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乃绮罗帆系列》 初诊的价格 kartea-00costofsultation(初诊的价格) 1如梦似幻的童话 咚咚咚——————咚。 「什么?」 这天早上,樱乃绮罗帆在母亲的叫唤中从被窝里爬10来,她把橘色的睡裤褪到一半时,才察觉自己身体出现了异状。 「咚咚咚——————咚」,一股某种深具弹性的东西即将蹦出来般的振动,伴随着皮肤的摩擦感传到了屁股上。 绮罗帆抓住睡裤的手僵住了。 那是怎样? 那是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像本来就蜷缩在裤子里的弹簧获得解放而弹了出来般——的那种感觉。使得她因为刚睡醒而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 (有某个东西……某个玩意儿黏在屁股上!) 大约位于臀部和腰际之间,那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异物感。而且那股异物感就像是和绮罗帆的身体直接连结在一起。 绮罗帆脱得只剩内裤之后,把手伸向有问题的地方…… 毛茸茸的。 先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随即令人发痒的刺激在体内传了开来。 「什、什么?」 那个毛茸茸的异物长得如棒子,粗细则和杆面棍一模一样,不过,摸起来却又软又有韧性,弹力十足。 绮罗帆试着握了一下。 没错,是身体的一部分被握住了的样子。 绮罗帆战战兢兢地,转身往自己的屁股一瞧。 有某个玩意儿从她心爱的小熊内裤里冒了出来。 那玩意儿外头覆盖着一层小麦色的毛皮,细细长长,毛茸茸的……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是……」 尾巴。 不管怎么打量都毫无疑问地就是尾巴。 绮罗帆飞快地把上半身转同前面,用手揉了揉自己又大又黑的眼睛,非常正常的反应。 然后,她又慢慢地回过头。 真的,就长在那里,一条尾巴从屁股上长了出来。 (我这是……在作梦吧?) 绮罗帆用力拉扯了一下尾巴。 结果超痛的,一股像是耳朵被人使劲拉扯的痛楚令绮罗帆眼泪扑蔌蔌地掉了下来。看来这并不是在作梦。 ——一早起床后,尾巴就长出来了。 「怎摸有这种鸟事!」 过度的震撼令她不禁变成了关西腔。 是尾巴耶!尾巴是人类好几百万年前就退化了的器官,这种程度的知识就连生物成绩只有「2」的绮罗帆也知道。为什么这东西会长在已经迎接二十一世纪的人类身上呢! 「怎摸会有这种鸟事~~~~~~~~~~!」 绮罗帆尾音颤抖着,重复了一次。 虽说偶尔会在电视和杂志上看到长着角或尾巴的人出现。但那些人的问题十之八九只是类似骨头或肌肉隆起的现象而已。然而,长在绮罗帆身上的玩意儿,可是毛茸茸又软绵绵,完完全全的尾巴没错。 「为什么?这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啊?」 昨晚洗澡的时候身上确实还没有这玩意儿存在,也就是说,仅仅一个晚上上,这玩意儿就冒了出来。那就好比类人猿与人类过渡阶段的化石一个也找不到一样,是种不可思议的失落的环节。只不过就绮罗帆的情况而言,她是长出了尾巴,所以,与其说是进化,以退化来形容可能更为恰当。 是连who(世界卫生组织)也尚未掌握的疾病吗?不对,就连是不是一种病都很可疑。 (难难难难难不成!这是外星人搞的鬼?) 绮罗帆的脑海里怱然浮现出一个catt开头的字眼,就是趁着动物睡着的时候带回太空船上进行的解剖实验。(catt:指cattlemuttion,指曾在美洲国家发生的牲畜异常死亡事件。) 绮罗帆突然有所警觉似的,东张西望地环视房间各个角落。 如果是外星人趁晚上移植了尾巴,那他们现在一定正从某个地方对自己进行观察。虽然不清楚这样的行为有何意义,不过既然对方是外星人,那么对他们而言,或许地球人身上正存在着难以估计的秘密也说不定。例如,他们正研究着地球人的行动学那一类莫名其妙的事。 「我我我我我、我该怎么办啊——?」 就在绮罗帆抱头低声呻吟的瞬间—— 「绮罗帆,你也差不多该起床啰~」 此时从一楼传来母亲志津保的声音。 这情况简直糟透了。再继续烦恼下去,母亲迟早会到二楼来。志津保胆小如鼠,万一让她看见了尾巴,不是口吐白沫昏倒,甚至还会精神错乱地跳窗也说不定。 「yessir!我马上下去!」 绮罗帆紧张又满怀诡异回答着。 虽然还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生了病还是受到外星人的手术,总之,现在这条尾巴不能让人看见。毕竟这是毫无预兆突然发生的,搞不好也会突然消失吧!?总之先观察一阵子,等真的束手无策之后,再告诉别人也不迟……就先这样吧! 绮罗帆拿下挂在墙上的制服,穿上上火,就在伸手抓起裙子的时候身体僵住了…… 啊,这裙子要怎么穿上去呢?就这样直接穿上裙子把尾巴遮起来的话,一定会变得像是有根棍子突兀地撑在那儿。 绮罗帆将意识集中在臀部和腰部附近的肌肉,试图动动尾巴。 会动,这条尾巴在某种程度内能随绮罗帆的意思动作。 让张扬的尾巴垂下之后,直接穿上裙子。接着,只要把上衣的下摆扎进裙子里、再用外套遮起来,从外观看起来几乎不知道里头有尾巴。 拿着黑色书包下楼后,头戴白色三角巾、身穿白色料理服,一身典型主妇打扮的志津保早…就拿着向日葵图案的便当包等候许久。 「你比平时迟了五分钟喔,早餐怎么办?」 「我吃面包和果汁就好。」 绮罗帆收下便当后,立刻跑向厨房,从餐桌上的盘子里抓起半片面包和香肠,然后,灌了口无盐蕃茄汁,将食物送进胃里,接着,跑向洗脸台…… 「等一下,绮罗帆,你没事吧?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突然听到背后的母亲这么一说,绮罗帆不禁「咕嘟」一声把漱口水给吞了下去。 她心惊胆跳地伸手往屁股一摸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裙子并没有撑起来,也没有变成很奇怪的模样。 「没有啊,干嘛这么问?我脸色看起来很差吗?」 绮罗帆一面冒冷汗,—面「啊哈哈哈……」地露出奇妙的笑脸回过头来。 志津保边帮绮罗帆整理上衣的衣领,边盯着她的脸瞧。 「嗯——脸色是没有很差啦,不过没来由地就是觉得怪怪的。总觉得今天早上的小绮罗有点不对劲,该怎么说呢,是身为母亲的直觉吧?」 绮罗帆吓了一跳,看母亲平时一副愣头愣脑的模样,没想到有时候还挺敏感的。 「没有啦,我真的没事。我去上学了。」 绮罗帆逃也似的往玄关跑去。 在她穿鞋子的时候,志津保在一旁蹲了下来。 「绮,绮罗帆……我不是因为之前发生过那种事才这么跟你说的喔。如果你有什么心事,尽管找人商量喔,不管是找我还是爸爸,或是琢己也行。」 绮罗帆的胸口顿时像是被四十四口径的手枪给「轰隆」一声轰出一个大洞般。但是她把这沉重的心情隐藏在笑脸底下,转头看着母亲。 「妈,你怎么啦?今天不太一样耶。我没事,你看我好得很哩。」 绮罗帆煞有其事地举起了手臂用力挤出肌肉秀给母亲看。 志津保望着绮罗帆好一段时间,然后轻轻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也对,或许是妈妈我今天早上不太正常吧,是更年期症候群吗?」 「那我去上学啰。」 (对不起喔,妈妈。) 带着些许自暴自弃的心情和母亲击掌之后,绮罗帆跑出了玄关—— 樱乃绮罗帆,十六岁,就读于新宿的私立高中,是个连花儿也会相形失色的女高中生。 短发带着自然的咖啡色泽,长长的眼睫毛框起又黑又大的双眸,圆圆的鼻子则令人感觉可爱无比。 身高体重都在标准之上。身材偏瘦;不过,那一双脚修长笔直,优美得如羚羊一般。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打从国中以来就是田径社的成员。 住家位于东京都中野区住宅街的一间小型独栋屋。有三个家人,分别是担任会计师的父亲、全职主妇的母亲,以及朝气蓬勃的弟弟。 总之,樱乃绮罗帆是一个在各方面部均衡发展的女高中生。 是的,是一直到昨天为止…… 「呜呜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被置物柜包围狭长房间的角落,绮罗帆站在—面布满灰尘的大镜子前方,泪水盈眶心有不甘地说道。 这里是「新宿六花学院」女子田径社社办。来到学校的绮罗帆并没有到教室去,而是直接跑到这里来。因为她想起了社办里放有一面确认动作用的大镜子。 今天是礼拜四,田径部没有晨练。所以,她想要在第一节上课前,再一次好好观察长在屁股上的那玩意儿。 绮罗帆从单面镜扯下防尘的塑胶套后,便解开裙子上的钮扣。 咚咚咚咚咚——咚。 拉下拉链的瞬间,卸除了上头的负荷后,尾巴立刻大剌剌地弹跳出来。 脱下裙子,下半身只穿着内裤和长袜后,绮罗帆维持背朝镜子的姿势,转过头来一看—— 「唔——————唔~」 不管看了几百次,坦白说,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尾巴长度约五十公分。并非如猿猴那种没有长毛的尾巴,而是比较接近被小麦色的皮毛所包覆的猫尾巴,它大约有两根拇指那么粗。 感觉就像身体的一部分,只要集中意识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摆动。似乎健康教育课所教过的「随意肌」就遍布在尾巴里。 绮罗帆把意识集中在尾巴上后,笨手笨脚地令尾巴的末端一扭一扭地画了个圆。虽然是自己身体所发出的动作,不过,一扭一扭的感觉可爱到让人差点上瘾。 用尾巴尽兴地绕圈圈之后,绮罗帆紧接着想到尾巴的根部…… 根部到底是长什么模样呢?如果真是外星人搞的鬼,应该多少会留下手术的痕迹吧! 她一面微微地拉起上衣的下摆,一面把尾巴的根部贴近镜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嗯嗯~」 绮罗帆又开始发出了呻吟。 尾巴虽然是从耻骨与腰际之间的微妙位置长出,不过如果从腰部的肤色往尾巴长出来的地方循序看去的话,是……肤色肤色肤色……突然一团毛茸茸,如此一般的感觉,并没有所谓的中间地带。 她掀起上衣,拨开皮毛想要看清楚与身体衔接的根部。 虽然她也想过,要是看起来感觉很恶烂的话该怎么办?不过,事实倒也不会,外观极其自然,逐渐从一般肤色转化成有毛孔的粉红色肌肤。完全没有把尾巴缝合在肌肤上的痕迹,仿佛原本就生长在那里一般。 外星人的科技程度虽然无法想像,可是若说这尾巴真是移植而来的话,那可是相当不得了的技术,如今绮罗帆真心希望外星人赶快侵略地球,好让所有人类都长上尾巴。 不,总之,外星人的事情先摆在一边不提了。 「这可能是一种病吗?」 绮罗帆一面用尾巴尝试摆出「?」的形状,一面自言白语地说道。 如果说是渐渐长出来的话还有点道理,问题这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和秀吉的墨俣一夜城一样令人匪夷所思。就算真有这种疾病,会不会和外星人的假设半斤八两,感觉实在太扯了。(编注:秀吉用五百士兵、两千贯资金快速建立的城。由于建立太快,宛若一夜建成而名。) 「呜呜呜呜——嗯嗯~」 绮罗帆把一头短发抓得乱七八糟。 可以的话,她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这玩意儿。反正一般人有肿瘤啊疣啊之类的怪东西在衣服底下长出来时,也都是不跟任何人讲,只是闷不吭声地等它白行痊愈。 话虽如此,但尾巴和肿瘤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首先,光是大小就差太多了,虽然只要一整年都穿着裙子与夹克的话,或许能掩饰过去。可是社团活动时得穿短裤,而且换衣服时其他人也都在场。 就算退出社团,但是从下个月起,游泳课就开始了。而且在参加海边集训与修学旅行时,也有和同学一起洗澡的时候。 换句话说,不管怎么做要完全掩饰是不可能的。 不过,重点是—— 这样的尾巴要是让别人看儿,绮罗帆再怎么乐观都有很不妙的预感。 说得更白一点,就是「怕得要死」。 消息一旦公诸于世,而且还上了电视,如果最后只是以一名长了尾巴的女高中生之姿成为一般家庭客厅中的偶像那也就算了;可是,换做是在漫画和电影中,这种时候十之八九就会出现被抓去某处的研究室监禁,然后变成科学家们的实验对象这种桥段。 「我该怎么办啦——」 绮罗帆抱着头烦恼不已。 既没办法隐藏一辈子,又不能暴露在外人面前,怎么做都不对。她有种感觉不把哥白尼或哥伦布找来帮忙,就不可能想得出解决这状况的好点子。 绮罗帆垂下映在镜子里的尾巴,任由时间流逝。 当——当——当——当—— 上课前五分钟的预备钟声响起。 「完了!」 总而言之,已经理解突然冒出来的尾巴是超自然现象下所产生的事实,也知道恐伯靠普通的医疗方法也没辄,目前只要理清这两点就够了。 绮罗帆重新穿好裙子后,慌慌张张地从社办飞奔而出。 校舍的走廊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似乎不论哪间教室的任课老师都早已到达了,校舍被一片寂静所笼罩。 「呜哇,死定了!」 手表上的指针已经突破了上课前三分钟的关卡。 绮罗帆以疯狂冲刺的速度在走廊上奔驰。 她可是一百公尺只需十二秒就能跑完的飞毛腿。教室的廉价玻璃劈啪劈啪地震动了起来。 正当她开足马力,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中央楼梯的转角时——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学生突然从贴有「请勿奔跑,危险!」标语的楼梯旁冒了出来。 「喂、快闪啦——!」 绮罗帆一边大叫一边紧急煞车。 来不及了。 眼前进出一片火花。 碰——————!一声巨响,绮罗帆狠狠地撞了上去。 撞飞开来之后,绮罗帆双脚岔开成八字形,一屁股跌坐在走廊上。 一阵激痛在身上蔓延开来。绮罗帆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注意到,痛感不是来自屁股,而是因为屁股压在尾巴上。 「对不起~」 她眼眶含泪抬起头来。对方在激烈的冲撞下倒是纹风不动。 看到对方那张脸时,绮罗帆顿时停止了呼吸。 有个出乎意料的美男子近 在眼前。 「朝永……」 朝永怜央麻——绮罗帆的同班同学,是「新宿六花学院」一年级当中,不,或许可以说是全校学生中最引人注目的男学生。 首先是他的外貌气质。光泽亮丽的漆黑头发配上陶瓷般的肌肤,极为端正的眉目与优于一般日本人的高挺鼻梁,以及被长长的眼睫毛所框起的深红色瞳孔。 足足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配上修长的身材,给人一种宛如少女漫画的男主角从银幕世界走出来般的强烈印象。 这位名叫朝永的男子,在举止上也很不寻常。他在教室时,总是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把翘起来的脚伸出座位旁,然后看着白己的书。不只下课时如此,上课时也不改作风。 刚开始的时候老师还会予以警告或故意点名提醒他;不过,等期中考一结束后就再也没人跟他啰嗦了。 所有科目满分八百分,他就考了七百九十九分。据说是「新宿六花学院」创校五十年里的最高分。不用说,他当然是全年级第一名。除此之外,运动神经也是一流,体育能力比运动社团的学生还要出色。 总之,大致上就是这种感觉,朝永不仅是一个眉清目秀、成绩优秀、运动顶呱呱,还是个散发出些许野狼气息、个性十分引人注日的家伙。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特质应该会是所有学生崇拜的对象,并成为偶像般的存在才对,可是朝永的评价却差到了极点。 原因就在于他性格上的问题太大了,换句话说,也就是一种王子病。 他完全没有和别人沟通的意愿,沉默寡言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就算找他讲话,基本上也只会被当成空气看待。从一早来学校到放学回家,整天一句话也没讲的情形似乎也是见怪不怪。 相关的负面传言也不少。例如,他国中的时候,和前来找碴的不良少年爆发肢体冲突,落得停学一个礼拜;此外,由于他有严重洁癖的关系,如果有人胆敢弄脏他的衣服,他就会瞪大眼睛暴怒等等…… 多亏了这类传闻与反社交的性格,以及虽然美形却感觉十分冷淡的眼神之故,四周的人对朝永总是敬而远之。绮罗帆虽然跟他同班,却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半句话。 ——这样的朝永就站在自己眼前。 朝永神经质似的拍了拍制服上的灰尘后,冷淡的双瞳散发出锐利的光芒俯视着绮罗帆。 「那个……这个……」 漠然地持续低头俯视的朝永令绮罗帆一脸狼狈。 她心想朝永到底在看什么东西,便循他的视线一路看去。 她看见在白色的布料上有一大堆小熊脸蛋。 绮罗帆瞬间满脸通红,马上伸手压住裙摆。 「……你看到了对不对!?」 别说有没有看到内裤了,朝永现在根本就是紧盯着绮罗帆的臀部瞧。那是多么直接的态度啊,或者他的表情应该称之为纳闷吧。 绮罗帆这才想到—— 既然内裤处于一目了然的状态,那么其他东西就算看得一清二楚也不奇怪啰。 「那玩意儿……」 她战战兢兢地望了两腿之间一眼…… 心脏差点跳了出来。 咖啡色、毛茸茸的玩意儿从压住的百褶裙一角露了十多公分出来。 绮罗帆手忙脚乱地把它塞回裙子底下之后,再一次缓缓地抬头看了朝永。 朝永向绮罗帆投射更为尖锐的视线。 「啊哈、啊哈哈哈,你听我说,关于这个嘛……」 绮罗帆把藏起来的尾巴又从裙子底下放出来,然后用手抚摸,说道: 「最近这阵子呢,女孩子们流行把这种小东西装在自己的屁股上喔,大家好像都叫这个为幸福的尾巴吧?听说上学时把这个缠在腰上一整天的话,愿望就会实现喔。」 虽然自己说完也觉得这是扯到极点的谎话,但她还是窥视了一下朝永的表情。 朝永栘开视线,「哼」地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背对着绮罗帆从走廊上迈步离开。 绮罗帆爬起身,追着他的背影而去。 (刚才那个「哼」是什么意思啊!) 到底他是接受了绮罗帆的说明呢?还是对太过幼稚笨拙的谎言哑然失笑?抑或是为升到了高一还穿小熊内裤的事情感到好笑呢?总之绮罗帆在意得不得了。 可是,朝永却若无其事,不理会身后的绮罗帆,迳自往教室走去。 (到底是在笑什么啦!) 就在朝永的手放在d班教室的大门时,绮罗帆一面心想搞不好会白曝其短,一面开口唤了他一声: 「抱歉,朝永……?」 第一堂课开始的预告钟声同时响了起来。 就在当当当的钟声中,朝永回过头来,露出了与他过于端正的容貌相反,相当诡异的笑容,接着,他在绮罗帆的耳边窃窃私语后,走进教室里去。 从绮罗帆的下巴到耳朵,就像插进了热水里的温度计,一股火红急速窜升。 朝永只有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熊内裤。」 简洁有力。 紧盯着朝永的后脑勺,绮罗帆随后也走进了教室。 (讨厌的家伙!讨厌的家伙!讨厌的家伙!) 绮罗帆把朝永怜央麻加进了讨人厌家伙名单里的第七名。 2白川医院 「喂,班长。」 第四堂课结束,来到吃便当的午餐时间,绮罗帆向坐在前面位子上的女生开口说道。 「什么事?」 一名很没规炬地将筷子咬在嘴里的眼镜女回过头来。 她是和绮罗帆同班的小智,外号班长,或高额头,本名田中智子。留着用发夹夹住浏海借以强调额头的发型,戴着一副有奶瓶瓶底那么厚的玻璃眼镜,是一个带点御宅族气息的女孩。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很像班长,所以才有了这个外号,事实上,她一次也没有当过班长。 注册商标的玻璃眼镜是班长的一贯坚持,似乎正以「如果摘下眼镜其实是个可爱的少女」为目标迈进中。其实绮罗帆早就知道,她摘下眼镜放下头发的话,便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女。 「班长,你对科学和宇宙之类的事情还挺熟的对不对?」 以女生而言,班长算是相当奇特的,她擅长数学、物理等理科科日。考试的时候数学考了一百分,英文与社会却差点不及格,成绩十分两极。因此,学年排名大约居于前段的中间位置。 从她经常阅读nature等科学杂志的习惯研判,她应该不是只为了应付考试,而是真的喜欢科学类的知识。 「应该比对阿蒙霍特普四世还有汉摩拉比法典还熟吧!」(编注:阿蒙霍特普四世是古埃及第十八五朝法老。汉摩拉比法典是汉摩拉比国王结合苏美人及亚甲人法典写成的法典。) 这两个名词都是期中考世界史里出过的试题,班长应该连世界史也是勉强考了个差点不及格的分数才对。 「那我问你喔……虽然这问题很突兀啦。班长,你觉得真有外星人存在吗?」 「应该有吧?」 班长毫不犹豫地回答后,把自己的便当盒放在绮罗帆的桌子前面。 「真的吗?」 「银河系里有两千亿颗星星。据说类似银河系的小宇宙则有一千亿个,所以简单计算,星星的数目大约有两千亿乘以一千亿个。虽然地球被称作为奇迹的星球,有史以来引发奇迹的人数之不尽,可是星星的数目毕竟比人类的总和还要多耶。总之,就算我刚刚说的那些只是文字游戏,我也认为在这个辽阔的宇宙里,和地球一样拥有智慧生命体的星球应该 不可能只有一个而已。」 「是喔,班长你相信有外星人啊。还真有点意外哩,你看起来就是一副不相信灵异现象的模样嘛。」 「你讲到重点了,说起来,把外星人和灵异现象混为一谈的想法并不是很正确。」 突然班长的口气为之一变,用拳头「咚」一声敲了一下桌子。 「管他尼斯湖水怪、金字塔、魔法、咒术、ufo、还是克苏鲁神话,全部都被视为灵异现象,让外星人爱好者感到极度的困扰。明明外星人就和灵异现象是不一样的。」(译注:以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世界为基础,由众多作者共同创造的虚构神话体系。) 「有什么不一样啊?」 「外星人是一种浪漫。」 虽然绮罗帆觉得会这么想的大概只有班长一人,但还是决定不加以吐槽。 「那班长觉得有动物被外星人绑架到ufo上,然后被解剖的可能吗?就是像那个叫作catt什么的。」 「你说的是cattlemuttion吧,那算灵异现象。」 「咦咦——不是浪漫吗?那和外星人、ufo哪里不一样啊?」 「不管是cattlemuttion,或者mysterycircle(麦田圈),都是将不可能发生的灵异现象解释成外星人的入侵行为,把向恶魔献活祭的事件冒充为外星人的生物实睑。因此,关于那一类的传闻每一件听起来目的都是在引起人的恐惧感,不是吗?基本上,外星人根本没有宰杀几十头乳牛的理由。」 「可是,搞不好他们真的想进行生物实验也说不定呀?」 「就算外星人想实验好了,拿乳牛来做生物实验能干嘛?而且,需要几十只检体那么多吗?何况,把利用完的检体刻意送回原先的场所道理何在呢?」 「那么以班长的判断,就是或许有外星人存在,可是并没有那个叫作catt什么的外星人解剖实验啰?」 「即使是我也不会全盘否定灵异现象。以现在的科学还无法说明的许多事仍然存在于地球上。对牛顿来说,爱因斯坦算得上超自然吧?我只是对cattlemuttion没办法接受,说那是咒术或黑魔法的仪式还比较贴近现实。」 「原来如此。」 听班长这么一说,绮罗帆不禁也觉得确实是如此,外星人让自己的屁股长出尾巴的理由果然不存在。 「呜——唔~」 绮罗帆用手拄着下巴低声呻吟。 「怎么啦?难道你被外星人绑架过啊?例如说早上一起床就发现肚子上面出现一道手术疤痕之类的。」 班长一边把明太子煎蛋送进嘴里,一边不可思议似的打趣问道。 (可惜猜错了。肚子上是没有出现伤疤,屁股上倒是冒出了一条尾巴。) 绮罗帆心里如此想道,同时缓缓地摇了摇头。 要是班长看到了这条尾巴,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可以想像得到她双眼绽放光芒,嘴里嚷着这很有趣的那副兴奋模样。 提到看见了尾巴这件事…… 绮罗帆的眼睛往教室后方一瞥。 一如往常,朝永在后头角落的位子上翘起了脚、一手拄在桌上,眼睛看着文库本。如同雪花石膏般白皙清秀的脸庞上带着微微的忧郁,那模样在绮罗帆眼里看来意外地煞是性感。桌子上放着餐巾与黑色的面包和刀子,看来那就是朝永的午餐。 在沸沸扬扬的喧闹声中,只有朝永的座位被异样的氛围笼罩着。他四周的同学不知道是不是早已习惯的关系,就当他并不存在似的自顾自地聊天。 自从早上发生那件事以来,朝永始终没找绮罗帆说话。 (为什么咧……) 绮罗帆认为当时朝永铁定看到了尾巴。一般情况下,不是都会趁休息时间把人叫到校舍后面,然后把事情问个清楚吗? 到底是他相信了绮罗帆那种程度的谎话,还是眼光深受内裤吸引以致于没有注意到呢?那时候他确实一脸茫然的模样。 一想起他在自己耳边说出「小熊内裤」四个字,绮罗帆就不禁脸颊发烫。 竟然在耳边悄声讲那种事,根本就是性骚扰嘛。 令人不爽,又搞性骚扰,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朝着朝永的背后,绮罗帆在内心里作势吐了个舌头。 放学后,一完成值日生的打扫工作,绮罗帆比平时还早踏上归途。 「我回来了——」 她一到家把书包丢在自己的房间后,一身制服也没换下立即打开了正对面的房门。 「绮罗帆,拜托你开门前至少敲个门可不可以啊!」 盯着电脑画面的琢已有些生气地提出抗议。 他比绮罗帆小两岁,外型活脱就是绮罗帆留着运动少年发型的模样。绮罗帆觉得他虽然眼睛太大以致于少了股气势,不过最近体格也开始变得结实,而渐渐有了男子气概。 「不行喔?你在看色情网站吗?」 「才不是咧。」 绮罗帆探头一看电脑画面,发现琢已似乎正在浏览某个新闻网站的报导。 「我问你,你能让我用一下网路吗?」 「好啦……不过还真难得耶,绮罗帆居然会想上网!」 「还好啦,偶尔也会想上上网啊。」 琢已把电脑桌的椅子让给绮罗帆之后,就坐在旁边的床上开始看起了杂志。绮罗帆一坐下,就瞄了琢已一眼说: 「琢已,不好意思……」 「嗯?怎样,我别待在这儿比较好吗?」 「对不起,不太方便。」 绮罗帆在脸的前方摆出双手合十的姿势。琢已貌似不满地噘嘴站起身来。 「啊,等一下。那个从关键字搜寻的网站在哪里?」 琢已闷不吭声地从一大堆书签里头挑出了一个网页点击。 「谢谢你。」 琢已打开房门后回过身来露出讶异的表情问道: 「今天的绮罗帆是不是吃错药了?」 「有、有吗?」 绮罗帆一面挤出暧昧的微笑,一面搔着头。 「我说……你啊~」 琢已话说到一半又吞回肚子里,不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似的继续说道: 「年纪比较小的我讲这种话或许有些不知好歹;不过,关于那件事,你还是别再放在心上了,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吧!透过学长的关系,办个联谊之类的应该还不成问题。」 绮罗帆胸口里的阴霾霎时蔓延了开来。 她并不是忘得一干二净,那个黑暗部分一直存在着,她只是强迫自己去压抑罢了,现在却突然有被掀开盖子展露出来的感觉。 绮罗帆强忍住差点破口大骂的冲动,毕竟琢已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关心姊姊。 「没有啦,我没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啦!而且,用不着拜托你,我认识的男生朋友可是多得要死咧,不过……我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琢已面露尴尬的笑脸,用手指搔着鼻头。绮罗帆觉得那个动作可爱到不行。 「记得删除浏览纪录喔,不然就算我不想知道,还是可能晓得你看过哪些内容。」 提醒完之后,琢已就关上了房门。 绮罗帆眯起眼睛看了房门一眼,在心底感叹了一声自己的老弟有多么可爱后,接着把视线挪回萤幕上。 由于曾经听琢已说过,所以绮罗帆很清楚网路世界的情报量惊人,只要在网路上搜寻,大致上的情报都找得到。里头也不乏电视与报纸上绝对不会刊载的地下情报,所以 ,她想或许可以找到和自己一样长出尾巴的人的情报。 搜寻网站只要输入关键字,就能从广大的网路世界里找出包含该关键字的所有网页,是一种相当便利的工具。 绮罗帆先以「长出了尾巴」来进行搜寻。 由于使用的是假名输入法外加单手打字,所以格外缓慢。输入文字后,按下搜寻键。 总共约有七百多个网站符合条件。 一点进去最上头的网站,一个长着尾巴与猫耳的女生屁股朝着画面冒了出来,绮罗帆不禁为之面红耳赤。 看样子是成人游戏。没错的话,应该是有关于长着猫耳、尾巴的兽人那方面的情趣游戏。 (我跟游戏的角色半斤八两吗……)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回到搜寻页面,然后一一浏览其他的网站 不过,老是找不到她想要找的网站,几乎清一色都是和一开始的游戏相似的兽人系奇幻内容。但是,绮罗帆所找寻的,是更为深刻写实的体验纪录。 于是她便在关键字里除了「长出了尾巴」外,试着加上「灵异现象」。 这个时候,显现出来的网站气氛突然诡异了起来。 黑色背景,以金字塔或ufo照片装饰的网站接二连三地出现了。长有尾巴的人的故事随即跑了出来,可是,那些全是过去的例子,而且只是一些以前美国奥勒岗州小镇里曾有这种人存在的故事以及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而已。 虽然多半都是这些内容,绮罗帆仍一面在相关连结中摸索,一面寻找自己所渴求的网站。 就在观看某个灵异现象类的连结网站时,绮罗帆的手停了下来。 上头的名字是「魇法病历atoz」,说明介绍则写着「灵异现象系病症的综合情报网」。 「就是这个!」 她兴冲冲地点击了超连结。 『本站因故关闭。』 未经许可,禁止转载 禁止转载sf小说频道 在一片雪白的页面正中间一排硕大的文字标示着。 「呜呜~」 绮罗帆趴倒在电脑桌上。心想好不容易才发现感觉不错的网站却这么倒楣,一边打算按下「返回」键,这时突然顿住了。 仔细一看网页右边的拉霸,下面似乎还有其他的内容。 绮罗帆按着拉霸往下拖曳。 白色的画面开始持续地卷动。 等到拉霸跑到最底端的时候,发现到页面右下方贴有一个用细小的文字写着「魔法病历bbs」的连结。 这应该就是琢已之前曾提过所谓的隐藏性网页。 绮罗帆心情有点紧张地点进连结。 那是一个留言板。 留言板的功用就和车站放置的黑板一样,是让网路使用者留下讯息的页面。由于任何人都可以自由留言,所以经常可见情报汇集在一起的情况。 看起来好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人留言了,最后的—封留言是去年的十二月十七日,是由『[emailprotected]管理员』所写下的: 最近有股不安的气氛,可能是那些家伙正展开行动的关系,因此暂时关闭网站避避风头。留言板我会原封不动放着,请各位自由使用。 「那些家伙?」 绮罗帆一脸困惑。有一种可疑秘密组织的味道。 她向下循序浏览着留言板。 这个留言板是以管理员为主,由经验者来向身体发生异状的人提出建议。 至于问题的内容则五花八门。 例如:最近背后觉得很沉重,不知道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或是每晚都在固定时间被捆住无法动弹之类,尽是一些充满灵异感觉的事情。 而回答这些问题的文字也极为无厘头。 例如:最初那个被妖怪附身的讨论中,关于是否真的被附身,有人回答说只要改造体重计就能知道。 据说如果在地面上画好魔方阵,然后把体重计放在上头,就能测量到妖怪的重量。如果量出来的体重比放在一般地上量出来的数据还重,就表示有妖怪附身。 为了因应妖怪附身的情况,上头还介绍了除妖的寺庙与神社,回答问题的既有熟悉妖怪系之类事情的人,也有熟悉神明上身等这种现象的人。包含管理员总共约四个人在回答问题。 绮罗帆对这些鬼话连篇的可疑讨论开始感到头晕目眩,差点忍不住关掉视窗。可是,想起自己正处于极为可疑的状态就又继续阅览下去。 就在持续往下看的时候,绮罗帆注意到了可以在留言板进行「搜寻」。 于是她二话不说马上以「尾巴」试着搜寻。 「有了!」 绮罗帆激动地握起拳头。 那是一个叫作「纯名」的人所写的留言: 大家好,我是纯名。是一个居住在东京的♀上班族。 查阅了之前的留言版也找不到我想问的问题,所以便在此发问。 或许说出来各位也无法相信,就连我本人至今依旧抱持难以置信的态度。其实,就在一个礼拜前,我早上一起床,突然发现屁股上面长了一条尾巴。 圆圆的、毛茸茸的。 现在还长在屁股上。 因为对生活没有造成妨碍,所以就暂时放着不管它,可是总不可能藏一辈子啊,现在正为了该怎么办而不知所措。 我预定半年后结婚,直到现在还没跟另一半商量。 请问我这样子是不是应该去医院诊疗比较好呢? 绮罗帆咕嘟一声咽下了一口口水。 (果然长尾巴这种现象是存在的。) 早上起床就发现长了尾巴的状况和绮罗帆非常相似。 绮罗帆继续追踪留言的回答。 回答是「[emailprotected]管理员」发表的。 请在明天让专门医生帮您看诊。如果放任尾巴不管,会演变成严重的情况,明天请务必去看医生,而且绝对不能去一般医院,必须去灵异专门医疗机构。您住东京的话,那推荐您去新宿的白川医院,医生年纪虽轻,但我保证他的技术一流。 绮罗帆看得目瞪口呆。 (灵异专门医疗机构……白川医院?) 那则留言上并没有对白川医院的住址与联络方式多加笔墨,而纯名小姐的留言也仅只那么一篇。 这回绮罗帆以「白川医院」在留言板上进行搜寻。 有数则留言符合条件。几乎在所有的留言里,「白川」都被介绍为能诊疗灵异病症的医院,不过,关于院所的资料则是空空如也。 回到原先的搜寻网站,即使打上「新宿」「白川医院」也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对了,电话簿!」 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家里应该有新宿区的电话簿才对。绮罗帆快步下去一楼,从楼梯旁的电话台下拿出数本蓝色的电话簿,又回到二楼。 「白川、白川……」 用手指在白字分类上搜索。由于新宿的店家数目众多,电话簿也因此有中野区的数倍厚。翻过几页之后,总算来到白川开头的地方。 「就是这个!」 新宿区有三间白川医院。可是,很肯定地就是这一间没错。 因为这间白川医院上面如此写道: 「白川医院(黑魔法)」 「……居然敢光明正大地刊登这种名字啊?」 绮罗帆一边发出惊讶声,一边把电话号码与住址输入手机。 「新宿三丁目……第三茶谷大厦三楼……」 说到新宿三丁目,印象中就是有知名百货公司的闹区。取这种诡异名字的医院竟 然进驻都心的大厦里,令人有种奇妙的感觉。 烦恼了好一阵子之后,绮罗帆以未显示来电的方式拨了刚刚输入的电话号码。 嘟噜噜噜噜——嘟噜噜噜噜—— 嘟噜噜噜噜——嘟噜噜噜噜—— 喀嚓。 绮罗帆心头一惊。 (目前电话无人接听,请于提一不音之后开始留言。哔——) 绮罗帆挂掉手机叹了一口气。 感觉很遗憾,又似乎松了一口气…… 是因为今天的看诊时间已经结束的关系吗?现在是一般医院早已关门休息的时间了。 「明天该不该跑一趟呢?」 明天是星期六。虽然只有半天课,可是早就和班长约好了。 下个礼拜六再去? 「不好吧,可是——」 绮罗帆趴倒上半身把脸颊贴在电脑桌上,用手玩弄着浏海喃喃自语。 对于留言上所写:『如果放任尾巴不管,会演变成严重的情况。』微妙地有种耿耿于怀的感觉。 上面所说的是真是假并不清楚,网路世界充斥着各种情报,可是只有部分是真实的。如留言所示,即使新宿区真有白川医院存在,也不见得就是正派的医院,这也有可能是白川医院的工作人员在自导自演。 不过——自己现在是处于死马也想当活马医的状态,即使只是听听熟知灵异系病症的医生怎么说也好,绮罗帆心中如此打算。 绮罗帆于是打电话给班长,拼命道歉后才得以让约会延期。 「呜哇啊!」 抬头看着大厦的绮罗帆不小心叫出声来。与其说是感叹,不如说是吓到,那是出自与期待相违背的惊愕。 隔天放学后,绮罗帆结束了值日生的打扫工作,又向班长双手合十道歉了一次后,便前往「白川医院」。靠着从网路上列印下来的地图一路找来,结果只是位于大马路上众多小巷里其中一角的一栋杂居大厦。 虽然确实是位于新宿三丁目的大厦没错,不过未免和绮罗帆的想像相去甚远。 这里只是一间又脏又小的六楼大厦。建造时可能是白色的水泥墙壁,由于受到酸雨的影响或者其他原因,已经变得乌漆抹黑。 因为绮罗帆一直想像那是一间进驻于气派出租大厦的医院,所以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这样的环境倒是和怪里怪气的医院比较相称就是了。 她一面紧张得心脏怦怦跳,一面打开玄关的玻璃门,走进昏暗的木厅里。 一进大楼,左边就是管理员的警备室,窗户上挂着一层仿佛几百年都没被掀开过的全黑窗帘。 电梯旁边的信箱上,标示了大厦各楼层的租借单位名称,二楼一片空白,三楼到六楼则写着「白川医院」。 「还真有这间医院……」 上面只写着白川应该是为了避免招惹麻烦吧! 绮罗帆愈来愈害怕了。快点掉头离开才是上上之策,她的第六感如此低语着。 即使如此,绮罗帆仍然颤抖着双脚按下了电梯「往上」的按钮。 虽然说受好奇心驱使而想看看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是其中一项原因,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只要到了入口处,或许就能知道看诊时间是什么时候。 电梯的门打了开来。一闪一闪的日光灯明灭不定,酝酿出一股诡异的气氛。电梯一面发出老旧机械特有的巨大运作声一面往上升,没一会儿工夫就在三楼停了下来。 就在绮罗帆心脏跳动与两脚颤抖达到最高点的同时,电梯门打开了。 「咦!」 绮罗帆瞪大了双眼。 眼前出现了另一截然不同的世界,让绮罗帆不禁猜想电梯门是不是变成了和异世界相连的魔法出入口。 如同西洋棋棋盘一般由黑与白双色大理石交错拼贴而成的地板,配上一尘不染的纯白墙壁,天花板上则有吊灯风格的闩光灯明亮地照射着。 感觉就像时髦的沙龙。 电梯大厅和里头以玻璃墙隔了开来,一块写着「白川医院」的银色门牌就镶在玻璃门上。 门里头设有一般医院也会有的挂号窗口。只是,窗口拉上了感觉洁净的蕾丝窗帘,柜台上则放有书写着「有需要的客人请直接前往诊疗室」的牌子,与指着右方的手指图画。 循着手指的方向而去,可以看见纯白的墙壁上有一扇门,门上挂着「诊疗室/手术室」的标示。 从这氛围来判断,「白川医院(黑魔法)」似乎正在营业中。 犹豫到最后,绮罗帆压抑内心的悸动继续往前迈进,她打开玻璃门,往里头踏进一步。 「请问有人在吗?」 虽然原本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呼叫,最后从嘴里出来的声音却像蚊子叫声一样。 没有回应。 绮罗帆通过窗口旁边,缓缓接近右手边的门。 她在门前站定。 心跳激烈到仿佛心脏就要粉碎了一般。 有一种正在渡过危桥的感觉。一个女孩子独白跑到这种杂居大厦里,而且还是灵异病症专门医院如此怪里怪气的场所,实在非比寻常。 (不过,如果苗头不对的话赶快闪人就行了。) 绮罗帆对逃跑的脚程很有自信。 「嘶——」绮罗帆做了一回深呼吸,然后敲了敲门。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帮我看诊吗?」 「请进。」 随即有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回应了绮罗帆硬挤出来的问句,同时也仿佛听到一阵细微的笑声。 绮罗帆把手放在门把上,缓缓地将门拉开。 里头是一间将近二十坪大小的宽敞房间。 天花板和地板都只铺上一层水泥而已,相较于外头的装设是颇煞风景的房间。 房间正中央孤伶伶地摆设着一张医院里都会有的病床。以床为中心,地板上画有不可思议的黑色图纹,也就是俗称的五芒星,而且还是半径五公尺左右的巨大尺寸。 同样的图纹在天花板上也有,病床刚好夹在两个五芒星之间。 病床旁边放置一张桌子与两张圆椅,一名身穿漆黑医师袍的人物就翘着脚坐在桌子上。 「我猜你差不多该找上门来了,你就别再呆站在那里了,快点进来好吗?樱乃绮罗帆。」 耳熟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以红色的瞳孔凝视着呆若木鸡的绮罗帆的人物,正是朝永怜央麻。 3朝永怜央麻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为什么、怎么会、朝永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一定是阴谋。虽然不清楚这是哪门子阴谋,总之,怎么想都只有阴谋的可能性。 绮罗帆浑身发抖地往右一转,打算逃离这里。 「喂,你那条尾巴……要是放着不管它,当心会病入膏盲喔。」 绮罗帆维持着两手一前一后即将拔腿狂奔的姿势僵住了,只有回过上半身向后看。 「……你那时果然看到了?」 「废话,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是看你的内裤看傻了眼,完全没有注意到吗?」 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生气,绮罗帆满脸通红。 「你说最好不要放着不管,那又是什么意思啊?」 努力掩饰自己动摇的情绪,绮罗帆毫不客气地开口问道。 「如果那是幽星性兽化症没错的话,迟早有一天你会真的变成动物。」 「你少唬弄我了啦,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绮罗帆没办法把「发生」两字说出口。毕竟,一般情况下,长出尾巴这个现 象根本不可能发生。 「看在我们是同班同学的份上,免费帮你看诊一次不成问题。」 朝永浅浅一笑挥手示意,可是,绮罗帆却没办法立刻采取动作。 「就算你说要帮我看诊……」 绮罗帆犹豫不决。朝永和绮罗帆一样都是十六岁,当然不可能持有医师执照,那么应该无法进行看诊之类的医疗行为才对。虽然也不觉得灵异专门医师会有所谓的执照,反正就是感觉非常不安。 只不过,绮罗帆认为白川医院的医生就是朝永的这个事实是可以确定的。这一点和留言板的(医生年纪虽轻……)这句留言一致。即使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可是朝永显然就是那个「年轻但技术一流」的医生没错。 重点在到底能不能信任朝永这件事情上。昨天早上绮罗帆和朝永的交谈还是第一次,当时对他的印象差到极点,而且,一直以来耳闻关于他的八卦也都没啥好事。 不过—— (好吧!) 绮罗帆下定决心一脚踏进诊疗室,并关上了房门。 她心想虽然对方是个有点可怕又惹人厌的家伙,可是他总不会突然扑上来侵犯自己才对。至少听听他的意见也好。 绮罗帆一面环视房间,一面缓缓地往桌子走去。 放置在左右两边墙壁的巨大置物柜上,有厚重的书籍连同浸泡在福马林里的谜样生物、感觉透明的骷髅头、装着有毒颜色液体的药瓶,整齐地排列在一起。明显和一般诊疗室的氛围不一样。 等绮罗帆在桌子旁的圆椅坐下来之后,朝永便从桌子上下来,取出一本放在边柜的档案夹。 他在椅子上坐下后,从医师袍里掏出钢笔,开始流畅地在档案夹上书写着。那恐怕是病历表或者其他资料吧。 「朝永,我问你。」 「什么事?」 朝永抬起头来。 「你是这间医院的医生?」 「是又如何?」 朝永把视线栘回档案夹上,重新书写的动作。 「那为什么医院会叫白川?」 「白川是我老爸的姓氏,朝永则是老妈的旧姓。」 朝永的声音平平淡淡的,绮罗帆也没追问。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朝永放下钢笔,将黑色的浏海向上一拨,嘴角浮现轻松愉快的微笑,他面向绮罗帆说: 「虽然你应该有一大堆的问题想问,不过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之后再发问吧?」 绮罗帆点点头。 「在这个世界上有用自然科学无法说明的事情发生,也就是所谓『ult』(灵异)、超自然现象。其中大部分,都是『物理世界』及『其他世界』因某种形式的干扰所引发的。好比说神隐吧,就是因为在某种契机下,穿越了两个不同世界的通道才发生的。」(神隐:意指小孩子或女孩突然失踪的现象,传说是被山神或天狗拐带。) 直到这里内容还是时常耳闻的事情。 「而这个『其他世界』的干扰,并非只针对自然界,也有在人体上发生的案例。譬如,像你一样长出尾巴,或称之为濒死体验的种种现象,这些都可能是靠现代医学与心理学无法解决的病患,而白川医院就是治疗那些病患的医院。不过,我想这些小事在你来到这里之前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朝永窥探了绮罗帆的脸一眼。 「嗯,我是在无意中查到的啦。」 「在灵异医学当中,人的身体是由两个部分组成,也就是肉体与幽星体。肉体就如你所认识的,指的是由六十兆个细胞所构成的物理性躯体。在一般的医学里,人的身体只谈到肉体这里就结束了,可是,灵异医学除了肉体以外,也涉及另一个身体——幽星体。」 「幽星体?嗯~指的是类似精神体的东西?」 「和精神体不同,简单地说就是出现在梦中的自己的身体。它和肉体联系在一起,拥有一样的形貌、同样的思维,不过和肉体是截然不同的个体,就像映照在镜子中的自己。」 「梦里的……自己?」 朝永不理会一脸茫然的绮罗帆,继续解释: 「就像肉体会因病毒与异常细胞、或经年变化染上某种疾病一样,幽星体也会患病。其中,大部分的病症会自然痊愈,或者因为病症没显现在肉体上,以致于患者本人并没有发现。不过,当幽星性疾病太过严重时,将会在肉体上显现,就算在肉体方面做治疗、对于这些疾病也于事无补。必须直接治疗幽星体,而执行这个疗程的就是灵异医疗。灵异医疗起源于高卢的德鲁伊僧侣的治疗术,之后,以德国与东欧为中心,蓬勃发展。在日本,寺庙与神社的消灾祈福仪式会净化肉体以外的躯体,去除肉体的病痛。不过,我的专长是透过黑魔法来进行治疗行为就是了。」 「呃……」 绮罗帆嘴巴张成小小的o型点了点头。由于内容太过跳tone,导致她陷入就连朝永所言是真是假也难以判断的状态。应该说,是对平时像哑巴一样的朝永变得如此饶舌感到讶异无比。 「我大致上都明白了,那么,朝永你是向爸爸学习灵异医学的技术,然后继承白川医院的啰?」 朝永点点头表示差不多就是那回事。 「你是上网查到这里的吗?」 「嗯,在一个叫作魔法病历的留言板上,有个白称pugwash的人,推荐了白川医院。」 「原来如此……」 朝永端正的脸庞闪过一抹阴霾,虽然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取而代之,他把刚刚写个不停的档案夹拿了起来,仰起下巴说了一句:「然后呢?」 绮罗帆一脸困惑,突然被他问了一句「然后呢?」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看她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朝永啧了一声。 「我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现在换你说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他想表达的是快点交代发病的经过。如果是一般的医生,会以一句 「请问有哪里不舒服?」做开场白,他则只问了—声「然后呢?」 「其实,也没啥好说的……简单地说呢,就是我早上一起床尾巴就长在那里了啦。」 「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 朝永流畅地在资料上书写着。 「之前有什么状况吗?」 「完全没有。直到前一天为止,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也没有。」 「在长尾巴前的那个晚上,有梦到什么吗?」 「或许有作梦吧,只是我不记得了。」 「我想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吧。」 朝永把档案夹放在桌上后,便戴上了橡胶手套。 「我来诊察,你脱掉裙子趴在床上躺好吧。」 朝永一派轻松地说道。绮罗帆的脸顿时变得火红,她叫道: 「我才不要!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情不可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诊察啊!就算是一般的医院,需要时也会叫患者脱掉裙子吧?」 「你说的或许没错,可是我就是不想脱嘛!」 绮罗帆脸红通通地用力摇头。 「你昨天不是早就被我全部看光了?」 「那是意外啦!还没嫁人的女孩,怎么可能在恋人以外的人面前只穿着一条内裤!」 绮罗帆高举双手大叫。 朝永用手一拨如漆器般的黑发后,叹了一口气。 「尾巴的位置是在内裤的上方吗?」 「……可以算是。」 「那你总可以把尾巴从裙子里伸出来吧?如果连这也 办不到,那你干脆马上滚回去。」 如果只是尽量让裙子滑落到快接近屁股的位置的话应该还可以,绮罗帆畏畏缩缩地点头答应了。 「呜呜……我知道了,那么,你能先转头看别的地方吗?」 即使朝永露出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还是乖乖听从绮罗帆的吩咐转头看向后面。 绮罗帆解开了裙钩,然后揪着尾巴拉到手边,再慎重地将裙子往下拉,等裙腰通过了尾巴根部,再把钩子扣上。似乎成功让裙子在距离内裤三公分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小心不让裙子滑落,慢慢往床边走去后,便面朝下方趴好。 「你可以回过头了。」 朝永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来到了病床边,瞥了一眼说道: 「今天不是穿小熊内裤吗?」 「什么!」 未经许可,禁止转载 禁止转载sf小说频道 绮罗帆慌忙把手往后一遮,可是裙子完全遮住了内裤,看来朝永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性骚扰!」 绮罗帆转过头来向上瞪了一眼,朝永则像是把她当傻子耍一样,哼了一声。 「你挡住我的视线了,还不快把那只手拿开。」 绮罗帆虽然很不爽,还是乖乖地把遮在屁股上的手缩了回去。 橡胶手套的触感碰上了尾巴。 一股羞耻感在体内传了开来。虽说隔着橡胶手套,但被自己以外的人触碰尾巴毕竟遗是第一次,因此她用力地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叫声。 朝永慢条斯理地抓着尾巴,拉扯一番。绮罗帆心想要是他敢露出下流恶烂的表情,就一脚踹爆他的下面,掉头回家,不过,他倒是一脸正经,且似乎拿捏了力道,因此全然不觉得痛。 「这是猫的尾巴吧。」 「很稀奇吗?」 「不会,狗或猫的尾巴是最常见的,毕竟是和人类羁绊最深的动物嘛。」 说完这番话,朝永停下抓着尾巴的动作,往诊疗室内所设置的洗手台走去,然后脱掉了橡胶手套。用洗手香皂细心地搓洗双手之后,又回来坐到椅子上,再次在病历表上纪录。 绮罗帆从病床上凝视着他那副模样。 一旦看着表情正经的朝永,就会再一次注意到他俊美的容貌。不管怎么说,他长的就是一张仿佛从少女漫画里蹦出来的脸,如果个性又好,在学校也和现在一样愿意开口讲话的话,要当上学校的偶像一定不成问题。 正当绮罗帆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愣愣地看着他的时候,朝永的头往这边转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绮罗帆不禁冷汗直流。 「干、干嘛啦!」 「已经够了,你要露出半个屁股躺在那里到什么时候?」 朝永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才没有露出半个屁股啦!」 他果然是个惹人厌的家伙!绮罗帆一发火,就从病床上爬下来,把尾巴塞回裙子里面,坐到了圆椅上。 「然后呢,到底怎样呀?」 「你等一下。」 朝永继续在病历表上写东西,一段时间后,他放下钢笔面朝绮罗帆说: 「如我预料的没错,你患的是幽星性兽化症。」 记得来到这里的时候,朝永就提过这样的病名。 「幽星性兽化症,是一种在幽星体上发生兽化,而于肉体上显现的疾病。」 朝永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厚重犹如百科辞典的书,然后在绮罗帆的面前摊开来指给她看。那一页的内容印着〔astrallythropy〕的标题,页面被小到让人眼睛发痛的英文字及诡异的黑白照片所填满。 一张浑身是毛且长了巨齿的男子特写令绮罗帆皱起了眉头。 「古今中外,有许多野兽的特征出现在人体上的病例。你应该听过狼人与人鱼的传说吧?那些全是astrallythropy,换句话说,原因出在幽星性兽化症上。」 朝永飞快地翻阅书本,指着其中一张照片。 「啊!」 上头印着一个从裤腰上长出一条如猿猴般细长尾巴的男子。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我当不成狼人,结果却变成了猫娘吗?」 这番话无厘头到连自己也觉得可笑无比,可是,盯着绮罗帆看的朝永那张脸是那么地严肃,仿佛就要被他的气魄给吞噬了。 「虽然你现在只长了一条尾巴,没其他异状,但是,迟早有一天,其他的野兽特征会显现出来。如果继续坐视不管的话,就会如我先前所警告的,真的变成一只猫。」 朝永紧盯着绮罗帆,红色的瞳孔发出了光芒。 他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绮罗帆伸手抹掉额上冒出的汗水。 「那个……染上幽星性兽化症的原因是什么呢?」 「幽星性兽化症的原因几乎是固定的,就如我先前所说的,樱乃的幽星体就是樱乃在梦境中的模样,它的外形受到樱乃的潜在意识影响。虽说是异常,可也不是它自己任意长出来的。」 「嗯?那意思是?」 朝永慢慢地站起身来后,以强烈的视线盯着绮罗帆。 「换句话说……就是你渴望自己能变成野兽。」 4手术的条件 「你说我想变成猫?」 绮罗帆指着自己的脸。 「那怎么可能?我一点也不希望屁股长尾巴啊!」 「樱乃,你养猫吗?还是以前曾经养过?」 「是有养过啦……」 直到两年前,绮罗帆的家还养了一只白黑色的三毛猫,名字就叫作三毛。是母亲在嫁给父亲以前就饲养的猫,活了二十岁才寿终正寝。 「这有关系吗?」 「大多数罹患幽星性兽化症的患者家里都有养宠物。樱乃,你曾经看着那只猫,心里希望自己也过着那样的生活,对吧?」 「我想应该……有吧。」 好比说每当考试周那个礼拜,曾经有好几次看着在屋顶上滚来滚去的猫而心生羡慕。 「可是,只要是养过宠物的人,都有过这种念头吧?」 「话虽没错,可是有过这种记忆的人在感受强烈压力的时候,有时幽星体会渴望变成野兽以做为逃避现实的手段——樱乃,你最近曾经遭受极度强烈的精神伤害吧?」 绮罗帆顿时哑口无言。 当然有。 忘也忘不了的痛苦回忆,盘踞在内心深处的阴霾…… 绮罗帆垂下头来。 「承受极度负荷的幽星体脑部组织会发生异变,长出肿瘤,肿瘤为了减少幽星体的负荷而对肉体产生影响。你之所以会长出尾巴,负荷,亦即精神性伤害是主要原因。」 绮罗帆感到一阵宛如身体被鞭打般的尖锐痛楚。 距离那事件已经两个月,原先以为差不多该是挥别伤痛的时候了,可是,黑暗的乌云始终不肯轻易地放过绮罗帆。 「大致上,兽化会先从尾巴这个野兽的明显特征开始。虽然通常幽星体的变化不会出现在肉体上,但是,如果冲击异常巨大的话,影响就会波及肉体。现在你身上所长出的尾巴就是最好的证明。不久之后,耳朵等其他特征也会逐步出现,最后完全变成一头野兽……」 绮罗帆深吸一口气。 他不是在骗人吧!因为两个月前那事件除了班长和家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可是却被朝永说中了。 兽化的原因在于那事件的记忆,而且,继续发展下去的话,自己将会变成猫…… 绮罗帆缓缓地开口: 「……那么,这个病治得好吗?还是 只能束手无策等着自己变成一只猫?」 朝永的视线仍停在绮罗帆身上,摇了摇头。 「只要动手术就能治好,从樱乃的幽星体切除肿瘤的话兽化就会停止。」 「手术?你连这种事也办得到?」 「幽星性兽化症的手术我已经执刀了五次,如果把当助手的次数也算进去的话,已经超过二十次了,我有让手术百分之百成功的自信。」 他犀利地眨了眨眼的红色瞳孔里,散发着强烈的自信。 绮罗帆这才放下心中的巨石,感觉就像心情变得阴沉的时候,突然有一道光线照射进来。原本一直以为是个惹人厌的家伙,第一次看起来那么可靠。 「那就拜托朝永帮我开刀好了,你愿意为我动手术吗?」 虽然性格差劲,又爱性骚扰,说话时用字遣词也跩到一个不行,可就是觉得朝永会伸出援手。更何况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了。 像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朝永坐在桌子上翘起长脚之后,用手拄着下巴眯起了眼睛。 「要开刀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付得起手术费吧?」 「啥?」 绮罗帆发出像是愣住了的声音。可是,仔细想想,支付医疗报酬也是理所当然的。 「手术费要多少啊?因为不在保险范围内,所以很贵对吧?如果十万日币左右的话我还凑得出来。」 朝永「哼」的一声笑了出来。 「十万?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是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免费看诊,否则光看诊费就差不多要那个数字了。」 「可以连手术费也优惠一下吗?」 「你想太多了。」 「小气,不然你说手术费要多少?」 如果是十万、二十万的话只要砸下储蓄还有办法支付,但要是超过这个数字,理论上是拿不出来的。 朝永一面低头俯视着绮罗帆一面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万?有点贵耶。」 「……是三百万。」 「啥……三百万?」 绮罗帆惊声大叫,差点从圆椅上摔下来。 「你在开玩笑吧?」 朝永还是一句话也没说,紧盯着绮罗帆看。 「你也拜托一下!三百万这个数字我怎么可能付得出来呀!」 「这是市价。」 「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你就算我三百日币啦!」 「你太天真了。」 「你想模仿怪医黑杰克吗?鬼才要付那么一大笔钱给你这种高中生啦!」 「这是对价原则,容我再三提醒,这是市价。要是你觉得我在骗你,那就去其他地方问问看,应该每个地方的价钱都差不多。」 绮罗帆心想他这番话应该也不是骗人的。灵异专门医院并非一般门诊,客人稀少,还把医院设在新宿的一流地段,虽然只是一栋破烂大厦,想必租金也不便宜。如果不收取高额谢礼的话,根本就不可能维持得住。 「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跟我要那么多钱呀,我又没有三百万,所以也无可奈何啊。」 绮罗帆发出快哭出来的声音。 这时朝永浅浅地露出一抹恶魔的微笑。 「既然如此,那只好请你用身体付帐了。」 本来还搞不懂是什么意思的绮罗帆会过意来,霎时脸红到快喷出火来。 「你、你这是趁人之危!这样还算是男人吗?你这个死变态!少开玩笑了!」 「那意思就是表示放弃手术啰?你就变成一只猫,尽情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朝永冷冷地说完后,从桌上一跃而下,意兴阑珊地往墙壁的方向走去。 (我会变成猫?) 那可敬谢不敏,因为她还有想以人类身分完成的事情。 可是,即使如此,也不愿意就这样把身体献给朝永,献给这种趁人之危的家伙。 「只要准备好三百万就可以了?好吧,我会想办法筹钱。」 绮罗帆朝着面向置物柜东翻西找的朝永背后大叫。 「要是你想拜托父母出钱的话,我劝你打消念头比较好。如果是精神状态正常的大人,绝对不会支付我如此钜额的款项,还会把你抓到综合医院去。」 「可是,如果一般医院也束手无策的话,就会来拜托你诊治啦。」 「前提足如果你能全身而退呐,魔法病历的留言板上不是写了吗?绝对不要去一般医院。」 「那、那个嘛……」 上面的确有写…… 「当以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患者前来看病时,情报会立刻从医院传到厚生劳动省去。那个地方对于灵异类的疾病在社会上曝光这件事异常敏感。你去完医院的隔天,或者当天,就不知会被隔离到哪个地方去,从此人间蒸发。然后,医院会声明从来没看过你这个人,就算你父母跑去报警,或者找人众媒体,也完全不会有人理他们。」 「想太多了,不可能有那么……」 『夸张的事』这四个字被回过头来的朝永脸上那恐怖的表情给制止了。 「——友田惠子,她是专攻灵异的自由新闻工作者,过去曾担任灵异类疾病的网页管理人,使用pugwash的网路id。」 pugwash——就是在魔法病历留言板上,推荐白川医院那个人。 「她本来打算揭露厚生劳动省对灵异类患者做出的问题行为,可是,在今年中月间突然行踪不明。」 绮罗帆回想起留言板上一则奇怪的留言,说什么要暂时避避风头之类的。 「到底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不过,劝你还是别跟爸妈商量比较好。与其自投罗网,我看你冲去抢银行设法弄到一笔钱还比较安全。」 朝永回到了桌旁后,用中指与食指夹着名片递给了绮罗帆。 上头写着白川医院的看诊时间与朝永的手机号码。 「闷不吭声的电话留言是你的吧?基本上,白天我都要去上学,看诊时间从礼拜一到礼拜六的放学后及星期日全天。你有意思动手术再打电话给我就行了。如果仔细考虑的话,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你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朝永以冷酷的表情看了绮罗帆一眼。 从白川医院回来当晚,绮罗帆吃完晚餐后,就放弃了在客厅与家人同乐,一个人回到房间里。 她一头扑倒在床上。尾巴由于那个冲击便从睡衣里蹦了出来。 「我该怎么办——」 绮罗帆边让尾巴在空中像节拍器一样晃来晃去,边喃喃自语。明明是为了解除烦恼才去医院的,为什么反而感觉烦恼增加了。 病名和原因都知道了,似乎也有治疗的方法。可是,治疗的代价要嘛支付三百万元,要嘛就是以绮罗帆的身体抵帐。 绮罗帆的脑海里浮现朝永的脸孔。 『你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愈想愈是觉得朝永冷漠地说出的那番话是正确的。 绮罗帆可选择的路大致有三条: 第一条是乖乖地让朝永帮忙开刀。 第二条是寻找朝永以外的灵异医师。 第三条是去一般医院…… 最简单快速的方法是第三条路。朝永和留言板上所写的什么灵异疾病都是鬼扯淡,就连这条尾巴搞不好也是单纯的突变也说不定。只要麻醉一下,然后把它切掉,就能恢复健康,虽然多少会留下一点伤痕,也总比一直长在那里好吧。 但是,万一朝永说的话千真万确—— 到那个时候事情可能一发不可收拾,厚生省会强行抓走灵异病症的患者。 绮罗帆出诊 kartea-01sickcall(绮罗帆出诊) 1工作开始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朝永一边的眉毛在冰雪般冷漠的脸上抽动一面嘟嚷着。 他的眼前堆放着一样即使用前卫艺术来形容也不为过的东西。虽然从以盘子盛装这一点来研判应当是料理没错,可是那模样不管怎么看都像不能吃进肚里的不明物质。 多亏了左右两边头部与尾巴的形状,才勉勉强强能认出这是一条负。可是,这两个部位之间被一块白色又糊又烂的胶状物所覆盖,上头还淋上了夹杂黑色与红色斑点的绿色液体。成为焦炭的蔬菜散落在胶状物旁边,呈现出犹如惨遭战火洗劫的小镇或农村的残败景象。与其说这是料理,不如说这是为了表现因为环境污染导致突变的鱼的前卫艺术史为贴切。 「这是热内亚风味的蛋奶酥鲈鱼呀!」 在朝永背后将盘子抱在身侧露出—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女孩子,一脸毫不在乎地把如果传进热内亚居民耳里可能会引发暴动的话给说出门。她就是樱乃绮罗帆。 绮罗帆身上穿着护士服,轻松地戴上黑色护士帽,搭配线条俐落,以功能设计为取向的漆黑连身洋装,这副打扮相当适合她。 「原来如此。」 朝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点头之后,转身仰望绮罗帆。 「换句话说…………你打算杀我灭口,借此让那三百万一笔勾消对吧?樱乃绮罗帆!」 「你吵着要我做午饭,我这不是弄出来给你了吗?你那是什么说法啊!」 「我是叫你做饭没错,可没叫你在厨房调配毒药。」 「那才不是毒药哩,是蛋奶酥,而且是热内亚风味的!」 「我管你是热内亚风还是翡冷翠风,制造这种毒药的工厂根本不存在!」 朝永起身怒瞪绮罗帆,绮罗帆也不服输地瞪了回去。 今天是绮罗帆动完手术后的隔周礼拜六,也是绮罗帆第一天打工日。 来到位于新宿三丁目的白川医院工作,换上了指定的制服之后,朝永第一件吩咐的工作就是准备午餐。 「为什么我非得帮你做饭不可啊!」 朝永默默地将一个礼拜前所打的契约书推到发出抗议的绮罗帆面前,指着其中一项用细小文字书写的条款。 (聘用契约书第三条。工作内容……医疗辅助、看护辅助、行政事务、以及其他。) 最后的「其他」,范围囊括医院内的清扫与必要的采购。另外,还有医院工作人员民生问题的准备……以上就是朝永的说词。 既然对方拿契约书当挡箭牌,绮罗帆也无法反驳,最后只好忍着不好意思的心情穿着护士服到附近的百货公司采购食材,然后在位于白川医院楼上的厨房制作午餐。 不过,如果朝永早点认清绮罗帆的料理技术的话,恐怕也不会吩咐她下厨了吧!因为绮罗帆是个令人绝望的料理白痴。 一般情况,像炒青菜和姜烧猪肉这种简单的料理,任谁来做味道都大间小异。但是,一旦由绮罗帆经手,转眼间立刻就会酝酿出『未知的味道』。原因就在于她明明手脚笨拙,却不管做什么事都想呈现自己独特的个性。 就算个性化吧,如果美味也就不跟她计较了,偏偏从绮罗帆手上诞生的,尽是些适合取chaos(混乱),或者catastrophe(天灾横祸)这种洋文当名字的料理。 这回的情况亦同。 绮罗帆嘴巴上虽然抱怨连连,心里却打着既然要做干脆豪华一点的想法,于是便用朝永交付的信用卡购买昂贵的鲜鱼、意大利醋、辣椒油等食材,然后有勇无谋地挑战以前在美食节目里看过的正统意大利料理,不仅如此,绮罗帆还加入自己独创的见解。 模糊不清的记忆加上她独创的香料搭配,诞生出放在餐桌上的那个前卫艺术。附带一提,名字里的「热内亚风味」也只是绮罗帆看气氛取好玩的而已,不具特别意义,至于到底是不是蛋奶酥也值得探讨。 「你倒是说说看,究竟要怎么胡搞,才做得出这种鬼玩意儿?」 朝永停止与绮罗帆对峙,走向厨房。 「朝永,等一下!」 绮罗帆以有些焦急的声音叫住了朝永。 「我劝你现在不要去厨房比较好……」 她一面拨弄着从护士帽掉出来的浅褐色浏海,一面扭动着身体。朝永露出了一个可疑的表情之后,直接打开厨房的门。 强烈的焦臭味飘进了用餐客厅。 眼前景象一片狼籍。颜色恶心的烟雾与臭气从沾有褐色胶状物的平底锅窜升,流理台上鱼鳞四溅,鱼内脏与切剩的蔬菜杂乱地堆放着。砧板上就像刚刚切断过手指一样,血肉馍糊地沾黏着鱼肉。 中央的调理桌上凌乱不堪地满布着小麦粉,看起来就跟发生粉尘爆炸后的仓库没两样。从那个爆炸当中诞生的,恐怕就是那个料理吧! 朝永瞪大眼睛动也不动。 「喂、喂——?」 即使绮罗帆在他眼前挥动着手也没有反应。与其说他呈现放空状态,其实还比较像是昏迷不醒。 「讲话啊,朝永。喂——」 她粗鲁地摇晃若朝永的身体。接着,朝永就像突然惊醒过来一样,总算回到了现实世界。 朝永闷声不响地慢慢关上了厨房的门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我是朝永。希望你们马上过来一趟。」 朝永简短地说完之后,就挂断手机。 「你打电话给谁啊?」 绮罗帆一脸不解,不一会儿玄关的门铃声大作。 出去应门的朝永带着抱着巨大扫除机的两名年轻男子回来。两人都身穿绿色的工作服,头上戴着以红字标示「笑咪咪清洁」字样的帽子。 「这里全都麻烦你们了。」 朝永打开厨房的门看也不看直接吩咐道。 扫除机的电源开启,清洁业者专用的扫帚在跳动,巨大的垃圾袋在飘扬。业者技术纯熟,混乱的现象一个个被铲除了。 宛如被魔女拿去调配药物的平底锅瞬间变得光亮动人,流理台也找回了原先不锈钢的光辉,不但一片血海的桧木砧板被磨光到年轮显现出来,连调理桌上粉尘爆炸的痕迹也迅速被清除了。 不过短短十五分钟左右,厨房就完全恢复为原先那充满秩序的世界…… 「啊,请问这东西要怎么处理呢?」 宛如圣诞老人一样扛起垃圾袋的其中一名「笑咪咪清洁」人员,眼尖地发现了放在桌上如同厨房混战时代残留物资般的菜肴。 「啊!」 绮罗帆摸着胸口,偷偷地看了朝永一眼。即使知道那是失败之作,可是千辛万苦做好的料理被丢掉还是让人感觉不舍。 朝永也看向绮罗帆,两人四目相对。 朝永叹息一声之后,拿起叉子刺下盘中前卫艺术的一角,送进口里。 瞬间,他端正的脸庞浮现出不属于喜怒哀乐任何一种情绪的复杂表情。 「交给你了。」 他立刻恢复原先冷静的表情告知清洁人员,于是『热内亚风味蛋奶酥鲈鱼』便整个消失在白色的垃圾袋里,而盘子则被送回厨房洗得干干净净。 「感谢您爱用本公司的服务——」 如公司名字所示始终绽放笑容的「笑咪咪清洁」两人组离开了。 终于,朝永的家完全地找回了原先的秩序。 「如果你不擅长料理的话,事先告知我一声不就好了……」 朝永用厨房的水龙头漱口后,以疲惫的眼神看着绮罗 帆。 「我才没有不擅长哩,只是今天日子不对而已。」 满脸通红的绮罗帆边拨弄着浏海边转头看向一旁。 「不管你擅不擅长,总之,我不会再让你做饭了。」 朝永从收纳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纸张,交给了绮罗帆。那是一间叫作「来来轩」的中华料理店的菜单。 「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挑选。你也还没吃午餐吧?」 依然面朝旁边像是表明「我才不吃」似的要起脾气的绮罗帆,这时肚子轰然发出「咕噜噜噜」的巨响。 * 「朝永,你礼拜六日吃饭部是叫外卖吗?」 绮罗帆一面用陶瓷汤匙将大碗里的蟹肉莴苣炒饭送进嘴里,一面询问坐在餐桌对面吃着烧卖的朝永。 「算是吧。开业时间我不是待在这里就是在楼下,不管怎样也只能叫外卖。」 绮罗帆身处的朝永家位于白川医院进驻的大厦四楼。由于是将原先出租用的楼层造成住家的,所以这里只有异常宽敞的客厅兼餐厅与寝室、厨房而已,即俗称的1ldk。医院与住家的室内电话互通,是为了只要有来客,在哪儿都能方便联络的设计。 「叫外卖的好处就是不会制造垃圾。」 朝永板着一张扑克脸抬起头来。绮罗帆继续装死。 「要维持居家整洁最重要的原则就是不准积拉圾、不制造垃圾、不带垃圾回家这三个原则。不过,在封闭的系统中,entropy(熵,热力学函数)必定大增。漫不经心顺手带同家里的东西,等自己注意到了的时候已经变成垃圾是十分常见的状况。关于这一点,店家会将外卖之后制造出来的垃圾带回去,所以正合我意。」 朝永讲得口沫横飞。绮罗帆听不懂他说的entropy是什么意思,只好虚应故事地应答。 「……话虽如此,老是吃外卖总会腻吧。应该说是早就吃腻了,这就是为什么我拜托你做饭的理由……」 朝永像是受够了似的摇摇头后,「呼」地叹了一口气。 「不、不好意思喔,我料理手艺就是这么差。」 绮罗帆嘟起浅桃色的嘴唇。 「别放在心上。聘用的时候也没事先确认过,就擅自判断你会下厨,是我太早下定论了。就像我完全不会煮饭一样,我应当考虑到樱乃也不会的可能性。」 朝永这番并非挖苦而且相当正经的说词,反而让绮罗帆有所反应。 (什么嘛,听你这么一说怎么好像是我错了一样。) 被命令去做饭的时候虽然没来由地产生反抗的念头,可是听完朝永说明这是工作的一环之后也认真地下厨了。虽然免除了料理的职责,结果却让绮罗帆有点小挫折。即使这个打工是为了偿还三百万的手术费,可是她认为既然要做,就希望尽量能帮上医院与朝永的忙。 (嗯——我的初败。) 绮罗帆感到有些气馁。 「……料理先摆一边,往后我在这里该做什么才好呢?dr.朝永。」 「你的主要工作就如契约书上所注明的,辅助我的医疗工作。」 一直以来,从医疗、看护到调剂,都由朝永一手包办。但是,一个人工作偶尔会有麻烦的状况发生。虽然早就想聘请一名助手,可是雇主是一个十五岁的灵疗医师,总不能在招募杂志上公开征人。正值这烦恼的时刻绮罗帆凑巧现身了。 「特别希望你负责的,就是接待患者,还有看护业务。」 「看护!」 白衣天使这字眼在绮罗帆脑海里浮现,虽然她眼睛发出了光芒,可是一想起自己的打扮马上就陷入失望的深渊。绮罗帆猜想这可能是配合朝永的医师袍所决定的配色、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护上服也选用黑色呢? 「虽然说是接待患者,但这里也不是那种患者会源源不绝地上门的医院,平均一个月只有四名患者,花在一名患者身上的时间虽长,但自由时间也多。三楼的行政办公室就借给你用。里头有书桌和小睡用的床铺,空闲的时候,不管要在那里写功课或睡午觉,随你自由。」 朝永从黑色医师袍内拿出一把钥匙,越过餐桌往绮罗帆的方向一扔。 「只要放下百叶窗就能保有隐私,从明天开始换衣服也在那边进行就行了。」 附带一提,今天绮罗帆是请朝永离开之后,趁那时候换上护上服的。 「我有问题,朝永你有这把钥匙的备份吗?」 「没有。所以,如果弄丢的话,重配钥匙的费用要从薪水里面扣,你要小心保管。」 绮罗帆把钥匙别在自己的钥匙圈上。 「另外,就是我一开始说过的医院的营运辅助。特别是院内的扫除,不管有没有患者来,希望你每隔两个小时就做一次。」 朝永的表情感觉像是在表示「这点很重要」一样,显得格外严肃。 (每隔两个小时!?) 绮罗帆在心中发出惨叫。虽然之前就听过传闻,但朝永的洁癖似乎超出了想像。就拿刚刚厨房那件事情来说,不管那画面有多么凄惨,他光看一眼就昏倒了,由此可知他颇为神经质。 绮罗帆重新审视朝永后,心里这么想着。原来如此,确实连用餐方式也带着莫名的洁癖感。筷子只用前端,不但每一口的份量都很少,而且细嚼慢咽。看来和邋遢、厌恶打扫与整理工作,且每次吃饭必定狼吞虎咽的绮罗帆是不一样的人种。 (我能顺利地做下去吗……) 绮罗帆将炒饭一扫而光,边喝着朝永用心调制的冰咖啡,边悄悄地喃喃门语。超爱干净的老板与邋遢散漫的部下,令她有一股前途坎坷的预感。一般情况下,不是自己不干就是等着老板炒鱿鱼两个方法来解决问题,不过这份打工又不能比照此种模式…… 抱着些许不安的心情,绮罗帆持续盯着还在用餐的朝永瞧。 这个时候,绮罗帆忽然注意到一件奇妙的事。 (怪了?) 她倾着头,打量放在自己面前与朝永面前的盘子。 样子并不相同。明明同样都是来自「来来轩」的外卖,盘子却不一样。绮罗帆用的是印着店名与龙的图案,已老旧失色的盘子,而朝永的盘子是亮晶晶的白瓷,而且看起来十分高档。 就算是专为老顾客提供的特别服务,如果只有朝永用这么好的餐具,还是感觉很怪。 「啊啊,你在看这个吗?」 朝永注意到一直盯着盘子猛瞧的绮罗帆。 「基于卫生的考量,我实在没办法忍受和不特定的多数人使用同样的盘子进食。这是我寄放在『来来轩』的专用餐具。」 「专用餐具!?」 绮罗帆顿时目瞪口呆,龟毛到这种程度已经超越神经质的等级,可以说是病态了。 对往后的日子愈来愈感到不安的同时,绮罗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好了,比预定迟了一个小时,我来带你认识一下医院,你拿好随身物品跟着我走。」 朝永端起放着专用餐具的盘子之后,便啪哒啪哒地往玄关走去。绮罗帆也端着自己的盘子、背着书包随他前去。 「基本上,四楼只作为用餐空间使用,看诊的时间都在三楼的诊疗室度过。」 在玄关前的电梯大厅里,朝永转身面对绮罗帆。 相对于三楼在电梯大厅与医院之间隔着一面玻璃墙,四楼则是贴有磁砖的水泥隔间。建造模式如同一般公寓的玄关。 朝永把盘子放在墙边后,按下下楼键,呼叫电梯。 「这栋大厦属于白川医院所有。二楼目前当作仓库使用,五楼和六楼以前是住院设施,目前已经 封闭了。换句话说,基本上只使用三、四楼的空间而已。」 到达三楼后,朝永打开玻璃墙的门锁后,进入医院。 进入后立刻碰到的窗口百叶窗帘是拉下来的。窗口前放有候诊用的沙发与观叶盆栽,之前绮罗帆来求诊时,并没有随处浏览的闲情逸致,所以没注意到。 绮罗帆用朝永交给她的钥匙打开了窗门旁边的房门。 白茫茫……绮罗帆心中如此想道。 三坪左右的房间完全被白色所覆盖。白色的壁纸还算正常,其他白色地毯、白色置物柜、白色桌子、白色沙发床,所有的东西部是白色的。 「你不需要一直死守在窗边,即使要带私人物品进来也随你。」 「请问……白茫茫的让我感觉心神不宁,我可以增加一点色彩吗?」 绮罗帆一面环视房问一面发问。朝永露骨地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要加上黑色的话那就没关系。」 「这里要变成我的工作间吧?既然如此,我想怎么布置应该没关系才对呀。干嘛那么小气,反正你又不用。」 绮罗帆刻意这么告诉朝永之后,把嘴瘪成「∧」字形,陷入沉默。 绮罗帆内心打定了主意:下次来的时候,看我把全部墙面贴满偶像海报! 「我的房间在这边。」 随着朝永进入那间诊疗室兼手术室,穿过画有巨大五芒星的地板走到房间尽头,右手方的墙壁上有一扇隐藏在藤蔓屏风后方的门。 门一打开,绮罗帆不禁哀鸣一声。 (呜哇啊,好糟的品味……) 眼前是纯黑色的房间。虽然和行政办公室的大小、地板、桌子、家具的种类大同小异,可是颜色从白的换成黑的,只是这样的差别就给人一种品味糟透了的感觉,让绮罗帆很是惊讶。 在黑色沙发上坐下,朝永在绮罗帆面前翘起一双长腿。 他长相英俊个子又高,所以坐在那里看起来还挺帅气的。可是,一身黑漆漆的打扮,加上头发也是黑的,一下子就形成了保护色。如果把灯关暗一点感觉好像会和房间融为一体。 「我没事就待在这个房间里,有病人来的话,请通知我一声。」 朝永仰望绮罗帆,向上拨了一下浏海。 「……有一个问题。你之所以这么偏好黑白两色,是因为在灵异方面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好比说这房间和另一个房间互为阴阳,在灵的方面会更趋安定之类……」 「你想太多了。」 才零点五秒就得到回答。 「纯粹是因为白和黑是我喜欢的颜色而已。」 「那你的长袍和我的制服也弄成黑色的原因为啥?」 「因为白色太普通了啊,弄成黑色比较有气氛吧?」 绮罗帆觉得有些无力。她一直以为黑色别具深义,既然是为了那么无聊的理由,她希望至少把护士服换回白色的,当一个真正的白衣天使算了。 「……那么,今天稍后的计划呢?有患者预约看诊吗?」 「黄昏后要去看诊。」 「我也要去吗?」 朝永以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点了点头。 「车子下午四点的时候会来接我们,那之前你就在办公室里写作业好了。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子,作业应该花了你不少时间吧?」 正确答案。绮罗帆就是那种会在作业上花费很长一段时间的类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向着打算回到自己房间的绮罗帆,朝永丢了一本书过去。 「这本书先交给你啰,这是唯意一一本记述灵异类疾病的日文书籍,你无聊的时候就顶着看吧。」 那本书又黑又薄,浏览封面,上头写着「非自然医学」的书名。 「谢谢,有兴趣的话我会翻翻看的,那么,一个小时后见啰。」 绮罗帆用拿着书的那只手挥了挥掰掰的手势,然后关上了门。 「不过,以打工而言还真不赖呢!」 绮罗帆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一边用食指绕着浏海玩,一边喃喃自语。 没有病人的时候只要坐在桌子前写作业就有时薪一千五百日圆可赚。虽然这房间目前很杀风景,但只要一点一滴地改造应该会是能静下心来的场所。就算雇主个性差劲这一点要打个折扣,可是像这种投资报酬率不错的打工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话虽如此,我可是一毛钱也拿不到就是了……) 要赚三百万日圆换算起来得工作两千个小时。假设每个礼拜都来上班,在绮罗帆高中毕业之前能不能清偿都还是未知数。尤其如果为了准备考试而变忙的话,到时候能不能来打工还是个问题。 不过——就算不考虑工作轻松这点,因为自己曾患过类似的疾病,所以绮罗帆对在灵异医院当助手这份工作也产生了兴趣。说是兴趣,或许对实际染上那类疾病的人是一件失礼的事。可是,她有点想知道除了和自己一样长尾巴以外,还有哪些灵异疾病存在。 绮罗帆打开了朝永交给她的书本。 一页接着一页翻阅,随意浏览就有千奇百怪的疾病出现再出现……例如右手长满了香菇的疾病,或者长角的诅咒等等,充满灵异感的病例接二连三地呈现在眼前。由于图片是黑白照片,因此还能忍受,要是换成写实照片的话,说不定早就害怕得看不下去了。 「会是什么人写这种书的啊?」 打开封底后,上头印有作者名字。作者「白川京辅」,印刷日期为大正五年。这是朝永的祖父,不,会是曾祖父吗?搞不好白川家历代都在当灵异专门医生。 绮罗帆阖上书本,双臂交抱。 「嗯——从今天起一点一点慢慢看完奸了。」 想要更了解灵异疾病是其中一个因素,不过既然要在这儿打工,多少培养一点这方面的知识比较好吧。 绮罗帆把书收进书包里,取出了数学问题集和笔记本。因为比起非自然医学,礼拜一要交的数学作业更是迫在眉睫。 「难不成我们要搭那个去?」 约定时间的五分钟之前——在一楼的大厅里,绮罗帆一脸呆相指着一辆停在大厦前马路上的车子。 那是辆黑色烤漆的大礼车,也就是那种会在电影和连续剧上看到的加长型豪华轿车。 「我想应该是吧!」 朝永毫不畏缩地往前走去,绮罗帆紧跟在后。 来到外头后,站在车旁穿苦颇具品味的蓝紫色外套与灰色长裤的男子立即靠了过来。 「抱歉,请问您是朝永怜央麻医师吗?」 瞧朝永点头回应,那名男子便笑咪咪地颔首行礼。 「敝姓岸田,是大江家的管事,特地来迎接您。」 自称岸田的男子领着朝永来到礼车的后座席之后,也毕恭毕敬地带领绮罗帆进入车内。 待绮罗帆在黑色皮革座位上坐稳之后,车门伴随着厚重的声响关上了。 车内在前座与后座之间有一块玻璃隔板,驾驶席的男子回过头打了个招呼。等岸田一坐上助手席,车子便缓缓地开动。 车座充满弹性,而且乎稳舒适,还有可供双脚放松打直的踏板,车座正前方有小型的冰箱,里头装满像是舶来品的瓶装果汁。悄悄地尝试压下设置在车门上附有雨伞标志的按钮后,收放了名牌雨伞的置物箱,从脚边以电动方式出现,令绮罗帆十分兴奋。 「很丢脸耶,可不可以不要到处乱摸?」 当绮罗帆边喝着果汁,边伸直双脚在空中上下摆荡时,手肘靠着窗框的朝永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完全就是一副斥责坐上交通工 具便吵闹不休的小孩的口吻。 「喂,朝永,难道现在要去看诊的那户人家是不同层级的有钱人吗?」 绮罗帆闪烁着圆圆的大眼睛询问,朝永则一脸不耐地回答: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不同层级是以啥为标准,总之,大江集团是日本屈指可数的有钱人。」 「大江?啊——好像听过这名字,就是那个投资了许多东西的大企业对吧?」 「第一代的大江龙太郎抓住了日本版的美国梦,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成功典范。他一手把一间商店街的小店发展成人称平成新财阀的企业集团。」 「哇,朝永,你也会被这种知名财阀邀请喔!?」 绮罗帆深感佩服似的嘟起了嘴。 「很少。我在业界还是个菜鸟,虽然我对自己的医术深具信心,可是比我有名气的魔法医多到有一卡车之多,国外还有大型的灵异综合医院呢。一般的有钱人根本不会邀请我去看诊。不过,这次的委托人倒是直接指名找我。」 「唷,这世上也有专爱找怪咖的人呢!」 绮罗帆挖苦似的扬起嘴角。本来是为了报复朝永在动尾巴手术时恶言相向,没想到他却完全没放在心上似的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这回的患者才十五岁,是高中一年级女生。我想或许是对考虑到找年纪相近的医生会比较好沟通的关系。」 「女高中生吗?那就是千金大小姐啰!」 「是千金大小姐没错……大江龙太郎只有一名独生女。所以,他去世之后,集团的一切便由那个女孩继承了。她就是我的委托人。」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要去看诊的对象是全日本最富有的女高中生啰……」 「她遗传了父亲的经商天赋,年纪轻轻就经营了数问公司,听说她作为大江集团的第二代备受瞩目。」 绮罗帆心想,原来这么厉害的人也会染上灵异疾病啊,或许正因为如此不凡才会得到这种病吧。毕竟这种疾病不管如何小心依然防不胜防。 「然后呢,那个女孩是生了什么病?」 「我没听说,反正去看了就知道。」 如此回答后,朝永把视线栘往窗外。看来是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绮罗帆面露不满地微微鼓起腮帮子,一面注视着朝永那仿如希腊雕像般轮廓深刻的侧脸。(如果他再亲切一点的话,应该可以相处得更融洽才是。) 心中一边这么想着。 车子往东走,朝东京都的中心前进。 就这样一路摇啊摇地(话虽如此,其实车子几乎没什么晃动)过了三十分钟左右。 经过青山附近的宁静住宅街后,礼车开进了气派的大门。 越过大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另一个世界。 那里有一整片深邃的杉木林、绿油油的丘陵、巨大的湖泊…… 是一座大得离谱,令人忍不住怀疑这里是否真是位于青山,不,应该说是否真的位于日本的豪宅。 渡过跨越湖泊的桥梁,穿越了不知是英式还是法式的单坪与栅栏的庭园后,宛如宫殿般的庞大建筑物出现了。 以前,绮罗帆曾有过从道路上观看迎宾馆而为它的绚烂深受感动的经验,不过,眼前建筑物的豪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在漫画里才有的豪宅,竟然存在于现实里……」 几乎与绮罗帆把脸贴在车窗上眺望着房子发出惊叹的同时,车子在玄关正面广场上停了下来。 「请往这边走。」 在这座假如玩起捉迷藏,当鬼的人铁定会立刻哭出来的超级豪宅里走了十五分钟后,在只有电影院与演奏厅才会有的那种向两侧拉开的大门前,岸田停下了脚步。 他按下设置在大门旁的呼叫器。 「鞠菜大小姐,朝永医师到达了。」 『是吗?请他进来。』 从内线呼叫器的扬声器里传来平稳、略高的声音。 等门一打开,一阵弦乐器的乐音随即从屋内飘出。 跟在朝永后头,绮罗帆也进入屋内。 那是一间被挑高的落地窗与天鹅绒壁纸所包围的房间。眼前是一整片大理石铺成的地板,靠窗处放着一张桃花心木制成的桌子,桌前摆放着沙发与茶几。墙边巨大的书柜上,洋洋洒洒地陈列着英文书籍。 一名外国少女正在桌旁拉着小提琴。 她看来年约十岁左右吧。留着一头金色的长发,浓密的睫毛衬托着一双碧眼。因为穿着洋装的关系,少女看起来就像个陶瓷人偶。 少女拉奏小提琴的技术堪称一流。她流畅地以点弓技巧拉奏曲子,随着动作变化,齐眉的浏海上下不停地跳动。(点弓:spato,利用弓的弹性在弦上跳跃的演奏法。) (奇怪,委托看诊的女高中生在哪儿?) 绮罗帆东张西望看遍房间各个角落。可是,房里只有拉奏小提琴的少女。 少女拉奏完一个段落之后,把小提琴收进桌上的盒子里。 接着,以华丽的步伐来到这边,抬头仰望朝永,她说: 「请问你就是dr.朝永吗?」 少女操着一口流畅的日文,朝永点头回应。 「幸会,我就是委托人,鞠菜·大江·彼特利菲。」 微微地拉起裙摆的两边,少女优雅地打了声招呼。 「咦————————————!」 绮罗帆头上的护士帽差点滑落,用手指着自称鞠菜的少女。 「等一下,朝永,你刚才不是说今天的委托人十五岁还经营公司吗?怎么会是这么小的孩子——」 话说到此,绮罗帆惊觉地捂住了嘴巴。 对方不仅是第一次见面,同时也是工作委托人。 少女不悦地嘟起嘴巴,眼睛向上怒瞪着绮罗帆。绮罗帆还是第一次看见面露怒色的陶瓷人偶。 「请问你刚才是不是说我怎么这么小?」 少女双臂交抱,由下往上凝视着绮罗帆,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然后视线停在绮罗帆的胸部附近,「哼」一声发出冷笑,将长长的金发向上一撩。 「我看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绮罗帆被这番话惹得火冒三丈。事实上,她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你凭什么说我小啊?你自己比我还小,不是吗!」 恼羞成怒地反击了一句。虽然以少女的年纪而言,她的发育算是不错的了,但是论份量,还是绮罗帆小胜一筹。 「你又说我小了呢……」 「实际上不就是这样吗!」 「我来日方长,大有可为。毕竟母亲是如模特儿般比例完美的女性,是啊,再过个四十年左右,我肯定会变得像母亲那样……不过,前提是我得活到那个时候。」 少女意味深长地露出微笑之后,走向沙发坐了下来。 「……四十年?」 绮罗帆一脸不可思议地微倾着头。 「是同步功能不全症(syne-incpmpetence)吗……」 朝永露出一脸可怕的表情喃喃说道。女孩姿态优雅地交叉起短小的双脚,点头答是。 「同步功能不全症……是啥?」 「请问这位没礼貌的护士是来做什么的?」 三人围绕着茶几人座之后,绮罗帆与鞠菜的问题同时找上了朝永。 朝永以一副不耐烦的表情面向鞠菜。 「她是我的助手,还是个菜鸟,所以有很多地方表现得不够周到。」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呀。」 鞠菜眯起蓝眼 ,以一派轻松的表情再次凝视着绮罗帆。 「你的名字是?」 「樱乃绮罗帆!」 绮罗帆冷冷地回答后,扭身不加理睬。鞠菜点点头,视线栘向朝永。 「doctor……不用介意我,请你教教菜鸟绮罗帆小姐何谓同步功能不全症吧!」 朝永一副麻烦透顶的样子搔了搔头发,转身面向绮罗帆。 「在说明同步功能不全症之前,必须先了解人类岁数增长的结构。」 「岁数增长的结构?」 绮罗帆几乎忘记自己刚刚还一肚子火,愣愣地反问。 「灵异医学的着名理论之一,有一条名为『独立时间』的概念。即中间的时间流动与肉体的时间流动是不同的,换句话说,就是两者拥有不同的时间刻度。」 一个头两个大的内容。绮罗帆眉头紧皱,用手指揉着太阳穴。 「简单地说,就是时间的流动速度。」 「呃~」 「人类用变化来表示时间流动的概念。把地球绕行太阳一周的时间当作一年,然后将一年划分为三百六十五天,再除以二十四,最后将连除两次六十所得出来的单位定义为一杪。可是,我从现在起要说明的空间的时间流动指的并非上述的意思,而是更为普遍化的物理世界的时间流动。那个时间刻度一旦产生变化,现在的一秒将变成十杪或五秒。不过,处在那个体系里的人绝对不会察觉到这种变化。」 虽然愈听愈迷糊,总之,绮罗帆暂时沉默以对。 「我现在要解释的部分是重点。虽然肉体的年龄依循物理世界的时间刻度增长,但是由于幽星体并不受物理法则支配,因此并不依循同样的时间刻度进行。相对地,是以存在于幽星体内一个名叫『主时刻机构』的时钟为时间刻度。也就是说,幽早体和肉体的老化没有关联,而是依循那个时钟来增长。」 「这也就表示当时我请你动手术的分身有可能比肉体更快地老化啰?」 「没错。只是『主时刻机构』拥有与物理世界的时间刻度同步调整的机能,所以肉体与幽星体的时间几乎是以相同的速度流动。不过,这个同步机制也可能发生无法正确运作的罕见情况,那就被称作同步机能不全症。」 绮罗帆没什么自信地微微举手。 「可是,只要肉体的岁数正常地增长,在生活上也不至于构成问题,不是吗?」 朝永「唷~」的一声,露出倍感讶异的表情。 「以你的程度而言算是很好的问题。」 「唔、唔,你这是在夸奖吗?」 「答案很明显。正如樱乃所说,的确就算幽星体的年龄自行增长了,只要肉体依循物理时间来变化的话是没有问题。事实上,即使是正常人类,物理时间与主时刻机构之间也存在着一种叫作jitter的误差。之所以会有那种相对于肉体,精神年龄比较幼稚的人存在,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但是,如果这个误差过大的话,幽星体与肉体之间的差距就会随之扩大,而影响到肉体。幽星体异变会对肉体产生何种影响,绮罗帆你应该最清楚不过的吧!」 绮罗帆的尾巴与猫耳,全都是幽星体异变影响到肉体而长出的东西。 「那么……」 绮罗帆睁大了双眼,转头望向鞠菜,这才明白为何十五岁的鞠菜看起来会是那么地年幼因为同步机能不全的关系,鞠菜的幽星体比肉体增长的速度迟缓许多。所以,肉体的成长受到影响也跟着迟缓了起来。 绮罗帆从沙发上站起身,向鞠菜一鞠躬。 「真的很对不起。」 大吃一惊的鞠菜双颊徘红。 「你、你干嘛道歉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就没头没脑地说了那种话。」 「那件事情我早就习惯了,请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请坐。」 绮罗帆一脸不好意思地就座之后,鞠菜把红得发烫的脸转向一旁,继续说道: 「如果只是增长的速度比正常人迟缓的话,同步功能不全也不是什么坏现象呀。因为成长迟缓也就表示,会比其他人活得更长久。」 仔细一想,这番话也有几分道理。别说活到七十岁,一百岁也不成问题,搞不好一百岁还算小儿科,或许能活到两百多岁也说不定。 「问题出在『奥雷斯姆效应』。」 朝永语气沉重地说道。 「如果误差对于物理时间的影响只发生在成长迟缓上倒没问题,可是,同步功能不全的主时刻机构总有一天会开始加速。那就是『奥雷斯姆效应』亦或『第二浦岛效应』,亦即体内时钟的超加速现象。一旦发生这种现象,只要数分钟就会增长一年,严重时会一下子就增长十年的岁数。」 「第二浦岛效应?如果是浦岛效应的话我还听过。」 浦岛效应指的是,到宇宙旅行一段时间后回到地球,明明在太空船上只经过了一年,地球上却已经过了好几十年,结果看起来和父母年龄相仿的女性却喊自己为曾祖母等等,是科幻创作中常见的题材。 「第二浦岛效应不是故事中那只乌龟,而是玉匣。但是,第二浦岛效应和玉匣不同,增龄现象会在肉体毁灭之前持续下去。」 「直到肉体毁灭那不就是……」 绮罗帆又把头转向鞠菜。鞠菜表情平静地点点头,用明确的口吻说道: 「换句话说,就是死亡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 绮罗帆像是饱受打击似的捣住了嘴。 有许多人在跟白己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就面对死亡,绮罗帆把这种事当作知识而坦然接受。可是,当那种人真的出现在眼前时仍会感到一股莫名的冲击。 「没有治疗同步功能不全症的方法吗?」 「有效的治疗法至今尚未发现。」 「那不就……」 鞠菜只能任由时间的加速启动,然后坐以待毙。 「这也太过残忍了吧?) 看绮罗帆一脸欲哭的神情,鞠菜不满地扬起浅色的双层。 「为什么刚认识不久的绮罗帆要露出如此悲痛的表情呢?如果你是在同情我的话,那就太失礼了。」 绮罗帆对这样的道理十分清楚,但就是不受控制地感到悲伤,泪水差点潸潸流下。绮罗帆用手指按着眼睛,拼命地想要忍住哭泣的冲动。 「你既然那么清楚,为什么还找我来这里?碰上主时刻机构异变,任何医生都束手无策啊。」 朝永以见死不救的口吻宣示。 「朝永!你不用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吧?」 「你这听完患者的遭遇就哭得死去活来的家伙赶快给我闭嘴!」 朝永口气凶恶地大吼一声后,绮罗帆便气馁地垂下了头。 鞠菜缓缓地从沙发站起身来。 「dr.朝永,我找你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正如你所了解的,我的同步机能不全症无药可医。不过,我已经成功地活了十五个年头。所聿,我自幼就能自由地运用一些金钱,所以也过了比一般人要来的精采的生活。就在前几天,我还去了一趟期待已久的宇宙旅行,并且亲眼目睹了地球的模样。虽然只有短短三十分钟,但仍不失为一个相当有趣的体验。」 鞠菜转了个圈,洋装裙摆与金色长发随之飘荡。 「哼,然后呢?」 「我已经没有遗憾了。我想请doctor帮忙的事情,就是制止存在于我体内的炸弹。换句话说,就是希望你帮我停下主时刻机构。」 鞠菜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露出微笑。 2鞠菜的过去 希望能停止主时刻机构,鞠菜如此说道。 (那是什么意思啊?) 绮罗帆傻呼呼地张大着嘴,让脑袋瓜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根据朝永的说明,主时刻机构掌控幽星体的时间流速。如果主时刻机构停摆会怎样呢?恐怕幽星体将停止运作,那影响也会波及肉体吧!?这么说也就表示…… 「等一下,按照那个要求做的话,会死……不是吗?」 「会死。」 朝永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回答。 鞠菜是在充分理解的情况下才如此要求的。这也表示,她打算委托朝永做的那件事情,其实就是—— 「没错。我打算委托朝永的事情,就是帮忙自杀。」 绮罗帆面无血色地站了起来。 「不、不可以啦。怎么能做那种事!自杀不好啦!」 绮罗帆的脑海里闪过了过去最喜欢的那个男孩的脸。 「为什么呢?」 鞠菜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仰望。 「因为你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不是吗?应该还可以活很久吧!」 「轻微的症状发作去年和前年都持续出现了。由于每次发作都马上结束的关系,年龄几乎没怎么增加,但是,据说轻微的发作就是大加速的前兆,可以几乎肯定最近一定会发生『奥雷斯姆效应』。」 「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 「绮罗帆,我想你一定不明白我的感受吧,不知何时会开始迅速老化的那种恐惧。虽然和心脏病发作的感觉很类似,可是,论死状我这疾病可残酷多了。身体突然快速成长,不一会儿功夫,皮肤就会冒出一堆皱纹,弯腰驼背,转眼间死去。绮罗帆,你能想像身体在瞬间老化,然后死亡的那种恐惧吗?」 鞠菜的口吻虽然冷静,可是投射在绮罗帆身上的视线却锐利无比。 「我……」 根本无法想像。虽然可以理解那一定是很恐怖的感觉,不过,本人亲身体验的恐惧绝对远甚于此。 「从小,当我知道自己罹患这个疾病后,便一直面对着这残酷的事实活到现在。这是我长久面对疾病所作出的结论。」 鞠菜凛凛地说道。 绮罗帆咬住嘴唇。当那事件发生之后没多久,自己也曾有好几百次寻死的念头。可是,却没办法真的就这么死去,并不是因为抱着只要活下去就会碰上好事这种乐观的想法,只是单纯对死亡感到害怕。但是,相对于绮罗帆对死亡的恐惧,鞠菜却有着接受死亡的强烈意志。长久以来,她直接面对自己的死亡,然后作出决定。绮罗帆不禁心想,或许自己并没有向这女孩轻言说出「自杀并不好」这种话的权利。 (可是……不知朝永是怎么想的呢?) 即使专攻灵疗,好歹也是个医生,应该很清楚生命的重量,不是吗? 朝永拄着下巴眯着眼睛,用一副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的表情沉思着。 (朝永,难道你想接受这个委托吗?」 帮忙自杀或安乐死之类的服务即使在一般医院,偶尔也会发生,而医院与医生因此挨告的事时有所闻。 最近开始播放的十点新闻里,这话题也有被提出来讨论,所以绮罗帆略知一二。安乐死分为两种,积极安乐死与消极安乐死。 所谓消极安乐死,就是不进行延续生命的治疗。在病人呼吸停止,即使戴上人工呼吸器也能勉强存活,但是却没有恢复的希望时,基于家属与本人的意思不进行延续生命的治疗,这就叫作消极安乐死。相反的,即使没有恢复的希望,未经家属与本人同意,而私自把人工呼吸器拔掉的行为则称之为积极安乐死,会以犯罪论处。 虽说不知鞠菜何时会发病然后死去,不过,以她目前的状况还能正常地生活下去。所以,鞠菜拜托朝永的行为,将算是积极的协助自杀。只不过,能不能在东京地检以停止幽星体的主时刻机构为理由来起诉,令人怀疑。 「当然报酬我会大方地给。你觉得三千万日圆如何?」 无异于小学生的外貌与轻松说出的金额,两者给人的感觉落差实在太大了。鞠菜的三千万日圆或许就是绮罗帆的三万日圆,不,是三千日圆的感觉。 一阵静默之后,在两名少女注目下的朝永拾起了头。 「原来如此。」 朝永以冷峻的双瞳看着鞠菜。 「看来,你不但是个子发育不良的矮冬瓜,就连脑袋也是发育不良的样子。竟然奉这种女孩当大老板,我看大江集团也没什么了不起。」 「你说什么?」 鞠菜那白瓷般的脸颊霎时涌上了红潮。她肩膀颤动,大跨步走向朝永之后,娇小的身躯岔开双脚宛如凶神恶煞般站在他面前。 「朝永,你刚才那番话对我、对大江都是一种侮辱。请你修正!」 「我对着矮冬瓜叫矮冬瓜有哪里说错了吗?」 朝永挑衅般地发出讪笑。 「你说我头脑哪里发育不良了?」 「连这种事也不知道正是发育不良的证据。」 鞠菜嘴巴紧闭举起手掌。但是,朝永在手掌挥下来之前就抓住她,并站起身来,赏了她一个耳光。「啪——」一声,房间内响起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朝永,你在干嘛啊!」 不理会企图劝阻的绮罗帆,朝永抓着鞠菜的手臂一把将她拎了起来,宛如冻结了般冷冽的脸孔贴近鞠菜的鼻尖。 「你说害怕不知何时会发作所以想一死了之?如果那么想死的话,干脆到附近找一棵树上吊不就好了?反正你家院子里的树木多到不行,那不是刚好吗?」 以恶魔般低沉的嗓音如此说完之后,朝永像是甩开东西一样放开了鞠菜。 「……你又没患同步机能障凝,怎么能了解我的感受?」 被推倒在地的鞠菜一面抚着脸一面以充满愤恨的眼光瞪着朝永。 「我是不了解啊,像你这种蠢蛋的想法我一点也不想了解。总之,我明白地告诉你,我不接受你的委托。我的答案是no!」 朝永用前所未有的凶狠语气把话讲白。 鞠菜跌坐在地上心有不甘似的怒睁着双眼,指了指房门口的方向。 「……请回吧!能代替你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不用你讲我自己也会走。」 绮罗帆一边在意飞快离开的朝永,一边在鞠菜的身边坐了下来。 「鞠菜……」 鞠菜的眼眶里泪光微现,身体轻轻颤抖。她拨开绮罗帆打算安抚自己的那只手。 「你在做什么?既然你是助手,就请你随着doctor离开。或者,你愿意接受我的委托?」 「……那是不可能的。」 「那就请你回去!」 鞠菜大声嘶吼后,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瞪着绮罗帆。 绮罗帆无言以对默默起身,向房门慢慢走去。打开门后回头一看,鞠菜已经整个人哭倒在地了。 绮罗帆追着在走廊遥远的前方快步离开的黑衣男背影跑去。 「慢着,朝永!」 与他并肩之后,绮罗帆偷偷瞧了朝永一眼。平时很少将感情表露出来的他,很难得地脸上出现冷酷的愤怒,此刻要开口跟他说话实在需要一点勇气。 「你也说得太过分了啦!虽然我也觉得自杀不是一件好事,可是怎么能叫一个女孩去上吊呢!」 「对付那种白痴,直接教训她一顿最好。」 朝永边走边答。 「你对什么事情那么不爽啊?是因为自己好歹也是个医生,所以没办法原谅 要自杀的人吗?」 朝永停下脚步,转身面向绮罗帆。 「你错了。我尊重他人的意愿,想死的家伙悉听尊便!」 「既然如此,你刚才干嘛发飙啊?」 「因为我没办法原谅她打算利用我的手去进行自杀那种肮脏的仪式。」 绮罗帆怀疑自己听错了。 「啥?你说什么?那就是你不爽的原因?」 「不然还有其他的理由吗?」 朝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绮罗帆张得老大的嘴根本闭不起来。 原本她还以为朝永是由于了解生命有多可贵,因此对自杀的行为厌恶至极。 「那么,你对那女孩讲了那么恶毒的话,并不是因为想阻止她自杀啰?」 「别人打算自杀或想干嘛都跟我无关。医生的工作是治疗疾病,对企图跳楼的自杀者进行劝说是警察的职责。」 「事情或许如此。可是,站在人道的立场,如果眼前出现一个想要跳楼的人,本能地想去阻止对方是很正常的反应吧?」 「或许正常人会这么做。只是,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别人眼中的怪咖。」 绮罗帆闷哼一声对朝永感到失望极了。 本来还对不在乎高额报酬而明确拒绝委托的朝永有些刮目相看,现在却有种遭到背叛的感觉。 「……那个女孩……会去找其他的灵疗医生吗?」 「如果她执着于停止主时刻机构,一心寻死的话,应该会继续找寻吧。毕竟这是个魑魅横行的世界,既然有能力出价三千万,乐意动手帮她自杀的医生到处都是。」 「……没办法阻止她吗?」 可以的话,绮罗帆不希望看到那个如洋娃娃般的少女死去,而她这份心情自然是受到福井事件的影响。 「所以说,那不是医生的工作。樱乃,染上重病的人分成两种类型;一种是接受治疗,与病魔奋战到死为止,另一种是身陷绝境坐以待毙。医生能救的只有前者,对放弃求生意志的家伙不管做再多只是白费力气。」 虽然朝永的语气洋溢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可是,绮罗帆听得出来这番话有多么沉重。或许就因为一直以来他看过不少这样的患者,才会说出这番话。 朝永再次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凝视着朝永的背影,即使知道他可能有苦衷,但绮罗帆仍然无法认同。 身为医生对于感到绝望的人见死不救真的可以吗?就拿读书为例,虽然老师说对不求上进的学生不管教什么只是浪费时间,可是优秀的老师会激发学生的上进心。 同理,医生帮助丧失求生意志的病人,激发出他的干劲不也很好吗? 正当绮罗帆打算追上前去,向朝永表示她的意见时,朝永忽然在她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朝永医师,在您离开之前,我想跟您谈谈大小姐的事情。」 不知何时出现的岸田管家正向着朝永微微地颔头行礼。 「是吗?大小姐果然想自我了断……」 绮罗帆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岸田按着混杂着白发的浏海叹了口气。 朝永和绮罗帆被带到岸田的房间。在被老旧书架包围的空间中配置有书桌与沙发,是一间散发出沉稳气息的房间。 岸田脱下出门迎接宾客时穿着的蓝紫色外套,一身白色衬衫配上薄背心的打扮。与其说是管家,感觉还比较像休闲中的英俊大叔。 「岸田先生,你知道鞠菜的病吗?」 「再清楚不过了。」 岸田视线朝下方看去。 「因为大小姐的母亲,也就是上一代的夫人也患有同步机能不全症。」 「咦?是这样吗?」 「安娜夫人出身奥地利,是一位宛如从大萤幕走出来的美人。两人是在龙太郎老爷赴欧洲经商时认识的。」 「那鞠菜的发色和眼睛都是来自母亲的遗传啰!」 「是的。大小姐和安娜夫人长得十分相似,龙太郎老爷也是深受那对眼睛与秀发的吸引,才向夫人求婚的。不过,安娜夫人把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暴毙的事告知龙太郎老爷,并一度拒绝求婚。可是,龙太郎老爷并不因此放弃,频频前往奥地利,最后总算成功抱得美人归。我第一次见到安娜夫人时简直吓了一跳,虽然听说芳龄已二十五岁,可是看起来只有十五岁而已,和四十岁的龙太郎老爷站在一起,即使说是父女也不足为奇。」 岸田怀念不已似的绽放微笑。 「来到日本后,安娜夫人的同步机能不全症维持在极其安定的状态,没有发作。结婚两年后生下了孩子,那就是现在的鞠菜大小姐。老爷、夫人虽然对大小姐的诞生十分欣喜,可是他们担心的事情终究发生了。龙太郎老爷让医师看过婴儿后,得知鞠菜大小姐也患有同步机能不全症。」 「同步机能不全症的遗传性极高。」 朝永微微挑起单侧的眉毛,语气不悦地插嘴说道。 「没错。老爷他们早就认清这个事实,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如此,鞠菜大小姐诞生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维持着平静安稳的日子。龙太郎老爷就像忘记了夫人与人小姐患病的事一样努力工作,大江的事业也蒸蒸日上。但是,就在鞠菜大小姐六岁的时候,安娜夫人的病症发作了,然后……便决定进行主时刻机构的手术。」 「痴人说梦,古今中外从来没有主时刻机构手术的成功案例。」 「正是如此,可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方法了……最后,手术以失败作结,而且引发奥雷斯姆效应。」 岸田语气黯然。 「不仅如此,很不幸的就在鞠菜大小姐的眼前发生。」 「那、那不就……」 「在短短三十秒之内,美丽的安娜夫人的外貌发生了令人不忍卒睹的变化,六岁的鞠菜大小姐目睹了一切。」 「!」 绮罗帆说不出半句话来。 好残忍,自己的母亲在眼前发生了那种事,实在太残忍了。 「所以鞠菜她才会那么害怕……」 「谁能忍心责备历经了那种冲击的鞠菜大小姐最后做出选择死亡的决定呢?」 岸田一面缓缓地摇摇头一面如此说道。 (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怕早就吓得什么事都没办法做了。) 她之所以想停止主时刻机构维持着美丽的外貌死去,恐怕也是因为母亲以凄惨的模样死亡的缘故吧!这是一段令人听了多么于心不忍的遭遇啊! 「然后呢?你想跟我说的是什么?」 朝永表情毫无变化地问道。 「嗯,其实关于鞠菜大小姐的事情,我对朝永医师有一个请求。」 岸田黯淡的褐色瞳孔发出光芒。 「我希望您能为鞠菜大小姐动手术。」 朝永摇晃着漆黑的头发。 「我已经说过了,以目前灵疗医学的技术要对主时刻机构动刀是不可能的。」 「不,没有对时刻机构本身动手术的必要,我希望您能进行移植。」 「移植!」 问题是要将谁的主时刻机构移植到鞠菜体内呢? 「有办法移植吗?」 绮罗帆惊讶地转头看向朝永。 「是有实例存在。可是,必须以一等亲以内的人的主时刻机构进行移植。」 「要使用的是龙太郎老爷的主时刻机构,是在老爷临终前抽取出来的,封存在摄氏二十度以下的水银里面,因此保存状况相当完整。」 「哦。」 朝永倍感意外似的眯起眼睛。 「鞠菜 知道这件事情吗?」 「大小姐知道。」 「那为什么她……」 只要移植就能治好,为什么鞠菜不马上动手术呢? 绮罗帆灵光一闪。 (对了,鞠菜的妈妈,是因为动手术才死的。) 岸田点点头。 「恐怕大小姐是对安娜夫人死前那副模样心生畏惧吧!可是,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让鞠菜大小姐接受手术,这既是往生的龙太郎老爷的遗愿,也是我个人的希望。能请您接受这个委托吗?」 岸田用诚恳的眼神凝视着朝永,朝永以手撑住下巴陷入沉思。 绮罗帆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着,坐立难安地抓弄着护士服的裙摆。 「朝永……主时刻机构的移植很难吗?」 「移植手术的难度d,属于最高难度的前一级。可以说是相当困难的手术吧!」 「朝永有移植的经验吗?」 「没有……这样也没关系吗?」 朝永维持手撑下巴的姿势回看了岸田一眼。 「我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失礼,不过,关于朝永医师我已经调查得很仔细了。我是信任朝永医师绝对不会失败,才会向您提出委托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认为如果负责移植的医生是鞠菜大小姐曾经打算委托的对象,要说服她接受手术也比较容易。」 朝永将漆黑的头发往上一拨之后,气势十足地站起身来。 「我接受手术委托,可是,我不负责说服。等到本人有意思动手术了,那时候再和我联络。」 朝永如此告知岸田之后便掀起医师袍转身离开了。 * 鞠菜坐在椅子上手抚着脸颊。 透明净白的脸颊至今依旧火红、发热。 「他竟敢动手打我?」 居然对女生动手,那男人到底是何等野蛮的家伙啊! 挨耳光时朝永那满布愤怒的脸孔在鞠菜的脑海里浮现。一想到他,原本挨耳光时地方虽然已经不痛了,鞠菜却还是流下了泪水。与其说是悲伤的眼泪,不如说是悔恨更为贴切。对她而言这件事屈辱到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落泪的程度。 鞠菜打从娘胎出生以来,几乎没有挨打的经验。 「这还是挨了父亲的耳光后第一次挨打吧。」 事情大概是发生在父亲龙太郎去世前三年。 『她为什么要故意在我面前那样死……』 曾经发生过鞠菜向父亲抱怨母亲的事。回想起来,自己当时那番话真的很过分。 听了这番话的父亲面无表情地打了鞠菜一耳光。这还是鞠菜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父亲生气的模样,所以她当时真的很害怕。 自从那次挨打的经验以来,鞠菜再也没被任何人打过。岸田身为鞠菜的教育者虽然有时会唠叨几句,但不至于出手。基本上,在鞠菜就读的那间只收少爷与千金的学校里,发生暴力事件的情况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是自从被龙太郎修理以来,第二次挨打的经验。 鞠菜心想到底该怎么报复朝永才好。不仅是只有挨过父亲耳光的脸颊被他打了,还被指着鼻子大骂发育不良,是否该报仇雪恨呢? 所幸,鞠菜多的是可以自由运用的金钱。虽然对方是个医师,但也只不过是个灵疗路线的高中生罢了。只要鞠菜有意,要让他再也没办法行医易如反掌。 例如买下他新宿医院所在大厦的四周全部的土地,或是将他的消息刊登在杂志上似乎也不错…… 想到这里,鞠菜突然恢复了冷静,拼命摇头。 「我也太不理性了,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就是因为尽是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才会被那个男人讥为发育不良的小鬼。 其实,朝永也并非不明就理的使用暴力。身为医生,阻止企图自杀的人是他的职业道德…… (不,不是这样,他的表情看不出来是为了那种事生气。) 虽然不知道理由何在,不过他才十来岁就当上灵疗医师,可能有属于他个人的复杂苦衷吧!就算对生命抱持特别的感情也不难想像。 「身为大江集团的当家对这点事不多担待一点怎么行?我才不是发育不良的小鬼头呢!」 鞠菜一边用手指拭去眼泪一边点头。虽然可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不过今天的事就这么原谅朝永吧! 鞠菜忽然打开了项链上相片盒的盖子。 里头是一张以年幼的鞠菜为中心,父母站在两旁拍摄的照片。 趁着夏天休假的时候,一家人前往母亲的故乡奥地利旅行了一个礼拜。对鞠菜而言三个人一起度过的记忆就只有这么一次。这趟旅行之后,过了一个礼拜左右母亲进行了听说不可能成功的主时刻机构手术。最后,手术失败,母亲也去世了。 一看到这张照片,当时那件明明发誓过好几次再也不愿回想起来的往事,就会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浮现—— 除了病床以外一无所有的房间。 鞠菜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到那间病房里的了。 总之,母亲躺卧在床,撑起了上半身朝鞠菜伸长了双臂。 鞠菜跑向母亲的怀抱。 就在这个时候…… 母亲突然睁大了眼睛,美丽的蓝色眼睛满布血丝。 有人想将鞠菜从母亲身边拉开;可是,母亲紧紧抱住鞠菜不肯放手。 母亲翻了个筋斗。 鞠菜的身后响起了恐惧的惊叫声。 鞠菜的母亲在她的面前以非常惊人的速度老化。脸上爬满了皱纹,一眨眼身体开始萎缩。有人一边大叫一边将鞠菜从母亲身上拉开,并遮住了她的眼睛。 可是,鞠菜早已将那一幕看进了眼里。 母亲的肉体逐渐干枯化为木乃伊的模样她全都看到了—————— 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每当回想起那幅光景,鞠菜的情绪就会不由自主地激动。 鞠菜悲伤的是自己对母亲的记忆几乎完全被那件事的印象给掩盖过去了。照片中那么美丽、楚楚动人的母亲,在鞠菜的记忆里却只能以那变成木乃伊的模样呈现。这一点让她无可奈何地感到强烈的痛苦。 「我绝对不要像那样死去。」 这也是长久以来鞠菜对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病情感到胆怯的同时,内心里不断思考的事情。 她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颗胶囊。里头放的不知是氰酸钾或乌头草,总之,是可以让人在瞬间死亡的毒药。 当老化开始的时候,到底是这颗药在体内发生作用的速度比较快,还是会先变成木乃伊呢? 鞠菜突然有一个念头,不如就趁现在把这颗胶囊给吞了。 可是,这么做将给岸田带来莫大的麻烦。那些纠结在大江集团的蛆一旦发现鞠菜自杀身亡,肯定会很兴奋地严厉指责岸田吧! 「那个人说什么上吊用的树木要多少有多少。」 鞠菜从巨大的格子窗环视庭院。春天时从鞠菜房间雨侧的窗户可以看见樱花、夏天时可以看见芙蓉、秋天时可以看见金木犀、冬天时可以看见银杏的黄叶。 「的确是要多少树,就有多少树呢……」 鞠菜喃喃自语,粉红色的唇露出自我解嘲的微笑。 3绮罗帆的抉择 绮罗帆从白川医院板着一张臭脸回到家,迎面而来的是橄榄油与番红花的味道。 「马上就开饭啰。今天的晚餐是小绮罗最喜欢吃的西~班牙烩饭唷——!」 绮罗帆爬上楼梯的时候,传出了母亲志津保强调着西的发音,宛如歌唱一般。 她换掉制服 来到楼下的饭厅,父亲与弟弟早已在餐桌上就位了。 樱乃家的晚餐是以一家叫口团聚为原则。由于绮罗帆的父亲,幸助从事自营业,因此晚上的时间较为自由,总是吃完晚餐后再回到工作岗位上。 今晚的菜单是母亲事先所预告的西班牙烩饭,还有炒莲藕、川烫菠菜,拉丁与和式料理在餐桌上共同演出。樱乃家在这方面不会特别拘谨。 做西班牙烩饭时,樱乃家的老规炬都是在中型平底锅上制作两种口味,一边是肉类,另一边则为海鲜类。今晚的主角是鸡肉与虾子。 志津保掀开放在餐桌正中央的平底锅盖子之后,强烈的番红花与橄榄油的香味瞬间充满了整个饭厅。 如同往常一般,随着大家的一句「我要开动了」晚餐便正式开动。 虽然用着木勺替自己添西班牙烩饭,但是绮罗帆却依然闷闷不乐。 搭着岸田的车子从鞠菜家回到白川医院的途中,身体就不是很舒服,就像吃了油腻的东西以后胸口一阵反胃。另外,身体的关节也疼痛不已。不是因为在鞠菜家吃了招待的蛋糕才这么不舒服,而是出自于精神压力。 (是谁说这是份轻松的打工……) 没错,这工作在体力方面或许并不操劳,可是精神上却相当辛苦。毕竟是医生的助手,就算是灵疗,从今以后似乎还是会开始接触生离死别的事情。 结果……朝永虽然答应了岸田的手术委托,可是只限于鞠菜自愿接受手术为前提。从车上到从医院返家之前,绮罗帆多次劝朝永协助说服鞠菜,可是朝永却完全没听进耳里。 (那家伙什么意思嘛,真是错看他了……) 感到反胃的原因就在这里。绮罗帆本原来深信,朝永是个平时态度冷淡,但是在关键时刻会将患者摆在第一位的人。况且在动手术时,绮罗帆啰哩啰唆地表示想要保留记忆,朝永也尊重了她的意思。可是现在却…… 「呼……」 绮罗帆皱起眉头叹了口气后,因为喝了点小酒而满脸通红的幸助望着她。 「绮罗帆,记得你不是说从今天起有打工吗?结果如何?」 幸助有张散发温柔感觉的长脸,戴着眼镜并留有胡子。最近头发开始变得稀疏了,虽然他长得这副模样,不过可是经营事务所的会计师。 「嗯,还可以啦。」 打工的事已经跟父母提过了,总不能每个礼拜都说谎。由于欠了三百万债款,还有打工的地点也没办法透露,所以便向父母说是在同班同学家所经营的面包店里帮忙。坦白讲,内心不是很好过。 「很辛苦对吧?因为小绮罗今天看起来没什么食欲。」 志津保看着绮罗帆的饭碗面露担心的神色,平时,碗里面的饭总是装到很夸张的程度。 「没有啦,妈。打工第一天是最累的啦,因为还不习惯嘛。爸爸之前也一样啊……」 幸助开始谈起学生时代在工地打工的经验。 「绮罗帆,等你拿到了第一份打工薪水,买我之前跟你提过的usb随身碟给我好吗?」 坐在隔壁的琢己对绮罗帆露出想拗东西的眼神。 「我都有在教你用电脑耶!」 「嗯——好啦,我会考虑考虑。」 事实上根本就拿不到啥打工费,这份工打得很心酸。 「话说回来,琢己的棒球呢?看你每天早上好像都有去练习的样子,能上场比赛了吗?」 话题从打工转到棒球,让绮罗帆松了一口气。 「很难讲……应该说,不可能。」 「因为琢己根本就是个阿宅啊,对运动并不擅长嘛!」 「我就是为了洗刷那个形象,才加入运动社团的啊!」 「你都那么努力了,如果队伍落后的话至少会让你上场打击吧?」 「在那种输定了的比赛上场打击又没什么意思……」 绮罗帆漫不经心地听着三个人的对话,感觉就像在看连续剧里一家和乐融融的画面一样。 这样的感觉还不赖。不,应当说非常美好。原本很痛的关节也不再疼痛,多亏了极品的西班牙烩饭,反胃的感觉终于获得纡解。 这就是家庭的力量。 是在那件事以后,多次拯救了绮罗帆的强大力量。 可是—— (鞠菜欠缺的就是这种力量吧!) 双亲都已经不在世上了。就算身旁有岸田这种在家工作的人,应该也不会一起吃饭吧!虽然这件事和鞠菜的病是不同的问题,不过绮罗帆觉得她一个人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吃饭应该会很寂寞吧! 「我问你们喔。」 完全不管对话的前后脉络,绮罗帆不知不觉地插嘴说道: 「嗯?」 父母弟弟三人的视线同时聚集在绮罗帆身上。 「我只是假设啦。如果说喔,我得了必须移植内脏才有救的疾病,那该怎么办才好?」 一瞬间时间冻结了。每个人都手拿着碗,一脸惊愕的模样愣着。 绮罗帆慌了。 「啊,对不起,我的发言是不是有点奇怪啊?别在意我刚才说的了,我为不恰当的描述方式抱歉。」 绮罗帆猛挥着于,像是在转移焦点般又添了一碗西班牙烩饭。 她知道这一阵子他们为自己的事相当挂心,刚才的发言实在太过轻率大意了。 等绮罗帆开始动起筷子之后,其他三人才跟着开动。 不过,仍然没有人讲话,一片令人尴尬的气氛。因为打断对话的人正是自己,所以绮罗帆感觉如坐针毡。 幸助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个问题嘛,如果靠移植就能获救的话,为了可爱的女儿,爸爸我会提供她所需要的器官。」 虽然幸助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不过相形之下表情却十分地严肃。 「不过爸爸还得工作赚钱,由妈妈我捐出器官比较好不是吗?只不过,爸爸和琢己的三餐暂时得靠超商便当解决就是了。」 话题在奇怪的地方开始越谈越具体。 「吃便当感觉很落寞耶。但是和医院的伙食相比,搞不好超商的便当还算是比较能下咽的了。」 「最近超商也开始卖起西班牙烩饭了对不对?」 「超商卖的好吃吗?」 「不知道,因为我没吃过。」 「可是说到超商的便当……」 由于话题转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绮罗帆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话题聊到最后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樱乃家是那种和严重的疾病没啥缘份的家族;,爸爸、妈妈,还有住在乡下的祖父母,身体都很硬朗,所以就算突然谈到移植手术之类的话题,感觉也不着边际。 「话说回来,鸡肉与虾子哪种西班牙烩饭比较好吃?」 「爸爸我是不太喜欢虾子的甜味渗入米饭里的感觉啦。」 「我觉得虾子吃起来比鸡肉还有西班牙烩饭的味道,所以虾子比较好。」 不知不觉问话题又转到西班牙烩饭上。绮罗帆心想这就是樱乃家的风格。 「不过……」 晚餐也进入佳境,用木杓刮着黏在吃了大半的鸡肉西班牙烩饭的平底锅锅底的锅巴,幸助忽然转头望向绮罗帆。 「如果哪天绮罗帆真的生了那么重的病,到时我们三人其中一个不管是内脏还是什么一定都会提供给你,因为我们是—家人嘛。」 幸助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不好意思的缘故,露出红通通的脸边搔着白发交杂的头边说。 绮罗帆满心激动,拼命压抑想为之痛哭的情绪。 噜 终章 自从访问大江家以来,约一个星期过后的某天—— 「呜咿咿————————————」 绮罗帆一边惨叫,一边在预备铃声回荡的「六花学院」走廊狂奔。 她睡过头了。 自从某一天的手术之后,绮罗帆染上了熬夜的习惯。今天早上也是因为前一晚收听深夜广播以致于爬不起来,忍不住又睡了回笼觉。 绮罗帆飞也似的冲进预备铃声刚结束的教室里。 如果是平常的话,应该是被拿着点名簿的班导阿丸(丸山)宣告以一秒之差出局的时刻。不过,总有例外的时候。对第一堂课的时间一向严厉的级任导师还没来到教室。 「得救了——」 绮罗帆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倒在位子上。不过,马上又抬起头四处张望。 「奇怪了——?」 平时随着预备铃声之后会渐渐收敛的聊天声,不论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变小的迹象。不管是男生或女生,大家都像圣诞夜入睡前的小孩一样因为期待眼睛散发着光芒,然后和其他同学聊个不停。 绮罗帆碰碰两声拍了拍坐在前面位子上的班长?本名田中智子的肩膀。 「早啊。唉,班长我问你喔,发生了什么事呀?」 「早安。」 戴着注册商标的厚镜片眼镜与发夹的班长转身向后。 「感觉今天大家特别浮躁耶,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而是待会儿似乎会有事情发生。」 「啥?」 「——好像有转学生要来。」 「这种时候了还有转学生?」 都已经过了六月中旬,如果没有特别的因素,应该不会挑只剩一个月期末考就要开始的时候转学,不是吗? 「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根据情报,可能是个女生。」 绮罗帆突然有股奇妙的预感,她回忆起前些日子岸田曾经讲到奇怪的事情。 一面心想这怎么可能,一面望了后方朝永的位子一眼。 朝永还是老样子,一副完全不把周围的吵闹放在心上的模样,专注地看着单行本。看起来不像是早知道转学生是谁的模样。 此时,教室的门喀啦喀啦地打了开来,把点名簿夹在腋下的阿丸走进了教室。原先闹哄哄的教室霎时陷入寂静。 起立、敬礼、坐下。 阿丸两手拄在讲桌上。 「各位同学可能早有耳闻,从今天起我们班上有位新朋友要加入啰。」 阿丸以着比平时更high的感觉如此说道。 教室再一次变得骚动不安。 阿丸跑去走廊叫人。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教室入口那扇门。 下一瞬间—— 空气结冻了。 不分男女生,大家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公主驾临了。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这么觉得。 marihrich 转学生以优雅的步伐站到讲台上后,用漂亮的草书在黑板上写下这串字,同时向上撩起一头金色的长发。 「我是鞠菜?大江?彼特利菲,从今天起请各位同学多多指数。」 大家顿了一下,然后拍手与欢呼的大合唱随即爆发,感觉整个班级正频频晃动。 在大喝采的声浪中,愣然地凝望着讲台上的转学生好—阵子,绮罗帆又一次回过头看着教室角落的那个位子。 忍不住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在那里,朝永交抱双臂,板着一张臭到不行的脸孔,单边的眉毛还不断抽动。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完 自从访问大江家以来,约一个星期过后的某天—— 「呜咿咿————————————」 绮罗帆一边惨叫,一边在预备铃声回荡的「六花学院」走廊狂奔。 她睡过头了。 自从某一天的手术之后,绮罗帆染上了熬夜的习惯。今天早上也是因为前一晚收听深夜广播以致于爬不起来,忍不住又睡了回笼觉。 绮罗帆飞也似的冲进预备铃声刚结束的教室里。 如果是平常的话,应该是被拿着点名簿的班导阿丸(丸山)宣告以一秒之差出局的时刻。不过,总有例外的时候。对第一堂课的时间一向严厉的级任导师还没来到教室。 「得救了——」 绮罗帆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倒在位子上。不过,马上又抬起头四处张望。 「奇怪了——?」 平时随着预备铃声之后会渐渐收敛的聊天声,不论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变小的迹象。不管是男生或女生,大家都像圣诞夜入睡前的小孩一样因为期待眼睛散发着光芒,然后和其他同学聊个不停。 绮罗帆碰碰两声拍了拍坐在前面位子上的班长?本名田中智子的肩膀。 「早啊。唉,班长我问你喔,发生了什么事呀?」 「早安。」 戴着注册商标的厚镜片眼镜与发夹的班长转身向后。 「感觉今天大家特别浮躁耶,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而是待会儿似乎会有事情发生。」 「啥?」 「——好像有转学生要来。」 「这种时候了还有转学生?」 都已经过了六月中旬,如果没有特别的因素,应该不会挑只剩一个月期末考就要开始的时候转学,不是吗? 「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根据情报,可能是个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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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戴着注册商标的厚镜片眼镜与发夹的班长转身向后。 「感觉今天大家特别浮躁耶,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而是待会儿似乎会有事情发生。」 「啥?」 「——好像有转学生要来。」 「这种时候了还有转学生?」 都已经过了六月中旬,如果没有特别的因素,应该不会挑只剩一个月期末考就要开始的时候转学,不是吗? 「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根据情报,可能是个女生。」 绮罗帆突然有股奇妙的预感,她回忆起前些日子岸田曾经讲到奇怪的事情。 一面心想这怎么可能,一面望了后方朝永的位子一眼。 朝永还是老样子,一副完全不把周围的吵闹放在心上的模样,专注地看着单行本。看起来不像是早知道转学生是谁的模样。 此时,教室的门喀啦喀啦地打了开来,把点名簿夹在腋下的阿丸走进了教室。原先闹哄哄的教室霎时陷入寂静。 起立、敬礼、坐下。 阿丸两手拄在讲桌上。 「各位同学可能早有耳闻,从今天起我们班上有位新朋友要加入啰。」 阿丸以着比平时更high的感觉如此说道。 教室再一次变得骚动不安。 阿丸跑去走廊叫人。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教室入口那扇门。 下一瞬间—— 空气结冻了。 不分男女生,大家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公主驾临了。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这么觉得。 marihrich 转学生以优雅的步伐站到讲台上后,用漂亮的草书在黑板上写下这串字,同时向上撩起一头金色的长发。 「我是鞠菜?大江?彼特利菲,从今天起请各位同学多多指数。」 大家顿了一下,然后拍手与欢呼的大合唱随即爆发,感觉整个班级正频频晃动。 在大喝采的声浪中,愣然地凝望着讲台上的转学生好—阵子,绮罗帆又一次回过头看着教室角落的那个位子。 忍不住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在那里,朝永交抱双臂,板着一张臭到不行的脸孔,单边的眉毛还不断抽动。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完 自从访问大江家以来,约一个星期过后的某天—— 「呜咿咿————————————」 绮罗帆一边惨叫,一边在预备铃声回荡的「六花学院」走廊狂奔。 她睡过头了。 自从某一天的手术之后,绮罗帆染上了熬夜的习惯。今天早上也是因为前一晚收听深夜广播以致于爬不起来,忍不住又睡了回笼觉。 绮罗帆飞也似的冲进预备铃声刚结束的教室里。 如果是平常的话,应该是被拿着点名簿的班导阿丸(丸山)宣告以一秒之差出局的时刻。不过,总有例外的时候。对第一堂课的时间一向严厉的级任导师还没来到教室。 「得救了——」 绮罗帆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倒在位子上。不过,马上又抬起头四处张望。 「奇怪了——?」 平时随着预备铃声之后会渐渐收敛的聊天声,不论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变小的迹象。不管是男生或女生,大家都像圣诞夜入睡前的小孩一样因为期待眼睛散发着光芒,然后和其他同学聊个不停。 绮罗帆碰碰两声拍了拍坐在前面位子上的班长?本名田中智子的肩膀。 「早啊。唉,班长我问你喔,发生了什么事呀?」 「早安。」 戴着注册商标的厚镜片眼镜与发夹的班长转身向后。 「感觉今天大家特别浮躁耶,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而是待会儿似乎会有事情发生。」 「啥?」 「——好像有转学生要来。」 「这种时候了还有转学生?」 都已经过了六月中旬,如果没有特别的因素,应该不会挑只剩一个月期末考就要开始的时候转学,不是吗? 「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根据情报,可能是个女生。」 绮罗帆突然有股奇妙的预感,她回忆起前些日子岸田曾经讲到奇怪的事情。 一面心想这怎么可能,一面望了后方朝永的位子一眼。 朝永还是老样子,一副完全不把周围的吵闹放在心上的模样,专注地看着单行本。看起来不像是早知道转学生是谁的模样。 此时,教室的门喀啦喀啦地打了开来,把点名簿夹在腋下的阿丸走进了教室。原先闹哄哄的教室霎时陷入寂静。 起立、敬礼、坐下。 阿丸两手拄在讲桌上。 「各位同学可能早有耳闻,从今天起我们班上有位新朋友要加入啰。」 阿丸以着比平时更high的感觉如此说道。 教室再一次变得骚动不安。 阿丸跑去走廊叫人。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教室入口那扇门。 下一瞬间—— 空气结冻了。 不分男女生,大家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公主驾临了。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这么觉得。 marihrich 转学生以优雅的步伐站到讲台上后,用漂亮的草书在黑板上写下这串字,同时向上撩起一头金色的长发。 「我是鞠菜?大江?彼特利菲,从今天起请各位同学多多指数。」 大家顿了一下,然后拍手与欢呼的大合唱随即爆发,感觉整个班级正频频晃动。 在大喝采的声浪中,愣然地凝望着讲台上的转学生好—阵子,绮罗帆又一次回过头看着教室角落的那个位子。 忍不住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在那里,朝永交抱双臂,板着一张臭到不行的脸孔,单边的眉毛还不断抽动。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完 自从访问大江家以来,约一个星期过后的某天—— 「呜咿咿————————————」 绮罗帆一边惨叫,一边在预备铃声回荡的「六花学院」走廊狂奔。 她睡过头了。 自从某一天的手术之后,绮罗帆染上了熬夜的习惯。今天早上也是因为前一晚收听深夜广播以致于爬不起来,忍不住又睡了回笼觉。 绮罗帆飞也似的冲进预备铃声刚结束的教室里。 如果是平常的话,应该是被拿着点名簿的班导阿丸(丸山)宣告以一秒之差出局的时刻。不过,总有例外的时候。对第一堂课的时间一向严厉的级任导师还没来到教室。 「得救了——」 绮罗帆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倒在位子上。不过,马上又抬起头四处张望。 「奇怪了——?」 平时随着预备铃声之后会渐渐收敛的聊天声,不论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变小的迹象。不管是男生或女生,大家都像圣诞夜入睡前的小孩一样因为期待眼睛散发着光芒,然后和其他同学聊个不停。 绮罗帆碰碰两声拍了拍坐在前面位子上的班长?本名田中智子的肩膀。 「早啊。唉,班长我问你喔,发生了什么事呀?」 「早安。」 戴着注册商标的厚镜片眼镜与发夹的班长转身向后。 「感觉今天大家特别浮躁耶,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而是待会儿似乎会有事情发生。」 「啥?」 「——好像有转学生要来。」 「这种时候了还有转学生?」 都已经过了六月中旬,如果没有特别的因素,应该不会挑只剩一个月期末考就要开始的时候转学,不是吗? 「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根据情报,可能是个女生。」 绮罗帆突然有股奇妙的预感,她回忆起前些日子岸田曾经讲到奇怪的事情。 一面心想这怎么可能,一面望了后方朝永的位子一眼。 朝永还是老样子,一副完全不把周围的吵闹放在心上的模样,专注地看着单行本。看起来不像是早知道转学生是谁的模样。 此时,教室的门喀啦喀啦地打了开来,把点名簿夹在腋下的阿丸走进了教室。原先闹哄哄的教室霎时陷入寂静。 起立、敬礼、坐下。 阿丸两手拄在讲桌上。 「各位同学可能早有耳闻,从今天起我们班上有位新朋友要加入啰。」 阿丸以着比平时更high的感觉如此说道。 教室再一次变得骚动不安。 阿丸跑去走廊叫人。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教室入口那扇门。 下一瞬间—— 空气结冻了。 不分男女生,大家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公主驾临了。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这么觉得。 marihrich 转学生以优雅的步伐站到讲台上后,用漂亮的草书在黑板上写下这串字,同时向上撩起一头金色的长发。 「我是鞠菜?大江?彼特利菲,从今天起请各位同学多多指数。」 大家顿了一下,然后拍手与欢呼的大合唱随即爆发,感觉整个班级正频频晃动。 在大喝采的声浪中,愣然地凝望着讲台上的转学生好—阵子,绮罗帆又一次回过头看着教室角落的那个位子。 忍不住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在那里,朝永交抱双臂,板着一张臭到不行的脸孔,单边的眉毛还不断抽动。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完 自从访问大江家以来,约一个星期过后的某天—— 「呜咿咿————————————」 绮罗帆一边惨叫,一边在预备铃声回荡的「六花学院」走廊狂奔。 她睡过头了。 自从某一天的手术之后,绮罗帆染上了熬夜的习惯。今天早上也是因为前一晚收听深夜广播以致于爬不起来,忍不住又睡了回笼觉。 绮罗帆飞也似的冲进预备铃声刚结束的教室里。 如果是平常的话,应该是被拿着点名簿的班导阿丸(丸山)宣告以一秒之差出局的时刻。不过,总有例外的时候。对第一堂课的时间一向严厉的级任导师还没来到教室。 「得救了——」 绮罗帆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倒在位子上。不过,马上又抬起头四处张望。 「奇怪了——?」 平时随着预备铃声之后会渐渐收敛的聊天声,不论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变小的迹象。不管是男生或女生,大家都像圣诞夜入睡前的小孩一样因为期待眼睛散发着光芒,然后和其他同学聊个不停。 绮罗帆碰碰两声拍了拍坐在前面位子上的班长?本名田中智子的肩膀。 「早啊。唉,班长我问你喔,发生了什么事呀?」 「早安。」 戴着注册商标的厚镜片眼镜与发夹的班长转身向后。 「感觉今天大家特别浮躁耶,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而是待会儿似乎会有事情发生。」 「啥?」 「——好像有转学生要来。」 「这种时候了还有转学生?」 都已经过了六月中旬,如果没有特别的因素,应该不会挑只剩一个月期末考就要开始的时候转学,不是吗? 「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根据情报,可能是个女生。」 绮罗帆突然有股奇妙的预感,她回忆起前些日子岸田曾经讲到奇怪的事情。 一面心想这怎么可能,一面望了后方朝永的位子一眼。 朝永还是老样子,一副完全不把周围的吵闹放在心上的模样,专注地看着单行本。看起来不像是早知道转学生是谁的模样。 此时,教室的门喀啦喀啦地打了开来,把点名簿夹在腋下的阿丸走进了教室。原先闹哄哄的教室霎时陷入寂静。 起立、敬礼、坐下。 阿丸两手拄在讲桌上。 「各位同学可能早有耳闻,从今天起我们班上有位新朋友要加入啰。」 阿丸以着比平时更high的感觉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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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心想这怎么可能,一面望了后方朝永的位子一眼。 朝永还是老样子,一副完全不把周围的吵闹放在心上的模样,专注地看着单行本。看起来不像是早知道转学生是谁的模样。 此时,教室的门喀啦喀啦地打了开来,把点名簿夹在腋下的阿丸走进了教室。原先闹哄哄的教室霎时陷入寂静。 起立、敬礼、坐下。 阿丸两手拄在讲桌上。 「各位同学可能早有耳闻,从今天起我们班上有位新朋友要加入啰。」 阿丸以着比平时更high的感觉如此说道。 教室再一次变得骚动不安。 阿丸跑去走廊叫人。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教室入口那扇门。 下一瞬间—— 空气结冻了。 不分男女生,大家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公主驾临了。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这么觉得。 marihrich 转学生以优雅的步伐站到讲台上后,用漂亮的草书在黑板上写下这串字,同时向上撩起一头金色的长发。 「我是鞠菜?大江?彼特利菲,从今天起请各位同学多多指数。」 大家顿了一下,然后拍手与欢呼的大合唱随即爆发,感觉整个班级正频频晃动。 在大喝采的声浪中,愣然地凝望着讲台上的转学生好—阵子,绮罗帆又一次回过头看着教室角落的那个位子。 忍不住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在那里,朝永交抱双臂,板着一张臭到不行的脸孔,单边的眉毛还不断抽动。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完 自从访问大江家以来,约一个星期过后的某天—— 「呜咿咿————————————」 绮罗帆一边惨叫,一边在预备铃声回荡的「六花学院」走廊狂奔。 她睡过头了。 自从某一天的手术之后,绮罗帆染上了熬夜的习惯。今天早上也是因为前一晚收听深夜广播以致于爬不起来,忍不住又睡了回笼觉。 绮罗帆飞也似的冲进预备铃声刚结束的教室里。 如果是平常的话,应该是被拿着点名簿的班导阿丸(丸山)宣告以一秒之差出局的时刻。不过,总有例外的时候。对第一堂课的时间一向严厉的级任导师还没来到教室。 「得救了——」 绮罗帆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倒在位子上。不过,马上又抬起头四处张望。 「奇怪了——?」 平时随着预备铃声之后会渐渐收敛的聊天声,不论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变小的迹象。不管是男生或女生,大家都像圣诞夜入睡前的小孩一样因为期待眼睛散发着光芒,然后和其他同学聊个不停。 绮罗帆碰碰两声拍了拍坐在前面位子上的班长?本名田中智子的肩膀。 「早啊。唉,班长我问你喔,发生了什么事呀?」 「早安。」 戴着注册商标的厚镜片眼镜与发夹的班长转身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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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管怎么拉、怎么敲打、怎么摩擦,那条尾巴就是拿不下来的话,你会该如何是好呢——?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就是一篇由长着这么一条尾巴的女孩·樱乃绮罗帆,与治疗在现代医学中遭到忽略的灵异疾病的医生展开活跃、充满欢笑与泪水的故事。 各位读者幸会,好久不见了,我是月见草平。 开始计画写关于医生的故事是在今年(2006年)一月的时候。 并非因为曾有过什么契机,只是突然「好耶!下次就以医疗为题材动笔呗!」(为何是关西腔?),就这样动了写作的念头。 我从以前就很喜欢医疗题材的作品,「怪医黑杰克」自然不用多提,其他还有「迷糊天使俏护士」等,最近我还迷上了欧美影集「急诊室的春天」。描写医疗场所的医生、护士与患者的剧情,深深打动我的心。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里头虽然有魔法与灵异现象疾病出现,不过个人认为根本上还是一部以人为主体的小说。 对了、对了,说到医疗场所…… 各位知道病院、医院、诊所、还有ic的差别吗? 答案是,除了病院以外,其他三种都是一样的。在法律上,能收容二十名以上的住院患者的医疗单位称作「病院」,其他都被分类为「一般诊所」。 至于在本书里登场的医疗单位别说收容二十名病患了,就算只有一名患者也没办法提供住院服务,所以毫无疑问地就归类为「一般诊所」吧。 秀了一点知识后该是致谢的时候了。 对于这次又提供了许多建议的责任编辑s先生,在此致上万分的谢意。我最爱您了。 编辑长m先生及mf文库编辑部的各位工作同仁,这回也受您们照顾了。 还有,为本书绘制了既可爱又帅气的插图的裕龙ながれ先生。第一次拜阅朝永的草稿时,我就忍不住雀跃呢。非常感谢您。 最后,感谢在我执笔这篇后记时,阔别约一年写了封信给我的ぬー先生。另外,也感谢阅读本病历的各位读者。 月见草平 如果早上起床后发现自己长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而且不管怎么拉、怎么敲打、怎么摩擦,那条尾巴就是拿不下来的话,你会该如何是好呢——?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就是一篇由长着这么一条尾巴的女孩·樱乃绮罗帆,与治疗在现代医学中遭到忽略的灵异疾病的医生展开活跃、充满欢笑与泪水的故事。 各位读者幸会,好久不见了,我是月见草平。 开始计画写关于医生的故事是在今年(2006年)一月的时候。 并非因为曾有过什么契机,只是突然「好耶!下次就以医疗为题材动笔呗!」(为何是关西腔?),就这样动了写作的念头。 我从以前就很喜欢医疗题材的作品,「怪医黑杰克」自然不用多提,其他还有「迷糊天使俏护士」等,最近我还迷上了欧美影集「急诊室的春天」。描写医疗场所的医生、护士与患者的剧情,深深打动我的心。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里头虽然有魔法与灵异现象疾病出现,不过个人认为根本上还是一部以人为主体的小说。 对了、对了,说到医疗场所…… 各位知道病院、医院、诊所、还有ic的差别吗? 答案是,除了病院以外,其他三种都是一样的。在法律上,能收容二十名以上的住院患者的医疗单位称作「病院」,其他都被分类为「一般诊所」。 至于在本书里登场的医疗单位别说收容二十名病患了,就算只有一名患者也没办法提供住院服务,所以毫无疑问地就归类为「一般诊所」吧。 秀了一点知识后该是致谢的时候了。 对于这次又提供了许多建议的责任编辑s先生,在此致上万分的谢意。我最爱您了。 编辑长m先生及mf文库编辑部的各位工作同仁,这回也受您们照顾了。 还有,为本书绘制了既可爱又帅气的插图的裕龙ながれ先生。第一次拜阅朝永的草稿时,我就忍不住雀跃呢。非常感谢您。 最后,感谢在我执笔这篇后记时,阔别约一年写了封信给我的ぬー先生。另外,也感谢阅读本病历的各位读者。 月见草平 如果早上起床后发现自己长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而且不管怎么拉、怎么敲打、怎么摩擦,那条尾巴就是拿不下来的话,你会该如何是好呢——?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就是一篇由长着这么一条尾巴的女孩·樱乃绮罗帆,与治疗在现代医学中遭到忽略的灵异疾病的医生展开活跃、充满欢笑与泪水的故事。 各位读者幸会,好久不见了,我是月见草平。 开始计画写关于医生的故事是在今年(2006年)一月的时候。 并非因为曾有过什么契机,只是突然「好耶!下次就以医疗为题材动笔呗!」(为何是关西腔?),就这样动了写作的念头。 我从以前就很喜欢医疗题材的作品,「怪医黑杰克」自然不用多提,其他还有「迷糊天使俏护士」等,最近我还迷上了欧美影集「急诊室的春天」。描写医疗场所的医生、护士与患者的剧情,深深打动我的心。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里头虽然有魔法与灵异现象疾病出现,不过个人认为根本上还是一部以人为主体的小说。 对了、对了,说到医疗场所…… 各位知道病院、医院、诊所、还有ic的差别吗? 答案是,除了病院以外,其他三种都是一样的。在法律上,能收容二十名以上的住院患者的医疗单位称作「病院」,其他都被分类为「一般诊所」。 至于在本书里登场的医疗单位别说收容二十名病患了,就算只有一名患者也没办法提供住院服务,所以毫无疑问地就归类为「一般诊所」吧。 秀了一点知识后该是致谢的时候了。 对于这次又提供了许多建议的责任编辑s先生,在此致上万分的谢意。我最爱您了。 编辑长m先生及mf文库编辑部的各位工作同仁,这回也受您们照顾了。 还有,为本书绘制了既可爱又帅气的插图的裕龙ながれ先生。第一次拜阅朝永的草稿时,我就忍不住雀跃呢。非常感谢您。 最后,感谢在我执笔这篇后记时,阔别约一年写了封信给我的ぬー先生。另外,也感谢阅读本病历的各位读者。 月见草平 如果早上起床后发现自己长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而且不管怎么拉、怎么敲打、怎么摩擦,那条尾巴就是拿不下来的话,你会该如何是好呢——?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就是一篇由长着这么一条尾巴的女孩·樱乃绮罗帆,与治疗在现代医学中遭到忽略的灵异疾病的医生展开活跃、充满欢笑与泪水的故事。 各位读者幸会,好久不见了,我是月见草平。 开始计画写关于医生的故事是在今年(2006年)一月的时候。 并非因为曾有过什么契机,只是突然「好耶!下次就以医疗为题材动笔呗!」(为何是关西腔?),就这样动了写作的念头。 我从以前就很喜欢医疗题材的作品,「怪医黑杰克」自然不用多提,其他还有「迷糊天使俏护士」等,最近我还迷上了欧美影集「急诊室的春天」。描写医疗场所的医生、护士与患者的剧情,深深打动我的心。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里头虽然有魔法与灵异现象疾病出现,不过个人认为根本上还是一部以人为主体的小说。 对了、对了,说到医疗场所…… 各位知道病院、医院、诊所、还有ic的差别吗? 答案是,除了病院以外,其他三种都是一样的。在法律上,能收容二十名以上的住院患者的医疗单位称作「病院」,其他都被分类为「一般诊所」。 至于在本书里登场的医疗单位别说收容二十名病患了,就算只有一名患者也没办法提供住院服务,所以毫无疑问地就归类为「一般诊所」吧。 秀了一点知识后该是致谢的时候了。 对于这次又提供了许多建议的责任编辑s先生,在此致上万分的谢意。我最爱您了。 编辑长m先生及mf文库编辑部的各位工作同仁,这回也受您们照顾了。 还有,为本书绘制了既可爱又帅气的插图的裕龙ながれ先生。第一次拜阅朝永的草稿时,我就忍不住雀跃呢。非常感谢您。 最后,感谢在我执笔这篇后记时,阔别约一年写了封信给我的ぬー先生。另外,也感谢阅读本病历的各位读者。 月见草平 如果早上起床后发现自己长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而且不管怎么拉、怎么敲打、怎么摩擦,那条尾巴就是拿不下来的话,你会该如何是好呢——?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就是一篇由长着这么一条尾巴的女孩·樱乃绮罗帆,与治疗在现代医学中遭到忽略的灵异疾病的医生展开活跃、充满欢笑与泪水的故事。 各位读者幸会,好久不见了,我是月见草平。 开始计画写关于医生的故事是在今年(2006年)一月的时候。 并非因为曾有过什么契机,只是突然「好耶!下次就以医疗为题材动笔呗!」(为何是关西腔?),就这样动了写作的念头。 我从以前就很喜欢医疗题材的作品,「怪医黑杰克」自然不用多提,其他还有「迷糊天使俏护士」等,最近我还迷上了欧美影集「急诊室的春天」。描写医疗场所的医生、护士与患者的剧情,深深打动我的心。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里头虽然有魔法与灵异现象疾病出现,不过个人认为根本上还是一部以人为主体的小说。 对了、对了,说到医疗场所…… 各位知道病院、医院、诊所、还有ic的差别吗? 答案是,除了病院以外,其他三种都是一样的。在法律上,能收容二十名以上的住院患者的医疗单位称作「病院」,其他都被分类为「一般诊所」。 至于在本书里登场的医疗单位别说收容二十名病患了,就算只有一名患者也没办法提供住院服务,所以毫无疑问地就归类为「一般诊所」吧。 秀了一点知识后该是致谢的时候了。 对于这次又提供了许多建议的责任编辑s先生,在此致上万分的谢意。我最爱您了。 编辑长m先生及mf文库编辑部的各位工作同仁,这回也受您们照顾了。 还有,为本书绘制了既可爱又帅气的插图的裕龙ながれ先生。第一次拜阅朝永的草稿时,我就忍不住雀跃呢。非常感谢您。 最后,感谢在我执笔这篇后记时,阔别约一年写了封信给我的ぬー先生。另外,也感谢阅读本病历的各位读者。 月见草平 如果早上起床后发现自己长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而且不管怎么拉、怎么敲打、怎么摩擦,那条尾巴就是拿不下来的话,你会该如何是好呢——?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就是一篇由长着这么一条尾巴的女孩·樱乃绮罗帆,与治疗在现代医学中遭到忽略的灵异疾病的医生展开活跃、充满欢笑与泪水的故事。 各位读者幸会,好久不见了,我是月见草平。 开始计画写关于医生的故事是在今年(2006年)一月的时候。 并非因为曾有过什么契机,只是突然「好耶!下次就以医疗为题材动笔呗!」(为何是关西腔?),就这样动了写作的念头。 我从以前就很喜欢医疗题材的作品,「怪医黑杰克」自然不用多提,其他还有「迷糊天使俏护士」等,最近我还迷上了欧美影集「急诊室的春天」。描写医疗场所的医生、护士与患者的剧情,深深打动我的心。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里头虽然有魔法与灵异现象疾病出现,不过个人认为根本上还是一部以人为主体的小说。 对了、对了,说到医疗场所…… 各位知道病院、医院、诊所、还有ic的差别吗? 答案是,除了病院以外,其他三种都是一样的。在法律上,能收容二十名以上的住院患者的医疗单位称作「病院」,其他都被分类为「一般诊所」。 至于在本书里登场的医疗单位别说收容二十名病患了,就算只有一名患者也没办法提供住院服务,所以毫无疑问地就归类为「一般诊所」吧。 秀了一点知识后该是致谢的时候了。 对于这次又提供了许多建议的责任编辑s先生,在此致上万分的谢意。我最爱您了。 编辑长m先生及mf文库编辑部的各位工作同仁,这回也受您们照顾了。 还有,为本书绘制了既可爱又帅气的插图的裕龙ながれ先生。第一次拜阅朝永的草稿时,我就忍不住雀跃呢。非常感谢您。 最后,感谢在我执笔这篇后记时,阔别约一年写了封信给我的ぬー先生。另外,也感谢阅读本病历的各位读者。 月见草平 如果早上起床后发现自己长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而且不管怎么拉、怎么敲打、怎么摩擦,那条尾巴就是拿不下来的话,你会该如何是好呢——? 「樱乃绮罗帆的魔法医病历」就是一篇由长着这么一条尾巴的女孩·樱乃绮罗帆,与治疗在现代医学中遭到忽略的灵异疾病的医生展开活跃、充满欢笑与泪水的故事。 各位读者幸会,好久不见了,我是月见草平。 开始计画写关于医生的故事是在今年(2006年)一月的时候。 并非因为曾有过什么契机,只是突然「好耶!下次就以医疗为题材动笔呗!」(为何是关西腔?),就这样动了写作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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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为本书绘制了既可爱又帅气的插图的裕龙ながれ先生。第一次拜阅朝永的草稿时,我就忍不住雀跃呢。非常感谢您。 最后,感谢在我执笔这篇后记时,阔别约一年写了封信给我的ぬー先生。另外,也感谢阅读本病历的各位读者。 月见草平 恋爱的流行性感冒 karteb-01influenzaoflove恋爱的流行性感冒 1班长的秘密 「唉——」 这已经是樱乃绮罗帆今天第十次的叹息了。 某个天气晴朗的礼拜三上午。新宿御苑,由新宿车站南口沿甲州道行进一段距离之后的一座大公园。就在御苑入口附近,绮罗帆躲躲藏藏地站在行道树翠绿的树荫里。 她一身破旧的牛仔裤、朴素的深褐色t恤,还搭配了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古早风橙色领巾及墨镜,头上则戴着黑色棒球帽。看起来就跟步出恋人公寓的那一刹那被八卦周刊逮个正着的艺人打扮没两样。 不过,在绮罗帆身旁还有一名比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打扮得更加诡异的少女。 少女娇小的身躯上披着一件在六月中旬会让旁人看了都嫌热的宽松长大衣,脸上挂着一副男用墨镜;另外,头上还戴着一顶露出金发的鸭舌帽,左手握着一具无线电对讲机,脖子上则垂挂着一副双筒望远镜。那模样与其说是变装,感觉还比较像是在玩侦探的角色扮演。 只不过以当事人鞠菜·大江·彼特利菲而言,似乎本来就是想做间谍的打扮。 「我是m。mr.k,你那边有任何异常情况吗?over。」 把双筒望远镜对准御苑人口的同时,鞠菜悄声地向无线电对讲机说道。 「这里是mr.k。目前并无异常情况。」 耳熟的沉稳男性嗓音从无线电对讲机回传过来。 「唉,鞠菜,刚刚那个mr.k该不会就是……」 「正是岸田没错。」 鞠菜咬着拇指指甲回答。 (就连岸田先生也……) 一想起那个正经八百的管家,一手握着无线电对讲机、一手拿着双筒望远镜偷窥的模样,绮罗帆就无力地垂下了头。 从望远镜拾起头来的鞠菜神色严厉地望向绮罗帆。 「麻烦绮罗帆也一起监视。御苑很大耶,只要一看丢了,搞不好就再也找不到啦。」 鞠菜鼓起白嫩嫩的脸颊气呼呼地抱怨,绮罗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行道树后方探出头来。 一名与她交情深厚的同班同学正站在御苑前方。那正是班长·田中智子。 平时夹住浏海的发夹已换成了黄色缎带,身上则穿着白底黄色花纹的连身洋装。虽然厚重的眼镜还是老样子,不过明显看得出来用心打扮过。她那抱着藤篮频频注视时钟的模样,让一百人来看,大概一百个人都会认为她是在等着约会对象出现吧。 「绮罗帆,你觉得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呢?」 「应该是便当吧。」 绮罗帆意兴阑珊地回答。 「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呢?」 「天晓得,那很难猜吧……」 「听好,绮罗帆……或许你觉得我是那种连菜刀都不曾拿过的女孩子,但别看我这样喔,其实我对料理还满有自信的。」 「是、是这样喔……那你擅长什么料理呢?」 「烤饭团。」 「——」 那种东西也能叫作料理吗——尽管绮罗帆心底好纳闷,可是自己也没资格批评别人啦,因此只能放弃吐槽的机会。 「朝永怎么拖拖拉拉的?明明他家住得比我还近耶!」 瞄了手表一眼的鞠菜愤愤不平地跺着脚。 绮罗帆一边不停来回打量着气呼呼的鞠菜与班长,一边又叹了一口气。 「唉——」 她不禁心想: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般田地啊。不,应该说她可以理解鞠菜待在这里的原因,可就是不懂为什么连自己也搅和进来。 绮罗帆搔弄着从棒球帽底下露出的浅褐色刘海,回想起那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事情经过—— * 「我想参加社团。」 鞠菜是在前一天,也就是礼拜二放学的时候,告诉刚刚才结束了最讨厌的值日生打扫工作,趴在自己桌上休息的绮罗帆这件事的。 「社团?」 绮罗帆从桌子上抬起头,回望这名才刚转学过来的少女。 「对,就是社团活动。」 鞠菜涨红着脸,兴奋莫名地说着。 她是个如同洋娃娃般的美少女,拥有一头以红色缎带绑起来的金色长发、蓝眼睛、修剪得漂亮整齐的浏海以及白雪般的肌肤。尽管因为是混血儿的缘故,很难看出年纪,但同是高中一年级,她的五官和身材看起来却很稚嫩。 不过,绮罗帆知道其实两个星期之前的鞠菜外表更为年幼。由于她患了『同步功能不全症』,一种比起一般人身体发育迟缓许多的疾病,所以尽管她与绮罗帆同龄,肉体的年龄却只有十岁左右。 绮罗帆和鞠菜两人由于这个疾病而认识。然后,经过朝永手术完全康复的鞠菜转学到绮罗帆就读的高中,这是不久之前,也就是上个礼拜发生的事。 教室周遭出现一阵阵吵杂声。 绮罗帆悄悄地张望之后,发现所有放学后仍留在学校厮混的学生们(绮罗帆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无不对她们投射好奇的眼光,甚至还有那种可能呼朋引伴,突然冲出教室外的家伙。 (嗯——真是有够引人注目的耶。) 绮罗帆噘起嘴巴。 因为那张不像日本人的美少女容颜,以及如假包换的大小姐言行,鞠菜立刻成为班上的……不对,是「六花学院」所有人注目的焦点了。不仅男生,她甚至还很受到女生的欢迎,在这个礼拜期间,鞠菜四周总是围满了好奇的人潮。 转眼间就连亲卫队也成立了。在亲卫队名单上,除了学生以外还参杂了数名老师,这般可信度极高的八卦也传了开来,还造成了小小的骚动。 对于新偶像登场,学校的新闻社与广播社也闻风而至。他们将这当作提高发行量的好机会,不断发布以鞠菜为中心、真假不明的号外报导。不知为什么,甚至连可能从转学前就是鞠菜朋友的绮罗帆也每天都有人登门请求采访,光是一一婉拒就让她累得要死。 如此动见观瞻的鞠菜竟然宣称希望加入社团。即使不是亲卫队,一般人会因此产生好奇心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 绮罗帆一边留心同学们的视线,一边面向悠哉地坐在前方,班长座位上的鞠菜。 「哦,是喔。如果现在找到想加入的社团,暑假就可以参加社团活动了呢。」 「我就是这个打算——我记得绮罗帆是田径社的没错吧?」 「最近三不五时就跷掉练习就是了,我国中也是田径社的啦。鞠菜,你在上一个学校有参加什么社团吗?」 「白凤是没有社团活动这种玩意儿的。」 「一个也没有?」 「没错。」 鞠菜转学以前就读的「白凤学院」,是只收世家子弟及财产多到数不清的有钱人家大少爷与千金小姐的贵族学校。因此,所有学生放学后不是另外有排得满满的工作和才艺课,就是参加了预定的宴会,似乎没有举办社团活动的美国时间。 「所以我从以前就对社团活动十分幢憬。你想想嘛,人家常说『青春就是在社团活动的汗水中诞生』的呀。」 鞠菜对在窗外前庭做着伸展操的体操社学员们投以热切的视线,一脸陶醉地抚着脸颊。 「青春吗……」 绮罗帆皱起眉头,低声闷哼。 「……虽然我这么说很像在泼你冷水啦,但是,社团可不是什么事情都那么美好喔,也有那种上下关系非常严苛的社团,没经验的话可是很辛苦的。」 「我觉得所谓的青春也包含了吃苦, 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呃……真是这样吗?」 在感觉鞠菜那一脸有如外国洋娃娃长相和给人幼稚感的「青春」两字之间,有着一道非常深的鸿沟的同时,绮罗帆用手指搔了搔耳朵后方。 「嗯,好吧,我知道了。既然鞠菜希望参加社团,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 「谢谢你,绮罗帆。」 鞠菜感恩似的作势抱向绮罗帆。 「不要这样啦……鞠菜!」 绮罗帆满脸通红拉开往自己脖子抱来的鞠菜的手。万一两人抱在一起的情景被人拍了下来,铁定被刊在下礼拜学校报纸的版面上。 「那、那么,你喜欢哪一类的社团呢?」 绮罗帆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询问,鞠菜则是傻愣愣地歪着脖子。 「哪一类社团是指?」 「就是你要在社团里干什么啦!你私底下有玩什么运动吗?因为鞠菜是千金大小姐嘛,所以应该是打网球、骑马、西洋剑之类的啰?由于我们学校创校历史悠久,自然社团种类也很丰富喔。啊,既然你要要青春的话,或许团体运动很适合你唷!像是垒球啦足球啦等等,可是,如果是篮球的话你的身高可能不够吧。另外还有……」 绮罗帆列举主流社团的名称后,只见鞠菜摇了摇头。 「基本上,我对运动不在行,所以文艺系的社团比较好。」 「咦?可是,你刚刚说青春就是要在社团活动的汗水中诞生……」 「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鞠菜理直气壮地反驳。绮罗帆听了不禁日瞪口呆,心想这家伙就算身体长大了,耍任性的个性倒是没变。 「文艺系吗……那要不要去参观文艺系社团?」 「好呀。」 鞠菜粉桃色的薄唇如花卉般绽放笑意。 「我问你喔,鞠菜。」 从走廊前往鞋柜的途中,绮罗帆确定附近没有任何人影之后,与摇曳着一头金发走在身旁的鞠菜聊了起来。 「什么事?」 「老实说吧,为什么你要转学到六花学院来呢?」 鞠菜是日本名列前茅的富豪·大江集团的当家。和表面上虽是私校,但几乎都是平民老百姓的六花学院学生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就算因为『同步功能不全症』发作,而一口气长了好几岁,以致无法留在『白凤』就读,但是市区内应该还有其他专为富豪设计的高中才对。为什么偏偏选择『六花学院』呢……自从她转学以来,绮罗帆已经跟她问过不下百次了,可是每次都被她巧妙地转栘话题。 鞠菜停下了脚步。 她垂着头让整齐的浏海遮住蓝色的眼眸,一边微微地颤抖着身体,一边「呵呵呵」地——笑得十分诡异。 「那是——为了报仇。」 「报仇!?」 绮罗帆尖着嗓子大叫。 「……你要向谁报仇?」 「那还用说。就是那个赏了我两次耳光,让我丢尽面子的臭男人。」 「那、那个人指的是朝永吗!?」 「不然还有谁呢?」 「慢、慢、慢着,或许当时那家伙是有对你动手动脚又恶言相向没错,可是他那些举动全是为你着想……他或许没这么好心啦,不过他绝对不是恶意的……」 鞠菜抬起脸凶狠地瞪了绮罗帆一眼。 「你要站在朝永那一边吗?既然如此,你也一样同罪。」 「怎么这样……」 「仔细想想,我好像也有受到绮罗帆不人道对待的样子耶。像是被你拿鲷鱼烧利诱、被你剥光光、被你抢走手机……」 「那、那些都是希望鞠菜能接受手术,迫于无奈才动手的……」 绮罗帆挥手解释。 这时,原先斜着眼狠狠地瞪着绮罗帆的鞠菜忽然噗哧一笑。 「你干嘛这么拼命解释呢?报仇的说法想也知道是开玩笑的呀。」 鞠菜一面把手放在嘴边呵呵呵地笑,一面重新迈步前行。 绮罗帆目瞪口呆地张大嘴巴被抛在一旁,不过她随即貌似不满地鼓着腮帮子追上前去。 「鞠菜,你是不是在接受手术之后性格就变了啊?」 「绝无此事,我从以前就是这种个性了。」 鞠菜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回答后,又补充说明道: 「——因为我觉得很新鲜,这就是你刚才问题的答案。」 「……新鲜?」 「没错,因为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甩耳光、被人那么鸡婆地多管闲事。」 说着说着,鞠菜不自觉地抚摸起之前被朝永打了一耳光的那侧脸颊。 「虽然这与学校没有直接关系,不过在我过去身处的世界里,周遭所有的人都只把我当作大江家的人看待,从来没有人像你和朝永一样表现出真的感情。」 听到这儿绮罗帆忍不住有些脸红。 「与其说那是我鸡婆多管闲事……那个、其实我只是想尊重鞠菜父亲的遗志而已……」 「那样就算是鸡婆多管闲事了啦。」 鞠菜露出了微笑。 「这跟我个人的意愿无关,总有一天,我一定得回归原先身处的世界。所以我希望至少在就读高中的这三年时间里,待在有人愿意对我鸡婆、愿意痛骂我的世界。这就是我转学到『六花学院』来的理由。」 鞠菜柔顺地将长长的金发拨到耳后如是说道。 看着这样的鞠菜,绮罗帆心想: 鞠菜果然在手术之后变得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鞠菜虽然气质优雅,可是总感觉有阴影存在。由于深受过去惨痛事故的纠葛、并且一心寻死,所以浑身散发着一种昙花一现的凄美气息。 但是,现在的鞠菜不一样,她的眼光锁定未来,拥有以大江财团继承人的身分活下去的坚强意志。 现在绮罗帆更强烈地认为,虽然手段强硬了点,不过,当时有把鞠菜送往白川医院实在是太好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时间,就在离开鞋柜前往中庭的时候…… 「还有就是……」 鞠菜面朝前方低声呢喃。 「其实,动完手术以来,我……就……对朝永……」 「嗯?」 绮罗帆不可思议似的窥看发出如蚊鸣般细微声音的鞠菜。 「没、没什么。」 鞠菜倏地撇开飞上一片红晕的白皙脸庞,快步离开。 「鞠菜,等一下,文艺社团的校舍不在那边耶?」 绮罗帆头上顶着巨大的问号,冲上前追赶鞠菜。 好了,相对于多采多姿的运动社团,一般提到文艺社团,莫过于乏味不起眼、阴沉、充满宅男气息这三种刻板印象,这一点就算在六花学院也不例外。在全国高中大赛活跃无比的网球社可以在校内报刊搏得超大版面,而围棋社就算在全国大赛打进决赛,也顶多只能无声无息地刊登在小角落,这就是报刊的「做法」。 特别是六花学院文艺社所进驻的校舍,使用的是几十年前所建造的木制旧校舍的其中一部分。由于座落在新校舍的正后方,因此采光极差,在老朽化建筑物的加乘之下,让文艺社的印象显得更为不起眼、更是个性阴沉、更加小众化。 「社团就在这里面进行活动吗?」 在感觉就跟拒马没两样,放置了好几个不知是去年或前年曾经使用过的破烂看板的校舍入口前,鞠菜发出仿佛傻掉了的声音。 「正是如此。」 绮罗帆一面装模作样地回答,一面钻过看板的缝隙,往文艺社所在的校舍一楼 大厅定去。 「感觉这还……满有气氛的嘛。」 鞠菜四处张望的同时,露出紧张的表情喃喃说道。 这里寂静的程度令人忍不住怀疑屋子里头是否真的有人。不过,因为偶尔可以听见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哄堂笑声,所以肯定还是有人在里面就是了。 「奸吧,你想先去哪儿?有特别感兴趣的吗?」 「没有,如果你有觉得值得推荐的,就先去那边看看好了。」 「推荐?我想想——」 绮罗帆双臂交抱。入学后立刻加入田径社的绮罗帆从来没烦恼过选社团的问题。而且,一说到文艺社根本就提不起劲,当然也不清楚到底有哪些社团。 因此,她开始过滤起自己的朋友圈里有没有参加文艺社团的女孩子。 「啊!」 她马上想到一个对象。 「我是想到一个地方啦……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就是了。」 「那么我们就去那儿好了,麻烦你带我去参观吧。」 「好,就从那里开始逛起吧。」 绮罗帆带着鞠菜前往目的地。 爬上昏暗的楼梯之后,绮罗帆在二楼的某间教室前停下脚步。 「是这里吗?」 鞠菜抬起头。在满是黑色污渍的木门上,贴有一张仿佛用奇异笔写在图画纸上做成的门牌。 「物理社?」 「对,物理社。班长就是这个社团的社长喔。」 「班长?……喔喔,就是智子对吧?可是她才一年级耶,这么快就当社长了?」 「好像是耶。」 虽然四月时还有三名三年级的学长姊在,不过为了准备大学入学考试,三个人全退社了,因此班长才一年级就顺理成章地升格为物理社社长。绮罗帆之所以知道物理社社团教室的地点,也是因为曾经被班长拉来游说入团一次。附带一提,最后她还是慎重地婉拒邀约了。 「因为社员严重不足,所以我猜班长应该会很高兴看到你来吧。」 「那就好……可是,物理社团是干什么的呢?」 「既然叫做物理社,就是在弄物理不是吗?」 「所谓弄物理到底是在弄什么呢?」 「这、这我就……被你这么一问我也搞糊涂了。」 说到「弄化学」,会想到身穿白衣摇晃飘着白烟的烧瓶与试管;不过,说到「弄物理」的话,可就没办法具体想像出一个样子来了。 「可能是在做两颗球撞来撞去的弹性实验之类的吧?」 「这种实验……好玩吗?」 「这我也不知道……」 「真是让人猜不透。社员只有智子一个人吧?」 「嗯,我有听她说过幽灵社员倒是不少啦。」 「所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弄物理弄整天吗?」 「呃,这件事只要问问班长就知道了,我猜她今天应该会出现吧。」 「说得也是。」 「叩叩」鞠菜敲了两声门,小声地说了句「打扰了」之后,便打开了门。 那是一间五坪左右、还算宽敞的社团教室。 在这间由一般教室隔成两半,近似长方形的房间中央,有好几铝钢管桌面对面地并在一起,上头放着几部老旧电脑与印表机。左右两侧的墙壁则安置了巨大的书架,扎实地塞满漫画、书籍和杂志,多到几乎快满出来。 (班长人呢?) 绮罗帆四处张望。当她的视线转到那堆电脑小山的对侧,亦即窗边的沙发组时—— 绮罗帆睁大了双眼。 血色鲜润的嘴唇一开一阖地张成了o字形。 「qコwせdrftgy七泥呵lp!!!!!!!!!!!!!!!!」 脑袋瓜里冒出了一长串意义不明的字眼: 她的呼吸停顿了。 ……………………………………………………………………………………………………………………………………………… 映照在绮罗帆那双黑白分明瞳孔上的是…… 一名稳稳坐在沙发上面朝天花板的男子,以及一名把自己的脸挨近男子脸庞的女子。两张脸超近距离地几乎快贴在一起了。 不……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好。 以前绮罗帆也曾撞见过在学校打情骂俏的情侣。地点就在放学后的体育馆后面,而且是很熟的田径社学长姊二人组。那时候,尽管自己油然升起一种踩到地雷的心情,却仍旧佯装视而不见的模样静静地离开现场。 可是,这回的情况—— 她没办法不当一回事。就算很想一走了之,身体也僵硬得无法动弹。因为这对情侣组合的冲击性就是如此强烈。 ——那个微微地颤抖,和沙发上的男子脸贴着脸的女子,有一头用金黄色发夹固定起来的发型,以及注册商标的厚眼镜,是宇宙人otaku,比起吃三餐,更喜欢钻研数字的绮罗帆死党。 也就是班长·田中智子—— 光是女主角的身分,对绮罗帆就已经是爆炸性十足的事实。没想到,那名男主角的身分更是拥有将爆炸性翻上两倍的破坏力。 他拥有不同于日本人,仿如希腊雕像般的俊俏外貌、红色的瞳孔及散发光泽的乌黑发丝。 是绮罗帆过去不曾交谈过,直到最近才突然产生交集的人物…… 朝永怜央麻—— 换句话说,如果将日前的状况扼要说明的话,就是班长和朝永的脸止逐渐挨近彼此……不,换个更简洁点的说法: 现在朝永和班长正打算接吻。 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是怎样!) 咚碰—— 一旁出现巨大的声响。鞠菜的书包落地。 同一瞬间,就像相互吸引的磁铁突然变成互斥的同极一样,班长飞快地离开了朝永。 班长以如同少了润滑油的机器一般的动作,生硬地转头回望绮罗帆两人所在的方向。她那张往后仰起的睑,就跟摆错了季节的暖炉一样火烫晕红,支支吾吾地张着嘴发出浑浊不清的声音。 「绮、绮罗帆!你什么时候站、站在那里的?」 「呃、呃,刚刚,就在刚刚。」 班长的紧张感传染了开来,连绮罗帆的声音也跟着慌张失措。 「……」 「……」 两人互望着彼此,绮罗帆和班长同时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在思考该怎么发问、怎么解释才好,就是这种感觉。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而鞠菜毅然的嗓音粉碎了这道沉默。 「能麻烦你说明一下这是什么状况吗?」 鞠菜一面抽搐泛起红潮的脸,一面拉住绮罗帆的手踏进房间里。 她「碰」地一声关起房门,伸出颤抖的手来回指着班长与朝永。 「这、这是肮脏的异、异性交友!」 就连时下的家长也不会挂在嘴边的老古板台词从鞠菜嘴里脱口而出。 班长拼命摇头否定。 「你、你误会了!」 「这不是误会也不是舞会!就在刚刚,正正正、正好智子你、那、那个、打算和、和朝永、接接接吻,难道你要说是我看错了吗?」 「所以说你误会了,因为朝永眼睛里有异物跑进去,他拜托我帮他清除,我才帮他看看而已。」 「有异物跑进眼睛……?」 鞠菜一脸狐疑,在班长与朝永之间来回打量。就在此时,从容不迫旁观全局的朝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 是真的,因为我觉得眼睛里有异物,所以拜托田中帮我拿掉。」 朝永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好吧,接吻的事也就算了,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今天的诊疗……」 话说到此,鞠菜慌忙用手捣住嘴巴。因为朝永像要吃掉她似地瞪了她一眼。班长并不知道白川医院的事情。 「你平常明明一放学就马上跑回家,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绮罗帆为鞠菜提出质疑。朝永则稀松平常地回答: 「因为我是物理社的社员。」 「咦咦?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 「记得是一开学我就加入了。因为田中说社员人数不够,要借我的名字登记,我就借她了。」 绮罗帆被游说入社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事。转头望向班长,她火红着一张脸点头称是。 「我只是心想至少也该露一次脸吧,所以才跑来的。」 朝永向上拨弄着刘海。 「嗯——」 绮罗帆噘起嘴巴沉吟。 朝永自称是物理社社员一事,恐怕真的没错。他们俩不是会撒这种无聊谎话的人。可是,过去以来一次也没到过社团教室的朝永,会没有任何理由来社团教室闲晃实在数人难以相信。他甚至还不惜因此延后开院时间。 此外,班长的态度也怪怪的。虽然她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却一直神经兮兮地摸着镜框与发夹,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如果说发生在社团教室的卿卿我我纯属误会,那她大可一如往常坦然面对不是吗?绮罗帆心中如此暗想。 朝永拿起放在沙发旁的书包。 「好吧,那我要回家了。」 「你、你要回去了喔?不是刚来没多久吗?」 班长发出惊讶的声音嚷嚷。 「我的目的达成啦,眼睛的异物似乎也因为刚刚的骚动消失了。」 朝永翻好衣领之后,丢下哑然不知所措的班长,往绮罗帆的方向走去,然后在半恍神状态的绮罗帆身边停下脚步。 「樱乃,有关明天的诊疗,因为临时产生变化,所以你不用到医院来了。」 他面朝前方,以只有绮罗帆和鞠菜才能听见的微细音量低语。 基本上,绮罗帆的出动日只有礼拜六下午与礼拜天而已,不过由于明天礼拜三是创校纪念日有放假,所以原本被吩咐要上班的。 「咦?怎么了?」 「我有杂事要办,因此决定白川医院临时休业。」 「杂事?」 朝永没回答,他越过绮罗帆身旁打开门之后,转头回望班长说: 「那我先走了,田中。记得中午十一点。」 丢下这句话后,朝永「碰」一声关上门,离开了社团教室。 (十一点!?) 问题:请问「十一点~~」的~~符号所省略的适当话语是什么?请作答。 答案:「碰面。」「在有乐町见个面吧!」等等。 (所谓的杂事,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不成是?) 绮罗帆的眼前开始天旋地转。 「智智智、智子!」 鞠菜发出悲鸣般的叫声露出张牙舞爪的模样,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向班长。绮罗帆慌忙跟上前去。 站在班长面前的鞠菜,白皙的脸时而火红时而铁青,就跟红绿灯一样令人眼花撩乱。 「呜呜呜呜、呜、呜呦、呜呦……唔咕唔咕!」 绮罗帆从背后用双手捣住鞠菜那张可能胡言乱语的嘴巴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班长。 「班长。」 「干、干嘛?」 班长从额头上垂下一道汗水,回看绮罗帆。 「难道你明天……」 「唔。」 「要和朝永约会?」 「要回答这个问题,得先从约会的定义开始理清才行。」 「约会的定义?」 「总之,也就是互相坠入爱河的男女在某处相会……」 「别管定义了。是他开口约你的,没错吧?他怎么跟你说的?」 班长除了眼镜以外,其他的部分全部变得一片通红,一颗头垂得低低的。 「那个,朝永他……」 「朝永他?」 「——他约我去看电影。」 「这就是约会啦!」 鞠菜甩开绮罗帆的手放声大吼,绮罗帆则露出了有些受到打击的表情。 「然后班长……答应他了是吧?」 「嗯……只不过请你们不要误会。我是第一次被朝永约出去……这次也是因为他拿到了免费的电影票才……还有,我之所以会答应去看电影……并不是因为我对朝永他……那个,并不代表我对他萌生好感啦……」 「不然你为什么会答应他呢?」 「那是……因为我想要确认一件事……」 班长断断续续地喃喃说道。 「想要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原本绮罗帆打算这么问,却被感觉对此问题毫不关心的鞠菜给打断了。 「你们约在哪里见面?又要文看什么电影呢?」 「十、十一点在御苑的,要去看的电影是『太郎过去所爱的方程式』……」 班长仿佛要被鞠菜的气势给吞噬了般回答道。 鞠菜甩乱一头长发,转头面向绮罗帆。 「我们岂能这样坐视不管。绮罗帆,我们走!」 鞠菜一把抓住绮罗帆的手之后,便用力拉着她朝掉头往门口的方向走。 「定,要走去哪儿?」 「这用得着问,当然是去思考对策呀!」 要思考哪门子对策啊?绮罗帆虽然不以为然,但是忤逆她的话后果可能很恐怖,便任由她拉着走了。 「喂、喂,你们跑到这儿来应该是有事找我吧?」 班长错愕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 「抱歉,有机会我们肯定会再来的。」 绮罗帆回过头,满怀歉意地举起一只手眨眼示意。接着就像被鞠菜给拖着走一样,离开了物理社。 「绮罗帆!朝永跟智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鞠菜把绮罗帆拉到不见任何人影的校舍后方之后,立即以鬼婆婆般的脸逼近她。红色的唇气呼呼地抿成一直线,蓝色的眼瞪得大大的。 「就算你问我……」 班长和朝永进展到会单独出游这件事,就连绮罗帆也不知道。他们俩在学校从来没有表现过这么热络的模样。 「他们俩从国中时代就是同学啊……」 「原来他们认识那么久了呀!」 鞠菜一脸饱受打击的神情。 「就这样而已吗?」 「咦?」 「我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关系吗?比如说在国中的时候曾经交往过之类的。」 「我想应该没到那种地步吧。啊,可是——」 说到这儿,绮罗帆捣住了嘴巴。她想起之前班长透漏的那桩发生在她与朝永之间的事件。 「什么事?」 「没有啦,没啥大不了的、没啥大不了的。」 绮罗帆挥手企图逃避问题。毕竟她不知这件事是否方便告诉鞠菜,而且十之八九会变成火上加油的窘况。 鞠菜一股脑向绮罗帆进逼。 「快·说·什·么·事?」 她一字一字咬字清楚,压低嗓子恐吓。用睁得大大的眼珠直盯着绮罗帆不放。 绮罗帆紧紧闭上嘴巴别开了脸。不过,终究还是屈服于鞠菜沉默的压力 之下。 「……国中的时候,有—次班长被不良少年缠上,是朝永帮她解危的……」 「你、你说什么!」 鞠菜向后仰起头,然后用手拄在下巴陷入沉思。 「……很有可能他们俩以那个事件为契机开始交往,并且关系就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一直维持到现在呢。」 「我觉得应该不是吧。你想想看,刚刚班长也说她是第一次被朝永约出去的。」 「那种说词是真是假我们哪知道。」 「班长不会说那种谎来骗人的啦!」 「你真的那么肯定?」 「我……」 绮罗帆被反驳得哑门无言。 不管是刚才也好、还是以前讲电话聊天时也好,只要一提到朝永的事,班长的感觉总是怪怪的,内心某处似乎存在一种无法释怀的情结。 「不论如何,明天的约会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那……倒是没错啦。」 两人的关系虽然是雾里看花,不过朝永找班长去看电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而且还是去看『太郎过去所爱的方程式』这种鸟电影,那不是浪漫爱情片吗!难以想像这会是那两个人喜欢的剧情——) 绮罗帆突然想到: 她回想起上个礼拜六在白川医院楼上的饭厅吃着外送午餐时,莫名其妙地怱然开始聊起上映中的电影『太郎过去所爱的方程式』。 提出这个话题的是绮罗帆,那时候,朝永摆出一副完全没兴趣的模样。关于电影票的事他也只字未提。 绮罗帆的胸口深处感到一阵刺痛。 (什么嘛!打定主意约班长这件事跟我说一下又不会死!) 不同于受到背叛以及不被当朋友看待的戚受,一股难以解释清楚、既阴沉又浮燥的情绪从感到刺痛的胸口逐渐蔓延开来。 绮罗帆突然觉得喘不过气,她松开了上衣的领结。 「既然如此那也没其他办法了。」 鞠菜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 「明天我要去御苑。」 「咦咦?你去那边是想怎样?」 「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去监视他们俩的约会。」 「不可以这么做啦!」 鞠菜用认真的表情注视着激烈地晃动着浅褐色浏海的绮罗帆说: 「难道你不在意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当然在意啊,可是跟监的行为违反规定啦!」 「才没有违反规定呢。只是对他们之间的不纯洁交友防患于末然而已。」 鞠菜将火焰进射的蓝色眼睛睁得老大,用力握紧拳头。 「我不觉得高中情侣去看场电影有哪里不纯洁了。」 「不对,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无论如何,明天得跟紧他们俩。诸如会面场所这种细节我再以电话联络你。那么,我得先去准备准备,告辞了。」 单方面地把话说完之后,鞠菜立即掉头走人。 「咦?」 独自被抛在一旁的绮罗帆指着自己的脸。 「等一……意思是我也要去吗?」 从微微张开的粉色嘴唇脱口而出的呢喃,就这么空虚地消失于暗红色的夕阳天际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上所述,现在回到故事的开头。 「唉——」 绮罗帆搔着浏海,再次发出一声长叹。 一旁则是依然以望远镜窥看着的鞠菜身影。 搞到最后,绮罗帆还是拗不过鞠菜,参加了朝永&田中的约会追踪大作战(简称t&t作战)。而且还遵照鞠菜的指示,做了变装打扮。(编注:朝永和田中两人名字的罗马拼音字首都是t。) (为什么我没能拒绝呢……) 班长是自己的好友。在失去珍重之人的那个事件时,她不仅像亲人般鼓励着才认识不久的绮罗帆,长尾巴的时候也给了自己不少意见。所以,监视她的约会,这种行为仿佛是对这份友情恩将仇报。 (还有朝永也……) 朝永,班长的约会对象,对绮罗帆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在学校不怎么聊天讲话的同班同学,即使在打工的地方,也一样是单纯的上司与部属的关系罢了,他想跟谁约会都不关自己的事。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耿耿于怀呢? 绮罗帆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个原因和从昨天开始在胸口蔓延的那股躁动的心情多少有点关系。 ——还是闪人好了。 绮罗帆如此下定决心后,立即面朝鞠菜。 「唉,鞠菜……我看我还是……」 这会儿,时机刚好重叠了。 『这里是mr.k。t来了。』 岸田的声音从鞠菜的无线电对讲机传了出来。 随即,一名男子在御苑入口前的广场现身了。他笔直地朝班长走去。 是朝永怜央麻。 鞠菜「呼……」一声,宛如叹息。 由于朝永身材又高又瘦的关系,走起路来看起来就像模特儿在走台步。黑色的轻便外套搭配白衬衫、黑色长裤,向上梳理过的浏海与那一身便服相得益彰。 (哇……) 绮罗帆也不由自主地睁眼细瞧。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便服打扮的朝永,所以感觉十分新鲜。 两人短暂交谈过后,直接消失于前往新宿御苑的方向。一看时间,正好十一点整,很符合讲究时间观念的朝永风格。 「情况正如我们所演练呢。」 鞠菜一阵窃喜。 昨晚,用大江家的超级电脑所进行的模拟实验中,据说显示出朝永和班长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机率会在看电影之前先在御苑享用午餐。不过,从一般的角度思考,既然刻意约在御苑前面会合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单纯路过而没有任何安排呢?绮罗帆心想。 「这里是m。马上实行t&t作战。over?」 「了解。」 通讯结束之后,以岸田为首,四名黑衣男子排成一列进入了御苑入口。 「那、那是啥啊?」 绮罗帆用发抖的手指指着黑衣男们的背影。 「那是为了避免意外事态发生所出动的大江私人保全措施。我们也该出发啰。」 鞠菜拖着大衣,从行道树的暗处一跃而出。 「等等啦!鞠菜!」 绮罗帆空虚地伸长了手,烦恼自己到底该不该跟着鞠菜。 就这样掉头闪人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反正鞠菜身边有岸田和保全人员跟着—— 绮罗帆转身面朝和御苑相反的方向。不过,她就这样伫立不动。 唯有一件说什么都无法让她释怀的疙瘩存在。 就是昨天班长所声称的,接受朝永邀约的理由。 ——因为我有一件事想要确认。 绮罗帆直觉认为那应该不是班长临时起意的谎言。 她想确认的事情是什么呢? 会和国中时那件事有任何关联吗——? 等到回过神来,绮罗帆已经转身追着鞠菜而去了。 (对不起了,班长!) 绮罗帆一再地向浮现在脑海里那副厚重的眼镜与高额头发型道歉。 2t&t作战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班长·田中智子,正边走边思考着这问题。她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明明不擅长做菜还硬是一大早就站上厨房,准备了便当—— 她偷偷仰望走在身旁的高佻男子一眼。 不管看多少次,每次重新打量都会让人感到惊艳的美 男子。他的脸部轮廓有如黄金比例般完美配置,每一个部位的造型也都十分出色。修长且比例均衡的身材与轮廓深邃的脸孔相辅相成,让人与希腊雕像产生联想。虽然一般同时穿上黑白两色的服装会让人有要帅的感觉,可是他这么穿则和容貌调和,搭配得完美无缺。 即使自认并非外貌协会的智子,只是走在他的旁边就自然地心中小鹿乱撞。朝永就是一个存在感如此强烈的男子。 从走进御苑开始,几乎所有擦身而过的人都在看着朝永。就算觉得或许只是自我意识作祟,智子还是忍不住有一种站在他身旁的自己会被拿来比较的感觉,因此而害羞不已。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智子又一次拿同样的问题自问。 昨天,朝永在物理社的社团教室现身时,自己真的吓了一大跳。毕竟自从高中入学以来,她和朝永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的确,智子加入物理社没多久,马上就碰到废社危机,也曾有过基于国中旧识的情谊,拜托朝永借个名字来用这件事。可是,有好好交谈过的经验也只那么一次。最近这一阵子别说聊天了,甚至连四目相交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智子本身就不是什么擅长交际的人物,而朝永则比她更夸张,是谢绝人群接触的人种。 ——因此,当朝永出现的时候,智子可是大为混乱。 朝永搬出「好歹我是社员,心想至少露脸一次也好,所以就跑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走进了社团教室,接着,在稍微聊了些没啥营养的话题之后,他便突然约说要不要一起去看场电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智子在讶异之余不免感到十分可疑。 一直以来完全没表露过那种意思的男生,怎么会劈头就约自己去看电影?虽说难得好不容易拿到了电影票,可是为何不找别人偏找自己呢? 智子怀疑朝永别有居心。 因此原先是想要回绝的。 但实际上—— 和这样的心情背道而驰,智子点头答应了。 并不是因为被朝永俊俏的长相所掳获。 理由只有一个。这理由昨天也跟绮罗帆她们讲过了,就是有件事想要确认。自从国中那件事以来,她就有一件很挂念的事,虽说是挂念,但也只是搁置在心里罢了。为了确认这件事,智子才答应了邀约。 在那之后,事情开始从只是看场电影发展成到御苑散步,并在不知不觉间决定由智子准备便当这般地步。 回想至此,总算成功地确认自己为何会在这儿的理由了。智子这才放下心来,因为她是那种如果无法明确掌握住自己的行动原理的话,就会心生不安的人。 然后智子做出结论: 总而言之,现在就好好享受所谓的约会吧。这么一来,便能自然而然地找出那件事的答案来—— 好了——现在问题回到约会上…… 智子重新抬头仰望朝永的脸。 他一如往常摆出一张很闷的扑克脸,直直地注视正前方。虽然没资格说别人什么,不过约会时摆个比较和善的脸色会少块肉吗?智子心想。 自从走进御苑之后,完全没有任何对话到底是什么状况呢?闷不吭声地走在被满是新芽的绿树所包围的砂砾步道上,就算彼此都是沉默寡言的人所以强迫不来,但是这样下去实在跟办葬礼或法事没啥两样。只要一方不先采取行动打破沉默,感觉就算撑到天方地老也不会开始任何交谈。而且,这男子绝不是那种会窝心地避免冷场的人。 智子微微地叹了口气之后,开口说道: 「朝永……」 「怎样?」 朝永转头面朝智子。在天衣无缝的时间点与朝永的深红色瞳孔四目相对,智子「呜」地暗叫一声别开了脸。 智子面朝前方继续说下去: 「关于今天我们要去看的那部电影……你知道那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吗?」 由于智子平时几乎不看电视,因此当她从朝永口中得知片名时,还是不晓得那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虽然她直觉地想像成一段以数学家为主角的故事,不过昨晚用电脑调查了一下后,才知道这是一部浪漫爱情戏。 「我不知道,大概是描写数学家一生的故事吧?」 听到和自己如出一辄的感想,智子差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连电影演什么都没查就约我了?」 「我想说擅长理科的你,应该会对这部片子有兴趣吧。」 虽然就结果而言是压错宝了,但至少也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过,智子的胸口微微发烫。 「我、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找我呢?你口头上说因为手上有票,但是你大可以找别人去看不是吗?」 「不然我该找谁?」 「像是绮罗帆啊。」 褐发友人的脸孔在智子脑海里浮现。最近,偶尔会在校园里撞见他们两人东南西北地不知在聊些什么。 朝永发出一声闷哼,停了一拍之后,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 「因为我想和你说话,所以就找你来看,原因就这么单纯。」 一听到这儿,智子忽然有股心脏从体内窜出的感觉。接着归位的心脏开始以每秒十六拍的节奏鼓动着。 即使智子拼命说服自己快点冷静下来,却依旧压抑不了高亢的鼓动。为防自己的心思被看穿,智子放弃交谈低垂着头,继续漫步在喜玛拉雅雪杉林中。 距离班长与朝永后方约两百公尺处。 有一对和朝永俩在不同层面上同样引人注目的两人组行走着。 「这里是m。情况如何?over。」 鞠菜完全不在意他人眼光对着无线电对讲机喊话。虽然绮罗帆刻意保持距离佯装不是一伙的,可是她自己也是一身半斤八两的打扮,不被旁人当成同伙也难。 『这里是mr.k。他们两人相谈甚欢,正朝广场方向前进中。』 岸田传达的内容多少有些夸大。 「唔!」 鞠菜咬着拇指指甲发出低吟。 「明明他们两个平时都闷得跟贝壳没两样……」 「那两个人相谈甚欢?」 绮罗帆皱起一张脸。这是对两人有一定了解程度的她所无法想像的事,绮罗帆不禁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 「绮罗帆,我们追上去!」 鞠菜稍微加紧了脚步,绮罗帆则是一副受不了的模样跟在后头。 在新宿御苑中央有一座英式庭院,是一个稀疏地林立着几棵榉木与郁金香树的绿色草坪广场。即使平日,也可以见到有人躺在草地上看书,或一家人铺上毯子享受天伦之乐。 「我们要在这里吃午餐吗?」 智子在广场角落的大树底下一处杳无人迹的地点站定。待朝永点头同意之后,便摊开上头绘有白色水珠的水蓝色毯子。 智子以跪姿在毯子上坐着,朝永则伸长了原本盘坐的双脚。 「昨天已经声明过了,我不是很会做菜……」 智子直接了当地从篮子里拿出水壶和两个藤制便当盒,摆在毯子上。 朝永深红色的瞳孔忽然发出锐利的光芒。 「怎、怎么了?」 朝永的视线投射到智子的左手,她的食指上贴了一块ok绷。那是她在剥甜胡萝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的。 「这只是因为不习惯刀工,稍微切到而已啦。」 智子不好意思似的飞快把手藏了起来。 「伸出来给我看。」 「咦?等一下、喂!」 朝永探出身子,用力抓紧智子的左手腕。 蛮横地把手抓过来后,朝永撕下ok绷,细心地观察伤口。 「你消毒过了吗?」 「啊啊,算有啦,就用肥皂洗过而已。」 智子眼镜底下的眼珠讶异地翻起白眼答道。 朝永从外套门袋里掏出一块全新的ok绷,是表面上绘有星形图案,未曾看过的款式。 朝永把ok绷贴在伤口上,然后抬起那只手,将脸慢慢贴近—— 「!」 他的唇亲吻了ok绷。 「朝朝朝、朝永!」 智子满脸通红,滚烫得仿佛快从头顶喷出烟来。朝永则以一脸极为严肃的表情面向害羞不已的智子。 「别小看料理时所受的伤,有可能发生从伤口长出香菇的情况唷。」 「是、是吗?」 智子垂下红通通的脸,看也不看朝永,直接把便当塞给了他。 「我有点担心合不合你的口味。」 「只要不是热内亚风味我就不介意。」 朝永嘴里说着智子无法理解的内容,同时打开了便当盒盖。 里头装着大大小小的饭团和明太子煎蛋。另外,还有肉丸、热狗、清蒸绿花椰菜、以及糖渍甜萝卜。 当智子打开自己的便当盒时,前一秒还滚烫无比的脸瞬间冻结了。 「完蛋了……我只带了一双筷子。」 因为平时只会带自己的筷子上学,所以一时粗心忘记多带一双。 「朝永,你有带免洗筷吗?」 既然连ok绷都随身携带了,智子期待他也会携带免洗筷。但是,朝永却左右摇头。 智子手支着下巴发出沉吟声。饭团这类食物就算用手抓来吃也无所谓:不过,肉丸和糖渍萝卜若用手拿,感觉会吃得整只手又湿又黏。 「没办法,只好一起『雪儿』那双筷子了。」 朝永—派轻松地说道。 「雪儿?」 share——【不及物动词】~分配、分享、共有的意思。换句话说,也就是两个人轮流使用一双筷子。 「我、我看这样做不太好吧?」 智子再次向后仰起红扑扑的脸,摇手拒绝朝永的提议。(即使是对异性相关话题资讯很贫乏的智子字典,上头仍然刊载有间接接吻一词。) 「更、更何况你不介意吗?」 智子担心朝永那病态般的洁癖。 「田中的状况我从国中就知道了。不仅很少请病假,就脸色看来也没有肝炎的症状。所以就算交换一下唾液也没问题。」 虽然这番话听起来让人哭笑不得,感觉甚是微妙;可是,至少对智子而言,交换一下唾液这句话可是大有问题的。 「不、不然这样吧,同样是『雪儿』,这种方式你觉得如何?」 智子把一双筷子的其中一支递给了朝永。 然后用自己的那一支叉起了肉丸。 「虽然感觉很不礼貌,可是现在是非常状况也没办法拘泥那么多了。」 「说得也是。」 朝永依样画葫芦,把调理成米黄色的小萝卜送进嘴巴。 「味道如何?」 智子一面不安地在旁观看,一面询问。 「外观不怎么样,不过味道不差。」 朝永笑也不笑地陈述感想。 等智子松了一口气之后,朝永放下筷子。 他摆出严肃的表情注视着智子。 「抱歉,在此换个话题……最近田中不是搬了家吗?」 朝永以沉重的声音提出问题。 「绮罗帆,刚刚他们的举动你有看到吗?」 「嗯、嗯,看到了。」 刚好就在朝永亲吻了班长的手指那一刻,绮罗帆和鞠菜藏身在广场角落的玫瑰园里。 「如果说他们俩没有在交往的话,那刚才那个吻该怎么说!」 「又不是奇幻故事的骑士与公主,都这个年代了,没人会刻意亲吻手吧?我猜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刺到了?而且看起来好像有贴上东西呀!」 「又是这一套!」 鞠菜一脸不甘心地拉扯着代替拇指咬在嘴里的手帕。 紧接着,朝永俩开始吃起了便当。似乎是忘了多带筷子的关系,两人各拿一支筷子当叉子来用餐,眉开眼笑,这是一幅多么甜蜜的画面啊! 「他们看起来是多么地……愉快呀。」 确实,班长与朝永一边聊天一边吃着饭团的模样,在绮罗帆眼里看来同样感觉相当愉快。两人的脸上还不时挂起一抹笑。 呜呜—— 绮罗帆紧紧抓住t恤的胸口,努力想要压抑那股又将蔓延开来的感情。 「我看不下去了。」 鞠菜将金色的头发甩得乱糟糟的,拿起了无线电对讲机。 「这里是m…………请实行作战行动d!」 连在一旁的绮罗帆也清楚听见了岸田在对讲机彼端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真的要执行吗?鞠菜大小姐。』 「无所谓。为了达成目的,偶尔也会有不得不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时候——这是我从父亲身上学来的道理。」 『既然您有这个觉悟的话,那小的便不再赘言了。立即实行作战行动d。』 结束通讯之后,鞠菜面露有些紧张的神情点了点头。 「作战行动d指的是?」 绮罗帆纳闷地皱起双眉。垂下眼帘的鞠菜摇摇头。 「没办法透露。要是我说了,你一定会轻蔑我,当我是最下流、如同垃圾般的人渣——」 话没说完,绮罗帆就捏住鞠菜的脸颊,用力地左右拉。 「豪——豪痛捏——绮罗翻——请你猪手!」 绮罗帆面露恐怖的表情逼向鞠菜。鞠菜目泛泪光点头答应说: 「好,我马上说明,拜托你不要再捏我的脸了啦。」 说完之后,鞠菜不怀好意地从红色的嘴唇里露出牙齿,尽其所能地挤出一副狰狞的表情。 「作战行动d是昨天晚上我和岸田所计画的二十六项作战中,最为阴险恶劣的作战。命名为lovelove午餐毁灭大作战……」 「lovelove午餐毁灭大作战?」 「由岸田以外的四名成员装备了小型来福枪,以包围两人的形式保持距离秘密展开行动。四名部是保全成员里的优秀狙击手。」 「狙击?」 「来福枪里装填大江科技所开发直径1mm的超微粒子弹,虽然尺寸微小到在屋外发射时也很难发现,不过仍旧是有一定质量的子弹。四人近距离开火射击智子和朝永的便当,然后便当会被整个打翻……原本应该快乐无比的午餐顿时变成如愁云惨雾的葬礼一般,就是我们的作战方式。」 「这、这种作战也太无人道了吧!」 绮罗帆的脸色苍白。难道她就为了这点芝麻小事,刻意调来四人部队吗? 「不要这样啦!费尽苦心准备便当的班长很可怜耶!」 「恕难从命,绮罗帆。不管使尽任何手段,我都要阻止朝永与智子的失控行为。」 「拜托,根本没人失控好不好!」 当绮罗帆再次捏住鞠菜的脸颊企图要求她中止作战的时候,无线电对讲机又响了起来。 『这里是mr.k。部队配置完成了。问题是,对方一直把便当拿在手上,因此狙击行动可能有困难。』 「唔,那就在喝茶的时候开枪。」 『了解。当机会来临,就一起开枪射击。』 「麻烦你们了。」 放下对讲机后,鞠菜 露出眺望远方的眼神,独自呢喃。 「难道这也是人性吗……」 与其说是人性,感觉更像是鞠菜自作孽,尽管绮罗帆如此认为,但要是在这里吐槽她的话有种自己就输了的感觉,所以她选择保持沉默。 (算了,如果只是茶水的话就无所谓吧……) 绮罗帆在内心兴起这样的念头。 「好吃极了,就整体而言,这是一顿满足度很高的午餐。」 朝永如此表示的同时盖上了便当盒的盖子。 「听你这么说我总算放心了。」 智子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还是她第一次让家人以外的人品尝自己的料理,所以难免感到紧张不安。朝永不会讲客套话取悦他人,因此,既然他都表示好吃了,就应当是实际感到一定程度的满足没错吧。 「虽然还不够纯熟,但至少比樱乃有sence太多了。」 「绮罗帆?」 智子皱起眉头。绮罗帆的料理智子也吃过,不知该称之为前卫或个性十足,还是说于冒险中失败……总之,她的料理技术的确不怎么样。不过,更重要的问题是—— 「你吃过绮罗帆的料理?」 「吃过两、三次吧。第一次我只吃了一口就无法下咽了。」 朝永端正的脸孔罩上一层阴霾,似乎是回想起了那个味道的样子。 智子垂下了头,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那、那么、你们俩正在交往吗?」 「交往?」 「没有啦,总之,也就是、哎唷、那个啦,男女的……」 「啊啊,就那层意思上我们并没有在交往,我们之间有的只是商业上的关系。」 朝永又提出一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智子心想,所谓商业指的是什么呢? 这么说来,有一阵子绮罗帆常常问起莫名其妙的问题。时而问起三百万日币如何如何,时而问起朝永是个什么样的家伙等等。而且,记得也是在那之后,才开始撞见到他们两人住校园里谈天的。 「我不晓得你们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啦,不过绮罗帆可是我的朋友,希望你不要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认识之后马上成为好友的绮罗帆在四月碰上那件事,当时智子未能在一旁好好关照。她不希望神采奕奕的绮罗帆再度变成那副模样。 「我可不觉得樱乃是那种我做了或说了什么,就会因此受伤的家伙。」 「或许……是这样子没错吧。」 仔细一想——感觉好像自从朝永的名字出现之后,绮罗帆就突然变得很有精神的样子。如果说那个理由存在于朝永所提到的「商业上的关系」的话,或许那是一种不错的关系。 「对了,我们还没喝茶呢。虽然不是你最爱的咖啡就是了。」 智子打开水壶的盖子,她带来的是茉莉花茶。 就在她打算把倒满了茶水的杯子递给朝永而伸长手的时候…… 啪咻——一道呼啸声响起,纸杯突然爆开了。不对,是看起来像爆开了,实际上是飞离智子的手,在空中飞舞。 纸杯就那样直直落下,茉莉花茶在伸长了脚的朝永裤子上打翻了。 「对、对不起!」 智子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开始擦拭朝永的裤子。 茉莉花茶很容易染色,搞不好颜色会就这样稍微残留下来也说不定。 朝永算得上是病态地爱干净这点,智子从国中时期就知道了。朝永曾在恶作剧男的陷害下,被洗抹布的水桶水泼湿,因此而大为震怒。 只见朝永抽动着青筋暴现的脸,像是在寻找某种东西似的探寻四周。 「朝、朝永?」 智子发出纳闷的声音之后,朝永一语不发地拿过了手帕。他仔细地擦拭着裤子,然后僵着脸面对智子。 「没、没问题。天气这么晴朗,应该很快就会干了吧。」 看到一边抽动嘴角,一边强迫自己挤出笑容的朝永,智子忍不住噗哧一笑。 另一方面—— 『朝永医师对我们的存在起了疑心,继续待在这里会有危险,因此我等将迅速撤离。等您准备归宅的时候,敝人会再来迎接您。』 「慢着,mr.k,不对,岸田!你打算丢下我,自己回去吗?over?over?」 虽然鞠菜不断重复喊着over,可是从无线电对讲机传来的只有电子噪音。 不清楚是因为觉得这样的行动愚蠢至极,还是因为作战失败而害怕被鞠菜责备,总之岸田和保全人员似乎开始撤退了。 鞠菜仿佛要将对讲机捏爆般紧紧握住。不过,由于她手无缚鸡之力,实际上表面连一处裂痕也没有。 「岸田……」 鞠菜沮丧地跪跌在地。 相对的,绮罗帆则是松了一门气。 茶水泼到朝永是意料之外的状况,还好事情没搞成让洁癖的朝永火大不爽到回家的地步。绮罗帆开始对朝永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过,反过来也可以说,朝永重视和班长的约会到不惜克制自己的脾气。 她的胸口深处又感到一阵剠痛。 绮罗帆早巳察觉到了,就算不太想去承认,但这是嫉妒。白己正在嫉妒感情和睦的朝永与班长。 (感觉好讨厌喔,真是的~) 绮罗帆重新深深地戴好帽子。 班长和朝永凑成一对,这样不也很好吗?反正「tomotomo两人组」都是爱讲道理的人,搞不好会是很登对的情侣。好友班长获得幸福不也是好事一桩吗——(译注:朝永:tomonaga,智子:tomoko,两者姓名前面发音相同。) 不知为何,内心的一小角存在着难以坦率地为这种结果祝福的心情。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绮罗帆又叹了一口气。 「——绮罗帆,他们俩开始行动了喔。」 朝永和班长开始折起毯子,差不多该前往电影院了吧。 「绮罗帆,你怎么啦?要走啰。」 「嗯、嗯。」 绮罗帆点头回应后,慢慢地站起身来。 班长和朝永前往的地点,是离御苑有些远的电影院。 绮罗帆与鞠菜并没有一起跟进电影院,而是走进附近一间感觉可以待很久的吃茶店。她们知道电影结束的时间,所以想趁这段空档填饱肚子。 等点完餐的女服务生一消失,绮罗帆立刻趴倒在桌上。 「呜——好累喔,别再闹下去了啦,鞠菜。」 「明明还年轻,不过走那一点点路有什么好累的?真正累人的待会儿才要开始呢。」 鞠菜「碰」一声把一口气喝干的冷饮杯子放在玻璃桌上。 「真相都已大白啦,朝永跟班长大概是认真的。事实如你所说的,或许他们从很久以前就在一起了。」 「等一下,绮罗帆,你现在的说法和昨天的完全相反嘛。不再详细调查的话怎么知道呢?」 「你口头上说调查,刚刚还不是在搞破坏。如果你还要继续干那种事的话,那我不奉陪了。鞠菜,你一个人去吧。」 绮罗帆趴在桌子上无力地挥着高举的手。 「唔——好啦、好啦。反正岸田也不在了,之后我们监视就好。只有监视的话,绮罗帆就愿意一起来吧?」 「嗯——」 老实说,绮罗帆已经不在乎朝永和班长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不对……其实是非常在意,只是不愿去追究罢了。因为只要一追究,就会想到一堆讨厌的事情。 好比说,以前班长在电话上批评朝永,会不会是因为 对绮罗帆抱有警戒心?以及,朝永之所以能猜对绮罗帆长出尾巴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早就听班长提起过那件事的关系? 因此,在她内心某处存在一种不愿去了解真相的心情。如果继续跟踪他们,然后将两人是情侣的事实查得水落石出的话,会有一股无所适从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此外,不想面对自己的嫉妒也是理由之一。 「截至目前,发展都在预测范围内,不过重点是稍后的部分。两人看完电影后,会上哪儿去?等电影结束天色马上就黑了,吃完晚餐的两人在闪烁着霓虹灯的街道上走着走着……」 「……走着走着?」 「那种事情人家又不懂。」 涨红了脸的鞠菜把脸别到一边,绮罗帆则「唉——」一声发出长叹。 这个时候,先前所点的俱乐部特制三明治和果汁送上来了。心情这么沉闷还有食欲,真是得好好感谢自己的胃袋了。 就在咀嚼着有一般尺寸两倍大的三明治时,鞠菜骨碌碌地转动着蓝色的眼珠观察绮罗帆。 「唉,绮罗帆,你是不是喜欢朝永?」 「!」 绮罗帆差点把酸菜哽在喉咙里。她拍打着胸脯灌进一大口柳橙汁之后,瞪了鞠菜一眼。 「拜托!我之前解释过了,我是为了偿还手术费才打工的,如果不是这样,我才不会跟那种脸臭得要死又爱性骚扰的男生混在一起咧!」 「真是这样吗?根据某情报,医生和看护师(不分男女护士的总称)还有患者结婚的案例似乎非常多喔!绮罗帆两者的身分部符合不是吗?」 「你那是哪门子情报啊!?总之,就算那份情报说得没错,我和朝永也不可能。他确实长得很帅,可是那种爱挖苦人的性格简直糟透了!」 在可以算是第一次碰面的那场走廊冲撞时所留下的恶劣印象,圣今仍深深烙印在绮罗帆的脑海里。 「话说回来,鞠菜自己呢?你之前也是朝永的患者吧!?」 绮罗帆斜眼一问,鞠菜便满脸通红地垂下了头,然后开始用食指在桌子上害羞地不停画圈圈。这样的举动简直就是形同默认。 绮罗帆微微地抬头仰望天花板。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三角关系?) 绮罗帆所熟知的两个女生搞不好都喜欢上了绮罗帆也同样熟知的男生。现在的情况只要有一步错,她很有可能一口气失去两个朋友。 「喂……鞠菜,那家伙到底是哪里好啊?在你所生活的世界里,像他那么帅的男生要几个有几个吧?而且,你应该也有外国男性朋友呀。」 鞠菜貌似害羞地垂下眼帘,一面把玩着挂在脖子上的坠子,一面断断续续地说道: 「……就是和父亲相像的地方。」 没救了,绮罗帆按着额头叹息。关于鞠菜父亲的长相,她曾经借看过坠子里的照片,是和朝永一点也不像的纯日本人面孔。既然有重度恋父情结的鞠菜坚称两人很像,这就表示她几乎被朝永吃得死死的了。 绮罗帆边搔头发边向鞠菜说: 「好啦好啦,我今天就奉陪到底吧。可是,没有下一次了。因为我是你、同时也是班长的朋友。」 看着点头的鞠菜,绮罗帆又长叹了一声。 明明是难得的休假,不过看来今天会是叹气叹个不停的一天了。 3灵脉的淤塞 电影结束过了一会儿,朝永和班长现身在抢先从电影院走出的人潮里。看他们俩频频交头接耳的模样,可以得知两人应该都看电影看得相当高兴。 两人离开电影院之后,立刻往大马路的方向前去。 「快走吧,鞠菜。不然这里人很多,马上会跟丢的。」 「好的。」 绮罗帆跟鞠菜从电线杆后面跳出,重新开始跟踪。 朝永跟班长走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朝着和闹市、百货公司街相反方向的新宿车站走去。 (他们打算上哪儿去呢?) 绮罗帆歪着脖子不解。现在距离晚饭时间还嫌太早,难道他们想要去找一间可以打发时间的吃茶店吗? 接着,两人钻进从车站延伸而出的地下街。 「鞠菜,难不成他们要……?」 「应该不可能就这样直接在车站解散吧?」 鞠菜狐疑地和新宿近郊地图大眼瞪小眼。 现在还不到下午四点。又不是小学生出来玩,约会中的情侣有可能这么早就回家吗? 朝永跟班长一路走到新宿车站的私铁乘车站后,不但没有解散,还在自动售票机买了车票,然后一同前往剪票口。 同样来到售票机前面,绮罗帆和鞠菜却慌得不知所措。因为不知该买几元的车票才好。 最后两人买了千元预付卡,跳进即将行驶的电车中,就在朝永两人所在的下一节车厢里。 转眼间,车门关上,电车发动了。 「他们俩想去哪里呀?」 绮罗帆一边偷窥隔壁车厢,一边皱眉。 两人搭乘的私铁路线连接都心与郊区,很难想像途中有任何可以在这个时间带用来约会的地点。 「会不会是智子家?」 「班长家在新宿的大厦……对了!」 说到这里,绮罗帆想起曾听班长说过,因为大厦老朽需要改装,便暂时搬到距离新宿不远的老街公寓。 「这么说来,他们正要去班长家……可是,为什么呢?现在又不是需要送女孩子回家的时间。」 「会不会两人的情谊已经发展到擭得智子双亲认可的关系,然后要一起吃个晚餐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独处之类的。」 「可是今天不是假口耶。」 班长有两个妹妹,而且感觉这个时间家里会有其他人在。 「如果想要在房里独处的话,去朝永家不是更好吗?地点又近。」 「话是没错啦……」 两人的头上冒出了疑惑不解的符号。 就在两人一阵瞎猜的时候,朝永和班长在距新宿三站远的地点下车了。绮罗帆与鞠菜也跟着下车。 「是这一站没错吗?」 「嗯,大概。」 这里是以前听班长说过,她目前暂居公寓所在的那一站。 一离开车站,班长跟朝永肩并肩重新迈步前进。因为这里是没地图辅助又陌生的地方,所以绮罗帆两人慎重地跟在后头。 朝永他们穿过了因买晚餐材料的人潮而显得混乱的商店街,直往住宅街前去。走了约五分钟左右,最后进入一栋三层楼高的旧式钢筋公寓。 绮罗帆和鞠菜从隔壁的水泥墙探出头偷窥。等他们两人一消失在楼梯间,便飞也似的接近公寓。 (真的搞得很像在扮侦探或间谍一样。) 绮罗帆一边在想着这种无聊事的同时,一边调查一楼的集合信箱。从房间号码得知班长的房间位于二楼角落后,再一次撤退到墙边,望向二楼最东边的房间。 那房间的电灯亮了起来。看来,班长家刚好是空无一人的样子。阳台的玻璃门上模糊地映照着人影。 「如果只是单纯送行,朝永马上就会自己一个人回来对不对?」 绮罗帆默不作声地向语气担心的鞠菜点头回应。 两人屏气凝神地紧盯着房间的情形。 过了好一会儿…… 完全不见朝永有要离开公寓的迹象。 「他们在干什么呀?」 「都难得跑这么一趟了嘛。好歹会请对方喝一杯茶……吧。」 即使绮罗帆口头上这么讲,但她看起来 吸血鬼的治疗方法 karteb-02treatmentofvampire吸血鬼的治疗方法 1所谓吸血鬼这种疾病 啪哩啪哩啵哩啵哩、啪哩啪哩啵哩啵哩—— 啪哩啪哩啵哩啵哩、啪哩啪哩啵哩啵哩—— 这里是位于新宿三丁目第三茶谷大厦内的「白川医院」。 就在夕阳即将笼罩在新宿车站西门的大厦群上的时候,樱乃绮罗帆正在挂号柜台翻阅八卦杂志吃着零食。 她解开黑色护士服最上头两颗钮扣,很干脆的露出胸口。理当戴在浅褐色短发上的护士帽被扔在零食袋的旁边,取而代之的是黄色缎带。 「唔唔唔。」 绮罗帆单手撑在柜台上,一面不时心满意定地点点头,一面用沾满盐与油的手指翻动杂志。明明现在是工作时间却一派轻松悠哉的模样。 绮罗帆担当白川医院的护士已经过了三个礼拜的时间。因为是生平第一次的打工,绮罗帆起初还有些紧张,可是在不知不觉间那份感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如曝晒于大太阳底下的冰淇淋一样瘫软,转眼之间就松懈无力了。 长时间穿着胸口紧绷的护士服会导致呼吸困难,头上顶着不安定的护士帽则需要时时注意。把自己搞得这么累,需要绮罗帆来接待的外来患者却是从上工以来一个也没有。 因此,个性与其说一板一眼不如说吊儿郎当、与其说耐性坚强其实更像三分钟热度的绮罗帆,除了朝永规定的每一小时清扫院内的时间之外,会变成散漫地随意打发时间也是很自然的道理。 附带一提,这间医院到处都禁止饮食。想当然尔,只要一龟在诊察室里就足不出户的朝永,根本不知道绮罗帆老是以邋遢的模样吃零食的事实。 「唔——唔,喔喔。」 注视着杂志特集页面的同时,绮罗帆噘起粉桃色的樱唇。 内容劈头就点出是「今夏流行的泳装」特集。由身穿颜色光彩夺日的泳装女孩们点缀着页面。绮罗帆眩目似的眯起眼睛浏览着内容。 距离六月只剩不到几天的时间,再睡个几回就是期待已久的暑假了。其实,在放暑假前还有一个例行性的期末考,不过讨厌的事情在紧急到快要火烧屁股之前不愿多想,此乃绮罗帆的性格。就拿现在来说吧,十五分钟之前她还在挂号房附设的桌子上翻阅教科书、复习上午的功课,可是,不知不觉间,她眼中浏览的对象就从二次方程式的公式变成比基尼照片了。 「暑假……吗?」 夏日的风景历历在日地浮现在绮罗帆的脑海中。 强烈到令人为之眩目的阳光、尽情嘶鸣的蝉叫、风钤、烟火、夏日祭典……还有一场夏天的激情冒险之恋? 「万岁!wele暑假!」 绮罗帆两手向天空高举。原先隐约残留在脑里的期末考现实随着伸长的手臂,一同飞到宇宙远方的伊斯堪达惑星去了(伊斯堪达:伊斯堪达惑星:动画宇宙战舰大和号中某架空星球。) ——就绮罗帆的个人看法,第一年的暑假是高中生活里最为重要的暑假。因为二年级的暑假得取代即将退出的三年级生成为社团核心,三年级的暑假八成也会因准备考试的关系而吃尽苦头。虽然表面上看来高中时代共有三次暑假,可是能玩得尽兴的暑假只有那么一次而已。 「嗯~~好想要新的泳装喔。」 绮罗帆一面抖着身子,一面好似要把杂志页面给吞进去似的猛瞧。 绮罗帆虽然有一件国中二年级时中家人出钱购买的泳装,不过那是一件令她忍不住想质问当年的自己为何会这么没有眼光、感觉非常老土的深蓝色连身泳装。是一件只要在胸口上贴张名牌并且写上「绮罗帆」,就能让人误以为是学校泳装的极品。 这两年身体多少也发育成长了些,所以是想要新泳装的时候了。而且这一次希望能买到更可爱的款式。就算穿不到比基尼,至少希望颜色可以更时髦一点,绮罗帆打从心底如此渴望着。 绮罗帆一边乐不寸支地想像着自己穿上照片里的泳装模样,视线一边在同样的地方来回游移。 接着她仿佛突然惊醒似的,停下翻动页面的手。 「就算我买了泳装,可是我有那个美国时间去游泳吗?」 绮罗帆在略嫌平板不起眼的胸中打上问号。然后,由上往下仔细端详自己目前的打扮。 基于尽可能减少身体暴露的设计理念所制作的黑色护士服;不仅拥有足以一口气将被泳装及暑假给冲昏头的女孩拉回现实的禁欲味道,并且就某种意义而言,是与泳装截然不同的服装。 绮罗帆的脑袋里响起了上礼拜打工结束时朝永所说的话: 『医院的暑假?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八月的时候可是有中元节耶!』 中元节,是日本夏天的传统节庆。根据朝永之词,中元节是一年当中物理世界和幽星界距离最为接近的时候,似乎是灵力最容易发挥作用的时期。所以,灵异疾病的发病率自然而然也会跟着提高。 『那可是灵异性医疗工作最忙碌的时期。我不要求每天报到,不过还是希望樱乃能尽量帮忙。』 回想起朝永冷淡地宣言时的表情,绮罗帆忍不住开始抽动嘴角。 最忙碌。因为平时实在闲翻了,所以无法想像到底会有多忙;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应该会有一定数量的患者吧。 「唉,变忙也是一件好事啦……」 因为绮罗帆自己也曾经罹患灵异性疾病,所以想从事灵异医疗的念头相当强烈。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像在混水摸鱼,不过那是因为没半个病人光顾,而不是无心做事。稍微忙一点正合她的意。 此外,她还欠了朝永三百万日圆。 绮罗帆在白川医院开始打工的勤务时间总算超过了五卜小时。要还清借款,就算以零利率来计算,仍旧得继续工作一千九百五十个小时才行。 等到变成高年级生,学校的事情也会跟着增加,届时很可能会没办法像现在一样抽出时间来当护士。若不集中在空闲最多的第—年暑假多打点工的话,很有机会演变成高中毕业后仍然无法还清债务的悲惨下场。 「唉——唉。」 绮罗帆叹了口气,碰的一声阖上杂志。 看样子,就算专程买了新泳装也不会有啥机会去游泳了。一生只有一次的珍贵高中一年级暑假,大概得在再怎么拼命工作也拿不到半毛钱、充满义工精神的打工中度过了。 绮罗帆从柜台的椅子站了起来,心想反正已经被放暑假的气氛强制送回现实里了,干脆回头准备考试好了。 这个时候。 在整面玻璃的白川医院入口的对侧,响起了电梯停下来的声音。 「奇怪?『来来轩』又来收钱了吗?」 她丝毫没有兴起可能是外来患者这样的念头。因为打从绮罗帆到这里工作以来,从没有过任何外来患者登门看诊的例子。不是收钱、募款、就是拉业务……会造访白川医院的就局限于这三种人。 随着喀啦喀啦的声响,电梯门打了开来。 「!」 绮罗帆受到惊吓似的微微张开了嘴。来者似乎不是来收钱、募款、拉业务的。从电梯现身的是一个小男孩。 一头燃烧般的鲜红色短发与黑色棒球帽,丹宁材质的连身工作服,近乎三头身的体型,身高只到绮罗帆的腰部左右,是一个拥有一双茶褐色大眼睛的可爱小男孩。年纪大约是小学一、二年级左右吧。 「难、难道是患者?」 绮罗帆手忙脚乱地把零食包和杂志推到了挂号柜台的角落,扫好护士服的钮扣,把护士帽顶在头上。 正当绮罗帆像是蹦出来似的从挂号房的门门跳出来时,正好小男孩通过入口的自动门打算走进医院里。 「你好!」 就在绮罗帆两手平放、弯下腰,挤出一个临时微笑的瞬间—— 小男孩朝着绮罗帆疯狂冲刺而去。 然后直接抱住了绮罗帆的腿。 「妈咪!」 小男孩大叫。 「咦、咦、咦、咦?」 绮罗帆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三圈半。虽然不只一次被人家叫过小姐或姊姊之类的,但是被叫妈咪这倒还是第一次。 「妈咪——!」 小男孩又大叫一声后,抱着绮罗帆的脚,把脸埋进她的肚子里。 「这个……那个……」 绮罗帆不知如何是好。 「喏,等一下,小弟弟。」 「嗯?」 一从上方开门叫他,小男孩立即拾起了头。仿佛占了半张小脸面积的茶褐色浑圆眼睛,以直球好球直接打进了绮罗帆的心。 (呜……好可爱!) 某个温暖的东西在绮罗帆的胸口瞬间变得火热。和帅哥擦身而过的感觉很接近,不过是一种令人更想加以怜惜的一股轻飘飘的感情。 绮罗帆即使腰快断了,还是把视线落到和小男孩的脸同等高度,小男孩的脸就近在眼前。 (好可爱、好可爱,这小男生好可爱唷!) 正当绮罗帆想把手伸到有些泛红的小男孩的脸颊时—— 碰。 一道巨大的声音响起,绮罗帆后头诊察室的门打了开来。 从中出现的是拥有一张轮廓很深有如外国人的脸、以及一副挺拔的身躯。让所有目睹的人都会为之发出叹息,仿佛将这世上所有的美都具现化一般的美之化身。他就是白川医院的院长,也是唯一的医师·朝永怜央麻。 「你在吵什么啊!」 朝永深红色瞳孔的眼角翘成了锐角。抽动了一会儿鼻子之后,以感觉非常不快的表情指着小男孩。 「那小鬼是谁?」 「这个嘛,我也……」 当绮罗帆回过头想要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的时候,小男孩松开了抱住她腿部的手。 「爹地——!」 张开他短短的手,朝着朝永奔去。 小男孩飞扑向前想要抱住朝永。就在娇小的身躯即将扑进黑色的医师袍里的瞬间,朝永飞快地闪了开来。 碰咚! 随着一声巨响,小男孩的额头冲撞上了诊察室的大门。当他因反作用力弹了回来后,便直接摔在地板上翻起跟斗。 朝永伫立在用两手按着已经变得红通通的额头、倒在地上的小男孩面前,露出一脸摄氏零下两百七十三度的表情低头睥睨。 「我干嘛让你这种肮脏的小鬼头叫爹地!」 他以冷酷无情的声音放话。 小男孩露出了仿佛看着恶魔或山姥似的胆怯表情。只见他的脸颊开始抽搐,一转眼就眯起眼睛嚎啕大哭起来。 「不准哭。吵死了!」 朝永扭曲着脸怒骂。可是,别说停止哭泣了,小男孩反而加足了劲哭成泪人儿。 「蠢蛋!叫你不准哭,你是听不懂啊!」 朝永将如同漆器般的刘海向上拨得乱糟糟的。 「谁是蠢蛋啊!你骂得那么凶,他怎么可能会不哭咧!」 绮罗帆双手插腰无奈地说。她走近泣不成声的小男孩,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温柔地帮他搓揉着红肿的额头。 「乖乖,不痛、不痛喔~」 小男孩扑进了绮罗帆的怀里放声大哭。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朝永塞着耳朵不耐烦地踱步,他的声音令小男孩的身体忍不住直发抖。 「别这样嘛,朝永。你滚去别的地方啦!你看不出来这孩子很害怕喔?」 绮罗帆露出一脸凶相怒瞪朝永。 「这里是我的诊所,凭什么我得滚去别的地方?那个小鬼才应该从窗口丢出去吧?」 「你在对小孩子不爽什么啊!?」 「理由太简单了。我超讨厌小孩这种生物,没大没小没教养又吵得要死。除此之外,以为只要用哭这一招就能博取别人的原谅,这一点最让我看不惯!」 朝永愤恨地放出狠话。小男孩仿佛在呼应似的,哭声愈来愈大。 「乖、乖,对不起喔,那个大哥哥的脑袋有一根神经不太对劲。」 「你说谁脑袋的神经不太对劲啊?」 朝永虽然语气显得非常不满,但也不再继续咆哮了。 即使如此,小男孩却丝毫没有停止哭泣的意思。在他埋头痛哭之下,绮罗帆护士服的胸口附近渐渐被泪水弄得湿透了。 「唉,该怎么办?」 绮罗帆不知所措地仰望朝永寻求援助,可是朝永仿佛在明示「关我屁事」似的,把头别向一旁。 「喏,算姊姊我拜托你啦!只要你不哭,什么要求姊姊都可以答应你,所以别再哭啰!」 绮罗帆拜求似的说。 ——这时,小男孩忽然不哭了。 「没骗我?真的、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 「嗯、嗯,什么要求都可以。」 「那……」 小男孩咬起了手指。 「我想吃饭饭耶。」 小男孩的脸有如被露水沾湿的牵牛花般笑咪咪地绽放笑颜。 * 「好、好厉害……」 绮罗帆发出了惊愕无比的声音。 这里是位于白川医院楼上、朝永怜央麻家里的餐厅。在绮罗帆眼前的餐桌上,耸立着一叠朝向天花板堆得高高的,上头印有「来来轩」字样、已经空空如也的中华盘子小山。原本这些盘子里装有饺子、烧卖、韭菜炒猪肝、蟹球、麻婆豆腐、八宝菜、青椒炒肉丝、糖醋里脊、担担面、炒饭……这些料理。 在小山旁边则摆放着其他更多的料理,以及像是被不明物体附身似的以夸张的速度一一将食物铲平、同时将盘子一张一张叠成盘子山的小男孩身影。不知这么多的食物到底都进到那娇小身躯的哪里去了。绮罗帆甚至忍不住怀疑他的肚子里头,是不是藏有黑洞或者某种未知生物。 「为什么我非得在自己家里招待一个来路不明的小鬼头,还得请他大吃一顿呢?」 朝永在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绮罗帆背后碎碎念个不停,因为害伯惹哭小男孩,所以声音显得有些压抑。 「这是你惹哭年幼小孩的惩罚啦!你当初乖乖地附和着回答『爹地在这儿唷~』不就没事了。」 「谁是他爹地了!?重点是那种小鬼头干嘛跑来这里?这里是医院,可不是啥托儿所。他父母在搞什么鬼啊!」 「我哪知道啊,所以我等一下才要问他呀?听好了,在我跟他讲话的时候,你一句话都不准插嘴。」 绮罗帆恶狠狠地瞪了朝永一眼。朝永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答应了。 ——十分钟后,餐桌上原先大约二十人份的料理全部被一扫而空。从蒸笼里的装饰蔬菜到炒饭上的红姜、炒饭的每一粒米全都清理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盘子叠成的小山。 「啊——好好吃喔。我吃饱了。」 小男孩揉了揉胀得圆滚滚的肚子后,合掌低头行了个礼。 绮罗帆一溜烟地靠近小男孩,在他的身旁弯下了腰。 「好吃吗?」 「嗯,很好吃喔!」 小男孩咧嘴露出门牙微笑。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珠树,小柴珠树 。大家都叫我珠树啦。」 「我是樱乃绮罗帆,那边那个可怕的大哥哥叫做朝永怜央麻喔。」 「绮罗帆、怜央麻?」 「你的发音真好呢。了不起、了不起!」 绮罗帆摸了摸他的头,自称珠树的小男孩马上又露出了笑容。 「珠树,你怎么会跑来这里呢?」 听到绮罗帆的问题,珠树把食指嘟在嘴唇上。 「那——个,因为有人跟我说,只要到这里来,说不定就可以见到爹地和妈咪。」 绮罗帆眉头深锁。虽然不知道那是打哪儿来的仁兄,不过讲话实在很不负责任。 「很遗憾……我们并不是珠树的爸爸妈妈。」 「嗯,看起来好像是这样没错。」 看着落寞地垂下头来的珠树,绮罗帆的胸口感到一阵疼痛。恐怕,珠树是没见过自己父母的小孩。 「珠树你从哪里来的呀?」 「我从吴钟的寺庙搭计程车来的啦。」 「你说吴钟?」 在一旁观看的朝永突然大声嚷嚷。 珠树抓着绮罗帆的肩膀指着朝永。 「怜央麻、有够可怕。」 身体又开始抖个不停。绮罗帆瞪了朝永一眼。 「你看,就跟你说他很怕你吧。不是提醒过了吗?在我跟珠树问话的期间闭嘴安静一下!」 「可是吴钟是……」 「别插嘴就对了!有话稍后再讲!」 绮罗帆断然驳斥之后,朝永貌似不满地扭曲着脸,闭上嘴巴不再多说。 「珠树,你说的吴钟是指谁呢?」 「吴钟是美贵姊一个认识很久的拌嘴朋友……啊,对了!」 小男孩搥了一下手,接着把手伸进连身工作服前面的口袋里,掏出了某样东西。那是一封用和纸信封包住,充满古风感觉的信。 「既然有这种东西打从一开始……」 绮罗帆一边用手捣住准备破口大骂的朝永嘴巴,一边从珠树手上接过信件。 「好像是寄给朝永的耶。」 在收信人栏上,有用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所写下的「朝永怜央麻医师」几个字。背后则署名吴钟。 「从刚刚就一直出现的吴钟这个人到底是谁?」 「就是以前曾经跟你提过的我的师父。」 收下信封的同时,朝永冷淡地回答。 「啊,就是朝永拜师学习灵疗的那个?」 「没错。」 据说在几年前跑到大陆去,然后就那样音讯全无了。 朝永小心翼翼地来回翻看信封之后才打了开来。飞快地浏览过起起伏伏的书面之后,他一脸不高兴地将浏海往上一撩。 「那男人……一回到日本来,马上就把一个烫手山芋丢给我。」 「上头写了什么?」 「那个臭小鬼是吴钟的患者。明天要在白川医院进行手术,所以希望先把他寄放在这里。」 「意思也就是……这孩了生了灵异疾病?」 绮罗帆的脸蒙上一层阴影。 「吴钟明天会帮我动手术。」 珠树天真无邪地说道,看来他也自知自己生病了。 「……是什么样的……病呢?」 绮罗帆战战兢兢地询问朝永。 朝永偷瞄了珠树一眼。看到他这个举动,绮罗帆便挥了挥手说:「算了,当我没问吧。」 珠树抬起脸…… 「怜央麻,你可以告诉绮罗帆我的事情,没有关系啦。」 然后又落寞地补充说明。 「告诉她其实我是吸血鬼……」 「吸血鬼?」 睁大了眼睛的绮罗帆现学现卖地将吸血鬼三个字照念一番反问回去。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 「啊、啊啊、啊啊。嗯,吸血鬼啊。原来如此,珠树是吸血鬼呀。」 一边挤出虚伪的笑容,绮罗帆一边恍然大悟似的不断点头。她自以为是因为珠树年纪还小,才会故意以那种浅显易懂的方式来说明病情。 朝永缓缓地摇摇头。 「不,我们是说真的。那个臭小鬼是吸血鬼,而且是一般被称作吸血鬼真祖的重病。」 「嗯嗯,我知道啦。所以才会叫他吸血鬼嘛,不是吗?」 绮罗帆脸上持续挂着不自然的微笑,拍了朝永的背一下。可是,随着她好好端详朝永不苟言笑的表情之后,笑容也逐渐从脸上消失。 「……咦,难不成是真的?」 「我刚刚不就说了吗?小柴珠树是『吸血鬼症』的患者。正确的名称为『血中乙太球增加症』,是从中世纪存在至今,极具历史的灵异性疾病。」 「吸血鬼是疾病?」 绮罗帆叫破了嗓音。 一提到吸血鬼,大家立即会联想到在被树海层层包围的东欧城堡里,白天沉睡在棺木中,太阳一下山便渴求处女鲜血而在夜空中飞翔的美男子。虽然拥有超越人类的能力,可是对阳光和大蒜非常脆弱、并且在喝不到血的时候会改喝蕃茄汁来苦撑等等,在这一类漫画与电影的影响下,绮罗帆对吸血鬼的印象根深蒂固。所以没办法一下子就相信眼前的事实。 「生病……难道是不吸血就会死掉的那种病吗?」 「不,刚好相反。这是打从吸血鬼传说诞生以来,就一直饱受误解,至今依旧没有解开的误会……但实际上吸血鬼是不吸血的。」 「啥?这跟字面的意思不是很矛盾吗?」 「积非成是也没办法。所谓的吸血鬼症,即『血中乙太球增加症』,是血液里存在着一种被称作『乙太』的结晶物质,并且会自己增殖的疾病。」 「『乙太球』?」 绮罗帆皱起眉头。 「就是妖魔这种幽星界的生物体液里所含的成份。不但看不见,而且没有质量,是属于黑暗物质(darkmatter)和看不见的质量(missingmass)的其中一种。」 「呃……换句话说……就是不存在于物理世界的东西吗?」 「没错……血液中带有『乙太球』的人类,可以拥有一般人无法想像的能力。传说中的吸血鬼之所以时而在空中飞舞,时而拥有不死之身,就是这个缘故。可是,一旦『乙太球』超过一定的级数,人类将无法继续存在于物理世界。因此,『血中乙太球增加症』的患者基于生理现象,会想要把过度增加的『乙太球』排出体外。由于『乙太球』在物理世界只能在血液中传播,所以想要排到体外可说极其困难。在这种情况下,只好把自己的『乙太球』注入别人的血液中。」 说完之后,朝永就扯着规规炬矩地坐在椅子上的珠树的嘴巴,强迫它打开。 「怜央麻很痛耶!很痛啦!」 不停喊痛的珠树咧开嘴后,朝永敲了敲形状娇小可爱的犬齿。 「『血中乙太球增加症』的患者,犬齿上拥有用来注入乙太球,但是肉眼看不见的洞口。他们用犬齿咬住受害者,然后将『乙太球』注入对方体内,以减少自己血中的含量。因为在攻击同时间也发生血液交换的情况,所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像是在吸血一样。」 「原来如此,我都不知道……」 绮罗帆眨动着大眼睛。 虽然吸血鬼的存在属于异常事态,不过对于经历过屁股长尾巴和朝永的魔法后,在这方面的感觉已经麻痹的绮罗帆而言,反而是对吸血鬼不吸血反将血液注入这件事讶异不已。这么一来不就变成送血鬼了吗? 「『乙太球增加症』在灵异疾病当中不算少见。光是已经获得确认的 患者数字,在地球上就有约三十万人,其中大部分部属于被称作『公会』的共同体。虽然『公会』在古时候是为了对抗梵蒂冈组织而成的,不过现在大多数都严禁吸血鬼啃咬健康者,是指导吸血鬼与社会共生共存的和平团体。」 朝永在餐桌上坐下后,翘起修长的二郎腿面向绮罗帆。 「共存……可是照你刚刚所说的内容来看,他们如果不去咬人稀释血液就没办法活下去不是吗?」 「『乙太球』可以藉由乙太透析,一种让血液通过特殊渗透膜来减少的医疗方式。只要定期进行这项医疗,就能过着与健康者无异的生活,若能将血液中的『乙太球』全部透析成功的话,甚至有可能完全治愈。只不过,棘手的问题在于突变种——吸血鬼真祖的病例。」 「那个真祖指的是?」 「吸血鬼有三类,亦即遗传自父母的先天性吸血鬼、被其他的吸血鬼输送『乙太球』而变成了吸血鬼的后天性吸血鬼,以及尽管双亲和血族里没有吸血鬼,却突如其来地血中产生了『乙太球』,并且开始增生的突变性吸血鬼……这就是吸血鬼真祖。吸血鬼真祖血液中的『乙太球』总是维持非常高的级数,不管怎么透析也会因为增殖速度太快而无法有效减缓,是『乙太球增加症』患者里最为严重的症状。」 「最为严重……」 绮罗帆一脸饱受冲击的表情注视着珠树。 (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个很活泼的普通小男孩呀……) 灵异疾病光是看肉体表面并无法得知病情的轻重,虽然这个道理已从最近才接受了朝永的手术,如今已完全康复的少女身上获得了印证,不过绮罗帆依然深受打击。 「可、可是,朝永的老师接受了手术委托,就是为了医治吸血鬼真祖的疾病吧?」 绮罗帆就像在寻求一线希望似的抬起头来,朝永闭上眼睛点点头。 「只要进行『总换血』手术,也不是不可能根治。从动脉、微血管到静脉里头,将受到『乙太球』侵入的血液一滴也不留地全部换掉,是极高难度的手术,如果动这手术的话,血液中的『乙太球』就会消灭,吸血鬼真祖便能根治。」 「真的办得到吗?」 「有可能,只不过需要高等级的魔力和咒力就是了。我拥有那个知识,但没实际执行经验。不过,如果是吴钟的话……我想相关经验应该很丰富吧。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培养总换血时会用到的珠树血液。」 「是吗……那太好了。」 绮罗帆就像获救似的松了一口气。 「珠树,你之前是不是待在『erika协会』的小野寺那里?有办法委托吴钟的人,找遍全世界也没有几个。」 「对呀,我之前和美贵姊一起住在船上。」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认识的名字,珠树欣喜地点头回答。 「『erika协会』?」 「没错。那个协会专司照顾因灵异疾病而变成了孤儿的小孩,具有世界级的规模,我也曾经好几次接受日本分部的委托案。」 (孤儿院……那么,珠树果然没有爸爸和妈妈……) 绮罗帆露出无奈的表情。 这时珠树垂下了眼帘。 「……爹地和妈咪都因为我生病的关系,从我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绮罗猛然惊觉。听珠树这么一说,她便完全了解了。 珠树并非没有父母,只不过不在身旁而已。因为吸血鬼这个疾病的缘故……珠树被抛弃了。 「所以我才要接受吴钟的手术呀,如果动了手术治好病,爹地和妈咪就会回来啦。」 这一席话教人无言以对。 绮罗帆心想,就算治好吸血鬼疾病,珠树的父母也一样不会回到珠树的身边吧。如果说只要病治好了就能接受他的话,那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把他丢给孤儿院了,不是吗—— 她凝望着珠树。 在感觉寂寞的脸上,一双眼睛因微小的希望之光而闪闪发亮。那是深信只要治好疾病自己的父母就会回到身旁来的眼睛。 (万一就算病治好了,爸爸和妈妈还是没有回来的话……) 绮罗帆内心隐隐作痛。 「是吗?希望你可以早日和爸爸妈妈见面呢。」 「嗯。」 在勉强挤出来的笑容背后,有一种谎言之后的苦涩在心中蔓延开来。 (即使说谎也无妨,能动手术治好病就是一件好事。) 绮罗帆在心里如此自言自语后,转头面向朝永换了个话题: 「那么,明天的手术几点开始?」 「上面没写,大概是打算看情况再联络吧。」 朝永用手背轻拍了一下信纸。 「是喔——朝永也会参加手术吧?有我能帮忙的事吗?」 绮罗帆一脸正经地说。她心想只要是能为珠树尽一份力的事,无论什么都愿意做。 朝永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 「……谁说我要参加吴钟的手术了?」 绮罗帆愣住了。 「咦?可是今晚不是要收留珠树,然后在这里等吴钟师父来吗?总不可能等手术一开始就把事情丢给他一个人,自己溜出去……」 「谁说要收留他了?」 「你说啥?」 「接受手术委托的人是吴钟,而珠树则是他的患者。为何我要收留他?」 朝永以超级认真的表情对绮罗帆说道。 「不,有什么为不为何的……吴钟师父是朝永的老师吧?一般人都会抓着头说『既然是老师的要求那就赖不掉啦』之类的不是吗?」 「你讲的是哪个年代的哪种老师啊?我先声明,我虽然是吴钟的弟子,不过那已经是四年前的往事了。连通电话也不打,就把患者和信件丢了过来,不仅如此,还要我提供手术室。我可没善良到会甘愿接受那种没天理的要求。」 「人家之所以没有先打电话给你,是因为如果打了你铁定会拒绝的关系吧?他知道你讨厌小孩,所以……」 「所以我说我看不惯他的做法。明明那么多年没联络了,真是搞不懂那个秃驴在想什么。」 朝永双臂交抱嘟起嘴巴。看来他似乎对吴钟这名人物怀抱着复杂的感情。 「你在闹什么别扭啦!?只不过是让小孩子留宿一晚而已嘛!你答应了这点要求又不会少块肉。」 「只是一个晚上?」 朝永冷冷地盯着珠树。 「就算只是一个晚上我也不想和这种臭小鬼一起过。」 「为什么啊?人家又可爱又听话耶!」 「管他乖不乖、可不可爱的,我就是讨厌小孩。光是呼吸同样的空气,精力就会连根一起被吸走。更何况……」 从餐桌跳下的朝永露出了冷酷的表情。 「和吸血鬼在同一个地方睡觉,要是在睡着的时候,被趁机咬了一口变成吸血鬼的话,我可是会崩溃的。」 「喂、朝永!你未免……」 说得太过分了!当绮罗帆打算这么说的时候,珠树冲向了朝永。 「我才不会咬人!因为美贵姊跟我说过绝对不准咬任何人!」 珠树鼓起腮帮子瞪着朝永。 朝永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瞪了回去。 「谁知道你是不是嘴巴说说而已。『乙太球』增殖的吸血鬼基于生理需要会有想咬人的欲望。就算被人禁止,还是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哪。」 「我就说我不会咬人了!」 珠树拼命大吼,茶褐色的眼睛里浮现偌大的泪滴。 「天晓得。总而言之,我不想把你这种两三下就 哭出来的吸血鬼小孩放在自己家里。」 「我也不想跟怜央麻在一起。我最讨厌怜央麻!」 「那可真巧,我也不喜欢你。快点滚回吴钟身旁吧!」 朝永低头睥睨着眼泛泪光的珠树,一面指着客餐两用厅的出口。 这时—— 碰咚! 忽然响起了仿佛木质地板要被掀开来的轰然巨响,是绮罗帆介入互瞪的两人之间的声音。 她在朝永面前摆出威风凛凛的架式,以面红耳赤又充满愤怒的表情仰头狠瞪朝永。就连平时态度傲慢的朝永,也对她的气魄感到畏怯。 绮罗帆把手放在胸口上挺直了背之后—— 「我明白了,那就由我带珠树回家一个晚上。」 她凛然地如此表示。 「绮罗帆——」 珠树紧紧抱住绮罗帆的腿。 「……樱、樱乃,你是说真的吗?」 朝永的额头开始冒汗,还发出了焦虑的声音。 「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绮罗帆冷静地如此说道。 「可是……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珠树可是吸血鬼喔。」 「像你那样的做法就叫做歧视!」 「不是歧视,这是避免感染所需要的客观事实。」 「不对,这是歧视!」 绮罗帆用力指着朝永。 「话、话说回来,你打算怎么跟你的家人解释?突然把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带回去会启人疑窦的!」 「不劳您操心。今天我父母都去帮琢己的棒球比赛加油,在明天黄昏之前不会回来的——啦!」 绮罗帆扮了个鬼脸,然后抱起双臂,赌气地面朝旁边。 朝永抽动着单边的眉毛露出苦瓜脸之后,挤出了低沉的嗓音: 「……樱乃,如果你坚持一定要收留的话……那就由我……收留那个臭小鬼、不对,是小柴珠树,那也无所谓。反正,被拜托的本来就是我。」 维持面朝旁边的姿势,绮罗帆内心「咦?」一声吓着了。没想到朝永竟然会主动让步。她偷偷瞄了他一眼,还真是一脸狼狈的模样。 绮罗帆有一点——真的有那么一点感到欣慰。即使把珠树批评得很过分这一点无法原谅,但至少可以肯定朝永是出于关心才会答应的。 可是,绮罗帆不露痕迹,只是拼命地摇头。 「不要,不用麻烦你了,就算只有一秒也不能把珠树丢在像你这种偏执狂医生的住所。珠树,你也想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嗯。」 绮罗帆和珠树以天使般的笑容相视而笑。 「啊不、可是……」 绮罗帆断然地跟想要继续加以阻止的朝永表示。 「总而言之,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要带珠树回家!」 三十分钟后,在白川医院进驻的大厦一楼大厅里,出现了以一副如同带着小孩回娘家的妻子般手牵珠树的绮罗帆,以及泱泱不乐面露难以言喻的表情、目送两人离开的朝永身影。 2珠树的烦恼 「这里是我家,今晚你就在这里过夜唷。」 「哦哦——」 在黄昏时刻位于中野住宅街的樱乃家门前,从医院回来的绮罗帆和珠树就站在这里交谈。 「这房子比我想像中还要小呢。」 从玄关前环视屋子的珠树微微地歪着头。 「别挑剔了,至少还是市区的透天厝啦!」 樱乃家大约三十五坪,还有一座小院子,以市中心的独栋房屋来说已经算是相当气派的了。 绮罗帆打开玄关的锁后,轻轻地推开了门。虽说家人理当不在,姑且还是得小心行事。她把头探进门里打探动静,里头完全没有任何人的感觉。 「好——欢迎来到樱乃家。」 绮罗帆将门彻底打开,摊开手招呼珠树进入。珠树发出欢呼跳进屋内,随意地将魔鬼贴的鞋子一踢,准备直接踏上玄关。 绮罗帆伸手一把擒住珠树的后颈。 「请把鞋子排整齐。」 「绮罗帆说话跟修女好像喔。」 珠树即使嘴上抱怨个不停,还是听话地排好鞋子踏上玄关,然后在走廊上奔跑。 跟着珠树进门后,绮罗帆前往厨房。如她所料,在餐桌上发现了母亲志保留下的纸条: (晚餐你不如就吃个披萨吧。) 上头还夹着千圆日币两张和附近披萨店的传单。 「珠树,你要吃晚餐吗?」 绮罗帆询问躺在客餐两用厅沙发上的珠树。虽然她觉得他不久之前才吃了那么多东西肚子应该是塞不下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确认一下。 「嗯,肚子还满饿的耶。」 与期待相反的回答令绮罗帆为之沮丧。依他那个吃法来看,光靠两张野口博士怎么算都觉得不够用,绮罗帆算着荷包叹气。(野口博士:日本千圆纸钞上的人物,野口英世。) 「绮罗帆,我可以去二楼吗?」 从走廊传来珠树的声音,似乎是趁着绮罗帆稍不留意时移动了。 「等、等一下。」 绮罗帆慌忙来到走廊时,珠树早已开始爬楼梯了。绮罗帆赶紧追了上去,在珠树快爬完楼梯时一把逮住他。 「珠树,我现在要制订这个家的规范喔,你会遵守规范吧?」 「对啊,我会。」 绮罗帆在脸的前方竖起食指后,珠树一脸严肃地点头答应。 「这间屋子里珠树不可以进去的房间有三间,那就是这一间、还有里头的两间房间。」 绮罗帆手指面朝走廊的房门,分别是弟弟琢己的房间、以及双亲的卧房与书房。 「其他的房间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听清楚了吗?你能不能遵守?」 「嗯。」 「很好,了不起,那欢迎你来到姊姊的房间。」 绮罗帆摸摸珠树的头,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珠树跑进了房间。他似乎正值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不跑就没办法满足的年纪。 「哦哦~」 珠树在房间里四处张望后,纵身扑到了床上。 「好软好膨喔!」 他在床上四处跳动。 「真有精神耶。」 绮罗帆解开制服的缎带,在床边坐下,疼惜似的眯起眼睛望着在床上蹦蹦跳跳的珠树,心想如果拥有一个和自己年纪有点差距的弟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绮罗帆有好一会儿没换下制服只是凝视着珠树—— 不过,她忽然皱起了脸。 「嗯……?」 她抽动短小的圆鼻子。 似乎有一股臭味。 不知是泥巴的味道还是什么臭味,总之,就是一股强烈的臭气。 绮罗帆循着臭气的来源挪动头部,最后来到了停止跳动在床上玩起自由式划水的珠树身上。确定臭气的源头就是珠树没错。 虽然在医院和回程的电车上同样也都隐约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可是还没有那么明显。不过,在空间不到三坪的绮罗帆房间味道就浓到让人快受不了。 「珠树……」 「怎?」 珠树停止白由式滑水,摆出好像在换气似的姿势抬起头固定不动。 「你有几天没洗澡了?」 「我算算喔。」 珠树掐指计算。 「我从见到吴钟以来就没洗啦,大概有七天吧?」 「七天!你一个礼拜没洗澡了?」 绮罗帆发出哀号站起身,从床上抱起珠树夹在腋下之后,拔腿 冲出了房间。飞快踏下楼梯。 「绮罗帆你要去哪儿?」 「除了浴室不然还能去哪儿!」 腋下的珠树开始挣扎要赖。 「不要!我超讨厌洗澡的!」 「这不是你喜不喜欢的问题!居然一个礼拜没洗澡,难怪会臭。如果换作朝永,一听到就当真把你从窗口丢出去了!」 这下终于了解第一次见到珠树的瞬间,朝永会扭曲五官的理由了。因为朝永是那么地神经质,想必即使在那么远的距离他也一样发现到珠树的不卫生吧。因此也可以理解为何他会避开拥抱、还有对珠树露出异常厌恶感的原因了。 「不要、我不要洗啦!」 绮罗帆把挣扎得更起劲的珠树带到一楼的浴室,蛮横地扒掉连身工作服和内裤。 「啊咧。」 绮罗帆的眼睛缩成了豆子般大小。 原本以为该长的东西却没长。 「珠树……其实你是女孩子?」 珠树闷不吭声,别开了些许泛红的脸。 因为她把鲜红色的头发剃得太短了,所以之前怎么看都像个男生。这个年纪的小孩从外观上几乎无法辨别出性别。 「既然是女生,那就更应该要整理得干净一点。」 绮罗帆走进浴室后开始在浴缸注满热水。一走回来就发现珠树缩在洗衣机旁的角落,如同一只被抛弃在大雨中的小狗或小猫般浑身颤抖不已。 「人家就是讨厌洗澡嘛。与其进去洗,我宁愿死给你看……喔?」 珠树像是在闹别扭似的噘起了嘴巴。 「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洗澡咧?」 绮罗帆莫名其妙地双手环抱。 然后碰一声敲打了手。 「好吧,干脆我也陪你一起洗吧。这样如何?」 绮罗帆回忆起自己在升上小学高年级以前,同样也很讨厌一个人洗澡。甚至在四年级以前还跟父亲幸助一起洗过。 「绮罗帆陪我洗?」 珠树吸吮苦手指。 再三苦恼之后,她才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点头答应了。 「真亏你身体这么脏还能撑着不洗耶,都不觉得痒吗?」 用丝瓜做成的海绵搓洗着珠树满是泡沫的后背,绮罗帆愣然说道。 好比说后背或脚,这些被衣服遮盖住的皮肤全都长了一层好像泛黑的水藻。令绮罗帆禁不住地感叹,原来人一个礼拜不洗澡的话就会变成这副德性。 「一点也不痒啊,我好得很咧。」 「就算你觉得没差,看到你的人可是会浑身发痒的。」 绮罗帆从珠树的脚趾到头顶,不放过任何一个小角落细心地用海绵帮她搓揉之后,转大水量用莲蓬头把泡沫冲掉了。桃色、滑嫩又充满弹性的肌肤旋即从泡沫的下方显露而出。 (果然,小孩子的皮肤就是漂亮。) 绮罗帆一边和自己的皮肤做比较,一边凝视了好一下子之后,啪一声拍了一下那粉嫩的后背。 「好啦,洗干净啰,去泡热水。」 「好~~」 明明珠树在进来洗澡前是那么地百般不愿意,现在倒是很听话地跳进了浴缸。待她一泡进一盆水量并不多的热水中,便感觉舒服地放松了脸部肌肉。 「快哉、快哉。」 不晓得她是从哪儿学来的,珠树搬出了感觉有些老气横秋的用词。 「说得挺妙的嘛。」 绮罗帆耸耸肩膀,将头发弄湿开始为自己洗发。 用双手在天然的浅褐色头发上搓着泡沫的同时,绮罗帆直盯着镜中的自己。接着她暗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心没让珠树察觉。 (虽然当初凭着一股冲动就放话要收留她……) 事到如今才开始变得有些不安了。 光是洗个澡而已,就闹出了一番小骚动。「才一个晚上而已你照顾一下人家会怎样」……虽然先前对朝永讲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很轻松,但事实上要收留一个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小孩或许是挺辛苦的。 目前预定洗完澡后吃个晚餐、稍微看一下电视就上床睡觉。虽说只要没有不寻常的状况发生,应该可以平顺地度过完这一晚,不过对方可是不知会捅出啥篓子来的小孩子。很可能会跟洗澡时一样,有无法预测的突发状况也说不定。 况且—— 『珠树可是个吸血鬼。』 朝永的台词在脑中苏醒。 现在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泡在浴缸里的小女孩正是吸血鬼,而且是被称为真祖的重症吸血鬼。 要是被吸血鬼咬了,也会变成吸血鬼。万一感染上了吸血鬼症的话…… (不、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 绮罗帆微微地摇了摇头。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怎么可能发生珠树咬我的事情呢?) 绮罗帆就像在劝说自己一样,坚定地如此心想。在白川医院跟朝永放话要收留珠树时,她内心丝毫没有过任何珠树会咬人的念头。可是到了现在,她发觉在内心更为深处的地方有一道隐约不安的阴影冒了出来。 (——看来我也没啥资格说朝永是个有偏见的医生呢。) 绮罗帆抿紧了嘴。心想,明天等见到了朝永就跟他为今天的事道歉好了。 结束洗发冲水的动作,绮罗帆偷瞄了珠树一眼。 她心头一惊。 浴缸里的珠树正以一脸沉重的表情紧盯着绮罗帆不放。一股有种刚刚所想的事情全被珠树看穿了的感觉,让绮罗帆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绮罗帆。」 珠树的嘴巴缓缓地张开,绮罗帆倒吸一口气。 「怎、怎样?」 「绮罗帆——你的胸部实在小得可以耶。」 碰咚—— 绮罗帆泄气到了极点,一头撞上了眼前的镜子。 就在绮罗帆认真地思索着珠树的吸血鬼症还有偏见等问题的时候,当事人珠树所注意的却是绮罗帆的胸部的样子。在绮罗帆脑里袅袅升起了一半的不安与焦躁一口气烟消云散了。 「会、会吗?我只是比平均值还要小一点而已啦,大概吧。」 绮罗帆按压着胸部。自己难道真的有贫乳到连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女生都嫌的程度吗?她的信心深受打击,而且挺严重的。 「可是,修女美贵姊的胸部跟火箭很像耶。」 「火箭?」 绮罗帆开始想像起高耸于种子岛宇宙中心发射台上的两枚h2火箭。确实,一般尺寸再怎么挤怎么堆,感觉都没有胜算能赢过那个叫美贵姊的修女。 当绮罗帆一面呜呜沉吟,一面从各个方向又是挤、又是托胸部的想要弄出火箭形状的时候 「绮罗帆,你曾经动过手术吗?」 突然珠树以沉静的声音询问道。 绮罗帆停止挤胸的动作,转头面向珠树。 「嗯,有啊。和珠树明天要动的手术一样,是使用魔法手术,由朝永帮我执刀的。」 「你那时都不觉得害怕吗?」 「嗯~~~~倒也不是啦。因为那时候已经是攸关性命的问题了,根本没有心思害怕手术。」 当时因为又是屁股长尾巴、又是头上长猫耳的,简直是一团混乱。 「而且,因为朝永看起来还挺有自信的,所以我便有信心手术一定会成功吧。你想想看嘛,那家伙感觉好像有满腔莫名其妙的自信对吧?」 脑海里浮现出朝永的脸,让绮罗帆笑了出来。 珠树咕嚷似的说道: 「……原来如此,绮罗帆『煞到了』怜央麻啊。」 绮罗帆的脸瞬间如热水器一般瞬间变得火烫,有一种仿佛蒸气从头顶和两耳喷发出来的感觉。 「为、为什么会扯到那里去啊?应该说,你怎么会知道『煞到了』这种字眼啊!」 「修女说的呀。她说信任某个人,意思也就等于煞对方煞到想要用机关枪把对方射成蜂窝。」 到底那个美贵姊是哪门子的修女?绮罗帆对此感到十分疑惑。 珠树像是有所领悟似的双手交叉环抱,点头啧啧称是。 「那绮罗帆以后会跟怜央麻结婚了。」 「所以说,为什么事情会扯到那种地方去啊!?拜托,我只是相信他身为灵异医师的技术,对他这个人我—点感觉也没有,甚至说是讨厌也不为过啦。个性阴沉、死脑筋不知变通、对小事情龟毛得要死、而且又爱性骚扰。外表或许长得很不错啦,可是照那样……」 绮罗帆心想为何自己要拼命地跟一个小孩子否认那么多,却又继续没完没了地批评朝永。珠树则是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听着。 绮罗帆重新注视珠树。 「珠树……你害怕明天的手术吗?」 顿了一会儿—— 「……我好伯。」 就像是在为要不要诚实说出自己的感受烦恼了老半天一样……就是给人这种感觉。 「我喜欢吴钟,所以我相信他。但是……」 「我想……也是吧。」 珠树要动『总换血手术』。据说是要将全身的血液换掉的手术。听到那样的说明,就算不是小女生也同样会感到害伯吧。 「会痛对不对……?」 「对不起……这我不知道。」 「如果会痛……那就很讨厌耶。」 珠树在胸前双手合十。 绮罗帆倒抽了一口气。 珠树的身体正在不停发抖。 她在害怕,无论如何就是会害怕。 在那娇小的躯体里,正拼命试图逃离手术的恐惧,逃离甚至连旁观的绮罗帆都为之变得不安的绝对恐惧。 绮罗帆靠近浴缸,上半身往前倾温柔地抚摸着珠树的头。 颤抖缓缓地停歇下来。 珠树抬起了脸。 「绮罗帆,等我动了手术后,爹地和妈咪真的会回来吗?」 茶褐色的大眼睛不安地转动。 绮罗帆顿时说不出话来。可是,她把手放在珠树的脸上,用力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如果珠树的病治好了,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这是欺骗——绮罗帆如此默想。自己正在扯一个漫天大谎。可是,除此之外又该怎么跟害怕动手术的珠树说才好呢。 「嗯,说得也是。」 珠树露出灿烂的微笑。 绮罗帆忍着快哭出来的冲动凝望着珠树,并且在内心默想: 珠树或许的确是吸血鬼没错。不过,她不可能会去吸任何人的血。她只是一个一心想见自己父母的小女孩—— 那么—— 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加速一下,直到两人洗完了澡。 「珠树,慢着!不要跑!」 绮罗帆一边将橘色的毛巾挥舞得像是牛仔的绳子一样,一边追赶一丝不挂的珠树。 (她干嘛逃跑啊?我都已经被搞得莫名其妙了。) 绮罗帆追逐着把一楼地板弄得湿淋淋的珠树背影,心中觉得甚是不可思议。一起离开浴室后,就在绮罗帆把毛巾放在她头上,想要擦拭珠树湿答答的身体那一瞬间,她突然一溜烟跑了。 虽说再不多久就是七月,但只要太阳一下山气温也会随之下降。明天就要动手术了,如果洗完澡着凉因而感冒的话那就麻烦了。纵使只是短短一个晚上的暂时监护人,绮罗帆也有做好珠树的健康管理的责任。此时绮罗帆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就四处追着珠树跑。 珠树完全不理会绮罗帆的制止,畅行无阻地在客餐两用厅、和室、厨房的餐桌间四处奔跑,她活用娇小的身体在餐桌底下和绮罗帆两手的空隙间钻来钻去,逃得不亦乐乎。从她发出欢乐的叫声并且又蹦又跳的模样来看,似乎是在跟绮罗帆玩闹。 (小孩就是小孩……) 即使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现在就陪她打闹一番也好的绮罗帆,用手指在头上摆出了角后,便露出恐怖的表情追着珠树跑来跑去。 过了一段时间,原先以轻快的步伐行云流水地奔跑的珠树忽然停了下来。 在绮罗帆巧妙的诱导之下,她被逼到玄关的角落了,眼前是断崖绝壁。 珠树脸上写着糟糕两字转头回望。 绮罗帆不怀好意地扭曲了桃色的嘴唇,双手高举着毛巾慢慢接近珠树。 就算珠树再怎么皮也没办法全裸跑到外面去。她面朝绮罗帆,一脸惊恐地一步接着一步往后退。 差不多有一只脚的半边脚底踏出绝壁,在被追到退无可退的珠树面前,绮罗帆摆出了威风凛凛的模样。 「呼呼呼,看来是你认命缴年贡的时候了。」 说出有如时代剧里恶人的台词之后,绮罗帆打算用毛巾包住珠树湿润的暗红色头发。 就在这个时候…… 「抱歉——」 突然冒出了第三者的声音,绮罗帆眼前玄关的门旋即打了开来。 「啊咧。」 绮罗帆僵住了。 玄关前的人也维持着开门的姿势僵住了。 ……………………………………………………………………………………………………… 仿佛四周的空气在刹那间结冻了一般,绮罗帆有种被施以魔法的感觉。 不过,珠树倒是十分干脆地破解了这道魔法,指着来访者喊道: 「啊,怜央麻。」 几乎和她的声音同一时间—— 绑在绮罗帆肩上的浴巾绑结突然松开了。 ……………………………………………………………………………………………………………………………………………………………………………………………………………… 啪啦一声。 就好像真的发出了如此的声响般,浴巾滑落下来。 经过零点几秒的误差,玄关前的人物深锁起眉头。 「果然跟火箭差得很远呢。」 珠树的这句台词被绮罗帆的惨叫声给遮盖掉了。 3朝永的请求 「再怎么没常识也该有个限度!」 碰—— 绮罗帆敲了餐桌一下。摆放在桌上的披萨瞬间弹上半空,原本想伸手去拿美乃滋虾子披萨的珠树露出吓了—跳的表情。 现在的时间地点是距洗完澡的意外事故约莫一个小时左右的客餐两用厅。身穿运动夹克站在摆放了大量披萨的餐桌附近的绮罗帆、与一身医师袍的朝永、以及穿着黄色睡衣的珠树三人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绮罗帆正横眉竖目地瞪着朝永。那模样就好比地狱的阎王或栖息于迷宫深处的恶鬼,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会纠缠到梦里来的狰狞表情。 可是当事人朝永,则是事不关己似地坐在披萨吃个不停的珠树旁边的椅子上,翘起长长的二郎腿,啜饮着自行在厨房冲泡的即溶咖啡。 绮罗帆看到朝永那个态度便愈来愈显得火大,身体直发抖。 「喂,朝永,你有在听吗?」 绮罗帆又拍了一同桌子,朝永这才抬起了头。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大声的话,就算我不想听也一样听得见。」 这是多么厚颜无耻的态度啊。绮罗帆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的 脸。 「你这个人,亏你居然还能摆出那么风凉的表情耶。都、都看见……人家的裸体了!」 绮罗帆满脸通红地咆哮。朝永哀叹了一声之后,感觉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出浴室的不幸事故以来,截至目前为止,绮罗帆一直都是这种感觉。一而再再而三指责看到了自己裸体的朝永,并以强硬的态度做出言语攻击。不论朝永再怎么解释、甚至为吵着肚子饿的珠树订了晚餐披萨并自掏腰包付清全额费用,绮罗帆的怒气就是无法平息。 「樱乃……刚才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我好歹也是个医生,我的工作就是面对人类的身体。所以不论是只披着一条浴巾也好、浑身光溜溜也罢,看在我眼里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我看樱乃你的身体跟看珠树的裸体并没有什么差别。」 「你果然看到了!」 绮罗帆的脸因为愤怒与羞耻从红转成石榴色,然后像机关枪似的将下流、好色、闷骚等等这一类的谩骂字眼接连不断地数落—遍。不过,朝永却是一副好似全部都没听见的样子,一脸好整以暇的表情把咖啡杯往嘴边送。 「基本上就算门没有锁,一般人会擅自打开别人家玄关的大门吗?」 「……这件事你已经讲三遍了。我按了好几次门钤,可是不管我按几百次都没有人回应。我试着拉了一下门,结果因为没上锁的缘故,门就那样直接打开了。」 「你这是在说谎吧!?」 绮罗帆指着朝永—口咬定。 「我根本没有听到什么鬼铃声。」 「那是因为那时候我们在洗澡……」 「不对,才不是这样。他打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偷窥啦!因为他早就知道今天我家的人都不在,所以就利用这个机会!」 绮罗帆神经质地大吼大叫。朝永用手指触着额头。 「我从以前就很想说了,樱乃……你有一点自我意识过剩。不只这样,还有妄想癖的征兆。」 「谁要你多管闲事!」 「我能理解你难免会激动的心情,可是就如我先前屡次所言,我就算看了你的裸体一样没有任何感觉,所以你也不用为了被看到裸体的事感到不好意思。对了……你不妨当作被猫看到了,这样多少就能释怀一点了吧?」 「释怀个屁啊!」 绮罗帆双手环抱后不爽地别开火红的脸,朝永又再次发出了哀叹。 一旁拼命把披萨吞进肚里的珠树交互打量绮罗帆和朝永的脸。 「难道绮罗帆和怜央麻现在是在小俩口拌嘴吗?」 「错。」 「大错特错!」 两个人几乎同时喊出声音。 珠树吸着手指吓了一跳。 「那么……我可以吃绮罗帆的披萨吗?」 虽然不懂有什么好「那么」的,总之珠树正试图伸手去拿绮罗帆眼前的培根马钤薯披萨。专门订给珠树吃的六张大披萨早已吃得一干二净。 「不准。」 绮罗帆如飞鞭般拍打了珠树的手,珠树扳起脸骂了一句「小气鬼」。 绮罗帆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让高涨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后,总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好……如果不是来偷窥的话,那么朝永大医生是跑来我家干嘛的呢?甚至不惜调查学校的名册。」 一边将披萨嚼得喳喳作响,绮罗帆斜眼看向坐在餐桌另一侧的朝永。 「理由再简单不过,我是来带走小柴珠树的。」 朝永放下咖啡杯,以认真的表情看着绮罗帆。 绮罗帆霎时忘却愤怒,心头为之一惊,这样的反应几乎全出自反射动作。在正经的时候这名男子的表情就是具备如此的威力。 「事到如今才出尔反尔干嘛?明明在医院时对珠树讲了那么过分的话!」 「就是说啊、就是说啊。」 珠树也点头啧啧称是地附和绮罗帆。 朝永面不改色地盯着绮罗帆瞧,继续说道: 「受托照顾珠树的人是我,所以我今晚还是必须负起收留的责任。」 「可是你先前不就放弃那个责任了!」 绮罗帆朝着朝永嘟起尖尖的嘴。 「关于那件事——」 朝永稍微往后退开,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我自己也觉得很抱歉。」 朝永稍微别开视线如此说道。 绮罗帆则——傻愣愣地张大了嘴巴,衔在嘴边的披萨差点掉了下来。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个朝永,那个不论何时永远都自信满满、有着近乎厚颜无耻般的冷静、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个性丑陋无比的朝永。居然道歉了!明天是不是有什么天灾人祸要发生厂啊!? 「都是因为阔别四年的吴钟突然来了联络,让我有些失去了冷静。抱歉。」 朝永继续谢罪。 绮罗帆现在的心情就像看着一路追着老婆和小孩追到乡下,然后为自己偷吃的行为谢罪的老公一样。 「你、你有自知之明就好。自知之明。」 绮罗帆重新把脸别到一旁后,喳喳作响地将吃到一半的披萨全部吃完。 「不过,这个问题不是光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吧。」 绮罗帆在脸上挂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面向珠树。 「喏,珠树,你想和朝永一起回去吗?」 珠树用力摇了摇头。 「人家才不想咧,怜央麻好恐怖喔。」 「你看人家说不要呢。」 绮罗帆对朝永露出一脸坏心的表情。 朝永不悦地歪起了嘴巴。 (呼呼呼,他在不甘心、他在不甘心。) 绮罗帆暗自窃喜。她打算抓住这次机会把过去被讥讽得灰头土脸的帐一次算清。 「而且如果我去了朝永那里,绮罗帆就不能陪我了吧?我才不要呢,我死都不去怜央麻那里。」 珠树瞪了朝永一眼,作势追打地如此说道。 朝永「唔唔唔唔唔」地发出一阵低鸣,表情就像嘴里含着好几十颗黄莲一样愁眉苦脸。 (嘿嘿嘿嘿。) 绮罗帆在内心窃笑。 这下大概不管朝永好说歹说,珠树都不可能会乖乖跟着他离开了吧。毕竟先前在医院把人家整得那么惨,小孩子的怨恨可是很难撼动的。 「这就是你看见我裸体的惩罚!」当绮罗帆如此心想的同时,她一边抱着稍稍残酷的心情一边注视着微露难色的朝永。 可是—— 绮罗帆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低头看着下方陷入深思。 (话说回来,珠树是不是和朝永一起回新宿比较好呢?) 明天的手术会在白川医院进行。既然如此,与其到了明天才慌慌张张地赶去,不如尽可能早点从家里去到现场比较好。而且,如果由自己开口跟珠树说的话,很有可能她就会乖乖前往朝永的医院了。 (这么说,我是不是早该开口那么讲啊?) 绮罗帆轻轻抿住嘴,凝望着和朝永大眼瞪小眼的珠树。 …………只是…… 疙瘩。她有个无法干脆地将珠树送还给朝永的理由。 那既无关珠树的好处、也无关朝永的好处,而是绮罗帆个人的理由。但是,与其说得这么好听,还不如称之为任性反而比较贴切。 ——因为内疚。 在洗澡时觉得珠树很可怕的心情,反而令绮罗帆犹豫着是否该把珠树丢回给朝永。 因为害怕了,所以把珠树交回给朝永。 不论是珠树、朝永或任何人 都不会去想到这个问题。就连绮罗帆自己也都清楚地明白,即使把珠树送回医院,其原因也和珠树的疾病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就算这样,她没来由地就是觉得内疚。此外,毕竟曾经一度决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收留珠树一晚,会有想要贯彻始终的心情也无可厚非。 (我该怎么办……) 考虑到手术的情况就该把珠树交给朝永比较好,可是就绮罗帆个人的希望而言,她又想要收留珠树一晚。 在进退两难的局面中,绮罗帆的心情微妙地产生了动摇。 (算了,索性去留就交给他们俩来决定吧。) 绮罗帆看着彼此亘瞪的两人心想。 虽然不帮任何一边加油助阵,但最后不管决定如何也都不会反对。照现在的状况发展下去,朝永的形势感觉相当不利,不过如果真的败下阵来也无可奈何。反正最后也只是按照原先的预定而已。 因此,绮罗帆决定静观其变。 ——可是,她这个决定却招来了意想不到的发展。 原本扭曲着一张脸的朝永突然恢复平稳的表情看向珠树。 「是吗?看来你是坚持不肯和我一起走了,是吧?」 珠树点了点头。 朝永把手放在下巴,摆出一个陷入沉思的姿势,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 「那就这么办吧,今晚我在樱乃家过夜。这个方法如何?这么一来樱乃不会离开你,我也可以就近待在你旁边。」 「啥?」 为之傻眼的绮罗帆立刻回过神来,发出了搞不清楚状况的声音。刚刚没有听得很清楚,朝永好像说了要在这间屋子里过夜之类的事。 「嗯,如果是这样我就答应。」 珠树咧嘴一笑。 「那就决定这么办了。」 朝永点头之后,望向绮罗帆。 「就是这么一回事。樱乃,今天晚上我要住在这里,没有问题吧?」 她停顿了一瞬间…… 「没有问题……个屁啦!」 绮罗帆使劲站了起来,朝永露出感到意外的表情,仰头注视绮罗帆。 「怎么?樱乃反对吗?」 「这还用说!我爸爸妈妈还有琢己都不在家耶。你懂吗?简单地说,今天晚上这栋房子里只剩我和珠树两个人!」 「这我知道,所以更加方便。」 「一点都不方便!花样年华的少女趁着父母不在家的机会让男生在家里过夜……我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啊?」 绮罗帆闭上眼睛高举双手。 「你都把上一个世纪的伦理观念搬出来当挡箭牌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朝永单手手肘靠在桌子上,面露不耐烦的神情。 「不对,这是自从人类出现在这世上以来,就未曾改变过永垂不朽的真理!」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劲……反正根本没什么好害怕的,我不会碰你任何一根汗毛。」 「那种事谁敢保证啊!」 绮罗帆很凶地把头转到旁边。 或许可以说,若是平常的绮罗帆,大概早就干脆地答应朝永住下来了。可是才刚发生过那样的事件,难免会开始在意起朝永是个男生的事实。 没错,朝永虽然有那么俊美的外貌身边却没半个女伴,甚至还被女孩子们八卦怀疑他会不会是个同性恋。可是,就算是个同性恋,男生就是男生。不晓得何时心境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在同一个屋檐下度过一个晚上实在是太乱来了。绮罗帆是那种感觉活泼好动,其实很保守的女孩。 ——这时…… 朝永冷不防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他闷不吭声地朝绮罗帆走去,站在面朝旁边的绮罗帆面前,用红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是怎样,他想干嘛?) 绮罗帆的脸上浮现焦躁的表情。 「樱乃。」 「干、干嘛?」 绮罗帆咽下一口口水,揪住身上所穿的夹克胸口。 朝永神情诚恳的脸向绮罗帆挨近。 然后开口说: 「求求你……希望今晚你能让我在这里过夜。」 ——呜呜。 绮罗帆屏声息气。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必要再三声明的事,不过朝永真的是宛如从荧幕或漫画世界跳脱出来的美型男。如此俊美的脸就贴近到连毛孔都可清楚看见的距离。不仅如此,还一脸仿佛在宣称光靠这一招就让无数少女为之投怀送抱似的、诚恳中带有一丝忧郁的魅惑表情。 若被这种天杀的表情含情脉脉地注视然后低声下气地拜托的话,搞不好所有类型的女孩都会情不自禁地对他百依百顺也说不定,绮罗帆这样想。事实上,绮罗帆也陷入这种状态。 不对,状况有了变化。 (我、我一定要撑住。) 绮罗帆果敢地尝试了抵抗。 「不可以……啦。」 绮罗帆以软弱的声音如此说道后,让又黑又大的眼睛射出刺人的光芒正面回望朝永的脸。她试图藉由在脑海里回想朝永过去诸多的讥笑与恶言,来忍受他的视线。绮罗帆s!令人敬佩—— ……但这也成了致命的原因。 「求求你。」 又一次被朝永如此拜托的时候,绮罗帆的身体里发出了霹哩啪啦的巨大声响。那是支撑着绮罗帆自制心的堤防,在朝永假面所释放的费洛蒙波攻击下,一举溃堤。 绮罗帆把涨得通红的脸别向一旁后,在毫无意识之下开口说道: 「好、好啦,可是……棉被只有一套而已,你就在沙发上睡吧。」 * 「为什么时间还这么早小孩子就睡得着呀?」 绮罗帆关上纸门,看着墙壁上的时钟说道。 现在是晚上九点。在客餐两用厅旁边的和室里,刚刚还精神充沛地看着电视节目,却突然电力耗尽的珠树,正躺在来客用的棉被上发出平稳的呼吸。 「那是因为在幼儿时期,诱使睡眠的物质褪黑激素会大量分泌的缘故。」 坐在沙发上一面喝着数不清是第几杯的咖啡,一面阅读着文库本的朝永答腔。 绮罗帆一脸傻眼的表情看着那副模样的朝永。 「倒是你喝了那么多咖啡,今晚还睡得着吗?」 「不用担心,我这个人不喝咖啡反而睡不着。」 「可是那只是即溶咖啡而已吧?身为咖啡爱好者能忍受这种粗糙的口味吗?」 「总比味道差劲透顶的露天咖啡车卖的好喝多了。」 「受不了,你就是爱跟人唱反调。」 绮罗帆把从橱柜搬出来的厚毛毯放在沙发的角落。 「半夜如果你觉得闷热的话就自己开空调吧。」 她指了指墙壁上的遥控器。 「了解。」 绮罗帆和拾起头来的朝永四目相对。 然后直接在原地僵住。 被一片寂静所包围的客餐两用厅。绮罗帆可以感觉到嗡嗡作响的萤光灯和远方的车声响亮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绮罗帆碰一声敲了一下手,打破无言的平衡。 「啊,对了,得把披萨的盒子藏起来才行。」 绮罗帆的家人会在明天黄昏的时候回来,如果看到了那一大堆披萨盒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 绮罗帆将拖鞋踩得啪啪作响往餐桌跑去。 堆着打开的披萨盒,绮罗帆侧眼瞄着沙发上的朝永。 就是会在意。 由于直到刚刚珠树还醒着,她才能勉强不去想那么多。可是,在她 后记 后记 各位读者久违了,我是月见草平。 不知各位读者对「樱乃绮罗帆的恋爱处方笺」感想如何呢?这回分成了「班长」与「吸血鬼」两段故事,期望写出和以往的作品感觉有些不同的内容。现在很期待阅读了本书的读者感想。 话说回来…… 虽然劈头就谈这个有些突然,各位身边可曾有过「班长」这号人物? 不管是现在进行式还是过去式都无所谓。别误会,我当然知道职称上的「班长」是存在的,月见想说的,简言之就是「班长性格(的女孩子)」。 因为月见国、高中部在男校这种美好的环境就读,所以从来没看过这种女孩。虽然我认为比起「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或「会来叫自己起床的青梅竹马」之类的女生存在率要高多了,不过实际上到底如何呢? 「有啊有啊,现在我旁边就有一个!」或者「我本人就是班长!」这一类的人务必写信到madiafactoryac编辑部「抓出班长」小组。如果嫌麻烦,直接寄到「月见草平」小组也没关系喔。(一个打死也没办法坦白说出想要书迷来信的人……) 对了对了,在这里又另辟一个话题。 护士帽。 就是顶在绮罗帆头上的那个玩意儿。在看护学校的戴帽式(每一个看护士毕业生请人帮自己戴上护士帽的仪式)与电视广告里颇为常见的、象征护士的道具。其实,护士帽最近已经受到大规模的医院废止了,理由是因为杂菌会在帽子里孳生。 那么为什么有病态洁癖的朝永会准备这样不卫生的东西呢?恐怕那个理由是—— (朝永超爱护士帽。) 不戴护士帽的话,看起来不就没有护士的味道了嘛。他身上是存在着这种很有原理主义味道的地方的。一脸酷酷的模样想不到还挺有一手的喔,朝永怜央麻。 最后是一段致谢词。 这回也受到各位的照顾了,责任编辑s氏、编辑长m氏、插画家裕龍ながれ氏,以及给予关于血流方面灵感的大岛真里小姐,在此非常感谢各位的帮忙。 另外,也感谢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 后记 各位读者久违了,我是月见草平。 不知各位读者对「樱乃绮罗帆的恋爱处方笺」感想如何呢?这回分成了「班长」与「吸血鬼」两段故事,期望写出和以往的作品感觉有些不同的内容。现在很期待阅读了本书的读者感想。 话说回来…… 虽然劈头就谈这个有些突然,各位身边可曾有过「班长」这号人物? 不管是现在进行式还是过去式都无所谓。别误会,我当然知道职称上的「班长」是存在的,月见想说的,简言之就是「班长性格(的女孩子)」。 因为月见国、高中部在男校这种美好的环境就读,所以从来没看过这种女孩。虽然我认为比起「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或「会来叫自己起床的青梅竹马」之类的女生存在率要高多了,不过实际上到底如何呢? 「有啊有啊,现在我旁边就有一个!」或者「我本人就是班长!」这一类的人务必写信到madiafactoryac编辑部「抓出班长」小组。如果嫌麻烦,直接寄到「月见草平」小组也没关系喔。(一个打死也没办法坦白说出想要书迷来信的人……) 对了对了,在这里又另辟一个话题。 护士帽。 就是顶在绮罗帆头上的那个玩意儿。在看护学校的戴帽式(每一个看护士毕业生请人帮自己戴上护士帽的仪式)与电视广告里颇为常见的、象征护士的道具。其实,护士帽最近已经受到大规模的医院废止了,理由是因为杂菌会在帽子里孳生。 那么为什么有病态洁癖的朝永会准备这样不卫生的东西呢?恐怕那个理由是—— (朝永超爱护士帽。) 不戴护士帽的话,看起来不就没有护士的味道了嘛。他身上是存在着这种很有原理主义味道的地方的。一脸酷酷的模样想不到还挺有一手的喔,朝永怜央麻。 最后是一段致谢词。 这回也受到各位的照顾了,责任编辑s氏、编辑长m氏、插画家裕龍ながれ氏,以及给予关于血流方面灵感的大岛真里小姐,在此非常感谢各位的帮忙。 另外,也感谢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 后记 各位读者久违了,我是月见草平。 不知各位读者对「樱乃绮罗帆的恋爱处方笺」感想如何呢?这回分成了「班长」与「吸血鬼」两段故事,期望写出和以往的作品感觉有些不同的内容。现在很期待阅读了本书的读者感想。 话说回来…… 虽然劈头就谈这个有些突然,各位身边可曾有过「班长」这号人物? 不管是现在进行式还是过去式都无所谓。别误会,我当然知道职称上的「班长」是存在的,月见想说的,简言之就是「班长性格(的女孩子)」。 因为月见国、高中部在男校这种美好的环境就读,所以从来没看过这种女孩。虽然我认为比起「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或「会来叫自己起床的青梅竹马」之类的女生存在率要高多了,不过实际上到底如何呢? 「有啊有啊,现在我旁边就有一个!」或者「我本人就是班长!」这一类的人务必写信到madiafactoryac编辑部「抓出班长」小组。如果嫌麻烦,直接寄到「月见草平」小组也没关系喔。(一个打死也没办法坦白说出想要书迷来信的人……) 对了对了,在这里又另辟一个话题。 护士帽。 就是顶在绮罗帆头上的那个玩意儿。在看护学校的戴帽式(每一个看护士毕业生请人帮自己戴上护士帽的仪式)与电视广告里颇为常见的、象征护士的道具。其实,护士帽最近已经受到大规模的医院废止了,理由是因为杂菌会在帽子里孳生。 那么为什么有病态洁癖的朝永会准备这样不卫生的东西呢?恐怕那个理由是—— (朝永超爱护士帽。) 不戴护士帽的话,看起来不就没有护士的味道了嘛。他身上是存在着这种很有原理主义味道的地方的。一脸酷酷的模样想不到还挺有一手的喔,朝永怜央麻。 最后是一段致谢词。 这回也受到各位的照顾了,责任编辑s氏、编辑长m氏、插画家裕龍ながれ氏,以及给予关于血流方面灵感的大岛真里小姐,在此非常感谢各位的帮忙。 另外,也感谢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 后记 各位读者久违了,我是月见草平。 不知各位读者对「樱乃绮罗帆的恋爱处方笺」感想如何呢?这回分成了「班长」与「吸血鬼」两段故事,期望写出和以往的作品感觉有些不同的内容。现在很期待阅读了本书的读者感想。 话说回来…… 虽然劈头就谈这个有些突然,各位身边可曾有过「班长」这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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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各位读者对「樱乃绮罗帆的恋爱处方笺」感想如何呢?这回分成了「班长」与「吸血鬼」两段故事,期望写出和以往的作品感觉有些不同的内容。现在很期待阅读了本书的读者感想。 话说回来…… 虽然劈头就谈这个有些突然,各位身边可曾有过「班长」这号人物? 不管是现在进行式还是过去式都无所谓。别误会,我当然知道职称上的「班长」是存在的,月见想说的,简言之就是「班长性格(的女孩子)」。 因为月见国、高中部在男校这种美好的环境就读,所以从来没看过这种女孩。虽然我认为比起「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或「会来叫自己起床的青梅竹马」之类的女生存在率要高多了,不过实际上到底如何呢? 「有啊有啊,现在我旁边就有一个!」或者「我本人就是班长!」这一类的人务必写信到madiafactoryac编辑部「抓出班长」小组。如果嫌麻烦,直接寄到「月见草平」小组也没关系喔。(一个打死也没办法坦白说出想要书迷来信的人……) 对了对了,在这里又另辟一个话题。 护士帽。 就是顶在绮罗帆头上的那个玩意儿。在看护学校的戴帽式(每一个看护士毕业生请人帮自己戴上护士帽的仪式)与电视广告里颇为常见的、象征护士的道具。其实,护士帽最近已经受到大规模的医院废止了,理由是因为杂菌会在帽子里孳生。 那么为什么有病态洁癖的朝永会准备这样不卫生的东西呢?恐怕那个理由是—— (朝永超爱护士帽。) 不戴护士帽的话,看起来不就没有护士的味道了嘛。他身上是存在着这种很有原理主义味道的地方的。一脸酷酷的模样想不到还挺有一手的喔,朝永怜央麻。 最后是一段致谢词。 这回也受到各位的照顾了,责任编辑s氏、编辑长m氏、插画家裕龍ながれ氏,以及给予关于血流方面灵感的大岛真里小姐,在此非常感谢各位的帮忙。 另外,也感谢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 后记 各位读者久违了,我是月见草平。 不知各位读者对「樱乃绮罗帆的恋爱处方笺」感想如何呢?这回分成了「班长」与「吸血鬼」两段故事,期望写出和以往的作品感觉有些不同的内容。现在很期待阅读了本书的读者感想。 话说回来…… 虽然劈头就谈这个有些突然,各位身边可曾有过「班长」这号人物? 不管是现在进行式还是过去式都无所谓。别误会,我当然知道职称上的「班长」是存在的,月见想说的,简言之就是「班长性格(的女孩子)」。 因为月见国、高中部在男校这种美好的环境就读,所以从来没看过这种女孩。虽然我认为比起「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或「会来叫自己起床的青梅竹马」之类的女生存在率要高多了,不过实际上到底如何呢? 「有啊有啊,现在我旁边就有一个!」或者「我本人就是班长!」这一类的人务必写信到madiafactoryac编辑部「抓出班长」小组。如果嫌麻烦,直接寄到「月见草平」小组也没关系喔。(一个打死也没办法坦白说出想要书迷来信的人……) 对了对了,在这里又另辟一个话题。 护士帽。 就是顶在绮罗帆头上的那个玩意儿。在看护学校的戴帽式(每一个看护士毕业生请人帮自己戴上护士帽的仪式)与电视广告里颇为常见的、象征护士的道具。其实,护士帽最近已经受到大规模的医院废止了,理由是因为杂菌会在帽子里孳生。 那么为什么有病态洁癖的朝永会准备这样不卫生的东西呢?恐怕那个理由是—— (朝永超爱护士帽。) 不戴护士帽的话,看起来不就没有护士的味道了嘛。他身上是存在着这种很有原理主义味道的地方的。一脸酷酷的模样想不到还挺有一手的喔,朝永怜央麻。 最后是一段致谢词。 这回也受到各位的照顾了,责任编辑s氏、编辑长m氏、插画家裕龍ながれ氏,以及给予关于血流方面灵感的大岛真里小姐,在此非常感谢各位的帮忙。 另外,也感谢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 智子与鞠菜 「呼。」 鞠菜.大江.彼特利菲在昏暗的走廊上叹了一口气。她甩着金色的长发摇摇头,碧蓝色的眼眸望向前方的大门。在用图钉固定的画纸上,标示着「物理社」三个毛笔字。 鞠菜又再次叹了一口气。若说她先前的叹息是吐露苦恼的叹息,那么,这回便是看开一切的叹息了。她姿态优雅地拨弄长发之后,像是心意已决似地点点头、敲下房门。 那是和鞠菜那既华丽又标致的容貌并不协调、显得有些粗鲁的敲门声。因为她知道如果太过秀气导致房间里面的人没有发现,结果有可能会发生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事。 隐约地听见了一声「请进」后,鞠菜便转动了门把。 打开房门,才刚踏进房间一步,鞠菜立刻被高频率的声音与朦胧的热气团团包围。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堆摆放在钢管桌上、开启了电源的电脑主机以及萤幕。声音与热气的来 源正是这堆机器。 一名身着制服的少女正专注地紧盯其中一部萤幕,片刻不停地敲打着键盘。她用石榴色的发夹夹住浏海,绑了一个强调额头的发型。至于额头的下面,则是一副被萤幕的亮光 照得闪闪发光的厚重眼镜。这个人就是鞠菜的同班同学﹒同时因为她的外表以及个性的缘故,就算不是真正的班长依旧被叫做班长的田中智子。 彷佛没有注意到鞠菜走进来一样,智子仍目不转睛地死盯着萤幕。在她的嘴边还叼着一根杏仁果脆片波奇棒。鞠菜被键盘旁边堆积如山的波奇棒包装盒给吸引了注意力,看来 这似乎是智子在社团活动时所吃的零嘴。 过了一段时间后,智子转头面向呆站在门前的鞠菜。虽然她深感意外似地睁大了眼躏,但旋即咧开了嘴角。 「是大江啊……今天你一个人来?」 「嗯。」 「是吗?」 智子从位子上起身,把鞠菜带往安置在社团教室后方的沙发。 「我这边只有茶包可以招待,你能接受吗?」 「我不介意。」 鞠菜一边在沙发上坐下一边回答。沙发虽是破旧的合成皮便宜货,不过椅面上多铺了一件绣有花朵图案的棉质椅套。这是从那堆积如山般的波奇棒空盒中所无法观察到的、智 子有别于富女孩子气息的巧思。 智子在沙发桌上放好两杯倒满了红茶的茶杯之后,把办公椅从钢管桌那边推了过来,自己选择坐在办公椅上,手中还抓着一包吃到一半的杏仁果脆片波奇棒的包装袋。 「喜欢的话就请配着红茶一起吃吧。」 「谢谢。那么我享用了。」 鞠菜从智子递来的袋子里抽出一根波奇棒放进口中,像只栗鼠一样用门牙喀吱喀吱地咬动咀嚼后,绽放了洋溢着小小幸福的微笑。 「那……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因、因为我刚好有事要来文化校舍,就顺道过来露个脸了。」 「是喔——」 虽然智子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并没有多做追究。由于智子并不知道上个礼拜鞠菜和绮罗帆跑来这里的理由,所以她现在肯定是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鞠菜以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一面将茶杯凑上嘴边,一面观察智子的脸。 上个礼拜四,田中智子在上游泳课时发生了因原因不明的呼吸困难而导致溺水事故。为了保险起见,隔天的礼拜五智子便请假休息,所以今天是事故发生后的首次上学日。 现在鞠菜之所以坐立难安,是因为她知道纠葛于那件事故背后的隐情。此外,她的内心也因为发生在那事故之后的另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件」而波澜起伏。 「嗯,我很好。其实我礼拜五也可以来上学,只是老妈坚持,我才请假休息的。倒是大江你还好吧?听说你比我还早退呢!」 「我、我没事。只是因为太久没游泳了,对身体造成了一点负担而已。」 鞠菜红着脸回答。实际上造成负担的原因并非游泳,这一点鞠菜本人再清楚不过了。 「……」 「……」 对话就此唐突地中断,物理社社团教室顿时化为只有电脑发出的高频率声波嗡嗡作响的世界。智子本来就是那种沉默的个性,所以并不擅长找话题哈啦,相较之下,鞠菜虽然 算是社交派的,可是她对智子抱有内疚,因此也不敢积极开口。 (果然还是该找绮罗帆一起来的吗……) 鞠菜在内心如此呢喃。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倘若找绮罗帆一起来的话,这一趟的意义便要大打折扣了。 鞠菜今天造访物理社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为了赎罪。因为自己疑神疑鬼而跟踪了智子的约会,甚至还出手妨碍。光是这样的行径就已经算偏离人道了,更糟糕的是,那个怀 疑不仅纯属误会一场,鞠菜所采取的行动甚至有可能使威胁智子身体的危机变得难以回避。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虽然智子的问题平安地获得解决,可是罪恶感却在鞠菜的心中残 存了下来。 自己一定得跟智子道歉才行。 这几天鞠菜脑里所想的尽是这件事,而现在就是道歉的时候。 「那个……智子。」 鞠菜语气凝重地开口说道。 「嗯?」就在智子抬起头来的时候,「嘟噜噜噜、嘟噜噜噜」如同电话铃声般的一长串电子声从电脑传出。 「啊,抱歉,我离开一下。」 智子滑动着办公椅移到鸣声大作的电脑前,开始敲起了键盘。 原本已经做好觉悟的鞠菜出师不利,整个人泄气下来。她微微呼出了一口气,重新整理好心情,面向离自己而去的智子。 智子全神贯注地死盯着电脑萤幕不放。 (她在忙什么啊?) 鞠菜从沙发上站起来后,一溜烟地靠近智子,从旁窥看萤幕。 画面上有一张黄底黑色格子的棋盘。在棋盘的中央地带,白黑两色的圆点像是串连成线一样排列在格子的交点上。 白黑色的圆点交互出现在棋盘上,逐渐累积数目。智子并没有做任何操作,所以似乎是斑点自己冒出来的。 「智子,这不会是围棋吧?」 「不,这不是围棋,是连珠。俗称五子棋。」 「哦,是五子棋吗?」 鞠菜虽然听过名字但不是很清楚叽怼>褪俏抑谱鞯牧槌淌健!? 「程式?」 「不是常常可以看到电脑下西洋棋打败世界冠军的新闻吗?这就是那个程式的五子棋版。」 「不会吧,真的是智子设计的吗?」 「这是『六花学院物理社』屈指可数的活动之一。话是这么说啦,其实这是我基于兴趣,自己开始胡搞的东西就是了。」 「是喔,原来你都在做这种事呀。」 鞠菜倍感佩服似的频频点头。她曾经和绮罗帆聊过智子待在物理社究竟都在摸些什么。现在看来,她似乎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埋首于物理实验。 「全国有满多人在设计五子棋的程式,我也是那个社群的一分子。大家就像现在这样让网路上的程式互相交手来竞争优劣、或者彼此提供建议。」 「原来如此。所以说,现在tomozo正在跟某人的程式比赛啰?目前是智子的程式占上风吗?」 「刚刚赢了一回合,第二胜应该马上就要到手了。」 结局如智子所言,号角声再次鸣放。 「tomozo很强耶,不是吗?」 「那是因为这个对手 好像是才刚起步的新人而已啦!」 最后,「tomozo_ver3.2.1」抢先直落三局,赢得了比赛。就在这一瞬间,右端的视窗显示随之切换,「279名」的文字浮现而出。 「这是我在社群里的排名。」 「这表示比tomozo还要强的程式为数不少吗?」 「如果把国外的玩家也算进去的话,有将近三千人左右参加喔!想要杀进排行榜前面可是具有相当难度的。」 「是喔。不过换个角度想,能挤进世界排名的前百分之十还挺有两把刷子的呢!」 鞠菜以充满兴趣的表情注视着胜负已分的棋盘。 「大江,你知道连珠.五子棋的叽戆桑俊? 「一般最广为人知的五子棋是那样没错。不管纵、横、还是斜向,只要先在棋盘上排出五连珠就获胜。可是,这个规则,其实 已经被人找出一套先手必胜的定石(经过长期的经验累积而形成的某种固定模式)了。一旦知道那个定石,先手必定百战百胜。在这情形下诞生的就是连珠.五子棋。因为规则太 过复杂了,我没办法简单地说明,总之,规则变动为先手被设定了禁着(禁止打出的棋步),此外,以抽选的方式所决定的暂定后手、也就是自方,在下第二手的时候可以选择是 否要继续执白子。之后,正式决定出来的真后手,可以从两颗已打出的候补棋子,指定何者为真先手的第三手。」 「嗯——虽然有听没有懂,不过我可以明白要设计出让电脑执行这些规则的程式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一边如此回答,鞠菜一边把手托在下巴上仔细地端详棋盘上棋子的配置。她最喜欢这一类的竞赛和益智哂邢拗剖奔涞幕芭级苡!? 「哎呀,制作者本人赢不了程式吗?」 「因为我设计到程式里的只是我的思考模式而已。对外行人来说,要在棋步演变的判读上赢过电脑实在太难了。」 「是这样子吗?」 由智子简单地教导操作的方法之后,鞠菜和萤幕对峙了。 「我建议你一开始别多想,想怎么下就怎么下。另外,思考时间暂且设了限制,只要一超过就自动判输,所以你自己多留意。」 「我明白了。」 鞠菜用滑鼠点击棋盘,黑色的棋子旋即出现在棋盘的中央(天元)。几乎同一时间,曲子被配置在黑子的旁边。 鞠菜听从智子建议,很有规律地一一排起黑子。就在她下了第七手的时候,电脑的喇叭演奏出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的前奏,同时一幅大型的点阵画显示在棋盘的框外。是一 个q版化的褐发少女笑嘻嘻地朝这边递出类似便当盒的东西的动画。 「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鞠菜万分讶异地回头一看,智子正用手捂着嘴巴发笑。 「这是代表听牌的意思。不管大江下一手怎么下都没有胜算了。」 「原来是这样的讯息喔!难道说这张图是……」 「就是『绮罗帆为玩家准备了便当』的图啦!」 「……原来如此。这带有※制裁的意思对吧?智子也颇有画图的天分呢。」(译注:日文中,听牌和制裁同音。) 「头发两侧的外翻是重点喔!」 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窃笑。 「不过,话说回来,我不见得一定会输吧?搞不好程式有它的漏洞也说不定。」 「不,现在很明显已经是大江输了。tomozo会在下一手排出三连,如果去拦截那一着,它可以在下下一手排出四三连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用现在这一手去阻止它排出活三不就好了?」 「可是,它现在掌握有三个可自由发展的二连。就算你挡下其中一个二连好了,它也可以从另外两个继续抢得听牌的机会,结果会在第三手形成双四连。」 智子指着棋面说明。 「唔——唔,这哂小罕厥て宀健坏氖焙颍罢医醋钣锌赡苄纬捎攀凭置娴奈恢茫缓笙略谀茄e。」 「唔——唔,『搜寻必胜棋步』只要持续调查所有能连成三或四邀的地方就好,并不难办到。可是.所谓的『且战且走』要怎么做呢?」 「我在程式内编进了我思考出来的用来判断局面好坏的『分析函数』,以那个函数为基础,分析好几手以后所有局面的模式,寻找出分数最高的位置。另外,我还编进一套事 先让程式学习过去胜利定石并进行分析的演算法。这个『分析函数』和『定石』就是『且战且走』的两大支柱。」 「原来如此。」 鞠菜一面点头一面把视线挪回萤幕上,适当地打出棋子。智子说得没错,在两手过后tomozo排出四三连,鞠菜输掉了比赛。 鞠菜像是投降似地高举双手。 「听到智子刚刚所讲的内容,怎么想都不觉得以我的实力能赢得了tomozo。」 「我帮你调低电脑的实力好了?」 「啊,可以调低吗?怎么弄?」 「拿tomozo来说,就是调低预测未来步数的上限值。意思也就是会出现电脑找不到致胜棋步、或者没办法发现到最为理想的棋步的可能性。」 「所以说,这表示可以限制程式预测的步数,借以阶段性地调降难易度啰?」 「我是设计成可以三阶段调整啦,你个人的希望呢?」 「那麻烦先设定成难度最弱的好了。」 从旁伸出手来的智子敲打键盘后,『最弱』两个文字在画面上浮现。 「我要稍微拿出真本事了喔。」 鞠菜挽起上衣的袖子。 重新开战的第一回合比赛,虽然没像先前一样开局数手便分出胜负,可是在经过一番缠斗后,结果还是跑出那张绮罗帆的图片,鞠菜的败北为之底定。输给了「最弱」的电脑 ,鞠菜一脸不甘心的模样,一语不发地开始了下一盘。这回鞠菜连续排出三连打出一波很漂亮的棋面,但是由于专注于攻击,犯下没有注意到自己三连被拦截下来的那一着,刚好 成了对手三连这种入门的失误,而导致败北。似乎是因为原先一直压着对方打,所以输得更加不甘心,鞠菜像是在吹气球般,将白皙的脸颊胀得鼓鼓的,表露了不满。 不过,在下一盘的比赛鞠菜漂亮地在第十手获胜,紧接着也拿下下一场,取得连胜。鞠菜心情一好转,脸上便挂起有些沾沾自喜的表情面向智子,她说: 「我开始有点搞懂了。开局时下子要力求持续三连,接着耐心等待决胜手出现才是聪明的作法对吧?只要一进入压着对方打的局面.预测棋步就轻松多了。」 「一般五子棋程式的『分析函数』也是设计成排出三连基本上都能获得高评价,所以我认为你的方向没有错。」 「原来如此。」 鞠菜持续对弈。虽然一开始几乎都是势均力敌之战,但是没多久鞠菜开始狂电电脑,最后终于把胜场延续到五局中能拿下四局之谱的比例了。 智子大感佩服地交抱双臂,一边注视着萤幕上的局面,一边点头。 「我觉得大江已经比等级最弱的tomozo还会判读棋步了。」 「真的吗?」 「嗯。五子棋走到必胜手之后,往往走没几步棋就能确定胜负,所以判读程度的差异会清楚地显现在结果上。我看之后不管下几盘都是鞠菜胜吧。」 「那调高tomozo的难度也没关系啰?」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别和电脑玩了,改跟我对弈如何?」 「和智子对弈?为什么?」 「因为对弈的学习对于强化程式是很有帮助的。tomozo的『且战且走』程式就等同于我的局面分析法,所以自然有它的极限存在。从以前我就觉得应该要加入别人的思考比较 好。」 「可是程式有办法学习吗?」 「只要把大江的胜利方程式当作『定石』,让程式记忆下来就没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我有必要让智子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了。」 「和大江对弈,由我当后手,并且下快棋的话,应该可以打得难分难解。」 「我明白了,那就请你配合我啰。」 智子在放置于鞠菜旁边的电脑前坐下。看来即使是两人之间的对战,依旧得使用两部电脑,并透过网路进行才可以。 智子所面对的电脑萤幕上也显示了同样的棋盘画面,一转眼便和鞠菜眼中的画面完成连线。 哂新铩!? 「没有啦,我觉得我们在棋步的判读程度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大江满脑子只想着进攻,所以在猛攻听牌的攻势停下来时,就会一口气溃不成军。你 得把防守也考虑进去才行。」 「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该怎么做才好呢?」 「如果预先判读出攻势在数手之后会停止,那就反过来去寻找后手方的必胜手。一旦发现可疑的地方就去阻止它,并且打出可能形成三连的棋子。」 「啊,原来如此。」 这个建议可说是对症下药。虽然鞠菜在接着进行的第七盘比赛落败了,但是在下一盘的比赛终于第一次赢了智子,之后每几盘中必然能拿下一盘。有时候靠序盘的一轮猛攻便 直接拿下胜利、或者一度失去优势但又重新夺回,利用一开始布局好的有利配置排成四三连的胜利模式开始增加了。 「如何?我的思考多少有成为tomozo的粮食吗?」 一边浏览黑子的配置,鞠菜一边询问智子。她开始拥有足以在对弈时聊天的余力了。 「应该有吧。果然大江的下法和我的下法有所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是第一次接触的关系,感觉上以跳脱模式的棋步打开局面的情况还满常见的。况且不是瞎猫碰到死耗 子,而是基于某种一贯的思考模式,所以我觉得程式应该有在做某些学习吧。」 「我很高兴自己能出一分力。」 「那我也可以花时间思考吗?因为感觉上已经很难再靠下快棋赢你了。」 「求之不得。」 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鞠菜第一次有种和名为田中智子的少女心灵契合的感觉。自从转学以来,鞠菜即使和智子交谈过好几次,可是她的个性沉默并且难以捉摸,再加上两人之间总是夹了一 个绮罗帆,所以对她的认识仅止于「绮罗帆的好朋友智子」。可是,今天鞠菜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就在倾听智子畅谈五子棋的内容、一起叽怼!? 「其实那场约会我从头看到 尾。」 智子心头为之一惊,抖了一下身体,转头面向鞠菜。她的脸微微地飞起一片红晕,眼镜底下的眼睛眨呀眨地转个不停。 「从、从头看到尾的意思是?」 「从你们在御苑的入口会合,一直到你们在智子家公寓分开为止。」 「所、所以换句话说……你在跟踪我们吗?」 「对不起。」 鞠菜垂下了头。 虽然鞠菜并不认为用表白与道歉的方式就能赎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切都得先从踏出这一步开始。如果她往后想和智子关系变得更亲密,就更需要这么做。 鞠菜已经获得绮罗帆的许可,万一被智子问起共犯的事情,就算抖出绮罗帆的名字也无所谓。 智子把脸别往电脑萤幕。在限制时间即将截止前打出白子后,眼睛盯着棋盘开口了: 「唉,反正我们也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也就算了……只不过,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那是因为……」 这回换鞠菜脸红支吾其词。 「可能是那个时候我有某根筋不对劲吧。前一天我在物理社看到、那个、智子和朝永……」 「看到我们接吻吗?我都跟你们解释过那是误会了……」 「因为实在太过震惊使得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也就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鞠菜说着说着把视线挪回萤幕上。即使听到了这样的表白,智子似乎仍没有草草结束这场对弈的打算。既然如此,自己应该也要认真地应战才是吧。 就在鞠菜的意识准备要集中在棋盘上的时候…… 「大江你该不会喜欢朝永吧?」 注意力一口气散掉了。 「你、你太奸诈了啦,挑这个时间点丢出这种话题!」 「抱歉。可是,我觉得刚刚大江的表白一样也在很机车的时间点耶……那,实情到底是?」 一道不显眼的迟疑在如同洋娃娃的脸上闪过之后,鞠菜明确地表示: 「我喜欢他。」 当回答的同时在棋面上下出黑子。就在这一瞬间,『命运交响曲』从智子所操控的电脑的喇叭鸣奏而出,递便当的绮罗帆点阵画冒了出来,在智子的萤幕角落跑龙套。 鞠菜吓了一大跳。刚刚那一手是迫于时间限制逼不得已排列成三连而已,并非做了预测之后才下的。可是,既然「绮罗帆与便当」被秀出来也就表示,接下来鞠菜若能正确地 维持三或四连就有机会夺得胜利。 「从这一手开始我就有希望赢了吗?」 「就连我也没有看出来耶。」 智子二话不说,立即挡下了三连,同时回答道。 轮到鞠菜执棋了。鞠菜一面把棋盘上黑子的配置输入脑海,一面寻找『必胜手』。一想到致胜的那一步棋时,鞠菜的动力立即为之高涨。 这时,智子又向她攀谈了: 「大江你才转学来没多久吧?怎么会喜欢上朝永呢?你们就像大家八卦所讲的,从以前就认识了吗?」 鞠菜瞬间产生了动摇。因为她和朝永搭上线的契机在于她先前所罹患的疾病、以及朝永身为灵异医师的关系,而这两件事都是秘密。 不仅如此,根据绮罗帆表示,智子似乎对这件事抱着怀疑的态度。要是鞠菜一不小心说溜了嘴,依智子那直觉敏锐的个性,十之八九所有的事情都会被她一五一十地逼问出来。 「我对他一见钟情啦!因为他真的超有型的呀!一 「原来如此,一见钟情啊。」 「没错。」 鞠菜如此说道,继续下出黑子三连。 听牌的图像并未从智子的萤幕上消失。虽然不晓得这一手是否走在胜利的捷径上,但至少不会是拱手放掉机会的一手就是了。 「话说回来,智子你自己又如何呢?」 鞠菜偷偷地瞄了开始深思的智子一眼。 「什么如何?」 「你不是喜欢朝永吗?」 其实鞠菜会这么问,有一半是自己有兴趣知道,另一半则是抱着还以颜色的心情。 但是,智子在表面上没有显现丝毫动摇,还打出阻止鞠菜三连的一手。 「上个礼拜绮罗帆也拿一样的问题问我。」 「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就……或许以前是喜欢他吧,都是国中时代的事情了。不过,我明确地回答她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情愫了。因为这是事实嘛!」 「这样啊……」 在 听到这句话的当下,鞠菜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 「可是……你应该有一个比我更值得关心的对手才对吧?」 智子反击。「你的意思是?」鞠菜装傻回应。 「绮罗帆大概对朝永抱有特别的感情。」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这就得提到大江转学过来以前的事了……有一段时间,绮罗帆陷入了低潮。不是因为身体哪里不舒服,对,是精神上的问题。低落到我在一旁都看不下去的程度。」 「……」 「不过,差不多从六月以来吧,她一点一滴地恢复了精神。刚认识她时的那张笑脸又回到绮罗帆的身上。然而,那个恢复的征兆显露出来的时间点,和绮罗帆突然开始谈起朝 永的话题的时期是重叠在一起的。所以我认为那个时候他们两人之间绝对发生了什么事。该怎么说呢,总之,就是某种会萌生强烈的人际关系的事件……而且,我认为那个关系至 今依旧持续着。」 「原来如此。」 鞠菜盯着萤幕故作冷静,事实上内心却大为震惊。正如绮罗帆先前所说的,智子的想像非常接近秘密的核心。若要论起绮罗帆与朝永之间的关系,她搞不好比鞠菜有更深入的 了解。 「我也……同意绮罗帆对朝永抱有特别的感情。实际上,最近我才问过绮罗帆她是怎么看待朝永的。」 鞠菜一面重新排列出三连一面说道。 「她一定是疯狂否定,对吧?」 「对、对,她就是那副模样。」 「那样的反应和表示自己抱持高度关心根本没啥两样,不是吗?」 「或许……事实就如你所说的吧。」 鞠菜微微地抿起嘴。绮罗帆特别在意朝永这件事她心里早就有底了。可是她却一直强迫自己照单全收绮罗帆的否定之词。即使不认为两名好朋友同时对一个男生抱有好感是一 件坏事,但是内心有解不开的千头万绪这点也是事实。 「不知道朝永又是怎么想的呢?」 陷入长考的智子如此说道。 「咦?」 「没有啦,只是想说不知道朝永是怎么看待绮罗帆的。」 「没人知道吧,你说呢?」 「其实改变的人不只绮罗帆。朝永那家伙和过去相比,在学校开口的次数也增加了。」 「……」 朝永是怎么看待绮罗帆的呢? 很不可思议地,鞠菜并没有深入去想过这个问题。她认为朝永不管对谁都是那种爱理不理的态度,就算对绮罗帆也一样。 可是,事实上是否真是如此呢。会不会就跟绮罗帆的心情一样,只是自己单方面在做自己想听的解释而已呢……鞠菜突然心生不安。 绮罗帆每个礼拜会去两次朝永所经营的医院,在他底下工作。虽说绮罗帆很像是以工作来偿还过去的手术费用,可是,既然分期付款ok的话,那朝永大可不必在自己的医院聘 请绮罗帆,随便叫她去其他地方打工再定期缴纳现金不就好了?那个有洁癖又讨厌跟人接触的朝永,为什么会刻意让绮罗帆加入自己的医疗呢。 鞠菜试图回想自己动手术时、还有大家在谈智子病症的时候,朝永对绮罗帆的态度。在他那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中,是否存有其他情感呢? 或许其实是有的……鞠菜心想。 那就是信赖。尽管口头上碎碎念地抱怨个没完,难道朝永不信赖绮罗帆吗?而且,相同的情况也若隐若现地出现在绮罗帆对朝永的态度中。 「你说得有道理。说不定他们两人之间早已经产生某种稳固的关系了……」 一抹淡淡的阴影浮现在鞠菜那形同洋娃娃的脸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不会再当他们两人的电灯泡了。」 鞠菜不仅把绮罗帆视为和朝永同等恩重的救命恩人,而且也很喜欢她。若说友情和对朝永的感情是不可并存的,那么该放弃哪一边自己早有定案。 「你不会太早下定论了吗?关系分很多种啊。这种事在明确宣告以前,大江也有向朝永发动攻势的权利吧?之后他们两人关系会怎么演变还不知道喔!毕竟是汽油弹和怪咖的 组合。」 「是这样子吗?我愈想愈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宿命的感觉,朝永和绮罗帆不久之后便会成为一对爱得死去活来的情侣。该怎么解释呢,这是根据我的『预测』啦!」 「那也太诡异了吧。」 「一点也不诡异,就跟我这场比赛的胜利一样几成定局了。」 鞠菜盯着电脑萤幕说道。 局面依旧保持是鞠菜听牌,已经进展到再下数手黑子便获得胜利的阶段。虽然鞠菜并没有完全看出必胜手,可是胜利的形式已经具体地浮现在脑海里了。那是借由玩了好几个 小时的五子棋所学到的,如同慧眼般的概念。 「话是这么讲啦,不过那可是很艰难的一手喔。」 进行牵制的智子在防止鞠菜继续听牌的同时,一面完成自子的包围网。她早算计好只要鞠菜有任何失误,便反过来换自己听牌,然后一口气结束比赛。 因此鞠菜也一边极其充分地思考,一边慎重地寻找下一手。 「对了、对了,话说回来……」 正当鞠菜打算集中意识于棋盘上的棋子配置时,智子又向她攀谈了。 先前她有无居心是不晓得,不过这次很明显是不想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作战,鞠菜心想。棋盘上恰同※天王山。现在这一手,肯定是分出胜负的关键。虽然攀谈的那一方同样没 办法集中精神,可是相对于掌握了许多定石、只用了部分脑部思考在五子棋上的智子,鞠菜可是倾注了绝大半的脑力。因对话而导致注意力分散,很有可能成为致命伤。(译注: 丰臣秀吉得以击败明智光秀的重要战略地,后世引申为一决胜负的关键点。) (这里要专心、专心。) 鞠菜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答腔,边维持注意力。 只要再一些些——鞠菜正试图和棋局这个宇宙合而为一,注意力只要再集中一些些,就有预感能发现「神之一手」。 (就快浮现了……再一些些……神之一手就要……) 一局棋盘成形在脑海里的银河中心,灵感正忽明忽暗地闪烁—— 「算起来,我最后真的被朝永给kiss了。」 「!」 霹雳啪啦地,银河和「神之一手」同时崩塌溃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上个礼拜游泳池的那个场景。 「那、那又怎么样?」 如此回问的鞠菜同时打出一手,是在攻防重镇以外的地方,排出已被堵死一边的死四连。智子当然立刻堵住另一边,所以马上又轮到鞠菜执子。 「是你的第一次吗?」 鞠菜以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看着萤幕展开反击。 「啊啊,那么浓烈的吻我还是第一次体验。」 「呃,那个、初吻的感觉如何呢?」 「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 原本想要诱使对方动摇的,想不到自己反而更加动摇。鞠菜从萤幕上别开视线望向智子。智子也转头面向鞠菜,露出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朝永他用双手捧着意识朦胧的我的脸颊,将唇叠了上来。他的舌头突破我那牢牢闭住的唇缝侵入口中。紧接着,他的舌头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第二道防线的门牙,以熟练的动 作缠上了我的舌头,让我的舌头失去行动能力。他并未就此罢休继续往深处侵入 ,蹂躏了我嘴唇到喉咙之间的口腔。当时我虽然处于半昏迷状态,可是唯有他那在我口中猖狂逞凶 的舌头直到最后都感觉得到。别梦想叫我再来第二次,不过自己嘴里有两根舌头其实是相当有意思的经验。我可以理解有人会去练习用舌头打结樱桃梗的理由。技术应该会变好吧。」 嘴巴半开的鞠菜涨红了脖子,张大眼睛盯着一脸正经地发表感想的智子。朝永的脸孔浮现在一片空白的脑海里。朝永的脸逼近眼前,凑上嘴唇,用樱桃的梗………… 「大江。喂,大江!」 听到智子的呼唤鞠菜这才回过神。 「你快没有时间了。」 智子指着鞠菜的萤幕。 「哇哇哇!」 鞠菜手忙脚乱地又在跳离主战场的偏僻地点排出了三连,想要度过难关。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鞠菜的电脑播放出那首耳熟的旋律,绮罗帆的点阵画又跳了出来。同时,一旁智子萤幕上的绮罗帆点阵画则消失不见。 「完了!」 虽然鞠菜一脸焦急地想要仔细观察棋盘,但这个时候智子早已打出了下一手。这一手在斩断鞠菜所排出的黑子三连的同时,也完成了白子的三连。这么一来攻守易势了,说得 更明白一点,白子对黑子的包围网已经完成.在鞠菜的攻势停止之后,这回将轮到智子不停进行猛攻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实际上﹒听牌的信号也已经出现了,所以不会有错。 鞠菜能做的只有不停地拦阻智子的三连猛攻。即使在拦阻时顺便寻找可以排成三或四连的机会,但智子似乎早已找出直取胜利的走法,难以期待她会出这种纰漏。虽然也试过 硬排被挡住的四连骗取智子的犹豫以代替拦阻三连的方法,可惜结果连挣扎也称不上。 从听牌以来刚好第十手时,智子完成了白子五连。一场漂亮的逆转秀。 「气死人——你太奸诈了。在人家思考的时候讲那种扰乱人心的事!」 鞠菜大为不满地交抱双臂狠瞪智子,她是真的发怒了。 「抱歉啊,刚刚那一段话是我故意说的。上个礼拜,我也跟绮罗帆讲了刚刚那一段话,她动摇得很爆笑,所以我想对你应该也派得上用场吧。」 智子毫不愧疚地回答。 「真的太过分了,我从没想过智子会是用这种手段来博得胜利的人!」 「还不是因为你放话胜利几成定局,害我忍不住想要点小手段。可是,你看,很意外地,状况在未来会怎么变化果然很难猜测吧?只要一点小差错局面便会出现大风吹。」 鞠菜向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的智子眨了眨碧蓝色的眼睛。 「风云莫测。包含五子棋在内,据说电脑下将棋、西洋棋的极限就在这里。先前我也说明过,电脑的『且战且走』是分析好几手后的局面.然后打出评价最高的那一手。可是 ,受限于电脑的记忆体和计算时间,可以判读的步数有一定的限制,从某一手以后便完全是黑盒子,没有头绪了。电脑无法预测判读极限之后的状况。当它打出自认评价最高的那 一手,其实有可能也是最糟糕的一手,这就是俗称的『frameproblem』。」 「你是在暗示……我、绮罗帆还有朝永的三角关系,在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演变是吗?」 「对。而且,说不定我或其他人将来都有可能加入你们的三角习题。」 「怎么听起来很像要硬拗耍贱招获胜的借口一样……不过,我明白智子想表达的意思了。总之,我没有放弃朝永的必要是吧。可是,为什么你要向我做这种忠告呢?智子。」 「因为感觉这样比较热艚痰牧楣嬖虬伞u恻n一来.你就能体会为了取得先手与后手的平衡,钻研至今的奥妙规则。」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来受教好了。」 「明天?」 鞠菜从书包拿出夹在透明资料夹里的文件。原本是想拿来当免罪金牌的,不过这层意思早已消失,现在的行动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 文件开头跃动着『入社希望』的文字。 「看来,就连在棋盘上预测能力超强的智子,也想不到我会这么做吧?」 鞠菜的脸上浮现棋高一着的微笑,朝头昏眼花的智子伸出了手。 「从明天开始请你多多指教啰,智子。还有,以后请你叫我鞠菜吧。」 朝永医师的华丽半日闲 白川医院的医生.朝永怜央麻每天早上七点起床。 他以一脸低血压的倦容前往浴室,慢条斯理地冲掉睡觉时所流下的汗水。一面擦拭身体一面站在洗脸台前,开始刷牙。最后用梳子梳理吹干的一头黑发,朝着镜中的自己喃喃 地说: 「完美。」 这是他每早的必行仪式—— 但即使经过了这一连串的仪式,朝永的引擎仍旧没有发动。没错,这是因为: 朝永的早晨是从一杯咖啡开始的。 朝永以仅穿着一条四角内裤、在脖子上披了条毛巾的性感模样前往厨房。将厚片土司放进烤面包机里,然后从餐具柜拿出装着咖啡豆的罐子。 咖啡豆是朝永每两天一次用自家的烘焙机烘焙原豆而成的。其实可以的话他很希望每喝一次就烘焙一次,但这麽做实在太费工夫了。尤其早上没有那种闲暇,所以只能将就点。 打开罐子的朝永脸色一阵铁青。 不见了。理当安放在罐子里的褐色宝石.咖啡豆全都消失不见了。 「怎、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朝永愕然地朝天花板仰天长啸。难道有小偷? 昨天,礼拜天早上,朝永很肯定自己烘焙了咖啡豆然后装进罐子里。因为当时来上班的绮罗帆少见多怪地在一旁观看,所以还教了她烘焙的方法。 想到这里朝永才回忆起来。 「惨了!就是这么回事!」 那是在下午休息时间,从诊所回到公寓打算泡杯咖啡喝时发生的事。明明没人拜托她,绮罗帆却自作主张地说要冲泡咖啡。尽管已经吩咐她从旧的咖啡豆开始使用,她却打开 装了才刚烘焙好的豆子的咖啡罐,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把罐子给打翻了。 凭借旧咖啡豆罐子的存货,昨天得以度过难关,可是却忘了补充。 叮—— 烤面包机在绝妙的时机发出了响声。 朝永看了看时钟。已经没有慢慢烘焙原豆的美国时间了。 「我怎麽会犯下这种失误……」 对朝永而言,没有喝咖啡的早晨,就跟没有放马铃薯的马铃薯炖肉、以及没在鸡肉炒饭上插棋子的儿童套餐一样。 他兴起了干脆别去上学的念头。 不过,除非是要动手术或者没患者上门的日子,否则朝永基本上是不会请假缺席的。如果有重病患者住院的话甚至有必须请长假的需要,所以他希望能维持基本的请假天数。 「可恨!」 朝永咬下土司之后,一口喝下了买来泡咖啡欧蕾用的牛奶。 果然还是没有清醒的感觉。 「自从樱乃来了以后,生活的步调似乎就开始失控了。」 朝永一边埋怨,一边在新宿车站的地下街朝『六花学院』的方向走去。 樱乃绮罗帆—— 她是白川医院的看护师,目前以付出劳力的方式来代偿手术费。认真又有干劲,有时表现还超乎朝永预料之外;可是,只要跟她混在一起,就常常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样下去不行……」 朝永想归想,一旦她那并非半吊子的行动力发挥出来,不管再怎麽小心,最后就是会被她耍得团团转。 「不愧是第二中学的汽油弹……只能这麽说吗?」 朝永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对,现在不是装模作样的时候了。再耗下去,待在学校的期间都无法喝到咖啡了。商店虽然有卖罐装咖啡,不过那根本不是人喝的玩意儿。 以前朝永曾经试着喝一次…… 「里面有毒!」 当时他如此大声嚷嚷,还差点把罐子摔烂在地板上。人工添加的香料味道在口中弥漫,他还以为味觉就此毁了。 平时,朝永都会在每天早上把磨好的豆子带到学校,然后到值班室请人帮忙冲泡。就算被被值班的伯母称呼为「咖啡小哥」,他也甘愿接受。但是,今天连咖啡豆的影子也没 有,更别提研磨好的豆子了。 「我能活下来吗……」 这绝非小题大作。朝永的咖啡毒瘾已经到了异常的程度,只要瘾头一发作便会抓着喉咙身陷痛苦,不一会儿痉挛侵袭全身,最后失去意识倒地不起。 「要是我死了,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恨你一辈子的,樱乃绮罗帆。」 朝永额上冒着冷汗低声呢喃。 到达『六花学院』的朝永在校门前呆住了。 明明时节已接近八月,身后却有一种秋风呼啸而过的感觉。 校门深锁,门上贴着一张纸。 〈本日由于电器设备大检修,临时停课〉 「要人吗!」 尽管口头上嚷嚷不停,其实朝永心里也不是没底。上周末考完期末考之后,记得班导丸山曾经提过这件事。 平时就对学校公告不屑一顾,也不把班导的话听进耳里的朝永,常常不能把握学校的预定行事。因为关于临时停课的事朝永并没有听得很仔细,本来还想在放学前询问田中智 子的。 可是,在那之前,坐在田中后头的绮罗帆抢先找上门来。 绮罗帆跑来问朝永考试最后一题的答案是(a)还是(b)。「那一题的答案是(d)。」简单明了地如此回答后,「为什么?怎么会是(d)——?」绮罗帆锲而不舍地持续追 问。 朝永在傻眼的同时深感无力。因为,绮罗帆的问题正是考试前朝永在白川医院教她的范围。 迫於无奈,朝永只好恳切详细地再教她一遍了,但是这时候班长跑去社团活动,然后朝永自己也忘了要打听清楚,问题便一直悬在那里。 「到头来又是樱乃害的!」 朝永在原地气呼呼地直跺脚。 他突然回过神来。 「不行、不行。」像在反省似地.朝永搔了搔脖子后面。在不知不觉间连反应都变得很有绮罗帆的味道。 「回家烘豆子吧……」 朝永把手插进口袋后,开始沿着刚走来的原路回去。 白川医院进驻的第三茶谷大厦二楼,目前被拿来当作放置派不上用场的诊疗台、以及灵异医疗器材等物品的仓库使用。 一年前,朝永将仓库的一角区隔出来,改造成咖啡豆储藏库。储藏库里头空调与湿度都受到适度的管理,完美无缺地保存着从哥伦比亚的契约农家定期空运过来的咖啡豆。如 此一来,只要在喝咖啡前亲自烘焙这些原豆,便可以时时享受到既新鲜又别具风味的咖啡。他这种近乎病态般的坚持,这样为了喝咖啡不惜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就算找遍全日本也 没几个。 从学校折回的朝永打开仓库的门之后,听见黑暗中有一阵细微的杂音。 「唔唔?」 朝永皱起眉头。窸窸窣窣的声音,说是『感觉』也不为过,总之里头似乎有什么生物存在的样子。 朝永把手放到开关上。虽然有不好的预感,可是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油然生起一股类似看到了恐怖玩意儿的心情,朝永同时按下了开关。一坪大的水泥地板被白色的灯光照 亮了。 除了立起来靠在墙边的两口麻袋以外,什麽东西也没发现。 「呼。」 朝永拭去汗水踏进仓库里一步。这时候—— 一面发出「咚咚叩、咚咚叩」的声音,某个东西从麻袋后面蹦了出来。 一只大的、外带两只小的。 是一群形状浑圆、毛茸茸并且拖着尾巴,好似会引吭高歌表示自己喜欢的食物是葵 瓜子的生物。 想要冲出门外的三只生物朝着朝永脚边一齐展开突击。 「别过来!不……」 朝永向后仰起身子发出惨叫。就在带头那一只触碰到朝永的拖鞋的那一瞬间,朝永的视野笼上一片黑幕。 ………………………… 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朝永已经以向后仰的姿势定位在咖啡储藏室的前期一段时间了。 朝永关上门,锁上钥匙。虽然不知道牠们是从哪里侵入的,总之这间储藏室似乎成了那群小动物的避暑地。朝永决定只当牠们是小动物就好,而不去想以『老』字开头的生物。这是为了自己的精神卫生好。 「那些豆子已经不能用了……」 储藏室用药品消毒,现有的豆子拿去报废。在完全防堵小动物可能钻进的缝隙的工程开工之前,朝永决定暂时在专卖店买咖啡豆。 「只是,今天上午该怎么度过呢?」 在开店营业前,还得等上两个小时。另一方面,犯瘾的症状差不多快要在朝永的身体发作了。他整个人焦躁浮动、手足无措。 「没办法……找个地方喝一杯好了。」 这里位居粲性谕馔泛瓤x鹊南肮撸翟谙氩坏礁萌ツ牟藕谩? 「这麽说来,我记得……」 绮罗帆好像说过附近路边咖啡站的咖啡还不错。 「好吧,就决定去那里试试了。」 为了大我只能牺牲小我。朝永抱着如此的念头,再度从茶谷大厦出发。 十分钟之后—— 满脸通红的朝永出现在路边咖啡站的前面。这时他已经离开店内了。 「这间店在搞什麽鬼啊?」 朝永头上冒着袅袅热烟。 很难称之为干净的店内环境、还有和不特定多数人共用的托盘与杯子虽然教朝永难以忍受,但这些他还可以忍气吞声。不过,让他说什麽都无法忍受的是咖啡的味道。 一杯两百二十圆日币的调和咖啡。 朝永喝了一口就整张脸皱成一团。他拿着咖啡到结帐台,表示这杯咖啡做坏了要求换一杯,不过被打工的店员找来的店长却宣称咖啡没有任何问题。 尽管如此,朝永仍然据理力争。以科学的理论为根据,说明咖啡的酸化如何让味道变得低劣、并且破坏了香味。 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店长以「客人不适合本店」为由,彷佛扫地出门似地把朝永请出店外。换句话说.就是朝永没有喝到咖啡。 朝永两手抱头,将黑漆漆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由上瘾症状引发的亢奋感已经快到达顶点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到现在还喝不到咖啡是因为某种阴谋的关系吗?朝永怜央麻的早晨不是从一杯咖啡开始的吗? 「这全是樱乃绮罗帆害的————!」 朝永使出浑身解数大叫,将肺里头的空气全都吐了出来,虽然会引起路人侧目,不过对朝永来说这不是什麽大问题。 朝永一边耸着肩膀喘气一边调整呼吸。多亏那一声呐喊,或多或少开始冷静下来了。 「还是回家好了……」 在外头找东西喝风险太高了。朝永决定在专卖店营业时间到了之前,乖乖地窝在家里等。 就在从路边咖啡站回家的途中。 喵喵。 朝永在住商混合大厦林立的场所听见了猫叫声。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在大厦夹缝的阴影中发现了一只小猫咪。被覆着有点脏的褐色毛皮的躯体显得十分瘦弱,并且不断地发抖 打颤。以着像是在倾诉什么的眼神直盯着朝永。 朝永一度毫不迟疑地直接越过,但立刻折了回来。 「如果在大厦里养只猫,说不定它还会帮忙抓老鼠哪。」 朝永嘴里喃喃念着听起来像是借口的话语,在小猫咪的跟前蹲了下来。 可是该怎么把它带回家呢?在有些肮脏的小猫咪身上存在大量的细菌是可以想见的。 「听好了,想被我捡回家的话,就暂时乖乖待在那里喔。」 朝永跟小猫咪如此说道后,便起身回到茶谷大厦。他从二楼仓库带来一个不锈钢桶子之后,将猫诱进桶子里带回家。 回到大厦后,朝永直接带着桶子进入浴室。他抓着猫咪浸在倒满水的脸盆里,然后开始用香皂替它搓洗。 猫咪很乖巧,即使被水淋湿也没有丝毫抵抗。最后以莲蓬头冲掉泡沫之后,漂亮的小麦色毛皮便在眼前出现了。 它算是一只外貌相当漂亮的猫,搞不好本来是被饲养在某户人家里也说不定。 因为它的毛色,令朝永想起不久之前,某个长了尾巴与猫耳的同班同学的脸。 「好,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绮罗帆』。」 朝永说着说着拎住猫的脖子举了起来。 「结果……你是公的?」 朝永望着下腹部呢喃。 「那你就叫绮罗帆之介吧!」 朝永为自己的命名sence咯咯发笑。一想像当本家的绮罗帆知道这只猫被叫做绮罗帆之介时的反应,心情就更觉爽快。 将猫从脸盆里抓出来后,朝永拿吹风机吹干它的身体并煮沸冷藏库的牛奶喂食。或许是肚子饿的关系,绮罗帆之介喝了不少牛奶。 「这个绮罗帆也十分嘴馋贪吃呢!」 朝永舶旆n驼钸邮佣患穑砍佬难e霎时闪过这个念头。 灯号变绿了,但朝永却未能迈出步伐。 他叹了一口气。靠近电线杆,小心翼翼地撕下用透明胶带张贴的纸张。 上面写着「寻找爱猫」。 「真的非常谢谢你。」 朝永在第三茶谷大厦前受人敬礼致谢。对方是注明在「寻找爱猫」纸上的猫咪饲主少女及她的母亲。 「不会……我只是偶然把它捡回家而已。」 朝永挥挥手。 绮罗帆之介本名橘仔,原本是附近民家饲养的,就在少女带到外头嬉戏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迷路了。 「太好了,橘仔。」 年纪约小学低年级的小女孩紧紧地抱住猫咪。绮罗帆之介在她怀里面露出幸福的神色。 凝望着一边抱着猫一边蹦蹦跳跳地回家去的女孩背影,朝永颓然地垂下了肩膀。 「好吧,回去喝咖啡好了……」 朝永把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微微驼着背走回大楼。 回到房间后,朝永立刻将原豆放进烘焙机里按下开关。 已经是午餐时间了。搞到最后,看来今天的第一杯咖啡得跟午餐一起享用了。 正当朝永拿起电话子机打算拨号「来来轩」点平时吃的点心套餐时,玄关的门铃响了起来。 「又怎么了……」 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发挥作用,不想让朝永顺利地喝下咖啡的样子。他装死一段时间不去应门,结果门铃接连被按响了好几次。 「混帐!」 朝永发出巨大的脚步声跑上前去,粗鲁地打开了玄关门。 樱乃绮罗帆就站在那儿。 她上半身套着一件焦点在熊熊上的白色t恤,底下搭配牛仔裤。十分随性的打扮,手上还垂挂着纸袋。 「忍不住跑来找你了…………开玩笑的啦!」 「今天应该不是你的出勤日吧?」 朝永正经八百地回应绮罗帆的玩笑。 「我拿东西来请你吃的啦!反正你今天也打算吃来来轩吧?我和班长约了中午在新宿碰面。」 绮罗帆一边如是说一边大剌剌地走进公寓里。明明是别人的家却熟得跟自家厨房没两样,一点犹 豫也没有。 「送东西来给我吃……是你自己做的吗?」 朝永跟在绮罗帆后头,露出担心的表情。 「安啦、安啦,只是三明治而已。」 「三明治……那应该还好吧。」 「我稍微加入一点原创要素就是了……」 感觉绮罗帆很像喃喃地咕哝了些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没有啊——快,朝永,去泡你常喝的美味咖啡啦!一起吃午餐吧!」 绮罗帆在餐厅的椅子上坐下后,向朝永发出命令。 「我去泡?」 「那当然!我做了三明治耶!朝永要负责泡你得意的咖啡啊!这叫作giveandtake,各有专才。ok?」 「各有专才?」 朝永挑起了半边的眉毛,但马上就像是死心似地垂下了头。 「我才刚开始烘焙豆子而已,还得再耗上一点时间……」 「noproblem!go~go~」 绮罗帆精神奕奕地大声嚷嚷,伸出手指指着厨房。 (noproblem个屁!也不想想是因为谁的关系,才会落得直到现在还喝不到半杯咖啡的窘态!) 原本有股想如此呛声的冲动,但朝永还是听从了命令走向厨房。 果然没错——朝永心想。 一待在绮罗帆身边,步调就会失去控制。 不管修正轨道几次,最后还是会照她的步调运转。绮罗帆的我行我素就是这么地强力,有如会把四周的东西全都吞噬进去的黑洞一样,或许称之为「绮罗帆时空」也不为过。 看来只要待在绮罗帆身旁,未来朝永将难逃步调总是失控的命运吧! 不过就在最近——他有一种即使这样也不赖的感觉。 自己也曾经有过随着绮罗帆的步调起舞,然后感觉舒服愉快的体验。 「看样子我完全被污染了哪……」 朝永一面如此呢喃,一面走进了弥漫着阵阵刚烘焙出炉、令人心旷神怡咖啡香的厨房。 樱乃绮罗帆的暑假 高中一年级的第一学期。 就在对新环境感到迷惘不知所措、同时茫然摸索找寻自己的定位之际,时间匆匆流逝而到了四月。不知不觉间开始的期中考在不知不觉间结束,好不容易习惯了校园生活却开 始感到无聊乏味的五月。但不管无不无聊、乏不乏味,期末考终将到来,对於那姗姗来迟但又确实迈避的脚步声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度过了六月。只是一味埋头猛冲的七月—— 若说,学生们是拿什麽当寄托来度过如此漫长的四个月,那就是暑假。 只要再睡个几晚…… 当第一学期过了一半时,学校的日历就改为以距离暑假倒数还有几天计算。就连感觉永无止尽的考试冲刺,也只要再撑过一段时间就能忍耐下去。 不论是早就决定好将时间完全投注在社团练习也好,或者全然没有到外地旅行的预定也罢,暑假就是具有难以形容的魅力。虽然经过两个礼拜之后,就换作开始倒数第二学期 开学的日子而心情郁闷就是了…… 总而言之,在某个七月已走入尾声的礼拜六,樱乃绮罗帆的暑假开始了。 1对了,去海边吧! 「哼~哼哼~哼、哼——」 一阵轻快的鼻歌荡漾在空气滞留的新宿地下街中,有如兴高采烈的心情附着在音符上舞动般的旋律。那是一种只要倾耳聆听,便会情不自禁停下拿着手帕擦拭额头汗水的手、 并为之露出笑容的鼻歌。 「鞠菜,你是不是乐翻天了?」 樱乃绮罗帆向走在前面的鼻歌来源——鞠菜.大江.彼特利菲如此问道。 鞠菜回过身来。 一头金色的长发与一对清澄的蓝色眼珠。好似外国洋娃娃穿上了日本学校的夏季制服,她的容貌用这样的描述来形容再贴切也不过了。 鞠菜一边看着后方走路一边手插着腰.向绮罗帆露出有些赌气的表情。 「哪有,人家才没有乐翻天呢!」 「可是看起来不是这样耶。」 「不,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鞠菜把头转回前方后又开始哼起鼻歌。 (算了,放暑假嘛!大家部会乐得晕头转向的。) 绮罗帆一边微笑一边如此心想。就算是自己,别说是哼歌了,心情甚至还好到想要万唱校歌呢……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的。 今天是「六花学院」第一学期的结业典礼,从中午在学校获得交锱的那一瞬间起,暑假使算正式开始了。 就如同大多数学生的心态一样,绮骊帆也是屈指计算苦候着这一天。当听到班导丸山老师说出「那麽,希望大家都有个快乐充实的暑假」这句话的瞬间,她的体内便被一股强 大的解放感给笼罩了,并且有一种想要在背后长出翅膀飞到远方去的心情油然而生。即使是现在,光是想到「暑假开幕!」四个字而已,就有股炙热的激动感从腹部深处窜涌而上。 (明明是这麽high的一天却……唉——) 绮罗帆将涌上来的激动连同叹息一起从口吐出。 本来,现在的她应该在解放感的引导下,和班长、鞠菜三人凑成一团,在涉谷或原宿压马路。但是,实际上她目前行走的场所却是和平时回家的路没两样的新宿地下街,前往 的地点既不是百货公司、也不是大型购物中心,而是飘荡着消毒用酒精味的新宿三丁目.白川医院。 因为每个礼拜六是绮罗帆的打工日。 结业典礼和打工日同一天这件事她老早就知道了。尽管如此,刚刚步出校门的时候,绮罗帆还是花费了一番工夫压抑那股想跷掉打工去某处玩的冲动。因为鞠菜说在黄昏之前 都会陪她作伴,所以就算没工作做也不至于无聊到死,可是要在那个满溢着封闭感的柜台度过一年之中最具解放感的一天,难免觉得有些可悲。 (至少就今天这么一天放我休息难道也不行……吗?) 绮罗帆偷偷观察走在一旁,握有百分之百人事权的男子脸庞。 宛如雪花石膏般白皙的肌肤,轮廓深邃、不同于日本人长相的五官,艳丽的黑发配上绯红色的瞳孔。不论男女,都会情不白禁地为之发出叹息般的美貌——这就是朝永怜央麻。 朝永以一贯的扑克表情注视着前方走路,那个模样怎麽看都不像是个才刚放暑假的学生。那张脸就跟期末考第二天因为睡眠不足而躁动不安的绮罗帆一模一样。 (怎麽样都说不出口呢……) 对朝永而言,学校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之所以会上学恐怕是基於类似兴趣之类的理由,事实上,他的成绩一点都不让人觉得他有上学的必要。前天公告出来的期末考成绩,就 跟期中考一样是全科满分的榜首。 因此朝永对是学校例行公事的暑假并不抱持特别的感情,也由于平时就过着自由自在的学校生活,所以并没有感觉到啥解放感吧?搞不好他脑子里只有想到「医院一早就能开 始营业正合我意」这种念头也说不定。 就算跟这种想法与常人脱节的朝永拜托「暑假的第一天可不可以放假」好了,纵使有机会被他反问「凭什麽放假?」也没办法博得他的理解,难道不是吗? (唉,看来只能认命了,谁教他是朝永呢……) 绮罗帆又叹了一口气后,原先走在前面的鞠菜突然掉头倒退到自己兴朝永之间,将洋溢着近乎让人觉得耀眼的幸福脸庞朝向绮罗帆。 「绮罗帆的暑假有什麽计画吗?」 「嗯——计画啊。」 绮罗帆偷偷瞄了朝永一眼。虽然现在还没有收到具体的指示,不过照以前听到的说明看来,似乎暑假的大部分时间都得窝在白川医院度过了。 「现在我还没有什麽特别的安排耶!鞠菜你咧?」 「我也是。我大概会着手处理堆积如山的家业吧!」 「是吗?鞠菜真的是从年头忙到年尾呢。」 鞠菜是世界顶尖企业集团的总裁,所以暑假跟家业是分不开关系的吧。 「话虽如此,我还是安排整整一个礼拜左右的假期。要去frenchrivera。」 「frenchrivera……那是哪里啊?」 「法国南部,就是蔚蓝海岸。」 「蔚蓝海岸……所以是海边啰?好好喔,大海耶!夏天就是要去海边的啊!」 绮罗帆对世界地理一问三不知,所以就算听人家说法国南部也不知道那是临大西洋还是地中海,反正一定是海边没有错。 「我也希望趁今年夏天去某个远方的海边来一趟旅行说,只不过……」 如果要樱乃家举家一起去的话,配合上爸爸的工作和全副精力投注棒球社的弟弟琢己的情况,也只有于兰盆节那一周了。可是那一阵子似乎是白川医院一年之中最繁忙的时期 ,所以能不能请到假还很难讲。 鞠菜像是想到啥好主意似地敲了一下手。 「不然这样好了,朝永和绮罗帆你们要不要一起到我家的别墅?」 「法国南部?」 「那里太远了,所以我说的是一座搭喷射机需六小时左右才能到的南方小岛啦!那里还有个风景漂亮的私人海滩喔!」 「私人海滩!意思是可以独占一整片海岸啰?」 「那当然了。那可是一座被椰子林包围、水深很浅的美丽白色沙滩喔!」 「白色沙滩……椰子……」 绮罗帆的脑海里浮现出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南岛景色。 「可、可是我没有护照耶!现在才申请还来 得及吗?」 「那里不是什麽国家.也不需要什麽旅哂懈谋洹a辏肪喜怂f的话全然没听进耳里一样,完全看不到他有所谓的反应。 被两个人一直盯着猛瞧,朝永这才像有所感觉似地回过头来皱起了眉头。 「嗯?干嘛?」 「干嘛……你的大头啦!刚刚的话你听到了吗?鞠菜说要招待我们到南方的岛屿耶!」 「喔,我是有听见啊!」 「怎样?你不想去吗?」 「不想。」 感觉就像可以清楚听见「啪啦——」一声关起门户的声音般,如此清楚明了的拒绝。 「为什么啦!难得鞠菜邀请我们去玩耶!有大海喔!有私人海滩喔!」 「我应该跟你说过吧?夏季是精神活动开始活泼化的时期,自然灵异疾病的患者也会增加,那种时候我可玩不下去。」 「那朝永不放暑假啰?」 「废话。」 绮罗帆和鞠菜不约而同地垂下了头。她们早就不期待朝永会干脆地答应了。可是,搞不好他也有吃错药的时候……她们本来还抱有这般渺小的希望。 「绮罗帆……那你要一个人来吗?」 「还是算了,等下次的机会吧。」 明白鞠菜心情的绮罗帆婉拒了邀约。更何况朝永不放假休息的话,自己能不能拨出时间来也是未知数。 鞠菜像是被泼了桶冷水似的嘟着嘴巴开始有气无力地走着。即使口头上说暑假没有安排计划,其实还是暗中期待着能和朝永一起哂型胬值拇蛩悖蟾乓虼舜笫艽驌袅税伞? 看着彷佛盛开的花朵突然垦坍了一样的鞠菜,就连绮罗帆也感到遗憾。虽说绮罗帆自己也没有排定具体的计画,可是若说在模糊不清的暑假预想图上完全没有隔壁这个孤僻男 的身影,根本是骗人的。就算是找班长和鞠菜一起去玩好了.她觉得如果能找个男生参一脚也比较有趣。只不过,看来这样的未来预想图还是忘得一干二净比较好。 「……」 「……」 「……」 有一段时间,三个人都默默无语地在闷热的地下道前进。 (哎唷,都是你害的啦!难得的暑假一下子就搞得这么扫兴!) 就在绮罗帆把充满责怪的视线恶狠狠地射向朝永的时候…… 朝永突然停下脚步。 他把手放在下巴上喃喃地咕哝。 「是吗……海边啊。」 然后—— 他转身面对紧跟着停下来的绮罗帆俩人,向上撩起漆黑的头发。 「好,那我们去海边吧。」 说得就像只是要去一趟附近的便利商店一样。 绮罗帆和鞠菜面面相觑。光芒在鞠菜那原本宛如臭掉的死鱼眼睛中重新绽放开来。 「你是说要去鞠菜的南方小岛吗?」 「哪有那个美国时间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不然要去哪?九十九里海边?」 「i半岛有我的别墅。」 所谓的i,是因大海和温泉而闻名的养生胜地。 「离海很近吗?」 「大海就近在眼前。大致而言,私有地里头也有天然的海滩。」 「也就是私人海滩啰!」 绮罗帆发出欢呼和鞠菜击掌。朝永以红色眼睛凶狠地瞪了high翻天的两人一眼。 「我先声明,我这趟不是去玩的。如果你们要一起来的话,或许会有很多事要麻烦你们帮忙,这样也要来吗?」 「嗯嗯,我想去!」 「我也想去。」 鞠菜举着手跳来跳去。 「好吧。那就……下礼拜五开始,三天两夜。你们觉得怎样?」 「赞成!我没意见!」 「我知道了。那就来安排一下行程吧。」 朝永点点头之后,绮罗帆和鞠菜双手拉在一起在原地转起圈来。 就这样——绮罗帆的暑假真正地揭开了序幕。2泳衣与红酒 搭着地方线的列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前进一阵子之后,突然,蔚蓝的大海于车窗的对面出现了。 「哦——」 绮罗帆把脸贴在窗户上。在中间夹着一条国道的正对面,有一道绵延至遥远彼方的海岸线。 抬起视线一看,是万里无云的天空。根据天气预报,旅行这几天似乎都会是晴朗的好天气。对大家公认是雨女的绮罗帆而言,这是一件再高兴不过的事了。 从结业典礼那一天算起第六天的礼拜六上午——他们按照预定行程出发了,现在绮罗帆等人正往朝永的别墅移动。 一伙人转搭新干线和地方线前往距离别墅最近的s小镇。虽然当初预定搭乘岸田驾驶的礼车前往,可是在出发前一天鞠菜表示这样子没有高中生旅行的味道,所以紧急变更了计 画。 「哦——高兴个什麽劲呀……绮罗帆的反应实在有够不像高中生的。」 绮罗帆身旁的少女露出微笑。她穿着一件白底绣有白色英文字母,洋溢着清新感的t恤;下半身则穿着单宁材质五分裤,上面还围了附有褶边的裙子。她就是以眼镜与发夹为注 册商标的班长、又称田中智子。绮罗帆和朝永、鞠菜商量取得许可之后,邀请她加入这次旅行。 「不过夏天果然就是该来海边嘛。※thebeach!yes、狄卡皮欧!」(译注:李奥纳多.狄卡皮欧主演的电影〈海滩〉。) 凝视着因阳光反射而闪闪发亮的海边,绮罗帆像是冲昏头似地嚷着意义不明的言词。 「的确……绮罗帆说得没错,夏天的大海真的好棒。」 班长怀旧般地泊咀袄绰穑俊? 坐在绮罗帆对侧位子上的鞠菜面露不解的表情。她穿着一身黄绿色的无袖连身洋装。 「我带了一堆书来。」 「都难得来海边一趟了却不下水游泳,不会很可惜吗?」 「物理社社员晒得乌漆抹黑的能看喔?」 「智子那莫名其妙的美学又搬出来了。照这道理,我该怎麽办才好?还有朝永也一样。」 鞠菜貌似不满地抿起嘴唇后,指着一旁双臂交叉睡死的朝永。 鞠菜现在是物理社社员。在期末考试之前不久,突然向班长提出了入社申请。虽然她一直都在寻找文艺社团,可是为何最后会选上物理社呢?详细的理由就连绮罗帆也没被告 知。可能是出于向跟踪约会这件事赎罪的心情,或者更单纯一点,大概只是因为朝永也是物理社的一员,尽管他只是个幽灵社员就是了。 「说到泳衣……为了这趟旅行,我还特意准备了新泳衣呢!」 鞠菜有些在意身旁的朝永,同时向前挺出了身子。 「咦咦,好好喔。是什么款式啊?」 「等你们看过后就知道啰~」 鞠菜嘿嘿嘿地笑了出来。感觉似乎颇有自信的样子。 班长偷偷地向绮罗帆抛了个意有所指的眼色。绮罗帆则是十分遗憾地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昨天绮罗帆在参加完社团活动回家时和班长碰了面,两人一起逛了趟新宿百货公司的泳衣专柜。但天不从人愿,暑假前利用杂志做事先调查、并且在百货公司拚命试穿 到忌惮起店员的视线,费了这麽多苦心结果却什麽也没买。 班长从来不知道绮罗帆这麽优柔寡断,因而吓傻了眼。母亲志津保也讶异得直叹这不像小绮罗的作风。总而言之,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现在行李架上绮罗帆的旅行袋里所 装的,是从国中以来不 知穿过多少次的老土深蓝色连身泳装。 (早知道就不要烦恼那么多,随便挑一件买就好了……〕 绮罗帆悔不当初地深感懊悔。由于实在太过后悔两年前所买的那件泳装,导致自己变得过度慎重了。早知道就别管适不适合自己,或者是看起来可不可爱那些问题,把买新泳 装视为第一优先就好了。 虽然有点把一起前来旅行的朝永放在心上也是其中一个败因,可是如果因此陷入迷惘而买不下手的话,也未免太过本末倒置了。 (不过,朝永大概也不会因为我穿了新泳装就感到开心.再说,我也没有取悦他的必要就是了……) 绮罗帆彷佛强迫自己接受似地如此想着,眼睛望向朝永。 朝永睡得很熟。打从东京出发以来,他就一直维持这个调调。听说昨晚突然有个紧急病患,直到深夜都在进行处置。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睡脸说。) 从紧闭的双眼露出的,是就男生而言十分纤长的睫毛,松缓地并拢在一起的粉色小嘴。醒着的时候虽然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睡脸倒是挺温和的。绮罗帆心想,要是他平时也都 这种表情不知该有多好。 旅行前,绮罗帆做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要在旅行中,向朝永询问有关他的父亲白川怜一的事。 绮罗帆曾经从鞠菜的管家岸田口中听闻这个名字,知道他目前行踪不明。不过,除此之外的事则全然没有头绪。以前,这个人的消息曾出现在朝永和吴钟的对话里,她原本期 待会得到一个说明,不过最后知道的只有当时所透露的只字片语。 本来绮罗帆打算等朝永自己主动提起,可是,她不想再继续处於似懂非懂的状态里了。绮罗帆想向朝永挑明自己所知道的事,并传达出希望他可以跟自己坦白父亲状况的心情。如果被拒绝那就算了,但她就是想从搞不懂他父亲的话题是否为禁忌的状况中跳脱出来。因为现在她对朝永的心情正在变化当中,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绮罗帆重新把视线从朝永移到窗外的景色。 不知何时,与轨道平行延伸的海岸线消失不见了。沙滩成了松树丛生的岩壁、涌向滩边的小波浪则变成浪头拍打在岩面上碎溅成白色的浪花,风景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这时…… 绮罗帆突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奇怪.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风景……) 一股隐隐约约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来过这里吗?) 就绮罗帆的记忆来说答案是否定的。倘若曾经来过的话,听说旅行计划的爸妈应该会有所表示才对。 (真不可思议耶……) 绮罗帆歪起脑袋之后,「怎么了吗?」鞠菜用讶异的声音问道。 「没有啦,没事。」 绮罗帆摇摇头,再次望向窗外的景色。 就跟刚刚一样,是岩壁与松树的风景—— 这次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从地方线的终点站转搭公车,一行四人最后在二十分钟车程的临海高台停车站下车。 沿着被防风林包围的私人道路,朝着从国道往大海突出的海角方向前进。走到林子尽头之后,被一片草地覆盖的海角前端与三角形屋顶的小型洋馆便出现了。 「好别致的房子喔!」 鞠菜发出欢呼往洋馆跑去。 绮罗帆也显得有些惊讶。因为听说是朝永的祖父在大正时代买下的,所以还以为是相当老旧的房子。看来应该有在定期整修吧,尽管曝露于海风之中,外观却让人感觉不到岁 月的痕迹。 屋子里头的气氛也相当优美。利用时尚的家具取得整体感,感觉就类似偶尔会出现在电视上的国外旧式饭店。似乎在旅行前委托管理公司进行打扫过了,地板上连一粒灰尘也 没有。一楼是宽敞的客厅及客房一间,还有包夹着长廊的厨房与浴室,以及盥洗室所构成。 三名女性的房间在二楼客房。在和樱乃家客厅差不多大小的房间里,陈列着三张附有全新寝具的床铺。 正当三人倒在床上恢复旅行的疲劳时,朝永从被打开的门后探出头来。 「想去海边的家伙,在十五分钟内给我换好泳装到玄关前集合。」 朝永说完这句就「磅」的一声把门带上。 绮罗帆和鞠菜几乎同时从床上抬起上半身,互望着对方。 「这是一定要去的吧?」 「那当然!」 「那我们赶快换衣服!」 两人纵身跳下了床铺。 「话说回来……」 一面在腰上围着浴巾脱下裙子与内裤,绮罗帆一面跟躺在床上开始看起书来的班长说道。 「虽然现在才谈这个或许太迟了,不过这趟旅行真的很夸张耶!一个男生和三个女生。简直就是那个嘛,哈——哈——」 「你在说后宫是吧……现在的状况的确很漫画。」 「朝永会不会其实在想像泳装然后闷在心里不讲呢?」 「他那样子还满难想像的。」 「就算真的被他期待好了,我的也只是国中时的落伍泳装而已啦!」 就在绮罗帆目不转睛地盯着高举在眼前的深蓝色泳装时—— 锵————锵。 鞠菜以彷佛可以听见这种音效的气势,早早换好了泳装咻地一声站在绮罗帆的面前。 绮罗帆傻眼得合不拢嘴,床上的班长也差点滑掉脸上的眼镜,直盯着她看。 「你觉得怎样,绮罗帆?」 鞠菜以华丽的动作撩起金发。 纯白的比基尼泳装,而且还是用侧带系住的款式,包覆住肌肤的部分少之又少。 「还问我觉得怎样勒……你、你要穿那样到朝永的面前喔?」 绮罗帆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着鞠菜的泳衣。昨天试穿泳衣的时候,她曾抱着开玩笑的心情穿了一件这种款式的和班长笑来笑去,结果鞠菜居然是玩真的。 「不游泳的时候我想在上头罩上一件衬裙。如何?会很奇怪吗?」 鞠菜的脸上闪过一丝小小的不安。绮罗帆慌忙摇头。 「不,一点也不奇怪啦!超级可爱的!」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鞠菜这才恢复愉快的表情。 「你等一下喔,我马上换好。」 绮罗帆一边在意围上衬裙的鞠菜,一边开始由下往上换穿泳装。 (果然当初应该买下去的——新的泳装——) 绮罗帆重新翻出坐电车时曾经说服自己接受的事实后,又开始后悔了起来。甚至萌生买那件抱着开玩笑心态试穿的比基尼也好的念头。 ——这时,班长从床上溜了过来,在绮罗帆的耳边咬耳朵。 「靠泳衣是分不出胜负的,加油。」 丢下这句话后,又回到床上去。 「你是叫我加什么油啦!」 绮罗帆噘起嘴,稍稍瞪了回头读书的班长一眼。 换好泳装、身上包着海滩巾的绮罗帆随着鞠菜一起到外头后,朝永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朝永穿着t恤和全黑的四角型泳裤。帅哥不管穿什么都很有型,就连那副平凡无奇的打扮看起来都有模有样。 看着放在朝永脚边的东西,绮罗帆歪起脑袋。有三个用竹子编制而成的大型竹篓,那是跟海水浴一点都不搭调的道具。如果是要※潮干狩的话倒还可以理解。(译注:潮干狩 ,退潮时在浅滩捡拾鱼贝的活动。) 鞠菜 跑下玄关前的楼梯,往朝永冲去。 这回她是真的一边喊出「锵————锵」的声音,一边拿下包在身上的毛巾。 鞠菜彷佛在表示「你觉得如何?」似的,摆了个pose。 朝永则是无动于衷地瞥了鞠菜一眼之后,丢下了这样一句话: 「嗯,应该没问题吧。」 鞠菜回过身向绮罗帆露出讶异的表情。绮罗帆也听不懂什么意思,一头雾水地举起了双手。 「那我们走吧。」 朝永提起谜的竹篓之后,迈开步伐向前走。绮罗帆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跟在他的后头离开。 沿着来时所走的林中步道稍微往回走,在途中的交叉点转弯。走了一段时间后便抵达临海的海角边缘。从边缘战战兢兢地往下看,远远可以看见浪涛拍打上岸的景致,就在岩 壁遥远的下方。 从打造在岩壁上的楼梯往下爬。 可以听见拍打上沙滩的波浪声。渐渐的声音愈来愈清晰,不久即看见了模样像是滩边的地方。海角缺口的部分形成了类似海湾的模样,底部似乎就是海滨。 「吓我一跳,海滩不就好端端地在那儿吗?」 绮罗帆松了一口气,不过也只有那一转眼的时间。随着滩边的风貌逐渐清楚显现,形势也变得诡异起来。在沙滩上头可以看见类似岩石的东西,而且不只一、两个,是到处都 是。 绮罗帆和鞠菜的脸浮现出像是在说「该不会就是那里吧?」的表情。可是,目前正在往下爬的楼梯不管怎么看都是朝那个场所延伸。 然后—— 一行三人最后抵达的场所正是那里。 「这里……就是私人海滩?」 是海滩……没错吧? 沙滩朝着大海缓缓地倾斜并扩展延伸。问题在于,有不必要的东西从沙子底下四处抛头露面打招呼,也就是岩石和大石块之类的。 有四分之一的比例是岩石。要把这里称作沙滩还挺勉强的。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沙子与岩石的混合滩……怎么称呼不是重点,总之这个场所别说是打赤脚了,就连穿拖鞋走路 都寸步难行。 不仅如此—— 「绮、绮罗帆……」 鞠菜彷佛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似的,一边打着寒颤一边指着大海。 是大海没错。但是,那并不是一般的海,而是绿色的海。 应该是尚未经过人为破坏、美不胜收的私人海边竟染成一片绿色。不只是沿岸交界,湾内的海也全是绿色的。彷佛生病般的大海。 「什麽?这是怎样?」 绮罗帆瞪大了眼睛。 是海藻。 绿色的真面目其实是海藻。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的海草与海藻。不对,那不是漂浮如此轻盈的感觉,而是用挤在一起、或者脏乱不堪来形容比较恰当的一整片海藻床。 当绮罗帆和鞠菜目瞪口呆地张人嘴巴眺望着那副惨状时.朝永走了过来。他在两人的头上戴上草帽,把先前的竹篓放在脚边。 绮罗帆目不转睛地盯着放在拖鞋前的竹篓,抬起头来。 「这是?」 「竹篓。」 朝永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绮罗帆更改了一下问题的主旨。 「欸,朝永,这里应该不是你之前提起的那个海吧?还要再从这里移动到别的地方去对不对?」 「不会移动了,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可是,那种长满海藻的大海根本没办法游泳啊?」 「游泳?谁跟你说要游泳了?我连一句游泳也没提过。我只说过待会儿要去海边,想来的家伙就跟着我来而已。」 绮罗帆和鞠菜的脸上闪过一道冲击。 「等等等、给我等一下!都换上泳装来到海边了,除了游泳以外还能干嘛啊!」 「所以我要你们用这竹篓蒐集海藻。」 朝永把竹篓拿到面前。 「海藻?」 「没错,就是海藻。」 朝永以正经八百的表情望向绿色的海。 「有一种名为白藻的海藻。是一种在无脊椎动物中十分少见的,拥有两具幽星体、也就是在精神世界拥有两个形体的稀有生物。由那白藻精制而成的原料可以做成具有超高黏 性的浆糊,是灵异手术不可或缺的缝合材料。」 「呃……」 「不过白藻的生态至今并不明朗。特别是生息区域,只知道在太平洋的某处,其余的一无所知。总之,就是梦幻到这般程度的生物。」 「是喔……」 「可是,一到夏天便有少数的白藻会随着黑潮接近日本沿岸,有时候会漂浮到这附近的海域。这个海滩受到地形与潮流的影响,容易聚集海藻与海洋生物。我的祖父之所以会 买下这座海角盖别墅,也是因为曾经在这海湾发现过大量白藻的缘故。」 「……」 绮罗帆哑口无言。鞠菜则是声音颤抖.抬头仰望朝永。 「…………该不会……朝永突然提议来海边的原因是……?」 「自从我从老爸手中继承别墅以来,就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很久以前我就想尝试自己精制白藻了。」 朝永若无其事似地说道。 绮罗帆张开的嘴巴一直合不拢。 的确,朝永虽然有说要去海边,可是从未提过半句有关「游泳」或「沙滩」之类的字眼。只是绮罗帆两人一头热地妄想「去海边」=「去游泳」,然后兴奋起哄而已。可是,这 麽一来不就等於诈欺吗? 「……那麽,你拿三个竹篓来,是要我们一起帮忙的意思啰?」 「不,我倒没这麽讲。只不过,既然难得穿上泳装来到海边了。想说反正你们站在一旁发呆应该会很无聊,所以顺便把你们的竹篓也一起带过来而已。当然了,你们不想采海 藻要游泳就尽管去游吧,滑溜溜的搞不好感觉很舒服。我自己是敬谢不敏就是了。」 表明态度之后,朝永独自一人快步往海滨走去。脱下t恤抛到一边,结实的背部反射太阳光,走进如同绿色蔬菜汁的大海。 哑口无言好一段时间的绮罗帆回过神后,转头面向鞠菜。 「怎么办?要回头去附近的海水浴场吗?你应该不敢泡在那种恶心的海里蒐集啥鬼海藻吧?」 绮罗帆就连去跟朝永表达抗议的力气也没有。朝永这男人本来就是那种家伙——灰心的念头在脑海中蔓延开来,甚至觉得是抱着期待的自己太蠢了。 鞠菜没有回答。她低着头,剪得整齐划一的浏海遮住了眼睛,叽哩咕噜地喃喃低语: 「私人海滩……白沙滩……血脉贲张的比基尼……」 「咦?血脉贲张?」 鞠菜突然抬起头。 「你说我不敢泡在那种海里?因为我是大小姐的关系吗?你想说反正我是温室里的花朵,所以一定不敢进去那种滑溜溜的地方吧,是不是?」 「不是啦,我没有那么说啊!」 「你很行嘛。不过是蒐集海藻而已,我也办得到。」 鞠菜脱掉衬裙把竹篓夹抱在腋下,意气用事地朝大海走去。 「那……我也来帮忙好了,毕竟我是助手嘛!」 绮罗帆自言自语后,追随鞠菜而去。 绿色之海里头是超乎想像的世界。 不只是海面,从下到上满满都是海藻。彷佛好几种类的海藻与海单楼难地纠结在一起,构筑成独特的生态系一般。 在这里头前进的绮罗帆,就好 比侵犯生态系的侵入者。海藻毫不留情地对侵入者施予攻击。实际上并不会真正攻击就是了,不过在海水里浸泡到腰部行走时,海藻的滑溜触感 从脚部与大腿传了上来,一种浑身发毛的感觉在体内流窜。 或许是因为曝露得比较多也比绮罗帆还要难受吧,鞠菜一边颤抖一边走着。 在朝永的指示下,大家分配好了负责区域,寻找白色的海藻。 在水里浸泡到胸部左右的高度,然后把海藻装进竹篓里,等装满之后再移动回岸上,就是一直重复这个作业。 据朝永所言,那个海藻似乎外表和名字如出一辙,真的就是纯白色的海藻。听说只要一看到便认得出来,但大部分都和绿色海藻参杂在一起,所以先拿回岸边倒出来确认的做 法会比较有效率。 「朝永——在这堆海藻里面人概有多少白色海藻啊?」 绮罗帆拉开嗓子大声询问后,在岸边堆起高人的海藻山、筛选着海藻的朝永回过头来。 「这个嘛,很久以前祖父来的时候,好像花三天时间找到了两百公克左右吧!」 「两百公克大概是多少?」 「一茶碗那么多吧!」 「找了三天才一茶碗?」 绮罗帆发出哀号。看来这会是场既漫长又难熬的作业。 (我看还是随便弄一弄,找鞠菜一起收工算了。) 绮罗帆打着如此的主意往鞠菜的方向望去,只见她正一股脑儿地拚命蒐集海藻。可能已经习惯那滑溜溜的感觉了.她频繁地在岸边与人海之间来回。不知道是不是想表现自己 美好的一面给朝永看,模样看起来似乎十分投入。 看到鞠菜的拚劲﹒绮罗帆觉得或许自己也该加油一下。只要把这当作看护师工作的一环还可以接受。如果表现出一定的工作态度,也有可能被换算为打工时间。这样的话就是 在大海打工了。感觉还挺爽的嘛!虽然有点像是在自我欺骗就是了。 (我也拿出干劲吧!) 绮罗帆聚精会神地开始采集海藻。 一会儿,就在绮罗帆默默地进行海藻的采集作业时,一道激烈的水花随着「呀啊」一声微弱的尖叫喷溅起来。鞠菜好像被某个东西绊到,失足跌倒的样子。 「你没事吧,鞠菜?」 绮罗帆问道。鞠菜先把头从水中探出,却一直迟迟不肯起身。绮罗帆担心地向鞠菜靠近。 「怎麽了吗?」 鞠菜用招手代替回答。绮罗帆把脸贴近之后,鞠菜以火红的脸庞窃窃私语。 「绮罗帆……该怎麽办才好啊?」 「你怎麽了?不会受伤了吧?」 「我没有受伤。不是那个啦……」 鞠菜的脸愈来愈火烫。看起来并不像是痛苦不堪,而是害臊不好意思的样子。绮罗帆这才惊觉。 「难、难、难、难道是……泳衣不见了?」 「不要大声嚷嚷啦。会被朝永听见耶!」 鞠菜一脸焦急地留意在陆上的朝永。绮罗帆摀住了嘴巴。 「是、是哪边不见?上面的?下面的?」 因为有大量漂浮的海藻遮蔽,所以从水面上看不出来。 「……下面的。」 「……没有掉在附近吗?应该还没有被冲到很远的地方去吧?」 「我找不到呀。绮罗帆,你能帮忙我找一下吗?我只要一动就感觉很恶心不舒服,没办法好好找。」 鞠菜发出泫然欲泣的声音。 「嗯,我知道了。」 绮罗帆试着在附近潜水。不过视野在海藻的影响下十分恶劣,似乎没办法轻而易举地找至。 「有找到吗?」 绮罗帆摇头回应鞠菜不安的声音。 这时,人在滩边的朝永大喊了一声。 「樱乃、大江!」 鞠菜的身体为之一震。 「干嘛——?」 虽然他不可能看见,不过绮罗帆依旧像是要遮住鞠菜似地站起来应声。 朝永高举起勾在流本上、模样类似深黑色海藻的东西。 「好像有※kurogaya参杂在海藻里。这玩意儿看起来很像海藻,其实是动物。要是被刺到的话有可能发烧,所以你们小心一点。」(译注:kurogaya,貌似黑色莎单,学名 gahniaasperaspreng。) 「了解——!」 绮罗帆一边大声回答,一边把视线挪回海上时吓了一跳。刚刚朝永才舞过的kurogaya正漂浮在从海中伸出头的鞠菜的背部附近。 「鞠菜……」 「怎么了?你找到了吗?」 绮罗帆铁青着脸疯狂摇头。因为剑拔弩张的气氛,鞠菜的脸上也闪现一股紧张。 「你冷静下来仔细听我说。不要慌张,只要冷静处理的话应该就能度过难关……我个人认为。」 「嗯嗯,我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鞠菜的背部喔……」 正当咽下口水的绮罗帆话说到一半的时候…… 「————————————!」 鞠菜发出不成声的惨叫从海面站起身来。 sa———————fe! 现在还在安全范围内,鞠菜的下半身还浸在海水里。 可是鞠菜大叫一声「有电——!」然后朝着岸边拔腿跑去。 「鞠菜等一下,out、out了啦———————————————————————!」 鞠菜把绮罗帆的制止当耳边风爬上岸边,然后就像控制装置故障的火箭一样爆走。 ——碰。 一头撞上正忙着应付海藻山的朝永。 鞠菜在布满小石子的海滩摔倒。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视线望向自己的下半身。惊觉现在的状况。 「————————————————————————————————!」 她发出比刚刚还要大上数倍的惨叫迅速起身,飞也似地穿过了朝永身旁。在一转眼间跑离海边,以惊人的速度爬上了岩壁的楼梯。 「啊啊啊……」 绮罗帆把手贴在额头上,发出同情的声音。 朝永彷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拿着竹篓回到海上,用拇指指着后面。 「大江没事露出屁股在搞什么鬼啊?」 「谁知道啊?」绮罗帆装傻。 ——就在这个时候…… 朝永的眼神突然变得很锐利。 他以如同攻击猎物的敏锐动作把手伸进海里后.从一串海藻中拉出某个白色的东西。 「难道那就是你渴求的白色海藻?」 白色的物体在朝永的手中闪闪发亮。 「不……这是啥鬼玩意儿?」 挑起半边的眉毛,顶着一脸狐疑表情的朝永手上捏住的,是一件仅用带子将两片三角形的布系住的物体。 也就是鞠菜的泳裤。 「果然大家一起吃饭最美味了。」 旅行第一天晚上—— 鞠菜吃完在海角上边看海景边烤的肉回到别墅后,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说道。 看到她那副模样,绮罗帆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心情好像总算变好了说。) 原本还担心她会一直心情不爽一整晚。 在那桩事件,应该说是意外事故之后,鞠菜的泳裤旋即由绮罗帆送还给鞠菜了。可是鞠菜说什么都不肯再穿回去,最后,她和班长一起看书度过了午后时光。 即使晚饭时间到了,刚开始的时候鞠菜还是一副臭脸,每和朝永四目相对便面红耳赤。不过就在大家嘻嘻哈哈打打舴5脸幼印埂? 另一方面,说到绮罗帆,她在使出 浑身解数安慰完鞠菜之后,又回到海边继续陪朝永搜索白色的海藻。结果,找到太阳下山为止依旧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在睡觉前要不要玩个什么撸豪凭谱澜缥宕缶谱弧#? 「啊啊,这个名字我也听过。」 听三个女生凑在一起谈论酒的话题,朝永拿起了酒瓶。 「你们当真要喝这个?」 「很贵吗?」 「可以买三部小房车吧。」 「「「车?」」」 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和声在一起。 「这个有那麽贵吗?」 「说到chateafite—rothschild1811,就是在拍卖会上创下天价纪录的上乘陈年红酒。虽然我很讶异你家会有这种东西,但是你在这种热死人的天气下把它塞到旅行袋带 来这里更教我惊讶。」 朝永以此人没救了般的眼神看向鞠菜。 鞠菜不停眨动水蓝色的眼睛,脸上挂着一抹彷佛在搪塞问题的微笑。 「哎唷,有什麽关系呢?别把价钱的问袒锱在心上,大家喝吧!反正都难得拿到这里来了,而且万一带回家时不小心打破了只是徒增麻烦。」 「可以吗?要是之后事情曝光,可是会被岸田先住打屁股的喔?」 一瞬间,鞠菜的脸抽搐了起来,然后马上回说「岸田才不会做那种事」,将满是冷汗的脸别到一旁。 「我先跟你们讲好,我是不会喝的。」 绮罗帆举起手。未成年饮酒目前受到法律禁止,作风保守的绮罗帆是那种尽可能努力遵守社会规范的类型。 「咦——绮罗帆不喝就不好玩了啦!」 说得好像过去曾经一起喝过酒一样。 「不行就是不行——这样会背叛信任我而放我出来旅行的爸爸妈妈。」 「绮罗帆偶尔会在奇怪的地方耍固执耶!好吧,那朝永和智子呢?」 「既然愿意拿出来给人家喝.那我就不客气了。我颇有兴趣知道嚐起来风味如何。」 「我也要喝一点。」 「咦咦——?班长你也要喝?」 绮罗帆的声音夹带着惊愕与责备的味道。绮罗帆曾经在朝永家发现酒瓶,所以不难猜出他可能有在喝酒,不过班长也会喝,这点倒是出乎意料。 班长露出充满歉意的表情。 「我跟朝永一样,实在很好奇存放两百年的红酒会是什麽样的风味。」 「照你这个说法,难道你嚐过一般红酒的味道?」 「因为我妈她……兴趣就是品嚐红酒……所以我也喝过一些些啦。」 班长用拇指与食指比出一个表示数量很少的动作。 绮罗帆一脸错愕。年纪轻轻的时候喝酒精饮料头脑会变笨的说法是骗人的吗? 「只剩绮罗帆啰,你真的不喝?」 「不用了啦,我在旁边看就好了。」 绮罗帆很气馁似地噘着嘴。 「那就我们享用吧。」 将绮罗帆丢在一旁,酒趴开始了。 桌子上头摆好酒杯。朝永以驾轻就熟的动作拔掉软木塞。原以为经过两百年软木塞应该会变得破破烂烂的,但似乎有在定期做一种名叫recoii的瓶塞更新动作。注入于杯子里 的酒色与其说是紫色,不如说比较偏向茶色。 「那麽,让我们为这趟旅行祝贺,干杯——!」 鞠菜高高举起了酒杯,只有绮罗帆是以麦茶干杯。 将酒含入口中的鞠菜脸色一沉。 「这感觉……好不可思议的味道喔,朝永和智子你们觉得呢?」 「……真好喝。」 「嗯,好好喝。」 「你们真的觉得好喝?不是被价格冲昏头?」 「不,我不是因为贵才觉得好喝。这酒就像上等的咖啡一样,香味出众。」 「没错,好比玫瑰在口中盛开呢!」 「……唔。」 不知是否无法接受只有自己嚐不出哪里好喝,鞠菜又接连将酒含进口中两、三回,歪着脑袋。 侧眼看着七嘴八舌地畅谈酒话题的三人,绮罗帆摆出一张不满的表情,一口接着一口啜饮着麦茶。 (明明大家都还未成年呢!再说鞠菜的身体还只是国中生左右耶!) 如果只是喝一点点的话自己也……绮罗帆默想.不过她又立刻甩甩头。 (就算只有一点点,不能喝的就是不能喝。) 其实除了道德感以外,绮罗帆另有滴酒不沾的理由。因为她过去曾因酒吃过苦头。 在确定高中上榜的国三春假,绮罗帆奉陪老爸幸助晚上小酌一番,喝了一点点啤酒。 顿时天花板和地板逆转了,绮罗帆四肢无力地倒地阵亡,只喝了小指指头的分量便整个人醉茫茫。 换句话说,绮罗帆并不太会喝酒,应该说对酒完全没辄比较恰当。自从那次经验以来,绮罗帆便下定决心再也不喝酒了。 聚在一起饮酒作乐的那三人依旧在红酒的话题上打转。毕竟实际品嚐到超乎常理价格的酒,大家对此兴致勃勃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没喝酒的绮罗帆很难加入大家的对话。因 为喝醉的缘故,鞠菜和班长都没有顾及到成了对话难民的绮罗帆。至于朝永,他本来就是那种不管人家死活的个性。 绮罗帆悄悄地从沙发上起身。 发现绮罗帆离席的班长抬起了头。绮罗帆默默地指了指面向走廊的房门,在走廊的尽头有厕所。 班长像是明白意思似地点头示意后,绮罗帆缓缓地、缓缓地离开了。 「唉——唉,酒趴是不是要这样没完没了下去啊?」 花了整整二十分钟上厕所的绮罗帆,在洗脸台也同样花时间洗手。 (万一我回去时他们气氛炒得更high的话那该怎么办……) 如果情况真的变成那样,她心想那就干脆回房自己一个人先睡算了。 「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呢?」 绮罗帆望着映照在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 明明这是一趟已经期待了一个礼拜之久的旅行,可是却和自己当初想像的过程不一样。当然,和大家一起边聊天边搭电车移动、还有举办烤肉活动,这些都很有旅行的感觉, 也非常地快乐。尽管如此,却又好像有哪里不够满足,有一种一直做不成想做的事的感觉。 她指的并非是在海里游泳、或者大家一同打扑克牌等等这种具体的事情,而是一件更为含糊暧昧,想要在这趟旅行挖掘出来、确认的事。 那是和朝永有关的问题。就绮罗帆内心对朝永有何想法检讨出一个结论。这不仅事关朝永本人,同时也关於绮罗帆对朝永的心情。因为这个检讨迟迟没有进展,所以才会觉得 和期待有所落差,绮罗帆是如此认为的。 就连向朝永打听他父亲这件最简单的事都没办法做到。明明白天两人独处的时间是大好机会,却说不出口。虽然有好几次都快问出来了,可是一看到朝永的脸,就把梗在喉头 的话又吞了回去。她害怕会被不留情面地拒绝。 要是旅行就这样在始终不敢采取行动的情况下结束的话……绮罗帆感到十分不安。 (不,旅行还有明后两天啊。) 在这期间,一定会有某些进展的—— 彷佛是在说服镜中的自己似的,绮罗帆慢慢地点头。 当她从洗手间回到走廊后,发现鞠菜正背着墙壁站着。 「抱歉,让你等很久了吗?」 绮罗帆双手合十道歉。鞠菜靠在墙壁上动也不动。她的脸和脖子一片通红,视线飘忽不定地在空中游移。 绮罗帆对这种脸十分眼熟,和晚上小酌喝得醉醺醺的老爸的脸简直一模一样。 「喂,你还好吧?鞠菜?」 「偶很好的啦——嗝。」 鞠菜回了个咬字含糊并且情绪显得格外激动的回应。她喝醉了,而且还是所谓烂醉如泥的状态。 鞠菜用迷蒙的眼睛仰望绮罗帆的脸。 「欸,绮裸帆……」 「干、干嘛?」 绮罗帆抱着不祥的预感回话。 「我……我是那么没有魅力的女生吗?」 「啥?」 「因为,不管人家再怎么卖力,那个人就是看也不看人家一眼嘛!」 「你、你说谁啊?」 虽然除了朝永以外不作第二人选,但绮罗帆还是姑且问问看。鞠菜摇曳着一片金色的浏海,狠狠地瞪了绮罗帆一眼。 「当染就是绮裸帆啊!」 「我、我?」 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绮罗帆猛然向后弓起身子。 「……偶长久以来、一直倾心于绮罗帆。」 「长久以来一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在公园请偶吃鲷鱼烧的时候。」 「鲷、鲷鱼烧?」 不管再怎么敷衍,这理由会不会太过廉价了。 「鞠菜,你醉得很严重吧?你有搞懂自己在说什么吗?」 「偶一舔也没醉。大江家的人怎么可能会科酒科醉呢!」 「每个醉鬼都嘛这么讲!」 正当绮罗帆搞不懂她是怎么搞的而惊慌失措时,突然,鞠菜紧密地将身体贴了过来。将往后倒退的绮罗帆一路逼到墙际。 「绮裸帆……偶西欢你。好爱你喔。」 「慢着啦。鞠菜,你喜欢朝永吧?不是说过他跟你爸爸很相像吗?」 「是没错,可是偶也很西欢绮裸帆!」 话一说完,鞠菜紧紧抱住绮罗帆。她踮起脚,像是章鱼一样将红色的嘴唇往前嘟了出来。蓝色的眼睛完全失去控制了。 「绮裸帆,偶西欢你。」 「等一下,鞠菜!」 绮罗帆挣扎着想要挣脱鞠菜的手臂。可是,她的身材娇小归娇小,拥抱的力量却很大,用只是稍稍抵抗程度的力量并无法挣脱。话虽如此,绮罗帆自己也不想做出太过粗鲁的 举动。 就在她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鞠菜的嘴唇已经迫在眼前。 「……请接受偶的吸盘!」 「冷静一点啊,鞠菜。哇—哇—哇—stop、sto————p!」 绮罗帆发出惨叫。 碰—— 突然传出一道巨大的声响,客厅的门打了开来。 「到此为止!」 班长飞身冲上前,抓住鞠菜上衣的领子。鞠菜的嘴唇停止前进。距离绮罗帆的嘴只差一公分之远。 班长拉开鞠菜的领子后,鞠菜很干脆地放开了绮罗帆。 「好险得救了,班长。多谢你帮忙喔。」 绮罗帆喘着大气调整呼吸。 「在客厅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样子不是很对劲,原来鞠菜酒癖这么糟啊。」 班长一边像是傻眼般地说道,一边放开鞠菜的衣领。然而鞠菜这回转头面向了班长,以好似在打量猎物的眼神直盯着她。 「怎、怎么?」 「智子,其实我也从很久以前就西欢上你了。」 「很久以前是多久以前?」 「那种小素一点都不重要啦!总之,智子请给偶你的唇!」 「恕我拒绝。」 「咦咦————————你好狡猾,明明都跟朝永接吻了说!」 鞠菜像是耍别扭似地说。班长的脸则是顿时变得跟鞠菜一样红。 「那、那个并不算是接吻。不,那是接吻没有错,可是基本上,在我的观念里所谓的接吻是获得双方的同意后才能成立的仪式。那一次是朝永擅自强行吻走的,所以不算接吻。」 「那我也擅自强行吻走好了。」 「等一下、喂、站住!」 鞠菜像是整个人扑上来似地试图抱住班长。班长颤抖着身体进行抵抗。这时,鞠菜在双手环抱住班长的状态下,滑溜溜地瘫倒在地板上。 「喂、喂?鞠菜,你没问题吧?」 班长心急地蹲下身子。 嘶——嘶——嘶——嘶—— 鞠菜在班长的脚边闭着双眼,发出阵阵平稳的呼吸声。 「真是个小麻烦。」 班长耸耸肩膀。她牵着鞠菜的手从地上扶起身之后,一把将她背了起来。 「那我带鞠菜回寝室休息了。」 「咦?你已经要睡啰?酒趴哩?」 「酒趴已经结束了。如果入睡前想冲个凉的话我大概会下楼去冲个澡吧,不过要是鞠菜没醒来,我打算干脆陪她一起睡了。」 「是吗?那……」 就在绮罗帆打算表明「我也休息好了」的时候,班长补充了一件事: 「朝永现在还在独饮喔!」 「啊……是喔。」 「酒还剩下一些。像鞠菜这样喝得太过火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选对时间和场所少量饮用还是有好处的,好比说想要鼓起勇气的时候。」 班长向绮罗帆眨起一只眼睛。 「你、你的意思是?」 班长并没有回答脸上飞起淡淡红晕的绮罗帆的问题,就这麽背着鞠菜掉头朝客厅的方向走回去。 (那是什麽意思嘛————!) 被丢在走廊上的绮罗帆一脸不满地牢牢闭紧了嘴唇。 话中的含意,她本人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如班长所言,客厅里朝永正独白一人把酒品嚐。绮罗帆一带上走廊的门他便转头回望。 「发生了什麽事?刚刚听见你的惨叫,田中冲出去之后,却背着大江回来。」 「没有啦,没什麽事。」 绮罗帆挥着手回到原先的位置,在沙发上坐下。 (朝永是不是醉了?) 绮罗帆打量朝永的脸,看起来并没有喝醉的迹象。白皙的肌肤既没变红,眼睛也炯炯有神。 「你们喝了不少耶!」 看着瓶子里残留的红酒分量绮罗帆说道。现在距离瓶底只剩一根拇指左右的高度。 「倒也没有。上乘陈年红酒的分量本来就不多了,因为水分会透过木塞流失。」 「原来如此。毕竟也放了两百年之久嘛!那酒精浓度会变高吗?」 「酒精也会跟着流失,所以浓度不会变高。」 「是喔!」 就这麽你一言我一语闲聊的同时,绮罗帆在心里想着其他的事。 (要问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吧……) 也就是朝永的父亲.白川怜一的问题。难得班长表示出自以为的贴心,为自己制造了两人独处的机会,绝不能错失这个良机。 但是,只要眼睛一看朝永,绮罗帆说什麽就是挤不出「我有事情想要问你……」这句话。绮罗帆很不安,害怕自己是否会被朝永冷冷地回一句「跟你无关」。 (如果现在不问,就算拖到天荒地老也一样不敢问。) 想归想,只要 挤不出话来一切都是空谈。 『好比说想要鼓起勇气的时候……』 班长的话语在绮罗帆的脑海里盘旋。将视线移到客厅的桌上后,发现褐色的液体还剩下一杯,那是鞠菜喝过的杯子。 (其实我真的很不想仰赖这种东西……) 即使百般不愿意,绮罗帆仍向那杯酒伸出了手。 她用双手把杯子拿到胸前之后,偷偷瞄了朝永一眼。朝永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的样子。 绮罗帆将杯子凑到嘴边将褐色的液体往口里送。她很没礼貌地,像是要用舌尖嚐嚐味道似地只会入一点点酒。 浓郁的香气在口中扩散。 (啊,还满好喝的……) 正当绮罗帆如此心想而啜饮第二口的瞬间,脑袋已是一片迷茫。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绮罗帆把持住最后的理性,把杯子放回桌上。身体一松弛下来,立刻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觉得即使现在要展翅高飞也不成问题。ifly! 「朝永!」 绮罗帆突然从沙发生起立。朝永吓了一跳似的抬起头。 「干嘛?怎么了?」 「我有事情希望朝永能告诉我,方便的话……要不要到外头聊聊?」 等到回过神来,绮罗帆已经将这段台词说出口了。为啥要挑外头讲——等到话已出口,绮罗帆才想到这个问题。 朝永露出了有些犹疑的表情后,将杯子里仅剩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放松嘴角陶然自得地笑了出来。 「说得也是……那我们就去吹吹晚风兼作醒酒好了。顺便听听樱乃想问的事情是什么吧。」 一到外面,从海上吹来的强风立刻包围了绮罗帆。虽然感觉温热潮湿,不过仍是一阵带着海潮香气、令人心悦的风。 绮罗帆压着被风吹乱的浏海紧追快步向前走去的朝永。 别墅四周的草原闪耀着白色的光辉,那是住在城市里察觉不到的月光。 「你要去哪儿?」 「废话少说,跟着我来就对了。」 朝永头也不回地以强硬的命令口吻回话。若是平时绮罗帆这会儿大概早就气炸了,不过不知是否酒精作祟的关系,现在的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因为这实在很像朝永的作风,绮 罗帆反而因此露出了微笑。 朝永横越草坪,走在海角上,朝着与白天反方向的角落前去。一穿过稀疏的松树防风林,便出现了爬满纹路的岩壁。这一带的岩壁和对侧一样有往下通行的楼梯。 「小心自己的脚边。」 朝永向绮罗帆伸出手来。绮罗帆原先就有点泛红的脸这下变得更红,一把牵住了他的手。 朝永的手冷冰冰的。感觉既纤细又滑嫩,让人很难相信这会是男生的手。 绮罗帆沉浸在一丝丝浪漫的气氛中,任由朝永牵着走下月光洒落的阶梯。 果不其然阶梯的终点还是海边。不过,并不像白天去过的海边四处布满岩石,而是一座铺上了细致白沙的沙滩。 绮罗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脱掉了脚底的拖鞋,跑到岸边把脚踝伸进拍打着小浪的海水里。 「好冰!好舒服喔!」 绮罗帆就这麽暂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冷却发烫的身子。 抬头仰望,一望无际的天空在头上扩展开来,是让人由衷感到惊艳的美丽夜空。 绮罗帆回到沙滩上,在伸长脚丫子坐着的朝永旁边坐下。 她搥了一记朝永的头。 「讨厌鬼!既然有这麽棒的地方,为何不一开始就跟我们讲!」 「又没人问我。」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麽狡辩。」 绮罗帆轻快地笑了出来。 朝永缓缓转头面朝绮罗帆。 「那麽——你想问我的事情呢?」 「这个嘛……」 绮罗帆支支吾吾。明明在客厅的时候还觉得自己什麽事情都问得出口,结果身体一冷却下来,酒的效果也跟着薄弱了。 (没问题的,我一定说得出口。) 绮罗帆心中如此默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挤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后,以强而有力的视线回望朝永。 「我希望朝永告诉我的,是你的父亲……白川怜一与你的关系。」 终於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卡在内心深处的梗终於拿下来了。 「对不起,怜一先生的名字是我在鞠菜手术之后,听岸田先生说的。」 「……是吗?」 朝永简短地回答后,把脸别开背向绮罗帆。视线回到岸边,就这样陷入沉默。 对话为之中断。 除了浪涛声以外,没有其他声响的沉默世界。银色的月亮剪影在海面上摇曳荡漾着。 ——那不关樱乃的事。 感觉似乎马上就要听见这样的答案了。在来旅行之前,绮罗帆曾想过若是被这样拒绝那也无妨。任谁都会有一两件不想被人触及的事情,只要能确认这一点也好。可是一等到 实际询问的阶段,却变得害怕被拒绝。最近这阵子绮罗帆一直隐约有种感觉,被拒于门外似乎就代表自己和朝永之间的信赖关系被否定了。 绮罗帆紧张得心脏狂跳不己,等待朝永的下一句话。 「——也对,或许该是告诉你的时候了。」 「咦?」 「樱乃还会在我家医院继续工作一阵子。既然如此,那么对于白川医院前院长的事、以及我的事都有个底会比较好吧。」 绮罗帆睁大了眼睛,直盯着朝永的侧脸。 没想到他居然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很意外,可是也很高兴。 「白川怜一——我老爸被誉为世界第一的灵疗医师。」 绮罗帆点点头。 这件事她听岸田说过。当年鞠菜的父亲委托被誉为『拥有神之手的男人』白川,进行主时刻机构的移植手术。 「白川原本就是天医家族。可是我的曾祖父却醉心于西洋灵异医学,他关掉位于小石川的一般诊所,转换跑道到灵异医疗去了。」 「就是名字印在朝永借我的那本书上的那个人?」 「没错。白川京辅积极地将西洋灵异医学专书翻译成日文,算是日本灵异医学界的拓荒者。京辅死后,那些知识全由祖父继承了。祖父积极地让东洋传统的灵异医疗和西洋进 步的灵异医疗融合在一起,借此创立了独立派系,而实践那个派系、令其发扬光大的人就是白川怜一。怜一为了实践理论,不停设计研发必要的医疗技术与道具。我在为鞠菜手术 时感到惊讶的幽星体缝合技术,也是怜一所研发的。」 白川.兰巴尔缝合法……听到这个后,绮罗帆开始对朝永的父亲发生了兴趣。 「白川先生拥有那么高超的技术,并且在世界上获得了认同,为什么会忽然消失呢?」 朝永忽地皱了一下眉头。绮罗帆感觉到,很可能从这里开始就是朝永对白川怜一怀抱复杂感情的原因。 顿了一下后,朝永重新开口: 「——到此为止都是白川怜一的过去。要谈白川落跑的理由,就得提到我另一名亲人的事情。白川翠叶,原名朝永翠叶,也就是我的母亲。」 「!」 绮罗帆惊觉。以前曾听班长说过,所以她早就知道朝永的双亲都已经不在的事。可是,却从来没想过他母亲的问题。 「翠叶在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罹患了原因不明的疾病。是一种因为幽星体异常,肉体渐渐瘫痪丧失行动能力 的疾病……因为会出现幽星体逐渐石化的症状,所以这个灵异性 疾病被命名为※basilisk症。只要一染上这个疾病,患者只能在幽单体完命石化、肉体停止活动导致死亡之前坐以待毙。」(译注:basilisk:传说中的爬虫类动物,全身具有 剧毒,能以视线将人石化,中文名为翼蜥。) 「原因不明……那个病就连朝永的爸爸也治不好?」 「是啊,那是被持续研究了一千年以上的棘手疾病。」 「怎麽会……」 绮罗帆变得落寞寡欢。虽然在见识朝永动手术时会有一种似乎不管什麽样的灵异疾病都能治好的感觉,可是,现在她了解了,就跟实际的疾病一样,灵异疾病也有无法治疗的 情况。 「不过,怜一并没有轻言放弃。他走遍全世界寻找basilisk症的治疗方法。是因为深爱翠叶呢?还是想要确立治疗方法来提高自己的声誉?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在我懂事 的时候﹒怜一几乎不曾待在家里过。」 朝永像在回忆往事般舶旆ê煤每谡f话。就在这个时候,怜一突然回到位在小石川的宅邸。怜一看也不看多年未见的我一眼﹒直接把翠叶搬到宅邸的地下手术室去。」 那他发现治疗方法了吗——绮罗帆在途中把来到嘴边的这番话给吞了回去。如果有发现的话,没有理由朝永的双亲现在全都不在。 「怜一躲在手术室里整整三天没有出来。没人知道在手术室里进行了什么样的治疗,因为,当时甚至连他的朋友吴钟也不准进入那里。第四天早上,从手术室出来的怜一…… 在当时年纪尚幼的我眼里看起来根本不是人。身材瘦弱,脸上爬满黑斑,眼睛就像冒火似地通红。现在的我知道为什麽了,因为他长时间受到过多黑魔法仪式的恶劣影响。之后, 怜一告诉我,他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要我把吴钟当作自己的父母看待,并且把新宿的医院让给我,说完这些他就拍拍屁股离家了。总之,就是和我切断亲子关系。」 「切断关系……」 小学三年级遭遇这种命运未免太过苛刻。 「我不理会吴钟的制止前往手术室。我在那里见到的是,残留在手术台上的盐块。」 「……盐?……!」 朝永神情严肃地向脸色发青的绮罗帆说。 「怜一手术失败了,盐块是翠叶最后变成的模样。」 朝永虽然语气平淡,可是身体却微微地颤抖着。 「怜一离开了日本,再也不曾出现。吴钟将我视如己出地扶养长大。不过,等我小学毕业后,吴钟也追寻怜一渡海到大陆去了。理由是因为那阵子在灵异医疗界,流传着关于 白川怜一的一点传闻。听说白川怜一成立了灵异医疗结社。」 「结社?」 「一个叫做阿尔毕吉斯、盗用医学之神的名字的集团。为了医疗,不论做什麽样的牺牲都在所不惜。为了救命,甚至不惜牺牲其他人的性命。这是和自古以来就存在的恶魔崇 拜相去不远的灵异医学的禁忌。传说怜一正逐一解开残留在欧洲各地的禁忌之术封印。为了确认这个消息,吴钟动身前往寻找怜一。」 恶魔崇拜……禁忌……对不了解灵异的绮罗帆来说,根本无从想像那是什么样的东西。不过,她开始思考起白川怜一之所以踏上那条不归路的理由。 「……这会不会跟朝永你母亲手术失败的事有关呢?」 「谁知道。不,我猜应该是吧。可是,对我而言,不管事实如何都与我无关。怜一现在打算创造什么鬼玩意儿、想打破什么鬼禁忌,都跟与他断绝关系的我无关。只是,在那 一天,从见到翠叶最后惨状的时候开始,我就立下了目标,我要将灵异医术钻研到出神入化、找到治疗翠叶疾病的方法。和企图借取恶魔力量的怜一不同,我坚持灵异医疗的范畴。」 朝永的侧脸紧紧绷了起来。 (原来如此……) 绮罗帆有种可以明白为何朝永对医疗一板一眼、以及对人态度冷淡的理由了。 沉默寡言、冷酷无情、难以亲近……在学校被人如此评价的朝永,其实并非『只有这一面』。其实绮罗帆一直都知道,在那无法捉摸的冷酷外表下,隐藏着腼腆的温柔。而且 ,绮罗帆现在知道,遮蔽着朝永的冰冷铁甲面,是因应他在年幼时期所立下的强烈决心所产生的。 「我话说完了。还有问题吗?」 「不,没有……」 看着朝永的侧脸,绮罗帆感到胸口有一股暖暖化开的感觉。听到了一段那麽辛酸的往事,对朝永抱持的却不是怜悯,而是类似怜惜般的感情。或许,这是因为现在朝永看起来 并非无所不能的超人,而是一个平凡的男生的关系吧。 过了好一会儿,四周只有小波浪拍打的沙沙声。 绮罗帆忽然伸直了脚。 「我……能为朝永的目标尽一分心力吗?」 绮罗帆搔着鼻头说道。 朝永没有回答。 尽管如此,绮罗帆仍旧感到十分高兴。 只要没被拒于门外就很欣慰了…… 绮罗帆觉得力量忽然从体内渐渐流失。 「朝永,肩膀可以借我一下吗?」 「……嗯。」 这次朝永回声了。 绮罗帆挨近朝永,轻轻地把头靠在朝永的肩膀上,闭起了眼睛。 世界重回沉默的怀抱。 伴随着打上岸边的浪涛旋律,海边的夜晚悄悄地变深了。 3夏日祭典 「到底、究竟,朝永的脑袋是装了什么啊!」 鞠菜呛出了一早以来的第五遍台词。 现在是旅行第二天的上午—— 绮罗帆、鞠菜、班长三个女孩坐在连结别墅与最近的s小镇、两小时一班的公车上。 「今天竟然也要去采海藻,真是教人说不出话来!」 鞠菜交抱双臂在座位上摆出气呼呼的架势。 虽然鞠菜昨晚醉到精神错乱的程度,不过天一亮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地神采飞扬。似乎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缠着绮罗帆和班长索吻的事。当然两人也不会刻意告诉她这 件事。 「算了、算了,朝永这个人就是那样。」 「一点也没错,万万不可以对那个男人怀抱任何期待。」 「为什麽你们两人会看得这麽开啊!」 鞠菜无法认同地向分别从两侧好言相劝的绮罗帆与班长大声嚷嚷。 「因为他是朝永嘛!」 「英雄所见略同。」 「唔……」 大约两个小时前,从二楼的房间一起下楼来到客厅的三人,发现了朝永放在桌上的留言。上头简洁地写着他前去昨天的海边采集海藻,在太阳下山以前不会回来。 原本今天打定主意一定要和朝永、绮罗帆游泳的鞠菜感到极为愤慨。「我去叫他回来!」她气焰凶狠地走了出去,但没两下子就见她满脸通红地冲了回来。似乎被朝永挖苦说 「如果你今天也想帮忙的话,就要记得把泳裤的侧带绑好」。 绮罗帆邀请鞠菜到昨晚朝永所指点的沙滩去(虽然被不断逼问,朝永是在什么情况下指点的,但最后还是勉强蒙混过去),不过,因为鞠菜嫌弃只有两人去太无聊,因此没有 成行。 取而代之的是,鞠菜提案三个人一起到附近的s小镇逛逛。在昨天前来别墅的途中,从公车上望见神社参道上正在进行 终章 蔚蓝的天空是那么一望无际。 积雨云从遥远的海面滚滚冒出,模样有如棉花糖一般。太阳光晒得皮肤隐隐作痛,沙滩则一闪一闪地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浅滩上追逐着海滩球的绮罗帆与鞠菜嬉粲刑f……」 「亏你这样子还想舍弃世界哪。」 「嗯,我无话可说。」 福井抓了抓那一头鬈发。 「……方便拙僧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别说一个问题,您有想问的就尽管问吧。只不过限定结社以外的事情。」 「这一点拙僧很清楚。拙僧想知道的是,你过去为何想舍弃世界?」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是因为你未能感受到你对绮罗帆阁下所期待的与世界的羁绊,听说你是这么表示的吧?」 「是的,我所期待的,是童年时和她在这里所感受到的刺激体验。可是,很遗憾的那两年期间完全没有这样的体验……」 「不过,你真的是只期待刺激的体验才和绮罗帆阁下交往的吗?跟往事无关,是你感觉到和绮罗帆阁下之间有某种牵绊存在,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昨天你被拒绝 的时候应该不至於绝望到那种地步才对。」 福井面露惊愕的表情后,垂下头一语不发。 过了一下子,他才开始支支吾吾地开口说话: 「说得也是。或许我在两年前是感受到自己和重逢的绮罗帆之间的羁绊没错。」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想断绝呢?与其一直被那种过去的记忆束缚,难道你没办法借由增强自己与绮罗帆阁下的羁绊来强化与世界的联系吗?绮罗帆阁下应该也是如此渴望的。」 「的确没错……可是当时我脑筋就是转不过来。」 福井抬起写满落寞的脸。 「我猜大概是因为害怕的关系吧。在和她重逢以前,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增强和别人的牵绊。但是,每一次的经验结果都碰壁。我很害怕和她的关系最后也会变成那样啊!所 以与其由我主动去增强牵绊,不如期望她可以来引导我,我是这麽认为的。」 「原来如此,是这麽一回事啊!」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根本是同一件事也说不定。」 「同一件事?」 「是啊,不论是由她引导我到可以强化与世界羁绊的场所、还是由我去增强自己和她的牵绊,都一样……我之所以会这麽讲是有原因的。其实,以前我和绮罗帆一起看烟火的 时候,虽然真的有被烟火感动到啦,可是我并没有一直盯着烟火看。」 福井不好意思似地搔了一下鼻头。 「我想我从途中开始就一直在注视着看烟火看得出神的绮罗帆吧!她对第一次看到的烟火显得格外兴奋,脸涨得红通通的……我那时一直看着映照在她眼睛上的烟火。」 停顿了一会儿,「唔……」吴钟喃喃地沉吟了一声。 「你注意到自己的心境后,现在打算怎么办?有意思重建和绮罗帆阁下的牵绊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目男吗?我是曾经和世界断绝关系的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不会去吃回头草的。更何况……她似乎在我消失的期间创造出新的牵绊呢,而 且还是十分强而有力的牵绊。」 福井注视着沙滩上的绮罗帆,脸上满是寂寥之情。 吴钟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 「年轻的时候总是盲目的,甚至有纵使追求的事物近在咫尺仍浑然不觉的情况。」 「嗯,我会铭记在心。」 「你打算继续留在这个镇上吗?」 「今天早上我留意了一下手机,发现有联络通知我让我出国的准备已经完成了。等安排一准备妥当,我马上就要飞往国外。师父您若要跟踪我,我是不介意啦!不过请小心不 要被人发现了。」 「那当然。」 「还有一件事……」 福井在吴钟的面前竖起食指后,露出一个感觉坏坏的笑容。 「说不定,就算跟着我也见不到白川医师喔!因为我听说就算是结社的会员,也几乎无法和他碰面呢!」 「唔。」 「如果您坚持一定要见到白川医师,那请您用指定邮局的方式跟这里联络。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会帮忙安排见面的时间。」 福井交给吴钟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上头记载着德国小镇的邮局名。 「不胜感激。」 「不会,这是您帮忙代付手术费的谢礼。」 留下这句话掉头转身之后,福井走过被海风吹得摇曳生姿的草地上离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吴钟心想: 福井已经不需要人家担心了吧,就算那个褐发少女没有陪在他的身旁,他也能挖掘出某种崭新的事物不是吗—— 「不可、不可.拙僧是怎么啦?竟然作起美梦来了……」 吴钟摸了摸头壳,朝福井离开的方向迈步走去。 * 绮罗帆把手肘靠在窗框,眺望着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大海。 现在一伙人正坐在从别墅回家的列车上,是上行的最后一班快车。 一旁鞠菜把头靠在绮罗帆的肩膀上,发出「嘶——嘶——」的呼息声。 或许是玩得太累了吧,直到最后一刻为止始终不肯上岸来的人也是鞠菜。 坐在鞠菜对面位子上的班长同样闭上了眼睛,不过班长是否真的睡着了倒是有点可疑。因为她是看鞠菜睡了以后才跟着睡的,搞不好又在耍自以为是的贴心了。 绮罗帆盯着紧握在胸前的手机萤幕上,从刚刚就反覆看了好几次好几次的讯息。 〈昨天谢谢你了。记得帮我转告朝永一声喔!有机会再见。〉 虽然十分简短,但对绮罗帆而言这样已经足够了。最后一句话尤其令她感到高兴。 〈嗯,要再见喔!〉绮罗帆打完简讯后回传。 「你在窃笑什么?」 坐在绮罗帆前面的朝永嘟嚷道。 「人家才没有在窃笑哩!」 绮罗帆把手机收回包包里的同时,向朝永摆了个臭脸。 「欸,朝永……如果明年还能再来这里玩就好了呢!就我们四人。」 「……是啊。」 朝永露出稍微思考了一下的表情,接着回答道。 他闭上眼睛。 「我也累了。我要睡觉。」 绮罗帆面露微笑,嘴里呢喃「那我也睡一下吧……」然后阖上了双眼。 在她眼帘的内侧,正映照着一朵鲜红色的巨大烟火。 蔚蓝的天空是那么一望无际。 积雨云从遥远的海面滚滚冒出,模样有如棉花糖一般。太阳光晒得皮肤隐隐作痛,沙滩则一闪一闪地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浅滩上追逐着海滩球的绮罗帆与鞠菜嬉粲刑f……」 「亏你这样子还想舍弃世界哪。」 「嗯,我无话可说。」 福井抓了抓那一头鬈发。 「……方便拙僧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别说一个问题,您有想问的就尽管问吧。只不过限定结社以外的事情。」 「这一点拙僧很清楚。拙僧想知道的是,你过去为何想舍弃世界?」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是因为你未能感受到你对绮罗帆阁下所期待的与世界的羁绊,听说你是这么表示的吧?」 「是的,我所期待的,是童年时和她在这里所感受到的刺激体验。可是,很遗憾的那两年期间完全没有这样的体验……」 「不过,你真的是只期待刺激的体验才和绮罗帆阁下交往的吗?跟往事无关,是你感觉到和绮罗帆阁下之间有某种牵绊存在,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昨天你被拒绝 的时候应该不至於绝望到那种地步才对。」 福井面露惊愕的表情后,垂下头一语不发。 过了一下子,他才开始支支吾吾地开口说话: 「说得也是。或许我在两年前是感受到自己和重逢的绮罗帆之间的羁绊没错。」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想断绝呢?与其一直被那种过去的记忆束缚,难道你没办法借由增强自己与绮罗帆阁下的羁绊来强化与世界的联系吗?绮罗帆阁下应该也是如此渴望的。」 「的确没错……可是当时我脑筋就是转不过来。」 福井抬起写满落寞的脸。 「我猜大概是因为害怕的关系吧。在和她重逢以前,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增强和别人的牵绊。但是,每一次的经验结果都碰壁。我很害怕和她的关系最后也会变成那样啊!所 以与其由我主动去增强牵绊,不如期望她可以来引导我,我是这麽认为的。」 「原来如此,是这麽一回事啊!」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根本是同一件事也说不定。」 「同一件事?」 「是啊,不论是由她引导我到可以强化与世界羁绊的场所、还是由我去增强自己和她的牵绊,都一样……我之所以会这麽讲是有原因的。其实,以前我和绮罗帆一起看烟火的 时候,虽然真的有被烟火感动到啦,可是我并没有一直盯着烟火看。」 福井不好意思似地搔了一下鼻头。 「我想我从途中开始就一直在注视着看烟火看得出神的绮罗帆吧!她对第一次看到的烟火显得格外兴奋,脸涨得红通通的……我那时一直看着映照在她眼睛上的烟火。」 停顿了一会儿,「唔……」吴钟喃喃地沉吟了一声。 「你注意到自己的心境后,现在打算怎么办?有意思重建和绮罗帆阁下的牵绊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目男吗?我是曾经和世界断绝关系的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不会去吃回头草的。更何况……她似乎在我消失的期间创造出新的牵绊呢,而 且还是十分强而有力的牵绊。」 福井注视着沙滩上的绮罗帆,脸上满是寂寥之情。 吴钟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 「年轻的时候总是盲目的,甚至有纵使追求的事物近在咫尺仍浑然不觉的情况。」 「嗯,我会铭记在心。」 「你打算继续留在这个镇上吗?」 「今天早上我留意了一下手机,发现有联络通知我让我出国的准备已经完成了。等安排一准备妥当,我马上就要飞往国外。师父您若要跟踪我,我是不介意啦!不过请小心不 要被人发现了。」 「那当然。」 「还有一件事……」 福井在吴钟的面前竖起食指后,露出一个感觉坏坏的笑容。 「说不定,就算跟着我也见不到白川医师喔!因为我听说就算是结社的会员,也几乎无法和他碰面呢!」 「唔。」 「如果您坚持一定要见到白川医师,那请您用指定邮局的方式跟这里联络。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会帮忙安排见面的时间。」 福井交给吴钟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上头记载着德国小镇的邮局名。 「不胜感激。」 「不会,这是您帮忙代付手术费的谢礼。」 留下这句话掉头转身之后,福井走过被海风吹得摇曳生姿的草地上离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吴钟心想: 福井已经不需要人家担心了吧,就算那个褐发少女没有陪在他的身旁,他也能挖掘出某种崭新的事物不是吗—— 「不可、不可.拙僧是怎么啦?竟然作起美梦来了……」 吴钟摸了摸头壳,朝福井离开的方向迈步走去。 * 绮罗帆把手肘靠在窗框,眺望着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大海。 现在一伙人正坐在从别墅回家的列车上,是上行的最后一班快车。 一旁鞠菜把头靠在绮罗帆的肩膀上,发出「嘶——嘶——」的呼息声。 或许是玩得太累了吧,直到最后一刻为止始终不肯上岸来的人也是鞠菜。 坐在鞠菜对面位子上的班长同样闭上了眼睛,不过班长是否真的睡着了倒是有点可疑。因为她是看鞠菜睡了以后才跟着睡的,搞不好又在耍自以为是的贴心了。 绮罗帆盯着紧握在胸前的手机萤幕上,从刚刚就反覆看了好几次好几次的讯息。 〈昨天谢谢你了。记得帮我转告朝永一声喔!有机会再见。〉 虽然十分简短,但对绮罗帆而言这样已经足够了。最后一句话尤其令她感到高兴。 〈嗯,要再见喔!〉绮罗帆打完简讯后回传。 「你在窃笑什么?」 坐在绮罗帆前面的朝永嘟嚷道。 「人家才没有在窃笑哩!」 绮罗帆把手机收回包包里的同时,向朝永摆了个臭脸。 「欸,朝永……如果明年还能再来这里玩就好了呢!就我们四人。」 「……是啊。」 朝永露出稍微思考了一下的表情,接着回答道。 他闭上眼睛。 「我也累了。我要睡觉。」 绮罗帆面露微笑,嘴里呢喃「那我也睡一下吧……」然后阖上了双眼。 在她眼帘的内侧,正映照着一朵鲜红色的巨大烟火。 蔚蓝的天空是那么一望无际。 积雨云从遥远的海面滚滚冒出,模样有如棉花糖一般。太阳光晒得皮肤隐隐作痛,沙滩则一闪一闪地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浅滩上追逐着海滩球的绮罗帆与鞠菜嬉粲刑f……」 「亏你这样子还想舍弃世界哪。」 「嗯,我无话可说。」 福井抓了抓那一头鬈发。 「……方便拙僧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别说一个问题,您有想问的就尽管问吧。只不过限定结社以外的事情。」 「这一点拙僧很清楚。拙僧想知道的是,你过去为何想舍弃世界?」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是因为你未能感受到你对绮罗帆阁下所期待的与世界的羁绊,听说你是这么表示的吧?」 「是的,我所期待的,是童年时和她在这里所感受到的刺激体验。可是,很遗憾的那两年期间完全没有这样的体验……」 「不过,你真的是只期待刺激的体验才和绮罗帆阁下交往的吗?跟往事无关,是你感觉到和绮罗帆阁下之间有某种牵绊存在,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昨天你被拒绝 的时候应该不至於绝望到那种地步才对。」 福井面露惊愕的表情后,垂下头一语不发。 过了一下子,他才开始支支吾吾地开口说话: 「说得也是。或许我在两年前是感受到自己和重逢的绮罗帆之间的羁绊没错。」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想断绝呢?与其一直被那种过去的记忆束缚,难道你没办法借由增强自己与绮罗帆阁下的羁绊来强化与世界的联系吗?绮罗帆阁下应该也是如此渴望的。」 「的确没错……可是当时我脑筋就是转不过来。」 福井抬起写满落寞的脸。 「我猜大概是因为害怕的关系吧。在和她重逢以前,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增强和别人的牵绊。但是,每一次的经验结果都碰壁。我很害怕和她的关系最后也会变成那样啊!所 以与其由我主动去增强牵绊,不如期望她可以来引导我,我是这麽认为的。」 「原来如此,是这麽一回事啊!」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根本是同一件事也说不定。」 「同一件事?」 「是啊,不论是由她引导我到可以强化与世界羁绊的场所、还是由我去增强自己和她的牵绊,都一样……我之所以会这麽讲是有原因的。其实,以前我和绮罗帆一起看烟火的 时候,虽然真的有被烟火感动到啦,可是我并没有一直盯着烟火看。」 福井不好意思似地搔了一下鼻头。 「我想我从途中开始就一直在注视着看烟火看得出神的绮罗帆吧!她对第一次看到的烟火显得格外兴奋,脸涨得红通通的……我那时一直看着映照在她眼睛上的烟火。」 停顿了一会儿,「唔……」吴钟喃喃地沉吟了一声。 「你注意到自己的心境后,现在打算怎么办?有意思重建和绮罗帆阁下的牵绊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目男吗?我是曾经和世界断绝关系的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不会去吃回头草的。更何况……她似乎在我消失的期间创造出新的牵绊呢,而 且还是十分强而有力的牵绊。」 福井注视着沙滩上的绮罗帆,脸上满是寂寥之情。 吴钟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 「年轻的时候总是盲目的,甚至有纵使追求的事物近在咫尺仍浑然不觉的情况。」 「嗯,我会铭记在心。」 「你打算继续留在这个镇上吗?」 「今天早上我留意了一下手机,发现有联络通知我让我出国的准备已经完成了。等安排一准备妥当,我马上就要飞往国外。师父您若要跟踪我,我是不介意啦!不过请小心不 要被人发现了。」 「那当然。」 「还有一件事……」 福井在吴钟的面前竖起食指后,露出一个感觉坏坏的笑容。 「说不定,就算跟着我也见不到白川医师喔!因为我听说就算是结社的会员,也几乎无法和他碰面呢!」 「唔。」 「如果您坚持一定要见到白川医师,那请您用指定邮局的方式跟这里联络。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会帮忙安排见面的时间。」 福井交给吴钟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上头记载着德国小镇的邮局名。 「不胜感激。」 「不会,这是您帮忙代付手术费的谢礼。」 留下这句话掉头转身之后,福井走过被海风吹得摇曳生姿的草地上离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吴钟心想: 福井已经不需要人家担心了吧,就算那个褐发少女没有陪在他的身旁,他也能挖掘出某种崭新的事物不是吗—— 「不可、不可.拙僧是怎么啦?竟然作起美梦来了……」 吴钟摸了摸头壳,朝福井离开的方向迈步走去。 * 绮罗帆把手肘靠在窗框,眺望着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大海。 现在一伙人正坐在从别墅回家的列车上,是上行的最后一班快车。 一旁鞠菜把头靠在绮罗帆的肩膀上,发出「嘶——嘶——」的呼息声。 或许是玩得太累了吧,直到最后一刻为止始终不肯上岸来的人也是鞠菜。 坐在鞠菜对面位子上的班长同样闭上了眼睛,不过班长是否真的睡着了倒是有点可疑。因为她是看鞠菜睡了以后才跟着睡的,搞不好又在耍自以为是的贴心了。 绮罗帆盯着紧握在胸前的手机萤幕上,从刚刚就反覆看了好几次好几次的讯息。 〈昨天谢谢你了。记得帮我转告朝永一声喔!有机会再见。〉 虽然十分简短,但对绮罗帆而言这样已经足够了。最后一句话尤其令她感到高兴。 〈嗯,要再见喔!〉绮罗帆打完简讯后回传。 「你在窃笑什么?」 坐在绮罗帆前面的朝永嘟嚷道。 「人家才没有在窃笑哩!」 绮罗帆把手机收回包包里的同时,向朝永摆了个臭脸。 「欸,朝永……如果明年还能再来这里玩就好了呢!就我们四人。」 「……是啊。」 朝永露出稍微思考了一下的表情,接着回答道。 他闭上眼睛。 「我也累了。我要睡觉。」 绮罗帆面露微笑,嘴里呢喃「那我也睡一下吧……」然后阖上了双眼。 在她眼帘的内侧,正映照着一朵鲜红色的巨大烟火。 蔚蓝的天空是那么一望无际。 积雨云从遥远的海面滚滚冒出,模样有如棉花糖一般。太阳光晒得皮肤隐隐作痛,沙滩则一闪一闪地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浅滩上追逐着海滩球的绮罗帆与鞠菜嬉粲刑f……」 「亏你这样子还想舍弃世界哪。」 「嗯,我无话可说。」 福井抓了抓那一头鬈发。 「……方便拙僧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别说一个问题,您有想问的就尽管问吧。只不过限定结社以外的事情。」 「这一点拙僧很清楚。拙僧想知道的是,你过去为何想舍弃世界?」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是因为你未能感受到你对绮罗帆阁下所期待的与世界的羁绊,听说你是这么表示的吧?」 「是的,我所期待的,是童年时和她在这里所感受到的刺激体验。可是,很遗憾的那两年期间完全没有这样的体验……」 「不过,你真的是只期待刺激的体验才和绮罗帆阁下交往的吗?跟往事无关,是你感觉到和绮罗帆阁下之间有某种牵绊存在,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昨天你被拒绝 的时候应该不至於绝望到那种地步才对。」 福井面露惊愕的表情后,垂下头一语不发。 过了一下子,他才开始支支吾吾地开口说话: 「说得也是。或许我在两年前是感受到自己和重逢的绮罗帆之间的羁绊没错。」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想断绝呢?与其一直被那种过去的记忆束缚,难道你没办法借由增强自己与绮罗帆阁下的羁绊来强化与世界的联系吗?绮罗帆阁下应该也是如此渴望的。」 「的确没错……可是当时我脑筋就是转不过来。」 福井抬起写满落寞的脸。 「我猜大概是因为害怕的关系吧。在和她重逢以前,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增强和别人的牵绊。但是,每一次的经验结果都碰壁。我很害怕和她的关系最后也会变成那样啊!所 以与其由我主动去增强牵绊,不如期望她可以来引导我,我是这麽认为的。」 「原来如此,是这麽一回事啊!」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根本是同一件事也说不定。」 「同一件事?」 「是啊,不论是由她引导我到可以强化与世界羁绊的场所、还是由我去增强自己和她的牵绊,都一样……我之所以会这麽讲是有原因的。其实,以前我和绮罗帆一起看烟火的 时候,虽然真的有被烟火感动到啦,可是我并没有一直盯着烟火看。」 福井不好意思似地搔了一下鼻头。 「我想我从途中开始就一直在注视着看烟火看得出神的绮罗帆吧!她对第一次看到的烟火显得格外兴奋,脸涨得红通通的……我那时一直看着映照在她眼睛上的烟火。」 停顿了一会儿,「唔……」吴钟喃喃地沉吟了一声。 「你注意到自己的心境后,现在打算怎么办?有意思重建和绮罗帆阁下的牵绊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目男吗?我是曾经和世界断绝关系的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不会去吃回头草的。更何况……她似乎在我消失的期间创造出新的牵绊呢,而 且还是十分强而有力的牵绊。」 福井注视着沙滩上的绮罗帆,脸上满是寂寥之情。 吴钟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 「年轻的时候总是盲目的,甚至有纵使追求的事物近在咫尺仍浑然不觉的情况。」 「嗯,我会铭记在心。」 「你打算继续留在这个镇上吗?」 「今天早上我留意了一下手机,发现有联络通知我让我出国的准备已经完成了。等安排一准备妥当,我马上就要飞往国外。师父您若要跟踪我,我是不介意啦!不过请小心不 要被人发现了。」 「那当然。」 「还有一件事……」 福井在吴钟的面前竖起食指后,露出一个感觉坏坏的笑容。 「说不定,就算跟着我也见不到白川医师喔!因为我听说就算是结社的会员,也几乎无法和他碰面呢!」 「唔。」 「如果您坚持一定要见到白川医师,那请您用指定邮局的方式跟这里联络。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会帮忙安排见面的时间。」 福井交给吴钟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上头记载着德国小镇的邮局名。 「不胜感激。」 「不会,这是您帮忙代付手术费的谢礼。」 留下这句话掉头转身之后,福井走过被海风吹得摇曳生姿的草地上离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吴钟心想: 福井已经不需要人家担心了吧,就算那个褐发少女没有陪在他的身旁,他也能挖掘出某种崭新的事物不是吗—— 「不可、不可.拙僧是怎么啦?竟然作起美梦来了……」 吴钟摸了摸头壳,朝福井离开的方向迈步走去。 * 绮罗帆把手肘靠在窗框,眺望着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大海。 现在一伙人正坐在从别墅回家的列车上,是上行的最后一班快车。 一旁鞠菜把头靠在绮罗帆的肩膀上,发出「嘶——嘶——」的呼息声。 或许是玩得太累了吧,直到最后一刻为止始终不肯上岸来的人也是鞠菜。 坐在鞠菜对面位子上的班长同样闭上了眼睛,不过班长是否真的睡着了倒是有点可疑。因为她是看鞠菜睡了以后才跟着睡的,搞不好又在耍自以为是的贴心了。 绮罗帆盯着紧握在胸前的手机萤幕上,从刚刚就反覆看了好几次好几次的讯息。 〈昨天谢谢你了。记得帮我转告朝永一声喔!有机会再见。〉 虽然十分简短,但对绮罗帆而言这样已经足够了。最后一句话尤其令她感到高兴。 〈嗯,要再见喔!〉绮罗帆打完简讯后回传。 「你在窃笑什么?」 坐在绮罗帆前面的朝永嘟嚷道。 「人家才没有在窃笑哩!」 绮罗帆把手机收回包包里的同时,向朝永摆了个臭脸。 「欸,朝永……如果明年还能再来这里玩就好了呢!就我们四人。」 「……是啊。」 朝永露出稍微思考了一下的表情,接着回答道。 他闭上眼睛。 「我也累了。我要睡觉。」 绮罗帆面露微笑,嘴里呢喃「那我也睡一下吧……」然后阖上了双眼。 在她眼帘的内侧,正映照着一朵鲜红色的巨大烟火。 蔚蓝的天空是那么一望无际。 积雨云从遥远的海面滚滚冒出,模样有如棉花糖一般。太阳光晒得皮肤隐隐作痛,沙滩则一闪一闪地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浅滩上追逐着海滩球的绮罗帆与鞠菜嬉粲刑f……」 「亏你这样子还想舍弃世界哪。」 「嗯,我无话可说。」 福井抓了抓那一头鬈发。 「……方便拙僧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别说一个问题,您有想问的就尽管问吧。只不过限定结社以外的事情。」 「这一点拙僧很清楚。拙僧想知道的是,你过去为何想舍弃世界?」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是因为你未能感受到你对绮罗帆阁下所期待的与世界的羁绊,听说你是这么表示的吧?」 「是的,我所期待的,是童年时和她在这里所感受到的刺激体验。可是,很遗憾的那两年期间完全没有这样的体验……」 「不过,你真的是只期待刺激的体验才和绮罗帆阁下交往的吗?跟往事无关,是你感觉到和绮罗帆阁下之间有某种牵绊存在,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昨天你被拒绝 的时候应该不至於绝望到那种地步才对。」 福井面露惊愕的表情后,垂下头一语不发。 过了一下子,他才开始支支吾吾地开口说话: 「说得也是。或许我在两年前是感受到自己和重逢的绮罗帆之间的羁绊没错。」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想断绝呢?与其一直被那种过去的记忆束缚,难道你没办法借由增强自己与绮罗帆阁下的羁绊来强化与世界的联系吗?绮罗帆阁下应该也是如此渴望的。」 「的确没错……可是当时我脑筋就是转不过来。」 福井抬起写满落寞的脸。 「我猜大概是因为害怕的关系吧。在和她重逢以前,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增强和别人的牵绊。但是,每一次的经验结果都碰壁。我很害怕和她的关系最后也会变成那样啊!所 以与其由我主动去增强牵绊,不如期望她可以来引导我,我是这麽认为的。」 「原来如此,是这麽一回事啊!」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根本是同一件事也说不定。」 「同一件事?」 「是啊,不论是由她引导我到可以强化与世界羁绊的场所、还是由我去增强自己和她的牵绊,都一样……我之所以会这麽讲是有原因的。其实,以前我和绮罗帆一起看烟火的 时候,虽然真的有被烟火感动到啦,可是我并没有一直盯着烟火看。」 福井不好意思似地搔了一下鼻头。 「我想我从途中开始就一直在注视着看烟火看得出神的绮罗帆吧!她对第一次看到的烟火显得格外兴奋,脸涨得红通通的……我那时一直看着映照在她眼睛上的烟火。」 停顿了一会儿,「唔……」吴钟喃喃地沉吟了一声。 「你注意到自己的心境后,现在打算怎么办?有意思重建和绮罗帆阁下的牵绊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目男吗?我是曾经和世界断绝关系的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不会去吃回头草的。更何况……她似乎在我消失的期间创造出新的牵绊呢,而 且还是十分强而有力的牵绊。」 福井注视着沙滩上的绮罗帆,脸上满是寂寥之情。 吴钟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 「年轻的时候总是盲目的,甚至有纵使追求的事物近在咫尺仍浑然不觉的情况。」 「嗯,我会铭记在心。」 「你打算继续留在这个镇上吗?」 「今天早上我留意了一下手机,发现有联络通知我让我出国的准备已经完成了。等安排一准备妥当,我马上就要飞往国外。师父您若要跟踪我,我是不介意啦!不过请小心不 要被人发现了。」 「那当然。」 「还有一件事……」 福井在吴钟的面前竖起食指后,露出一个感觉坏坏的笑容。 「说不定,就算跟着我也见不到白川医师喔!因为我听说就算是结社的会员,也几乎无法和他碰面呢!」 「唔。」 「如果您坚持一定要见到白川医师,那请您用指定邮局的方式跟这里联络。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会帮忙安排见面的时间。」 福井交给吴钟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上头记载着德国小镇的邮局名。 「不胜感激。」 「不会,这是您帮忙代付手术费的谢礼。」 留下这句话掉头转身之后,福井走过被海风吹得摇曳生姿的草地上离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吴钟心想: 福井已经不需要人家担心了吧,就算那个褐发少女没有陪在他的身旁,他也能挖掘出某种崭新的事物不是吗—— 「不可、不可.拙僧是怎么啦?竟然作起美梦来了……」 吴钟摸了摸头壳,朝福井离开的方向迈步走去。 * 绮罗帆把手肘靠在窗框,眺望着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大海。 现在一伙人正坐在从别墅回家的列车上,是上行的最后一班快车。 一旁鞠菜把头靠在绮罗帆的肩膀上,发出「嘶——嘶——」的呼息声。 或许是玩得太累了吧,直到最后一刻为止始终不肯上岸来的人也是鞠菜。 坐在鞠菜对面位子上的班长同样闭上了眼睛,不过班长是否真的睡着了倒是有点可疑。因为她是看鞠菜睡了以后才跟着睡的,搞不好又在耍自以为是的贴心了。 绮罗帆盯着紧握在胸前的手机萤幕上,从刚刚就反覆看了好几次好几次的讯息。 〈昨天谢谢你了。记得帮我转告朝永一声喔!有机会再见。〉 虽然十分简短,但对绮罗帆而言这样已经足够了。最后一句话尤其令她感到高兴。 〈嗯,要再见喔!〉绮罗帆打完简讯后回传。 「你在窃笑什么?」 坐在绮罗帆前面的朝永嘟嚷道。 「人家才没有在窃笑哩!」 绮罗帆把手机收回包包里的同时,向朝永摆了个臭脸。 「欸,朝永……如果明年还能再来这里玩就好了呢!就我们四人。」 「……是啊。」 朝永露出稍微思考了一下的表情,接着回答道。 他闭上眼睛。 「我也累了。我要睡觉。」 绮罗帆面露微笑,嘴里呢喃「那我也睡一下吧……」然后阖上了双眼。 在她眼帘的内侧,正映照着一朵鲜红色的巨大烟火。 蔚蓝的天空是那么一望无际。 积雨云从遥远的海面滚滚冒出,模样有如棉花糖一般。太阳光晒得皮肤隐隐作痛,沙滩则一闪一闪地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浅滩上追逐着海滩球的绮罗帆与鞠菜嬉粲刑f……」 「亏你这样子还想舍弃世界哪。」 「嗯,我无话可说。」 福井抓了抓那一头鬈发。 「……方便拙僧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别说一个问题,您有想问的就尽管问吧。只不过限定结社以外的事情。」 「这一点拙僧很清楚。拙僧想知道的是,你过去为何想舍弃世界?」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是因为你未能感受到你对绮罗帆阁下所期待的与世界的羁绊,听说你是这么表示的吧?」 「是的,我所期待的,是童年时和她在这里所感受到的刺激体验。可是,很遗憾的那两年期间完全没有这样的体验……」 「不过,你真的是只期待刺激的体验才和绮罗帆阁下交往的吗?跟往事无关,是你感觉到和绮罗帆阁下之间有某种牵绊存在,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昨天你被拒绝 的时候应该不至於绝望到那种地步才对。」 福井面露惊愕的表情后,垂下头一语不发。 过了一下子,他才开始支支吾吾地开口说话: 「说得也是。或许我在两年前是感受到自己和重逢的绮罗帆之间的羁绊没错。」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想断绝呢?与其一直被那种过去的记忆束缚,难道你没办法借由增强自己与绮罗帆阁下的羁绊来强化与世界的联系吗?绮罗帆阁下应该也是如此渴望的。」 「的确没错……可是当时我脑筋就是转不过来。」 福井抬起写满落寞的脸。 「我猜大概是因为害怕的关系吧。在和她重逢以前,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增强和别人的牵绊。但是,每一次的经验结果都碰壁。我很害怕和她的关系最后也会变成那样啊!所 以与其由我主动去增强牵绊,不如期望她可以来引导我,我是这麽认为的。」 「原来如此,是这麽一回事啊!」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根本是同一件事也说不定。」 「同一件事?」 「是啊,不论是由她引导我到可以强化与世界羁绊的场所、还是由我去增强自己和她的牵绊,都一样……我之所以会这麽讲是有原因的。其实,以前我和绮罗帆一起看烟火的 时候,虽然真的有被烟火感动到啦,可是我并没有一直盯着烟火看。」 福井不好意思似地搔了一下鼻头。 「我想我从途中开始就一直在注视着看烟火看得出神的绮罗帆吧!她对第一次看到的烟火显得格外兴奋,脸涨得红通通的……我那时一直看着映照在她眼睛上的烟火。」 停顿了一会儿,「唔……」吴钟喃喃地沉吟了一声。 「你注意到自己的心境后,现在打算怎么办?有意思重建和绮罗帆阁下的牵绊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目男吗?我是曾经和世界断绝关系的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不会去吃回头草的。更何况……她似乎在我消失的期间创造出新的牵绊呢,而 且还是十分强而有力的牵绊。」 福井注视着沙滩上的绮罗帆,脸上满是寂寥之情。 吴钟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 「年轻的时候总是盲目的,甚至有纵使追求的事物近在咫尺仍浑然不觉的情况。」 「嗯,我会铭记在心。」 「你打算继续留在这个镇上吗?」 「今天早上我留意了一下手机,发现有联络通知我让我出国的准备已经完成了。等安排一准备妥当,我马上就要飞往国外。师父您若要跟踪我,我是不介意啦!不过请小心不 要被人发现了。」 「那当然。」 「还有一件事……」 福井在吴钟的面前竖起食指后,露出一个感觉坏坏的笑容。 「说不定,就算跟着我也见不到白川医师喔!因为我听说就算是结社的会员,也几乎无法和他碰面呢!」 「唔。」 「如果您坚持一定要见到白川医师,那请您用指定邮局的方式跟这里联络。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会帮忙安排见面的时间。」 福井交给吴钟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上头记载着德国小镇的邮局名。 「不胜感激。」 「不会,这是您帮忙代付手术费的谢礼。」 留下这句话掉头转身之后,福井走过被海风吹得摇曳生姿的草地上离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吴钟心想: 福井已经不需要人家担心了吧,就算那个褐发少女没有陪在他的身旁,他也能挖掘出某种崭新的事物不是吗—— 「不可、不可.拙僧是怎么啦?竟然作起美梦来了……」 吴钟摸了摸头壳,朝福井离开的方向迈步走去。 * 绮罗帆把手肘靠在窗框,眺望着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大海。 现在一伙人正坐在从别墅回家的列车上,是上行的最后一班快车。 一旁鞠菜把头靠在绮罗帆的肩膀上,发出「嘶——嘶——」的呼息声。 或许是玩得太累了吧,直到最后一刻为止始终不肯上岸来的人也是鞠菜。 坐在鞠菜对面位子上的班长同样闭上了眼睛,不过班长是否真的睡着了倒是有点可疑。因为她是看鞠菜睡了以后才跟着睡的,搞不好又在耍自以为是的贴心了。 绮罗帆盯着紧握在胸前的手机萤幕上,从刚刚就反覆看了好几次好几次的讯息。 〈昨天谢谢你了。记得帮我转告朝永一声喔!有机会再见。〉 虽然十分简短,但对绮罗帆而言这样已经足够了。最后一句话尤其令她感到高兴。 〈嗯,要再见喔!〉绮罗帆打完简讯后回传。 「你在窃笑什么?」 坐在绮罗帆前面的朝永嘟嚷道。 「人家才没有在窃笑哩!」 绮罗帆把手机收回包包里的同时,向朝永摆了个臭脸。 「欸,朝永……如果明年还能再来这里玩就好了呢!就我们四人。」 「……是啊。」 朝永露出稍微思考了一下的表情,接着回答道。 他闭上眼睛。 「我也累了。我要睡觉。」 绮罗帆面露微笑,嘴里呢喃「那我也睡一下吧……」然后阖上了双眼。 在她眼帘的内侧,正映照着一朵鲜红色的巨大烟火。 蔚蓝的天空是那么一望无际。 积雨云从遥远的海面滚滚冒出,模样有如棉花糖一般。太阳光晒得皮肤隐隐作痛,沙滩则一闪一闪地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浅滩上追逐着海滩球的绮罗帆与鞠菜嬉粲刑f……」 「亏你这样子还想舍弃世界哪。」 「嗯,我无话可说。」 福井抓了抓那一头鬈发。 「……方便拙僧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别说一个问题,您有想问的就尽管问吧。只不过限定结社以外的事情。」 「这一点拙僧很清楚。拙僧想知道的是,你过去为何想舍弃世界?」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是因为你未能感受到你对绮罗帆阁下所期待的与世界的羁绊,听说你是这么表示的吧?」 「是的,我所期待的,是童年时和她在这里所感受到的刺激体验。可是,很遗憾的那两年期间完全没有这样的体验……」 「不过,你真的是只期待刺激的体验才和绮罗帆阁下交往的吗?跟往事无关,是你感觉到和绮罗帆阁下之间有某种牵绊存在,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昨天你被拒绝 的时候应该不至於绝望到那种地步才对。」 福井面露惊愕的表情后,垂下头一语不发。 过了一下子,他才开始支支吾吾地开口说话: 「说得也是。或许我在两年前是感受到自己和重逢的绮罗帆之间的羁绊没错。」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想断绝呢?与其一直被那种过去的记忆束缚,难道你没办法借由增强自己与绮罗帆阁下的羁绊来强化与世界的联系吗?绮罗帆阁下应该也是如此渴望的。」 「的确没错……可是当时我脑筋就是转不过来。」 福井抬起写满落寞的脸。 「我猜大概是因为害怕的关系吧。在和她重逢以前,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增强和别人的牵绊。但是,每一次的经验结果都碰壁。我很害怕和她的关系最后也会变成那样啊!所 以与其由我主动去增强牵绊,不如期望她可以来引导我,我是这麽认为的。」 「原来如此,是这麽一回事啊!」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根本是同一件事也说不定。」 「同一件事?」 「是啊,不论是由她引导我到可以强化与世界羁绊的场所、还是由我去增强自己和她的牵绊,都一样……我之所以会这麽讲是有原因的。其实,以前我和绮罗帆一起看烟火的 时候,虽然真的有被烟火感动到啦,可是我并没有一直盯着烟火看。」 福井不好意思似地搔了一下鼻头。 「我想我从途中开始就一直在注视着看烟火看得出神的绮罗帆吧!她对第一次看到的烟火显得格外兴奋,脸涨得红通通的……我那时一直看着映照在她眼睛上的烟火。」 停顿了一会儿,「唔……」吴钟喃喃地沉吟了一声。 「你注意到自己的心境后,现在打算怎么办?有意思重建和绮罗帆阁下的牵绊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目男吗?我是曾经和世界断绝关系的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不会去吃回头草的。更何况……她似乎在我消失的期间创造出新的牵绊呢,而 且还是十分强而有力的牵绊。」 福井注视着沙滩上的绮罗帆,脸上满是寂寥之情。 吴钟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 「年轻的时候总是盲目的,甚至有纵使追求的事物近在咫尺仍浑然不觉的情况。」 「嗯,我会铭记在心。」 「你打算继续留在这个镇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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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雨云从遥远的海面滚滚冒出,模样有如棉花糖一般。太阳光晒得皮肤隐隐作痛,沙滩则一闪一闪地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浅滩上追逐着海滩球的绮罗帆与鞠菜嬉粲刑f……」 「亏你这样子还想舍弃世界哪。」 「嗯,我无话可说。」 福井抓了抓那一头鬈发。 「……方便拙僧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别说一个问题,您有想问的就尽管问吧。只不过限定结社以外的事情。」 「这一点拙僧很清楚。拙僧想知道的是,你过去为何想舍弃世界?」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是因为你未能感受到你对绮罗帆阁下所期待的与世界的羁绊,听说你是这么表示的吧?」 「是的,我所期待的,是童年时和她在这里所感受到的刺激体验。可是,很遗憾的那两年期间完全没有这样的体验……」 「不过,你真的是只期待刺激的体验才和绮罗帆阁下交往的吗?跟往事无关,是你感觉到和绮罗帆阁下之间有某种牵绊存在,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昨天你被拒绝 的时候应该不至於绝望到那种地步才对。」 福井面露惊愕的表情后,垂下头一语不发。 过了一下子,他才开始支支吾吾地开口说话: 「说得也是。或许我在两年前是感受到自己和重逢的绮罗帆之间的羁绊没错。」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想断绝呢?与其一直被那种过去的记忆束缚,难道你没办法借由增强自己与绮罗帆阁下的羁绊来强化与世界的联系吗?绮罗帆阁下应该也是如此渴望的。」 「的确没错……可是当时我脑筋就是转不过来。」 福井抬起写满落寞的脸。 「我猜大概是因为害怕的关系吧。在和她重逢以前,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增强和别人的牵绊。但是,每一次的经验结果都碰壁。我很害怕和她的关系最后也会变成那样啊!所 以与其由我主动去增强牵绊,不如期望她可以来引导我,我是这麽认为的。」 「原来如此,是这麽一回事啊!」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根本是同一件事也说不定。」 「同一件事?」 「是啊,不论是由她引导我到可以强化与世界羁绊的场所、还是由我去增强自己和她的牵绊,都一样……我之所以会这麽讲是有原因的。其实,以前我和绮罗帆一起看烟火的 时候,虽然真的有被烟火感动到啦,可是我并没有一直盯着烟火看。」 福井不好意思似地搔了一下鼻头。 「我想我从途中开始就一直在注视着看烟火看得出神的绮罗帆吧!她对第一次看到的烟火显得格外兴奋,脸涨得红通通的……我那时一直看着映照在她眼睛上的烟火。」 停顿了一会儿,「唔……」吴钟喃喃地沉吟了一声。 「你注意到自己的心境后,现在打算怎么办?有意思重建和绮罗帆阁下的牵绊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目男吗?我是曾经和世界断绝关系的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不会去吃回头草的。更何况……她似乎在我消失的期间创造出新的牵绊呢,而 且还是十分强而有力的牵绊。」 福井注视着沙滩上的绮罗帆,脸上满是寂寥之情。 吴钟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 「年轻的时候总是盲目的,甚至有纵使追求的事物近在咫尺仍浑然不觉的情况。」 「嗯,我会铭记在心。」 「你打算继续留在这个镇上吗?」 「今天早上我留意了一下手机,发现有联络通知我让我出国的准备已经完成了。等安排一准备妥当,我马上就要飞往国外。师父您若要跟踪我,我是不介意啦!不过请小心不 要被人发现了。」 「那当然。」 「还有一件事……」 福井在吴钟的面前竖起食指后,露出一个感觉坏坏的笑容。 「说不定,就算跟着我也见不到白川医师喔!因为我听说就算是结社的会员,也几乎无法和他碰面呢!」 「唔。」 「如果您坚持一定要见到白川医师,那请您用指定邮局的方式跟这里联络。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会帮忙安排见面的时间。」 福井交给吴钟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上头记载着德国小镇的邮局名。 「不胜感激。」 「不会,这是您帮忙代付手术费的谢礼。」 留下这句话掉头转身之后,福井走过被海风吹得摇曳生姿的草地上离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吴钟心想: 福井已经不需要人家担心了吧,就算那个褐发少女没有陪在他的身旁,他也能挖掘出某种崭新的事物不是吗—— 「不可、不可.拙僧是怎么啦?竟然作起美梦来了……」 吴钟摸了摸头壳,朝福井离开的方向迈步走去。 * 绮罗帆把手肘靠在窗框,眺望着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大海。 现在一伙人正坐在从别墅回家的列车上,是上行的最后一班快车。 一旁鞠菜把头靠在绮罗帆的肩膀上,发出「嘶——嘶——」的呼息声。 或许是玩得太累了吧,直到最后一刻为止始终不肯上岸来的人也是鞠菜。 坐在鞠菜对面位子上的班长同样闭上了眼睛,不过班长是否真的睡着了倒是有点可疑。因为她是看鞠菜睡了以后才跟着睡的,搞不好又在耍自以为是的贴心了。 绮罗帆盯着紧握在胸前的手机萤幕上,从刚刚就反覆看了好几次好几次的讯息。 〈昨天谢谢你了。记得帮我转告朝永一声喔!有机会再见。〉 虽然十分简短,但对绮罗帆而言这样已经足够了。最后一句话尤其令她感到高兴。 〈嗯,要再见喔!〉绮罗帆打完简讯后回传。 「你在窃笑什么?」 坐在绮罗帆前面的朝永嘟嚷道。 「人家才没有在窃笑哩!」 绮罗帆把手机收回包包里的同时,向朝永摆了个臭脸。 「欸,朝永……如果明年还能再来这里玩就好了呢!就我们四人。」 「……是啊。」 朝永露出稍微思考了一下的表情,接着回答道。 他闭上眼睛。 「我也累了。我要睡觉。」 绮罗帆面露微笑,嘴里呢喃「那我也睡一下吧……」然后阖上了双眼。 在她眼帘的内侧,正映照着一朵鲜红色的巨大烟火。 蔚蓝的天空是那么一望无际。 积雨云从遥远的海面滚滚冒出,模样有如棉花糖一般。太阳光晒得皮肤隐隐作痛,沙滩则一闪一闪地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浅滩上追逐着海滩球的绮罗帆与鞠菜嬉粲刑f……」 「亏你这样子还想舍弃世界哪。」 「嗯,我无话可说。」 福井抓了抓那一头鬈发。 「……方便拙僧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别说一个问题,您有想问的就尽管问吧。只不过限定结社以外的事情。」 「这一点拙僧很清楚。拙僧想知道的是,你过去为何想舍弃世界?」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是因为你未能感受到你对绮罗帆阁下所期待的与世界的羁绊,听说你是这么表示的吧?」 「是的,我所期待的,是童年时和她在这里所感受到的刺激体验。可是,很遗憾的那两年期间完全没有这样的体验……」 「不过,你真的是只期待刺激的体验才和绮罗帆阁下交往的吗?跟往事无关,是你感觉到和绮罗帆阁下之间有某种牵绊存在,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昨天你被拒绝 的时候应该不至於绝望到那种地步才对。」 福井面露惊愕的表情后,垂下头一语不发。 过了一下子,他才开始支支吾吾地开口说话: 「说得也是。或许我在两年前是感受到自己和重逢的绮罗帆之间的羁绊没错。」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想断绝呢?与其一直被那种过去的记忆束缚,难道你没办法借由增强自己与绮罗帆阁下的羁绊来强化与世界的联系吗?绮罗帆阁下应该也是如此渴望的。」 「的确没错……可是当时我脑筋就是转不过来。」 福井抬起写满落寞的脸。 「我猜大概是因为害怕的关系吧。在和她重逢以前,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增强和别人的牵绊。但是,每一次的经验结果都碰壁。我很害怕和她的关系最后也会变成那样啊!所 以与其由我主动去增强牵绊,不如期望她可以来引导我,我是这麽认为的。」 「原来如此,是这麽一回事啊!」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根本是同一件事也说不定。」 「同一件事?」 「是啊,不论是由她引导我到可以强化与世界羁绊的场所、还是由我去增强自己和她的牵绊,都一样……我之所以会这麽讲是有原因的。其实,以前我和绮罗帆一起看烟火的 时候,虽然真的有被烟火感动到啦,可是我并没有一直盯着烟火看。」 福井不好意思似地搔了一下鼻头。 「我想我从途中开始就一直在注视着看烟火看得出神的绮罗帆吧!她对第一次看到的烟火显得格外兴奋,脸涨得红通通的……我那时一直看着映照在她眼睛上的烟火。」 停顿了一会儿,「唔……」吴钟喃喃地沉吟了一声。 「你注意到自己的心境后,现在打算怎么办?有意思重建和绮罗帆阁下的牵绊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搞不清楚状况的白目男吗?我是曾经和世界断绝关系的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不会去吃回头草的。更何况……她似乎在我消失的期间创造出新的牵绊呢,而 且还是十分强而有力的牵绊。」 福井注视着沙滩上的绮罗帆,脸上满是寂寥之情。 吴钟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 「年轻的时候总是盲目的,甚至有纵使追求的事物近在咫尺仍浑然不觉的情况。」 「嗯,我会铭记在心。」 「你打算继续留在这个镇上吗?」 「今天早上我留意了一下手机,发现有联络通知我让我出国的准备已经完成了。等安排一准备妥当,我马上就要飞往国外。师父您若要跟踪我,我是不介意啦!不过请小心不 要被人发现了。」 「那当然。」 「还有一件事……」 福井在吴钟的面前竖起食指后,露出一个感觉坏坏的笑容。 「说不定,就算跟着我也见不到白川医师喔!因为我听说就算是结社的会员,也几乎无法和他碰面呢!」 「唔。」 「如果您坚持一定要见到白川医师,那请您用指定邮局的方式跟这里联络。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会帮忙安排见面的时间。」 福井交给吴钟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上头记载着德国小镇的邮局名。 「不胜感激。」 「不会,这是您帮忙代付手术费的谢礼。」 留下这句话掉头转身之后,福井走过被海风吹得摇曳生姿的草地上离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吴钟心想: 福井已经不需要人家担心了吧,就算那个褐发少女没有陪在他的身旁,他也能挖掘出某种崭新的事物不是吗—— 「不可、不可.拙僧是怎么啦?竟然作起美梦来了……」 吴钟摸了摸头壳,朝福井离开的方向迈步走去。 * 绮罗帆把手肘靠在窗框,眺望着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大海。 现在一伙人正坐在从别墅回家的列车上,是上行的最后一班快车。 一旁鞠菜把头靠在绮罗帆的肩膀上,发出「嘶——嘶——」的呼息声。 或许是玩得太累了吧,直到最后一刻为止始终不肯上岸来的人也是鞠菜。 坐在鞠菜对面位子上的班长同样闭上了眼睛,不过班长是否真的睡着了倒是有点可疑。因为她是看鞠菜睡了以后才跟着睡的,搞不好又在耍自以为是的贴心了。 绮罗帆盯着紧握在胸前的手机萤幕上,从刚刚就反覆看了好几次好几次的讯息。 〈昨天谢谢你了。记得帮我转告朝永一声喔!有机会再见。〉 虽然十分简短,但对绮罗帆而言这样已经足够了。最后一句话尤其令她感到高兴。 〈嗯,要再见喔!〉绮罗帆打完简讯后回传。 「你在窃笑什么?」 坐在绮罗帆前面的朝永嘟嚷道。 「人家才没有在窃笑哩!」 绮罗帆把手机收回包包里的同时,向朝永摆了个臭脸。 「欸,朝永……如果明年还能再来这里玩就好了呢!就我们四人。」 「……是啊。」 朝永露出稍微思考了一下的表情,接着回答道。 他闭上眼睛。 「我也累了。我要睡觉。」 绮罗帆面露微笑,嘴里呢喃「那我也睡一下吧……」然后阖上了双眼。 在她眼帘的内侧,正映照着一朵鲜红色的巨大烟火。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在此献上樱乃绮罗帆的第三部作品「樱乃绮罗帆的夏色急救箱」,描述绮罗帆在暑假所遭遇的不可思议体验……是一篇总结此一系列作品的故事。 这回的舞台离开了新宿的喧嚣,对,我们来到了「海边」! 月见算一算已经有十年以上没在占了地表七成面积、被标榜为所有生命起源处的那个超大水池游过泳了。明明在上大学前我几乎每年都会去山口县萩市的菊之丘(动画『奥样 は魔法少女』的故事舞台)游到浑身晒得跟黑人没两样为止说,现在却几乎快忘记海水到底是咸的还是甜的了。话说回来,若只是想游泳的话,去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游泳池不就够 了?而且不用担心船虫跟水母的问题。规模大一点的场所,甚至还设有炒面贩卖店呢!里面也不会有沙子加菜了。 说到暑假……小学生时代,月见总是在暑假的前三天就把暑假作业解决掉了。唯有那二天期间,我做完广播体操回家后,便一直面对书桌,埋首于算术练习还有汉字的抄写, 直到上床睡觉为止。等到作业全部解决以后才是真正属於我的暑假。早一点完成义务,不把隐忧留到后头,我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学生呢! 只不过这个方法会把写完的作业抛在一旁长达一个月,所以有时会把费尽苦心完成的成果弄丢导致得重写,不然就是忘记内容,结果新学期考试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可以说 是一把双面刃(不推荐给新手使用)。顺道一提,樱乃绮罗帆是那种把功课留到最后一个礼拜才动笔的类型,向班长请求支援的模样彷佛历历在目。 好了。 本书是在盛夏的八月所写的。在冷气吹得沁凉的房间听着蝉鸣伏桌执笔时,忽然回想起以前拚了命写暑假作业的往事,心情变得很怀旧。考虑等之后生活稳定下来了,要再去 萩市一趟呢! ——可以的话希望是在炎热的夏天去。 最后,感谢支持樱乃绮罗帆的各位读者。在此向利用出色的插图创造出绮罗帆世界的裕龙ながれ老师、承蒙关照的编辑s氏、以及m氏,致上万分的谢意。 月见草平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在此献上樱乃绮罗帆的第三部作品「樱乃绮罗帆的夏色急救箱」,描述绮罗帆在暑假所遭遇的不可思议体验……是一篇总结此一系列作品的故事。 这回的舞台离开了新宿的喧嚣,对,我们来到了「海边」! 月见算一算已经有十年以上没在占了地表七成面积、被标榜为所有生命起源处的那个超大水池游过泳了。明明在上大学前我几乎每年都会去山口县萩市的菊之丘(动画『奥样 は魔法少女』的故事舞台)游到浑身晒得跟黑人没两样为止说,现在却几乎快忘记海水到底是咸的还是甜的了。话说回来,若只是想游泳的话,去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游泳池不就够 了?而且不用担心船虫跟水母的问题。规模大一点的场所,甚至还设有炒面贩卖店呢!里面也不会有沙子加菜了。 说到暑假……小学生时代,月见总是在暑假的前三天就把暑假作业解决掉了。唯有那二天期间,我做完广播体操回家后,便一直面对书桌,埋首于算术练习还有汉字的抄写, 直到上床睡觉为止。等到作业全部解决以后才是真正属於我的暑假。早一点完成义务,不把隐忧留到后头,我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学生呢! 只不过这个方法会把写完的作业抛在一旁长达一个月,所以有时会把费尽苦心完成的成果弄丢导致得重写,不然就是忘记内容,结果新学期考试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可以说 是一把双面刃(不推荐给新手使用)。顺道一提,樱乃绮罗帆是那种把功课留到最后一个礼拜才动笔的类型,向班长请求支援的模样彷佛历历在目。 好了。 本书是在盛夏的八月所写的。在冷气吹得沁凉的房间听着蝉鸣伏桌执笔时,忽然回想起以前拚了命写暑假作业的往事,心情变得很怀旧。考虑等之后生活稳定下来了,要再去 萩市一趟呢! ——可以的话希望是在炎热的夏天去。 最后,感谢支持樱乃绮罗帆的各位读者。在此向利用出色的插图创造出绮罗帆世界的裕龙ながれ老师、承蒙关照的编辑s氏、以及m氏,致上万分的谢意。 月见草平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在此献上樱乃绮罗帆的第三部作品「樱乃绮罗帆的夏色急救箱」,描述绮罗帆在暑假所遭遇的不可思议体验……是一篇总结此一系列作品的故事。 这回的舞台离开了新宿的喧嚣,对,我们来到了「海边」! 月见算一算已经有十年以上没在占了地表七成面积、被标榜为所有生命起源处的那个超大水池游过泳了。明明在上大学前我几乎每年都会去山口县萩市的菊之丘(动画『奥样 は魔法少女』的故事舞台)游到浑身晒得跟黑人没两样为止说,现在却几乎快忘记海水到底是咸的还是甜的了。话说回来,若只是想游泳的话,去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游泳池不就够 了?而且不用担心船虫跟水母的问题。规模大一点的场所,甚至还设有炒面贩卖店呢!里面也不会有沙子加菜了。 说到暑假……小学生时代,月见总是在暑假的前三天就把暑假作业解决掉了。唯有那二天期间,我做完广播体操回家后,便一直面对书桌,埋首于算术练习还有汉字的抄写, 直到上床睡觉为止。等到作业全部解决以后才是真正属於我的暑假。早一点完成义务,不把隐忧留到后头,我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学生呢! 只不过这个方法会把写完的作业抛在一旁长达一个月,所以有时会把费尽苦心完成的成果弄丢导致得重写,不然就是忘记内容,结果新学期考试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可以说 是一把双面刃(不推荐给新手使用)。顺道一提,樱乃绮罗帆是那种把功课留到最后一个礼拜才动笔的类型,向班长请求支援的模样彷佛历历在目。 好了。 本书是在盛夏的八月所写的。在冷气吹得沁凉的房间听着蝉鸣伏桌执笔时,忽然回想起以前拚了命写暑假作业的往事,心情变得很怀旧。考虑等之后生活稳定下来了,要再去 萩市一趟呢! ——可以的话希望是在炎热的夏天去。 最后,感谢支持樱乃绮罗帆的各位读者。在此向利用出色的插图创造出绮罗帆世界的裕龙ながれ老师、承蒙关照的编辑s氏、以及m氏,致上万分的谢意。 月见草平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在此献上樱乃绮罗帆的第三部作品「樱乃绮罗帆的夏色急救箱」,描述绮罗帆在暑假所遭遇的不可思议体验……是一篇总结此一系列作品的故事。 这回的舞台离开了新宿的喧嚣,对,我们来到了「海边」! 月见算一算已经有十年以上没在占了地表七成面积、被标榜为所有生命起源处的那个超大水池游过泳了。明明在上大学前我几乎每年都会去山口县萩市的菊之丘(动画『奥样 は魔法少女』的故事舞台)游到浑身晒得跟黑人没两样为止说,现在却几乎快忘记海水到底是咸的还是甜的了。话说回来,若只是想游泳的话,去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游泳池不就够 了?而且不用担心船虫跟水母的问题。规模大一点的场所,甚至还设有炒面贩卖店呢!里面也不会有沙子加菜了。 说到暑假……小学生时代,月见总是在暑假的前三天就把暑假作业解决掉了。唯有那二天期间,我做完广播体操回家后,便一直面对书桌,埋首于算术练习还有汉字的抄写, 直到上床睡觉为止。等到作业全部解决以后才是真正属於我的暑假。早一点完成义务,不把隐忧留到后头,我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学生呢! 只不过这个方法会把写完的作业抛在一旁长达一个月,所以有时会把费尽苦心完成的成果弄丢导致得重写,不然就是忘记内容,结果新学期考试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可以说 是一把双面刃(不推荐给新手使用)。顺道一提,樱乃绮罗帆是那种把功课留到最后一个礼拜才动笔的类型,向班长请求支援的模样彷佛历历在目。 好了。 本书是在盛夏的八月所写的。在冷气吹得沁凉的房间听着蝉鸣伏桌执笔时,忽然回想起以前拚了命写暑假作业的往事,心情变得很怀旧。考虑等之后生活稳定下来了,要再去 萩市一趟呢! ——可以的话希望是在炎热的夏天去。 最后,感谢支持樱乃绮罗帆的各位读者。在此向利用出色的插图创造出绮罗帆世界的裕龙ながれ老师、承蒙关照的编辑s氏、以及m氏,致上万分的谢意。 月见草平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在此献上樱乃绮罗帆的第三部作品「樱乃绮罗帆的夏色急救箱」,描述绮罗帆在暑假所遭遇的不可思议体验……是一篇总结此一系列作品的故事。 这回的舞台离开了新宿的喧嚣,对,我们来到了「海边」! 月见算一算已经有十年以上没在占了地表七成面积、被标榜为所有生命起源处的那个超大水池游过泳了。明明在上大学前我几乎每年都会去山口县萩市的菊之丘(动画『奥样 は魔法少女』的故事舞台)游到浑身晒得跟黑人没两样为止说,现在却几乎快忘记海水到底是咸的还是甜的了。话说回来,若只是想游泳的话,去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游泳池不就够 了?而且不用担心船虫跟水母的问题。规模大一点的场所,甚至还设有炒面贩卖店呢!里面也不会有沙子加菜了。 说到暑假……小学生时代,月见总是在暑假的前三天就把暑假作业解决掉了。唯有那二天期间,我做完广播体操回家后,便一直面对书桌,埋首于算术练习还有汉字的抄写, 直到上床睡觉为止。等到作业全部解决以后才是真正属於我的暑假。早一点完成义务,不把隐忧留到后头,我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学生呢! 只不过这个方法会把写完的作业抛在一旁长达一个月,所以有时会把费尽苦心完成的成果弄丢导致得重写,不然就是忘记内容,结果新学期考试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可以说 是一把双面刃(不推荐给新手使用)。顺道一提,樱乃绮罗帆是那种把功课留到最后一个礼拜才动笔的类型,向班长请求支援的模样彷佛历历在目。 好了。 本书是在盛夏的八月所写的。在冷气吹得沁凉的房间听着蝉鸣伏桌执笔时,忽然回想起以前拚了命写暑假作业的往事,心情变得很怀旧。考虑等之后生活稳定下来了,要再去 萩市一趟呢! ——可以的话希望是在炎热的夏天去。 最后,感谢支持樱乃绮罗帆的各位读者。在此向利用出色的插图创造出绮罗帆世界的裕龙ながれ老师、承蒙关照的编辑s氏、以及m氏,致上万分的谢意。 月见草平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在此献上樱乃绮罗帆的第三部作品「樱乃绮罗帆的夏色急救箱」,描述绮罗帆在暑假所遭遇的不可思议体验……是一篇总结此一系列作品的故事。 这回的舞台离开了新宿的喧嚣,对,我们来到了「海边」! 月见算一算已经有十年以上没在占了地表七成面积、被标榜为所有生命起源处的那个超大水池游过泳了。明明在上大学前我几乎每年都会去山口县萩市的菊之丘(动画『奥样 は魔法少女』的故事舞台)游到浑身晒得跟黑人没两样为止说,现在却几乎快忘记海水到底是咸的还是甜的了。话说回来,若只是想游泳的话,去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游泳池不就够 了?而且不用担心船虫跟水母的问题。规模大一点的场所,甚至还设有炒面贩卖店呢!里面也不会有沙子加菜了。 说到暑假……小学生时代,月见总是在暑假的前三天就把暑假作业解决掉了。唯有那二天期间,我做完广播体操回家后,便一直面对书桌,埋首于算术练习还有汉字的抄写, 直到上床睡觉为止。等到作业全部解决以后才是真正属於我的暑假。早一点完成义务,不把隐忧留到后头,我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学生呢! 只不过这个方法会把写完的作业抛在一旁长达一个月,所以有时会把费尽苦心完成的成果弄丢导致得重写,不然就是忘记内容,结果新学期考试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可以说 是一把双面刃(不推荐给新手使用)。顺道一提,樱乃绮罗帆是那种把功课留到最后一个礼拜才动笔的类型,向班长请求支援的模样彷佛历历在目。 好了。 本书是在盛夏的八月所写的。在冷气吹得沁凉的房间听着蝉鸣伏桌执笔时,忽然回想起以前拚了命写暑假作业的往事,心情变得很怀旧。考虑等之后生活稳定下来了,要再去 萩市一趟呢! ——可以的话希望是在炎热的夏天去。 最后,感谢支持樱乃绮罗帆的各位读者。在此向利用出色的插图创造出绮罗帆世界的裕龙ながれ老师、承蒙关照的编辑s氏、以及m氏,致上万分的谢意。 月见草平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在此献上樱乃绮罗帆的第三部作品「樱乃绮罗帆的夏色急救箱」,描述绮罗帆在暑假所遭遇的不可思议体验……是一篇总结此一系列作品的故事。 这回的舞台离开了新宿的喧嚣,对,我们来到了「海边」! 月见算一算已经有十年以上没在占了地表七成面积、被标榜为所有生命起源处的那个超大水池游过泳了。明明在上大学前我几乎每年都会去山口县萩市的菊之丘(动画『奥样 は魔法少女』的故事舞台)游到浑身晒得跟黑人没两样为止说,现在却几乎快忘记海水到底是咸的还是甜的了。话说回来,若只是想游泳的话,去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游泳池不就够 了?而且不用担心船虫跟水母的问题。规模大一点的场所,甚至还设有炒面贩卖店呢!里面也不会有沙子加菜了。 说到暑假……小学生时代,月见总是在暑假的前三天就把暑假作业解决掉了。唯有那二天期间,我做完广播体操回家后,便一直面对书桌,埋首于算术练习还有汉字的抄写, 直到上床睡觉为止。等到作业全部解决以后才是真正属於我的暑假。早一点完成义务,不把隐忧留到后头,我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学生呢! 只不过这个方法会把写完的作业抛在一旁长达一个月,所以有时会把费尽苦心完成的成果弄丢导致得重写,不然就是忘记内容,结果新学期考试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可以说 是一把双面刃(不推荐给新手使用)。顺道一提,樱乃绮罗帆是那种把功课留到最后一个礼拜才动笔的类型,向班长请求支援的模样彷佛历历在目。 好了。 本书是在盛夏的八月所写的。在冷气吹得沁凉的房间听着蝉鸣伏桌执笔时,忽然回想起以前拚了命写暑假作业的往事,心情变得很怀旧。考虑等之后生活稳定下来了,要再去 萩市一趟呢! ——可以的话希望是在炎热的夏天去。 最后,感谢支持樱乃绮罗帆的各位读者。在此向利用出色的插图创造出绮罗帆世界的裕龙ながれ老师、承蒙关照的编辑s氏、以及m氏,致上万分的谢意。 月见草平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在此献上樱乃绮罗帆的第三部作品「樱乃绮罗帆的夏色急救箱」,描述绮罗帆在暑假所遭遇的不可思议体验……是一篇总结此一系列作品的故事。 这回的舞台离开了新宿的喧嚣,对,我们来到了「海边」! 月见算一算已经有十年以上没在占了地表七成面积、被标榜为所有生命起源处的那个超大水池游过泳了。明明在上大学前我几乎每年都会去山口县萩市的菊之丘(动画『奥样 は魔法少女』的故事舞台)游到浑身晒得跟黑人没两样为止说,现在却几乎快忘记海水到底是咸的还是甜的了。话说回来,若只是想游泳的话,去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游泳池不就够 了?而且不用担心船虫跟水母的问题。规模大一点的场所,甚至还设有炒面贩卖店呢!里面也不会有沙子加菜了。 说到暑假……小学生时代,月见总是在暑假的前三天就把暑假作业解决掉了。唯有那二天期间,我做完广播体操回家后,便一直面对书桌,埋首于算术练习还有汉字的抄写, 直到上床睡觉为止。等到作业全部解决以后才是真正属於我的暑假。早一点完成义务,不把隐忧留到后头,我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学生呢! 只不过这个方法会把写完的作业抛在一旁长达一个月,所以有时会把费尽苦心完成的成果弄丢导致得重写,不然就是忘记内容,结果新学期考试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可以说 是一把双面刃(不推荐给新手使用)。顺道一提,樱乃绮罗帆是那种把功课留到最后一个礼拜才动笔的类型,向班长请求支援的模样彷佛历历在目。 好了。 本书是在盛夏的八月所写的。在冷气吹得沁凉的房间听着蝉鸣伏桌执笔时,忽然回想起以前拚了命写暑假作业的往事,心情变得很怀旧。考虑等之后生活稳定下来了,要再去 萩市一趟呢! ——可以的话希望是在炎热的夏天去。 最后,感谢支持樱乃绮罗帆的各位读者。在此向利用出色的插图创造出绮罗帆世界的裕龙ながれ老师、承蒙关照的编辑s氏、以及m氏,致上万分的谢意。 月见草平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在此献上樱乃绮罗帆的第三部作品「樱乃绮罗帆的夏色急救箱」,描述绮罗帆在暑假所遭遇的不可思议体验……是一篇总结此一系列作品的故事。 这回的舞台离开了新宿的喧嚣,对,我们来到了「海边」! 月见算一算已经有十年以上没在占了地表七成面积、被标榜为所有生命起源处的那个超大水池游过泳了。明明在上大学前我几乎每年都会去山口县萩市的菊之丘(动画『奥样 は魔法少女』的故事舞台)游到浑身晒得跟黑人没两样为止说,现在却几乎快忘记海水到底是咸的还是甜的了。话说回来,若只是想游泳的话,去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游泳池不就够 了?而且不用担心船虫跟水母的问题。规模大一点的场所,甚至还设有炒面贩卖店呢!里面也不会有沙子加菜了。 说到暑假……小学生时代,月见总是在暑假的前三天就把暑假作业解决掉了。唯有那二天期间,我做完广播体操回家后,便一直面对书桌,埋首于算术练习还有汉字的抄写, 直到上床睡觉为止。等到作业全部解决以后才是真正属於我的暑假。早一点完成义务,不把隐忧留到后头,我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学生呢! 只不过这个方法会把写完的作业抛在一旁长达一个月,所以有时会把费尽苦心完成的成果弄丢导致得重写,不然就是忘记内容,结果新学期考试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可以说 是一把双面刃(不推荐给新手使用)。顺道一提,樱乃绮罗帆是那种把功课留到最后一个礼拜才动笔的类型,向班长请求支援的模样彷佛历历在目。 好了。 本书是在盛夏的八月所写的。在冷气吹得沁凉的房间听着蝉鸣伏桌执笔时,忽然回想起以前拚了命写暑假作业的往事,心情变得很怀旧。考虑等之后生活稳定下来了,要再去 萩市一趟呢! ——可以的话希望是在炎热的夏天去。 最后,感谢支持樱乃绮罗帆的各位读者。在此向利用出色的插图创造出绮罗帆世界的裕龙ながれ老师、承蒙关照的编辑s氏、以及m氏,致上万分的谢意。 月见草平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