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神之碑》 一卷全 【前言】 好累呀,老实说.好久~~没有尝试过这么狠的熬夜了!不过虽然累的要死,思维却乱七八糟的非常活跃。因为太兴奋。在最后嘟嘟差一点就想除了前言以外,再洋洋洒洒的写上他一篇读后记来,不过被馆林制止了。笑,不过有些想法总是不吐不快,盼着大家的来信,我们以后在(阿多尼斯)上再好好跟大家进行交流。 关于本书。这虽然是我们出的,但《丧神之碑》是一部正常向的科幻幻想小说,并不是耽美小说!它是以灭亡的拉斐人的最后直系王子,如何想要复兴拉斐,以及为了这个目标,和当初阴谋灭亡拉斐企图夺取银河的秘密组织之间,生死较量的故事。在这个过 程中,我们的马里里亚多王子和o2(看过《三千世界鸦杀》的都知道,就是马里里亚多的女性克隆体和o2出于事故性的生下了大魔王路西法多^一^)的友情之感人可贵!!不过,马里里亚多为什么会制作自己的女性克隆体呢?可疑呀可疑.莫非就是为了将来好和o2出事故?回来回来,刚说了,这是正常的科幻小说来着,怎么一下子又被嘟嘟说的不正常了。不过这确实不能怪我,估计所有有「那个」喜好的读者看完这本书,都会兴奋上好半天!好吧,我承认,在腐女子的眼中看来.本书实在是暖昧呀暧昧呀~~很难把它当正常着呀~~!! 如果说《丧神之碑》是第一部的话,那么《三千世界鸦杀》就是类似于第三部。在它们之间还有一部《神与人之歌》(karab-wong.saga)。它是《丧神之碑》里的世界又过了三十年之后,以女性为主角所描写的故事。不过里面详细介绍了尼科拉伦的故事,以及o2的大活跃。 啊啊,跑题跑题了,赶快回来!总之,这是正常向的小说来着,所以希望所有喜欢科幻幻想小说的读者们,都能来看这部小说。如果你喜欢这部小说,那么就请多多推荐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吧~~ 嘟嘟 2006年9月20日 【目录】 拉斐之末裔翻译:aya 1袭击者5 2「黄金海豚号」17 3拉斐复活计划29 4o242 5天使的集团57 6暗杀部队73 7晚上的事件84 8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战斗99 9闪芒星的光辉121 10西坦病134 后记152 【1袭击者】 黄昏。 距离约定的时间,眼看就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脸孔上至今都残留着浓厚的少年的稚嫩感的红发年轻人,凝神眺望着在咖啡店窗外所展开的风景。 从林立的高层大厦的缝隙间延伸出来的空间列车的透明管道,柔和地反射着日照的光线。在中转站台发车的白银色车体一面逐步提升速度,一面从管道中穿越而过。 目送列车离去的青年在那之后观察着自己反射在窗子上的身影,用手指梳理着向四面奔散炸开的相当不服帖的卷曲头发。 虽然是轻松的便装,但是因为等待的对象迟迟没有来的迹象,所以他决定在面试前还是再次整理一下服装。 他身上穿的是用轻薄的素材制作而成的连身的黑色空间服,下面还附加着不必要的装饰物,让他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别扭。 在他购买衣服的时候,服务小姐向他推荐这套服装时,曾经说这是现在在宇宙船乘务人员之间最流行的设计。可是因为直到前几天为止他还是穿着严丝合缝的军服,所以这种宽松的线条反而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据说现在流行穿着比原本的尺寸大一号的夹克,所以如果不把袖口折叠起来的话.就只能露得出指尖。不过除去袖子长度的问题的话,他倒是相当喜欢这个空间夹克。 肌肤触感良好,质地轻柔。而且如果是在军队时代的话,就算是私人服装,也绝对不能穿这种淡橘色的夹克。 如同服装店店员所说的那样,在行走于街道上的人流中,乃至于这个并不很大的咖啡店之中.都能看得到穿着同样服装的类似于宇宙船船员的男人们的身影。 但是,就算服装已经尽可能去配合,青年在面对怎么看都是通晓人情世故的他们的时候,还是难免会感到几分的自卑。 包括士官学校时代在内,他已经过了六年的军队生活。要想成为宇宙船乘务人员所必需的资格证书他也都基本拿到。但是,想要进入现场的话,可不是只有证书就能做到的了。 刚满十八的年龄——这就等于说光是外表已经足以说明他的经验不足。 在距离现在大约十一年前的星历四二零七年,在银河联邦内部旗鼓相当的两大势力,六芒太阳系政府和新兴的索鲁太阳系地球政府之间,爆发了一场争斗,而这场争端也成为了今后跨越了十年的战争的导火线。 这场将六芒派和地球派的各个行星都卷入其中的星际战争,因为规模之大而被称为第三次银河大战。直到一年前才在银河联邦议会议长的调停下划上了终止符。 伴随着战争的结束,被解除了兵役的男人们纷纷返回了自己的故乡,可是青年做梦也没有想到,像自己这样的职业军人居然也遭到了解职。 因为距离战争结束已经一年左右,所以在星际飞行业界,这个青年所希望的职位已经处于供大于求的状况。自从被突然解职之后,他虽然按着招聘信息进行了努力,可是已经遭受了六次被对方拒绝的屈辱。 他出于近乎自暴自弃的感情,决定在这种时候就算是条件差一点也只好视而不见了。 在给六年来一次都没有回家的小儿子的书信上,他的母亲曾经不止一次衷心恳求他返回故乡。可是事到如今就算返回故乡,他的哥哥嫂子也已经继承家业.而且孩子众多,所以在那个家里恐怕也很难找到他的位置了。 红发的青年轻轻叹了口气,将视线返回桌子上后将卡片插入装置中,追加购买了饮料。 将使用过的卡片放回夹克衫的内侧口袋后,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到了中途进入他视野边缘的红色东西上。 那是停在距离入口不远的地方,好像寻找什么人一样地四处打量的高个子女性的上衣的颜色。 在长长的金发环绕下的赤铜色的面孔上,和夹克一样仿佛燃烧着的火焰般的赤红眼幢,正在绽放着格外鲜艳的熠熠光辉。 ——六芒人……! 在头脑进行思考之前,青年的心中已经升腾起了对于陌生的六芒人女性的反感。 他来自于行星奥伊里库斯,那里的人们都是曾经接连改造附近的行星并进行移民,以惊人的速度向银河系中心部分延伸的地球人的末裔。 在第三次银河大战中作为地球派而参战的奥伊里库斯军,在并没有在战斗中迎来多少打击的情况下就迎来了停战,但是他在士官学校的同级的友人却有十几人战死。 因为服务机器人送来了他所点的果汁,所以青年的注意力也就从以前的敌人身上转开了。 但是,这次反而是那个女性朝着他走了过来。 「打扰了——」 听到低沉的招呼后,青年仰望着对方鲜红的眼瞳。 这是个化着浓妆,乍看起来很难分辨年龄的女性。虽然微微吊起的眼角给人性格强硬的印象,但还是可以算在美人的范畴内。 而且,在她仿佛诉说着意志之强烈的面孔上,确实存在着某种让人心动的东西。 「你就是洛.乔纳森吗?」 「是,啊,难道说,你是『黄金海豚号』的……?」 听到他犹犹豫豫的反问 ,那个女性绽放出了笑容,青年于是得知自己等待的人终于到达了。 轻松在他正面坐下的女性,干脆地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是芙米.克扎克。在『黄金海豚号』担任炮击手。我代表船长来迎接你。让你等了这么久真的很抱歉。」 「初次见面」,挺直脊背调整坐姿的乔纳森,回应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赤红的眼瞳因为笑容而眯成了一条线。 「因为来得比较急,所以我没来得及了解你的履历,不过在前不久的大战中,你应该是隶属于地球派而作战的吧?」 「啊……」 因为被对方轻易看穿了自己都觉得有些丢脸的拘泥,青年有些慌张。 「——对不起,我失礼了。」 看到他因为自己无意识之中表现出的不快态度感到害羞,克扎克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你还真是老实……!距离缔结停战协定才不过一年吧。这么短的时间,当然无法愈合失去了朋友和血亲而形成的创伤。」 「啊……」乔纳森暧昧地回答了一声,拿起了果汁的杯子。 在乔纳森下意识地隔着杯子偷看对方的时候,六芒人女性嘴角虽然还保留着微笑的余韵,但是转向入口附近的赤红色眼瞳中却闪动起了锐利的光芒。 「怎么了?」 听到青年的询问也没有转移开视线,女性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我被奇怪的男人们跟上了。」 「啊?大概有几个人?」 「至少可以确定五个。虽然是费了很大功夫过来的,不过被他们找到这里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了。」 青年因为克扎克若无其事的嘀咕,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寒颤。他忍不住冒出了自己是不是被卷入了犯罪的怀疑。 「他们是什么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不知道。我还想要问他们呢。」 女性的回答很冷淡。 乔纳森一口气喝下果汁,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我也就罢了,既然已经有危险在逼近你,当然不能再悠闲下去了吧。」 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为了避免第七次的不采用通知,就算存在着多少不利的地方也要睁一眼闭一眼,不过没想到在连工作都还不清楚的情况下,事态已经变得颇为微妙。 在他走出店子后,从后面追上来的克扎克很快和他并肩走在一起。论身材的话还是她要高半个头。 乔纳森一面在两侧都并列着形形色色的各种店子的道路上混杂进众多的客人中行走,一面不能不领悟到,要想巧妙地逃避开跟踪者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和在色彩上没有固定的种族性外表的地球系人类正好相反,六芒人全都拥有同样色彩的头发、眼睛和皮肤。 如果是在存在众多六芒人的场所也就罢了,可是这个亚多太阳系却属于地球派——在遥远的过去移居到这里的地球人后裔占据了人口的绝大多数。六芒人的出现频率也不过一百个人中能见到一个而已。 芙米.克扎克过于引人注目。 「被发现了!跑到电梯那边去!」 克扎克声音尖锐地说了一句后,没等他回答就跑了起来。 慌忙追在她后面的乔纳森也利用奔跑的势头冲进了满员的电梯中。 在逐渐关闭的电梯对面,伴随着一阵嘈杂,有两个男人冲着这边跑了过来。 在还有几步的距离时电梯门已经关闭,把男人们丢在了外面。 「成功了!」 青年笑着回头看向六芒人女性,但是克扎克却表情僵硬地摇了摇头。 「照这个样子,也许在停车场也会有埋伏……」 「既然受到了这种程度的袭击,你也应该有什么头绪吧?」 「嘘!」 因为乔纳森接近质问的口气,满员电梯中其它人的怀疑视线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这个事等下去后再说。」 克扎克的一句话至少先解决了这个场面。 随着楼层的下降,搭乘的客人也逐渐减少,直到电梯终于停在了停车场所在的地下楼层。 一面随着剩余的乘客一起进入了洋溢着独特味道的巨大广场,六芒人的女性一面小声命令青年。 「在第三根柱子左转后,第二台就是我的车子。你能不能装成忘记了自己的车子在哪里,帮我确认一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家伙。」 虽然因为逐渐变得奇妙的事态而有些迷惑,乔纳森还是按照她的拜托开始在周边寻找了起来。 她的喷气车是敞篷式的白色车子。在停在它对面的车子旁边,有三个男人正靠着车子坐在那里。 有着绿色的皮肤和前端卷曲,长得异常的耳朵的他们,明显和地球人的种族不同。当然了,他们也不是六芒人。 ——刚才追过来的家伙倒好像是地球人的样子…… 那么,这些男人们是否就属于克扎克所说的「可疑家伙」呢?就在他踌躇着掉头回去的时候,他看到克扎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附近,正以车子为盾牌蹲在那里。 两个人?看到她竖起手指如此询问,乔纳森垂下手指表示是三个人。 克扎克轻轻点点头,迅速地采取了行动。 「不许动!」伴随着尖锐的威胁声,她的手上已经握住了大型的激光枪。 被那把怎么看也无法划归在女性护身用范畴内的枪支指住,男人们都僵硬在了当场。 「从右边的男人开始,一个一个地把自己的枪缓缓丢在我的前面。要缓缓地哦。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的话,我一枪就让你们的脑袋变成黑炭。」 不但持枪的动作非常自然,就连威胁的声音也十分沉着冷静。 乔纳森因为越来越往意外的方向发展的事态而一阵茫然。 男人们从上衣下面取出枪来,一个接一个地放在了六芒人女性的脚边。 「乔纳森,你把这些枪放进车子的后座。还有,车子的钥匙给你,你坐到助手席上,发动引擎让车子立刻就能开动。」 六芒人女性仿佛习惯于命令的口气中,存在着让青年无法表示异议的魄力。 而且,乔纳森又很可悲地没有摆脱军人的习性,所以在脑子进行思考之前身体已经自然而然地遵从了命令。 当坐进喷气车的时候,他才醒悟到自己已经在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被卷入了事件当中。 下一架电梯已经到达,多半那两个被丢下的男人就在那上面吧? 「克扎克小姐!请快点上车!」 听到青年的呼唤,六芒人女性动作轻盈地跳进了车子。 在车子发动的同时,她向被拿走枪的三人脚边射了几枪进行威胁。 在转眼之间就拉开距离的后方,刚刚到达的两个人和他们被阻挡的同伴们会合到了一起。 克扎克以很粗暴的驾驶方式穿过了收费所,然后对着阻挡车子的收费装置扣动了激光枪的扳机。 「克扎克小姐!」 青年几乎要仰天长啸的声音被刺耳的警报铃声所遮盖了过去。 但是,在警备员奇怪着出了什么事而赶来的时候,两个人所乘坐的车子已经进入了前往宇宙港的干线道路上。 也许因为现在在下午也算是比较早的关系吧,交通量并不太大。所以车子开得还算是顺畅。 「你……你怎么可以那么乱来!」 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的青年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面对再正常不过的非难,驾驶席上的女性挤了挤眼睛。 「因为这样他们才没有追上来不是吗? 」 「你就不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吗?那个已经是标准的犯罪行为了!」 任凭长长的金发随风飘荡的克扎克,悠然自得地笑了出来。 「一个收费装置就能救命的话,不是已经很便宜了吗?」 「救命!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来求职面试而已啊!怎么可能有什么人要夺取我的性命!」 坐在助手席上的乔纳森,一面对不打算把车子转换到电脑自动操纵上的克扎克感到怀疑,一面情绪亢奋地如此吼道。 六芒人的女性扭曲了一下赤铜色的面孔。 「拜托你不要在我的耳边怒吼。——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对方当然不可能不记得你了吧?不过相对的,船长也绝对会雇佣你哦。」 「开什么玩笑!」 青年立刻站了起来。「光是个面试就要受到生命威胁的工作,我还不想干呢。请停下车子:我要下车。」 「真是遗憾,好像晚了一点。已经有新的追兵出现了。……你看,追上来了!!」 从某个地方传来了阳刚气十足的叫声。 两个人乘坐的喷气车,好像是向侧面飞去一样地移动到了旁边的行车线上。 几年是在千钧一发的时间差下从后方发射来的能量光束,击穿了在他们至今为止的行车线上奔跑的前一辆车子。 被火球所包围的车子被打了出去,不久之后远处传来了爆炸声。 「哇……哇,哇哇!那、那是什么?」 「罗嗦!你不要对着驾驶车子的人指手划脚、惊慌失措啦!小鬼!」 克扎克在对着因为惊愕和恐惧而舌头都不大灵便的乔纳森做出了严厉的呵斥的同时,转动了方向盘。 就在他们再度回到最初的行车线的瞬间,这次轮到旁边的道路上开了个洞。 「怎、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跟不上情况的急剧发展的青年,用眼看就要陷入恐慌状态的声音带着哭腔叫嚷着。 「都说了你很烦啦!」 先给了乔纳森脑袋一拳让他闭嘴,然后克扎克又粗鲁地抓住了他的衣襟把他拽过来。 看到他恢复了清醒的眼色后,克扎克好歹松了口气。 「听好了,从现在开始由你开车。这辆车是租借来的。所以没有什么还击的装置:如果不靠自己的力量收拾了他们的话,我们两个都要去那个世界了。明白了吗?好,那就拜托你了。」 克扎克单方面地说完之后,跳过驾驶席的座位转移到了后座上。 「哇啊!」 青年从助手席上探出上半身,慌忙地抓住了快要暴走的车子的方向盘。 要一面保持着不会和前行车辆冲撞的车间距,一面在千钧一发的时间避开后面车子的攻击,可以说是超难的技巧。 边小心着前后的距离,边忙着转动方向盘,始终没时间转移到驾驶席上的青年询问道: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进行攻击啊?为什么要杀掉我们?」 「既然是男孩子就不要发出这么没用的声音。如果能活着到达宇宙港的话,我就向你进行说明。」 从后座的箱子中取出零件组装好火箭炮后,迅速将火箭炮扛到肩头的亚马宗女战士,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被命中的车子当场报废,将旁边和后边的车子也卷进去后脱离了追击。 「成功了!在那边的道路向左转!」 受到突然的指示,乔纳森拼命地转动方向盘。 虽然从干线道路插入了一条单行道上,但是新的追踪车子已经绕到了前面阻击。 「哇啊啊啊!」 从正面射来的光束,擦过了前窗的防风玻璃,熔化了其中的一部分。 青年一面发出悲鸣一面拼命转动着方向盘,在被别的车子击中之前转换着方向。 「哇啊啊啊啊!」 「你给我闭嘴,好好开车!」 忍耐着撕心裂肺的难听的男人的悲鸣,克扎克用火箭炮正确无误地一一屠杀着进入了射程范围的袭击者们的车子。 突然,喷气车的车身在空中剧烈弹动了一下,速度也开始急速下降。 「切,被打到引擎了吗?」 克扎克咋着舌头喃喃自语,然后仿佛是为了起到牵制的作用一样,将巨大的火箭炮的炮弹全部招呼到了追兵那边。 「哇啊啊!完蛋了!完蛋了!」 克扎克用火箭炮口顶住了青年的脸孔。 「我不是叫了让你闭嘴吗?如果你再叫的话,我就让你的脑袋飞出去!」她恶狠狠地瞪着乔纳森说道。 然后,用手势示意他把驾驶席上的通信用麦克风给自己。 克扎克接过青年无声地递出的麦克风,用调整完毕的周波数向她的母船求救。 「我是芙米。引擎被打中了,所以已经不可能甩开追兵。我请求紧急援助。」 『我是马里林.了解。监视你那边状况的摄像眼这就回来,请你再坚持一下。』 虽然是听起来很可爱的名字,不过进行回答的却是低沉温和的男人声音。 「好吧,我再加把油。」 把麦克风放回去的克扎克开朗地这么说了一声后,用单手卸下了已经空荡荡的巨大弹仓,劲头十足地换上了备用弹仓。 弹道摩擦的声音响了起来。 到了此时,普通的车子也终于从惊愕中清醒了过来,因为害怕被卷入而转向了其它的道路,或者是停在了车道的旁边,开始拼命地采取回避行动。 这时逐渐传来了警车的警笛声。 又是发射巨大的能量光束,又是火箭炮到处喷火,既然爆发了这种不分时间场所的城市街道战,都市警察会脸色大变地大举杀到也没什么奇怪了吧? 「呜哇啊呢……」 因为接连的冲击而进入了头脑空白状态的洛.乔纳森,叹着气泄露出了意义不明的嘀咕: 他简直无法相信,直到十几分钟前自己还在沐浴着午后的阳光,悠闲地喝着饮料。 他明明应该是接受了职业介绍中心给他介绍的宇宙船的船员工作,而来和那位船长讨论详情顺便接受面试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们的喷气车速度已经降到了时限速度的程度,但是追兵由于受到了克扎克正确无误的炮击的扰乱,所以抓不住狙击的好机会。 因为自己也很惜命.所以乔纳森一面小心着不要妨碍到她,一面巧妙地驾驶着车子避开光束的攻击。 「你的状态不错嘛。小鬼。」 「我也不想十八岁就死掉啊!」 就在青年冷嘲热讽地回答的时候,通信声传了过来。 『芙米,我是马里林。通过到达的摄像眼我已经基本把握了你那边的状况。幸好周围的民间人士已经退下。而且对方也基本上集中到了一起攻击啊。如果控制好输出的话,应该可以使用光束炮吧?』 这次就算是胆大包天的女战士似乎也因为震惊而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不过她很快就对着青年递过来的麦克风做出了回应。 「那么拜托了。不过不要打到我们哦。」 『包在我身上。』 好像能看到声音的主人在对面浮现出亲切的微笑一样的柔和而且殷切的回答。 因为恐慌状态而麻痹的青年的头脑,并没能把握到两个人之间所交换的对话的意义。 六芒人克扎克面对着为了牵制和绊住他们,而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十台的追兵,持续扣动着火箭炮的扳机。 突然,执着地追逐着他们的喷气车集团被白光所包围。 在刺眼的光线中,车体转眼之间就变形、融化、崩溃。 然后,几乎在同时发生了爆炸。 青年所在的车子虽然也被爆炸的气团影响而失去了平衡,不过没有受伤的姿势控制装置好歹还是发挥了作用。 「光束炮……?难道说……难道说……从宇宙港一直发射到这里……?骗人……怎么可能……居然用光束炮轰击城市街道……这也太……」 将大大的眼睛睁到更大的乔纳森,维持着扭曲着上半身眺望着后方的状态,用白日做梦般的声音嘀嘀咕咕地喃喃自语。 克扎克将茫然失神的青年推开,返回了驾驶席,将速度进一步下降的车子的路线转到了小路上。 听着背后传来的都市警察的警笛声而开了一阵后,她在一座大厦后面停下了车子。 「好了,下车,要丢掉车子了。」 近乎是把茫然的菜鸟用拖的方式拖出车子后,克扎克抓住了自己的长长金发的前方。 哧溜一声,头发整体都滑落了下来,在那下面出现的是栗色的头发。也许是因为发质非常硬的关系吧.头发违背了重力的原则,呈直线型向四方散去,这个发型大大改变了她至今为止给人的印象,让她一下子充满了个性。 她将金色的假发扔进了车子中,然后用不知道从哪里取出的喷雾器喷向脸孔、双手等等袒露在服装外的部分。用手帕擦了擦肌肤后,赤铜色就落了下来,在那下面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然后她也摘下了赤红的隐形眼镜。 芙米.克扎克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栗色头发雪白肌肤,拥有典型地球人容貌的女性。 在这个星球上,虽然六芒人是很少见而且引入注目的存在,但是地球人的话却称得上随处可见。 她接着脱下鲜红的外套麻利地把外套掉转过来,让这个能够两面穿着的衣服变成了失去耀眼色彩的不起眼的黑色外套。 仅仅是改变了身体的色彩就让她给人的印象有了巨大的转变,看起来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青年因为她的迅速变身而哑然地张大了嘴巴戳在原地。 「侧面和背面都被打得不轻,亏它居然能支撑到这个时候啊。」 眺望着因为被光束打到而留下7融化的伤痕的车体,克扎克非常佩服地喃喃自语。 将用于消灭证据的小型炸弹放到坐席上,克扎克温柔地敲了敲车门,向毅力十足的车子进行了告别。 「辛苦你啦,对不起。」 在她强行拉着无法隐藏畏惧的洛而返回到大道上的时候,残留下来的炸弹炸毁了车体。 但是,爆炸声被随后到达的都市警察和看热闹的市民们的嘈杂声音所遮盖,没有传达到两个人的耳朵中。 「我们走到那边的路上,打辆车吧。如果磨磨蹭蹭的话,这一带都要被全面封锁了。」 「——那个……没关系吗?我们不会被捕……」 低低地垂下了红色卷毛的脑袋,年轻人声音小小地无力询问道。 变身为另一人的女性耸耸肩膀,豪爽地笑了出来。 「据说犯人是六芒人女性哦!讨厌,好可怕。幸好我们没有被卷进去。」 一面和赶去事件现场的看热闹人群擦肩而过,克扎克一面故意地大声说道。 对于这个女人的胆量,乔纳森已经超越了惊叹,而是感到了畏惧。 【2「黄金海豚号」】 那之后,两个人在没有受到新的追兵的袭击的情况下,平安地到达了宇宙港。 不出所料,这里也围绕着在停泊中对着市区发射了光束炮的宇宙船,形成了巨大的骚动。 「黄金海豚号」究竟是哪艘船,只要随便打量上一圈这个在亚多星也算是规模最小的宇宙港,就连乔纳森也能一眼就看出来。 如同它的名称一样,这艘船拥有和地球的海洋生物海豚非常相似的流线型的外观,带着金属光辉的淡奶油色的涂料让它因为光线的变化看起来近乎金色。 直到最近都隶属于军队的乔纳森,看到民间宇宙船这种和必须维持一定规范的军队战舰大相径庭的外观后,产生了崭新的感动。——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又对于那份不应该存在于民间船上的重装备而产生了怀疑。 和优美并且纤细的外表完全不搭调的,以主炮为首的重型火器,尽可能不引人注目地被巧妙地组装到了船体之中。 那是足以匹敌地球军的小型巡洋舰程度的充实装备。 搭乘用舱口,在前来搜查的宇宙港警备的亚多军前面关上了坚固的大门。对于这艘采取了拒绝搜查态度的宇宙船,管制室方面会持续提出强硬的抗议吧? 要进入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黄金海豚号」似乎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怎么办?这个样子的话,在接近之前就会作为相关人士被警备兵逮捕了吧?」 已经冷静下来了不少的乔纳森回头看着克扎克。 定期客船的普通乘客,已经因为被拦挡而骚动了起来。宇宙港内的民间船舶的相关人士,多半也受到了相同的处置吧? 「因为有紧急出入口,所以没关系。我们假装成给停泊在旁边的小型货船运送货物的人,前往和舱口相反一侧的船体凹陷下去的部分就好了。正好位于那些来搜查的家伙们的死角位置。没有时间了,赶快吧。」 最后通过克扎克的灵活头脑,两人还是通过紧急出入口子安地进入了船内。上船之后,首先让乔纳森大吃一惊的就是船内设备的豪华。 虽然不太应该拿民间宇宙船和为了遵循原本的目的,而优先战斗功能的军舰进行比较,但是这艘宇宙船明明拥有可以媲美巡洋舰的装备,但是在居住空间上所耗费的心血经费却和军舰存在着天壤之别。 走在铺设着足以让鞋跟都整个陷下去的地毯的走廊上,他甚至有一种目眩的感觉。 「……简直就好像是一流饭店的贵宾室……」 听到他的嘀咕,走在两三步之前的克扎克,转过头冲他露出了个微笑。 「你这个比喻还是比较贴切的哦。」 没来得及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两个人已经到达了操纵室。 打开房门,首先进入视野的是占据了墙壁上半部分的显示屏,让乔纳森产生了安心感。在操纵室之类的硬件为主的地方,无论是军队还是民间似乎都没什么两样。 首先是站在主屏幕前面交谈的两个男性注意到了他们的进入。 「嗨。你回来啦。这次好像很不得了哦,辛苦了。」 轻轻抬起一只手冲他们招呼的男人是六芒人。 他的个子相当高,而且筋骨强壮到就算从空间服下面也能看得出他隆起来的肌肉。这份通过肉体上的魄力而从气势上压倒看到的人的伟岸感觉,正是六芒人的典型。 虽然克扎克曾经进行过变装,不过眼前的这个人才称得上是如假包换的六芒人吧?将金发剪得极短的男人,拥有一张四方型的粗糙面孔。可是他的笑容却非常温和,让乔纳森明知道他是六芒人都不禁产生了好感。 「你回来啦。——哎呀,这次的副炮击手相当年轻啊。」站在如此说着的六芒人大汉旁边的男人,看起来也和乔纳森是相同的年纪。 仅仅通过光滑的浅黑色皮肤和黑发,还很难判断他到底是哪个星球的人类。他上挑起来的眼睛中的瞳孔漆黑细长,让人联想到猫科的动物。 对于乔纳森来说是未知的种族。 芙米.克扎克对他们回应了个招呼后,为双方进行了简洁的介绍。 「这位六芒人是操纵士罗安。他旁边的是通信士索.托多。他属于非 常长寿的种族,所以就算外表看起来和你差不多,你也要记住他至少比你大了三倍。」她好像看穿了青年的迷惑一样地说道。 坐在和他们有点距离的位置上的中年女性,在克扎克的招呼下来到了他们旁边。 虽然梳理到脑后的黑发将雪白的脖颈衬托得引人注目,却还是充满了理性和毅然的味道的中年女性自我介绍说她是来自银河联邦军的航海士伊亚拉.梅格。她的年纪大概和青年的母亲差不多吧?举手投足也非常飒爽,怎么看都是一派能干的军官风格。 「船员中还包括医师奥卢卡.西沃,不过她把自己关在医务室那边,现在似乎不在。所以回头再给你介绍吧。」 看到青年已经结束了一轮的招呼后,克扎克向梅格询问道, 「马里林从刚才起就在和谁说话啊?怎么一点结束的意思都没有。」 梅格瞥了一眼坐在操纵室深处的席位上的船长的身影,耸了耸肩膀。 自从发射了光束炮之后,他就一直在自己的座位上单手拿着通信机,和管制室进行着交流。 「是宇宙港的大人物啦。好像因为光束炮的事情而火冒三丈呢。」 「这也是理所当然吧。那么,他是怎么解释的?」 「调整中的事故啦故障啦什么的。虽然对方要求上船,但船长一直那个调子,口气暖昧地就是不说到正题上。既然你回来了,应该没事了吧?」 在对方生硬的军人口气的语言还设有说完之前,船长已经一改至今为止的含糊态度,单方面地切断了通信。 「辛苦了辛苦了。」船员们纷纷发出了慰问的声音。 船长带着微笑站了起来,走向原本应该是由自己去迎接的青年身边。 虽然比六芒人操纵士要矮了一些,但即使如此也比乔纳森要高上一个头的男子停在了他的面前。 在紧身的蓝色空间服上面披着白色的无袖上衣,上衣连同空间服一起都被粗大的腰带所固定住了。虽然和好像肌肉块的罗安相比无论是谁都要算在纤细的范围内,可是深蓝色的空间服所描绘出的身体线条,无声地说明了他拥有久经锻炼,没有丝毫赘肉的身体。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他的头发长到了超过腰部,而且发色是漆黑的—— 并不是普通的黑色,与其说是头发带着光泽,还不如说是头发在强烈地反射着光线.就好像是头发本身在发光一样。虽然肌肤多少因为日晒而带上了古铜色,不过还是和乔纳森一样可以划分在白色的范围内。看起来会让人觉得是地球系,可是正确的出身却让人觉得难以判断。 如果按照地球人的年龄基准来判断的话大约是三十岁上下。他的外表还可以归纳在青年的范畴内。既然他能够在这个年纪就当上船长,那么无论是被雇佣还是他本人就是船主,肯定都是相当出色的人物了。 而且,仰望着他灰色双眸的乔纳森就这样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他甚至产生了自己的思维会就这样被对方吸进去的错觉。 「哇啊~~~超英俊……」 茫然地仰望着对方,乔纳森的嘴巴不知不觉泄露出了这样的感叹。 那双同时兼备了壮丽的美貌和不可思议的磁力的眼神,不容许乔纳森调转开视线。不管对方多么的美貌,男人对男人看得着迷原本都应该是让人喷饭的行为,可是现在的青年却彻底的沉溺在了视觉的快感之中。 有什么超出了端正的外表的东西,吸引了看到的人的身心,让他们陷入了好像梦境一样的感觉。原本应该是非常稀有的体验。但是,在青年心底的某个角落,却产生了以前曾经有某处体验过这种滋味的感觉。 明明不应该这样啊,在迷惑的同时,他的记忆又清楚的告诉了他,这不是什么既视感,而是确实经历过和什么人的这种相遇。 「哎呀,这可真让人高兴。谢谢你啦,小伙子。」 仿佛会渗透进心底的低沉声音,让青年恢复了清醒。 「啊?」 乔纳森因为不明白一瞬间穿过他的脊背,让他不由自主战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而不禁有些迟疑。 「奇怪……?」 黑发一直延伸到膝盖的丽人用右手抚住胸口,弯下腰对乔纳森行了优雅的一礼。 「初次见面,洛.乔纳森。我是这艘船长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不光没能直接去迎接你,还让你遇到了那么大的危险。真是非常抱歉。」 虽然乔纳森慌忙地进行了回礼,但是马上就近乎吵架地扑了上去。 「我原本应该先和你见面,然后询问详细的情况。尽管如此,却出殃了奇怪的家伙,在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差点被杀掉。虽然我不知道这艘船从事的是什么工作,不过我是绝对不打算在违法的工作中插一脚的。这份工作,我绝对要拒绝。」 「我们没有进行违法的工作哦。无法无天的是对方才对。」 青年来势汹汹的质问,很快就被对方柔和的口所和笑容所货解掉了。 「可是……光是在街道上动用火箭炮啦光束炮啦什么的开火,就完全算不上普通吧。克扎克小奶还说不知道袭击者是谁……」 「那是因为我们虽然知道是国为什么理由被袭南,但是却无法特定出对像。从我们这边来说,只能尽量大的可能去努力不要留下被袭击的破绽,所以我们也很头疼啊。」 「被袭击的理由是什么?」 当他提出自己一直抱着的疑问后,绝世美貌的拥有人依旧用恳切的口吻说道: 「因为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所以在说明之前我们必须先行出发。首先请你坐在现在没人的你的前任的座位上。」 「开什么玩笑!因为你们一直说回头向我说明,我才来到这里的。再说了,我不是都说了要拒绝这个工作——」 六芒人罗安从叫喊的青年背后一把抓住了他。 「好了,小伙子。你的座位是这边。如果不抓紧时间就无法出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乔纳森拖到了克扎克旁边的座位上。 「放开我!我不打算成为这艘船的船员啊!」 不知不觉中其它的成员们已经坐到了各自的座位上,进入了出航前的准备状态中。 罗安毫不在乎青年的抵抗,依靠压倒性的力量差把他按到了座位上,目睹到安全带自动固定住了青年后.就返回了自己的席位。 面对试图强行出航的「黄金海豚号」,宇宙港管制局发出了警告。 但是,以船长为首,没有一个人对此作出回答。 「不要!放开我!我绝对不要上这艘船啊!怎、怎么可以这么乱来啊!!」 和无法松开的安全带进行恶战苦斗的乔纳森悲痛的抗议惨叫也一样遭到了全员的无视。 「——哎呀呀,真是的。」 舱门打开后,一个小个子的白衣女性跑了进来。她转向船长席后,立刻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然后用慢吞吞的口气进行了非难。 「马里林你这个人啊……既然要出发的话就早点通知我嘛,这样让人很头疼的说……」 这个一头蓬松金发的女性,拥有小巧却性感的肉体。但是和这种外表相反,她的身上却飘荡着某种脱离现实的氛围。特别是那种带着鼻音的发音暧昧的说话方式,更让她和这种紧迫的状况显得格格不入。 「很抱歉。因为出现了意外。」 一如既往保持亲切的船长礼貌地道歉后,最后的一个人就来到了青年左边的席位上。 「哎呀?是新人吗?」她凝视着乔纳森的脸孔。 嫩草色的眼睛因为好奇心而闪闪发亮,看起来很愉快 的笑容就好像小女孩一样天真无邪。 和拥有精悍而且棱角分明的容貌的芙米.克扎克正相反,这位女性让人感觉到的是某种独待的游离感。 「不是的!我是被硬拉到这里的!我马上就要走的!」 「是吗?不过我觉得没用哦。」 船体摇晃了一下。在感觉到由垂直起飞所造成的从下方顶上的感觉的同时,乔纳森的身体已经被重力紧紧地压在了座位上。 「不要啊啊啊!让我下去!」 尽管被固定在座位上的青年拼命地挣扎惨叫着,宇宙船还是无情地转移到了水平飞行。 「吵死了!少年人,你也太顽固了吧!」 航海士梅格呵斥了起来。 「——马里林,上空有杀手卫星在瞄准我们。必须尽快解决哦。」 「让我们把它打下来吧。」这是克扎克兴高采烈的声音。 「不用哦,因为西多罗正在和杀手卫星的电脑进行接触,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说服』他了吧?」 在船长低沉的声音还没有完全结束的时候,操纵室内已经响起了类似于宇宙船主电脑的声音。 〖已经说服完毕。对方很痛快就答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总觉得这个合成音的声音中蕴含着幽默的味道。 除此以外,还能感觉得到它的自负。就仿佛在说我要找出对方电脑的密码,下定解除攻击的指令只是小事一桩一样。 除了可怜的乔纳森以外的全员都送上了欢呼喝彩。 「不愧是西多罗!了不起!天才电脑!」这是操纵土罗安劲头十足的声音。 〖多谢夸奖?〗 搭载着和气融融的组员的船体前进到可以进行空间跳跃的领域后,趁着迫兵还投有赶到,直接跳跃进了主权不属于任何星球的公海内。 确认了安全后,座椅的安全带也自动解开了。 「哈哈哈,真是头疼啊。看来不能再度靠近那颗行星了。」 罗安笑着离开了座位。 「哎呀,这孩子哭了哦。」 凝视着趴在操纵桌上的青年,医师奥卢卡用平静的口气如此诉说,于是大家纷纷带着担心的表情靠了过来。 「哪里疼痛吗?」 「该不会是晕空间跳跃吧?」 「少罗嚷!」 乔纳森大叫着站了起来。 「我是在生气。这个样子和绑架有什么两样!我是因为想要新的工作,所以按照职业介绍所的指示去进行面试的。尽管如此,不但在没有接受任何说明的情况下差点送掉性命.最后还落了个被强制出航的结局!我的所有所有的行李全都被丢在了那边。朋友的遗物也好,父母的书信也好,我的替换衣服也好,全都被迫丢在了那里。结果你们还说什么『不能再靠近』?这也太过分了吧!」 被用拳头擦拭着泪水大声怒吼的乔纳森的气势所压倒,其它的船员倒退了几步。 年轻的船长穿过他们中间走到了前面。 「我从刚才就有这个感觉了,好像不太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不对劲的是你们才对吧?」 为了不对那张美丽的面孔看到着迷,乔纳森故意粗鲁地说道。 「我为了补充在前几天的战斗中欠缺的成员,确实通过亚多星的职业介绍业者的网络进行了申请。可是,你似乎并不符合我所提出的条件啊。」 「咦?」 面对惊讶的青年,芙米.克扎克进一步火上浇油。 「我也觉得奇怪呢。这孩子一遇到突发状况就哇哇地叫唤,现在又歇斯底里地发作。从他的年龄来考虑的话,也几乎应该是没有实战经验吧?」 「你说几乎没有实战经验!开什么玩笑!」脸色大变的是身为操纵士的六芒人罗安,「为什么不早点说这个!」 「没有办法啊。毕竟当时都乱成一片了。」 面对同僚的质问,克扎克如此回答。 「什么叫没有办法!一旦进入战斗机作战的话,会因为没用的搭档而遇到生命危险的人可是我!」 「我还不是也一样。光是把那孩子带到这里都是冒着生命危险了。你还要让我怎么样啊!」 「——不要吵了。」 两个人的口角被平静,但是不容人产生异议的声音所打断。 美貌的船长用威严的态度环视着乘员们说道: 「在这种非常时期还要内讧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 ——唔…… 因为再度感到的神秘恶寒,乔纳森在心中呻吟了出来。 「我们已经耽误了相当多的时间。到达下个目的地的时间不能迟于当初的预定。既然已经到了公海,那就只能靠这些成员撑下去了。——罗安,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也会参加战斗。所以不要太悲观,请维持好士气。」 在罗安开口之前,通信士索.托多首先插了嘴。 「马里林!那可不行!如果你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们都要跟着失业了。」 「活活活……」 舱内再次响起了高雅的笑声。虽然是柔和优雅的笑声,但是如果要挑剔的话,就是它实在不应该是用男低音来发出的。 洛.乔纳森将双眼睁到了不能再大,这次彻底地确定了那些让他脊背上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涌出的恶寒的正体。 美丽的黑发船长优雅地笑着——用右手手背遮住了嘴角。 「马里林。拜托你不要再在笑的时候竖起兰花指了。」 罗安好像也浑身不舒服一样地提醒着对方。 ——这这这这这这个是…… 看到毛发倒立变成了化石的青年的样子,医帅奥卢卡在旁边开了口。 「船长.这孩子浑身都冒出了鸡皮疙瘩哦。」 「咦?」 船长瞬间有些诧异地反问了一句,不过马上就注意到了什么而放下了掩着嘴的手。 「啊,这个呀,一个不留神就冒出来了。真是让人头疼啊……」 然后他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诱惑力叹了口气。 ——啊.唔.嗯.唉.咦…… 看着青年咬紧牙根双手握拳,拼命地和脊背上的恶寒战斗的变脸表演,所有人都笑了出来,现场紧绷的空气也获得了短暂的缓和。 航海士伊亚拉.梅格向青年说明了奇怪的船长的语言倒错的理由。 「你不用露出那种表情啦。因为船长并不是有那方面的兴趣。听说他因为某些缘故,在从七岁开始的十五年间,都是在完全没有人类的世界,被电脑抚养长大的。由于大地震而记忆系统受损的电脑把他误认为女性,所以他很可怜地被强迫采取女性的言谈举止。所以就算在他成长后,也还是会像刚才那样被后遗症所困扰。」 青年回头看向船长。 和高大身材相称的肩宽和厚实的胸板,不会让人产生半点纤细印象的修长的手脚。美貌和男性的精悍就是这么毫无抵触地融合在了他的身上。 他试图在脑海中把这样的船长描绘为女性形态。不过却因为失败,而让胃液涌上了喉咙口。 「哎呀呀,这孩子怎么这种表情啊。」 面带不悦的梅格扭住了青年的一只耳朵。 「疼疼疼……」 「活活活——哎呀,糟糕。」 利连斯鲁原本要移动到嘴角的手掌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空虚的弧形,冲着乔纳森露出了苦笑。 「——我也有努力想要改正,不过总是很难……哎。如果是小心翼翼说话的话还能含糊过去,不过总不能随时都留意着自己的遣词用句吧。不过你很快就能 习惯的,没关系。」 「啊……唔……」 一面心里想着如果能习惯这种恐怖的话才真是了不起呢,青年一面作出了暧昧的回答。 「这个就暂且不论了。——芙米,我们把话题转到那之前。从宇宙港前往约定地点的途中,你感觉到了被跟踪的迹象吗?」 「没有。」 对于船长的询问,女船员立刻作出了否定。 「『七变化的芙米』至今为止一次也没有在变装上出现过问题,今后也不会有。」 「我想也是啊。那就是从什么地方泄露了情报了吧。——莫多罗,复述我向职业介绍业者的网络发送的申请书的内容。」 收到命令的辅助电脑,设有任何前兆地发出了声音。 〖我们需要经验丰富而且能干的炮击手。必须具备小型宇宙艇的技术。随时可以上船。工资是一天一百达姆特。本宇宙船现在正在执行公务。详细情况见面后面谈——〗 「已经够了。」 中途打断电脑的船长,转向了受到介绍而来的青年。 「怎么样?和你从职业介绍业者的网络那里收到的信息一样吗?」 乔纳森拼命摇着脑袋。 「不是的!完全不一样!就算再怎么为工作发愁,我也不会吹嘘自己『经验丰富而且能干』的!对方只是告诉了我和联系对象见面的时间以及店子的名称而已。真的,请相信我!」 听到他拼命的抗辩,克扎克也在旁边插口。 「我觉得这个小朋友应该不是什么圈套或者是那些家伙的同党。马里林。那时候如果没有光束炮的掩护的话,我和这孩子都要完蛋了。应该没有人事先会想到,你会那么乱来吧。」 双手交叉站在那里的利连斯鲁船长,将和自我介绍时相比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的严厉眼神投注到了青年的身上。 「这么看来的话,这个奇妙的错位的最有可能的原因,应该就是职介所方面的情报管理失误或者是数据的混乱了……吧?」 「既然对方干活这么粗心大意,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克扎克很不甘心地嘟起了嘴巴。 「结果等于只完成了一半的工作啊。」 「话说回来,你居然因为被弄错而差点送命,好可怜。」充满了同情心的西沃的语言,深深地渗入了孤立无援、不知所措的乔纳森的心中。 「没办法了,船长。事情既然已经变成这样,那么就算是弄错了人也只能让他好好干活了。否则受到袭击的时候,如果什么用场都派不上就只能等死。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当作没有这个人。」 从头到脚都统一成黑色的索.托多说出了很过分的台词。可是在青年恼火地试图反驳的时候,在场的其它船员们已经纷纷表示了赞同。 青年的大眼睛中溢出了满满的悔恨的泪水。 「……好过分。大家都好过分!不光连理由都不说就把别人带到不能回去的地方,还说什么如果派不上用场就去死好了……没有人性!恶魔!」 「啊,又在哭了呢。好可爱?」 在因为激动而哭泣出来的青年和对此觉得很好玩的船员之间,骚动进一步扩大,看不下去的船长只好站了出来。 「不要闹了。他还只是个孩子!」 「你、你、你说谁是……孩、孩、孩子啊——」 面对只有在好强心上绝对不输给他人,一面抽泣还一面拼命反驳的乔纳森,利连斯鲁露出了充满慈爱的微笑。 「没有仔细确认就把你带来,我们对你真的做了很抱歉的事情。——总而言之,既然已经上了船,那么到下一个港口为止,你先顺便尝试一下劳动吧。毕竟不一定真的会受到袭击,而且我觉得一天一百达姆特也算是不坏的报酬吧。」 连擦拭泪水都忘掉了的洛.乔纳森无意识地连连点头。他似乎是被这个美丽男子的笑容吸走丁魂魄: 「那就好。那么首先来为你说明一下今后的工作吧。在这里也无法乎心静气谈话,我们去食堂吧。」 其它人在船长的示意下,分别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3拉斐复活计划】 仿佛可以召开大规模晚会的宽敞大厅和船内的其它场所一样,都装饰的相当豪华奢侈。由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若干水晶吊灯自始至终都在散发着绚丽的光辉。 虽然乔纳森在大厅的入口就哑然地变成了化石,不过船长却似乎没有任何感慨,坐在了设置在角落上的圆桌旁边。 当他招手示意后才小跑过来的青年边东张西望,边在坐到指定的席位上的同时感叹道:「真是厉害啊。不过一旦战斗起来的话,不会很危险吗?」 菜单在桌面上投影显示出来,利连斯鲁悠然地用手指按下了自己要点的东西。 「水晶吊灯的上面铺着透明的树脂板。如果受到的冲击大到连板子都会一起掉下来的话,这艘船多半也已经快要报销了。——你要咖啡吗?」 「啊,好的。不要砂糖,加牛奶就可以。」 不久之后,在任何地方都很常见的普及型的轻作业用机器人,从调理场运来了两人的饮料。它将杯子和茶壶放到了桌子上后,就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回去了。 目送着它离去后,青年的鼻子察觉到了不可思议的香气。 「是药草茶吗?」 从茶壶中倒出淡紫色液体的船长露出了微笑。 「——那么就请你一面品尝饮料一面听我说吧。」 伴随着简单的开场白,他操作了椅子的某个部分,让辅助说明的影像出现在了墙壁的屏幕上。 六个行星围绕着一个恒星的太阳系模型,让乔纳森看着非常眼熟。 大到战舰的船体,小到军服上的勋章上,都会出现类似的记号。 「这是六芒星所隶属的太阳系吧。」 「没错,你这种说法可以说得上正确。不过虽然大部分地球人口中的六芒星都是指六芒太阳系第二行星菲拉鲁,不过六芒人把所有的六颗行星都称为六芒星。」 开始不紧不慢地阐述的利连斯鲁,在桌子上轻轻地交叉起了手指。 「如同你所知道的那样,我们银河系直到一年前左右为止还分为地球派和六芒派,处于被统称为第三次银河大战的战斗状态。对于这场战争爆发的原因,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我认为是……对于在银河联邦的主导权的争夺,以及围绕星际贸易的复杂利害关系所产生的众多摩擦。」 乔纳森总觉得有种在学校接受历史或者是政治学讲座的感觉。 「虽然存在着众多火种,但是成为直接导火线的,就是在二十年前所发生的六芒太阳系第四行星拉斐灭亡的事件。」 「拉斐星?……我第一次听说呢:二十年前的话,我都还没有出生。」 「这是银河联邦永远也无法抹消的污点,而且也是加盟行星都要背负的深重罪孽。」 虽然斩钉截铁的语言非常严厉,但是男人的声音却说不出的温和。 乔纳森有些尴尬地笑了出来。 「你居然说是罪孽啊,听起来很危险的样子呢。」 「拉斐在二十年前,由于突然发生的传染病,而被银河联邦军使用地壳破坏的作战方式变成了死亡星球。」 青年花了好一阵时间才理解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因为过度的冲击他的脸上迅速地失去了血色,不由自主面如白纸地站了起来。 他颤抖的手掌握成了拳头。 「骗人!和平中立的联邦军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情!」 受到动摇的乔纳森的大吼声,回荡在只有两个人的宽阔大厅之中 。 「从当时联邦议会议事记录中可以看出大致的经纬。地球派的诸行星无视六芒星菲拉鲁的强硬反对,以监视传染病的名义请求出动了军队。」 「你是说地球派操纵联邦军,毁灭了六芒派的一整个行星吗?」 几乎喊叫着的青年的脸孔都已经变形。地球派主要由原本的索鲁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的殖民星球所构成,青年的故乡奥伊里库斯星也属于地球派。直到前不久还隶属军队的他对于这样的话题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也不能这么说。对于联邦军的派遣,无派别的行星以及六芒派也大多表示赞成。只是对于拉斐星球的攻击,是受到全权委派的联邦军判断失误。他在日后的议会上也受到了这样的非难。只不过,就算如此,对于六芒派的主流来说,这次对于六芒太阳系的主权侵害也足够让他们一直怀恨在心。」 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剑拔弩张而动容,船长将飘荡着难以形容的香气的茶杯送到了嘴边。 乔纳森突然觉得无比羞耻,下意识地坐回了椅子上。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怒吼。」 船长淡淡地向年轻的他讲述着。 「武器就是为了破坏和杀戮而存在的。——二十年前包围了拉斐的联邦军,如同害怕传染病扩散的诸行星所希望的那样,将拉斐人连同整个行星一起抹杀掉了。在地壳遭到破坏的时候,那些极少数的逃脱了传染病感染的人们,也纷纷因为地震和海啸的袭击而死亡。这是在传染病发生后,按标准时间计算第十天的事情,在这期间,议会没有采取任何救援措施,任凭事态恶化,你认为这样的他们没有任何罪孽吗?」 带着无地自容的感情,青年垂下了眼帘。 「就算是为了拯救多数的人类……也确实不应该啊。」 在他吞吞吐吐的回答的同时,利连斯鲁又追加了致命的一击。 「按照以记录影像力基础的事后分析,有人怀疑西坦病是只针对拉斐人发病的病毒,而最近的研究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食堂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利连斯鲁将影像转换到了似乎是拉斐星球的行星表面的画面上。那上面布满了纵横无尽的龟裂。 「这是监视卫星每隔一个月就会定期送来一次的照片。其中任何一个龟裂的幅度都要超过这艘船的全长。」 船长简单地进行着说明。 「……好过分。这个样子的话根本就没法住人了……」 「也不会有人想要住上去吧。曾经肆虐一时的西坦病的病毒,是通过空气进行感染的。只要拉斐星还存在着大气,那些因为身处其它行星而逃过一难的拉斐人,就永远也无法踏上故乡的大地。哪怕是现在——」 这时候因为看到了淌下对方面颊的眼泪,利连斯鲁停下了语言。 「……对不起……我这个人……泪腺比较脆弱……」青年擦掉了大颗的泪水,「一想到拉斐人这么可怜,我就……真是的。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么丢脸的一面。」 「哪里,我觉得为了体贴他人的哀伤而流下的泪水,是值得尊敬的。」 凝视着感情丰富的青年的船长的眼神十分温暖。 面红耳赤的乔纳森用拳头擦了擦跟睛。 「对、对不起,请继续说下去。」他向对方说道。 「现在,按照银河联邦的公式记录,拉斐的灭亡是由传染病造成的。当然了,这一点并没有错,不过联邦军破坏地壳的事实,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知道而已。因为存在着报导管制和巧妙的情报操作。——好了,因为已经对背景说明了半天.所以现在开始才要进入正题。」 虽然屏幕上还是一片荒凉,不过似乎已经变为了其它行星的风景。 「从大战终结的那一天起,银河联邦已经开始着手进行事先就开始计划的拉斐复活计划。按照计划是要把第五行星卡由改造成新的拉斐。现在,被联邦所雇用的这艘船就是在运送对于这个计划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拉斐复活?真的吗?那太好了!那不是很棒吗?」 红发青年的表情显着地明朗起来,不过船长却手扶着面颊叹息出来。 「那倒也不是。暂且不论我们运送的东西.就连银河联邦的整体计划,也有很多人都觉得不爽呢。所以为了用武力阻止计划的成功,我们受到了神秘的武装集团的袭击。你的前任也是因此而死亡的哟。」 「为……为什么?」 因为船长无意识中冒出来的女性口气,强忍着恶寒的青年的面颊微微抽搐了起来。 「多半是因为拉斐人全都拥有的特殊能力——」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被另一个声音所打断了。 『利连斯鲁船长,发生紧急事态。请你立刻到操纵室来!』 屏幕上毫无前兆地出现了通信士索.托多的脸孔。 被呼叫的船长迅速地伸出手,抓起了预备在椅子上的麦克风。 「我是马里林,出了什么事?」 [有敌袭。还是上次的战舰。』 「明白了,我马上就回去。」 青年已经站了起来。 「他说……还是?有战舰来袭击我们吗?」 「投错。原本正题应该从现在才开始,不过抱歉话只能说到一半了。」 船长一面道歉一面迅速地站了起来,乔纳森也追在了离开食堂的男人的后面。 「都已经停战一年了,真的还会有战舰来袭击吗?在公海内的战斗行为,现在是受到了全面的禁止啊。更何况是袭击民间的宇宙船,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啦。」 高个子男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尖锐地质问对方。 「你不要天真过头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杀死了你的前任的重装备的大型宇宙船又是什么?在你叫唤什么不可能、不应该在公海内受到攻击的时候,你也许已经沐浴在光束炮或者是热线炮的炮火下,和这艘船一起变成火球了了」 虽然口气还是很温和,但是青年却从中感觉到了让他不由自主想要缩成一团的气魄。 ——啊……又来了…… 青年再次被自己的思维仿佛都会被那双灰色的眼瞳所吸入的错觉所袭击。 「这里是战场,你是战士。这是很单纯的事情,可是如果没有这个自觉的话就会死掉。」 凛然的男低音,仿佛一直渗透进了青年的脑髓。 「我也是军人。我会做的。」 不可思议的是,在头脑进行思考之前嘴巴已经先动了起来。 说完了之后才用追认的形式确定那就是自己的意志——他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思考上的时间误差。 当然了,自己不可能不这么回答,可是乔纳森心里所产生的些许捌扭感,一直持续到了两人返回操纵室的时候。 神秘战舰的影像被放大到占据了整个屏幕。 覆盖在影像上的用红色投影显示的图形以及数值时刻都在产生变化,提示着这艘船正在对已方进行激光炮的攻击。 而克扎克已经在用激光炮进行还击。 一面跑向设置在她身边的席位,乔纳森一面眺望着显示屏的影像。 因为曾经隶属于情报部的关系,所以炽盟银河联邦的行星建造的战斗舰的外观,包括设有实际参加战斗的种类在内,全都储存在他的记忆之中。 但是没有一个符合眼前的这艘船。只是,能够感觉到若干的共通的设计思想。比如受到哪个行星文化圈影响比较强之类的。光是能明白这个已经很有意义。虽然现在当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但是如果能度过这场战斗的话,就绝对有进行讨论的价值了。 虽然坐到了副炮击手的席位上,但是面对和他所熟悉的类型完全不同的操纵桌,乔纳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才好。这时从船长席上传来了和连斯鲁的声音。 「现在由我来为克扎克进行掩护,所以没关系。请你遵照手头的显示屏上所表示的莫多罗的指导,把这场实战当成模拟战来熟悉一下操作吧。」 「咦?啊,你说莫多罗……?」 在不知所措的青年面前,显示屏上浮现出了文字。 〖我是辅助电脑『莫多罗』,请多关照。〗 「奇……怪?那个,我记得主电脑应该是——」 在莫多罗的台词下面,出现了用其它字体书写的文字。 〖主电脑是我『西多罗』。〗 接下来是更大的一行字。 〖我们两个合起来就是『西多罗莫多罗』(注:在日语中西多罗奠多罗是自相矛盾的意思) ——这、这个命名也太恶趣味了吧!! 就在乔纳森冒出鸡皮疙瘩的同时.用眼角扫视着他这边屏幕的克扎克 「都是这种非常时期了,还在那里搞笑什么!你们这两个白痴电脑!」 〖我们不是白痴,是西多罗莫多罗。〗 下一个瞬间,除了克扎克和乔纳森以外的所有船员都爆笑了出来。 在他们各自的显示屏上,都浮现出了大大的表示怒火的青筋符号。 「是、是谁教绐他们这种东西的?」 伊亚拉.梅格因为笑过头而抱着肚子。痛苦地呻吟着。 连声音都已经发不出来的女医师奥卢卡.西沃,颤抖着举起手来自首。 操纵室突然一阵摇晃。在主电脑左下方投影出来的宇宙船的整体图上,出现了一个闪烁着红点的部分。 「可、可恶,主炮被毁掉了一台。」 擦了擦笑出来的泪水,罗安大声地一个人嘀咕。 室内立刻恢复了紧张的空气。 利连斯鲁的手指迅速移动到了操纵桌的键盘上。 「洛,你仔细看好反映在屏幕上的我的操作。」 接着船长开始亲自示范模范攻击。 虽然乔纳森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电脑所开的玩笑,不过听到船长的话后立刻端正了姿态。 「黄金海豚号」发出第一击后,计算好轨迹的敌人战舰采取了回避行动。但是,事先估算出敌舰的移动方向和速度的利连斯鲁,在绝妙的时机发出了第二波。 因为受到激光炮的直击,敌人的主炮的一半都变成了粉末。 「漂亮!」 操纵室内爆发出了欢呼。 「也不能那么说。我原本瞄准的是舰桥,不过被他们避过去了。对方也相当有两下子哟~」 乔纳森无声地握紧拳头,忍耐着掠过脊背的恶寒。 当从背后传来的让人发毛的女性用语的余韵淡薄下去后,他拜托莫多罗再现刚才的攻击,并且附加上捕捉说明。 操作方法的学习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船长,敌舰派出了十架战斗机。」 通信士索.托多用紧迫的声音进行报告。 「让它们缠上也很麻烦。伊亚拉和罗安,请你们驾驶战斗机迎战。」 接到了利连斯鲁命令的两个人迅速站起来,冲出了操纵室。 目送着两人的背影,他对青年也下达了命令。 「只靠两架战斗机进行防御是不可能的。洛,你用芙米所负责的主炮以外的激光炮去击沉其它的敌机。」 「你太乱来了!马里林。他可是外行!」 「洛是副炮击手。如果不让他做的话,今后你也会一样头疼吧?」 仿佛是为了封印克扎克的抗议一样,利连斯鲁如此说道。 「我不是什么外行!」 「因为修罗场就吱哇乱叫的小鬼,不是外行是什么?」 在原本隶属于军队的青年和性如烈火的克扎克之间开始爆发口角。 而奥卢卡.西沃用好像哪里少了根筋的温吞水口气打断了他们。 「你看你看,在你们争吵的期间,已经有好多战斗机过来了……」 瞬间终止了口角的两个人,立刻返回了激光炮的操作上。 乔纳森对于自己的炮击能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虽然如同克扎克所指摘的那样,他的实战经验并不丰富,但是在士官学校时代的模拟程序演习中,他几乎都拿到了接近满分的成绩。但是,也许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而努力过头的缘故吧,直到最后,在屏幕上纵横无尽地飞舞的敌机,也没和他所发射的激光炮能量波产生什么交集点。 由于敌机所发射的小型导弹,中弹的船体的外壳遭到了破坏。操纵室中也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个震动。 「你还真是出色啊。」克扎克对此作出了辛辣的批评。 可是青年越是着急,敌机就越是能轻松闪过他的炮击。 「简直是浪费能源。」 尽管使用的是不方便旋转的主炮,克扎克还是一次就击沉两架敌机。 利连斯鲁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比起克扎克的冷嘲热讽来,他的沉默更加让乔纳森难以忍耐。 「这样下去的话船身上就只剩下洞了。把所有的炮都交给我使用吧。」 「请便」船长如此回答的平静声音中,没有包含任何特别的感情。 乔纳森因为对于自己的无能感到羞耻和屈辱,满面通红地垂下脑袋。 在屏幕上出现了被敌人的两架战斗机夹击而陷入绝境的罗安机,因为克扎克的援助炮击而获得了退路的光景。 「照这个样子下去的话,除非是你自己驾机去充当这艘船的盾牌,否则是指望不上你能派什么用场了。」 「芙米!你这种口气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次就连奥卢卡.西沃都忍不住口气严厉地提出了警告。 「因为一味娇惯他的话也只会让他早早送命啊,」 坐在深处的船长,带着一幅船员之间的内部纠纷不关己事的模样,用手指梳理着自己长长的黑发。 青年毅然站立了起来。 「我懂了。克扎克小姐说得没错。」 说完之后,没给别人阻拦他的时间,他已经冲出了操纵室。 「啊。」西沃发出了悲惨的声音,「啊~」 「什、什么啊?」 面对有些畏缩的克扎克.西沃说道: 「小朋友是真心打算去做盾牌哦。如果他死掉了的话就是芙米害的。」 看着计量器,索.托多举起了一只手。 「我赌十达姆特他无法活着回来。」 「好过分。」 女医师嘟着嘴巴瞪了索.托多一眼,然后向克扎克露出了春天一样温暖的笑容。 「我赌他会完蛋二十达姆特……」 「等一下,你刚才还在责怪我吧?」 「胜负的世界永远都是这么无情哦。芙米你会赌小朋友活着回来吧?毕竟要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让小朋友死掉的话,今后睡觉都睡不安稳 ……」 「恶魔!!」 「嘿嘿?」 将自己茂密的黑发编成了辫子的利连斯鲁,用发夹固定住头发后站了起来。他一面快步走向出口一面笑着说道: 「那么我赌一百达姆特他会生还。」 「哎呀,马里林也要参战吗?」 站立在打开的舱门前的高个子男人,转头看向女人们,挑起嘴唇坏坏地一笑。 离开操纵室的利连斯鲁,在长长的走廊中确认到了依偎在墙壁上的青年的 一卷全 来源:阿多尼斯小说精选集 作者:津守时生 插画:小林智美 翻译:aya 目录 1前兆155 2内奸164 3发觉179 4永别197 5神之宠爱212 6悄悄逼近的阴影225 7谢尔蒙逊大公237 8拉斐王族的秘密252 9二十年前的传言264 10大越狱277 后记303 1前兆 在黑暗之中响起了异样的声音。 在持续了几秒的寂静之后,淡淡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黑暗,让年轻人的脸孔浮现了出来。 打开了床头灯的洛·乔纳森,动作粗鲁地一把掀开了身上盖着的毯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在他刚刚夸张地叹息了一声之后,肚子就盛大地叫唤了起来。 “啊,真是的。” 青年挠了挠睡得好像个鸡窝一样的头发,站在了绒毛一直没到脚踝位置的地毯上。 在房间角落的椅背上放着他脱下来的衣服,鞋子则散落在桌子边缘。 因为明天就要出发,所以他打算给故乡奥伊里库斯星的母亲写封信,不过就写了几行字就放弃的信纸正摊在桌子上。 他只写到突然被解职,然后在亚多星好不容易找到了民间宇宙船的工作。但是,围绕着运送的货物,这艘“黄金海豚号”曾经不止一次受到神秘组织的袭击。因为害怕母亲担心,所有这些他并没有写上去。 其实,他最想传达给母亲的是他和那些故乡遭到破坏的号称“天使的末裔”的拉斐人们的相遇。但是就算他为了传达印象而罗列出美丽的词语,也无法让母亲想象到他们正确的模样。 他无法责怪一次也没有离开过奥伊里库斯星的母亲的想象力的贫乏。自从和这艘宇宙船扯上关系后,他实在是遭遇了太多颠覆他至今为止的常识的事情,所以就连他自己也时不时会陷入恐慌状态。 从乔纳森七岁时开始一直延续到去年的第三次银河大战,对于从士官学校毕业后就步入职业军人道路的他来说就是曰常的世界。 隶属于地球派的奥伊里库斯军被分配的地点远离激战的宇宙域,而且不知道该算是幸还是不幸,身在情报部的他几乎没有上前线的必要。在迎来停战的一年后他就被解职,在学校学习的战斗技术几乎没有经受过实战的磨练,结果害得他现在很倒霉地成为了船员们的绊脚石。 ——这么丢脸的事情,我怎么写得出来呢。 他一面换着衣服一面想道。 将脚塞进鞋子后,他开始向深夜中的食堂进军。 虽然“黄金海豚号”被登记为民间的运输客船,但是因为是为拉斐星最后的女王建造的船只,所以内部非常的豪华。 走廊上和室内一样,也铺设着厚厚的地毯。虽然是可以媲美哪里的宫殿或者是一流饭店的特别房间的内部装修,但是一旦习惯了把这里作为生活的地方,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感慨了。 或者应该说,他现在反而觉得那些被军队战舰内赤裸裸的钢材所围绕的曰子,反而是没有人性的噩梦一样的生活了。 在睡不觉的晚上居然存在着可以填饱肚子的食堂,这样的待遇对于正处在食欲旺盛的年龄的乔纳森来说实在是太太精彩而且幸福的生活。 他穿过了两侧分别是其他船员们的房间的走廊,在经过了无人的谈话室后到达了食堂。不过那里已经有同样饿肚子的人先到一步了。 “嗨。” 用叉子插着肉片,精神十足地想他招呼的人,是这艘船的通信士,属于上命种族的索·托多。 “晚上好,好多呢。” 乔纳森一面在前辈的正面坐下,一面眺望着罗列在桌子上的空盘子。 “嗯——这一阵子我的食欲很异常呢。不管怎么吃也还是会觉得饿。” 索·托多眯起了猫一样瞳孔纵长的黑色眼睛,好像很美味的咀嚼着肉片。 黑发与浅黑色皮肤的索·托多除了长而弯曲的耳朵,以及猫一样的眼睛以外,基本上和二十岁前后的地球人非常相似。看到和十八岁的乔纳森并列在一起的他的话,谁也不会认为他已经六十了吧。 “你吃那么多不会弄坏胃吗?” 乔纳森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从手边显示的菜单中选择了两样,他用手指按着那个部分下了订单。 “索·托多,你的名字哪个是姓,哪个是名啊?” 在等待着服务机器人把食物送来的时候,乔纳森提出了自己一直在意的疑问。 “嗯。如果一定要按着你们的说法来分一下的话,就是索是姓,托多是名字吧。因为这是索族的名叫托多的男人的六男的意思。” “名叫托多的男人的六男……这个能算是个人名吗?” “可以啊,因为只有我一个。” 扫空了最后一盘菜的索·托多把脏兮兮的空盘子推到了旁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这时靠着履带移动的四方形服务机器人推着餐车出现,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子,将杯子放下来,倒了茶后就离去了。 在豪华的水晶灯的照耀下,从食堂起就一直在索·托多身上感觉到某种别扭的乔纳森,不经意地将观察的视线投向了无言地饮着茶的同事。 平时的索·托多的个性颇为阴沉,而且口气也十分的尖刻,在有心人听来的话甚至会觉得他话中带着恶意。可是今天晚上他的口气虽然还是很不客气,但是声音中却很明显带着快乐的色彩。 他原本以为也许是索·托多接到了什么高兴的通知,不过从他那近乎异常的食欲来看,似乎也不能就那么简单地进行解释。 乔纳森忍不住想要张口劝告他说,在出发之前是不是请船上的医生奥卢卡·西沃帮他看一看。 可是在他开口之前,平时总是一脸闹别扭表情的索·托多,很难得地满面喜色地说道: “……我想啊,我大概很快就会做出让大家大吃一惊的事情了。” 他似乎是因为欢喜过头,所以已经无法忍受一个人憋在心里,而决定偷偷地对乔纳森一个人挑明——面对他的这个样子,青年也只好把话咽回了肚子。 “哎呀,不要逗人了,快点告诉我吧。” “保密。” 面对笑着催促的乔纳森,索·托多摇晃着细瘦的肩头,发出了强压着的嘻嘻的笑声。 菜鸟青年原本打算再追问下去,不过正在这时,服务机器人送来了他点的三明治和咖啡。 “那我回去了。” “咦?再代一会不好吗?吃过之后就立刻睡对消化不好啊。” 青年试图劝说轻盈地站起来的索·托多,但是长命种族的六十岁的年轻人挥了挥手几离开了。 “我必须赶紧给故乡去信,让他们送东西过来。晚安。” “晚安。”目送着他离去的青年冲他的背影招呼了一声。 一个人留在了可以容纳百人的食堂后,就开始觉得周围的寂静有些让人难受。 乔纳森突然被不安所笼罩,没有意义地环视着无人的桌子。 仔细想来的话,在大家族长大的他在全住宿制的学生时代后,在奥伊里库斯军过的也一直是集团生活。 下级士官虽然有狭窄的个人房间,但是吃饭的话必须和普通士兵一样在同样的食堂,在固定的时间进行。因为不容许在那以外的时间和食堂以外的场所进餐,所以他觉得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吃饭。 在被解职和进入这艘宇宙船之间的期间,他的用餐都是在街上或者是旅馆的餐厅解决。就算坐在桌子边只有他一个人,周围也从来不会缺少其他的客人。互相碰触的餐具的声音和陌生人的对话会一直包围着他。 对于洛·乔纳森来说,他人的存在就好像空气一样位于意识的外侧,又好像空气一样理所当然,可是现在,却没有。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家都在睡了呢。” 他喃喃自语地咀嚼着三明治。 因为微妙地难以下咽,所以他喝起了咖啡。刚才的喃喃自语还残留在耳边。 在吃完了一块之后,他已经丧失了再伸手去拿剩余部分的力气。虽然还有食欲,但是觉得那么无聊地蠕动嘴巴似乎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在他发出今天晚上的第二度的叹息时,背后响起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他以为是索·托多忘记了什么东西而回头看去,结果乔纳森把大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几分。 “船长……” “好像能听到很强烈的孤独呢。” 悦耳的男低音—— 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大步走到了乔纳森的座位边。 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是“黄金海豚号”的船长,也是在被细菌兵器毁灭的拉斐星上,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长过了腰部的黑发,在水晶灯的光芒下熠熠生辉。他将光滑的头发撩到一边,坐在了刚才索·托多所坐的席位上。 “有什么事吗?在这么晚的时候。” 被那双明亮的灰色眼眸所凝视,乔纳森感觉到了心跳加速。 利连斯鲁不管何时看来都只能用美丽来形容。 虽然用美丽这种单词来形容男人的容貌感觉上有些别扭,可是那张端正到超越理想的面孔上的光彩,除了美丽以外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形容方式。特别是他的双眼。在那之中存在着能够将看着他的人的思想都完全吸入,连灵魂都一并夺走的磁力。 “因为睡不着,所以我调查了一下东西。结果因为洛太过于寂寞,所以就想说借着休息去安慰你一下——” “我才没有寂寞!” 乔纳森涨红了面孔叫唤着。 “你是在心里拼命地想着‘寂寞’吧。连我都觉得难过了起来,” 受到利连斯鲁口气柔和的反驳,乔纳森这次咆哮了出来。 “我讨厌什么超能力者!” 拉斐人全员都拥有一定的精神感应能力。而身为直系王族的利连斯鲁,则是甚至可以在没有任何密码的条件下可以随心所欲操纵电脑的精神感应者。 “你在说什么呢。就是因为你也是超能力者,我才会有所感应。你可不要随便会错意哦。” “虽然我不知道精神共鸣者是什么东西,不过我才不是那样的家伙。请不要把我本人都没有自觉的东西擅自强加到我身上。” 听到青年斩钉截铁的宣布后,船长带着坏心眼的笑容说了一句话—— “无绳电话?” “你、你居然说出来了!” 一脚把椅子踹到后面,洛·乔纳森满面怒容地叉腰站在那里。 “无绳电话、无绳电话,你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面对因为在自己嘴里连续重复了两遍这个单词而更加怒气冲天的乔纳森,利连斯鲁露骨地笑了出来。 “活、活活活活……” 翘起小手指用手背捂住嘴角,用重低音发出高雅的高亢笑声(?),船长这种无可救药的恶癖,总是让很不幸地位于他旁边的人们的周边卷起恐怖和恶寒和僵硬的暴风雨。 但是,因为年轻而拥有较高的环境适应力的乔纳森,对于船长必杀的女性笑法已经多少有了免疫力。 “请你停止这种好像人妖一样的笑法吧。” 强忍着从脊背上掠过的恶寒,乔纳森好不容易向他提出了提醒。 “作让别人讨厌的事情,有那么让人愉快吗?” “哎呀,好过分。我只是改不过来小时候受到的教育而已。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虽然船长露出了很无辜的表情,乔纳森却没有上当。 “明明自己根本没有想去改正的意思。而且你有时候根本是为了欺负人而故意那么笑的吧?我可是很清楚的。” “哎呀呀,洛怎么变得这么喜欢怀疑别人了。奥利维明明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却因为一句无绳电话就会留下这么重的精神创伤吗?” 奥利维·奥斯卡休塔——银河联邦军情报上校,通称o2。他是以铁碗手段而著称的乔纳森的上司,同时也是优秀到极点的精神感应者。 虽然他对自己的能力没有自觉的乔纳森作为一种精神感应专用的间谍相机潜入了“黄金海豚号”,但是却被同样是精神感应者的船长看破了这一点。 但是,利连斯鲁却似乎觉得这一点很有趣,好死不死地——两位非常相似的超绝美形同志竟然拿洛·乔纳森当中介展开了交流。而这一点无疑让内在是平常人的青年格外地难以容忍。 “当然会留下。请你不要再说第二次。” 虽然肚子里面还是一堆的火,不过红发的青年还是将椅子放回原本的位置坐了下来。 “明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努力忍耐着汹涌而上的笑意,利连斯鲁点了点头。 面对着点了平时喝的草药茶的船长,由于刚才的歇斯底里发作而感到羞耻的乔纳森,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好像面对仇人一样地狠狠咬上了三明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个六芒人男子总是会时不时地庇护、疼爱还很不成熟、甚至可以说是绊脚石的自己。 “洛,你在怀念军队时代了吗?” 用手撑着桌子的船长,凝视着伴随着变来变去的感情,表情也千变万化的对方的面孔。 “哪里,完全没有。虽然在隶属于奥伊里库斯军的时候也有过一些不错的回忆,不过来到这艘船上后我真的很快乐。” 就算像之前那样性命受到狙击,或者是被当成人质?” 受到温和的反问,乔纳森手拿着吃到一半的三明治,茫然地说道: “那个,确实不管是谁也不想被杀呢。不过,返回故乡的话就只能在家里的店子帮忙,那么无聊的事情我可不想领教。——对了,先别说我的事情了,船长你的身体好了吗?” “不好。” 明朗地如此回答的利连斯鲁,在七岁的时候感染了只在拉斐人身上发作的生化武器的西坦病病毒。虽然他用药物抑制着发病,但是由于曰前的再度发作,他的内脏都大半洋活性化的病毒而炭化,不得不进行交换人工内脏器官的大手术。 位于银河联邦军库拉里萨驻留基地的军医院,在o2的安排下,为身为民间人的船长进行了最到位的治疗。 “因为吃下固体食物的话全都会吐出来,所以现在主要是进行点滴和服用流食。情况槽糕的时候,人工内脏连做成膏状的婴儿断奶食品都无法接受,结果让我吐到好像连内脏都要从嘴巴里面冒出来的程度——哎呀,抱歉。你正在吃饭呢。” 活活活,他优雅地笑了起来。 少年期从电脑那里受到的扭曲性的教育,让他的笑容和遣词用句有时会无意识地变化为女性化的东西。 “你活活活什么?这可不是应该一面笑一面说的事情吧?奥卢卡小姐怎么说的?” “她说这是抗拒反应的一种。虽然免疫上的问题已经克服了,不过将要进行个体的分别调整的东西硬塞进去的话还是不太妙吧。我的身体也真是顽固呢。” 青年皱起了眉头。船长虽然说得 轻松开朗,不过既然关系到生命,这绝对是非常深刻的问题。 “确实,我也认为那时候只能这么做。毕竟没有时间再给生命垂危的人进行检查了,而且要让消化器官全部变成机械器官的话,就有必要让全身都生化人化。如果睁开眼睛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机器人,感觉还是会很讨厌吧?” “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无法吃饭的身体,也一样很讨厌呢。” 拿着服务机器人送来的茶壶,利连斯鲁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点滴虽然能够补充营养,但是却不会带来满腹感。所以在人类饿的要死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自己的眼前吃什么三明治,难免会从心底觉得‘可恶’而忍不住握住拳头哦。” “……哎呀。哈哈哈。讨厌啦。这可让人头疼呢。” 青年交替看着自己手里的三明治和船长不爽的表情,一面用困惑的笑容糊弄着,一面将剩下的部分都塞积极内了自己的嘴巴。 “早知道就不该来这里……可恨……” 已经彻底闹起别扭的船长,隔着盛满了淡紫色液体的杯子,表情昏暗地喃喃自语。 乔纳森连嚼也没有仔细嚼嘴巴里面的东西,就这么靠咖啡强行冲进了胃里。虽然差一点就翻了白眼,不过好歹还是形成了能够开口的状态。 “——你身体这个样子,为什么还要决定明天出发呢?不管要花费多少时间,也应该延期出发,接受调整成自用的人工器官的移植手术。请你也要想到,如果你有什么万一的话,会带给拉斐人的幸存者多么巨大的打击。而且芙米小姐和奥卢卡小姐也会悲伤。再说了,到时候这艘‘黄金海豚’号要谁来指挥?” 在青年愤然的说完之后,都没有来得及插嘴的船长苦笑着回答道: “就是因为身体这个样子,所以才要尽早出发。我会在船内的医疗市请奥卢卡帮我进行精密检查,然后将结果依次传送给位于前往卡由星的航路声的行星之一,那藜那边。我们已经和那藜那里联络好了,只要到了那里就能立刻接受移植手术。毕竟时间必须有效地利用才行。” 乔纳森不由自主吹了声口哨。 “是集中了银河内的最高知性的学都行星那藜吗?那太棒了。” “是o2和学府进行了联络,帮我安排了在医学部接受治疗的事情。我想多半不可能找得到比那里的治疗技术还先进的地方了吧?” 红发青年吹出了第二声口哨,然后隔了一会儿嘀咕道: “o2他到底是什么人物呢……” 利连斯鲁对青年近乎独白的疑问作出了反应。 “我也对他非常有兴趣。从他的超能力和容貌来看,洛你也认为o2拥有拉斐人血统的可能性很高吧?” 曾经因为素颜锝o2和利连斯鲁非常相似而大吃一惊的乔纳森,对于这个完全在情理之中的指摘连连点头。 “而且——” 船长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皱起了眉头。 “尤芙米亚公主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叔父那瓦佛尔也在那藜。” “咦?那么难道说o2和船长的叔父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我想多了。但那藜对政治和武力的介入讨厌到极点,就算o2有联邦军上层人物作后盾,如果想要在学府进行安排的话,也必须正在学府内有强有力的协助者。叔父从十六岁起就以留学的形式滞留在那藜,而且现在还获得了只有完成了特别学术成果的人才能得到的永久居住权。” 反正不管怎样都要去那藜,所以直接去问你叔父不就好了吗?” 虽然青年很开朗地如此下了断言,船长眉头的阴云却始终没有消散。 2内奸 第二天,在船员中最初发现紧急事态的,是医师奥卢卡·西沃和航海士伊亚拉·梅格。 几乎同时起床,来食堂吃早饭的她们,一面在同一个桌子上谈笑风生,一面等待着食物运来。 看到机器人拿来的煎鸡蛋后,西沃睁大了青草色的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了?”一面舀了一勺汤,梅格一面向年轻的同僚询问。 “我平时都是吃蛋黄煎得比较硬的煎鸡蛋,为什么这次却给我送来了半熟的煎鸡蛋呢?” 那个慢吞吞的好像会诱发他人睡意的口气,就是她一贯的独特的发音方式。 打算在把汤喝下后再和她交谈的梅格,汤一入口就皱起了眉头。 “好咸。我平时都要的口味淡的啊。” 人到中年、曾经是银河联邦军军官的伊亚拉·梅格的口气还没有摆脱那时的特色,那种凛然的军人方式言行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 “呐,很奇怪吧?我明明有好好输入自己的名字的。” “确实奇怪。” 食物的话只要事先向电脑提出详细的要求,那么只要在点菜的时候输入菜名和自己的名字,就应该可以获得注意了各自嗜好的料理。 船内全都是由主电脑“西多罗”进行料理。料理中出现了异常,也就意味着西多罗发生了什么异常。 梅格拿起了装在椅子旁边的船内通话装置。 “西多罗,我有事情想问你。” 可是那边却没有传来平时立刻就会出现的回答声。 梅格和西沃交换着惊愕的视线。 “你怎么了?西多罗?——莫多罗。” 〖我在。〗 “黄金海豚号”的辅助电脑立刻作出了回答。 “请你切换到室内通话后回答。食堂的料理是你做的吗?” 为了让在一起的西沃也能听到,梅格要求莫多罗用整个房间都能听到的室内通话回答。 〖是。〗 “西多罗出了什么事吗?” 〖西多罗的软件被彻底初始化,现在宇宙船的电脑全都是由我在统一管理。〗 “什么!!是谁干的这种事……马里林,船长他知道了吗?” 梅格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我也不知道。西多罗突然就开始初始化,于是就按照程序自动由我来接替整个系统。〗 听到梅格好像要咬人一样的势头,莫多罗流露出了困惑的声音。 “马里林在什么地方?” 〖正在船长室就寝。〗 “那他叫出来。” 〖了解。〗 隔了一会儿之后,食堂的墙壁伴随着光芒变成了映射出船长脸孔的大型屏幕。 〖早上好,有什么事吗?〗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看到着迷的无上美貌,但是他脸色的糟糕却让人忍不住有些心酸。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的缘故,总觉得他亲切的声音中似乎也欠缺了一些生气。 “西多罗被初始化了。是你同意的吗?” 不用等到回答,利连斯鲁的表情已经阐述了一切。 〖请等一下。〗 画面消失了。两个女性暂时凝视着空白的屏幕。 再次回来的船长一扫平时的亲切,用严肃的表情发布了命令。 〖我已经召集了全体船员。虽然在你们吃饭的时候这么说很抱歉,不过请你们两位立刻赶到操纵室来。〗 “了解。” 梅格深深点头,催促同席的西沃站起来。 她们和前来收拾她们几乎都没有动过的料理机器人在门口的地方擦肩而过。 “居然把西多罗初始化,这种事情是能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得到的吗?” 女医生小跑地跟在了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的梅格的身后。 “如果设定成时限式的就有可能。如果在 大家都入睡的深夜让初始化程序发动,只要到早上为止没有人注意到的话,就可以像这样可喜可贺地成功了。” “等一下。” “什么?”前军人转头看着突然停下来的西沃。 “虽然也不是没有来自外部的可能性,不过好是内部人干的可能性要高得多。”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面对好像少女一样歪着脑袋迷惑不解的同事,梅格哭笑不得回答。 “那还用说吗?因为他是内奸啊。” “哎呀,不得了。那可不得了了呢。” “你居然事到如今才……” 西沃冲过了全身脱力的航海士的身边,反而催促起了对方来。 在她们进入操纵室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在船长的召集下到齐了。 “早上好……” 背对着主屏幕带着一脸困倦表情站在那里的洛·乔纳森马上和她们打了个招呼。睡得乱糟糟的红发朝着天花板竖立了起来。 操纵士罗安似乎还没来得及刮胡子,所以用带着金色的胡子渣的下巴对两人无言地点头。 西沃离开了梅格,走到了在聚集的船员中唯一梳洗整齐的芙米·克扎克的旁边。 “早上好?你那个口红是新的吧?是不是加进了珍珠色?” 栗色头发雪白肌肤的克扎克身材修长,由强韧的肉体所散发出的精悍印象让她看起来甚至和西沃不属于同一种族。 但是,两个人都是来自于索鲁太阳系第三行星的人类。 无视那些邋遢男人,在短段的时间内就漂亮地连化妆也搞定的克扎克,冲着交情要好的同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个颜色不错吧?是邦斯塔公司的新产品哦。” “咦~真的假的?你从哪里弄到的?库拉里萨不是应该没有代理的吗?” 个子小巧却丰满的西沃扭动着身体撒娇的样子其实相当性感,不过对同性的克扎克却完全起不到作用。 “在宇宙港的酒吧和某个男人打了一阵交道,结果就把他带给夫人做礼物的这个弄来了啊。只是一个吻而已,说起来还真是便宜。” “呀。真是的。不公平不公平,只有芙米一个人。我也想要啊。” 乔纳森轻轻对板着面孔看向远方的同事说道: “听到了吗?如果送邦斯塔公司的口红做礼物的话,就能得到芙米小姐的吻了哦。” 罗安虽然在褐色的皮肤底下涨红了脸孔,但是也没有忘记回敬这个居然敢张狂地打趣自己的师弟。 “照奥卢卡的样子看,如果送上口红加指甲油的话,说不定会得到更好的奖励呢?对不对?” “我我我我我,从来没有、没有想过那种卑卑卑卑鄙的事情。” 青年的脸孔涨得比自己的头发还红地反驳道。 六芒人大汉眯缝起了赤红的眼睛,试图进一步打趣年轻的同事,但是马上就因为舱门响起的声音恢复了认真的表情。 “让各位久等了……” 迟一步到达的船长殷勤地道歉。 身上穿的和长发一样的空间服,让他的脸色安康内起来更加的苍白。 停止了嬉戏的西沃和克扎克回头看去。 “马里林,你的脸色好难看啊。你这么早把大家召集过来,是出拉什么事情?” 完全不知道情况的克扎克反而比较关心船长的健康。 “西多罗在从昨晚到今天早上的期间,被什么人初始化了。记录在他软件中的数据全到抹消了。” 利连斯鲁冲击性的发言,让除了事先知道的西沃和梅格以外的三个人同时惊愕地叫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主电脑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是什么人——” “光靠莫多罗的话,这艘宇宙船——” 用一只手阻止了激动的三个人交杂提出的疑问,船长仅仅阐述了现在的事实。 “如果是精通这种类型的电脑的人的话,那么从外部侵入,进行初始化工作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因为和接受外部接触的装置彼此独立的硬盘也被初始虾,所以应该是使用船内的终端进行的操作。每个人的房间都有终端,所以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在吃惊地彼此打量着对方的船员们之间,飘荡起了尴尬的空气。 “萨哈迪博士和尤芙米亚公主他们也要算成嫌疑对象吗?”伊亚拉·梅格问道。 “我和博士以及公主已经取得了联络。我们讨论的结果是,这件事情暂时对其他科学家们保密。而拉斐人全员的嫌疑很快就被洗清了。” 明明是为数不多的幸存下来的同胞,但是船长谈论他们的口气,却好像在诉说异种族一样的冷淡而且事务性。 “为什么?” 克扎克立刻提出了疑问。 虽然出自拉斐王家的旁系,但是却拥有女王继承权的尤芙米亚公主,是从出生起就是直系王子,也就是船长的未婚妻。 强大情敌所受到的特别对待,当然刺激到了克扎克的神经。 “拉斐人形成了一种精神共同体。承担着那一部分的公主通过精神感应,确认了谁也没对西多罗出手。精神感应是不会说谎的。” 也不知道是否清楚她内心的活动,利连斯鲁补充了一句。 因为过于突然的事态而陷入混乱的洛·乔纳森,在逐渐平静下来的同时注意到了一个重大的事实而面色刷白。他战战兢兢地询问。 “船长,你刚才说软件中所记录的全部数据都被抹消了,也就是说……船长冒着被西坦病侵蚀的危险……真正是豁出了性命去弄到的‘乌罗波洛斯’的数据也丢失了吗?” “没错,一点都不剩了。” 所有人的口中都发出了更大的呻吟。 “不过,好奇怪啊。数据不是传送给了o2那边吗?把西多罗初始化的犯人不就是为了阻止这个吗?” 面对困惑的青年,伊亚拉·梅格吃惊地问道: “已经交给了联邦军?什么时候做到的?” “咦?你不知道吗?” 乔纳森也吃惊地环视着同事,在遇到利连斯鲁的笑容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也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船长接在他后面说道: “乌罗波洛斯的资料在相当早的阶段,已经通过内部渠道交给了联邦军的情报部。抹消了西多罗的犯人应该是不知道这一点吧。原本是为了保护自己组织的秘密,结果反而暴露了自己潜入内部的事实,现在想必他正在头疼吧?” 罗安拍手笑了出来。 “这个主意不错!还真是有够愚蠢的间谍混蛋呢!” 环抱着手臂的克扎克带着严肃的表情打断了他的笑声。 “那么马里林打算怎么对付那个愚蠢的间谍混蛋呢?你总不会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地出发吧?” “就算我想要这样也不行。如果在进入无法逃到外面的宇宙后,被人在船上动什么手脚的话,全员都只能送命了。而且就算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而互相监视,同伴之间的互相怀疑最后也只会招来自我灭亡。” 利连斯鲁用手托着面颊,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因为他无意识地表现出的女性化动作而产生了恶寒,不过他那似乎陷入绝境的哀伤样子还是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更加认真的思考。 在大家都愁眉苦脸的时候,西沃开了口。 “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就这么滞留在库拉里萨不走。还是先去那藜再说吧。不是还有护卫舰吗?总会有办 法的。” “不好意思,我们可没有你那么粗的神经。” 被克扎克用辛辣的口气教训了一记的西沃,扭动着身体闹起了别扭。 “好过~分。也用不着对我使用这样的口气嘛。” 船长插入她们之间担任仲裁。 “算了算了。不过如果是来自外部的攻击的话,到时候进行防御就可以了,要防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来自内部的攻击确实困难了一些。总不能在船员的人身安全都没有得到保证的情况下就出发。” “可是,为了马里林的身体也必须尽早去那藜才行……” “话虽然如此,不过为了铲除后顾之忧,也必须趁这个机会处分内奸才行……对吧?” 在认为是同伴的人之中,存在着不止一次试图暗杀自己等人的组织的间谍——。船长的话中所蕴含的意思,让现场的空气再次陷入了昏暗之中。 这次六芒人操纵士开了口。 “——对了,索·托多哪里去了?马里林?” 其实不用罗安指摘,所有人都一直在介意通信士不在现场的事实。 “他不在。”船长面无表情地回答。 “不在?不在是什么意思?” 梅格的声音变成了质问的语调。 “因为他没有回应我的呼叫。所以我去了他的房间,不过他不在那里。床上也没有睡过的痕迹。我让莫多罗用监视器进行了搜索,不过在监视摄象机能够到达的范围内,都没有发现索·托多的影子。” “那小子跑掉了……”六芒人巨汉用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吼道。 “索·托多吗?”西沃半信半疑。 乔纳森也觉得不可能。 “他的私人用品全都原封不动地剩在那里。” 利连斯鲁平淡的声音仅仅在阐述着事实。 “那么,他为什么不在?” “请等一下。” 青年制止了提高声音的罗安。 “我昨天半夜在食堂见到过索·托多。我想在这里的人里面,我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 “他当时的情形怎么样?” 面对梅格的询问,青年慎重地选择词语回答。 “他和平时存在着两点很明显的不同。首先就是可以用异常来形容的食欲,还有一点就是快要接近亢奋状态的开朗。” 克扎克噗地笑了出来。 “索·托多表现的开朗?那确实是很异常了。” “这三四天他的食欲确实增加了很多。我原本还说这种状态要是持续一周以上的话,要让他来做个检查呢。” 医生西沃果然没有愧对她的职业,虽然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但是观察眼光却足够锐利。 “那么说他的样子确实和平时不同,那么言行方面呢?” “他说要做什么让大家大吃一惊的事情。” “果然——”罗安挑起了粗粗的眉毛。 “请等一下!他当时的说法中绝对没有包含恶意。我觉得他应该是隐瞒了什么好消息,想要给大家一个惊喜。而且,他还说要给故乡写信,让他们立刻给他送必要的东西过来。如果是打算在破坏西多罗的数据后就消失的话,他应该不会说这种话吧?” “那么他为什么不见了?” 轻轻把手放在怃然地如此重复着的罗安的肩膀上,利连斯鲁温和地安抚着他。 “不能只是因为他不场,就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早早决定他就是犯人。总之今天先中止出发,大家商量一个对策吧。” “了解。不过在那之前大家先一起吃个早饭吧?因为这场骚动,还一个人都没有吃饭呢。” 对于伊亚拉·梅格的提议,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 “啊,那么你们大家先走一步。我给马里林打个点滴再去。” “我没有事的。你也和大家一起去吧。奥卢卡。” 女医生用青草色的眼睛仰望着拉斐人船长。然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亲切的提议。 “不行,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一样。” “我想我脸色不好只是因为在黎明的时候吐了,和睡眠不足的关系。” 听到他若无其事的表示,想起昨晚的对话的乔纳森的胸口一阵疼痛。 为什么这个背负着小山一样的悲惨状况的超绝美形,会学会这种不把任何痛苦表现出来的特技呢?正是如此,才谁也没有对他表示深刻的同情。 ——大概是因为他本人不认为自己的境遇值得同情吧?不过也许也有一部分是他比较迟钝。 这是比他人优秀很多的人类常见的毛病。 “哦哦。长着这样的面孔居然也会呕吐啊。哦哦。” 筋骨粗大的操纵士所吐出的暴言,让女性军团瞬间露出壮绝的表情。 “罗安!如果你敢再说一次这样的单词,我就在你的食物里面下毒。” 克扎克平时很低沉的声音比平时拉高了一个音阶,而西沃的手上也握住了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的锋利的手术刀。 “下毒还太便宜他了呢。” 她的声音反而低沉到让人全身发毛的程度。 “你太着急了。奥卢卡。等我打断他一两根肋骨,你再给他致命一击。” 连伊亚拉·梅格都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什么嘛。马里林好歹也是人吧?当然也会打哈欠,也会呕——” “哇——哇——哇!” 从后面冲过来的乔纳森用双手捂住了反驳的巨汉的嘴巴。 “啊啊。” 看到因为青年的重量而踉跄的罗安,以及脚够不到地板,吊在巨汉身上摇晃的青年的奇妙的样子,利连斯鲁忍不住爆笑了出来。 “活活活活活……” 转眼之间卷起的阿鼻地狱般的暴风雨—— 宽阔的操纵室里面只剩下了还在持续大笑的船长,以及被陷入了恐慌状态的罗安甩飞了出去的乔纳森。 利连斯鲁的点滴被拖延到了饭后,抱着不安的船员们,在吃完饭后纷纷聚集到了他的私人房间中。 船长室位于操纵室的旁边,由寝室和起居室两个房间构成。寝室因为西坦病的再次发作而被暂时当成了接受手术的船长的病房,而起居室则沿着墙壁摆放着众多的观赏植物的盆栽。 观赏植物亚多利里面包含着能够抑制西坦病病毒活动的成分,利连斯鲁经常把它的叶子干燥后做成草药茶饮用。绿色叶子那独特的让人心情愉快的香气随时都充斥在房间中,甚至形成了他特有的体味。 在统一成绿色和白色色调的豪华的起居室内部,就是由深浅不一的蓝色所构成的卧室。 想起在这发生的那个毫无廉耻的行为,乔纳森一个人涨红了面孔。 围着正在右臂上接受点滴的船长坐在l字形沙发上的众人,分别摆出了自己习惯的姿势瘫在了那里。 “嗯,真是的。这可是病人的房间。你们这算什么啊!” 西沃很难得地提高了声音。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是要讨论今后的对策,而且船长暂时还要保持一阵这个样子吧?” 一面咀嚼着在别人的私人房间中擅自找出来的点心,好歹剃干净了胡子的罗安懒洋洋地说道。 “我很欢迎哦。因为这样就不会无聊了。” “既然马里林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抱怨了什么了……” 在不情不愿地退下来的西沃旁边探出脸孔的克扎克跑到了船长的正面凝视着他的面孔。 “嗯~?你的脸色好多了嘛。” “抱歉让你担心了 ——” “嗯~嘿嘿。嘿嘿嘿?真的是,不管什么时候看都美丽的面孔啊~” “不、不好意思……那,那个……不要把脸孔靠的这么近啊……” 面颊被克扎克的双手夹住的利连斯鲁,面对她含着笑意不断迫近的嘴唇,睁大了银灰色的双眸战战兢兢地说道。 “芙米!” 医生的手用力地抓住了克扎克的头发。 “疼疼疼,你干什么啊!” “袭击不能动弹的病人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我只是因为对马里林美丽的面孔看得太入迷了!” “芙米你的视力左右都是2.0!就算不靠得这么近也应该可以看见!” “黄金海豚号”的医生,披露了自己掌握着的各位船员的医疗数据的事实。 “他因为严重的睡眠不足而在头疼呢。如果周围人闹起来的话,他会更加难受的吧。” 从罗安那里分享到点心的青年,故意提高了声音如此说道。 两个人带着尴尬的表情停止了争吵。 “洛如果你今后也能照这样发展下去,成为马里林的防护堤就好了。” 拿着茶水过来的梅格,笑嘻嘻地观望着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爱之争风吃醋。 对于年纪最轻的乔纳森来说,她的年纪和自己的母亲同样也没有太大差别。据说她也是在二十年前拉斐星灭亡的时候失去了和船长同样是拉斐人的丈夫。 “咦?要是那样的话我会被那两个人杀掉的啦。再说了,不管掀起几次爱的惊涛骇浪,船长本人都一点也不会动摇不是吗?” 听到青年尖锐的指摘,谁也没能提出异议。 在周围所知道的范畴内,那个随时都维持着殷勤优雅态度的美貌男子,那双比任何事物都要吸引他人的灰色双眸,确实不曾因为火热的恋情而闪烁过。 “可不是。这个人啊,好像永远都那么冷淡。” “该不会是性冷感吧?” 两位女性通过把责任转嫁到对方身上,而对自己没有获得关注的事实进行泄愤。 “就算你们这么说……真是头疼啊。只有这个我无论如何也——” 一如既往泰然自若的利连斯鲁,温和地露出了微笑。笑容中所包含的雍容清雅的美丽,动人到了让同性看到都会有晕倒的冲动的程度。 哼地转过头的罗安开始自暴自弃地咬起了曲奇。 乔纳森对于这个对倔强的克扎克一片痴心的粗鲁男人感到了同情。 虽然利连斯鲁是存在于现实的人类,但是乔纳森总觉得把他当成异性来追求是极度不现实的愿望。要让追寻着美丽幻影的女性回头,对于活生生的男子来说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先别说这些了——” 被称为天使的末裔的拉斐人的船长,浮现出对任何人都那么温柔,没有特定对象的微笑,向克扎克询问。 “你的口红是邦斯塔公司这次的新产品吧?非常适合你哦。” “哎呀呀,谢谢夸奖?不过没想到马里林你居然这么清楚呢。” 听到她的话,罗安·卡布里沃迪巴达鲁齐秀特姆和洛·乔纳森的脑海中都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面色苍白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确认了彼此都抱着同样的畏惧。 “啊,关于这个啊——” 如果……如果船长的回答和他们的预计一样的话,就要连夜收拾铺盖从“黄金海豚号”上逃走了。两个男人在心底坚决地发誓。 “——有一个豪华客船的船长可以自由入会的俱乐部,而那个俱乐部的会志上面有一个通贩邮购的单元……” 这次连伊亚拉·梅格也加入了进来,三个女性一起发出了好像悲鸣一样的叫声。 “那个给人超高级印象,只在屈指可数的代理店贩卖的邦斯塔公司居然也做通贩邮购!!” 船长所说的俱乐部是什么样的存在,从这个事实中已经可以多少推测出来了。但是比起这种事情来,三个人的脑海现在完全被几乎成为了在宇宙旅行的女性们的精神支柱的化妆品新产品所占据了。 “如果你们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你们下订单。” “我要买!” 震耳欲聋的三重奏。 “就算要把所有的薪水都投进去也没关系!” 西沃很难得地使用了斩钉截铁的口气,而梅格则露出了游刃有余的笑容。 “我可是有存款的。” “先让我提前支薪水吧,马里林。” 克扎克带着不容分说的迫力逼近了利连斯鲁。 没有预料到会面对这么过激反应的船长,带着有些困惑的表情说道: “那个公司的产品都很高昂,如果是口红的话,你们还是先统计一下自己已经有了什么颜色的,就算是其他牌子的也无所谓,然后再下订单吧。” 女性们对于他合情合理的建议表示了同意,然后为了和邮购目录对照,纷纷回自己房间去取手头的化妆品。 乔纳森用手捂着现在还跳得比平时快了几分的心脏部位,发出了安心的叹息。 同样耷拉下肩膀的罗安也轻声嘀咕。 “我原本还想如果马里林说什么‘我也有一份’,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也是。” 目送女性们出去的船长听到了这一句。 “你们说我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们只是在议论船长是否知道为什么那个邦斯塔公司的人气如此高得异乎寻常。” 青年也为了糊弄过去而连连点头。 我们怀疑过你的私生活——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两个人同时想到。 利连斯鲁没有注意到他们不谨慎的念头,很认真地做出了回答。 “是因为他们牢牢抓住了女性的心理,进行了非常巧妙的贩卖形式吧?当然了,他们的品质也都确保了最高的等级。——比如说男性要在求婚的同时赠送给女性的香水艾露菲尔拉什么的。” “什么,艾露菲尔拉也是那个公司的产品吗?……难不成在六芒星系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求婚时赠送香水的习惯,都是被那个邦斯塔公司的商业手法煽动起来的吗?” 虽然一直是职业军人的乔纳森搞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罗安似乎相当了解。 “没错。艾露菲尔拉在六芒通用语中不就是‘神的宠爱’的意思吗?” “什么!好像傻瓜一样!” 面对表现出盛大愤慨的六芒系菲拉鲁人的巨汉,六芒系拉斐人的船长用并非讽刺的语气说道: “这个在商品目录上也有,要不要我帮你订一份艾露菲尔拉?罗安。” 为什么船长会说出这么多余的话来,这可不像他的分格啊。在旁边听着的乔纳森冒出了冷汗。 结果,巨汉赤红的眼睛狠狠地瞪住了自己雇主的端正面孔。 “只要有你在就没可能吧?我看你自己有比较需要那个吧?” “你说我吗?我在五年前已经赠给了某位女性。而且很遗憾,自从那次被甩后我就没有再动过心。” “咦咦咦——……!!” 听到船长完全超乎想象的炸弹发言,两个男人都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这也太浪费了吧!” 青年握紧了拳头叫了出来。由于他表现的得太过激动,结果同时遭遇了罗安和船长双方的白眼。 注意到视线意义的他,赶紧慌忙地进行了否定。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说就连我这个同性都觉得有船长这样的人作老公绝对划算,那个女性会甩掉他也 未免太没有眼力了。” “嗯~。这倒是。我也有同感。” 用手指摸索着下巴,罗安也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哎呀,谢谢夸奖。不过我的长处也就只有脸孔而已嘛。” 活活活,在全都是美形的拉斐人中间比较属于异端儿的美形,优雅地笑了起来。 “呕呕呕……” 罗安因为重低音所酝酿出的壮绝的让人发毛的感觉而颤抖了起来。 “我、我明白了。你、你就是因为这种娘娘腔笑法被甩掉的。” “哎呀,好过分。” 船长持续着笑声。 “哇啊啊啊……” 在捂着耳朵苦闷不已的罗安身边,乔纳森带着得意的表情点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这种故意拿别人讨厌的事情取乐的阴险性格,好像是你被甩的真正原因啊。” “洛。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沉默是金的事情哦。请你不要忘记,船长有权利禁止你在规定时间以外的时候用餐。” 呀,这太欺负人了。青年爆发出了悲鸣。 “有什么问题吗?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将手放在装傻的利连斯鲁的膝盖上,乔纳森厚着脸皮说道: “船长。我好像对船长产生了很大的误会。至尽为止,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船长这么宽大、善良的人?” “我也最喜欢聪明而且直率的洛小朋友?” 在笑嘻嘻地彼此看着对方的两人旁边,罗安坏心眼地补充了一句。 “不错嘛。小鬼,马里林可是说过他喜欢的类型就是你这样的呢。” “咦?” 青年迷惑地仰望着船长,而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的六芒系拉斐人,带着微笑轻轻点头。 “对,我是这么说过。” 听到意料之外的台词,狼狈的乔纳森的面颊上瞬间升腾起了血色。 看到他这副模样的巨汉,皱着粗重的眉毛压低了声线。 “你真的很危险啊。” “我都说了不是!” 如果不赶紧进行一下补救的话,就要被当成同性恋了。乔纳森自己的脑子里面闪过了一个念头。 “啊,船长。难不成船长喜欢过的那个女性也是红发?” 乔纳森拥有非常鲜艳的红发。这一点好像会刺激到拥有红头发友人的周围人的记忆细胞,所以在士官学校和奥伊里库斯军队的时代,他也经常因此而受到疼爱。 “是。看到洛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会想起她来。不过你们相似的不仅仅是头发的颜色哦。” 罗安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坐在船长对面的青年。 “和这种——大胃王,罗嗦烦人,整天哭鼻子,脑子虽然不错却不会使用的小鬼?” “太过分了……你还真说得出这种足够把别人对你的一百年份的好意都一口气吹飞的话啊。” 虽然青年的脸孔抽搐了起来,右手被点滴管子牵制的利连斯鲁,却好像很高兴似地用仅剩的一孩子手拍打着膝盖。 “被你这么一一地罗列出来之后,我觉得除了身高以外,其他的都越发的相似了。” “我说你啊……” 交抱着手臂的巨汉,扬起脖子呻吟了出来。 “你的口味也未免太差了吧。马里林。” “你那是什么意思?” 激动的青年叫了起来,而罗安则用手指着他哈哈地大笑。 利连斯鲁用明朗的灰色眼睛阻止了试图站起来的乔纳森。 “就是因为洛你动不动就激动,所以罗安才觉得好玩老是故意逗你。——罗安你的个性也够恶劣的了。” “哼,你又资格说别人吗?” 在男性们开玩笑的期间,女性们已经抱着心爱的化妆品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3发觉 最初,正在阅读杂志的乔纳森没有发觉这个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慌忙地看向了手头的仪器。 显示来自外部的通信的信号灯正在闪烁。 切换按纽之后,出现在屏幕上的是穿着宇宙联邦军军舰的六芒男人。 虽然他蓄着短短的胡须,但是从年龄上来看也就不过是四十岁上下。尽管拥有已经成为六芒系特征的红色眼睛,但是他感觉上却和罗安这种纯粹的六芒菲拉鲁人不一样,肤色相当地接近于黄色。 『我是巡洋舰海斯布里迪斯的船长比洛斯马尼。我想要和贵船的利连斯鲁船长进行通话。』 巡洋舰海斯布里迪斯停泊在”黄金海豚号“的旁边。它是通过宇宙联邦军情报部的奥斯卡休塔上校的安排,作为到卡由星为止的护卫舰而被分配过来的。 “好的,请您稍等一下。” 保留了这个通信,乔纳森呼叫了和其他船长一样在私人房间的船长。 “护卫舰的舰长发来了通信。我给你切换过去。” 『不用了,我去操纵室接受。请维持保留的状态。』 “了解。” 一面觉得奇怪,乔纳森一面照着船长的话去做了。 接受了船长命令的青年在宽阔的操纵室,一个人代替下落不明的索·托多坐在了通信士的席位上。 从私人房间出来的船长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在最近的船长席停下,而是来到乔纳森的身边弯下了身体。拥有强烈光泽的茂密黑发从脊背滑落到了肩头。 青年不由自主用目光追随着那伴随着好像沙子滑落的声音一样的黑发的流动。 ——好美丽…… 虽然他没有打算把无意识的赞叹付诸语言,但是在位于操纵室中央的主屏幕的切换过程中,船长的眼角还是带上了些许的笑意。 “让你久等了。我是利连斯鲁。” 船长直起身体,和主电脑的联邦军舰长的画像形成了对峙。 那个的收音装置将说不上是“喔”还是“哇”的感叹的声音通过通信波传送了过来。 乔纳森虽然立刻捂住了嘴巴,不过还是爆发出了盛大的笑声。 在巡洋舰海斯布里迪斯的舰桥上,仰望着出现在主屏幕上的利连斯鲁的美貌,所有的船员一定全都花痴得眼睛中冒出了星星吧。 面红耳赤的舰长简短地咳嗽了一声。 『——抱歉,我的部下们有些失礼了。在百忙的时候进行打扰真的非常抱歉,我想请教一下那之后的搜查状况。』 “我现在正在船内搜查,不过很遗憾的是还没有发现的报告。毕竟相对于人数来说,搜查范围太大了一些,我想弄不好的话也许要花上今天一整天的时间。”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派一定的人数协助搜查。』 开什么玩笑,听到了通信内容的青年在心里嘀咕。 派遣来的士兵里面,难保就不会存在着执着地狙击着拉斐人性命的乌罗波洛斯的成员。 仅仅一个内奸就已经让大家疑心来疑心去,不得不互相监视了。对于这种现状,对方似乎没有很好的理解。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好意思,我们船上的成员大多精神比较纤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搜查能够秘密进行。” 『了解。不好意思,是我逾越了。』 “应该道歉的是我们,因为我们的缘故而让出发不得不延期。只要情况有了进展,我就立刻和你联络。” 船长的口气自始至终都非常殷切,和低沉的声音配合在一起后让人听起来说不出的舒服。尽管如此,内容山宫阙没有给对方半点可以乘虚而入的空间。 『如果有什么我没可以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多谢。到 时候一定会拜托你们。……那么我先失礼了。” 利连斯鲁冲着对方包括舰长在内的士兵们露出了一个嫣然的微笑后切断了通信。 乔纳森心想,海斯布里迪斯的舰桥上因为刚才那个笑容又要骚动一阵了吧。 “你说正在舰内搜查,这么骗他们没关系吗?”青年问道。 “我没有骗他们。拉斐人已经分成了小组正在进行搜查。” “咦?什么时候……” 回过头来的利连斯鲁的脸上,已经彻底失去了直到刚才为止的亲切,而是充满了冷彻的管理者的表情。 “在大家去食堂的期间我和尤芙米亚公主取得了联络,虽然不太甘心,不过只能委托他们了。和护卫舰进行联络也是在那个时候。” “你是在怀疑我们吗?” 青年的叫喊蕴含着受伤的味道。 “不。只有你我没有怀疑。” 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的船长,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机械性地进行了回答。 乔纳森稍微松了口气。但是,尽管如此心情还是轻松不起来。 “……芙米小姐和罗安呢?” 利连斯鲁放弃了思考转向了青年,苦笑着回答了仰望着自己的青年。 “用不着露出那么难看的表情。——既然自己的存在已经被挑明,那么内奸现在一定陷入了相当进退不得的窘境,所以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除掉他的话,今后绝对会非常危险。我作为船长有义务保证船员在船内的安全,所以不能因为私人感情就打消疑惑。除了洛和拉斐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嫌疑对象。” “你打算……怎么抓住他啊?” 船长的手搭在椅背上,用从上方俯视青年的姿势说道: “仔细想想的话,其实嫌疑人已经被缩小到很小的范围内了。昨天深夜,在我停止调查去食堂的时候西多罗还是正常的,可是到了早上就被初始化。——如果要消除程序内设置的若干防护系统的话,就算事先输入密码也需要相当的时间。所以——” 乔纳森有些奇怪地看着苦涩地停了下来的船长的样子。 “怎么了,船长?” “我现在正在陷入苦涩的后悔之中。我想索·托多是在和洛分开后,回到自己房间使用终端的时候发现了时限式的初始化程序的动作。他想必来找过我这个船长吧?不过不巧的是我正好去了食堂不在房间,而且那个时间又无法面向全船进行通话,所以他说不定是一个人试图去阻止西多罗的初始化去。” 淡淡地叙说着的男人的面孔因为端正的关系,看起来好像抹杀了所有的表情一样的冷酷,但是他沉痛的声音却背叛了这个印象。 虽然船长的话没有离开推测的领域,但是对于乔纳森来说却是完全可以认同的假设。 “那么,索·托多是因为饿的缘故?” “还不能就这么简单得出结论。是不幸的偶然重叠带了一起。也许是因为发现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而去求助,也许是在监视是否成功的内奸发现了索·托多的阻止工作——或者也许是因为什么其他的理由,总之索·托多现在多半是已经落进了内奸的手里面吧。” “索·托多的性命……” 听到青年颤抖的询问,隔了一阵后利连斯鲁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我也希望,他还能活着。” 乔纳森失去了语言。 那个和猫有些相似的长命种族愤世嫉俗的言行相当引人注目,和他那种单纯地爱着世界的性格正好相反。虽然他并不讨厌对方,但是也没有对他抱有和其他船员一样程度的好感。 但是,如果他的灾难有很大一部分是源于自己的话,乔纳森的心情就很难平静下来了。 “这艘宇宙船的出入口,包括紧急出口在内,都由海斯布里迪斯的士兵们轮班监视。昨天晚上没有一个人潜入,也没有人脱出。内奸和索·托多应该都在船内。总之我已经拜托拉斐人。从没有使用的空间开始依次搜寻索·托多。” “如果这样还找不到人的话,就要搜查船员们的私人房间吗?——之所以把我们集中到船长室,就是为了进行这样的隐蔽工作吗?” 利连斯鲁没有回答这种不愉快的事实。 就在觉得自己对于通信士的失踪应该负责的青年提出要版纳光芒秘密搜查船员们的私人房间的时候,连接船长室和操纵室的舱门打开了。 “哇。呸呸呸。女人味好重。” “怎么了?”带着微笑回头的船长,口气柔和地询问。 “还有什么?”带着微笑回头的船长,口气柔和的询问。 “——哎呀。” 从罗安身上飘荡过来的香气,让利连斯鲁睁大了双眼。 “艾露菲尔拉?” “啊,她说是她去世的丈夫送给她的。我问她是什么味道的时候,她就突然喷在了我身上。” 好像很不中意那个香气的操纵士,烦躁地用手左手的手背擦着右面的面颊。香水大概就是被喷到了这一带吧。 青年也闻到了一种轻飘飘的……难以形容的芳香。 不是花朵甜美的香气。而是应该说神秘的——总之就是一句话多难以表现的不可思议的味道。 它会拥有“神之宠爱”这样抽象性的名字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对了,刚才的通信是什么?有不好的消息吗?” “是护卫舰海斯布里迪斯发来的,询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因为不是谎言,所以说起来并不是很辛苦,不过青年还是对这样的自己有些生气,于是板着面孔告诉了他。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大将。” 罗安询问起来船长今后的预定。 “对了对了,我们正要套路怀念这个呢。结果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邮购目录上面。我们回房间吧。不好意思,虽然有些对不起洛,不过请你在这里继续担任通信士吧。” “好。” 接受了船长命令的青年直爽地点头。 明明身高相似却在体格上存在巨大差别的两位男性,背对着乔纳森再次消失在了门后。 暂时又看了一阵杂志的青年,确认到两个人没有回来的迹象后,下定决心从通信士的位子上站了起来。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他打算在船长那船员们绊在自己房间的期间,对大家的房间进行一下调查。 虽然利连斯鲁完全没有委托过他这种事情,但是他觉得自己要对索·托多的失踪负一定的责任,而且也想要回报船长的信赖。 通信不可能这么频繁地产生,而且就算有什么万一的话他也可以用上厕所作借口。 乔纳森把杂志放在操纵桌上,小跑着离开了操纵室。 他最先进入了索·托多的房间。 衣柜和杂物全都敞开着,让人感觉得到船长已经搜查过了一遍这个房间。 即使如此,他还是为了确认而搜查了一遍里面。他人搜查过一遍的地方,有时候反而适合用来隐藏东西。 两个房间中有可能隐藏东西的场所——比如床下和桌子下面他都找了一遍,不过最终他的努力还是以徒劳而告终。 因为是预计到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太失望,而是走向了隔壁的罗安的房间。搜查完那里他打算再去搜查自己的房间。 也许某个人——这里当然是指乌罗波洛斯的内奸——会故意把索·托多运到乔纳森的房间去。因为呀受到船长关照的事情无疑是一目了然的事实。 六芒人的房间上着锁。 个人房间为了保护隐私装着门锁,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会上锁也是理所当然 。 乔纳森操作着文字盘,轻轻地卸开了面板。他从复杂的配线中选出了两根线,从基盘拉出后将两端连接到了一起。 舱门伴随着轻微的声音打开了。 在奥伊里库斯军队情报部所接受的教育居然在这种地方派上了用场。虽然对于同僚进行间谍行为让他心情沉重,但是既然关系到索·托多的救的可能性,那么就算自己变成了没有廉耻的家伙也值得了。 一踏进室内,就是一股扑鼻的恶臭。一瞬他还以为是腐臭,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但是,他马上就压抑住了想要夺门而出的心情。 虽然他很幸运地还一次也没有闻到过人体的腐臭,不过曾经听说过那是相当的恶臭。虽然房间中飘荡的毫无疑问是异臭,但是却不是让人想要呕吐的种类。——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个味道再强上几分他就没有自信了。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和罗安的体味完全不同。 被味道牵引着在室内转来转去的青年,最后在衣柜前面停下了脚步。怎么想味道都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打开门后,那个味道更加重了几分。 ——果然是这里吗? 在沿着墙壁制造的衣柜中,整齐地悬挂着按照长短分开的,符合操纵士高大身体的特大尺寸的衣服。 “嗯,好像可以装进两人份的我呢。” 乔纳森一面嘀咕一面掀开外套,分开衣服寻找着味道的源头。他很快就找到了被空间服等等故意遮住一样的万能箱子。 虽然因为在集团生活中私人物品手限制,所以他本人并不持有,但是这种自动行走式的万能旅行箱他经常会在宇宙港之类的地方看到其他人使用。 那是在操纵装置中事先设置好距离,就可以追在随着持有人一起移动的装置后面的行李箱。不过并不是精巧到可以被称为机器人的东西。 被罗安作为私人物品带进船内的箱子,大到了足以将索·托多的身体塞进去的程度。 注意到这一点,他浑身一颤。 但是,青年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妄想,取出了埋在箱子边缘的操作装置。 在船长不在的场合会担任船长代理的操纵士罗安,是非常可靠的优秀前辈。在拉斐人的欢迎会上他们遭到潜入的敌人袭击的时候,他也为了保护为了打探那些家伙的身份而挑衅的克扎克,主动站到了枪口的前面。 这样的罗安不可能是内奸。 乔纳森打开开关走到了起居室中央,于是万能旅行箱也按着他的操作移动在他的一步之后。 随着从一侧伸出去的两根金属支脚的收回,箱子缓缓地横躺了下来。只要再按下另一个按钮,就应该可以开锁打开盖子了。 不管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室内更增加了几分的异味也足以证明那个就是异臭的源头了。 ——为什么要把这么臭的东西放在房间里面呢? 皱着面孔捏住鼻子的青年,用一只手按下了装置的按钮。 原本应该缓缓打开的箱盖,在锁被解开的同时,就好像从内侧被顶开一样地猛地弹开了。 “哇啊啊啊啊!” 原本自以为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乔纳森还是带着夸张的惨叫瘫在了地上。 从箱子中弹出的人形物体,带着白线飞到了空中又落在了地板上。 那个东西在飞洒出了带着强烈异臭的液体后又轻轻弹了两三次,最后呈大字型滚落在了地上。他身上穿着眼熟的空间服。那是深夜在食堂见面懂得时候,索·托多所穿的衣服。 这个原本在尺寸上应该绰绰有余的衣服,无法完全包裹住散发着恶臭膨胀起来的身体,绷紧到了好像随时都会裂开的程度。而且无论是肉体还是衣服,都被那种带着散发着异臭的白色粘液的线所覆盖。 “哇啊,呸呸呸呸呸。” 将快要可以掉出来的眼睛睁到了不能再大,乔纳森用手撑着地不断后退。 被散发着光泽的粘液彻底覆盖的面孔,和其他部位一样膨胀了起来,别说是原本的长相了,就连张开的嘴巴看起来也只是一个洞而已。 虽然考虑到下落不明的时间的话,这具遗骸的腐烂速度未免太过惊人,而且已经找不到一点长相的痕迹,不过毫无疑问就是索·托多本人无疑。 被猛烈的呕吐感所袭击的青年,反射性地跳起来冲向了洗手间。他甚至来不及赶到厕所,就这么在细瘦池吐了出来。 一直吐到只能冒出胃液的程度后,呕吐的发作才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 当乔纳森漱口洗手,好不容易才觉得活了过来后,他的鼻孔中这次飘进了难以形容的不可思议的芳香。 和从花朵中抽出的香气的甜美完全不同的这个味道让他感觉到有些熟悉。他捂着还有些难受的胸口把脸埋在洗脸台上,搜索着这个还记忆犹新的味道。 ——……我记得那个是船长……不对,不对。和船长说话的时候罗安……是罗安……艾露菲尔拉!! 在注意到这一点的瞬间,他立刻跳起来躲到了洗手间的角落。 “罗安……!” 仰望着占据了自己至今为止所在的场所的巨汉,乔纳森发出了伴随着痛楚的呻吟。 六芒系菲拉鲁人的闪烁着鲜艳光芒的赤红色双眸,正在眨也不眨地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他弯曲的褐色的双手手指显示出他刚刚错过了猎物——将视线转到那上面的青年的脊背掠过了一阵战栗。 那是绞杀者的手指。 “我完全没有杀死他的意思。只是把他打晕过去,装进了箱子而已……好像是因为无法透气的关系。索·托多和我的运气都很差啊。” 只有在近乎独白的述说后浮现出苦笑的时候,他才恢复了平时的罗安式的表情。 如果无法透气的话,异臭也不可能从箱子中散布到房间里啊。青年的脑海中掠过了轻微的疑问,但是因为恐怖而冻结的身体让他失去了思考的余力。 偏偏在这种时候,他发不出平时那样的豪华灿烂的惨叫。 ——救命啊……! 迫近过来的巨汉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大。 ——救命啊,船长! 虽然知道精神共鸣者没有好像精神感应者那样的传送思考的能力,青年还是拼命地哀求着自己的意志能够传达到守护天使那里。 罗安伸出的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喉咙,另一只手很快也加了上去。 “……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不要怪我哦。小鬼。” 带着哀伤表情如此嘀咕的男人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量。 轻轻地颤抖着的同时,任凭他摆布的青年大大的眼睛浮现出了绝望的色彩。 视野中出现了无数的金星,一面忍耐着激增的窒息感和头痛,他一面进行着迟了一步的虚弱挣扎。 因为渴求着空气的肺部,他拼命抓着那双褐色的手,不过对方却没有任何的畏缩,只是持续加重着力量。 “——你给我放开手。罗安·卡布里沃迪巴达鲁齐秀特姆。” 凛然的声音从巨汉的背后响起。 掐住了乔纳森喉咙的褐色手掌一颤,急速地失去了力量。 内奸缓缓地回头看向自己所背叛的对象。 站在洗手间门外的利连斯鲁好像是刚刚跑过来的,还在双肩上下浮动着地喘着粗气。寄宿在他明亮的灰色双眸中的好像危险的利刃一样的光辉,让他的样瞳变成了银色。 “船长……” 也许是刚才被掐住了脖子的关系吧,青年的声音中存在着不自然的沙哑。 “你是追过来的 一卷全 1那藜的归还 在前往穿梭机发射场的护送车里面,十八岁的洛·乔纳森体验了非常凄惨的感觉。 在学都行星那藜的破坏活动,以及杀害众多警官的暴力行为,还有从拘留所逃走等等等等—— 他因为这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罪状,刚刚才和坐在他两侧的两位同伴,一起受到了被从那藜永久流放的处分。 他们将搭乘穿梭机前往那藜卫星轨道上的宇宙站。因为表面上是要把他们遣送到联邦法庭,所以他们将被引渡给银河联邦军巡洋舰海斯布里迪斯号。 虽然知道会在舰内被释放,但是像这样作为犯罪者被戴上手铐,还是非常的屈辱。 如果现在的那藜最高负责人学都长代理不是他右边这个男人的舅父的话,他们三个多半已经因为杀害学都长夫妻的嫌疑,而被进行公审了吧。 在已经被秘密集团乌罗波洛斯的魔手侵入的那藜,自治警察的上层人员几乎都被乌罗波洛斯的干部所取代。 因为注意到了这个组织试图获得那藜的优秀人力资源的意图,为了组织他们而被杀害的奥斯卡休塔学都长夫妻,就是坐在乔纳森左侧的男人的双亲。 十分幸运的是,学都长代理对于好友儿子的一番解释,还是听了进去。 隶属联邦军情报部的奥利维·奥斯卡休塔上校,运用手头的资料向学都长代理阐述了乌罗波洛斯的侵入的严重性,主张自己等人是遭受了冤枉,行为是正当防卫。 在学都长代理指摘他们防卫过度的时候,他的外甥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穿着染满警官们鲜血的衣服,在那张让同性们也会陶醉的美貌面孔上浮现出温和的微笑,说道: “在那种场合,如果不杀人的话,就肯定会被杀了。” 有着银河联邦军少尉军衔的乔纳森,想到了今后多半也会是波澜万状的日子,哀伤地发出了叹息。 无论是美貌还是强大,甚至于脸皮的厚度都远远超过常规的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和自己这种平凡人的人生扯上了关系呢? 他是被自己的上司奥斯卡休塔上校作为船员送进利连斯鲁的宇宙船的。据说是因为某种,他自己都完全没有自觉的,名为“精神共鸣”的超能力可以成为上校这个精神感应者的间谍摄像机。 虽然就连他本人都觉得很不愉快,可是利连斯鲁在明知一切的情况下,还是对身为新人的乔纳森充分表现出了疼爱。 而曾经熬夜大显身手的两个人现在正在他两侧的座位上毫不脸红地埋头大睡。 ※※※※※※※ 在海斯布里迪斯号舰桥的船员们的守望下,三个人被引渡给了船长。 表情严肃的那藜的公务人员,将附加了学都长代理书信的文件交给了对方,转身离开了扰乱学都平安的可恨的犯罪者们。 不到几分钟的简短仪式。 目送那藜的公务人员完全离去后,比洛斯马尼舰长在三人的面前敬了个礼。 奥斯卡休塔上校轻轻点点头。 乔纳森反射性地在戴着手铐的状态下试图回礼,结果变成了很奇怪的姿势。 “好久不见了,上校。——对于这次您的父母所遭受的不行,我衷心表示难过。” “虽然很抱歉因为我们这边的疏忽而给你添了麻烦,不过今后还是要请你多多关照。” 被通称为o2的能干上校,向充实护卫利连斯鲁的宇宙船“黄金海豚”号的任务的巡洋舰舰长如此致意。 虽然头发好像老人一样的雪白,不过这位手腕出众的情报军官是在年仅三十岁的时候就晋升为上校的人物。而且,他也是超一流的精神感应者。 平时就好像个人标志一样从不离身的深色护目镜,在那藜的战斗中已经被破坏。 在那双毫无表情深不见底的黑色双眸的凝视下,感觉到浑身不自在的舰长,将视线转向了利连斯鲁。 然后,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黄金海豚号”的船长,拥有长到腰际的黑发和仿佛蕴含着不可思议磁力的灰色眼眸。 利连斯鲁和o2的差别也就仅此而已。 不光是船长,所有在场的人全都惊讶地对比着这两个男人。他们的外表相似到了只能认为是年龄相近的兄弟的程度。 利连斯鲁露出了让看到的人的眼睛都会产生快感的笑容。 “因为我们是表兄弟,所以非常相似吧?”他如此对众人说道。 第一次听说的乔纳森吃惊地看向船长,而留着短短的胡须的舰长倒是似乎因为这一句话就认可了。 “我马上派士兵送你们会‘黄金海豚号’。因为外交上的考虑,手铐要在那边才能摘下,请您对此表示谅解。” “哪里,是我应该向你们道歉,给你们添了麻烦。” 和永远态度冰冷的o2相比,利连斯鲁要态度和蔼可亲得多。 注意到船长的话的士兵,只是解开了o2的手铐。 两个人的逮捕和遣送只是形式而已。 从身为那藜学都长代理的谢尔蒙逊的角度出发,当然不可能向学生们宣布学都已经落入秘密军事集团的手里。所以他通过把和乌罗波洛斯发生争执的三人移交给银河联邦军,而了结了这个那藜有史以来的最大事件。 从那藜主权所涉及的边界宇宙港进入联邦议会管辖下的军队战舰后,三个人就等于是自动获得了不起诉处分。 “奥利维。” 被叫到名字的情报军官,回头看着自称是自己表兄弟的利连斯鲁。 “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到我的船上来?反正为了补给,两艘船都要前往卫星29。你不是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想要乘坐我的船只旅行吗?” “哎呀,虽然是很诱人的邀请,不过还是算了吧。先别说这些了,船员上的缺口你要怎么办?要在这里补充缺少的操纵士和通信士吗?” 乔纳森想起自己曾经很喜欢的六芒人操纵士,胸口一阵疼痛。 虽然船长究竟在想什么从他那温和的表情中很难窥探出来,不过如同青年预料的那样,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船只操作我打算拜托航海士伊亚拉,通信士在索·托多复归之前都由洛来代班。” “是否优秀暂且不论,缺少了副炮击手真的没关系吗?那些家伙可不是这么轻易就会收手的类型哦。” 是否优秀暂且不论——被这么形容的青年虽然觉得很无趣,但是考虑到上司本人的水准的话,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 察觉到他内心活动的利连斯鲁,好像安慰一样把手放在了他的一头红发上。 “不就是为此才安排了护卫舰吗?” o2耸了耸肩膀。 “如果船长本人认为这样就足够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从卫星29起将会采取个别行动。虽然拿到那藜的资料因为学都长官邸的爆炸而遗失了,不过在卫星29很快就能得到另一份拷贝,所以不用担心。” “谢谢。总觉得在这里就分别有点让人遗憾呢。” 乔纳森在心里想道,会真心惋惜和自己上司分别的人类,除了这个男人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了。 o2挑起一边的嘴角,在面颊上刻画出了讽刺的笑容。 “虽然我也有同感,不过就算再也不想见面,那些家伙也很快就会迫使我们见面吧?——对吧?少尉。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啊……是。” 注意到身为超能力者的上司好像又读取了自己的思考,乔纳森冒出了冷汗。 两个人在海斯布里迪斯号的联邦士兵形式上的押送下,告别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奥斯卡休塔, 返回了停泊在旁边的“黄金海豚号”上。 ※※※※※※※ “黄金海豚号”是在外部装甲上涂上了淡淡的奶油色,外观做成海豚形状的船只。这艘拥有因为传染性病毒而灭亡的拉斐星王家纹章的优美而豪华的宇宙船,是利连斯鲁从身为女王的母亲那里继承的巨大遗产。 在最近的紧急出入用舱门附近被摘下了手铐的两个人,进入了船内的移动电梯。 在移动着的狭窄空间中,青年终于发出了忍耐许久的询问。 “船长和上校是表兄弟的事情是真的吗?” “骗人的哦。” 拉斐王家最后的王子轻松地做出了否定。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别人会当真的吧?” “这种时候当然是说谎比较方便,我也是为了防止在海斯布里迪斯号上受到多余的追究才这么说的。如果相似到这个地步还坚持说没有关系,别人反而认为我在说谎吧?” “确实是这样……那么,你们完全没有关系吗?” 青年的问题让船长苦笑了出来。 “因为人家的舅父和他父母是好友,所以难免会有人产生疑心吧?” 在二十年前灭亡的拉斐星上独自存活下来的利连斯鲁,在被识别功能上出现了一定异常的电脑当成了女性教育。 托这个的福,他时不时会像刚才那样某处女性用语来。 “所以说,”他静静地对青年说,“将推测替换为确信是很危险的事。而且我和他都不觉得,在彼此的血缘关系中找出关联来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啊?”青年对于船长的说法有些迷惑。 “在拉斐星的时候,我就是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存在。不仅拥有禁忌的黑发,而且不论在精神上和肉体上我和他们都存在着让人怀疑是否该称为同种族的差异。” 羊群中的狼——这个表现浮现在了地球系奥伊里库斯人的青年的脑海总。 这个表现也非常适合以学都行星那藜为故乡的奥斯卡休塔。 “我多少可以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们两位的相似,并不是因为什么血缘,而是同种族的感觉?” “就是类似这种的东西……还是不要说了。我不喜欢追究奥利维的家事,而起恶不论他也会觉得不快吧?我不想失去和他之间的友情。” “友情!?” 乔纳森不由自主大叫了出来。 他总觉得,没有哪个单词比这个更无法和上司扯上关系了。 “友情……嗯,是友情吗?” 盘着手臂的他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可,干脆皱起了眉头呻吟。 利连斯鲁用好像父亲一样的温柔眼神看着年轻的红发青年。 这时电梯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了。 两个人在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上前进着。 “在卫星29进行燃料补充后,我们就前往卡由。如同奥利维所说的那样,大概不能指望会有风平浪静的航海吧?请你作好心理准备,我们要和乌罗波洛斯的战舰进行最终决战了。” 一面走向船员们所在的操纵室,高个子的船长一面转过头来如此对他说。 “是,是的。”乔纳森慌忙追在了长长的黑发后面。 在地球太阳系政府以及其殖民星球,和六芒太阳系政府以及其同盟星之间持续了十年的战争,被称为第三次银河大战。 银河联邦的两大势力,在距离现在的一年前缔结了停战条约。 隶属于选择了中立立场的行星的宇宙船,随着战争的激化,别说是和地球系以及六芒系双方的行星群进行贸易了,就连对于物资补给基地的利用,也时常会陷入困难的状态之中。 银河联邦议会接受了中立星政府的请求,以建立物资补给基地为目的,在主要航路的要点上设置了卫星。 卫星29就是其中之一,呈现出巨大的圆筒形。 虽然它拥有应急基地的功能,但是却没有一般人的居住空间,几乎所有的作业都交给了机械完成。 在大战结束后,完成了任务的卫星大部分都被解体,只有平时也需要的几个卫星,到现在也还在使用。 卫星29对于利用这条航路在六芒太阳系之间往返的宇宙船而言,不仅是路标,也是漂浮于无情的宇宙空间中的生命维持装置。 乔纳森大概是被在那藜接连到访的灾难训练出了胆量,就算听到最终决战的字眼也没怎么吃惊。而且他原本就年轻,所以环境适应能力相当高。 两个人进入了“黄金海豚号”的操纵室。没有事先得到他们将被遣送回来的通知的船员们,一起欢呼着跑了过来。 “马里林?你受伤了吗?”栗色头发的炮击手率先询问。 船长象征着王子身份的纯白衣服上,散落着数量惊人的黑色斑迹。 拥有辉煌履历的前女海盗芙米·克扎克的锐利眼神,立刻就看穿了这是血迹。 “没有。全都是别人的血。——抱歉一上来就让你看到了不怎么愉快的东西,公主。” 他称为公主的表妹尤芙米亚公主,好像是担心他的安全,所以和负责护卫的青年卡拉马一起来到了操纵室。 “哇!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看到她的样子的乔纳森,不久之后发出了慌张的声音。 “……奇怪……吗?” 那藜的代理学都长那瓦佛尔·谢尔蒙逊的十九岁的女儿,那张百分之百拉斐人感觉的纤细优雅的美貌面孔上浮现出了红潮。 只残存下来了极少人数的拉斐人,是由于六芒太阳系流传下来的神话,而被称为天使的末裔的美丽种族。 以位于拉斐星旁边的行星卡由为目的地的“黄金海豚号”上,包括她和卡拉马在内,共搭载了十三位拉斐人。 他们全员都穿着刺绣着金色花纹的好像白色长袍一样的民族服装。 毫无例外都拥有中性的美貌、优雅而且气质出众的他们的身影,非常符合他人眼中的天使的末裔的形象。 但是,现在的她却穿着剪裁合身的水色的空间服。 为了配合这身运动式打扮,她将长长的的金发也盘在了头上。 “哪里!绝对不奇怪!不过,那个好像和至今为止的印象,相当的……” 乔纳森一面寻找着语言,一面将视线转向了负责为她护卫的卡拉马。 和他年龄相当的青年,也从平时的天使打扮换成了空间服。 只不过,他身上的衣服好像大了一点,所以折起了袖口。 “因为公主说,既然马里里亚多殿下面临危机,那么我们也要能榜上什么忙才好。所以我们拜托了萨哈迪博士,从各位科学家那里借来了比较方便活动的衣服。不过我的稍微大了一点,让你们见笑了。” 负责王族护卫的“黑众”的年轻人,尽可能不看向女孩那边地说着。 “啊,用我的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的尺寸应该和你差不多。” “谢谢。” 卡拉马向轻松地提出建议的青年笑着道谢。 最初彼此看不顺眼的两个人,也许是因为年龄相近的关系,已经开始逐渐消除隔阂了。 利连斯鲁转向因为小小的变身的喜悦和害羞而面颊飞红的女孩打趣地说道: “虽然是很大胆的形象转变,不过这样也许还比较自然吧。只不过卡拉马已经不知道该看哪里好了。” 因为现在的衣服和平时正相反,清楚地展现出了身体的线条。 “我、我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而且我很喜欢这种轻松方便行动的感觉。如果不 会妨碍到什么的话,我希望能一直穿这件衣服。呀◆” 为她将头发编起来的伊亚拉·梅格,在剧烈地害羞起来的公主后面对船长说道: “我听公主说了,听说你同意他们帮忙工作?” “啊……” 船长有些含糊地回答。 原本是军人的梅格,好像不知道他内心的苦衷一样,用事务性的口气继续了下去。 “包括在医务室的奥卢卡在内,这里的所有人已经商量过了。正好现在人员超级紧张,所以请公主担任通信士应该不错吧。” “我拥有小型飞行艇的操纵士证书。” 在对方说出类似反对的话之前,女孩已经迅速地强调了自己的资格。 卡拉马也插了进来。 “如果由我来担任航海士的话,伊亚拉小姐就可以专心操作船只,我觉得这样最理想不过。” “黄金海豚号”的船长,俯视着来到他身边的炮击手克扎克。 “——也就是说,在我不在的时候,已经完全讨论好了协助方式吗?” “就是这么回事。都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践踏女性的纯情了。” 栗色头发的女战士,用拳头给了他厚实的胸板一下。 感染了让拉斐星毁灭的西坦病病毒的利连斯鲁,平时都是依靠药物来抑制病毒的活性化的。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同胞传染上这个只针对拉斐人的致命病毒,所以他平时甚至绝对不让自己的未婚妻靠近身边。看起来大家都认为他的这种态度过于慎重了。 “没事的。船长答应过你们可以随便行事。我就是证人哦。” 乔纳森也站到了尤芙米亚公主的那边,孤立无援的船长只能不清不愿地点头。 “那么在索·托多复归之前,就暂时拜托你吧。——等我洗个澡换好衣服后,就进入出航准备。请你把这个消息通知海斯布里迪斯号和船内的搭乘人员。” “是。那个,马里里亚多……” 女孩小跑着追上了冷淡地丢下这么一句就试图转身离去的男人的宽阔背影。 “有什么事?” “……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利连斯鲁沉默而忧郁地看了一阵那双仰望着自己的蓝色眼睛。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尤芙米亚。如果我让你感染上西坦病的话……” 在被不可思议的静寂所支配的空气中,他近乎喃喃自语的说道, “那时,我会亲手杀了你。绝不让你受长时间的折磨……我保证。” 他好像进行神圣誓约的仪式一样,弯下身在女孩的面颊上吻了一下。 女孩的身体中掠过了甜美的战栗。 留下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僵硬在原地的尤芙米亚公主,拉斐王家直系的最后的王子返回了船长室。 被剩下的众人不由自主地面面相觑。 “还真是让人腿软的誓言呢。”伊亚拉·梅格嘀咕了出来。 “由那种美形说出口的话,连在旁边听着的人都忍不住心跳呢。” 对于同僚的感想点了点头,克扎克带着无奈的表情发出了叹息。 “真好呢。我也好想听到那样的台词。” 在她的话中,包含着作为乌罗波洛斯的密探潜入船内,在被发现后自杀身亡的操纵士的影子。 中年的前联邦军女军官带着心痛的神色看着克扎克。 “一点都不好!” 洛·乔纳森愤然地提出了异议。 “还是要活下来才最好吧?” “那当然。马里林只是单纯假设了最糟糕的事态而已。” 无法贴切地表现感想的烦躁感,让青年咬住嘴唇低垂下了脑袋。 我发誓过要战斗到呼吸的最后一刻——他曾经这么说过。 因为使用了被禁止的超能力者而让西坦病再度发作,即使在活生生地承受着细胞炭化的那种让人发狂的剧痛,和吐出了数量惊人的鲜血的时候,他也贯彻了自己的语言,持续战斗到底。 乔纳森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就是因为知道他对于生命的价值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重视,所以设想到他说出要亲手杀死尤芙米亚公主时的心情,乔纳森无法像别人一样不负责任地起哄说什么这是让女孩子腿软的誓言。 和浪漫主义相距遥远的气力的绝望感,广阔而恐怖的虚无感——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那种渗透进自己胸口的感情,应该就是属于利连斯鲁的吧? “精神共鸣者”虽然不具备有意识地读取对方感情的能力,但是在强烈地体贴对方感情的时候,好像会产生轻微的共鸣。 利连斯鲁渗透到这一边的感情,让青年感到了哀伤。 ※※※※※※※ 因为换好衣服后距离出发还有一些时间,所以乔纳森去了趟医疗室。 在船医奥卢卡·西沃管辖下的医疗室中,将要迎来从幼年期到成年期转变的索·托多正好在这个时候结成了用来进行形态变化的茧。 虽然平时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圣域,但是现在却挤满了半是看热闹的科学家们,展现出了不合时宜的嘈杂。 “距离出发没剩多少时间了。你们要成群结队地恋恋不舍到什么时候,还不快点回第二舰桥去。” 有人开始驱赶迟迟不肯离去的众人。 这个平时说话的声音都巨大到好像在怒吼一样的人,就是率领着九名研究者的人体细胞学权威萨哈迪博士。 “黄金海豚号”接受了银河联邦议会的委托,负责将博士们、拉斐人的人工受精卵,运送到六芒太阳系第五行星卡由。 在到达卡由后,让将会成为拉斐复活计划根基的两百人份的受精卵诞生出来,就是他们的使命。 在停泊于行星库拉里萨的时候,发生了科学家之一被闯入船内的入侵者枪杀的事件。 在二十年前投下生化武器,让拉斐星灭亡的乌罗波洛斯,现在也在持续而执拗地试图阻止复活计划,因此不断袭击着受精卵和将会负责养育诞生后的人工授精儿的十三名拉斐人。 “明明看起来只差一点就要出来了。” 科学家们很不甘心地离开了这里。 即使在拥有珍奇生态的人类之中,会好像昆虫一样结茧变态的长命种族阿斯拉人也是非常特异的存在。 形成了巨大的褐色块体的索·托多的茧,被固定在他所占领的手术台上,树脂状的表面上安插了各种各样的计量仪器。 船医奥卢卡注意到了犹豫地窥探着手术室的青年,笑着对他招招手。 “听说你在那藜很辛苦啊。幸好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 她那种好像总是慢半拍的悠闲口气,会让听到的人的心情也都变得舒缓起来。 虽然她和倔强而且锋芒毕露的克扎克属于正相反的类型,但是两个人却十分要好,是一对刚好互补的好搭档。 “像我这样的当时只是绊脚石哦。因为有船长和o2两人在已经天下无敌,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对了,索·托多的情形怎么样了?” “嗯,通过仪器的的扫描来看,基本上已经完全变成了成人体型。不过和至今为止的索·托多完全不同。因为我没有阿斯拉人的羽化记录资料,所以也不好说明他现在的情形到底怎么样。” 西沃难得地露出了深刻的表情,挠了挠她那头茂密的金发。 小个子的萨哈迪博士张开了大嘴,毫无气质可言地笑了出来。 “没事没事,没问题的。如果不行的话在更早的阶段就会变得奇怪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阶段,剩下的就只有在该出来的时候出来而已了。因为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和他的家乡联络过。如果有羽化所必要的东西的话,早就应该作为紧急物资送来了。” 拥有褐色肌肤的白发老人,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茧。 虽然是有点乐观过头的口气,但是也许真的就是如此。 『请船上的成员注意,按照预定,宇宙船再过五分钟就将出航。请各位尽快坐到各舰桥的离着陆座位上。此外,因为在到达可以进行空间跳跃的领域后随时会进行转移,所以船长提醒大家一定要系好安全带。』 尤芙米亚公主的声音在船内的广播中响了起来。 “公主殿下的通信感觉上也不错呢。” “呼。美丽的通用语听起来就好像音乐一样。” “现在是佩服这个的时候吗?只剩下五分钟了。博士要去的第二舰桥很远吧。”乔纳森着急了起来。 船员们聚集的操纵室位于第一舰桥,而乘客用的宽广的第二舰桥从安全角度出发,设置在船的中心位置。 离开医疗室的西沃一面走向电梯,一面好像想起什么一样的笑了出来。 “自从打那藜回来之后,公主殿下就很拼命呢。在络发出了救援请求的时候,可是她用惊人的气势压倒了迟疑着是否该在行星降落的大家呢。” “咦?啊……难道说,用主炮轰炸道路的人……” 青年想起了那时候的冲击,战战兢兢地询问。 女医生好像孩子一样笑得花枝乱颤。 “虽然开炮的是芙米,但一直吵着让她开炮、开炮的人可是公主哦。芙米大概是因为知道威力有多大,所以反而不愿意。最后是船长代理伊亚拉以绝对只能打道路为条件而命令她发射的。芙米的技术确实不错吧◆” 萨哈迪博士也遵循了他本人所谓“洋溢的知性和略微欠缺的品性——这样的结合才是完美无缺”的信念,再次发出了那种毫无气质可言的大笑。 “马里林也是这样呢。这种在面临危机的时刻超出常规的大胆决策力,也许就是拉斐王族的血统吧。” “所谓的天生的……不是才应该是对于拉斐人的评价吗?” 不知是否是多心,乔纳森觉得自己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 一想到今后都会是这两个人在操纵室,他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拉斐王族好像只有异端分子存活了下来——他想起了上司o2带着讽刺的口气说出的这番话。 2得与失 要到达卫星29,包括两次空间跳跃在内,大致需要两天的行程。 在完成了第一次跳跃的时候就返回自己房间的洛·乔纳森和船长利连斯鲁,因为在那藜的骚动而身心俱疲的关系,足足一整天的哦睡得不省人事。 通常的航行只要交给电脑的自动操纵就好了。因为主电脑“西多罗”被罗安初始化,所以现在是辅助电脑“莫多罗”在代替它承担这个工作。 船长把事情都交待给伊亚拉·梅格后就进入了梦乡,中间没有被任何的紧急事态叫起,只是在最后因为饥饿而睁开了眼睛。 迷迷糊糊爬起来的他,在洗了个冷水澡后,才终于完全恢复了意识。 在他为了去食堂而换衣服时,注意到操纵室好像存在着微妙的骚动。 ——发生了什么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在他出来之前人已经消失了。 随便地把半干的头发扎了起来,利连斯鲁穿上了没有袖子和衣摆的黑色衬衫,以及和裤子一体化的短靴,感觉上打扮得十分轻便。 在他穿过飘荡着盆栽的亚多利草芳香的起居室,进入走廊的同时—— “呀啊啊啊!” 女性的悲鸣从侧面传来。是尤芙米亚公主的惨叫。 很近。 他来不及回去取武器,直接冲向了传出悲鸣的方向。 一眼就看得出已经昏迷的女孩,在卡拉马的搀扶下瘫软在那里。 “公主有我保护。那家伙去了那边!” 因为恐惧而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迅速指向了走廊的一个方向。 利连斯鲁将公主托付给了年轻人,前往他所指的方向去追赶袭击公主的犯人。 因为豪华的地毯的关系,跑起来很费劲。 两条道路交叉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十字路口。 在他正要直线前进的时候,一个细长的人影从右侧通道冲出来袭击他的背部。 他为了牵制对方而回身踢出一脚,阻止了对方的行动后转过头来。 “……!!” 袭击者惊人的形态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高比他还要高出一个脑袋,呈棒状延伸的四肢的长度只能用异样来形容。赤铜色的肌肤上是眼角吊起来的细长眼睛,嘴巴一直裂到了耳边,里面并列着尖锐的牙齿。 头发的部位从额角到脑后,直立着宽度是十厘米左右,长度是三十厘米左右的东西。最奇妙的是,好像喷泉一样倒立的头发并没有特定的颜色。各种各样的色彩在在带状的头发上乱舞。 他只在腰部缠绕了破破烂烂的白布,细长的上半身有着强韧的肌肉。 尤芙米亚会发出悲鸣也不足为奇。 一瞬之间就把这些全都看清的利连斯鲁的右手一闪。 赤铜色的肉体敏捷地避开了他的攻击。 ——好快…… 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右手上出现了浅浅的伤口。 他注意到是被对方长长的指甲所划开的。 “呕!” 带着奇怪的叫声,赤铜色的肉体跳跃了起来。指甲呈直线状攻向了船长的头部。眼看着就要命中目标的指甲最后却落了个空,怪物反而遭遇了来自下方的冲击。 它伴随着短短的悲鸣重重地撞到了墙壁上。沉下上半身垂直踢中对方的利连斯鲁,追上了在地毯上翻滚的身体,给他的腹部加上了最后的一击。 松开那个翻着白眼痛苦的身体后,他一面用手指梳理着散乱的长长黑发,一面站了起来。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十几秒内。 然后他感觉到有几个人赶了过来。 “啊,在这里在这里!” “谢谢你帮助我们抓住了他。利连斯鲁船长!” 是在萨哈迪博士手下工作的科学家们。 伊亚拉·梅格也在一起。 “他是索·托多哦。马里林。” 利连斯鲁因为她所说出的事实而哑口无言,再一次重新打量着在自己的脚下变成大字的男人。 “是……索·托多吗?真的?一点……也没有以前的相貌的影子了啊。这还真的是变形到了极点——简直是怪物了。” “说道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不过,船内现在已经是相当的恐慌了。他好像在破壳而出后,就大打出手地逃走了。我是接到医务室的奥卢卡的联络,所以和公主她们一起出去寻找。洛好像也在中途和他撞了个正着,而且很没用地吓昏了过去。” 男性们围绕着已经成人的索·托多的身边,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然后一个人去取来了医务室的搬运用的自动轮椅。 看着他的样子的拉斐王子,轻轻嘀咕了一声。 “没有衣服啊。” “咦?” “对他来说,成人应该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他本人一定也是带着兴奋的感情迎来了这一刻,可是从壳里一出来,就要光着身子受到众多其他人物的检查,这不是很屈辱吗?” 听到他的话,科学家们转过了头来。 “你说的完全没错 。”梅格拍了一下手掌。 “我立刻去给他找衣服。不过,他以前的衣服现在肯定穿不上了吧。” “罗安的私人物品还都没人动过。虽然宽度可能会有很大富裕,但是长度应该刚好吧。等到了卫星29后就可以去买衣服了。” 利连斯鲁一面说,一面擦着从指尖滴下来的血滴。 “你受伤了?是索·托多干的吗?” “不算什么大事。如果和平时一样穿着有袖子的衣服,就不用受这个伤了吧?”他一面擦下唇角的血迹,一面轻轻笑着说道。 那是非常不适合被称为天使的末裔的声音和表情。 感觉到某种非常煽情的东西后,梅格慌忙转移开了视线。 虽然他一直是美丽到过头的男子,但是梅格以前从来没在这种意义上意识到他是异性。 “非常抱歉,都是因为我们的疏忽。” 科学家们来到了船长身边道歉。 “请你们向索·托多道歉吧。如果说会为他进行成人的庆祝的话,他也许多少会开心一些。” 利连斯鲁走向了因为恐惧而昏迷的表妹身边。 此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女孩,正好抓着守护者的手臂试图爬起来。 也许是因为还没有完全从打击中振作起来吧,她的脸色非常难看。 即使如此,为了不让返回这里的未婚夫觉得她胆小没用,她还是逞强地努力试图站起来。 “啊,不要勉强自己。真是可怜,让你留下了这么恐怖的回忆。” 听到悦耳的男低音所发出的体贴语言后,女孩雪白的面颊上泛出了淡淡的血色。 “啊……那个恐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实在无法相信那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因为自己也曾经这么想过,所以利连斯鲁泄露出了苦笑。 “那个是索·托多。” “咦咦!?” 两个年轻的拉斐人异口同声地惊叫了出来。 船长的笑容从苦笑变成了似乎很愉快的真正的笑容。 “这一来公主的通信士地位可以说是不可动摇了。那种脸孔的通信士是不能出现在显示屏上的吧?如果我是接收这个通信的宇宙船船长的话,立刻就会命令向着对方的船只发射主炮吧?不过,要是我们是被打的那一边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所以还是请你来代替索·托多吧。” 想象着占据了整个显示屏的索·托多的脸孔,和大惊失色的人们,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卡拉马突然停下了笑声。 “殿下,刚才爱露西娅表示想要和殿下见面。我说了您还在休息后,她表示等您醒了之后就——” “有什么事吗?” 爱露西娅是相当于乘坐这艘宇宙船的拉斐人的代表的中年女性。 “她没有和我说。” “这样吗?因为我想要去吃饭,所以请她再等一下吧。舔到了血的话,肚子就格外饿啊。” “啊?血?” 好像说没什么一样地挥挥手,利连斯鲁轻松地站了起来。 ※※※※※※※ 最后,爱露西娅直到结束了第二度的空间跳跃后,才有机会和因为船长的工作而忙到半死的王子见面。 她在指定的谈话室,一个人等待着利连斯鲁的出现。 也许是觉得太过轻松的服装比较失礼吧,利连斯鲁在外面披了件短襟上衣后才进入了这里。爱露西娅好像觉得很耀眼一样地眯缝起了蓝色的眼睛眺望着这样的王子。 她们一族的人下意识地讨厌,并且避免穿上身的红色上衣和黑色的套装,穿在这位黑发王子的身上却合适到了让人目眩的程度。 身为画家的她,一直认为红色象征热情和生命,黑色象征恐怖和死亡。 对于祈祷着永远的和平的拉斐人的审美意识来说,这些都是过于激烈的色彩。 “抱歉让你久等了。” 伴随着装饰在上衣上的金属的清脆声音,男人在圆桌的另一侧,坐在了正对着她的椅子上。 “应该我向您道歉才对,让您在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 对于浮现出梦幻般微笑的爱露西娅的年龄,大概没有人可以估计得非常准确吧? 特别是现在,拉斐式的长发和白色的长袍更加深了她楚楚可怜的清纯印象。 “请告诉我你有什么事情吧。” 受到王子单刀直入地催促,她似乎一瞬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才好。 “……我们不希望殿下再进一步为我们做出牺牲……” “为你们牺牲?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 “殿下并不喜欢我们……不对,应该说是不喜欢拉斐本身,这一点在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感觉到了。” 利连斯鲁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任凭低垂着眼帘的她继续下去。 “我之所以离开故星,是因为无法忍受那种自己好像是异类一般的存在的感觉。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是曾经一度留下过这样的回忆的对象。但是,虽然距离遥远,但是倾慕故乡的感情并没有改变。在得知二十年前故星的灭亡时,我们都曾经沮丧到寝食不安。——所以,在五年前听说殿下还在世的消息后,我们曾经高兴到泪流满面,真心认为这就是所谓的奇迹。” 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她蓝色的眼睛中再次浮现出了泪水。 “殿下明明好不容易才挽回了性命。但是却要背负着同胞的死亡,作为直系最后的王子而承担起复兴拉斐的义务。这简直就好像没有了自己的人生一样……是我们太过愚蠢,因为被故星复苏的幻影夺取了全部注意力,明明看到了殿下痛苦的样子也装作没有看见。……可是我们无法再忍耐站在殿下的牺牲上描绘自己的梦想。” “让我再强调一遍,我并不记得自己为了什么人而牺牲过什么。” 似乎并没有被女性交杂着泪水的忏悔所感动,利连斯鲁静静地说道。 “为了在心中讨厌的我们,而忍耐如此程度的痛苦,这难道不该说是牺牲吗?” “我所讨厌的东西之一——” 男人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感情。 “就是所谓的付出和获取的思考方式。因为自己付出了,所以理所当然应该获取,这种感觉让人类忽视了隐藏在自己安逸背后的他人的奉献。因为无言地期待着他人的奉献,所以只和以心传心的同种族聚集在一起的拉斐人就是很好的例子吧?如果不拥有自己的意志,就无法区别他人和自己。连意识都不拥有,仅仅索求着安逸的生物,真的可以说是人类吗?恐怕连野兽都还不如吧。” 万万没想到会从王族口中听到这种程度的评判的爱露西娅,脸孔变得如同白纸。 她自己也正因为明白了这种情况,所以才觉得难以呆下去,而在行星外寻求着生存场所。 但是,从试图再生拉斐的当事人本人口中听到这种程度的语言,这份冲击还是太大了一些。 领悟到这一点的王子,放缓了语调。 “虽然我很高兴你们为了我的身体而担心,但是要后退已经不可能了。在试图开始新的事物的时候就会发生各种各样的问题,反对的人也理所当然会采取妨碍手段吧?不过,现在就算放弃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你们想要让故星复苏,而我为了自己的目的,需要你们的协助,因此作为回报先为拉斐的再生贡献力量。我们彼此都是在为提供的东西收取正当的报酬,不是什么牺牲之类的单方面的关系。” “真的……?” 清楚点头的利连斯鲁,为了让还存留着疑问的她认可,继续说了下去。 “所谓的牺牲,是意 味着向神奉献的祭品的单词。换句话来说,就是指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不惜失去的东西。——如果让我奉献生命的存在应该被称为神的话,我的神就是我自身的意志。” 爱露西娅因为痛楚的感觉而闭上了眼睛。 斩钉截铁地表示自己忠实于自己的愿望,绝不后悔的王子,因为西坦病的关系,应该将原本的力量抑制到了最低限度。 尽管如此,他全身所散发出来的力之光却是如此的强大,就连只拥有微弱精神感应力的自己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殿下和我们是不同的…… 这种莫名的感觉,不久之后变成了确信。 “殿下,请你原谅我刚才不当的措辞。新的拉斐是我们共同而且唯一的愿望。如同殿下所说的那样,就让我们为了这个愿望而付出全部吧。” 利连斯鲁用可以夺走任何看到的人的心灵的至上微笑,回报了她的决心。 “只要拥有强烈的愿望,并且主动行动的话,风就会吹向你所希望的地方。” 面对这份笑容和语言,就好像在清澈的天空中听到了钟声一样,爱露西娅的胸中残留下了不可思议的余韵。 ※※※※※※※ 在忙于准备在卫星29的着陆的操纵室中,船员们分别在主屏幕下方,按照自己所负责的部分进行最终检查。 虽然辅助电脑的性能和主电脑完全一样,但是因为通过经验而积累下来的软件数据都被删除,所以常常会在一些小地方出现不知所措的状态。 只能尽可能去设想所有的可能性,进行模拟演示,发现在这个过程中有可能造成障碍的场所。 虽然在从库拉里萨到那藜的航海过程中已经处理了不少,但是要变成和西多罗一样的话,还需要再多花一些精力。 “啊,气死了。这个笨蛋!可恶可恶!” 洛·乔纳森面对无法如想象中那样灵活通融的系统,一面嘀嘀咕咕地抱怨一面继续输入,结果在他头上响起了一个声音。 〖对不起。〗 “咦?” 〖对不起,是我不懂得变通。〗 当明白是“莫多罗”在道歉后,青年反而慌张了起来。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也就是说……只是单纯的自言自语啦。我很清楚绝对不是莫多罗的错。” 在旁边进行其它作业的克扎克,在慌忙解释的他的身后插嘴了进来。 “没错啊。经验不足的菜鸟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嘛。” “哼,被人家击沉了吧?” 在旁边冷嘲热讽的,是和青年一样成为了副炮击手的索·托多。 虽然成年是件好事,不过取代他少年时期那种愤世嫉俗的阴沉感觉的,是近乎于狂躁状态的尖刻性格。如果再用他那张要用狰狞来形容的面孔笑出来的话,效果就更惊人了。 “我不是说过吗?因为很可怕,所以请你不要笑了。如果再敢吓我的话,我可要揍人了哦。” 克扎克已经握起了拳头。 “人家都说笑容是人生的清凉剂的说。我还要劝你呢,整天这么绷着脸孔的话,超级像老太婆的说。鬼婆婆。” “你说谁是鬼婆婆!” 就在克扎克要冲过去揍人的千钧一发之际,背后的船长席上传来了温和的制止声。 “请你们到此为止吧。” “可是啊,马里林。这个五颜六色的莫希干混蛋——” 索·托多好像咆哮一样地笑了出来。 “你还挺会形容的嘛!” 他用排列着尖锐指甲的长长手指,啪地弹了一下额头。 “不过今天就先不和你计较了,先去食堂喝杯茶如何?” “我赞成。” 对于克扎克等人的口角已经厌烦的伊亚拉很开心地拍了一下手掌。 “我也去。” 青年为了使克扎克和索·托多之间的气氛不会进一步险恶下去,也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公主。请你和医务室的奥卢卡以及货物室的萨哈迪博士联络,请他们一起来喝茶吧。” “好的。” 在为了治疗而前往那藜之前,身体状况都糟糕到极点的船长,正面对着操作桌角落里小山一样的需要输入的资料和文件。 看来要赶回落后的作业进度,似乎是相当痛苦的事情。 他在尤芙米亚进行舰内通话的期间,整理好了正在进行的工作站了起来。——然后,他修长的身体剧烈地摇荡了一下,手臂将堆积的东西都碰落到了地板上。 “啊……!” 面对地板的惨状,他用一只手遮住了面孔。 红发的青年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虽然他回头看着船长的愕然表情夸张到了极点,不过谁也没有看他。 “哎呀,没想到你也会这么笨手笨脚呢。” 笑着打趣的克扎克开始捡起散乱的书籍。 船长阻止了其他想要跟着帮忙的人。 “不好意思,我自己来捡就好了。你们先走吧。” “那么我们先走了。” 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插嘴的时候,居然出乎意料地是乔纳森率先走了出去。 “这孩子还真现实。平时明明好像马里林的跟屁虫一样。” 利连斯鲁从克扎克的手上接过了她捡起来的部分。 “没关系,反正这工作也比较积累压力。芙米你也走吧。” 他催促着克扎克。 “嗯,那我先走了哦。” 红发的青年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确认所有人是不是都跟在了自己后面。胸口好疼。 在他一面和想要立刻转回去的强烈欲望战斗一面行走的时候,卡拉马向他问道: “洛,你哪里不舒服吗?” 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用手按着胸口。 “其实我肚子饿了,所以胃部都在疼。” “还在成长期啊。”拉斐的公主笑着说道。 “以前在军队的时候,也是只有食物特别的丰富啊。” 虽然他用羞涩的笑容糊弄了过去,但是已经的哦啊了忍耐的极限。 他一面祈祷着自己的动作能看起来自然,一面停下了脚步。 “啊,糟糕。我没有关掉模拟战用的攻击模式。我得回去关掉才行!” “就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吧?”索·托多说道。 伊亚拉·梅格在旁边发了话。 “不行。在突然受到攻击的场合,莫多罗有可能会错认为是模拟战。——你去吧,洛。” “好。” 青年老实地转身就走。 “马里林和洛今天都好迷糊呢。” 目送着他背影的克扎克哭笑不得的语言,已经进入不了他的耳朵。 恐怖和绝望、哀伤——明明是如此程度的感情,却用意志力进行了控制,别说是卡拉马了,甚至连他能力强大的表妹都没有读取出来。 他不明白船长如此突然的感情究竟是因为发生了什么。 但是,就连在传达过来的感情让青年都感觉到肉体上的痛苦的时候,利连斯鲁也还在保持着笑容。——和平时一样的,温柔和美丽的笑容。 返回操纵室的青年已经小跑了起来。 明明如此痛苦还能笑出来,就证明船长至今为止的笑容并不能相信。 这一点让他非常火大。 如果什么也不说,也不在表情上表现出来的话,那么就算再担心他的身体也无法注意到。 操纵室的舱门打开了。散落在地板上的书籍还维持着原样,利连斯鲁散 乱着长长的黑发跪在那里。 ——啊啊,船长,果然……! 这一幕光景,就好像任凭凌乱的羽翼沉入海中的负伤的大天使一样。 “船长!” 乔纳森忘我地冲向了跪在那里的他。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船长!!” 青年一面拼命地喊叫,一面用双臂抱住了对方的脊背,试图扶他起来。 双膝撑地,缓缓地扬起面孔的利连斯鲁回头看着乔纳森。 青年一时失去了怨言。感觉上就像在面对走投无路的小孩子一样。平时总是洋溢着那么强烈光彩的双眸,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是灰色的空虚洞穴。 “洛……?” 干涩而虚弱的声音—— “是我,我在这里。” 回答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接近了窃窃私语。 拉斐的王子支撑起了上半身。 停下了用松懈下来的缓慢动作梳理着头发的手掌,他闭上了眼睛。 “还太早了。” 轻轻地如此嘀咕的利连斯鲁端正的面孔,第一次因为痛苦而扭曲。 “……不要。” 他突然爆发出了近乎疯狂的激情,猛地拉过了身边的乔纳森的身体,用惊人的力量好像溺水者求助一样地抱紧了他。 “已经受够了……我不要再……” 挤出来的声音,让听到的人都觉得哀伤。 青年哑然地任凭他摆布。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危机都可以保持笑容的男人,在他的怀中颤抖。——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年前所未有地强烈祈祷自己可以为了某个人而派上用场。 可是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不顾一切地抱住对方。 过了一阵,也许是平静下来了吧。利连斯鲁放松了力量。他的手掌抚摸上了乔纳森奔放卷曲的红发。 “疼!” 青年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 好像觉得很诧异的利连斯鲁,再次缓缓地碰上了他的脑后部。 “……很疼的,请你不要碰那边啦。” “好大的肿包,这是怎么了?” 虽然觉得话题好像被分散到了奇怪的方向,但是乔纳森还是只能无奈地回答。 “在碰到从医务室逃亡出来的索·托多的时候,我被他狠狠地撞飞了出去。结果很倒霉地撞到了墙角……当时疼到觉得脑袋都要从中间裂开,而且还留下了这么大的肿包,最后还被大家说成是因为太害怕而昏迷了过去。简直就是忍无可忍啊。” 就算看不到他的面孔,也能知道他的嘴巴嘟了起来。 利连斯鲁噗地一声,颤抖着身体笑了出来。 “船长……!” “对不起,可是真的很好笑……” 低声笑着抽离开身体的他,已经恢复成了平时那个沉稳而且在内部蕴藏着无穷力量的他。 乔纳森下定决心问了出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因为船长的感情突然倾泻了过来,所以我才让大家先走的……” 好像很为难地保持沉默的船长,很明显没有说出真相的意思。 青年醒悟到这一点后,被激烈的怒火所驱使,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摇晃了起来。 “你打算连我也逃避吗?可是,我绝对不会再被你欺骗了。很难受吧?很悲伤吧?那么哭出来喊出来不就好了吗?每个人都是这么做的。被感情所左右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为什么要强忍着?有什么人要求船长忍耐到这种程度吗?拜托了,请你哭出来。请你叫出来。我就是为此才来到这里的。人类之所以需要自己以外的人,就是因为需要有人可以分享心灵的痛苦。” 他一口气喊完之后,呼呼地喘起了粗气。 但是,无法平息的愤怒还是让他大睁着眼睛狠狠瞪着对方。 利连斯鲁好像要逃避这个眼神一样地低垂下眼睛,静静地对喘着粗气的青年诉说。 “洛,你也见过我的舅父那瓦佛尔了吧?拥有力量的人如果让感情暴走的话,就会变成那个样子。我之所以压抑着激情,就是不想变得和舅父一样。如果这么说,你是不是就可以明白了?我第一杀人是在五岁的时候。对方是把我当成不吉的象征,非常讨厌我的女官长。虽然我忘记了直接的导火线,但是根本的原因应该就是长久持续下来的争执所形成的憎恨。” 据说拉斐人忌讳厌恶黑发的孩子,甚至把自己的孩子丢给名为“黑众”,从事暗杀等地下工作的集团。 因为是王家的王子,所以从身份上无法让他成为黑众。可是就算如此,对于位高权重的女官长来说,他也是让人无法容忍的存在吧? 而由此所造成的结果就是杀人。让当时才不过五岁的孩子一生都要背负这个罪名,实在是太残酷了。 “任凭感情支配而爆发揣的话就会形成恐怖的结果。正式因为爱所以憎恨,所以不可原谅……对于我来说,拉斐人就是矛盾的存在。但是,如果因为一时的怒火而杀害了拥有生命的存在,就再也无法挽回。我有努力过去改造自己。为了让自己能获得一点爱情,能多一点被他人所需要。我自己都觉得,小时候的我是让人不由自主同情怜爱的孩子呢。……虽然如此,在拉斐灭亡后,我还是一个人在漂浮于亚空间的王宫中生活了十五年啊。” 洛·乔纳森注意到了自己的话,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残酷和傲慢。 对于利连斯鲁来岁或,就算是哭泣呼叫,也没有一个人会回应他。 好像是读取到了因为后悔而脸色苍白的青年的内心,利连斯鲁微微一笑。 “二十年前的年幼的我,虽然拥有超能力,却不知道应该如何使用,所以没能保护拉斐的人们。而现在我活着。所谓的活着,就是拥有能够贯彻自己意志的力量。我不会再任凭我所爱的世界消失。我会毫不犹豫地进行战斗。我会付出全部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目标。” 在让人快要疯狂的十五年的孤独之中,为了战斗而锻炼着自己的肉体和精神的男人,已经不再像七岁那时一样寻求他人的爱和关心。 青年仰望着男人意志明确的银灰色眼眸,那里在清楚地诉说着,比起被爱来,他更希望去爱人。——但是,利连斯鲁避开了乔纳森的视线,开始捡拾散乱的文件。 “虽然嘴上说得这么了不起,但是对于能够做到什么程度,最为不安的人还是我哦。” “对不起,船长。我不知道你对于拉斐星再生的愿望强烈到这个程度。我说了很过分的话……” 头转向另一方的男人,因为青年的道歉而低低地泄露出自嘲的笑声。 “如果说到过分的话,没有其他人比我更过分了,所以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啊?” 青年不明所以地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先别说这个了,请帮我收拾吧。如果太慢的话,大家会产生怀疑哦。” 乔纳森这时才想起来了。 ——话题还是被转开了。船长到底是因为什么而那么动摇呢? 船长好像嫌麻烦一样把头发全都拨到了一边的肩头,蹲在地板上开始捡文件。 眺望着他的动作和端正脸孔的青年,这个时候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眼睛。 他能看得出船长在努力地装出平静。但是,正因为他至今为止的举止是那么的优雅,所以此时的不自然反而无可遁形。 乔纳森跑了过去,抓住了船长的身体。 “眼睛……” 他喉咙哽咽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该……该不会看不见 了吧?你不要告诉我你失明了啊!!” 他后半段的叫声已经带着哭意。 “漏馅了吗?因为还没有适应其他的视觉的关系吧。啊,洛。我没事的。所以不用露出这种表情来。虽然我失去了视力,不过该看的还是看得到。” 反而转过来安慰青年的利连斯鲁身上,飘荡着某种看破红尘般的达观。 “那要怎么做啊?” “通过不会让西坦病活性化程度的精神感应力。虽然原本习惯了和普通人一样只靠眼睛来看东西,但是其实这样比较方便。这也许是个好机会呢。” “骗人!你又打算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糊弄过去!” 就好像在说我才不吃你这一套一样,乔纳森下了定语。 “我不是骗你的。好吧,只要你在这个手册上随便指定一页,我都可以为你朗读出来。” 他将地板上捡起来的小册子交给了青年。 有什么东西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封面上的声音。 除了在视线转动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异常以外,怎么看都不会让人认为是没有视力的灰色双眸,转向了连不断溢出的泪水也不擦拭,笔直俯视着下方的青年。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船长……遭遇……遭遇这么痛苦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是船长……” 利连斯鲁无力地放下了拿着小册子的手。 “我原本就知道迟早会失明。亚多利草中蕴含的成分,不光是可以抑制西坦病毒,也会对视神经造成不好的影响。大夫一开始就这么告诉我了。可是,因为没有其他的药物,所以只能这样。因为失明出现得太过突然,所以我才在震惊之下表现出了狼狈的一面。如果我能事先有所心理准备的话,应该就不会让你这么难过了吧。——看来我也比自己想象中要软弱呢。” 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知道如果我哭出来,只会更进一步地折磨到你……可是……无法为了自己而哭泣的你,实在太可怜了……” “怎么能说是折磨呢。没有那种事情。” 他伸出手掌包住了青年的面颊。 “洛的眼泪就是我的力量哦。原本只知道拉斐王宫的我,一直爱着外面的世界。——它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的激烈、温柔、强大……而且无法形容的美丽。是你的眼泪教会了我这些。你刚才说了,人类需要他人是因为要缓和内心的痛苦。你是为了拯救我才来到这里的。我真的这么认为。不管原本的目的是什么,在这一点上我都衷心感谢奥利维。” 乔纳森虽然觉得如果这是真相的话,该有多么让人高兴,不过他还没有自我陶醉到把这些和盘吞下的程度。 如果想要真的成为这个男人的救星的话,至少要成为更强大、更聪明、更体贴的人才行。 仰望着拥有钢铁光辉的失明的双眸,青年暗自发誓。 3在卫星29 在“黄金海豚号”进入卫星29港口的时候,很罕见的,围绕着进入的顺序,出现了和其他宇宙船展开小型竞争的场面。 接近到制定距离的宇宙船,会向宇宙港的管制局提出入港申请,在得到许可的时候就前往被指定的保留空间。 如果没有空着的空间的话,就要待机到哪里的船只出来为止。所以有的时候会有恶劣的宇宙船强行插入前往保留空间的宇宙船的前进道路上,硬抢其他船只的停留场所。 如果是因为某些问题而寻求紧急入港的宇宙船的话,宇宙港有准备另行设置的空间。 所以会强行插队的,只有单纯为了尽可能缩短等候时间的没有礼貌的船长而已。 最常这么干的就是那些就算被碰撞也有保险公司买账的大型运输公司的船只,因为船长本人完全不会头疼。 而运送重要的客人以及行李的客船无论如何都会比较慎重,所以最常被插队的就是他们。 “这小子想打架吗?” 在雷达上发现了试图在通路上插进来的船只,卡拉马生气地说道。 “怎么办?马里林?” 代理操纵士伊亚拉·梅格回头看向船长席。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揍他们了。而且要狠狠地揍!咻!” 啪地拍了一下脑门,索·托多带着明显期待战斗的凶暴表情如此说道。 手肘撑在操纵桌上的利连斯鲁,口气郁闷地对他进行劝诫道: “索·托多。你们阿斯拉人之所以明明是银河系数一数二的长命种族,却面临灭亡的危机,就是因为你们这种不管对手是谁都以恶可大打出手的好战个性吧。你没有想过要尽量稳重一点吗?” “你在说什么!这可是别人向我们挑衅!如果不应战还算什么男人!” 索·托多摇晃着鸡冠头大叫着说道。 “哎呀呀。虽然爱闹别扭,还是幼年期的你要比现在可爱一百倍啊。” 梅格故意地叹息道。 “马里里亚多。对方的船只发来通信。‘你们的停留费也由我们来交好了,所以这个位置就留给我们吧。’” 尤芙米亚读出了对方单方面送来的通信。 “哎呀呀。居然要用金钱来解决,简直好像暴发户一样。好逊啊。” 西沃的嘘声让操纵室险恶的气氛不由自主松驰了下来。 “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十分钟后就会撞上。对方的船只比我们大,到时候会被撞飞的是我们哦。” “请你不要说得不关己事一样。伊亚拉。——马里林,你不要摆出一副快要睡着的脸孔,快点决定啊。简直是急死人!”这是克扎克烦躁的声音。 洛·乔纳森提心吊胆地守望着这个进程。 “这样啊。我来和对方谈一下吧。” “不要管那些了,先来一炮是真的。” “你烦不烦啊!”克扎克冲着纠缠不休的索·托多吼了一句。 利连斯鲁面对着通信用麦克风,开始用让人几乎无法听清的微弱声音说了起来。 大概是对方反问了一句吧,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可是声音还是很小。 “?” 就在船员们把诧异的视线集中到他身上的时候,船长突然毫无预兆地怒吼了出来。 “没听到我叫你们滚吗?白痴!以为靠几个臭钱就能解决一切的乡下土豆就不要自以为是地跑到宇宙里面来!” 他粗暴地切断了通信后,手指迅速在操纵桌上滑动了起来。 主炮发射了两发炮弹,几乎是擦着试图插队的宇宙船的鼻子飞过去的。 出现在主屏幕上的船体,开始急速地脱离前往宇宙港的通路。 “活活活活活……” 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带着胜利的高亢(?)笑声,目送着那艘船从屏幕上消失。 “给你们好看!混蛋东西。刚次提高了音量去捕捉声音的通信士,想必现在正耳朵疼得要命吧?请你们今后就好好做守规矩的好孩子吧。” 所有人都陷入了茫然。 只有索·托多爆发出了好像面临世界末日一样的悲惨声音,强烈地非难着船长的行为。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只有你自己开炮。” “如果让你开炮,就不是擦边而过,而是正中对方的船身了吧?” “打中一发也没什么关系吧?一发有什么关系!” 在周围人都因为船长的怒吼、开炮和女式笑声而石化的时候,只有克扎克好不容易恢复了清醒。 “没有关系才怪吧!白痴!啊啊,有没有人真的哭了出来?” “啊!”卡拉马突然提高了声音。 “后续的护卫舰也冲着对 方开了一炮。” 是o2,这是乔纳森的直觉。 开炮的不是他本人,就是接受了他命令的炮击手吧? 不管什么时候他的做法都很彻底。 ——而且那个人从来不会错过欺负他人的机会…… 船长大概也想起了同样的事情吧? “不愧是奥利维。活活活……” “哇啊,停止啦!” 重低音的女式笑声的壮绝的恶心感,让索·托多都捂住了耳朵。 一面握紧了拳头忍耐着从背后袭来的恶寒的暴风雨,红发青年一面痛感到了自己的天真。 ——我真是笨蛋。我这个人真是无可救药的白痴。这个人绝对不是那种事到如今,再增加一个两个不幸就会沉浸于悲伤之中的性格。 ※※※※※※※ 爽快地赶走了青年的杞人之忧后,“黄金海豚号”完成了进入卫星29港口的过程。可是在涉及到购物的阶段后,再次产生了小小的纠纷。 索·托多就算是没办法了。不过船长表示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请大家尽可能不要离开船只之后,奥卢卡·西沃和芙米·克扎克这对搭档却简直无论如何都要出去,不肯让步。 “公主和卡拉马的衣服总不能不买吧?既然马里林坚持绝对不让她出去,那么只有我去替她买了吧?” “因为索·托多在医务室折腾的关系,我足足有三个柜子都坏掉了哦。所以现在可是却了很多的药呢。哼。” 被西沃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的索·托多缩了缩脖子,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你做好列表,全部让索·托多买回来不就好了吗?” 利连斯鲁的态度难得的很强硬。 “女性的服装不可能让男性去选吧。更何况,还是索·托多的口味。” “这算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很让人火大的说。不过说老实话,我也只有两只手而已。如果在拖着很多行李的时候受到袭击就很讨厌了。” 看到连索·托多都这么说了之后,卡拉马向陷入思考的船长提出了建议。 “我也需要自己的衣服。让我作为两位女士的保镖一起同行如何?” “我也去好了。至少能起到拿行李的作用。”乔纳森在旁边插嘴。 “在卫星内部应该禁止携带枪支,而且我们会选择行人多的道路走的。因为我们会尽快解决问题回来的,所以请你不用担心。” “要让我不担心反而比较困难吧。” 就算是仔细看着皱起眉头的他,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失去了视力。 虽然多半是和肉眼看到的情景完全不同性质的事业,但是他却自然而然地掩盖了下来,没有让他人感觉到别扭。 “讨厌啦。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啊。我们又不是去玩的。” 西沃的一句话让船长只能无奈地让步。目送着兴高采烈地去准备的女性们,他再次向两个年轻人和索·托多强调。 “她们两个的护卫就拜托你们了。虽然她们两个都很结实,芙米也习惯了乱斗,但是在力量方面应该还是处于不利的地位。如果发生了什么的话,请你们立刻考虑如何逃走。” “啊,包在我身上!保证没问题!” 带着好像猛兽一样露出尖锐牙齿的笑容,索·托多啪啪地拍打着脑袋。 “很可怕的说,所以请你不要再用这种表情笑出来了。——再说了,说到你的话,最让我担心的就是你会不会给社会添麻烦。” “你的意思是我的笑容是社会性的麻烦吗?” 索·托多很不愉快地咆哮了起来。 虽然也许是在生气,可是和笑着的时候相比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还是一样恐怖。 两个年轻人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可是因为被当成是害怕的话很丢脸,所以只好紧紧地咬住了后槽牙。 “我不是那个意思。请你把手放在自己胸口考虑一下。如果你被卫星的警卫队抓住的话,我可不会去接你。到时候就扔下你直接出发好了。” “咦?不能这样吧?打起架来见到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人明白他想要干什么。索·托多好像打算在买衣服的同时,顺道和什么人打上一架。 “啊啊,讨厌啦。不行啦。人家要担心死了~” 利连斯鲁好像难以忍耐一般地叹息了出来,用双手捂住了面孔。 虽然自认为已经多少习惯了他的这个,但是还是实在太过让人发毛,一时之间谁也没能打得了圆场。 ※※※※※※※ 在驻留空间坐上了单轨列车,几个人在拥有自由市场的车站下了车。 虽然说是出入自由的卫星中的市场,不过和众多的行星宇宙港周边常见的繁华街里面的后街比起来,在氛围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店铺之类的建筑物,好像是预料到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拆除一样,建造得十分简陋。虽然大都是一层的建筑,不过因为是物资流通繁盛的地方,所以各家店子的面积都不小,货物品种也很丰富。 用刺眼的色彩描绘出的看起来就很简陋的招牌,堆积在店头的没有包装的商品,不知道从哪里飘荡过来的繁杂的食物的味道—— 走在这条混杂着活力和嘈杂的街道上,就能感觉到卫星特有的那种不知道明天是否就会被废除的刹那的气氛。 以自我的方式穿着空间服,看起来好像是资深宇宙船船员的男人们,和同伴们活力十足地评论着周边的街道。 洛·乔纳森一面通过他们身边,一面对于他们那种纯粹的男性化氛围产生了向往的感情。对于自己的经验和身手拥有自信的人类,看起来就会闪闪发光,不管是男是女都非常的帅气。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好像他们一样——想到这里,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唔……我是不是还是该算是银河联邦军情报部的人呢? 在因为不小心想到了上司而难受起来的青年身边,从小在那藜长大的卡拉马好像很稀奇似的东张西望。 也许因为护卫的不是尤芙米亚公主,所以心情比较放松吧?他那种好奇心满满的样子,和同年龄的乔纳森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两个人走在最后面,中间夹着奥卢卡·西沃和芙米·克扎克。打头的则是索·托多。周围的人在找茬之前,就先因为害怕索·托多看起来就很凶暴的面相而不敢接近了。 让船长再三叮嘱的索·托多的购物,看起来似乎会在没有发生骚动的情况下平安结束。 原本就需要具备高度的专门知识和技术的宇宙船船员,比起靠着身手和胆量横行的人类来,更接近冷静而且忍耐力十足的类型。 随着第三次银河大战的终结而出现的大量退役者,让原本是技术人员为主的宇宙船船员的形象被拉低了不少。 但是,这里是联邦直辖地,所以通常来说不会有那种无缘无故地挑衅找茬的家伙。 因为如果引发了杀人之类的问题而逃亡的话,一生都会因为银河联邦军,而成为全银河通缉的对象。 事实上,属于银河系通缉对象的原女海盗芙米·克扎克,为了逃避声纹检查,甚至随身佩带了变声器。 虽然她一次也没有被捕过,而且从资料上来说已经死于和联邦军的战斗之中,不过她还是进行了精心的变装,甚至连指纹都改变了。 只有视网膜就算受到检查也因为没有记录而不用担心,所以没有进行伪装。 挽到头后的黑色假发,高雅的连衣裙,再加上改变了化妆的方法,精悍的前女海盗就这么变身为了妖艳的已婚妇女。 一卷全 1王宫的亡灵们 这里是让人无法想象是位于在二十年前全部居民都灭绝的行星上的,不管哪个地方都井然有序的巨大的白色王宫。 虽然建筑物在无人的状态下放置不管的话很快就会变得脏兮兮的,并且出现崩溃的征兆,但是拉斐的王宫却完全没有带上废墟的阴影。 在明亮的阳光中,能够作为灭亡的证明的,只有多处水已经干涸的喷泉,和枯萎的树木,以及埋在废园一角的数量惊人的墓碑群。 这个王宫浮游在和原本的拉斐星所不同的时空中,就连呼吸的空气和阳光,也是从其他空间运送而来的。 由秘密军事组织乌罗波洛斯作为生化武器而投下的,只会针对拉斐人肆虐的西坦病病毒,曾经以让人恐怖的速度席卷了行星全土,就连女王所居住的王宫内也被死亡和痛苦所淹没。 尽管遭受了病毒侵蚀,却还是一个人幸存了下来的直系王族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王子,将王宫内死去的人们的遗骸埋葬在了庭园的一角。 因为这位王子身上携带的会让细胞炭化的西坦病毒再度发作,所以为了再生濒临死亡的肉体,他正在接受相应的再生治疗。据在地下负责为他治疗的电脑“奥多罗”表示,要花上一周左右才能结束治疗。 因为至今为止的发展,而和担任船长的王子一起造访了这个行星的“黄金海豚号”船员洛·乔纳森,决定将这个漫长的等待时间花费在参观无人的王宫上面。 但是,两翼呈直角延伸出去,形成u字形的建筑物,比乔纳森当初所预料的还要广阔以及复杂得多。光是围着呈金字塔状的一层部分的房屋走了一圈,就已经彻底地花掉了一天的时间。 因为年仅十八岁,还是充满了好奇心的年龄,所以乔纳森很快就放弃了自行探索,而是请求“奥多罗”为了提供建筑物内部的情报。 通过精神感应而直接输送到脑内的庞大情报,让青年的脑海中瞬间就形成了王宫的微缩图。 存在于几乎和王宫占据了同等面积的地下空间中的巨大电脑“奥多罗”,是拉斐人的先祖——史前人类的遗产。 对于这些在六芒太阳系神话中被称为神人的史前人类们来说,通过使用要用精神感应来操作的超科学力量,引发好像神迹一样的奇迹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吧? 就连只是他们的道具的“奥多罗”,都可以在拉斐星灭亡的那一天,托着自己上方的王宫飞向宇宙,在转移到亚空间后也若无其事地持续浮游。 “嗯,方便方便◆” 穿着拉斐风格的白色衣服的红发青年,兴高采烈地一个人喃喃自语地走在天花板很高的走廊上。 和利连斯鲁不同,没有精神感应能力的他最初还因为直接输入到脑子里面的情报觉得有些别扭,但是习惯了那个感觉后,他对于这种不用受到视觉拘束的视野上的宽广甚至产生了感动。 与此同时,他也因为人类脑部的处理能力之高而感到了吃惊。 因为这次的经验,青年对于利连斯鲁船长,以及用样是精神感应者的自己的上司,是如何认识通过超能力而获得的世界的,有了一半程度的理解。 超能力者之所以受到大家的畏惧,原因之一就是存在着他们和普通人的精神构造是否不同的潜在性危险。 就乔纳森的体验来说,这些完全是杞人忧天的不安。——不过话说回来,因为他没有体验过能够主动读取他人思考的能力,所以也不好断言。 虽然他的上司奥利维·奥斯卡休塔上校——通称o2的精神构造确实和普通人不同,但是他总觉得那只是单纯因为他扭曲的性格。 青年前往了位于中央上层部的王族的生活空间。 代代都由女王来继承的女系的拉斐王族,是在银河联邦加盟行星中也拥有最古老的历史的种族。而且由于重视直系血统,所以他们也是始祖血液最为浓厚的王家。 因为乔纳森只是从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移民来的种族的子孙,所以难免产生了一种庶民窥探贵族生活的兴趣。而且,他也觉得如果想更深地了解那名为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的谜团多多的男子的话,就有必要这么做。 在左右拥有几米间距的走廊上行走了一阵后,他进入了向左转后出现的宽敞道路上。但是从那里再往前就被三十度左右倾斜的墙壁所阻挡,变成了死胡同。 无视这些继续直行的青年在墙壁下站住后,脚下的地板就托着他向上升去。 正方形的地板沿着形成斜面的墙壁水平上升。 天花板以这个地点为边界,从和墙壁以及地板同样材料的石头变成了用透明材料所制作的拱形的顶篷,向远方延伸了出去。 乘坐在设置在王宫中央的巨大电梯上的青年,眺望着随着电梯上升而在眼前展开的废园。 干涸的泉水,枯萎的树木,出现了裂痕的大地—— 不管荒凉的风景占据了视野多大的面积,也找不到任何拥有生命的存在。突然受到了无法忍耐的寂寞感的袭击,乔纳森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再次调转行进方向后,第一层楼层就逼近到了眼前。 斜面在一条分别通向左右宽敞走廊的地方暂时中断,移动到了那里的地板也滑进了走廊。 如果是要来这个楼层办事的人的话,就会向左右的某一边走廊移动,而如果还要去更上面的话,走到前面的话就能乘坐后续的电梯。 一面走向下一部电梯,青年一面考虑着启动这个的动力的事情。 如果是拉斐星灭亡前也就算了,现在毫无疑问应该是由“奥多罗”在进行补给。 因为他不知道还可以利用时间能源的事情,所以最后得出了在哪里存在着高效的能源变换系统的结论。 这个巨大的建筑物,是在史前人类居住在全部六芒太阳系行星的神话时代起就被制造出来,然后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的存在吗? 虽然他接二连三地冒出了疑问,但是唯一能对此作出回答的男人并不在他的身边。 不分男女都拥有纤细的美貌,以及虽然微弱但切实存在的精神感应能力的拉斐人,被称为神人的末裔,或者是天使的末裔。 他们除了在音乐以及绘画等艺术方面非常出色外,还因为不好争斗的性格,所以作为天生的外交官,在行星之外也成为了重要的外交交涉中不可缺少的精神翻译,活跃在各个领域。 但经过漫长的岁月后,拉斐的种族也到达了极限。作为可以被定义为精神共同体的精神网络所圈养的封闭性集团,他们本身也正在步向灭亡。 在当时,因为精神上的满足而失去了欲望,甚至连吃饭也觉得麻烦的人层出不穷。如果持续绝食的话,从结果上来说就变成了消极性的自杀。 因为单纯追求自己精神舒适,对于外部已经失去了关心和感动的人们,由于没有恋爱可言,所以当然也谈不上结婚和生育。 而试图扰乱这种平稳而寂静的终结的拉斐人,则遭到同胞们的拒绝,被迫去了行星外面。 由于高涨的死亡率和急速下降的出生率,就算放任不管的话这个种族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迎来灭亡的命运。对于这样的种族,为什么乌罗波洛斯还要不惜动用生化武器来毁灭呢—— 这个理由连乔纳森也不明白。 不知道西坦病病毒只会针对拉斐人发作,因为害怕传染给其他的行星,所以银河联邦军向还存在幸存者的拉斐星发射了地壳变动弹。 由于调查团的报告而在事后得知真相的联邦议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将真相埋葬在了黑暗中。 议会以隐瞒真相为条件,为居住在行星外的拉斐人提供了代替被破坏 的母星的居住地。就是新近被改造成能居住的六芒太阳系第五行星卡由。 以让两百人份的人工授精儿诞生为第一步,让拉斐人在卡由复活的计划正在进行之中。 利连斯鲁获得了他的表妹尤芙米亚公主等人的协助,正在以相当霸道的方式推行这个计划。 一行人虽然在不断击退乌罗波洛斯的执拗攻击的情况下,好不容易到达了卡由,但是“黄金海豚号”的船员们和船长都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身心上都留下了深深的伤口。 穿着轻柔而具有光泽,触感非常舒适的服装的红发青年,仰望着排列在走廊中的数量惊人的圆柱中的一根。 每个柱子上都有着精致的雕刻,以植物为主调而设计出的雕刻延伸向两侧,在柱子和柱子之间连接了起来。 如果是过剩的装饰的话,在豪华而具有存在感的另一面,也会给看到的人带来不快的压迫感,所以只对一部分进行精致装饰的拉斐人的审美感,飘荡着恰到好处的清纯而神秘的氛围。 他从“奥多罗”那里收到的衣服,也是从领口到袖口都以完美的平衡感刺绣了金银线的装饰花纹。 在脚踝处收口的裤子是由很轻的布料制作成的宽松式样,而从肩膀上垂下的好像是斗篷或者披风一样的布料的前端也垂着金色的穗子。 伫立在这个无人的王宫后,那场在六芒太阳系所上演的和乌罗波洛斯的火花四射的死战,感觉上也好像遥远的过去一样。 到达目的地的青年从后来乘坐的电梯上下来,走向了左手的走廊。 二十年前,身穿白色衣服的利连斯鲁的美丽姐姐们和女官,就是以优雅的步伐穿梭于这个走廊之上吧? 也许是在出生率地下的星球上,只有王族有义务多多生产吧?所以他们一面重复着近亲结婚,一面增加着血族的人数。 因为作为排行十七的最小的孩子,同时又是长子的利连斯鲁,既有年龄的差距相当于母子的姐姐,好像也有年龄相仿的舅舅和阿姨。 他的姐姐,和他的表妹尤芙米亚公主拥有同样名字的黑发公主,就是因为出生起就拥有对拉斐人来说是禁忌的黑发,所以一生都被软禁着。 和拥有血缘关系的舅父陷入悲恋,最后又因为被逼分手而疯狂的她的房间,位于这一层的什么地方呢? 洛·乔纳森一个个地转着王族曾经居住过的豪华房间。 对于曾经在军队居住过的乔纳森来说,位于一层的房间所拥有的可以用奢侈来形容的面积和材质良好的家具,已经称得上是理想的居住空间,但是这一层的房间的豪华程度和下面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虽然房间的格局本身没太大区别。不过最大的差别就是用品的质量。 就算是和高级品无缘的青年,也能看出两者的价值存在着巨大差异。 如果要用比喻来说的话,就是一边是大量生产的成品,而另一边则是可以被称为名人的专业人士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杰作。 不光是并非刻意地摆放在里面的家具,就连床罩和花瓶等等的小东西,位于王族房间中的东西看起来也全都像是高价的美术品。 实际上,无论其中的哪一个被拿到行星外的话,毫无疑问都可以作为出色的美术品而高价贩卖出去吧。 而它们之间的共通点,就是高雅的色彩使用,曲线多变的线条,图案化的动植物,以及精密的几何学花纹的组合吧? 同时具备艺术家才能的拉斐人的熟练工匠们,在向美术和技巧的极限挑战的过程中,更进一步地选择出了精华存在,然后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地使用了出来。 在宽广的宫殿中,在美术品的包围下,度过着没有争执也没有憎恨的平稳日子的天使的末裔们—— 美貌的人们身穿优雅的白色长衣,漫步于庭园和走廊上的日常光景,应该会无限地接近于被各种各样的宗教称为天国的空想世界吧。 穿过了轻轻碰触后就向两侧大大敞开的木制房门,乔纳森走出了不知道属于王族中的哪个人的房间。 就算是“奥多罗”的情报也没有连各个房间的使用者都掌握到。 行走在明明是石制的,却会吸收脚步声的不可思议的走廊上,他翻阅着从刚才离开的房间中拿出的书。 ——嗯。这个……是小说吧? 在直到天花板为止都被藏书所淹没的书架中,大半都排列着拥有用高级语言的装饰字体所书写的封面的书籍。 虽然他顺手拿出了找了好一阵后,才发现的用共通语书写的书籍中看起来最简单的一本,但是里面书写的却是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现实和幻想的分界线都很暧昧的文章。 ——为什么可以把感情代入到这么麻烦的故事里面呢……啊,说不定是因为他人和自己精神上的区别并不是很明确吧。 他想起了利连斯鲁曾经说过的覆盖了行星整土的,几乎影响了全部拉斐人的精神网络。 某一天,踏上了遥远行程的神话中的史前人类,在难以置信的超短时间内就被灭亡的十六亿的拉斐人—— 无论是那一点都让人拥有无尽的兴趣。 在无人的王宫中,突然从某处传来了音乐声。 吃惊之下差点把书掉落在地上的青年,为了找到那个音量不大的旋律的来源而打量着周围。 好像是从远在下方的废园那里传来的。 在他从走廊的扶手那边探出身体,朝着庭园那边打量了一阵后,就发现声音的来源是水已经干涸的大型喷水池。 大概是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响起音乐,然后喷出的水流会伴随着旋律变换出各种花样的装置吧? 在大型喷水池中形成的水流的华丽舞动,在让位于庭园中的人们的眼睛获得享受的同时,也起到了时钟的作用。 虽然在没有了流水的现在,这只是唐突地开始响起的背景音乐而已,但在这个连时间的感觉都已混乱的场所,也能算是保持清醒的刺激了吧。 对水时钟失去了兴趣的乔纳森,放开扶手再次开始行走。 ——但是, 他还没有走上三步就把数掉到了地上,然后带着惊愕的恐怖表情冻结在了原地。 位于他斜前方的房间的房门突然从内侧猛地打开,然后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少女的身影。年龄大概在十二三岁吧。拉斐人惯有的长发没有编起来,而是直接披散在了背上,身上穿的是几乎要垂到了地上的长袍。 从应该无人的房间中出来的少女,跌跌撞撞地从走廊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啊……啊……哇啊……哇” 从因为恐怖而蜷缩起身体的青年口中,泄露出了意义不明的语言。 一直迫近到他身边的少女,并不是像他那样的活生生的人类。 头发、手和衣服全都散发着白色的磷光,透过她半透明的身影可以看到背后的风景。 那是个拥有完美轮廓,五官端正到极点,让人不由自主汗毛倒竖的美丽少女。不仅仅是容貌美丽。如果她活到了现在的话,应该会变成有可能让人误以为是女神,拥有无上气质的威严感的绝世美女吧。 多半是血统非常浓厚的王族——说不定就是利连斯鲁的姐姐之一。 一直逼近到他身边的幽灵少女,双眸中不断流下了泪水。 注意到这一点的青年,一时之间忘记了恐惧,牢牢地凝视着对方雪白的脸孔。 少女的嘴唇动了起来。 〖……已经……受够了……救救我……〗 “哇!” 万万没想到幽灵会说话的乔纳森,再次冒出鸡皮疙瘩向后跳了几步。 少女用纤细的双手 捂住面孔,持续泄露出呜咽。 〖谁来救救我啊……好痛苦……我已经不想再呆在这种地方。好痛苦……好难过……好寂寞……〗 在二十年前的命运之日,因为西坦病而死于非命的少女,在痛苦的记忆的束缚下,现在也还徘徊于无人的王宫之中—— 〖我的心要死掉了,我快要疯掉了……救救我,随便谁也好,把我从这里放出去……好难受……胸口……心脏好疼……〗 乔纳森好像自己也感觉到了同样的痛苦一样,扭曲着脸孔按住了左边胸口。虽然和活生生地感觉到细胞炭化的西坦病的激烈痛苦不一样,但是真的很疼。 自己所拥有的超能力——精神共鸣,由于形成幽灵的强烈残留思念而发动了出来。 〖死掉了……大家都走了……!我也想要轻松下来啊……〗 在死去之后也没有得救,用颤抖的声音向虚空诉说的少女的身影感觉上说不出的可怜。 她手捂着嘴角,强忍着呜咽的身体向前方倒下。 “危险!” 青年猛地伸出双手,试图抱住快要倒下的白色身体。 但是,半透明的王家公主穿过他的手臂倒在了地板上。 茫然地眺望着自己手掌的他,带着非常沮丧的表情回头看去。 泪水顺着面颊落在支撑在冰冷地板上的双手上的样子,因为莫名的真实感而看起来格外的悲哀。 “不要哭。” 虽然是就算说了也无法进入对方耳朵的语言,但是还是空虚地从他的口中滑了出来。 “已经结束了。所以请你不要哭了。” 少女暂时沉默地垂下脑袋。不久之后擦拭掉泪水站了起来,用泪水盈盈的眼睛看着远方,脚步蹒跚地离去了。 青年带着复杂的感情目送着那个雪白的背影毫无前兆地消失在了空中。 已经结束了—— 乔纳森因为自己的话而感觉到了什么,慎重地在心中咀嚼着这句话。 真的是这样吗? 也许有一天,就会有人偷偷地向自己的故乡投下只会杀死地球系人类的病毒。这个可能性谁也无法否定。 就算乌罗波洛斯的全员都发誓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但是杀害了十六亿拉斐人的家伙的誓言,到底是否值得信任呢? ——还没有结束。 只要还有着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以行星规模地屠杀人类的组织存在——只要还有没有任何证据,就一心认为自己等人不安全的人类们存在,那些在痛苦中死去的拉斐人就无法前往天国吧? 他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些幽灵以及现在不在场的利连斯鲁。 ※※※※※※※ 乔纳森按照预定,这一周内在无人的王宫内部进行了尽情的参观。 然后,在发现那个在走廊出现的少女亡灵,每天都在同一场所的固定时间出现后,他不由自主地每到时间接近的时候就自动走向了那里。 当最初的冲击淡薄下去后,他开始对于每天都用同样的动作发出悲叹逐渐消失的少女产生了其他的感情。 虽然仅仅是一个人渡过了一周时间,但是他已经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偶尔他也会觉得说不出的想念他人的存在,盼望着就算是幽灵也无所谓,能有什么出现在自己眼前。 死去的少女看不见他的身影。 就好像每天出现在三次元屏幕上的电影女优一样,用同样的动作重复同样的语言。 即使如此,乔纳森也还是会来看望少女。因为他们是被“寂寞”所维系在一起的—— 不要哭。我在你的身边。我能够理解你的感情。——所以,请你对我露出笑容吧…… 每次看到那个摇晃着倒在地板上的身影,他就将涌到了喉咙口的语言又咽了回去。 那一天,白色少女半透明的身体也如此消失在了空虚中。 直到最后,少女也没有看过他一眼,这一点变成淡淡的哀伤残留在了他的胸中。 “……听说船长的治疗今天之内就能结束,剩下的时间要怎么度过才好呢?” 特意用明朗的口气喃喃自语的乔纳森,仰望着某个方向。 在王宫的期间,他不止一次地将视线投注到同一个方向。 那里是王宫中央最上层,曾经统治着拉斐星的女王的住所。 从第一次踏进这个王宫时起,他就一直对那个方向在意得不得了。 按说多半不会有什么,可是却偏偏受到了强烈的吸引。虽然如此,又说不出的恐惧。 女王的私人房间以及召见室,应该都被拉斐星最高级的美术工艺品所淹没了吧? 绝对有十二分的一见的价值。可是明明知道这种机会也许不会再有第二次,他还是无论如何也迈动不了脚步。 最初还可以无视,但是在忍耐的期间,他甚至感觉到了莫大的吸引力。 之所以不想去,是因为一旦意识到那里,就会毫无例外地会觉得难受。 一瞬间,会有一股让人不由自主提高声音叫出来的剧痛掠过身体的不同场所。 虽然不知道身体不适的理由,但他茫然地觉得,如果去最上层的话,就会有不好的事情等着他。 “就算因为不愿意而再三逃避,时候说不定反而会因此而在意得不得了……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一面嘟嘟囔囔地在嘴里辩解着,乔纳森一面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u字形的王宫没有像金字塔那样越是往上整体面积越是狭窄。 和各层相通的是天花板很高,在青年眼中看来,至少有普通大厦房间的1.5倍以上。被装饰性的浮雕和几何学花纹所覆盖的屋顶的上方有着一个平整的台形。 从废园那里眺望到的最上层,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使用了宝石和贵金属,闪闪发光的壮丽屋顶,以及支撑着屋顶的白色石柱的数量之多。 来到了最上层的青年,因为下方已经迷你化的庭园风景而产生了轻微的眩晕。 虽然不管哪一层的走廊从构造来说都是对外开放的,但是尽管位于这种程度的高度,却完全感觉不到风势和气压的变化。 职能认为是看不见的空气膜包围了王宫整体,遮断了外面激烈的气流,让气压保持在一定程度上。 虽然还没有产生剧痛,但是随着对目的地的接近,不明原因的不快感更进一步地有增无减。 恶寒,眩晕,轻微的呕吐感,以及想要从这里逃走的强烈不安。 他不认为现在的身体变化,原因全都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超心理性的力量,也就是他的精神共鸣能力所引发的状态的话,在无人的王宫中和他产生共鸣的,应该就是和那个白色少女一样的死者的残留思念。 洛·乔纳森变得面如白纸。 虽然自己的腿正在朝着召见室走去,但是他的腿却不是按照他本人的意志在移动的。 ——残留思念居然还要强过肉体的真正主人,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看起来,他每次进入王宫都会被最上层所吸引,好像就是因为和死者的残留感情产生了共鸣。 虽然如果使用残留思念这种带着一定科学性的说法的话,感觉上好像还多少可以认同对方的存在,不过从心里来说的话,他还是希望幽灵只是迷信以及恐怖所孕育出的空想产物。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身为军人的他在战斗时就难免会产生恐怖和罪恶感。 但是,不管那是什么,现实就是自己和不是活生生人类的感情产生了共鸣,并且正在被对方拖走。 ——哇!好吧,既然你那么 想要我去,我就去看看好了。管你是幽灵还是恶魔,既然是难得一见的东西,我就好好看个够本。 重新振作起来后,青年站在了足足有自己身高三倍的门前。 拥有拉斐王族纹章的标志色彩——金色的海豚,和花朵以及几何学花纹一起加入了精致的浮雕之中。 当他用手碰到其中的一部分后,房门就好像羽毛一样地轻轻地左右打开了。 这个只有沙发和椅子,并不怎么宽敞的房间,多半是为了等待晋见的人准备的休息室吧? 当他进到最里面之后,眼前出现了和在背后无声观赏的房门完全一样的门。如果这个打开之后,又有同样的房间和房门的话,感觉上可就比较恐怖了……一面自掘坟墓地自己吓到了自己,他一面碰上了第二扇门。 随着房门的无声打开,青白色的光芒射了进来。 青年因为出现在眼前的神秘世界,将深紫色的大大眼睛更睁大了几分。 在正六角形的房间中,从高高的天花板中射入的六条自然光就是全部的照明。虽然和人工照明相比较的话要昏暗得多,不过这样反而让人更强地意识到了从头上射下来的光线。 装饰在地板和墙壁上的艺术品因为光线反射而闪闪发光,甚至让人产生了白色的室内都被光线所溢满的错觉。 比任何地方都高的天花板,是由若干层的复杂曲面所交织构成的。 虽然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构造,不过能够全方位吸收日光的六个高窗,作为天花板的一部分被融入了装饰之中。 这是酝酿出了高贵和神秘感的最出色的舞台。 在正面的深处,是要高出几段的女王的玉座。 微微冰冷的室内空气,似乎笼罩着一些青白色的烟雾。 虽然他不认为室内会有雾气,但是因为这些烟雾和昏暗的关系,他无法清楚地看到玉座。 他进入了除了玉座以外没有任何东西的六角形房间。 自然而然地蹑手蹑脚的青年,随着身体可以自由行动后,刚才那种程度的不快感也消失了。 不过相对的,这次他开始因为来自外部的压迫感而烦恼。 因为耳朵没有感觉异常,所以应该不是室内气压产生了变化。 但是,全身都觉得不对劲。 ——有什么,讨厌的感觉…… 一面打量着周围,他一面向着房间中央,玉座的附近逐步接近。 “……咕、咕、咕嘿……!!” 不谨慎的奇怪声音打破了神圣的寂静。 反射性地想要跳开的腿脚一阵踉跄,他重重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虽然一瞬间痛到连呼吸都要停止,不过他已经顾不上在乎这些了。 在他最初以为没人的玉座上,坐着身穿拉斐风格的白色长袍的人类。 这个在好像是披风或者斗篷上面戴着有金色刺绣的装饰性长帽的人物,从点缀着宝石的豪华装扮来推测的话,应该就是女王本人。 脸孔隐藏在覆盖着头颅的布料后面无法看见。 将视线转向下方的乔纳森,庆幸对方的脸孔被遮挡住了。 防止在椅子扶手上的双臂,能够从豪华长袍的袖口看到的部分,全都已经漆黑炭化成了木乃伊。 利连斯鲁为了拯救“黄金海豚号”和船员们而使用超能力让西坦病再度爆发的时候,青年所见到的船长的手就和现在的女王一模一样。 加入和手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脸孔上的话,那么看不见对于古人和自己来说都是一种幸福吧。 女王也在二十年前因为西坦病病毒的侵蚀而病死了。 让青年感到恐怖的,不是女王凄惨的遗骸,而是抓住了遗骸全身的数量惊人的手臂。 正确来说的话,是从人类手肘开始再往前就看不到什么的东西。 原本肉眼应该无法看到这些半透明的存在,感觉上就像是紧抓着女王的衣服一样地垂在那里。 这些影像并不是很鲜明,就好像是从河面看到的水底一样,轮廓模糊,形状不时摇荡,时不时还会改变表情。 是一半都已经炭化的孩子和男女的手、手、手。 众多的拉斐人由于西坦病的剧痛而向女王求助,于是他们的残留思念就这样以手的形状呈现了出来。 足足维持了二十年的思念,让人可以想象到当年的人民濒死时的凄绝痛苦。 然后,在死后也被国民们抓住不放的女王的身影,已经不能用壮绝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形容,而是感觉到带上了森森的鬼气。 ——不,不要。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呆得下去! 青年手撑着地板一点点后退,然后迅速调转身体站了起来。打算头也不回地就这么猛冲向房门。 可是当青年背对了玉座后,马上从口中发出了不成语调的呻吟声。 在他和房门之间,聚集着身体的一部分都被西坦病所侵蚀的人们的亡灵。然后他迟了一步才发现,自己正位于充斥了整个召见室的亡灵们的正中央。 就算理性告诉他残留思念的影像不可能具体给他造成什么影响,但是还是无法抑制从心底深处的原始性部分汹涌而上的恐怖。 “啊……!” 突然,剧痛掠过了右腿的脚踝。 左腹、右肩、右臂……瞬息的疼痛接二连三地转换着位置朝他袭击过来。在不到手指尖的范围内全身上下不断转移的激烈疼痛,甚至不容许倒在地板上的乔纳森疼痛到打滚。 再度开始的共鸣现象和痛觉同步,强迫倒霉的他共享了亡灵们的痛苦。 “唔……啊!” 如果被人用铁串捅进右肺的话,大概就会这么痛苦吧? 玩弄着他的疼痛,甚至不容许他通过昏迷来获得暂时性的安息。 忍耐什么的就更不在话下。 心脏跳动的速度明明快要到达了极限,头部却因为缺氧而疼痛到快要裂开,眼中也毫无意义地涌出了泪水。 青年真心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如果这个现象再持续一阵的话,自己的心脏一定会因为休克和全身衰竭而停止跳动吧。最好也是疯掉—— 这个房间中充满了不计其数的人们的壮绝的临终思念。 痛苦、难过、不想死、救救我,他能够听得见这些无处可去的怨念甚至不成语调的声音。 在这里的,是原本只拥有微弱精神感应力的拉斐人,因为死亡而增强的思念波的集合体。 从这个数量和强度来看,拥有共鸣体质的他会无关自己意志地被拖到这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按照超自然风格的说法来形容的话,他就是等于被这些无法瞑目的亡灵们附身而死亡了吧。 虽然他万分不想接受这样的死亡方式,但是就算想要逃离这个房间,也一步都无法动弹。 以胎儿的姿势蜷缩成一团的乔纳森,在心中呼唤着自己的守护天使的名字,拼命地寻求着援助。 在让人以为会永久延续下去的痛苦时间的流逝中——在青白色光芒照耀下的召见室中,突然出现了巨大的光球。 表面上闪烁着彩虹色的那个东西,在出现的下一个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现场多出了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他迅速地弯下身体,将蜷缩在他脚底的乔纳森的身体抱了起来。 “洛,已经没事了。你振作一点!” 呼唤着他的声音,是让听到的人都觉得无比悦耳的男低音。 抱起他的人拥有一头长过腰部的黑发。 “啊……船长……” 被轻轻拍打了面颊 后睁开眼睛的青年,带着安心的表情仰望着他的大天使。 共鸣状态已经结束,曾经那么惊人的痛苦,除了些许的余韵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纳森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她注意到自己一直相信着应该还在接受治疗的利连斯鲁绝对会来这里救自己。 “船长……你的治疗?” 抱着一脸憔悴到极点表情的青年,拉斐人王家最后的直系王子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露出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微笑。 “对于你的危机的始末,虽然我在治疗槽中也一样察觉到了。因为‘奥多罗’加紧了速度的关系,虽然很危险,不过好歹还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赶上了,真的太好了。” 看到当初已经和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利连斯鲁现在精神的样子,青年也非常高兴。 利连斯鲁在和青年一样的衣服上,披着和拉斐风格有些不同的长袍。 但是,从在斜前方合拢的胸襟到腰部以及衣摆为止所刺绣的精细花纹,毫无疑问是出自拉斐人之手。 金银、赤铜色的丝线再加上彩虹色的可以变化色彩的丝线,华丽地刺绣出了张开羽翼的大鸟的姿态。 如果是自己穿上的话一定会让人喷笑的豪华服装,却非常地适合这个拥有绝世美貌的人物,而且让他看起来更加的熠熠生辉。 实际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白色的身影真在带着珍珠色的磷光。 “对不起。我没有预料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态……是我的失误,没有在事先封锁这一层。” 凝视着他的男人的暖和的手碰到了他的面颊,黑发伴随着沙沙声从肩膀上滑落了下来。 乔纳森拉着船长的手臂支撑起了上半身。 “那个人是船长的母亲吗?” 一面支撑着询问的青年的身体,王子一面看向了玉座上的遗骸。 “……那个人应该是在从神话时代一直延续下来的拉斐的历史中,多半也找不到第二个的出色女王吧?明明自己也在受到西坦病的侵蚀,却还是正装端坐在玉座上,一身承受了国民的临终思念,直到气绝为止都在抚慰着众人。” 在淡淡阐述的男人温和的声音中,存在着某种类似于神圣祈祷的韵味。 “……即使在死后也像那样试图完成义务的身影,即使奉献上多少的尊敬和赞语也不为过。我们伟大的女王——如果我也能够像那个人那样生活的话……我从心底如此认为。” 阐述完毕后,利连斯鲁端正的面孔,将完全不同于深爱着母亲的儿子的严肃和真挚的眼神投向了玉座。 仰望着他的青年,想起了装饰在“黄金海豚号”船长室中的女王的肖像画。 好像少女一样长长垂下的金发,蕴含着成熟光芒的蓝色眼睛,冰冷却又温和的高贵微笑。明明是中年女性,那张美貌的面貌却让人感觉到年龄不详,这也是和其他的拉斐女性的共通特征。 根据从利连斯鲁哪里听来的话,女王和他之间似乎丝毫不存在母子之间的温暖感情。尽管如此,他却对作为女王的母亲毫不吝啬赞辞。——这其中的意义他终于明白了。 因为共鸣现象而品尝到的西坦病的痛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要强忍着这一点而依靠自己的意志去完成什么的话,就算对于拥有强韧精神的人来说也是无比的困难。 因为彻底完成了自己使命的女王壮绝的死亡方式而感慨万千的乔纳森,无声地低垂下脑袋表示了深深的敬意。 “这里可不是适合长留的地方。我们出去吧。” “啊,好。” 在船长的催促下拉着他的手站起来的青年,眼前突然一片雪白。 2净化之光 以为是因为突然站立而感到眩晕,乔纳森慌忙抓住了船长的一只手。 等清醒过来后,两个人已经站在了位于废园一角的高台亭子上。 在视野中扩展开的是中午的白色风景,吹拂过无人庭园的风让面颊觉得非常舒适。 他们在一瞬间就从王宫最上层中央的召见室移动到了宽孔的庭园的角落。 利连斯鲁轻声笑了出来,向由于过度的惊讶而发不出声音的青年进行说明。 “是我命令‘奥多罗’,让他把我们两人的身体运送到不同场所的。在分类超能力的用语中,这应该是被成为瞬间移动的能力。” “瞬间移动!船长吗?” 在一瞬之间将位于a地点的人类,移动到远处的b地点——这就是人类梦想中的超能力。 “不,不是的。只是利用了史前人类的科学力量,我除了命令之外什么也没有做。” 被后世的人类称为神人或者是天使的史前人类,据说曾经居住在六芒太阳系的全部六个行星上。关于那份超科学力的记忆,在后世几乎半成为了神话,在后来被称为六芒人的菲拉鲁人中一代代地流传了下来。 他们以某一天为分界线离开了六芒太阳系,不过那时所留下的为数极少的人,好像成为了拉斐人的祖先。 然后,拉斐人利连斯鲁解开了封印,操纵史前人类的遗产,证明了他确实是神人的末裔。 “是这样吗?……不过就算如此也很厉害了。有效范围大概是多少?” 对于青年的疑问,地底的“奥多罗”本身用精神感应做出了回答。 〖只要是行星内的话,哪里都可以去。而且通过和设置在全部六个行星上的各个守护电脑的互动,可以将人送到六芒太阳系内的任何地点。因为到达场所的安全与否可以在这边确认,所以请尽管安心使用。〗 如果将设置在各个行星的守护神电脑的能力和银河联邦加盟行星政府所拥有的平均科学力进行比较的话,多半会存在好像大人和婴儿之间的差别吧。 因为视操作的人而定,很有可能带来大规模的灾厄,所以史前人类在出现能继承自己能力的人之前,选择将它们的功能封印也并不奇怪了。 ——话说回来,守护神这个名字还真的不错呢。怎么说呢,就好像不光是针对人类,而且覆盖了行星整体一样。 他觉得这个词也非常适合总是在为了保护什么人而战斗的利连斯鲁。 拉斐星的守护神,也许就是那个伟大的最后的女王吧—— 连站立都觉得辛苦的青年,坐在了占据了六角形亭子中央的椅子上。 利连斯鲁一面任凭长发随风轻轻飘动,一面站在了两根柱子的中央。 灰色的双眸虽然投向了远方的墓碑群,但是用超能力代替了失去的实力的他实际上看到了什么,青年并不明白。 “……没想到在死去二十年后,还会留下那么清楚的痛苦会议……就好像在死后也在持续痛苦一样,感觉上好可怜。”乔纳森嘀咕道。 “就我所知,生前品行不良的人死后会落入地狱饱受折磨,这似乎是几乎所有宗教的共通之处。堕落了的天使末裔们坠入地狱,你不觉得非常符合宗教的说法吗?” 黑发的男子背对着他回答。 青年知道王子曾经遭到自己种族的迫害,也知道他深深厌恶懒惰的同胞。但是,他还是觉得刚才的语言过于冷酷。 “所谓的宗教有算是什么。那只是人类为了生活得更好而孕育出的单纯的理论吧?” 他带着些许的怒气说道, “只要好好地进行考虑认真生活的话,我不觉得那种东西有什么必要。更何况仅仅是因为和什么宗教的神话或者是传说偶然一致,就吵闹着说什么天罚之类的,这根本就是发疯吧。最重要的是人类。因为有会进行考虑的人类存在,世界才从那里开始。如果没有拥有信仰的人 类存在的话,神明之类的东西也和不存在没有什么两样。” 利连斯鲁转过头来,默默地听着青年吐出相当程度的傲慢暴言。 “船长你不是也说过吗?杀害拉斐人的是乌罗波洛斯。既然是人类杀害人类,那就不是什么天罚。而应该称为杀人。死后会落入地狱的是他们才对。——我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青年顿了一下后,用倔强的表情瞪着身穿白衣的男子。 好像是为了回应这个一样,正面转向他的美貌男子露出了微笑。 和平时一样充满了慈爱的笑容,美丽到让青年好一阵子都看到入神的程度。 “我只是因为觉得这种巧合很有趣而说说而已。没有宗教的拉斐人,会坠入宗教说法中的地狱也很奇怪吧?所谓的地狱,应该是在十六亿拉斐人死光之前的那十天,这里已经什么也没有剩下。拥有生命的,除了我们以外——” “船长!” 青年突然爆发出了近乎悲鸣的叫喊,打断了对方的话。 明明切实听到了声音,微笑着的嘴唇却没有动。 将眼睛瞪到快要掉出来的青年,向前几天因为西坦病病毒抑制剂的副作用而刚刚失明的船长询问。 “船长,你刚才没有开口说话吧?难道说你的喉咙也不行了,失去了声音……!” 面对动摇到比自己失声还要厉害的青年,船长做出了冷静的回答。 “活性化病毒移动到了喉咙的细胞。因为声带是很微妙的肌肉,所以至今为止‘奥多罗’所制作出的人工强化细胞似乎无法替代它们的功能。” 和失去视力时一样,更增强了一层力量的精神感应有可能进行和肉声没有什么不同的意志传达。 因为没有任何不方便,所以不用放在心上——好像在如此说着的若无其事的态度,反而加大了青年的绝望感。 这个男人就是在一面如此战斗着,一面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请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洛。” 带着些许困惑口气的温和低音—— 就算实际听到了,也还是难以相信这是精神感应。 “死去的拉斐的人们,女王大人……还有你,大家都好可怜。” 对于青年灰暗的嘀咕,黑发的拉斐人轻轻点点头。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因为直到最后一个人死绝之前,都在这个王宫听着他们的‘祈祷’。临死之前的精神感应,就算再怎么关闭心灵不打算去倾听也没用。就连力量远远凌驾母亲的我也没法把这些阻拦在外面。” “祈祷?求救吗?” “祈祷从那种剧痛中获救,对于谁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但是,他们在那个活生生的地狱中,比起自己的痛苦来,更加在意重要的人的平安无事。他们祈祷着至少自己所爱的人不会死亡。如果连这一点都无法实现的话,那么至少能让他们在没有品尝痛苦的情况下一瞬间死去——” 当时七岁的马里里亚多王子,眺望着王宫中死去的人们的墓碑。 “你能相信吗?那些好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懒惰家伙,居然用全部的精神去祈祷他人的平安无事。” 在他阐述同族时所特有的蕴含着讽刺的口气中,掺杂着无法掩饰的轻蔑和若干的悲哀。 青年察觉到了他心中的复杂感情。 对于迎来了种族的极限,过着衰退、自闭生活的同族的深切绝望,从出生起就脱离集团生活的人的孤独。还有,对于无法不去爱并没有去爱的价值的存在的自己本身的怒火—— 在提起拉斐人的时候,他的口气之所以完全不符合平时风格的苛刻无情,也许就是因为这些感情混杂在一起的关系吧。 洛·乔纳森想起自己通过虚拟体验所感受到的西坦病的激烈痛苦,对于船长的话摇了摇头。 “如果说被逼到绝境时出现的就是人类本性的话,拉斐人和我们这些地球系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不,不仅如此,他们的意志比我还要坚强。因为我的意识全都集中在了痛苦上面。我觉得在这一点上,女王大人是拥有超人意志的了不起的存在。为什么将她的遗骸就那样放置在那里,没有进行掩埋呢?” 红发的青年将目光投向了之前在中途就糊涂了起来,从而放弃了计数的墓碑群。 “你不觉得那个玉座才是最适合母亲的坟墓吗?” “……啊,原来如此。” “在召见室发现人们的残留思念和母亲的遗骸时,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利连斯鲁无力地低语。 但是,青年完全无法想象这个身心都坚强无比的男人流泪的模样。 将一只手搭在六角形亭子的柱子上的利连斯鲁的头发剧烈地飘荡了起来。 好像是风势变强了。 “只不过是单纯人类的女王,除了像那样直到死亡为止都承受他们的思念以外,还能做到什么?人们强烈到会残留思念程度的祈祷,究竟又能传达给谁呢?” 他沉稳地向着虚空进行了询问。 “神已经伴随着十六亿的拉斐人死亡了。至少我知道,这世界上不存在着会倾听人类的祈祷,将他们从苦境中拯救出来的神灵。化身为死亡之星的拉斐星,同时也相当于人们心目中的会拯救无辜者的神灵的墓碑。” 神已经死了。不具备可以否定这个结论的信仰的青年,想起了自己通过精神共鸣所获得的死者的思念。 既然是如果不抓住什么就无法保持清醒的痛苦,那么祈祷这个行为本身已经是一种救赎。 对于那些通过向拥有超越人类的力量的什么存在“祈祷”,而残留着微弱的希望死去的人们来说,那个希望在某种意义上也许就是他们所寻求的救赎。 假如神是实际存在的话,那么那应该就是居住于人类心灵之中,会拯救进行祈祷的人的心灵的某种东西。 “果然还是人啊。”乔纳森嘀咕道。 “没错。现实中能够拯救人的只有人的力量。” 好像在和青年考虑同样东西的男人点点头。 “我非常讨厌拉斐人。但是我不认为他们罪孽深重到需要死得如此之凄惨。如果连唯一幸存下来的我都不有所行动的话,死去的他们就太过可悲了。因为向什么也不会发生的未来‘祈祷’着死去,实在太过可怜——” 利连斯鲁的精神感应,在这里好像喘息一样地轻微波动了一下。 “——如果我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地迎来生命的终点的话,他们就实在太可怜了。每次站在召见室的时候……我都会如此认为。” 虽然嘴上说着非常讨厌,但是他对于拉斐的深爱,并不逊色于他曾经是女王的母亲。 如果他是用激愤于大量杀戮的感情如此阐述的话,青年也许还不会这么觉得吧? 超越了对于死亡的是非的达观,和即使如此也残留于胸口中的哀怜的感情—— ——从我发誓会战斗到最后一口气的那天开始,我就再没有因为痛苦和恐怖而屈膝。 是要什么样的哀叹和痛苦,才能让他发出这样的誓言呢?——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 对于并不爱自己的人类的怜悯和体贴,将他培养成为了如此程度的强大男子,也将他逼入了如此惨烈的战斗之中。 一面想要了解他的内心深处,一方面又觉得十分痛苦的乔纳森,从木质的长椅上站了起来。 他为了提议返回地下而迈出的脚步,因为注意到奇妙的事情而停了下来。 风没有碰触到面颊。可是就在几步之前,王子看起来就很沉重的长袍下摆明明还在被风吹得强烈摇摆。 利连斯鲁的全身都被淡淡的光芒所包围。 虽然在召见室的时候他也散发着珍珠色的磷光,但是乔纳森当时还以为是光线的问题或者错觉。 “船长?” “啊,什么事?” “你全身看起来都在发光,是做了什么吗?” 男子对于青年的询问,只是展现了难以形容的不可思议的微笑,并没有进行回答。 他又难受了起来。青年在王宫的最上层也体验过和这种讨厌的感觉同样的东西。 ——不会吧……!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发挥并没有意识到的超能力,但是还是回想着那时的状况尝试进行再现。 虽然因为那份剧痛的记忆甚至感觉到了恐惧,但是幸好疼痛并没有袭击过来。 视野中突然出现了别扭感。获得了能够看到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的超感觉的双眸,捕捉到了拥有透明形体的人群。 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倒竖了起来。 死者的思念聚集到了让亭子的周边看起来都有些模糊的程度。 残留思念中的作为人类的记忆已经淡薄,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形态。 但是,即使数量惊人的思念混杂在一起,持续着不安定的变化,却只有求救的意识格外的强烈。而那些全都以一个男子为中心形成了漩涡,一面散发着珍珠色的磷光一面逐渐消融。 就连因为恐惧而冻结的青年,也在注视着那些光辉的期间平静了下来,体验到了平和的心情。 他能感觉到,因为无处可去而迷惑徘徊的死者的心灵,终于在获得了所希望的救赎后逐渐消亡。 安宁和温暖—— 利连斯鲁所放射的沉稳而且温和的精神感应,也传达给了和残留思念产生共鸣的青年。 碰触着因为恐怖和痛苦而畏惧的人类的心灵,使其缓和下来的痊愈之手。 “……那个,是女王大人直到去世时,都在玉座上所进行的事情吗?” 拉斐王子点点头。 “其实如果我没有被西坦病所侵蚀的话,立刻就能为他们进行净化的。——虽然我原本再也不想回到这里来,不过还是有回来的意义啊。” 用药物抑制着西坦病病毒活动的利连斯鲁,如果发挥出能在无意识下使用的程度以上的超能力的话,就会因为活性化的病毒而再度发病。 在失去了视力和声音的现在,他的力量为了补足那些功能而增强了。 如果发散出和求救的幻影人类的思念相同程度但是相反的思念的话,就会漂亮地让双方都中和消失。 之所以会出现珍珠色的磷光,是因为在相反的力量相接触的时候所产生的能量,变化成为了肉眼所能看见的光线。 伫立于亭子中的美貌王子和死者们之间的交流,拥有着好像会被错认为是神秘宗教仪式的氛围。 乔纳森摇摇脑袋摆脱了共鸣状态,用干涩嘶哑的声音叫道: “我们回去吧。船长!再留下去的话绝对不好的!” 不具备焦点的灰色双眸,带着非人类的光芒看向了青年。 青年进一步向着没有回答的船长诉说。 “这里除了死亡什么也没有……这个世界太恐怖了。绝对会腐蚀到神经的!” 被他悲痛的声音打动了心灵的利连斯鲁,切断了对于残留思念的净化,走向了紧紧握着拳头的青年的身边。 注意到青年轻微颤抖的拳头,他温和地做出了询问。 “洛你在害怕什么呢?不管是谁都会死一次的啊。” “我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因为他们已经死亡才害怕的。不管再怎么等待也什么都无法发生……就是因为是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无’的世界,所以我才无法忍耐。哪怕只是再多呆上一天就会疯掉一样。” 就算有船长在身边,孤独还是压迫着他,甚至让他的胸口产生了疼痛。 他被那种支配着壮丽的王宫和宽广庭园的要用惊人来形容的寂寞感所压倒。 “人类没有那么简单就能疯掉的。所以你放心吧。我曾经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十五年,好歹也还算是保持了正常呢。” 听到对方苦笑着说出的话,青年失去了语言。 现在他才终于实际地理解到了眼前的男人所忍耐的东西的沉重。 因为是通过实际感觉所感受到的事实,所以冲击也就格外巨大。 好像是担心突然面色苍白的青年茫然的样子,利连斯鲁有些慌张。 “洛,我说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吗?难不成你还在和残留思念进行精神共鸣,所以不舒服吗?” 虽然乔纳森想要回答并非如此,但是从胸口到喉咙就好像堵上了什么沉重苦涩的东西一样,无法发出声音。 因为难受无奈到几乎无法呼吸的程度,乔纳森抓住了打量着自己的男子身上的白色长袍。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总是这么……” 虽然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声音还有一半都几乎无法听清,但是船长似乎仅仅靠着这些已经察觉了青年的念头。 “不管是谁,只要还活着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快。虽然我的苦难算得上接连不断,但追根究底的话原因只有一个,所以也不是只有我运气糟。” “可是……!!” “在那藜我曾经说过吧?在二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充实。我没有时间能浪费在为过去感叹上面。在这么做的期间卡由已经有新生命的诞生在等着我们,而且奥卢卡的安全与否也让人挂念。” 洛·乔纳森维持着沉重苦涩的感情,离开了男人的身边。 这个男人很强大——但是,这是多么悲哀的强大,他自己究竟明不明白呢? 越是了解他的过去,绝望感就越是进一步加深。不管聚集了多少的同情,要碰触到他的内心深处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想要尽可能地帮助到他,但是自己却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认识到这一点真的非常痛苦。 并不知道折磨着青年的无力感,利连斯鲁一面用手挽起长长的的头发,一面切换到了别的话题上面。 “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返回地下了呢?因为我的治疗已经结束,所以也要告诉在卡由等待着我们的大家我们这就去那边呢。” 点头的青年的脑海中掠过了白色少女的面影。 在这个王宫消亡之前,她还是会每天都在同样的时间哭泣吧? “——啊。” “什么事?” “啊,唔……” 拥有和死去的少女同样血统的男子,不可思议地俯视着满面通红的嘴巴一开一合的青年。 第二天,青年向准备出发前往卡由的王子进行了拜托,请他为由于西坦病而去世的公主进行除灵(?)。 又是做白工啊,利连斯鲁在吐出了这样不谨慎的台词后,先是在庭园中净化了接近自己的残留思念,然后在青年的催促下,前往了王族所居住的王宫。 “十二、三岁吗?如果是这个年级的话,应该是排行十三的丽奥拉姐姐,或者是再下面的莱斯佛娅姐姐吧?可是我已经为她们两个好好地建立了坟墓啊——” 他好像在说不要再进一步给我添麻烦一样地皱起了面孔。 追寻着存在着微妙紧张感的青年的实现,他的感觉转向了关闭着的木制房门。 可以穿透任何物质捕捉到目标的利连斯鲁的超感觉,碰触到了在那深处好像爆炸一样扩大的思念。 “这是……!” 乔纳森奇怪地仰望着愕然的他。 “洛,这,这个是……” 就在他用非常不符合他平日为人的慌乱态度寻找语言的期间,有报时作用的喷水音乐开始响起。 配合着从里面跑出来的人,房门猛地打开。 红发青年的注意力,从船长奇妙的态度转向了今天将是最后一次看到的散发着白色磷光的身影。 绝对不会看向他的,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少女—— 流淌在半透明面颊上的泪水,不管看几次都会让胸口感觉到疼痛。 因为不忍心再看到薄命少女的叹息,他回头看向少女的弟弟,打算催促他尽快进行净化。 “船长?” 在听到青年奇怪的声音的瞬间,利连斯鲁的面颊上立刻泛起了红色,并且用双手捂住了面孔。 “讨厌!骗人啊。为什么——!” 是只要还活着的人就绝对不想听到的重低音的悲鸣。 壮绝的寒气,以电光石火的速度穿过了乔纳森的脊背。 虽然觉得这个声音要让人更加讨厌几百倍,但他还是强咬着牙关忍耐了下来。 让他产生恶寒的源头面孔变形地冲着虚空咆哮了起来。 “‘奥多罗’!!这个是怎么回事!?” 〖光主。请问你的问题是从什么意义上来问的?〗 史前人类遗留给他的子孙们的古代电脑,和以前的主人一样用古式的名字呼叫黑发的养子。 涨红了面孔的男人,愤然地指着少女的残像。 “就是这个。居然把这种东西记录下来,这算是对于我的讽刺吗?” 听到船长和“奥多罗”的争论内容后,红发的青年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光主的力量会在因为愤怒而忘我的时候,发挥到最大程度。光主你难道忘记了吗?那时候你采取了多么不符合王家公主身份的行动。〗 最初的那个光主,指的是拥有种族性特长的不特定多数存在。 在使用精神感应的时候,就算是同一个单词也可以正确传达出微妙的意义上的差别。 “我是王子!!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这么一目了然的事实!” 〖医疗电脑很确定地向我报告说你是女性。〗 “你要我说多少次才明白!那是因为你用来分析医疗电脑数据的回路出了问题!” 怒吼之后耷拉下肩膀,利连斯鲁表情灰暗地一个人喃喃自语。 “……真是的。如果当初连医疗电脑都坏掉了的话,我多半已经被进行了性转换。” 视线在少女和船长之间转来转去的青年,听到性转换这个单词,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船长,难道说……难道说,这个残留思念是——” 面红耳赤的王子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我也是人类。所以在不成熟的孩童时期,也会一个人哭泣吵闹啊。虽然说起来很丢脸,但是我自己也记得那时候的歇斯底里特别的严重。” 远远超出了预料的打击。 长发的美少女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虚空中。 那个曾经让青年无比想要看到笑容的美貌面孔,并没有成长为绝世美女,而是成为了绝世的美男子。而且正在因为打击过大而发不出声音的青年面前盛大地表现着不好意思。 ——不,不要啊。骗人的吧?为什么会这样? 在他陷入恐慌状态的脑袋中重复着同样的单词。 明明悲伤到想要哭泣的程度,却不明白悲伤的理由。 “我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是女孩子……” 王子有些不快。 “怎么连洛都说这种话啊?虽然思春期前的拉斐人确实从外表上几乎无法分别出男女。——啊?那么说的话,你并没有看到房间里面了?” “房间里面?” 虽然他只看到了从房间中出来的身影,但是受到指摘后,他才第一次想到了室内也有可能看到残留思念的可能性。 没有注意到青年的新的消沉,利连斯鲁进入了那个房间。 跟在他后面进入那里的乔纳森,因为里面彻底的破坏而倒吸了一口凉气。 变成无数碎片的花瓶,从中央折断成为v字形的桌子,窗帘已经变成了破布,椅腿折断的长椅子斜靠在被打破的窗子的边缘。 王子捡起了掉落在地板上的装饰画,重新挂回了墙壁上。 “这里是我姐姐之一的房间。当时我注意到自己甚至开始怀念在这里被姐姐们冰冷对待的滋味,所以感觉到猛烈的火大,最后就作出了这种事情。当时真的很歇斯底里呢。把房间毁坏到这种程度也很辛苦啊。” 他说的好像不关己事一样。 “一开始是把花瓶朝着墙壁扔过去,然后踢倒那边的椅子,用拳头打裂桌子——” 利连斯鲁一面回忆一面一一进行解说的声音,从青年的右耳朵进去又从左耳穿了出去。 如果看到那个楚楚可怜的少女挥舞长椅子的样子,就算不知道他是男生,自己也还能产生好感吗? 没错,好感—— 洛·乔纳森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自己对于在废墟中一个人哭泣的白色少女抱有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明白了理由的悲哀,伴随着泪水溢出了眼眶。 站在窗边,从坏掉的窗子那里眺望着外面景色的利连斯鲁,因为青年的哭泣而有些吃惊。 “你到底是怎么了?” “……好过分……简直是欺诈……” 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受惊的男子因为不明白断断续续的呜咽中流露出来的怨恨而有些困惑。 “明明是……初恋的说……” “啊?” “……居然是……船长……太、太过分了……” 所有的脉络好不容易合到了一起,拉斐王子正确地把握住了事态。 十几年前被激情所左右的他在无意识中用出的力量伤到了亚空间,让不安定的时间轴的一部分受到了扭曲。 被锁住的时间,会重复再生烙印在那个空间中的他的身影。 看到还没有成人的他的身影,青年好像误以为那是他二十年前去世的姐姐们中的一个。 利连斯鲁的面颊抽搐了起来。 他转身背对着青年——但还是因忍耐不住而盛大地喷笑了出来。 “你、你还笑!船长!你……你有什么权力笑我!” 可怜的青年一面哭泣一面提出的激昂抗议,让扶着墙壁大笑的男人更进一步由于笑过头而陷入了呼吸困难。 虽然没有让笑声也用精神感应发出算是利连斯鲁的体贴,但是这种事情对于可怜的青年来说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我、我就那么愚蠢、可笑吗?” 因为亢奋而迟迟停不下泪水的乔纳森,由于不能原谅抱着肚子蹲在地板上的男人的态度而吼叫了出来。 老实说,很可笑。而且只能用愚蠢来形容。 居然会迷恋上因为歇斯底里发作而挥舞长椅大吵大闹的幽灵。这实在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 不仅如此,幽灵居然还是男人。实在只能说是悲上加悲的标准悲剧了。 这个想要让人笑不出来也很勉强吧? “没人性!恶魔!” 被怒火支配的青年的叫骂,也完全传不进爆笑再爆笑的男人的耳朵。 再次来到走廊上的王子,依靠在一根圆柱上叹了一口气。 因为笑过头,他已经精疲力尽。 眼睛变得红红的青年,无视那样的他而直接走向电梯。 就算不是超能力者也能知道他是真心在生气。多半已经下定决心一辈子都不再 和船长说话了吧? 明知道当事人的痛苦感情还笑出来的自己确实罪孽深重。 “洛,对不起。居然践踏了你的纯情,我有在反省。” 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无视。 已经预料到这一点的利连斯鲁没有退缩,而是包含了最大程度的诚意地道歉。 “你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要我做什么补偿都可以,请你原谅我吧。” 依旧是冰冷的无视。 “如果被你讨厌的话,我会非常悲伤哦。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至少请你给我个机会表示歉意吧。” 红发青年头也不回地迈上了电梯,用尽了谢罪词语的利连斯鲁一面和他一起离开王宫,一面考虑着下一步方案。 ——嗯,不好对付呢。这样的话就用食物来进行怀柔吧。 青年带着险恶的表情回头看去。 因为感觉上被看透了内心而脉搏数微微上升的男子,维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微微一笑。 “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青年严肃认真的声音。 “如果你告诉什么人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虽然又差点发作性地笑出来,但是在这里笑出来的话就彻底完蛋了,所以船长总动员了所有气力来抑制脸孔的肌肉。 “我当然不会说,我可以用生命发誓。” 他重重地点头回答。 因为出于如果开口绝对会笑出来的状态,所以他很庆幸自己现在不用发出声音。 听完了这句话后,青年又哼地调转了脑袋。 因为觉得能说上话已经是一大进步,所以利连斯鲁这次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 “如果我是女人的话,还可以认真进行交往或者是负起责任什么的,不过因为我是男人,所以实在没有办法啊。” “就算船长是女人,我也绝对不相信比我年长九岁的美女会和我这样的笨蛋认真交往。” 当船长因为这个彻底在闹别扭的回答露出苦笑后,青年用锐利的目光瞪着他说道: “很可笑吧?你现在笑也没关系了。因为我是笨蛋,所以被笑话也是理所当然。” “这可不像洛的为人了。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嘛。” 面对微微皱起眉头的船长,青年以出乎意料的激烈口气进行反驳。 “强大而出色的船长,怎么可能理解我这种悲惨的心情!” 哎呀呀,到了反抗期了吗?一面如此想着,利连斯鲁的声音也一面严厉了起来。 “你再给我说一遍!” 乔纳森虽然张开了嘴巴,但是对上了对方闪烁着银色的没有视力的眼睛后,就失去了刚才的强势,悲哀地耷拉下了脑袋。 男人伸出一只手碰到了青年的肩膀。 “洛你也看到了吧?以前的我哭着闹着歇斯底里发作,用毁坏东西来发泄感情。那个难道不丢脸不难看吗?我们都是人类,只要活在世上就难免会有很多丢丢脸的事情。只要在重要的时候强大就足够了。和成长环境、年龄以及价值观都不同的他人进行比较,然后时而喜悦时而忧愁,完全就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那种话对于现在力量不足的凄惨的我来说,根本就谈不上任何的安慰。” “会觉得凄惨,只是因为对于自己的要求过高吧?理想应该是让自己努力的目标,而不是贬低伤害自己的东西。” 拥有无法发泄的怒火的青年,再次因为怒气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仰望着身材修长的男子。 “这次又换成说教了吗?” 陷入了顽固心境的乔纳森,没有仔细考虑就吐出了这句话。 看到船长端正面孔上浮现出来的悲伤后,青年终于领悟到自己的失言。 但是,在他道歉之前男人就微笑了出来。 “真的对不起,不该笑你的。” 他轻轻用手背拍了拍青年的面颊。离开了这里。 此时正好到了电梯的换乘支出。 青年小跑着追上了从停止的地板上下来,横穿过走廊的白色长袍背影。 他伸出手抓住了船长的一只手。 “船长!刚才是我在迁怒。对不起。” 一面考虑着其他事情一面回头的利连斯鲁,看到青年拼命的样子后笑了出来。 “哎呀,洛宝贝还真是老实呢◆好可爱!” “哇!” 突然被拥进了宽阔的胸膛,青年不知所措。 拉斐王子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 “一直……” 他开始向怀中的青年静静地阐述自己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的感情。 “一直一个人生活,真的非常寂寞。就算哭泣,就算破坏东西,也无法获得任何满足,整天就想着死亡的事情。” 虽然只是轻轻抱着,但是从不止一次拯救了青年危机的男人的臂膀中,还是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强大力量。 哭泣着在走廊上徘徊的以前的他,看起来就好像少女一样楚楚可怜、软弱无力。 “机会要多少都有。之所以没有自杀,是因为我自己无法忍耐就这样什么也没有做就结束的难看丢脸。如果我只是作为可怜的拉斐人之一而迎来人生终点的话,那么活到现在的意义就完全不存在了。” 利连斯鲁放开青年的身体,俯视着在废园一角连绵不断的墓碑群。 不管什么时候看来都很荒凉,让人产生寒意的光景。 “不管多么的痛苦,我也想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来生活。就算结果上什么也没能做到,也比什么都不做只会哭泣更能感到满足——” 吸引了青年心灵的少女,绝对不会维持着不幸就逝去。 就算不断哭泣着,他也靠着自己的意志站立起来,背对着亡灵同伴们离开了王宫。 “说老实话,我真的有些害怕返回全都是痛苦回忆的这里。直到现在我也时不时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处于睁开眼睛也还是在做梦的状态中,现实的自己是不是还没能离开王宫……” 薄命美少女的面影,还残留在垂下目光的悲哀的侧脸上。 洛·乔纳森杂心中发出了叹息。 如果船长真的是女人的话明明就可以要求他负责了,想起来还真是可惜。 “我就是现实的人哦。虽然很抱歉有点粗制滥造。”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红毛脑袋。 “不。现实——” 听起来和肉声没有什么两样的精神感应中,包含了感慨万千的成分。 “拉斐以外的世界,比我所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出色。” 那过于无奈的韵味,阐述着他在拉斐留下的心灵创伤的深度。 因为鼻子突然一阵发酸,青年慌张了起来。 “讨厌啦,请你不要这样嘛。如果再听下去的话,连我都要哭出来了。” “因为洛很善良啊。” “只是泪腺比较脆弱而已。哇,讨厌讨厌。” 青年赶紧驱赶着自己的感伤。 他明白船长是为了陷入自我厌恶的泥沼的自己着想,才向他讲述了心灵上的脆弱部分。 但是,乔纳森却很任性地并不想知道他的那一面。 该怎么定义青年这种只会在他面前展现的撒娇呢? 黑发的守护天使露出温和的微笑,这个话题也就此告以终结。 两人乘坐后续的电梯,到达了王宫一层。 “那么要办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们也该返回卡由了吧。” 船长用就像要去隔壁街道一样的轻松口气说道。 考虑 一卷全 1千钧一发之际的计策 从大大地向外打开的窗子里,吹进了清爽的微风。 今天的天气稍稍有点寒冷。 被风儿吹起的窗帘轻轻地在木质的桌子上抚动着。白色的纱就好像波浪一样,在打磨得极其光滑的暗红色表面上温柔地滑过去,又滑回来。 阳光照耀在这个坐在四楼的房间窗口旁边,正眺望着远方的男人的头发上,发出耀眼的光辉。 他的身高非常高挑,而到脚踝的黑发更是比普通女性的头发还要长,而且拥有着女性们无人能及的象牙般的光辉。 可是无论那强烈的光泽,还是那刀剪都无可奈何的硬度,全都是因为他患上了威胁生命的绝症的缘故。 他二十七岁,有着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清晰看出的久经锻炼的肉体,周身飘荡着沉稳而老成的气氛,更有着超越了性别和种族的理想、令人为之倾倒的美貌。 在毫无保留地倾斜下来的阳光中,他的身影看起来散放出淡淡的光辉,不由得使人联想到那些与人类类似、却又高于人类的存在。 即使他那及踝的白衣背后突然张开一对翅膀,人们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自然的吧。 “有什么事吗,伊亚拉?” 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转过头去,看着房门的方向,以沉稳的声音问道。 但是他带着清雅微笑的嘴唇并没有张开,实际也没有发出声音。代替嗓音的,是强力的精神波。 二十年前,他的故乡行星拉斐因为被人投下了生化武器,造成了西坦病的蔓延。西坦病的病毒夺去了他银灰色双眸的视力,也从他的咽喉中夺走了他深沉的低音。 所有的拉斐王族都是优秀的精神感应者,身为最后的直系王子的他自然也不例外。即使受到西坦病的侵袭,导致机体的功能受到了诸多限制,他也可以利用自己的超能力者代替丧失的器官,仍旧过着正常的生活。 伊亚拉·梅格在听到了这个“声音”之后,才回过神来。 自从他站在打开的房门前起,就因为无翼大天使的身姿而看出了神,连主动打招呼的事情都忘在了脑后。 “哎呀呀,这可真是糟糕了呢。看来‘看惯’和‘看腻’这两个词真不能划上等号的说。谢谢你这么好地保养了我的眼睛。——我打扰了。” 黑发中已经掺杂进了显眼的白发的梅格苦笑一声,以身为军人而独有的矫健动作走进了房间里。 一进房间,她就向寝室的门瞥了一眼。 “你已经可以起身了吗?” “是的,我的头晕已经好了……让你为我担心了,我真的非常抱歉啊。” 男人以高雅的言语和平静的神色如此保证道。 “那就好了。” 随着面上浮现出安心的表情,妇人的声音也变得明朗了起来。 利连斯鲁两个月前突然在卡由的公馆倒下,那之后整整三天都处在昏迷状态,让所有的人都担心极了。 他虽然在第四天的时候醒了过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那之后他时常会感到极度的眩晕。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适,他最近都不与船组人员或者拉斐人交流,总是单独一个人行动。 今天他不巧在与梅格对话的时候发生了眩晕,严重到丝毫无法掩饰的地步。 但是梅格并没有深入询问他的病情,而是改换了别的话题。 “怎么这么热心地看着外面,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天气会变坏。再过不到两个小时就要下雨了。” 从窗子向外看去,天空中只有一些亮灰色的云彩在飘动而已,说天气晴朗也没有任何人会有疑问。 虽然看不出任何兆头支持他的话语,但是梅格相信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能力的他作出的预告。 “是吗。那必须得通知在外面工作的洛他们一声了。” “他们是到乌罗波洛斯的船坠落的地方去了吧,我也去好了。——有什么事吗?” 中年妇人看着从窗边站起来的男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只是想,如果你想让那孩子和卡拉马负起责任,让他们早点独当一面的话,那么你就得改掉这种在小事上老惯着他们的毛病啊。不过那些孩子们也不负马里林的期待,一天天地变得很值得信赖了。看来你在这方面也非常有手段呢。” “承蒙夸奖。但我只不过是给他们创造了一个机会而已。如果他们甘于埋没在集团里,不抓住发挥自己个性与能力的机会的话,也不会有今天了。” 一说到平时经常在看着的那些年轻人,他的表情就变得充满了慈爱。 这种兼具父性和母性的双性的气质,也正适合他那身为被称作天使之末裔的一族之指导者的身份。 “我理解你觉得那些孩子们可爱的心情。不过就我的年纪来看,你也是个很可爱的人呢,马里林。” “我吗?” 听了这预想不到的话,男人不由得睁大了那双没有焦点的双眸。 “我最大的孩子刚好跟你差不多大。他还在联邦军队里的时候,也是带着一大堆跟他同年纪的部下的。” 啊……男人报以不知所措一样的回答。 一直到七岁,他从来没有从周围的拉斐人大人嘴里听到过一句类似于“可爱”之类的话。 他也认定,像自己这样一点也不会发牢骚、不会挑明真心的人,只可能属于别人严重那种“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点也不可爱”的类型。 见他那由于出乎意料之外,结果苦恼地思考了一阵子的模样,梅格一个人笑了半天,然后才说起了刚才中断的话题: 关于秘密军事组织乌罗波洛斯再度袭击卡由的可能性的事情。 “抱歉说回刚才的话题,如果真的发生的话,那么你认为会是在什么时候?” 距离六芒太阳系的代表政府所在的第二行星菲拉鲁,率领六芒系行星从银河系从银河联邦中脱离的事件,已经过了两个月。 在脱离事件一个月后,六芒派发布了建立起新银河机构的宣言,从此银河系在事实上同时存在了两个规模相当的政治联合体。 银河系被一分为二而产生的混乱,现在也仍然在持续着。而这会给后世留下怎样的影响,现在仍然无法预测。 于菲拉鲁同属六芒太阳系的第五行星卡由,虽然一度曾经受到暗中操纵了菲拉鲁的乌罗波洛斯的攻击,但如今已经顺利地度过了危机,恢复了平稳的日子。 “在不久之后,卡由的轨道就要与菲拉鲁和伊·沙太阳系的定期航线相交了。如果我们不提早警戒的话,那些家伙会利用这个机会伪装成定期货船接近我们吧。反正如果我是乌罗波洛斯的干部的话,就会从前面两艘船的失败中吸取教训,这次装上能毫无疑问地摧毁卡由的装备,也会出动大批的船只。正好货船就算组成十条船以上的大船队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而且这种规模的船队基本都会配备两条左右的护卫战舰,以防备宇宙海盗的。” 伊亚拉·梅格为了更好地听到马里里亚多的回答,拉过附近的一把造型简朴的金属椅子,以正面仰望男人的姿势坐了下来。 她又试着提出了另一个疑问: “从洛的话来看,可以认为上次进行攻击的宇宙船并没能把自己被包裹着卡由的能源屏障击破的事情报告给菲拉鲁。可是这一次他们如果伪装成货船船队的话,就不会全部同时发起进攻了。如果他们知道了能源屏障的存在,换用别的方法进行攻击怎么办?而能源屏障的设计有到底能够承受多少程度的攻击?” 利连斯鲁很郑重地回答了她连珠炮一样的 质问: “在我们现在已经得知的文明中,有着能够击破这个能源屏障的科学能力只有一个而已。” 而能给守护卡由伍的守护神电脑下命令解除能源屏障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离六芒太阳最近的第一行星佛斯上,存在着史前人类制造的浮游大陆。那个大陆就是被能源屏障包围着,如今史前人类虽然已经消亡,但是浮游大陆仍然残存了下来。就好像我之前说过的,当时的其他所有人类都不具备能够攻击他们的高度文明。我想,浮游大陆如今仍然能够存在的这个事实,本身就已经回答了能源屏障能承受多少程度的攻击这个问题了。” “这……好厉害啊……” 梅格一想到维持这护卫盾的巨大能量和经历的岁月,就觉得有些头昏。 “可是史前人类为什么要在那种地方制造大陆呢?既然有高到那种程度的科学能力,改造一个行星都富富有余了。而且比佛斯适合居住的行星更是多了去了啊。” “不知道呢。关于他们生活的记录一点也没有残留下来,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面不改色地撒了个大谎。 那些操纵着超科学的超能力者、在后世的传说中被成为神人或天使的人类,就有一部分在拉斐星上残留了下来,而且不久就将展开他们新的旅程了。 而身为拉斐王族直系王子的他能够动用这笔遗产,说明拉斐人被人称呼为天使的末裔并不只是一个传说,而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被人忘却的真实。 “不管过去的人们是怎么想的,总之他们是帮上了生活在如今的我们的忙。所以我感谢马里林的祖先大人们。他们能让乌罗波洛斯的那些家伙们根本没办法动我们一根手指头,就这么夹着尾巴逃回去呢。” “不。不会有这么幸运,他们之中是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活着回去的。” 也许是被对方那依然平静的声音迷惑了,梅格一时竟然体会不到那句话有着多么恐怖的含义。 当她仰望向对方的时候,才为他嘴唇上浮现出的冰冷微笑而毛骨悚然。 “要做show的话,自然是越豪华效果越好了。对我来说,他们能派一个船队来才是正好。只要他们的主炮击上一发,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消灭掉。如果他们不想开火的话,那就算主动挑战我们也要让他们动手。” “马里林!” 伊亚拉·梅格不由自主地整个人跳了起来,她以颤抖的声音问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 “能让卡由生存下来的道路。因为饵太小的话是钓不上几条鱼的,所以即使有点勉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之前我就微微有那么点感觉了,难道你说的饵,就是那二百个拉斐人孩子们?” “过去的确是这样没错。” 一瞬间,脑海中掠过扑上去抓住对方衣领勒住他的脖子的冲动,但是梅格用意志好不容易把这种冲动压抑了下去。 利连斯鲁却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反应。 “但如今的情况就不同了,就算没有孩子们,他们也会攻击我们的。因为有我这个对乌罗波洛斯来说就是撕成碎块也不解恨的人在啊。” “就算以结果来说是这样,可是你也不能说用孩子们做饵啊!事实上,你就是保护着拉斐人的领导吧?如果你这么说,其他的拉斐人会怎么想你?” “善良的人在政治上就是无能之辈。指导者只要在表面上装出清廉洁白的善良样子就可以了,至于内心的真是,只要他足够能干,那么根本就不成为问题。我的确用孩子们做饵把乌罗波洛斯组织的一部分吸引了过来,而结果是给了敌人以相当沉重的打击,而孩子们至今毫发无伤。虽然我是托洛的福活了下来,但那时我就是死了也要救‘黄金海豚号’的所有船员,既然我做了这么危险的赌博,那我就会负起责任。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面对表情严峻的梅格,男人却平静地说了这些话。 “……原来如此啊。也就是说用那副美丽的天使面孔去骗人就好了吗。那么我倒想问问能干的指导者,现在要面对的可是占据了银河系一般的组织哦,请问您到底想怎样作战呢?如果就这么龟缩在卡由上,既没有武器也没有救兵,那就算我们都是些干战争活的人,也想不出打开这种绝望局面的方法的。” 她以辛辣的口吻询问道。 “并不是只有武器才算战斗力啊。我毕竟身为被人称作‘天生的外交官’的拉斐人中的一员,偶尔也会诉诸有效的外交手段的。” 梅格的脸不由得扭歪了一下,她接下来的话语尾上挑,很明显地显示出了不赞成的意味: “外交?你想那些抹杀了十六亿人的家伙们会平心静气地答应你的要求吗?那前些日子的决战又算什么呢?” “不是和乌罗波洛斯,而是和菲拉鲁政府,以及在这方面有影响力的人进行交涉。” “那又能怎么样呢。就算向菲拉鲁政府寻求安全保护,但卡由可是作为一个行星政府被正式承认的,那么对方不会答应这边的交涉可是个很大的疑问啊。” 在没有武力做后盾的情况下去寻求政府之间的外交,是根本不会被对方理睬的。这样的事情梅格见得太多了。 “你觉得外交是什么东西呢?” 利连斯鲁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思考,忽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外交就是不流血的战斗。所谓以自己最小的牺牲去换取尽可能高价的战利品,这一点和以实战去获得战果是一个道理。” “但是在战争期间和对方坐在谈判桌上的话,如果要让对方同意自己的要求,就必须得给对手造成某种程度的损害才——” 说到这里,梅格终于理解了刚才男人所说的“show”是什么意思了。 而那位有着清雅美貌的人向着再也说不出话来的她点了点头,很快乐似的说道: “所以就是说,我们手无寸铁、看起来毫无力量的现在正是我们最大的机会。那群吃了很多次亏的家伙一定是火大得要命,拼命地把相当的兵力送到这边来。而我们只要利用能源屏障这个陷阱,等着对方自己跳进来送死就好。只要事情按照我所预想的发展。——祖先大人们的遗产真的是有很多有趣的使用方法呢。其实我本来想和乌罗波洛斯的那些家伙们好好地玩一玩,可是没想到菲拉鲁倒抢先脱离了六芒派的行星政府站到了前面来。这真是个让我沉痛的误算啊。我还真没想跟菲拉鲁玩的呢。” 这个让人分不清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只是开玩笑的男人,最后露出了傲慢不逊的微笑。 梅格的后背猛然地略国务了一阵战栗。 这是第二次看到这个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在他面不改色地说出要夺走所有袭击者的性命这么残忍的事情的同时,面上那副表情却可以强烈地引起旁观者的官能。 那可以说是于天使般的笑容截然相反的另一种笑容,美丽而有魅力到了在他的所有表情中数一数二的地步。 为了从这种咒缚中逃脱出来,她不得不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挥去自己那种奇妙的感觉。 “我也是个军人,自然知道战斗没有什么干净或者肮脏可言。反正我们也派不上什么用场,那就随马里林你的便好了。只是……” “只是?” 男人催促着她把话说完。 “一旦有个万一的时候,一定要有个人去保护那两百个孩子才行啊。你必须得去操作史前人类的遗产对不对……” 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的生命即将走到劲头,这已经是无论谁来看都一目了然的问题了。 但是谁都惧怕着那最后之日的到来,不敢把这句话清晰的说出口。 “在六芒太阳系里会有六芒星的守护神保护他们。而孩子们成人之后就会有人到外部世界去。就算遭到乌罗波洛斯的袭击,孩子们也会继承我挑起的这场战争的。” “这可不好说啊。既然一个种族会在一个行星上一生终老,那么他们就会造就一个连建造宇宙船的技术都没有的未开化行星。只要呆在卡由就没有任何人能出手,那么也没有自己求战的必要了吧?” “如果让卡由的孩子们永远呆在这个被能源屏障守护着的封闭空间里,只懂得享受这种被动的和平的话,那么他们马上就会陷入和二十年前的拉斐星上的人们一样的毫无精力状态了。而他们没有离开六芒太阳系外出活动的精神,那么已经到了种族极限的拉斐人就不会有任何未来可言。要么以战斗建筑起新的历史,要么就在和平中选择缓慢的灭亡——这就是孩子们所能选择的两条道路了。” 男人的这一席关于未来的谈话,实在是阴暗无情到了让自己这个外人都觉得无力的地步。梅格的心绪顿时变得万分沉重。 她把视线垂落在了自己的膝头上。 她的丈夫曾经是拉斐人的外交官,在因为工作而回到母星的时候,就被卷入了拉斐星灭亡的悲惨命运。 她想为一定是死得极为痛苦的丈夫报仇,所以只凭着自己一个人,以什么时候死都无所畏惧的精神一直撑到了今天。 “虽然我现在仍然恨着乌罗波洛斯,可是像这种随机应变而不断集合又解散的秘密组织,就算想打击也没有实体。既然没有明确的攻击目标,那到底要怎么战斗下去?如果没办法歼灭他们的组织,那我们到头来还不是会输给他们?” 如果再失去了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这位指示出前进道路的引导者的话,那么自己就被孤零零地剩在黑暗之中了。 “请不要那么悲观啊,伊亚拉。总之我们现在还是同仇敌忾的对不对?现在乌罗波洛斯和银河联邦军的情报部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失,要想恢复到以前的组织的话,就需要相当的时间了。而趁着这段时间,卡由就可以培养出新的指导者了。——虽然这是很悲哀的事情,但是和平是不会如人们的愿望一样持续下去的,想要寻求争斗的人只要还有一个在,那么一切都会迅速地走向战争。” 利连斯鲁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如今利用附带陷阱的外交手段让乌罗波洛斯知难而退的话,至少就可以把拉斐人从争斗中解放出来了。 “可是联邦军情报部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啊!要不是你牺牲了自己的话,他们根本连乌罗波洛斯的尾巴都抓不到!现在唯一能干的o2也已经死了,他们根本就只是个废物集团了啊!” 伊亚拉·梅格激动之下,不由得粗了声音,语气也极为激烈,甚至脱口叫出了o2——奥利维·奥斯卡休塔上校的名字。当她看到高大的男人忽然颤抖了一下之后,才发觉了自己的失言。 虽然利连斯鲁从来没有说过,但是o2的事情给他造成了极其深刻的创伤。 只要一想到自己逃脱了敌人的魔掌,但是却没能救出朋友,他就一定会深深责备自己的无能吧。 而自己却用不经大脑的一句话就挖开了他的伤口,梅格现在恨死了自己。 “——请不要说得那么苛刻好吧?以身为普通人的部下们,到底是无法代替超等级的精神感应者的上司的啊。” 就在这个时候,门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吃惊的两人一同回过头去,见那里站立着一个二十岁前后的红发青年。 虽然大眼睛和娃娃脸还是一样,但是与刚刚认识的时候比较起来,他的面孔上已经增加了精悍的感觉,也总是带着成熟的表情了。 正在懊悔不已的梅格见在最尴尬的时候来了救兵,便如释重负地向他笑了起来。 “吓了我一跳。外面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吗?” “正好告了一段落。尤芙米亚公主烤好了饼干送了过来呢。今天难得大家都在,就在大厅好好喝个下午茶吧。现在地下正在准备,一起下来如何?” 洛·乔纳森用他那双深紫色的大眼睛从远处揣摩着船长的身体状况。 利连斯鲁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把三天前走好的白兰地蛋糕也切开吧。如果没人动的话,应该就放在厨房的冰箱里。” “咦!有白兰地蛋糕吗?那一定要拿出来啊!我去拿来◆” 通过自己的舌头,深知船长做饭与做糕点的手段有多么高超的青年高高兴兴地叫着,也不等里面的人说好,就喜色满面地跑了出去。 房间中的两个人都听到了那以迅猛的势头冲下楼梯的声音。 伊亚拉·梅格叹了口气。 “哎呀呀。该说那孩子是直率好呢,还是天真烂漫好呢……” 男人对他苦笑了一下: “这还不好说呦。他从很早就在听我们的对话了,可是找好时机进来帮忙的呢。” “咦!……这可真是的,抱歉让小朋友都为我担心了。对不起,马里林。是我说话太不经大脑了。” 利连斯鲁向着道歉的她挥了挥一只手,扶着窗子的边缘站了起来。 无论内心如何,那个黑发的背影装出了不在意的样子,如此说道: “奥利维还活着的。虽然也只是活着而已。是我太愚蠢了,求助了祖先大人们留下的治疗机械。我罔顾自己没有早点救出他的错误,即使现在他已经成了废人,还是不知道放弃……一想到那些家伙们用药物一点点地侵蚀他的做法,就为我自己的愚蠢而愤怒。所以为了不给周围造成危害,请尽量不要提到这件事情。拜托你了。” 梅格是认识那位冷彻而美貌的情报军官的,一想到捉到他的敌人们都对他做了什么,就不由得扭歪了面孔。 虽然他本人已经做出了觉悟,但是跟他关系亲密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如今比起o2本人来,的确还是利连斯鲁更加痛苦。 ※※※※※※※ 在两层楼高的大厅里,基地中的人们一起协作,做着下午茶的准备。 这个大厅以一层楼高的木质隔扇与旁边的食堂分割开来,隔扇上描绘着卡由的两大大陆,划分成很多颜色的区域,还留下了许多人的笔迹。 那时负责开发这个行星的技术者们在集中的时候讨论工作的进行状况或者问题点、今后的预定等等话题的时候,留下的情报交换的遗迹。 虽然这隔扇做得很粗陋,但是本身就是本着方便拿掉的念头设计的,自然做得又轻又薄。只要撤掉隔扇食堂和大厅就会合为一体,再收拾一下桌子和椅子,就变成了相当宽广的空间了。 这座如今大半空着的公馆,是座以石头和木材为主要素材建筑起来的四层建筑。以大家共同生活的空间为中心,向三个方向各自伸展出一栋侧翼。如果在侧翼的末端各连一条直线的话,就成了一个正三角形。 也就是说,这个大厅是三岔路口的分歧点。 位于北半球大陆南端的这个地域是开发最迅速的地方。只要看看隔扇上这个地域留下了最多的笔迹,就一目了然了。 而被冻土与冰盖覆盖着的大陆北侧就与理想的居住环境差得太远,相对的也没有一点字迹。 另一边的大陆三分之二都处在寒冷的气候带中,所以自然要优先开发利用面积比较宽广的北半球了。 有着六芒太阳系主权的菲拉鲁星脱离银河联邦的事情,给卡由星的开发带来了重大的打击。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拉斐人感到悲观。因为只要与这些即将 诞生的孩子们为伴,就算是完全没有开发的星球,也就是自己的故乡母星了。 “黄金海豚号”的所有船员虽然无缘产生这样的感慨,但是他们也会帮助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因为平时总是分成几队各自外出,很难得有像现在这样全体到齐的机会。今天是个极其少见的例外日子。 乔纳森去取蛋糕了,现在看不到他的影子。 椭圆形的桌子上摆放着人手一只的盘子,接着只要尤芙米亚公主把小推车上的饮料倒进杯子里,分配给各人就可以了。 “哦呀,还真是豪华的下午茶呢。”看着盛满水果与蛋糕的盘子,伊亚拉·梅格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好吃的东西就是要有好多好多才更好呢,不是吗?” 已经就座的奥卢卡·西沃以口齿不清的悠闲口气答道。 由于她说话的方式有着不可思议的浮游感,所以别人很容易误解身为船医的她的能力。 但她可是在云集了各个行星上选出的精英的学都之一进行了学习,研究成果获得承认,得以留在研究室的人才,而且身为科室长的教授还一封接一封地来信,催她早点回学都去,可以说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医学学者。 不过以她那总是慢一拍的口气,被淡色的金发包围着的无邪的笑脸,的确是怎么看也不像精英中的精英。而且这个样子的她居然还和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是同年,乍听起来,不管是谁都不可能相信的。 而和西沃很要好的前女海盗芙米·克扎克则是个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烈性女子。 那蓝色的双眼中放射着的锐利光芒和好胜感,给她那可以归入每人类别的面孔增添了锋利的印象。 但是,五年前与利连斯鲁相遇那时的阴影已经毫无残留地消失了。 克扎克比西沃要小整整四岁,可是看来反而更像大人。 迟了一会儿出现的梅格和船长坐到了空着的座位上去。 站在尤芙米亚公主身边帮忙的卡拉马把倒上了各自喜欢的饮料的杯子送到了大家面前。 等做完的时候,乔纳森回来了,他坐到了利连斯鲁身边在座位上。 在和乐融融的气氛之中,相隔好久的全员到齐的下午茶时间开始了。 黑发的船长手肘支在桌子上,扶着脸颊,沉浸在了那混杂着高音与低音的喧嚣之中。 装出垂下眼睛思考事情的样子,他伸出了精神感应的触手,在探知到船员们的精神状态都很良好之后,偷偷地放下了心。 在刚进夏季的温暖气侯与和平的日子中,与大家一起安稳地度过这样的时间,无论是谁的脸上都不见了刚刚到达时的严峻表情。 不用再担心饥饿与跋涉之后,看来大家都把卡由这种牧歌一样的生活当成了休假,找到了各自的乐趣。 虽然要像没有建造宇宙船能力的行星一样,继续维持这种闭关锁国的状态是很不自然的事情。 只有利连斯鲁一个人,为了夺回卡由的自由而准备着迎击乌罗波洛斯的新的袭击。 ——……? 表妹尤芙米亚公主的思念,就像有意识而发出的精神感应一般清晰地传了过来。 虽然她本人还没有发觉到,但自从相遇以来,她的力量就因为直面一个个危机而变得越发强大了。 只要她像这样成长下去,那么新生的拉斐人拥有的就不是一个名义上的女王,而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女王了。 利连斯鲁的嘴唇浮出些微的苦笑。 就好像他所经历的一样,苦难是会让年轻人成长的。 就连从出生起就被作为尤芙米亚公主的保镖而养大,对自己的任务不抱任何疑问,认为保护公主就是自己的存在意义的“黑众”卡拉马,如今也已经成为和乔纳森一样的普通青年,能够以自己的意志来思考行动了。 卡拉马会有这样的改变,除了公主的允许之外,更是得益于受到了年纪相仿的乔纳森的影响。 利连斯鲁也明白,自己疼爱彼此竞争而成长的他们的这种感情,与自己的年龄是很不相符的。 他想起了梅格说这样的自己也很可爱的事情来。 也许在别人看来,这种一心一意地生存下去的样子也是可爱的吧。 于是他向对面坐在两个青年间的尤芙米亚公主问道: “重要的话是什么事呢?” 他的表妹睁大了蓝色的眼睛。 两个正津津有味地把星星形状和心形状的饼干塞了一嘴的青年同时摇起了头: “偶森么也没缩啊?” 但那位马上就要迎来二十岁生日的少女却很明显地松了口气,看来是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样子。 “是关于我父亲……那瓦佛尔的事情,因为有些困扰的事……” “舅父大人发生了什么了?” 她收到了在学都行星那藜作代理学都长的父亲发来的信件。 由于乌罗波洛斯意图掌握学都,把优秀的人才收为己用,便阴谋策划爆炸事件杀害了学都长夫妇,那么接过好友后任的舅父也可能遭到同样的危险。这是利连斯鲁从一开始就很担心的事情。 而金发碧眼、有着清纯又纤细的典型拉斐人容貌的女儿听了他为自己的父亲而担忧的话后,越发羞涩地红着脸低垂下了头。 “他说想要移居卡由。” 她细细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两个年轻人同时咳嗽了起来,包括他们在内的大家都在好意的空气之下等候着船长的反应。 “那当然很好。既然有舅父大人在,就可以更好地照看公主啊。他当然不会一个人来吧?” “是的。除了黑众们,还有学都的学生们,都是强烈希望和父亲同行的人们……” “是吗。这样一来又能增加卡由的人口,这就更好了。请转告舅父大人,我们不胜欢迎之至。” 但女儿却以小到快要消失的声音答道: “其实已经出发了。我想明天这个时候就会到达了吧……” “什么嘛,这不是根本是马后炮了吗?”克扎克放弃似的说道。 “既然是公主殿下的父亲,那根本不会拒绝吧?而且我们正欢迎移民呢,这不是很好吗?反正以现在这个样子要回信也很麻烦,正好可以节省时间啦。” 原本性格就很大咧咧的奥卢卡·西沃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但是同样身为拉斐人的卡拉马却意外地以坚硬的声音表示了不同意见。 “实在很抱歉,马里里亚多殿下。” “什么事情?” “殿下您对那瓦佛尔大人的性情并不怎么了解,才会如此轻易地做出决定。那位大人可是个性相当刚烈,绝对容不得然对意见的人。如果您要迎接这位大人的话,那么这一点请务必要记在心中。” 虽然内容听起来好像在开玩笑一样,但是说话的青年去是再认真不过了。 听到这些的人们顿时哗然。 洛·乔纳森一边在意着什么话也不说的公主,一边问道: “那一位不是你祖父在拉斐星的时候侍奉过的人吗?你说到这个程度,真的没问题吗?” “就算已经是事后承诺,我也还是要说出来。因为如果我现在隐瞒了的话,大家日后会恨我当时为什么没有说的。” 到这时所有人才终于认识到事态有多么重大了。 阿斯拉人索·托多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尖声叫道: “哦呦!好强烈呦!” “强烈的是你的脸好不好。要是想让你脸上的化妆保持得长一点,就赶快改了你那个拍 脑门的毛病吧。” 坐在他左边的船长仰望着他那谁都不敢正视的面孔,语调轻柔地责备他道。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表现成年的阿斯拉人的外表的话,那就是“磕了药的留着莫希干头的木乃伊”了。 红铜色的皮肤,高达两米二的电线杆身材,瘦到了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马上就要饿死的程度,可是长得跟棒子一样的手脚却包含着从外表难以想象的力量,拥有极度敏锐的动作和超群的攻击力。 他们是一个比平均寿命一百二十岁的地球系人类要长命三倍左右,但是却因为好战的性格落得濒临灭绝的种族。 他还有吊上去的细缝一样的眼睛,尖尖的耳朵,几乎要咧到耳根的大嘴巴,里面长满了尖锐的犬齿。 不管他是笑还是发怒,那副凶暴的面相都只会给人以恐惧感而已,外加有点什么事情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还跳来跳去地闹腾,让所有的人都对他不敢恭维。 还有那作为阿斯拉人成人的标记,画了满脸的红色、黄色与蓝色的几何图案的化妆。而且这已经算好的了,因为大家一致的劣评如潮,他好歹放弃了把整张脸都涂白再上别的颜色的做法。 能够正视他的,就只有眼睛看不见的超绝美形利连斯鲁而已。可是虽然时时会陷入这种开玩笑一样的境地里,但没有一个人会真心讨厌这个让人恨不起来的索·托多的。 “都是我父亲不好,擅自说来就来,给大家添了麻烦。真的真的太抱歉了。” 尤芙米亚表情悲痛地道着歉。 “这也不是什么要道歉的事情啊。只要在一起的时候不触怒舅父大人,这不就好了吗?” 王子那乐观的话语让女儿和她的保镖不约而同地一起垂下肩膀,叹了口气。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迟了嘛。” 乔纳森为了让现场沉重的气氛明快起来,特意装出了开朗的样子。 “不可以哦,卡拉马。你这么说不是会让大家警戒吗。人家公主的父亲可是抛弃掉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地位和生活移居过来的,大家应该开开心心地迎接他才对吧?——还有,我特别告诉你们大家哦,他可是超级、超级、超超超级的英俊呢。真不愧是船长的舅父啊!” 这对于英俊容貌的强调,主要是针对女性阵容的。 果然不出所料,一听到是英俊的男士,女性们立刻就为生活中又可以增添新的滋润而容光焕发起来。 尤芙米亚公主也顿时沐浴在她们的问题炮火之下,大厅的一角变得无比热闹。 卡拉马无言地对让女性们抱以莫大期待的青年送去一个非难的眼神。 而悠闲地把咖啡送到嘴边的乔纳森则对拉斐人朋友低声嘀咕了句“你放心吧”。 “就算性格有再大的缺陷,女人还是最喜欢模样长得好的男人。你只要看看她们围着船长吵来吵去的不就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这时候一个声音插入了两人的对话之间。 “喂喂喂,你在那里赞同什么啊,卡拉马?还有洛,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看来我必须得问个清楚了呢。” 虽然用的是逼问的口吻,但那代替声音的精神波却没有在生气,而是在笑着。 两个年轻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2来自那藜的移居者 和尤芙米亚公主预告的一样,那瓦佛尔一行人的先头阵容在第二天午后稍过的时候抵达了卡由的宇宙港。 大约九十名的卡由全体居民都集中在了作为实务地区的宇宙船码头最深处,集体欢迎新居民的到来。 因为不管时间还是人手都太紧张了,这个欢迎典礼基本上没有任何装饰。 光是大家都穿上盛装来迎接,做了一顿豪华的晚饭,就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的欢迎了。 设置在广袤森林中的圆形起降场共有五个,包括地下四层的升降板在内,一共可以停泊二十艘穿梭机或者宇宙船,但是现在真正利用起来的只有靠近一号居住区的一个而已。 在抵达卡由之前受到乌罗波洛斯战舰的正面碰撞,导致引擎部分严重损坏的“黄金海豚号”,当初就是在这里进行修理的。 如今它已经被转移到了拉斐星王宫的地下,交给守护神电脑“奥多罗”做最终的修理了。 过去常常被用来运送建筑材料之类的东西的运输用大型太空穿梭机的门打开了,在恍如白昼的照明下,最初的乘客走出了船舱。 那个人物就是那藜人送绰号“大公”的那瓦佛尔,就算是不认识他的人们,也一眼就看出来了。 长长的金发,丰厚的胡须,颜色鲜艳的蓝色眼睛,即使在远处也是那么醒目。 他那缓缓步下阶梯的修长身体强壮结实,看来就充满了力量。 的确,他的外表正如洛·乔纳森所说的那样,和外甥利连斯鲁一样与拉斐人那典型的兼具男女双性的纤细外貌有着很大的区别。 虽然并没有那一头异端的黑发,但是端正得犹如艺术的面貌是很相似的。 但是他们飘荡着的氛围却完全不同,所以要一眼看出两者之间有着血缘关系恐怕是很有难度的吧。 “父亲大人……!” 原本以为不会再与父亲重逢的尤芙米亚公主百感交集地呼唤着父亲。 就好像得到了命令一样,和她一样身穿纯白长袍、在她背后横向排成两列的拉斐人们一起把单手贴在胸口上,弯下单膝,深深地低下了头。 他们不愧被成为天使的末裔或者神人的末裔,只要那些十分相似的美丽人们做出优雅的动作,就可以酝酿出神秘的光景了。 在卡由,除了公主和卡拉马、利连斯鲁之外,还有十一位拉斐人。 他们是为了表示赞同银河联邦提出的复活拉斐人的计划,特地乘上“黄金海豚号”,经受了乌罗波洛斯战舰的多次袭击,终于到达了新的母星的有志之士们。 那瓦佛尔则身穿郁金色的衣服,胸口与肩膀,还有袖口有着褐色的线条装饰。这身给人以锐利感觉、好像是哪里的军服一般的设计,更增添了他的威严与精悍。 下了最后的一级台阶之后,他向同胞们走去,伸开双臂抱住了自己的独生女儿。 “这么短的时间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啊,尤芙米亚。我还以为你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个小女孩的,你现在就和你母亲一模一样了……” 在多少有些感动的父女重聚,他转向了幸存下来的同胞们。 “谢谢大家给我们这些新来的人以温暖的迎接。虽然稍微迟了一点,但我会和女儿一起努力,尽我的最大努力建设起新生的拉斐。请大家以后不吝赐教。” 如果换了是个普通人说出口来的话,估计怎么听也不会像是在拜托别人。但是这话从在绝对的身份制度的社会中长大的他的口中说出来,就自然到了不能再自然的程度。而与同伴们站在稍远的地方打量着被喜悦的同胞们拱卫着的他,洛·乔纳森不由得心想:即使不在自己的故乡,王族的人也一样拥有特别的身份啊。 有着威风凛凛的姿容,洋溢着充满力量的美感,毫不吝惜地向周围散发着为君临他人之上而出生的人的尊大与难以抗拒的魅力—— 小说中所有那些对王者的描写,完全可以一个字不减地用在这个男人身上。 只要见了他,就会明白为什么他有着那样一副独断专行的性格,周围的人还会容许他了。 从远古时代起就一直重复着近亲婚姻而严守下来的血统,就是有着这种好似咒术一般的影响力。 不过,这里也是有判断男人的时候完全不考虑社 会地位,只考虑是不是帅哥这个因素的人。 “好厉害。真不是盖的,太气派了啊~”克扎克不由叹息。 “他好成熟喔!而且又那么性感◆” 西沃的脸泛起红晕,出神地嘟囔着。 虽然她们的花痴造就是例牌的了,可是乔纳森却觉得很不愉快。 “肚子饿了,哼。” 而以气愤的口气诉说自己肚饿的索·托多一直都只说这句话而已。 那剃成莫希干状的头发一道蓝一道紫,似乎显示着他的心情有多么的不愉快。 但即使如此,可能是因为眉毛和眼角都垂了下来的缘故,那嘴巴弯成折线型、整个拉下来的面孔反而比他笑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对不起,你一定很难挨吧。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好了。” 利连斯鲁以柔和的精神感应,像安慰小孩一样地对他说着。 听了这句话,青年就更加不愉快了。 像这样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擅自跑来,最麻烦的人就是船长才对。可即使如此,其他的人却都只顾着自己如何如何,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他会有多辛苦。 ——比起那种舅父来,我们船长要帅太多了! 洛带着那种近乎愤愤不平的焦躁,仰望着站在身边的高挑男子。 船长今天穿着与平时有所不同的衣服,与身穿纯白长袍症状的其他拉斐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上衣是淡紫色的,上面以银线作出了全面的细致刺绣,一侧肩下垂下暗红色的披风,用银色的皮带束在腰间,从上衣的开叉中露出的裤子与靴子则是与头发相同的黑色。 红与黑都是拉斐人不喜欢的颜色,可是却与身为异端的他是那么相衬。 感觉到了青年的视线,男子报以一个温柔的微笑。 连你都露出这样的表情来,那要大家该怎么办啊——一看到那仿佛在无言地这样说着的淡淡笑脸,青年就觉得胸口窜过一阵尖锐的疼痛。 虽然他并没有消瘦憔悴,但是他的影子却在日复一日地浅淡下去。就好像从指间纷纷落下的沙砾一样,船长的生命正在明显地流失着。 在两个月前的晚上,他说出了自己只有三个月的寿命的事实。 乔纳森与卡拉马发下了重誓,绝不会让这个男人带着不安逝去。可是如今胸口的疼痛却告诉了他,自己对失去他的觉悟是完全不够的。 就算做了一百万回的觉悟,但心脏到了最后还是会背叛自己的吧——因为他是自己绝对不想失去的人。 乔纳森觉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慌忙背转了脸孔。 而利连斯鲁对青年那强烈地传达给了自己的悲伤,找不到任何可以宽慰他的话语。 结束了和同胞们的欢谈后,那瓦佛尔带着次第走出穿梭机的一行黑一人,向着这边走来。 利连斯鲁走上前去,把一只手覆在胸口上,以六芒式的礼节迎接舅父的到来。 “欢迎您远道从那藜光临这里。您的到达令我们不胜感激。正如您所看到的一样,卡由还是个正在开发中的行星,会给舅父带来种种的不便——” “根本用不着这么生分的问候吧!有说这个的时间,就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模样,马里里亚多!” 打断了利连斯鲁的问候的男人带着满面的笑容,表示出他对这次重逢的喜悦,向着和自己个头相仿的外甥伸出手去。 乔纳森是知道当初在那藜他是怎么激烈地拒绝了船长的,所以对如今的这种巨大落差感觉很复杂。 那瓦佛尔很明显地是个爱恨分明的人,不说其他的拉斐人,他与时常压抑着自己感情起伏的船长相比就是个迥异的存在。 激烈的感情——特别是愤怒会让王室的血统中残留着的古代人的超能力发挥到最大限度,同时也存在着失控的危险。 明明知道这一点,那瓦佛尔还不去自制,而这却反而让他比克制自己的利连斯鲁更容易得到其他人的好意。 乔纳森对于这种不公平感到相当的不快。 “好久不见了。” 利连斯鲁按他所说的直起上身,做了礼貌的问候。 虽说是已经和解了,但是曾经那么避忌患上疾病的自己的舅父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他也不得不报以苦笑。 到了这里,那瓦佛尔才发现对方说话时嘴唇丝毫不动的异常现象。 而且他也停止了以前那种移动视线的演技,不管怎么说都给人不自然的印象。 那瓦佛尔的手停止在空中,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抓外甥的双臂,这说明了他激烈的动摇。 “你……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不会是,不会是看不见了吧?还有为什么不出声啊!” “病情恶化了,我失去了声带。失明是抑制病毒的药带来的副作用。” 利连斯鲁虽然为舅父那意料不到的激烈反应而迷惑,还是做出了简洁的回答。 在短暂的无言之后,大公放开了手,以失去了控制的声音叹道: “怎么会这样啊……!我正是为了赎回之前的罪过才来这里的。可是我所能做的事情与你一直背负着的痛苦比起来,实在是太渺小太无力了……” “不,请您不要这么说。舅父大人能够在如今这种形势下来到这里,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如果可能的话,请您以您的力量支持尤芙米亚,而不是我吧。” 的确,与那瓦佛尔的回合在政治上是有着重大意义的。 他是女王的弟弟,也是有着第一王位继承权的尤芙米亚公主的父亲那瓦佛尔·谢尔蒙逊,也是负责二十年前拉斐星灭亡事件的调查委员会承认的行星外幸存拉斐人的种族代表。 本着保护少数种族的理念,被承认为种族代表的人基本上有着与行星政府元首相当的地位。 “马里里亚多。” 大公像是对小孩子一样,用双手从两侧包裹住了外甥的面孔。 利连斯鲁当然不会意想得到他会采取这样的动作,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看不见的双眸。 “你不可以只在意其他的事情,把自己丢在一边啊。你居然连这一点都和那个人一模一样,这真让我难过。我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的。我希望你以后能比谁都要幸福。……你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中传达出深沉而痛切的思念与祈愿。 那瓦佛尔的声音是有着“力量”的,所以能够感觉得到他那毫无伪饰的心念。 洛·乔纳森现在为觉得他可能会威胁到船长的地位,对他抱有反感的自己感到羞耻了。 而即使变得幸福,也没有时间去享受的男人,以他那时时带着的、不像是男性的清雅笑容回应了舅父的愿望: “谢谢您。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句话呢,我真的很高兴。那我就不客气地麻烦您照顾了,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这是同时表达了感谢与迂回的拒绝的说法。 “嗯……”那瓦佛尔也只能低头不语了。 “我们不要一直站在这里说话了。首先让我为您介绍一下在卡由共同努力的大家。之后就请您移步到表示小小欢迎的宴席上去。我也想请您为我介绍您同行的各位。” 拉斐人的王子为了早点结束欢迎仪式,发挥了他的口才。 他给舅父引见了养育拉斐人人工授精孩子们的萨哈迪博士他们,以及负责行星开发的工作人员们。 跟在父亲身后的尤芙米亚公主也时时会插进来,与表兄一起为父亲做着介绍。 三人一起与博士他们优雅欢谈的光景,具有着与周围游离的另一个世界般的美感。 而“黄金海豚号”的船员们 则被归入了“可介绍可不介绍”的那一组,被隔离在了那个世界的外面。 尽管如此,奥卢卡·西沃还是毫不在意地嘻嘻偷笑着,高兴得肩膀都在抖动: “真是一位很有包容力的帅气舅父大人啊◆这下英俊系数变成了两倍,以后的日子可开心了呢~” “哼,古怪也要变成两倍了。” 饿着肚子的索·托多看来是真的没了能量,平时那精神十足的起哄都已经没了影,只是拖着声音揶揄了一句而已。 “这么说起来,那瓦佛尔舅父大人说马里林和谁一模一样,那到底是在说谁啊?” 芙米·克扎克问红发的青年道。 如果论相处的时间的话,她和美貌的船长的交情更久,但是这个背负着很多谜团的男人更疼爱这个青年,总是带着他走来走去,所以如今是乔纳森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船长了。 “是大船长很多的姐姐,名字也叫做尤芙米亚的女性。她和船长一样有着黑色的头发和银色的眼睛——” 青年稍稍地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也是那位大人的恋人。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恋情被人发掘,那一位才会被永久流放出拉斐星的。” “……哎呀啊啊啊~” 克扎克和西沃为这意想不到的悲剧罗曼史而同时发出了叹息。 她们两人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发出了好奇与同情的光芒。 “正因为怀念这一段无法实现的恋情,才给女儿起了和心爱的人一样的名字吧。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想让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马里林和自己的女儿结婚,成就这段感情……” “真是好罗曼蒂克哦~” 任西沃嗥叫她的罗曼蒂克,克扎克则发表了坚决的宣言: “我支持他们!我绝对要给他们加油!” 见了尖叫着呀~,不要啦~,好棒哦~之类毫无意义的巨资,异常兴奋的她们,青年这才发现自己在无心之间犯下了重大的错误。 可是他也找不到空子能插口进去,只能在旁边手足无措地打转转而已。 “你是要支持什么啊?” 和拉斐人的代表商议过后,伊亚拉·梅格走了回来,正好看到了两人兴奋不已的模样。 乔纳森做了说明之后,又慎重地补充了一句: “可是船长已经有索兰西娅小姐这个恋人了,而且他还患有西坦病,就算你们想要支持,恐怕也不太可能吧。” 交抱着手臂的中年妇人愉快地抬起了嘴角: “你不用真的担心啦。喜欢八卦绯闻是女人的天性,随她们去闹腾好了。对不知今天死还是明天死的马里林来说,比起大家都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还是这样来得好得多啊。” “怎么可以这么说——!” 青年想要反驳,但是除了这一句之外,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他只得怀抱着苦涩的思绪,把视线向旁边转了开去。 他看到与那瓦佛尔随行的黑衣集团肃立在那里。 那些被称为黑众的黑发拉斐人们,是与年轻的那瓦佛尔一起被流放出拉斐星的随从,以及他们的家族。 包括他们的领导、卡拉马的祖父那扬在内,一共有三十人。 虽然作为护卫而言这个人数有点太多了,但是对王族来说却是理所当然的,说不定还有点太少了。 而那些僵硬地站在黑众身边的,就是绰号大公的那瓦佛尔带来的学生们了吧。 这些因为倾慕在那藜教授美学的大公,与他同行的年轻人们竟然有将近五十人之多。 他们差不多都在二十岁左右,性别比例则是二比一,男性居多。 里面有六芒系的菲拉鲁人,也有地球系的人,更有乔纳森所不知道的种族的人,是个人种极多的集团。 在学都就学的他们只要回到故乡,就会有光辉的前途在等待着他们。 可是他们却舍弃了超级精英的地位,与大公一起选择了在正在开发的行星上生活。由此可见那瓦佛尔在那藜到底是多么富有领袖气质的存在了。 ——这样可不好。 一考虑到今后的事情,红发的青年就不由得产生了黯然的情绪。 就算那瓦佛尔自发地加入到了谁的指挥之下,他的学生也是不会认同他以外的其他领导的。 包含黑众在内的话,跟从大公而来的人们就会成为最大的派阀了。 而民主主义在基本所有的场合都是以少数服从多数而决定事物的。 大公也是拉斐人,应该是不会做出影响到同胞们的未来的事情的吧,可是多数人的意向真的就代表完美吗,这真的很难说。 但愿自己的不安只是杞人忧天就好了……乔纳森迫切地这样祈祷着。 这时,青年的视线与学生中最显眼的那个六芒系菲拉鲁年轻人相遇了。 他眨了眨一只绯红色的眼睛,然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见对方报以好意,青年也回以一个笑容。这让他回忆起了那个很亲密的六芒人高大男人,一时间,因为他的死而产生的深切悲痛又在心中复苏了。 这个比罗安还要年轻的六芒男人旁边,站立着同样也是二十几岁的一位六芒人女性。 即使在地球系的乔纳森眼中,留着齐肩的金色直长发的她也是个美人。 六芒人这个种族中的所有成员都毫不例外地有着强健的肉体,这让人们在辨别他们个人的外表是好是坏前,就首先无意识地产生了劣等感。 就像那极度发达的肌肉所显示的出来的一样,即使是六芒人的女性,也拥有着地球系男人平均一倍以上的力量。 他们那毫不吝惜地展露出来的强壮肉体所散发的健康的魅力,与同样处在六芒太阳系内的另一种人种、以长袍覆盖着全身、为美貌增添了神秘性的拉斐人正好形成了极端的对比。 利连斯鲁爱着六芒人的女性。 而当乔纳森看着眼前这一组洋溢着生命力的男女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爱的不是被称为神人的末裔的同族女性,而是六芒人的女性了。 人群开始流动了。 简单的欢迎仪式告一段落,大家开始向庆祝宴会所在的公馆移动了过去。 “黄金海豚号”的船员们也加入到了向着出口走去的行列里。 圆形的地下起降场有着全方位的强烈照明,即使这么多的人一起移动起来,也不会有昏暗的感觉。 卡拉马脱离了同胞们的集团,向着这边走了过来,轻轻咳嗽了一声,把手放在了青年的肩膀上。 “肚子好饿啊。” 身穿白色长袍的天使之末裔以难堪的声音这样诉说着。 乔纳森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也空着肚子,而肚子也凑趣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我也是。” 面红耳赤的青年点了点头,然后用只有朋友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对了,一下多了这么多人,我们的食物供给没问题吗?” 因为卡拉马的料理技术广受好评,所以现在就任了卡由的第一任厨师长。 他在厨房里操纵着大型的料理机械,按照各人的口味进行细致的调节。 在累积了许多的数据之后,如今终于可以把做饭菜的事情全部交给料理机械了,到那时不管机械的软件再怎么改良,巧妇也还是难为无米之炊的。 “合成肉类储备相当充足,这方面不需要担心。蔬菜类虽然短期内会有不足,但是只要让农场扩大栽培面积,很快就会种出来了。” “是吗,这样最好了。” 卡由整年的气温都很低,能适应这种 环境的耐寒作物发育的很缓慢。 蔬菜与水果都是在基本完全机械化的温室农场中促成栽培出来的。 动物性蛋白则是可以合成的。合成肉即使与真正的肉比较起来也毫不逊色,自从发明了制作方法以来,就在银河系里广为普及,所有的人也都把它当成了最普通的食物。 听了食物不用担心的消息,乔纳森就放了点心,问起了自己在意的问题: “你认识那些和大公一起来的学生们吗?” “嗯。殿下在那藜的住宅几乎成了学生们的沙龙。而菲拉鲁人塞纳·露西里是他们之间的领袖。” “哦。那么和他站在一起的那位美女是他的恋人吗?” 年轻的拉斐人摇了摇那头比当初长了许多的黑发。 “那就是塞纳啦。库斯特是比塞纳小一岁的弟弟。虽然他们专攻的学科不一样,但是库斯特和塞纳很要好……那个,他也对公主抱有好感,所以才会一起来到卡由的吧。” 卡拉马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乔纳森一听到这句意想不到的话,不由把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他喜欢尤芙米亚公主?” “虽然对库斯特很抱歉,可是这根本不行的。现在正式哪怕多留下一个子孙也好的时候,我想要振兴拉斐人的公主是不可能与连孩子都无法生下的其他种族人结婚的。” “拉斐人和菲拉鲁人不能混血?不是同样都属于六芒太阳系的人类吗?” 卡拉马对青年的这个问题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那当然了。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混血的话,谁还要银河联邦来做什么纷争调停啊。” 就算同样是属于一个太阳系里的人类,每个人种也自有一套复杂精密的遗传基因体系,星球的远近对遗传来说是毫无意义的。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自然也是不可能混血的。 但是地球系的人类却可以与许多其他种类的人类混血,比如说伊亚拉·梅格就跟身为拉斐人的丈夫育有两个子女。 地球人和拉斐人是可以混血的。 这时候,洛才意识到利连斯鲁为什么会选择了身为菲拉鲁人的索兰西娅·米纳做恋人,不由得大感意外。 他携带着只有拉斐人才会感染的西坦病病毒,就算可以用药物控制病毒的发展,这种病毕竟还是有着烈性的传染性。所以他怕传染给其他的拉斐人,极力避免了与同族接近。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绝对不可能没神经到与有混血可能的种族的女性恋爱的程度。 “嗯,人际关系真是好复杂哦,恋爱问题也是。而且看起来就好像要吵起来一样。果然还是会给船长添一堆麻烦的吧。” 洛·乔纳森长叹了一口气。 如今就好像卡由星球的改造到了终盘的时候一样,公馆里迎来了最热闹喧嚷的一夜。 这里一直都只有开发行星的工作人员们而已,但今夜却人流不绝,熙熙攘攘,大家在食堂与大厅合成的地方围成了若干个圈子,兴高采烈地谈笑着。 因为人数太多了,所以晚餐是以自助餐晚会的形式进行的。 大厅中放了一架类似于钢琴的乐器,那藜来的学生们轮番进行了演奏。 虽然大家都竭力吧音量压低到不打扰对话的程度,但是每个人都表现出了高度的技巧和不同的解释,他们不管是谁都拥有着职业演奏家一样的力量,弹奏出极其美妙的曲子。 而在和那藜的学生们的交谈中,乔纳森理解到这对艺术系的学生们来说是最基础的教养,所以有这种程度根本就是自然而然。一想到能进入学都的学生水准到底高到了什么程度,乔纳森就想昏倒了。 而后,他回忆起了在那藜的那段阴暗过去。 仔细想来的话,那件事情也只过去了三个月不到。但虽说时间不长,回忆起来却觉得是好久好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这些人们会知道船长与o2一起做的事情吗? 当然,乔纳森是不能主动提起来的,因为已经被警告过不能提起了。 在与几位学生交谈过后,乔纳森发现他们对身为大公外甥的利连斯鲁都有着好感。 ——那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那件事了。恐怕就是船长的舅父利用了自己身为学都长代理的地位,把事件蒙混了过去吧。 托他的福,船长他们没有被人当杀人犯对待,这让同行的自己也送了一口气。 可是就算是遭到了乌罗波洛斯的暗杀而展开的正当防卫,可是毕竟是犯下了杀人的罪行,也破坏了车子和建筑物的一部分,这样还能被无罪释放,乔纳森就不能释然了。 青年与学生们道了别,向着放满盛着事务的大盘子的桌子走了过去。 他的眼睛定定地落在一个盘子上,开始把盘中两口大小的馅饼放到自己的盘子里。 眼看着表情复杂的他手中的小盘子就堆起了六角形的馅饼小山。 在拿够了之后,他抓起叉子,扎进了一块馅饼里。 当他把馅饼送进口中的时候,高大的男人从旁边探过了头。 “你都吃同样的东西,不会腻吗?” “船长。” 好像穿花蝴蝶一样与大批的移居者们进行着问候的利连斯鲁,正好走过了青年的身边。 乔纳森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这个很好吃的啊。虽然东西这么多,可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了。白奶油加上肉馅,和外面的派皮相当的配,而且里头还放了什么软软小小的东西,味道和口感都很棒。” “那是叫做卡比纳的树果啦。只要煮过就会膨胀起来变得很柔软,所以煮成的料理里经常会用到它呢。” “是这样吗,我在奥伊里库斯军队里的时候一点也没听说过……难道说,做这个馅饼的人是……” 一只手举着葡萄酒杯的男人向着仰望自己的青年轻轻眨了眨眼睛。 “听到你说美味是我的光荣。” “船长真~的很会很会做菜呢!” “哎呀,好高兴哦◆再多说一点啦◆” 在拉斐星的王宫里被电脑养育了二十年的利连斯鲁,跟大多数的拉斐人一样是家事全能,甚至可以说到了艺术的地步。 “这些都是你和卡拉马两个人做的吗?” “不。因为要做这么多的数量和种类,所以公主啊,爱露西娅啦,稍微有点空的人都被拉来帮忙了呢。” “奥卢卡她们也有份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 “——因为她们都很忙,所以我就没去请她们。” “原来如此。这真是一个极其显明的判断。正所谓人各有所擅有所不擅的嘛。” 两个男人表情极度认真地相对点着头。 “附带一提,今晚的甜点可是有洛君赞不绝口的巧克力蛋糕,还有新制作出来的水果派跟蔬菜布丁呦。注意调节自己的肚子,给那些东西也留下点空地吧。” “咦,有派和蛋糕吗?还有布丁!” 青年手托着盘子就跳了起来,伸着脖子向附近的桌子张望。 各人手中的盘子里似乎都还没有甜点的影子。 “不是说是饭后甜点了吗。等晚餐的餐具收拾好之后就会端出来的。你不用着急啦。” “我当然着急啊。要是没吃到船长做的蛋糕,我一定会不甘心到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的!而且以后一个月里想起来都会觉得生气!” 一边用叉子戳着“树果与肉馅白奶油馅饼”,乔纳森一边激动地表述着。 “哎呀◆你就会说些奉承人家的话啦。” “船长,请您不要再用那种女性 口吻了好不好。万一被您的舅父大人听了去,那要怎么办啊。而且要是被这里的别人听到了——” 一边忙着吃食物一边忙着说话的青年一时被馅饼噎住了咽喉,痛苦得扭歪了脸孔。 利连斯鲁慌忙从青年的手中接过盘子,把自己手中几乎没怎么喝过的葡萄酒杯塞进了他的掌心。 “呜、好、好、痛苦……” 乔纳森一口气喝掉了半杯葡萄酒,举起拳头来捶着自己的胸口。 “马里里亚多。” 正在担心地抚摸着青年的后背的时候,王子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他抬起了头。 “啊,舅父大人。” 好不容易才把噎住的食物送下去的青年不巧又喝了口酒润喉,结果这一次把液体呛到了气管里。 那瓦佛尔两侧分别跟随着那对六芒人姐弟,还有一个看不出种族的男人。 “抱歉我迟了做介绍,但我想把对我的女婿有帮助的三个人介绍给你。——她是塞纳·露西里,可以说是学生们的领袖一样的存在。身边的是塞纳的弟弟库斯特。他学的是基础建筑学。以后他们将会是为卡由尽上一份力量的存在。而这边是吉奥茨·尤恩,是担任我的秘书的人。因为他的记忆力非常好,所以被别人送了个外号叫‘人类电脑’呢。” 那个三十岁后半的瘦高男人把右手搭在胸前,做了一个六芒式的问候。 “初次见面。能见到各位是我的光荣。” 包括毫不掩饰自己的敌对心的库斯特在内,利连斯鲁向他们三人礼貌地打了招呼。 站在他身后的乔纳森则仔细地观察了那个第一次见到的叫尤恩的男人。 可能是他皮肤颜色发灰的缘故,那瘦削的身体飘荡出病态的氛围。他还有着女性般柔和的口气和高亢的声调。 虽说秘书就该一直跟随在那瓦佛尔身边,但在那藜的时候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他。 就好像看准了时机回答青年的疑问一样,尤恩对大公的外甥开口道: “前些日子您莅临那藜的时候,我正好有公干去了其他的行星,对于没能与您提前相见,我感到非常遗憾呢。” 这个人不但外表上很缺乏肉体特征,而且头发也是栗色的,这是大多数种族中都很常见的平凡的颜色。 也许他和青年一样,都是地球系的人类吧。 地球人本来就有着各种各样的特征,再加上移居其他行星后肉体上又会发生改变以适应当地的风土,所以外表产生差异的速度是相当快的。 也正因为这样,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银河系相当广泛的范围里增加了大批殖民行星,成为了能够威胁到古老种族六芒系菲拉鲁势力的存在。 地球人这种急性子的膨胀方针,引起了地球对菲拉鲁的第三次银河大战,直接导致以菲拉鲁为盟主的六芒系全行星脱离银河联邦,成立了新银河机构。 而眼前的这对六芒人接地又是抱着什么想法,才会移居到这个被六芒太阳系孤立了的卡由上来呢? 塞纳以明显地作为异性而感兴趣的眼神,正面凝视着利连斯鲁。 而被她那双绯红色的双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的男人,则一点也不在意地把与尤恩的对话继续了下去。 “……姐姐。” 库斯特见状,连忙用手肘顶了顶大胆的姐姐。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利连斯鲁把实现转了过来,向两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站在船长高大的身体背后的青年处在看不到那个笑颜的角度,可是只要看到那对姐弟魂飞天外一样的陶然表情,就能想象出那是怎么样的笑容了。 ——船长这个人真是的,性格好恶劣哦。 为了给那对难对付的菲拉鲁姐弟一个下马威,利连斯鲁就使用了自己的美貌来做武器。 拉斐人是没有面貌美丑的价值观的。 就算身为异端儿,但利连斯鲁毕竟是在拉斐星长大的,他其实对自己的脸孔到底能不能算做美丽抱有相当大的疑问。 但是只要他人看来有价值,他就会把这一点做最大限度的利用。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乔纳森回到桌子旁边,拿起自己的盘子,在心中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总之第一回合是船长赢了啊。 可就在这时,却跑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伏兵。 “我的爱婿啊,你对着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会让我很困扰的呦。身为你的舅父,却看到你夺走其他女性的心,这令我很不安呢。” 那瓦佛尔苦笑着这样说着,接着向旁边的女性回过头去。 “马里里亚多是我希望能成为我的女婿的男人。就算你是我最爱的弟子,也不能拱手相让的啊。” 弟弟顿时脸色大变,而塞纳却与他形成了鲜明对比,以从容的态度回道: “哎呀,大公。难道这一位不是‘前’未婚夫才对吗?适才我曾经听尤芙米亚公主她本人这样说起过的呢。” 用带点开玩笑的口气这样说着的她,是一位开朗而敏锐的女性。 正像她那静音而理智的外貌一样,她的发音很美丽,咬字也很清晰。虽然同样是学都出身的精英,但她与奥卢卡·西沃又是完全不同种类的女性。 她是相当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的人。 大公向她投去的眼神变得严厉了起来。 哦哦哦,说不定事情会变得很有趣呢!一边咬着馅饼,青年一边毫无责任地这么想着,这时造成了纷争的本人开了口: “舅父大人。关于这件事情,以及‘那个人’的事,能请您之后再商谈吗。——如果您希望的话,我也想与您谈一谈拉斐星的事情……” 他那宁静的“声音”,带着寂寞的氛围,令青年看热闹的好奇心都在一瞬间萎缩了。 察觉到他的心绪的那瓦佛尔深深地点下头去。 “只要一看到你,我就无法自制地想起了自己的罪孽。这是因为看到你就会想到那份痛苦辛酸,感觉到我所失去的东西,令我的胸口作痛吧。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我爱着我自己的罪孽。我想我以后也会爱着这样的痛苦生存下去的。” 对不知道他过去的悲恋经以来的人来说,这段言语就是一个谜团了吧。 大公伸出右手,拈起了从外甥的肩膀上流落下来的一缕黑发,弯下身去,将嘴唇贴在了上面。 这个动作就仿佛罪人在忏悔,又仿佛仆从在向贵人宣誓忠诚,又仿佛恋人在向对方表示深厚的爱意。 而他所抱有的感情,应该是这些的全部吧。青年这样感觉到。 “…………!” 秘书与六芒人姐弟则为大公那无法预料的行动而哑然了。 洛·乔纳森背向着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 即使到了现在,大公仍然坚持着过去的约定,执著于促成女儿与外甥的婚姻,正式因为想把有着恋人面影的利连斯鲁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吧。 他无视了患有西坦病的外甥的心情,也无视了女儿那一心一意的心情,其实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考虑才对。 可即使如此,就是没法打从心底地怨恨他。 爱憎分明的大公实在是太人性化了,即使知道这样是可悲的,是他错了——不对,说不定大公本人其实也明白这是错误的,但是青年仍然对他的愿望有着共鸣。 但是,船长的性命已经不长了。 当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他能够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吗。 青年带着暗淡的心情垂下头去,咬住了嘴唇。 3问题的萌芽 欢迎会的第二天下起了雨。 那藜 一卷全 以银河地球系行星政府占多数的银河联邦,以及与地球系敌对的六芒系行星政府为中心的新银河机构。从这两大势力分裂以来,已经过了两年。 分裂初始时,由于众多以全银河系为活动范围的大企业纷纷破产,而使社会陷入了经济不安定的混乱中。 两大势力为了避免经济交流的突然断绝,以尽可能恢复之前的经济状态为最优先,迅速签订了和平协议。 现在因为行星政府忙于解决分裂时造成的混乱,之前陷入交战状态的地球系和六芒系之前的关系也暂时缓解下来。 银华太阳系第三行星琉璃宫——。 因为银河联邦宇宙军中央本部就坐落于此行星,因此七亿的人口中差不多全都是军事相关者或者军事相关行业的从事者,再加上他们的家属,可以说是看不见其他行业的军事行星。 作为通往银河联邦本部和议会所在的第一行星玻璃宫的最后通过点,从太阳系外来访者都要在此进行身份的严格审查。 在宇宙港入港的宇宙船的船籍和下船人员的id卡的检索,如此庞大的数据都储存在情报部的计算机中。批准了登陆许可后相关部门会立刻提供入境者的情报。一旦发现任何的可疑之处,在宇宙船离开太阳系前都会被秘密的进行监视。 联邦宇宙军的存在意义中一半要归于情报部。但虽说如此,关于情报部本部的所在地,却是除了情报部相关人员外再无人知晓。并不是可以让人随意拜访的场所,所在地的情报也被有意识的进行了封锁。这都是为了对来自军队内部的破坏活动进行警戒的缘故。 位于琉璃宫首都的联邦宇宙军中央本部大楼,与其相邻的是一幢与中央本部大楼毫无差别有着金属制外表的五角大楼。 因为周围的建筑全都没有名称而被大部分的人称为中央本部第二大楼的这幢楼,就是情报部本部大楼。 与中央本部建筑的那种充满了淡淡的紧张感和活力的开放性场所相反。综合咨询处所在的一楼,是洋溢着浓厚古风犹如豪华酒店大厅一般散发着威压感的优雅而安静的地方。 外观和结构都无二致,但两者闲形成对比的内部正是它们之间关系的象征。在银河联邦漫长的歴史中,就像联邦宇宙军常常是被看作代表银河联邦市民意志的『阳』的存在,情报部则是担任了『阴』的角色。 现任情报部部长,是歴代情报部老大中最年轻的一位。 奥利维?奥斯卡休塔上校。通称o2,三十二歳,属于地球系混合种。能力值无法计测的超a级精神感应者。 是在这个持续了长年的银河系势力图发生剧变的动乱时期,发挥出了出类拔萃的能力的有着异能的男人。 出身于最初创立了银河联邦的种族之一的白氏族,在无论是谁都会惊叹的长时间中占据着情报部长官一职的司库托拉巴元帅,将十三歳的o2带到了身边并作为后继者进行着英才教育。 虽然联邦宇宙军中央本部下所属的军人们都是官僚性优秀人才的集团,但对十五歳就开始出没于前线的o2来说经常在局势变动的最前线进行指挥的机会也很多。 而正是这样的他,在近两年中都呆在了银华太阳系。 这并不是因为严重的纷争减少的关系,相反的由于事态的无法控制而需要他的判断和指示的情况正不断增加。 因为六芒人的脱离,宇宙军的控制力量减少了一半。趁政治和经济混乱时期加以利用的家伙们不断出现。再加上从前任者时期开始就在各方面军和本部的中枢里以扩大纷争为目的好战的秘密集社的发现。 这是关系阳的宇宙军与阴的情报部生死存亡的激荡的两年。 艰难的战胜了甚至连存在的根本都被推翻的危机,完成了大胆的组织改革和重新编成的联邦宇宙军,由衷的欢迎着因为两大势力缔结的和平条约而到来的片刻性的和平。 奥斯卡休塔上校,坐在歴代部长用来与多数要人进行密谈的接待室的扶手椅子上,等待着即将被带来的人。 在离他很远的一侧的沙发上坐着的红发的年轻士官再次的动了动身体。从他坐在那里后就一直无法平静下来。 「乔纳森少尉,稍微安静一点。吵死了」 「是,非常抱歉」 注意到那冷静而有威压感的低沉的声音的军官,反射性的纠正了自己的坐姿。由于紧张而使声音显得很有精神的回答之后,又立刻发呆般的将视线在门口处徘徊。 轻轻盘腿坐着的银发的上司,闭上了那隐藏在很少摘下的护目镜下的黑色的眼睛。 门被打开了,久候的人终于到来。 「部长,客人已经带来了。」 之前就以内部电话告知了来客的秘书官,向o2敬了礼后简洁的进行了报告就示意身后的人进入。 对秘书官简短的道谢后,身材高大的男子走进了房间。 「……船长……!」 趁着上司无法阻止的空隙闲,犹如被弹起来般站起来的红发的青年军官向客人跑去,然后跳进了大张着双手的男人怀中。 「很久不见了呢,洛。你有不输给坏心眼的奥利维,精神奕奕的生活吗?」 「有的!船长看上去也不错的样子真是太好了。但是……头发,剪短了呢。明明是又长又漂亮的」 离开了对方怀抱的洛?乔纳森似乎很遗憾似的看着原本将黑色的长发留到腰部的男子。 现在顺直的头发只比肩膀长出一点的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耸了耸肩。 「为了照顾孩子们而没有整理头发的时间——虽说这是个玩笑,不过孩子们为了想要被抱起来而纠缠时总是会拉住头发。如果不想被两百个孩子都拉住头发的话,就只能剪短了」 「虽说之前就从卡拉马的光盘邮件里听说了船长把头发剪短的事……。但亲眼见到后还是很受打击呢~我非常喜欢船长长长的黑发。」 「很快就会长回来了所以不要担心。我带了尤芙米亚公主和卡马拉的新的光盘邮件。等一会就给你。说起来,你长高了不少呢。多少公分?」 青年用害羞和骄傲相混杂的表情回答。 「两年里长了十二公分」 「真是很了不起呢。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赶上我了」 「没有。这是不可能的事。很遗憾的地球人的成长期只到二十歳左右。而且比起自己无法控制的身高,还是想再锻炼一下好多长些肌肉,但刚才也被o2训斥了」 「我是认为现在的洛就已经很不错了。体型是跟遗传有关的,所以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温柔的语气也好,让人听到后从心底感到很舒服的低音也好,听着聴着就觉得非常的怀念起来。不觉闲眼睛变得湿润了。 「一直……一直都非常地想你,船长」 「我也是哟」 温柔的低语着的微笑的脸,有着即使是同性也会陶醉以及迷恋上的美丽。 自己关于两年前的记忆完全就错掉了。站在面前的拉菲人王子的美貌,远远超过了自己曾以为牢牢记住了的那张面孔。 情报部长用包含了一点不耐的语调说道。 「对于重逢喜悦的表述就先放一放,找个位子坐下来。不然会让送饮料来的秘书官感到困扰的。——看起来从人工子宫中出生的孩子们成长的都很顺利哪」 「差不多吧。在开始学步时明明需要一直有人注意着但却人手不够这一点让人很困扰。如果一个孩子至少能安排一个大人跟着就好了」 就坐于乔纳森少尉身旁的王子的一族,因为所居住的母星拉菲被破坏而在二十二年前曾一度灭亡。从居住 在其他行星上因而逃过一劫的同族者那里接受了精子和卵子,在新改造并将其当作第二母星的行星卡由上开始种族复活计划离现在已经有两年。 「有你以及其它几个有精神感应力的家伙在,比起普通的父母来说不是更能够掌握孩子的情况吗」 「单身的你大概是不会明白的,小孩子是很容易就会生病的。而且因为是集体生活,传染性的疾病会很快就感染到两百人……」 「地狱啊」 o2发表了简单明了的感言。 比上司要善良的多的部下,向对方表述了自己全身心的深深的同情。 「让如此繁忙的船长特意到琉璃宫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吧」 「不是我的事。是奥利维说有无论如何也想拜托的事所以才来的。虽然也不否认正好可以成为好好休息一次的借口」 「少尉。之后请将马里里亚多带到我家来。等我完成今天的工作后,三人一起吃顿饭。——想要拜托的是私事所以等晩上一边喝酒一边谈吧」 「我明白了」 一边点头一边用手将乱掉的前发拨回的王子的左手腕上,摇晃着被称为邦古鲁的细细的金属性的手环。表面图案各不相同的这样的手镯有着五、六个。与穿着合身的无袖上衣的王子非常的相衬。 「马里里亚多。这东西一个的话能把这一层都吹飞吗?」 「不行。只能做到把这闲房间破坏掉这种程度。如果不使用这枚戒指的话」 马里里亚多对于友人危险的提问平静的作出了回答,并将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展示给他看。 「那个皮带……与其说是爆炸物不如说是为了装备各种各样东西的样子」 「嗯,各种各样的。然后靴子里也还有一些」 「我们的宇宙港警备的检查状况看来还是太松懈了哪」 「你这是什么话。即使是对于担任银河联邦和新银河机构缔结和平条约的中间人的我,扫描员可是很失礼的连骨骼都检查了一遍哦。如果我是女性的话就会以恶意性骚扰而进行投诉呢。如果还要更严格的检查的话,宇宙港一定会发生暴动的」 就算在银河联邦宇宙军的中央本部,治安方面的警备严密到了极点的这颗行星上,拉菲人的王子也一定会携带着护身用的武器。至于理由——这就是他所生活的理所当然的人生。 而洛则对相反的事情感到吃惊。 「像船长这样的轻装打扮,竟然也要检查到这种程度吗?」 「轻装过头反而被怀疑了吧。如果是穿那种拖拖拉拉的拉菲人的民族服装的话,又会被说果然是马里里亚多王子呢。在到处是军人的行星上穿这种跟裸身没两样的服装只会遭到排斥」 「这也没办法的吧。由于头发剪短的关系以前的衣服全部都不适合了。不过这件衣服哪里跟裸身没两样了?只不过是没有袖子而已军人就能联想到那里吗?」 因为与黑色的裤子相连的靴子是民间的宇宙船都相同的,所以问题看来除了这件高领无袖的套衫外不会有其他的了。 在这件完全合身的衣服上,能看到经过锻炼的健壮的上半身的线条。而它并没有薄到可以让人了解到肌肉的运动的程度。 ——啊啊。总觉得能明白那种心情……。 「什么样的心情?」 思考的内容因为过于强烈而传递了出去,有点明白过来的洛看向与o2一样同为精神感应者的王子。 因为被正面的询问而感到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 「啊,没什么。大概是因为平时周围的人都是穿着军服所以对见到别人的手臂而感到不习惯的关系吧……或者该说是形象太过冲击性了……。虽然我是觉得船长既带着野性又充满了男子气盖,但因为平时那优雅的举止……总是让人用着惊艳的目光无法转移……。不过我并不是故意要那样看着船长的哟!只是在意识到的时候就变成那样了」 「谢谢你,洛。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一直是用那样的眼光在看我咯,奥利维」 「不要把别人都当作同性恋,很恶心的。明明应该是淡泊的拉菲人却色气度过剩,关于自己的异常你就老实的承认了吧。如果是来自女性的引诱当然欢迎,但如果是你的话就只会让人感到郁闷」 「那是自己闯入了有着军服癖的军人们组成的异常的世界的普通人的错,我可不想听到这种观点。因为想要回避讨厌的身体检查而特意轻装上阵,结果却被像变态一样的对待。我现在的心情可是很想立刻就回到卡由星去」 洛对于难得没有隐藏自己的不快的马里里亚多的态度感到了惊慌。 「请不要生气,船长!对不起,都是我说了那些多余的话的关系。让你想起了不快的回忆真是抱歉」 「我并不是对你发火。……洛真是个好孩子。只是如果你的上司能够再多了解一点如何与友人沟通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久别重逢后马上就又吵起来,我可不想被这样的你指责」 「o2!因为你的请求而特意远道而来的船长,却在我们这边得到了失礼的对待。既然你都说了是好久不见,是不是应该对船长的到来表示一下感谢呢?你也不想失去这唯一的友人吧」 「——如果你能再稍微注意一下与上司说话的口气,我会很高兴的」 用著半是放棄的語氣的嘆息,降低了説話閒顯露的嚴厲感。即使如此,如果是被洛以外的其他人听到o2这样说也会立刻感到颤栗吧。 马里里亚多扑哧的笑了出来。 「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如果再这样继续打扰你的工作就不好了,还是先让洛带我去你家吧。——那么,回头见了」 轻快的站起身的王子微笑着微微动了动右手。在无名指上拥有着能够将情报部本部大楼的一层炸飞的爆炸力的戒指型炸弹反射着光芒。 中央本部情報部部長的私宅,是佔據了專為情報部相關者準備的公寓的頂樓以及下一層的全部。 已经将一开始时所说的一定要喝到最后的豪言丢开的洛,早早的就醉倒了下去,就连马里里亚多将他搬到卧室时也完全没有醒过来。 黑色的短毛犬摇摆着犹如鞭子一样的尾巴,默默的迎接回到接待室的客人。这是在废弃处分前被o2带了回来的,试验用的改造生物体。在大脑中埋入了作为辅助脑的计算机因而具备了高智能的这只狗,可以通过通信器械和计算机的话筒与人进行对话。 虽说作为精神感应者的饲主即使不靠器械也能够对话,但被o2称之为“沉默的家伙”还是以与普通犬类相同的摇动尾巴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好意。 马里里亚多弯下修长的身躯,一边以与人类交谈的方式一边抚摸着狗的头。 见到这一幕的饲主似乎觉得很有趣似的说道。 「看来你不仅受人类的喜爱,连犬类都很喜欢你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ace对我以外的人摇尾巴摇到这种程度的」 「是吗,这真是无上光荣」 『对具有诚意的对方报以信任是一种礼仪不是吗』 「原来如此。但是,我又是怎么回事呢。欺骗他人,将他们的诚意加以利用可是我的工作哦。你之所以对我产生信任,是因为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吗?」 将新倒满了酒的酒杯递给好友,然后对自己饲主的资格向所饲养的狗进行了询问。 因为也听到了这个令人难于回答的问题,接过了酒杯的王子也开始苦苦思索。 ace抬起了头,立刻的回答了主人的问题。 『因为你是绝不会对狗说谎的人所以我信任你』 「原來 如此!ace看來比你周圍的人都要理解你呢。太厲害了。——爲了令人感動的主從關係乾杯」 微笑着举起了杯子,然后一口喝干了杯中的嫩绿色液体的王子,感受到了要把喉咙烧掉般的强烈的刺激。 「如此烈的酒是不能让人直接喝下去的吧」 「但是味道很不错吧?」 「要说香味不错的话我承认,但要说这种强烈苦涩的粗糙的味道我就不敢领教了。话说回来你要拜托的事是什么?」 「虽说想拜托你的是像长期留守在卡由星上的这种事,但因为要看护两百个孩子所以是不可能的吧」 被先一歩举出了拒绝的理由的马里里亚多,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下来。 不久后,用带着困惑而又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因为是来自你的拜托,所以先根据内容来决定是否接受吧」 「——抱歉。因为认为你绝对会拒绝的所以先下了药」 「什……!就是说根本就没有商量吗」 「我并不打算给你选择权进行拒绝」 「……你这个……混蛋!这笔账会好好跟你算……」 酒杯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撑住沙发在绒缎上借力准备跳起来转身时,失去了意识的拉菲人的王子向沙发的方向倒去。 从鼻中发出悲鸣的黑犬,舔着晕倒了的男人的脸。 『自己的信任被背叛……。之后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但是还是会被原谅的。这个男人就是那种无论是谁最后都会原谅的家伙。如果我能平安回来的话,随便他怎么发泄都行」 『我是在说对于被背叛的事情他一定会非常生气』 对于饲主看准了好友的宽容而进行的背叛行为,被饲养的犬也生气了。 「啊啊。一定会是非常强烈的怒气哦。会让这家伙认真起来完全的生气的人只有我了呢。」 『……你在笑什么?要明白人类表情所蕴涵的意思还是太难了。但能感觉到你是真的在高兴着的气味。你对于惹怒他感到很开心吗?』 「这个啊,谁知道呢」 o2微笑着回避了质问。并对ace的呆然感到了由衷的愉快。 这个用优雅来伪装自己的男人会被人骂作“混蛋”的,就是这只对自己的确信无疑的自信。 快速敲打着光学键盘进行计算的马里里亚多?利连鲁斯,不甘的砸了咂嘴停止了工作。他握住右手的手腕,懊恼的看着因为过度使用而开始痉挛的手指。 这艘小型宇宙船的副操纵士,将倒满了热咖啡的杯子从肩后递过来。 「请休息一下吧,船长。虽说身体已经康复了,但过度使用的话义肢还是会感到痛的哦。因为是跟人类天生的手臂没什么两样,所以如果过于勉强而受伤的话也会患上腱鞘炎之类的病的哦。」 「都已经安上了两个多月了反应还是跟不上。这个义肢看来无法适应我的反应速度呢。因为失去了惯用手的关系,对于将来会遇到的麻烦也感到了不安」 「如果o2是向拉斐星的方向的话,至少还能请奥多罗再造一个义肢」 洛回想起从四面八方不断发射过来在周围造成了无数的凹穴,并将马里里亚多的手腕切断的镭射光线,坐在副操纵席上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如果不是有这个坐在自己旁边的男子的话,自己的头和胸口也会被开上几个洞吧。 警戒系统是以地球人的反应速度为数据进行输入。对闪躱的方向和速度经过了预测后才发射镭射光线。有着远超过地球人的敏捷的拉菲人,直到门锁从外部被打开前,一直都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枪瞄准发射口的角度调整部分的接缝处进行射击将其破坏。 「真是的……好不容易才有的只新手臂!」 「不对哦,船长。我倒不是这样想的……」 拉菲星的史前人类所遗留下来的计算机“奥多罗”曾在随付的设施中,将因为被西坦病毒侵入而面临死亡的马里里亚多的记忆,移植入了用病毒侵入前所采集的细胞而克隆出的肉体中。 虽然最初的他已经死去,但拥有了全部相同记忆的克隆体作为马里里亚多?利连鲁斯本人,继承了他未完的事业而生存下来。 「只是失去一只手腕已经很走运了。再多几秒,如果再迟一点发现我是奥利维的替身这一冲击性的事实的话,我们两个都会被电脑室的警戒系统给杀掉的」 「虽然令人丢脸,但情报部的人竟然一个都没发现你们两人交换了这一点也很让人受打击呢。不管面孔和体型再怎么相似,就算是单卵双胞胎这也太过分了。跟日常用电脑的本人确认系统一样,竟然连我们作为部下的也都以为o2是在搞恶作剧。如果不是恢复了意识的船长进行了适当的处理的话,一定会引起大麻烦的」 虽说是不可思议且丢脸的事情,但日常工作依旧还是顺利的进行了。 「容貌上的相似应该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和他都是超能力者,所以对待一般事务的处理上都是具有相同程度的能力的人,这也是他选择我的理由不是吗。容貌的相似只是一个结果而已」 「难道说会发生需要直接访问情报部主电脑,o2他并没有预计到这种紧急情况是这个意思吗」 「既然都做出在我的脑子里植入他的模拟人格这种激壮而且令人厌恶的事了,那主电脑的密码这种程度的事也告诉我不就好了嘛……!」 想起了那件激壮且令人厌恶的事的拉斐人,身体因为恶心而颤栗。对被植入了他人的人格并作为其替身的这种不快的想法,连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在这件性质恶劣的事件里,因为模拟人格的关系自己有着刻意培养出来的作为冒牌货的自觉,毎当快要暴露的时候马里里亚多的超能力就会自动进行弥补。那头黑发里也被注入了毎天都会被染成银色的念力,原本的人格本是没有机会苏醒的。 因为对明明应该知道的主电脑的访问密码却一无所知的自己感到惊愕,加上对在这种无法输入密码的状况下产生的危机感,马里里亚多的人格被唤醒了。 如果电脑室里没有设置对esp防壁的话,就可以控制攻击系统了。但因为o2自身就是超能力者所以并没有忽视这方面的防范措施。 「总之,如果不是因为密码关系到五百人的性命的话,将我当作替身的事情一旦曝光,他会被审查委员会如何处置就连我都无法想象!」 「哈。上校还真是运势超强的人呢」 「那么,相反的这也表示我的运气差到了家的意思哦,洛。为了寻找那个差劲的混蛋而在两个月中都像这样乘着宇宙船转来转去的我们,明明不是为了要替他保身的说……!」 运气差到了家的王子越说越觉得火大,四周弥漫了凶暴的氛围。 o2的运气也许确实非常的强势也说不定。能够追踪处于隐密行动中的他的人,除了马里里亚多以外就没有别人了。 虽然最初只是单纯的在追踪着o2的行踪,而在此过程中了解到的是o2似乎正在追赶乌罗波洛斯的残党的事实。而相当特殊的是——那是与他的出生有关的研究者的集团。 而且,应该已经在爆炸中死去的学都?那藜的学都长鲁道夫?奥斯卡休塔和亚娃捷琳夫人,也听说其实似乎是被那个组织所抓获了。 「要说搜索乌罗波洛斯的残党的话,明明也算是银河联邦宇宙军情报部的工作,o2是想将私事和工作加以区分吧」 「你说那个奥利维?」 「诶?说错了吗?」 「只要是能够利用的就连对我这个友人都可以做出那种事情的男人,绝对不是抱有公私分明这种高尚品性的 家伙。那藜可以说是那瓦佛尓舅父的地盘,而奥斯卡休塔学都长又是叔叔的好友。我很在意的是据说乌罗波洛斯的残党是研究者。也许还活着的奥利维的双亲,如果是以自己的意志决定和他们一起行动的话——」 「接受第三者提供的精子或者卵子而出生的,体外受精的孩子在现在已经不再是丑闻了哦。船长的舅父作为乌罗波洛斯的老大,虽说是o2遗传学上的父亲但实际上跟他并没有亲子关系不是吗」 从两人的容貌和能力来看,那瓦佛尓和o2之间有着血縁关系这一事实即使是洛也能轻易就想象出来。 「我从为了替我治疗而调查了奥利维的身体的奥多罗那里聴来了很不得了的事情。他的出生并不是体外受精或者人工子宫这种简单的生殖技术。现在要说的话是和我的这具肉体相同的存在」 「诶?难道说o2是船长的舅父的克隆?」 「不是的,都说了并不是这么简单的生殖技术的产物。designerchild,也就是说遗传因子经过人工设计而诞生的人类。因为舅父的梦想就是制造出超人类来,为了实现这个梦想而去了那藜进行研究,所以奥利维是作为这项研究的成果这一点并不是很难思考出来的事」 「这不是……违法的事情吗!所以o2才会采取个人行动吗?」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讽刺的话,那么对o2来说双亲还健在并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情报。 「谁知道?这些都还是推测而已。只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等这件异常事件解决了后我绝对会在看到那混蛋时狠狠地揍他一顿」 「啊~……还是相当生气哪,船长。虽说其中缘由倒是可以理解」 离o2所追的那群残党的研究室,已经只有一个瓦普跳跃就能到达的距离了。为了好不容易追到这种程度马里里亚多付出了多少劳力和牺牲,作为同伴而一起行动的洛非常的了解。 而且,即使并不是在关系到人命的情况下恢复清醒的马里里亚多,就这样丢下被给予的替身任务回到卡由星上去,洛也不这样认为他会这样做。直到弄明白对方做这种事的理由为止,都会继续扮演着冒牌情报部部长这一角色吧。 ——o2还真是非常了解船长的性格啊……。 而在o2的身上能感觉到的对马里里亚多的信赖和撒娇,这也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注视着宇宙船的主屏幕的马里里亚多,一字字的说道。 「为什么不反过来考虑一下」 「把什么反过来?」 「这场闹剧的角色分担。如果他因为工作而无法分身,那么由我去寻找那个据说绑架了他双亲的团体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而除了需要在卡由长期留守外并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我的不是吗」 「是不是为了船长的安危考虑?」 端正的侧脸上嘴角斜拉着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哼。明明在琉璃宫不是还因为身为替身而差点死掉?而且还要连带上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五百名平民」 「不,你说的很对。作为部下对于上司给你带来的麻烦深表歉意」 「就算是想自己亲手做一个了解,为什么不坦率的跟我说呢……。比起让我作为替身处理工作明明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的」 「你不觉得比起坦率的作出请求,宁愿选择之后会被好好揍一顿的方法才比较像o2的做法吗?」 「谢谢你如此贴切的解释」 用手撑着额头感到相当无力的马里里亚多的侧脸,被长长的黑发从洛的视线里隔开 身为替身时剪短了的头发,在这两个月的搜寻期间已经长回了与一开始相同的长度。虽然本人也曾说过很快就会长回来的,但还是比洛的预计还要快很多。 为了要维持住短发的样子而不得不频繁的剪发。考虑到这相当麻烦的一点的话,还是在想要的时候就能够随意减掉调整到合适的长度的长发比较好。 与o2很有特点的头发不同,王子那顺直的头发一旦短到一定程度后就必须要使用发蜡,否则前发就会很讨厌的挡在脸上。即使是现在也还会下意识的把前发拨回去。 如果不是怕被孩子们拉扯的话,就算再张长一点也没关系。正是因为被称为天使的光轮的圆形光环浮现出的时候那头异常美丽的黑发,才让周围的人容许了他因为懒得打理而张长的长发。 因为在恢复意识后立刻将黑发染了回来,所以避免了同时出现银黑两种颜色的奇怪模样。 「就像往牛奶布丁上撒了黑芝麻酱的头吗……」 「你在说什么?」 不自觉地把思考的内容说出来的洛发出了苦笑。 「比如说原本是栗色头发的人将头发染成了金色。之后如果不再打理而让头发张长的话,就会在金发的前部长出更深的颜色来呢。要比喻的话就像把焦糖浇在布丁上那样,可以称之为布丁头。而船长的情况虽然也是布丁头但因为是银发里参杂了黑发,所以应该是在牛奶布丁上撒上黑芝麻酱的布丁头」 「是这样吗。看来今后再给孩子们做布丁点心的时候,都会想到洛你的这句话呢」 苦笑瞬间被冻住。 「请不要这样,船长!是对令人不快的事实进行嘲笑的我的不好。所以请忘掉它吧~」 「我并没有对洛生气的意思哦。总之现在还是尽快与奥利维会合,将问题解决掉吧」 「如果是船长和o2联手的话,一定很快就能回去了呢」 然而,现实并不是如洛所想的那样美好。 并且,被拉菲人的王子哀叹的好运的缺乏,将会在很不得了的地方得到证明,而这一点现在的他们还并不知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