆地,另一半汇入浅海区的大陆架,像一堵天然的屏障阻隔了从帝国军事学院后方的浅海区吹过来的季节性海风。 亚瑟王座的侧峰部分被划入了帝国军事学院的范围,因为史前火山喷发的缘故,这里天然养料富集,所以草木显得格外茂盛。山坡小路两侧的路灯掩映在常绿性阔叶林之间,光影交织,虫鸣阵阵,行人走过就像来到了绮丽的梦境。 此时,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有三道人影正在静悄悄地走着,一长两短,变换着大小。 从餐厅出来,艾尔和斯诺只是跟在罗素教授的身后,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凝重。除了林间小动物的窸窣响动,很少能看到学院的学生在这里散步。 直到远远地看到一个分叉路口,罗素教授终于打破了宁静。 “艾尔,你今年有十六岁了吧?有什么理想吗?” “理想?”艾尔有点懵,他不知道罗素教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好像自己从小到大真的没有什么理想,“‘理想’是富人们的孩子才会有的吧,我出生在贫民区,没想过‘理想’那样奢侈的东西,如果真的要问的话,我曾经想过要守着那个人打一辈子铁。”艾尔有些心虚,他不知道这样的回答符不符合罗素教授的要求。 其实讲真的,谁不想当英雄呢?哪个年少的孩子不是一腔热血呢?只是艾尔不想讲出来罢了,那种天方夜谭的想法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省得说出来被别人嘲笑,而艾尔小时候就因为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被同伴和老师嘲笑过,孩提时代的他最懂那种感受。 “你知道吗?艾尔,理想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每个人都可以拥有,无论出身贵贱,”罗素教授的步伐慢了下来,“只不过每个人实现理想的难易程度不同罢了,你想要打一辈子铁这很容易,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恐怕这也是那个人让你来帝国军事学院历练的原因吧。” “你是个充满正义感的孩子,我佩服你,佩服你有勇气挑战帝国竞技场的权贵,甚至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我不知道你的这个可贵品质是不是你所说的那个人教会给你的,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同样钦佩他。”罗素教授的声音铿锵有力,不过随即低沉了下来,“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会选择逃避,不会插手。因为我见识过太多丑恶的事情,害怕了,也麻木了。我知道世界的规则是强者制定的,而弱者只有永远被支配的份儿。” “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有成为强者的能力。你们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帝国的精英,你们同样是异能者,所以有责任保护这个国家,保护那些善良的人们,维护他们那些美好的理想。而这,是上天对你们的垂爱,也是赋予你们的使命。”罗素教授走到了分岔路口处停下了脚步,这里是一个圆形的平台,倚栏远眺,能俯瞰整个灯光璀璨的帝国军事学院。 特鲁夫海港处,依然有出海归来的船只拉响汽笛,停靠在码头,碧蓝之海上白浪翻腾,船影浮动。 “没有这些甘愿将灵魂永远沉睡在帝国心脏的将士,又何来如今安定的约瑟斯帝国呢。”罗素教授望着山脚下几乎近在咫尺的英灵殿,目光悲戚。 第二十八章 入学名单 “教授,艾尔哥哥,为什么我觉得你们都好难过呀,斯诺心里也不舒服。”斯诺的眼睛有些湿润,由于自身异能“灵念”的缘故,二人情绪的起伏他能清晰地捕捉到。 “斯诺,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人生的苦难是多于欢乐的,痛苦才是常态。”罗素教授站在山坡小路分叉口处,语重心长地说,“但是,人总要归是有希望和信仰的,否则就像沙滩上的贝壳一样,只留下空虚的皮囊,随海潮的涨落而徘徊在陆与海之间。活着,却也死了。” 艾尔觉得自己好像忽然一下子长大了。 他可能不记得了,之前保罗大叔也说过类似的话,在那个稀疏平常的夏夜里,在那团熊熊燃烧的炉火前,艾尔却常常不以为意。有些事只有当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真正懂得那些话包含着长者对年轻人沉甸甸的爱。 “教授,我…” “艾尔,不要着急给我答复。”罗素教授打断了艾尔的话,“我尊重你的选择,不管你是选择留在学院,还是回到纳克小镇。路是你自己走的,别人左右不了你,不管是我还是你说的那个人。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这个世界需要正义。不论以后你变成什么样,你永远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不要给我丢脸!” “斯诺,送他回去。”罗素教授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了那条没有路灯的黑暗小路,凄迷的灯光照不到那里,罗素教授的背影很快被黑暗吞噬了,只留下一串渐远的脚步声,“哒哒哒”地踩在艾尔的心坎上。 艾尔怔在了原地。 自己到底在逃避什么?是责任还是懦弱。 人总归是要长大的,不可能永远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当你慢慢长大你就会发现,越来越多的烦恼会一个接一个的找上你,逼着你做出选择。 “艾尔哥哥。”斯诺轻声呼唤着艾尔,他能感觉到艾尔此时心里充满了愧疚自责、焦虑困顿等复杂的情绪。 艾尔双目失神,没有作答。他盯着树林里分出的两条路不知如何选择。 下山的路平坦宽阔,温暖光明,上山的路神秘未知,阴冷黑暗。 亚瑟王座后山脚下,浅海区的海浪声汹涌澎湃,震颤着两个年轻人脚下的土地。 远处,帝国军事学院的行政大楼灯火通明,作为学院内最高的建筑物,虽然没有帝府和神圣教堂那般苍劲古拙、气势恢宏,但也是出自设计大师威廉·莫里斯之手,因而别有一种雄浑端厚的气质。 长盾形的建筑外形与帝国军事学院的校徽别无二致,充满现代感的悬窗、斜顶以及富有古典气息的浮绘、雕像碰撞出艺术火花,共同构成了这一远近闻名的地标性建筑。 行政大楼五层正中间的会议室从外边看上去一片漆黑,外人或许会以为这只是一间无人停留的普通房间,但是里边却是别有洞天。 副校长道格拉斯推开了特制的钢化玻璃落地窗,明亮的光束射了出出,这是学院武装部专门为会议室设计研制的,既能经受住强烈的冲击波,又可以阻止会议室内的光传播出去,既隐秘又安全,而且从里边可以清晰的看到外边。 道格拉斯点燃了一支香烟,烟雾当即被晚风送进了黑夜里。今天他没有穿得像前几日那般正式,而是披着一件黑色的漆皮风衣。 会议已经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了,条形长桌上a系主任伊丽莎白、b系主任萨瓦、c系代理主任波蒂斯以及管理部、武装部、信息部等部门的代表正在研究新生入学名单的相关事宜。 “罗素那个家伙又跑去武装部喝酒了么?”道格拉斯的目光越过附近参差林立的教学楼,直指夜空中那片皎洁的弦月。 波蒂斯正在和管理部的代表介绍c系教务处规划的新生排名情况,听到道格拉斯的问询,她停下了手中不断更改记录的钢笔。 “没有吧,他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今天上午的时候他来找过我,急匆匆地非要去校医院接走艾尔,说是要带他到d系查些资料,所以不能来参加会议了。”波蒂斯卷起自己白大褂的袖子,永远保持着一副干练的样子。 “异能者么?看来罗素是带他去查异能序列了呀。”道格拉斯的烟头处火星明灭,“先是大闹帝国竞技场,被阿克琉斯的女儿送到校医院,然后又被罗素那家伙怀疑是异能者,留在学院。这个年轻人什么来头?” 波蒂斯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是很清楚,随后她转向旁边信息部的老师,寻求他的解答。 “奥,道格拉斯副校长,根据信息部调查的结果,目前只知道这个艾尔来自于绿谷防线的纳克小镇,是个孤儿,跟着自己的叔叔以打铁为生。”信息部的人如实地报告了信息部那边的消息。 “纳克小镇,孤儿?”道格拉斯熄灭了燃了一半的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个月之前d系招收的那个年纪很小的新生貌似也是个孤儿吧?” “是的,弗拉基米尔·伊凡诺夫·斯诺,来自于帝国最南端莽原山脉的冰川脚下,少数民族的部落,拥有异能序列第77号异能‘灵念’。”信息部的人熟练地背诵出了斯诺的个人资料。 道格拉斯微微颔首,将烟头丢进了烟灰缸里,拳头状的铁制烟灰缸里已经有五六个熄灭的烟头躺在那里。 “说说吧,你们都讨论出什么结果了?”道格拉斯黑白相间的短发清爽犀利,“先从各系比较优秀的新生说起吧,比起那一连串冗长的名字,我更在乎那些实力出众的。” 道格拉斯浑厚的嗓音让围坐在桌前的老师们停止了继续讨论下去的冲动。 “副校长,a系的新生不用我多说了吧,您应该比我清楚。”伊丽莎白今天没有刻意打扮,外边穿着一件珍珠白的针织套衫用来抵御微凉的晚风,长发微卷,让她保持着成熟女人的韵味。 “嗯,除了那些贵族占用的名额,普通考生之中有没有比较突出的?” “也有。”伊丽莎白肯定地回答,“跟往常一样,大多数考生不过是空套书本中的理论,没有自己的见解和看法,所以没有什么新意。但是有个叫伊芙的考生却让人眼前一亮,她给出的答案很有见地,而且能够举一反三,有些问题是哪怕是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也不一定有她分析得深刻。诺兰校长临行前留下的最后一道试题,只有她一个人给出了最近乎于完美的答案。” “信息部那边我问了,他们只查到了这个叫伊芙的考生是个女孩,新兰人,没有更多其他的资料了。”仿佛知道道格拉斯要问什么一样,伊丽莎白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和盘托出。 “真是少见呐,新兰这个纸醉金迷的温柔乡里还能有这么出众的人,而且还是个女孩。”道格拉斯脸上挂着微笑,“我早就说过,平民不一定比那些从小娇生惯养的年轻贵族差,学院培养的是精英,不是废物。” 伊丽莎白轻咳了两声,示意道格拉斯注意自己了说话方式,毕竟在坐的人之中有不少跟皇族那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怎么了?就是摄政王那个老家伙站在我面前我也敢说,贵族怎么了?就算他们受过皇家教育其中也有不少废物,达不到我的要求,老子照样开除,给平民的后代们让出位置。校长在这儿也不好使!”道格拉斯的暴脾气一上来只有校长能让他冷静下来,如今校长不在,他早就看不惯那些骄横贵族的火气,一下子被拱了起来。 会议桌旁的老师们都讨了个没趣儿,知道“暴君”道格拉斯的名号不是白叫的,谁都不敢出声,怕迎面飞来一片火辣辣的唾沫星子。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态,道格拉斯整了整自己风衣的领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到了一侧墙壁上挂着的巨大校徽旁。 “b系呢?萨瓦,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吗?” “副校长,今年b系的考生通过率和往年基本持平…”萨瓦主任照旧穿着格斗道服,胸口处的肌肉轮廓清晰分明。 “说重点。”道格拉斯挥了挥手,打断了萨瓦的汇报。 “确实发现了一个比较不错的考生,叫纽卡西。这个考生在初试时打败了负责考核的二年级精英学员,又在复试时凭一己之力攻破了雄狮军团的‘狮狱’。我们所掌握的有关他的资料是…无。” 萨瓦主任知道当自己说出“资料是无”时,肯定会引来道格拉斯的不满,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这确确实实是他从信息部那得到了调查结果。 “无?”道格拉斯眯起了眼睛,“凭空出现的?” “我们调查过这个人,确实查不到有关他的任何资料。”旁边信息部的人替萨瓦主任解了围,“他是入学考核前一天才到的新兰,乘坐‘远洋号’货运船从特鲁夫海港进入帝都的。我们也派了调查员去走访过‘远洋号’的船长和大副,他们都说是在碧蓝之海的航线上发现的这个人。当时他正坐在一块漂流木筏上,撑着遮阳伞悠闲地吃着烧烤。船长也很好奇,就把他带上了船,可是这个叫纽卡西的人什么都没说,他们还以为这个家伙是个聋哑人,就把他带回了海港。但是这个人并不是聋哑人,自从到了帝都就找了一间酒吧,直到考核当天才出来。” “有意思。” 道格拉斯缓缓地走到了落地窗前,这次他没有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来,只是站在窗前关上了刚才打开的不透光钢化玻璃。 洁净的窗子上映出了他若有所思的脸庞。 第二十九章 布鲁雪域调查团 老师们面面相觑,搞不懂这个平日里行事风风火火的副校长在想什么,一时间不知道是继续讨论新生名单好,还是向道格拉斯汇报好,空气稍稍有些凝滞。 短暂的沉寂后,波蒂斯医生最先站了起来,她决定向副校长介绍一下c系的优秀新生资料。 “副校长,我们c系…” “不用了,波蒂斯主任,c系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负责考核已经提前通知过我了。”道格拉斯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安德烈,来自碧蓝之海的鲁班岛,对吧?” “对,这个叫安德烈的新生身上有很多秘密,而他手指可以喷射火焰的奥秘,我们学院之前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记录。为此我特意请教了武装部的那位大师,他表示很感兴趣。” “嗯,这些我都知道了。”道格拉斯看了看风衣袖子下的机械腕表,时间已经不早了,“至于d系新生的事,我会自己去找罗素搞清楚。其余新生名单的事太繁琐了,你们自行处理就好了。” “可是副校长,入学名单最后的签字怎么办?”波蒂斯问道。 “让伊丽莎白代签就好。”道格拉斯不耐烦地摆摆手,“反正诺兰跟她更熟一点。真不知道诺兰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一个新生入学考核就快搞得我头都大了,接下来还有个新生晚会。” 伊丽莎白听到道格拉斯的调侃,下意识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但是脸上却挂上了一抹红晕,年过四十的女人竟多了些少女般的娇羞。 “告诉虎克,后天新生晚会的事让他全权负责。”道格拉斯朝着那个管理部的老师命令道。 “好的,副校长,会议结束后我就去通知虎克部长,让部长着手准备晚会的相关事宜。”管理部老师缩了缩脖子,礼貌地回应。 “至于新生名单公示的事,伊丽莎白,会议结果确认无误后,今晚就通知帝都新闻社吧。在帝都每待一天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那些穷人家的孩子负担不起。早点公示结果,省得夜长梦多。” “好的,一会儿我就差人去办。” “你们继续,我出去走走。”道格拉斯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支平价烟扔进嘴里,却没有点燃,“你们的招生经验比我丰富,有什么事情,自行解决,不要来烦我。” 道格拉斯边走边系上皮风衣的双排扣,只留下会议室门被关上的突兀响动和一众老师们无可奈何的表情。 道格拉斯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我行我素,无所顾忌。也因此得罪了不少贵族官员,但是对于他的指令,没有一个老师心存怨言。因为他们都知道,虽然帝国军事学院的真实领袖是诺兰校长,但是精神支柱却是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因为多年前,在那个电与云交错的夜晚,“暴君”道格拉斯那钢铁一般的拳头,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道格拉斯大踏步地走进行政大楼五层的楼道走廊,圆头短靴砸在楼道瓷砖上,铿锵作响,高高的风衣立领竖了起来,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道格拉斯并没有如自己所说的直接下楼,而是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稍作停留,然后爬上了延伸向上的楼梯。 在道格拉斯拉开后不久,楼梯处的声控灯再度熄灭,降临的黑暗淹没了他的行踪。 行政大楼楼顶入口处,平日里无人问津的铁闸门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猛然推开,生锈的铁链锁撞击在门框上发出“乒乒乓乓”的碎响,道格拉斯没有犹豫,快步踏入了光影婆娑的石灰楼顶。 楼顶西南方向,昏暗的角落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停留在那里。那个人穿着黑色的特制夜行衣,在确认来者是道格拉斯之后,从隐藏的暗夜里慢慢显出了身形。 “拉顿,布鲁雪域的情况怎么样,校长他们的情况怎么样?”道格拉斯疾步走向那道黑色的人影,语气之中显得很是焦急。 “道格拉斯老师,您先不要着急。”那个叫拉顿的人拉下了头上的黑色兜帽,露出微微泛着亮光的头顶,他竟然是个光头,“布鲁雪域调查团的行动一切顺利,布鲁雪域的调查计划也在稳步进行中,不过目前仍未发现雪族的踪迹,所以调查时限可能要再延长一些了。布鲁雪域马上就要进入极夜了,到时候由于带电离子流扰乱磁场,通讯器可能会出现问题,所以接下来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学院无法联系到调查团。” “通讯器的问题我早就知道了,武装部的人在调查团临行前就向我汇报过,这个问题不可避免,大家都清楚。”道格拉斯有些生气,“你今天下午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放上纸条,叫我晚上秘密来楼顶见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拉顿,你最好跟我说清楚点,否则,我的脾气你很了解。” 拉顿连忙后退了两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他虽然已经从帝国军事学院毕业七八年了,现在是巨浪军团的一员,但是每当想到道格拉斯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和无处不在的巴掌,他就像见到了“瘟神”一样,心有余悸。 “道格拉斯老师,有话好好说。我这次来是真的有要紧事传达,诺兰校长嘱托我来告诉您的。”拉顿连忙解释,防止自己的光头上被印上新鲜的巴掌印记。 “讲重点!” “校长他们确实遇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拉顿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后,靠近了道格拉斯的身边,小声地说,“确切地说是龙坎师弟遇到的。” “前几天的一个傍晚,我们扎营在距离水晶森林东北方大概五十公里外的巨龙雪山山腰。凌晨一点左右的时候,我们的帐篷外一片绚丽的极光毫无征兆的出现,并笼罩在了巨龙雪山的正上方。本来如果是普通的极光可能我们并不会发觉,因为大家赶了一天路都睡得很沉,可是那极光似乎并不寻常,竟然隐隐伴随着某种巨兽的咆哮。”拉顿的嘴巴有点干,回忆起了当晚在布鲁雪域见到的怪异景象。 “随后,大家都被那极光中一波又一波的咆哮声吵醒,我们离开帐篷聚到了一起,观察着这神奇的一幕,可是却没有发现诺兰校长和龙坎的身影,于是我们打开了他们的帐篷,里面空空如也。就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调查团里有人看到了巨龙雪山的山顶有两道身影,一个是诺兰校长,”拉顿狠狠吞了一口口水,“另一个是龙坎,变成龙形态的龙坎。” 道格拉斯从拉顿的言语之间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并没有打断他。 “龙坎师弟的异能是‘龙化’,这我们都知道。可我们看到的是变成龙的东坎在疯狂的攻击诺兰校长。从他的嘴里喷吐出烈焰和寒冰,不断地袭向校长,而校长似乎是在压制龙化后的龙坎,阻止他从山口跃下。我们想上去帮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都不能动了,是校长把我们困在的原地,没让我们插手。”拉顿继续说,“后来,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夜空的极光慢慢消散了,那咆哮之声也随之消失了。龙坎师弟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只不过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 拉顿说完,长出了一口气。 “所以呢,从布鲁雪域到新兰足足几百公里,诺兰让你秘密回学院来见我就是为了给我讲这么一个无聊的故事?”道格拉斯打开老式砂轮打火机的金属盖,一道淡黄色的火焰从中喷吐出来,照出了他硬朗的面部轮廓。 道格拉斯点燃了嘴角叼着的那支香烟,一甩手,机盖合上,金属的撞击声清脆悦耳,打火机的火焰骤然消失,连同消失的还有打火机磨砂机身上那拳头状的纹路。 “不不不,道格拉斯老师。”拉顿连忙否认,“诺兰校长想让我告诉您的是,巨龙雪山的山体里似乎有一只传说中的巨龙。” “你说什么?!”道格拉斯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抓住拉顿的肩膀,波涛般的巨力几乎要捏碎他的肩膀,“他确定是龙么?没有看错?!” 道格拉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饶是身为帝国军事学院的副校长,从档案馆的记录里查阅过大陆上无数奇异生物的资料,在听到“龙”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竟真实存在时,他也不由得为之震惊。 “校长说,龙坎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告诉他,巨龙雪山的山体里有一只沉睡着的巨龙,也许死了,也许活着,他也不能确定。极光里的巨龙咆哮就是那头龙感应到了龙族血脉的活动在召唤龙坎,而龙坎之所以陷入疯狂状态,也是因为那龙啸之音。”拉顿强忍肩部传来的剧痛,说出了诺兰校长嘱托他告诉道格拉斯的话。 道格拉斯缓缓松开了钳住拉顿肩膀的双手,慢慢地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诺兰呢,他怎么样?没受伤吧?还有龙坎。” “没有,校长的身体状况很好。”拉顿揉着自己红肿的肩膀,暗中腹诽道,我亲爱的道格拉斯老师,校长的身体没问题,我的身体倒是差点让您捏出问题来。 “龙坎的安危,您也可以放心,有迪莉娅主任在,相信他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 “那就好。”道格拉斯凝视着正南方向的夜空,吞吐着烟气。那里星云低垂,正是布鲁雪域的方向。“诺兰为什么不用通讯器跟我联络?” “这个消息不能被帝国的皇室得到。”拉顿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那样会让帝国陷入到战争的漩涡。”拉顿目光如剑,此刻,他仿佛化身成了诺兰校长,连语气都很是相似,“还可能会让一些图谋不轨的人趁虚而入,尤其是帝国皇室的内部。那猩红的瞳孔一直在帝国军事学院的上空注视着。” “眼线么?”道格拉斯目光锐利,仿佛附着上了一层冰霜,他冷哼一声,右手拳头的骨节发出爆响,“见不得人的邪恶计划,这次调查任务就是那些皇族策划的。” “诺兰校长还需要您做一件事情。”拉顿声音低沉。 “需要我做什么?” 拉顿犹豫了一下,面容瞬间变得坚毅起来,他神情严肃,就像在巨浪军团兵营里,面对着帝国军旗宣誓时那样。 “必要的情况下,代替他,成为帝国军事学院的校长。” 第三十章 最后的决定 “你说什么?”道格拉斯面朝着拉顿怒目而视,像一只咆哮的猛虎,“诺兰他想干什么?!” “校长没跟我说,只是让我向您报告这个消息。”拉顿的头歪向一侧,他不敢直视道格拉斯的眼睛,“校长还说,假如他没能随调查团回来,希望这个消息永远埋葬在布鲁雪域的冰原之下。” “混账!”道格拉斯目眦欲裂,“你告诉他,老子本来副校长当得好好的,是因为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答应那帮当官的暂时管理学院,现在他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全部推给我,没门!” “可是…”拉顿还想说什么。 “可是个屁,你再没完没了的,老子把你从楼上扔下去!”道格拉斯脸色铁青,“诺兰的秘密让他自己去保守,老子没时间处理学院和皇族之间的那些破事儿。” 道格拉斯皮质大衣的两个衣角在从侧面刮来的海风中不停地碰撞着,如同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两面猎猎作响的黑色战旗。 “你告诉他,别总想着做什么孤胆英雄,那样的事儿老子经历得多了。”道格拉斯转身背对顶着光头的拉顿,“学校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呢,别他妈辜负人家!如果他敢不回来,老子就算刨开整座巨龙雪山,也要把他找出来问清楚!” “副校长,您如果不同意的话,诺兰校长那里我该怎么回复?”眼看着道格拉斯将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似乎准备离开,不知所措的拉顿急忙发问。 “你随意。”道格拉斯扔掉了手里即将燃尽的烟头,漆黑的影子落在坚硬的石灰地面上,火星四溅,“还有,从现在开始,你记住,老子只是道格拉斯,不是什么副校长。” 看着从前教授过自己格斗技巧的老师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拉顿有些怅然若失。 他重新穿戴好自己的夜行装备,干净利落地从十几层高的行政大楼楼顶一跃而下,钢索滑落的声音转瞬即逝,拉顿再度融入了远方浓重的黑夜里。 清晨的柔光软软地涂抹在校医院一间病房的碎花窗帘上,窗台花盆里的风信子终于张开了吝啬了整个冬季的花瓣,淡粉色的小花热烈地拥抱着暖阳,雅致的房间里清香四溢。 有人说,容易失眠的人是黑夜的孩子,他们的眼睛是皓月之下或深或浅的浓雾,他们的心事是流云之上忽明忽灭的繁星。 昨夜,艾尔在校医院的病床上几乎彻夜未眠,直到东方的天际微微泛白,特鲁夫海港的远洋船驶离渡口,艾尔才终于抑制不住了汹涌而来的倦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场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梦。 万籁俱寂的夜晚,斯诺操控着两头麋鹿载着他奔驰在帝国军事学院的石板路上,窗外的建筑物阴影和树影像一只只亘古而来的巨兽撞进他的心底。一路无话,过往的种种像一幅画卷一样在艾尔的回忆里徐徐展开,他知道命运的选择权在自己手里,却总是在逃避和面对之间摇摆不定。 回到校医院,大部分窗子里的灯光已经熄灭,艾尔点亮了一盏老式煤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他心怀忐忑的打开了保罗大叔交给他的那封信。 “亲爱的艾尔,当你拆开信封火漆的时候,说明你已经知道,你手里的这封信是我写给你的。” 当艾尔看到起始的第一行文字,她就已经完全明白了,哪里有什么所谓的“纽莱福老师”,这只是保罗大叔向自己撒的一个谎。 艾尔来不及多想,他定了定神,继续读了下去。 “艾尔,原谅大叔以这种方式向你道别。纳克小镇不是你的归宿,你的宿命之地在浩瀚苍穹之下的远方。既然走了,就不要轻易回来,男子汉应该有自己的志向和骨气,这是我经常跟你说的,虽然我知道每一次你都听不进去。那柄打铁的锤头我还给你留着,当你迷茫的时候就回来看看它吧。如果有一天你再也找不到有个叫‘保罗·琼斯’的人,那么我将永远活在你的心里,默默地祝福着你。——爱你的保罗大叔。” 艾尔将手中微微泛黄的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歪歪扭扭的文字不知道是保罗大叔偷偷练习了多久才写出来的。 昏暗的房间里灯影摇晃,只能听到艾尔急促的呼吸声,就像一只急速拉动的风箱。 忽然之间,梦境如玻璃般斑驳破碎,艾尔触电般地猛然苏醒,他大口地呼出肺里浑浊的气体。额头挂满了豆大的汗滴,脸颊上是纵横开来的泪痕。 是的,刚才的种种是梦境,却也是真实存在的。 保罗大叔的信,艾尔打开了,在从罗素教授那里回来后,在那个寂静的深夜里。艾尔猜得没错,信是写给他的,如梦境中重演的那般。 “怎么了?艾尔,做噩梦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艾尔身后传来,“刚才听到你一直在叫‘保罗大叔’这个名字,是你的家人么?” “波蒂斯阿姨,你什么时候来的?”艾尔的脑袋有些疼,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他把双手覆在脸上轻轻揉动,“没什么,可能是做梦的时候乱说的吧。” 简约的窗子被打开了,应该是波蒂斯医生刚刚推开的,热烈的阳光晒干了空气里的海盐味,风信子的花朵正开得耀眼,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艾尔睡了将近六个小时。 “我也是刚刚才到,最后检查一下你的恢复情况,如果没问题,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波蒂斯的声音很好听,常年的医护生涯让她的嗓音像百灵鸟的歌声一样悦耳。 “波蒂斯阿姨,谢谢这几天来您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您费心了。” “你不用感谢我,艾尔,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波蒂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她来到艾尔身边,细心检查着艾尔背后的伤口。 “今晚的新生晚会记得准时参加哦,带着那个可爱的小斯诺,有日子没见了,怪想他的。” “新生晚会?”艾尔不解,“那是什么?” “就是欢迎新生入学的晚会呀,今晚六点,在a系教学区的钻石礼堂准时举行。”波蒂斯看到艾尔的伤口已经基本恢复了,她放心地点了点头,“罗素教授托我给你带来了一套为你量身定做的黑色礼服,放在你身后的桌子上了。” 艾尔穿好上身的衣服,果然看到了床头桌上折叠好的一套黑色西装,墨蓝色的蝴蝶结安安静静地摆放在最上方。 “波蒂斯阿姨,这是罗素教授让您送过来的吗?” “对呀,就在刚才,他应该还没有走远吧?”波蒂斯在病历记录的表格上填上了“可以出院”的字样,“罗素教授还说他晚一点会来校医院接你。” 艾尔迅速从床上冲了下来,甚至来不及穿鞋,他光着脚跑到了窗边,带起一阵轻风。透过病房的窗子,他看到了校医院拐角处正徐徐走远的那辆雪白色的鹿车。 它走得那么慢,就像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静立在海边,默默守望着某个远游的浪子回心转意。 那一刻,艾尔的心在猛烈地撞击着。 从下午五点钟开始,校园里身着盛装的陌生面孔渐渐多了起来,其中大多数是新生名单上的考生,在参加完新生晚会后就要准备正式成为帝国军事学院的一员了。还有一部分是参加过新生考核的教师和高年级学员。他们不约而同地汇集向a系教学区的一座玻璃建筑。 四棱锥状的玻璃尖顶拔地而起,在日影西斜的残照里反射出火红色的光辉,火烧云的一抹绯红晕开了整座建筑的绚丽色泽。 透过武装部特制的高强度玻璃能看到建筑物内部主体的钢制骨架,紧邻着艺术画廊的钻石礼堂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血钻镶嵌在a系教学区的正中央。 钻石礼堂里的数盏水晶吊灯从高处直直的垂了下来,将整座建筑物的内部空间点缀的灯火通明,如同一座建在冰川之上的梦幻乐园。 帝国军事学院c系的教学区内,开阔的路面之上,缓缓而来的雪白色车厢被两两只雪白色的麋鹿拉着,朝着a系教学区驶去。 “艾尔哥哥,你今天可真帅。”斯诺的小脸洋溢着暖暖地微笑。 今天斯诺的打扮也和往日不同,他穿着优雅正式的深蓝色礼服,白色的衬衫做内衬,将他衬托得更加像某个远方小国的王子。 “斯诺,你的蝴蝶结系歪了,别动,我帮你弄一下。”艾尔像个大哥哥般帮斯诺整理着衣着。 只有坐在最边上的罗素教授靠在车厢柔软的靠背上,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他同样穿着带有蝴蝶结的黑色礼服,仔细看去,连款式都和艾尔、斯诺的完全一样。 今天的车厢里没有了前几天的那般气氛活跃,尽管懂事的斯诺在努力的寻找话题缓解突如其来的静默,但依然有淡淡的尴尬感充斥其间。 从上车开始,艾尔就曾几次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身旁的罗素教授,但罗素教授的眼睛一直紧闭着。艾尔知道,罗素教授在等他的一个回答。 “罗素教授。”这次主动说话的不是斯诺,而是艾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艾尔沉思了一会后,目光坚毅地看向的左手边的罗素教授。 “我已经决定了。” 斯诺本来在用两只小手压平自己的礼服衣角,在听到艾尔的声音后,他猛地将头转向艾尔,大张着嘴巴,甚至连“灵念”的使用都强行终止。两只麋鹿停了下来,目光茫然地环视着四周,不知道自己的主人为什么突然停止了精神连接。 “决定什么了?”罗素教授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其实他的心跳在此时已经迅然加快。 “决定留在帝国军事学院。”艾尔掷地有声地回答道,“跟在您的身后,走向那条黑暗笼罩的上山之路!” 罗素教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接艾尔上车开始他就始终提着这口气,不过最终天随人愿,当时吸进去的是焦虑,如今呼出来的是欣喜。 “嗯,好。”罗素教授故作深沉,他眼睛依然没有睁开,但是却已经弯成了两个深深的月牙。 第三十一章 新生晚会 欢乐的麋鹿拉着一辆精雕细琢的车厢在火烧云笼罩的帝国军事学院里穿梭,道路两旁的建筑物里华灯初上。 a系教学区东侧,嫩绿的草坪旁,一座爱神维纳斯的雕像安静地伫立在夕阳中。鹿蹄踏过,玉兰树的花瓣落了一地,乳白色的香屑流浪在流云溢火的深红色画布里,如同一只只在烈火中纷飞的蝴蝶。 两只麋鹿最终停在了那座光彩熠熠的玻璃建筑外,这种性情温驯的白色鹿种几乎只存在于极北的严寒地带,雪白色是他们的族群千百年来进化出的伪装色,在温暖的内陆沿海地带并不多见,所以刚一出现就吸引了周围众多新生好奇的目光。 “哇,罗素教授,这里好漂亮呀,来学院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钻石礼堂对外开放。”斯诺穿着小皮鞋跑下车厢,白嫩的小脸在钻石礼堂的灯光中泛着晶莹的光泽,“艾尔哥哥你快来看呀。” “来了!”艾尔应了一声,紧接着也从车厢里钻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穿得如此正式,笔挺的黑色西装有些束缚他的行动,让平日里穿惯了宽松衣服的艾尔多少有些不太自在。 “久违的香气呀。”罗素教授慢悠悠地走到艾尔他们身边,脖子前倾,贪婪地嗅着空气淡淡的酒香味,“帝国酿酒部特供皇室的红酒,每年新生晚会时才能品尝到一次。盎格鲁那个老头今年不来参加,肯定正在实验室里一个人后悔呢。” “盎格鲁爷爷不来参加吗?”斯诺问道。 “工作狂人一个。昨晚好像从副校长那里接收到了什么特殊任务,神秘兮兮的,连我去武装部找他都吃了闭门羹,那个怪老头,不用管他。”罗素教授摆了摆手,目不转睛地盯着钻石礼堂里摆成一排的橡木桶,口水直咽,“我们先进去吧,我仿佛看到了那些名贵的红酒在向我招手。” 艾尔和斯诺一阵无语,罗素教授之前在他们心中的光辉形象被这突如其来的红酒一泡,彻底崩塌了。 拾级而上,罗素教授心情大好,他口若悬河地向自己的两位学生讲述着这座玻璃建筑的来历。 原来这座金碧辉煌的礼堂是约瑟斯帝国的现任女王凯瑟琳主持建造的,为了表彰近些年来帝国军事学院为帝国的发展做出的贡献。而钻石礼堂顶部那个手持王国权杖的女性玻璃塑像就是仿照女王的形象制作而成的。 整块大理石砌成的台阶延伸到钻石礼堂的入口处,数十根雕刻着圣人与智者的石桩像卫士一样环绕护卫着整座礼堂,身着黑红色礼服的侍者分立在入口两侧,礼貌地欢迎着帝国军事学院新的主人翁们。 “罗素教授,有日子没见了,身体还硬朗吗?”钻石礼堂的门前,一个穿着淡紫色条纹西装的高大人影拦住了三人的去路,他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色泽迷人的红酒在杯中慢慢旋转。 “虎克,你怎么在这儿?”罗素教授的面容一下子紧绷起来,显然他对于来者并没有什么好感。 “呵呵,看来罗素教授真是年龄大了,特别容易健忘,”虎克将酒杯举到嘴边闻了闻,枯槁的脸上沟壑纵横,“身为学院管理部的部长,晚会是我主持举办的,为什么我不能在这儿?” 听出了这个名叫虎克的人言语之间暗含不善,斯诺的反应倒是没有特别明显,只不过是收敛起了天真的笑容,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来人,看来他也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但是艾尔就不一样了,他眼中精光内藏已经带有了淡淡的敌意,毕竟艾尔的年龄比斯诺大些,虎克言语之间的潜台词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不是我健忘,是有些人根本不配被记住。”罗素教授丝毫不让地予以还击,他拍了拍艾尔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先不要冲动。 “哈哈哈,说得好,”虎克将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随后竟鼓起掌来。虽然他在笑,但眼底却带着野兽一样疯狂与凶狠。 “罗素教授,你知道我在军队的时候最喜欢的是什么吗?就是听那些嘴巴硬的犯人们对我说类似的话,因为我总会把他们一个个的折磨致死,然后扔到绿谷森林的兽人领地,喂那些野兽。” 在听到“绿谷森林”几个字时,艾尔的身体骤然绷紧,他猛地抬起头盯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虎克,眼神里有震惊、愤怒和疑惑。 什么?这个家伙竟然在绿谷防线任过职!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样子,恐怕已经到了为人爷爷的年纪,没想到在绿谷军团时竟如此心狠手辣。艾尔想到了平日里军纪有些散漫的绿谷士兵和自己生活过的纳克小镇,他有些不敢相信。 罗素教授被艾尔离奇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反应比自己还要强烈。 “你就是艾尔吧?”虎克的目光冷冷的扫过艾尔,好像要把他看穿了一样,“看来罗素教授的学生似乎和我杀死的那些逃兵一样,对我没有多少好感呀。” 参加新生晚会的人群之中,除了新生之外还有不少老师和高年级学员,所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向钻石礼堂的入口,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此处的空气中弥漫着火药昧。 “罗素教授,虎克部长,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怎么还待在礼堂外边?”身着白色礼服的萨瓦主任适时地凑了过来,帮罗素教授解了围。 “萨瓦主任,没什么?碰到老朋友了,叙叙旧。”虎克把空酒杯放到身旁侍女举着的托盘里,冷峻的脸也慢慢缓和了下来。 “罗素教授,您忘了,说好的今天要把您新招的学生介绍给我认识的,咱们到礼堂大厅里边喝酒边聊吧,”萨瓦主任的身形比当过兵的虎克看起来还要高大一些,“虎克部长,要和我们一起吗?” 罗素冲着萨瓦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萨瓦刚才所说的话,尽管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萨瓦是为了缓解他和虎克之间紧张的气氛故意那么说的。 “不用了,你们聊。”虎克松了松自己的灰色领带,“我还要招待校董会的成员,就不陪你们了。” “那好吧,虎克部长,我们就先失陪了。”萨瓦对罗素教授说道,“罗素教授,还有斯诺跟艾尔,我们走吧。” 萨瓦主任言罢,率先带着自己的几位学生朝钻石礼堂走去,罗素教授一行人紧随其后。尽管艾尔心里对这个所谓的虎克部长的经历很是好奇,尤其是这个人与罗素教授之间紧张的关系。 但艾尔知道,此刻还是先离开比较好,随后他叫了斯诺一声,拉着他离开了虎克在自己身上游离不定的目光。 “罗素教授,听说您和盎格鲁大师都喜欢帝国酿酒部酿造的红酒,晚一些我会差人给您送过去一些,麻烦您替我送给盎格鲁大师。”虎克言语间满是轻佻,“对了,顺便带我向大师问个好。” 就在罗素教授刚刚与虎克擦肩而过后不久,虎克带有些许嘲弄意味的话语传来。 艾尔在听到虎克的一席话后,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对着虎克的背影怒目而视。 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侮辱罗素教授,已经让他的忍耐力达到了极限。艾尔不知道罗素教授和这个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无论如何对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如此出言不逊、恶语相向,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在纳克小镇的时候,保罗大叔虽然没有带他过上富裕的生活,但是却教授给了他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之一——做人的品德。 正当艾尔怒不可遏的准备上前与虎克进行理论时,一只布满皱纹的大手挡在了他的胸前,是罗素教授。 “艾尔,走。”罗素教授的声音很低,他摇了摇头,虽然脸色并不好看,但眼神却很温柔。 “可是…”艾尔心有不甘。 “艾尔哥哥,听教授的,走吧。”斯诺的小脸有些发白,单纯的他没有经历过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形。 虎克此时又从侍女的托盘里端起了一杯刚刚斟上的红酒。 艾尔深深的看了虎克一眼,他最终没有说什么,转身跟随罗素教授和斯诺走进了人流如织的钻石礼堂大厅。 西斜的落日在消减了它最后一缕光辉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这个世界,坠入了云海之下的群山,月亮从东方的海平面上升了起来,海风渐浓。 在暮色四合的那一刻,钻石礼堂奏响了弗里德里克·肖邦的钢琴独奏曲《夜曲》,冲淡平和、寂静幽澜的声调宣告着盛大的帝国军事学院新生晚会正式开始。 钻石礼堂中心的音乐喷泉随着波澜起伏的音乐声调变化,喷涌着不同形式的水花,学院聘请的专业舞蹈团体围着喷泉翩然起舞,她们穿着白纱织成的罩裙,蹬着剔透的水晶高跟鞋,如同一只只御波而行的仙子。 礼堂里的人们有的相对而坐,聊着时下流行的话题,有的三五成群,探讨着昨天《新兰日报》公布的新生排名,还有的加入了舞蹈的行列之中,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优美的舞姿。 此时的艾尔正一个人坐在大厅边缘地带的玻璃长椅上,百无聊赖的喝着没有任何酒精成分的新式饮品。 十几分钟前,艾尔本来在大厅的中央地带,跟随着罗素教授与萨瓦主任聊着本届新生的事。从萨瓦主任的口中艾尔得知,a系新生名单的第一名是一个叫伊芙的平民,b系新生的第一名是个名叫纽卡西的青年,c系的第一名艾尔见过,就是那个自称来自鲁班岛的皮衣少年安德烈。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逐渐偏离了艾尔的预想。 果不其然,红酒对罗素教授的吸引力是巨大的,一连喝了几杯之后,他的脸颊之上已经微微泛红。开始时他还在跟萨瓦主任热情地聊着艾尔的情况,艾尔静静地听着,面对萨瓦主任投来的好奇目光,艾尔不时地报以礼貌地微笑作为回应。可随着两位的聊天逐渐火热,二人渐渐的有些微醺,最后直接抛弃了身边的艾尔和斯诺,勾肩搭背的兄弟长、兄弟短起来。 艾尔无奈,只得带着斯诺来到了边缘地带,索性这里的酒水全部免费提供,所以二人各自点了杯果汁,难得清静。不巧的是,人群中的波蒂斯阿姨看见了小斯诺,非要把他介绍给其他女教师认识,于是斯诺就这样“光荣”的被带走了。 现在,孤家寡人的艾尔苦笑一声,解下了脖子上的蝴蝶结,那玩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因为刚才那个叫虎克的家伙扰乱了他的兴致,尤其那副欠揍的嘴脸,让艾尔耿耿于怀。 静坐角落里的艾尔身边的座位空空的,这里跟舞池里欢乐的人群完全是两个世界。谁也不会放过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结交新朋友的机会,除了艾尔,他就像一位远离世俗的僧人,躲在无人问津的山野,不问尘世的喧嚣。 孤独久了的孩子,一下子适应不了周围投射而来的陌生目光,就像久在黑夜里眼睛接受不了刺目的光明。 “介意我坐在你旁边吗?”就在艾尔低头咬着塑料吸管的时候,一个人影从侧面遮住了大厅里肆意流转的光线,那是个女孩的声音。 第三十二章 戴面罩的女孩 艾尔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自己独处的时光被别人打扰,尤其是在心情不是很好的时候。 但艾尔还是抬起了头,看清了逆光而来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身形有些清瘦的女孩儿,与大多数新生不同的是,她并没有身着光彩靓丽的长纱裙或者晚礼服来修饰自己玲珑的身材,而是穿着一件普通的淡紫色长款连衣裙,暗灰色长发绾成发髻随意的束在脑后,没有什么名贵的珠宝,仅仅是一根黑色的头绳,慵懒而随意。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脸上竟带着与姣好的面容并不相称的面罩,那是半张白色的猫脸面罩,贴合着她柔和的面部轮廓,遮住了她的鼻子和嘴巴,只露出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随便坐,反正这里就我一个人。”假装毫不在意地抛出这句话后,艾尔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觉得心跳有些莫名地紊乱。 女孩没有立即回应,她只是把夹在手指间的高脚杯放在了玻璃桌上,然后优雅地坐在了艾尔的对面,裙摆处的白色蕾丝几乎垂到了地上。 透过洁净的玻璃桌面,艾尔无意间瞥到了女孩从裙摆下露出的一小截洁白无瑕的小腿,乳白色的高跟鞋绑带缠绕在脚腕上。一时间,艾尔竟有些面红耳赤,他略显尴尬地把头扭向一侧,感觉自己有些坐立不安,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专属于青春期的悸动。 大厅里的音乐声婉转悠扬,但女孩似乎并不为所动,跟艾尔一样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她眼神冷淡地注视着往来穿梭的众人,几缕长发飘在双鬓,挡住了她长长的眼睫毛。 “不喝酒吗?”短暂的沉寂了一会儿之后,女孩清澈的声音结束了二人之间沉闷的气氛,但她却没有看向艾尔。 “啊?咳咳咳,”艾尔没想到女孩会主动跟自己搭话,所以几乎没跟同龄女生独处过的他猝不及防地被饮料呛了一口,“对不起,我不会。” “据说,不会喝酒的人可是长不大的,”女孩虽然手握高脚杯,但却坐得笔直,所以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为什么不试试呢?” “保罗…哦,不对,”艾尔连忙改口,“家里人不让,说酒精会麻痹人的神经,让人堕落。”艾尔把保罗大叔曾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出来。 女孩面罩下的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笑意,除了她,其他人并未察觉。 “我叫伊芙,理论系的新生。”女孩过了一会才说,“交个朋友吧。” “好…好呀。”艾尔有些羞涩,同时也有些惊讶,“你就是伊芙?a系新生名单上排名第一的新生?” “貌似是吧,我没仔细看。”伊芙淡淡地说,好像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伊芙将鬓角的发丝拢到耳后,她周身缭绕着淡淡的清香,艾尔望着这个比自己身高略矮一些的紫裙女孩有些失神。他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匹狂放不羁的野马遇到了一位技艺高超的驯马人,从此后野马放弃了自己的自由,心甘情愿地守护在主人的身边,直到自己溘然老去。 “你就是艾尔吧?异能系的两位新生之一。”伊芙端起了酒杯。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艾尔重新整理了纷乱的思绪,下意识地回答。 “怎么?你是觉得大闹帝国竞技场的人很多吗?”伊芙从人群中央移开视线,落到了对面的艾尔身上,水蓝色的瞳孔如同一面冰湖,“到目前为止我只听说你这一个。” 艾尔低头无奈地苦笑,他也没想到原来自己现在在新兰城里这么“出名”。 回想起抵达帝都之后几天的经历,简直就像做了一场梦似的。从前那个只想着平平淡淡地守着无边的绿谷森林度过一生的男孩,哪里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命运无情地驱使着走向充满未知的险途。 从男孩变成男人总会需要一个过程,有的是经历痛苦,有的是承受孤独,不幸的是这两样同时降临在了这个十六岁孩子的身上,准确地说从他降生开始就注定了余生的悲苦。 钻石礼堂里绅士们和女士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大厅里的音乐由舒缓的钢琴交响曲切换到了激扬的小提琴协奏曲。 艾尔从自我唏嘘中回过神来,刚才还坐在自己对面的伊芙早已不见了踪迹,艾尔四下巡视,仍没有发现伊芙离去的背影,就好像她从没来过一样。 艾尔不禁失神,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偶尔单纯美好的幻想,英俊的王子遇到了美丽的公主,一个浪漫的故事。 “奇怪,去哪了?”伊芙的红酒杯还摆放在原地,证明她曾经来过,只是酒杯之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艾尔自言自语地拿起杯底那张薄薄的卡片,从指间传来金属的冰凉触感。 卡片正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色狮子,背面则刻印着一枚圆形的徽章,艾尔有点熟悉,感觉自己好像在那里见过,但是却记不清了。显然,这是伊芙临走前留下的,可是她为什么要给留自己一张奇怪的金属卡片,然后又默不作声地离开呢?艾尔不得而知。 那个女孩就像天上无瑕的云朵一样,悄悄地来过,又轻轻地离开。 艾尔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的脸颊还在发烫,他不知道是因为大厅里的调温装置温度升高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自从见到伊芙的第一眼,那种不可名状却莫名欣喜的感觉就深深地印在了艾尔的心底。 “a系新生,伊芙。”艾尔摩挲着手里的卡片,眼睛呆呆地盯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自己杯中的冰块在慢慢地融化着。 “艾尔,你在瞎想什么?”艾尔甩了甩头,想把一些突然冒出来地奇怪想法甩掉。 他的嘴巴有些发干,饮料这种东西让人越喝越渴,艾尔注意到了人群之中举着托盘往来穿梭的侍者,这些人专门负责随时为需要红酒或者饮料的客人提供服务。 艾尔站起身来想去要一杯清水,他整了整自己的礼服,让它看起来妥帖一些。 就在这时,艾尔注意到了大厅门外不远处的立柱路灯下,一个漆黑的身影在静坐在那里,本来那个人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他旁边那柄在黑夜里若隐若现的黑刀吸引了艾尔的注意。 “是他!”艾尔皱了皱眉毛,他想起了帝国竞技场中那个奇怪装束的东方少年,当然还有那个惨死的牛头人。 李十一此时正坐在钻石礼堂外的石阶上,那柄与他形影不离的黑刀安卧在他的左手边,不知什么材质的刀鞘在路灯中泛着圆润的光泽,他的右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难以想象这个平日里最讨厌喝茶的人竟然主动向侍者要了一杯滚烫的清水,然后用自己带来的茶叶沏了一杯浓茶。 今夜的星空格外的安静,月影西沉,飞鸟不惊。可能是因为望着它的人内心波涛汹涌,所以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被下意识地过滤掉了。 尽管李十一也在这次新生晚会的受邀名单之中,但他似乎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他依旧套着那件有些宽松的黑色长袍,背上是那条威武的五爪金龙。东方的面孔,东方的服装,让李十一显得与这个西方的世界格格不入,他仰望着夜空的群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人口中的“杀神”此刻却目光温柔。 艾尔将位置换到了靠近大厅入口处的地方,他手里端着刚向侍者要来的一杯水,侧对着李十一的方向,防止被其察觉,但他眼角的余光则一直停留在那个独坐在路灯下的少年身上。 生性温和的牛头人和种群数量稀少的精灵被人从遥远的绿谷森林挟持到帝都新兰,这件事情的原委这个李十一肯定多少知道些什么,但是他看起来似乎又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他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又跟这件事有多大的联系? 就在艾尔心生狐疑的时候,坐在台阶上的李十一缓缓站了起来,然后步入了中央大道,面朝d系教学区的方向离开了。李十一刚才停留的台阶上只留下了那杯没有喝完的绿茶,袅袅的蒸汽消散在风中。 艾尔立即放下杯子悄悄地跟了上去,丝毫没有犹豫。 艾尔的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急于搞清楚,不只是他决心调查牛头人惨死这件事,还有他清晰地记得在自己和恩佐战斗的最后阶段,就是李十一手中的那把黑刀压制了自己手臂里的那个怪物。就像一个封印,隔绝了狂暴的嗜血状态,让他重新变回了正常人的样子。 今晚,帝国军事学院里出奇的安静,没有了撞钟人敲响的钟声,草丛里的小虫在低声地歌唱,没有了往来走动的学生,无休止的微风在空旷的街道上左突右冲,校园里的一切都静得可怕。 中央大道两旁的路灯兀自地亮着光,如同黑夜里为行人指引方向的无名智者。 由于今天是学院的新生晚会,所以高年级的学生们被教务处取消了晚上的自修时间,除了校图书馆和修炼道场还有零星的人影,大部分教学楼里都是一片灰暗。 李十一沿着中央大道一直走到了尽头,渐渐地靠近了d系教学区的那座古堡,他深沉的的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在悄然跟随。 艾尔以路灯旁粗壮的树干为掩体,始终与李十一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但又要注意不能把罗素教授定制的礼服弄脏,这是他目前为止穿过最昂贵的衣服,他特别珍惜谨慎。 李十一微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在路过那间熟悉的餐厅之后,他向左转向了死火山亚瑟王座的方向,在这里已经可以隐隐听到学院后方的浅海区浪涛拍打沙滩的声音。 “奇怪,他去亚瑟王座干什么?”艾尔暗自嘀咕,心跳的速度因为过度紧张而加快。 来不及多想,艾尔等到李十一走上了那条熟悉的山坡小路后,他定了定神。待那黑色的影子被密林吞噬后,艾尔无声地摸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亚瑟王座下的夜晚 夜阑无声的亚瑟王座像一个身受重伤的远古骑士,孤独地停留在海边,守望着几千年如一日的滚滚海潮,它的背影挡住了星河里散落的寒星,在天与海之间矗立成永恒。 穿梭在亚瑟王座东南面山坡的密林之中,穿着皮鞋的艾尔格外小心,林间的山坡小路是鹅卵石铺成的,硬质鞋底踩在上面稍不注意就会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艾尔在黑暗中尾随着李十一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但李十一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他继续朝着高耸的亚瑟王座半山腰攀去。偶尔驻足都会让躲藏在灌木丛间的艾尔心跳加速,每次艾尔都以为自己的行踪被李十一发现了,然是现实情况是李十一手抚黑刀眺望着东方碧蓝之海上翻滚而来的乌云,片刻之后则又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前走去。 眼下的这条路正是前两天晚餐后,罗素教授带着艾尔和斯诺散心的那条羊肠小道,所以艾尔很熟悉,白桦树下的路灯依旧是高低错落,散发出虚弱的光芒。唯一不同的是今晚的海风似乎偃旗息鼓了,密林间的虫鸣声也微不可闻,耳朵外空空的,没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让人倍感沉闷压抑。 艾尔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十一的背影,小心翼翼地避开路灯,潜藏在暗处。空气里有些潮潮的水汽,艾尔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手指之间似乎有淡淡的湿润感。 艾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脑子一热就跟上了李十一的脚步,而且还是以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但那天在帝国竞技场里目睹的一切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或许是因为他早就想找个机会和这个东方少年聊一聊,也可能是内向的人与黑夜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吧,让艾尔变得不喜欢热闹,偏爱万籁俱寂的静谧。 总之,当夜的微凉慢慢让艾尔冷静下来的时候,他早已经跟踪李十一有一阵子了。 突然,在林间小路上闲庭信步的李十一停在了小路尽头的分叉口处,艾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立即向四肢发出了“停下”的指令。 系在李十一腰间的黑色布带安静地低垂着,没有丝毫晃动。艾尔注视着不远处那个持刀而立的少年背影,心中慢慢升腾起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就像是一只小白鼠被剧毒的黑曼巴蛇盯着一样,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向自己从来不相信的上帝祈祷千万不要被发现。 或许是上帝真的感应到了艾尔的请求,李十一只是短暂的犹豫了一会后便迈开步子踏上了那条没有路灯的上山之路。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一个巨大的问号出现在了艾尔心里,毕竟是第一次跟踪别人,艾尔的心里忐忑不已,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急速的心跳声,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艾尔紧随其后地跟了上去。 亚瑟王座的巨手遮住了自己的上半身,随着光影交织暗淡,上山的路越发阴森陡峭。艾尔的心境此时也发生了变化,相比于调查牛头人的事,眼下他更加好奇李十一趁着夜色独自一人出现在这个鲜有人迹的地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山腰以下,小路上的路灯逐渐被密林的树冠所遮挡,化为了一个个若隐若现的光点,就像是探险家把点燃的火柴丢进了黑暗肆虐的深渊,慢慢地燃尽,熄灭,消失不见。 好在天上的星月足够明亮,尽管从碧蓝之海上流浪而来的云丝在学院上空缓慢聚集,但一时半会还遮掩不住那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月光。随着艾尔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昏暗的环境,他不再像开始时那样仅仅依靠触觉和听觉判断李十一的方位,他已经可以朦胧地看到些周围的景象了,帝国军事学院此刻正匍匐在他的脚下,那团莹烁的光就是钻石礼堂,他甚至可以看到里面那些身形如蚂蚁般细小的新生们。 还没等艾尔的紧张情绪稍作缓和,巨大的危机感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暗网将他笼罩在了里面。 李十一的脚步声消失了!就像前一秒还依稀作响的梆子声,下一秒竟戛然而止。艾尔瞬间愣在了当场,他竭力地瞪大自己的眼睛想找到石阶上的李十一,借着树梢间散落下的银光,他看清了那里的情况,空空如也。 哪里还有什么李十一!他就像一只幽灵一样从艾尔的身前凭空消失了!错乱的惊愕感蔓延到艾尔的全身。 他去哪了?难道说他发现自己了吗?不会,自己刚才明明很小心,几乎没有制造出一点响动,李十一不可能发现自己。还是说他从山坡上滚下去了?更不可能,他消失之前一点响动都没有。难道说,东方大陆的人真的像传言中那样,修炼过御剑飞行,气凌虚空的绝技? 艾尔紧张到了极点,偌大的黑影密林里只剩他一个人,周围黑压压的树影像一具具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对着他张牙舞爪,身后险峻的石径上似乎正有无数饥饿的凶灵飞奔着朝他扑来,当然这一切都是艾尔在胡思乱想,仅仅片刻之间他已经将各种恐怖离奇的事情统统设想了一遍,鬓角一滴冷汗贴着脸颊流了下来。 艾尔活动了一下自己缠着纱布的左手,终止了胡思乱想,告诉自己需要冷静。他睁大了眼睛环视四周,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抬起了左腿,准备上前仔细查看一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一道如墨般漆黑的刀影,斩开了清冷的月光,抵在了艾尔的脖颈之间,假如再向前一寸,那锋利的刀芒就将切开艾尔的动脉与气管。 “为什么要跟踪我?”李十一左手反握刀柄,冷冷地问道。 艾尔不敢轻举妄动,在那黑影从黑暗里闪现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大哥,别冲动,有话好好说。”艾尔高举双手表示投降,保罗大叔曾经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过,男子汉既要行侠仗义,又要能屈能伸,该怂的时候千万别逞强,保命要紧。 看来“能怂则怂”放到哪都是颠补不破的真理呀! “李十一师哥,我没有跟踪你,我只是来山上看看风景而已。”艾尔解释道,“你说这不是巧了吗?在这碰到师哥您了,像咱们这种高品位的人果然都喜欢待在高处。” “少跟我油嘴滑舌。”李十一的语气并没有缓和,他目光冰冷,“从离开钻石礼堂开始,你就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以为我不知道么?” “那个…师哥你肯定看错了,那不是我,”艾尔急忙摇了摇头表示无辜,“我是刚刚才上山的。” 寒光一闪而过,如同闪电般迅捷,艾尔甚至来不及反应,自己左手的纱布便碎成了数截飘落了下来,手背上还停留着刀气切割过后,疾风回旋留下的冷冽。 几乎是瞬间,李十一完成了由反手持刀到正手持刀的无缝切换,与此同时还斩断了艾尔刻意绑在左手上用来掩饰自己的纱布。 “帝国军事学院d系新生,艾尔。”李十一报出了艾尔的身份,眼含霜雪,“如果你再不说实话,明天帝国军事学院将会少一个异能者,多出来一个残疾人。” 自己的性命被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并不好受,但眼前的李十一毕竟不是食尸鬼那样没有心智和感情的怪物,艾尔不可能直接抡起拳头跟他大战一场,尽管艾尔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这个来自东方的少年,但至少他并不会胆怯。 况且艾尔注意到了,那日在帝国竞技场时李十一本就无心伤害牛头人。在艾尔的第一印象里,这个一袭黑衣的“面瘫脸”不一定是个好人,但一定不是个坏人。而跟善良的人要讲试着讲道理,对付邪恶的人才会诉诸武力,艾尔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他一直这样天真地以为着。 “为了调查精灵被囚禁、牛头人被折磨的真相。”艾尔的回答不卑不亢,意识到了自己的缓兵之计似乎对这个榆木疙瘩并不起作用,艾尔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 “铿锵”一声脆响,弧光归于黑暗,黑刀重新回到了李十一右手的刀鞘之中。 “没什么好说的,”李十一将刀系回了腰间,“你走吧。” 艾尔如释重负,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连周遭的月色都变得温馨起来,看来自己赌赢了。 “我看到牛头人自杀前对你说了些什么,”艾尔有些怒意,他没想到李十一竟然表现得如此漠不关心,“它本可以不用死的!” “答应参加帝国竞技场的比试仅仅是为了新学期的学费,”李十一转过身去,他并不想在艾尔身上浪费时间,“其他的我管不着。” 说完,李十一不顾身后一脸震惊的艾尔,向前迈开了步子。宽大的袖口遮住了他的双手,而身上的黑袍将则他整个罩了起来,让李十一看起来更像是被黑夜选中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艾尔冲李十一喊道。 回应艾尔的仅仅是李十一那渐远的脚步声。 “该死的。”艾尔咬了咬牙,他实在搞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甚至都不屑于跟自己多说一句话,难道东方大陆的人都这么孤傲吗? “等等我!”艾尔看着在石级上越攀越高的李十一,虽然心中不爽,但还是跟了上去。 这一次,李十一并没有阻拦艾尔。 山路旁,老桦树枝头的最后一片枯叶在两个少年的身后无声飘落,冬天的最后一抹痕迹消散于虚无。 亚瑟王座东部,碧蓝之海的远海处波涛翻涌,盘旋在低空的积雨云越聚越多,隐隐有电弧闪现照亮漆黑的夜空。浅海区的沙滩上一具座头鲸的尸体被海浪推到了岸边,不多时,附近的树丛里亮起了一只只淡绿色的眼睛,那是藏匿在林间的捕食者。 风还没来得及聒噪,云却早已汇集到了半空,表面的平静之下酝酿着万钧雷霆。 第三十四章 来自东方的少年 没有了心理束缚的艾尔跑得飞快,渐渐地跟上了前面的李十一,尽管山路险峻,但对于一个十六七岁喜欢冒险的孩子来说,刺激的兴奋感远远大于害怕的紧张感。 “你是怎么发现我跟踪你的?”艾尔一步迈上两级台阶,向着李十一搭话。 李十一没有搭理艾尔,依旧自顾自地走着,密林中偶尔有卷集而来的山风吹动他们的头发和衣角,潮湿且带有海咸味。 “喂,你晚上自己一个人跑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山上,到底想要干什么?”艾尔仍不死心。 依旧是一阵夹杂着风声的沉默,艾尔感觉自己好像在对着一棵树说话,自己还傻乎乎地特别起劲儿的那种。 在一连提出三四个问题没有回应之后,艾尔索性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就一言不发地跟在李十一的身后。心想,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二人一前一后的沿着岩石堆砌而成的台阶拾级而上,不多时,身旁的景物渐渐地清晰起来,草木开始变得稀疏,不断有裸露的山石凸显出来。借着粼粼的月光,艾尔看到了正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大片平坦的开阔地带,没有嶙峋的山石,也没有盘根错节的老木,那竟然是一片绿油油的草甸。 艾尔没想到亚瑟王座的山腰处竟然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它就像是被巨人用石斧横切出来的一样,背靠着亚瑟王座的岩石山体,面朝波澜壮阔的大海,在险峻的地带孕育出了生命的希望。 李十一熟练地踩着草地上的石板走到了紧邻内侧山体的一块椭圆形巨石旁,把长刀斜靠在旁边,面朝碧蓝之海的方向坐了下去,柔软的青草几乎漫过了他的大腿。 “师哥,你这是干什么?”艾尔百思不得其解,“你不会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在这看星星吧?” “不可以吗?”李十一弯曲起一条腿,面色不再那么冷若冰霜。 “可以,可以,”艾尔叹了一口气,想起了纳克小镇旧城区的白色屋顶上那个远眺绿谷森林的孩子,“师哥,在欣赏夜景之前可不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经说过了,我对那个牛头人死亡的原因不感兴趣,没什么好回答的。”李十一目光清澈,望向远方。 “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我从小在绿谷森林长大,牛头人是什么样的族群我最清楚,根本不是在帝国竞技场见到的那样子。”艾尔解开了外套的纽扣,走了这么远的路,他感觉身上有些燥热。 “至少它死的时候并没有痛苦,”李十一停顿了一会儿,“它是带着笑意离开的。” “你不觉得这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它身上的枷锁和铁链明显是有人故意强加上去的。”艾尔提高了音量,“还有那两个精灵,她们原本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的世界。” “所以你就自以为是地大闹了帝国竞技场,不计后果,”李十一的视线扫过艾尔,“还是说大闹帝国竞技场的是另一个你,来自于你的手臂?” 艾尔下意识的将左臂藏于身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斜坐在草地上的李十一。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还是说他知道些什么? “你不用惊慌,”李十一瞥了瞥身边的黑刀,“这仅仅是我的猜测,好像你的臂环也不仅仅是为了装饰那么简单。” 这个人的分析能力好厉害,艾尔心想,仅仅是打了一个照面,自己隐藏的秘密几乎都被他指了出来。 “你的异能和我所见过的都不一样,你和恩佐队长的战斗我全程都看在眼里。不过,说你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狂暴人格好像也不是很合适,因为正常的人类不可能拥有两个人格,除非是寄生。”李十一双臂交叉在前胸,看到了艾尔一脸茫然的表情,“你不要跟我说,你对自己这种奇怪的异能还没有我了解。” “寄生?应该不会吧?”艾尔摇了摇头,“罗素教授说他还没有找到我的异能所对应的序列,有可能是他查得资料不够多。” “一种新的异能序列么,或许可以解释的通。”李十一喃喃自语,手指在大腿上不断敲击,若有所思。 “关于兽人的事你不要再问了,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李十一看着草地上摇晃的树影,“我只能告诉你的是,那个兽人的金属牛角是中空的,里面似乎装着某种不知名的绿色液体,而牛头人之所以会变成那个样子估计和那种液体有关。” “绿色液体?”艾尔惊呼一声朝着李十一走来,李十一的话让他看到了些许接近真相的希望。 “停!”在艾尔走到距离李十一大概两米外的地方,李十一强行中断了艾尔的步伐,“如果你也想远离人群在这山中欣赏夜景,那么请你保持安静,如果你还想继续追问一些无聊的问题,最好在我的刀出鞘之前尽快离开。” 艾尔没有继续往前,也没有因为李十一带有威胁性的话语而退却,他站在了原地,深深地看着那个带有鹰一般锐利眼神的少年。艾尔的内心无法平静,就像亚瑟王座下那波涛翻涌的大海一样,李十一刚才的话更加让他确信了牛头人的背后似乎有一条更加晦暗的隐秘链条在缓缓蠕动。 风从碧蓝之海上空骤起,朝着内陆汹涌而来,那团越积越厚的乌云就像是雷神托尔在舞动自己的战锤,闪烁着电弧和霹雳的眼睛从云端俯视着众生,黑色的云团掠过在风暴中哀嚎的海洋朝着沿海的新兰城奔腾而来。 从林间吹来的山风好像比之前强烈了些,帝国军事学院上空的丝丝流云也在慢慢地壮大自己的体形,渐渐地,勾月和星辰被遮掩了光芒。 李十一皱了皱眉,他注意到了风吹来的方向,那里银蛇正穿梭在天与海之间,不久以后新兰将迎来冬季过后的第一场暴雨。 艾尔没有继续追问李十一有关牛头人的问题,他静静地站在离李十一几步开外的地方,感受着嫩草所特有的一种甜腻的香气,斑驳的树影落在绿草周围倒是别有一番景致。沿着李十一的目光,艾尔看到了特鲁夫海港的船坞里亮起了数盏黄色探照灯扫过近陆的海域,那里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船只,远处只有零星的几艘捕鱼船闪着如豆的光,在翻滚的巨浪里加足马力驶回港口。 几分钟过去了,李十一依旧一言不发地坐着,艾尔则不动声色地站在旁边,由东向西移动的月光慢慢将两个少年的影子聚拢到了一起。 “师哥,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里?”最终还是艾尔打破了安静。 李十一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等了一会才缓缓说道,“一年了,我来看看它。” “这里除了我们俩还有别人吗?”艾尔环视四周,除了鸟雀的声音,苍穹之下都是静悄悄的。 “不在这儿,在遥远的东方,碧蓝之海的另一端。从那艘着火的大船驶离流血的焦土开始到今天,已经整整过去一年了。”李十一的声音很轻,他低声地诉说着记忆里的那片土地,“不知道我走后那里的人们过得还好吗。” “是师哥的故乡吧?虽然我没有去过东大陆,但是那种想念家的感觉应该就跟我想到从小长大的纳克小镇是一样的吧。”艾尔的心里流淌起了深切地思乡之情。 “我不像你,从我踏上西大陆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难以回到大海的另一端了。”一只孤鸟惊叫着从他们的上空飞过,李十一抬头看了看,眼神有些落寞,“偶尔回忆起那片熟悉的土地只不过是我对自己年少时期的一种祭奠罢了。所以我经常会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地方,看一看那片大海,那方蓝天,告诉自己我还活着,仅此而已。” 李十一的一番话让艾尔有些惊讶,他顾不得会不会弄脏衣服,找了一块裸露的石板急匆匆地坐了下来。在艾尔眼中,李十一的目光坚定且淡然,越过了星河,沉入了汪洋,他有着并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与睿智,甚至在讲述故乡的时候还有些淡淡的沧桑,如同一位流浪天涯的剑客,黄沙瘦马,落日长烟。 艾尔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仅仅比自己大一两岁的东方少年曾经经历了些什么,始终带着些少年老成的孤独感和悲情感,但他知道那种想念故土的滋味并不好受,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一样,都是这个城市的过客,但他们只能咬着牙向前,因为身后已然没有了退路。 “师哥的身上一定肩负着什么吧?”艾尔试探性地问道。 “使命么?你想多了。”李十一轻笑一声,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因为艾尔的话太单纯了,他折断一根草茎在编织着什么,“没有那些理想主义者编造的什么‘心系家国苍生’、‘拯救黎民百姓’的英雄成长故事,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和你一样,默默承受着那些来自他人的异样眼光,然后努力地活下去。” “师哥,你是怎么知道的。”细小的风从领口处钻入了艾尔的衬衫里,有些冷,“那些人的话虽然不好听,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艾尔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可能是真的释然了,也可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失落,或者两者都有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又要把自己的左臂缠起来?人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无论你怎么移也移不动,”李十一轻轻地摇头,“这也是那天我在帝国竞技场帮你镇压那狂暴异能的原因,看着你在那些人歧视的谩骂中一次次跌倒又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人都是同病相怜的,我也不例外,因为这张东方的面孔,我承受过许多无端地歧视。” 李十一在向这个师弟讲述着自己的往事,更多的其实是对自己倾诉。 “来到新兰的第一天,我去餐厅吃饭,老板在收了钱之后,却给我拿来了用腐烂蔬菜制作的食物,我去找他理论,周围的食客没有一个上前帮忙,有些甚至还轰我出去,叫嚣着说我是‘东方病夫’。尽管我知道如果我一时冲动想结束那些歧视者的生命,那么他们已经是一具具躺在棺材里的冰冷尸体了。”虽然是在讲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实事件,但李十一却始终面不改色,如同一汪深潭的静水。 “但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来自东方。”李十一依然专注于手里的草结,那似乎是一条龙的形状,“也仅仅因为我来自东方。” 第三十五章 暗夜潜行者 “简直是太可恶了!”艾尔愤愤不平,“怎么可以这样,明明都是人类为什么非要把自己肤色的人种标榜的高高在上?我认识的人都说帝都是个好地方,城区井然有序,人们勤劳善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做这种傻事!” “正是由于这个世界上单纯的傻子太多了,所以造物主才在不断地用恶意来教导人们成长,提醒人们善良。”不多时,李十一手里已经编制成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他在细心的给这条龙添上爪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单纯也变成了一种罪过,被压迫者的原罪。” “师哥,为什么我觉得你讲得话都好晦涩难懂啊?”艾尔拖着下巴,他的目光也被李十一手里的小玩意吸引了,“还是说你们东大陆的人说话都这么文绉绉的?” “等你真正听懂我说的话的时候,你会怀念现在安稳的时光的。”李十一端详了一会手里的“青龙”,随手把它抛给了艾尔,“送给你的,东方的小玩意,竹草编织,西大陆没有竹子所以只好用草茎代替了。” “师哥,好神奇呀!我一直以为用刀的都是些势大力沉、刚健生猛的人,没想到师哥你的手还这么灵巧。”艾尔如获至宝,他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兴奋程度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我很好奇,东大陆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还有师哥你的国家。” 艾尔眼神中异彩连连,他一脸希冀地看向李十一,希望他可以跟自己讲述一下有关东大陆的事情,他从前也只是听保罗大叔喝醉酒后模糊的提起过这个地方,但当保罗大叔清醒后,艾尔再向他问询东大陆时,保罗大叔却矢口否认自己说过。所以艾尔很好奇东大陆是不是像探险家马可波罗说得那样,遍地都是黄金,还是说这只是他为了名声杜撰的而已。 但李十一并没有立即回答艾尔,他只是将手搭在膝盖上,眺望着碧蓝之海的方向。这时一阵疾风袭来,借着若隐若现的月光,艾尔看清了李十一的脸,在黑色碎发的掩映下轮廓分明,剑眉之下的眼睛则异常明亮,仿佛两道刺破黑夜的电光。 都说当一名用刀的武者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他的眼睛就会发生变化,会变得像锥子一样可以刺破灵魂,看穿对手的每一个动作。那是因为在他们看来对方的一招一式似乎都变慢了,就像慢动作的表演一般,事实上并不是对手的行动变慢了,而是武者自身变快了。 艾尔不知道李十一的那双如发硎之剑般锋利的眼睛是不是就是他之前听闻过的那样。 “充满绝望之地,你不会喜欢的。”李十一轻描淡写地说着,周围的树丛里疏影摇落,风摧落英,猫头鹰在树梢等候着仓皇出逃的猎物。 “为什么这么说?那里不是师哥你的故乡吗?在游子的心里,故乡不应该都是最美好且令人向往的所在吗?”对于艾尔来说,纳克小镇的人们虽然大多排斥他,但有些美好的东西一直保存在他的心底,时时回忆起依然让人心动。 “不,你说错了。从我跳上那条满目疮痍的大船开始,甲板上燃烧着的木板就已经连同所谓的故土一起被烈火焚毁,消散在了风中,从那以后我不属于任何地方。” 艾尔觉得如果此刻有一瓶烈酒的话,最好是那种烈性伏特加,李十一绝对会一饮而尽,还是一口气喝完不带中途喘气的那种。都说酒可以浇愁,不知道多少酒可以才排解这个只影伶仃的少年那心头的故事。 从他的话语中,艾尔听出了绝望与决绝,好像有些迫不得已且无可奈何的感觉,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十一不愿意多讲有关兽人的事,但是提起自己的回忆时话又一下子多了起来,同病相怜的人往往最懂彼此。 他并不是一只冷冰冰的动物,只是缺少一个倾诉的对象而已,可以想象之前李十一独自来此处时那种欲言又止,无处诉说的孤寂,所以他才把自己的心事交付给了大海与银河,用浩瀚装填悲楚,借山风冲刷孤独。 “师哥,其实我和你一样,也已经没有了归宿。我一出生就没有父母,是被一个好心肠的大叔带大的,大叔骗我到帝都之后,他就消失了。”艾尔轻轻地说道,“只不过我不会意志消沉的,罗素教授跟我说过人只要有信仰就不会觉得空虚,我会努力地去维护正义,尽管好多人都对这个糟糕的世界失望透顶,但我不会的,因为我不想让其他像我这样的孩子受到欺凌。”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李十一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那里云层遮掩了星与月,但月亮依旧在倔强地散发着光芒,很微弱但足以穿透那云的阴影。 李十一起身站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掌,顿时细小的水花四溅,破碎的雨滴冲开了天界的最后一层防线,从云端坠落。他瞥向东方,那里乌云密布,如同一列失控的艨艟巨舰摇摇晃晃地撞了过来。 “师哥,看样子马上要下大雨了,要走吗?”艾尔也察觉到了天空中如牛毛般飘荡的雨丝。 狂风一阵阵地吹来,带着不少树叶扑到了草地上,仿佛林间有一只鼓风的巨翼突然扇动。尽管亚瑟王座的山坡上树木丰茂,但对于处在半山腰的二人来说起不到任何挡风的作用。 远方靠近特鲁夫海港的一处海涯之上,白浪滔天冲击在灯塔的外墙体上,在压抑的光中破碎成无数的碎浪,又落回到崖下那黑色的巨型岩石上。 “不对,有些奇怪。”李十一的目光扫过帝国军事学院的区域,最终聚焦在了处于b系教学区的一处低矮建筑旁,那里有一个黄色的小光点忽闪忽灭。 “怎么了?师哥。”艾尔疑惑地问道,“看起来你好像有些紧张。” “太安静了,看月色这个时候应该是八点钟左右了,保卫部的人应该开始在校园里巡逻了才对,可是b系教学区的学院档案馆附近一直没有人经过。” 在李十一的提醒下艾尔也站了起来,同时注意到了那座低矮的土灰色建筑周围确实异常安静,对比之下,a区、c区和d区都有沿街晃动的灯光,那是安保人员正在例行巡逻。 “会不会是忘记了,或者是迟到了。”艾尔耸了耸肩,“师哥,你太敏感了吧?” “从我入学至今他们从没迟到过。”李十一提刀入手,斜挎在腰间,“如果我是隐藏暗夜之中的潜行者的话,那么暴雨之夜对于我来说是很好的掩护,因为有些事情发生在混乱之中会轻松很多。” 李十一目光一凛,瞬间暴射而出,黑色长袍呼啸着掠过艾尔身旁,消失在夜风泛滥的密林之中,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还没等艾尔反应过来,上一秒还安安静静讲述自己过往的少年竟动若脱兔,急速离开了。 “你去保卫部问清楚原因,快!”那条隐藏在树林间的下山小路上传来李十一极度冷冽的声音。 “师哥!”艾尔朝着李十一消失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经是空空如也,就连李十一离开时荡起的碎叶都还没有完全落下。 “搞什么呀?神经兮兮的。”艾尔皱了皱眉,向着b系教学区凝神望去,那里几乎完全被包裹在了黑暗女神的面纱之下。 他是怎么发现的?难道说从登上亚瑟王座的山腰平台开始,李十一就一直暗中观察着帝国军事学院里发生的一切? 艾尔犹豫了一会,最后他还是选择听从李十一的话,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学院保卫处的大致方位,艾尔沿着来时的路匆匆而下,皮鞋落在石阶上的声音清脆而匆忙。 雨有些密集了,甚至可以听到海面上轰隆作响的闷雷声,强风裹挟着雨滴打在二人之前停留过的地方,很快,几块青石板被浸湿了大半。 帝国军事学院b系教学区,学院档案馆。 十几分钟之前,学院档案馆正门之外,身穿帝国军事学院制服的档案管理员完成自己一天的工作后正在关闭档案馆的入口,然后准备去和值夜班的管理员进行交接。 碉堡一般严密的档案馆紧邻格斗道场和b系训练基地,之所以将它建立在这里也是为了其中许多秘密档案的安全,毕竟b系的学生和老师基本都在这里活动,至于安全等级,肯定是最高的。因为除了帝国军事学院档案馆,在新兰城除了帝府之外几乎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安全的地方了。 档案馆的门锁是密码锁和钢制锁混合搭配的,密不透风的黑铁大门和用铁栅栏封死的窗户以及钢化玻璃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在寒风中挺立的金属监狱。 就在档案管理员摸索钥匙的时候,突然,在他身后一股比刚才的海风猛烈数倍的劲风如俯冲而下的猎鹰一般猛袭而来。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大的一阵妖风?”劲风之中夹杂着沙尘,让档案管理员有些睁不开眼睛,他拿着钥匙盘找了好几次都找不到属于校档案馆的那把钥匙,“该死的,看不清!” “用不用我帮帮你?” 正当档案管理员焦急的时候,一个男性的声音从他的背后骤然响起,吓得他立即浑身一哆嗦,钥匙盘也在惊吓之余落在了地上。 管理员被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得面色苍白,他拍着胸脯回过头,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灰绿色制服的学院安保人员,宽大的帽子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 第三十六章 档案馆迷局 档案管理员瞪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安保人员脸色有些不悦,他快速捡起了地上的钥匙圈藏进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暗黄色的小牛皮质地,“帝国军事学院校长办公室”的字样烫刻在外侧,这个包价值不菲。 “谁让你来这儿的?!”档案管理员挑了挑眉毛,“这里是学院重地,即便是你们保卫部的人也不能随意靠近,要巡逻去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小路。 “听说校档案馆里保存着学院许多高度机密的文件,只有得到了校长的授权才可以进出,”安保人员帽檐之下的嘴角微微起伏,只能看到他晦暗的半张脸。 “是又怎么样?这不是你应该打听的事!”图书管理员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意,对一个小小的安保人员讲话他毫不客气,“快滚,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我想去里边喝杯咖啡,不知道可不可以。”那个安保人员似是嘲弄般的丢下一句话,用手指了指半开着的档案馆大门。 转瞬间,肆虐的狂风仿佛被时间老人按了定时器一样,凝固在了半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实质化。 “你…你不是保卫部的人!”档案管理员的眼镜掉在了地上,镜片被摔得粉碎,他的表情变得极度惊愕,就像看见了鬼一样。 可怜的图书管理员还没来得及按下门锁旁的那个报警用的红色按钮,假装安保人员的闯入者身后的风网早已翩然而至,将他笼罩在了里边。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图书管理员竟慢慢地浮了起来,他的脚下生成了一片近乎于白色的风之领域,凭借自己档案管理员的身份他知道那是最精纯的风元素。 “你到底是谁?”图书管理员感觉到呼吸困难,心脏在猛力地泵出血液,将肺部仅有的氧气输送到全身,他感觉自己的头部在充血膨胀,仿佛要炸裂开来一样。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失聪了一般,风网编织成的领域内空气被快速的抽离,变成了真空地带。 强风吹开了闯入者头上的制式平顶帽,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可以大致看清那是一张二十岁左右的脸,柔美俊俏,瀑布般的长发散落风中,如果不是脖颈处的喉结,或许会有人误认为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 而这,则是图书管理员在因缺氧而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闯入者向着左侧的花坛微微摆手,昏死过去的图书管理员身体如同沙袋一般砸进了盛开的金盏菊花丛之中,散落的黄色花瓣将他掩埋在其间。 闯入者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那个公文包,没想到虽然外表看起来仅仅是一个在店里可以买到的奢侈品,但内衬竟然是一种黑色的高强度金属,精致的钛钢密码锁还没来得及锁上,一串钥匙安静地躺在里面。 “喀哧”一声,档案馆的门被人从里边关上,紧接着细雨洒落,狂风和水渍掩盖了一切痕迹,从外边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哒哒哒”,空旷安静的档案馆里只传来一串细微的皮鞋声,淡蓝色的光像鬼魂一样在黑暗的走廊里游荡,那是闯入者手里举着的磷光灯。 “学院历史秘闻、毕业学员档案、神秘生物报告…”闯入者手里熹微的磷光在每一个同样房门紧锁的门牌上停留,读着那一组组黑色文字。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闯入者声音里有些不耐烦,琐碎且繁多的档案门类让他的眼睛有些酸涩,尤其是长时间在黑暗中集中注意力更是对意志力的一种考验。 几分钟过后,闯入者已经将三层楼的档案馆整个搜查了一遍,当然只是粗略地看一眼不同档案室的分类,而他似乎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只是下楼的时候,他的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 “难道说情报不准确么?”闯入者喝了一口热咖啡,一脸享受的表情,两道气旋将他推离地面,上下起伏。 突然他灵光一闪,下一刻风旋将他带到了一楼大厅处的一座巨型雕塑前,那是一座用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巨型书籍,安放在档案馆正中间的部分,正对着四周呈放射状分布的走廊甬道,而它的位置正处于所有甬道入口延长线的交点。 闯入者绕着巨像盘旋了一圈,然后停留在了翻开书页的雕塑正前方,他将手中的磷光灯慢慢靠近石像,微弱的蓝光游走在冰冷的石页上,一行文字跃入眼帘。 “沉睡于此的亚瑟王,吾辈将您的灵魂封存于石中,待到您苏醒的那一刻,神圣的石中剑必将在铁王座上等候您的归来。” “亚瑟王和石中剑的故事么?”闯入者喃喃自语,只看了前几行就没有兴致继续读下去了,他慢慢地将手掌放在了石像上,“我倒要看看,你这石头里到底藏没藏着石中剑。” 五道淡白色的气流像五条蜿蜒的小蛇一样爬过那凹陷进去的文字,蔓延到了整座巨像的表面,不断变换着形状,巨像因为风的嗡鸣而产生了共振。 几秒钟之后,那些气流消失了,数吨重的巨像也安静了下来。 “果然被我猜中了!”闯入者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兴奋,“没有空气到达不了的缝隙,即便你藏在地心深处,我也能从奔腾的岩浆里找到你。” 话音刚落,闯入者收回了自己带着手套的手掌,但是那巨像却自行颤动了起来,仿佛其中真的封印着传说中的石中剑,而它在野蛮地冲撞着封印。 随着一声巨响,碎石纷飞,整个石像从中间部分破碎开来,只不过并不是什么宝剑冲破了桎梏,而是一道冲天而起的淡白色气流。 正如闯入者所预料的那样,书籍雕像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暖黄色的灯光从巨像下溢了出来,下面竟然有一间地下室,而巨像不过是地下室的入口罢了,花岗岩的楼梯从崩碎的巨像断口处一直延伸到下面。 闯入者的身影一闪而逝,进入了地下室内部,入口处的地上还放着那杯未凉的咖啡。 几乎就在石像炸裂的一瞬间,虽然由于隔音效果出众,档案馆外边几乎听不到里边的巨大响动,但是档案馆顶部的一个黄色的信号灯却无声地闪了起来。 一直等候在此处的一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见状,立即戴上了黑色的战术护目镜,同时打开了提前佩戴好的通讯装置,嘴里不停地嚼着口香糖,看来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状况。 “盎格鲁老师,我是安德烈,猎物已经入网了。” 雨水沿着安德烈的皮制夜行衣和护目镜淌了下来,他蓝色的头发被发带干净利落地梳到了脑后。安德烈半蹲在地上,手边的一个黑色的箱子和他一起沐浴在风雨之中,像极了一位宠辱不惊的忍者,又像是一个随时待命的特工。 渐渐地,雨势开始由小雨升级为中雨,帝国军事学院上空的铅灰色乌云拥挤着越积越厚,云层下跳动的电弧是狂风暴雨开始前的预兆。 亚瑟王座山脚处的一盏路灯旁,一棵手腕粗的白杨被拦腰斩断,黑色的刀光一闪而过。 李十一从依山而建的混凝土挡土墙顶部稳稳地降落到了地面,由于山路中密林遮掩的缘故他的身上还很干燥,并没有完全被雨水打湿。 李十一并没有和艾尔一样选择原路下山,因为那样太浪费时间了,亚瑟王座面朝b系教学区方向的侧坡有一条旁人很少知道的土路,走这条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b系教学区。 李十一没有过多停留,他瞥了一眼档案馆高处那盏不停闪烁的黄色信号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虽然他到现在也不清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种种反常的迹象在李十一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为了避免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湿,李十一贴着墙角穿行在一座座教学楼之间,由b系教学区的最外围朝着中心地带疾行而去。从亚瑟王座山腰处氤氲而起的白色浓雾横在树丛之巅,向着山脚处扩散开来,不多时便吞噬了李十一那匆匆远去的背影。 安德烈饶有兴致地摆弄着从箱子里取出来的银灰色物件,那是一柄枪,准确地说是一柄气动式狙击步枪,盎格鲁大师亲自命名的。由于制作这款武器的金属材料极度稀缺,且工艺极为复杂所以无法量产,整个约瑟斯帝国也不过十几把而已,大部分掌握在皇族手里。 而为了表彰盎格鲁大师在和帝国兵器部合作研制这种新式武器过程中所做出的突出贡献,凯瑟琳女王特许帝国军事学院武装部可以保有一柄,但子弹限量,只有十发。 而安德烈现在所持有的就是女王亲自授予学院的那把。 “虽然比不上之前在鲁班岛玩过的,但好歹威力还算凑合。”安德烈熟练地拆解开枪机,观察着内部构造,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一会儿又失望地摇摇头。 安德烈随手拆开一张锡纸,将里边的口香糖丢进嘴里,西瓜味儿的。 不过下一秒安德烈嚼动口香糖的嘴巴瞬间闭上了,任雨水肆意流淌在他的脸颊,但安德烈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身边的信号灯上,那里光线的颜色竟然由黄色变成了红色。 安德烈匆忙地打开了通讯装置,神色紧张,“不好了,盎格鲁老师,还有第二个闯入者!” 第三十七章 暴雨前夕 帝国军事学院行政大楼的最高处,顶层会议中心内,道格拉斯刚刚结束了和安德烈的通话,他关掉了椭圆形状的通讯器,随手丢到了身后红松木的会议桌上,那里已经躺着十来支长短不一的烟蒂。 会议中心里飘荡着一股刺鼻的烟草味,并不是什么高端的品牌,道格拉斯侧立在落地窗前。今晚,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那件皮质风衣而是将其披在了肩上,里边是棕色的西式马甲。 道格拉斯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西北方向的b系教学区,豆大的雨点锤击在玻璃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但他的眼神之间透露着些许从容,一副运筹帷幄的王者风范。 “告诉负责监视的那些家伙,尽快搞清楚第二个闯入者的身份,保持警惕,原地待命。”道格拉斯低沉着嗓子向身后的通讯员发号施令,“如果搞砸了,你们今年的科研经费全部砍半!” “是!”全副武装的通讯员向着背对自己的道格拉斯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开。 会议室的门被无声地打开又关上,走廊里的声控灯甚至都来不及亮起一下,那个穿着作战服的通讯员已然钻入了雨幕之中。 “副校长,武装部老师刚刚报告,b系教学区的外围已经全面清空了,任何从其他教学区进入管制区域的道路都安排了b系学员秘密把守。”红松木会议桌尽头的一个背对着道格拉斯的人一边摆弄着一个黑匣子一边报告着情况,他的个子很矮,但声音却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钻石礼堂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道格拉斯又点燃了一支烟。 “萨瓦主任带领的高年级学生们守在那里,老师和新生们暂时还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老人挠了挠自己蓬松的暗红色头发,“副校长,我不明白,为什么不通知虎克部长,他的协调能力应该比我这个整天待在武装部的老头子要强吧?” 房间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能听到雨点锤击玻璃的声音。 “盎格鲁,对于通讯中转器的使用我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熟练的人了,”过了一会儿,道格拉斯才缓缓地说道,“至于那个家伙,我不相信他。” 盎格鲁叹了一口气,撇了撇藏在红色长胡须里的嘴角,熟练地旋转着黑匣子上的一个个旋钮,切换着不同的信号频率。他要确保道格拉斯的通讯器随时可以接收到来自b系区域的不同射电信号。 因为盎格鲁从道格拉斯的口中得知,这次任务所针对的对象可能是一个“大人物”。 暗夜的暴雨将至,狂风的先遣军已经骑着黑色的战马踩过了新兰城的天际,隆隆的声音不绝如缕,天神宙斯的闪电之矛向着亚瑟王座身后的群山倾泻着自己的愤怒,黑雨捶打着帝国军事学院里老树枝头新生的嫩叶,新兰城好久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雨了。 安德烈依然静静地守在原地,大雨让周遭的气温降得很低,好在穿着武装部特制的夜行作战服,不仅可以防水,而且可以起到良好的保温作用。 安德烈是当天下午才临时收到盎格鲁老师的紧急通知,让他立即放下手头的任何事情,陪同武装部的人驻守在此处,监视这里的情况,为此他还有些不情愿地脱下了自己刚换好的礼服,就连心心念念的新生晚会都推掉了。 安德烈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那里有些酸疼,随后他将通讯器由静默状态调整到了连通状态。几分钟前他刚刚接收到了一项命令,来自于同样监视在此处的武装部老师,让他做好战斗准备,原地待命,他知道这是武装部收网行动之前吹响的最后号角。 霹雳撕开了夜空,透过战术眼镜,安德烈隐约可以看到周围的建筑物尖顶处那影影绰绰的黑色人影,藏在灰色的瓦片之后。那是武装部的人,他们穿着特制的夜间作战服,可以将光的折射率降到最低。 在这片区域之内,有许多藏在暗处的眼睛凝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安德烈知道,他们都带着相同的使命。 档案馆秘密地下室之中,闯入者环视四周,这里的空间并不是很大,不过一间普通卧室的大小,但古朴的墙壁之上却各自镶嵌了一个可以在暗夜发出荧光的荧光石,所以即便档案馆的一楼伸手不见五指,在这里依旧有着些许光亮。 暖黄色的荧光映照出了闯入者的脸庞,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潇洒,只不过为了今晚的行动纽卡西没有穿着他最喜欢的那件白衬衫。 “帝国军事学院,呵呵,大手笔呀,竟然用黑市上都有价无市的荧光石来照明,啧啧啧。”纽卡西轻笑一声,但眼神之中却尽是鄙视,“这些没用的玩意儿不知道可以救活多少没饭吃的孩子。” 纽卡西仅仅是扫了一眼价值不菲的荧光石,便将目光落在了四面壁橱上摆满的羊皮古书、牛皮档案袋和大大小小的盒子上,看来他对荧光石毫无兴趣。 凯撒的《罗马战纪》原书、东方的《山海经》孤本,大都是有关异能者的历史记录。纽卡西白皙的手指摸索着那一张张枯黄发皱的书页,显然那是经历了成百上千年的岁月侵蚀之后留下的痕迹,真品无疑。 但这些古色古香的珍宝依然提不起他的兴趣来,几秒钟之后,纽卡西将目光定格在了东侧那面摆着档案袋的壁橱之上,放置在最高处的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引起了他的注意。红色的火漆印几乎盖满了档案袋的整个封口,除了约瑟斯帝国的女王印章之外,还有帝国军事学院的印章和其他帝国部门的印章。 纽卡西迫不及待地取下那个档案袋,从看到封皮右上角那两个红色的文字开始,他的目光就迅速变得炽热起来,那是用钢印印上去的“绝密”两个字,纽卡西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看来这个档案袋就是他此行所寻的东西了。 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身上的制服,那是他从打晕的安保人员身上抢来的,纽卡西将它工工整整地挂在了一旁的立式衣架上,没想到他里边竟然穿着一身白色的晚礼服。纽卡西将档案袋塞进了上衣内侧的口袋之中,然后从容地系好扣子准备离开。 从地下室走向一楼阴影的过程中,纽卡西并没有像普通小偷那样显得手忙脚乱,完成任务之后的他心情有些放松,竟悠闲地吹起了口哨,配上不羁的黑色长发,简直就是一个原装的花花公子。 不过,从纽卡西的尖头皮鞋踩在档案馆一楼地板上的那一刻起,之前还玩世不恭的气质顿时烟消云散,插在礼服口袋里的手微微握紧,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档案馆正门的方向,纽卡西发出了一声轻咦。 阴影中,档案馆厚重的防盗门自顾自地敞开着,强风倒灌,扑天的暴雨溅射了进来打湿了入口附近的地板,映射进来的雷电闪光照亮了纽卡西有些紧绷的脸。 一切迹象都显示着在纽卡西进入地下室的这段时间内有人到档案馆里来过,有可能还没有离开。 纽卡西被气旋托举着上升到了一楼的最高处,脚下散落着石像碎裂后留下的石块,此时它们变成了纽卡西的武器,在强气压的加持下四散着射向一楼大厅的各个角落。纽卡西的视线扫过身处的圆形区域,四下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突然间,档案馆的吊灯全部亮了起来,大厅由黑夜变成了白昼,刺目的光线让纽卡西睁不开眼睛。也就是在此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楼梯口处瞬间腾空,刀剑抽出刀鞘的金属撞击声在纽卡西的斜下方骤然响起,凌厉而迅捷。 虽然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明亮的环境,但凭借敏锐的感知力,纽卡西知道一直躲藏在黑暗里的那个人出手了,当然了,是自己的敌人。 循着刀声传来的方向,纽卡西的身前刮起一阵强风想要将他推离此处,但那刀影实在是太快了,呼吸之间已经来到了跟前。依靠正在慢慢恢复的视力,纽卡西将从档案管理员那里拿来的那个公文包当做护盾,迎着刀光挡了上去。 黑光斩开了外层牛皮狠狠地砍在了公文包内衬的高强度金属之上,磅礴的刀光也仅仅是切割开了公文包一半,然后就重重砸到了地上,坚固的地板都被崩开了细小的裂痕。 凭借着短暂的喘息时间,御风而行的纽卡西转眼间来到了档案馆的正门之处。提着刀站在地上的那个黑色身影在他的眼里逐渐清晰了起来。 “原来是李十一学长呀。”纽卡西惊讶地看着身上有些湿漉漉的李十一,不过随后脸上荡漾起了淡淡的笑意,“这样打招呼的方式是不是有些太粗鲁了?” “假装新生来到帝国军事学院的目的是什么?”李十一面如寒霜,四散的发丝湿哒哒地贴在他的额头上,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学长,你能冒着暴雨到这儿看我,这让我很感动。说实话,我真的很希望跟你成为朋友。”纽卡西拉了拉衣领,看向铁窗之外的雨夜,“可惜呀,光与暗不能并行于世间。” “低调地出现在帝都,又高调地通过新生的初试和复试,从一开始你就决定要好好地羞辱一番帝国军事学院,对么?” “哦?被你识破了,看来我的演技还有待提高呀。”纽卡西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十一眉角微皱,纽卡西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让他很是不爽。 悬在高处的纽卡西缓缓地降落到了地上,地面没有了风声,空旷的大厅又安静了下来。 “异能序列第18号异能“风域”,你是异能者?”李十一面色一沉,“我早该猜到的。” “不愧是b系的学生会主席,就是比初试时那些只会放嘴炮的‘精英学员’厉害,”纽卡西赞叹道,“遗憾的是选错了组织,如果我们早点认识,或许东大陆那个强盛一时的国家不会沦落成现在这样,卑躬屈膝,苟延残喘。” 黑刀的锋刃之上浮着波浪般的蓝色纹路,于电闪雷鸣之间寒光外露,纽卡西的话揭开了李十一内心深处最痛苦的那道伤疤,也彻底激怒了他。 “杀神”李十一从滚滚的烈焰中走了出来,黑色的长袍外缭绕着黑雾,眼睛沉入了黑夜。 最终,他戴上了自己尘封多年的修罗面具。 第三十八章 雨夜搏杀 尽管感受到了来自李十一冰冷的杀意,但纽卡西依旧没有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今晚,我只想完成我的任务,不想与任何人起冲突。”纽卡西的黑色长发随风飘荡。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解我的身世的,我也不想知道,”李十一朝着纽卡西步步紧逼,坚硬的石块在他的脚下化为了白色粉末,“但我知道,你今天你走不掉了。” “看来是没得商量喽?”纽卡西的右手处,淡白色的风元素盘旋流动。 李十一目光凛冽地看着纽卡西,没有回答他的话,二人就这么对峙着,档案馆里的空气紧张地可以滴出水来。 下一刻,乌云浩荡的天际一道极其粗壮的闪电划过了夜空,开山裂石般的巨响杂糅着冷雨降落到了地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相对而立的纽卡西和李十一冲向了对方。 在前冲的过程中,纽卡西利用自己的异能“风域”所掌控的风元素快速“制作”了数把乳白色的风刃,风刃旋转浮动在纽卡西周身,甚至可以看到流动着浓缩的风元素。 “铿锵”一声碎响,李十一手持黑刀和纽卡西的风刃撞击到了一起,一黑一白,两人坚毅的脸上都带着各自不同的使命,眼神交汇,是浓烟之下风与火的对冲。 圆形的档案馆大厅此刻化身成了一座小型的斗兽场,二人如飞火流星般交汇在一起,又急速分开,狂风呼啸,刀影纵横,一时间大厅里碎石曳着尾流织成细密的风网,钢铁加固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刀痕。 “虽然我栖身于黑暗,”纽卡西张开了手臂升至空中,他的周身缠绕着气旋和碎石,“但我心中却侍奉光明。” 李十一右手持刀摆开了架势,宽大的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色豹子。 铁窗外,雷云为他们擂响了战鼓。 位于帝国军事学院中部的a系教学区,暴雨瓢泼而下,夜有些深了,阴沉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路灯虚弱地喘着粗气。 “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我要去保卫部!”靠近b系教学区的体育场旁有些喧闹,尽管雨声很大,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说话的人很焦急。 “对不起,这条路封锁了,你不能从这儿过去。”一个打着雨伞的学员回应道。 “即便你是受了李十一主席的嘱托,我们也不能放你通过,”另一个穿着雨衣的学员有些为难,“这是学校的命令,我们只负责执行,请见谅。” 体育场边缘的氙气灯射出的强光覆盖了整个体育场,也同样照亮了体育场旁的一条小路,透过雨帘仔细看去,正是艾尔和两个高年级的b系学员争论着什么。 几分钟前,艾尔从亚瑟王座下来后便沿着中央大道一路飞奔,朝着保卫部的方向加速前行,雨水已经将他浇成了落汤鸡,空空的街道和房屋让他的内心极度的紧张和不安,也加重了他的怀疑,就在艾尔远远可以看到保卫部办公楼的时候,两个b系的学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听我说,校档案馆真的有异常的事情发生!”艾尔气喘吁吁,湿漉漉的礼服让他更加行动不便,所以一路跑来特别累,“我和师哥一直都待在亚瑟王座的山腰处,你们b系教学区一个巡逻的安保人员都没有,这正常吗?!” 两个b系学员面面相觑,虽然他们在接到萨瓦主任指示的时候就知道b系教学区有事情发生,但具体是什么他们也不清楚,他们的任务是守在这个路口,在黎明到来之前任何人不能通过。 “是不是学校已经发现了什么?”艾尔揩去脸上的雨水,他也觉察到了异常,“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无可奉告,请你尽快离开。”两位b系学员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沉重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辆通体鎏金的马车破开了雨幕疾驰而来,缓缓停在了艾尔的身旁,两匹高大的骏马饰有亮银色的钢丝甲胄,是名贵的克莱兹代尔马,可以想象得到它们的主人定然拥有尊贵的身份。 一个打着黑色雨伞的中年人推开马车门走了下来,中年人径直来到两个b系学员身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交到了二人手中,然后小声嘀咕了两句,由于风雨之声太大艾尔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强纳森总管,你们可以进去了。”打雨伞的那位学员恭敬地将黑色的卡片还给了中年男人。 “凭什么他们就可以进,我就不可以!”艾尔有些生气,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阵阵寒意传来。 “他们是副校长批准可以进入的,如果你也有特许通行证的话我们是不会阻拦你的。” “你们!”艾尔的拳头握得紧紧地。 “我警告你不要做傻事,”其中一个b系学员亮出了袖子里的短棍,“如果你敢硬闯,到时候躺在医院的床上可别怪师哥没提醒过你。” 面对这赤裸裸地挑衅,艾尔的愤怒值已经快要到了临界值,为了完成李十一的嘱托,他冒着暴雨好不容易才跑到这儿,最喜欢的礼服都被弄得不成样子了,却在最后一刻遇到了阻挠,他心里正窝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中年男人没有理会艾尔这里的争论,他小心翼翼地踩过积水较少的地方回到了车厢,不过没两秒钟他又急匆匆地跑下车来。 “等一下!”强纳森打断了各自气势汹汹的双方。 “冒昧地问一下,您是叫艾尔么?”强纳森的雨伞被风吹得有些摇摆,藏在雨伞下的小眼睛紧盯着艾尔。 “有事吗?”艾尔随口回应。 “我们少爷想请您到马车上休息一下。” 艾尔一脸问号,脸上同样挂着大大问号的还有另外两个b系学员。 “艾尔,还记得我吗?”车厢里传出一个男性的声音,随后一枚银质的十字架吊坠被一只手拎着伸出了车窗外。 “怎么是你!”艾尔发出一阵惊呼。 艾尔忘不了那枚十字架,在那片险象环生的树林里,一个戴着兜帽的黄发少年就是用这枚十字架吊坠灭杀掉了数只食尸鬼。 在向两个b系学员打过招呼之后,艾尔跟在强纳森的身后一头钻进了温暖的车厢。 马车的车轱辘溅起高高的水花,在风雨飘摇中绝尘而去。 “你怎么会来这?”艾尔坐在玛克思对面,脱下了浸满雨水的礼服上衣。 “倒是我应该问你,没想到你竟然加入了帝国军事学院,”玛克思的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就像艾尔第一次见到时那样,让人感觉暖暖的,“异能系的那个新生应该就是你吧?” 艾尔抿了抿嘴,不置可否,就算是回答了玛克思的疑问。 “这么说我从食尸鬼嘴里救下来的可能是帝国的明日之星呀。” “你别这么说,”艾尔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你能告诉我b系教学区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进行了紧急封锁?”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玛克思淡淡地说道,“一次测验而已,对帝国军事学院防卫系统的测验,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藏在帽兜衫内侧的十字架项链周身缭绕着圣洁的光辉,玛克思望向窗外的世界,那里黑云压境,电闪雷鸣。 马车载着三人沿街狂奔,漆黑的b系教学区毫无人烟,仿若一座阴气森森的鬼城。 狂风从档案馆大厅的窗户里倒灌了进来,就连坚硬的钢化玻璃都在李十一和纽卡西的对冲之中破碎成了无数的玻璃渣,掉落在地上。 李十一将上半身有些残破的黑色长衫解开,光洁的胸膛之上带着浅浅的伤痕,湿漉漉的衣服像战裙一样束在了他的腰间,腰腹之间的腹肌轮廓清晰可见。 纽卡西的所有风刃都被李十一的黑刀凌空破开,暴虐的风元素失去了束缚就像是一个个小型炸弹,在给李十一的进攻带来阻碍的同时也切割开了他的皮肤。 “李十一,我承认你很强,但是凭你现在的实力还不是我的对手,”纽卡西降落到了地面,“格斗家和异能者之间的差距不是仅仅通过后天努力就可以弥补的,曾经从死亡的深渊里挣扎过的人更懂得活着的意义,所以我建议你收手,暴雨过去没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那就试试看。”李十一的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解开上衣束缚的他气势陡然升高,“不巧的是,我也品尝过濒死的味道,我说过,你走不了。” “二刀流·修罗!” 左手横握刀鞘,右手正持黑刀,二者交叉在胸前,李十一的双刀之上浮着无名的黑芒,他的脸上似乎蒙上了淡淡的黑影。 脚下发力,李十一朝着纽卡西猛冲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如地狱修罗般的黑色刀影掠风而至。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实力,看来刚才是我小看你了!”纽卡西变得严肃起来,他终于开始认真对待眼前这个持刀少年了。 “动静闹得太大了,不能在你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纽卡西被风旋推着迅速后退,同时一股小型龙卷风咆哮着袭向了李十一。 李十一的十字刀芒斩碎了龙卷风后继续以一往无前之势向前飞去,直到撞击在了正在关闭的档案馆防盗门之上。一声巨响震颤着耳膜,刀光深陷进厚重的黑铁大门,足有十公分厚的铁门恐怖地弯折了进去,然后挣脱了门框的束缚翻飞进雨中,砸进了花坛的烂泥里。 簌簌的花瓣掉落在泥土之中,又随着黑雨汇成的暗流漂泊入夜。 与此同时,档案馆顶部的红色信号灯骤然熄灭。 “安德烈,射击!”通讯器里传来武装部老师急促的指令。 “收到!”瞄准镜正对着冲天而起的白色身影,早已等候在档案馆顶部的安德烈冷静地扣下了扳机。 第三十九章 追击 厉声尖啸的子弹穿透黑夜追上了纽卡西。 夜空中电光激荡,受纽卡西身后急速推进的风旋影响,原本瞄准他肩膀的子弹轨道发生了些许偏移,但依然准确地命中了纽卡西。尽管不至于致命,但高速飞行的子弹依然划过他的左臂,洞穿了他的外侧皮肤组织撕开一片血肉,白色礼服的袖子也被极速旋转的子弹烧出焦黑的痕迹。 纽卡西在空中一个踉跄,左臂的剧痛几乎让他痉挛,紧接着他降落在了一个斜顶建筑上,身体四周缭绕着一个由风元素聚集成的罩子,阻隔开了外界的暴雨。 “失算了,没想到早就被盯上了。”纽卡西面部扭曲,钻心般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他躺在屋顶的一侧,大口的喘着粗气。 汩汩的血水沿着瓦片的凹槽流了下去,纽卡西的左臂处一片血肉模糊,甚至可以看到惨白的臂骨,假如弹道再往内侧移动一点的话,那么他恐怕早已跟自己的胳膊说再见了。 “武装部,目标b系新生纽卡西,收网!”安德烈通过瞄准镜在漆黑的夜里寻找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耳戴式通讯器传来武装部老师的声音,“安德烈,掩护我们!注意,目标极度危险,保持高度警戒!” “收到!”安德烈狠狠地嚼了两口嘴里的口香糖缓解紧张,由于含在嘴里时间太长,有些微微发苦。 暴雨之中,一个个黑色的人影像蜘蛛一样在建筑物和高树之间飞荡,每个人的身上都连接着两根绳索。盎格鲁曾跟安德烈提起过,那是武装部特种小队才会配备的喷射机动装置,由高浓度的甲烷做助推剂,高强度的钢丝绳索就像秋千一样让人飞驰于高空。 安德烈全身紧绷,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几乎就在安德烈关闭通讯器麦克风的同一时间,又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档案馆的正门冲了出来,黑色的长刀寒光清越,李十一赤裸着臂膊冲进了雨幕。 “报告!报告!另一个闯入者也现身了!”安德烈察觉到了档案馆楼下的异样,当即将狙击枪的枪口对准了李十一。 李十一在听到第一声枪响之后就立即意识到学院或许早有计划,守株待兔。他在门口处凝望了一眼那细长的枪管,便转身飞奔入了一旁的街道,路灯清晰地照出了他的身影。 当安德烈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十一马上就要冲进十字路口的转角了,那个路口之后全是林立的高楼,他即将失去目标,情况万分紧急,安德烈匆忙报告。 “立即攻击!但要留下活口!”通讯器那头传来混杂着雨声和风声的回复。 “嘭!” 狙击枪强大的后坐力震起了一阵水雾,接收到前方命令之后,安德烈毫不犹豫地对那个黑影进行了射击。子弹破碎开雨滴像死神之爪一样冲着李十一直扑过来。 急停,转身,腹部发力,黑刀橫劈,似乎李十一早就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所以在奔向纽卡西降落位置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注意身后的情况。 刀芒无声地切入子弹,下一刻,火星四溅,子弹在刀锋处被切割成了两半,分别从李十一的前后继续高速滑过,混凝土的沥青地面上瞬间出现了两个弹孔,又被雨水所淹没。 顺势收刀入鞘,李十一不再顾虑藏在楼顶的狙击手,快步钻进了雨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尽管李十一知道那个狙击手持有的武器是威力巨大的狙击枪,但他也知道这种武器的缺点,那就是每次击发后都需要重新装填弹药。 档案馆楼顶,一枚弹壳带着余温掉落在地上。 “报告!未命中!目标消失,目标消失!”安德烈吐出了嘴里没味的口香糖,紧急向武装部老师报告,同时戴着战术手套的左手快速从弹仓里取出一枚黄铜子弹,那里还剩下八枚。 当安德烈熟练地拉动枪栓,推弹入膛之后,瞄准镜里早就没有了那个持刀人的身影。 “简直是极致的爆发力,人体也可以达到这种程度吗?”安德烈活动了一下肩膀,那里发出金属摩擦的怪响。 “安德烈,专注点,这不是演习。”盎格鲁的声音带有轻微电流的声音,雷电对通讯信号的干扰越来越严重。 “知道了,盎格鲁老师。”安德烈又将瞄准镜重新对准了那十来个自高楼外壁间腾跃的身影,武装部的人已经快要接近纽卡西的位置了,至于那个逃跑的黑衣人,盎格鲁告诉他信息部的人正在紧急调查。 尖锐的两声枪响被高分贝的雷声吞噬了,仿佛巨轮沉入了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浪花。若是放在平时,肯定会在学院园区内引起轩然大波,但此时却不会,黑夜的暴雨掩盖了一切声音,也抹去了生命的痕迹。 行政大楼的顶层会议中心,气氛凝重。 “副校长,安德烈报告说,第一发子弹成功命中了闯入者纽卡西,但第二发子弹却落空了,那个黑衣闯入者竟然用刀切开了子弹。”盎格鲁皱着眉头报告。 随后他又小声地嘟囔道,“连子弹都能切开,这还是人吗?”毕竟那把武器倾注了盎格鲁太多的心血,要不是副校长亲自找上武装部让他派人带上这把武器,他还真有些舍不得,不知道有多少个日日夜夜盎格鲁都是枕着那个枪匣睡觉的。 “有什么外貌特点吗?”此时道格拉斯脱下了披在肩上的风衣,仅穿着一间西装马甲,内衬白色衬衫。 “黑衣,长袍,持刀,貌似和第一个闯入者纽卡西不和,”盎格鲁一五一十地说道,“安德烈在瞄准镜里看到他的时候,那人没穿上衣,赤膊。” “黑袍,刀,”道格拉斯沉吟着吐出一口烟圈,他的目光从手腕处缓缓走动的机械表移动到了远处的b系教学区,“难道是他?” “盎格鲁,给我联系萨瓦!”道格拉斯声如沉钟,表针上的时针直直地指向十点钟。 b系教学区的外围,空旷的街道上,狂风扯着两旁的树枝歇斯底里的摇摆,并且伴有凄厉的悲鸣,完全就是一个马戏团里对着观众表演木偶戏的傀儡师,病态地发出小丑般的笑声。 马车转过一个九十度的死角,终于从一条阴暗的小路驶入了街灯明亮的大道,马蹄声久久回荡。 “什么?你说李十一早已经赶来了?”玛克思将车厢储物柜里的一套干衣服扔给了艾尔,两个人身形类似,自己的衣服艾尔应该穿得下,“他是怎么发现的?” “师哥是从亚瑟王座的侧坡下山的,估计早已经抵达档案馆了,”李十一用干毛巾擦着头发,纯棉的材质很舒服,“他就好像未卜先知一样,从我俩登上亚瑟王座他就注意到了档案馆的不同寻常。” 艾尔在换衣服的同时将自己和李十一从爬山到下山的经过向玛克思重复了一遍,当然,有些谈话是不能说的,艾尔随意编了个话题搪塞了过去。 “不愧是你呀,李十一。”玛克思的眼睛带着笑意,蓝色的眸子就像是蓝宝石,他有些兴奋。 “说起来,你的异能不会跟你的左臂有关吧?”猩红的手臂和刻有奇怪文字的臂环进入了玛克思的视线之中,“我有些好奇。”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具体的异能是什么我还不清楚。”看到玛克思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的臂环上,艾尔有些不太舒服,他赶忙穿上干燥的外套遮住了臂环和左臂。 “你臂环的来历…” “捡来的,”艾尔打断了玛克思的话,因为他知道玛克思想要问什么,“我们还是继续说有关这次行动的事吧。” 玛克思佯装镇定,但他的心里却早已波澜万丈,那一串串扭曲的字符在别人看来可能仅仅是为了装饰,但在他看来,或者说在整个神圣教会看来无异于平地惊雷。 “我们赶过去能帮上忙吗?” “不需要你,待在车厢里就好,任务是副校长分配的,没有什么难度。至于李十一可能是这个计划的变数。”玛克思看了一眼窗外的景物,面色逐渐深沉。 玛克思戴上了那个熟悉的白色兜帽,因为已经离b系教学区的中心地带不远了,等候他的是未知的敌人。 暗棕色的瓦片上还留有未被大雨冲刷干净的血迹,一只强光手电筒照在纽卡西停留过的地方,除了纷乱的雨滴和碎叶一个人影都没有。 “康拉德队长,我们搜查过了,周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会逃到哪去呢?”一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人举着手电筒扫过周围建筑物的楼顶,尽管能见度很低,但假如纽卡西藏匿在附近的话,他的白色礼服还是很显眼的。 “继续找,他的身上带有枪伤,即便是一个能控制风的异能者也走不了多远。”康拉德的胡子茬上尽是水滴,看来他就是特种小队此次行动的负责人。 “康拉德队长,我是安德烈!”康拉德的通讯器声音有些低,他旋动旋钮调高了音量,“我有情况想确认一下。” “安德烈,你说。”康拉德的手按住了耳朵上的通讯器,以便听得清楚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队长,你们的特种小队好像少了一个人。” “你说什么?!”康拉德的瞳孔猛地收缩。 第四十章 疾风回旋曲 在听到安德烈的汇报之后,康拉德队长的心跳漏跳了半拍,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附近搜查的小队成员都回来了吗?” 带着护目镜的队员们擦去雨水,各自辨认着身边的队友,几秒钟之后他们觉察到了不对劲,特种小队原本一行十人,现在还剩下九个。 “队长,金好像不见了!”其中一个队员回答道,另外的几支强光手电筒射出穿透黑夜的光柱,四下摇晃寻找目标地踪迹。 “全体原地警戒!”康拉德紧急下达了指令,他原本以为安德烈命中闯入者的一枪会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将受伤的闯入者抓捕带走,现在看来,他们的想法似乎有些天真了,猎物比想象中的要狡猾。 剩余的八位队员立即围拢在康拉德的周围,整齐划一地进入防御状态,护目镜下的眼睛虎视眈眈地扫过目之能及的各个角落,八把威风凛凛的大马士革军刀在黑夜里寻找着它们的敌人。 “队长,有情况,你看那儿!”其中一个队员警觉地发现了建筑物旁的那棵大榕树下有异常,当即报告。 顺着那位队员所指的方向,粗壮榕树的根部一个白色的衣角露了出来,在风雨的打击中沾满了烂泥。 难道说目标躲藏在那里?不能贸然出击,防止被偷袭,康拉德果断作出了判断。 “所有人听着!”康拉德的声音虽然勉强能盖过雨声,但凭借多年的默契,小队成员还是可以准确地理解队长的意思,“为确保安全,三人一组,从三个方向包围过去!” “我再重复一遍,保持警惕,猎物极度危险!” 康拉德冲自己的队员作出了进攻的手势,所有人都将通讯器调到了静默模式,这是他们对自己身边队友的信任,也是多年来合作所达成的默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后背留给身边的队友。 喷射机动装置的喷气口射出白色的尾流,钢索从他们身后的背包里暴射而出,结结实实地钉在墙壁上,九道身影毅然决然地飞入雨幕之中。 密集的电流游弋在乌云之中,大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狂风将大榕树的嫩叶扯下枝头,扔在了特种小队队员们的战术护目镜上。 随着队员们快速地接近目标,树影下那个瘫坐的人影在附近昏暗的灯光下越发清晰起来,他一动不动地靠在树旁,似乎已经准备束手就擒了。 “是金!他怎么穿着闯入者的衣服!”最先抵达的特战队员小心翼翼地靠近白衣人,直到他完全看清那张熟悉的脸。 三人急忙收起了手里的军刀,踩过泥水跑到金的身边。 “他怎么样!” “万幸,他还活着,只是被打晕了。” 钢索回收的声音响起,军靴砸进烂泥里,泥点四溅,康拉德的小组和另外一组同时赶到了现场。 “队长,金被人打晕了,衣服也被换掉了。”特战小队的队员做了简短的汇报。 康拉德收起了武器,扒开金的眼睛查看他的瞳孔,随后他长出了一口气,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去意识了而已。 紧接着康拉德翻开白色礼服上衣的袖子,那里,殷红的血迹几乎浸透了整条袖子。 “这不是金的血液,”康拉德并没有在昏迷的金身上找到任何伤口,“一定是闯入者的,他肯定还没有走远,留了这么多的血还剧烈运动,就算是一头牛也支撑不住。” “克烈,你留下来照顾好金!”康拉德打量了一下被扔在一旁的喷气机动装置,不用看编号都知道肯定是金的,“尽管目标是异能者,但在受伤的情况下没有辅助装备,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是,队长!” 康拉德站了起来,寒雨仿佛把他变成了一个铁人,他的目光被草坪边缘渐远的一串脚印所吸引,淤积其中的雨水里混杂着浅淡的红色。 “所有人,沿着这条路追!保持通讯器畅通!”康拉德正对着一条昏暗的小路,向队员们发出了指令。 “是!”队员们的声音铿锵有力,在他们看来受伤的目标已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了,抓住他只是时间问题。 安德烈的瞄准镜再一次转变了视角,特种小队的身影逐渐朝着b系教学区的东部边缘地带飞驰而去,隐入了雨中。 疾驰的马车朝着目的地做着最后的冲刺,在穿过几个路口之后骏马们将带着自己的主人顺利抵达,碎雨和乱风虽然扰乱了它们的视线,但它们的速度依然不减,高贵的马种不仅体现在外形上,更体现在速度与耐力上。 突然,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影蓦然出现在马车前行的路上。 马儿刺耳的嘶鸣声响起,车厢的速度猛然降低,不管是驾车的强纳森总管还是坐在后边的玛克思和艾尔都被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强纳森愤愤地丢下手里的马缰,从车窗探出头去查看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人正停留在前方不远处,可能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马车吓了一跳,短暂停留了一下,那人如贴地飞行般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强纳森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没有看错,那个人确实是在飞,而且是在低空飞行,惊讶之余那人胳膊上绑着的白布条给他留下来深刻印象,因为那是黑夜里唯一的亮色。 “少爷,好像是特种小队的人!不过已经走了。”强纳森对身后车厢里的玛克思说道。 “特种小队?一个人吗?”玛克思有些疑问,“没看到其他小队成员?” “是一个人,而且貌似装备部又研发出新式装备了,我看到那个人在贴地飞行,速度很快。” “没用喷气发射装置?!”玛克思猛地站了起来。 “那是什么?”强纳森只在跟随玛克思入学的时候有幸见到过特种小队的作战服,至于他们的装备,作为校外人员的他并不清楚。 艾尔皱着眉头听着二人的对话,尽管他不是很清楚两人口中的“特种小队”、“新式装备”是什么,但从玛克思的语气之中他隐隐感觉到了这次学院测验没那么简单。 “艾尔,你跟强纳森总管待在马车里,不要乱跑,我还有问题要问你,等我回来。”玛克思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推开车厢门,冲了出去。 那枚银质十字架如同一颗从银河坠落的星辰发出微弱的光芒,紧随在刚才那个人之后被黑夜无情吞噬。 “少爷!我们应该去哪等您呀?少爷!”强纳森总管看着玛克思的背影消失在远方,一脸无奈的他擦了擦落在加西亚家族徽章上的雨水。 “艾尔先生,那我们…”强纳森转过身来,车厢里早已空空如也,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 “艾尔先生,艾尔先生!”强纳森慌乱地望向窗外,另一个身影同样消失在了疾风暴雨之夜。 鲜血贴着纽卡西的皮肤流淌,很烫,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温度骤降的雨夜。 尽管纽卡西已经用从礼服上扯下的布条绑住了大动脉,防止止血过多,但他的半条胳膊已经慢慢地失去了知觉,一半麻木,一半剧痛,血水不断地从黑色作战服的指间破洞滑落,然后被甩进身后的风里。 是的,此刻纽卡西正在全速前进,朝着b系教学区的正南方向,至于之前给特种小队留下的脚印只不过是他用来迷惑那群人的而已,毕竟子弹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尝第二次。 脚下的气旋正托着他穿行于楼宇之间,虽然是低空飞行,但速度依然很快。 “完成任务之后我得好好去海边度个假,谁要再想给我布置任务,我就跟谁急!”纽卡西紧紧地按压着自己受伤的胳膊,长时间的出血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武装部的人都是些什么品位,这么丑的衣服也好意思穿出来,天亮之前得赶紧换了。”即便是危急关头也不妨碍纽卡西对学院的吐槽。 前方的风压有变化,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要落下来了,异能“风域”对气流变化的敏锐感知让纽卡西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风旋反推,抵消了前进的动能。 “轰隆”一声,石板地面皲裂破碎,石块裹挟着泥水乱飞,一个两米高的巨大十字架从半空中砸落了下来,古朴的纹路散发着暗淡的荧光,它斜插在地上刚好阻挡了纽卡西逃跑的路线。 “b系新生第一名,异能者纽卡西先生,你好像走得太匆忙了,忘记把学院的东西放回它原来的地方。” “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无处不在呀。” 纽卡西望向身后,小巷子里一个周身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绣着金边的白色帽兜遮住了他的脸,雨水在触碰到他的身体之前就蒸发成了气态,所以和纽卡西一样,他也没有被雨水打湿。 “你是神圣教会的人?”纽卡西眯起了眼睛,来者衣服上画着的金色十字架图案让他想到了那个组织,“而且也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 “玛克思·加西亚,我的名字。你说得没错,我是个学生,但听命于教会,”玛克思抬起头迎上了纽卡西的目光,“那么你呢,又属于哪个组织?” “你跟那个拿刀的小子一样,问题太多了,”纽卡西苦笑一声,“没看到我还受着伤呢嘛,等我把伤养好了再回来告诉你。” “你说的是李十一?!”玛克思上前一步,“你把他怎么了?” “他好着呢,”纽卡西随口回应,“我没工夫陪你们瞎闹,走了。” 第四十一章 风雷交响曲 小型龙卷风在他的脚下快速成型,纽卡西骤然升空不再理会地面的玛克思,他现在脑子里只有酒吧里的烈性威士忌和止血的药品绷带。 就在他飞过那个庞大的十字架之时,一道黑芒冲着他的腰腹横切过来,纽卡西操控着劲风前涌,随手抽出了作战服上的大马士革军刀,沉甸甸的钢刀握在手里有些分量,纽卡西迎着黑芒劈了上去,破风而来的是一柄刀的刀背,漆黑如墨。 火花迸溅,金属撞击的脆响过后,纽卡西一个空翻,单膝落地。剧烈抖动的刀刃震得他的手有些发麻,纽卡西凝神望去,持刀者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李十一,你一直在跟着我吗?”纽卡西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随手将刀刃卷曲的军刀丢进了滂沱的雨中,“我说过,我并不想与无辜的人起冲突。” 李十一的胸膛之上尽是冰凉的雨水,黑刀依然稳稳地握在手里,泛着骇人的光泽。 玛克思在看清李十一的脸时面色有些缓和,但他的眉毛却是微微地皱了起来。 “把东西留下。”闪电照亮了李十一脸上的坚毅。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迟到呀,李。”玛克思双手抱胸,开玩笑似的说道。 随即,玛克思轻吟了一段晦涩的语言,仿若巨石雕刻的十字架破碎成无数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朝他飞来,涌入了他的银质十字架之中。 纽卡西看了看前方的李十一和身后的玛克思,他知道今晚这场战斗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了。从潜入档案馆到现在他一直恪守一个原则,就是不能轻易伤人,所以阻拦他的人最多也就是被击晕,失去了抵抗能力而已,但面对眼下的情况,他的这一原则有些动摇了。 “自以为是的家伙们,以为我受伤了就会乖乖地举手投降吗,”纽卡西用牙齿咬住止血的布条狠狠地拉紧,“我纽卡西还不至于那么废。” “小瞧“风域”的人都会付出代价,声明一下,我没跟你们开玩笑,”纽卡西的身体周围开始悬浮起一颗颗拳头大小的乳白色珠子,雨水落在上面泛起一圈圈涟漪,“让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它可以在异能序列中排第18位。” 话音刚落,十几颗珠子分成两股涌向了李十一和玛克思,带起破风之声。 “空气炮?!”玛克思最先发现了这种攻击手段的特点,将大量的空气挤压成一点,超乎想象的极高气压一旦命中人的血肉之躯直接可以将人体搅碎。 玛克思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猛地按在地上,手掌按压之处金色光圈荡漾开来,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光点笔走龙蛇间一个太阳的图案快速成型,五根图腾一根接一根地从图案里钻了出来,化作坚不可摧的盾牌挡在玛克思身前。 图腾柱刚刚成型,前方飞射而来的空气炮就跟它来了个亲密接触,像翻涌而来的浪潮一样,空气炮一个接一个爆炸,被雨水浸湿的图腾柱剧烈的抖动,每次振动都会有大大小小的石块被剥离下来。 相较于玛克思的防守,李十一则利用自己灵活的身形巧妙地避开了空气炮的锋芒。已经与纽卡西交过手的他更能体会到这种级别的攻击与之前在档案馆见到的风刃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游身穿梭在纽卡西无差别的攻击之中,李十一每一个侧身、俯冲和摆动几乎都是贴着那一团团压缩空气漂移而过,空气炮的爆炸在他身边掀翻起一块块草皮,树木摧折,枝叶散落一地。 “纽卡西,够了!”李十一在躲过最后一个空气炮后朝着纽卡西奔袭而来,他的脸上再度蒙上一片黑雾,雨水在他的脚下开出一朵朵“莲花”。 紧随李十一之后,成功抵御空气炮的玛克思也发动了攻击。 “神啊,愿远古的图腾在此处苏醒,”玛克思将自己按住十字架的手掌缓缓旋转,然后又重重拍击在那神秘的图案之上。 下一刻,玛克思身前的五根图腾柱仿佛有生命一样整齐地没入了土地之中。 感受到了来自脚下的异动,纽卡西神情一凛,他右手快速地打了一个响指,一股龙卷风毫无征兆地形成,搅拌着积水将他带离了原地,如同一只冲天而起的水龙。 果不其然,纽卡西的预判是准确的,在他离地之后一根雕刻着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故事的图腾柱破开了土地飞了出来 “神圣教会的小子,你也挺厉害的嘛,”纽卡西轻笑一声,似乎并没有把这种强悍的攻击方式当成一回事。 纽卡西将手指指向了那根破图而出的图腾柱,低沉的乌云之下一股白色的漏斗状风旋急速的盘踞而成甚至搅动了云层的形状,隐隐的雷光点缀在它的周围。一抹亮白色笼罩在纽卡西的瞳孔之上,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动用了“风域”的力量。 异能本没有高低之分,全在于使用者的开发程度,对于从小就被身边人开发训练异能的纽卡西来说,操控“风域”就像他每天用手吃烧烤,用脚走路一样简单。 风旋嘶吼着从天际俯冲下来,与那根古老的图腾柱撞击在了一起,巨大的冲击势能摧枯拉朽般地撞开了图腾柱继续冲向位于地面的二人,仿佛克苏鲁神话里的怪物在雨夜咆哮。 b系教学区东部,十几根钢索撕破雨幕,又急速地收回,机械齿轮的转动声有些低沉,喷射机动装置冒出一阵阵白烟,那是被蒸发的雨水。 特种小队降落在了学生寝室楼的前面,他们已经在暴雨里追寻了十几分钟了,一点目标的踪迹都没有,喷气机动装置由于长时间工作传动装置过热,需要冷却。 “队长,再往前走就是学院的外围城墙了,”特种小队的队员对着康拉德的背影说道,“目标不会已经逃走了吧?” 背部有强烈的灼热感,康拉德松了松喷气机动装置的背带,他环视一周,除了茫茫无边的白雨和远处新兰城影影幢幢的灯火外什么也没有。 正如那名特种小队的队员所说的那样,帝国军事学院围墙上的圆柱瞭望台已经近在咫尺了,他们甚至可以看到巡逻的安保人员。 康拉德脸色有些阴沉,他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异能者,可以控制风。”康拉德喃喃自语,这是信息部传达给他的,也是他所了解有关目标猎物的信息。 “坏了!”若有所思地沉吟过后,康拉德猛地抬起了头,直直地望向远方,“我们被耍了!” “队长,发生什么事情了?”其余七位队员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康拉德身上。 “先别问,我知道他去哪了!”康拉德拉紧背带,打开了喷气机动装置的开关,有些烫手,“跟紧我!” “可是,装置还没有降温…” “大不了任务结束后换一副新的!时间不多了,学院正门处的门卫马上就要换岗了!这是目标最后的逃跑机会,他一定会去那儿!” 带着灼热的气浪,喷气机动装置重新点火,钢索掠空,康拉德首当其冲飞了出去,其余队员见状也不再啰嗦,紧随其后朝着中央大道的方向冲去。 “康拉德队长,能听见吗?我是安德烈!”康拉德的通讯器里杂乱的电流声里夹杂着安德烈急切的声音。 “说!”康拉德大吼一声盖过了呼啸的风声。 “队长,b系教学区靠近中央大道的地方有情况!疑似目标出现!” “知道了!”康拉德眼里精光闪动,“我就知道!” “特种小队,全速前进!”康拉德将机动装置的喷射档位调至最大,蓝色尾焰从喷气口喷射而出,黑烟缭绕。 “是!” 特种小队全副武装直扑目标而去,那里,小型龙卷风牵引着乌云冲击大地,被电弧缠绕的黑色圆柱体纵横穿梭。 已经是第三根图腾柱冲天而起了,但也仅仅是消减龙卷风的一部分下冲势能而已,乌云里,闪电炸响在耳畔,龙卷风离地面越来越近了。 李十一从被击退的图腾柱顶端跃回地面,紧接着又身形反弓,积蓄力量再度暴射出去,他似乎将手里黑刀当成了匕首使用,反手持刀的他飞檐走壁,黑刀深没入墙中以此借力进行多段弹射。 “图腾柱!快!”李十一凌空而起大喊一声,毫无疑问他是对玛克思说的,二人已经合作了数次,用以阻止龙卷风下降的势头。 “注意脚下!”玛克思将双手都按在那个神秘图案之上,光芒比之前又亮了些许,太阳图案的边缘地带似乎带有动态光晕。 两根图腾柱夺空而去,李十一稳稳落在其中一根图腾柱的顶端,刀鞘被他叼在了嘴里,他双手持刀摆开了架势,脸上的黑雾似乎更浓了,如同一副不断变幻形状的面具。 这是玛克思所能掌控的最后两根图腾柱了,这也是二人阻止天上那股龙卷风降临的最后机会了。 暴虐的风元素夹杂着乌云里的雷电,就像是雷神鼓鼓作响的披风,他们无法想象如果这股自然之力将愤怒倾泻到地面的话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或许是一座教学楼被摧毁,也或许是一片树林被搅成木屑,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十一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闯入者有多强,甚至比他们这些已然是同龄人中佼佼者的人还要强。 纽卡西从始至终心里都顾及着别人的生命,所以之前的攻击一直留有余地,直到此刻,他终于展现出了身为一名异能者所拥有的真正实力。 而这个暴雨之夜正好是纽卡西的舞台,光影交错,舞步华丽。 第四十二章 暗夜奏鸣曲 李十一的黑刀外侧缠绕着一层黑雾,仿佛一团燃烧着的黑色火焰。 瞳孔中细小的电弧逐渐放大,李十一的背影决绝而笃定,就像是冲着风车迎击而上的堂吉诃德。 刀芒切入了风眼,淡蓝色的电弧像无数只蝙蝠在尖叫,浮动在黑刀周围的浓雾将雷电导入了李十一脚下的图腾柱,图腾柱在剧烈地颤抖着,古老的人形图案扭曲变形,前冲的动力势能也在急速下降。 如同一座巨山降落在肩头,李十一的黑袍猎猎作响,他能感觉的到自己的手臂肌肉在充血,近乎实质化的黑雾完全贴合在他的脸上,只露出两只漆黑的眸子,血丝纵横。 “神啊,怜悯众生吧。” 看着高空之上抗击狂风和雷电的渺小人影,玛克思再次低声吟唱了起来,如同之前在林间灭杀食尸鬼那样。 闪着光的十字架虚影在图腾柱的顶端生成,它越过李十一冲入了龙卷风的风旋之中,夺目的光芒转瞬即逝,仿佛在乌云之下点亮了一盏明灯。 玛克思身后的雨幕里一个身影疾驰而来,就像青蛙漫步那样腾起又落下,每次落地都会溅起一大朵水花。 早在几分钟之前艾尔就听到了前方的闷响,那种响动好像是某种东西爆炸造成的,原本还在雨中狂奔的他愈发不安起来,以他现在的速度根本没办法追上玛克思,不得已他只好动用了蕴藏在左手处的蛮力。 尽管有些不太雅观,但他确实在朝着事发地点快速突进着,隐约间可以看到正前方的那个光点。 艾尔从身后闯入了玛克思的视线,看到半空之上夹杂着雷光的龙卷风之后他有些惊愕。 “玛克思,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告诉你了不要跟来吗?”玛克思神情严肃,“快离开这儿!” “你骗我,这根本不是什么学院测验!” “那又怎么样?我再说一遍,赶快离开这里!”地上的太阳图案有些暗淡,玛克思再度聚精会神的吟诵起来。 乌云涌动间,一条粗壮闪电照亮了夜空,艾尔也是第一次看清了半空中的景象,飞在天上的柱子以及柱子顶端的持刀人影。 “那是师哥?!”艾尔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无法想象,沉重的柱子居然可以在天上飞,他也不能理解那个周身缭绕着黑雾的少年居然在对抗着龙卷风,最扯的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师哥。 雨水纷飞,玛克思眼前又一道黑影冲了过去,还穿着自己的衣服。 “艾尔,你干什么!快给我回来!”在玛克思注意到那个黑影竟然是艾尔之后,他立即想要喝止艾尔的鲁莽举动,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图腾苏醒。” 玛克思继续召唤出了一根图腾柱,不过这根图腾柱不是用来帮助李十一的,而是用来阻止艾尔的,图腾柱在艾尔前进的路途上破土而出,想要阻挡艾尔的步伐。 “谢了,玛克思。”艾尔回头冲着玛克思喊了一声,紧接着他的左手奋力锤击地面腾空而起,身前阻止自己的图腾柱正好可以作为跳板,在即将接近图腾柱之时艾尔的拳头又用力地击打在了那凸起的图案之上,反冲的作用力让他冲着李十一的方向弹射而去。 “师哥,坚持住,我马上就到!”在看到独自一人对抗龙卷风的时候,艾尔就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最起码要减轻一些玛克思和李十一的压力,他不能像玛克思那样可以通过召唤术在远处协助,他能做的就是帮助李十一一起对抗那那股狂暴的旋风。 最后一根图腾柱在玛克思的操纵下冲了上来,撞击在了李十一脚下的那根图腾柱尾端,沉闷的撞击声爆发出一圈音波,同时也止住了逐渐下降的龙卷风,风旋的规模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 巨大的风压虽然有些减弱但还是很强烈,李十一上半身的皮肤有些发白,不少地方甚至被切出了细微的伤口,脚下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本就接近身体极限的他有些吃不消。 包裹在黑刀周围的浓雾一下子被冲淡了许多,不少细密的电流钻了进来,但他依然在咬牙坚持,青筋暴突,李十一一点避让的意思都没有,他在挑战自己身体的极限。 “师哥,我来帮你!”熟悉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一只深红色的拳头几乎贴着李十一的面颊冲天而起,隔着黑雾擂在了风眼之上。 稍远一点的位置,一座圆顶形的建筑物之上,纽卡西隐藏在路灯照射不到的地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b系教学区的中部位置,那里的龙卷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风与电的攻势逐渐式微。 “不行,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了,看来似乎是学院的某个大人物出手了,得赶紧离开这里。”指间流出的血液更多了,纽卡西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开始严重不支,再耗下去别说完成任务了,就连自己可能也得交待在这儿。 “门口的麻烦希望已经摆平了。”纽卡西远远地瞟了一眼学院门口的方向,失血过多的他不能再毫无顾忌地使用“风域”了,他要把仅余的力气用在逃命上。 纽卡西皱了皱眉毛,若有若无的危机感正慢慢地将他笼罩其中,如芒在背。不再多做停留,一股气旋托着他悄然钻入了夜里,但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 大约一分钟之后,钢索的钉矛从圆形建筑物的下方射了上来,牢牢勾住屋顶的边缘地带,机械摩擦声急速靠近,喷气机动装置的钢索迅然回收,特种小队一行人降落在了纽卡西之前停留过的地方。 “队长,这里有血迹!”一名队员用强光手电筒发现了一滩还没有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立即进行了汇报。 “他果然来过这里,”紧急查看了一番周围的情况,康拉德迅速做出了判断,纽卡西可能的活动路线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队长,你快看那里,可能需要我们的帮忙!” 康拉德扭过头去,注意到了队员所发现的异常情况。 靠近b系教学区中心地带,几根石柱在半空急速旋转,平地而起的一股反方向旋转的风旋正和天上的龙卷风猛烈对冲,二者在互相抵消着对方的冲击,而且看情况石柱形成的旋风逐渐占据了上风。 “那种程度的突发状况,相信他们可以处理好。” 不久之前他们从信息部那里得知了所谓“第二个闯入者”的身份,竟然是b系学生会主席李十一,虽然这一结果让他们大跌眼镜,但相比于弄清楚心里的疑惑,抓住目标完成任务显然更为重要。 “走,去学院门口,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康拉德没有心思继续关注那里的情况,他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学院门口。 在翻越过最后一幢高大的建筑物之后,纽卡西眼前的景象变得开阔起来,他正处于中央广场的外围区域,靠近学院城墙,周围阴森恐怖的几座古堡里没有任何声音。 纽卡西浑身上下满是雨水,额头上滚烫的汗水和冰凉的雨水混杂在一起淌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忽冷忽热,看来是发烧了。 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他继续使用“空气罩”隔开雨水,纽卡西大口地穿着粗气,长发四散着垂了下来,狼狈不堪。那只受伤的胳膊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能够支撑到现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纽卡西坚韧的意志力。 距离学院正门大概还有一百米左右的样子,纽卡西可以清晰地看到校门两侧沐浴在暴雨之中的雕塑。 “该死的,到底在哪?不会放我鸽子吧?”纽卡西的声音有些颤抖,冰冷感和无力感轮番涌向他,孤立无援的感觉尽管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但这种熟悉的体验永远让人喜欢不起来。 “话可不能乱说哦?渡鸦答应过的事情绝不会爽约。”一个爽朗的声音从纽卡西左侧的石像后响起,“倒是纽卡西先生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纽卡西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先是身体一紧,不过在辨别来人身份之后便放松了下来。 “快送我出去。” “看来您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白石雕像后一个人影走了出来,灰色的遮雨风衣,灰色的绅士帽,嘴里雪茄的亮点忽明忽暗,“似乎是受伤了。” “少废话,要不是被狙击枪偷袭,我还不至于需要你们的帮忙。” “当然,纽卡西先生的实力我是清楚的,但渡鸦也是您忠实的朋友,很高兴为您效劳,”那个人的嘴角微微上扬,“门卫已经清理干净了,您随时可以离开。” “哼,金币才是你们最忠实的朋友吧。” “还是您最了解我们,那么之前谈好的条件…” “好了,别啰嗦了,我纽卡西是不会吝啬钱那种肮脏的东西的。”纽卡西的脸上有些厌恶。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纽卡西不再理会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他拖着沉重的身躯朝着帝国军事学院的大门蹒跚而去。 “你怎么还不走?”没走两步纽卡西回头问道。 “看来纽卡西先生没有发现后边跟踪的尾巴呀,放心,我们会提供优质的售后服务。” “一路顺风,期待再次为您服务。”那人冲纽卡西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踱步进了墙角处的黑暗之地。 闪电明灭照亮了那人淡灰色的脸庞,宽大的风衣一闪而逝,正是那天把箱子还给艾尔的灰衣人。 第四十三章 落幕时刻 散落各处的碎石、断木和污泥毫不掩饰地向外界展示着暴风肆虐过后的惨状,艾尔的周围一片狼藉,他无力地瘫软在地上,耳朵里还残余着轰鸣声,除了呼吸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艾尔的左手边是同样靠在墙角的李十一,黑刀支撑着他的身体,血痕密布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着。 好在他们身边有个天生的“医疗兵”,现场状态最好的玛克思正将那枚银质十字架悬停在李十一的胸前,从中飞出的光点在修复着李十一受伤的地方。 虽然b系教学区的一些建筑和树木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但好在结果是让人满意的,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之下,龙卷风最终还是在降临地面之前偃旗息鼓了。 “玛克思,我们成功了吗?”艾尔的全身肌肉组织都处在麻木状态,电流入体的感觉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真刺激呀,没想到我居然活了下来。” “你说呢?李全身而退我倒不意外,意外的是你竟然没有被烤成焦炭,”玛克思冷冰冰地回答,他的手掌间多了一个烧焦的十字架印记,“两个不要命的疯子,难怪你们两个会聚在一起。” 艾尔苦笑一声,回想起刚才的经历他还是不由得脊背发凉。 当艾尔用尽全力挥动拳头击打龙卷风风眼的时候,闪电也随之而来,他没有李十一那样有可以隔开雷光的黑雾,仅仅是依靠血肉铸就的拳头而已,一腔热血涌上心头他就那么冲了上去,完全没有考虑到可能发生的变故。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刻着不知名文字的臂环却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淡淡的金光从文字的凹槽中溢了出来,像人的脉搏一样有节奏地跳动着,匪夷所思的是光晕和艾尔脚下的图腾柱产生了共鸣,仔细看去,铭刻在图腾柱两端的古老铭文竟然和艾尔臂环上的文字是同一种类型。 这一切都被玛克思看在眼里,他慢慢地发现自己通过召唤仪式操控的几根图腾柱就好像脱缰的野马那样不再接受自己控制,斜插在草坪里的它们一根根冲天而起,组成圆盘状旋转起来,平地而起的水龙卷与天上的雷龙卷对冲在一起。 上下两股风压最终导致艾尔和李十一被甩了下来,像两只被击中的飞鸟从高空坠落,要不是纽卡西操控最后两根图腾柱接住二人,恐怕失去意识的他们现在已经是两摊热乎乎的肉泥了。 “不用管我,快去追纽卡西,他从档案馆里窃取了机密文件,绝不能让他逃了,”刚刚清醒过来,李十一就推开了正在为自己治疗的玛克思,“我不需要治疗。” “到现在还要逞强吗?尽管你刚刚的举动让我对你产生了一丝好感,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的身体不允许你继续战斗了。”玛克思收起了十字架吊坠,在他看来余下的轻伤依靠李十一强健的体魄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恢复,况且他本就不想完全医治好李十一。 “这件事情原本不应该让你们两个知道,”玛克思走到了斜躺在地上的艾尔身边,他看向艾尔的眼里带着些许深意,“况且我之所以赶来就是要放纽卡西走的,没必要对他紧追不舍。” “为什么?!要不是李十一师哥,那龙卷风恐怕要摧毁附近的所有建筑物了,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去抓住他呢?”艾尔不理解玛克思为什么要这么说。 勉强站起来的李十一看向玛克思的眸子里也带着些许疑惑,但他没有像艾尔那样情绪激动。 “很好奇吧?这也正是副校长派我来的原因,”图腾柱破碎成光点涌入玛克思手中的十字架里,“从始至终这都是一场表演,是我们为所谓的闯入者,也就是纽卡西表演的一场戏,甚至连次第登场的演员们都不知道自己身处表演之中。” “你们早就发现了纽卡西不同寻常的身份了吧,档案馆的巡逻如此松懈仅仅是学院高层精心布置的一个局?”李十一不急不躁,永远给人一种高冷的感觉。 “在我的权限范围内能了解到的情况也只有这些,副校长交给我的任务是放走纽卡西。” “等等,我没听错吧?”艾尔插嘴道,在玛克思的治疗下他能感觉身体在慢慢恢复,就像泡在温热的山泉之中,“你确定这是那个什么副校长说的话,他没有告诉你原因吗?” “人与人之间最激烈的博弈永远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我只是一个执行者,超过自己权限的事情我是不会过问的。” 李十一将腰间有些破烂的黑袍重新披在身上遮住了被风刃切割开的伤口,随手把黑刀插入腰带里,李十一转身走入了一旁黑暗的小巷子里,既然知道了学院的决策,其他的他也不感兴趣了。 “师哥,你要去哪啊?”艾尔看着那个有些摇晃的背影慢慢被雨雾笼罩,最终李十一也没有回答他。 “应该是一个人去格斗道场了,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这样,”玛克思说,“我倒是挺难理解你是怎么跟他混熟的,‘杀神’李十一在学院里可没有多少朋友。” “也是刚刚才认识不久,没什么好奇怪的。”艾尔望着那条没有人烟的小巷,他有点担心李十一的状态。 “是吗?”玛克思凝视了艾尔一会,他的目光好像一把解剖刀,凌厉地几乎要把艾尔切开,跟之前遇到的那个温和少年判若两人。 艾尔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的拳头猛然握紧。 一柄泛着金属光泽的特制手枪正顶在艾尔的额前,正是盎格鲁大师的杰作之一,在忽明忽灭的灯光中散发出摄人的杀意,持枪的玛克思眼神冷若冰霜。 行政大楼顶层会议中心内空荡荡的有些安静,武装部部长盎格鲁早已经带着设备离开了,只剩下副校长道格拉斯一个人,落地窗外的暴雨已经有了减弱的趋势。 “叮当、叮当,”挂在墙壁上的电子机械钟表刚刚好敲了十二声,时针指向了午夜十二点。 红松木的会议桌上摆着三份打开的文件,落款处都是帝国军事学院信息部。 “进来吧,康拉德,知道你已经在门外徘徊很长时间了。”道格拉斯翻动着手里的文件夹,是信息部刚刚派人送来的。 “吱呀”一声,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边推开,全副武装的康拉德走了进来,在实木地板上留下一行水渍,康拉德径直来到了道格拉斯的身边。 “副校长,任务顺利完成,打探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利拉德摘下了战术护目镜,粗犷的面容让他看起来跟道格拉斯年龄相仿,但实际年龄仅有四十岁左右。 “说吧。” “我连夜走访了新兰城的海上商会,‘远洋号’货运船的船长和大副之前确实欠了商会一大笔钱用于还赌债,但最近一口气还清了所有的债务,时间正好是他们在海上遇到纽卡西的那天。” “果然如此,有钱能使鬼推磨。”道格拉斯没有丝毫震惊,仿佛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巧合的是‘远洋号’今天早上出海至今未归,但船员们却表示今天并没有出海任务,我随后一一查访了船长和大副的住所,他们的家庭成员都不在了,房屋里面的东西也被变卖一空,貌似是逃走了。” “看来信息部的调查打草惊蛇了呀。”道格拉斯随手翻过一页文件,依旧是目不转睛。 随后道格拉斯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瞬间绷直了身子,眉头紧锁,然后他将手里的文件夹慢慢推到了康拉德身边。 “看看吧,信息部刚刚报告的特种小队情况。” 从副校长的神色中,康拉德嗅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他摘下还有些潮湿的战术手套将文件夹拿到了眼前。 “什么?!”康拉德目眦欲裂,文件夹里的报告让他情绪失控,“副校长,怎么会这样?!” 文件摊开,灯光照亮了那一行行细小的文字:特种小队全员遇袭,通讯装置被破坏,地点帝国军事学院正门处。其中七名队员分别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轻伤,队长受伤最为严重,手筋和脚筋貌似被利刃切断,现已紧急送往校医院,初步评估无生命危险。 “副校长,我弟弟他没事吧!” “看来敌人似乎知道特种小队的队长不是你本人,”道格拉斯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在嘲弄我们。” “该死的!”康拉德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会议桌上,恼怒让他的脸显得很红。 原来,在计划的最开始道格拉斯就没打算让康拉德带领特种小队,而是秘密指派给他了另一项任务。代理特种小队的队长是由康拉德自己推荐的,现在他很后悔,如果不是他推荐同在武装部工作的弟弟来临时担任这一职务,或许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在自己弟弟身上。 “继续读下去。”道格拉斯说道。 报告的后半段简短直接:搜查现场之后发现了一根乌鸦的羽毛,尾端缠有金丝,初步判断可能是渡鸦组织发动的袭击。 “渡鸦组织?!不是那个闯入者么?”信息部的报告再度让康拉德倒抽了一口凉气,“怪不得能把特种小队伤成这样,难道他们是想站在帝国军事学院的对立面吗?” “职业杀手组织没有自己的立场,只要出足够的钱,他们连皇室成员都敢刺杀,”道格拉斯双壁交叉放在胸前,“渡鸦我还没放在心上,我更感兴趣的是纽卡西千方百计混进学院档案馆的目的是什么?” “副校长,我特别好奇。” “嗯?说说看。” “您是怎么发现纽卡西的异常的?您凭什么认为他就是前来窃取资料的间谍?” “直觉。”道格拉斯轻描淡写。 “你先出去吧,去校医院看望一下你弟弟,我通知波蒂斯主任了,医院那边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晚餐。” “好的,副校长。”康拉德不再逗留,担心弟弟安危的他推门离开。 在康拉德离开后,道格拉斯点燃了桌上的最后一根香烟,然后拉开了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报告单凝视了许久。 这张报告单是几天之前信息部提交的,纸上的图案是调查员用铅笔绘制的,黑色的笔画交织纵横组成一个同心圆外加一个十字的重叠图案,右下角有一串手写的文字: “芙拉欧尔”酒吧调查汇总—酒吧的酒保说几天之前在纽卡西身上看到过这个纹身,那是他在一次调酒的过程中无意间瞥见的,纹在领口以下左胸以上的位置,因为这个客人一连待了好几天且出手阔绰,所以酒保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简单的图案却让人坐立不安,道格拉斯认识它。 暴雨来得急迫,去得也匆匆,强降雨已经慢慢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面色深沉的道格拉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还未消散的乌云,云层低处依然游弋着细小的闪电。 第四十四章 面具 午夜,帝国军事学院空旷的街道上不见一人,破损的路灯和雕塑还没来得及修理,估计要等到第二天了。 “玛克思,你这是什么意思?”艾尔的左臂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出击,他不能别人手中沦为待宰的羔羊,但让他难以理解的是,当初救过自己的人为什么此刻却对他露出了獠牙。 一片无根的落叶慢慢飘落进泥潭,附近没有任何行人经过,即使自己被枪杀了也没人知道,所以艾尔告诉自己必须要保持冷静。 “告诉我那个臂环的来历,现在。”玛克思的语速不快,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还在为这件事而纠结嘛?真搞不懂你们神圣教会的人都怎么了,有那么多要紧的事放着不做偏要追问我这个臂环的来历。” “我现在做的就是要紧的事,”玛克思低声道,“艾尔,请你回答我,这对我很重要。” 艾尔盯着玛克思看了一阵,然后他一把扯下左臂的袖子,红色的胳膊和那个神秘臂环一起露了出来。 “你愿意看就看吧,至于它的来历,我告诉你我真的不清楚,我只知道这是大叔在纳克小镇托人为我定制的。” “臂环上的文字出自谁之手你清楚吗?”玛克思继续追问。 艾尔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了解,保罗大叔只是告诉艾尔臂环是从当地的一个小教会那里购买来的,其他的艾尔一概不知,保罗大叔也是只字未提。 玛克思犹豫了一会儿,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貌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玛克思竟然又把手枪收了起来,再度拿出了十字架为艾尔疗伤。 “玛克思,你这又是演得哪出?怎么刚刚逼问完我又开始帮我治疗了?”艾尔彻底懵了,“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艾尔,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有关这个臂环的任何消息千万不能透露给外人,”玛克思真挚地看着艾尔,“尤其帝国军事学院外,神圣教会的人。” “为什么,难道这个臂环里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你只管答应我就好,其他的知道多了对你并没有好处,相信我。”暖绿色的小光点涌进艾尔的四肢,那种体虚无力的感觉在快速恢复。 看着艾尔半信半疑的神色,玛克思说道:“我是为了你好。” “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这么说,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艾尔反驳道。 “总有一天你会懂得,关心你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你,想害你的人也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 “那你是属于关心我的人呢,还是想害我的人呢?”艾尔试探性的回应。 “你觉得呢?”玛克思的脸上又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这个笑容艾尔见过,在他第一次遇到玛克思的时候。 十几分钟之后,雨声渐寂,玛克思站起身来,他收回了手中的十字架。 “玛克思,你可以告诉我神圣教会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组织吗?”艾尔郑重其事地问道。 “不要对教会的任何事情感兴趣,这是我给你的忠告。”玛克思把手伸到高处,摊开的掌心里只落下几滴状如牛毛的雨水。 玛克思摘下了兜帽,俨然一副受过良好家教的贵族后代模样。 “艾尔哥哥!艾尔哥哥!”远处的街道有人在高声叫喊着艾尔的名字,声音稚嫩却显得很是焦急。 一个穿着雨衣的瘦小身影灵活地避开地上的积水跑了过来,甚至连参加晚会的礼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艾尔哥哥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斯诺在看到艾尔后喜出望外的喊道,“我跟罗素教授到处都找不到你,把我们都急坏了。” “斯诺,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守在路口的那些家伙没有阻拦你?”艾尔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没有呀,两个哥哥人特别好,就是他们告诉我你们是奔b系教学区的中心方向来的,”斯诺说着就要扶起坐在墙角的艾尔,“艾尔哥哥你受伤了?” “没事,已经让…”艾尔转向玛克思,谁知玛克思早已经离开了,只是没人看见他离开的背影。 “嗯?艾尔哥哥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快走吧,这里太冷了,别让罗素教授一直等着。”艾尔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不适的反应,不禁感慨治疗术的神奇,他拉起斯诺的手就准备往回走。 “奥,”斯诺应了一声,他的大眼睛望向前面的一片混乱地带,“艾尔哥哥,这里发生过什么呀?”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乱问。”艾尔懒得跟一个小屁孩解释。 久违的月亮从云缝中露出头来,地上积水空明倒映出月影。 在艾尔他们离开后,纽卡西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看了看手中的银质十字架,又望向艾尔离去的方向,独自一人静立在建筑物的阴影中。 天上飞过一只离群觅食的海鸟,它警觉地俯视着满目疮痍的地面,那里除了杂乱的碎物外一个人都没有。 碧蓝之海上轮船的汽笛声此起彼伏,昨晚的暴雨让船夫们的捕鱼目标没有完成,所以今天天还没有完全亮特鲁夫海港上就忙碌起来,攒动的海员们转动了帝国机器的第一个齿轮。 道格拉斯彻夜未眠,从午夜到清晨不断有信息部的人传来信息,会议桌上杂乱的摆放着一张张报告单,但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劳累的痕迹。 道格拉斯在看完最后一张报告单后,初日的光芒从窗子里射了进来,窗子半开着,潮湿的空气里带着些许清凉。 据学院档案馆的馆长报告,失窃的的物品包括一份学院与帝国皇室共同签署的绝密文件,还有一个枚金质的帝国骑士勋章,属于帝国军事学院的第一任校长。 “咚咚咚”一串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刺激着人冰冷的神经,尤其是熬夜的人。 “进来吧。” “道格拉斯,我需要一个解释!”伊丽莎白穿着一身运动装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哦,伊丽莎白主任,”道格拉斯象征性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昨晚学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通知我们?”伊丽莎白应该是刚刚结束晨练,她的脸上还挂着汗珠,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皮肤保持的很好。 “没什么,训练而已。” “训练?为什么我看到波蒂斯刚刚从校医院出来,她还说有人受伤了?”伊丽莎白不依不饶,长发微卷的她尽管没有化妆依然有种成熟女人的美艳。 “伊丽莎白,昨晚的新生晚会还顺利吗?” “不要岔开话题!你为什么没有参加,是不是一直在筹划昨晚发生的事情?” “伊丽莎白,这不属于你的权限范围。”道格拉斯的回应斩钉截铁。 “你…” “好了,不要再谈论这件事情了,”道格拉斯将手边的那份报告单放进了抽屉里,“对了,诺兰托我向你问好。”道格拉斯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有些长了。 “他…他还好吗?”伊丽莎白的语气一下子温柔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光彩。 “嗯,他很好,估计过些日子就能返航了,”道格拉斯没有直视伊丽莎白的眼睛,“你先出去吧,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伊丽莎白凝视了道格拉斯好长一会,最终道格拉斯也没有抬头看她,伊丽莎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没再继续盘问道格拉斯,她静静地推门离开了。 伊丽莎白眼神黯淡,凭她对道格拉斯的了解,刚刚的一番话显然他在撒谎,因为他每次撒谎时都会不经意用手指触摸自己的下巴。 道格拉斯长叹了一口气,或许这样他的心里能好受些,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成为别人口中的“暴君”。 行政大楼外的学生们渐渐多了起来,有些吵闹,道格拉斯拉上了窗帘走到了墙壁上挂着的帝国军事学院徽章前,他的手指按在徽章上轻轻将它推进了墙里。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齿轮碰撞的声音从墙体里传来,一扇暗门缓缓地自动打开,这里竟然藏着一间屋子,布局设计几乎和档案馆地下室一模一样。 道格拉斯脱下风衣挂在一旁,他走了进去,暗门在他身后又缓缓关闭。 当玛吉推开格斗道场大门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他吓了一跳,格斗人偶的身上满是伤痕,就像是被某种腐蚀性的液体侵蚀过的一样,残破不全。从入口处到道场最里边一共五个,所受的破坏程度各不相同。 玛吉满怀疑惑的走到格斗道场的尽头,一柄落在地上的刀引起了他的注意,黑色的刀身和刀柄,那是李十一的黑刀。 “李主席的刀怎么会在这里?” 玛吉伸手去捡那把刀,当接触到刀鞘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一股灼热的气浪从刀身散发而出,冲着他直扑而来,那种灼热的程度直欲烧毁一个人的灵魂。 “什么东西!”玛吉怪叫一声,手指闪电般地弹开。 突然,附近的游泳馆传来怪响,这是他们平时训练完闭用来洗漱休息的地方。 “谁在哪?”玛吉见没人回答,他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当玛吉推开洗浴室大门的那一刻,他愣住了,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 李十一斜躺在泳池的底部,好像晕死过去了,又好像睡着了,他身上的衣服如同被大火烧过一样,褴褛不全。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李十一所在的泳池池水竟然蒸发殆尽了,只留下一些不平之处的小水洼升腾着袅袅的水蒸气。 第四十五章 于风中归去 新生晚会结束后,接下来就是为期半个月的休整时间,新生们可以利用这段闲暇的时光游历一下帝都的风光,也可以为正式开学做些准备工作。 而帝国军事学院也人性化地为这些帝国未来的精英们提供了充足的资金支持,对于之前那些未考上的学员来说,学院也是无偿为他们提供了往返的路费。 当然了这项举措得益于背后的大金主—约瑟斯帝国财政部的支持。 帝国决策层的智囊团从来都不是傻子,这笔钱对帝国财政部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但是通过这种手段却能轻易达到笼络人心的目的。 一是可以提升这些平民学员对皇族和帝国的好感,有利于日后皇室对他们的管控,二是可以向一些偏远地区的学员展示帝国的繁盛,提高他们的爱国热情,可以说是用最廉价的方式达到了稳固皇室统治的目的。 今日的新兰城里注入了不少新鲜血液,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他们的脸上大都带着轻松的喜悦。 新兰城东城区靠近特鲁夫海港的地方有一座外形简朴的女修道院,通过栅栏铁门可以看到绿草如茵的草坪上来往工作的修女们,她们趁着放晴后的好天气在院子里晾晒着衣服,其中大多是孩子们的,因为这所修道院同样坚持着救济孤儿的善行。 年仅十九岁的见习修女桃乐丝今天格外高兴,因为再过一段日子她就可以成为正式修女了,从白色的修女服换成黑色的修女服。 为了完成自己的目标,桃乐丝兢兢业业地在修道院里工作了一年。慢慢地,她爱上了这里安静缓慢的时光,可能是由于自己本身就是孤儿的缘故,桃乐丝和其他修女一样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让他们在失去父母的关爱后可以重新感受到世间的温暖。 “桃乐丝,今天心情不错呀。”一个年纪稍长的修女看见了抱着一堆小孩衣服的桃乐丝,冲她打起了招呼。 “能为孩子们多做些事我心里边很开心,”桃乐丝微微颔首,表达了自己对年长修女的敬意,“那我先去了,得尽快把洗好的衣服晾上。” 桃乐丝轻快地离开后,那个年长一些的修女慈祥地望向桃乐丝忙碌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修道院里有许多株苍老的古木,它们随意散落在修道院的草坪上,细碎的光斑星星点点地投射在绿草上,静谧的氛围仿佛让人来到了爱丽丝曾游历过的仙境。 晾衣绳松松垮垮地系在这些古树的树干上,桃乐丝有条不紊地重复着洗衣、晾衣工作,尽管有些单调无聊,但她却乐在其中。乐观向上的桃乐丝始终觉得,人的心中只要充满阳光,眼前的一切事物就都会对你笑脸相迎。 桃乐丝晾好了所有的衣服后长舒了一口气,她叉着腰又检查了一遍,在确认没有遗漏什么之后,桃乐丝抬起了头惬意地享受着阳光落在脸颊的舒适感,却偶然发现一株木兰树枝头挂着一件奇怪的东西。 “咦?什么东西?”桃乐丝带着好奇走了过去,手里还拿着晾衣服的木杆。 桃乐丝围着它看了一圈,似乎是一个手提包模样的东西,她也没有多想就用手里的木杆捅了捅那个手提包。 只听“咚”的一声,手提包掉在了地上,听声音里边的东西还很重。 奇怪,谁会把手提包放在这呀?桃乐丝有些纳闷,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提了起来,密码锁早已经被破坏了,所以很轻易就可以打开。 “哇!”桃乐丝一声惊呼,她夸张的表情完全不像一个沉稳淡然的修女。 “怎么了?桃乐丝,你怎么蹲在地上?”旁边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见习修女问道。 “金币!竟然是金币!” 没错,那个神秘手提包里满满地全是金币,粗略估计大约有五、六百枚的样子,普通人根本没机会见到这么多钱,所以不只是桃乐丝,其他闻声而来的修女们在看到这一幕时也是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桃乐丝拎着手提包急匆匆地跑到了修道院二楼,一路上她的身体都在颤抖,那金灿灿的光芒确实让她有些目眩,所以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报告给修道院的管理者特蕾莎修女,一个在修道院工作了四十年的老婆婆。 “特蕾莎院长!”桃乐丝一把推开了特蕾莎的房门,甚至没来得及敲门。 特蕾莎院长房间里的装饰很简单,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唯一有些价值的可能就是挂在墙上的那副耶稣受难的油画了。 “桃乐丝,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特蕾莎修女戴着一副老式的老花镜正在缝补着衣服上的破洞,那是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 她的脸上被时光雕刻地满是皱纹,但特蕾莎的目光却很清澈温和。 “院长,你看这是什么?”桃乐丝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提包,黄澄澄的光立即充满了小小的房间,“我在院子里那棵木兰树上找到的。” “金币呀?”特蕾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一眼,又继续给孩子们缝起衣服来,“是不是别人家遗落的,得赶快还回去才行呀。” “不是的,院长,是有人特意留给我们修道院的,”桃乐丝说着从手提包的夹层里拿出了一张写着字的小纸片,粉色的。 桃乐丝把它放在了特蕾莎面前的老桌上。 “故意留下的?”特蕾莎有些不敢相信。 她们这所修道院全名叫做“莱茵修道院”,始建于约瑟斯帝国建国的年代,因为第一任国王从小生活在修道院中,他很感激当时的生活,所以国王下令修建了这所修道院。 但后来慢慢的历任国王越来越不重视修道院了,甚至连每年三次的慰问活动都改为了一次,资金支持也是越来越惨淡,数目更是少得可怜,皇室似乎将她们遗弃了。 迫于无奈,修女们自行开垦出了一片菜园,基本上能够实现自给自足,所以大部分在修道院工作的修女是自愿的。 与共同信仰上帝耶和华的神圣教会相比,在皇室眼中修道院完全就是不值一提。 因此在听到桃乐丝的话后,年迈的特蕾莎修女愣了一下神,她颤颤巍巍地拿起那张卡片,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跃入眼帘,能看出来写字的人已经是尽力写好了: “把我的爱献给亲爱的莱茵修道院,感谢你们照顾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另外,那个叫桃乐丝的修女,谢谢你的止痛药以及医用绷带。” 特鲁夫海港处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除了被运走的大批量海产品以及不远万里从东大陆运来的货物,还有一些海货会在沿海小街进行出售,尤其昨夜的一场暴雨让很多海产品积压了一晚,所以急于出售的商贩们定的价格都很低,市民们以及外地的旅人们络绎不绝地赶了过来。 “呜呜…”汽笛长鸣,黑色的浓烟升上了天空,轮机的声音在甲板下轰轰作响,一艘漆着白色油漆的货船准备离港了。 这艘庞然大物缓缓移动着,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在这样一个沿海城市,轮船就像高楼建筑一样司空见惯。 “海马号”货船的木质船体很坚固,它有两套船舶动力系统,一个是依靠蒸汽轮机驱动,另一个则是依靠鼓风的船帆,船身外侧覆盖着铁皮让它即使遇到了海上风暴也可以保持相对平稳的航行。 货船上的货物有些被整齐的摆放在船体后侧的甲板上被防水布牢牢地罩住,还有一部分被巨网固定在船舱里。今天出海的船员并不是很多,加上船长、轮机长、大副等人也不过才十来个,但对于这些常年往来在大海上的专业人士来说,这几个人完全够用,人太多了反而是一种负担。 “海马号”喘着黑色粗气逐渐驶出了海港,距离新兰城的海岸大概有一海里的距离了,航行至安全区域后,船长也是下令关闭了轮机并打开了船帆,以后的行程他们完全可以依靠海风提供的动力,至于宝贵的煤炭,则要留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使用。 船头夹板上,一个人已经在这里站立了好久,尽管船体摇摆不定,但他却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望向远方,那里碧海云天,海鸥逐浪。 “年轻人,来船舱歇一会儿吧,我看你好像是受伤了,还是尽量不要吹海风了。”船长好心提醒道,他刚刚系好了船帆的缆绳,正准备去船长室喝一杯。 “不用了,船长先生,风能让人保持清醒,我喜欢吹吹风。”那人穿着一身青绿色的大衣,衣服上的连体帽套在头上,他没有回头,也看不清他的脸。 “年轻人,你的目的地可以告诉我吗?尽管你为此次旅行支付了很大一笔数额的金币,但目的地我是必须要问清楚的,身为‘海马号’的船长我需要提前做好航线变更的规划,这既是对我的主顾们负责,也是对我的船员们负责,还请您理解。”船长的语气里带有些许歉意。 “目的地?”年轻人拉下了帽子,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摇摆,“我走的路从来就没有目的地,就像我的父亲那样,一个人,从黎明走到黑夜。” “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我又怎么告诉您呢,亲爱的船长先生。” 纽卡西转过身来,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绅士般的笑容,大衣下是妥帖的白色西装,一如既往的英姿飒爽。 纽卡西一只手臂上缠满了医用绷带,伤口处的纱布甚至沾着已经风干的血块,他的整个身体飘浮在甲板上,绷带的一角在碧蓝之海上逆风飞扬。 第四十六章 容积理论 “艾尔,新寝室住得还习惯吗?”考究的橡木门被人从外边推开,西装革履的罗素教授走了进来。 罗素教授走进房间的时候艾尔正看着窗外发呆,香杉树在晨风中轻轻摇动,窗前桌子上的早餐吃了一半,还剩下一杯没喝几口的牛奶,估计已经放凉了。 “罗素教授,您来啦?”艾尔回过神来,拿起餐盘里的三明治咬了一口,感觉没什么味道。 “怎么,小斯诺不在吗?”罗素教授环视房间,斯诺的床已经收拾好了,只剩下艾尔一个人留在寝室。 “斯诺一大早就跑出去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您找他有事吗?”艾尔心不在焉地关上了窗子,淋了一晚上雨让他的鼻子有些不舒服,好像是感冒了。 “不,我不是来找斯诺的,”罗素教授走到艾尔身边坐了下来,“我是来找你的。” “我?”艾尔看了看表情严肃的罗素教授,他似乎已经猜到了罗素教授一大早赶来找他的原因,“教授,您是为了昨晚的事情而来的吧?” “没错,说说吧,你为什么会离开钻石礼堂,又冒着暴雨跑到b系教学区?” 罗素教授把手里的一个大纸盒子放到了桌子上,打开盖子,里面是艾尔昨晚穿着的礼服,罗素教授送他的那套。艾尔记得昨晚把它落在玛克思的马车上了,现在它被熨烫地没有一丝褶皱,完完整整地放在纸盒子里。 “这是加西亚家族的仆人一大早送来的。”罗素教授有些疑惑地看着艾尔,好像在说你又是怎么跟加西亚家族搞上关系的。 “罗素教授,昨晚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钻石礼堂那种地方不太适合我,我觉得太闷了,所以就陪李十一师哥在学院里走了走,透透气。”艾尔挠了挠头,“只不过后来又遇到了玛克思,就这些,至于衣服嘛是被暴雨淋湿的,所以我又在玛克思的马车里换上了他的衣服。” “是吗?”罗素教授半信半疑地看着艾尔,“那为什么昨晚b系教学区的各个入口都不让随意进入?还是斯诺想办法我们才能进去找你的。” “啊?”艾尔的嘴巴差点掉到地上,现在他知道为什么斯诺能轻易找到他了,看来这个小机灵鬼肯定是对守路的学员使用了“灵念”,这个表面看起来懵懂可爱的小孩儿学坏了,以后得好好调教一下。 “对了,我们好像还看到一股特别大的龙卷风…”罗素教授边回忆边用手指比划起来。 “好了,我敬爱的罗素教授,我真的没有骗您,”艾尔没有让罗素教授继续说下去,他满脸堆笑,“您亲爱的学生怎么会骗您呢?” 说完,艾尔煞有介事地走到罗素教授背后给他按起肩膀来。 “哎呦哎呦,轻着点儿,”罗素教授惨叫连连,“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对不起,对不起,嘿嘿,”艾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劲太大了。” “好了,艾尔,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强迫你的,”罗素教授连忙摆摆手,示意艾尔到前边来,“其实我这次找你来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 “您说。” 罗素教授看了看窗外那一棵棵茁壮生长的生命,经历过暴雨洗礼的它们反而变得更加坚韧热烈,绿草冲破了大地的牢笼,嫩叶重新爬上了枝头。 罗素教授思量了一会儿,他把装牛奶的水杯拿了起来。 “教授,您想喝牛奶呀?我去给您热一下吧,这杯可能凉了。” “不用,我是想问你个问题。艾尔,斯诺的这杯牛奶和你的那杯有什么区别?”罗素教授望向艾尔的目光里带着深意。 “区别?”艾尔眯起眼睛仔细对比了两杯牛奶,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他不知道罗素教授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起来一模一样呀,难道不是同一头奶牛产的?” “额…脑洞没那么大,再仔细看看。” 艾尔把两杯牛奶放在一起,瞪大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罗素教授,我真的没有发现有什么区别,您就别跟我卖关子了。” “牛奶的体积不一样。” “哦!对呀!”艾尔惊呼一声反应过来,他的那杯牛奶之前被他喝了两口确实比斯诺的那杯要少一些,“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你跟斯诺都是异能者,也就是说你们的能力就像这个杯子,容积是一样的,但是容积不代表杯中液体的体积是一样的。” 罗素教授把斯诺的那杯牛奶慢慢地向艾尔的杯中倾倒,几乎要溢出来了才停下。 “异能者的能力如果不经过开发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如果注重后天培养,那么就可以由量变产生质变。” 罗素教授又继续向艾尔的杯中倒着牛奶,直到牛奶满溢出来流到了桌子上。 “现在,整个屋子都属于杯子的容积了,”罗素教授推开了窗子,凉风阵阵吹了进来,“当牛奶充满这间屋子的时候,那么窗外的世界就都变成了杯子的容积。” “艾尔,你懂我的意思吗?” “教授的意思是我要不断的去提高自己,挖掘自己的异能么?”艾尔似懂非懂地回答。 “对,能力的开发是没有尽头的,只要你肯努力,就有无限的可能,”罗素教授拍了拍艾尔的肩膀,眼含希冀,“努力的人有可能会失败,但永远都不会输。” 罗素教授的手掌很暖和,艾尔可以感觉得到那股暖流从肩膀流进了他的心里。 “教授,我知道了。”艾尔咬了咬嘴唇,他感受到了罗素教授的殷切希望,这种被重视的感觉他曾体会过,从那个打铁的中年男人那里。 “好了,艾尔,收拾一下,一会带你去见个人,”罗素教授用抹布擦干净了桌子,把牛奶杯放回了原位,“一个可以帮助你成长的人。” “见谁呀?”艾尔连忙啃了两口三明治,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肚子有点饿。 “a系主任伊丽莎白。” 帝国军事学院的管理部设立在a系教学区的边缘区域,平时主要负责学生管理和公共设施的事宜,因为新生们还没有正式入学,所以这两天管理部并没有多忙。 管理部的部长办公室设立在主办公楼旁边的一个二层小楼里,据说是现任部长上任后临时设立的。 此刻,办公室昏暗的房间里只开着一盏白炽灯,灯光落在正下方的中年人背上,一滩影子在地板肆意流淌。 管理部部长虎克满脸愁容似乎有很多心事的样子,他看着铺在办公桌上的帝国地图,眼神阴晴不定,尤其是绿谷防线所在的区域被他打上了好几个叉。 “哎,”虎克狠狠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抓起地图,用力把它揉碎,扔进了房间角落的纸篓里,“是我想多了吗?” 火光闪动,虎克背过身去,一支点燃的雪茄夹在了他的指间。 “虎克部长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呀。” “谁?!”虎克刚要品鉴一下这支陈年的名贵雪茄,却听见身后传来别人的声音,这个房间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 方桌尽头的沙发上正端坐着一个人影,头戴灰色的礼帽,整个人罩在灰色的风衣中。 “泽塔,你是怎么进来的?!”虎克质问道,显然他认识眼前的灰衣人,“我不是告诉你晚上再来吗?” “你是觉得我来一趟你的办公室难度很大,对吗?今晚我没时间,有事就现在说。”泽塔戴着手套的手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根黑色的羽毛,貌似是鸦羽。 “泽塔!你太我行我素了!要是被人发现了我跟渡鸦的人有来往怎么办?”泽塔不屑一顾的态度让虎克很气愤,而且他之前已经忍受过一次了。 “部长大人,如果你继续这么大声说话,我倒是觉得更容易被人发现,”泽塔压了压帽檐,“你还有十分钟时间,我很忙。” 虎克猛吸了两口雪茄,压制下了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毕竟搞清楚自己的疑问更重要些。 “泽塔,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我想让你帮我去查一个人。” “哦?虎克部长还愿意相信我呀?毕竟上次的事我处理得可不好。”泽塔站起身来,慢慢走进了光线所及的地带。 “跟那个无关,”虎克清了清嗓子压低了音量,“有关那个什么破箱子的事我本就不想管,东西丢了也好,省得连累上我。” “呵呵,”泽塔笑了两声,嘴角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对于您这样明事理的顾客,渡鸦十分乐意为您效劳。” “好了,别跟我说这些花哨的客套话,”虎克快步走到门前,在确认门外没有人经过之后他才开口,声音很轻,“我要你帮我去查一个叫纽卡西的人。” 听到虎克的话后,泽塔停住了把玩羽毛的手,他目光凌厉地射向虎克,看得虎克身上有些发毛。 “怎么,有难度?” “说说原因,”泽塔收敛目光,走到了一副油画前,“渡鸦可不是那种只会傻乎乎办事的组织。” “这个…”虎克犹豫不决,似乎对于泽塔的质疑他有些难以启齿。 雪茄的烟雾缭绕而上,几分钟后虎克终于做出了决定。 “今天英灵殿的管理人员在一个人的纪念像前发现了一束鲜花,是绿谷森林里独有的彼岸花。”说到这,虎克的声音竟开始变形,他好像在害怕什么。 泽塔观摩着那副油画,勇士斗恶龙的场景描绘地很生动,但泽塔还是皱了皱眉,因为这幅画好像是被人有意捅了个窟窿,破坏了画的完整性。 “谁的纪念像?”泽塔把陷进去得那部分画纸扣了回来。 虎克的呼吸变得紊乱,泽塔背对着虎克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过了好一阵虎克才颤抖着开口:“前绿谷防线军士长,潘森·扬。” 第四十七章 再遇见 泽塔凝视着油画上那条喷吐烈焰的巨龙久久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里只有虎克来回走动的缓慢脚步音,他显得很焦急。 “潘森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绿谷防线的英雄,因为劳累过度牺牲在了火山脚下。”渡鸦组织的信息网遍布各地,至于虎克所说的前绿谷防线军士长,泽塔对他的消息早已是了然于胸。 “怎么,这个人跟虎克部长有什么联系吗?”泽塔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些你不需要了解!”虎克显得有点不耐烦,连雪茄已经出现了斜烧问题他都没有注意到,“我只想知道这件事你们渡鸦能不能做到。” 泽塔笑了两声,并没有立即回答虎克的问题,他走到了虎克的办公桌旁把玩起了一个精致的牙雕,从做工的精细程度和风格特征判断,这个象牙艺术品产自东大陆。 “至于报酬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保证渡鸦会满意的。”见泽塔没有正面回答,虎克以为他在思量这次任务的酬劳情况。 “啪嗒”,泽塔拉了一下灯绳,一团冷色调的光照出了他的脸,这也是虎克第一次清晰地看到渡鸦组织成员的长相,不过结果却让他失望了。黑色的乌鸦面罩遮住了泽塔的上半边脸,剩下半张脸的皮肤是灰色的,有些怪异。 “对不起,我不感兴趣,”泽塔回绝了虎克的请求,没留任何余地,“你可以用这笔钱去海上商会那里打听打听,鉴于你帝国军事学院管理部部长的身份,求他们帮忙应该很容易吧。” “为什么?我说了帮我完成这件事之后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因为有些人你惹不起,”泽塔快速熄灭了台灯,他的身形又被黑暗笼罩了进去,“而渡鸦也不愿意去招惹。” “泽塔,你什么意思?!”虎克撞开了腿边的椅子快步走了过来。 “没什么意思,提醒一下我的老主顾而已,”泽塔毫无声息地出现在虎克刚刚停留过的地方,“如果你执意要调查,可以去找其他的情报组织,但这趟浑水渡鸦不愿意替你去蹚。”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个纽卡西的身份了!”虎克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从泽塔的话中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那家伙是不是异能者,可以控制风的异能者?这种异能我见过无数次了…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撕扯着我的身体,扑咬着我的血肉…” “呵呵,无可奉告,”泽塔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一支点燃的雪茄,而且和虎克的那支几乎一模一样,“不得不提的是,部长先生的雪茄味道不错。” 尼古丁的香气缭绕于齿间,衔在泽塔嘴角的这支陈年雪茄燃烧的不是烟叶,而是金币,金钱的味道从来都不差。 “看在雪茄的面子上,给你一个忠告,”泽塔走到门前停住了脚步,“玩火可以,但要注意千万别自焚。” “泽塔先生,请等一下!” 等虎克反应过来的时候泽塔已经离开了,门虚掩着,惨白的阳光渗了进来。 一缕光束正好洒在虎克的办公桌上,桌面上一根缠绕着金线的乌鸦羽毛安静地躺在台灯下,随着屋子里的气流微微摆动。 虎克扑通一声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他死死地盯着那根羽毛,感觉那黑色的碎羽像一把把利剑插进了自己的胸口,鲜血迸溅。 亚瑟王座的山腰处徘徊着一抹低云,如同一条白丝绸那样遮住了山峦的面容,绿林间的山雾逐渐消散,老木奋力冲破了云障插向苍天。 要不是答应了罗素教授去见a系主任伊丽莎白,艾尔真想叫上李十一再去一次亚瑟王座山腰处的草甸,站在云海上眺望碧蓝之海,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艾尔,好了没有?”罗素教授坐在古堡外的长椅上对着窗户里的艾尔催促道。 因为d系学员数量极为稀少的缘故,学员们的寝室跟教学区设在同一地点,就是艾尔第一次去的那座古堡,而且他跟斯诺被罗素教授安排在了同一个寝室。 “哎,来了,来了!”艾尔边走边提鞋子,他本来不想穿礼服的,觉得这样太高调了,而且学院里基本上都是同龄人,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在罗素教授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教授,我不太习惯…”艾尔的耳根有点红,他才刚跟罗素教授走了一会儿,就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而且大多是女孩子们的。 “那就尝试慢慢习惯嘛,你现在就是咱们d系的形象代言人,以后出门要尽量打扮得帅气一点,知道吗?”罗素教授拖着胖胖的身体走在艾尔身边,眼神之中满满的自豪之情,好像在对别人说: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们d系的新生,怎么样?帅吧? “哦。”艾尔无奈地撇了撇嘴。 因为中央大道同时穿过a系教学区和d系教学区,所以没用多久他们就抵达了a系教学区的中央位置。 路过钻石礼堂的时候,艾尔还下意识地往里边看了看,倒不是说他留恋什么,只是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女孩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一次和女孩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艾尔,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从路过钻石礼堂开始你就有点走神。”罗素教授擦了擦自己的眼镜,绕过了前边的一个小水坑。 “啊?”等艾尔意识到不妙的时候,他的一只脚已经光荣地踩进了水坑里。 那种凉凉的触水感一下子将艾尔从幻想拉回来现实,梦境破碎了,他还是那个他,普普通通,属于青春期的悸动多数情况下只是想象中的自我陶醉罢了。 还好牛皮制作的皮鞋防水性能出众,所以路面积水造成的影响并不大。 带着淡淡的失落感,艾尔和罗素教授闲聊了一会儿,紧接着一幢幢建筑物扑面而来,他逐渐靠近了目的地。 由于学院里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员还在正式上课,所以罗素教授并没有带艾尔去a系办公大楼,而是带他直接前往了教学楼的教务处。好在一路上a系教学区的学员们大多待在教室上课,所以并没有遇到多少学生,避免了艾尔的尴尬之感。 教学楼附近绿意盎然,不得不说负责a系教学区的园艺师水平很高,昨晚跟踪李十一的时候艾尔没有过多留意,直到今天跟罗素教授一起过来他才发现那一株株绿树和那一丛丛花卉被打理地井井有条,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就是一件件活着的艺术品。 惊叹之余,艾尔的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毕竟罗素教授带他去见的这个人之前并不认识,而见这个人的目的罗素教授也是神神秘秘地不愿多说,所以艾尔连提前组织语言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到了。”在回字形教学楼的一扇白色烤漆门前,罗素教授率先停住了脚步。 艾尔四下观望,位于一楼正中间的教务处正对走廊,紧邻着两个圆形花圃,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鲜花正含苞待放,向外界展示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门外的整个布局让人感觉很舒适,通过这一点艾尔大致可以推断出罗素教授带他见的这个人品位应该比较高雅,而且对美有一种独到的见解。 “进去吧,”罗素教授拍了拍艾尔的后背,“我在学院武装部等你。” “啊?教授你不进去吗?” “我找盎格鲁还有点事,就不能陪你了,”罗素教授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放心吧,我已经和伊丽莎白打好招呼了,她认识你,你直接进去就行。” “额,教授,我怎么看着您的笑容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呢?”罗素教授极不自然的表情让艾尔的心里有点发毛。 罗素教授抿着嘴没有说话,他带着同情的目光看了看艾尔,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然后扭着肥胖的身体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完了,被卖了,这是艾尔此刻的想法。但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说到底罗素教授是不会害自己的。 深呼了一口气,艾尔推开了那扇紧闭着的大门。 房间里的陈设着实让艾尔大吃一惊,杠铃、沙袋、格斗人偶一应俱全,艾尔起初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但当他看到墙壁上挂着的那个a系徽章后,他才确认自己并没有走错房间。 一个穿着粉色格斗道服的人正在练习柔术,地上的格斗人偶被那人用十字固紧紧地锁住,看身形貌似是个女性,但那灵活的动作与矫健的身姿又让她看起来比普通女性强壮许多。 “那个,您好,请问伊丽莎白主任在吗?”艾尔怯生生地问道。 “你是艾尔吧?”那个人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站了起来,尽管穿着宽松的格斗道服,但能看出来她的身材很好,“我就是伊丽莎白。” “额…您好。”艾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理论系的主任喜欢格斗?这说不通呀? “罗素教授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伊丽莎白解开了头绳,略显卷曲的头发披在肩上让她看起来女人味十足。 “教授说他还有事就先走了。” “是吗?”伊丽莎白走到房间右侧的一扇门前,冲艾尔招了招手,“到这间屋子里来聊吧,正好带你见一个人。” “哦。”艾尔应了一声,跟了过去。 艾尔站在伊丽莎白的背后,他低着头有些拘谨,直到伊丽莎白推开门的那一刻,艾尔的心脏就像被闪电击中似的瞬间加速。 暖暖的阳光射进窗子,空气里浮动着些许微尘,暗灰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一袭复古格子长裙勾勒出高挑的身材,站在书架前看书的这个女孩,好安静,好熟悉。 第四十八章 伊芙的秘密 伊丽莎白带艾尔进入的这个房间里装饰风格与外边的那间绝然不同,典雅舒适的暖色调荡漾在房间里,窗边的唱片机悠悠地播放着舒缓的乐曲,书桌上是一杯热气升腾的清茶,在这间屋子里呆久了仿佛整个时光都会慢下来。 女孩儿发现有人进来后,一双灵动的眼睛从书本移到了伊丽莎白和艾尔身上,她合上了书页把整本书抱在胸前,朴素的红棕色书皮上印着这本书的作者和名字—维克多·雨果的《悲惨世界》。 “主任。”少女微微颔首,礼貌又不失大方,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 艾尔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个熟悉的声音一瞬间击中了他。 在钻石礼堂的那个夜晚,一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少女虽是惊鸿一面,却像是一股久违的春风拂过了艾尔的心房。 “艾尔,随便坐吧,不用太拘谨。” “好。”艾尔有些慌乱地将目光从女孩身上移开,快步走到伊丽莎白的办公桌旁边坐下,故作镇定的他坐得很直,反倒显得有点傻傻的感觉。 伊丽莎白主任坐在一把古典靠背椅上,全身上下缭绕着一种女王范儿。 跟两个女性同处一个房间,如坐针毡的感觉让本就有些内向的艾尔手心冒汗。 “艾尔,想必来这里之前罗素教授已经把他的想法告诉你了吧?”伊丽莎白戴上了一副金框眼镜,她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了一份文件。 “嗯,罗素教授认为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让我来这里拜访您,希望可以帮助我尽快充实自己。” “艾尔,你也知道a系注重培养的是理论性人才,也就是说这些学员将来都有可能成为帝国独当一面的军事将领,但是仅仅有理论还不够,就像著名的‘木桶理论’中所提到的那样,帝国军事学院要培养的是全面性军事人才。” 伊丽莎白端起一杯清茶,吹了吹蒸汽,小抿了一口,她的脸颊上泛着红晕。 “所以,这个理论同样适用于特殊的异能系。尽管经过开发异能者的发展潜力普遍比普通人要高很多,但是除了侧重异能的开发,一些基础的理论知识也不能落下,你懂我的意思吗?”伊丽莎白此时完全化身成了一位对学生谆谆教诲的老师。 “嗯,我懂,异能只是我需要开发的一方面,除此之外我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而罗素教授之所以让我来a系找您就是为了让我学习一些理论知识来完善自己,对吧?伊丽莎白主任。” 艾尔在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会不经意地瞥过少女,却发现这个女孩子始终落落大方读着手里的那本书,安静地像一只小白兔。好像并没有过多地注意到自己,尽管有些小失落,但少女沐浴在阳光中的侧脸却让艾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有的人就是这样,只是安静地存在于另一个人心里最纯净的地方,那里没有一丝污秽,仅仅是偶尔想起,另一个人嘴角也会泛起笑意。 “嗯,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伊丽莎白点了点头,“斯诺从入学开始就已经开始跟着我的学生芙蕾雅一起学习了,当然你也不能例外。” 芙蕾雅这个名字艾尔有些陌生,可能就是斯诺常提起的a系姐姐中的一个吧,但这个小家伙一直在学习军事理论这件事是艾尔之前所不知道的。 “说起芙蕾雅你可能不知道是谁,但我要告诉你她是去年的a系新生第一名,她的入学成绩甚至比被同学们称为‘天之骄子’的玛克思还要高出一分,我说完这些你大致就应该知道她的水平了吧?” 艾尔点了点头,玛克思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没想到小斯诺找的这个“大姐头”竟然比玛克思还要优秀,他不禁感叹帝国军事学院里果然是藏龙卧虎。 “同样的,也需要一位a系的优秀学员来带着你一起学习。”伊丽莎白淡淡地说。 “伊丽莎白主任,您不会是想让我跟着玛克思一起学习吧?!”艾尔哭丧着脸问道,回想起昨夜那支正对着自己的冰冷枪口,他还是心有余悸。 尽管在艾尔最初的印象里,玛克思是个看起来很温暖的男孩子,举止优雅却又平易近人,但随着二人接触之后,艾尔越发看不懂玛克思了,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相比之下,倒是最开始让艾尔并不喜欢的李十一似乎更加真诚些,这个人很有正义感,别人眼中的冷漠在艾尔看来却是让李十一这个人变得越发可爱起来。 少女倚着墙,她手边一株白玉兰开得正盛,少女沉浸在书中,似乎并没有理会二人在谈论什么。 “不,玛克思不适合你。”伊丽莎白看向书架前的少女,“也许伊芙比较适合你。” 伊芙,这个名字艾尔记得,在那个灯光熠熠晚上,那个女孩点亮了他沉寂如水的内心。 “你好,我叫伊芙,以后请多多指教。”伊芙的声音很好听,如风过湖心,波光潋滟。 “你…你好,我叫艾尔。”艾尔的脸有些发红,所以他看了伊芙两眼就赶紧移开了视线,他不想让这个女生看到他局促不安的样子。 “伊芙是今年a系考生的第一名,是从众多的优秀考生中脱颖而出的。”伊丽莎白言语之中难掩赞美之情,毕竟平民考生荣膺新生榜首的情况对于被皇族垄断的a系来说很少见。 “你们两个私下里可以好好聊一下军事理论方面的知识,伊芙可以教会你很多,”伊丽莎白摘下眼镜,把手里的那张白纸递给了艾尔,“这是新生正式开学后的课程表,你可以按照罗素的安排灵活地选修一部分,不过你要想好,即便是选修的课程也要保证通过,否则即便在罗素那边的成绩再好,到了我这里也可以照样可以不让你毕业。” 伊丽莎白的态度虽然很强硬,语气也很严苛,但艾尔并不会抱怨什么,路是自己选择的,再苦再累也要努力走下去,生命的意义本就是从苦难中走出绚烂的花来。 “伊丽莎白主任,您放心,帝国军事学院能够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不会因为自己是所谓的异能者就去要求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艾尔毫无保留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尽管跟其他高智商的学员比起来,我可能有些笨,但既然我答应了罗素教授,就会矢志不渝地坚持下去。” 一直未说话的伊芙静静地倾听着眼前这个少年的慷慨陈词 “嗯,希望罗素没有看错人。”伊丽莎白笑着点了点头,“艾尔,去吧,告诉罗素让他下次再来的时候把约定的东西带来,该算的账还是要算清的。” 艾尔准备离开的时候特意看了看伊芙,然而伊芙留给他的却只是一副轻盈的背影,那个女孩正踮着脚去看书架高处的书目,碧绿的吊兰从书架顶部垂下来如同给她编了一顶花冠,艾尔眼中的伊芙就像一个在林间起舞的仙子。 没有继续留恋什么,艾尔起身离开了。 在艾尔离开后,伊丽莎白又从档案夹里抽出来了一张纸,那是艾尔的入学资料,她盯着“异能序列”那一栏看了好久才又把那张纸放回了档案夹。 “还是空白么?难道这孩子的异能真的不在异能序列之中?”伊丽莎白自言自语道。 随后,伊丽莎白把那本档案夹放进了一旁的柜子里锁了起来。 “伊莲,你真打算不向学校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吗?”伊丽莎白看着伊莲问道。 “伊丽莎白阿姨,您以后还是叫我伊芙吧,我喜欢这个名字。”伊芙的视线扫过书架上的一排排精装的书籍。 “你父亲那里要怎么交代?毕竟他早就嘱咐过我,让我在学校里好好照顾你。”伊丽莎白来到一面全身镜前梳理着自己的发丝。 “我不需要照顾,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所做的这些恩佐会跟父亲说清楚的,您不用担心。”伊芙的手指停留在一本书上,她在犹豫要不要取下来。 “你从小就是这样特立独行,哎,”伊丽莎白叹了口气,但她的眼里满是宠溺,“好吧,随你吧。” 伊丽莎白打开了旁边的衣橱,一整排简洁大方的衣服映入眼帘。 “伊芙,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为什么你要主动要求我把艾尔安排在你身边?” “伊丽莎白阿姨,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伊芙最终没有选择那本维克多·雨果的《巴黎圣母院》,而是从它的旁边取下了另外一本,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从a系教务处出来后,艾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有点儿紧张,但此时心情却是很好,回想起刚才谈话的情景,始终有一个少女的身影挥之不去。 春光明媚,雨后初晴的暖意弥散开来,空气里荡漾着花香,大海唱起了歌召唤着他的孩子们。 艾尔笑了笑,朝着阳光射过来的方向大踏步着迈了过去,清脆的下课铃声从他的身后响起。 第四十九章 武器大师盎格鲁 帝国军事学院武装部的安保措施十分严格,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不分昼夜地在武装部外围进行巡逻,防止武装部的一些秘密研究泄露出去。 幸好在艾尔来之前罗素教授就已经提前跟门卫打好了招呼,所以仅仅是盘问了几句,在确认过身份之后便允许艾尔进入了武装部的内部,但也仅限于一些对外开放的地方。 在安保人员的带领下,艾尔踏入了那扇铁青色的大门。 一进入武装部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盘旋在周围,空气里飘荡着钢铁所独有的味道,仿佛一下子把艾尔带回了纳克小镇。 铁丝网的高墙,摆放在墙角的汽油桶,巨型油布裹着的钢材还有红色的“禁止入内”标志,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粗犷和野性。 武装部内部布局简单明了,不同的部门分列各处,高效有序,每一座小建筑都有自己的编号代表不同的分工职能,但艾尔看不太懂。 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也并没有跟艾尔过多交谈,他只是径直把艾尔带到了部长办公室外,便迅速离开了。 与其他不断传出响动的建筑不同的是,部长办公室里面静悄悄的,从门外听不到一点响动,艾尔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 奇怪,罗素教授不是在这里吗?还是说他们去别的地方了? 艾尔狐疑地又敲了敲门,诡异的是门好像没锁的样子,竟然自己慢慢打开了,艾尔赶忙后退了两步,向房间里四处张望。 办公室没有想象中那样充满文件和书籍,呈现在艾尔眼前的完全就是一个小型武器库。 宽大的座椅后是一副海陆地图,其中一条条细线纵横往复,那是未解体前的帝国王牌“神谕远征军”所踏足的疆域,帝国的铁蹄曾经向东直至沙漠地带的腹地,向南远插万山竦峙的莽原山脉,那曾是矮人一族的领地。 保存完好的火绳枪悬挂在羊皮墙纸上,寒光闪闪的撒克逊战刀交叉摆放,一张完好的鹿皮铺在红木地板上,这种复古的风格给人一种进入海盗团的感觉。 “罗素教授?”艾尔在门外轻喊了一声,依旧没有人应答。 艾尔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实木地板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进入房间后艾尔才发现房门一侧有一个老木树桩,有关武器设计的图纸和书籍散乱的堆放在上边,角落处的一道侧门黑洞洞的,偶尔有蓝光闪现。 “盎格鲁部长在吗?”艾尔对着那扇侧门问道。 “咔哒,”当艾尔踩在那块鹿皮上时,脚下的木质地板微微下陷,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 坏了!艾尔的心猛地一沉,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然,下一秒房间里的变化印证了他的猜想。 身后的大门和身前的侧门在铰链的作用下轰然关闭,烛灯熄灭,缺少光源的房间立即陷入一片混沌。 “什么情况!”艾尔快步来到关闭的大门前,指间传来钢铁的冰凉触感,他四下摸索竟然一丝缝隙都没有。 还没等艾尔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房间的正前方和左右方向同时传来机械传动的声音,那“咔哧咔哧”的声响绝对不是欢迎客人的声音。 “有人吗?!我是艾尔,放我出去!”艾尔的眼前一片漆黑,他只能拼命地大喊,“罗素教授,你听得到吗?” 回应艾尔的并不是人的声音,而是利箭撕裂空气的声音,凭借本能艾尔猛地弯下身子,“叮叮叮”,三支箭矢几乎是贴着艾尔的后背射在了铁门上,破碎的火星飞入了空气里。 “搞什么?!杀人吗?”艾尔生气地想破口大骂,即便不欢迎我赶我走就是了,多大的仇呀,没有要下这么狠的手吧? 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对策,艾尔的耳边又响起了弓弦缓缓拉紧的声音,凭着记忆里对房间物品摆放的大致印象,艾尔一个翻身滚到了那个木桩后边。 “噔噔噔”又是三声,这次弩箭结结实实地钉在了木桩上。 “有完没完了,我的天!”艾尔紧紧贴住木桩,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咔哒,”熟悉的齿轮传动声又从木桩内部传出,艾尔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身后的木桩在移动开合。 艾尔毫不犹豫地俯身前冲,冰冷的刀刃紧随其后切过他刚才停留的地方,这个木桩里竟然藏着数把钢制砍刀。 “变态吧!这到底是办公室还是刑场呀!”艾尔倚在墙角,注意力高度集中,他的眼睛在深沉的黑暗里努力巡视着潜在的危险。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武装部的人都是这么欢迎来宾的吗?搞不好会闹出人命的。艾尔嘴上虽然没有说,但心里已经问候了好几遍那个所谓的武装部部长了。 “有人听见吗?谁来把这该死的机关关掉,我是艾尔,异能系的新生!喂!有人吗?!”艾尔不敢轻举妄动怕又触发什么机关,他只能用双臂贴着墙沿大声的呼喊,以期被别人发现,但是悲催的艾尔不知道的是这间屋子是经过隔音处理的,被当成入侵者的他已然是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仿佛是艾尔的呼喊起作用了,左右墙壁上的火把竟然兀自燃烧起来,最开始艾尔还以为这些火把是艺术品,没想到它们竟是货真价实的家伙,两团火光照亮了房间的一隅稍稍缓解了艾尔的紧张情绪。 但是谁又能确保这不是死亡之神降临前的短暂光明呢? 艾尔正对着的三面墙上各有一把装有箭矢的弓弩处于待击发状态,正朝着他的方向,随时都可以向入侵者倾射出一片箭雨,艾尔倒吸了一口凉气,木桩上的那柄砍刀就停在面前不远处,依旧在疯狂地旋转。 “咚咚咚,”艾尔目不转睛地盯着瞄准自己的武器,同时他用力地锤击着墙壁,“快把门打开!有话好好说,再这样搞下去会出人命的!” 短暂的安静之后,只听见“咔哒、咔哒…” “我靠,还来!”艾尔简直要骂娘了,“没完了吗你!” 房间尽头那柄宽大的座椅正在缓慢下降,这次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座椅降入地板之下以后,铰链和齿轮转动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好像有个什么庞然大物要从地底钻出来一样。 艾尔死死盯着地板上出现的那个长方形缺口,他预感到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里出来,艾尔左右打量的一番,快步跑到了一旁的武器陈列架前,他必须要找件趁手的武器防身,而这间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武器,艾尔顺势拿起一把巴克猎刀,反手握住。 破空而来的箭矢接连钉在了艾尔跑动过的路径上,艾尔以陈列架为掩体避开弓弩的瞄准范围,手中的猎刀给了艾尔些许安全感,凭借多年的锻造经验艾尔知道手中的这把猎刀价值不菲,从那漂亮的花纹就可以看出来。 “铿锵,”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座椅下陷的地方暴然腾起,落在了坚硬的桌面上。他单膝跪地,目视前方,准确地说艾尔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因为那人穿着一副中世纪的骑士盔甲,但艾尔没有从中感受到丝毫的生命波动。 “什么玩意?”艾尔颇有些惊奇的看着那个动作有些僵硬的“骑士”,他的头盔眼窝处完全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他的瞳孔。 难道说这家伙不是人?这个荒唐的念头出现在了艾尔的脑海之中。 紧接着,眼前这个怪异的“骑士”解答了艾尔的疑问,他缓慢地活动了一下肩膀,铁甲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接着“骑士”双臂展开,墙壁上的两把撒克逊战刀立即盘旋着飞到了他的手中,像是在施展魔法似的。 “什么?这也可以?”艾尔愣了一下神。 没有任何废话,“骑士”的铁靴猛踏桌面,手持两把利刃俯冲向艾尔。 艾尔早就预料到了那人可能会袭击自己,因此他左臂猛地砸向墙壁,身体反方向倒飞出去,躲开了“骑士”的必杀一击。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不是敌人,快停下!”艾尔握紧了手中的巴克猎刀。 “骑士”的脑袋木然地转向艾尔,竟然传出机械摩擦的声响,他抽出了插入地板的撒克逊战刀猛地向艾尔投掷过来。 这种刀的锋利程度艾尔是见识过的,保罗大叔曾经用同样类型的刀刃轻易地斩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树,因此艾尔毫不怀疑它对于人体的杀伤力。 艾尔抬手将一把实木座椅丢了过去,其中一柄撒克逊战刀击中了座椅将它劈成了数段,随着碎木掉落在地上,另一柄则从座椅的空隙中钻了出来继续飞向艾尔。 艾尔皱了皱眉,左手的巴克猎刀向前横切,掠向那柄呼啸而至的飞刃,两柄优质的刀具在空中猛烈地冲砍在一起,结果是撒克逊战刀被艾尔击飞到天花板上,而他手里的巴克猎刀也出现的卷刃的情况。 “你大爷的!”艾尔瞅准时机朝着“骑士”直扑过去。 左臂蓄力,凌厉地拳头轰然命中了“骑士”的胸甲,金属的甲胄一下子凹陷进去。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可能就殒命当场了,但骑士没有倒下,机械本就没有生命有何来痛苦一说呢? 艾尔瞪大了双眼,他已经确定了这个敌人没有生命,但谁都没有想到“骑士”的两只钢铁手掌瞬间钳住了艾尔的手臂,他死气沉沉地“看着”艾尔,就像是在对赎罪者进行灵魂的审判。 “骑士”手指间恐怖的巨力深陷到艾尔手臂的皮肉之下,几乎要将他捏碎,剧烈的痛苦一下子让艾尔失去了抵抗力。但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边,钢刀抽出木板的响动从身后传来,两柄撒克逊战刀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似的对准艾尔的后背再次飞射而来。 飞行路径中,火把的木柄被撒克逊战刀整齐地切成两段,“骑士”的饮血之刃正在黑暗中欢呼。 第五十章 铁之试炼 刀刃旋转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艾尔选择了放手一搏。 “啊!”艾尔大喊一声,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抽出了自己的左臂,不幸的是那件定制礼服的袖子没能幸免于难,被撕成了布条。 艾尔翻身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安全地带,紧接着两柄撒克逊战刀如飞燕还巢般回到了“骑士”的手中,假如刚才艾尔没有闪避开的话,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虽然“骑士”胸膛的铁甲塌陷了下去,但却丝毫没有对他的行动产生任何影响,他就像是守护着远古遗迹的保卫者,永远执行着灭杀入侵者的既定任务。 一击落空,“骑士”再度将目标定格在艾尔的身上,头盔眼窝处竟然多了两点跳动的蓝光,如同棺椁中的骸骨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艾尔的心底燃起了浓浓的战意,“骑士”三番两次的挑衅让艾尔有些愤怒,尤其在他大致知道对方不是“活物”后,他就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左臂上受伤的划痕渗出了淡淡血迹,濡湿了艾尔的白衬衫,他索性脱下了外套。 巴克猎刀在艾尔的右手中微微颤抖,尽管有些卷刃,但它的杀伤力依然不容小觑,艾尔的目光游移在“骑士”的铁甲之上,寻找着他身上最脆弱的部位。 “呜呜,”蒸汽机的声响从“骑士”的铁甲内传出,一股黑色的烟雾从他背后的喷气管喷射而出。下一秒,“骑士”仿若被人按下了攻击按钮,跳跃着冲向艾尔,这一次他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沿途中的桌子、座椅在锋利的撒克逊战刀切割下轰然倒地。 “竟然是机械人!怪不得没有痛觉!”艾尔的瞳孔一阵收缩,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个铁家伙的真实身份。 看着这个势如蛮牛的“骑士”向自己奔袭而来,艾尔灵机一动,他快速移动到了房间角落里的那扇侧门处。 “1、2、3…”艾尔心中默数着数字,心跳像雨点般杂乱的敲击着,他的心里酝酿着一个计划。 “骑士”的两柄撒克逊战刀吞吐锋芒,一柄朝着艾尔的肩部劈砍而来,另一柄则突刺向艾尔的腰腹,毫无疑问无论哪一柄都暗含杀机,因为只有血液才能让他停下来。 “就是现在!” 在“骑士”那沉重的身躯即将靠近的一刻,艾尔眼角一扬,手中的巴克猎刃顺势脱手而出之,直指“骑士”头盔的眼窝处。 毫无疑问,艾尔已经基本搞清楚了这个机械战士的锁敌方法了,每次攻击结束后“骑士”都会有一个短暂的空白停顿期,他头盔里的“蓝色光点”会先瞄准敌人,然后才会进行下一步攻击。 机械是死的,但人是活的,瞅准这一时机,艾尔立即做出了选择。只有近距离他才有把握一击命中,所以艾尔一直在等,等“骑士”靠近。 身体侧滚而出,艾尔的利刃飞入了“骑士”的头盔,也是在此时,两柄撒克逊战刀劈砍而至,巨大的惯性作用在侧门上,一声轰然巨响,“骑士”的刀刃直接刺破了铁门穿了进去。 “骑士”的破坏力出乎了艾尔的意料,他没想到这个铁家伙竟然直接洞穿的铁门,他原本只是想制造出一些噪音好被人发现而已。 “恐怖的破坏力,不知道疼痛,假如投放到战场上那不是无敌了。”一个有些荒唐却不失可行性的念头出现在艾尔的脑海里,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咔哧咔哧”,“骑士”抽回了撒克逊战刀,他的身体呆立在原地,但脑袋却是左右摇摆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不是,如同一个被遗弃在十字路口的孩童,不知道该去往哪个方向。 “成功了!”艾尔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之前的想法被证明是正确的,“眼睛”被损坏的“骑士”相当于失去了视力,在也没有办法主动发起进攻。 背后的喷气管不时喷吐出黑烟,失去目标地“骑士”跟一堆废铜烂铁没什么区别。 “好机会!”艾尔低喊一声,身体像狩猎的豹子一般冲向了自己的猎物。 然而胜利的欢欣并没有持续多久,艾尔刚飞奔出去两步,房间里的两束火把一下子全部熄灭了,整个空间重归于黑暗。 艾尔简直连杀人的心都有了,“骑士”铁甲里蒸汽机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空旷的房间里只有艾尔急促的呼吸声。 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真的是差劲爆了,艾尔的心情就像做山车一样起起伏伏,气愤之余他还是选择先保住自己的生命,他摸到墙边,静静的等候着下一次危险试炼的到来。 几分钟焦急难捱的等待之后,艾尔紧绷的精神已经快要达到了临界状态,但他依然保持着高度紧张,冷汗滑落,触地无声,等待死刑宣告的时间里最锤炼一个人的忍耐力了。 “咔嗒咔嗒。” 艾尔全身的肌肉猛地收缩,前方不远处传来了铰链传动的声音,似乎是那扇并不起眼的侧门,它在机械装置的作用下慢慢升起。 艾尔屏息凝声,巴克猎刀被他收进了袖口,因为即使是细微的反光也可能会惊动敌人,他必须融入黑暗找准时机,然后完成瞬杀,对敌人的仁慈就等于对自己的残忍,动物间的法则放到人类社会同样适用。 暗蓝色的光从门后散射进来,有些梦幻,却充满未知的危险,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骑士”静默在原地宛若一尊钢铁雕塑。蓝色的光幕之中一个水桶般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他的身子矮矮的,好像是个胖胖的侏儒。 那个人影的手臂似乎在推动墙壁上的拉杆,这一切都被艾尔看在眼里,如同黑夜里潜行的眼镜蛇,艾尔行动了。 急速奔袭后,艾尔手中旋转的猎刀顷刻间抵在了猎物的脖颈之上。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那人的声音模糊不清确又透着几分粗犷。 踉跄了几步之后,那人手边的拉杆一下子被拉到了底。 光明扎现,房间四壁的隔板快速下落,午间的日芒从四面八方刺了进来,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红色的长胡须编成辫子垂到了肚子上,低矮的身子,略显臃肿的身体,艾尔看着眼前这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红鼻子老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你不会是矮人吧?”艾尔收起了巴克猎刀,因为这个老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敌意,反而很一副害怕自己的样子。 “安德烈!快过来,有刺客!”盎格鲁没有回答艾尔反而一把扯下脸上的工程眼镜,大喊着向后跑去。 “等等,我不是坏人!真的。”艾尔连忙解释。 拿着刀子闯入别人的房间,甚至还妄图挟持主人,这种情况下说自己不是坏人,恐怕连艾尔自己都不信。 话音刚落,蓝色的电光带着喷火的尾流从盎格鲁前方的甬道里呼啸而来,蓝色和黄色交织,那个蓝发少年仿佛在驱使着闪电。 “钢流!冲击!”安戴着黑色护目镜的安德烈冲向艾尔,显然他是带着敌意而来的。 “你们这些人就不能好好听人把话讲完吗?!”艾尔咬了咬牙,裸露出来的拳头像一头红色的蛮兽那样蓄势待发。 压抑的、愤怒的、苦闷的情绪随着那抹暗红色一同倾泻而出,面对安德烈的凌厉攻势,艾尔这一次选择了迎击。他左拳捶击地面,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角斗场里的最后一名角斗士舍弃了防御的盾牌,手持长剑冲向的人群的最高处。 “分析结果,极度危险,建议躲避,警告,警告!”安德烈的耳机里传出急促的报警声,是个女孩儿的声音,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度危险的怪物。 安德烈的护目镜里可以清晰地看清艾尔的状态,对方的眼睛里分明燃烧着血红色的火焰,一串串红色的字符浮现在艾尔的身边,对他进行快速分析。 “是怪物么?”安德烈的眉头紧锁,最终他选择了放弃进攻。 安德烈双臂前伸,手掌处两束红色的尾焰冲破手套的阻隔喷射而出,紧急止住了自己的身形。 “你是谁?”安德烈的背后不断喷射着细小的蓝色尾焰使他悬浮在了半空中。 艾尔降落到地面,他冷冷地看着高处的安德烈分毫不让。 “我知道你,来自鲁班岛的安德烈,”安德烈身体喷火的本事艾尔已经见识过了,因此面对这样一个对手,艾尔并没有太多惊奇之感,“又是一个机械人。” 盎格鲁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把平头锤,气呼呼地回到了安德烈身边。 “嗯?”盎格鲁的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酒壶,他上下打量了艾尔一番,“你不会就是那个异能系的艾尔吧?” “没错,是我,”得知对方认识自己,艾尔这才收敛起了身上的锋芒,“既然他是安德烈,那您不会就是盎格鲁部长吧?” “嗝~”盎格鲁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手里的锤子被他扔到了地上,“既然知道我怎么还直接闯到我办公室了,是不是罗素老弟派你给我送酒的?我早说了过两天我亲自去取,他咋还等不急了呢?嗝~” “盎格鲁老师,您又喝多了吧?昨天罗素教授专门找过您,为了一个学生的事情,您忘啦?”安德烈提醒道。 “额…”艾尔简直无语了,他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帝国军事学院武装部部长竟然是个矮人,还是个爱喝酒的矮人。 艾尔之前只从书本上了解过矮人一族的大致情况,矮人一族常年生活在大陆偏南部的莽原山脉深处,他们极度喜爱各种稀有的矿物金属,尤其是金矿,所以大陆上一直有一个传言,说的是哪里有矮人出没哪里就有金子。 同样的,矮人一族之所以为世人熟知还缘于他们高超的锻造技术,矮人个个都是铸造大师,但生性高傲,几乎可以和精灵一族相提并论了。 可是,谁又能想到学院武装部里竟然就藏着这样一位矮人。 第五十一章 古老文字 “嗯?”盎格鲁的鼻子里发出类似野牛喝水的声音,“谁把我的初号机弄成这样了!” 盎格鲁晃晃悠悠地走到“骑士”的钢铁之躯前,他的个子刚好到“骑士”的胸部,盎格鲁心疼地抚摸着凹陷进去的铁甲,就像是母亲在抚摸自己的乳孩。 “这位同学,你可能要摊上事了,”安德烈在一旁小声地嘟囔道,“如果我没猜错,是你把‘械斗士·初号机’搞成这样的吧?” “什么玩意?不就是个铁壳子吗?是他先袭击我的,我也没办法。”艾尔心里丝毫没有歉意,毕竟自己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一双圆眼幽幽地转向艾尔,因为愤怒盎格鲁的胡子几乎倒立起来。 “叮”艾尔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暴栗。 “哎呦”,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锤子敲了似的,艾尔惊呼出声。 “你小子说什么!”盎格鲁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竟然敢把我的杰作称作‘铁壳子’,连罗素老弟都不敢这么说我的作品,现在你还把他给弄坏了,说吧,想公了还是私了?” 艾尔使劲揉着自己的脑壳来缓解疼痛。 “不是,盎格鲁部长,凡事得讲道理吧?是那家伙主动发起攻击的,我要是不反击现在躺在那儿的就是我了。”艾尔也是一肚子闷气没处撒。 “我不管,反正我的初号机受损了,你必须赔偿!” “只不过是个机械人而已,修一修就好了嘛,就没必要赔了吧。”艾尔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对待装备要想对待情人一样,知道吗?他们也是有生命的,”盎格鲁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快点儿,想好怎么赔我了吗?异能系的小子。” “我没钱,穷鬼一个。”艾尔拉出了自己的口袋,一脸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 “没钱?不不不,我对钱不感兴趣,”盎格鲁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你可以出力,我听罗素老弟说你来自于纳克小镇,打过铁?” “盎格鲁部长,相比于天生锻造能力出众的矮人一族,恐怕我就是个菜鸟吧?您不会想让我帮您打铁吧?” 盎格鲁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喜欢被人奉承是矮人一族的天性,他们比人类更喜爱这种飘飘然的感觉。 “安德烈,把地上那把锤子拿过来!” “好的。”安德烈把箍在头发上的细长护目镜压了下来,他活动了一下手腕。 “名称:启风锤,拥有者:矮人盎格鲁,重量:1.5吨,评估结果:机甲可承受。”安德烈眼中护目镜的颜色是代表安全的绿色。 安德烈苦笑了一声,他也不知道盎格鲁老师是从哪搞到了这个锤子,黑色的锤柄,白色的锤头竟然可以达到恐怖的1.5吨,这根本不是给普通人用的。 安德烈握住锤柄,他的手腕处机甲纹理开合浮动,六个折叠式喷气尾翼伸了出来,喷口处烈火喷涌,强大的推射力一下子带起了启风锤。 虽然锤子是拎起来了,但安德烈看起来却并不轻松,他趔趄着想把它拿给盎格鲁。 目睹了安德烈这波迷之操作,艾尔的头顶上此刻挂满了问号。 “安德烈同学,你这是在演我吗?锤子而已,这你都拎不动吗?” “这可不是普通的锤子哦,呵呵,”盎格鲁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安德烈,把锤子交给艾尔,让他感受一下。” “不好吧,部长,”安德烈瞥了一眼艾尔,“他这么瘦弱,会受伤的。” “受伤?”艾尔不服气地撸起袖子,“放着我来!” 艾尔走到安德烈身边,一把接过了启风锤,紧接着他便笑不出来了,身体失去重心的艾尔感觉自己好像在拉扯着一辆飞驰而过的火车,启风锤下沉的重力势能差点没把他拉到地上。 “嘭”的一声,启风锤砸在了地面上,落地处微微下陷。 “盎格鲁部长,这…”说话的时候,艾尔甚至感觉自己的嘴都有些瓢了。 “怎么样,我说过吧,你们年轻人还是太浮躁,”盎格鲁摇摇头,脸上有些失望,“你走吧,初号机不用你赔了。” 说完,盎格鲁按下了墙上的绿色按钮,身后房间里的各种武器缓慢回到了墙壁之中,入口处的铁门也升了起来,甚至连呆立在原地的“械斗士·初号机”的头盔里都再度亮起了蓝光。 下了逐客令的盎格鲁没再留意艾尔的表情,他拍了拍身边的安德烈示意他跟自己一起离开。 “等等。” 听到身后的喊声,盎格鲁止住脚步,他回过头有些不耐烦地看向艾尔,他并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尤其是那种实力不够还赖着不走的家伙。 “你…你能拎起来!”眼前的一幕差点让盎格鲁的下巴掉到地上。 “艾尔同学,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厉害呀!”安德烈震惊地扯下了护目镜。 在二人面前,启风锤被艾尔稳稳地拿在手里,他的左臂因为使用巨力而暴突出一根根血管,尽管如此艾尔确确实实拎起了那把锤头,且仅凭一己之力。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重量确实已经超出了可承受范围,但是对我来说并没有,这锤子虽然很重,但比我打铁时用的那柄重不了多少。” 艾尔把启风锤平稳地放回地面,事实上这柄锤子比他平时用的重多了,只不过为了面子艾尔假装轻松,其实他的左手已经完全充血麻木了,此时正在一点点恢复知觉。 “异能者果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呀。”盎格鲁不禁感叹。 “好了,你通过考核了!”盎格鲁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部长,什么意思?难道这是对艾尔同学的试炼?”安德烈问道。 “嗝~当然了,这小子要是通不过我的试炼,罗素老弟提出的要求我是不可能答应的,送我再多的美酒也不行。” “盎格鲁部长,罗素教授不在吗?”从进门起艾尔就没有见到罗素教授的影子,“教授让我来武装部来找他的。” “罗素教授之前是跟我们在一起,不过后来就离开了。”安德烈回答道。 “罗素老弟被萨瓦那家伙叫去了,”盎格鲁指了指办公室的通讯器,“好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你不用管他,他在不在都一样,这儿我说了算。” “哦,”艾尔撇了撇嘴,“部长您大费周章地测试我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呀?” 盎格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朝着艾尔招了招手。 “你现在先别问,跟我走,等到地方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盎格鲁举起了手里的酒壶,“你们俩最好都跟上,千万别再触发了什么别的机关,以我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同时救下你们俩。” 艾尔缩了缩脖子,他看了两眼地上的启风锤,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但他又说不上来,三步并作两步,艾尔跟上了盎格鲁和安德烈的步伐。 三人沿着昏暗的甬道一路向前走去,每走过一处光亮的地方就会有一道铁闸门轰然落下阻隔了返回的路。 一路上艾尔四下打量,这里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和普通的走廊没什么两样。 兜兜转转不多时几人来到了一处电梯井附近,机械传动的电梯缓缓下降停留在了甬道尽头处。 在盎格鲁的带领下,艾尔和安德烈走进了电梯并一同向地下沉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位于地下建筑的最深处。 “一会到了研究中心尽量少说话,”安德烈在艾尔的耳边小声提醒道,“里边都是一群科研怪人,最好不要招惹他们。” “哦,谢谢,我知道了。”艾尔轻声回应。 一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安德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突如其来的莫名紧张感让艾尔有些不太适应。 随着电梯铁门打开,如白昼般的光线溢满了电梯的小空间,灯火通明的武装部科研中心展现在艾尔眼前。 大块儿的钢化玻璃将科研中心分隔成一个个小格子,穿着白色大褂的科研人员或者三五成群探讨着设计好的武器图纸,或者围绕着某种新式武器的模型在工程本上记录着数据偏差,一股紧张有序,高效严肃的氛围充斥其中。 即使盎格鲁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也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打招呼,他们就像是一台大型机械上不同分工的齿轮,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勤奋地工作着,一丝不苟。 盎格鲁也没有主动去打扰科研人员们的工作,他带着安德烈和艾尔转到了旁边的一条比较安静的走廊上,各式各色新式的武器零件和概念模型跃入眼帘,让艾尔的眼睛都有些应接不暇了,相比之下安德烈就沉静得多,这些所谓的“新式武器”并没有引起他太大的兴趣。 “根据我的经验来看这不像是东大陆的象形文字,更像是一种古老的楔形文字。” “可能就是锈蚀的痕迹吧?几千年前怎么可能有文字,而且还是在那样严酷的环境下。” “我们再去查些资料吧,校长要我们尽快完成研究报告,可现在我们连这玩意的材质都搞不清楚。” 旁边一阵窃窃私语吸引了艾尔的注意。 艾尔一直走在三人的最后,在他刚刚经过的一个小玻璃格子里,几个科研人员似乎在研究一块黑色石头,那石头上貌似有几个模糊的图案。 本来艾尔并没有太多关注这些人的研究,因为比起琳琅满目的新物件一块破石头有什么稀奇的,但当艾尔看到石头上那几个文字图案之后,他变得不淡定了。 那些文字图案不是大陆上使用的文字种类,但是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呢?难道说我曾经见过类似的文字? 想到这儿,艾尔停住了步伐,他死死地盯住了那块稀疏平常的石头,直到其中一位科研人员厌恶地拉上了帘子,艾尔才回过神来。 “那石头上的文字怎么看起来跟我臂环上的文字那么类似呢?”艾尔喃喃自语。 第五十二章 “钢骨”雏形 “异能系的小子,想什么呢?走快点儿,我很忙的。”盎格鲁催促道。 “哦,来了。”艾尔向下扯了扯袖子防止臂环被外人看到。 纽卡西曾告诫过他,让艾尔不要轻易把臂环的事情告诉其他人,现在看来可能有一定的道理。总之在最终搞清楚臂环的来历之前,这件事还是当成秘密放在心里最安全,这是艾尔在看到那块石头之后的想法。 “咔哒”,安德烈点亮了房间里唯一一盏灯,房间里所有陈设物品都变得清晰起来。 无数张图纸和铁箱子几乎填满了这间并没有多大的屋子,艾尔根本无从下脚,只能靠盎格鲁在前面趟出一条路来。 “不要客气,随便坐。”盎格鲁把空酒壶放到了陈列架上,那里已经有十来个空酒壶了。 “我真没想过客气,盎格鲁部长,可是我坐哪呀?”看着堆积如山的图纸,艾尔有些发愁。 “请见谅,艾尔同学,盎格鲁老师一向如此。”安德烈熟练地从图纸堆里找到了两把座椅,搬到了房间的中间地带。 盎格鲁则晃晃悠悠地直接坐在了铺满图纸的铁箱子上,看来真正的大师都是个性洒脱、不拘一格呀,艾尔只能想到这样的理由。 “异能系的小子,听说你的异能序列还没有确定,来,让我仔细看看你那条不同寻常的手臂。” “您有什么头绪吗?”艾尔捏了捏左臂,那里还有些阵痛。 “或许吧,年轻时曾在大陆上游历过一阵,也见识过不少奇异的事物,或许我认识你的异能呢。” 盎格鲁打开身边的铁箱子从里边拿出一瓶烈性伏特加,看样子房间里的这些铁箱子可能都是酒精类的饮品。 艾尔将左臂的袖子卷到手肘处,故意没有露出臂环,在日光灯的照耀下,那条暗红色的手臂依旧狰狞可怖,仿佛附着上了一层殷殷的鲜血。 “天生红色的手臂,蕴含恐怖的力量。”盎格鲁难得看起来清醒了些,尽管看起来依旧是个喝醉酒的红鼻子老头,但他的眼睛却是无比尖锐。 “关于这条手臂,你还有什么异常的发现吗?”盎格鲁问道。 艾尔回想起过去的经历,如果说异常之处的话,那么只有可能是那个“莫名的声音”了,歇斯底里,病态而疯狂。 “有时当我过度愤怒的时候,我的内心里就会出现一种声音,更准确地说它来自于我的左臂,他会煽动我去杀戮,去收割生命,甚至抹杀我所讨厌的一切。而且我越是愤怒,他就越是蚕食我的理智,想要把我变成一个嗜血的怪物,”艾尔的语速越来越慢,“我甚至觉得有一天那个声音可能会取代我的人格,成为我身体的新主人。” 盎格鲁和安德烈静静地听着,实际上他们心里已经受到了极大地触动。 “在我看来,与其称之为异能,我倒是更想把它归为一种病,”盎格鲁抹去嘴角的酒渍,“我曾经见识过类似的病症。” “什么?”艾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部长您确定遇到过和我同样症状的人吗?” “艾尔同学,先别激动,听盎格鲁老师继续说。”安德烈拍了拍艾尔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盎格鲁的声音一下子显得老气横秋起来,他凝视着挂在墙上的海陆地图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或许你们也听说过,我们矮人一族是穴居类种族,我们的故乡在远离人类和其他种族的铁炉堡,那是有无尽的矿产和财富。但是在‘猩红之月’降临的那晚,矮人部落的预言宝石变成了红色,我们的部落由于过度开采地心的金属矿产终于受到了自然女神的诅咒。”盎格鲁的眼里浮现出深深的惧意,仿佛他在讲述着自己亲身经历的恐怖事件。 “红色的陨石从‘腥红之月’上降临到了铁炉堡,当时我的族人们正在庆祝一座巨型金矿地开掘,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降临。我的父母和其他一些仍在工作的矮人是这场灾难的见证者,当他们从地底返回地面时,他们感觉自己仿佛抵达了地狱,地上城堡中的矮人们自相残杀,像发了疯一样,没有人能制止他们,唯有死亡。” “浩劫之后,我的父母预感到了危险可能会蔓延,于是带领剩余的族人前往了遥远的莽原山脉重新开始生活,但由于诅咒的波及,矮人们的寿命急剧下降,缩短到了几乎和你们人类一样的水平。” “是不是感觉我讲的故事和你的异能没有一点关系?”盎格鲁问道。 “嗯…”艾尔点了点头。 矮人一族的灾难确实很离奇,但这也可能是大自然对生物贪婪本性的一种惩罚吧,自然法则凌驾于万物之上,造物主不会对任何违背者施以仁慈。 “接下来,是重点,”盎格鲁往嘴里灌了半瓶白酒,脸色也变得燥红起来,“‘流放之塔’你们听说过吗?” 安德烈和艾尔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这个晦涩的名字他们并没有听说过,但听名字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盎格鲁吐出一口酒气,眯起了眼睛。 “那是个闪电肆虐的无法地带,位于约瑟斯帝国、伊顿帝国和希洛克帝国的交界处,那里不属于三个帝国势力的任何一方,境内都是荒芜的赤地,死气沉沉地暗谷,几乎没有任何人烟,大地由于常年被落雷击中,焦黑一片。但也就是那里的中央地带有一座直插入乌云的高塔,知道它的人都把他叫做‘流放之塔’,传说那里关押着世界上最危险的囚徒,至于镇压这座塔的是人类世界的最强者‘剑圣—甘道夫’,位于高塔的顶部。” “我所提到的‘流放之塔’就曾关押过一位‘猩红症’感染者,此人的症状和受到诅咒的矮人们极为相似,没错,很有可能就是艾尔所感染的这种。当然这也仅仅是我个人的推测,毕竟我从来没有亲自去过‘流放之塔’,我所得到的消息也只是来源于那片区域边缘地带的‘暗黑城’,一个各色人物混杂的场所。” 说完,盎格鲁的目光又落回了艾尔的手臂上。 “盎格鲁部长,这么说我很可能不是异能者,对吗?” “不,我说的只是推测,至于你说的另外一种人格,我倒是没有听问到与之相关的消息,只是你描述的陷入疯狂后的状态和‘猩红症’患者很像,不同的是感染者绝对不可能再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至少据我了解,并不会。” 艾尔心头燃起的希望之火又慢慢熄灭了,其实是不是异能者对他来说无所谓,他要的只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而已,毕竟来自外人的冷眼和嘲笑艾尔承受得太久了,他是无辜的,本不应该经受这些的。 “不过,你暂时不用担心,罗素老弟找到我就是为了你手臂的事,”盎格鲁凝重的面色有所缓和,“安德烈,去把我工作台上那张图纸拿来。” “老师,哪一张?”安德烈看着盎格鲁办公台上的两张图纸,不知道哪一张才是盎格鲁所要的。 一张淡红色的图纸半卷着,仅能看到露在外边的复杂线条,另一张淡蓝色的安德烈大致能辨认出来,复杂且精细的线条勾勒出一副机甲武士的躯壳,右下角的明细栏里密密麻麻,最下边的署名是“械斗士·一号机”,这是“械斗士·初号机”的升级版。 “红色的那张。”安德烈随口说道。 艾尔从安德烈手里接过图纸的时候一头雾水,他不知道盎格鲁突然把图纸给他干什么,不是一直在聊手臂的事情吗?艾尔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那个,盎格鲁部长,看不懂图纸。”艾尔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你先打开,浏览一下,不需要你看懂。”盎格鲁摇了摇头,表示这都不是重点。 艾尔缓缓展开那张质地硬实的图纸,当他看到图纸上所画的物件时,艾尔被那繁密精致的图案深深吸引了,曲直硬朗的笔锋勾勒出了一个手铠的形状,仿照的是中世纪骑士的钢铁护手,左下角明细栏里两个瞩目的大字“钢骨”。 “盎格鲁部长,这是?” “我给它取名‘钢骨’,专门为你设计的,”盎格鲁指了指艾尔的左手,“佩戴在左手上,可以更精确地调配左手的力量而且可以遮掩你不希望被别人看到的东西,不过材料我还没想好。” “原来盎格鲁老师昨晚一直在研究这个呀?”安德烈在一旁观摩着“钢骨”图纸,与此同时他眼前的护目镜也在分析着这件新式武器的数据。 “盎格鲁老师,据分析仪的测算,普通的金属恐怕达不到您所要求的强度和轻量化的标准。”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可供我选择的金属有限,不过我心里已经有备选项了,我所需要的这种金属只有帝国军事学院才有。”盎格鲁信誓旦旦地说。 “那个,我能问下,这个东西怎么用吗?”艾尔问道,“而且我有点好奇盎格鲁部长所说的金属是指什么,根据我这些年接触金属制品的经验,我觉得您的标准有些太高了,最起码我从未听说过有这种金属,强度和质量都要求的如此严苛。” “哼,小子,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慢慢学吧,”盎格鲁挪了挪身子,“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金属材料和其他的金属性质都不一样,因为这种金属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多种金属矿物通过难以想象的高温高压杂糅到一起组合成的,而且这种金属在形成之后必须冷却上千年才能用来打造武器。” “最关键的一点也是必不可少的,”盎格鲁顿了顿,脸上显得有些得意,“必须是我们矮人一族的锻造大师亲自打造,因为这种金属对于外界施加的力特别敏感,你没听错,它就像有生命一样,锻造这种金属还需要一柄与众不同的锤子。” “至于锤子,你们已经见识过了,就是那柄‘启风锤’。” 第五十三章 无名之火 “盎格鲁部长,如果我不是异能者的话,您这样帮我不就没有价值了吗?毕竟您说的那种金属应该价值不菲,也许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艾尔的心情有些低落,“如果我以后连罗素老师的学生都算不上了,做这样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呢。” 盎格鲁把仅剩的半瓶伏特加一饮而尽,“咚”的一声,他把空酒瓶重重地砸在了铁皮箱上。 “谁还不曾是个废柴,”盎格鲁的脸像一块苍老的石碑,“我之所以离开矮人部落,也是被那些老家伙们排挤出来的,就因为我的锻造天赋在他们看来垃圾得像一滩狗屎,到现在我还记得我母亲送我离开莽原山脉时那张枯槁的脸,挂满了泪水。” “我之所以选择留在帝国军事学院就是想证明那些家伙的观点是错的,统统都是!”说着,盎格鲁激动起来,“老子就是不服气,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那个一无是处的毛头小子是如何站在锻造界顶峰的!” 艾尔和安德烈被这个老人所爆发出的气场震慑住了,那是一种力量,来自信念的力量,它像火一样在盎格鲁灌满烈酒的胸膛里熊熊燃烧。 “艾尔,听着,”盎格鲁赤红着脸朝着艾尔,“我不管你是不是异能者,‘钢骨’是我盎格鲁为你设计的,也是为罗素老弟设计的。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也曾像我一样受尽别人的嘲笑与冷眼,别想着逃避,要学着用你钢铁般的信念去迎击,一颗勇敢的心从来不是别人赐予的,它诞生于经历苦难时那铁一般的意志力!” “这也是为什么罗素老弟执意把这副手铠取名‘钢骨’的原因,他跟我讲述过你的过往,让我想起了我自己。” “盎格鲁部长,谢谢您。”艾尔朝着盎格鲁深深鞠了一躬,虽然是才认识不久,但这位矮人老者身上流露出的真挚让艾尔深受感动。 “你先别着急谢我,‘钢骨’的打造可没那么简单,我需要一个人协助我。”盎格鲁的目光落在了艾尔身上。 “您不会是想让我帮您吧?凭我这两把刷子我觉得够呛。” “本来我是想让安德烈帮我的,但经过刚才的试炼之后我觉得你更适合,”盎格鲁说道,“安德烈虽然是个科技天才,但在锻造方面他的经验显得有些不足,而你就不一样了。” 安德烈无奈地耸了耸肩,对于盎格鲁的话他不置可否,自己虽然是个科技宅,但对于这流程极为复杂的锻造工艺,他还真是没有一点经验。毕竟在鲁班岛,这样的低级工作完全不需要人来参与。 “您的意思是让我使用‘启风锤’来辅助锻造?为什么不是武装部的那些专家呢?他们比我厉害多了吧。”尽管艾尔对自己的锻造水平挺有自信的,但面对锻造界的“巨佬”—矮人一族,他还真是没有自信的资本。 “不,”盎格鲁摇了摇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胜任不了这份工作。” 面对艾尔疑惑不解的表情,还是安德烈解答了他的疑问。 “你觉得除了你之外,这里还有其他人能拿起‘启风锤’吗?” “哦,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那柄锤子确实有点变态。”艾尔撇了撇嘴。 安德烈推了推眼镜继续对盎格鲁说道:“盎格鲁老师,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您说得那种神秘金属材料应该是‘沉睡精铁’吧,诞生于早已停止岩浆活动的死火山—亚瑟王座。” “哈哈哈。”盎格鲁突然大笑起来,他惺忪的眼里浮现出一抹欣慰之色。 上午的时候新兰城上空还是晴空万里,中午刚一过就从碧蓝之海方向飞过来了几团浓云,乳白色的,像一朵朵盛开在天际的白莲。 罗素教授赶到格斗道场的时候,这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了,b系学员在结束了上午的格斗训练课程之后全部前往了b系中心地带的教学楼,因为下午要完成学院规定的格斗理论课程的学习。 几十分钟之前,罗素教授在盎格鲁的办公室里接到了萨瓦主任的一通紧急通话,通讯器那头的萨瓦言语间十分着急,罗素很少见到沉稳的萨瓦为一件事而急迫成这样,除非是什么特别棘手的事情,一路上他都有些心神不安,一种不祥的感觉蔓延上了心头。 推开格斗道场紧闭的大门,罗素教授紧急赶往旁边的一道白色木门,一个红色的十字被印在了门的正中央,代表它是格斗道场的附属医疗医院,用于紧急处理学生的意外受伤情况。 不过此时的附属医疗医院静悄悄的,整洁的房间里没有一个病人,罗素一路小跑着爬上了二楼,刚一上楼,几双焦急的眼睛就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罗素教授,您来啦!”穿着格斗道服的玛吉率先迎了过来,“您快进去看看吧,李主席又犯了跟上次一样的病,校医院的人也在里边。” “萨瓦主任等您好久了。”同样穿着格斗道服的索菲娅守在门外,脸上也尽是担忧之色。 胖子史莱克今天反常地没有吃零食,他蹲在地上低着头,嘴里振振有词,仔细听上去好像在说:“老天呀,一定要保佑李主席没事,只要李主席能安全度过这次危险,我情愿一年不吃零食,不不不,一年零一个月,这是我的极限了。” 罗素教授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那间正门大开的病房,他的心里已经大致知道b系二年级学生李十一的状态了,他显现这种症状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就因为这种症状差点上了天堂,还好诺兰校长在才得以挽救了李十一的生命。 可是这次呢?诺兰不在学校,谁来拯救他呢?想到这儿罗素教授的眉头就不禁郁结了起来。 病房里的李十一躺在钢制的病床上,他的周围摆满了冰块,但那些冰块正在快速地融化,并不是由于外界的温度过高,而是李十一自身的原因造成的。 “罗素教授,您来了,快过来看一下李的情况,”萨瓦推开了身边的几位医护人员,“你们给罗素教授腾开位置。” 罗素走到了萨瓦身边示意他先不要着急,直到靠近病床罗素才看清楚了李十一的状态。 黑色的绣龙长袍破败不堪,破洞处焦黑的肌肤裸露在外,他就像是个从火海中死里逃生的幸存者,诡异的是李十一的肌肤上游移着一缕缕的黑色火苗,它们时隐时现,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也正是这些黑色的火苗散发出高温不断融化四周的冰块。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今天上午的时候有学生发现他晕倒在泳池里,泳池的水都被蒸干了,有可能是从昨晚开始的。” 萨瓦的脸上满是心疼和懊悔,他有些自责,如果他在发现李十一离开钻石礼堂之后第一时间派学生找到他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可是话又说回来,当时他接到了副校长的紧急指令没办法分散精力。 一想到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和那个入侵者搏杀的场景,萨瓦的心里就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又酸又疼。 “整整十二个小时呀,这孩子的意志力也真是坚韧,换做别人恐怕早就挺不住了。”看着李十一因痛苦而不断抽搐的脸庞,罗素的心里有些不忍,即使在昏迷之中,那种痛苦的感觉也可以直达灵魂深处。 “校长离开前留下的‘净化血清’还在吗?”罗素教授皱着眉问一旁的一个医生模样的人。 “那种东西,我没有权限过问,”医生拉上了口罩,对于罗素的提议他显得有些不在乎,“即便有的话,也是为应对异能者的突发情况准备的,普通人没有资格注射。” “啪”的一声,像是霹雳一样炸响在房间。 男医生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印上了一样,眼前直冒金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又是一股巨力将他倒向一边的身子强行拉了回去,一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四方脸出现在眼前,萨瓦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双粗糙的大手将他提了起来。 “我再问你一遍,‘净化血清’有还是没有?!它们现在在哪?” “有有有,不过这种重要的东西没有保存在校医院,诺兰校长离开前把它们移交给了道格拉斯副校长。”萨瓦刚才的一巴掌不仅打压了男医生趾高气扬的气焰,甚至连鼻涕和眼泪都打了出来。 “罗素教授,你再想想别的方法,我现在就去取‘净化血清’。”萨瓦喘着粗气说道。 “嗯。” “玛吉!玛吉!”萨瓦边走边喊。 “我在呢,主任!” “给我联系副校长办公室!现在!” “史莱克!”萨瓦又喊。 “啊?叫我吗?”史莱克从门框后探出头来。 “你去给我准备马车!快!” “哦。” 在萨瓦离开之后,众人的目光又重新汇聚到处于昏迷状态的李十一身上,除了那个刚刚挨过揍的男医生,他现在还迷糊着呢。 “他的刀在哪?”罗素教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四下张望。 “在这儿。”角落里的索菲娅喊了一声。 罗素教授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柄黑刀和李十一一样被安放在冰块上,融化的水渍从墙角处流淌开来,长方形冰块的正中心已经被黑刀融化出了一个深深的凹槽,黑色的无名之火在黑刀的刀镡处燃烧着,火焰的温度并不高,但是却蕴含着巨大的危险,看的时间长了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镇魔之刃的反噬。”罗素教授脸色铁青,声音微不可闻。 第五十四章 刀魂 目之所及是无边的哀嚎与废墟,楼阁在浓烟中倾塌,侍女们惊叫着逃离宫宇,曳火的皇旗在夜风中飘向远方,将士们的尸体铺满了整个列兵场。 断剑折戟在这个肃杀的夜里吮吸了太多无辜者的血液,玄方国皇都里火光冲天,从皇殿正午门到内门,厮杀声几乎彻夜未息,直惊得人脊背发凉。 一场蓄谋已久的兵变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没多久反叛军便攻入了玄方国的皇都,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御林军在负隅顽抗,但面对数量众多的叛军,即便是武艺高强的精锐也坚持不了多久。 皇都御花园的观星台之上,一盏残烛点燃了纱罩,暗淡的火光照亮了皇都里的狼藉与混乱,也照出了李烟烟那张沾满烟灰却是绝美的侧脸,是那种专属于东方女子的温润之美。 “公主殿下,请随我等速速离开!叛军很快就会发现这里!”一名带刀侍卫单膝跪地恳求李烟烟离开。 “是呀,皇子殿下还不知道皇都的变故,需要尽快赶往前线进行禀报,妄不可让这帮乱臣贼子颠覆我玄方的社稷!”另一名侍卫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可见他受了不小的内伤。 “不,父皇尸骨未寒,我不能离开!”李烟烟的美眸之中尽是决绝,“我在,皇都的军队还有抵抗下去的信念,我若离开,等于弃它们于不顾。” “可是公主殿下,其他的皇子们都已经离开了,您留在这不等于白白送死吗?维护皇都尊严的使命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尔等愿誓死守卫玄方皇室!” 两位侍卫的话语慷慨凛然,他们已经决定将自己的生命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李烟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一个女孩子会站在生与死的抉择之间,而自己的性命与皇族的尊严被则是被放在了天平的两端。 “哥哥,烟烟好想你,”李烟烟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她仰望着天上那轮冰凉的孤月,“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我们再也不能相见,就让这无情的明月载着我的思念飘向边关吧,你一定可以听到的,对不对?” “假如有来世,烟烟还愿意做你的妹妹,只是我再也不想生在这帝王之家了。”一滴清泪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斜倚栏干的黑刀之上,漆黑的刀刃一下子吞没了泪滴。 李烟烟的目光立刻变得凌厉而冰凉,她遥望着远处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的宫殿,终于下定了决心。 “把御林军的兵符给我!”李烟烟握紧了黑刀。 “公主殿下!您这是…”两个侍卫挣扎着站了起来,残破的铠甲铿锵作响。 “你们两个不要跟来!” 李烟烟刚刚走到高台的边缘,又停住了脚步,她的纤手紧紧捏着那枚玉质虎形兵符。 “可以请求你们一件事么?” “公主殿下您说,属下万死不辞!” “假如我回不来了,拜托你们一定要把我的尸体交给我哥哥,我不想被那群刽子手们玷污,”李烟烟怅然地望向群山遮掩的黑夜,“如果实在没办法做到的话,把我的尸体埋在皇城外的正北方也好,我想要离哥哥近一点。” “公主殿下!不能呀!”侍卫们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但一切都是徒劳了,李烟烟头也不回地走下了高台,青丝融进黑夜,星子于群山之巅坠落。 “御林军!” “在!” “随我出征!” “是!” 一道白色的倩影带着上百名御林军慷慨地迈向死亡,没有一人后退。 半缕绣着锦字的薄纱随着北风飘荡到遥远的关隘,那里,一个身着黑袍的少年正骑着战马带领着黑骑铁军踏风而来,身后黄沙漫天,星轮如海。 李十一在皇殿之上俯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缕残魂香消玉殒,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嘶吼着、挣扎着、愤怒着也绝望着,一串串泪水化作一颗颗流星从天际飞驰而过。地上的那个人儿是他朝思暮想的亲妹妹呀,如今素锦之上沾满了冰冷的血液,她的脸是那么苍白无力,她小小的身躯上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烟烟!烟烟!不要啊!”李十一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这是李十一的脑海里第二次重现这个真实的场景了,玄方国的一支皇戚勾结外藩犯上作乱颠覆了玄方国的朝政,而他连自己妹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罗素教授!不好了!”索菲娅急匆匆地跑到了药剂室,“李主席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了,嘴里还不断说着梦话!” 此时罗素教授正在和b系医疗小队研讨诊疗方案,萨瓦去副校长那里取“净化血清”一时半会回不来,而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最大限度地保护李十一的安全。 “你等等!”罗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病床的下边也放上冰块,最好在他的身体周围都摆满冰块,给他降温!” “快去!我稍后就到!” “是!”索菲娅应了一声便快速跑开了。 罗素教授和医生们正在为镇静剂的剂量犹豫不决,上一次在诺兰校长精神领域的引导下,李十一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危险期,幸存了下来,这次没有精神领域的加持,罗素教授只能用镇静剂来暂时延缓李十一症状的爆发期,但归根结底这也不是万全之法。 “听我的,两倍普通人的剂量,静脉注射,”罗素教授力排众议,“出了什么问题我来负责。” “可是,萨瓦主任还没回来,我们…”其中一名女医生有些犹豫。 “别啰嗦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的!”罗素厉声道。 一行人见状也不敢继续言语,做好一系列的安全措施之后,罗素大步流星地朝李十一的病房走去。 李十一身上细小的黑色火苗光是看着都特别渗人,更不要说触碰他了,还是罗素教授自告奋勇地穿上了厚重的防护服,这是生物实验室里安保等级最高的防护服了,即使放在火上炙烤都不会对它造成太大的损伤,穿上它罗素的心里才多了些许安全感。 推动针管,挤压出其中的空气,罗素教授对准了李十一的肩膀,那里裸露出一片焦黑的肌肤,因为噩梦的缘故李十一的身体还在不住地痉挛。 就在罗素教授集中精力准备为李十一注射镇静剂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角落地黑刀突然剧烈嗡鸣起来,利刃出鞘,它飞过人群冲着罗素教授的手臂横切过来,无名之火缭绕在刀身,它带着杀意而来。 “小心!”还是索菲娅第一时间发现了危险,一把拉回了罗素教授。 黑色的刀芒贴着罗素的手臂飞过,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切开了厚重的防护服,悬停在了李十一身体上方。 罗素教授七手八脚地脱下了防护服,因为切口处一团黑火已经燃烧起来,那恐怖的火焰妄图烧毁所沾染的一切。 众人亲眼目睹了那所谓防护等级最高的防护服在短短十几秒之内被烧成了一地灰烬,甚至连一丝气味都没有释放出来。 “黑刀护主?!”罗素教授惊讶地盯着那柄黑刀,它正上下浮动,黑炎翻涌,“还是说它要害主?” 李十一的神态因为痛苦变得更加扭曲了,身体周围的冰块被他不断推下病床,摔成破碎的冰晶。 “罗素教授,怎么样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门外传来了萨瓦焦急的问询声,他穿着木屐跑了进来,额头之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铁匣子。 “‘净化血清’我取回来了!”萨瓦颤抖着双手打开了匣子,一只淡红色的药剂被钢制试剂管装着,不停地晃动着。 众人在听到“净化血清”这几个字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凑了过来。 “净化血清”是学院“生物净化”计划的一个副产品,这种血清被发现可以有效地抑制异能者体内的异能基因,可以用来减弱甚至清除异能者的异能,可以说这种药品如果泛滥的话那么无疑将会导致一场异能者灭绝的浩劫,所以它被严格地管控起来,只有校长才有权限接触到。 “等一下!” “怎么了?”萨瓦不明白罗素的意思。 “我原本以为这孩子也拥有异能‘炽痕’,我甚至怀疑这可能还是‘炽痕’的变种,”罗素沉声道,“所以我才让你去取‘净化血清’,但是直到刚才我才终于意识到李十一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什么原因?”萨瓦目光灼灼的望向罗素,期待他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十一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这柄刀,”罗素指着那柄诡异的黑刀,“甚至可以说这一切都是李十一自愿承受的。” “罗素,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火来自于亡灵,据记载只有灵体才有可能携带这种火焰。” “可那仅仅是传说不是吗?” “不,不是传说,”罗素目光坚定地望向萨瓦,“如果是传说的话那么你我眼前的这种无名黑火怎么解释呢?而且,这种火焰周身缭绕着死气,就像是那种在战场上被鲜血浸泡过战刀。” “你的意思是…”萨瓦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心中骇然不已。 “没错,刀魂,这柄黑刀有自己的刀魂。” 罗素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第五十四章 刀魂 目之所及是无边的哀嚎与废墟,楼阁在浓烟中倾塌,侍女们惊叫着逃离宫宇,曳火的皇旗在夜风中飘向远方,将士们的尸体铺满了整个列兵场。 断剑折戟在这个肃杀的夜里吮吸了太多无辜者的血液,玄方国皇都里火光冲天,从皇殿正午门到内门,厮杀声几乎彻夜未息,直惊得人脊背发凉。 一场蓄谋已久的兵变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没多久反叛军便攻入了玄方国的皇都,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御林军在负隅顽抗,但面对数量众多的叛军,即便是武艺高强的精锐也坚持不了多久。 皇都御花园的观星台之上,一盏残烛点燃了纱罩,暗淡的火光照亮了皇都里的狼藉与混乱,也照出了李烟烟那张沾满烟灰却是绝美的侧脸,是那种专属于东方女子的温润之美。 “公主殿下,请随我等速速离开!叛军很快就会发现这里!”一名带刀侍卫单膝跪地恳求李烟烟离开。 “是呀,皇子殿下还不知道皇都的变故,需要尽快赶往前线进行禀报,妄不可让这帮乱臣贼子颠覆我玄方的社稷!”另一名侍卫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可见他受了不小的内伤。 “不,父皇尸骨未寒,我不能离开!”李烟烟的美眸之中尽是决绝,“我在,皇都的军队还有抵抗下去的信念,我若离开,等于弃它们于不顾。” “可是公主殿下,其他的皇子们都已经离开了,您留在这不等于白白送死吗?维护皇都尊严的使命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尔等愿誓死守卫玄方皇室!” 两位侍卫的话语慷慨凛然,他们已经决定将自己的生命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李烟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一个女孩子会站在生与死的抉择之间,而自己的性命与皇族的尊严被则是被放在了天平的两端。 “哥哥,烟烟好想你,”李烟烟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她仰望着天上那轮冰凉的孤月,“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我们再也不能相见,就让这无情的明月载着我的思念飘向边关吧,你一定可以听到的,对不对?” “假如有来世,烟烟还愿意做你的妹妹,只是我再也不想生在这帝王之家了。”一滴清泪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斜倚栏干的黑刀之上,漆黑的刀刃一下子吞没了泪滴。 李烟烟的目光立刻变得凌厉而冰凉,她遥望着远处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的宫殿,终于下定了决心。 “把御林军的兵符给我!”李烟烟握紧了黑刀。 “公主殿下!您这是…”两个侍卫挣扎着站了起来,残破的铠甲铿锵作响。 “你们两个不要跟来!” 李烟烟刚刚走到高台的边缘,又停住了脚步,她的纤手紧紧捏着那枚玉质虎形兵符。 “可以请求你们一件事么?” “公主殿下您说,属下万死不辞!” “假如我回不来了,拜托你们一定要把我的尸体交给我哥哥,我不想被那群刽子手们玷污,”李烟烟怅然地望向群山遮掩的黑夜,“如果实在没办法做到的话,把我的尸体埋在皇城外的正北方也好,我想要离哥哥近一点。” “公主殿下!不能呀!”侍卫们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但一切都是徒劳了,李烟烟头也不回地走下了高台,青丝融进黑夜,星子于群山之巅坠落。 “御林军!” “在!” “随我出征!” “是!” 一道白色的倩影带着上百名御林军慷慨地迈向死亡,没有一人后退。 半缕绣着锦字的薄纱随着北风飘荡到遥远的关隘,那里,一个身着黑袍的少年正骑着战马带领着黑骑铁军踏风而来,身后黄沙漫天,星轮如海。 李十一在皇殿之上俯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缕残魂香消玉殒,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嘶吼着、挣扎着、愤怒着也绝望着,一串串泪水化作一颗颗流星从天际飞驰而过。地上的那个人儿是他朝思暮想的亲妹妹呀,如今素锦之上沾满了冰冷的血液,她的脸是那么苍白无力,她小小的身躯上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烟烟!烟烟!不要啊!”李十一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这是李十一的脑海里第二次重现这个真实的场景了,玄方国的一支皇戚勾结外藩犯上作乱颠覆了玄方国的朝政,而他连自己妹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罗素教授!不好了!”索菲娅急匆匆地跑到了药剂室,“李主席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了,嘴里还不断说着梦话!” 此时罗素教授正在和b系医疗小队研讨诊疗方案,萨瓦去副校长那里取“净化血清”一时半会回不来,而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最大限度地保护李十一的安全。 “你等等!”罗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病床的下边也放上冰块,最好在他的身体周围都摆满冰块,给他降温!” “快去!我稍后就到!” “是!”索菲娅应了一声便快速跑开了。 罗素教授和医生们正在为镇静剂的剂量犹豫不决,上一次在诺兰校长精神领域的引导下,李十一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危险期,幸存了下来,这次没有精神领域的加持,罗素教授只能用镇静剂来暂时延缓李十一症状的爆发期,但归根结底这也不是万全之法。 “听我的,两倍普通人的剂量,静脉注射,”罗素教授力排众议,“出了什么问题我来负责。” “可是,萨瓦主任还没回来,我们…”其中一名女医生有些犹豫。 “别啰嗦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的!”罗素厉声道。 一行人见状也不敢继续言语,做好一系列的安全措施之后,罗素大步流星地朝李十一的病房走去。 李十一身上细小的黑色火苗光是看着都特别渗人,更不要说触碰他了,还是罗素教授自告奋勇地穿上了厚重的防护服,这是生物实验室里安保等级最高的防护服了,即使放在火上炙烤都不会对它造成太大的损伤,穿上它罗素的心里才多了些许安全感。 推动针管,挤压出其中的空气,罗素教授对准了李十一的肩膀,那里裸露出一片焦黑的肌肤,因为噩梦的缘故李十一的身体还在不住地痉挛。 就在罗素教授集中精力准备为李十一注射镇静剂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角落地黑刀突然剧烈嗡鸣起来,利刃出鞘,它飞过人群冲着罗素教授的手臂横切过来,无名之火缭绕在刀身,它带着杀意而来。 “小心!”还是索菲娅第一时间发现了危险,一把拉回了罗素教授。 黑色的刀芒贴着罗素的手臂飞过,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切开了厚重的防护服,悬停在了李十一身体上方。 罗素教授七手八脚地脱下了防护服,因为切口处一团黑火已经燃烧起来,那恐怖的火焰妄图烧毁所沾染的一切。 众人亲眼目睹了那所谓防护等级最高的防护服在短短十几秒之内被烧成了一地灰烬,甚至连一丝气味都没有释放出来。 “黑刀护主?!”罗素教授惊讶地盯着那柄黑刀,它正上下浮动,黑炎翻涌,“还是说它要害主?” 李十一的神态因为痛苦变得更加扭曲了,身体周围的冰块被他不断推下病床,摔成破碎的冰晶。 “罗素教授,怎么样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门外传来了萨瓦焦急的问询声,他穿着木屐跑了进来,额头之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铁匣子。 “‘净化血清’我取回来了!”萨瓦颤抖着双手打开了匣子,一只淡红色的药剂被钢制试剂管装着,不停地晃动着。 众人在听到“净化血清”这几个字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凑了过来。 “净化血清”是学院“生物净化”计划的一个副产品,这种血清被发现可以有效地抑制异能者体内的异能基因,可以用来减弱甚至清除异能者的异能,可以说这种药品如果泛滥的话那么无疑将会导致一场异能者灭绝的浩劫,所以它被严格地管控起来,只有校长才有权限接触到。 “等一下!” “怎么了?”萨瓦不明白罗素的意思。 “我原本以为这孩子也拥有异能‘炽痕’,我甚至怀疑这可能还是‘炽痕’的变种,”罗素沉声道,“所以我才让你去取‘净化血清’,但是直到刚才我才终于意识到李十一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什么原因?”萨瓦目光灼灼的望向罗素,期待他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十一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这柄刀,”罗素指着那柄诡异的黑刀,“甚至可以说这一切都是李十一自愿承受的。” “罗素,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火来自于亡灵,据记载只有灵体才有可能携带这种火焰。” “可那仅仅是传说不是吗?” “不,不是传说,”罗素目光坚定地望向萨瓦,“如果是传说的话那么你我眼前的这种无名黑火怎么解释呢?而且,这种火焰周身缭绕着死气,就像是那种在战场上被鲜血浸泡过战刀。” “你的意思是…”萨瓦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心中骇然不已。 “没错,刀魂,这柄黑刀有自己的刀魂。” 罗素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第五十五章 暗波涌起 “《新约》曾记载,远古时期为了消灭地心熔岩的恶魔,矮人族的族长曾为亲自亚瑟王的十二圆桌骑士打造了十二柄钢刀,骑士战死之后,他们不屈的魂魄融入了钢刀之中化作刀魂继续守护在亚瑟王的身边。” “你是说这种传说故事有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萨瓦觉得罗素的话有些太不着边际了。 “故事不一定是真实的,但刀魂这种东西极有可能是存在的,”罗素继续说道,“‘刀魂’可以看做是异能的物化表现,尽管不太严谨,但大致可以这样描述。而所谓的‘十二圆桌骑士’极有可能就是亚瑟王从世界各地搜寻的‘异能者’组成的,我最近研究的课题刚好涉及这一方面。” “刀魂什么的我不关心,我现在关心的是怎么缓解李目前的糟糕情况。” 罗素教授望向墙上的火红的十字标志,他突然联想到了一种可能,黑火的威力既然如此强大,恐怕普通的方法是行不通了,他现在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萨瓦,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一试,”罗素教授掷地有声,“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快!” 萨瓦从罗素的表情里读到了急迫的意味,他把手里的“净化血清”推到索菲娅的怀里,紧跟着罗素教授的脚步走出了屋子。 而悬在病床上方的黑刀仿佛感受到了危险的消失,它在众目睽睽之下晃动了两下,落到了李十一的手边,像一只温驯的小宠物。 没多久,萨瓦又快步走了回来,他面色铁青。 “所有人,离开格斗道场,现在!”萨瓦命令道,“玛吉,你去守住入口,没有我的允许所有人不准入内!” “好。”玛吉没有多问,他捏了捏拳头离开了房间。 不多时,空旷的医疗医院又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李十一身体抽动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萨瓦看了一眼李十一又转眼望向窗外,骄阳之下史莱克正驾驶着一辆马车载着罗素教授朝着d系古堡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定不能失败呀!” 萨瓦重重地合上了盛有“净化血清”的铁匣子。 帝都新兰商业区的中心位置一直以来都是富人的聚集区,帝都许多的大商会都设立在这片区域,因此这里一年到头都弥漫着金币的碰撞声。 同样的,这里也有许多普通人无法得知的灰色地带,它们躲藏在光所找不到的角落里与所谓的光明并行不悖。 “芙拉欧尔”酒吧的贵宾包厢区里有些冷清,并不是生意不好做,作为帝都之内数一数二的酒吧这里的消费水平可不低,可即便是这样沉溺于纸醉金迷的贵族富人们也是络绎不绝,只是现在的时间还有些早,再过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就会有大批的顾客前来买醉。 但是酒吧贵宾区的一个包厢内却有人早早就等候在了这里。 几分钟前,“芙拉欧尔”的老板恭恭敬敬地把这个人迎进来之后,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后便拿着一张黑金卡匆匆离开了。 道格拉斯脱下了风衣随手扔到了一旁的沙发上,随身携带的一瓶红酒被他放在了黑曜石桌台上,惨白的灯光有些刺眼,道格拉斯索性推开了窗子,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让这间密闭的屋子不再显得那么压抑。 道格拉斯腰间左右两侧各有一个便携式小铁盒,其中一个里面装的是清一色的云斯顿卷烟,这种烟的味道很浓烈,是道格拉斯的最爱。 一身复古却不失帅气的打扮让这个年过半百的干练老头显得英气逼人,活脱脱的一个西部老牛仔。 道格拉斯斜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望着辽阔的碧蓝之海上西垂的日影,他缓慢地吐出了一个烟圈,感受着烟叶燃烧后在肺里留下的那种辛辣的感觉,他再次品尝到了些许自由的滋味,自从诺兰离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放浪形骸的感觉了。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了两个空酒杯,道格拉斯随即给两个杯子分别斟上了红酒,他看了看手表,时间来到了下午四点。 道格拉斯好像在等什么人。 在道格拉斯将第二根烧尽的烟头熄灭在烟灰缸时,包厢外传来了一串稳健的脚步声且正朝着道格拉斯所在的位置走来。 “咚咚咚”有人敲门。 “进。”道格拉斯望着远处归港的船儿随口应道。 “吱呀,”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长款风衣的领子很高,遮住了他的侧脸。 “你又迟到了。”道格拉斯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老师您总是习惯早到。”年轻人摘下了墨镜放进口袋里,他的目光明亮且有神。 “哟,罗曼尼·康帝,”年轻人拿起一杯已经醒好的红酒,面带微笑,“一向吝啬的道格拉斯老师今天怎么舍得破费了?还把见面的地方选在这么一个奢侈的地方。” “怎么?很贵吗?”道格拉斯说道,“我从诺兰那家伙的酒柜里随便拿了一瓶,至于在这里的消费金额也都算在了诺兰的账户上。” “啧啧啧,简直是暴殄天物哇!”年轻人的脸上写满了惋惜,“诺兰老师要是知道您这么挥霍他的‘宝贝’,肯定会跟您拼命的。” “跟我拼命?老子没找到他收利息就算不错了。” “老师,这么久没见了,您的脾气还是这么冲呀。”年轻人笑着摇了摇头。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道格拉斯摆了摆手,“劳伦斯,你毕业将近一年了吧,怎么样?在海上商会混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道格拉斯老师您还关心着我呢呀?这次要不是您主动到我,我都差点以为您把我给忘了呢?”劳伦斯摘下了头上了礼帽,他头上的半块颅骨竟然是用铁片贴上去的,一颗颗铆钉将它固定在劳伦斯的头上,有些恐怖。 道格拉皱了皱眉,他没有说话,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当年毕业之后没有被选入十字军团可能对我来说也是命运使然吧,”劳伦斯的眼神有些阴翳,“还好,我没有倒下,凭借‘帝国军事学院a系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我被海上商会接纳了,呵呵,真讽刺,好在他们给了我新的生命,还施舍了我一份工作。” 劳伦斯将酒杯里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托您和诺兰校长的福,我过得很好。” “看来当年的事确实对你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呀,尤其是对于像你这种事事争先的人。”虽然劳伦斯有些出言不逊,但一向脾气火爆的道格拉斯竟然没有生气,他的声音依旧沉稳。 “不,我不是个念旧的人,我只是偶尔喜欢回忆罢了,痛苦的,欢乐的,幸运的还有不公的。”劳伦斯的眼睛死死盯住道格拉斯,不过转瞬之后他又恢复了一副乐观随和的样子。 劳伦斯敲了敲自己的那半块金属头盖骨,“不过无论结果怎样,我始终对您和诺兰校长心怀感激,毕竟是你们给了我新的生命,武装部制造的这半块头骨就像是您在课堂上抽打在我身上的教鞭那样,不断激励我前进。” “劳伦斯,你的天赋很好,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一直心怀善良,选择一条正确的路,然后踏踏实实地走下去,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放在心里就好。”道格拉斯语重心长。 “道格拉斯老师,没想到您第一次不对我严厉竟然是在毕业之后,”劳伦斯苦笑两声,将黑色的礼帽又戴在了头上,“谢谢您的教诲,路是我自己选择的,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所谓的对与错。” “老师,您不用跟我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劳伦斯给道格拉斯地酒杯中斟了些红酒,“您这次来找我恐怕不只是嘘寒问暖那么简单吧。” 道格拉斯叹了一口气,收回了飘荡在记忆长河里的思绪。 “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您说。” “帮我查一下你们海上商会的出海记录中最近有没有船只载过一个左臂受伤的人,他的名字叫纽卡西,不过我估计他不会用这个名字,他一头长发,前胸有纹身。” “这个简单,”劳伦斯的眼神突然尖锐起来,“只不过老师要找的这个人恐怕来头不小吧,不然您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毕竟帝国军事学院信息部的那群人可不是吃干饭的。” “有些人可以相信,有些人不能相信,我不能拿同事们的生命去冒险。” “老师的意思是学院里有些人心怀鬼胎呀,”劳伦斯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说到底帝国军事学院还是皇室的棋子呀,那群卑鄙的家伙都是该下地狱的人。” “劳伦斯!”道格拉斯的声音低沉有力,“注意你的言辞。” “呵呵。”劳伦斯冷笑一声。 紧接着劳伦斯不再言语,他甚至都没有跟道格拉斯说再见,便起身离开,脚步声渐远。 不多时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道格拉斯包厢的房门,那个结实的背影正站在窗前,指间有淡淡的烟气升腾。 “先生,刚才那位先生让我把这个些东西带给您。” 道格拉斯慢慢转过身来,服务员的托盘里安静地躺着一支名贵的檀木烟斗,还有一盒上好的烟丝,能看出来它们都产自东方大陆。 “他有说什么吗?” “那位先生让您保重身体,尽量少吸烟,”服务员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哦,对了,还有这张黑金卡还给您,那位先生在离开时已经为您代付了所有的消费金额。” 沉默了一会后,道格拉斯又转过身去。 “放下吧。” 服务员离开后,道格拉斯深深地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没燃尽的半支烟熄灭在了窗台上。 第五十六章 畸形狂欢 今天是艾尔第三天来武装部“上班”了,在盎格鲁的强制要求下,艾尔不得不在武装部提升自己的武器锻造技术,用盎格鲁这几天长跟艾尔说的一句话就是:在得到之前只有经历过困苦才会懂得珍惜。 而刚好艾尔这几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所以他索性一门心思地跟随在盎格鲁身边耐心钻研各种武器原理以及锻造技巧。 日影西斜,孤独的余晖把帝国军事学院笼罩在一片浅红色之中,武装部旁边的一座老式钟楼被拉得很长,落影斜铺在人影稀疏的马路上,一辆鹿车早就等候在了门外。 艾尔费力地推开武装部的钢铁大门,他看起来一脸疲惫,在顺利通过守卫人员的检查之后,艾尔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锤了锤自己的胳膊走向了那辆马车。 武装部的一天对艾尔来说不仅仅是体力劳动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学习一些新的知识,脑力劳动同样让他倍感压力。因此在盎格鲁的严格指导下艾尔的进步也是飞快的,在“钢骨”最终研发出来之前恐怕他要一直在这里被“强制改造”了。 尽管如此,那种充实的疲倦感是让人感到很幸福的。 “艾尔哥哥!”正在给两头鹿梳理毛发的斯诺一看到艾尔就迎了过来,“今天怎么结束得这么晚呀?” “哦,没什么,离开之前跟安德烈交流了一下今天的学习心得,”艾尔冲着自己这个全职司机小弟笑了笑,“小斯诺,以后不用每天都来接我了。” “那可不行,罗素教授拜托我的事我得做好,”斯诺眨着一双大眼睛说道,“况且雪鹿这种严寒地带的物种天生运动量就大,多出来让它们跑跑也好。” 艾尔能感觉到小斯诺对小动物们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可能自身异能“灵念”所赋予他的这种能力吧,斯诺好像能感觉到动物的悲喜。 既然斯诺都不反对驾驶鹿车来接自己,那一定是两头雪鹿喜欢这种自由飞驰的感觉,所以艾尔也就不再推辞什么了。 “对了,斯诺,你知道罗素教授最近在忙什么吗?”艾尔问道,“每天回寝室都看到教授的办公室亮着灯,清晨的时候又见他早早地离开了。” 斯诺挠了挠了一脸茫然,“我也不清楚,罗素教授白天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待在古堡,而且米迦姐姐这两天也不在寝室,可能是陪罗素教授一起出去的。” “是吗?”艾尔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神神秘秘的。” “艾尔哥哥先不说这些了,你快到车厢里去,有人在等你。” “啊?有人等我?”艾尔不解,“谁呀?” “道格拉斯副校长。”斯诺小声地说道。 艾尔停下来脚步,他朝鹿车的方向看去,晚风吹动渐绿的杨柳也轻轻晃动着鹿车的车窗,一个年过半百的精干长者正衔着一支烟斗低头看着什么,烟气从车窗飘出被吹散到风里。 “找我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斯诺靠近艾尔的耳边说道,“艾尔哥哥,你还是快过去吧,副校长的脾气很大的。” “谁在说我的坏话。” 道格拉斯动了动嘴角慢慢转过头来,看向艾尔。 “对不起,道格拉斯副校长。”斯诺的声音有些颤抖,看来他是真得有些惧怕这个老人。 艾尔无声地挡在了斯诺的身前,他皱了皱眉毛。 “哈哈哈,在你们这些学生眼里我真就那么可怕么?” 车厢的车身一阵晃动,道格拉斯大笑着从车里走了出来,宽松的风衣披在肩上,夕阳中的他高大且结实,没有一丝老态龙钟的模样。 “你就是艾尔吧?”道格拉斯吐出一口烟气。 “嗯,”艾尔应了一声,“道格拉斯副校长好。” “我们之前并没有见过面,但想必你们已经从罗素或者盎格鲁那里听说过我了吧,同样的,作为学院的副校长,我对你们俩异能系的新生也很关注呀。” “副校长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吧?”艾尔开门见山。 “没错,‘钢骨’的研发计划怎么样了,”道格拉斯也很直接,“材料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您怎么会知道?” “你觉得没有我的批准盎格鲁有权限调动一个科研小组连夜为你设计这件武器吗?” “这么说,我有可能不是异能者的事情,您也知道了?”艾尔的心情有些忐忑。 “你说的那些我倒不是清楚,”道格拉斯的目光落在艾尔的左臂上,“是不是异能者我说了不算,你自己说了才算。” “艾尔哥哥,你乱说什么呀!你怎么可能不是异能者呢?”斯诺有点着急,毕竟通过这段时间相处他也喜欢上了这个对他很是照顾的大哥哥。 艾尔摸了摸斯诺的头,冲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让他先别急。 “道格拉斯副校长,我不想对您说谎,罗素教授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在‘异能事件’的记录中查到我的异能序列,”艾尔的语气有些沉重,“或许…” 艾尔的话还没说完一摞厚厚的文件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艾尔下意识地抱住了文件,但还是被那股势大力沉的冲击带了一个趔趄,艾尔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样一个须发都有些花白的长者竟然可以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我最讨厌啰啰嗦嗦的人了,”道格拉斯把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把这些文件交给罗素,为了这几页破纸他都找过我好几次了,告诉他最近别来烦我了。” 说完,道格拉斯不再理会身后目瞪口呆的二人,皮鞋落在坚硬的地面上,道格拉斯朝着日落的方向踱步而去,缓慢且悠闲。 艾尔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封面上一行烫金的文字映入眼帘:异能序列绝密手记—巴耶尔。 “艾尔哥哥,这个巴耶尔先生好像是帝国军事学院异能系的第一位系主任,”斯诺踮起脚好奇地盯着艾尔手里的文件夹,“我曾经听罗素教授提起过这个人,这是他留下的手记么?” 艾尔没有说话,难道说这本手记里隐藏着自己异能的秘密么?还是说记录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线索?面对着道格拉斯渐远的背影,艾尔茫然了,他不知道这个副校长刚在对自己说得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落日的余晖最终消减的它的光芒,晚风微凉,星星和月亮次第登场。 约瑟斯帝国的最高监狱—海牙监狱设立在帝国海岸线的最北端,这里远离帝都,目之所及都是极为陡峭的海崖,它屹立在陆与海之间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海鸟,然而这本应是自由主义者最向往的地方,现在则是那些囚徒们最痛苦的牢笼。 那种被自由包裹着却又被自由隔离着的感觉是对这些帝国重犯最好的惩罚,这是海牙监狱设立之初的宗旨。 刺目的探照灯虚弱无力地扫过海牙监狱的外墙,汹涌的浪花拍打着墙体,锈迹斑斑的铁丝网上挂着一颗颗骷髅头骨,它们是属于那些企图越狱但未成功者的,这是监狱最高监管者对罪犯们的恐吓,也是对自己变态欲望的一种宣泄。 然而这种看起来阴森恐怖的场景在囚徒们的眼中却是麻木无力的,因为他们在受尽了非人的折磨之后身心已经受到了极大地创伤,此时再看到那些冰冷的尸骨时他们只会祈求上帝尽早带走自己,因为海牙监狱就是人间的地狱,这里的囚徒很少有活着离开的,即使离开也是变得终身残疾或是精神崩溃。 海牙监狱的最底层和阴冷潮湿的地牢是囚徒们的监押地,这里没有一丝光亮,空气里弥漫着恶臭和哀嚎,老鼠和蟑螂才是这里的原住民。 然而海牙监狱内一座建筑的最高层此时却是一片歌舞升平,狱长莫利亚正在自己的地盘上举办狂欢舞会,用以庆祝自己今天在囚徒中发现了一个貌美的女囚犯。 监狱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带着自己的妻子和情人盛装出席,酒杯破碎,他们欢呼,手枪乱射,他们喝彩。一群身穿监狱狱卫制服的人们更像是一群生活在无法地带的暴徒,装有毒品的针管在人群中交叉传递,他们在堕落的精神世界里歇斯底里的狂欢。 这种所谓的狂欢舞会几乎是每周都会举行一次,凭借着莫利亚高超的交际手段,尽管他为人狠厉且虐杀成性,但对于他的劣迹却很少有人向皇室提起,更确切地说是没人敢提起,因为这样一个煞星是谁都不想招惹的。 “莫利亚大人,这周的逮捕目标又超额完成了呢,这次我们要怎么去哄骗那些愚蠢的皇室呢?”一个衣衫不整的狱卫醉醺醺地嚷嚷道。 “嘭”,一声清脆的枪响从人群最高处的座位传出。 莫利亚吹了吹火绳手枪枪口处冒出的白烟,周围空气里是火药燃烧后留下的刺鼻气味,然而他却贪婪地吮吸着。 而刚才那个多嘴的狱卫则已经成为了枪下亡魂,脑浆四溅,他的眼睛依旧惊恐的圆睁着,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怒了莫利亚。 喧嚣的人群一下子陷入了安静,不过短暂的两三秒过后人群又爆发出比刚才还要高涨的欢呼声。 “听,多么美妙的声音。”莫利亚的嘴角一下子咧到了耳后,他竟然是先天畸形的“裂口人”。 莫利亚狞笑着侧身看向旁边被绑在木桩上的女囚犯,女囚犯身上尽是细密的伤痕,她的身体因害怕止不住地颤抖着,焦黄色的液体从腿间滴落。 “好脏,好脏!”一瞬间,莫利亚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的牙齿紧紧地咬合,咯吱作响,“你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要害怕!我很丑吗?!” 灼热的火绳枪再次被举了起来,莫利亚细长的舌头不住地舔着嘴唇,他将枪口抵在了女囚犯的额头上。 第五十七章 刺杀者 莫利亚像一条饥饿的棕熊那样盯着女囚徒,他的眼睛像刀一样剔去后者的骨肉,两米多高的庞大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肉山,他站了起来,将情绪崩溃的女囚徒笼罩在阴影里。 莫利亚没有立即开枪,他在享受着猎物死亡前的惊恐。 “底层的蛆虫,去死吧!” “嘭!” 枪响再次吸引了享受着狂欢的人群,不过这次没有了杀戮过后的狂欢,他们在呆滞了两秒钟之后开始惊叫着四散奔逃,破碎的玻璃杯和美酒佳肴散落了一地,高跟鞋和警棍像垃圾一样被丢得到处都是。 在莫利亚开枪的同时,舞会大厅的玻璃被一枚高速旋转的子弹瞬间洞穿,子弹从人群上空掠过击中了莫利亚的太阳穴。 莫利亚和女囚徒几乎同时倒地。 海牙监狱靠近大海的一处高墙平台之上,破碎的海浪被夜风裹挟着冲击而上,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人影正架着一条暗灰色的狙击枪瞄准着海牙监狱最高层的狂欢舞会,通过狙击枪上的望远镜他看到了作鸟兽散的人群。 “浪费子弹。”黑影的语气略显不悦,他的身后安静地躺着一位狱卫,不过此时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原本是留给吸血鬼们的。”黑影拉动枪栓,一枚镀银的弹壳掉落在地上。 一小时之前,原本前来换岗的狱卫正在打瞌睡,却被人从后面一刀封喉,而刺杀他的人竟然是从海涯下的暗波里攀上来的,高强度的攀岩绳索还牢牢地钉在墙头上。 “呜呜呜~” 不多时,海牙监狱里警笛声大作,数盏高亮的探照灯像疯了似的扫过监狱每一处可能藏匿刺客的角落,数百名衣衫不整的狱卫开始在监狱校场集合,一时间原本死气沉沉地海牙监狱乱成了一锅粥。 “第三小队罗尔完成狙杀任务,赶紧派人来接我,老子晚饭都还没吃呢,快点儿。”罗尔从大衣的随身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型通讯器戴在了耳朵上。 “罗尔哥,你别着急,接应你的船马上就到。”通讯器传出了一个有些憨厚的声音。 “阿诺,你不会又派来了一艘小木船吧?”罗尔阴沉着脸。 “额,没办法,资金有限,将就着用吧。” “我真想朝你那肥屁股上狠狠扇两巴掌,”罗尔啐了一口,“随便吧,让他们快点,我的弹夹里都是用来对付吸血鬼的银质子弹,哥可不想把它们浪费在这些杂碎身上。” “嗯,罗尔哥,他们马上就到。” “阿诺,老大不在吧?”罗尔干咳了两声。 “啊?问这个干嘛,”阿诺顿了一会,“老大好像又出去约会了。” “啥玩意!这次又是谁!”罗尔意识到自己的嗓门有些大了,他连忙压低了声音,“她怎么天天出去约会呀?她不知道我…” “知道你什么?”通讯器的那头传来一个极度妩媚的声音。 “老…老大!你…你不是…”罗尔一阵结巴,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通红,“阿诺,你敢骗老子,你等着我回去的!” “好了,罗尔,别跟阿诺拌嘴了,完成任务后就尽快离开,大家都在等你。” “嗯。” “罗尔哥,快离开那儿,接你的船到了!”通讯器里阿诺的声音提醒道。 “收到!” 罗尔拎起了身边的手提箱,刚才在通话时他已经熟练地将狙击枪拆解开来存放到了手提箱里。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一旁的楼梯处响起,黑暗的通道里两三束手电筒的光晃动着向城墙上冲来。 罗尔的手掌从面前划过,一副乌鸦面具凭空出现在他的脸上。 “快看!他在那!”狱卫们发现了即将离开的罗尔,一把把火绳枪对准了罗尔。 “再见!” 罗尔微笑着行了一个戏谑性的军礼,然后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风声在耳畔呼啸,转眼间那渺小的人影就被黑暗的波涛吞没。 急速下降的罗尔饶有兴致看着在墙头上胡乱向下射击的狱卫,紧接着他拉了一下腰间的一根短绳,下一刻,罗尔身上的大衣骤然绷紧像乌鸦之羽一样展开,宽大的“背翼”载着他朝海面滑行而去。 墙头上气急败坏的狱卫将手里的火绳枪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你们看这是什么玩意!”一名瘦狱卫发现尸体旁有一个闪闪发光的金点。 另一名胖狱卫一把推开前边的瘦狱卫,“起来,让老子看看!” “竟然是镀金的羽毛,你看这金线,我去,发财了!”胖狱卫脸上的横肉布满了肥腻的油。 “哎,大哥不对呀,这怎么还有一个红点呀?”一个矮狱卫疑惑地挠了挠自己的秃头。 “这是…这是炸弹!” 胖狱卒还没来得及做出惊恐的表情,炸弹的火药已经嘶吼着喷薄而出。 “嘭!” 火光转瞬即逝,一只缠有金线的乌鸦羽毛又慢慢地飘落在三具焦黑的尸体旁。 艺术杰作般的定向爆破直接向下延伸炸穿了城墙,也炸开了城墙下的海岩石监狱,监狱的草垛里一只恶毒的眼睛望向了久违的月光。 黑暗中,生有尖牙的嘴巴里冒出了丝丝白烟。 新兰城的夜色依旧那么迷人也依旧让人堕落,流光溢彩的街道和往来穿梭的行人让都市的夜生活异彩纷呈。 紧邻帝府的十字军团总部防守严密且纪律森严,平时几乎鲜有人至的军士长办公室外两队全副武装的十字军团士兵奋力高墙两侧,光滑的岩石切面反射着月的清辉,冰凉的光芒将两队士兵浇筑成了两只寒光闪闪的战矛。 办公室内有两人正在密谈,而士兵们的任务就是防止有人窃取信息。 “尼兹军士长,莫利亚的海牙监狱也被捣毁,囚徒们发生了暴乱,”一个身穿十字军团铠甲的中年人目光惨淡地报告,“五位‘行刑者’目前还剩下三位。” 一个等着一头绿色碎发的青年人正在给房间里的一棵枯死的藤蔓浇水,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十字军团的荣誉徽章镶嵌在他的制服上。 “莫利亚已经很久没向帝都的高层们交税了,”尼兹提着水壶,细小的水柱汩汩而出,“我以为那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早就被高层暗杀了,没想到他活到了现在,真是便宜他了。” “大人,怎么说莫利亚也是我们这边的,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暗杀,是不是对我们的一种挑衅?” “挑衅谈不上,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们的作秀罢了。”尼兹莞尔一笑,显得并不在乎。 “大人,伊拉瓜和莫利亚相继被杀,恐怕下一个…” “恐怕下一个会是你吧,”尼兹慢慢抬起了头望向中年人,他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海界监狱的监狱长库克先生。” “大人,您…”尼兹的一番话让库克一脸惊恐。 “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吧?”尼兹笑了两声,“因为除了你之外其他两位监狱长都藏在暗处,一个永远不可能被世人发现的地方,而你,库克先生,你不一样。” 尼兹给藤蔓浇完水又继续给一棵干枯的玫瑰浇起了水,“听说库克先生最近在和皇室的某位大人物进行交易,那些生物标本给你带来了不少收益吧?” “尼兹大人,我是迫不得已。”可以瘫软在地,一串串冷汗从脖颈流向脊背。 “尊贵的‘行刑者’可不能随便下跪哦,”尼兹的眼中闪烁着冷芒,“即使是对他的主人。” “尼兹大人,尼兹大人,我真的不想被那些帝国的势力掌控,但是我没办法,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跟您说,瞒着您做那违心的事至多就是我被处死,但如果我不向他们妥协的话,死的就是我的家人还有我所有的手下了。” “库克,我记得你好像没家人吧,而且能让你妥协的,除了死亡恐怕只有数不清的金币。”尼兹的目光锁定了库克,他刚才浇过的那棵枯死的藤蔓一下子从花盆里钻了出来,像一只巨蟒那样缠住了库克的脖子,尖锐的毒刺直刺进他的皮肉里。 “撒谎可不是好事哦,而且还是连续撒谎。” “大人…饶了我…求求您…看在往日我…我为您做了那么多事…”库克苦苦挣扎,他的脸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双眼暴突出来。 尼兹随意走了两步,藤蔓好像感知到了他的话似的松开了库克,但它依旧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在地上死命呼吸的人。 “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仁慈。”尼兹浇过的那些干枯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活然后急速生长,刚才那株玫瑰花已经长得跟人一样高了。 “刺杀他们的人是渡鸦。”尼兹缓缓说道。 “渡…渡鸦。”库克的脖子里几乎扎满了藤蔓的毒刺,深沉的麻木感让他的脖颈处失去了知觉。 “从现在开始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帝国高层委任我全权调查此事,相比那些老家伙比你还要着急,毕竟你们这些人才是他们的钱袋子。” “尼兹大人,我需要做些什么,我听您的!”库克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毕竟被那种实力的杀手组织盯上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不过好在还有一部分帝国的势力为自己撑腰,但这种建立在利益上的关系,有时往往最不可靠。 “你么?继续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就好,至于跟渡鸦对抗的人,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尼兹意味深长的看着身后墙上挂着的两幅肖像,目光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弦月高悬照在了两幅肖像上,其中一幅是上一任十字军团的军士长,另一幅则是尼兹本人,奇怪的是两个人长得竟有些相似。 第五十八章 锻造1 当库克带着“帝国密函”来到道格拉斯门外的时候,他没想到自己会竟然吃“闭门羹”。 恰巧路过的执行部老师告诉库克了原因,他说副校长有要务缠身今天一律谢绝见客。 “要务?怕是知道我要来故意找了这么一套说辞吧。” 执行部老师离开后,库克回头看了看紧闭着的副校长办公室大门,他冷笑一声,失去门牙的他看起来猥琐而狡诈。 过了一小段时间,库克从学员行政大楼的入口处走了出来,等候在门外的两位十字军士兵紧紧跟随上了库克的步伐。 “走,跟我去武装部。”库克随口吩咐道。 “是,大人。” 库克轻蔑地一笑,将手中的碎纸屑揉成一团扔进了台阶下的花坛里,一朵开得正盛地小花在纸团的打击下折断,花瓣纷落。 帝国军事学院武装部今天的安保措施格外严格,不仅安保人员的数量比平时多了一倍,而且都配有高杀伤力的短弩,这种武装部特制的近距离武器威力很大,它的破坏力甚至比火绳枪还要强。 从中午开始武装部的大门就紧紧关闭了,所有外来人员统统不许入内,甚至连持有通行证的武装部职工也不准随意出入,武装部被完全封锁了起来。 武装部内部安静的像是一片死地,除了偶尔飞过了鸟雀,几乎没有一点风吹草动。高墙之内看不见任何守卫人员巡逻,因为不需要。没有特殊命令,武装部外部的精锐安保人员连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进来。 武装部的精密锻造室在地下研究中心的最深处,高硬度的人造金刚石玻璃将这里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带有危险性质的锻造区,另一部分是相对安全的观摩区。 涂有特殊涂料的金刚石玻璃可以最大限度的削减锻造区的炽烈光芒,因此在这里观看实际锻造过程对眼睛的损伤程度可以忽略不计。 道格拉斯此时正站在观摩区里观看着锻造区的锻造过程,闪烁的火光在他刚毅的脸上连连跳动,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一身学生制服打扮的玛克思以及一众身穿白色制服的武装部研究人员。 “玛克思,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道格拉斯叼着烟斗,目光炯炯地盯着锻造炉。 “副校长,您说。”玛克思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沉睡精铁’这种极度稀缺的金属你是怎么搞到的?听盎格鲁说只有亚瑟王座的山体深处才有可能获得这种金属矿石,听说是一种怪异的金属。” “副校长,找到这种矿石其实很简单,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难。”玛克思语气从容。 “哦?说来听听。” “这个世界上不光有‘沉睡精铁’这种极度珍稀的金属,还有一种人人都迷恋的金属,它的名字叫金,”玛克思笑了笑,“而‘沉睡精铁’既然有过记录,那么它就一定在大陆上出现过,那么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道格拉斯狠狠地咬了咬牙,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大概知道了接下来玛克思要说些什么了。 “所以呢?” “所以我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找到它,然后用金币来换取它,毕竟对普通人来说,金子的吸引力比一块石头大得多。”玛克思轻描淡写地说着,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淡且温和的微笑。 一串串吞口水的声音在道格拉斯的身后此起彼伏,这群科技宅或许不在乎玛克思到底花了多少金币才买到这种金属,他们在乎地是玛克思用什么手段弄到这种他们视若珍宝的金属,金钱的力量第一次触动了他们内心的科技感和使命感。 “尼玛,这也可以?”相信玛克思身后肯定有不少戴着厚底眼镜的秃顶男在暗中腹诽。 沉默良久,道格拉斯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有钱真好,有个有钱的老爹更好。” “副校长,您言重了,这点小事还不至于劳烦我的父亲,我只不过是提前取了一部分神圣教会答应给我的薪水。” “神圣教会么?”道格拉斯低声自语,眼中一抹疑色悄然划过。 教皇利奥七世那张仿佛宽恕一切的脸出现在了道格拉斯的脑海中。现在想想玛克思跟利奥七世越来越像了,一样的和善亲切,一样的缜密冷静,同样还有那越来越让人难以琢磨的心思。 玛克思会不会是下一个利奥七世呢?那个几乎和皇族平起平坐的大人物,那个甚至可以影响世界进程的“守门人”。 每每想到这儿道格拉斯的心里总会有种莫名的抵触,或许老一辈的人物们应该暂时下场了吧,新的时代属于这帮年轻人,但是他们是把这个时代导向黑暗,还是推向光明呢?谁也不知道。 “副校长,要开始了!”玛克思短促的提醒打断了道格拉斯的思绪。 观摩区的所有人都直挺挺地站着,他们一个个目光焦灼地盯着锻造区的情况,同样一丝不苟的还有道格拉斯和玛克思。 观摩室的温度小幅度上升,急促地呼吸声代替了窃窃私语,科研小组连续奋战多日的“钢骨计划”正在从理想走向现实。 锻造区里有三个人已经做好了一系列地前期准备工作,静等着指挥台的一声令下。 “盎格鲁部长,安全评估结果为优,可立即点火!”精确的指令清晰传达到锻造区。 盎格鲁信心满满地看着身边的两个年轻人,今天他没有喝酒,可以说自从艾尔来到武装部后他就没有再喝过酒,此时,看着同样目光笃定的艾尔和学生安德烈,盎格鲁心中的那股埋藏已久的火苗再度被点燃。 朦胧中,盎格鲁仿佛看到了那个被族人奚落的矮人少年出走部落时的无奈与辛酸,也看到了那个曾为提升自己甘愿忍饥挨饿的街头流浪者。 他曾是族人眼中的废物、同龄人眼中的懦夫、人类眼中的异类,但今天他只为了自己心中那永不磨灭的希冀与热血而站到了这里。 为了艾尔,也为了年少时期的盎格鲁。 “小鲁呀,你记着,无论走到哪都别忘记自己受过的屈辱和冷眼,只要心中有一股劲儿,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到部落,妈妈希望到时候迎接你的是鲜花和掌声。”盎格鲁永远记得母亲偷偷送别自己时那番语重心长的话。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扶起那个被人推进绝望深渊的矮人少年。 “安德烈,超高温点火,初始温度2000度,最终温度5000度,”盎格鲁声如沉钟,“艾尔,温度达到2000时挥动启风锤,锤击频率每分钟60次。” “收到!”艾尔和安德烈异口同声。 “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是!” 安德烈的身旁堆满了汽油桶,他毫无保留的开启了身体的“火焰推射”模式。 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简直让艾尔始料未及,尽管在锻造前安德烈就同艾尔提起过自己身体的不同,但涉及许多关键性的问题是安德烈总是避而不谈,称那是鲁班岛的机密不能外传。 直到此时艾尔才真正见识到了所谓“战争机械学”的厉害之处。 安德烈的上半身皮衣被褪到了腰部,除了脑袋,他的整个身体竟然全是复杂的机械构成的,电磁脉冲、液压传动、复式燃油机等一些先进的科技杰作在安德烈的身体上层出不穷,生命竟然可以借助机械为载体而存在,这是艾尔所始料未及的。 “来自鲁班岛的高科技碾压,强殖机甲,”观摩室的道格拉斯磕了磕烟斗的焦灰,一脸严肃,“跟人家相比,我们还是落后太多了呀。” 然而金刚石玻璃这边的三人看不到观摩室里那群科技狂人一双双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因为这种单向透光的玻璃设计之初就是为了锻造室里匠人们在工作时不被打扰。 安德烈大脑的神经中枢发出指令,“强殖机甲”的身躯立即接收到信号。 短暂且迅速地拆分变形,“强制机甲”一气呵成,炽烈的蓝紫色火苗从安德烈的机械双臂和前胸的巨大圆形喷射口咆哮而出,机械的躯体简直比肉体更加灵活,也更加不可思议。 艾尔眼看着三束粗壮的火焰喷射进了超高强度的新式锻造炉,密闭的圆形鼓舱完全锁住了火焰的热量,炼制容器的温度在按计划稳步攀升。 盎格鲁从精钢打造的手提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块通体黝黑的石头,通过工作手套盎格鲁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沉睡精铁”矿石的诡异现象,骤冷和骤热交替刺激着盎格鲁的手掌,只有真正接触到这种金属物质时他才能体会到元素书中所描绘的那般情景。 就像是濒死者弥留之际的哀怨,盎格鲁的情绪竟然被一块石头所影响,他的心里竟让也有了些淡淡的伤感,仿佛他即将要见证亲人的死亡一样。 “盎格鲁部长!”察觉到了盎格鲁表情的怪异,艾尔冲着他大喊了一声。 “啊?”盎格鲁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刚才短暂的失神之后,他赶紧把石头又放回了手提箱,然后端起了箱子,“不用管我,我很好,集中注意力,准备开始锻造。” “好的,部长。”艾尔握住了启风锤的手柄,哪里的纹路清晰可感,经过长时间的磨合艾尔现在可以熟练地使用这件“帝国重器”了。 “钢骨”的纹路自行浮现在艾尔的脑海里,为了成功他们已经事先演练过无数种可能了。 艾尔知道,从现在开始可能他落下的每一锤都是在赌上自己的未来。 额头上汗渍涔涔,艾尔的身后仿佛站着那个从小教他打铁的粗汉子,他孔武有力的胳膊正抵在艾尔的肩膀上。 第五十九章 锻造2 锻造室四角的排风扇被调整到了最大档位,它们竭力地排出锻造室里的灼热气浪,空气里在燃烧着火苗,艾尔他们仿佛被置身于地底的岩浆之中。 透过扭曲变形的空气,艾尔赤红着脸等待着盎格鲁的指令,他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感觉正在慢慢回归,纳克小镇旧城区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曾面对着那曳火的炉石和溅射的火星,艾尔流淌的血液里始终镌刻和钢与火。 安德烈的头上不知何时伸展组合出了一个机械头盔,那是“强殖机甲”赋予他的能力,鲁班岛最先进的科技产物几乎都聚集在他的躯体之内,他的身上藏着各种高科技的装备,你甚至不知道他何时会掏出一个小型核反应堆出来,当然这种东西以陆地上的科技水平根本无法理解。 安德烈旁边一个汽油桶里的汽油已经被用光了,强大的输出能力伴随着强大的消耗能力,安德烈将“火焰推射”提高了两个档位,他的两只脚掌变化成了两只机械吸盘牢牢地吸附在地面上,防止身体承受不住这股磅礴推力。 急速攀升的高温并没有对盎格鲁造成多大的影响,身为矮人一族的他虽然没有完全继承矮人们天生的锻造天赋,但除此之外他的皮革一样厚实的皮肤可以轻易地抵御炽烈的高温,这是他们的种族天赋。 “1950度、1960度、1970度…”盎格鲁端着“沉睡精铁”矿石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他紧紧盯着温度计上不断上涨的温度示数。 向族人证明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创造出足以震惊整个矮人族的作品。“械斗士”的创造已经让盎格鲁看到了些许成功的曙光,但假如“钢骨”再顺利创造出来,那么盎格鲁有的信心这件杰作绝对可以跻身“矮人族十大名品”之一。 “2000度!”盎格鲁瞪大了眼睛,“艾尔,准备!” “收到!”艾尔的手臂微微颤抖,灼热的气浪已经让他有些呼吸困难了,但他还在咬着牙坚持。 “装备也是有生命的。”这句话艾尔始终记在心里,盎格鲁将自己这些年的锻造经验总结成了这一句话。 装备也是有生命的,正因为如此我们在炼制装备时要始终怀着敬畏之心,武器之神的天平从不会倾向任何人,一切自以为是的亵渎都会让装备“终生残疾”。 而这高温气浪就是装备对主人意志力的第一轮考验。 盎格鲁手腕一抖,不规则的黑色矿石被抛向了空中,粼粼闪烁的黑光是最精纯的“沉睡精铁”元素结晶。 紧接着,盎格鲁拎起了腰间的短柄尖头锤,金色的锤风迅捷而有力,准确地击打在矿石的表面,杂石被锤风吹击成碎粉在火焰中变成了玻璃状的晶体,而“沉睡精铁”的组织则准确地掉落进炼制容器之中。 “安德烈,继续提高温度!”盎格鲁将尖头锤扛在了肩上,语气严肃,“艾尔,立即锤击‘沉睡精铁’,让它在温度到达5000度前‘苏醒’!” “明白!” “沉睡精铁”这种金属物质很奇怪,它的沉睡属性和苏醒属性完全不一样,处于沉睡属性时,“沉睡精铁”的硬度甚至比“鲁伯特之泪”还要高,处于苏醒状态后,它的物理状态就像是水银那样柔软。 深谙这一点的艾尔从一开始就加重了启风锤的锤击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地解锁“沉睡精铁”的苏醒状态,这是一个痛苦且漫长的等待过程,而这是装备对主人意志力的第二轮考验。 艾尔的左臂肌肉为他提供着源源不断地能量,红色的肌肉线条像是被石头雕成的,若游丝般的淡蓝色细线会在艾尔挥动启风锤时从手腕处向上攀上他的肱二头肌,而之前与食尸鬼搏斗时留下的那个紫色毒线则被取而代之。 这一细微的变化连艾尔都没有察觉。 不多时艾尔的右臂也慢慢充血变成了淡红色,他的体力不再像开始时那样充沛,启风锤就像是黑洞那样源源不断地吸食着艾尔的体力,并把它转换成势若崩山的冲击力。 只是“沉睡精铁”的情况有些不尽如人意,它的表面甚至连一丝细小的划痕都没有出现。 “控制室,打开制冷系统,维持一分钟立即关闭。”盎格鲁察觉到了环境对艾尔的残酷折磨,因此为了保险起见他快速向控制室下达了指令。 冷气从艾尔身后的出气孔喷射而出,但也仅仅是带来了一丝可有可无的凉意,就像是冰雪遇到了烈阳,冷气根本无法与热浪对抗。 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像大山一样压在艾尔的身上,他的眼里满是血丝。 “当苦难降临,你除了顽强地抵抗别无选择。”艾尔喃喃自语。 道格拉斯抱着胳膊看着锻造室里发生的一切,他的嘴巴紧闭着一言不发,同样沉默不语的还有科研小组的成员,尽管在计划实践之初他们就计算好了一切,但理论毕竟是理论,实际情况似乎并没有他们之前预料的那样乐观。 焦急的等待过程中,空气里仿佛都能挤出水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炼制容器的“沉睡精铁”上,甚至不少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都开始像模像样地在胸前划起十字架来。 只是没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观摩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伸了进来,四处打量着什么。 玛克思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闯入的家伙,他本就斜靠在门的一侧,当即侧身而来挡在了偷窥者的面前。 “有什么事么?”玛克思衣角的十字架微微晃动,黑色的影子盖在那人的脸上。 “那个,我找道格拉斯副校长有些事,可以麻烦您帮我通报一声么?”那人又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似乎对自己的鲁莽造访有些抱歉。 “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玛克思看清了来人白色制服上的铭牌,是武装部内部的科研工作者,当即无声地收回了袖子里的十字架吊坠。 “是这样,武装部外围的安保人员遇到了些麻烦,可能需要道格拉斯副校长亲自处理一下,”科研人员压低了声音,“是海界监狱的狱长库克亲自到访,说是要找道格拉斯副校长有重要的事情商谈,好像还带来着十字军团的人。” “你没告诉他们副校长今天谢绝见客吗?”玛克思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淡淡地厌恶之色,“是谁告诉他副校长在武装部的?” “我们说了,”科研人员急忙摆摆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他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坚持副校长就在武装部,还说他是接到了皇室的命令才特地前来的,所以我们也没办法对他执行强制措施,毕竟…”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好的,好的。”科研人员如释重负,他匆匆把门带上一溜烟儿地离开了。 玛克思在门前迟疑了一会儿,他实在想不到那个臭名昭著的库克此时来帝国军事学院的目的是什么。 玛克思不动声色地来到道格拉斯身边,如实地向他传达了武装部外的情况,其间道格拉斯始终黑着脸,看来他也对这个海界监狱的狱长并没有多少好感。 道格拉斯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扰其他人,他把烟斗塞进了腰间的小铁盒中,然后绕过人群率先走出了观摩室。 玛克思站在原地,他盯着镜子那头全身几乎都要被火焰点燃的艾尔看了一会儿,然后紧随着道格拉斯的步伐离开了观摩室。 武装部外,一支特种小队并排着跨立在武装部的入口处,他们就像是一堵墙那样阻挡着任何人进入。 “多铎,跟在诺兰的身边确实让你有些改变,变得目中无人了,”库克低着头用小剪子修剪着自己的指甲,但他的嘴角却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现在都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了,是吗?” “库克大人,您曾是我的上司也曾对我有恩,所以我敬重您。但学院武装部是高度机密的场所,您不能随意进入。”一个长相和特种小队一番队队长康拉德长相极为相似的中年人与库克相对而立,他的声音高亢而有力。 “多铎,你是耳朵不好使么?我说了,我是来找道格拉斯的,对你们那些什么狗屁机密不感兴趣,我也看不懂。不过假如你们在偷偷研制出什么机械美女,兴许我倒是可以提点建议,嘿嘿。” “库克先生,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多铎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匕首,他的言语之间已经有些不悦了,只是碍于库克的特殊身份没有发作而已,同样怒不可遏的还有身边的队员们。 “呦呵,多铎,看来你是翅膀硬了呀,就算你哥康拉德在我面前也得乖乖跪下,你一个区区特种小队二番队队长,不过是一番队淘汰下来的,也有资格跟我叫板!嗯?” 库克示意了一下,两名十字军团的士兵立即上前挡在了库克和多铎之间。 多铎并没有因为库克的一番话而失去理智,他曾在海界监狱工作过一段时间,他最清楚那里简直就是人间炼狱,而库克和他的手下们就像是以折磨小鬼们为乐的十殿阎罗。假如自己失控攻击他,就是落入了他的诡计,被关押进海界监狱就等于羊入虎口,所以他不能冲动。 “库克先生,我和哥哥从来没有为任何人下跪过,即使是面对死亡也不会低下哪怕一点点头颅。”多铎伸开双臂档子队员们的身前,安抚住了他们激动地心情,而他的手腕处至今还缠着绷带。 “废物到哪都是废物,即使说再多废话…”库克轻蔑地看着多铎。 库克还没有说完,武装部沉重的金属大门被猛地推开。 随后,道格拉斯那结实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他的脸上阴云密布,两只铁拳头在风衣下忽隐忽现,暗灰色的纹路包裹在他的拳头表面,甚至连周围空气都在扭曲变形。 第六十章 锻造3 “道…道格拉斯你要干什么?我可是海界监狱的狱长,你…你知道伤害帝国官员的下场吗?”之前还趾高气扬的库克在看到凶神恶煞的道格拉斯之后,立马变得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然而道格拉斯并没有因为库克的威胁而停下脚步,他的大手从十字军团士兵中间穿过,一把揪住了库克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再没完没了地乱吠,信不信老子送你去见上帝。”道格拉斯如炮弹般掷地有声。 道格拉斯拳头上那刺骨的冰冷像钢钉一样插进库克的气管里,让他难以呼吸。 “放开我!道格拉斯!”库克惊悸着大喊,“我是受了皇室的命令才来了,难道你想与皇室为敌吗?” 听到“皇室”这两个字时,道格拉斯微微皱了皱眉。 即便不必在乎这家伙的死活,但对于皇室道格拉斯却不得不带有敬畏之心。按照之前的秉性,“暴君”道格拉斯肯定不会在乎这些,不过是揍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但现在身为帝国军事学院的临时领导者他必须顾全大局。 “道格拉斯,管好你的暴脾气。”这是诺兰临走前对道格拉斯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多铎也意识到了达格拉斯进退两难的处境,他对自己的队员使了个颜色,示意他们盯紧那两个十字军团的士兵,防止他们搞什么小动作,然后快步来到了道格拉斯的身边。 “副校长,算了,为了学院,这样做不值得。”多铎低声附议。 道格拉斯犹豫了一会儿,眼看着库克的脸慢慢涨红,最后他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手。 不到一天的时间,接连被两个人扼住气管的感觉让库克窝囊到了极点,作为帝都最高监狱的狱长他从没被这样野蛮地威胁过。 因此刚从缺氧状态恢复,库克的眼里就写满了阴暗和诡诈,一系列折磨犯人的酷刑在他的脑海中接连上演。 “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子先不跟你计较。”库克低声自语,但他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最恶毒的报复手段了,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灰溜溜地站了起来。 “有什么事,快说,说完赶紧滚。”道格拉斯背过身去,甚至不屑于看库克一眼,放眼帝都,除了皇族,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的无耻与下流。 “道格拉斯,你行,你看不起我,我认了,但你敢看不起皇族么?”库克狐假虎威地威胁道。 说着库克拿出了一封烫有暗金色纹路的信件,“自由之翼”的图案铺满着信件的正面,那是“帝国密函”的标志,意味着自由之翼所及之地,帝国势力生生不息。 “帝国皇室委托十字军团军士长尼兹大人亲自起草的‘帝国密函’,道格拉斯你的面子不小呀,看来诺兰离开之后,你很受皇室重视嘛,呵呵。”库克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挑拨离间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尼兹?我跟那家伙不熟,皇室找我有什么事你会不知道?” “副校长的话可真奇怪,‘帝国密函’的内容我怎么会知道,”库克推开一位十字军团的士兵,走到了道格拉斯的侧面,“说不定是让你当帝国军事学院的校长呢?” 道格拉斯没有说话,他缓缓转过头对着库克,眼神中再度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你给老子听好了!帝国军事学院校长的名字永远都叫诺兰!”道格拉斯一字一顿,“除非老子退休了,不然谁都别想替代他,也没资格替代他!” 库克一连后退了两三步才止住了身形,道格拉斯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让他的心脏都暂时停止了跳动,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处死了,不过灰暗的光线一闪而过,库克已经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了。 库克知道“暴君”道格拉斯的威名,他也知道道格拉斯捏死自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库克那有些高高在上的尊贵感在此刻消失地无影无踪,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一切不理智的行为都是在自寻死路。 “库克先生,把‘帝国密函’交给我就好。”多铎走到了有些发愣的库克面前。 “滚!你他妈算老几也敢这么跟我说话!”库克色厉内苒的咆哮。 “你…”多铎的手立即抚到了腰间那把尖锐的匕首上。 “那么,不如先交给我。”一个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又是哪个…”库克刚要发作,当他转过头去,他呆住了。 金色的碎发,和煦的笑容,那人竟然是帝国财政大臣玛尼·加西亚大人的儿子玛克思·加西亚。 道格拉斯,库克惹不起,但他知道习惯独来独往的道格拉斯背后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势力,所以背靠皇族势力的他还不至于太过担心被报复。但是玛克思却是他不敢招惹的人物,先不说他那个实力雄厚的父亲,单说玛克思背后那个头戴圣光的男人都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神圣教会的势力遍布大陆,把他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只是一句话的事。 “玛克思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库克转怒为喜,满脸堆笑,那复杂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 “这个保密,你也不需要知道,需要转交给道格拉斯副校长的‘帝国密函’暂时先交给我就好。” “好,好,就按您说的办。”库克有些慌张地把‘帝国密函’交到了玛克思的手中。 “对了,还有一件事,”玛克思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 “您说,您说。” “在学院里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仅仅是玛克思,学生玛克思,不是什么少爷,”暖暖的风吹动玛克思的发梢,让他看起来英气逼人,“还有,既然你来学院办事,就应该明白主客之分,客人就要懂客人的规矩,不是每一个主人都是好脾气。” 说完,玛克思不再理会库克那红一阵青一阵的脸,径直走到了道格拉斯身边。 库克深深地低着头,今日的羞辱让他丢尽了颜面,他紧握着拳头,没有发泄出来。 “多铎,明天你跟你的队员们不用值班了,回家陪陪亲人。” “谢谢副校长。”多铎的脸上满是喜色,不光是他还有其他特种小队二番队的队员们。 道格拉斯快步朝着武装部入口处走去,剩余的所有人都不再理会库克。 “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等着,今后的路还长着呢。” 库克的眼神阴翳得像一只秃鹫,他一脚蹬开身边的一个十字军团士兵,气势汹汹地离开。 b系教学区格斗道场的二楼疗养室外,一只蝴蝶在窗外的木兰树上翩翩起舞,白色的花朵像一只只鸽子落满了木兰枝头,风过留香。 疗养室内的病床上,李十一斜靠在床头,正捧着一本书细致地读着,书本的装订风格古色古香与西大陆的书籍排版并不相同,书封两字,名曰《周易》。 “李,今天感觉怎么样?”萨瓦推门进来,看到李十一的恢复状况他的心情大好,“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主任,您来了,”李十一将《周易》放在了枕后,“我恢复的很好,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萨瓦的手轻轻捏了捏李十一缠着绷带的肩膀。 伤口处一阵疼痛传来,但李十一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黑火的灼伤哪有那么容易好,自己的身体情况李十一自己最清楚。 “主任,罗素教授走了么?” “罗素呀,他刚走,”萨瓦给李十一倒了一杯水,“他说剩下的可以交给校医院了,只需要慢慢调养就好,至于完全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主任,有件事我想知道,我身上的黑火是怎么消失的。”李十一目光深邃。 “多亏了那个女孩,异能系二年级学员,她的名字好像叫米迦。” “您说的是那个拥有第9号异能“炽痕”的女孩儿吗?” “对,就是她,”萨瓦推开了窗子,轻风拂面,“多亏了她吸收了你身上的黑火。她操控的那股红色火焰刚一出现就将你身上那些黑火给吞噬了,只是她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你之前停留的那间病房已经付之一炬了,不过只要你能醒过来,烧了就烧了吧。” “您见过她吗?”李十一问道。 “见过一面,不过她始终带着一顶帽子,所以我也没能看清那女孩儿的脸,”萨瓦回忆道,“不过,我记得她好像对你的刀很感兴趣,吸收完黑火后她还拿起你的黑刀端详过好一阵。” “我的刀?”李十一握住了手边的黑刀刀鞘,那里确实有一处被火焰灼烧过后的纹路。 正当师生二人在疗养室攀谈的空当,一声巨响从c系教学区的方向传来,紧接着一股浓浓的黑烟缭绕而上。 “发生什么事情了!”萨瓦迅然而起,他紧紧盯着浓烟升起的方向,“看样子似乎是武装部的方向。” “主任,要过去看看吗?”李十一矫健地翻身下床,身体创伤所带来的行动不便到了他这里好像失灵了,疼痛感被李十一顽强的意志力压了下去。 “李,你不要动!”萨瓦语气严厉,生生地又把李十一按回了床上,“我先去搞清楚情况,你老实在这里静养,外边天塌了也不需要你担心,还有b系的其他学员呢。” 萨瓦急匆匆地离开后,李十一的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用黑刀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然后彷徨着看向窗外,木兰花旁惊飞的蝴蝶已然是不知去向 第六十一章 劫后余生 爆炸声过后,校医院的紧急救援小组立即响应赶往事发现场,他们一早就在道格拉斯的要求下在校医院待命,就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 而武装部内部的道格拉斯一行人在爆炸时还没来得及返回研究中心,爆炸波就席卷而来,是玛克思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异样,古朴的十字架从天而降,直插入地面,像巨型盾牌一样挡在了自己和道格拉斯身前,抵消了大部分冲击波。 然而,冲击波还没有完全结束,道格拉斯就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他面色沉重地直奔爆炸中心,不用想都知道是锻造室那边出问题了。 地下室的通风口处四束冲天的火苗直扑而出,紧接着黑烟便涌了出来。 “坏了。”玛克思快速收回了十字架,他来不及考虑自身安全,紧随达格拉斯的步伐冲入了电梯井。 电梯在刚才的爆炸中被气流冲击成了一团废铁,但沿着楼梯徒步而下的话又太浪费时间了,所以玛克思没有丝毫犹豫,俯身跳入了深不见底的电梯井,抓住那些破损的电缆,玛克思紧急迫降到了最底层的研究中心。 狼藉、惨烈,这是玛克思首先想到的形容词,灼热的气浪在偌大的地下平台肆意奔腾,大部分研究人员在音浪冲击波的作用下失去了意识,晕死了过去,还有一小部分研究人员蜷缩在掩体后边不住地哀嚎。 破碎的玻璃和纷飞的碎纸遍地都是,万幸的是锻造室的高强度玻璃勉强承受住了这次冲击,因此火焰的尾流并没有抵达这里,否则堆满了研究图纸的研究中心将会带着无数科技人员的心血和生命一起葬身火海,这样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显然道格拉斯并没有理会这些,他更加关心的是锻造室那边的情况,作为爆炸中心,他已经预料到了可能的惨状。 一拳轰飞支离破碎的钢制大门,道格拉斯的拳风直接破开了观摩室里熊熊燃烧的大火,凭空冲开了一条火焰通道,房间正上方的应急消防水管洒下层层水幕,但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地上的汽油纵横交织,所到之地,火焰升腾。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个个凋零的生命,他们全部都是“钢骨研究小组”的成员,十几分钟前大家还互相攀谈,有说有笑,然而现在这些朝气蓬勃的青年才俊便为了科学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爆炸的冲击波和火焰的肆虐让那些年轻的躯体变得残缺不堪,道格拉斯的心冰冷到了极点,他一脚踢在一根掉落在地的钢笔上,钢笔像子弹那样破风而上,齐根插入了应急消防水管,两股水压极大的水柱喷射而出,很快便压制住了地上的火苗。 道格拉斯身后的空间里,短路的灯泡闪烁不定,忽明忽暗间绿色和金色的光芒交替出现,那是玛克思在紧急救治一些生命垂危的伤者,神圣教会的“治疗术”虽然无法起到起死回生的效果,但面对着那些在死亡边缘痛苦挣扎的同事们,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道格拉斯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怔怔地望向锻造室,人造金刚石玻璃的正中间被粗暴的洞穿,剩余的玻璃碎片被破碎成了无数小块藕断丝连地挂在窗框上,就像是一块儿被人撕扯后抛弃的婚纱,浓烟吞吐,让人看不清里边的状况。 “盎格鲁!”尽管道格拉斯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让他难以忘怀。 道格拉斯一手拎起一块门板当做盾牌,他无所畏惧地破开了玻璃碎片冲进了锻造室,浓密的黑烟像黑色的幕布一样遮挡了他的视线,能看到四周依然有零星的火焰跳动,道格拉斯一手掩住口鼻,同时他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妄图能够找到些许生还者的迹象。 “道格拉斯副校长,是您吗?” 一个有些变形的声音从浓烟后飘来,一时间道格拉斯甚至辨别不出是谁在跟他说话。 “是我!”道格拉斯喜出望外,他猛地扇动门板,强风吹开了前方的浓烟,火光笼罩之地尽是爆炸造成的石坑,四散着汽油桶的残渣碎屑,角落里一面蓝色弧光闪动的半球形盾牌紧扣在墙上,是并不属于大陆的高科技产物。 “安德烈?”道格拉斯踢开一只滚来的汽油桶,火星四散。 “是我。” 高科技盾牌折叠伸缩汇入了安德烈胸口闪动的蓝色能量体之中,高科技眼镜也破碎得不成样子,歪歪扭扭得挂在耳朵上,失去了支撑的安德烈一下子跪倒在地,好在道格拉斯及时扶住了他。 白色的烟雾从安德烈“强殖机甲”的缝隙里飘荡出来,那是机体过热的表现,道格拉斯感觉自己好像在触摸一块烧红的金属。 “安德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炸弹…”安德烈有气无力的说道,“汽油桶里有炸弹。” “什么?!” “您先不用管我,快去看看盎格鲁老师和艾尔。” “他们…他们在哪?!” 安德烈喘着粗气,他努力抬起手颤抖着指向房间的尽头,不过仅仅维持了两秒钟,他的机械手臂便重重落了下去,安德烈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安德烈,安德烈,”道格拉斯轻轻晃了晃安德烈,但是对方根本没反应。 道格拉斯一把抱起安德烈,拳头轰开路障,道格拉斯把安德烈带到了安全地带,然后轻轻把他放在了地上。 “玛克思!”道格拉斯大喊一声,“照顾好安德烈!” “好的。” 玛克思刚刚安抚好一位伤者,这时校医院的紧急救援小组也赶到了,因此玛克思立即腾出手来照看受伤的安德烈。 道格拉斯扯下身上的大衣扔到了一旁,他大踏步再次冲回了高温浓烟弥漫的锻造室。 锻造室的中央地带启风锤安静地躺在锻造炉旁,道格拉斯二话不说,一把抄起了数吨重的锤子,甚至没有一点迟缓。 道格拉斯撸起袖子,肌肉绷紧,昏暗的环境里一股狂风平地而起,启风锤的威力在这个老人的手里得到了最大化,磅礴的气流如摧枯拉朽般熄灭了残火,也吹散了浓烟,锻造炉的炉火微微复燃,道格拉斯终于看清了房间尽头的状况。 血红的人体组织结成的茧状物立在地面,就像是蜘蛛用丝线缠绕猎物那样,金属碎片和爆炸的冲击波在这个茧状物上留下了沟壑纵横的伤口,但伤口处并没有血液流出,反倒在以极其缓慢的方式排出那些异物。 道格拉斯眉头紧锁,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暗红色“肉茧”到底是什么,他用启风锤轻轻触碰“肉茧”,竟传来敲击石块般的声音,这个东西的表面竟然是坚硬的,就像是暗红色的装甲。 “盎格鲁,艾尔?”道格拉斯轻轻呼唤,“你们在里边吗?” 除了屋外医疗人员忙碌的声音,这个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过了一会一枚黑色的金属圆环掉落到了地上,它叮叮当当地滚到道格拉斯的脚边,暗金色的文字密密麻麻地铺满它的表面。 道格拉斯将它捡了起来,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一凛,道格拉斯面向“肉茧”,同时握紧了启风锤。 “当”的一声脆响,好像铜柱撞击巨钟,道格拉斯手里的启风锤以雷霆万钧之势撞击在“肉茧”上,能看出来道格拉斯这一击的力量之大,铁青色的拳头竟然将启风锤都完全同化,那黑色纹路甚至蔓延到了锤头。 “肉茧”皲裂破碎,碎片慢慢剥落就像鸡蛋壳一样,里边的情形被道格拉斯看在了眼里。 艾尔全身血红就像穿了一件血红色的铠甲,他四肢伸展开来支撑着整个“肉茧”借此来护住身前的盎格鲁。 艾尔耷拉着脑袋,发梢带血,他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和华那样屹立在爆炸的中央承受了爆炸的大部分冲击波,而盎格鲁则是呼吸平稳,应该仅仅是被冲击波震晕了而已。 几分钟之后,艾尔和盎格鲁被固定在担架上被医疗人员紧急抬了出去,玛克思按照道格拉斯的吩咐,紧紧守护在艾尔的身边一同离开去往了校医院。 爆炸肆虐后的战场,只剩下武装部的特种小队和学院应急人员在处理后事,道格拉斯穿着西式马甲,挽起了衬衫袖子坐在研究中心的铁箱子上,他缓缓在烟斗里塞满了烟草,然后点燃。 “多铎,在现场调查出什么结果了?” 多铎吩咐给队员们工作后,立即跑了过来,“副校长,这次爆炸应该不是意外事故,”他压低了声音,四下打量一下,“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人为因素导致的,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有人故意安装了炸弹。” “嗯,”道格拉斯站起身来走到了观摩室的入口处,背对多铎,“这件事要严格保密,在罪魁祸首落网之前,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爆炸的原因。” “知道了,副校长。”多铎面色严峻。 “去吧,派人整理好罹难的科研人员遗体,他们都是帝国的英雄,英灵殿是他们的归宿之地。”道格拉斯的声音极度沉重,尽管目睹过太多生命的消亡,但看着这些年轻人的遗体,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悲从中来。 “是。” 道格拉斯摆摆手,示意不要让别人打扰他。 在多铎带领特种小队离开锻造室周围后,道格拉斯的背影有些憔悴,他缓缓踱步到锻造室,这里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空气里尽是物品烧焦和生命逝去留下的气味,刺鼻且沉重。 道格拉斯刚走两步,脚下传来一声怪响,像是什么东西被踩碎了,道格拉斯小心地移开了脚掌,在他刚才踩过的地方,一束亮银色的光芒爆射出来。 与此同时,道格拉斯口袋里的那个刻有铭文的铁环也急速抖动起来,想要挣脱束缚。 第六十二章 对峙 道格拉斯从口袋里取出跳动的金属圆环,表面的文字他并不认识,但奇怪的是那文字之中竟然溢出微弱的金色光芒,灼热而怪异。 道格拉斯没有限制这个金属圆环的活动,他一松手,金属圆环竟然漂浮了起来,一串串晦涩难懂的文字漂浮而出,它们围绕着金属圆环旋转了一会儿,然后竟然像有生命一样涌入了地上闪动着亮银色光芒的不知名物件上。 下一刻,光华内敛,金属圆环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紧接着强大的电流从那不知名物件里涌了出来,蓝色的电弧就像是张牙舞爪的狂蛇,它们在这方小空间里狂轰乱炸,致命的电流感受到了道格拉斯身上所携带的生物电,当即向他激射而来。 此刻,身经百战的道格拉斯显得极为冷静,他随手从旁边抽出一根金属管顺势插入了地面,暴响的电流像是受到了牵引似的沿着金属管导入了地面,不一会整个锻造室就安静了下来。 “这是?”道格拉斯有些晦暗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上那个闪动着蓝色电弧的物件。 灵活的关节在电流中微微握紧又张开,彰显着它无与伦比的力量美,银色与金色交织的护甲表面浮动着一行行奇形怪状的文字,苍劲的线条勾勒出一幅手铠的形状。 “这难道就是‘钢骨’么?!”道格拉斯忍不住赞叹道。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破碎的沙漏和流淌的钟表,它们有的挂在枯死的老树枝头,有的浮在蜿蜒的白色河流,红色的月亮和黑色的太阳一同悬在天际,死去的星星们从云端坠落到海底。 面如死灰的艾尔躺在一面望不到尽头的巨型镜面上,就像一只漂浮在海面上的孤舟。 “我死了么?”艾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身体的知觉一点点恢复,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地狱原来长成这个样子,”艾尔呼出一口浊气,“太丑了吧。” 艾尔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一不下心就会脱离重力的束缚而飘到天上,艾尔看了看穿在身上的白色衬衫和长裤,他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又是那么的真实。 脚下的镜面倒映出艾尔的影子,镜中的他竟然是自己生前的打扮,高密度材料制作而成的隔热防护服套在影子的身上,那是为了锻造计划所特制的,现在看来显得笨拙又可笑。 “就这么死了呀,”艾尔苦笑一声,望向周遭异常的景象,“果然人的生命还是太脆弱呀,即使是异能者又有什么用呢?从生到死不过是从一个孤独迈向另一个孤独而已。” “奇怪,我怎么变得这么悲观了。” 死气沉沉的风夹杂着黄沙扑到了艾尔的脸上,无助感和孤寂感向他袭来,艾尔不知道死后应该去往何处,难道是被永久的困在了这个地方吗? 艾尔心里此时没有了任何念头,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他漫无目的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定格在原地,他想要去触摸镜子地面,手掌却穿过了镜子,泛起一圈圈涟漪,就像触摸湖面那样。 整个空间里没有一丝声音,艾尔想要随便说两句话,好让自己不那么孤寂,但他刚刚有这个念头就从心底随之涌起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堕落感,让他想要开口却又懒得开口。 突然,地面的镜子发生了变化,准确的说是艾尔在镜中的影像发生了变化,镜中的艾尔竟然脱离艾尔自行向前走去,完全就是一个有意识的生命。 “鬼啊!”本来蹲坐在地上的艾尔一下窜了起来。 “我是鬼,你又是什么呢?”影子艾尔竟然在艾尔的正前方从镜中倒转出来,他背对着艾尔。 “你是什么东西?”艾尔警觉地盯着那个背影。 “我么?”影子艾尔仰天大笑了两声,然后缓缓转过头来,“我是艾尔呀,和你一样。” 尽管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在看到影子艾尔的脸时,艾尔的瞳孔还是一阵收缩,那家伙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恶作剧有那么好玩吗?”艾尔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你这种傻乎乎的性格倒是让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呢,呵呵。” 下一刻,影子艾尔的举动完全震惊了艾尔,他将手放在脸上左右晃动的两下,那张和艾尔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竟然像面具那样被他扭了下来,露出一团暗红色的胶质来,那不是血肉,更像是一种蠕动的胶状物。 “你,你是鬼么?”艾尔的呼吸有些紊乱,在这样异常的空间里出现一个这样的家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鬼?那种低等的生物还配不上我这高贵的身躯,”影子艾尔说着又把“脸”扭了回去,“况且鬼那种东西只有死了才会见到,你还好好的活着呢,我的小艾尔。” “你说什么?我还活着?”艾尔一下回过神来,“既然我活着,那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地狱吗?还是说你在故意骗我?” “不不不,我怎么会骗你呢,你仔细想想,我已经救过你好几次了,骗子可不会这么大公无私哦。” “你胡说,你什么时候救过我?” “年纪轻轻的还真是健忘,看来保罗应该多为你求一个‘智力臂环’,好让你看起来不那么傻乎乎的。”影子艾尔故意敲了敲自己的头,发出空空的声音。 “你怎么会知道保罗大叔?!” “看来得给你这个小榆木脑袋一些提示了。” 说完,影子艾尔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红光,紧接着所处的这片空间都变成了鲜血淋漓的样子,太阳在融化,月亮在破碎,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喊充斥在这方天地之中,震耳欲聋。 “你!你难道是…”艾尔后退着跌倒在地,他双目失神,呼吸急促,“你是封印在我左臂的那个怪物!” 艾尔颤抖着瞥向自己的左臂,那里竟是光洁如玉,就像是一条新生婴儿的手臂。 “终于想起来了呀,呵呵。” 刹那间,红色破碎成虚无,这片空间有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寄生在我的手臂!为什么!”艾尔失控地咆哮着,尽管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异常虚弱,但一想到自己这十几年来受到的冷眼与痛苦,艾尔心里那股郁结多年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 “为什么?”影子艾尔慢慢逼近艾尔,“那你就要去问问你的父亲了,本来他才是被我选中的人,只不过那小子在遇到一个女人之后没控制住自己,这才有了你,而你就成了他最好的替代品。” “你们俩的资质都是那么地出色,啧啧啧,”影子艾尔的眼中流露出赤裸裸的欲望,“不过最后我还是选择了你,因为你更年轻,不像那小子一样桀骜不驯,哈哈哈。” “我的父亲…”艾尔心中一阵怅然,“父亲”这个词在他心中仅仅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 “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缠着我不放!”艾尔的声音有些微弱,一种熟悉又陌生的伤感情绪在他身体里蔓延。 “目的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影子艾尔凭空变出一根棒棒糖丢进了嘴里,“但是你可以放心,没人可以在老子的眼皮底下伤害你的性命,只要有我在,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烧杀抢夺,都没人有能力制止你。” “不过,等你成长到令我满意的时候,嘿嘿嘿。”影子艾尔不怀好意地搓搓手。 看着那个像自己又不是自己的家伙做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举动,艾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他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说自己的身体以后就要交给这样一个家伙么?艾尔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那我在这里杀死你是不是就能摆脱你了?”艾尔目光狠厉,语出惊人。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影子艾尔故意做出夸张的举动,“在我的地盘你想杀死我?” “你的地盘?”艾尔冷哼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意识只能依托于我的身体才能存在吧?” “哎呦,小子,变聪明了,”影子艾尔满脸不在乎,“即便是又能怎么样呢?你是我的对手吗?” 影子艾尔的话音刚落,艾尔脚下骤然出现一个流沙漩涡,眨眼间就吞没了艾尔的半个身子。 “小子,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没有绝对的实力就不要轻易说大话。”影子艾尔的手里凭空又多出来一根棒棒糖,塞满棒棒糖的嘴向外嘟着,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那你见过这个吗?”艾尔的右手凌空划过,抵在自己心脏的正前方,停留在在距离胸口大概一寸的地方,艾尔手里握着一块碎玻璃,锋利的边缘割破他的手掌,血水沿着玻璃尖滴了下来。 艾尔已经料到了这个怪物不敢轻易伤害自己,所以克制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拿自己的命来反抗。 “嗯?威胁我?”影子艾尔一口咬碎棒棒糖,大口咀嚼起来,“老子可不吃这一套,想死就死吧,我不在乎。” “真的吗?”艾尔手里的玻璃再向胸口推进几分,刺进了皮肉之中。 “等等!” 影子艾尔率先沉不住气了,近乎完美的寄生体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死掉,就算是寄生体的精神也不能受到任何损伤,否则一具未成形的活死人身体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第六十三章 重归封印 “怎么,你终于怕了么?” “怕?”影子艾尔故意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老子从来就没怕过任何东西,我只是为你感到惋惜罢了。” “与其以后被你占据身体,变成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我情愿早一点结束自己的生命,省得让你去残害人类,”艾尔咬着牙,“你这个嗜血的怪物。” “好一套大义凛然的说辞呢。”影子艾尔拍起手来,不过他血红色的眼睛里带着狠厉。 下一刻一阵燥热的腥风扑面而来,艾尔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条血红色的章鱼触手一下子就缠绕住了他的身体。 那触手就像热带雨林里的巨蟒一样,随着艾尔的呼吸不断地收紧,直到将猎物停止呼吸。 “你想同归于尽吗?好啊!来吧!” 熟悉的感觉重新回归脑海,极度负面的情绪在影响着艾尔的理智,悲伤、痛苦、疯狂、孤独在艾尔的身体里繁殖,几乎要挤破他的身体。 影子艾尔的一只手连接着那条猩红的触手,另一只手变成一根尖刺漂浮在艾尔的面前。 “废物!一个动不动就要以死相博的人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懦夫,”影子艾尔面无表情,“虽然我也不喜欢你的父亲,但跟那家伙比起来,你还差得远呢,臭小子,你让我有点后悔选择你了。” “没错,我就是一个懦夫,既然你一直潜藏在我的身体里,那么你应该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我多想跟普通人一样吗?你知道我多想无所顾忌地奔跑在纳克小镇的街头吗?你知道我多想去上学吗?”艾尔的身体逐渐麻木,他能感觉的自己的生命机能在快速流失。 “我恨那个人,他不配做我父亲,是他抛弃了我的母亲,我更恨你,你这个恶魔,只会恃强凌弱、嗜杀成性的恶魔。” “够了!”影子艾尔厉声怒斥,“小子,你是想死吗?老子成全你!” 脚下的镜面浊浪翻涌,停留在艾尔身前的尖刺带着血液的腥臭味席卷而来,直指艾尔的心脏。 “来吧!我死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艾尔坦然地挺起了胸膛,真正的勇士即使战死,也不会把后背留给敌人。 在死亡降临的前一秒,艾尔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只在碧蓝之海上自由翱翔的海鸟,或许自由无垠的大海才能承载孤独的重量吧。 可是尖刺刚刚插入艾尔的胸膛不过一毫米就停了下来。是影子艾尔对他施以仁慈了吗?不是的。 艾尔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条蜿蜒飞驰的金色锁链,它从天而降锁住了影子艾尔的脖子,缠绕在艾尔身上的触手一下子回到了影子艾尔的体内,他在发狂地嘶吼并且竭尽全力啃噬着锁链妄图把它扯断。 “啊!不要!”影子艾尔的身体不断膨胀变形,“这该死的封印,老子明明都甩掉你了,为什么还是阴魂不散!” 艾尔拖着自己有些被“挤瘪”的身体努力地向后爬行,因为影子艾尔已经完全冲破了那具躯壳,他就像一只超大的红色史莱姆那样不断地增殖变大。 “当啷,当啷”,又有两根锁链直接破碎了天上的太阳和月亮俯冲下来,锁链的尖矛狠狠刺进了影子艾尔的体内,在穿过他的身体后又钉在了地上。 “啊!”响彻天地的悲鸣在这方天地里回荡,震得艾尔的耳朵都有些生疼。 这还没完,又有两根锁链从镜面里激射而出锁住了影子艾尔。 五根锁链将影子艾尔的本体封锁在了原地,尽管他拼命地挣扎和咆哮,都不过是徒劳而已,璀璨的陌生文字围绕着锁链上下浮动,让它看起来充满神圣的气息。 “艾尔!老子一定要得到你的躯体!”影子艾尔的声音恢复了歇斯底里的状态,“迟早有一天老子会冲破这该死的封印,什么狗屁神圣教会,竟敢阻止老子,到时候老子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就祝你好运喽。”艾尔喘着粗气还不忘回怼一句。 虽然艾尔也不知道这些锁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从影子艾尔的话里他能感觉出这些锁链一定跟神圣教会有某种联系,而且,那一串串浮动的金色文字艾尔并不陌生,尽管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那些文字与自己臂环上的文字是一致的。 五根锁链将影子艾尔拖到一座巨型沙漏前,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金色锁链将他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上面。 没有了影子艾尔的意识加持,这片脆弱的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白色的河流翻涌倒流,枯死的树木一半焕发生机一半枯萎腐朽,来自四面的风扯着嗓子尖叫,星星们化作燃烧的陨石砸向地面。 “大哥,又要搞什么呀?”连艾尔脚下的镜面也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完了!” 艾尔刚想逃跑,脚下的镜面几乎是瞬间就变成了一片黝黑的湖泊,“扑通”一声,艾尔掉了下去。 猝不及防地连呛了几口水,艾尔拼命地想要往上游,对于有深海恐惧症的他来说,最不能接受的死法就是溺死在幽静的深海。 但是这片诡异的湖泊没有给艾尔一点机会,虽然艾尔在拼命地往上游,但他的身体还是在慢慢朝深处下落,仿佛这片湖泊没有浮力一样,最恐怖的是,艾尔上方的湖面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冻化。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肺部的空气在逐渐排空,艾尔无助地挣扎着,最终在吐出一串气泡之后,失去意识的艾尔任水流裹挟着向湖心沉去。 眼前的黑色越来越深,湖水灌进了他的身体。 “罗素教授!快点起来!”斯诺刚帮艾尔按摩完腿部的肌肉,一转身看到罗素教授坐在了艾尔的床头。 “您压住艾尔哥哥的呼吸管了!” “啊?!”罗素教授赶紧向旁边挪了挪肥胖的身体。 “您又坐到艾尔哥哥的手上了!”斯诺再次惊呼。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局促不安的罗素教授站到了一旁。 模糊且微弱的攀谈声一点一点传进艾尔的耳朵里,除此之外还有宛转悠扬的鸟叫声,在绿谷森林外生活多年的艾尔甚至不用判断都知道那是画眉鸟的叫声。 过了一会儿,攀谈声消失了,艾尔能模糊地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小手在不断地给自己的胳膊按摩。 艾尔的身体太沉重了,就像是得了“睡眠瘫痪症”,无论他再怎样用力,都使不出力气来,想大叫也叫不出声,想睁开眼或翻身起床,却是一动也不能动。 又过了一阵子,艾尔的眼睛终于可以勉强睁开一丝缝隙,刺目的光线带着清凉一股脑涌了进来,嘴角微动,时隔五天之后,艾尔终于可以说话了。 “我这是在哪?” 艾尔的声音微弱,却还是被在一旁忙碌的斯诺听到了。 “艾尔哥哥,艾尔哥哥!”斯诺连忙凑了过来,“是你在说话吗?” “是斯诺吗?”艾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还活着吗?” “是我是我!”斯诺紧紧攥着艾尔的手腕,“艾尔哥哥,你还活着,这里是校医院,你看窗台那盆风信子,熟悉吗?” 纱窗半开,香风入户,粉色的小花在阳光中娇艳欲滴,没想到几天之后他又回到了同样的地方。 “盎格鲁部长还好吗?”那突如其来的爆炸依然刻在艾尔的脑海里,“还有安德烈,他怎么样?” “艾尔哥哥,你放心吧,他们都没事,前两天就恢复过来了,”斯诺说道,“你都昏迷五天了。” 一股异样的香气从鼻腔涌入大脑,像是薄荷的香气又像是桂花的香气,提神的气味让艾尔迷迷糊糊的神志快速清醒过来。 “斯诺,房间里是什么味道?” “嗯?艾尔哥哥你是说这个吗?”斯诺拿过一尊造型奇特的小香炉,袅袅青烟婉转升腾,“这是b系的李十一师兄托人送来的,这里边燃烧的是一种叫檀香的东西,据说可以起到安神醒脑的作用。” “是吗?”艾尔的声音还是很虚弱。 “哎呀,我忘记去叫医生了!”斯诺拍了拍自己的小脑门,“艾尔哥哥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斯诺,等等,”艾尔抓住了斯诺的衣角没让他离开,“我有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艾尔犹豫的一会儿,随后缓缓说道。 “武装部研究中心的伤亡情况怎么样,‘钢骨研究小组’的那些人,他们都还好吧…”艾尔的声音越来越低。 “艾尔哥,这件事情…”斯诺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斯诺,跟我说实话。” “嗯…那些大哥哥们好像都牺牲了…”斯诺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道格拉斯副校长也因为这件事被暂时撤职了…” “斯诺,你说的都是真的?!”艾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痛用一只胳膊支撑起身体。 “嗯。” “扑通。”艾尔重重地摔回床上。 这些天,那群为了“钢骨”的研究而奋斗到凌晨的身影在他的回忆里闪现,在夜阑无声的深夜,那些年轻人为了心中的热爱奋斗到天明。 “艾尔老弟,要是‘钢骨’研究成功了可别忘记请大家吃饭呀!” “对对对,口袋里的钞票要备足哦,我们可没那么好打发。” “你们俩就会欺负新人,艾尔,别听他们的,来,我再跟你介绍一下使用‘钢骨’的注意事项。” “老大,这还没研制成功呢,你就这么猴急了呀,哈哈哈。” “切,有盎格鲁部长坐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况且咱们还有个可以使用启风锤的小师弟呢,对不对,艾尔。” “哎,俗不可耐的家伙们,我们搞科研的纯粹是为了心中的一腔…” 那个白色身影话没说完一群人就扑了上去。 “哎哎哎,不要抠我脚,哎呦,那谁,你摸我胸干什么!低俗,低俗…” 一张张熟悉又亲切的脸庞浮现在眼前,又慢慢消散成风沙。 艾尔抽出枕头蒙在头上,低沉的啜泣声随着檀香的青烟飞出了屋外,去祭奠那些永远将生命定格在地底下的英灵。 第六十四章 王的弥撒 “艾尔哥,你不要难过好不好,”斯诺的小脸委屈巴巴的,“你才刚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斯诺,死去的那些人是我的好朋友,我从小到大没有几个朋友,所以我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友情,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那我要当艾尔哥的最好的朋友。”斯诺挺直了小腰板。 “谢谢你,斯诺,”艾尔知道斯诺是在安慰自己,他脸蛋泛起了一丝光亮,“这些天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吧?” “也不只是我,还有罗素教授跟玛克思学长派来的女佣,不过她们这会儿应该是去给你准备营养午餐了。” “是吗?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艾尔看着床头堆积如小山的营养品苦笑了两声,那些金银杯盏里边的东西尽管他不认识,但一看就价值不凡,除了那个阔少爷艾尔想不出谁还有这么大的手笔。 “对了,艾尔哥,我还有件事要转告你。” 斯诺忽然变得很小声,他有些警觉地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又跑到了门口处,在确认外边没有行人经过之后才轻轻关上门,随后快步跑了回来。 “斯诺,有什么事?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 “艾尔哥,小声点儿,”斯诺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格拉斯校长托我转交给你一件东西,他不让我告诉任何人,甚至罗素教授都不知道,他还说以后让你尽量低调一点。” “什么东西?”艾尔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小声问道。 “你等等。” 斯诺轻轻地搬开床头柜,从下面取出来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手提箱。 “这是?” 艾尔撑起了身子,自从清醒过来以后,他的体力好像在快速恢复,除了依然酸痛不止的左臂,其他部位似乎并没有受太大的伤,这不免让人怀疑是藏在艾尔左臂的那个家伙为了保全寄生体为艾尔承受了那剧烈的爆炸冲击波。 斯诺输入密码后并没有直接打开手提箱,而是把它推到了艾尔的面前。 “艾尔哥,你来打开,道格拉斯副校长特意嘱咐我的。”斯诺郑重其事地说道。 艾尔看了看斯诺,然后将有些酸麻的手放在了手提箱上,奇怪而熟悉的感觉让艾尔如同触电般打了个激灵,随后他一把拉开了手提箱。 “这难道是…”艾尔激动地坐了起来。 银灰色的铠甲表面覆盖着淡蓝色的纹路,让手提箱里的那件手铠充满了科技感与梦幻感。 “‘钢骨’手铠?!”斯诺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不是已经研制失败了吗?” 艾尔的指尖触摸着钢铁的冰凉,手铠的模样与“钢骨”图纸上所画的别无二致,细密的电镀凹槽,寒芒闪闪的光泽,“钢骨”竟然像涅槃的凤凰那样在爆炸中获得了新生。 细小的电流从“钢骨”的铠甲表面钻了出来,一下子蔓延到了艾尔身上,就像是小狗在用鼻子确认自己的新主人一样,艾尔并没有躲开,潜意识里他觉得“钢骨”对自己并没有敌意。 果然,浅蓝的电弧仅仅是沿着艾尔的皮肤表面游走了一会儿后,便全部返回了“钢骨”之中,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艾尔哥,我怎么感觉它好像有生命似的?”斯诺一脸疑惑,“好像还很喜欢你。” 怪不得盎格鲁部长管这种金属叫“沉睡精铁”,原来在它苏醒之后真的可以带有动物某些最原始的本能,让人惊叹的同时又不禁感叹造物主的奇妙。 “斯诺,你先离远一点,别不小心伤到你。” “哦。”说完,斯诺跑到了门旁的一张方桌的后面躲了起来,他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艾尔。 艾尔拿起“钢骨”,入手的感觉很轻,跟一副牛皮手套的重量差不多,接着他张开左手慢慢地戴上了“钢骨”手铠。 就像是将手插入了冰窟窿,又好像无数根冰锥刺入皮肤那样,“钢骨”紧紧吸住了艾尔的左手,然后它的表面开始结出一层层冰晶,连整间屋子的温度都受其影响开始急速下降。 “艾尔哥!你没事吧!” “别过来,斯诺!”艾尔紧咬牙关喝止了要冲过来的斯诺,“这是装备对我的考验,撑过去我就可以驯服它!” 斯诺一脸焦急地紧握着桌子腿,他虽然很担心艾尔,但也知道艾尔此时所承受的苦痛既是考验也是机遇。 彻骨的坚冰包裹住了艾尔的半截胳膊,艾尔强忍着呼出一口气,竟然是一片白色的水雾,看来房间的温度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他必须加快速度了,如果一直这样耗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 艾尔左手猛地握紧,暗红色的肌肉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震碎了坚冰,“钢骨”发出一声脆响,那是金属摩擦才会有的声音。 “成了!”艾尔不禁喜形于色。 “钢骨”手铠的骨节处像龙鳞一样微微开合,缝隙之间跳动着火花,冰冷之感烟消云散,肌肤贴合处是清爽的舒适感,“钢骨”的第三轮考验似乎更像是在跟自己这个新主人开玩笑一样。 艾尔注意到了“钢骨”表面浮着的浅淡文字,正是臂环上所刻的那些古怪符号。 “难道说,‘钢骨’和臂环有什么交集融为一体了?!” 艾尔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那里的臂环早已不在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今天是礼拜日,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早早地赶到了神圣教堂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着最虔诚的心前来纪念耶稣的受难日和复活日。 哥特式建筑群的中间那座尖顶建筑顶层,点燃的白色蜡烛几乎布满了整个礼拜大堂,镀金的烛台围绕着白玉石雕放置,穹顶之上是古老的浮世绘,五彩的碎花玻璃在如水的夜色里交映着月的清辉。 玛克思今天的穿着很正式,完全就是一位最忠实的信徒,他单膝跪地,绘着十字架的白色长袍从肩膀一直垂到红色的地毯上,帽兜的金边从脸颊两侧划下,玛克思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水蓝色的眸子里是无尽的深沉。 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风儿吹动烛火,凌乱的碎影摇晃的到处都是。 “当当当。”一串门环的撞击声从玛克思身后传来,打破了这圣洁的寂静。 有人在教堂外轻扣着大门。 “进。”玛克思轻声回应,仿佛怕惊扰到石像里那些沉睡的古神。 “吱呀。”雕花大门被从外边慢慢推来,又缓缓合上,一位西装革领的中年男人弓着身子小心地走了过来。 “少爷。”强纳森总管在玛克思的身后站定。 “挑在这个时候进来,被亚尔曼的人看到恐怕又要去打小报告了。” “对不起,少爷。”强纳森总管的身子弯得更低了,表情有些局促。 “是他派你来的吧?” “是的,少爷,”强纳森小心翼翼地清了清嗓子,对于父子二人之间相互用“他”称呼强纳森早已司空见惯了,“学院刚刚派人送到加西亚庄园一封信件,是虎克代理校长亲自写给您的,沃伦德老爷怕有什么要紧事,所以派我赶紧给您送来了。” 强纳森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递到了玛克思的身边,同时不住地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滴,看来他是一口气从楼下跑上来的。 “那辛苦你了,强纳森,”玛克思微微说道,“信放下,你快回去休息吧。” “谢谢少爷关心,”强纳森松了一口气,“那我晚一些再派人来接您吧,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下,强纳森。”玛克思叫住了强纳森。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晚上风凉,别让他总是工作到那么晚,你跟在他身边时间最长,他听你的,记得回去了帮我劝劝他。” “少爷,其实老爷最希望听到的是你亲口对他说这些话,”强纳森像是一位对年轻人谆谆教诲的长者,“有时间多回去陪陪老爷吧,老爷他很想念你…” “我知道了,你去吧。”玛克思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与平时那个温文尔雅的阳光少年判若两人。 强纳森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点多了,他冲着玛克思的背影欠了欠身,然后竖起了领口快速离开了。 窗外的乌鸦刚刚叫了两声,随后就被神职人员驱赶着飞走了,刺耳的惨叫声越飘越远,鸦群朝着帝府的方向飞去。 玛克思打开了信封,刚看了几秒钟他的眉头就紧锁起来。 自从前几天道格拉斯被暂时撤职之后,这还是代理校长虎克第一次主动找到玛克思,从爆炸事件到校长换任事件,从一开始玛克思就觉得这一切事情发生得都太过巧合了,因此玛克思隐隐感觉有事情发生,果不其然,信里的内容印证了他的猜想。 信的第一段大致可以忽略不计,无外乎是对玛克思的父亲——帝国商务大臣沃伦德·加西亚的奉承之词,从第二段开始,虎克才终于向玛克思阐明了写这封信的目的。 “亲爱的二年级学员玛克思·加西亚,身为帝国军事学院的一员,从入学之初我们就秉持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而现在正是帝国需要你们的时候。 邪恶的渡鸦组织在帝国境内接连袭击了两座关押着重刑犯的监狱,造成了部分城镇的混乱与罪恶丛生,而现如今这帮恶徒又把罪恶的念头落到了新兰城的海界监狱。 作为帝国心脏,新兰城绝对不能陷入罪恶的阴影之下,更不能随意出动十字军团,以免引起市民们的恐慌,因此帝国皇室决定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 玛克思没有继续读下去,下面的那一行行文字让他觉得有些恶臭。 收起了信,玛克思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决策。 在玛克思关上顶层教堂大门的那一刻,代表弥撒开始的晚钟骤然敲响,大厅里星辉般的烛光一瞬间全部熄灭。 第六十五章 乌云密布的远方 正午的太阳高悬在碧蓝之海上空,稀稀落落的椰子树匍匐在沙滩边缘像是一群朝拜的圣徒。 特鲁夫海港的港口处人来人往,大型货船满载而归,成群结队的海鸥和白鹭抢食着被遗弃的章鱼残肢和从渔网里掉落出来的海鱼,淡淡的鱼腥味在堆积如山的货箱上飘荡,也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海鸟们聚集过来。 不少航海士穿着被海水泡的发白的水手服不断驱赶着这些“偷盗者”,吱呀作响的栈桥上商贩和马车往来如织,喧嚣的叫嚷声让原本清凉的空气里都多了一些燥热感。 海上商会的大本营紧邻特鲁夫海港,贝壳状的建筑物别具一格,就像是一只巨型蛤蜊趴在的海岸线上,守护着新兰城地海交界处的安宁,它就像暴风雨中的灯塔那样给每一个远航归来的船员活着的希冀和温暖。 海上商会的一楼是交易平台,包括货物运输交易、货船交易以及船员聘用等等,二楼则是商会的圆形办公平台,大大小小种类繁多的部门错落分布在这里,三楼是船只调度平台。而平日里最繁忙的地方就是二楼的办公平台,这里每日完成的交易额极为巨大,因此人员设置也最为繁多。 二楼办公平台最外侧是一间装饰颇为古典的房间,房门右上角的几个大字——“船舶管理部”表明了它的职能。 “劳伦斯副部长在吗?”门外有一个急匆匆的声音呼喊道。 劳伦斯此时正端着一杯冰咖啡读着前几天的《新兰日报》,尽管天气有些升温,但他的头上依旧带着那顶颇有些不合时宜的黑色长檐帽。 “我不是说过在我午休的时候不准打扰我吗?”劳伦斯的声音异常严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正面的头版头条,似乎对那个那条几乎占据整个首页的新闻消息很感兴趣。 “十分抱歉,副部长,打扰到您休息了,”门外的声音带着歉意,“是这样,有位客户说要租一艘中量级的货船,但他没有出海许可,而且也不愿意雇佣随行水手。” “捣乱的吧!遇到这样的事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把他轰出去!”劳伦斯喝了一口冰咖啡,因为没有加糖所以喝起来很苦。 门外安静了一会,那名职员好像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说才能不惹怒这个脾气怪异的船舶管理部副部长,因为最近一个月之内他已经连续开除了数位身边的职员了。 “副部长,我最开始也想这么做,可是那个人说他认识您,还说让您亲自来接待他。”职员的声音越来越虚,好像快要断气似的,“您看…” “咚”的一声闷响从屋里传来,那是杯子重重落在桌子上的声音,职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一串重重地脚步声越来越近,“船舶管理部”的门被突然拉开,劳伦斯鹰鹫般的眼睛从门后露了出来,帽檐之下暴露出来一小部分银灰色金属头骨,即使在白天也让人感觉有些害怕。 “副…副部长…”职员紧张地低着头,不敢直视劳伦斯的眼睛。 “带我去见见那个人。”劳伦斯的语气并不强烈,仿佛从这个房间一出来他就成功变身为一个沉稳狠辣的商人,喜怒不形于色的那种。 “好好,我带您去。” 职员战战兢兢地在前面带路,在绕过一众穿着制服的同事后朝一楼交易平台走去,在职员的引导下,劳伦斯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所谓的船舶买主。 这个人并没有像其他交易者一样簇拥在海上商会的一楼,而是将见面地点选在了商会外的休闲酒吧,这里远离喧闹的人群,除去那些衣着暴露的沙滩美女之外,倒是一个不错的会谈场所。 水蓝色的遮阳伞下,一个穿着花裤衩花背心的人正躺在沙滩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椰汁,人字拖挂在脚趾上,黑色的遮阳镜几乎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来了,劳伦斯。” 劳伦斯刚刚来到那人身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那人察觉到了,而且此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请问,您是?”劳伦斯微笑着问道。 “怎么,不认识我了?” 那人背对着劳伦斯站了起来,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之下显得很有活力,黑白交织的短发一丝不苟地竖了起来,让这个背影看起来结实且干练,尤其是那一双硕大的拳头,让人不免有些望而生畏。 “您是…”劳伦斯的眉头逐渐舒展,这个背影他曾见过无数次,“道格拉斯老师,您怎么会来这儿?” 道格拉斯转过身来,摘下了遮阳镜,一番清凉随性的打扮要不是亲眼看到谁都不会相信这竟然是道格拉斯,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严厉副校长。 “我看你好像很惊讶呀?”道格拉斯喝着椰汁,把另一颗切开的椰子推给了劳伦斯。 “您怎么这身打扮?” “总穿得那么正式太累了,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嘛,”道格拉斯一脸轻松的表情,“我这次找你是有事跟你商量的。” “老师是为了上次拜托我的那件事吗?”劳伦斯把椰子放在了一旁,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手,“如果是的话,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这里没有丝毫线索。” “不,对这件事感兴趣的是帝国军事学院副校长道格拉斯,不是我自由者道格拉斯。”道格拉斯语气淡然。 “难道报纸上说得是真的?!”劳伦斯一脸不敢相信,“皇族的那群家伙真的把您给撤职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要不是诺兰求我帮忙,我才懒得趟这趟浑水,”道格拉斯耸耸肩,颇有些惬意地嚼着椰肉,“现在看来,自由的滋味真是美妙极了!” “老师,您…” “打住,劳伦斯,不要谈这件事了,”道格拉斯终止了这个话题,“我这次找你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老师,您说。”劳伦斯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首先,在我重新回到学院之前不要叫我老师,其次,帮我搞一艘中量级的货船,最好再有一张出海许可。” “您这是?” “这个你不用管,租金我付你双倍,有困难吗?”道格拉斯盯着劳伦斯的眼睛,就像曾经在课堂上上课时那样。 “道格拉斯先生,您还是这样呀,”劳伦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如既往地霸道。” “错了,霸道解决不了问题,得靠头脑。” “您真是越来越像诺兰校长了,连台词都变得像他了,”劳伦斯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翳,随即又消失不见,“您的这个忙,我帮了。” 午时已过,从午睡中醒过来的人们习惯性打开了窗子,因为从碧蓝之海方向吹过来的潮湿海风能让他们快速清醒过来。 特鲁夫海港处又有一批船舶将要出海了,有捕鱼的渔船、运输的货船以及海上探测的探测船。 船影浮动处,一艘老式蒸汽船舶混迹其中,甲板上既没有装载货物,也没有承载商旅,它空荡荡地驶离港口,除了船长、轮机长等船舶操作人员,这艘船上几乎是空空如也。 道格拉斯孤身一人站在桅杆顶部的操作平台上,呼啸的风划过他刚毅的脸颊,尽管身上依旧穿着那身清凉的衣服,但他的气场已经与之前判若两人。 左臂上缠着黑纱,道格拉斯的目光眺向远方,碧蓝之海的远海处乌云正在慢慢聚集。 半个小时后,停靠在特鲁夫海港的一艘巨轮阴影里缓缓探出两个头来,他们死死地盯了那艘货轮好半天,在确认目标驶远后才慢慢从阴影里探出身子来。 “可以回去向虎克校长报告了,已经确认道格拉斯离开特鲁夫海港,前往碧蓝之海。” “嗯,没有了隐患,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了。” “少说话,快点离开这里,大人的计划容不得半点马虎。”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紧接着把胸口的帝国军事学院徽章摘了下来丢进了海里,然后如鬼魅一般快速消失在原地,汇入了人流。 帝国军事学院b系教学区,格斗道场的训练室里一声声击打格斗人偶的声音有节奏地在室内回荡。 李十一安静地坐在窗子旁,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李十一斜倚着墙壁,手里拿着一本书认真地读着,声音不是从他这里发出的,而是从旁边那个大汗淋漓的年轻人处传来的。 对于李十一指出的动作要领,艾尔已经连续不断地练习了数个小时,甚至连午饭都没有吃,然而李十一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坐在旁边,捧着那本艾尔连书名都不认识的书一读就是几个小时。 不得不说,艾尔的身子恢复地很快,自从醒过来之后他仅仅在校医院呆了一天就被告知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看着他走出医院的时候,那些曾治疗过他的医生们一个个都傻眼了,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康复如此之快的重伤患者。 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呢?艾尔不知道,越解释反而越麻烦,艾尔索性将这一切都推到了玛克思的头上,谎称正是因为玛克思的营养品自己才得以恢复地如此之快,一时间堆积如山的营养品被斯诺兜售一空,二人的脸上自然更是喜笑颜开。 “我不行了。”艾尔躺倒在地大口穿着粗气,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胳膊上有些脱落的黑纱。 “还差得远呢。”李十一轻描淡写地说道。 第六十六章 暗网 “师哥,罗素教授说让我来你这儿学一些实用的格斗技巧,可你怎么只让我练习出拳的动作?”汗水沿着艾尔的脸颊滑落到地上。 道场顶部开着天窗,一束阳光刚好落在艾尔的脸上。 “我现在教你的不过是控制爆发力而已”暖暖的春风跑进屋子,连李十一的声音都带有几分慵懒,“连最基础的都练学不好,你想让我接下来怎么教你。” “可是我已经练得很好了呀。”艾尔瞥了瞥那些被揍得深一块儿浅一块儿的格斗人偶。 “如果仅仅有蛮力就可以称之为格斗的话,那些大力士们岂不是天生就是格斗大师?”李十一反问道,“格斗人偶是不会还手的,但你的敌人却会。” “我倒是想和真人切磋一下呢,可我也没有机会呀。”艾尔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道。 李十一没有搭理艾尔的抱怨,一向不苟言笑的他此刻显得格外严厉。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暂时做你的陪练,艾尔”训练室的门口处走进来一个蓝发少年,紧身的皮质上衣裹在他的身上,少年外边却套着宽松的格斗道服。 艾尔侧过头来,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安德烈?”艾尔有些诧异,“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武装部的研究中心暂时被封锁了,我没什么事可干,所以就过来找你了。”安德烈的脸上挂着些许疲惫,看来最近一段时间没少为武装部的事情奔波。 “李十一学长好。”安德烈注意到了在窗下读书的李十一,当即有礼貌地向他打招呼。 黑发微摆,李十一冲安德烈点了点头作为回应,随后又重归书海之中。 “师哥他一向这样,你不用太在意,”艾尔解释道,“盎格鲁部长还好吗?” “部长他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酗酒的情况比之前严重了,现在武装部的事务大多移交给了下属的各个部门,”安德烈注意到了艾尔胳膊上缠绕着用以祭奠逝者的黑纱。 “换做是谁都会难以接受吧…”一滴汗水从艾尔的眼角处滑过。 “我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道格拉斯副校长离开之前让我带给各位一句话。” 说着安德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全新的红色战术眼镜,他轻轻触摸了两下镜片,一片光幕从镜面里涌了出来,洋洋洒洒地铺在了墙面上。 “这又是什么高科技?”艾尔吃惊地大张着嘴巴,“安德烈,你不会是外星人吧?” “艾尔,李十一学长,”安德烈正色道,“这是道格拉斯校长留给你们的话。” 许久未露声色的李十一第一次合上了那本古书,望向墙上那个斑驳的人影。 墙壁上显现出了道格拉斯的影像,通过周围的设施布局可以看出这是行政大楼的一间会议室。 火苗跳动,站在窗前的道格拉斯点燃了烟斗里的烟草,一阵白烟升起。 “艾尔、李十一,以下嘱托你们的事情是我离职前最后一次行使校长的权利,”道格拉斯的眼睛隐藏在黑夜里,他的手里拿着那封已经被打开过的“帝国密函”。 “一张笼罩整个新兰的巨网已经展开了,不幸的是猎人和猎物可能都在网中,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去调查,所以我需要暂时离开学院一段时间。” “记住,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千万不要堕落成恶魔的爪牙,我不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尸体。” 在道格拉斯披上风衣的那一刻,灯光变得灰暗,房间里只留下了那个孤零零的烟斗,火星明灭的烟草指向窗外逐渐升起的朝阳。 墙上的光影跳动了两下,随后消失不见。 “安德烈,这就是道格拉斯副校长留给我们的话么?”艾尔一头雾水,“可能我比较笨吧,我怎么有点听不太懂。” “虎克代理校长上任之后和十字军团的人走得比较近,道格拉斯副校长可能早就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在虎克临时就任学院校长的这段时间内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事情,我想,道格拉斯副校长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得不暂时离开,因而把他的一部分重任交到了我们的肩上。” 安德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艾尔,总之保护好自己就对了。” “嗯,你也是,”艾尔说道,“其实,我觉得这次爆炸就很不寻常…” 艾尔正要跟安德烈滔滔不绝地讲一些自己的推断,一个黑色身影从旁边匆匆而过,后背那条东方的神龙仿佛在光里重生了一样。 “哎,师哥,你去哪?”艾尔对着李十一的背影问道。 “出去走走,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吧。”李十一头也不回。 “哦,”艾尔疑惑着挠了挠头,“今天碰到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 在李十一离开后,格斗道场的训练室里只剩下了艾尔和安德烈两个人。 “来,坐吧,安德烈。”艾尔招呼安德烈坐下,随后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杯冰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给,喝点吧,很爽的。”艾尔又递给安德烈一杯。 “艾尔,别开玩笑了,我可不需要这玩意儿。”说着安德烈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发出一阵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哦,我忘了你是机甲身躯了,不好意思,”艾尔用毛巾擦了擦汗,“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艾尔,我也很想告诉你,但是有些事真的是一言难尽,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再告诉你吧,好吗?” “哎呀,没事,要是你觉得为难就不用说了,”艾尔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一个小学都没有读完的人,你说了我也理解不了。” 安德烈想了想,拉开了皮衣,精密且繁多的零部件正不懈地在安德烈的胸膛里运转着,他的胸口处有一个蓝色的结晶体核心,发着蓝光的纹路遍布整个胸膛。 “有时候,科技的进步对人类不一定是好事,我就是这样,在科技的加持下诞生,也将终生依附着科技而存在。” 安德烈的瞳孔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自由飞过的鸟群,又将视线停留在了不断变换形状的云海之上。 “好了,不说这个了,”艾尔用肩膀撞了撞安德烈,“就把它当做你心里的秘密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嗯,你说的对,艾尔。”安德烈也释然地笑了笑。 训练室外地攀谈声逐渐多了起来,看来是前来训练的b系学员们正在慢慢集结。 “对了,安德烈,你见多识广,听说过啥叫‘阴阳平衡’吗?”艾尔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东西?”安德烈的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我好像没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我听李十一那家伙小声嘟囔了两句,有点好奇而已,”艾尔摆了摆手,“算了,不管它了。” “差点忘了,安德烈,你刚才说要当我的陪练是真的吗?”艾尔一脸坏笑,他捏了捏藏在格斗道服下的“钢骨”手铠,充满力量感的线条让人兴奋不已。 “还是算了吧,伤到你就不好了。”安德烈当仁不让。 “呕吼,大话可别说得太早哦?” 两人瞬间分开,各自都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对方。 几分钟之后,训练室里传来一阵暴响,也吸引了格斗道场里所有学员们的目光。 随后萨瓦主任怒气冲冲地推开了训练室的房门,一股呛人的烟雾飘了出来,萨瓦的脸上立即爬满了黑线。 “艾尔,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 新兰城的沿海闹市区,一到晚上这里就灯火通明,不同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来这里消费的一般都是些基层官员甚至大多数是底层的市民,没有太多礼数的约束,许多工作压力过大的上班族都喜欢到这里来消磨无趣的夜晚时光。 一间露天音乐酒吧的围栏外,两三个身穿狱卫制服的青年在这里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与此同时他们的目光不断扫过街道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女性,尤其是遇到穿着暴露的女孩子,他们更是会出言挑逗,尽是些粗俗不堪的话语。 “妈的,又白干了,早知道老子不那么积极了,好处没捞着还让头儿给骂了一顿。”其中一个麻子脸毫不遮掩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你小子还不知足?没有头儿的吩咐就闯进那些修女们的房间,怎么样,很刺激吧?!”另一个独眼龙的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让人感觉有些恶心。 “刺激个屁!老子刚进去就挨了一棒子!”麻子脸摸了摸自己脑袋上鼓起的大包,“老子当了这么多年狱卫,除了头儿还是第一次被外人给揍了!” “哈哈哈。”旁边的一个瘦得像猴似的狱卫强忍着笑意。 “你笑个屁!”麻子脸给了瘦猴儿一巴掌,“就你最怂,跟在那群当兵的后边,能捞到什么油水?妈的,这次你结账。” 瘦猴儿听到“结账”两个字,脸立刻皱得像个包子似的。 就在三人谈论一些低俗话题的时候,一个看起来英气十足的西装男走了过来,他的个子很高,但他的脸看起来完全就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一下,”年轻人的皮鞋声戛然而止,他的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本人貌似从各位口中听到了有关‘修道院’的事情,不知道各位谈论的是不是‘莱茵修道院’。” 年轻人将香槟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第六十七章 身份不明的魔术师 独眼龙上下打量了这个衣着得体的年轻人一番,在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小子后,他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哪来的毛头小子?滚!别打扰老子的雅兴!”独眼龙毫不客气。 “大哥,等等,”麻子脸盘算着年轻人考究的服饰的价格,显得很谨慎,“你问这个干什么?” 年轻人没有答话,他打了一个响指,紧接着一个小钱袋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他微笑着颠了颠,里边是钱币碰撞的响动。 “有点意思哎。”独眼龙不屑一顾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他的目光集中到了钱袋子上。 “你…你是魔术师?”瘦猴儿有点儿胆怯地插嘴道。 话音刚落,一只带有腥臭味的巴掌朝着瘦猴儿的脸呼了过来,直扇得瘦猴儿眼冒金星,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哪他妈都有你,”独眼龙吐出一口浓痰,面色不善,“去给老子结账去!” 瘦猴显得很害怕,他不敢继续言语,捂着滚烫的脸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说得没错,我的确个魔术师,”年轻人拉了拉领口,一只可爱的灰色兔子出现在他的肩膀上,“但我不明白你打他干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老子调教自己的手下是为了他好,”独眼龙把空的啤酒杯推给了麻子脸,“只是这钱袋里的钱,嘿嘿嘿…” 独眼龙的一只独眼冒着贪婪的光芒,他先是假装搓了搓手,然后直接冲着年轻人的左手扑了过去,他只对钱感兴趣。 “扑”的一声轻响,钱袋化作一阵轻烟消失不见,而年轻人也是顺势转身躲开了独眼龙那张满脸横肉的脸,等年轻人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的空酒杯里已然满是香槟。 “你们好像忘了,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年轻人举止优雅,他灵动的身姿好像在冰上起舞的舞者。 “妈的,跟老子讨价还价!”独眼龙骂骂咧咧地抽出警棍。 “老大,先别冲动,”麻子脸眨着一双精光闪闪的小眼睛,“不知阁下的名字是?” “叫我笠大师就好。”年轻人看着闪烁着诱人色泽的酒杯,缓缓说道。 “笠大师?”麻子脸皱了皱眉,“实不相瞒,我们刚才说的的确是‘莱茵修道院’,只是不知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年轻人举着酒杯的手定在了原地,他的脸色也开始慢慢变得难看起来,只不过他侧对着二人,所以神情的变化并没有被察觉到。 “你跟他费这些话干什么?!”独眼龙一脸凶恶就要冲上去把年轻人暴打一顿。 “老大!”麻子脸挡住了独眼龙,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就是多从这家伙手里套出点话来,然后再随便找个罪名把他抓起来,到时候既能抢了年轻人的钱,还可以回监狱向头儿邀赏,一举两得。 而独眼龙也是立即会意,他扬了扬嘴角,不怀好意地靠在了栏杆上,一脸戏弄的模样。 “你们知道魔术师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年轻人的香槟一下子消失不见,肩头的灰色兔子也停止了咀嚼,红色的小眼睛转向了二人,只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爱,甚至有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几分钟之后,两个服务员匆匆跑向了收银台,紧接着瘦猴从酒客们之间走了出来,他的狱卫制服半敞着,露出满是刀疤的胸口,一路上人们都对他敬而远之,有些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老大,咱们的酒钱老板已经免了!”瘦猴儿一边走一边低着头用纸巾擦着警棍上沾染的血液。 “老大?”瘦猴儿走到刚才停留过的地方抬头一看,那里已经是没有了二人的踪影。 “这俩二货,又去哪浪了?”瘦猴环视了一遭,自言自语地嘟囔道。 两个小时之后,几个街道之外老城区,街道上的行人很少,昏黄的老式街灯有气无力地亮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因短路而熄灭。 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十几双闪动着红光的眼睛在黑暗阴影里跳动,这里的老鼠个头奇大,巷子深处的角落里不时传来翻动铁皮垃圾桶的声音,破损的垃圾袋在坑坑洼洼的街道上瞎逛,如同黑夜幽灵。 相比于不远处的闹市区,这里显得很是冷清,破旧的老城区就像是新兰城华袍上的一只蚤子,充斥着暴力和犯罪,尤其是到了夜晚时分。 仅仅几道墙之隔,地狱和天堂就被划分出来。 路灯的光芒落在巷子入口处,一个人影无声地从巷口走了出来,他肩头的那只灰色兔子很是惹眼。 “笠,我等你很久了。”路灯下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点燃了一支雪茄,灰色的礼帽遮住了路灯的光芒,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年轻人停住了脚步,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系上了袖口的扣子。 “你是?” “渡鸦组织本部,泽塔。”风衣男随手甩出一个黑色物件。 年轻人肩部的那只灰色兔子迅捷地跳起,又稳稳落回他的肩上,兔子的嘴巴里多里一根黑色的鸦羽,尾端缠绕着金色的丝线,那是渡鸦组织的标志。 叫笠的年轻人瞥了一眼鸦羽,藏在衣服各处的暗器悄然收回。 “为什么来新兰不提前打声招呼?”泽塔戴着面具的脸有些模糊地看不清楚。 “我此次来帝都不代表任何组织,只代表我个人,”笠回应道,“就不必惊动会长大人了。” “这就是你私自行动的理由吗?你以为摘下面具就可以摆脱渡鸦的身份吗?” “刺杀伊拉瓜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现在的自由是我应得的。” “自由?多么可笑的谎言,”泽塔面向笠的方向,“刚才被你杀死的两人是海界监狱的狱卫,这笔账他们会算到渡鸦的头上,你知道吗?” “你多虑了,没人会知道。” “没人会知道?”泽塔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叫海岸街区,暴力、毒品、武器交易泛滥,同样的,信息也是交易的对象之一,你可以猜一下‘帝国狱卫被异乡人暗杀’这条消息卖给报社他们会付多少佣金?” “你什么意思?”笠的声音出奇的镇静。 “从你进到海岸街区开始就有人盯上你了,你所做的一切都被人看在了眼里,”泽塔满脸享受地吐出一个烟圈,“包括你们之间的对话。” “你说得是这些人吗?” 笠打了一个响指,昏暗的街头巷口走出三四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拾荒者,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小钱袋,右手拿着尖刀,阴沉着脸盯着泽塔,假如笠现在一声令下,这些亡命之徒肯定会不惧死亡地冲向泽塔。 “呵呵,干得不错,”泽塔的脸上带着欣赏之色,“不过只做这些还不够。” 泽塔点燃了手里的打火机,一束黄色火苗冒了出来,紧接着那几拾荒者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各自昏暗的阴影里,与此同时破旧的居民楼之上,两三个和泽塔同样装束的风衣男走了出来。 夜空中的繁星和明月仿佛成立他们的背景板,他们就像是穿梭在城市上空的乌鸦,于无声处降临。 “别忘了,新兰城可是我们的地盘。” 泽塔把玩着一枚羽状暗器,外表如乌鸦般的漆黑。 位于新兰城北部边缘地带的海界监狱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监狱上空盘旋着一群秃鹰,它们在高空之上俯视着这个阴沉的“投食场”,等待着腐烂的肉类被从靠海方向的侧门推出,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这群猎食者的狂欢时刻。 七八只高射灯像怪物的触手那样扫过围墙内的监狱,阴森的墙角下由于常年见不到太阳加之潮湿的环境,所以这里苔藓遍布,很是湿滑。一支由四辆推车组成的“清道夫小队”正小心翼翼地推着裹着白布的推车朝监狱侧门进发。 由于路途颠簸,偶尔会有一两只发白的手脚露出白布,车上躺着的也曾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今他们的生命在监狱里被强行画上了句号,连尸体也成了猛禽野兽们的食物。 南部瞭望台下是一排被钢铁栏杆封住的监狱,相比于其他地方,这里关押的犯人可以说很是幸运了,最起码他们可以看到到每天的太阳。 此处最外侧的一间监狱里漆黑一片,但可以看到角落里似乎有几个颤抖的白色人影,她们相互簇拥在一起,好像是在祈祷,又好像是在默念着什么。 “桃乐丝姐姐,我们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吗?”一个穿着白袍的见习修女问道,她的声音里满是惊恐。 “一定可以的,我们本来就没有罪,都是这群家伙故意诬陷的,”桃乐丝的声音很低,但却很坚定,“我相信正义一定到来的,我们肯定可以回到‘莱茵修道院’。” “可是,我听说被关到海界监狱的人,很少有活着出去的,”另一个修女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我们会不会也…” “不要乱想,”桃乐丝的胳膊有些凉,但她还是搂住了旁边那个年纪小一些的修女,“我们不会被平白无故地关在这里的,到时候他们拿不出证据一定会放我们回去的。” “嗯,桃乐丝姐姐我相信你。” “可是,小茹和莉瑞已经被带走审问一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她们俩不会出什么事吧?”一个修女颤抖着声音问。 就在这时,一束强光从瞭望台的方向扫射过来,大家不敢继续交谈,各自静默,那眩目的白光直照得人眼睛一阵生疼,好像掉进了一口白色的深井。 第六十八章 密谋 当艾尔在一名d系助教的带领下来到学院行政大楼会议室的时候,长方形会议桌周围已经是坐满了人,这些人当中有些面孔很熟悉,也有些面孔则看起来有些陌生。 正前方落地窗外的群星闪耀在夜空之中,与学院教学区里稀稀落落的灯光交相辉映,隔音玻璃隔开了鸟叫虫鸣,让窗外的世界看起来更像是一幅安静的油画,让人不禁联想到梵高的名画《星空》。 几分钟之前艾尔还在和斯诺在d系教学区的古堡里研究一本叫做《异能通识》的书籍,泛黄的牛皮纸上是苍劲有力的字符,它们都是出自d系的第一任主任之手。 正当两人醉心于书中所记录的一件件奇闻异事之时,书屋的房门被推开,然后面色沉重的罗素教授走了进来,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应该是来之前又去喝酒了。 罗素教授后面还跟着两个青年助教,这两个人艾尔认识,高一点的那个是“大个子”约德尔,另一个矮一些的是“耗子”费曼,两个人都自带“逗比”属性,所以在艾尔来到d系之后很快就跟他们熟络起来。 “罗素教授,都这么晚了您是有什么事吗?” “艾尔,把手头的事情搁置一下,你先跟我出来。”罗素教授匆匆扔下一句话就先行朝门外走去。 艾尔看向约德尔和费曼,以为可以从他们那里找到罗素教授此行的目的,然而两人也是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然后就是罗素教授让“耗子”费曼带着艾尔前往了行政大楼的方位,至于理由嘛罗素教授没有说,而“大个子”约德尔和斯诺则继续留在了古堡书屋,似乎罗素教授还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每个人的脸都紧绷着,似乎各怀心事 会议桌最里面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艾尔认识,就是在新生晚会那天对罗素教授出言不逊的那个家伙,目前是帝国军事学院代理校长的虎克。 还有些熟悉的面孔分别是萨瓦主任、伊丽莎白主任、波蒂斯阿姨以及坐在她身边的安德烈。 在注意到艾尔也来到会议室后,安德烈最先向他点了点头。 “费曼,怎么是你?”虎克的言语之间满是不悦,“罗素为什么没来,他不知道这次会议的重要性么?还是说他不把我这个代理校长放在眼里。” 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每个人都能感觉出来这是虎克给罗素的一个下马威。 “虎克校长您先消消气,”费曼立即低声下气地赔笑,“本来罗素主任是准备来的,怪我做实验时笨手笨脚出了点问题,因为是皇室特别要求的项目,不能出一点差池,所以罗素主任在处理那边的事务,暂时由我来代替主任参加会议。” “高,实在是高!”这是艾尔此时内心的真实想法。 艾尔向费曼投去一个赞许的表情,心说不愧是“耗子”费曼,短短的几句话却是笑里藏刀,即为罗素教授摆脱了责任,又用“皇室”这顶帽子压了虎克一头,让他有气都没地方撒。 费曼也冲艾尔挑了挑眉,好像在说:这才哪到哪,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果然,虎克在听到费曼的解释之后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当然很窝火,但他又不能发作,毕竟皇室的事情高于一切,即便是他也不能随意终止。 虎克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逞口舌之快,他向旁边的助理做了个手势,紧接着助理从文件夹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了虎克面前。 “既然人都差不多都到齐了,我也就不再废话了。”虎克松了松领带。 艾尔和费曼也在会议桌的另一头坐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代理校长”虎克上任后主持的第一次集体会议上会宣布些什么。 “我知道,你们之中或许有些人对我带有深深地偏见,甚至是敌意,”虎克手掌交叉倚在桌面,意味深长地扫过众人,“但是现在我就任了帝国军事学院的临时校长,我就是学院的最高领导者,你们所有人必须听命于我,没错,我说的话就是命令!” 虎克的手掌重重地落在桌面上,实木桌子发出一声怪响,曾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多年的他还是有几分实力的。 与会的各位都没有说话,像是不置可否地默认,又像是在无声地反抗,每个人的心理活动都各不相同。 “和你们一样,我也很敬重诺兰校长和道格拉斯副校长,”虎克的脸色逐渐缓和了下来,看来刚才警示性的话语所起到的效果让他很满意,“因此在两位校长重新上任之前我们有义务守护好帝国军事学院,所以在我担任学院代理校长的这段时间内,我不希望任何人违反我立下的规定。” 说着,虎克有意无意地看向艾尔和费曼的方向,他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我顺便说一下,你们如果对我有任何不满可以直接向皇室反应,随时欢迎对我的工作提出批评指正。” “真是个老狐狸,”艾尔心想,“先给人们立一个下马威,然后再假惺惺地说自己接受监督,完全就是在玩弄大众的心理,像极了一些帝国政客的丑陋嘴脸。” “说了这么多,我们来聊一聊正题。” 虎克从上衣内兜里掏出来了一封信件,当那绘有“自由之翼”的信封暴露在灯光下的时候,艾尔和安德烈的身体同时紧绷起来,那封信他们见过,正是道格拉斯给他们留言时手里拿着的那封,一模一样。 艾尔隐隐感觉到道格拉斯那些奇怪留言背后的真相似乎正在慢慢浮出水面,艾尔和安德烈对视了一眼,看来安德烈也意识到了些什么。 “‘帝国密函’,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说吧?”虎克把信摆在了桌面上,灯光下的“自由之翼”图案仿佛振翅欲飞,“皇室对下属部门下达的最高等级通知,只有最高领导者才有资格打开。” “本来应该是由道格拉斯副校长亲自打开它,可不幸的是武装部发生了爆炸事故,”虎克的脸上看不出来有任何惋惜的神色,“所以只能由我来把它打来,这也正是我召集你们大家参加这次会议的根本原因。” “是皇族那边有什么重要指示吗?”许久未开口的伊丽莎白第一个发出了疑问。 艾尔也注意到了虎克旁的伊丽莎白主任,几天没见这个要强的女人眼角周围竟然多了些憔悴,在她的身后还坐着一个女孩儿,发现并不是那个女孩之后,艾尔的心里竟多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小失落,一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女孩身影在心里缓缓浮现。 “没错,你们看看这个。”虎克把面前的文件推到了会议桌的正中间。 “这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白胡子老头儿从中抽出了一张,“看起来似乎是渡鸦组织的装束。” 会议桌靠门的那侧,费曼正在跟艾尔小声嘟囔。 “‘耗子’哥,这个老人是谁呀,我好像不认识。” “说多少遍了,公共场合不要叫我外号,”费曼弹了了艾尔脑门一下,“他是学院信息部部长,平时几乎不出门,连我都很少见到他,不过这老头儿挺厉害的,跟盎格鲁大师的关系也不错。” “没想到你们信息部的消息很全面嘛?”虎克似笑非笑。 “休斯敦说得没错,这些就是那个邪恶杀手组织‘渡鸦’的基本信息,他们就是我们此次行动的目标。” 费曼可能是故意跟虎克作对,他撇了撇嘴又在艾尔耳边“科普”起来。 “艾尔,别听这家伙胡咧咧,‘渡鸦组织’是一群职业杀手组成的团体,哪来什么善恶之分,他们只不过是存在于白与黑之间灰色地带的一群人,肯定是这家伙肚子里又有什么坏水了。” “嗯。”艾尔轻应了一声,他的大脑在飞速旋转,努力的想要找到已知线索之间的联系。 “要跟‘渡鸦’作对么?”萨瓦主任的眉头微皱,“据我所知,这群职业杀手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而且他们好像也并没有多邪恶吧。” “萨瓦,你是在质疑皇室的决定吗?”虎克斜视萨瓦,“这群杀手最近一段时间内疯狂袭击帝国各地的监狱,已经有两位监狱长不幸殉职,难道这样的家伙还不算邪恶吗?” 萨瓦显得忧心忡忡,他挪开宽大的手掌,那份文件上赫然画着渡鸦组织的标志——鸦羽,漆黑如墨,尾端缠有金丝,每当它无声飘落,总会伴随着生命的消逝。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伊丽莎白放下了文件,“这种恐怖袭击应该归军队的人管吧,况且还都是偏远地区的重刑犯监狱。” “据可靠消息,渡鸦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位于帝都的‘海界监狱’,而他们的主要刺杀目标极有可能就是库克监狱长,”虎克说道。 “你们认为让十字军团满城搜查可疑人员的做法合理吗?还是说为了几个杀手牺牲掉帝都经济来封锁整个城市?” 良久之后,无人回答。 “为了不引起市民的恐慌,只有帝国军事学院接手这件事最为合理。” 虎克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敲着桌子,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套说辞。 第六十九章 夜幕降临 “虎克先生,这件事您在决定之前跟道格拉斯副校长商量过吗?不知道道格拉斯副校长对这件事持什么态度?”伊丽莎白话里有话,不只是因为她跟诺兰校长人尽皆知的亲密关系,即便是作为学院a主任她也有权利提出异议。 “他的意见很重要吗?”虎克看起来心思深沉,他敲了敲桌子上崭新的身份铭牌,“现在我才是帝国军事学院的最高领导者,而且这是皇族签发的任命,即便是诺兰校长在也照样得遵守。” 伊丽莎白嘴唇上鲜艳的口红变得有些暗淡,既然虎克都这么说了,她也没理由继续争论下去了,尽管她的心里依旧觉得这样莽撞地做决定并不妥当。 “不知道虎克校长准备把这个任务分配给哪个部门?”坐在安德烈旁边的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发声了,“如果任务难度系数太高的话,就交给我们武装部处理吧。” “信息部也义不容辞。”信息部部长休斯敦摘下了墨镜。 “不不不,你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虎克摇了摇手指,“这件事我另有安排,这也是我为什么把其他四个系的负责人也叫来的原因。” “你不会是想让学生们参与这次的任务吧?!”波蒂斯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的声音有些激动。 此言一出,会议上的大多数人都皱起了眉,显然他们在情感上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看到了吧,我早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鸟。”费曼在艾尔的耳边悄悄补刀。 虎克没有直接回答,他又摆了摆手,身边的助理把几份相同的文件发放到了与会人员的手中。 随后虎克从容离席,从身后的小型冰柜里取出来一瓶冰镇白葡萄酒,冰块落入杯子的声音在落地窗前响起。 “什么?校董会也同意了这次行动?”波蒂斯不敢相信手里的这份的批准文件,但左下角那枚“帝国军事学院校董会”的印章标记红得刺眼,这的确是校董会签发的。 白葡萄酒倒进杯中的色泽很美,但虎克还没来得及得意,“嘭”的一声办公室的大门被狠狠踹开,门框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怪响。 所有人注意力都被这响动所吸引,大家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 “盎格鲁部长!”艾尔低呼出声。 没错,闯进会议室的人的确是盎格鲁,而且还是喝得酩酊大醉的盎格鲁。 “虎克你疯了吗,你想让这些孩子们去死吗?他们还是学生,怎么能参加这么危险的任务?”盎格鲁赤红着眼,胡子根根倒立,“校董会的那群王八蛋就是皇族的傀儡,他们是不是早就被你游说过了?” 盎格鲁的这番话完全是对皇族的不敬,尽管他说得可能是事实,但在这个场合讲出来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 “原来是盎格鲁大师呀,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虎克显得毫不慌乱,“这瓶皇家酒庄产的白葡萄酒不错,您要不要来一起尝尝。” 说完,虎克自顾自地喝了一杯,说到底他不愿意与这个矮人大师起正面冲突,不仅是因为盎格鲁在皇族那边有一定的影响力,也是因为接下来的行动他还需要仰仗武装部的支持。 费曼的反应很快,他快速来到盎格鲁身边帮忙打圆场,“盎格鲁大师,您是不是又喝多,瞧这一身酒味,一喝多就容易说胡话。” 盎格鲁瞪了费曼一眼,费曼也不敢再多嘴了,怕招惹到这个奇怪的矮人老头。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虎克!” “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个执行者罢了,”虎克耸耸肩,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你放屁!”盎格鲁的情绪很激动,“我再问你,为什么要终止对‘武装部爆炸事件’的调查?” “原来盎格鲁大师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呀,”虎克瞄了一眼盎格鲁胳膊上的黑纱,“对于武装部牺牲的同事我也感到很惋惜,但调查爆炸事件的前因后果是道格拉斯的事情,与我无关,况且解决眼下面临的危机更为重要些。” 虎克此言一出不少人都露出厌恶的情绪,但最为震怒的还是盎格鲁。 “你说什么?!”盎格鲁铁锤一般的拳头砸在了会议桌上,破碎的木屑横飞。 阴暗的角落里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从会议一开始他就像雕像一样站在虎克身后不远处,背对众人,直到此时他才悄然露出身形。 “没你的事,回去。”虎克侧过脸对那人命令道。 黑影停顿了一下,又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盎格鲁大师,您要是觉着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太大,我可以替您向校董会提出申请,这样您就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虎克淡淡地看着盎格鲁,“只是有件事我希望你要了解,不要随便质疑领导者的决定,我敬重您不代表我会没有底线地忍让您。” 安德烈旁边的中年男人见气氛微妙匆匆站了起来,男人来到盎格鲁身边对他耳语了两句,紧接着盎格鲁瞪了虎克两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中年男人朝虎克带有歉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紧跟盎格鲁的步伐离开了,看样子是为了防止喝醉酒的盎格鲁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 “先说说你的计划吧,虎克,”休斯顿眼眶深邃,直视前方,“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目的达成,虎克晃了晃酒杯中的冰块有些玩味地看向众人。 “计划么,很简单…” 夜已经深了,帝国军事学院行政大楼还剩为数不多的几个房间亮着灯光。 晚风湿凉,当艾尔从行政大楼正门出来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寒颤,刚才的会议信息量有些大,直到现在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虎克那些让人不容置疑的命令,是的,或许虎克早就盘算好了一切的计划。 艾尔没有随费曼一起回到d系古堡,他选择一个人在校园里随便走走。 一路上与那些从图书馆出来的学生们背向而驰,艾尔的大脑处于放空的状态,走在大榕树撑起的绿色走廊里,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绿谷防线,一时间万般情感涌上心头。 艾尔握了握左手,“钢骨”在路灯下泛着清冷的光泽,一种别样的感觉涌现出来,仿佛见到了阔别多年的老朋友,艾尔竟感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街道的拐角处,一个孤独的身影斜靠在灯下,抱剑而立。 “师哥?”艾尔注意到了那个身影,黑袍加身,是李十一。 “你怎么在这?”艾尔快步走了过来。 艾尔甩了甩左手,“钢骨”张开的铁鳞片立即收回,像手套一样贴在了他的手掌上,不得不说盎格鲁大师在设计它时考虑得很周全,“伪装状态”下的“钢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颜色有些怪异的手套而已。 “要出去走走吗?”李十一的手指敲着刀鞘。 “去哪?” “帝都商业区。” “这么晚了去那儿干什么?”艾尔有些不情愿。 “渡鸦可能会在深夜时分出来觅食,”李十一看向艾尔,他的眸子像夜空一样藏着星河,“虎克叫你们去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师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不会偷学过巫术吧?”艾尔调侃道,“对了,听萨瓦主任说虎克也通知你参加这次会议了,但你好像整个下午都不在学校。” “我不喜欢被约束,”李十一将黑刀束在腰间,“而且猎手在确定好捕猎目标之后就会立即行动,不会留给猎物任何准备的机会。” “所以你不会整个下午都在调查渡鸦组织的消息吧?”艾尔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但我们这样私自行动真的没问题吗?” “你不想去也可以,”说着李十一转过身去,“这样我行动起来还会少一些拘束。” “那师哥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提前掌握猎物的信息,为了在你学会拳法之前不至于那么快死掉。” “额,师哥,你说话都是这么直接的吗…”艾尔一阵无语。 不多时,帝国军事学院外的街道之上有两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飞驰穿梭,前进的方向直指新兰城最繁华的地区。 从低矮居民楼向石头砌成的高楼逐渐过渡,耳边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二人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师哥,你我们这次行动的参与者都有谁吗?” “……” “你、我、安德烈好像还有玛克思,不过那家伙好像被教皇派去执行任务了,所以换成了二年级的一个小姐姐,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叫芙蕾雅,你认识她吗?” “……” “师哥我们这次还要保护一个人,海界监狱的监狱长,你知道这个人吗?我听费曼说那个人人品很差,是真的吗?” “……” “师哥,你是听不见吗?怎么不回答我呀?” “因为你很烦。” “……”艾尔给了李十一一个鄙视的眼神。 沉默中的钢铁森林少了几分沙鸥翔集的可爱,多了几分寒仄逼人的肃杀,闪烁的灯光照不亮人们内心的空虚,就像陆地的烟火永远映不出深邃的夜空。 新兰城一如往日的繁弦急管,也一如往日的暗流涌动。 第七十章 酒吧奇遇 临近午夜时分,这个时间点可能新兰城里的大部分居民已然进入了梦乡,然而商业区的各个酒馆和娱乐场所的客流量却是在此时达到了顶峰,街道上的彩灯组成了一条条五光十色的游龙。 作为帝国久负盛名的酒吧,“芙拉欧尔”酒吧的一楼几乎处于爆满状态,虽然酒客众多,但作为精英阶层常年进出的场所,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混乱不堪,大多数的酒客有着良好的素养且多为会员制,所以很少出现酒客闹事的情况。 李十一和艾尔走进这所装饰华美的酒店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仿若来到了一座与世隔绝的伊甸园,酒吧的氛围悠闲放松且让人感到一种宾至如归的舒适感。 酒吧中央的舞池里多位穿着性感的舞娘正在音乐中动情地扭动着腰肢,酒吧内部的装潢典雅但不落俗套,复古的物件和新潮的艺术品错落摆放,能看出来它的主人有自己独特的审美爱好。 “高兴为您服务,两位先生想要点什么?”酒吧的女服务员很热情,妥帖的茶色制服上印着雏菊花纹,能看出来这些人接受过良好的培训。 “一杯橙汁,谢谢。”艾尔看着酒水单上各类饮品的价目表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咬了咬牙点了杯最便宜的。 “好的,”女服务员脸上的微笑很自然,紧接着她看向一声不吭的李十一,“那么这位先生呢?” 见怀里抱着刀的李十一像个面瘫似的盯着窗外一点反应都没有,艾尔轻轻碰了碰李十一的胳膊。 “清水就好。” “好的,先生,二位稍等,我们会尽快为您送来。” 女服务员在纸上记下之后,冲着二人微微鞠躬然后踩着一双高跟鞋离开了,从容端庄的气质似乎是这里的服务员所共有的。 “师哥,这地方的消费水平也太高了吧?一杯最便宜的橙汁都要五个金币,在学校下拨活动经费之前我们花得这些应该不给报销吧?”艾尔捏了捏自己干瘪的口袋,刚好还有五个圆滚滚的东西。 “所以我只点了一杯清水,清水免费。”李十一回头看了艾尔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我…”艾尔欲哭无泪,“师哥你怎么不早说?” “你没问我。” 良久之后,酒吧中央摇摆的灯光与音乐一同戛然而止,一位主持人模样的青年人迈着轻快地步伐走上了舞台,他手里拿着一支老式复古话筒,好像是要说什么。 酒客们开始欢呼起来,好像这是酒吧每晚的固定节目。 与周围情绪高涨的人群不同的是,角落里的艾尔正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地喝着那杯价值五金币的橙汁,每喝一口都要停下来细品一下,没错,那是奢侈的味道。 “各位,又到了每晚固有表演环节——‘惊喜时刻’,彻夜的宿醉之后你们将迎来最美妙的体验。” 酒吧的一楼像是特意为这些帝国精英阶层准备的,整日的奔波之后谁不希望暂时忘记烦恼,醉倒在耳语呢喃的温柔乡之中,而午夜十二点之后“芙拉欧尔”酒吧完全就成为了这样的所在。 酒客的周围不知何时多了些面容姣好、身材婀娜的女郎。 别想太多,这些女郎可不是低俗无下限的那种,她们仅仅是作为陪酒聊天的女伴出现在酒客身边而已,她们的任务是排解这些人心中的空虚,帮助他们释放内心的压力。所以尽管酒吧女郎每一个都气质绝佳,但在“芙拉欧尔”酒吧里,没有一个酒客敢逾越雷池半步,这是酒吧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铿锵。” 李十一手里的黑刀微动,他的双眼移到了主持人背后的幕布上,灯光照不到那里。 “师哥,你又怎么了?”艾尔好像早就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他刚刚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主持人在台上滔滔不绝,然后突然感受到了李十一这里的不对劲。 “幕布后边有东西。”李十一说道。 “师哥,你紧张过头的吧,幕布后边当然有东西啦,”艾尔嘬着玻璃吸管发出“吱吱”的声音,“主持人刚刚才说的,好像还是一个小姐姐呢。” “不对。”李十一皱了皱眉,因为这种不同寻常地现象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感受到了手中轻震的黑刀,上次发生这种状况的时候还是在帝国竞技场见到艾尔的那次。 “先生们,下面请欣赏黑夜之中的盛世美颜。” 主持人极富煽动性的话瞬间点燃了在场酒客的热情,乐曲声婉转悠扬在大厅里回荡,灯光温浓像湖心荡漾的秋月,玫瑰花瓣从上空缓缓飘落,仿佛让人置身于梦中。 接着,深红色的幕布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升起。 李十一手里的黑刀不安分地在刀鞘里晃动起来,只不过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一双洁白如玉的长腿最先露了出来,裙摆的流苏低垂轻摆更添朦胧之美,点缀在白纱之上的珍珠如雪落香杉,紧接着盈盈一握的酥腰也出现在灯光下,纤手、香肩,渐变色的连衣裙就好像天空在她身上留下的遗作。 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除了那些酒客、侍者,甚至连那些女郎们都在期待着拥有如此迷人腰肢的舞者会拥有一张怎样动人心神的脸蛋。 幕布在一众焦灼的目光中升起,幕布后女舞者的脸慢慢露了出来。 果然,那是一张绝美的脸,美得让人几乎忘记了呼吸,她像一只漫步在冰湖之上的白天鹅,清冷的眸子让她看起来据人于千里之外,白皙的肌肤又像是被被雪精灵赋予了一丝精魂,甚至有些晶莹剔透。 “啪嗒”,艾尔嘴里的玻璃吸管掉进了杯中,他揉了揉酸疼的眼睛。 与艾尔一样,大多数酒客都被女舞者的容颜和气质所折服了,如果说例外的话,那么就只剩下李十一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女舞者,手里的黑刀在台上那人出现的一刹那停止了骚动。 “师哥,我觉得她好像个精灵呀。”艾尔有些失神了。 李十一没有答话,只是悄然站起身来,依然没有人察觉到。 天鹅在台上起舞,众生在月夜沉沦。 台下的酒客们早已是迷恋不已,这其中不乏有一些帝国的官员贵族,甚至还有些帝国士兵,有的佩戴着十字徽章,有的佩戴着巨浪徽章,甚至还有人佩戴着艾尔再熟悉不过的绿谷徽章。 一曲《天鹅舞步》结束,舞池四周掌声雷动,今夜的“惊喜时刻”的确没有让他们失望。 女舞者的舞蹈确实堪称完美,只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女舞者表演完毕之后完全呆立在了原地,她的眼睛里消散了起舞时的灵动,嘴角上扬的微笑也略微显得有些僵硬,现在的她用“一只失去灵魂的木偶”来形容仿佛更为合适。 “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的。”艾尔打量着女舞者,他想到了摆在橱窗里的洋娃娃。 主持人再度登场,能看出来他对于女舞者的表演十分满意。 “先生们,相信这位小姐的表演征服了场下不少人的心吧?”主持人粲然一笑,“不过这还不是真正的‘惊喜时刻’哦,下面的环节才是我为各位精心准备的。” “什么,这还不算惊喜吗?”台下传来小声的议论,不过声音里夹杂难以掩饰的着兴奋。 “下面有请表演者登场。” 女舞者的身体猛地一僵,下一刻她的眼睛开始变成红色,身体也开始慢慢膨胀。 看到这一幕,台下已经有不少酒客开始露出害怕的神色,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嘭”的一声闷响,像是气球爆炸的声音,女舞者的整个身体因肿胀而“爆炸”开来,并没有预料当中的血肉横飞,女舞者“身体”里迸发出片片翻飞的花瓣,蓝色妖姬、红玫瑰、白玫瑰的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落,凭添了些诡异的美感。 花瓣落尽,舞台之上出现了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他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身材修长,最吸引人的是他的肩头有一只灰色兔子,嘴里不住地咀嚼着。 “他是谁?” “刚刚那位跳舞的小姐呢?” 人群当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呼。 “欢迎我们的特邀表演嘉宾——魔术师笠!”主持人适时登场,“刚才的女舞者就是笠先生的作品。” 笠报以礼貌的微笑,他看起来自信满满。 “路易斯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刚才那位跳舞的小姐是这个家伙用魔术变出来的?”台下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问道。 “没错,威登老爷,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位魔术师先生的表演。”主持人路易斯冲着中年男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一时间,台下更是惊呼一片,但其中许多人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毕竟许多人对魔术的认知还停留在变戏法的程度上。 “太厉害了吧!”艾尔赞许地抿了抿嘴巴。 “师哥你觉得呢?” “师哥?”艾尔一扭头,李十一早就已经不在刚才的座位上了。 盛有清水的玻璃杯旁还有几个未干的小字,看来是李十一临走时留下的。 借着从侧面照来的一束蓝光,艾尔看清了那几个字: “哪也别去,在这儿等我。” 第七十一章 蒸汽暴走族 酒吧外的不远处,“帝都礼品店”闪烁的霓虹灯照亮了李十一的冷峻的脸旁,他侧身躲在这家店铺的屋顶上,目光直直地望向路上一个行人的背影,他已经跟踪这个人好一会了。 这个人是在魔术师表演期间唯一一个从酒吧离席的,腰间挂着一根沾有血迹的警棍,精瘦的身体上套着“海界监狱”的狱卫制服,身体摇晃且表情木讷,而李十一也正是发现了这个人的不同寻常之处才选择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边。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个魔术师绝对有问题,不只因为是黑刀不同寻常地异动,还有他出神入化般的魔术手法,李十一暗暗思忖。 马路上的狱卫跌跌撞撞地行走在人流之中,就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李十一思量了一番,决定继续跟下去,他曾经见过太多人的尸体里,所以死尸身上那种独有的气味他很清楚,这个人周身缭绕着的不是酒气,而是极其细微的尸气,按照常理来说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而且刚才没多久,但他为什么还能继续行动这是李十一理解不了的。 不能再往前走了,李十一皱了皱眉,前面就是暴走族的地盘了,李十一也已经隐约从人流当中找到了那些骑着蒸汽摩托车的暴力分子,这些人战斗力不强,但却即为棘手。 帝国商业区理论上归政府所拥有,但对于这种繁华的大都会,政府的管理不可能面面俱到,因此商业区里的一部分治安权被这些喜欢动用暴力的暴走族所控制。 五颜六色的头发、饰有钢钉的皮衣以及严重扰民的重型蒸汽摩托车是他们的标配,不得不说这群家伙的“暴力管理法”很奏效,而政府看在高额税收的面子上,也就默许了这种方式。 这群无赖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一旦粘上了甩都甩不掉,所以李十一没有选择继续向前靠近,他远远地观望着狱卫接下来的动向。 狱卫继续沿街而行,肩膀不断地撞在过往的行人身上,也有不少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但看到是个喝过酒的醉汉之后都不约而同的掩鼻远离他。 最后,狱卫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前,他停在了路口中间,穿过十字路口就是暴走族的管辖范围了,然而他好像并没有继续走下去的意图。 狱卫的头忽然耷拉了下去,膝盖弯曲,双臂无力地下垂,静止了一会儿后狱卫的头扭过诡异的角度转向了李十一的方向。 李十一不由得一怔,那个狱卫的脸上竟然带着可怖的笑容,它的双眼呈灰色异常空洞,看来真的是一具死尸,脖子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伤口,大动脉已经被割开了,却没有血流出来。 狱卫狞笑了一会儿,突然发疯似地向前跑去,而前面不远处两个暴走族的家伙正坐在摩托车上痛饮着扎啤。 深夜,酒吧角落里的一盆昙花开了,很美。 艾尔刚刚才问过服务员,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半,然而李十一还没有回来。 “芙拉欧尔”酒吧里的酒客们丝毫没有离席的意思,大厅里依旧是觥筹加错、笙歌阵阵,吧台上的调酒师熟练地操纵着调酒器,酒精的味道弥漫开来,熏得人昏昏欲睡,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果然不适合艾尔。 橙汁早已经被艾尔喝光了,其间他还要了两杯清水,也已经喝光了,玻璃窗外的世界逐渐被寂静侵蚀,然而酒吧内部依旧充斥着欢声笑语,这里仿佛被黑夜遗忘了。 刚才那个引起轰动的魔术师在表演完之后就离场了,现在舞池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只剩下节奏性很强的音乐四处回荡,颇有些无聊。 艾尔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酒吧里客人的身份,几乎都是帝国有头有脸的人物,看来这间酒吧的主人一定也实力不俗。 “啪”一声刺耳的玻璃破碎声从艾尔左手边响起,是一只高脚杯被人摔碎到了地上。 艾尔定睛看去,是一个穿着狱卫制服的人在向座位上那个报告着什么,而摔碎的高脚杯正是从座位上的那人手里滑落的。 “你再给我说一遍!”那人瞪着眼睛显得很凶恶。 “头儿,我亲眼所见,麻子脸和独眼龙死在了海岸街区!他们的身体都被老鼠啃得不成样子了!”狱卫颤颤巍巍地说道。 “他妈的!谁干的?!”那人一把扯过狱卫的领子,光溜溜的脑袋上还留着几枚火红的唇印,应该是来酒吧之前去过什么风月场所。 “头儿,我不知道呀,我真的不知道。” “瘦猴儿呢?他在哪?”那人站了起来在酒客当中寻找着什么,“这个混蛋,刚才还在跑哪去了?!” “你留下来把账结了,老子回监狱叫人!” “头儿,我…我也没带多少…”狱卫扭扭捏捏地说道。 “别他妈废话!”那人给了狱卫一巴掌,“记在老子的账上!” “是是是。”狱卫捂着脸赔笑。 那人一把推开狱卫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离开了酒吧。 “搞什么?‘海界监狱’的人都这么遭人恨吗?”艾尔靠在松软的沙发上叹了一口气,“看来帝都最近一段时间确实不是很太平呀。” 那人离开不多久,紧接着一个持刀的少年走了进来,没错,是李十一回来了,他走得很急,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师哥,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艾尔站了起来。 “别问那么多,快走。”李十一抓住艾尔的肩膀就要拉着他往外走。 李十一额头上有些汗渍,应该回来的时候太着急而造成的。 “师哥,你怎么了?”艾尔的肩膀被抓得生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十一这样。 “被算计了。” “什么?” 艾尔见状不再多问,从李十一的神情判断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问题,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就在二人即将要抵达“芙拉欧尔”酒吧门口的时候,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从吧台后走了出来,看似无意地挡在了二人前行的路上。 “怎么?这位顾客,才刚来就要走吗?”泽塔推了推帽檐,露出其下深邃的眼睛来,“不要再喝一杯吗?二位。” “让开。”李十一握紧了黑刀。 “呵呵,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要在‘芙拉欧尔’酒吧使用暴力吗?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恐怕会对贵校的声誉有影响吧,”泽塔淡淡地说道,“我听说前几天贵校才发生了一起爆炸吧。” “你要干什么?”艾尔的语气也不善。 “哎呦,还有个帝国军事学院异能系的新生,”泽塔的目光从艾尔的身上一闪而过,“看来大闹帝国竞技场之后你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艾尔变得认真起来,看来眼前这个人有不小的来头。 “我吗?”泽塔指了指自己,“我可以是任何人。” 泽塔朝艾尔身后招了招手,紧接着一个女服务员走了过来。 “经理,有什么吩咐?” “告诉我时间。” “午夜十二点四十四分。” “知道了,去忙吧。” “好的,经理。” 说完,女服务员便走开了。 “你是这间酒吧的经理?”艾尔问道。 “不不不,刚才我是酒吧经理,”泽塔笑了笑,“现在我是你们的朋友,确切的说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我是你们的朋友,十分钟之后嘛就不一定了。” 刀身嗡鸣,黑刀出鞘,不过刹那之间李十一的黑刀已经抵在了泽塔的腰腹之间。 “我再说一遍,让开。”李十一冷冷地说。 泽塔先是一愣,显然他没想到这个“杀神”一点道理都不讲,然后他笑了起来。 “我说过我是你们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泽塔举起双手侧过了身子,把路让了出来,“二位请便。” 不再继续废话,收刀入鞘,李十一率先朝门外走去。 “艾尔,下次我可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艾尔背后传来泽塔幽幽的声音,他疑惑地回过头去却只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背影。 几分钟之后,两股重型蒸汽摩托车的声音从不同方向传来,最后汇聚到了“芙拉欧尔”酒吧的门口,是暴走族的家伙们。 几个街道之外,一座小型教堂的屋顶有两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望向“芙拉欧尔”酒吧的方向。 “师哥,你到底遇到什么了?” “‘海界监狱’的狱卫被杀了,在酒吧里。” “那你跑出去干什么?” “有人想把这件事嫁祸给暴走族,那个狱卫在跑向暴走族之后原来被切开的伤口才喷出血液,一定是有人策划了这场戏。” “死人还能跑?!” “他被人控制了,控制他的那个人显然知道我在跟踪那个狱卫,所以他故意在暴走族面前暴露了我的位置。” “啊?他不会想嫁祸给师哥吧?” “不,他只是在提醒我,肯定是个自负的家伙。” “不会是那个叫笠的魔术师吧?!”艾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李十一没有肯定艾尔的答案,当然也没有否定。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芙拉欧尔”酒吧的方向,陷入了沉默。 屋顶之上,浓云遮掩了星月。 第七十二章 雪雾杀机 最终,那群蛮横无理的暴走族没有在“芙拉欧尔”酒吧找到潜逃者的踪迹。 结果很简单,泽塔微笑着递给了暴走族的首领一杯鸡尾酒,在看到杯中那根黑色羽毛后,这群家伙虽然不服气,但也只得悻悻地离去。 除了狱卫无端身亡在商业区街道上造成了小幅度的骚乱之外,几个街道之外的海岸街区也不安静。 大批的帝国士兵包围了一条破旧的小巷子,不时有治安官和法医进出其中,独眼龙和麻子脸的尸体被人发现了,恰巧不久之前这里刚刚发生过两个小帮派的火并,所以调查人员自然而然的就把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当然,“狱卫刺杀事件”的后续艾尔就不清楚了,因为此时他已经回到了帝国军事学院。 在偷偷躲过门禁人员的视线之后,艾尔蹑手蹑脚地走上了异能系古堡的楼梯。 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楼梯,艾尔竭力让自己的步子迈得很轻,然而在走到古堡二层的时候,“钢骨”不小心碰在了栏杆上,还是发出了一声轻响,然而就是这微小的响动却吵醒了那个关在零号房间的少女。 “谁在哪?”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是个女孩儿。 像是被丢到了蒸笼上一样,女孩的声音刚落,周围空间的温度开始急速上升。 “先别生气,我叫艾尔,不是坏人,我是罗素教授的学生。”艾尔的脸被烤得通红。 “艾尔?”少女的声音有些迷茫,“是异能系的新生艾尔吗?” “对对对,就是我!” 因为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艾尔一直压着嗓子回答,他可不想背上一个夜不归宿的处分。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后,空气里的热浪不再扭曲,温度也逐渐降低,见状艾尔长舒了一口气。 “对不起,伤害到你了。” “没事儿,那个,听斯诺说你叫米迦吧?” “斯诺弟弟吗?”女孩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欣喜,然而下一秒却变得伤感起来,“既然你们都是异能系的新生,斯诺应该跟你是好朋友吧?” “是的,”艾尔低声道,“听斯诺说你几乎每天都待在这个房间里,一定很无聊吧?” “嗯,所以我很感谢斯诺弟弟,他几乎每天早上都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少女像是靠在门框上倾诉着。 “为什么不出来走走呢?”艾尔倚在房门上问道。 门内的女孩没有立即回答,她犹豫了一会儿。 “门外的世界和房间里有什么区别呢?”米迦声音有些憔悴,“一样没有朋友,不被大家喜欢,我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果然呀,每一个异能者从出生开始就伴随着孤独,艾尔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不是你的错,米迦,”艾尔安慰道,“我们虽然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觉得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觉得吗?”米迦的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 “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变成一个被大家喜欢的人。” 就在这时,一楼楼梯口处传来交谈的声音,似乎是保卫部的人在巡逻, “对不起米迦,我得赶紧走了,要是被发现我就惨了。” “嗯,你快走吧!”米迦催促道。 艾尔避开楼下晃动的手电筒紧贴墙壁跑上了楼,跑动的声音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谢谢你,艾尔。”女孩的声音很温柔,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巡逻人员离开后不久,零号房间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只穿着粉色小熊拖鞋的脚伸了出来,毛茸茸的拖鞋搭配着白色蕾丝边的袜子透露出了女孩的可爱之处。 然而,米迦最终还是没有走出来,迈出门的那只脚有些彷徨地收了回去,零号房间的门又被无声的关上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冷冽的风从雪雾镇广阔的土地上刮过,虽说春天已然来临,但对于这个位于约瑟斯帝国偏南部的镇子来说,寒冷就像是久居的客人,除了盛夏时节外几乎常年停留在这里。 暮色苍茫,黄沙在雪雾镇外的古道上肆意翻飞,干涸的河床周围是快要枯死的胡杨林,风干的动物尸骨被风沙卷集着四散奔逃,放眼望去,镇子外五公里范围内没有一丝人烟,除了一架呼呼直转的破旧风车。 风车的扇叶吱呀作响,弗兰奇马车旅馆的电力系统正常工作全都仰仗着这架被维修过无数次的风车,旅馆外是一片哭泣的森林,每当狂风骤起,林中就像是有千万只恶鬼一同哀嚎,虽然旅馆外表看起来并不豪华,但好歹可以为疲惫的旅人提供歇脚的地方。 今天,弗兰奇旅馆和往常一样没有多少客人,从马厩里那几只为数不多的马匹就可以判断出来。 旅馆外的一条贫瘠的小路上,一辆马车正碾过黄沙绝尘而来,不多时就停在了弗兰奇马车旅馆的栅栏围墙外。 四匹骏马被轻质皮革保护起来免受风沙侵袭,马车的车厢虽然乍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车厢的接缝处都被细致地加固过,即使外边的天气再恶劣也能最大限度的减轻对车厢内人员的影响, 除此之外,最关键的一点是车厢的顶部四角有四个金属的十字架,那闪亮的银色在如血的夕阳中穿透了黄沙一路播撒着神圣的辉光。 车门打开,两个身披长袍、头遮帽兜的男人走而下来,宽松的袍子罩住了他们的身体,二人就像是步履不停的朝圣者。 其中一个男人的袍子是白色和金色交织的,另一个是全白色的,虽然袍子的风格款式略有出入,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二人衣服上画着的那个古朴十字架,他们是神圣教会的人。 “少爷,今天就先在这儿勉强休息一晚吧,顺便打探一下雪雾镇里边的消息。”中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奇怪,就像是两块砂纸在互相摩擦,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发出来的。 “嗯,克林多,一会不要那么盛气凌人,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回答他的是个少年的声音。 “知道了,少爷。” 风有些紧了,旅馆外的能见度更低了,少年压了压兜帽的帽檐朝着弗兰奇马车旅店的正门走去。 位于围栏最内侧的二层旅馆跃入眼帘,门外花花绿绿的小灯组成的招牌逐渐也变得清晰起来,已经有三两只老旧的马车停留在了旅馆外。 “少爷,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帮我。”克林多边走边说。 通过马厩里煤油灯的灯光可以看清克林多的样貌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尤其是那张怪异的脸。 克林多的下颌有一个黑色的机械装置固定在颈部,同时向上延伸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黑色装置的名字叫一体式发声器,是玛克思委托帝国的相关科技部门特意为克林多设计的。 黑色的发声器上刻有十字架图案使它看起来很是美观,这个机器既可以解决克林多无法说话的问题,又可以遮住他脸颊上的疤痕。 “既然为神圣教会工作,克林多,这是你应得的。”玛克思走在前边,从他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破绽。 “这么说,少爷您早就知道我是为亚尔曼大主教效力的…”尽管克林多的神色有些慌张,但他那磨砂般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玛克思突然停在了原地,弗兰奇马车旅馆的正门近在咫尺,然而玛克思却不走了。 “克林多,教皇指派我来雪雾镇是为了什么你应该清楚,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没有人可以确定自己能完好无损的返回帝都,”玛克思拍了拍身上的沙粒,“我特意向教皇请示,指定你来跟我一起完成这项任务,你知道为什么吗?” 克林多不敢轻举妄动,他盯着玛克思的背影没有说话。 “因为在面对敌人时,我可以毫无顾忌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玛克思迈上了台阶,“你呢,你能做到吗?” 克林多的心猛然一紧,愣在了原地。 “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旅馆房门被玛克思一把推开,登时风沙便灌了进去,紧接着劣质的木门又在玛克思身后轰然关闭,狂暴的风推着门撞在了门框上,差点震碎了中间的半透明玻璃。 玛克思说话时那深沉的背影在克林多的心中挥之不去,米粒大小的沙砾打在他的脸上,一阵生疼。 克林多回想起了二人一同执行任务时的点点滴滴,彼时那个刚刚加入神圣教会时有些懦弱的小男孩如今已然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克林多几乎见证了玛克思的蜕变旅程,领袖的气质正在这个少年的身上蓬勃生长。 待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克林多的手放在旅馆木门上,正要推开,把手处一根木屑刺进了他的手指。 临行前的一幕蓦然出现在克林多的脑海里: “克林多,教皇指派你们去执行什么任务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在合适的时机,你可以做些什么。” 端坐在天使王座上的亚尔曼大主教阴翳地看着克林多,而那把曾切下自己的舌头的十字架装饰品正悬浮在王座旁边。 感受到了指间的疼痛感,克林多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还是推开了那扇满是倒刺的木门。 而门内,是一番别样的光景。 第七十三章 风沙之围 推开弗兰奇马车旅馆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西部荒野风。 七八个就餐用的圆木桌放置在房间各处,盛放啤酒的橡木桶散乱地堆在一角,硕大的野牛头骨悬挂在墙壁上,旅馆前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烈酒以及酒杯,旅馆的地板应该是刚刚打过蜡,所以看起来很干净。 玛克思刚进旅馆,淡淡的烟草味就飘了过来。 旅馆两侧的圆桌周围已经有四五个风尘仆仆的旅客了,头戴牛仔帽的男人们放下了手中的牛排、啤酒,警觉地盯着门口处的外来者。 没有理会那些满脸胡茬的彪形大汉,纽卡西径直朝旅馆前台走去。 紧随其后的克林多则刚好看到了男人们收起短式火燧枪和钢纹短刀的经过,两股目光碰撞到一起,克林多握住了袖口的银钉。 最终克林多没有暴起发难,而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但心里却已经将这些人列入了提防名单。 旅馆前台处站着一个身着长款红裙的妖艳女人,发间一朵嫣红的玫瑰更突显出她的风韵,但是女人好像没有注意到玛克思的到来,依然端着一杯梨子酒,凝望着窗外漫天肆虐的风沙。 倒是旁边一个清洗着酒杯的年轻服务员发现了这两个衣着怪异的外乡人。 “两位先生是从远方来的吧,需要点什么?”小服务员客气地问道。 玛克思坐在了高脚椅上,目光扫过服务员背后的格子酒柜,有很多格子已经空了。 “先给我们准备些吃的吧?”玛克思拉下了帽兜,金黄色的碎发和白皙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贵族少年的模样。 “好的,先生,二位想吃点什么呢?” “跟他们一样。”玛克思看了一眼角落里正在大快朵颐的男人们。 小服务员立即会意,很快就在本子上记下了食物的名字。 “二位稍等,我去通知厨师,马上就好。” 小服务员离开前低声在红裙女人耳边嘀咕了两句,然后就朝厨房跑去了。 “少爷,那群家伙可能有问题,我们要小心些。”克林多见服务员离开后才悄悄跟玛克思说道。 “问题?什么问题?”女人扫了一眼克林多,媚眼如丝,“我看两位从帝都来的客人才有问题吧?” 听罢,玛克思的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微笑,即便自己的来处猝不及防地被女人点出了来,玛克思也没有露出丝毫慌乱的神色。 “身为弗兰奇马车旅馆的老板,好像不应该随意猜测客人的身份吧?”玛克思歪头看向酒柜旁的木牌,上面贴着的是旅店的注意事项,“第五条,旅店仅为旅客提供食宿,有关旅客的私人信息一律不准讨论。” “弗兰奇小姐您好像违反旅馆的规定了。”玛克思湛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自信与笃定。 玛克思的一番话说完,女人不得不正视这个未满二十岁的少年,她抿了一口梨子酒,脸上的笑意却更明显了。 “哦?先生的观察力不错嘛?”女人白晃晃的手臂抱在胸前,“可惜有一点猜错了,弗兰奇是我哥哥的名字,我叫莫妮卡,只是代为管理旅馆而已。” 玛克思只是微笑着看着莫妮卡的眼睛,并没有回答。 “不知道可否打听一下,二位从遥远的帝都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干什么?”莫妮卡给玛克思和克林多分别倒了一杯酒,“毕竟我们在这个偏僻的镇子,难得一见从帝都来的客人们。” “有些事情你还是别问为好。”克林多冷冷地回应道。 “呵呵,是吗?”莫妮卡似笑非笑。 “克林多,你去二楼找两间宽敞些的客房,重要的是要干净,”玛克思给了克林多一个眼神,“记住,要干净。” “知道了,少爷。” 克林多环视四周,在确认过那群食客没有图谋不轨的意图之后,才放心地走上了吱呀作响的木质台阶。 “我们为了调查食尸鬼而来,”玛克思看着酒杯中升腾的气泡,“恐怕莫妮卡小姐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吧?” “哦?为什么这么说?” 莫妮卡把空空的酒杯轻放在桌子上,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上一秒还充斥着交谈声和杯盘撞击声的桌子一下子安静下来,餐厅里的几位食客不约而同的看向玛克思,眼神不善。 “看来被我猜对了。”玛克思笑了笑,剥开桌子上的一颗糖果丢进了嘴里。 “往酒里加几粒海盐,这是许多新兰人的习惯,”玛克思举起了莫妮卡的酒杯对准了昏黄的灯光,里面颗粒状的海盐还没有完全融化,“莫妮卡小姐雇佣的服务生对您的饮酒习惯记得蛮清楚的嘛?” “什么?!”莫妮卡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镇定,她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洞察力。 “哗啦哗啦”,一阵铁器碰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被揭穿了身份之后,那几个佯装食客的男人不再掩饰自己,他们手里森然的刀刃和枪口已经对准了玛克思,假如莫妮卡此时一声令下,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外来人打成筛子。 莫妮卡瞪了那群耐不住性子的男人们一眼,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神圣教会的爪牙伸得够远啊,雪雾镇周围鬼出没的消息被封锁的这么严密你们都能获取到,”莫妮卡揶揄道,“原来你们也对这种丑陋的东西感兴趣。” “本职所在。” 玛克思打开了桌子上的一个小铁盒,里面还剩下半盒颗粒状的海盐结晶,他朝自己的酒杯里也放了两粒。 “既然你看出了我们不是普通的旅人,想必我们真正的身份你也已经猜到了吧?” 玛克思笑了笑,把放有海盐颗粒的酒推到了莫妮卡的身前。 “帝都猎人公会,赏金猎人。” 在克林多挑好房间返回一楼的时候,玛克思已经开始切盘子里五分熟的牛排了,淡褐色的肉块儿看起来很有食欲。 “少爷,屋子检查过了,没有发现危险。”克林多含糊不清的声音被窗外呜呜的风声盖了过去。 “嗯,不用紧张,克林多,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 玛克思撕下一块儿牛肉,大口咀嚼起来,看来他是真的饿了。 克林多发现周围几个魁梧的肌肉男不再像之前那样对自己抱有敌意了,他们豪放地灌下一杯又一杯扎啤,好像不再对二人心存芥蒂。 “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克林多不解。 呜咽的风声淹没了发声器沙哑的声音。 窗外的狂风更紧了,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漫天的黄沙铺天盖地地卷来,天上的太阳已经完全被遮蔽了,光线也暗淡下来,大大小小的沙砾撞击在玻璃上让人不由得紧张起来,弗兰奇马车酒馆就像是一条在海啸中飘摇的孤舟。 “两位先生,这是老板赠送给二位的鲜榨果汁,在我们这个贫瘠的地方能有两杯…” 年轻的服务员话还没说完,“啪啪”两声,两杯果汁接连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果汁溅得到处都是。 “小伊,你干什么?!”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呵斥道。 叫做小伊的服务员颤抖着举起了胳膊,木然地指向窗外,他的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但脸上却爬满了恐惧。 一柄锋利的餐刀从玛克思手里尖啸者飞出,上面还残留着牛排的汤汁,餐刀贴着克林多的鬓角而过,寒光破开了旅馆的木门继续向外猛冲。 “叮”的一声脆响,餐刀像是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紧接着一具躯体在门外轰然倒地,“哧哧”的声音不绝如缕,像是临死前的挣扎。 “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了不对劲,赏金猎人们纷纷暴起,凌厉的目光瞬间代替了之前的懒散,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他们的反应力和执行力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 “食尸鬼!” 克林多当即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袖间两枚银钉像子弹一样射向木门,银钉炸开了木门,无数的木屑横飞。 下一刻,无所限制的狂沙从门外涌了进来。 此时,旅馆里的人们终于看到了门外发生的一切,数十只猩红的眼睛透过风沙宣泄着杀戮的疯狂,白烟溢出嘴角,他们一丝不挂的身体上布满了青灰色的鳞片。 围栏里的沙地上已经是惨不忍睹了,马厩旁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老马们的尸体,这群食尸鬼借沙暴做掩护,残忍地虐杀了大部分的马匹,可怜的马儿们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临死前的悲鸣。 “食尸鬼么?”莫妮卡冷笑一声,“肮脏的东西,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大姐,怎么办?”其中一个大汉将子弹压进枪膛,歪着头问道。 “留下一只活的,剩下的就地处决。” 莫妮卡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两把短小精悍的指虎刀。 “嘿嘿嘿,知道了,大姐” 听到莫妮卡的指示后,赏金猎人们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轻松的表情,那是一种疯牛被放出围栏之后的无所顾忌,他们也已经等待这一刻好久了。 玛克思在吃掉最后一块牛排之后站起身来,一枚银质十字架在指间摇摆着,就像是预示行刑时刻到来前的钟摆。 夕日渐颓,黄沙如血。 今日,雪雾镇的风沙之下注定要凭添几具无名的尸骨。 第七十四章 恐怖上演 食尸鬼在旅馆外嘶吼着,他们凄厉的声音被狂风蹂躏着在天地间纷飞,二者交织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这种死而复生的低智生物湮灭了他们作为人类时的复杂情感,唯一遗留下来的就是猎杀生命的本能 光华从玛克思的指缝间溢出,银质吊坠此刻竟变成了一柄与玛克思几乎等身的十字架武器,看起来饱经沧桑蚀刻的十字架上刻着一行行斑驳破碎的古文字,它就像亘古而来的石碑一样凝固着时光的厚重。 “少爷,您还是休息吧,这些垃圾货色交给我就好。” 克林多手里的两柄银钉吐露着锋芒,银器本就是鬼的克星,而在神圣教会信徒的手里这些匕首般大小的银钉更是化身成了对付食尸鬼的大杀器。 “砰砰砰,”几声沉闷的枪响震得人耳膜有些疼。 几个赏金猎人不由分说已经扣响了火燧枪的扳机,火药燃烧后的白烟瞬间被风沙吹散,这种老式枪械是出了名的动静大威力一般,不过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对付食尸鬼还是很奏效的。 弹丸击碎了食尸鬼的鳞片炸出一片血肉,然而对于这种没有痛觉的生物,除非一击必杀,否则很难遏制住他们疯狂地反扑。 果然,面对人类率先发起的进攻,食尸鬼们的面目变得更加狰狞,他们丢开了马的残肢警惕着朝旅馆逼近。 “不,克林多,你去守住旅馆后门,防止鬼从后面偷袭,”玛克思将十字架背在身后,“还有,一定保护好那些受伤的马匹,没有它们我们哪都去不了。” “我知道了,少爷。”克林多收起银钉疾行而去。 谈话间,赏金猎人们已经夺门而出了,他们扔下了只能单发的火燧枪,拎起寒光毕露的刀刃朝食尸鬼扑杀而去。 玛克思正要加入灭杀食尸鬼的战斗,刚走两步,一只纤瘦的胳膊挡在了他的面前。 玛克思侧身看去是一身紧身红裙的莫妮卡,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在硝烟里盛开的滴血蔷薇,冷艳而危险。 “赏金猎人们的战斗从来不需要外人插手。” “你们的武器是杀不死食尸鬼的。”玛克思抛起一枚银币又稳稳接住,他张开手掌伸到莫妮卡面前,“它才可以。” “我们有自己的行动计划,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指虎刀在莫妮卡的手中灵活地翻飞,“绞杀食尸鬼的时候可没人在乎你的安危。” 刀刃碰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其余的赏金猎人们已经跟食尸鬼杀作一团,显然他们太低估食尸鬼的凶厉程度了,锋利的钢刀劈砍在青鳞上火星四溅,而食尸鬼的身体上不过留下了一道白印而已。 “大姐,这玩意的壳好硬呀!”刀疤男一脚踹飞一个食尸鬼,扭头大喊道。 “刀疤,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来!”莫妮卡回应道。 莫妮卡掀开红裙,从绑在大腿上的枪套里取出一把火燧枪,丢给了那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服务员。不愧是职业的赏金猎人,身上携带的武器无所不在,这是他们在地狱入口处徘徊时锻炼出的求生之道。 “小伊,保护好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我…我吗?”小伊被旅馆外发生的事情吓坏了,他有些迷糊地指了指自己,“好…好吧。” 莫妮卡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玛克思,随后张开指虎刀冲入了战场。 玛克思重新戴上了帽兜,他面向门外血腥味儿逐渐浓重的沙尘,犹豫了一会儿后玛克思转身向后走去。 “先…先生,您真的不打算帮大姐她们了吗?”小伊声音颤抖着问道。 “你也是赏金猎人吗?”玛克思停住了脚步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男孩儿。 “莫妮卡大姐说这次任务过后我就可以正式成为一名赏金猎人了。”小伊羞愧地低着头看着手里有些陌生的武器。 “用这个吧。” 玛克思把一柄银灰色的手枪递到了小伊的面前,手枪的外形不同于普通的老式火燧枪,更像是一种进化版的型号。 “这是?”小伊接过手枪,冰凉的触感下蕴含着不俗的威力,比他手里的那把要小巧许多。 “银质子弹对食尸鬼的杀伤力更大。” “先生…” 看着玛克思走上二楼的背影,小伊的乱作一团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回想起刚才那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竟像大哥哥一样温暖,他那柔和的目光让人感到心安。 站在二楼走廊的窗子前,玛克思耐心地观察着战场及周边的形势。 根据上一次遭遇食尸鬼的经历,弗兰奇马车旅馆附近肯定有坟墓之类的埋尸地,而一路赶来几乎没有见到人烟,除了干涸的河床之外就只剩旁边这片在狂风中哭泣的森林了。 然而沙暴已经将那片枯树林从视线里抹去了,苍黄色的背景之下只能看到十来只食尸鬼和与之搏斗的赏金猎人。 窗外空地上已经有三四只抽搐痉挛的食尸鬼等待着被终结掉生命,看来猎人公会的这些家伙们也不是吃素的。 莫妮卡说得没错,她们确实是有备而来,这些赏金猎人的腰间都有一把银质匕首,每次银光乍现都会在食尸鬼身上切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抬起头环视四周,玛克思的视线被严重遮掩了。 “不行,高度还是不够。”玛克思竭力地想看清掩藏在风沙之外的景象,但远处却是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玛克思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在军事理论上来说是行军大忌,必须化被动为主动才能增加获胜的筹码,一直以来他都不是一个喜欢被对手掌握先机的人。 玛克思总觉得有双眼睛在冷眼旁观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从他接近雪雾镇开始,这种时隐时现的危机感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风沙之外,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玛克思坚定了内心的猜测。 摇摇欲坠的风车在强风中吱呀作响,碎石打在风车的扇叶上发出令人心悸的“乒乓”声,而这吸引了玛克思的注意。 背着十字架的少年推开了离风车最近的那扇窗。 赏金猎人的成员们背靠在一起呈圆环防御姿态,地上已经有几只食尸鬼的尸体了,而外侧依然有十来只食尸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僵持在了一起。 “大姐,你那边怎么样了?”一个厨师模样的男人问道。 “刚刚解决掉一只,还有两只在马厩的顶棚上,”莫妮卡背对着曾出生入死的战友,“你们那里呢?” “雷多和我也刚杀死一只,剩下的这只体型有点大,可能需要点时间。” “注意他们的爪子和嘴里吐出的毒液,雇主说过,有剧毒,”刀疤厌恶地甩去刀尖的粘稠液体,“而且恶心的要命,早知道刚才不吃那么多了,我现在一想到牛排就反胃。” “为什么不叫那两个神圣教会的家伙来帮忙?”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问道。 “大胡子,你犯傻啊?!”厨师对身后的同伴说道,“小伊还要考猎人资格证呢,要是被公会的人知道这次行动借助了外人的帮忙,小伊还怎么加入猎人公会。”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会知道?” “我们自己会!”莫妮卡看向旅馆内举着手枪的男孩,她的眼里第一次闪过一抹暖色。 “大姐说的对!”刀疤磨了磨手里的两把尖刀,“少废话了,先解决掉眼下的危机吧,这群怪物没雇主说得那么好对付,妈的,回去之后必须管公会要提成!” 剩下的食尸鬼可能也觉察到了眼前的这些家伙足以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他们厉声嘶吼着寻找下一次发起进攻的时机,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下一刻,食尸鬼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猎人们满耳只剩下风沙的呼呼声。 “怎么回事?”厨子握紧了手里的精钢菜刀,之前跟他对峙的那只食尸鬼竟然不叫了。 不止是这一只食尸鬼,所有的食尸鬼都好像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他们有些惊慌地扭动着头颅四下巡视着,刚才还阴森恐怖的怪脸上竟然多出一丝惧色。 食尸鬼们沉默着向后退去,逐渐隐入风沙之中,他们不约而同地噤声,然后四散逃去,甚至都不敢稍作停留。 “发生了什么?”莫妮卡皱起了眉,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是不是被哥几个的英武和帅气吓跑了?”大胡子调侃道。 “就你?你妈给你找的相亲对象都不敢进你们家门,肯定是因为我…” 那个叫雷多的赏金猎人正打算奚落大胡子一番,话还没说完,一大口鲜血就从他嘴巴里喷了出来。 一只粗壮的红色胳膊轻易地洞穿了雷多的肚子,紧接着一张比食尸鬼还要可怕的脸从风沙之中露了出来,暗红色的鳞片覆盖了它整张脸,除此之外嘴巴里还多出一双弯曲的獠牙。 怪物毒蛇般的眼睛茫然地盯着雷多,没有任何感情波动,是那种最原始的征服感,强大者对弱小者的屠杀。 “雷多!”众人惊叫出声。 直到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那些食尸鬼为什么要四散逃离,和狼群一样,狼王要进餐的时候其他的狼也不被允许靠近食物。 显然,眼前这个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就是这群食尸鬼的头领。 “别管我,快走!”雷多一手握住怪物的手臂,然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尖刀刺向怪物,他想和怪物同归于尽。 可雷多的刀还没来得及接触到怪物就停滞在了身前,再难前进分毫。 那个怪物直接一口咬住了雷多的半个身子将他撕成了两半,帝都猎人公会的赏金猎人甚至来不及发动攻击就被残忍地虐杀了。 第七十五章 命悬一线 “雷多!” 莫妮卡绝望地跪倒在地,看着淋漓的鲜血不断从战友身体里涌出,此时的她心如刀绞。 小队一共执行任务四十五次,从来没有失败过,但代价就是原本十人的小队现在仅剩下五人,所谓的弗兰奇马车旅馆中的“弗兰奇”正是他们已故的老大。 赏金猎人们原本已经在这里等候目标出现数日了,没想到真正遭遇的时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惨死在面前。 猎人们手里的武器因为激动而抖动,全身而退已然是不可能了,要么杀死敌人,要么被敌人杀死,他们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了。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从现在开始他们不再为金币而战,而是为了死去的朋友而战。 一个身形矫健的青年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青年从一开始就沉默寡言显得有些不合群,但实际上他猎杀的食尸鬼数量却是猎人中最多的。 “雷蒙!你干什么!” 刀疤大喊一声,看着这个与雷多有几分相似的侧脸,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两个双胞胎兄弟性格一冷一热,都是是小队的骨干成,现在看到自己的亲哥哥被虐杀致死,即便是再冷酷的人都无法抑制住复仇的怒火。 雷蒙的眼睛里燃烧着的就是这种东西。 “所有人,掩护雷蒙!”莫妮卡忍者悲痛冲自己的队员们命令道。 没有冲锋时的呐喊,刀刃切开了飞沙与走石,露出来的尽是一双双充血的眸子。 赏金猎人们胸口的愤怒甚至让他们不去思考具体的进攻策略,凭借着多年相互配合的默契,刀刀瞄准怪物的要害,每个人都带着宁可同归于尽也要为战友报仇的信念。 “雷多大哥!” “不,不应该是这样!” 小伊手里的枪械接连掉落在地上,跪在地上的他眼眶里已经满是泪珠了,泪痕在苍白的脸上纵横开来,转眼就被风沙涂抹成了土黑色。 雷多被秒杀的情形小伊全程都看在了眼里,第一个感知到那个庞大阴影的他却因为胆怯与懦弱错失了向同伴们预警的机会,悲剧发生后无边的懊悔一时间占据了他的整个身体。 “该死的,我都做了些什么?”小伊声音沙哑,目睹着同伴们接连被庞然大物掀飞出去,又毫不畏惧地继续站起来重新投入战斗,他羞愧万分。 “大家都是为了我才接下了这个危险的任务,现在…现在我却躲在大家的身后畏缩不前…” “大姐、刀疤、厨师、大胡子还有雷蒙哥、雷多哥,是我害了你们…” 小伊原本白净的服务生制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他木讷地捡起了地上的枪械。 先是颤抖,然后安静,最后握紧武器,同伴们昔日灿烂的笑脸最终战胜了小伊心中的怯懦。 “我也是赏金猎人,猎人公会的一员!” 小伊站在门前任凭风沙扑在自己的脸上,两支型号不同的枪同时指向了它们的敌人。 “嘭嘭嘭!”枪口处火舌溅射,子弹带着灼热的尾流射向了怪物。 “去死吧!” 小伊一边扣动扳机一边向着怪物靠近,今天他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勇气。 玛克思从旅馆阳台一跃而起,稳稳抓住了风车的外侧的绳索,随后玛克思避开风沙吹来的方向向着风车的顶部攀去。 这种老式风车的高度几乎有旅馆的两倍高,站在风车的顶部平台能感到整个风车都在剧烈晃动,而下面的马车旅馆也已经是不见了踪影。 尽管这里的风很急,但视线却是开阔了很多,沙暴匍匐在玛克思的脚下,向雪雾镇的方向涌动着,如同一块盖在地面上的巨大黑布,而玛克思所处的位置刚好是地面的沙暴与高空的强风交汇的地带。 极目远眺,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沙尘铺天盖地,但玛克思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狂风奔袭而去的方向,那里是此行的终点——雪雾镇。 凝视着那片黑灰色的建筑群,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玛克思周身的金色光罩为他隔开了沙砾、泥土,却在他登上风车后开始变得黯淡起来。 玛克思在胸前画了几个十字,光罩才逐渐稳定下来。 “雪雾镇。”玛克思低吟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突然,下面的空地上传来一阵杂乱的枪响,听声音是自己刚刚交个服务员的那把。 “不好,出问题了!” 玛克思来不及继续思考,他纵身一跃朝地面飞驰而去,白色的长袍瞬间被沙尘吞噬不见。 怪物厚实的红色鳞片就像装甲一般大大提高了他的防御属性,赏金猎人们的银质匕首也很难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最多就是划开几道极浅的伤口而已。 面对人类不厌其烦的攻击和子弹射进身体的强烈痛感,怪物显然被激怒了。 红色的身影猛踏地面,一股气浪从怪物的身上爆发而出,一些嵌在身体外侧的短刀被气浪裹挟着翻飞而出,它的獠牙滴着粘液,掉落在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 大胡子和厨师已经在与怪物的搏斗中受伤了,怪物的巨爪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伤口处开始快速地发黑化脓,二人只好强打精神紧急撤离到马厩里,无法继续参加战斗了。 雷蒙依旧不依不饶,他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不断地在怪物的身上留下伤口,却又让怪物无可奈何。 但自从怪物被激怒后行动一下子变得迅捷起来,它的两只大手猛地伸向背后,冲着雷蒙抓去。 “雷蒙,撤退!”莫妮卡的红裙在和怪物的战斗中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了,“你给我回来!” 雷蒙已经杀红了眼全然不顾莫妮卡的呼喊,哥哥的离世让他失去了理智。 下一刻悲剧发生了,雷蒙没有躲开怪物的袭击,红色的大手像铁钳一样锁住了雷蒙的身体将他扯到身前,怪物像是获胜一样发出阵阵低吼,紧接着它朝着雷蒙张开了腥臭的嘴巴。 “不,不要!”莫妮卡目眦欲裂。 难道小队的队员们今天全部都要牺牲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吗,甚至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看着命悬一线的雷蒙,莫妮卡和刀疤眼神交汇,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其实二人的心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这么近的距离食尸鬼根本不会给二人一点点机会,他们已经预想到自己又要失去一位战友了,没想到两个苦命的兄弟这么快就要在地下相遇。 想到这儿,莫妮卡悲从中来,她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她在跟死神抢夺时间。 呼啸的风声破空而来,一柄巨大的十字架瞬间追上了二人,在怪物即将咬下雷蒙头颅的瞬间击中了它的腹部。 “轰”的一声闷响,怪物巨大的身躯被砸飞出去,失去意识的雷蒙从怪物手中滑落,被赶赴而来的莫妮卡和刀疤接住,他的四肢已经被怪物生生捏断,陷入了昏迷,不过好在命暂时保住了。 十字架在砸飞怪物之后又极速倒飞回去,莫妮卡纷乱的秀发被十字架带起的强风吹得左右飘动,在看到这个奇怪武器的一刻,她就知道了是谁发动的进攻。 小伊一口气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他喘着粗气扭头看向十字架飞回的沙尘笼罩之地。 逆风而行,白袍猎猎作响,一个背着十字架的帽兜少年穿过沙障,步伐稳健地走了出来。 “先生,您终于肯帮忙了吗?”小伊面如死灰的脸上多出了些生气,不知道为什么玛克思一出现就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枪口要时刻对准敌人的要害,一击毙命。”玛克思走过小伊的身边,淡淡地说道。 “鬼的要害在哪里?”小伊仰头看着这个白袍少年。 “鬼么?轰成渣就好了。” 小伊惊愕地看着玛克思远去的背影,是有什么样的实力才能说出这么简单且狂妄的话,所有人都在等着玛克思以实际行动来回答。 “大姐,大胡子和厨师好像是中尸毒了!” 把雷蒙拖到安全地带后,刀疤发现了嘴唇发紫的大胡子二人,他们俩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猛烈的尸毒正在摧毁着他们的身体。 “对不起,没能带你们安全的离开。” 莫妮卡咬了咬下嘴唇,从脚踝的刀套里抽出一把短刃,他看着二人的枯槁的脸庞难以下手。 “大姐,动手吧。”刀疤背过身去,不忍再看下去了,与其让战友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倒不如让他们死得痛快些。 赏金猎人就是这样,永远行走在黑暗的悬崖边,谁都不知道下一步是坚实的地面还是万丈深渊。 面对朝夕与共的队友,这个无比坚强的女人竟也啜泣起来。 莫妮卡本是十人小队的最后一个成员,在自己加入之后每个人都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让他体会到了家的温暖,自从弗兰奇大哥去世后,众人继承了弗兰奇的遗志推举莫妮卡为新的领导者,就这样这个年龄最小的女孩子成为了众人口中的“大姐”,而这些年她也在努力证明弗兰奇没有看错人。 大胡子和厨师似乎也感受到了莫妮卡的艰难处境,他们靠着残存的意识用力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两个人的指间颤颤巍巍地摸索到了莫妮卡的手。 莫妮卡紧紧握住二人的手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再见了,大姐,再见了,兄弟们,对不起不能陪你们继续冒险了,我们可能要提前去找弗兰奇大哥了…” “做饭的,能不能别哭丧着脸,把大姐都弄哭了,笑一笑不好吗?” “大胡子,对不起,其实上次你晚饭里的泻药是我放的,为了不让你抢我喜欢的那个姑娘。” “我早就知道,垃圾演技还想骗我。” “那你为什么…” “那姑娘说她喜欢的人其实是…算了,不重要了。” “……” 两人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眼前是那个为他们垂泪的莫妮卡,她手里的刀迟迟没有落下。 “大姐,我们这种人或许注定没办法进入天堂吧,对吗…” 厨师的嘴巴微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此时,他们不再是什么赏金猎人,他们仅仅是彼此的家人,就这么简单。 第七十六章 风沙里的阴影 “无聊的苦情戏演够了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马厩最里面传来。 极为刺耳的嗓音让刀疤的脸立刻变得阴暗起来,他抽出腰间的尖刀挡在了战友们的身前,莫妮卡也是眯起了眼睛盯着那里,原本湿润的脸蛋现在已经干燥得不成样子了。 “谁在哪?” “要不是玛克思少爷心慈手软我才懒得救你们。” 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直到靠近刀疤那锐利的尖刀克林多才停下脚步。 “神圣教会的家伙。”刀疤忿忿地说道,他手里的尖刀依旧护在莫妮卡及伤者身前,能看出来他并不信任这个高傲的家伙。 “如果你想让他们死的话,可以一直举着这玩意儿。”克林多戏谑地弹了一下刀疤的尖刀,声音清脆。 “你真的有办法就他们?”莫妮卡仰着头看向克林多。 “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克林多显得毫不在乎。 “你说啥?!”刀疤目露凶光,“信不信老子送你去地狱?!” 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蔑视自己的兄弟让刀疤很是火大,要不是有莫妮卡在这儿恐怕他早就撕开这家伙的臭嘴了。 “你可以试试看。”克林多拿着一根钢钉推下了白色长袍的斗篷,露出一张干瘦的脸来。 “刀疤,你先闪开,让他试试。” “可是大姐,这家伙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什么好人。” “让开,”莫妮卡看着两个在生命线上挣扎的队友,心有不忍,“我们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克林多双手抱胸看着刀疤冷笑一声,似乎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刀疤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克林多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他很不爽,但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忍了下来。 这时候一把火燧枪被莫妮卡甩了过来,刀疤在接住枪之后也是立即懂得的莫妮卡的意思,抬手将枪口对准了克林多的脑袋。 “赏金猎人从来都不应该是被动的一方”,这是他们的“老大”弗兰奇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如果你胆敢耍什么花样,我保证你能提前看到自己的脑浆。”莫妮卡盯着克林多就像是一头草原上的雌豹,透露出一种杀伐决断的果敢。 “放心,我对你们赏金猎人没多少恶意,”克林多走到大胡子和厨师旁边蹲了下来,“从某些方面来说我跟你们是同一类人。” 克林多说着取出了一个木制十字架,翠绿色的光芒氤氲在十字架周围如同沙漠中的一点绿洲,它出现也给沙漠中迷途的旅人们带了些生的希望。 被十字架击飞的怪物腹部被砸得有些凹陷,甚至有不少暗红色的鳞片剥落了下来,怪物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从沙障之中走来的少年。 “吼”。 怪物愤怒地嘶吼着,这个人类已经威胁到了他对于着片领地的主导权,怪物浑身的肌肉高高隆起,嘴巴里冒着阵阵白烟,这是发起进攻前的预兆。 “你是选择自杀,还是让我送你一程?”玛克思镇定自若地看向怪物,似乎他从来就没有把这家伙放在眼里。 这个红色食尸鬼的心智明显比普通食尸鬼成熟些,它似乎听懂了玛克思的挑衅,怪物一爪拍飞了旅馆外部的圆木围栏,怒吼一阵朝着玛克思奔袭而来,它硕大的脚掌砸在地上“咚咚”作响。 “可怜的家伙。” 玛克思低吟两声,背后的十字架武器再度暴射而出,这次的速度与上次相比更加迅捷,且十字架上的古朴纹路都在透着淡淡金光。 利爪破空,怪物迎着十字架抓了过去,这玩意之前让它吃了不小的亏,所以怪物想用蛮力将十字架打碎,但是他貌似低估了十字架的强度和威力。 怪物的利爪死死握住十字架,但无论它怎样用力也无法捏碎这块看起来破败不堪的石头,甚至还被其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向后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地面上霎时出现了两道长长的尾迹。 见无法破坏掉十字架,怪物愤怒地将它丢向玛克思,可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十字架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如同一座山岳般狠狠的向下坠落,十字架武器的手柄处深陷进地面,连同怪物的巨手一同钉进了泥土里。 “吼吼”。 怪物厉声尖啸,死命地想拔出这个该死的武器,却发现无论用多大的力气都不能撼动它分毫。 怪物扬起爪子想刨开地面又再次失败了,十字架上面的文字就像锁链一样飘飞而出锁住了其下的圆形地面,坚硬的像钢铁一般根本无从下手。 “嗒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玛克思任由那怪物挣扎了一会儿后才缓缓走了过来。 “你们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里的生存法则不适合你们,”玛克思表情淡漠,“即便死而复生,你们也不再是人,而是鬼。” 或许玛克思说的它根本听不懂,因为玛克思本来就不是说给这种低智生物听的,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怪物冲着玛克思亮出了獠牙,它愤怒地想要扑倒这个伤害他的家伙,但是它做不到,它捡起巨石丢向玛克思,石头也只是在玛克思的光罩外破碎成数块碎石而已。 “准备好接受神的审判了吗?”玛克思的双手开始在胸前勾勒起某种复杂的图案。 “或许你们也没错,但我不得不代表神的旨意处死你们,”玛克思的蓝色眼眸依旧清澈,“原谅我的残忍,在这片土地上你们终究不是人类的对手。” 怪物的正上方一个金色的图案正在积聚成型,他要用的这招和那天救下艾尔时用的那招一样。 怪物也感受到了来自天空的巨大压迫感,它不再做毫无意义地挣扎,而是用余下的左臂奋力锤击胸口像极了一只发怒的黑猩猩,它怨毒地看了玛克思一眼,紧接着血腥的一幕上演了。 怪物张开巨口朝着自己的右臂狠狠地咬下,獠牙崩碎了坚硬的鳞片一时间鲜血四溅,骨骼破碎的声音让人汗毛倒立,怪物生生咬断了自己的手臂,而它也借着这疯狂地举动成功避免的被灭杀的命运。 “嗯?还要做临死前的挣扎吗?”玛克思停止了自己不断变换的手势,天上的图案也被风沙吹散成虚无。 如此近的距离显然对怪物更加有力,它不去管那只断臂,反而释放出了压抑的愤怒,左臂割裂开地面,由下向上带着风声想要将这个渺小的人类斩成碎片。 与此同时,玛克思也动了。 这是他第一次舍弃十字架发起的进攻,在怪物的爪子袭来的瞬间玛克思也已经来到了怪物的近前,长袍下的右脚狠狠横踢出去,金色的六芒星团在他的脚尖迅速成型。 就在怪物的利爪触碰到玛克思衣服的那一刻,轰然巨响从怪物的腰腹处炸开,骨折的声音传来,怪物的整个身体被击飞到左侧的尘埃里,接着滚进了无边的风沙之中。 可以预想到,怪物的脊椎已经被踢断了,不可能继续存活了。 “愿主怜悯众生。” 巨型十字架武器随之破碎成光点,重新化作银质吊坠回到了玛克思手中,而他也将吊坠抵在胸前为生命的消逝而祈祷,尽管鬼的出现可能违背人类世界的法则,但归根到底这也是一条生命,畸形却也客观存在。 小伊屏息凝声地看着大胡子和厨师嘴唇上的紫色尸毒一点点褪去,此时的他比任何人都紧张,但他不敢插嘴,怕打扰到这个手持木制十字架的神职人员。 没错,克林多的治疗方式是有效的,地上两摊紫色的脓血是从二人被割开的大动脉里流出来的,而莫妮卡和刀疤的身上都各自插着一根管子分别与厨师和大胡子相连,他们在把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血液输送给战友。 “以血换血”加上克林多以“治愈术”为辅助,这是挽救二人生命唯一可行的法子。 “太好了!”小伊的心里庆幸不已,握枪的双手早已因紧张而满是汗水了。 “咚”的一声怪响从小伊身后传来,紧接着像一个庞然大物跌落到了马厩外的空地上,小伊警觉地走了出去,眼前恐怖的一幕吓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食…食尸鬼。” 食尸鬼的身体软趴趴地堆成一团,下颌骨无力的耷拉着,显然这家伙已经被抹去了生命的痕迹,从它腰间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就可以判断出来,它是被人一击必杀的。 “呼”,小伊长叹一口气,失去了食尸鬼的威胁就不用担心被偷袭了。 “小伊,外边什么发生了什么?”莫妮卡脸色苍白,大量失血让她的声音变得很虚弱。 “大姐,是食尸鬼,被刚才那位先生杀死了!” “嗯,终于有件好消息了。”莫妮卡的声音有些缓和。 “大姐,我去给你们准备休息的房间吧!”小伊觉得自己在这儿有点多余,当即提出建议,“还有食物和药品!” “小心点儿,其余的食尸鬼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 “放心吧,大姐。” 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正在逐渐恢复生命力的战友们,小伊咬了咬牙向风沙弥漫的马厩外跑去。 然而小伊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慢,最终在迈出马厩的大门后停了下来,紧接着小伊的双腿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有些僵硬地抬起了头,一个巨大的身影将他笼罩在了阴影里。 鲜血混合着黏液滴滴答答地溅落下来,一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马厩里的众人,准确地说是盯着那在输血管里流淌的新鲜血液。 “食…食尸鬼…还没…没死吗…” 小伊凭借仅剩的一丝勇气冲着怪物扣动了扳机。 “咔哒,咔哒…”,机械传动的声音响起,却不见喷吐的火舌。 小伊似乎已经忘记了,两支枪械里的子弹早就被他打光了。 第七十七章 再见,旅人们 “大姐,快跑!那怪物还活着!”小伊手里的枪掉落到了地上,他惊悸着向后挪动身子。 怪物抬手一巴掌拍飞了小伊,剧烈的运动让怪物的腰腹之间涌出大量血液,但这并没有让怪物倒下。 而小伊则是直接被这股巨力打得倒飞出去,在撞断了一根柱子之后落到了距离莫妮卡不远处阴影里。 “小伊!”莫妮卡刚站起身又重重地跪倒在地,大量失血已经让她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这样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她再次对怪物发起攻击。 小伊吐出来一大口鲜血,他又赶紧颤抖着用手刨开黄沙将血迹掩埋起来,难以言喻的痛苦感直击中枢神经,他蜷缩在地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搅拌在了一起。 “大姐,我没事…你们要小心怪物…”小伊哆嗦着爬到了木栅栏旁,某种滚烫的东西正在慢慢浸透他的制服,他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生怕那个东西流出来被同伴看到。 “我不能死…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小伊的脸上满是泥土,他就像是被人丢在垃圾桶旁的垃圾,一如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样。 充满压抑感的巨大阴影缓慢地朝马厩里逼近,怪物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生者的气息了,此时的它被称为强弩之末更为合适,因为怪物的行动极为僵硬,他的身体上都是足以致命的伤口。 玛克思的攻击确实已经击杀了怪物,但就如同死去的毒蛇依旧具有攻击力一样,此刻支撑怪物行动的不是大脑而是还没有完全湮灭的猎杀本能。 “死而不僵还要继续伤人,鬼就是鬼呀,不值得一丁点同情!”正在施展治愈术的克林多不由地侧目,“恶心的东西,唯有轰成焦炭才足以洗刷你们的罪恶。” 一根银钉朝着怪物的头暴射而去,对于灭杀食尸鬼而言,克林多不会吝啬对它们施以最残忍的手段,但由于无法脱身,所以他选择了最快捷的一种。 银钉破开了怪物的鳞甲齐根没入了他的额头之中,然而这也仅仅是让怪物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已,肉山般的身躯摇晃着冲着众人冲了过来 如同巨石沉入海底,众人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在场的人之中唯一还有战斗力的就是克林多,可是他正在施展“治愈术”来排出大胡子和厨师体内含有尸毒的血液,假如他现在停手,未排干净的毒素就会和注入新鲜血液混合到一起从而前功尽弃,甚至连莫妮卡和刀疤也可能中招。 “大姐,照顾好兄弟们,我去对付他!”刀疤把唯一一把火燧枪扔给了莫妮卡,粗犷的脸上沾染着被风干的血痕,刀疤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再等等,”莫妮卡抓住了刀疤的手腕,她已经很虚弱了,“等它再靠近一点。”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老实待着,对付这种货色我一个人就够了。” 紧接着又是两根银钉从克林多的袖间凌空飞出,两根银钉准确地命中了怪物的膝盖,但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覆盖怪物膝盖处的鳞甲最为坚固,银钉齐声折断,被怪物踩进了黄沙之中。 “怎么会这样!”克林多有点慌了,从一开始他就没将这家伙放在眼里,现在看来他确实太轻敌了。 沉重的踩踏声扑面而来,很快马厩里的所有人都进入了怪物的攻击范围。 没有丝毫犹豫,克林多将木制十字架插进大胡子和厨师之间的沙地之中,而他则腾跃而起朝着怪物的攻击范围之外飞去。 “克林多,你!”莫妮卡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在危机关头放弃了众人,选择独自逃命。 人生来就是自私的,即便是自诩为“神之奴仆”的虔诚信徒也不例外,更何况克林多之所以会帮他们赏金猎人也是受了别人的嘱托,危险到来之际他没有理由充当什么“救世主”。 是的,救世主不是克林多,但有一个家伙却选择充当这个“救世主”。 克林多刚离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挡在了所有人的身前,他略显瘦削的身体满是伤痕。 “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家人!”略显稚嫩的声音震惊了在场的每个人。 肚子上的血滴沿着小伊的裤脚无声滑落,面对扑袭而来的红色食尸鬼,小伊毅然决然地扬起了头,张开了双臂,他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捍卫战友的活下去的权利。 “小伊,你干什么!”莫妮卡绝望地大喊。 “他妈的,给老子闪开!”刀疤抽出尖刀切开输血管冲了出去,“混蛋,混蛋,混蛋!” 这一次小伊没有躲在伙伴们的身后,而是选择用自己小小的身躯阻挡这个不断推进的庞然大物,尽管他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撕成碎片,但他绝对不会后退一步,就像那个曾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一样。 “弗兰奇叔叔,这次,小伊做到了…”小伊的嘴角浮起释然的笑容,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时光的沙漏飞速倒流,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雨夜。 “老大,怎么不走了?”刀疤歪头看向弗兰奇,发现他停在了自己的身后。 “刀疤,你看那里边是不是有一个人?”弗兰奇握着啤酒瓶的手指向一堆垃圾桶之间。 “耗子吧?别管它,”刀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老大,快点走吧,别让莫妮卡那姑娘搞出什么乱子来,第一次带她出任务还真有点不习惯呢,嘿嘿。” 说着,刀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结果他一扭头发现弗兰奇早就不见了,转眼间出现在了那一堆垃圾桶旁,他正蹲下身子翻动着垃圾,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在雨后的水洼里映出了弗兰奇的倒影。 “我说老大,一个耗子你管他…” 刀疤话还没说完,弗兰奇推倒了一个生锈的垃圾桶,原来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不是耗子,而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小男孩,他正从垃圾堆里翻找着人们遗弃的食物。 见到陌生人,男孩本能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玻璃指向弗兰奇,他紧紧贴着背后的垃圾堆,显得有些害怕。 “原来是个人呀。”刀疤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酒,随后扑面而来的酸臭味儿让他掩住了自己的鼻子。 弗兰奇把酒瓶塞给了刀疤,他看向孩子的笑容很温暖。 “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弗兰奇微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瑟缩在角落里没有做声,他警惕地看着弗兰奇就像一只警觉的幼兽。 “我叫弗兰奇,猎人公会的赏金猎人,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弗兰奇继续说道,“是不是很饿?” 随后,弗兰奇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里一份包好的三明治递到了男孩面前。 “老大,那不是给莫妮卡带的嘛,你不怕那姑娘跟你发火呀?”刀疤厌恶地看向男孩。 “应该没关系的吧。” 弗兰奇把三明治放在了男孩身边,“快吃吧,现在它是你的了。” 男孩狠狠地吞了几口口水,随后放下玻璃刀,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碎面包屑掉了一地。 “哈哈哈,”看着男孩的样子弗兰奇大笑起来,“慢点吃,你还太小不能喝酒,要是噎着我可没办法哦。” 就在此时街道的尽头突然冒出一个穿着条纹背心的光头,他似乎发现了这里的情况,提着一根木棍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小伊!今天乞讨的钱呢?为什么还不上交!”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交。”男孩手里的三明治掉到了地上沾满了泥水,他显得很是害怕,脏兮兮的小手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币颤巍巍地递了出来,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下光头男。 “妈的,竟然敢躲在这儿吃海鲜三明治,老子都没吃过!”光头男踢开一块废弃的铁皮,“我看你是又欠揍了!” 光头男丝毫没理会脸色正在逐渐变差的弗兰奇。 “你们是什么关系?”弗兰奇喝了一口酒,看向光头男。 “妈的,哪来的多管闲事的家伙,赶紧滚!”光头男不屑一顾地瞥了弗兰奇一眼。 一阵冰冷的凉意从后脖颈处传来,不知何时一柄尖刀已经悬在了光头男的大动脉处。 “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老大说话的?!”刀疤醉醺醺的声音就像索命的厉鬼那样在光头男耳边响起。 “你..你们是?”光头男一下子变得有些萎靡不振,手里的木棍也掉到了地上。 弗兰奇抬了抬手示意刀疤收回武器。 “我们的身份你不必知道,你记着,以后再也不能找这孩子的麻烦,,否则我让你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弗兰奇的声音陡然转冷,尖锐的杀意直指光头男的眉心。 “大…大爷,我也不想呀,”光头男乞求道,“这是我们大哥吩咐的,我就是个小喽啰,您威胁我也没用呀。” 弗兰奇二话没说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钱币丢给了光头男,“这些够了吧?” “够,够,够!”光头男脸上的肥肉挤到了一块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少给老子在这儿唱歌!”刀疤反手朝着那个大光头给了一巴掌,“难听死了!” “大爷,我真没有…” “呦呵,还敢跟爷犟嘴是吧?我让你犟,让你犟…” “噼里啪啦”的声音回荡在街道上。 弗兰奇蹲下来摸了摸男孩的头,“愿意跟我走吗?” 男孩身子一震,他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黑夜里的一颗启明星,他的微笑是那么的灿烂,指明了他前进的方向。 男孩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弗兰奇爽朗地笑了起来,“你叫小伊是吧?你以后就是我的手下了,知道吗?以后不能再被别人欺负了,太丢脸了!” 男孩眨了眨大眼睛又点了点头。 后面发生的事男孩不记得了,印象中从见到那个男人之后他才真真正正感受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意识逐渐模糊,两个男人夹着一个男孩的背影也在雨后的马路上慢慢消失不见。 “弗兰奇叔叔,谢谢你。” 下一秒,世界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恐怖的黑影在众目睽睽之下扑向了小伊。 第七十八章 涅槃 一束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在洞穿了马厩的顶棚之后结结实实地印到了红色食尸鬼的身上。 怪物小山般的身躯在光芒的笼罩之下如冰雪般消融,即便是坚硬的鳞甲也不例外,怪物停留的位置瞬间出现了一个十字架形状的凹陷,而它的血肉则被蒸发成了焦炭状,丝丝黑烟从小坑里冒了出来。 然而,这正义的审判终究还是来的迟了一些,几乎就在光芒乍现的同时,怪物的利爪洞穿了小伊的身体。 往昔的记忆斑驳破碎,小伊的脸上带着安详跌进了尘埃里。 某种滚烫的东西洒满了刀疤的全身,在最后关头刀疤还是慢了一步。 “小伊,小伊!”刀疤把小伊紧紧地抱在怀里,是他见证了那个拾荒男孩儿的新生,如今他又亲眼目睹了这个孩子的死亡。 “刀疤叔,其实我还不想死呢,”小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弗兰奇老大说等大家都退休了就用赚来的钱去买一座小岛,安度余生,我现在还记着呢…” “小伊,你个混蛋,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跟弗兰奇一样都是混蛋!”刀疤骂着骂着就哭了起来,哭得很大声,“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为什么…” “刀疤叔,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你揍那个光头的动作真帅气…”小伊又咳出了一大口血。 “你别说了,别说了…”刀疤掩面痛哭。 “我没有亲人,能遇到你们…真好。” 小伊努力伸出沾血的手掌想要揩去刀疤脸上的泪痕,但是他的手刚刚触摸到刀疤的面庞就重重地落了下去,指间划过刀疤的侧脸留下了一道模糊不清的血迹。 “臭小子!你给老子醒过来,大家都很累凭什么你要先睡,你给我醒醒!”刀疤轻轻摇晃着小伊的尸体,尽管不愿意相信,但却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怪物的巨爪几乎将这副瘦弱的躯体撕成了两半,没有人可以在受到这种创伤后还能存活下来,没错,小伊也不例外,他死了。 已经极度虚弱的莫妮卡最终接受不了一系列接踵而至的打击晕了过去。 在将食尸鬼轰成灰之后,玛克思收回了十字架,他站在马厩的顶棚上透过那个孔洞看着下面所发生的一切。 尽管跟这个叫小伊的男孩儿并不熟悉,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郁结在胸口,接着玛克思将十字架举到了胸前,开始了祷告。 “勇敢的人呐,愿天使将你的魂魄载往天国。” 玛克思闭上了眼睛,口中呢喃数语,他已经放弃了用“治愈术”来挽救小伊的可能,因为玛克思知道那也仅仅是徒劳而已,不但救不活小伊还会让生者更加绝望。 狂风渐渐平息下来,肆虐的风沙终于在即将进入长夜之时选择了偃旗息鼓,西方的天际是血一般的红色,就像是一块挂在落日上的红色绸子。 无辜的生命随着西沉的残阳一同坠落进了星云之中,仿佛连天空都在悲戚。 平稳地将小伊的尸体放在了雷多的身边,两个人的身体都是那么的冰凉,作为剩余小队成员中唯一一个还有活动能力的赏金猎人,没有人知道此刻刀疤的心里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接受完换血之后的厨师和大胡子还没有苏醒,莫妮卡的身体和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全身多处骨折的雷蒙正在玛克思的治疗下逐渐恢复,小队的此次行动结果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差点忘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刀疤脸上的那道疤痕第一次看起来如此阴森可怖。 两柄剔骨长刀无声地出鞘,刀疤的双臂青筋暴起,他要杀人。 没有任何征兆,刀疤像一只失控的水牛那样朝着身后的克林多飞扑过去。 此时,克林多正在马厩里安抚仅剩的几只马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悄然接近,等他察觉到身后有人偷袭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转眼间,刀疤的尖刀荡漾着冰冷的杀意快速逼近了克林多的两肋之间,这种要害位置一旦中刀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你!”小伊的死让刀疤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将自然而然地将责任归结到了克林多身上,在他看来假如克林多不临阵脱逃的话,小伊就不会死。 “叮”的一声脆响,尖锐的声音极为刺耳,刀疤的尖刀狠狠刺进克林多的腰部,但像却是刺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难以挺进分毫。 克林多顺势转身倒飞出去,腰腹之间传来丝丝痛感,他知道刀疤这是对自己下了死手,要不是腰间携带的一圈银钉,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找死!”克林多也是毫不客气,他在落地之后立即抽出了银钉,蓄力冲向了刀疤。 “老子要把你剁碎了去喂狗!”刀疤手里的剔骨刀寒光闪闪。 二人像饿虎扑食一样冲向对方。 就在二人即将短兵相接的那一刻,地面一阵剧烈颤抖,紧接着一根图腾柱破土而出挡在了二人的正中间,阻止了一场血腥厮杀。 “你们还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吗?”玛克思走了过来,声音里透露着些许愤怒,“都是别人的玩物还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吗?” 克林多收起了银钉快步来到了玛克思身后,依旧面色不善地盯着刀疤。 “你什么意思?”刀疤阴沉着脸。 “你的敌人不是克林多,而是暗中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玛克思望向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其他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先去照顾伤者吧。” 刀疤深深地看了这个帽兜少年一眼,身影落寞地走过玛克思身旁。 其实刀疤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的状态比莫妮卡好不了多少,全凭着一份责任感在苦苦支撑着。 “对于两个不幸牺牲的赏金猎人,我很抱歉。”玛克思说道。 刀疤停住了脚步,他回首凝视着玛克思,“不需要你的怜悯”。 说完刀疤朝着自己的战友们走去,他的脚步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跌倒。 “克林多,马车的情况怎么样?” “我已经检查过了,少爷,我们的马车还好,只是马儿受到了些惊吓,”克林多推开了马栏,“那些赏金猎人的马就没那么好运了,只有两只死里逃生但也受了重伤,其余的都被食尸鬼啃食了心脏。” 玛克思环视马栏,正如克林多说得那样,现场极为惨烈。 “克林多,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 “少爷,您是指?” 犹豫了一会儿,玛克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算了,可能是我多虑了吧。” 玛克思看着那两匹奄奄一息的老马,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黄昏时的狂风吹散了苍穹之上的流云,繁星密布的天空就像是被人用针戳了许多小窟窿。 弗兰奇马车旅馆如同一个只身一人行走在大漠深处的剑客,它点亮了荒无人烟的雪雾镇外唯一一堆篝火。 腾起的巨大焰火是如此的孤独,它兀自燃烧着,周围影影绰绰地围着几个人。 “大姐,你说小伊到了天上会见到大哥吗?”刀疤凝视着篝火顶端那个安静的人影,那人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样。 “会的吧,这样大哥就又可以罩着他了。”说着说着莫妮卡的眼泪簌簌落下。 莫妮卡旁边还站着三个人,分别是苏醒过来的大胡子、厨师和雷蒙,他们拄着拐杖每个人都目光悲戚。 为了完成任务赏金猎人们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一段时间,如今任务结束,也即将迎来返程的日子。 但是两个同伴却将自己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块贫瘠的土地上,今晚是遗体告别仪式,大火过后,他们在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丝痕迹也即将被抹去,这是独属于赏金猎人们的告别方式。 火苗炙烤着土地,却没有给周围的人带来丝毫暖意,有的只是沉默的寒流和木炭哔啵作响的歌声。 大火最终吞噬了小伊和雷多的尸体,在所有人的注目中。 等到大火逐渐熄灭,火星被微风送向远方,赏金猎人们依旧没有离开。 “所有人,回去睡觉。”莫妮卡第一个转过身去。 作为队伍的领袖,莫妮卡必须做出这个痛苦的决定,因为食尸鬼的威胁并没有完全解除,谁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意志有些消沉的伙伴们不舍地转过身子,尽管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但赏金猎人们的内心依旧柔软,每走几步大家总是要回头看一看身后的灰烬。 “大…大姐,我好像看到火堆里有个东西在动…” 莫妮卡逐渐停住了脚步,她猛地回过头去,冲天而起的火光不止照亮了她的脸,也照亮了所有同伴们震惊的脸庞。 火星混合着木炭四处纷飞,一束鸟状的奇异火焰竟然在燃尽的焦炭之中缓慢上升,它扭动着翅膀在火焰里重生,不可思议的景象震撼了每一个人的眼球。 弗兰奇马车旅馆二楼的一扇窗户处,玛克思始终观察着那里的异变,直到火鸟的形状逐渐成型,又慢慢实质化。 看到这,玛克思终于坐不住了,他一把推开窗子,冰冷的晚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第100号异能‘不死鸟’,”玛克思定了定神,“难道说刚刚觉醒了一个异能者?” 第七十九章 幕后 “这…这是什么情况?” “天呐,我究竟看到了什么?” 赏金猎人的小队成员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神异的事情,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火鸟的羽翼被黄色、红色和蓝色的烈焰包裹着微微摆动,流火的生命于灰烬之中复苏,炽热的气浪吹开了周围燃尽的木炭呈螺旋状逆空而上。 “浴火重生!是不死鸟的涅槃!”见多识广的大胡子认出了火鸟的模样。 “不死鸟…难道说他们俩其中的一个死而复生了…这怎么可能…” 莫妮卡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她呆呆地望着那只缭绕着烈焰的巨鸟,任凭一头秀发翻飞进黑夜之中,是的,她在期待着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火鸟最终舒展开了修长的羽翼,它的眼睛里喷吐着火苗,高傲的头颅高高扬起似是在仰天长鸣,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星辰之下的它居然有一种别样的美。 火鸟的眼睛扫过身前的众人,没有人知道这个灵体生命思索着什么。 突然,火鸟竭力扇动两只巨大的火焰羽翼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甚至连自己的脑袋都缩进了羽翼之下。 “它要干什么?”厨师问道。 “不知道,但我觉得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再等等看。”刀疤虽然嘴上很轻松,但他还是把手搭在了剔骨刀上,随时防范着变故发生。 火鸟的一双羽翼几乎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了里面,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颗在废墟之上燃烧着的巨大火球,丝丝缕缕的飞灰伴随着火苗像丝带一样围绕在火球的周围。 下一刻,火球仿佛变换成了某种动物的蛋,火焰密布的外表上竟出现了许多蜿蜒曲折的黑色纹路。 “咔哧咔哧”的声音从火球处响起,紧接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火球的外壳开始崩碎剥落。 熊熊燃烧的火焰再度点亮了阑珊的夜色,滔天火苗里缓缓走出来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他看起来身体异常虚弱,而且身上竟然一丝不挂。 先是惊恐,随后众人的表情变成了欣喜若狂。 “小伊!是小伊!他还活着!” 赏金猎人小队的成员们终于看清了那个从火焰中走出来的男孩儿,那张脸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众人不顾身上的伤情跌跌撞撞地跑向小伊,他们再也不允许这个孩子轻易离开了这个大家庭了。 没有等到伙伴们激动的拥抱,小伊在走出火焰之后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雪雾镇所在区域的天气不仅复杂多变而且恶劣异常,遮天蔽日的沙暴过后这片荒芜之地竟然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的大雪下了一夜,掩埋了生命存在过的痕迹。 凌晨时分,依旧是暮色掩盖之中,弗兰奇马车旅馆里就亮起了如豆的灯光。 “我说,死厨子,你的乌鸡汤还没炖好吗?”大胡子的精神状态已经比昨天恢复了好多,“一会儿小伊醒了该饿肚子了!” “知道了,催命似的,老子在配制小伊喜欢的口味,你知道个屁!” 莫妮卡轻轻推开了厨房的大门,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能看出来厨子在这顿饭上是下了心思的。 今天的莫妮卡依旧是一袭红裙,她向吵闹的二人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们两个小声点,别吵醒了上边的客人。”说着,莫妮卡抬头看了看上方,那里是玛克思和克林多的房间。 “大姐,你就放心吧,那两个家伙睡得特别死,打雷都吵不醒他们。” “大胡子、厨子,你们两个一会儿抓紧时间休息,我有预感,接下来的路没那么好走。” “知道了,大姐。” 当莫妮卡端着鸡汤走过上二楼的时候,玛克思和克林多的房门依旧紧闭,但里面却没有丝毫声响。 在走过二人的房间之后,莫妮卡又折返了回来,最终停在了玛克思的房门前。 “吱呀”,莫妮卡狐疑地推开了客房的门,果然不出所料,房间被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床单平整妥帖,然而却没有发现本应睡在床上的客人。 不知何时,玛克思和克林多已经离开了,甚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莫妮卡回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和玛克思在这里的一番交谈: “为什么要帮我们?”虽然玛克思帮助赏金猎人们恢复了大部分体力,但莫妮卡始终心怀疑问。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不是吗?”玛克思的嘴角挂着微笑。 “是不是有人故意导演了这一切?”莫妮卡的想法有些疯狂。 “这个问题嘛,你可能需要去问一下你的雇主,”玛克思凝视着旅馆后窗里那一幢幢灰色的建筑,“不过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为什么?” “在没有搞清楚事实之前,一切的鲁莽行径都无异于打草惊蛇,既然对方藏在暗处自以为掌控着一切,那么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出其不意,”玛克思笑了笑,“创造自己的规则。” “你是不是变相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这么理解。” 莫妮卡从这个少年和煦的面容上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少年心思之深沉甚至让她这个老牌赏金猎人都有些琢磨不透。 房间一角的方桌之上摆放着两枚一模一样的银币,其中一枚人像朝上,此人是约瑟斯帝国的第一任国王,另一枚则是帝国盾牌朝上,它们本不属于这个房间,很明显是玛克思临走前故意留下的。 莫妮卡皱着眉头端详了这两枚银币一会儿后,始终想不通玛克思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最后她收起了银币离开了房间。 当莫妮卡端着鸡汤来到小伊的房间时,小伊已经醒了,而刀疤正在给他舒展着浑身的肌肉。 “大姐。”小伊轻唤了一声。 莫妮卡来到小伊身边,一脸心疼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 “小伊,告诉大姐,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明明已经确认你身上没有任何生命波动了,为什么你又可以在大火之中复活?” “我在梦里看到了一只大鸟,它浑身上下都在燃烧着,我感觉好热仿佛被丢进了岩浆之中,然后我就醒了,”小伊一边回忆一边叙述着,“我看到了大火之外的大家,也回忆起了临死之前的种种,我还不想死,所以我就拼了命跑出了那个火鸟周围的大火。” “大姐,小伊的身上现在还有些烫。”刀疤说道。 “好了,小伊,大姐不管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难以言喻的事情,既然还活着就是万幸。”莫妮卡握住了小伊的手。 “嗯。”小伊重重地点了点头。 品尝着大姐一口一口喂进嘴里的鸡汤,小伊的眼睛里不由地湿润起来。 “能再看到大家,真好。” “臭小子,下次如果不听我的话不带你出任务了。”刀疤表情严肃。 “弗兰奇老大说,少让我跟你混。” “你这臭小子!”刀疤被气得嘴都歪了。 小伊笑得很灿烂,就像窗外逐渐泛白的天际,重新给这个世界的人们带来了希望。 莫妮卡看着嬉闹的二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滋味,有些伤感却又多了些淡然。 捏了捏枪套里的那把银色的新式手枪,莫妮卡最终没有继续追问小伊这把手枪的来历,因为她大致已经猜到了它的所有者。 熟悉枪械的发射原理以及构造方式是赏金猎人们的必修课,这柄新式的银色手枪莫妮卡认识,“银狐”是它的名字,帝国皇室赏赐给帝国商务大臣沃伦德·加西亚的配枪,就此推断持有它的那个帽兜少年必然就是沃伦德的儿子,有“天才少年”之称的玛克思·加西亚。 至此,莫妮卡心中的一些疑惑迎刃而解。 “大姐,大姐?”刀疤的声音打断了莫妮卡的思考。 “怎么了?” “你说小伊会不会是异能者呀?” “异能者?”莫妮卡看向一脸懵懂的小伊,显然他并不知道“异能者”的含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小伊是不是就可以去大名鼎鼎的帝国军事学院里上学了?”刀疤双眼放光。 “浴火重生的本领,”莫妮卡的脸上爬上了一丝喜色,“回帝都后可以去打探一下这方面的消息,或许小伊真的是异能者也说不定!如果真的可以进入帝国军事学院可比当赏金猎人要好多了!” 说着,莫妮卡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异能者,异能… 突然,莫妮卡似乎想起了那个有关异能者的传言,联系到玛克思留下的那个晦暗的线索,一个可怕却不失真实的想法冒了出来,而她的笑容也是瞬间僵在了脸上。 “莫非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莫妮卡的目光落在了小伊那布满笑意的脸上,此时再看却是冰冷异常。 “不会吧…”莫妮卡感觉所处的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当初晨的曙光刺破了天际,雪雾镇外的荒漠之上已经是银装素裹,远处白茫茫的一片望不见尽头。 看着小伊安然熟睡之后,莫妮卡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窗前,在擦干净玻璃上的水雾之后,莫妮卡看清楚了窗外的景象,刺目的白让人目眩神迷,一如那杂乱的思绪。 视线回到近前,马厩入口处两行新鲜的车辙印在离开旅馆围栏之后延伸向了雪雾镇的方向。 “终究还是前往了那个地方吗,”莫妮卡轻轻地叹息,“祝你们好运吧。” 第八十章 第一夜1 黎明时分,沉重的汽笛声如同老人的叹息般吵醒了城市中还在睡懒觉的市民。 一列隆隆作响的蒸汽火车驶过了约瑟斯帝国的许多重要城市,终于在穿越了城外密林遮掩的黑夜后,拉着长长的黑烟尾迹抵达了此行的终点站——帝都新兰。 作为帝都的交通枢纽之一,新兰火车站的客流量虽然无法与特鲁夫海港相比,但能够负担的起高额火车票的乘客一般都是一些当地有名望的高层人士,所以每当蒸汽火车停靠在站台,总会有大量衣着华贵的接客人员在站外等候。 随着火车慢慢停在铁轨上,车门被接连打开,旅人们则是鱼贯而出。 今天的乘客有些特殊,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没有显贵的身份,但是略显稚气的面庞上却满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这趟列车所载的就是帝国军事学院的新生,也是约瑟斯帝国未来的希望。 在经历的短短十五天的准备之后,年轻人们告别了自己的故乡踏上了为期三年的求学之路,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充满未知挑战的世界。 呢喃的晨风拂过新兰城区的树梢,像是春蚕在啃食嫩叶,宣告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新兰城中最繁华的商业区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商家们早早地就推开了店铺的玻璃门,准备迎接清晨的第一波客人。 与大多数商家不同的是,位于街角的一处商铺却刚刚关闭了店内的暖光兔子吊灯,这让小屋里的光线看起来有些暗。 “兔子糖果屋”是几天前才在商业区中心区域开业的店铺,主营各式各类的糖果以及毛绒玩具,粉色调的装饰风格让这家面积不是很大的店铺看起来分外可爱,穿着粉色兔子制服的店员聚到了收银台附近似乎是在议论着什么。 “话说今天是新生正式入学日子,学院里一定很热闹,只可惜我是没办法第一时间认识那些帅气的学弟了。”一个穿着粉色短裙的倩影正在对糖果进行分类,女孩儿的身高比一般男性还要高,修长的美腿露在外边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我说芙蕾雅学姐,你有个小斯诺当跟班还不知足呀?”一个穿着兔子套装的人四仰八叉地靠着鹿皮沙发,毛茸茸的兔子头套歪歪扭扭地戴在头上。 “你懂什么?”芙蕾雅的一对“兔耳”慵懒地歪向一侧,“虽说斯诺是个帅哥胚子,但他年纪还很小,距离我的选择标准还有一段距离呢。” “话虽如此,姐姐倒是不介意等他长大。”芙蕾雅又补充道。 “额,你们城里人的口味我真是搞不懂…” “搞不懂就去干活去。” 两根辫子垂在胸前,芙蕾雅双手叉腰转过身来,她的脸庞是那种带有英气的美,媚与飒的程度刚刚好。 “安德烈自己一个人在二楼忙活一晚上了,你们俩倒好,穿着个兔子套装往这儿一坐,来了客人连动都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俩吉祥物呢。” 兔子男慢悠悠地摘下头套,艾尔那张带着黑眼圈的脸露了出来。 “学姐,我严重怀疑学校那帮人派我们到这儿是来义务劳动的,”艾尔哭丧着脸,“都好几天了,目标又不是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来糖果屋啊。” 艾尔看着展柜上形态各异的兔子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数天前,学院决策层在会议过后决定将行动小组的临时据点设立在了这个位于商业区街角的玩偶糖果店,行动小组的领导人是武装部特种小队一番队队长康拉德, 另一个小组为特种小队二番队队长多铎领导的保卫小组,他带领着一番队和二番队的队员驻扎在海界监狱的内部负责保护库克的安全。 两个小组的最高指挥权在帝国军事学院临时校长虎克的手里,但两个小队之间也可以互相交流各自的情况,必要之时可以互为支援。 归根结底,粉碎渡鸦组织的阴谋就是他们此次行动的最终目的。 “李十一那家伙没跟你介绍帝都商业区的情况吗?”芙蕾雅的目光落在了艾尔身边另一只盘膝而坐的灰色“兔子”身上,“咱们所处的这片区域鱼龙混杂,各色人物都有可能出现,不出意外的话目标也一定会藏身在这里,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擦亮双眼,把他们找出来。” “那也没必要整晚都穿着这个吧?” “以二位帝国竞技场的传奇经历,要是不给你们穿这身衣服恐怕每天都能遇到几个‘狂热分子’吧?”芙蕾雅狠狠揶揄了艾尔和李十一一番。 “我亲爱的李主席,你就不想说点啥吗?”艾尔开始向旁边那个灰色兔子套装里的人求援。 “下午两点准时到格斗道场训练室练习拳法,迟到一分钟一百个俯卧撑加仰卧起坐。”头套里传来了李十一那清冷的声音。 “额,师哥你对我可真好…”艾尔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噗嗤”,芙蕾雅不禁笑出声来,二人不在一个频道的交流是糖果屋的欢乐源泉之一。 马上就可以结束今日的伪装工作回学校休息了,屋子里的气氛也逐渐放松下来。 就这时,一位不速之客登场了。 糖果屋的门被一只极为柔软的手掌推开,然后一个身穿表演礼服的高挑男人走了进来。 “打扰各位一下,请问贵店有没有那种可以去除口气的薄荷糖?” 男人的声音吸引了三人的目光,而他们在看到这个顾客之后各自的表情也天差地别。 芙蕾雅的脸上荡漾着浅浅的微笑,可爱却不失性感的装扮让她看起来极为惹眼,艾尔显得有些吃惊,他有意无意地躲到了一个兔子玩偶的后边防止被男人看到,而“灰色兔子”李十一则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男人,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到了靠在一旁的圣诞手杖上。 “真巧,先生您说得那款糖果昨天刚刚进货到店,不知道先生需要几盒呢?”芙蕾雅的“表演”堪称滴水不漏。 “哦,一盒就好。”男子四下打量了糖果店一番。 “粉兔子,帮这位先生打包好一盒薄荷糖。”芙蕾雅冲着货柜后的艾尔说道。 “来…来了!”艾尔急忙戴好自己的粉兔子头套,凭记忆准确的来到了放薄荷糖的货架前。 “先生,您的小宠物真可爱,”看到男子肩头那只灰色的兔子,芙蕾雅不禁赞叹道,“可以让我摸摸吗?” 在听到“宠物”两个字时,男子的身子明显一僵,紧接着他的目光慢慢锁定在了芙蕾雅的身上。 “它不是宠物!”男子的脸色很是阴沉。 “对不起,先生。”感受到了男子的不善,为了不惹事端,芙蕾雅连忙道歉。 “先生,您要的薄荷糖。”艾尔适时跑了过来。 在接过打包好的薄荷糖之后,男子丢下两枚金币转身离开,毫不理会芙蕾雅递回来的零钱,透过糖果店的玻璃可以看到男子走向了商业区人群比较密集的区域。 “有意思的家伙,”芙蕾雅饶有兴致地颠了颠手里的金币,“有钱人在付款之后都不需要找零的吗?” “他叫笠,芙拉欧尔酒吧的魔术师。”艾尔拨开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冰凉的感觉立即在口腔里弥散开来。 “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之前和师哥见过他表演的魔术,很厉害,对吧,师哥。”艾尔看向李十一的方向。 “哎?人呢?”沙发上早已不见了李十一的踪迹,只留下了脱下来的兔子套装。 “别找了,”芙蕾雅低着头把金币收进了钱柜里,“那家伙已经跟着刚才那个魔术师一块儿离开了,还带着他那根圣诞手杖。” “又来了…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 “打招呼?”芙蕾雅从收银台下取出一件长款大衣披在了肩上,“那他就不是李十一了。” “嘎嘣嘎嘣”,艾尔撇了撇嘴,嚼碎了薄荷硬糖。 “艾尔,叫安德烈通知保卫小组,我们行动小组准备撤退了。”芙蕾雅拎起一只长长的帆布袋,又将它斜扣在身上。 “不等康拉德老师回来了吗?” “不必了,老师自有他的安排。” “知道了。” 街道上的行人和马车慢慢多了起来,“兔子糖果屋”却在烟火气逐渐浓重之时关上了大门,二楼的粉色兔子窗帘遮住了透光的门窗,“暂停营业”的木牌被人挂在了正门玻璃上。 帝国军事学院今日果然热闹非凡,许多张新鲜面孔穿梭于教学区的楼宇之间,从现在开始他们将是这所学校的新主人。 避开了人头攒动的学院正门,三个头戴帽子、衣着朴素的年轻人从学校侧门进入了学院内部,三人短暂的交流后又各自朝着a、c、d系教学区快步走去。 经过整整一个上午的身体和精神调整,中午两点,艾尔准时来到了格斗道场的训练室。 不出意外,李十一果然还没有回来,没有了李十一在一旁指导,艾尔自己一个人练习起拳法来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可能是由于暂时摆脱了李十一那严苛的要求吧,艾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下午晚些时候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约定好要见面的人。 第八十一章 第一夜2 气喘吁吁地推开古堡寝室的大门,艾尔做得第一件事就看一眼墙上钟表的时间。 “四点五十!坏了坏了,要迟到了!”艾尔急匆匆地脱下训练用的格斗道服。 和前几天不同的是,今天小斯诺也在寝室里,他不知道从哪搞来一个鱼缸,正盯着里面游动的小金鱼发呆。 “斯诺,今天怎么没跟那个强势的御姐学理论知识呀?”艾尔打开衣橱犹豫着要穿哪件衣服。 “你说芙蕾雅学姐呀?”斯诺依旧盯着鱼缸,“她今天好像挺忙的,所以让我在寝室里自习。” “她能忙什么?除了上课也就是去撩那些长相不错的新生了。” “哦。”斯诺心不在焉地回答。 艾尔挑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罗素教授送给他的那身西装,想象着即将到来的见面时刻艾尔一阵心中小鹿乱撞。 “斯诺,我穿这身好看嘛?”艾尔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好看。”斯诺随口附和道。 “我们家小斯诺今天貌似有点不太高兴呀,学校里来了好多新面孔你不去看看嘛?” “哦,我不是很感兴趣。” 艾尔疑惑地探过头去,发现斯诺正盯着鱼缸里的一条红尾金鱼看得入神,他的瞳孔颜色变成了白色,而那只金鱼也悬停在原处微微摆动着鱼鳍,斯诺在对金鱼使用异能“灵念”。 “咋了?想吃鱼了?”艾尔问道,“今天晚上偷偷跟我走,商业区刚开了一家烤鱼店,据说味道不错。” 斯诺揉了揉揉眼睛,瞳孔的白色一闪而逝,恢复了之前的状态,而那只被“定身”的金鱼像是被突然解开束缚似的一下子游开了。 “这个鱼缸是米迦姐姐房间里的,”斯诺往鱼缸里投了几粒鱼食,“我刚才在跟小鱼打听米迦姐姐最近的状况。” 艾尔想起了那天晚上跟他跟着门交谈过的那个女孩,他虽然没见过女孩真正的样貌,但应该是个很温柔的女生吧,艾尔这样想着。 “然后呢?” “小鱼说前几天的午夜有人和米迦姐姐交谈过,不过聊得什么内容我就不知道了,小鱼也只是隐约感觉到米迦姐姐比平时要开心些。” “哦,应该是熟人吧。”艾尔假装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担心,怕米迦姐姐遇到哄骗她的坏人。”小斯诺显得心事重重。 “好了,学校里能有什么坏人,”艾尔揉了揉斯诺的脑袋,“我看你倒像是坏人,你这小鬼头还会窥探起别人的隐私来了。” 听艾尔这么一说,斯诺的表情立马变得尴尬起来,小脸通红。 “对哦,这么做好像确实不太好…”斯诺可怜兮兮地看向艾尔,“艾尔哥,你这是…去约会吗?” “嘣”的一声,斯诺结结实实地挨了艾尔一个脑瓜崩。 “哎呦,好疼呀!”斯诺捂着脑门显得很是无辜。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话,什么约会不约会的是你这个年纪应该知道的吗?” “可你明明打扮的就像…”看到了艾尔蓄势待发的手指,斯诺连忙改口,“好好好,艾尔哥,我不说了!” 艾尔急忙穿好西装,照了照镜子确认没有什么瑕疵了之后,艾尔又看了一眼时间。 “完啦完啦!我得赶紧走了!斯诺,要是罗素教授来找我就说我去a系教学区了。” 说完,艾尔一溜烟地跑开了。 艾尔前脚刚走,斯诺立马叹了一口气看向鱼缸里两只正在咬尾的金鱼,像个看破红尘的老者那样语重心长地说道:“动物都是这样吗?一旦有了心仪的对象就容易变成个矛盾体,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不懂呀不懂。” 艾尔一路上左突右冲,在新生异样的眼光中跑向a系教学区的方向,他的心跳得很厉害,一方面是由于剧烈运动导致的,另一方面则是由于某种不知名的情愫。 一口气跑上了教学楼的最高层,努力让气息平稳下来后艾尔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了楼道尽头的那间教室。 轻轻推开教室的门,整洁舒适的教室里大部分的座位都空着,只有三四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年轻人在教室里学习,艾尔的声音很轻所以并没有引起几个学生的注意。 艾尔的目光在几人的身上一一停留,却没有发现等他的那个人,又看了看钟表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 “奇怪,没找错教室呀。” 艾尔犹豫着退到门口处,正当他准备去别的地方找找的时候,教室里的一个女同学叫住了他。 “是艾尔同学吗?”女同学捧着书本走到了艾尔身边。 “你是?” “我叫安安,a系的新生,请多多指教,”女同学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你是来找伊芙的吧?” “是的,你知道她在哪?”艾尔有点紧张。 安安莞尔一笑,能看出来这个外表清纯的短发女孩接受过很好地礼仪教育。 “刚才教室里人比较多,所以伊芙去天台了,你可以去那儿找她。” “这样啊,”艾尔有点不好意思,“是她拜托你转告我的吗?” “怎么说呢,”安安想了想,“应该算是吧。” 看着这个青涩的男孩行为举止局促不安,安安的嘴角微微上扬。 “谢谢你,安安!”艾尔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以后需要帮忙随时可以到异能系来找我,我先走了。” 安安轻轻点了点头,目送艾尔离开。 “异能者,帝国未来的希望呀。”安安看向艾尔背影的目光复杂且深邃。 由于在a系教学楼里学习的学员大多有贵族的背景,所以a系教学区是学校里教学设施最为先进的区域,甚至可以用奢侈来形容。 不止教室和楼道里里铺就的是波斯地毯,就连教学楼的天台都被设计成了露天自习室,你可以在这里边喝咖啡边学习,甚至可以在学习之余欣赏碧蓝之海的余晖以及亚瑟王座的落日。 当艾尔来到教学楼顶层的时候有种发现新大陆的惊奇,遮阳板搭建起的独立顶棚为下边的实木方桌提供了良好的防护,能在这里学习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空旷的天台自习室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之下,有种与世隔绝的静谧与恬淡。 艾尔站在通道的入口处寻找着那个久违的背影。 海风阵阵吹动着女孩儿的暗灰色的发丝,她站在天台的边缘地带眺望着云海之下的西方天际,淡紫色的半身裙微微摆动,让女孩看起来就像一朵迎风盛开的紫罗兰。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伊芙。”艾尔低着头,他的手心有点儿冒汗。 伊芙转过身来,眼神之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不过随即便被优雅的微笑所取代了。 “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我等你好久了,艾尔。” “实在抱歉,因为我昨晚没休息好,所以…”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艾尔当即想要岔开话题。 “没想到你还有一颗童心呀,兔子先生。” “你怎么会知道?”艾尔有些震惊。 “听芙蕾雅学姐说的,不是你把我们今天见面的事告诉她的吗?”伊芙的语气很平和,但多少透着些质问。 回想起昨晚制作糖果时的闲聊,艾尔一阵头大,他没想到身为a系学生会主席的芙蕾雅竟然是个“大嘴巴”,以后有什么事情再也不能告诉她了,艾尔暗中下定了决心。 “你不热吗?”伊芙指了指艾尔的西装。 “啊?”艾尔正在想着怎么为自己的秘密行动进行辩解,没想到伊芙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看来芙蕾雅也是严格按照之前编好的理由对外界解释的。 “不…不热。” “把外套脱了吧,这里没人看你的。” 伊芙坐在了方桌旁,她用手托住香腮歪着头向远处眺望,不再理会一旁的艾尔。 整理好自己的西装外套艾尔悄悄地坐到了伊芙的对面。 “对了,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问吧。” 艾尔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卡片放在了桌面上。 “你上次给我的这张金色卡片是什么意思?” 伊芙只是略微瞥了一眼卡片就又收回了目光。 “哦,没什么,以后在新兰城遇到麻烦了,你可能会需要它,”伊芙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其他的不用多想。” “哦,好吧,谢谢你。”艾尔有些小失落。 短暂的安静之后,伊芙的手指指向的太阳即将西沉的方向,那里的天空挂着几缕云丝,颜色炽红。 “你知道那里的苍穹之下有什么吗?” 面对伊芙这个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艾尔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回答,他想了想,曾经那个在纳克小镇的屋顶独自看天的孩子已经慢慢长大了。 “应该也有一个孤独的小孩儿吧,他躺在破旧的屋顶上幻想着有一天可以成为一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艾尔回忆着往昔。 “说对了一半。”伊芙的眼睛第一次迎上了艾尔的目光。 “一半?” “被血染红的战旗下,有千万万孤独的孩子眺望着帝国的方向,他们没有躺在屋顶上而是奔跑在嘹亮的战歌中,这些人义无反顾地践行着自己的梦想,那个希望成为大英雄的梦想。” 第八十二章 第一夜3 艾尔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略显忧愁的姑娘,仿佛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千军万马,铁骑萧萧,血染黄沙,伊芙就像是一条深不可测的河流让艾尔有些看不透。 “很晦涩,对吧?”伊芙笑了笑,“在遥远的西部防线,有一群血气方刚的人们用血肉之躯保卫着人民的安宁,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雄狮军团。” 艾尔第一次近距离端详伊芙的脸,才发现少女柔美的面孔上竟有几分男儿的英气,这种英气他在曾作为军人的保罗大叔脸上也看到过,它就像勋章一样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会获得。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艾尔不解。 “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伊芙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因为我的父亲在雄狮军团任职,所以我的童年生活始终伴随着铁甲与刀剑,看到那轮西沉的太阳了吗,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黄昏时分,每到这个时候就代表我必须安安静静地呆在屋子里读那些枯燥无味的兵书。”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段传奇的经历,”艾尔感叹,“雄狮军团作为镇守帝国西方门户的重甲军团在学校里可是有着不错的声望呢,听说学院不少优秀的毕业生都自愿申请调去西部防线,抗击伊顿帝国的侵扰,想必你的父亲应该也是个英勇的人吧。” “守土安邦是军人的职责,”紧接着伊芙的话锋一转,“那么你呢,艾尔,方不方便跟我介绍一下你的身世呢?” “我?”艾尔指了指自己,他突然明白了伊芙开门见山说得那些话的含义,原来她对自己的身世这么好奇。 “嗯。”伊芙依旧用手撑着下巴,满怀期待地看向艾尔。 没有什么好隐藏的,艾尔一五一十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我来自帝国北部边境的纳克小镇,从小跟叔叔相依为命,没有你们那么显贵的出身,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不,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伊芙摇了摇头,“我对你的异能更感兴趣些,可以跟我介绍一下吗?” “咳咳,这个嘛…”艾尔下意识地把左手放到了方桌下。 “怎么,前段时间在帝国竞技场和恩佐队长战斗时的场景可是让人印象深刻呢。” 犹豫了一会儿,艾尔还是把左手放到了桌面上,“钢骨”与桌面轻微碰撞发出机械摩擦的声音,清脆动听。在不使用“钢骨”的时候,它的菱形鳞甲会紧紧贴合,就像一只银色手套那样根本看不出破绽。 “我的异能还没有名字,”艾尔握了握拳头,“但对于那天所做的一切我并不后悔,即便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选择拯救那两个精灵。” “就算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吗?” 看着艾尔欲言又止的窘迫样子,伊芙不由地掩嘴一笑,尽管他擅闯竞技场的行为是鲁莽的,但试问又有多少人有他这样的觉悟和勇气呢? “与其在以后的日子里接受良心的审判,我更愿意为了心中的正义与搏一把。” “在这个世界,即便要维护正义也要有一定的实力呀。”伊芙把那张绘有金狮图案的金色卡片推到了艾尔的身边。 “好了,不聊这个了,”伊芙把目光从艾尔的左臂移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纳克小镇应该紧邻绿谷森林吧?绿谷防线的英雄,潘森军士长的故乡。” “哇,你也听说过潘森军士长的事迹呀,他可是我的偶像!不过据说现任军士长是个叫图卢姆的家伙,反正我是没见过,不过听大叔说这家伙不怎么样。” “图卢姆。”一个坐在海边用坚冰雕成的鱼竿钓鱼的宽阔背影浮现在伊芙的脑海里。 伊芙的眼神有些迷离,提起这个男人名字,她还有几分熟悉的。 彼时的伊芙还是个咿呀学语的孩子,在碧蓝之海的码头上,自己的父亲阿克琉斯跟这个叫图卢姆的家伙并排而坐谈论着她听不懂的话题,而她则看着男人手边冰桶里的海鱼出神。 临走之前,图卢姆送给了她一条被冻成冰雕的海鱼,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冰雕融化之后,那条海鱼竟然依旧活着。 “你也听说过他吗?伊芙。”看着有些发呆的伊芙,艾尔问道。 “没有,不认识。” “哦。” “但有一件事可能跟他有关,当然这也仅仅是我个人的推测。” “什么事?” 天台上的风缓缓吹来,空旷的场地上只有正在交谈的二人,以及角落处露天咖啡厅里的两个工作人员。 其中一位工作人员给二人端来了两杯咖啡,据此人说咖啡是免费提供的,因为伊芙并没有点过。 学校贴心的服务也引来了艾尔赞不绝口的好评,等服务人员走远之后伊芙才继续开口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内的兽人、精灵绑架事件。” “什么?!”艾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有什么依据吗?” 伊芙喝了一小口咖啡,接着便皱起了眉,显然咖啡并不符合她的口味。 “没有。”伊芙思忖了一会儿后才轻声回答。 但二人不知道的是,刚才那个为他们端来咖啡的工作人员却在离开后不久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微笑。 当古朴的钟声从钟楼里响起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的六点,校园里是众多兴致勃勃的新面孔在边打听边前往学校餐厅的方向。 a系教学区的教学楼天台上,艾尔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因为再过一小会儿商业区的“兔子糖果屋”就要开始营业了。 “伊芙,今天谢谢你了,那个明天…” “不想来了?”伊芙的发梢随风摆动,“我不勉强。” “不是不是,我是说明天你有没有时间,那个我时间挺充足的。” “下午五点,还是这个地方,迟到一秒就不用来了。” “好!”艾尔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咳咳,那我先去餐厅了,在格斗道馆练习了一下午有点饿了。” 艾尔假装揉了揉肚子,不过他那拙劣的演技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伊芙不再搭理艾尔,而是转过身去望向日影西沉之地。 “明天见。” 见伊芙不再理会自己,艾尔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穿好西装外套,然后向通道口跑去。 站在楼顶上的伊芙看着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先是假意跑向餐厅的方向,然后故意徘徊了一会儿后又偷偷地跑向了学院侧门。 渡轮的汽笛声此起彼伏的从碧蓝之海的方向传来,伊芙沉默了一会后将目光投射向了市中心的方向,泅鸟在上空盘旋,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开始了。 最终在夜幕降临的时刻,城市被五彩的霓虹点亮,而教学楼天台上已然是空无一人,露天咖啡厅里一道细长的影子慢慢变得低矮,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影子移动到了入口处,随后便消失在了天台上。 当艾尔穿过人流密集的街道抵达“兔子糖果屋”的时候,店铺里已经有几位正在为孩子挑选糖果的客人了。 被打扮成“机械兔子”模样的安德烈则正被芙蕾雅“要挟”着陪客人一起挑选。 没办法,艾尔只好选择偷偷摸摸地从后门进入糖果屋的二楼,准备在换好那身极其幼稚的“粉兔子套装”后再回到一楼。 推开二楼的门,里面灰洞洞的一片,窗帘已经被拉开了,可以看到远处金碧辉煌的阿法力塔,是为了纪念约瑟斯帝国的第一任国王而建造的。 “谁在哪?!”艾尔刚要开灯发现窗边站着一个漆黑的人影,不知道是在看向自己还是朝向窗外,冷不丁地冒出来着实有点渗人。 艾尔急忙点亮了屋子的日光灯,暖融融的光线刚一撒下来,艾尔长出了一口气。 黑色长衫,背绣东方金龙,原来是李十一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灯红酒绿的大都市。 “我说师哥你怎么也不出声呀,很容易吓坏别人的。”艾尔抱怨道。 “还记得那个魔术师吗?”李十一问道。 “记得呀,师哥你今早不是偷偷跟踪他离开了吗?有什么收获没有?” “他进入芙拉欧尔酒吧后就再没有出来过,”李十一的手隐在长长的袖子里,“从他的眼睛可以判断昨晚他一整夜都没休息。” “有什么不对吗?像他们那个行业彻夜表演是家常便饭吧,况且…”说到一半艾尔察觉到了异常,“不对,他早上来糖果屋的时候走的是芙拉欧尔酒吧的反方向,这说明昨晚他没有表演!” “你终于智商在线了一次,”李十一拉上了窗帘,背对着艾尔坐了下来,“我去酒吧问过了,那些酒吧的常客都说昨晚没有见到那个叫笠的家伙。” “果然,这个人肯定有问题!”艾尔赶忙关好门来到了李十一身边。 “而且昨晚又有海界监狱的狱警被杀了,尸体被发现在海岸街区。”李十一的声音很轻,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看来渡鸦组织还是忍不住出手了,难道说他们是想把这件事搞大,在市区造成恐慌么?”艾尔看着窗外的世界感觉有些迷幻,“这与他们之前两次刺杀行动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呀,要不要向康拉德大叔报告一下,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对那个叫笠的魔术师进行抓捕。” “不行!” “为什么?” “这正是我在房间里等你的原因。” 李十一抽出了黑刀,刀光闪过,精致的银质烛台被瞬间被切成了两半,空心的烛台里一个细小的机械装置滚了出来,尾端还连着两根被斩断的铜线。 第八十三章 第一夜4 前些日子在武装部工作的经历让艾尔对精密机械的了解丰富了许多,所以他也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藏在烛台里的机械物件。 “这是迷你通讯器,武装部通讯组设计的产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涌上心头,“难道说我们小组的行动始终被人监听吗?” “自从道格拉斯校长离开后,能够命令整个武装部的除了盎格鲁大师外,就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到。” “虎克代理校长。”艾尔不自觉地握紧拳头,目光落在了学院的方向,“既然他不相信我们为什么还要把这项任务交给我们!” “你不会以为他派我们来这儿仅仅是为了调查渡鸦组织的行踪那么简单吧?” “师哥,你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了吧?”艾尔转过头看着李十一那一双漆黑的眸子。 李十一没有答话。 晚风徐徐吹进窗子,印有兔子花纹的窗帘尾端轻轻摆动,“兔子糖果屋”的二楼处灯光无声熄灭,湮灭的光点在这个繁华的大都会里显得毫不起眼。 “玛克思临行前找过我。”闪烁的灯光映在李十一的黑刀上。 “那家伙不是被什么神圣教会的教皇派去执行任务了吗?他找你干什么?” “他想让我保护你,在他不在帝都的这段时间。” “保护我?”艾尔吃惊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切,那家伙是对我多没有信心呀,况且我又不是孤军奋战。” “不对呀,那家伙为什么要拜托师哥你呀,况且我也找不到他如此关心我的理由。” “你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李十一淡淡地说道。 回想起前段时间的那个雨夜,玛克思为了弄清楚臂环的来历,曾用枪指着自己的脑袋,艾尔似乎理解了玛克思的用意。 “这个家伙,本来还以为他是好意,看来是我想多了。”艾尔不禁撇了撇嘴。 “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艾尔竖起了耳朵。 “警惕你身边的人。” “警惕我身边的人?”艾尔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听起来好熟悉。 在他来到帝国军事学院的第一天就有人在他的箱子里放上过写有相同字眼的纸条,当时他还不以为意,如今连玛克思都这样提醒他,看来似乎真是有什么事情是不被自己所知晓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艾尔想不通,或许只有等到下次见到玛克思的时候再向他问清楚了。 随着夜色加深,糖果屋的客人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尽管芙蕾雅为了降低客流量故意将糖果的标价抬得很高,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价格越高的糖果反而越容易受到顾客的青睐,甚至有的顾客特意要糖果屋提供相应的价格清单。 因此,一时间小组成员也搞不清这些“有钱人”的想法。 又一位客人离开后,“兔子糖果屋”正对街道的玻璃门在逐渐关闭。 “安德烈!” “在呢,学姐,有什么吩咐?”一个毛绒“机械兔子”的头从货架后边探了出来。 当看到芙蕾雅那张“怨妇”般的脸时,安德烈心里暗暗道了一声不妙,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把手里的活先放一放,现在有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额,学姐,先别激动,慢慢说。”安德烈还想着安抚一下芙蕾雅躁动的情绪,不过接下来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 “慢个屁!”芙蕾雅细长的眉毛一下子倒立起来,生气时的她有一种别样的奔放美,“你现在去楼上找那两个偷懒的家伙,限他们十秒钟内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哦,”安德烈挠了挠头,“那我试试吧。” “试试?也包括你,不把他俩叫下来你也跟着一起倒霉!”芙蕾雅的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还不快去!” 芙蕾雅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闹钟,“咣”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咔嗒咔嗒”的声音提示着安德烈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紧接着安德烈像只兔子似的冲上了二楼,甚至动用了“强殖机甲”的能力,两股蓝火从手掌喷射而出。 “一群大懒虫!” 芙蕾雅捏了捏手指,骨节之间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 几乎是飞一般地来到二楼,安德烈没有急于推开那扇关闭着的门,因为他发现了反常的事情。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这间平时用于休息和开会的房间里并没有亮着灯,但里面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显然是有人在里面,而且是偷偷摸摸的那种。 轻轻地把“机械兔子”头套放在地上,安德烈戴上了那副高科技护目镜,透过护目镜的成像仪可以看到屋子里确实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在鬼鬼祟祟地摆弄着什么。 “入侵者?” 安德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强殖机甲”胸口处的蓝色能量体微微闪动,安德烈的机械手臂在经过一系列变换之后形成了一面带有蓝色纹路的光盾,右手手腕处喷射出多股鳞鳞细火。 做好一些列准备工作后,安德烈推开了那扇门。 “你们在干什么…”安德烈把护目镜推到了头发上,“我还以为屋子里闯入了两个入侵者呢…” 看着站在窗子旁一动不动的李十一和正点着蜡烛摆弄机械零件的艾尔,安德烈颇有些无奈,他不知道二人黑灯瞎火的在屋子里忙活着什么。 “来的正好,安德烈!”艾尔喜出望外地跑了过来,在确认门外没人之后,拉着安德烈的胳膊来到了烛台前。 “有什么事吗,怎么连灯都不开?”安德烈疑惑地看着满头大汗的艾尔。 “迷你通讯器你认识吗?”接着烛光艾尔把那个小型机械装置递给了安德烈。 “你怎么会有这个,迷你通讯器是学院武装部设计研发的,艾尔你是怎么搞到手的?” “我?我可没那能耐,”艾尔耸了耸肩,“是有人故意安装在烛台里用来监听我们小组的谈话内容的。” “怎么会这样?” 接着艾尔把迷你通讯器的来历以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安德烈。 “怎么样,有没有办法把它修好?”艾尔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 干净利落地拉下护目镜,安德烈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包在我身上!” 安德烈的指间冒出高温喷焰,房间里刺目的光线不停地闪烁,安德烈在对迷你通讯器的破损部位进行焊接。 仅仅几分钟之后,安德烈给迷你通讯器接通了细微的电流,绿色的光点开始有频率地闪烁起来。 “成了!”安德烈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轻松的微笑。 “真的?” 艾尔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还没等他拿起那个通讯器,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不止艾尔还有安德烈也察觉到了气氛隐隐有些不对。 唯一比较淡定的就是李十一了,他依旧站在窗边凝视着无边的黑夜。 “吱呀”,房间的门被人从外边推开,紧接着一双凶神恶煞般的眼睛露了出来。 “你们三个是觉得我好欺负,对吧?” “额,芙蕾雅学姐你听我解释…”艾尔的脸上堆着难看的笑容,看到了芙蕾雅手里那间冒着电弧的长鞭,艾尔在空气里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学姐,我俩真的在做重要的事情…”安德烈边说边后退,与此同时左臂的能量光盾在快速的成型。 “解释个屁!” 黑暗中一道倩影挥动着长鞭扑向了艾尔和安德烈。 “哎呦!” “啊!” “兔子糖果屋”的二楼房间里惨叫连连。 三人没有察觉到的是,摇动的窗帘旁那个手持黑刀的少年已然不见了踪迹。 位于帝都的海界监狱今晚的防卫等级被调整到了最高级别,自从昨晚第四名遇害的狱卫尸体被发现后,海界监狱就进入了全体戒严的状态。 十六盏移动探照灯将石墙里的监狱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城墙的瞭望台上五步一岗,城墙下的地面上则是将近有二十支狱卫小队进行巡逻,如此严密的防卫手段恐怕只有帝府能与之媲美。 监狱正中央的黑色建筑是监狱长库克的私人城堡,不知道他是有什么恶趣味还是什么特殊癖好,位于中层的一间圆形卧室里到处都摆满了骨制品,一只犀牛的头骨悬挂在床头的墙壁上,衣架是用粗壮的牦牛骨拼接成的,甚至连床的四脚都是选用的大象腿骨。 此时库克正穿着监狱长制服饶有兴致地审视着眼前的两件“艺术品”。 两个穿着修女服饰的女孩儿气息微弱,一个被绑在了床上,另一个则昏倒在了地上,两人的身上无一例外都遍布着血痕,修女服上满是破洞,显然二人经受过非人的折磨。 “哎呦呦,真是可怜呢,”库克的指间划过其中一个修女的脸蛋,停在了她的脖颈处,“你叫莉瑞对吧,瞧我的记忆力多好。” 修女莉瑞的手脚都被绑着勒出了血痕,嘴里也塞着一团破布,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眼泪也几乎流干,在多少个充满绝望的夜里她曾无比虔诚地祈求神来拯救“莱茵修道院”的修女们,可结果却是魔鬼撒旦似乎先来了一步。 “知道为什么逮捕你们吗?”库克抓起修女的头发嗅了嗅,一脸享受的模样,“因为你们这些修女太碍事了。” 第八十四章 第一夜5 “今日不同于往昔了,你们这些修女不会还天真地以为凯瑟琳女王会下令来救你们吧?”库克眼睛狡猾得像一只狐狸,“哈哈哈哈,约瑟斯帝国的实际掌控权早就到了阿隆戴特公爵手里了,先王已经是过去时了,‘莱茵修道院’注定要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被人们永远忘记。” 库克像看着笼子里的小鸟那样看着两个无助的修女,他的脸上始终挂着邪魅的笑容,“而我只不过是帮助人们尽快忘记罢了,有一个神圣教会已经够让公爵大人头疼了,多余的不稳定因素必须排除掉,所以不要怪我,我也是无奈之举,嘿嘿嘿。” 库克的眼中透露着无尽的欲望,仿佛要把两个少女吞噬掉,正当库克的手指要沿着修女的脖颈继续下移的时候,一阵敲门声传来。 “报告!” 酝酿许久的兴致刚刚高涨起来就被自己的下属打断,这让库克颇为恼火,脸色瞬间变成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有什么事?”虎克坐到床头,抓起一杯冰水猛灌了下去,然后一把抹去嘴角的水渍。 “报告库克监狱长,帝国竞技场拉斐尔先生来访。” “都这么晚了,这家伙跑过来有什么事?”库克心里犯起了嘀咕。 看着两个到手的美色,库克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一次机会,但转念一想,毕竟自己跟拉斐尔属于“合作伙伴”的关系也不好推辞。 正当库克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响起了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看来库克先生今晚很忙嘛,如果不欢迎鄙人的话我可以改日再来。” “哈哈哈,原来是拉斐尔老弟亲自来访,我怎么会不欢迎呢?”过了几秒钟,库克的声音由远及近朝着门的方向快步而来。 接着库克推开了房门。 眼前的这个戴着圆顶礼帽的中年男人正是帝都家喻户晓的名人,帝国竞技场的主持人拉斐尔男爵,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紧身制服的侍女,她们的衣服上都带着帝国竞技场的标志。 尽管库克对这个有些不可一世的家伙颇为不爽,但碍于两人之间的利益关系以及拉斐尔在皇室那边有一定的背景,所以库克一直都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比较低。 “来,拉斐尔老弟进来说话。”说着库克就欲拉住拉斐尔的胳膊往屋里走。 但拉斐尔却是灵活地侧身而过躲开了库克的手,并且作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见自己的好意被完全无视,库克的眼神一下变得冷峻起来,但他终究没有发作,能坐到现在的这个位子,库克的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请进。” “库克先生的日常生活很丰富嘛?”拉斐尔拄着一根圆头手杖慢悠悠地走进了房间,丝毫没有理会库克的神情变化,“怪不得都不愿出来见客了。” “如果拉斐尔老弟感兴趣的话,可以过来住一段时间,海界监狱最不缺的就是空房间了。”库克看了一眼站在门两侧的侍女,凭他的经验可以很容易地察觉到这两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实则有着很强的实力。 拉斐尔来到了酒柜前,犹豫了一会后他从中取出了一瓶最贵的红酒,毫不客气的打开后又悠闲地靠在了沙发上。 “库克先生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如果你要是想逮捕我随时可以,我是不会反抗的。”拉斐尔手里的两个玉制骰子不紧不慢地转着。 随着橡木塞“嘭”的一声被打开,库克的面部肌肉狠狠地抽动了一下,那瓶保存多年的红酒他自己都不舍得喝。 “拉斐尔,这么晚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现在是特殊时期,我没办法长时间跟你待在一块儿,如果是为了那件事而来,原谅我我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了。”库克系好上衣最后的一颗扣子,他实在没时间跟这个家伙在这斗嘴皮子。 拉斐尔给自己斟了一杯红酒,故意对着库克轻轻摇动,血一般的光泽在灯光下流转摇晃。 “上次大闹帝国竞技场的那个孩子还在帝都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难道你们还没有解决掉那个小子吗?”拉斐尔的问题让库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乐得看到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吃瘪。 “听说库克先生和帝国军事学院的代理校长很熟悉,所以我有些好奇那小子是不是被人安排进了学院。” “看来拉斐尔老弟的消息很灵通嘛,不过你打探到的消息与事实有些偏差,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库克眼睛里精光闪烁。 “说得如此直白,这才是我认识的库克先生。”拉斐尔把杯子里的酒又倒回了瓶中,那逐渐拉高的红色液体透露着说不出的妖异。 当日艾尔大闹竞技场的事件早就由雄狮军团的恩佐队长代为出面解决了,谁都知道恩佐的背后代表的是帝国精锐重甲兵团——雄狮军团。 而拉斐尔之所以当着库克的面旧事重提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库克和帝国军事学院之间的关系,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就不为人知了。 两人都各自明白对方的潜台词,但话语之中却又弥漫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突然,旁边床上的被子下不知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这立即引起了拉斐尔的警觉。 “呵呵,原来是金屋藏娇呀,抱歉打扰库克先生的雅兴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拉斐尔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图。 看到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库克的手心不禁冒出汗来,在给拉斐尔开门之前他已经把那个叫莉瑞的修女打晕了过去,现在看来似乎是另一个修女醒过来了。 情况急转直下,库克并不害怕自己带领狱卫突袭“莱茵修道院”的事暴露出来,他所担心的是拉斐尔发现自己对修女图谋不轨的事,假如自己的把柄落在这个家伙手上,鬼知道他会不会以此进行要挟,毕竟皇族那边凯瑟琳女王正愁找不到拯救修女们的借口。 “拉斐尔,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库克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 拉斐尔慢悠悠的侧了下身子,变成这背对着床的方向。 “很简单,想和库克先生谈谈绿谷森林的事。” 看着床上被子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库克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什么意思?”库克的鬓角开始变得汗涔涔起来,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张床上。 “知道库克先生最近比较忙,所以我想为您分担一些忧愁,”拉斐尔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他婆娑着手杖顶部的绿松石,“那些奴隶的卖家,不如库克先生就先告诉我,由我派人与卖家对接,这样岂不是节省了库克先生的时间?” “拉斐尔,你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些!”面对拉斐尔赤裸裸的威胁,库克丝毫不让,“卖家不是你这个层次可以接触得到的,我劝你不要顾此失彼!” “哦,是吗?”拉斐尔的笑容有些恐怖,圆头手杖的手柄处一抹凌厉的光芒闪烁而出,象骨床的一根床腿应声断裂,整齐的切口平滑如镜,不过瞬间光华一闪而逝没入了圆头手杖。 失去支撑的象骨床斜落在地上,而藏在被子下的两个修女也是滚落到了地上,出现在库克的面前,而拉斐尔依旧没有回头,似乎是一种威胁,又似乎是一种不屑。 “拉斐尔,你确定要为了那微不足道的利益跟我站在对立面吗?”库克的眼神里依然开始闪烁起杀意。 “这在于库克先生的选择。”刚才那瓶红酒像是被时光老头按住了定时器,知道拉斐尔说话时才松开,酒瓶的上半部跌落在桌面上,红酒汩汩而出。 “拉斐尔,希望你不要后悔,”库克阴沉着脸,“所有狱卫!集合!” 库克也是动起了真格,在自己的地盘上他还不至于被一个外人所要挟,大不了就将其灭口,然后随便编造一个“罪犯越狱误杀拉斐尔”的借口搪塞过去就好了,毕竟对于这样的操作他已经是驾轻就熟,鉴于拉斐尔的身份虽说处理起来可能有一些麻烦,但终归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 现阶段,库克才是比较重要的那个,皇族的高层也不傻。 怒喊一声之后,门外丝毫没有狱卫集合的动静,就像是门外的守卫没有听到似的,终于库克明白了守在门口处那两个侍女的作用。 论武力,他还不是拉斐尔的对手,假如这家伙痛下杀手的话,自己根本没有一点机会,所以一时间库克再没有贸然行动。 扶着圆头手杖,拉斐尔站起身来,他慢慢走到了库克的身边。 “库克先生,不要发这么大的脾气,鄙人刚才不过是跟你开了个玩笑而已。” “玩笑?抱歉我的笑点有点低,完全没看出来。”库克的手慢慢伸进口袋里,那里有一把随身携带的手枪。 然而拉斐尔却没有暴起发难,而是走到了门口处,拉开了一条门缝。 “至于奴隶贸易的事,还按照之前的约定继续吧,祝我们合作愉快,呵呵。”说着拉斐尔推门而出。 拉斐尔离开后,库克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墙面上,晚风顺势吹开了房门,门外的地上躺着两三个晕厥过去的狱卫。 “拉斐尔,你给我等着!” 第八十五章 尘封的往事 转过海界监狱的街道,四个身材壮硕的庞然大物正拉着一节车厢行进在崎岖不平的海岩石大路上,仔细看去四个人型生物的皮肤上都长有长长的兽毛,且头部都戴着菱形的钢铁头罩,粗壮的铁链缠满了他们的胸口和手臂。 车厢的两侧则跟随着两个身材纤细的侍女,极具辨识度的帝国竞技场裹身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与另外四个人型生物的体型完全不成比例。 “主人,谈判还顺利吗?”其中一个侍女问道。 “谈判?谁告诉你我是来跟他谈判的?”车厢里的传出骰子转动的响动,拉斐尔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像这种对待女孩子一点都不绅士的变态,如果不是对帝国竞技场的发展有些价值,鄙人根本不屑于与之为伍。” “雪子,交待你做得事情办得怎么样,没让鄙人失望吧?” “放心吧,主人,都记在我的脑子里了。”叫雪子的侍女看起来冷艳且干练。 漆黑的车厢里拉斐尔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邪魅的微笑,紧接着从车窗里抛出来了一颗指甲盖般大小的钻石,直接落到了雪子的手里。 “美丽的女孩儿当然需要钻石来映衬,尤其是听话的女孩儿。” “谢主人。”雪子的脸上依旧是冷若冰霜,似乎并没有因为收到的礼物是珍贵的钻石而激动。 “但是对于这种丑陋的家伙,鄙人能赏赐他们的只有严厉的鞭笞。” 本来应该是绑在马匹身上的缰绳如今狠狠地抽在几个人型生物的背上,血红的鞭痕一下子显现了出来,人型生物因为吃痛所以一下子加快了拖拉车厢的速度。 鞭子抽打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雪子抬头看了一眼,但终究还是低下了头,跟上了车厢的前行的速度。 “穗子。”车厢里传来拉斐尔的低声呼唤。 “主人,有什么吩咐。”另一名侍女回应道。 “鄙人要你前去通知那位先生,就说鄙人不久后会登门拜访,而且带着他所感兴趣的东西。” “是,主人。” 穗子应了一声,然后敏捷地跃上了高墙,短暂停留确认过方位之后,她便朝着新兰市中心的方向潜行而去,如同一只黑夜中腾跳的狸猫。 人型生物拉着车厢继续行驶在有些颠簸的马路上,车厢里一个拳头大的牛皮袋子从座位上滑落,几粒晶莹剔透的东西滚到了拉斐尔的脚边,但他却并不在意。 帝国军事学院c系教学区的医学实验室紧邻校医院,傍晚时分这里一片灯火通明,并不是主修医学的学员在这里做实验,因为这个时间点并不属于教学时间。 实验室里有多位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在试验台前忙碌着,各种颜色的医疗药剂几乎摆满了柜子,医学实验室的墙角处堆着几具不明生物的尸体,它们都被白布遮盖着。 实验室的手术台上,无影灯撒下惨白的光线,周围几乎每个的实验人员的神情中都是紧张之中带着些沮丧。 “博士,第五号实验体死亡,伽马3试剂失败了。”一个戴着口罩的医师助手颇为失落地宣布了结果。 “记录,三月二十一日,伽马3试剂实际注射实验体,实验体死亡。”博士摘下厚厚的眼镜,“启动伽马4试剂研究计划。” “知道了。” 看着手术台上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猴子,几位参与实验的医生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难掩脸上的惆怅与低落。 为了研制出治疗“裂骨症”的特效药他们这个医疗小队已经在实验室里连续奋战了多日,但实验结果却依旧无法达到预期,虽然他们也知道这种极为罕见的疾病几乎没有治愈的希望,但他们却不能放弃研究,因为有人对他们下达了死命令。 实验室外,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穿过人影稀疏的街道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秘书打扮的女性,但女人明显跟不上男人的脚步,慢慢地被落在了后边。 “茱莉,你等在外边。”男人对身后的那个女子说道。 “好的,虎克校长。”茱莉气喘吁吁地回应道,她的脚步也逐渐慢了下来。 虎克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他看着那尽在咫尺的灯光甚至有些轻微目眩,今晚是命运之神再次宣读旨意的时刻,尽管希望已经破灭过无数次,但他却始终没有放弃过,渐渐地等待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念头也愈发强烈起来。 “虎克校长好。”实验室外一个看门的守卫向着虎克问好。 但回答他的只有一个有些略显苍老的背影,虎克并没有理会守卫,而是径直朝着其中一个屋子走去。 “嘭”的一声,虎克推开了实验室的大门走了进去。 实验室里的医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在确认来者是虎克代理校长之后,他们的眼神又开始变得闪躲起来,好像没有人想接受虎克接下来的问询。 “结果怎么样?!”虎克的情绪有些激动。 看着众人窘迫的表情,虎克隐隐猜到了实验的结果,但他还是不死心的上前一步推开了几个挡路的医疗人员,在看到那块被蒙在尸体上的白布时,虎克明白了实验的最终结果:实验再一次失败了。 “虎克校长,我们尽力了,经试验伽马3试剂无法对抗‘裂骨症’,对于邦妮小姐我们感到万分抱歉,”博士摘下口罩,显得有些愧疚,“不过伽马4试剂的研制计划已经启动了,我们有把握下一次可以取得成功。” “类似的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奥德里奇博士,”虎克眼睛有些浑浊,“我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小邦妮站起来,实验没成功不怪你们。” “虎克校长…”一想到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植物人”女孩儿,医生们的脸上就不由得浮现出同情的神色。 “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奥德里奇博士接下来说的话虎克实在不想听,也听不下去了。 于是虎克身影落寞地朝门外走去,知晓实验结果的他仿佛一下子衰老十几岁,脸上的皱纹也加深了许多。 “为什么不请求神圣教会的人帮忙呢?”一个年轻的医生说道,“我听说他们有一种‘治愈术’可以治疗某些病症。” 听闻年轻医生一席话,博士和几个年长些的医生立即向他投来愤怒和警告的目光,示意他停止未说完的话。 年轻医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正在他有些困惑的时候,即将走出实验室的虎克却是慢慢停住了脚步。 虎克戴着手套的双手先是慢慢握紧,能感觉得到虎克在竭力压制着心头的怒火,所以房间里的众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不过想象中的流血事件并没有发生。 “不必了。”虎克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走出了实验室。 除了那个年轻的医生,其余众人像是如临大赦般地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年轻医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以后不要当着虎克校长的面提‘教会’这两个字眼,”奥德里奇博士语气严厉,“邦妮小姐之所以患这种病就是因为她的母亲被所谓的‘教会’所蛊惑,让小时候的邦妮小姐接受了什么‘圣水洗礼’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所以虎克校长对‘教会’极为憎恨,即便是‘神圣教会’也不例外。” “况且‘治愈术’用于治疗外部创伤效果显著,但对于这种折磨人的慢性病却是束手无策。”博士的助手补充道。 “原来如此。”听完二人的解释,再联系起虎克一系列反常的行为,年轻医生的心中不禁后怕起来。 医疗室外,虎克的助理兼秘书茱莉刚刚走到入口处,就看到虎克已经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而且脸色并不好看。 “虎克校长,我们...” “你先回办公室吧,处理好那些秘密设备之后自行离开就可以了。”虎克仰头看向夜空,然后点燃了一根雪茄。 “知道了。”凭借着敏锐的嗅觉,茱莉已经察觉到了实验结果貌似并不尽如人意。 没有继续打扰自己的上司独处的时光,茱莉也不再打算跟虎克谈论工作的事,于是她便离开了。 支开了自己的助理,虎克漫无目地地走在校园里,回想起曾在绿谷军团时的峥嵘岁月,一种难以言喻的特殊情感涌上了心头,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来到了英灵殿的门外,庄严肃穆的石刻碑像一位忠诚的卫兵那样屹立在入口处。 “出来吧,早就知道你从医学实验室一路跟踪我到了这里,”虎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我说了让你守在邦妮的身边,为什么还要跟过来!” 虎克一番严厉的训斥之后,在他身后影子的尽头处果然慢慢走出一个人来,他身体裸露的地方全部裹满了纱布,就连头部都被白色纱布遮掩地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大致能看出来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而此人正是那日召开会议时,一直躲藏在虎克背后阴暗处的黑色人影。 第八十六章 不堪回首的记忆 少年穿着黑色的短袖,头戴一顶鸭舌帽,露出来的手臂和脸庞上缠着白色的纱布,如同一个从金字塔的石棺里爬出来的木乃伊。 少年双手插兜,低着头从树林投下的阴影里缓缓走向虎克,全程一言不发。 “默,邦妮那边辛苦你了,”虎克的语气有些缓和,“但今天好像不是她的幸运日,伽马3试剂…最终还是失败了…” 虎克的话刚说完,那个叫默的少年便停住了脚步,他抬起头盯着虎克的背影凝视了一会儿,眼眸深处的黑色逐渐扩散开来。 几秒钟之后,默将视线锁定在了远处稀疏的白色建筑上,顶部红色的医学实验室标志若隐若现,转过身来少年朝着医学院迈出了步子。 “你要干什么!”虎克压着嗓子低吼,“你想把他们都杀光吗?如果你再也不想让邦妮康复的话我不拦着你!” 默停下了脚步,眼底的黑色慢慢散去,夜风从亚瑟王座山脉深处吹来,让这个背影模糊的少年看起来更像个是黑夜的孩子。 看着默的背影,虎克的眼底第一次流露出些许暖色,他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吞吐着烟雾。 “驻守绿谷防线的记忆,曾是我最引以为傲的经历,但是自从邦妮生病以后就变成了我最不堪回首的往事,”树影斑驳摇晃在虎克的身上,“我也设想过把我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邦妮和你的身上,但上天好像特别喜欢玩弄一个人的感情,我的妻子,我的孩子,还有你,默,都遭受着不幸。” 默静静地听着,任凭随山风起舞的残叶飘落在自己的肩头。 “也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虎克凝视着石刻碑上的文字,“背叛自己战友的家伙永远要背负着罪恶感度过一生,就像是脸颊被烙铁烫上文字的囚徒,永远洗刷不掉屈辱的印记。” 英灵殿里的烛光忽明忽暗,夜晚的英灵殿并不对外开放,两个管理人员正在座位上打着瞌睡,却不知外边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已经停留了多时。 “回去吧,默,”虎克将燃尽的雪茄尾端丢到了地上,“邦妮睡醒后看不到你可能又不愿意吃药了,守在邦妮身边照顾好她,我这里暂时还不需要你的帮忙。” “不出意外的话,我的计划可以在道格拉斯重新接任校长之前圆满完成,为了治好邦妮,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反正我已经是个罪人了,身上再背负几件也无所谓。” 虎克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抖了抖风衣站起身来,转身朝着英灵殿的大殿走去。 而那个叫默的少年则沿着小路离开了,最终消失在了黑暗里。 十几分钟之后,英灵殿管理室里闹钟的铃声大作,紧接着两束手电筒的光开始在大殿里摇晃起来,管理人员在进行下班前的最后一次例行巡逻。 大殿里昂扬挺拔的铜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阴森恐怖,而是充斥着一种昂扬天地间的浩然正气,黄铜的铭牌上刻着他们的名字与事迹,阵亡的英雄们死后依旧守护着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嗯?这是什么?”其中一个管理人员的手电筒照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好像是两朵白菊花。”另一个管理人员回答道。 “又是白菊花,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人送来两朵白菊花,真是奇怪。” “对呀,早就跟虎克部长报告过,他只是说让我们别管太多,倒是前段时间有人送来的那几束彼岸花引起了虎克部长的兴趣,搞不懂。” “哎呀,管他呢,巡逻完回家睡觉了。” 管理人员的手电筒在放有白菊花的铜像前驻足了一会后便离开了,铜像铭牌上的光芒渐渐变暗,“绿谷军团军士长潘森·扬”的名字也逐渐湮没在了黑暗里。 海岸街区与商业区的交界处是一片矮楼林立的旧城区,这里住户稀少,大部分都是搬迁后留下来的老式居民楼,平日里几乎看不到人,但这里的房价确实极为便宜,毕竟谁也不想购买之后就被帝国高层强制命令拆迁。 弯月高悬在头顶,旧城区的街道上偶尔可以看到几只徘徊在垃圾桶之间的流浪狗,除此之外就是几个精神萎靡、身形佝偻的家伙捏着几枚可怜的银币脚步匆匆地朝海岸街区赶去,不难判断都是一群丧失良知的“瘾君子”。 一座无人居住的老式尖顶建筑顶部,一双冰冷的眸子牢牢地锁定在路灯下的那个人影身上。 从“芙拉欧尔”酒吧侧门处的路牌后到新兰城的旧城区,李十一已经悄悄跟着那个魔术师将近一个小时了。 期间,笠肩头那只灰色的兔子曾警惕地向李十一藏身的方向注视过一阵子,但终究没有发现李十一的踪迹。 自“兔子糖果屋”离开后,李十一便悄然来到了“芙拉欧尔”酒吧,通过向酒客询问得知今晚的表演环节依旧没有魔术师笠,隐隐猜到什么的李十一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来到了酒吧侧门守株待兔。 因为上次跟踪笠时,他就是从这个侧门偷偷进入酒吧内部的,因此李十一确信这个身份可疑的魔术师今晚必定会有所行动,而且一定会再次从侧门离开。 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果然不出所料,酒吧侧门被人轻轻地推开又无声地关闭,尽管那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从人影肩头的那只灰色兔子可以判断出,这个人必定是魔术师笠。 又转过一个街角,那人停在原地开始左顾右盼,确认过周围没人发现自己的行踪之后推开了一座废弃庄园的大门,走了进去。 空旷的庄园里乱草丛生,没有一点居民活动过的迹象,但年久失修的建筑却是依旧坚固挺拔,看样子是某个没落的贵族家族遗留下来的。 李十一的目光随着那人的背影慢慢移动到了庄园内部,最后停留在了建筑物一楼的某个房间里,因为透过丛生的杂草可以模糊地看到屋子里亮起的昏黄灯光。 屋顶上的李十一像一只夜间出来觅食的蝙蝠,腰间的黑刀仿佛把一切微弱的光芒都要吞噬掉,天上偶尔飞过几只鸽子到了这也会不由自主的闭上嘴巴,只留下李十一眼睛里射出的精光。 屋子里的灯光兀自亮了一阵后,依旧没有熄灭的迹象。 “难道是要跟某人秘密会面吗?”李十一暗暗思量。 在认真权衡了利弊之后,李十一慎重地按下了耳朵上的通讯器,几秒钟之后绿色的光点熄灭,李十一结束了短暂的通话。 向康拉德请示过后,李十一的手掌下意识地抚住黑刀刀鞘,是时候向庄园内部进发了。 正当李十一准备动身的时候,一个身穿白裙的曼妙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 “帝国竞技场的侍女。” 李十一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个少女的身份,对于他这个帝国竞技场的常客来说,这种极具辨识度的服装几乎在帝国竞技场内随处可见。 “她来这儿干什么?”侍女的出现让李十一感觉甚是费解。 李十一本以为笠会在今晚继续猎杀海界监狱的狱卫,却没想到他会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与别人会面,李十一随即猜测魔术师笠来面见的人极有可能是雇佣他行凶的“渡鸦组织”,然而事实却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帝国竞技场和酒吧魔术师之间有什么联系?李十一实在想不通。 因此李十一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计划,而是选择继续隐藏在原地,在没有调查出前因后果之前绝不能贸然行动。 只见侍女敏捷地越过围墙后,径直朝着那间亮着灯光的屋子走去。 几分钟之后,却依旧不见侍女出来,李十一眉头紧蹙,他在冷静地分析着这几波不同势力之间的联系。 没有等到那位侍女的出现,却等到了一架驶来的特殊马车,四个身形壮硕的人型生物拉着一个车厢停留在了庄园的铁栅栏外,紧接着一个手持圆头手杖的红衣男人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帝国竞技场的管理者,拉斐尔。” 李十一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穿着西装的家伙,而负责拉动车厢的四个人型生物,李十一更是一点都不陌生,无论从熟悉的外形还是从似曾相识的感受来看,它们都与前一段时间在帝国竞技场内自杀的牛头人一模一样。 这群人到底在下怎样一盘大棋,李十一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在拉斐尔进入那间屋子之后,李十一终于按捺不住了,敏锐地察觉到今晚的“主角”都已登场之后,李十一决定要潜入庄园。 就在这时,一丝凉意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眼神一凛,李十一以极快的速度腾空而起。 双脚刚刚离地,两支寒光闪闪的苦无就钉在了李十一刚刚停留过的地方,力道之大甚至直接射穿了屋顶的灰瓦,索性这是一栋无人居住的废楼。 躲过了突然袭击的李十一翻身落地,右手刀芒闪动,李十一目光如勾望向苦无射来的方向。 凄惨的月光之下,两个身裹白色长裙的侍女正分立在烟囱的两侧,两条辫子垂在脑后随风轻摆,她们正目光清冷地看着李十一。 第八十七章 各怀鬼胎 “东大陆的暗器,苦无?”李十一右手持刀,左手反握刀鞘,他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你们是东瀛洲的忍者?” 高悬在夜空的弦月虽不算明亮,但足够李十一看清两个侍女的面部轮廓,典型的东方女性长相,他绝对不会认错,这两个侍女分明来自于遥远的东大陆。 灯光如海的商业区成为了她们的背景,两个侍女没有回答李十一的疑问,她们就像是对方的镜像那般分列在尖状屋顶的两侧。 月色渐浓,侍女高开的裙摆轻轻摇曳,露出裙下如凝脂般的大腿,只不过这稍纵即逝的性感画面转眼间就被她们身上冷冽的敌意所代替了。 雪子和穗子在仔细观察过敌人之后发动了突袭,废楼外惊鸟乱飞,两个侍女手持瀛洲传统的短式武器——胁差刺杀过来。 破风之声乍起,一枚乌黑的手里剑高速旋转着切向李十一,它在夜空之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准确无误的袭向目标。 借此为掩护,雪子蜻蜓点水般径直冲向李十一,穗子则采用弧形进攻路线准备迂回到了李十一的侧面进行偷袭。 黑刀吞吐着刀芒轻而易举地将暗器手里剑切成了两半,后者的碎片则击中了街道上的路灯,“咔哧”一声碎响,电火花跟随碎玻璃一同掉落下来,可见度也随之再次降低。 雪子的行动迅捷如风,先于穗子抵达了李十一的身前。 胁差这种缩小版的武士刀最大的特点就是短小凌厉,如今在两个女性忍者的手里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精钢刀刃贴着李十一的面部橫劈而下,招招毙命,看样子她们压根就没打算手下留情。 几乎是瞬间,一层无法透过光线的黑雾笼罩在李十一的的面部,正是之前与纽卡西决斗时出现的那个如修罗面具般的雾状面罩。 加之李十一今晚行动身着战术夜行衣,所以普通人根本无法辨认出他的身份,更不用说那两个素未谋面的侍女了。 在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李十一还不能过早地暴露自己,在这场猫和老鼠的游戏里,身份一旦被对方掌握无异于一只脚迈进了死亡的沼泽。 刀鞘撞开雪子另一只手的苦无,黑刀深深地没入了灰瓦之中用以固定住自己的身形,昂首于黑雾缭绕下的李十一果真如同一个夜行修罗般杀气外露。 “东瀛洲的忍术,你们果然是生长于东大陆的人。”根据雪子的攻击方式,李十一第一时间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雪子刚刚落地,穗子也已经带着一阵香风扑杀到了跟前,二人的攻击就像雨点一样密集,根本不给李十一喘息的机会。 李十一意识到如果继续缠斗下去,即便最终获胜,那么自己的行踪也肯定会暴露,毕竟刀剑碰撞的尖锐声音隔着三两条街道都可以听到,庄园里的魔术师笠和拉斐尔也一定会察觉,甚至他们现在可能已经察觉并终止了会面。 “鹰袭!” 李十一低吟一声,黑刀的周围漾起一团黑雾,双手握刀以极快的速度劈砍而出,浓雾化作刀影如鹰击长空一般俯冲向那个蛛网丛生的烟囱。 李十一并没有打算伤害眼前这两个侍女,尽管她们对自己带着必杀的信念,但李十一很难对两个女性痛下杀手,更何况还是两个东方女性。 烟囱像是被人放进了成吨的火药那般炸裂开来,长年淤积的烟灰伴随着激射而出的碎砖块升腾而起,浓重的烟雾霎时将雪子与穗子掩埋。 收刀入鞘,身体顺势朝远处翻飞而去,李十一的目的达成了,他仅仅是想借此甩开二人而已。 然而接受过魔鬼般忍术训练的雪子和穗子显然超出了李十一的预料,仅仅片刻,两个从屋顶下冲天而起的白色身影便一前一后的挡住了李十一的去路。 “土遁术?!”李十一眯起了眼睛。 如此极致轻盈的身法只有在深山中苦修多年的忍者才可以做到,而两个面沉如水的妙龄少女显然早已抵达了这一高深莫测的层次,不得不承认,她们是练武的天才。 “没有主人的命令,你走不了。”这是二人第一次当着李十一的面说话,她们的声音如同布鲁雪域深处的寒冰,固执且冰冷。 拉斐尔的鳄鱼皮皮鞋踩在满是青苔的走廊石板上发出沉闷的低响,木头腐朽发霉的味道幽幽地飘到了他的身前,周围是影影绰绰的树影,阴风吹过庄园的门窗吱呀作响,就像是探险者勇闯某个恐怖老屋似的。 拉斐尔有些厌恶地捂住了鼻子,但他依旧拄着绿松石手杖走向了那间灯光熹微的老屋。 用手帕包住门把手,拉斐尔推开了老屋的木门,屋内的后门处一根带着斗篷的背影正对着自己。 拉斐尔将沾有发霉青苔的手帕随手丢到了一旁,上面帝国竞技场的标志已经被弄脏了,对于有洁癖的拉斐尔来说,把它重新装回自己的口袋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没想到上一任勋爵大人的府邸如今变得如此破败不堪,时间真的可以洗刷一个人无上的功勋,即便是开国功臣也不例外,可悲呀可悲。”拉斐尔假惺惺地感叹。 而斗篷人肩头的灰色兔子则一直盯着拉斐尔的一举一动,嘴巴里不停地咀嚼着什么东西。 “魔术师先生,您购置的这处房产也未免太寒酸了些,不如搬到帝国竞技场的贵族庄园,那里不仅有无微不至的家政服务还配备私人酒庄以及马场,肯定会令你满意的。” “委托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斗笠人斩钉截铁地问道,对于拉菲尔的废话他丝毫不感兴趣。 “呵呵,看来魔术师先生对这件事很在意嘛,不知道那位名叫桃乐丝的修女和阁下是什么关系。”拉斐尔试探性地问道。 “如果说你没有打开过我委托你转交给她的密封纸条,这种鬼话恐怕傻子都不会相信吧?”斗篷人肩头的灰色兔子扬起了头嗅着空气里的味道。 “好奇心促使鄙人不得不检查一下,还请见谅,毕竟与你我之间的合作关系相比,鄙人的命更加重要些,”拉斐尔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斗篷人,“倘若是此举违反了帝国法律,海界监狱可是鄙人宁死也不愿意呆的地方。” “少废话!”斗篷人有些不耐烦,“密封纸条交到了她手上没有?” “当然,我亲爱的魔术师先生,为了帝国竞技场的发展鄙人甘愿舍命陪君子,”拉斐尔微微一笑,眼睛里尽是狡黠的光芒,“鄙人只是好奇,如此大费周章地给一个身陷囹圄的卑微修女送去一张白纸是什么意思?” “以你拉斐尔的智谋猜出谜题的答案很难吗?”斗篷人双手抱胸,似是在嘲讽。 冷风萧萧,穿堂而过,窗棂摇摆不定,老屋里的气氛有些凝滞,过了一小会儿,转动骰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多日前,魔术师先生主动找到鄙人请求合作,如今鄙人承诺过的事情已经办妥,不知道魔术师先生准备何时兑现自己的诺言,”拉斐尔手里的两个骰子戛然而止,“鄙人可是很期待呢。” 斗篷人手里把玩着一张绘有“大王”的扑克牌,随后他当着拉斐尔的面将其撕碎,随手一扬,扑克牌的碎屑被高高地抛起。 拉斐尔的目光随着那逐渐飘落的扑克牌碎屑缓缓下移,直到零星的碎片落地,他才看出来这张被撕碎的扑克牌竟然是一张“小王”,不知何时魔术师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了扑克牌。 “精彩!”拉斐尔鼓起掌来,“只是不知道,谁才是那个惨死的那个‘小王’,谁又是幸存下来的‘大王’。” “拉斐尔先生是个聪明的商人,赔本的买卖你是不会做的,”斗篷人没有正面回答‘大小王’的问题,“在约定的时间来临前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前提是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那是自然。”拉斐尔的脸上再度爬上了笑容,“那鄙人就在帝国竞技场静候魔术师先生的佳音了。” 斗篷人没有答话,一张“黑心4”的扑克牌脱手而出,快速地飞向了身后的拉斐尔。 拉斐尔神色一僵,绿松石手杖几乎是应声而出,瞬间洞穿了扑克牌。 “魔术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拉斐尔转动骰子的手收回了袖间。 “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哦?” “解决掉跟踪我的尾巴,”斗篷人一只手已经推开了后门,“记住,不要留活口。” 说完,斗篷人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庄园后的杂草从中,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拉斐尔抽出那张破了个窟窿的“黑心4”,缓缓将其揉成了一团,此时他的表情是残忍而又冷酷的。 只是拉斐尔没有注意到的是,斗篷人临走之时肩头的那只不太起眼的兔子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桌子上那块脏兮兮的“帝国竞技场”手帕。 午夜十二点,“兔子糖果屋”里的一只“粉色兔子”和一只“机械兔子”正斜靠在一起昏昏欲睡,忙碌了一整晚的艾尔和安德烈好不容易可以歇息一会,一阵急促的通讯器“滴滴”声将他们从浅浅的梦乡里唤醒。 芙蕾雅没有故意叫醒二人,她第一个戴上了通讯器的听筒和麦克风,从按下通讯器“接听”按钮的那一刻开始,芙蕾雅就意识到了今晚肯定有事发生。 果然不出所料,传来讯号的是暗中执行任务的康拉德老师。 “行动小组,呼叫行动小组,听到请回话!”康拉德的语气有些焦急。 “康拉德老师,我是芙蕾雅,请指示。” “听着,限你们十分钟之内赶到旧城区的勋爵庄园附近,李十一遭受到了忍者的袭击,需要支援!”康拉德严肃地命令道。 第八十八章 你输了 “芙蕾雅收到,行动小队立即出发。” 在关闭耳戴式通讯装置的那一刻,芙蕾雅的手已经扣住了身后货架一侧的把手,轻轻旋转之下,货架在机械传动装置的牵引下被导向一侧,于此同时货架后面的装备也展现了出来。 “两个懒猪,快起来!” 艾尔和安德烈正陷在松软的沙发里打盹,两个背包劈头朝他们盖脸地砸了过来。 在“强殖机甲”的帮助下,安德烈的潜意识立即做出了判断,他的身体一下子滚向了一旁,躲开了两个抛过来的背包,但悲催的艾尔就没那么幸运了,其中一个背包正落在他的脸上,另一个则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肚子上。 “谁偷袭我!”摘下兔子头套,艾尔揉着肚子怪叫。 “芙蕾雅学姐,这是…”安德烈对着胸口的能量核心操作了一番,蔓延开的蓝色纹路重新回归到核心之中。 系好交叉在前胸的高韧性背带,已经穿戴好夜行装备的芙蕾雅没有了之前的慵懒美艳,现在的她看起来英姿飒爽,甚至比安德烈更像是武装部的学员。 “愣着干什么?!两分钟之内换好各自的夜行装备,有紧急任务!”微卷的秀发绾成高马尾,芙蕾雅扣好斜背包的扣子,一脸严肃地看向二人。 “找到渡鸦组织的总部了?!”艾尔一听到有任务,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 不用猜,这个还有些迷糊的家伙肯定把自己想象成了单枪匹马独闯龙潭虎穴的孤胆英雄,说不定连英雄救美的女主角都想好了,芙蕾雅一阵无语。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去当炮灰了?”芙蕾雅走到门前将“营业中”的木牌换成了“停止营业”,“那种危险的事情还不需要你们这种菜鸟,是你们亲爱的学长李十一遇到难题了,我们得赶过去帮忙。” 芙蕾雅从里面锁上了“兔子糖果屋”的大门,提前结束了夜间的营业。 熄灭了糖果屋外的彩色灯牌,芙蕾雅转过身去,这两个货已经穿戴好了各自的装备,在做着最后的检查。 “李十一师哥?”想到那个孤单倔强的背影,艾尔戴好长檐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要是放在以往我可能还会感到惊讶,现在嘛,习惯了,我觉得称师哥为‘独行侠’貌似更加合适…” 听到艾尔的吐槽,安德烈想起了那个险象环生的暴雨之夜,戴好发带,他也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武装部为每个人特殊定制的夜间作战服都有自己特殊的样式和属性,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安德烈了夜行服特意没有预留袖子,目的是为了“强殖机甲”更好的发挥自己的威力。 “菜鸡互啄?你们仨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芙蕾雅白了二人一眼,“我也是纳闷,为什么学院要派我和你们一起执行任务,法令纹都得让你们几个给我急出来。” “这又不能怪我们,要怪得怪玛克思那家伙…” 艾尔嘴巴里小声嘟囔着,话音刚落就挨了芙蕾雅一个暴栗。 “错了,我美丽大方芙蕾雅学姐,我错了…”艾尔立马怂了。 虽然嘴上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但三人却并不敢耽搁,援助同为行动伙伴的李十一才是当务之急。 临行前的各项准备工作确认无误之后,三道黑色的人影朝着旧城区的方向奔袭而去。 “兔子糖果屋”的灯光熄灭在了华灯如海的商业区,如同万花丛中一朵凋零的牵牛花,没有人在意它的存在。 商业区高耸的围墙外一片清辉月影,原本安静的旧城区上空正上演着生与死的搏杀。 一座老式居民楼的中部阳台上,一个叼着廉价奶瓶小男孩正一边拍打着飞虫一边望向旧城区的中部方向。 “妈妈,那里有人在决斗!”小男孩用手指着远处空旷的楼顶上的人影,兴奋地喊道。 正在收衣服的女人慌忙扔下了晾好的衣物,捂住了小男孩的嘴,她惊恐万状地偷瞄了一眼远方不断迸射而出的火星,紧接着便一把抱起小男孩逃进了破旧的屋子里。 随后,锈迹斑斑的铁门被猛地关上。 “叮叮叮”,三支手里剑射在李十一刚才停留过的水泥屋顶上,带起一串火星。 李十一反手握刀,黑刀的刀背朝向两个不断向他发动突袭的女忍者,已经有不少暗器折损在了黑刀之下。 雾状修罗面具的眼窝深陷,李十一在等,等两个女忍者用光自己的暗器,这样他就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全身而退,因为对方的主武器胁差早已经在之前的搏斗中被黑刀斩成了废铁。 “偷窥者,在主人到来之前别妄想离开。”雪子折断的胁差上倒映着她的脸,几缕纷乱的碎发挂在额前。 在和两个侍女交手的过程中,李十一始终没有主动发起进攻,他一直在被动防守并寻找可以脱身的机会,但自幼学习忍术的雪子和穗子就如同他的影子一般始终缠着李十一。 “如果你们两个不是女性,旧城区的街道上早已经多了两具冰冷的尸体。”带着面具的李十一活脱脱一副地狱修罗的模样。 “又是一个假惺惺的伪君子。”穗子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厌恶的表情。 “穗子!”雪子用目光制止了穗子继续说下去的意图,她有些忌惮地瞥了一眼勋爵庄园的方向。 还好,旧屋里那盏幽幽的灯还亮着,没有熄灭。 不再废话,两人成包夹之势围攻向李十一,她们已经没有暗器可以继续使用了,只有选择贴身肉搏。 穗子的手里只剩一把折断的胁差,而雪子也仅仅是多出一把苦无而已。 眼前这个少年的实力她们有些看不透,所以之前并没有贸然近身,只是用暗器不断进行骚扰,但当下为了完成拉斐尔的命令,即便是身为忍者,她们也不得不选择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在这看似静谧的夜色之下有不少眼睛正死死盯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居民楼下方的一个拐角处,松散的墙皮剥落了一地被白天经过的行人踩碎成粉末,随风飞扬。 而就在这时,一只圆头短靴从墙后露了出来,宽大的斗篷几乎要垂到地上,原来那个身披斗篷的魔术师并没有离开旧城区,而是一直躲藏在此处观察着这个一路跟踪自己的尾随者。 斗篷人肩头的灰色兔子若无其事地咀嚼着从庄园里采集来的野菜,直到斗篷人褪下自己的连衣帽,兔子忽然警觉地看向自己的主人,它似乎察觉到了那里不对,但在确认过气味之后就又低着头咀嚼起来。 “真是只乖兔子,怪不得笠这么喜欢你。”说着斗篷人抚摸了两下温驯的兔子,而他那张躲在阴影里的脸也露了出来。 昏黄的路灯下,那张脸上竟带着一副渡鸦面具,嘴角露出的皮肤是灰黑色的,他的耳朵竟也异于常人,是类似于精灵一般的尖耳。 饶有兴致地看着楼顶上疾速对冲的双方,泽塔叼着一支雪茄,但看了看肩头的灰色兔子终究还是没有点燃。 “伪装成别人原来这么难受,还是伪装自己比较得心应手,”泽塔活动了一下脖子自言自语道,“下次这种活我可不愿意干了,跟那种穿着红色西装的骚气男对话,太别扭了。” “桃乐丝,你还真是有个好哥哥呢。”泽塔不由地望向海岸街区的方向。 街道的另一头忽然传来几声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某个“瘾君子”又吸嗨了。 泽塔不慌不忙地从斗篷内侧的口袋里摸索出一块手帕,正是拉斐尔遗弃的那一块儿,他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复杂的微笑。 不久后,当那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瘾君子”走过那个满是墙皮灰尘的拐角时,这里已然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 黑刀带起一阵凉风横扫而过,直指最先攻击而来的穗子眉心,仅仅只差一毫便会洞穿她的头颅。 猛地止住身形,穗子翻身后跃,与此同时手里的断刃胁差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射去,她用尽力气想要以此切开李十一的腹部来结束战斗。 另一个方向,雪子手持胁差和苦无也已经扑杀到了跟前,她纤细的双臂直直地刺向李十一的肋部,毫不留情。 “二刀流·旋风。”李十一低喝一声。 手里的黑刀和刀鞘此时化为了黑色巨龙的两只羽翼,凌空狂舞。以自身为中心,双刀急速旋转,就像是一架对抗强风的风车扇叶那样鼓动起一股剑刃风暴,猛烈的撞向身体两侧的武器。 随着两声脆响,两柄胁差落到了地上,李十一成功化解了两个忍者的攻击,而他手里的黑刀此刻则停留在了雪子的眉间。 “你输了。”李十一低声道。 是的,这是此次交锋李十一的第一次主动出击,也是最后一次。 雪子手里的苦无距离李十一的腰腹还有一只手的距离,但却是再难前进分毫。 她的计划是完美的,只可惜对手是李十一,一个年少时就已经征战沙场的“杀神”。 第八十九章 再添事端 “姐姐!”穗子惊叫出声,即便是身为忍者在看到自己的至亲之人遭受生命威胁时也不能保持镇静。 被李十一击飞的胁差就掉落在穗子身前不远的地方,如果是普通敌人她有把握在一秒钟内翻身捡起胁差并将它准确命中对方的心脏,但面对这个戴着黑色面具的家伙,穗子不敢拿自己姐姐的性命来冒险。 “动手吧,”不顾穗子的呼喊,雪子满眼决绝,“这是身为忍者的宿命,我早就料到了。” “穗子,离开这里!你不是他的对手!”雪子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死神的镰刀切割过自己的脖颈,她的辫子垂到了胸前。 “我不!要走一起走!”雪子激动地喊道,于此同时她的手缓缓伸到了背后。 “为什么要来到西大陆?”修罗面具黝黑的眼窝直面雪子,“难道东瀛洲为了生存已经开始选择依附约瑟斯帝国了吗?” “我们不懂政治,你也没必要问这么多,动手便是。” 作为东大陆海岸线上接壤的国家,东瀛洲与玄方国自古以来就征战不休,但国力相似的两国谁都无法彻底征服另一方,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两国国民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 而李十一已经不记得多年前自己曾率领黑骑铁军砍杀多少东瀛洲浪人,这其中就包括一些实力强劲的忍者。 “似曾相识的话。”李十一喃喃自语。 紧接着,李十一目光的陡然转冷,修罗面具上升腾的黑色烟雾仿佛化身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黑火。 几乎是一瞬间,黑刀斜斜地从雪子的身前直切而下,甚至连光都被黑刀的刀芒切成了两段。 “姐姐!”目睹对方的刀斩过雪子的身体,穗子的心几乎都要碎了。 然而却没有想象中的鲜血迸溅、血肉分离的恐怖场景,黑刀只是切断了雪子的辫子,纷纷扬扬落下的黑色发丝中一支银色的簪子掉落了下来,“叮当”作响。 “虽然忍者无法决定以何种方式死去,但最起码可以选择以何种方式活着。”黑刀入鞘的声音清脆悦耳。 于无声处,雪子肩膀的帝国竞技场标志被拦腰切断。 听闻此言,雪子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看清了那柄黑色的唐刀以及刀鞘上金龙腾云的花纹,那一瞬间她愣住了。 然而穗子却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昏暗的环境中她以为雪子已经葬身在了李十一的刀下,当下便从辫子里抽出了那支银簪,这是女性忍者的最后一件武器。 武士道的精神告诉她,在危急关头既可以用它来扭转乾坤,又可以用来切腹自尽。 显然,在穗子的手中,这支银簪上闪烁着复仇的光芒,它狠狠地射向了面前的敌人。 李十一将目光投向勋爵庄园的老屋,熹微的灯光像是突然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似的蓦地熄灭了,月影摇晃中老屋的门似是被人推开了。 “不要再缠着我了,好运不是每次都有。” 说着李十一将黑刀扣在了腰间,完全没有理会身后暴射而来的暗器,他就像是没有发现似的。 事实上李十一真的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危险吗?答案是否定的。 早在他斩下刚才那一刀的时候,耳戴式通讯器里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没想到b系学生会主席原来是个御姐控,才两个性感的小妞儿就把你给缠住了。”通讯器里传来芙蕾雅略带调侃的声音,同时伴随着呼呼的风声,看来她已经确定了李十一的位置,并加速赶过来。 关闭的通讯器,李十一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楼顶上正向这里飞奔而来三道黑影,其中一道还带着蓝色的光束。 站在楼顶的边缘地带,听着身后破风而来的暗器,李十一显得毫不慌乱。 就在银簪即将抵达李十一背后的时候,一根闪烁着紫色电弧的棍子像箭矢一样从高处俯冲而下。 “叮”的一声脆响,紫色棍子击中的银簪并将它砸到了屋顶的水泥地上,折断成两半。 紧接着芙蕾雅一个漂亮的后空翻,旋即优雅的落地,刚好挡在李十一的身后,完全就是一个潜入敌人内部的女特工打扮。 见援军已然抵达,李十一不再停留从楼顶一跃而下,他的目标是那个从老屋里走出来的人。 “切,连谢谢都不说!”芙蕾雅生气地踢开了脚边的银簪。 只剩下三个女人在楼顶上对峙,空气顿时安静地有些可怕。 “奴隶也有权利决定自己活下去的方式吗?”看着李十一远去的背影,雪子生硬地笑了笑,带着些许酸楚与无奈。 “我们生来带着枷锁,没得选择,”雪子的眼神渐渐变得冷淡,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胁差与苦无,“下次一定杀了你,玄方国的家伙。” “你们的对手是我。”芙蕾雅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后提起了地上的棍子,流动着紫色电弧的棍子仿佛宙斯手里的那根闪电长矛。 不远处的尖塔式建筑上,两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藏在这里,两双惊奇的眼睛注视着对峙的双方。 艾尔和安德烈此刻变成了最听话的工具人,被芙蕾雅安排到一座废弃教堂的顶部放哨,在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几条通往这里的大道,假如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得到。 “芙蕾雅学姐这么帅的吗?那根紫色的棍子是啥,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艾尔好奇地打量着场上的三人,同时左手的“钢骨”鳞甲在黑暗不断开合,似是在为战斗而欢呼。 “那是‘电脊’,盎格鲁教授的杰作之一,也是除了‘钢骨’之外他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安德烈在一旁耐心地解释道,“它可以随使用者的操作习惯在两种形态之间切换,除了现在的长棍外,还可以变成一把鞭子,那种紫色的电流不同于普通的电弧,具有很强的麻痹中枢神经的作用。” “盎格鲁部长真是个宝藏老爷子。”艾尔由衷地赞叹道。 回忆起安格鲁讲述的青年被驱逐出族群的悲惨遭遇,虽然上天没有让他继承矮人一族的锻造天分,但却赐予了他无与伦比的创造力以及对科学事业的无限热忱,而这或许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幸运吧。 “不过让我惊讶的不只是那根‘电击棍’,”艾尔指着芙蕾雅如蝴蝶一般翻飞的矫健身姿对安德烈说,“没想到a系里有这么多‘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前边有个玛克思,现在又多出来个芙蕾雅学姐,明明都是主修军事理论为啥战斗力还这么出众?” “可能这就是天才吧?”安德烈苦笑道。 于是哥俩一脸嫉妒地看着芙蕾雅,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直到芙蕾雅打了两个喷嚏后面带怒意地看向这里,二人才赶紧闭上了嘴巴。 “艾尔,那个,你的通讯器关了没…” “……”艾尔一脸懵逼地看向安德烈,“额,我好像忘了。” “猪队友…”安德烈不禁扶额叹息。 勋爵庄园外,沉重的蹄声由远及近地朝着驶离旧城区的方向进发,路灯下,几个庞大的巨影投射到崎岖不平的岩石地面上,“尖尖的脑袋”让它们看起来有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人型生物拉着车厢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里,这条小路平日里就人迹罕至到了晚上更是连流浪狗都懒得光顾,墙壁上爬满的藤蔓植物,下水道里漂浮的臭鱼烂虾,虽然环境恶劣,但为了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拉斐尔还是选择掩着鼻子从这里离开。 殊不知,车厢后的阴影里,一个腰佩黑刀的人影正悄然跟在他的身后,黑色的修罗面具下是一张冷峻的面庞。 而楼顶处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芙蕾雅和女忍者都难以制服对方,双方都是以速度见长的格斗术,因此很难彻底将对方击垮。 最终,芙蕾雅的“电脊”在穗子的白色长裙上留下了几道烧焦的痕迹,而雪子则在芙蕾雅的夜行衣上留下了几处胁差切割过的白色痕迹,虽然角度刁钻,但却并没有伤到芙蕾雅,不得不说武装部的装备防护性极佳。 芙蕾雅掩护李十一撤退的任务已经完成,而雪子和穗子见无法制服对方且拉斐尔已经离开,因此双方都不恋战。 随着一声烟尘爆破的声音响起,楼顶上浓烟四起,雪子和穗子使用“土遁术”离开了战场,直奔拉斐尔离去的方向驰去。 “太久没跟人切磋了,身子都有点僵了。”芙蕾雅将“电脊”收入背包,伸展着修长的四肢,好身材几乎是一览无余,只可惜附近旧城区的居民家家门窗紧闭,根本没人敢观察这里的战斗情况。 “安德烈,在吗?”芙蕾雅捡起地上一柄折断的苦无,细致地观察起来。 没有人应答。 “安德烈?有什么情况吗?”芙蕾雅确认通讯装置处在开启状态后,又呼叫了一声。 还是无人应答。 芙蕾雅这时候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她立即警觉地朝二人藏身的那座废弃教堂看去,那里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芙蕾雅正要动身前去查看情况,一阵电流的噼啪声从通讯器里响起,紧接着传来了安德烈有些模糊的声音。 “芙蕾雅学姐,我正在寻找艾尔!” “发生什么事了?”芙蕾雅眉头紧皱。 “不知道,刚才艾尔正跟我分头观察周围的情况,结果一转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通讯装置也联系不上!” “艾尔离开前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么?” “有!” “什么?” “我听到了艾尔观察的那个位置好像出现了一串重重的马蹄声!” 第九十章 旧城区追击 晚风划过耳畔的声音有些聒噪,但艾尔却无心留意,长檐帽被压得很低,借助“钢骨”的力量他可以很轻易地在楼宇之间攀爬穿梭,而艾尔的心思全部放在了远处那辆疾驰的车辆上。 自艾尔在废弃教堂的屋顶看到那辆不同寻常的车辆后,他整个人的神经都变得紧绷起来,即便那四个人型生物带着三角形的钢铁头套,艾尔也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它们,没错,那是四个来自绿谷森林的牛头人,被奴役的兽人。 “可恶的强盗!这次绝饶不了你!”艾尔暗骂一声,左手轻松地抓住一个鹰形雕塑的翅膀,猛地用力,接着整个身体腾空起。 在往前走就是商业区的边缘地带了,到了这里能够发现夜间巡逻的武装人员逐渐多了起来,他们大多三五成群,纪律严明,甚至比行政区里巡逻的士兵还要多,因为其中有一大部分是财阀集团派遣来的佣兵。 “糟糕,人越来越多了!”艾尔刚刚跃过楼顶,能看到楼下街道上路过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 艾尔必须抓紧时间,在那辆车驶出旧城区之前将它截停下来,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和愤怒,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竟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奴役生灵,而且还是生来温驯的牛头人。 想到下午伊芙对自己说得那些话,艾尔心中更加不解,难道车厢里的这个家伙当真在跟绿谷防线的高层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一切谜题的答案将在自己拦下这辆车车后水落石出。 一时间,拉斐尔仿佛成了众矢之的,旧城区里的不同方向有好几道人影一同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奔袭而来。 安坐在车厢里拉斐尔旁若无人地在手边的一张小桌子上玩着骰子,每一次抛出两只骰子都会飞速地旋转撞击,直到最后安静下来,朝上的一面都是数字6。 阴影中,拉斐尔的嘴角始终带着一抹运筹帷幄的笑容,随即他挥动缰绳用力抽打在牛头人的身上,血红的印子又多了几道。 “呜呜。”三角形的钢铁头套里传出牛头人们不甘的低吼。 “哦,多么美妙的声音!”拉斐尔的声音有些病态,“继续,继续哀嚎吧,低劣的种族!哈哈哈!” “啪啪啪。” 缰绳奋力抽打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从那条阴暗的巷子里传了出来,它们伴随着牛头人的低声吼叫传到了艾尔的耳朵里,就像是抽打在自己的身上似的,艾尔的心都在滴血。 “钢骨”直接插进了坚硬的墙体之中,砖块崩碎间艾尔的身体已然是暴射而出,朝着拉斐尔的车厢直扑而去,只留下抬头望着高处一脸不明所以的行人。 记忆回到了那个夏天的夜晚,纳克小镇旧城区里安静地只剩下蝉语虫鸣,铁匠铺的屋顶上,一张凉席铺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正枕着胳膊望着远处绿谷森林里的参天巨树,星辉斑斓,与镇中心交错的灯光形成鲜明对比。 “艾尔,你知道绿谷防线的高墙是怎么修建起来的吗?”保罗嘴里叼着一片树叶。 “当然是帝国的士兵修建起来的,我在潘森军士长的雕像下看到过记录,”艾尔翻过身去背对着保罗,“之前的绿谷防线边缘只有军队的岗哨驻扎,是潘森军士长主持修建的高墙,潘森大人是我心中的英雄,他的事迹我早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等你长大你就会慢慢知道,你看到的东西只是有人故意让你看到的而已。” “保罗大叔,你别故弄玄虚了,我说得不对吗?”艾尔有些不满。 “这堵将纳克小镇与绿谷森林隔绝开来的高墙是兽人与绿谷防线的士兵共同修建的,更准确地说是牛头人的酋长与潘森军士长共同主持修建的,”保罗看着那凹凸不平的城墙,“不然那些巨石依靠人力根本无法移动。” “牛头人?是兽人的一种吗?没听说过,”艾尔来了兴趣,他转过身来朝向保罗大叔,“大叔,你跟我讲讲。” “牛头人呀,这个族群可以说是兽人部落中最为爱好和平,也最为温顺的种族,他们之所以帮助人类修建高墙,仅仅是为了让人类能够保护他们仅有的一块栖息地罢了,”保罗随即叹了一口气,“可是他们终究选错了合作对象,人类的贪婪与狡诈比任何种族都要强烈。” “发生了什么?”艾尔焦急地看着保罗大叔,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潘森军士长殉职以后,绿谷高层进行了一次大清洗,而新的高层直接撕毁了之前和牛头人签署的合约,不再为牛头人提供帮助,而且也间接导致了他们的栖息地大幅缩减,甚至被其他兽人赶到了绿谷森林的最外围。” “怎么可以这样!”艾尔义愤填膺地说道。 “因为,有人类的地方就有战争啊。”保罗大叔宠溺地揉了揉艾尔的头发,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而年幼的艾尔也是在此时在心里埋下了同情牛头人的种子。 年少是的记忆恍惚而过,艾尔的目光重新变得尖锐起来,他飞身腾跃距离拉斐尔的车厢已经越来越近, 再有两个街道就是繁华的商业区了,艾尔的视野里已经出现了闪烁的霓虹,为了不造成骚乱,他必须尽快制止车厢的移动趋势。 “钢骨”的鳞甲张开到了最大程度,缝隙之间开始隐隐有火光闪动,而艾尔也借此飞一般地接近拉斐尔的车厢。 “冲拳!” 艾尔心中默念,左手的“钢骨”仿佛受到了感召似的鳞甲间火焰吞吐,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炬。 自跟李十一学习武技以来,艾尔一直听从李十一的教导,不厌其烦地练习最简单的出拳动作,而现在到了检验它威力的时候了。 曳火的拳头以一往无前之势朝着车厢的后轮猛砸下去,“钢骨”手铠此刻化为了火龙的手臂对目标发出了致命一击。 呼吸之间,艾尔的拳头已经划过一条街道的街口逼近了车厢,就在这时街口里突然冲出来的一个黑色人影,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甚至连街灯都没有照出他的模样,黑影眨眼间便追上了艾尔。 呼啸的拳头带着艾尔的愤怒砸了下去,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成功的时候,黑色人影旋转着飞到了艾尔身前,正好挡在车厢与艾尔之间。 一张漆黑的修罗面具出现在了艾尔眼前,与此同时艾尔的拳头则击中的对方的武器,那是一柄黑色长刀,艾尔再熟悉不过了。 “李十一师兄?!”艾尔的瞳孔一阵收缩。 没错,挡住艾尔蓄力一击的正是李十一。 黑刀没有出鞘,等到艾尔意识到情况不对是已经晚了,因此艾尔的拳头几乎毫无保留的擂在了黑刀的刀鞘上。 没有引人注目的巨响,但当“钢骨”重击在黑刀之上时,能清楚地看到黑刀的刀身弯曲成了一个恐怖的弧度,黑芒一闪而过尽数吞噬了火焰,但却无法抵消掉到那股巨力。 坚硬的青石板在李十一的脚下开裂破碎,直到李十一将刀插进地面,才勉强化解了艾尔这一拳的冲击。 “师兄,你?”艾尔手腕轻抖,“钢骨”的鳞甲迅速贴合回手掌。 刚刚稳住身形,抽出插入地面的黑刀,李十一再度向艾尔奔跑而来,只不过这次并不是攻击,他来到艾尔身边,一把抓住艾尔的肩膀将他拉到了街道的阴影里。 “师兄…” 艾尔刚要说话就被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嘴巴,紧接着褪去修罗面具的李十一从黑雾里露出脸来,他冲艾尔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紧接着,就听见外面的街道上一串铁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地踏来,是一队巡逻的士兵。 而拉斐尔的车厢貌似也没有继续移动。 李十一给了艾尔一个眼神,意思是不要出声,仔细听。 “拉斐尔大人,没想到这么晚还能在这碰到您。”似乎是士兵在跟车厢里的人对话。 “原来是十字军团的家伙,我还以为遇到暴徒了呢。”拉斐尔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您说笑了,拉斐尔先生。”士兵很客气。 “忙你们的事情去吧,我没工夫在这浪费时间。” “您一路走好。” 随后牛头人拉着拉斐尔的车厢进入了商业区。 艾尔还想冲出去阻拦,但被李十一拦住了,直到外边的街道重新归于平静,李十一才松开了拉住艾尔的手。 “为什么要阻拦我?!”艾尔有点激动,他刚刚距离“牛头人被绑架”的真相仅仅一步之遥,但李十一的出现却葬送了他的机会。 “我不拦着你,你会死。”李十一冷冷地看着艾尔。 “你难道不知道那家伙是奴役牛头人的罪魁祸首吗?” “我知道。”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十一移开了和艾尔针锋相对的目光,脸庞之上再度浮现出了一副浓雾缭绕的修罗面具。 “如果你想要调查这件事的真相,等任务结束后,即便是再危险我也会陪你走一趟,”李十一将黑刀插回腰间,“但不是现在。” “呆在这儿,芙蕾雅和安德烈会来找你,”李十一回头看了艾尔一眼,“提醒你一下,‘冲拳’还是不够快,回去继续练习。” 说完,李十一冲上了楼顶,朝着商业区的方向腾跃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灯红酒绿的夜色之中。 第九十一章 艺术刺杀 随着步伐的逐渐加快,芙蕾雅、安德烈和艾尔一行三人由灯光璀璨之地朝着黑夜笼罩之所默然进发。 他们此行的终点是新兰城西南部的监管区后街,距离海岸街区不远处的一个小街区,这里大多是一些低矮建筑,靠近海岸的地方还有几处废弃的船坞,因为这里的建筑多是用来存放货物与各种轮机零件的库房,所以除了特鲁夫海港的马队,几乎没人来这里,毕竟谁都不愿意来这儿闻那刺鼻的海腥味和铁锈腐蚀的味道。 几分钟之前,正当芙蕾雅和艾尔汇合后准备回到“兔子糖果屋”之际,芙蕾雅的通讯器里响起了康拉德老师有些沉重的声音。 原来,就在李十一跟踪魔术师笠的期间,监管区后街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这是近几天来发生的第三起了,被害的对象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海界监狱的狱卫,他们的死法离奇,死状诡异,到现在都没有确定凶手到底是谁。 “芙蕾雅学姐,今晚的案件和李十一学长遭遇的那件事会不会有联系呢?”安德烈的双脚喷射出蓝色的尾流,带着他离开地面穿梭于街道之中。 而芙蕾雅和艾尔则是以奔跑的方式加速前进。 “不知道,”芙蕾雅回答的干脆利落,“我又不是什么神探,想知道的话就去问那个喜欢独来独往的家伙!” 尽管光线越发晦暗,但通过高科技眼镜安德烈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片区域里建筑物的分布情况,以避免他们走到死胡同里。 落在最后边的艾尔一路上却是默不作声,他的心里始终放不下那几个牛头人,虽然他也想跟随李十一的脚步跟踪那个叫拉斐尔的家伙,但现在的情况却不允许他那样做。 “到了!”高处的安德烈发现了前面的情况,当下便向身后的两人提醒道。 果然,在转过一间老式货仓之后,一队列阵整齐的帝国士兵出现在了眼前,从他们铁甲上的标志可以判断应该是十字军团的士兵,而这些负责警戒的士兵背后就是案发现场了。 三四辆宽大的马车停靠在海岸边的一棵大榕树下,四五个衣着白衫的医务人员往来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穿着海界监狱制服的官员,以及熟悉的康拉德老师。 碧蓝之海上的海风吹来,扯动着茂密的枝叶沙沙作响,有些像海鬼的轻语,于幽深之中凭添了一丝恐怖。 没有任何阻拦,在康拉德老师的带领下一行三人顺利的进入了警戒线以内的区域。 “李十一那边情况怎么样?”康拉德首先问道。 “那家伙还能有什么情况?”芙蕾雅显得有些不爽,“特立独行惯了,我们几个掌握不了他的行踪。” “对于一个团队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团结,”康拉德看了看三人,“李十一的任务是我派遣给他的,也是我命令他向你们保密的,有些事只适合他来做,至于你们几个我另有别的任务交给你们。” 说完康拉德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越过了前面的几个医务人员,落在了三个直立在大榕树周围的狱卫身上,他们就那么呆呆地站着好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 “康拉德老师,案发现场呢?”安德烈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遇害者的尸体。 “还没有发觉吗?”康拉德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再仔细看看。” “难道是那三个狱卫?”安德烈将高科技眼镜推到了头上,根据眼镜里的分析结果,这三个人已经不具有正常人的体温了,换个说法就是他们已经是三具冰冷的尸体了。 “颈部的大动脉被平整地切开,体表外却看不到一丝血迹,根据医务人员的说法,他们体内的部分血液莫名地丢失了,也可以说被某样东西吸走了。” “这种死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芙蕾雅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三具表情惊悸的尸体,作为一个女孩子她竟一点都不害怕。 “海界监狱提供的死亡卷宗里,”康拉德的音调降低了下来,“就在我们任务开始的最近几天内,帝都里接连发生的每桩狱卫刺杀案里,遇害者都是这种死法。” “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安德烈问道。 “变态杀手的特殊癖好罢了,我有理由怀疑是渡鸦的人干的。”芙蕾雅紧紧握住斜背包的带子。 “不,现在还没有充分的证据,不能贸然下定论,虽然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渡鸦组织,但关键时候不能掺杂太多私人感情,”康拉德踢开旁边的一颗小石子,“据我所知,渡鸦的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暗杀一些有地位的对象,对于这些小喽啰,我想这应该还提不起他们的兴趣。” 三人静静听着康拉德老师的分析,没有插话。 “与其说这个行刺者是漫无目的的杀人狂,还不如称之为‘艺术家’,‘变态的艺术家’,或许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艺术家?康拉德老师你没有搞错吧?”芙蕾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为曾在新兰城刑侦小组任职的一员,我的职业允许我这样称呼那个家伙,”康拉德面色冷峻,“你们认真观察这三个人的状态、姿势以及周围的环境,然后将他们组合到一起看看像什么?” 沉吟了一会之后,芙蕾雅像是受到了电击似的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眼神之中带着些许惊恐。 “难道是爱尔华·蒙克的名画《尖叫》!” “不错,另外几起刺杀案中我也隐约看到了《基督受难图》和《上帝之手》的影子,这个行凶者没那么简单。” 康拉德看向碧蓝之海的方向,那里一辆船舶的灯光都没有,吞噬一切的黑暗在大海上涌动着,像是地狱埋葬亡灵的死亡之海。 没有继续参与那些人对于案件的无聊分析,艾尔独自一人走到了旁边的防护铁链旁,白色的浪花在石台下翻涌着,滚滚的浪潮像鬼魂一样在幽寂的海面上徘徊。 艾尔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铁链冰凉的触感盘旋在指间挥之不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康拉德先生,得出什么结果了没有?”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从艾尔的背后经过,打乱了他的思绪,也引得艾尔不由得侧目,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有些刺耳,就像是一个铁块被丢进了旋转的铁桶中发出的噪音。 中年男人穿着和死者形式相近的制服,他也是海界监狱的一名狱卫,只不过官职比那几个死去的家伙高一些。 “暂时还没有,现场经历过细致的清理,再加上海风和水汽,一些细小的痕迹已经完全不见了影踪,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整理线索才能得出你们想要的结果。”康拉德连头都没回,似乎对这个人有些不屑。 “需要时间?呵呵,”男人哂笑着,肥腻腻的肚子不停地上下摇晃,“可以,我这里当然没问题,只不过我得向库克大人请示一下,毕竟是皇室指派你们帝国军事学院的人来保护库克大人,即便出了什么问题也怪罪不到我的身上。” 听到男人的话,艾尔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个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刺耳,左手“钢骨”的鳞甲像是有生命似的不断开合。 “海界监狱的人都是你们这副德行吗?!”芙蕾雅娇喝一声,对着这个大腹便便的油腻男怒目而视。 芙蕾雅的话也引来了其余几个海界监狱狱卫的目光,这其中多少带着些不善,骄横惯了的人很难友善地对待他人,即便是自己的合作伙伴。 “芙蕾雅,”康拉德冲着芙蕾雅摇了摇头,“我说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可是…”芙蕾雅心有不甘,一向脾气火爆的她就像是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着。 安德烈也碰了碰芙蕾雅示意她不要说下去了,康拉德老师自有应对的方法。 “萨摩耶,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是受皇室的委派协助调查案件并寻找相关线索,至于保护你们的库克大人,我们只是辅助你们狱卫而已,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合作关系,如果你心存怨言可以向皇室反应,我们倒是很乐意从这趟浑水中脱身。” “如果海界监狱还想继续接受帝国军事学院的帮助,那就请你安静地站在一边就好,即便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多派几个手下过来帮忙处理自己遇难同事的尸体来的实在。” 萨摩耶本来还想插嘴,但康拉德的最后一番话彻底堵住了他的嘴巴。 听到这个家伙的名字叫“萨摩耶”,除了几个海界监狱的狱卫,剩下的众人包括一向严肃的十字军团士兵都不禁笑出了声。 “这家伙怎么取了一个狗的名字,哈哈哈。” 医疗人员中不知是谁在小声议论,立即招致了萨摩耶一阵怨毒地凝视。 “好,康拉德,特种小队一番队的队长,我一定配合你们,全力配合,”萨摩耶的话有些咬牙切齿,“顺便提醒你一下,约瑟斯帝国最重要的节日‘万邦灯会’马上就要举办了,但愿你可以尽快抓到凶手,否则到时候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皇室的震怒不是你我可以承受的了的。” “多谢提醒,我自有分寸。” 康拉德转过身去,而萨摩耶也通红着脸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一阵小的风波过去之后,处理案发现场的众人继续按部就班地忙碌起来。 “是呀,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万邦灯会’都要举办了。”艾尔若有所思地敲打着铁链。 对于这个只听说过却从没见到过的盛典,艾尔并没有那么向往,在他的印象中大多数的“节日”只不过是富人们的狂欢,穷人们的哀怨罢了。 第九十二章 游历者的笔记 午夜十二点已过,监管区后街的人影渐稀,负责处理案发现场的相关人员已经陆续离场,空旷的街道上只有疏落的夜风和压抑的涛声在海岩石上方逗留徘徊。 如果此时向市中心方向看去,可以看到位于行政区正中央的帝府上空九只缀满花灯的巨型热气球慢慢升上了夜空,拼凑出约瑟斯帝国标志性的盾形图案,每当“万邦灯会”举办的前夕,新兰城的皇室都会以这种方式用以缅怀先祖、彰显国力以及营造气氛。 碧蓝之海的万顷碧波上依旧是星辰辽阔,深沉的黑夜笼罩着黎明前的悲寂,只是没人发觉案发现场的那棵大榕树的树冠之上一朵朵绯红色的玫瑰花悄然开放,不多时又黯然凋谢,纷飞的花瓣如血似火般飞进了海岩石台下的海浪之中,被浪花裹挟着渐渐远去。 虽然临近深夜,但商业区的御食大道上烟火气依旧十分浓重,作为与“芙拉欧尔”酒吧仅仅一街之隔的美食聚集区,御食大道不仅保留着自约瑟斯帝国第一任国王起就存在的复古式建筑,而且一到晚上这里就会聚集众多食客。 近些年由于东西大陆海上通商的次数越发频繁,渐渐地一些西方人开始尝试创办一些具有东方特色的美食店,没想到得到的反馈却出奇的好。 “神乐料理店”作为最早一批由东大陆引进的美食店铺,自开业以来就吸引力一大批食客慕名而来,据说约瑟斯帝国的上一任国王就曾打扮成平民亲自到店里试吃过,并且对食物的味道大加赞赏,还赐予了当时的店主一枚特殊的银盾勋章。 这家店铺位于御食大道的中部地带,一棵郁郁葱葱的银杏树挺立在店门口,透过落地式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的生意异常火爆,甚至有一些刚刚上完夜班的加班族情愿饿着肚子也要在门外排队等候着。 街角一个临时性的车厢式“烤肉店”或许是沾了御食大道的光,也有不少风尘仆仆的行人在这里落座,一匹纯黑的老马在一旁咀嚼着草料时不时看一眼这间“流动性”的店铺,这既是他的家也是他的伙伴,因为再过一个小时它就要拉着这家“烤肉店”回到它们原来的地方。 烧烤架的煤炭火炉烧得正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围着围裙烤着鱿鱼、牛肉以及西蓝花,喷香的味道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而老者的身后有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吃东西,不同的是一个人直接拿起烤串放进嘴里,另一个则是用着一双具有东方特色的筷子。 “一群闲得无聊的家伙们,不就是填饱肚子而已嘛,还有那么多讲究。”看着“神乐料理店”门前排起的长龙,泽塔从竹签子上撕下一大块鱿鱼肉,一脸鄙夷地说道。 “吃东西也是一门很有讲究的学问,”笠夹起一块蔬菜放进嘴里,“如果不是你强烈要求来这,我情愿去那里排队。” “喂,我说,不带这么拆台的吧,今晚是我帮你的忙好不好,所以应该是你来请客的知道吗?我是为了帮你省着点才来这儿的。”泽塔大口嚼着食物,一脸满足。 “食物也是一门艺术…” “已经有人盯上你了,能有个地方安心吃东西就不错了,就不要挑挑拣拣了。”泽塔打断了笠的话。 “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笠的黑眼圈有些重,他放下筷子看向正在一顿狂吃的泽塔。 “重要吗?”泽塔仰头喝下一大口鲜啤,“我喜欢这种充满市井气息的地方,最起码它可以让我放松下来吃一顿饱饭,我可不想在任务结束后连个有念想的地方都没有。” “我可以称之为家的感觉吧?” “不准确,不过在我想到更合适的词之前可以暂时这么称呼。” 泽塔灰色的脸上挂着颇有些随意的笑容,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可能会误以为他是黑色人种,但仔细观察可以发觉他的皮肤更加近似于灰色,他的两只耳朵上方都有淡淡的伤疤,却依旧可以分辨出那一双尖锐的耳朵。 突然,笠感觉到了背后一股强大的气息锁定了自己,他猛地回过头去,身后除了车水马龙、灯光熠熠的街道外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说那个追踪者已经潜藏在了行人之中,而自己还没有发现他。 “两位先生,你们点的两份烤牛排做好了。” 一个有些年迈的声音吸引了笠的目光,原来是烧烤店的老板端着两份香气扑鼻的牛排走了过来,他的脸上虽然皱纹密集却是神采奕奕,西装马甲搭配格子纹围裙,一身打扮让人以为他仿佛是某个高级餐厅的主厨。 “放着吧。”泽塔随口回答,但目光依旧专注于手里的美味。 老人没有答话,反而转身继续到车厢里烹饪美食。 “用不着那么紧张,在这个地方没人能违反法则,即便是有人盯上你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什么法则?” “强者法则,”泽塔随手指了指,只见餐车尾端有一个大大的涂鸦,上边写着“概不赊账,禁止斗殴”,“不然你以为这个烧烤的快餐车是怎么在这个秩序井然的御食大道上开起来的。” 笠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老者,虽然是在为客人制作食物,但他的动作似乎极其潇洒迅捷,挽起的袖子下是一节粗壮的小臂。 “不用看了,这老头耳朵不太好,有时候听不见咱们说的话。” 不想再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笠直接面朝泽塔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泽塔,这次行动你到底是怎么计划的?不要告诉我你还没想好。” “这种简单的任务没必要浪费太多精力,”泽塔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倒是你,安安心心地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够了,组织本部的事自然有对应的人全权处理。” “我讨厌被人当做木偶的感觉。” “你会适应的,”泽塔带上帽子站起身来,“因为新兰城里每个人都是一具有思想的提线木偶,至于那玩意是怎么工作的,你是魔术师应该比我懂。” “那我的要求呢?到底要拖延到什么时候?”笠肩头的那只灰色兔子突然一动不动地看向泽塔。 “刚跟我待了一会儿就变得这么有敌意啦?”泽塔对着那只兔子笑了笑,接着双手插兜背过身去,“组织分部的功臣提出的诉求我已经尽全力向上边传达了,你放心,我泽塔以人格担保,你妹妹会安然无恙地离开那座牢笼。” 没走两步,泽塔又停下脚步,“笠大师,别忘了付钱,还有早点回‘芙拉欧尔’酒吧,晚些时候我还给你安排了表演呢,别辜负你的粉丝哦。” 泽塔的座位上,一张倒扣在椅子上的扑克牌格外引人注目,这对于笠来说并不陌生,因为这正是傍晚时分泽塔向他索要的那副扑克牌中的一张。 拿起那张扑克牌,笠甚至都不用看,单凭感觉他就已经猜到了,那是一张王牌,还是一张印有繁多花纹的“大王”。 这时候,一只浑身长满黑羽的乌鸦突然从夜幕中飞了出来,降落在了那匹老马的头上,奇怪的是老马对此并没有表现出抗拒的动作,似乎它早已习惯如此。 乌鸦的眼睛在老者与食客之间流转,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它再次振翅高飞冲进了夜幕。 遥望着乌鸦飞走的方向,老者熄灭了烧烤架下的炉火,在送走了最后一名食客后,他也准备提前结束今晚的营业了。 帝国军事学院d系教学区,时间刚过上午九点,罗素教授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古堡寝室,叫醒了正在补觉的艾尔,然后强行拉着他来到了位于古堡顶层的异能实验室。 “教授,到底什么事呀,非得到实验室才肯说,”艾尔一脸不情愿,“您的学生可是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很重要的事!”罗素教授的脸上难掩兴奋之情。 实验室中央的实验台上除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之外,还有一些打开的书籍和大长串的计算公式,显然罗素教授昨晚也是彻夜未眠。 异能实验室艾尔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每次来这儿都感觉自己来到了一间古生物博物馆似的,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动物尾骨,燃烧着火焰的不知名结晶体,以及陌生物种的骨骼标本,其中大多是都是艾尔没有见过的奇异生物的部分标本。 “还记得有关你异能序列的事情吗?”罗素教授把一本发黄的笔记本推到了艾尔跟前,“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已经弄清楚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了!” 大脑中最敏感的神经被瞬间击中,刚才还睡眼惺忪的艾尔一下子睡意全无。 “罗素教授,您说得是真的吗?” 罗素教授微笑不语,他朝着笔记本努了努嘴,示意艾尔别急着问问题,先读完纸上记录的这一段文字。 《游历者迷踪》是这本笔记本的名字,艾尔捧起它就感觉一股亘古而来的气息扑面而来,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大陆的古文字,艾尔并不认识,但好在旁边附着一张翻译好的卡片。 “亲爱的旅人,假如你有幸读到这篇手稿,那么请你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接下来的文字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带你见识到这片大陆背后光怪陆离的一面…” 第九十三章 编外序列:红鬼 “春风从边疆之地带来生机,我能预感到水晶森林里的生物们正逐渐从朔冰中复苏过来,有的气息温和,有的凶恶危险,我知道是时候离开这片极寒地带了,我将目光投向正南方的那片连绵起伏的群山,或许在那里可以的到我梦寐以求的答案…” “同行的旅人们逐渐放弃了探寻大陆奥秘的行程,或许他们已经有些开始畏惧死亡,但我不会,我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神明的指示那般不断向前进发,我已经快到抵达那片浓雾遮掩的高山了,一路上我见到了许多之前从未见到过的古怪生物,山谷里长着人脸的藤蔓、古树上生有尖耳的精灵、蛮石间身体近乎透明的不规则灵状体、碧水下发着磷光的锦鲤等等,但我总感觉远处幽深的密林里应该有什么更加神异的生物,我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设想见到它那一刻的场景了…” “一路上险象环生,我在翻过几座险峻的山峰之后终于接近了群山腹地,最终同行的伙伴都离开了我,他们有的回到了故乡,有的葬身在了大自然的怀抱,带着亡者的意志我将继续走下去,渐入裂谷之中我慢慢觉得这里的生物种类开始锐减,一缕红色的烟雾诡异的游荡在山野之中,总感觉夜晚的宿营地之外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必须变得警觉起来,因为危险很可能正在慢慢接近…” “希望是我的错觉吧,万幸的是,经历连续几天的跋涉我终于快要走出这个群山之中的裂谷了,顺着小溪逆流而上,沿途我看到了许多大型生物的骨骸和杂乱无章的足迹,难道在我之前已经有人踏足过这片禁土了吗?接下来的路程我只得加倍小心,但我心中的疑虑和危机意识逐渐加深,因为有一大片烧焦的树林挡在了我的前面,我决定走进去查看一下,但愿上天保佑我不要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烧焦树林里的景象简直让我惊呆了,没想到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竟然有一个人类村落,不幸的是已经变成了荒村,应该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降临在了这里,但我不确定到底是天火还是人为纵火,因为村庄入口处有几具烧焦的尸体,他们的胸口都被兵器洞穿了,显然在大火降临之前这些人就已经被杀死了,焦土般的景象像是末日降临似的,虽然有些恐怖,但我还是打算壮着胆子走进去看看…” “村庄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了,甚至连飞鸟走兽都看不到,能看到只有被烧焦的尸体和破败不堪的房屋,直到我来到村庄的正中央终于见到了有生以来最为震撼的一幕,五个被钉死在木桩上的尸体已经被大火烧成了骷髅,我无法得知这些人在临死之前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但令我震惊的不止有这些,而是这五个人的骨骼竟然是不同寻常的红色,烧成焦炭的木桩下也是一片离奇的红色,我决定从他们的骨骼上取下一些样本进行研究,因为我觉得我可能发现了一种新的人种…” “当我带着虔诚的心取下样本准备离开的时候,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我躲藏在一口枯井里紧张地向外边张望着,企图寻找到紧张情绪的来源,但我却一无所获,我不敢再多做停留决定抓紧时间离开这个阴云笼罩的村庄,我的额头在冒汗,我到底怎么了,总之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吧…” “离开村庄已经一公里,但我却不敢回头去看它,井口旁的那个用于祭祀的骨头权杖就像是魔鬼一样缠绕在我的思想里,我不敢回想,我冒着危险爬上村子前的高山,我只想逃离、逃离、逃离…” “离开那个村子后的第一天,我惊惧地发现我的两个手臂上竟然爬上了许多红色的细线,它们就像被血染红的纹身一样浮在我的皮肤之下,不过我并不在意,我随身携带着多种草药,而且大山里的各种珍稀草药几乎到处都是,这些足够我对付这个病症了,今晚我决定早点休息,因为我的双手有些发麻,可能是因为昨天爬山导致的吧…” “哦,我的天,昨天是我太乐观了,经历过一夜的休息过后我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血红色的印记几乎爬满了我的两条手臂,我已经试过了我随身携带的所有药物,但好像并没有治疗这种病症的特效药,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向我的脖颈,我甚至可以看到它在我的血管旁边移动,天呀,我不会死在这里吧…” “也许这就是探险者的命运吧,我在挣扎了两天之后终于决定放弃了,那种血红色的印记已经快要布满我的全身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机能正在快速的流逝,我躺倒在溪水边,那潺潺的水流声就像是我逐渐远去的生命,或许是因为我惊扰了村庄里那些逝去的亡灵,所以他们对我下了最恶毒的诅咒,我现在的情况也许就是那些村民生前的惨状吧,该死的,我本不该踏足那个‘瘟疫之村’的…” “弥留之际,我焚毁了罐子里的标本,虽然我还我不确定这些红色粉末的物质组成,但我绝不允许这种病症侵扰山外的人类,我将之命名为‘猩红症’,并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记录在我的笔记里,假如有人偶然间来到这里见到这本笔记,一定要告诉世人,千万不要踏足这个恐怖的地方…” “包括你,我亲爱的有缘人。” 合上书页的那一刻,艾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时间来到了上午十点钟,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读了一个小时。 《游历者迷踪》这本笔记由最开始的笔迹清晰、娓娓道来,到后边的字迹潦草、行文匆匆,能看出来数百年前这位伟大的探险者惊心动魄的心路旅程,以及行将就木之际的孤单荒凉。 “‘猩红症’的症状:由手臂开始向全身蔓延的红色印记,蠕动的皮下组织,可以轻易破碎岩石的巨力,割开伤口可以缓慢愈合的恐怖能力,以及随着病情加重逐渐失去理智的精神状态。” 笔记最后一页几个几乎难以分辨字义的词组则是让艾尔彻彻底底陷入了迷惘与困顿。 这不就是自己目前的处境吗,艾尔的左臂微微握紧,难道说那天陷入昏迷时在意识里遇到的那个家伙就是这一些灾祸的“疾病之源”? 想到这儿艾尔陷入了沉默。 “我在读完这本笔记时和你的表情是一样的。”罗素教授仰头喝下一口米酒,脸色有些微醺,看来在寂寥无人的夜里陪伴罗素教授的就是这种可以消愁的东西。 “教授,这本笔记是…” “距今大约六百年左右的探险家弗瑞·沃德的绝笔,我是跟道格拉斯副校长暂借的,这只是那个探险家众多笔记中的一部分,其余的都保存在档案馆最后一个房间内。”罗素教授一口气说了好多。 “这么说来,我的手臂异化原来真的是‘猩红症’,看来盎格鲁部长之前的推测是准确地,”艾尔轻轻抚摸着笔记封面的几个大字,“我真的不是一名异能者。” “先别急着下结论,”罗素教授拍了拍艾尔的肩膀,“仅看症状的话,你确实得的是‘猩红症’不假,但有一样你跟那些记录在册的患病者决然不同。” “嗯?” “患病者无一例外都历经痛苦而死,而你至今还活得好好的,我可以大胆地推断‘猩红症’历经上百年的演变在你体内产生了变异,或者你身上有某种东西在压制着它的发作,所以‘猩红症’在你身上只表现出了有益的一方面,而有害的一方面则被隐藏了起来。” 想到了捆绑住“镜子艾尔”的那几道金光闪闪的锁链,艾尔不禁怀疑起由臂环继承到“钢骨”上的那些神秘文字到底来自于何处,而那个和自己对话的蠕动精神体看来并不是什么“异能衍生物”,或许他只是“猩红症”的精神载体而已。 “罗素教授,您是在安慰我吗?”艾尔把笔记本还给了罗素。 “我没有安慰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异能序列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一个新的异能在被发现之前都会被认为是不入流的异类,人与人的体质是不同的,有些人的体质可能无法承受这种症状,而有些人则可以完美契合,即便有一些瑕疵也是可以调整的。” 说着,罗素教授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看向一脸懵逼的艾尔。 “罗素教授,就您这口才不去做商品推销员简直是可惜了。”艾尔一脸苦笑,心中暗想。 “你,艾尔,今年十六岁了,加上在帝国竞技场的那次异化失控,一共才异化失控过两次吧?而且每一次异化都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 “没错。”因为每一次异化失控的场景艾尔都清晰的记在脑子里,所以他当即脱口而出。 “这就对了。”罗素教授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他又抿了一口醇香的米酒。 “我己经决定向学校高层汇报了,把你的能力定为异能编外序列,属于已知的100个异能之外的全新异能,”罗素教授把一堆报表推到了艾尔面前,“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它‘红鬼’!” 艾尔能清晰地感觉到,当罗素教授说出“红鬼”的时候,“钢骨”包裹下的左臂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像是在表达不满,不过紧接着就归于了平静。 “死老头,竟敢给老子起个这么难听的名字,等老子出去了要把你头上的那一撮杂毛给剃光了!” 第九十四章 哥哥1 回到寝室,艾尔一个人躺在床上遥望着窗外繁弦急管的城市有些怅惘,虽说独处时他还是会偶尔想到那个僻静的纳克小镇,但慢慢地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再像之前那样伤感了,可能是在帝都遇到了一些真正关心自己的朋友吧。 艾尔注意到了窗边那个还没有被斯诺送走的鱼缸,底部的水草里一只幼小的鱼儿探出了头来,它正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艾尔的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微笑,看着特鲁夫海港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和商业区高低错落的建筑,不多时艾尔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只不过这次他睡得很安心。 海界监狱的采石场里堆满了裸露出来的海岩石,铁青色的巨大石头是建筑高墙的绝佳材料,此时几十个身穿囚服的犯人正带着沉重的脚镣一下一下地捶打着海岩石。 临近中午,在太阳的炙烤下,湿热的空气里满是游荡的汗臭味,“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铁丝网围拢的高墙之中,除此之外还有狱卫严厉的斥责声和不时响起的鞭打声。 “桃乐丝姐姐,我真的要撑不住了。”一个穿着囚服的少女瘫倒在地,她沾满污渍的双手上已经渗出了丝丝血痕。 “阿雅,快站起来,不要让狱卫看到,”桃乐丝有些凌乱的头发已经被汗水黏在了脸上,她想要去扶起少女,“你来我这儿,这块岩石已经快被砸开了,我来砸你那块。” “桃乐丝姐姐,我们到底还能不能离开这里呀,我昨天晚上梦到我的妈妈了,她说她很想我…”说着说着少女低声啜泣起来,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被晒得不成样子了。 “阿雅,别哭,”桃乐丝警觉地看向躲在凉棚下的狱卫,“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希望,我相信凯瑟琳女王不会轻易放弃‘莱茵修道院’的,女王大人一定是遇到什么困境了。” “可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昨天晚上…我…我看到了小茹的尸体被偷偷地运了出去,她的那个雏菊手环还戴在手上,我…我绝对没有看错,一定是小茹…她肯定是被折磨死的…” 阿雅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她的脸色苍白,精神状态变得很差。 桃乐丝意识到必须制止自暴自弃的阿雅,她扔下手里的锤头一把捂住了阿雅的嘴巴,同时将她拥入怀中,自己的怀抱虽然并不温暖,但总归可以安抚一下这个临近崩溃的女孩子。 阿雅惊恐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感受着那一颗颗滚烫的眼泪流过自己的手背,桃乐丝心里十分难受。 “祈赐予其永恒的安眠,吾主,赐以纯洁的光辉永远照耀,笼罩其间,你当受赞美,吾主,在锡安之上,你在耶路撒冷当得尊崇…” 一曲温柔的《安魂曲》响起在阿雅的耳畔,如潺潺泉水般抚慰着她幼小脆弱的心灵。 桃乐丝不敢大声唱出歌曲,她只能在角落里低声细语,《安魂曲》的曲调高洁悠扬,既是为了这场悲剧的幸存者而歌,也是为了不幸逝去的罹难者而歌。 附近几个衣衫破旧的修女在听到桃乐丝微不可闻的歌声后也不自觉地低声跟唱,暗自垂泪。 然而那些如豺狼般狠厉的狱卫怎么可能任由这些阶下囚“偷懒”,几乎就在桃乐丝安慰阿雅的同时,一个肤色黝黑的狱卫提着鞭子走了过来。 “他妈的!不好好干活在这里偷懒,完不成今天的任务谁都别想吃午饭!” 狱卫声音尖厉,紧接着皮鞭带着风声狠狠地抽了下来,桃乐丝的背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 尖锐的疼痛让桃乐丝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脑袋里一阵眩晕,桃乐丝差点晕了过去。 “桃乐丝姐姐!”阿雅惊叫着抱住桃乐丝,同时用自己弱小的身躯挡在了桃乐丝的身前,“你们不要伤害她,走开,走开呀!” 阿雅的尖叫声也吸引了其他囚徒的注意,其中既有手臂上刻满纹身的大汉,也有身形佝偻的年迈老者,他们不约而同地投来同情的目光,有几个一脸凶相的中年人虽然对飞扬跋扈的狱卫怒目而视,但最终还是低下头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你想要干什么?”一个年长一些的修女拎着锤头挡在了桃乐丝的和狱卫之间,“我们是神的仆人,不是奴隶,你们这么做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天谴?老子还真没怕过那玩意!”狱卫不屑地扬了扬手里的鞭子,“你算哪根葱,也敢自称神的奴仆?说到神,老子只认神圣教会,什么‘莱茵修道院’早就该被取缔了。” “黑哥尔,你跟她们费什么话呀!先给她们两鞭子长长记性,嘿嘿。” “对呀,你要是怜香惜玉下不去手,就交给哥们,哥们对付女人可有一手!” “哈哈哈!” 听着持鞭狱卫身后传来的一阵哄堂大笑,一中修女们简直羞愤到了极点,一向清心寡欲的她们哪里听到过如此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你们给老子闭嘴!老子说话的时候你们最好安静点儿!”黑哥尔黝黑的脸上瞬间爬满了黑线。 被训斥过后,其他狱卫虽然依旧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但是却是不再吭声了,他们喝着冰镇啤酒欣赏着剧情的发展。 “你们在场的人都给老子听着,老子再给你们半个小时,如果你们还干不完手里的活,午饭就只能喝西北风了,”黑哥尔一脸坏笑地指了指海岩石间长出来的杂草,“当然了,如果你们想成为食草性动物我也不会阻拦。” 黑哥尔的话一出,凉棚里的狱卫们顿时又哄堂大笑起来。 “作为海界监狱的狱卫就是你们这个样子的吗?!”一个老者实在看不下去了,他颤颤巍巍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不过老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一根木棍正对着他的头砸了下来。 一声闷响过后,老人应声倒地,殷红的血液流进了石头缝里,老人在抽搐了一阵之后最终不再动弹。 “老不死的!让你多嘴!”一个浑身肌肉的狱卫一脸厌恶地把木棍丢到了老人的尸体旁。 现实发生的血腥一幕震慑到了在场的每一个囚犯,一些胆小的修女甚至被吓得当场瘫软在地。 “还有谁对我们狱卫的做法有异议吗?”黑哥尔满意地点了点头。 “神一定会惩罚你们的!”桃乐丝冷漠地看着这群刽子手,“连敬畏生命都做不到,你们注定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圣火烧成灰烬!” “那老子就拭目以待喽,”黑格尔的脸一下子凑到桃乐丝的面前,“看看咱俩谁先见到上帝。” 黑格尔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游移在桃乐丝的身上,他想要去触碰桃乐丝的脸,却被桃乐丝躲开了,“我才注意到,原来你长得还挺漂亮的嘛?” “你身上的恶臭让我作呕!” “哈哈哈!” 黑哥尔站起身来俯视着地上的桃乐丝,他的阴影将桃乐丝整个包裹了进去。 “把她给我抓起来,其他人继续工作!” 黑哥尔话音刚落,两个赤膊的狱卫就走了过来,他们不顾其他修女的阻拦粗暴的架起桃乐丝离开了采石场。 “大家不用担心我,你们好好地等着我回来,”桃乐丝再被拖走时还不忘安慰其他人,“记住,一定要活下去,一定…” “桃乐丝姐姐!呜呜…” 阿雅的哭声撕扯着在场每一个囚徒的神经。 不多时,两个狱卫把桃乐丝带到了一个简陋的茅草屋内,在丢下她之后就离开了,随后屋门被打开了,黑格尔捏着一个棕色玻璃瓶走了进来。 “你想干什么?”桃乐丝躲到了茅草屋的一角,她紧张地盯着越走越近的黑格尔。 “别紧张,老子不是来害你的,”黑哥尔一屁股蹲在了草垛里,“老子还没有变态到对修女图谋不轨。” 茅草屋外很安静,快到午饭时间了,许多狱卫的巡逻也开始变得懒散起来,因此茅草屋里只能听到二人的低语交谈。 “应该没有人会拒绝金币的诱惑吧,老子也不例外,”黑哥尔懒洋洋地躺在草垛上,“实话跟你说吧,有人托我给你带样东西。” 桃乐丝一脸惊疑地盯着黑哥尔,对于后者的话她没有丝毫可以相信的理由。 黑格尔子胸口的内兜里摸索了一阵,最终掏出了一个被火漆封好的小纸条,并把它抛给你桃乐丝。 “这就是那个人托我带给你的东西。” 在接到纸条的那一刹那,桃乐丝依旧是半信半疑,直到她看到了红色火漆上那个可爱的兔子图案,桃乐丝瞬间愣在了当场。 那一刻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梦幻一般的不真实感。 “哥哥…”桃乐丝的嘴唇微动。 “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其余的事就与我无关了,”突然,黑哥尔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那般尖厉,“接下来老子的话你给老子听清楚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跟别人提起这件事,否则老子的手段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就在这时,海界监狱的午饭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丢下还没缓过神来的桃乐丝,黑哥尔哼着曲子离开了茅草屋。 桃乐丝开裂的手指颤抖着抚摸过黑哥尔留下的那个棕色玻璃瓶,原来这是一瓶治疗皮外伤的特效药,上边一只手绘的灰色小兔子活灵活现,仿佛要从那个标签上跳出来一样。 “笠哥哥,小桃好想你…” 自离开家以来,这是桃丽丝第一次流泪,她紧紧地将那个棕色玻璃瓶抱在怀里,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它似的。 第九十五章 哥哥2 那颗在心里深藏多年的记忆种子突然开始萌芽,脑海深处那些儿时的场景在桃乐丝的眼前一幕幕浮现。 其中最为牵动桃乐丝心弦的还是那个喜欢爬到大树上看书的男孩,他清瘦的背影始终被桃乐丝小心翼翼的保存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约瑟斯帝国的一个偏远渔村背靠着山林,面朝着碧蓝之海。 在渔村的边缘有一片开阔的小树林,而一座木制的二层小楼就建在这里,房子的后院里有一棵茂盛的大榕树,海风吹动树叶,清爽而静谧。 “哥哥,你可以下来陪我玩吗?”小桃乐丝抱着一个彩色皮球,抬着头望着那个躺在树枝上看书的小男孩。 男孩没有理会树下满含希冀的桃乐丝,他的脸上甚至表现出了一丝厌恶之情,男孩摘了两片叶子堵住了耳朵,继续翻动着手里的画册,上面是各种流传至今的世界名画的影印版,男孩看得很认真,暖暖的阳光穿过林隙洒在他稚嫩的脸庞上。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小桃乐丝把彩色皮球放到了地上,她撸了撸袖子就准备往树上爬。 “不要上来!”男孩的声音有些冷漠,“谁是你哥哥?!你自己去一边玩儿,不要来打扰我!” 小桃乐丝被吓得赶紧松开了手,紧接着眼圈开始泛红,她委屈地看着男孩,牙齿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烦人!”男孩翻了个身,侧对着地上的小桃乐丝。 而院子角落里一个正在劈柴的中年男人显然听到了男孩的话,他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脱下身上的兽皮马甲,男人朝着大树走了过来。 “笠,你在说什么!”男人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 小桃乐丝有些害怕地看着中年男人,她捡起地上的皮球跑到了大树后边,只露出半张小脸。 男孩同样没有搭理中年男人。 “笠!”男人显然有些生气了。 “有事吗?”男孩不耐烦地摘下了塞在耳朵里的树叶。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对桃乐丝说那样的话!”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男孩赤红着眼盯着男人,“她本来就不是我妹妹,我没有妹妹,我的妈妈死了,你带回家的这两个人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二楼的厨房里,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听到小男孩的话愣住了,她手里洗了一半的盘子掉进了洗手池里,碎去了一角。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男人的太阳穴同样青筋暴露,“我也爱你的妈妈,可是她去世了,永远不可能回来了,你的年龄还小不能缺少母爱,我爱小桃乐丝还有她的母亲,可我也同样爱你呀!” “我的母亲只有一个,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笠有些怨恨地瞥了一眼躲在树下的小桃乐丝,紧接着他从树上爬了下来,径直朝着院子的后门走去。 “你要去哪?”男人挡在了笠的身前。 “你管不着。”笠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画册。 “啪”的一声脆响,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扇在了笠的脸上,登时他的皮肤上就浮起了一层红色。 一直在房子后门观望的妇女看到这一幕慌忙推开木门跑了过来,她护在笠的身边拦住了中年男人。 “安迪,别这样。”妇女满脸歉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地哀伤。 “海拉,你别管!”男人推开妇女依旧将目光放在低着头的笠身上,“为你刚才的一番话向你的妈妈和妹妹道歉!” 笠长长的刘海遮掩住了他的眼睛,于此同时两只颇有些力量的小手不自觉地握紧。 “对不起。” 笠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能看到他的眼泪滴落到了地上,但他就是倔强着没有回头,也没有试图擦去脸上的泪痕。 把画册夹在衣服里,这个瘦瘦的小男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笠,你去哪?”海拉担心的问道,但笠没有回答,他就像失去灵魂那样孤独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其间,海拉想去拦住出走的笠,但是安迪阻止了他,直到看着自己的儿子消失在了远处,身为父亲的安迪脸上一瞬间爬满了沧桑,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追了出去,沿着笠离开的方向。 小桃乐丝睁着大眼睛目睹了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事后她只记得母亲抱着她哭了很久。 彼时的桃乐丝懵懂无知,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并没有多少印象,从她开始记事起这个叫做笠的固执男孩儿就跟自己生活在一起,只不过他对自己和母亲都特别疏远,后来她才从母亲口中得知自己和笠并没有血缘关系。 直到另一件事发生后,桃乐丝的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孤僻的男孩产生了改观。 记得那是一个初春的傍晚,桃乐丝独自一人从渔村小学放学回家,在路过一个偏僻的小路时,几个同样身穿学生制服的男同学挡住了他的去路,是几个平时在学校里特别喜欢欺负别人的坏学生。 桃乐丝本想躲开他们,但天色将晚且小路两边是幽深的树林,桃乐丝不敢冒险,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祈求他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站住!”其中一个男孩拦住了桃乐丝,“你是没看到我们吗?” 桃乐丝害怕地躲到一旁,想要尽快绕过他们,然而这些男孩子们反而来了兴趣,故意围住了无助的桃乐丝,嬉笑声此起彼伏。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桃乐丝的双手紧张地抱在胸前。 “听说你们家很有钱,所以我们大哥带着我们来收点保护费。”一个高个子的小男孩说道。 “我没带钱,”桃乐丝神色慌张,“明天…明天再给你们可以吗?” “明天?”那个其他小孩口中所谓的“大哥”走了过来,他是一个又高又胖的男生,“明天是周末,学校不上课,你当我傻呀?!” “大哥,那个明天是周二,今天是周一,咱们才上了一天课了…”其中一个小男孩小声提醒道。 “去滚一边去!我是故意这么说得,你知道啥?”“大哥”把空空的书包丢给了自己的“小弟”,“今天你要是交不出保护费就别想回去!” 桃乐丝几乎都要急哭了,她多么希望此时能有人从这条小路经过呀,但事实却让她无比失望,小路的尽头看不到一个人影。 “你们不要过来,我哥哥一会儿就会从这经过,他要是看到你们绝对会过来赶跑你们的!” “就你那个在学校里一句话不说的‘哑巴’哥哥吗?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大哥”一脸不屑的表情,“你要是不肯交保护费,那我们可要搜身了。” “不要!”桃乐丝急得哭出声来。 其中一个小男孩顺势扯下了桃乐丝的书包,开始肆无忌惮地翻动起来。 树林里的一棵大树后,笠正看着几个小男孩在欺负桃乐丝,他并没有立即冲出来保护桃乐丝,而是背着书包悄悄地走开了。 笠远去的影子映在火红的夕阳里,而桃乐丝也在惊悸之中恰巧看到了那个男孩无情的背影。 后来,桃乐丝被其中一个男生粗暴地推到了地上晕了过去,再后来,当她睁开眼时发现天已经亮了,而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边正坐着一脸焦急的母亲。 “妈妈。”桃乐丝轻唤了一声。 “桃乐丝,我的宝贝,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海拉一脸心疼地抚摸着桃乐丝憔悴的小脸。 “妈,我怎么到医院里来了?”桃乐丝感觉自己的头还是有些晕,“爸爸呢?” “你爸爸他…”海拉攥着桃乐丝的手,欲言又止。 “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你爸爸带着笠去给那几个欺负你的同学家赔礼道歉去了。” “什么?”桃乐丝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妈妈,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下午,笠用画笔把那几个欺负你的男同学都给打伤了,其中有一个又高又胖的男生被捅伤了眼睛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尽管海拉已经把事情经过描述地极为委婉了,但从她的话语中桃乐丝能够想象到在自己被摔晕过去之后,那个手持画笔的男孩在面对几个同龄人的围攻到底经历了什么。 桃乐丝能想到那个平日里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哥哥”并没有抛下自己,他没有独立离开小树林,而是取来一根画笔英勇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即便遭受再多拳打脚踢也没有让那群坏孩子继续伤害到自己。 从那以后,原本成绩优异的笠因为打伤了同学被学校开除了,而父母也因为这件事赔了一大笔钱,他们原本富足的生活渐渐变得清苦,而父亲也慢慢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每次喝醉回家都要打骂笠一番。 而那个性格孤僻的小男孩依旧喜欢孤独,因为那次斗殴他右手的一根手指受了很严重的伤,他再也不能画画了,因此男孩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大家也不知道他在屋子里做什么。 后来,桃乐丝在窗户里看到笠在绘画比赛上获过奖的那些作品全都被醉酒后的父亲烧毁了,仅仅幸存下来了一幅,几年后笠把它送给了桃乐丝。 画中描绘的就是笠在后院那棵大榕树上看到的景象,悠然的远帆、高飞的白鸥、粼粼的细浪还有成排的椰子树,而这幅画的名字叫做《自由》。 第九十六章 哥哥3 夜晚的海界监狱就像是一颗放置在海岩石上的骷髅头,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痛苦的哀嚎,如同鬼叫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在采石场工作了一天的犯人们早已累得脱力了,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监狱的茅草里沉沉地睡了过去,夜间巡逻的狱卫即便故意踩到他们的身体也不能将他们唤醒。 一束刺眼的高射灯扫过,被照射到的监狱瞬间亮如白昼,继而再度陷入了黑暗。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背对着铁栅栏的女性囚犯,她一直在假装睡觉,一支荷枪实弹的狱卫小队刚刚走过,她便趁机悄悄地躲到了一个胖修女背后,胖修女有节奏的鼾声成功地遮掩了桃乐丝窸窸窣窣的碎响。 趁着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桃乐丝悄悄地从烛台上偷走了一支蜡烛,而用于点燃蜡烛的火石则是桃乐丝用一根银质手链跟几个花臂男换的,桃乐丝不想知道那群泥鳅一样的家伙们是怎么搞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她只知道这个东西对自己今晚的行动很有用。 “咔哒,咔哒。”桃乐丝小心地控制着火石撞击的力道。 可能是监狱太潮湿的缘故,火石敲击了好几下都没有冒出半点火星,夜色微凉,但桃乐丝却因为紧张急出了满头大汗。 “快点,快点呀!”桃乐丝双手颤抖,每打两下火石都要谨慎地观察一下监狱外的情况,她不敢设想假如自己的小动作被狱卫发现会造成什么样严重的后果。 正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从黑暗中传来,吓得桃乐丝赶紧把火石藏到了杂草里,然后猛地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三两支手电筒的光从铁栅栏外照了进来,一个接一个地扫过每一个躺在地上的囚犯,桃乐丝将头埋在草堆里,她圆睁着眼睛紧张到了极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吱呀”一声怪响,监狱的门被人推开了,紧接着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回荡在这一小片空间内,桃乐丝能清楚地感知到一个狱卫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紧紧地闭上眼睛,桃乐丝整个人都变得紧绷起来,她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女人睡觉也打呼噜吗?我可真是活久见。”狱卫的声音满含戏谑。 “哎,我说,走了走了,哥们值夜班都快困死了,赶紧去和下一班交接了。”门口处一个声音催促道。 “怎么,今晚不准备去外放浪一番了,地方我都选好了包你满意。”狱卫朝着胖修女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随后便站了起来。 “你小子不要命了!最近几起刺杀狱卫的案件都是发生在午夜,”另一个狱卫的声音明显有些紧张,“你听说了昨晚被抬进停尸房的那几个哥们吗?我一个管理停尸房的朋友告诉我那三个家伙死得太惨了。” “怕?哼,我长这么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第一个狱卫的语气之中满含骄横,“那几个笨蛋出门连武器都不知道带,死了活该,要是我遇到那个刺客,就算他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行了,你就别吹牛了,等这事真发生到你身上的时候,你别吓得屁滚尿流就谢天谢地了,”另一个狱卫讥笑道,“我听他们说,最近一段时间被刺杀的几个狱卫都是前段时间参与抓捕‘莱茵修道院’的修女中表现活跃的家伙,你说会不会真的是神在惩罚那些冒犯他的人们?” 说到后面一句,那个狱卫的声音之中明显带着些恐惧。 “放屁!神要就算要惩罚也是惩罚这些低劣的囚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况且我可是每周都要去神圣教堂做礼拜的信徒,神应该保佑我才对!” 第一个狱卫已经走到了门口,锁链撞击的声音传到了桃乐丝这里,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劫后余生的遭遇让桃乐丝暗暗庆幸起来。 “你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把钱都用在花天酒地和迎神求圣上了吧,我怎么没见你把心思花在照顾你老母亲身上呀?” “哎呀,马上就要下班了,别提那么扫兴的事情好不好…” “…” 随着两个狱卫交谈的声音逐渐消散于晚风中,桃乐丝也是透过杂草间的缝隙向监狱外的深夜望去,监狱周围很安静,看起来短暂的危机似乎解除了。 “刺杀狱卫?”桃乐丝回想着两个狱卫刚才的谈话,惊疑之中难免会想入非非,“会不会是….” “不可能的,怎么会是他…”想到一半,桃乐丝摇了摇头便没有继续想下去。 在桃乐丝看来让一个热衷于文艺的人去崇尚残忍的暴力艺术比要了他的命还要残酷,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不是这样的,至少在跟自己分别之前他不是这样的。 定了定神,桃乐丝决定先完成自己刚才的计划再考虑别的事情。 有了刚才的教训,桃乐丝第二次执行计划时明显变得镇静了许多,她先将打火石在干燥的杂草中摩擦了一会儿,然后再将两个打火石撞击到一起,这一次她成功地点燃了那支的蜡烛。 微弱的光线映照出桃乐丝略显兴奋的脸庞,连续多日的高强度工作让她消瘦了许多。 小心翼翼地取出衣服夹层里的长纸条,然后把剔除下来的兔形火漆收到口袋里,在紧张与不安之中桃乐丝徐徐展开了那张纸条。 原来这是一张简笔画。 小小的渔村依偎在海边,晚阳、沙鸥、椰树、归帆,一切的场景都是那么的熟悉,画中央那棵茂盛的大榕树在满园微风中舒展着枝叶,树下是劈柴做饭的中年男人和妇女,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暖暖的微笑。 “哥哥…”桃乐丝鼻子一酸,眼泪漱漱而下。 因为桃乐丝看到那棵大榕树的最高处,两个孩子正紧挨着面向碧蓝之海的方向,其中一个小女孩笑容灿烂地举着一颗彩色皮球,而另一个小男孩则靠在树干上悠然地看着一本画册。 “男孩是哥哥,女孩是他的妹妹,嗯,他的亲妹妹…” 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到画纸上,吹灭蜡烛,桃乐丝掩面哭泣,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始终惦记着自己的哥哥。 新兰城商业区的街道上游人如织,最近几天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帝都的大型娱乐场所中出现了一些衣着奇特的外邦人和来自于帝国各个地区的“灯会代表”。 随着“万邦灯会”的逐渐临近,能感觉到帝都皇室对此次活动很重视,不仅提前几天就开始在帝府周边、火车站以及特鲁夫海港布置一些用于安装花灯的基础设施,而且一到夜晚时分位于帝都行政区的国王公园和位于商业区的王后公园就开始燃放一些大型的烟花,热闹的活动往往持续一个多小时。 临近午夜,“兔子糖果屋”和往常一样依旧在营业,到了这个时间点来糖果屋进行购物的顾客已经很少了,可屋子里仍然能看到穿着“兔子服”的工作人员在走来走去。 糖果屋的屋顶上,那个熟悉的持刀少年正端坐在屋檐,就像一只昼伏夜出的黑猫,他的脚下是穿流而过的行人马车,手边是那柄漆黑如墨的长刀。 李十一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一会儿了,不想跟芙蕾雅那个急脾气起冲突,所以李十一干脆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屋顶,没有理会身侧炸裂在夜空的烟花,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芙拉欧尔”酒吧的方向。 李十一的身后,一个少年的身影正慢慢接近,刀未出鞘,因为李十一早就猜出了这个鬼鬼祟祟爬上楼来的家伙是谁。 “那个,师哥我可以在这坐一会儿吗?”艾尔挠了挠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李十一没有答话,只是向旁边挪了挪身子。 “我想跟你道歉,”艾尔表情真挚,“为了我那天的鲁莽行为。” “那四个牛头人被关在了帝国竞技场的斗兽笼里,目前没有生命危险,”李十一说道,“除了牛头人之外还有一匹伤痕累累的老狼,根据它受伤的情况判断应该是时日无多了。” “师哥,你…” “什么时候行动告诉我一声,”李十一突然躺在了斜式屋顶上,夜空中的“猎户星座”就在他的头顶上,“任务结束后我的时间很充裕。” “牛头人我是一定要救他们出来的,还有那些无辜受难的其他族类,但现阶段我还是把心思放在完成任务上比较好,毕竟只有我自己很难完成解救它们的任务。”艾尔咬了咬牙。 “嗯。”李十一答应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了。 艾尔的视线则飘落在李十一手边的一个文件夹上,上面的字他并不陌生。 “师哥,你也在关注狱卫刺杀案吗?”艾尔问道。 “我只是在想假如我是凶手,我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有什么头绪吗?”艾尔也躺了下来,苍穹之上,星汉灿烂,“康拉德老师说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就是渡鸦组织实施的恐怖袭击。” “我曾经一度以为那个人是这些恐怖事件的幕后黑手,但事实却与我的推断相左,那人当天晚上从未抵达过案发现场。” “谁?”艾尔扭过头来看着李十一冷漠的侧脸。 “芙拉欧尔酒吧的魔术师,笠。” 第九十七章 深夜的偷窥者 今晚最大的一颗金色烟花盛开在新兰城的上空,就像一朵绽放在星河里的金菊,烟花的尾迹持续了十余秒才逐渐消失在夜空中。 烟花爆炸时巨响不仅吸引了众多市民的围观,就连屋顶上的李十一和艾尔都是被亮若白昼般的奇观所吸引了。 “我们都潜伏在商业区很长一段时间了,为什么还没有发现渡鸦组织活动的踪迹?”艾尔突然问道,“难道学校给的情报有误,还是说渡鸦组织的本部不在商业区?” “不,他们一定在这里,”李十一说得很坚定,“只不过我们遗漏了什么线索。” “如果渡鸦的人真得想刺杀海界监狱的监狱长,那么他们肯定会精心谋划一番,毕竟企图在帝国心脏里刺杀帝国官员没那么简单。” 李十一盯着帝府上空的巨型花灯没有答话。 “师哥,你想什么呢?”顺着李十一的视线,艾尔看到了商业区和行政区里好多高楼之上已经安装上了许多巨型灯架,“你也对几天后的‘万邦灯会’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 “罗素教授告诉我,万邦灯会其间全国各地的城邦代表,以及一些依附于约瑟斯帝国的外邦代表都会来参加,到时候肯定会万人空巷,不过我们是没机会参加了,”艾尔说道,“不过那种场合也确实不适合我。” “除本部以外,渡鸦组织在帝国的其他几个重要城市也设有自己的分部,而这次灯会期间城门的守卫会放松检查标准,以适应巨大的人流量,所以难免会混进几条杂鱼,而几天后的灯会一定没有那么平静。” “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要加快调查进程了,据说在万邦灯会上皇室的重要成员也会相继出席,如果在活动中发生暴乱,那种场面简直不可设想。” “我们现在缺少一把钥匙。” “钥匙?” “一把解开这所有谜题的钥匙,这把钥匙现在被我们的对手掌握着,只要他们一天不露面,我们就永远处于被动之中。” “你是指那个刺杀狱卫的刺客?”艾尔神情严肃。 “即便这个人在刺杀过程中一直试图掩盖自己的身份,但他一定跟渡鸦组织脱不了干系。” “那他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艾尔有点不懂,“假如他真的是跟渡鸦组织有某种关系,那么他这么做不等于提前暴露了渡鸦组织的行动计划么,对于职业杀手组织来说这应该是很忌讳的吧?” “这一点我还没有考虑清楚,”李十一淡淡地说道,“我们手里的线索还不够,一直在“安全屋”里守株待兔固然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但太过保守始终对我们是不利的。” “所以师哥的意思是要主动出击?”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继续执行康拉德老师安排给你们的任务就好。” “可是对方是藏在暗处的职业杀手,贸然出击真得不会打草惊蛇么?” “一直以来我们都有些太乐观了,以为我们已经掌握了先机,但其实蛇已经在凝视我们了。” 听闻李十一的话,艾尔不由地感觉脊背发凉。 虽然脚下的步行街上依旧有络绎不绝的行人,但总觉得对手就藏在这些人中,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看着你,然而你却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你的敌人。 “师哥,下次单独行动的时候请务必带上我,”艾尔一本正经地看着李十一,“两个人行动总比一个人要保险,关键时刻还可以互相照应。” 李十一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他提起黑刀站了起来,黑色头发在清冷的月光中垂到了鬓角,遮掩了他的黑色瞳孔。 突然间,李十一猛然回头望向屋顶的楼梯口,就像一只匿在林梢的猫头鹰盯向田间的老鼠。 “怎么了,师哥。”艾尔立即压低声音问道,与此同时“钢骨”表面的鳞甲骤然开合进入了战斗状态。 “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们,应该从我们谈话的时候就开始了。” “什么?!”艾尔警觉的看向那个黑洞洞的入口,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渡鸦组织的人。” “不会,应该只是一个偷窥者而已。” 说罢,李十一飞身扑向入口处的黑暗,将速度提到极致的他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黑色的刀锋横在身前先于李十一抵达了楼梯口,生锈的铁制栏杆应声断裂,然而黑色弧光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无声地切入阴影里。 然而此刻发生的一切在艾尔看来无非就是李十一在跟空气斗智斗勇罢了,直到跑到李十一的身边,艾尔才发现原来李十一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被黑刀切过的阴影里,几片白色的布带正躺在地上,而这原本不属于这里,说明一定是偷窥者受伤后留下的,可是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一丝血迹,哪怕是那些白布条上也没有发现一滴血液。 李十一并没有像艾尔一样将注意力放在白布条上,而是用黑刀拨动了一下那根被切断的铁栏杆,看着栏杆上那斑驳的锈迹李十一微微动容,然后快速冲进了楼梯口向着楼下追了过去。 “师哥。”艾尔刚要发问,只见李十一的夜行衣早就融进了黑暗里。 而那根还没有完全静止下来的铁管则是滚到了艾尔的脚边,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铁管表面一半稀疏平常,另一半就像是被严重腐蚀过似的布满了铁锈。 “坏了!”艾尔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即动身冲进楼道里。 “艾尔!” 没跑两步,楼道的黑暗里就传来了安德烈的呼声,紧接着一道蓝火拖着他飞了上来。 “什么事?” “还记得前段时间我们发现的那个监听装置吗?”安德烈降落在艾尔面前,“它被偷走了!” “你确定吗?!” “这是被破坏的烛台。” 说着安德烈把那支金属烛台递给了艾尔,烛台的中间部位像是被浓硫酸腐蚀过的一样直接烂成了两截,这种破坏方式和刚才那根钢管简直如出一辙。 “保护好芙蕾雅学姐,我去帮李十一师哥!” 来不及解释缘由,艾尔直接从二楼楼梯间的窗户处跳了出去,那里的窗户兀自打开着,显然偷窥者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兔子糖果屋”的后街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到了午夜时分这条贩卖手工艺品的商业街人迹寥寥,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提前打烊了,但好在路灯足够明亮,艾尔还是看到了李十一转过巷口留下的背影。 没有丝毫犹豫,“钢骨”的蓄力值直接开到了最大,左手抚地,轰然巨响间地板崩碎,而艾尔的身体则像炮弹一样射了出去。 两道黑色的身影就像是两道黑色的闪电一样在巷子里穿梭追逐。 李十一能感觉到前面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偷窥者和自己年龄相仿,而且这家伙正带着自己往灯光晦暗的地方跑。 “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企图?”李十一暗想。 黑影经过的地方荡起了一阵横风,李十一的速度陡然提高,而那个手臂上缠着纱布的家伙显然也意识了身后的追逐者正在快速地追进自己,他的速度也骤然提高,始终与李十一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可能是偷窥者对于商业区的地形并不熟悉,也可能是有意为之,最终二人来到了一个死胡同前,由于“万邦灯会”的缘故,这里的街道被暂时封锁了,因此巷子里灯光稀疏,没有人迹。 偷窥者飞奔到巷子尽头的高墙前立即止住了脚步,他飞身腾跃,一个凌厉的后空翻,然后单膝跪地面向李十一的方向。 看来偷窥者似乎并不想就此离开,他黑色的鸭舌帽下同样是一张缠满绷带的脸,在深沉的夜色里颇有几分恐怖。 黑刀微微出鞘,李十一冷冷地盯着这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都没有贸然出手,就像是两只为了争夺领地而决斗的老虎,在发起进攻之前都要好好打量对手一番。 不一会儿,一道破风之声从巷口处响起,带着浅淡的火光,艾尔在“钢骨”的加持下飞身而到,速度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师哥!”艾尔在进入巷口之后就提前关闭的“钢骨”,“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暂时还不清楚,”李十一提醒道,“小心他的手掌,这个人并不好对付。” 偷窥者自始至终从未说过一句话,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盯着二人,而他的右手处一片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而原本用来遮挡手掌的绷带已经被李十一斩断了。 “刚刚安德烈说那个监听器不见了,说不定就是这家伙偷得。”艾尔颇为惊奇的审视着偷窥者身体裸露部位缠着的绷带,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彼时的自己。 黑刀无声入鞘,李十一大致已经猜到了这家伙的来历。 偷窥者在静立了一会之后竟然开始解开右手的绷带,就这么一圈一圈的将碎布条扯断然后丢弃,最为可怖的是那些白色布条在脱手之后竟然像燃烧后的纸张一样,在落地之前就化为了飞灰,消散在空气里。 看到这一幕,李十一和艾尔的瞳孔都是一阵收缩,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低呼出来。 “第二十二号异能,烬。” “这家伙竟然是异能者?!” 第九十八章 局中局 偷窥者很快便解下了两条手臂上的绷带,炭黑色的胳膊裸露了出来,一股淡淡的死气从他的体内涌动而出,那种的感觉就像是独身一人来到了夜晚的墓地。 “‘烬’在异能序列中的相关描述很少,这种异能具有很强的腐朽性,可以加速物质的老化,甚至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化为灰烬,”艾尔回忆起在异能序列中了解到的信息,“根据使用者状况的不同,‘烬’的破坏力也并不相同。” 黑雾积聚而成的修罗面具自下颌处缭绕而上,附着在李十一的脸上,黑刀横放于胸前,是一刀流的“虎式”架势,面对这种破坏力极强的异能,即便是一向高冷的李十一也不敢掉以轻心。 巷尾处盘桓的老鼠、蝙蝠感觉最为敏锐,在偷窥者展示出自己的异能之后,这些小动物们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窥我们?”艾尔盯着这个绷带少年问道。 那人没有答话,脸上的白色绷带和黑灰色的躯体形成鲜明对比,少年头上的鸭舌帽微微一低,紧接着便朝着二人冲击而来,他的手掌盘踞在身后,其上的死气在他的身后弥漫。 可以清楚地看到少年途经之地的石板像是被风化似的皲裂开来,而缝隙中的嫩草则在飞快的老化,凋零,最后变成一撮青灰。 “要比试一下么?!”左手的“钢骨”发出钢铁碰撞的脆响,肌肉收缩,艾尔迎着绷带少年冲去,在他前进的途中,“钢骨”鳞甲间开始冒出粼粼细焰包裹住他的拳头。 艾尔左手的异变被李十一一五一十地看在眼里,他先是顿了一下,紧接着追上了艾尔的步伐。 面对俯冲过来的敌人,艾尔虽毫不畏惧,但那如临鬼域般的死气还是让他背后的汗毛立了起来。 到底是怎样一种异能,居然可以对外界造成如此大的影响,而异能序列中有关“烬”的描述最后一条艾尔记忆犹新。 “在快速消耗外界生命力的同时,对自身的危害也是不可估量的,据目前的调查结果显示,异能‘烬’的拥有者暂无超过二十寿命之人。” “冲拳!”艾尔爆喝一声。 带着火焰尾流的“钢骨”仿佛接受到了主人的指令,它带着轻微的暴鸣声袭向直扑过来的敌人。 就在拳头与手掌即将猛烈对冲的一刹那,绷带少年的手掌骤然前伸,躲开了艾尔凶猛的拳头,竟朝着他的脸印去。 艾尔瞳孔中的火光在快速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蒙蒙的死灰色,就像被恶鬼扼住了喉咙,那种压迫感让他无法呼吸。 在意识到不对时,艾尔便竭力扭转脑袋,而“钢骨”上的鳞甲的开合方向也是在刹那间完成了切换,快要死寂下去的尾焰突然反方向的推射而出,借助这片刻之间的反推力,艾尔躲开了那勾魂索命的一掌。 令人感到绝望的死气几乎是贴着艾尔的鼻尖而过,而艾尔的眼睛也是在此刻看清楚了绷带少年的脸,冷漠得就像是一个对世界彻底失去信心的绝望者,而他眼睛里的眼白应该是身体上仅存的一抹白色了。 “小心!”艾尔的背后突然出传来李十一的声音。 出鞘的黑刀之上骤然升腾起一股黑火,冰冷刺骨的黑火随着黑刀直劈而下,而李十一脸上的修罗面具也是在黑火出现的时候消亡于虚无。 艾尔没有发现,自己躲开的那一掌仅仅是虚招,而藏匿在绷带少年背后的那一掌裹挟着更浓重的死气正狠狠地扑向艾尔。 燃烧着黑火的黑刀在李十一精准地掌控下巧妙地避开了艾尔,直指绷带少年的后掌,刀芒撞开了绷带少年的攻击之后,继续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切向对方的胳膊。 不过一瞬间李十一就翻转过黑刀,以刀背朝向敌人。 在把握好力道的情况下,李十一的攻击可以立即让对方失去战斗力,但不至于伤及他的性命,即便是对方起了杀心,但李十一有信心在不赤膊对击的情况下战胜对方。 就像是寒冰遭遇赤炎,刀刃上的黑火与死气互相抵消,最终在即将接近绷带少年的身体时化为了乌有,尽管失去了黑火的加持,但黑刀的杀伤力依旧不可小觑。 只见刀刃瞬间击中了目标,就像泥牛入海一般无声无息,绷带少年的胳膊竟然像幻象一样被刀光破体而入,没有任何阻拦,黑刀直接斩断了他的胳膊。 电光火石之间,三人已经完成了一轮交锋。 李十一和艾尔相继翻身落地,回过头来谨慎地观察着绷带少年接下来的动向。 “好险。”艾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不敢设想假如那死气横溢的手掌印在自己的头上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 “师哥,刚才你貌似把那家伙的手臂斩断了。” “没那么简单,”李十一依旧摆着架势凝视着那个绷带少年,“仔细看。” 眼前发生的一幕并不是二人错觉,绷带少年的手臂确实已经被黑刀横切而过,但诡异的是那条手臂并没有与躯干分离,而是完好无损地呆在原来的位置上。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一缕缕极其微小的灰烬正从天上汇集而来,徐徐地填补在了伤口处,那些飞灰竟然在修补着他的躯体。 “能将异能开发到这种地步,这家伙是个怪物吧?”艾尔忍不住吐槽。 “小心点儿,接下来应该就是重头戏了。”李十一左手反握住刀鞘,他已经有隐隐开始使用二刀流的架势了。 绷带少年抬起了头,这是他第一次用空洞的瞳孔直视二人,依旧无话,少年摸了摸鸭舌帽的帽檐,那里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刀痕,应该是黑刀的刀芒所致。 默默地将帽檐推到脑后,绷带少年的两只手就像是两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巷子两侧墙壁上的涂鸦正在一点点失去色彩,电线在老化断裂,旁边店铺里的工艺品也受到的波及正在慢慢萎缩破碎。 “发怒了么?终于决定要动用自己的全部实力了。”“钢骨”尾端的古老文字微微发亮,艾尔的左臂竟然有自行隆起的迹象。 “你先撤,我来对付他,”戴着修罗面具的李十一挡在了艾尔身前,“回去通知康拉德老师,快。” 二人的身前,那磅礴的死气向潮水一样朝着巷子里涌来。 “等一下,师哥,这家伙好像要收手了。”艾尔低声道。 死气蔓延过巷子的一半后就不再继续向前了,暗灰色的死气将原本平静的小巷子分成了两个世界,一半鲜活,一半晦暗。 “默,住手!”绷带少年耳朵上的通讯装置闪烁着不起眼的绿点,“你想把他们都杀死吗?带着我需要的东西尽快回来,不要引发一些不必要的事端,记住,暂时还不能伤害他们。” 默虽然没有继续引导死气向前扩散,但也并没有消散掉那些死气,他依旧与二人对峙着。 “默,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吗?”通讯装置里继续说道,“邦妮马上就该休息了,她需要你的照顾。” 在听到“邦妮”这个名字之后,默脸上的冰霜逐渐消融,死气飞快地退回手掌,巷子里的气氛再度平缓下来,只是再也不可能回到它原来的样子了。 默不再选择停留,他飞身而上从一家店铺的门上撕下了一面旗子,在撕成两半后将它们分别缠绕在了自己的两条手臂上。 屋顶上的黑影一闪即逝,默无声地离开了巷子,重新潜入了黑夜,而此时的屋地上已经满是黑色的落羽,近百只麻雀的死尸落了下来,被风一吹,变成了灰烬。 “想跑?没门!” “算了,没有继续追下去的必要了。” 艾尔正准备继续追击却被李十一拦住了。 “我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随他去吧,那个监听装置已经被安德烈改造过了,现在不是他监听我们,而是我们监听他。” 黑刀入鞘的声音在巷子里久久回荡。 帝国军事学院管理部的部长办公室里,一盏昏黄的灯光点亮了寂静的月色,红木长桌上一台机械装置正慢吞吞地工作着,齿轮咬合的响动很有节奏,时不时还会传出几个年轻人交流的声音。 “安德烈,你喜欢哪种糖果呀?我一直觉得草莓味的棒棒糖不错。” “我不喜欢糖果,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不能随意进食,必须要严格控制摄入的糖分,否则 ‘强殖机甲’内的过滤系统…” “你们两个家伙竟然躲在这偷懒…” “啪”地一声,虎克有些生气的关闭了桌子上的音波转换器,自从默取回监听装置之后,他已经独自一人在这里听了好长时间,其中没有一条有价值的声音。 这几个家伙就像是在跟自己演戏一样,有意不谈论调查情况,即便是偶尔发现一两条信息,也无外乎是康拉德每天都要汇报的东西。 “看来你这个代理校长当得不称职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影从一旁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屈从于你们的淫威才是我最大的不称职。”虎克揶揄道。 “不不不,准确的说是我们也是为虎克先生的爱女,”那人幽幽地说道,“毕竟只有我们可以研制出给邦妮小姐暂时续命的药物。” “哼,你是为了保住你的官职吧。” “你把我想的也太不堪了吧,”那人走到了红木桌前,拿起那个监听装置端详了起来,“小小的上尉还不足以满足我的野心。” “咔哧”一声碎响,监听装置在那人手里碎裂成无数碎片,一片一片的跌落在虎克面前。 第九十九章 卧底行动 在返回的路程中,艾尔和李十一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波正在施工的装修队,这些人正趁着午夜人流渐稀的时候加紧安装“万邦灯会”举办时所需的灯架,看着那形态各异的花灯,能够预想到几天之后那万人空巷的场景。 “奇怪,兔子糖果屋怎么在这时候暂停营业了?”在一个街区外的楼顶上,艾尔提前看到了黑着灯的糖果屋一楼。 “二楼的灯亮着,有情况。”李十一言罢率先朝着目的地奔去。 当二人翻过兔子糖果屋进入位于二楼的会议室时,芙蕾雅和安德烈早已在这里等待他们了。 屋子里只亮着一盏台灯,而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他望着窗外的月色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两个可算回来了,”芙蕾雅难得没有生气,“康拉德老师都等你们好久了。” “就在你们进门之前,被盗走的那个监听器与我们失去了联系,”安德烈摘下耳机,关闭了桌子上的信号接收装置,“应该是被人破坏了,对方可能发觉了我们的小心思。” 李十一皱了皱眉终究没所有说什么,他只是看向窗边的康拉德。 “那个偷窥者是拥有第22号异能‘烬’的异能者,他的全身都缠着绷带,我们没有看清楚他的脸,”艾尔补充道,“在与我们交过手之后他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似的,没有继续对我们发起攻击,而是很快速地离开了。” “搞清楚他的身份了吗?”康拉德回过头来看向二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有种不可言说地严厉。 “我们推测应该是…” “不,暂时还没有搞清楚。” 艾尔正想说那家伙可能是虎克派来的,李十一却突然打断了艾尔,并没有告诉康拉德之前的猜测。 艾尔从李十一的表情中读出了警戒,因此他也是老老实实地闭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嗯,”康拉德的面色有些缓和,“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康拉德老师,竟然有人在兔子糖果屋监听我们哎,这么大的事难道我们就不彻查下去了吗?!”芙蕾雅一脸不忿,“我有理由怀疑是…” “说说任务吧。”李十一再一次打断了芙蕾雅的话。 “李十一,你!”芙蕾雅明显有些不高兴。 “学姐。”安德烈碰了碰芙蕾雅,冲着后者摇了摇头,就连作为骨灰级科技宅的他都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 掸了掸衣服上的飞灰,康拉德站起来走到了台灯前。 “有新的任务派发给你们。”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向桌边的康拉德,之前有什么紧急任务康拉德都会通过通讯装置向他们传答,而现在亲自过来,说明此次的任务很重要。 “准确地说这次任务的主力是艾尔和李十一,至于芙蕾雅和安德烈则继续留在这里辅助他们俩。” 说着康拉德从口袋里取出来了一个文件袋,打开文件袋之后,里面装着得竟是两张广告宣传单。 “据信息部的秘密调查,加之我们提供的信息,学校已经大致将渡鸦组织的总部锁定了。” “在哪里?”芙蕾雅问道。 康拉德把那两张宣传单推到了众人面前,那竟是两张招聘服务员的广告单,传神的画笔勾勒出了一座宫殿般富丽堂皇的建筑,红色玫瑰的标志悬挂在建筑的中层,一看就知道能来这里消费的人必定是非富即贵。 “芙拉欧尔酒吧?”艾尔拿起宣传单仔细观察了一番,在看到左上角那个名字后他瞬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想到真的是这里。” 跟艾尔一样,李十一的目光也停留在了宣传单上的那个玫瑰标志上。 “需要我们做什么?”李十一问道。 “潜入到酒吧内部,找到渡鸦组织本部藏匿的证据,剩下的就可以交给学校了。” “不会是让我俩去假装应聘服务员吧?”艾尔试探着说道。 “不是假装,是真正地与敌人融合在一起,”康拉德将台灯的亮度调高了一些,“‘万邦灯会’其间帝都的客流量一定会暴涨,而作为帝都中最大的酒吧,‘芙拉欧尔’也会出现服务员不足的情况,而这正好是我们的一次机会。” “可是‘芙拉欧尔’酒吧里有人认识我们,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吗?”艾尔隐隐透露出了担忧。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学校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对于给你们伪造一个新身份和换一张面孔这种小事还是很轻松的,”康拉德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你们暂时不用回学校上课了,尽快熟悉一下自己的新身份。” “为什么是我们?”艾尔问道,“派两个经验丰富的人参加这次行动不是更有把握吗?” “这是虎克代理校长的命令,我无权更改,”康拉德的表情有些暗淡,能看出来负责传达命令的他也背负了很多压力,“不过你们放心,学院武装部的人会尽全力保护你们的安全,如果遇到了难以处理的危险,随时可以躲到‘兔子糖果屋’来,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安全屋。” “知道了,”李十一贴着墙角坐在了毛毯上,“不过,这次行动我一个人就够了。” “师哥,你…” “你是在担心艾尔的安全吗?”康拉德盯着李十一的脸说道。 “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我也有信心顺利地完成这项任务,”艾尔握紧了拳头,“” “不,自己一个人更自在些。”李十一没有理会艾尔的豪言壮语,显然他是在回答康拉德的问题。 李十一此言一出,艾尔不禁低下了头,而一旁的芙蕾雅和安德烈也是不约而同地看向李十一,惊讶于他在此时竟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你有这个实力,李十一,”康拉德语气微变,“但卧底行动不仅仅需要地是武力超群的人,更重要的是头脑和合作,而你和艾尔正是学校决策层共同商议过后得出的最佳人选。” 李十一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提起黑刀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艾尔,你的意见呢?”康拉德问道。 “我没意见。” 寂寥的夜风吹动着屋外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就像是夜的精灵在苍穹下起舞。 商业区里的夜生活一如往昔,狂欢到深夜。 碧蓝之海的中央区域有一个叫“乌云甬道”的地方,这里常年积聚着雷雨云,因此海上风暴尤为密集且强烈,经常是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滔天。 一艘老式蒸汽船在碧蓝之海上行驶了数日之后,终于在黎明到来之时安全抵达了目标海域。 蒸汽船甲板上站着一个精神矍铄的年长者,他穿着花背心和花短裤,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被太阳的强光晒得有些焦黑,他皱着眉头眺望着乌云密布的远方,那里一条条银蛇在滚滚的云层里穿梭。 “先生,不能再往前走了,最起码今天是不可以了,”一个戴着船长帽的中年人走到了道格拉斯的身后,“‘乌云甬道’又到了雷暴肆虐的时节,运气好的话几个小时之后那片乌云就会暂时散去,而我们也可以借此安全地驶过,要是运气不好可能连续一个星期那些乌云都不会消散。”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船夫也不可以吗?”道格拉斯有些执拗,“如果可以的话,钱不是问题。” “先生,您误会我的意思了,这跟钱没关系,况且您支付给我们的佣金已经够多了,”船长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乌云甬道’也被我们叫做‘航船墓地’,在那里沉没的船只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艘,即便是那个鼎鼎有名的‘黑珍珠’号海盗船都不敢贸然闯入,更不要说咱们这艘老式轮船了。” “就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渡过‘乌云甬道’了吗?”道格拉斯轻扣着船舷。 “如果先生您真得想尽快穿过‘乌云甬道’抵达空之岛就只能是游过去了,否则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船长的意思很明确,“等待乌云散去,我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安全地将您带到空之岛。” “给我一艘小船。”道格拉斯淡淡地说道。 “您,您想干什么?” “既然大船无法通过,那我就用一艘小船搏一搏运气。” “您没跟我开玩笑吧?”船长简直要惊掉了下巴。 “你看我想跟你开玩笑的吗?”道格拉斯转过身来,棕色的太阳镜几乎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再次认真大量了这个年长者一番,船长也是收起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我能稍微问一下吗?不知道您这么着急去空之岛干什么,那里是碧蓝之海中最著名的‘海上餐厅’,看您的意思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吃饭那么简单吧?” “为了见一个人。”道格拉斯的目光再度眺向远方。 “见人?”船长不由得心生疑惑,“请问是现在就要吗?” “现在。” “知道了” 船长爽朗地应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叫住了身边的一个水手,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随后那个水手就跑开了。 不多时,一艘白色的微型蒸汽船在大船的右舷处缓缓下落,在喷出一阵浓烟之后,便劈波斩浪地朝着“乌云甬道”疾驰而去。 第一百章 面试 一望无际的碧蓝之海与无垠的蓝天相接,蓝色仿佛成为了这天地之间的唯一种颜色。 道格拉斯驾驶着微型蒸汽艇劈开一道道雪白色的浪花,数十只飞鱼尾随着蒸汽艇航行,银白色的鱼身在碧波烈阳中穿梭游弋,就像是一条条飞梭。 远处的“乌云甬道”依旧是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丝毫没有安静下来的迹象,它就像是一道巨大的黑色幕布横亘在碧蓝之海的上空,可以预想到在这幕布之下定然是浊浪滔天、落雷狂泻。 然而就在“乌云甬道”的中部地带却有一片奇异的海域,那里常年晴空万丈从不曾有暴风雨肆虐,号称“神的恩赐之地”,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片圆形海域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据说神为了躲避世间的喧嚣,特意在这片狂风暴雨肆虐的乌云之地开辟出一块清静的海域,以方便自己的休憩,而这片海域的正中央有一座岛屿,被称为空之岛。 岛上有一家大型餐厅——海上餐厅,专门服务于过往的船只,航海家们既可以在这里补充物资又可以暂时停靠,待“乌云甬道”放晴之时再平安度过。 而空之岛就是道格拉斯此行的目的地。 随手从操作台上的盘子里拿起一块风干的牦牛肉丢进嘴里,道格拉斯大口咀嚼起来,对逐渐靠近的滔天乌云视若无睹。 “在海上呆久了果然是麻烦不断,”道格拉斯好不容易才点燃受潮的烟斗,透过舷窗已经能感受到那铺面而来的压迫感了,“好久没这么刺激过了,还真是有些怀念呢。” 随着天空逐渐变暗,粗壮的闪电和刺耳的轰鸣声就像是震怒的神王宙斯疯狂地朝大海倾泻着他的愤怒。 “如果诺兰那家伙在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的靠在躺椅上睡觉了,哎,”道格拉斯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只能靠自己了。” 说着,道格拉斯松开了蒸汽艇的操纵杆,活动了一下身体,骨骼碰撞的声音响起。 “就是不知道这艘小船能不能承受得住,”道格拉斯有些担心地环顾驾驶室,“不求你完好无损,只要别散架了就好。” 在逐渐变得汹涌的海面上,尽管船身摇摆不定,但轮机的声音依旧强劲有力,看来船长并没有吝啬,而是把最好的一艘蒸汽艇借给了道格拉斯。 受到雷暴和磁场的影响,操作台上的罗盘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上下起伏的蒸汽艇船头亮起了一盏红色的信号灯,在这压抑危险的环境中更是凭添了一丝紧张感。 道格拉斯面色铁青地望着那不断涌来的滔天巨浪,张牙舞爪的闪电不断照亮漫天的黑雨,狂暴的雨点从天际倾泻而下砸在蒸汽艇上,渺小的蒸汽艇在无边的黑雨里就像是风中的轻羽那般飘摇不定。 道格拉斯的嘴角喷吐出一缕烟气,他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两个拳头上快速包裹上了一片暗灰色的纹路,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驾驶室里爆炸般地狂泻而出,就连被特殊加固过的舷窗玻璃都猛烈地振动起来,而船身附近百米以内的一切海洋生物都被这股气势震晕了过去。 那种钢铁般的色泽慢慢地从驾驶室蔓延到整个船身,蒸汽艇上的几乎所有零部件都在急速抖动,看样子这艘蒸汽艇可能在进入“乌云甬道”之前就会先被道格拉斯的气势震碎了。 “看来我高估你的强度了呀。” 在道格拉斯的掌控下钢铁色泽逐渐变得浅淡,而船身也是终于不再摇晃,而是随之稳定了下来。 将加速档位调到最高,道格拉斯打开了蒸汽艇两侧的远光灯,快艇立即像离弦的箭一样破开数米高的巨浪冲向“乌云甬道”。 末日般的景象一下就吞噬了蒸汽艇,而在蒸汽艇驶过的海面上一只体型庞大的蓝鲸从海面之下升了起来。 远处,几只虎鲸发现了晕厥过去的猎物,当即兴奋地游了过去。 清晨,新兰城的街道上游人如织,随着大量外邦游客的涌入,新兰城里渐渐有了节日的气氛,大大小小的商铺和行政场所都已经安装好了形式各异的花灯。 为了加强“万邦灯会”前期的安保,新兰城的街道上帝国巡逻士兵的数量明显比之前更多了,遇到行为举止不合规矩的旅人被栏下来盘问也是常有的事。 商业区的一条街道上,两个穿着宽大风衣的男人显得与周围的行人格格不入,明明天气炎热,这两个人却带着墨镜和圆顶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怪异的举止不时引来路人的侧目。 “师哥,我们俩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艾尔假装咳嗽,实则是低声询问一旁的同行者。 “芙蕾雅说打扮得像上流人会更容易融入上流人的圈子。”李十一边走边说,耿直的他甚至毫不在意已经被闷得通红的脸。 “可是你觉得我们这样真的像上流人吗?”艾尔拉了拉领口,那里已经湿透了,“这身破衣服不仅贵的要死,而且还不透气,真不知道芙蕾雅学姐是怎么想的,该不会是故意整我们吧。” 两人同时止住了脚步,互相看向对方,都从对方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感觉。 想到了芙蕾雅给二人打扮好之后坏坏的表情,艾尔忍不住一阵抓狂。 “完蛋了,被耍了!” 几分钟之后,脱下风衣的二人轻装上阵,不一会儿就抵达了“芙拉欧尔”的酒吧外,白日的它看起来有些素雅,就像是一个淡妆轻敷的姑娘,没有了夜晚那般的浮华娇媚。 入口处的牌子上贴着招聘服务员的启事,从外边看酒吧内酒客错落,有些冷清,毕竟晚上才是酒吧的最佳营业时间段,因此现在基本上没有人来这里消费。 刚刚进入酒吧,前台的服务员立马发现了两个陌生的新面孔,当即面带笑容的迎了过来。 “两位先生里边请,二位需要喝点什么吗?”穿着修身制服的女性侍者笑容很甜,如果是普通人很容易就会陷入其中。 井然有序的酒吧陈设和彬彬有礼的服务员一看就知道这里的管理者定然不是常人。 “对不起,我们不是来这里玩的,”艾尔按照芙蕾雅的指示,尽量表现的绅士一些,“我们是看到酒吧门口的服务员招聘信息才进来的,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了解一些贵酒吧的招聘条件。” “不好意思,原来二位是来参加应聘的,请原谅我刚才的不敬。”女侍者歉然一笑,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微微打量了二人一番。 两个年轻人的长相都异常俊朗,其中一个看起来气质颇为清冷,另一个则较为随和,两人的面部轮廓都线条硬朗,是典型西方人的长相,记忆中并没有见过这两个陌生人,看来他们应该是第一次来“芙拉欧尔”酒吧。 短短的几秒之内,女侍者已经的得出了结论,训练有素的她们有着几乎过目不忘的本领,也只有这样才能准确地分辨出酒吧的熟客与生客,并且在客人踏入酒吧的那一刻立即想起酒客的身份信息,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察觉到了女服务员蚀骨刀般锐利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瞬,但艾尔的心跳已经是骤然加速,因为他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跟他搭话的女性,此人正是他第一次来“芙拉欧尔”酒吧时那个为他端来橙汁的女服务员。 “二位先生请跟我来吧,我们的大堂经理正在二楼面试应聘者,”说着,女侍者比出一个请的手势,“之前已经有几个应聘者参加过面试了,但目前为止还没有顺利通过的,二位要好好加油呀。” “知道了,谢谢你。”艾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倒是李十一一直表现的很平和,艾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到目前为止这个高冷的家伙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沿着典雅的台阶拾级而上,不多时二人便在女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房间外等候,门外的长凳上已经有两个衣着正式的年轻人在这里等候了。 艾尔注意到他们的时候,这两个人正不安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不知道这两个人刚刚经历了什么,因为极度紧张他们背后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两位先生在这里等候就好,等前边两位面试者结束之后就轮到二位了,在此之前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到一楼大厅找我,”女服务员声音甜美,“如果没有什么疑问,我就先去忙了,预祝二位面试成功。” “十分感谢你的帮助。”艾尔微微欠身表示感谢。 “您客气了,”女服务员同样欠身回应,“那么我就先行离开了。” 在女服员离开之后,艾尔和李十一也是按次序坐在了前面两人的后边,其间,艾尔尝试跟两人打招呼,但二人也是木然地回应,显然巨大的精神压力已经让二人有些吃不消了,他们的鬓角不时地涌出汗滴。 不多时,从面试的房间里跑出来了一个年轻人,他通红着脸,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不知道地还以为这是一个刚刚从监狱审讯室里跑出来的犯人。 前面的两人显然是提前了解过之前那些面试者的情形,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二人一直熬到了现在,但刚刚出来的那个面试者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选择煎熬般的等待,二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循着前面那人的脚步一同离开了,而他们坐过的位置上各自留着一个清晰的屁股印。 艾尔正在纳闷,突然打开的房门里传来一个极度魅惑的女性声音。 “下一个!” 第一百零一章 惊险博弈 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呼声,艾尔愣了一下神,随后站起身来朝着李十一点了点头,便径直走进了屋子里。 刚一推开门一股浓浓的香气便扑鼻而来,虽然香气很重但却并不让人感到反感,艾尔第一反应就是这香水应该是某种价格不菲的高级货。 屋子里的装饰风格和“芙拉欧尔”酒吧的整体风格一致,是一种典雅复古的格调,正对窗子的是一张考究的棕色方桌,一个女人正倚在窗前,她端着一杯红酒望着窗外的景色。 女人一袭黑色修身长裙,上面点缀着红丝绣成的玫瑰花瓣,开叉的裙角露出她穿着黑色丝袜的长腿,一根翠绿色的玉簪子将满头青丝绾在脑后,柔美的曲线勾勒出标致的身材,这个人应该就是“芙拉欧尔”酒吧的大堂经理。 “你好,我叫小艾,是来参加面试的。” 看到女人没有理会自己,艾尔最先打起了招呼,按照之前商议好的,艾尔使用的是自己新身份的名字。 “你是今天第十六个来到这间屋子的面试者,”女人的声音依旧让人心神荡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被成功录用的,如果你对自己没信心现在就可以提前离开了。” “我知道,我想之所以前几位面试者会失利,可能就是冥冥中这个职位一直在等待我吧。” 沉浸在香气里的艾尔心神慢慢安定下来,直到现在他从察觉到这种香味竟然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而且闻起来用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吗?”女人的脸颊上飞起了一抹浅笑。与此同时女人也是转过身来面向艾尔。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准确地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成熟美女。 女人浅笑婉转之间不由得让人心神荡漾,一颦一笑都能带动人的情绪,尤其是那一双勾人的美目,不得不感叹的是女人真的很会打扮,恰到好处的眉梢和口红让她的气质温润而高雅。 “你的长相和风趣已经为你的面试赢得了加分,”女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艾尔,“坐吧,说说让我留下你的理由。” “梅娅女士一定是一个虽然身在帝都,心却向往自然的人吧。”艾尔明亮的眼睛始终盯着女人。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女人的笑容逐渐收敛。 “‘芙拉欧尔’作为帝都最大的酒吧,想要打听到它的大堂经理名字应该不是件难事。” “提前做过准备吗?”梅娅将高脚杯放在了桌面上,“但是随便打探一个人身份信息可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哦。” “不,在来这里之前我也仅仅是知道您的名字而已,至于刚才的话只不过是我在见到您之后的推测罢了。” “哦?”梅娅无论何时都表现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我倒是很想了解一下你的依据,你凭什么说我向往自然?” 艾尔笑了笑,事情在他语言的引导下正在朝着之前预想的方向发展。 “我刚才进门的时候,看到您一个人站在窗前眺望着碧蓝之海的方向,而且您似乎不是在看海上的渡轮,而是在欣赏游走在高天上的流云与白鸟,根据您嘴角的微笑可以判断,您的心里是认同这种自由的意象的,”凭借着自己的判断,艾尔侃侃而谈,“一个人在安静的状态下独处的时候是最容易表露出自己心思的时候。” “虽然我很欣赏你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但你不觉得仅凭这种苍白的理由就去猜测一个人的想法是很荒唐的吗?” “您说得没错,仅以此来说明却是显得很单薄,但事实却不会说谎,”艾尔的手掌抚摸过方桌的桌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间屋子里的特殊香气是这张桌子散发出来的吧?用于打造这张桌子的木头应该是雪枫木,而这种树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绿谷森林木灵一族的领地,雪枫树常年生长在高山之巅,因此被誉为‘自由之树’,我说的没错吧?”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梅娅第一次开始重视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除非你去过遥远的绿谷森林,但如此说来你不是帝都人?” “您猜对了一半,我年幼的时候确实跟一个猎户叔叔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他曾有幸亲临过绿谷森林,因此我多少了解一些相关的知识,”艾尔的心态很平和,“但我确实是帝都人。” “是吗?”梅娅脸上笑意盎然,“姑且算你说对了,可是这些对你面试有什么帮助呢?” “如果没有帮助的话,您也不会听我说完这些无聊的话,”艾尔已经是胸有成竹,“在我之前您已经面试过十五个人了,要是普通人恐怕早就不耐烦了吧。” “呵呵,有意思,”梅娅的美目之中眼波涟涟,“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承认你聪明的头脑让我对你有一些好感,但仅仅是这些还不足以胜任‘芙拉欧尔’酒吧的服务员。” 梅娅抚摸着桌上的一尊金属玫瑰工艺品,然后猛地转动,艾尔的座位处当即传来“咔嚓咔嚓”两声脆响。 暗道一声“不妙”,紧接着艾尔便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因为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死死扣住了,精钢打造的囚具和椅子融为一体限制住了艾尔的自由。 “梅娅女士,您这是干什么?”虽然内心忐忑万分,但艾尔还是佯装镇定地问道。 “你不是帝都人,”梅娅甚至都不看艾尔一眼,整个人的气势也变得陡然不同,“为什么要跟我说谎?”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艾尔左手的“钢骨”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遇到危险他会第一时间启动。 “不要再跟我装糊涂了,我在‘芙拉欧尔’酒吧里工作了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哪些是实话,哪些是谎言,我几乎能立刻分辨出来,不要企图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你到底是谁?”梅娅的笑容已然收敛,“为什么要来假装应聘服务员?” “我再说一遍我的名字叫小艾,出生于新兰城旧城区,”艾尔依旧在跟梅娅做着最后的博弈,“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去调查,不过您今天的所作所为让我对‘芙拉欧尔’酒吧失去了兴趣,如果说这就是贵酒吧的待客之道,那么我只能说是我之前太过高估你们了。” 沉默的气氛有些压抑,不过旋即又恢复如初。 “冷静的判断能力、机敏的分析能力以及优秀的语言能力,小艾,恭喜你通过了今天的面试。”梅娅的笑脸如春风般明媚。 “在诈我的话么?”艾尔背后惊出了冷汗。 谁能想象到这个看似柔弱无骨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多手段,也难怪这个被称为“千面狐”的女人能够在波诡云谲帝都里混得风生水起,这些手段既是她保护自己的盾牌,亦是她果断出击的利剑。 随着扣住自己的囚具被重新打开,艾尔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袖口处已经是湿透了,刚才的一番对话简直让他紧张到了极点,要不是坚信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可能艾尔早就忍不住用“钢骨”将困住自己的椅子给轰烂了。 “对不起,现在我对应聘‘芙拉欧尔’酒吧的服务员失去了兴趣。” 艾尔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现在到了欲擒故纵的时候。 “我听说跟你一块儿来的还有一个人,你就不等待一下他的面试结果?”梅娅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他也能顺利通过,你们两个岂不是还能继续作伴?” “我们两个并不熟悉,只不过是在门口碰巧遇到了而已。” “你这个碰巧遇到的朋友对你还挺关心的嘛,”梅娅笑道,“就在我刚才把你锁住的时候,门口处可是突然多了一道凌厉的身影呢,看样子你们俩的关系可不一般哦。” 说着,梅娅仰头喝下了杯中的红酒,而杯子所对的地方正是房间的入口处,那里刚好有一盏灯斜斜地照了过来,假如真的有人贴在墙边那么他的影子正好会被投射到房门外的地板上。 “怪不得要一直打开房门,这个女人果真如同信息部说得那样不好对付。”艾尔心中暗动,于此同时开始绞尽脑汁地寻找对策。 “可能他就是想打探一下房间里的情况吧,毕竟大家都是应聘者,提前了解一下面试的内容总归是没有坏处的吧。”艾尔的理由虽然听起来很合理,但多少还是有些牵强。 “不错,你的应对刚刚达到了我心目中的及格线,”梅娅继续说道,“如果你有意留下,那么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如果你真得觉得我刚才的行为有些过分的话,那么我向你道歉,‘芙拉欧尔’酒吧向来都是顾客至上,请你原谅我刚才的行为。” 梅娅的言语之间满含真诚,这不同情绪之间自然无缝地衔接让艾尔不得不佩服,最终艾尔的目的达到了,他没有选择离开。 将半掩着的房门推开,艾尔看到了端坐在座位上的李十一,此时的他也向艾尔的方向投来锐利的目光。 “怎么样?” “通过了,”艾尔很小声地回答道,“师哥,差一点我就暴露了,这个女人不好对付,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嗯。”李十一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在经过艾尔身边的时候,李十一一句耳语让艾尔的寒毛再度立了起来,并直呼庆幸。 “在你进去的这段时间内,我一直待在原地没有移动过一寸,但是我能感觉到除了这间屋子之外的其他房间里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而且这股气息很强。” “难道这次面试看似是一个人,实则是两个么?” 想到这儿,艾尔的手心一阵冒汗。 第一百零二章 白鲸先生 “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一个武者吧?”梅娅媚眼如丝,李十一身上清冷的气质让他想到了那些手持长剑的军士,“我们‘芙拉欧尔’并不缺安保人员。” 听到梅娅有些刻薄的话,李十一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当即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等,”梅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么没有耐心吗?” “我是来参加面试的,不是来斗嘴的,”李十一声音平静,“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对于一些无意义的东西就不必了。” “哦?那就先跟我说说你的身份吧?我很感兴趣,”梅娅的一只纤手慵懒地撑着下巴,“虽然你看起来似乎是西方人的面孔,但我总觉得你的身上有股东方修者的气质,不要怪我多疑,因为我接触过得东方人也不少。” “我从小被寄养在东方人的家庭,怎么,很奇怪吗?” “那你一定会一些东方的的武学了?”梅娅循循善诱。 “略懂一些。” “原来是这样。” 梅娅话音刚落,李十一就感觉自己被某个强大的气息锁定了,起初他以为是身后的梅娅,但仔细分辨下能感觉这股气息来自于另外一个房间。 就像是天空之上的一只眼睛在冷冷地看着自己,而自己的一切秘密都好像被那双神秘眼睛看了个通透。 顶着那浩如江海般的压力,李十一镇定地转过身来端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他直直地看着梅娅,脸庞上隐隐有黑雾浮动。 “嗯?没想到你的实力还挺强嘛?” 梅娅有些不敢相信,她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紧接着那股压迫感也随之解除了,从碧蓝之海传来的汽笛声也慢慢涌进了窗子,原来在刚才的领域中窗外的声音都被隔绝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随着那种暂时性失聪的感觉消失,李十一脸上的黑雾也重归混沌。 “这也是面试中的一个环节呀,请见谅,”梅娅理了理耳边的秀发,“‘芙拉欧尔’酒吧的服务员有很多种类你应该知道吧?对于符合条件的人才,我们的大门永远是敞开的。”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李十一有些厌烦。 “你可以留下,在酒吧的安保组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职位,”梅娅说道,“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讲。” “在‘万邦灯会’期间你必须无条件听从我的指挥。” “酒吧的服务员不都应该听从你的指挥吗?”李十一意识到自己可能触摸到了问题的核心,“为什么要特意说明在‘万邦灯会’期间呢?” “这个你不用管,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刚才提出的要求你能接受吗?” “可以。”李十一不假思索。 “好,”梅娅莞尔一笑,她看向李十一的眼神有些危险,“你可以离开了,今晚准时到‘芙拉欧尔’酒吧来上班,到时候自会有人告诉你工作流程。” 李十一轻轻点头,在环视了屋内一遭之后便离开了。 “不好意思,今天的面试到此结束了,各位可以离开了。” 梅娅刚放下手里的通讯器,门外就传来了侍者的声音,她们正在执行梅娅的命令。 “不知道老板对这两个新人满不满意,”梅娅仰头喝下一半杯红酒,面色微醺的她更显女儿的娇媚,“我倒是觉得他们还不错,只不过还需要继续考验一下。” 窗外一侧的屋檐上一只乌鸦在这里徘徊了很久,它在盯着李十一的背影远去之后才振翅而飞,黑色的落羽缓缓飘到了紧邻梅娅房间的另一扇窗前。 从“芙拉欧尔”酒吧出来,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李十一和艾尔一路无话,尽管二人都顺利通过了面试,但自从他们从酒吧离开就感觉自己被盯上了,按照之前约定好的,两人在走出商业区之后便分开了,各自回到了学校之前安排好的住处。 “师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关好房门后,艾尔便迫不及待的用通讯装置联系李十一。 在等了几秒钟之后,耳机里传来了李十一的声音。 “一切正常,跟踪者已经离开了,注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不要暴露。” “知道了。” 简单地规划了一下行动计划之后,艾尔便关闭了通讯装置。 躺在干净舒适的床上,艾尔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好久没有一个人独处过了,那种久违的感觉又一点点涌上心头。 回想起刚才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梦一样,或许艾尔连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卧底,去执行一项危险系数极高的任务。 时间转眼来到了下午,按照约定,李十一和艾尔准时出发前往“芙拉欧尔”酒吧,尽管二人并没有结伴同行,但二人都清楚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将是无法预知的危险。 距离“万邦灯会”还有最后两天,新兰城的夜生活也逐渐将要迎来高潮,穿过蜿蜒崎岖的旧城区街道,这里的一些居民也自发在自家的门窗前挂起了的花灯,多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小动物和树木造型的廉价品。 直到步入富人云集的商业区,艾尔才会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才叫天堂与地狱的差别,眼前的一切瞬间明亮起来,除却以往的街灯和广告牌,代表约瑟斯帝国的盾形花灯明显多了起来,还有以波塞冬为原型的海神花灯以及极具东大陆特色的古典花灯也是迎接不暇。 夹道两侧的不时升起五彩烟花,随着一声声暴响,也逐渐拉开了新兰城夜生活的序幕。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临近的欢腾之中时,从不同区域迈向“芙拉欧尔”酒吧的李十一和艾尔却无心欣赏这美轮美奂的灯光表演。 二人几乎是同时抵达了“芙拉欧尔”酒吧的门外,眼神交流过后,他们随着纷至沓来的酒客一同步入了这座“宫殿”的内堂,舒缓的音乐轻柔地飘荡在一楼大堂的上空,很容易就会让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放松下来。 “二位就是今天上午面试通过的两位先生吧?” 李十一和艾尔刚进门就遇到了之前的那个侍女,侍女也是立即走了过来向他们打招呼。 “没错,请问我们需要到哪里去找梅娅女士呢?”艾尔客气地问道。 “小艾先生,实在抱歉,今晚带你们熟悉工作流程的不是梅娅经理,”侍女的眼睛十分灵动,“经理已经嘱托了白鲸先生来负责你们二位的工作安排。” “白鲸?”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艾尔和李十一不禁对视一眼,因为信息部提供的资料里并没有提到有这么个人。 一时间艾尔的心里也打起鼓来,不得不说今天之所以能面试通过,最大的原因就是信息部提供的那份计划书,上面列举了面试时几乎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对梅娅个人的性格分析与调查,但现在面对一个未知的人物,他们必须要保持镇静,并且随机应变。 “带我们去吧。”李十一率先走上前去。 “好的,二位请随我来,白鲸先生或许正在忙,可能需要二位稍等一会儿,”说着,侍女带领二人朝着酒吧的员工通道走去。 “芙拉欧尔”酒吧虽然名为酒吧,但事实上更像是一家大型餐厅,除了高档的酒水之外,这里还提供精心烹饪的菜品,总而言之只要是顾客需要的东西,酒吧都会不遗余力地满足。 酒吧中的工作人员分工明确,因此酒吧内部秩序井然,一路上几乎没有喝得酩酊大醉的酒客,其中很多都是举止端庄、行为高雅的贵族,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出糗,也更不愿意在身边的女郎面前丢脸。 员工通道里干净明亮,顶部安装的同样是水晶吊灯,彬彬有礼的服务人员虽然手里端着菜品,但一路上还是对李十一和艾尔点头示意。 尽管艾尔向从中看出点什么破绽,但它就只是一家高档酒吧而已,根本看不出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最终在拐过一个转角之后,侍女带领着二人抵达了员工休息室,此时正是顾客高峰期,因此休息室里空无一人,淡淡的薄荷香气环绕在屋子里,让人身神清气爽。 “二位先在这里稍等一会儿,白鲸先生马上就来。” “好的,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 此刻,位于“芙拉欧尔”酒吧二楼的一间的办公室里一片金碧辉煌,梅娅依旧端着红酒倚在窗前望着逐渐暗淡下来的碧蓝之海,而刚才在员工休息室里的一段对话清晰地从桌子上的通讯装置里传出。 艾尔和李十一不知道的是,此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处在梅娅的监听之下。 “师…” 艾尔刚一张口,李十一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身处于陌生的环境中,无论做什么都要时刻警惕不被发现,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卧底的身份一旦暴露,那么就意味着距离死亡不远了。 就在沉默的煎熬中度过了十几分钟,艾尔和李十一全靠眼神和手语进行交流,虽然很麻烦,但至少二人将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包括接下里要面对的那个“白鲸先生”。 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艾尔立刻正襟危坐,因为他知道那个陌生男人马上就要登场了。 第一百零三章 女郎团 粉色的蝴蝶结,白色的锈金礼服,齐耳的利落短发,这个推门进来的微胖男人身材很高大,他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英气逼人的帅哥,不过现在看来多了一些岁月沉淀后的随和。 “你们就是小艾和李吧?”白鲸的脸上带着笑意,“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因为今晚的客人比较多,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白鲸先生吧?”艾尔抬眼看着这个几乎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男人,“百忙之中,实在是麻烦您了。” 李十一也在一旁微微颔首。 “你们两个太客气了,我们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没必要太拘谨,”白鲸笑得很爽朗,“来,坐下说。” 松了松颈部的蝴蝶结,白鲸大步流星地走到休息室的酒柜处,从中取出了一瓶酒精含量很低的松子酒和三个酒杯。 “到了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可以稍微喝点酒了吧?” “对不起,我不喝酒。”李十一说道。 “松子酒吗?我可以喝一点,”艾尔知道这种酒更多的是一种保健功能,所以尝试一下也是可以的,“谢谢您的招待。” 白鲸熟练地在杯子里斟上酒,其中一杯则是按李十一的要求倒了一杯清水。 “不得不说,能通过梅娅经理的面试,你们两个年轻人很不简单。” “您过奖了,我们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艾尔放下酒杯,满口的醇香在齿间回荡,这瓶松子酒的价格一定不菲。 “年纪轻轻,还如此谦逊,不错,”白鲸在酒杯里加了两块冰块,“为什么不去报考帝国军事学院呢,看你们的年纪也就十六七岁吧,也到了可以参加招生考试的年龄了。” “帝国军事学院的报考条件太高了,我们的资质可能距离要求还有一些差距。”艾尔谨慎地回答着。 “这样哦,”白鲸沉吟道,“人各有志嘛,只要做得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白鲸先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参加工作?”李十一问道。 “怎么,这么快就心急了?”白鲸微微一笑,“想要成为一位合格的‘芙拉欧尔’酒吧服务员你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过有我带着你们,只要肯努力,相信你们很快就可以达到梅娅经理的要求。” “在这七天的实习期里你们可以要辛苦一些了,”放下空酒杯,白鲸站了起来,“不过一旦正式入职,酒吧开出的薪水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不知道白鲸先生您在酒吧是负责管理哪些方面的?” “我么?”白鲸指了指自己,“用‘管理’这个词可能不太恰当,酒吧里那些陪在客人身边的女郎你们应该都见过了吧,我是女郎团的朋友兼负责人,保障她们在酒吧里的权益不受到那些不良酒客的侵犯,众所周知,‘芙拉欧尔’酒吧的女郎主要工作仅仅是陪客人聊天而已,如果有客人敢逾越雷池半步,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即便是帝国贵族也不可以。” 说着说着,白鲸的语气逐渐冷峻起来,能看出来他刚刚所说的话绝对是发自肺腑的。 “我听说过‘芙拉欧尔’酒吧女郎团的大名,”艾尔回想起了信息部提供的相关信息材料,“她们个个都是才华横溢、能歌善舞的才女,‘芙拉欧尔’酒吧能够在帝都发展到首屈一指的底部,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是仰仗了这些高素质的女郎们吧?” “你说的没错,”白鲸的脸上再度挂上笑容,“在我的心目中她们每一个都是纯洁的天使,都是为了自己而活,她们并没有做错什么,根本没必要承担外界的诽谤,而带给她们一个舒适的工作环境正是我在这里任职的意义。” 白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不像是在跟艾尔和李十一介绍着自己的职能,倒更像是在对自己宣誓着什么。 “白鲸先生,那我们现在可是熟悉一下工作任务了吗?” 窗外的世界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虽然身在员工休息室,但依旧可以感受到酒吧里外纷至沓来的酒客在逐渐增加。 “抱歉,我刚才有点失态了,”白鲸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你们两个跟我来吧,让我带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芙拉欧尔’酒吧。” 关门的声音在梅娅所在房间响起,它是从桌子上的通讯装置里传出来的,不过房间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夜风徐徐地吹进房间,梅娅已经离开了。 通过街道上闪烁灯光可以看到窗台上似乎落着一只乌鸦,它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件黑色的工艺品。 富丽堂皇的酒吧大堂里的气氛已然达到了高潮,暖色调的灯光在酒吧里游荡,舒缓的钢琴曲以及精致典雅的陈设让“芙拉欧尔”酒吧就像是一朵在夜晚静谧盛开的昙花。 可能是因为“万邦灯会”导致的大量外邦游客的涌入,酒吧里的客人明显比前几日要多,虽然大部分都是常客且懂得酒吧里的规矩,但酒吧里仍有一些刺耳的声音传出,让本来优雅和谐的环境里多了些嘈杂的声音。 带着艾尔和李十一走出员工通道后,白鲸的眉头微皱,显然那些不和谐的声音让他很是反感,但他依旧准确地掌控着自己的情绪。 “在我们的眼里顾客始终是上帝,任何情况下都不准主动挑起与顾客的冲突,这点要切记。” 路过大堂边缘地带一处处被梨木刻雕分隔开的方形区域,每个女郎在看到白鲸之后都会站起来向他微微点头,而白鲸也是向她们抬抬酒杯以示回应,女郎们知道只要白鲸在她们就永远不用担心遇到麻烦。 “太奢华了吧。”艾尔不禁低语。 尽管艾尔不是第一次来到“芙拉欧尔”酒吧了,但彼时的他还不懂这些高层次群体的消费水准,但当他真正了解并接触到这些人的消费清单后,他着实被吓了一跳,有些人一晚的消费就足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不吃不喝工作一辈子的酬劳。 就连李十一都不禁微微动容,那些高档的酒水大部分甚至他都没有听说过。 “我们工作的宗旨就是让顾客在舒适的环境中感到满足与幸福,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消费,”白鲸不时地向旁边的熟客打着招呼,他举着优雅,如同一位落落大方的绅士。 “记住,工作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无论何时我们的脑子都要处于在线状态,甚至我们考虑的要比顾客还要超前,知道哪些是常客,哪些是新客,对待常客要自然大方,对待新客要谨慎认真,但我说地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维护自己尊严的前提下。” 白鲸突然停住了脚步,身后的李十一和艾尔也随之停下。 “如果遇到一些素质极差的顾客,在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可以采取一些必要措施。” 说完,白鲸继续向前走去,而艾尔则是没有继续挪动脚步,他不禁回过头侧目而去,就在他的右后侧有轻微的啜泣声传来。 宽大的沙发上一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正在暗自垂泪,而她的身边正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军官,他解开了上衣下面的扣子,肥大的肚子肆无忌惮地袒露在外边。 “哪来的毛头小子!看什么看!” 军官显然有些醉了,他刚一开口旁边的跟班们也立即开始附和。 “小小的服务员而已,队长不用管他,”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探出头来,“喂,说你呢,赶紧滚。” 艾尔看到了那个女孩子抹眼泪时手腕处的红印,应该是被这几个家伙弄伤的。 艾尔当即走了过来,脸上爬上了丝丝黑线。 “小姐,请问你是‘芙拉欧尔’酒吧的女郎吗?”艾尔对着女孩子问道。 “嗯,我是实习女郎,”女孩子抬起泛红的眼睛看着艾尔,“你是?” “跟你一样我也是‘芙拉欧尔’酒吧新来的实习服务员。” “哎,我说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吧?”那个胖子军官的手立即放在了桌子上的重剑上,威胁道,“给你三秒钟赶紧滚,别逼老子出手!” “这位顾客,请问您是?”注意到了军官胸口上的十字徽章,艾尔压着怒气问道。 “十字军团边境督察队的卡罗维队长你都不认识?!”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嘲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赶紧给我们队长道歉,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家伙丝毫不尊重人的话让艾尔的拳头微微握紧,在执行卧底任务之前,康拉德老师曾特意叮嘱过,尽量不要和“芙拉欧尔”酒吧里的人起正面冲突,因为注意自己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暴露。 “卡罗维队长,不好意思,‘芙拉欧尔’酒吧的女郎也有自己的尊严,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为难她们,”艾尔低着头,“看在‘芙拉欧尔’酒吧的面子上,还请遵守这里的秩序。” 一旁的白鲸和李十一也察觉到了艾尔这里的情况,李十一刚要过来帮忙,一只酒杯挡在了他的身前。 “李,先别管,看看小艾接下来要怎么处理。”白鲸饶有兴致地说道。 第一百零四章 命运的抉择 “哈哈哈,你是在教训我吗?”卡罗维队长扶额狂笑,他一扫之前的烂醉之色,眼神之中透露着狰狞。 “您误会了,我只不过是…” 艾尔还没说完,一阵破风之声骤然在他的身前响起,伴随着女孩儿的惊叫声,那柄数十斤重的重剑直指艾尔,距离艾尔的眼睛仅仅几寸之遥。 “年轻人,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卡罗维一只手毫不费力地举着重剑,“如果你不想现在就告别这个世界的话。” “队长,要是在这里制造恐慌恐怕不太好吧?”一旁的军官像是看好戏般地调侃道。 那个女孩已经被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吓得花容失色,她害怕地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幼猫。 “作为酒吧的服务员我不想跟您起冲突,”艾尔当仁不让,眼神毫不退缩,“请您对这个被您欺负过的女孩道歉。” “欺负她?”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卡罗维收回了重剑,“好啊,那你自己问问她,我到底有没有欺负过她,如果她承认,那我就屈尊向这个贱货道一次歉。” 感受到了旁边军士们凶神恶煞的眼神,少女将双手插进头发里,疯狂地摇头。 “你看到喽,我可什么也没做,她自己承认的。”卡罗维嬉笑着耸耸肩。 白鲸依旧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但他手里的那个加厚玻璃杯表面已经是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艾尔强忍着怒意没有爆发。 “想听好听的呀?”卡罗维慢慢地斟满一杯酒,“对不起,我可不会,除非你给我跪下,今天爷高兴,只要你给我跪下,我今天就不找你麻烦了,小服务员。” “你说什么?” “咔哒”一声,“钢骨”手铠上的一圈鳞甲自行张开。 浓烈的酒气瞬间铺散开来,卡罗维直接将满满地一杯酒对着艾尔泼了过来。 就在此时,一直徘徊在原地的李十一动了,他就像一只灵活的飞燕穿梭过行廊上的几个酒客,如同平底惊飞一般地来到了艾尔身前。 右手化掌,左手运风,两只手仿佛将这方天地融会贯通了一般,一副太极双鱼图应运而生,若隐若现之间,悬在空中的酒滴如同受到了感召一般纷纷化作水流涌向太极图,玄异且奇妙。 紧接着李十一双目泛寒,在一众军士惊讶的眼神中,双手平推而出,而刚才聚集为水团的酒滴如同一枚子弹般暴射而出,直指卡罗维队长。 “不,不要!” 身为边境督察队的队长,卡罗维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水团中蕴含的恐怖力道呢? 几乎在同时,他下意识的抄起桌子上的重剑挡在面前,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索命而来的水团在他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叮”的一声脆响从身前传来,卡罗维满怀惊恐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随后他像瘫痪似的陷进沙发里,在他面前是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中年人,他竟然用一只玻璃杯就接住了那不同寻常的一击。 “卡罗维先生的这瓶酒可是很贵的,在付清账单之前,建议您不要浪费,”白鲸微笑着把那杯酒重新递给了处于放空状态的卡罗维,“不然我们总不可能要求您的尸体为您所做的一切来买单吧,您说呢?” 重剑从桌子上滑落重重地跌倒了地毯上,卡罗维颤抖着接过酒杯。 “你们想要造反吗?竟然敢袭击十字军团的人?”一旁的陪同的军官反倒不依不饶起来,“小小的酒吧也敢这么狂妄?” 随着周围看热闹的酒客越聚越多,侍者们也开始有秩序地进行疏导。 “师哥,你刚才那招是什么,感觉好厉害,可以教我吗?”借着周围的嘈杂,艾尔小声问道。 “先把我教你的冲拳练好吧,”李十一目光灼灼地盯着白鲸的背影,“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家伙绝不简单,我们以后要小心行事避免跟他产生正面冲突。” “嗯,我知道了。” 白鲸温柔地看向角落里的女郎,冲她摆了摆手,然后那个女孩像是遇到救星似的赶忙朝白鲸深鞠一躬,然后捂着嘴巴跑开了。 “谢谢你们。”女孩儿路过李十一和艾尔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向他们表示感谢。 微微点了点头,艾尔目送女孩离开,她的泪水依旧是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被路过的酒客们踩在脚下,融进了黑暗里。 “几位可能是在帝国边境待久了吧?”白鲸优雅地拾起重剑,在手里掂了掂,“‘芙拉欧尔’酒吧里禁止闹事的规定,可能需要我为几位普及一下,顺便多一下嘴,十字军团的军士长费曼先生你们应该比我熟吧?他也是这里的常客,如果几位对‘芙拉欧尔’酒吧的规定有任何异议可以直接向费曼大人提,毕竟作为酒吧的股东之一,我相信费曼大人一定很乐意接见你们。” “费…费曼军士长?!”卡罗维队长有些结巴,他佯装镇定的喝了一口酒,不过他的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算你们狠,老子今天认栽了,”愤愤地提起重剑,卡罗维扶着沙发靠背站了起来,“今天的事我记下了,咱们以后来日方长。” 卡罗维在放狠话的同时,眼睛一直盯着旁边的艾尔和李十一,那种赤裸裸地挑衅意味不言而喻。 “那我就先提前预祝几位万事平安了,”白鲸自然地侧身让开位置,“几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尽管一向飞扬跋扈的卡罗维满肚子怨言,但他却无处发泄,面对“芙拉欧尔”酒吧背后强硬的背景,他也得讪讪而归。 “走!” “卡罗维先生,忘记告诉您了,‘芙拉欧尔’酒吧概不赊账。”白鲸拿起那瓶未喝完的酒随手抛给了一名军官。 “哼!”卡罗维感觉如芒在背,他简直羞愤到了极点。 卡罗维将重剑扔给随行的军官,径直朝酒吧门口走去,一路上他粗鲁地撞开挡路的其他酒客,显得霸道而又无礼。 当他走到艾尔和李十一身边时却是停了下来,目光阴翳而残忍。 “你们两个给我等着,只要我卡罗维在帝都一天就绝不会放过你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吹牛皮不用上税是吧?李。”艾尔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望着天花板。 “牛皮是牛身上的皮吗,我没吹过,不清楚。”李十一随口答道。 “你们!”卡罗维简直要气炸了,他脸颊通红,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被两人的话气得。 “先生,收银台在这边,请跟我来。”一旁的侍女声音甜美。 “好好好,你们是一伙的,老子不生气,咱们走着瞧!” 一把推开前边的一个老妇人,卡罗维挺着肥胖的肚子离开了。 “行呀,师哥,挺上道呀?”艾尔搭住了李十一的肩膀小声说道,“都可以接我的梗了,原来你也没想象中那么高冷嘛?” “严肃一点儿,”李十一欠身躲开了艾尔的胳膊,“叫我李,还有,我本来就一直不明白牛皮到底是怎么吹起来的。” “额,看来芙蕾雅学姐说得没错,果然是一枚钢铁直男…” 这时,白鲸举着酒杯悄然走了过来,不知何时他已然来到了二人的身后。 “你们俩在聊什么?” “没什么,我们只是觉得‘万邦灯会’期间这样不懂礼数的客人可能还会出现,我们要做好准备。”艾尔打了个机灵,连忙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嗯,的确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白鲸望着入口处进出的酒客,“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今天这么严重的冲突事件了。”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李十一率先道歉。 “不,李,没必要为那种家伙道歉,你们两个做得很好,只要没有伤害到顾客,话语权就始终在我们这边,”白鲸突然话锋一转,将视线对准李十一,“我只是对你刚才的招式有些好奇,不像是西方的攻击方式,倒更像是东方的武学技巧,方便跟我透露一下吗?” “对不起,无可奉告。”李十一一口回绝。 听到李十一的回答,艾尔颇有些紧张地瞥向白鲸,他担心李十一的话会惹来白鲸的反感,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白鲸仰头喝下半杯酒,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悦的神色,“但有一件事可能会与你们的预想有差别。” “白鲸先生是指?”艾尔问道。 “今天是那个女孩作为实习女郎的最后一天,不出意外明天他就可以转正了,但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可能没办法通过了,”白鲸显得有些怅惘,“没办法,虽然我也对此感到很惋惜,但经历一些不公平的对待甚至侮辱是成为一名合格女郎的必经之路,今天你们虽然帮助她逃离了那群恶人的魔爪,但也彻底断绝了她留在‘芙拉欧尔’酒吧的路。” “这是什么奇葩规定,难道要想留在这里成为一名正式女郎必须要承受客人的羞辱吗?”艾尔很是不解。 “不一定,看运气吧,”白鲸解释道,“一名合格的女郎必定是宠辱不惊的女强人,绝不是哭哭啼啼的弱女子,这可能就是那个女孩儿的命吧,希望她经历这件事之后会变得更勇敢些,世界本就这么残酷呀。” “那我们岂不是好心做坏事…” “怎么,开始后悔了?”白鲸笑盈盈地看着艾尔,“这又何尝不是对你们二人的一次考察呢,假如你们刚才没有出手的话,可能要离开酒吧的就不是那个女孩儿,而是你们俩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不是吗?” 说完,白鲸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走开了,只剩下愣在原地的艾尔和陷入沉思的李十一。 第一百零五章 潜入 “芙拉欧尔”酒吧外的一座酒店的高楼之上,一个肉眼几乎难以看到的蓝色光点有节奏地闪烁着,它被淹没在商业区无边的灯海之中,就像一只遨游在银河之中的萤火虫。 “一号位置安德烈报告,‘芙拉欧尔’酒吧目前一切正常,暂未发现卧底暴露的情况。” “强殖机甲”胸口处的能量核心散发着幽幽蓝光,安德烈戴着高科技眼镜始终观察着“芙拉欧尔”酒吧的情况,穿过漆黑的夜幕,酒吧门口进进出出的酒客尽收眼底,自艾尔和李十一进入酒吧开始,安德烈就等候在这里了,随时警戒着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随时保持警戒,如果遇到突发状况,第一时间报告!”耳机里响起了康拉德沉稳地命令。 “收到。” 安德烈将通讯装置重新调到了静默状态,无意关心头顶上的闷雷之声,安德烈再度回到了黑暗之中。 夜空之上,浓云逐渐遮掩了星月,偶尔会有极其细微的电弧在云层中跳动,谁也不清楚这场不期而遇的雨会在何时降落。 看里一眼墙上钟表指示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夜时分,艾尔的手指轻轻敲动桌角,距离秘密行动的约定时间已经原来越近了。 而酒吧内部的气氛已然是逐渐升温,性感妩媚的舞者们在舞池中央翩然而动,微醺的酒客们在女郎的低声软语之间慢慢放下心事,沉浸到了放松的环境之中。 “怎么样,这样的工作环境可以接受吧?”白鲸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询问二人的意见。 “在我看来酒客当中的绝大部分还是很懂礼数的,而且酒吧里的总体氛围低缓和谐,我想能在这里工作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艾尔是发自内心地称赞。 “李,你呢?”白鲸转向李十一,“作为安保组的一员,你跟小艾的工作性质多少会有些差别,你们都知道这几天的客流量很大,尤其是一些外邦人的涌入,今天遇到这种情况可能每天都会遇到,所以你的工作也并不轻松。” “我没问题。”李十一回答道。 “好,既然你们两个都觉得没问题,那今天的会面就到此结束吧,”白鲸朝旁边的一位侍者招招手,“明天早上你们两个就可以来酒吧上班了,作为你们的长辈希望你们可以在这里尽快成长,欢迎加入‘芙拉欧尔’的大家庭。” 旁边的那个侍者端来了两杯鲜榨果汁,五彩缤纷的颜色看起来和不错。 “这两杯冷饮是特意为你们点的,”白鲸举起酒杯,“为了我们今后的友谊而干杯。” 艾尔和李十一对视一眼,下一秒三个杯子碰撞到了一起。 因为某些贵宾到来的原因,白鲸不得不先行离开,吧台旁边的圆桌上只剩下李十一和艾尔两个人。 “我觉得白鲸大叔人挺不错的,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和他站到对立面。”艾尔趴在座子上看着杯子里的五彩线条变幻着形状。 “在没有彻查清楚渡鸦本部的内部情况时,我们在这里遇到的每个人都可能是我们的潜在对手。”李十一依旧喝着他那杯清水。 “李,假如有一天你的责任和道义站在了对立面,你会选择哪个?” “怎么突然这么问?”李十一低声回应,“你是联想到了刚才被欺负的那个女孩儿了么?”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一个人的思想太复杂了,很多事情在执行之前都要考虑好久,即便是那些自以为正确的事。” “没必要想太多,遵从你的本心就好。” “嗯。”艾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突然,整个酒吧的灯光瞬间熄灭,艾尔和李十一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周围的酒客却似乎显得很安静,他们依旧在黑暗中谈笑风生,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紧接着,一束聚广灯打在了舞台上,还是那个主持人,在众人的目光中他又一次粉墨登场了。 “今晚貌似没有那个魔术师的表演。”艾尔认真地听着主持人的报幕,并没有听到那个魔术师的名字。 “钥匙被藏起来了么?还是说他已经遁入黑暗观察着外界。” 李十一也在认真听着,在主持人结束一番高谈阔论之后,李十一也是不禁皱起了眉头。 “李,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嗯。”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芙拉欧尔”酒吧里的气氛因为那些新奇的表演而被推向了高潮,而正门处两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则是趁机溜了出来,在灯光渐稀的夜色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二人的行踪。 贴着墙角而行,在确认过身后没人跟踪之后,二人拐进了位于“芙拉欧尔”酒吧后方的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 黑洞洞天穹之上降下丝丝缕缕的细雨,巷子里水洼密布,泛起褶皱的水波里映出了李十一而艾尔疾行而过的破碎倒影。 二人的速度很快,转瞬之间他们已经穿过了那条巷子消失在了巷尾处。 约莫四五分钟之后,一队身披军装的军人风风火火地追了上来,他们一众大概五六个,跑到巷子中间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 “你确定没有看错吗?”为首的一个军官整个人都被黑暗所遮掩,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怒意。 “队长,我真的没有看错,就是那两个家伙,他们从酒吧门口出来后就朝这个方向跑来了,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做。”旁边的军官立即附议道。 “这可是你们俩送上门的,怪不得我!”为首的军官语气不善,“夜晚鬼鬼祟祟地跑到这种地方来,除了小偷我还真想不到其他形容你们的词汇。” “队长,我们还继续追吗?他俩都已经跑得没影了,该不会是意识到我们跟上来了吧?” “不可能!”其中一个军官费力地提起重剑扛在肩上,“我注意到他们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就已经在奔跑了!” “别废话!快给老子追,今天这口恶气老子一定要出!” 随后,一阵杂乱无章的皮鞋声朝着巷尾传递而去。 “师哥,应该就是这儿了吧?” 李十一和艾尔来到了一处几乎串联整栋楼的通风管道前,这里的管道直通“芙拉欧尔”酒吧,虽然位置很隐蔽,但在酒吧里巡视的时候还是被李十一发现了。 “没错。” 从地面向上看去,可以看到几处窗户里亮起的熹微灯光 “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顺着这个管道可以到达酒吧里的各个房间,”李十一缓缓说道,“利用好这个管道,或许可以降低我们潜伏任务的难度。” “直接进去吗?”艾尔问道,“用不用做什么保护措施。” “不需要,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控制自己的动作幅度,千万不要搞出异响。”李十一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动作快一点儿,貌似有人追过来了。” “啊?” 没有丝毫迟疑,二人就像是两只矫健的猿猴,很快便攀上了通风管道,他们紧贴着墙壁,警觉地观察着下方的异常。 果然,正如李十一所料,不多时一行手持武器的军官便从下面的街道上跑过,甚至可以听到他们嘴里的污言秽语。 “是那群在酒吧里找我们麻烦的军官。”抹去掉落在脸颊的细雨,艾尔低声道。 “不用管他们,集中精力用在执行任务上。” “明白。” 两分钟后,艾尔直接徒手破开了通风管道外侧的过滤网,然后二人一前一后的钻了进去,轻微的脚步声逐渐向通风管道深处蔓延而去。 狭窄的金属管道里只能允许一个人趴在里面前行,为了防止管道因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而断裂,所以二人一直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闷热昏暗的密闭空间里很是压抑,但凭借着极好的方向感,二人继续向着记忆中的目的地进发着。 在拐过一个转角之后,走在前面的李十一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住了,而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艾尔也是随之停在了原地。 意识到了李十一将整个身子趴在管道上,并且把耳朵贴在冰凉的管道壁上似乎在听着什么,艾尔也跟着做了相同的动作。 李十一和艾尔目前所处的管道位置应该是一个房间的入口处,而这个房间正是梅娅经理的办公室。 “白鲸,那两个新人怎么样?”梅娅的声音极具特点,清晰地传到了艾尔的耳朵里。 “还不错,应该可以顺利的通过实习期。”男人的声音显然是白鲸的。 “我倒是不担心他们两个的能力,但我还是有些怀疑他们两个的身份,暂时先不要对他们放松警惕,‘万邦灯会’期间让他们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就好。” “用不着这么谨慎吧,他们俩不过是服务员而已。” “白鲸,别忘了我们的身份。” 艾尔的瞳孔猛然收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有些不确定。 梅娅口中的“身份”是指什么?仅仅是简单的酒店管理层,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呢? 第一百零六章 密室推理 “泽塔找来的那个魔术师今晚又没来表演么?”梅娅问道。 “嗯,不只是他,泽塔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白鲸回答道,“估计是老板那边默许的吧。” “白鲸…”梅娅的嗓音陡然提高,似乎是在制止对方的话。 艾尔和李十一正躲在通风管道里偷听屋子里的谈话。 突然,白鲸和梅娅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霎时变得安静了起来。 艾尔竭力想要听清房间里的声音,但诡异的寂静却让他不由地紧张起来。 李十一也是当即向后边的艾尔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慌张,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闷热的环境中艾尔的白色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了背上。 终于,在惊慌的煎熬中,身下的房间里传来的推门的声音,哒哒的皮鞋声响起,两个人似乎一同离开了房间。 “呼”,艾尔刚要长出一口气,一只脏兮兮的手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艾尔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李十一那张铁青色的脸。 昏暗的光线中,李十一朝着艾尔微微摇了摇头,另一只手则指了指前面的通风口,幽幽地光线从中透了出来,原来房间里的的灯并未完全熄灭。 “有诈么?”艾尔暗暗想道。 李十一小心地控制着前进的速度,精准力道地把控让他的动作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慢慢地,李十一靠近了通风口的那块铁丝网。 轻轻探出头去,李十一的呼吸几乎都内敛到无声的状态,细小的空洞切割开他的视线,但还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房间里亮着的一盏暖色台灯,梅娅和白鲸确实都已经离开了,但窗子却是大开着,晚风灌了进来,玫瑰色的窗帘在月影中摇曳,清冷而哀伤。 李十一在原地逗留了一会儿,发现房间里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但那盏台灯透出的光线总像一只眼睛,暗中盯着藏匿在通风管道里的二人。 重新整顿了一下思路,李十一带着艾尔小心翼翼地越过通风口继续向前爬去。 在途径那个通风口的时候,艾尔有意无意地朝里面望了一眼,只见一只黑色的大鸟从窗子外飞了进来,降落到了沙发上,看样子应该是是一只个头很大的乌鸦。 空荡荡的房间让人感到有些压抑,短暂犹豫了一下,艾尔还是跟上了李十一。 在艾尔二人离开后,那只乌鸦突然抬起了头看向角落里的黑暗,紧接着它蹦蹦跳跳地靠了过去,亲昵地依偎在一个黑影旁边,那是一个男人的轮廓,长满花白胡子的嘴角斜叼着一根牙签,白色围裙的小兜里装满了鸟食。 一路无话,艾尔紧紧跟随在李十一的身后,俯身爬过满是灰尘污垢的管道,幽密的空间里气味并不好闻,但二人都默默坚持着,白色的衬衫上已经落了很多脏东西。 在大约行进了十来分钟之后,前面的李十一终于停了下来,他朝向艾尔指了指前面的过滤网,意思是已经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缓慢转动的排风扇不住地切割着外界映进来的灯光,血红色的袍子,惨白的无脸面具以及种类繁多的魔术道具,显然这是魔术师的专属道具室,既然位于“芙拉欧尔”酒吧内部,那么他的主人毫无意外就是那个叫笠的神秘魔术师。 蹑手蹑脚地爬下通风管道,李十一和艾尔顺利地来到了道具室的地面。 “师哥,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艾尔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碰运气。” “哈?碰运气?”艾尔的下巴几乎要跌倒了地上,“我还以为你经历过周密地计划呢。” “短时间内酒吧内部的情况很难搞清楚,不得不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你别告诉我这件事康拉德老师他们也不知情吧?” “还没来得及汇报。” “我…”艾尔简直欲哭无泪,按照这个剧本发展,即便是他们的行踪被发现了,“兔子糖果屋”的安德烈他们也不能紧急驰援。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让我下次单独行动的时候带上你。” “我是说过,可是…”艾尔焦急地挠了挠头,“哎呀,算了,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道具间里的布置很特别,是一个类似于丁字形的构造,除却道具服装之外最多的就是一张张框在相册里的油画,正对着窗子的画板上正铺开一张画纸,没有洗干净的画笔还放在一边,而那张画则是刚刚完成了一小半。 “梵高的《星月夜》、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李十一的端详着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作,最后停在了一副色调暗淡的宣纸画前,“竟然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师哥,如果些画都是真迹的话肯定得值不少钱吧?” 艾尔用手肘碰了碰一旁发愣的李十一,发现他正盯着那副极具东方特色的画作出神。 “怎么?师哥你认识这幅画?”艾尔看了看画的左下角,“《千里江山图》,看这种写意的作画手法,应该是东大陆的风格吧?” “不认识,只是觉得画得很好。”李十一收回了思绪,儿时的记忆里那个身披龙袍的男人捧着《千里江山图》真迹喜极而泣的场景破碎成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哦。”艾尔不禁撇了撇嘴。 “师哥,这些画应该都是不久前画的,其中几幅的颜料还没有完全变干。”艾尔的手指轻轻触碰的一下那些颜料,当即指间便沾染了许多。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画应该都是那个魔术师的作品。” “为什么这么说?” “还记得上次他来糖果屋买薄荷糖吗?”李十一显得很笃定,“我在他的袖口发现了一处被沾染上的颜料,可能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吧,那种颜料也许正是他画画时不小心碰到的。” “没想到这家伙兴趣还很广泛,”艾尔从一把椅子上拿起一个兔子玩具,“不过好像他偏爱风景画,这里的画作大多都是描绘的自然万物。” 艾尔带着好奇的目光走过那一个个稀奇古怪的道具,什么木偶、铁笼、飞刀、转盘和扑克牌应有尽有,这小小的道具室几乎成了一家小型百货市场。 最终,二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了窗边那副未完成的画作上,借着闪烁的霓虹灯和月光,二人注意力成功的被画纸上的内容吸引了。 黑白灰三色颜料交替使用,不同于其他作品的色彩缤纷,这幅未完成的画给人的感觉是凄苦而压抑的。 低沉的乌云、高耸的围墙、晦暗的古堡以及阴森的铁窗,画笔在绘制那升腾而起的硝烟时戛然而止。 “这幅画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艾尔专注地审视着那曲折的线条,“这种形式的建筑好像是…” “监狱,一所正在被破坏的监狱。”李十一解答了艾尔的猜想。 “我想起来了!”艾尔猛然抬头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里万籁俱寂,“他画得是巴士底监狱,那所被起义的人民所攻占的巴士底监狱!” 遇到这种情况,即便是傻子都会联想到帝都的海界监狱。 “不会吧,难道那家伙真的是渡鸦组织的人?!”艾尔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么说,‘芙拉欧尔’酒吧真有可能是渡鸦组织的本部。” “先别急,这仅仅是我们的猜测,在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证据之前,那个魔术师的身份始终是存疑的。”李十一仔细搜罗着房间里的蛛丝马迹。 “我知道你对这个家伙的身份充满好奇的原因,”艾尔把那个玩具兔子原封不动地摆回了原位,“信息部报告这个叫笠的家伙之前从未出现过帝都,他是一个外来人,但恰巧从他出现在帝都开始,新兰城就无缘无故地出现了一系列的恐怖刺杀案例,这不能不让人产生联想。” “你的记忆力不错,这也是为什么我暂时无法将他划入渡鸦本部的原因之一,如果这些事情都是他做得话,那么必须有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说服渡鸦组织的理由。”李十一仔细地观察着油画上的细节。 “毕竟这次刺杀行动渡鸦的人已经谋划许久了,他们在下一盘大棋,不可能让一个毫不相干的外来人来搅局,想想看如果你是渡鸦的领导者,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要命令手下的刺客全力调查这件事的原委,必要的情况下甚至要除掉这个始作俑者。”艾尔说道。 “所以说,一定有某个不为人知的理由能够合理解释这一系列反常的行为。” “嗯。”艾尔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正当两人醉心于寻找证据之时,殊不知门外的危险也在逐渐靠近。 “谁在里边?!”一个女性的声音冷不丁地从门外传来。 艾尔和李十一犹如被骤然暴露在了聚光灯下,不安的情绪一下子代替了之前的兴奋感。 二人对视一眼,悄悄地朝一旁的服装架子里挪动,那里密密麻麻的衣物刚好可以遮掩他们的身影。 “到底是谁?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同样的声音再度穿来。 紧接着道具室的门被人从外边一把推开,刺目的光线骤然填满了狭小的空间,模糊之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性正抵在门前,长长的影子一下子铺满了房间的地板。 第一百零七章 卡罗维的埋伏 道具室的窗户半开着,浮动的气流让那些轻飘飘的衣服跳起忧伤的舞来,尤其是那些与常人身形相似的提线木偶,它们的四肢无力地下垂着,摆动之间发出木质的碰撞之声,更是让房间的氛围多了几分莫名的诡异。 “不要藏了,我都看到你了!”女孩儿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可能是因为害怕,她的双手交握在胸前。 女孩儿紧张地伸出手去摸索灯的开关,尝试了好几下才终于将屋子的白炽灯点亮,深黄色的光线立即充斥在房间内。 就在这时,一副挂在墙上的吸血鬼面具无缘无故地掉落了下来,立即引来了女孩儿的一声惊呼。 此刻,躲藏在衣物后面的李十一和艾尔两人则是屏息凝神,他们已经开始盘算被发现后的对策了。 女孩儿两只手紧紧地抓住门框,房间里有些怪异的布置让她感到害怕,尽管她始终怀疑房间里有藏匿起来的偷盗者,但恐怖陌生的环境还是让她有些忌惮。 “快出来,不然我要去叫保卫组的人了!”女孩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然而回应她的依旧是静悄悄的风之低语和窗外晃动的树影。 月的银屑将华美的衣服涂抹上了一块块银斑,但却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正当静默之时,屋外的树枝上飞来了一只乌鸦,它怪叫了两声之后径直飞了进来。 一时间,屋内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不速之客吸引了去,此刻这个小家伙对屋内的情况一览无余,如果它对着藏匿的艾尔和李十一啼叫两声,那么二人的位置无疑将会暴露。 紧张之余,艾尔和李十一已经将气息锁定了这个降落在窗台上的小家伙,假如有什么意外,他们将不得不选择率先动手。 奇怪的是,乌鸦环视了一周之后,像是不怕人似的扇动翅膀飞向屋内的一张圆桌,随后跳上了一架摆放在桌子上的唱片机,两只爪子抓住了唱片机的唱针,紧接着唱片机工作了起来,一首中世纪的民谣奏响在屋子里,空灵悠扬的乐曲与三人紧张焦灼的心绪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原来是一只乌鸦,”背后射来的光线让女孩的脸庞一片黑暗,“吓死我了,还以为偷偷进来什么人了。” 能感觉到女孩的手掌轻拍自己的胸口,与此同时她也是松了一口气。 在哄走了乌鸦之后,女孩关闭了唱片机,并且小心翼翼地将掉落在地上的那副吸血鬼面具重新挂回了墙上,最后她壮着胆子检查过没有留下痕迹之后,便关闭了房间的灯光,锁门离开了。 “呼,好险!”在确认对方离开之后,艾尔才扶着酸疼的腰站了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李十一沉声道。 “不继续搜查下去了么?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这样离开岂不是很亏。” “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李十一的表情有些凝重,“这种不安的感觉从我们两个踏入‘芙拉欧尔’酒吧就开始了,我们不能继续这样的冒险了。” “师哥,你是说我们陷入到了对方的圈套了吗?”艾尔说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感觉不太对劲,刚才那只乌鸦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是人的一样,而且我们在通过通风管道时,我在梅娅经理的房间同样看到了一只乌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只乌鸦应该和刚才那只是同一只。” “乌鸦,黑色鸦羽,渡鸦,”李十一低声呢喃,于此同时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它们之间一定有联系。” “师哥,好像又有人来了。”艾尔小声提醒。 果然,门外的走廊里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地朝着道具室的方向疾步而来。 “走。” 李十一给了艾尔一个眼色,随后二人迅速地攀爬到了通风管道里,在关好过滤网的那一刹那,道具室的门再度被人打开。 “是保卫组的人,难道那个女孩真的通知他们了。” “不,只是例行巡逻而已,”李十一说道,“他们的巡逻时间和任务我已经打探过了。” “什么时候?”艾尔好奇地问道。 “在你自顾自地喝果汁的时候。” 气氛当即变得有些尴尬。 随着夜色的加深,新兰城上空的乌云越聚越多,虽然雷声不时地咆哮在苍穹之上,但飘飞的雨丝却依旧是不紧不慢地溅落人间,看样子并没有要转为暴雨的征兆。 细雨无声地点缀在“芙拉欧尔”酒吧外墙的星星灯上,一旁的通风管道里两个身着白衬衫的人正谨慎地爬出来,墙边有些生锈的通水管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在确认过下边的箱子里没有行人之后,李十一和艾尔像松鼠一样迅速降落到了地面,一只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的野猫看到浑身湿漉漉的二人之后,怪叫了一声后便灰溜溜地逃跑了。 破碎的灯光和雨滴一同落在艾尔的手掌上,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新兰城最近阴雨不断,不知道明天天气会不会放晴。” “天气早晚会有晴的一天,偶尔下一场雨也不错,况且下雨天不也是很美的吗?” “我讨厌雨天。”李十一说道。 “我倒是挺喜欢的,尤其是在天气炎热的时候。”艾尔将双手背在脑后,惬意地享受着从天而降的甘霖。 谈话间,二人已经抵达了巷尾,而眼前的景物也随之豁然开朗。 疾驰的马车、五颜六色的霓虹、林立的高楼和打着雨伞的行人,原来这才是属于帝都的夜生活。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让我逮到你们两个了。” 突然,身后的阴影里传来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李十一和艾尔也是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呀。”艾尔冷笑一声。 “那当然,在老子没出那口恶气之前,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们俩。” 黑暗里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们聚拢在一起,正凑在两个巨大的绿色圆盘下躲雨。 看到这一幕,艾尔差点笑出声来。 “我说那个什么什么十字军团的卡罗维队长,你就算要躲雨也没必要举着个垃圾桶盖吧?很搞笑的好么。” “大胆,小小的平民也敢这么对十字军团的人说话,我看你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血淋淋的事情!”那个尖嘴猴腮的军官插话道。 “那我倒是有些好奇呢。”艾尔笑盈盈地看着这些家伙。 “给老子滚一边去,”卡罗维把手里的重剑抛给那个军官,“哪都有你说话的份,出门不知道带雨伞,给老子找个垃圾桶盖躲雨,还有脸嘚嘚,妈的。” “对不起,对不起,卡罗维队长。”那个军官一面维持着身体平衡,一面道歉。 “有什么事麻烦讲快点,我可是很忙的。”艾尔调侃道。 “你找死。”卡罗维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 “你确定是我的对手吗?”艾尔收敛起了笑容,“这里可不是‘芙拉欧尔’酒吧,而我现在也不是什么服务员。” “有什么区别吗?爬虫到哪都是爬虫,唯有在老子脚下颤抖的份儿。” “那就试试看好了!”艾尔强硬地回应道。 李十一倒是显得很淡定,他将湿漉漉的黑发梳到脑后,俊朗的面容英气逼人。 “速战速决。”他拍了拍艾尔的肩膀,转身向后走去。 “我还以为你会制止我呢。”艾尔苦笑道。 “对待这种家伙没必要太仁慈。”说着李十一摆了摆手,不再理会这里的事情。 “好好好,”卡罗维气极,“你们两个杂碎竟然敢不把我放在眼里,老子要让你们后悔说出刚才的那番话。” 卡罗维暴怒着抓起墙角的铁皮垃圾桶对着艾尔就砸了过来,夹杂着腥臭味的垃圾桶旋转着飞来,黑影翻滚颇有几分震慑力。 近百斤的垃圾桶被这个家伙毫不费力地扔过来,能做到边境巡查队的队长,看来这个卡罗维还是有几分实力的。 侧身躲开臭气熏天的垃圾桶,绿色的钢材直接摔成了一堆废铁,“叮叮当当”地滚到了路边。 等艾尔回过头来,那个臃肿的身体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自己,卡罗维手里的黑铁巨剑已经举过了头顶,要是普通人被它击中,毫无疑问会被它的钝锋砸成肉泥。 “妈的,给老子下地狱去吧!” “该下地狱的人是你吧!” 艾尔的眼里掠过一丝血红色,鳞甲开合间,熊熊的火焰已经攀上了艾尔的左拳,像一只怒吼着的火龙,艾尔没有丝毫退让,“钢骨”带着汹涌而至的蛮力冲天而起。 “冲拳!” 炽热的火迹和黑铁重剑迎面对冲在一起,就像是在深水里爆炸的一颗炸弹,沉重的闷响甚至隐隐盖过了乌云里的雷声。 半秒钟之后,强力的冲击波炸碎了漫天的雨花,球状的火浪以艾尔为中心爆发而出直接掀翻了那几个看热闹的军官,几处离得比较近的玻璃则是被瞬间崩碎。 黑铁重剑飞上了十几米高的天空,在旋转了几圈之后便开始加速下落。 “队长,小心!”一个军官大喊道。 已经被震得口吐鲜血的卡罗维满耳都是“嗡嗡”的轰鸣声,哪里听得到下属的呼喊,他的右手虎口已经崩碎了,而那柄重剑则不偏不倚地朝着他的脑袋砸了下来。 毫无疑问,接下来的结果必定是不堪入目的血腥场景。 第一百零八章 卑鄙的手段 钢铁的嗡鸣声就像是索命的厉鬼那样转瞬即至,卡罗维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完全没有了刚才趾高气扬的劲头。 “啊!”卡罗维绝望地大喊一声,下意识地想要用胳膊挡住。 “钢骨”的缝隙中喷吐出烈焰,艾尔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决定要救下这个家伙,只要给他些教训就好,没必要取他性命,在执行任务其间尽量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艾尔的速度陡然提高,飘落的细雨被蒸发成水雾消散,然而沉重的铁剑加速更快,黑色的阴影忽明忽暗之间已经从天而降,就像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要斩落赎罪者的头颅。 就在黑铁重剑即将命中卡罗维的那一瞬,不知从哪飞过来一根针状物,它于无声处遁入雨幕,又像一道光一样击中了黑铁重剑的手柄。 “叮”的一声脆响震得人耳膜生疼,铁剑巨烈摇晃,剑锋上的雨水直接化作了雾状。 正是由于这一股不知道从哪袭来的巨力,让黑铁重剑的角度急速偏转,原本直落而下的轨迹旋转成了横拍而下,即便是这样重剑的重力加速度也是不可小觑,随即它便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卡罗维的身上。 艾尔猛然止住身形,随即警觉地望向四周,潇潇的雨帘让黑夜里的商业区变得雾蒙蒙的,华丽绚烂的灯火里果然有人在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哎呦,我的鼻子!” “卡罗维队长,您没事吧!”其他的军官们在目睹了刚才滑稽的一幕之后,纷纷回过神来。 “好小子,竟然敢耍我!”卡罗维一脚踢开一个离得最近的军官,气急败坏地捡起重剑,当即又要发动进攻。 “怎么,还想继续挨揍吗?” “我承认刚才小看你了,接下来老子要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本事!” 卡罗维愤怒地扯下身上沾满污泥的军装,露出了身上白颤颤的肥肉,他的鼻子里还在不时地涌出鲜血混着雨水滴落下来,有种迷乱的感觉。 “快走!卡罗维大人要使出那招了!” 旁边的军官们突然变得骚动起来,他们像是看到瘟神似的逃散开来,有的躲到了墙角里,有的藏在了灯柱后面,还有的索性直接跳到了垃圾桶里。 “你想干什么?”艾尔变得谨慎起来。 “干什么?当然是取你的性命喽。”卡罗维提起重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颤抖的脂肪像波涛一样抖动起来。 “小子,今天遇到我是你的不幸,能逼我使出这一招你死的不冤。”卡罗维讥笑着说道。 “你这种人还真是不值得让人同情呀。”甩了甩手,艾尔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攻击姿态。 “老子需要你来同情?!我看你是吓傻了吧!”卡罗维仿佛对这类的话很敏感,“今天晚上你别想活着走出这条巷子。” “难道所有军官都像你嘴巴这么臭吗?”艾尔碰了碰自己的双拳。 但当艾尔再度抬头看向卡罗维时,他却不禁有些动容。 “这家伙不会是个妖怪吧?!” 指间卡罗维正张大嘴巴对着空气猛烈的吐息着,而他的肚子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就像是一条正在不断充气的轮胎,肚子上的褶皱一点点消失,此时的卡罗维完全就是一颗臃肿的鸭梨,除了他的随从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小心点,”身后的李十一提醒道,“建议你提前捂住鼻子,还有稳住自己的下盘。” “啊?” 艾尔有点不太懂李十一的意思,不过随即他便领会到了卡罗维的“厉害”之处。 体内注满空气的卡罗维举着重剑的样子很是滑稽,他瞪了艾尔一眼,然后将重剑狠狠抽打在了自己的肚皮之上。 “恶臭吐息!”卡罗维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声音。 如同剪破了风神的口袋,汹涌的罡风从卡罗维的嘴巴里翻飞而出,呈扇形扩散开来,雨滴都因他而改变了下落的方向,强烈的气流甚至掀翻了水洼里的积水,它吹开巷子里一切阻挡的东西向着艾尔和李十一冲击而去。 “我的妈呀!这个味儿太冲了!”几个躲藏的军官也不禁低呼出声。 的确,这风里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就像是在坛子里腌制一年的臭鸡蛋刚刚启封时那般“酸爽上头”。 “还真是招如其名呀!” 艾尔的左手牢牢固定在地面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捂住口鼻,但那辣眼睛的味道还是通过缝隙被艾尔吸入了一些,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李十一则是在臭气抵达之前就机敏地跃上了楼顶,完美地避开了那恶心的味道。 “好好品尝老子的馈赠吧!” 卡罗维一边吐息一边不断吸入空气,源源不断的“臭风”席卷而来,艾尔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发紫,那股巨大的风压牢牢地压制住了他的身体,让他的行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与此同时风中夹杂的恶臭则是让他喘不过起来,就连眼睛都开始流出眼泪来。 “怎么样,喜欢吗?”卡罗维狞笑着逼近艾尔,手里的重剑在地面上托行着,留下一道长长的尾迹。 巷子里的臭气浓度逐渐升高,就连原本雾蒙蒙的雾霭都隐隐有些变绿的征兆,屋顶上的李十一微微皱眉,即便是离地十几米高的地方也同样被这股恶臭所侵袭。 “小子,你刚才不是很猛吗?来呀,继续呀!”卡罗维不断挑衅着单膝跪地的艾尔,他的眼睛里透露出凶兽般的光芒,黑铁重剑在光影交替间忽明忽暗。 像雕塑一样,艾尔依旧停留在原来的位置寸步不移,他低着头将脸埋进胸口里,似乎没有意识到渐渐逼近的危险。 “去死吧,老子杀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重剑举过头顶,卡罗维的吐息正由上而下地对着地上的艾尔,在他眼里这个身着白衬衫的男孩儿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凶光吐露间,卡罗维将重剑对准了艾尔的脑袋。 “你找死!” 李十一此时已经起了杀意,他扯下一块打湿的黑色旗子罩在脸上,从高空俯冲而下,尽管没有黑刀伴身,凌厉的气势依旧无愧于“杀神”的称号。 黑雾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修罗面具在落雨纷飞之中瞬间成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同样的针状物再次暴射而来,鬼魅般出现鬼魅般消失,它从下坠的李十一眼角划过,带着轻微的尖啸声再度准确地命中了黑铁重剑。 铁剑脱手而出,卡罗维之前被崩碎的虎口立即涌出血来。 “谁在偷袭老子,他妈的!”卡罗维咒骂一声。 紧接着他便感到了不对劲儿,那种被恶魔盯上般的感觉让他有些惶恐,就在他愣神的当儿,地上的艾尔则是猛地抬起了头。 “冲拳!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身体遮掩下的“钢骨”手铠变成了近乎火焰般的红色,表面燃烧的赤焰虽不及刚才那般先声夺人,但其中蕴含的破坏力却是只增不减,原来艾尔蛰伏在此一直在集聚着攻势,现在是利刃出鞘的时刻了。 “你!”等卡罗维察觉到中计的时候已经晚了,艾尔的拳头已经燃烧着烈焰袭了过来,正对着他那圆鼓鼓的肚子。 抛飞到高空的重剑则是被李十一一把抓到手里,侧目看去,剑身被击中的地方带有几丝破碎开来的木屑,难道有人用牙签发动的攻击么? 画面几乎定格在此刻,连雨势都开始变缓了下来,李十一顺着针状物飞来的方向看去,一盏灯恰巧在此刻熄灭,那是一个男人的侧脸,由于光线太暗,李十一并没有看清。 然而巷子里的光线却在此时乍现开来,烈焰在喷吐仿若狂龙在咆哮,就在艾尔的拳头即将砸中卡罗维的时候,一个女孩儿的哭声让艾尔生生止住了前冲的身形。 火焰灼伤了卡罗维的肚皮,引得他一阵狂乱的手舞足蹈,而他也是利用艾尔这一刻的停顿立即躲开了火焰的攻击范围。 “是你!”火焰逐渐归于虚无,艾尔怔怔地望向巷尾,一个双手双脚被捆住的女孩正在痛苦地挣扎着。 “给我们队长跪下!否则我杀了她!”一个军官正拿着一把匕首抵住那个女孩的脖子,而那个女孩早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她的嘴巴被胶带封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 “没想到吧,老子还有最后一招!”卡罗维色厉内苒地吼道,“你们不是要保护她吗,老子偏要折磨她,来呀,不是喜欢英雄救美吗?来救她呀!” 被几个军官控制住的那个女孩正是不久前“芙拉欧尔”酒吧里的那个实习女郎,没想到卡罗维为了出气,竟然在女孩儿离开酒吧后堂而皇之地将她绑架到了这里。 “你别忘了,你可是帝国的军官,绑架罪的后果你们应该最清楚!” “绑架?把你们几个统统杀掉谁还知道我绑架过她?”卡罗维不慌不忙地说着,“到时候把绑架的罪名随便安在你们俩的身上,老子没准还会因为见义勇为受到帝国的嘉奖,反正活下来的人才有话语权。” “商业区晚上可是有巡逻队的,你这么明目张胆地犯罪就不怕被他们送上断头台吗?” “你觉得他们会信你还是信我?”卡罗维摸了摸皮带上的十字军团徽章。 “你的废话太多了。”一个声音幽幽地从卡罗维的身后传来。 “嗯?”卡罗维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瞬间愣在了当场。 “你,你们…” “队长,这家伙动作太快了,我们根本…”那个军官还没说完,黑铁重剑脆生生地拍在了他的脸上,那家伙当即晕了过去。 李十一正在解开那个女孩身上的绳子,而他的脚边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被击晕过去的军官。 “这帮不争气的家伙,他妈的!”卡罗维的声音明显变得萎靡了起来。 而他的身后,艾尔那张爬满怒火的脸则是慢慢凑了过来,两只拳头撞击在一起的声音让卡罗维不禁打起了冷战。 第一百零九章 有惊无险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卡罗维惊恐地看着越靠越近的艾尔,“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我可是十字军团的人,要是敢伤害我你们就死定了。” “现在你想起来自己是十字军团的人了,是吧?”艾尔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们虐待那个女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是一名军人?!” 艾尔一把打掉卡罗维手里的十字军团徽章,银黑色的金属徽章在青石板上跳动了两下之后,跌进了污泥之中。 “你没事吧?” 解开绳索之后,李十一搀扶着女孩儿几近瘫软的身体,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呜呜…”女孩愣了一会儿神之后,失声痛哭起来,凌乱的秀发被雨水湿成一缕缕地贴在脸上。 “快走吧,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李十一提起重剑背对女孩,“不要再来‘芙拉欧尔’酒吧了,否则那几个家伙再会继续找你的麻烦。”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女孩扶着墙,带着哭腔,“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这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离开这儿,现在。” “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深深地看了李十一的背影一眼,女孩拖着满是淤泥的裙摆跑开了。 不过就在她转过身去的一刹那,她的脸上的表情瞬间由惶恐变得冷漠,在跑过一个拐角之后,女孩儿一把扯掉了裹身的碎花长裙,露出一身黑色的贴身皮衣,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手腕,女孩的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看来老板预料的没错,你们两个果然不是普通人。” 女孩胸口处的黑色金属鸦羽反射着幽幽的光泽,紧接着便消失在了路灯照射不到的黑暗里。 “你…你们两个不要过来!”失去倚仗的卡罗维惶恐不安的向后挪动着肥胖的身子,“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在‘芙拉欧尔’酒吧上班,你们最好放我离开,否则我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李十一和艾尔成犄角之势包夹过来,直到将卡罗维逼迫到墙角,二人才停下脚步。 “李,你想怎么处理这家伙?”艾尔一脸坏笑地问道。 “杀了吧,”李十一极其配合地用手指试了试刀锋,“反正留着也是个祸害。” “嘿嘿,你听见了吧?我们两个的意见一致,”艾尔故作恐吓地活动了一下身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我们两个好心可以帮你传达。” 卡罗维几乎都要吓得尿裤子了,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两个家伙会不会真的动手,假如他们想杀了自己那么自己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毕竟连武器都到了人家的手里。 “两位大佬行行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今后一定在岗位上尽职尽责,造福百姓,再也不随便进出酒吧了。” “嗯…”艾尔故意拉长声音,“还有呢?” “还有?”卡罗维抹了一把带血的鼻涕,“奥,我以后再也不敢欺凌女性,大佬放心,放心…” 虽然嘴上说得很好听,但卡罗维放在背后的手却是小动作不断。 原来,他是故意向艾尔示弱,但却有目的地靠近自己的脱下来的上衣,而此时那件肮脏不堪的上衣就在他的屁股之下。 就在此时,卡罗维低下了脑袋,他的脸上爬上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黑暗里的双眼正像狐狸一样转个不停。 “你们两个傻瓜!不会真的以为老子要认输了吧!” 卡罗维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他的手里攥着一个圆柱状的东西,另一只手已经拉住了引线。 “信号弹?” 艾尔暗道一声不好,临近“万邦灯会”,帝都里巡逻的士兵明显比之前更多了,假如让这个家伙真的将信号弹发射出去,不出三分钟就会有手持坚盾利刃的巡逻兵赶过来,到时候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 “老子说过要让你跪地求饶,就一定会做到!” 卡罗维尖笑两声,随后在李十一的重剑掠过之前拉下了信号弹的引信。 伴随着“嗖”的一声轻响,红色的信号弹就像是一个大号烟花那样拖着亮红色的尾迹升上了天空。 “你们两个就等死吧,哈哈哈,马上就会有巡逻队包围这里,看你们往哪里跑!”卡罗维一脸得意,“胆敢袭击十字军团的士兵,有十条命也不够你们死的!” 信号弹急速上升,眼看着那个璀璨红色的光点就要越过两旁的高楼升上巷子的上空,一个冒着蓝火的人影从远处掠空而过,就像是一只猛禽在狩猎天空的飞鸟,那个人影几个呼吸之间就飞了过来。 就在信号弹越过高楼的那一刻,人影迅捷地扑向那个红色的光点,牢牢地将它握在了手里。 蓝色的火焰从那人手中迸射而出,瞬间便将还未爆炸的信号弹燃成了焦灰。 “好险,差一点就失败了!”安德烈降落在楼顶上,通过高科技眼镜的定位功能,他最终成功阻截了信号弹的升空。 巷子里的艾尔和李十一则是一脸无聊地看着卡罗维的表演。 在信号弹升空之时他们便看到了远处俯冲而来的安德烈,因此他们丝毫没有慌乱,反而是看着这个可怜的家伙有点无奈。 “等信号弹爆炸的时候,你们两个就死定了…” “你们两个现在逃跑还有机会,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个信号弹飞得有点高,我数三二一,它马上就会爆炸…” “三、二、一…” “妈的,不会是返潮了吧!”卡罗维的表情在哭和笑之间无缝衔接,“两位大佬,可以再让我数一遍吗?” 卡罗维的话音刚落,他的头顶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风声,还没等他抬头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花盆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嘭”的一声,泥土四溅,卡罗维摇晃了两下,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怎么样,我还是很准的吧?”戴着黑色头套的安德烈从高空降落到巷子里。 “安德烈,你一直在周围警戒吗?”艾尔问道。 “嗯,从你们进入‘芙拉欧尔’酒吧开始我就受命在高楼上策应你们了。”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有士兵赶过来了。”李十一警觉地望向巷尾,灯光照射下,一支士兵装束的影子正在逐渐放大。 “他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安德烈立即打开了高科技眼镜的扫描,有大概二十多个人正快步朝这里赶来。 “先别管这么多了,撤退!”“钢骨”发动,艾尔的左臂顿时被点燃。 “你们两个先走,我来处理这些家伙。”将重剑丢到卡罗维身上,李十一的两手处隐隐有气流涌动。 “师哥,你小心点儿,我们在‘兔子糖果屋’等你。”安德烈说到。 “嗯。” 一红一蓝两道光束骤然升空,艾尔和安德烈急速冲向了高楼之上,黑影一闪而过,两人消失在了繁弦急管的商业区之中。 “气!” 李十一断喝一声,两只手掌如无骨一般在身前旋转飘移,太极双鱼图蓦然成型,就连淅淅沥沥的细雨都随之变成了“s”状,双肩随之猛然一震,落雨崩碎,地面上七八个晕倒的军官像是受到牵引似的聚拢过来,猛烈地撞击到了一起。 受到如此强力的碰撞,恐怕这几个倒霉的家伙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别想醒过来了。 耐心的做完这一切,巡逻队的铁靴之声也已经是近在咫尺了,李十一转身疾驰而去,就在巡逻士兵从巷尾涌现的同时,他已经是闪身拐进了另一侧的巷子里。 “快快快!” 士兵们一窝蜂地跑进了巷子里,但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一片狼藉的战场上依旧残留着恶臭的味道,边境督查队的军官们已经陷入的深度昏迷之中。 “坏了。还是来晚了一步。” “队长,不然我回去找那个给我们告密的女孩儿吧,或许她见到过凶手的长相。” “晚了,她肯定早就走远了,这群平时里作威作福的家伙,早就该有人惩治他们了,肯定是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你们保护好现场,我现在就去向上级报告。” “是!” 士兵们齐声应道。 特鲁夫海港今晚的灯光很漂亮,海岸的沙滩上已经提前架置好了各种华丽的海灯,有的伫立在白沙里洒下梦幻般的温暖,有的随涨潮被海水吞没,在水平面之下搅动起粼粼细浪,站在高处看去,就像是成群的灯笼鱼在浅海里游弋。 落雨纷纷,海港旁的一座游客长廊沐浴在浅淡的晚雾之中,海风舒缓,长廊里的游客们在观赏过缤纷的灯光之后意犹未尽的慢慢散去。 长廊侧面的贵宾房间里,有两个男人停留在这里,并未随其他游客离开。 “我说,你都对着那破纸画了两个小时了,不烦吗?” 泽塔吹了吹一杯沏好的热茶,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喝了一口,紧接着便一口喷了出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 “那是你不懂它的意境。” “你是指画,还是这玩意?”泽塔把茶杯推到了一边,显得很抵触的样子。 “两者都有。” 笠背对着泽塔,耐心地描摹着窗外的海景,他的食指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所以在作画时极其小心。 “还没画完么?”泽塔搓了搓手站起身来,“我可没你这么闲,自由活动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该走了。” 笠没有搭理泽塔,而是继续专心致志地画着,肩膀上的那只小兔子也乖乖地咀嚼着鲜草,仿佛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第一百一十章 海妖族 “嗯?没想到你对油画的造诣还挺深,”泽塔从果盘里拿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这雾气蒙蒙的海面上什么也看不到,你是从哪看出来海边的小屋和成排的椰子树的?” “记忆里的景象罢了,我已经很久没来过海边了,”笠细致入微地描绘着画纸上的篱笆,“距离上次见到大海已经整整十年了。” “这玩意有什么稀奇的,你要是喜欢等上了年纪可以来这儿养老呀,整天对着碧蓝之海欣赏沙滩上那些比基尼少女,估计你身体都会吃不消,”泽塔面罩之下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如果到时候哥们手头宽裕的话,可以给你赞助一点儿。”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吃饭都懒得付钱。”笠始终是不苟言笑,仿佛他已经忘记了该怎么微笑。 耐心地描绘完画纸中央那轮西沉的晚阳,笠摸了摸兔子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放下了画笔。 “假如有一天你离开了组织,那我会毫不怀疑地认为你去卖画谋生了。” “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约你出来的原因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行动的时机,你知道的,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笠冷漠地望着画的一角,那个曾无比熟悉的家。 “怎么?迫不及待地要回分部?”泽塔微微一笑,“我已经向老板请示过了,在任务未完成之前你哪都不许去,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 “泽塔,不要岔开话题,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嗯,救你妹妹,这些天你一直惦记的不就是这个吗?你放心我已经托人在狱中照顾她了,在行动之前没有人敢伤害她。” “那个叫库克的监狱长呢,他也不敢么?”笠反问道。 “那家伙只是道开胃菜而已,”泽塔摆弄着精致的小糕点,始终没有下口,“如果他胆敢伤害你妹妹,那我不介意提前动手,即便是违背组织的命令,只有我和你,我也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但是现在不可以,巨网已经撒下去了,还没见大鱼游过来呢,怎么能提前收网呢,你说呢?” 笠望向泽塔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轮黑色的太阳在吞噬光明,他的瞳孔极为深邃,不像是正常人的瞳孔。 “你们不会是想在‘万邦灯会’期间动手吧?”笠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泽塔的心思,“除非组织的决策层都是一群傻子,否则不会挑在这么一个城防严密的日子,十字军团的精锐部队全城戒严,在女王临驾的日子里刺杀国家官员无异于对帝国的权威宣战!” “呵呵,不要乱猜了,耐心等待就好,”泽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只能告诉你的是行动的那一天快到了。” 时间来到了午夜十二点,新兰城国王公园里那口硕大的黄铜钟——雄魂钟被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帝国礼仪兵们敲响,浩荡的钟声穿过了越聚越浓的雾霭传向四面八方,整整十二声浑厚的钟声,即是向早已抵达的外邦贵宾宣示着约瑟斯帝国的王都威严,也是用于祭奠为了这边土地所献身的勇士们。 只是有极少数人注意到,在“雄魂钟”被敲响的那一刻,从碧蓝之海的方向传来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吼,就像是神王宙斯的众神王座崩碎在云端,那低沉的吼声在蔓延过了浩瀚的海面后,仅存的余波和“雄魂钟”的钟声交织在了一起。 帝府深处的皇家占卜师庭院中央,白色城堡里正在为“万邦灯会”祈福的女巫格洛玛突然栽倒在地,一脸惊恐的望着桌子上的水晶球,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表面已经是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帝国军事学院d系教学区的寝室里,正在熟睡的斯诺小脸此刻通红,透过月的光辉可以看到他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就像是做噩梦一般,斯诺表现得很痛苦。 不止新兰城里收到来自碧蓝之海深处的感应,就连海洋深处数以亿计的海洋生物们都是被这声巨吼吓地萎缩到了海底岩洞或是巨型珊瑚之中,围捕海豹的鲨鱼群和吞噬沙丁鱼的鲸鱼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朝吼声传来的方向臣服,仿佛在迎接它们苏醒的王。 “碧蓝之海,是‘乌云甬道’的方向,难道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正在熬夜研究恐龙发声腔的罗素教授放下了手里的迅猛龙发声管,他推了推挂在鼻子上眼镜,一脸愁云地望向窗外,远处丝丝缕缕的薄雾之下,碧蓝之海如同睡着了般安静祥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几艘晚归的渡轮慢悠悠地驶向渡口,其中的许多船员已经是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殊不知几百海里外的地方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正在上演。 驾驶着一艘迷你版的蒸汽艇,道格拉斯已经独自一人在“乌云甬道”中穿行了小半日,但一路上他却显得并不轻松。 就像是来到了没有尽头的森罗地狱,闪电之矛无休止地从云层坠落海面,狂龙在乌云里鼓动狂风,恐怖的漩涡不时地出现在航道上,滔天的巨浪在闪烁的光流里发出骇人心魄的破碎声,仿佛无数克苏鲁神话里的怪物在黑暗海域里潜行。 在道格拉斯能力的加持下,蒸汽艇勉强保持着原来的外形,但最清楚船体状况的是驾驶室里的道格拉斯。 驾驶室四周的玻璃都已经被惊涛骇浪拍打地皲裂不堪,操作台上的各种仪表均受损停摆,只有驾驶系统勉强还在坚持,但照这种状况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也会中途罢工,到时候失去动力系统的蒸汽艇注定要被浪涛吞没,迷失在海底。 “嘭”的一声,道格拉斯打开了一瓶香槟,这是他在蒸汽艇的随船冰箱里发现的。 “这个船长倒是挺用心的嘛,怕我葬身海底,连践行酒都提前准备好了。” 道格拉斯自嘲一番,举起棕色的酒瓶“咕咚咕咚”地猛灌两口,摇摆的昏暗灯光里,白色的酒沫沿着道格拉斯的下巴流到了花衬衫的领口里。 “伙计,挺住呀,我可是个旱鸭子,你要是歇菜了,那咱俩就都玩完了。” 上帝像是听到了道格拉斯的祈祷一样向碧蓝之海施予了他的仁慈,道格拉斯的话音刚落,波涛翻滚的“乌云甬道”突然平静了许多,巨浪降落成浅浪,狂风蜕变成微风,就连肆虐的闪电都是略微偃旗息鼓。 “嗯?”道格拉斯轻咦一声,他并没有因为恶劣的环境稍稍改善而欣喜,反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关闭蒸汽艇的发动机,道格拉斯将酒瓶放在一旁的操作台上望向前方无尽的黑暗,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他不顾脆弱的蒸汽艇被压扁的危险,直接用自己强横的气势将船身包裹起来。 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海平面都在颤抖偏移,一股足以横扫一切的音浪裹挟着汹涌的能量破袭而来,就像是一束瞬间洞穿地心的空气炮,澎湃的音波直接击碎了“乌云甬道”里的云幕,将其生生撕裂成两半,海平面被劈出一处“深海裂谷,”这股音浪一直传播到数十海里处才消减了其破坏性的能量。 不幸的是,道格拉斯驾驶蒸汽艇的航道紧挨着“音浪炮”的发射轨迹,几乎是一瞬间白浪涌上了几十米高的天空,而船身上的所有玻璃都被冲击成了渣滓,电灯破碎,酒瓶翻滚,音浪直接撕碎了道格拉斯的上衣,露出他岩石一般的胸膛。 尽管已经提前做好的防护措施,但蒸汽艇依旧被蹂躏地不成样子,整个船体的钢架严重变形,发动机受损,只剩下船头的一盏远光灯悠悠地亮着,上下浮动间射向暗流涌动的海底和深沉的夜空。 耳朵的嗡鸣声久久没有消散,道格拉斯的嘴里叼着一支烟斗,尽管火光已经被海水浇灭,但道格拉斯依旧叼着它。 远处的海面上像是一座山脉在巨浪里起伏,闪烁的光点里能看到一个个矫健的身影辗转腾挪,海岛边不时有类似于人鱼状的生物密密麻麻地涌上来让人头皮发麻,海岛高处自上而下有轻微的爆炸火光冲天而起。 “这就是‘空之岛’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耳朵恢复听力,几乎已经变成一坨废铁的蒸汽艇船舷处不时有刺耳的剐蹭声传来。 从蒸汽艇的前窗飞身而出,道格拉斯稳稳地站在了已经扭曲的船头,提起那盏耷拉着的远光灯向船身两侧照去。 墨绿色的鳞甲,强健的四肢,张开的背鳍,鱼一样的尾巴以及阴森可怖的脑袋,道格拉斯所处的海面之下几乎布满了这种人鱼状生物,在星空的笼罩之下,他们成群结队的扑向“空之岛”的方向。 “海妖族?!”道格拉斯沉声道。 这种生性凶残的深海族群他早就有所耳闻,而帝国军事学院的标本陈列室里就有一副完整的海妖骨架,无论从外形还是从记录中的描述来看,这群生物无疑就是传说中的“海妖族”。 又是一声巨吼传来,不仅是“乌云甬道”再次化身危险禁地,就连整座“空之岛”都在微微颤抖。 “连汪洋都在摇晃,到底是多么庞大的生物才能发出如此嘹亮的吼声呢?!” 心里的骇然让道格拉斯沉默了。 第一百一十章 海妖族 “嗯?没想到你对油画的造诣还挺深,”泽塔从果盘里拿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这雾气蒙蒙的海面上什么也看不到,你是从哪看出来海边的小屋和成排的椰子树的?” “记忆里的景象罢了,我已经很久没来过海边了,”笠细致入微地描绘着画纸上的篱笆,“距离上次见到大海已经整整十年了。” “这玩意有什么稀奇的,你要是喜欢等上了年纪可以来这儿养老呀,整天对着碧蓝之海欣赏沙滩上那些比基尼少女,估计你身体都会吃不消,”泽塔面罩之下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如果到时候哥们手头宽裕的话,可以给你赞助一点儿。”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吃饭都懒得付钱。”笠始终是不苟言笑,仿佛他已经忘记了该怎么微笑。 耐心地描绘完画纸中央那轮西沉的晚阳,笠摸了摸兔子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放下了画笔。 “假如有一天你离开了组织,那我会毫不怀疑地认为你去卖画谋生了。” “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约你出来的原因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行动的时机,你知道的,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笠冷漠地望着画的一角,那个曾无比熟悉的家。 “怎么?迫不及待地要回分部?”泽塔微微一笑,“我已经向老板请示过了,在任务未完成之前你哪都不许去,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 “泽塔,不要岔开话题,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嗯,救你妹妹,这些天你一直惦记的不就是这个吗?你放心我已经托人在狱中照顾她了,在行动之前没有人敢伤害她。” “那个叫库克的监狱长呢,他也不敢么?”笠反问道。 “那家伙只是道开胃菜而已,”泽塔摆弄着精致的小糕点,始终没有下口,“如果他胆敢伤害你妹妹,那我不介意提前动手,即便是违背组织的命令,只有我和你,我也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但是现在不可以,巨网已经撒下去了,还没见大鱼游过来呢,怎么能提前收网呢,你说呢?” 笠望向泽塔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轮黑色的太阳在吞噬光明,他的瞳孔极为深邃,不像是正常人的瞳孔。 “你们不会是想在‘万邦灯会’期间动手吧?”笠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泽塔的心思,“除非组织的决策层都是一群傻子,否则不会挑在这么一个城防严密的日子,十字军团的精锐部队全城戒严,在女王临驾的日子里刺杀国家官员无异于对帝国的权威宣战!” “呵呵,不要乱猜了,耐心等待就好,”泽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只能告诉你的是行动的那一天快到了。” 时间来到了午夜十二点,新兰城国王公园里那口硕大的黄铜钟——雄魂钟被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帝国礼仪兵们敲响,浩荡的钟声穿过了越聚越浓的雾霭传向四面八方,整整十二声浑厚的钟声,即是向早已抵达的外邦贵宾宣示着约瑟斯帝国的王都威严,也是用于祭奠为了这边土地所献身的勇士们。 只是有极少数人注意到,在“雄魂钟”被敲响的那一刻,从碧蓝之海的方向传来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吼,就像是神王宙斯的众神王座崩碎在云端,那低沉的吼声在蔓延过了浩瀚的海面后,仅存的余波和“雄魂钟”的钟声交织在了一起。 帝府深处的皇家占卜师庭院中央,白色城堡里正在为“万邦灯会”祈福的女巫格洛玛突然栽倒在地,一脸惊恐的望着桌子上的水晶球,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表面已经是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帝国军事学院d系教学区的寝室里,正在熟睡的斯诺小脸此刻通红,透过月的光辉可以看到他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就像是做噩梦一般,斯诺表现得很痛苦。 不止新兰城里收到来自碧蓝之海深处的感应,就连海洋深处数以亿计的海洋生物们都是被这声巨吼吓地萎缩到了海底岩洞或是巨型珊瑚之中,围捕海豹的鲨鱼群和吞噬沙丁鱼的鲸鱼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朝吼声传来的方向臣服,仿佛在迎接它们苏醒的王。 “碧蓝之海,是‘乌云甬道’的方向,难道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正在熬夜研究恐龙发声腔的罗素教授放下了手里的迅猛龙发声管,他推了推挂在鼻子上眼镜,一脸愁云地望向窗外,远处丝丝缕缕的薄雾之下,碧蓝之海如同睡着了般安静祥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几艘晚归的渡轮慢悠悠地驶向渡口,其中的许多船员已经是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殊不知几百海里外的地方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正在上演。 驾驶着一艘迷你版的蒸汽艇,道格拉斯已经独自一人在“乌云甬道”中穿行了小半日,但一路上他却显得并不轻松。 就像是来到了没有尽头的森罗地狱,闪电之矛无休止地从云层坠落海面,狂龙在乌云里鼓动狂风,恐怖的漩涡不时地出现在航道上,滔天的巨浪在闪烁的光流里发出骇人心魄的破碎声,仿佛无数克苏鲁神话里的怪物在黑暗海域里潜行。 在道格拉斯能力的加持下,蒸汽艇勉强保持着原来的外形,但最清楚船体状况的是驾驶室里的道格拉斯。 驾驶室四周的玻璃都已经被惊涛骇浪拍打地皲裂不堪,操作台上的各种仪表均受损停摆,只有驾驶系统勉强还在坚持,但照这种状况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也会中途罢工,到时候失去动力系统的蒸汽艇注定要被浪涛吞没,迷失在海底。 “嘭”的一声,道格拉斯打开了一瓶香槟,这是他在蒸汽艇的随船冰箱里发现的。 “这个船长倒是挺用心的嘛,怕我葬身海底,连践行酒都提前准备好了。” 道格拉斯自嘲一番,举起棕色的酒瓶“咕咚咕咚”地猛灌两口,摇摆的昏暗灯光里,白色的酒沫沿着道格拉斯的下巴流到了花衬衫的领口里。 “伙计,挺住呀,我可是个旱鸭子,你要是歇菜了,那咱俩就都玩完了。” 上帝像是听到了道格拉斯的祈祷一样向碧蓝之海施予了他的仁慈,道格拉斯的话音刚落,波涛翻滚的“乌云甬道”突然平静了许多,巨浪降落成浅浪,狂风蜕变成微风,就连肆虐的闪电都是略微偃旗息鼓。 “嗯?”道格拉斯轻咦一声,他并没有因为恶劣的环境稍稍改善而欣喜,反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关闭蒸汽艇的发动机,道格拉斯将酒瓶放在一旁的操作台上望向前方无尽的黑暗,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他不顾脆弱的蒸汽艇被压扁的危险,直接用自己强横的气势将船身包裹起来。 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海平面都在颤抖偏移,一股足以横扫一切的音浪裹挟着汹涌的能量破袭而来,就像是一束瞬间洞穿地心的空气炮,澎湃的音波直接击碎了“乌云甬道”里的云幕,将其生生撕裂成两半,海平面被劈出一处“深海裂谷,”这股音浪一直传播到数十海里处才消减了其破坏性的能量。 不幸的是,道格拉斯驾驶蒸汽艇的航道紧挨着“音浪炮”的发射轨迹,几乎是一瞬间白浪涌上了几十米高的天空,而船身上的所有玻璃都被冲击成了渣滓,电灯破碎,酒瓶翻滚,音浪直接撕碎了道格拉斯的上衣,露出他岩石一般的胸膛。 尽管已经提前做好的防护措施,但蒸汽艇依旧被蹂躏地不成样子,整个船体的钢架严重变形,发动机受损,只剩下船头的一盏远光灯悠悠地亮着,上下浮动间射向暗流涌动的海底和深沉的夜空。 耳朵的嗡鸣声久久没有消散,道格拉斯的嘴里叼着一支烟斗,尽管火光已经被海水浇灭,但道格拉斯依旧叼着它。 远处的海面上像是一座山脉在巨浪里起伏,闪烁的光点里能看到一个个矫健的身影辗转腾挪,海岛边不时有类似于人鱼状的生物密密麻麻地涌上来让人头皮发麻,海岛高处自上而下有轻微的爆炸火光冲天而起。 “这就是‘空之岛’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耳朵恢复听力,几乎已经变成一坨废铁的蒸汽艇船舷处不时有刺耳的剐蹭声传来。 从蒸汽艇的前窗飞身而出,道格拉斯稳稳地站在了已经扭曲的船头,提起那盏耷拉着的远光灯向船身两侧照去。 墨绿色的鳞甲,强健的四肢,张开的背鳍,鱼一样的尾巴以及阴森可怖的脑袋,道格拉斯所处的海面之下几乎布满了这种人鱼状生物,在星空的笼罩之下,他们成群结队的扑向“空之岛”的方向。 “海妖族?!”道格拉斯沉声道。 这种生性凶残的深海族群他早就有所耳闻,而帝国军事学院的标本陈列室里就有一副完整的海妖骨架,无论从外形还是从记录中的描述来看,这群生物无疑就是传说中的“海妖族”。 又是一声巨吼传来,不仅是“乌云甬道”再次化身危险禁地,就连整座“空之岛”都在微微颤抖。 “连汪洋都在摇晃,到底是多么庞大的生物才能发出如此嘹亮的吼声呢?!” 心里的骇然让道格拉斯沉默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登陆空之岛 一枚圆滚滚的炮弹坠落到了蒸汽艇船舷旁的海水里,顿时火光暴射,浊浪滔天,数十只海妖的尸体被爆炸的能量流搅碎,残缺不全的尸体刚刚浮出水面就被其他赶来的同类分食干净,连骨头都没剩下。 “看来海上餐厅的厨子们今天要化身为清道夫了,老朋友,今天的欢迎仪式可有点特殊哦。” 岿然不动的道格拉斯默默地点燃烟斗里的烟草,怅然地呼出一口烟雾,随后望向缓缓移动的空之岛。 “嗖”的一声,又一枚炮弹拖着尾音射了过来,撕开浓重的夜色,炮弹不偏不倚地落向蒸汽艇。 “嗯?”道格拉斯的身体表面立即布满了灰色的痕迹,抬手挡在了身前。 那枚急速飞袭的炮弹撞击在道格拉斯的手臂上发出金属般的声音,紧接着反射出去再度落进了海里,刹那间绽放出红白色的浪花。 就像是君临天下的王一样,道格拉斯暗金色的瞳孔里仿佛流动着液态金属,一股霸王般的气势以道格拉斯为圆心瞬间覆盖到方圆一海里内的海域。 绝对的能力压制,那群气势汹汹地海妖在察觉到危险之后,主动绕开了道格拉斯所在的区域,几个临近的海妖则是直接被这股气势震得晕了过去。 “又要靠老夫来力挽狂澜了吗?老朋友,今晚你必须亲自下厨才能还我这个人情呀。” 说着,道格拉斯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将烟斗收进了腰间的一个铁盒里,从容地打开了另一个铁盒,因为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它了,所以雕花的铁盒发出吱呀的怪响。 顷刻之间,道格拉斯手里已经多出来了一把银灰色的折叠刀,这把巴掌长的折叠刀无论是刀柄还是刀刃都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是它的刀锋钝刃处有许多鲨齿般的凹槽,这也是折叠刀看起来唯一有特点的地方。 灰色的弧光一闪而过,蒸汽船的船身周围发出割裂纸张的声音,道格拉斯将折叠刀合拢收回,在他的身前,蒸汽船的钢架就像是发生了时空破碎般的被切割成了两半,切口平整地如同被打磨过一般。 “对不起了,伙计,你的旅程可能要提前结束了,谢谢你载我到这里,我会记得你的。”道格拉斯抚摸着凹凸不平的船身,就像是在抚摸着自己忠实的猎犬。 船身的钢制结构剧烈摇晃了两下像是在回应道格拉斯,短暂的哀鸣之后蒸汽船从中间断裂成了两半。 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牢牢握住船身的后半部分,道格拉斯轻而易举地便将它抛飞出去,洒落的月之光辉下,腾飞的一半船身仿佛流着眼泪一般划过夜空,降落在道格拉斯和空之岛的正中间海域。 霸王般的气势骤然内敛,道格拉斯的双腿迅然蓄力,轰然巨响间,脚下的船身被挤压成了扁平状,而道格拉斯的身体也是借此暴射出去。 朝着空之岛的方向,道格拉斯凌空奔袭而去,天上的渺小人影与海面之下密密麻麻的海妖族组成了一副骇人的图景。 随着与空之岛的距离越来越近,岛上的景象也愈发清晰起来,船坞里的几艘简易渔船上挤满了海妖,它们聚集在一起啃食着打捞上来的各种大型鱼类,桅杆折断在一旁,甲板上看不到一个人类,都是光滑蠕动的海妖。 去往海上餐厅的小路上也是布满了这种人鱼形生物,好似鬼门关在人间洞开,百鬼夜行一样让人瑟瑟发抖。 它们破坏了岛上的路灯和各种基础设施,散落在地上的电线不时冒出电火花在树影间蔓延,爆裂的火光中可以看到岛上的野山羊、野鹿等大型生物四散奔逃的身影。 在这个恐怖的夜里到处都充满着杀戮和死亡,尽管已经有成百上千的海妖在厨师们的顽强地狱下葬身火海,但他们就像是不要命似的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地爬向海上餐厅,就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们。 犹如神兵天降,道格拉斯稳稳地降落在空之岛的海岸边,在沙地里砸出来一个深坑,周围的海妖直接被这刚猛的冲击力砸成了肉泥。 看到同伴被这个不速之客虐杀,正在涌上岸的海妖们一同抬起了可怕的头颅,青灰色的眼睛对着道格拉斯怒目而视,它们耳边的鳃状物微震,发出响尾蛇一般的声音,紧接着附近的海妖们一同停下了脚步,纷纷将可怖的目光投向道格拉斯。 尖牙利爪暴突而出,海妖们发了疯似的对着眼前这个人类扑杀而来,青鳞刮擦地面的声音让人汗毛倒立。 “这该死的天气,刚燃着的烟草又熄灭了。”道格拉斯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嘴里的烟斗上,似乎他并没有把这群海妖放在眼里。 “咔哧”一声,道格拉斯打开了那个刻有拳头标志的打火机,火苗冒了出来照出了他那张坚毅的侧脸,虽然已经有了很多皱纹,但依旧是带着几分年轻时的英气。 “滚!不要打扰老子抽烟!”道格拉斯抬起眼角冷冷地睨着这群丑陋的生物,他的眼睛里流淌着黄金般的色泽。 海妖们在看到道格拉斯眼睛的那个金色光点时,都是顷刻间便止住了身形,原本凶悍的气势变得有些萎靡,但随着浅海里不断爬来的海妖越聚越多,他们渐渐摆脱了对道格拉斯的恐惧。 不知是从那里发出一声怪叫打破了双方原本对峙的状态,海妖群山呼海啸般地围拢过来,沿途中树木被摧折,岩石在崩裂,它们仿佛要把道格拉斯碾碎一般。 “一群无知的家伙。” 道格拉斯扶着烟斗的那只手瞬间被灰色的气势所包裹,浅淡的金色纹路浮现,钢铁一般的拳头慢慢握紧,道格拉斯将目光对准了脚下的沙滩。 足以碎山裂石的一拳在道格拉斯精准地把控下带着浩荡的气势砸向脚下的土地,短暂的静默之后,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引爆了一颗炸弹,圆圈状的涟漪以道格拉斯为中心涌动向四面八方。 直到此时这群凶残的家伙才体会到了“暴君”道格拉斯的厉害之处,在海妖们惊骇的瞳孔里,环状沙丘扬起沙尘吞噬而来,就像是沙滩下有万千破土而出的巨口沙虫,骨骼破碎的声音和凄惨的厉吼声此起彼伏,而处于沙障中心的道格拉斯则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再理会那些刺耳的声音,借着沙障的掩护,道格拉斯从容地离去,踩着一双清凉的沙滩拖鞋向着空之岛中心的海上餐厅踱步而去,只留下身后一串稀疏的脚印和延伸到海上的冲击波。 夜幕中的海上餐厅本应是一座流光溢彩的无法之地,位于公海的空之岛不依附于任何势力,一批专注于美食的海上厨师维护着空之岛安稳,而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自海上漂泊而来的食客。 原本是惬意地享受美食与软榻的时刻,此时却到处弥漫着紧张与恐惧的气氛。 “厨师长,餐厅后面又泅渡过来了一大批海妖,我们储存的炮弹快要消耗光了!”一个厨师装束的中年男人焦急地说道。 “什么?上千枚炮弹这么快就要打光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一脸震惊,“你们给老子打准了吗?” 就在此时,餐厅入口处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整座海上餐厅都在剧烈摇晃,盘子和刀叉撞击在一起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 “哪个家伙放的炮!给老子玩人体描边吗?照你们这么打一万发炮弹也不够用!”厨师长布鲁克花白的胡子气得倒立起来。 “去把库房里储存的所有烈性酒和煤油都给我取出来!”布鲁克大喊道,“还有前段时间定制的厨师制服,统统给我拿过来!” “厨师长,您这是…” “废话!当然是制作爆燃瓶了!”布鲁克赤红着眼睛,“要是海上餐厅被这群家伙给毁了,那我们这群人就都无家可归了…” 旁边待命的几个厨师听闻此言纷纷握紧了拳头,眼底写满了决绝与怒意。 “是!我马上就去!你们几个跟我来!” “等等,”几个年轻的厨师刚要动身,却被布鲁克叫住了,“那个自称是‘刺零联军’上士的家伙呢?伤养的差不多了吧!叫他出来帮忙!” “客房里的客人们大多都四散奔逃了,在这种环境下恐怕他们没办法安静地呆在屋子里,逃走的那些估计也都葬身在海妖的利爪之下了吧!” “这群懦弱的家伙!”布鲁克的拳头狠狠地砸在餐桌上。 落地窗的流苏窗帘在火光中显得那么孤寂,窗外吹来夹杂着火药味的夜风,它先是轻柔的摆动了两下,然后像是被丢进了龙卷风中似的胡乱飘飞起来,在风的撕扯中甚至发出了轻微断裂的声音。 除了布鲁克之外,其余几乎所有的厨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势掀飞了厨师帽,玻璃吊灯猛烈摇晃,餐桌的桌布四角猎猎作响。 “奇怪,哪来的一股狂风,不会是那个大家伙搞的鬼吧?” “不,不像。” 布鲁克眉头紧锁,他不知道这股风预示着什么,也不知道掌控这股风的是敌人还是朋友。 “报告!” 一个厨师学徒模样的年轻人火急火燎地从餐厅顶层跑了下来,急切地想要跟布鲁克汇报什么。 “给老子冷静点!”布鲁克的心跳突然莫名加快,可能他已经猜到了学徒想要表述的内容。 “厨师长,外边…外边有人在操纵狂风!”学徒气喘吁吁地说道。 “你再说一遍?!”布鲁克瞪大了双眼。 “是真的,有人操纵狂风把炮台上打偏的炮弹带到了正确的轨道,重创了离餐厅最近的一批海妖!”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迟到的救星 “轰轰轰”连续三声炮响从海上餐厅外的断崖峭壁处传来,这也打消了一些布鲁克心中的疑惑,因为凭炮台上的那几个菜鸟厨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炮弹射到如此刁钻的角度。 “那人长什么样子?!看清楚了吗?”布鲁克大声质问道。 “报告厨师长,那个神秘人从一开始就一直飞在天上,距离楼顶的炮台有一段距离,所以我们几个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因为紧张,学徒讲话有些小结巴,“只能隐约看到那家伙披着一件白色风衣,还有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不知道是男是女…” 听到学徒的描述,布鲁克心中一凛,一个年轻人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悄然浮现,几天之前那人跟随过往的船只抵达空之岛,令布鲁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肩膀处缠着的纱布以及年轻人谈笑自若的神情。 狂风在星与海之间呜咽盘旋,参天的古树剧烈摇晃,天上的云丝被吹得一干二净,空之岛上一块块数吨重的海岩石被风流裹挟着砸向密密麻麻的海妖们。 “果然是他!原来那个年轻人没有逃走吗?” 海上餐厅一楼只剩下了运筹帷幄的布鲁克和瑟瑟发抖的小学徒,两人正对的餐厅之外是喧嚣连天的炮火和海妖们尖厉的嘶鸣。 “你去通知守在后院的那几个老家伙,让他们拼死也要给我守住那个山洞,决不能让任何一只海妖靠近它!” “好…好的,厨师长。”小学徒答应了一声,迅速跑开了。 餐刀在剧烈晃动,桌子在剧烈晃动、海上餐厅在剧烈晃动,准确的说就连整座空之岛连同附近的海域都像沸腾了似的躁动不安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吼从空之岛的尾端响起,而不断涌上岸的海妖们像是受到了刺激般不顾死活地攀爬过来,它们踩过堆积如山的同伴尸体越靠越近。 “难道海上餐厅最终要葬送在我这里吗,”布鲁克的眼底浮现出一抹绝望之色,“传承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逃不脱被毁灭的命途么?” 抽出背后腰间两把做菜用的碎骨刀,布鲁克的眼神变得明亮锐利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虽然地面依旧摇摆不定,但他还是稳稳地站了起来。 “我老布鲁克今天要与海上餐厅共存亡。” 餐厅外的风压越来越强,四面的玻璃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这也就表示那个使用能力的控风者正在一边阻击海妖族一边后退,那些丑陋的家伙们正在一点点蚕食海上餐厅的厨师们所能掌控的区域。 道格拉斯自山下蜿蜒的岩石小路踱步而上,木质拖鞋踩在石头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然而两侧的茂林修竹里到处都是阴森森的眼睛和反射着青灰色光泽的躯体,周围的“嘶嘶”声就像吞食桑叶的春蚕一样密密麻麻。 道格拉斯每向前走一步就像是一滴水掉落进了平静的湖面,他的周身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那灰色的气势贴着地表蔓延到方圆十米的领域内,在道格拉斯气势覆盖的区域竟没有一只海妖胆敢踏足。 附近的海妖们只是远远地望着这个实力恐怖的男人,有的朝他吐出蛇一般分叉的舌头,有的挥舞着手里的钢叉、铁刺,不难判断这些人类世界的武器都是这群海妖在袭击海上船只后缴获的。 炮火无差别地覆盖在海上餐厅外的山坡上,但是隐隐有火力不足的征兆,其中有好几枚都是朝着道格拉斯射来的,但道格拉斯只是轻轻挥动拳头便将他们打飞了出去。 “老朋友,照你们这种打法,恐怕用不了多久储藏多年的家底就要打光了吧,我几乎都能预想到你那苦瓜一样难看的老脸了。” 道格拉斯踏过散落各地的海妖尸体,它们深红色的血液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黏糊糊的血浆粘在木拖的底部,让道格拉斯不禁皱起了眉毛。 在闪烁的火光和海上餐厅零星的灯光中,道格拉斯也是准确地察觉到了高空之上那个舞动狂风的年轻人。 一道道数米长的风刃带着纯粹的风元素切割向海妖群,就像是收割小麦那样利落,成排的躯体瞬间化为了两半,直径将近十米左右的小型龙卷风如同章鱼触手那样在黑暗里狂舞,每次挥动总会带走十来个海妖的生命。 “太像了…”道格拉斯望着那个白色身影有些出神,“简直和那个男人年轻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风流虽然依旧迅猛,但海妖们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前赴后继,渐渐失去炮火支援的年轻人不得已只好且战且退。 “什么?还剩多少?你再给我说一遍!”老布鲁克带着一张苦瓜脸,但他的眼里却是即将要冒出火来。 “厨师长,还剩最后五十发炮弹,”一个年轻厨师壮着胆子回答道,“炮弹打光后,可能海上餐厅就要失守了…” 愤怒地把一个刚刚制作好的爆燃瓶丢给自己的副手,老布鲁克一把揪住了那个年轻厨师的衣领,同样花白的头发倒立起来仿佛要把那顶厨师帽给撑破,面对怒火中烧的布鲁克,那个年轻厨师当即被吓得额头冒汗。 “厨师长,冷静呀!” “布鲁克师傅,以大局为重呀!” 旁边的厨师们纷纷安抚暴怒的布鲁克,但他们手里也没闲着,依旧在争分夺秒地赶制爆燃瓶。 “算了,不怪你…”僵持了一会之后,布鲁克送来了钳住年轻厨师的大手,不过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应该受到责怪的人是我才对…”老布鲁克佝偻着腰,失去了往日生龙活虎的状态,“是我带你们来到这儿的,也是因为我,你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孩子们才愿意留下来守护空之岛,选择继续将海上餐厅传承下去…都怪我,害你们被困在危难之中…像我这样的人才应该下地狱…” “厨师长,您不要说了…”一个同样年长的厨师眼里涌现出了泪花,“我们大家都是自愿留下来的,海上餐厅是我们共同的家不是吗?如今我们的家园遭遇到了危机,我们怎么能弃它而去呢?” “是呀,厨师长,您就发号施令吧,为了我们的家,即便是战死我们也不会后退一步!”一个胖厨师从围裙后抽出一根粗擀面杖,义愤填膺地说道。 “没错,寸土不让!” “赶跑那些侵袭我们家园的恶魔!” “我们与海上餐厅同在!” 不管是年轻的学徒们还是资历颇深的老厨师全部群情激奋,青紫色的血管在他们的激动的脸上暴突出来,为了守护自己心爱的家,这些憨厚可爱的厨师们甚至不惜将自己变成屠杀恶魔的刽子手。 在绝境面前,整个海上餐厅都充斥着一种悲壮的氛围,大家默默地将自己对这座海岛最后的深情倾注在那一个个威力巨大的爆燃瓶上,有的厨师偷偷地看着口袋里妻子与孩子的照片,有的学徒默默地把自己胸口“学徒”的铁标替私自换成了“正式”的铜标,现在他们终于是一名正式的海上餐厅厨师了…… 就在厨师们准备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之时,餐厅正门处的两扇厚重的玻璃门最终没有抵御过强劲的风压轰然破碎,就连布鲁克也不禁为之色变,因为除却肆虐的风旋之外,他还感受到了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势,甚至让人有种臣服于它的冲动。 “这…难道是…霸王气势?!”老布鲁克原本绝望的脸上突然布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之色,“不会是那个多年未见的老家伙不请自来了吧?!” “厨师长,您这是…”那个手持擀面杖的胖面点师才在自己腰间绑了一圈爆燃瓶,老布鲁克反常的神态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错!就是他!”布鲁克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像一只受惊的白猫。 “厨师长,您指的那个‘他’是?” “一个人见人厌的老痞子!”但从老布鲁克脸上看不出一点厌恶的意思,“像茅坑里的石头那样又臭又硬!” “啊?可是您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呀…” “开心个屁,老子一点都不开心,”布鲁克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他抬头望向山风肆虐、海妖翻腾的黑夜,仿佛要从黑暗里找出一点希望的光来,“这个老家伙为什么不早点来!” “厨师长您说得那个人到底是谁呀?”旁边的厨师们也不知道此刻应该是悲是喜,他们脸上的表情很是滑稽。 “西大陆帝国军事学院副校长道格拉斯!” “嗯?” 厨师们没有答话,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中有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暗中思忖起来,但大多数都对这个名字感到有些陌生,倒是约瑟斯帝国的“帝国军事学院”的名字他们听过不少。 “‘暴君’道格拉斯的名号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吗?!”老布鲁克侧目对着自己的同伴。 一瞬间,除了餐厅外渐稀的炮火和奔涌的风旋,整个海上餐厅一楼几乎鸦雀无声,除了那人群里不时传来的倒抽凉气的声音。 “难道是那个传说中仅用一拳就将躁动的亚瑟王座火山归于沉寂的‘暴君’道格拉斯?!”厨师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厨师长竟然还认识这等级别的强者。 就在此刻,又一股极为清晰的气势从山林里蔓延而来,除了几个年长一些的厨师,其他人统统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面朝崩碎的玻璃门方向连头都无法抬起来,他们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自己的身体都像是被封印了似的动弹不得。 “没错,就是那个老混蛋,”老布鲁克双臂抱胸,自信满满,“海上餐厅有救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霸王气势 海上餐厅外的圆形平台上立有三座威武高大的雕塑,它们分立在圆形平台的石径入口的正前方, 一座是海神波塞冬的海岩石雕塑,他端坐在海王座上手持水蓝色的三叉戟眺望着碧蓝之海的方向,另一座是冥王哈迪斯的黑曜石雕塑,阴气逼人的双股叉斜插在地上的一个恶鬼身上,哈迪斯踩着恶鬼的头颅,面色阴翳,最中间的一座则是天神宙斯的花岗岩雕塑,他的闪电之矛斜靠在手边,左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满脸威仪地凝视着浮云流动的高天。 三座雕塑伴随着海上餐厅在空之岛上屹立了多年,也传承着一代代厨师们祈求碧蓝之海不再怒涛翻涌,空之岛不再地震频发,高空之上不再电闪雷鸣的美好祝愿。 然而随着环境优美、气候宜人的空之岛变成硝烟弥漫,残躯遍地的暗夜修罗场,神王宙斯的人像雕塑最终还是没能在炮火中幸免于难,山石崩碎间,石像的整个身体被一块巨石击中,经历了数百载风雕雨蚀的石像断为两截,滚下了山坡,空留下一座孤独的众神王座。 空之岛的外围浊浪滔天、风雨激荡,不远处的乌云甬道鼓动着浓云与雷电,而浅海里依旧有密密麻麻的海妖族不断涌来,一时间仿佛波塞冬、哈迪斯与宙斯同时震怒,向着空之岛倾泻着毁天灭地的威严,天地失色,冥界洞开,猛烈的山火开始从山坡的背阴面燃起,上帝也要将这片区域化作焦土。 黑色的长发融进了狂风暴雨之夜,白色的风衣肩部开始渗出丝丝血迹,高空之上的纽卡西的嘴唇有些发白,枪伤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他在过度使用自己的异能之后终于察觉到了身体传达的警报。 “该死的,这些丑陋的家伙怎么这么多!杀也杀不完!”纽卡西眼底的白色慢慢消散,他已经开始有脱力的感觉了。 空之岛前坡的海妖们仿佛意识到了前行阻力地减小,立即加快了推进速度蜂拥而来,而背阴坡的山火却是越燃越烈,隐隐有借助风势蔓延开来的迹象。 此刻,最为犯难的就是纽卡西了,尽管他依旧可以使用“风域”释放出强劲的风刃阻击那些怪物,但他却不得不考虑背后的山火,除非他想让海上餐厅跟怪物们一同付之一炬。 “海军和海盗,一群乌合之众,遇到危险跑的比兔子都快!”纽卡西罕见地表露出怒意,他看到了空之岛码头处熊熊燃烧着不知哪个国家的军舰和挂着骷髅旗的海盗船。 就在纽卡西控制“风域”受山火所束缚的时候,他逐渐发现山坡背阴处那团能在潮湿环境中猛烈燃烧的火焰似乎并不仅仅是山火那么简单,一束高浓度的火流仿若岩浆喷发那般从海上餐厅后方庭院里的一座小山丘处激射而出,又跌落在裸露的岩石上,紧接着纽卡西赫然发现那些沾染火焰的石头竟然也燃烧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说刚才那几声响彻天地的咆哮跟这些奇异的火焰之间有联系?还是说所谓的空之岛其实根本就是…” 纽卡西对自己这些近乎疯狂的想法感到震惊,原本只想每天喝着啤酒吃着烧烤安心养伤的他从没预想过自己会卷入到这场混乱之中,但反过来扪心自问,假若自己真的提前预料到这场灾难,他会袖手旁观吗?凭他纽卡西的性格,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如今纽卡西对身下的这座笼罩着神秘面纱的岛屿越发感到好奇起来,而他心中的疑惑也急需得到解答。 随手丢下那件沾着血迹的风衣,纽卡西的黑发随风狂舞,纯粹的风之元素像白色的丝巾那样在他的周围缭绕,在巨大的风压之下,微微撕裂的伤口停止了继续向外渗出鲜血。 从高空之上缓缓下落,纽卡西决定缩小自己的攻击范围,以防止火借风势越燃越烈,山丘旁那种连石头都能点燃的火焰让他有些摸不透。 随着视野的逐渐清晰,纽卡西隐约间发现通往海山餐厅的山坡上有一片清空出来的圆形区域,周围是张牙舞爪的海妖们,但似乎没有一个胆敢踏足那片领域,他们就像是约定好了似的直接绕过那片圆形区域朝着山坡上的海上餐厅爬去。 眼前的这一幕像极了一块在河水的急流中裸露出来的顽石冲起白色的细浪。 “我没看错吧?那里竟然有个人?”降落在一棵参天古杉尖顶处的纽卡西接着火光看到了石径上那个从容掌控领域的男人,“这种惊人的气势决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难道说在空之岛上海还隐居着不曾出世的厉害家伙?” “怎么?这种程度就撑不住了?!”树林间的那个男人突然发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还不快下来帮忙,要在树梢上看戏吗?” 树梢间的纽卡西不禁眯起了眼睛,他没想到自己即便是用“风障”完美地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还是被那个陌生男人所发现了。 纽卡西张开双臂,背后蓦然出现了两支“风之触手”以一往无前的势头朝树林间那些爬行的海妖们横扫过去,激荡的风元素很轻易地便切开了海妖们厚实的鳞片,一时间苍老的古树上沾满了零星的血液。 “喂,老头儿,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纽卡西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还有,你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你叫我什么?老头?”道格拉斯的气势骤然转冷,瞬间便将纽卡西笼罩了进去,“我看上去很老吗?” 那种直击灵魂深处的压迫感让纽卡西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灰白色,他掌控的风元素像是失去了约束那般自行紊乱起来,细小的风刃横飞出去,最终消散在了密林间,而他肩部的伤口也是毫无征兆地迸裂出丝丝鲜血,能感觉到就连自己体内的气血都开始展现出了乱象。 “你…你竟然能够掌控霸王气势?!”纽卡西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开始正视这个穿得花里胡哨的长者,“不可能是隐居在此的修炼者,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少废话!先处理掉眼前的这些麻烦,再跟老夫谈这些无聊的事情。” 随着道格拉斯踩着木拖继续向海上餐厅进发,笼罩着纽卡西的那股压迫感渐渐地消失不见,但纽卡西心中的骇然不亚于他第一次见到那些海妖进攻空之岛时的景象,据他所知这个世界上能够熟练掌握霸王气势的人并不多见,但他实将无法眼前这个看起来带有些许不正经的年长者与那些名动一方的强者联系起来。 还好,自己与他暂时还不是敌人。 身侧的旋风将几个不知死活海妖甩飞出去,纽卡西凝视着道格拉斯有些拽拽的背影,尽管有些不情愿,但最终他还是选择和这个老人合作,联手对抗身后这些不速之客。 “吼!” 又是一声怒吼冲天而起,空之岛摇晃地更厉害了,海上餐厅里的几盏玻璃吊灯被震碎到地上,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年轻的厨师们不顾头顶上上的危险纷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痛苦的表情。 仿佛战神吹动了最终进攻的号角,当空之岛传出的吼声逐渐平息下来,浅海处一个体型硕大的海妖像是发怒了似的抽动起了自己的嘴角,锯齿状的牙齿不断碰撞在一起,它直立起了惨白的躯体,体型竟是旁边那些普通海妖的两倍。 紧接着,白色海妖慢慢地从海面上浮起来,脑袋两侧的白色鳃状物快速振动起来,它抬起畸形的脑袋,瞪着血色瞳孔死死地盯着海上餐厅后的那个小山丘。 “嗤嗤嗤。”白色的嘴里发出了一串人类听不懂的声音,这个声音被周围的几个体型肥胖长有“巨耳”的海妖无限放大,如同一个个活体扩音器那样向着海妖“先遣军”们传递出去。 一瞬间,所有的海妖同时停下了脚步,它们统统抬起头像是在倾听什么,几秒钟之后能明显感觉到它们变得比之前更加疯狂,海妖们纷纷振动着鳃状物冲向那座小山丘,即便是身受重伤的海妖也不要命似的奔跑起来,哪怕是被后边赶来的同伴踩踏致死,它们也保持着前冲的姿势。 而海上餐厅外的圆形平台上此刻同样聚集了近百位穿着白色制服的厨师,他们的装束在黑夜里显得很是扎眼。 “伙计们!为了守护我们的家园,决不能让那些怪物踏足圆形平台!” “是,厨师长!” 全副武装的老布鲁克手拎两把碎骨刀首当其冲地立在人群的最前面,其余的厨师们都带着充足的爆燃瓶呈月牙状将海上餐厅牢牢地护在身后,就像是在保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面对着山坡下如潮水般涌来的海妖群以及那此起彼伏刮骨一般的声音,厨师们没有一个选择后退,他们中间有的拎着擀面杖,有的提着平底锅,还有的甚至举着两个啤酒瓶,没有退路可言,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情愿用生命来守卫这片土地。 “老家伙,有生之年能见到你拎起切菜刀砍人也是一件幸事呀!”圆形平台的入口石径处传来道格拉斯那略带嘲弄的声音,“等我回去又可以跟诺兰讲你的笑话了,哈哈。” 听到这个声音,老布鲁克先是一愣,紧接着他气得鼻孔里都要冒出白烟来。 “老混蛋,你是故意来看我出糗的吧!”老布鲁克语气激动,“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老子说风凉话,还不赶紧帮忙!” 厨师长的话终于让身边的厨师们从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光明,他们一个个激动且紧张,因为马上他们就要见到那个传说中的“暴君”道格拉斯了。 “别急,老夫这就来!” 道格拉斯的木拖“哒哒哒”的砸在石板上就像是战场上激荡人心的鼓点,他慢悠悠地露出那头黑白交杂的犀利短发,紧接着是嘴巴里的那支酷酷的烟斗,最后出现的那一身让人大跌眼镜的海滩清凉装以及那两个不安分的大拇脚趾。 “这个老痞子,我无语了…” 一脸错愕的老布鲁克无奈地扶额。 第一百一十四章 意料之外的合作 老布鲁克本以为道格拉斯会以一个极为霸气的方式出场,因为这才符合他年轻时候的一贯作风,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穿着这么一身不入流的服装。 “我说,你是来这儿度假的吗?”布鲁克问道。 “怎么,见自己的老朋友还要精心打扮一番吗?老夫连你光着屁股打呼噜的样子都见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道格拉斯笑嘻嘻地回应道。 “你…”老布鲁克一时语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又在老子面前提那件事是吧?!” 旁边的年轻厨师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有的轻轻吹起口哨,有的低声咳嗽以缓解尴尬,他们看向布鲁克的眼神有些怪异。 “哈哈哈…”道格拉斯爽朗地大笑两声,径直走上了圆形平台,嘴边长出来的胡茬让这个男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坚韧与刚毅。 “老家伙,让你的人都退回餐厅里边去,”道格拉斯潇洒地呼出一口烟气,“还有,最左边的那个年轻人,拿好你手里的喷火枪,你腰上的那个爆燃瓶快被点着了。” 听到道格拉斯的话,众厨师们不约而同朝最左边的那个年轻见习厨师看去。 “金,你在做什么?!”布鲁克气呼呼地喊道。 “对…对不起,布鲁克先生!”留着金色中分发型的眼镜男孩有些怯懦,他当即收回了看向道格拉斯的目光,脸上的敬仰之色变成了惊慌,金颤抖着把喷火枪熄灭藏在身后。 “回去写一千字检查,不然不许吃晚饭!” “是!”金立即立正了有些瘦削的身子,但他的眼睛始终瞥着道格拉斯,因为今天他终于见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偶像。 “老混蛋,你还是跟之前一样,喜欢在外人面前逞能,”布鲁克继续跟道格拉斯斗嘴,“当心一会儿收不了场,我们厨师也是有战斗力的,这儿也是我们的战场!” “老家伙,你又开始了,赶紧让他们躲到房间里去,你知道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完全释放状态的‘霸王气势’,如果你想换一批新厨师的话,当我没说。” 道格拉斯的语气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石径地轻微震动,看来那群海妖正逐渐冲破纽卡西的封锁,疯了似的从树林里直扑过来。 “所有人,全部撤回海上餐厅的后方庭院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离开!” “厨师长,就让我们留下吧,我们可以帮忙的!”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给老子滚回去!后天是你女儿的三岁生日,别告诉老子你给忘了!”老布鲁克的眼神几乎要将那个发话的青壮年厨师杀死。 解开清凉短袖的上衣扣子,道格拉斯那带有几道刀疤的结实胸膛露了出来,腹肌与胸肌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辨,紧接着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道格拉斯大踏步地来到了那座被损毁的宙斯雕塑前。 “咔嗒咔嗒”,道格拉斯直接踩着木拖走上了石阶。 停步,转身,手抚狮头雕饰,这个霸气侧漏的男人径直坐在了花岗岩的“众神王座”上! 一时间,圆形平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道格拉斯这一惊人的举动惊呆了,一个竟敢与“神王“平起平坐的家伙,除了嚣张之外再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但道格拉斯确实有足够嚣张的资本。 毫无预兆间,一道极为粗壮的闪电裂空而过几乎贯穿了整个碧蓝之海的夜幕,亮如白昼的闪光划破了黑暗,也照亮了道格拉斯略显粗犷的面容,淅淅沥沥地小雨骤然撒落,斜撑着下巴的道格拉斯仿佛化身成了降临这片土地的“新王”! “快离开这儿!”老布鲁克急切地提醒道, 就在这时,整座石台开始小幅度地震动起来,风与雨交织迫近,布鲁克几乎已经能看到海妖们那双凶恶的眼睛了,而他的声音也激醒了惊愕的众人,不再犹豫,大家当即如落潮般朝着海上餐厅的后方庭院撤退而去。 “老布,”布鲁克身后传来了道格拉斯镇静的声音,“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那几声巨吼的来源,我想这些深海里的海妖之所以拼死也要冲上岸肯定与它不无关系吧?” 老布鲁克愣了一会儿神,将碎骨刀收回腰间,他僵硬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 “混蛋,先活下来再说吧,别比老子先去见上帝就行!” 忿忿地丢下两句话,老布鲁克跟在队伍的最后端一同朝后方庭院遁去。 “‘老鸭子’布鲁克的嘴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硬。”随着身后的海上餐厅逐渐平息下来,道格拉斯微笑着自言自语。 “喂,老头儿,我说你们聊完了没有,我这边快顶不住了!”疾冲上高空的纽卡西愤懑地喊道。 尽管他从未停止操控“风域”绞碎那一波波毫不畏死的海妖,但他好像每杀死一只,就有两只爬上来,这些双眼漆黑的家伙就像是可以复制再生一样,无穷无尽的让人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了。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想要达到你父亲那种程度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哇。”道格拉斯喃喃自语,但他望向纽卡西的眼神中还是带着不少赞许之情。 “离开那儿,到我身后来!”道格拉斯高喊一声。 浓缩着风元素的空气炮像雨点儿那样从纽卡西的两臂间坠落,狂乱的风元素破碎在密林之间无差别地切割着海妖群的身体以及树木与岩石,一时间黑暗的树林里腾起了阵阵碎木屑与碎石块,这些破碎的东西就像子弹那样在山坡上纵横穿梭。 “真是个喜欢对人发号施令的家伙!” 纽卡西低声唠叨了两句,灵活地躲避开高个子海妖投掷上高空的钢叉、尖矛,紧接着他便朝圆形广场的方向滑翔过去。 “真怀念年轻时候的那些经历,好长时间没有这么大展拳脚过了,真是让人容光焕发呀!” 道格拉斯一口洁白的牙齿泛着亮光,脸上浓重的笑意恍惚间让人以为几十年前那个威震四方的“暴君”又回来了。 星海匿去了声音,云月失去了光华,灰色的气势犹如破土而出的洪荒巨兽从道格拉斯的脚底攀升而起,细小的岩石直接崩碎成沙砾,而道格拉斯的皮肤刹那间变成了钢铁一般的灰褐色,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金属浇筑成的铁人。 灰色的霸王气势顷刻间笼罩了花岗岩的“众神王座”以及两侧的波塞冬石像和哈迪斯石像,两座石像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坚固的石像表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隙。 也就是在此时,一只体型壮硕的海妖从石径下尖啸着冲了过来,它挥舞着双头叉恶狠狠地刺向道格拉斯。 突然,它身体僵硬定格在了半空仿佛被石化了一样,海妖的瞳孔变成了灰白色,青色的鳞片也失去了色彩,随后它直直地从半空跌落下去。 浮在道格拉斯身后的纽卡西目睹了眼前的这震撼人心的一幕,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道格拉斯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霸王气势如猛虎下山那般一往无前地朝山坡下席卷而去,将途中所遇的所有颜色全部变成了灰色,草木停止了摆动,雨滴凝滞在空中,就连风都仿佛变成了胶状物缓慢地甚至可以用手触摸到。 冲在最前面的海妖们一个个双目失神地怔在当场,嘴里的泡沫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它们就像失去灵魂那样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没有任何挣扎。 悲痛的嘶吼从山坡下的林间传来,海妖们的“歌声”为死去的同伴而鸣。 “喂,小子,我现在需要你做一件事。”道格拉斯说道。 “哼,有话快说,啰嗦的老头儿。”纽卡西冷冷地回应。 “听好,我再允许你最后一次叫我‘老头儿’,”道格拉斯用烟斗敲了敲石扶手,“你的‘风域’掌控到什么程度了,能不能把那块儿云彩给老夫搬过来?” “哪儿?” “‘乌云甬道’里的雷云。”道格拉斯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想干什么?不会是想用雷云的落雷来牵制那些怪物吧?”纽卡西不禁色变,“你疯了吗?这样做整个空之岛都会沦为焦土的!” “怎么?难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成?” “你不是可以掌控武者修炼到极致才可能拥有的霸王气势吗?” “你想累死老夫么?我可是好几天都没有正经吃饭了,现在肚子饿得很,没工夫陪这些家伙们在这儿耗一整晚。” 果然,道格拉斯的霸王气势在覆盖到山腰之后就不再继续向下延伸了,海妖们在范围之外张牙舞爪的嘶吼,但没有一个敢逾越雷池一步。 只是没人知道道格拉斯是故意这样做的,还是像他所说真的体力不支,真实情况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而且如你所说,空之岛会不会变成落雷肆虐的废墟全在于你的掌控,如果你的‘风域’控制的好,完全可以避开海上餐厅的区域,我不强迫你,要是你对自己的控风能力有信心的话,就放手去做,”道格拉斯微微一笑,“当然了,要是没信心的话我也不勉强你,毕竟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也挺虚的。” 说完,生龙活虎的道格拉斯像是故意似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肩,强壮的肱二头肌好像在嘲笑纽卡西一样高高隆起。 “臭老头儿,你故意的吧…”纽卡西阴沉着脸,他的全身肌肉都在酸疼。 “我可没强迫你哦,”道格拉斯瞥了纽卡西一眼,“我记得有个老朋友曾跟我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觉得呢?臭小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搬云者 纽卡西猛然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端坐在石座上的道格拉斯,他的双耳嗡鸣,嘴巴因吃惊而微张,失神的样子仿佛被人用木棍狠狠敲了一记。 “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纽卡西的脑海里此时只剩下这一句话在久久盘旋,这句话听起来好熟悉呀。 回忆起来,那个常说这句话的人仿佛就在昨日…… 西方天际的火烧云泼洒下浓重的颜料,染红了整片天际,就像是无数匹火红色的战马追逐着夕阳奔腾而去,它们赤色的鬃毛在群山之巅遗留下绝美的尾迹,青山渐杳,金光在云块间乍现。 绿谷防线刚刚落成不久的铁炼石城墙上一队士兵正扛着铁剑盾牌往来巡视,岗楼顶层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注视着一望无际的绿谷森林,气氛稍有些沉默。 高耸的城墙之下有一片开阔的灌木林,粉红色的山花装点其中,一些简装打扮的绿谷士兵们正在和一群赤膊的兽人共同在灌木林中栽种树苗,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小树苗几年就可以长成粗壮的大树。 人类和兽人间协同工作、有说有笑就像是兄弟一般不分彼此,这种不同种族之间和谐共处、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是城市里的人们只有再梦中才会见到的场景。 “爸爸,我们还去不吃饭么,我有些饿了…”小男孩怯生生地看着那个披着军装披风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等所有人工作结束再一起吃,”男人的披风微微摆动,他高大健壮的身躯有如一尊岿然不动的石像,“今天的功课都温习过了吗?” “老师说今晚没有…”男孩显得有些心虚,他越说越没底气。 “嗯?!”男人的声音有如闷雷在喉咙里滚动。 “对不起,爸爸,我现在就去…” “等等,”男人叫住了哭丧着脸的小男孩儿,“我知道,你对课堂上的知识不感兴趣,对不对?不要试图对我说谎,我的副官告诉我好多次了,他经常看到你偷偷地在校场外看士兵们训练。” “爸爸,我…”男孩儿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想说什么,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男孩儿紧闭着眼睛,准备迎接来自父亲的训斥。 尽管他几乎每天都要挨骂,但他的心里似乎根本生长不出叛逆的种子,每次面对这个被人尊称为军士长的男人,他的心底总是油然而生一种害怕的感觉,所谓的父爱在他年幼的记忆里不过是严苛到过分的要求和无休止的责骂罢了。 “傻孩子,是我亏欠你和你的妈妈太多了呀。”男人喃喃自语。 奇怪的是,男人这次竟然没有责怪小男孩,反而语气和蔼,他的绿色风衣之下伸出了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直接把男孩温柔地拖了起来,扛到了肩上。 “爸爸,我好像有点儿恐高…”男孩儿被男人这一亲昵地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但那种仿佛站在悬崖边上的感觉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告诉我,你是热衷读书将来想成为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还是爱好格斗想要成为一名保卫帝国的军人,我要听实话。” “我…我…”男孩看不到父亲的脸色,因为怕触怒这个男人,所以最后男孩儿的脸都憋红了也不敢表露出真实想法,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出几个字。 “勇敢说出来,我潘森的孩子不能当怂包!” “我想当一名军人!”男孩儿红着脸大声喊道,“一名像爸爸这样的军人!” “好!哈哈哈哈!”男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仿佛连肩膀上带着星星的肩章都毫不隐瞒地表露着自己的欣喜。 “不愧是我儿子,有志气!”男人目光温柔地凝视着远处山林间潺潺流动的溪流,“相信你的母亲在天堂听到你这句话,也会为此而高兴的。” “爸爸,你能告诉我妈妈长什么样子吗?同学们都有妈妈,而我连妈妈的样子都没见过…” “你的母亲在我心里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温柔的女人,”男人温情地说道,“也是最爱你的女人,她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你的生命,假如可以重来的话,我肯定还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这个女人做我的妻子,哪怕不结婚,只要每天都能看到她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我想妈妈。”男孩儿怅然若失。 “嗯,我又何尝不想她呢…”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他们对话的内容有关一个女人,一个对两人来说都无比珍贵的女人。 “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短暂的沉默之后,男人率先发话。 “嗯?爸爸你在跟我说话么?” “如果你真得想要成为一名帝国军人,从今天开始你的课堂知识也不能落下,”男人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假如你想要守护这群可爱生灵的话,那么你得时时刻刻问问自己‘我够不够资格’,能力与责任是对等的,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同样的,苦难也就越多。” 男子的话音刚落,他的身后一阵急促的风流像箭雨一般汹涌而至,绿谷防线城墙上所有的军旗在同一时间于风中猎猎作响,除此之外,城墙上的其他地方根本感觉不到风的影子。 “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好深奥哦…” 男孩反复地看了自己手掌两眼,他清澈的眼睛里已经渐渐闪烁起星星般璀璨的光泽。 “喂,臭小子,发什么呆,是不是怂了?!” 现实中,道格拉斯的一句玩笑话让纽卡西那段尘封十几年之久的记忆再度变得鲜活起来。 “老头儿!告诉我,你是从哪听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的!”纽卡西神色激动,他不顾极度危险的霸王气势,直接御风而行来到了道格拉斯的面前。 “告诉我!现在!”两柄近乎实质化的风刃虎视眈眈地对准道格拉斯。 “臭小子,现在是你跟我讲条件的时候吗?” 道格拉斯抬起眼睛直视纽卡西,如同百兽之王俯视着蝼蚁,霸王气势的压迫感让本就虚弱的纽卡西双膝一软差点就跪倒在地,而他手里的风刃也是当即不受控制的翻飞出去,直接拦腰斩断了道格拉斯两侧的海王和冥王雕像。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对不对?”纽卡西有种想要晕倒的冲动,但他凭借顽强的意志力硬是挺住了。 “不得不说,虽然你跟那家伙的实力之间还差着一个碧蓝之海的宽度,但你们俩倔强的性格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道格拉斯有些懒散地挠了挠头,笼罩在纽卡西周围的霸王气势瞬间烟消云散,看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伤害这个年轻人。 “看来我猜的没错,你果然认识他,你到底是什么人?”纽卡西捂着肩膀处撕裂的伤口目光警惕,雪白的西装上衣已经有一只袖子被染上了一大片殷红。 “臭小子,想要我回答你的这些问题也可以,先按照我的要求把‘乌云甬道’里的最危险的那片雷云给老夫调过来,机不可失,那群海妖可没心思等咱俩在这里唠家常。” 说着,道格拉斯用手指了指山坡下的密林,原来道格拉斯霸王气势的覆盖范围正在一点点缩小,而一直守候在边缘地带的海妖们竟开始恶狠狠地再度迫近过来。 “狡猾的老头儿,希望你没有骗我,”纽卡西面色冷峻,“在这儿等我回来,在此之前哪都不许去,记着,你还欠我几个问题。” “一言为定,”道格拉斯优哉游哉地带上太阳镜,“要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记得及时告诉我,要是老夫心情好的话没准可以帮帮你。” “不需要,小菜一碟。” 纽卡西自信满满地回头望了一眼道格拉斯,紧接着风声大作,平台周围古树枝头的叶子兀自凌乱,纽卡西头也不回地穿云而去,一眨眼便消失在了群星寂寥的夜空。 “小子,祝你好运,希望那家伙临走之前把异能传承给你是个正确的决定。”道格拉斯收敛起笑意,心怀关切地目送纽卡西飞入了那紫蓝色的闪电之中。 “你们这群家伙,给老夫回到原来的地方去!”道格拉斯对那些借机靠近过来的海妖怒目而视,磅礴的霸王气势以排山倒海之势滚滚而下,似乎比之前还要猛烈几分。 十几支被海妖们投掷过来的武器全部被道格拉斯用一只拳头轻松地接了下来,伴随着“叮叮当当”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那些钢铁尖矛的头部纷纷钝折变成了一堆废铁,当然了随着武器一同落地的还有那几只海妖僵硬的身体。 被恐惧所支配的海妖们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前方是足以致命的霸王气势,身后是海妖首领不厌其烦地低吼,海妖们见状纷纷退到了霸王气势的边缘地带,它们嘶叫着挥动尖锐的武器做着最后的挣扎。 “咔哧”一声,紫色闪电的轰鸣声在道格拉斯的右前方响起,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随之颤抖,引得道格拉斯不由得侧目望去。 透过太阳镜,道格拉斯隐隐约约中看到了一块圆形蛋糕状的巨型雷云正吞雷射电着脱离“乌云甬道”的控制,穿梭其中的密集紫色闪电会让人错以为这是一座建在云上的蛇窝。 “好小子,果真没让老夫失望!”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初露端倪 黑压压的乌云如同一片连绵不断的黑色山峦从穹顶之上坠落,闪烁的群星和弯月被一点点遮掩,天与海之间唯一回荡的就是雷暴的“隆隆”声。 放眼望去,好似黑夜里数百辆并列蒸汽火车拉响汽笛,打开强光灯从天际急速驶来。 “乌云甬道”的边缘区域,纽卡西正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掌控着“风域”,既要躲避不期而遇的云中落雷,又要在漆黑如墨的乌云里仔细辨别出空之岛的方向,而且他几乎是在用自己能够领悟的异能极限在搬运危险的紫色雷云。 高空对流层中,淡白色的风势正顶着强劲的大气压对抗着阴冷的狂风,大小相当于几个足球场面积的云山逐渐与“乌云甬道”割裂开来,纽卡西的两个眼睛几乎都变成了纯白色,里面流动着风的气息。 “老头儿,你不是要雷云吗,我这就给你送来!”纽卡西顶住压力舒展开了自己修长的身体,左臂几乎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但他全然不顾。 “两倍于空之岛大的雷云,送给你的见面礼。” 纽卡西淹没在了风元素的海洋里,披头散发的样子让人有些心疼,他从没有感到如此吃力过。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父亲的话在纽卡西的心里久久回荡,仿佛那个高大男人的背影正耸立在云端,他还是那么严肃,一言不发,但无论如何都让人害怕不起来。 “风灵,起!” 纽卡西如同风神一般傲然与天与海之间,伴随着他的轻喝狂风肆虐,海浪滔天。 道格拉斯的嘴角始终浮现着清浅的笑意,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高空中那个如米粒般大小的控风少年以及那块庞大到不像话的雷云。 “到目前为止,这小子看起来资质还不错,即便是放到人才济济的帝国军事学院里也可以算是名列前茅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把他训练成这样的,真好奇,假如那一晚没让玛克思放走这小子,不知道他会和李十一以及那个异能系的新生之间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道格拉斯言语之中略带遗憾。 紧接着道格拉斯收敛回了目光,他表情凝重地侧耳倾听。 “咚咚咚…”一声声沉重如鼓点般的声音从道格拉斯的脚下传来,准确地说是从圆形平台的海上餐厅地底下传来,尽管有些微弱但还是被道格拉斯察觉到了。 “这个声音难道是…心跳声?!”道格拉斯喃喃自语,“这座海岛下到底沉睡着什么样的恐怖生物…” 又是一阵强烈地摇晃,山坡上散落的巨石翻滚而下,树木摇落,石阶断裂,整个世界犹如经历地震一般,那个熟悉的咆哮声以近乎横扫一切的气势从海岛下放射而出。 海上餐厅后方庭院里的火焰流激射上了百米高空,又破碎成无数星星点点的火苗散落下来,就连低空的流云都被这炽烈的温度瞬间蒸发殆尽。 “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呀,”道格拉斯捏了捏铁一般的拳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真正动用过那为他赢得“暴君”头衔的拳头,“这种程度的岩浆老夫不是第一次见了,上一次遇到还是在亚瑟王座的火山口上。” 道格拉斯从“众神王座”上站起来,霸王气势再度攀升,君临天下般的既视感直接将“众神”王座都压迫出了丝丝裂痕,但此时他更关心的是那些岩浆的来源。 “嘶嘶…” 山坡上的密林里传来了海妖们躁动不安的声音,它们想要冲破道格拉斯的霸王气势,但却像动物见到火时那样没有一个敢上前,因为山头上已经堆积了成百上千的海妖尸体,这就是最好的震慑!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岸边蓦然出现了几十个高大的身影,在白色海妖的召唤下它们就像幽灵一样从深海里浮了上来,机械般地朝山顶的圆形平台走来,而浅海里的白色海妖则不断通过“巨耳”海妖向这十几个不知名生物传递着自己的“歌声”。 似乎是受到“歌声”的影响,这些生物木讷地向前推进全然不顾沿途的海妖,有不少可怜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踩成了肉酱,一路上撞断巨树,踏碎岩石,这些高大阴影的身体里好像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嗯?这又是什么?”道格拉斯驻足凝视,“看起来好像没有生命的迹象,却可以继续发起攻击,就像无情的‘杀戮机器’一样,海妖门什么时候掌握这种技术了?” 哪怕经过猛烈的山火时,那些未知生物也未曾转弯,他们整齐地排成一队就像一堵墙壁那样不断推进。 残破的铠甲表面覆盖着散落的发丝,海藻和藤壶寄生在上面,金属的胸膛和血肉之躯拼接在一起,近百枚的钢钉将身体的躯干与机械装置固定起来,这种奇怪装束的家伙明显不是大陆上的生物。 “改造人么?”道格拉斯眼角的皱纹聚在了一起,对此他不得不重视起来,“这样称呼它们好像有些不妥,一群失去了生命的行尸走肉,这些海妖是从哪里得到这种东西的,袭击的航船上还是失落的海底王国里?” 没有生命的改造人似乎根本不惧怕道格拉斯的霸王气势,它们径直踏入了霸王气势笼罩的范围之中,仅仅是速度有些放缓而已。 “我还以为海妖族人都是智商低下的生物呢,没想到也还是存在聪明的嘛,看来图书馆的生物报告里还要再加上一条了。” 凄厉的闪电不断击中碧蓝之海的海面,雷云被白色的风流推移着朝空之岛的上空飘来,眼看着就要抵达了,海妖们仿佛感受到了危险的信号,它们举起手里的武器龇着牙望向那片包裹着雷电的云团。 “喂,老头儿,赶紧闪开,要是一会儿被闪电误伤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漆黑的高空中传来了纽卡西的声音。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束闪电曲折地击中了距离道格拉斯不远处的一条小径,好像在故意嘲弄道格拉斯一样。 “臭小子,信不信老夫把你从天上扯下来!” “怎么?您老人家就这点而胆量?哈哈。” “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我不排除会选择性失忆,尤其是之前答应你的事。” “臭老头,算你狠!” “好了,这里就暂时交给你,我先去屋里休息一会儿。”说着,道格拉斯就欲离开。 “你确定这个计划是万无一失的吗?万一失败了怎么办?”纽卡西的声音越来越近,显然他即将引导着雷云迫近空之岛的上空。 “不确定,”道格拉斯懒散地挠了挠自己的胸口,“这不是还有你吗,老夫相信你一定可以处理好各种突发状况的。” “老头儿,你故意耍我的吧!” “老夫没那个闲工夫,因为你有那个能力,所以老夫才信任你的,”道格拉斯背对着纽卡西摆了摆手,“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山坡下有几个奇形怪状的改造人正朝着这里赶来,尽量不要伤害它们,切断操控者与它们之间的联系就好,留着这些家伙我以后有用。” “这种事你应该去跟闪电说,它们无差别的攻击方式又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的。” “哎,我答应你的那件事是什么来着,怎么突然给忘了呢?” “空长着一副年长者的面孔,却完全是地痞无赖的做派!”纽卡西心中有一万匹羊驼在奔腾,“怕了你了!” “嘿嘿,过奖了,臭小子,那么这里就先拜托你了。” 呜咽的风声和尖厉的霹雳遮掩了道格拉斯的回答以及他朝着海上餐厅踱步而去的脚步声。 就在道格拉斯离开之后,积蓄着雷霆之势的乌云在被解脱束缚之后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上百道紫色的闪电从云间落下,如同末日降临般的场景在黑夜里上演着。 佯装镇定的道格拉斯在一进入海上餐厅之后便急匆匆地朝着后方庭院的方向跑了过去,在推开那扇紧闭着大门之前,道格拉斯就已经感受到了那让人汗流浃背的高温。 “老布,你们这里出什么事情了?!”在推门而入的同时,道格拉斯就开始忍不住发问。 然而眼前的景象则的确让道格拉斯显得有些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后方庭院竟然是一处古战场的遗迹,近十米高的围墙将它保护了起来。 刀劈斧砍的痕迹依旧历历在目,小土丘的中间部位有一个近乎于菱形的洞口,那种连石头都可以点燃的火焰正随着小股岩浆从洞口处汩汩地流出,而上百名厨师中除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辈,其他人全都面朝洞口跪伏在地。 “怎么样,外面的危机解除了么?”老布鲁克在看到道格拉斯之后当即围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道格拉斯不解。 “平息它的愤怒。”老布鲁克幽幽地解释道。 “谁?!” 老布鲁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了指洞口旁的一座奇形怪状的石雕。 “根据它的风格特征可以判断石雕来自于东方,自海上餐厅建立之初就耸立在这里,确切地说这是一种生物的外形。” 说完之后,老布鲁克板起脸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人的发现 徐徐吐出一口烟气,道格拉斯的注意力全然被那尊形似一只大乌龟的雕塑所吸引,其中所展现出的浓郁东方韵味是他之前很少见到的。 巨龟生物背负崩裂的山峦,身体上有缠绕着云纹的重壳,四足踏碎火焰凌于碧波之上,硕大的脑袋上生有一对短角,它正张开巨口仰天怒吼,目露凶光,加之夜空中的雷鸣滚滚,真有种复活了的感觉。 “看起来总觉得有些眼熟,貌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道格拉斯阴沉着脸转向布鲁克,“老布,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像乌龟一样的生物是真实存在的么?” “尽管我也不愿意相信,但种种反常的迹象却又不得不令我想入非非,”布鲁克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自从我接手空之岛的海上餐厅的那天起,这个只有餐厅内部人员才知道的秘闻就继承到了我们这里,上一任厨师长也就是我的师傅在临走之前跟我说过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我想其中的含义大致也与这尊雕塑有关。” 尽管有不少厨师都提着水桶前来灭火,但似乎根本不起作用,岩浆所经之地依旧释放着热量,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岩浆的流动速度很慢。 道格拉斯看着不断冒着气泡的炽烈岩浆思绪万千,与此同时也认真聆听着老朋友的故事。 “‘无论何时,庭院里的山丘不要轻易去窥伺,连同那座石像的故事都是我无法解释的事实,我们此生注定是大海的孩子,但也应是秘密的守护者,任何试图惊扰沉睡者的人必将要承受来自深海的愤怒。’这是他的原话。”布鲁克追忆往昔的种种,老厨师长的话他始终记在心中。 “这么说他们那批人也不知道埋藏在这座海岛下的秘密喽?还是说是因为恐惧某种东西而不敢说。”道格拉斯的脸映在火光中,视线在石像与菱形洞口之间游移不定。 “你所说的那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说实话,这些年来我也偶尔研究过这尊石头生物的来源,每当遇到自东方的客人,我就会把石像的临摹图给他们辨认。” “哼,我就知道你这个犟老头儿闲不下这份心来,跟几十年前一样,你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要打断老子说话!”老布鲁克瞪了道格拉斯一眼,顺便扶正了自己的厨师帽,“就在几天前我终于打探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嗯?” “这尊石像上的生物的确不是无端捏造的,它来源于东方的神话体系,准确的说是流传在一个东方大国市井间的传说,”老布鲁克顿了顿,“玄方国的‘龙之子’传说。” “玄方国?!”道格拉斯脸色微变,在听到这个国家的一瞬,道格拉斯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学院里b系学生会主席的背影,那个一袭黑袍,背烫金龙的东方少年。 “没错,就是几年前发生兵变的那个古老国家,在他们的文化里始终有‘龙’的概念,所谓‘龙之子’也就是那个被他们奉为图腾的神异生物的子嗣,其中一个跟这尊石像的外观几乎一模一样。” “你指的是‘霸下’么?”道格拉斯缓缓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老布鲁克惊讶地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诺兰那家伙终于有一个能派上用场的爱好了,”道格拉斯朝着那个名为“霸下”的石像缓步而去,“拜他所赐,我平时没少听他唠叨过东方的神话故事,尽管我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 “爱好广泛,看来诺兰还是老样子呀….”回忆起另一位老朋友,布鲁克的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 “云雷纹,龙首龟身,加上之前的推测,应该是东方神话中的生物‘霸下’无疑了,”紧接着道格拉斯话锋一转,“难道说所谓的秘密就是说在这空之岛中隐藏着这个神话中虚构的生物?!尽管我不是无神论者,但这种解释还是很难让我信服。” “心跳声!”老布鲁克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刚才有没有听到那一声声有节奏的心跳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一个月以来,几乎每到深夜我都能听到一两声奇异的怪响从这庭院里传出,直到刚刚那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我才终于意识到似乎是心跳声,而且极有可能是某个庞然大物的心跳声!” 道格拉斯沉默不语,他砂纸一般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石像背部长着青苔的“山峦”,突然,一股异常凌厉的气势像剑一样直刺进他的身体里,那是一种弥漫着沧桑感的磅礴气势,仿若穿越时间与空间的阻隔,亘古而来。 这股气势猛烈地撞击在道格拉斯包裹着霸王气势的手臂上,如同世间最锋利的长剑刺中世间最坚固的盾牌一样,两股气势对冲的结果波及到了周围的厨师们,尽管道格拉斯很努力地在控制,但猛烈的推力还是直接将他们掀翻在地,而滚烫的岩浆在遇到这股气势后则是瞬间凝固,温度骤降。 “老混蛋,你没事吧!”老布鲁克移开挡在身前的碎骨刀,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将星气势!”道格拉斯死死盯着手臂上多出来的几道白色划痕。 “老混蛋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将星气势?!那种几乎与霸王气势一样稀有的气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恐怕只是存在于古老的记录中吧!” “不,布鲁克,相信我,老夫绝不会认错!”道格拉斯从未变现得如此严肃,“那种凌厉到几乎可以斩开空间的气势绝对是快要绝迹的将星气势,一种可以附加在武器上的气势,连我都没见到过几次。” 布鲁克有些发愣,他还记得当初道格拉斯成功释放出霸王气势时那种震撼的场面,整个军营的士兵包括他瞬间晕倒了过去,失去了意识,而传闻中那种能与霸王气势比肩的将星气势他则是从未见到过。 当厨师们从突如其来的冲击波中清醒过来后,他们全都躲到了墙边颇为忌惮地望着道格拉斯和那尊石像。 “好厉害呀!”金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一脸崇拜。 “臭小子,不要命了!赶紧过来!”面点师提醒道。 “奥,来了!”依依不舍地看了两眼自己的偶像,金抱着爆燃瓶跑到了石柱后面。 从天空中落下的雨点越来越急,不觉间庭院里飘浮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但角落中石板旁的一些小植物却是有枯死的迹象,因为岩浆的缘故庭院里的温度正在渐渐升高。 老布鲁克飞身跨过凝固的岩浆带,步伐稳健地来到了道格拉斯身边。 “是石像中迸发出来的么?为什么这么久我都没有发现它的诡异之处,而你这个老混蛋却可以察觉到?” “你们厨师当中没人碰过它吧?估计从它设立在此处起就再没人触碰过它一下,所谓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保守石像的秘密’不过是不让你们发现其中的隐秘而故意编造出来的罢了,”道格拉斯轻轻拨开石像“霸下”背部的碎石,它们在将星气势释放出来的那一刻就彻底破碎了,“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你们,刚才那种程度的将星气势可以轻松地将整座小岛给贯穿,若是换成普通人,可能空之岛将会被彻底从碧蓝之海中抹去。” “老混蛋,你故意调侃我的,对吧?!”布鲁克僵硬地笑着,他的鬓角处已经满是冷汗。 “布鲁克,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觉得我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骗你吗?” 布鲁克有些颤抖着揩去额头的汗滴,他小心地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的黑暗中缭绕着雨雾,还好那些年轻的厨师们不在,否则被他们知道了肯定会造成恐慌。 “印象中我似乎在学院的古籍资料室中见过类似的字体,是什么呢?想不起来了!” 听到道格拉斯有些懊恼的声音,老布鲁克当即打起了精神凑了过来。 “又发现什么了?” “貌似是一个字,类似于古大陆的文字,但又不是很像。” 只见石像“霸下”背负破碎的山峦之下竟然有一个方块一样的文字,若不是道格拉斯偶然间释放了封存其中的将星气势,这个古老的文字将永远不会被外界发现。 “这是…这是东大陆的古文字!”老布鲁克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我认识…这个字,没错,就是那个字,我在来自东大陆的货船上见过类似的文字,它们很像,是‘封印’的‘封’,一定没错!” “‘封’?!难道是‘封印’的意思吗?” 道格拉斯心事重重地四下望去,之只见电光闪动之间,山丘周围刀劈斧砍的痕迹好像刚刚被开凿出来一样,水雾弥漫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往来穿梭,迅若雷霆。 “布鲁克!”道格拉斯突然大喊。 “嗯?”老布鲁克被他的大嗓门惊到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个涌出岩浆的菱形洞口是怎么形成的,你有调查过吗?” “当然了,但是不具有参考价值,”老布鲁克望向那个冒着火光的洞口,“洞口的内壁光滑无比如同精心打磨过一样,但没有人知道它通往哪里,当然了,我所说的那些人仅限于历届海上餐厅厨师长留下的工作记录中的记载。” “至于洞口的形状,还有一些人的说法则更为荒诞,根本没有讨论下去的意义。”老布鲁克继续说道。 “那些人中有没有人说过这个奇怪的山洞很像人体被长剑刺中后的贯穿伤?” 听到道格拉斯惊人的话语之后,老布鲁克猛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道格拉斯迷离的双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道格拉斯,怎么你竟跟那些不靠谱的家伙说出同样荒唐的话?!”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东方屠龙者的遗迹 “这样就合理了…”道格拉斯抬头凝视着雷云滚滚的夜空,“从我踏进这片庭院开始就觉察到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间都残留着强者的气息,它们就像是天生就存在于此一样,由于历任海上餐厅的厨师们精心呵护,这里的布局与景致都与很久之前别无二致,岩石上的那一道道刀痕都是那个强者留下的痕迹。” “比你还要强么?道格拉斯。” “或许吧,”道格拉斯叹了一口气,“五神侍的力量老夫也很想见识一下呢。” 道格拉斯的话音刚落,仿佛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一切的雨滴声、雷鸣声、鼓风声都沉寂了下来,庭院里寂静得犹如一片死地。 “五…五…五神侍?!”老布鲁克瞪着双眼惊慌地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这个名字于见多识广的老布鲁克来说无异于见到了天上的神那般震撼。 “看到这个‘封’字,再加上那似乎贯穿整个岛的创口以及罕见的‘将星气势’,你就不怀疑什么吗?布鲁克。”道格拉斯踩着一双木拖在原地踱步。 “你是说…”布鲁克的后背都湿透了,“五神侍当中的那个男人?会不会搞错了…” “怪不得海上餐厅的历届厨师们都精心守护着这个即便你们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或许是我的脑洞有点大,但庭院里发生的种种都与我的猜测不谋而合。” “那个男人…那个可以将大海都劈开的男人么….”老布鲁克甚至不敢继续想下去,“东方的屠龙者,拥有2号异能‘裂谷’的那个男人。” “没错,就是他,”道格拉斯伸出一双铁手去触摸那光滑如镜的山洞切口,“将刀术修炼到极致的那个家伙,封月流。” 封月流,一个传说级别的伟大人物,绝对算得上大陆的战力巅峰之列,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模样,但他的名字就像是夜空中的北斗星那样璀璨,和西方著名的屠龙者贝奥武夫一样,封月流同样斩下过巨龙。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但有些事情还是很匪夷所思呀?”老布鲁克说道,“那些海妖为什么会突然发动袭击,拼了命也要占领这里,难道他们也是冲着这个土丘而来的?” “我想或许是跟那几声巨吼有关吧,为了某样东西连族人的死亡都不惧怕,要么就是对海妖族极为重要的东西现世了,要么就是能威胁道整个族群的生物苏醒了…” 话还没说完,这两个老朋友极为默契地看向对方,穿过薄雾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只是一瞬他彼此的心思已经是了然于胸,就像他们年轻时那样。 远远看去,空之岛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原来的海域,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浓重的雷云,山一样巍峨的乌云严密地笼罩在空之岛的周围将它包裹了起来。 除却海上餐厅所在的位置,空之岛的其他区域几乎全部是雷暴肆虐的领地,由于海妖们大多手持钢叉,因此成为了闪电的优良导体,出于对极端天气本能的畏惧,海妖们嘶叫着离开,纷纷潜入了海面之下,还有一些来不及逃跑的海妖则不幸成为了被闪电选中的孩子,直接被劈成了焦炭。 在密集的落雷之中有个略显狼狈的白色身影在往来穿梭,甚至可以隐隐听到他的叫骂声。 “该死的老头儿,竟然让我自己在这儿处理这些丑八怪,他倒是心安理得地躲进了餐厅里,这事过去了我绝饶不了你!”纽卡西扯下一截被雷电烧毁的衣角,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在他身下的密林里,一具两米多高的改造人躯体正被风旋拖着朝圆形平台的方向掠去,最底层裸露的岩石上是密密麻麻的海妖尸体,极为惨烈。 “飞蛾扑火般的赴死,这些海妖们到底是为的什么呢?”虽然海妖们生性残暴,但如此多的海妖惨死在这里还是让纽卡西感觉有些不忍直视。 将最后一个改造人的躯体丢到圆形平台上,纽卡西立即从高空坠落瘫倒在了地面上,他大口呼吸着外界的空气,肩膀处流血的伤口已经止住了,靠着那种疼痛感不断地刺激着疲惫的神经,纽卡西才没有合上双眼,他几乎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纽卡西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东方的海平面上升起带来光明的太阳,因为海妖们讨厌亮光,待到黎明时分他们自然会自行散去。 自从一个小时之前,纽卡西感受到了一股令他心惊的冷冽之气后,直到现在那种不时响起的巨吼便再也没有听到过,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 休息片刻之后,就在纽卡西的体力逐渐恢复之时,他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后面将他提了起来。 “谁?”纽卡西有气无力地问道。 “臭小子,干得不错,对得起‘刺零联军’的大名。” “你怎么会…”纽卡西奋力挣脱道格拉斯的手,他扶着残破的波塞冬石像,显得极为虚弱,“别开玩笑了,我才不是什么…” “哎呀,你就不用狡辩了,我说的对不对你心里最清楚。”道格拉斯嘴巴里叼着一只肥美的火鸡腿。 “一定是厨师长那个老头儿向你告密的吧?!原来一向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何势力纷争的海上餐厅只是个笑话而已吗?” “跟那个老家伙没关系,”道格拉斯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我在前一段时间就已经见过你了,小家伙,顺便提醒你一下,偷盗的习惯可不好哦。” “你说什么?!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纽卡西强打起精神一脸防备地盯着道格拉斯,他正在积蓄自己仅存的体力来凝聚风刃,原来眼前的这个年长者并不是什么朋友。 “不用那么严肃吧?我又不是你的敌人,我说过了要回答你提出的那些问题,老夫言出必行。” “不必了!”纽卡西阴沉着脸,“没有继续交流下去的必要了,你从我这儿得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死了这条心吧!” “臭小子,老夫是你父亲年轻时的同学,帝国军事学院的最高荣誉‘校长奖章’就是同时授予我们两个的,算起来你该叫我叔叔才对!” “‘校长奖章’…”纽卡西狐疑地盯着这个不正经的老者,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回忆起年幼时的时光,那枚金灿灿的徽章让纽卡西记忆深刻,因为那枚奖章始终摆放在父亲其他荣誉的最上方,每隔一段时间潘森都要把它取下来擦拭干净,在孩提时代的纽卡西看来,冷漠威严的父亲却如此爱护这枚普通的徽章让他感觉匪夷所思,直到有一天父亲给他讲述了这枚徽章的来历。 “你就是道格拉斯?那个在毕业考核时跟父亲联手打败‘山泽巨人’革律翁,与父亲并称‘帝国军事学院最强毕业生’的那个家伙,”纽卡西眯起了眼睛,“同时也是现任帝国军事学院的副校长。” “没那么多无关紧要的虚名,不过那场战斗的确让老夫记忆犹新,潘森跟你一样大的时候在学院里可是桀骜不驯的很,不过认识老夫后倒是安稳了许多,”道格拉斯在啃完火鸡腿之后把骨头随手丢进了山坡下的草木间,“臭小子,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老夫授权武装部放你安然离去,你觉得你能这么轻易就逃离卧虎藏龙的帝国军事学院么?” “原来你早就察觉到我的身份了?”纽卡西靠着石像坐了下来,“那么我取到的那份文件也必然是假的喽。” “你要知道,身为帝国军事学院的副校长有些情报我还是有权限可以了解到的,”道格拉斯说话时带着威严,完全没有了学生口中那股雅痞的气质,“永远不要低估学院信息部的调查能力,如果我想知道的话,他们甚至可以调查出你昨晚穿得什么颜色的内裤。” “呵呵,”纽卡西苦笑两声,“原来我的活动踪迹早就被你掌握了,这个枪伤也是为了将我留在空之岛故意留下的吧,那个开枪的家伙倒是瞄的很准,只是伤到了我的皮肉而已。” 道格拉斯笑着抱住了胳膊,没有正面回答,算是默认了,紧接着他缓缓来到了纽卡西的身边,挨着这个少年坐了下去。 “要不是在看到你父亲的档案后,确认他有一个被叛军掠走的儿子,恐怕你现在已经是绞首架上的一缕冤魂了,还好你的运气不错。” “我纽卡西想走没人能留的住,”纽卡西说道,“还有,带走我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叛军,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你不是你的父亲潘森,现在说这种大话还太早了,”道格拉斯就像是纽卡西的长辈那样跟他耐心地聊着天,“你的过往暂且不提,跟老夫说说吧,你潜入帝国军事学院到底是想调查什么?” “作为副校长你会不比我清楚么?”纽卡西冷冷地说,他的眼神极为不善,但不是冲着道格拉斯。 “平时老夫只是挂着一个副校长的虚职而已,真正参与决策的事情并不多,大多数事情都是校长他们那帮人决断的,”道格拉斯怕纽卡西不信,又补充道,“现在老夫作为你的叔叔跟对话,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欺骗你。” 纽卡西半信半疑地扫了一眼道格拉斯,随即说道:“对不起,无可奉告。” “臭小子,软硬不吃是吧?”道格拉斯的大手一把揪住了纽卡西的衣领。 “我姑且相信你是一个好人,但所谓的帝国军事学院我实在不敢恭维,”纽卡西的脸上带着鄙夷之色,“一群被人当做傀儡的乌合之众罢了。” “小子!你给老夫把话说清楚!”道格拉斯盯着纽卡西显得很激动,“胆敢当着老夫的面侮辱帝国军事学院,你可别以为老夫当真不会跟你发火,即便你是潘森的儿子也会毫不留情的把你送到死牢去。” “我说的有错吗?什么帝国军事学院,不过是跟所谓的皇族狼狈为奸罢了,”纽卡西毫不退让,“有多少无辜的种族被那些该死的家伙抓走后就再没有回来,你知道吗?有多少无辜的人们被剥削的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你知道吗?” “这就是你加入‘刺零联军’成为政府反叛者的原因吗?!” 道格拉斯捏碎了手里的一块顽石,颗颗碎石掉落在地上,跳动了两下后便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Joker魔术团 “政府反叛者,”纽卡西冷笑道,“我喜欢这个名字,这个世界太腐朽了,总归需要一点净化。” “你所谓的净化就是堂而皇之地进行偷盗吗?”道格拉斯沉声道,“‘刺零联军’一直以来都想要推翻各个国家的王权统治难道你不知道吗,是谁骗你加入的?!” “所谓的皇族就一定比普通人高贵么?为什么要让这群腐朽的家伙管理人民?”纽卡西强忍着身体的疲惫感站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中他的目光坚定而明亮,“没有人骗我,是我自愿的,老头儿,你管的有点多了。” “小子,别忘了你的父亲可是绿谷防线前军士长潘森,你这么做无疑跟你的父亲站在了对立面。” “正是因为我的父亲是潘森,所以我才会对约瑟斯帝国深恶痛绝!”纽卡西表现的很激动,他喘着粗气回头看了道格拉斯一眼,紧接着便扭过头去,“那些被他救下的人们都叫他‘铁血军士长’,称他为烈士,可其中又有谁知道他是被人谋杀的!”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圆形平台都在剧烈震颤,残破的波塞冬石像彻底崩碎,就连另外的两座石像都受到了波及。 道格拉斯的脸阴沉的厉害,他依旧坐在地上,但他身后的圆形平台一角已经彻底被他爆发的气势所摧毁了。 “小子,你再给老夫说一遍,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谋杀。”纽卡西凌乱的长发下眼圈通红,双目如炬。 回忆起那个漫天火雨的悲惨之夜,他总是难掩哀伤。 那个男人在指挥民众撤离后,独自一人忍着几乎令人昏厥过去的剧痛一步步踏向那奔涌着岩浆河流的绿谷森林,火星随着他翻飞的衣角飞扬,热浪扭曲了空间,在漫天的灰尘与火焰里,那个男人虽然成功阻止了岩浆流向纳克小镇,但却永远地沉睡在了那片土地上。 留给小纽卡西的只有一句“离开这,永远不要回来!”和那个朝着火海逆行而去的沧桑背影,但他永远记得钢铁般的父亲脸上那痛苦的表情,一定是有人暗中谋害了自己的父亲。 “小子,你的父亲在把他的异能传承给你的时候,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他叫我永远不要再回来,”纽卡西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不让我调查他的死因,因为他觉得那股势力不是我能对抗的。” “你猜想的是帝国皇族那帮臭虫么?”道格拉斯的脸上青筋暴露。 “没有证据,只是怀疑,”纽卡西低声说道,“不妨告诉你,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可惜的是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这件事老夫记在心里了,我会去调查的,你放心,”道格拉斯站起身来,走到了纽卡西的身边,“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潜入档案馆的另一个目的了吗?” “老头儿,看样子你还没有打开过那份文件吧。” “你是指你妄图窃取的那份么?” “我说过,你从我这里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眼角的余光扫过道格拉斯,纽卡西的语气略微缓和,“如果你真的不了解实情的话,就自己回去看看吧,不必问我,我的任务失败了,再见。” 说完,纽卡西拖着极度疲惫的身体朝着海上餐厅移步而去,走了两步他又停住了,侧脸看向道格拉斯。 “老头儿,谢谢你。” 微风拂过,纽卡西的长发浮动两下后便消失在了黑暗的阴影里,晦暗的餐厅里只能看到他摇摇晃晃的背影。 “爸爸,我今天见到你在学校里最要好的老朋友了,你在天上应该很开心吧…妈妈呢,她是不是也正依偎在你的身边幸福地笑呢…” 当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暴风骤雨之夜归于沉寂,碧蓝之海依旧如同往昔那样波澜不惊,海鸟低飞,群鱼逐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空之岛由原来的绿意盎然几乎便成了一片焦黑的“黑之岛”,除了一些存活上百岁的古树幸免于难外,低矮的绿草和灌木几乎被山火焚烧殆尽,焦黑的海妖尸体和木炭草灰融为了一体覆盖在这座小岛上,虽然让人有些反感,但却为空之岛再度焕发生机孕育着希望。 自昨晚海上餐厅后方庭院里爆发出将星气势之后,那种骇人的巨吼便再没有出现过,如同销声匿迹了一般,那些如鼓点般有节奏的心跳声也没有再响起过,而浅海处集结的大批海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纷纷在黎明到来之前慢慢散去。 空之岛附近的海域再度热闹起来,经过昨晚吹袭一夜的狂风之后“乌云甬道”竟罕见地平静了下来,一道几百米宽的裂缝出现在正中央,往来的船只见状络绎不绝地穿梭而过。 道格拉斯站在海上餐厅的顶层用餐区,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遥望着正在紧急修缮码头的厨师们,经过这一突发事件,空之岛元气大伤,恐怕要好好修复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儿,道格拉斯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混蛋,吃完了没有,吃完了赶紧下来帮忙!”老布鲁克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厨师服的老头气冲冲地跑了上来。 “昨天那小子怎么样了?”道格拉斯的嘴里塞满了肥美的三文鱼,说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那小子刚才正准备从码头登船,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 “你说什么?” 猛地咽下嘴里的食物,道格拉斯定睛望向码头方向,果然从海上航线的位置慢慢靠过来一艘黑白色交织的巨舰,在巨舰还没有抵达空之岛时,只见一道米粒大小的白色身影已然腾飞而起,朝着巨舰的甲板飞驰而去。 “奥,对了,那小子今天早上找到我除了付清这些天的费用之外,还拜托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说着,老布鲁克擦了擦手,从围裙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墨绿色的小盒子。 在看到盒子的那一刹那,道格拉斯就已经猜到了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了,帝国军事学院的盾形校徽镶嵌在表面,同样的东西他也有一个,而且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 阻止了老布鲁克打开盒子的冲动,道格拉斯认真端详了盒子一会儿,将它收进了上衣口袋里。 “看来,老夫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穿过“乌云甬道”的裂缝,道格拉斯遥望着新兰城的方向思绪万千。 接连不断的彩色礼花带着欢乐的尾音升上了天空,炸碎成无数的彩色纸片飘落在街道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 明天就是约瑟斯帝国最盛大的节日“万邦灯会”了,天还没有完全亮,整个新兰城就沸腾了起来,繁忙的特鲁夫海港自然不用说,就连一向沉寂的旧城区都仿佛焕发了新机。 城门两侧生有双翼的雄狮石像威严雄壮地注视着这些外来者,上百名十字军团的士兵维护着人群的秩序,城门处已经聚集了的大批帝国的商人车队和参加“万邦灯会”表演的外乡人以及服装华贵的外邦贵族,他们在排着队接受城门守卫的检查,等待着汇入了新兰城中欢乐的人群之中。 城里城外密集的人流之中不仅可以看到奇装异服的修者、魔法师、街头表演家、流浪音乐师,还有许多从未见到过的奇异生物,会喷火的蜥蜴、通体雪白的独角兽、几乎跟房子一样高大的长牙猛犸象、打扮得和人类一样的红毛猩猩,它们在各自主人的驱使下相继走进了帝国最繁华的都市——新兰城。 城门外准备入城的人群当中有一个由四辆大型马车构成的车队等待着接受铁甲巡逻队的检查,马车的外形极为醒目,长方形的车厢外涂满了五彩的颜料,描绘成一个个小动物的可爱形象,与人交谈的鹦鹉、钻过火圈的老虎、骑着单车的黑熊、顶着皮球的海豚以及每个车厢尾部绘有的小丑形象,一手拿着飞刀一手夹着扑克牌的滑稽小丑笑得很灿烂,但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迫使你仅仅看了他两眼就不自觉地想要移开目光。 最前面的两辆马车分别由一个端着红葡萄酒的红衣女子和拄着一根花瓣状拐杖的老者驾驶,后面两辆则分别由一个抛着金币戴着牛仔帽的中年人和一个抱着一把白鞘长剑的白发少年驾驶。 几人的形态也是各不相同,红裙女人双颊红润面色微醺、耄耋老人长眉及耳笑意慈祥、中年男人率性洒脱一脸精明、白发少年闭目凝神云淡风轻。 马车缓慢地行驶在青石砖砌成的马路上,随着车厢的颠簸起伏,能听见动物们发出的欢快鸣叫声 “站住!”把守在城门处的铁甲巡逻队队员叫停了一行的四辆马车。 “你们是干什么的?!”身披铁甲的士兵气势汹汹地问道,“有进城许可吗?” 接下里便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四人当中竟没有一个人回答这个士兵的盘问,他们甚至连马车都没有下。 “你们都聋了吗?!”士兵气极,直接握住了腰间的长剑,“统统给我下车接受检查!” 举着酒杯的女人打了一个酒嗝,她拂去垂在耳边的碎发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若隐若现的雪白双腿,婀娜多姿的丰满腰肢,女人的出现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火辣起来,甚至隐隐可以听到此起彼伏地吞口水声。 “你们三兄弟能不能好好跟人家讲话,不要那么凶好不好,”说着,女人的一双手温柔地盘向了士兵的脖颈间,扑鼻的香气让士兵有些情迷意乱,“不要晃来晃去地,人家都快被你推倒了。” “你…你…你这是干什么…”看着这个性感无比的尤物跟自己靠的如此近,士兵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突然,一只手从女人的身后抓住了她缠在士兵身上的胳膊,将她从士兵的怀里拉了过来,只是一瞬,只见女人手里的金属光泽一闪即逝,是那个戴着牛仔帽的中年男人。 “对不起,这位大人,实在抱歉,我们老板今天因为太高兴所以有些喝多了,请大人您原谅她刚才的失态行为。” 中年男人一脸诚恳地握住了士兵的手,实则暗中早已将五枚金灿灿的东西塞进了士兵的手里,而他的这个动作没有被除二人之外的任何人发觉。 “咳咳。”士兵为了掩饰尴尬干咳了两声,但他的目光还是恋恋不舍地徘徊在女人身上,直到中年男人挡在了女人的身前。 “没关系,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这些商人计较,”士兵将长剑重新别在腰间,顺势将金币也放回的口袋里,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说说吧,你们来新兰城的目的。” “我们是受阿隆戴特公爵的邀请前来参加‘万邦灯会’的表演的,这位是我们的老板红桃a,我的名字叫方块q,”说着,中年男人面带微笑地把一封镶有金边的信件交给了士兵,“这是我们的进城许可。” 接过信后,士兵的表情由原来的轻蔑一点点变成惊讶,又慢慢变成惨白。 “你…你们就是大名鼎鼎的joker魔术团?!” 在看到信件的内容之后,士兵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因为信件的右下角清清楚楚地签着一个人的名字——公爵阿隆戴特。 第一百二十章 进行序曲 “大人还需要检查一下我们的马车么?只是见到陌生人,那些动物们可能会变得躁动不安,”男人煞有介事地摘下帽子,露出一头犀利的暗金色齐耳短发,“我想阿隆戴特公爵一定不会介意我们在大人您这里耽搁的这一小段时间。” “不不不,不用了!”在后方观望的铁甲巡逻队队长匆匆挤开人群跑了过来,他一把夺下士兵手里的信件,把它规规矩矩地装好后还给了方块q,“阿隆戴特公爵邀请的贵宾自然不需要这些繁琐的检查,各位贵宾请跟我来,我来为诸位带路。” “不必了,谢谢这位大人的好意,我们很熟悉去公爵庄园的路,”方块q拍了拍队长的肩膀,一个牛皮钱袋顺势掉进了他铁甲下的口袋里,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位队长,我们自然会在公爵面前替您美言几句,带路这种小事还是不麻烦您了,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们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我想公爵大人也不想别人假借他的名号行使特权吧。” “嗯…那我就提前预祝各位贵宾演出顺利了…” 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的队长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不再纠缠下去,毕竟阿隆戴特这个名字在他们的心里就像大山一样巍峨,那个掌握着帝国实际权柄的男人在某种程度上讲甚至比女王凯瑟琳还要有分量。 在约瑟斯帝国的管辖范围之内,谁也不想轻易去招惹阿隆戴特公爵,除非是某个倒霉的家伙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少留恋了。 “多谢。” 方块q的嘴角微微扬起,他重新将帽子戴回头上,潇洒地回到了马车里,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穿过了新兰城雄伟高大的城门。 目送四辆宽大的马车接连不断地通过人群,最终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铁甲巡逻队的队长一点点收敛起脸上堆叠的笑容,他避开众人的视线,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包沉甸甸的金币,随便在手里颠了颠。 “十枚金币,大手笔呀,”队长的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洛尔!” “队长,有什么事情么?”一个正在协助登记进城人员的士兵走了过来。 “你去给我盯住刚才那群‘joker魔术团’的家伙们,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前往了阿隆戴特公爵的私人庄园。” “队长,你是怀疑他们的身份么?” “不,他们的确是鼎鼎大名的‘joker魔术团’,”队长将绘有小丑图案的钱袋收回了口袋里,“我只是好奇他们既然是阿隆戴特公爵邀请的贵宾,为什么还要来讨好我们。” “明白了,”士兵应了一声,“我这就跟过去打探一下情况。” 新兰城里的大街小巷都汇聚着欢乐的人流,风格各异的彩灯还没有点亮就已经将城市点缀得繁华而绚烂,可以预想到夜晚降临的时候的新兰城将会是怎样一番热闹而迷人的场景。 游客如织,马车如流,拥挤的人群当中甚至可以看到许多东方的面孔和只有东大陆才有的一种叫做食铁兽的可爱动物。 “不愧是帝国的心脏,建筑奢华气派,这里的人们真是富有呀,”方块q的手里把玩着一枚金币,他的眼睛不断地扫过高低错落的建筑和市民身上华贵的服装,就差在眼睛上贴上一个“钱”字了,“如果早点来这儿,估计赚得钱早就可以买一座私人庭院了吧。” “财迷q,你那还有葡萄酒吗?”方块q迷你的耳戴式通讯器里传来了一个醉醺醺的女声,似乎还能隐约听到杯子和酒瓶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我说a姐,你都喝了一路了,咱们来帝都可不是来玩的,大姐你稍微正经一点儿不行吗…”方块q的声音里透露出无奈,“还有,能不能把你的武器收一收,不要见着个碍事的就想送人家去见上帝,你怎么连死神的活都要抢呀,刚才差一点就误事了…” “a,你想喝哪种类型的葡萄酒,我这还一瓶窖藏50年的干红葡萄酒的和窖藏80年的甜红葡萄酒。”一个声音温和的老者声音从通讯器里响起。 “j爷,给我来一瓶干红吧,没有冰块喝不出甜红的神韵。” “我说j爷,您不能这么纵容她吧,一会儿让a姐喝尽兴了,指不定要干出什么荒唐事呢。”方块q急忙插嘴道。 “财迷q,你给我闭嘴吧!我的酒量我自己心里有数,留心你的小把戏别被发现就好,不然就别幻想在新兰城买一座私人庄园了,估计他们还得送你一块免费墓地。” “a姐,不带这么损人的吧,咱们可是一伙的呀…” “滚一边儿去,别跟我套近乎,让你联系了这么久的老大都联系不上,就惦记着怎么让你那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金币变得连下辈子都花不完。” “a姐,你要这么说,那我可真就冤枉死了,”方块q的声音里带着委屈,“老大说他自己一个人来新兰城散散心,谁想到他一来就这么长时间呀,我给老大写了好几封信都没有回音,而且连送信的乌鸦没有一个飞回来的,这点老j可以作证呀?” “嗯,新兰城里的强者云集,希望不是被截获了就好。”梅花j的声音有些飘忽,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每次都是这样,独来独往的,不管他了,”红桃a的声音里带着怨气,“我说老j你的酒怎么还没送过来呀,我急需借酒浇愁。” “马上就画好了,你再稍微等一下。” 片刻之后,一只白色的大鸟从梅花j的拐杖上振翅而起,它的羽翼上沾染着黑色的墨汁,两只苍劲的爪子间紧紧抓着一瓶红葡萄酒,大鸟从人群的头顶疾飞而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红桃a的身边,将红酒送到红桃a的手里后,大鸟的身体骤然绷紧,随即便诡异地变化成了一张白纸飘落到了地上,不知道被过往的人群踢到了哪里。 “j爷,您稍微注意一点儿行不,这可是帝都新兰,要是被巡逻的士兵看到您随便使用异能的话,估计得把您当成什么稀有动物抓去研究,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闭嘴!”方块q的耳机里同时传来了红桃a、梅花j和黑桃k的声音。 “哟,小k这一路上难得说一句话呀,”方块k抓住机会戏谑道,“我还以为你要闭目养神一路呢。” “你们几个太吵了。”一个语气冰冷的少年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 “我亲爱的k大人,我们可是来到约瑟斯帝国的首都新兰了呀,难道你就不兴奋吗?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黄金呀!” “黄金?我看到的只不过是一群俗不可耐的庸碌者而已,”黑桃k始终皱着眉头,这里的烟火气让他有些反感,“新兰城和卡洛城有什么区别吗?换个睡觉的地方而已。” “咱们分部的卡洛城怎么能跟新兰城比呢?!在这儿放个屁都是香的好吗?” “财迷q,你再说这些反胃的东西,信不信老娘把你塞到马屁股里面去,让你闻个够!” “a姐,明明是你的话更恶心吧…” “估计joker没有回信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了吧,”梅花j慢悠悠地说道,“就在刚刚,昨晚放飞的几只“幻画猫头鹰”全部跟我失去联系了,很突兀,就像是有人故意将它杀死了一样。” “怎么说?难道老大真是被困在新兰城了?”方块q的语气严肃的与之前判若两人,“以老大的能力,能留下他的人恐怕只有会长大人了吧。” “也许是他自愿的呢。” 黑桃k的话音刚落,紧接着他的手指在象牙材质的剑鞘上滑动了一下,然后便缓缓睁开了双目,那双豹子一般的眼睛直欲穿透一个人的灵魂,那是只有将刀剑术修炼到一定地步才会有的锐利眼神。 “保持安静,我们被人盯上了,是刚才那个放我们进城的士兵。” “哦?我还以为他们全是见钱眼开的蠢货呢,没想到还真有几个聪明的。” “你还有脸说,财迷q,是不是你伪造的通行证出问题了!” “不可能,我可是高价从黑市里购买的那个什么什么公爵的亲笔签名,不可能出错,应该只是简单的怀疑而已,”方片q的轻松地回答道,“交给老j吧,他对付追踪者可有一手。” “嗯,放心,举手之劳而已。” 梅花j的语气始终是不慌不忙,可能成熟稳重到了一定地步看见什么都是浮云吧。 在通往行政区的路上,士兵洛尔穿行于熙熙攘攘的人群,紧紧地跟随在“joker魔术团”后方,始终与前者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周围的行人看到他士兵的装束都是自行为他让开了道路,因此他也乐得这一份闲适的美差。 就在他叼着一根香蕉,心不在焉地坠在车队后面的时候,突然前方的人群当中爆发出一阵阵女人和孩童的尖叫声,并且原本拥挤的人流迅速从中间分开,好像有什么东西拨开人群朝这里跑过来一样。 “搞什么?!”卡洛睁大眼睛想看清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只黑影猛然从前方的人群中跃起扑向了卡洛。 “啊!啊!啊!”卡洛吓得双腿都颤抖起来,“竟然是狗!老子最怕的就是狗了!快滚开!” 第一百二十一章 精致的“女郎” 在附近巡逻的士兵注意到了被几只黑色猎犬围攻的士兵洛尔,他们紧急戒备起来,一边驱散被吸引过来的看客,一边用铁剑盾牌奋力驱赶几只凶猛的猎犬。 奇怪的是几只猎犬的牙齿格外地尖锐修长,仿佛是把剑齿虎的长牙替换了上去,几只大型猎犬在看到围拢过来的官兵之后,当即放弃了撕咬已经被吓傻的洛尔,它们灵活地跃起,整齐地排成一列虎视眈眈地跟士兵们对峙着。 “救我,救我!”士兵洛尔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不顾狼狈的模样朝着巡逻的士兵爬了过去。 直到“joker魔术团”的众人彻底消失在长街的拐角处,横在路中间的几只猎犬才不约而同地逃遁进了人群之中,没有人知道它们是从哪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它们跑去了哪里。 新兰城繁华的商业区沿街两侧竖起了一面面玲珑精巧的灯笼旗,墨线勾勒的雄狮图纹搭配别匠心竹骨灯笼是典型的东西方文化交织的产物,悬挂在菱形灯笼上的约瑟斯帝国旗帜高高飘扬,威严而华美。 手工雕饰的狮鹫琉璃灯、黑水晶拼接而成的丘比特天使灯、带有异域风情的霓虹逐日彩灯等不胜枚举的花灯自商业区的王后公园一直铺设至行政区的国王公园,大气磅礴的“灯街”吸引了无数外邦使者及商人驻足观看,约瑟斯帝国雄厚的财力和物力由此可见一斑。 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无尽的花灯与笑语的海洋中,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动物马戏团、音乐唱诗班、华贵的外族马队将营地分设在各处开阔地带,其中甚至用龟甲和羽毛进行占卜的巫婆,她们钻在小小的羊皮帐篷里,外面的毛毡上摆满了各种用于贩卖的瓶瓶罐罐。 新兰城中的标志性建筑物——帝国竞技场早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本密集的彩色旗帜被替换成了能够调动起观众欲望的炫彩灯牌,许多好奇的外乡人混杂于呼声阵阵的观众之中为的就是亲眼目睹一番那令人血脉喷张的决斗场景,而帝国竞技场也是特意安排好了各种搏斗对抗表演,紧张刺激的飙血场面将随欢呼声将一直持续到深夜。 作为帝都商业区中最为繁华的存在,芙拉欧尔酒吧的客流量自然也是达到了近几日以来的最高峰,带着白色头巾的棕皮肤教众是来自伯拉岛国的异邦人,赤裸着上半身却穿着无比鲜艳的百褶裙的光头男人是来自于热带的多哥雨林国,而全身都披着黑色长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几个酒客则是领地与约瑟斯帝国最南端接壤的爱斯基摩人,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国都是约瑟斯帝国的附属国。 几个小时前,艾尔还在一边忙碌于形形色色的客人之间,一边感叹自己长这么大还没见到过这么多奇葩装束的外邦人,几个小时之后他已经一脸悲催地坐在了化妆间的座椅上,被十来个女郎团的大姐姐们围在了中间,当然他也是被迫的,不过好在旁边还有一个更加不情愿的同伴。 “我们的小艾和李表现真不错呢,才刚来酒吧上班几天就已经收获了几个忠实的女性粉丝,受欢迎的程度都要赶上我们女孩子了,咱们大家可要有点危机意识呀,说不定哪天白鲸先生一开心就把小艾和李招进我们‘女郎团’了呢。” 一个神态娴雅、面容姣好的女性看着镜子里表情有些不自然的二人,不禁莞尔一笑,犹如清风过境,整个化妆间都变得明媚起来。 “琳达姐,要是白鲸先生真的有意把小艾和李招进咱们‘女郎团’,你可得记得提前通知我,我要把我最美的那件裙子穿上,毕竟平白无故多了两个招人喜欢的‘妹妹’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一个一身浅绿色装束的女孩儿笑嘻嘻地说道,言语之间透露着一股古灵精怪的味道。 听闻绿衣女孩儿略带调侃的话,众女郎纷纷掩面轻笑,如同万千朵粉嫩的桃花盛放在枝头,房间里涌动着娇媚的香风。 “姐姐们,你们就别拿我俩开涮了,”艾尔苦笑着说道,“一定是你们跟白鲸先生串通好来整我们的吧。” “小艾,这你可就说错了,”一个梳着森系马尾辫的可爱女孩正在用眉笔精心地给艾尔修饰眉形,“还不是你跟李最近太受欢迎了,搞得商业区里的几个贵族太太每天晚上都要往芙拉欧尔酒吧的贵宾区跑,跟犯了花痴一样。” “我觉得可能是那几个富婆独守空房空虚太久了吧,需要找像我们小艾和李这样看起来有种中西混血感觉的小帅哥重拾一下初恋的感觉。”另一个正在帮李十一和艾尔从种类繁多的服装里挑选衣物的清纯女孩插嘴道。 “他们到底喜欢我们哪一点呀?我改还不行吗?” 艾尔简直是欲哭无泪,早知道要发生这么戏剧性的事情,或许那天晚上他就根本不应该帮把几个女性酒客的忙。 前几天的一个深夜,在送走最后一批芙拉欧尔酒吧的酒客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两点,艾尔和李十一正准备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趁着深夜利用内部人员的便利条件再度潜入几个可能有意外收获的房间之时,芙拉欧尔酒吧的正门被三个谈笑风生的女人推开。 三个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衣着华贵,谈吐优雅,原来她们是结束了一天的购物之后想找个地方消磨一下无聊的深夜时光,而长街两侧深夜时分还在正常营业的也就只剩下芙拉欧尔酒吧了。 不巧的是大部分服务人员都已经离开了酒吧回家了,偌大的酒吧一楼大厅里只剩下前台服务人员、艾尔和李十一等几个为数不多的服务生,应三个女人的要求,艾尔和李十一只得暂时将行动计划向后推迟,一直停留在三人的身边,随时准备满足顾客的要求。 从凌晨两点到凌晨三点,三个女人在离开之前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主动与李十一和艾尔交谈,不得不说帝国军事学院技术部提供的这张足以乱真的“修饰过后的面孔”有些过于英俊,因此也引起了女人们对艾尔和李十一的兴趣。 原本以为仅仅是一场稀疏平常的相遇,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三个女人早早地就来到芙拉欧尔酒吧,她们出手阔绰地在二楼贵宾区预约了一个包厢,并且向白鲸点名要求李十一和艾尔为他们提供服务,为此她们愿意加钱。 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白鲸当下便应允了三个女人的请求,于是艾尔和李十一就成了她们的“专属服务生”,全程陪同几个女人聊一下青葱时期的爱情故事。 李十一还是老样子,从始至终都是不苟言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可能三个女人少女时期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酷酷的男生,这反倒一下子激起了她们尘封多年的那颗少女心,艾尔的反应就相对自然许多,他总是面带微笑礼貌地回答着三个女人的问题,因此在她们心里,艾尔的形象恰恰是与李十一相反的阳光暖男。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一冷一热两个英俊潇洒的男生成功地将三个女人牢牢地拴在了芙拉欧尔酒吧,也将一棵摇钱树种在了这里,三个女人每晚的高额消费成功引起了白鲸的注意,因此他特意叮嘱艾尔和李十一,除非酒吧生意特别火爆,否则他们俩不用来一楼帮忙,照顾好楼上那三棵摇钱树就好了。 直到现在艾尔还清楚地记得白鲸跟自己说得那番话。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堵围墙,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在平日里他们喜欢将自己的心事与外界隔离开来,但心事越多快乐就会越少,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堵围墙上挖出一个洞来,让他们可以卸下沉重的伪装积极乐观的面对这个世界,最起码让顾客觉得在‘芙拉欧尔’酒吧里她们是快乐的,这样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仅仅是陪她们聊天而已,就像酒吧里的其他女郎一样,不要想太多,任何过分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也不允许发生。” 虽说白鲸一席宽慰的话让艾尔放下了些许的心理负担,但奇怪的感觉却始终让艾尔难以接受,至于李十一就更不用提了,艾尔能感觉得到,要不是为了成功完成这次潜伏任务,可能压抑在李十一心头的怒火早就已经爆发了出来。 “小艾,我一直有件事想跟你们说,但总是没有时间,”正在为艾尔系上粉色蝴蝶结的一个女郎满眼真挚地说道,“谢谢你们留下了那个女孩。” “嗯?姐姐你是指?”艾尔侧着脸问道,他并不理解这个女郎的意思。 “就是那晚在芙拉欧尔酒吧后面被你们救下的那个女孩儿,白鲸先生已经特许她正是成为‘女郎团’的一员了,这一切还是要感谢你们的帮助呀,真不敢想象要是没你们,她要怎么逃离那群官兵的魔爪。”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艾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刚要继续说什么声音却戛然而止,紧接着艾尔像是全身都被电流击中了一样,他警觉地低头看向那个女郎,却看不到她的近在咫尺的脸。 “等等!难道说那个女孩把当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别人,这样的话可能就麻烦了…” 不仅仅是艾尔,同样向那位女郎投去锐利目光的还有一直未曾说话的李十一。 第一百二十二章 美丽的错误 “姐姐,方便告诉我们那个女孩的名字吗?”艾尔问道。 “当然啦,她的名字叫千狐,貌似还是个东西方混血的孩子,只是命苦些,自幼生活在孤儿院里,后来被好心人领养了。” “千狐?怪不得这个名字有些怪异。” 艾尔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李十一,从李十一微微颔首的回应来看,在东大陆确实有这样一个姓氏。 “对呀,开始时我们也觉得很奇怪,不过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之后发现,这个小妹妹还是很不错的,”女郎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娓娓道来,“听她说,之前她一直在‘御食大道’的那家著名餐厅——神乐料理店工作,因为前段时间上班迟到了两次就被开除了,经人引荐才来到了芙拉欧尔酒吧实习。” “她现在在哪里?”李十一波澜不惊地问道。 李十一虽然被好几个女郎围着整理着装,就像是被一群小女孩七手八脚打扮的洋娃娃那样,但他还是始终保持着冷冷的模样,坚持着没有像艾尔那样融入进都是女性的“女郎团”,最起码没有像艾尔那样甚至都没有抵抗就投降了… “哟,我们的‘冰山帅哥’李终于愿意跟我们说话啦?”女郎盈盈一笑,“她呀,她今天请假了,可能是有什么事吧,得晚上才能来,况且我们女郎白天也并不忙,只是到了晚上才是黄金时段。” 就在化妆间里的女郎们调侃艾尔和李十一的时候,一个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女孩突然推门跑了进来,顿时一阵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 “姐姐们,你们还没结束吗?”女孩瞪着一双美目,“那几个女性客人又来了,这次貌似还带着五六个好朋友,白鲸先生正在应付她们,小艾、李你们抓紧时间过去吧,别让客人等太长时间。” “你去告诉白鲸先生,就说这边马上就好,让他放心。” “嗯,姐姐。”说完,那个女孩又带着初恋般的清香离开了。 不得不说,白鲸的管理手段真的很高明,女郎团里的每个女孩儿都是自己的一番韵味,不仅是相貌出众,而且一颦一笑之间都透露出恬静与优雅,酒客们对待“女郎”这一职业更多的是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就像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你可以静静地体会她的美,但是不能轻易地触碰她们。 “姐姐,说真的,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服务员,我觉得自己的行为很邪恶…”艾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还能体会到这种“难以启齿”的职业… “小艾,你们别想太多,能来‘芙拉欧尔’酒吧消费的群体大部分都是高素质的,很少有那种低俗的家伙,况且女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有一种淡淡的空虚感,那几个女人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不会发生什么出格的事的,你放心。”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还是…” “带路吧。” 正在艾尔难为情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的座位上传来。 紧接着一个西装典雅,英气逼人的帅哥站了起来,被打理过的黑色碎发极富层次感,剑眉星目下的皮肤细腻且白皙,镶有金边的皮鞋发射出莹莹的光泽,如果是陌生人会毫不怀疑的认为这是一个贵族家的少爷。 “师…哦不…李…”艾尔吃惊地看着李十一,他没想到作为“钢铁直男”的师哥会如此痛快的答应下来。 “去吧,艾尔,就当做是对自己的一个挑战吧,不用担心,我们会在旁边悄悄地看着你们的。” “嗯,我知道了。” 几分钟之后,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两个帅气的“美男子”在一帮貌美的少女簇拥下走了出来,他们来到了一楼大厅,径直朝着大厅中央的一处隔间走去,远远地甚至可以听到女性的攀谈声。 “李,你不会觉得尴尬么?”感受到了一路上来自酒客们火辣辣的目光,艾尔的脸有些红。 “就当做是一场修行就好了,”李十一的脚步稳健,面色恬然,“况且我们也没得选择。” “李,我本来以为你会反抗的…” “顺利完成我们的任务就是最好的反抗。” 今天的芙拉欧尔酒吧里多了许多奇怪装束的陌生面孔,他们中的许多甚至还说着艾尔根本听不懂的语言,是那种独立于东西大陆主体语言的小众语言,只有在某些偏远的地方才会使用的那种怪异语言。 舞台上正在表演着大型歌舞剧《悲惨世界》,主人公冉阿让正在为了自由和平等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发起抗争,气势恢宏的曲子让人仿佛身临其境,不少酒客都是受其感染,沉浸其中,尤其是那些对约瑟斯帝国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的外邦人。 在芙拉欧尔酒吧大厅的窗边,有两双眼睛并没有被舞台剧的悲情所熏染,反而正强忍着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朝大厅中央走过去的艾尔和李十一。 “这两个货的生活倒是蛮滋润的嘛,每天还有一帮漂亮女孩子负责穿着打扮。” 一个全身都罩在深紫色套子里的人说道,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的糕点和饮品,但是全部都丝毫未动。 “我觉得过一段时间芙拉欧尔酒吧有可能成立一个‘男郎团’,专门招待那些女性酒客,我觉得他们两个有成为团长的资质,这件事得赶紧向上边汇报一下。” 另一个全身都罩在深蓝色套子里的人一本正经的说道,他端起一杯蓝色的鸡尾酒,只是凑近鼻尖闻了闻就又一脸嫌弃的放回了原位。 “哈哈哈。”紫色套子里的人被这番话给逗乐了,她的笑声立即招来一片疑问的目光,毕竟在这群欣赏悲情歌剧的“高贵人士”当中,即便是不经意地轻笑两声也会被当成不和谐的声音。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嘛!”紫色套子里的人毫不客气地回敬了那些鄙视的眼神,“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抠下来!” “息怒息怒,我们出来一趟不容易,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切,真要想变得高雅就去多看几本书,端着酒杯看几场歌舞剧还真把自己当成文化人了,说不定连这部歌舞剧的主人公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紫色套子里的人没好气地拿起一块奶油蛋糕塞进了嘴里。 “那个,能告诉我这部舞台剧叫什么名字吗?在我们那儿没有这个故事…” “滚!” 被八九个年近三十的女性簇拥着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尤其是当路过的酒客朝里面投来好奇的目光之时,更是尴尬难堪。 “不好意思,小艾还有李,打扰到你们的正常工作了吧,我对此感到很抱歉。”其中一个梳着发髻的女性满脸歉然,她给二人分别点了两杯“芙拉欧尔”酒吧最昂贵的饮品。 “贝蒂太太,您客气了,您能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照顾我们的生意,我和李感激不尽。”艾尔尽量表现地很自然,他一五一十的重复着女郎团教给他的聊天技巧。 “你们没有生气就好,”贝蒂往自己的酒杯中斟了浅浅的一杯红酒,“这样我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贝蒂太太您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嘴上对此感到有些意外,但艾尔的心里却是在窃喜,这意味着他暂时可以解脱了。 “小艾,这些天谢谢你们两个了,”另一个全身戴着珠宝的女性微笑着说道,“能再次让我们这些孤家寡人惯了的女人再度萌发出对于初恋的回忆,也算是我们对‘芙拉欧尔’酒吧唯一的好感了吧。” “‘万邦灯会’结束之后我们就要离开新兰城了,可能就没办法继续照顾你们的生意了,真是抱歉。”一个面色红润的女人眼睛里有光芒闪动。 “离开?能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吗?”艾尔说道。 “我们几个已经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生活了很多年了,独自一人,”贝蒂太太语气怅然,“‘雄狮军团’你们应该听说过吧,我们的丈夫自从参加了雄狮军团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尽管我们都知道他们是在前线和伊顿帝国英勇地抗争,尽管他们每个月都会给我们寄回很多钱,但这终究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可能一个人孤独久了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非分之想吧,”那个面色红润的女人说道,“我们也想要那种初恋时甜甜的味道,单纯而不掺杂任何欲望,谢谢你们两个让我们又体会到了少女时期的那种欲说还休的滋味。” “卡蜜拉太太,难道说你们是想跟自己的丈夫…离婚么…” “不,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贝蒂太太笑得很灿烂,“爱情是儿戏吗?我从来不这么认为,我爱我的丈夫胜过一切,偶尔的空虚是正常的,我不想去压抑和隐藏它,我们找到你和李也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单纯地想排遣一下内心的负面情绪罢了,毕竟谁不渴望爱情的滋润呢。” “直到遇到你们两个,我们发现心底的思念再也无法遏制了,我们决定去‘雄狮军团’寻觅我们的爱人,即便是军团的法令不允许这样做,我们也不在乎,哪怕是被送进监狱也知足了,爱情有时候就是一种让人疯狂的东西不是吗?”带着珠宝的齐丽尔太太的眼睛里散发出了和卡蜜拉太太眼睛里同样的光。 说着,贝蒂太太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摆在了桌子上,照片上一个少女一脸幸福地依偎在一个身穿军装的青年怀里,他们的笑容如此灿烂而美好,细细看去,那个青年的眉眼之间竟与艾尔有几分神似。 直到此时,艾尔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竟是一场“美丽的错误”,他静静地看向三个埋头饮酒的女人,只见她们眉目含情,泪眼婆娑。 或许,或许他们的丈夫已经… 李十一没有说话,他只是在听完女人的诉说之后默默地给自己斟了一小杯清酒,混着饮品喝了下去,也许他已经猜到了结局。 原来一向不喝酒的李十一也会因为感动而破例呀,艾尔心想。 第一百二十三章 傀儡华尔兹 在弥散着淡淡悲意的气氛中,艾尔和李十一送走了几位即将远行女性酒客,尽管萍水相逢时她们背影凄切,但在离别的时候却是面带微笑。 或许了却了心中的夙愿的人都是幸福的吧,那无处安放的思念最终喷薄成了一朵最美的花,随风飘散去了边关的方向。 巧合的是,舞台上的舞台剧《悲惨世界》在主人公冉阿让悲惨的死去,柯塞特和她的男友结婚的情境中结束,哀怨凄婉的音乐回荡在每一个看客的心中,未来是光明还是黑暗,谁会在乎呢… “萨瓦迪卡,前面的朋友借过一下,你们两个挡路啦。” 怪异的声音从艾尔和李十一的身后传来,简直就像是一只母猴子在说话。 艾尔疑惑地转过头去,只见两个全身罩在套子里的人正站在他们的身后,远远地看去还以为是两个麻袋成精了。 “外邦人么?”艾尔心里小声嘀咕道,“这身打扮可真别致。” “对不起,”艾尔礼貌地躲闪开,“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见谅。” “不行,挡住了我们小姐的路,仅仅是道一句歉就完事了吗?”那个蓝色套子里的人不依不饶起来,只不过他的声音多少有些不自然。 紫色套子里的女孩儿无奈地瞪了蓝色套子一眼,显然她对于蓝色套子刚才的表现并不满意。 “嗯?您想要怎么办?”艾尔的脸上虽然挂着礼貌的微笑,但心里却已经紧张了起来,看来这两个人来这不善呀。 李十一双手插进口袋里,只是随意看了这怪异的两人一眼,却并没有答话,清冷帅气的身姿吸引了不少路过年轻女孩子的观望。 “你们两个的身价是多少,我们也想要和刚才那几个女人相同的服务。”紫色套子玩味地笑了笑。 “这位外邦的小姐,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和刚才那几个女性酒客仅仅是朋友而已,没有您想得那么复杂。” “哦,真的吗?我怎么有点儿不信呢?” “你们几个闹够了没有。” 李十一皱着眉头看向滔滔不绝的三人,随着周围往来的行人越发密集,就连“芙拉欧尔”门口处的安保人员都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还是李十一给了他们一个眼神,才没有招致安保人员的问询。 “李,你什么意思?”艾尔满头雾水。 “真是扫兴。” 紫色套子里的女孩终于不再说那一口怪异的语言,她瞥了一眼李十一,展现出了自己满满御姐风的声音,而这也是立即让艾尔反应了过来。 “师…芙蕾雅…你怎么会在这儿?”艾尔压低声音,“这个蓝色的家伙不会是安德烈吧?” “呵呵,是我…”安德烈有些欲哭无泪,他完全是在芙蕾雅的压迫之下才会答应这件荒诞的事情。 “这么丑的衣服你们是怎么挑的?” 安德烈悄悄地闪到了一边,偷偷地瞧着芙蕾雅,意思好像在说不关我的事,都是这位“大小姐”的注意。 “怎么?你有意见?!”紫色套子下传来的芙蕾雅握拳的声音,“这是我们国家的传统服饰,你觉得很丑吗?!” “不不不,”艾尔连忙赔笑着摆摆手,“我是说安德烈穿起来丑,‘大姐头’您穿起来那当然是风华绝代,风姿绰约…” “跟我有什么关系?!”安德烈一肚子苦水。 李十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实在没空搭理这几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因为他猎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早已穿过了酒客,落在了灯光逐渐暗淡的舞台上。 “安静点儿!”李十一一脸严肃地提醒道,“等了这么久,猎物终于出现了!” 攀谈声戛然而止,三人立即安静下来,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芙拉欧尔酒吧内部,只见舞台正中央正站着一个背对观众席的人。 那是一个绅士打扮的男性,他穿着黑色燕尾服,头戴礼帽,手上是一双白手套,但诡异的是面孔上却画着小丑的妆容,原本庄重的风格和滑稽的脸蛋形成巨大的视觉落差,他肩膀处有一只毛茸茸的灰色兔子,正懒散地看着好奇的酒客们。 久未谋面的这个青年正是那个神秘的魔术师——笠。 “各位尊贵的宾客们大家好,你们当中可能有人曾经见到过我的表演,但今天的特别节目一定会让你们大开眼界的,”小丑阴沉的笑容让人有些不适,“忘记告诉你们我的另外一个称呼了,记住,我叫joker,魔术界的小丑皇。” 说罢,笠一手握着扑克牌,一手握着匕首,双臂呈“x”状交叉于胸前,而身后的深红色幕布适时地轰然展开,幕布后是八个呈雁阵状分列开来的舞者,四男四女各自身着盛装一动不动地站在固定的位置上,他们都低垂着脑袋和胳膊,安静地就像是安放于展览厅的木偶娃娃。 画着小丑妆容的笠优雅地在原地旋转起来,轻舞飞扬之间,夹在手指间的四张扑克牌和四把短小的匕首激射而出,纷纷射向对应的八个舞者。 台下的观众都被这疯狂的举动所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这个魔术师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进行杀戮,但好在酒客们大多都是常年出入于高端场所的富商和贵族,因此并没有谁因为笠的危险动作而尖叫,但总有一部分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而大肆喧哗。 飞射而去的扑克牌和匕首没有像猜测得那样命中那八名舞者,而是以极其诡异的弧度绕开了他们的要害几乎贴着他们的头顶急速飞过。 “啪嗒,啪嗒,”一连串微不可闻的声音接连响起,紧接着只见那八名舞者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一个个机械般地抬起来脑袋,空洞无神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光亮。 “请欣赏,傀儡华尔兹。” 笠粲然一笑,那种绅士与小丑完美结合的混合气质在他的身上互不冲突、展露无疑。 久负盛名的圆舞曲《蓝色多瑙河》伴随着笠的尾音悠扬地盘旋在“芙拉欧尔”酒吧的大厅,惊险刺激过后的意外与欢乐接踵而至,魔术师笠完美地把控住了现场的气氛。 白色拖尾长裙与黑色优雅西装的翩然跃动,就如同在冰封的湖面上翩翩起舞的黑天鹅与白天鹅在携手共舞,如梦似幻的灯光下,舞者的动作标准而统一。 “这家伙这么厉害吗?怪不得到目前为止也仅仅是怀疑他是幕后凶手,而找不到直接的证据,看来魔术师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缜密呀。” 芙蕾雅斜靠在椅子上,她通过紫色套子唯一的孔洞目不转睛地看着舞池里的景象,在她的周围分别坐着安德烈、艾尔和李十一。 “同时操纵这么多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假若没有一双灵活到变态的手恐怕一切都只是天方夜谭罢了。” 李十一悠悠地说道,他自始至终都在仔细观察着笠手上的每一个小动作,或许大多数人并没有注意到那一根根连接在舞者身体上细如牛毛的丝线,但这一切却并没有逃过李十一的眼睛。 “又是傀儡么?”艾尔面色不善地盯着舞台上的笠,“这家伙总喜欢玩这种奇怪的把戏。” “是的,那些所谓的‘舞者’身体里并没有任何热量散发而出,”安德烈将高科技眼镜推到了额前的头发上,“他们虽然看起来几乎跟普通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但其实他们仅仅是木偶而已,但不得不说能将木偶的外形描绘到如此精细的地步,甚至足以以假乱真,这个魔术师真的很厉害。” 不只是外邦人,甚至连新兰城当地的酒客都由衷地赞叹魔术师这种巧夺天工的技艺,甚至有些痴迷于魔术的爱好者将笠称作“流浪于人间的神明”,这一切都足以表示这个开始时名不见经传的魔术师给当地人带来的如梦似幻般的震撼。 “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或许对你们的调查方向有帮助。” 芙蕾雅对这种男女共舞的表演显得有些刻意回避,直到此时她终于开始向艾尔和李十一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艾尔和李十一当即便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芙蕾雅接下来要说的话上,不得不说“芙拉欧尔”酒吧的调查任务让这两个年轻人,尤其是艾尔变得更加成熟了。 紧接着芙蕾雅从紫色套子下掏出来了一张皱巴巴的黄纸,并把它展开在了艾尔和李十一的面前,黄纸上面稀稀落落地写着约莫几十个字和一副实在不敢恭维的画作。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艾尔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当即压着嗓子问道。 就在不久前,行政区的布告栏上贴上了这个告示,因为和海界监狱有关,所以我们特意过来提醒你们,或许可以派的上用场。 李十一从容地拿起那张黄纸,上面的公示的内容让一向清冷的李十一都是不禁动容起来,他的眉头一会儿紧蹙,一会儿舒展,但始终是不发一词。 “在帝国庆典来临之际,海界监狱当为这一隆重的活动作出自己的贡献,因此我们决定将在今天处死十名妖言惑众的女囚犯,她们全部来自于‘莱茵修道院’,海界监狱的这一决定既是为了以儆效尤,让‘莱茵修道院’的前途变得更加光明,也是为了祭祀伟大的天神,祈求他继续护佑伟大的约瑟斯帝国。” “这帮蠢货,在这种关头还来惹是生非,他们是嫌自己的命不够长吗?!”艾尔愤愤地说道,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乌云那样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等着我,妹妹 就在《蓝色多瑙河》的音乐愈发悠扬舒缓的时候,八名舞者的手里不知何时竟然多出来了数张扑克牌和数把匕首,他们在旋转跳跃间猛然停滞,然后将脑袋全部转向台下的宾客,就像八只吐着信子的眼镜王蛇。 就在众人对此感到诧异的同时,舞者手里的扑克牌和匕首突然毫无征兆地射向酒气氤氲的席间,许多靠近舞台的酒客都被这一疯狂的举动吓破了胆。 他们可以抱着看戏的态度欣赏笠将这些武器射向那八名舞者,但当这些致命的东西朝自己飞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保持镇定。 作鸟兽散的酒客们刚刚惊叫着离开自己的位置,芙拉欧尔酒吧的灯光一下子变成了暖黄色,而原本激射而来的扑克牌和匕首则是在飞行的途中化作了一朵朵血红色的玫瑰花,纷纷扬扬的花瓣化作漫天花雨那样簌簌地飘落下来。 “魔术,落英缤纷。” 画着小丑妆容的笠邪魅一笑,像是在看一群动物那样看着台下那些自诩高贵的众人,眼底闪过一丝冷漠。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真的刀子呢!” “太惊险了,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魔术。” “真是个伟大的魔术师,竟然看不出任何破绽。” 劫后余生的众人立即议论纷纷起来,不知是谁率先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第一个鼓起了掌,紧接着稀稀落落的掌声变成了雷鸣般聒噪。 纷飞的花瓣落在笠的帽子上、肩膀上,他只是微微欠身朝着观众们鞠了一躬,随即便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伴随着“嘭”的一声轻响,九团白色的烟雾在舞台上升腾而起,台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魔术师又是玩得什么把戏。 “他们已经不在舞台上了,”李十一站了起来,静静地盯着那几团白色烟雾,随即便将目光游移到了幕布的后边,“安德烈,帮我确认一下幕布后边有没有人。” “哦,好的,”安德烈迅速带上高科技眼镜,根据热成像显示幕布后边已经是空洞洞的一片,根本没有任何人,“那个魔术师和那几名可疑的傀儡舞者并没有躲藏在幕布后边,他们已经离开了。” “不会回来了么?毕竟把这么多观众晾在这里,应该不符合芙拉欧尔酒吧的规定吧?”艾尔也努力地寻找着舞台上的蛛丝马迹,想要找出笠藏身某处的破绽。 李十一拿起那张告示,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他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显得心事重重。 芙蕾雅倒是表现地有些心不在焉,她若无其事地端着一杯鸡尾酒,时不时地会瞟向街道上的行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又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众多的酒客在愣了一会儿神之后,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但是那个消失魔术师还没有出现,人群中一时间议论纷纷,他们也没有见到这种把观众晾在台下的情况。 芙拉欧尔酒吧二楼的一间私人迷你酒吧里,泽塔正和西装革领的白鲸各自端着一杯香槟倚在窗前好像在讨论什么,泽塔依旧是风衣遮身的打扮,跟一旁虎背熊腰的白鲸比起来,他的个子无疑小了很多,但两个人的气场却是不分彼此。 就在这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一个急匆匆赶来的服务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迷你酒吧的内部有人回应了他。 “有什么事吗?” “白鲸先生,打扰您了,有件紧急的事情需要向您汇报!”服务员急忙撤回了已经准备敲门的手,“笠…笠先生他的魔术表演了一半就中途消失了,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客人们中间已经开始出现不和谐的声音了,您看…” 约莫过了一分钟的时间,静默的迷你酒吧被人从里面推开,白鲸那宽阔的胸膛露了出来,白色西装搭配粉色衬衫让他看起来分外精神。 “通知前台,今天所有来到芙拉欧尔酒吧消费的客人酒水费用全部减半,”白鲸一边扣好西装扣子,一边泰然自若地朝着楼梯口走去,“昨天高价聘请来表演的那个舞蹈团现在应该没事吧,通知她们三分钟内准备好上台表演。” 白鲸雷厉风行地布置着应对的方案,随着他的脚步逐渐远去,身后迷你酒吧的门在窗外涌进的微风中徐徐关闭,透过门缝可以看到房间里早已经不见了泽塔的身影,两杯没有喝完的香槟寂寥地摆放在桌子上,暗金色的窗帘阻隔开了窗外的喧嚣兀自招摇。 脸上小丑模样的彩色涂装像是凝固的石灰那样不带有一点点感情色彩,披着一件棕色亚麻斗篷的笠就像是一件杀气腾腾的兵器,高高地跃起在行人稀少的旧城区楼顶上,又无声地潜行于阴森肮脏的偏僻角落。 双手隐于斗篷下的笠迅疾如风,今天他摆脱了泽塔的监视,甚至都没有跟渡鸦组织本部的任何人打过招呼,就擅自行动,虽然面临着被组织除名,甚至被暗杀的风险,但他毫无畏惧,因为他再也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那颗煎熬的内心了,他等不下去了。 “妹妹,等着我,哥哥马上就来救你!” 笠的眼睛里泛起了血丝,他的手里紧紧抓着一张被揉搓的不成样子的黄皮纸,那分明就是今早海界监狱张贴出来的告示。 在此之前,或许笠并没有注意到,当他通过魔术骗过所有人的眼睛从芙拉欧尔酒吧正门离开的时候,早就已经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那是一只落在塔钟尖顶上的乌鸦,它的小脑袋随着身披斗篷的笠而转动,直到笠离开商业区,朝着海界监狱的方向疾行而去,那乌鸦才结束了监视的任务,怪叫了两声后又飞回了商业区。 “老爹,就这么放他离开么?会不会打乱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那个名叫千狐的女孩儿此时正挽起袖子清洗着满满一盆的墨鱼,她的手法熟练且快捷,完全不像是一个在高档酒吧工作的服务员,反而更像是一个简单朴素的邻家大姐姐。 “任他去吧,扪心自问,假若我的亲人受到了这样的凌辱,我可能会比他更加极端,”一个年迈的老人背对着街道,正将大块的冻牛肉从冰块的包裹中取出来,“能够忍耐这么长的时间已经够为难他了,总要有个情感的宣泄口来让他释放一下自己压抑的情绪。” 老人将自己腰间白净的围裙规整妥帖,又从案板上拿起一块被切得四四方方的牛肉块喂给了那只个头几乎跟老鹰差不多大的乌鸦。 “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笠那孩子所做的事情也许正是我希望看到的,必要的时候我甚至还需要帮他一把。”老人背对着千狐,正细致地将一块块牛肉串进钢签子里。 “老爹,这样做会不会违背雇主的意思呀,毕竟暗杀的话…” “雇主么?你不说我几乎都要弄混他们交代给我的任务了,”老人直起腰板,活动了一下劳累的脖子,千狐见状立即擦干净手掌,贴心地给老人捶起肩膀来。 “辛苦你了,阿狐,”老人笑得很慈祥,他扶着餐车的一根钢柱回头看向人声鼎沸的“神乐料理店”,“真快呀,明天就是‘万邦灯会’了,想想的话,距离雇主规定的期限也越来越近了呢。” 笠飞身腾移穿梭于旧城区低矮的楼房之间,如同一只在掠过低空的惊鸟,他无心在意市民们高高悬挂的彩灯和偶尔升起的烟花,笠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远处那个在视线里逐渐放大的黑褐色建筑。 呼啸而过的疾风卷起他身体两侧的斗篷,笠的手里已经握住了弯月状的匕首和绘有“小丑joker”图案的扑克牌。 在海界监狱墙体外侧的悬空行刑平台上,十座绞刑架设立在这里,钢丝拧成的绳索上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血污,不知有多少生命在这里告别了这个可爱的世界,化身成亡灵永远被囚禁于罪恶的牢笼之中。 随着太阳的逐渐升高,悬空行刑平台上的温度也越发攀升起来,暗灰色的岩石墙体在吸足了太阳光之后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 十名已经被折磨地不成样子的修女跪倒在离地几十米高的行刑平台上,她们统一穿着肮脏不堪的囚服,双手和双脚反绑在身后,嘴巴和眼睛都被抹布紧紧地勒住,痛苦和绝望像蚂蚁一样正一点点蚕食掉她们最后的希望。 开裂的嘴唇和手指因为害怕而抖个不停,虽然知道自己的生命将在今天走向终结,但她们依旧用嘶哑的喉咙低吟着《圣经》里的文字,那是上帝留给修女们最后的教诲。 “其实呢,你们本可以不必这样的,错就错才你们选错了信仰,”库克躲在观看行刑的观摩室里,一手搂着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另一只手则不安分地在那个女人身上上下其手,他的身旁则摆着冰镇的啤酒和水果拼盘,“还有就是,你们修女一个个地太犟了,每次都在老子来了兴致的时候拼命的反抗,没办法,那我只好发发善心早早地送你们去见亲爱的上帝了。” 一个年长一些的修女用尽自己仅剩的一丝力气来反驳库克,但激扬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呜”声,修女气极,在一连串急促的呼吸过后,竟意外地晕了过去。 “看来你们的上帝也是很偏心的嘛?”库克将一枚果核吐到了那个晕死过去的修女脸上,“同样是信奉上帝的组织,‘莱茵修道院’跟‘神圣教会’的处境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说着,库克戏谑地从脖子里掏出来了一枚十字吊坠,那是几年前他从神圣教会的一个白袍主教那里求得的,随手把玩了一下,库克直接将它挂在了那个美女的脖子上,没有丝毫敬畏之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 被丢弃的黑羽徽章 “喂,海界监狱今天又要处死囚犯么?”一个粗布麻衣的市民仰头望着行刑台上的囚犯小声嘀咕道,“天呐,真是一座魔鬼监狱,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 “小声点,你小子不要命啦?”另一个赤膊的大汉连忙将他拉到了一边,“我听别人说,貌似是前一段时间虎克那个坏家伙派人把‘莱茵修道院’的修女给抓了,在海界监狱里折磨逼问了他们一番后,决定在今天处死这群可怜的女孩儿。” “理由呢?!库克那个混蛋现在都这么无法无天了吗?” “理由,哼,”大汉摇了摇头,“需要理由么?不过是皇族权利斗争中的牺牲品罢了,我们这种终日生活在旧城区的下等人可能永远也无法体会到权利斗争的残酷。” 说完,大汉一脸惋惜地看着行刑台上被太阳暴晒的修女们,他低下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目睹了太多死刑犯在这里被处以极刑,因此许多路过海界监狱的市民唯恐避之不及,他们只敢远远地望着行刑台上的惨状,然后象征同情与悲悯的感叹一番,却什么也做不了。 在大多数人眼中“莱茵修道院”只是一个以上帝的名义收留一些流浪儿童的慈善团体,大多数人对修女还是心怀善意的,因为她们无非一群是隐居在闹市区的善行者罢了。 但如今却以强加之罪处以绞刑,虽然这一荒唐暴虐的行为让很多人义愤填膺,但无奈“莱茵修道院”平日里隐逸惯了,几乎不与任何权贵来往,以至于根本没人肯为她们站出来,亦或许根本不敢站出来。 海界监狱的上空盘旋着几只饥饿的秃鹫与老鹰,它们仿佛嗅到了生命凋亡的气息,早早地就飞了过来,它们虎视眈眈地看着行刑台上虚弱的修女,就像盯着一块块即将被吞进肚子里的肉块。 碧蓝之海冰凉的海水泡沫不断地冲击上海界监狱的城墙,奔腾的浪头从高空坠落摔碎在海岩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虽然太阳依旧朗照着大地,但整座海界监狱却宛如一座诡影森森的鬼域,冰凉而刺骨。 一道棕色的影子像闪电一样穿行于旧城区之间,惊险而又刺激,笠一路上躲过了许多巡逻的士兵,因为新兰城今天许多怪异着装的外邦人,因此他的打扮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抬手射出一张扑克牌,挡在路前方的一块破木板瞬间被洞穿,接着碎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木屑,小丑妆容的笠在万千尖锐的木屑中飞身而过,他的脸上满是杀伐决断的凌然。 在经过最后一条街道后,笠当即一跃而起,棕色斗篷落到了一座建筑物的顶端,这里是旧城区最外围的区域了,魂牵梦萦的海界监狱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桃乐丝,原谅我再一次迟到了,我发誓一定要把那些欺负过你的牲畜全部拖下地狱,一个不留,嘿嘿。”凄厉的笑容既饱含痛苦又包含兴奋,笠的两只眼睛已经爬满了红色的血丝,让人不寒而栗。 摸了摸口袋里熟睡的灰兔,笠的脊柱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他的四肢聚拢在一起抓住了尖顶建筑的顶端,如同一只准备狩猎毒蜘蛛。 手中的匕首发出尖锐的摩擦声,笠强忍着内心杀戮的冲动,他仔细地观察着海界监狱的防卫情况。 尽管这些天笠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将监狱内部的情况掌握地一清二楚,但今日不同往昔,没有伙伴的协助,没有黑夜的遮掩,甚至连刺杀都算不上,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他绝不允许自己的行动有任何闪失。 笠所掌握的每把匕首尾端都坠着一根韧性极高的丝线,几把匕首深深地没入附近建筑物的屋顶之中,丝线从四面八方汇聚于袖间,此刻笠果真如同趴在蛛网间的蜘蛛一样,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他立即就可以通过丝线的细微振动而感知到。 突然,笠的左手食指轻抬了一下,是后方的那根丝线动了,但笠并没有回头,身后那个从楼下一跃而上的敏捷身影他并不陌生。 “笠,不辞而别可不是你的性格哦?”泽塔的手里摆弄着那张乌鸦脸一样的面具,“害得我连那瓶价值一百金币的香槟都没有喝完,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白鲸那儿搞来的。” “嗖”的一声破空之音骤起,泽塔侧身躲开,带着皮手套的手稳稳地抓住了那枚射来的暗器,黑金打造而成的羽毛状标志上用黄金刻画出了精细的纹理,标志正中间则是一只金色的乌鸦首形状的纹路。 “渡鸦组织的黑羽徽章么?”泽塔放在手里掂了掂,便歪着头看向笠,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麻烦帮我把黑羽徽章转交给会长,从现在开始我已经不再是渡鸦组织的人了,你无权约束我,”笠冷冷地说道,“离开这儿,今天没有人能够阻拦我。” “退出渡鸦组织?”泽塔笑了笑,“这件事恐怕你得亲自去找老爹商量,我可没法替他做主,除非我想被他炒鱿鱼。” “泽塔,你今天一定要阻拦我,对么?” “我跑这么远追过来,为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好好好,”在泽塔话语的刺激下,笠仿佛真的化身成了“小丑joker”,他扶额大笑起来,“渡鸦组织本部的精英人物,泽塔!你是觉得你有能力留住我,对么?!” “嘿嘿嘿,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泽塔将乌鸦面具戴回了脸上,“卡洛城分部的行动小队队长——笠,或者叫你‘小丑joker’更为合适,其实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起,就惦记着能跟你切磋一下了。” 拉下头上的斗篷,笠转过身来,正对着另一座建筑物顶部的泽塔,眼神交汇之间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前一刻还举杯共饮的友人,下一秒却因为各自不同的信念而拔刀相向,最锋利的匕首已经出鞘,这是刺客和刺客之间的对决! 一只高翔于青天的纸鸢借着风流而浮动,俯视着旧城区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只有生命的大鸟在巡逻一样。 忽然,当它掠过泽塔和笠的上空之时竟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它微微舒展身子竟然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猫头鹰,猫头鹰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笠的脸,两秒之后它高鸣一声,俯冲而下,朝着旧城区外围一座环境还不错的小形庭院飞去。 庭院的大门紧闭,院子里有四匹正在啃食草料的高头大马,而漆白房子的木质台阶上,有四个渺小的人影正惬意地闲坐着,貌似交流着什么。 “a姐,咱们最近一周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安排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先去找老大的踪迹,还是先联系本部的人,还是说…那个…先休息一晚…再作安排?” 方块q哭丧着脸,捏了捏自己干瘪的钱袋,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又掐了掐自己的人中,防止自己晕过去。 “行了你,财迷q,别给我演戏了,几十枚金币对你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吗?至于难受成这样吗?”红桃q正坐在凉亭中喝着醒酒汤,一张草席,一方木桌,几把竹椅,倒是颇有几分闲情雅趣,“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晚想去干什么。” “a姐,我说你不能卸磨杀驴吧?”方块q苦涩地笑了笑,顺势把裤兜里露出一角的“帝国竞技场夜间入场券”收了起来,“还不是你们几个挑剔的大佬搞得,每个人的饮食习惯都不同,我这几天得变着花样给你们找对口味的食物,我容易吗我,而且帝都的物价不是一般的高…” “你哭丧着脸的样子真难看,”黑桃k依旧抱着那把刀柄处带有狼头形状的白色长剑,斜坐在栏杆上打着盹,“安静一点,老爷子正在巡视周围的情况。” “少大惊小怪了,这地方我可是托老朋友提前选好的,绝对隐蔽,再说了j爷都多少年的老司机了,操纵一只纸鸢能费多大事,”方块q瞄了一眼坐在庭院开阔地带闭目凝思的梅花j,“是吧,j爷,有什么发现吗?” 梅花j双手垂放在雕有梅花的拐杖上,他面带微笑地聆听着几个后辈的斗嘴,长长的白色胡须几乎垂到了腰间,朴素装束的老者正在用意念操纵着天空中的那只纸鸢,周围的街道和房屋以及来人的人员尽收眼底。 梅花j刚要中断异能“幻画师”的施放,切断自己与纸鸢的意念连接,突然他刚才还在不断敲击拐杖的手指停在了空中。 “我好像看到有个人画着‘小丑joker’的妆容。”梅花j缓缓地说道。 其他仨个人立即变得缄默不语,他们一齐看向梅花j,等待着他最终的确认。 “先别急,再容我凑近看一下,”大概过了五秒钟,梅花j像老树皮的脸比之前皱得更厉害了,“的确是joker,没错,就是老大!” 听闻梅花j的话,其他三人中除了抱剑的白发男孩黑桃k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意,另外两个人则是触电了般站了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j爷,老大现在在哪?!我要具体位置!” “等等!”梅花j沉声道,“joker貌似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你说什么?!” 红桃a急切地问道。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一百二十六章 顶尖刺客间的对垒 旧城区外围的分界墙将外面的林荫小路阻隔开来,靠近海岸线的地方,气氛有些紧张。 “让你的朋友们都出来吧,没必要躲躲藏藏的。” 十来把银丝匕首像归燕还巢那样飞回到了笠宽大的斗篷下,一片片剥落的碎瓦掉落进了楼下有些荒凉的街道上。 “早就察觉到了吗?”泽塔的嘴里嚼着口香糖,他粲然一笑,“为了确保能万无一失地拦下你,我可是特地请来了本部的的几位成员,别小瞧他们哦,他们可都是《刺客名录》里榜上有名的人物。” “出来吧几位,来见见我们的老朋友笠先生,顺便帮我劝劝他别做傻事。” 泽塔话音刚落,四道身影分别从笠的前后左右闪现出来,他们有的身材纤细,有的虎背熊腰高大威猛,甚至还有一个人背后看着两杆威武大旗,正面是是如同海贼旗一样的骷髅头,另一面是渡鸦组织的标志。 由于这四位渡鸦组织的神秘成员都披着宽大的黑色长袍,戴着兜帽,一时间竟看不清他们各自的长相,他们呈包夹之势将笠围在正中间,堵住了他各个方位的退路。 “泽塔,难道你看不到那几位即将被处死的无辜女孩么?”笠低沉着脸,冷森森地说道。 “我知道。”泽塔慢慢地咀嚼着。 “那十个修女里面可能包括我妹妹,你知道么?” “我也知道。” 泽塔的脸上没有了嬉闹之色,他很认真地回答着笠提出来的问题。 “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监狱里的任何人都不敢欺负你妹妹’么?”笠被泽塔明知如此还故意阻拦他的行为激怒了,他眼睛里的红血丝更多了。 “如果库克那个混蛋没有突然执行绞刑的话,我能保证任何狱卫都不敢伤害桃乐丝小姐,”笠静静地站在原地,神色肃穆,“但假如桃乐丝小姐真的不幸被选中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亲自把库克那个混蛋切成细小的肉块,然后丢到大海里去喂鱼。” “哈哈哈哈哈!” 笠突然仰天狂笑起来,他笑得声嘶力竭,笑得歇斯底里,“小丑joker”终于褪下了人类的外壳,披上了野兽的外衣。 “笠,对不起,原谅我这个不近人情的决定,任务结束后我可以把我这条命赔给你,但是我不能放任你去做傻事,即便你杀再多的人也没办法跟守卫在帝都的整个十字军团作对,鲁莽的行径不但救不出桃乐丝小姐是,连你这条命也得搭进去。” 察觉到了笠周围气场的异样,泽塔的手里已经悄然握住了那把淬钢的弯刃。 “我还有退路吗?!”笠的声音开始变得疯狂起来,斗篷下连接匕首的那些丝线正在慢慢变成血红色,是鲜血正沿着丝线蔓延。 “笠,或许你不知道,我也有位朋友曾被库克那个混蛋折磨致死,她是一个正值花季的女孩子,仅仅是因为无辜的美丽为她招致了杀身之祸。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被那群该死的家伙像垃圾一样扔在了海边的岩石上,浑身赤裸,眼睛圆睁着,一群秃鹫正在啄食她的躯体。” 泽塔在讲述这些的时候就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他的言语之中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但嘴角却挂着笑容,那是一种愤恨到极致的笑,想要将对方千刀万剐的笑。 “你问我为什么阻拦你?我也想问问我自己,假如我不是渡鸦组织的成员,我早已经将那个混蛋杀死千千万万遍了,可是后果呢?后果就是更多无辜的人会被牵连进去,因此而获罪,我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杀死海界监狱的狱长那么简单,”泽塔的眼睛里闪烁着利剑一样的锋芒,“斩草就要除根。” “我现在已经不是渡鸦组织的成员了…” “笠,你要想好。” “笠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joker’,‘小丑皇joker’!” 泽塔和另外四个神秘成员一同看向笠,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那么便不存在回旋的余地了。 “今天所有阻拦我的人,都将是我的敌人,”笠脸上的彩色涂装将他本来的人格也遮掩住了,“要么滚开,要么去死。” 泽塔长叹了一口气,最后他还是没能劝阻住笠的冲动行为,他兀自转过身去,朝着背后摆了摆手,示意那四位神秘成员可以动手了。 “虽然这家伙一厢情愿地想要脱离渡鸦组织,但他始终是我的朋友,几位还请不要伤害他的性命,控制住就好。” 说完这一句,泽塔有些落寞地走到了楼顶的边缘,遥望着远处往来匆匆的行人,他竟有些黯然神伤。 一场苦斗在所难免,笠率先动手,四张撕开空气的扑克牌脱手而出,毫无征兆地从斗篷下切割向四人。 几乎是紧贴着扑克牌的飞行轨迹侧身躲开,那个身后背着战旗的男子最先暴起,他两手各自抓着一杆大旗,像一只俯冲下来的苍鹰从高空中猛地砸向笠。 “‘旗兵’乌迪尔?!”笠想到了那个颇为熟悉的名字。 两杆大旗的金属长刺是用这个世界上最重的金属打造而成,而两面大旗则是用几乎物理免疫的金蚕丝织成的,《刺客名录》上记载的那个具有恐怖破坏力的暴力刺客竟然都被泽塔请来了,看来他确实足够看重失去理智的笠。 看着直扑过来的“旗兵”乌迪尔,笠本能地察觉到了那两杆长刺中积聚的可怕力量,心中一凛,笠像蜘蛛一样借助飞刀丝线迅捷地飞离了那座尖顶建筑。 下一秒,乌利尔像巨熊一样带着横扫千军的力量砸了下来。 想象中,屋顶崩碎,土木飞射,乱石横飞的混乱场景并没有出现,乌迪尔在即将坠落到屋顶的那一刹那,竟猛地止住了前冲的强劲威力,两杆大旗只是破开了几片老瓦,堪堪插进尖顶建筑而已。 何等精准的力量把控,看来这个“旗兵”乌迪尔不只是有异于常人的破坏力,对于力量的调用也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笠敏捷地飞身来到了旁边一座建筑的烟囱上,他自上而下注视着这个实力强劲的对手,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想要阻拦我,这种程度的攻击可不够看!”笠缓缓说道,“使出你全部的力量,速战速决,否则拖延下去的话你会死得很惨。” 斗篷下的银丝匕首蓄势待发,变成血红色的长线锋利地可以轻易将一个人横切为两端,笠必须尽快脱身,他已经杀心渐起了,虽然仅存的一丝理智依旧在顽抗,但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恐怕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笠口袋里的那只灰色兔子睡得很香甜,外界发生的一切似乎根本没有打扰到它。 乌利尔斗篷下的眼睛森森地看着不断挑衅的笠,利落地抽出两杆大旗,乌迪尔猛地蓄力而起,脚下的尖顶建筑终于是没能承受住这万钧的力道,在乌迪尔腾空而起的瞬间轰然破碎,杂乱的碎瓦和泥土射向四面八方。 可见乌迪尔这次攻击不再像之前那样束手束脚,无所顾忌的野熊将撕碎一切阻挡他的障碍物。 面对飞袭而来的乌迪尔,笠岿然不动地立在原地,斗篷下的匕首迅然而起,尖刃全部指向笠面朝的方向,时刻准备射向身前的敌人。 然而,就在乌迪尔的长刺大旗即将抵达笠的射程范围之内的时候,一道白色的闪电从两座建筑物中间的空隙中直冲而上。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仿佛在人的耳朵里引爆了一颗炸弹,那刺耳的音波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只见一个留着白色短发的少年横在了乌迪尔前冲的路上,手里的一柄长剑硬生生的接住了乌迪尔势若雷霆的一击,漫天的樱花随着淡白色剑身的挥动而落下,而那柄长剑则是在长刺大旗的冲击下弯曲成了不可思议的“c”型。 “不错的力量,你是一个好对手!”白发少年的双眼向剑一样刺向乌迪尔,冷峻的模样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白色犀牛。 撞击的火花在两人的武器间溅射,两人互不相让。 “嗯?《器工名物语》中位列“星字工”的“樱刺”?!”“旗兵”乌迪尔一点点加重手里的力道,这是长袍下的他第一次出声,声音浑厚而有力量。 “哼!”白发少年冷哼一声算是回应,他的脸色有些发红,但硬是抗衡着乌迪尔那大山一样的力量,寸步不让。 “再不闪开,你的这把价值几千金币的武器可能就要变成一堆废铁了。” “那就试试看!” 剑身上飘落的白色樱花瓣混杂着火星从天空散落,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k?!”笠看着少年的背影,惊奇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其他人呢?!” 笠神色为之一振,朝着对抗的二人射出一把银丝匕首,匕首刺破了二人制造出来的强大气场,顺利地将缠斗在一起的二人分开。 “老大,您还真是贪玩呢?遇到这么刺激的战斗都不叫上我们,可真不够意思。”一个极度魅惑但又带着几分醉意的女性声音从旁边响起。 紧接着,一只极为巨大的白色金雕缓缓地从楼宇之间攀升而起,羽翼扇动间,汹涌的气流裹挟着沙尘碎叶扑面而来,而巨鸟的背上站着三个人影,一个端着酒杯的红裙女子,一个拄着拐杖的佝偻老者,还有一个握着两把左轮手枪,侧着身子假装自己很酷的皮夹克男人。 回过神来的泽塔眼眸微动,他面色低沉地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真是一群值得托付生命的伙伴呀,卡洛城分部的新朋友们,欢迎来到新兰城。” 第一百二十七章 漫天刃舞 “a、j、q,你们怎么擅自离开分部到这里来了?”笠并没有因为同伴的到来而欣喜,“难道你们不知道渡鸦成员私自行事的后果吗?!” “老大,你还有心思为我们考虑呢?”红桃a一袭紧身红裙,面若桃花,“卡洛城的樱花都要开了,你还没有回分部报道,分会长大人可是很担心他的得力干将出什么事呢。” “老大,下次遇到什么难以脱身的事了,能不能及时给我们回个信呀,让我们这一顿提心吊胆,”方块q讪讪地说道,“你看给咱们j爷饿得都快脱了相了。” “别拿我开玩笑。” 梅花j嘴角的胡子抽动了一阵,他的食指在拐杖上轻敲了两下,巨大的白色金雕立即动了动翅膀,差点没把方块q从鸟背上抖下去。 “j爷我错了…” “这里不关你们的事,赶紧离开,”笠面色冷峻,“挑起卡洛城分部和新兰城总部争端的罪名,你们几个承担不起,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老大,别开玩笑了,你还不一样是卡洛城分部的一员,”方块q用左轮枪挑了挑自己的帽檐,“再说了,这群总部的家伙们四个打一个,就算闹到会长那里了也是我们占理,不赔我们几百枚金币当精神损失费,这事儿可过不去。” “我已经退出渡鸦组织了,就在刚刚。” 笠石破天惊的话刚一说出口,整片区域里的众人鸦雀无声,方块q刚才那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立刻僵在了脸上。 “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么?”红桃a握着酒杯的手垂了下去,“这样的笑话很没有意思。” “哼,任性的家伙。” 摆开架势的黑桃k撇了撇嘴,但依旧将所以的注意力都锁定在了“旗兵”乌迪尔的身上,在他看来这个家伙很危险,这个本部的家伙战斗力可能不弱于笠。 相对于“joker魔术团”的紧张兮兮,乌迪尔倒是显得轻松许多,他重新将大旗背回了后背,双臂抱胸,静看着局势的走向。 “你们的队长并没有跟你们说谎,”泽塔从原地一跃而起来到了距离众人较近的地方,“他确实打算退出渡鸦组织,不过应该算是一厢情愿罢了,因为老爹那里还没有同意。” “你是谁?”红桃a上下打量着泽塔。 “抱歉,忘了做自我介绍,”泽塔的乌鸦面具面朝金雕上的众人,“渡鸦组织本部,泽塔,还有,阻止你们的队长擅自做一些傻事也正是老爹的意思。” “我说老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呀?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方块q一脸吃惊地看着略显清冷的笠,“你不会想要去炸帝府吧?!” “财迷q,少说废话,”红桃a瞪了方块q一眼,“让老大自己说。”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落回了笠的身上,所有人都静候着他的回答。 “你们的队长想要硬闯海界监狱去救出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这与我们的计划相冲突,因此必须制止他这种鲁莽的行径。” “队长,女人吧?!”方块q贱贱地看着一言不发的笠。 方块q的贱笑刚笑到一半,一只红裙下的脚就将他直接从鸟背部踹到了屋顶上。 “队长,你这次之所以不辞而别,孤身前往帝都就是为了这件事吧?!”红桃a有些不高兴,“为什么不叫上我们呢,我们是伙伴呀!” “我说了,与你们无关!”沉寂许久的笠终于出声了,“离开这儿,回到卡洛城,现在!” “回去?我们我五个是一个整体,同患难共进退,就算刀山火海哥们今天也要陪你一起闯,”跌落在楼顶的方块q揉了揉屁股坐了起来,两柄左轮手枪在手指间旋转如风,“海角监狱我们都轻而易举地拿下了,海界监狱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这是你今天说得唯一一句正经话。”梅花j慢悠悠地说道。 “果然都是雷克顿分会长选拔出来的优秀成员呀,彼此之间还真是有默契,”泽塔走到了另外三位神秘成员的旁边,“你们也要违抗老爹的命令,对么?你们这样做想没想过卡洛城分部的领导人雷克顿先生会怎么遭到什么样的处罚!” “够了,泽塔,我说过这一切与其他人无关,你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就在这时一枚黑色的东西从对峙的几人当中划过,“叮当当”的几声清脆的金属之声打断了笠的话,等那枚黑色的东西静止下来之后,才发现那竟是一枚渡鸦组织的黑羽徽章,现在它被人扔到了地上。 “徽章还给你,废什么话。” 白发少年黑桃k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众人,面色冷酷地如同一块坚冰。 “你知道被你丢在地上的这个徽章意味着什么吗?”泽塔和另外三个神秘成员同时将气息锁定了黑桃k。 “代表束缚。” 又一枚黑羽徽章被丢到了泽塔面前,红桃a从金雕的背上一跃而下,一只手将红酒杯举到了嘴边,另一只手则提着一把窄刃的短弧刀,金色的刀身上还镶嵌着数颗红色宝石。 红桃a优雅地来到了笠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期间没有说一句话。 “没想到我老头子即将要退休了还能跟年轻人们热血一把,算了吧,退休金不要了,老头子我也冲动一回。” 说完,已值耄耋之年的梅花j也从怀里掏出来了那枚黑羽徽章,略作留恋地摸索了一下,梅花j将这个陪伴他几十年的“老朋友”丢了出去。 梅花拐杖在巨鸟的背上轻点了两下,金雕立即会意,乖巧的将老人送到了笠的身边,但梅花j脸上那慈祥的表情始终不曾褪去,看起来就像是隔壁邻居家暖暖的老爷爷,根本无法让人预料到这竟是一个刀尖上舔血的刺客。 “大家没必要这样吧,”方块k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下巴,“就算帮老大去救人也没必要退出渡鸦组织吧,我的全部身家可都还寄放在卡洛城分部呢,我要是现在退出了,不得把雷克顿那个小老头激动坏了呀…” 方块q本想再说点儿什么好劝劝大家不要这么冲动,有话好好说,但紧接着他就感到了自己的背后一阵发凉,周围的温度和光线都降低了不少。 方块q缓缓地回过头去,一个高大的影子正立在他的身后,锐利的尖喙和宽阔的翅膀,以及犀利的眼神,这个大家伙正是梅花j的那只金雕。 “嘿嘿,雕兄,你这是…” 方块q刚要套近乎,金雕直接挥动翅膀将他扇到了泽塔所在的楼顶上,脸着地的方块q一脸痛苦的表情,本想耍帅的他现在反倒成了全场最衰的人。 “臭老头,等这件事结束了看我怎么教训你!”方块q小声嘟囔了几句之后便站了起来。 “不要在意,朋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大家各忙各地,嘿嘿。” 方块q满脸都是尴尬的神情,见没有人搭理他,他慢悠悠地来到了泽塔的身边,顺便还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几枚黑羽徽章。 “泽塔兄弟,他们说得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然后方块q把四枚分别刻有几人名字的黑羽徽章交给了泽塔,“辛苦你了,先帮我们保存好黑羽徽章,等我们顺利帮老大完成任务之后还会要回去的,可千万别弄丢了,要赔钱的…” 泽塔接过黑羽徽章的手都在颤抖,一向好脾气的他满脸黑线,因为泽塔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葩的家伙,脸皮简直厚出了天际。 “虽然我一向欢迎分部的朋友,但诸位好像忘记了这里是组织的总部,主动权在我们这边,”泽塔将黑羽徽章紧紧地捏在手里,“今天,没有老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从这里离开。” “哼,我偏要来试试!” 白发少年黑桃k从刚才开始就看不惯泽塔说话时拽拽的样子,没等笠发话,他迈着带有残影的步子率先朝着泽塔扑袭而来,淡白色长剑“樱刺”上散落的樱花瓣荡进了他快速移动时带起来的风流之中。 “k,你要干什么?!停下来!” 笠急促地大喊,与此同时他也是飞身而出,缀连着丝线的银丝匕首牢牢地钉进了墙壁中间,借助丝线的力量,笠的速度再度攀升。 他绝不允许自己的队员插手这件事,因为他们一旦卷入其中,无疑代表着将和强者如云的渡鸦组织站在了对立面,蚂蚁和大象的差距是是如何都弥补不了,假如渡鸦想将“joker魔术团”从这个世界上抹去,那无疑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笠必须为队员的生命安全负责。 然而笠还是慢了一步,黑桃k的速度太快了,眨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泽塔的身前,眼看着白色的樱花瓣即将被鲜血所染红,笠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还是要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吗? “重力旗。”浑厚的声音从泽塔的头顶响起。 扛着两柄战旗的乌迪尔从空中猛地砸落,两柄战旗带着骇然的气势插进了黑桃k面前的必经之路上,长刺的尾端直接洞穿了屋顶,厚实的屋顶龟裂开来,紧接着是乌迪尔那雄壮的身影一把握住了两柄战旗。 “乌迪尔,不要!”泽塔皱着眉制止道,显然他很清楚“重力旗”的威力。 突然,前冲的黑桃k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丝毫血色,然后他的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急速下坠,直接砸碎了坚固地屋顶嵌了进去,而那柄“樱刺”则是脱手而出掉落在了笠的旁边。 对于力量的把控到了极致的程度,“旗兵”乌迪尔可以在短时间内改变战旗周围的重力场,而刚才施加在黑桃k身体上的重力达到了上千公斤,若不是泽塔的提醒,全力一击的“重力旗”可能已经将黑桃k挤压成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了。 仅仅是一击就将“joker魔术团”这边的战力之一击晕了过去,渡鸦组织本部里排得上名号的强者果然恐怖如斯。 “老子现在就送你去地狱!!” 笠被乌迪尔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弥漫着杀意的匕首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它们密集地就像是巨鸟翅膀上的羽毛,凌空狂舞于笠的身体两侧,此时的他仿佛拥有了一双金属羽翼。 漫天的银丝匕首让在场之人人震撼不已,它们狂乱地袭向“旗兵”乌迪尔,冰冷而刺骨,疯狂的小丑皇在此刻开启了杀戮模式。 第一百二十八章 鸦群之殇 “旗风破!”乌迪尔斗篷下的黑色眼睛森然而孤寂。 乌迪尔威风凛凛地仰视着那漫天飞舞的刀刃,它们就像是无数只章鱼的触手那样搅动空气席卷而来,但乌迪尔却并没有闪躲的意思,他竟然准备正面接下笠这毫无死角的攻击波。 “没有撤退可言,这就是旗兵的意志,即使在沙场上战死也绝不会让手中的战旗倒下。”泽塔感受到了乌迪尔周围的重力场正在疯狂地扭曲变形,他不禁感叹。 手臂上的青色血管暴突出来,乌迪尔的肌肉再度膨胀了一圈,他牢牢地握住两柄猎猎作响的战旗,抬手将这两柄几百公斤重的武器从屋顶上拔了出来,两柄战旗旋转着飞上了天空,在快速下落之际又被乌迪尔稳稳地接住。 能清晰地感知到急速旋转的战旗已经扰乱了小范围内的重力场,所经之处地面都出现了皲裂凹陷,乌迪尔双臂蓄力将长刺战旗凌厉地指向了那漫天刃舞,如同策马狂奔的骑士挥舞着巨大的枪矛迎击向敌人,在重力场的干预下,长刺战旗的前端形成了两个圆锥形状的空气乱流,惊人的压力弥漫开来,即便是“joker魔术团”的成员都不禁正色起来。 “这个挥舞着战旗的家伙实力或许不在老大之下。”梅花j从金雕的背上扶下陷入昏迷的黑桃k,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安全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j爷,带大家离开这儿,快!这座楼房的顶部根本经受不住这种程度的冲击力!”红桃a一柄镀金短弧刀护在众人身前,她紧张地催促道。 “小七。” 梅花j轻唤一声,那只巨型金雕立即温驯地伏在了地上,眼神温柔地示意众人来到它的背上,随即金雕振翅而起,在刀刃和战旗交锋之前,将“joker魔术团”的众人带离了危险之地。 嗡鸣的银丝匕首破碎了屋顶的石质围栏朝着乌迪尔绞杀而来,然而长刺战旗丝毫不让,汹涌的重压气流逆空而上,在乌迪尔的操控下飞扬的战旗和锋利的匕首撞击在了一起。 在令人胆寒的碎响中,破裂的匕首碎片被战旗裹挟着甩向四面八方,它们化身成了最危险的暗器无差别地射向每一个角落。 就在第一波钢铁碎片流即将抵达泽塔它们所在的方位之时,那个体型最为高大的神秘成员出手了。 磨损的乌金剑尖摩擦过粗糙的屋顶,顿时一片火花流转,黑色的尾迹是像是被火焰烧灼过一样,一把带有双侧血槽的重剑足有普通人的大小,尾端的锁链缠绕在极为粗壮的手臂上,它就这么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血痕重剑被神秘成员高高举起,就当大家以为他会将目标对准那些刀刃碎片之时,重剑却被他双手反持厉然插进了脚下的屋顶。 裂痕随着破碎的空洞立即扩散开来,铁链收紧,神秘成员将血痕重剑猛地旋转了九十度,爆裂的火焰沿着血槽向屋顶两侧横向疾驰而去,就像是经历了一连串小型爆破,伴随着暴鸣之声,喷射的火焰将屋顶的一角彻底割裂了开来。 神秘成员的抬手一击直接将脚下的高楼切下了一部分,反向射出血痕重剑,黑影咆哮着插进了旁边一座低矮的楼房墙壁上,神秘人的双脚陷进了被切下来的楼顶一角,随即双臂用力拉紧,承载着泽塔和另外几位神秘成员的楼顶一角在铁链的牵引下朝着低矮的楼房降落而去。 何等霸气的化解方式,泽塔虽然一直佯装冷静,但心里却已经是波澜四起了,他没想到到从老爹那里“借”的这几个帮手竟然如此变态。 “我没看错吧…”高空之上的方块q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家伙竟然将一栋楼劈成了两半?!” “‘行刑官’米修斯,这是那个大块头的名字,《刺客名录》上有名的家伙,”红桃q眯起了美目,“本部的成员,实力果然不俗。” 双方的其他成员全部脱离了危险区域,也就是在此时笠和乌迪尔的对抗也是逐渐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画着小丑妆容的笠仿佛进入了战斗狂热的状态,对手的强大好像更加激发了他体内的好战因子,无数的银丝匕首和扑克牌如同凭空出现了一样狂乱地射向乌迪尔,它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向乌迪尔发起攻击,有的甚至穿透了地面带着钢筋和水泥砸向乌迪尔,然而乌迪尔滴水不漏的防御始终无法被攻破。 原本废弃的老楼此刻彻底变成了一座废墟,正在从高层开始一点点朝底层崩碎垮塌,腾起的烟尘和浩大的声势吸引了越来越多附近居民的注意,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相信不久后就会有巡逻的士兵发现这里的异常。 “情况有些不太妙,刚才放出去的几只夜枭传来消息,商业区高处的观察兵已经注意到了这里不寻常的烟尘,已经有几队巡逻士兵开始集结了。”梅花j端坐在金雕背上望着地面星罗棋布的城区。 “再等等,老大这边一结束战斗,我们就紧跟他前往海界监狱,”红桃a凝视着海界监狱行刑台上的几个黑点,若有所思,“没有人能阻止‘joker魔术团’的行动!” 黑桃k在经历的短暂的晕厥之后也是醒了过来,他又恢复了冰冷的气质,怀抱着“樱刺”一言不发地望着陷在废墟之中的乌迪尔,面色不善,看来他对刚才的落败并不服气。 “重力牵引。” 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的乌迪尔终于抓住时机,释放了自己的攻击技,脚下的地面瞬间塌陷,强大的重力波沿着长刺战旗扩散开来,生生震开了密密麻麻的刀刃和扑克牌,一时间巨石腾空,铁板浮动,它们旋转拼接于乌迪尔的身前,以战旗为依托凭空聚拢成一个更加庞大的钻头状尖刺。 乌迪尔挥舞战旗,拼接而成的尖刺突然猛烈旋转起来,如同飞火流星那样冲天而起,烟尘坠在尾端带起一阵龙卷风,尖刺在飞行的途中还不断有其他碎物飞聚而来,因此它的体型越来越大,而乌迪尔也是紧随尖刺而凌空,直指高空上挥动着“钢铁之翼”的笠。 “刺激!我喜欢!” 笠的眼睛里除了瞳孔外,眼白的部分全都爬满了血丝,他的笑容有些病态,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爱好画画的那个安静模样,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或者说变了一个人格。 “傀儡·网杀!” 笠于半空中张开双臂,缠满丝线的手指运转如飞,技惊四座的魔术此刻变成了最好的杀人技,十团白色烟雾蓦然浮现于笠的身体两侧,烟尘散去,竟是十个和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形傀儡。 “老大体内的那个暴虐人格再次占据主动权了么?!这样下去的话,他可能连我们都认不出来了,”方块q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那只灰色兔子不会被他…” “不会的,那只兔子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留给他的唯一信物,他的两个人格都将它视若珍宝,不可能伤害它的,”红桃a紧张地观望着下方的局势,“只要小兔子在,他就一定能回到自己的本人格的。” 召唤出傀儡的笠气势陡然提高,手指活动如风,十个傀儡随即各自飞跃到了自己既定的位置,它们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如蛛网一般密集的丝线在它们之间闪电般地穿梭勾连,每一根丝线都锋利地像刚发硎的利刃,但其强度却又是足以吊起一头大象。 巨网飞织成型之时,乌迪尔运用重力场控制的巨型尖刺也是应声而至,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对冲必将导致周围成片的房屋被损毁,甚至会造成许多无辜人们的伤亡,没有人想见到这样的惨状发生。 “乌迪尔,别忘了我们的任务,不要伤害其他人!” 泽塔怒喝一声,随即飞身而起,旁边的几位神秘成员互相看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种决定,紧接着他们也直奔那个巨型尖刺而去。 高空之上的乌迪尔在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冷哼一声率先放弃了这声势浩大的一击,巨型尖刺在接近巨网之前一点点分崩离析,巨石杂物像落雨一样坠落而下重新砸进了楼房的废墟之中,许多落向其他区域的落石铁块也是在泽塔和其他几位神秘成员的帮助下成功化解。 然而笠却并没有要放过乌迪尔的意思,组成圆环阵型的傀儡们快速收缩,一个小型织网继续对准乌迪尔笼罩下来,没有一点点手下留情的意思。 “笠,你想干什么!彻底和渡鸦组织决裂么?!”泽塔的心里也是怒气满溢,他没想到笠竟然如此不依不饶。 但当他看到笠的表情之后,泽塔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或许不是笠,而是“小丑joker”,那个生性残暴的“小丑joker”。 可是饱经战事的“旗兵”乌迪尔又怎么会被轻易击败呢,两柄战旗舒展开来,金蚕丝织成的旗子迎风长舞将乌迪尔护在了后面,随即旗子被丝网笼罩了进去,屡试不爽的“网杀”竟然没有立即将猎物撕裂,这让操控傀儡的笠略感意外。 不过紧接着更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新兰城西部城区的方向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一大片乌云,遮天蔽日地朝着众人所在的海界监狱涌动而来,浩浩荡荡的气势有些怪异,仔细听的话甚至可以听到那乌云之中传来的微鸣声,然后那个鸣叫声越来越近,其中还夹杂着扇动翅膀的声音。 一直盘旋在海界监狱上空的秃鹫和老鹰像是受到了惊吓般嘶叫着逃离,就连梅花j召集而来的那只宠物金雕“小七”都是有些害怕地瑟缩着身子,要不是梅花j的命令,它可能已经从高空降落到了地面。 旧城区的一个旧楼阳台上,两个原本观望着笠和乌迪尔战斗的市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将目光调转到了那遮天蔽日的乌云上。 “那是一团乌云么?感觉不太像呀!” “我的天呐,我到底看到了些什么!那是乌鸦群,上万只的乌鸦朝这里飞过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摄人的阵势 鼓噪地鸦鸣声一波接一波地从旧城区西部的天际滚滚而来,连天上的太阳都黯然失色。 “乌鸦?!” 泽塔矫健的身影在楼房废墟之中穿梭,他忽地止住了脚步,淬钢匕首反握于手中,他 凝视着那片汹涌的“乌鸦云”。 “是老爹命令它们飞往这里的么?”泽塔摘下了面具别在腰间,“难道说有什么特殊的指示吗?” 不止是泽塔,在场的众位渡鸦组织成员无不暂时放下纷争,悬停在了高低错落的楼顶之上,众人颇为惊奇地看着西方天际,即便身为渡鸦组织的一份子,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观。 “j爷,那团灰不溜秋的东西不会是一群老乌鸦吧?!”方块q幽幽地说道,“说它们是来觅食的我肯定不相信。” “能够召集如此数量庞大的乌鸦,除了会长大人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梅花j不断用苍老的手掌抚摸着身下的金雕,借此让这个大家伙的情绪稳定下来,而几只夜枭将这最后的信息传递给梅花j之后便褪为了一张张白纸掉落进了乌鸦群里。 笠召唤出来的十个傀儡已经全部化成了烟雾消散于无形,挣脱织网的乌迪尔也没有继续向笠发起进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地被那片乌鸦群所吸引了。 鸦群的最前端是一只体型壮硕的白顶乌鸦,它就像是鸦群的首领一样,带领着它的族人们浩浩汤汤地的从山林地带压了过来,它们飞过“神圣教堂”的尖顶吓跑了成群的白鸽,又飞过旧城区的上空朝着碧蓝之海的方向进发。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这群乌鸦所行的目的地正是碧蓝之海的海岸上那座用海岩石堆砌而成的黑灰色建筑——海界监狱。 就在鸦群即将抵达众人所在的区域上空之时,一只乌鸦从突然脱离了自己的群体朝着泽塔的位置飞了过来,乌鸦俯冲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飞落到了泽塔的肩头。 在“joker魔术团”众人的眼中,泽塔像是从那只乌鸦的腿上取下来了一个什么细小的东西,然后阅读了起来,不一会儿四名神秘成员全部围拢了过去,微微点头之后像是接受到什么临时任务一样,四个神秘成员不再多做停留,他们当即跃动而起朝着商业区的方向远遁而去,只留下四道模糊不清的残影。 “这群古怪的家伙又想干什么?难不成是被鄙人英俊的容貌而折服了,所以才…” 方块q正要庆幸这些恐怖的家伙们终于逃走了,突然后脑勺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 “闭嘴吧你!”红桃q瞥了这个自恋的家伙一眼。 “那群乌鸦没那么简单,如果不是我的感知力出现了偏差,那么就是这群乌鸦上面一定还有人的气息。”黑桃k闭着眼睛,幽幽地说道。 “有人?” “小k猜得没错,我的‘幻画夜枭’在跟我失去联系前的最后一秒,确实在鸦群里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现在看来那极有可能是一个人。”梅花j解释道。 “鸦群之上的人么?”红桃a将注意力移到了笠的身上,“不知道老大是不是也察觉到了这一奇怪之处。” 笠早已从高空移动到了一座建筑物的顶部,摘下斗篷的他身材高挑而纤瘦,他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泽塔,肩膀上卧着那只已经睡醒过来的灰色兔子,而笠眼中的那些红血丝也在逐渐消失殆尽。 “笠,你终究还是恢复过来了呀,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爱画画的你,”泽塔撇嘴一笑将一粒口香糖丢进了嘴里,“我是不是应该谢谢那位小丑先生刚才没有对本部的成员痛下杀手呀。” “你知道的,即便我想致‘旗兵’乌迪尔于死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笠的两根手指擦过脸颊,两行白色颜料涂抹过的痕迹立即显现出来,“我们并不是死敌。” “泽塔,现在你还有什么足以阻拦我行动的底牌么?”笠阴沉着脸,“没有的话,就乖乖把路让开,我还当你是我的一个朋友,否则我们只能是敌人。” “朋友?敌人?”笠的脸上露出奚落的笑容,“杀手和杀手之间有纯粹的朋友情谊吗?!” 乌鸦群正一点点吞噬掉太阳射向大地阳光,空洞洞的阴影遮掩住了泽塔随风摆动的皮衣,几秒钟之后也将笠的身姿笼罩了进去,随着能见度越来越低,所有人的心灵都在经历黑暗的洗礼。 “我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泽塔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也是一张你不得不屈服的底牌。” “joker魔术团”的成员们此时全部来到了笠的身边,大家无声地站在笠的身后,他们时刻准备着共同迎击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一切危机。 “老爹告诉我一定要阻止你的冲动行为,”说着泽塔举起了手里的一张纸条,那是刚才那只乌鸦带给他的,“因为代替你解救那些无辜女孩的另有其人,你这个家伙很幸运,连老爹都被你的坚持所折服了。” “谁?!”笠眉头微皱。 泽塔的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只是抬手往天上指了指,恰好那群乌鸦惊叫着飞过。 “漫天的乌鸦都是你的帮手,安静地坐在这儿欣赏老爹他们的表演就好,”泽塔说道,“接下来要告诉你的这件事不知道对你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坏消息,据老爹刚才给我的消息上说明的,这群修女里边似乎并不包含你的妹妹桃乐丝。” 听到这句话,笠的身形明显有些许摇晃。 而泽则是塔率先坐到了地上,他凝视着乌鸦群飞去的方向,似乎在准备等待一处好戏上演。 “不过嘛,最后选择权的机会还是要交回到你的手上,”泽塔将“joker魔术团”五人的黑羽徽章一字排开,“放弃渡鸦组织成员的身份继续一意孤行,亦或是收敛起暗夜的锋刃,和你的伙伴们等待着一天之后的最终行动。” 泽塔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将计划最核心的行动时间和盘托出,尽管已经违反了组织的规定,但舍弃那些死的定律来挽救一些人鲜活的生命,泽塔认为是值得的。 “你们真正的计划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吧?” “哼,谁知道呢?”泽塔微微一笑便潇洒地转过身去背对着笠,“那间道具室我会暂时替你留着,有些画你只画了一半,真真假假虚实之间都是技巧,但我还是期待你把它们画完。” 说完,泽塔压了压帽檐,从几十米高的楼房一跃而下,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家伙说话太令人费解了…”方块q摸着下巴上的几根胡茬,品咂着泽塔话里的深意。 “就你那智商这辈子也就配跟满身铜臭味的人打交道了。”红桃a实力吐槽道。 笠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摆放在地上的几枚黑羽徽章,它们就像是在黑夜里依旧发光的星星一样耀眼。 “快点离开这儿吧,再不走来不及了,已经有大批的士兵和市民向这里涌来了,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新兰城的十字军团所接管,到时候事情就棘手了。”梅花j的手掌覆在金雕的眼睛上,防止它因惊吓过度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不只是笠他们所在的旧城区人头攒动,新兰城里的绝大部分市民都注意到了这群黑幢幢的不速之客,甚至已经有不少好奇心重的市民与外邦人慢慢朝着这里靠了过来,他们想要近距离观察这群乌鸦的反常行为。 海界监狱行刑台的观摩室里,一只常年跟随在库克身边的恶犬被乌鸦群突兀的“呱呱声”吓得挣脱了绳索的束缚,瑟缩进了房间的角落里,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一声。 “通讯员?!”库克一把推开坐在自己大腿上的性感美女,生气地大喊起来,“外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片讨厌的黑云是从哪里来的!” “大…大…大…大人不好了,”一个背着背包式通讯装饰的狱卫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外边来了一大群乌鸦,初步估计大概有上万只,而且看样子他们是冲着我们这里而来的。” “你说什么?乌鸦?!”库克惊得眼睛都快掉到了地上,“朝着我们来的?!你没有骗老子吧,这怎么可能!” “监狱长大人,千真万确!” 库克打翻了几个装有提子和山竹的果盘跌跌撞撞地从观摩室里跑了出来。 “给我望远镜,快!”库克急切地大喊起来,他的眼睛骇然地望着那片越靠越近的黑色乌云。 一支雕有金色花纹的望远镜不一会儿便被狱卫护托着送了过来。 “快去叫帝国军事学院派来保护我的那些家伙过来,今天的行刑任务不能出一点插错,这事关乎帝国的威严与法度,要是皇室怪罪下来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是!” 行刑台上的十位修女经过太阳的暴晒,大多数已经晕厥了过去,能够留有意志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是上帝降下的神谕么,他终于决定要惩罚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了么…” 第一百三十章 少女千狐 察觉到了天空中的异象,海界监狱的囚犯和狱卫全都不安地躁动起来。 大批手持长矛和圆盾的狱卫接连不断涌上了监狱高处的城墙,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怪事,看着那遮天蔽日的一大片黑色乌鸦,以及那嘈杂如雷音的鸣叫,许多胆子小的家伙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在库克的命令下,海界监狱的围墙上每隔五米就燃起了一束巨型火堆,为了对抗这些来势汹汹的乌鸦,库克甚至连火绳枪都用上了,一排排火绳枪的枪口架设在行刑台的周围对准了天空。 “连我海界监狱的念头也敢打,老子今天晚上要吃烤乌鸦!”库克扶着围墙的石砖,狞笑着将一只脚踩到了一位修女的头上。 “报告监狱长大人,”一个狱卫在库克的身后低头汇报,“多铎大人和他的小队都不在房间。” “什么?”库克双目倒悬地转过身来,怒气冲冲地一脚将那个狱卫踹到了一边,“废物!一群废物!” 随即库克阴翳着脸自言自语道:“好呀,多铎,学会记仇了是吧,等这事儿过去了我非得让你们尝尝我库克的手段不可!” 天空中的阴影一点点蔓延过来将库克埋葬了进去,他的影子和周围的阴暗融为了一体。 “大人!它们…它们来了!”旁边的一个狱卫惊呼出声。 “他妈的,老子不是瞎子!”库克怒吼道,“汽油准备好了吗?!” “因为汽油桶太重了,想要一下子从库房运过来恐怕还需要一点时间…”一个狱卫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库克那恶狗一样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脑门上,狱卫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脸色为之一变。 “大人,不要,饶…” “嘭”的一声枪声炸响在围墙上,周围处于戒备状态的狱卫纷纷回过头来,随即那名狱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汩汩的血液从他脑袋上的血窟窿里流了出来,他的脸上还留着生前震惊与恐慌的神色。 “这就是你们的办事效率么?!嗯?!”库克右手一用力当即那把火绳枪断成了两截,“一群帝国的蛀虫,谁要是再把我的话不当回事,就是这个下场。” 目睹这一切的狱卫们脸上写满了惶恐不安,有的甚至吓了连手里的武器都握不稳了。 “所有人听令!” “是!”狱卫们的声音参差不齐。 “把你们的武器对准那群晦气的乌鸦,胆敢进犯海界监狱就一个不留地撕碎,老子养的猎犬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正好给它们加加餐。” 鸦群上方的那个人影仿佛听到了库克这番刺耳的话,她当即吹起了婉转悠扬的口哨,而下方的鸦群仿佛领会到了人影的意思,带头的那个白顶乌鸦厉声嘶鸣,率先朝着海界围墙上的狱卫们俯冲而去。 在白顶乌鸦的后面,千万只乌鸦齐刷刷地俯冲而下,它们甚至连翅膀都不扇动一下,重力加速度之下的乌鸦们化身成一枚枚黑色炮弹,雨滴一样地砸向下面那一个个血肉之躯。 狱卫们挥舞着火把妄想驱散这些鸟儿,然而乌鸦们却像向死而生的飞蛾那样奋不畏死地坠落而下。 “他妈的,果然是冲着海界监狱而来的,渡鸦组织你们来的还真是突然呀!”库克似乎已经猜到了召唤这群乌鸦来的罪魁祸首,“不过用这种程度的攻击来侮辱我,让老子很不爽…” 库克抬脚将支撑那门黑色大炮的木支架踢成了碎片,紧接着将那门沉重的大炮扛到了肩上,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一枚圆滚滚的炮弹。 “老子今天要炸鸟!”点燃了炮弹的引信,库克将它丢进了炮膛里,“所有人,朝着那些乌鸦射击!” “咚”的一阵白烟升腾而起,炮弹高速旋转着射向了鸦群,然而那个人影早就注意到了库克的一举一动,她在炮弹发射之前就吹起了口哨,鸦群从中间迅然分裂,那颗炮弹竟然出人意料地射空了。 “砰砰砰”。 乌鸦们转瞬之间已经从高空俯冲而下,聪明的它们在距离目标五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突然展开了双翼,俯冲的速度立即降低,他们尖锐的爪子和尖喙狠狠地啄击在狱卫们的盔甲和盾牌之上。 然而库克预想之中上百只火绳枪喷吐火舌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仅仅只有零星的几声枪响传来,大多数狱卫则是一脸傻笑地呆望着鸦群,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甚至任由那些乌鸦在他们身体裸露出来的皮肉上撕开伤口。 “狐媚术。” 鸦群顶部的那个人影闭眼凝心,双手在腹部比出了一个“心型”,下面的那些狱卫仅仅是看了一眼便纷纷中招失去了抵抗的念头。 “异能者?!”见多识广的库克立即意识到了狱卫们的不对劲之处,他独自一人挥动着火把将一只只乌鸦击落。 但越来越多的乌鸦扑袭而来,他们就像是一道黑色的屏障将海界监狱与外界隔离了开来。 “快去市区通知十字军团的官员,请他们尽快派兵过来协助!”库克一脚将一个意识还算清楚的狱卫踢下了石梯。 纷飞的黑色落羽、破碎的木屑残片、杂乱的喧闹声以及乌鸦们刺耳的鸣叫声将沉寂的海界监狱变成了一个满地狼藉的屠宰场。 乌鸦群在人影的示意下将监狱围墙与行刑台割裂了开来,狱卫们没有一个注意到那些像是发了狂一样的乌鸦并没有攻击那十名修女,反而是用它们的尖喙啄断了捆绑修女的绳索,一个个失去意识的修女在乌鸦们的簇拥下被拖上了由众多乌鸦组成的移动平台上。 汽油和肉体被烧焦的气味弥漫在围墙之上,在看不到那个黑色人影之后,众多陷入“迷恋狂热”状态的狱卫们纷纷清醒过来,他们开始拿起手中的武器对准那些乌鸦,一时间枪声四起,乌鸦们则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掉落进火光之中,哔啵作响的声音里是一个个弱小的生命在悄然流逝。 黑色人影的哨音又再次回荡于鸦群之中,位于高处的白顶乌鸦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它愤然冲天而起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其他乌鸦在受到感召之后也是接连不断地脱离了战场紧随白顶乌鸦而去。 乌云一般的鸦群再次凝聚于太空,只不过这一次它们的目的地是新兰城外西部的那处山下密林。 因受伤而哀嚎的士兵与上百只乌鸦的死尸在海界监狱的城墙上杂乱地排布着。 在升腾的黑色烟雾中,扛着炮筒的库克缓缓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十分差劲,今天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他一定会沦为市民们的笑柄,上百名装备精良的狱卫竟然还斗不过一群乌鸦,这是让人笑掉大牙的丑闻。 “报告监狱长,那十名修女全部在刚才的战斗中丧生了,那群乌鸦把她们几乎都啃食干净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狱卫向库克报告。 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行刑台,那里殷红的血肉让人不忍直视,库克自然没有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眼里,他现在只想尽快出了心头的那口恶气。 “从蒸汽暴走族那里搜剿来的蒸汽摩托还在吗?”库克凝视着乌鸦飞走的方向冷冷地问道。 “在!一共五辆,全部存放在库房中,”狱卫小心翼翼地回答着,“不过我们已经答应他们五天后将这些摩托全部归还…” “闭嘴!海界监狱的任何东西都是老子的,归还他们?骗骗那些只会使用暴力的傻子而已。” “可是…” 狱卫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库克却已经将炮口对准了他。 “骑上那些蒸汽摩托,给老子追,”库克恶狠狠地说道,“今天必须给我找到渡鸦组织的老巢,否则老子现在就让你的脑袋搬家!” “是…是…是,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狱卫被吓得脸都变白了,他连滚带爬地跑下了石梯。 良久之后,大批的十字军团士兵整齐有序地从行政区赶了过来,他们在旧城区分成了两拨,一拨赶赴刚刚遭受袭击的海界监狱,另一小拨则将那座楼房废墟围了起来。 数十名训练有素的士兵穿梭于废墟附近的楼顶之中,企图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所有的楼顶都空空如也,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而后从附近目睹一切的居民那里得知,有几个外乡人在一座楼顶短暂停留之后便乘着一只大鸟飞走了,至于相貌则根本没有看清,毕竟腾起的烟尘严重遮掩了视线,只知道它们迂回绕过了士兵们的搜查范围后便冲上了高天,朝着商业区的方向飞去了。 而当狱卫们一路加速追随乌鸦群的尾迹来到新兰城的外围丛林才发现,那群乌鸦全部都隐匿到了茫茫的林荫之间,这里是它们的海洋,凭几个狱卫的能力根本无法寻觅到这些鸟儿的踪迹。 林荫小路上一条条泥泞不堪的车辙印通往距离新兰城更远的地方,沿途是稀奇古怪的猛兽和妖精的出没之地,害怕和胆怯最后还是击溃了他们想要探查下去的欲望,暗骂了两声后,这些狱卫们悻悻地离开了。 摩托发出的蒸汽轰鸣越来越远,只是这些狱卫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路过的那条小路旁边,一道倩影正站在树梢之上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去,而她的身后,丛林掩映间一辆载着车厢的马车正扬起风尘,疾驰而去。 那道人影摘下了乌鸦面具,宠溺地摸了摸怀里的一只年幼的乌鸦宝宝,清纯的面庞赏心悦目,这个人正是“芙拉欧尔”酒吧里那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神秘女孩——千狐。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访黑市 太阳慢慢地悬上了正当空,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了。 海界监狱及旧城区里发生的一切都被远处穿着蓝色套子的安德烈看在眼里,通过高科技眼镜,笠和泽塔双方人马之间的战斗全过程以及乌鸦群袭击海界监狱的经过被隐藏在一块牌匾之后的安德烈真真切切地监察到了。 果然,李十一的嗅觉很敏锐,他嘱托安德烈一路跟踪过来确实有重要发现。 随即安德烈悄无声息地隐入了人流朝着兔子糖果屋匆匆而去,这次探查到的信息量有些爆炸,他必须尽快向康拉德报告,至于潜伏在“芙拉欧尔”酒吧的艾尔和李十一只能稍晚一些再向他们传达了。 那座位于旧城区的楼房被破坏成废墟的事情被十字军团的官员压了下来,因为这件事有些蹊跷所以并没有传播出去,但乌鸦过境袭击海界监狱的事却是被许多好奇的市民看在了眼里,不多时这则爆炸性的新闻就传遍了大半个新兰城。 一时间谣言四起,“乌鸦会带来灾难,预示着万邦灯会可能不会顺利举办”的言论充斥在街角陋巷,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由于下午帝国竞技场的角斗活动如期展开,因此许多外来的游客都被那精彩绝伦的比赛吸引了过去,商业区的客流量虽然依旧很大,但相比于上午还是少了一些。 李十一和艾尔刚刚送走几位外邦酒客,他们那稀奇古怪的口音一直缭绕在艾尔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从来往的酒客中间艾尔和李十一大概也了解到了海界监狱突发事件的原委,震惊之余也是略感诡异。 “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把暗杀搞得这么明目张胆么?而且还没有成功。”艾尔低声朝旁边的李十一问道,“这样一来不等于明确告诉世人他们的计划么?” “也许他们不是为了刺杀呢。”李十一双手插兜,转过身来看着奢华的“芙拉欧尔”酒吧,它就像一头闭着眼睛的雄狮。 “我们必须得加快调查进度了,那群家伙随时有可能动手。” “我还有一个疑问没有搞清楚,今晚你陪我去个地方,”李十一将声音压得很低,“先回住的地方,然后在王后公园的喷泉下碰面。” “不需要告诉芙蕾雅他们么?” “不用,我只是去寻找一个答案而已,”李十一望向酒吧内部空荡荡的舞台,“一把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但也有可能是一场空。” “哦,我知道了。”艾尔回答道。 下午的工作一如往昔,除了依旧穿着那身奇怪行头的芙蕾雅前来暗中找过二人一趟,并将安德烈的见闻传达给他们以外,就是那个名叫千狐的女孩在下午准来到了“芙拉欧尔”酒吧工作,还特意找到艾尔和李十一问好,而那个名叫笠的魔术师却是没有再露过面。 这一切表面看上去很平静,但艾尔和李十一都知道一个不为人知的巨大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新兰城行政区的中央位置。 气势磅礴的帝府像是穿上了一层由彩灯织成的衣服,内部楼宇连天,绿意盎然,历史悠久的古堡群和奢华的现代建筑完美融合为一体,帝国的精锐士兵——皇室亲卫队一丝不苟地守卫在这里。 位于靠前区域的皇殿像是由金砖银瓦砌成的,狮鹫和苍鹰的图案被刻在那一根根圆柱表面,它们支撑着这座雄伟的宫殿,也撑起了约瑟斯帝国的威严。 在四位十字军团士兵的引领下几位外邦贵族刚刚拜谒过约瑟斯帝国的最高权力领导者——凯瑟琳女王,他们诚惶诚恐地走过开大殿的金丝绒地毯准备离开,而还在咿呀学语的小王子则并没有出现,他要做的就是快快长大,然后顺理成章地领导强大的约瑟斯帝国。 皇殿里,黄金王座上端坐着一位衣着极度华贵的妇人,锦衣华服,风姿秀貌,一派帝王之威仪,而皇殿两侧则是手持长矛与银盾的皇室亲卫队,他们直属于凯瑟琳女王的领导,时刻护卫着女王大人的周全。 目送那几个外邦贵族逐渐远去,凯瑟琳女王踩着一双水晶鞋站了起来,凝脂一般的肌肤仿若天使坠落凡间一样,她示意宫殿里的全部卫士统统退下,到皇殿外面去警戒,同时命令在这段时间内任何人不准打扰自己。 偌大的宫殿登时只剩下了凯瑟琳女王和陪同在他身边的一位贴身侍女。 “阿玉,那边派来的信使到了么?”凯瑟琳女王摘下了皇之冠冕,一头柔顺的秀发垂了下来,但头上的金镶钻的发饰依旧昭示着她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 “女王大人,他刚刚到,现在正等候在皇殿后的花园里,”侍女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现在要召他进来么?” “不必了,还是我去见他吧。”凯瑟琳女王站了起来,雍容的仪态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膜拜的冲动。 “明白了,”那个名叫小玉的侍女退到了一旁,“花园里已经派人清空了,女王大人随时可以过去。” “嗯,”凯瑟琳女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小玉,在这期间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花园,尤其是…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女王大人放心,小玉明白。” “‘莱茵修道院’的修女们,本王愧对于你们呀…” 凯瑟琳女王望向殿外的光景,语气里显得有些落寞无力。 鸟语花香的皇家花园里一派绝美的景象,高山流水、茂林修竹,西方的皇家园林原来也受到东大陆风格的影响,粉色的桃林,墨色的老枝,一股浓浓的意境美扑面而来。 整块岩石搭建而成的观景平台上,一个身穿皮衣的男人正等候着女王大人的亲临,但从此人身上却丝毫看不出那种正襟危坐的紧张感,他正倚着石栏望着远处的美景而出神,乌鸦形状的面具戴在他的脸上,礼帽下露出一双尖尖的耳朵,而他的嘴里还悠闲地嚼着口香糖。 晚风渐起,夕阳欲颓,落日中的新兰城被罩上了一层红色的轻纱,千万只花灯从最东部的特鲁夫海港一直铺设到最西部的新兰城城门,渡轮和马车上也被欢乐的人群挂满了各式的花灯,游乐的人群挤满了新兰城的大街小巷。 虽然明天才是“万邦灯会”的正式举办日,但早已按耐不住内心欢乐的市民们早早地就离开了家门涌进了公园、街道和落日中的金色沙滩,五颜六色的灯火点燃了整座城市的热情,它们就像一条条发光的丝带缀连起了各个城区。 身着奇装异服的各个职业和各个地区的外邦人也全都汇入了欢乐的海洋,在灯光、烟花与音乐的簇拥下将快乐的氛围传递到每一个角落。 其中最受欢迎的地方无外乎特鲁夫海港沙滩和王后公园了,而位于行政区的国王公园里多是些贵族和富人的聚集地,因此普通的市民要少一些。 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艾尔好不容易才挤进了喧闹的人群来到了和李十一提前约定好的王后公园,此次偷偷跑出来他擅自卸下了学院提供的“亲肤性易容假面”,也并没有使用另一个伪装的“小艾”身份,因为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被酒吧同事认出来的风险。 公园中央的喷泉随着音乐的鼓点而起起伏伏,有马戏团的人在这里表演马戏,有巫婆在这里卖弄占卜术,还有杂货商人在这里贩卖兽皮和兽骨,当然其中少不了身披重甲的巡逻士兵。 自从上午的“乌鸦事件”发生后,十字军团的军士长费曼亲自下令全城加强戒备,尤其是海界监狱更是加派了一队十字军团的士兵协助镇守,似乎他们也从中嗅到了不安的味道,他们必须确保“万邦灯会”的顺利举办,决不能出一点闪失。 尤其是明晚,约瑟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凯瑟琳女王将在阿隆戴特公爵的陪同下带领一众邦交国的特使巡游整座新兰城,在沿途将经过的地方早已经派遣重兵把守,以确保万无一失。 艾尔的目光从如山海般密集的游客身上扫过,确认没有发现李十一的行踪之后,他选择继续等在原地,并且时刻留心观察周围的情况。 前些日子李十一教给艾尔的“吐息之法”有些晦涩,因此艾尔也是趁着此时抓紧修炼起来,这种源于东大陆武学体系的修炼之法虽然被许多西大陆的武者视为“巫术”,但修炼起来确实让人感觉神清气爽,甚至连感知力都变得敏锐了许多。 随着鼻息逐渐平稳下来,闭目凝神的艾尔脑海中的场景却是越发清晰起来,周围小范围内,人的心跳声逐渐变成了一个个坐标出现在他的意识世界里,蓝色的搏动沿着大地蔓延,这种将人与自然结合起来的修炼之法更注重的是“炼心”,一颗平静如水的心。 突然,脑海中一个强劲的蓝色搏动快速靠了过来,艾尔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这个人正是朝自己而来的。 猛地转过身去,对面是一个同样戴着鸭舌帽的少年,在看到他的脸之后,艾尔才长出了一口气。 “师哥,下次靠过来之前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每次都神出鬼没的,我小心脏有点儿受不了…” “你的‘吐息’还是练得太差劲了,”李十一刚来就朝艾尔破了一盆冷水,“今晚继续练。” “知道了,”艾尔挠了挠头,“神秘兮兮的叫我出来有什么重要的事么?这地方估计也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线索吧?”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李十一冷冷地环视四周,“一会儿跟紧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新兰城,地下黑市。” 第一百三十二章 墓园下的秘密 两个戴着鸭舌帽的少年一路谨慎地穿行过游乐的人群,绕过大街小巷朝着人影稀落的新兰城西部城区方向徒步而去。 呼啸的夜风擦过面颊,随着艾尔和李十一距离新兰城中心越来越远,西城区的深处草木树林逐渐多了起来,灯火阑珊处过往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原本温热的空气里略微泛起了凉意。 连绵隆起的墨绿色土丘,亮着孤灯的低矮老屋,偶尔飞过的乌鸦,以及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西城区的边缘区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尤其是到了晚上,天上点缀着孤星,地下倦鸟哀鸣,这里显得与富饶繁华的主城区有些格格不入。 孤水绕城,静谧无声,跟着李十一走过一座古桥之后,艾尔不经意地打了一个冷战。 十几分钟之前他还可以在路上见到有说有笑的行人,甚至能隐约听到主城区喧嚣的欢笑声,如今周围的环境简直清幽到了极致,除了偶尔见到林梢间猫头鹰那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之外,就是无所不在的蟋蟀鸣叫声。 “师哥,还没到么?在这么走下去我们怕是要走到城墙脚下了吧?”艾尔问道,“新兰城的地下黑市怎么会建在这么个安静到有些可怕的地方。” “快了,先别说话,”李十一的眼睛在黑夜里巡视着什么,“跟紧我。” “嗯。” 月的清影倒影在溪水里,绿水微澜,衰草沾露,两个少年的影子一闪而过,朝着西城区更为僻静的地方行进着。 又过了十来分钟,两个人从一棵古树的树梢上一跃而下,树影渐密,月的清辉盈盈地从叶的缝隙间洒落,借着昏暗的光,一连串由缠绕着锈铁丝的铁栅栏围起来的区域在视线里逐渐清晰起来。 由一块块锈得不成样子的白漆铁皮拼凑出来的某个地标歪歪扭扭地挂在拱形的铁栅格门栏上,因为时间过于久远加上无人保养,铁牌子上的字体已经看不出来了,但通过这片区域内的环境可以大致推断出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磷火斑驳,鬼影幢幢,那一个个分布于各个区域的小土包和土包前那一块块乳白色的墓碑无一不在向外界散发着死亡般的静谧,视野深处还有一座废弃的哥特式古堡,但古堡外围早已是杂草丛生,碎石遍地。 李十一带艾尔来的竟然是位于新兰最西侧区域的一座墓地,而且是一座废弃许久的墓地。 “师哥,今天貌似不是万圣节吧?”艾尔的心里有些发毛,“好像也不是愚人节,这是墓地吧,哪有什么地下黑市,难不成是这些孤魂野鬼们开办的?” 李十一站在门栏前没有直接进去,艾尔也跟李十一一样没有轻举妄动,尽管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他也知道李十一是不会轻易跟人开玩笑的,所以他选择静观其变。 “带钱了么?”李十一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啊?带了…”艾尔困惑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币递给了李十一。 “不是这个,”李十一并没有接过去,“金币。” “金币?!”艾尔差点喊出声来,“我哪有金币?我最多能从口袋里给你摸出几枚银币来,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底了…” “师哥,你没钱么?白鲸不是提前发给了我们半个月的薪水么,你不可能这么快就花完了吧?!” “借我一枚金币,”李十一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刻意避开了艾尔的问题,“任务结束之后还给你。” “先说好哦,我就一枚金币了哦,再借可没了哦…” 艾尔不情愿地从贴身口袋里摸出来了一枚金币,不舍地把它递给了李十一。 艾尔从入学至今一直省吃俭用,他将省下来的钱全部存了起来,因为他记得保罗大叔曾经说过想要一把产自帝都的上好锻铁锤,而他也悄悄地询问过价格,有些昂贵,所以他想把多余的钱存下来,给那个不正经的大叔换一把锤头,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用得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回到之前那种悠闲安静的生活。 人的心中有愿景始终是好的,最起码还有一些美好的东西足以支撑自己顽强地生活下去,即便最后是一场美丽的泡影也值得了。 接过金币的李十一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还没等艾尔反应过来他便抬手将金币丢进了墓地里,金币带着风声飞进了迷乱的黑夜中,没有人知道它最后会落到哪里。 “师哥,你疯了?!” 艾尔不解地看着李十一,他想要冲进去把掉到远处的那枚金币找回来,但刚刚动身就被李十一一把拦住。 “别动,它马上就来了。”李十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硬币飞射而去的方向。 “谁?别骗我了,难道金币还能自己长腿跑回来不成!” “自己看,现在。” 艾尔半信半疑地看向墓地深处,接下来他便看到了令自己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枚被李十一抛出去的金币竟然正悬在墓地入口的不远处,上下浮动间一团白莹莹的光晕包裹着金币,似乎是一只手的形状,而就在金币的旁边还漂浮着一盏暗黄色的光点,那是一盏古老的煤油灯,煤油蒸汽已经将玻璃给熏黑了,所以那盏灯看起来并不明亮。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鬼么?” 一阵冷风袭来,艾尔的后背一阵发凉,他怔怔地看着那枚金币和煤油灯一点点靠了过来,甚至比那些幽浮的鬼火还要骇人,因为在煤油灯散发出的光圈之中似乎是一个人的轮廓,不同的是那个轮廓无论怎样看起来都给人一种不真实感,因为它正在林风扭曲变形,就像一面迎风招摇的旗子。 “鬼?我看起来像鬼吗?”一个带有愠色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半透明状态的身体没有双腿,游离的一缕尾烟飘在身后,上半身则是披着一件破破烂烂地粗麻衣,提着煤油灯的人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失去肉身的灵体虚无缥缈地游荡在此处,而且看起来貌似生前还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 “老爷爷,你…你觉得…自己…看起来不想么?”艾尔强忍着内心的惊恐挤出一丝笑容。 “异能!懂什么叫异能吗?”老人看其阿里似乎有点生气,“老子身体里可是残留着一缕异能,懂吗?毛头小子,算了,看你这模样跟你说了也不懂。” 接着,灵体老者白了艾尔一眼不再搭理他,但那空洞的眼神确实有些渗人。 “阿摩斯爵士,请问现在方便带我们去一趟地下黑市吗?”李十一平静地说道。 “爵士?!”艾尔上下打量着这个衣着寒酸的老头,“师哥,你说他是个爵士?!” “怎么?我这个气质看起来不像个爵士吗?臭小子!”灵体老者两撇漂浮的胡须离了起来,“老子生前可是约瑟斯帝国的皇室成员。” “额…生前…”艾尔尴尬地苦笑一声,小声嘀咕道,“这不还是一个灵体吗…” “是你?来自东方的那个小子,你怎么又来了?”这个名叫阿摩斯的灵体显然认识李十一,“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呀?” “对不起,和上次一样,保密。” “你…”阿摩斯爵士瞪了李十一一眼,不过脾气火爆的他看了看手里的金币最终还是没有发作,“想进黑市当然可以,但是只能你一个人进。” “为什么?!”艾尔上前一步问道。 “因为你们只付给了我一枚金币呀,但是你们却有两个人,”阿摩斯爵士的话语里透露着老谋深算的味道,“所以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吧,谁跟我进去,谁留在这等候。” “你这不是坑钱吗?”艾尔有些不服气,“只是进去一下就要收我们两个金币,你咋不去抢呢?” “呦呵,你这个毛头小子怎么跟爵士大人说话呢?!信不信我一声令下…”阿摩斯爵士的手刚刚举了起来就僵在了半空中,他似乎想起了自己已经不是爵士这一回事了,“咳咳,本大人不跟你们两个小孩儿计较,一人一枚金币没得商量,否则就赶紧离开这儿。” 说完,阿摩斯爵士就转过身去并慢慢朝着墓地远处飘去,他正准备将那枚金币收进了煤油灯下了钱袋子里,看样子是并没有想要归还的意思。 “等等,把金币还给我!” 艾尔低喊一声,“钢骨”发动,暗红色的火焰瞬间点亮了四周的景物,将那些浮动的“鬼火”冲击得七零八落,而艾尔也是在火焰的助推下一下子冲进了墓园,转眼之间便抵达了阿摩斯爵士的身后,他一把夺过了那枚金币。 “钢骨”的鳞甲反向张开,火焰推射,艾尔灵活地翻身落地,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属于自己的金币。 而阿摩斯爵士则是愣在了当场,他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足足愣了能有五秒钟才缓过神来。 “臭小子,你…你也是异能者?!”阿摩斯爵士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保密!”艾尔模仿着李十一的口吻说道。 “你们来自于帝国军事学院?!” “阿摩斯爵士,刚才的动静是不是有点大了,就不怕吵到那些沉睡在这里的亡灵吗?”李十一适时地打断了这些无聊的争论,“两枚金币,带我们进去。” “慢着,我早该猜到的,”阿摩斯公爵看了看李十一又看了看艾尔,“今天我不收你们两个的引路费了,但是你们两个要答应帮我一个忙。”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艾尔狐疑地问道。 “说。” 李十一依旧稳稳地站在墓地外,一步都没有动。 “很简单,回到帝国军事学院后帮我去英灵殿看一下,有没有我‘阿摩斯爵士’的纪念碑,这么多年了,恐怕早就没人记得我了吧。”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呢?”艾尔反问。 “因为守护这片墓地既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归宿,我离不开它,哪怕一步也不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偶遇 从老阿摩斯爵士的口中得知,虽然他身在新兰城,但他似乎无法离开这片墓园,曾拥有第98号异能“灵魂”的他在死后灵魂中依旧残留着一丝异能,这是使得他可以以灵体的形式长久地存在于此,说到他的身份可能要从约瑟斯的第一任老国王时代讲起了。 绕过那一座座荒冢孤坟,李十一和艾尔在阿摩斯爵士的带领下朝着那座废弃的古堡走去。 冷月无声,不时有蝙蝠在月光下飞过,尽管心里还是有些不适应,但了解到这个灵体老者只是一个守墓人,并没有多少恶意之后,艾尔也是逐渐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臭小子,刚才从你手臂里喷吐出来的火焰是什么,根据我的感知那似乎不是你的异能吧?”阿摩斯爵士试探性地问道,“方便向我透露你的异能么,要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拥有异能可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 “射出火焰的东西是学院武装部提供的装备,异能么,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也不是很确定。” 艾尔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李十一,他看起来依旧那么镇静自若,虽然艾尔始终没有向外人透露过自己拥有“钢骨”的事实,但凭借李十一的洞察力想必他早已经猜到了这件装备的不同寻常,之所以没有主动过问应该也是由于他高冷的性格吧,艾尔这样想。 “不知道名字的异能?!”阿摩斯回头用半透明的脸对着艾尔,“有意思,希望你未来能够心向光明,而不是堕入黑暗,否则…” “否则?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否则就会跟这群家伙一样呀,”阿摩斯有些神情不自然地指了指身边那一座座无人问津的墓地,“死后被埋在这种鬼地方,没有一个人来祭奠。” “哦,放心吧,大叔从小就告诉我要做一个好人,他说好人是会受到人们尊敬的。” “嗯。”阿摩斯爵士点了点头。 “那个东方小子,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你。”阿摩斯爵士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十一。 见李十一没有搭理自己,阿摩斯爵士也没有生气,他继续问道。 “上次你来时带的那把通体黑色的刀怎么没在你身边。” “有什么问题么?”李十一双眼凝视阿摩斯爵士。 “自从上次你来过之后可帮了我的大忙,那把刀的出现将那些一到晚上就出来瞎晃悠的老鬼们可吓得不轻,一连很长时间都不敢从墓地里跑出来,可是给我的管理带来了很大的方便,实不相瞒这几天是我过得最快活的日子了。” 阿摩斯爵士笑盈盈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等等,鬼?!”艾尔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周围,“老爷爷,你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么?” “当然了,你面前不就有一个吗?”阿摩斯爵士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我们都是旧时代的遗弃者,没有恶意的家伙会自动避开人类的聚集地,但是总有一些捣蛋的恶鬼会故意打破规则,它们有的是故意挑起争端,有的则是受人类的驱使,‘牧魂社’听过没有…” 说道“牧魂社”这个名字,李十一能感知到那些藏匿于坟冢下的灵魂体一下子萎缩地微不可见,那些灵魂在战栗,显然他们很惧怕这个名字。 “‘牧魂社’?那是什么东西?”艾尔挠了挠头,阿摩斯爵士口中的一切对他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好了,好了,扯远了,”阿摩斯爵士为了不让自己的“老朋友”们过度惊吓,因此便停止了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东方小子,商量一下怎么样,可不可以把那把刀租给我,因为我从那把东方样式的刀里察觉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灵魂之力,要是再遇到这些‘老家伙们’不听话,我可以用来震慑他们,方便我的管理。” “不行。”李十一冷漠地回绝道。 “租金咱们可以商量的嘛…” “我再说一遍,不行。” 李十一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阿摩斯爵士的话触及到了他内心最脆弱的部分,虽然阿摩斯爵士本身并没有恶意,但还是让李十一极为反感。 “好好好,不租就不租嘛…”阿摩斯爵士缩了缩脖子,因为就在刚刚李十一发怒的时候,他仿佛又感知到了那股强大的灵魂之力,难道说这个小子… 阿摩斯爵士摇了摇脑袋,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艾尔也是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李十一,他不懂为什么李十一突然就发火了。 一路无话,过了大概一两分钟,三人来到了那座古堡近前,荒废许久的古堡到处都透露着一股衰败之气,潮湿腐烂的气味若有若无地游荡在枯草间,甚至能看到地上的几只死老鼠。 “到了。” 阿摩斯爵士停在了古堡的入口处,他的身子上下飘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一阵风给吹散。 艾尔有些疑惑地四下张望,哪里有什么地下黑市,完全是原来之前那种荒凉的景象。 困惑之余,只见阿摩斯爵士从脖子上取下来一枚发着荧光的骨制钥匙,在煤油灯的光线下,他徐徐飘上了第十级台阶,然后俯身在满是苔藓的石板上敲了敲,便又退了回来。 一只乌鸦咕咕地叫着落到了古堡的尖顶,它歪着脖子看着地面上傻乎乎等待的三个人影,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老爷爷,这…这就完事了吗?”艾尔问道,“地下黑市在哪呢?” 阿摩斯爵士的鼻孔里喷出了一阵白烟,他朝着那级被他敲过的石阶大吼道:“死鬼!给老子开门!” 话音刚落,那级石阶突然发出一阵和那把骨制钥匙相同的荧光来,接着由第一级到第十级石阶缓缓降落自上而下铺出一条通往地下的路来。 “呼,”阿摩斯爵士长出了一口气,平复心情之后他对二人说道,“下面的路我就不带你们进去了,那个东方小子认识。” 说完,阿摩斯爵士化为了一缕青烟当即便消失在了原地,果真像鬼一样来去无踪。 下一秒,阿摩斯爵士便蓦然出现在了古堡的尖顶之上,他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个年轻人进入地下黑市,心中思绪万千,左手被艾尔抢夺金币时触碰到的地方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那竟然是一种可以伤害到灵魂的攻击方式。 “两个年轻人,各自掌控着除本体外的另一个强大的灵魂,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呀,”阿摩斯爵士熄灭了煤油灯,“沉寂了多年的大陆终究还是要再一次陷入动荡了吗?为什么我的右眼皮最近一直在跳。” 在李十一的带领下,一行二人沿着狭长的楼梯旋转直下,两侧墙壁上则是燃烧着青蓝色磷火的火把,幽幽的火光中透露出一丝诡异,不多时二人便抵达了传言中的“地下黑市”。 呛人的尼古丁气味充斥在入口处的通道中,在还没进入那扇亮着光的门之前艾尔就听到了里边传来的交谈声,看来这个地下黑市中的人还不少嘛。 “这是上好的火焰晶石,里边可是蕴含着精纯的火元素,我只收你五十枚金币,多吗?” “从东大陆重金买回来的佛骨舍利,一口价一百金币!” “传说中的巨龙骸骨,这可是我托朋友从深海里打捞出来的,怎么样一条肋骨二百金币。” “别吹牛了,你见过巨龙长什么样子吗,还巨龙骸骨,我看就是一块普通的鲸鱼骨头而已。” 宽阔的地下黑市里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里也是提供酒水和休息的地方,不过都是些简易的木制桌椅板凳和大杯的扎啤而已,形形色色的人往来其中,不乏刺客、魔法师和赏金猎人这种隐秘性极高的职业,总之能够来到地下黑市的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师哥,这地方看着跟摆地摊的菜市场差不多呀,你不会也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感兴趣吧?” “地下黑市可不仅仅是个交易物品的地方,它还是个交易信息的场所,”李十一绕过那一个个摊位熟练地朝着地下黑市最北侧的一个区域走去。 “在新兰城,为人所公认最为厉害的情报搜集组织是帝国军事学院信息部,但在地下,最为出众的情报组织当属‘地下黑市’的情报网,只要你肯出钱,就可以从这里找到你想要的信息,这些赏金猎人和刺客们也有许多是在这里领取雇主的任务,然后在任务结束后来领取赏金的,而雇主和他们甚至都不用见面。” “这么厉害吗,这样的场所果然也只敢开设于地下呀。” 正当艾尔的目光被眼花缭乱的稀奇物品所吸引之时,一队英姿飒爽的小队吸引了他的注意,确切地说是这个小队所携带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青灰色的鳞片,狰狞的脸庞,以及沾有毒素的黑色利爪,没错,那竟然是一只死去的食尸鬼,它正被这个小队装在铁笼子里拉向一个柜台处。 “师哥,等我一下。” 艾尔向李十一说了一声便快步走向了那个小队,他想搞清楚这个食尸鬼的来源,或许跟他上次遇到的那群食尸鬼之间有什么关联。 艾尔走上前去,拍了拍小队最后面一个身形相对瘦弱的男孩子的肩膀,男孩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艾尔。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抓到的这只食尸鬼是从哪捕获的?”艾尔说道。 “嗯?你知道它的名字?”男孩儿一脸震惊地看着艾尔,“你是怎么知道它的?” 正当艾尔和这个比自己略小的男孩交谈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小队的最前面传来。 “小伊,你在干什么?” 紧接着身着长款红裙的女子走了过来,而她的发间还别着一朵嫣红的玫瑰。 第一百三十四章 震撼全场的一拳 “大姐,这个哥哥想向我们打听一下猎物的捕获地,我可以告诉他吗?” 一身白净打扮的小伊向身着长款红裙的女人问道,显然她才是这个小队的领袖。 女人的身上透出一张冷艳与杀伐交错的气质,她径直来到了小伊身前,上下打量了艾尔一番,那如透视镜般想要洞穿一切的眼神让艾尔感觉不太舒服。 “不知道这位朋友向我们打探这个消息有什么企图?”女人看了看艾尔接着又把目光转向了艾尔身后缓缓走来的李十一,“要知道这里是地下黑市,有些消息是可以向外界透露的,但有些却是必须保密的。” “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艾尔尴尬地摆了摆手,他可不想随意招惹这些身份不明的家伙,“因为在不久前我也遇到这这些家伙们的袭击,辛运的是到最后那些食尸鬼都被处理掉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们捕获食尸鬼的地方是不是跟我之前遇袭的地方是同一处,这样就可以尽早派军队过去绞杀它们,以免它们伤害更多的人。” 一番话说完,小伊一脸震惊地看着艾尔,他没想到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竟然也遭遇过食尸鬼的袭击,而且还说得如此轻松。 “你说你也遇到过食尸鬼?!”女人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眸里精光闪烁,“而且还将它们全部灭杀了,最后完好无损地存活了下来?” “不不不,我是遇到过食尸鬼不假,不过灭杀它们的可不是我…” 这时女人开叉的裙角露出一截雪白的长腿,大腿处绑着火绳枪的枪套,而原本应该安放火绳枪的地方此刻却放着一把样式独特的手枪。 那把手枪艾尔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就在阻击帝国军事学院的潜入者纽卡的那个雨夜,玛克思就曾用这把手枪抵住过自己的脑袋。 银灰色的枪身,独特的造型,这把名叫“银狐”的手枪正是在学院武装部的参与下制造而成的,而它现在的拥有者正是自己的师哥玛克思。 至于现在为什么到了这个女人手里,在艾尔看来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群人曾和外出执行任务玛克思遇见过,而且并不是什么友好的遭遇。 “这个人你们应该认识。” 艾尔的语气陡然变冷,他握紧拳头后退两步,与红裙女人保持了安全距离。 “你什么意思?” 女人意识到了艾尔隐隐透露出来的敌意,她身后的几个大汉也是适时围拢了过来,双方各自都是面色不善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出什么事了?”艾尔身后的李十一低声问道。 “师哥,那个女人的身上竟然有玛克思的‘银狐’手枪,我怀疑或许玛克思那里遭遇了什么不测。” 顺着艾尔的指引,李十一果然在女人的身上发现了玛克思的“银狐”,那柄威力强大的武器曾在学校组织的考核中给他带来过很大的麻烦,因此李十一也是印象深刻。 “你们应该是帝都猎人公会的赏金猎人吧。” 李十一从几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和装束中大致推断出了几人的特殊身份。 “你们两个的问题有点多呀?”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走了出来,“我们是什么身份给你们有关系吗?大姐别理他们,我们走。” “说一说那柄‘银狐’的来历吧,难道赏金猎人也会做偷盗的事情吗?” 艾尔的左拳有微弱的火光闪动,细微的暴鸣声于鳞甲间跳动,旁边几个嗅觉敏锐的家伙已经察觉到了这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当即便放下手头的东西向地下黑市不远处的一个小黑屋跑去。 “你想找死吗?”刀疤怒不可遏地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尖刀上,随时准备暴起进攻。 “刀疤,别冲动!”女人拦住了那个大汉,“二位,难道说你们认识这柄枪的主人?” “没错!” 听到了艾尔的话,女人莞尔一笑,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从大腿地枪套里取下了“银狐”,并将它抛给了艾尔。 “那就麻烦两位帮我物归原主吧,这柄手枪的主人曾帮助过我们,对于我们赏金猎人来说,这份恩情我们始终会铭记于心的。” “啊?玛克思帮助过你们?”艾尔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银狐”,又看了看赏金猎人小队,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看你们年纪相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都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同学吧?”红裙女人没有了之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鬼在哪里出现的?”李十一皱着眉头瞥了一眼笼子里的食尸鬼。 “帝国北部的边陲之地,雪雾镇,”女人低声说道,“怎么,你们也感兴趣?” “我更感兴趣的是谁雇佣你们去抓一只食尸鬼的尸体。” “对不起,这一点我们没办法给你答案,”红裙女人摇了摇头,“雇主的信息只有地下黑市的管理者有权限得知,我们只是执行者罢了,根本无从知晓。” “怎么最近一段时间这种几乎绝迹的东西频繁地活动于帝国境内呢?”艾尔喃喃自语。 随着与这个赏金猎人小队的深入交流,艾尔和李十一才得知他们和玛克思一同在雪雾镇外遭遇了食尸鬼的袭击,而玛克思在危机解除后便和一个神圣教会的白袍主教共同前往了雪雾镇。 就在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赏金猎人们的身后无声经过,低矮的人影只有普通人一半身高的样子,全身都被一件黑色斗篷遮掩着。 当此人走过那个关有食尸鬼的铁笼子时,一股墨绿色的气息从他的袖子里喷射了出来,这股不祥的气息在绕过几个黑市商人之后悄然钻进了食尸鬼的鼻孔里,下一秒,封住笼子的钢锁像是受到了腐蚀一样断裂为两半,落到了地上。 没人注意到的是,也是在此时,早已没有生命迹象的食尸鬼其中一根毒爪抖动了一下,随后这只食尸鬼猛然睁开了眼睛。 “啊!怪物!” 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叫一声,随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只闯出笼子的食尸鬼吸引而去,骇人的一幕虽然让人望而生畏,但大多数地下黑市的人们并没有显得特别惊慌,毕竟能来到地下黑市的家伙可没有一个是善茬。 原本没有任何心跳声的食尸鬼突然“死而复生”,它一跃而上来到了笼子的顶部,脱落的青鳞处露出一片片黑色的血肉,一股令人作呕的白烟从它两排尖牙的缝隙间扩散出来,浑浊无比的眼睛从人群里扫过,似乎在寻找自己的攻击目标。 “大胡子,厨子,雷蒙,组成包围圈!不要让它离开圈子伤害到其他人!刀疤准备武器,协助我一起灭杀这个怪物!”遇到这种突发状况,莫妮卡没有究其原因,当即便下达了最行之有效的对策。 “放心吧,大姐!” 其余几位赏金猎人雷厉风行地执行着莫妮卡的命令。 “大姐,那我呢?”小伊一脸急切地问道。 “原地待着,哪也别去!” 说完,莫妮卡抽出指虎刀和刀疤扑杀而去,只留下了表情僵在脸上的小伊。 “师哥,我们要去帮忙吗?” 艾尔立即摆出了架势,虎视眈眈地看着那个食尸鬼,凭他现在的实力,艾尔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消灭这个丑陋的怪物。 “先不要轻易暴露身份,”李十一岿然不动,“如果这些赏金猎人制服不了这只鬼,我们再出手。” “喂,那个小孩儿,别发呆了,快躲到我身后来!”艾尔冲着小伊喊道。 “我也是赏金猎人好不好,不需要被保护!”小伊显得很不高兴。 不过紧接着艾尔便冲向了小伊,他一把推开了小伊挡在了他的前面。 因为就在刚刚,那只食尸鬼将目标锁定在了小伊的身上,他毫不在意莫妮卡和刀疤在他身上留下的一道道致命伤疤,其中一条血肉模糊的胳膊更是几乎被刀疤直接用尖刀砍了下来,但食尸鬼就像一具失去痛觉的行尸走肉一样扑向小伊。 “不好!所有人给我拦住它!” 莫妮卡终于意识到了食尸鬼的攻击目标竟然是小伊,她当即命令几位赏金猎人一起阻止食尸鬼的恐怖行动。 然而还是艾尔快了一步,在食尸鬼拖着七零八落的身体冲出包围圈扑向小伊的时候,他早已经护住了这个小男孩。 “冲拳!” 这是艾尔在达到李十一的要求之后,第一次对外使用这个攻击手段。 “钢骨”的鳞甲迅然张开,爆裂的声音是轰开空气时造成的炸响,狮子鬃毛一样热烈燃烧的火焰喷薄而出,左臂充血,血管暴突,就连艾尔脚下坚硬的地面都是在此刻碎裂开来,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冲击波袭向四面八方。 这恐怖一击中所蕴含的力量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瞠目结舌,甚至有些身体瘦弱者直接被这气浪掀翻在地。 当然了,最能直观感受到这一拳之威力的当属那只可怜的食尸鬼了,爆炸之后,艾尔这曳火的一拳直接将食尸鬼的身体轰成了渣渣,残损不堪的血肉被怒焰所吞噬化为了黑烟。 震慑全场的爆炸过后,那只食尸鬼已然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空留一地黑色的粉末而已。 此时,整个地下黑市雅雀无声,众人无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左拳流火的少年,这震撼的一幕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唯一还能淡然处之的恐怕也只有那个留恋于一个卖刀摊位前的李十一了。 而那个唤醒食尸鬼的低矮身影在呆呆地看了艾尔两秒钟之后,拉了拉遮住脸的斗篷,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快步离开了地下黑市。 第一百三十五章 酒老头儿 “完了,这一个月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赏金猎人小队中的厨子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灰烬,一脸惋惜。 “没关系,这不还留下了一条胳膊吗?估计也能勉强达到雇主的要求吧。” 大胡子从人群中踢出一条焦黑的断臂,那个是食尸鬼被艾尔击中时率先飞出的那只手臂,虽然也经历了烈焰的灼伤,但好在没有化为灰烬。 “小伊,你没事吧?!” 莫妮卡冲到了小伊身边,急切地想要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大姐,我没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伊有些无奈,“即便是受伤了也没关系呀,你们忘了我有异能…” “住嘴!”莫妮卡一脸严肃地制止了小伊,“记住,千万不要随意对外提起那件事,在你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之前,异能可能会为你引来杀身之祸。” 莫妮卡想到了玛克思悄然离开弗兰奇马车旅馆时留下的隐晦线索,那一正一反两枚银币所代表的意思每每想起总让她不寒而栗。 离开雪雾镇前,莫妮卡曾郑重地告诉赏金猎人小队的所有成员,在凤凰的羽翼还没有丰满之前,他们一定要竭尽全力的保护好这个小男孩。 显然,刚才那个食尸鬼冲着小伊扑杀过来的情形更是让莫妮卡对玛克思的猜测深信不疑,一定有某个藏在暗处的神秘人早就觊觎小伊的异能,甚至早就意识到了小伊是个异能者,并且想要取而代之。 “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异能者,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了。” “不会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吧?”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来参加‘万邦灯会’的某个外邦强者组织中的一员。” 周围的人群慢慢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他们望向艾尔的眼神之中多了几丝怪异,不过好在有地下黑市的管理人员维持秩序,小小的骚动之后地下黑市有又很快恢复了常态,只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艾尔所在的区域。 “死去的食尸鬼还能复活,你们确认已经杀死那家伙了吗?” “当然,”莫妮卡肯定的回答道,“只不过这件事另有蹊跷,还需要我们继续调查,谢谢你的出手相助,再见。” 说完,莫妮卡不再多做停留,经历过刚才的突发事件之后,地下黑市里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赏金猎人的身份,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低调永远都不是一件坏事。 艾尔目送几人匆匆地朝着远处的一个柜台走去,他们在成功取得赏金之后便立即汇入了冗杂的商客之中离开了。 压了压帽檐,随后向下扯了扯上衣袖子用来遮住已经变成“银手套”模样的“钢骨”手铠,艾尔也是避开了人群选择远离刚才的事发地,向着不远处的李十一走去。 然而,殊不知地下黑市的“监管者”们早已经盯上了艾尔和李十一,这两个有些陌生的面孔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他们已经离开了么?” 李十一的手轻轻触碰着卖刀摊位上的一把紫黑色的唐刀,这把刀的样式和李十一的黑刀样式相似,都是东大陆唐刀的一种。 “嗯,而且他们似乎也不清楚为什么那只鬼会死而复生,”艾尔的注意力也被那形式各异的刀剑所吸引,“雪雾镇那个地方你听说过吗?” “靠近布鲁雪域的一个人迹罕至的小镇,神圣教会的分教会所在地,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 “师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近些年约瑟斯帝国对那片不毛之地疏于管控,破败的小镇里滋生了许多邪恶的污秽之物,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都有可能在那里见到,”李十一淡淡地说道,“我也是听学院里的那些老家伙在课堂上讲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玛克思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不用替他担心,神圣教会的怪胎们可没那么容易死,真正应该担心的是雪雾镇里遇到那家伙的污秽们。” 李十一毫不在意地说道,与此同时他拔出了那把刀身带有紫黑色波浪的长刀,一束星状的冷芒从刀鞘里暴射而出,冷冽的紫光点亮了李十一平静许久的内心,他的心脏第一次加速跳动起来。 “师哥,这把刀看起来好诡异呀,”艾尔在看到刀身的一瞬间,左臂肌肉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看起来跟你那把黑刀的造型有些相似。” “《器工名物语》中位列“星字工”的名物,‘鬼眼丸’,”李十一痴痴地盯着刀身那近乎完美的弧度,眼中异彩连连。 “这是一把产自东大陆的名刀,传说一位东方的武士曾用它在‘百鬼夜行’之夜斩杀过无数侵犯村子的恶鬼,而由于死去的恶鬼们积攒了太多的怨气,所以它的刀柄处凝结出了一颗‘鬼眼’似的结晶体,”李十一幽幽地解释着这把刀的身世,“它的历任主人也是因为无法承受那股沉重的怨念接连自杀而亡,自此这柄刀就被人们叫做‘鬼眼丸’,一把彻彻底底的诅咒之刃。” “不错嘛,年轻人。” 一个年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只不过听起来似乎是醉醺醺的状态。 “谁在说话?”艾尔警惕地望向四周。 “我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到吗?”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头从摆满武器的柜台下滚了出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墨绿色的酒壶。 “老人家,你怎么跑到那儿去了?” 艾尔看着这个奇怪的老头儿,他大概六七十岁左右的样子,一顶老旧的圆顶帽扣在他的脑袋上刚好遮住那一头乱蓬蓬的花白头发,老头儿的两眼中间有一道深深的伤疤,而腰间则别着一根泛着光泽的小木棍,谁都没想到到这个醉酒的老头儿竟然是一个盲人。 “这柜子下边清静,喝酒嘛,就讲究一个安静无为,”说着,老头儿又满脸陶醉地嘬了一口酒壶,“年轻人,手上的武器不错嘛,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沉睡金属’那种独有的迷人味道了,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艾尔被老头儿的一席话惊住了,他下意识地缩了缩左手,这个素未谋面的老者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秘密的?! “不必感到惊讶,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我的其他感官可比普通人强得多,”老头继续说道,“恕我直言,刚才被你救下来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上流淌着跟你相似的气息,那是异能者独有的味道,我是不会分辨错的。” “什么?那个小孩儿竟然是异能者?!”艾尔有些讶异,“那为什么刚才他…” “大多数情况下,刚刚觉醒异能的异能者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李十一依旧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把叫“鬼眼丸”的刀上,“只不过这时候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因为心怀不轨的人会选择在此时猎捕他们身上的异能,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对他们的雇主感兴趣的原因,好在那个小孩身边的家伙还有几分实力,可以暂时保护他,。” “来自东方的年轻人,我这个老头儿对你有几分好感,”老头拄着那根木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的光彩满面的脸上带着笑容,“只不过那柄刀不太适合你,虽然它在《器工名物语》中榜上有名,但这把名列“星字工”的诅咒之刃可能会给你招致灾祸。” “多少金币?”李十一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买了。” “师哥,别开玩笑了,你身上哪还有金币,而且我口袋里也仅剩几枚银币了,这把刀我们买不起的。” “在地下黑市里是可以向管理者那里借钱的。” “年轻人,叮嘱你一句,在地下黑市里借钱无异于自杀,以天计时的高利率不是你们这种普通学生能负担得起的,”老头儿摇摇晃晃地靠在了柜台上,“从你上次来地下黑市我就注意到你了,帝国军事学院里果然是人才辈出呀,但是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你上次带来的那把刀我很久之前就遇到过。” 李十一的目光定格在了老头身上,眼中寒光闪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五年前游历到东大陆玄方国的时候碰到的,‘黑刀—玄方’可是那个国家的国刀,《器工名物语》中位列“月字工”的珍贵名物,现在竟然被你所持有,是不是可以说明…” “够了!”李十一不耐烦地打断了老头儿的话,“无聊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你到底是谁?” “我么?一个嗜酒成性的流浪者罢了,名字那种东西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只不过买过我武器的人们都叫我‘酒老头’,你们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酒老头?”艾尔问道,“你也来自于东大陆么?” “忘了,谁会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酒老头猛地看向艾尔,就仿佛他的眼睛没有失明一样,“那么你呢,你又来自于哪里?” 凌厉的气势沿着酒老头目光所指的方向射向艾尔的左臂,他像是在质问艾尔,又像是在质问艾尔的左臂。 紧接着艾尔的左臂肌肉竟然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强烈的疼痛感席卷向艾尔的大脑,几乎让他晕厥过去,血红色的组织开始疯狂蠕动起来,紧接着“钢骨”手铠腕部的那圈金色文字清晰地浮现在周围,压制着那条逐渐变异的手臂。 “铿锵”一声脆响,是利刃出鞘的声音,李十一毫不犹豫地拔出了那把诅咒之刃—“鬼眼丸”,一团紫色的雾气伴随着刀刃挡在了艾尔身前,波浪形的刀纹里涌出强大的怨念,它们在那团紫色雾气里不断变换成骷髅的形状,恶鬼们凄厉地嘶鸣着飘荡而出,将酒老头的那股气势削减成了两半。 不远处的灰色墙壁上,两处花岗岩的石砖瞬间破碎并凹陷进去,奇怪的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想干什么?!”在金色文字的压制下,左臂的异动恢复了平静,与此同时艾尔也是快速离开了酒老头的摊位前,警惕地看着这个几乎快要醉倒的老者。 “你身体里的那个家伙蛮厉害的嘛,”酒老头喝了一口酒,一屁股蹲到了地上,“你的异能我之前竟然没有遇见过,看来我还需要去游历更多的地方呀。”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东方人易先生 “你竟然能看透我的手臂,”艾尔低声说道,“你的眼睛…” “年轻人,当刀斩断肉身的时候,心眼便会重铸一个人的灵魂,”酒老头伸出那根小木棍去探索着摊位上的一把把武器,“你体内的是什么样的情况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我只能告诉你的是它很危险,但是也异常强大,那团浓重的红褐色混沌真是让人心生畏惧呀…” 艾尔耐心地听着酒老头的讲述,他知道这个老者刚才的举动并无恶意,或许只是想试探寄生在自己左臂中那个家伙的底细罢了,但很显然酒老头并没有成功。 “至于你,来自东方的小子,‘鬼眼丸’在你手中发挥出了不错的威力,能感受到你体内有一股莫名的黑雾状力量隐隐克制着‘鬼眼丸’的诅咒之力,但我还是不能把它卖给你,因为你现在并不是真正的需要它。” 说罢,李十一手里的暗紫色利刃“鬼眼丸”刹那间便脱离了李十一的控制,它带起一股紫色旋风尖啸着飞向酒老头的身边,只见酒老头伸出手里的小木棍凌空一敲,原本还冒着紫气的“鬼眼丸”瞬间沉寂下来跌落进了摊位之中,细小的烟尘腾起,名贵的刀剑们又变成了“凡品”的模样。 “老头儿,你会一直在这地下黑市摆摊吗?”艾尔问道。 “以后的事谁会知晓呢?酒老头生来就属于这片广袤的大陆,也必将消遁于山川湖海之间,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长久的驻足,长夜漫漫,唯有刀剑和美酒才是我的长久的伴侣呀。” 真正率性洒脱的人是不会被世俗所束缚的,只有自然才是他们真正的归属,原本以为这种人只是生活在故事里,没想到现实中竟真有人如此放荡不羁,艾尔不禁感叹道。 “两个年轻的小家伙,去完成你们未完成的事情吧,这个崭新世界注定属于你们,而我们这些旧世界的残余注定要枯萎到黄土里,我有一种预感,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遇到的,但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呢…”酒老头猛灌了一口醇酒,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红润了,但能看出来他的心里是开心的。 不再理会艾尔和李十一,酒老头赤着双手开始整理起柜台上的刀剑来,看来他是准备离开了。 也是在此时,李十一第一次注意到了这个古怪老头的手掌,那厚厚的茧子让李十一不得不正视,那是持刀之人独有的特点,莫非这个老者也喜欢舞刀弄剑? 盯着那柄“鬼眼丸”看了好一阵,不得已,李十一最终还是放弃了那把斩鬼的快刀,说来也是命运无常,一把沾染过无数恶鬼鲜血的快刀,最后却是凭借被诅咒的恶鬼之力流传于世。 “二位,我们是地下黑市的监管者,不知可否跟我们走一趟?” 一个粗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身后传来,艾尔转过身去,只见两个足有两米高的光头壮汉正站在他的身后,健硕的身体上爬满了小山一样隆起的肌肉,光亮的脑袋上是用烙铁烫下的“囚”字,看来这两个家伙之前必定是从死牢里幸存下来的恶徒。 “有什么事吗?”李十一看着监管者略显狠厉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关于刚才的突发事件,地下黑市的管理者想要向二位了解一下相关情况,不会耽误二位太多时间的,希望您配合一下。” 虽然监管者的语气平和,但命令的意味是显而易见的,两个大汉已经堵死了艾尔和李十一左右离开的路,不由得他们不同意。 “我们要是不去呢?”艾尔对这种威胁的话一点都不感冒。 “你们没得选择,这里是地下黑市。” 一瞬间,艾尔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就像是被生有复眼的昆虫死死盯住那样,仿若四面八方都处于别人的监管之中。 “年轻人,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酒老头一边收拾摊位上的武器,一边小声劝慰道。 “我们跟你们走。”李十一淡然地说道。 “可是,师哥,你就不怕他们会有什么别的企图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况且我们身上应该也没有什么值得地下黑市的管理者惦记的东西。” 李十一回头看了一眼弯着身子的酒老头,率先朝着地下黑市不远处的一排房间走去,那里应该就是管理者所在之地了。 艾尔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的商客,随后便紧随李十一的脚步而去。 就在艾尔和李十一离开后不久,两个商人打扮的壮年走到了酒老头的摊位前,他们在琳琅满目的刀与剑中挑挑拣拣,最后选出了一把猎刀模样的宽刃弯刀。 “老头,这把刀怎么卖?” “不卖。”酒老头把酒壶挂在腰间,连头都不抬一下。 “你说啥?不卖?我们可不差钱!” “给多少钱都不卖。” “嘿,你这个瞎老头知道我们什么身份吗?” “酒老头不关心,”酒老头刚刚捆好了一布包武器,正将它们放在一头小毛驴的背上,“酒老头的武器只卖有心者,不售俗世客,二位还是去别的摊位前看看吧。” “走走走,别理这个疯老头儿!” 随即,两人丢下那把宽刃弯刀悻悻地离开了,酒老头则像抚摸自己的孩子那样用沾有酒气的布条细细地擦拭着每一把武器,随后将它们全部收了起来。 躺倒在毛驴的背上,酒老头拍了拍毛驴的屁股,那个头小毛驴就慢悠悠地载着他离开了地下黑市,朝着新兰城中心的方向摇晃而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呀,又有好戏看喽…” 哒哒的蹄声慢慢消失在了墓地之外的原野上。 由监管者推开那扇紧闭的黑色大门,艾尔和李十一走进了地下黑市管理者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块梨花木的屏风隔开了内堂和外堂,两棵君子竹栽种在青花瓷的圆缸里,贴花的琉璃罩灯洒下斑驳破碎的光,房间里一派浓浓地东方复古风。 在李十一和艾尔进入房间之后,两个监管者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了雕花的大门,整个房间里便只剩下艾尔和李十一了。 “不是说带我们来见地下黑市的管理者么,人呢?” “在屏风后边。” 李十一的眼睛透过屏风镂空的边缘已经看到了那个坐在金丝楠木椅子太师椅上的中年男人。 “易先生,想必在我们进入地下黑市之前你就已经察觉到了吧。”李十一像是自言自语那般对着屏风说道。 “易先生?师哥,你这是…”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屏风后传来,“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你们两个的身影,刚才那只食尸鬼被灭杀的场面可是吸引了不少感兴趣的人向我问询你们二位的身份呢。”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尖头皮鞋、蝴蝶结以及中分的短发将他更加衬托地文质彬彬,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早就与李十一认识,且显得很是热情。 “东方人,难道你也是来自于东大陆么?” 艾尔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想到他也是一副东方的面孔。 “你就是艾尔吧,来自于绿谷防线的纳克小镇,帝国军事学院异能系的新生,曾经大闹帝国竞技场的名人,李十一的师弟。”易先生轻而易举地便说出了艾尔的身份。 “你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怎么,很难吗?”易先生的手里拈着一串玉质的珠子,“地下黑市的情报网可是无处不在的哦,况且小李拜托我的调查的事情中有一件与你有关,因此事先了解你的身份信息也是必要的。” “与我有关?”艾尔看了看易先生又看了看李十一,他一头雾水,“师哥,什么情况?” “嗯?小李,难道你没有告诉他么?” “现在说也不晚,”李十一皱了皱眉,一向习惯直来直往的他有些反感这种墨迹的聊天方式,“告诉我结果就好,我的时间有限。” “不急不急。” 易先生摆了摆手,他带着艾尔和李十一来到了屏风后边,古朴雅致的茶几上已经提前沏好了三杯香茗,茶叶清香伴随着雾气缭绕而上,一鼎铜炉里焚着香屑,袅袅青烟飘出了轩窗。 “在这遥远的西大陆想找到些正宗的龙井茶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易先生贪婪地嗅了一口空气中的清香,“你们也来试试。” “这玩意还挺好喝的,师哥,你们东大陆的饮料都这么清新吗?” “我讨厌喝茶。”李十一毫不避讳地说道。 “不喜欢么?小李,你是我认识的东方人中第一个不喜欢喝茶的。”易先生的两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告诉我,魔术师笠的身份,我要了解你所知道的全部。” “这么急不可待的吗?看来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呀。”易先生打趣地说道。 “笠?!” 艾尔猛地警觉,原来这才是李十一带他来到地下黑市的真正原因,或许李十一早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他急于来到这里进行解惑。 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条全新的线索可能是一把钥匙,也可能是一团空气。 “接下来我告诉你的这番话可能会让地下黑市得罪不少势力,但谁叫你们是我的朋友呢,我会把情报网调查到的所有消息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易先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么,接来下你们两个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关键线索 “小李,你的猜想很准,那个叫笠的魔术师身份并不简单,” 易先生面带微笑地松了松唐装上衣的扣子,由于他的黑发间藏有一缕白发,所以整个人的气质中多了几分睿智。 “他来自于帝国北部的卡洛城,是渡鸦组织分部的成员。” 艾尔和李十一几乎是同时心跳加速起来,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是渡鸦的成员。 “继续说下去。”李十一镇定地说道。 “笠的父母在他年幼时就不幸去世了,一个落井而亡,一个上吊自杀,令人唏嘘的是当地的海边小镇执法处给出的调查结果为自杀,随后便匆匆结案了,可是就在当夜,他们的家被莫名的一把大火燃成了灰烬。” 易先生徐徐拨动着手中的念珠,方桌上摆放着的水缸里一朵睡莲正枕着柔波倾听着别人命途多舛的人生。 “当夜有附近的邻居看到了一个脸上涂着油彩的小男孩冲进了燃着熊熊大火的房屋,他从中救出来了一个晕倒过去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正是跟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而笠在变故发生的前一年便离家出走了,至于那个脸上涂着水彩的男孩身份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院子里的那个参天大树幻化成的树灵,有人说丛林中的野人,当然了,也有人猜测这个小男孩就是失踪许久的笠。” “然而离奇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易先生吹了吹茶杯中的茶叶浮沫,“仅仅过了一个夜晚,这个海边小镇的执法处便被人暗杀了,负责审理笠父母自杀事件的那个家伙被人发现惨死在了办公的房间内,还有几个与此事无关的家庭也莫名遭受到了袭击,无一幸免,他们被发现时的死状和那个法官一样,惨不忍睹。” “后来因为找不到凶手,这件连环刺杀案也就不了了之了,直到现在还是一桩悬案,而当初离家出走的笠在此期间却是从未露过面,”易先生在讲述时语气平和,“就算是在他的生父和后妈举办葬礼时他都没有露过面。” “那么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呢?他当时应该还是一个小孩子吧,无论怎样都不应该跟自己的父母有如此大的仇恨呀?”艾尔忍不住问道。 “问得好,”易先生朝着艾尔微微点头,“具体原因由于调查时间有限我们也不是很明确,但是可以了解到的是,笠曾经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打伤了好几个欺负她的小男孩,这件事曾经在他们那个小渔村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也给他们还算富足的家庭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自这件事之后的不久,年幼的笠便离家出走了,所以我猜想应该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那几个惨死家中的人以及那个法官应该都与这件事有所关联吧。”阴沉了许久的李十一突然说道。 “小李,这也正是我多次邀请你来地下黑市帮忙的原因,近乎于完美的洞察力,”易先生始终弯着一双笑眼,别人永远无法看清他的瞳孔,“你说得没错,那几个家庭正是欺负小女孩的那些小男孩所在的家庭,而那个法官就是判决笠的父母需要进行天价赔偿的那个家伙。” “那个小女孩现在在哪里?”艾尔的身子向前探了出去,沉浸其中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之举。 易先生并没有立即回答艾尔的问题,他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越来越深。 “可以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搜集这个魔术师的信息么?而且还是‘joker魔术团’的一员。” “易先生,希望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凭你所掌控的信息网应该不难得知最近一段时间内大陆各地发生的暴乱事件。”李十一面色冷峻。 “你是指海牙监狱和海角监狱的暴乱事件么?”易先生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我也是道听途说,莫非那两起刺杀案件真是渡鸦组织的人干的?公然和帝国对抗,很无畏嘛,想必能够说服这个顶级刺客集团铤而走险的雇主也一定是个大人物。” “你有这方面的线索吗?” “拜托,地下黑市也不是万能的好吗?”易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至今我还没有查到是谁策划了这一切的恐怖袭击,不止你们俩,太多的人都想要知道真相,尤其是那些终日战战兢兢的皇族,那群尊贵的动物们。” “回到刚才那个问题,”李十一直截了当地问道,“笠的妹妹,那个被救出的女孩现在在哪里?” 易先生将茶杯规规矩矩地放回了桌上,他伸出一根手指向地面指了指。 “桃乐丝,现任‘莱茵修道院’的见习修女,那个幸存下来的女孩就在帝都新兰。” “你说什么?!” 艾尔和李十一同时惊呼出声,一个困扰他们许久的问题终于迎刃而解了,虽然围绕着整个事件依旧充满了各种谜团,但现在他们终于是在漫天的黑暗中寻到了一丝光亮。 “是前端时间无端被逮捕的那个‘莱茵修道院’中的修女吗?” “没错,”易先生说道,“不幸的是,今天中午已经十位修女在海界监狱的行刑台上提前一步去见上帝了,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那个魔术师笠的妹妹。” “腾”的一声,李十一从座位上猛然坐起,他的眼中尽是刺破黑夜的光芒。 “艾尔,留在这儿,一会儿直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李十一给了艾尔一个眼色,他所指的无疑就是“兔子糖果屋”了。 “你去哪?” “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 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李十一再度化身成了“独行侠”,他脚下生风,很快便离开了易先生的房间,朝着地下黑市外围疾行而去。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易先生目送李十一远遁而去的背影模糊在人群之中,“接下来就是小李拜托我调查的第二件事了,与你有关,艾尔。” “说吧,我听着呢。” “听说你最近对帝国竞技场中的兽人角斗很感兴趣。” 易先生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彻底让艾尔变了脸色,他缓慢地抬起头来盯着易先生。 “你都知道些什么?” “略有耳闻罢了,据我所知那些兽人确实是被掳掠而来的,距离你从小生活的地方绿谷森林很近,而这件事定然与帝国竞技场的管理者拉斐尔脱不了关系,而且有一条隐秘的情报告诉我,海界监狱的狱长库克似乎与这件事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谁?!库克?”艾尔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你是说那家伙也是参与者之一?!” “这可不是我说的哦,是你说的,”易先生连忙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我能告诉你的暂时就只有这么多,再调查下去的话恐怕整个约瑟斯帝国将不会再有我的容身之所。” “易先生,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艾尔死死盯住易先生的一举一动,“但是由于某种不可抗力而不能告知我,这些兽人背后难道还藏有什么阴谋?” “你想多了,我的能力有限,仅此而已。” 玉质念珠停滞于手中,易先生背过身去不再看艾尔,显然这是下了“逐客令”。 虽然对方隐藏的很好,但通过短暂的释放“吐息”,艾尔还是察觉到了易先生在提到“兽人”时心率总会不自觉地加快,很明显他在说谎。 “谢谢你的帮忙,再见。” 从易先生这里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艾尔只得识趣地选择离开,来日方长,看来有些事只得他自己去做。 “等等,”易先生突然叫住了艾尔,“关于那个魔术师笠,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你们。” “请讲。” “那个家伙很危险,他的体内同时存在着一个保持本性的主人格和一个极端狂暴的副人格,如果你们双方不幸遭遇的话,要尽量避免激怒他的副人格,”易先生缓缓说道,“‘小丑joker’是他副人格的名字,那家伙唯一的爱好就是享受杀戮的快感,并且将尸体制作成充满‘怪奇艺术性’的傀儡。” “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艾尔最后看了一眼易先生的背影,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关于兽人的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呀,唉,在无上的权利面前众生皆为蝼蚁呀…” 在艾尔离开后不久,易先生长出了一口气,手掌中的玉质念珠又慢悠悠地转动起来。 毫不费力地从地下黑市离开之后,艾尔并没有调用“钢骨”的力量,他谨慎地踩着低矮土丘横穿过整个新兰城西部原野,在灯火逐渐明亮之际混入了游乐的人群之中。 艾尔并没有按照李十一所说的直接回到“兔子糖果屋”,而是一路奔向了新兰城东北方向,因为那里矗立着一座让人无比骇然的黑灰色建筑,它的存在甚至比荒墓还要让人胆寒。 黑夜中的海界监狱外围处处都弥漫着死亡与腐烂的气息,然而艾尔已经料到了李十一会直接去往那里,在这个波诡云谲的夜晚,四面八方都是不安的躁动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归来的道格拉斯 结束了一天“奇异生物”专题的相关研究,当罗素教授准备离开古堡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午夜时分了,帝国军事学院里零零星星地亮着几盏熹微的灯光,与人流涌动的新兰城行政区和商业区相比显得冷清了不少。 摘下防护眼镜,罗素教授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桌前是各种古生物的标本和分析仪器,他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四肢慢慢从科研的世界中回过神来,窗外的市中心依旧留有烟花的余响和流彩的灯光。 突然,罗素教授的身子僵住了,窗外微凉的海风徐徐灌了进来,蓝色的窗帘微微摆动间,原本一个科研助教的位置上竟然端坐着一个陌生人,那人手里正拿着有关艾尔异能的分析结果认真地看着,罗素教授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自己劳累过度产生的错觉。 “罗素,辛苦你了呀。” 还没等罗素教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那人反而率先搭起了话。 “等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罗素教授忍不住思忖道,“难道是…” “别来无恙呀,罗素。” 那人推动旋转座椅,慢慢地转了过来,干练的短发、略长的胡须、硬朗的面容以及那一身阳光海滩的短衣装束,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帝国军事学院副校长道格拉斯,连续多日的奔波让他早就褪去了之前那股“雅痞气质”。 “副校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罗素教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道格拉斯合上了那一本厚厚的笔记,他微笑着将笔记重新放回了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道格拉斯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但是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原因,此时此刻整个新兰城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回到了帝国军事学院。” 罗素教授目光灼灼地看着道格拉斯,随后他径直来到了古堡实验室的门前小心翼翼地将其锁死。 “是不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了?需要我的帮忙。”罗素教授脱下了白大褂挂在了衣架上。 “‘异能生物古代种’的研究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道格拉斯有意无意地岔开了话题,“我先前还一度怀疑艾尔身上的异能可能是某种复苏的古代种,看来是我多虑了呀。” “已经彻底从这个大陆上消失的异能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再度出现的,更何况是没有收录在异能序列中的古代种,就像是已经灭绝的生物几乎不可能再度出现一样,假如艾尔身上的异能真是古代种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势力前来争抢,这对于帝国军事学院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嗯,原来是这样,看来老夫的认识还是太浅薄了呀。” 说着道格拉斯就要从一个培养皿中摘下一根黄瓜一样的东西。 “别动它!”罗素教授急忙冲了过去,帮助那株生物摆脱了道格拉斯的“魔爪”,“它可不是什么可食用的瓜果,它的名字叫‘箭蛙草’,是融合了箭蛙、含羞草和黄瓜三种生物的细胞培育而成的,随意折断它的果实会让它释放出一种剧毒的致幻气体,我可还没研制出解药呢。” “你总爱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道格拉斯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这儿就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吗,老夫连续几天赶夜路有些饿了。” “没有!”罗素教授护在自己的“宝贝们”前边,气鼓鼓地呵斥道,“你到底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前提是不准再打我实验室的注意,否则免谈!”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道格拉斯爽朗地大笑起来,“我需要你帮我研究一样东西,但是必须保密,这件事除了你和我不准第三个人知道。” “犯罪的事情我可不干。” “老夫还没有堕落到那份上呢,”道格拉斯朝罗素招了招手,“我给你看样好东西,保准你会感兴趣。” 在道格拉斯的指引下,罗素教授来到的窗边,带着疑问朝窗外望去,只见茂密的花丛中间藏着一辆马车,负责牵引是两匹四肢粗壮的黑种猎马,这种类型的马匹一看就是在特鲁夫海港常年负责托运大批量海产品的壮马,在成年之后有很大的力气。 “你不会是给我托运来了一车厢海产品吧?”罗素教授不解地问道,“我对这种东西可没有一点研究的欲望。” “是海产品不假,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海产品,它们的年龄可能比咱们两个加起来还要大,”道格拉斯的笑容里带着深意,“一会儿见到它们真实面貌的时候不要太过惊讶就好。” “难道还能比实验室里这些古老的家伙们还要稀奇不成,”罗素教授不禁嗤之以鼻,“别卖关子了,车厢里到底是什么,神秘兮兮的。” “失落的海底王国亚特兰蒂斯听说过没有。” “什么?!” 罗素教授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惊讶与紧张的光芒。 “我隐隐觉得这个车厢里的东西可能与那个失落王国之间有某种联系,但我也不敢确定。” 道格拉斯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盏酒精灯点燃了烟斗里的烟丝,他跟罗素教授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漆黑的车厢。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只幸存下来了七具完好无损躯体,我把它们从碧蓝之海上带了回来,现在它们全都‘沉睡’在这个车厢里。” “失落的文明…这种震撼的发现的确需要保密呀,”罗素教授喃喃自语道,“那么皇族那边呢,对它们也要保密吗?” “那群养尊处优的家伙只会坏事,现在没必要通知他们,如果有一天这些东西真正派上用场了,我自然会亲自告知它们的。” “我马上着手准备研究。”罗素教授撸起了袖子,之前的疲惫一扫而光。 “拿好这个,”道格拉斯把一根骨白色的管状物放在桌子上,“它是启动这些‘改造人’的钥匙。” “这是…深海一族—海妖的喉管发声器?!还是新鲜的?!”罗素教授木然地看向吞云吐雾的道格拉斯,“你这次出海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等这里的一切都落下帷幕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道格拉斯望向新兰城中心的方向,“我想,艾尔他们此时都不在学校吧?” “嗯,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上课了,他和李十一、安德烈还有芙蕾雅全部都在执行虎克代理校长的秘密任务,想必你一定也有所了解吧。” “这种热闹的事情怎么能少的了老夫呢?”道格拉斯目光深沉,“眼前到底举国欢腾的‘万邦灯会’,还是暗藏杀机的修罗场呀。” 罗素教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自己的学生这些天所遭遇的种种事件,他又怎么可能置若罔闻呢,个中凶险也曾让他心怀不忍,但是没有历练又怎么可能成长呢,这就是艾尔身为异能者的命呀。 “罗素,这些家伙就先托付给你了,记住,一定要保密,”然后道格拉斯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我肚子有些饿了,要去见一位老朋友,在海上的日子真是想念他烹饪的美味呀。” “别再惹出什么乱子了,”罗素教授咳嗽了两声,“学校里的教师们还盼着你早日回来管理学校呢。” “还是让虎克再当一阵代理校长吧,我看他挺喜欢的,”道格拉斯轻敲着窗台,“老夫好不容易自由一阵,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呢。” 最近这些天,新兰城的天气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一到午夜时分就会从碧蓝之海上涌过来一片茫茫的雾气,它们蔓延到内陆上将夜间的新兰城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雾都”,凄迷的夜色,朦胧且让人感觉压抑。 国王公园的“雄魂钟”再度发出低沉的钟声,完整的十二声巨响悠悠地穿过了浓雾飘到了商业区的位置,这里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热闹的人群没有丝毫要散去的意思。 因为浑厚的钟声过后,代表着“万邦灯会”已经是拉开了帷幕,今夜无人入眠。 位于商业区最繁华位置的御食大道几乎是人满为患,玩闹了一天的游客和市民都慕名来到了这条到处都是美食的街道,满溢的烟火气升腾到了夜空,又揉碎进了无数人的梦中。 “神乐料理店”的顶楼处被布置地异常漂亮,万千细小的花灯铺设出了夜空中璀璨的星河,东大陆风格的红灯笼和花折伞被悬挂在各处,为了吸引顾客他们也算是别出心裁了。 然而整个顶层却是空有一排排座椅,并没有多少人在这里用餐,与“神乐料理店”其他楼层的火爆情况相比,这里就像是被世人所遗忘了一样。 “这牛肉烤得可真不错!新川,再给我来几串鸡翅膀,老夫最近特别喜欢鸡,天天吃海鲜吃的我嘴都歪了!” 道格拉斯正满嘴流油地从签子上咬下一大口七分熟的牛肉,饿极了的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副校长的形象。 “千狐,再去厨房取一些鸡翅来,记住,要最新鲜的。”一个系着白围裙的老者向身边的少女叮嘱道。 “知道了,老爹。” 千狐脸色有些苍白,她应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开了“神乐料理店”的顶层。 “滋滋”的声音不断从老者身前的铁板上响起,浓香四溢,那个叫做新川的老者正在料理的是一块上等的和牛。 此时,整个顶层只剩下了两个男人,一个在精心烹饪,一个在大快朵颐,然而看不见的火花却在两人之间猛烈地碰撞着。 第一百三十九章 王与王的对弈 借着雾气浓重的夜色,上百只红色眼睛的乌鸦从新兰城的西部深林中飞了过来,它们穿过浓雾悄然而至,接二连三地降落到了“神乐料理店”的楼顶天台上,几乎落满了一株人工移植的微型梧桐树。 几十双眼睛森森地注视着享用美食的道格拉斯,保持静默的乌鸦们已经将利爪深深刺进了树干之中。 “原来‘神乐料理店’隐藏的神秘店长竟然是我的老朋友,早知道如此的话之前几次就不给钱了。”道格拉斯猛灌了一口啤酒。 “如果你喜欢的话,这里随时欢迎。” 新川优雅地擦拭了一下手掌,将刚刚烤制好的美味放到了手边,紧接着几只乌鸦飞了过来,它们分别抓住托盘的两个把手将它送到了道格拉斯的桌子上。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乌鸦呀,”道格拉斯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早些年的那只白顶乌鸦还在吗,应该已经从小不点长成大家伙了吧。” “嗯,它应该还记得你,毕竟你是第一个将它从泥潭中解救出来的人类。” “只不是是救助了一个无辜的幼小生命罢了,”道格拉斯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几年后那只幼小的鸟儿竟然会参到与谋害其他人生命的行动当中,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掐断它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留恋。” “道格拉斯,独自出海的这些天过得还习惯吗,我记得你好像不会游泳。” “不要试图岔开话题,新川古之,长着一张东方面孔却自幼生长于西大陆的顶级刺客,上次见面已经是几年前了吧,”道格拉斯似是在回忆往昔,“当初放任你离开是因为我也对那个无恶不作的行刑官深恶痛绝,你杀了他,我和诺兰都没有意见,所以即便是当时的国王都没有下令彻查这件事。” 突然,道格拉斯收敛起了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他凝视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但是今天,你应该知晓我特意过来找你的原因,新川,你该收手了。” “射出去的箭还能回头吗?”新川古之面含微笑,从容不迫,“当初那件事害你跟诺兰失去了晋升的机会,真是不好意思,这间餐厅你们以后可以常来,就当是我对你们小小的补偿吧。” “够了,新川!难道你想让整个渡鸦组织都跟你一起陪葬么?”道格拉斯的声音陡然提高,“假如那些整日叫你老爹的孩子死在你的面前,你不会感到绝望吗?” “绝望么…似乎很久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了呢,自从那个行刑官残忍地虐杀了我的妻子和孩子之后,有关绝望的那部分情感已经统统被我斩断了,”新川精神矍铄的脸上似乎始终带着和煦的春风,“我现在呀,除了我的“孩子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即便是死,我也会保护他们的周全。”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在最近一些日子里刺杀那么多帝国的官员,”道格拉斯质问道,“或者我应该问你是谁雇佣你们这么做的比较好。” “那些人么,他们最大的本事恐怕就是祸害人民了吧,既然帝国不愿意出手,那就只好由我来代为处理了,”新川古之清理了一下用于烹饪的铁板,“至于雇主,我只能说是一群有理想、有追求的家伙。” 新川古之熟练地将一块解冻的牛肉切成了大小一样的肉丁,然后将它们放进了特制的香料之中精心腌制。 “下一个刺杀目标是不是海界监狱的狱长库克。”道格拉斯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新川古之同样回答的斩钉截铁,“午夜时分准时行动,你们留不住他,他必须死。” “在‘万邦灯会’期间刺杀帝国的重要官员,这种行为造成的后果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吗?”道格拉斯的脸上沟壑纵横,一时间竟显得有些苍老,“让帝国在众多外邦面前颜面扫地么,西部边境的伊顿帝国可是虎视眈眈地觊觎着我们呢。” “那种事情自然考虑过,但是刺客的信仰是什么,是执行命令,库克近些年来仰仗着十字军团军士长弗曼和公爵阿隆戴特的支持几乎是无恶不作,相信大部分新兰人已经对他心怀不满了吧,杀了他是民心所向。” “权利是需要制衡的,新川,渡鸦组织的存在是悬在那些恶毒官员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可以制约他们无所顾忌伤害人民的行为,而监狱同样是制约那恶行者的一把利剑,二者缺一不可。” “那么皇室呢,他们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他们在,约瑟斯帝国就有凝聚力,就有魂,尽管我也讨厌那些庸碌无为的家伙,但是一个国家不能没有领袖,否则就是一盘只会内斗的散沙,慢慢地从内部自行瓦解掉。” “但是皇室现在的实际控制权又有多少呢?”新川古之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将视线放在了黑夜里的帝府,“道格拉斯,你难道不清楚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吗?” “新川,我希望你考虑清楚,”道格拉斯规劝道,“这万千的游客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心怀鬼胎,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帝国的笑话,但我知道你们的目的远远不止于此,一个小小的库克还不至于让你们如此大动干戈,选择在戒备森严的‘万邦灯会’期间动手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聪明的决定。” “道格拉斯,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喜欢玩国际象棋,不知道你现在还记不记得其中的规则。”新川古之再一次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老夫的记性很好。” “那好,既然如此不如就跟我对弈一局吧,”新川古之笑了笑,“如果我赢了你,那么你就不要再插手此事,如果我输了,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好,老夫接受你的挑战,”道格拉斯很痛快地回应道,“我道格拉斯从来就没输过。” 不多时,两人已经分列于木质餐桌两旁,而他们的身前则摆放着一副黑白相间的棋盘,六十四个格子分列排布,对弈双方各有十六枚棋子。 “国王、王后、主教、骑士、战车、士兵,天地宛若一张棋盘,众生皆为棋子。” 新川古之执黑色一方,他安静地端坐在榻榻米上如同一个超然物外的禅师,棋子的外形被塑造的栩栩如生,能感觉出来新川古之除了烹饪美食之外最喜欢的就是下棋了。 “你为什么会主动选择黑色一方,先发制人,作为一个老牌刺客,白色应该更适合你才对。” “白色和黑色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个世界本就分不清黑白,”新川古之一挥手,鸦羽纷纷从虚无中落下,整个棋盘上的黑白色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灰,“你看,这才是世界本来的面貌。” “新川,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悲观呀。” 道格拉斯最先移动了棋子,默默无闻的“士兵”最先出击,棋子落下的瞬间仿佛天降流火,一股气浪以棋盘为中心激荡出去,临近一些的桌椅直接被掀翻在地,银灰色的假象重归于虚无,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扭曲的红色。 “这个时代是属于年轻人们的新时代呀,那群孩子们激情似火,他们有能力改变我们那一代未曾改变过的一切。” 几步之后,道格拉斯的两个深入敌后的“士兵”接连被逼入了绝境,眼看着就要被黑色棋子“吃掉”。 “这两颗棋子未免有些自信过了头,既然他们自以为是地跑到了我的管辖区域,我肯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新川古之的话音刚落,梧桐树上落满的乌鸦纷纷振翅而起,它们聒噪地拍打着翅膀,怪叫着朝仅有一个街区之隔的“芙拉欧尔”酒吧怒飞去而,就像一条黑色的丝带穿过了雾霭。 乌鸦飞过,鸦羽漫天,棋盘上的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暗夜降临之处,渡鸦之羽飞舞么?”翘着二郎腿的道格拉斯搭配那一身不正经的花衣服,当真像一个常年混迹于市井间的“老痞子”。 “不过你当真有信心将那两个不起眼的小兵轻松吃掉吗?”道格拉斯咧嘴一笑,活脱脱的一个老油条。 又是几步棋之后,虽然白色方的“骑士”已经逐渐逼近了黑色方的“国王”,然而己方也是在厮杀中损失惨重,“主教”、“骑士”、“战车”各自仅剩一枚,苦苦坚持的“士兵”虽说徘徊于敌军腹地周围,但也是举步维艰。 反观黑色一方,情况也并没有好多少,只有孤独的“骑士”、“主教”、“士兵”各自一枚坚强地守卫着“国王”与“王后”。 双方最后的决战即将到来,空气中已经隐隐可以听到战鼓的声音。 “新川,你是赢不了老夫的,还是投降吧。” 道格拉斯显得有些得意,因为从棋子的剩余情况来看,他的赢面显然比新川古之要大很多。 然而新川古之仅仅是笑而不语,依旧将心思放在棋子的摆布上,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安静地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几分钟过后,白色方的“骑士”、“士兵”已经是兵临城下,眼看着即将攻入黑色方的心脏,直取“国王”与“王后”。 在旁人看来,新川古之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苟延残喘地被动防守,然后被道格拉斯一点点蚕食掉最后的战力。 可是新川古之接下来的行为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他并没有选择让自己仅剩的几枚棋子全部龟缩与“国王”的周围,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 “对不起,我赢了。” 新川古之手下唯一的“骑士”一路平推,最终用自己的生命换掉了白色方一个看起来貌似无关紧要的“主教”。 “新川,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开始耍赖了,”道格拉斯指着对方孤零零的“国王”说道,“要不要配一副老花镜,仔细看看到底是谁赢了。” “在你看来,或许只有杀死对方的王才算取得了胜利,但在我看来只要灭杀了你手中地位仅次于‘国王’与‘王后’的‘主教’就算获得了胜利,”新川古之带着微笑站了起来,此时一只硕大的白顶乌鸦落到了他的肩头,“我说过棋盘就是我们的世界,事实上你所掌管的白色方早就已经没有了‘国王’。” 随后新川古之来到了楼道的栏杆前,凭栏远眺行政区那座最高的建筑物,视线所及皆是虚无缥缈,模糊不清。 “我说的对吗?道格拉斯。” 第一百四十章 雷雾翻涌之夕 如猎豹般穿行于黑夜之中,在旧城区的路灯下,两个黑影一先一后地跑过破旧的街道朝着雾气弥漫的海界监狱奔袭而去,两侧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浮光掠影的街景。 艾尔每向前奔跑数十米就会在身后留下一个浅淡的黑色印记,“钢骨”手铠在艾尔的精准掌控下就像是一颗喷吐火焰的龙首,每次对准地面冲击暴射,艾尔整个人就像贴地飞行一样怒飞而去,但即便是这样,艾尔也是仅仅可以看到李十一留下的背影而已,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近百米的距离。 这时,宛如龙啸的浑厚钟声突然炸响在安静的旧城区,十二声宣告“万邦灯会”来临的序曲应该是从临近的行政区飘荡而来的。 “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了么,潜藏在暗处的怪兽们也应该蠢蠢欲动了吧,”艾尔一头碎发被夜风吹向脑后,他的眼神愈发坚定起来,“今日注定不是平淡的一天。” 言罢,艾尔的左臂处爆射出一阵火光,借助“钢骨”的反推力艾尔的速度再次攀升,随着周围的烟火清凉,艾尔也是逐渐放开了自己的能力,快速朝着李十一逼近。 前方不远处就是旧城区的外围了,斑驳的老屋也是越来越多,行进在冷清的街道上已经可以听到海风穿林打叶的声音和海浪拍打礁石的碎响了。 然而今夜的海界监狱上空与往日多少有些不同,不见了那些前来觅食的秃鹫和老鹰,空荡荡的夜空中只有一只体型硕大的白色巨鸟盘旋在这里,那是一只罕见的金雕。 除此之外,在金雕身下较低的空域还有几只白鸢悄无声息地巡视着一切通往海界监狱的道路,它们就像是守卫着自己领域的士兵那样将锐利的目光射向波诡云谲的夜雾之中。 突然,其中一只停留在老屋废墟之顶的白鸢将视线转向了旁边那一片幽深的密林之中,窸窸窣窣的响动引起了它的注意力,轻白的纸质羽毛微微扇动,白鸢将身子消隐在了白雾之中,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随后,只见从密林间快速冲出来两个模糊不堪的人影,从他们袭来的方向可以推断,这两个家伙定然是从旧城区的方向潜入过来的。 两个黑影的行进速度很快,在冲出密林之后他们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浓雾之中,通往海界监狱的海岩石小路上只能听到逐渐稀疏的响动之声。 那只白鸢随即高飞而起,在飞抵了浓雾之上时,它朝着金雕所在的位置低鸣了两声,高空中盘旋的金雕迅捷地回以同样的低鸣,旋即那只金雕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白色。 就在此时,旧城区一座大门紧闭的庄园内,躺在别墅顶层的凉椅上仰望漫天星云的一个年长者—梅花j突然皱了一下眉毛,而后他的瞳孔上也蒙上了同样一层浅淡的白色。 低矮的别墅底层里一片灯火通明,红桃a一如平常那样捧着一瓶红葡萄酒独饮,只是这次她并没有喝得烂醉,牛仔打扮的方块q则是一脸痛惜地坐在一个简易吧台前摆弄着那两把名叫“蝰蛇”的亮银色左轮手枪,手枪旁则摆放着一张“帝国竞技场入场券”,看来没能亲自参加帝国竞技场的拍卖会正是他深感惋惜的原因了。 与上面两位相对比较率性的表现来说,分坐在大厅左右两侧窗户处的笠和黑桃k则是显得有些安静与压抑。 黑桃k斜靠在窗台,细心地擦拭着那把白色的落英之刃—“樱刺”,但他的眉头似乎从白天起就始终郁结着什么,看来他还在计较今天与“旗兵”乌迪尔的那场战斗,太过轻敌而败于对方显然没有让他彻底服气。 而真正心事重重地则是抚摸着小兔子望着窗外的笠了,他已经卸去了“小丑joker”的油彩装扮,现在的他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那股暴戾之气,完全就是一位安静的美男子,只是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尽管红桃a和方块q会不时的留心观察“老大”的神态变化,但几人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流。 已经了解了笠的心事,“joker魔术团”的众人也不知该如何规劝这个并肩作战的老大,他们能做的就是坚定地和笠站在一起,而后解救出那个被困在海界监狱的无辜女孩。 “老大,你已经有行动计划了吗?”将“蝰蛇”左轮收回了腰间,耐不住性子的方块q率先问道,“突袭帝都的海界监狱,听起来感觉比上次闯进海角监狱还要刺激,那个叫库克的家伙看来也是个跟伊拉瓜类似的混蛋。” “会长的意思是要求我们一定要除掉监狱长库克,”红桃a将鸦羽会长放在了身前的吧台上,随后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但是经历过今天的‘乌鸦袭击事件’,我想他们一定会加强戒备吧,毕竟在叶尼塞城的渡鸦第三小队成功刺杀莫利亚后,其他几座监狱貌似就已经猜到了什么,而且至今为止还没有发现海石监狱和海风监狱监狱长的踪迹,他们就像是凭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一定是因为嗅到了危险而躲藏起来了。” “天一亮你们就离开,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卡洛城的事务还需要你们几个去处理,不要离开太久。” 笠从面无表情地手边一副摊开的扑克牌中分别挑出了纸牌红桃a、方块q、梅花j和黑桃k,笠把这四张牌推了出去,并将剩余的牌收进了袖间。 突然,白色的剑光一闪而过,黑桃k手中的“樱刺”闪电般出手,带着白色落英的剑气横跨整个一楼大厅快速射向了另一侧的笠。 宛若泥牛入海,寂静无声,下一秒白色的尾迹贯穿了笠身前的方桌,四道白光从四张牌的下方直冲而上,不出意外的是,那四张被笠推出去的扑克牌当即便碎成了无数的纸屑,夹杂着樱花的花瓣飘落而下。 明亮大厅里,当即便下起了一场白色的碎花雨。 “k,你要干什么?!”红桃a生气地将酒杯拍到了桌子上。 “哎呦,我的祖宗耶,有话好好说不行吗?这儿不是咱们卡洛城,打坏了东西是要赔的呀…”方块q哭丧着脸摸了摸口袋里的所剩无几的金币。 面对剑气一动不动的笠摆了摆手示意红桃a不要发火,他的另一只手则是不断安抚那只受惊的小兔子。 笠转过头来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从面部表情中可以看出笠根本没有责怪k的意思。 “我们千里迢迢地从卡洛城赶到帝都新兰可不是来给你收尸的,”黑桃k将“樱刺”收回剑鞘的动作凌厉潇洒,“从加入渡鸦的那天起我就说过,我不会替你们其中任何一个收尸,因为‘joke魔术团’中第一个战死的只能是我,如果连自己的战友都保护不好,那还做什么刺客。” “k…”自从来到新兰城后,这是笠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抹柔色。 回想起那个最开始加入渡鸦时与所有人都合不来的孤单男孩犹在昨日,直到笠在卡洛城分部的会议上力排众议留下这个男孩,并将缴获而来的“樱刺”赠与他之后,黑桃k才第一次收敛了些自己桀骜的性格,但这也仅限于跟笠相处的时候。 笠从这个少年身上多少看到了自己最开始加入渡鸦时的影子,因此在日常任务中总是留心照顾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弟弟,久而久之他们间有了兄弟般的情谊,但是黑桃k身上的那种孤僻的气质却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何时他总是这样一幅样子,而“joker魔术团”的众人也是早已习惯。 “即便是拼上我的性命也会把那个女孩救出来的,”黑桃k说完便抱着“樱刺”闭上了双目,“如果你想说矫情的话就不必了,还把它们留给你的妹妹吧,在还没有规划好行动方案之前不要打扰我休息,黎明到来之时我会将监狱里那些懦弱的垃圾全部丢进地狱里。” 满含歉然的目光落在了几位眼神决绝的队友身上,笠将那只小灰兔安放进口袋里,随即他便站了起来。 笠正打算说些什么,拄着拐杖的梅花j踱过吱吱呀呀的走廊,从门外走了进来。 “海界监狱外围有情况,有两个实力不弱的年轻人正在暗中快速接近海界监狱,看样子他们不像是会长大人派遣而去的,身份暂时无法确定。” “原来不止我们一伙人在打海界监狱的主意呀。”红桃a邪魅地一笑,就像是一只危险的红色狐狸。 “j爷,让你那些小宠物们都回来吧,决定不能被对方发现我们的行踪,”笠看向门外夜雾涌动的街道,“今夜就是我们行动的时刻,会长那里不会给我们任何实质性的支援,因为他们要做的事情同样凶险,我们双方互为策应,要像双叉戟一样刺进敌人的心脏,一击毙命。” “此行的目的既是为了解救那些无辜的女孩儿,同样的也是为了完成我们的任务,”笠的双眸间锋芒毕露,“暗夜降临之处,渡鸦之羽飞舞。” “渡鸦组织卡洛城分部,决不能被总部的那群家伙们比下去!” 窗子边的黑桃k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和红桃a、梅花j以及方块q一齐看向“joker魔术团”的老大,每个人眼里都闪烁着斗志,嘴角的微笑已经表明,那个如利剑出鞘般自信的男人又回来了。 “红桃a,收到。” “放心吧,老大,决不会给卡洛城丢脸的。” “哼,啰嗦。” “我这个老人家都有点心潮澎湃了呢,哈哈。” 一声嘹亮的长吟从天际传来,是那只金雕划开了浓雾,翼若长刀,眼似流星,喙如银勾,金雕带着王者一般的姿态再度降临别墅之顶。 空气中的湿气愈发浓郁,高天之上弱雷隐隐,一场不期而遇的暴雨似乎正在酝酿之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恶魔在人间 通往海界监狱需要经过一座阴冷的石桥,两侧的石栏上立着一只只凶恶的人型蝙蝠塑像,它们举着钢叉对过往者怒目而视,长长的尖牙暴露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刺穿你的脖子。 碧蓝之海的海潮冲击海岩石留下的白色泡沫全部涌到了石桥的下的深沟里,訇然作响的声音激荡着每一个人的魂灵,湿寒的潮气弥散在海雾中,如同万千恶鬼同时抓挠着通往地狱的大门。 浓雾中隐隐可以看到那座黑幢幢的高耸建筑,数十根粗重的铁链悬挂在外墙上,青苔斑驳,锈迹点点,惨白色的光线不时从城头扫过,偶尔碰到几块碎裂的骨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总之,在暮色降临之时即便是附近密林里的小动物都不敢轻易接近这片寂静之地,更不要说生人了,海界监狱是连鬼魂都要惧怕三分的地方。 “师哥,直接进去么,康拉德老师那边好像已经察觉到我们两个擅自离开了‘芙拉欧尔’酒吧,”艾尔关闭了耳边的通讯装置,气喘吁吁地说道,“要不要通知一下驻守在这里的多铎老师?” “现在的你和我不属于任何一方,”前面的李十一止步于桥头,“最起码在黎明之前,我们务必要探究到事情的真相,与此同时我们也必须承担相应的风险。” “你的意思是不通知任何人,偷偷潜入海界监狱么?”城头上射来淡淡的白光,从艾尔的脸上扫过,“你是担心如果将我们所了解的事情告诉多铎老师,库克那个家伙也会察觉么?” “嗯,毕竟这是他的地盘,想要保守秘密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向他请示去见那个女孩的话,以他多疑的性格一定会意识到什么,这样的话那个叫桃乐丝的修女一定会有麻烦的。” 李十一的一番分析让艾尔觉得很有道理,可是艾尔还是有些担心,此次擅自潜入戒备森严的海界监狱一定是凶险万分。 “可是假如我们被发现的话,该怎么跟康拉德老师交待呢?我想海界监狱里面的防卫程度一定是史无前例的严密。”海界监狱那巨大的黑影压抑地人喘不过起来,艾尔也是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李十一没有说话,他抬头看着城墙上影影绰绰的巡逻狱卫陷入了思考。 艾尔对情况的分析很有道理,要是放在防卫松懈的以前李十一很可能就直接从隐秘的角落里偷偷溜进去了,但是放在风声鹤唳的现在这种方法显然行不通。 “师哥,我有一个点子,不知道行不行得通。”见李十一的目光有些游移不定,艾尔突然坏笑着说道。 “你有办法?”李十一也不知道这小子靠不靠谱,一脸狐疑。 “对,”艾尔胸有成竹,“而且不需要偷偷摸摸,直接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去就行,那些狱卫还得亲自给咱们开门。” 李十一双臂抱胸,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艾尔,心说你小子不是在梦游吧? “只是,可能要委屈一下师哥你了…”艾尔继续坏笑着捏了捏拳头,骨节之间发出轻微的脆响。 下一秒,艾尔直接朝毫无防备的李十一冲了过去… 几分钟后,一串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石桥上传来,只见四个人影慢悠悠地朝着海界监狱的大门处靠了过来,其间还混杂着脚镣拖动的声音。 随着几人的越走越近,海界监狱石门两侧巨大的红色火把映出了几人的面庞与装束。 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大汉,根据他们的穿着和醉醺醺的脸色可以判断出这两个人正是海界监狱的狱卫,而是似乎是喝了不少酒。 而后面两个戴着手铐脚镣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满脸泥土的艾尔和李十一,一路上李十一都在冷峻地看着艾尔,而后者则是尴尬地满脸堆笑。 “艾尔,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么?!”李十一朝着艾尔晃了晃手铐,压低声音说道。 李十一实在没想到艾尔竟然想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个损招,两人先是假装打架引起守门狱卫的注意,然后以斗殴罪被关进海界监狱里,不仅顺利进入了狱中,而且有专人“护送”,果然脑回路清奇的人想出来的办法也是出乎意料。 “我在学校图书馆无意间看到的,在新兰城斗殴罪是最轻的,只是监禁一天而已。” 艾尔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刚刚的两拳确实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李十一的屁股上,没想到的是,手感还不错… 可能这就是习武之人的“长处”吧,艾尔心想。 李十一生气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个奇葩,不过随即他又猛地将森冷的目光射向艾尔,只看得艾尔心里有些发毛。 “师哥,你没事吧?”艾尔苦笑着挠了挠头,“我记得刚才不小心碰到的是你的屁股,不是脑袋吧?” “监禁一天,对么?!” “对呀,一天而已,明天早上那群家伙就会放我们离开的。”此时的艾尔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你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天。” “今天不就是…”艾尔突然呆滞在了当场,“坏了,好像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我的时间貌似还停留在昨天…” “…” “对不起,师哥,我错了…” “…” 回答艾尔的只是一连串后槽牙咬在一起的声音。 “哪里招耗子了?”其中一个狱卫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道。 “去你的,看你醉得那蠢样,肯定是听错了,”另一个狱卫的声音同样跟嘴里塞了棉花似的,“马上该换班了却碰上这么两个闹事的家伙,胆子还蛮大的,竟然敢跑到海界监狱外斗殴,哼哼,先给老子在监狱里好好关一天再说。” “行了吧你,别拿个鸡毛当令箭了,也就是库克大人没心思搭理这些寻衅滋事的家伙们,不然能轮得到咱俩来处置?”说着狱卫迷迷糊糊地扭头看了二人一眼,“你们俩呀,暗自庆幸去吧,能完好无损地离开海界监狱足够你们俩吹嘘好一阵子了。” “以后没啥事别再乱往这里跑了,不然下次连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你们俩小屁孩而还有心思斗殴?等放你们走了就给老子老实在家待着,别出来给老子添乱,最近这些天呀,乱着呢!” 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两个狱卫与前来换班的守门狱卫打过招呼后便带着二人走进了阴森恐怖的海界监狱。 “一会儿忍住别吐,记好每一间监狱的位置。” 正当狱卫们准备推门的时候,李十一突然在艾尔耳边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啊?师哥你说什么?” 在艾尔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两个狱卫已经推开了海界监狱的大门,眼前的一切让艾尔彻彻底底地愣在了当场。 上一刻他还在人间,此时已然坠入地狱。 腐肉的糜烂味、食物的酸臭味糅杂在一起扑面而来,痛苦的哀嚎、皮鞭的抽打此起彼伏,奄奄一息的囚徒、失去生命的尸体像垃圾一样被堆放在焚烧炉的一侧,墙角处的木桩上钉着血流不止的罪犯,正用尽此生的最后一次力气发出微弱的呻吟。 穿着白衣的运尸人、身披铠甲的巡逻队以及死气沉沉的劳工们,这里的一切都好像笼罩在猛烈燃烧的红光之中,火炬烧光了就代表着又有一批新的魂灵被送往了死亡国度。 “这…这就是海界监狱么…” “嗯。”李十一重重地回了一声。 一旁火盆里哔啵作响的火焰唱着寂寥的悲歌。 被鲜血染红的木桩上站着一只只凶猛的大鸟,他们正兴奋地拍打着翅膀,同时恶毒地盯着两个新来的造访者。 木然地随着两个狱卫来到了关押罪行轻微囚犯的监狱,短短的一段路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样长,好像走过的每一间牢房里都有无数只渴求生命的眼睛悲戚地注视着艾尔和李十一的背影。 直到最后被关进监狱里,艾尔一双呆滞的眼睛依旧处于震惊之中。 “喂,你没事吧?” “师哥,我们受命保护的那个家伙到底是个人还是只野兽?!”艾尔的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那在黑夜里飘荡的哭喊狠狠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要知道,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呀。” “我突然觉得好累,我们所做地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假借正义的名义来保护一个魔鬼吗?”艾尔低沉着脑袋显得很失落,“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渡鸦组织或许是正义的一方呢?师哥。” “你保护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的尊严。” “与这些痛苦哀嚎的人们相比,尊严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罪犯、狱卫,”李十一背对着艾尔,“我同情生命,但我不同情罪恶。” “师哥…”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调查事件的真相,不是吗?”李十一目光坚定地看向艾尔,“那些修女是不是无罪的,以及那个桃乐丝的真实身份都需要一个答案,这个世界是灰色的,真正的光明只留存于正义者的心间,我们需要给那些依旧怀抱希望的人一个交待。” “修女、渡鸦、学院还有帝国,无论在哪里都会有光与暗交织其中,世界很大,我能做到的就是绝不屈从于黑暗而已。” “我发现那间关押修女们的监狱了,在通往这间监狱的路上。” 艾尔握紧了拳头说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险象环生的越狱 凄迷的夜色里,浓雾逐渐消隐了些许,但还是苍茫一片,隆隆作响的天际开始飘洒下濛濛细雨,浸着血渍的水流爬过冰冷的地面曲折地汇入污泥之中,海界监狱里回荡的依旧是波涛冲击海岩石的巨响。 四下里若有若无的呻吟声慢慢归于沉寂,空荡荡的城墙中星星点点的火把有气无力地燃烧着,滚滚的黑烟侵蚀着幸存者们的最后一丝理智。 虽然到了后半夜,海界监狱里依旧有不停巡逻的狱卫和刺目的探照灯,但相比前几个小时则是显得略为寂静。 艾尔就像是一只动物园里等待投喂的黑猩猩那样蹲坐在监狱的铁栏杆前,聚精会神地凝望着海界监狱的布局与人员更替状况,细致地观察着每一个可能会遭遇狱卫的地点,因为他们被关在了二层海岩石监狱,所以视野相对开阔一些。 而李十一则是安静地蹲坐在艾尔身后,他拨开了地上的杂草,正拿着一根枯木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西北角又来了一队巡逻士兵,看样子正准备和东南角的十字军团士兵换防了。”艾尔避开了探照灯的光线,低声向身后的李十一说道。 “正北方向城墙上的狱卫也准备轮换了,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就会进行人员之间的换防。” “可以了。”李十一停下了手中的树枝。 “好了么?”艾尔靠着墙边贴了过来。 “海界监狱的大致布局图、巡逻路线以及换防时间都在这里了,”探照灯扫过,李十一身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副精细的图案,“探照灯每隔一分钟就会扫到我们这里,而且巡视监狱的狱卫每隔一个小时就会从这里经过一次。” “一个小时?距离他们上次巡视已经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吧?!” “五、四、三、二、一…”李十一突然将目光扫向铁栅栏处,“他们来了。” 李十一的话音刚落,只听稀稀落落的皮鞋声由远及近地靠了过来,伴随着的还有一连串钥匙碰撞的声音。 走廊上的狱卫正一间间地查看着监狱内的状况,当他走到艾尔和李十一所在的监狱之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因为与其他监狱内起伏的呼吸声相比,这间关押新囚犯的监狱却是异常安静。 “咦?奇怪。” 狱卫通过铁门上侧的铁栅栏向里边观望,黑洞洞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一个人,接着他又敲了敲铁门,同样没有人应答。 狐疑地找到对应的钥匙打开铁门后,狱卫当即被吓地打了一个激灵,原来艾尔和李十一正分别躺倒在铁门的左右两侧,貌似是睡着了。 “妈的,吓死老子了!” 狱卫又四下望了望在没有发现什么其他可疑状况之后便悻悻地准备离开了,他丝毫不顾及附近监狱里沉睡的囚犯,在身后狠狠地关上了铁门,随后便径直离开了。 只是狱卫没有发现的是,在他刚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假装睡觉的艾尔和李十一同时睁开了眼睛。 “气!”李十一暗道一声。 紧接着一副若有若无的太极双鱼图在前胸蓦然浮现,周围的空间有些虚浮,就在狱卫即将关闭铁门的那一刹那,太极双鱼图猛然飞出,在黑暗的光影中狠狠地撞击在了门锁之上。 铁门轰然撞击在门框上,没有人察觉地到门锁的插销已经翕然崩碎在了门框里,而狱卫那重重的关门声则完美的掩饰了门锁崩碎之声。 “行动!”李十一压低声音对艾尔说道,“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找到桃乐丝修女,然后离开这里。” “收到!”艾尔捏紧拳头回应道。 随后,那扇关押艾尔和李十一的铁门被缓缓推开,两个行动迅疾的黑色人影蹑手蹑脚地从中跑了出来。 就在此时,从正前方城墙的方向扫过一束刺目的强光,探照灯的强光正从监狱楼的最西侧朝着最东侧猛扫过来,速度极快,眼看着即将抵达艾尔和李十一所在的监狱。 突然,艾尔的身前传来一股巨力拉扯着他躲进了一处楼梯拐角,几乎是同时的,那束强光贴着艾尔的衣角扫过,假如再慢一点,他们绝对将会被发现。 “好险!”艾尔喘着粗气,看着一旁同样额头上沁出汗珠的李十一,“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嘘!” 李十一瞪着眼睛转过头来,他一只手用力捂住了艾尔的嘴巴,另一只手压低了艾尔的身子,而艾尔当即也是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聆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轻微的攀谈声从楼梯下方传来,看样子是两个狱卫正从此经过,他们有说有笑地将皮靴踩进污泥里,那一声声溅射的破碎声同样振动着二人本就高度紧张的精神。 “千万不要上楼梯呀。” 艾尔暗中祈祷,鬓角的一滴冷汗划过脸颊低落在地上。 随即二人不愿意见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这两个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在途径楼梯口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他们便走上了楼梯。 “该死的乌鸦嘴!”艾尔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两个狱卫在走上楼梯后显然加快了速度,在走到下面的楼梯拐角后艾尔和李十一必然会暴露在狱卫的眼前。 怎么办?怎么办? 紧张之际,噩耗再度传来,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刚刚追逐着他们而过的那束探照灯的强光已经抵达了监狱楼的最东侧,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它快速调转方向反向照射过来。 现在,艾尔和李十一连后退的路都被封锁了,前有豺狼后有猛虎,无论选择那一条路都是死路一条,急促的呼吸声也展现出了二人的焦灼情绪。 就在二人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之时,李十一突然拍了拍艾尔的肩膀,只见他抬起手向上指了指,莫非是… 大约过了十来秒,两个拎着烧鸡和散酒的狱卫拐过了楼梯角,而这里已然是空无一人,细密的雨水溅落进来湿了一片,二人一步步走过艾尔和李十一刚停留过的地方,于此同时探照灯的余光也是快速地从监狱的楼梯口处扫过。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一个撅着屁股的模糊影子被照了出来,映在了积雨的小水洼里,紧接着一只大手便将那屁股狠狠地推了上去,被楼梯的阴影遮掩了进去。 幸运的是两个狱卫一心想着回到值班室好好喝几杯,躲避雨水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不寻常的一幕。 有惊无险的躲过一劫,紧紧抓住楼梯下沿钢制丝线的艾尔屁股紧绷着,他跟李十一就像是两只蜘蛛倒挂着贴在上层楼梯的下侧,而刚刚两个狱卫正是在艾尔的屁股底下走过的,起伏的心情就像是探秘鬼屋那样惊险刺激。 经历过刚才的险境,艾尔和李十一变得沉稳了许多,他们不再选择贸然行动,而是小心翼翼地躲避开巡逻队与探照灯循序渐进地朝着关押修女们的监狱摸了过去。 尽管一路上依旧是险象环生,但深夜里的水雾与细雨却为二人的行动提供了很大的助力,与懒散的狱卫相比,军纪严明的十字军团士兵应对起来则相对棘手一些。 不过幸运的是艾尔在经过一排矮楼时发现了许多晾在阳台上来不及收的狱卫制服,会心的一笑之后,艾尔将原本地狱级的冒险模式生生地改成了简单的新手模式。 在李十一的建议下,二人挑了两身狱卫小队长的制服套在了身上,压低了帽檐之后,二人冒着模糊的夜色大摇大摆地朝着关押修女的监狱走去。 开始时,李十一还显得有些拘谨,不过在一路遇到几队巡逻人员全部畅通无阻之后,他也跟艾尔似的慢慢放开了,不过脑袋始终是低着的,帽檐下晶亮的眼睛密切注视着四面八方的异动。 在经过一个草垛之后,艾尔和李十一逐渐放慢的脚步,因为他们发现在这里巡逻的人员不仅有海界监狱的狱卫而且还有十字军团的士兵。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队巡逻人员分别驻守着这间监狱两个方向的路口,将这个区域内的囚徒全部封锁在了这一小块的活动区域之内。 不过令人更加意想不到的是,与其他早已进入梦乡的囚徒不同,此处的椭圆形区域内有十来个穿着狱服的囚犯彻夜未眠,她们在狱卫的监管之下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坚硬的海岩石,沉重而绝望。 摇晃的身形和累累的伤痕向这个世界倾诉者她们所遭遇的一切,曾经侍奉神的奴仆如今正在魔鬼的践踏下苟延残喘。 “这里是采石场,”李十一悄然说道,“她们应该就是‘莱茵修道院’的修女们了。” “这群该死的家伙!”躲在草垛后的艾尔咬牙切齿地说道,“‘莱茵修道院’不是被凯瑟琳女王所支持的吗?为什么她们被折磨成这样都得不到女王大人的任何救援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约瑟斯帝国真正的王又是谁呢?”李十一反问道。 “师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真正掌握约瑟斯帝国权柄的人是公爵阿隆戴特,并非凯瑟琳女王。” “所以说,囚禁‘莱茵修道院’的修女极有可能是阿隆戴特公爵授权的?!” “根据推测的话,确实是这样,”李十一不再忍心观看那些女孩被皮鞭抽的皮开肉绽的惨状,“凯瑟琳女王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恶劣事件,然而她之所以没有阻止并不是因为她不想。” “而是因为她没有能力阻止!”艾尔接着说道,“而能在帝都只手遮天的也就只剩下那个阿隆戴特公爵了。” 知晓了其种缘由的艾尔俯身看去,弱雨苦寒,飞流若霜,展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鲜血淋漓的压迫与虐待,而是对王权赤裸裸的挑衅和令人心冷的阴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闹海界监狱 “让阿雅回监狱休息,她的那份工作交给我来做!” 桃乐丝咳嗽了两声,嗓音沙哑,她拨开了贴着脸颊上的碎发,丝丝缕缕的血渍让她原本漂亮的面庞变得污浊不堪。 “桃乐丝…姐姐…我撑不住…了…”那个名叫阿雅的修女被冰冷的雨水浇得面色苍白,她吃力地举起锤头,身形摇晃。 好在桃乐丝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揽进了怀里,这才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带那个小女孩回去歇息,其他人继续工作。”一位辅助监管的十字军团中队长对身旁的士兵命令道。 “是,加加林中队长。”一位十字军团的士兵立即将长矛重重地砸在地上,并大声回应道。 雨水沿着十字军团铠甲前胸的十字徽章滑落,苍劲的纹路极具力量感,与那些躲避在雨棚中闲聊的狱卫不同,十字军团在中队长加加林的带领下呈两排整齐地挺立在雨中,即便铠甲再怎么冰冷刺骨也不能让他们退缩。 作为守卫帝都王牌军团中的一员,他们的傲骨与铁血原本让他们不屑与这些“痞子”一样的狱卫协同守卫海界监狱,但基于对军令的绝对服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里。 “慢着!”一个坐在凉棚里翘着二郎腿的家伙眯缝着眼睛说道,“库克监狱长的命令是让这些帝国的臭虫工作到凌晨,加加林中队长是不是管得有些宽了,十字军团只不过是来协助防卫海界监狱的,什么时候学会反客为主了?!” 这个眯缝着眼的家伙言语之间满是尖酸与刻薄,对十字军团士兵浓浓的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百列,说到底她们只不过是一群弱不禁风的修女罢了,何必对她们如此百般刁难呢?”加加林客气地回应道。 “对臭虫需要同情吗?笑话!一群只会耗费帝国金币的蛊惑者也配得到老子的同情?” 百列越说越气,他冲一个狱卫招了招手,那个狱卫当即一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了桃乐丝的背上,当即把桃乐丝抽进了泥水间,皮肤上的血痕也随之显现出来。 “桃乐丝!你没事吧!” 其他的十来个修女见状立即跌跌撞撞地簇拥了过来,除了桃乐丝的眼睛里依旧带着不屈的怒火,其他修女的脸上尽是写满了悲苦与同情,对于上帝的信念开始在她们心里动摇起来,她们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不顾一切地活下去而已。 “加加林大人,您也看到了,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百列说着狞笑起来,就像是满足了他的什么病态癖好似的。 “百列!前些天把其他修女送上行刑台的是不是你?!”桃乐丝大声质问道,她全然不顾身上累累的伤痕被湿咸雨水浇淋时带来的疼痛感。 “呦,被你猜中了!”百列赤裸裸地盯着桃乐丝,就像是一头吃人的野狼,“这种好事,老子可是当仁不让的。” “你给我去死!”桃乐丝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十字架,并将带血的十字架狠狠地抛向百列,“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银质的?”百列轻松地抓住了十字架,“只可惜不值钱呐,跟神圣教会的十字架比起来未免太过寒酸了吧,垃圾果然就是垃圾呀。” “我等着你的复仇,贱人!”接着百列便不屑一顾地将十字架丢进了脚下的烂泥里,又故意踩了几脚。 躲在草垛后的艾尔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左手处的“钢骨”发出摩擦的声音,李十一则是冷冷地注视着采石场里的一切,他拍了拍艾尔的肩膀示意他先不要冲动,继续静观其变。 几个绝望地修女精神崩溃地痛哭起来,这些天惨绝人寰的遭遇几乎彻底击碎了她们的心理防线,她们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释放着内心的痛楚。 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狱卫们一阵雨点般密集的毒打,鞭子的抽打声让十字军团那些铁骨铮铮的士兵都不忍直视。 “百列,这些修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定罪吧?!你们这样做符合帝国的刑法么?”加加林的脸色也是变得严肃起来,这些命运悲惨的修女让他想到了自己那个年龄相仿的女儿。 “在这里,库克大人说的话就是刑法,”百列随口吐出一块果核,“加加林大人有哪里感到疑惑可以亲自去找库克大人问清楚,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奉劝您管好自己分内的事,不要给我们的工作添麻烦。” “百列,你…” “继续干活!”还没等加加林说话,百列突然爆喝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短暂的风波之后,稀稀落落的敲打声再次响了起来。 “师哥,修女们貌似要这样一直被迫工作到黎明,我们余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如果不想办法支开这些监管的家伙,我们根本没办法成功实施计划。” “我已经想到可能会发生这种状况了,”李十一沉稳地说道,“还记得我在刚才的简易地图上标出的那个骷髅标志吗?” “你是说那个盛放汽油的仓库?!”艾尔立即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那个大门虚掩住的仓库,“不过师哥你是怎么发现的?” “每次巡逻队伍换班的时候都会在仓库前耽搁半分钟左右,而且在走过那个仓库的阴影之后他们手里都会多出一把浇满汽油的火把,”李十一揩去帽檐上的积雨,“虽然湿气很重,但汽油那种刺鼻的味道我是不会认错的。” “厉害呀,我的师哥!”艾尔真想给李十一竖起一个大拇指,“就你这鼻子比狗还厉…额…对不起,师哥,这个比喻好像不太恰当…咳咳。” “好了,不要拍马屁了,到目前为止时间大概过去二十分钟了,不出差错的话我们应该可以顺利实施计划,”李十一叮嘱道,“不过我们一定要掌握分寸,局部的小范围纵火就可以了,目的是吸引这些看守人员的注意力,千万不能把整个监狱都点燃了。” “放心,那两个看守仓库的家伙就交给我吧,”艾尔两个拳头握在了一起,“保证让他们睡上一个好觉。” 海界监狱的深夜一如往日那般沉静而凄迷,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准备在这里大闹一场。 几分钟之后,那间盛放汽油桶的仓库门前两个负责看守的狱卫早已不见了踪影,而从仓库的铁窗里却是离奇地飘出来了几缕黑烟,那呛人的味道将清冷的夜搅动地浑浊不堪。 “不好了,失火了!” 一个负责巡逻的狱卫蓦地大喊一声,紧接着采石场里的狱卫和十字军团的士兵们也都注意到了汽油仓库里那不断涌出的滚滚黑烟。 “坏了!他妈的,哪个该死的家伙看守仓库的,下雨天都能给老子失火!”正在打瞌睡的百列一下子从躺椅上窜了起来,“愣着干嘛?快去给老子灭火呀,千万不能打扰到库克大人的休息!” “那这几个囚犯要怎么处置?” “废话!统统给老子赶回笼子里去,等灭了火再让她们滚出来!” 百列纵身一跃,脚底一阵爆裂的响动,烂泥四溅,而他则是朝着汽油仓库猛冲过去。 “加加林大人,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一位十字军团的士兵问道。 “等等,”加加林双臂抱胸望向浓烟四起的汽油仓库,银色铠甲的撞击声铿锵有力,“只见浓烟,不见火光,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场火怎么会起的如此蹊跷。” 看着众修女在狱卫的呵斥下慢慢朝着关押她们的牢房走去,头戴银色钢盔的十字军并没有贸然行动,加加林将目光从那个反抗百列的女孩身上移开,凭借多年的军旅经验,他依然带兵镇守在这里,在他看来,或许这把火就是渡鸦组织放的也说不定。 不一会儿,十字军团的其中一队在一名小队长的带领下直奔库克所居住的位置而去,他们必须时刻防止渡鸦组织偷袭这座监狱的最高领袖,而另一队则是消失在了采石场内,他们借着浓雾不知奔赴了哪里,但绝不是去帮助那些狱卫灭火了。 “快快快!水水水!” “完了,这下要被关禁闭了!” “别他妈废话了!救火要紧!” 面对喷涌而出的黑烟和高温,门外的狱卫们根本不知道仓库内部到底是燃烧到了何种程度。 此时,躲在汽油仓库顶部的艾尔和李十一正冷静地观察着地面上乱做一团的狱卫们。 的确,他们两个放的火并不大,只不过是打翻了两桶装满汽油的铁桶而已,但他们将这两桶汽油几乎倒满了整个仓库的外沿,将其他汽油桶围在了中央隔离开来,加之艾尔顺手点燃了几辆堆放在角落里的蒸汽摩托车,所以一时间黑烟弥漫,虽说看起来声势浩大,但火势并不大。 “走!去关押修女的监狱!” “嗯。” 紧接着,两个矫健的黑影从仓库后方跳进了黑暗里,他们借着雾气朝着修女们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桃乐丝姐姐,你疼不疼?”阿雅用一块洗的发白的破布蘸着仅剩的一点药水帮桃乐丝清理着伤口。 “姐姐不疼。”桃乐丝用发白的嘴唇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彻夜的高强度工作加之淋雨让本就最为辛苦的桃乐丝再也坚持不住了,她的额头沁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滚烫的脸颊和颤抖的身体在不断地向她发出危险信号:桃乐丝生病了。 “姐姐,你的额头好烫呀!”阿雅担心地抬起头,“不会是发烧了吧?” “嘘!阿雅,小声一点,不要让大家为我但心。”桃乐丝的声音很虚弱。 “可是…” 桃乐丝轻轻捂住了阿雅的嘴巴,微笑着冲她摇了摇头。 其余的修女们早就累得灵魂都处于游离状态了,因此一来到监狱里她们就纷纷跌进了干燥的杂草里,如同一具具尸体,就连抬一下眼皮的力量都是奢侈的。 很快,轻微的鼾声就此起彼伏地回荡在这方小小的空间内。 “要是这场大火将整个海界监狱都点燃那该多好呀…” 桃乐丝怀抱着逐渐进入梦乡的阿雅,呆呆地望着那升起阵阵浓烟的方向,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画着简笔画的白纸。 “这样的话,哥哥就不用了为了我而冒险了,就像上一次他不顾一切地冲进大火中那样…” 第一百四十四章 暗影围猎 正当桃乐丝情不自禁地陷入回忆当中的时候,殊不知两个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影早已经注意到了她。 “我好饿,我好累呀…”怀里的阿雅梦呓了一声,桃乐丝将脏兮兮的手在囚服的衣角蹭了蹭人然后轻轻地抚摸着阿雅的面庞。 “难为你了,阿雅…”桃乐丝的脸上带着一抹柔色,“姐姐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突然,前方的光线暗淡了下来,桃乐丝抬起头来发现两个狱卫正站在监狱前看着自己。 “你们想干什么?!”桃乐丝抱紧了阿雅,瞪着眼睛盯着这两个家伙,防止他们对这个小女孩图谋不轨。 “你就是桃乐丝修女吧?”那个狱卫低声问道,语气中全然没有盛气凌人的样子,反而有些拘谨。 “哼!明知故问。” “你别误会,我们不是狱卫,不用担心,我们是不会伤害你们的,”说着艾尔摘下了那顶灰绿色的帽子,露出一张充满阳光的笑脸,“刚才那场大火就是我们放的。” “你们是?”桃乐丝向后缩了缩身子,半信半疑地问道。 “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想向你确认几件事。”李十一背靠着监狱铁门。 “别骗人了!我是不会向你们妥协的,无妄之罪别想栽赃在‘莱茵修道院’的身上!” “哎呦,我们真的没有骗你,”艾尔显得有些焦急,“我是帝国军事学院的新生,他是我师哥,不信的话你看看这个。” 说完,艾尔从内侧衣服的口袋里掏出来了一枚闪闪发亮的盾形徽章,那是帝国军事学院的校徽。 “你们真的是学生?” “如假包换。” “你们费尽心机潜入海界监狱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桃乐丝的眼神中依旧带着戒备,“莱茵修道院貌似和帝国军事学院之间没什么交集吧?” “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笠?” 桃乐丝握着画纸的手掌突然收紧,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艾尔,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桃乐丝才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而来?” “你不用害怕,我们并没有恶意…”艾尔以为桃乐丝误会了他的意思。 “笠,渡鸦组织卡洛城分部的一名刺客,幼年生活在一个海边小镇,小时候父母因为某些原因双双自杀,唯一的房子也付之一炬,仅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而他的妹妹此刻就生活在帝都新兰。” 李十一侧着身子不紧不慢地将从地下黑市获取的情报和盘托出,他眼睛紧紧盯着桃乐丝,观察着她面部的细微变化。 “渡鸦组织?他加入了刺客组织…可他明明告诉我他加入了一个魔术团呀…还说跟动物们在一起可以充分发挥他的绘画天赋…你…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桃乐丝一只手用力地握住地上的杂草,显然一些不堪回首的儿时记忆是她不愿意回忆起的。 “是不是他在新兰城里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一定是的…难道说为了我他又做了什么傻事…” “桃乐丝,你先别激动,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艾尔担心桃乐丝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而晕厥,所以急忙劝慰道,“我们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下笠的情况而已。” “那些莫名被杀的狱卫是不是就是哥哥策划的?” “嗯?”艾尔突然打起了精神,“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不是我,我是听那些曾经参与过抓捕修女的狱卫们无意间谈起的,那段时间海界监狱里人心惶惶,摄于那些恐怖暗杀,狱卫们也不敢随意虐待我们,”桃乐丝的精神很萎靡,“但是随着最近一段时间内的平静,狱卫们便开始变本加厉地迫害起修女们,大家也不再确信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群可恶的家伙!”艾尔忍不住骂道,“你们一定会得救的,一定要心存希望地活下去呀!” “无所谓了,”桃乐丝叹了一口气,“我唯一担心的是,假如哥哥做了什么错事,希望你们网开一面,不要伤害他,为了我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了,我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告诉他,不用来救我了…”桃乐丝滚烫的脸颊满是冷汗,她的病症已经很严重了,“希望他以后做一个好人,一个无牵无挂的好人…这个世界已经亏欠他太多了…” “桃乐丝,你还好吧?!”艾尔察觉到了桃乐丝的异样,急切地询问。 太极双鱼图在李十一的身前积聚而成,旋转的黑白两色仿佛和这方天地融为了一体,圆润而和谐,那是一种散发着自然之气的和谐感。 然后,李十一双指一勾,那幅太极双鱼图便飘过来封闭的监狱轻飘飘地落在了桃乐丝的身上。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桃乐丝的后背在太极双鱼图的冲击下立即腾起了一片汗雾,就像鼓锤重重地落在满是水珠的鼓面上那样,随即袅袅地消散于半空中,而桃乐丝脸颊的深红色也逐渐褪去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死比生要容易得多,但既然活着就要有活着的样子,如果你死了这个小女孩也必然无法独活。” 太极双鱼图归于虚无,而李十一则是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浸湿的衣衫淡淡地说道。 “师哥,说得没错,既然你们是无辜地就要一直抗争下去,正义是不会缺席的。” 感受着紊乱的身体逐渐平复下来,桃乐丝的眼角泛起了泪花,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猛然抬起了头。 “今晚,今晚哥哥会来海界监狱救我,求求你们一定要阻止他…如果他为了我真的杀死了海界监狱的狱卫那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而且…而且海界监狱的人可能早就已经设好陷阱等待他们自投罗网了…” “你说什么?今晚?!” 艾尔回头看向李十一,只见雨中的李十一同样面色难看。 “几个小时前,一只白色的大鸟将一张纸条送到我这里后就飞走了,那是哥哥的笔迹,我不会记错的。” “今晚是‘万邦灯会’的巡游时间,大部分的士兵都会去保卫皇室成员的安全,笠偏僻选在这个时候动手,莫非是想在救桃乐丝的同时去完成那项刺杀任务么?” 李十一没有说话,他望着远处逐渐熄灭下来的火势陷入了沉思,一个可怕的念头正在他的脑海里慢慢成形。 “师哥,你在想什么,我们余下的时间不多了。”艾尔提醒道。 “你们快走吧,火一旦扑灭了狱卫们很快就会发现你们的,”桃乐丝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可以帮我去见一下凯瑟琳女王,我不知道莱茵修道院的遭遇他知不知情,但这些可怜的孩子们是无辜的,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迫害。” “我答应你!”艾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凯瑟琳女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李十一说道,“你最好想一个靠谱点的方法。” “没问题的,师哥,我一定要帮助这些修女们,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艾尔的脸上浮现起一抹坚定的微笑。 “谢谢你,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艾尔,”艾尔拍了拍胸脯,“这是我的师哥,李十一。” “桃乐丝代表莱茵修道院的修女们谢谢各位了。” 桃乐丝扶着铁栏杆站了起来朝着艾尔和李十一深深地鞠了一躬。 几分钟过后,海界监狱里可见的明火已经全部熄灭了,汽油仓库的依旧涌动着黑烟,刺鼻的气味在空气里久久回荡。 根据桃乐丝的指引,艾尔和李十一冒着夜色躲避开巡逻的狱卫奔赴了采石场的方向,据桃乐丝的描述,采石场有一面正在修葺的石墙,并不是很高,可以从那里离开。 而此时,李十一和艾尔正躲藏在石墙顶部的阴暗里默默地望着关押修女们的那间监狱,雾气氤氲间已然看不到了倚在铁栏前的桃乐丝,但可以看到的是那队扑灭火焰的狱卫再度气势汹汹地奔着修女们而去,可以预想到接下来将是持续到天明的谩骂与鞭笞。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什么?” “替这些修女们向凯瑟琳女王求情。” “嗯,我要帮她们。” “‘万邦灯会’期间想要见到凯瑟琳女王比登天还难。” “可这是她们唯一的机会了不是吗?”艾尔从石墙上扣下一块石子握在手中,“如果我不去帮她们,那她们可能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我相信希望,所以我愿意守护她们美好的愿景。” 李十一侧过头看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时常问东问西的家伙好像突然长大了。 “记得叫上我。” 李十一低声说了一句,随后便从高处一跃而下,离开了海界监狱的范围。 “我就知道。” 艾尔咧嘴一笑,紧接着也从高处降落到了林间。 两道影子在树林间匆匆而过,他们绕过海界监狱的外侧朝着来时的方向穿行而去。 黑色的林间漂浮着白色的雾气,破碎的浪声愈来愈远,就在艾尔和李十一即将跑过这片断崖旁的稀疏树林的时候,十几双眼睛已经死死盯住了他们。 “果然不出我所料!” 浓雾深处一个身穿银灰色铠甲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胸前的十字徽章沁着露珠,银盔下的眼睛就像一只捕猎兔子的猫头鹰。 “十字军团的士兵们,出击!记住,猎物要活的!” “是!” 一个由十几个士兵组成的包围圈朝着艾尔和李十一笼罩而去,然而依旧急速前进的二人却是浑然不觉。 一场危机正等待着他们。 第一百四十五章 那个少年 身背长剑的十字军团士兵行动迅捷,他们呈半月状的阵型朝着前方不远处的艾尔和李十一围拢而去,于树间横跳翻飞,落地无声,这些士兵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佼佼者。 岑寂的夜色里,他们仅凭那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就可以判断艾尔和李十一逃离的方位,就在他们无限接近于艾尔和李十一的时候,长剑已然出手,他们已经决定使用武力来活捉这两个入侵者,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决定好好戏弄一下猎物。 也就是在此时,艾尔和李十一的脚步声突然离奇消失了,就像是被人生生从这世间抹去了一样,除了日夜涌动的涛声,再也听不到任何细微的响动。 十几名十字军团的士兵立即停下了追逐的脚步齐刷刷地跃上了枝头,警觉地看向四周。 “嗯?被发现了么?” 加加林镇静自若地立于地面上,一团一团的白雾将他包裹在里面,雨渐渐停了,静谧无声的林间让人有一种被寒冷侵袭的孤独感。 露水从林叶间低落,啪嗒啪嗒。 叮铃,叮铃… 一串铃铛的声音从穿林而过的一条崎岖小路上幽幽传来,没人看得清那条小路上是什么人在走动,只不过那个铃铛的声音很奇怪,是那种专门挂在毛驴脖子上的铃铛才会发出的清脆铃声。 十几位十字军团的士兵谨慎地调转过视线望向雾气涌动的树林深处。 加加林朝着附近的两名士兵比出了一个“探查”的手势,那两名士兵立即反握长剑准备靠过去探查清楚铃铛声的来源。 然而正当两位士兵准备借力而起的时候,一股摄人的气势几乎是贴着他们的面颊横扫而过,尖锐刺骨的冷冽感就像是一把剔骨的尖刀割着皮肉似的,只是一刹间那种感觉又归于虚无,不知其来,不知所踪。 可是,接下来令在场所有人都惊骇的事情发生了,士兵手持的长剑毫无征兆地断裂成两截,断口平整好像是被什么瞬间切断了似的,不仅如此,与长剑同时应声断裂的还有身前的十来棵粗壮的大树,它们的树冠被整齐地切成了两半,且切面和断剑处于同一位置。 一种莫名的力量直接将它们斩断,甚至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回来!” 那转瞬即逝的压迫感让加加林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面对那种强度的力量他甚至没有反抗的勇气。 十几名士兵立即从树梢翻飞而下,牢牢地将加加林护在中间,警觉地观察着浓雾中的风吹草动。 原本准备围猎入侵者的他们现在反倒成为了猎物,而他们甚至连猎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不知是哪位强者在阻挡帝国士兵的执法?”加加林面向小路的方向问道,“可否出来一见?” 叮铃叮铃的铃铛声再次响起,然而听在这些士兵们耳中却一点都不悦耳。 “一人,一驴,一酒壶,与刀剑作伴,畅游天地间,真是其乐无穷呀。”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林间幽幽地传来,不出所料这个骑驴的老者就是刚才那股气息的来源了。 “一个老头儿而已,那算得上什么强者,只不过偶尔喜欢管管闲事罢了。” “请问那两个入侵者与阁下是什么关系?”加加林阴沉着脸问道。 雨后初晴,林间鸟儿的叫声渐渐吵闹起来,然而那个神秘老者却是再没有回话,不知道他是凭空消失了,还是早已经离开了。 岑寂的树林里再无人响。 “撤!”加加林转过身去朝着海界监狱的方向慢慢走去。 “大人,不再继续追击那两个家伙了吗?” “晚了,猎物早已经逃脱了。” 十字军团的士兵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将长剑重新背会后背,追寻加加林而去,铠甲的金属碰撞声在浓雾中久久回荡。 艾尔和李十一灵活地翻过旧城区的城墙,朝着商业区疾行而去,在墙外已经脱下狱卫制服的他们俨然一副普通人的打扮,没有丝毫停留,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将从海界监狱得到的情报尽快传达给“兔子糖果屋”的队友们。 只是二人没有察觉到的是,在他们刚刚翻过旧城区围墙的时候,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鸢就已经盯上了他们,白鸢展翅掠过低空不紧不慢地跟随在两人的身后。 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彻夜未眠的艾尔和李十一脸上却是看不出丝毫的疲惫,因为他们知道一场蓄谋已久的恐怖刺杀即将上演。 金鸡叫响了朝日,当碧蓝之海上的日轮扶摇而上的那一刻,新兰城里万千礼花升上了高天,爆裂的巨响将这个沐浴在晨光中的城市从睡眼惺忪中唤醒,花团锦簇的城市街区被欢声笑语所填满。 特鲁夫海港的渡口处,上百艘渡船整齐地排开,浩浩荡荡,桅杆之上高高飘扬着约瑟斯帝国的国旗,船身周围系满了鲜花和彩旗,精心准备的装饰物让这些老船们再度焕发了生机。 海岸处的花灯点亮了天空中遗留的最后一丝阴郁,虽然经历过昨夜的阵雨后,阴云并未完全消散,但星星点点的灯光反倒因此显得更为优美动人,仿佛一颗颗从海底跑到岸上的星星,天使在浪花间起舞,白鲸在沙滩上高飞,栩栩如生的花灯让人宛如置身于幻境之中。 经历过昨晚的惊魂一夜之后,艾尔在来到“芙拉欧尔”酒吧的时候变得愈发谨慎起来,李十一告诉艾尔的那个可怕猜测始终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如果事实真如李十一所猜测的那样的话,那个新兰城必将发生地震一般的动荡。 “怎么了,小艾,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一身白色西装的白鲸举着一杯香槟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女郎团”的姐姐,她们在看到拄着脑袋坐在窗边的艾尔的时候,也是亲切地打起了招呼。 “恩,稀稀落落的烟花声吵得我睡不着。”艾尔解释道。 “这样呀,那你可得好好调整一下作息了,‘万邦灯会’接下来一连三天都是这样喧闹,要不要我帮你调整一下工作时间?” “不必了,白鲸先生,”艾尔站起身来,“我有件事很好奇,想向您确认一下。” “嗯?你说。”白鲸坐在了高脚椅上。 “酒吧外悬挂的那个广告牌,说是今晚有重量级的魔术团来进行表演是真的吗?” “没错,大名鼎鼎的‘joker魔术团’今晚六点会来酒吧表演,到时候你们就有眼福了。” “那个魔术师笠也在其中吗?” 白鲸举起酒杯的手悬在了空中,他转动眼睛看向艾尔。 “怎么突然提起他了,你对那个魔术师很感兴趣吗?”白鲸继续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笠今晚也会来参加表演,如果你也喜欢魔术,我倒是很乐意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不必了,随便问问而已。”艾尔笑了笑,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小艾,今天可能会很辛苦,但也要加油哦!”跟在白鲸身后的两个女郎在离开之时微笑着对艾尔说。 “嗯,你们也是。” 一大早,李十一被白鲸差遣去完成其他的琐碎杂事,因此在“芙拉欧尔”酒吧人满为患之前,他难得自己独处一阵。 昨夜在“兔子糖果屋”他得到了有关“乌鸦袭击”事件的更多细节,据康拉德老师说,那些绑在行刑台上的修女们似乎不像是葬身在了鸦群之中,至于她们去哪里谁也无法解释清楚,唯一有些荒唐的解释就是被那些乌鸦救走了,但这样牵强的理由实在难以让大家信服。 “服务员,一杯蓝山咖啡,不加糖。”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正陷入思考的艾尔。 “哦,您稍等,马上就来!”艾尔当即转过去回应道。 与此同时艾尔心里也在暗暗嘀咕,是谁一大早就跑到酒吧里来了,明明天才蒙蒙亮而已,“芙拉欧尔”酒吧里仅仅散落着几个宿醉未归的家伙。 那是一个打扮有些怪异的背影,但艾尔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身着白色的上衣,戴着绣有金丝的兜帽,领口处散落着几缕金色的头发,他的背影挺拔而端正。 艾尔没有多想,他迟疑了一下后,紧接着便匆匆朝着咖啡制作室而去,这种咖啡的价格不菲,平民是饮用不起的,在艾尔看来不过又是一个前来消费的富家纨绔子弟罢了,毕竟在酒吧工作的这些天,他可没少遇到这种家伙。 不一会儿,艾尔就端着一杯浓香的蓝山咖啡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的咖啡。” 艾尔刚把咖啡送到顾客的身前,就见那人将两枚金灿灿的金币放到了托盘里。 “客人,您这是?”艾尔侧立在客人的身边,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给你的小费,”那人顿了顿随后说道,“谢谢你帮我保管那样东西。” “客人,您什么意思?我不懂。”艾尔问道。 那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艾尔的疑问,他只是优雅地端起了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又将它放回了桌子上。 “咖啡煮得不错,你做的?” “是呀。” “呵呵,没想到你的进步还是挺快的。” 紧接着那人摘下了兜帽,清晨的阳光中那一头金色的碎发仿佛金子那样耀眼,大海一般的蓝色眼眸深沉而美好。 那人转向艾尔,那张俊美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怎么会是你?!” 艾尔忍不住惊呼出声。 第一百四十六章 欢乐之下的危机 半个月没见,之前那个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贵族优雅气质的少年如今显得清瘦了许多,但他的眼神却是比之前更加明亮了,在金黄色碎发的掩映下,少年的左眼角下侧多了一处浅淡的伤疤,微微变形的“x”疤痕让他淡雅随和的笑容多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而这个毫无征兆出现在“芙拉欧尔”酒吧的贵族少年正是消失多日,杳无音讯的玛克思。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艾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认自己并没有忘记换上那张“亲肤性易容假面”,他才放心地叹了口气。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玛克思笑了笑,“而且从今天起你们的“兔子糖果屋”小队中要加入一个人了。” “你么?!” 玛克思只是端起咖啡微笑不语。 “你不是去执行什么‘神圣教会’的任务了吗?怎么一声不吭地就回来了呀?不会是失败了吧?” 艾尔有意想从玛克思的嘴里打探些什么,然而玛克思并不为所动。 “成功了一半吧。” “一半?”艾尔来了兴致,“那你脸上的伤…” “嗯,在执行任务中不小心被人偷袭所致。”玛克思表情淡然,就像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雪雾镇的那些诡异生物吗?能伤到你的家伙应该不是什么善类吧?” “一群牧魂社的傀儡罢了,看来那个赏金猎人小队向你们透露的消息不少嘛。” 为了不引起过多人的关注,玛克思重新戴上了帽兜,毕竟在“万邦灯会”期间,无论打扮的多么怪异都不会被人怀疑。 “你不也是一样,”艾尔佯装收起托盘,实则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刚刚回到新兰城就已经对我们的计划了然于胸了,连‘兔子糖果屋’你都知道,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临走之前在我们身边安插了眼线。” “眼线?我可不会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是芙蕾雅告诉我的。”玛克思的声音迷人而富有温度。 “额,原来是那个‘暴力女’呀,那就讲得通了…”艾尔一脸无奈。 “李十一没跟你在一起么?” “师哥他被白鲸先生指派去解决一些酒吧杂事了,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 “打算什么时候行动?”玛克思的问题一针见血。 “要不要这么直接呀?!”艾尔慌忙朝四下看去,在确认没人听到玛克思拿那番石破天惊的话之后,艾尔说道,“你不是才返回帝都不久吗,都不需要休息一下的吗?你别告诉我你们‘神圣教会’连消除疲劳的魔法都有。” “彻夜潜伏在海界监狱,你们不也是同样劳累吗,监狱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这你都知道了?看来芙蕾雅学姐还真是对你毫无保留呀…” “皇室之间的权利斗争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或许我可以帮你们见到凯瑟琳女王,”玛克思说道,“要想挽救那些‘莱茵修道院’的修女们,这是唯一也是最后切实可行的办法了。” “最快可以什么时候?”艾尔变得严肃起来。 “‘万邦灯会’结束之后。” “不行!”艾尔皱着眉头回应道,“那样就太晚了,还能再想想办法提早一点吗?” “恐怕不行,帝府里戒卫森严,除了外邦的使节之外,任何人不准随意出入帝府,更不要说见到凯瑟琳女王了。” “总会有办法的,”艾尔显得很笃行,“无论如何我都要在今天结束之前见到凯瑟琳女王,哪怕是硬闯皇室巡游队伍,我也要将修女们的情况如实地告知女王大人。” 玛克思扭过头看了艾尔一眼,他这种很傻很天真的自信实在是让人埋怨不起来。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否则帝国军事学院也一定会跟着受到牵连,道格拉斯副校长要是再背上这么一口大黑锅再想回到学院就难了。” 就在艾尔和李十一你一言我一语地秘密交谈行动细节之时,四个身材高大的酒客从“芙拉欧尔”酒吧的正门处径直走了进来。 通过这四个人的装束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他们是来自外邦的旅客,或许是外邦使者也说不定,总之他们刚一来到“芙拉欧尔”酒吧就直接坐到距离艾尔不远地另一个靠窗位置。 艾尔和玛克思也是立即安静了下来,只看了一眼这几个人的装束,艾尔就立刻想到了那日将自己打扮得像个麻袋似的芙蕾雅和安德烈,因为这几个外邦人的穿着明显与芙蕾雅他们别无二致。 几人在交谈之时,时而使用东西大陆通用的语言,时而掺杂一些奇怪的语言,让人很难判断这四个家伙到底在交流些什么。 只有玛克思将目光落在窗外洋溢着笑脸的行人之中,他一手捧着咖啡像是在倾听,又好像在思考,只有不时回过头来对着那几个人的背影瞧上两眼才让人知道原来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几个外邦人之中。 几人静坐了一会儿,在看清楚服务员递过来的价格表之后他们没有选择继续停留,或许是因为那些饮品太过昂贵,所以几分钟之后几人便一同离开了“芙拉欧尔”酒吧,奔着商业区的外围走去。 “那几个人的打扮好奇怪呀,”艾尔最先说道,“他们穿得那种服饰我之前还见芙蕾雅和安德烈穿过。” “他们是泰拉城邦的使者,来自于东南沿海,一个依附于约瑟斯帝国的小城邦,”玛克思科普道,“他们谈论的话题不是别人,正是芙蕾雅。” “啊?你竟然能听懂他们城邦的语言?!”艾尔问道,“你说他们谈论的话题是芙蕾雅是什么意思?我最近也注意到了学姐的神色有些不对,她总是一个人在晚上站在‘兔子糖果屋’的阳台上发呆,安德烈也试图问过她,但学姐什么也没有说。” “那几个人就是来帝都寻找芙蕾雅的,”玛克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为了让芙蕾雅暂时休学,跟他们返回泰拉城邦履行婚约。” “婚约?!”艾尔的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难道说芙蕾雅学姐的真实身份是…” “没错,泰拉城邦的城主之女。” 玛克思将那杯微凉的咖啡推到了一旁,随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今天的会面就到此为止吧,晚一点我会再来的,如此精彩的魔术表演我又怎么能缺席呢。” 说完,玛克思便朝着“芙拉欧尔”酒吧的正门走去,明媚的少年仿佛初晨的朝阳,他带着辉光汇入了人群。 而艾尔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没想到芙蕾雅学姐竟然还有这样的背景,而且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年纪轻轻的她即将要沦为人妻,这种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有些天方夜谭。 但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有更为紧迫的事情正等待着他去处理,至于那些疑问也只有在这场风波归于平静之后再向芙蕾雅学姐询问了。 临近中午之时,新兰城的天空中依旧郁积着成片铅灰色的积云,它们遮挡了日影却也从碧蓝之海上带来的凉风。 尽管天公不作美,但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市民与游客们高涨的热情。 从行政区的“帝府”到“帝国竞技场”到“帝国军事学院”再到“国王公园”以及最后位于商业区的“王后公园”,夜晚时分,皇室巡游的沿途都早已经进行了清场,大批的十字军团士兵早已严阵以待,玫红色的地毯将这个几个地标性建筑缀连在一起,除了皇室车辆任何人不准通行。 帝府里,负责巡游的车辆在进行最后一次的调试,精美绝伦的马车改造成了露天的移动平台,其中最为精致的当属女王凯瑟琳的座驾以及公爵阿隆戴特的了,不难想象这个掌握约瑟斯帝国实际权柄的公爵在帝都的地位。 夜风在耳边轻语,遮掩在浓云之下的太阳带着余晖晚照逐渐坠落而下,光线渐暗,但新兰城中则完全是一片灯光的海洋,欢乐的人群早早就将“万邦灯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烟花爆竹的声音不绝于耳,天空中绽开的“花朵”与地面的彩灯遥相呼应。 “万邦灯会”最高潮的时刻即将到来。 随着街头游乐的众人期盼着一两个小时之后最激动人心的巡游花车,商业区中的“芙拉欧尔”酒吧此时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其中一部分人纯粹是为了庆祝这个美妙的夜晚,但更多的人是为了一览大名鼎鼎的“joker魔术团”之风采慕名而来。 舞台上的大幕已经开始微微晃动了,再过几分钟“joker魔术团”的众人就要登场了。 舞台下,艾尔和李十一侧对着舞台的方向时不时看向墙壁上的钟表。 “五点五十分了,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怎么还没有见到玛克思的影子?”艾尔的目光从酒客当中扫过,那张俊朗的面孔始终没有出现。 “一定会来的,他是个守时的家伙,”李十一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拦下‘joker魔术团’的众人,今晚海界监狱不能出事。” “嗯,相信桃乐丝的那些话应该可以暂时让笠放下仇恨。” “但愿如此。”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对决时刻1 当墙壁上的钟表时针刚好指向六时整的那一刻,“芙拉欧尔”酒吧的灯光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聚光灯从舞台上方斜斜地照了下来,音乐流转之间舞台上幕布徐徐升起,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所吸引。 没有主持人的介绍,但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接下来要进行表演的就是“joker魔术团”的魔术师们了,台下的众人一个个屏息凝声期待着接下来的表演节目,连低声交谈的声音都是小了很多。 红色的幕布之下,五个魔术师在舞台中央一字排开,身形各异的几个人统一都带着小丑面具,无人知晓他们面具之下的样子,但从形体还是不难看出,这几个人中间包含一位老者、一个女人、一个中年男性以及一个少年。 当然,站在五人正中间的很显然就是魔术师笠了,他肩头的那只灰色兔子很容易辨认。 “你果然出现了!笠!”艾尔死死盯住笠的脸,仿佛要将那张面具揭下来一样,“‘芙拉欧尔’酒吧的后门已经被安德烈严密地守死了,今晚你这家伙别想轻易离开这里。” 就在艾尔将迷你通讯装置调至静默状态的同时,酒吧后门的一座高层建筑顶部有一个浅淡的蓝色光点正在有节奏地跳动着。 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安德烈和夜色完美地融为了一体,此时他正端着那曾击伤过纽卡西的狙击枪瞄准着那扇花灯锦簇的后门以及附近有可能逃离的区域,这柄威力极大的枪械自从上一次大放光彩之后就一直被盎格鲁大师授权由安德烈保管,而这柄枪身上带有红蓝色条纹的狙击枪也有一个隐秘的名字—“猎户座”。 而现在,经过武装部加装瞄准镜之后的“猎户座”狙击枪更是在安德烈高科技眼镜的加持下如虎添翼,几乎没有人能够躲得过那足以击穿钢板的强力子弹。 酒吧中的气氛微热,“joker魔术团”后边的空域位置摆放着五个长方形的大箱子,每个巷子上方都描绘着一个双手交叉于胸前的人形图案,像极了法老图坦卡蒙的面具,看样子应该是他们此次魔术表演的道具之一。 而箱子一侧的桌子上则是几十把寒光闪闪的钢刀,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李,或许你猜的是对的,”艾尔对身边的李十一悄然说道,“也许渡鸦组织此次密谋已久的计划不止是刺杀库克那么简单,明明是本部的任务却偏偏交给分部的刺客来执行,怎么说都有些牵强,不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新兰城本部的刺客更加占据优势才对。” “嗯,只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来证实我的猜想,希望它仅仅只是个猜想吧。” “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印证了你的猜想呢?”就在二人小声谈论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艾尔和李十一同时回过头去,只见亭亭玉立的芙蕾雅正站在他们的身后,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她并没有穿着那件稀奇古怪的紫色套子,而是穿着帝国军事学院的校服,雪白的长腿露在外面,御姐风之中多了一丝清纯的感觉。 “芙蕾雅学姐,你怎么…” “打住,先不要问我问题,听我说,”芙蕾雅竖起一只手阻止了艾尔继续说下去,“这是康拉德老师刚刚交给我的,你们看一下。” “这是?” 艾尔接过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并疑惑地将其打开。 “‘万邦灯会’皇室巡游路线图?!”李十一一眼就认出了信纸上所画的内容。 “没错!本来应该是玛克思来为你们送信,但康拉德老师临时指派给了他更重要的任务,所以由我来向你们传达。” 芙蕾雅将音量控制的很低,昏暗的环境中尽可能地保持只有他们三个人可以听得见。 “这张图有什么问题吗?” “看到那几处标红的地点了没有,自从昨晚李十一跟康拉德老师描述过那个大胆的念头之后,老师今天一整天都带着武装部特种小队一、二番小队埋伏在巡游路线的隐蔽之地,果然有惊人的发现。” 听到这儿,李十一和艾尔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脸上的凝重之情不亚于见到了什么石破天惊的景象。 “继续说下去。”李十一说道。 “在这几处地方都发现了大量鸦群停留的现象,毫无疑问这些数量激增的乌鸦一定与那次‘乌鸦事件’有联系。”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渡鸦组织的真实目的或许并不是大闹海界监狱那么简单,而是为了破坏‘万邦灯会’,”艾尔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甚至是刺杀皇室成员。” 芙蕾雅深深地看了艾尔和李十一一眼,她深深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艾尔的想法。 “这么说来,今晚的巡游队伍里必定也安排了强有力的保卫人员吧?” “十字军团的军士长费曼亲自坐镇,还有一位副军士长‘蛮牛’与之同行,再加上凯瑟琳女王的亲卫队以及十字军团的精锐士兵,还有代表‘神圣教会’的强者,相信就算渡鸦组织胆敢图谋不轨也只是虚惊一场罢了。” “好大的一个局呀。”艾尔忍不住感叹道。 “这些你们都不用管,总之,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叮嘱你们一定要确保海界监狱那边不出什么大的乱子,如果真的让渡鸦的目的得逞了,不出两天约瑟斯帝国的帝都遭受袭击的传闻就会遍布整个大陆,到时候恐怕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系的人都逃脱不了干系。” “有一件事我也必须告知你们,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不能在‘芙拉欧尔’酒吧制止渡鸦的刺杀计划,那么康拉德老师那边就只能通知海界监狱了,为了保证这次任务的成功,这一个小时是康拉德老师能为我们争取的最长时限了。” 也就是在此时,舞台上的“joker魔术团”众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笠装进了其中一个木箱之中,紧接着像套娃一样将五个木箱套在了一起,随后他们每人都手持两把钢刀,毫不犹豫地对着木箱上的孔洞插了进去。 许多观众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是于心不忍地侧开了脑袋,眯着眼观看舞台上发生的一切,然而鲜血迸溅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钢刀在插入之后又被完好无损的抽出,刀刃上甚至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一层层打开五个木箱子,笠又完完整整地从箱子里又钻了出来,只看上去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一时间,酒吧里叫好声此起彼伏,欢乐的鼓掌声和觥筹交错的杯盏声回荡在四周。 只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是,笠肩膀上的那只灰色兔子却是消失不见了,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腾”的一声,李十一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让一旁的艾尔和芙蕾雅都是吓了一跳。 “我们还是大意了!”李十一说道。 “发生什么了?” 艾尔和芙蕾雅也是不安地站了起来看着李十一模糊的脸庞。 “从箱子里出来的这个人不是笠!”李十一皱起了眉毛,冷彻的眸子从舞台上扫过,“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你说什么?”芙蕾雅一脸震惊,“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 “的确不是人,这五个家伙都不是人!”艾尔结束了“吐息”的施放,回归了平常状态,“我们都被笠给骗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joker魔术团’,它们全都是傀儡!” 殊不知,此时坐在二楼观景台上的白鲸先生正跟梅娅经理看着艾尔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样的事情我本是不愿意相信的,但事实摆在面前,我只能说怪我之前太相信他们两个了。”白鲸将手里的香槟放到了桌子上,他没有心情继续喝下去。 “这样的事情总归会不可避免的,好在一切都在老爹的掌控之中,这群小家伙今天一个都别想从这里离开。”梅娅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透露着一抹危险。 “你不是想把它们都解决掉吧?”白鲸说道,“根据泽塔的调查,他们可都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惹上那样的麻烦是老爹不愿意看到的,况且舍弃他们的身份不谈,那两个小家伙还是挺让人喜欢的,要是他们也加入渡鸦该多好呀。” 白鲸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惋惜,看得出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跟“女郎团”的女郎们一样都很喜欢这两个小家伙,直到几分钟之前他还不愿意相信梅娅的话是真的,可是眼前的一幕却不得他不承认。 此时,位于楼下的艾尔和李十一以及芙蕾雅绕过阴暗的地方朝着舞台后的几个空房间快步而去,显然他们是奔着消失的笠而去的,而那里不仅可以通往道具室而且可是直接上楼。 眼睁睁地看着三人消失在视线之中,白鲸先生和梅娅经理并没有出手阻止,两人反倒观赏起舞台上的魔术表演来,并且神色轻松,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不去制止他们吗?”白鲸左手撑着脑袋,显得有些无趣,“‘女郎团’中的大多数都在后台等候,随时可以差遣。” “让你那些金贵的‘公主们’好好歇着吧,今晚酒吧里的工作可并不轻松,还是不劳烦她们动手了,”梅娅浅笑连连,“至于那三个小家伙嘛,自然有人对付他们。” “你放心,我决然不会傻到取他们的性命来和偌大的帝国军事学院对抗,毕竟那个莽撞的老痞子可是连老爹都不愿轻易招惹的人,”梅娅撩起耳边的一缕碎发,妩媚动人,“今晚,只要将他们困在这里,不去打扰笠的行动就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对决时刻2 耳边的音乐鼓点和酒客的攀谈声逐渐淡去,朝着舞台后方走去的三人脚步匆匆,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酒吧里的侍者与女郎,没有丝毫慌乱,在打过招呼之后几人继续朝着“芙拉欧尔”酒吧的二楼走去。 然而就在经过楼梯拐角的时候,一个曼妙的身影从楼上走了下来。 “小艾,李,你们这是准备去哪里呀?”一袭紧身衣打扮的少女活泼地问道。 “千狐?你怎么在这儿?”艾尔尽力地保持镇定以防露出破绽。 “我还想问你们呢?这个女孩是谁?你们怎么擅自带陌生人来到‘芙拉欧尔’酒吧的后台,梅娅经理要是知道了保管得扣你们这个月的工资。” 千狐双手叉腰,显得有些生气,也可能是故意想要“调戏”一下他们两个。 “千狐,别闹了,我们两个有要紧事,没时间跟你开玩笑。”艾尔说道。 “谁跟你们闹了,”千狐用一双媚眼狠狠地瞥了艾尔一下,“我可是很认真的好不好。” “她是来应聘女郎的,我们要去见白鲸先生。” 蹭蹭蹭,三双眼睛同时带着惊讶看向李十一。 “我说李十一,你有没有搞错…” 感觉受到冒犯的芙蕾雅刚要撸起袖子准备好好地跟这个“冷酷脸”的家伙好好理论一番,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巴。 “原来你的真实名字叫李十一呀?”千狐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别听她乱说,我们带她来找白鲸先生的确有些重要事要商谈。” 艾尔冲着芙蕾雅使了一个眼色,“暴力女”当即便安静了下来。 “让开。”李十一微微皱眉,他不想再跟眼前这个女孩继续纠缠下去了。 “让开就让开嘛,发什么脾气,切!”千狐对着李十一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就乖乖闪到了一边。 “不好意思啊,千狐,李就是这个脾气,你千万别生气哈。”落在后边的艾尔还想继续跟千狐解释着什么。 “喂,我说你快点行不行,拖油瓶!”芙蕾雅转过身来不耐烦地说道。 “马上来!” 随后艾尔一溜烟地跟了上去。 千狐站在原地目送三人走上了楼梯,消失在视线尽头,而原本那个乖巧可爱的少女气质则是陡然转冷,仿佛一汪温泉转眼间就冻成了坚冰。 “尽情享用千狐送给三位的礼物吧。” 潜入二楼之后,三人不再像在大堂那样肆无忌惮,流光溢彩的灯光下三人小心翼翼地躲开有人经过的地方向前行进着。 “安德烈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员从后门离开,”艾尔耳朵里的迷你通讯装置跳动着绿色的光点,“他一直都在盯着‘芙拉欧尔’酒吧的每个隐蔽角落。” “也就是说那个叫笠的魔术师还没有‘芙拉欧尔’酒吧咯?” 芙蕾雅将脑后的微卷长发束了起来,本就身材高挑的她现在看起来更是英姿飒爽。 “可以这么认为。”艾尔回应道。 “谁告诉你们他一定会从这家酒吧离开的?”李十一冷不丁地说道,“作为渡鸦组织的秘密据点之一,这里不可能没有不无人所知的秘密退路,身为刺客的他们更加应该清楚暴露的风险。” “李十一,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拽拽的,有话说清楚!” 芙蕾雅显然还在因为李十一说她是“女郎”而生气,虽然那仅仅是为了哄骗千狐而已。 “师哥师姐,你们就别怄气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个魔术师笠呀!”艾尔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如我们兵分三路,把笠有可能逃遁的地方全部探查一遍。” 见二人没有答话,艾尔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去探查笠常去的那间道具室,师哥去探查梅娅经理的办公室和白鲸先生所在的那间迷你酒吧,而师姐去三楼及楼顶查看一下有没有笠逃脱的可疑踪迹。” “就这么办,各自行动吧,”艾尔摇了摇头,“有可疑情况及时用通讯器联系。” “嗯。”芙蕾雅闷哼一声,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李十一。 李十一没有理会,代表他同意了艾尔的计划。 在走到一个墙角之后,三人立即分道扬镳,朝着各自的目的地疾步而去,三个方向是三条不同的路。 凭借着记忆力的路线,艾尔很快便来到了道具室的门外,上次爬上通风管道潜入这间屋子还是几天前,现如今房间的门依旧紧锁,像是很多天都没有打开过了。 难道说这些天那个魔术师笠这些天一直都没有来到这里吗? 带着疑惑的心情艾尔用“钢骨”轻而易举地便打开了房门,随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墙上的鬼怪面具,形式各异的服装以及各种风格的画作填满了整间小屋,而上次看到的那副未完成的画依旧安静地摆放在窗台,漆黑的屋子被窗外绚烂的烟花所点亮,寂寥的空间不像是有人活动的迹象。 “难道说那个家伙并没有躲藏到这里吗?”艾尔来到了窗边,细致地检查过后发现窗户边缘并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正打算通过迷你通讯装置向李十一和芙蕾雅报告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艾尔不经意间低头看了一下那副未完成的画,然后他的手就停在了耳边,整个人都是怔住了。 “这幅画竟然被画完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艾尔将自己的感知力提升到了顶点,“吐息”之术立即以他为中心铺地而出,蛛网般的细小蓝色丝线在意念的控制下充斥在这片小小的空间内,却并未发现生命的迹象。 “看来是我太紧张了。”艾尔呼出一口气继续将注意力放在那副画作上。 与原版《攻占巴士底监狱》不同的是,这副被“改造”过的画作上描绘的是火浪滔天的骇人场景。 巴士底监狱在大火中倾倒碎裂,而守卫着这所监狱的士兵被一个个地钉死在了滚烫的石墙之上,狭长的铁链将它们绑在了一起,有人在哭嚎,有人在死去,还有大量的囚徒从监狱缺口处蜂拥而出。 其中最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就是几个身体破败的士兵正举着长剑砍向自己的战友,表情木讷地他们仿佛失去了灵魂,他们就像是变异的丧尸那样拖着残肢扑向惊恐的士兵。 “画得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地东西!难道说还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艾尔摸了一下那副被重新填补过的画作,新增的画面上油彩干燥,应该不是今天才画完的。 “这个所谓的巴士底监狱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海界监狱呢?”艾尔摸了摸下巴,画中的监狱外形几乎和自己昨晚见到的海界监狱一模一样,“算了还是问一下师哥吧,或许他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 然而还没等艾尔有下一步动作,他的大脑突然传来一阵眩晕感,身子一阵摇晃,要不是因为艾尔紧紧抓住了画板可能已经跌倒在地了。 “这…怎么可能?!” 刚刚从莫名的不适中缓解过来,艾尔就被眼前不可思议的场景吸引了,因为那副画中的景象竟然像有了生命似的自行动了起来。 而他周围的陈设品也早已不再是服装与画作,而是变成了一棵棵参天的大树,葱郁的树冠中射下斑驳的阳光,沁人心脾的花香伴随着鸟儿的轻鸣在周围回荡。 “绿谷森林?!” 艾尔忍不住惊呼出声。 与艾尔的遭遇相似的是,此时偷偷潜入梅娅办公室的李十一同样遇到了难以用常理解释的奇异景象。 自李十一确认过那间办公室里没有人活动之后,他也是从正门走了进去,然而就当李十一将房门从身后轻轻关闭的那一刻,变故发生了。 原本沐浴在黑夜中的办公室瞬间变成了阳光朗照的白天,刺眼的阳光毫无顾忌地从窗外溢了进来,一时间甚至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不好,中计了!” 察觉到异样的李十一并没有轻举妄动,他当即就想要通过迷你通讯装置向艾尔和芙蕾雅预警,可是当他将手伸到耳边的时候才惊恐地发现哪还有什么通讯装置。 不仅如此,就连身上的衣物都是与来时大相径庭,精致的礼服不知什么时候替换成了一件黑白相间的鹤羽长袍,腰衔玉带,脚蹬鹿靴,此时的李十一已是一身东大陆玄方国的衣着打扮。 “鹤羽长袍?”李十一的手有些颤抖地抚摸着那一丝丝一缕缕金丝银线,“是烟烟亲手为我缝制的那件…” “哥哥!”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身前响起。 “是谁?!”李十一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第一次情绪这么激动。 “是我呀,哥哥,你不认识烟烟了么?”少女的声音有些委屈。 “烟烟…烟烟!” 李十一震惊地抬起头来。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紫烟凌云、楼阁参天,碧瓦红墙、飞廊绣檐,玄方国的国都在落日中浩荡着祥龙之气,白玉古道在西风下苍茫成永恒的长诗,时间仿佛永久地定格在了这一刻。 而大殿之外的高阁上正站着一位仙袂飘飘的黑发少女,一袭白纱像是云的衣角,腰佩黑刀更显夜的深邃,少女面色红润地从高台上俯视着李十一。 “哥哥,你这一走就是三个月,烟烟好想你呀,今天教烟烟新的刀法好吗?”少女的笑容仿佛春天里的一壶花酒,让人醉倒在那浅笑梨涡之中。 “你…你真的是烟烟吗?” 李十一的声音颤抖地更加厉害了,眼前的这一切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不是真的,但情感却像一只巨手将它牢牢地握在了手心。 “当然是我了,哥哥。” 少女微笑着说道。 于此同时,“兔子糖果屋”的二层会议室里发出来了一阵奇怪的响动,黑暗中的房间里一个柜子剧烈摇晃起来,紧接着一股无名黑火从缝隙中冒了出来。 冰冷的火焰似乎要燃尽人的灵魂一样,它呼啸着,挣扎着,想要逃离柜子的束缚。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对决时刻3 “芙拉欧尔”酒吧天台上在或红或绿的烟花映照下忽明忽暗,很轻松地破开了铁栅门,一个轻盈的身影快速闪了进来,手握电击棍—“电脊”的芙蕾雅在紫色弧光中如同一只暗夜绽放的紫罗兰。 黑灰色的短裙在夜色中摇曳,身着学生制服的芙蕾雅散发着一种恬淡而惑人的美,柳叶般的俏眉高高竖起,一双美目谨慎地扫过天台上每一个可能藏匿人的角落。 远处的高楼低山在花灯和烟花的勾勒下像极了暗夜的圣殿骑士在拯救被恶龙抢走的公主,不知道多少对恋人会在这样美妙的夜晚对彼此许下海誓山盟的约定。 低矮的垂云也被照得朦胧一片,海雾渐起,新兰城正沐浴在一片祥和美好的氛围中,然而在大多数人看不到的地方,却有很多无名者为了维护这座城市的安宁而默默无闻地负重前行。 “安德烈,从你那个方向能看到‘芙拉欧尔’酒吧天台的情况吗?”芙蕾雅躲藏在巨大的灯牌后对着迷你通讯器悄声问道。 滋滋的电流声响起,接着安德烈的声音从耳朵里响了起来。 “师姐,能看到,不过…嗯…有些看不清楚,”安德烈说道,“海雾又开始在城市里蔓延了,这对视线有很大干扰,你们那里有什么新发现吗?” “能看到就行,告诉我,天台上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第二个人来过?或者说,有没有其他人躲藏在这里?” “师姐,你稍微等一下,我打开红外装置探测一下。” 只过了一会儿,安德烈很快便回答道:“师姐,都看过了,应该是没有第二个人,我只能看到躲藏在灯牌后的你,距离太远了,我也只能看个大概。” “那就好,时刻保持警戒,那个叫笠的家伙随时有可能从‘芙拉欧尔’酒吧的各个方位逃离。” “遵命,师姐。” 一颗镀银的子弹上膛,“猎户座”那绝美的机械传动声从耳机里响起。 正当安德烈关闭高科技眼镜的同时,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一声疑惑声响起。 “咦,我刚才是不是看到入口处有一个熹微的热源?会不会是烟花爆炸后散落的灰烬?”安德烈皱了皱眉毛,“不行,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紧接着,安德烈又打开了高科技眼镜,只见“芙拉欧尔”酒吧的天台上哪还有什么人形的热源,就连芙蕾雅也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奇怪,”安德烈自言自语道,“这么快就离开了吗,师姐还真是个急脾气呀。” 低空的雾气逐渐爬升而起,高楼之间的空隙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安德烈的狙击手工作也开始变得越发艰难。 然而“芙拉欧尔”天台上的真实情况却是欺骗过了他的眼睛。 天台上的一处露天游泳池里细水翻腾,在涌动的水流里一具曼妙的躯体正浮在水面之上,任那水流带着她飘到各处。 那个身影正是芙蕾雅,她在结束和安德烈的通话之后,双目突然变得失神起来,眼眸之中闪过一只若有若无的白色狐狸,紧接着她径直走向了冰凉的池水,然后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芙蕾雅就像是一只睡莲那样浮在池水之上,然而在她的脑海里却是正在上演着往昔的种种。 “姐姐,姐姐要去哪?小雅不要跟姐姐分开!”一个幼小的女孩紧紧地扯着一个十八岁少女的衣角,泪汪汪的眼睛看上去很是可怜。 一个精雕细琢的房间内,两个光彩照人的女孩儿紧紧相拥在一起,其中那个年龄大一些的女孩儿画着精致的妆容,身穿一袭白色的拖尾纱裙,头上亮晶晶的银冠代表着她即将要嫁为人妻。 而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则是一声声地轻唤着姐姐,粉嫩的脸蛋上挂满了泪痕。 门外是渐起的音乐声和盛装出席的一众宾客,显然他们是来参加订婚仪式的。 “姐姐,小雅要跟姐姐在一起!” “小雅乖,姐姐会经常回泰拉城邦来看你的,你在家要乖乖地知不知道,不要惹父亲和母亲生气。”说着说着少女的眼眶也是红润了起来。 “姐姐,不要嫁给那个坏蛋好不好,姐姐明明喜欢的是侍卫长哥哥,小雅也喜欢侍卫长哥哥,为什么姐姐不跟哥哥在一起呢,他一定会伤心的。” “小雅!”少女的声音突然提高,不过转而有低沉了下来,“我和莱利不合适,我们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呀?!” “格罗城邦是和约瑟斯帝国缔约的最强大城邦,也是我们这一地带最强大的城邦,而作为弱小的泰拉城邦只有和格罗城邦和亲才有可能在格罗城邦的庇护下不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城邦所欺凌,”少女得出眼神满是决绝,“虽然格罗城邦的七皇子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家伙,但是只有姐姐嫁过去才能保证泰拉城邦的百姓安定,这笔交易无论怎么看都是值得的。” “姐姐,爱情也可以拿来交易吗?” “小雅,等你长大以后就会知道,守护一方百姓没有那么容易,不要责怪父王和母后,他们也是不得已,”少女将银冠摘了下来放在了小芙蕾雅的头上,“姐姐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你一定要努力带着姐姐的那份信念好好地守护泰拉城邦,如果可以的话,姐姐希望泰拉城邦可以在你的帮助下再度走向曾经的辉煌,至少不再受到其他城邦的欺辱。” “那姐姐呢?” “余生已然如此,我还有哪敢有什么奢求呢?”少女凄然地笑了笑,“我走后记得告诉莱利,让他忘了我吧,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更好的女孩在等着他,他是个好人,只是…只是我配不上他…” “姐姐…姐姐你别这么说…” 两个女孩再度相拥在一起,轻微的啜泣声荡漾在房间里,不过转眼间就被屋外人群的庆贺声所淹没… 往昔的记忆在自己的眼前重演,独自站在门前的芙蕾雅就仿佛灵体一样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幼小的芙蕾雅和姐姐根本看不到自己,也感知不到自己。 紧接着门被打开了,穿着浅红色和白色交织套子的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她们一个个地从芙蕾雅的“身体”里穿过,走向床边的两个女孩儿。 “姐姐,能不能不要走…” 芙蕾雅感觉周身缭绕着冷意,眼前的画面有些扭曲,她清楚地知道自此一别之后,年幼的小雅今后将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姐姐,因为身边这个即将与外邦通婚的女孩将会在不久后永远地前往天国,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牵挂和留恋,彻底地远离了痛苦与折磨。 眼睁睁地看着身穿白纱的少女在侍女地簇拥下被迎上了那一辆华贵的马车,面相猥琐的男人搓着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面容靓丽的少女,嘴角尽是淫贱的笑容,在爬进马车之前还不忘剽视年幼的芙蕾雅一番。 哭泣的小女孩倚在门廊之后,身穿铁甲站在高台之上的英俊少年按住铁剑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女目送车队徐徐远去,然后失神地跌坐在王座上,以及高台之下欢乐的宾客在肆无忌惮地庆贺着新禧… 谁能料想到,所谓的“婚礼”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诀别罢了。 “姐姐,姐姐,姐姐…”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芙蕾雅看在眼里,她多想阻止姐姐离开泰拉城邦,可她就是动不了,她竭力地哭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那朵在风雪中摇曳的花一点点被狂风吹做雪泥… 芙蕾雅深陷回忆无法自拔,然而此时身在道具室的艾尔同样呆立在原地,眼中隐隐有狐狸尾巴闪动。 在绿谷森林中竭力狂奔的艾尔仿佛忘记了什么叫做疲惫,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两个在林间漫步的人影,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无法追上那两个人。 左臂的“钢骨”遗落在奔袭的路上他也全然不顾,汗水湿透了衣衫他也毫不在乎,艾尔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追上那两个人,看清楚他们的模样,哪怕一秒也好。 艾尔不知道自己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两个人,但他就是觉得无比熟悉,一种涌动在血液里的亲切感让他不顾一切地跟了上去。 幽深的密林里不时有各种小动物惊慌地奔逃,即便遇到棕熊一般的猛兽艾尔也是毫不废话地一拳将它们击晕在地,没有什么能阻挡他追逐前者的脚步。 “爸爸,妈妈!” 艾尔的眼眶奔涌出热泪,两个陌生的词汇从他的口中混杂着喘息声喊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艾尔的话刺激到了那两个人还是其他原因,脚步迅疾如飞的两人蓦然停住了脚步。 “爸爸,妈妈,是你们吗?我是艾尔呀!”艾尔累得几乎要跌倒在地上。 “艾尔?”男人的声音中满是疑惑,“我们并不认识什么艾尔,你一定认错人了。” “保罗,保罗大叔你总该认识吧!我就是那个被保罗大叔抚养大的孤儿呀!” 艾尔急切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执念,冥冥中他总觉得这两个人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 “保罗?”女人说道,她地声音很温柔,“纳克小镇的铁匠保罗?” “对!就是那个保罗!”艾尔惊喜地说道,“你们终于想起来了?!” “嗯?你说的那个保罗我们并不熟悉,对不起,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为什么?!”艾尔情绪激动的嘶吼着,“为什么你们不愿意跟我相认,就是因为我生来就跟别的孩子都不一样吗,还是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留下!” 前面的两个人似乎被艾尔的一席话触动了,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 “这个世界上总还有人爱着你呀,孩子,你并不孤单。” “不,我也想要一个爱我的父亲和母亲!但现实却是我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你真的想要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吗?”女人语气平淡地问道。 “嗯,哪怕一眼也好…” 下一秒,让艾尔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中年男性和女性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两人竟然慢慢地转过身来。 难道说他们真是是艾尔的父母吗? 满怀期待的艾尔用力揩去了脸颊的泪水,静静期待着这转瞬即逝的幸福时刻。 可是,真正等待艾尔的并不是什么幸福,而是一道晴天霹雳,巨大的震撼直接让艾尔惊倒在地,甚至让他有些害怕地瑟缩起身子来。 因为眼前的哪里是什么期待中的父母,他们分明就是两个“无脸人”,他们所谓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的痕迹,就像是被上帝轻轻抹去了似的,除了一张人皮之外再无其他。 “怎么样,不知道这样的父母你还满意吗?艾尔。” 第一百五十章 破碎的幻境1 西方的天际被赤红色的烟霞所熏染,就像是落日在残照中点燃了孤山,愁云万点,野雁哀鸣,蓝灰色的山峦之上繁星渐浓。 落寞的金銮殿外空无一人,唯有檐牙之上的一双少男少女相对而立,玄方国偌大的皇都中像是被清空了一般,孤院冷瓦,铜锈点点,清风拂过,叶落纷纷。 “烟烟,这些年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李十一遥望着远方白鹤环绕的仙山,轻声问道。 “哥哥,你在说什么那?我一直都在玄方国的皇都等你回来呀,哪也没去过。”长裙素雅的李烟烟巧笑嫣然。 “别骗我了…”李十一的声音有些消沉,“从你香消玉殒之时到现在差不多快两年了吧,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幻觉呢,可是我又多希望这不仅仅是一场幻觉。” “哥哥,你是不是刚从战场回来太累了?怎么总是说一些烟烟听不懂的话?”李烟烟双手抱着黑刀一脸懵懂的样子,青丝飞舞之间那种东方女孩子特有的韵味呼之欲出。 随后,李烟烟就欲朝着站在飞檐另一角的李十一走去。 “站住!”李十一侧对着李烟烟低吼一声,“你不是烟烟,虽然我很想她,但你不是!” “哥哥!”李烟烟有些着急地吼道。 “住嘴!” 李十一的身体左侧一个直径两米的太极双鱼图骤然成型,它静静地旋转着,自然流转之间也抗拒着不远处的李烟烟。 “烟烟生来就害怕站在高处,她又怎么可能像你这样闲庭信步地走动呢?!”李十一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起来,渐渐清醒的他再也没有了开始时候的那种温柔,“烟烟已经去世了,任何人都不准亵渎她!说!是谁控制你进入我的意识里的?!” “哥哥,你就别跟烟烟开玩笑了好吗…” 那个自称李烟烟的少女还要继续向着李十一求情,然而回应她的可不是什么热烈的拥抱。 “气莲华!” 黑白色交织的“气”突破了阻碍像水龙卷一样暴袭而出,太极双鱼图中间的两个黑白圆点在“气”的推动下掀翻了金銮殿顶部的琉璃瓦,它们毫不留情地向着李烟烟推进而去。 “哥哥,你好狠心呀!” 然而李烟烟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她一脸怨恨地看着李十一任由那浩荡的自然之力绞碎了自己腹部的血肉,如同一朵被暴雨摧残过后的木兰花,被冲击而起的李烟烟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她的嘴角溢出了血迹,腹部的素纱上殷红一片。 在李十一的攻击之下,毫无防备的李烟烟被无情地击穿了五脏六腑,幽怨的眼神中尽是不舍与恐惧,李烟烟就像一只折翼的蝴蝶那样从空中急速下坠,飘落的血花在杜鹃的哀鸣中凝结成永恒的眷恋。 李十一的双手在颤抖,他的内心此刻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折磨与挣扎,尽管他很清楚这个所谓的“李烟烟”并不自己真正的妹妹,但亲手杀死这个幻想中的“妹妹”还是让他经历着莫大的痛苦,那个可怜的眼神,那一声声亲切的“哥哥”,眼下的每一秒对李十一来说都是煎熬。 “对不起,烟烟。”李十一默默闭上了眼睛。 直到李烟烟坠落到地上的那一刻,李十一都没有出手接住那只断了线的白色“风筝”。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救我!李十一,是你杀了我!”刺耳的声音从金銮殿下传来,就像是砂纸在打磨金属。 “你的实体终于出现了么?”李十一的一双星目俯瞰着沐浴如血残阳中的金銮殿外。 流淌在石砖上的鲜血一点点回流到“李烟烟”破碎的身体里,她竟然以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站了起来,断裂的骨骼再度复归原位,就连她身上破碎的衣物都是自动复原。 唯一不同的是,“李烟烟”的头颅始终低垂着,她的嘴巴裂开到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皇都沦陷?为什么要将玄方国的皇位拱手让人?”“李烟烟”的声音里满是怨毒,“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的哥哥,更不配被百姓尊称为玄方国的皇子!” 李十一静静地听着,没有答话。 “你知道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吗?!”李烟烟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原本束在身后的慵懒长发骤然散开,它们竟然无风自动起来,“那些长剑刺穿我们的身体,那些长刀无情地斩断我们的手臂,我们所经历的痛苦你知道吗?!如果你早一点回来的话,我们根本就不用死!” 李烟烟的话音刚落,远方日薄西山的流云蓦然静止了下来,缕缕泛着寒意的乱流在空间里肆虐开来,周围的光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残日落,寒月起,天上的点点孤星竟然泛着诡异的绿色,黑云低垂,宫廷的甬道之中鬼影幢幢,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阴森。 “你是在故意刺激我吗?” “刺激你?!”“李烟烟”狞笑起来,“当我和皇都的御林军誓死御敌的时候你和你的黑骑在哪里?当卧病在床的父王被叛军生擒的时候你和你的黑骑又在哪里?你为了苟活,逃离了自己的国家去往了西大陆的约瑟斯帝国,你难道就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吗?如果我是你的的话,我情愿自刎在殿外!” 李十一的呼吸有些紊乱,“李烟烟”的每一句话就像是一根银针插在了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够了!我离开玄方国不代表我会忘记仇恨!” “仇恨?!呵呵,那就先请你先好好品尝一下他们对你的仇恨吧!” “李烟烟”的双手猛击地面,金銮殿外原本寂寥无声的地面突然剧烈抖动起来,那些经历过岁月沧桑刻蚀的青石板皲裂破碎,随后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一只只黑灰夹杂着青绿色的“鬼手”冲破了石板从地下伸了出来,残缺破旧的“御林军”盔甲飘在他们身上,胸口处那个雕刻在黄铜护心镜上的“御”字结满了铜锈,他们就像是一具具被吸干精髓的人皮骷髅那样从地下钻了出来,可怖的场景在绿色的月影中显得更加渗人。 “你们是…战死的御林军!” 李十一只一眼便认出了这些早已死去的魂灵。 “没错!你欠他们的东西是时候该偿还了!” “李烟烟”一声令下,这些“僵尸御林军”立即怪叫着扑向金銮殿上的李十一,曾经的执念现在化为了无比的怨恨,他们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少年生生撕碎。 “这样的幻境还挺逼真的嘛,”李十一看着那逐渐逼近的墨绿色身影幽幽地说道,“对不起了,御林军的兄弟们。” 李十一的双手如笔走龙蛇一般在身前横推而出,无形化意,鹤羽之下的双臂仿佛和太极双鱼图圆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可是就在李十一将要使用“气”的自然之力迎击这些“僵尸御林军”之时,突然一股无名黑火在这方空间里燃烧起来,整个幻境空间在巨大的冲击之下被横切为两断,割裂之处甚至可以模糊地看到新兰城上空炸裂的五彩烟花。 “是谁?!”“李烟烟”的声音里透露着惊恐,那些可以灼伤灵魂的无名黑火让她感到恐惧。 “冒充我…还有御林军…罪不可恕…” 冷漠的声音像是从天上的浮云之中发出来的一样,可就是这个声音让正在运功的李十一愣在了当场。 又是一道裂天的巨大刀痕切碎了幻境,黑色的无名之火就像天火一样从裂痕之处坠落,它们避开了李十一,灼烧着他身边的一切。 “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阵黑雾涌动,李十一脸上的那副修罗面具毫无征兆地自行成形,透过面具李十一第一次看清了眼前的一切,虚无缥缈的环境崩碎成无数碎片,继而掉落,虚化。 “黑刀…是你来了么…” 左手处传来一阵充实的抓握感,意念中的李十一立即握紧,抽刀出鞘,迅捷若飞火流星,一切是那么地行云流水。 随后,这个幻境的世界彻底被刀光斩碎,真实的场景也是慢慢浮现在眼前。 黑洞洞的梅娅经理办公室里依旧是空无一人,雅致的装饰冷清而寂寞,窗明几净的屋外是兀自炸响的烟花,人流的欢声笑语逐渐在耳边清晰起来。 然而,李十一却是背倚着门慢慢跌坐在地上,他端详着手中这把从“兔子糖果屋”飞来的黑刀,尽管它已经跟随自己多年,然而直到今天李十一才真正明白了这柄“黑刀—玄方”对他的意义。 “烟烟,刚才那个声音是你发出来的对吗…”李十一轻柔地抚摸着刀身,怅然若失,“我终于明白了…是你在临死之时化作了玄方的刀魂一直在等我回来救你…对不对…” 说着,李十一的眼睛里已经是噙满了泪水,他强忍着没让它流出来。 “哥哥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烟烟…对不起…” 李十一用尽全身力气倚着门框,他将那把冰冷的黑刀抱在怀里,就像是他每次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时候,烟烟都会开心地跑到城外扑进他的怀里那样… 五光十色的光在李十一的脸上闪过,在这个孤独的房间里有一个来自东方的孤独少年抱着一柄刀取暖,窗外的万家灯火,欢声笑语仿佛都与他无关。 此刻,这个落寞的少年既悲伤着,也幸福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破碎的幻境2 看着被自己错认为父母的两个“无脸人”动作僵硬地朝自己走过来,艾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他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镇定。 “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冒充成我父母的模样?” 艾尔小心地提防着这两个古怪的家伙,他慢慢向后退去,直到一棵翠绿色的参天古树挡住了他后退的路。 “冒充?傻孩子,我们就是你的父母呀!怎么?刚才还叫得那么亲切,才过了一会儿就装作不认识了。” “无脸男”嬉笑着说道,让人费解的是这个没有五官的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 “不,不可能,虽然我没有见过父母真正的模样,但绝不是你们这种没有脸的家伙!” 艾尔的一双眉毛倒立起来,他摆开攻击架势,准备随时抵御对方的偷袭。 “被世俗蒙蔽双眼的孩子呀,难道你忘记了妈妈孕育出你时所经历的痛苦啦?要不是为了保全你那幼小的生命我又怎么会冻死在那个寒风呼啸的飞雪之夜呢?” “我警告你,不要再假装我的母亲了。” “艾尔,我就是你的母亲呀,”“无脸女”无视艾尔的警告继续说道,“快,到妈妈的怀抱里来,让我好好地抱抱你。” 从树梢飘落到地面的嫩叶在“无脸男女”的踩踏下变成了腐朽的枯黄色,他们的身上荡漾着浓重的死气朝着艾尔一点点逼近。 艾尔低着头,他脸色被阴影所遮掩,没人知道此时艾尔的表情。 他没有说活,只是全身抖动起来,失去“钢骨”手铠遮掩的左臂殷红一片,没有了那串金色文字的封印之力,艾尔的左臂又开始出现了“鬼手”变异的情况,他的指间正生长处尖刺一般的黑色尖爪。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而艾尔的逆鳞就是他那素未谋面,却将所有的爱都留给了那个新生儿的母亲。 “我说过,不准亵渎我的母亲!” 艾尔愤怒地嘶吼出来,他的眼睛里迸射出骇人的红光,而声音也是变得尖锐刺耳起来,就仿佛是一个挣脱枷锁的怪物在破碎的石台上仰天悲鸣。 咆哮的音浪震荡起了地上的碎草落叶猛然袭向两个“无脸人”,然而那些飞射的石子和烟尘却是在触碰到那两个“无脸人”的身体时直接透体而出。 他们竟然是虚无的形体! “艾尔,你不要生气嘛,你这样作践自己,爸爸妈妈会感到心痛的。”“无脸女”十分做作地流露出一副关心艾尔的样子。 “是不是那个叫保罗的铁匠在你耳边说我们的坏话了?!”“无脸男”佯装生气,“你放心,再过一会儿我就把他的那张臭嘴用铁丝缝上,然后丢进森林深处去喂野兽。” “别忘了把他的牙齿一颗颗敲下来,嘿嘿,”“无脸女”继续在旁边煽风点火,“我最喜欢听人们在临死之前的哀嚎了。” “你们两个家伙到底说完了没有?!” 艾尔的左手已经在“无脸男女”对话的时候完全变异成了一只血红色的“鬼手”,足足十公分长的黑色利爪暴突出来,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割开大树。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亵渎我母亲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艾尔的头发迎风飞扬,它们不知何时已经变长了许多,红色的血管从左臂几乎蔓延到了艾尔的整个身体,就连艾尔的眼窝周围都是细小的红色血管。 “你是杀不死我们的,艾尔,别痴心妄想了,”“无脸男”的语气中带着戏谑,“我们和你是一体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想杀死我们除非先杀了你自己。” “怎么样,你敢吗?我的宝贝孩子,哈哈哈。” “无脸女”的话更是在艾尔的心头点燃了一把火。 “去死吧!混蛋!” 一股充盈的力量从心脏涌向四肢八骸,艾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愤怒过,但他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激动过,因为他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自主调动那股封印在“鬼手”中的狂暴之力,之前那种被人控制的感觉已全然不在。 意随心动,左臂中聚集的力量让周围的空气都是有些扭曲变形,滔天的战意让艾尔恍惚中觉得自己仿佛就是这片原始森林中的主宰者。 没有任何束缚,艾尔如同一只发了疯的猩红猛兽,他四脚着地如同贴地飞行,轰然巨响之间艾尔的一记重拳朝着两个“无脸人”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声沉闷的巨响将整片区域都震得轻微摇晃起来,松软的泥土上蓦然出现了一个爆炸过后的深坑,白烟四起,落叶纷纷。 “打中了!”艾尔的声音早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温和,尖锐中带着妖异。 艾尔半蹲在地上,迅然地收回了那只还在不断变换外形的拳头,其上暴突出来的血管在泥土的覆盖下不断蠕动着。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从艾尔身后的白烟中响起。 “真不愧是我的好孩子,”两个“无脸人”并排走了出来,“那种程度的爆发力确实让我对你有些刮目相看,原来我的孩子不是仅仅是一个天生残疾的怪物呀,还是一个力气很大的怪物,哈哈哈!” 只见两个“无脸人”原本被艾尔击碎的身体竟然一点点拼凑复原起来,不多时便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我说过的,你是杀不死我们的,不要白费力气了,艾尔。” “就留下来好好地陪着我们吧,在这里你不仅可以拥有父母,还可以操控这里的一切事物,因为在这里我们就是神,我们就是主宰者!” “妄想!不管你们是谁,今天你们两个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鬼手”化的艾尔突然歇斯底里地狂笑了起来,对方口中那个满不在乎的“怪物”字眼已经彻底惹恼了艾尔,今日他定然与这两个来路不明的“无脸人”不死不休。 利爪割断了沿途的一棵棵碗口粗的圆木,白烟自粗糙的断裂处飘然而出,凌厉的气势不亚于一柄柄名匠铸造的刀剑,就连地面上都是出现了被割裂开来的痕迹。 艾尔再度奔袭而出。 “吵死了!” 突然,一个震颤的耳膜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咆哮而出,就像是云层之上回荡的闷雷。 借助一棵千年老树止住了前冲的身形,艾尔警惕地伏在地上探查着那股危机感的来源。 “小家伙,老子虽然被暂时封印在你的身体里,但这也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打扰老子睡觉!” 那个震撼的声音再度传来,如同九天落雷,显然是对艾尔说的。 再看那两个“无脸人”,之前泰然自若的姿态全无,他们显得十分害怕那个声音的来源,并且不停地抬起头望向晴日朗照的天空。 “你又是谁?”“鬼手”化的艾尔依旧战意高昂,“也是来挑战我的吗?” “…” “怎么又不说话了?回答我!” “小鬼头,你没有搞错吧,要不是老子赋予你的力量,就凭你学到的那三脚猫招式早被人家当成皮球踢来踢去了。” “你说什么?” “连深陷幻境都分辨不出来,你也是够菜的,跟你老爹相比可差远了!”那个声音满不在乎地说道,“别误会,我可不是说那个没有脸的家伙,他是个冒牌货,一个从你内心映照出来的影子罢了。” “潜伏在我的身体里这么久,你到底是谁?!” “记住老子的名字,宾格!可不是你那秃驴老师起的什么‘红鬼’,虽然我最近一段时间我竟然觉得这个称呼还不错。” 林间疾风穿梭,疏影摇落,那个自称“宾格”的人话音刚落,整片空间都是激荡了起来。 随后,艾尔发现自己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了,但那种满目血色的景象没有出现,仿佛是那个家伙接管了自己的身体,而自己此刻则变成了一个身处第一视角的看客。 “老子的能力即便被封印了也不是这些蝼蚁能承受得起的!” 艾尔的身体以十倍百倍于之前的速度推射而出,浮光掠影、游光破碎之间,艾尔只是半个瞬间就俯冲到了那两个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的“无脸人”身边。 下一秒,艾尔见到了迄今为止最令他感到震撼的景象。 短促的停顿,像是在挑逗这两个嚣张跋扈的家伙,可是那如光速闪烁一般的碎影他们根本感知不到。 “小子,记住,这才叫拳头!”心中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圣拳奔流!” 左臂的肌肉刹那间收缩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血管中的血液如沸腾了一般奔涌起来,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拳风与交错的红色拳影,极具压迫感的拳头以每秒几乎上千下的攻击频率朝着“无脸人”猛击而去。 风流撕裂了空间,拳头周围的景物都在变形扭动,空气被抽离,那种程度的拳头直欲将“无脸人”轰进地狱之中。 在艾尔的注视之下,那两个可怜的家伙被这拳头瞬间崩碎成无数碎片,他们甚至没能坚持一秒就被破碎的空间乱流吸了进去,绞碎成最细微的粒子。 然而,宾格控制艾尔的身体在一招御敌之后并没有停下里的趋势,那猛烈如惊涛骇浪般的红色拳流继续撕裂空气捶击向大地。 “你还想干什么?!”艾尔忍不住在心里问道。 “帮你一个差不多小米粒大小的忙,破开这幻境。”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太吵了!老子要休息!” 刺目的光华让艾尔眯起了眼睛,没有响彻云霄的巨响,光华过后,万籁俱寂。 眼前,是烟花绚烂的海洋。 “我…我这是…” 艾尔有些颤抖着伸出双手,“钢骨”手铠还在,他也没有“鬼手”化,而他所在的房间正是“芙拉欧尔”酒吧的道具室。 “难道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一时间艾尔甚至怀疑自己的精神有些错乱,冷静过后,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是在那个时候…”艾尔慢慢转过身,冷淡地看向正门处漏光的缝隙,“原来是你…千狐!” 第一百五十二章 破碎的幻境3 云樱落雪,彩绳飘飘,哒哒的马蹄声逐渐远去,迎亲队伍所经过的道路两侧挤满了前来围观的民众,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各色各样穿着套子的人,泰拉城邦的人民都在为出嫁外邦的长公主而欢喜祝福,他们有的拜伏在地虔诚的祈福,有的面带微笑眼含热泪就像是送走自己养育多年的女儿。 这一切都被“困”在半空之中,身体无法动弹的芙蕾雅真切地看在眼里,她的美目之中闪烁着光华,谁也不知道那个端坐在摇晃车厢中的少女此时是在哭还是在笑,是悲伤还是欣喜呢? “姐姐,姐姐…”芙蕾雅的内心千万遍的呼唤着那个少女,然而到了嘴边却终究是化作寂然。 整个泰拉城邦沉浸都在欢乐之中,它在用最传统与古老的方式送别出嫁的姑娘,然而下一秒,原本安静祥和的场景陡然变换。 凄苦的冷雨代替了浮云暖日,惆怅的阴霾取代了喜庆的氛围,一时间天地之间风雨飘摇,愁云惨淡,就像是上帝亲手将美好的愿景从你眼前剥离,留下了一个你不得不接受的悲惨世界。 同样的地方,相似的午后,却未曾料想到再见之日却已是人鬼殊途。 “不,不要…” 被禁锢在空中的芙蕾雅艰难地跪倒在地,她的瞳孔在剧烈地收缩扩张着,眼前的场景她再也不想回忆起了,然而事实却是她连闭上眼睛的权利都没有。 只见泰拉城邦的都城之外人影寂寥,墨色的背景如同晕染不开的铅墨,凄风冷雨之中一支由数十人组成的队伍正踏过斑驳的石板路朝着都城缓慢前行着,任那雨水肆意流淌,水雾朦胧之间似乎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忧郁。 被这支队伍簇拥在正中央的是一架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只不过车厢内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而是一具冰凉的棺材,金线游走在黑色的漆木之上,象征着死者生前的身份不凡。 而在这支队伍的尽头正站着两个中年男女,他们守候在都城之外的入口处遥望着远方的队伍,没有任何遮掩,二人就这么被雨水一点点打湿身上雍容华贵的长袍,而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正是一众等候在此处的侍男侍女,一个不停啼哭的小女孩而被她们护在身后,避免她目睹这生离死别的一幕。 “为什么要让我再经历一次痛苦呢,为什么…” 芙蕾雅的脸上满是泪痕,寒冷不断由内而外侵蚀着她的躯体,她浑身颤抖着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护送长公主棺木的队伍在距离城门二十米左右的时候慢慢停了下来,最前方一个腰佩长剑的男人率先跪倒在地,随后其它护送者也随之跪倒在地,正对那一对中年男女。 “城主,长公主回家了。”佩剑男人的声音中带着哀伤和愠意。 一对中年男女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她们的嘴角微微颤抖着,泪滴被雨水所淹没,略显老态的面颊上凝结着难以言说的哀伤,若不是那个中年男性的搀扶,恐怕那个中年女人早已经跌倒在地。 “莱利,一路上辛苦了,去休息吧。”那个称作城主的中年男人缓缓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侍卫长莱利没有说话,他依旧跪倒在冷雨之中,像一具由黑铁铸造而成的雕塑。 自长公主远嫁他乡的两年来,莱利没有一天不在经历着内心的煎熬,他苦练格斗聊以解忧,甚至还学会了喝酒,每次醉倒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都像是死去了一样,就这样如复一日地消磨着内心的情愫,然而每当清醒过来却又是漫漫无边的白日焰火,凭添的三分苦痛又与何人诉说。 佳人已然远去,然而谁又能料想到两年之后的同一天,那个与外邦和亲的少女再归来时已是一具冰凉的尸体,甚至没有一丝余温。 抬手扯下腰间的长剑放于石板之上,莱利的情绪近乎崩溃,他始终忘不了那个女孩的音容笑貌,仿佛一回头就能看到那个在山间采花的女孩,在莱利眼里她才不是什么为国为民的长公主,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而已,喜欢小动物也喜欢打扮自己。 “莱利,你这是做什么?” “城主,莱利愿辞去泰拉城邦侍卫长一职,自此不问世事云游天下,望城主成全。” “你还是没有放下芙朵对吗?我知道你对格罗城邦的那个疯子心怀怨恨,我又何尝不是呢,若我不是泰拉城邦的城主,我一定取那狗贼的性命!” “嘭”的一声巨响过后,城主周围的雨水被转眼间蒸发殆尽,喷薄的气浪直接将其脚下厚重的石板震裂开来。 不过,随后城主的气势一下子变得萎靡起来,他目光凄切地看着马车内的那口黑色棺木。 “但我不能置城邦中万千的百姓于不顾呀…朵儿,我这个父亲亏欠你的太多了…” 在一旁啜泣的城主夫人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悲伤了,他挣脱城主的手朝着马车拥了过去。 “朵儿,我的朵儿呀…” 女人就像一块被剪断在风中的绸子那样飘落在棺木上,钉死的棺材甚至没有留给他们再见长公主最后一面的机会。 “城主,莱利的心已经死了,曾经被人无情剥夺的东西我要亲手拿回来。” “你想干什么?” “复仇!” 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粗壮的闪电,强烈的闪光撕开了雨幕照亮了莱利那张阴冷的脸,往昔的俊美少年此刻如若坚冰。 高空之上的芙蕾雅完全没有注意父王与侍卫长的对话,她被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光团缓缓地拖到了地面上。 也是在此时,小芙蕾雅奋不顾身地挣脱开人群扑向那架马车,即便跌破了膝盖也浑然不顾,她大喊着“姐姐”,任由那白雨打在他稚嫩的小脸上。 芙蕾雅目送那个幼小的自己穿雨而去,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由四肢向躯干蔓延的麻木感让她出现了短暂的晕眩感。 “我这是怎么了,好累呀,好想睡觉…” “师姐!” “谁在叫我?” 芙蕾雅努力地睁开眼睛,却见高天之上雷云翻涌,急雨直落。 “师姐,快醒醒,不要睡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烦我?” “师姐,你再不醒过来海界监狱那边就要出大乱子了!” “海界监狱?”芙蕾雅呢喃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海界监狱!” 芙蕾雅猛然一震,她想起来了! 随着芙蕾雅意识的逐渐回归,这个幻境也慢慢变得扭曲起来。 直到幻境最终消散的那一刻,芙蕾雅还在凝视着那个口装着姐姐尸体的黑色棺木,但同时让她忘不掉的还有侍卫长莱利远离都城时那决然的背影,那个年轻人就像一头黑色的云鹰穿林而去。 真实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漫天的光幕和轻响叫醒了芙蕾雅,她全身湿漉漉的,显然是刚被人从露天游泳池中捞出来。 接着出现在芙蕾雅眼前的是安德烈那张满是关切的脸。 “安德烈,你怎么在这儿?”脑袋传来的阵痛让芙蕾雅的面色看起来很难看,“啊,头好疼,我这是怎么了,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 “师姐,你终于醒了!”安德烈欣喜地说道,“你中了那个叫千狐的幻术,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正飘在游泳池里。” “千狐?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女孩…”芙蕾雅扶着额头慢慢站了起来,“但你怎么会知道她的?还有艾尔他们那边怎么样,他们会不会也中了幻术?” 说着芙蕾雅就欲打开迷你通讯器跟艾尔和李十一联系,却发现耳朵里除了水渍外什么也没有。 “师姐,你的通讯器被水泡坏了,暂时无法使用,不过你放心,李十一师哥和艾尔都没有危险,大概一分钟前我们接到了康拉德老师的消息,海界监狱附近发现了不明身份的闯入者,艾尔和李十一师哥已经赶过去了,或许就是魔术师笠那一伙人。” “这两个混蛋,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芙蕾雅忿忿地说道,她甚至不顾湿漉漉的身体和脱力的风险就要追赶艾尔和李十一的脚步而去。 “师姐,你这一身打扮,嗯…”安德烈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曼妙的身材曲线一览无余,芙蕾雅在安德烈的提醒下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 “臭小子!闭上眼!转过头去!” “哦…” “你去赶过去帮艾尔他们,我回一趟‘兔子糖果屋’换装备,稍后就到,快!” 芙蕾雅不再废话,她拖着逐渐恢复知觉的身子站了起来,有些摇晃地跑下楼去,留下身后一地的水迹。 安德烈将高科技眼镜戴好,摘下手掌间的战术手套,一双充满金属机械感的双手露了出来。 “强殖机甲,开!” 安德烈的一只手按在胸口间的“能量核心”上,蓝色的荧光透了出来,紧接着几束蓝色的细小火焰从安德烈的身体上喷射出来,先是慢慢升空,紧接着一声低沉的音爆过后,安德烈的身体外侧喷射出了无数蓝色火流。 一个蓝色的火焰光点刺破了渐起的海雾朝着海界监狱的方向飞射而去,避开了一道道绚烂的烟花,安德烈仿佛一道曳火的箭矢。 就在安德烈离开后不久,天台的入口处一道身着紧身衣的倩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破解了我施展的幻术,帝国军事学院的小鬼们,接下来才是好戏要登台的时刻,不知道你们准备好了吗?” 此时,王后公园升起了一枚巨型的彩色烟花,片刻之后炸响在夜空,天若流火,瞬间的强光冲破了白雾将整座城市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欢庆节日的人群被瞬间点燃了热情,距离皇室巡游的时间更近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玉碎之夜1 与街头欢腾热闹的场景迥然相异,被海雾包裹的海界监狱海界一片死气沉沉,如果不是那高墙上那悄然亮起的火把和青岩与铁链的撞击声,路过的赶路者甚至会怀疑来到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城。 海界监狱高层议事厅内一片灯火通明,除了端坐在最高位的监狱长库克之外,站在议事厅中的其他大部分人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一侧是打扮有些奇特的家伙,带着防毒面具的瘦削男人,身上缠着一条白色大蛇的赤膊男子还有上一次与李十一交过手的雪子、穗子两姐妹,在帝国竞技场管理者拉斐尔的命令下她们也是加入了保卫海界监狱的行动之中。 另一侧则是身披银铠的十字军团中队长加加林和代表帝国军事学院的武装部二番队队长多铎以及二番队的成员。 与武装部队员们跨立在最外侧,多铎耳中的迷你通讯装置在闪烁了几下之后便关闭了,他的面色有些紧绷,显然是接收到了什么形势严峻的消息。 “库克监狱长,有件事我必须通知你,刚从康拉德队长那里传来的最新消息,渡鸦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的刺杀日期就定在今晚。” 多铎的一番话刚一出口就吸引了一众或重视或轻蔑或冷漠的目光。 这时,正在审查海界监狱城防图的库克将手里的放大镜放了下来,一个邪魅的微笑挂在他的嘴角。 “他们还真是沉得住气呀,隐忍了这么久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要对我出手了么?”库克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骨骼摩擦声,“老子等这一天都快等的不耐烦了。” “库克监狱长,我建议你还是暂时避避风头比较好,渡鸦组织的刺客没那么简单,跟这些危险的家伙交手容不得半点马虎。” 多铎面无表情地说道,能感觉出来他对这个“自大狂”并没有多少好感,如若不是虎克代理校长的委派,他才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毕竟保护一个口碑极差的家伙可不是什么“美差”。 “多铎,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办事唯唯诺诺呀,我原本以为你离开海界监狱在帝国军事学院任职后能跟着你那‘硬骨头’的哥哥学到些什么,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呀。” 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几乎遮住了男子的整张脸,惨白的胸膛上刻有墨绿色的蛇形纹身,与之辉映的是男子身上那只几乎和水蟒一样大小的白色大蛇,在男子说话的时候,大蛇一双碧眼紧紧盯住多铎,同时不停地吐着信子。 听到白蛇男子当众讥讽自己的队长,二番队的队员们同样回应以不善的眼光,但是没有多铎地命令他们是绝不会离开原地半步的。 “斯内克,我现在没工夫和你斗嘴,如果你对于依旧心存恶意,那么这件事结束之后我随时在帝国军事学院斗兽场等着你。” “看来你确实学到东西了,就是你哥哥身上那种盲目的自信,不过我和我的蛇都很讨厌那种说大话的家伙。” 多铎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腰间的大马士革军刀上,斯内克咄咄逼人的话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二位,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一切以大局为重,我相信虎克代理校长和费曼军士长应该不愿意见到二位在大敌当前之时就先兵戎相见吧?”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加加林突然站了出来,在军中混迹多年的他短短几句话就切中了二人的命脉,一场危机也随之迎刃而解。 “不愧是费曼军士长手下的得力干将,不仅懂得谋兵之道,还攻于谋心之计呀。” 正等着看一场好戏的库克突然鼓起掌来,稀稀落落的掌声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是与此时的局面有些格格不入。 “库克监狱长,或许你应该按多铎说得话去做,这次的敌人不同于往日,我们必须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你们一个个的是看不起我库克,对吗?” 上一秒还面带微笑的库克瞬间脸色转冷,原本套在身体外侧的一件宽大风衣被一阵由内而外爆发的力量震成了碎片,露出来里面一身颜色艳丽的礼服。 “今晚就是那群亡命之徒的玉碎之夜,每一个胆敢闯进海界监狱的刺客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我库克好久都没有这么兴奋过了,”库克猛然抬起头来,“我倒要看看这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办法能杀死老子!” 海界监狱的议事大厅里弥漫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只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是就在众人夸夸其谈之时窗外的楼角处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鸢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完美地和浓雾融为一体之手那只白鸢就像是死去了一般,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议事大厅。 细雨微落,危险也正在悄然靠近。 海界监狱外的一处密林里,一盏熹微到几乎熄灭的灯光在一棵巨树的梢头微微闪动好似一直漂泊无依的浮萍。 四道暗淡的影子围在煤油灯的周围仔细的核对着一副地图,那是一张与库克所看那张别无二致的海界监狱城防图,甚至更加详细些,其中一个醒目的红色圆圈在摇晃的灯光中最为清晰。 就在这时,一只白鸢穿过林间浓雾从海界监狱的方向飞了过来,恰好落在四个影子当中的一个影子肩头。 紧接着一只略显苍老的手掌又提起一只朱砂笔在海界监狱议事厅所在的位置画上了一个瞩目的叉形图案。 “确认库克所在的位置了吗?”方块q压了压帽檐,腰间的两把“蝰蛇”左轮枪闪闪发光。 “此刻正在议事厅商量对策,看来他似乎对于今晚将会发生的一切早有防备”梅花j说道,“除了他之外还有多位强者守护在左右,他们的战斗力或许并不比我们差。” “要不要改变一下策略,避免和他们正面接触…” “嘭”的一声轻响,红桃a直接给了那家伙一拳头。 “怂包,你在害怕什么,我们可是卡洛城任务成功率百分之百的小队,这次也不会有例外!” “你别急嘛,我不是那个意思,”方块q嘟着嘴说道,“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救出桃乐丝小姐呀,别忘了她可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不像我们这样身经百战,所以…” “好了,别吵了,”躺在说树梢上闭目养神的黑桃k突然开口道,“那家伙来了,让他来定夺吧。” 黑桃k刚刚说完不久,一道破风而来的身影如猎鹰捕食那样奔突而来,带着潮湿冰冷的气息刺破了雨幕。 “老大!” “老大,你终于来了!” 同样的小丑妆容,只不过这次并没有彩色涂妆,推开小丑面具,一张铁青色的脸露了出来。 “怎么样,没有留下尾巴吧?” 红桃a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不知怎么的,虽然这个男人的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一些,但每次跟他一起执行任务都会让红桃a感到无比的安心,因为她知道只要那个小丑打扮的男人在就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同伴。 “酒吧那边自有本部的人断后,不用担心”,笠扑去了身上未干的雨丝,“你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库克的位置确定没有?” “已经确定了,就在海界监狱中的那座高层建筑的会议厅中,只是…” “直说就好,我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库克身边有一众实力不俗的强者保护,我们想要顺利完成刺杀任务恐怕没那么简单,”梅花j缓缓说道,“而且据白鸢打探到的消息,桃乐丝小姐和修女们正在海界监狱另一端的采石场工作,如果我们贸然行动的话有可能无法顺利救出桃乐丝小姐。” “也就是说之前制定的潜入计划不能全部顺利实施了,对吗?” “嗯,这批不知从何处来的强者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很大干扰。” “叮”的一声剑鞘之音从几人身后传来,紧接着那个躺在树梢上打盹的少年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头如风一般跃动而起,身后落樱纷纷。 “k,你又要干什么?” “把他们统统打倒不就可以了,你们要是嫌麻烦由我一人动手就好,半个小时足够了。” “不要胡闹了,k,”红桃a正色道,“这次的任务与往日不同,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了!我们必须保证桃乐丝小姐的安全,知道吗?” 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将“樱刺”收回,黑桃k一脸不爽地又躺回了原来的树梢上,并侧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老大,你有什么好的对策吗?” 笠没有立即回答,他遥望着远处那个云遮雾绕的黑色建筑,大概过了五六秒钟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们还有其他帮手。” “嗯?是本部的人吗?不会吧,那群家伙不是有更重要的任务吗?” “不,是我不久前的作品之一,构成那一幅幅画作的元素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笠的眼中划过一抹从未有过的狠厉,“或许我死后会因此而堕入地狱,但我并不后悔。” “老大,你这是…” “不会是那个禁忌之术吧?”似乎看透一切的梅花j抬起闪动着精光的眼睛看向笠,“看来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它,笠。” “为了保护我的亲人,我别无选择。”笠一脸决然地看着那个耄耋老者。 “什么禁忌之术呀?怎么搞得这么神秘?”被冷落了许久的方块q突然来了兴致。 “不要问。”红桃a的面色很难看,看来她也清楚地知道内幕。 “退后。”笠低声道。 众人随后离开了巨树来到了地面。 与此同时,笠将小丑面具重新戴好,冰凉的雨水沿着面具的轮廓滑落,此刻的他是一个游离于善与恶之间的无间行者,而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召唤出地狱的恶魔,就像他在道具室中最新描绘的那副油画一样。 黑雾之中,恶鬼横行。 第一百五十四章 玉碎之夜2 就在“joker魔术团”的成员退到安全地带之后,笠终于是准备施展那个所谓的禁忌之术。 回想起这个诡秘之法上一次施展之时还是他在卡洛城分部执行刺杀任务之时,而刺杀的目标就是那个恶贯满盈的海角监狱监狱长伊拉瓜。 虽说“joker魔术团”一行人最终成功将其刺杀,但事件经过却是极为凶险。 谁都没有料想到在最后将要对那个家伙一击毙命之时,他竟然施展了一种从未听说过的秘术,周围那些已经死去的士兵和狱卫竟然一个个的“死而复生”,不过却是变成了一个个没有灵魂的活死人,这些家伙一“复活”就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起任何活着的人。 刺杀小队只好暂避锋芒,待活死人和士兵们互相残杀殆尽之后,他们才采取了行动,此时的海角监狱已经变成了一座散发着血腥之气的屠戮场,惨烈的状况让人不忍直视,即便是他们这种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刺客也是难以忍受那刺鼻的血腥味。 直到发现伊拉瓜的尸首后,他们才明白了这个诡秘之法的所在,原来这个贪心的家伙为了不让世人得知其秘法竟然将它完完整整地刺在了自己的身上,密密麻麻地文字和图画几乎布满了他的全身。 当时负责处理瓜伊多尸首的笠、梅花j以及红桃a最后决定将这个禁忌之术永久地从世间抹去,在将伊拉瓜的尸体用汽油点燃之后,几人便匆匆离开了慢慢燃起大火的海角监狱。 只是没有人会料想到,这种恐怖的术最终还是留存了下来,自幼工于油画的笠只是看了一遍便将其记在了心中,因为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最后,果然不出其所料,当秘技与傀儡术结合后,傀儡的动作和形体变得更加拟人化,几乎与常人无异 因此在经过一系列思想挣扎之后,笠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留在的心中,他未曾想过借此侮辱那些逝者,但终究还是为了要守护的亲人而放弃了誓从的信条。 带有残影的双手在林梢上迅捷地结印,淡淡的尸气突破了密林里浓郁的生之气息荡漾了出来,连同笠手印周围的纯白薄雾都是变成了扭曲的黑色。 “秘技·恶鬼行!” 笠低吼一声,原本用来操控傀儡的韧性长线从笠的腰部暴射而出,前端缀连的数十把银丝匕首接连钉在地面和树干之上,漆黑的尸气沿着任性长线游走而入,最终全部汇入的地面之下。 一颗颗豆大的汗滴混杂着雨水从笠的额头滑落,随后笠的双手再次变换结印并推至那座浓雾掩映中的海界监狱。 如丝如缕般的尸气之潮凝聚成一根根漆黑的丝线贴着地表蜿蜒而去,如同一条条黑蛇带着剧毒扑向他的目标,沿途之中鸟雀惊起,生灵避让。 完成秘技之后,银丝匕首夺风而回,笠虚弱地单膝跪倒在地,耗费生命之力施展的秘技让他感到了些许虚弱之感。 “老大,你还好吗?!” 红桃a脚尖轻点树干,飞身来到了笠的身边。 “我没事,”笠抬起头凝视着远方,“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海界监狱就会发生骚乱,这是我们行动的最好机会了。” 一声响亮的哨音响起,随后一只鸟形的巨大阴影从天而降,梅花j的那只金雕目光犀利地俯冲儿戏如同黑夜的流星。 “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梅花j深深地看了笠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 笠同样看了看梅花j,收回了捂住腹部的手,笠纵身一跃来到了金雕背上,紧接着“joker魔术团”的众人除了黑桃k之外全部来到了笠的身边,宽阔的金雕背部足够容纳几人。 “k,你还在等什么,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快!”红桃a急切地催促道。 慵懒地转了个身,黑桃k似乎并不为所动。 “有尾巴跟过来了,本部的那帮家伙根本就不可信,”黑桃k怀抱着“樱刺”依旧是闭着眼睛,“你们先走,解决了这两个家伙我随后便到。” “你小心些!” “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说完,黑桃k又调转回身子背对众人。 “k,任务结束之后我亲手给你做红烧肉吃,你不是最喜欢吃的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红桃a看向那个白发少年的眼中满是温和,很快她便回过头去,“我们走吧!” 金雕振翅,浓雾翻腾,落叶纷飞。 “我才不稀罕呢…哼…”待众人走后,黑桃k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些尸气黑线便攀过了海界监狱的城墙进入了城防区域之中,漆黑的墨迹在积雨的地面蔓延开来,不过刹那间便消失了踪迹。 夜雨敲打在冰冷的窗台上,一道凄厉的闪电撕破夜空,照亮了海界监狱冷藏室里的一具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因为加装了冷冻装置,所以这里的钢架床上常年结着一层层厚厚的冰霜,那灰色的裹尸袋中存放的正是前段时间莫名被刺杀的狱卫,在没有查明真凶之前他们是不允许被下葬的。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块头极为巨大的尸体被白布遮盖着堆放在角落里,看不清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不过裸露出来的部位看上去似乎是生有粗壮的鬃毛。 几十具尸体整齐地摆放在特制钢架床上,解剖台上猩红的血迹还没来得及处理,所以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红色斑点,一个个特制的密封金属罐被放置在解剖台的旁边,上面贴有大大的“封”字,并盖有约瑟斯帝国的标志,没人知道这些冷藏保存的罐子里到底封存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负责值班的狱卫懒散地打着瞌睡,他偶尔清醒过来就会透过隔温玻璃看两眼冷藏室的情况,看多了这些一动不动的尸体他也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而在看守狱卫旁边的一个小房间内,还有四五个狱卫在吃着炸鸡喝着啤酒若无其事地闲聊着。 这些家伙根本没有意识到一场恐怖的骚乱即将从这里扩散开来。 “啪嗒”一声轻响从冷藏室传来,但这并没有吵醒酣睡的狱卫,“啪嗒、啪嗒”又是接连两三声轻响传来。 直到这时,那个趴在桌上睡觉的狱卫才用力眨了眨朦胧的睡眼,清醒了过来。 “啊!”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猛然从冷藏室里响起。 那个狱卫连人带椅子一同摔倒在地上,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屁股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意识到这不是在梦里。 “发生什么了!大惊小怪的!难不成死人还能复活是咋的?!” 另一个气冲冲的狱卫拿着一瓶啤酒从旁边小屋里走了出来,本欲发火的他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瞬间僵立在原地,手中的酒瓶滑落到地上,碎成一片酒花。 幽暗的隔温玻璃后数十个人形阴影一字排开,他们高低错落,胖瘦相间,幽绿色的瞳孔像鬼火一样望着几名狱卫,不用怀疑这就是那几具早已死去的冰冷尸体,现如今他们竟然统统“活”了过来! 闪电刺破黑夜,强光一闪而过,只见那几个“活死人”的衣服和皮肤上满是冰晶,他们就像冰雕一样立在玻璃后,恶心的粘液从他们微张的嘴巴里流了出来。 “鬼!鬼啊!” “鬼个屁,是那些尸体集体诈尸了!” “先别鬼叫!看样子这些家伙没办法破开高强度的玻璃,快去通知库克监狱长!” “他们为什么一动不动,会不会又死过去了?!” 一时间紧张和恐怖的气息在几名狱卫之间蔓延开来,其中一个狱卫吓破了胆的狱卫甚至当场晕厥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几个两股战战的狱卫有所行动,冷藏室内的地面突然轻微颤动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大家伙在捶打着地面。 “那…那又是什么?!” 一名狱卫浑身战栗着指向隔温玻璃后,只见在那一排“活死人”身后竟然出现了几双暗红色的瞳孔,这些庞然大物的身高接近三米,他们刚一出现就彻底击溃了几个狱卫的心理防线。 “怪物呀!” “妈妈救我,我想回家…” 他们之中再也没有人佯装镇定了,一个个哭嚎着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冷藏室,甚至没有一个人顾及那个在此之前就晕倒的家伙。 就在几名狱卫接连逃离这片“活死人”之地后,一只带着兽毛的利爪于暗中闪过,接着那块高强度的隔温玻璃被巨大萨的破坏力猛然击碎。 山呼海啸般的恶鬼咆哮直接破碎了铁闸门,也撕扯着每一个生者的神经,数十只飞速奔袭的阴冷身影冲进了雨幕之中,不过几秒之后,海界监狱的冷藏室周围惨叫连连。 雷音搅动风云,星月归隐,白雨瓢泼,海界监狱里鬼门大开,百鬼夜行。 与此同时,位于新兰城西部城区的神圣教堂最顶层的一个教堂之中,一座雕刻有耶稣的十字架突然发出了淡淡的荧光,两滴清泪从耶稣的眼角滑落,滴落进底部的圣水石眼之中。 急雨敲击着彩色雕花玻璃,点满蜡烛的教堂里正在做“礼拜”的一个黑袍大主教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背部的石板上同样散发出了微微荧光,一红、一绿、一蓝三块不规则的荧光石呈等边三角形镶嵌在石板上,那块刻有十字架的石板足有半扇门的大小,然而他却很轻松地将其背在背上。 “恶鬼横行,神职者降世。” 白袍主教手中的《圣经》猛然合上,教堂中的无数支蜡烛瞬间熄灭,唯有耶稣十字架周围的几圈蜡烛依旧燃着供奉着神明。 可是教堂里已然是空无一人,唯有一扇打开的窗户发出“吱呀”的轻响,不断从外界灌进凄风冷雨。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玉碎之夜3 “库克监狱长!不好了,监狱里闹鬼了!” 会议厅的大门被一个神色慌张的狱卫猛然推开,为了传达这个紧急消息,他甚至不惜违反了禁止闯入会议厅的禁令。 背对大厅众人的库克慢慢回过头来,听闻消息的他嘴角微微抽动,冰冷的眼神里带着杀意。 “慌什么?!”白蛇男子斯内克幽幽地说道,“冷静一点说,外边发生什么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乱了原本的议事进程,在场的人无不等待着这个狱卫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那些…那些死去的尸体‘复活’了!”那个狱卫大口喘着粗气,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向海界监狱的西部方向,“它们貌似都是从冷藏室中来的,那些像丧尸一样的家伙只要看见活物就冲上去撕咬,根本没有丝毫生者的气息。” “你说的都是真的?!”库克面色阴沉地拍案而起,“诈尸?从冷藏室里跑出来的?!” “没错,库克大人,”那个狱卫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在我赶来汇报情况的时候,已经有五六个狱卫被那些活死人咬断了颈动脉,在那些活死人当中我甚至还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几个浑身长满兽毛的…” 那个狱卫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站在高处的库克突然如秃鹰扑食那般高高跃起,全身被颜色艳丽服装包裹的他不知为何竟迅猛地俯冲过来,一双鹰爪般的手死死地扼住了那个狱卫的喉咙。 随后在议事厅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中,一声清脆的骨骼破碎之声响起,那个狱卫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一命呜呼地耷拉下了脑袋,帽子滚落到一旁,狱卫的眼神逐渐涣散,显然是活不成了。 “库克监狱长,你这是干什么?!” 加加林对这种随意残害部下生命的行为很是震怒,于是当即便站了出来,想要制止库克的行为。 “加加林中队长!”库克拉着长音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加加林,“我希望你搞清楚这是我们海界监狱内部的事,至于为什么我根本不用也懒得跟你解释,我会给这个狱卫的家属发阵亡抚恤金的,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不要多管闲事。” 随手将狱卫的尸体丢到地上,库克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加加林银铠之下的拳头紧紧地握住又慢慢松开,阴翳地看了一眼库克那嚣张跋扈的背影,加加林还是选择走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斯内克,毒液。” 库克一边朝会议厅最高处的位置走去,一边低唤着两个部下的名字。 “大人,有什么吩咐。” 身背白蛇的长发男子率先回应道,随后那个戴着防毒面具的高大男人也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背着一罐冒着泡泡的绿色液体,想必这个身形魁梧的家伙就是“毒液”了。 “你们两个去把那些活死人的事处理好,”库克转过身俯视着二人,“记住,有些秘密只能留在海界监狱。” “嘿嘿,放心吧!” 斯内克怪笑两声,从库克的眼神中他已经领会到了此次行动的目的。 那条通体花白带有绿色花纹的大蛇从斯内克的胸膛上爬了下来,自它来到地面之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成长”。 不多时白色大蛇已然长到了十几米长,水桶般粗壮,危险的毒牙在暗紫色的嘴巴里若隐若现,足有碗口大小的碧眼蛇瞳凝视着除了斯内克之外的所有人,那种庞大身躯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和压迫感让在场的众人都是不由地侧目而视。 “毒液,我们走。” 似是挑衅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泽塔,斯内克翻身来到了白色大蛇的背上,如铁甲般厚重的蛇鳞刮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响起,很快乘坐大蛇的斯内克和毒液就离开了会议厅进入了修罗场之中。 “余下的各位就和我一起静候渡鸦组织的那伙人吧,相比于那些没有生命的死物我对活着的挑战者更感兴趣些。” 扯断彩色礼服上衣领口处的扣子,库克大笑两声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泽塔没有说什么,只是他耳机中的迷你通讯装置不停地闪烁着绿点,刚才的一番对话被他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窗外的雨更急了,弯曲的电弧在云层中跳动,从高空向下俯瞰可以看到海界监狱冷藏室周围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在搏斗,到处都弥漫着血红色的痕迹,火把攒动之中,不断有影子倒在积水中,也不断有影子从烂泥之中爬起来,混乱不堪的场景让人头皮发麻。 雷云之下,一个巨大的鸟形阴影正从海界监狱西部的上空翱翔而过,以闪电为背景朝着较为平静的监狱东部怒飞而去。 “嗖嗖。” 两个迅疾如飞的身影在新兰城旧城区外的密林之中辗转腾移,海雾渐渐地被急雨冲刷殆尽,借着隐隐的雷光,远处的海界监狱轮廓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细密如织的冷雨不停地拍打在艾尔和李十一的身上,他们原本干燥的衣服也濡湿了一大片,但二人根本顾不上这些,通过监狱墙头上那游移不定的火把可以判断海界监狱里一定是发生了出乎意料的变故。 “师哥,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吧,恐怕康拉德老师已经将笠那伙人今晚突袭海界监狱的消息告诉库克那个家伙了,我们还是没能帮桃乐丝劝阻住她哥哥呀。” “钢骨”喷射出的火流蒸发了周身的雨水,在左臂极致爆发力的加持下也将艾尔的前冲速度提升到了最大。 “这或许就是他的宿命吧,为了挚爱的亲人,这是他选择的路。” 腰佩黑刀的李十一面无表情,林叶擦过他的衣衫,雨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 一路从“芙拉欧尔”酒吧赶来的二人甚至没来得及换下服务员的制服,但二人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过问对方在幻境中遇到了什么,毕竟那种痛苦的回忆谁都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 “嗯?” 急速前行的李十一突然发出一声轻咦,随后借着幽暗的夜色他停在一棵大树的树梢之上,凝视着昏暗的深林。 “怎么了?师哥。”察觉到危机感的艾尔四下望去,除了稀稀落落的穿林打叶之声再无他物。 “你先走,不用管我,”李十一对身后的艾尔说道,“从右边的岩石地带绕过去,有多铎老师在,你应该很容易就能进入海界监狱。” “那你呢?” “前面的树林中有一个很强的对手在等我,你快走,我掩护你。” “我可以留下来帮你的。” 艾尔来到了李十一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艾尔,”李十一一双深沉的黑色眸子直视艾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在笠那伙人大闹海界监狱之前找到他们,即便是渡鸦组织的顶尖刺客在面对强者云集的帝都之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以玉碎来换瓦全不值得,有玛克思那家伙的家族背景做支撑,加之我们跟皇室那边斡旋,一定可以有更稳妥的办法救出桃乐丝和其他修女们。” “嗯,我明白了,”艾尔重重地点了点头,“师哥,我在海界监狱等你。” 说罢,艾尔左手握住一根粗壮的树枝朝着李十一所指的岩石地带腾跃而去,林风呼啸入耳,按照李十一所说的,艾尔对沿途发生的一切全然不顾,他要做的只需加速,再加速。 而艾尔的后背则是全然交给了李十一,就像是两个在疆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彼此就是那个可以放心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对方的人。 刚刚冲出去百米左右的距离,艾尔就感觉到自左侧的密林间射出一道锐利的剑气,那危险的气息刺破了树干和雨帘带着尖锐的声音想要直取艾尔的性命。 可是艾尔却丝毫没有做出任何防卫的举动,甚至再度将“钢骨”的火焰喷射提升了一个限度,速度更上了一层楼。 就在那带着樱花碎屑的剑气即将抵达艾尔身边的时候,刹那间,黑刀掠空,破风而动,一道蕴含着黑色雾气的刀光直接破碎了樱花剑气,残存的刀影甚至将两棵一人粗的大树齐整整的斩为了两断。 轻轻舒了一口气,艾尔知道是李十一出手了,他没有停下脚步,转眼之间那束亮红色的火焰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佩戴修罗面具的少年从天而降,傲立于林间,右手的黑刀已然出鞘吞吐着黑芒,久违的修罗面具再度凝聚成型聚拢在李十一的面颊之上,飞扬的面具眉角缭绕着浮而未散的黑气,两个瞳孔的地方则是有暗红色的红雾闪动,隐隐有光华流转,显而易见今日的修罗面具比之以往更加威武神秘。 就在李十一刚刚立定的那一刻,不由分说又是一道樱花剑气从暗影中突刺过来,比上一道更加迅捷也更加锐利,剑气切断了如丝的飞雨直指李十一的胸口。 长刀旋转变换,片刻间李十一手中的黑刀变成了反握姿态,以刀为盾,李十一将黑刀抵在了胸前,几乎是同一时间樱花剑气猛烈地撞击到了黑刀之上,刀刃反向弯折,金属的嗡鸣之音荡向了四面八方。 抬手偏转刀刃,未完全消散的剑气贴着李十一侧身而过直接洞穿了李十一脚下的那棵大树,破碎的木屑漫天飞扬,李十一也是借此飞身而起落到了折断到地面的树干之上。 “《器工名物语》中位列星字工的‘樱刺’。” 于指间轻拈起一片从空中飘落的樱花花瓣,李十一当即便认出了这把名剑的名字。 “啪嗒,啪嗒…” 一串踩在雨水中的脚步声从李十一前方不远处的暗林中响起,不一会儿一个肩扛白色长剑的白发少年走了出来,“樱刺”漂亮的剑身上沾着香雨,黑桃k歪着脑袋一脸不爽地看着李十一。 “喂,你的那把刀不错,我要了。” “试试看。” 两个少年互相凝视着对方谁都没有率先动手,任由冷雨在二人之间飘落,一地的樱花碎叶随着流水漂动,刀在轻震,剑在长鸣。 片刻迟疑之后,一道惊雷突兀地炸响在天际,瞬息之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割裂了雨幕冲向了对方。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玉碎之夜4 身后的密林里闪烁着刀光剑影之声,刀与剑的博弈激射出耀眼的火花,强忍着不去理会那令人心惊的战斗声,艾尔压下了心头的担忧毅然决然地朝着海界监狱飞奔而去。 脱离了密林浓雾的束缚,来到了岩石地带的艾尔将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左臂肌肉中涌出源源不断的怪力在“钢骨”手铠的加持下再也不需要克制,几乎每一次跳跃之间都会有火流推射、碎石纷飞。 几分钟之后,艾尔的耳畔便只剩下疾风骤雨的回响以及白浪翻涌之声,海界的监狱的黑色城墙在瞳孔中逐渐放大,墙头那一束束虚弱的火把在雨夜里孤独地唱着悲歌,像是被铁链锁住的孤魂。 又一次腾起于高空之时,艾尔打开了迷你通讯装置的开关,他试图联系一下目前正在海界监狱内部执行任务的多铎老师,然而几次尝试之后均以失败告终,耳机里除了杂乱的电流声之外什么也接收不到。 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抹去了脸上的雨水,艾尔继续朝着那巨大的黑色阴影冲去。 “等等,什么声音?!” 在靠近海界监狱咫尺之遥的时候,艾尔猛然止住了身形,海界监狱内传出来的那一声声骇人的嘶嚎和哭喊让人不禁心头一紧。 不远处的监狱大门訇然中开着,刺目的火光从中透了出来,隐约可以看到很多手持武器的狱卫在其中奔逃穿梭,让人不觉有一种来到了业火地狱的错觉。 “难道说笠那伙人已经发动袭击了么?糟糕,还是晚了一步!” 短暂的停留之后,艾尔急匆匆地赶了过去,火流喷吐,片刻之后艾尔就已经来到了那座石桥之上。 远远地,艾尔便看到了石桥上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正倚在那些人形蝙蝠雕像旁焦急地张望着什么。 “武装部的老师?” 在看清了那身熟悉的武装部特制作战服之后,艾尔也是立即判断出了此人的身份,于是快速地靠了过来。 “老师,是多铎队长让您过来的吧?”从天而降的艾尔被冷雨淋得些狼狈,但他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刚刚来到桥头便急切地询问道。 “艾尔,怎么就你自己,李十一呢?” “师哥在后面处理一些麻烦事,稍后就到,”艾尔说道,“老师,海界监狱里发生了什么,是渡鸦组织的那些人发动了袭击吗?” “艾尔,你先不要问这些,”那名二番队的队员将宽大的手放在了艾尔的肩膀上,神色凝重,“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离开这儿,顺便通知安德烈和芙蕾雅让他们千万不要靠近海界监狱。” “为什么?!”艾尔感到不解,“是康拉德老师嘱托我们过来帮忙的呀,为什么现在却…” “艾尔!”那个队员打断了艾尔的话,“虽然这个消息暂时还属于机密,但我有义务告诉你实情。” 稀疏的吼叫和哭喊不断从海界监狱传来刺激着艾尔的耳膜,他也迫切地需要得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藏室的活死人苏醒了。”那名队员低声说道。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在艾尔的心头激起了惊涛骇浪,他定了定神望向海界监狱的大门,只见十几名穿着铁甲的狱卫已然整齐的列阵在门口,大门在缓缓关闭,他们正拼死守卫在这里,为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恐怖的活死人离开监狱,否则这些家伙一旦进入正在庆祝“万邦灯会”的人群所造成的恐慌将是不可设想的。 “海界监狱的几个狱卫长正在处理这件棘手的事,不过目前看起来还没有完全压制住那些狂暴的家伙们,而且更加严峻的是渡鸦组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动静,我们必须时刻提防着他们发起的突然袭击。” “活死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说是有什么阴谋吗?”艾尔问道。 “事件起因暂时还无法查明,不过你说的貌似也有些道理,”那名队员摸着下巴低头思忖着艾尔的话,“但是若说是渡鸦组织干得这件事吧好像也有些说不通,将已经死去的生物再度召唤出来,听起来像是亡灵魔法师干得活,渡鸦组织里也有这种邪恶的家伙吗?那可真是件石破天惊的消息…” 那名队员依旧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却没有发现一旁的艾尔早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矫健的身影在越过了石桥之后便迅速钻进了去往海界监狱后方的一条林间小路,几天前他曾从这里走过,如今再走一遍已然是轻车熟路。 “…你说是吧,艾尔,”那名队员将自己的推测慷慨陈词了一番,正在沾沾自喜,“艾尔?艾尔?咦?这小子,这么快就被吓跑了,年轻人果然还需要多多磨炼呀。” 随后,在传达完多铎交待给他的任务之后,那名队员整顿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后便是匆匆离开了石桥。 雨雾朦胧间,只有那一座座人形蝙蝠石像阴森森地伫立在桥头,恐吓着每一个企图从这里经过的生灵。 高耸的海岩石城墙将人间与炼狱分隔了开来,赤红的烈焰即便在雨中依旧燃烧着,七零八落的石砖和断木散布在冷藏室外的各个区域,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血污和烂泥四处游走着,一具具残破不堪的身体跌倒在地上,战场上无所不在的破损血肉彰显着肃杀与惨烈,这些狱卫的生命被骤雨无情地带去。 监狱内部的一个练兵场上震撼的爆裂之声此起彼伏,坚固的石砖破碎成无数碎片,大蓬大蓬的血花不断腾起,远远看去一只白色的大蛇正跟一只独眼的巨狼缠斗在一起。 那只足有一人高的棕灰色巨狼虽然不如白色大蛇的体型巨大,但凭借其灵活的身形和尖牙利爪在对战过程中竟然丝毫不落于下风,反观那只白色大蛇在解决了许多难缠的活死人之后显得有些疲惫,因此在和巨狼搏斗的过程中不仅被破开了几块硬度极高的鳞片,就连尾尖都是被那巨狼狠狠地咬断了。 “该死的畜生!竟然敢伤害我的白蛇,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黑色的长发被蛇血黏成了一缕缕,站在白蛇背上的斯内克简直要气得吐血了,他本以为库克交待给他的这项任务会很轻松地完成,没想到在将那些恶心的活死人碾碎之后竟然碰上了这么个不速之客。 凄厉的闪电不断地将夜空点亮,硕大的狼头上留着一道血淋淋的伤疤直接将它的左眼贯穿了,巨狼的腹部位置则是有一个恐怖的血窟窿,内脏像是被什么剧烈的爆炸搅碎了,森森的白骨都是裸露了出来。 毫无疑问,这头巨狼也是从冷藏室逃出来的活死人之一,不过称之为活死人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因为这头巨狼的形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 “嗯?你这畜生竟然还能变成人形?!” 尽管心中怒极,但斯内克还是被这头巨狼的能力所震惊了。 那头巨狼竟然抬起了前肢从地上站了起来,满是肌肉的胸膛上长着粗壮的鬃毛,凶狠的模样像是撒旦从地狱放出来的恶魔一样,变化为狼人模样的巨狼竟然变得比之前更加魁梧,只是它身上那一处处足以致命的伤口让他更加接近恶魔的形象。 周围原本还在对巨狼虎视眈眈的狱卫们一个个皆是吓破了胆,燃烧着的火把掉落了一地,狱卫们一个个地尖叫着逃离了这里,只有极少胆子大的家伙没有逃跑,但他们手里举着的武器也是在剧烈颤抖着。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白蛇恐怕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呀,可是就这样逃跑的话库克大人那边也不好交代。”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斯内克狡黠的目光四处打量着,突然一个诡计出现在了心头。 “白蛇,撤!”斯内克拍了拍大蛇的脑袋,朝它下达了命令。 没有丝毫迟疑,白蛇收起了满是剧毒的獠牙扭头便走,它载着斯尼克冲破了在刚才的打斗中被毁坏的断壁残垣朝着不远处另一个弥漫着绿色烟雾的战场急速爬行而去。 尖利的狼爪从狼人的指间突了出来,狼人四爪着地猛人跃起朝着白蛇逃窜的方向追去,深深的抓痕留在原地,一同留下的还有那滩有些发黑的狼血。 “毒液,帮我!” 在冲进那片绿雾之前,斯内克突然大叫一声,紧接着他胸口处纹着的那条蛇形纹身像是有生命似的动了起来,纹身蛇在斯内克的身上游走了一圈之后瞬间沿着他的双腿注入了白蛇的身体内,水一样的波纹出现在斯内克的脚下,而他则是诡异地融入了白蛇的躯体。 随着斯内克和白蛇合为一体,白蛇的眼神也是随之一变,显然白蛇是让出了自己的意识,而此时这具蛇形身躯内的意识变成了斯内克的。 白蛇在闯进那团浓重的绿雾之中后便隐去了身形,狼人一路跟随过来之后没有丝毫迟疑便冲了进去,硕大的身影挥舞着狼爪直接破开了浓雾,失去意识的狼人仅存的便是战斗的本能和无休止的杀戮,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感知力。 接下来便是一阵紧张且凝重的沉默,雨滴兀自落下,几个躲得远远的狱卫小心地观察着这里的情况,那两个庞然大物像是被那绿雾吞噬了一样再也没有发出过丝毫动静。 不过随后就是一身闷响从绿雾里传来,紧接着狼人的身体像是沙袋一样被抛出了绿雾又重重地砸进淤泥之中,有些艰难地翻了几下身子,狼人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狼人感知不到疼痛,但是他身体的受损程度却是比冲进绿雾之前更加严重了,右侧胸膛整个塌陷了进去,殷红的狼血染红了它的整个胸膛,此时的狼人完全就像是被血浇筑成的一样。 “咚咚咚…” 狼人一只无神的独眼盯着绿雾,没人知道它在看什么,只听得那绿雾中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响动,积水微澜,地面的细小摇晃让躲在暗处的狱卫都是大惊失色,他们中间大都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了,只得止着鼻息小心翼翼地逃离。 随后在零星火光的映照下,一个比狼人更为高大的身影在迷雾中逐渐显露了出来,雄壮的肌肉群像是一块块暴突出来的岩石块聚集在它的身体上,像树干一样粗壮的双腿和双臂让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个庞然大物的魁梧身形让人联想到了雨林里的大猩猩,但那个体型却远非大猩猩可以比拟的。 “咚咚咚…” 大块头慢吞吞地朝着狼人靠了过来,而它的模样也在光影交错里渐渐清晰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玉碎之夜5 如同钢盔一样的黑铁重锁死死地扣在大块头的脑袋上,只露出中间一道狭长的缺口,圆形的头锁边缘上伸出长长的钩锁嵌进它的皮肤之下,那个大家伙浑身的皮肤是淡黄色的,圆滚滚的大肚子让他看起来有些臃肿,但那如钢铁浇筑而成的肌肉却是结实而充满力量的。 左手拎着一根折断的圆木在淤泥里拉拖出一道深痕,上面甚至还粘连着那些活死人的人体组织,谁都没有猜到那个从绿雾中走出来的家伙竟然是一个独眼巨人,一种只有在伊顿帝国境内的丘陵地带才会偶尔见到的巨人一族。 独眼巨人的心脏部位同样有一个血窟窿,由此可知这个大家伙也是一个从冷藏室再度复苏过来的活死人。 “试验品三号已被制服,精神毒素成功在尸体身上发挥了作用,试验品四号依旧处于活跃状态,现在决定提前进行三号和四号之间的强度筛选…” 头戴防毒面具的毒液从容不迫地跟随在独眼巨人身边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在“实验清单”上记录着什么,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毒液身后背着的那个容器里原本满满的绿色液体有所减少,且两侧的金属喷口处有液体滴落,另外两根金属软管也是与防毒面具连接在了一起。 独眼巨人在看到狼人的那一刻便加速奔跑起来,宽大的脚印留在它的身后,独眼巨人竟然不由分说地率先对狼人发起了攻击,而在昏暗的火把照射之下可以看到巨人背脊上插着五六根细长的玻璃管,里边还有尚未完全注射进独眼巨人体内的紫色液体。 面对那冲击而来的巨大身影,狼人瞪着一只独眼弯曲起了身体,一双后爪深深刺进烂泥里,它龇起了獠牙嘴角不断跳动着,血水混杂着粘液滴落。 下一刻,两个庞然大物面对面地冲击在了一起,连大地都在颤抖。 “呵呵,好好厮杀吧,最好是两败俱伤,毒液这个家伙真是个变态,竟然可以把些古代种生物当做试验品来操纵,看来让这个家伙来参与那个不可告人的绝密实验是有一定的缘由的呀。” 绿雾外围的稀薄之处一只伤痕累累的大蛇正闭住呼吸冷冷地看着那令人心惊肉跳的战场。 旁人根本无法想象两个没有知觉的战斗狂兽厮杀在一起是那种漫天血舞的震撼场面,沙包般大小的拳头轰碎了骨骼,尖刀般锐利的爪子隔开了血肉,血淋淋的拼杀没有丝毫保留,紫电呼唤着雷霆,连雨仿佛都变成了血红色。 “速度:狼人远胜于独眼巨人,力量:狼人略差于独眼巨人,智力:狼人…” 红雨瓢泼中,毒液不紧不慢地记录下了一系列数据… 没人注意到的是,就在此时那只大蛇的眼睛里爬上了一条细细的红色血管,只不过一声嘹亮地鸟鸣声突然从海界监狱东部的方向传来,生来对热源敏感的白蛇也是立即扭过头去在黑暗中搜寻着什么。 “你熟悉这个声音么?白蛇。” 白蛇背部又出现了一圈水波纹一样的涟漪,随后斯内克慢慢地从白蛇体内剥离了出来。 “什么?是金雕?”斯内克通过意识得知了白蛇的想法,“不好,东区有情况,白蛇快带我过去!” 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库克的脸上一半狞笑一半冷漠,此时海界监狱最高建筑的议事厅内安静地有些可怕,伴着凄厉的雷鸣,高堂之上只有库克一人背靠宽敞的天鹅绒靠椅,一双圆头皮鞋直接翘到了桌子上。 派遣了多铎和他的部下守卫在议事厅外,差遣加加林中队长带领十字军团的士兵去巡视海界监狱的东区,偌大的房间里此时只剩下了库克和雪子、穗子姐妹。 “你们两个是拉斐尔的贴身护卫吧?记得上次陪同他来到海界监狱的就是你们两个吧?” 库克用不怀好意地语气问道,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总是止不住地去看两个女孩若隐若现的一双长腿。 “是的,库克大人。” 穗子没有说话,身为姐姐的雪子回答道。 “不错不错,要不要考虑一下到我身边来工作,做我库克的贴身保镖可比做拉斐尔的保镖要划算的多,毕竟我才是更加懂得怜香惜玉的那个人。” 雪子和穗子被紧身长裙包裹下的玲珑身材让库克的眼睛有些挪不动地方,毕竟一对来自东大陆的美女双胞胎对他来说更加有新鲜感。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说说你的条件,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穗子目光清冷地望向库克。 “姐姐,你这是…” “穗子,住嘴!”雪子回头给了雪子一个眼神,后者当即便悻悻地闭上了嘴巴,“但是我希望库克大人开出的条件是足以打动我们的,否则就不必讲出来了。” “好一个能打动你的条件!”库克嘴角上扬,他大口喝光了杯中的红酒,然后鼓着掌站了起来,“相信我,只要顺利度过了今夜,我开出的条件绝对会打动两位美人的。” 说着,库克来到了姐姐雪子的身边,他伸出一只手托住了雪子的下巴,玩味地看着两个女孩精致的面庞。 雪子并没有任何抗拒,她就任由库克做着这些无礼的动作,身为忍者的她从未忘记过年幼时学习的忍道。 一支苦无从袖口无声滑落,就在那苦无即将落入雪子手中的时候,库克突然毫无征兆地收回了手掌,并向后撤了两步离开了雪子的攻击范围,袖口一翻,那支苦无再度被雪子隐藏了起来。 “不过嘛,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库克冷笑一声背过了身去,“你们暂时先去门外等候吧,我有一件要紧事需要处理,稍后我会亲自邀请两位美女共进晚餐。” 说完,不由得雪子和穗子回答,库克穿着那身盛装像个皇帝似的朝着高堂之上走去。 互相对视了一眼,二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深深地看了一眼库克的背影,雪子和穗子离开了会议厅,无声的脚步宛如两只漫步在屋顶的黑猫。 厚重的大门在地毯的尽头关闭,库克恰好走到了办公桌前,他伸出一手扭动了一下桌子上的一件骷髅头雕饰。 只听得一阵机械传动的声音响起,会议厅入口处的大门立即被两道大锁锁死,与此同时库克第一次打开了旁边的一扇侧门。 幽暗的灯光从里面射了出来,只见这处狭小的空间竟然是一处密室监狱,七八个身着狱服的囚徒被绑在“十字状”的木架上,无一例外她们都是女性,准确的说应该是“莱茵修道院”的修女们。 “抬起头来!” 库克将一瓶红酒浇在了其中一个修女头上,但那个修女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死是活。 “一群寄生虫!” 库克将酒瓶丢在地上一脸不屑地看着这些“囚犯”,她们一个个的都低着脑袋,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总之她们身体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在无情地倾诉着之前所经受的悲惨遭遇。 “以为老子是傻子吗?仓库的那场大火会平白无故地燃起?你们觉得那两个从海界监狱东区逃离的家伙老子会毫无察觉?” 库克了脸色阴翳得就像一头失控的饿狼。 “老子就是在布一张网,一张可以将你们这些叛乱者一网打尽的网,你们就在这好好看戏就行,东区的监狱那边自然会有人扮演你们的角色,放心,我会让你们亲眼看着老子一刀一刀地将叛乱者全部绞杀。” 此刻库克老谋深算的姿态与之前那个轻佻自大的海界监狱监狱长完全判若两人。 “又想刺杀老子,又跟‘莱茵修道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几个渡鸦组织的刺客倒是挺有意思,不知道公爵大人在得知了‘莱茵修道院’的修女和渡鸦组织勾结在一起的消息后会作何感想,这算不算我替大人找到了一个顺利处死修女们的理由。” “凯瑟琳女王,当那些拥戴你人们一点点对你失去信任之后,你还如何树立自己的威信呢?想必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吧,约瑟斯帝国呀,终究不过是公爵大人手中的玩物罢了…” 库克自言自语地讲述着,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洋洋得意。 几分钟后,密室监狱的门又被库克重重地关上,黑暗里一只满是血痕的纤手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双眼睛慢慢地睁开了。 “哥哥,千万不…要来救…救我呀…” 修女含糊不清的声音过后,那只手又重重地跌落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如同闷雷一般的响动打乱了艾尔朝着海界监狱东区奔袭而去的势头,在城墙外急速奔跑的他突然感觉到周围的草木一阵剧烈晃动,紧接着一侧的城墙竟然飞射出了许多细小的石块。 “什么?城墙竟然崩碎了?!” 艾尔错愕地看着前方城墙上凸出来的一大块,他不知道海界监狱里此时到底在发生着什么骇人心魄的事情,但从其破坏程度来看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伙。 顾不得这么多,海界监狱里一定是爆发了剧烈的冲突,他必须尽可能地阻止双方的战斗,因此艾尔便急欲动身而去。 “等等,那是什么声音?!” 雨水彻底浇湿了艾尔的衣服,但他却是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他在倾听着,也在仔细分辨着… “好熟悉…那是…狼人的嚎叫声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玉碎之夜6 快刀斩开了花瓣却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李十一翻身落地,周围已然是一地的破碎樱花,它们有的插进草地里,有的刺进碎木中,原本柔弱的花瓣竟然如此锋利。 迅疾的粉色剑气收回到“樱刺”之中,将沿途缭绕于空的落叶洞穿出无数小孔,黑桃k的脸上带着战斗的狂热和久违的兴奋之情。 再看两人所在的树林里已然是一片狼藉,草地被切割得四分五裂,剑印刀痕几乎布满了每一处空间,岩石上、古树上、地面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两人的衣服上都各自带着刀剑贯穿的痕迹,但是两人都未受伤。 一缕泥土青草的香气飘荡在二人之间,却依旧遮盖不住那淡淡的雨腥味。 “你是一个好对手,你的刀应该也是《器工名物语》中的名品,虽然我此前从未听说过它的名字,”黑桃k手持“樱刺”面朝李十一的方位,背上的“黑桃”图案已经被雨水淋湿了,“不过我已经没时间和你一直战斗下去了,已经快要超时了。” “想要去海界监狱帮助魔术师笠吗?你也是渡鸦组织的一员吧。” 反手握刀,修罗面具下的李十一紧紧盯住眼前的这个少年。 “观察力不错,不过很可惜,你求饶没有机会了!因为接下来我会毫不留情地击倒你!” 黑桃k的眼睛里都是闪过一丝淡粉色的光芒,“樱刺”的剑刃之上开始蔓延上了樱花树枝一样的纹路,细小的花瓣开在了锋利的剑刃之上。 李十一定神凝视着黑桃k的剑法,可以感受到这个年轻人周围爆发出来的气势正在急速攀升,可以预想到接下来的一击必然是迅猛异常的,或许这就是黑桃k最后的杀招也说不定。 刀鞘前伸,直指周身缭绕着粉色剑气的黑桃k,右手反握黑刀,李十一寸步不让。 “要硬接下我这一招吗?”黑桃k面无表情地说道,“好,那就来试试吧!” 此前遗落在地樱花碎片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随后它们脱离了各自的束缚飞速地朝着黑桃k旋飞而去,破风之声骤然响起,李十一挥舞黑刀迅捷地闪身躲避开那乱舞的樱花。 再次立定后,只见黑桃k周围已经缭绕起了一圈樱花旋风,裹挟着杂叶碎草犹如一圈坚实的壁垒将黑桃k护在其中,微香的林风乍起,吹动了李十一额前地几缕湿发,但常年与刀剑作伴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香风之下潜藏的危险呢。 “停下!”李十一屈身前倾,摆开了架势,“难道你想把这片树林里的老树全都给毁了吗?” “少废话!接招吧!”黑桃k冷哼一声,双手持剑,袅袅旋绕的纹路愈发清晰起来,“樱花剑雨!” 黑桃k低喊一声,突然一阵轻响传来,黑桃k整个人如同变魔术一眼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团碎开的樱花花瓣,然后不过呼吸之间残影掠过他又出现在了李十一的左侧不远处,随后又是以同样的方式消失在原地,如瞬间移动般再次出现在了距离李十一更加近的右侧,根本无法预测到他的攻击方向。 而原来缭绕在黑桃k周围的樱花碎片则是化身成了飞星箭矢追随在黑桃k的周围,无死角地准备向李十一发动攻击。 李十一面色沉静如水,面对敌人的迅猛攻势他不敢掉以轻心,反握黑刀的右手轻扭,一层黑雾自刀柄处蔓延上了整个刀刃,如同一团燃烧着的黑火。 “袭击海界监狱无异于送死,你们这些刺客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黑夜降临之处,渡鸦之羽飞舞,死有什么可怕的,因为我们生来就是行走在死亡边缘的人呐!” 黑桃k的声音在模糊的光影里急速靠近着。 “我也曾跟你们一样…”李十一想要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不再继续废话,因为李十一知道自己无论再怎么劝说这些极端的家伙都不会理解的,回应他们最好的办法只有迎击。 “一刀流·修罗!” 修罗面具瞳孔处的红芒一闪而过,提刀而起的李十一刹那间腾空而起,在腾空的瞬间,右手的黑刀与左手的刀鞘切换的位置,原本应该是黑刀劈出的那道黑色刀芒却是换位了以刀鞘劈出。 下一刻,周身缭绕着樱花的黑桃k将“樱刺”凌厉地刺向了李十一,流星雨一般的剑气甚至比落雨还要密集,每一片花瓣都仿佛化身成了一把长剑,它们带着尖锐的尾音朝着李十一的身体激射而去。 黑色的刀芒在即将与剑雨撞击的那一刻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尖锐的矛变成了坚固的盾,黑芒竟直接扩散开来,在冲散了前面那些樱花瓣之后便不再冲天而起,反而是开始抵消起剑气起来,好像在被动防守一样。 “好好享受吧!” 无数片花瓣在这片范围内乱舞起来,它们割裂了树干,撕开了绿草,击碎了岩石,纷纷扬扬的破碎物被震上了半空,就像一枚枚炸弹接连不断地在此处炸裂,地面在塌陷,飞石在坠落。 混乱之际,可以看到其中夹杂着如丝的黑雾,在抵挡了前半段樱花雨的狂轰乱炸之后,那些本就稀薄的黑雾再也顶不住了,直接破碎了开来,而后面一些杀伤力更加强的剑气则是统统命中了李十一。 “哼!不自量力!” 一团花瓣涌现在摇摇欲坠的树梢上,黑桃k自信地将“樱刺”扛在了肩头,他歪着脑袋看着下面泥尘漫天的战场,似乎对自己刚才的攻击效果很满意。 “这么快就歇菜了?还以为你有几分实力,没想到只是个纸老虎罢了。” 冷哼一声,黑桃k扭头看向在电光闪烁中若隐若现的海界监狱,又不屑地撇了撇地面上炸出的那个巨大深坑,黑桃k飞身而去,目标直指海界监狱。 雨势渐渐平缓了下来,疏雨让混乱不堪的战场变得清晰了起来,触目惊心的战场就像是将大地生生撕开了一道伤口,一个椭圆形的深坑赫然出现在树林之中,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虽然这里的状况看起来极为惨烈,但附近的几个百年老树却是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除了震落了些许叶子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但是,没人知道李十一去哪了,在受到了如此猛烈的剑气袭击,想必结果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好诗呀好诗!”一个忽远忽近的声音从林子里飘了过来,“酒也不错,景也不错,人亦不错呀。” 毛驴脖子上的叮当声清脆悠扬,一个黑影慢慢悠悠地从树林里晃了过来,头戴蓑笠的酒老头面色红润,他正骑着毛驴背靠在捆扎好的武器布袋上哼着小曲儿,酒壶里的清酒被他喝去了大半,酒意微醺。 毛驴慢吞吞地来到了深坑旁,随后摇了摇尾巴停在了原地。 “明明可以躲开那招的,为什么要傻乎乎地硬抗下来呢?”酒老头仰望着九天之上的雷云,低声呢喃。 苍老的话音刚落,一只手突然从深坑里伸了出来,拨开了松软的泥尘,一个巍然的身影从中爬了出来,他立定在原地,右臂的袖子已经完全炸碎了,细小的伤口几乎布满了他的整条手臂。 雨水冲刷净了少年的面容,坚毅的面孔一如往昔,黑刀已然入鞘,那个挺立在雨中的黑发少年正是李十一。 “对敌之时,不用刀刃,反用刀鞘,怪哉怪哉,”酒老头喝了一口酒,随手抹去了嘴角的酒痕,“凭你的实力想战胜那个小家伙应该不是很难吧?为什么要故意放水呢?” “因为他说的对,”李十一将黑刀收回了腰间,“为了拯救最宝贵的亲人,即便是行走在死亡边缘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看来你对此很有感触嘛,小家伙。” “因为我也曾跟他们一样,努力过,但是却失败了。” 飞身跃上了深坑,李十一抬眼望了望那几株没有受到损伤的老树,然后转过头朝着海界监狱的方向走去,冷雨泼洒在他狼狈的衣着上,少年的背影萧瑟而孤独。 “刀不是盾,但刚刚你却用它完成了盾的工作,为什么不用你的刀去迎击那个小家伙的剑气呢?”酒老头有意无意地看向那几棵粗壮的大树,“仅仅是为了保全那几个百年老树吗?” “活着,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是植物也是一样。” 没有回头,李十一继续冲着前方走去。 “小家伙,等等呀,我还有问题没有问完呢!” 酒老头透过雨幕遥望着李十一渐远的背影,然而李十一终究没有停下脚步,回应他的只有林间的雨声和斑驳的树影。 “刀剑如梦,往来潇潇呀…”酒老头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口清酒入喉满是辛辣。 推开斗笠,酒老头睁开朦胧的醉眼看了看新兰城中漫天的烟花爆竹,又望了望海界监狱墙头游移的火把,听远处白浪滔天,叹身畔夜雨缠绵。 “驴儿,咱们走,看样子这里的雨会越下雨大了呦。” 拍了拍毛驴的屁股,酒老头又躺倒在了毛驴背上,悦耳的铜铃声慢慢地朝着密林深处荡去,最终被雨声所吞没。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玉碎之夜7 弥漫着死亡之气的海界监狱练兵场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残肢断臂,暗夜里的恐怖场景让人汗毛倒立,不少残存下来的活死人甚至还来得及移动就在两个古代蛮兽的搏斗中被冲击地七零八落。 攻势迅疾的狼人就像是一个沉默的嗜血者,它挥舞着利爪在黑暗中穿梭,没有了任何痛觉和情感的兽人就像是一台天生的杀戮机器。 又是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独眼巨人的钢铁头锁上冒起了阵阵火星,凭借速度的优势,狼人已经多次命中了巨人的要害,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破开那一层金属外层,最多只能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而已。 此次攻击没有奏效,狼人从独眼巨人的头顶上掠过,准备蓄势进行下一次攻击,然而伴随着独眼巨人的一声低吼,狼人的行踪恰好被笨重的独眼巨人捕捉到了。 断裂的圆木带着呼啸而至风声自下而上狠狠地抽在狼人的腹部,命中的部位刺满了沾有血污的木屑,狼人被独眼巨人这结结实实的一棒子给轰飞了出去,翻滚着砸进了练兵场的石台之上,在砸碎了多块石板之后,狼人的身体还是滑行了数十米之后才停了下来。 而石台上则是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狼人的嘴巴里,胸膛上,到处都是红黑色的血迹,它满身的兽毛都被血污粘连在了一起,浑身痉挛的狼人最终还是落败了,它的两条腿无力的耷拉在地上,显然是已经断了,虽然他还想利用上肢的力量站起来,但却是无法办到。 “结果:三号试验品最终战胜四号试验品,但由于三号试验品在测试过程中借助了外力,因此此次实验结果仅供参考,不具备代表意义,试验品的强度研究还在继续。” 毒液靠在一束火把旁将实验结果记在了随身携带的本子上,此时的他正位于一间仓库的屋顶注视着战场的情况,他虽然全程都没有参与,但却是将每一个细节都完整地记录了下来,而他背后金属罐子里的绿色液体则又是比先前少了些许。 然而,已然陷入战斗狂热状态的独眼巨人却是反常地没有收手,它在击飞了狼人之后并没有停下脚步等候毒液的命令,而是恶狠狠地举着圆木朝失去抵抗力的狼人跑了过去,“咚咚咚”的脚步声不绝于耳,杀戮的属性让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彻底消灭敌人。 “和人类外形相似的大家伙么,难不成是变异了…” 此时,海界监狱练兵场外围城墙的顶部正伏着一个少年的身影,少年一声不吭地望着练兵场上发生的一切,眼神里带着怒意,艾尔左臂的“钢骨”手铠因为太过用力而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又是绿谷森林的兽人…还是银狼沃夫的族人,”艾尔遥望着那个拖着残躯爬行的巨大身影,只见它正一点点恢复巨狼的形态,“难道所谓的活死人难道也包括这只狼人吗?” 想到这儿,艾尔立即释放出了“吐息”,所笼罩的范围内完全是一片死域,哪里有什么生命迹象,除了那个在站在库房顶上生命体征极为微弱的人影,奇怪的是那个头戴防毒面具的男人竟然和活死人极为相似,只有微弱的生命之火在他体内燃烧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海界监狱,原来你还隐藏着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艾尔狠狠地锤了一下石砖,“到底是什么人偷偷地将绿谷森林的兽人带到帝都的,除了帝国竞技场之外,或许海界监狱也是调查这一事件的另一个突破口,必须要严惩这些家伙!” 眼看着巨狼就要在独眼巨人的手下化为烂泥,艾尔再也按捺不住了内心的愤慨,“钢骨”的鳞甲全部翻转成“逆鳞”,炽热的火焰开始积聚,等候莲华绽放。 “哼哼哼…” 坚固的石台都是被那个体型庞大的家伙踩得摇晃了起来,独眼巨人奔跑过来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小山那样充满压迫感,臃肿的肚子上满是体毛,血淋淋的贯穿伤并没有影响到他那恐怖的力量。 眼看着试验品四号就要被彻底抹杀,毒液并没有急着出手制止,他的手里捏着五六支类似于精神药物的针管,紫色和黄色的溶剂粘稠而足量,而这正是唯一能让独眼巨人安定下来的“良药”。 巨狼还在竭尽全力地向后爬行,凭借最后的本能想着脱离独眼巨人的攻击范围,雨水不断冲刷着它留下的血迹。 然而,独眼巨人已经是高高地跃起,他庞大的身躯就像是一记深水炸弹,手中的圆木对准了巨狼的头颅砸了下来。 “冲拳!” 一声暴喝自独眼巨人的正前方传来,紧接就是一道赤红的火焰出现在了夜雨之中,那如狮子鬃毛一样流动的火团带着龙吟之声重重地捶打在了独眼巨人的脑袋上。 金属破碎的声音久久回荡。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气势逼人的独眼巨人竟然被人一拳轰到了地面上,石台上仅余的一块完好区域也没能幸免于难,一个“大”字形的浅坑赫然出现,而独眼巨人的身躯则是被直接嵌了进去,自此便再没有爬起来。 颅骨破碎,血雾淋漓,就连独眼巨人那坚固的头锁都是被击碎成了许多金属片散落在它的周围,独眼巨人那只眼睛里已经因充血而鼓胀了出来,面部扭曲,七窍流血。 “又来了一个坏事的。” 毒液将本子收回的口袋里,他纵身一跃从仓库顶部降落到了地面上,金属罐里的绿液涌动,没有丝毫减速态势的毒液将直接地面砸出来了一朵溅射的巨型水花,随后便朝着独眼巨人坠落的地方走了过来。 “拳头的攻击?” 毒液的声音挺起来异常嘶哑,就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在说话,他简单检查了一下独眼巨人再度倒下的尸体,发现脊背处的几支长形玻璃管也已经被刚才的拳风所震碎了,未有完全注入体内的紫色液体被雨水稀释的模糊不堪了。 “是你在操纵这两个大家伙自相残杀吗?” 翻身落地的艾尔将目光聚焦到了这个打扮怪异的男人身上,他不敢掉以轻心,燃烧着烈焰的左拳挡在身前,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因为眼前的这个家伙就是那个生命之火极其暗淡的家伙。 而此时的艾尔为了不暴露身份则是细心地换上了“亲肤性易容假面”,现在的这张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的。 “嗯?哪来的闯入者,刚才那一拳是你挥出来的吧?想过后果吗?” 说着,毒液头也不抬地将一根根玻璃长管再度插进了独眼巨人的体内,手法熟练而迅速,而这次的紫色液体很快就被独眼巨人吸收了。 “怎么?你也想尝尝吗?”艾尔甩了甩手,那团火焰随之逐渐熄灭,只留下些零星的火束燃烧着,“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告诉我,你们是从哪里捕获这些兽人的!” “死到临头,你的问题还真不少。” 抛开了空空如也的玻璃管,任它们接连破碎在雨声之中,毒液也是第一次看清了少年的长相,他慢慢地站了起来,防毒面具下的脸色并不好看。 “喂,回答我的话!它对我很重要!” “渡鸦组织的人果然早就已经潜伏进海界监狱了么,看来我们还是有些大意了呀,低估你们的本事和智商了。” “谁告诉你我是渡鸦组织的成员了?”艾尔用大拇指犀利地摸了一下鼻子,“我只是看不惯你们的做法罢了!” “呵呵…”毒液冷笑了两声,“不是么,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了,反正尸体又不会开口说话。” 将手伸向背上的金属罐底部摸索了一会儿,十余支淬有绿毒的金属针管被毒液迅然抽了出来,这些金属针管之中无一例外都注有各种类型的剧毒之物,哪怕沾染上一支也会殒命当场。 “怪你自己,多管闲事,”毒液的声音就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叹息,“最主要的是选错了对手,不过你已经没机会后悔了。” 毒液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支针管冷不丁地脱手而出于无声处射向了艾尔。 瞳孔一阵收缩,艾尔横过拳头勉强地挡下了这足以一击必杀的暗器,在黑夜里躲避暗器无异于盲人夜行,这种颇为被动的感觉让艾尔有些吃不消。 趁着艾尔刚刚挡下一枚飞射而来的针管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的当儿,又有三支针管并排着从毒液的手中脱手而出射向艾尔。 侧身急行,艾尔躲开了第一支针管,烈火奔腾,艾尔用“钢骨”冲开了第二支针管,也就是在这时第三支针管也已然是呼啸而至,它直扑艾尔的面门而来,等到艾尔缓过神来的时候,那支针管已经离他太近了,根本没有调整的空间了。 只听得“咚”的一声枪响从艾尔的侧方位处传来,尖啸着的镀银子弹急速旋转着破开了距离艾尔脸部咫尺之遥的第三支针管,并生生将其破碎开来,液体蒸发殆尽,而子弹则是深深地射进了石头之中。 迷你通讯装置里先是响起几秒的电流之声,随后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抱歉,艾尔,我来晚了。” “谢谢你,安德烈!” 第一百六十章 玉碎之夜8 又是一枚子弹紧贴着毒液的防化服急速飞过,灼热的弹道将防化服撕开了一个小缺口并精准地命中了毒液手中的一根玻璃长管,缺口处露出了一小块突着绿色血管的惨白皮肤,不过仅仅是一瞬间就被毒液用手捂住了。 “还有帮手?!”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朋友的狙击枪可是很准的。” 艾尔的手指按在迷你耳机上,他深知“猎户座”狙击枪的杀伤力,如果安德烈想的话,这个生化兵打扮的家伙早就被爆头了。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海界监狱里为什么会有兽人的尸体?!” “钢骨”上的火焰随着艾尔的情绪波动而跳动,也照亮了他冷峻的脸。 “就凭你们也想打探海界监狱的秘密,”带着防毒面具的毒液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怪兽,“既然来了那就都别走了,可以和独眼巨人相媲美的爆发力,我很感兴趣,想必下一个试验品可以提前记录进实验清单里了。” “试验品?这些尸体都是你的实验品?!” “别着急,”毒液摇了摇头,“你就是下一个。” 说完,一股墨绿色的浓烟从毒液背后的金属罐喷口里射了出来,刺鼻的味道让人不禁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不过转眼间那绿雾就把毒液的身影遮掩了,接着是地上的独眼巨人,并且不断地朝着艾尔围拢过来。 立即掩住口鼻,艾尔闪身朝后方跃动而去,他来到了巨狼的身边,只见那只有些浑浊的眼睛凝视着自己,没有感情波动,也没有生命的痕迹,这只巨狼已经彻底摆脱了痛苦,虽然这种痛苦可能在他生前就已经体验过了。 浓重的血水汇聚成红色的水流沿着蜿蜒的石缝随雨水远逝而去… “走好。” 不忍直视巨狼身体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艾尔伸出手慢慢合上了那只巨狼的眼睛,想到了银狼沃夫离开纳克小镇跑进绿谷森林的背影,艾尔的内心就像是失去了一个好朋友那样失落。 “安德烈,能找到那家伙的方位吗?!” 打起精神,艾尔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逐渐扩散而来的绿雾上。 “嗯…好像不可以,”安德烈的声音有些着急,“我试过了热成像探测,但是那团绿雾里没有一点生命存在的温度,难道那家伙凭空消失了不成?” “消失了?!” 艾尔有点不敢相信,扯下一块被雨水濡湿的布条蒙住了口鼻,艾尔再度释放出了“吐息”,蛛网一般的感知力扩散而出,绿雾之中一个萤火般微弱的蓝色光点转瞬即逝,随后便是一片空洞的黑暗。 “没有消失,他还潜藏在绿雾里。” 艾尔的视线冷冷地扫过四周,那团绿雾就好像有生命一样呈圆环状扩散想要将艾尔包围起来,一旦毒液的计谋得逞,那么失去视觉的艾尔将会处于绝对的被动,只能任人鱼肉。 “你怎么可以…”艾尔的两个拳头被握得咯咯作响,“怎么可以这样漠视生命…” “艾尔,小心那些绿雾,这可能是那家伙释放出来的某种精神毒气,快离开那,不要中了那家伙的诡计!”安德烈提醒道,“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安德烈,这些兽人只是想在森林深处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他们有错吗?” “艾尔,你…”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受到伤害的总是那些天性善良的人呢?难道只是因为他们好欺负吗?” “艾尔,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是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制止笠那伙人的刺杀行动,不是吗?” “我越来越能理解李十一师哥的感受了,如果我们拼尽全力保护的是这样一群双手沾满罪恶之血的家伙,那么意义是什么呢,为了让他们继续滥杀无辜吗?” “艾尔,虽然我觉得你的话有道理,但是现如今的情况是笠所侍奉的渡鸦组织也并不是什么匡扶正义的善良人,如果我们不能粉碎他们的暗杀计划,那么约瑟斯帝国在‘万邦灯会’期间必然会颜面扫地的,今天的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在见到凯瑟琳女王的时候向她汇报清楚,女王大人一定会做出公正的判罚的。” 艾尔用力地挤压出肺部的空气,漫天的雨水让他清醒也让他迷惑。 “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艾尔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三个字。 绿色的浓雾马上就要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将艾尔包围起来,身后的缺口处正在逐渐收紧,强忍着压下了心头的不甘和怒火,艾尔最终选择要听从安德烈的劝告,先行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艾尔准备飞跃而起的时候,沉重的闷哼声突然从绿雾里传来,地面在颤抖,一种不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艾尔,小心,那个大块头又站起来了!” 在听到安德烈声音的同时,艾尔飞身离开原地,一条比艾尔还要粗壮的手臂带着腥风猛然落下,如同炸弹在爆裂,艾尔之前停留的地方轰然破碎,紧接着独眼通红的巨人从绿雾里走了出来。 两颗长长的犬齿露在外面,背上插着玻璃长管的独眼巨人全身的肌肉都高高地隆起,一道道血管像树根一样盘绕在上面,再度被精神毒药控制的巨人显得比之前更加具有攻击性。 “砰砰”两声,在绿雾的圆环即将关闭之前,两颗子弹急速射来准确地命中了独眼巨人的背脊骨,血肉被炸开了,骨骼破碎的声音响起,然而这种伤害对于已然是活死人的巨人来说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本不愿意伤害你的,你也一定很痛苦吧,巨人。” 怒吼一声,独眼巨人挥舞着拳头朝着艾尔扑了过来,它不知道艾尔在说什么,仅仅是一个被别人操纵的工具而已。 “冲拳!呀!” 艾尔脚下的石板骤然下陷,“钢骨”上的火焰盘旋着向后推射,仿佛火焰龙头一样的拳头带起的拳风甚至推开了周围的绿雾,烈焰涌动,两个不成比例的攻击方猛烈地对冲在一起。 短暂的停滞之后,艾尔周围的石板全部破裂成碎片被掀上了半空,两股强风卷集着火光相向冲击,艾尔的上衣左袖被撕扯开来,巨人的手臂皮肤也被灼烧成了焦黑色。 随后双方同时倒飞出去,跌落到了地上,在靠近绿雾边缘的地方艾尔才堪堪止住了身形,整条左臂都是变得麻木了起来,艾尔喘着粗气就好像刚刚轰击在了一块钢板上一样,巨人与生俱来的强劲力量果然是不可小觑呀。 “该死的,没有办法将它一招击倒吗?” 而独眼巨人同样没有捞到好处,他摇了摇脑袋强行站了起来,又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吼叫着甩了甩被烈焰灼伤的手臂,它的五根手指骨已经全部断裂了。 “艾尔,不要跟这个大块头缠斗,我掩护你,快点离开那里!”安德烈按住通讯器的按钮不停地呼叫艾尔,“艾尔,你没事吧,艾尔!” 然而一声巨响传来之后,迷你通讯器里便再没了动静,本就容易发生故障的迷你通讯住装置最终还是没能在那冲击波中保全下来,安德烈彻底和艾尔失去了联系。 熟练地将“猎户座”拆分开,安德烈将它收回背后的枪包中就要冲进绿雾中去帮助艾尔,突然一只手落在的安德烈的肩膀。 几乎是下意识地,“强殖装甲”瞬间充能,安德烈转身将手臂对准了身后的黑影,能量流准备完毕,黑洞洞的炮口绽放出蓝色的电芒。 “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身着黑袍的青年正立在安德烈的身边,他双臂抱在胸前同样望着被绿雾笼罩的练兵场,似乎对安德烈的武装威胁视而不见。 “你是什么人?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安德烈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上下打着这个陌生人。 黑色的长袍款式独特,镶有金边的样式让安德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细看下去竟然没有一丝雨水落在青年人的身上,他的周围像是笼罩着一个隐形的屏障隔开了细雨,直到看清了青年人背部的那块充满苍老气息的巨型石板,安德烈当即明白了过来。 “你是神圣教会的人?!黑袍…你是黑袍大主教?!” “年轻人,我建议你尽快离开这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恶鬼出现的地方还是尽量避让为好。” 青年人伟岸的身影没有其他神职人员那种让人想要膜拜的气质,但是却多着许多稳重和沉着,就像他背后的那块巨石一样。 “你不知道这里是海界监狱吗?我们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是为了执行任务而来,怎么能随便离开呢?”安德烈身上的能量流慢慢回到了胸口的能量核心中,“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帝国军事学院,小玛克思的同学?”青年人看了看安德烈,“不愿意离开也可以,不要踏足这座监狱的附近区域,恶鬼还没有铲除干净。” 安德烈总觉地青年人的话有些怪怪的,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但他也不好反驳什么,毕竟对方是地位仅次于教皇的五个黑袍大主教之一,实力定然不容小觑。 “跟恶鬼缠斗的那个小孩儿是你的朋友吗?” “对,他叫艾尔,也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 “嗯,不错的资质,带着他离开这里吧,这个地方叫海界监狱对吧?由我来清场吧。” “啊?”安德烈震惊地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黑袍大主教。 近乎实质化的金光十字架浮现在了黑袍大主教背后的石板上,带着金色的残影,他直接飞向了绿雾。 对轰过后的艾尔和独眼巨人一同站了起来,实力相当的对方都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真丢人!你在给这个铁憨憨挠痒痒吗?使劲儿揍他呀!” 艾尔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像是刚睡醒似的满是嘲讽。 “咦?貌似有个讨厌的家伙出现了,不用我出手了,老子再补个回笼觉,不过你小子真是菜的可以,跟你老爸比起来差远了,哎,后悔呀…”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的这个奇怪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似乎跟在幻境中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谁?是藏在我手臂里的那个家伙吗?!”艾尔在意识里问道。 然而,那个声音却是并没有再回答他。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玉碎之夜9 “不行,不能跟这个大家伙正面冲突,这样做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必须要攻击它的要害部位。” 艾尔时刻注意着独眼巨人的一举一动,同时他的的心里迅速地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当艾尔看到独眼巨人背后插着的玻璃长管时,他灵机一动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你的弱点了!” 艾尔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左臂蓄力轰击地面,艾尔借着这股爆发力冲上了高空,也是在冲上了高空之后他才发现这浓雾仿佛屏障一样将他罩在了里面。 “看来只有先解决掉这个大块头了。” 在即将到达绿雾罩子的顶点之前,“钢骨”猛然朝反方向喷射出火焰,而艾尔也是随之极速俯冲而下,他竟然直挺挺地奔着独眼巨人而去。 看到那个缠绕着火焰的黑点又再次主动对自己发起攻击,独眼巨人仰头望向天际,它张开双臂扯着嗓子愤怒地嘶吼着,独眼因充血而鲜红,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将这个渺小的人类给撕碎。 “近一点,再近一点…” 艾尔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他明白自己万万不能落入巨人的手中,否则那悲惨的下场不言而喻。 也就是在艾尔对准了独眼巨人背部的红色液体发动攻击的时候,他的身后一道更加强烈的破空之声呼啸而至,还没等到艾尔做出反应,那个物件已然从身后追上了艾尔,随后贴身而过朝着地面降落而去。 “那是什么东西?!” 突然出现的东西打乱了艾尔的计划,他当即调转了“钢骨”火焰喷射的方向,朝着绿雾罩子的边缘地带落去。 然而那个带着淡淡残影的物件却是迅猛地砸进了练兵场的石台之中,斜斜地插在碎石之中,那是一块质朴无华的石板,像一扇缩小版的门一样,上面分布着细小的裂痕和青黑色的石斑,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上面凸出来的一个十字架图案以及三颗不同颜色的石头,微弱的荧光流转其中,一股圣洁的气息浩荡开来。 自那块石板出现之后,独眼巨人突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他身上的肌肉隆起的比之前更加严重,吼叫声也越发刺耳,它用力拍打着脑袋盯着那块石板,而它独眼的颜色也想像失控了似的在白色和红色之间不断切换。 艾尔冷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怪异情景,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那块苍老的石板让他想到了玛克思,石板的材质看起来似乎跟玛克思使用的那个十字架武器有些相似。 “你也是小玛克思的同学吗?果然跟他一样有种不服输的信念。” 一个身着黑袍的青年人从艾尔身旁的绿雾里走了出来,背上和胸口处的金色十字架刺绣表明了来者的身份。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还有玛克思的?” “你的那个机甲身体的朋友在城墙上等你,离开这儿吧,这里的恶鬼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 “你见过安德烈了,难道说你也是神圣教会的人?” “年轻人,现在神职者需要肃清恶鬼,请带着你的朋友尽快离开。” 黑袍大主教慢慢地朝着石板降落之地走去,而就在他的身后刚刚通过的地方,那个绿雾罩子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显然这是他留给艾尔离开的通道。 而就在通道的另一头,安德烈早就从城墙上飞了下来焦急地等候在外边。 “艾尔,你还好吧?!”看到艾尔并无大碍,安德烈也是松了一口气,“这里就先交给这位黑袍大主教处理吧,海界监狱的东区情况并不乐观,我们需要尽快赶过去!” 面对安德烈的催促,艾尔看了看巨狼的尸体又望了一眼黑袍青年的背影,他捏了捏拳头跑出了绿雾罩子的范围。 在艾尔离开之后,绿雾罩子的缺口快速地关闭,并且那绿雾仿佛变得更浓也更烈了,它朝着内侧空间扩散而来,被绿雾触碰到的东西都是发出“滋滋”的轻响,现在这种雾气竟然比之前多了腐蚀性。 “神佑。” 黑袍青年长袍下的右手伸了出来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指尖带着湛蓝色的流光,随后那块石板上的蓝色石块像是受到了感召似的绽放出了一团柔和的光芒,淡蓝色的光华逐渐向外扩散而去,很快便和那绿雾接触到了一起,如同冰雪遇到了火焰,那绿雾在急速地消融变淡,直至最后被彻底清除。 已经支离破碎的练兵场石台上早就已经没有了毒液的影子,唯独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金属罐子倒在石块之中。 解决了绿雾扩散的问题,黑袍青年再度将目光对准了独眼巨人,虽然巨人看上去躁动不安,对黑袍青年和石板都充满了敌意,但是他却只能发出愤怒的嘶嚎而没有办法移动一步,石板的所在仿佛束缚住了它的行动能力。 走到了石板旁边,黑袍青年抬起头望着这个庞然大物,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这么凝滞在了雨中。 “牧魂社的邪恶把戏,‘恶鬼行’。” 黑袍青年只一眼就看出了独眼巨人“复活”的秘密,他的两个眼睛中各自出现了一个圆形光环,而巨人的独眼在看到那光环的一刹那突然浑身痉挛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撑开巨人的身躯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徘徊人间的恶鬼,你是想自我净化,还是要我帮你?” “呃…”突然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独眼巨人的身体里响起,“神职者一族,又是神职者一族的混蛋,我和你们不死不休…” 千百条黑色的丝线从独眼巨人的皮肤上冒了出来,它们汇集在一起朝着巨人的后背聚拢而去,一道虚浮的黑影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了巨人的背上,它痛苦地撕扯着和巨人粘连在一起的黑线,不断变换着形状想要逃离这片区域。 “执迷不悟,接受神的净化吧。” 黑袍大主教低下了脑袋,手持一本《圣经》像是在祷告,然后抬手一拳,一个金色十字形状的光柱激射而出,独眼巨人硕大的头颅顷刻间被光柱笼罩,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抗就被汽化成了黑烟,那光柱穿透了沿途的一切直指夜空而去,最终在穿破了积雨了雷云之后化作了点点的金芒消失在了九天之上。 而那个鬼叫的黑色影子也是随之被吸进了石板之中,光华一闪即逝,从此这个世间又少了一份邪恶。 “恶鬼们,接受审判吧。” 黑袍青年立在石板之上,将《圣经》缓缓打开,突然石板上那块蓝色的石头爆发出了短暂而耀眼的光芒,那一瞬间练兵场恍如白昼。 然后被光芒照射到的区域,那一具具活死人的尸体赫然抖动了起来,一条条黑线从他们的身体里爬了出来汇聚向石碑上雕刻的十字塑像,如同旋转的涡流一样统统被吸进了石板之中。 轻轻地将《圣经》合上,黑袍青年从石板上一跃而下,轻松地解决掉麻烦之后,他背上的金色十字架图案仿佛变得更加清晰了。 石板轻柔地从地上飞回了黑袍青年的后背,于此同时他也从帽兜下露出了一只眼睛看向海界监狱东区的方向,浅灰色的头发在风中微摆。 而此时的艾尔和安德烈正匆匆地朝着关押修女的监狱冲去,身后夜空里亮起的强光告诉他们,那个神圣教会的黑袍大主教应该已经处理掉那些活死人了。 见艾尔心事重重,安德烈有意缓解艾尔低落的心情。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神圣教会的黑袍大主教,没想到那家伙如此年轻。” “嗯,还好吧。” “怎么没有见到李十一师哥,他不是跟你一起的吗?”安德烈问道。 “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不碍事,想必他已经先于我们抵达那里了吧。” “哦,”安德烈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艾尔,打起精神来,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加危险的家伙,以你这样的状态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我会尽量阻止他们使用暴力解救那些修女们的,虽然我的行为有可能是错的,但是我真的不想看到更多无辜的人因为这件事而死去了。” “嗯,艾尔,这也正是康拉德老师的想法,无论如何海界监狱外一定不能出现大规模的伤亡,否则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还是为了帝国的面子么…” 艾尔苦笑一声,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他的目光有些游离不定。 金雕的嘶叫声像惊雷一样唤醒了艾尔,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痛苦哀嚎,想必海界监狱的东区一定是发生了双方短兵相接的情况。 逐渐清晰起来的火光和翻飞追击的人影更是印证了艾尔的猜想,来不及多想,艾尔和安德烈对视了一眼,立即加速冲了过去。 只见海界监狱的东区已然是化身成了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joker魔术团”一行人落入了库克提前准备好的埋伏之中,仍在顽强抵抗的几位成员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 “蝰蛇”左轮在喷吐着火舌,来无影去无踪的匕首在雨夜里切割着狱卫们的皮肤,几十只白色的鸟兽拼命撕咬着敌人。 而高空之上的一只巨型金雕正扇动着翅膀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的一条白色大蛇,大蛇的身上满是金雕利爪留下的抓痕,而金雕的一只腿上同样滴着鲜血,羽毛之下是被狱卫们用床弩射中后的伤口。 只是在搏斗的双方中并未看到那个魔术师笠的身影。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玉碎之夜10 宽大的马丁靴踩进泥水里溅射起一串串水花,方块q躲开了十字军团士兵橫劈下来的长矛,手里的两把“蝰蛇”左轮枪如同两只野兽那样咆哮着将子弹射进敌人的身体里,炽热的子弹在命中了盔甲之后直接炸开的一片铁花,也将失去作战能力的士兵们掀翻在地。 “那些修女竟然是士兵假扮的,该死的,我们中埋伏了!” “废话!我也知道!” 一道舞动着镀金短弧刀的倩影仿佛在人群中跳着优雅的华尔兹,将几个狱卫击晕后,红桃a胳膊上缠着的白布下又是渗出了些鲜血,刚才在搏斗中被狱卫偷袭得手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阵疼痛,不过这也让她变得更加清醒。 “不行呀,虽然我们解决掉这些家伙仅仅是时间问题,但再这样一直耗下去对我们并没有优势,况且桃乐丝小姐的去向我们一点头绪也没有,甚至她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快点闭嘴吧你!” 红桃a的一身红色贴身长裙被溅上了许多泥点,如同一朵带刺的红玫瑰,玲珑的曲线之下是潜藏的危险。 “a计划行不通,那我们就执行b计划!” “b计划?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b计划?” 方块q的第一发子弹被士兵的圆盾挡住了,直到第二发子弹才命中士兵的铁靴将他击倒,推开左轮的弹仓,方块q顺手摸了摸腰包里的子弹,还算充足。 “拖住这群家伙,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老大的身上,那个男人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那群修女们一定还在这里!” “j爷,你那边能应付的过来吗?需不需要我给那条臭烘烘的大蛇来几发爆裂的子弹?!” “你保护好小a就行,不用管我,老头子我很久没遇到驭兽之人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可以在这里碰到一个驭蛇的家伙,你们不要插手,由我来会会他!” 端坐在金雕背上的梅花j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摊开白纸,拔出藏于拐杖中的长笔在白纸上笔走龙蛇。 而金雕的周围则是围绕着各种猛禽,它们全部通体雪白,羽生墨痕,是身怀异能“幻画师”的梅花j顷刻之间完成的,这些幻兽不仅拥有实体,而且战斗力丝毫不亚于真正的鹰隼,它们鸣叫着像一群护卫那样不断地朝地面上落单的狱卫进行骚扰攻击。 而站在白色大蛇背上的斯内克同样被这些幻兽搞得头痛不已,他亲眼看着一张张白纸从金雕背上飘落,有的幻化成一头头豺狼虎豹来对大蛇进行撕咬,有的变幻成一只只猛禽从天空俯冲下来对大蛇进行袭击。 尽管白色大蛇的厚鳞片可以提供一定程度的防御,但这些幻兽们不厌其烦的攻击方式还是让他很窝火,之前被狼人攻击过的位置已经开始有鳞片脱落了,白蛇吐信子的频率越来越快,嘴巴里开始有不正常的黏液流出。 和白蛇心意相通的斯内克能清晰地感知到白蛇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长尾猛扫过几只偷袭而来的幻兽狼,这次白蛇竟然将两个狱卫一同击飞了出去,白蛇开始有种不受控制的迹象了。 “白蛇!你怎么了?!给我安定下来!” 斯内克一只手按在了白蛇的脑袋上,手心出的蛇形图案印在了白色的一块鳞片上,随着图案的出现,白蛇也开始慢慢安静下来,只是它的眼睛深处一个血红色的小点却是在逐渐扩散。 “可恶的家伙!一会儿就把你们统统变成白蛇的饲料!” “万蛇出洞!” 斯内克高喊一声,然后他的胸前浮现出了一个蛇头模样的虚影,虚影出现又消失,而斯内克的一双眼睛也是在此时变成了蛇瞳。 几秒钟之后,窸窸窣窣地声响盖过了落雨之声,它们从四面八方传来仿若万千只春蚕啃食着桑叶,火光闪动中隐约可以看到一条条生有各色鳞片的小动物爬了过来。 “我靠,哪来这么多条蛇!老子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抬脚将一只爬到跟前的眼镜蛇踢飞,方块q看到不远处的树下、墙角和杂草岩石间有密密麻麻的蛇朝着这里蜿蜒而来。 “大家小心,这些蛇都有剧毒!” 上百条蛇在感受到驭蛇人的召唤之后接连不断地从附近的树林里涌了过来,蝮蛇、眼镜蛇、银环蛇、响尾蛇等数十种不同的毒蛇出现在电闪雷鸣的雨夜不得不让人感到恐慌和害怕,尤其是许多狱卫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跟我的蛇群作对,你还不够资格!” 斯内克的黑色长发贴在身体上,他阴冷地望着高空上的金雕以及背上那个老者,仿佛要将他们一口吞下。 果然,蛇群的出现确实扭转了原本不利的战局,地上的许多幻兽在来不及防备的情况下不是被白蛇的尾巴抽成了一张张碎纸,就是被毒蛇咬中失去了抵抗力一点点浸进泥水里。 很快,那些豺狼虎豹外形的幻兽就被抹杀殆尽,以白蛇为头领,蛇群中的毒蛇纷纷仰着头朝高空上的金雕吐着信子,同时发出“嘶嘶”的声音,恐怖的场景让那些训练有素的十字军团士兵都是汗毛倒立。 虽然失去了地面上的幻兽,但围绕在金雕周围的那些猛禽幻兽同样是不甘示弱,它们用力地扇动着翅膀,犀利眼睛盯着那些不自量力的猎物,尖爪和利喙已经是蓄势待发。 “哦?召唤出了树林里的毒蛇群吗?年轻人倒是有点实力,可是没有用在正途上呀。” 停下了手中的画笔,梅花j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空白的画纸被夜风吹散到雨幕里,一点点被濡湿又慢慢地从天空洒落。 火光映出了地上的蛇群,电光照亮了天上的猛禽,毒蛇和猛禽相对而望,此时此刻的场景像极了奇幻文学里所描述的那样,不过这一幕却是真实地发生在了眼前。 艾尔和安德烈被这个震撼的场面惊呆了,尽管为了尽可能地避免大规模冲突,他们已经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但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当金雕背上的最后一张白纸从天空飘落,冥冥中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互不相让的双方猛然不再犹豫嘶吼着对冲到了一起。 刹那间黑影腾起,白影降落,长剑橫劈,子弹乱飞,雷神在云端敲着战鼓,凶兽在人间屠戮着生灵。 距离海界监狱东区有些距离的西区同样是人心惶惶,一些胆子小的囚犯甚至被吓得钻进了枯草堆里。 绕过了一个个燃烧着火把的区域,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在一只白鸢的引领下在阴暗中辗转腾移,银丝匕首藏在袖子里,男人屏住呼吸朝着位于海界监狱西区的那座最高建筑摸了过去。 一队队狱卫举着火把急匆匆地朝着东区增援而去,笠早就敏锐地意识到了同伴的危险处境,但此时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先刺杀掉库克再回去帮助同伴。 本就有些被动的他们在没有圆满完成任务之前就要提前面临着被抓捕的风险,这在之前的行动过程中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看样子,或许桃乐丝并不在东区。” 笠面具下的眼睛锋芒毕露,立在房檐上的他抬头望着正前方那座尖塔一样的黑色建筑,而建筑的高层此时恰有一扇窗户正亮着灯光,但由于烟雨朦胧,并不能看清窗户里面的情景。 白鸢落在了笠的肩头,它同样是紧盯着那座建筑的高层,随后白鸢张开嘴巴竭力地低叫了两声,而后身体一僵直挺挺地从笠的肩膀跌落了下去,在跌到一半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张皱巴巴的白纸,而上面的墨迹也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 “嗯?j爷的幻兽失去控制了,难道他们遇到什么棘手的家伙了吗?” 笠扭过头去望向海界监狱的东区,那里却是一片漆黑,失去了良好的视野,此时的他也并不清楚其他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在经历了短暂地内心挣扎之后,笠没有再继续犹豫徘徊,他反手握紧了银丝匕首定睛朝那个亮着光的房间望去,虽然失去了引路的白鸢,但直觉告诉笠库克一定就躲藏在那个房间里。 如同黑夜里的孤狼,独影一闪而过,连接着银丝匕首的丝线钉进了墙体之中,笠顺势腾空而起朝着那个亮着光的房间攀爬而去。 这次他发誓要好好折磨那个变态的家伙,即便不是因为渡鸦组织成员的身份,单凭那家伙羞辱自己妹妹这一点就足够笠将它千刀万剐。 同样的雨夜,同样是为了复仇,这一次笠再度为了自己的亲人提起了屠刀,那个热爱画画的青涩少年一点点从身体里剥离,此时的他仅仅是个孤独的小丑而已。 窗外的世界冷雨潇潇,阴风乍起,雷电从乌云里坠落轰击着远处的群山和波涛翻涌的碧蓝之海,而在海边的海界监狱里却是一派血雨腥风,有人被夺去了生命,有人庆贺着新生,与帝都城区里冒雨欢腾的民众不同,今夜这里只有无尽的死亡和哀伤。 嘴角微微扬起,身着盛装的库克一脸不在乎地看着火光闪动的海界监狱东区,自认为稳操胜券的他倚在窗前摇晃着酒杯里的极品红酒,不断被雨水敲击着的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了他的脸。 “多么美妙的夜晚呀,只是因为那些垃圾,老子今年都不能参加“万邦灯会”的皇室巡游了,那种被万人瞻仰的感觉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兴奋不已呢。” 一口吞下了杯中的红酒,库克缓缓地拉上了华贵的流苏窗帘,而他身后温暖的议事厅中央正摆着一张满是食物的餐桌,暗红色的桌布,摇曳的烛光烘托出恬静的氛围,而那桌子之上摆满了各类用昂贵食材烹饪而成的美味佳肴。 “不提那些扫兴的事了,不知道今晚的宴会合不合二位小姐的心意呢?” 库克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向坐在长桌两端的雪子和穗子,不怀好意的模样活像一只狡诈的狐狸。 第一百六十三章 玉碎之夜11 “十字军团,雁行阵!” “是!” “军团盾!” “是!” “推进!” 十字军团的中队长克林多将绘有军团战旗的一面重型巨盾砸进泥土里,厚重的巨盾如同一面铁幕横在了士兵和“joker魔术团”之间。 伴随着加加林的指令的下达,十字军团的士兵怒喝一声,箭头一样的阵列很快便凝聚成型,以克林多为中心,数十位同样手持盾牌的士兵横向排开,迅如出击的箭矢,防若坚实的铁壁。 在军团盾的掩护下,十字军团士兵的作战士气再度高昂起来,克林多的到来让他们一扫之前被敌人骚扰偷袭的阴霾,有了独当一面的领导者,他们有信心与这些强大的刺客战至终章。 “挺聪明的嘛,还知道用盾来抵挡子弹,我以为你们真打算一直用身上的那些破铜烂铁来做防御呢。” 炽热的弹壳掉落到地上的声音十分清脆,手握一双“蝰蛇”左轮枪的方块q正倚靠在一处围栏旁吹着枪口的白烟,而他的身边躺着许多痛苦哀嚎的狱卫,如同一个从漫天黄沙里走出来的西部牛仔,潇洒而忧郁。 带着皮手套的手擦去了脸上的血痕,过了一会儿伤口处又流出来了一丝鲜血,方块q索性不去管它,任那雨水将它冲刷。 “咔哒”一声,方块q甩开了打火机的盖子,微弱的火苗在帽檐下摇曳着,已经很久不抽烟的方块q从皮风衣的口袋里摸出来一支皱巴巴的香烟在雨中点燃。 身旁的十字军团士兵防守严密的像铁桶一样,他们踩着统一的步子朝着方块q推进而来,仿佛一只装满铁甲的战车碾压了过来。 “这才是活着的味道呀,再多的金币也抵不上战场上的片刻欢愉呀,如果能顺利离开这里,我发誓以后就再也不抽烟了,果然抽烟还是伤身体呀…咳咳咳。” 方块q一脸深沉的望向夜空,神经大条的他竟然变得文艺了起来。 这时候,突然一道暗金色的刀光闪过,方块q刚刚点燃的烟头应声而断,一袭红裙的红桃a手里的短弧刀微微颤抖,已经杀红了眼的她如同一朵沾血蔷薇,完全没有了一点点妩媚之色,甚至周身都缭绕着冰冷的肃杀之气。 “大姐,你是刚从地狱里出来吗…” “老j刚刚说,老大已经成功潜入海界监狱的核心区域了,我们要再坚持一下为他赢得时间,”红桃a短弧刀的刀尖不停滴落着血红色的雨滴,“还有,我讨厌烟味,以后再敢当着我的面抽烟,我就把你的那些家底统统送到救济院去!” “别呀,别呀大姐!” “少废话,十字军那些士兵交给你了,不要盲目自信,他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说完,红桃a一把撕下了沾满泥浆的裙摆,大骂了一声“碍事”后便朝着远处举着火把支援而来的狱卫们扑杀而去。 “真是个女罗刹,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喝醉后的样子…”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方块q也是正色起来,咫尺之遥的十字军团士兵以盾牌为依靠挥舞着长剑正向他围拢而来。 “请放下你的武器,接受帝国的审判!” “做刺客这么多年,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怕死的家伙投降过呢,”方块q旋转着左轮枪的弹仓,很快便将子弹填满,“想抓我,就得拿出真本事来,光靠嘴可不好使。” 抬手扬起猎猎作响的风衣,方块q将两个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十字军团的士兵,扣动扳机,火舌喷吐,两颗子弹尖啸着命中了士兵的盾牌。 “砰砰”两声脆响过后,却没有一个士兵被掀翻,虽然刚猛的冲击力将手持盾牌的士兵身形为之一顿,但最终还是没有对士兵们造成任何有效杀伤。 “果然,普通子弹不管用了呀,还好我留有杀手锏…” “蝰蛇”的弹仓再度旋转,两颗红色的子弹被方块q悄无声息地填了进去。 “尝尝飞上天的滋味吧。” 躲避开士兵们投射过来的短矛,方块q从平地一跃而起,对准盾牌防御不到的仰角发射了子弹。 “爆星!” 随着方块q的身影高高跃起,加加林也是立即下令调转了盾牌的方向,与此同时只见两颗带着赤黄色尾迹的子弹暴射而来,凭借加加林的经验,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子弹中蕴含的强大杀伤力,但是此时再逃避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 巨盾能不能抵挡住这两颗子弹看来要听天由命了。 也就是在此时,一颗泛着银光的圆点突然从远处暴射而来,它在落雨的空中荡起一圈圈涟漪,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转瞬间便追上了其中一颗赤黄色的子弹。 而方块q也是片刻间便注意到了那里的异常。 “狙击枪的子弹?!” 紧接着,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颗银色子弹迅然命中了那颗被命名为“爆星”的炼金子弹,毫秒的沉默之后,火元素的乱流猛烈地扩散开来,炽热的气浪被火焰推向了四面八方。 如同一颗小型炸弹轰然爆炸,雨水蒸发,草木枯折,地面上被撕扯开一道狭长的黑色裂缝,虽然子弹爆炸的位置距离士兵们并不近,但一向体格壮硕的他们还是被推着后移了一段距离。 而另一颗炼金子弹则是被这爆炸的冲击被改变了方向,直接斜斜地冲向了高空炸裂开来,如同一朵绽放的绚烂菊花,耀眼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新兰城区中的任何一束烟花。 迅速地躲避到一面石墙之后,方块q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小心翼翼地在黑夜里寻找那个潜藏的狙击手。 “嗯?能够达到如此精准的程度,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方块q的心中有些惊骇,深知枪械原理的他怎能不知道对手强悍的控枪意识。 “只是可惜了我的两颗炼金子弹,都是用金灿灿的金币换来的呀…” 就在方块q犹豫要不要率先出手的时候,十字军团的士兵却是不打算给他任何机会,左手持盾,右手握剑,士兵们三人一队冲着方块q包围了过来。 “投降吧,你没有任何机会的!”加加林呼喊道。 “真是啰嗦!” 方块q从容地将子弹填满,将一根牙签叼在了嘴角,与此同时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扑克牌,仔细看去,那是一张红色的“方块q”。 发现敌人并没有逃脱的迹象,十字军团的士兵们大声喊叫着想要围捕这个渡鸦组织的刺客。 然而正当他们觉得成功唾手可得之际,方块q却是用扑克牌推了推牛仔帽的帽檐,一双眼睛淡然地看着来势汹汹的帝国士兵。 “别忘了,我还是个魔术师呢。” 嘴角微微扬起,紧接着扑克牌从方块q的手中滑落,随后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扑克牌在半空中便发出了一阵轻响,随后烟雾四起。 而等士兵们冲进烟雾之中的时候,那里早就已经没有了刺客的身影,只有一地破碎的纸屑而已。 “不好,快追,他肯定就在附近,别让他给跑了!” “是!” 士兵们齐声应道,而后便追了出去。 拉动“猎户座”的枪机,重新填上镀银子弹,透过瞄准镜安德烈也失去了目标的行踪,杂乱无章的东区里到处都是硝烟和杂物,一时间根本无法确认目标的所在,但安德烈却依旧耐心地寻找着那家伙的踪影。 “特制的炼金子弹,不是记录中一种专门用来猎杀龙形生物的子弹吗,没想到这种在大陆上极为稀少的子弹却能出现在一个刺客手中。” 躲藏在树梢上的安德烈正在回忆着他从前学到的知识,却没有意识到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嘿嘿,发现你了。” 黑夜里,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了安德烈身后的城墙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黑影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安德烈的后背。 随着一声哨起,黑影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迅烈的刀华瞬间没入了一名狱卫的肩胛骨中,随着骨骼破碎的声音响起,红桃a立即抽回了镀金短弧刀,没有一丝怜悯,紧接着那名狱卫应声倒地,血水也是随之喷涌而出。 虽然这柄弯刃短刀并不是什么《器工名物语》中的名物,但在红桃a的手里它却是成为了一把杀人利器,名副其实的屠戮之刃。 将刀刃上沾着鲜血的短弧刀咬在嘴里,红桃a撕开袖子扯下一块布条缠在了腰间的伤口上,即便是身为渡鸦成员的她在面对如此众多的狱卫之时也不可能不受伤。 一些被吓破了胆的狱卫只是在外围持刀相对,根本不敢靠近分毫,他们神情紧张得如同见到了索命厉鬼。 “来!继续!” 红桃a在止住伤口的血之后再次拿起了短弧刀,她如鬼魅一般游身于身后两个意图偷袭的狱卫之间,刀弧划过动脉,又是两道冒着热气的血柱喷溅出来,而地上已然是嫣红一片了。 “好了!不要再继续滥杀无辜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幽幽地从旁边的夹道里传来。 “谁?!” 红桃a持刀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本媚眼如丝的情态罩上了一层冰霜。 只见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从远处慢慢漂浮了过来,而在火光的映照下一个朦胧的少年身影则是越来越近。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玉碎之夜12 少年的面孔略显青涩,但却满是坚毅。 “帝国军事学院新生,艾尔。”艾尔不卑不亢地说道。 “小朋友,你是学傻了吗?”红桃a冷笑一声,“我手里的刀可没有尊老爱幼这一说,你最好想清楚挑战我的下场,三秒钟,从我眼前离开!” “你也是‘joker’魔术团的一员吧,魔术师笠的朋友,”艾尔丝毫没有畏惧,“或者称呼你为渡鸦组织卡洛城分部的刺客更为合适。” 本来准备转过身去的红桃a突然怔了一下,她低着头又慢慢转个过来。 “你在浪费我仅存的耐心和善意。” “我不想与你们为敌,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何而来,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艾尔左臂的火焰被钢骨收了回去,“能不能…暂时停手呢…” “停手?!”红桃a突然大笑起来,接着眼神一凛,“我杀了这么多狱卫,你觉得我可能收手吗?还是说你觉得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会轻易放过我们呢?” “桃乐丝小姐不希望他的哥哥变成一个与帝国对抗的逃犯,这是她拜托我传达给你们的话,”艾尔说道,“我们会尽力与凯瑟琳女王取得联系的,对于那些强加给修女们的灾祸女王大人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晚了!”红桃a的脸上带着决死之战前的决绝,“收起那些无聊的废话吧,不要再假惺惺地做戏了,笠的妹妹根本就不在这里,我不知道那些该死的狱卫把她怎么了,但我知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什么?桃乐丝不在这里?!你说得是真的吗?” “无聊!” 红桃a不再继续跟艾尔浪费口舌,她将短弧刀反手握于身后,鬓角的秀发轻舞,她急速闪动着杀向艾尔,暗红色的身影在雨幕中穿梭腾移,如火狐一样轻巧而灵活。 “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艾尔的瞳孔一阵收缩,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攻击方式竟如此凌厉,丝毫不给人留有回旋的余地。 侧身避开那无声的刀影,艾尔将“钢骨”手铠挡在了身前,火焰从鳞甲缝隙里窜了出来。 下一刻,暗金色的短弧刀竖切向艾尔,火星激射而出,在刺耳的碰撞声中,短弧刀摩擦着“钢骨”切了下来,火光照出了二人的面容。 “你来真的?!” 艾尔惊呼一声,与此同时他的左臂爆发出一股怪力意图推开那柄短弧刀,而红桃a凭借灵动的身法也是立即弹射而出,在空翻了几圈之后稳稳地落在了屋檐之上。 “武器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也是库克那家伙派来的炮灰呢,”红桃a瞥了一眼精钢打造的刀刃上那些极为细小的缺口,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可惜空有蛮力,没有技巧,算起来依旧跟普通的炮灰没什么区别。” “桃乐丝现在在哪?你们没有成功解救出她么?告诉我实话!” 艾尔紧紧盯着红桃a的倩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甩了甩手掌又用力握紧,身上的使命感让他难以放下那些无辜的修女们。 “还在惺惺作态吗?你还真是执着呀!” 红桃a的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鄙视,冷漠的眼睛里满是仇意。 “我再说一遍,我本就无意与你们为敌,是受了桃乐丝小姐的委托,我才决定在这片火药桶被点燃之前来劝阻你们,地处帝都的海界监狱可能就是一个让你们有来无回的虎口。” 艾尔耐心地劝阻着,但显然红桃a依旧是不为所动。 “威胁我?!” “我这那算威胁…”艾尔好气又好笑地苦笑道。 “受死吧,我最讨厌的就是满嘴跑火车的家伙了,你跟那个死鬼一样,废话太多!” 那个一袭暗红色短裙的魅影去了又回,连同那柄森然的短弧刀也是一样。 “不要过来!都离远点!” 艾尔喝退了一帮意图从背后偷袭红桃a的狱卫,紧接着他便摆开架势对准了那个持刀向他冲来的女刺客。 “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艾尔捏着拳头嘎嘎作响,面对这个来势汹汹的敌人,他又一次选择了主动防守的一方。 “去地狱里跟那些恶灵讲吧!” 红桃a迅捷如风的身法让人惊叹不已,她的力量虽然并不出众,但致命的程度却跟许多顶级刺客没两样。 短弧刀在清冷的雨夜仿佛破开了浓云化作了一轮孤月高悬于天际,伴随着红桃a高高地跃起,短弧刀在她熟练的掌控下如同一块不断旋转着的金色轮盘,刀身猛烈地切割着空气,而红桃a也是在达到最高点时将那轮刀光甩了出去。 “圆月斩击!” 红桃a低喊一声,也是将目标对准了地面上正仰望天际的艾尔。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艾尔阴沉着脸,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在这之前他哪里会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家伙。 旋转的月牙形刀芒准确地击中了艾尔的位置,转眼间泥土飞溅,落雨横流,原本就杂乱不堪的地面上更加变得像垃圾车一样。 “哼,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个也敢跟我叫板,自讨苦处。” 以为稳操胜券的红桃a刚于欲将毛头对准那些草木皆兵的狱卫,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冒着火的东西突然从落满杂物的土堆里飞了出来。 冲开了黑烟,艾尔毫无征兆地出现又朝着红桃a直扑而去。 “这次可以听我把话说完了吧!” 艾尔的左臂瞬间前伸,溢火的“钢骨”手铠像火龙的利爪一样对着红桃a的后背猛抓下去,艾尔是想将这个女人整个提起来,让她失去作战能力。 可是,就在艾尔的计划即将成功的那一刻,一道带着樱花拖尾的剑气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艾尔的左臂,碰撞的地方仿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中描述地那般爆出了无数多洁白的花瓣,樱花簌簌而下,让人浮想联翩 “这个粉红色的剑气,是那个树林里…” 想到这,艾尔眼神怪异地看向剑气飞来的方向,如果这个家伙真的是在密林里袭击自己的那个人,那么李十一呢?他又在哪? 手臂上的火焰像战旗一样随夜风飘散,艾尔翻身落地,目光之中充满了担心与困惑。 “这个女人,不准你伤害他。” 樱花雨降落而下,一个肩扛着白色长剑的年轻人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刀柄处一朵绚烂绽放的樱花极为吸引眼球,除此之外就是他那一头灰白色的短发和无所谓的表情。 “k,你终于来了!” 在见到k安然无恙地返回之后,红桃a脸上终于是浮现出了一抹欣慰的神色。 “那边处理的怎么样?” “放心吧,解决干净了,没有尾巴。” 黑桃k带着困意说道,他的眼睛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去忙你的吧,这个家伙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随手将肩上的“樱刺”插进了泥土里,黑桃k直接是靠在了旁边的一个墙角处,显然他并没有将艾尔放在心上。 “就是你在树林里偷袭我的?!”艾尔忍不住质问道,“李十一呢,那个留下来阻击你的少年在哪里?!” “死了。” “轰”的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从艾尔脚下传来,以“钢骨”为起点,咆哮的火焰威力十分巨大,它顺着艾尔的腿部导入了大地,在那股澎湃力量的柔和下,艾尔所使出的攻击手段好像融会贯通一样。 “你再跟我说一遍,你把他怎么了。” 艾尔平静如水的话语之下好像隐藏着一头嗜血狂鲨。 “用我手里的这把剑将他击碎了,”黑桃k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艾尔的一举一动,“怎么样,听清楚了吗,如果没有那我就再重复一遍,那个戴着黑色面具的家伙已经惨死在…” “怎么可能!师哥他…” “咔哧咔哧”钢骨手铠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沉睡金属”在艾尔肌肉膨胀的扩张力下发生着轻微的形变,鳞甲开合,艾尔的左拳足足比之前大了一倍。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艾尔在跟黑桃k讲话的时候始终阴沉着脸,“要么放下武器,就地投降接受正义的仲裁,要么…” 猛然向后甩开拳头,手臂周围流动的赤炎仿佛给艾尔披上了一块宽大的披风,滚滚的热浪和高温也比之前刚猛了许多,此刻的艾尔更像是一座喷涌着岩浆的活火山。 “以命偿命。” “嗯?!” 听闻艾尔极具威胁性的话语,黑桃k皱了皱眉毛。 “就凭你?” 风吹过草甸,杂草微动,一片从空中飘落的长条形草叶被平整地切割为两段,“樱刺”离鞘而起,白影迅疾如风,黑桃k竟是先于艾尔发起了攻击。 “赤焰冲拳!” 艾尔的两个眼眸中隐隐有火光闪动,蓄力下蹲,地面在崩碎,艾尔随即破空而起,朝着同样疾行过来的黑桃k挥拳而上。 “呼哧呼哧,”艾尔瞪着眼睛剧烈地呼吸着。 令人意外的是,艾尔的此次攻击几乎是第一次将“钢骨”手铠和“红鬼”异能结合在一起,这也是“沉睡金属”的第一次觉醒。 暗淡的银灰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暇的亮银色,“钢骨”一改往日坚硬无比的属性,此时的它柔软的就像泥巴一样严密地贴合在艾尔的手臂上。 “呀!” 暴喝一声,炽烈的火焰仿佛要冲上九霄,而艾尔迅猛的一击也将第一次绽放出它的光芒。 这一次,他是为了自己的朋友而挥拳。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玉碎之夜13 “雕虫小技而已…” 有些无聊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黑桃k好像并没有把艾尔的攻击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艾尔似乎还没有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个家伙厉害。 可是下一刻,在艾尔的拳风抵达前的瞬间,黑桃k的脸色突然变了,因为他赫然发现“樱刺”上飘落的花瓣正在飞快的消融瓦解,皮肤上的汗毛卷曲弯折,一股让人心惊的热浪正滚滚而来。 如果说之前“钢骨”上释放出的能量是火焰的话,那么这次的能量就是地底的岩浆。 “伤害我朋友的坏蛋,不可原谅!” 赤红色的拳头搅动着气流,如同一只奔跑着的火焰雄狮,火光照亮了漫天的飞雨对着黑桃k轰击而来。 “这样的实力,真的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 黑桃k有点不敢相信这家伙的爆发力竟然如此强悍。 没有人想要正面接下这一拳,即便是刚才还对此不屑一顾的黑桃k也是一样,留下一团粉色的樱花,黑桃k立即离开了原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艾尔的拳头迅然而至,已经借由火焰元素变成赤红色的“钢骨”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具有爆裂般的美感,同时也更加具有破坏力。 当火拳落在满地樱花后的那座小型仓库时,震撼的一幕发生了,奔涌而出的火焰仿佛在夕阳下奔跑的战马,它们一往无前地冲开了海岩石砌成的仓库外墙,轰击在了那一个个空着的汽油桶上,顿时将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这片区域里的巨大动静几乎吸引了海界监狱里所有人的注意力,无论是关押在监狱里的囚犯还是严阵以待的狱卫都投来了不可思议的目光,今晚让他们感到震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只不过有些犯人觉得害怕,有些家伙却在暗地里欢呼,欢呼着即将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樱花飘然落地,闪身来到仓库顶部的黑桃k已经拔出了扛在肩上的“樱刺”,他自上而下审视着爆燃的火焰和滚滚而起的黑烟,以及黑烟外那个左手流火的少年。 “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桃k的长剑凌空直指艾尔,剑尖处剑芒吞吐。 “我么?李十一的师弟,今晚你休想离开!” 艾尔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左臂的火焰让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一个人类。 “异能者?”黑桃k的眼睛里再次闪过一丝狂热,“又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滥杀无辜的家伙,不值得同情,我原本还对你们抱有一丝丝善意,现在一点都没了…”艾尔低着头喘着粗气,“桃乐丝,你的哥哥原来早就已经变了呀…” 由于愤怒的缘故,艾尔左臂上又一次显现出了“鬼手”的症状,细小的红色血管沿着肩膀向心脏处蔓延。 鳞甲缝隙里溢出的火焰开始由黄色转变为妖异的血红色,艾尔知道这一定是藏在他手臂里的那个家伙在作祟。 “红鬼!给我安静点儿!”情急之下,艾尔忍不住对着左臂怒吼道。 不知道是那家伙真的听懂了艾尔的话还是什么原因,那些细小的红色血管突然停滞了下来,没有在继续向着艾尔的心脏和头部扩散。 而“钢骨”上的火焰也慢慢褪去了血红色,仔细看去,每一块鳞甲之上都浮现出了些细小的金色文字,这些陌生的金色文字连接正锁链的样子将艾尔的左臂缠绕了起来,显然它是在自行压制“鬼手”的症状。 “小鬼头!凭你也敢吼老子,活得不耐烦了吗,信不信老子就地将你抹杀掉!”一个愤怒到极点的声音在艾尔的心头响起。 伴随着那个声音,艾尔还听到了类似于奋力挣脱锁链时的金属响动,不用想一定是那个家伙在用尽各种方法撕扯着金色文字的封印。 “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没时间跟你斗嘴,如果你想抹杀我就请便吧,不过要等我为师哥报仇之后!” “臭小子!你别以为我不敢,老子随便找一个宿主都比你强!” “嗯,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本来就是被这个世界所抛弃的人,”艾尔遥望着那个拿着长剑的家伙,他的怒意值在不断攀升,“只是我唯一珍视的友情决不能被其他人践踏,这家伙杀死了李十一师哥,我不能就这么放任他离开!” 那声音没有说话,只不过扯动锁链的响动却是停息了下来。 “小子,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下次再敢吼老子,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你的朋友!” 那个声音多少显得有些莫名怅惘,他在低沉着说完一番话之后便又从艾尔的心里销声匿迹了,而与此同时,艾尔左臂的“鬼手”发作时的症状也是一同消失不见。 “喂,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害怕了?” “为什么!”艾尔抬起头盯着黑桃k,“滥杀无辜就是你们刺客的本事吗?仅仅是为了完成你们的任务就要让这么多人一起陪葬吗?” “战争嘛,有些牺牲是必要的,如果他们不前来阻止的话也不会白白丢掉性命。” “漠视生命的家伙!” “随你怎么称呼,不过是跟那个拿刀的手下败将一样,倒在我的剑下罢了。” 艾尔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个自大狂的言论了,岩石于脚下碎裂,艾尔挥动拳头冲天而起,如同一颗逆空而上的飞火流星。 “来吧,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异能者的厉害!” 挥剑于身前,周身荡起一圈樱花涟漪的黑桃k同样持剑迎了上去。 离空飞舞着将两名狱卫绞杀在地,红桃a闪身跃上了一根专门捆绑犯人的石柱,捂住肚子上的伤口,她紧张地往向了黑桃k的位置,只见那里黑烟缭绕,火光四射。 “看来那个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也不是很好对付呀。” 剧烈的疼痛让红桃a有些脱力,面对狱卫们的人海战术,习惯了暗杀行动的她一时间根本吃不消,以至于身上造成了身上多处武器划过的伤口。 “真怀念卡洛城的桃花酒呀,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再肆意地醉倒在桃花树下了呀…” 红桃a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此刻唯有厮杀。 带着心底仅存的一丝温柔,红桃a望向了海界监狱西部那座高耸的建筑物,不过几秒钟之后她便孤勇地冲向了敌阵,短弧刀斩开腥风带起一蓬蓬血雾,上百名狱卫瞬间便将她纤瘦的身躯淹没了。 大雨瓢泼而下,雷影肆虐的天际不断降下闪电,而帝都城区内的市民们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们认为这是海神特意于“万邦灯会”期间降下的福泽,因此更加手舞足蹈起来,音乐声,欢呼声在雨中穿梭弥漫。 流光溢彩的花灯仿佛一个个迷失在雨雾中的暗夜精灵,它们串联起了这个城市的喧嚣悸动,皇室巡游的路线上已经提前清理干净,万千市民静候着皇室的莅临。 只是这不期而遇的大雨将罪恶掩埋了,僻静处,人群里,到处都闪动着不安的眼睛。 而海界监狱则是因为这一场大雨彻底成为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黑暗中的血腥是它的唯一底色。 海界监狱东区的上空,一道巨型闪电突然裂空而至劈在了海岸边上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刹那间的光亮照出了那压抑的阴暗乌云,同样也照出了一个巨大的鸟形生物摇摆着从高空坠落。 同时出现在那只巨鸟身躯上的还有一只花白色的巨型大蛇,它死死地缠住大鸟的两只脚拼命地将它拉向地面。 凄厉的鸣叫声声让人头皮发麻,昏暗中只见那只大鸟拼命地用尖喙啄击着大蛇,但那条大蛇就好像没有痛觉一样,任由那大鸟啄碎它的鳞片,破开一处处血肉模糊的伤口。 两只缠斗在一起的巨型黑影盘旋着从高空坠落,最后一同跌进了海界监狱的东区。 金雕加上白蛇的庞大身躯在压碎了几座低矮的空监狱后轰然坠地,巨大的响动让海崖上的许多石块纷纷落入海里。 仍有意识的金雕受了严重的内伤,为了保护飞落到城墙上的梅花j,它张开翅膀结结实实地挨了巨蛇横扫过来的一记尾抽,左翅的翅尖处已经断裂了,粘稠的血液粘连着羽毛落了下来,而它的一只脚也是被白蛇不断收缩的身躯扭断了。 但即便是这样,金雕也用生命保护着背上昏迷不醒的梅花j。 几分钟之前,正在全身心操纵幻兽与那些被斯内克召唤而来的毒蛇们对抗之时,突然一支淡绿色的针管不知从何处射了过来,那针管本来是瞄准金雕头部射的,但梅花j及时发现了这一卑劣的偷袭手段,他抬手用拐杖击碎了针管。 本以为成功阻止了敌人的偷袭,却没曾想那针管突然爆碎开来,一团小型的淡绿色烟雾瞬间就将梅花j包围了,而年迈的梅花j最终还是因为避之不及吸入了少量的淡绿色气体而陷入了深度昏迷。 “束手就擒吧,金雕,”一直在旁边督战的斯内克狞笑着走了过来,他戏弄地看着被白蛇缠住的金雕,“在我的朋友看来,你可比那个年老体衰的老家伙有用得多,不过我嘛,还是更喜欢那种可以幻画出幻兽的异能,嘿嘿嘿。” 就在斯内克的身后,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穿着防化服的健壮男人走了出来,正是那个可以释放出绿雾的生化人“毒液”。 “说好的,金雕归你,异能给我,不过那种可以移植异能的方法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搞到手吧?”斯内克眼里转动着狡猾的光,“而且据说是只有那个邪恶组织才有类似的方法,难道说毒液老兄还有这种强势的人脉?” “你不用心急,搞到那种方法只是时间问题,有公爵大人在,那种事情还是很容易的。”毒液的声音沙哑而干燥,像是从一个僵尸嘴里发出来的一样。 “有毒液老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斯内克难掩激动之情,“那我这白蛇的伤势情况…” “只要不死,我就可以让它尽快痊愈。” “哈哈哈,好好好!” 伴随着斯内克的蛇瞳消失,那些从密林里爬过来的毒蛇也如潮水般慢慢散去,失去了精神控制的幻兽们像雕塑一样呆立在原地,等候着j老头的差遣,然而它们可能再也等不到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玉碎之夜14 被白蛇钳住一只腿的金雕仰天长鸣,它想要叫醒陷入昏迷的梅花j,然而无论它怎么努力背上陷入昏迷的老者都没有给它任何回应。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斯内克皮肤上的蛇形纹身仿佛在雨中复活了,“我不知道那个老家伙从哪搞到这么一只异兽的,虽然有些珍稀,但到头来不过是一个无趣的实验品罢了,胆敢跟我作对就应该有必死的觉悟。” “好了,那只金雕已经没有挣扎的本钱了,是时候该动手了,免得夜长梦多。” 毒液从金属罐的一侧抽出来了两根注满紫色液体的玻璃长管,看来他是想用操控巨人的方法向金雕体内也注入精神毒素。 谨慎地看了一眼海界监狱西部的方向,毒液握着两根长管慢慢地走向了缠斗在一起的两个巨兽,墨绿色的防毒面具里是一双满是邪恶的瞳孔。 仿佛感受到了毒液的不怀好意,金雕奋力地闪动着翅膀向后滑动,但由于受伤严重加之缠在腿上的巨蛇,巨翼扇动着冷风,漫天沾血的羽毛飘落,即便用尽了全力金雕也难以挪动分毫。 “不要再做无用的反抗了,顺从我吧,我会让你余下的生命变得更加有意义。” 毒液的生化服周身喷吐出乳白色的气体,它们朝着金雕的头部慢慢飘散而去,那是一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镇静类气体,即便是强悍如异兽的体魄在吸入了如此浓度的镇静气体之后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嘿嘿,那我就提前恭喜毒液老兄实验顺利了,等到那个计划成功的一刻,相信整个约瑟斯帝国都会以你为荣的。” 斯内克望向毒液的眼中满含嫉妒,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自己的地位在这个生化人之下,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白蛇,回来。” 斯内克的眼睛又变成了蛇瞳,他对着同样是遍体鳞伤的白蛇发号施令,作为“蛇之一族”的成员,驭蛇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 “嗯?!白蛇,你在做什么?!快给我回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和暴戾感像屏障一样抗拒着斯内克的命令,斯内克骇然发现白蛇竟然不听自己的指令了,不仅如此它还转过硕大的脑袋用猩红的眼睛盯着斯内克,仿佛这个男人不是他的主人而是他的敌人。 “嘶嘶”,白蛇朝斯内克吐着信子,它的眼眶周围爬满了那种细小的黑线,嘴角不断地流淌着粘稠的液体。 “毒液,白蛇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搞得鬼?!” 斯内克对毒液怒目而视,因为此前毒液曾提起过想借白蛇参与自己的实验,但被斯内克一口回绝了,时至今日,白蛇变成了和那些行尸走肉一样的状态,不得不让斯内克怀疑毒液在暗中使坏。 “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知你,”毒液后退了两步,离开了白蛇的攻击范围,“你的白蛇可能被活死人咬伤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很快它就会彻底变成一个行尸走肉脱离你的控制,到时候没人会是它的对手,即便是你也会被无情地撕碎。” “毒液,你再跟我开玩笑吗?”斯内克看了看一反常态的白蛇,他的心里也不禁敲起鼓来,“有什么办法可以救白蛇吗?” “没有。” “毒液!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斯内克闪身来到了毒液的身边,他的一只手狠狠地钳住了毒液的脖子,一个蛇头的虚影浮现在他的手腕处,蛇影露出毒牙仿佛随时会咬进毒液的血肉里。 “信不信老子送你去给白蛇陪葬!” “你可以试试,”毒液似乎根本不怕斯内克的威胁,“你的那些蛇毒对我来说不过是补品罢了,但我劝你还是离我远一些为好,因为我也不知道流淌在我血液里的剧毒什么时候会沾染到你身上。” 听到毒液的话,斯内克皱着眉头快速松开了手,他有些忌惮地来到了毒液的身边,若不是他穿着防化服,恐怕没有人愿意接近这个满身剧毒的家伙。 “正在侵蚀白蛇理智的不是什么毒素,而是一种恶灵体,跟那些复活的活死人一样,是恶灵的邪念在操控他们,凭我的精神毒素也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暂时接管那些尸体的控制权,但终归无法撼动那些恶灵的主导地位。” “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时候…”斯内克直欲抓狂,“是谁放出来的这些恶灵,老子跟他势不两立!” “放出恶灵的人暂且不清楚,但能收复这些恶灵的只有一个人。” “快说,是谁?” “你不会希望见到他的,因为那家伙出现的时候也会是你永远告别白蛇的时候。” 周围一阵安静,毒液突然抬头望向落雨的深夜,他收回了玻璃长管不安地后退了几步。 “不幸的是,那家伙来了…” 方块q在使用魔术无声地来到安德烈的藏身之地后,他便将“蝰蛇”左轮的枪口对准了安德烈的后背。 冰凉的水花破碎在枪口处,方块q将嘴角的牙签用力地咬碎。 “再见。” 低吟一声,方块q同时扣下了两柄左轮枪的扳机,火药喷射出子弹,它们带着足以撕碎肉体的惊人破坏力袭向毫无防备的安德烈。 “警告!警告!有危险正在靠近!” 安德烈的高科技眼镜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不停地闪烁着。 “两枚‘蝰蛇’左轮手枪特制穿甲弹,威力巨大,将自行启动‘强殖机甲’的防卫系统。” 机器般毫无生气的语音播报完毕之后,安德烈胸口处的能量核心瞬间被激活,湛蓝色的电流朝着安德烈的后背涌动而去,一面由上百个六边形能量体组成的蓝色能量盾立即拼接成型。 轰然巨响过后,两颗变形的弹头从树梢坠落,爆炸的波动将大树的叶子震得簌簌而下,而此时能量盾在闪烁了几下之后慢慢破碎成能量光点又汇入了能量核心之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至于安德烈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身上的“强殖机甲”已经自行为他抵御了一次敌人的袭击。 飞速的从树梢降落,安德烈手持“猎户座”栖身于大树的树干后。 “好险!” 安德烈调整了能量核心的输出方式,将能量流涌进了“强殖机甲”的腿部,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纹路一直通往脚底的两个蓝色的圆环。 “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潜伏过来的?好快的速度。” 将“猎户座”的弹仓压满镀银子弹,安德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旁边的一座石山之后,这是两个猎人之间的对抗,走错一步就会踏进死亡的深渊。 “蝰蛇”左轮于指间飞速旋转,一击失败的方块q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转换了攻击方位,他像一个飞檐走壁的侠盗那样张开风衣来到了一座斜顶建筑的屋顶上。 胸口在剧烈起伏着,方块q不敢掉以轻心,凄迷的雨夜里随时都可能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身经百战的他更是明白狙击手的位置一旦暴露无异于将自己的生命拱手交给了死神。 他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个凭空出现的蓝色盾牌是什么?!”方块q对刚才见到的一幕记忆犹新,“那个狙击手到底是什么来历?他是人类吗?” 正在疑惑之时,一种危机感突然涌上了心头,那是一种猎人独具的感知力。 “好安静,”方块q委身于屋顶的背阴面,与敌人的大致方位相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说完,方块q再度飞身而起,朝另一座建筑物顶部降落而去。 也就是在方块q刚刚从建筑物顶部离开之时,一枚曳光的子弹便自下而上的击穿了屋顶,怒冲云霄而上。 闪烁的电光撕裂着天地,两个隐秘的身影并行着在一排监狱的两侧栖身而过,暴雨婆娑,水雾弥漫,夹道里不时有刺耳的枪声响起。 在射手与射手的游击战中,两人似乎是势均力敌谁也不能完全压制对方,滚烫的枪管将雨水蒸发成雾气,一枚枚尖啸的子弹毫不留情地射向对方。 一时间持枪对拼的两人有些僵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他们全身紧绷着。 直到那声刺耳的金雕嘶鸣声响起,方块q一个不经意的愣神,安德烈利用这毫秒间的机会将那旋转的子弹送进了方块q的身体里。 只听一声闷响,那个穿梭于阴影里的风衣男人从屋顶跌落进了潮湿的草垛里,只剩一顶遗落的牛仔帽随着雨水的冲刷从屋顶飘落了下来。 胸口的能量核心归于沉寂,推开高科技眼镜,安德烈将那顶牛仔帽从地上捡了起来。 “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取出了“猎户座”弹夹里仅剩的两枚镀银子弹,安德烈定睛凝视了那个高高的草垛一会儿,随后脚底喷射出两股湛蓝色的火束,白色的烟雾升腾扩散,安德烈冲天而起朝着艾尔所在的位置飞驰而去。 冰冷的雨水肆意地流淌着,监狱里的囚犯们有些愣神地看着发生在周边的激烈枪战,那种程度的钢铁雨流让他们震撼到难以言喻。 “从监狱里出去后我们就改行吧,我不想做暴徒了…” “嗯,我也有这个打算,跟那两个家伙相比我们根本算不上暴力…” “脚底还能喷火,天呐,我们的装备未免太落后了。” “快看!刚才那个被击中的家伙好像又从草垛里爬起来了!” “真的唉,他好像要走,他想去哪里呢?” “这生命力也太顽强了吧!” 在几个囚犯的小声议论中,左腹部不断涌出血水的方块q从草垛顶部滚落到了地上,狼狈不堪地他一声不吭,只是颤抖着捡起地上的帽子戴回头上,蹒跚着朝金雕坠落的位置慢慢走去。 单手持枪,男人摇摇欲坠的背影逐渐被暴雨所掩盖,身后的血迹一点点被冲散。 第一百六十七章 玉碎之夜15 “冲拳!” 全身上下几乎都布满了细密剑痕的艾尔怒吼一声,拎起“钢骨”包裹下的火焰拳头再次迎击而上。 连续挥击了数十拳之后,只会运用蛮力的艾尔仅仅是对黑桃k造成了轻微的火焰灼伤,但反观艾尔却是被身法灵活多变的黑桃k多次割伤。 每次在艾尔积蓄力量冲向黑桃k之时,手持长剑的少年像是故意戏弄艾尔似的将“樱刺”扛在肩上,待到艾尔快要接近的时候才化身为一团樱花瓣消失在原地,而在艾尔止住身形之前却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艾尔身后,留下一道道不足以致命的剑伤。 “小子,你上辈子不会是蟑螂吧?生命力这么顽强的吗?”数十朵樱花缭绕于“樱刺”的剑身,“既然你这么想为那个拿刀的家伙报仇,最好是拿出点真本事来。” 黑桃k慢慢地变得有些厌烦了,这一次他没等艾尔近身便持剑而至,避开了艾尔迅猛的火焰拳头,淡粉色的剑影从艾尔的腿部横切而过,一闪即逝。 樱花随人影落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樱刺”上的血迹,黑桃k没有继续搭理身后那个跌落进泥水中的家伙,冷哼一声,便准备收剑而起。 只听砰然巨响间,破碎的砖石炸裂开来,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年抹去了脸上的血迹又一次站了起来,艾尔的左臂火焰明显虚弱了很多,左腿处一道新鲜的伤口赫然出现。 “我还没有替我的朋友报仇呢,你就准备这么离开吗?!” 一个有些虚弱但满是倔强的声音再一次传到了黑桃k的耳畔,收剑的姿势突然停滞,黑桃k将剑柄旋转了180度。 “你还真是烦人呢,”黑桃k慢慢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雨滴冰凉的触感,“既然如此,我就送你去见那家伙好了。” 粉色的剑芒将“樱刺”的剑身笼罩起来,周围飘落的花瓣不安地颤抖着,随后浮空而起来到了黑桃k的身边,紧接着它们围绕着黑桃k快速旋转起来。 “终于不再躲避,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击了吗?” 因为疼痛,艾尔的脸上冷汗直流,除了可以自动愈合伤口的左臂之外,艾尔的其他地方到处都是殷红一片。 “这不正你一直想要的吗?”黑桃k的脸在樱花飞舞间显得有些虚无,“你那个朋友也是葬身在这一招之下,异能者么,不过如此。”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艾尔的身上不断低落着沾血的雨滴,此时的他愤怒地就像是一只禁血的狂兽,只是一心想要打败对手的艾尔没有注意到的是,“钢骨”手铠正在“鬼手”左臂的侵染下悄然间转变着。 将全身仅存的余力全部汇集于左臂,艾尔静候着最终时刻的来临。 “樱花剑雨!” 只听黑桃k低喊一声,花团飘落,黑桃k立即消失在了原地,无数缭绕在他周围的樱花一齐朝着艾尔暴射而来,它们洞穿了沿途的草木和矮墙,仿若无数柄利刃同时出鞘。 “又来这一招吗?”艾尔握紧拳头摆开了架势,“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了!” 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点燃了飘雨的夜,赤黄色的火焰上还带着几缕不断变化着的红色痕迹,艾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感知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每一次樱花飘落黑桃k都会出现在离艾尔更近的地方,片刻之间却又消失不见,能感受到的是那种刮骨般的剑气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烈起来。 “吐息,开!” 火焰照亮了艾尔的脸,面对无法掌握行踪的敌人,艾尔却是反常的闭上了眼睛,有时候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心却可以。 蓝色蛛网般的感知力立即扩散而出,黑暗中可以模糊地体察到一个急速移动的蓝色光点正以不规则的行进方式逼近艾尔。 而在现实中,那个淡粉色的人影奔驰于樱花周围带起浅淡的光弧,确然飞快地刺杀而来。 “在那!”面朝樱花袭来的方向,艾尔瞬间睁开了眼睛,“找到你了!” 冷雨中,樱花泼洒,疏影寥落。 “冲拳!” 艾尔将积蓄已久的力量透过左臂奔涌而出,火焰的圆环状冲击波震碎了地面逆空而上,与此同时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钢骨”的每一片鳞甲上都带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红色纹路,它们似乎看起来跟之前出现的金色文字有些类似,但又有着明显的差别。 “哼,原来如此,只会这一招吗?” 手持“樱刺”在光影里迂回穿梭的黑桃k对此不屑一顾,万千的樱花瓣斩开空气依旧射向艾尔。 “永别了!” 黑桃k的脸像鬼魅一样闪烁在距离艾尔咫尺之遥的地方,并没有跟之前一样选择避开艾尔的火焰拳头,出于对自己剑术的信心,黑桃k这一次决定用“樱花剑雨”对轰艾尔的“火焰冲拳”。 “这一次,我绝不会输!” 艾尔的脸上带着坚不可摧的意志,蔓延着红色纹路的“钢骨”发出战斗的欢鸣,这时,一抹红色蓦然间渲染了他的黑色瞳孔。 下一刻,粉红色的樱花剑气缭绕着花瓣和那股浓烈的火流猛然冲击在一起,灼热的气浪和凌乱的剑气转眼间便将二人遮掩进去。 紧接着,混沌的乱流里,黑桃k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了起来,一种巨大的震惊感浮现在他的心底。 “怎么…怎么会这样!” 不知是因为头部遭受冲击带来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怪事,黑桃k竟然看到了那乱流里四只章鱼一般的红色触手钻了出来,它们蠕动着飞到了黑桃k的身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紧紧地缠绕住了他的四肢。 “这是什么卑鄙的手段?!难道你的异能就是这样的吗?” 巨大的力道直欲将黑桃k的骨骼捏碎,他越是用力挣脱那红色触手就缠绕得越紧,不仅如此,那触手还将他硬生生地固定在了空中,乱流的尾端一个带着火光的拳头正突击而来。 也就是说,如果黑桃k没办法挣脱触手的束缚,那么他不仅无法杀死艾尔,反而会被对方狠狠地打上一拳,非死即伤。 “接招吧!” 被愤怒占据理智的艾尔突然发现黑桃k停滞在了原地,他一动不动好像跟之前一样故意嘲弄自己,没有丝毫保留,血色的瞳孔一闪,艾尔对准黑桃k的胸口猛砸了下去。 “放开我!卑鄙的异能!” 黑桃k愤怒地低吼着,不过他再怎么努力都是于事无补了,因为艾尔的拳头顷刻间已然砸了过来,火焰的灼烧感变得强烈起来,黑桃k知道自己无法躲过艾尔的这一击了。 松开了手中的“樱刺”,随着长剑跌落的轨迹还有一连串的樱花飘飞而出,黑桃k不得已只能使出他平日里最不喜欢用的一招。 “樱花盾!” 坠落的“樱刺”立即旋转起来,越来越多的樱花从剑刃处飘飞而出,它们一同涌到黑桃k的胸前,又极速凝聚成一个盾的模样,想要抵消掉艾尔那一拳的力量。 不过黑桃k始终还是低估了“火焰冲拳”的威力,尤其是发生了某种变异的“火焰冲拳”。 樱花花瓣虽然数量庞大,但在接触到火焰的那一刻便如飞雪遇烈阳那般被燃烧成灰烬,散落雨中。 “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吧!” 艾尔毫不费力地破开了“樱花盾”的防御,流火之拳,携风而至。 黑桃k心有不甘地看着这个遍体鳞伤的家伙,他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败给一个曾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弱者。 “轻敌,刺客不应该犯的错误。” 说着,黑桃k挺起了胸膛,闭上了双眼,坦然迎接死亡的到来。 突然,黑桃k又猛然睁开了双眼,因为他感知到一股凌厉的气势正破碎开雨幕掠空而来,而且这种熟悉的气势他不会忘记。 黑色的身影冲破了外围的樱花屏障轻松地来到了黑桃k身前。 “一刀流·修罗!” 修罗面具下的脸冷峻而凝重,李十一双手持刀对着汹涌而至的火流竖切下去,黑刀上冒着黑雾将一个巨大的刀芒贯入了火焰之中,而那股迅猛异常的火流则是生生被李十一劈成了两半,两股分开的火流几乎是贴着黑桃k的衣角冲上了高空。 爆燃的火光在乌云之下流淌,黑桃k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早已被他“杀死”的家伙,谁能想到竟是他救下来自己的性命。 然而李十一虽然切开了火流,但下一刻艾尔势大力沉的拳头却也是奔袭到了身前。 迅疾地收刀入鞘,李十一双臂横移变换,如行云流水一般合乎万物命理,一副太极双鱼图的虚影出现在了李十一的身前。 最后的火焰消散殆尽,而艾尔的拳头也是击中了太极双鱼图,波纹流转荡漾,强横的冲击力被李十一巧妙的化解,圆融的太极双鱼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形。 眉头一皱,李十一抬手将太极双鱼图送上了高天,紧接着便是一声震颤耳膜的暴响,太极图没有承受住那股力量崩碎开来。 “师哥,怎么是你?!”艾尔突然惊喜地喊道,“原来你没事呀!” 不过随后艾尔的声音就变了,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他惊恐万状的怪事。 “这触手是怎么回事?!我的手臂怎么会长出这么恶心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八章 玉碎之夜16 艾尔惊讶地看着自左臂处生长出来的四根血色触手,它们张牙舞爪的样子活像一只大乌贼,虽然看起来有些虚幻并不是实体,但诡异的形状还是让艾尔难以接受。 当艾尔去触摸它的时候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心意一动,那四条触手立即松开了缠住的黑桃k四肢,猛然收回到了艾尔的左臂当中,如同自己新生的器官那样灵活自然。 “这难道就是‘鬼手’的异能吗?怎么感觉有些恶心…” “屁的异能,这是老子大发慈悲帮你困住了那小子,不然就凭你还想一招把他给秒杀了?做梦去吧。”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回旋在艾尔心里,言语之中尽是鄙夷。 “哦,原来是这样,幸亏不是异能,否则我做梦都会被吓醒的…咳咳,说实话长得确实不咋地…” “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艾尔的左臂突然摆脱了他的控制一把扼住了艾尔的喉咙,猩红的皮肤下有血管在蠕动。 “呃呃呃…对不起,我说错了…别冲动,别冲动呀!” 艾尔的脸被憋得通红,他想用右手扯开失控的左臂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你…到底想…想怎么样…”艾尔倚住旁边的墙壁几乎无法呼吸。 “嘿嘿,把这该死的手铠给我摘下去!老子被这锁链弄得浑身不自在,必须出去虐杀点生命才能稍微缓解一下这些天的无聊,怎么样?只要解开它我就放了你。” “你还想杀人?!”艾尔质问道,“不可能!我绝不会解开封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大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艾尔在心里愤然地回绝了那个声音。 “臭小子!信不信老子真的掐死你!”那个声音突然变得阴森起来。 “来吧!我才不怕你!” 说着,艾尔当即松开了右手,任由那左手将手指陷进自己的颈部皮肤了,而由于过度缺氧他的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好好好!算你有种!臭小子,总有一天老子会破开封印的,到时候一定要把你的灵魂灭杀掉!” 一阵沉闷地喘气声之后,艾尔的左臂终于回归了艾尔的控制。 “呼呼呼。” 艾尔双手撑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而站在一旁的李十一也是被艾尔这一番迷之操作弄得有点懵。 “你…没事吧?” 李十一冲艾尔伸出了一只手。 “我没事,师哥,”艾尔艰难地朝李十一摆了摆手,“原来师哥你没有被那个家伙打败呀,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嗯。” 李十一收刀入鞘,转身站定,脸上的修罗面具也慢慢化为了黑雾消散在空中。 “原来你没有死!” 黑桃k捂住自己被火焰灼伤的手臂有些震惊地看着李十一。 “多说无益,你可以走了。” 李十一背过身去并没有看黑桃k。 “师哥,不能放他走!”艾尔忍着痛站了起来,“他是曾经要至你于死地!” “艾尔。” 李十一转过头去看向艾尔,眼底里满是坚定与释然。 “哦,你没事就好,那你说了算吧。” 艾尔撇了撇嘴,避开了李十一的眼睛。 “作为对手,我有必要提醒你,盲目的仁慈可是大忌,况且我也不需要你们的仁慈。” 黑桃k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掉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樱刺”在雨中轻震,随着准备着飞回到他主人的身边。 “作为一个持剑者,当你的剑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 李十一斜着眼睛看向黑桃k,而后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躯猛然一震,躁动不安的“樱刺”突然安静了下来。 “原来,在那片树林里你是故意输给我的吗?” 黑桃k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落了起来,对于一个自幼就被身边人认为是“剑术天才”的少年来说,一种莫大的挫败感涌上了心头,在面对“旗兵”乌迪尔时他都没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没有,你赢了。” “你说什么?”黑桃k突然抬起头来。 “我说,那场对决你赢了,我被你击败了。” “师哥…” 艾尔小声地说道,他不明白为什么李十一要这样说,凭他刚才用黑刀切开自己蓄力一击的表现来看,这个拿剑的家伙虽然实力也很强劲,但面对李十一也不至于赢得这么轻松,甚至连赢都是一件说不准的事。 “不过对我来说输赢并不重要,活着才重要,”李十一淡淡地说道,“尤其是为了值得的人而活着。” 黑桃k定睛凝视着这个东方少年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救出需要你拯救的人,然后带着他们离开这儿。” 仍在刀鞘里的黑刀从二人的面前一闪而过,漆黑的刀影灌地而出,紧接着一道深深的刀痕出现在了二人中间,也将双方的位置割裂了开来。 “否则下次再遇到,我们是不会让你轻易离开的,记住我说的话。” 李十一将黑刀插回腰间,身后的地板上被切割的碎石断口处光滑如镜。 “师哥,我们不再等玛克思那边的消息了吗?或许他已经跟凯瑟琳女王约好了。”艾尔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李十一。 “我们可以等,但那些修女们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李十一走到了艾尔身边将他搀扶起来。 “如果可以,永远别让自己担心的人等太久。” 李十一最后的一句话声音很弱,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放心,下一次再交手我也会全力以赴的。” 黑桃k不再停留,“樱刺”旋舞而回,樱花团破碎在原地,黑桃k闪身离开了。 就在黑桃k离开后不久,李十一像是脱力似的一下子跪倒在地,一口黑血从他嘴里吐了出来,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萎靡。 “师哥!师哥!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艾尔连忙扶着李十一靠在墙边。 “刚才那一招是谁教你的?”李十一的嘴唇有些发白。 “你是说‘火焰冲拳’吗?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先别说话,我马上叫人过来救你!”艾尔连忙打开耳边的迷你通讯装置想要通知康拉德老师,却忘记了通讯装置早已经损坏了。 “别忙了,”李十一抓住了艾尔的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这种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原来在破开艾尔蓄力一击的时候,李十一虽然抵挡住了大部分的正面冲击,但由于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体力有所下降,因此那火流的尾端余力还是结结实实地冲击在了李十一的胸膛上。 尽管李十一一直忍着胸口欲裂的疼痛感,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而得知原委的艾尔后也是难掩自责的神色。 “师哥,对不起…” “不用在意,艾尔,我们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 一副太极双鱼图出现在李十一的身后,图案缓慢圆润地流转着,而李十一的脸色也随之慢慢好转起来。 “去哪?”艾尔问道,“有那些家伙在,桃乐丝她们应该可以被顺利救走吧。” 李十一静坐在地上,扭过头看向阴云密布的海界监狱东区,雷光闪动间一座高耸的黑色建筑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海界监狱东区,海界塔。” 而就在此时,海界监狱西区最外围的区域却是笼罩着一层恐怖的气氛,阴暗的环境里一个巨大的身影穿梭其中,伴随着土石崩裂的响动,沉重的压抑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已经完全失去控制的白色大蛇在撞晕了金雕之后立即将目标锁定在了在场的众人身上,首当其冲被作为攻击目标的就是斯内克和毒液。 硕大的蛇头带着阴冷的吐息盯着两人,蛇眼里已经布满了红色的血管,其中还有许多处于活动状态的黑线,白蛇仰头整个前躯俯视着两个弱小的人类,它的蛇尾剧烈的抖动着发出类似于响尾蛇一样的声音,那是发起进攻前的信号。 “白蛇,我命令你停下!” 斯内克的蛇瞳里泛着幽绿色的光芒,他竭尽全力想要重新掌握巨蛇的控制权,但是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别白费力了,看清楚,它已经不是你的白蛇了,而是一条被恶灵控制的僵尸蛇,和刚才那些从冷库了跑出来的家伙没什么区别。” 毒液后退了几步,他的手里已经握好了两根玻璃长管,里面装着的是黑色的液体。 “毒液,你想要干什么?!”斯内克注意到了毒液手中的黑色长管,“你要是敢用爆炸液伤害白蛇,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制止它吗?” “那也不能伤害白蛇!我自会想别的办法!” 斯内克抬起头看向白蛇的眼睛,他在做最后的尝试,可是那双蛇眼里依旧没有丝毫感情色彩。 “好吧,随你的便。” 毒液有些忌惮地看了看东方的夜空,他总觉得那个家伙就在附近,但却始终见不到他的影子,这让他的心里很是不安。 “白蛇,你快给老子醒过来呀!”斯内克不甘地吼道,他身上的那个蛇形纹身像是活过来了似的在他的皮肤上游走着。 可是已经被腐蚀掉灵魂的白蛇已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它哪里有什么感情,面对斯内克的呼喊,回应对方的只有那沾着粘液的毒牙而已。 带起一阵腥风,白蛇张开血盆大口正对着斯内克便扑咬下来,他庞大的身躯如同泰山压顶一样砸落下来,面对昔日的主人它丝毫没有留情。 “不,白蛇,不!” 直到此时,斯内克终于感觉到了惊慌,他不敢相信失控的白蛇竟是第一个对自己发起攻击。 阴影在视线里急速放大,可是却在下一秒陡然停滞了。 一束金色的光线从东部的夜空里轰然而至,十字状的光束仅仅是一瞬便洞穿了白蛇的头颅,光束的余波甚至将地面都射出了一个不可见底的深坑。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斯内克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跪倒在地,在白蛇被光束秒杀的一瞬,他身上那个游走的蛇形纹身也是一同消失不见,而斯内克就像是被剥离了灵魂一样眼神呆滞。 “世间一切的恶鬼都将由神职者来处置。” 一个只身立于石板上的黑袍人悬浮在白蛇尸体的正上方,他就像天神降临一般带着浩荡而出的威严和肃杀,而那一条条黑线正钻出白蛇的身体朝着石板汇集而去,它们嘶叫着也哀鸣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玉碎之夜17 “你果然没有离开。” 毒液目光阴翳地看着高空之上的那个黑袍男人,关闭了防毒面具上的通气阀门,没有理会双眼迷离跪倒在地的斯内克,毒液悄无声息退进了身后浓重的夜色里。 “嗯,恶鬼的气息淡了很多,”从闭目状态睁开眼睛的黑袍青年俯视着破败不堪的战场,“看来这个所谓的海界监狱今晚也并不太平呀。” “巨蛇,金雕,都是异兽么?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呀,貌似搅乱了一些人的行动计划。” 黑袍青年将目光从巨蛇尸体上移到了那只金雕身上,灰发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胸前出现了一个十字状的星芒,光华吞吐间像是有极为强劲的能量流要喷涌而出,不过那光芒在凝滞了大概几秒钟之后便湮灭了。 “小金雕,你的运气不错,没有被恶灵的邪念所侵染。” 说罢,黑袍青年脚下的石板上那块绿色的石头缭绕上了些许光华,微淡的绿光柔和而充满生命气息,光华朝着金雕的头笼罩而去,而金雕身上的那些伤口在被那光华笼罩的一瞬就开始缓慢的愈合起来。 就在这时,绿光骤然破碎在半空,而黑袍青年也是顺势歪了一下脖子,只见一枚黑色的毒牙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嗯?你是谁?” 黑袍青年望着地面上的斯内克,只见他的手指间还有几枚没有射过来的毒蛇之牙。 “敢伤害我的白蛇,老子杀了你!” 重新站起来的斯内克看起来如同一个皮包骨的干瘦老头那样,在一头黑发的映衬下简直就是一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枯鬼,而他瘦削下来后的脸再也看不出人形,说他是一个蛇头人身的家伙似乎更为合适。 “蛇荡谷,蛇之一族的人,”黑袍青年并未因斯内克的偷袭而生气,“难道说这条白蛇是你的伴生兽么?” 斯内克双眼通红地盯着黑袍青年,他干枯地胸膛像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挤压出肺里的空气。 “蛇化!” 斯内克突然用嘶哑的嗓子低吼了一声,然后他的身体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脖子慢慢伸长,腿部一点点退化成尾巴。 不过一两分钟之后,斯内克就已经完全脱去了人形,变成了一个拥有人类手臂的蛇形怪物。 “你杀了它,你杀了白蛇!啊!我要把你撕碎!” 斯内克的嘴巴里伸出一对长长的獠牙,蓝紫色的液体肆意流淌,看上去比毒牙更加可怖。 “年轻人,你可知若是舍去了人形蜕变成蛇形,便再也不能变成人类了,这是你们蛇之一族的血源诅咒,你忘了吗?” 黑袍青年单手捧着一本厚厚的《圣经》,黑色帽兜下的眼睛闪烁着微光。 “白蛇从小就陪在我的身边,二十多年来我们形影不离,现在你却当着我的面杀死了它,不管你是谁,必须为错误的行为付出代价!” 说道最后,斯内克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用两只干枯细长的胳膊扣住地面猛地用力将自己推向了一座监狱的顶部,变身成蛇人后的他虽然看起来恐怖恶心,但实力却是陡然提升。 “它已不是你的伴生兽了,而是一只鬼,为祸人间的鬼,你还不明白吗?” 黑袍青年手中的《圣经》自动掀开,最终停在了《弥迦书》的章节,其上的文字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世人哪,耶和华已指示你何为善,他向你所要的是什么呢?只要你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与你的神同行。” “受死吧!” 蛇人斯内克愤怒地将树枝一样干枯的手掌拍在屋顶上,而水泥筑成的监狱也是轰然崩塌,断裂的碎砖块砸了下去,一时间无数痛苦的哀嚎声响了起来,许多囚犯被落石砸中晕死了过去。 而蛇人斯内克则是借此迅捷地腾空而起,朝着站在石板上的黑袍青年扑杀过去,仿若一只渡劫飞升的蛟龙,扭曲的身子上布满了青鳞,森冷的獠牙在雷光中显得无比骇人。 “神呐,请宽恕我。” 黑袍青年一只手虔诚地握住领口下的十字架徽章,另一只手上的《圣经》则是缓慢地漂浮了起来,一个类似于天使光环般的淡白色光圈悬浮在《弥迦书》章节的上方。 而后就在斯内克凌空至一半的时候,《弥迦书》章节上的那一行显眼的文字突然接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每个字符闪动一次就会有一个光环砸落下来。 “这是什么?!” 斯内克甩开胳膊就要击碎那轻飘飘的光环,然而在那耀眼的光芒抵达之时,强横的压力将斯内克直接轰进了地面之中。 泥石纷飞间,一个,两个,三个…最后有数十个由文字幻化成的光环砸落下来,每一个都精准地命中了斯内克坠落的位置。 黑袍青年从始至终甚至连位置都没有移动一下就将蛇人强化模式的斯内克击败了,绝对的实力碾压,无可置疑。 随着震颤的地面归于平静,变成人形态的斯内克像是死了似的躺在一个圆形石台上,但如果仔细看得话可以发现本应必死的斯内克胸口处还在微微起伏着,而石台周围则是被那些光环硬生生地砸出来了一个环状深坑,剥落的石板和烂泥被雨水一点点浸泡,斯内克则是彻底昏死了过去。 “神职者为救世而存在,愿你忘却仇恨,不要将蛇之一族的传承导向罪恶的深渊,”黑袍青年手中的《圣经》骤然合上,“今日,我将你逆转回了蛇化之前的人形,但不会再有第二次,对于灭杀了你的伴生兽我很抱歉,但神职者的行为并没有错。” 脚下的石板旋转着飘然而起,然后飞回了黑袍青年的背上,三块石头的光华内敛,石板又恢复了原来古朴沧桑的模样,而黑袍青年也是随之落在一个老木的树巅之上。 “让你的家族再去帮你寻一只伴生灵蛇吧,要知道,努力的活着要比冲动的死去来的有意义。” 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幽幽转醒的金雕,黑袍青年拉了拉黑色帽兜遮住了容颜,脚下虚影一闪,黑色的身影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 这时,浑身失去知觉的斯内克突然嘴角动了一下,身体干枯的模样活像一位弥留之际的耄耋老翁。 “神职者…我…我记住你…了…我们…不…不死不休…” 斯内克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微弱,而后脖子便耷拉着歪向了一侧,彻底失去了意识。 只是没人注意到的是,黑暗的角落里,一张带着防毒面具的脸缓缓地露了出来,等候多时的毒液手持两根玻璃长管正目光火热地盯着那具逐渐冰冷的蛇尸和尚未完全苏醒过来的金雕。 疾风骤雨像一位失控的精神病人那样急促而慌张地捶打着海界塔的外墙,连同一起遭殃的还有窗户上那脆弱的玻璃,似那孤独的牧羊人在荒原上悲歌,又似那失意的钢琴师敲着暗淡的黑白键。 沉闷的“叮叮”声不断地从窗帘后传来,海界塔高层的议事厅内摇曳着温暖的烛光与外面冷寂的世界毫不相同。 一杯晚餐后的香槟下肚,库克满足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两位,我这海界塔的厨师长厨艺如何?”库克笑盈盈地望着端坐在餐桌两侧的雪子和穗子。 “不错。” 雪子和穗子身前的餐盘上各自摆放着一个吃了一半的苹果,其他诱人的美食则是丝毫未动。 “莫非二位对今天的晚宴不满意?还是今日的胃口不太好?我可以叫那个厨师长过来亲自按照二位的需求来做。” “不必了,”雪子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库克监狱长您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今天?让我想想,”库克假惺惺地略作思考,“今天是‘万邦灯会’举办的日子,而且还是雨中的‘万邦灯会’,今天也是我跟二位美女第一次共进晚餐的日子,今天还是…” “还是渡鸦组织派人来刺杀您的日子。” 雪子定睛凝视着库克的脸,却见对方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 “这也算吗?呵呵,你不说我几乎都要忘了呢。” 库克用力地推动椅子,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而他也是站了起来。 “一群跳梁小丑罢了,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还不自知,想杀我?再等五百年吧!” 库克的话音刚落,只听得紧闭的会议厅大门突然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我不是说了在我用餐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吗?!”库克双眉倒立对着大门处怒吼道。 “库克大人,是海界监狱西部传来的最新战况,您还是了解一下比较好。”门外狱卫的声音明显有些害怕。 “还没有处理干净吗?一帮废物!” 库克阴沉着脸走到了大门前,清晰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回荡。 “咔嗒咔嗒…” 随着一连串机械传动的声音响起,被锁死的议事厅大门再度自行打开,而门外走廊里的光线同样是晦暗不堪,在一连串闪电耀光的照射下,出现的是多铎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 “多铎?怎么是你?我不是让你带着你的队员守在外面吗?”库克惊疑地问道。 “库克大人,是因为有些紧急情况必须向您报告,所以我才擅自做主打扰您用餐的,请见谅。” 最开始库克没有离即回话,他只是有些阴晴不定地上下打量着多铎,双眼微眯。 “多铎老弟,没必要这么客气,快进来吧,进来说话,”说着库克就将多铎迎了进去,“忙了一天还没有吃晚饭吧,正好跟我们一起。” 多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只是在库克的指引下慢慢朝大厅走去,目光扫视着房间里的布置情况。 而库克就跟在多铎的身后,他的气场已经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如同一只看见腐肉的鬣狗,他紧紧地盯着多铎的后背,眼睛里吐露着凶芒。 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容,库克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罗马式短剑,纹花的短剑藏于身后,森森的刀刃处闪着冷光。 第一百七十章 玉碎之夜18 多铎的目光从墙上的一幅幅老式壁画扫到旁边的中世纪骑士盔甲,最后落到了那几扇被锁死的房门上,而对于桌子上的美食他则是看都没有看。 “库克大人,您这里的…” 多铎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像是被人活生生地将灵魂抽走了一样,他的双眼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双膝一软,多铎失去了重心跪倒在地。 “咚咚…” 几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骇然出现,紧接着恐怖的一幕就这么血淋淋地发生了。 多铎的脑袋直接从脖子上掉落了下来,而他身后正是举着罗马式短剑的库克,冷漠的样子活像是一只磨牙吮血的恶魔。 “库克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穗子忍不住问道,对于这家伙的喜怒无常她早有耳闻,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库克会当众杀死自己的盟友。 “慢着,穗子,”雪子表现地则是相对沉稳一些,“这个家伙好像不是多铎先生,你看他颈部的伤口处根本没有血液流出,而是像木头一样的东西。” “嗯?真的唉!” “真正的多铎可不会给我好什么脸色,虽然我也讨厌那家伙,但你的模仿未免也太差劲了些,”库克一脚将假多铎的身体踹翻在地,“看来你们还是有些实力的嘛,都能堂而皇之地闯进老子的地盘了,别再躲躲藏藏了,出来吧。” “嘭”的一声轻响,被库克斩去头颅的那个木质傀儡化作了一张张扑克牌飘散了下来,而每一张扑克牌上都印着“大王joker”或者“小王joker”的图案,无一例外。 “扑克牌?”库克随手拿到一张,只见上面小丑的笑容狂暴且病态,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装神弄鬼,老子可不吃这一套!” 静谧的环境一下子变得诡异不安起来,身为忍者的雪子和穗子立即抽出了随身携带的苦无和手里剑,二人灵动地跳跃到了窗边和门边,谨慎地打量着房间里每一个可能藏匿刺客的地方。 “大人小心!” 穗子突然大喊一声,目光一凛朝着库克疾驰而去,她赫然看到一柄闪着银光的匕首从门外射了进来,目标直指库克的后背。 “天真!” 库克甩开身后的披风,嘴角挂上了一抹冷笑,随后便转身迎击而上,手提罗马式短剑迅猛地撞开了匕首,而那把被撞开的匕首在落地之前像是被银丝提着一下子又消失在了视线里。 “小儿科的东西,老子见得多了,就凭这个也想刺杀我么?” 库克面对着冷风呼啸的走廊里挑衅道,自恃高人一等的他从来没有把渡鸦组织的刺客看在眼里。 “那这些呢?” 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声音从门外刺了进来,隐约间可以看到是一个小丑的轮廓立在高窗下,电光划破夜空,那个身影在光影间交错着,让人不禁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一瞬间,那个小丑又消失在了原地,这让人琢磨不透的身形让库克显得有点紧张,他故作镇定地退到了雪子和穗子的身边,而他的身后就是高台上的座位和那扇不久前才打开过的密门。 “嗖嗖嗖!” 只听门外蓦然响起了一连串的破风之声,上百张高速旋转的扑克牌带着残影射了过来,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让人退无可退。 “大人!到我们身后来!” 雪子和穗子各自从一侧挡在了库克身前,她们的手里夹着多枚苦无和手里剑,对于自幼修习忍道的二人来说,暗器之术的修炼必然也是不在话下。 “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之声响彻空旷的议事厅,两道倩影像一块坚实的盾牌那样为库克化解了危机,随着一张张扑克牌被雪子和穗子切割成纸片,小丑的犀利攻势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就这?哈哈哈,你是来搞笑的吧?” 拔出来一张钉在桌子上的扑克牌,库克再次开启了嘲讽模式。 “起爆!”小丑冷冷地说了一声。 “嗯?!” 库克刚刚发出质疑的声音,一枚苦无突然从一旁射了过来,苦无直接命中的库克手里的扑克牌,并将它钉在墙壁之上。 “大人,快躲到桌子下面来!” 雪子和穗子拖起库克便要往沉重的餐桌下躲,也就是在此时那些散落在地的扑克牌上纷纷冒起了火光,接着就是一连串急促而短暂的爆破声,杯盘碎裂的声响此起彼伏。 等到外边彻底安静下来,库克才愤怒地从桌子下爬了出来,而他尽心布置过的议事厅已经是遍地狼藉了,爆破过后的白烟四处升腾着,刺鼻的气味弥漫在房间里。 “不自量力的家伙,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库克将手里的罗马式短剑对准远处的人形小丑凶狠地叫嚣着,“你不仅破坏了老子的烛光晚餐,还把老子的议事厅搞得一团糟,就算把你剖心挖肝都难消老子心头的恶气!” 一脚将那张实木的桌子踢成两段,库克同样目露凶光地看着身旁的雪子和穗子。 “记着,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要先征求我的意见,钻桌子这种事老子不屑于去做!” 穗子有些愤然地看着库克,幸好有姐姐雪子在她才忍住没有爆发。 “明白了,库克大人。” 雪子低声回应道。 烟雾逐渐消散,远端的小丑也是慢慢显现出了自己的形体,头戴小丑面具的笠一点点朝着库克走来,脚步稳健而镇定。 “你是谁?!那个什么狗屁渡鸦组织中的一个跳梁小丑吗?” “一个奉命前来杀你的人,除此之外,还是一个不得不取你性命的人。” 库克凝视着烟雾尽头走过来的人影,他发誓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家伙,尤其是这种怪异打扮的小丑。 “海牙监狱和海角监狱的刺杀事件都是你们渡鸦组织的杰作吧?”库克狞笑着说道,与此同时他一步步向着身后的高台退去,“是谁雇佣你们来实施这一系列恐怖活动的,你们可曾想过跟帝国作对的下场?” “暗夜降临之处,渡鸦之羽飞舞,”笠两手各持一把银丝匕首走了进来,沉重机械大门在他的身后缓慢关闭,“记住这句话,因为这将是你前往地狱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呵呵,看来你对自己的实力还挺自信嘛?不过我可不像那两个傻子一样那么容易对付,”库克冷笑着退往了高台,“杀我?你想得太多了。” 雪子和穗子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两人同时冲着笠直扑过去,一人持手里剑,一人持苦无包夹向敌人。 笠依旧是将目光锁定在库克的身上,根本没有理会从左右两侧绕过来的两个忍者,但就在雪子和穗子一跃而起准备将手里的武器刺向笠的时候,还未散尽的烟雾里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形傀儡,他们长得和笠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小丑面具,同样的银丝匕首。 “傀儡术?”雪子低吟一声,“穗子,不要管它,先对付它们的本体!” “是!” 然而就在二人想要绕过那看似呆若木鸡的傀儡准备直接朝笠发射暗器的时候,两个傀儡像瞬间移动一样突兀地闪到了二人的身前,手中的银丝匕首迅然而至分别击中了二人的苦无和手里剑。 感觉不妙的雪子和穗子敏捷地翻身落地,想要另寻机会,然而两个傀儡根本不给二人稍作喘息的机会,烛火摇曳间银光闪动,连着丝线的银丝匕首再一次携风而至。 不得已,雪子和穗子只好和两个傀儡缠斗在了一起,虽然二人明显占据上风,但短时间内还是无法摆脱这两个家伙的纠缠。 “你还会操控傀儡?!不简单嘛。” 已经快要退到办公桌前的库克俯视着步步紧逼的笠,狐狸一样的眼睛想要从小丑面具下看出些什么。 “不过。老子可不怕你!嘿嘿嘿!” 说着库克一个箭步冲向了办公桌,然后狞笑着从抽屉里取出来了一个红色小瓶。 “在你临死前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笠止步于高台底部的石阶,他森然地看着高处的库克,“你把那些‘莱茵修道院’的修女们怎么了?她们现在在哪?” 想到受尽苦难的桃乐丝,面具下的笠嘴角一阵一阵地抽动起来,小丑那个歇斯底里的笑容在他的左半边脸上浮现又消失,而笠整个人的气势也在缓慢变化着,大衣口袋里的小兔子依旧安静地熟睡着。 “果然被老子猜中了,哈哈哈,”库克从原来的紧张变得从容起来,甚至还有几分得意,“我就知道你们这个刺客组织跟那些该死的寄生虫之间有某种联系,想知道她们的下落吗?可以,给老子乖乖跪下,我或许会发发善心告诉你,不然的话凭我这个记忆力,可能再过一会儿就忘记喽。” “老实回答我,现在,”笠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而他身后的机械大门也是轰然关闭,“在死亡面前,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么?你在说我么?哈哈哈,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吧?”库克安然地坐在椅子上,一双腿翘得老高,“别忘了,她们的命可都掌握在我手里,没有选择权利的应该是你才对!” “去见亡灵吧。” 笠的手中刹那间又多出来了几把银丝匕首,猛然跃起,处于愤怒状态的笠不再废话直接冲向了满脸骄横的库克。 第一百七十一章 玉碎之夜19 凌厉的匕首在笠的掌控下像银鹰一样刺向高台之上的库克,面无表情的笠将刺客的身法发挥到了极致,几番腾挪之后便来到了库克的身前。 收敛起脸上嘲讽的笑容,库克当即便提起罗马短剑挡在了身前。 火花迸射间,匕首和短剑撞击在了一起,小丑面具乍现在库克面前,眼神交汇,双方各自都带着必杀的决心。 库克挡住了笠的一把银丝匕首,转瞬间另一把匕首又以诡异的角度刺了过来,刃尖直指库克的眼睛。 见状,库克的瞳孔猛然收缩,一个快步横移出去,锐利的匕首在划破了他的耳朵之后钉进了他背后的那副巨型油画上,银丝匕首后缀连的丝线骤然绷紧,随着一声碎响,那副充满年代气息的油画破成了数块,而两把银丝匕首如飞燕还巢般回到了笠的手中。 翻身站定后的库克双手紧握罗马短剑,一双眼睛死死盯住笠,而后缓步移动着,对于那副价值不菲的画他则是显得毫不在意。 “看你对那些修女的安危如此在乎,莫非其中有什么对你十分重要的人么?” 库克一边用语言刺激这个戴着小丑面具的此刺客,一边观察着对方的情绪波动。 笠岿然站立在办公桌上,歪着头看着贴在墙边的库克,没有回答。 笠蓄力下蹲摆开出击的架势,双腿如弓弦一样绷紧,身似离弦之箭,笠的双手上飞舞着银丝匕首,而他也是再度朝库克刺杀而去。 “真是个没有礼貌的家伙,别以为老子只会被动防守!” 纵身一跃,库克飞奔向旁边一座散落一地的盔甲零件,拎起一面步兵圆盾,库克再一次挡住了笠飞射而来的两把匕首。 而那面圆盾则是被砸进去了两个深坑,眼看是不能再用了。 “你,就这点本事吗?” 笠盯着那个躲在盾牌后的嚣张家伙,似乎并不着急杀死他。 “呵呵,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库克缓缓移开了盾牌,露出了其后一双阴险狡诈的眼睛。 而后,库克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暗灰色的制式胸甲,暗灰色的长式护膝以及制式战靴已经完整地被库克穿戴上了,胳膊里夹着一顶骑士头盔,短短的时间内库克已经将散落在地上的那副铠甲披在了自己身上。 “你打算穿着它来跟我对战吗?”从笠的袖子里掉落出来五把连着丝线的银丝匕首,“在我面前它跟纸做得没有什么区别。” “那你可以来试试!” 库克直接舍弃了圆盾,将头盔戴在头上,库克手持罗马短剑和笠对视着,一时间双方之间的氛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嘿嘿,好好看着老子是怎么一点点把你折磨致死的。” 冷笑一声,库克的脚底突然爆发出一团气浪,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之前一直处于被动的他竟然选择了主动出击。 穿着重型铠甲冲锋的库克倒是真有几分骑士那股冲锋陷阵的味道,他重重地踏着地面横推过来,妄图把这个该死的刺客给碾碎。 “倒是有些小看你了,不过尸体是不应该继续开口说话的,”笠袖子里的五把银丝匕首突然像孔雀开屏一样呈扇形悬在他的背后,刀刃嗡鸣,“秘技·开锋!” 只见笠的袖口突然被喷涌而出的气流撑开为喇叭状,而五把银丝匕首上的血槽则是变成了淡红色,光影闪掠,匕首突兀地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库克的周身,没有任何停顿,匕首在丝线的牵引下刺向了库克。 “叮叮叮叮叮。” 五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甚至连火星都没有闪现,身穿重型铠甲的库克直接撞开了那势如破竹的匕首。 “没有破防?”笠有些凝重地微微低头。 “嘿嘿嘿,你在给我挠痒痒吗?” 库克一路撞开了各种立式雕塑和工艺品,手中高举着罗马短剑对准笠的头颅力劈而下。 灵敏地侧身躲开,笠脚下的地面瞬间崩碎,穿上了铠甲的库克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攻击速度大大提升,而且力量和爆发力更是上升了一个台阶。 “怎么样,这样的进攻方式喜欢吗?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呀,老子要好好跟你玩玩。” 从碎裂的石板里抽出罗马短剑,库克对着笠锤了锤胸口的铁甲,发出沉闷的低响,经过磨砂处理的胸甲几乎不反射任何光线,而且防御力惊人。 “陨铁打造的传承铠甲吗?果然不一般。” “呦呦呦,知道的还不少嘛,但可惜的是,太晚了,”库克活动了一下双肩,“从中世纪起,死在这副铠甲下的敌人已经有一千人了,而你就是第一千零一个!” “秘技·开锋!” 笠再次使出了跟上次一模一样的招式,只不过这次他的两个袖口里都冒出来了银丝匕首,十把匕首分列笠的两侧虎视眈眈地对着库克。 “呕吼,原来你就会这一招呀?那可真是太好笑了,可怜虫,老子要看看你那小丑面具下到底是怎样一张欠揍的脸。” 将罗马短剑放回了背后的卡槽里,库克捏了捏拳头,接着便加速跑了起来,厚重的肩甲在前,其上的一只独角尖刺正对着笠。 又一次闪身躲开库克的冲撞,笠飞身来到了另外一具骑士铠甲的顶部,他冷冷地看着笠带着强横的冲击力撞裂了坚固的墙壁,而那只肩甲上的独角则是直接将墙面凿出来了一个洞。 “胆小鬼,你不是来取我性命的吗?怎么一直躲躲闪闪的呀?什么狗屁渡鸦组织,我看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哈哈哈。” 剥去铠甲上散落的沙石,库克继续用语言刺激着笠,同时他对准了笠的方位又一次发起了野蛮的冲撞。 笠双脚轻点铠甲凌空而起,身后坠着的十把银丝匕首如同云雀的尾羽般一同展开,翻身于库克的头顶上方时,十把匕首同时猛然下落对目标发起了攻击。 仿若十条附骨的灵蛇,这一次银丝匕首没有继续朝库克的身体发动切割,而是灵活地缠绕向了库克的四肢和脑袋,而后重重地刺进了墙壁和地板之上,十根韧性极高的丝线如同十根钢索一样将前冲过程中的库克束缚在了途中。 “啪嗒”一声,笠轻巧地降落在地面,而袖口里的丝线则是立即收紧,而库克的身形也是随之一震再也难以移动分毫。 “这…这又是什么招数?!” 库克像一个木头人那样被牢牢地困在了原地,无论他怎样用力也无法挣脱那看似蛛丝般的细线,只能移动很小的幅度便又被那丝线拉了回去。 “他妈的,有本事放开老子,难道你们刺客就只会是这些阴招吗?” 感觉到身后的那个小丑越走越近,库克想要抽出背后的罗马短剑,但在努力了几次之后还是失败了。 突然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搭在了库克的肩上,而后划过他的肩甲停留在了那柄罗马短剑之上。 “铿锵”一声,罗马短剑被笠抽了出来。 “你…你想干嘛?!你要是敢伤害老子,就永远别想见到那些修女了!”库克惊怒道。 “不错的装备,只可惜穿在了一个人形禽兽身上,我想这套铠甲的原主人若是得知这件事的话,恐怕会从森罗地狱里爬出来索你的命吧?” 笠将罗马短剑轻轻滑过那具年代久远的暗灰色传承铠甲,上面甚至连一道划痕都没有留下。 “雪子,穗子!快…快来帮我!”库克突然惊叫起来。 “别叫了,她们两个没那么快脱身,”笠缓缓来到了库克的身前,一柄乌金色的罗马短剑横在了头盔和胸甲的连接处,“告诉我修女们的位置,否则立即送你去死。” “呵呵,别妄想了,只要最后的底牌在我手里你就别想赢,相反,要是我把她们所在位置告诉你恐怕会更加危险吧。” “叮”的一声,罗马短剑挑飞了传承铠甲的头盔,剑尖距离库克眼球的距离只有一厘米。 “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笠的声音与之前相比产生了些许不同。 “哈哈哈,”库克突然尖锐的笑出声来,像一只准备做殊死一搏的野兽,“那老子就跟你赌一把!来呀,杀了我,动手呀!大不了跟那些修女们一起死,即便是到了地狱我也会好好折磨她们的!” 听到这句话,笠持罗马短剑的右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而笠的脑袋也是像着了魔一样,一会儿而歪向左侧,一会儿又歪向右侧,仿佛不受他的控制。 “杀了他,杀了他,嘿嘿嘿!”一个小丑的尖笑声突然从面具后传了出来。 “不要,再等等,不要出来,小丑!”笠的原声满是焦急之感。 小丑人格和笠的本人格纠缠在了一起,笠的两只手狠狠地扣住自己的脑袋,想要将小丑的残暴人格从身体里赶出去,而手中的罗马短剑也是掉落在了地上,滚到了库克的脚边。 “哦?精神分裂?哈哈哈,可怜的家伙!”库克盯着正在苦苦挣扎的笠,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连上帝都在帮我,果然那个花重金买来的十字架还是有作用的呀。” “啧啧啧,看来今天你注定是要死在这里了呀。” 库克用尽全身力气将脚尖抬了起来,又在丝线的拉扯下重重地落了下去,被铁靴踩中的罗马短剑一下子飞了起来。 短剑盘旋着从二人之间飞起,刀刃两侧照出了对峙二人的神色,一个疯狂地狞笑着,另一个则是痛苦地挣扎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玉碎之夜20 罗马短剑急速盘旋着升上了高空,在即将触及屋顶的时候又重重地落了下来。 “叮。” 短剑在下落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触及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可以看到库克的右手蓄力抖动了起来,他在用力拉扯着那根束缚住他胳膊的丝线。 “还想困住老子,做梦去吧!” 下一刻,库克骤然发力,那根被罗马短剑切割出一个裂口的丝线一下子断裂开来。 右臂重获自由的库克并没有着急解开缠在身体其他部位的丝线,而是从铠甲里摸索出了那个红色玻璃小瓶,旋出瓶口处的木塞,两颗圆滚滚的药丸溜了出来。 “嘿嘿,老子今天就来试一试毒液研制出来的这种强化增幅药剂,”接着库克拈出其中一颗,并且面目狰狞地看向正在双重人格之前不断切换的笠,“一颗,对付你绰绰有余了,过一会儿可千万不要感到惊讶呦!” 抬手将一颗药丸丢进嘴巴里,库克脸上邪魅的笑意越来越盛,搭配上特一身花里胡哨的礼服,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这就是力量的感觉吗?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哈哈哈!” 服用过强化增幅药剂后的库克整个人的气势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他眼窝附近的皮下血管全部暴突了出来,如同恶鬼降世那样,库克背后的肌肉隐隐突了起来,连同他整个身体的肌肉都变得异常发达,连传承铠甲已经被他强化后的身体撑满了。 “毒液,你的研究报告果然不是空穴来风,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实战效果!” 比原来的自己还高出一头的库克兴奋地舒展开了强化后的体魄,能感觉到一条条力量的源流在体内奔涌,而库克只想将它们释放出来。 心跳加速到了原来的三倍之快,而库克也在此时盯上了笠。 再看半跪在地上的笠则是奋力地对抗着小丑的人格,他的一半脸是痛苦的神色,另一半脸则是疯狂的狞笑,一手握着银丝匕首失控般的颤抖着,另一只手则是死死地抓住脸上的小丑面具,几乎要将它捏碎。 “嘻嘻嘻嘻嘻,外面的世界真好玩,我要把伤害桃乐丝的那个家伙做成人皮玩偶,一定很受欢迎!” 笠猛地低下头发出病态般的声音。 “小丑,不要出来,你会坏事的!回去,回去!” 笠又挣扎着仰起头,用原本的声音怒斥道。 同时他还拼了命的想要将右手伸进大衣口袋里去触碰那只熟睡的小兔子,然而有一半身体的控制权是由小丑人格所掌控的,他的那只手根本就不听他使唤,更糟糕的是,笠本人格的控制权正在被一点点掠夺。 小丑的狂暴人格正在一点点取缔笠的本人格。 就在这时,两只刚猛的拳头扣在一起对准笠的脑袋凶狠地砸了下来,库克的影子将跪在地上的笠笼罩了进去,就像深海的巨鲸吞噬鱼群那样,库克的拳头锤击根本没有想给笠留下一丝活路。 “老子送你去地狱给那些修女们带路!” 库克的皮下血管汩汩地涌动着燥热的血液。 “真的吗?你想好啦?” 笠的两只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而他的脑袋则是慢慢抬了起来,面具已经被笠扯下来了,那是一张笑容扭曲的脸。 “欢迎来到,小丑的杀戮时刻,咦嘻嘻嘻,哈哈哈!” 眼中猩红的光芒像利剑一样直刺进库克的心里,笠的本人格已经完全被小丑人格所取缔,而那双残暴的眸子让已经是实力暴增的库克都是忍不住后背一阵发凉。 飘然如鬼魅一般躲避开了库克的拳头锤击,笠顺手捡起了地上的罗马短剑绕到了库克的背后。 轰然巨响间地面震颤,库克信心满满的一击竟然落空了。 “怎么可能,他不可能躲开的!” 库克愤怒地转过头来,却看到化身小丑的笠正坐在一把独脚椅子上,一边悠闲地吹着口哨,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罗马短剑。 “和那个家伙不一样,一般在杀死猎物之前,我喜欢好好戏弄他们一番,因为这样才有意思嘛,”以罗马短剑的宽刃为镜子,笠拿着口袋里的油彩在自己脸上细致地涂抹着,“还有什么招数,快点使出来吧,不然等我画好精致的妆容之后,你就再没有任何机会了。” 短短的两句话却满含小丑的讽刺,这让本就憋着一口气的库克更加火大。 “呵呵,好大的口气,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杀死我!” 库克的心率变得比之前更加快了,心脏几乎是在以极限的速度工作着。 拎起另一套铠甲上掉落在地的一把重型圆头狼牙锤,库克毫不留情地扑向了正襟危坐的笠。 百斤重的狼牙锤被库克舞动地虎虎生风,虽然他的每一次攻击都极具破坏力,但笠每一次都是惊险地躲避而过,像是在故意跟他开玩笑似的。 空有强横的体魄却无处施展,倒是议事厅里的各种珍贵艺术品被他砸了个七七八八,这让库克极为恼火。 “老子要把你砸成肉泥!” 库克的狼牙锤对着笠的腰部横扫过去,就在锤头上的狼牙即将砸中笠的时候,库克的眼睛忽然睁大了,接着他故意偏转了角度将狼牙锤又拉了回来,预判起了笠的方位。 没想到这一次,库克蒙对了,而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势大力沉的狼牙锤像一头野蛮的犀牛那样狠狠地撞击在了笠的腹部,肋骨破碎的声音让人寒毛倒立,而笠则是被直接砸飞出去,在接连撞碎了四五个彩色神祗雕塑之后,笠跌落进了腾起的烟雾之中。 “狂妄的家伙,你不是很嚣张吗?老子的狼牙锤爽不爽?哈哈哈,站起来呀,继续跟我打呀!”库克单手拖着狼牙锤朝废墟之中的笠走去,“不是要救那些修女们吗?你可千万别这么快就死了,我要当着你的面把她们一个个杀掉,其中可能就包括你在乎的那个人哟,会是谁呢?好期待呀!” “嘭”的一声巨响,女神赫拉的神祗雕塑骤然崩碎,然后一个滴落着血迹的男人从灰尘里一步步走了出来,腰腹部的严重创伤让他的脚步不再灵活,但是他的周身却围绕着浓重到无法消散的杀气。 “叫我,小丑皇!” 笠的声音里夹杂着痛苦的叹息,但狂放的姿态却是只增不减。 “伤害过她的人,统统都要死!” 助跑,加速,腾空,笠冲破了漫天的尘埃,身后缀连着滴落的血花,手中的罗马短剑沾染着他的鲜血劈砍向库克。 此刻,不论是小丑人格还是笠的本人格都无所谓了,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救出自己的妹妹。 罗马短剑对着库克当头劈下,然而却被那柄重型狼牙锤格挡住了,但强烈的震感和瞬间的爆发力还是让库克的双脚陷入了地板之中。 “不错的力道,我喜欢!来吧,继续挣扎吧!” 库克抽出陷入地板的铁靴,双臂的的力量通过狼牙锤冲击到了那柄罗马短剑上,而笠也是一下子翻飞出去,地上“啪嗒啪嗒”的滴落着他的血迹。 笠落地的身形有些摇晃,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受伤的腹部。 “死亡如风,吾栖身之所。” 将沾着鲜血的手指划过左侧脸颊,伴随着那一条凭添的红色印记,笠也完成了小丑妆容的最后一笔。 然后,真正的小丑皇降临了。 无数把银丝匕首从笠的袖口里冒了出来,它们就像鸟的羽毛一样密集地排列在笠的身体两侧,而笠好像凭空生出来了一对刀刃羽翼,每一根连在匕首尾部的丝线都在慢慢地变成血红色,壮观的场景就像是一只蚕蛹终于破开了茧的束缚蜕变成了血色蝴蝶。 刀刃摇曳,光影流转,银丝匕首碰撞在一起的响动让人胆寒,而笠也是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衣服上沾满了血迹,脸上却带着病态到极致的笑容。 笠低着头,抬眼盯着库克,像一个吃人的恶魔。 “哪来这么多把匕首?!”面对着笠着声势浩大的攻势,库克也不得不谨慎起来,“不过你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因为你那些破铜烂铁根本无法刺穿我身上这副传承铠甲。” 嘴上说得轻松,但库克却是并不敢贸然出击,因为那些低鸣的匕首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既然刺不穿,那就将你们一同绞碎好了。” “这个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试试看?”笠慢吞吞地抬起了手中的罗马短剑对准了库克,“必杀·剑刃风暴。” 笠低沉的嗓音归于平静,但他身后的那些银丝匕首却是在一瞬间变得躁动起来,数百把匕首骤然分散开,又凝聚成章鱼触手般的钢铁洪流,它们搅动着议事厅里的空气带着一阵狂风疯狂地席卷向了库克。 “这是…” 数股强劲的剑刃钢流从各个方位袭向库克,根本不由地他有任何躲避的空间,最恐怖的是其中一股剑刃破碎了地面从脚下朝他绞杀而来。 “该死的,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 无处可逃的库克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但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令人惊悸的一击,好在凭借着传承铠甲的防御力做依托,库克的心中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然而,当库克真正接触到那一股股冲击而来的剑刃风暴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是多么的严重。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玉碎之夜21 好似一条条刀刃积聚而成的钢铁巨蟒,那些银丝匕首带着骇人的声势撕咬向了库克,它们破坏了沿途阻挡的一切事物。 “来吧!老子才不怕你!” 双手死死握住重型狼牙锤的手柄,库克对准最先杀到的那束剑刃风暴拼命地挥了过去。 下一刻,两只“钢铁巨兽”带着四射的火花凶狠地撞击在了一起,尖锐的破碎声撕扯着人的耳膜,像是成千上百支音叉同时被敲响。 狼牙锤的手柄处弯曲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而那些银丝匕首同样是折断了不少,断裂的刀刃掉落到了地上,如一块块破碎的镜子。 不过,那股刀刃在被狼牙锤砸中后并没有被震得分裂开来,它们一下子包裹住了狼牙锤反向用力想要从库克的手中抢夺下这柄杀伤力巨大的重型武器。 “呵呵,尝到老子的厉害了吧!”库克的全身肌肉都在充血,此时他爆发出来的力量不亚于一头成年猛犸象,“想要从我的手里夺下狼牙锤?想的有点多!” “喝!” 说罢,库克的小腿忽然陷进了地板之中,借助大地的力量他的腰腹和手臂迅然用力,狼牙锤竟然挣脱了那些银丝匕首的束缚被库克生生拔了出来! 远处,静坐在太阳神阿波罗神祗雕塑上的笠像是一个夕阳中踽踽独行的老人,他低着头任由腹部那个狰狞的伤口里不断涌出鲜血,而他的双手却是不住地舞动着,袖口里是密密麻麻的血色丝线,他手中握着地那柄罗马短剑就像是指挥家手中的那根指挥棒。 “这是你迈入深渊前最后的死亡舞步,咳咳,”笠上扬的嘴角流出血沫将它脸上的小丑油彩弄花了,“血的滋味,上一次尝到还是在十年前的黄昏中,也是小丑诞生的日子,细细想来不管过了多久依旧是那么酸楚无力呀!嘻嘻嘻,哈哈哈!” 血水沿着阿波罗神祗塑像的衣摆滚落到碎石尘土之中。 库克刚刚将狼牙锤抽了出来,一种更加危险的感觉就弥漫了过来,他感觉到了脚下的石板在剧烈地抖动着,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想要破土而出。 “难缠的鬼东西!” 双腿弯曲,强化过后的库克凭借一瞬间的爆发力将双腿从地板中拔了出来,重新站到了地面上。 伴随着震感越发强烈,库克刚刚站稳身形,又是一股剑刃风暴冲破了地板冲了上来,那刀刃直接打通了两层高楼之间的地板,它们划过库克的传承铠甲后又破开了议事厅的顶部折返回来。 就像是被钢铁巨蟒从身体上碾过一样,库克的心脏在那几秒钟竟然骤停了,就连防御力极强的传承铠甲表面都是布满了银丝匕首划过的细小刻痕。 短时间的濒死体验让库克有些心惊,他用左手捂住心脏的位置大口地喘息着。 “该死的,这药效不会这么快就要消散了吧!看来必须尽快解决战斗了!”看着已经被破坏的支离破碎的议事厅,又看了那几扇幸免于难的密门,库克眯起了眼睛,“要是被这家伙率先找到修女的位置,老子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不过被老子的狼牙锤击中恐怕你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吧,看看你是先自己支持不在倒下,还是先被老子砸成肉泥!” 破损的电灯忽明忽灭,昏暗的环境中又是一道破空之声从库克的身后传来。 转过身来,库克迅猛地压缩肌肉一拳砸向了黑暗中,然后他的整条手臂都麻了,那又是一股带着澎湃的力量暴冲而来的剑刃风暴,不过这些刀刃的冲击力明显一次比一次更强劲,而库克的身子也是直接被冲撞着倒飞出去。 传承铠甲的战靴将地面拖行出了两道沟壑,直到快要接近墙壁时库克才堪堪抵挡住了剑刃风暴的冲击力,而他的铠甲护手处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小子,没想到你的生命力这么顽强,到现在还有这样的战斗力,那老子这就送你一程好了!” 握紧了有些变形的拳头,库克的双臂正从麻痹状态一点点恢复,这时他的手臂肌肉传来了一股酸疼之感,能感觉到心脏的心跳频率没有之前那么快了,强化增幅药剂的药效正在慢慢消退。 就在库克准备对笠发起进攻的时候,左右两侧同时传来了气流涌动的声音,不用想这次是两道剑刃风暴同时对库克发起了冲击。 “老子受够了你的这些鬼把戏!去死吧!” 库克先是抬起两个拳头举过头顶,然后手臂的肌肉骤然扩张了一圈,就连传承铠甲都是被涨得有些变形,库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而他脚下的一些碎石子则是在不住地抖动着,随后库克猛然弯腰屈膝,两个硕大的拳头对准身体两侧的地面重重地擂了下去。 拳头将石板砸出来了两个大窟窿,而奔涌的拳风却是没有停下,它们各自带起一阵激流气旋,炸碎了地面的石头对着两侧的剑刃风暴轰击而去。 那碎开的激流虽然无法阻止剑刃风暴的刚猛,但却短暂的阻止了它们的前冲势头,而库克则是借助这片刻的时间差提起狼牙锤凶狠地扑向了端坐的笠。 而笠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没有后退,更没有闪躲,而是忍着剧痛站了起来,不知是悲伤还是痛苦,笠竟然扶额狂笑起来,他的笑声尖锐且刺耳。 “你以为你能逃脱死亡的阴影吗?不不不,你的命我取定了!嘻嘻嘻,哈哈哈!” 笠单手握住罗马短剑,两道血痕擦着剑锋滑落,然后他的衣服突然摆动起来,像是有一股强劲的狂风从他的身后吹来,“哗啦哗啦”的金属之声不绝如缕。 “又搞什么把戏?!” 库克不想给笠任何机会,他踏下的每一步都会伴随着石板的崩碎,而他的速度也是提升了起来。 而此时笠身后的黑暗里四条泛着磷光的剑刃风暴卷积着冒了出来,果真如四条巨蟒守护在笠的周身,它们缓慢地旋转着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 “让我想想把你做成哪幅名画的样子呢?埃尔·格列柯的《拉奥孔》好像不错,嘻嘻嘻。” 话音刚落,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仿佛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滔天,接着笠一步步朝着奔跑过来的库克走了过去,他的下半身几乎被鲜血染红了,而腹部的伤口处仍然在不停地流着血,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你似乎忘记了,那些修女可还在我手里,要是杀了我,你就永远别想见到她们!” 眼见自己四面受敌,库克再一次想用语言动摇笠的心理防线,然而此时的笠是被小丑人格所掌控的笠,哪里会轻易被他的话所要挟。 “你的这个海界监狱貌似也不是很大,先杀了你再把这里碾成平地不就好啦,你总不能把她们藏到地底去吧?嘻嘻嘻。” “你说什么?!” “我说,这就送你去死,嘻嘻嘻。” 手中的罗马短剑对准了库克,笠身后的四条剑刃风暴像是受到了感召一下子绽放成莲花状的模样,那是刀刃在尖啸的声音,它们绞碎墙壁和石雕,像是破除封印的远古巨兽那样冲向了库克。 “他妈的,又是这招!看老子再给你砸成废铁!” 一边奔跑,一边甩开了狼牙锤,库克的脸上同样是留着被匕首切割后留下的伤口。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由钢铁巨人和金属大蛇构成的血腥战场,双方的气势都是各不相让,一场猛烈地冲撞在所难免。 只见库克的狼牙锤对准其中一个剑刃风暴砸了过去,不过转瞬间那些银丝匕首就将他淹没了,仿佛置身于一个由刀刃筑成的围笼里,库克被包裹了进去。 刀刃在将库克包裹进去之后便骤然收缩,传承铠甲被摩擦着发出“吱吱”的声响。 “呀!给老子滚开!” 库克每一次用狼牙锤砸开那些刀刃,就又有其他的刀刃切了过来,如同跗骨之蛆一样难缠。 最让库克感到害怕的是,他能感觉到传承铠甲正在一点点发生着形变,一旦铠甲承受不住这强劲的挤压力,那么这件保护他的铠甲也将成为杀死他的元凶。 “这样的绝望,你感受过吗?那些被你迫害过的人可是每天都在感受呢,嘻嘻嘻。” 笠的声音幽幽地从钢铁牢笼之外传来。 “有本事放老子出去!”库克咆哮着,裸露在外的身体被刀刃切割开一道道伤口,这让他直欲抓狂。 “想出来?好呀,我这就放你出来,嘻嘻嘻。” 没想到笠刚刚说完,那刀刃中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缺口,而站在缺口外的人让库克惊讶不已,因为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 “你…你又是谁?!为什么要模仿老子的模样?!” 站在缺口外笑意盈盈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库克自己,不但装束一模一样,就连身上传承铠甲的受损程度都是分毫不差。 “我么?不认识了吗?我就是你呀?嘻嘻嘻。” “又是傀儡术?!老子给你砸碎了!” 感受着自己的肌肉群在慢慢的缩小,药剂的作用在快速减弱,库克再也等不及了,他拎起了手中的狼牙锤便砸向了那个假冒的傀儡。 然而就在库克的一只胳膊刚刚越出那个刀刃缺口的时候,傀儡轻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微笑着对着库克摆了摆手。 “他妈的!中计了!” 察觉到情况不对的库克再想收回手臂已经晚了,只听“咔哧”一声脆响,刀刃缺口在两人之间猛然关闭。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一条血淋淋的手臂滚落到了地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玉碎之夜22 “啧啧啧,乖乖去死不好吗,这又是何必呢?”傀儡面露惋惜地一脚踢开地上的断臂,耸了耸肩,“你看看,这下小丑皇的艺术品又要变得残缺不全了,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呢,嘻嘻嘻。” 这一次,刀刃的锋芒直接将传承铠甲的臂铠绞成了两段。 “你…你都做了些…什么?!”库克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极度扭曲,“老子发誓,一定要将你这个杂碎千刀万剐,还有那些修女们,一个都跑不掉!啊,我的胳膊…” “恭喜你,又一次缩短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残留的时间。” 傀儡手中握着罗马短剑朝着那个由银丝匕首组成的球状物走去,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内敛,眼中的凶光却是越来越盛。 此时,议事厅的外围同样闪烁着刀光剑影。 一枚苦无冷不丁地从房间的角落里射了出来,并命中了一个男人的脑袋,伴随着这具人形傀儡的轰然倒地化作纷飞的扑克牌,雪子最先摆脱了那个纠缠不休的傀儡,在搏斗的过程中她也一直观察着笠和库克之间的战局,虽然好几次她都想出手帮助,但无奈笠召唤出来的傀儡没有留给她脱身的机会。 但在此时,雪子不得不出手了。 “库克大人,我马上来救您!” 迅速捡起掉落在扑克牌之中的苦无,雪子像一条毒蛇那样在黑暗中袭向了那个库克模样的傀儡。 “哦?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来救你,真是稀奇的事。” 一柄胁差突然从傀儡左侧的雕塑废墟里闪了出来,雪子鬼魅般的身影绕到了傀儡的左后方,无声地砍向了对方的头部。 抬手将罗马短剑格挡在身侧,金属的铿锵之声响起,傀儡轻而易举地便化解了这凌厉的一击。 注意到了背后暗中突袭过来的敌人,傀儡的脚下一阵虚浮,然后整个人像幽灵一样倒飞出去,隐约中可以看到数根晶莹的细线连在傀儡的身后骤然收紧,拉着他通向一片漆黑的阴暗处。 “陌生人,你也是来阻止我的吗?” 双脚凌空凝望着挡在刀刃牢笼前的雪子,傀儡轻飘飘的样子如同一个悬在窗外的晴雨娃娃。 “奉命行事而已。” 同样击溃了人形傀儡的穗子也迅然地冒了出来,她屈身于雪子的一侧警觉地看着这个反常的家伙,一手反握胁差,一手暗藏手里剑,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他妈的!你们是属乌龟的吗?!这么长时间才来!快点!快点救老子出来!” 库克歇斯底里地呼喊着,血水已经从刀刃牢笼下渗了出来。 穗子一脸厌恶地皱着眉头,库克毫不尊重人的话让她甚至想放任这个恶毒的家伙自生自灭,可是雪子的眼神却告诉她不要意气用事。 “这样的人渣你们也要救吗?真是高尚。” 傀儡笑盈盈地看着两个忍者少女,他仿佛更乐意看到敌人内部起冲突的场面。 “谈不上高尚,主人的命令,即便是一条狗我们也会尽力保护的,”雪子冷冷地回应道,“对不起,今晚您恐怕不能杀死他。” “姐姐,骂得好!” 穗子偷笑了一声,狠狠地剜了一眼旁边的刀刃牢笼。 “嘻嘻嘻,哈哈哈!虽然我们是对手,但你们的性格我很喜欢,快走吧,离开这儿,今天我小丑皇不杀你们。” 傀儡凌空一指,那个球状钢铁牢笼突然旋转起来,与此同时库克的惨叫声也传了出来,铁甲和骨骼破碎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住手!”雪子不安地喊道,随后他回头看向妹妹穗子,“穗子,你守在这里,准备随时解救库克大人,我去分散那个家伙的注意力!” “嗯,姐姐!小心点!” 微微颔首,雪子手中飞出了三枚角度刁钻的苦无,“嗖嗖嗖”,苦无带起一阵风声射向了傀儡。 人影未至,暗器先行。 在苦无的掩护下,雪子虚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又是一个不知道珍惜生命的家伙,”傀儡扶额低语,“我明明已经赦免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做无谓的反抗?真是搞不懂,既然这样,那就把你们两个也变成艺术品吧,让我想想,做成什么风格的比较好呢…” 傀儡闲庭信步般地旋转回罗马短剑,抬手射出了三张扑克牌准确地击中了那三枚苦无,一时间火花迸溅,旋即傀儡便迅速地后退转身向前劈出了一剑,铿锵之声刺破寂静,傀儡不仅预判到了雪子的攻击方位,甚至连那柄锋利的胁差都是被瞬间蹦碎了刀刃。 胁差的碎片贴着雪子的面颊飞了出去,刹那间便切断了她额前的几缕黑发。 作为西方的战争杀器,罗马短剑那宽厚的剑刃的确比细胁差的窄刃更加具有对拼优势。 “你的实力好像并不允许你保护那个恶魔呀,嘻嘻嘻。” 在劈下第一剑之后,傀儡几乎是没有停留随即便劈下了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直到将雪子手中的胁差劈成了两断并且将雪子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墙角处,傀儡才收回了同样伤痕累累的罗马短剑飞回了原位。 而那个巨型的刀刃牢笼也是同样飞到了傀儡的身边,并且牢笼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除了库克之外恐怕没人更清楚牢笼内部的那种绝望的压迫感,因为从里面传出来的呻吟声正在一点点减弱,库克的生命机能在飞速流逝。 “我先解决掉这个烦人的家伙,余下的时间再跟你们两个慢慢玩,在这段时间内,你们可以尽情地逃跑躲藏,我喜欢那种捉迷藏的感觉,嘻嘻嘻。” 巨型金属牢笼不成比例地悬在傀儡的指尖,这个长得和库克一模一样的家伙就像是这片空间的主宰者一样。 “快!穗子,跟我一起阻止他!” “是!姐姐!” 两位女性忍者绕开圆弧从左右两侧包夹向那个傀儡,她们不敢轻视这个家伙,只得小心地寻找着破绽。 可是她们没有发现的是,一个侧躺在傀儡身后废墟里的人影慢慢地举起了颤抖的手,那只苍白的手上几乎沾满了鲜血,无力地摇摆着,而后他身边的两张扑克牌各自升腾起了一股白烟,待白烟散尽又是两个傀儡的身影浮现了出来。 傀儡的外形和雪子、穗子一模一样,这又是两个被召唤出来的仿制品,手指轻微地抖了一下,傀儡睁开了毫无表情的眼睛,视线锁定在来两个快速移动的忍者身上,两个女性傀儡手持银丝匕首暗中跟了过去。 那个和雪子长相类似的傀儡姐姐攻击向了穗子,而那个和穗子长相类似的傀儡妹妹则是提着匕首捅向了雪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差点就混淆了二人的判断力,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就分辨出这又是傀儡假冒的。 摆开攻击架势,雪子和穗子动用了东瀛洲的忍术“御火球之术”用来压制这些纸牌变成的傀儡,果然是效果显著,火焰的灼伤效果严重地影响了傀儡的行动,很快便处于了下风。 这时,一直在场外看戏的男性傀儡突然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瞅准时机,乘风而动,他带着渗人的笑声扑向了来不及防守后方的雪子和穗子,手中的罗马短剑对准雪子的后心刺了过去。 “一路走好,嘻嘻嘻。” 就在傀儡的偷袭即将成功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落雨凄凉的窗外,一道黑光斩碎了那坚固的钢化玻璃呼啸着闯进了议事厅,那竟是一柄外形端庄素雅的墨色直刀,准确地应该是一柄极具东大陆特征的唐刀。 黑色的刀光在罗马短剑即将刺进雪子身体的时候蓦然切割了过来,然后齐根没入了地板之中,只留下一个绘有金色游龙纹理的刀柄,再看那把刚度极高的罗马短剑则是被黑刀瞬间切成了两半。 “是他!” 雪子惊呼一声,在黑刀出现的瞬间,她便想到了这柄刀的主人是谁。 乌金坠落,罗马短剑也失去了攻击力变成了一块废铁,令人唏嘘的是这把具有百年历史的功勋短剑甚至承受不住这朴实无华的一刀。 “嗯?谁?还有猎人想要来参加这场狩猎行动吗?”果断丢弃了断裂的罗马短剑,傀儡被丝线牵引着飞快地后退,“还是说有新的猎物闯了进来呢?嘻嘻嘻。” 然而令在场的人感到惊讶的并不止这把无故出现的黑刀,黑色之后便是刺目的黄色,一股橘黄色的热浪率先从破碎的窗子外涌了进来,然后便是冲天的火光,那是爆裂燃烧的火流颜色! 如同一只仰天咆哮的火焰巨龙,那股火流刚一出现便向着那个两个女性傀儡笼罩而去,随即便在地板上炸出了一个焦黑的深坑,仅仅数秒,那两个傀儡就化作了烟灰不知飘散到了何处。 涌动的气浪让在场的人都不禁退守到了墙边,随着楼体的振动逐渐平稳,火焰归于虚无,两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了会议室的中央。 疾风骤雨呼呼地吹进了议事厅里,一时间冷意逼人,而所有的窗帘都被这乍起的强风吹得猎猎作响,而在闪烁的雷光中,议事厅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从地面抽出黑刀,刀芒转瞬即逝,李十一将它收回了刀鞘,而他脸上的“修罗面具”却是未曾消散,黑雾吞吐间,两只泛着红光的眼睛透露着冷漠与肃杀。 缓缓走到了另一个少年的身边,李十一的气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锁定了,他随时都可以暴起发动致命的攻击。 在李十一身边,左臂流火的艾尔活动着“钢骨”的关节,喷吐的火束甚至让人误以为这是什么火焰巨龙的魔爪。 抬起头来,艾尔看向那个傀儡的眼中闪烁着光彩。 “魔术师笠,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玉碎之夜23 “真巧,我也等你们两个好久了,嘻嘻嘻,”傀儡的语气里看不出来惊讶之感,“白鲸先生手下的两位得力干将,小艾和李,观察我好久了吧,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吗?” “笠,我们这次来不是想要跟你作对的,只是想帮助你摆脱心中的仇恨,让你不要朝着错误的道路一直走到黑。” 艾尔真诚地望着那个傀儡,虽然傀儡的模样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库克,但他知道笠一定就在某处冷冷地审视着这里的一切。 “那种事情嘛,不归我管,你可以等我肃清这里的杂鱼之后再慢慢跟那个家伙说,”傀儡轻蔑地看着艾尔和李十一,“我给你们三十秒逃生的机会,时间一到,你们两个的下场也会跟这个家伙一样。” “笠,你还是执迷不悟吗?你若是杀死海界监狱的监狱长就会彻底站到帝国的对立面,无论你逃到哪里都躲不过帝国军队的追杀的!”想到了在狱中受苦受难的桃乐丝,艾尔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而且,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人没有解救出来呢,不是吗?”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早就调查过我的身世,准备工作做的不错,”傀儡的两只手的掌心里分别钻出来了一把坠着丝线的银丝匕首,“可惜的是,妹妹,我会亲自救她出来,这个人,今晚也必须死!不只是他,就连这座监狱我都会夷为平地,从此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海界监狱这个地方,嘻嘻嘻。” “难道你疯了吗?今夜可是‘万邦灯会’的日子!” “我?我本来就是一个疯子,任何伤害我亲人和朋友的家伙我都不会放过,我可不像那个家伙一样唯唯诺诺,”两把银丝匕首浮在傀儡的两侧,对着地面上的众人,“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可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笠,我的名字叫小丑皇,记住了!” “你们的时间还剩下二十秒哦,嘻嘻嘻。” 两把匕首就像钟表上的秒针一样,每过一秒就轻微地转过一小格,刀刃上的银光闪动着危险的信号。 “小丑皇,是你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格?!也就是说前些天的那些恐怖袭击也都是你搞出来的?!” 艾尔不禁扭头望向旁边的李十一,发现将手抚在黑刀刀柄上的师哥同样是凝重地盯着那个傀儡。 “他喜欢画画,我喜欢杀人,将那些罪恶的家伙变成艺术的结晶,怎么?不合理吗?嘻嘻嘻。”傀儡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恶行,似乎还以此为荣。 “就算你将那些狱卫杀光能怎么样?就算你将这片建筑物统统毁掉又能怎么样?它们不过是些无辜的牺牲品罢了,”久未发话的李十一突然站了出来,“而海界监狱依旧会存在,在新兰、在卡洛城、在帝国任何一个存在着黑暗的地方,到了那天,你杀得过来吗?” “师哥说得对,这里一切的不公我们都会如实向凯瑟琳女王反映的,只有女王大人才有可能真正地祛散黑暗,带来光明,请你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都是些沆瀣一气的家伙,与其相信他们,我更愿意相信自己手里的刀刃,把妹妹的命运交给他们定夺,我可能连她的尸体都不会见到了,”傀儡幽幽地说道,“注意哦,还有十秒…” “师哥,这家伙太犟了,看来我们必须得另想他法了,库克一定不能死在他手上!” 艾尔低声对身边的李十一说道。 “嗯。” 大拇指推开了黑刀的护手,刀刃缓缓地从刀鞘里滑了出来。 “还有五秒…” 傀儡身后有更多的银丝匕首冒了出来。 空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议事厅里仿佛可以听到类似于机械钟表上“咔嗒咔嗒”的传动声,那是时间流逝的声音。 外边的星火寥落的黑夜里,狂乱的风逐渐平息了下来,凄冷的雨也有慢慢减弱的迹象,夜空里的乌云中穿梭的闪电也是随之少了很多。 海界监狱中部区域一间废弃仓库顶层,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处,一个戴着乌鸦面具,顶着 绅士帽的男人悄然打着了手中的打火机,一束火苗冒了出来,不过随后就被雨水给浇灭了。 “咔嚓”一声,男人用风衣遮住落雨又一次打着了打火机,在点燃嘴里的烟后,男人合上了打火机。 而就在这光影一闪一逝之间,男人的身后出现了五六个和他同样装束的黑衣男子。 “都安排好了吗?” 男人望着海界监狱的最高建筑海界塔,手指在湿漉漉的栏杆上敲击着。 “报告泽塔队长,一切都处置妥当了。”身后的黑衣男子压低声音回复道。 “嗯,那就好。” 泽塔的鼻孔里喷出来一阵淡烟,在他的两侧,一边是万家灯火喜迎节日的欢乐光景,另一边是疏影萧瑟殊死拼杀的悲壮战场,不知怎么地却让人感觉有些伤感。 “笠,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欠我的那副海岸风光画不知道你画完了没有。” 猛吸了一口呛人的烟草,泽塔将未燃尽的烟头丢到了地上的水洼里,“呲”的一声,火星熄灭了。 “我们仍旧是朋友,如果你安全返回的话…” “队长,时间不早了,市中心那边的行动估计要开始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先返回去,免得老爹…” “烦死了,就不能多等一会儿吗!” 吐尽烟气,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摘下手套,最后望了一眼海界塔,泽塔将一根尾端系有金丝的鸦羽抛向了高空。 “对不起,没办法帮你了,笠。” 鸦羽被雨滴撞击着,敲打着,很快便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鸦羽落到了烟头附近没有荡起一点水花,而之前那几个渡鸦组织的黑衣男人却是已然离开了仓库的屋顶,来去无声,只有几个模糊的影子朝着烟花繁盛之地潜行而去。 海界监狱里此时乱做一团,几个出口不知被谁给锁死了根本无法打开,这也意味着他们这些普通狱卫甚至连向外界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壮着胆子应敌或者化作炮灰。 在这场战斗中,有不少监狱都被破坏了,这也使得其中一些胆子大的囚犯趁机跑了出来,他们有组织地聚到一起很快便召集起了更多的囚犯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这些家伙不仅趁乱解救出了更多的囚犯,甚至开始明目张胆地袭击起落单的狱卫来。 杂乱无章的火把在海界监狱的建筑物间肆意游荡着,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无法之城。 而率领着特种小队二番队的多铎此时根本无法脱身,因为在他返回海界塔的途中遇到了一队囚犯的阻拦,而这些囚犯貌似都是刚刚从海界监狱的地下死牢里逃脱出来的重刑犯,一个个的不仅狠厉异常,而且身手不凡。 “脸上刻着‘死’字,难道说这些暴徒都是地下死牢的重刑犯,就连防守严密的地下死牢也沦陷了么?这下麻烦了!” 曾在海界监狱里任职多年的多铎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对方的来头,对于这些亡命之徒,多铎和他的小队成员必须提高警惕。 “所有人听着,尽快解决战斗不要恋战,他们都是最危险的死刑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队长!” 多铎的话音刚落,那些满脸横肉的暴徒便抄起身边一切可以作战的东西朝特战小队扑了过来,训练有素的特种小队丝毫不让,喷气机动装置射出一道道钢索,手握大马士革军刀,特种小队勇敢地冲进了敌阵。 以海界塔为中心辐射出去,周围几乎所有的区域都在发生着骚乱,东区和中部区域的十字军的士兵正联合狱卫抓捕逃离的囚犯,而西区则是囚犯成群结队地追击着狱卫,已经有几座仓库被点燃了,黑烟逆空而上。 今夜,那冲天的大火好似要吞噬掉一切的罪恶与秩序。 在混乱的暗夜中定睛看去,只见东区的高空中貌似有一只巨大的飞鸟正朝着海界塔怒飞而来,巨鸟的背上似乎还立着几个人影。 而西区建筑物的顶部同样发生着不同寻常的事情,一蓝一紫两个拖着尾光的光点在高低错落的建筑物顶端跳跃着奔袭而来,绕过了大树和人流,两个人影在视线里飞快地放大。 “快到了吗?安德烈,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身材高挑的芙蕾雅换上了一身干练的作战服,而背在身后的“电脊”之上缭绕着紫色的电流,她在奔袭途中目睹了海界监狱内的惨状,简直可以用“人间炼狱”来形容。 “那个魔术师和他的小队偷袭了海界监狱,现在数不清的囚犯从监狱里逃了出来,这里已经是一座无法之城了。” 安德烈的身上喷射着充满科技感的蓝色火束,背上还背着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狙击枪“猎户座”,他和芙蕾雅平行着掠过低空。 “那两个家伙呢?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艾尔和李十一师哥的通讯装置全都失灵了,暂时无法联系上他们。” “这两个冒失鬼,真不让人省心!再快一点儿,说不定他们就在前边!” “好!” 蓝色和紫色的光点又一次提高了前行速度,距离高耸的海界塔也是越来越近。 而飞在高处的那只大鸟则是率先发现了急速靠近的两个人影,巨鸟背上一个脚步踉跄的男人俯视着周身喷射着蓝火的安德烈看了一会儿,然后将两把“蝰蛇”左轮手枪幽深的枪口对准了那两个人影。 随着金雕的一声嘹亮的鸣叫,“蝰蛇”也喷吐出了刺目的火舌。 此时,海界塔高层的议事厅里,浓烈的火光从那个破碎的窗子里涌现了出来,对峙地双方最终还是无法说服彼此,一场残酷的战斗无可避免地爆发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玉碎之夜24 当傀儡手中的两把银丝匕首停止转动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滞了,这个被丝线控制的“假库克”将狂热的视线扫过地面上的四人。 “嘻嘻嘻,很不幸时间到了,你们几个就陪着这个罪恶的地方一同毁灭吧!” 那个变形的声音里充斥着兴奋、疯狂和病态,它在议事厅内久久回荡着,就像有无数个傀儡将它们包围了起来,且嘴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笠,也许你不知道,我们已经提前见过桃乐丝了,就是她拜托我们来制止你的!” 艾尔原地摆开了架势,他不知道这个性情古怪的小丑皇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他必须随时做好应对攻击的准备。 “什么?!你们已经见过她了?她现在在哪里?” 傀儡在听到桃乐丝的消息之后明显变得情绪激动起来,悬浮在傀儡周围的银丝匕首骤停在了半空,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 “她之前被海界监狱的狱卫关押在东区,至于现在,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把她藏到哪里去了…”面对傀儡的诘问,艾尔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搞了半天你还是不知道呀…” 傀儡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去,他挥了挥手,身后原本停止转动的刀刃牢笼再次传来了金属摩擦的响动,那是银丝匕首挤压切割传承铠甲的声音,而后库克的惨叫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这个命大的家伙竟然凭借着传承铠甲不俗的防御力苦苦支撑到了现在,库克不断叫骂着,声音越来越短促尖锐,也越来越模糊不清,看来他的意识也出现了问题。 “你在骗我,你们根本就是和这家伙一伙的,对不对…”傀儡的眼睛一下子盯上了艾尔,由于暴怒,他的眼角开裂出细小的裂痕,“嘻嘻嘻,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笠,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冷静些,听我解释!” “去跟上帝解释吧!”所有的银丝匕首“哗啦”一声对准了艾尔,“必杀·剑刃风暴!” 黑压压的匕首像一面铁穹横在了四人的身前,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你去趁机救出库克,这个傀儡交给我来对付就好!” 面对危险,李十一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艾尔身前,而他抚住刀鞘的那条胳膊上还带着数十道细小的伤痕。 “师哥,这种危险的事情不能让你来做,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让我来吧!” “这是命令!” “嗖”的一声,一把吞吐着黑芒的黑刀横在艾尔的身前,李十一背对着身后的众人凛然无畏,他的身体就像一座高山挡在艾尔前面,甚至由不得艾尔反驳。 “师哥,那我们分头行动,我会一直关注着你这里的战况,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钢骨”又一次喷射出火流,“师哥,一切小心!” “记住,笠可能随时都在注意着你的动向,你在明,他在暗,提防敌人的偷袭。” “放心吧,师哥。” 高温火流将地板炙烤得一片焦黑,而艾尔也是顺势横飞出去,准备寻找机会绕过面前无穷的刀刃,轰开那个圆球形的刀刃牢笼。 “傀儡、匕首,一个热爱画画和魔术的渡鸦成员,笠,想必你也是一个内心承担着很多复杂东西的人吧,真希望我们不是敌人。” 艾尔凝视着刀刃牢笼身后的黑暗,火焰流转,艾尔急速俯冲了过去。 “你们两个,退后!” 双手握住黑刀那一刻,李十一回过头对雪子和穗子低声命令道。 “切,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要让我们听你的?”穗子瞪了李十一一眼。 “穗子,还是听他的吧,我们暂时先离开这里,”雪子望着李十一的背影,对旁边的穗子轻声规劝道,“留在这我们也帮不上忙。” “姐姐!怎么连你也听他的呀…”穗子撇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别忘了拉斐尔先生的话。”雪子压低了声音。 “哦。” 听到姐姐的叮嘱,穗子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消失了,她又恢复了忍者那副冷淡的样子。 “我想你可能需要这个。” 这时,一把弧度优美的小太刀被一只白净的手递到了李十一面前。 “姐姐,你怎么连自己的武器都要给这个家伙呀?!”穗子气气冲冲地抱怨道,“你就不怕这个家伙反过头来对付我们吗?” “穗子,你不要说话!” 雪子打断了穗子的话,回过头来看向李十一的脸。 “胁差?”李十一冷漠地看着手里的小太刀,又把它推了回去,“对不起,我用不惯。” “如果真的用不着,那就等战斗结束后再还给我,可以吗?”雪子看着李十一的眼睛说道,“拜托了,一定要赢呀!” 把胁差推到了李十一的胸口上,雪子拉起了穗子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那扇破碎的窗户飞奔而去,冷风拂起青丝,也将两个女孩的脸吹得略显苍白。 而李十一正对的高空之上,六股寒光四射的剑刃风暴已经凝聚成型,它们环绕在傀儡地身前久久没有发动攻击,像是在犹豫什么,又似乎像是笠和那个傀儡短暂地失去了联系了… 此时,废墟里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影再一次抬起了自己沾染着血水和尘土的手,那仿佛是艺术家临终时的绝唱。 就在雪子和穗子即将冲出这间会议厅的时候,一股强悍地冲击波从她们脚下冒了出来,那是傀儡早就安排于此的一股剑刃风暴,显然傀儡从未想过放过任何一个人离开这里。 闪身躲开这足以将她们绞碎的一击,雪子和穗子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刀刃堵死了窗口,也堵死了她们离开这里的念想。 傀儡的眼睛再度焕发了光彩,缓缓漂浮于半空,他又“活”过来了! “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你的死亡舞步了!” 随着傀儡的一声呼喊,六股扭曲变换的剑刃绞杀向了李十一,就像是六条张开巨嘴的钢铁沙虫,它们带着沙尘“蠕动”了过来。 “笠,请一定救出你的妹妹,记住,要成功呀。” 李十一的嘴唇微微开合,他默默地凝视着倒在地上地那座女神雕塑,那是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的神祗雕塑,也是太阳神阿波罗的胞妹,而太阳神的神祗塑像已经彻底碎成了一堆石块儿。 剑刃风暴带起的狂风越来越迅烈,眼看着他们就要逼近李十一将它碾碎,这时,藏在修罗面具下的一双眸子终于抬了起来。 右手持刀,左手伸出并在一起的食指和中指,双臂交叉,两腿蓄力弯曲,李十一躬身于原地,在他的身后缓慢浮现出一个巨型太极双鱼图,而黑刀之上则是出现了一层浓重的黑雾,而黑雾之中仿佛有细小的黑火在跳动着。 “一道流·雾斩!” 身后缓缓旋转的太极双鱼图骤然加速,疾风从身后吹来,李十一脚下的地板在皲裂,黑刀上的黑雾在扩散。 眼中红芒一闪,李十一一往无前地砍向了那六股剑刃风暴,黑色的刀芒贯穿了顶层和底层的地板像一轮黑色弦月那样逆空而上。 黑色刀芒和银色剑刃刹那间相遇,就像两股龙卷风碰撞在了一起,刀芒崩碎,剑刃炸裂,一时间,夹杂着无数匕首碎片的乱流无差别地射向四面八方,会议厅中所有的窗户全部崩碎,之前幸存下来的壁画和艺术品几乎无一幸免,一场杀伤力巨大的爆炸发生在会议厅的中央,地板无法承受住这样的冲击力直接被炸地塌陷了下去,一个贯穿两层楼的窟窿赫然出现。 烟尘笼罩了这片空间,傀儡飞上了高空,李十一闪到了墙角,他们两个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而李十一的身后正是无处躲避的雪子和穗子。 李十一和傀儡之间声势浩大的战斗暂时为艾尔的行动提供了掩护,躲在刀刃囚笼后的艾尔幸运地逃过了那一轮飞射过来的碎刃。 抹去散落在脸上的灰尘,艾尔面色凝重地看着身后这个不断变换的“铁疙瘩”。 “他到底是怎么把库克给囚禁进去的?!” 艾尔活动了一下“钢骨”手铠,鳞甲之间只散落着零星的火苗,而艾尔也是在仔细寻找着这个钢铁牢笼的弱点。 莲花骨朵一样的精密构造,无数根细小的丝线从中冒了出来朝着地板上的一个小洞汇集而去,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利器竟然看起来像是一件经过精雕细琢的艺术品那样令人惊叹。 仔细观察过后的艾尔依旧没有发现钢铁牢笼的弱点,反而那些丝线引起了他的怀疑。 “这些丝线会通往哪里呢?” 看着丝线尾端的那些斑驳血迹以及散落在废墟土石间的血污,艾尔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知道你藏在哪里了,笠。” 艾尔握紧拳头猛然转过身去望向废墟深处,那里到处都散落破碎的雕塑,安静地有些可怕。 “外边有人吗?救我出去,快,救我出去,老子快支撑不住了。” 一声令人厌恶的呻吟声轻飘飘地从艾尔身后的那个刀刃牢笼里传了出来,不用想那一定是库克的声音,虽然艾尔从未见到过这家伙的真面目,但对他的臭名声却是早有耳闻。 犹豫再三之后,艾尔不得已还是选择先救下这个家伙,然后再去找藏匿在黑暗处的笠。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玉碎之夜25 “腾”的一声,一团火焰从“钢骨”上冒了出来,艾尔影子被火光投射到了墙上,看着这个缓缓转动的刀刃牢笼,艾尔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它给打碎。 “拜托了,‘钢骨’!” 身体下沉,右手紧握住左臂,艾尔的脚下出现了一个火焰气旋,随后火苗纷飞,感受着那积聚而来的力量,低吼一声,艾尔带着一阵灼热的气浪冲向了那个刀刃牢笼。 “火焰冲拳!” 疾驰的拳头凌空爆发出一股冲击波,宛如一颗火龙之首,那火流逼退了沿途的空气怒吼着砸向目标。 然而就在艾尔这凶猛的一拳即将命中对方的时候,一个行动有些僵硬的男人从刀刃牢笼之后慢慢踱了出来。 艾尔的瞳孔不由得一阵收缩。 “师…师哥?!”艾尔惊呼一声,不过随后他便脸色一变察觉到了异常,“你不是师哥,又是一个傀儡嘛,看招!” 说着,艾尔就对着那个有些呆滞的傀儡砸了过去。 那个模仿成李十一模样的傀儡像是一台刚刚拼凑好的机器那样慢吞吞地抬起头看着艾尔,他目光涣散,身体木然,而后他又迟钝地拿出一把银丝匕首对准艾尔,可还没等他出手,艾尔那火焰拳头已然降临。 炽热的火焰直接将傀儡地肚子破碎成无数燃烧的纸片,而后冲击在了那个刀刃牢笼上,傀儡举着银丝匕首的胳膊凝固在了半空,再也没有落下,火苗从他腹部的窟窿蔓延开来,仅仅几秒钟这个由扑克牌构成的家伙就湮灭成了飞灰。 再看刀刃囚笼上被艾尔击中的地方出现了许多蛛网般的裂痕,虽然没有将这个“铁疙瘩”一拳轰碎,但艾尔的攻击无疑还是对它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这个傀儡好奇怪,怎么什么都没有做就消散了,难道说操控它的笠…不可能…” 一个不是很好的念头浮现在了艾尔的脑海里,用力甩了甩头不去想那些奇怪的东西,艾尔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这个大家伙身上。 远处偌大的海界大厅中央爆发出一声声震颤人心的“铿锵”之声,一层厚厚的烟瘴遮住了最后的视线,李十一正挥动黑刀于其中纵横穿插,而“钢铁巨兽”们正在烟雾里追杀着那个黑色人影。 “必须得抓紧时间了,师哥那边的压力太大,我得尽快解决掉这边的麻烦赶去帮他。” 想到这儿,艾尔也不再犹豫,将攻击目标锁定在那个被砸得微微凹陷进去的拳痕处,艾尔挥动“钢骨”接连轰击出十来拳,直到“钢骨”的鳞甲上再次出现那些血红色的细小文字,火焰变成了殷红色,艾尔才将坚固的刀刃牢笼破出来了一个缺口。 火焰渐稀,脚下一片焦黑,单手抚地的艾尔喘着粗气凝视着那些金属碎片,左臂上被切割出来的伤口正在一点点愈合,而刀刃囚笼里一个满身鲜血的家伙正一点点爬出来。 此时的库克与阿鼻地狱中的森森恶鬼没有什么区别,他裸露在外面的身体上几乎每一寸皮肤都在流血,传承铠甲被彻底扭成了一堆废铁歪歪扭扭得挂在他的身上,最恐怖的是库克的那只断臂处还在不断冒着鲜血,整个人就像是在血水中泡过的一样。 “快…快来救我…”库克滚落到了地面,他的手指对着艾尔轻微抽动,一双令人恐惧地眼睛死死盯着艾尔,“带…带我离开这里…我…我给你…给你金币…” 皱了皱眉,艾尔帅气地甩灭左手的火苗朝着库克走去。 “库克大人,我有件事想问您。” 脚步停在距离库克二十厘米的地方,艾尔低着头俯视着这个可怜的家伙。 “少他妈废话!带老子离开这里!” 库克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劲,他突然凶厉地仰起头看着艾尔。 “那些修女在哪里,告诉我,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你他妈算老几!废物!和多铎一样,你们这些帝国军事学院的家伙统统都是废物!”由于情绪激动,库克咳出来一大口血。 “原来你在这铁家伙里并没有失去意识。” “你们刚才的对话老子听得一清二楚,等这件事结束后,你们没有一个人能逃脱老子的报复!” 苟活下来的库克对着艾尔大吼着,直到这时艾尔才发现这家伙刚才的一切都是装的,除了左臂被斩断之外,他的身体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致命伤,不过是那些皮外伤的血迹造成了他生命垂危的假象。 扯下了身上扭曲的传承铠甲,库克竟然慢慢爬了起来,一个空空的玻璃瓶也掉落了出来,其中另外一颗绿色的药丸早就被库克给吃掉了,而那颗药丸真是那家伙要求毒液为他特制的止血药。 原来,这个狡猾的家伙从一开始就为自己留好了后路。 “你,你还能站起来?!”艾尔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库克。 “哈哈哈哈,想杀老子,再去修炼五百年吧!” 库克狞笑着捂住左臂逐渐凝固的创伤,他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左右摇晃,但无可疑问的是这个命大的家伙躲过了必死的一劫。 “库克大人,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不知何时,穗子从烟瘴外侧快速跑了过来,看着处于对峙状态的艾尔和库克,穗子聪明地跑到了库克身边。 “哼哼,穗子,很好很好…” 库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身材姣好的东方女孩,但他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仇恨和报复。 “大人,我带您离开这里吧!免得再受到战斗的波及。” “哼哼,好…”库克满含芥蒂地看了看穗子,又阴险地看了看艾尔,抓住穗子的肩膀,库克站了起来,“你,艾尔是吧,我记住你了,不要忘了我刚才的话!” “我们走!” “是,库克大人。” 忍着千万般的不情愿,穗子将库克那条带血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想了想姐姐的叮嘱,穗子盯着艾尔的眼睛看来一下,便准备带着库克先行去往安全的地方。 “等等!” “嗯?”穗子和库克一同转过头看向艾尔,“小家伙,别以为你救了老子,我就会网开一面,今天就是道格拉斯亲自给我求情也改变不了你擅闯海界监狱的事实,还有跟那些死刑犯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库克,随你怎么说,我都不在乎,我只想问你那些修女到底在哪?!”艾尔像一只凶猛的狮子那样盯着库克,“你可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因我而起?!你知道个屁,老子不想跟你…” “库克!”艾尔暴怒的一声嘶吼差点让库克跌倒在地,“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艾尔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钢骨”的鳞甲骤然打开,压抑的火流咆哮而出。 “那个狼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竟然…竟然还知道狼人?” 库克一下子变得结巴起来,艾尔的话彻底刺激到了他的神经,因为有些秘密是注定不能公之于世的,一旦泄露哪怕他的性命都可能受到威胁。 但是有一种方法可以消除这个隐患,那就是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哈哈哈,”库克突然仰天大笑,莫名其妙地让人摸不着头脑,“没错,那也是老子的杰作之一,怎么样,惊讶吧?想知道更多吗?等把该杀的家伙都杀光了,我会告诉你的。” “穗子,带我离开这里,快!” 说完,库克不再理会艾尔就焦急地准备离开。 “慢着!” 又有一个声音从黑暗里传来,这个声音里没有丝毫情感流露,它幽幽地从艾尔身后的废墟里传来。 “库克,今日我不杀你,余生我都会背负着痛苦和自责。” 一只手从废墟里伸了出来抓住了其中一个破碎塑像的脑袋,他的五根手指扣进了石头里,随后又有一只手从中伸了出来。 “你是小丑皇,还是笠?” 艾尔对着那个废墟里的人问道,而在他身后的烟障里明明可以听到小丑皇那歇斯底里的声音,一个人怎么可能允许两个人格同时存在呢? “有区别吗?小艾。” 只见那些神祗雕塑废墟高处一个颤巍巍的男人站了起来,虚弱的样子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给吹倒。 “他妈的,你还没死吗?你明明都已经挨了老子一锤,怎么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库克惊恐着后退,刚才嚣张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 那个人影一步一步从废墟之上走下,每走一步都会在原地留下一大滩血迹,他低垂着脑袋,已经将半条命交给了死神。 “你还没死,我又怎么敢先于你死去呢?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下地狱的人,库克,”笠虚弱地说着,“但我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呀!” 笠最后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起来,他身体的失血量远比库克高的多,但肩上的责任不允许他倒下。 随着笠从废墟上缓缓走下,他的身边开始出现一张张飞舞的扑克牌,而那些扑克牌聚拢于笠的身侧,接着傀儡出现了。 两个,四个,六个,八个,当笠将血脚印带到地板上的那一刻,八个小丑模样的傀儡整齐地一字排开。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笠的双手开始快速地结印,那些傀儡也是一样,看了艾尔一眼,笠的眼中并没有仇恨。 “秘技·网杀!” 第一百七十八章 玉碎之夜26 八个小丑傀儡如同八台上紧发条的杀戮机器,他们的身体被血色的丝线串联在一起,机械地转动脖子看向库克,另外每个傀儡的指尖都冒出来了密密麻麻的细丝,就连傀儡的嘴巴里都是吐出来了白色的细丝,就像是一条条白色舌头。 “漫天的千纸鹤,将我所有的思绪都带走吧。” 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的双臂无力地下落,惨烈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立在原地,笠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那样。 就在笠的话说出口的时候,所谓的“千纸鹤”真的出现了,从他的袖子里掉落出大量的扑克牌,那些纸片像鸟儿一样在落地之前飘飞到了半空,接着它们便围绕着笠和那几个小丑傀儡环飞了起来。 扑克牌飞进废墟深处的黑暗,再次飞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只千纸鹤,尾端缀连着细丝,这些千纸鹤呼啸着飞向了处于惊诧状态的库克。 “快!你…你们两个快保护我!老子要是挂了,今天你们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库克惊慌着后退,躲到了艾尔和穗子的身后,他的手里还拿着一面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盾。 “闭嘴!” 艾尔瞪着库克大吼一声,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实在是懦弱得不成样子,只是在面对弱者的时候才会表露出他那嚣张的气焰。 “带那家伙走!会有人审判他的!”艾尔握紧拳头对着身边的穗子说道,“我留下来说服笠,快离开这里!” 看着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孩,又瞥了一眼那绞杀而来的丝线,穗子没有拒绝艾尔的好意。 “谢谢。” 低语一声,穗子收回了胁差,转身朝着库克跑去,她必须在战斗爆发之前带着这个累赘安全离开,这是她的任务。 “笠,难道你非要以死相博吗?!”艾尔看着笠那张因生命流逝而变得惨白的脸,“桃乐丝会因此而失去哥哥,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呀!” “钢骨”喷射出一股火流像一面墙那样横在了艾尔的身前,艾尔没有迎击而上,还始终傻傻地相信着自己可以让笠放下仇恨。 “我不死,桃乐丝又怎么能好好地活下去呢…” 笠的嘴角露出一抹纯真的笑容,目光无神地看着地面,只不过他现在伤痕累累的样子无论怎样看上去都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那些千纸鹤像飞蛾扑火一样冲向了火墙,它们几乎无一幸免全部葬身火海,但还是有几只冲出火焰的千纸鹤带着焦黑的身躯命中了地板,只听“嘭”的一声,那些千纸鹤像炸弹那样直接将混凝土的地板炸出来的一个窟窿。 “好强的破坏力!”艾尔加大了火焰的喷射强度,但那些千纸鹤的飞行速度也是陡然升高“笠,你到底在说什么傻话?!快停下,在这样下去整个房间都会被你炸垮的!” “我已经厌倦了四处树敌疲于奔命的日子,想必桃乐丝也不想那样吧,嗯,我不能让她像我这样,整日担心自己的心脏何时会被人刺穿。” “但你可以保护她呀!难道你没有想过她失去亲人之后的痛苦吗?!” “痛苦也好过被人剥夺去生命吧。” 笠的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无力,仿佛下一秒他的呼吸就会停止,可是在艾尔听来却是如此的绝望和痛苦,他不知道笠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想必也一定过得很艰难吧。 密密麻麻的千纸鹤如同秋日里从枫树上飘落的红叶,它们拖着长长的火焰尾迹穿透火墙在艾尔的身后爆炸,其中有好几只都擦着艾尔的衣服飞过,而随着千纸的数量急剧增加,艾尔也被那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 就此,海界塔的议事厅以碎裂的刀刃囚笼为分界线,一半尘烟滚滚,一半火焰滔天。 “你若是现在死去谁来拯救桃乐丝呢?!我们现在连她的位置都不知道!”一拳打碎了一座挡路的半身雕塑,艾尔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你给我点儿时间,我现在就去审问那个罪魁祸首,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停手吧!笠!” “小艾,真希望我们不是对手,”笠的手指微动,守护在他旁边的八具小丑傀儡终于动了,“太晚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杀死那个家伙后我的身体会由小丑皇来接管,他会救出桃乐丝的。” 听着身后穗子和行动不便的库克脚步声渐行渐远,艾尔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千纸鹤爆炸的覆盖区域,艾尔的心中总有些意难平,想到库克那张可憎的脸,艾尔就想给他一拳,但现在他必须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对付眼前的笠身上。 “说来真是惭愧呀,作为顶级刺客组织—渡鸦的一员,这还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杀人,拿惯了画笔的手再拿起屠刀来竟然会显得那么孱弱,说起来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呀,就像十几年前的那个傍晚,在树林里,在那场大火里…” 笠无声苦笑着,两颗带着血渍的泪滴从面颊滑落掉进了黑暗里。 “原来那晚真的是你屠杀了那些村民?!” 艾尔有些生气的看着笠,他本来还对前来营救桃乐丝的笠心怀同情,但现在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了。 “是我也或者不是我,不过并没有什么区别,我恨透了那些将我父母迫害致死的家伙,但是我不敢动手,一切都交由小丑皇代劳了,我只记得睡过一觉之后,我的面前就堆满了尸体,血腥的气味将我包围,在我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之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么说,每次你对某个人心怀仇恨的时候,那个狂暴人格小丑皇就会出来代替你除掉对方?” “嗯,画笔只能描绘美好的愿景,但这个残酷的世界终究是黑暗的呀,它不适合我,我要感谢小丑,是他替我扫除了眼前黑暗,若是没有他,也许我在早就在某个肮脏的角落里腐烂了吧,无人问津。” 艾尔有些震惊,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笠的情况有些相似,所以他最懂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笠,对不起,无论如何今天不能任由你继续破坏下去了,虽然库克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应该把它交给正义去审判,而不是我们,所以我必须要阻止你!”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动手吧,小艾,让我见识一下白鲸口中所谓的‘优秀员工’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实力。” 八具傀儡中的六具先是疾走,而后是慢跑,最后是加速,他们指间的细丝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将沿途的一切都切割成小段,这样的小丑傀儡比艾尔刚才灭杀的那具危险得多。 而最外侧的两具傀儡则是在加速阶段就跑进来两侧的黑暗里,无声潜入又消失,除了笠之外没人知道他们去往了哪里。 千纸鹤凌空飞舞于火墙的上方,它们先是盘旋着飞舞,而后在两具傀儡潜身于黑暗中之后,这些千纸鹤也紧跟了过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傀儡,艾尔没有犹豫,烈火灼烧尽一切尘埃,艾尔的左臂骤然隆起,将力量灌输于左拳,一头火焰雄狮隐隐出现在艾尔背后,不过只是一瞬便消散了,赤焰奔袭,艾尔向着六具傀儡冲了过去。 艾尔的攻击方式虽然刚猛,但手段太过单一,实战的时候很容易显露出弊端,就在火焰拳头要命中对方的时候,那些傀儡身后的丝线骤然绷紧,在笠的操纵下傀儡们灵活地闪避过了那炽烈的火焰。 不仅如此,几根细小的丝线一下子缠绕在了艾尔的身上,而且在几个傀儡的拉扯下这些丝线一下子就将艾尔捆了起来,锋利的丝线割伤了艾尔的手臂,但却并没有将他拦腰斩断。 “不好!这些丝线就是我刚刚用火都无法点燃的那种!” 艾尔不安地挣扎着,想要挣脱这些奇怪的丝线,但笠哪里会给他机会,傀儡舌头里那些白色丝线纷纷朝着艾尔卷来,它们就像蜘蛛捕猎时吐出的细丝一下子就将艾尔包裹了起来,顿时一个蠕动的巨大号白色“蚕蛹”出现在了眼前。 蚕蛹中不住地闪动着火光,那是艾尔在拼尽全力撕扯着这些丝线。 “完蛋了!下次一定要让师哥多教我两招,光有蛮力可太吃亏了!” 在火焰的映照中,艾尔脸部的汗渍清晰可见,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无法挣脱那越缠越紧的丝线。 “我不想伤害你,小艾,但我也不能让你破坏我们的计划。” 笠的手指再次微动,那些围绕着艾尔急速飞行的傀儡们也是立即停了下来,他们像六根钉子一样破碎了地板陷了进去,同时也死死地固定住了艾尔。 “笠!放我出去!你听我跟你说,你不能做傻事呀!” 艾尔用尽全身的力气,他将整条左臂都蓄力才将勉强丝线撑开了一个小口子。 “为什么你们信奉的正义总是迟到呢…迟到的正义还算是正义吗?” 笠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整个空间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而后仿佛整个世界都摇晃了起来, 就在艾尔身后不远处,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伴随着刺耳的女孩儿尖叫声,议事厅陷入了一片火海。 艾尔的心也随之彻底沉到了谷底。 第一百七十九章 玉碎之夜27 原来,在那两具潜行的傀儡找到库克及穗子的方位之后第一时间对他们发起了攻击,意识到危险的穗子拼了命地阻挡两个攻击狠厉的傀儡,来为库克的逃跑争取时间,可是她还是太单纯了,穗子身后保护的这个家伙才是一个真正的恶魔。 “库克大人,快跑,我会尽力拖住这两个傀儡的!” 穗子的胁差被傀儡的丝线舌头命中发出了尖锐的声响,手里剑旋转着切向敌人,穗子寸步不移地挡在库克的身前。 “御火球之术!” 避开其中一个傀儡的丝线攻击,穗子立即从口袋里拿出一本绘有红色线条的卷轴,打开卷轴,穗子将手掌印在了上面,顿时一连串小型火球就从卷轴里冲了出来。 “穗子…” “库克大人,你怎么还在这儿?!再不走我将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穗子…” “嗯?!” 穗子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去,却见一只大手冲着她的肩部用力推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 “本来还想把你据为己有,可惜呀,你知道的太多了!”库克的手上不知哪来的一股巨力狠狠地印在了穗子的背上,“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姐姐的,嘿嘿。” “库克,你…” 穗子的身子一个趔趄,在那股推力的作用下,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两个傀儡的方向倒飞出去,而那些如刀般锋利的丝线在撞开了飞射而来的火球之后,无情地洞穿了穗子的左腹部。 穗子的脸色一时间变得煞白,血滴飞溅,半边身体失去了知觉,手中的卷轴无声滑落,穗子就像是一只折翼的蝴蝶那样从天空坠落,孤独且凄惨。 对着深陷危险境地的穗子冷笑一声,库克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同情,躲开傀儡的视线,他急忙动身朝着会议厅角落里的一个石床走去。 “为什么要这样…姐姐,好疼呀…” 穗子的眼睛里抑制不住地涌出泪水,她重重地跌进了碎石残渣之中,身体蜷缩在一起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其中一个小丑傀儡追逐着逃遁的库克而去,另一个则留在原地,而受伤的穗子就在他的脚边痛苦地喘着粗气。 小丑傀儡冷漠地看了一眼失去抵抗力的穗子,一条白色丝线汇聚而成的舌头对着穗子的脑袋暴射而出,眼看着一下刻便要血溅当场,可是白色丝线却在距离穗子仅剩一厘米的时候停住了。 丝线快速收回,它们再次聚拢成“舌头”的模样垂在傀儡的嘴巴外,傀儡只是瞥了穗子一眼便紧随前一个傀儡的脚步飞走了,并没有继续伤害这个女孩儿。 此刻,正在和李十一并肩作战的雪子突然一阵心慌,差一点就被小丑皇人格控制的“剑刃风暴”绞成了肉泥,还好李十一将其斩碎才化险为夷,但劫后余生的雪子仍旧是双目失神地望着大厅外侧的黑暗啸聚之地 因为就在刚刚,她似乎听到了妹妹穗子的呼喊声。 “还有…还有最后一张底牌,老子不可能输,绝对不可以!今天你们所有人都别想离开,统统去死吧…哈哈哈…” 库克一双狂热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甚至不顾及那只疼痛到令他晕厥的断臂,跌跌撞撞地朝着那张石床挪动过去。 而在库克的身后则是上百只追击而来的千纸鹤以及那两个行动如鬼魅般的傀儡。 “晚了!一切都晚了!谁也别想杀死老子…” 库克被一条由雕塑上断裂下来的手臂绊倒在地,脑袋撞击在地面上又多出来了一道伤疤,可他不根本顾不得这些,继续手脚并用地朝石床爬去,就像是维京海盗见到了装满珍宝的渡船。 一只千纸鹤坠落在库克的身后,爆炸的火光点亮了黑暗,同时也将库克给淹没了,接下来是两只、三只、无数只千纸鹤坠落下来,滚滚火光连成了一片。 然后就是艾尔在“茧”中所感受到的那样,剧烈的爆炸刹那间便席卷了整个议事厅。 上百只千纸鹤同时在火海里狂舞,它们被爆燃的火焰气流推上了半空又化作灰烬,千纸鹤燃烧过后的黑色纸片缓缓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纷乱的烟灰之雨。 可是等两个傀儡冲到近前想要彻底了解掉库克的生命之时,却发现那个狡诈的家伙早就接着火势爬到了石床之上。 “一群没有生命的家伙,等一会儿老子一定要把你们的尸体劈碎去烧柴!” 意味深长却不又不失嘲讽地看了两个小丑傀儡一眼,库克在石床上躺好之后便释然地合上了眼睛。 冷冽的“白色舌头”骤然伸长,这些丝线如同夺命钩锁那样从傀儡的嘴巴里直射向静卧的库克,但它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石床从库克躺上去的那一刻就开始慢慢下降,其中还有不少机械装置工作所特有的声音传出,白色丝线在即将抵达石床的那一刻,库克刚好进入了石床之下的“安全屋”,而丝线也是结结实实地钉在了那些凹凸不平的石头上。 一束火花闪过,白色丝线去而复返,但那张石桌上上也仅仅是留下了一点白色的痕迹而已。 傀儡们闪身离开,而在它们身后的火海里继续有上百只千纸鹤飞了过来,这些千纸鹤几乎是同时落在了那张石床上,一时间又是一场剧烈的爆炸将整座海界塔都震得摇晃了起来。 石床紧邻的墙面直接被这爆炸给轰开了一个口子,海岩石从高空坠落进夜色中,已经逐渐减弱的雨水倒灌进来,却是无法浇灭那熊熊的火焰。 然而原本应该随着地板和石墙一同崩碎的石床却是几乎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地,那竟然是一块未经提炼过的陨铁原石,其中还结有不少天然的水晶矿石,与其说它是一张石床倒不如说它是一口硕大的石棺更为合适。 两个傀儡手中的丝线尾端缀连着千纸鹤,他们浮在半空审视着这块坚固的石头,库克明明就躲藏在其中,然而他们确实没有法子将其破开,一股刚猛的“剑刃风暴”适时地从墙壁外钻了进来,蠕虫一般的钢铁外壳刮擦过石床也仅仅是撞断了一些紫色晶石而已。 可是,接来下另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张石床在“剑刃风暴”的缠绕下竟然自行颤抖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封印在其中的东西想要冲出来似的。 石床的中部又一次缓缓下落,不过这一次从下面升上来可不是那个孱弱不堪奄奄一息的库克,而是一个“钢铁战士”,一个货真价实的“钢铁战士”。 身后的爆炸让艾尔的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终于知道单凭自己劝说笠停下来是根本行不通的,“钢骨”上所有的火焰全部内敛,而鳞甲却是全部张开,而鳞甲外侧边缘的锋利程度不亚于一些良刀快剑。 既然这些丝线的韧性如此之强,那么一旦它上面出现一个小缺口就很容易将其扯断,坚定了自己的设想之后,艾尔行动了! “要把力量转变为速度才有可能,‘钢骨’,看你的了!” 艾尔的眼中寒芒一闪,随后左臂仿佛真的便成了一只银龙的铁爪,他侧对着那些丝线奋力地挥动起了左臂。 “钢骨”像是有生命似的发出一声欢鸣,而后就可以看到那个被丝线包裹起来的“白茧”突然绷紧了所有捆绑住它的丝线,六个傀儡一同倒向“白茧”的方位。 预感到了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笠的一只手微动,那六个傀儡同时踏碎了脚下的混凝土将大腿深深地陷入那些钢材之中,他们再一次稳住了身形想要死死锁住艾尔,可是笠还是低估了艾尔的爆发力。 “疾风冲拳!给我开!”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暴喝从“白茧”里传来,紧接着就可以看到“白茧”不安地左摇右晃起来,它骤然变大又快速缩小,好像是有一股速度极快的能量流在其中左突右撞。 能量倾泻完毕,“白茧”刹那间安静了下来,不过这种状态仅仅维持的两秒,而后所有的丝线全部断裂,裂帛之声不绝如缕,在四散飘洒的丝线中一个左臂缠绕着旋风的少年飞了出来。 在绝对的困境之中,艾尔破釜沉舟的疯狂想法帮助他领悟了新的攻击招式,那是速度凌驾于爆发力之上的—“疾风冲拳”。 翻身落地,艾尔将左臂贯入了地板,缠绕在“钢骨”上的气旋化作一圈白色的利刃贴地飞行扩散而去,气旋将其掠过的地板都割裂出了痕迹,然后毫无疑问地撞击在了几个傀儡嘴巴里吐出的白色丝线上。 笠的手指微动,想要继续控制那些傀儡采取其他的手段来限制住艾尔,可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下达指令的时候,一个疾驰而来的身影已然是站在的他的正前方,随后而至的风将他的头发吹至而后。 衣角摆动,身形摇晃,待到一切都静止下来之后,笠的手指停住了,数十根丝线从他的的指间滑落,笠前方正站着将拳头指向他心脏的艾尔。 “笠,你输了!” 笠的手指在颤抖了两下之后重重地落了下去,他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站着,像一个是在审判日等待着被处刑的罪犯。 “哦?我真的输了么?” 一时间,笠的袖子里掉落出来了上百只千纸鹤,而他也像是一个被吸干血肉的皮囊那样瘫软了下去,直至变成一堆扑克牌。 “什么?!这也是一个傀儡?!” 艾尔惊呼道,而他脚下的千纸鹤也在此刻迸发出了火光,它们爆炸了。 第一百八十章 玉碎之夜28 接二连三的爆炸将海界塔的整层楼都震得摇晃起来,墙壁和地板被破坏的千疮百孔,而会议厅所处的楼层几乎和上下两层完全贯通了,无数的碎石像流沙一样滚落,钢板混凝土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刚才爆炸的地方硝烟弥漫,裸露出来的钢筋像面条一样绞在一起,在碎石堆积的中央,一个如同山核桃般的红色琥珀茧立在那里,类似于血迹的纹路在其表面流转,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东西在刚刚爆炸的一瞬完全抵挡住了冲击。 当艾尔移开挡在身前的手臂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眼前一片血红,仔细观察才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在里面。 “这是什么东西?从哪冒出来的?”艾尔尝试着用手指敲了敲血茧,很坚硬,“刚才不会是它保护了我吧?!” 想到这儿艾尔急忙看向自己的左臂,因为他觉得这个东西一定跟自己的左臂有关,但奇怪的是被“钢骨”覆盖的左臂完好无损,倒是背部突然传来一股不适感,微微刺痛。 “这…” 当艾尔扭头向身后看去,他被看到的那个东西惊呆了。 两道血色的结晶组织从艾尔的背后脊柱上延伸出来与这个琥珀一样的血茧连接在一起,它们已经完全了,艾尔只是微微一动那个结晶体就从艾尔的身上剥落下来了,也就是说这个为他抵挡住爆炸能量乱流的血茧就是源自于他的身体,这怎么可能? “第二次,这是老子第二次救下你,真是个麻烦鬼!真不知道老子当时是哪根筋出问题了才会选择你!” 那个沉闷的声音从艾尔的心头响起,又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原来是你,红鬼。” “说了多少次了,叫老子的大名—宾格,你个笨蛋!” 艾尔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敲在自己的头上,顿时起了个大包。 “你又来!好疼!” “这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 “好了好了,我记住了,先别管这些,你倒是把这玩意打开呀,外边有要紧的事等着我去做呢!” “打开?你小子还是老实在这里边待着吧,这儿可比外边安全多了,只要老子在,那群小鬼哪个都别想进来。”宾格显得有些傲娇,他貌似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拜托,我要去救人的好不好,即使再危险我也要去做呀,这是我的责任!”艾尔斩钉截铁地说道。 “救人?刚才要是没有老子你连自己的小命都丢了,知道吗?外面那几个小家伙当中,除了那个断了一条胳膊的猥琐男,其他人都可以战胜你,你告诉就凭你的能力你想去救谁?” 面对宾格毫不留情的嘲讽,艾尔并没有流露出悲观的情绪,他的眼睛里依旧是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不,我要出去,我的朋友们都在外边,桃乐丝修女和其他无辜的女孩们也在外边,我必须去做些什么,有一份光发一份热,就算我是一只无法照亮任何人的萤火虫,我也不能做逃兵!”艾尔捏紧了拳头,“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打开,那我就自己来!” “哼,不自量力的小鬼头!” 宾格不为所动,看来他并不想让自己的这个宿主在成熟之前白白死掉,如果那样的话他就不得不再去寻找新的宿主,那将是一件麻烦而繁琐的事,最主要的是那样会浪费掉他大量睡觉的时间。 “疾风冲拳!”拳风带着残影一浪接一浪地冲撞着结晶。 “火焰冲拳!”烈焰燃尽空气让空间里的温度陡然升高。 “冲拳,冲拳…” “钢骨”在艾尔的挥动下一会儿像一只火焰雄狮,一会儿又像一条驭风狂龙,一拳接一拳地打在血茧上,可是被击中的地方甚至连个细小的形变都是没有留下,然而艾尔的左拳却已然是渗出了血迹,每当出现伤口后又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自行愈合,可是强烈的疼痛感却是实打实的。 就像一个倔强的小马驹,艾尔拼了命也要打烂枷锁。 “小鬼,你想要这样一直打到什么时候?”宾格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他的语气有些冷淡。 “打碎为止。” “你就没想过它是怎么形成的吗?这个血茧源自于哪就会终止于哪,遇事多动动脑子好不好。” “源自于哪就会终止于哪?”艾尔停止了无意义的攻击,“这些血一样的结晶是从我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的,也就是说我可以控制它?红鬼,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哼哼,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宾格爱答不理地回应道,“你想去死我不拦着你,不过要先说好,不要跟别人说你是老子的宿主,我怕丢人。” “嗯,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我……” 如果宾格还有本体的话,那么他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的肺要被气炸了。 闭上眼睛,艾尔仔细地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果然在他脑海深处的意识里有一个散发着红色的微光的结晶体,它浸泡于自己的意识之海中,像是独立出来的一部分,因为艾尔对此并没有任何记忆的连接点,就像是被人嫁接到身体里似的。 小心翼翼地接近它,艾尔将手掌贴合在了结晶体表面,一种狂暴和温润交织的意识流猛烈地袭向大脑,差一点就让他迷失在了自己的意识里,那种感觉就像是驯服一匹野生的红鬃烈马。 “这是…这就是那些血色结晶的来源么…好神奇…是你吗?红鬼,是你将它凝聚成型的吗?” “不要再跟我说废话了好吗?不是老子帮你,它还能凭空形成?想什么呢?” “为什么要帮我?” 在艾尔的安抚下,那颗红色结晶体慢慢安定下来,接着它像一颗红色的彗星划过艾尔的意识海,一下子钻进艾尔的背部,在现实中,艾尔的背部同样传来了一阵极其强烈的灼烧感,就像是有人拿着蜡烛在背后烤一样。 “为了让你不要打扰老子休息,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菜的菜鸟,以后再遇到难以应对的攻击就可以召唤出这个血结晶来帮你抵挡,不要再让老子帮你擦屁股了,我要睡觉的,听懂了没有?!” “红鬼,虽然我不喜欢你,但还是要说一声谢谢。”艾尔忍者疼痛说道。 “谢个屁!等老子夺取你这副躯体的时候,你就知道老子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自己而已,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像你这样的傻瓜太多,才会有那么多心术不正的骗子,不幸的是,老子也是其中一员!” “那你是傻瓜,还是骗子呢?” 艾尔问道,然后过了一会儿背上的灼烧感开始减弱了,可是宾格却是没有回答,只要隐隐地飘来一阵呼噜声,那个家伙又睡着了。 轻叹了一口气,艾尔将精力集中在控制那个红色结晶体,此时他所想的就是让血茧自行破开,然后他就可以离开这帮助李十一他们了。 当艾尔睁开眼的时候,奇迹出现了,他的背上再次生长处理许多血肉组织的结晶,这些仿佛人体组织的东西连接在血茧上开始向其供血,整个血茧开始慢慢软化蠕动起来,就像是一个绵软的大肉球。 “咔哧”,艾尔面前的血茧表面出现了一个锯齿状的裂痕,随着裂痕的慢慢扩大,整个血茧从中间分成了两半,而背后的血肉纷纷从艾尔背上断裂剥落,随着分解成两半的血茧离开了艾尔。 轻微的疼痛感之后,艾尔并没有特别不适的感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又回头瞄了一眼自己的后背,在破碎的刀刃映照下,那里正刻着一个火焰形状的结晶体图案。 艾尔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焕然一新,力量从左臂和背后涌向身体内的每一条血管、神经和肌肉组织,多了一种防御的手段让艾尔在面对危险时除了一味进攻之外,还可以与敌人迂回周旋,这对于他的能力提升无疑是巨大。 “不知道该谢谢你还是记恨你,红鬼,但现在,我不能抛下我的伙伴,我要跟他们站在一起!” 面对着硝烟滚滚的战场,艾尔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他无所畏惧地冲了过去,“钢骨”在他的身后喷吐着火焰和疾风,而在他前面穿梭在硝烟中的就是那足以摧毁整座海界监狱的“剑刃风暴”。 “笠,这一次我不会再被你欺骗了。” 带着必胜的信念,艾尔朝着傀儡大致离去的方位突袭了过去,可是当他穿过那层厚厚的硝烟之后才发现真实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李十一的黑刀依旧凌厉霸道,他斩出的黑芒如秋风扫落叶般锋芒毕露,野蛮冲撞的“剑刃风暴”在小丑皇的操纵下也仍然是极具压迫感,笠所控制的小丑傀儡牵引着千纸鹤于空中穿梭攻击,爆炸声四处回荡,雪子迈着夜猫般迅疾的步伐将“御火球之术”发挥到了极致,还有斜靠在角落里腰腹被包扎起来的穗子,她已经陷入了昏迷。 奇怪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将对方当做自己的死敌,而他们的攻击也并不是朝着对立的双方,而是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一身铁甲傍身,坚固精密的零件隐于其中,紫红色的电流在手臂上流转,一双眼睛冒着红光,身体的每一处几乎都是为了杀戮而设计,而这个“钢铁战士”正是几人一同攻击的目标。 “它怎么会在这里?!”艾尔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真的是盎格鲁大师的‘初号机’?!” 第一百八十一章 玉碎之夜29 与海界塔内部胶着的战斗一样,塔顶上的战斗同样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夺命的子弹像是死神挥舞的镰刀在黑夜里抹杀掉一个接一个的生命,由于肩部受伤行动不便,方块j伏倒在距离海界塔不远处一个行刑台上,两把“蝰蛇”左轮将子弹射进了胆敢靠近海界塔的任何一个狱卫和囚徒身体之中。 而方块j所倚靠的石柱后边是还未从昏迷中苏醒的梅花q,头顶的夜空之中雷光隐隐,一只体型巨大的金雕在低垂的云层下盘旋着,也监视着海界监狱外围任何不速之客的闯入。 向来是小队里搞笑担当的方块j静默不语,脱下身上的牛皮马甲给一旁的梅花q遮上,口袋里滚落出来了几枚金币,它们蹦蹦跳跳地掉落下了行刑台,可方块j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马甲之下的衬衣上缠满了子弹,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鏖战的准备。 火星即将烧到烟嘴,方块j眯着眼睛吐出一口烟气,却依然紧叼着那颗烟头,一颗颗填满“蝰蛇”的子弹,他有将目光锁定了几个叫嚣着赶来的囚徒身上。 然而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海界塔顶层之上的战斗,因为这里有两股力量正紧张地对峙着,且互不相让。 “电脊”上缠绕的紫色电弧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芙蕾雅转动电击鞭手柄的中间连接处,这根电击鞭立即变成了一根带电的长棍。 身材高挑的芙蕾雅手持长棍,一双美目带着愠意看着对面的红桃a。 “呦,先是用鞭子现在又用棍子,你的花样倒是蛮多的嘛?”红桃a笑着揶揄道,“作为一个女孩子,整天拿着这些危险的东西可不太好哦,当心不小心弄伤你那漂亮的脸蛋。” “你很烦哎,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 芙蕾雅黛眉紧蹙,“电脊”在她的手中轻盈地翻飞舞动,带起一道道跳跃的紫色电流。 “不急,在划伤你的俏脸之前我有必要搞清楚你的身份。” “帝国军事学院二年级学生,芙蕾雅,现在知道了吗?!” 凌空挥出一棍,一道紫色电流击中了地面,而后向着红桃a的位置跳动而去,像是许多只孤鸟在悲号,声音凄厉,电流的速度很快,眨眼便突了过来。 镀金短弧刀从地面上划过,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对着那股电流飞了过去,而红桃a则是疾步离开了原地,却见那电流在击中了石头之后不仅瞬间将其分解成了石块,而且电流的余量还是命中了红桃a原来停留的地方,一时间,细小的电流像无数紫色的小蛇那样蔓延出去。 “又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难道说你们的老师只是教会了你们要多管闲事吗?” 红桃a站在海界塔的最顶点俯视着桃乐丝,夜风吹动她沾血的发梢而她背后的浓云也在此时裂开了一道缝隙,雨丝细如牛毛,雷也渐渐停息,天地间只有落雨的沙沙声。 “等到我把你制服了,你会有足够的时间说风凉话。” 脚踏着粗糙的混凝土墙面,芙蕾雅朝红桃a飞奔而去。 “那就试试好了。” 从顶点一跃而下,红桃a手中的短弧刀反手握在身后,一头退无可退的母狮子露出了尖牙。 芙蕾雅这边已经和红桃a战作了一团,而安德烈那边则是显得情况不妙。 与安德烈对垒的是黑桃k,身形闪烁不定的他周身缭绕着樱花花瓣,这些本应是脆弱而唯美的东西却在黑桃k的掌控下化身为战斗的利器,黑桃k每出现在一个位置就会伴随着樱花雨的落下。 “好快的速度,就连高科技眼镜都无法清晰地捕捉到他的位置!” 蓝色的能量护盾将安德烈罩在里面,由蓝色六边形组成的光盾外侧不断泛着涟漪,那是能量盾在为他抵挡那飞射而来的樱花瓣。 “照他这种攻击频率恐怕用不了多久能量护盾就顶不住了,‘猎户座’无法锁定目标,难道我必须要动手了吗?” 看着护盾上出现的细小裂痕,安德烈将手掌放在了胸口处的能量核心上,充满科技感的条纹一下子布满了整个前胸,蓝光穿透了衣衫射了出来。 一道粉色的剑光从远处暴射而来,那是一柄周身缭绕着樱花的乳白色长剑,“樱刺”先是命中了能量盾,而后在僵持了一会之后,“樱刺”又逆空而上回到了黑桃k的手里。 “情况好像不太乐观呀。” 安德烈伸手碰了一下“樱刺”命中的地方,犹如触碰到了一堆刚刚摆放好的多米诺骨牌,能量碎片一下子破碎出一个缺口来。 黑桃k一手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一手将“樱刺”扛在肩上,他一脸不屑地撇着眼看着这个浑身冒着蓝光的对手,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物种。 “哎,我说,你在哪儿摆弄什么呢?不要像个乌龟似的就会缩在那个蓝色罩子里,”啃了一口泛青的苹果,黑桃k打了个哈欠,“到底打不打,不打的话就乖乖把路让开,我已经对你失去耐心了。” 从安德烈胸部的能量核心开始,那光芒的线条由深蓝过渡到浅蓝,等到安德烈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都似乎蒙上了一层蓝光。 “只要不暴露鲁班岛的科技就好了吧,那我应该可以用一些杀伤规模比较小的攻击方式吧…”安德烈喃喃自语,像是在自我安慰。 “强殖机甲,唤醒一级强袭模式。” 安德烈在心头默念,这也是自它离开鲁班岛之后第一次动用“强殖机甲”的隐藏能力。 “已切换完毕,预祝您任务顺利。” 极短的时间内,机甲的内置语音便通过神经元传递至了安德烈头部的听觉中枢。 手臂和肩膀的装甲零件开始解构重组,液压和机械交互的声音充满了美感,而安德烈原本仿生的细腻手臂很快就变成了两条线条粗犷的巨型机械手臂,有一种青涩少年一下子长出肌肉猛男的强壮双臂的错觉。 黑桃k啃苹果的动作有些停滞,他歪着头好奇且专注地观察着安德烈身上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化。 “经过机械改造的人么?还真是不多见,有点意思呀…” 黑桃k将果核丢进了背后的高墙外,“樱刺”重新从肩膀上回到了手中,就连黑桃k的背景都在飘落着漫天樱花,这是一种危险的浪漫,可能要付出生命的那种。 “准备好了吗?我要发起攻击喽。”安德烈冲着黑桃k提醒道。 “早已恭候多时了,乌龟男孩。” 黑桃k伸了一个懒腰,左拳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肩膀。 没有跟黑桃k斗嘴,安德烈的脸上写满了认真的表情,他直接发起了攻击。 安德烈的两只机械臂同时前伸扣在一起,充能的光感有种未来科技的感觉,然后它们就那么不可思议地融合到了一起,机械元件自行拼接组合,一个游走着刺目电流的炮口出现了,能量核心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而炮口处一个拳头大小的蓝色电光球正在不安地膨胀着。 “微型能量炮,发射。” 安德烈的话音刚落,那个电光球便脱离了他的控制飞向了墙头之上的黑桃k,像极了雷雨天出现的那种球状闪电。 “樱花盾!” 黑桃k想要先试试这个对手的实力,于是他没有亲自硬借下这个电光球,而是挥动“樱刺”凝集成了一面樱花盾,盾牌挡在电光球的路径上而且还在不断地扩大着尺寸。 海界塔的顶端,紫色的电流从尖顶处向下急速扩散开来,八道紫电弧光带着孤鸟的悲鸣在蔓过了三层楼之后才消散于夜里。 芙蕾雅从塔尖的避雷针位置里抽出了刚刚钉进去的“电脊”,再看飞身来到顶层一角的红桃a就像一只舔舐猫爪的灵猫。 在经历一番难舍那份的战斗后二人各有高低,可是红桃a的体力下降的更明显些,毕竟她在此之前已经连续战斗了很长时间。 性格急躁易怒的芙蕾雅这个时候已经表现出了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就在她准备继续用电流麻痹敌人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爆炸吸引了她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且此次爆炸的火光并不是来自于她们脚下海界塔的某个楼层,而是从距离海界塔不远处的地方传来的,那里,一座建了一半的监狱被直接轰成了渣渣,除了焦黑的废墟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发生什么了?!安德烈你没事吧!”芙蕾雅按住耳部的迷你通讯装置,急切地问道。 而红桃a同样是一脸关切地看向爆炸的方位,因为那里正是黑桃k和那个家伙的战场,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搞出这么声势浩大的爆炸,红桃a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在此时她除了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的伙伴之外,别无他法。 “小姑娘,在战斗时分神可是会死人的呦!”一个极度魅惑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芙蕾雅的耳朵说出来的,像抵在心脏处的刀子一样危险。 等到芙蕾雅意识到红桃a已经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已经晚了,一道刀光斩开了黑夜对准芙蕾雅的脖子抹了过来,冰冷的让人停止了呼吸,眼看着那把短弧刀就要割开芙蕾雅的脖子。 这时候,突然出现的蓝色强光从侧面照亮了周围的景物,一个电光球带着爆碎的声音飞向了红桃a。 第一百八十二章 玉碎之夜30 “什么东西?!” 红桃a意识到了危险,她放弃了攻击芙蕾雅,一闪身迅速逃离到了远处。 而那颗电光球也是从二人之间飞了过去,它带着溅落的电火花擦中了海界塔的尖顶冲天而起,直直地飞进了云层之中,蓝色的尾迹一点点变得浅淡,而后便是一道绚丽的光芒乍泄开来,犹如一朵盛开在天堂的蓝色妖姬。 惊魂未定的两人一触及散,那颗电光球造成的夜空意象让芙蕾雅和红桃a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远处一个悬浮在空中的蓝色人影。 “解除!解除强袭模式!”安德烈慌忙地喊道。 “已为您解除一级强袭模式。”那个女孩的语音又一次传到了听觉中枢。 两条巨型机械手臂重新组合变换,经过一系列的调整,它们又恢复了原先那仿生手臂的模样,而安德烈也从浮空的状态平稳地落到了被他摧毁的残垣断臂之上。 安德烈单膝跪地,推起了高科技眼镜,他有些迷茫地望着这满目疮痍的爆炸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明明开启的是最低级的强袭模式,可为什么还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胸口处的能量核心依旧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安德烈有些难过,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这仓促的一击到底导致了多少人的伤亡,因为高科技眼镜的热成像结果显示有不少人被爆炸的强波击倒在地。 “安德烈,安德烈,刚才的爆炸是你造成的吗?!”迷你通讯器里传来了芙蕾雅的声音,她似乎在剧烈奔跑。 “刚才,没有伤到你吧?我想取消那一发能量炮已经来不及了,不得已我只好将它送上了天空…”安德烈显得有些自责。 “这件事等回到学校之后在说,眼下一定要注意那个拿剑的家伙,他还没被你打败吧,小心他的偷袭。” “嗯。” 安德烈刚要回答,只听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女性的声音,“注意,注意,有危险快速接近,开启能量护盾!” 能量核心的能量流一下子涌向身体左侧,一个厚厚的能量盾立即张开,而这时候黑桃k从断壁残垣里冲了出来,“樱刺”带着前所未有的冲击力击中了能量护盾。 “你很强,是一个合格的对手。” 黑桃k一扫之前轻蔑的模样,眼睛里弥散着战斗的兴奋感。 “樱刺”的尖端逐渐形成了一个由樱花瓣组成的锥状冲击波,它们旋转着且压迫力越来越大。 “坏了!”安德烈的脸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终于,能量盾没有抵挡住那集中于一点的巨大压强,如同打破了一块玻璃,蓝色能量盾一下子破裂了。 此时,位于海界塔中上层的议事厅已经千疮百孔了,而其一面外墙突然间轰然倒塌,伴随着肆虐的火光和砖瓦一个暗灰色的人影被炸了出来,他的背后带着滚滚浓烟跌落进暗不见地的黑夜。 “这个钢铁战士好强!不知道刚才那一拳有没有彻底摧毁他内部的机械装置。” 艾尔喘着粗气靠在一块断裂的柱子旁,他斜侧面的墙面上有一个大洞,可以模糊地看到夜空之上逐渐露出来的点点星辰。 李十一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戒备地望着不远处的那个被小丑皇操控的傀儡以及和他并肩而立的笠,他一手直握黑刀,另一手反握刀刃有些崩碎的胁差,尽管身上也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但他的一双眼睛就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其中闪烁光芒。 雪子则是赶去照顾受伤昏迷的穗子,但她看向笠的眼神分明像是一只吃人的雌狮。 小丑皇控制的那个傀儡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在对抗“钢铁战士”的时候他全程都在操控“剑刃风暴”对其进行骚然,完全没有发动过实质性的攻击,最后还是凭借李十一、笠还有艾尔三个人合力才将那个实力强劲的机械人击落下海界塔。 “笠,事件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你还不准备收手吗?!” 艾尔看向几乎与死人无异的笠,他的心里更多的是一种可怜和同情,气愤则相对少一些。 “呵呵呵…咳咳,”笠刚笑了两声,突然用手捂住嘴巴,滚烫的血液溢出了他的手心流了出来,“我还没有报仇呢,怎么能甘心离开呢…” “好了,别逞能了,”傀儡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笠,然后漂浮到了他的身前,“余下的事情我会替你处理干净了,安心地休息去吧。” “不需要,”笠伸出一只血手一把抓住了傀儡的衣角,“这些人与库克毫无关系,不能杀死他们。” “你优柔寡断的性格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傀儡甩开了笠紧紧扣住自己的手,他双臂抱胸,而后其中一股剑刃风暴立即调转方向朝笠笼罩而去,银丝匕首就像鸟笼那样将虚弱到极点的笠笼罩了进去,其中的缝隙根本无法让人通过。 “老实地待在一边看着就好,不要给我添麻烦,嘿嘿嘿,就像往常一样,抱着你那该死的画笔躲在角落里睡一觉,等醒来的时候我小丑皇就已经替你处理好了一切。” “你想干什么?”艾尔警觉地看着这个被小丑皇人格掌控的傀儡,“快放开笠,然后带着他去紧急救治,难道你看不出来他的伤情继不允许他继续硬撑下去了吗?!” “你给我闭嘴!”傀儡罕见地发起了脾气,“我的身体受损到了什么程度,我比你清楚!用不着你们这些虚情假意的家伙提醒!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你们都是那个叫库克的帮凶,一个都别想走!” 傀儡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而他周围的银丝匕首一下子又悬浮了起来,如同一条有刀刃组成的银河,完整的、残缺的、沾血的、崭新的,所以的匕首都流淌在傀儡的周围,它们缓慢起伏着。 突然,傀儡刚刚提升起来的气势一下子中断了,他带着怒意回过头去,只见奄奄一息的笠正在用手掰断那银丝匕首的刀刃,割开的伤口处并没有流出多少血液,因为他身上的血液几乎都要流光了。 “碍事的家伙,你疯了吗?笠!”傀儡一下子飞到了笠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再不老实待着我也会跟你一起死的,还没安全解救出桃乐丝呢,我小丑皇不能死!” “我说了…不需要你…”笠虚弱的模样仿佛让人轻轻吹一口气都会倒下,他努力睁开肿胀的双眼看着傀儡,“桃乐丝…是我的妹妹,这…这一次我要自己来…救她…还有…十几年前的那件…那件事…请不要告诉她…” 不知道为什么,在里说完那一席话之后,傀儡竟慢慢松开了手,他的目光像死灰一样沉寂,被笠握住的那几把匕首一下子脱落了下来,而围绕在傀儡身边的那些匕首也一同静止在了原地。 颤抖着抬起腿,笠一步步从囚禁之地走了出来,血染成的脚印在他背后延伸而去,他每走一步就会有新的血液从腹部的伤口里流出来,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样子,笠擦着傀儡的肩膀走了过去。 “笠,你要去哪?”艾尔有些不忍地问道。 “去该去的地方。” 这时候,雪子袖中的苦无落到了手中,她阴翳地盯着这个伤害自己妹妹的家伙刚要发动突袭,一只手却握住了她的胳膊。 雪子回过头去,却看到了嘴唇苍白的穗子刚好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而她竟对着穗子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去伤害笠。 拖着沉重的脚步,笠的身上像是戴着万斤枷锁,他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抹去嘴巴不断溢出的鲜血。 手指微微抬起,笠的袖子里只掉落出来了四只千纸鹤,而这几只千纸鹤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飞舞在他的身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笠就不再尝试了,因为他深知自己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了,他缓缓地走到了一张石床旁,而这张石床正是库克藏身的那个地方。 “我把我的命给你,你把我的妹妹还给我,可以吗…” 笠的指甲用力的抠住石床的闭合处,想要将它给打开,可他哪里还有那样的力气,又是一口浓血喷了出来,笠重重地跪倒在地,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笠,你…” “不要过来,滚…滚开…这件事与你们都没有关系…” 艾尔刚要动手去搀扶起笠,就被对方给制止了,笠强忍着想站起来,但一次次的失败过后他放弃了。 “不要…不要伤害桃乐丝,不要伤害她…” 艾尔的眼角滑落一滴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同情的泪水,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胸膛里那的那团火了。 “我要把这个该死的石头打碎,揪出那个龌龊的家伙来!” “等等,”李十一突然睁开了紧闭地双眼,而后他转过头望向高台后方的那一排紧闭的木门,“这里除了我们之外或许还有其他的生命存在!” “真的么?师哥,也就是说桃乐丝她们有可能…有可能还活着?!”艾尔显得很是激动。 就在所有人都被李十一石破天惊的话吸引时候,摇摇欲颓的议事厅外,那个冒着浓烟的家伙竟然又从海界塔底部的黑夜里冲了上来,这个暗灰色的身影背部还喷吐着断断续续的火苗,而那浓黑的烟雾正是从那喷火口里冒出来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玉碎之夜31 带着内燃机躁动的低鸣声,一股弥漫着刺鼻味道的黑烟从墙壁上破碎的窟窿里冲了进来,黑烟里隐约透出了紫红色的电火花,接着是一双如钢铁般冰冷的镭射眼睛,暗灰色的人影站起身来足有两米高。 “什么?那个钢铁战士竟然没有被摧毁?!”艾尔惊讶地望向那一团浓重的黑烟,“库克那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搞到这个一个没有感情的机械人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原来的名字应该叫‘黑蜂3’,上一届‘帝国机械格斗大赛’的落败者,拥有者是首席皇家机械师—米歇尔。” 通过之前战斗时,这个机械人所用的攻击手段,李十一也是大致猜出对方的身份。 “尽管它变换了外表的涂装和样式,但攻击手段还是和‘黑蜂3’一模一样,尤其是眼部那如蜂眼一样的镭射光,我是不会记错的。” “‘帝国机械格斗大赛’我听大叔提起过,难道还有比这个家伙更厉害的家伙吗?!真是难以置信。” “当然,获得冠军的是盎格鲁部长的‘铁腕’,”李十一解释道,“但是,眼前的这个机械人也很厉害,要小心。” “知道了,师哥,”艾尔活动了一下“钢骨”,看向黑烟散尽之处,“‘帝国机械格斗大赛’的参赛者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不得不让人遐想呀。” 随着内燃机的声音变得低垂,黑烟逐渐消弭,机械人高大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蜂窝状的紫色瞳孔,类似于喀尼阿兰蜂的暗灰色涂装,紫红色的电火花在它肩膀处的两个尖刺之间跳跃,这个“黑蜂3”机械人的外表看起来有一股粗犷的野性之风,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充满危险。 “黑蜂3”的胸部有一块深深的凹陷,显然是刚刚被艾尔用拳头轰进去的,但是这个没有感情的家伙却是并未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它的一双“蜂眼”分别定格在李十一和艾尔的脸上,而后又扫过远处的雪子和穗子,但最后他却锁定了伏倒在石床旁的笠身上。 蜂状镭射眼一下子变得通红,“黑蜂3”的两条机械手臂缭绕上了紫红色的电流,肩膀上的两根尖刺之间立即充满了电弧,它背后的推射器里迸发出来一阵冒火的浓烟,随后无情的钢铁杀手直奔笠而去。 就在“黑蜂3”动的时候,艾尔和李十一也动了。 “阻止他!” 艾尔的左臂突然爆出一阵音爆,疾风冲拳顺势而动,“钢骨”被旋风包裹着跃向了空中,然而就在艾尔刚刚腾起的那一瞬,一道炽热到极点的镭射光束猛然凌空朝他射来。 “又是镭射光线!” 艾尔躲避不及,在冲天而起的途中只得将“钢骨”挡在了身前,如同岩浆一样炽热,镭射光线瞬间命中了“钢骨”的鳞甲,本以为“钢骨”会被这镭射光线融化成金属液体,但事实却是那夺命光线顺着鳞甲的缝隙被吸了进去,上千度的高温直接涌进了艾尔那殷红的皮肤之下,他的左臂竟把那股能量吸收了。 直握黑刀,反握胁差,李十一抬手劈出两道刀芒,一大一小两道月牙状的刀芒横切向“黑蜂3”,可是对方蜂窝状的眼睛为它提供了极为良好的视野,刀芒刚刚吞吐出来,“黑蜂3”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胸口处的铁甲横移,“黑蜂3”的胸口处竟然冒出来了密密麻麻的许多针孔,电流在这些孔洞间穿梭,被激活的“蜂刺”骤然射出,足有百枚,它们对着那刀芒和李十一笼罩而去。 化解艾尔和李十一的攻击,“黑蜂3”几乎是同时完成的,机械手臂经过充能之后已经变成了类似于蜂尾针一样的尖刺,爆裂的电流声在其上缭绕着。 “黑蜂3”的速度依旧不减,它喷吐着黑烟冲向了笠,按照笠目前的状态,假如真的被这个机械人击中,那将是必死的局面。 一击无果,艾尔和李十一没有过多犹豫,二人转身急速奔袭而去想要阻止“黑蜂3”的杀戮,可是经过刚才的短暂停顿,“黑蜂3”已经距离笠近在咫尺了。 “该死的,再快些呀!” “钢骨”鳞甲的缝隙里喷吐出带着火焰的疾风,穿过黑烟,艾尔的速度飞速攀升着,他必须要救下笠。 由于艾尔之前击中了“黑蜂3”的胸部,因此导致了它动力推进系统出现了些问题,内燃机的声音依旧刺耳,但推进喷射器却是喷吐着断断续续的火焰,而“黑蜂3”的飞行速度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可是这个没感情的机械人已经将笠定为了杀戮目标,它又怎么会轻易停下呢。 “一刀流·修罗!” 刀斩虚空,黑色的刀芒从身侧追上了艾尔,它劈开了黑雾重重地切在“黑蜂3”推进装置的一个喷射口上,一时间散落着火星的电芒萦绕在“黑蜂3”的背部,失去重心的它偏移了轨道先是狠狠地撞击在石床之上,而后又跌进了废墟之中。 而那石床在经历如此猛烈地撞击之后依旧是完好无损,突然,一只铁血手臂从石床后伸了上来,钢铁铸造的指间冒着点火花,而后一双蜂窝状的眼睛冷冰冰地浮现出来。 “黑蜂3”背后的喷射器被他亲手扯了下来,电缆和铁甲零件缀连在尾端不停地冒着火星,这个铁家伙再一次站了起来。 “打不死的小强吗?盎格鲁部长的那个叫‘铁腕’的机械人是怎么打败这家伙的呀?”艾尔一脸迷茫地看向身边的李十一。 与此同时,艾尔快速来到了笠的身边,将濒临死亡的笠拖离了那张石床,此时,笠的意识已经很淡薄了,“吐息”无声地蔓延出去,在艾尔的感知中,笠心脏部位的那个蓝色光点正在一点点收缩,当光点熄灭的时候,也就代表着笠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笠,无论如何,请一定支撑住呀!” 尽管上一秒二人还是敌人,但艾尔的心里就是恨不起来,对于这个被命运戏弄了一辈子的可怜人,他的心里只有同情。 晦暗的眼球微微转动,笠先是看了看艾尔的脸,然后又扭过头看向李十一所觉察到了那几扇隐蔽的木门,嘴角微微抽动。 “桃乐丝…对…对不起…这一次…哥哥没能保护好你…” 笠每说一句话就会有更多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流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太极双鱼图出现在了笠的背后,它缓慢地转动着,稀薄地自然之力通过太极双鱼图涌入了笠的身体里。 “师哥,笠…还有救吗…” 李十一的目光慢慢从笠的身上移开,他对着艾尔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其实,李十一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他完全是在靠着一股信念勉强维持着生命。 这边笠的情况并不乐观,另一边“黑蜂3”又一次对众人展开了攻击。 暗灰色的涂装因为高强度的战斗已经被刮擦的模糊不堪了,“黑蜂3”的眼睛一格一格的闪动着,它站在石床的上边,身后是滔滔的烈焰和滚滚浓烟,而后“黑蜂3”的脸部突然传来一阵机械传动的声音。 伴随着“咔哒”声的响起,它的脸从中部分裂成了两半,面孔之下是高强度的钢制骨架,还有一枚通体黝黑但却涂有黄色条纹的炸弹。 “毒蜂弹?!”李十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凝重,“艾尔,快带着笠离开这里!” “师哥,这个家伙就没有什么弱点吗?!”艾尔问道。 “‘铁腕’是如何打败它的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信,”李十一的眼神吐露着锋芒,“一定有人在背后操控着它,而那个人想要杀掉我们在场的所有人!” “又是库克那家伙搞的鬼!”艾尔愤愤地说道。 “那颗毒蜂弹一旦爆炸整个会议厅都会付之一炬,趁现在离开这里!快!” 李十一的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到背后冷风乍起,金属碰撞的脆响让人心头一紧,回过头去,只见千百把银丝匕首浩浩荡荡地奔涌了过来,残余的匕首们汇聚成了一条“银龙”穿过了浓烟与烈焰,也掠过了艾尔和李十一的头顶,它们竟然直直地对准“黑蜂3”围剿而去。 “黑蜂3”胸部的“蜂刺”对准那一团匕首发射而出,但很显然起不到任何效果,紧接着“银龙”咆哮而至,它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便将失去飞行能力的“黑蜂3”吞进了肚子里,起初还能看到紫红色的电芒从刀刃囚笼里射出来,不过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小丑皇?!这才是你的真实面貌吗?” 艾尔看着从空中降落在地的傀儡,他已经褪去了库克的那副伪装,此时的他完全就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模样,一张青涩的面孔,平整的校服和口袋里装着的画笔与画纸,但他的眼睛里却写满了沧桑。 “这是我第一次出现在这家伙身体里时,他的样子,”小丑皇从阴影里走来,他的手指尾端还连着无数丝线,“我也不懂为什么这么丑,但这也是这个世界第一次看见我时的样子。” 小丑皇朝着笠的方向慢慢走来。 “是呀,你是笠,你有自己的家人,那我呢?我又是谁?小丑皇吗?呵呵,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人格罢了,”小丑皇落寞地抬起头望向从云后渐渐露出脸来的孤月,“我为了杀戮而生,我可以替你杀人,也可以替你扫除障碍,但说到底我不是你,你更不是我,人性的弱点才是你最大的障碍吧。” “你可以为了完成一幅画作独身一人爬上山巅,却在自己的家人面对危险时唯唯诺诺,你知道吗?我讨厌你!笠,我甚至想把你的本人格彻底抹杀掉,但我呀,终究只是一个只能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小丑,桃乐丝的哥哥是你,不是我呀…” 小丑皇走到笠身边的时候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仿佛又变成了一个人。 记忆回溯到十几年前,在那个黄昏的傍晚,原来用画笔刺伤那些坏学生救出桃乐丝的就只是她的哥哥呀,一个深爱着妹妹的哥哥呀…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玉碎之夜32 “小丑…桃乐丝…她…她也是你的…你的妹妹呀…” 笠用浑浊不清的眼睛看着这个年幼时的“自己”,小丑皇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抹光亮,不过随后他便转过头看向刀刃牢笼的方向。 “破铜烂铁,我说你就安安静静地挂掉不好吗,没看到小丑皇正在办正事吗,聒噪!聒噪!” 两个手掌指间的丝线骤然绷紧,小丑皇腾空而起,构成刀刃囚笼的银丝匕首猛烈地旋转起来。 一道迅疾的黑影从艾尔的眼前一闪而过,接着艾尔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和萎靡不振的笠被人拉住向后拖去,回过头去,是李十一那铁青色的脸。 “师哥?” “毒蜂弹要爆炸了。” 仅仅用了几秒钟,李十一就带着艾尔和笠来躲到了高台之下的隐蔽之处,也就是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炸声传来,暴虐的火焰一下子将这个千疮百孔的房间给照亮了,可是那强横的冲击波却没有如期而至,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爆炸中心。 如同一个爆燃的火灯笼,刀刃牢笼骤然扩散开来,银丝匕首一时间崩碎成无数碎片,可是它们却并没有被这股浩荡开来的火焰冲溃,当刀刃牢笼涨大到极致的时候,它们竟然开始慢慢收缩起来。 钢铁碎片在火流地炙烤下变得通红,一些小的碎片甚至都已经出现融化的势头,但它们就是没有被冲散。 “是小丑皇。” 艾尔望向高处的那个稚气少年,他脆弱的傀儡身躯在高温之中不断地被点燃,又不断地被从其他傀儡身躯上飞出的纸牌填补上,那一根根坚韧的丝线将他和刀刃牢笼连接在一起,是他在操控着那些银丝匕首,以至于它们没有在爆炸中被破坏。 “要不是这该死的傀儡身体限制了我的实力,我早就把你丢进炼铁厂融化成铁水了,跟那个叫库克的家伙一起。” 小丑皇的脸部被高温点燃塌陷了下去,而后一连串扑克牌飞了上来将其填补上。 快速地张开手臂,手指弯曲,小丑皇将绷紧的丝线猛然下拉,只见刀刃牢笼又一次慢慢旋转了起来,如同一颗爆炸的恒星逆转了时间,原本的乱象正在一点点回归之前的样子,刀刃牢笼也是一样,中心的爆炸光焰也在压缩凝聚,那股狂乱的能量正在被小丑皇慢慢压制。 “你们几个,带着那个家伙快滚吧!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放过我的猎杀对象,你们应该为此感到庆幸。” 半空之上的小丑皇扭过头看着艾尔一行人。 “还有,”小丑皇的眼睛轻轻转动看向了笠,“如果桃乐丝还活着的话,请不要告诉她有我这样一个人格曾在他哥哥的身上出现过,她的哥哥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呀,笠。” 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全部消散了,小丑皇转过头去,将一个在火焰中毁灭又重生的背影留给了众人。 “她没见过我,也不认识我,但我依然爱着她…” “不!小丑,回来!” 笠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用尽力气想要挣脱艾尔的搀扶向小丑皇走去,可是羸弱的身躯哪还有多余的力气。 “记住!我小丑皇…”小丑皇脸部的轮廓急速变化,青涩的少年模样已然褪去,他的脸上已然出现了一道道彩色涂装,那是小丑的经典模样,“…曾到这个世上来过一趟!为了杀戮而生,也为了杀戮而亡!” “小丑!小丑!” 又是一大口鲜血从喉咙里涌了出来,笠无力地瘫软在地,眼睛里是小丑皇孤身一人冲向刀刃牢笼的景象。 “嘻嘻嘻,哈哈哈…” 病态而急促的笑声戛然而止,在刀刃牢笼缩小到原来大小的时候,小丑皇的身子一下子变换成了千百张飞舞的扑克牌,它们就像扑向火苗的飞蛾,一层又一层的将刀刃牢笼包裹了起来。 明灭的火光闪烁在每一个人的脸庞上,似乎大家都猜到了小丑皇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大家没有想到这个杀人如麻的家伙竟然在最后一刻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嘭!” 爆裂的声音在石床周围震起了厚厚的烟尘,刀刃牢笼禁锢住的能量团最后还是爆炸了,但是却没有哪怕一片刀刃飞溅出来,那个人形的牢笼依旧保持着原样,只是外表看起来已经变得焦黑一片了。 “他…消失了…我感觉不到他了…” 笠口袋里的那只小兔子蹑手蹑脚地爬了出来,它嗅了嗅一张从而降的扑克牌,而后便跑开了,而那张扑克牌正是燃了一半的“小王joker”。 “这样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艾尔看着那个石床上的人形牢笼,一种复杂的情感在心里荡漾开来。 空气慢慢安定下来,寂静的氛围如同让人迷失在暗夜森林里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雪子搀扶着穗子走到了李十一的身边,她们同样看着那一张张飘落的焦黑纸花默然无语,而李十一在停驻了几秒钟之后便一个人默默转过身去,无声地朝着高台之上的那几扇秘密木门走去。 而雪子正在艾尔的帮助下用自己“忍术”中的救治方法在对笠进行紧急的治疗,尽管收效甚微,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艾尔不想去看雪子的眼睛,因为他知道回应他的一定失望和无奈。 “笠,我们马上就要找到桃乐丝了,你不是说要救出她么?答应我,千万不能睡着!”艾尔紧紧握住笠的手,他们虽然不算是朋友,但都能从彼此的手心里感受到一丝温暖。 “谢谢你,小艾,白鲸先生…他没有看错人…虽然你不是我们这一边的…但你是一个好的对手…” 笠虚弱地连说话的声音都很细微了。 “雪子小姐,麻烦你尽快帮笠止住血,我这就带他去校医院,还有穗子小姐也一起去吧。” 艾尔焦急地看向雪子和在一旁已经被汗水浸透衣衫的穗子,她的伤同样很重,但还不至于危及生命。 “你确定要救他吗?”雪子认真地为笠包扎着伤口,她刚包扎好一层就立马被鲜血给染红了,“别忘了,他可是渡鸦组织的刺客,刺杀帝国官员的重犯,若是你救了他那便成为了叛乱者,是要受到绞刑的。” 雪子的一番话让艾尔陷入了沉默,虽然他对笠并没有恶意,但帝国却要下令剿灭他们,作为维护帝国立场的一方,他要怎么做?此时的艾尔内心是挣扎的。 “无论如何,我要先救笠,桃乐丝不能没有哥哥,”艾尔看了看雪子,“失去亲人的痛苦我最清楚,雪子小姐,请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你帮忙治疗过笠的。” 雪子低着头没有应声,她没有停下手里的包扎任务,仍旧在努力地想要为笠止住从伤口处流出的血。 “吱呀”一声,其中一扇紧闭的木门被李十一推开了,里面漆黑一片,李十一想要打开墙壁上的灯,却发现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雨后初晴的月光明净洗练,柔和的光线从铁窗外洒了进来,慢慢将视线上移,眼前的景象让李十一都不禁心头一紧。 几名身着囚服的女性囚犯被绑在木桩上,她们的嘴巴被绳索堵住,有的还有些意识,有些则是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她们睁开疲惫不堪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个少年的身影。 其中一个少女的脖子里还挂着一枚肮脏的银质十字架,在清冷的月色下泛着微光,毫无疑问,她们就是最后几个被囚禁的修女了。 “师哥?” 艾尔回过头看向李十一的方向,却发现李十一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他自己悄悄爬上了那座高台,不知去做什么了。” 穗子泛白的嘴唇微微开合,说出了李十一的去向。 就在艾尔抬起头望向那座高台的时候,大概七八个颤巍巍地身影互相搀扶着从那扇木门后走了出来,她们竟都是女性。 “真的是那些被囚禁的修女们,没想到库克竟然把她们藏在了这里!”艾尔一眼便认出了那些身着囚服的女孩们。 “笠…哥哥…” 一个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高台上传来,紧接着就看到一个行动不便的女孩扶着墙壁从高台之上跑了下来,途中还由于身形不稳摔倒了几次,但她还是迫不及待地朝笠跑来。 “桃乐丝…” 意识正逐渐迷离的笠这时候不知怎么的竟一瞬间便认出了桃乐丝的声音,他的眼睛里都是星星。 桃乐丝的状态同样不怎么好,她破烂的囚服上也尽是些被鞭打过后留下的血痕,眼睛里不断地涌出泪水,桃乐丝一下子就扑进了笠的怀里。 “哥哥,这些年你都去哪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桃乐丝的泪水像珍珠一样滴落在笠的胸口上。 “桃乐丝,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一次,真好…我原本以为你早就把我忘记了…” 笠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桃乐丝的头发,直到这一刻,笠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哥哥,你是我的哥哥呀,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呀…” 听到桃乐丝的话,笠脸上的痛苦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了,那是他这一辈子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啊!”桃乐丝突然尖叫一声,她惊恐地捂住嘴巴,眼泪簌簌地落下,“你…你的伤…哥哥,为什么会这样…” “没关系,桃乐丝,这是我的命运…你别难过…我不后悔…”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玉碎之夜33 当黑桃k的樱刺破开安德烈的能量盾刺中他的哪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胸口处的能量核心突然像生物呼吸似的闪动起来,强烈的电磁脉冲让安德烈的身体有节奏地律动着,下一刻,他所处的空间一下子扭曲了,如同时空里出现了一个小型漩涡,蓝色的光芒先是无比刺眼,而后骤然收缩,安德烈竟然莫名消失了! “樱刺”的凌厉剑气根本无法停下,它顺势射入了底层的黑暗中,樱花肆意飘洒,无数手指般粗的孔洞一下子出现在了地面上。 “这怎么可能?!”黑桃k的眼睛一阵收缩。 几乎是在安德烈消失的同一瞬间,距离他原来位置大概一百米开外的地方,空间同样发生了扭曲,时空涡旋在涌动的蓝光中悄然湮灭,接着安德烈出现在了那里。 “呼,就差一点‘时空跃迁’就失败了!”安德烈长出了一口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好,这次离开鲁班岛,先生这次没有给我安装廉价的量子穿梭机,不然不知道这次身上又会缺少什么零件。” 黑桃k将“樱刺”扛在肩上遥望着远处的安德烈,他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怎样办到的,这边的身形还没有完全消失,那边就已经开始显形了,虽说魔术也有类似的移形换位之法,但那不过都是些障眼法罢了,像安德烈这样的身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喂,还打吗?不如歇一会儿吧,我看你也挺疲惫的,而且我身上的能量刚才用去了不少,需要等一会儿才能完全恢复。” 安德烈憨厚地指了指自己胸口处的蓝色光源,又指了指旁边的屋顶,意思是到那里去休息一会儿。 “刚刚,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说‘时空跃迁’吗?”安德烈用手指比划着。 “嗯。”黑桃k冷淡地点了点头。 “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它的原理,”安德烈挠了挠头,对于科技水平相对于鲁班岛来说还很低下的西大陆,安德烈确实显得有心无力,“总之,概括地说就是科技的力量吧。” “废话。” 黑桃k额头上爬满了黑线,他好像以为安德烈在故意嘲弄他,身体化作一团樱花飘落,黑桃k不由分说地再一次对艾尔发动了攻击。 “还来?!”安德烈无奈地撇了撇嘴,“这一次我可不会让着你了哦。” 脚底跃动着蓝色火束,安德烈的两条手臂变形成了两个类似于火焰推射器一样的东西,粗壮的蓝火之中跳动着电光,他的整个头部被从肩膀处蔓延而上的高科技纳米头盔包裹起来,和能量盾的纹路一样,“强殖机甲”将安德烈最脆弱的部位保护了起来。 同样,远处海界塔的顶部,芙蕾雅和红桃a的战斗也已经来到了白热化阶段。 暗金色的短弧刀适合近战,作为顶级刺客组织的一员,红桃a炉火纯青的刺杀技巧如同艺术一般,总能适时地躲避开那嘶鸣的紫色电击,同时还能给芙蕾雅造成不小的困扰。 而芙蕾雅的“电脊”作为长式武器总归是不如短弧刀灵活,虽说攻击力高,适合芙蕾雅这种脾气火爆的“暴力女”,但在胶着的战斗中,那紫色的电光总是无法给红桃a造成有力的杀伤。 一时间,芙蕾雅的优势正在一点点转变为劣势,而红桃a猝不及防的袭击给芙蕾雅造成的困扰则是越来越大。 “呦,小美人的攻击貌似起不到多少作用了呢,要是累了可以到姐姐怀里歇一歇呀。” 红桃a贴着芙蕾雅的背后飘过,她的语气里带着挑逗的意味,短弧刀冷冽的刀刃割开了桃乐丝的夜行衣却没有划伤她的皮肤。 “躲躲藏藏,装神弄鬼,有本事过来跟我打一架,让你知道一下谁才是真正的大姐大!” 芙蕾雅有些生气了,“电脊”的两端冒着霹雳啪嗒的紫电,手持长棍的她多了几分男性的英姿飒爽。 “呵呵,”红桃a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的红色高跟鞋踩在地上声音清脆,“小妹妹,看来大名鼎鼎的帝国军事学院也没有教会你们这个世界的法则呀,只要能获得胜利,任何残酷极端的手段在我看来都是合理的,也是次要的,毕竟没有人会无聊到体谅失败者的感受。” 身上带着血渍的红桃a虽然谈不上优雅,但她那股魅惑中带着危险的气质总会让人不自觉联想到带刺的红玫瑰。 “你们逃不掉的,刺杀帝国官员,大闹海界监狱,这几项罪名加起来已经足够将你们处死好几次了。” “死?”红桃a忍不住掩嘴轻笑,“渡鸦组织的刺客在收到自己的鸦羽徽章的那一刻,就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组织,相比空虚的浮华,我们更加向往寥落的孤寂,只有死亡能提醒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应当加倍珍惜,我们不惧怕死亡,因为死得其所。” “一群被歪理洗脑的家伙,看样子你们还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呀?” “小妹妹,”红桃a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盯着短弧刀上面镶嵌的宝石开口道,“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正义,利益才是这个驱动着这个时代的真理。” “歪理!” 芙蕾雅不想再跟这个妖艳的女人纠缠下去了,将“电脊”贯入屋顶之中,芙蕾雅戴上了一副关节处镶有钢片的战术手套,作为武装部特种小队的标配,这种手套是专门为近身搏斗而准备的,带有凸起的坚硬钢片在经过特殊处理以后甚至可以击碎普通的长刀。 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关节,芙蕾雅做好了近战的准备。 “小妹妹,不如这样,你放姐姐过去,姐姐保证不伤害你那漂亮的脸蛋和性感的身材,怎么样?” “做梦去吧。” 芙蕾雅伸出双手握住了“电脊”,等到她移开手掌的时候,战术手套的钢片上已经带上了紫色的电弧,可想而知被它击中的敌人不仅会骨骼断裂,而且还会全身麻痹。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是么?” 红桃a的脸上仍旧挂着微笑,不过是那种危险的笑。 就在二人之间的最终决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从脚下的海界塔中跃动了上来,他不由分说地便横在了二人之间,腰间是一把通体黝黑的刀。 “李十一?!原来你们真的就在这海界塔之中。” 在看清来者是李十一之后,芙蕾雅舒了一口气,照此看来艾尔那家伙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就在这时,红桃a却变得异常激动起来,她眼中带着惊讶,低头看了看海界塔,她大概猜到了战斗的结果。 暗金色的刀光一闪即逝,短弧刀狠狠地砍向李十一。 “小心!” 芙蕾雅惊呼一声,刚冲出去两步,就看到李十一抬起左手挡住了红桃a的劈砍,而他手里握着的竟是一把样式奇特的短刀,那是来自东大陆的武器—胁差小太刀,不过它的刀刃上已经满是缺口了。 短弧刀在击中胁差的那一刹那,迸发的火星映出了红桃a那张愤怒的脸庞,再度一用力,本就支离破碎的胁差崩碎出了几块碎片,不过好在没有断为两段,这也让芙蕾雅紧张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笠在哪?你们把他怎么了?!” 红桃a的情绪很激动,连她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海界塔的议事厅,他现在就在那里,去看看他吧,桃乐丝修女也在那里,或许笠他还有些话想要对你们说。” 无声地收回了胁差,李十一朝着芙蕾雅的方向走去,而再看红桃a握刀的手凝滞在了半空中,他的眼眸漫上了一层雾气,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察到了笠此时的状态。 在停顿了一两秒之后,红桃a急不可待地转过身去从海界塔的顶层一跃而下,雨后的夜风异常冰冷,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几颗晶莹的泪珠碎裂在了月光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十一,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芙蕾雅驱散了萦绕在战术手套上的紫电,她看着红桃a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最终也没有追上去。 “会的,但不是现在。” 李十一走到了芙蕾雅的身边,他从高处俯瞰着正在经历着噩梦的海界监狱,它正在爆裂的火焰里跳着死亡的舞蹈。 “为什么?!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最烦你这种拽拽的态度了,切。” 芙蕾雅扫过李十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后续有些揶揄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地咽了回去,虽然她没有亲眼目睹就发生在她脚下房间里的那场战斗,但想必定然是一场苦战。 “你这里有没有携带医用纱布?” 沉寂了良久之后,李十一开口问道。 “‘杀星’李十一终于学会求人了呀,”芙蕾雅一边开玩笑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一边把手伸到夜行衣的便携口袋之中,“坐好,我来简单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不是给我。” “嗯?”芙蕾雅不解地抬起头看向李十一,“你的手臂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要逞强了,快坐下把上衣脱了,放心,我不会告诉学校里你的那些小迷妹的。” “我的意思是,艾尔也在议事厅,拜托你先去帮他处理一下伤口,”李十一凝视着市中心那些不断腾起的彩色烟花,“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确认一下。” 第一百八十六章 玉碎之夜34 当芙蕾雅目送李十一的背影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后,芙蕾雅想要将这里的情况简单地向康拉德老师汇报一下,可是当她试图与“兔子糖果屋”取得联系的时候却发现根本联系不上对方。 “奇怪,大家都在忙些什么?!” 将卷发束到脑后,芙蕾雅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和装备。 “电脊”变化成了长鞭的形态,芙蕾雅在确认过周围的建筑分布之后,将“电脊”当做的绳索钉进了一面墙壁之中,敏捷地飞身荡了出去,而她整个人也随之从海界塔的顶部坠落下去。 被救出来了几个修女有一半仍处于无意识状态,只有余下的三四个拥有活动能力,但伤痕累累的她们脸上同样写满了疲惫,可即便如此,几个修女仍旧是聚集在笠和桃乐丝的周围,她们虔诚地捧着那略显残缺的十字架为笠祈祷着,祈祷上帝带给这个将她们解救出来的善良人一些活下去的希望。 “笠!笠!你在哪!你到底怎么啦?!” 红桃a焦急地推开修女,当看到遍体鳞伤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笠时,她怔在了原地,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手里的短弧刀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在议事厅里久久回荡。 “a,你来了…” 笠将视线慢慢地从桃乐丝脸上移到了红桃a的脸上,一起执行了任务这么年,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个知性且妖娆的女人哭得如此伤心绝望。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笠…你回答我呀…” 滚烫的泪水冲淡了红桃a脸颊上的血污,这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面对着有如晴天霹雳的噩耗,是如此的柔弱无助。 “别难过…a…我不是还没有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呢吗…咳咳…” 笠努力地压制下了那想要从喉咙里涌出来的血,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桃乐丝紧紧地拥着自己的哥哥,她的眼泪都要哭干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让她的身体几乎到了极限。 再也无法承受这生死别离的诀别场景了,艾尔不忍地背过身去,一轮明月从洞穿的顶层窗户里斜射下来,呆呆地看着那清澈的白月光有些出神。 “月是别时圆。” 胸中郁结的东西到了嘴边终究化做简单的一句话而已。 忽然,艾尔的眼睛直直地朝之前被“黑蜂3”砸出来的那个大洞看去,他发现一串串像火蛇一样蜿蜒的火把正从远处的巷子里聚集而来,看他们整齐有序的样子不像是普通的狱卫,更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囚徒们,倒像是之前他遭遇过的那支十字军团的士兵。 “不能继续在这里逗留了,必须尽快带修女们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那些棘手的十字军团士兵赶来了!”艾尔转过身对众人提醒道。 艾尔的话在那些刚刚劫后余生的修女之中引起了一阵骚动,紧接着他快速奔跑到了那堵几乎变成马蜂窝的墙壁旁,未熄的残火照亮了艾尔有些紧张的侧脸。 从那些闪着银光的铠甲判断,这些秩序井然的家伙必是十字军团的士兵无疑,而且这些家伙貌似已经镇压了大部分实力较弱的囚徒,因此海界监狱里嚣张的囚犯们一个个也是自觉收敛了嚣张的气焰,在看到十字军团的士兵之后远远地便躲藏起来了。 就在议事厅里所有人的神经都无比紧张的时刻,众人忽略了一只遗落在废墟里的千纸鹤,临近的火焰即将要将它化为灰烬之时,它抖了抖翅膀在尝试了好几次之后竟然幽幽地漂浮了起来,千纸鹤无声地飞上了高空,它在众人头顶上盘旋了一圈之后便猛然的砸落向了那摇摇欲坠的机械大门。 只听“嘭”的一声,千纸鹤爆炸了,它带起的火焰和冲击波最终是震开了大门的机械锁芯,火焰过后,大门轰然倒塌,汹涌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保有战斗力的雪子和红桃a几乎是同时切换到了防御姿态,二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望向爆炸的方向。 不止是二人,还有密切观望着十字军团士兵的艾尔,他也警觉地回过头去,担心是海界监狱的人强行破开了大门,而桃乐丝更是跪倒在地张开双臂挡在了笠的身前。 议事厅里的众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爆炸吸引了注意力,却没有人发现一个黑影已经从修女们后方的黑暗里混了进来。 “芙蕾雅师姐?!” 艾尔看清了坍塌的机械门后那个高挑的女孩身影,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暴力女”了,手里的“电脊”滋滋地冒着电光,那个人哪里是什么狱卫,分明就是芙蕾雅。 此时的芙蕾雅一脸尴尬和局促,面对着那十来双满是敌意的眼睛,她苦笑着举起手保持投降的姿势,随后慢慢地从从门外走了进来。 “咳咳,我要是说自己是来找人的你们信吗?”而此时芙蕾雅的眼睛也没有闲着,她一双冒火的眼睛努力地在人群之中寻找着那个爱闯祸的家伙,“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叫艾尔的家伙,那家伙的年龄跟我差不多,也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 远远地听到芙蕾雅似乎是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艾尔刚欲回答,可话还没到嘴边就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因为就在他左侧废墟里的一座坍塌的石像后,艾尔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家伙。 看着那个几分模糊几分清晰的侧影,艾尔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在确认对方没有发现自己的情况下,艾尔没有鲁莽地打草惊蛇,他暂时放弃了与芙蕾雅汇合的计划,而是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在确认来者并不是海界监狱的狱卫之后,众人全部都舒了一口气,她们没有理会这个陌生的女孩,而红桃a此时对芙蕾雅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无力地瘫软在地,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笠的身上。 还是受伤的穗子提醒了芙蕾雅一声,她在最终确信了那个不让人省心的毛头小子就在这里。 而雪子则又是恢复了忍者的那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表情,艾尔不在这里,她也不便再继续救治这个素不相识的家伙了,当她转过身从修女之中离开准备带着自己的妹妹穗子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眼角的余光从身旁的笠身上扫过,她惊奇地发现笠腹部那个足以致死的创伤竟然不再血如泉涌了,这让她感到十分惊奇。 终究是没有再插手这群人的事,雪子搀扶起墙角处行动不便的穗子,很快,二人便离开了议事厅。 “a,拜托你了,带她们走吧,这里…这里不安全…”笠的声音变得比刚才清晰了一些,看样子他的状态似乎有些好转,“还有q、老j和…和小k…他们的安全也麻烦你了…一定…一定要带他们顺利的撤退…这是我向你传达的最后一个命令…” “不,这些话我要你亲自对他们说,笠,我现在就带你回总部,总部的人一定有办法治好你,对!他们一定有办法!” 说着,红桃a的情绪已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膝盖柔嫩的肌肤上被地面上的小石块硌得生疼,笠身体上的巨大创伤就像剔骨刀一样,一刀一刀地割在了红桃a的心上。 “哥哥,我们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桃乐丝啜泣着,他拉起笠的胳膊就要搭在自己纤瘦的肩膀上,然而笠还是用仅有的力气挣脱了。 笠吃力地抬起一只手心疼地握住桃乐丝满是茧子和伤疤的手掌,目光之中满是怜爱和不舍,另一只手则缓缓地探向身边的红桃a,他才刚刚伸出手就被红桃a一把握住,手心是温热的,红桃a的泪也是温热的。 “时间不多了,你们两个听我说,”笠在妹妹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我还有组织交待的任务没有完成,所以不能离开,而且作为哥哥,我也还没有替小桃乐丝报仇呢,她受的委屈和不公将是我心里一个永久的痛,必须有人来为此赎罪。” “不,哥哥,我不要什么报仇,我只要你活着…桃乐丝只想要哥哥活着…没有了妈妈、爸爸,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哥…”桃乐丝不住地啜泣着,她想要让笠放弃复仇的念头。 “笠,我答应你,组织交待的任务和桃乐丝的仇我们是不会忘记的,总有一天会让那个叫库克的家伙付出血的代价,但不一定非得是今天呀…”红桃a苦苦地挽留着,“我求求你了,就跟我们走吧,等养好伤再做打算,好吗…” 笠摇了摇头,还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只银色的手臂从后面轻飘飘地落在了笠的脖子上,肿胀的眼皮终于遮住了眼睛,笠就此昏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红桃a大怒,她拿起短弧刀就要跟艾尔拼命,不过刀刃刚出手就被“钢骨”钳住了,艾尔左臂磅礴的力量让红桃a的短弧刀再也难以移动分毫。 “如果你选择再继续跟我纠缠下去,你们所有人都活不了!”艾尔红着眼睛和红桃a对视,他的语气强硬且有些激动,“带着笠离开这里,现在!” 狠狠地喘着粗气,红桃a像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那样看着艾尔。 “这笔账,以后再跟你算!” “随时奉陪!” 艾尔不卑不亢地回敬了过去。 “这位姐姐,就按艾尔说得做吧,我想他也是为了哥哥好,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我担心哥哥的伤恐怕…恐怕…支持不了太久…” 剜了艾尔一眼,红桃a轻轻地扶起昏迷的笠并将他背在了背上,桃乐丝则是急忙指挥着修女们的行动,随着海界塔外边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大家也不再继续浪费宝贵的时间,完完整整地聚做一团,众人朝着议事厅外跑去。 负责断后的艾尔走在队伍的后边,在离开议事厅的最后一刻,艾尔的脚在即将要踏出机械门的时候停住了,看着黑暗回廊中背着笠疾步而行的红桃a、扶着哥哥的桃乐丝,以及互相搀扶着的修女们,艾尔就那个站在门前,一声不吭。 随后,他赤红的眼眶转过头来看向议事厅的深处,废墟里,孤火中,那个倚靠在墙边的男人侧影就像是一座残破不堪的古庙,他的倒影在如血的余晖里慢慢被夜色吞没。 “再见了,朋友。” 用力咬了咬嘴唇,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艾尔朝着修女们离开的方向快步跑开了,慢慢地,连稀稀落落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黑烟滚滚涌出屋外,火焰熊熊地烧着,毕剥作响。 那个男人的嘴角终于挂上了一抹微笑,红色的眼泪滚落下来,碎裂,无声。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玉碎之夜35 高耸的海界塔中部区域,背着晕厥的笠奔跑在幽深的黑暗走廊中,除了要考虑将重伤的老大送往哪里去医治,红桃a的心里也已经开始在盘算着如何将这七八个修女安全地运送出去,她知道这是笠最关心的事,因此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我最尊敬的圣母玛利亚和上帝耶和华,作为您虔诚的信徒,我祈求您给我的哥哥降下祝福,一定要保全他的生命呀…” 一直是众修女精神支柱的桃乐丝在面对这个可以说是世界上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时,根本无法控制住内心的哀伤和无助,她就像是一只迷失在林间的小鹿,不断地用袖子揩去笠脸上的血污,她想好好看看这个离家出走多年的哥哥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而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哭出声来。 “快点儿!再快点儿!” 红桃a对着身后的修女们催促道,虽然每一个人都很着急,但她们的身体情况根本无法和红桃a相比,身后是一片急喘气的声音,可是速度却是越来越慢了。 “大家快跑,那些狱卫马上就要赶过来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桃乐丝也去帮忙搀扶那些受伤的修女,可她的目光始终落在笠的脸上,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苍白的脸,一种慌乱不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不行!这样太慢了!” 红桃a忽然停住了身影,她的额头上也挂上了汗珠,眉头拧成了一股绳,。 随着她的停下,那些修女们也随之停了下来,她们竭力地控制着自己因脱力而不停颤抖的腿,但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瘫倒在地。 “桃乐丝,你在这儿照顾好这些修女们,我要暂时离开一会儿,不过很快就会回来。” “去哪?哥哥他…”桃乐丝担心地将手放在了笠的背上,她不愿让哥哥离开自己哪怕一秒。 “去找帮手,凭我们这个速度,等到了海界塔的底层肯定会跟赶来支援的那些士兵迎面碰上,必须想个别的法子带你们离开。” 红桃a环顾四周,短弧刀轻松地破开了旁边的一间空房间。 “你们全都到这里边来,记住,保持安静,没有我的声音,不要给其他任何人开门!” 引导着修女们快速地藏匿好,红桃a看向了紧跟着她的桃乐丝,她知道桃乐丝在想什么,“就叫我红姐姐吧,我们是你哥哥的伙伴,一定会尽全力挽救他的,请放心,好顾好这些修女们,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其实笠这些年来一直在惦记着你。” “嗯。”桃乐丝啜泣着点了点头,默许了红桃a接下来的行动。 “那好,记住我刚才说得。” 红桃a把自己的短弧刀留给了桃乐丝,随后她不再耽搁时间,背着笠一跃而起从黑暗走廊的窗户里跳了出去。 抹去了脸上的泪,桃乐丝收起了手中的十字架,将那把肃杀地短刀握在了手中,轻轻地关上门,桃乐丝退到了那间屋子的阴暗处。 也就是在桃乐丝关上门的同时,与之紧邻的一个房间里,门把手轻轻转动,那扇门竟然被一只手给推开了。 一个漆黑的人影缓缓从门里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了藏匿修女的那个房间外,他转过身正对着房门,黑色的鸭舌帽下看不到他的眼睛。 刚刚伸出手,忽然,这个人扭头看向修女们来时的方向,快速俯身后仰,那人高高地腾空而起,然后从一扇窗子里跳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喂,捣蛋鬼,你刚刚自己一个人在后边干什么,磨磨蹭蹭地一直不出来,难道你没有看到我吗?” 芙蕾雅和艾尔两人在黑暗走廊里飞身前行,两人坠在队伍的最后边,所以此时正在急速追赶着前边的修女们。 面对芙蕾雅的问询,艾尔没吭声,他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哦,没什么,师姐,”艾尔低着头飞奔着,“我们快走吧,得尽快把那些修女们从这里安全带离。”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看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连说谎都不会,”芙蕾雅有些不高兴地把纱布和酒精药棉抛给你艾尔,“果然是跟李十一那个家伙在一起呆久了,做什么事都神神秘秘的,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亏我还惦记着你呢。” “师姐,过段时间你会明白的…” 芙蕾雅身后的“电脊”忽然跃动起了一道紫色的电流,就像她此时的心情,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简直让她抓狂。 “等等!” 芙蕾雅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战术手套摩擦着地面冒出一串串火星,而芙蕾雅的速度也随之降了下来,最后在两扇窗户之间停住了身形。 “怎么了?师姐?” 艾尔控制“钢骨”的火焰反推也是快速停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着芙蕾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嘘!” 芙蕾雅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艾尔,并向他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她的手指便按在了耳朵的迷你通讯装置之上。 艾尔没有说话,他看着芙蕾雅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似乎预感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又要发生了,而且是来自于“兔子糖果屋”的方位。 一分钟后,芙蕾雅停止了通话,她慢慢站了起来。 “师姐,是不是市中心发生什么事情了?”艾尔试探性地问道。 “嗯,”芙蕾雅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艾尔的猜测,“康拉德老师的最新命令,在黎明到来之时,让我们不要靠近市中心的区域,尤其是商业区,结束这里的任务之后尽快回到帝国军事学院。” “为什么?!”艾尔不解。 眼神飘到了窗外,芙蕾雅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才缓缓说道:“就在刚刚前不久,皇室游行的车队似乎遭受到了一大群不明鸟类的袭击,到目前为止伤亡情况无法确定,不过据康拉德老师说其中的大部分鸟类为…” “乌鸦么!”艾尔抢先说道。 “对,就是乌鸦。”芙蕾雅缓缓说道。 “是另一伙渡鸦组织的成员,”艾尔豁然开朗,“果然如师哥猜测的那样,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袭击海界监狱这么简单!原来刺杀皇室成员才是他们的根本目的!” “说道李十一…坏了!”芙蕾雅猛然抬起了头,“十几分钟之前,他刚刚告诉我要去市中心一趟,说是要确认一件事情,现在恐怕都快到了!” “也许师哥要去确认的就是他的那个猜测吧。”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跟你一样!”芙蕾雅生气地敲了艾尔的脑袋一下,“总是喜欢单独行动,貌似那家伙的通讯器也坏了吧,那这样康拉德老师的命令根本无法传递给他呀!” “我想,以师哥的性格,即便是接收到那个命令也大概率不会执行吧。”艾尔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开口道。 “两个惹事鬼!” 桃乐丝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接着她便瞪着一双凶神恶煞般的眼睛看向了艾尔,吓得艾尔赶紧躲开了。 “你,还有安德烈,你们两个留下帮忙处理这里的事情,我去市中心把那个‘面瘫脸’给找回来,记住我们的任务。” 不由得艾尔回答,芙蕾雅便在“电脊”的帮助下爬到了一扇窗户上,刚要从高处跃下,又忽然转过头来。 “保护好自己,不准死!” 话音刚落,芙蕾雅便头也不回得从海界塔的中层坠了下去。 “你也是,师姐。” 在艾尔回过神来的时候,芙蕾雅的身影已经是消失不见了,艾尔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说的那句话她有没有听到。 “任务…” 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艾尔站在原地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中,可以看到他眼中闪烁着的挣扎,看了看手里的绷带和酒精药棉,艾尔将它们收进了口袋里。 不过刚走几步,艾尔有停住了,他先是弯腰凝视了一会,然后又站起身来朝着黑暗走廊的深处奔跑而去。 随着月光的逐渐偏移,艾尔停留的那个位置,两卷白色纱布和一小瓶酒精药棉慢慢露了来。 关闭了迷你通讯装置,安德烈漂浮在离地大概一米高的位置,就在刚才他和芙蕾雅一样收到了来自康拉德老师的命令,而就在他左侧的夜空里还可以看到不断爆炸在夜空的烟花,没想到看似祥和欢悦的市中心也同样经历了一场有预谋的恐怖袭击。 “玩够了吗?再来!” 安德烈身后的阵阵黑烟里,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银发少年手持长剑走了出来。 此时的黑桃k刚刚在安德烈的一通狂轰乱炸下抽出身来,他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要用这些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炸弹攻击他,与之前的那个恐怖能量炮相比,这些炮弹就跟小打小闹似的。 “我收到的任务是阻止你们接近那座塔,没必要非得跟你斗个你死我活,况且我们两个并不熟,不是吗?” 安德烈摊开了手,头上的高科技头盔中间露出了他的脸。 黑桃k将“樱刺”扛在肩上,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全身大部分都是由机械组成的少年,感觉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一个耿直的奇葩。 “小k!”一个声音忽然从高空呼唤黑桃k。 黑桃k抬头望去,只见金雕就在自己的头顶上盘旋,而金雕背上的几个人正是自己的伙伴们。 第一百八十八章 玉碎之夜36 “发生了什么事?!”黑桃k问道。 “快上来!要紧事!”红桃a继续催促道。 “呼,现在不用打了吧,”安德烈身上的机甲变换到了平时的样子,“看样子你的同伴要带你离开这里了。” 安德烈还特意指了指天上的那只金雕,而黑桃k则是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安德烈,眼睛里带着意犹未尽的战意。 两人所处的地域是海界监狱的一处囚犯劳作区,由于这里空旷无人,所以一些在白天使用过的采石车和小型库房被安排在这里,但现在它们几乎损毁殆尽了,到处都是战斗和爆炸过后留下的浓烟和痕迹。 安德烈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赔偿的问题了,他几乎可以猜想到帝国军事学院的财务部将账单交给校长时,对方的脸色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乌龟男孩。”黑桃k冷冷地丢下一句话,随后便跃上了一座破损监狱的顶部,而后跳到了金雕的背上。 “不,估计是没什么机会了,樱花少年,接下来你要遇到了将是学院和帝国的精锐。” 安德烈的伸出右手按在了高科技眼镜的镜腿部分,这时候高科技眼镜上闪烁了一下,一副纵横交错的地域图出现在了镜面上,其中一个红色的小光点在那些由白色线条绘成的街道上空缓缓移动着。 “目标位置已经定位。”机甲内部的只能语音立即提醒道。 “bingo,锁定你们了。” 安德烈打了一个响指,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荔枝味的口香糖丢进了嘴巴里。 金雕张开一双巨型羽翼,浮动的气流从他的毛羽之中穿行而过,依靠着风的作用,金雕朝着那座黑色建筑滑行而去。 “老大的脸色好难看,是因为失血过多吗?”方块q急得团团转,他一会检查一下纱布的包裹情况,一会又听一听笠胸口的心跳声,“我在帝都有几个声望还不错的朋友,不如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来帮忙,必须得尽快送老大去找最好的医生!” “现在是‘万邦灯会’期间,先不说你能不能找到他们,即便找到了你又有几分把握他们会帮助你而不是去举报你呢?” “可我有钱呀!他们不同意我就用金币砸在他们的脸上,知道他们同意为止!”肩部的伤口撕裂开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让方块q忽然清醒过来,“坏了,金币都在卡洛城,这次出来没有带多少!该死的!” “窝藏帝国重犯会被判为同谋,在死刑面前多少金币都不管用,”没有了笠的领导,此时的红桃a完全承担起了队伍的领袖作用,没有受到酒精影响的她显得极为冷静,“我有一个更好的去处,先尽快帮那些修女脱身,然后我们一起赶赴那里,相信那个家伙一定会帮忙的。” “你是说总部的那些家伙吗?”方块q在说道总部时明显没有多少底气。 “不,现在在我有些信不过他们了,而且想必他们自己现在也有些自顾不暇吧。” 绚烂的烟花将夜空点缀成了花的海洋,其中还有偶尔出现的几个大型约瑟斯帝国的盾形标志,就像彩虹一样经久不息,那一看就是在大陆上数量稀少的魔法师释放出来的某种表演魔法,帝国为了这次的“万邦灯会”可以说是用了很多王权的手段。 红桃a看向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黑桃k,之间他的双眼一直盯着笠的脸,这是红桃a第一次看到这个坚韧的小孩红了眼眶,但却看不见泪水涌动。 “小k…” 红桃a本想安慰几句,却发现自己的眼泪先控制不住地决堤而出了。 “告诉我,你所说的那个地方在哪?” 黑桃k将“樱刺”固定在了笠腰腹部的伤口处,防止再次受伤,他抬起眼睛看向红桃a,坚定的眼神就像一块钢铁。 “小k,你…” “我对那些所谓的修女没有任何兴趣,即便她们都死光了也跟我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但我不要他死,他不可以死!”黑桃k指着昏迷的笠,胸口剧烈起伏着,“告诉我,在哪!” “你在说什么傻话?!”红桃a心如刀绞,尽管她的心情与黑桃k差不了多少,但笠交待的事情她必须要做,“那些修女当中可是有笠的妹妹呀,我们这次来不就是来救她们的吗?” “我自己带他去,不需要你们!”黑桃k嘶吼道,“那些拖油瓶,你们自己去救,我没有时间!” “啪!”一个巴掌落在了黑桃k的脸上。 “a,没有必要这样吧?k的心情其实可以理解…” “闭嘴!”红桃a的强忍住内心的情感,她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黑桃k,“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们看成一家人?!我们几个是一个整体,你不明白吗?” “我的家人们早就死了…”黑桃k的低着头,他的眼睛里是无尽的黑夜,“我没有家人,我恨这个世界,我到处搞破坏,打人,做坏事…所有人都讨厌我…我最初加入渡鸦组织就是想把这里闹得鸡犬不宁…只有他…这个让我管他叫大哥的笨蛋不恨我…无论我在怎么欺骗他他都那么信任我…信任我会变成一个好孩子…一次又一次…” 一滴眼泪缓缓滑落,黑桃k的头更低了,他快速抹去眼眶里那温热的东西。 “小k…”红桃a开始为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起来。 “我要救他的命,谁都别想阻止!哈迪斯来了也不行!” 黑桃k的双臂骤热绷紧,一股气势在他的背后炸裂,短促的爆破声传来,连脚下的金雕都为之一惊,好在有方块q的安抚,它才安定下来继续朝前飞行。 “五分钟,给我五分钟,”红桃a看向一旁的方块q、黑桃k以及陷入昏迷的梅花j、笠,“接到那些修女之后,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好吗?” 笠的身体依旧紧绷的厉害,知道方块q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才微微放松了些,但却始终没有回答。 方块q叹了口气,朝着红桃a微微点头,看样子,黑桃k最终还是默许了红桃a的决定。 至此,“joker魔术团”的几人暂时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解救修女的行动上,黑色海界塔近在眼前,而黑桃k此时的身后也开始有樱花瓣开始聚集起来,它们对准了海界塔中部的外墙,蓄势待发。 而艾尔则是一路从海界塔的顶部奔跑到了底层,直到他推开底部入口处的大门才发现那些修女们似乎并没有离开海界塔,因为远处的十字军团士兵在处理了一波波恶徒之后正呈包围状靠近海界塔,看来他们是想包围这里。 “不可能呀,难道说那些修女们飞走了不成?!” 呼啸的风从门外吹来,冷瑟的触感让艾尔打了一个激灵,就在这时一个脚部喷射着蓝色尾流的人影刚好从高处降落下来。 “安德烈?!” “艾尔,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安德烈一见到艾尔便迎了过来,“你身上的伤没关系吧?” “小问题,不用担心,”艾尔将安德烈拉到了入口处的一侧,防止被那些士兵看到,“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芙蕾雅血学姐告诉我你的位置的,她说让我尽可能的协助你处理这里的麻烦。” “嗯。” 艾尔应了一声旋即窥视向门外,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艾尔,看样子似乎心里有事呀?”安德烈问道。 “你们都有透视能力吗?跟学姐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连我有心事都能看出来的么?”艾尔忍不住吐槽道。 “心跳每分钟一百二十下,血压升高,”安德烈的高科技眼镜里已经给出了实时数据,“这是人在紧张时的典型表现。” “好吧,好吧,好吧,”艾尔对这个古板的家伙简直无可奈何,“我是有心里是有一件事,如果你没找到这里,或许我已经在做了,但现在有你在,我就必须要好好斟酌一下了,因为我不确定你会不会跟我一起。” “没关系的,艾尔,”安德烈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你可以告诉我的,学姐让我协助你,我会全力以赴的。” “额…那好,我就相信你一次,但是先说好,倘若你要有什么异议,就当做一切都不知道就好了,不要来试图阻拦我,可以吗?” “当然了,艾尔。” “行,”艾尔朝安德烈招了招手,“你过来。” 艾尔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便在安德烈的耳边开始小声嘟囔起了什么,再看安德烈的表情,先是惊讶无比,而后眉头紧锁,再是陷入沉思,知道最后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犹豫到最后,安德烈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了艾尔的想法,然后二人便偷偷地跑到了海界塔一层办公大厅的一个空房间里。 而海界塔外侧依旧是乱糟糟的一团,炽热的火光灼伤着惊恐的嘶嚎,在这个深夜里海界监狱彻底沦为了罪犯们的天堂。 不过混乱的秩序正朝着可控的方向发展着,那些经验丰富的十字军士兵正在加加林中队长的率领下,联合狱卫抓捕着那些敢于挑衅的逃犯,刚才爆炸的火光早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而他们行军的目的地正是那高耸的海界塔。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玉碎之夜37 漫天的花雨扰动着气流,它们自半空中凝集,而后一齐射向了海界塔中部的外墙,子弹一般地樱花瓣急速撞击在坚固的海岩石墙体上,碎石崩裂,烟尘弥漫,不多时那外墙就被黑桃k给激射出来了一个大裂隙。 巨大的响动也引起了地面十字军团士兵的注意,那只体型庞大的飞鸟带给了他们无与伦比的震撼,不过身为中队长的加加林很快便意识到了这是渡鸦组织的人。 “快,所有人,准备火绳枪和巨型弩箭,阻止他们离开!” 加加林把沾着鲜血的重型十字剑从一个囚犯的胸膛里拔了出来,迸射的血液染红了他的银色铠甲。 “是!” 身后的个个十字军团的小队长立即回应道,他们率领自己的部下各自分散开来,在狱卫的带领下快速朝着附近的武器库跑去。 “多铎老弟?!” 加加林远远地看到一个行动迅速的小队在建筑之间穿梭跳跃,那标志性的“喷气机动装置”让他立即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他们的位置明显更靠近海界塔,但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一直徘徊在外层的街道上,始终无法前进。 就在特种小队所处的区域又有几个其他的身影跳动着,其中一个浑身缠满锁链的家伙引起了加加林的注意。 “‘海上暴徒’穆托?!这家伙怎么在这里?还没有被处以极刑吗?” 加加林的声音不由得变得紧张起来,他认识这个家伙,是那个已经在海界监狱最底层关押了十余年的囚犯,对于那家伙的暴行恐怕特鲁夫海港的船员们没有一个不知,加加林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活着! 一声响亮的鸣叫声从海界塔传来,这稍稍打断了加加林的思绪,让他将心思又放到了对付渡鸦组织上面。 只见那个被轰开的缺口处有几个身穿囚服的家伙正往金雕的背上移动着,显然那些囚服想要逃走。 “附近碍事的家伙们都处理干净了吗?” “报告加加林中队长,投降的囚犯都已经逮捕,至于反抗的已经全部剿灭了!”十字军团的士兵报告道。 “很好,掩护弩枪队,朝着海界塔的位置快速行军,一定要阻止那些刺客离开!” “是!” 浩浩荡荡的十字军团士兵大概有一百多人,加之零散的狱卫已经接近三百人了,他们在加加林的率领下穿过街道疾行而去,队伍中间,两架重型床弩被十来个十字军团的士兵扛着,弩箭的金属箭头泛着冰冷的寒光。 海界塔下方的空地处,两队人马一样是剑拔弩张。 普通人手臂般粗壮的铁链缠绕在“海上暴徒”穆托的胳膊上,高大的身躯足有两米高,他舞动着两根铁链抽飞了一个特种小队的成员,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狠厉的脸,那个“死”字的烙印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磨牙吮血的怪物。 “大哥,听说那只巨型金雕的背上就是策划这次袭击的人,他们好像是渡鸦组织的刺客!” “渡鸦组织?!”穆托的额头上爬满了细小的皱纹,他仰起头朝海界塔看去,“是来杀库克那个蠢货的吧?这样的家伙活在世上就是污染空气,如果那家伙死了我倒是省事了。” “大哥,那这群碍事的家伙要怎么处理?” 其中一个留着莫西干发型的囚犯脱下了上半身的囚服擦干净了手里的砍刀,他看着站在高处的特种小队,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杀掉,一个不留!帮金雕背上的那些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一个小忙,尽情的狂欢吧,海盗们!” “遵命!嘿嘿嘿!” 十几双恶狠狠的眼睛冒着凶光,他们一齐冲向了多铎率领的特种小队。 “多铎队长,我们要怎么办?”其中一个受伤的队员说道。 看着身边这一些几乎全部负伤的队员,多铎的内心在挣扎着,他的心里燃烧着一团火,当然不愿意放任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们为所欲为,但是如果在战斗下去他也没有稳赢的把握,而且队员们一定会出现严重的伤亡。 “撤!” 手里的大马士革钢刀因愤怒而抖动,终于,多铎还是不得以作出了这个决定。 “队长!不能退!不能放任这些家伙离开!” “对呀,队长,下令攻击吧!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队员们一个个义愤填膺,他们面对数量对于自己的强敌毫不怯懦。 “撤!”多铎大声吼道,“你想让我带着阵亡告知书交给你们的家人吗!你们统统我撤退!由我来对付他们!” “喷气机动装置”暴射出两根钢索,喷气口的白色尾流冒了出来,而多铎则是孤身一人提刀前往。 “队长!” “队长!” “腾腾腾…”一连串的喷射之声从屋顶上响起,队员们无一例外全部从高处俯冲而下,在喷射机动装置的帮助下,他们跟着多铎的身后扑向了自己的对手。 “闪开!让我来给他们一个痛快!” 穆托两个脚腕处的铁索撞击在一起冒出了闪烁的火花,在他奔跑的途中胳膊上的铁链缠绕而上,壮硕的体型如同一头加速奔袭的野犀牛,甚至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穆托那两只缠绕着铁链的手臂上所蕴含的威力。 在十几年前,这个在碧蓝之海上臭名昭著的海盗就是凭借着一双缠满铁链的铁拳劫掠了无数的珍宝,传言在他全盛的时候可以将一艘中型渡轮给砸烂,若不是穆托太过猖狂最后惊动了约瑟斯帝国的权利中心,派出了巨浪军团的海军前去剿灭,不知道这个家伙还会在海上闹出多大的乱子。 “哈哈,敢挑战我,你很勇敢嘛!” 穆托铁链前端的气压压缩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甚至出现了小型的风压,可以想象这一拳的威力。 多铎知道自己可能不是这个“传奇人物”的对手,但他决不能退! 二人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大马士革钢刀的刀刃上甚至都可以映照出了穆托的身影,就是在此时,变故发生了! 一个身穿斗笠的家伙从天而降,一下子挡在了多铎的身前,黑色的斗笠将他的全身都遮掩了起来,根本看不出这个人的样子。 “离开这里!”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多铎确信自己从没听到过类似的嗓音。 接着神秘人猛冲而下,看样子他似乎要代替多铎阻挡这个危险的死刑犯。 “帮手?!一样的下场!” 神秘人无言,袖子里却冒出了火光,烈焰将空气都烧得扭曲起来。 “原来是个魔法师,我最讨厌的就是魔法师了!” 摄人的拳风从穆托的手臂处贯穿而上,铁链呼啸着砸向神秘人,就像是一只猛犸象冲上了天空,那两个拳头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住的,穆托的那些小弟们已经准备好欢呼胜利了。 可是,穆托失算了,这个他口中的魔法师似乎根本没有退缩的意图,神秘人两个大袖子里的火焰越烧越烈,他竟然迎着穆托的铁链之拳冲了下来! 忽然,神秘人抬起了头,黑色的斗篷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穆托,奇怪的是这个家伙竟然没有一丁点的胆怯之色。 “嘭”,一声足以震撼整个海界监狱的巨响爆发出来,球状的冲击波扭曲了空气扩散到四面八方,附近的所有人一时间倒飞出去,尖锐的耳鸣是唯一的声音。 而那些本就支离破碎的建筑物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仿佛一枚威力强劲的炸弹引爆,几座低矮大监狱如同摧枯拉朽般地倾颓下去,而冲击的中心区域火浪滔天,地面破裂塌陷,连同大地都在颤抖。 这样的强大的威力,在场的人已经完全打消了对这个“海上暴徒”的怀疑,他的确有这样的实力能够让帝国不惜派出巨浪军团前去进行围剿。 只是人们好奇的是,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神秘人怎么能接下穆托的铁链之拳的。 火焰盘旋成一道壁垒将二人包围了起来,火焰中心,穆托的铁链之拳自上而下一点点的冲击开了面前的火束,而火束的另一面是一只带着银色鳞甲的拳头,鳞甲开合间,火焰咆哮而出,不过却是在对峙中慢慢被穆托的拳风压制下来。 “哈哈哈!好小子!竟然可以接下我的一拳,把斗篷摘下来,让我穆托认识认识!” 骤然而至的拳风将神秘人的袖子推到了肩膀处,裸露出啦的猩红手臂着实让穆托吃了一惊,他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但看起来似乎有些实力。 “哼!力量不错,但终究还是差点火候呀!” 穆托冷哼一声,另一只拳头再次蓄力携风而至,压缩到极致的拳风猛烈地轰击在了神秘人的左臂上,只听一声骨骼破碎的声音响起,神秘人整个人被砸地飞了出去,直接撞碎了一面墙壁跌落进了废墟里。 火焰被穆托的拳风所击溃,尘埃落定后,穆托昂首立于原地,花白的头发一绺绺地垂在耳边,“海上暴徒”的名头果然不是虚的。 “笨蛋,我教你的‘血铠’为什么不用,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奥,不对,是让鬼操碎了心!”烟尘四起的废墟里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老子就想安安静静地睡个觉,有错吗?!啊?能不能不要打扰我?!臭小子!” “你好…好烦呀…没看到…我的胳膊都断了吗…” “实力弱地像个小鸡仔儿,还学别人当英雄,就知道逞强!自己什么实力心里没数吗?我都懒得说你!” “红鬼…快…快点帮我把胳膊接上,好疼…好疼呀…” “活该!让你长长记性!” “别闹了,大哥,我这救人呢,帮帮忙…拜托了…” “……” “……” 另一边,穆托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震惊地发现那个刚刚被他打飞的神秘人竟然又从砖瓦的废墟里站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章 玉碎之夜38 如同一只渡火的囚鸟,斗篷轻甩到身后,袖子里纷纷落下的弧状火苗如同凤凰的火羽。 艾尔左臂的骨骼飞速愈合着,他左臂的皮肤下蠕动着红色的血肉,就像一团粘稠的胶状体,当然这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在斗篷的遮掩之下,除了他之外别人根本无法察觉。 “小子,虽然我不想管你们这些弱鸡之间的闲事,但是为了今晚能睡个好觉,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 宾格谈话间依旧可以听到锁链撞击的声音,可以料想到这个家伙即便睡觉也一定不舒服。 “嗯?”艾尔不解,“是有关这个挥舞着铁链的家伙的吗?” “这个老头儿在力量上要胜过你,而且他跟你一样,也是一个异能者,至于是什么杂牌异能,我就不感兴趣了,等到你把他逼急了自然会知道。” “是吗?他也是个异能者?!” “在老子入睡之前最后警告你一次,打不过就赶紧跑,要是再逞强老子是不会再救你的,大不了换一个宿主,听明白老子的话了吗?” “放心,我的主要目的是掩护修女们撤退,不会一直跟这个家伙缠斗的。” “你随便,总之别来烦我!” 宾格哼了一声,而后便不再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艾尔越来越有一种错觉,他总觉的与其说红鬼被那金色文字组成的封印囚禁起来,对方更像是栖居在他的身体里一样,甚至他偶尔会怀疑红鬼是故意被那文字压制住的,因为每当艾尔遇到危难时这个家伙总能出手相助,如果他的能力被封印的话,那么红鬼又是如何出手的呢? 这个问题让艾尔有些困惑,难道说这个神秘而可怕的家伙是在刻意等候着什么吗? 但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艾尔重新调整了思绪,暂时不去想那些问题。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艾尔穿过重重烟霭从废墟里走了出来,对面的那个白发男人穆托就像钢铁浇筑成的一样冷静地站在那里,他似乎也在等候着艾尔。 “你没事吧?朋友。” 喷气机动装置载着一个成年人降落在艾尔的身边,显然多铎并没有识破艾尔的身份。 “还好,”艾尔压了压斗篷以防被多铎认出,“带着你的人快点离开这里吧,我来对付他就好。” “不知道这位朋友的身份是…” “对不起,无可奉告。” 艾尔担心言多必失,因此他也不再跟多铎继续废话,轻盈的一跃而起,艾尔彻底离开了废墟的周围。 “熟悉的感觉…” 身为特种小队的队长,敏锐的直觉让他似乎看出了些破绽,但最后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多铎还是不得不先把几个受伤较重的队员送去医治,因为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他部下的性命还要重要。 地面传来的剧烈响动惊扰到了悬停在海界塔中部的金雕,受惊的金雕忽然剧烈闪动起了翅膀,正在有序爬到金雕背上的修女们差一点就被甩了下去,好在方块q及时安抚住了这只不安的大鸟,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还有几个?!”红桃a忍着悲痛探了探笠的鼻息,而后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比较平稳。 “还有最后两个,桃乐丝和两个失去意识的小女孩,那两个小女孩的情况看起来有些不妙。” 方块q不顾肩膀处渗出的血迹,仍要回去将那个小女孩给抱出来,但红桃a制止了他的行为。 “你去和小k一起守护金雕的安全,我去带她们出来。” “好。” 黑桃k严肃的应了一声,关键时刻明确的分工更有利于提高效率。 “抓紧时间,那些难缠的家伙们越聚越多了,而且似乎还有重型武器。”俯身于海界塔中部偏上的黑桃k适时的报警道。 所有人都心头一紧,他们知道成功的天平正在一点点倾斜着,他们正在一点点步入危险领地。 这时,冲出了街道的十字军团士兵正在一处空地快速地集结着,他们整齐地组成行军分列式,冰冷的武器和铠甲将这夜色都熏染地冷彻逼人。 “中队长,十字军团的士兵们已经全部就位,随时可以行动!” “寻找制高点,架设重型床弩,不能放那些刺客安然离开!” 加加林将双手背在身后,他死死地盯着高处的金雕,一副成竹于胸的姿态。 “是!” 士兵随即便将命令传达了下去,而后一个像是加加林副官模样的人靠近了加加林的身边,他好像在报告着什么。 “大人,帝国军事学院的那个特种小队貌似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您看我们是不是要派遣一个小队过去帮他们一下,要是多铎借此为话柄闹到皇族那里的话,我们也不好跟上边交待呀。” 副官的一双精明的眼睛转地飞快,但加加林似乎并不为所动,他凝视着刚刚冲击波爆发的方位,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不必了,多铎不会那样做的,”加加林低声说道,“如果帝国军事学院的校长是诺兰或者道格拉斯我还会忌惮几分,但现在是虎克说了算,有他在帝国军事学院就永远不会站在十字军团的对立面。” 加加林看着那在屋顶处忙着处理同伴伤情的特种小队,他表现得毫不在意,像一只冷血动物。 “记住,我们的任务是捉拿渡鸦组织的刺客,其他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加加林看了身边的副官一眼,对方躬身低微的模样让他有点反感,“即便是库克死了又怎样,我一点都不在乎,我要的是那些刺客,活的、死的都可以。” “是,大人,您说的对。” 副官连忙俯身称是,但加加林的话已经让他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重型床弩架设好了吗?!”加加林突然高声问道。 “马上就好,大人!” “火枪队在哪?!” “报告大人,火枪队已经布设在了各个建筑的顶部,火药全部填充完毕,随时可以发射。” “很好!”加加林满意的点了点头,“听着,一旦有人离开那只大鸟的背部就给我把子弹送进他的身体里,不要手下留情,对方都是极度危险的家伙,你们的命对他们来说并不值钱,但他们对我们来说却很重要,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人!” “好,重型床弩准备!听我的命令!” “是,大人,床弩已经准备完毕!” 两架床弩被牢牢固定在了两座尖顶建筑的顶部,倾斜的屋顶为床弩提供了优良的射角,胳膊般粗壮的箭矢足有两米长,铜制的十字箭镞上满是倒刺,四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用尽全力才将床弩给拉开,弓弦绷紧,其强大的杀伤力足以撕开一头巨象,若是金雕被射中的话必将会殒命当场。 海界塔高层外部的金雕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它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巨大的身躯不停地摇晃着,任凭方块q如何安慰也无法让它平静下来。 也是在此时,在高处警戒的黑桃k察觉到了地面上的那两架床弩,它们全部被加加林布设在了阴暗处,若不仔细观察极难发现。 “不好!让金雕离开这里!地面有重型床弩!” “樱刺”应声而出,黑桃k必须赶在箭矢发射前将它击毁,但他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q,安抚好金雕,让它安静下来!” “我在努力!但它好像已经不听我的了!”方块q拿着梅花j的拐杖试图借此来控制住金雕,但这反而让金雕变得更加不安起来,“老j呀老j,你倒是快点醒过来呀,快看看你家这宠物又不安分了!” 手掌大小的羽毛由于金雕剧烈地扇动翅膀接连不断地脱落下来,其背上的修女们惊叫着左摇右晃,危险的处境让人胆战心惊。 红桃a和桃乐丝各自抱着一个受伤昏迷的小修女等候在外墙处,脚下是几十米的高度落差,一旦踩空她们获救的机会几乎为零,但眼前的金雕明显是想尽快离开这里,不管方块q如何安抚它都安静不小来,甚至连已经转移到其背上的修女都险些被甩下去。 一时间,情况陷入了僵局,死亡的阴影再一次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樱花破!” 仓促之间,黑桃k紧急施展出了一道暗粉色的剑气,呈梭形汇聚而成的剑气缭绕在“樱刺”的剑尖,就在那剑气即将迸发而出的时候,一阵低声嗡从地面传来,听到这个声音的黑桃k内心顿时凉了半截,因为他知道其中一架床弩已经发射了箭矢。 冷光急速上冲,箭矢对准了金雕的身躯尖啸着发起了杀戮。 地面上,艾尔和穆托的战斗成功地阻止了十字军团的士兵、狱卫以及特种小队妄图越过他们这片区域直接进入海界塔的行动。 但面对实力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对手,艾尔并不占优势,甚至有几次都险些被穆托那磅礴的拳风击中,在一直以来被艾尔引以为豪的力量面前他同样不占优势,唯有利用速度的优势艾尔才得以一次次避开了穆托的攻击。 可是,周围的一些低矮建筑和几个不知死活的囚犯就没那么幸运了,横扫一切的铁链几乎击碎了任何阻挡它的障碍物,几轮攻击过后,穆托附近方圆一百米之内已经被彻底夷为了平地。 “呼呼”的风声又一次对着艾尔的头扫了过来,这一次艾尔几乎是与死神擦肩而过,因为那铁链是贴着他的鼻尖擦过的,艾尔甚至可以嗅到上面的铁锈味。 失去平衡的身体一下子从高处跌了下来,艾尔在滚了好多圈之后终于是止住了身形,他迅速爬起来寻找穆托的位置,却发现那个家伙并未在自己的视线里。 “糟了!” 一丝危险的感觉笼罩在艾尔心头,忽然,他骇然发现自己的斗篷竟然无风自动起来,所处的位置光线骤然暗淡。 心头一紧,艾尔猛然抬起了头。 “这次,你想好怎么躲开了吗?!” 穆托的声音森森地从头顶传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玉碎之夜39 两个带有千钧之势的铁链之拳轰然下坠,穆托庞大的身躯带起的气流像海浪一样凶猛,一波一波地冲击向艾尔,所有聚集在艾尔周围的杂物全部被卷飞到了空中,他的这次攻击完全没有给艾尔任何机会。 “只怪你自己太扎眼了。” 好似从高天掉落的一块巨型陨石,周围还缭绕着些不知从哪里吸附而来的水纹,穆托手臂上的铁链化身成勾魂索命的锁链,它们舞动着疾风。 刚猛的拳风将艾尔整个人压制在了原地,他的膝盖和手臂直接陷进了地面之中难以移动分毫。 没办法了,艾尔此时不得不使用那一招了,强风迎面吹袭而来,衣摆猎猎作响,就连骨骼都在这强大的压强下发出轻微的响动,而艾尔的眼底则是闪过一抹血色。 “血铠凝聚!” 双目紧闭,意识流骤然内敛,艾尔在脑海里搜寻着那个血色的菱形结晶。 突然,艾尔背部的那个菱形标记由沉寂状态苏醒过来,无数细小的血色丝线延伸出去,如同鸟羽一般的血肉从那个菱形标记里生长出来,蠕动扩散的血肉飞速地聚拢成一个椭圆形将艾尔包裹了起来,接下来就像是水滴凝结成冰珠那样,柔软的血红组织迅速硬化,当初拯救过艾尔多次的那个血色结晶体仅仅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快速成型。 “哼!” 穆托对这个凭空出现的血色肉茧不屑一顾,冷哼一声,缠满铁链的拳头依旧是如期而至。 又是一阵足以震颤整个海界监狱的地动山摇,浓重的烟尘遮掩了星月夜,也将这片地区激荡地如同山崩一样混乱不堪,无数碎石飞射而出,沉进了黑夜里,只是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因此而殒命。 脱离了烟尘覆盖的区域,穆托重重地落在一片空地上,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那飞扬的尘埃,脸上并没有胜利之后的喜悦和轻松,反倒是有些沉重。 他抬起胳膊,张开了紧握的拳头,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条跟随他多年的海铁长链竟然崩碎了一节,断裂的部分从手心滑落到了地上。 想当年这可是他在潜海时于一处极度危险的海底遗迹外发现的,布满绿藻的铁链陪伴在他身边多年,围捕白鲨,劫掠海船,搏击海盗,这根坚固的铁链从未受到过一点点磨损,没想到竟然在对付这个家伙时断为了两截。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呀…” 穆托望着星云之上的那轮孤月,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呼”的一声暴响,一阵紊乱气流从尘幕之中爆发而出,它搅动着漫天尘埃,颜色也慢慢变得明亮刺眼起来,仿佛一朵盛开在黑夜的火焰莲花,滔天的火焰激射而出很快便驱散了尘土。 周围的人缓缓回过神来,他们被那灼热的气流逼得节节后退,惊骇地望着那火莲花的中央。 唯有穆托依旧是挺立在原地,那滚滚而来的热浪根本无法伤害到他,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逐渐消散的火焰中央,那个如同莲子一样出现的血色结晶体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穆托那强横的一击凭空在那片空地上制造出来了一个小型盆地,直径足有五十米的深坑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地面皲裂,岩石滚落,尤其是那些负责抓捕囚犯的狱卫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哪里知道自己整天巡逻的地盘下面竟然关押着这样一个实力强劲的家伙。 可是就在这个盆地的正中央却是有一处异常的凸起,其上竟然立着一个坚硬的血色肉茧,就像是一颗仍旧搏动的心脏,血茧上面还有类似于血管一样的东西在涌动着,暗红色的光华在硬壳表面流转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就在附近的众人不知所措之际,躲在掩体后的多铎探出了头来,他遥望着这个血茧眉头紧皱,不由得握紧手里的大马士革钢刀,多铎的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咔哧咔哧…” 一道细纹由血茧的顶部破裂开来,当裂纹环绕着椭圆形的血茧爬满一圈后,血茧也随之分裂成了两半。 一道黑色的身影灵活地从中飞跃而出,单膝朝下稳稳地落地,神秘人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穆托,黑色斗篷下是一张果敢而自信的脸。 断裂下来的残余血肉慢慢收缩回了艾尔背后的菱形标志内,艾尔活动了一下左臂站了起来。 这里,艾尔虽然成功化解了穆托的强力一击,但海界塔下聚集在另一侧的十字军团的士兵们却依旧是虎视眈眈地望着高处的金雕。 而那只足有两米长的箭矢则是迅若流星,眼看着就要迫近了金雕,而黑桃k的“樱花破”显然是有些慢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救星到了! 一枚高速旋转的银色子弹曳着银光撕裂了黑夜,从海界塔的另一侧疾驰而来。 银光一闪而过,只见那支箭矢应声炸裂成无数木屑,而失去动能的箭镞和其余部分则是从高空散落了下来。 这颗子弹的出现不仅让加加林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就连海界塔高层的“joker魔术团”一行人都是惊讶不已,他们实在没想到今夜竟然可以碰到这么多素不相识的帮手。 而最为淡然的莫过于提前藏匿于最佳射击位置的安德烈了,跟艾尔一样他也穿着一身从海界塔里偷出来的黑色斗篷,全身都被遮掩了起来,嘴里嚼着已经没有味道的口香糖,安德烈从“猎户座”里退出来了一颗滚烫的弹壳。 “最简单的射击练习,我向来都是满分。” 安德烈的高科技眼镜里闪动着蓝光,在他的视线里那些聚集起来的十字军团士兵清晰可见,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安德烈的视线。 “刚才还是对手,没想到现在却要帮助他们,真是好笑。” 安德烈同样看到了远处和一个大块头相对而立的艾尔,而在高科技眼镜夜视仪下的艾尔则是极为刺目,他周围的热量奇高。 “艾尔,我这可都是为了帮你呀,不知道康拉德老师知道后会怎么处罚我…哎…”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安德烈将枪口对准了另一架重型床弩,冷静地扣动扳机,镀银子弹呼啸而逝。 远处,正在森严戒备的十字军团士兵还没有发现对方的位置,忽然间火光迸射,木屑横飞,另一架还没有来得及发射的重型床弩被子弹击中了,迅猛的冲击势能直接将床弩破碎成了各种零件,显然,分崩离析的床弩已然是不能再使用了。 “谁?!” 加加林暴怒了,接二连三的偷袭让他异常愤怒,蛮横地推开护在周围的士兵,他从一个火枪队队员的手里夺过来了一把火燧枪。 “一、二小队留下来保护好另一架重型床弩!其余人给我把那个可恶的偷袭者找出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他抓住!” “是!” 十字军团的士兵们在听到加加林的指令后快速地集结分工,而后各自分头行动起来。 通过火燧枪的准星,加加林环视四周瞄准了一圈,在多次尝试无法确认偷袭者的位置之后,他忿忿地骂了一声,而后快速攀上了屋顶,这一次他要亲自操刀发射弩箭。 安德烈的行动为“joker魔术团”的袭击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在克服了心理障碍纵身跃到金雕背上之手,桃乐丝立即来到了昏迷的笠身边,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瓶刚刚在房间里灌满水的水瓶,她小心地为笠擦拭着脸上的血痕。 “哥哥,一定要坚持住呀,桃乐丝不准你有事。” 说着,桃乐丝又一次湿润了眼眶,尽管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早已让她整个人脆弱不已,但为了笠她仍旧苦苦支撑,没有倒下。 “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红桃a环视一周,之间金雕本就不是特别宽阔的背上挤满了十来个人,她不知道载着这么多人的金雕能不能顺利的离开这里,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a姐,都齐了,可以离开,不过要抓紧时间,这样的重量已经超过金雕的飞行极限了,它在刚刚的战斗中受过伤,坚持不了多久!” 方块q守候在金雕的头部,平时除了梅花j就属这家伙跟金雕待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了,因此由方块q代替梅花j引导金雕飞行再合适不过了。 “嗯,”红桃a严峻地点了点头,接着他看向了高处,“小k,快下来,要准备离开了!” “是你。”将“樱刺”扛在肩上的黑桃k直直地盯着海界塔底部的一个阴暗角落,低声呢喃道。 “小k,别愣神!快些!” 面对红桃a的再一次催促,犹豫了两秒之后,黑桃k翻身跃下,轻盈地落到了金雕背上。 此刻,一声尖锐的鸟鸣声传向了四面八方,鼓动风翼,金雕奋力地调转过了身躯,而后怒飞而起,朝着海界监狱外飞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 加加林控制着重型床弩的瞄准系统,它正随着金雕的移动而调转着角度。 由于载重太过巨大,金雕的飞行速度并不快,而且不断有血水从它的翅膀下涌出,那是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又一次崩裂了。 也是因为这样,加加林并未着急发射,在移动到最佳发射角度之后,他扣动了重型床弩的发射扳机。 比上一支更加迅速的箭矢冲上了夜空,对着金雕的腹部猛冲而去,只不过这一次“joker魔术团”的众人似乎并没察觉到这即将到来的危险。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玉碎之夜40 果不其然,这一次镀银的子弹又一次破空而上,银光闪烁间命中了那支箭矢,木质的箭身崩碎开来,强劲的一箭被化解于无形。 “不得不说,虽然这支狙击枪的设计理念相较于鲁班岛来说有些落后,但威力和精准度还是不错的。” 嘴角挂着微笑,安德烈自信地收回了“猎户座”,然后栖身到了更加银隐蔽的黑暗角落里,因为他发现有一队十字军团的士兵正朝自己所在的方位摸了过来。 “给我找到他!现在!” 加加林抄起火燧枪朝着子弹发射的黑暗区域射去,“砰砰砰”几枪,他很快就打光了弹匣里的弹丸,凭借声音传来的方位加加林已经觉察到了偷袭者藏匿的位置。 “在东边!所有人给我去那片区域搜!决不能放跑他!”加加林愤怒地将火燧枪扔在地上,而后瞪着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睛看向越飞越远的金雕,“火枪队!” “在!” “封闭的城门打开了吗?!” “那些狱卫们还在努力,城门是从外侧被封死的,可能…可能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打开…” “真是一群孱弱的饭桶!真不知道库克是怎么选用的这些家伙!连自家的大门被外人偷偷锁死了都不知道!” 加加林的话让一旁的其他狱卫很是尴尬和难堪,但不得不说加加林所说的是事实,因此他们根本无力辩驳,也不敢辩驳。 “火枪队的人跟我去追那些逃跑的刺客,死也得把他们给我留住!今夜要是任由这些罪大恶极的家伙逃跑了,所有人都逃脱不了责任,听明白了吗?!” “是,中队长!” “派几个人去通知那些狱卫,五分钟,五分钟如果还没有打开城门,全部给我以懈怠军令罪处决!我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哪怕是用汽油桶炸也得给我炸开!” “是!” 加加林冷冷地扫视着躲在十字军团后的那些狱卫,凌冽地气势让他们瑟瑟发抖,使劲地吞咽着口水,完全没有了之前对待囚犯时的那种趾高气扬。 “那你们呢?” “大人,我们愿意跟十字军团的士兵去追捕犯人!” “哼哼,我看你们是怕受到牵连一同被处决吧!”加加林自上而下地审视着这些窝囊的家伙们,“不需要你们来添乱了,还是先把海界监狱里逃跑出来的囚犯给抓起来吧。” “是是是,一切听从大人指挥。”其中一个狱卫小队长连忙附和道。 “火枪队!先急行军去马厩牵战马,然后立即跟我出发!” “是!” 由二百多人组成的深夜潜行军快速地分成了三队人马,一队由加加林的副官率领着朝海界塔东部的黑暗巷子里摸索而去,一队由加加林亲自率领追袭金雕而去,最后一队也是最为散漫的一队则是那些像无头苍蝇似的狱卫。 这些胆小的家伙们哪里敢追捕那些凶残的暴徒,等到十字军团的士兵们跑远之后便各自作鸟兽散,而他们所去的位置无一例外都是海界监狱里最为牢固的避难所。 “干得好,安德烈!” 察觉到了不远处形式逆转的局面,艾尔忍不住对安德烈大加赞赏。 “小子,你到底什么来头?!” 穆托双臂抱胸,原地坐在了一堆瓦砾之上,他结实的肌肉上有凸出的血管跳动着,但此时的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继续和艾尔战斗下去的欲望。 “我么?”艾尔转过头来对着穆托,“对不起,不能告诉你。” “年纪轻轻,倒是有不错的实力,”穆托爽朗的一笑,原本阴冷的气息荡然无存,“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帝国重刑犯,看你脸上的烙印,应该还是很危险的哪一类罪犯。”艾尔回答道。 “狗屁罪犯!老子是十几年前在碧蓝之海上叱咤风云的‘海上暴徒’穆托!” “额…对不起,没听说过。” “你!”受到冒犯的穆托腾的一下从瓦砾堆上站了起来,不过他没有动手,而是自嘲似的笑了笑,“也对,我们那些旧时代的末路者也该随着那一个时代的终结而退出历史舞台了,但我总有些不甘心,被偷走的着十几年我意难平呀。” 艾尔搞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因此他没有立即做出回应,但这位落寞老者的话却是让他颇有些兴趣。 “我这一生虽然不算光彩,但也配得上波澜壮阔了,真正的汉子就得去征服海洋,到大海上劈波斩浪,哈哈哈,”穆托回忆起自己曾经的经历,眼睛里泛着光,“怎么样,小子,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出海,有我穆托在,一定会让那片沉寂许久的海洋再一次热闹起来,而你将作为我未来的接班人见证‘穆托海贼团’的又一次辉煌!” “啊?!”艾尔差点没被这个老年人雷人的话语惊掉下巴,“你想拉我进入你的海盗团?!大爷,你是认真的吗?将近二十年的牢狱生涯还没有平息您那颗躁动的心呀?!而且我们明明刚才还是对手的呀…” “哎!”穆托对着艾尔摆了摆手,“身体虽然老了,但心可不能老,而且我现在正缺人手呢,你的资质不错,要不要考虑一下。” “对不起,我没兴趣!”艾尔一口回绝,“作恶多端的海贼还想继续回到海上劫掠平民吗?不仅没有一丝忏悔的意思,反倒变得更加猖狂!” “老子的生平轮不到你这个毛头小子来评判,答应我或者现在就去死,你选一个吧。” 穆托的语气骤然转冷,他摸索着胳膊上沉重的铁链等待着艾尔的答案。 “无论你问多少遍都是一样的答复,不可能。” 艾尔握住了拳头,他知道自己今晚可能没办法轻易离开了。 “哈哈哈,倔强的性格,我喜欢!但是,却不能留你。” 石板低洼处的积水沿着缠绕在穆托手臂上的铁链积聚而上,不多时,瓦砾堆附近的所有积雨已经全部汇集到了穆托的周围,它们有一股股小水流汇聚成中等水流,又由中等水流汇聚成更大一些的水流,仿佛水龙卷一样,两股水流盘踞在穆托的手臂两侧。 “要发动异能了么?!” 艾尔手心里冒出汗来,刚才那家伙仅凭一双拳头就让自己几乎没有招架之力,现在又动用了异能,艾尔知道自己的获胜的概率在飞快地降低着。 “当年在碧蓝之海上叱咤风云的‘海上暴徒’仅靠一对铁链之拳可远远不够,知道我为什么能将渡轮撕裂成两半吗?哈哈,不要着急,接下来你就会见识到我的异能。” 手指微动,袖子下的“钢骨”鳞甲迅然张开,艾尔仔细观察着穆托周围发生的异变,他看着那水流迟迟没有对自己发起进攻,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余下的时间并不多了,自己必须尽快离开海界塔周围。 果然,穆托的两个手臂被水团包裹住了,连同那铁链一起于水波中荡漾着,而穆托整个人悬浮了起来。 只听一阵刺耳的破碎声传来,紧接着就看到像是有什么东西钻开了大地破土而出,而破裂的地方就位于两股水龙卷的正下方。 “这是什么东西?!”艾尔惊疑地看着那两股水流,它们竟然在变幻着外形。 蓝绿色的半透明灵体以水流为实体幻化成形,那竟是两条粗壮且庞大的章鱼触手,无数墨绿色的吸盘蠕动着,凌空舞动地巨型触手足有十来米长,仿佛可以轻易地将附近的建筑物给拍烂,充满了视觉震撼力。 “这是什么异能?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惊讶之余,艾尔努力回想着从罗素教授那里学到的“异能序列”中对于各个异能的描述,他竟然发现没有一个可以与之相匹配。 “被镇魂石压制了将近二十年,终于可以再一次释放异能了,感觉真好!” 穆托活动了一下自己的两只胳膊,没想到那两根巨型触手竟然作出了跟他相似的动作。 “想必你没见到过拥有这种异能的异能者吧?”穆托看着地面上的艾尔,“在我拥有它之前,它是跟这两根锁链共生在一起的,它的名字叫做‘触灵’,不属于‘异能序列’中的任何一位。” “又是一个不属于异能序列的异能?!” 艾尔一下子惊讶不已,他没想到出了自己的异能“红鬼”之外,竟然还有不属于“异能序列”的异能,看来等这里的事件告一段落之后他必须要找到罗素教授好好问清楚。 “你是从哪得到它的?!”艾尔问到。 “你们怎么都一样,对我的异能这么感兴趣?看来约瑟斯帝国派海军来捉拿我果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呀,”穆托似笑非笑地低着头,“想知道吗?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艾尔刚要开口,之间一个人影忽然从自己的身侧极速掠过,朝着高处的穆托扑杀而去。 “走!” 毫无情感波动的话显然是对艾尔说得,喷气机动装置喷射出一连串白烟,那人穿着特种小队的制服。 “多铎老师。” 艾尔心头一紧,那人的背影看上去毫无疑问就是特种小队二番队的队长多铎,但是艾尔却感受到了一种异常冰冷的陌生感。 就在不久前,他明明看到多铎带领着特种小队的伤员们前往了相对安全的海界监狱诊疗室,可他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玉碎之夜41 在这个风起云涌之夜,所有人都在等候着黎明的到来,然而黎明仍旧是遥遥无期… 雨后的夜色碧空如洗,皎洁的夜色洒落在平静下来的碧蓝之海上,烟波浩渺,鳞鳞浅浪下的深海里游过无数的鱼群,裸露出来的礁石和小岛孤独在洋流里游荡,繁星倒影在海面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自然。 可是却有一片燃着火焰的建筑群突兀地矗立在海岸线的断崖之上,显得如此的不和谐。 海界监狱冲天的火光之上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金雕,它偶尔闪动翅膀冲着海界监狱外的范围滑翔而去。 而月光映照的海界监狱城墙之处猛然升腾起一朵蘑菇云,肆虐的火苗在其中升腾而起,剧烈的爆炸将海界监狱外的树林岩石都震得摇晃起来,然而震颤的余波还未完全消散,就远远可以看到一队骑着战马的士兵从海界监狱里飞速冲了出来,他们都没有举着火把,也没有使用各种便携式灯光,但却能看到骑兵之中不时冒着火光,原来他们正扣动手里的火燧枪朝着金雕射击。 与此同时,在海界监狱的内部,海界塔的东部区域,几队手持火把的十字军团士兵正在加加林副官的率领下分头围捕着那个偷袭者。 像一张网似地迅速扩散出去,十字军团的士兵们细致地排查着每一个可以藏匿人的角落,虽然偶尔会遇到三两个逃犯的阻拦,但这些散兵游勇对于训练有素的士兵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一旦发现,就地击杀!”副官恶狠狠地对身边的士兵说道,“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总之他胆敢协助那些刺客逃跑就一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也不用开口说话,因为有我们帮他说就够了。” “收到,副官大人!”身后举着火把的士兵低声回应道。 “嘿嘿,如果加加林大人因为这件事而晋升的话,那我们自然也会一同收到帝国的表彰,能不能升职就看这一次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是!” 士兵们的呼喊声悄然传到了一座水塔的顶部阁楼里,水塔旁边有一棵老树被夜风晃动着,叶子间发出沙沙的响声,纷乱的树影摇落在窗户上,而安德烈此刻正倚在窗边看着约莫有七八十个身着铁甲的士兵朝自己所在的位置巡查了过来。 “怎么办?十字军团的士兵应该不能贸然袭击吧,要是伤害到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一旦被发现那我可真是百口莫辩了…”安德烈的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艾尔呀…我怎么感觉自己被你给算计了呢…哎…” “嘭!”忽然水塔外的不远处响起了一声枪响,毫无征兆且异常突兀。 “老式驳壳枪,军队改良版,枪管短后座式。” 安德烈迅速地做出了反应,而后朝着枪声的方位定睛望去,只见那里一个长官模样的家伙刚刚处决了一个阻挡士兵推进的罪犯,身着破烂囚服的罪犯跌倒进烂泥之中,显然是活不成了。 “好残忍…罪犯的命就如此廉价么…” 安德烈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猎户座”。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 身后的黑暗里突然传出的声音让安德烈打了一个激灵。 “是谁?!”安德烈的“强殖机甲”骤然发动,幽冷的蓝光一下子照亮了水塔的入口处。 只见那里正站着一个面色清冷的少年,一头灰白色的长发,肩抗一柄带有白色剑鞘的长剑,且一副拽拽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安德烈当即便认出了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这个家伙,“樱花少年,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而那个说话的人正是黑桃k,谁都没有料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没有随金雕离开,而是出现在了这里。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了,刚才为什么要帮我们?”黑桃k坐在一张椅子上问道,“我都有点搞不懂你到底是我们的敌人,还是朋友了。” “额,你别误会,准确的说我们应该还算敌人吧,”安德烈控制机甲重新回到了普通模式,“我只不过是帮朋友的一个忙而已,那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跟你们的老大倒是有几分熟悉。” 黑桃k没有说话,他只是停顿了一会儿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走吧,我来掩护你撤退。” “哈?”安德烈推起了高科技眼镜一脸吃惊地望着黑桃k,“你没搞错吧,我之所以阻止十字军团的袭击就是为了让你们可以顺利带那些无辜的修女撤退呀,你非但没走反而又来掩护我?” “少废话,真是个婆婆妈妈的乌龟男孩,”黑桃k慢慢走到了安德烈的身边,然后与他擦肩而过,“在那些家伙面前,你的那些能力应该都没办法使用吧,你也怕暴露身份。” 安德烈看着黑桃k从身边走过,他说得话的确真是安德烈所顾忌的地方,因为他实在想不到整个帝都除了他之外谁还有如此高科技的攻击手段,这也是他选择用“猎户座”而不是能量炮的原因。 “十分钟,不管你是跑还是爬,赶快走,在这十分钟之内没有人可以靠近这片区域,但是十分钟一过你就自求多福吧。” 黑桃k走到了水塔的窗边,他遥望着如水蛇般蜿蜒而来的士兵们,肩上的“樱刺”外已经围绕上了一圈樱花。 “渡鸦不欠你的人情了,下次见面,仍是敌人。” 捡起安德烈脱下来的黑色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黑桃k歪过头来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而后就一声不吭地从水塔的窗子处飞身跃出,身后是散落的无数樱花瓣。 “a姐,就这么让小k一个人返回海界监狱会不会有危险?”高空的冷风吹得方块q的脸色泛白,“要不要我回去帮他?” “不用,这是他自己的决定,马上就要成年了,他也该学着长大了,”红桃a皱着眉头朝着地面望去,“倒是这些粘人的狗皮膏药有点麻烦呀,如果让这群家伙跟我我们一起找到那位老朋友那里的话,那老头儿一定会不高兴的。” 子弹不时地擦着金雕的身体冲上天空,虽然有些会直接命中金雕的腹部和羽翼,但金雕身上厚厚的羽毛完全可以抵消掉这些已经失去了大量动能的子弹。 “a姐,目的地在哪?” “临海石崖的无人渔村,帝都沿海最南边那座最高的那座石壁上,小k在解决掉那边的事情之后会到那里跟我们汇合。” “嗯。” 方块q应了一声便又凑到了金雕硕大的脑袋旁,将命令以特殊的方式传达给这只大鸟。 回头看了一眼被桃乐丝抱在怀里的笠,红桃a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她回过头去,眼泪无声滑落。 只是没人注意到的是,笠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睛张开了一条缝,他遥望着海界塔的位置只看了一眼,而后像是放下了什么似的又一次悄然闭上了眼睛,彻底昏死了过去。 海界塔下那两条舞动着的灵体触手仿佛是克苏鲁神话中跑出来的怪物,两枚巨大的黑色铁环扣死在触手的根部,它扬起水花朝着胆敢冒犯它的那个人类狠狠地抽击而去。 看着那个熟悉而又有几分陌生的身影不顾一切地杀向穆托,艾尔本想上前帮忙,但是理智却告诉他,再等等看。 “刚刚那个特种小队的队长?”穆托眯起眼睛看着朝自己飞来的泽塔,他的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疑色,“不对,你不是他!” 穆托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手臂上长满水藻的铁链忽然冒出了绿色荧光,而灵体触手也是带着凌厉的风声拍向了那个人影。 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任何阻拦,“泽塔”的大马士革钢刀轻而易举地便斩断了穆托的操控的两根灵体触水,仿佛下了一场暴雨,被斩断的那两截触手破碎成了无数的水滴泼洒了下来。 这一幕让艾尔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之前还被穆托压制地毫无喘息之力的泽塔老师竟然变得如此神勇,很轻松地便破开了穆托的攻击。 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的当属穆托本人了,他的脸色变得甚为严肃,两只环在胸前的胳膊也松开了。 “老家伙,你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海上暴徒’穆托了,去死吧,我会去大海上祭奠你的!” 那个伪装成泽塔的家伙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声音,他的脸庞依旧是隐在黑暗里无法看清,但他的声音却是让穆托一下子变得极度愤怒。 “原来是你,我以为你早就被那疯狂的研究反噬致死了,没想到你这个疯子竟然还好好地活着,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穆托的手臂处突然爆发出一股气势,水花迸射,原本缠绕在手臂上的铁链悉数落下。 “这么多年留着你是因为你还有研究价值,既然你逃出来了那么就没有继续留着你的必要了,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男子的声音像是在狞笑,他双手紧握大马士革钢刀对着穆托的头劈砍而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玉碎之夜42 钢刀高举过头顶,那个男人毫不留情地对准穆托劈砍而下。 “哼!” 穆托冷哼一声,抬起胳膊,铁链荡起水花夺空而去,一下子就缠绕上了那柄锈迹斑驳的刀刃,穆托微微用力却发现根本无法折断,倒是感觉到了自己异能有些被压制的迹象,因为穆托赫然发现两根再度凝聚成像的灵体触手竟然变得虚幻起来。 “镇魂石铸成的刀?!”穆托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你是从哪得到如此多的镇魂石的?” “嘿嘿,很意外吧!”男人快速地抽出的那柄大马士革钢刀外形的刀刃,“我有幸能意外得到这柄刀就是上天为了对付你的,我想,跟镇魂石相处了十多年的你应该更清楚这种石头对于你们异能者的压制作用吧?” “疯狂伊凡,你真的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呀,约瑟斯帝国的邪恶计划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我想这个计划之所以被实施,其中一定少不了你在作祟吧?” 穆托的两只胳膊被铁链紧紧缠绕着,他浓白的眉毛倒立起来,看向疯狂伊凡的眼中带着不可饶恕的憎恶。 “哈哈哈,没错!多么旷古绝今的工程,相信若干年后,我的作品一定会被世人所瞻仰,而我也必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疯狂伊凡露出一只独眼看向穆托,其中的狂热让人不寒而栗,“当然了,这其中也少不了你们这些为了实验而献身的可怜虫所作出的牺牲。” 艾尔压低了斗篷的帽兜,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战场来到了一座残垣断壁的后面,倚在墙壁后,艾尔仔细地聆听着两个人的交谈,希望可以从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和艾尔之前猜想的一样,这个所谓的“海界监狱”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它除了关押帝国的犯人之外,还有更加隐蔽的作用,而刚才那个冒充多铎老师的男人一定就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位。 “你们两个好好斗吧,正好让我多打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艾尔屏息凝声,他觉得这件事一定与狼人出现在这里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立即释放出了“吐息”,一边小心翼翼地防止士兵或者狱卫的贸然闯入,一边仔细地探听着二人交谈的内容。 “帝国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远渡重洋也要将我抓捕回来,就是为了你口中那所谓的‘伟大计划’,我还真是不知道我的能力这么吸引你们。” 穆托降落在了一片废墟之上,其后的两条巨型触手依旧凌空舞动着,就像是从地狱里深处来的一样,情状极为骇人。 “我只能说,你的那种外附式异能真的很吸引我,试问又有谁不被吸引呢,这其中自然包括你‘海上暴徒’穆托的下属。” 疯狂伊凡四下张望在确认周围无人之后,一下子撕下了伪装,白色的大衣穿在身上,一副实验人员的模样,这家伙的肩膀上还带着帝国的军衔,但是那奇特的军衔造型显然不属于帝国四大军团中的任何一个。 “是谁?!” 穆托脚下的水幕骤然炸裂,奔涌的水流将周围的杂物废墟冲刷殆尽。 “反正你今天是要死在这里,我就不妨多告诉你一点,是你最信任的人哦,嘿嘿,”疯狂伊凡一副很得意的样子,“怎么样,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出卖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吧?” “你是说…我的副船长?这不可能!” “老古董,旧时代的遗弃者,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为什么巨浪军团能准确地预知你们的每一次行踪,就连你们的底牌和船身弱点都是一清二楚,”疯狂伊凡阴险的笑着,因为他知道穆托正在一点点进入他所涉及的圈套之中,“天真,真是天真呀!我的船长大人!” “闭嘴!” 穆托忽然对着疯狂伊凡抬起了手臂,幽绿色的荧光乍现在身后,两根灵体触手如同两头大蟒蛇一样疯狂地席卷向疯狂伊凡。 而疯狂伊凡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仓促间他只得匆忙后退,同时举起手中的镇魂石刀迎击。 “穆托,你死定了!” 下一秒,触手已经横扫了过来,当疯狂伊凡勉强用镇魂石刀砍伤其中一条触手之后,另一条触手则是接踵而至,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触手狠狠地抽在他的肚子上,直接将他给轰进了地面之下。 “你可以闭嘴了,有些事我可以自己调查清楚,不需要…” 穆托的话刚说到一半,瞳孔猛然扩张,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那是一种冰冷入体的感觉,就好像身体里生长出来了一块寒冰之刺。 穆托缓缓低头,只见一柄锃亮的海盗弯刀从后面捅穿了自己的腹部。 “船长,抱歉,那个家伙说得是对的。” 幽幽的声音从穆托的身后传来,那人脑袋上裹着海盗头巾,面色阴冷。 “真的是你…” 穆托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那柄海盗弯刀已经是被那人抽出了身体。 躲在掩体后的艾尔也同样被震惊到了,他没有想到一场有关友情和阴谋的戏码竟然就在自己的面前上演。 “该死的!” 一块已经弯曲的不成样子的铁甲残片被人从坑里扔了出来,然后是一只手伸了出来,疯狂伊凡痛苦地皱着眉毛从那个坑里爬了出来。 “下手挺狠的嘛?不过还好我早有准备!嘿嘿,”疯狂伊凡擦去嘴角的血痕,“我亲爱的穆托船长,你好像大意了呢,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穆托双臂交叉在胸前,他微微低着头,依旧表现地很是冷静。 “对不起,你的异能,我也想拥有,不仅如此我还想拥有你所拥有的一切!” 船副站在穆托身后冷冷地看着他,这个陌生的家伙已经失去了一条胳膊,他的左臂的下半段是一个铁弧勾,虽然看上去年龄比穆托要小一些,但应该也有四十多岁了。 穆托静静地听着,血水从腹部的伤口里涌了出来,他的脸部满是阴影。 “我在你身边蛰伏了数十年,甚至不惜和你一同被关押进监狱了,就是为了能从你手中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船副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而他的旁边正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个个海贼,似乎已经变成一具具尸体,而这些人几乎都是他的同伴,然而在杀死他们的时候这个船副甚至没有一丝难过的情绪,冰冷地就像一块铁石。 “是我最先发现了那处海底遗迹,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应该归我所有!凭什么你要擅作主张将打捞出来的一箱金币分给这些家伙们!”副船长指着地上的那些尸体,语气阴冷,“还有你的‘触灵铁链’也是我先发现的,为什么你要据为己有!” “哗啦”一声,手臂上缠绕的铁链掉落在地上,与此同时,穆托背后从地面上伸出来的两条灵体触手也随之消散于无形。 “自私的家伙。” 穆托面前的白发被水花所打湿,他忽然瞬间移动到了副船长的身边,这种急速的速度不仅让副船长大吃一惊,同样被震惊到的还有疯狂伊凡,以及躲在掩体后的艾尔,而艾尔释放出去的“吐息”甚至完全没有捕捉到了这个老头的行动轨迹。 “难道说,这家伙刚才在对付我的时候有所保留?!”艾尔喃喃自语道。 原来这个自称为“旧时代的末路者”的海盗果然没那么简单,这也让艾尔更加好奇所谓的“旧世界”到底是怎样一个强者林立的时代。 “啪”的一声,清脆而刺耳,穆托一巴掌扇在了副船长的脸上将它打飞了出去,在冲破了三面断墙之后他在终于停住了身形,留下一大道滑行的路线。 “在你看来海盗最珍视的就是各种传说中的宝藏吗?”穆托的落在的地面上,他的身形有些趔趄,“你错了,身为海盗最珍视的应该是友情,你身边的那些朋友。” “噗!”副船长满脸是血的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他吐出了几颗碎掉的牙齿,冷漠地看着这个他曾跟随多年的船长,眼中依旧是慢慢的敌意。 “从今天起,我宣布,你不再是‘穆托海贼团’的一员!”穆托的声音低沉,但却慢慢的威严,“你不配!” “哈哈哈,可真是一出不可错过的好戏呀!”疯狂伊凡推了推自己的独眼镜框,他拍着手慢慢走了出来,“副船长想杀船长,而船长又对自己的部下网开一面,嘿嘿嘿,真好看!” 疯狂伊凡狠狠地羞辱着穆托,这些讥讽的话也确实让穆托受到的影响,他的脸上满是黑线,嘴角也开始溢出丝丝鲜血来。 “拿走你的东西,滚!”穆托对着副船长的方向说道,“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残害我部下的这件事足够我将你杀死一百次!滚!” 听到穆托的话,副船长忽然怔在了原地,他实在没想过穆托会放任他离开。 “老子不需要你的同情!来呀,你不是喜欢独裁吗?来杀了我呀?!”副船长满脸通红,试图用语言来掩饰自己越发空虚的内心。 “你忘却了‘穆托海贼团’曾在碧蓝之海上一起许下的诺言,可我却没有,”穆托瞥了一眼副船长,眼神复杂,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歉意,“独裁…独裁么…” “你给我闭嘴,我才没有忘!”副船长继续嘶吼道,“我没有违背对大海的誓言,那些家伙只是被击晕了过去而已,我没有杀害他们,还有你,不要给我装了,我明明已经避开了你的要害,凭你的实力,这些根本不算什么的!” 话音刚落,穆托突然身形一阵摇晃,然后单膝跪倒在地,嘴里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死老头!撑到现在还没死,体格还挺不错的嘛!” 靠在一旁的疯狂伊凡忽然笑了起来。 “难道…是你?”腹部的剧痛猛烈地冲击着穆托的神经中枢,他甚至连呼吸都开始紊乱了起来。 “没错!”疯狂伊凡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个小药瓶,“为了以防万一,动手之前我曾在副船长大人的武器上加了一点小调料,现在看来,我的顾虑果然不是多余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玉碎之夜43 “你说什么?!你对这把刀动过手脚?” 副船长惊悸地望向手里的海盗弯刀,果然刚才沾染上上的鲜血已经变成了黑褐色,不用想,那一定是某种无色无味的剧毒。 “没办法呀,终究不是自己人,我怎么都有点信不过你呀,副船长先生。” 疯狂伊凡弹了一下镇魂石刀的刀刃,沉闷的声音从那石制刀体上响起,古朴厚重地像是从某个古老遗迹里挖掘来的一样。 “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能帮助你获得穆托的外附异能你就不伤害他们的,”副船长激动着吼道,“还有…还有你说过等研究结束后就把那异能还给我…这…这难道也是骗人的吗?!” “嘿嘿,我对此感到十分抱歉,尊敬的海盗先生,”疯狂伊凡对着二人微微颔首,表现出一副虚伪的样子,“我的回答恐怕要让您失望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留下一个活口,要不是这个老家伙迟迟不肯自愿交出他的异能,你觉得你们有机会活到今天吗?” “糊涂!跟约瑟斯帝国的这些家伙合作,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向来阴险吗?!”穆托气愤地斥责道。 “真是讽刺呀,不知道已经有几个科学家被你这个倔强地老头儿给熬死了,但最终栽在了我的手里!嘿嘿嘿!” “竟然欺骗老子!你…你骗我…我杀了你!” 副船长看着满地被自己“误杀”的海盗的尸体,气血上涌的他郁结着无穷的愤怒,整个人仿佛都要炸裂开来。 可是就在他刚要拿起武器杀向疯狂伊凡的时候,却骇然发现自己的胳膊不能动了,而后是身子,最后蔓延到四肢,直到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除了眼睛,身体的其余部分就好像被冰封了一样,一动都不能动。 躲在掩体后的艾尔极为安静地聆听着外边所发生的的一切,好在似乎没有人察觉到他藏在这里。 “难道说这种依附外界事物所获得的异能也需要主人自愿才可以传递给继承者吗?”艾尔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左臂,“这点倒是和异能序列中的记录的异能一样,不知道罗素教授听没听说过这种异能的其他特性。” “等等!那是什么?!” 艾尔忽然低下了身子,因为根据“吐息”反馈来的信息,他赫然发现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朝这里一点点靠近着,能够很清楚地探查到这绝对是一个大家伙,而对方貌似正是从海界塔里爬出来的。 “怎么?想对我动手?”疯狂伊凡似笑非笑地看着副船长,“不好意思,我在你的身体里同样动了一点小手脚,毕竟我们是帝国高贵的科学家,可不能随便信任你们这些肮脏的海盗,也就是你那么傻才会相信陌生人的承诺,哈哈哈!” 副船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能清楚地看到副船长的表皮血管里流淌着墨绿色的血液,就像是一根丝线那样在他的动脉血液里扩散开来,并且由心脏部位泵到了全身。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起我亲爱的毒液中尉了,要是没有他的帮忙,我还真不好找到如此有效的毒药,”疯狂伊凡的一只独眼扫过二人,“今晚也将由他来处决你们,而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而已,毕竟实验做久了也有些乏味。” “伊凡上校过奖了,和您一样,我们都是为了帝国的科研事业而战。” 一个声音忽然从海界塔的方向飘来。 这个声音或许对于穆托和副船长来说极为陌生,但是艾尔却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个说话的人。 “竟然是那家伙!我还以为那个黑袍大主教已经杀死他了呢,没想到他竟然藏在这儿!” 艾尔喃喃自语间,对向的黑暗里走出来了一个身穿防化服的男人,头戴防毒面具,身背金属瓶,腰间是六根玻璃长管,这个家伙正是不久前操控巨人尸体对付艾尔的那个毒气人。 “怎么样?毒液,那个家伙还有救吗?” 疯狂伊凡十分冷漠地抬起头望向海界塔的高处,显然他是指这座海界监狱名义上的主人库克。 “房间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里面没有一个活口,估计是他已经被轰杀成渣渣了。” “渡鸦的手段么?倒是蛮厉害的嘛,哼哼。” 疯狂伊凡转过身去想要从地上捡起来了刚刚被穆托卸下来的触灵铁链,但他却发现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移动着重达上百公斤的奇异铁链,倒是那光滑腥臭的海藻弄得他满手都是。 “别白费力气了,”穆托忽然开口道,“我已经对它施加了生命封印,除非杀死我,否则你别想将它占为己有,卑劣的家伙,约瑟斯帝国应该以你为耻!” “呵呵,以我为耻?你知道我为帝国做了什么吗?”疯狂伊凡的身体摇晃着,他一点点直起身子,“给我杀了他们,毒液!” “十分乐意为您效劳,伊凡上尉。” 毒液的话音刚落,在微弱的火光中,一个巨大的身影忽然笼罩住了在场的几人,大地开始发出缓慢低沉而又有节奏的震动感,碎石在地面上跳动着,而后被一双巨大的脚掌给踩成了粉末。 “吼!”阴沉的吼叫声让方圆几百米内的所有生灵全都退避三舍。 “又是一个巨人!” 艾尔摒住呼吸睁开了眼睛,已经无需“吐息”反馈的信息来进行猜测了,艾尔已经认出了那个大家伙的身份。 正如艾尔所猜测的那样,那个赫然出现的“肉山”正是一个身高接近四米的成年巨人,只不过与之前艾尔见到的那只不同,这只独眼巨人并不是死体,“吐息网”中所探查到的这个大家伙所发出的蓝色脉动异常强烈,那是他强有力的心跳所导致的结果。 而反观此时的穆托,他的身体上冒着阵阵白烟,伤口处变黑恶化的速度虽然被遏制住了,但穆托的整个腹部都开始僵硬坏死了,但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竟然凭借着一股坚韧之力暂时阻挡住了那剧毒朝着心脏和中枢神经扩散的趋势,而且还一点点站了起来。 “呦!还能站起来!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还有多大的本事!该死的老家伙!” 疯狂伊凡虽然嘴上说得异常嚣张,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躲到了一处坚固的掩体旁,防止自己受到伤害,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旁一米处的位置同样有个已经被惊出一身冷汗的家伙藏在这里。 艾尔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倒霉!倒霉!倒霉!” 艾尔恨不得像找个犄角旮旯钻进去,因为那个穿着白色制服撅着屁股的伊凡上尉此时就在他的身边,但对方还没有注意到艾尔,只要疯狂伊凡稍稍一扭头就能感知到艾尔的存在,而这也真是令艾尔感到万分紧张的原因。 独眼巨人的头部被一个铁质头罩锁死在了里面,甚至连开锁的位置都没有,因为这个焊铁的半球状铁罩子根本没有留下一丝缝隙,而就在这个铁罩子的一侧还刻着一个编号,由于天色过暗,无法得知其确切数字。 与艾尔上一次遇到的那个独眼巨人如出一辙,这个巨人的背部也插着三根玻璃长管,也正是因为这个,这些生性野蛮好斗的巨人才会乖乖地听命于毒液。 棕色的体毛根根倒立,巨人能感觉到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好像有点不好对付,因此它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对准僵在原地的副船长扔了过去。 不规则石块带着呼呼地风声凶狠地砸向副船长,要是普通人被击中绝对连呼喊声都没有就会被砸成肉泥,可是就在石头即将击中副船长的那一刻,却是无端地轰然破碎成无数细小的碎石。 而当碎石滚落在地,众人才发现,替副船长挡下这一击的竟然是穆托,没想到他竟然又一次出手了,就像是没有受到剧毒侵害一样,他的行动依旧是雷厉风行。 “作为旧时代末路海贼中的一员,我守住的是旧时代所遗留下来的意志,也是所有海之意志传承者的信念。” 穆托双臂交叉在一起,宽阔的胸膛上是饱经沧桑后留下的一道道疤痕,他就像一个大写的“大”字挡在副船长的面前,穆托抬头望向隐隐作现的碧蓝之海,以及海面之上那星汉灿烂的银河,眼中是无尽的落寞与伤感,那里曾是他挥洒热血的地方,可如今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来吧,今天就让我来了结你们吧!” 穆托背后的肌肉扩迅然张开来,紫色、青色的血管在他的体表上乍现出来,那曾被海水浸泡过无数次的手臂肌肉此时却是满是杂尘。 一圈水花从穆托的脚掌环绕着炸碎开来,而穆托的气势也在此刻骤然上涨,尽管腹部伤口处流出的黑血已经沿着大腿低落到了地上,但他却浑然不觉,用燃烧生命之能的办法将自己的能力强行提高到了巅峰时期。 “穆托…船…船…长…”副船长含糊不清地说道,他的眼里冒出一串串悔恨的泪水。 “是我的独裁害了你么…哼哼…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你吧…”穆托的身后爆发出一股寸劲,那股力量直接将副船长震晕了过去,“‘穆托海贼团’没有葬在大海里,真是耻辱…但说到底,这是时代真的还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吗?” 穆托仰起头,脸上尽是岁月的刻蚀,月儿依旧明亮如洗,风儿也是那般透心凉,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刚刚提出的问题…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玉碎之夜44 可一旁领地意识极强的独眼巨人显然不会放任这个人类冒犯自己对这片区域的控制权,它用力地跺了一下地面,随后仰天咆哮了一声,然后拖着庞大的身躯冲向了穆托。 暴力地冲撞开沿路的所有杂物,独眼巨人想要将穆托给碾碎,虽然它对这个人类多少有一点忌惮,但毒液的药物刺激着它体内的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独眼巨人别无选择。 穆托冷静地站在原地,他没有动,好像就是在等着巨人对自己发起攻击一样,可是就在独眼巨人腥臭的拳头砸向穆托的时候,他低沉的头忽然抬了起来。 “独眼巨人,你想死,是吗?” 穆托的目光像两把剑刺透了巨人的心脏,而独眼巨人在触碰到穆托目光的那一刻,就像是一只孤狼碰到了一只饥饿的老虎,它不知怎么地迅然止住了前冲的身形,因为在气势上穆托已经完全碾压了它。 独眼巨人佝偻着庞大的身躯,就像是见到了领地的王一样,它竟然害怕起来,嘴巴里还发出了低沉的呜咽之声。 “不准退!” 毒液快速地从腰间抽出一根紫色的玻璃长管,并将它射向了独眼巨人,玻璃长管准确地命中了巨人,并将不知名的紫色液体全数注射进了巨人的身体里。 “吼!吼!吼!” 巨人突然狂吼三声,那种精神刺激类液体已经开始将巨人变得狂暴而疯狂,巨人不再后退,他的鼻孔里呼呼地喘着粗气,将拳头狠狠地捶向地面,独眼巨人的惧色已经全然不见,它砸了几下自己的头,然后又一次不顾一切地扑向了穆托。 “哼!” 穆托冷哼一声,之间他周围的所有水洼里的水全部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就像是有什么在地下震动似的。 下一刻,独眼巨人猛地扬起了前肢,然后将两只沙包大的拳头砸向穆托,而穆托也随之发起了反击。 同样满是肌肉的拳头逆冲而上,穆托仅仅是对着独眼巨人轰出了自己的右拳,然而这一拳所携带的力量确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身后的水流从地面腾空而起,它们随着穆托的拳头盘旋而上,而后包裹围绕在了穆托的拳头周围,随着穆托拳头上所携带的力量愈加强烈,那些水流也是连接着地面越聚越多。 直到与独眼巨人的拳头相碰撞的那一刻,所有的水流全部化为的锁链的形状。 没有和艾尔拳头相冲时那般地声势浩大,烟尘四起,穆托攻击向独眼巨人的这一拳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安静,但其中所蕴含的破坏力却是让目睹了这一切的艾尔都开始怀疑老者年轻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缠绕着水之锁链的拳头在和独眼巨人的拳头对冲到一起的时候也仅仅是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已,然后十分血腥的场景出现了,那些水之锁链顺着穆托的拳风继续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去。 骨骼崩碎,血肉被撕裂的声响回荡在这个寂静如斯的夜色里,让人脊背发凉,伴随着独眼巨人痛苦的咆哮声,它的整条胳膊都被绞碎了,变成了血雨彻底消散在了黑暗里。 独眼巨人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它不想上一个独眼巨人那样是个被人控制的活死人,有生命有痛觉的它难以抵挡住这种钻心的痛苦,一边嘶吼一边呜咽,这个独眼巨人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而穆托在轰出这秒杀了独眼巨人的一拳之后嘴角也是溢出了许多泛着黑色的血液,尽管他拼尽全力的阻止,那剧毒还是在内部摧毁着他的血液循环系统,甚至已经入侵到了他的心脏。 艾尔通过“吐息”可以很清楚地探查出穆托的状态,尽管他刚才那恐怖的一击足以震慑全场,但实际上穆托已经完全是外强中干了,他将自己心脏处的生命之火几乎全部关注到了自己的右臂上,而且那团蓝色的火团正在一点点变弱。 “嘿嘿,”躲在掩体后的疯狂伊凡忽地笑了出来,“一群愚蠢的海盗,我随便使一点手段就能将你轻松解决掉,甚至不用我亲自出手,不知道能从你的身上提取到什么有趣的骨髓基因呢,这下子我的作品或许可以变得更完善了。” 疯狂伊凡兴奋地搓着手,他的独眼镜框里的那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狂热的火来,忽地,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两只手也慢慢放了下去,一点点去触碰旁边的那柄镇魂石刀,微微侧头,他眼角的余光慢慢望向身后的黑暗中。 “谁在哪?!出来!” 疯狂伊凡忽然厉声喝道。 而外边的战场上,诡异的绿雾又一次从毒液的金属罐里喷射了出来,这种烟雾就像有生命一样笼罩向了穆托和独眼巨人。 毒液则是站在战场之外任由背后冒出的烟雾向前涌动而去,他防毒面具下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仿佛是在等待一处即将上演的好戏。 “小儿科的把戏!” 穆托的双腿正在逐渐失去知觉,忽然左腿一软,他单膝跪倒下去,而腹部的伤口又一次加速溃烂起来,额头上尽是密集的汗珠。 手掌拍在地面上,附近的雨水化作一张展开的水幕对着绿色烟雾笼罩而去,可就在水幕即将抵达绿雾的那一刻时,忽地化作一片雨帘落了下来。 而穆托则是猛地捂住了心脏,苦苦地支撑着不让自己跌倒。 “怎么样?中毒的感觉不好受吧?”绿雾围绕着穆托笼罩而来,而就在那绿雾里传来了毒液的声音,“为了对付‘海上暴徒’穆托大人,我可是用了平时可以杀死十头大象的药量,顺便说一下,你们最近吃的食物里早就被我下过慢性毒药,所以即便今天没有发生这些突发事件,你们也是难逃一死。” “总有一天你们会为自己的邪恶研究付出代价的,我穆托今天注定一死,但是在死之前拉上你们垫背也算是我对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点善意吧。” 穆托感觉自己越发虚弱起来,不得已他将灌注与手臂的生命之能调动出了一部分去压制那急速蔓延的剧毒。 “杀死我们?穆托先生怕是想多了,你的身体里同时存在着四五种剧毒,它们在你的身体里肆意破坏,你确定还有余力来对付我?”毒液的声音飘飘地的从四面传来,连穆托也不能确定他的方位,“失去了外附异能的你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价值了,唯一的价值可能就是你那副强横的身躯罢了,所以,死亡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贡献,何乐而不为呢?” 浓重的绿雾越聚越多,它们没有味道却将附近所有的区域都涂抹成了绿色,不知不觉间穆托吸入了一些,他皱了皱眉然后立即闭住了呼吸。 “哈哈哈,哈哈哈!” 听闻毒液的一番话,穆托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穆托手掌所触碰的地面毫无征兆地破碎开来,五条蜿蜒曲折的裂缝沿着他的五根手指扩散出去。 “你以为就凭你可以威胁到我,即便我只有一只手可以动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你!” 一手抚住心脏。另一只手骤然弯折,裂缝中间忽然喷涌出了大量的地下水,有一些甚至在喷出地面之后就变成了额灼热的水蒸气,这突兀出现的水流瞬间便冲散了一些紧紧围绕在穆托周围的绿雾。 “曾经的打海盗,如今的强弩之末罢了。” 毒液似是嘲讽一般地说完之后便彻底销声匿迹了,而穆托也是感觉大脑一阵眩晕,不知道是用力过猛还是其他某种原因,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朦胧起来,穆托甚至连自己的手掌都无法完全看清楚。 忽然一种危机感让穆托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他猛然抬起头,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将自己笼罩了进去,而这个身影正是刚刚被自己击败的独眼巨人。 只见巨人又一次扬起了手臂对着穆托砸了下来,仓促间出拳迎击,然而穆托的拳风却是直接透体而过,那个独眼巨人就像一道虚影似的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是幻觉。” 穆托瞬间就意识到了一定是他刚刚不小心吸入的那些绿色烟雾搞的鬼,可是正当他试图使用刺激神经中枢的办法来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时候,一根极其细微的针管从他背后的烟雾里射了过来。 猛然转过身,穆托在针管要刺进自己皮肤的瞬间接住了它,而后抬手一拳,一股迅烈的拳风在水流的加持下冲着针管射来的方向奔袭而去,烟雾被轰开了一个缺口,可是却并没有发现一个人。 “卑鄙的家伙。” “穆托先生,您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接住的是什么东西吗?”幽幽地声音缭绕在穆托的耳边。 “嗯?!”穆托立即低头去看手里的针管,却发现那竟是一只正对着自己吐着信子的眼镜王蛇,淡黄色的蛇毒从它的独牙里滴落,而毒蛇正对着穆托的手臂狠狠咬去。 手掌用力,穆托冷静地将那条眼镜王蛇捏爆在了手心里,可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那并不是什么毒蛇,被他捏爆的仍旧是那支针管,而其中的黑色气体已经在自己的身边扩散了开来。 而在掩体后边,疯狂伊凡显然没那么轻松,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不经意地发觉竟然有人潜藏在自己身后的黑暗里。 手持镇魂石刀转过身去,疯狂伊凡忽然愣了一会儿,然后放下了举起的石刀。 “原来是一只老鼠。” 疯狂伊凡看着正在墙角下打洞的那只老鼠,然后将目光慢慢地扫向周围一处处或残损或断裂的墙壁处,一只独眼闪动着精光,在徘徊了一阵之后,疯狂伊凡悄然离开了那处掩体。 而就在这个掩体后方仅仅相隔五六米远的地方,一高一低两个人影正屏息凝神地贴着那面断墙,二人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彼此都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被疯狂伊凡发现。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玉碎之夜45 “快走,带着安德烈离开这里。” 待外面的疯狂伊凡走远之后,那个身材略魁梧的那个男人忽然沉声说道。 艾尔听到了男人的话,但他没有立即应答,然而心里十分清楚这个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救出危险之地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多铎老师。 “我不认识你,也从没遇到过你,记住我说的话了么?”多铎点燃了一支烟,他用沾着血迹的手指夹着烟吸了两口,“因为你刚刚掩护我转移受伤的特种小队队员,这是我的回礼。” “嗯,多谢。” 艾尔拉了拉随身的斗篷刚要动身离去,多铎的大手忽然捏住了他的肩膀,而艾尔也随之停住了脚步。 “记住,你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即便了解到了什么也请尽快忘记…因为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 “该忘记的我自然会忘记,但有些东西已经刻在了我的心里,抹不去。” 多铎的嘴巴里连续不断地冒出烟气来,他慢慢抬起头,游移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了艾尔的背上。 “你都听到了些什么?”多铎的声音渐渐低沉。 “那你呢?多铎老师,你又知道些什么?!”艾尔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紧盯着多铎的脸,但脸却依旧是隐藏在宽大的斗篷下。 多铎没有回答,他只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喷气机动装置的旋钮,两侧的工作状态灯亮了起来。 “那不是我权限范围内所能接触到的事情,”多铎将烟灰掸落在地,“刚才的枪声是‘猎户座’吧,带着那家伙赶紧离开这里,不要给盎格鲁部长找麻烦,善后的工作已经全权交给了那些十字军团的士兵,不要被抓住了。” “嗯。”艾尔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市中心发生了一些突发的事情,不要靠近那里。” “我已经知道了。” “好,去吧。”多铎从艾尔的身边走过,朝着阴暗的街道里走去。 “多铎老师,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您。” “哦?”多铎半转过身来,抬眼看向艾尔。 “我们刚才的行为是不是已经触犯了帝国法律,会不会因此而…”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多铎率性地摆了摆手,“我不认识你,也从来没有见过你,我和我的队员们马上也要离开这里了,他们都伤得很重…” 说完,多铎夹着那根闪着红色火星的烟蒂走进的黑夜之中,喷气机动装置发动的声音在前方的巷子里响起,一道人影划过了月影消失在渐寒的月光下。 扭过头去望向海界塔下那一团浓重的绿色烟雾,艾尔知道那个所谓旧时代的老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而结局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艾尔加速跑进了影影绰绰的巷道之中。 而海界塔高层的那间千疮百孔的议事厅内,残火依旧燃烧未已,那张石床旁边的一座残破雕塑下倚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性,他用颤抖的双手折成了一只只沾血的千纸鹤,而在他的身后,他的身侧以及他的身前已经遍地都是千纸鹤了,它们围在这个男性的周围就像一群飞翔在血色云端的精灵,风儿微动,鹤也翩然起舞。 男性在折完手中最后一只千纸鹤后凝望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将它对着月光映照进来的方向掷了过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那张石床动了,随着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石床被人从内侧缓缓推开,一只满是刀痕的手从中伸了出来,先是扒住了边沿,然后是一张半面脸都缠着绷带的血脸从中缓缓露了出来。 “他妈的,差点闷死老子了!我库克没死,你们这群胆敢冒犯海界监狱的家伙一个都别想逃出老子的手掌心!” 库克的脖子以下几乎缠满了绷带,他狞笑着爬出了石床下的“安全屋”,四周星星点点的火光将这个和木乃伊有几分相似的独臂男人照得异常狰狞阴森。 忽然,库克愣着了一下,因为就在他的面前一只沾着人血的千纸鹤轻飘飘地飞了过去。 受到惊吓的库克将大半个身子又钻回了“安全屋”之中,他定睛环视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了残破雕塑旁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影,而对方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就像是死了一样。 “呕吼,让我看看是谁被同伴们抛弃在了这里。” 确认对方已经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之后,库克也越发变得嚣张跋扈起来,他的独臂拎着一把从“安全屋”里带出来的长剑,不怀好意地站在高处俯视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终于…终于等到你了…可以完成我的…任务了…” 男人用力地挤出一个苦涩地微笑,左手从大腿处滑落,而他摊开的手掌里正有一根尾端缠着金丝的黑色鸦羽。 “他妈的,死到临头还嘴硬,害老子失去一条胳膊,我要先杀了你解恨!” 库克疯狂地叫嚣着,就在他刚准备扬起长剑刺向那个男人的心脏之时,一束熹微的火光忽地出现在了他眼角的余光之中,猛然回过头去,下一刻,库克惊慌地睁大了眼睛。 细小的火苗将纸张一点点烧成灰烬,那只被烧了一半的千纸鹤尾端升腾着火焰,它又从窗外飞了回来。 碧蓝之海的近海处,一只巨型金雕在海岸线上无声地盘旋着,它刚刚甩掉了一队紧随在身后的士兵,夜黑风高,一望无际的碧蓝之海为他们提供了很好的遮掩。 此时,“joker魔术团”的众人正乘着金雕从海面上驶来,细草微风岸,一处长满青草的海崖渐渐浮现在了众人眼前,这里人烟稀少,方圆数公里内只能看到零星的几盏残灯,或许是位于映衬它“无人渔村”的称呼,这处天堑一般的断崖就像是一只远洋的孤舟那样漂泊在沧波之上。 “大家坚持住,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红桃a稳稳地站在金雕的背上,她望着远处的“无人渔村”对身后的一众在海风中瑟瑟发抖的修女们说道。 虽然这一路上红桃a都在临时担任着队长的职务,看似精明强干,但其实她的心思有一大半都放在陷入深度昏迷的笠身上,不过让红桃a略感慰藉的是,她发现笠的伤口已经不再继续流血了,而他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有所缓和。 “谢天谢地,事情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暂时松了一口气的红桃a浑身涌起一股虚脱的感觉,但好在她凭借坚韧的意志力支撑住了,在没有将笠带到那个医生面前时,她还不能倒下。 “a姐,小k会找到我们的,对吧?”方块q的语气比之前轻松了些,他再一次确认了梅花j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又为他掖了掖从自己身上脱下的衣服,防止着凉。 “嗯,很快他应该就会跟上来。” “刚才我们在商业区临空飞过的时候,我貌似看到了那里也发生了战斗,难道说总部一直不肯透露的计划就是袭击女王的车队么?”方块q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这群家伙不会真疯了吧?如果真是那样,渡鸦组织的命运或许会因此而改写…” “据说渡鸦组织的会长是个异常沉稳老练的人,我想他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接受这么危险的任务,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刺杀约瑟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你除非告诉我他是伊顿帝国派遣的奸细,否则我绝不相信他会干这么蠢的事,即便《刺客名录》上的所有顶尖刺客全部齐聚帝都,想要撼动一个帝国的权威也是不可能的。” “嗯,即便没有帝国元帅泰隆坐镇,单凭一个十字军团的军士长尼兹也是极难对付的。 方块q望向烟花肆意喧闹的商业区方向,与商业区外围的热闹不同,由行政区通向商业区的那条极为宽广的马路附近倒是显得颇为冷清,但谁又能知道那里此时又在发生着怎样的血与火地拼杀呢? “古斯通先生的家就要到了。” 红桃a看到了断崖顶部那绿草如茵的地面上有一座造型颇为古雅的中世纪阁楼,而阁楼的旁边是一颗郁郁葱葱的合欢树,绒毛一般轻柔的小花开了满树,如同童话中的景色一样。 那是“无人渔村”里仅存的一户人家,也是他们秘密前行的目的地。 用沾着清水的手帕为笠擦了擦干裂的嘴唇,桃乐丝忽然感觉贴身的口袋里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由于赶路时一心都在牵挂着笠的安危,直到此时她才反应过来。 桃乐丝似乎察觉到了心跳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口袋里,发现那竟然是一只十分乖巧的灰色兔子,它正睁着一双可爱的眼睛看着陌生的桃乐丝,奇怪地是小兔子竟然没有反抗,任由桃乐的手托着自己毛茸茸的身子。 而最为惊讶的莫过于桃乐丝了,因为她在看到小兔子的那一刹那,心底那尘封多年的往事一幕幕涌上了心头,回忆伴随着泪珠涌了出来。 记忆里,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年幼的桃乐丝在母亲的带领下前往了一个气派的海边小楼,并在那里见到了一个成年男性以及一个性格孤僻的小男孩。 在一顿丰盛的大餐之后,母亲开始让小桃乐丝尝试着改口叫男人“爸爸”,叫那个小男孩“哥哥”,于是懵懂的小桃乐丝就按照母亲的吩咐做了。 相对于男人的兴高采烈和热情,让小桃乐丝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个小男孩异常冷漠的反应,他似乎将自己视为了敌人,不但对小桃乐丝的主动接近置之不理,还刻意疏远这个小女孩。 直到有一天,一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玉碎之夜46 “哥哥,这只小兔子是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礼物,现在送给你吧。” 小桃乐丝把一个粉色的小笼子到了笠的面前,怯生生的脸上带着逐渐灿烂的笑容,午后的阳光穿透后院里的大榕树洒进了屋子里,明亮的窗子前是正在画画的笠。 “幼稚。”笠只是瞥了一眼笼子里的小兔子,然后就不耐烦地扭过了头去。 “哥哥…”笠冷冰冰的话让小桃乐丝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她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身子,“你不喜欢吗?” “不要叫我哥哥,谁是你哥哥?!”笠生气地一脚踢开了旁边的彩色皮球,“是谁让你擅自跑到我屋子里的,不要打扰我画画,出去!” 小桃乐丝被吓了一大跳,她紧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然后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对…对不起…” 小桃乐丝道完歉后便抱着那个被笠踢飞的彩色皮球跑出去了,她啜泣着,稚嫩的小手不停地抹着脸颊上那温热的东西。 当小桃乐丝离开笠的房间来到客厅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带着小兔子出来,当她蹑手蹑脚地再次返回笠的房间之时,却在笠的门前发现这个性格孤僻的“哥哥”正在细致地观察着小兔子。 “原来哥哥还是喜欢小兔子的呀。” 桃乐丝偷偷地看着笠,只见他在观察了一会儿小兔子之后便打开了笼子,小兔子在笠沾满水彩的指间嗅了嗅,然后便乖巧地跑到了笠的手心里,而笠最开始还有些局促,直到他触碰到小兔子柔软的绒毛之后才放下了心里的芥蒂。 抚摸着小兔子的绒毛,印象中那是年幼的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冷漠孤僻的小男孩面带笑容,也是从那以后笠每次独自外出写生都要带着那只小兔子。 泛黄的夕阳中,屋后的林间梢头,一个男孩肩膀上卧着一只小兔子的背影永远定格在了幼小的桃乐丝心中,印象中笠似乎并没有朋友,除了那只小兔子外。 也是从那以后,倔强的小男孩对小桃乐丝的态度略微有所缓和,当只有两人相处时,笠会允许小桃乐丝叫他“哥哥”,但有其他人在场时,笠就又恢复了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后来,小桃乐丝也接受了这个性情古怪的哥哥。 如今看到这只灰色小兔子,桃乐丝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当时的种种,虽然此时的灰色兔子早已不是当时的那只,但她心里清楚这是自己送给哥哥的第一件礼物,他始终记挂着,在乎着。 “哥哥…”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也只化作了一声简单的“哥哥”,桃乐丝望向笠苍白的脸庞,虽然有几分多年未见的陌生感,但她知道这还是当时的那个哥哥,那个可以不顾一切冲进人群、跑进火场将自己救出来的哥哥。 昔日的小男孩早已褪去了桀骜和青涩,他成熟硬朗的脸庞上刻着成年人的责任与担当,当然也留存着这个世界无情的嘲弄。 桃乐丝不由得握住了笠的手,只是当她触碰到笠的时候却发现那无比的冰凉触感,刹那间,桃乐丝的心脏漏跳了半拍,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哥哥!哥哥!你还好吗?哥哥,你快回答我呀!” 桃乐丝跪倒在笠的身边,大声呼唤着,却发现笠根本没有回答她,笠双眼紧闭,脸上的血色也越来越淡。 “怎么了?!” 听到了桃乐丝的哭声,红桃a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她一下子扑到了笠的怀里,耳朵紧紧贴在笠的胸膛上。 “心跳呢…心跳呢…心跳在哪里…” 眼泪斜着从桃乐丝的脸庞滑落,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给我闭嘴!” 桃乐丝对着周围聚拢过来的修女们怒吼道,接着她又惊慌失措地用手去探笠的鼻息和脉搏,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红桃a根本无法抑制住不住落下的泪珠,她就像一个被人抛弃在午夜街头的小女孩,找不到回家的路。 “笠!谁允许你睡的!快给老娘醒过来!醒过来!” 金雕背上的骚乱引起了方块q的注意,通过红桃a的哭喊声他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用于引导金雕的拐杖从手里滑落,他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呆在了原地。 “老大他…”方块q的心被一道闪电击中,他随后间捡起了地上的拐杖,引导着金雕加速朝“无人渔村”滑翔而去,“快!快!快!” 金雕扇动翅膀带着强风降落在了断崖顶端,粗壮的合欢树上飘落下来了许多粉色小花,勉强平稳地止住了巨大的身躯,鸟翼下方已经是鲜血淋漓了,金雕一下子便疲惫地跌倒在了松软的草甸上,带着这么多人飞行早就已经超出了它的极限。 而早在金雕抵达断崖顶端的无人渔村之前,就已经有一个提着煤油灯的佝偻老人从阁楼二层上走了出来,楼道里昏黄的吊灯映出了他苍老的脸庞。 “原来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古斯通把怀里的猫放到了地上,任由它沿着梯子爬上了屋顶,在那里有五六只颜色各异的猫正在熟睡,不过随着那只大鸟的到来,这些小猫咪们都警觉地扬起了头。 一袭类似于巫师一样的灰褐色长袍披在身上,老者扶着木质栏杆走了下来,当金雕降落在草地上的时候,老者也刚好走到了草地上。 没等那些修女们从金雕背上走下来,红桃a就迫不及待地搀扶着身体几乎冰凉的笠跑了下来,在她的身后紧跟着慌乱的桃乐丝和同样一脸凝重之色的方块q。 “古斯通先生,快!请您救救笠!他快要支持不住了!” 桃乐丝一边朝着古斯通老人飞奔而去,一边大声呼喊着,她知道这个老人家的耳朵不是特别好使。 “是笠先生吗?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古斯通的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还没有接触到笠的身体,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体情况已经差到了极点,可以说基本上已经踏入了死亡之域。 “他的腰腹部被击碎了…”尽管一直不愿承认这件残忍的事情,但此时红桃a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老爷爷,求求您救救我的哥哥。” 桃乐丝跑到了古斯通的面前,双膝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只要能拯救自己的哥哥,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可是,就在桃乐丝要跪下去的那一刻,古斯通提着的煤油灯里忽然飞出了两个光点,它们飞到了桃乐丝的膝盖处将她的身体又拖了起来。 “‘莱茵修道院’的小姑娘,不必如此,笠先生有恩于我,我自然会全力相助。” 古斯通一脸慈祥,他对着桃乐丝点了点头,然后便投入到了笠的救治之中。 “他伤得很重,来不及到阁楼里去了,就在这里吧。” 轻轻晃动煤油灯,古斯通附近的绿草忽然疯长起来,不多时一张由绿草生长缠绕成的草床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不仅如此,草床的四个角分别长出了一根青藤,藤蔓上长着三两盏草灯笼,萤火虫在其中飞舞着,发出了明亮的荧光。 “天啊,这位老人家竟然一位魔法师,希望他可以顺利救助笠先生。” “万能的主呀,请一定要将希望之光播撒在这片土地上,让所经历过伤痛的人感受到爱与温暖。” “请务必救活桃乐丝修女的哥哥,拜托了。” 修女们围拢在草床的周围,她们有些闭着眼紧握手中残损的十字架,有的将双手合十在胸口处无比虔诚地祝福着、祈祷着。 这里充沛的自然之气氤氲在海风之中,不止是那些昏迷过去的修女慢慢苏醒了过来,就连一直失去意识的梅花j都是慢慢睁开了眼睛,天然的灵气悄无声息地滋润着这里的每一处生灵,可是笠的情况依旧很差。 古斯通老人弯腰把手伸进了绿草之中摸索着什么,只见两只青蛙扛着一根枯树枝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古斯通的脚边,将枯树枝交给古斯通之后它们就又跳进来旁边的小树林间。 “古斯通先生,他…他的情况…”红桃a试探性地问道。 “不太妙。” 古斯通面色凝重地说道,紧接着他又将那根枯树枝轻点在了笠的额头之上,仿佛点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之上,一圈一圈的涟漪凭空荡漾出去,沉钟之声悠悠飘荡,而笠的整个身子都浮了起来。 而后古斯通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那不是释然,而是一种解脱,他已经察觉到了笠身体的异样。 “这并不是笠先生,”古斯通收回了枯树枝,而笠的身体也慢慢降落到了草床上,“准确地说,这只是一个跟笠先生长得极为相似的纸质傀儡。” 安静,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就像是造物主按下了静音键,除了林间的晚风和蟋蟀的叫声,这里没有任何人为的声音,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哥哥…哥哥他…” “古斯通先生,您…不会搞错了吧?”红桃a的眼神里依旧是写满了不敢相信。 “也罢,还是让笠先生亲自跟你们说吧…” 古斯通老人将手里地枯树枝又递给了脚边的另外两只青蛙,它们扛着树枝略显滑稽地离开了。 而躺在草床上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笠第一次睁开了眼睛,晦暗、阴霾、死亡、孤寂,这是笠的瞳孔中所能看到的各种冷色调,唯一没有的就是生之气息。 “对不起,各位,让你们失望了…” 笠的语调很轻,就像天空上抓不住的云彩,仿佛随时就会被一阵风吹散。 在听到笠的声音之后,其中一些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另一些人则继续困惑着什么,但无论怎样,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灰色。 或许,那是一道永远都不会化开的灰色。 第一百九十九章 玉碎之夜47 “桃乐丝,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笠用干裂的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来,“能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笠想要伸手去触碰桃乐丝的脸庞,不过手刚伸到半空就重重地跌落了下去,随着本体生命力的衰减,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这条手臂的控制权。 “哥哥,我好想你呀,你别走好不好,留下了陪陪我…我不想失去你…” 桃乐丝紧紧握着哥哥的手,一下也不愿松开,即便它正在一点点失去最后的余温。 “小桃乐丝,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呀,”笠温柔地看着桃乐丝,声音越发有气无力起来,“是我害了爸爸妈妈,也害了你,哥哥对不起你们…不过我总算是要解脱了…只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哥哥,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桃乐丝哭得很伤心,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为之动容的。 “这些年来,每当你过生日的时候我总会偷偷地来看你,你应该没有发现吧,”笠缓缓地说道,“若不是我小时候一时冲动作出了许多无法挽回的事,父母也不会被当地的豪绅迫害致死,我害怕看到你的眼睛,也不想打破你平静的生活,桃乐丝,其实我不配做你的哥哥…” “不,是他们的错,跟你没有关系,哥哥,你就是我的哥哥,我唯一的哥哥。” “对不起,桃乐丝,以后不能继续保护你了,要坚强地活下去呀…” 一旁的红桃a紧握着双拳,她正在压抑着内心澎湃的情感,终于,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一声不吭地朝着山崖绿地上的金雕走去。 “a,你去哪?” 笠幽幽地声音从人群里传来,红桃a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我不准你死,我要把你找回来。” 红桃a冰冷的嗓音有些颤抖,就像冰川之下缓缓流动的岩浆河。 “不用了,a,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即便你找到我也已经是是回天乏术了,我自己的身体已经残缺不堪了,没必要再做无用的努力,”笠的声音很轻,那是一种面对死亡时的坦然,“留下来吧,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你是不是独自一人留在了海界塔?” “嗯。” “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实话?为什么要骗我们?” “有些事情我必须要亲自去做,而你们也没必要为了一个根本没办法救活的人,而白白牺牲。”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伙伴呀!”红桃a愤怒的转过身来,此时的她已经是泪满脸颊了。 “‘joker魔术团’只要还有你们几个在就依旧是卡洛城的王牌,而我,也是时候该去赎罪了。”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人群之后的黑夜里悄然响起,压了了压头上的帽子,一个脸色铁青的男人撩动身上的风衣,神色默然地朝着断崖之下的山坡走去。 “q,站住!我说过不要去救我,难到你还不明白吗?” 众人的目光朝着笠目视的方向看去,只见手持“蝰蛇”左轮的方块q正一声不响地想要独自一人乘船前往海界监狱,他要把自己的老大给救回来。 当方块q听到笠的呵斥之后,他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旁若无人地继续朝树林深处走去,他脚步坚定而有力,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他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枪伤。 “q,快停下,难道你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说好要一起退休,买座海岛安度晚年的,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老大,对不起,这一次我要抗命了。” 看着方块q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失去行动能力的笠只好求助于一旁的古斯通老人。 “古斯通先生,麻烦您了,别让他做傻事。” “哎。” 古斯通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煤油灯,油绿色的暖光从灯罩里冒了出来,随后不远处树林里的大树就像是忽然活过来一样,竟然自行移动起来。 而正自顾自地朝山坡下下走去的方块q还没来得及反应,两根青藤忽然从草木之间冒了出来,它们紧紧地包裹住了方块q的两条手臂,任由它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而就在此时,附近的许多老木像木桶似的将他囚禁在了其中。 魔法的力量很快就让方块q放弃了抵抗,他的双眼通红,痛苦地凝望着远方那座若隐若见的黑塔,高耸的塔里有着他的伙伴,而方块q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彻底陷入到了绝望之中的方块q松开了紧握的“蝰蛇”,他面朝海界双目失神地跪了下去。 “老大…老大…” 不一会儿,两只猫头鹰从树林里飞了出来,它们的爪子都抓着一把左轮手枪,那是属于方块q的武器。 接到那两把“蝰蛇”手枪,古斯通摇了摇头,而后两把左轮竟然变成了两只白色的和平鸽,它们在人们的头上盘旋了一会儿,随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夜空的一轮弯月飞去。 “谢谢您。”笠对着古斯通微微颔首。 “嗯。” 古斯通把手里的煤油灯放在了草床上,温暖的灯光让笠冰凉的身子感觉舒服了一些,然后他看向了围拢在附近的修女们。 “‘莱茵修道院’的朋友们,这边请吧,我的小阁楼虽然不是特别大,但足够收容各位略作休养。” 古斯通回头看了草床上的笠一眼。 “笠先生,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你的身体,恕我无能为力。” “古斯通先生,作为后辈,笠感激不尽。” “帝都最近发生的事,猫头鹰告诉了我一些,对于‘莱茵修道院’的遭遇我深表同情,这些修女们我会亲自送她们安全出海,你不必担心她们的安全,”古斯通挥了挥手,从他身边一直到那座老式阁楼之间立即亮起了有许多萤火虫组成的光之甬道,指引着修女们的路,“有什么话想对身边的亲人朋友说,请尽快吧,感谢你曾经对我的帮助,笠先生,请一路走好。” 古斯通的脸上流露着难过的神色,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然后跟在修女们的身后朝着阁楼走去,而那些萤火虫组成的“小灯”则在他的身后逐渐熄灭。 岑寂的风从旷远的碧蓝之海上吹来,粗壮的合欢树下只剩下了笠、桃乐丝、红桃a以及从树林里返回的方块q,他的脸上尽是失魂落魄之色。 粉色的扇子状小花忽而落下,金雕注视着这些昔日的伙伴,作为动物的它也感知到了生命流逝的悲痛,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液体,或许凭它的心智意识不到那种让它感到“难过”的东西叫做“泪”。 “对于这个悲惨的世界,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我的朋友不多,也仅仅是你们几个而已。” 笠此时已经连活动脖子都很困难了,他的颈部以下正在一点点“纸片化”,纸张的纹路已经开始出现在了他的肌肤之上。 “a,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笠轻声呼唤道,“我的耳朵正在失去听觉…” “老大,我在呢…我在呢…”红桃a倔强地抹去脸上的泪珠,她强忍着眼眶里涌出的泪来到了笠的身边,“你有什么话,你就说吧…a听着呢…” “我还以为你又偷偷喝酒了呢…”笠的嘴角微动,那是他能发出的最尽力的微笑了。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红桃a正带着哭腔诉说的时候,笠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又继续说着什么,看来他的听力已经缺失得很严重了,至于红桃a说的话他已经很难听到了。 “伙伴们…就交给你了…保护好…他们…有些话已经再也不能…不能对你说了…你…你要幸福…” “笠…我…爱…”红桃a瞬间泪崩了,她的嗓子像是被扼住了一样,那份深藏在心底的情愫在爆发的时候被她狠狠压制了下去,“我…会的。” 欣慰地点了点头,笠大致理解了红桃a的意思。 “q,那么…k就拜托你了…他还是个孩子…多给他一些宽容…还有j爷,再遇到危险的…任务…还是让他留在卡洛城吧…告诉雷克顿分会长…笠不能喝他桃花酒了…不过说真的,那玩意确实不好喝…” 笠临别之际的话让方块q的眼眶变得湿润起来,他又像是哭又像在笑,只是用力的点着头,然后摘下了头上的帽子紧紧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桃乐丝…” “我在,哥哥!”桃乐丝将笠失去知觉的两只手捧在怀里。 “你的十七岁生日…就快到了吧…让我想想…要送你什么礼物…比较好…”笠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我只有…这个了…” 笠的口袋忽然动了起来,一只千纸鹤从里面飞了出来,落到了桃乐丝的面前。 “小时候…你教我的…记得吗…” “记得…我记得…哥哥…”桃乐丝的声音哽咽在了喉咙里。 到最后,笠的嘴巴只是微微开合,发出的声音已经极为微小了。 “我爱你,哥哥。” 桃乐丝知道笠听不见自己的话,因此她用颤抖的口型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但是下巴上已经是缀满了晶莹的泪珠。 “我..我也…爱……” “爱你,妹…妹…” 与合欢树下的笠嘴型一样,画面之外,海界塔高层里的那个身影说出了笠未说完的话。 海界监狱中部的黑色高塔里,尾端曳火的千纸鹤飞过了那个身影的面前,是一张满是鲜血与灰尘的脸,带着安详的笑意,男人的嘴巴里咳出了一大滩血,在肿胀的眼睛失去最后一抹光彩之前,浑身带血的男人眼前是燃烧着的千纸鹤飞进了身边的千纸鹤堆之中。 眼睛彻底蒙上了一层灰色,草床上的那盏煤油灯在晃动了几下之后也是化作了一缕白烟,熄灭了。 “哥哥,你走了吗…哥哥…” 桃乐丝将笠的“尸体”拥在怀里,而笠的身体却是慢慢地失去了人类的形状,纸化的傀儡在涌动的夜风之中变化成了一只只飞扬的千纸鹤。 合欢树飘散着芬芳的合欢花,而月光之下的碧蓝之海上清辉点点,千纸鹤从海边的断崖之上飘落,随着风儿飞进了海洋深处,那里游动着鱼儿们的浅梦。 远处,烟雾逐渐消散,暗黑色的海界塔顶层,一团巨型的蘑菇云升腾上了夜空,爆裂的火光将半座海界塔炸成了碎片,火焰甚至推开了高空的云流,将帝都映成了红色。 “万邦灯会”中最刺目的一颗“烟花”绽放在了夜空,就连整个帝都都在震颤。 第二百章 远去的魂灵 “远去的魂灵将前往天国的圣堂接受洗礼,林间的风会以大魔法师夏尔的名义为你引路,愿你受到魔法的庇护。” 古斯通老人孤身立于阁楼的走廊处,他的身边立着一根跟他等身的魔杖,如同数股枯树枝缠绕而成的一样,魔杖的顶部与那盏煤油灯的造型相似,其中也亮着一个小光点。 只是在古斯通老人垂下眼眸之时,魔杖中的光点被一阵微风裹挟着变化成了无数碎屑般的亮点,它们追随那些千纸鹤而去,夜风吹袭,坠着亮点的千纸鹤们一同飘向了碧蓝之海的深处。 远处的爆炸火云还在继续扩散,蘑菇云的震波冲上了云霄,红彤彤的火光映亮了半边天,一时间,就连无人渔村树林里的草木都是受到了波及,岩石滚落,走兽惊逃,惊鸟乱飞。 那个男人带着释然的微笑慢慢走远了,他的背影随着那掉落的火星消散在夜空,只留下了无尽的唏嘘感叹,但他不会孤单,因为在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身着学生制服,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家伙 “终于,你还是来了呀。”小男孩嘴角微微上扬。 “嗯,走吧。” “怎么?不准备再看一眼这个让你留恋的世界了吗?” “不必了。” “嘻嘻嘻,准备去哪?” “地狱。” “好,那我小丑皇就陪你走上一遭!” 随着火光的逐渐熄灭,浓红色的烟尘里仿佛两人的背影由慢慢重叠在了一起,最后消失不见。 断崖之上的众人一齐望向海界塔的方向,那是一个生命的终结,也是他用自己的命换回了这些人的命。 修女们在虔诚地默念《安魂曲》,魔法师古斯通摘下了自己的尖顶帽,“joker魔术团”的众人凝默无语,目送老大的离开,桃乐丝将最后的那只千纸鹤护在胸口,一滴滴晶莹从脸庞滑落,跌进了草丛里。 桃乐丝的脚边,那只灰色兔子停止了咀嚼,它忽而扬起头看向了桃乐丝… “哥哥,来世还做桃乐丝的哥哥好吗…” “好…” 风在呢喃,月儿低垂,合欢树发出簌簌的声响摇落清辉,断崖之上,是各自的心声。 “啊!!!” 远处的树林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它带着哭腔在黑夜里扩散开来,自然也被阁楼周围的众人清晰的捕捉到了。 “是k!” 红桃a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她不顾悲痛扭头朝着山坡下望去,只见其中一棵巨木之上跪倒着一个抱头痛哭的少年,成千上万的花瓣缭绕成了一片浮空的花海,它们环绕在少年的周围,随着他的情绪起伏而越发躁动不安起来。 “糟了,他知道老大的事了,这个臭小子千万别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最难受的或许就是他了吧,唯一可以跟他谈心的人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黑桃k仰天嘶吼,肩上的“樱刺”脱离的剑鞘冲天而起,“樱花剑雨”自行释放,那万千的樱花瓣化身成夺命的利器激射向岑寂的夜空,而后在失去动力之后又变成了漫天的花雨纷纷落下。 咆哮过后,黑桃k忽然离开了树梢,他抹着眼泪朝着山坡下奔袭而去,月影之下,这个孤独且倔强的少年背影寂寥,他向着黑暗冷清之地越跑越远。 “a姐,小k他…” 方块q刚要准备追过去,一只手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让他一个人释放一下吧,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刺客,必须要学会接受离别,我知道这很残忍。” 红桃a的声音很坚决,尽管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涸。 “嗯。” 方块q点了点头,然后点燃了两只烟,他抚着自己受伤的肩膀走到了阁楼背后,将其中一支叼在了嘴巴里,另一支抛向了断崖之下。 “老大,给你的,有幸成为你的部下是我的荣耀…” 一直假装坚强的红桃a在方块q离开之后再也忍不住了,她就像一个受伤的小女生那样,双臂抱膝蜷缩在草地之上,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胳膊里抽泣起来。 而此时的海界监狱却是另一番景象,火山喷发一样的巨大火球四处乱飞,犹如末日来临一般,轰隆隆的巨响摇晃着地面,一些建筑直接被破碎成了瓦砾。 一时间,海界监狱里哀鸿遍野,狱卫们一个个不顾加加林离开时留下的封锁禁令,他们擅自离开了防守的城门抱头鼠窜。 海界监狱外的那一片海雾丛林里,两个人影正并肩而立,他们站在一颗苍木的树枝上静静地看着海界塔的惨状,一片硬朗的蓝色光幕挡在了二人面前,也抵挡住了许多从空中落下的石子。 “没想到笠最后会采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这下整个帝都都要被震动了,我们的任务貌似失败了…”90文学网 安德烈将手按在眼部的高科技眼镜上,他在用夜视功能探查着海界监狱爆炸过后的残状,能够看到,从爆炸的位置到顶部的所有建筑全被被炸碎了,原本异常坚固的海界塔就像是被人“斩首”了一样。 “不,我们的任务没有失败,”艾尔凝视着爆炸的余波,“至少我们惩治了恶人,也解救了许多无辜的人,笠用他的生命警告了一些帝国高层,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尽管这种正义或许并不光彩。”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是笠自己的决定,”艾尔离开了能量盾防御的范围,直视远方,“‘暗夜降临之处,渡鸦之羽飞舞,’这是笠对我说得最后一句话,当人们心中的正义暗淡无光的时候,那么它定然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 安德烈皱着眉头,对于艾尔的话他反复呢喃体味。 “艾尔。” “嗯?” “虽然我对自己对抗帝国十字军团士兵的行为感到有些罪恶,但我却觉得你说的是对的,或许我应该该恢复一下出厂设置了,现在的我变得好矛盾呀。” “呵呵,不用啦,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么一个贴心的好朋友。” 艾尔将胳膊搭在安德烈的肩头,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反观安德烈倒是挠了挠头,一脸困惑。 “我们走吧。” 艾尔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爆炸的方向,随后便转过身去。 “嗯,时间确实有点晚了,按照康拉德老师的指示,我们得赶快回到学院。” “不,不是学院。” “啊?” 安德烈一脸困惑的看向艾尔,发现他正目光灼灼地看向市中心的方向,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惊疑起来。 “艾尔,你不会是想去…” 艾尔抬起头,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稍显寂静,夜空中是炸裂的烟花爆竹,而它们正逐渐变得稀落起来。 但艾尔知道,浮华的表面之下其实是暗波在无声地涌动。 而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海界塔已然是摇摇欲颓,自议事厅往上全部被爆裂的火光摧毁而去,焦黑断裂的钢筋挂着水泥块裸露在外边,滚滚的黑烟升腾而起,自议事厅往下的楼层也被那强大的冲击波给波及到了,地板被贯穿,几乎没有了可以落足的位置。 就当侥幸存活下来的所有狱卫和囚犯以及士兵都以为渡鸦组织的刺客和海界监狱的监狱长库克同归于尽的时候,殊不知,真实的情况竟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整个海界监狱都陷入了瘫痪,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更不要说有“勇士”敢于攀上海界塔去探查最后的结果了。 毁于一旦的议事厅只剩下一片废墟,然而随着空气冷却,黑烟渐淡,议事厅残破不全的地板上竟然露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岩石,它已经被冲击的不成样子了,蛛网般的裂痕在它的表面纵横开来,但依然可以看到其中的颗粒状晶石。 那张由陨铁原石雕琢而成的石床竟然抵御住了那剧烈的爆炸。 “哗啦哗啦…” 一连串石子掉落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可以看到那张石床貌似自己动了一下。 “哗啦哗啦…” 果然,石床又动了一下,随后是一阵坍塌的响动,烟尘夹杂的黑烟涌向了夜空,是石床皲裂不堪的表面岩石破裂掉落了下去。 而后,让人最难以置信的是,一只极度虚弱的手竟然从石床下的安全屋里伸了出来,那只手上满是血痕,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大致看出是一只人手。 在血手抓住裸露的钢筋后好久,一颗血淋淋的脑袋从安全屋里冒了出来,然后是身子,双腿,这个幸存下来的家伙被震裂了内脏,但他不知服用了什么东西,竟然一直残存到了现在,而现在的他急需治疗。 这个血人蹒跚地坐在碎石之上,而他竟然只有一条独臂,这个人是库克! “咳咳…没想到吧…老子才是笑道最后的人…想杀我…咳咳…做梦去吧…” 库克擦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他颤巍巍地从口袋里又摸索出来了一个药瓶,模糊的双眼里泛着精光。 就在他打开瓶盖想要吞下其中的一枚药丸之时,忽然一阵劲风迅疾而至,一枚暗器刹那间击碎了药瓶,其中的两枚药丸滚落到了废墟之下的深渊之中。 “不…不要…”库克疯狂地想要抓住其中一枚,但他失败了,“是谁?!出来…” 急火攻心之下,库克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起来,但当他看清那枚钉在地上的苦无之时,他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别来无恙呀,库克大人。” 一个手持绿松石手杖,头戴圆顶绅士帽,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旁边的夜色中显出身形来,而在男人的身后恭恭敬敬地站着两个女孩,她们分别是雪子和穗子。 “竟然…是你!”库克失声惊呼道。 喜欢勇士与黎明请大家收藏:()勇士与黎明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百零一章 帝都之战1 转动玉质骰子的响动由远及近,而那个从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西装男人也慢慢显出形来,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个人正是帝国竞技场的管理者拉斐尔。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库克看着那张笑脸感到无比惊悚,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库克大人,对于上次生意没有谈拢的事,我近来可是一直辗转难眠呀,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继续考虑一下。” 拉斐尔把手杖递给了一旁的雪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铺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岩石上,与库克相对而坐。 “你…趁人之危…你觉得以老子现在的情况…能跟你谈生意吗…” “我觉得没问题。” 拉斐尔莞尔一笑,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仿佛泛着血光。 “你…你敢威胁老子…拉斐尔…你觉得我会屈服于你吗…做梦…别忘了这可是老子的地盘!” “哦?是吗?”拉斐尔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库克大人或许太过高看自己了吧,你不过是帝国扶持一的个工具人罢了,海界监狱所隐藏的真实秘密,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你…你是怎么…” 像是被人锁住了命脉,库克的气势一下子萎靡了下去,他本想质问,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雪子和穗子时,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拉斐尔,都是为了帝国,我们有必要如此这么针锋相对吗?”库克知道自己的优势已经失去了,所以他开始转变了策略。 “所以,我在等库克大人的最后决定。” 拉斐尔收起了骰子,转而戴上了一副白色的手套。 “我的决定么…”库克忽然面露凶光,“那就是除掉你!”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很近,库克冷不丁的暴起,掏出一把从安全屋里带出来的匕首,他对着拉斐尔的胸口就刺了下去。 这骤然之间的变故甚至连雪子和穗子都没有预想到,当她们反应过来准备出手的时候,库克的匕首已经悬在了拉斐尔的头顶。 “主人!小心!”雪子和穗子同时惊呼出声。 可是拉斐尔却是不为所动,他的活动了一下白手套,然后帽檐下的一只眼睛抬起来望向了库克。 四目相对,仅仅是一瞬间,库克的面前扬起了一片血幕,一轮暗红色的月影出现在了库克的背部,然后被一道寒光斩为了两半,与此同时,库克的左胸顷刻间便被洞穿,手指般大小的洞直接贯穿了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 “感谢你,让我多了一个杀死你的理由。” 像是一位西洋的贵族击剑士,拉斐尔不知何时已经异步到了十米之外的地方,右手擎着一柄类似于西洋剑的细剑竖在面前,没有刀刃却尖锐异常,左臂则像一位绅士那样背在身后,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和凌厉。 在雪子和穗子惊讶的目光中,库克的尸体像是沙包那样跌落在了拉斐尔的背后,直到死他的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海界监狱、渡鸦组织、帝国高层,到头来都是我的完美戏剧中的表演者罢了,徒做嫁衣,”拉斐尔微笑着将西洋剑插回了手杖之中,“而我们才是在谢幕时接受鲜花和掌声的主角。” 拉斐尔看着地上死相凄惨的库克,他摘下了手上的白手套然后丢到了库克的身上。 “对于那些兽人的研究我也很感兴趣呢,”拉斐尔朝着海界塔下的焦土望去,“少了一个最后一块绊脚石,阿隆戴特公爵也该把这里的管辖权交给我了吧,不知道绿谷防线的那位大人可以带给我怎样的惊喜呢。” 火光映照着拉斐尔的面颊,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虽然始终带着微笑,但谁都不知道这面具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邪恶,一个吃人的魔鬼刚刚被杀死,另一个更加危险的恶魔又在废墟里重生。 “处理掉这家伙,”拉斐尔走过雪子和穗子的身旁,“然后尽快带穗子回帝国竞技场疗养一段时间,你们两个做的不错,但是…”摘书吧 拉斐尔忽然止住了脚步,短暂的沉默让雪子感到异常紧张,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只是将目光不经意地移到了市中心的方向,然后雪子就慌张地沉下了头… “没什么,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好好嘉奖你们的…” 拉斐尔微微看了雪子一眼,眼中光芒一闪即逝,然后便继续向前走去,随着他的身影逐渐消散,拉斐尔也彻底消失在了海界塔的顶层。 “姐姐,姐姐?”穗子的情况有些好转,她一连叫了雪子好几声,“你在想什么呢?” “奥,没什么,”回过神来的雪子从石板上收回了那枚苦无,“主人交待的事情尽快处理干净,这里不宜久留。” “哦。”穗子皱着眉毛谁道,显得很是可爱。 不多时,可以远远地看到海界塔的顶部废墟之上又燃起了一堆火苗,它很快就和周围的其他残火汇集到了一起,熊熊的火苗混杂着浓烟毕剥作响。 海界塔下的散兵游勇开始收拾起这战斗过后的废墟,只是他们无法抵达的海界塔顶部,那散发着恶臭的火焰注定要燃烧一个晚上。 帝都新兰的这个“万邦灯会”注定不会平静,海界监狱发生的袭击事件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市中心商业区和行政区交界的位置,皇室的巡游车队又遭到了不明人员的袭击。 在战斗开始之初,帝国的士兵便紧急驱散了附近区域内的市民,以防引起大规模大骚乱和恐慌,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如乌云般遮天蔽日的乌鸦群怪叫着盘旋在夜空中,巨大的藤状植物撕裂地面四处蔓延,冲天而起的血色剑影,以及那隆隆作响的撞击声和震颤感,面对这种种不平凡的异象,稍加思索就不难猜到,帝国士兵们重重封锁之下的区域内定然发生着不平静的事。 附近的几个街区已经被全部清空了,还有大批的十字军团士兵以及皇室护卫队从帝府的方向奔袭而来。 而在战斗爆发的中心区域已经有大批的帝国士兵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这里了,他们的尸首被强横的力道冲击的七零八落。 而就在皇室巡游马车所在的位置确实略显平静,因为那些袭击者还没有冲破外围的防御网,而位于车队当中的那架最为华贵的马车则是更为安然无惧,而其中端坐地正是约瑟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凯瑟琳女王。 至于女王后面一架同样十分华美的马车里乘坐的则是当今约瑟斯帝国的权柄之所在—公爵阿隆戴特,而其他雍容程度略逊一筹的马车则是其他皇室贵族的座驾。 两队金甲灿灿的轻甲士兵护卫在女王马车的周围,他们横枪而立森严地守卫着女王大人的安全,而上百位精挑细选的十字军团精锐则是分列车队两侧,他们同样聚精会神地戒备着。 而坐镇在车队最前方的则是帝国最高战力之一的“十字军团军士长”—尼兹,而坐镇在车队最尾端的是一个身着紫色战甲的家伙,相比于高调的尼兹来说,他则显得异常低调,甚至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此人的来历与身份,只知道能够在紧急时刻坐镇一方的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尼兹坐在马车移动平台的座椅上,他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个胆敢袭击皇室巡游车队的家伙,似乎在他看来,这些家伙不过是邻国活着其他组织聘请的杀手罢了,类似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都逃离不了被绞杀的下场。 而在战斗爆发最为激烈的地带,附近的居民房和商铺已经被摧毁的不成样子了,无匹的破坏力生生地轰开了墙壁,地面在塌陷,附近的重力场在发生着扭曲,在冲突的中心两个强壮的家伙生猛地冲向了彼此。 “轰!”又是一座贩卖鲜花的店铺被蛮力冲撞成一堆残垣碎瓦,原本还生机勃勃的鲜花此刻却被踩在脚下,变成了溢着花香的烂泥。 一只几乎是变异般的肌肉手掌从断壁之中冒了出来,他横扫过去将那墙壁彻底扳倒,而腾起的烟尘之后是一只钢铁铸造而成的犀牛角,这只钢铁独角的主人是一个无论怎么看都跟犀牛有些形似的人类。 犀牛一样的厚重装甲皮肤可以抵御大部分的物理冲击,类似于犀牛一样粗壮而有力的四肢,以及那只让人恐惧的巨型的独角,可以了解到的是那独角并不是人工铸造的,而是与他的头骨连为一体,貌似这家伙天生就生有这种变异的能力,或者另一个称呼更为贴切—“异能者”。 “十字军团上尉蛮牛,89号异能‘狂牛’的拥有者,这家伙不好对付呀。” 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伏在一座钟楼的顶部观望着战斗的情况,少女穿着紧身夜行衣带着面罩,根本看不出来一点点破绽,只是那一双魅惑的眼睛让人有些出神,而少女的肩膀上则是一直体型小巧的乌鸦。 蛮牛的鼻孔里喷着粗气,因战斗本能被激活他的双眼里冒着红光,四下寻找着他的对手。 忽然,一面绘着骷髅的大旗从天而降,直直地插在了街道的正中央。 就在战旗出现的一瞬间,附近的重力场骤然扭曲,而蛮牛的双腿随之轰然下陷。 “哇,没想到老爹把这家伙都请来了?!”少女的声音里满是崇拜,“‘旗兵’乌迪尔!” 第二百零二章 帝都之战2 皇室巡游车队的正北方,伴随着从天而降的黑色骷髅战旗,一个身着长袍的健壮男性缓缓下落,在男人的背后还背着另一柄战旗,而这家伙真是《刺客名录》上有名的刺客—“旗兵”乌迪尔。 显然,乌迪尔的出现激怒了十字军团的上尉蛮牛,他的周身爆发出一蓬蓬血雾,那是兽血沸腾之后从体内蒸发出来的血液,就像是一头陷入疯狂的野牛看到了一块不停在自己眼前摇晃的红布,蛮牛将要发动冲锋。 两条充满爆炸性肌肉的手臂愤然冲击在地面上,如同两枚小型炸弹原地爆炸,蕴含着野性能量的冲击力震碎了蛮牛周围的青石街道,而他深陷的双腿也是借此摆脱了重力扭曲的束缚。 “冒犯帝国的威严,不可饶恕!” 无需多言,蛮牛在前来阻止袭击者之前就已经接到了军士长尼兹的指示,格杀勿论,他没必要对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施以同情。 乌迪尔扯下头蒙住头的斗篷,随后又解下了遮住身体的长袍,赤裸的上半身胸膛上是密集的旧日伤疤,黝黑色的皮肤下是结实的肌肉,单以体型来说,乌迪尔或许不比蛮牛那般摄人,但他的身体力量却也同样强的可怕。 左胸部的骷髅头刺青极为惹眼,而这种标志一般只出现在海贼的身上。 “海盗?!”蛮牛活动了一下双臂,骨关节摩擦的声音极为刺耳,接着他伸出食指对着乌迪尔,一脸挑衅,“我蛮牛宣布,你没了。” 抽出地面上的黑色战旗,乌迪尔将其旋舞到右手,而后又拔出了身后的另一柄战旗,两手各执一柄,乌迪尔带着刀疤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阵旋风自脚下无根而生,战旗猎猎作响。 “哼!” 蛮牛对这个轻视自己的家伙极为不爽,钢铁独角的冷光骤然内敛像是镀上了一层铅,他整个人伏在地上,外表变得更加像一头活生生的犀牛,拳头变化成一对犀牛之足,然后狠狠地踏在地上,狂牛在积聚力量。 “狂牛冲撞!” 足有五吨重的巨型身躯骤然提速,带着腾飞而起的烟尘,蛮牛率先发难,而随着蛮牛的四肢变化为四足在街道之上奔袭,他的两侧忽然出现了许多虚影,烟尘弥漫扩散,就连黑夜仿佛都在随着地面一同战栗,直到离近之时才赫然发现那些跟随蛮牛一起奔跑的竟然同样是一些陷入疯狂的犀牛。 这些体型庞大的家伙就像是一群披着重型装甲的蛮石从山坡滚落,他们碾碎了沿途的一切滚滚而下,街道上的建筑被破坏殆尽,为了杀死敌人,蛮牛根本不在乎这些。 “看来这个大块头想尽快解决战斗呀,这么快就用出了这招,不知道这个传奇的‘旗兵’乌迪尔是不是像《刺客名录》中所记载的那么厉害。” 钟楼顶部的少女紧张地观望着下方的战斗,就连她所在的位置都摇晃起来,可见蛮牛所携带的冲击力之强。 “糟了,差点耽误了正事。” 少女抬头望了一眼月轮的位置,大致确定了现在的时间,她收回了好奇的目光看向蛮牛所守卫区域之后的位置。 “小鸦,我们走!” 一只年幼的乌鸦冲天而起朝着皇室巡游车队的位置飞了过去,而乌鸦的下方是一个快速移动的黑色倩影,隐匿无声,两者悄然摸了过去。 战斗一触即发,乌迪尔自然也不敢轻视这个家伙的攻击,面色低沉,他以实际行动作出了回应。 “重力屏障。” 两柄黑色大旗在手中旋转如风,其中更是有细小的电流吞吐,紊乱的重力流随着两柄大旗的急速转动而横向蔓延出去,弧形的半透明屏障近乎实质化,它就像天堑一般横在了乌迪尔和蛮牛之间,好似风一般的重力旋不是出现在乌迪尔的周围,就像是黑洞一样将触碰到的物质挤压成了碎末。第五 下一秒,互不相让的两者猛烈地对冲到了一起。 烟幕横空,炸裂的波动甚至让皇室巡游车队的马匹都受惊地嘶鸣起来,地面在下陷,建筑物不同程度的被损毁,无可置疑,那是最原始的力量抗击。 此时的尼兹正在用指间撩拨一株玫瑰花的花朵,轰然的巨响让他所乘坐马车的其中一匹御马变得不安起来,就是这短暂的晃动让尼兹的手指离开了那株玫瑰,而就在离开的那一刻,原本还美艳多姿的玫瑰以极快的速度枯萎成了一株死花。 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尼兹的眼睛微微转动侧视着那匹御马,端坐回原来的位置,刚才那颗几乎成腐烂状态的玫瑰花忽然诡异地扬起了花朵,精美的珐琅彩花盆碎裂开来,一株带刺的花藤迅烈地刺了出去。 与北方的战斗类似,皇室巡游车队的东、西、南三个方位同时爆发的激烈的冲突,而东部和西部的两名十字军团的中尉分别遭遇了“行刑官”米修斯和“猎空士”蔷薇,两者和“旗兵”乌迪尔一样同属《刺客名录》中的名刺客,至于两名中尉毕竟和上尉蛮牛不一样,虽说只差一个军衔,但明显两人的战力与蛮牛相差甚多,尤其是在面对两个实力强劲的刺客时更是显得力不从心。 东部方位,“行刑官”米修斯的血痕重剑将那名看起来十分强壮的中尉砍杀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而受到重剑波及的普通士兵则像秋后的麦子一样被拦腰砍飞,成片成片的倒下,鲜血甚至都注满了血痕重剑的血槽,令人心悸的血腥味在午夜的街头泛滥。 西部方位,“猎空士”蔷薇身着蝙蝠衣,长长的辫子掠过夜空,她就像是一个天生的恐惧制造者,利用可以凌空短暂飞行的蝙蝠衣,她手中的皎月弯刃每一次映出夜空中的清冷月光,就会有一个士兵的生命被悄然带走,这种无法捉摸的恐怖最为让人陷入疯狂,看着身边的战士们纷纷倒下,饶是心理素质优越的十字军团士兵都开始变得抓狂起来。 当然了,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南部方位的战斗,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一种艺术,金色的光芒四射向每一个角落,金色光轮像是切豆腐一样斩开了烟囱、屋顶,光与光之间的战斗从不会停歇。 而周身缭绕着光芒的两人一触即散,两人分立于高低相近的两座尖顶建筑的顶部,就在二人立定的那一刻,两座建筑物的顶端分别在二人的身边溢出了光线,随后缓慢地错开、滑落、破碎。 其中一个男性身着和乌迪尔一样的制式长袍,但与乌迪尔粗狂的面容与身形不同的是,这个青年生有一头瀑布般的暗金色长发,身材高挑,面容俊美,他手持一柄造型精美华贵的长枪,名曰“落日”,这是一柄可以媲美《器工名物语》中星字工刀剑的稀有武器。 而此人和乌迪尔、米修斯、蔷薇一样,同样位列《刺客名录》中的名刺客,而他的名字颇有些意思,叫做路易十六。 路易十六转动手中的“落日”长枪,将其从左手换到了右手,枪尖处的一点寒芒仿若凛夜寒星,随时金光却毫无暖意,泛着一股彻骨的冷意,当真如其名字一般,落日沉星,寒夜降临。 “你是神圣教会的人?”路易十六饶有兴致地遥望着自己的对手,虽是微笑,却也目光泛寒,“没想到偌大的神圣教会,多少人心目中的圣堂,竟也和帝国权柄是一丘之貉,甘当帝国的犬卒。” 沿着路易十六的目光望去,只见街道对过的尖顶建筑之上,一个淡金色碎发的少年正安坐于被斩碎的屋顶缺口处,他戴着绣有金边的白色帽兜低头不语,背上和胸口处的十字刺绣都宣告着少年身份的不平凡。 伴随着一声迟到的金属断裂之声,少年手中的钢制长剑既然断为了两半,且刀刃的切口处平整光滑。 少年只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观路易十六却是粲然一笑,显然这是在刚才的战斗中被“落日”长枪切断的,之所以现在才断开更多的是路易十六对于对手的一种挑衅,只有激怒对方才能让其失去理智,而当一个人失去理智的时候,就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路易十六似乎并未得逞,少年的手掌忽然爆发出一阵炫目的金光,那光芒的刺目程度甚至让路易十六都不禁眯起了眼睛才能看清。 随着金色光芒的乍现,那柄断剑竟被实质化的光芒包裹了起来,而折去的那一截剑刃则是被重塑的金芒所代替,一半钢铁,一半金芒,少年不言,以实际行动回应了对方的嘲弄。 “路易王朝,曾经盛极一时的日落帝国皇族,自被伊顿帝国吞并之后,其最小的王子就一直下落不明,”少年将光剑插在了面前的瓦石之间,“路易十六,我原以为你会卧薪尝胆,光复日落帝国往昔的辉煌,但我却没想到《刺客名录》中所记载的‘哨卫’竟是你,看来自灭国之后你经历了很多呀。” 少年抬起头来,如女孩子一般俊俏的脸庞,湖泊般澄澈的蓝色眼眸,以及温暖如太阳般的笑容,帽兜下的人正是玛克思,帝国商务大臣之子。 “你会为刚才的放肆之言后悔的,”路易十六面色阴冷,他骤然握紧了长枪,而后高高跃起,“日贯苍穹。” 仿佛被玛克思的话重新揭开了内心深处的伤疤,路易十六脸色骤变,随后一轮夕日光轮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落日”长骤然出击,“哨卫”路易十六竟然反被玛克思激怒了,凛冽如星,他对着玛克思发起了攻击。 第二百零三章 帝都之战3 路易十六身后的夕日光轮破碎成了无数镜子碎片一样的东西,耀眼的光幕恍如烈日悬空,而后朝着“落日”长枪汇集而去,刹那间一道浩然的金色枪锋刺破了黑暗,凌厉的枪锋迅然而至。 将那把材质普通的钢剑放在一旁,玛克思站起身来昂首凝视着那贯穿街道而来的迅烈光华,一双碧蓝如水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慌乱。 “神明将至,古老的图腾呀,请再一次照彻这苦难的世间。” 左手握住脖子里的十字架吊坠,口中低声呢喃数语,而后那银质十字架忽然冒出了柔和的光线,那光芒从玛克思的指缝间流淌出来,宛如流水。 抬手将焕发着光芒的掌心印在尖顶建筑的顶部,自掌心始一个散发着沧桑之气的暗金色图案浮现了出来,而后在尖顶建筑后方看不见的街道里,两侧的路灯以及店铺里的灯光忽然剧烈的闪烁起来,甚至整个街区都能感受到那愈发强烈的震感。 然而路易十六却没打算给玛克思还手的机会,好似秋日的夕阳在坠落地平面前发出的最后一束刺目的光芒,寒意肆虐开来,“落日”长枪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撕碎了夜幕刺了过来,几乎是转瞬间就掠过了街道,那一道道光芒扎进人的眼睛里,使人根本无法直视它。 “神圣教会的人又怎样,冒犯我的下场都一样,”就连路易十六的长发都好似散发着落日沉鳞般的虹光,“死!” 枪锋所指之地,碎瓦纷飞,玛克思所在屋顶处的所有瓦片几乎全被剥离碾碎,那浩然的气势甚至将玛克思戴在头上的帽兜都吹了下去。 抬眼望去,玛克思直视着那足以灼伤眼睛的光芒,一层水纹一样的东西罩在了他的瞳孔上,而玛克思的脸上甚至依旧带着清浅的笑意。 就在那“落日”长剑刺向玛克的时候,他身后街道上的所有电灯全都冒出了电火花,而后一同熄灭,紧接着那摇晃感达到了顶峰,一个庞大的黑影破土而出,它刚一出现就好像是从时间尽头的亘古之地刮来的一阵息风,苍老厚重的气息立即荡漾开来。 而后,那个黑影以迅雷之势无声地逆空而起,就在那金芒即将伤害到玛克思之时,那个黑影终于在光中显现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石柱上刻满了传说中神创世纪之时所游历过的所有山川湖海,以及神为了拯救他所创造的世界从云端陨落到碧蓝之海的形貌,这根满是细小裂痕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被时间雕蚀地不成样子的石柱竟然是一根古老的图腾柱。 看似不堪一击地图腾柱从玛克的身侧高速掠过与那“落日”长枪的枪锋撞击在了一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永久的停滞了,那无匹的枪锋看似坚不可摧,但就在它撞击到图腾柱了一刹那,镜子破碎的声音忽然响起,实质化的金芒上慢慢地蔓延开了一道道裂痕,枪锋竟然破碎了。 玛克思屹立在原地看着图腾柱一点点击碎枪尖的锋芒,任凭那四溢出来的能量流从自己的身边淌过。 “嗯?这是…图腾柱?!” 路易十六感到十分诧异,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神圣教会的家伙抵挡住了自己的浩然一击,还因为他从那根图腾柱里感受到了一丝苍凉寂寞的情绪,显然这根来历不明的石柱定然不是什么假货。 眼见自己的“落日”长枪无法破开图腾柱的防御,路易十六一触即散,手持长枪的他翻身跃到了街道另一侧的楼顶上,街道上原本闪烁的各种灯饰和街牌被那能量流冲击的七零八落,迸射的电火花纷纷落下,烧灼的气味淡淡地扩散开来。 而那些失去能量源头的金色碎片在路易十六离开后不久便剧烈抖动起来,随后轰然破碎,图腾柱直接撞开了金色的枪芒而后冲上了夜空,不久后它又从高空俯冲而下,来到了玛克思的身后,最后停止下来。 破碎的金芒也同样飞回了路易十六的身后,这些失去光泽的金色碎片再一次凝集成了一轮夕日光轮,只不过已经没有了刚开始时的那般凌厉迅猛。 “你是神圣教会的什么人?为何可以操纵图腾柱,我不记得神圣教会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呀?” 路易十六横枪而立,他颇有些忌惮那根古老的图腾柱,刚才那种像是在撼动一座高山般的感觉让他印象深刻,而他也不得不认真地审视起对面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少年来。 “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玛克思重新将绣有金边的帽兜戴回了头上,“接下来该我出招了吧。” 帽兜下清秀的脸庞变得缓和起来,脸上的笑意甚至更加明显了,只是这一切路易十六根本看不到,玛克思将流淌着光华的手掌垂在身体两侧,看起来颇有些轻松的意思。 “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玛克思的话音刚落,只见一直静候其变的路易十六忽然变了脸色,严峻之中甚至多了几分游移的震惊,就连手中的“落日”长枪都被仅仅握住,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对手的实力或许并不在自己之下。 因为在玛克思的身后,那根图腾柱忽然像钟表一样缓慢转动起来,而就在那根图腾柱的后面分明又出现了三根记录着不同神迹的图腾柱,它们呈“米”字排列,与此同时还在缓慢的转动,那种让人仿佛置身于桑田沧海般的消沉感不由得让路易十六提高的警惕。 也就是在这时,四根图腾柱离开了玛克思的周身一同消失在了黑夜里。 “放马过来吧,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路易十六的“落日”长枪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火焰一般跳动的金色光华自“落日”长枪枪尖处的“日轨”里跳动而出蔓延至整个枪身,而路易十六背后的那个夕日光轮也是再度焕发了光芒。 更为猛烈的战斗即将在南部方位上演,而与此同时,东部方位和西部方位不像南部和北部一样遭到了实力强劲的对手阻击,“行刑官”米修斯和“猎空士”蔷薇如入无人之境般的一路厮杀过来,他们已经很接近皇室巡游的车队附近了,甚至能听到士兵们被夺去生命是发出的惨叫声。 两三只乌鸦悄然从皇室巡游车队的正上方飞过,它们没有发出一丝响动,估计在如此紧张的关头根本无人顾及它们的异常举动,这几只乌鸦在车队上方盘旋了两圈之后便朝着行政区外围的一片热闹喧嚣的建筑群飞去。 由于帝国士兵在严峻的事态还未完全扩散之前便采取了最严密的封锁和防卫措施,加之所有人都被不久前海界监狱里腾起的那个巨型“烟花”所吸引,所以皇室巡游车队遇袭的事件还没有完全扩散出来,大部分的市民依旧沉寂在节日的欢乐之中,只有极少数隐在人群的修行者察觉到了封锁区域的异常,早早地便离开了。缘分 璀璨的灯光映照着行政区“国王公园”的夜色,几十米高的约瑟斯王国第一任国王“骑士王”奈肯的纪念像由于静止普通市民接近倒是稍显冷清,右手持剑,左手举盾,头戴王冠的“骑士王”显得英勇万分。 而就在国王奈肯石像的宝石王冠上却站着五六个头戴“乌鸦面具”的黑衣人,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面朝海界监狱的方向久久不语,知道那几只从封锁区域飞来的乌鸦落在另外几个黑衣人的肩头,他才缓缓低下了头从原来默然静止的状态回过神来。 “泽塔队长,您还好吧?” 见面朝海界监狱的队长没有回答,几个部下面面相觑,尽管他们都知道那个牺牲在爆炸中的同僚貌似和泽塔有些交集,但乌鸦传来的消息却是更为重要些,因此他们又继续问道:“泽塔队长…” “什么事?说。” 泽塔回过身来,声音明显有些低落,能听出来其中还夹着些许伤感。 “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着,老爹那边传来消息,让我们现在就可以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嗯,知道了,”泽塔说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路上注意安全,人多眼杂,不要被尾巴盯上了。” “好的,泽塔队长,您也小心。” 几个部下知道泽塔的心中定然不好受,因此他们没有过多逗留,在回应过后便迅速离开了“国王公园”向着行政区的外围跃动而去,不一会儿几个黑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海尽头。 在几个部下离开之后,泽塔摘下了“乌鸦面具”,他先是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然后从大衣口袋摸索了一会儿,一枚亮闪闪的徽章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凝视着那枚代表着“渡鸦组织”刺客身份的黑羽徽章,泽塔的记忆回到行动开始前一天的那个夜晚,那天夜里,刚刚与自己对峙过的笠独身一人找到了泽塔。 “这个东西还是放在你这儿比较好。” 两人并肩立于海风冷冽的楼顶上望着霓虹深处灯红酒绿的城市,沉默良久之后,笠把那枚黑羽徽章抛给了泽塔。 “怎么?你这个家伙还是要执拗地退出‘渡鸦组织’么?哥们儿,别那么幼稚好不好?” “不,你理解错了,我是想把它先寄存在你这里,任务结束之后我会取回它的,但也许这次的行动没有那么顺利呢,”笠苦笑了一声,像是无奈地自嘲,“假如我不幸遇难了,请把它交给我的伙伴们,我不想在这个世界上走过一遭什么都留不下,有这枚代表着我身份的徽章在,至少…至少证明我曾来过这个世界…” “兄弟,你在说什么傻话?” 泽塔努力地用笑容掩饰那些不好的念头,尽管他也知道这里是防卫森严的帝都,因此笠所说的那种情况是存在的。 “不,请听我说完,”笠轻抚着栏杆,“对于今天的事,我想对你说声抱歉,其次,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嗯,你说。”收敛了平时那副嬉闹的嘴脸,泽塔细细聆听着。 “在我们开始计划前,请带几个助手协助我做一些准备工作,这不会耽误你们本部的秘密行动。” “需要我做什么?” “炸药,为了确保完成任务,我需要足量的炸药。”笠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异常决绝。 “你疯了么?笠,”泽塔皱着眉头质问道,“难道你想跟那个坏蛋同归于尽吗?我不同意。” “我没疯,我很清醒,这不过是我料想到的最坏打算罢了,‘joker魔术团’的行动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次也不会,”笠摸了摸肩膀上的那只小兔子,“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笠,你…” 泽塔不禁有些动容,一直以来他都有些看清“渡鸦组织”分部的刺客们,认为他们都是一群良莠不齐的家伙在凑数,直到现在,他对忽然对这个称兄道弟的家伙肃然起敬起来。 “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缓解你们这边的压力,”笠转头看着泽塔,“你们那个绝密的行动本就将我们作为了先遣军来吸引帝国高层的注意力吧,我想我们行动的战略意义甚至比他实际的作用还有重要吧,泽塔,一切都是为了你们的最终计划而服务,我说的没错吧?” 面对着笠的目光,泽塔突然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笠的话一针见血,但泽塔却不可否认这是一个事实,一个自己早就了解的事实。 后来,笠走了,天台上仅剩下泽塔一个人,他摸索着这枚依旧温热的黑羽徽章,一如现如今的他站在“王国公园”的雕塑顶部感受着这枚徽章正在一点点变得冰凉。 “兄弟,谢谢你。” 紧紧地握住那枚黑羽徽章,泽塔再次将“乌鸦面具”郑重地戴在了脸上,这一次他的目光直指封锁的区域。 第二百零四章 帝都之战4 疾风在暗夜之潮中回旋,帝都新兰的大批精锐士兵像一股钢铁洪流那般从海界监狱的方向涌动而来,铁靴砸进烂泥之中,铁甲上雕刻着“帝国之盾”的标志,他们都是在海界监狱发生爆炸之后赶去支援的士兵,现今得知皇室巡游车队遇袭的突发事件之后,正不顾一切地赶来救援。 当李十一先于其他人赶到新兰市中心的时候,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自然和谐。 浮云一般的花灯在拥挤的人流之中穿过,森严的帝国士兵依旧在街道上巡逻,珍奇的动物和花木被摆摊的外邦商人当做商品沿街叫卖,飘香肆意的各种小吃食物勾动着人的味蕾,假冒巫师用水晶球招摇撞骗的老婆婆,以及表演各种节目的杂技演员周围聚集着大批市民。 李十一于人流之外冷眼旁观着,他身穿着从海界监狱里换上的一套干净朴素的便装,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几个淘气的小孩子从他的身旁跑过,不小心撞了李十一的胳膊一下,而后没有道歉便嬉闹着跑开了,而李十一的视线也随着几个小孩而移动,只见几个淘气的小家伙一路跑上了街边的一座餐厅的顶部,他们手里还拿着闪着光芒的玩具烟花。 “是烟花啊…” 烟花在夜空绚烂成河,李十一望着那形色各异的烟花光束,一时间恍如隔世,他不经意想起了故国的岁月。 历史悠久的玄方古国每逢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会过一个叫做“春节”的节日,而这个流传近千年的节日是玄方国最为盛大的节日,每逢这一天家家都会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家家都会用鞭炮和烟花来驱赶一种叫做“年”的异兽。 从皇城沿宫墙北望,河灯在白桥下浮而远去,孔明灯飘摇上了青天,宫殿之外是星河般浩渺的灯火,江山锦绣万里,碧波映着山岱,那些夜晚的绝美风光是李十一心中一段永远都难以忘却的记忆…… “山河破碎风飘絮,抬望眼,身世浮沉中。” 想到了故国的旧人,李十一的眸子湿上了一层水汽,他将手垂落在腰间的黑刀“玄方”之上,这或许是陪在他身边的唯一一个“朋友”了吧,。 不过李十一这短暂且纷乱的思绪很快就被那一声惊天的巨响所打断了,声音是从海界监狱的方向传来的。 “快看,那里发生的什么?!好像是爆炸的声音!” “爆炸?那里怎么可能发生爆炸呢,要说是海港的方向有船舶起火爆炸我还勉强相信,那里有什么可以爆炸的东西吗?” “看样子像是海界监狱的方向呀,难道那些犯人们也过‘万邦灯会’?他们偷偷放了一个大烟花?可这烟花属实太大了些。” “别开玩笑了,老哥,那是烈性炸药好不好,我曾经在出海的时候见到过海盗船和帝国海军舰船之间的炮击战,他们用的就是这种炸药,错不了!” 附近大部分的市民都听到了那剧烈的爆炸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着海界监狱法方向望去,惊疑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恐慌之色。 听着身边的旅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纷纷,李十一倒是显得平静许多,或许他早就预想到了会是这种结局,但没想到会是以如此残烈的方式收场。 而对于李十一来说,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几个伙伴了吧,他凝望着那在火焰中被炸成碎片的海界塔,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可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返回海界监狱以确认艾尔三人的安危之时,他整个人忽然绷紧了神经,侧目回望,李十一在人群之中察觉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异样气息,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老鼠潜藏在暗处观察着正在捕猎的狸猫。 与好奇的市民们截然不同,一个黑色着装的家伙在似乎是在意识到李十一在人群中巡视着什么的时候,他们忽然转过了身子低下头逆着人流匆匆而去。 随着萧索的烟花变得清凉,李十一以迅疾的步法游身而去,矫若游龙,他在问清楚皇室巡游车队所在的位置之后,很快便消去了踪影。 而就在李十一离开后不久,一道冒着紫光的倩影突然火急火燎地从远方的黑暗中冲了出来,满脸怒意的少女刚一出现就有几个无辜的家伙被她身上冒出的紫色电流电得浑身麻痹,随后跌倒在地,黑色的烟气他们爆炸般的发型中升腾起来,颇有些滑稽。 有意带着面罩隐去面容的少女身材修长,一头带着波浪的黑色长发随风摇摆,除了举止行为带着些男人般的粗犷外,少女身上的一切几乎都满足每一个少年对自己心目中女神的幻想,因此有些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当即便看直了眼睛。 “奇怪,刚才还看到那家伙的身影是朝这边跑来的,一眨眼的工夫跑哪去了?!”心神微动,手中的“电脊”便自行关闭的放电的状态。番薯 “喂,你们几个有没有见到一个‘面瘫脸’的家伙,东方面孔,随身还带着一把黑色的刀?” 芙蕾雅一双美目看向旁边的几个男人,她将“电脊”收回了背部的便携式背包,一袭紧身夜行衣的她直让旁边的几个家伙看得血脉喷张。 “他…他好像朝那边去了…” 其中一个家伙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他虽然在回答芙蕾雅的问题,但一双眼睛却是停留在了少女纤细的腰肢上,血气上涌,鼻子里不自觉地涌出了一股暖流。 “喂,说话就说话,你流什么鼻血?!”芙蕾雅嗔怒道。 “对…对…对不起…” 那个家伙急忙收回了视线,用手擦拭着温热的鼻血,显得很是窘迫,周围的人群里也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哼!” 或许意识到了自己的装束有些不合时宜,芙蕾雅抬手从旁边的一个摆卖衣物的架子上扯出来了一件棕黄色的男性大衣,将其披在身上,芙蕾雅看起来甚至比男人还要帅气几分。 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枚金币丢给了那个同样看呆的商贩,芙蕾雅迅疾地跃上了街道旁边的一座低矮建筑,而后一刻不停地朝着行政区和商业区交汇的地带跃动而去。 只留下一脸不明所以的人们,议论了一会儿过后,这里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而对于那逐渐消隐于黑夜中的“爆炸”或者是“烟花”,亦或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谁会在乎呢? 毕竟,大部分的人们只在意关乎自己利益的东西… 当李十一远远地看到那些严密封锁皇室巡游车队所在的区域之时他就以及意识到了那里绝对是发生了什么,而这里几乎没有一个人影的情况更是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仅如此那里不时倾泻而出的能量乱流和空间震荡感清晰地向他传达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那里一定发生着战斗。 “想必这也是康拉德老师不让我们靠近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李十一看着那些如同铜墙铁壁般的的重甲士兵,空气里已经开始弥散出了淡淡的血腥味,只是因为从碧蓝之海吹来的海风有些潮湿,所以封锁区之外的大部分人或许还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而隐藏在距离封锁边界十几米开外的李十一正悄然关注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变故,他无法联系上康拉德,但心里的声音告诉他,他必须来到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兔子糖果屋”的一员有义务粉碎这些不轨者的阴谋。 当然了,也是为了那件事,他必须独身前往。 握紧了手里的黑刀,李十一正在仔细观察着这里建筑物的分部情况,同时寻找一条不至于引起帝国士兵的注意就能进入封锁区的隐蔽路线。 当他的目光跃向左侧的时候,他再一次发现了那个之前就在偷窥着他的家伙,对方戴着鸭舌帽,一身黑色着装,如果不仔细辨认甚至根本无法发现他的存在,而对方正站在一架玻璃灯吊桥的顶部同样遥望着封锁区的方向,而后他高高地跃起十分轻松地便从桥上飞跃而过,进入了封锁区。 鸭舌帽的突然出现让李十一的眼睛明亮的起来,无声地退进身后的黑暗处,李十一也朝着那架玻璃灯吊桥摸了过去,而这架临时设置的灯桥刚好可以提供充足的助跑空间。 利用和鸭舌帽同样的方法,李十一也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被封锁的区域,当几个帝国士兵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里的时候,李十一刚好飞跃了空旷的街道来到了另一座建筑物的天台处。 事情的进展相对顺利,李十一没有停留,而是朝着那迸射着刀光剑影的凶险之地疾步而去,而他所前往的方位正是皇室巡游车队的东部区域,殊不知那里正在对帝国士兵进行着单方面虐杀的正是奉“渡鸦组织”之命前来协助的“行刑官”米修斯。 血痕重剑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沾满了粘稠的血液,已经有近百名精锐的帝国士兵殒命在了米修斯的重剑劈砍之下,而且死状一个比一个凄惨。 而对于戴着血甲臂铠,肩披绣有血纹长袍的米修斯来说,杀人就像是呼吸一样平常,他那张冷酷的脸上尽是肃杀之色,仿佛一个天生的刽子手,被断肢残臂围绕着的米修斯每一次挥剑都是在送葬绝望。 第二百零五章 帝都之战5 “决不能后退!吾王的将士们!我们的背后是帝国的皇室,我们的王!拼尽全力也要挡住这些来犯之敌!” 一个持着骑士长枪的帝国士兵喘着粗气擦去流淌在脸颊上的鲜血,铠甲已经残破不堪了,钢制头盔也被砍去了一个缺角,看样子他貌似是这些士兵中的一个小队长。 “誓死不退!” 被派遣来守卫东部区域的帝国士兵们没有一个后退,他们拖着受伤的身躯站了起来,尽管周围的血腥之气一再侵袭的他们的意志,那些战友们的残躯尸体是如此触目惊心,但他们还是肩并肩筑成了一道血肉之墙。 然而就在士兵们逐渐振奋起来,准备不顾一切地抵御袭击者的时候,忽然一阵重金属颤鸣的声音从天际响起。 仿佛上天降下的血光诅咒,一把暗红色的血痕重剑正急速下坠。 士兵们几乎是全都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下一秒,迸射的血光映在了他们的盔甲之上,表情凝固,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刚才还在慷慨激昂发言的那个小队长直接被那把从天而降的巨剑击中了腹部,血痕重剑在贯穿了士兵的血肉之躯之后,又将他牢牢地钉死在了青石板上,重剑上的血痕被雕刻成了“黄泉之花”—彼岸花的纹路,妖异之中带着恐怖。 士兵的鲜血又一次侵染了那些血痕,而他在临死之前估计都没有料想到自己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死法。 “血色已至,‘行刑官’米修斯莅临,尔等还不准备授首?” 一个浑厚的声音忽而在前方转角处的黑夜里响起,街灯下的那个黑色影子被逐渐拉长,那人正朝着士兵们的街道里慢慢走来。 “是那家伙!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打败巴格中尉?!那可是我们十字军团的的中尉大人呀!” 士兵里开始有不安的情绪蔓延开来,原本高昂的气势就像初雪遇烈阳那般快速地消融着。 “哦?你们说得可是这个家伙?!” 终于那个身形高大的身影转过了街角出现在了重士兵面前,通过被毁坏的不成样子的街灯残光,大家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大家伙隐藏在黑袍之下的真面目。 一头黑色的遮眼短发,两米有余的身高加上壮硕的身材让他看起来像一座小山一样极具震慑力,系在腰间的铁片战裙,赤裸的胸膛和锈迹斑驳的臂铠让这个所谓的“行刑官”米修斯给人一种极为沉重的压迫感,让人看到他就会有一种想要放弃抵抗的挫败感。 “那…那真的是…” “是中尉大人的尸体…这怎么…怎么可能…” 士兵们震惊地看着“行刑官”米修斯从黑夜里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而他的手里拖着的那个人正是巴格中尉,如此看来即便是强如中尉也没办法抵挡住这个家伙,更不要说他们这些人了。 在距离士兵们组成的防御网还有三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米修斯抬手将手里的那个家伙丢了出去,而后那个中尉的身体随之跌落进了士兵之中。 士兵们急忙赶去查看中尉的情况,发现他的全身骨骼几乎都被外力所击碎了,而他虽然还一息尚存,但距离死亡已经是咫尺之遥了,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已经基本上告别了这个世界。 绝对的实力碾压,这是一种单方面的屠杀,米修斯刚刚离开的那个街道里安静异常,可以猜到那些跟随巴格中尉阻击米修斯的精锐士兵们绝对是凶多吉少了。 “谁是下一个?” 米修斯走到了那个小队长的尸体前,沉重的铁靴踩在对方的带着钢盔的脑袋上,米修斯从对方的身体里抽出了那把上百公斤重的血痕重剑,剑柄处缠着的铁索发出叮当的碰撞声,就像是死亡前的序曲。 士兵们此刻极度紧张,他们没有后退的选择,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是约瑟斯帝国的王,皇室成员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而且军士长尼兹就在那里,即便他们当了逃兵被尼兹发现后只可能是死的更惨。 但是选择与对方战斗,如果坚持到帝府的支援军到来,那么他们无疑还有着一线生机,而这也是他们如今唯一可以看到些生存曙光的选择。 “可恶!这里可是约瑟斯帝国的帝都,还轮不到你们来撒野!”其中一个士兵激动地说道,“等着吧!马上就会有支援军赶来,你嚣张不了多久了!” “哗啦哗啦…” 铁索碰撞的声音让人脊背发冷,米修斯拉着手中的铁索,而铁索另一端的血痕重剑则是被拖行着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一些薄的青石板甚至直接被压碎了。 “看来你们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呀。”新书包网 “行刑官”米修斯一边说着,一边朝众士兵们走了过去,萧瑟的路灯孤寂的摇晃着,地面上那道摇摆不定的的巨大倒影仿佛要将士兵们全部吞没,而两侧商户里的玻璃则是映照着双方的侧影。 忽然,铁索横空,米修斯挥动着血痕重剑扫向了和他对峙的那些士兵们。 远处,一个正快速朝这里赶来的身影也是为止一顿,那一声声凄厉的嘶喊声让人感到一阵恶寒,浓重的血影在前方的街道里左突右撞如入无人之境,鲜血淋漓之地满是死亡的绝望,仿佛连那路灯的光都变成了红色。 那人影短暂的迟疑之后便骤然加速朝着米修斯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两分钟过后,仅仅是两分钟,那条街道已经是彻底安静了下来,出了远处的烟花稀落之声,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片区域。 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街道的地面上,两侧的墙壁上到处都是他们的鲜血,被砍碎的铁甲还穿在他们的身上,但却已经变得比月色还要冰凉,这些士兵们一个个的死状极为凄惨,但没有一个选择后退。 “你是最后一个么?” 米修斯站在一个左臂骨折的士兵面前,手中的血痕长剑直指的那名士兵的脑袋,剑尖距离对方的眉心只有一厘米。 “来吧!为了帝国的荣耀而战!十字军团的士兵是永远不会向敌人屈服的!哪怕是战死也要捍卫军人的尊严和使命!” 那名士兵面对着比自己高出几头的米修斯显得毫无惧色,他的双眼通红已经做好的牺牲的准备。 “聒噪。” 米修斯的眼睛被额前的黑色碎发所遮掩,因此看不清他的目光里是否留有哪怕一丝丝的怜悯,接着他抬起了血痕重剑悬在了士兵的头上,这是他对对手的最后处决。 士兵直到自己已无生存的希望,但就算是为了死去的兄弟们他也必须放手一搏,哪怕结局已成定局。 拿起手中的剑,士兵挥向了米修斯,可就在他的剑挥舞到一半的时候,米修斯的血痕重剑在重力的加持下已然时冷冷但砸落了下来,没有给对手丝毫生还的余地。 当然,也就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刀芒从士兵的身侧猛突出来,它几乎是瞬间便斩断了士兵手里的剑,而后重重地劈砍在了那把快速下落的血痕重剑上。 “叮”的一声脆响让士兵的耳朵瞬间耳鸣,而那冲击的余波则是将他整个人向后掀飞出去,而后掉进了巷尾的城中河里。 不明所以的士兵急忙从河里探出头来,随着耳鸣的恢复他也是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米修斯对士兵的处决被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色刀芒所打断了,平常人连移动都难以做到的血痕重剑竟然被击落到了自己的脚步,而米修斯对此也是颇为诧异。 扭过头看向刀芒飞射而来的方向,黑暗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红色的光点,而后是一个被黑色烟雾包裹着的“修罗面具”,飞扬的烟雾像是两只角一样从面具上部的两侧流转而上,散落夜色之中。 一个手持黑刀的黑发少年缓缓走了过来,他和米修斯隔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隔空相望,却也一眼未发。 “我认识他!”那个落水的士兵忽然瞪大了眼睛,尤其是当他看到那柄通体漆黑的东方长刀之时,“是那个在帝国竞技场里几乎百战百胜的东方小子,没错,就是他,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 “你是谁?” 米修斯握住了血痕重剑的剑柄很轻松地便将它从地上拎了起来,而他在看到这个戴着“修罗面具”的少年之后也是没有着急解决对方,而是问起了对方的身份。 “帝国军事学院,李十一。” “修罗面具”的右半边黑雾逐渐消散,露出了李十一面具之下的半张东方面孔,清冷如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几秒钟之后,“修罗面具”便又恢复了原来的完整状态。 “帝国军事学院的家伙,那自然也是皇室那帮蠢货的拥趸喽,”“行刑官”米修斯低沉的脑袋慢慢抬起,看向李十一,“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米修斯抬手便是一招势大力沉的攻击。 血痕重剑被他从身后猛地甩向身前,瞬息间的强劲爆发力堪称恐怖,剑尖裂地而过,一道沟壑出现在了街道上,而血痕重剑所带起的气浪却是轰开了地面,一道类似于土龙的岩石冲击波从那沟壑里破土而出,席卷向了李十一。 “好厉害的家伙。” 李十一暗暗自语,与此同时黑刀“玄方”的刀刃上也是迅速升腾起了一层黑雾,李十一也随之摆开了架势。 第二百零六章 帝都之战6 岩土的激波冲散了地面上的尸体席卷向了李十一,足有一人高的泥土沙尘张开了砂石的巨口甚是骇人,像极了一条破土而出的岩石恶龙。 没有选择正面接下米修斯的攻击,李十一在那岩土冲击波将要抵达之时眼神一凛,而后猛然跃向了高空,接着那激波则是从他的脚下汹涌而过,它在撞碎了一座二层楼的建筑之后才消散为烟尘,而那建筑显然是无法承受那种程度的攻击,顷刻间便变成了一堆坍塌的瓦砾。 “用纯粹的力量驾驭着重剑来制造出遁地的剑气,最原始的爆发力没有掺杂任何技巧,这个人的修炼方式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高高跃起的李十一勘察着街道上被米修斯制造出的那条沟壑,心中有些诧异,用刀使剑的家伙他见得不少,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修炼的家伙,从米修斯的攻击方式中李十一察觉不到任何调用身体其他部位力量的征兆。 如果不是那家伙的能力高深到了一个让李十一都望尘莫及的地步,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可以解答来李十一内心的困惑,那就是这个家伙将全身的力量都凝练修行到了一个近乎极致的地步,换句话就是说他在历练的过程中从一开始就选择错了道路,他沿着那条最艰涩的弯路走到了底,用看似最愚蠢的方法掌握了用剑的技巧。 而米修斯的身体也因此被修炼到了一种力量平衡且充裕的地步,刚才的那一招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家伙,很强。” “修罗面具”下,李十一的脸色比之前任何一次与人交战都要严肃,他翻身跃到了一家钟表修理店的屋顶上,谨慎地观察着街道的位置。 可是就在李十一站定才不过刚刚一秒钟的时间,他敏锐的感知力忽然让他变得紧张起来,收放自如的“吐息”告诉他危险正在急速接近着。 一道暗红色的血影越空而至,沉重的压迫感让李十一的发丝微动,而他也适时抬起了头,只见月影婆娑间一个身材魁梧的家伙正双手将巨剑举过头顶而后蓄力劈向了自己。 “逃?逃得掉么?” 米修斯手中的血痕重剑上仿佛生长出了血做的彼岸花,猩红的颜色让人身体泛寒仿佛站在了黄泉的彼端,下一秒则要跨进地狱的深渊,而米修斯则是不知何时已经急速逼近了李十一,并且在李十一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其发动了突袭。 手中的黑刀反向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浓重的黑雾似火一般缠绕在刀刃之上,李十一微微低头,这一次他没有继续躲闪而是选择了迎击。 “一刀流·修罗!” 修罗面具的眼睛里红色光芒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拖着尾光,李十一屈身下蹲,黑刀从侧边荡起一层黑烟力劈而上,这一次锋利的刀芒没有破空而上,而是氤氲在黑刀的刀刃之上,仿若一层胶质的乱流逆乱着空气。 “迷途的人呀,见过黄泉之花吗?据说每一次将死之人都会见到漫山遍野的黄泉之花,那是无数战栗的灵魂在彼岸徘徊。” 黑色的短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米修斯就像是一个流浪的吟游诗人,不过真正的诗人可不会抄起这无比沉重的血痕重剑砍向忤逆他的人。 重剑与空气摩擦出了一层火花,随后像一只巨大的血色蝙蝠那样对着李十一露出了它那吸血的獠牙。 血痕重剑狠狠地劈砍在了李十一的黑刀之上,碰撞时所导致的能量溢流将这间钟表修理店的所有玻璃窗全部震碎了,包括屋子里那些造型各异的钟表,几乎没有一个在这冲击之中幸免于难。 而李十一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的实力竟然如此强劲,那种仿佛一座山岳从天而降的强大劈砍力让李十一的手臂骨骼都是发出了脆响,瞬间的麻痹让李十一几乎是瞬间失去了反抗力,但凭借着坚韧的意志他还是握住了黑刀,而反观黑刀“玄方”的刀身则是弯折成了一个几乎快要断裂般的弧度,黑色的烟雾和刀芒被顷刻间破碎开来,血痕重剑劈在了与之大小根本不成比例的黑刀“玄方”上。 “没有折断么?”米修斯多少显得有些诧异,“《器工名物语》中的名刀么?倒是有些眼生。” 黑刀被李十一一点点地压向自己的身体,而李十一即便是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那重剑下落的趋势,照这样下去不仅黑刀会因此而折断,就连自己的肩膀也会被卸下去,这种程度的代价任何一个都是李十一所无法接受的。 而反观米修斯则是显得很是轻松,就像是一只捕猎到山羊的狮子,米修斯不愿反复立即杀死猎物,而是要好好玩弄一番再将其吃掉。 “不能跟它对拼力量,这样太被动了。” 这时,李十一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同时也很危险。 “你以为自己赢定了吗?”修罗面具下的李十一仰起头看向米修斯的脸,与此同时,他冒着重剑击碎自己肩胛骨和臂骨的风险,猛然松开了左手向自己的腰后摸去。 “嗯?你还是什么隐藏的底牌吗?”米修斯显然对这李十一的话有些好奇,而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李十一不安分的左手,“是新的招式吗?” “二刀流·新月!”酷文 一柄刀刃处带着许多缺口的短刀出现在了李十一的左手里,那是雪子借给李十一却并未取回了小太刀胁差。 随着胁差的亮相,米修斯的攻势忽然变得迟缓了下来,或许他对于李十一接下来的攻击手段手段有些好奇,亦或是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小孩当成自己的对手。 手腕快速翻转,右手的黑刀由反握改为正握,改对抗为迎合,李十一运用东方武学中的阴阳原理顺着重剑下落的趋势而动,右臂所受的扭曲力瞬间削减,而重剑下落的方位也是在黑刀的牵引下变成了斜着落下,避开了李十一的身体。 在右手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李十一的左手则是反持胁差,对着米修斯没有铠甲防护的腹部迅然挥出一刀,弯月状的刀光吞吐着锋芒侧切向前,几乎是完美地击中了米修斯,只不过击中的却是一副锈迹斑驳的臂铠,准确地说是米修斯用手臂挡住了艾尔的这一击。 虽然一击没有奏效,但李十一的目的却是已经达到了,因为他借此从米修斯的压制之下抽出了身来,身体旋转着后退,李十一握在右手的黑刀则是在旋转中积聚了力量,在后退的过程中对着米修斯劈出了第二刀。 新月一般的刀芒与天上的那轮交相辉映,而这,才是二刀流的的真正杀招! 伴随着剧烈的震颤感和破碎声,那间倒霉的钟表修理屋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了,它在米修斯的重剑斩杀之下已经变成了一堆残砖碎瓦,钟表的齿轮、表针以及钟摆被震向了四面八方,到处都可以听到金属零件掉落所发出的清脆声响。 飞身来到街道另一端的李十一脸色有些苍白,但由于隐在“修罗面具”之下,所以除了他之外别人无法看到。 右臂肌肉传来的酸痛感有些强烈,与对方纯拼力气所造成的后果也在此时显现了出来,李十一知道自己的右臂肌肉已经被轻微拉伤了,不仅如此他的骨关节也受到了伤害,同样是向他的感知神经传递着一阵阵地疼痛感。 “你打不过他的!快走吧!” 李十一的身边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李十一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残破铠甲的帝国士兵正拿着一把断刃与自己并肩而立。 “感谢你的帮忙,兄弟,但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士兵拖着受伤的身体挡在了李十一的身前,他的身后是一片水渍,“离开这里,我掩护你!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还没走?!” 李十一看着这家伙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刚才明明都已经把这家伙的命从死神手里夺过来了,没想他竟然还在这里,还说着什么要保护别人的话。 “纵死不退!”士兵忽然站直了身体,“这是身为帝国军人的尊严和底线!” 这家伙明明比李十一大不了几岁,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不由得为之肃然起敬。 “我,李十一,帝国军事学院二年级学员,这里暂时交给我吧,虽然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打败他,但我会尽力拖到援军的到来,”李十一来到了士兵的身旁和他站在一起,“而你应该做的是尽快通知皇室巡游车队让他们尽快离开,而不是一再地浪费这宝贵的时间。” “我,伽利略,十字军团第六中队的士兵,要走的是你,我是不会后退的!”士兵显得固执又倔强,“四面的路已经被这些家伙阻断了,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援军的到来!” “十字军团的军士长尼兹不是随着车队一起的吗?他在哪里?!” “尼兹军事长不能离开皇室成员,为了防止敌人的偷袭,军士长大人必须保卫着皇室巡游车队,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么没有支撑到援军的到来,全部战死了…” “荒谬!” 李十一对这种将士兵的生命完全视为工具,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极为反感,忆往昔,他也曾率领着玄方国的边关铁骑踏过疆域的万里河山,每一次都是和自己的将士们同生死共进退,那些鲜活的生命在他看来每一个都不是儿戏。 “这是我们的荣耀!” 这个名叫伽利略的士兵话音刚落,蓦然发现自己持剑的胳膊不见了,僵硬的回过头去,却见鲜血从肩部喷涌而出,一把满是血迹的重剑正停留在自己的肩膀处,而手臂已然落到了地上。 “死亡的荣耀吗?满足你。” 持剑的高大人影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来,米修斯的脸颊下方多了一道崭新的伤痕,那是在刚刚的战斗中被黑刀的尾端剐蹭到的位置。 第二百零七章 帝都之战7 米修斯在砍下士兵的手臂之后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他继续扬起手中的血痕重剑对着士兵的脑袋劈砍而去,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得逞。 一道黑光直直地横在了血痕重剑劈砍的路径上,双手持刀的李十一当真如同一个从地底归来的血战修罗一般,不仅脸上面具的黑烟浓重了几分,就连持刀的双手上都缭绕上了些淡薄的黑雾。 “想杀他?”李十一抬起头来死死盯住米修斯,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先过了我这关。” “我已经看到了彼岸之花开在你们尸体上的绝美景象,旅人啊,生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虽然嘴上说着斯文奥古的话,但米修斯的血痕重剑却没有多余的停顿,血槽里被风干的血迹再度变得鲜活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这把造型奇特的巨剑活过来了一样。 巨剑猛然翻转一股让人心惊的气势自米修斯的手臂上传导到了重剑之上,强劲的剑势直接将士兵震飞了出去,陷入昏迷的士兵又一次落入了城中河里,随着流淌的河流向着帝都中心区域缓缓漂浮而去,没有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而在清除掉面前的障碍物之后,米修斯的血痕重剑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刺向了李十一的心脏部位,阴冷的气息像是把人囚禁在了一间冰窖之中。 左手快速地抽出胁差,右手则是持着黑刀,两把刀刃以极快的速度交叉在身前抵挡住了米修斯的攻击,李十一虽然并没有被米修斯击倒,但他的全身的骨骼都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双腿压碎了地面,李十一的力量又一次被这个强壮的家伙所碾压了。 “怎么?仅仅这种程度就承受不住了么?” 米修斯单手持剑自上而下地看着李十一那正在被一点点压弯的身体,就像是人类俯视着蝼蚁那般心怀悲悯却又享受着征服的快感。 双臂剧烈地颤抖着,李十一没有说话,因为他清楚失败者是没有说话的资格的,他现在要做的是想清楚如何扭转战局,而不是和这个故作高深的家伙进行无意义的闲聊。 “咔哧”一声脆响,那柄本就脆弱不堪的胁差上忽然出现了一丝裂痕,紧接着就断裂成了两段被崩飞了出去。 “糟了,没有了胁差,二刀流已经无法再继续使用了,而仅凭一刀流想要对付这个强劲的对手恐怕是有些难呀。” 想到这,李十一头上的青筋全部暴突出来,每次与这个家伙交手就会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已经习惯了与人战斗的李十一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记得上一次还是逃离那个失火之夜的时候。 “气!” 面色潮红的李十一紧咬牙关爆喝一声,随后一副太极双鱼图蓦然浮现在了李十一的背后,缓慢地旋转之中,附近的自然之力一点点地朝着李十一的背部聚拢而来,而这也稍稍缓解了一些他此时的压力。 “东方武学?你是自东土而来的旅人?” 米修斯对于李十一的身份感到越发好奇起来。 “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与人对战的时候应该专心一点吗?” 李十一阴沉着脸说道,背后的太极双鱼图忽地从他的背后加速旋转起来,而后穿过了李十一的身体急速凝聚到了他持刀的双手之上,汇聚了自然之力的黑刀显然比之间变得更加夺目,一缕黑火自刀柄处盘旋而上。 “卸刀·登楼!” 刀光所划之地黑雾喷吐,李十一双手紧握黑刀,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黑色雾气啸聚成了三段浪潮般的刀影,它们一道更比一道凶猛,在冲出了黑刀划出了弧光之后袭向了米修斯。 而反观米修斯显然也是对李十一的攻击方式颇为重视,没有单靠臂铠的防御力来硬接下这凌厉的一击,米修斯面朝刀影袭来的方向反手将血痕重剑插向了地面。 然后就是接连三声金属的嗡鸣之声骤然响起,接着米修斯所在的区域刹那间便被腾起的灰尘所笼罩了,由于李十一是在实力大大受阻的情况下所使出的这一招,虽然没有发挥出其百分之百的攻击力,但却为李十一提供了充足的喘气时间。 将那柄彻底碎裂的胁差收回了腰间,李十一喘着粗气后退了两步,之前在海界监狱的战斗已经消耗掉了他不少的体力,因此在面对这个实力强于自己的家伙时李十一显得比平时更为被动。 黑刀上所缭绕的黑雾依旧极为浓郁,只是那浓重的黑雾正在一点点被从刀柄处盘旋而上的黑色火焰所取代,二者交融在夜色里似乎很难分辨出来。 在警惕之余,李十一稍稍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还好它们没有骨折,不然这场战斗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酷录文学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里是皇室巡游车队所在的位置,而那里距离李十一所在的位置最多不过三百米左右的距离,而在援军抵达这里之前,他无疑是守住这里的最后一扇门,假如放任这个家伙在车队里横冲直撞的话,那必然会造成难以想象后果。 只是让李十一有些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那个十字军团的军士长尼兹一直没有出手的迹象,而尼兹作为帝国四大军事长之一其战力恐怖程度自然不必多言,如果他肯出手的话想必肃清这些妄图刺杀皇室成员的刺客定然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非要守株待兔将自己陷于被动的境地。 但实际情况似乎与李十一预想的有极大的出入。 “孤独的异乡人,不得不说刚才是我有些小看你了,”忽然,乱飞的尘土之中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刚才的那一招还不错,所以为了尽快解决你,从现在开始我要使出我真正的实力了。” 铁链寥落的碰撞声就像午夜凶铃一般激荡着生者的魂灵,那个手持重剑拖行的家伙竟然毫发无损地从烟尘之中显出形来,他的铁靴砸在地上每一步都好像踩碎了一个哀嚎的生命。 慢慢地,“行刑官”米修斯走出了烟尘,而后与不远处的李十一相对而立。 “你的生命将会开出最后一朵绯色的花,在生命轮回的尽头,我会用诗歌为你摆渡,旅人呀,做好觉悟的准备了吗。” 米修斯面朝则李十一似乎在等候他的回答,但回答他的并不是什么激扬澎湃的话,而是冰凉的刀刃。 仿佛一只在山林里飞驰的黑色豹子,李十拖着残影扑杀而来,没错,这一次李十一没有选择被动的迎击,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 一面地狱,一面天堂,就在封锁区各个方位的战斗都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的时候,封锁区外的世界却是依旧安静祥和,市民们沉浸在节日的欢腾之中,虽然夜色渐深,空气也变得清凉起来,但这似乎并未削减人们的热情。 五彩的灯光灿若霓虹游移闪烁在帝都新兰的街头巷尾,形形色色的人们在闹市区走街串巷,特鲁夫海港的市民们和海员们欢歌起舞,渡轮被点缀成了一座座海上蜃楼,点燃的篝火旁是扭动着腰肢的女郎,椰子树下是延伸到碧蓝之海的斑驳灯光。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的是帝都的各个入口处都被帝国重兵封死了,任何人不得进出,特鲁夫海港的海上商会也被帝国临时征用,大大小小的船只一率不准离开特鲁夫海港。 而位于市中心区域的居民已经有不少人察觉到了一样,除去那自海界监狱方向爆炸的强烈火光以及凭空建立起来的封锁区,如果站在高空向下复试的话就可以看到一大批身披铠甲的重甲士兵中正从帝府的方向朝着封锁区推进而来,他们一路粗暴地冲开了欢乐的人群发了疯似的朝着商业区的方向急行军,而这其中几乎尽是实力强大的家伙。 正当人们被这些不知为何突然出现的大批帝国士兵搞得不明所以的时候,一个从他们头顶上飘过的奇异东西忽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了。 “快看!天上飞着的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身上发着蓝色的光,它竟然还有一双蓝色的翅膀!我的天哪,那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使吧?!” “是真的吗?天使也感受到了我们的祈愿吗?它竟然降临人间了!” 随着发现异常的人群越来越多,一阵阵惊呼声就像海浪一样在欢庆节日的市民之间传递出去,更多惊奇和猜疑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间口口相传,更有甚者在几个借机生事的“神棍”带领下直接对着夜空中的那个奇怪生物跪倒了下去。 而那个突然出现在夜空的奇怪生物是一个周身散发着强烈蓝光的东西,尤其是背部的那个类似于翅膀一样的东西甚至可以与那轮明月争辉,而这个生物的下方似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只是那些迷信的市民们看不见而已。 “艾尔,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安德烈戴着高科技眼镜对地面的形貌一览无余。 “怎么了?” “额…我们的出现好像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你看地上的市民们是不是都在看我们俩,有几个好像还对着我们下跪呢。” “我又不是你哪里看得到。” 此时的艾尔仿佛漂浮在空中一样,他的一只胳膊抓住安德烈的腿,整个人处于凌空的状态。 而安德烈则是靠着“强殖机甲”的能力拖着艾尔从新兰城的上空飞过,他的背后伸展开了一堆蓝色的能量平衡翼,身体下方和腿部的蓝色火束正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推进力。 两人一上一下,一个像是没了毛的鸟,一个像是吊在树枝上的猴子,那种滑稽的场面真是一言难尽。 但此时艾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的所有目光都放在了商业区与行政区交界的那片岑寂之地,那里安静地可怕但却涌动着常人无法感知到的澎湃能量,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零八章 帝都之战8 “安德烈,你能探查到前面阴影笼罩之地的具体情况吗?”艾尔的脸颊被夜风吹得冰凉,“师哥他们是不是都在那里?” “艾尔,也许我们应该听康拉德老师的话,不要来插手这里的事情,”安德烈的高科技眼镜上不时闪动着蓝色和红色的弧光,“我们要前往的封锁区域,很危险…” 尽管安德烈的声音很低,但艾尔还是可以从中听出了担心的意味。 “看到了什么?” “有一华贵的马车被困在了封锁区的中部位置,看样子应该就是皇室巡游车队的马车没错了,”安德烈语气笃定的说道,“而封锁区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全部发生着战斗,而且根据我的判断作战的双方实力都很强。” “是渡鸦组织的刺客吗?!他们疯了么,难道真的想要刺杀皇室成员,甚至颠覆整个帝国的政权吗?” 艾尔对这个近乎疯狂的想法感到极为震惊,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清楚对方的实际意图到底是什么。 “没错!就是那些人!”安德烈的声音陡然提高,“我之前见到过他们!但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这么厉害!” 艾尔的心中暗暗心惊,看来渡鸦组织的这次袭击一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看来不管是前期有意地在帝都制造恐慌,还是袭击帝国的各大监狱到头来都是为了这次的袭击做准备,想到了笠那随风而逝的身影,艾尔不禁为之叹惋起来。 “想必笠那家伙早就知道这是场预谋了吧,但即便如此又如何呢,他除了受命前往之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艾尔不知道,他唯一清楚的是李十一的前期判断无疑是正确的。 将表面的这些信息收集起来,看来渡鸦组织的真实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以笠和他的小队为饵吸引帝国高层的注意力,从而将大批的帝国士兵部署在海界监狱的外围,然后本部的渡鸦成员借由“万邦灯会”期间的鱼龙混杂对皇室巡游车队发动闪电突袭。 虽然目前得知的情况大致如此,但艾尔的心里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呢,他又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某个环节似乎显得不合逻辑。 “艾尔,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状况。”正当艾尔为此一筹莫展之际,安德烈的话突然打断了艾尔的思路。 “发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从帝府方向赶来的大批帝国士兵,而且还有许多的帝国重甲士兵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从其他方位聚集了过来,虽然看起来帝国这边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奇怪的是他们好像并不在乎封锁区域的安危。” “怎么说?”艾尔的视野并不如安德烈那般开阔,因此他也是对此显得有些困惑,只能求助于安德烈。 “他们全都聚集在了封锁区的外围,但却并未表现出任何进攻的欲望,倒是像铁桶一样将封锁区域的外围团团围住,火枪兵和重甲兵把守着各个要道,轻甲兵配合着十字军团的士兵修建临时的从防御工事,每个人都分工明确。” 通过高科技眼镜的夜视功能,安德烈几乎将封锁区域的全景都收入了眼底,对于帝国士兵的各个举动他都了然于胸。 “没有发起进攻么?”艾尔反复琢磨着士兵们的反常举止,“士兵们有计划的行动一定是接受到了高层的指示,可帝国的高层为什么不派遣士兵们进入封锁区救出被困其中的皇室成员呢?要知道其中可是还包括着凯瑟琳女王呢,不仅如此,他们反而更加严密地将现场封锁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铸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铁箱子,想要将其中的人们全部封死在其中。” “艾尔,快看那里!”看书窝 安德烈急速推进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他立刻呼唤艾尔看向正前方,只见封锁区东部方位忽然爆发出了一道凌厉的刀势,那浓黑色的到刀芒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仿佛一条黑色的狂龙冲上了苍穹,隐隐的乳白色拖影在刀芒消尽之后化为了散落的点点月华。 “是师哥!他在那里!”艾尔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安德烈,快带我过去!” 来不及考虑刚才那个让人困惑的问题,艾尔察觉到了李十一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处理的困境,因此顾不得多想,艾尔立即向安德烈传达了自己的想法。 “嗯,好的。” 安德烈应了一声,推射装置立即转变了方向,蓝色的火焰喷吐出来,两人加速向那里飞去。 看着心目中神圣的“天使”飞走了,地面上的市民们中间又发出了一声声感叹,向着艾尔他们离去的方向频频叩首,嘴里还嘟囔着“祈福”之类的话。 而此时,剑芒升空的那里却是一片狼藉,炸裂的能量将城中河里的冰水掀翻上了高空,无数的水滴从天空洒落,而斑驳破裂的地面上则是站着一个露着右臂和半个肩膀的少年。 黑刀前伸直指前方,李十一的黑发被湿咸的水花所打湿了,而他挥刀的那条手臂上原本与黑桃k作战时留下的细小伤痕全都崩裂开来,“修罗面具”已然没有了最开始时的那般霸气逼人,连续作战之后变得虚浮了起来。 “这一招我也很喜欢,”米修斯扛着血痕重剑从李十一剑尖所指之地走了出来,“但你们东方的武学还是有太多虚无缥缈的无用招式了,旅人,难道你就只会这些软绵绵饿的招式吗?那么是谁给你的勇气来阻击我的?!” 米修斯的血痕重剑上散发着滚滚热浪,那些飘落的水花刚一接触到他就被蒸发成了水蒸气消散无形,又一次正面抗下了李十一的全力一击,这个家伙看起来竟然没有一丝不适的感觉,依旧是那么嚣张。 “可恶!” 李十一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家伙就像是个怪物似的,不禁每一次都毫发无损地抗住自己的攻击,而且到现在为止他没有有真正认真地对待过自己。 更加让李十一感到不解的是,他明明已经用“吐息”感知到了不远处聚集着大批的士兵,但他们却迟迟没有进入封锁区,难道连最后的希望也要随之破灭了吗? 看到了一柄被战死士兵遗落的还算完好的西式长剑,李十一弯腰将其捡了起来,这种双刀在握的充实感真是太好了。 “黄泉之路已为你敞开,让我来了结你吧。”米修斯已经决定不再跟这个家伙纠缠下去了,“黄泉书的第十六页,名曰火焰,我将以此为你消减人世的苦难。” 随着米修斯一字一断地说完这些话,李十一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危机感,“吐息”覆盖之地,热量在急剧攀升着,就好像地底的岩浆想要挣脱束缚喷射出来。 “你很强,”李十一左手握住的西式长剑上同样蔓延上了一层黑雾,似火焰在燃烧,“接招吧。” 米修斯将火炭一样炽热的血痕重剑高高举起而后插入了面前的土地上,重剑上的血槽里流淌着岩浆一样炽烈的液体,就连他的两只臂铠都是渐变成了红色。 “喝!” 米修斯暴喝一声,双臂将无匹的力量灌注进了血痕重剑之中,周围缭绕的气浪骤然炸裂,强劲的热风将街道两旁的的灯杆都吹得弯折了下去,随后,骇人的一幕发生了,重剑所立位置的地面忽然鼓起了了一个个小土包,而后那些土包纷纷破开,一束束烈火从里面喷了出来,它们以极快的速度将李十一围拢在了其中。 第二百零九章 帝都之战9 脚下上的土地也变得炽热起来,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里也会变成流淌着岩浆的火焰地狱,李十一面对着四面八方逼近而来的热浪依旧显得很镇定,对手的实力的确很强,但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卸刀·登楼!” 李十一再度用出了他刚才用过的那一招,只不过这一次他用的是二刀流。 双手分别反握黑刀和长剑,李十一屈身将二者平行地置于身体左侧,形似剑齿虎的两颗长牙,而刀身上的的黑雾也变得浓重起来,不觉间那黑色火焰变得又热烈了几分。 迅如流星,李十一腰腹用力,随着手臂鲜血一滴滴滚落,黑刀和长剑一前一后地向身体周围荡漾出了一道道黑色刀芒,六道宛若波涛的弧光一波波涌向周围震荡而来的火束。 下一秒,米修斯站在街道中央静静地看着那爆炸的火苗将李十一吞没,燃烧的爆裂声刚刚减弱,一道冲天而起的岩浆从火焰包裹的正中央喷溅开来,彻底抹去了生者的痕迹。 “彼岸之上又多了一株猩红的花。” 米修斯的双臂交叉与胸前,他看了看火焰燃烧之地的惨烈情状,于是提前宣布了对手的死亡命途。 结果确实如他所料,李十一的刀光虽然抵消了一部分火束的冲击力,但最终还是没有将其冲破,剩余的残余力量像火墙一样将他挤压在了中央,根本没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其他人应该都解决掉了各自的麻烦吧,我有是最后一个么?” 不再选择逗留,米修斯扯动手里的铁索,血痕重剑带起了泥土飞回了米修斯的手中,仅仅过了几十秒钟的时间,那滚烫的剑身就又恢复了冰冷的触感。 将血痕重剑收回了背部的剑卡处,米修斯刚要动身离开,忽然轻咦了一声,然后回身看向了刚才爆炸的位置。 火焰还未消散,然而火焰的中央却蓦然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他的周身缭绕着淡黑色的虚无之火,手里还拿着一柄黑刀和一把断裂的长剑,若如浴火重生的凤凰李十一竟然没有在爆炸中化为飞灰,他活了下来。 “嗯?没死?”米修斯显得有些惊异,“顽强的生命力,残留着对世界的眷恋。” “你说够了没有?” 就像是带着一个由黑色火焰构成的防护罩,李十一舍弃了断剑从中走了出来,果然普通材质的武器无法满足李十一的需要,在李十一即将挥出刚才的那一击之前,那柄剑就断为了两截,而“卸刀·登楼”的攻击力也是大打折扣。 细看之下李十一落足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一个个燃着黑色火苗的脚印,而那黑色火焰的源头正是那已经褪去了黑雾换上了黑火的黑刀。 “这是…这种感觉好像业火地狱里可以燃烧灵魂的寂灭之焰,冰冷且危险,孤独的旅者,你在玩火自焚。” 这是米修斯的脸上第一次带上了严谨的神色,李十一身上的那种黑色火焰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危险。 嘴角带着血痕,李十一虽然存活了下来,但那火焰的冲击力却是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的胸口上,体内的五脏六腑好似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喉咙里一阵阵气血翻涌,嘴巴一甜,又是一口血液涌出了喉咙。 而李十一也是在走出了火焰的范围之后,终于支持不住单膝跪倒在了地上,右手紧握住黑刀用以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李十一在刚才的战斗中受到了不小的伤害,若不是黑刀里的黑火在关键时刻吸收了那极高的火焰温度,恐怕他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哦?看来是我高估你了,已经没有作战能力了吗?”米修斯并没抽出背上的血痕重剑,他只是双臂环胸凝视着失去了抵抗力的李十一,“我不得不佩服你生命力的顽强,但我还是要送葬你的仅存的希望,年轻人,对不起。” 米修斯一点点走向低头喘息的李十一,他臂铠上的钢铁凸起上已经沾染了不少被虐杀士兵的鲜血,这一次难道又要凭添一种吗?百汇 “不准你伤害他!” 绚烂地暗红色火焰犹如妖星降世般划过了凄美的夜空,出现在了米修斯的眼前。 “嗯?” 停下了脚步,米修斯回首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只见一张愤怒到极致的年轻脸庞正在自己的瞳孔里飞快地放大,那拳头上冒着雄狮鬃毛般的火苗对着自己狠狠地砸了下来。 “又是一个需要送葬的亡灵。” 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米修斯抬手便是一拳,被臂铠所护住的硕大拳头对着艾尔的“钢骨”迎击而去。 可是以为自己会完胜的米修斯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同的意味,他并没有将对方秒杀掉,而且对方的拳头显然比自己的还要硬上几分,因为他发现那副跟随自己多年的臂铠上竟然出现了些许裂痕,而随着双方对峙的不断升级,那些裂痕还有不断蔓延的趋势。 激射的火弧闪烁着艾尔坚韧的脸庞,对方的强大力量同样是令他没有想到的,在自己蓄力一击的情况下,这个家伙的手臂竟然没有骨折。 就在这时,米修斯的右臂不知从何处聚集来了一股强劲的力量,它自手臂蔓延到了拳头上,而后艾尔整个人被震落到了一旁,差一点就脸着地的跌倒了,好在他及时稳住了平衡,那右臂那短暂而强烈的麻痹感却是让他记忆深刻。 “你也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吧?”慢条斯理地收回拳头,米修斯率先发问。 “少管闲事!渡鸦组织的刺客,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艾尔气冲冲地说道。 而艾尔的视线则是越过了米修斯看向其身后的李十一,只见他虽然可以勉强站起来,但却看起来很是虚弱。 “师哥,你还好吗?”艾尔冲着李十一大喊道,“不会有援军来了,快点离开这里!” “不是不让你们来这里么?”李十一的声音有些轻。 “师哥,关于你说的那个推测,我已经有头绪了,但现在还不能说,”艾尔冷冷地看着米修斯高大的身躯,“一切得等摆脱掉这个大块头之后才能跟你细说了。” “年轻人,你似乎是忽视了我的存在,”又一次单手抽出了血痕重剑,米修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霸气冷漠起来,“让我想想该送你怎样一朵黄泉之花。” 就在艾尔和米修斯遭遇的时候,几百米外的地方,神情激动的芙蕾伊就像一个被点燃的炸药包那样与封锁区外围的帝国士兵争论着,可无论她怎么解释自己的意图,这些死板的帝国士兵就是不肯放她进入封锁区。 “我说了很多遍,我是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我的学生证没有带!你们还要让我重复几次?!” 芙蕾雅双手叉腰,对着两名名负责守卫的士兵怒目而视。 “对不起,我们也是接到了上层的指示,任何闲杂人员不得进出封锁区,请谅解。” 一名士兵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但他的目光还是不时地从芙蕾雅姣好的身材上扫过。 “什么?!我是闲杂人员?!你知不知道我的几个朋友都在里边!他们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