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 人物介绍 空口真帆(空口真帆(そらぐちまほ)) 本作主角。个性内向,超级闷骚的毒舌少女。将姓读成“くうろ(片假名的ロ)”,加上名字念起来就会变成“黑魔法(くうろまほ)”,因此成为绰号。不过本人的兴趣的确是黑魔法。从偶然间得到的魔术书中学得召唤恶魔的方式,成功的召唤恶魔,却因此被卷入麻烦当中。演剧社社员。 一之濑拓马(一之瀬拓马(いちのせたくま)) 演剧社社长。平时性格沉稳,不过提到沙幸学姊便会十分激动。 大河内祐(大河内祐(おおこうちゆう)) 真帆的同班同学。个性开朗、大而化之。在文化祭中对一之濑拓马一见钟情。 空口夏树(空口夏树(そらぐちなつき)) 真帆的妹妹。和真帆不同,个性开朗活泼,篮球社的精英,有交男朋友。 弓滨三愈(弓ヶ浜三愈(ゆみがはまみゆ))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学姐,十分有钱,天真烂漫。 雏浦志乃(雏浦しの(ひなうらしの))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同班同学。家里经营“雏浦无敌流”一派的空手道道场,武功高强。 凑山容一(凑山容一(みなとやまよういち)) 演剧社学长。搞笑角色。喜欢三愈。 神门裕贵(神门裕贵(ごうどひろき)) 演剧社学弟。外表像是不良少年,身材娇小。对真帆抱持好感。为“恶魔”和“人间”的混血,生气的时候会引起地震等现象。 永音鞠(永音鞠(ながねまり)) 真帆的班导师、演剧社顾问。真实身分为天使,天界机关“アスガルス”的一员。 哥布林(ゴブリン(ごぶりん)) 真帆召唤的巨大老鼠。相当聪慧。 宫胁弥生(宫脇弥生(みやわきやよい)) 演剧社社员。虽然具有不幸体质却活泼可爱。称雏浦为“姐姐大人”,十分爱慕她。 空口真帆(空口真帆(そらぐちまほ)) 本作主角。个性内向,超级闷骚的毒舌少女。将姓读成“くうろ(片假名的ロ)”,加上名字念起来就会变成“黑魔法(くうろまほ)”,因此成为绰号。不过本人的兴趣的确是黑魔法。从偶然间得到的魔术书中学得召唤恶魔的方式,成功的召唤恶魔,却因此被卷入麻烦当中。演剧社社员。 一之濑拓马(一之瀬拓马(いちのせたくま)) 演剧社社长。平时性格沉稳,不过提到沙幸学姊便会十分激动。 大河内祐(大河内祐(おおこうちゆう)) 真帆的同班同学。个性开朗、大而化之。在文化祭中对一之濑拓马一见钟情。 空口夏树(空口夏树(そらぐちなつき)) 真帆的妹妹。和真帆不同,个性开朗活泼,篮球社的精英,有交男朋友。 弓滨三愈(弓ヶ浜三愈(ゆみがはまみゆ))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学姐,十分有钱,天真烂漫。 雏浦志乃(雏浦しの(ひなうらしの))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同班同学。家里经营“雏浦无敌流”一派的空手道道场,武功高强。 凑山容一(凑山容一(みなとやまよういち)) 演剧社学长。搞笑角色。喜欢三愈。 神门裕贵(神门裕贵(ごうどひろき)) 演剧社学弟。外表像是不良少年,身材娇小。对真帆抱持好感。为“恶魔”和“人间”的混血,生气的时候会引起地震等现象。 永音鞠(永音鞠(ながねまり)) 真帆的班导师、演剧社顾问。真实身分为天使,天界机关“アスガルス”的一员。 哥布林(ゴブリン(ごぶりん)) 真帆召唤的巨大老鼠。相当聪慧。 宫胁弥生(宫脇弥生(みやわきやよい)) 演剧社社员。虽然具有不幸体质却活泼可爱。称雏浦为“姐姐大人”,十分爱慕她。 空口真帆(空口真帆(そらぐちまほ)) 本作主角。个性内向,超级闷骚的毒舌少女。将姓读成“くうろ(片假名的ロ)”,加上名字念起来就会变成“黑魔法(くうろまほ)”,因此成为绰号。不过本人的兴趣的确是黑魔法。从偶然间得到的魔术书中学得召唤恶魔的方式,成功的召唤恶魔,却因此被卷入麻烦当中。演剧社社员。 一之濑拓马(一之瀬拓马(いちのせたくま)) 演剧社社长。平时性格沉稳,不过提到沙幸学姊便会十分激动。 大河内祐(大河内祐(おおこうちゆう)) 真帆的同班同学。个性开朗、大而化之。在文化祭中对一之濑拓马一见钟情。 空口夏树(空口夏树(そらぐちなつき)) 真帆的妹妹。和真帆不同,个性开朗活泼,篮球社的精英,有交男朋友。 弓滨三愈(弓ヶ浜三愈(ゆみがはまみゆ))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学姐,十分有钱,天真烂漫。 雏浦志乃(雏浦しの(ひなうらしの))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同班同学。家里经营“雏浦无敌流”一派的空手道道场,武功高强。 凑山容一(凑山容一(みなとやまよういち)) 演剧社学长。搞笑角色。喜欢三愈。 神门裕贵(神门裕贵(ごうどひろき)) 演剧社学弟。外表像是不良少年,身材娇小。对真帆抱持好感。为“恶魔”和“人间”的混血,生气的时候会引起地震等现象。 永音鞠(永音鞠(ながねまり)) 真帆的班导师、演剧社顾问。真实身分为天使,天界机关“アスガルス”的一员。 哥布林(ゴブリン(ごぶりん)) 真帆召唤的巨大老鼠。相当聪慧。 宫胁弥生(宫脇弥生(みやわきやよい)) 演剧社社员。虽然具有不幸体质却活泼可爱。称雏浦为“姐姐大人”,十分爱慕她。 空口真帆(空口真帆(そらぐちまほ)) 本作主角。个性内向,超级闷骚的毒舌少女。将姓读成“くうろ(片假名的ロ)”,加上名字念起来就会变成“黑魔法(くうろまほ)”,因此成为绰号。不过本人的兴趣的确是黑魔法。从偶然间得到的魔术书中学得召唤恶魔的方式,成功的召唤恶魔,却因此被卷入麻烦当中。演剧社社员。 一之濑拓马(一之瀬拓马(いちのせたくま)) 演剧社社长。平时性格沉稳,不过提到沙幸学姊便会十分激动。 大河内祐(大河内祐(おおこうちゆう)) 真帆的同班同学。个性开朗、大而化之。在文化祭中对一之濑拓马一见钟情。 空口夏树(空口夏树(そらぐちなつき)) 真帆的妹妹。和真帆不同,个性开朗活泼,篮球社的精英,有交男朋友。 弓滨三愈(弓ヶ浜三愈(ゆみがはまみゆ))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学姐,十分有钱,天真烂漫。 雏浦志乃(雏浦しの(ひなうらしの))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同班同学。家里经营“雏浦无敌流”一派的空手道道场,武功高强。 凑山容一(凑山容一(みなとやまよういち)) 演剧社学长。搞笑角色。喜欢三愈。 神门裕贵(神门裕贵(ごうどひろき)) 演剧社学弟。外表像是不良少年,身材娇小。对真帆抱持好感。为“恶魔”和“人间”的混血,生气的时候会引起地震等现象。 永音鞠(永音鞠(ながねまり)) 真帆的班导师、演剧社顾问。真实身分为天使,天界机关“アスガルス”的一员。 哥布林(ゴブリン(ごぶりん)) 真帆召唤的巨大老鼠。相当聪慧。 宫胁弥生(宫脇弥生(みやわきやよい)) 演剧社社员。虽然具有不幸体质却活泼可爱。称雏浦为“姐姐大人”,十分爱慕她。 空口真帆(空口真帆(そらぐちまほ)) 本作主角。个性内向,超级闷骚的毒舌少女。将姓读成“くうろ(片假名的ロ)”,加上名字念起来就会变成“黑魔法(くうろまほ)”,因此成为绰号。不过本人的兴趣的确是黑魔法。从偶然间得到的魔术书中学得召唤恶魔的方式,成功的召唤恶魔,却因此被卷入麻烦当中。演剧社社员。 一之濑拓马(一之瀬拓马(いちのせたくま)) 演剧社社长。平时性格沉稳,不过提到沙幸学姊便会十分激动。 大河内祐(大河内祐(おおこうちゆう)) 真帆的同班同学。个性开朗、大而化之。在文化祭中对一之濑拓马一见钟情。 空口夏树(空口夏树(そらぐちなつき)) 真帆的妹妹。和真帆不同,个性开朗活泼,篮球社的精英,有交男朋友。 弓滨三愈(弓ヶ浜三愈(ゆみがはまみゆ))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学姐,十分有钱,天真烂漫。 雏浦志乃(雏浦しの(ひなうらしの))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同班同学。家里经营“雏浦无敌流”一派的空手道道场,武功高强。 凑山容一(凑山容一(みなとやまよういち)) 演剧社学长。搞笑角色。喜欢三愈。 神门裕贵(神门裕贵(ごうどひろき)) 演剧社学弟。外表像是不良少年,身材娇小。对真帆抱持好感。为“恶魔”和“人间”的混血,生气的时候会引起地震等现象。 永音鞠(永音鞠(ながねまり)) 真帆的班导师、演剧社顾问。真实身分为天使,天界机关“アスガルス”的一员。 哥布林(ゴブリン(ごぶりん)) 真帆召唤的巨大老鼠。相当聪慧。 宫胁弥生(宫脇弥生(みやわきやよい)) 演剧社社员。虽然具有不幸体质却活泼可爱。称雏浦为“姐姐大人”,十分爱慕她。 空口真帆(空口真帆(そらぐちまほ)) 本作主角。个性内向,超级闷骚的毒舌少女。将姓读成“くうろ(片假名的ロ)”,加上名字念起来就会变成“黑魔法(くうろまほ)”,因此成为绰号。不过本人的兴趣的确是黑魔法。从偶然间得到的魔术书中学得召唤恶魔的方式,成功的召唤恶魔,却因此被卷入麻烦当中。演剧社社员。 一之濑拓马(一之瀬拓马(いちのせたくま)) 演剧社社长。平时性格沉稳,不过提到沙幸学姊便会十分激动。 大河内祐(大河内祐(おおこうちゆう)) 真帆的同班同学。个性开朗、大而化之。在文化祭中对一之濑拓马一见钟情。 空口夏树(空口夏树(そらぐちなつき)) 真帆的妹妹。和真帆不同,个性开朗活泼,篮球社的精英,有交男朋友。 弓滨三愈(弓ヶ浜三愈(ゆみがはまみゆ))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学姐,十分有钱,天真烂漫。 雏浦志乃(雏浦しの(ひなうらしの))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同班同学。家里经营“雏浦无敌流”一派的空手道道场,武功高强。 凑山容一(凑山容一(みなとやまよういち)) 演剧社学长。搞笑角色。喜欢三愈。 神门裕贵(神门裕贵(ごうどひろき)) 演剧社学弟。外表像是不良少年,身材娇小。对真帆抱持好感。为“恶魔”和“人间”的混血,生气的时候会引起地震等现象。 永音鞠(永音鞠(ながねまり)) 真帆的班导师、演剧社顾问。真实身分为天使,天界机关“アスガルス”的一员。 哥布林(ゴブリン(ごぶりん)) 真帆召唤的巨大老鼠。相当聪慧。 宫胁弥生(宫脇弥生(みやわきやよい)) 演剧社社员。虽然具有不幸体质却活泼可爱。称雏浦为“姐姐大人”,十分爱慕她。 空口真帆(空口真帆(そらぐちまほ)) 本作主角。个性内向,超级闷骚的毒舌少女。将姓读成“くうろ(片假名的ロ)”,加上名字念起来就会变成“黑魔法(くうろまほ)”,因此成为绰号。不过本人的兴趣的确是黑魔法。从偶然间得到的魔术书中学得召唤恶魔的方式,成功的召唤恶魔,却因此被卷入麻烦当中。演剧社社员。 一之濑拓马(一之瀬拓马(いちのせたくま)) 演剧社社长。平时性格沉稳,不过提到沙幸学姊便会十分激动。 大河内祐(大河内祐(おおこうちゆう)) 真帆的同班同学。个性开朗、大而化之。在文化祭中对一之濑拓马一见钟情。 空口夏树(空口夏树(そらぐちなつき)) 真帆的妹妹。和真帆不同,个性开朗活泼,篮球社的精英,有交男朋友。 弓滨三愈(弓ヶ浜三愈(ゆみがはまみゆ))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学姐,十分有钱,天真烂漫。 雏浦志乃(雏浦しの(ひなうらしの))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同班同学。家里经营“雏浦无敌流”一派的空手道道场,武功高强。 凑山容一(凑山容一(みなとやまよういち)) 演剧社学长。搞笑角色。喜欢三愈。 神门裕贵(神门裕贵(ごうどひろき)) 演剧社学弟。外表像是不良少年,身材娇小。对真帆抱持好感。为“恶魔”和“人间”的混血,生气的时候会引起地震等现象。 永音鞠(永音鞠(ながねまり)) 真帆的班导师、演剧社顾问。真实身分为天使,天界机关“アスガルス”的一员。 哥布林(ゴブリン(ごぶりん)) 真帆召唤的巨大老鼠。相当聪慧。 宫胁弥生(宫脇弥生(みやわきやよい)) 演剧社社员。虽然具有不幸体质却活泼可爱。称雏浦为“姐姐大人”,十分爱慕她。 空口真帆(空口真帆(そらぐちまほ)) 本作主角。个性内向,超级闷骚的毒舌少女。将姓读成“くうろ(片假名的ロ)”,加上名字念起来就会变成“黑魔法(くうろまほ)”,因此成为绰号。不过本人的兴趣的确是黑魔法。从偶然间得到的魔术书中学得召唤恶魔的方式,成功的召唤恶魔,却因此被卷入麻烦当中。演剧社社员。 一之濑拓马(一之瀬拓马(いちのせたくま)) 演剧社社长。平时性格沉稳,不过提到沙幸学姊便会十分激动。 大河内祐(大河内祐(おおこうちゆう)) 真帆的同班同学。个性开朗、大而化之。在文化祭中对一之濑拓马一见钟情。 空口夏树(空口夏树(そらぐちなつき)) 真帆的妹妹。和真帆不同,个性开朗活泼,篮球社的精英,有交男朋友。 弓滨三愈(弓ヶ浜三愈(ゆみがはまみゆ))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学姐,十分有钱,天真烂漫。 雏浦志乃(雏浦しの(ひなうらしの))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同班同学。家里经营“雏浦无敌流”一派的空手道道场,武功高强。 凑山容一(凑山容一(みなとやまよういち)) 演剧社学长。搞笑角色。喜欢三愈。 神门裕贵(神门裕贵(ごうどひろき)) 演剧社学弟。外表像是不良少年,身材娇小。对真帆抱持好感。为“恶魔”和“人间”的混血,生气的时候会引起地震等现象。 永音鞠(永音鞠(ながねまり)) 真帆的班导师、演剧社顾问。真实身分为天使,天界机关“アスガルス”的一员。 哥布林(ゴブリン(ごぶりん)) 真帆召唤的巨大老鼠。相当聪慧。 宫胁弥生(宫脇弥生(みやわきやよい)) 演剧社社员。虽然具有不幸体质却活泼可爱。称雏浦为“姐姐大人”,十分爱慕她。 空口真帆(空口真帆(そらぐちまほ)) 本作主角。个性内向,超级闷骚的毒舌少女。将姓读成“くうろ(片假名的ロ)”,加上名字念起来就会变成“黑魔法(くうろまほ)”,因此成为绰号。不过本人的兴趣的确是黑魔法。从偶然间得到的魔术书中学得召唤恶魔的方式,成功的召唤恶魔,却因此被卷入麻烦当中。演剧社社员。 一之濑拓马(一之瀬拓马(いちのせたくま)) 演剧社社长。平时性格沉稳,不过提到沙幸学姊便会十分激动。 大河内祐(大河内祐(おおこうちゆう)) 真帆的同班同学。个性开朗、大而化之。在文化祭中对一之濑拓马一见钟情。 空口夏树(空口夏树(そらぐちなつき)) 真帆的妹妹。和真帆不同,个性开朗活泼,篮球社的精英,有交男朋友。 弓滨三愈(弓ヶ浜三愈(ゆみがはまみゆ))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学姐,十分有钱,天真烂漫。 雏浦志乃(雏浦しの(ひなうらしの)) 演剧社社员。真帆的同班同学。家里经营“雏浦无敌流”一派的空手道道场,武功高强。 凑山容一(凑山容一(みなとやまよういち)) 演剧社学长。搞笑角色。喜欢三愈。 神门裕贵(神门裕贵(ごうどひろき)) 演剧社学弟。外表像是不良少年,身材娇小。对真帆抱持好感。为“恶魔”和“人间”的混血,生气的时候会引起地震等现象。 永音鞠(永音鞠(ながねまり)) 真帆的班导师、演剧社顾问。真实身分为天使,天界机关“アスガルス”的一员。 哥布林(ゴブリン(ごぶりん)) 真帆召唤的巨大老鼠。相当聪慧。 宫胁弥生(宫脇弥生(みやわきやよい)) 演剧社社员。虽然具有不幸体质却活泼可爱。称雏浦为“姐姐大人”,十分爱慕她。 阴沉黑魔法 「听不懂吗?」 老师对低着头的我同道。 并不是这样好吗!对于老师的误解我感到敬谢不敏! 我知道答案,只是没办法表达出来而已,因为要在大家面前大声说话真的很丢脸嘛,所以我就像平常一样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周围的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嘲笑似的叹气声从教室四周传来,回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紧紧包围着我。含有大量二氧化碳和恶意的空气不断振动,传来其他同学的嘲笑声。 ---这些像伙!看我怎么诅咒你们! 啊啊,心情好差,我总是被大家当成傻瓜,大家都瞧不起我、一味地眨低我。总之,我是超不受欢迎的人物。 下课钟声响起了——时机真是烂到可以,如果早积分钟响的话,我就不必遇到这么悲惨的事情,看来连神明都很讨厌我吧,心情闷到爆。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接下来是打扫时间,可是大家却都没有离开教室,我心里觉得很不可思议,所以看了一下整个教室,这时,班长走到讲台前发言。 「接下来,是我们一年级生涯当中最后一次更换座位。」 换座位,啊啊,原来如此。这个班级每月会换一次座位。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换得那么频繁,不过反正这些事情都跟我没关系。班长拿着签筒给每一个人抽签,不管我抽到什么,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理由很简单—— 「空口同学,可以拜托你一下吗---」 当大家都抽完签,开始更换座位的时候,一个同学走过来跟我说话。刚刚之所以说不管我抽到什么签都是一样的,原因就在这里。对了,空口是我的姓,我叫空口真帆(suchimaho),大家都叫我「黑魔法」。把「空」念成「kuu」、把口念成「ro」的话,读音就跟「黑魔法」(kuromahou)一样。从小学开始,大家就在背地里叫我「黑魔法」,这些人应该不想让我知道他们这么叫我,但因为我从小就是顺风耳,所以听得一清二楚。而且,我也很清楚是谁这么叫我的,那些人最好小心一点。 「是换位子的事吗?」 我用听力检查里最小最小的声音问道。基本上,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有人跟我说话。 不出我所料,跟我说话的那个女生很高兴地点点头。 「空口同学的视力不是不太好吗?所以我想,你坐后面的话可能会看不清楚。」你是没看见本小姐的眼镜吗?眼镜是用来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看我用眼镜的力量杀了你!---不过这些话当然都只放在心里,我只是保持沉默,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这次刚好抽到前面的位子嘛,所以就想是不是能跟空口同学交换一下。」 「嗯,知道了。」 我用更小的声音回答,如果不是兔子的话,应该听不见这个声音吧,可是那个女生很高兴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跑掉了。她大概知道我一定会乖乖接受、不会有任何抱怨吧。事实上,在这一年当中,除了第一排的座位之外,我没有坐过其他位子,因为每次都有人来跟我换座位,而我也都无条件地答应对方。 我被利用了。这样的声音空虚地回荡在心里。跟我说话的那些家伙虽然都很讨厌,不过什么都不说、任他们予取予求的我也很糟糕。总之,以后我一定会诅咒那些家伙的。 「空口!谢啦!」 突然听到这么大的声音,害我吓了一大跳。声音来自教室某个角落,那个角落是罪恶的渊薮,大河内裕和她的朋友就聚在那里。刚才那个想跟我换位子的女生,应该是因为想坐在大河内旁边,所以才跑来找我商量的吧。这就是身为大姊头的大河内会跟我道谢的原因。 大河内这家伙,简单说来就是人类跟大猩猩交配出来的雌性动物。她的特征是粗野加低级,喜欢大声嚷嚷、边拍手边大笑、说话时的用字遣词也很粗俗,更糟的是,她常常在背后说我坏话。虽然我没有当场听到过,不过她肯定有说,百分之百有说,因为她的眼神总是透出这种讯息。我想现在她一定像白痴一样嘿嘿嘿地大笑,得意地宣传说「要从黑魔法手中换到位子真是太简单了」。 如果达尔文打电话来的话,我一定要把大河内的事情告诉他!——这里有大猩猩的进化种!赶快把她带去你的研究室吧!我一定要这么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河内很受欢迎。不管是男生女生都跟她处得很好。跟那种凶暴的次等人类说话,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啊?这一点我完全无法理解。大家都围在她身边,为一些无聊的事情大笑,而且似乎玩得很开心。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说真的,我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喔、有一点羡慕他们。 我没有被同学当面欺负过,也没有被人家殴打,东西也没有被拿走或是被藏起来。我想,大家也许觉得如果做了这些事,就会遭到我的诅咒吧。所以他们都不直接发动攻击,而是在背后吱吱喳喳地说我的坏话。 换好位子之后,大家开始打扫,每个人陆陆续续把自己的桌椅搬到教室后面。我的扫除区域是教室,当我认真打扫的时候,其他人要不就是挥着扫帚在教室里打闹,要不就是聚在角落聊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人在打扫。 啊啊,我一定是灰姑娘转世的,所以才会被这些坏心眼的同学们欺负。不过,如果认真打扫的话,说不定眼前会出现一个魔法师,对我说「我来教你最高深的魔法吧」。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召唤魔王,把这个世界化为灰烬,低头看大家的表情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这真是太赞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扫除时间悄悄地结束了,结果我也没打扫到什么。偶而也是会有这种情况的。打扫完毕,终于到了放学时间。有人跟朋友一起回家、有人跟情人一起回家,大家都有自己的伴,只有我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被夕阳染红的走廊,弥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这种场合似乎能召唤出力量强大的魔物,说不定能叫出光用一只手就可以破坏整个学校的残暴怪物。 在那样的走廊上,我的脚步声听来格外响亮。 除此之外,我身后还传来了横冲直撞的脚步声。我的右肩被人撞了一下,撞到我的是从我身后跑过来的那些男学生。原本信步走着的我踉呛了一下,书包里的东西散落在走廊上。刹那间,男学生们停下脚步,似乎是被散落在地上的书籍吓了一跳。这些书都是我从熟识的书店老板那里借来的,当然都是跟黑魔法有关的昂贵书籍。 我慢吞吞地把书捡回来,撞到我的那些人什么都没说,逃命似地离开现场。给我站住!看我怎么诅咒你们!不过那些男学生就这样跑掉了,没有听到我内心的呐喊。 他们一定觉得很恐怖吧,可是,要看什么书是我家的事。我把被撞偏的眼镜推回原处,懒洋洋地踏上回家的路。 踏出校门之后,我直直往前,沿着四周都是水田的路一直走,就会来到电车支线的车站。那里有几个外表引入注目的女高中生,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我尽可能地离她们远一点,在远远的长椅上坐下来。 那些不良少女望着这边,小声地交头接耳。反正一定是在说我的坏话吧。我很想逃离这个现场,可是又没有勇气做得那么明显,只能把手放在膝盖上,忍受那些不像话的年轻人从远处传来的精神攻击。 「那个裙子不会太长了一点吗?」 我听到她们那么说。穿那种短蓑衣也没有比较可爱好吗!你们一定会因为跟男生乱搞而被逮捕的!---就算在心里大声呐喊,我也不会把那种话直接说出来,哎呀我真是太有气质了,如果在字典里查「古典美人」这个词汇,我的名字绝对有资格列在上面。 电车喀嚏喀嚏地开了过来,传来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只有两节车厢的破烂电车停在我面前,我走进车厢里,在离自己最近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把身体靠在硬邦邦的老旧座位上之后,我叹了口气。 现在是早春,我很快就要升高二了,天气也不再那么寒冷,樱花很快就要开了吧。春天每年都会降临日本,可是却从不会降临在我身上。这十六年来我从没开过花。总之,我从来没做好半件事情,有时候不禁怀疑自己的根是不是已经腐烂了。 搭了四十分钟左右的电车,我在一个没什么人的车站下车,接下来要骑脚踏车回家。我一边用手赶着因春天到来而开始变多的蚊虫,一边离开狭窄的田间小路,钻进住宅区的狭窄巷道里。路边的弯道反射镜映出一个少女的凄惨身影。「黄昏时分在街上骑着脚踏车奔走的魔女」,眼前的场景很适合这个标题。 我从来没喜欢过自己,这一定是因为我长得实在太抱歉了。如果能像杂志里的模特儿那么可爱,大家一定会把我捧在手掌心,而且一定不会对我口出恶言。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我就可以交到朋友了。可是,情况并没有那么容易改变,至少我没办法改变自己。 如果改变一下发型、改变一下服装,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开朗,说不定我也可以交到男朋友--- 不行,不行不行,我无法想像那样的自己。打死都不行。白得像病人一样的皮肤、像被弃养的小狗一样楚楚可怜的眼神、像魔女一样的漆黑头发、看起来一点都不可靠的纤瘦身躯,这些都是我讨厌的东西。 不、等一下,话说回来,我身边也没有什么值得交往的男生啊。不管哪一个都不够出色,每个男生都像小孩一样幼稚,根本就配不上我啊,呵呵呵。 而且,我根本没想过要和男生交往,这种事既愚蠢又麻烦,反正男生们也都讨厌我。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种氛围。 所以,我才不要跟男生交往。然后,最后这一点最重要:为什么我得悲哀到跟讨厌自己的人在一起呢?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假如全世界的人都跪在我面前,我再认真地考虑一下看要不要改变心意吧。 来到我家附近的斜坡,我又叹了口气。人家说叹气的话幸福就会逃走,我想幸福的人应该是不会叹气的吧。我把仅存的最后一点幸福叹了出来,从消瘦的幸福储藏箱里,把最后一滴幸福榨乾,就让这点幸福降临在世界上其他不受眷顾的孩子身上吧。 ---才怪。我会向他们连本带利地要回幸福。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斜坡,我跳下脚踏车,推着车子往上走。斜坡那一端住宅区的最高处就是我家。 慢慢走上斜坡,到了家门口,我拿出钥匙开门。 「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要是有的话也很恐怖。 这个昏暗的屋子里,除了我以外没有半个人。爸妈都还在工作,妹妹也还在参加社团活动,他们往往比我晚回家,每次都是我最早到家的。 我没有打开房里的灯,就这样直接摊在沙发上。书包滑落在地板上,里面的东西再次散落一地。《诅咒术入门》、《杀人术》、《猴子也能懂的黑魔法》之类之类、有着可怕标题的书籍四散在地板上,这都是在一般书店里找不到的书籍,是我向书店老板借来的,因为图书谊里也找不到这种书。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成为自己绰号的黑魔法产生了兴趣。国中时期,我把自己的青春都用来编写自创的魔法阵。上了高中之后,我的兴趣仍然没有改变,最近开始研究有关召唤术的魔法。这类书籍多半都是原文书,很少有日文版,为了看懂这些书,我拼命念英文,所以擅长的科目只有英文一科。不过我认识的单字都偏向某个领域。 我用脚拨了拨这些书,把它们稍微排好。仔细一看,里面有一本从没见过的陌生书籍。这本书的英文书名是《atractwithevilspirit》,直接翻译的话就是「与恶魔缔结的契约」---我不记得自己借过这种书。 应该是老板自己塞进来的吧,我想起了那个常常照顾我的书店老板,不过,我不觉得他是这么仔细的人。 我很感兴趣地拿起那本书。那是一本很旧的书,书名用金色印刷,其他部分都是很深的绿色。书皮似乎是用像布料一样的东西制成,到处都有磨损的痕迹,诉说着它的久远年代。 我唰啦唰啦地翻着那本书,书里的内容用英文写成,纸张因日晒而泛黄,保存状态不是很好。我随便看了几页。内容似乎是有关召唤恶魔的方法。里面记载了召唤的方法、缔结契约的方法,没有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资料,这些东西我以前都在其他书上看过了。 我「啪」地翻开正中央那一页,那一页画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独特图案。 说不定这是新资讯哟。我的心情稍微开朗了一点,把那个恐怖的图案复写到学校讲义的背面。 说不定能用这个魔法阵改变某些东西。小小的期待涌上心头。跟施展魔法比起来,进行事前准备的时候反而比较快乐。 「老姊!你又穿成那个鬼样子!」 妹妹睁着眼睛大叫,真希望她不要在晚上鬼吼鬼叫。 「吵死了,这样才能提高灵力啊。大概啦。」 我从头到脚披着黑色斗蓬,一副标准的魔女打扮。如果穿成这样在外面闲晃,就算被警察拦下来临检也不能抱怨。而且,因为全身都融入夜色里,就算被车子撞到,大概也不能申请损害赔偿吧。 「说真的,这样看起来很恶心耶!」 我那个笨老妹就这样把心里所想的话讲了出来,对姊姊讲话的时候起码应该有点分寸吧。唉,我怎么会这么有气质啊。 「你一辈子都交不到男朋友的。」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一 妹妹重重叹了一口气。那并不是会让幸福逃走的叹息,而是用来嘲笑他人不幸的叹息,这女人还是一样惹人嫌啊。 「夏树你给我安静一点,不然的话我要诅咒你喔。」 听到我的威胁,妹妹沉默了下来,这种威胁果然很有用。 空口夏树,这是我妹妹的名字,这个名字很棒,会让人联想到夏季浮着积雨云的舒爽天空,不像我的名字充满不祥的味道。而且,妹妹在国中篮球队担任队长,无论实力或人气都是第一名。她把头发剪得很短,活泼的发型和随时想要恶作剧的表情看起来虽然很像少年,不过她其实是一个有着大眼睛的可爱少女。身材高挑纤细,目前正在和比她大一岁男生交往。同样是姊妹,为什么会差这么多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好好问问神明,等弛回答之后再宰了弛。 现在是十点左右,好孩子都已经钻进被窝,坏孩子也都溜出来在街上闲晃了。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类型的我窝在房间里,接下来是我的时间了。 我拿着傍晚复写下来的魔法阵走到阳台上。我们姊妹俩的房间在二楼,房间可以直接通到阳台。夏树在房间里不断地碎碎念,不过等我走到阳台上、关起窗户,就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现在虽然是三月,不过晚上还是很冷。我把手缝的斗蓬下摆拉起来,紧紧包住自己,看起来真的跟结草虫没有两样。 这是一个有着满天星斗的美丽夜晚。 虽说这里是住宅区,不过因为是乡下地方,街上没什么灯光,因此天空看起来格外美丽。 无数的光点在浩瀚宇宙里不断闪烁,无穷无尽地扩展。望着星空,距离感似乎会变得模糊,总觉得自己好像也飘浮在漆黑的空中。 嗯,总觉得灵力好像提升了,今天说不定可以成功。 我摊开魔法阵,念出书上所写 的咒语。 「adkeutmeaosiadne---」 这是用来召唤恶魔、缔结契约的咒语。 在宁静的夜里,魔法微微发出声响。 远处传来电车驶过铁轨的声音。 我念完了所有咒语。 这是一个有着满天星斗的美丽夜晚。 远方传来船的气笛声。 巨大的恶魔并没有划开天际,从天而降。 可怕的怪物也没有撕裂地表,破土而出。 什么事都没发生。 外面很冷。 这是个一如往常的夜晚。 我叹了口气,打开窗户,正打算走回温暖的房间,夏树用冷冷的眼光看着我。什么都不说就是最好的攻击,夏树很清楚这一点。我也像平常一样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像这样低着头、拒绝一切沟通,就是最有效的防御,我也很清楚这一点。 我慢吞吞地折好斗蓬,钻进被窝里。这种失败是很平常的,所以就像平常一样睡个觉、把一切都忘掉吧。 「姊,你不洗澡吗?」夏树问道。 就算你装出一副温柔的样子,我也不会上当的。你是想要我离开被窝吧。 「我很累,等一下再洗---」 哎呀---好奇怪。 跟夏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时,我觉得自己的体力逐渐流失。 夏树看起来变得很模糊,我连自己那些话的语尾都听不清楚了。 以前从来没遇过这种事,不安的感觉就像迅速蔓延开来的焦黑煤油。力量逐渐从体内流失,感觉变得越来越迟钝。 「那我先去洗罗。」 我没有回答她。不,应该说我无法回答她。妹妹的话才说到一半,我就已经听不清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当我脑海里浮现这个想法时,下一秒,我就像落入无底深渊似地,毫无抵抗能力地沉入睡眠当中。 「意识」与「无意识」被迅速调换,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世界简直就像是被翻转过来似的,我的心中充满不安与惊愕。 就这样,我沉入了深深的睡眠当中,毫无抵抗能力,只能任自己不断沉入再沉入。 沉入、沉入。 坠落到一半时,轻飘飘的感觉支配了整个身体。一直不停地往下坠落的话,感觉起来就像是在空中飞翔一样。我的身体浮在一片漆黑当中,不,或许该说是沉入一片漆黑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总之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没有一丝间隙的黑暗在我四周一路延展,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就好像把这世上所有的黑暗都压缩在这里似的。在那里,我无法分辨出自己的存在,自己好像已经跟整个空间融为一体。 「想要与我缔结契约约人啊。」 我听见某处传来了声音。与其说是听见,不如说这个声音传进了我的体内。总之,在既可说是我的一部分、也可说是我的全部的这个空间里,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你有什么愿望?」 什么愿望? 「你有什么愿望?」 「你」是指谁? 黑暗突然开始产生扭曲,变成某种形状。 晃动的火焰出现在我面前,火焰里有一个毫无生气的胎儿。不过,那并不是人类的胎儿,那个胎儿的身体覆着青白色体毛,背上长着一对不祥的翅膀,长长的尾巴就像晃动的火焰一样不断摇动。 那个蜷成一团的谜样生物,微微睁开几乎占去整张脸面积的大眼睛。 「缔结契约者啊,你有什么愿望?」 缔结契约者? 对我来说,所谓的「契约」指的就是跟恶魔之间的契约。刚才的召唤仪式如果成功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跟恶魔缔结契约。真是不甘心,虽然我总是失败,不过还是觉得非常不甘心。 缔结契约者。 你的愿望。 我慢慢开始了解整个情况。 了解了这个没有现实感的黑暗空间,以及谜样胎儿的谜样话语。 这一切让我找到答案。 难道说---这家伙是恶魔? 这么说的话,所谓的缔结契约者---指的是我! 一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十分明确,黑暗与我的界线变得清晰分明,我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存在了。 「你是恶魔吗?」 我的声音微微发抖。 「你有什么愿望?」 对方虽然没有回答,不过绝对错不了。这家伙是恶魔!我的召唤仪式成功了!欢愉的情绪在我的体内流窜,心跳变得越来越快。 成功了、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地施展了长久以来一直想要练成的召唤术。 克制住兴奋的情绪,身为黑魔法少女的我看向那个恶魔。 「我我我我我叫真帆,空口真帆!是我召唤你的!」 「你有什么愿望?」 我舔着嘴唇让自已平静一点。嘴唇好乾好乾。 有什么愿望呢?我一直等着人家问我这个问题。苦苦熬了好几年,就为了这一刻。 「我想要改变自己。」 「改变?你想改变什么?」 为什么我会一直被大家欺负呢---? 原因出在我的长相。如果能变得可爱一点,我的世界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吧,大家再也不会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 「我想变得可爱一点。」 「变得可爱?」 「嗯,请把我变成全世界最可爱的黑魔法少女!」 是的,我也可以改变,现在就能改变! 我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讨厌自己,可是,本小姐现在就要走运了。我要藉着恶魔的力量,让自己华丽地变身。 「好。」 那个胎儿答道,接着,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我,在我眼前停了下来。那个胎儿很大,大到我没有办法抱住他。我紧紧握住汗湿的手。这个恶魔近距离看起来实在很恶心。 「那么,你要给我什么?」 什么东西? 「你要用什么代价来缔结契约?」 「那个---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果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你必须牺牲某些东西。」 什么? ---话说回来,这是一定要的吧,这个世界可没有好心到能够无条件实现我的愿望。 「给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不可能给他钱吧,不过如果要把内脏或寿命给他的话也是很麻烦,我想要变成长命百岁的美少女,要长寿到令人惊讶,尽享天年。 「如果能够与契约内容等价交换,不管什么都可以。」 能与契约内容等价交换的东西。也就是说,我要给他的东西,其价值必须等于我的超级美少女变身愿望吗?应该给他什么才好呢?总觉得我根本没有那种东西,要是我有那种好东西,还用得着召唤恶魔吗? 所谓的契约就是施与受,世上没有那种光是享受利益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契约。 我的兴奋感开始冷却下来,在这个幻想的世界里,仍然矗立着现实的高墙。 「我---什么都没有。」我垂着肩膀,小声地说着。 恶魔微微张开那双大眼睛,像是在期待我这个答案。恶心的巨大身体很高兴地靠近我,他举起青白色的手腕,手指和长长的指甲停在我的胸口。 「你的心。」 「什么?」 「用你的心来交换吧。」 「我的---心?」 我不明白他所说的话。 「你没 有喜欢的异性吧?」 「啊?」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产生动摇。难道说,所谓「用我的心来交换」,是指让这个恶魔夺走我的心,然后让他变成我的男朋友? 「啊、那个、该怎么说才好呢---我们对彼此还不了解,应该先当朋友才对吧---而且,『我的心被您的女儿偷走』这种话实在太老掉牙了,不能用这种理由把你介绍给我爸妈---」 「不准跟男生发展出亲密关系。」 「为什么你的独占欲会突然爆发啊?」 多么幼稚的话啊,唉,竟然能让对方爱我爱到这个地步,我真是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我要限制你的心,就用这个代价来交换你的愿望。」 恶魔的语气毫不动摇,我也慢慢冷静下来。聪之,恶魔的意思应该是不准我跟人类的男性交往,这辈子不能结婚,也不能交男朋友。 「也就是说不能交男朋友吗?」 「没错,用这个代价来实现你的愿望。」 没有任何男性的生活。 这种事情--- 「实在太好康了!」 我笑容满面地回答。如果只要付出这种程度的代价,就能变成可爱的女生,我乐意之至。我不要男生,也不要恋人,不谈恋爱也无所谓。我不知道自己不谈恋爱对恶魔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不过这可是我人生当中最赞的一次机会了! 「没问题!这正是我想要的!我一辈子都不谈恋爱,水远都不!就算投胎转世,也绝对不会靠近半个男生!」 所以—— 「请让我变成美少女吧!」 等我变成美少女之后,绝对要学校那些家伙好看。我要那些瞧不起我的同学们用错愕,羡慕的眼光看着我,要他们收起过去鄙夷的视线,我要整个世界都羡慕我、都拜倒在我面前! 「了解。」 「真的可以吗?」 恶魔的身影逐渐变淡,这个世界也逐渐扩散、消失。 讨厌,空间逐渐消失,好可怕,我逐渐失去了意识。 我醒了过来,起身一看,这里是我的房间。 好讨厌的梦。 整个身体都被汗水浸湿,我并不觉得热,身上就算披了黑色斗蓬和棉被还是不够,仍旧冷得要命。 ---能够做刚才那种梦,就表示我也拥有相当程度的魔力了。 爬出被窝,用摇摇晃晃的脚步走下楼梯,把滑到鼻尖的眼镜推回原位,我才清楚地看见自己家的样子。不过,整个世界马上又开始扭曲,当我的脚掌踩在地上时,冷硬的地板变得像泥巴一样柔软,然后又化为无底的沼泽,我就这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继续走着。 我在走廊看见夏树,她拿着自己的睡衣和浴巾,看样子正准备要去洗澡。 「姊,你还是先去洗吧,好不好?」 夏树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我拨开因汗湿而黏在脸上的头发,回瞪着她。 「嗯,我全身黏答答的,让我先洗吧。」 听了我的话,老妹几秒之后才点点头,然后满脸疑惑地眨眨眼睛。 「感觉变得不一样了耶。」 「啊?」 「我觉得你看起来跟刚刚不太一样---跟几分钟之前比起来---」 看起来不一样---感觉不同--- 我变身了吗? 心脏猛烈跳动,我立刻冲去洗脸台前面确认自己的外表。 镜里映出一个黑衣少女。 这是、我的脸吗? 虽然我从来没好好地看过自己的外表,不过我的脸的确产生变化了。皮肤细致白皙,眼睛变得水亮圆润,鼻粱挺直,嘴唇小巧可人。把盖住眼睛的头发拨开,我看见一张从未见过的美少女笑脸。身材纤细娇小,让人看了就想要挺身保护。 短短跑了几步之后,血液循环没有变得太快,映在镜中的少女脸庞慢慢染上一层红晕,喔,真是太可爱了。 我拿下眼镜,明天得去买隐形眼镜了。我把随便扎成的马尾解开,重新绑了一个比较高的马尾。 呼呼呼,金光闪闪大小姐出现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到肺部几乎要涨破。 「哟喝---!」 我的叫喊声大概连附近三栋房子里的人都听得到。 「怎么了!」 亲爱的妹妹冲进浴室,我抱住她,用力亲着她红润的脸颊。 「发什么神经啦!啊,全身都是汗臭味!」 「太好了!夏树!姊姊变身成功了!明天就可以去跟朋友炫耀罗!」 我把手环在夏树脖子上,绕着她跳了一圈。突然被勒住脖子、差点被掐死的夏树发出了哀号。 「救——命——啊!」 「啊哈哈,没人会救你的啦。」 后来妈妈跑过来臭骂我们两人一顿,不过我的好心情一点没有受到影响。 太棒了!我变身成功了! 脸红心跳的初次邂逅 我坐在往学校的电车里,周围传来人们低语交谈的声音。 如果是昨天之前的话,应该都是在说我的坏话吧,像是「好恶心喔」、「好阴沉喔」、「罪近她的话就会被诅咒喔」之类,其实也不能算是谎言的恶劣谣言。 不过,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抬起头,鼻子拾得几乎都要朝向电车的车顶,挺起胸膛,大方地拉着吊环。 呵呵呵,尽管崇拜霹雳可爱的我吧,我已经跟昨天的自己不一样了。我改变了发型,把头发高高地扎起,稍微化了点妆,而且还把裙子改短了一点(这都是夏树弄的)。隐形眼镜晚一点再买,不过现在先把眼镜摘了下来。像这样抬头挺胸地看着世界,就会发现整个世界看起来完全不一样——这当然不是因为没戴眼镜所以觉得世界看起来有朦胧之美。以往单调无趣的田野,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美丽的田园景致,啊啊,失落已久、古老而美好的日本就在这个地方啊。 车子到站以后,我以最优雅的姿态走下电车。会在这个乡下小站下车的,只有我们学校的学生而已。我昂首阔步地走着,要让别人感受到我的气质和优雅姿态。大家或许都还不知道我是谁吧,这也没办法,毕竟昨天的我已经死掉了呀。和恶魔缔结契约之后,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天下无敌的女主角了! 斜眼望了一下宁静的田园风光,我往学校走去。 早安啊,鸟儿们,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哈哈哈。 啊呀,花儿们,你们今天也开得很漂亮哟,呵呵呵。 我在心里想着这些额心巴拉的台词,蹦蹦跳跳地朝学校走去。 这时,我的右肩突然被撞了一下,大概有人从后面冲过来撞到我吧。我踉舱了几步,背在肩上的包包掉在地板上,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啊,对不起。」 穿着制服的男生低头向我道歉。 啊!这家伙就是昨天在走廊撞到我的那个小子,那时我包包里的东西也同样掉了满地,而这家伙竟然完全无视于这个情况,就这样一溜烟地跑掉了。我很会记恨,就算过了十年也不会忘记这家伙的长相。 「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糟糕,书都弄脏了。」 那个男生红着脸帮我捡书,然后用僵硬的动作把书还给我。 「这些书看起来好难懂喔,真希望我也能看得懂这种书。」 男生整张脸红了起来。小子,你手上拿的可是咒术入门书跟充满禁忌的魔法书喔。 「再、再见,我要赶快去学校了。」 男生说着,急急忙忙地跑走。 态度完全不问,跟昨天完全不一样。 所谓的改变,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男生离开了几秒钟之后,我对于自己的新变化产生了无比的自信。 太赞了!赞到一个不行!我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了! 走进学校之后,已经有不少同学坐在教室里面,教室里充满了同学们天南地北乱扯的说话声。 「早安!」 我希望大家都能看见全新的我,由于无法克制这种冲动,所以不假思索地大声喊出「早安」。 教室里的所有人通通望着我,大家都楞在原地。 这个空间彷佛冻结了。没有任何人开口,不,我想,他们应该是找不到适当的言词吧。就像是现场转播的画面断讯了几秒钟之后,几个女生才开口说早安。我对她们报以早上练习过的甜甜笑容,然后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来。 太完美了,昨天还把我当傻瓜耍着玩的同学们都吓了一大跳,其实我只是像平常一样而已,不过对他们来说似乎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在隔壁翻着杂志的女生斜眼瞄了我一下,她们有她们的小团体,要打进去并不容易。不过,我的目的并不是要跟这群低俗的同学混在一起,而是要让从前瞧不起我的人对我刮目相看。所以,我不会主动去打进她们的团体,而是要让她们来求我加入她们的团体。 呼呼呼,我要让这些家伙来服侍我。 上课钟声响起,许多险险迟到的人冲进教室。几分钟之后,导师走进教室,朝会时间开始。我坐在最前面的位子,如果是以前的话,我的视线绝对不会跟老师交会,因为连老师都会欺负我。 虽然视线跟老师相对还满乏味的,不过今天我决定要这么做。我用最有自信的视线望着老师,摆出最有魅力的姿态,等着他走上讲台。看到陌生的学生,老师像吓了一跳似地楞在原地,几秒之后才想起自己该做的事,走上讲台。 呼呼,吓到了吧。 「下礼拜开始就是春假了---」 迈入中年、无精打采的日本史老师,穿着皱巴巴的夹克和满是绉纹的衬衫,没有系领带。这个迈遢的男人就是我们的导师。我用来望着这个中年单身老师的眼光,比他以往看着我的眼光还要冰冷。我心里浮现了优越感,把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竟然这么好啊。 「你连心底深处都腐烂了。」 耳边突然傅来声音,那是一个似曾相识、然而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回头,后面的男生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在我耳边说话的当然不会是他。 「空口,怎么了?」 老师问道,我乖乖地转过身,面向讲台坐好。 下一刻,我整个人呆掉。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原来真的说不出半句话,我今天总算亲身体验了这种情况。 声音的主人就在我面前。 青白色的身体周围环绕着蓝色火焰,奇怪的翅膀、长长的尾巴。眼前这个怪物虽然蜷成一团,但是并没有把自己隐藏起来,反而像是故意在炫耀自己那副不祥的巨大身躯。大眼睛映出欢愉的色彩,缓缓张开的嘴巴里似乎还没长出半颗牙齿。 是那个胎儿,不,是那个恶魔。 我知道自己的体温逐渐下降,心脏揪成一团,全身开始冒冷汗。恶魔浮在桌子上方望着我。 其他人都看不见吗?我全身僵着,困难地稍微转动脑袋,确认大家的反应。如果这种外太空生物突然现身的话,整个教室就算陷入恐慌也不奇怪,不,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应该百分之百会陷入恐慌。可是,大家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没有人看见这个恶心的巨婴。 「你喜欢自己改变后的模样吗?」 恶魔低声说着,那种声音像是从地底响起,绵软无力。与其说是我「听见」他的声音,不如说这个声音是直接从我体内响起的。我点点头回应恶魔,从现在的情况推测起来,应该只有我听得见恶魔的声音,如果我开口回答的话,一定会被大家当成神经病。我好不容易才变身成功,不想再被恶劣的谣言缠上。 「很好,那么我的责任已尽,接下来就可以行使债权了。」 说着,恶魔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停在我头上,我往上翻着眼珠,确认他没有消失。 「你---该不会想要一直待在那里吧?」 「因为第一节课是日本史。」 听到眼前的声音,当我把视线拉回正常高度时,发现导师用厌恶的表情看着这边,朝会好像已经结束了。 「啊、这样啊,哈哈哈,哎呀、我好高兴啊---」 我挤出笑容,再次确认自己的头顶。 蓝色火焰熊熊燃烧,那个巨婴大剌刺地浮在空中。 看样子他似乎很喜欢我的头顶。我开心的情绪稍稍消退了一点。 然后,好心情从这一刻开始真正地消失。 第一节课结束之后。我环视四周。我想,空口真帆变成超级美少女的事情应该会成为班上同学讨论的焦点话题吧,可是,竟然没有半个人看我。 第二节课结束之后,我惶恐地偷瞄四周,果然也没有人在谈论我。 第三节课结束之后,我已经伯到不敢再看周围的动静。我像昨天一样低着头,不发一语,尽量不要让别人注意到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我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一开始我希望大家都能注意到改变之后的我,不过那种情绪开始慢慢冷却,这一天结束之后,结果我还是同样的我。 「空口,怎么了?」 正当我在收拾包包准备回家时,突然有人开口跟我说话,是大河内。现在是怎样,你打算来取笑即使外貌改变、但个性仍然同样阴沉的我吗? 「我不要再跟你们换位子了。」 「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啦。」 大河内笑着说道,总觉得她的笑声听起来像是在嘲笑我。我默默地站起来。 「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商量。」 吵死了,我干嘛要听你说话?不管要说什么,反正都是要来嘲笑我的吧。我就这样走出教室。 我的外表的确已经改变了,可是,生活并没有因此产生戏剧性的变化。我仍然没有办法打进班上同学的圈子里,因为大家都不接纳我。一定是这样没错,当我还是一个阴沉的黑魔法眼镜少女时,她们拿这个来取笑我,当我的外表改变之后,她们仍旧对我视而不见。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什么美少女嘛!根本就没有改变。早知道就干脆许愿叫恶魔毁灭这个国家算了,然后叫他让我以女王之姿统治天下。 话说回来,我根本没有胆量许这种愿望--- 我走向教室门口,那条走廊看起来仍旧像是通往死刑台的道路。跟昨天一样的我。走着,走着,什么都不愿意想,我向前踏出步伐。 右脚、左脚。 在红色的走廊上,我的双脚黏在一起。 像蛞蝓一样地前进。 身后有脚步声逼近。 啊啊,既视感。 那个男生会撞到我。 摔倒的我,逃走的男生。 受伤的我,嘲笑我的女生。 召唤恶魔的我,惊讶的导师。 可是,我完全没有改变,风冷冷地吹过。 「空口同学,可以跟你聊一下吗?」 身后传来女性的沉稳声音。我回头一看,看见了一个黑发女孩。 她是个美人,个子很高,美丽的黑发垂落腰际。长长睫毛下那双细长清秀的眼睛望着我。 我记得这个少女,她是我的同班同学。记得她的名字叫做雏浦志乃,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文静的女生。她的文静和我不一样,如果说我的文静像是黑暗深井的水底,那么雏浦的文静就像长满嫩枝绿叶的湖畔那样清爽宜人。嗯,就是这种感觉。 「真的耶!好像喔!太棒了!志乃!」 尖锐的声音突然从地面响起。我低头一看,看见了另一个少女。 她的个子很小,虽说我自己也没有多高,不过这个少女的身材比我更娇小。身高大概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左右,脑袋也小小的,刚才发出尖锐声音的就是这个少女。 刹时我还以为这个少女是雏浦的妹妹,不过她也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所以不可能是她妹妹。我看了一下她的名牌,她叫做弓滨。 「初次见面,你好!」 那个叫弓滨的少女说道。哟哟,还满会打招呼的嘛。我实在很想这么回答,不过当然没有真的说出口,而是小小声地回答:「你好。」 「嗯---该怎么说才好呢?」 那个小个子甩着高高扎在两边的头发,开始慌了起来。这只小动物到底想干什么啊?我用自己最擅长的冰冷视线望着她。 「三愈学姊,请你冷静一点。」 学姊?哇哇,这小个子是学姊?雏浦按住那个慌张少女的肩膀。看她们这样虽然很有趣,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请问有什么事吗?」 听到我开口,弓滨学姊停下乱挥乱舞的双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那个啊、抱歉、啊~~该怎么说才好呢---嗯,总之,就是那个嘛,嗯、没错,就是那个。」 「呃,我要回去了哟?」 「请等一下,学姊,还是让我来说好了,可以吗?」 「咦?哇!呜噗---」 雏浦捣住小个子学姊的嘴巴,她的用字遗词虽然很有礼貌,不过动起手来也很蛮横。平常看起来明明那么文静的说--- 「我们有事想要拜托空口同学帮忙。」 「---什么?」 「啊啊,先跟你介绍一下,这位身材娇小的人是我学姊——弓滨三愈,她的个子虽然小,不过已经是二年级了。」 「啊---」 「空口同学!你现在的外表已经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了对不对!」 「咦---」 挣脱雏浦魔手的弓滨学姊大声喊了出来。 「所以!拜托你一定要帮忙!请加入我们社团吧!如果你加入的话,我们社团就可以躲过这次的危机了!」 「什么?」听着弓滨学姊气势十足地喊叫,我毫无兴趣地问道:「加入你们社团是什么意思?」 「喔!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兴趣!」 弓滨学姊晃着头发,很高兴地点点头。真想就这样把她按到地上,让她的身高继续缩水,不过,我并没有真的那么做。 「请你过来看看吧,只要过来看一下,所有谜团就能拨云见日了!」 弓滨学姊说话时,会使用一般人根本不常用到的成语,她的话让我变得更焦躁。 「等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总之,你只要来看看就会知道了。能够拯救我们社团危机的,只有你了啊学妹。」 在火红夕阳的照耀之下,弓滨学姊有如草原犬鼠般圆滚滚的大眼睛泛着泪光。看着她黑色的大眼睛,总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被吸进去一样。惨了,我好像快要被拖进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了。 「一听说空口同学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们学姊就一直吵着要请你来加入我们社团。」雏浦神色微妙地说着。 「我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你早上不是很有精神地跟大家打招呼吗?让人觉得以前那个空口同学好像消失无踪了。而且,发型也变了,看起来真的很漂亮。午休的时候,我跟社团同学聊到你的改变,大家都很感兴趣,所以才会来邀请你参加我们社团,不知道这样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对改变之后的我产生兴趣? 我的思考停顿下来。 「我们很需要空口同学的帮助!」弓滨学姊说着,非常有精神地跳了起来。「那么我们走吧!空口学妹!」 需要我的帮助---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别人对我这么说。 双脚很自然地动了起来。她们两人带着我走在走廊上。 总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突然之间,同学过来跟我聊天,陌生的学姊说她需要我,然后带我去参观我其实不太熟悉的社团活动。 变身之后的我似乎获得了其他人的认同,我觉得很高兴。 「这样不是很棒吗?」 头顶突然传来声音。我抬头一看,又是那团蓝色火焰。虽然已经不太介意,不过那个只有我才看得见的恶魔依旧浮在头上。恶魔露出令人不愉快的笑容,低头望着我。 雏浦和弓滨学姊带我来到体育馆,体育馆里传来了篮球社运球的声音,和排球社杀球的声响。 我对运动很有自信,在运动方面,我有自信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我还逊了。我的握力和腹肌 从出生之后似乎再也没有进步过,就算跟小学生玩相扑都可能会输。仔细想想,我根本没有拯救社团危机的能力吧。 要说我能做的事,大概只有诅咒对手了吧,如果是这种惹人厌的技能,我的偏差值倒是可以达到七十。 「我不会打球喔,应该说,所有的运动我通通都不擅长。」 「这样也没关系啦!啊,不过参加我们社团还是需要一点体力才行。」 弓滨学姊边说边推开体育馆大门。刚刚在外面听到的声音顿时变大。球类撞击在地面的声音、人们互相推挤的声音、激昂的口令、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全部都是健康运动所发出的声响,是我最讨厌的一种声音,每次看到这些人,我都会想要把他们的活力拿来当做日本的新能源动力。 飞散的汗水,充满青春的味道。啊啊,超想吐的。 「这边---」说着,弓滨学姊走进体育馆,雏浦也跟着走了进去,我只好无可奈何地跟着进去。为了不打扰别人练习,我们尽量靠边边走。我觉得很多人都在瞪我,好像在说「那个阴沉的黑魔法眼镜娘来干嘛啊?」 「大家果然都会注意到美少女耶,好羡慕喔。」 脑容量似乎也很小的学姊没神经地说着,真希望她那种乐天的个性能分一点给我。 穿过篮球社旁边,我们走进舞台侧面。因为舞台上的帷幕已经放下来,所以从台下看不见舞台上进行的活动,我努力压抑不安的情绪,走进昏暗的舞台侧边。 那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我第一次定进这里,许多不知用来干什么的道具排放在这里。走上木头阶梯,装有照明设备的舞台出现在我的眼前,这里比台下安静多了。 「那么,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 从未听过的巨大声音突然从舞台响起,我吓了一跳,趺坐在地板上。 舞台上有两个人影。刚才大声说话的那个人就站在有灯光照射的舞台中央。而另一位有着悦耳声音的人,是一个穿着西装、身材高大的男同学。他单手拿着书,正在调整姿势,另一个男同学站在他的旁边。弓滨学姊蹦蹦跳跳地跑到被灯光照耀着的两人身边。 「抱歉打扰你们练习了,我把那个学妹带来了。」 学姊很高兴地说着,我仍然跌坐在舞台角落,虽然把手撑在身后想要试着站起来,可是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站在中间的男同学笑着注视我们,那是非常自然的笑容,清爽的发丝微微飘动。那个男生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伸出了像女性一样柔软细致的手。 「欢迎来参观话剧社。」 这个声音跟刚才完全不同,感觉非常稳重。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有回握他的手。 由于逆光,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脸。我抬头看着他,只对他的模糊身影有印象。就算眼睛所能看到的东西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他一定长得很帅,从头到脚都很帅得很自然。淡褐色的眼珠闪烁着温和的光芒,牙齿整齐洁白,唇边挂着温柔的笑容。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身体连动都不能动,只能呆呆地望着像图画一样美丽的他。看到这个情况,没神经的弓滨学姊起哄似地把双手圈在嘴边喊着: 「赶快起来啦!小裤裤都快被看光了!」 我慌慌张张压住裙子,冰河期降临舞台,现场唯一上升的只有我的体温。 那就是我跟一之濑拓马邂逅的瞬间。 从以前到现在我都不曾受过这种屈辱。我几乎是贴着墙壁弯过走廊转角,然后用这辈子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出最后的直线通道。在玄关急忙换好鞋子,火速冲出学校。一个高中女生全速在街上奔走,农家夫妇在远处望着她的身影。这或许也算是一种悠闲的景致吧。 街道已经笼罩上一层暮色。 可是、不行,泪眼朦胧的我看不清夕阳。 冲进车站,在长椅上坐下来之后,泪水好不容易才止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泣,这种未曾有过的经验让我的脑袋一片混乱。 同年纪的男生跟自己说话、而且还把手伸了过来,然后--- 我真想把接下来的情节永远封印起来。是因为刚才跑步的关系、或者是由于别的原因,我的心脏跳得好快好快。高昂的情绪彷佛也在呼应激烈的心跳,总觉得自己一下小心就会哭出来。 电车在非常恰当的时刻开进车站,我走进车厢,偷偷地擦掉眼泪。 振作一点啊真帆,就算小裤裤被看到,身上也不会少一块肉啊。脑袋里的天使低声说着。 可是,那个男生会怎么想?对于那种突然跌坐在地上露出小裤裤的女生,他会怎么想呢?脑袋里另一个冷静的自己如此大喊。 我应该已经习惯别人对自己的负面想法,可是,现在我却觉得非常难过。 我已经改变了,我很怕改变之后的自己仍旧会被别人否定。好不容易跟恶魔缔结了契约,如果什么都没变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比以前还要害怕被别人讨厌,我想,我刚才之所以会逃离那个男孩身边,大概也是基于这样的理由吧。 车门关了起来,可是,关上的车门却又立刻打开,接着车里响起了「闲乘客不要强行上车」的讨厌广播。 电车慢慢地开动,我的心脏怦怦地激烈跳动。 在冷清的车厢里,被温暖夕阳包围的他就站在那里。 我停止呼吸,总觉得时间也跟着停止了。 我跟他之间的距离有五公尺。 「你忘了这个。」 他拿起手上的背包,那是我丢在体育馆的东西。 我们的距离缩短为四公尺,我的手心一直冒汗。 「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 距离缩短为三公尺,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是一之濑,是话剧社的社长---」 距离缩短为两公尺,我的警戒模式自然启动。我反射性地后退一步,看着地上。这是我的习惯,只要别人一靠过来,我就会拉开彼此的距离,低下头,拒绝进行任何沟通。 「啊啊,三愈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那个叫一之濑的男生有着温柔的声音,但我仍旧无法抬起头来,只能继续看着地面,左右摇摇头。既然他是社长的话,那应该算是学长吧。 「是吗,这样啊,那就好。来,你的包包。」 一把抢过他递过来的包包,我本来想开口说声谢谢的,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挤出像虫鸣一样的声响。强烈的后悔情绪蔓延到全身。 「看来我好像被讨厌了。」 一之濑学长很遗憾似地说道。由于无法直视他的脸,所以不知道他究竟露出了什么表情,不过我想他脸上的表情应该非常悲伤吧。 「都是因为我们突然把你带来话剧社,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吧。」 我其实不讨厌亲切的好人,尤其他还特地把包包带到车上还我,我实在应该向他说声谢谢,至少要让他知道我对他的感谢。 像是在挤出瓶中最后一点美乃滋似的,我设法从全身的毛孔里挤出一点勇气。 「不会啦,没那种事---」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一之濑学长仍旧认真听我说完整句话。我硬逼自己把快要低下去的头抬起来。 两人眼神交会。 「那个、请问我能为话剧社做些什么呢?」 一之濑学长笑了起来。 「我们话剧社需要你。」 他的话跟弓滨学姊一样。我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听到两次这么有魅力的话。别人需要我,这是能够让我兴奋到最高点的兴奋剂。 「可是,我完全不会 演戏---」 「你的外型跟我们现在这出戏的角色非常切合。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注意到这样的人就在我们学校里,总之,我们一直在找你。」 因为昨天以前的我是另一个人啊,现在的我就像转学生一样,之前你们当然不会注意到我。 一之濑学长继续用热切的语气说着。我挺起胸膛,高兴地听着学长说话,头也自然抬了起来。 「我们就快要公演了,剧本都已经写好,现在只欠演员而已,只差一个社员,我们这出戏就可以演出了。」 还没想好演员名单就先写剧本吗?难怪会出现这么大的问题,还是说,所有戏剧都是这样呢?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说真的,我觉得自己似乎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听着一之濑学长的话,我产生了一种热切的感动,肾上腺素也开始分泌。以前不管在什么地方,大家都对我很冷淡,我总是那个会让大家觉得麻烦的多余人物,第一次有人来向这样的我寻求协助。以前除了换位子以外,从来没有人来请我帮忙。昨天之前的生活有如走马灯一样掠过,以前那个阴沉、不知所措的自己又出现在脑海当中。 一定是因为我的外表变可爱了,所以大家都觉得需要我。恶魔先生,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偷偷地朝头顶的恶魔眨眨眼睛。 「不过,突然听到你们这么说,我实在---」 可是,我并没有变得积极,这就是我。 一之濑学长脸上蒙上一层阴影,光是看着他的表情,我就觉得心痛得要命,于是我不由自主地继续说下去。我很难得会像这样一直说个不停。 「请问,适合我的那个角色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这个问题是为了让我们的对话能够继续下去,不过,我对这一点的确也很有兴趣,实在很想知道自己究竟会演出什么样的美少女角色,说不定我会直接当女主角喔。这样的话,负担可能有点沉重。 「啊啊,我们希望你能演一个不可思议的少女,是一个有点阴沉的美人,该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好像会使用黑魔法的女孩。啊,我不是说你看起来很阴沉。」 呵呵,真是观察入微啊,一眼就能看出我的本质。的确,我是全宇宙里最适合演出这个角色的人了。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呢,我的眼角又再次泛出温热的泪水。 一之濑学长在下一站下车,说出「如果改变心意的话,随时欢迎你来体育馆」的他已经离开了,我连再见都没有说,就这样一直恍惚地站着,一直到我该下车的那个车站。 只有他刚才站着的那块空间有着不同的色彩,只有他周围的空气有不同的香味,只有他的声音,即使在吵杂的电车当中我也能准确听到。 「怎么了?嘴巴开开的喔。」 头上传来声音。我闭上张开的嘴巴,瞪了恶魔一眼。这个鸡婆的家伙。 「真是个美丽的少年。」 学长的确很帅,不过,不晓得他配不配得上我就是了。 「喜欢他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幸好附近没有半个人,这样就不至于再产生一个「在电车内突然大喊大叫」的疯女传说,万岁。 「你应该没有对他一见钟情吧?」 我拼命摇头,嗯,不会错的。 「这样啊,这样就好。如果你破坏约定,我就得做那件事了。」 咦?「那件事亏」? 留下一句令人介意的话,恶魔不再开口。 怦怦跳动的心脏急速冷却下来,不管是「那件事」还是什么事,反正我没有对学长一见钟情,所以没有关系。 我逼自己不去想一之濑学长的事,默默地坐到自己该下车的车站。 总觉得今天的电车花了比平常还要多的时间才开到目的地。走出没几个人的车站,我跨上脚踏车。 回家之前,我都会去书店晃晃。因为今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多事,所以我的脑袋一片混乱。为了好好整理脑袋里的东西,我骑上那条熟悉的弯曲小路。 道路两旁都是木造围墙,所以觉得很有压迫感,在这条路的另一端,就是那家书店。 一栋古老的木造平房伫立在那里,乍看之下像是一般的住宅,不过门口没有挂住户的名牌,而是挂着书店的看板。可是,看板上的文字已经磨损,没有办法辨认,所以我不知道这家书店到底叫什么。 拉开有点卡住的门,走进充满霉味的店里,光秃秃的电灯泡照亮狭窄的室内,书籍并排在架上。我像平常一样,走进最里面找书店老板。 我常常怀疑,这家书店真的是为了营利目的而开的吗?除了我之外,我从来没看过其他客人,而且我也没有在这里买过书,每次都是用借的。 这里的书虽然很旧,但是都很有价值,所以像我这样的高中女生是买不起的。我每次来书店都是光看不买,后来,老板就开始把书借给我了。 「您好。」 书店角落有一个白发男子,坐在年代久远的椅子上,就着灯光读书。他瞥了我一眼,放下书本,转身面向我。老板拿下厚厚的老花眼镜,用手指按摩眼睛周围。 「你看起来很像空口同学,是她那个妹妹吗?」 老人用嘶哑的声音说着。 「我是真帆,就是之前常来的空口真帆。」 老人用混浊的眼珠看着我,露出微笑。 「你好像有一点、不,应该说是变了很多。」 「这都是托您的福。」 「我什么都没做啊。」 「都是托您借给我的那本书的福。」 「我不记得有借过你流行杂志。」 「是那本黑魔法的书。」 我露出神秘的笑容。 「就是老板借给我的这本书。」 说着,我从包包拿出那本印有我之前用过的魔法阵的书。老人接过那本书,反覆看了几眼,用怀疑的眼神望着我说: 「我借你这本书?」 「咦?不是您借给我的吗?」 这么说起来,我的确不记得有向老板借过这本书。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算了,除了我这家店以外,别的地方大概也找不到这种书吧。」老板边说边把书放在桌上。 「你想说,你靠这本书用了黑魔法吗?」 我猛然抬头,可是恶魔已经不在那里了,真是个悠闲的家伙,看样子可能是去别的地方散步了吧。 「是的,我召唤出恶魔,跟他缔结契约,要他让我变成可爱的女生,而且,我也真的改变了,您看,我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吧?」 我原地转了一圈,裙摆轻飘飘地飞舞,像花办一样旋开,可是,书店老板仍旧露出怀疑的眼神。 「恶魔会支配人心,不过,也只有这种力量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恶魔不会帮人动整型手术,算了,既然真帆说自己有改变,那么就是有改变吧。那么,你要把书还给我了吗?」 「啊,是的,谢谢您。」 我不太明白老板所说的话,现在的我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了。 「你已经不需要再借有关诅咒的书了吧。」 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他自己就住在书店里面。 「请等一下。」 老板很惊讶地转过头来。 「我还有想诅咒的对象,请您借我一本可以为他人带来不幸的书。」 没错,我都已经变得这么可爱了,那些同学却仍然没有把我当公主一样侍奉,我一定要让她们尝尝神的制裁。这种事或许 也可以拜托恶魔来做,可是万一他又要向我讨什么代价就麻烦了,所以,我得靠自己的魔力来诅咒同学们。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像是有点呼吸困难似地发出干涩的笑声,老板露出了寂寞的笑容,然后告诉我该去书架上拿哪一本书。 看着一个个沭目惊心的书名,我走在书架之间,选了一本标题充满憎恶和怨念的书,拿给老板看了一下。 「我想借这本书。」 老板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叫我拿走。 「谢谢您。」 我点点头向他道谢,然后走向门口。 正准备要踏出店门的时候,身后传来老板的声音: 「要小心喔,恶魔是会说谎的。」 我回头向老板挥挥手。 恶魔会说谎? 只要好好遵守契约就没问题了吧。我脑中想的都是刚刚借来的那本书。 我已经用伟大的黑魔法让自己变成这么可爱的美少女,结果那些同学竟然还不把我放在眼里,实在让人火大,也不想想我花了多少心血才能成功施展黑魔法。 在那群人当中,我最不爽的是谁呢?没错,就是大河内。我要来做个试验。 像大河内那种没脑袋又不可爱的女人,却自以为是无敌天才美少女。更可恶的是,她最喜欢到处说我的坏话,这就是重点。其实我没有亲耳听过她说我坏话啦,不过我觉得她总是露出那样的眼神。 的确值得判她死刑,不,判死刑的话太便宜她了,应该让她尝尝地狱的苦果,为自己的愚昧感到后悔,诅咒仪式就要登场了。真的杀了她的话好像太可怜,干脆让大家把她误认为大猩猩,然后让她在动物园里过一夜好了,呼呼呼。 「姊!你又穿成那种鬼样子!」 夏树照例又大喊大叫,两人共用一个房间时,总是会发生恨不得把对方赶出去的情况。每当我准备施展黑魔法时,夏树就会想把我赶出门。 夏树双手叉腰,脸颊气得鼓鼓的。 「我还以为你终于改变了---」 「我是改变了啊,可是我还是要继续修练黑魔法,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世界,净化世界是我的责任。」 「什么净化世界---讲那些没人听懂的鬼话,小心又变回以前的样子!」 「闭嘴!我已经脱胎换骨了!所以我不能原谅那些不把全新的我放在眼里的人!」 无法理解本小姐崇高精神的妹妹睁大了眼睛,用足以媲美外国人的夸张模样叹了口气。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火大,可是,如果跟她认真的话,就刚好掉进她的圈套。我恢复了身为姊姊应有的冷静,对她视若无睹,只要不理她,那个没用的夏树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为了不让姊姊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特地把你以前的照片贴在镜子旁边,看着这个,希望你能警惕自己不要变回原来的模样。」 夏树自言自语似地说着,把我的照片贴在镜子旁边。我一点都不想看到自己以前的照片,以前的我已经完完全全死掉了。 「绝对不要去看那种东西哟,马上把它撕掉吧,那种东西只会让你想起不愉快的过去而已。」 是恶魔的声音,当我走出书店时,他就回到我头上了,现在恶魔就跟平常一样浮在我的头顶。 「赶快把那张照片撕掉吧。」 真是有够罗唆的家伙,刚才在书店里明明一句话都没说。我敷衍似地点点头,打开傍晚借来的书。 来诅咒大河内吧,我在心里已经演练过无数次血祭仪式。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我是这世界上屈指可数、能够和恶魔成功缔结契约的少数人类,是最接近神的人类。不,由于能够跟恶魔缔结契约,所以我应该是离神最远的人类。 所以,我拥有力量,我拥有可以扫荡一切、让所有人屈服的压倒性力量! 啊啊,太完美了,我真是完美到不行! 今天的夜晚,也和昨天一样舒适。 不同的只有我,和我头上那个恶魔。对于我即将施展黑魔法这件事,恶魔什么都没说,或许他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吧。 我走到阳台上,夜晚冰冷的空气盈满整个胸口。 我开始吟唱书上的咒语。 结果和昨天晚上一样,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反应。 可是,我的心已经不一样了,我已经不会感到绝望与挫折,我的体内充满了明亮的希望,并且充满了在栅栏里暴走的猩猩女想像画面。 仪式结束,我回到房间睡觉。 我梦见了动物园,我像阿尔卑斯山的少女小莲一样,漫步在动物园里,那里有许多不同的动物。 哎呀,那里怎么有一只好大的猩猩啊,牌子上写着「大河内」耶,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动物呢?动物园真是个好地方啊喔呵呵呵。 大河内面前的栅栏,漆着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黑色。望着那个栅栏,会觉得距离感变得模糊。 有点搞不清楚哪边是栅栏里面、哪边是栅栏外面,大河内露出无耻的笑容,慢慢远离栅栏。 为什么?这样一来,被关在里面的好像是我耶! 黑暗偷偷来到脚边,夜幕笼罩住明亮的动物园。我孤伶伶地被留在栅栏里面。牌子上的文字,不知何时变成了「黑魔法眼镜少女」。 月亮变成青色,到这里,梦境就结束了。 起床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昏暗。我的床上浮着蓝色的火焰,恶魔一直都待在那里。 因为害怕继续做这个梦,所以我就这样睁着眼睛等待天亮。 我就这样以糟得要命的心情去上学,恶魔一句话都没说地跟着我。 坏事会不断发生,或者,那个梦是想暗示我什么吗?在朝会开始之前的教室里,那个猩猩女仍然像平常一样笑得很白痴,整张脸涂满味道令人作思的化妆品,而且还不把校规放在眼里,穿着改过的制服(虽说里面没有藏什么武器),正在跟她手下的小猴子军团说话。 我觉得很错愕,为什么这种次等人类可以在这个学习的神圣殿堂里横行无阻呢?我无奈地一步步走向教室门口。 或许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了吧,大河内转头看着我这边,我反射性地移开视线。不知道她会怎么批评我。膝盖突然开始发抖,就这样连动都动不了。教室里明明有这么多人,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孤伶伶地浮在一个黑暗的湖里。强烈的不安让我口干舌燥,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我突然清楚地想起今天早上那个梦。 「早啊。」 我一开始没搞清楚她在跟谁说话。就像电报往来会有时间落差一样,过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拾起头来,发现大河内是在跟我打招呼。那只大猩猩跟我打招呼之后,她身边的小猴子们也开始跟我说早安。我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猩猩女今天的心情应该很好吧,或者她只是一时兴起才会跟我打招呼。我做出这种解释,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向她们道早安,然后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来。不过,我的心脏跳得好快。 「空口同学。」 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努力让左胸里的心脏冷静下来。大河内走了过来。今天很奇怪,这是昨晚咒术的影响吗?难道说昨晚的诅咒反弹回到我身上了?要让我心脏麻痹而死? 「我昨天就想问你了,你对占卜是不是很有研究?」 大河内的话还是一样白痴,不过似乎没有什么敌意,我有点怕怕地看着她。 近看就会发现她的长相很稚气,毕竟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就算化了厚厚的妆,有些东西还是假不了的。 我想,大河内毕竟还是我的同学,其实我没有真的认为她是从大猩猩进 化而来的人类,只是觉得她跟我是住在不同世界里的两个人,我以为我们这辈子永远不会有关系(虽然我曾经诅咒过她啦,谁叫她要说我坏话)。那样的她就站在我面前,我因为太过紧张,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昏倒。 「空口同学,你有在听吗?」 大河内歪着头问道。 「是、是的,我在听,大河内同学。」 我用嘶哑的声音回答。 「哎呀,讨厌啦,你干嘛那么正经地说话啊。」 大河内双手叉腰,像大猩猩一样豪爽地笑着。她的笑声让我觉得自己很丢脸,于是我再度按下心里的开关,体内的复仇情绪像水银一样不断涌出,我还是决定要咒杀这个家伙。 「轻松一点嘛,叫我小裕就好了。」 在嘲笑过别人之后,现在才想补偿对方吗? 「听说你对占卜很有研究是不是?我常常看你在读那种书。」 看样子大河内把我在看的魔法书误认为是占卜书了。两者虽然多少有类似的地方,可是一般人根本不会搞错好吗?这家伙果然连脑容量都跟大猩猩一样,根本称不上是人类。 「我没有研究。」 「骗人。」 「我没有。」 「你不是有塔罗牌吗?」 我的确有塔罗牌,不过从没有带来学校。看样子她只是凭自己的猜测和印象随便说说而已。我默默地摇头。 「帮我算一下命嘛,好不好,拜托啦。」 大河内绕到我身后,帮我按摩肩膀。这女人很烦,不过今天似乎特别友善,但是她搞不好正在心里偷偷骂我。 对了,既然有这种难得的机会,不如趁机来探探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吧。如果能知道她平常的想法,说不定对于下咒也很有帮助。干脆稍微戏弄她一下,让自己的心情愉快一点。 我鼓起全身的勇气回答她: 「知道了,我帮你算。先跟你说,我的占卜很准喔。」 「这样才好啊。」 「有些事情不要知道比较好---」 我低声说着,我的演技让大河内的兴奋情绪稍稍冷却下来。我撕下笔记的一角,递 给大河内。 「写上名字。」 「这是姓名占卜吗?」 「写就对了。」 我冲口而出的话让大河内皱起眉头。也许我的语气太冷淡了吧,我暗自在心里反省。 大河内歪歪扭扭地写好自己的名字,字迹实在惨不忍睹。我望着纸上的名字,适当地把文字区隔开来。当然,本小姐根本不会做姓名占卜。 「你想问什么?」 「想问恋爱运。」 就算是笨蛋也会照着本能行动吧。这女人也属于那种会对男人摇尾乞怜、然后沾沾自喜的笨蛋吗?嗯,跟我想的一样,呵呵呵。 「恋爱运啊---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吧。」 听到这句话,大河内的视线开始游移不定,双颊染上一层红晕。她的反应实在太好懂了,突然想问恋爱运的话,多半是已经有喜欢的对象。这只是我单纯的推测而已。 「嗯,我有喜欢的人。」 大河内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有礼貌。 「那个人应该在你身边吧。」 要跟不在自己身边的人谈恋爱是一件很难的事,总不会真的在跟电视上的偶像明星谈恋爱吧。这种逻辑本来就很理所当然。那个笨女人的反应非常有趣,她拼命点头。我不再看她写在纸片上的名字,而是望着她的脸,根据她的反应来提出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遇到那个人的?」 接下来都是由我发问,大河内调整呼吸,想了一下之后,断断续续地回答: 「大概在半年前。」 是秋天。 「在文化祭的时候遇到他。」 在文化祭遇到的?这么说来,对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罗,因为我们学校的文化祭禁止外人参观。虽说大河内也有可能去参加其他学校的文化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一定是高中生。 「高中生、我们学校的学生---」 我看了一下大河内的眼神,她很明显吃了一惊。看样子她好像喜欢上同校的学生了。我本来已经打算好,如果她对这句话没有反应的话,我就要接着说「不、是别校的学生」。 「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啊,把他的名字写出来吧。」 「要写他的名字吗?我以为用我的名字就可以猜出来了耶。」 怎么可能那么神?白痴女人! 「你的恋爱运看起来不好不坏,如果能够知道对方的名字,我就可以做更多分析。」 我掌握到大河内的弱点。她有点犹豫地想了一下,问我说「现在写吗?」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不要告诉别人喔。」 搞什么,明明是只母猩猩,也会像人类一样害羞吗?我像蜡像一样不带任何表情地点点头,大河内于是在纸片上偷偷摸摸地写出一个名字。 一之濑拓马。 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出现在纸片上,我当场呆住。 一之濑拓马,那个名字让我停止思考,我昨天也听过同样的名字。 「他是话剧社的人,大我们一岁。」 看样子没错。 我突然想起昨天的舞台,站在聚光灯下的美少年。我摇摇头,想把脑海里的影像甩掉,因为那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想像。这或许是因为当时所遭受到的屈辱已经在心里生根了吧。 「咦?你知道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眼尖的大河内注意到我的异常举止,于是开口问道。 「不算认识---」 虽然我这么回答,不过大河内还是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其实我平常不会去看戏,只是偶然在文化祭看到话剧社的演出,觉得那个人很棒,所以就去调查了一下。」 就外表而言,一之濑拓马的确很帅,他一定很受欢迎吧。我实在不觉得那种话剧社的人气偶像会注意到我们班这只半兽人--- 「他好像没有女朋友。」 连那种事情都去调查了啊,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来跟我商量了嘛。 「可是他好像常常跟话剧社的女生在一起。」 大河内恨恨地说着。如果能用那种怨恨的情绪来施咒的话一定很棒,我真想把她的情绪用瓶子装起来带回家。我没看过雏浦跟一之濑学长在一起,那么,跟学长在一起的大概是弓滨学姊吧。 「有一个矮矮的二年级女生每次都缠着他。」 宾果。 「你要不要干脆去参加话剧社?」 「不行啦---我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呢?啊,应该是伯自己不会演戏吧。的确,这个直来直往的女生应该很难做出那种需要高度技巧的表演。不过。大河内的回答稍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人家会觉得不好意思嘛。」 大河内低着头说道。 她的双颊染上一层红晕。搞什么,现在才装高雅会不会太迟了一点啊。 不过,我真的觉得她还算有一点点可爱。没想到平时那么粗暴的家伙竟然也有这种表情,实在令人觉得意外。 「雏浦是话剧社的社员,要不要请她帮你讲一下?」 「讲什么?」 「说你喜欢一之濑学长。」 「不行啦!」 「为什么?」 「我跟雏浦没有那么熟---」 你跟我也不熟好吗。我想,大河内之所以犹豫不决,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感情告诉 对方吧。 「不然我去帮你说?」 我之所以这么提议,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要用谎话来戏弄她。看到这么害羞的大河内,我突然有点想帮她。 我昨天明明还在诅咒她,今天却变成她的爱情顾问。 自己都觉得很诡异。 可是,我的心里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充满各种邪恶的念头了。老实说,能够听到大河内的真心话,我觉得还满高兴的。 如果不交谈的话,就没有办法了解那个人的本质。这句话突然从我脑中闪过。 「咦?你认识一之濑学长?」 「我们有一点关系。」 「什么关系?」 大河内的眼神变得十分锐利,就像回到荒野的野兽一样。我慌慌张张地解释: 「我之前因为有点事去了话剧社,刚好看到他,嗯,大概是这样。」 大河内迟疑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 「谢谢!来!这是谢礼!」 她从口袋掏出糖果塞在我手里,然后突然用力抱了我一把。那个女人果然浑身蛮力,被她怪兽般的腕力抱住时,我真后悔答应要帮她。 「啊,还有啊。」 正当我觉得冥河三途之川已经出现在我眼前时,大河内终于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微敞一笑。 「你变得好可爱喔,我觉得这样很棒。」 说真的,这句话让我觉得好高兴。 放学后,我心里有点担心弓滨学姊又会跑过来,幸好她的尖锐嗓音没有出现在走亡。 可是,我却自己走向体育馆,走去话剧社进行练习的体育馆舞台。如果去了话剧社,就一定得和一之濑学长说话,其实我自己没有什么事要找他,我是为了大河内才来的。老实说,大河内自己应该比我还要了解一之濑学长,不过,因为我曾经跟学长说过话,所以跟大河内比起来,我稍稍占了一点上风。 约定就是约定,我一定要遵守。 体育馆仍旧充满热血气氛,那里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气氛,拒绝没有穿体育服的人进入。这是一个青春的地方,充满了年轻人稚嫩的活力。 我像昨天一样沿着边边往舞台走过去,避免打扰到篮球社的练习。 悄悄走进昏暗的舞台旁,这里听不到像昨天一样的声音,四周非常安静。因为舞台的帷幕已经拉下来,所以在舞台上听不见外面那些社团练习的声音。从里面看着降下帷幕的舞台,有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 舞台上没有半个人,今天不必练习吗? 「嗯?谁啊?」 头顶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我抬头一看,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动,可是因为四周太暗了,实在看不清楚。 「你是昨天那个女孩吧?」 声音听起来跟一之濑学长不一样,既然知道我就是昨天打断话剧社练习的人,那他应该是站在一之濑学长旁边的那个男生吧。 「是的。」 我乖乖地回答。 「等一下喔,我马上下去。」 说着,我头顶的那个物体开始移动。他到底在那种地方干嘛啊。我不知道原来天花板上面还可以爬得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制服的男生从舞台旁边的楼梯走下来。那个短发男生像特技演员一样轻巧地跳过纸糊的大道具,站到我面前。从近距离看来,那个男生很高,体格也很壮,如果说一之濑学长属于「阴柔型」的话,这个男生就是「阳刚型」吧。 「想加入我们话剧社了吗?」 男生很高兴地问道,亲切的笑脸看起来闪闪发光。 「不、不是---」 我低着头回答。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应对,尤其是面对男生,我根本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没下定决心吗?这么说,你今天也是来参观见习的吗?」 「不是的、我---」 「还是说,三愈今天又硬把你拖过来了?昨天真是抱歉。」 「啊、不、那件事已经没关系了。啊、今天三愈学姊没有拉我过来---嗯、唔---该怎么说才好呢---」 我言不及意地嘀嘀咕咕,这个男生恐怕连百分之一的内容都听不懂吧。 「我来替人传话---」 「替人传花?」 啊啊,不行了。我的脑浆已经完全沸腾,没有办法继续思考了。现在的我没有办法输入任何讯息,也没有办法输出任何讯息。啊啊、如果现在世界灭亡的话该有多好--- 「啊!凑山在欺负空口学妹!」 那个大嗓门像是要向全世界昭告这个消息。我记得那个声音。仅仅剩下一点意识的我抬起头望着声音的来源。那个像小动物一样的少女和高个子女生,是三愈学姊和雏浦,当然,大声嚷嚷的是个头比较小的三愈学姊。 「我才没有欺负她!」 那个叫做凑山的男生左右张开两只手,挺起胸膛,证明自己的清白。 「小雏,现在怎么办?」 弓滨学姊拉拉雏浦的袖子,两人的互动很自然。她们的身高实在相差太多,远远看起来就算被误认为母女也不奇怪。 「杀了他吧。」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淡回答。雏浦大剌剌地走向我们,然后一把抓住凑山的胸口。那个男生的个子虽然比较高,可是雏浦却拥有压倒性的魄力,两人的气势不同。我从来没看过这么恐怖的女生。不,我想男生们应该也没看过这么恐怖的女生。 「你在骚扰我们珍贵的新社员,就算是学长也不能原谅。」 学长?雏浦小姐啊,有人会像这样揪住学长的胸口吗? 「我没有欺负她!也没有骚扰她啦!」 凑山学长死命地解释。不管怎么说,一个大男生被女生揪住胸口时竟然会怕成这样,未免也太难看了吧。当时,一无所知的我觉得凑山学长真是个没有用的家伙。不过,几秒之后我就立刻知道自己错了。 「事实上,你现在在害怕。不管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有话就去对我的拳头说吧。」 下一秒,高大约凑山学长飞上半空。在我还没搞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可怜的学长已经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板上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聪到他的哀号。 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下一个被杀的人就是我了!我本能地发现到这一点。看样子我似乎还保有人类在石器时代的求生本能。 正当我跨出脚步准备落跑时,却跟那个会武功的女生撞个正着。 「欢迎啊,空口同学。」 雏浦用手梳理稍微凌乱的发丝,对我露出微笑。在她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上,画着充满日本风味的优雅眼线。她真是个美人,只是,看着在她脚边哀号的男生,实在很难不去想到她隐藏在内心的疯狂。 「今天是要来申请加入社团的吗?」 有杀气,这个女生身上有修罗的气息。 「啊、是、是的。」 我只能这么回答。 我的膝盖之所以发抖,不单是因为怕生而已。好不容易变得这么可爱,我才不想就这么死在这种地方。好不容易跟恶魔定下契约,我的人生才刚要开始而已咧。 弓滨学姊像平常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太好了!有新社员罗!趁练习还没开始之前,先说说你自己的事情吧。」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地狱般的拷问。问到兴趣或特殊专长之类的问题,我就用不痛不痒的回答敷衍一下,因为如果老实回答的话,她们大概会怀疑我脑袋有问题吧:至于家族成员和国中时候的生活,她们没问到什么。我单调人生的大半,就在 这段拷问过程里解说完毕,除了那些不可告人的黑暗面之外,我把自己的一切通通告诉了那三个(虽然其中一个花了点时间才醒过来)话剧社社员。 我不喜欢聊关于自己的话题,也不喜欢听别人说话。我对别人没有兴趣,所以也不期望他人对自己有兴趣,因此,被他们三个人围起来审问的时间对我来说很难熬。再说,我本来也不是为了要讲这种事才来话剧社的,我只是想把大河内的事情告诉一之濑学长而已---最后,社长的出现终止了这段拷问时间。 「大家好啊。」 看到我的时候,一之濑学长露出了略微惊讶的表情。 「你真的来了啊?」 看来他似乎没想到我真的会过来。的确,如果不是为了大河内,我也不会再踏进话剧社。 「真高兴你重新考虑加入,欢迎欢迎。」 他们已经把我当成新社员了,事到如今,我实在没有办法开口说我其实不想入社。 「啊,谢谢---」 我低下头,心跳加速。 根本没有办法跟学长说大河内的事情。 结果我完全搞不懂自己到底来话剧社干什么,看来诅咒好像落到我自己身上了。 「你是第一次演戏吧?」 弓滨学姊抬头望着我问道。 「嗯。」 「这样的话要从基练开始罗。」 基练---是指基础的训练吧。可是,我完全不知道参加话剧社到底要练习什么。该不会把剧本塞给我,然后就要我按照剧本来演吧? 「那么,先来练仰卧起坐吧,练完之后再来跑步。」 「咦?」 又不是体育社团,为什么要锻链肌肉呢?弓滨学姊说完话,就从舞台旁边的楼梯跑上去,雏浦也跟在她后面上去,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她们两人已经换好运动服走了下来。 「空口,你也去换衣服吧,可以在上面的播音室里换。」 雏浦对穿着制服的我说道。 看来,刚才凑山学长走下来的那个楼梯,就是通到上面的播音室吧。弓滨学姊和雏 浦似乎就是在那里换衣服的。 「可是,我今天没带运动服---」 「第一次嘛,没关系罗。」 看到我一脸苦恼的样子,一之濑学长似乎已经看不下去了,所以过来帮我解围。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明天要记得带喔。」 弓滨学姊蹦蹦跳跳地说着,我小小声地说好。 于是,我就这样穿着制服,开始进行肌肉训练。平常完全不运动的我,得做三节仰卧起坐,每节三十下,这简直就是直直通往黄泉之国的道路,而两公里的跑步训练就像是通往死亡的捷径。接下来的背肌训练、短跑训练也太过严苛,光是这些基础训练就已经让我觉得超级挫败了。 话说回来,话剧社社员们的体力实在让人惊讶。像雏浦和凑山学长那种运动型的人也就算了,竟然连身材纤细的一之濑学长都拥有惊人的体力,而弓滨学姊虽然比我矮,却拥有很棒的肌耐力和柔软度。如果平常就做这些训练的话,不管是谁都会变得这么厉害吧。我真的很佩服他们。 接下来是发声练习,可是我完全搞不懂腹式呼吸是怎么回事。 根据一之濑学长的解说,相较于使用肺部来呼吸,利用横隔膜上下移动来进行呼吸,可以吸到更多的空气。进行腹式呼吸的练习时,要把手放在腹部,不断反覆地吸气,吐气,让腹部反覆膨胀、缩小。可是,要一边练习一边注意这些事情实在很难,而且还要同时发出很大的声音,这种难度简直跟一流大学的入学考试有得拼。对我来说,大声说话比从体内拿出内脏还要困难。我觉得让别人听到自己的声音是一件很害羞的事,没有办法好好说话也让我觉得很丢脸。基于这些原因,我的声音于是变得越来越小。 「你放手做一次,以后就没问题了。」 弓滨学姊轻松地说道。 「就像要把舞台帷幕吹走那样就可以了。」 凑山学长丢了一个天大的难题给我。 「用准备干掉对方的气势去做就可以了。」 雏浦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冷静一点,把注意力放在腹部。」 一之濑学长给了我一个建议。 我试着发出声音。 「啊---」 不行,我还是没办法大声地发出声音。正当我打算放弃时,突然觉得腹部传来人手 的触感。一之濑学长用手指压着我的肚脐上方。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想干什么啊! 「这里是丹田,把注意力集中在这里,然后让自己的腹部膨胀、缩小。」 他边说边移开手指。我的心脏不听话地怦怦乱跳,虽然他的手已经离开我的腹部,可是那个地方好像一直都在冒热气。 觉得有种脑袋麻痹的错觉,体内的血液好像都在逆流。 再试一次看看吧。那句话像是从遥远世界传过来的讯息,在我的体内不断回响。腹部热热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停止呼吸。 「啊啊啊啊!」 出乎意料之外的混浊声音。那是我这辈子所发出的声音当中,音量最大(音量第二大的是召唤成功时的欢呼)、感触最复杂的声音。 肚子好痛,不是拉肚子,而是腹肌痛得要命。也就是所谓的肌肉疼痛。 第一天只做了基础练习。本来其他老鸟社员应该有不同的练习课程吧,可是大家为了配合我,所以只做基础练习。所有练习都结束时,已经是六点半了。 外面早已天黑,我跟弓滨学姊一起去车站,雏浦和凑山学长骑脚踏车上下学,一之濑学长则是搭巴士通勤。因此,我得跟小个子学姊一起在车站里等电车。等车的时候,我觉得肚子的肌肉开始产生剧痛,特训当天就发生后遗症,看来我真的太嫩了。 「同伴变多了,好开心喔。」 在闪烁的日光灯下,弓滨前辈很高兴地说着。她背着跟自己体型毫不相称的大背包,里面塞着雨伞跟尺。因为这种状况实在太深奥了,所以我也不打算问,说不走那是为了在某些紧急状况下使用的工具,也说不定她等一下就会在路边摆起路边摊。 「我们的社员只有这些人吗?」 我开口问道。光是要想出聊天的话题,就让我的脑袋跟着肚子一起痛了起来。 「是啊,三年级的学长姊已经毕业了,所以现在只剩四个人。不过连你一起算进去的话,从今天开始就增加成五个人罗。」 连我算在内一共五个--- 「那个啊---」 学姊拉拉我的衣袖,睁着亮亮大眼睛抬头望着我。凭着同样身为女生的直觉,我觉得她一定有什么事要「烦」我。不过,她那种表情真的很可爱。 「我可以直接叫你真帆吗?」 好像小学生喔。 「当然可以啊。」 我点点头,几秒钟之后才发现自己露出了很自然的笑容。总觉得这样很不像自己。 「那么,你也直接叫我三愈吧。」 「好啊,三愈学姊。」 直接叫别人的名字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而且听别人直接喊自己的名字也很不好意思。可是,那种像蜜饯一样酸酸甜甜的滋味实在不错。 「为什么三愈学姊跟大家讲话的时候都会用敬语呢?」 第一次见面时,三愈学姊就一直对我使用敬语,参加社团活动时,也都用敬语跟雏浦说话,而且跟同年级的学生交谈时也都使用敬语。她自己是二年级学生,其实没有必要用敬语跟一年级或二 年级学生说话。 「哇!被你发现了。」 她以为我不会发现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啦。嗯,该怎么说呢---就是一种规炬吧。」 三愈学姊像小狗一样歪着头说道。所谓的「规炬」是什么意思呢?我实在没办法理解。 「我的个子很小,所以、该怎么说才好呢,我觉得用敬语说话比较恰当。大家好像也都这么想,我自己也觉得这么做比较好。」 「这样啊。」 我还是不太懂,不过,人心本来就不好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电车终于来了,我们浴上车。 「你在哪一站下车?」 车厢里只有小猫两三只,我们面对面在空座位坐下来之后,三愈学姊开口问道。 「我在北荣下车。」 「咦,好远喔,我是在柳生川下车。」 北荣是终点前一站,从我家到学校要一个小时左右。 「我真的好感谢你喔,谢谢你愿意参加话剧社。」 「啊---」 倒也不是后悔,不过我并不是因为想加入才人社的。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地接纳我,这种结果倒还满好的。 「对了,我听说我要演的是一个很适合我的角色---」 就是那个黑魔法少女。 「啊啊,嗯,超适合的。与其说那是适合你的角色,不如说那是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 「什么时候要公演?我连剧情是什么都还不知道耶。」 「咦,一之濑没有跟你说吗?」 「没有耶,不过他有说时间很赶。」 「啊呀呀,这样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三愈学姊嘴里嘀咕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原本像小动物一样的表情突然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如果这是演技的话,那么我想她一定可以成为天才女演员。 「这出戏叫『睡美人症候群』,明天可以给你剧本。」 「这是什么样的戏?」 好诡异的剧名。 「这是有点难懂的戏,在讲生与死之类的事情。」 三愈学姊边说边摇头,看起来像是在说「这颗脑袋里什么都没装哟」。 「总之,这出戏要在一个月后的新生迎新会上表演,其他高中的话剧社也会参加演出,所以我们绝对不能丢脸喔!」 「一个月后?」 我冒冒失失地喊了出来,声音大到几乎整个车厢都听得到。因为做过发声练习,所以我现在已经不会再害怕大声说话了。 一个月后就要公演,比我预想的时间还早。 「真帆要演的角色是沙幸学姊的分身---」 三愈学姊望着我,有点寂寞地说道。沙幸?好陌生的名字。正当我打算要发问的时候,电车刚好停在柳生川站,时间完美到简直就像是经过恶魔精心计算似的。三愈学姊站了起来。 「我先走罗,掰掰。」 学姊活力十足地挥挥小手,像小孩一样蹦蹦跳跳地下车。 我也不由自主地朝她挥挥手。 啊,结果还是没提到大河内的事---算了,以今天的情况来看,大概也很难提起大河内的事吧,这也没办法。抱歉,下次我一定会帮你传话的,大河内。 电车驶离柳生川,刚刚在聊天时没有意识到肚子痛的情况,现在疼痛又重新发威,即使到了北荣,肚子还是都痛得不得了。 我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往书店走去。 仍旧没有顾客上门的书店似乎正要打烊,老板刚好要拉下铁门。我不知道这家店的打烊时间,总觉得不管什么时候来它总是会开着。当然,我也不知道这家书店的店名。 「老板,要关门了吗?」 我开口问道。老板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动作仍旧非常俐落。 「喔,你今天比较晚啊。」 「因为参加了社团活动,所以比较晚来。」 老板眯细双眼。 「开始参加社团活动了吗?真不错啊,要趁年轻多动动。」 「我倒没有这么想。」 「你该不会是参加了黑魔法同好会吧?」 「不是啦,不过要是有那种社团的话,我一定会参加的。」 「这样啊,那你参加了什么?」 「话剧社。」 「话剧社?好奇怪的社团啊,你喜欢演戏吗?」 「完全不喜欢,总之事情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 老板像平常一样发出干涩的笑声,听起来简直就像是老毛病发作一样。 「虽然我不太懂,不过所谓的青春,大概就是从这种地方开始的吧。」 「这我也不知道。」 「今天是来借有关戏剧的书吗?」 「嗯,啊对了,您知道怎么治疗肌肉疼痛吗?」 「多动动肌肉就不会痛了,你说戏剧的书是指剧本吧,我应该有一些古典名着,等一下啊。」 说着,老板把已经拉下的铁门重新拉起来。 「啊,我想借的是发声的练习方法、或关于演技练习之类的书。」 已经一脚跨进店里的老人转过头来说: 「我没有那种书,你可以去大一点的书店找找看,我们店里没有。」 「没关系,谢谢您。」 我向老板点点头,离开了书店,身后传来铁门拉下的声音。我回头大声地问道: 「您的书店叫什么?」 我看见老人睁大了眼睛,看样子似乎很惊讶。总是咕噜咕噜小声说话的少女突然大声叫喊,应该是吓到他了吧。 「伊丹书店!欢迎再来啊!」 老板(或许他的名字就叫做伊丹吧)说道,笑着露出一口稀稀疏疏的牙齿。满布皱纹的脸看起来很高兴,在我目前所看过的他的表情里,这是最高兴的表情了。看着那样的老板,我突然也感受到一点点幸福。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望着天空。天空没有半片云,美丽的星星在夜空中闪耀。 啊,恶魔不在耶。 「这种虚伪的友情似乎是不错,不过你也该稍微了解一下世间的险恶。」 身后传来声音,我回头一看,是那个巨婴。他有点不爽地看着我。 「你去哪儿了?」 「我一直都在你附近,哪儿也不去。」 「上次我来书店的时候,你也是跑到不见人影。」 「我的魔法永远在你心里发光。」 有种被敷衍的感觉。 「啊,对了,你要吃这个吗?」 我拿出大河内送的糖果,那是我讨厌的薄荷口味。 「我不吃人类的食物。」 「那你平常都吃什么?」 「恶魔用来维持魔力的粮食是人类的甘---」 恶魔没有说下去,听起来像是在说「肝脏」吧? 人类的肝脏?好恐怖! 「你真的觉得那些人是真心接纳你吗?」 「你是说话剧社那些人吗?」 「是的。」 恶魔伸出手,张开短短的手指,手掌冒出蓝色的的火焰,火焰里映出雏浦的身影。 「你应该没忘记吧,雏浦志乃是你的同学,知道你所有的一切。话剧社这些人,很有可能知道你过去的情形,为了把你拿来当娱乐,所以才让你加入社团喔。」 「---没有这种事。」 「把手放在胸口扪心自问,你真的能够打进他们那种无聊的友情游戏里吗?」 说完这句话,恶魔 令人不安的友情剧 「睡美人症侯群」 角色 少女a 少女b雏浦 母亲弓滨 父亲凑山 医生一之濑 舞台上有两张床,聚光灯打在两张床铺上。上方是少女a,下方是少女b。只有少女a起身坐在床上。背景音乐布拉姆斯「帕格尼尼主题变奏曲第一部」。 少女a:「我受不了了!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我会变得越来越奇怪!我会发疯的!」 医生从舞台下方出现,沉默地开始进行诊断。 少女a:「每天插上那些机器、吃药,让我们产生一点一点延续生命的错觉,事实上那些东西都在一点一点地夺走我的生命啊!不要!不要碰我!」 医生淡然地继续进行检查。 少女a:「杀了我吧!我不想再忍受这些痛苦了!」 医生退场,少女a崩溃哭泣。父亲从舞台上方现身,走近少女b的床铺。 父亲:「啊啊,如果能轻松一点就好了,怎么不快点死掉呢?」 少女a:「如果想要她死的话,直接动手杀了她不就好了吗?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从来没睁开过眼睛!已经跟死掉没两样了!」 父亲:「你也是『睡美人』症侯群的患者吗---」 少女a:「我不想像这样在医院里过一辈子!每次都要吃莫名其妙的药、每次都吐---我的身体从来没好过!我根本就是一点一点地死去!这种事我自己最清楚了!」 父亲:「这种病很复杂,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我手上的剧本里出现了一个异世界。 我从来没看过所谓的剧本,而且也只有在国小的教学观摩会看过别人演戏。手上的剧本虽然只看了一半。不过我知道这出戏很诡异,已经充分感受到它的诡异之处,总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样?这个剧本很棒吧?」 三愈学姊说着,瞄瞄我手上的剧本。这里是体育馆的播音室兼话剧社更衣室,不过只有女生才能在这里换衣服。这里虽然不宽,不过因为话剧社只有三个女生,就算我们三个人都挤进来,感觉还是满空的。 这个剧本以「睡美人症候群」患者与双亲的对话为主要内容。 「我们想要你来演这个少女a。」 「真的、很厉害,总觉得---」 「不是一般精神正常的人写得出来的剧本。」 雏浦说着。她正在吃长条状的零食,刚才她也问我要不要吃,不过被我客气地拒绝了。我从以前就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好意,与其说是客气,不如说是忌讳,我不习惯别人对我好,当别人特别照顾我时,我总是觉得很恐怖,所以,我会先拒绝对方。 「没想到竟然有人写得出这种剧本。」 「这是原创的剧本喔。」三愈学姊笑着说道。 「原创剧本?谁写的啊?」 「大我一届的学生。」 「大学姊一届的话,是已经毕业的三年级学生吗?」 「嗯,是啊,那个年代啊---」 以前的人真的好厉害,正当我对前人的丰功伟业兴起一股尊敬的心情时,舞台那边传来社长的声音。三愈学姊大声回应了一下,要准备开始练习了。 「下去吧。」 小个子和高个子二人组走出狭窄的房间,我也跟在她们后面走向舞台。 我今天乖乖穿着运动服来社团,这样不管做什么活动都可以。虽然我不喜欢锻链肌肉,不过也不觉得讨厌。其实接下来不会有什么轻松愉快的练习,得跟大家一起做做仰卧起坐、练练背肌、跑跑步,不过,我觉得还满有趣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我边走下楼梯边分析自己心里的想法。 走下狭窄阴暗的楼梯之后,眼前出现一片明亮宽敞的空间。因为其他社团的练习活动还没开始,所以舞台帷幕还没放下来,舞台看起来比较宽敞。大家都已经站在舞台上了,那些话剧社的成员,我的伙伴们。 所有成员都已经站在舞台上,我赶紧加入他们。我们像平常一样锻链肌肉、做发声练习。在旁人眼里看来,这应该是十分枯燥无味的练习,可是我却练得很高兴。 「跟大家一起朝着目标努力」,以前我觉得这种想法很无聊,但实际去做之后,却发现这样也不错。 做完一节基础练习之后,一之濑学长提出了下一个练习方式。 「今天来做etude吧。」 etude---没听过这个字。 「所谓的etcde,是一种音乐用语,意思是『练习曲』,在戏剧上,指的是即兴演出。」站在旁边的雏浦帮我解说了一下。 「只给一个大概的设定,其他部分就依自己分配到的角色即兴演出。」 为什么突然丢这么难的东西给我啊?由于背部肌肉太过紧张,所以我不自觉地挺起胸膛。之所以要做这么难的练习,是因为公演时间迫在眼前?或者大家一开始就都会做这种练习?我实在搞不清楚。不过,既然是一之濑学长提议的,应该不会有错。 社长把大家分成两组,我跟雏浦分在同一组,队名叫「一年级组」,另一组的队名叫「无敌二年级生」(三愈学姊取的),有一之濑学长、三愈学姊,以及凑山学长。 因为第一次遇到这种练习,我那个像小鸟一样的心脏揪成一团。我得想想要说什么台词、要如何依角色个性来演出,我真的能做到吗? 担心也没用,练习已经开始了。首先上场的是无敌二年级生。他们的故事设定是朋友来探望入院的人。凑山学长演车祸住院的高中生,三愈学姊演他的妈妈,一之濑学长演来探病的朋友。 「唉,再这样闲下去我就要发霉了。」 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凑山学长说着,即兴演出练习已经开始了,站在他身边的三愈学姊露出了有点吃惊的笑容,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的朋友今天不是要来探病吗?」 「是啊是啊,那小子还真是多管闲事啊。」 说着,凑山学长做出掀开棉被的动作,起身坐在床上。他的肢体动作实在很棒。 一之濑学长做出开门的动作,走了进来。他笑着压低声音打招呼,之所以压低声音,应该是因为考虑到这里是病房吧。 「太慢了!」 「精神很好嘛!」 看起来这两个角色的感情似乎很好,跟舞台下的他们一样。 「一之濑同学,好久不见了。」 三愈学姊用妈妈的口气说着,很难想像她跟平常那个令人难以预料的小个子是同一个人。 「好久不见,您好。」 一之濑学长乖巧地问候对方,然后坐在凑山学长身边,两人开始聊天。两人对话的样子很自然,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根本没有剧本。接着三愈学姊移动脚步。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她的眼睛似乎也在笑。 「三愈学姊要开始暴走了。」 雏浦环抱着双臂说道。 「一之濑同学,可以过来一下吗?」 母亲把儿子的朋友叫了出去。两位学长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好完美的演技。三愈学姊把一之濑学长叫到病房外面之后,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可是随后却又用响遍整个舞台的声音大声地说: 「其实,那孩子是个狼人。」 充满爆炸力的剧情。这就是雏浦所说的暴走吗? 「什么意思?」 一之濑学长一脸认真地问道。演出练习仍在持续进行。 「你冷静地听好,那孩子每到满月就会变身成狼人。我也 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我觉得他现在的病一定跟那件事有关系,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我想还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 「可是,他从来没告诉我这件事---」 「他变身成狼人的时候会丧失记忆,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狼。请相信我, 他现在就快要变身了!」 说着,三愈学姊做出猛然开门的动作,凑山学长先是错愕地睁大眼睛,接着马上趴在地上嚎叫。他的嚎叫声回荡在舞台上。 「喂!搞什么啊!为什么有这种设定!」 凑山学长再次大吼。 「刚才的狼嚎可以得到五分,满分一千分里的五分。」 三愈学姊叹了口气,不过说话的样子却有点高兴。凑山学长「啪」地站了起来。 「三愈!你只是想让我做丢脸的动作而已吧!而且哪有人在月圆的时候去探病?」 「说不定真的有那种医院啊!」 「就算有那种医院,一定也不是普通医院!再说这个练习的重点在感情的变化,根本没有必要出现狼人!拓马!你来评评理!」 「嗯,的确是三愈不好,这样一来,就没有办法继续演下去了。」 听到一之濑学长这么说,三愈学姊没有反驳,大概也是注意到自己刚才真的在乱演。可是,为什么她硬要这样呢?我实在不懂。 难道她是因为看我太紧张,所以想要舒缓一下我的情绪吗?谢谢你,三愈学姊。 「反正我每次都会暴走嘛。」 ---搞什么,我立刻对萌生感谢之心的自己感到后悔。 「那么,轮到一年级表演了,空口学妹是第一次吧。」 听到一之濑学长这么问,我点点头。我以前根本没练过,当然是第一次罗。双脚抖得好属害。 「不要那么紧张,只要把最适合那个场景的感情和台词表现出来就好了。」 一之濑学长爽朗地笑着。这根本就是个大难题啊,并没像学长说得那么轻松简单。 跟无敌二年级生换手之后,我们站到舞台上。雏浦伸展了一下筋骨,英姿凛凛地沐浴在灯光下。我的背变得更驼,就像缺水的向日葵似地,站在太过明亮的灯光下。 「你们的故事设定是两个身为室友的大学生正在吵架。」 说完之后,社长拍拍手,那是开始演出的信号。我觉得很迷惘。 室友?大学生?吵架?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动作? 「你说话啊!」 雏浦首先开口。不知为何她像烈火一样怒气冲冲,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反射性地道歉,那种举动就像生存本能似地深深刻在骨子里。 「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竟然对别人的男朋友下手、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咦---是这种设定啊---恋爱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个比天方夜谭还遥不可及的故事啊,完全没办法想像,我也不知道横刀夺爱的女生到底在想些什么,没办法,总之先道歉再说吧。 「对不起。」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个---」 「说!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我完全处于挨骂的状态,总觉得好难过。 「可是---」 鼻水开始冒出来,为什么我得在练习的时候被人家骂得这么惨啊---泪腺也开始发挥作用。 「因为我就是喜欢他嘛---」 我死命挤出这句台词,啜泣声在舞台上空虚地回荡。雏浦看到我这个样子,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攻击我。她把视线移开,退了几步。 她没有说话。我看着雏浦,她用哑口无言的表情望着远方。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好好地演,所以害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吧。 「对、对不起。」 我又道了一次歉。过了几秒钟,一之濑学长开始拍手。 我搞砸了。但情况似乎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二年级学长姊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异口同声地夸奖我。 「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第一次演戏喔!流着泪说出那一句台词听起来好有感觉喔。」 凑山学长用亲切的笑容说道。 「小雏也好有魄力哟!」 三愈学姊的声音一如往常地兴奋。 「那种沉默的表现方式太棒了,在那种情况之下,沉默是最恰当的表现。我觉得你们两个人的演出都很棒。」 一之濑学长说道。听到意料之外的夸奖,我的心情开始变好,挺起胸膛,点头跟大家道谢。 「谢谢大家!」 结果我向大家鞠了个躬。 接下来是休息时间,我到播音室拿毛巾时,想起了大河内的事情。得跟一之濑学长说大河内的事情,今天一定要说。 我离开播音室,想去找舞台上的一之濑学长。其他社员应该也都在那里。 阴暗的楼梯,蓝色的火焰在楼梯上摇晃。 「不愧是话剧社啊,大家的演技都很棒。」 头上传来声音,我假装没听到,就算恶魔来捣蛋我也不管,我要赶快回大家身边。 「我不是在说你们的练习,而是在说他们假装把你当成新的伙伴,这样的演技实在太棒了。」 「大家都是我的伙伴,那不是演技。」 我低声说着。就快要走到大家都在的那个舞台了。 可是,我的脚却连半步都跨不出去。 「那么想的只有你而已。」 「才没有那种事!」 没错,我得快点到大家身边。 「你只是被他们利用了而已。」 「才没有!他们都需要我!」 「其实只是因为你适合那个角色而已,这点你懂吗?你以为他们会一直需要你吗?等这出戏演完,你就没有用处了,他们会抛弃你。想想,当初是因为你适合那个角色,所以他们才邀你入社,总之,他们只重视你的外表而已。」 「也许是这样没错,可是---」 「等到这出戏演完以后,他们就没有理由继续把你留在社团里了,你的演出将会划上句点,然后,你就会被当成一个多余的人物,会被踢出社团。」 「那种事---」 「你知道自己替他们带来多少麻烦吗?好好想想吧!」 「麻烦---」 「你以为他们会接纳一个只会碍事的伙伴吗?这么说你应该懂吧。来,陷入绝望吧,让我看看你深沉的负面情感吧。」 伙伴。 伙伴吗? 什么伙伴? 伙伴是什么? 伙伴是什么东西? 某人低声问道。 可是,那不是恶魔的声音。 那么、那是谁的声音?这里根本没有人啊--- 不、不对,这里不是有一个人吗?是啊,有一个孤伶伶的人。就是我。我孤孤单单地站在这里。 ——你嘴里说着朋友朋友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在耳边低语的是我自己。 体内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到底想在这里敞什么?跟人家玩青春喜剧的家家酒吗?还是想演一场热血友情剧?可是真帆啊。不可能的,你没有改变,你还是以前那个个性阴沉的女生。 体内好像被火灼烧一样,蓝色火焰渐渐吞噬我,我开始冒出汗水。 ——会受伤的是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那明明是我自己的声音,可是听起来却像恶魔在我耳 边低语。 不安的情绪在胸口扩散,鲜明的恐惧感开始膨胀,似乎就要夺走我的行动自由。然后,我懂了。 「伙伴」这个词并不适合我,不,应该说,这个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一点都不自然。 我是孤独的,一直都是这样,所以,敢说出「伙伴」这个词,实在是太厚脸皮了。我没有办法寡廉鲜耻地踏进他们所构筑起来的信赖场域里。就算我一个人开心高兴,对学长姊和雏浦来说却一点都不有趣。让一个很逊的人人社,很明显地降低了练习的效率。他们只是因为人数不够,不得已才把我拉进来,他们并不是真心想接纳我。一定是这样,不会错的。 得意忘形的我真是太愚蠢了。 误会一切情况的我实在惹人厌。 舞台亮着耀眼的光芒,对我来说,那道光芒实在太刺眼。仔细想想,站在那里的人们,对我来说也实在太遥不可及。 双脚完全不能动,得意洋洋的我实在太丢脸了。我连一步都跨不出去。我死命移动脚步,心里明明想要去大家身边,可是身体却像被操纵的人偶一样,被一股外力用力扯离现场。 我果然还是没办法交朋友。这个结论在我脑海里回荡。 「怎么啦?」 三愈学姊蹦蹦跳跳地边走过来边挥手。我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很想就地蹲下。 心里有一股冲动很想赶快逃走,从这里消失。 眼前一片漆黑。不知何时,我闭上了眼睛,心跳加速,体内的自己好像在喊着「赶快逃离这里!」 我抬起头,就算闭着眼睛,也可以感觉到恶魔的光。 恶魔的话果然正确,我没有办法打进他们的圈子。 我抬起左脚、放下。 可是,没有能够支撑我体重的地面。 我感受到重力加速度。 啊啊,我摔下去了,跟第一次遇到恶魔的情况一样。 「危险!」 旁边响起子一个男生的声音。 怎样都可以,不管要掉到哪里去都无所谓。 「要不要紧?」 我在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气息的距离听到这句话。意识突然恢复,我睁开眼睛。在眼前的是一之濑学长的脸,我们以前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在他充满担心神色的瞳眸里,我看见自己惨不忍睹的慌张脸孔。 「是贫血吗?」 我像呼吸困难的鲤鱼一样,一开一阖地张着嘴巴,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我被一之濑学长抱在怀里。刚才从舞台跨出脚步的我,从台上摔了下来--- 是一之濑学长接住我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反射神经真是太发达了!而且是用公主式抱法!我又开始流汗,不过跟刚才的冷汗不一样。 「带你去保健室好吗?」 一之濑学长温柔地问道。我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恢复冷静。一之濑学长一直等着我做完那些笨拙的动作。 「那、那个---」 「冷静一点。」 「啊、好,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了。」 我拼命点头。 「可是你的脸色很差,我看还是去一趟保健室吧?」 「真的不要紧了。」 说着,我离开一之濑学长的怀抱。 「我我我我们继续练习吧。」 舌头一直打结。 我得好好做才行。 得让大家认同我才行。 我拿起放在地上的「睡美人症候群」剧本,用颤抖的手翻开它。 「嗯,来念剧本吧,刚刚是念到这里:『我受够了!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我会疯掉的。』」 我独自念着剧本,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一点沉入一个无底沼泽。 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如果不好好做的话,会被大家抛弃。 我得好好做才行、得好好地做。 ——不管你怎么挣扎都没有用的。 是恶魔的声音吗?还是我自己的声音?我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说话了。 整个世界在旋转。 感觉好难受。 这时,肩膀突然传来一股温暖。 是某人的手。 一之濑学长把手搭在我肩上,温柔地看着我,然后用另一只手把手帕递给我,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不要那么勉强自己。」 好温柔的话。总觉得心里那条紧绷的线被切断了。 意识一点一点地失去,整个世界慢慢变黑--- 「去保健室吧,保健室的老师应该还在。」 眼前一片黑暗的我,就这样一把扑进一之濑学长怀里。学长接住我,声音依然平稳。 「再休息一下吧。」 整个头都融化了,头盖骨里面的东西从耳朵和鼻孔溢出。当意识逐渐远离时,我最后听见的是三愈学姊高兴的尖叫声。 「呀——抱在一起了!这就是青春啊——!!」 「姊,炸虾掉下来了。」 听到夏树这么说,我才注意到炸虾已经从筷子上滑落。我慌慌张张地把炸虾从餐桌上夹起来,呼呼地吹了几下,然后用力咬下。这可是重要的晚餐配菜,绝对不能浪费。 餐桌前只有我跟夏树两个人而已,爸妈一起出去外面吃饭了。感情好得莫名其妙的这对夫妇,每个月都会手牵手出去外面吃饭。遇到这种日子,餐桌上就只剩我们姊妹俩了,不过,妈妈出去前会先把菜煮好,我们只要负责吃就行了。 「怎么了?平常都神经兮兮觉得有人要杀你,今天怎么这样?在胡思乱想吗?」 白痴老妹一边笑着一边拌着纳豆。 「我也许可以用篮球成绩去申请高中喔。」 「喔。」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夏树敲着桌子说: 「你有在听吗?」 「有啊。」 「那、把我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你说在生日餐会上被人用醉拳k到,钦,那是什么样的生日会啊?」 「为了处罚你,炸虾给我吃。」 说着,妹妹迅速伸出筷子,从我的盘子里抢走最后一只炸虾。面对那种由体育社团锻链出来的敏捷速度,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如果是这种速度的话,说不定可以用篮球成绩申请到高中呢。 「干什么啦!」 「因为你都不听人家说话嘛!怎么了?你好像怪怪的。虽然平常也是很怪啦。」 是啊,我是有点怪怪的。虽然很想这么说,不过要是被这个八卦女生听到,一定会打破沙锅追问到底,而且会加油添醋掺酱油地到处宣传。 「没事,我吃饱了。」 我把自己的餐具拿去厨房,把餐具洗干净之后,迅速冲上二楼。 我关起房门,做了一次深呼吸。 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失态了,跟第一天一样犯了大错。 那之后,一之濑学长背我到保健室休息。到练习结束为止,我都没办法起来。三愈学姊留下来等我一起回家,我在电车里一直向她道歉。啊啊,惨爆了。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这些事,所以炸虾才会掉下来,才会对夏树的话心不在焉。 我想不出要用什么样的关系和他们继续相处,毕竟我是怪胎啊。这样的台词一直在 我脑中出现。要怎么做才可以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呢?要怎么做他们才会把我当成朋友呢?我完全没有头绪。 我躺到床上去,望着天花板,恶魔就在那里。 「跟那个男孩有亲密接触了,你很 高兴吧?」 「不要说那种话---」 「现在脑子里都在想话剧社社员的事吗?」 「嗯---我可能还是没办法---」 「没错,这样就对了,好好地咀嚼绝望的滋味吧。」 是,嚼嚼嚼嚼---啊啊,啊啊,所谓的绝望,不管口叩尝过几次,都是这么有味道啊--- 今天发生的事或许刚好验证了我没办法交朋友的体质,我果然还是办不到--- 第二天早上。今天是星期六,不过我换上了制服。没错,今天要去参加话剧社的练习。可是,我心中充满了黑暗混浊的情绪。我跟平常上课时一样,在同一个时间出门。周末同样要练球的夏树也跟我一起走出玄关,她穿着运动服出门。我们并肩走着,到车站之前,我们都同路。 「连放假也要练习啊?」 「因为快要公演了,时间很赶。」 「话剧社的练习都在干什么?」 「练很多东西。」 「讲具体一点啦!」 真的有够罗唆,不过夏树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基本上,夏树总是能够无忧无虑地笑着,也不知道是在开心什么。我从没看过她难过或烦恼的样子。 「你在高兴什么?」 夏树有点害羞,双颊飞红。 「能这样跟姊说话一直是我的梦想。」 「啊?」 「就是一起聊学校啦、社团啦、恋爱之类的事。」 的确,以前我从来没跟夏树聊过这么幼稚的话题。除了教她功课之外,我们似乎没有聊过学生之间的话题。 「你的梦想真小。」 「都是姊害我不能实现梦想啦!」 我下意识地哼笑了一声,追逐小小梦想的夏树扁着嘴反驳我。可是,当我们视线交会时,两人都噗哧笑了出来。 她竟然一直在追求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吗? 「自从姊交了朋友之后就变了很多耶。」 夏树很高兴地笑着。可是,我的心情却一口气跌落谷底。飞翔的鸟儿坠落地面,美丽的花朵枯萎腐烂,气温一口气降到冰点。如果我的心理状态能够影响这个世界的话,大概会引起这些变化吧。 反正我就是没办法交到真正的朋友。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事啦。」 「这样朋友会担心你喔。」 「才不会。」 「一定会啦!」 「我没有朋友!」 我生气地喊着。 「这样太没礼貌了!」 空气变得冰冷。夏树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是眼神里透出强韧的意志力。 「没礼貌?」 「好不容易有人跟姊成为伙伴,说那些人不是朋友实在太没礼貌了。」 「可是,我们最近才开始讲话,他们一定还没把我当朋友。」 「笨蛋!」 这次换夏树生气地大喊。我惊讶地看着她,她涨红了脸瞪着我。 「这跟时间长短没有关系!好不容易成为伙伴,姊只要好好跟他们相处就可以了!你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都很开心吗?」 夏树的眼睛有点湿润。面对这样的夏树,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点头。 以前的我,觉得跟别人相处很麻烦,一点用处都没有。可是现在不一样。跟大家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很快乐,只要能跟大家在一起,我就觉得很高兴。 夏树稍微把语气放柔,继续说道: 「所以他们是最棒的朋友啊。这不是他们认不认同你的问题,只要能一起愉快地玩乐、对方在身边时就能感到安心,这样自然就会变成朋友了。」 我低下头,咀嚼夏树所说的话。 我从来没想过,如果要成为朋友的话,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因为我以前从没想要交朋友。 可是,现在不一样,我想跟话剧社的社员们成为好朋友,想跟他们一直在一起。他们接受了我,可是我却处处找理由拒绝他们的善意,害怕地逃开。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就会一直停在原地。 「可是,该怎么做才好呢---」 「什么都不用做!」 夏树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只要相信朋友水远珍惜他们就好了。」 相信朋友水远珍惜他们--- 那句话啪啦一声打进我心里。 到了车站,穿过验票口,我跟夏树就在这里说再见。 「我走了哟,社团活动加油!」 说完之后,夏树朝在远处等着的朋友跑过去。我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以前我老是觉得夏树只不过是个罗唆麻烦的家人,不过今天突然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孩。 我搭上电车,准备去学校。在摇摇晃晃的电车里,我断断续续地想着一些事。 以前我常常觉得多一个妹妹实在没什么好处,不管什么东西都要跟她平分,如果自己是独生女的话该有多好。可是,对夏树来说,这一点也是一样的。即使如此,夏树从来没有给我坏脸色看。虽然她有时会把我当笨蛋,特别是在我变成这个样子以前,她每天都对我有发不完的牢骚,可是,那不是讨厌姊姊,而是在挂念姊姊。 我的心胸很狭窄,所以才没有发现这一点,不,应该说我根本没想到要去发现这一点:因为我害怕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就会连带察觉到自己的狭隘,所以才会一直把妹妹当成笨蛋,好取得自己内心的平衡。 电车摇摇晃晃地驶着,我的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在舒服的晃动当中,我开始觉得昏昏欲睡,这时,三愈学姊上车了,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明朗。 学姊笑着向我打招呼,我也报以微笑。 这样就好了,或许我是可以交到朋友的。 我瞪了恶魔一眼,那个青色的婴儿撇开视线,兀自浮在我头上。 三愈学姊像平常一样笑着,受到她的影响,我也露出了微笑。 能像这样微笑的日子,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呢。 第四幕令人不悦的赏花会 「宣布重要事项!」 稀稀落落的掌声回荡在舞台上。虽然所有社员都在拍手,不过毕竟只有四个人而已,所以也只能发出那样的掌声。大声叫喊的三愈学姊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冷清的掌声,微微地上下挥舞双手,做出像是在克制观众高昂情绪的姿势。那个样子看起来还满可爱的。 「好的好的各位,请冷静下来,慌慌张张的话一点好处都没有喔,ok?」 社员们停止拍手,静下来听她说话。基本上,大家都还算是捧场的好人。成为众人 视线焦点的三愈学姊刻意清清喉咙,大声叫着: 「我想去赏花!」 「你太大声了!」 凑山学长戳戳三愈学姊的脑袋。冷不防遭到攻击的三愈学姊抱着脑袋滚在地上。 「说什么练完以后要宣布重大事项,原来是这种事啊。」 俯看着满地打滚的小动物,凑山学长叹了口气。三愈学姊恨恨地瞪着那个男人。 「不要打我的头!等一下变笨怎么办!」 「反正也不可能更笨了。」 「起码比你聪明!哪像你到现在还解不开费曼的最终定律!」 「我只是还在思考而已!」 啊、学姊,如果能轻松解开那个定律的话是很伟大的啊--- 「为什么突然要办赏花活动啊?」 我开口问道。如果没有人转移话题的话,就得一直看他们两个吵下去,虽然这样也是很有趣啦。 「问得好!」 三愈学姊啪地爬了起来,瞬间复活。 「这是空口同学的迎新会吧?」 雏浦在一旁说道。三愈学姊用同样的怨恨眼光瞪着雏浦。她真是一个表情丰富的人啊。 「为什么先说出来啦---」 「我刚好也在想同一件事。」 一之濑学长也开口说道。 「空口同学加入我们社团以后,我一直想办个什么活动促进大家的感情。」 「啊啊!连社长都要横刀夺爱抢走我的计划吗?这根本就是搭顺风车嘛!」 三愈学姊咕噜咕噜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大家似乎把她当作空气,自顾自地继续讨论。 「听起来不错,嗯,我们就来办个活动吧。」 雏浦点点头。不过凑山学长面有难色地叉着双臂说: 「可是,这种时候,不管到哪里一定都是人潮吧。」 现在是三月下旬,刚好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不管到哪里的确都会遇到人潮。我不喜欢凑热闹,每次去人山人海的地方时,我都会想要转身逃走。 像是要驱除我的不安似地,一副快要哭出来的三愈学姊挺起小小的胸膛喊道: 「不要紧!」 「什么东西不要紧啊?」 凑山学长立刻回问,看来这两个人的感情似乎很不错。 「我也不想去人多的地方赏花。」 「所以我说不要紧嘛,可以来我家赏花。」 去学姊家赏花? 我不太懂三愈学姊的意思,不过其他社员们同时点点头。 「啊啊,说得也是,这样也可以。」 说着,凑山学长摸摸三愈学姊的头。他们两个的感情真的很好,我觉得很羡慕。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到三愈学姊家赏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个、学姊家是不是有很大的庭院啊?」 我诚惶诚恐地问着,天真的学姊爽朗地回答: 「该说是庭院吗?其实是山啦,我家有几个山。咦?山是用『个』来算的吗?」 「山应该用『座』来算。」 博学多闻的雏浦悄悄说道。 我心里的疑问仍然徘徊不去。正确说来,我可以了解那些日语的意义,可是却无法把那些内容当做现实状况。什么叫做「我家有几座山?」一听到「山」,我就会觉得那是国有林,打死都想不到私人也可以拥有山林。 「三愈家是有钱的农家,是很有钱的人喔。」一之濑学长理所当然地说道。 学长的话听起来一点实戚都没有。虽然能够听懂他所说的话,不过我的脑海里也只能浮现「好厉害啊」之类的平庸感想。 「什么时候要办?」 「就这个礼拜天吧。」 「那我来准备餐点!」 「不行!交给你一个人做的话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呵呵呵,那么,凑山你就自己一个人吃便利商店卖的便当好了。」 「学长。没关系,我也会去帮忙的,只交给学姊的话我也会担心。」 我被晾在旁边,大家迅速地讨论着赏花活动的计划,最后决议把这次的活动当做我的迎新会,然后问了我一声:「这样可以吗?」我当然是无条件地点点头。要是敢摇头的话,脑袋可能会被当场扭下来吧。 就这样,社团练习后的小型会议结束了。 回家之后,我仍然没有半点踏实的感觉。 我要跟朋友一起去赏花。 总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再过几天真的要去做这件事了。 第二天,今天是结业式,明天就开始放春假,我也要升上二年级了,真是感触良多。 踏进教室,大家都有点心浮气躁。面对即将到来的连假,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兴奋。 「早啊!」 突然拍了一下我背部的是大河内。虽然没有被打到咳嗽,可是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还 是让我反射性地尖叫了一声。 「空口真没胆啊。」 大河内大声笑着,不过似乎没有什么恶意。说不定哪天我真的会诅咒她。我体内 封印许久的坏心眼似乎被释放出来,不过刚才那种想诅咒她的想法只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空口同学,早啊。」 接着向我打招呼的是雏浦。她像春风一样经过我身边,留下一缕樱花般的香气,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跟大河内的言行举止相较之下,雏浦可说是跟她完全相反的类型。不过,这种说法也不算完全正确,毕竟我曾看过雏浦黑暗的一面。 「咦?你跟雏浦很要好吗?」 大河内用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低声说着。 「我们同样都是话剧社的嘛---」 我暧昧地回答。 「咦?你加入话剧社了?」 「嗯,可以这么说啦。」 「喔,那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把我满腔热情告诉学长?」 惨了,我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事,还没有帮大河内告白。 「呃、这个---」 「咦!难道还没讲吗?」 「这种事情一定要讲究时机的嘛,要趁一之濑学长比较脆弱的时候,施展言灵或咒语才能提高成功率---」 「言灵?咒语?」 惨了!因为太过慌张,不小心讲了行话!不过大河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着说: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既然你说那样比较有效,那就拜托你了哟。」 莫名其妙得救了。啊啊、冒了一身冷汗。 上课的预备钟响起,大家都回到座位,我也回自己的位子坐好。走过雏浦座位旁边时,她叫住我说: 「星期天十点在柳生川车站集合哟。」 「嗯。」 我在位子上坐下来。以前从周围传来的冰冷视线,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以前很在意同学们的耳语,现在也都听不见了。我心里的确产生了某种持续性的变化。 「赏花啊。」 听到那个声音,原本心情愉快的我顿时背脊发凉。这个讨厌的声音,是飘在我头顶那个恶魔的声音。我没有抬头往上看,但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声音传来的方向。导师走进教室后说了一些话,不过我几乎没有听进去。 「看样子感情变得很好嘛,不过你真正想接近的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恶魔舔着嘴唇,然后继续说道: 「一之濑拓马---的确是个不错的男孩子,不过,你是禁止谈恋爱的。」 「你在说什么!」 「在说有关明天开始的连假。」 导师生气地说着。啊啊,又来了。我狠狠地瞪着头顶上方,恶魔只是露出些许微笑,俯看着我。 「空口,你最好让脑袋冷静一点。」 老师说着。我压下悔恨不甘的情绪,把头低下来。 「真正应该冷却的,是你的恋爱火焰。」 恶魔发出令人讨厌的笑声。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心里这么想着,不过当然没说出口。 「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沉默地摇摇头。一之濑学长的确很棒,个性温柔,演技又好,可是我觉得这跟喜不喜欢是两回事。 「你从舞台摔下来的时候,他不是救了你吗?那时候你可是露出了欣赏他的表情哟。」 从舞台摔下来---光是想到那件事,脸上就好像要喷火一样。那时候我的胸口的确不听话地怦怦乱跳,可是那一定是因为头晕的关系,应该跟恋爱无关。 没错、完全没关--- 结业式在体育馆举行,我跟雏浦一起走过去,一路上我都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 结业式平淡地进行着,校长像平常一样引用了一些成语故事之类的话题,生活辅导组的老师像在叮咛小学生一样,吩咐我们要注意春假时的生活。我把那些话当做耳边风,整个脑袋里都是恶魔刚刚说过的话。 这时,突然有一个巨大声响打断了生活辅导组老师「感人」的演说,接着体育馆里充斥着尖叫声。正在发呆的我也被那个声音吓到。声音是从二年级学生的队伍里传来的。 「一之濑学长!」 这是我认得的声音,是大河内的喊叫。她不断往上跳,想要确认情况。个子矮小的我只能看见周遭同学的背和往上跳的大河内,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可是,我心里有很不祥的预感,背脊突然窜过一阵凉意。 「天花板的吊灯掉下来了。」 恶魔说着,飘在空中的恶魔可以清楚地看见整个状况。 「吊灯掉在二年级男生的队伍里,要是掉在那个一之濑的头上就好了,这样一来,迷惑你的男人就此消失,你也就不会破坏契约了。」 我的背脊发凉。 「难道说、是你---」 我怕到说不下去。 幸好,天花板的吊灯掉在队伍和队伍中间,没有演出学生在结业式受伤的惨剧。导师说可能是用来锁吊灯的金属零件老旧生锈,才会发生这种事。不过,我没有办法相信这种说法。 星期天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燕子在透明到近乎白色的澄澈天空里飞翔,舒服的春风拂过脸上,这是一个会令人立刻联想到「阳春」这个词汇的大好天气。道路两旁的树木冒出新芽,我们一边享受着花香,一边往前走着。沿路都是田地和塑胶布搭成的简单温室,三愈学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这阵子的天气一直都带了点寒意,不过今天天气很好,光是走路都会流汗。也许披着小外套出门是多余的吧,我心里想着,然后偷偷打量雏浦和三愈学姊的打扮。 雏浦穿着有摺边的白色五分袖,配上黑色的牛仔裤,看起来超可爱。 三愈学姊穿着水蓝色的洋装,身上披着米色的披肩,可爱到让人想哭。 我自己的便服不是可以穿出来见人的东西,因为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穿着便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我今天向夏树借了衣服。由于长得比妹妹矮,平常总是被瞧不起,不过今天很庆幸我长得比她矮,虽然尺寸稍微大了一点,不过她的衣服我都可以穿。 虽然绞尽脑汁打扮,不过眼前还是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高墙。我身上穿的是随处可见的t恤和牛仔裤。跟她们两人比起来,我的打扮不但寒酸、幼稚,而且完全赶不上流行。不过,总比穿自己的衣服好,要是穿着我自己的便服出现在这里,天空会立刻布满乌云,小鸟们的叫声跟着消失,春风也会变成不稳定的北风。我的打扮就是这么邪恶,没骗人,因为,我就是会穿戴黑色斗蓬跟骷髅头项链之类的嘛。 虽然被强烈的自我嫌恶感压到快要透不过气,不过晴朗的天气还是让我情绪亢奋。 我发现自己最近比较不讨厌自己了。虽说也不是喜欢自己,不过起码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伤害,就算情绪低落也会马上重新振作。如果以前的我遇到现在这种状况,一定连半步都不想走,只想转身逃开,可是现在,我虽然瞧不起自己,还是跟大家并肩走在一起。 这就是「跟朋友在一起」吗?如果是的话,那么这种事还满愉快的。 「还要走多久才会到三愈学姊家?」 雏浦向三愈问道。从车站到这里已经定了二十分钟左右了,四周的景色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眼前尽是悠闲的田园风光。 「从车站开始就通通都是我家的土地了啊。」 三愈学姊转身说道,裙摆随风扬起。 呵——呵克叩。 可以听到山里传来黄莺的叫声。在场每一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从车站开始?从车站到这里已经走很久了耶!」 凑山学长颤抖地说着。 「嗯,这里看得到的田啦山啦都是我家的哟。不过,不是全部由我爸爸耕种啦。再走过去一点,有一片樱花开得很漂亮。所以大家再忍耐一下吧,please!」 这个富家千金微微歪着头朝我们眨眨眼,兴高采烈地拜托大家,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也只有点头的份。弓滨大小姐的层次和我们完全不同,她的话已经让我对这次的赏花活动完全失去真实感。 我们又走了二十分钟。一道长长的白色墙壁横亘在我们眼前,墙的另一端应该就是弓滨家了吧。 三愈学姊带我们走到门口,叫我们稍等一下,自己跑了进去。她要走到自己家里某处,可能得花很长一段时间吧。十五分钟之后才回来的她,据说是去玄关拿便当和野餐布。从大门到玄关要走十五分钟,这个家的构造到底长什么样啊?难道说中间有亚空间吗?或者那道围墙内侧的土地真的很大?我相信前者的说法,这是向以前那个被称为黑魔法少女的自己所做的最后饯别。 从那个相当于好几个体育馆大小的房子走到赏花地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三愈学姐仍然走在最前面。带着大家往山里走去。几乎没有铺柏油的路虽然难走,可是跟大家边走边聊,一路上还满愉快的。 又走了好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个绝佳的赏樱地点。樱花灿烂盛开,像是要包围这片土地,正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樱树。风一吹过,叶子和花办相互摩挲,温柔合唱。粉红色的花办也飘落地面,像是在地上铺了一片色彩鲜艳的毛毯。 「好棒---」 这是我最直接的感想。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美丽的地方。 「不愧是三愈啊。」 站在我旁边的一之濑学长也低声说道,接着,我们四目交会。很高兴能跟学长拥有同样的感想。 我们把野餐布铺在正中央那颗樱树旁边,然后大家一起坐下。因为这块野餐布很大,就算把背包都放上来也还很空。雏浦把餐点拿出来,是三明治、煎蛋卷、炸鸡和马钤薯沙拉,都是小孩喜欢的菜色。这一定是雏浦和三愈学姊一起做的吧。只有我什么都没带,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如果我也去帮忙的话,可能就做不出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吧。不是我爱自夸,我对做菜真的一窍不通。 「那么,本社的新成员空口同学,请你跟大家打个招呼。」 把东西都摆好以后,社长开口拱我站出去。我吓了一跳,挺直身体。 「呃---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啊不对---那个、这个---」 我很不自然地直直站着,舌头也开始打结。 惨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总之---」 不行,大家一定都觉得很惊讶吧,这种人竟然也可以当话剧社的社员。 「不要那么紧张。」 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之濑学长。我求救似地看着他。 「空口同学,你想在话剧社里做些什么事?」 对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我而言,这个问题真是帮了大忙。我体内的葡萄糖全体总动员,绞尽脑汁回应学长的问题。 可是--- 不行,完全想不到半点东西。 大家很担心地看着我。看到我的嘴一张一合,他们说不定会担心我是不是过度呼吸。 「没、没关---」 我想说的是「没关系」,但这句话只讲了一半。 「大明星?」 凑山学长小声地说着。我的耳朵对他的声音产生反应,嘴巴也跟着说: 「大明星。」 我看见三愈学姊睁大了双眼,雏浦也像是吃了一惊似地看着这边,一之濑学长则是露出温柔的微笑。要理解自己刚才这句话的意思,我所花费的时间就像要把它翻成英文一样。发现自己说出什么话之后,我满脸通红,全身像贴了怀炉一样不断发烫。 「你刚刚说什么?」 始作俑者的凑山学长似乎没听清楚,要我把刚才那句傻话再说一遍。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我用发声练习练出来的大嗓门大声叫喊,大概连地球对面正在举行嘉年华会的巴西人都听得见吧。 「我要变成、大明星!」 鸟儿被我的声音吓到从树上飞起来,雏浦和三愈学姊的表情比刚才还要吃惊,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坐着的凑山学长微微震了一下。然后,经过十分之一秒的空白之后,大家放声大笑。我因为觉得很丢脸,就这样原地一屁股坐下。 三愈学姊一边大笑一边嬉闹,雏浦很有气质地露出微笑,始作俑者的凑山学长豪爽地笑着,而一之濑学长则是眯细了眼睛,温柔地微笑。 包围着我的笑声,跟以前我所害怕的嘲笑是不一样的。 很温柔、很暖和。 不是在嘲笑我,而是在宠我疼我。 这种气氛是在接纳我,不是要伤害我。 「那么~~开动吧!」 说着,三愈学姊伸手拿起食物,大家于是跟着开动。 明朗的阳光令人愉快。 沉稳的森林香气让人觉得舒服。 鲜艳的樱花看起来好美。 还有,能够跟接纳自己的伙伴们在一起,比任何事都令人高兴。 毫不做作地交谈,一起大笑、互相安慰、彼此激励。 这种日常生活对大部分的人来说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是我所缺少的那一部分。我放声大笑、跟大家说话,像是要补足以往缺少的那一块、像是要让乾枯的心灵获得滋润。这么做的话,多少可以获得一点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吧。 「要不要打羽毛球?」 这么提议的是凑山学长。他从自己的包包拿出两支球拍和羽毛球,大家立刻赞成这个提议。我也理所当然地站了起来,心里十分兴奋。 天空、樱花、伙伴们,包围着我的一切看起来都闪闪发光。 我没有运动神经。 这并不是说我体内真的少了几条运动神经,而是说我不擅长肢体运动。我常常在想,也许我的运动神经有某种缺陷吧。我没办法随心所欲地活动自己的身体。敏捷、肌肉耐力、持久力,我身上的肌肉完全没有这些东西。主要原因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运动社团,而且平常也没有做什么称得上是运动的运动。 真是大灾难。 「喝呀!」 我大喊一声,挥下球拍。之所以要喊这么大声,是因为我想起网球选手们在打球时好像都会大叫。既然专家们这么做,那么一定有某种意义吧。网球跟羽毛球是同样的运动,根据这个推测,我才在杀球时大叫。这么做的确威力十足,只不过我完全不会控制,所以羽毛球朝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在森林里打羽毛球,摆放着餐点的广场同时也是运动场,于是我们展开了比赛,可是才刚开始五分钟,羽毛球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对对对对对不起!」 我跪在地上道歉。立刻道歉是我从幼稚园开始养成的习惯,一直没有去改。大家难得能够一起玩,我却在一瞬间把气氛破坏殆尽,这的确是事实。如果是在古代,说不定我会切腹谢罪。 「没关系啦,只不过是羽毛球而已。」 说着,球具的主人凑山学长,用跟那副魁武身躯毫不相称的温柔动作把我扶起来。的确,丢了一个羽毛球并不是什么巨大损失,可是,不能一起打羽毛球却是个巨大的损失。我瞪着羽毛球飞过去的那个树丛。 「我去找回来!」 要是不快点找到羽毛球的话,好不容易热络起来的气氛又要变冷了。我讨厌这样,不,应该说我害怕这种情况的发生。总觉得好像要被迫脱离自己第一次融入的团体。 我冲进树丛,拨开树枝和长长的杂草。这些草木比我想像得还要茂密。才走几步路,脚边的植物已经茂密到让我看不见自己的脚。比我腰部还高的枝叶从旁边伸出,巨大的树木像是要盖住天空似地环绕在周围。 脚边有东西滑过。 「呀!」 我下意识地大叫,缩起一只脚。广场那边立刻传来担心的声音: 「怎么了?还好吗?」 「没事!」 我大喊着。结果好像有入朝我这边过来,对方拨开草木,没一会儿就出现在我面前。一之濑学长。 「啊、那个,我真的没事啦。」 我向前伸出两手用力挥动。真的不想让他担心,因为觉得很不好意思。 「那就好,我们一起找吧,不然大家会担心。」 「是、是。」 我乖乖点头,嘴里只能说出这个字,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台词。学长的温柔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暖烘烘地传了过来。 我默默地压低身体,一边把天然障碍物拨开,一边寻找那个塑胶玩具。也许跟学长聊两句比较好,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不要说话、专心找东西比较好呢?我心里一直在想这些事,结果什么话都没说,跟默默找东西是一样的。 「我记得是飞到这边来的。」 说着,一之濑学长朝我这边走过来。我有一点紧张,暧昧地点点头。 跟他的距离又缩短了。 现在是两公尺。 要是靠太近的话对他不好意思。不知为何我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于是我面向他,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我的脚边又有东西滑过!我吓了一跳,身体失去平衡。正当我快要跌倒时,一之濑学长朝我伸出手,我用力拉住他的手。 从舞台摔下来的时候也是一之濑学长帮了我,这次又是他出手相助! 我用力握住他的手,一之濑学长也用力回握,把我拉了回来。 「要不要紧?」 「啊、谢谢学长!」 学长帮了我---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觉得很开心。 我设法找到平衡点、在树丛里站好,可是却踩错地方。 「咦?哇哇哇!」 脚下踩着的那块石头不稳地晃动,从悬崖般的陡峭斜坡滚了下去。因为四周的草木太过茂盛所以一时没注意到,我们旁边是一个宛如深谷般的地形。 要是从这种地方摔下去的话可就不得了了。正当我松了口气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拉扯我的肩膀。 「空口!」 拉着我的一之濑学长也踉呛了一下,接着,我们两人就这样从斜坡滚了下去。 背部遭到强烈撞击,呼吸停止,意识顿时变得模糊不清。朦朦胧胧之际,我在蓝天和苍郁茂盛的森林之间看见了青色的火焰。 展开翅膀的婴儿,恶魔正看着我。 不,那双眼睛是在看一之濑学长吗? 「你刚刚在想什么?」 是恶魔的声音。让我在树丛里乱跑、故意吓我的,就是这个家伙吧?突然把我推下斜坡的,也是这家伙吗? 「你在想这个男孩子的事吗?你忘了这是被禁止的吗?那时候我应该让吊灯直接砸到他才对。」 「不要这样!离我远一点!」 要是一之濑学长有什么万一,我--- 恶魔露出微笑,留下摇曳晃动的火焰,消失无踪。 下一刻,我的眼前只剩泥 土跟杂草。 意识逐渐远去。 无法呼吸。 什么都听不到。 感觉也消失了。 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身体好痛。痛觉首先恢复,这种醒来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森林的景色,视觉似乎正常,看来我好像就仰躺在森林的正中央。泥土和杂草的触感从背部传来。身体很重,完全不想动,可是,再这样下去可能会直接变成森林的一部分。我花了很大的决心才爬起来。不出所料,激烈的疼痛从腰侧沿着脊椎疾走而过。 「要不要紧?」 旁边突然传来声音,我吓了一跳。一之濑学长就在我旁边。 「最好不要勉强移动身体,我们刚刚是从那边摔下来的。」 说着,他伸手指着斜坡顶端,手臂几乎呈垂直角度。斜坡的高度大概相当于四层楼高,从那种地方摔下来还能平安无事,连我自己都觉得佩服。应该是因为有沿路的植物跟泥土当垫背的关系吧。 「社长您要不要紧?抱歉害您跟着我一起跌下来---好痛!」 我正打算站起来,结果右脚踝一阵剧痛。刚才背部的疼痛跟现在的疼痛完全不能比。然后,那种感觉慢慢变成剧痛,从右脚踝扩散到全身。这是我这辈子目前为止觉得最痛的一次。 「右脚会痛是吗?」 他担心地看着我的右脚。我就地坐下,痛到没办法回答。 学长一言不发地压低身体,背对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从这里稍微走一段路过去就会有长椅了,那边好像是森林步道,待在那里比待在这里容易被人发现。刚才我打过电话给其他人,他们会过来找我们,我们就去那边等吧。」 可是,我的脚很痛,没办法走路。 所以,学长才会背对着我---他要背我吗? ---很不好意思,可是,也很开心。 一之濑学长回头看我。我下定决心之后,把手环在他的脖子上,我把身体挨上学长的背,学长慢慢地站了起来。 心跳加速。由于身体贴着身体,我很怕他会听见我的心跳声。 「我重吗?」 我在学长耳边问道。要是不说些什么的话好像会被紧张击垮。刚刚我在斜坡上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现在却可以开口,真是不可思议。看来人类遇到紧要关头时,不管什么事都办得到。 「没关系,你很轻。」 我的个子很小,对于自己的体重很有信心。 「像你这么轻,说不定我可以直接背着你爬上刚刚那个斜坡喔。」 说着,他笑了起来。我也露出微笑。 「对了,这好像是我第二次背你。」 没错。在体育馆昏倒时,一之濑学长也背过我。 「啊、那一次真不好意思。」 「嗯?没关系啦,是我们硬逼你参加练习的。」 其实我不是因为练习太辛苦才昏倒的,可是,我没有自信能好好说明昏倒的理由,所以就这样保持沉默。 一之濑学长不断重新调整背我的姿势,每当他调整动作时,我就用力地抓紧他。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总觉得自己会掉下去,不过,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心理作用。 没错,我一定要臭骂那个害我遇到这种事的恶魔!我抬头往上看,恶魔不在那里。 逃走了吗?这个王八蛋! ---不过,幸好没被他看到这个情况。 我们走了一段路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条有长椅的小路。一之濑学长让我在那张老旧的木制长椅上坐好,然后拿出手机,看样子是要跟三愈学姊联络吧。他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我们的所在位置,然后挂掉电话,在我身边坐下。我们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七十公分左右。 「要到达这边可能得花一点时间,好像要绕一大圈才行。」 也就是说,我暂时还可以跟一之濑学长继续独处罗。 以前找觉得一个人浊处比跟他人在一起时还要轻松,可是现在下一样。就算再多一会儿也好,我想要像这样跟一之濑学长在一超,最好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 「那、那个!」 我下定决心开口。一之濑学长看着我,他的脸颊上有小小的擦伤,看起来似乎很痛。 「学长知道大河内这个人吗?」 是的,当初我之所以去话剧社,就是为了大河内。虽然她怎样我都无所谓,不过我对她有道义责任,总之要把她的事情告诉学长才行。 「大河内?她是谁?」 「啊啊,不知道也没关系。虽然她本人可能会觉得难过,不过社长不知道这个人也无所谓。啊,应该说,社长不认识她是正常的。」 「那个人怎么了?」 「呃,该怎么说呢,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啦。」 我有点吞吞吐吐,就算是要替别人传达感情,我也实在说不出「喜欢」这两个字,感觉好丢脸。 「她很在意学长---」 「在意我?」 「啊啊,她看过学长的表演,觉得你很帅、很棒---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什么啊,一之濑学长边说边笑。看到他的笑容,我也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我一边笑,一边在心里向大河内道歉。 「不过很谢谢她,听到这种话不管是谁都会高兴吧。」 「嗯,可是,社长不是有恋人吗?」 根据大河内的调查,学长应该没有恋人。不过,我觉得如果是他的话,有恋人才是正常的。 「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意思是以前有吗?还是说以后可能会有?无论如何,现在他身边没有算得上是「恋人」的人。太好了,大河内。 「你呢?有男朋友吗?」 问题的矛头突然指向我。我拼命摇头,摇到整颗头部快要掉下来。 「没有没有!不可能有的!」 「为什么不交男朋友?」 我根本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不交男朋友。对我来说恋爱根本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光是去想有谁会喜欢我,就觉得有够愚蠢。而且,「喜欢某人」这种事对我来说一点实感也没有。 「我办下到啦。」 归纳了一下脑中的想法,我做出这个回答。虽然没有说谎,不过也不是真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回答。 「这样很可惜啊,你长得这么可爱。」 可、可爱? 我开始怀疑让鼓膜产生振动的声波到底是不是真的。脸上的温度急速上升,简直可以直接在我脸上煎荷包蛋了。这是第一次有男生说我很可爱,而且还说得这么直接! 「没没没没没那回事啦!」 没错,这是恶魔制造出来的假象,这并不是我真正的样子。然而,在心里跳舞的那个空口真帆还是加快了脚下的华尔滋舞步,红通通的脸上浮现出满脸笑容,她不断跳着舞。 「你应该要更有自信一点。」 说着,一之濑学长稍稍靠近我。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成三十公分。 「谢谢。」 总之还是先道谢,可是,高兴之余,不知为何我却害怕将高兴的情绪表现出来。 我紧紧握住放在膝盖上的手。 「可是、那个、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做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 总不能说我跟恶魔订了契约吧。 「反正就是这样。」 我说着,然后盯着自己的膝盖,现在我无法正视一之濑学长。 树叶沙啦沙啦地摇动。 我所害怕的沉默终于降临了。 「以前啊,」一之濑学长开口了,我偷偷望着他。「有个叫做沙幸的女孩。」 沙幸---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是学姊,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在前不久的毕业典礼上毕业了。」 「她没有毕业吗?」 「沙幸在毕业典礼前就死掉了。」 在毕业典礼前死掉? 「是生病,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后来情况一直恶化,三年级下学期几乎都没办法来上学。」 「那个---」 我想起来了,沙幸就是之前三愈学姊在电车上提过的人。学姊说过我是沙幸的分身。 「她是话剧社的社员吗?」 「她是社长,这次的剧本就是沙幸写的。」 没有在名字后面加「学姊」两字。沙幸学姊明明大一之濑学长一个年级,为什么学长只叫她的名字呢? 「你现在演的那个角色,本来应该由沙幸担任。结果她有半年左右都在住院,后来就决定留级了。可是,在那之前---」 「我是沙幸学姊的分身吗?」 「是三愈跟你说的?没错,你们真的很像、简直一模一样---抱歉,听到这种话应该会觉得不舒服吧。」 我轻轻摇头,我完全不介意那种事情。所有的事情终于都能串在一起了,反而有种畅快的感觉。可是,脑袋虽然变得比较清楚了,黏腻的雾气却在心里激烈翻腾。 「你记不记得剧本里的台词?原本属于沙幸的那个角色有这样的台词:『活着,跟一点一点死去是一样的。我们从生下来的那一瞬间,就不断地走向死亡,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死亡?即使身体逐渐走向死亡,我也不想逃避活着这件事。』我觉得这是沙幸自己的感受。」 那是身为替身的我所说的台词。为什么我的胸口会这么痛呢? 「社长跟沙幸学姊在交往吗?」 我有这种感觉。不,这不只是单纯的想像而已,我心里几乎百分之百肯定。他的举手投足、他的说话方式、节奏,在在证明了这一点。 短短停顿之后,一之濑学长点点头。 是吗。 我是那位死去学姊的替身吗? 「所以,你才不能忍受我对自己缺乏信心?」 这种说法或许带了点刺。可是,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替代品之后,心中的悲伤和不甘让我在开口时无法拿捏轻重。 「不是这样的。」 一之濑学长断然否定,然后再次稍稍靠近我。可是,我避开了他,我们之间相距了四十公分。 「喂~~」 从稍远之处传来叫声,救援部队已经到了。我默默地站起来走向他们。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摆出这种态度,但如果不这么做,自己好像就会马上哭出来。 右脚的疼痛已经被情绪掩盖掉了。 就这样,赏花活动结束。 结果,我们还是没有找回羽毛球。 悲伤的过去 「---可是啊——」 我把一切经过都告诉了大河内,我跟她说一之濑学长曾经有过恋人,但现在是单身。他以前那个恋人叫做沙幸,后来生病死掉。可是,我没有跟大河内说沙幸跟我长得很像,因为这样很可能会替我自己制造敌人。 「谢谢!他果然没有女朋友!」 报告结束之后,这只高大的猩猩女一把抱住我。 听到自己的调查结果符合事实,大河内兴奋得不得了。我被她有力的手臂抱住o/心里却觉得十分空虚。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可是,听你这么说,总觉得一之濑学长心里好像还在挂念那个女孩耶。」 没错,至少我也这么认为。 「死掉的人才是强敌啊!因为死人不会劈腿、不用上厕所、而且也不会打嗝啊。」 「可是,学长不能跟死人牵手接吻啊。」 我说出以前想都没想过的话,帮大河内加油打气。没想到我也能变得这么体贴,真是太伟大了。 「没错!空口!你刚刚讲得很有道理!坐垫给你吧?」 「不要。」 「开玩笑的啦,那、你想要什么?」 「糖果。」 「这样很小家子气耶。我们难得有这种宿命般的邂逅,而且你又让我听到这么棒的消息,让我送你更好的东西嘛。」 「那,我要新的斗蓬。」 我觉得现在那件斗蓬的灵力似乎已经用光了。 「斗蓬?是要用在什么戏剧里的吗?还是地震时避难要用的?」 「算了,请我吃汉堡吧。」 「不用送斗蓬了吗?算了,我们去吃汉堡吧!」 于是我们朝附近的汉堡店走去。 在新学期开始之前,我们都不用上课。现在还是春假。 我本来是想去伊丹书店借书的,结果却在路上遇到买完东西准备回家的大河内,或许是神的旨意吧。于是我干脆把之前说好要帮她查的事情通通告诉她,后来两人就直接去了汉堡店。现在刚好是午餐时间,肚子可以装得下食物,可是整个人却觉得提不起劲。 说真的,我不想聊有关一之濑学长的事。我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要一想到学长,胸口就觉得闷闷的,心脏也跟着痛了起来。 迟钝的大河内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情绪,她拖着我来到最近的一家汉堡店,我简直就像是她的宠物一样。 因为刚好是用餐时间,店内挤满了客人。我大概有两年左右没到速食店吃东西了。因为我很少外食,所以不习惯吃陌生人煮的东西,而且也不知道怎么跟店员讲话。 我们排在长长队伍的最后面,开始想着要点什么。因为是大河内请客,如果点太贵的餐,我自己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如果太客气的话又显得很失礼。衡量之后我点了起士汉堡。 大河内点了一个名称很长的汉堡。虽然我不知道店员会端出什么东西,不过从那个名称看来,应该是个份量十足的巨大汉堡吧。大河内拿着我分三次才能吃完的巨大汉堡,我拿着预先做好的量产型起士汉堡,一起朝用餐区走过去。 「明年的分班我想要去念文组班。」 「啊。」 「听说四班的小亚骑电动脚踏车的时候出车祸了说。」 「咦。」 「你看你看,十字路口那群男生,你觉得哪一个比较帅?」 「呼。」 「既然放春假了,我想去把头发染亮一点。」 「嗯。」 「之前便利商店出了很好暍的果汁耶。」 「喔。」 从我们坐下来之后,大河内的嘴巴就没有停过。除了吃东西的时间之外,她的嘴巴一直在说话。总之,她的嘴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动个不停。我一边适时地应和她,一边盯着她嘴唇的动作,她那张嘴真的很了不起哪。 食物的体积虽是我盘中食物的一倍以上,不过大河内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把餐点解决掉了。 「啊,不用急,你可以慢慢吃。对了对了,三班不是有个叫小绫的吗?你知道她劈腿吗?」 之所以叫我慢慢吃,是因为她自己想讲话吧。 当我好不容易吃完最后一口汉堡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汉堡店的自动门。我即使从远处也可以认出那个黑发的高挑少女,是雏浦,她跟男生在一起。本来担心跟她打招呼会有点尴尬,结果雏浦也看到了我们。她挥挥手,我也小心地朝她挥手。她旁边那个男孩是谁啊? 「啊、雏浦。」 一直追着我视线的大河内也看见了雏浦。 「咦、她旁边那个男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耶,我记得是一班的。」 大河内说着。她的人面很广,在其他班级里有一堆朋友,所以她对别班的事情也几乎无所不知。如果有空记那些东西,不如把罗马五贤君的名字背熟一点,这样还比较有用。 「旁边那个应该是她男朋友吧。」 「我不知道。」 「说得也是。」 「要不要去问问看?」 「这样很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去问人家这种事情很不好意思。」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没办法谈论恋爱的话题,所以也讨厌接触。也许,我是在害怕什么吧。 大河内说了一句「好怪喔。」然后就对我失去了兴趣,她再次看着雏浦。 「雏浦很可爱,就算有男朋友也不奇怪。那个男生嘛、嗯,有点不一样,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跟雏浦在一起的男生是个运动少年,个子高大,皮肤黝黑,头发染成咖啡色,削得很短。的确跟一之濑学长完全不同。 雏浦已经不再看我们,她跟那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聊着。这两个人应该是在交往吧,感觉起来是这样的。 这样啊,雏浦也有恋人啊。我突然觉得自己被人家丢在后头。 「好好喔~」 大河内叹了口气说道。 「那个人又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不是要跟那个男的在一起啦,我是说谈恋爱真好。」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单恋根本没有意义!」 那么,连喜欢的对象都没有的我要怎么办? 「唔、不过,跟两情相悦比起来,单恋的时候其实比较快乐---不行!不能这么想!要是一直单恋的话太痛苦了!」 经过短短的自问自答,大河内似乎想通了某些事。这种时候的大河内看起来最好玩了。 「对了,空口有喜欢的人吗?」 从自己的世界里爬出来的大河内开口问我。 「没有。」 我立刻回答。听到这句话,大河内夸张地叹了口气。 「怎么可以浪费青春呢?你不是因为交了男朋友所以才变得这么开朗吗?」 「不是,有没有男朋友都无所谓。」 「咦?这样会快乐吗?」 「很快乐啊,而且生活超充实。」 我说出了以前想都没想过的话。我已经渐渐习惯跟这个女孩交谈,现在跟她说话时已经不会紧张。 「哎呀呀。」大河内夸张地叹了口气,耸耸肩说:「如果有人向你告白的话怎么办?」 「不可能有那种事。」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我没办法想像那种事情,我不会谈恋爱。」 没错,我没办法想像自己跟某人交往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啊!」 大河内放声大笑,边笑边拍我的肩膀。 「不会谈恋爱?你只是还没谈恋爱而已啦!只是想做而还没去做而已!等你遇到一个很棒的人,自然就会想要跟他交往了。」 「或许别人是这样吧,可是我不一样。」 「真的不会谈恋爱?你真的这么觉得?」 我没办法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绪。 「我不知道。」 这是我真正的心声。 「看到某人的时候,你会不会心跳加速?」 「有几次---」 「回家以后,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你会不会想起某人?」 「大概有吧---」 「你会不会为了某人去做某些事?」 「很少---」 「你有没有想要跟某人在一起?」 只有一次。赏花的时候,我的确很想跟一之濑学长在一起,希望别人都不要出现。 「符合那情况的『某人』,就是你的恋爱对象。」 大河内说道,像是在宣布病情的医生。 我低下头来。 然后,偷偷地抬头往上看。 恶魔不在那里。从赏花活动结束以后,那家伙一直没有回来。是因为我叫他离我远一点, 所以他才消失吗?不,我不觉得恶魔会乖乖退场,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监视我。 我想起了体育馆的意外。 为了不破坏契约,如果我有了喜欢的人,恶魔说不定会把那个人杀掉。这样的话我不能谈恋爱,他就可以继续纠缠我。 可是,我已经无法控制这种情绪了。 我按住胸口,难过、激动的情绪迅速扩散开来。 我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即使如此,我还是把那件事情藏了起来。 可是,已经无法再隐藏了。这种情绪已经超出内心所能负荷的范围。 我喜欢一之濑学长。 所以,我讨厌当替身, 所以,我才不想眼大河内讲一之濑学长的事。 所以,我羡慕有男朋友的雏浦。 所以,跟学长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觉得那么快乐、胸口怦怦跳个不停。 这些事绝不能让恶魔知道。 「可是,我、像那种、总之,我没有资格谈恋爱。」 这是故意说给恶魔听的,可是,这也是我真正的心声。 大河内露出惊讶的表情。 「喜欢人不需要什么资格吧?喜欢就是喜欢,没办法呀。」 「可是,对方又不喜欢我---」 「所以你才会变漂亮啊。因为你希望对方回头、希望对方注意到自己、希望对方对自己产生好感,所以才改变自己的不是吗?」 刚好相反。我是在外表改变之后才遇到一之濑学长的。因为外表改变,所以才能够跟一之濑学长接触。 「如果是空口的话一定没问题的,我保证。」 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大河内信心满满地说道。虽然这些话不太可靠,但不知为何我却受到了鼓励。可是,大河内,对不起,我是你的情敌--- 我们走出汉堡店。大河内叫我在春假期间好好守护一之濑学长,不要让一些闲杂人等纠缠他。我很客气地拒绝了这个任务,可是大河内似乎没听进去。我们准备各自回家时,她还大声喊着:「一切就拜托你罗!」害我扛下一个麻烦的任务。 我完全没有力气去伊丹书店,就这样转身回家。 我终于弄懂了自己的心情。 ——就用你的心来交换这个契约吧。 我想起了恶魔的话。 要是恶魔知道我对一之濑学长的感情,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光是用想的就觉得害怕。 「空口。」 擦身而过的那个人开口叫我。完全沉浸在个人世界里的我一时没办法反应过来。对方像是在配合我迟钝的反应,等着我开口回答。 「是雏浦啊。」 雏浦独自站着,刚才在她身边的男孩已经不见了。 「咦?大河内呢?难得看到你们两个凑在一起。」 「刚好在路上遇到,就一起吃个东西聊聊---对了,刚才那个男孩是谁?」 「啊啊,是我男朋友。」 果然没错。 「是我们学校的吗?」 「嗯。他是一班的。」 「可以问他叫什么名字吗?」 「我男朋友可不是通缉犯哟。」 「告诉我他叫什么嘛。」 间隔。 像仙女座星云那么美丽、那么广大的间隔。 「我忘了。」 露出微笑的雏浦看起来有一点害羞。平常的她总是那么爽朗,没想到也有令人意外的一面。 「我先走了,社团活动见。」 「等、等一下。」 雏浦挥挥手,准备离开。我叫住她。雏浦露出了些许吃惊的表情。 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都得问她。 「请你告诉我有关沙幸学姊的事。」 雏浦正打算走过去的那个方向的红绿灯已经亮起红灯,一辆大卡车驶了过去。车声的干扰或许让雏浦听不见我的声音吧。她一句话都没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露出有些悲伤的表情说道: 「学姊是个很棒的人。」 「很棒的人?」 「她总是为大家着想、照顾一切,很有社长的气势。大家都很依赖沙幸学姊,学姊也很信任我们。她有时候会少根筋,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只要有沙幸学姊在,周围的气氛就会很不可思议地明朗起来。三愈学姊虽然也会让气氛变得轻松自在,不过沙幸学姊会让气氛变得明朗、让大家感到安心,跟三愈学姊那种像森巴舞的明亮节奏不一样。」 「沙幸学姊是不是在跟一之濑学长交往?」 「你知道得不少嘛。」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 「嗯,我觉得他们是很棒很理想的情侣,既是俊男美女,两人的个性又都很好。」 啊啊,要是没讲那些就好了。我越听越觉得自己没有半点接近一之濑学长的机会。 「可是,学姊生病了---一直到住院之前,她都还在排练。学姊去世之后,一之濑学长也非常消沉。正因为他们的感情纯粹而热烈,所以后来的打击也非常大。」 说到这里,雏浦露出了悲伤的表情陷入沉默,看样子她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情况,或者是在想像失去恋人的如果是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对了,三愈学姊说过,沙幸学姊的家好像就在这附近」 学姊家就在这附近--- 雏浦挥挥手说再见。我也朝她挥挥手,带着复杂的情绪站在原地。 然后,我拿出手机,下定决心按下某个按键。 「沙幸学姊家?知道啊,要干嘛?」 「我想知道沙幸学姊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拜托、可以告诉我她家在哪里吗?」 我一边讲手机一边低头恳求。 我打电话给三愈学姊。我真的很想知道一之濑学长曾经爱过的沙幸学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坐立难安。 三愈学姊没有再多问什么,直接把住址告诉我。真的离这里很近。不过就算现在过去,到那里之后大概也天黑了吧。可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就这样回家,晚上恐怕也睡不好觉,所以我一定要去。 学姊把住址和电话都给了我。我慎重地向三愈学姊道谢,然后拨了刚刚抄下来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有人接起,话筒另一端 传来了中年女性的声音,大概是学姊的妈妈吧。 「这里是涩谷家。」 三愈学姊有告诉我沙幸学姊姓涩谷,看样子这个电话号码没错。 「您好,我是沙幸学姊的学妹,我叫空口。」 对方没有回话,她正在等这个突然打电话来的学妹继续说下去。 「那个,如果不麻烦的话,我现在可以去拜访府上吗?」 「可以啊。」 听到我这种突兀的请求,对方温柔地回答。虽是在讲手机,我还是一边道谢一边鞠躬。 按掉电话,我另外拨了一通电话回家,跟妈妈说我会晚一点回去。老妈在电话里大叫「我家女儿变坏了」,我随即按掉电话。只要先打电话报备,就算晚归,也不至于被警察列成失踪人口。 我按照三愈学姊的说明找路,没多久就看到了挂着「涩谷」名牌的住家。这是一条远离热闹市中心的寂寞街道。在古老的木造二层楼公寓一楼角落的门旁,挂着我正在找的那个名牌。 放在户外的洗衣机后面的那扇窗户透出灯光,屋里应该有人。我想按门钤,可是却遍寻不着,只好轻轻敲门。总觉得如果敲得太用力,那扇半腐朽的木门就会被敲坏。屋里有人应了一声,接着门立刻就打开了。 一个五官柔和的女性出现在我面前,身后透出柔和的橘色灯光。她的年纪比我妈妈大了许多,一半头发已经变白,脸上有深深的绉纹。可是,它的眼睛既深邃又温柔。 她请我进去,屋里飘着咖哩的香味。 「已经很久没有沙幸的朋友过来了,大概有半年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寂寞地说着。一条细长的走廊从狭窄的玄关延伸到厨房,最里面有两个房间。我乖乖地跟着她定进左边的房间。 杨榻米上放了一张小桌子和三个扁塌磨损的座垫。我在其中一个垫子上坐下。沙幸的妈妈端着茶和仙贝走进来。我小声地道谢。我在电话里虽然能一边道谢一边鞠躬,可是当她妈妈站在我眼前时,我只能像在自言自语似地道谢。这样的自己真是丢脸。 「我是一年级的空口,刚刚加入话剧社,这次要演的是沙幸学姊写的剧本,而且我要演的角色原本应该是由沙幸学姊担任演出的,所以、啊、该怎么说呢。」 「所以你来见沙幸吗?」 沙幸的妈妈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她眼睛的颜色深得令人吃惊。她掏出一根烟,把烟点燃。 「是的。」 「是沙幸的剧本啊,真想看看。」 「您没有看过这个剧本吗?」 「那孩子不肯让我看,说觉得不好意思。」 「我觉得那是一个很棒的剧本,虽然我不晓得高中生是不是能看得懂。」 「你不也是高中生吗?」 「嗯,不过,我觉得那个剧本的内容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 她吐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从桌上扩散到整个房间。过了好一会儿,我说了一声「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批评了沙幸学姊的剧本---」 「你不是说那个剧本很棒吗?」 「可是我也说过里面的内容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话,不就是艺术吗?像孟克跟毕卡索他们的名画,不也都会让人一头雾水吗?」 她露出微笑。 「---抱歉。」 「你要不要去上个香?佛坛在隔壁房间里。」 她带我到隔壁房间,房间里放了许多小小的衣橱和收纳柜,房间角落有一个全新的佛坛,这个佛坛也很小,这个家里的东西似乎都很迷你。 打开佛坛的门,里面放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年轻女孩,一张是穿着西装的男性。少女的长相跟我非常相似。 沙幸学姊的爸爸也过世了啊。会这么想是很自然的吧。我没办法开口问说「你女儿跟丈夫谁先过世?」 「你来得刚好。」 我闭着眼睛,伸手合十。沙幸学姊的妈妈站在我背后说道。线香的烟像一条细线袅袅升起,散发出独特的香味。 「我正打算下礼拜搬家。」 「这样啊。」 「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大了。这里虽然充满了回忆,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觉得很难过。虽然我不了解沙幸学姊,也不知道她家的事情,可是沙幸妈妈的话听起来实在太悲伤了。 「沙幸学姊生什么病?」 「恶性淋巴癌。」 虽然听到病名,不过我也不太清楚那是什么。只是,听到「恶性」这两个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那孩子一开始只是嚷着肚子痛,后来扁桃腺也肿了起来。话剧社成员如果没办法说话就糟了,所以她去医院检查,结果医生说是癌症。」 癌症。 「第一次住院是国中时候,上了高中以后又再发病---啊,你应该不是来听这个的吧。」 「抱歉。」 我莫名其妙地道了歉。总觉得如果不这么做,我就无法继续待在这里。沙幸的妈妈露出微笑。为什么她会露出那种微笑呢,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跟沙幸长得很像。」 小小的房间里响起了这句话。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仍旧呈现出那种仿佛会把人吸进去、深不见底的色彩。 「所以我才会被选来代替沙幸学姊,其实我根本不会演戏。」 「可是,你不是话剧社的吗?」 「那是凑巧加入的。」 然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了沙幸的妈妈。在沙幸学姊的牌位前,我把自己被拉进话剧社的事情说了出来,在话剧社里,我知道了沙幸学姊这个人、知道自己是替代品,所以才想来了解有关正牌沙幸学姊的事。除了恶魔的契约和一之濑学长的事之外,我把其他部分都说了出来。沙幸学姊的妈妈一直默默地听着。 说完之后,我们回到有小桌子的房间。 「方便的话,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餐?」 我坐在刚刚的座垫上,沙幸的妈妈开口问道。 「好。」 虽然有点犹豫,不过我还是答应了。我打电话回家说今天不会回去吃晚饭,幸好这次接电话的是夏树。 「咦?你是要去跟男朋友约会吗?」 「不是。」 「那是跟女朋友约会罗?」 「比较接近这种说法。」 「---姊,算我拜托你,不要走上那条路啊---」 「我要挂电话了。」 「啊,对了,我把镜子上的照片移到电视上面去了。看电视的时候就会顺便看到过去的自己---」 没等夏树讲完,我就把电话挂掉了。我几乎不看电视,所以也不会看到照片。 晚餐吃咖哩。比起平常在家里吃的口味辣多了,所以我拼命喝水。失去家人的沙幸妈妈完全没碰自己眼前的咖哩,只是一直望着那样的我。 「要不要说说你自己的事?」 沙幸的妈妈说道。于是我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无法拒绝她的请求。我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无聊的人生,我觉得那些内容很难听懂,可是沙幸的妈妈却一直听我说话。 不管是聊什么,我都不擅长跟别人交谈,所以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那么久的话。可是今天不一样,沙幸的妈妈是个很好的听众,让我有种自己正在讲有趣话题的错觉。后来回头想想,我说了许多无聊透顶的话。 聊完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了。 「那个---」 差不 多该告辞了。结果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 「一之濑还在吗?」 沙幸学姊的妈妈一边收拾餐具,一边问道。我只回答说:「在。」 「他过得好吗?」 「嗯,他追随沙幸学姊的脚步,成为我们的社长。」 「这样啊,你可以帮我向他道歉吗?」 「为什么?」 「因为我对他说了很残忍的话。」 把桌子整理干净之后,她开始用抹布擦拭四角型的桌面。老旧的木制桌面像是很高兴似地反射日光灯的光线。 「沙幸葬礼的时候,那孩子也有来。我先生死后没多久,女儿又跟着去世,这件事让我产生动摇,不,应该说我完全被打败了。」 她把收在桌子下面的烟灰缸拿出来,开始抽烟。动作看起来非常平静。 「那孩子好像在跟沙幸交往,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 「所以我对他说,希望他不要忘了沙幸。」 「那是很残酷的事吗?」 「不管是对他或者对沙幸来说,那都是一句很残酷的话。真的很糟。」 「为什么?」 「你相信有灵魂的存在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被问到这种问题,我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既然这世界上有恶魔,那么就算有灵魂也不奇怪吧。沙幸的妈妈看着我困惑的脸,露出笑容继续说道: 「啊啊,我并不是因为失去家人而去参加了什么奇怪的宗教团体,我只是相信这世上有『灵魂』的存在而已。不过,我说的不是没有脚的透明鬼魂,该怎么说才好呢,应该说我相信灵魂会栖息在人类的心里。」 「栖息在人类的心里?」 「嗯,我觉得,对亡者的思念和记忆就是所谓的『灵魂』,所以就算人已经死去,但他的灵魂仍旧会留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存在于其他人的心里。可是,那种记忆如果会让别人痛苦的话,那就是恶灵了。」 恶灵,好恐怖的词汇。沙幸的妈妈继续平稳地说道: 「一之濑那孩子很认真,常常来扫墓,每个礼拜也都会来帮沙幸上香---刚开始我很高兴,可是后来开始在想:继续让沙幸绑住他真的好吗?当初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他也一定不会忘了沙幸。可是,因为我说了那些奇怪的话,所以他会很在意。」 「在意---?」 「一之濑是个温柔的孩子,非常在意我的心情。为了告诉我他不会忘了沙幸,所以很努力地做这些事,他做这些事是为了安慰我。可是,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所以后来不再让他踏进我们家一步。因为事情太过突然,所以他也吓了一跳。但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他就会一直挂虑着沙幸跟我。」 「原来发生过这种事啊。」 「我当然希望他不要忘了沙幸,可是,那并不是要他一辈子背负着有关沙幸的事情,那样的话谁都得不到幸福。沙幸如果变成让一之濑痛苦的恶灵,就没有办法瞑目了不是吗?」 原来一之赖学长做过那些事情。 总觉得似乎偷看到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一之濑学长。 「请问沙幸学姊是怎样的一个人?」 香烟的烟雾在空中飘舞,整个房间弥漫着白色烟雾,自己好像被带进一个幻想世界。沙幸学姊的灵魂或许正在某个地方听我们说话吧。 「这么说自己的女儿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真的是个好女儿。她是个乖巧的孩子,脑筋也很好。虽然很爱担心别人,不过有时候好像少了一根筋---总之她是个温柔的孩子,可以让周围的气氛明朗起来。」 「写这个剧本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看着那个剧本,实在无法感受到沙幸学姊这种形象。剧本的内容对这个世界抱着悲观看法,还是说我的理解有错呢?沙幸学姊的妈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迳自把烟按熄。 「让我看看那个剧本好吗?」 我从书包里拿出卷得皱巴巴的剧本。沙幸学姊的妈妈接过剧本,默默地开始阅读。我一边看着她,一边在想眼前这个女性为什么会这么坚强。 丈夫去世,女儿去世,可是她却完全没有表现出软弱的样子。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我会怎么样呢?或许我会从夜晚哭泣到天亮,没有办法再次站起、然后就这样追随他们而去。 一定是她所说的「灵魂」在支持着她吧。她心里对亡者的思念和记忆,成为她的动力来源。 她大概花了二十分钟把剧本看完。好几次翻回前面,仔细读着同一个段落。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样的她。看完剧本之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露出满足的表情把剧本还给我。 「谢谢,真高兴能够看到这个剧本。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写这个剧本的沙幸学姊感觉起来怎样?」 「啊啊,她跟平常一样。知道自己再次发病之后,她说要写这个剧本。她还是像平常一样开朗,不管面对我或一之濑,总是笑容满面---真的、都跟平常一样---」 她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流泪。 「我真是个没用的妈妈---那孩子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明明那么挂虑她,可是却没有看出她在故做坚强---」 从脸颊滑过的泪水滴落到榻榻米上,渗了进去。我不能再让任何人流泪了。 「我觉得您很伟大。」 我说着,心里一惊。 ——你在说什么啊? 可是,我还是开口了。在这个母视面前,我没有办法阻止自己说话。 「这个剧本的内容的确很悲观,可是,该怎么说呢,我觉得它也传达了活着的重要性。」 ——空口真帆,你没有能力做到,放弃吧,人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这是恶魔所说的话吗?不,这是我自己说的话,那个懦弱的我正在大叫。 ——你什么都做不好,为什么不快点发现这一点呢? 可是,我继续说下去。无论如何我都要把某些话告诉沙幸学姊的妈妈。过去的那个我终于沉默下来。 「『活着,跟一点一点死去是一样的。我们从生下来的那一瞬间,就不断地走向死亡,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死亡?即使身体逐渐走向死亡,我也不想逃避活着这件事。』这是沙幸学姊那个角色的台词,也是我的台词。我觉得,正因为学姊很想活下去,所以才会写出这种台词。写出这种台词的学姊一定很想活下去,学姊之所以会这么想,都是因为伯母的关系。因为伯母全心全意爱着沙幸学姊,所以学姊才想要活下去。我觉得伯母很伟大。」 沙幸学姊勇于面对自己的命运,不断跟可怕的病魔奋战,不像我只会畏畏缩缩地逃避。 沙幸学姊的妈妈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窗户,边哭边抽着烟。我站了起来。 「四月第一个星期天,我们会在县民会馆演这出戏,从十点开始表演,请您过来观赏。谢谢您的咖哩。」 我向她鞠躬,走出屋子。 天空歪斜,星星渗着水光。 不知为何我也哭了起来。 第六幕拳打脚踢最终决战 生平第一次去买流行杂志。 生平第一次一个人去买衣服。 生平第一次去需要事先预约的美容院。 生平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 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自信。 生平第一次想为他人做些什么。 生平第一次自己采取行动。 所以,我绝对不要逃避这生平第一次的恋爱。 见过涩谷沙幸的母亲之后,第二天,我去了一趟大型店面林 立的街上。我在书店里买了伊丹书店买不到的书,在只卖衣服的店里买了新衣服,下午硬是预约了美容院,去把头发剪掉。 如果继续用这个模样跟一之濑学长见面,只会让一之濑学长想起悲伤的过去而已。我不能那么做。 而且,我不是沙幸学姊的替代品,我是空口真帆。我要以真正的空口真帆身分面对一之濑学长。 和恶魔解除契约。我已经有了那样的觉悟。可是,如果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学长也许就不会跟我在一起了,我也可能被踢出话剧社。所以,在这最后的一刻,起码要跟他单独相处。 把所有事情搞定之后已经是傍晚了,真的很累,比施展任何魔法都还要耗费体力,疲劳侵袭全身,我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去了一趟伊丹书店。就像平常一样,老板一个人在看店。 「您好。」 像是要融化似的夕阳照进店内,我走了进去。老板瞄了我一眼。 「好久不见,你的发型又变了啊?」 「您注意到了啊?之前完全都没发现呢。」 说着,我笑了起来。老板也跟着露出笑容。 「我已经变了。」 「不管是谁,每天都会有一点变化的。」 「不是的,我的改变很大,像是发型、服装、长相之类的都变了。」 「你是说外表吗?」 「是的。」 「你的确改变了,可是,改变的不只是外表而已。你的外表的确有变化,可是比起来,内在的改变更多。」 「内在的改变?」 你变得很有活力。」 我所改变的只有外表而已---内在还是一样,还是那个阴沉、晚熟、浅薄、什么都做不好的高中女生---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有一点点成长。 「你已经不需要继续跟我借黑魔法的书了吧。」 「不,我今天是最后一次来借书。」 恶魔仍旧不见踪影。想要解除契约的话,非把他叫出来不可,所以我必须再来借那本书。我拿着那本以前借过的、深绿书皮的魔法书,向老板道谢。 「我也该进一些年轻人看的杂志了。」 「呵呵,这里可是旧书店哟。不过这样也不错,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再来借书了。」 「偶尔也用买的吧?我们这儿毕竟是书店,不是图书馆啊。」 「什么?听不到耶。我先走了哟,谢谢伯伯。」 我跑出书店,老板那张带点困扰的笑容让我印象深刻。 回家之后,我躲进房间跟手机奋战。我花了一个小时思考该传什么样的简讯约一之濑学长出来。写好第一行时被叫下去吃饭,吃饱饭写好第二行时,被叫下去洗澡,写好第三行时,夏树来问我英文的问题。结果在睡觉之前,我只写了四行而已。 「我是话剧社的空口。明天有空吗?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我花了五个小时写出来的简讯在五分钟之后得到回音。 「好啊,几点在哪里集合?」 那一晚,我高兴得彻夜难眠。 我住的地区没有电影院。如果想看大萤幕电影的话,就必须换搭电车和公车。 我跟一之濑学长约在车站见面,这是可以换乘最多种交通工具的车站,那里也有公车和路面电车,从那个车站到电影院只要二十分钟左右。 集合时间是早上十点,现在时间是九点半。我已经站在集合地点的雕像前面了。我不断环视周围,等他出现。 紧张,我觉得很紧张,一直想转身逃走。双脚微微发抖,掌心不断冒汗。因为我的状况太过诡异,路过的行人说不定都会觉得我很奇怪。我已经失去了平常心。 一之濑学长在约好的时间出现。他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我立刻发现了他,总觉得他周围的空气特别不一样。 只有我们两人而已。光是这一点就让我雀跃不已。 「早啊。」 一之濑学长露出平常的笑容说道。我的舌头一时打结,用一般日本人无法理解的日语向他打招呼。 「咦?三愈她们呢?我以为大家都会来。」 超大打击。 「只有跟我不行吗?」 我惶恐地问着。我偷偷下定了决心,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就要边哭边冲到马路中间。或许是发现了我的自杀意图吧,一之濑学长微微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立刻恢复成原来温柔的表情,对我摇摇头。 「我很高兴。」 我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脸上的肌肉就会不可思议地放松。 「要看什么?」 「学长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咦?我以为你有想看的电影所以才约我出来。」 总不能说,只要是跟学长在一起,看什么电影都好。我还没有这种天大的胆量。不得已之下,我只好说了一部电视上正在宣传的有名恐怖电影。一之濑学长很难得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恐怖片啊---」 「嗯,听说超恐怖的。」 「超---恐怖啊---」 我所看的电影有九成都是恐怖片,剩下的一成是神秘惊悚片,所以脑海里出现的都是有着可怕名称的影片名。 「你喜欢恐怖片吗?」 「嗯,喜欢到想自己拍一部。」 「真的?」 我点点头。 「那我们就去看恐怖片吧。」 学长似乎一点也不起劲。 「学长,难道说你不敢看恐怖片吗?」 「有一点,不过今天难得是你约我出来,不管看什么电影我都奉陪。」 说着,学长的表情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有点担心,不过看到一之濑学长开始向前走,我也跟着他往前。到了公车站牌,学长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了。 公车里很挤。我跟一之濑学长靠得很近,身体几乎快要相碰,就这样摇摇晃晃地搭了十五分钟的车。在车上,学长说他正在烦恼毕业后该上大学还是该去加入剧团。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学长私人的烦恼,心里虽然有点惊讶,不过学长愿意跟我说知心话,让我觉得很开心。 从公车站牌再走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一栋巨大的建筑物,这是一座有电影院、保龄球馆、电玩中心的复合式建筑。市中心果然就是不一样。 因为还在放春假,所以到处可以看到学生情侣,每一对都甜甜蜜蜜地牵着手。至于我跟一之濑学长,不要说牵手了,我们走路时中间还隔了一点距离,连肩膀都没碰到。不过,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我们应该还像是一对情侣吧。想到这里,我的心跳和走路速度都开始加快。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我想更靠近他一点。 不知是不是该说时间算得恰到好处,我们到达的时候,电影也刚好要开始。虽然没有时间好好聊天,不过也不必为了可怕的沉默而发抖。我们急急忙忙走进电影院。这部电影很受欢迎,因此几乎没有什么空位了,幸好还能找到两个并排的位子。 电影院内暗了下来,开始播放其他电影的预告片。 不行,好像做梦一样。对于跟一之濑学长一起看电影这件事,我完全没有真实感。电影结束时,坐在我隔壁的一之濑学长会不会消失无踪呢?现在在我旁边的,会不会只是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而已? 我偷偷瞄了隔壁一眼,藉着萤幕光线偷看那张微微浮现的脸部轮廓。 这是现实,我的确跟一之濑拓马在电影院里面。 沙幸学姊也会像这样跟一之濑学长约会吗---? 不行不行!就算想这种事 也没用。现在我跟一之濑学长在一起,不能去想沙幸学姊的事。 电影开始放映,我很介意隔壁的动静,所以几乎没有在看萤幕。因为学长不喜欢恐怖片,所以我一直在担心他会不会觉得无聊?会不会感到讨厌?不过他似乎看得很高兴。就算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大概也不会像我这么在意这部电影的评价吧。 萤幕上开始打出演员表,观众们也开始离席。我通常习惯待到场内灯亮之后再离开,所以就一边等一边看着萤幕。一之濑学长或许跟我是同一种人吧,他也坐着不动。等演员表跑完,萤幕前降下布幕,我们才互看对方一眼。 「超恐怖的。」 这是学长的第一句话。可爱的发言让我噗哧一笑。 「咦?你觉得不恐怖吗?」 「嗯,还好。」 虽然我几乎没有在看电影内容,不过我觉得那好像不是很恐怖的作品。 「空口,你真是看恐怖片的高手啊。」 「看恐怖片也分高手或肉脚吗?」 「是啊,这是天生的差别耶。」 「只要多看一点恐怖片就会习惯了。」 「这样啊,那我们有机会再来看吧。」 好高兴,由于太过高兴,所以没办法回话。经过了愚蠢而漫长的停顿之后,我才用非常不自然的声音大声回答:「好!」 一之濑学长露出笑容,我也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一瞬间,我幸福到觉得即使地球就这样灭亡也无所谓。 我们去吃大阪烧,然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玩了一局撞球。由于太过兴奋,所以我不记得放在大阪烧最上面的食材是什么、那时我们到底说了什么话、撞球到底是什么样的游戏。我只牢牢记得自己的感觉。 很愉快,很高兴。总之是很棒的感觉。不管是几个钟头、几天、几年都好,我想就这样一直跟一之濑学长在一起。 鸟儿们在傍晚的天空振翅飞翔,想要回到自己的窝。时间真的过得好快。我想告诉学长说今天一整天都觉得很幸福,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真是恨死自己脑袋里的贫乏字汇。 「今天真的很谢谢学长,该怎么说呢、那个、我觉得很开心。」 学长听我结结巴巴地道谢,然后说: 「那么,最后我带你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吧。」 「最后」这个词悲伤地回荡在空中。 他带我去海边。 那条顺着海边延伸的道路在他以前就读的国中附近。从那里可以看到反射着夕阳、像有无数宝石漂浮其上的太平洋。 「我以前念的国中就在这附近,以前常常在这里游泳。」 他一边保持身体的平衡,一边走在略高的堤防上面。 「好想看---」 「咦?什么?」 一之濑学长回头问道。夕阳的光线照着他天真的表情。 「好想看看那个时候的学长。」 一之濑学长张开双手,保持平衡,他似乎有点站不稳。 「危险!」 我跑到学长旁边,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掉进海里了。 可是,等我跑过来之后,学长若无其事地轻松跳下堤防,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请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你会担心我吗?」 「咦?不是、那个---有一点啦---」 我整张脸红了起来,低头看着地面。 「我跟你开玩笑的,抱歉抱歉。」 一之濑学长露出爽朗的笑容。 漫长平缓的下坡出现在眼前,坡道尽头就是车站。我要在那个车站搭电车回家。约会快要结束了。从海边吹来的风有点冰冷,跟白天比起来,温度下降了不少。 走在坡道上,我的情绪也跟着一点一点低落。寂寞在心里骚动,很想当场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动。 「一起努力让公演顺利成功吧。」 他说着。学长是真的很喜欢演戏。我也很希望这次的表演能够成功。这是我第一次上台,而且是我第一次跟一之濑学长共同演出。我一定要让它变成美好的回忆。沙幸学姊的妈妈也会来看表演,那场戏同时也是沙幸学姊的遗言。 涩谷沙幸---不愿想起这个名字。至少今天不要想起。可是,已经太迟了。一个非问不可的问题出现在心里,如果现在不问,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学长---」 我叫住走在前面的一之濑学长。他回过头,夕阳照在他的脸上,那张脸看起来跟以前完全不同,我的心越来越痛。 「学长喜欢沙幸学姊吗?」 这是一个跟刚才话题完全没有关系的问题。一之濑学长什么都没说,继续朝车站走着。 他果然不回答啊。我低着头走在他后面。等走到这条坡道的尽头,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喜欢沙幸。」 火红的夕阳。 发光的水面。 学长宽广的背。 他的声音宣告着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的感情像是脱了栓似的,开始骚动。 我果然还是赢不了沙幸学姊。 悲伤和寂寞从心底开始扩散,后侮和觉得自己不中用的情绪开始熊熊燃烧。 「这也难怪,因为沙幸学姊是个很棒的人嘛---」 要是没问就好了,我开始啜泣。 可是,学长开口说道: 「但是,沙幸已经不在了。我很清楚这一点。我不能因为她而一直停留在原地。要是她知道的话一定也会这么说,停留在原地的家伙太惹人厌了。」 褪色的天空。 满溢的情绪。 在远处呜叫的海鸟。 回头的他、惊讶的他、困惑的他、苦笑的他,以及,比任何人都温柔的他。 笑容。 一边哭,一边微笑的我。 一切都牵缠在一起,乱七八糟,温暖、莫名其妙,但是很美。 「沙幸学姊的妈妈说要向学长道歉。」 「你去找沙幸的妈妈?」 「嗯,因为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写出这种剧本,所以去了一趟沙幸学姊的家。她妈妈叫我代她向你道歉。」 「让沙幸的妈妈这么担心我,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沙幸一定不希望发生这种情况吧。」 「沙幸学姊真的是一个很棒的人。」 一之濑学长没有说什么。他到现在还是喜欢沙幸学姊,喜欢到无法自拔,即使想忘也忘不了。那是比地球自转还要确定的事实。 「我长得像沙幸学姊吗?」 我豁出去问道。学长看着我,他眼里究竟映出谁的身影? 他是在看涩谷沙幸吗? 他是在看长得像涩谷沙幸的学妹吗? 或者他是在看空口真帆? 「很像。」 因为很像,所以才跟我在一起吗? 「你们的眼睛、鼻子、嘴唇都很像。可是,最像的是---」 我看见电车从远处开过来,我得搭上那班电车。一之濑学长静静地靠近焦虑的我。 「你们都喜欢恐怖片,而且个性都很温柔。」 真正最温柔的人是谁呢? 是一之濑学长吗? 是沙幸学姊吗? 是沙幸学姊的妈妈吗? 大家都一样温柔,那是每个人都有的特质,所以我才会哭成这样,因为大家都太温柔了。 我朝他挥挥手,坐上电车,喘了口气。泪水虽然止住,但是却突然觉得好寂寞,这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 然后,我确 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喜欢上一之濑学长,喜欢到不可自拔。 我下定最后的决心。把魔法阵放在面前,我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恶魔将我改变之后的那些日子、参加话剧社之后的点点滴滴、知道沙幸学姊这个人之后所下的决心,然后,是跟一之濑学长的约会。或许那不能算一般的约会,只能说是一起出来玩而已,可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一切的一切瞬间闪过我的脑海。 家人们都已经就寝。我下定决心,做好准备。 我要靠自己的力量面对一之濑学长,不能藉助恶魔的力量。 我在爸爸的书房里吟唱咒文。像是在回应回荡在空中的声音似地,空间产生扭曲。四周响起令人不舒服的金属嘎吱声,就像是空间被撕裂一样。我正在想差不多该出现微弱的青色火焰了,结果那团火光瞬间变成猛烈的火焰,把我团团围住。 等、等一下,这样很恐怖耶。 我吓了一跳,一屁股坐下,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有魄力的登场形式,我吓到站不起来。不过,我只是被那种气势吓到而已。 恶魔从熊熊燃烧的业火当中出现,总觉得他似乎比以前大了一些。他朝我伸出锐利的爪子,用炯炯目光睨着我。 真的、很恐怖。 「好、好久不见了。」 我勉强站起来打招呼,不过恶魔似乎完全没有理会我的问候,微微张开那张凶暴的嘴。以前他嘴里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却长出锐利的尖牙。 恶魔什么都没说。 「hello,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像是在跟外国人说话似的,我用片段的日文单字跟恶魔沟通。我非常着急。 然后恶魔才终于用彷佛响自地底的低沉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再度召唤我,空口。」 他看起来果然很生气。 「你违反了契约!」 恶魔咆哮似的叫声让我又吓到几乎腿软,我用尽力气站稳,绝对不能在这里打退堂鼓。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 恶魔默默地等我开口。可是,那个巨大的身体向前倾,像是随时要扑上来袭击我,从鼻孔里呼出的气息也发出威吓似的声音。 我冷汗直流,身体因紧张而僵硬。 很难向恶魔开口,可是,这些话非说不可。 仔细想想,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说出这一句话。 「没错。」 我又吸了一口气。 「我恋爱了。」 我越说越小声。即使如此,我的视线仍旧没有从恶魔身上移开。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我希望能跟你解除契约,恢复原来的模样。」 恶魔睁大了眼睛,有着凶狠尖牙的嘴巴张得更大。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要解除契约有这么简单吗?」 我缩起头,肩膀也跟着缩了起来。恶魔比我想像的还要生气。四周的青色火焰熊熊燃烧,一点一点吞噬房间。我很担心会不会引起火灾,不过那些火焰似乎没有移转到其他物品上面,而且,就算那些火焰靠近我,我也不觉得热。 「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惶恐地问道,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哭出来了。恶魔看着我,微微眯起眼睛。 「违约就必须付出代价,我就让你选吧。到底想要哪一个?你可以自己选择。」 「违约的代价?」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反悔解约!我很干脆地放弃了心中微小的乐观想法。 「没错,我们恶魔是靠着吃人类内脏来增加自己的魔力。」 难、难道--- 哪有这么野蛮的! 「代价就是你的两个眼珠,还有一个肺、一个肾脏,大概就这样吧。」 果然! 眼珠、肺、和肾脏! 「这、这些东西---」 怎么可能给你?恶魔很愉快地望着畏怯的我。 胸口像被人紧紧揪住,恐惧让我的膝盖不断发抖,身体从四肢末端开始变得冰冷。 自己的内脏被挖出来。光是想像那个场面,我就吓到快要昏倒了。 「如果不喜欢这样,没办法,我只好告诉你另外一个作法。」 这样啊,原来还有另一个选项。 「好!只要不是挖内脏都好!」 如果不是挖内脏的话,那是什么?既然对方是恶魔,说不定会想要诅咒录影带或那些来历可疑的书籍。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我从网路上买来的,都是我不想放手的东西,不过跟内脏比起来的话算是便宜多了。 「这是我个人的推荐啦,如果要用法术的话,巫毒教实际使用的那种超强力咒杀术,成功率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七,连狄克东乡(注1)都会吓一跳---」 「我要的是男人的命。」 咦? 什么? 「我要你喜欢的那个男人的性命,用来当做违约的代价。」 我一时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正确说来,应该说我虽然听得懂那些发音,但是却花了好一段时间才了解那句话的意思。 我在脑海里反刍恶魔的话。 我喜欢的那个男人。 注1解释齐腾隆夫的漫书《golgo13》里的主角,是非常有名的杀手。 用他的性命当做代价? 「用性命当做代价?」 「就是说我要取走他的性命。」 「那个男人是指---」 「你喜欢的人是一之濑没错吧。」 「也就是说---」 我停住呼吸,舌头好乾,没办法好好说话。 「你要杀了一之濑学长?」 「没错。」 杀害? 要杀害一之濑学长? 「咦、等、等一下,这到底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要杀了那个叫一之濑的男人,把他的内脏挖出来吃掉。这样的话,你喜欢的人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也不用害怕会违反契约了,这不是一石二鸟之计吗?」 杀掉、把内脏挖出来?杀掉一之濑学长? 这些句子在我脑海里一再反覆,我的身体也抖得越来越厉害。总觉得整个身体像是从体内瞬间冻结,我的心脏紧缩,身体变得冰冷,可是,汗水却不断从身体流出。 「等、等一下!这件事跟一之濑学长没有关系啊!」 嘴唇颤抖,无法好好说话。 「他是诱惑你的男人,你之所以违反契约,他也有部分责任,所以我要杀了他。」 「怎、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 啊、上次发生过体育馆吊灯掉下来的意外。赏花的时候,我被人拉了一把,连同一之濑学长从悬崖滚了下去。 如果恶魔想要杀人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办到吧。 「如果你不希望自己的内脏被挖出来的话,就只能看着那个男人的内脏被挖。」 「这、这种事---」 我的视线无法聚焦。 膝盖、双手都在发抖。 脑海里浮现一之濑学长的脸孔,一张总是那么温柔的笑脸。 我最喜欢的笑脸--- 违约的代价。 眼珠。 肺。 肾脏。 这样就能拯救一之濑学长吗? 如果是的话,那太便宜了。 如果这样他就能得救、就能继续演戏,那么我的身体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我握紧颤抖的手,大声叫喊: 「不要伤害学长!」 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想要就都拿去吧,我并不可惜自己这条命。我只希望一之濑学长能够活着,我不想为他制造麻烦。 听了我的话,恶魔很高兴地露出笑容,然后,四周的青色火焰烧得更烈,就像接下来有某种表演似的。 「那么,就以你的内脏做为代价吧!我不是医生,所以你会痛到生不如死!」 一只青色的手从火焰中出现,确认了我脸颊的位置之后,长长的指甲举到我眼前。他要挖我的眼睛了吗? 背部冷汗直流,锐利的爪子似乎可以轻易撕裂我的身体。 啊啊,失去双眼、没有了肺、没有了肾脏、被送进医院之后,一之濑学长会陪在我身边吗?解除契约之后,我的外表就不再像沙幸学姊,学长一定不会再跟我讲话、不会对我产生兴趣。 爪子靠近我,我下意识地闭起眼睛。 「睁开眼睛,不然我不好挖。用你那双小眼睛好好地看着自己的眼珠被挖出来吧。尖叫吧、挣扎吧!在恐惧和剧痛中挣扎吧!」 不对! 我睁开眼睛。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一之濑学长回头看我。如果一直畏缩的话,就跟从前的我没有两样。我一定要改变。不是靠恶魔的力量,而是靠自己的力量。 我瞪着恶魔的眼睛。 我不会输。 我不再逃避了。 「那是什么眼神啊!为什么你不害怕?为什么你不会感到绝望?」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帮助学长!」 「帮助他?如果你不违反契约的话,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空口,你听好,你是个没用的人,是一个只会散播不幸的家伙。不管外表再怎么改变,人类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不管你再怎么挣扎都不会改变。来、让自己更绝望一点吧。」 人类的本质无法改变?不是的! 「我以为只要外表产生变化,自己就会跟着改变。」 是的,我以为那样就是改变。我一直觉得班上同学在背后说我坏话,把这种情况归咎于自己的长相,憎恨着大家。其实我根本没听过他们说我坏话,一切只是猜测而已。 「你说得没错,也许改变的只有我的外表而已,可是,托这样的福,我遇到了大家。然后我才注意到,真正应该改变的,是我的心。」 遇到话剧社的社员、遇到一之濑学长,然后我终于发现了这一点,了解到自己以往所做的事有多么愚蠢。我必须改变最重要的一个东西才行。 「以前我只会逃避,可是现在终于有面对一切的勇气了。我不想继续逃避下去!不想继续把别人跟自己当成笨蛋!就算是我也有能力帮助自己喜欢的人!」 恶魔睁大了眼睛。 「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小丫头!没有了眼睛跟内脏,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呢!你要面对什么?你要帮助谁?哭喊吧!对未来感到悲观吧!你连外表都没有改变!」 「我已经改变了。」 下一刻,右眼一阵剧痛。恶魔的爪子嵌进我的脸,在里面转动,挖掘我的眼珠。 我咬紧牙根,忍住那种痛苦。另一种液体代替眼泪流过脸颊。 剧痛让我几乎要昏过去,可是,痛觉非常清楚,就像是要让我好好品尝疼痛的滋味。 「呵呵呵,怎么样?很痛吧?很难过吧?很想死吧?觉悟吧!这种绝望没有那么容易摆脱的。」 恶魔用另一只手插进我的左眼。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爪子插进眼球,似乎有什么从眼眶流出来,好痛好痛好痛。 「发出绝望的惨叫吧!让我看看你屈服的模样!」 「快点---」 「快点?要我快点原谅你吗?如果你哭着道歉,求我杀了那个男的,我就放你一马。」 「还不快点把眼球挖出来?」 「什么?」 恶魔停下动作。 「想到你那只思心的手在我身体里面,我就觉得想吐。不是还要挖肺跟肾脏吗?快点做个了结吧!」 我紧紧握住不断冒汗的手,挤出最后的力气大喊。 真的很痛、很苦、很难过。 可是,为了一之濑学长,我可以忍得住。 「混帐!」 恶魔的两只手从我脸上抽离,液体四散飞溅,我的两个眼球也被挖出来了。 「接下来要挖肺还是肾脏呢?话先说在前面,我会直接挖,你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正合我意。」 我露出微笑。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那么坚强---」 恶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虑。这家伙为什么一直想让我感到恐惧?如果要内脏的话,直接挖出来不就好了吗? 那时,我听到开门的声音。 「姊!很吵耶!」 是夏树的声音。夏树似乎注意到书房的异常状况。 糟糕,这样的话会把夏树卷进来的,说不定这个可怕的恶魔会连带伤害夏树。 「夏树!不要过来!」 我尽力用最大的声音喊着。 这是我跟恶魔的对决,绝对不能把妹妹卷进来! 「啊?你在说什么?」 夏树用感到不可思议的声音说道。我虽然看不见她,可是我想她一定又以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看着我。 啊!对了!只有我才能看见恶魔,所以夏树才会那么冷静--- 不、等一下,就算夏树看不见恶魔,也应该能看见眼眶不断冒出不明液体的老姊吧?这样的话,她应该会很慌张啊--- 夏树,你真是一个无情的家伙啊。 「姊,你是睡昏头了吗?张开眼睛说话啦!」 「张开眼睛?」 可是,我的眼睛被挖走了啊--- 脑袋一片混乱。之前的伤害已经让我的精神状态濒临崩溃,我没有办法再负担更多伤害了。我现在已经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是恶魔设下的陷阱吗?正在跟我说话的夏树是假的吗?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就算想睁开眼睛也办不到。 「姊,你真的在睡啊?」 「喂,我的眼睛还在吗?」 我惶恐地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硬是把眼皮撑开。 啊,眼珠还在。 「姊,难道你已经病到末期了吗?」 我看见了令人一肚子火的笨蛋妹妹。 看得见。虽然一肚子火,可是我看得见。 我的眼珠没有被挖走。原本感觉从脸颊流过的液体也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拼了命在脑海里一一检索能够让我掌握现况的资料。 ——恶魔会说谎。 我想起了伊丹书店老板所说的话。 难道我被骗了吗? 「姊---看一下电视上的照片吧,想想要是变回以前那个你的话,有多可怕啊。」 夏树教训似地说道,那种像是在吟唱俳句似的语气让人听了就有气。 可是,我还是乖乖听了那个笨蛋妹妹的话。为了验证我心里的疑惑,我必须去确认那张照片。 照片就放在电视上面。那是戴着厚重眼镜、满头乱发的我。 电视萤幕像镜子一样映出整个房间,我看见了叉着双手、一脸惊讶的夏树,不知为何看起来似乎小了一点、一脸不怀好意的恶魔,以及茫然失措的我。 咦?从电视萤幕里映出的我, 应该是经过恶魔改造后的超级美少女才对啊。可是,好奇怪,发型虽然不一样,但是我总觉得电视萤幕里映出来的我跟照片上的我长得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恶魔不会做整型手术。 书店老板的话再次从脑海中闪过。 难、难道! 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我就是上了恶魔的当。 这么说来--- 身体里面的血液逆流,沸腾的愤怒情绪从腹部蔓延到全身。 ---不可原谅。 「夏树啊---」 从心里熊熊燃烧起来的咒怨之火让憎恨的热油为之沸腾,我喊了一声夏树的名字,尽量不让那种情绪表现出来。我的眼睛露出黑暗色彩,说话的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杀意。 「嗯?啊、是!我在!」 微微露出的些许憎恨让夏树不寒而栗,看来她似乎感觉到了我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异常气息。 「我的外表改变的那一天,你的确说过我整个人的感觉都变得不一样了对吧---」 「是、是的,姊姊大人,我的确说过这种话。」 「那么你有说过这是因为我的外表产生巨大变化吗?」 「不,我没有那么说。因为以前一直驼背的姊姊大人突然能抬头挺胸地走路,以前总是半闭着的眼睛突然变得炯炯有神,所以我才会说您整个人的感觉变得不一样了。」 「这样啊。如果我的外表变成别人的样子,你应该会更惊讶才对吧,班上同学跟导师也应该会有更不一样的反应才对---」 我慢慢把视线从夏树身上移到恶魔那边。刚才一直很嚣张的恶魔看着其他地方,不愿对上我的视线。 我被骗了。 跟他刚才说要挖我眼睛一样,原来他是对我下了暗示、让我产生错觉吗? 其实我跟原来一模一样,但是他让我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变成了美少女。 这是诈欺。 「夏树啊,姊姊刚才在看半夜的电视节目,他们在教观众做一些室内运动,姊姊看着看着就兴奋了起来。」 我没有看向夏树,而是继续瞪着恶魔。 「杰克说珍妮佛就是靠着这套运动减肥成功的,因为不必用任何运动器材,所以姊姊也想来试试看。等一下可能会很吵,不要担心哟---呵呵呵---」 恶魔浑身僵硬。 「啊、是,为了姊姊大人的美容跟健康,小妹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 说着,夏树走出书房,把门关上。 「---神啊,希望您保佑这个人明天早上起床后能变成一个正常人---」 走出房间之前,笨蛋妹妹丢下最后一句话。不过这次我放了她一马,因为我有更加憎恨的敌人。 妹妹离开后,书房恢复安静,只剩下我跟恶魔。 「喂,恶魔先生啊。」 我一点一点逼近恶魔。恶魔终于正眼看我,眼里露出绝望的色彩。 「骗人骗得很爽吧?」 我一把抓住恶魔的脖子。恶魔的火焰不烫,这个火焰是假的,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什么违反契约?我的外表一直都没改变不是吗?」 「呃、这个---」 「不必再找藉口了!」 我把什么都还没说的恶魔一拳打飞,恶魔毫无抵抗能力地飞了出去,在地板上撞了好几下,从嘴里吐出像血一样的液体。 「等、等一下!」 身体抽筋的恶魔稍稍爬起来。 「吵死了!」 我一脚踩住恶魔的背。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因为想要内脏所以才来骗我吗?」 我记得这家伙以前说过恶魔吃的是人类的内脏。可是,如果他真的想要内脏或身体的一部分,为什么没有真的把我的眼睛挖走? 「我们恶魔不会吃人类的内脏。我们用来增加魔力的粮食是人类的感---感情,像是绝望或痛苦之类的负面感情。」 我脚下的恶魔再次吐出某种液体。我那一拳已经把他打得半死不活,难道说这家伙其实很肉脚吗? 「那为什么要跟我订契约?为什么要骗我?」 「那是为了要让你绝望。」 恶魔转动眼珠看着我,脸上露出笑容。 「订下你没办法遵守的契约,让你这种人违反契约。」 「不准爱上别人的确是乱七八糟的条件。」 对当时的我来说,这是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条件,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却不可能办到。恶魔认为我迟早都会违反这个条件,这么一来,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我的心当做违反契约的代价。 「让体育馆的吊灯掉下来、不断让你对我产生恐惧,的确都是为了让你掉入爱情里面。这个工作还真难。」 可恨的家伙,原来心里在打这种算盘啊? 「然后,由于违约而必须付出代价,我让你产生内脏被夺走的幻觉。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一定会哭喊着求饶。那种时候的悲痛绝望,可以让我们恶魔产生力量。特别是用自己最爱的东西来代替自己时,那种绝望是最棒的。」 我加重了脚下的力量,恶魔惨叫了一声。 这家伙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 「之所以妨碍我跟话剧社成员们当好朋友、让我感到绝望,都是为了增加你自己的力量?」 「没错,虽然没有做得很好---咳咳!」 我用手肘k中恶魔的脑袋。 一定要杀了这家伙。 「刚才演的那出戏跟暗示,也是为了要让我感到绝望对吧?」 「我还以为以会哭喊着求我杀了一之濑、饶你一命---呜啊!」 我用一记膝击踩碎恶魔的背骨。 解决敌人了。 「总之,你这次是失败了,我再也不会感到绝望了!」 没错。为了一之濑学长,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这种想法不是绝望,而是希望。 「看来是这样没错。」 恶魔仍旧露出笑容。虽然眼前的情况对他非常不利,可是他看起来还是一派轻松。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空口真帆啊,你的确已经变了。就算我下了暗示,也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改变,真是个不得了的小丫头啊。」 恶魔眯细眼睛。 「可是,一切都要重来了。」 说着,恶魔的身体开始发出青色光芒。 我下意识地移开自己的脚。青色光芒越来越亮,恶魔的身体却变得越来越淡。 「有人来迎接我了。刚才我解除了自己的伪装,我做的坏事应该已经被『那些家伙』发现了。」 「那些家伙?」 恶魔的身体飘了起来。 强烈的光线透过窗帘从窗外射进屋内。 外面有东西。 「『那些家伙』会把恶魔留在人间的所有蛛丝马迹清干净,他们会来捕捉出现在人间的恶魔,大概就像人类的警察一样吧。」 发出青色光芒的恶魔身体已经消失了一半。 「跟恶魔有关的物理性影响跟记忆也都会被消除。」 恶魔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听懂了吗?也就是说,你会忘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之濑,一之濑也不会记得你的事情。不只这样,你跟话剧社那些人的友情也会跟着一笔勾消。你会变成原来的黑魔法眼镜少女。」 全部忘记? 忘了大家? 忘了一之濑学长? 「来,最后让我吸收你的绝望吧!」 后记 大家好,我是熊谷雅人。 这本书是第一回新人奖得奖作品里最晚出版的一本。说不定有人会担心难道只有熊谷的作品没办法出书吗?不过,地球上最担心的还是作者本人。最后能集结成书,真是太好了。 当然,这次的作品能够出版,并不是靠作者一个人的力量。如果没有让这部作品入选的评审委员们、编辑大人、以及出版社的各位大力协助,这部作品绝对不可能以这种形式跟大家见面。而且,如果缺少了eretto老师可爱的插图,我想应该没有人想要这本书吧。另外还有印刷厂跟流通部门的协助,这本书才能摆在书店里跟大家见面。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受到许多人的帮助。真的很谢谢大家。啊,眼泪快掉下来了,真的。 还有,也谢谢购买本书的读着们,真的很感谢你们。 我在这部作品里面安排了一些小桥段,让读者们看完之后还能享受一些乐趣。例如说,召唤恶魔的咒文并不是用英文字母拼出,也不是用拉丁语来拼。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小地方,不过还是请大家有空时思考一下。还有,我也特别为这本书的书名做了一点安排,书名里藏了一个跟这部作品有关的主题。像这样放一些纯粹是作者个人兴趣、但跟作品主题无关的东西,对读者来说或许有点不公平,但作者真的很希望读者们可以在这本书里找到其他不同的乐趣。 今后「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系列故事到底会有什么发展,作者自己也不晓得。等写出可以让大多数读者们愉快阅读的续集之后,希望能再像这样集结出书跟大家见面。到时候也请大家乡多支持哟。作者诚心希望那一天赶快到来。 那么,祝各位阅读愉快! 二00五年十二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雅人。 这本书是第一回新人奖得奖作品里最晚出版的一本。说不定有人会担心难道只有熊谷的作品没办法出书吗?不过,地球上最担心的还是作者本人。最后能集结成书,真是太好了。 当然,这次的作品能够出版,并不是靠作者一个人的力量。如果没有让这部作品入选的评审委员们、编辑大人、以及出版社的各位大力协助,这部作品绝对不可能以这种形式跟大家见面。而且,如果缺少了eretto老师可爱的插图,我想应该没有人想要这本书吧。另外还有印刷厂跟流通部门的协助,这本书才能摆在书店里跟大家见面。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受到许多人的帮助。真的很谢谢大家。啊,眼泪快掉下来了,真的。 还有,也谢谢购买本书的读着们,真的很感谢你们。 我在这部作品里面安排了一些小桥段,让读者们看完之后还能享受一些乐趣。例如说,召唤恶魔的咒文并不是用英文字母拼出,也不是用拉丁语来拼。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小地方,不过还是请大家有空时思考一下。还有,我也特别为这本书的书名做了一点安排,书名里藏了一个跟这部作品有关的主题。像这样放一些纯粹是作者个人兴趣、但跟作品主题无关的东西,对读者来说或许有点不公平,但作者真的很希望读者们可以在这本书里找到其他不同的乐趣。 今后「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系列故事到底会有什么发展,作者自己也不晓得。等写出可以让大多数读者们愉快阅读的续集之后,希望能再像这样集结出书跟大家见面。到时候也请大家乡多支持哟。作者诚心希望那一天赶快到来。 那么,祝各位阅读愉快! 二00五年十二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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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是第一回新人奖得奖作品里最晚出版的一本。说不定有人会担心难道只有熊谷的作品没办法出书吗?不过,地球上最担心的还是作者本人。最后能集结成书,真是太好了。 当然,这次的作品能够出版,并不是靠作者一个人的力量。如果没有让这部作品入选的评审委员们、编辑大人、以及出版社的各位大力协助,这部作品绝对不可能以这种形式跟大家见面。而且,如果缺少了eretto老师可爱的插图,我想应该没有人想要这本书吧。另外还有印刷厂跟流通部门的协助,这本书才能摆在书店里跟大家见面。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受到许多人的帮助。真的很谢谢大家。啊,眼泪快掉下来了,真的。 还有,也谢谢购买本书的读着们,真的很感谢你们。 我在这部作品里面安排了一些小桥段,让读者们看完之后还能享受一些乐趣。例如说,召唤恶魔的咒文并不是用英文字母拼出,也不是用拉丁语来拼。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小地方,不过还是请大家有空时思考一下。还有,我也特别为这本书的书名做了一点安排,书名里藏了一个跟这部作品有关的主题。像这样放一些纯粹是作者个人兴趣、但跟作品主题无关的东西,对读者来说或许有点不公平,但作者真的很希望读者们可以在这本书里找到其他不同的乐趣。 今后「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系列故事到底会有什么发展,作者自己也不晓得。等写出可以让大多数读者们愉快阅读的续集之后,希望能再像这样集结出书跟大家见面。到时候也请大家乡多支持哟。作者诚心希望那一天赶快到来。 那么,祝各位阅读愉快! 二00五年十二月熊谷雅人 序章 新的学期也要继续努力诅咒大家,请多多指教! 空口真帆,绰号「黑魔法」。专长(?)跟兴趣是研究黑魔法。新学期也像去年那样一成不变地开始了……照理说应该是这样啦,不过升上二年级的真帆似乎有一点点不同了。由于对一之濑学长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哟)好感,所以打算去参加话剧社。真帆鼓起所有勇气,踏进话剧社社员的聚会地点──体育馆。可是,话剧社正面临废社的重大危机!为了招募一年级新生加入社团,以及聘请老师当顾问,真帆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只要施展一点黑魔法,就可以吸引到新社员了!」真帆打算就这样奋力一搏,结果仪式进行到一半,却被一个男生撞见……!?开满粉红色爱情小花的黑魔法爱情喜剧,第二集脸红心跳登场! 新的学期也要继续努力诅咒大家,请多多指教! 空口真帆,绰号「黑魔法」。专长(?)跟兴趣是研究黑魔法。新学期也像去年那样一成不变地开始了……照理说应该是这样啦,不过升上二年级的真帆似乎有一点点不同了。由于对一之濑学长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哟)好感,所以打算去参加话剧社。真帆鼓起所有勇气,踏进话剧社社员的聚会地点──体育馆。可是,话剧社正面临废社的重大危机!为了招募一年级新生加入社团,以及聘请老师当顾问,真帆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只要施展一点黑魔法,就可以吸引到新社员了!」真帆打算就这样奋力一搏,结果仪式进行到一半,却被一个男生撞见……!?开满粉红色爱情小花的黑魔法爱情喜剧,第二集脸红心跳登场! 新的学期也要继续努力诅咒大家,请多多指教! 空口真帆,绰号「黑魔法」。专长(?)跟兴趣是研究黑魔法。新学期也像去年那样一成不变地开始了……照理说应该是这样啦,不过升上二年级的真帆似乎有一点点不同了。由于对一之濑学长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哟)好感,所以打算去参加话剧社。真帆鼓起所有勇气,踏进话剧社社员的聚会地点──体育馆。可是,话剧社正面临废社的重大危机!为了招募一年级新生加入社团,以及聘请老师当顾问,真帆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只要施展一点黑魔法,就可以吸引到新社员了!」真帆打算就这样奋力一搏,结果仪式进行到一半,却被一个男生撞见……!?开满粉红色爱情小花的黑魔法爱情喜剧,第二集脸红心跳登场! 新的学期也要继续努力诅咒大家,请多多指教! 空口真帆,绰号「黑魔法」。专长(?)跟兴趣是研究黑魔法。新学期也像去年那样一成不变地开始了……照理说应该是这样啦,不过升上二年级的真帆似乎有一点点不同了。由于对一之濑学长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哟)好感,所以打算去参加话剧社。真帆鼓起所有勇气,踏进话剧社社员的聚会地点──体育馆。可是,话剧社正面临废社的重大危机!为了招募一年级新生加入社团,以及聘请老师当顾问,真帆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只要施展一点黑魔法,就可以吸引到新社员了!」真帆打算就这样奋力一搏,结果仪式进行到一半,却被一个男生撞见……!?开满粉红色爱情小花的黑魔法爱情喜剧,第二集脸红心跳登场! 新的学期也要继续努力诅咒大家,请多多指教! 空口真帆,绰号「黑魔法」。专长(?)跟兴趣是研究黑魔法。新学期也像去年那样一成不变地开始了……照理说应该是这样啦,不过升上二年级的真帆似乎有一点点不同了。由于对一之濑学长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哟)好感,所以打算去参加话剧社。真帆鼓起所有勇气,踏进话剧社社员的聚会地点──体育馆。可是,话剧社正面临废社的重大危机!为了招募一年级新生加入社团,以及聘请老师当顾问,真帆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只要施展一点黑魔法,就可以吸引到新社员了!」真帆打算就这样奋力一搏,结果仪式进行到一半,却被一个男生撞见……!?开满粉红色爱情小花的黑魔法爱情喜剧,第二集脸红心跳登场! 新的学期也要继续努力诅咒大家,请多多指教! 空口真帆,绰号「黑魔法」。专长(?)跟兴趣是研究黑魔法。新学期也像去年那样一成不变地开始了……照理说应该是这样啦,不过升上二年级的真帆似乎有一点点不同了。由于对一之濑学长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哟)好感,所以打算去参加话剧社。真帆鼓起所有勇气,踏进话剧社社员的聚会地点──体育馆。可是,话剧社正面临废社的重大危机!为了招募一年级新生加入社团,以及聘请老师当顾问,真帆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只要施展一点黑魔法,就可以吸引到新社员了!」真帆打算就这样奋力一搏,结果仪式进行到一半,却被一个男生撞见……!?开满粉红色爱情小花的黑魔法爱情喜剧,第二集脸红心跳登场! 新的学期也要继续努力诅咒大家,请多多指教! 空口真帆,绰号「黑魔法」。专长(?)跟兴趣是研究黑魔法。新学期也像去年那样一成不变地开始了……照理说应该是这样啦,不过升上二年级的真帆似乎有一点点不同了。由于对一之濑学长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哟)好感,所以打算去参加话剧社。真帆鼓起所有勇气,踏进话剧社社员的聚会地点──体育馆。可是,话剧社正面临废社的重大危机!为了招募一年级新生加入社团,以及聘请老师当顾问,真帆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只要施展一点黑魔法,就可以吸引到新社员了!」真帆打算就这样奋力一搏,结果仪式进行到一半,却被一个男生撞见……!?开满粉红色爱情小花的黑魔法爱情喜剧,第二集脸红心跳登场! 新的学期也要继续努力诅咒大家,请多多指教! 空口真帆,绰号「黑魔法」。专长(?)跟兴趣是研究黑魔法。新学期也像去年那样一成不变地开始了……照理说应该是这样啦,不过升上二年级的真帆似乎有一点点不同了。由于对一之濑学长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哟)好感,所以打算去参加话剧社。真帆鼓起所有勇气,踏进话剧社社员的聚会地点──体育馆。可是,话剧社正面临废社的重大危机!为了招募一年级新生加入社团,以及聘请老师当顾问,真帆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只要施展一点黑魔法,就可以吸引到新社员了!」真帆打算就这样奋力一搏,结果仪式进行到一半,却被一个男生撞见……!?开满粉红色爱情小花的黑魔法爱情喜剧,第二集脸红心跳登场! 新的学期也要继续努力诅咒大家,请多多指教! 空口真帆,绰号「黑魔法」。专长(?)跟兴趣是研究黑魔法。新学期也像去年那样一成不变地开始了……照理说应该是这样啦,不过升上二年级的真帆似乎有一点点不同了。由于对一之濑学长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哟)好感,所以打算去参加话剧社。真帆鼓起所有勇气,踏进话剧社社员的聚会地点──体育馆。可是,话剧社正面临废社的重大危机!为了招募一年级新生加入社团,以及聘请老师当顾问,真帆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只要施展一点黑魔法,就可以吸引到新社员了!」真帆打算就这样奋力一搏,结果仪式进行到一半,却被一个男生撞见……!?开满粉红色爱情小花的黑魔法爱情喜剧,第二集脸红心跳登场! 第一幕 黑魔法少女与不良少年 樱花随着春风飞舞,看起来就像从万里无云的晴空里飘下片片桃色雪花。 漫长的冬天结束了,逐渐回暖的大地温柔地叫醒冬眠的动物们。 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街道上充满生气。花儿盛开,鸟儿婉转啼叫,一切是那么地祥和平静。 气死了,真的令人火大。 我一边看着窗外一边这么想着。要说我在火大什么,首先,看到大家一脸高兴的样子就让人觉得不爽,就连小猫小狗看起来都那么幸福。而且,我竟然会一边看着这幅景象,一边觉得「啊~真是和平啊」,这是最糟糕的一件事。 今天是开学日,这里是教室。我,空口真帆坐在最靠近窗户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浏海垂到眼镜前,让我的视线变得更狭窄。反正我不想看到人们幸福的笑容,所以这样正好。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我们在教室里等新导师过来。从今年开始我也升上高二了。哎,反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不过就是课本内容不一样、教室不一样而已。就算同学有换,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因为,我几乎不记得一年级班上的同学,所以就算同学有变我也不晓得。啊,这并不代表我是个无情的家伙哟,反正同学们也都不记得我,大家彼此彼此。 这样的我有一个很棒的绰号,也就是「黑魔法」。把空念成「kuu」,把口当成「ro」,就会变成「黑魔法」。就像这个绰号一样,我非常喜欢黑魔法,是一个超爱魔法跟咒语的阴沉少女。我认为如果想要歌颂、享受忧郁的青春,就应该画个具有原创性的魔法阵才对。 我内在的个性虽然非常激烈,但外表看起来跟空气没有两样。所以,不管是谁,几乎都不会记得我。 ……不,话也不是这么说。有一部分人──虽然真的很少很少──是记得我的。 「空口同学!我们又同班了耶!夜露死苦啊!」 正在发呆的我被突然其来的大嗓门吓到,身体僵了一下。我记得这个声音。惶恐地回头一看,一个高大的女孩站在我后面。她的肩膀很宽,个子也算高,以女生来说是很棒的身材。她今天也像平常那样,把染成茶色的头发挑出一半扎成小髻。从她刚刚的声音听起来,最后那一句「多多指教」大概被她代换成暴走族喜欢用的奇怪汉字了吧。 「怎么了?吓到了吗?你还是这么胆小啊?」 说着,像猩猩一样的女孩哈哈哈地大笑。这家伙叫大河内裕,我们从一年级开始就同班,她也是记得我名字的危险人物之一。如果这家伙的纤细心思能多到像她的体型一样巨大就好了。不只是外表而已,这个半兽人连内在都很粗鲁。 「呀!不知不觉我们就变成二年级了耶。」 大河内说着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差不多也到了交男朋友的时候了啊。」 「是这这样吗……」 「当然啊!春天是邂逅的季节嘛,我喜欢年纪大一点的,所以一年级新生绝对不行。这样一来空口就有机会了啰?」 说着,大河内竖起大拇指朝我眨眨眼。我本来想附和着笑一下,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笑,只好面无表情地竖起大拇指应和她一下。看到我这个样子,大河内顿时愣住,然后又开始哈哈大笑。 一年级的时候,我不记得自己跟大河内特别要好。可是升上二年级之后,大河内却突然变得跟我很亲近。我跟大河内说话时,心里也没有什么抗拒感。这真是一个谜。不是我自夸,我这个人超怕生,无法跟初次见面的人相互对看的情况还算普通,就算是跟相处了一年的同学交谈,我都还是很紧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可以很自然地跟大河内聊天。这种情况真的超诡异。不过,世界上或许就是有这种事,有人不管再怎么想跟对方示好,就是没办法奸好相处;但有人就是可以因为一点小小的契机而建立深厚的关系。不过,以上这两种我都敬谢不敏。 「既然升上二年级了,空口同学要不要顺便换个发型啊?」 我摸摸自己的黑发,现在只是在脑后随便扎个马尾而已,怎么看都不能算是时髦漂亮的发型。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是什么时候去美容院的。 「你只要让自己变漂亮一点,一切就会很顺利喔。」 大河内不负责任地说着,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还敢这么说。 让自己变漂亮啊…… 要是有时间做那种事,不如多花一点时问在自己的兴趣上。这种想法占据了我大部分的心思。顺带一提,我所谓的兴趣指的是黑魔法。不过,另一方面,我心里其实也在想着,如果能努力让自己变漂亮的话,说不定可以吸引他的注意。 他。 开学典礼前在三年级教室前的走廊遇见的那个人…… 只要闭上眼睛,他的身影就会清楚浮现。 「空口,你怎么了?」 对啊,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想起偶然在走廊上看到的男生……? 「没什么、大概。」 「真的吗?你都不说话了耶。」 「这很正常吧。」 「啊、对喔,没错。」 大河内像是觉得很有趣似地笑着。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同时我也很清楚,她脑袋里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过了好一会儿,导师走进教室。大河内一看到老师走进来,就跑回自己的座位。春天的和谐气氛又再度充斥在我四周。 导师是一个单身的中年女性,她在讲一些关于高二生该有的心理准备和对于未来的打算。我漫不经心地听着。 老师说后天是入学典礼,明天是春假过后的考试。我并不特别讨厌考试,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抗拒心态。当老师提到考试时,教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沉重。等老师说完话,这一天也结束了。我收拾好书包,第一个离开教室。 每天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在学校和住家之间往返,抱怨着自己、四周的人们,以及这个世界。就这样畏畏缩缩地度过每一天。 ……这样真的好吗?我在走廊上停下脚步。 许多学生笑着从我身边走过。 我不能像他们那样笑着吗? 举起僵硬的双脚,我迅速穿过三年级教室前的走廊。越接近玄关,我的步伐越大,速度也变得更快。 只要我想改变,就一定能改变吧。我一面这样告诉自己,一面走出学校。 隔天的考试成绩跟平常一样,也就是刚好比平均成绩再高一点点。我的分数差不多都是这样。虽然没有很认真k书,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在念,所以分数差不多就这样。 「所谓的实力测验,当然要靠实力来考啊!念书的人就是违反规则!」 考完试之后,大河内大声嚷嚷着。如果大河内拿到好成绩,说起这些话就会让人觉得她很厉害,不幸的是,她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考试结束之后,导师走了进来,班会时间开始。 不必负责明天入学典礼筹备工作的人就可以放学了。听到老师这么说,大家响起一阵欢呼。我听着大家高兴的叫声,心里悄悄地紧张了起来。 我下了一个决心。 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的那个身影让我下定决心。 在考试开始之前我就做了这个决定。没错,穿过三年级数室的走廊时就已经做了决定…… 老师说完话之后,大家开始打扫。打扫时我的决心并没有动摇。打扫完之后,被选上当班级干部的人要去体育馆准备明天的入学典礼。我虽然不是班级干部,不过还是抱着坚定的决心走向体育馆。 我要开始参加社团了! 「这是怎么回事?」会这么想的人请举手。 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懂,一点都不了解我这个人,对于我的个性连一丝一毫都无法解读。我开始参加社团活动,就好像鱼要在陆地上生活一样,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几亿年前巨大进化奇迹的冲击,今天又再度发生。就像鱼不能用鳃在陆地上呼吸一样,在青春友情之类的气氛里,我也同样不能呼吸。所以我是硬逼着不甘不愿的左右脚往前走,要去一决胜负。 为什么我会突然想参加社团活动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是,第一,我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永远不会成长。然后,第二,我想参加的那个社团里,有个让我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在意的人。那个让我用十几亿分之一的心思去在意的人,就是昨天早上,开学典礼前在三年级数室走廊上碰到的男生。 我来到体育馆门口,很多学生与老师进进出出。馆内应该正忙着为明天的入学典礼作准备吧。 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候,体育馆里的社团活动应该都会暂停一次吧,就算想练习也不可能在体育馆。可是,我想参加的那个社团今天仍旧会在体育馆练习,这是我事先掌握到的情报。 我不是要到体育馆的平面球场,而是要去体育馆里面的舞台。 会使用体育馆舞台的社团,话剧社。我想要参加的社团,就是这个话剧社。 我站在体育馆门口,进退两难。很多人从我身边经过,为了避免自己挡路,我退到走廊角落。目的地不就在眼前而已吗?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可是,我的脚一步也跨不出去。 走到这里之后,勇气开始动摇。 已经升上二年级了才来参加社团,人家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我对演戏根本一窍不通,突然说想加入社团,这样人家不会觉得很诡异吗? 这些想法在脑袋里面乱转,让我非常困扰。 目的地就在那里,只要走过去,说一声「我想加入」,就万事0k了。只不过是这种事而已,连幼稚园小朋友都做得到。只不过是这种事而已,就连会用两只脚走路的机器人都做得到。只不过是这种事而已…… 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气全部吐出来。 好!我一定办得到! 我踏出关键性的一步。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空口同学。」 就跟之前听到大河内叫我一样,我全身发抖,我想我的心脏大概只有豆子一般大小吧。我克制激烈的颤抖,回头一看,发现一个同班同学站在我身后。跟大河内一样,她也是少数记得我的少女之一。 「雏、雏浦同学?你来参加社团活动吗?」 她叫雏浦志乃。跟矮小的我不一样,雏浦有着模特儿般的高挑身材。跟我乱蓬蓬的头发不一样,雏浦的头发是美丽的长直发。总之,雏浦跟我不同,她是个气质高雅的美女。这样的她竟然跟我同年级,实在很不可思议。到底要吃些什么,才能长成像雏浦那种纤细高挑的美人呢? 雏浦眯起充满日式风情的细长眼睛,微微一笑。看着她的表情,我想她一定很受欢迎吧。不希罕,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受人欢迎。 「嗯,空口,你真的来了啊。」 「嗯、啊,是的,应该说我从以前就对演戏很有兴趣了,我对演戏并不是没有兴趣喔,并不是连一眯眯兴趣都没有喔……」 雏浦是话剧社的社员。之所以知道今天话剧社有活动,也是雏浦告诉我的。我不记得自己在一年级的时候跟雏浦特别要好。可是,就像我跟大河内一样,不知为何,我跟雏浦说话时也不会觉得不自在。我曾经跟雏浦说过,也许我可以考虑加入话剧社。 「为了爷爷的遗言,所以我一定要演戏才行……」 我为自己的参加动机找了藉口,尽量让它听起来自然一点。可是,总觉得自己说出来的那些话并不会让情况好到哪里去。 「这样啊。先进来吧,我们大家都很希望有新社员加入。」 雏浦继续露出温柔的笑容,拉起我的手。由于被雏浦拉着走,我刚刚下定很大决心之后才踩下的第一步脚印,很快就距离我很遥远了。 体育馆里面摆了很多折叠椅,明天入学典礼的准备工作一项项进行着。正如我所料,很多人忙进忙出。为了不打扰他们的工作,我们沿着旁边走,走向舞台。 舞台帷幕放了下来,从平面球场看不到舞台里面的情况。阴暗的后台,弥漫着一种令人怀念的气氛。会对昏暗的地方感到怀念,真不愧是身为阴沉少女的我。虽然我的魔法资历还不是很长。 后台凌乱地放着各种东西,不晓得那些东西是用来干嘛的。走上一个简单的木制楼梯,就可以来到舞台上。舞台被灯光照得很亮。 雏浦自顾自地走上舞台,我也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 在昏暗的舞台边,我再次停下脚步。 我像是要跟黑暗融为一体似地摒住呼吸,只要这样转身回去,就不必管什么紧张、决心,可以回到过去的生活。 舞台上太明亮了,让我无法直视。那里不是我应该立足的地方。 不、不行。这样、不行。我踩上一阶楼梯。 如果在这里逃走,我一辈子都会继续逃避下去。踏上第二阶楼梯。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让自己踩上第三阶楼梯。 好,第一次是最重要的,要活力十足地打招呼才行!我踏上最后一阶。 拾起头,挺起胸膛,把空气满满地吸进胸腔。我走上舞台。 「大家好!我叫空口!我想参加话剧社!请大家多多指教!」 我气势十足地弯腰大喊。这种方式,是我印象中参加社团时的打招呼方式。我盯着自己的脚,等待大家夸奖我的活力。 「那个、空口?」 听到雏浦的声音,我慢慢抬起头来。 舞台上只有绝望而已。 「抱歉,大家好像还没到。」 雏浦一脸困惑地独自站在那里。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杀了自己。 我之所以没有当场咬舌自尽,是因为雏浦拼命地安慰我。 脸颊烫到好像可以直接在上面煎荷包蛋,我想自己的脸应该红得跟苹果一样吧。 「有活力很好啊,这是很重要的哟。思,这是非常重要的。」 雏浦一边忍住笑一边说着。要是她大笑几声,说「这个阴沉的少女到底是在没有半个人的舞台上做什么啊?:这样反而干脆一点。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露出笑容,从心底涌出把整座体育馆烧光光的勇气。 「大家差不多要到了吧,啊,你看,说着说着人就来了……」 说着,雏浦指着舞台侧边。一个男生从昏暗的舞台侧边走上来。那是一个戴着眼镜,削着短发的大个子男生。他走上舞台,我看得出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开心。 「凑山学长,你好。」 雏浦向那个男生打招呼。听到雏浦的声音,那个体格很好的男生挤出笑容应了一声,表情随后又黯淡下来。看样子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 那个被叫做凑山学长的男生看到我之后,露出了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我立刻低下头,拒绝跟对方对话。我可没有这种钢铁般的坚强心灵,可以跟初次见面的人正眼相视。我想自己的心大概是铝制的吧。 「这是空口同学,她想参加我们话剧社。」 雏浦把我介绍给那个男生。我鼓起勇气抬起头,发现凑山学长的表情豁然开朗。原本垂成八字型的眉毛向上扬起,像死鱼一样的眼珠又重新充满生气,嘴唇的线条也变成u字型。这个人的情绪很容易看穿。 「这么说,你是一年级的吗?是一年级的新社员吗?」 凑 山学长滔滔不绝地问着,语气听起来很开心。 「学长,我知道你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不过请你用用脑筋好吗?入学典礼是明天。」 雏浦微微一笑,干脆俐落地吐嘈。听到她的话,凑山学长无力地垂下肩膀,不过似乎不是为了雏浦毫不留情的吐嘈,而是因为知道我不是一年级新生,所以受到很大的打击。这个人的情绪变化真的很容易懂。 「那个、请问不是一年级新生就不能加入吗……」 我变得很不安,诚惶诚恐地问道。 「不是啦,没有那种事。」 凑山学长慌慌张张地说着。 「嗯,真的没有那种事。所以啊、那个、你冷静一点。不要露出那么伤心的表情,不然的话,我会遭到惨绝人寰的待遇……」 学长的样子很奇怪,他并没有看着我。该怎么说好呢,他的视线是看着我隔壁。 下一刻,一个影子掠过我身边,我的头发隔了几秒之后才随风飘起。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凑山学长的脸因恐惧而扭曲,庞大的身躯突然腾空。我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像是用了电脑绘图似的、气势磅礴的画面。 周围响起一阵很大的声音,凑山学长跌在舞台上。不,应该说他是被人打倒的。倒在地上的大个子学长身边,站着一个「啪啪」地拍着双手的少女。那个应该超有气质的雏浦志乃干金小姐、那个纤细文静的雏浦,竟然能把高大的凑山学长举起来丢出去,这种场面实在太劲爆了。 ……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是很不寻常的情况,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曾经看过这种画面呢?有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 「请学长慎选欢迎新人的台词。」 雏浦静静地说着。 「拜托一下好吗?你也慎选一下教训人的……方法……」 倒在舞台上,像濒死昆虫一样不断抽动的凑山学长断断续续地说道。 「社长和三愈学姊还没来吗?」 雏浦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快要气绝身亡的凑山学长,一边低头看着他,一边若无其事地问着。或许她是在担心我的感受吧。 「啊啊,他们今天应该不会过来了吧,现在还在学生会办公室。」 「学生会办公室?难道直接去谈判了吗?」 「因为这次真的很不妙啊。」 真的很不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两个话剧社社员的表情中,可以发现事情似乎很严重。 「怎么了吗?」 我插嘴问道。我想知道自己即将加入的社团到底面临了什么危机。还有,我竟然能够马上跟初次见面的人说话,自己也吓了一跳。我到底是怎么了啊。 「没什么,只是从今年度开始,对社团活动的规定有一些变更。今年加了一条新规定,每个年级至少要有一个社员。」 凑山学长就这样继续躺在舞台上说着。 「总之,我们有刚升上三年级和二年级的社员,可是如果没有招到一年级的社员,就没有办法组成社团。」雏浦接着说明。 「也就是说,要在明天的入学典礼努力拉一年级新生进来罗?」 「思,这个啊。」 庞大的身躯传出一阵叹息。 「学生会执行部应该不会让我们这么做吧……」 「这是怎么回事?」 「为了确保财务正常跟其他社团的活动空间,他们想废掉话剧社。」 雏浦也叹了口气。 「这次也是,明明其他社团都能用,可是我们话剧社就是不能用学校的印刷机,而且在发给一年级新生的社团活动简介里,只有我们话剧社没有分到宣传版面。」 如果这是真的,学生会真是太阴险又太惹人嫌了。 「不知道他们明天还会使出什么招数来妨碍我们,不过就算这样,我们还是很希望有新社员的加入。」 所以凑山学长刚刚才会劈头就问我是不是一年级新生。 「还有,担任我们社团顾问的老师今年也要退休了,得找个新的顾问老师才行。可是因为学生会执行部插手千涉,所以没有老师愿意担任我们的社团顾问。」 「一年级社员跟顾问老师,总之,这就是话剧社的两个问题。」 雏浦跟凑山学长同时叹了口气。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社长和三愈学姊应该是为了这件事而去学生会抗议吧。 「当然我们也很欢迎二年级来参加社团,社长他们明天应该会过来,你明天再来一下吧。」呈大字状躺在地上的凑山学长笑着说道。看样子他似乎很在乎我的感受。 我点点头,这时学长突然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话说回来,雏浦啊。」 「嗯?」 「每个女生都会在裙子底下穿体育服的四角短裤吗?这样的话,的确会让裙子看起来更有魅力……哇啊!」 雏浦一脚踩住凑山学长的脸。 「开玩笑的啦、好痛、雏浦穿的是长裤嘛、呜啊、所以没关系、呃噗、你要打到什么时候啊、呜呜……」 雏浦面无表情地狠狠踩着凑山学长的脸。 结果,当我觉得如坐针毡,转头离开体育馆的时候,雏浦仍旧没有停止她的动作。 我平常都搭电车上学,所以当然也搭电车回家。因此,我现在正在电车里面。这是用来通勤的破烂支线电车。车厢内一如往常,没有什么乘客。我在空荡车厢的老旧座位上坐下来。心情低落的时候搭上这辆电车,活力会流失得更快,简直就像搭上一艘泥船一样。在这个沉滞的空间里,我心里不断想着雏浦和凑山学长所担心的事。 难道话剧社面临了即将废社的危机…… 需要一年级社员是吗?就算再怎么努力,空口真帆也不可能回到一年级。啊啊,真的束手无策吗?对了,我个子这么小,说不定可以装成一年级新生。反正老师也不记得我,如果能假装成一年级新生的话……想得美。可是,应该不至于束手无策才对。 我一定能做些什么。 我能做的事。 ……是什么呢。 难道、我什么都不能做?产生了这个想法之后,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不行不行!要振作一点才可以!我把低着的头抬起来。就算一直看着地上也不会遇到什么好事,我得往前看才行! 我看到了车厢内的广告。那是一个人气奇幻小说的广告,似乎是在讲会使用魔法的少年少女的故事。广告上画着龙跟恶魔之类的插画。 魔法师的故事。 魔法。 黑魔法。 我的脑袋突然变得灵活。 我也有能做的事情不是吗? 没错!我有黑魔法啊!我可以用黑魔法来帮助话剧社啊。 我知道这种事情听起来异想天开。可是,我所能尽到的最大努力,就是使用黑魔法了。而且,这种事只有我才能做。幸好我房间里有很多相关的书籍,如果家里的书不够用,只要去找熟识的二手书店老板,不管什么书都可以弄到手。 刚才的郁闷情绪一扫而空,我开始觉得兴奋。回家以后要马上查资料,查查看用哪一种魔法阵比较恰当,用哪一种咒文比较适合。呼呼呼。 「姊,你要不要让外星人帮你洗洗脑浆?」 找这家伙来帮忙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决定。 我非常非常后悔。眼前这个少女,用像是快要结冻似的冰冷视线看着我。我也气鼓鼓地瞪着她。这种情况在我们家是稀松平常的事。 这是我家,我们两姊妹的房间。我跟唯一的妹妹共用一个房间。 我穿着自己最爱的黑色斗蓬──这是我施展 黑魔法时的装扮───岔开双脚站着。说出刚才那些话的臭丫头就在我面前。 「要施展能把人群聚集过来的魔法?那是什么鬼想法啊?到底要用什么传说中的药物才能医好你的病呢?要找什么名医来帮你看看才好呢?动手术应该要花很大一笔钱吧?」 少女斜睨着我,叹了口气。她用发夹把短发夹起来,让浏海不要盖到眼睛。这丫头叫空口夏树,很不幸地是我老妹。今年升上国三,因为是要准备升学的一年,所以她刚刚一直在看着生疏得要命的课本。升上国三以后才慌慌张张想要念书的家伙,根本没有资格去参加升学考试。 明明是妹妹,可是夏树却长得比我高。明明是妹妹,可是夏树的身材却比我好。明明是妹妹,可是夏树交了男朋友。而且她还是女篮队的队长兼明星球员。我觉得夏树应该是拿着我留在妈妈体内的所有东西而诞生的。不过,她的成绩没那么好,这一点让我梢梢觉得安慰。 「闭嘴,小丫头。我不应该叫你来帮忙的,我自己找资料就可以了,你继续去念你的书,做没用的挣扎吧。」 「才不是没用的挣扎!」夏树把笔放下,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着我。刚刚又没有念很久,现在马上要休息了吗? 「对了,昨天不是开学典礼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新班级里有没有什么帅哥啊?」 「谁知道。」 「姊!这种事怎么可以不好奸调查一下呢?」 「嘘。」 我把食指抵在嘴唇上。 「搞什么啊……姊就是一直都这样,才会害我一直叹气!」 「嘘。」 「吸?要把我的叹气吸进去?好恶!」 「呵。」 「……姊,你把我当作笨蛋吗?」 「喔?」 夏树一脸凶神恶煞地把三角板砸过来,然后抓起笔继续面向书桌。我的运动神经躲不过那个笨妹妹的攻击,尖锐的凶器砸中我的额头。比我想像中还要痛。 我一边摸摸额头,一边翻着书。如果是让人遭遇事故、散播疾病之类的咒术,很快就能找到,可是我却找不到可以聚集人潮的魔法,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让我不由得开始觉得:会不会根本没有这种魔法?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死心地翻遍每一本书的每一页。当夏树的md音乐刚好播过一轮时,我终于找到了类似的魔法。 「把用来当作祭品的老鼠聚集起来的魔法……」 把手边所有资料都查了一遍之后,发现这个魔法应该最接近我要的法术。 老鼠。跟人类一样都是哺乳类。 ……除此之外,两者就没有什么共通点了。 「老鼠啊。」 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拿着记载这个魔法的魔法书站了起来。夏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你要去哪里?」 「去施展魔法。」 「去平常那个公园?要在吃晚餐之前回来喔。」 「知道了,我出去罗。」 结束了不寻常的日常对话,我走出家门。我爸妈都在工作,今天两人都会晚一点回来。就像夏树说的,只要在晚餐之前回来,就不会让他们担心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们这个集合住宅区有个小公园。要画大规模的魔法阵时,我就会在太阳下山之后到这个小公园来施展黑魔法。这次也同样要来这里施展法术。 我散步到公园。星星在夜空中闪烁,月亮也已经出来了,路上变得比较明亮。我把斗蓬的帽沿压低,穿成这样被别人看到是很丢脸的。别人远远看起来应该会觉得我身上披的是黑色围巾,只要不近看就行了。 被路灯照亮的公园里没有其他人。因为公园很小,只要朝四周看一圈就可以轻松掌握状况。我放心地打开魔法书,把用来聚集老鼠的魔法阵复写到地上。 只要用这个魔法招到社员,大家说不定会夸奖我。明天去打招呼的时候,说不定他们会主动求我加入话剧社。呵呵呵,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梢梢露出困扰的表情,用「真拿你们没办法啊」的态度加入社团了。 不,等一下,要是我用黑魔法召唤新社员的事情曝光就糟了,大家一定会觉得很恶心、不想跟我接近。这样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新社员是我召唤来的。 我停下画魔法阵的动作。 不管怎么做,我所做的事都没有办法得到别人的认同吗? 我甩甩头,把负面想法甩掉。 一直朝负面思考是不行的,只要不让别人知道我施展黑魔法就好了。就算大家不知道我召唤新社员的事,只要能拯救话剧社就可以了。 我抬头望着月光,让全身沐浴在月光下。 我也成长了不少啊。 好好地夸奖了自己一会儿,我完成了手边的魔法阵。 我改变了魔法阵的一部分。如果我的解读是正确的,只要改变部分魔法阵的内容,召唤来的就不是老鼠,而是人类。 我照着书上的动作比划,开始吟唱原创咒文。 「numtsaremuaize……』 我举起左右摊开的双手。来吧!人群们,聚集过来吧!在明天的入学典礼上,让多到令人困扰的新社员们涌进话剧社吧。这样的话,大家一定会很高兴。 夜空依旧沉默。 公园里的游乐设施一动也不动。 世界的时间仿佛已经停止。 什么都没发生。失败了。 ……老实说,偶而也是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对不起,我说谎了,应该说这种情况常常发生。好啦,这也是谎话。这种情况每次都会发生。 我的叹气声空虚地回荡在四周。 买完东西的欧巴桑骑着脚踏车经过附近。我立刻缩起双手,屈着身体蹲下来。在公园里施展法术果然很冒险。 确定欧巴桑走远之后我才站起来,把沾在斗蓬上的泥土拍掉。危险、真是危险。要是邻居开始传起奇怪的谣言,说不定妈妈会禁止我研究黑魔法…… 「喂,你在干嘛?」 旁边冷不防地传来一个声音。我迅速地蹲下去,抱着膝盖,把脸埋住,靠声音来判断情况。 公园里应该没有其他人才对。难道刚才我蹲下来的时候,有什么人走过来了吗?我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怎么了?不舒服吗?」 是少年的声音。别管我啦! 「哇!这什么啊?这是你画的吗?随便画这种东西好吗?」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稍微远离了一点,看样子他在看我画的魔法阵。 「还有,这什么书啊?哪里买得到这种书啊?」 他捡起我掉在地上的书。够了没?快滚吧你!这个吃饱没事干的臭小子!要是你再不安分一点,本小姐可不会只对你下个草人诅咒就放过你喔!我依旧低着头,心里不断大叫。 「咦~好厉害喔,你喜欢这种东西吗?」 我受够了。要是不让这小子亲身尝尝咒术的威力,我咽不下这口气。我稍稍抬起头,要记住自己想咒杀的家伙长相。 靠着月光和路灯,少年的容貌看得一清二楚。 看起来是中学生而已吧,长相还很稚嫩。可是,他这一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认真的中学生。盖到耳朵的茶色长发抹着发胶,违抗地心引力往上翘着。白色夹克里套着红色衬衫,下半身穿着松垮垮的黑色长裤。更扯的是胸前还挂了一个很大的银制骷髅项链。 没错,这家伙是我这辈子从没遇过、不、应该说是我绝对不能遇到的人类。 少年把手插在口袋里望着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他的笑容的确是满可爱的。 「什么嘛,明明还活着不是吗?」 少年很开心地说着,我则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并不是因为我怕生,而是因为这个矮矮的不良少年(从外表判断)实在很恐怖。要是他从似乎装了很多小东西的裤袋里掏出刀子,说「让我用阴沉少女的血来帮你完成最后的魔法阵吧啊哈哈」,这该怎么办才奸?就算他的笑容和蔼可亲,我也绝对不能大意。 少年准备把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感受到威胁的我紧紧握住斗蓬。其实这种举动并不能产生任何防御效果,不过可以让我稍微镇定一点。 要是少年掏出凶器,我要勇敢地迎战。我要施展诅咒,让他尝尝黑暗魔法的恐怖!怎么能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不,就算很有价值我也不想死。 我一瞬间的所有觉悟通通白费,少年手中没有握任何东西,他手上只是套了很大的银戒指而已。然后,他朝我伸出手。 「来,站起来吧。」 我觉得很沮丧。少年露出温柔的笑容。我乖乖地握住他的手,让他把我拉起来。 少年的个子很矮,只比我高一点点而已。跟其他高二生比起来我已经算矮了,在男生里面,少年应该算是小个子吧。算了,说不定国中生都是这样。 「喂!你叫什么?」 怎么可以用「喂」来叫第一次见面的人呢?我闷闷地保持沉默。 「怎么?不了解日本话吗?」 「我会说日语。」 用敬语说话的自己真是可悲。 「原来会说话啊,嗯,叫什么?」 「空口。」 「名字呢?」 这家伙真令人火大。年纪明明比我小,却拽得二五八万。 「真帆。」 「你叫真帆啊,你家在这附近吗……」少年的声音突然中断,他害怕地环视四周。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 少年的样子看起来很奇怪,好像在怕什么似的。 「咦?没有啊。」 明明长得像不良少年,结果却是个胆小鬼。我就算半夜待在墓园里也无所谓。 「你没有听到老鼠的叫声吗?一定就在附近……」 老鼠?难道说刚才的黑魔法成功了吗?不,我本来是打算召唤人类的,所以应该算是失败才对。 不过,如果能够凭我的力量召唤出什么,那也很了不起。 「在那边!」 少年突然大叫一声,指着溜滑梯。在溜滑梯上有一只很大的老鼠,真的很大,那是只像小猫一般大小的黑色老鼠。 那里的确有只大得异常的老鼠,我很自然地露出笑容。 「虽然……长得不太可爱,不过真是太棒了!」 我的眼睛闪闪发光。 老鼠好歹也算仓鼠的亲戚,照理来说应该是很可爱的小动物,但眼前这只老鼠怎么看都称不上可爱。不过,它应该可以算是我的第一只召唤兽吧。那只黑老鼠溜下溜滑梯,朝这边冲过来。少年往后面退了好几步。这么大的老鼠,看起来的确是很可怕。不过,我仍旧一动也不动,就这样蹲着等那只老鼠跑过来。 老鼠扑进我怀里,它果然很大,造成的冲击力也不小。我抱着它,觉得它非常重。老鼠对我似乎没有敌意,在我怀里乖乖窝着。 「快、快把那只老鼠丢掉啦!」 害怕的少年躲得远远地,用发抖的声音说道。难道这小子怕老鼠吗? 我用双手抱着老鼠站起来,把老鼠递给少年。 「来。」 少年的表情因恐惧而扭曲。 「给你嘛。」 我把老鼠捧在胸前,朝少年一步步逼近。少年的脸部表情越来越扭曲,不断往后退。 呵,真是令人愉快啊。 可是,他毕竟是时下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抓狂反击。现在不正是我逃走的大好机会吗?我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才行。 「去吧!小怪!」 说着,我把老鼠放到地上。小怪是我刚刚帮老鼠取的名字,听起来虽然不是很厉害的名字,不过我觉得还不错。 小怪很听我的话,朝少年冲过去。少年惊讶地愣住,几秒钟之后才慌慌张张逃走。我趁这个时候冲出公园。 嘿嘿嘿,我可是一点都不想跟那种不良少年有什么牵扯。 这时,一种晕眩的感觉突然袭来。 我有种全世界都在离自己远去的错觉。 我环视周围,发现身体无法自由行动。 夜空不断开展,就这样覆盖住整个世界。 微弱的光芒吸引了我的视线。 那是在黑暗空间里闪耀的无数星星。 眼前有一轮巨大的满月。 除此之外,一切都像宇宙一样黑暗。 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关在异度空间里面。 月亮散发出妖异的光芒,我就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形下沐浴在她的光芒之中。 说不定这样真的可以碰到月亮。 越来越强的光芒包住我整个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疑问。 那么重要的事情…… 最后的记忆。 为什么会忘记呢…… 悔恨的思念。 没错,我的…… 顺其自然地复活。 ……我的初恋。 我的第三步踩在柏油路面上。星星在原本的位置发光,月亮也从遥远的彼方反射太阳的光芒。 这是我住的那条街。我环视四周,什么都没有改变。害怕老鼠的少年在公园里团团转地跑着。 只过了一下下而已吗? 不,跟那种事比起来,我脑中的事情更加重要。 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想起来了。 头微微发疼。 心脏怦怦地激烈跳动。 不可思议的感觉。就好像之前一直压抑着的东西,一口气在脑袋里炸开一样。 我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没错,真的想起来了。 因为太过兴奋,所以我把小怪忘得一干二净,就这样跑回家。 我的个性很阴沉,从国小开始,就一直躲在阴暗处生活。我痛恨他人、痛恨自己,诅咒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我有被害妄想症,而且拿这件事当藉口,不愿去面对一切。 这样的我,在高一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得到一本魔法书。我用书中的魔法召唤恶魔,而且真的叫出了恶魔。我用自己的恋爱之心当作代价,跟恶魔缔结契约,让我拥有可爱的外表。此后,我的生活产生很大的变化。我加入话剧社、交了朋友,而且对话剧社的社长、嗯、跟怎么说才好,总之就是有一点点恋爱的感觉。可是,谈恋爱就会违背契约,所以我拜托恶魔让我解除契约。这时我才知道自己被恶魔所骗。愤怒的我击退了专门骗人的诈欺师恶魔,故事应该会有个快乐的结局才对。 「姊姊在一年级结业式之前就加入了话剧社,姊刚刚想起了所有事情,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冲回家中,我一边克制兴奋的情绪,一边对夏树说出一切。为什么夏树没有指责我的健忘?为什么不觉得我所说的话很奇怪?夏树想追问这一切吗?然而,夏树的反应完全超乎我的意料之外。 「是啊,姊已经到末期了,我看到死之前都治不好了吧。不,应该说就算死也治不好了,下辈子姊还是个可怜的孩子。」 夏树笑容满面,微微歪着头说道。我不耐烦 地推推眼镜。 「我就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记嘛!」 「老姊,不是因为你忘记,是因为那种事情根本不存在好吗。老姊所想起来的那些记忆只不过是你自己的幻想而已。」 笨妹妹一脸同情地说着。 「老姊果然一点都没变,一样搞着奇怪的仪式、一样没有男朋友、一样不会打扮……」 「闭嘴!」 我伸手阻止妹妹继续说下去,翻着白眼瞪她。 「我要诅咒你。」 「果然一点都没变!」 说着,夏树慌慌张张地逃出房间。那个笨妹妹可是很清楚我开口诅咒人的恐怖情况。 夏树跑掉之后,房里剩我一个人,我躺在床上。夏树平常虽然喜欢整我,不过她从不说谎。她应该也跟之前的我一样通通忘记了吧。不,不只是夏树,雏浦跟大河内也都忘了,没有任何人记得我曾经参加过话剧社。我拼命在脑海里搜寻可以当作线索的记忆。 我跟恶魔战斗的那个夜晚,那时,房间被光芒包围,然后…… 是啊,恶魔最后说过「那些家伙」会把我们的记忆夺走。 然后我就真的什么都忘了。不只是我,跟我有关的那些人通通都丧失了记忆。没错,有人夺走了我们的一切记忆。 可是,为什么我的记忆会恢复呢? 是因为我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因为我召唤出那只老鼠? 小怪是我的第一只召唤兽,怀疑它的话它就太可怜了。虽然我也是把它丢着不管啦。 还是因为那个不良少年? 那个不良少年很奇怪,身上戴着骷髅项链。虽然那是一条漂亮的银制骷髅项链,不过普通人会戴那种东西吗?少年身上的那种东西,应该跟我手上的骷髅一样,是用来下咒的咒具吧。嗯?不是吗?不管怎么样,总之我觉得那个男生很怪。明明是国中生而已,却一副跩样,真的很奇怪。说不定那小子跟恶魔是同一伙的。虽然我不是很确定,不过如果当初夺走我记忆的是恶魔,那么让我恢复记忆的可能也是恶魔。 还是说,某种有时效性的系统开始运作,所以我自动恢复了记忆?或者就像夏树所说的那样,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最后一种说法是最有可能的,但也是我最讨厌的。 明天去那家书店看看吧,去那里查查资料。我下了这个决心。 第二幕 一年级新生与新老师 早上的街道。这是个以平房建筑占大多数的安静住宅区。沿着被狭窄围墙包围的道路走进去,就是伊丹书店。书店外部看起来跟一般民房没有两样,不过因为外面挂着二手书店的招牌,可以知道这里也是有在做生意的。这是我常来光顾的一家店,上次就是从这家书店借到召唤恶魔的魔法书。欧吉桑店长大概也不记得那件事了,不过我总觉得有关记忆丧失与恢复的线索似乎就在这家书店里。 书店还没开门,铁门仍旧是拉下来的。 「起床啰!已经早上了哟!」 穿着学校制服的我砰砰地拍着铁门。我今天换了发型,像记忆丧失前一样,把头发高高地扎成马尾。本来也想戴隐形眼镜,不过一时没买到,所以打算下礼拜再开始戴隐形眼镜。像这样让自己恢复以前的模样,说不定其他人会想起来。我心里怀着一丝丝这样的期待。不过,今天早上家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继续用疼痛的手拍着铁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边揉眼睛边把门拉开。虽说他刚刚才起床,可是衣服却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没有东翘西翘,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是很困的样子。这个老人家一直都是这么不可思议。 「是空口小姐啊,怎么了?这么一大早就来啦?趁上学之前绕过来的吗?」 「老板,真不好意思,我有想要查的资料。」 老板皱起眉头,我立刻向他鞠躬。看着我好一会儿之后,老板终于开口了。 「我不晓得你要查什么,不过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就随你高兴吧。」 「谢谢您!」 老板真是个明理人。第一次来这家店的时候,我还是个中学生,就是老板把各式各样的魔法书介绍给喜欢魔法和咒术的我。 我走进店里,在熟悉的书架上一本一本地翻找。那个书架放满跟黑魔法、诅咒、咒术、仪式等神怪主题有关的书。因为店内十分昏暗,所以很难找书。我凑近书背,一本一本确认,可是仍旧找不到。 「那个、老板,您有没有一本深绿色封面的旧书?我记得是用英文写的……」 我从书架上栘开视线,叫住正打算钻进书店后头的老板。听到我的话之后,老板一脸惊讶地走回来。 「我不记得有那种书。」 老板若无其事地说着,可是他刚才的反应很奇怪。 「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 「我明明记得有啊。」 「为什么这么确定?以前看过吗?可是,我记得这里的每一本书,如果是我不知道的书,这里不可能会有。」 不,我上次的确是在这里借到那本书的。老板一脸困惑地看着我。 该不该告诉他呢? 「老板,你会不会笑我?」 「不管空口小姐说什么我都不会笑的。」 说着,老板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他果然是个明理的人。于是我放心地把整件事情告诉他。我用从这里借出去的魔法书召唤恶魔,因为恶魔的缘故,所以大家的记忆都被夺走。还有,不知为何我的记忆又重新恢复了。全部讲完之后,老板从喉头发出低沉的声音。 「所以,你想知道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会恢复?」 「是的,您相信我的话吗?」 「如果空口小姐希望我相信的话。」 「请您相信我!」 「嗯,那么,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目前还没有……就连是谁消去我们的记忆都不知道。果然是恶魔干的好事吗?这样听起来虽然很难令人相信,不过恶魔好像是靠着吃人类的负面情感来施展魔法的,说不定它吃掉我的负面情感,然后施了消除记忆的魔法。」 我缓缓说着。如果对象是别人的话,我绝对没办法说这么多话,但面对老板的话就可以办到。老板身上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质,可以让人觉得安心。而且除了老板之外,这些事情大概也没办法讲给别人听吧。 「恶魔只会迷惑人类,它所施展的魔法也只够用来迷惑人类而已。」 老板的表情很认真。我不由得坐正了身体。 「能对人类记忆产生影响的是规模很大的魔法,小恶魔应该办不到。」 「老板,您对这些事很熟悉嘛。」 我觉得很佩服,这个人果然什么都知道啊。 老板像是不好意思似地故意咳了几声,不过他咳得很用力,让我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连肺泡都一起咳出来。每次看到老板这么咳,我都觉得很担心。咳了好一会儿之后,老板又恢复原先温柔的表情。 「打败恶魔之后,恶魔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思,就我所知是没有。」 「这样的话,你也不必太急吧。只要慢慢调查有关记忆的事情就好了。」 「嗯嗯,啊、话是这样没错……」 「我要再回去睡一下,空口小姐也赶快去上学吧。」 虽然是一如往常的沉稳语调,却有着不容拒绝的魄力。我就这样被赶出书店,不甘不愿地走向学校。 教室里只有雏浦一个人而已。这也是很正常的吧,因为我今天来的时间比学校规定的到校时间还要提早很多。由于很快就从书店出来了,所以才会这么早进教室。雏浦竟然也这么早来,让我吓了一大跳。 「早、早安。」 我拘谨地打招呼。记得在记忆丧失之前,我总是可以活力十足地打招呼。算了,总之是我主动打招呼,这已经可以算是个奇迹了。而且,说不定看到我这个样子之后,雏浦会想起什么,我心中怀着这样的期待。家人们已经让这个希望幻灭,不过如果是雏浦的话,说不定可以恢复一点记忆。 「啊,早安。」 可是雏浦的反应跟我记忆中比起来生疏许多。毕竟她不记得那一切,所以也没办法。不过我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伤心。我们真的能像以前一样变成好朋友吗?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安。 「空口,你今天好早。」 「咦、啊、嗯。」 总觉得很生疏。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恢复以前的关系呢?到底要怎么做、大家才能恢复记忆呢?一想起这些事,就没办法好好开口说话。 「我要去发传单给一年级新生,所以才会这么早来。」 雏浦或许是以为我之所以没有说话,是在怀疑她为什么这么早到,因此补了这一句话。我不晓得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于是只能点点头。 这样一来,我好像又变回以前那个自己了。心中涌出了一点自我嫌恶的感觉。 「那么,我跟学长姊他们一起去发传单了。」 说着,雏浦拿起放在桌上的厚厚一叠传单,准备走出教室。 「啊、那个、请等一下!」 我鼓起勇气开口,雏浦望着我。 请让我去帮忙。 很想这么说,可是开不了口。心里有个空口真帆在叫我暂停一下。 让大家恢复记忆吧,只要大家恢复记忆,自己现在什么都不必做,也可以跟大家恢复成以前的关系。 这个提议很有魅力,听起来非常动人。 现在什么都不必做,只要让大家恢复记忆,就不会浪费先前的努力。朝这个方向去做比较有效率。 「请好好加油。」 说着,我目送雏浦离开教室。雏浦笑着回了一句「谢谢」,然后转身离开。 我已经改变了,所以必须要让别人记起已经改变了的我。 可是,我找不到半点线索。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叹了口气,然后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地等时间过去。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家像以前 一样要好? 不知道,我无能为力,什么都办不到。 我的头越来越低,最后直接埋在桌上。这样一来就跟以前那个没用的自己一样。眼前一片黑暗,完全的黑暗。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我抬起头。不知何时,教室里已经有其他同学走进来。看样子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我还是去帮忙发传单吧。 下定决心之后,我冲出教室,往校门口冲过去。两侧种着樱花、从校门口一直延伸到校舍的主要大道上,有许多人做各式各样的打扮,努力拉新生入社。我从来不晓得每个社团都会为了招募新社员而使出浑身解数。看样子,不只是话剧社,招不到一年级新生就要废社的规定也同样威胁着其他社团。人们几乎塞满整条路,各自扯开嗓门为自己的社团做宣传。 从穿着丁字裤的相扑社社员旁边穿过去,闪过穿着射箭服的弓箭社社员,跟抱着陶俑的考古研究会成员擦身而过,远远看着穿黄色迷你裙的啦啦队成员,我努力寻找话剧社。这里的人这么多,就算打扮得很醒目,也会被淹没在人群当中,要说有什么显眼的目标…… 「大家好!欢迎参加话剧社!」 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我不由得开始对映在视网膜上的景象感到怀疑。在拥挤的人潮当中,那个声音的主人高出人群一颗头、不、应该说高出人群半个身体。 那是三愈学姊。弓滨三愈,今年升上三年级的话剧社学姊。她给人的印象就是娇小可爱,个性和蔼可亲,是个活泼有趣的人。她今天也用可爱的橡皮圈把头发扎成两边,被扎起来的头发东翘西翘。 没错,三愈学姊是个小个子,比我还矮。既然有个子比我还小的学姊,我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可是,现在的学姊却像在跟幼稚园儿童玩耍的保母一样,俯看着四周的学生们。 「这是话剧社的传单!请参考看看!」 大喊大叫的三愈学姊手上握着棍子,而且那根棍子一直延伸到她脚边…… 难道是高跷? 我以三愈学姊为目标,在相互推挤的人群中,奋力朝话剧社发传单的地方挤过去。 ……果然,三愈学姊踩着高跷。那底是从哪里弄来这种东西的啊?我一边慢慢地挤到话剧社附近,一边想着,不过想不出什么答案。真理果然是超越人类智慧而存在的。 「啊,是昨天那个女生。」 第一个发现我的是凑山学长,我轻轻向他打了个招呼。几乎就在同时,雏浦停下发传单的动作,睁大眼睛。看样子她似乎吓了一跳。 踩着高跷的三愈学姊,在她脚边发着传单的凑山学长和雏浦,对于恢复记忆的我来说,他们是令人怀念的组合。可是,应该还有一个话剧社成员。我四下张望,寻找最后那个人。 一个男生在稍远之处招呼着新生。 风轻轻吹动他的发丝。 樱花的香气弥漫在他四周。 他朝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 像人偶一样俊秀的容貌,松软的发丝随风飘动,纤细的身体转向我这边,我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膨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这张脸的话,在开学那天就已经看过了。是因为之前失去记忆的关系吗?跟学长再次相逢竟然让我有种怀念的感觉。 「一之濑学长。」 我低声喊着。不知道周围到底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 他一定听不到吧。 心脏紧缩到极限,几乎无法呼吸。 我初恋的对象,一之濑拓马。 学长温柔地微笑着,他的确是看着我露出微笑的。 心跳加速,一之濑学长缓缓走向我。 周围的人们在或不在都一样。我只看得见一之濑学长,只听得见他的脚步声。 他一步步靠近,我也越来越紧张。说不定一之濑学长还记得我?说不定他没有忘记我们一起去看电影、一起练习的事情? 他在我面前停下。现在的我,不管什么时候昏倒都不奇怪。学长缓缓开口了。 「你是一年级新生吗?」 这的确是一之濑学长的声音。 我没有回答,我无法回答,任凭情绪不断不断地涌出。 明明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但实际发生的时候还是很难受。泪水很自然地从我眼眶涌出。 他不记得我。 在他的记忆里,果然连一点点关于我的事情都没有留下。 「社长,她是我的朋友,是二年级学生。」 雏浦慌慌张张地跑到我身边。看到眼前的女生莫名其妙哭起来,一之濑学长似乎也很着急。 「不要紧,我真的不要紧。」 我一边说着一边擦眼泪。 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种事情了,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了不是吗? 「凑山!你对那个女生做了什么好事!」 说着,三愈学姊用高跷猛敲凑山学长的小腿。 「痛死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我不喜欢每次都当这种角色啦……」 我拼命想止住泪水,可是泪水却不断涌出。我的表情明明没有变化,可是两颊却一直都湿答答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是雏浦的朋友。」 说着,一之濑学长不断鞠躬道歉。我不想再让一之濑学长感到困扰了。逼自己挤出笑容,泪水终于停了下来。 「这只是花粉症而已。」 「……这样啊,还要让你为我找台阶下,真的很抱歉。」 我的谎话果然还是没用吗?一之濑学长露出困扰的表情。 我拿下眼镜,把眼泪擦乾。 「咦……」 一之濑学长轻轻叫了一声。不只是一之濑学长,其他社员也都一起盯着我的脸。 对了!把头发绑高、摘下眼镜之后,我就会跟某人很像! 涩谷沙幸,话剧社的前任社长,也是一之濑学长以前的女朋友。可是,沙幸学姊生病去世了。以前他们邀我加入话剧社的时候,就是要我演沙幸学姊演的角色。当时我以为自己只是个替代品而已,心情低落了好一阵子。 大家都盯着我的脸,可是,谁都没有开口,总不能劈头就说:「你长得很像我们死去的社团学姊」吧。我重新戴上眼镜,主动开口说道: 「那、那个,我有事情想拜托你们。」 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是的,好不容易努力建立起来的关系,又再度回到原点。 「请让我加入话剧社,虽然、我不是一年级新生……」 还是得从「零」开始才行。 这样的话,我之前鼓起勇气所做的那些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要入社?当然欢迎啊!」 一直盯着我看的一之濑学长露出笑容说道。看着他的模样,我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不过难免还是会想,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沙幸学姊,所以很快就被话剧社成员接纳了呢? 还是早点让大家恢复记忆吧,这样的话,我过去所做的事情才不会变得毫无意义。不过,现在还是要做好眼前的事情才行。 「那个、我也来帮忙发传单好吗?请让我帮忙。」 我尽可能用明朗的声音说话。不过我的明朗声音,听起来差不多等于一般人感冒时的声音吧。 「可能不行喔。」 从头顶传来三愈学姊的声音,彷佛打碎了我的努力。她仍旧灵活地踩着高跷。 「黑臂章过来了。」 三愈学姊从高处朝远方看去,脸 上一反常态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听到她的话,其他社员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严肃。 「黑臂章是什么?」 「学生会。」 凑山学长一脸忌惮地告诉我。 「平常学生会执行部的臂章应该是白色的,不过……」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跟刚刚明显不同的气氛开始在四周弥漫。 人群左右分成两边,就像摩西分开红海一样。一个戴着黑色臂章的女生率领几个男生走了过来。每个男生的体格都很魁武。其他社团的成员们纷纷远离话剧社,我们被留在人墙之内。戴着臂章的谜样集团走到我们面前,把话剧社成员围在中间。 带头的女生用一只手推推银框眼镜,另一只手叉在腰间。眼镜后面是一双闪闪发光、带有挑战意味的眼睛。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发髻,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像女强人一样。我最怕遇到这种人,不知为何,我这种人总是会立刻惹那种女生生气。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女生,可是完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过的。 「几位早安啊。」 银框眼镜女生说着,语气冷硬,像是上司对下属说话的口气。 「副会长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来闲晃呢?执行部不是忙得很吗?」 凑山学长说着,一副挑衅的模样。 听到「副会长」三个字,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是在学生会的竞选演讲上看到她的。那时候只是在远处看,看不清楚她的脸,原来近看是长这样啊。虽然是个美人,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害怕的我一小步一小步退后,想要趁机混入人群里,可是其他不相千的学生们早就退得远远的,围成一道人墙,看样子我似乎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如果刚刚我晚个五分钟发表入社宣言就好了…… 「是啊,有你们这种让执行部伤脑筋的社团,害我们真的很忙呢。」 「我们什么都还没做好不好!」 凑山学长仍旧露出一副挑衅的模样。不过,副会长似乎不为所动。 「『还没做』?这个意思是说,你们接下来会做些什么罗?真是令人伤脑筋啊。」 「我们并没有采取任何有问题的行动。」 按住越来越亢奋的凑山学长,一之濑学长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可是,副会长瞥了一眼三愈学姊后,用锐利的眼光瞪着一之濑学长。要是我被她这么一瞪,大概会马上休克而死。这个大姊姊实在有够恐怖。 「同跷跟学业没有任何关系,把那种东西拿进校园,你认为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三愈学姊的高跷上,可是三愈学姊完全不为所动。 「啊、这个是录音机,等一下我们要用这个放音乐。」 三愈学姊漫不在乎地说道。 「你骗人!」 「那,其实这是萧。」 「那什么那!而且这东西也不是萧!」 三愈学姊噘起嘴。副会长把眼镜推正,再次看着一之濑学长。 「我要禁止话剧社招募社员。」 「等一下!其他社团不是也有用看板吗?那样就可以吗?!」 「那些看板是向学生会借的,所以没问题。」 「话剧社根本就借不到看板!」 凑山学长似乎已经握紧拳头准备揍人,一之濑学长按住他的肩膀。不过,一之濑学长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可怕。 「执行部没有这种权力吧。」 「不,我们有。新学期刚刚开始,各个班级还没有选出干部,所以没办法召开学生大会,在这种非常时期,我们执行部握有大权。根据会长或副会长现场的判断,可以下令停止社团的部分活动。这次禁止你们招募社员的权力也在这个范畴之内,学生会规章第十一条有写。」 副会长流利地说着,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从今年度起,社团成员中,每个年级至少要有一人,不然的话必须完全停止社团活动。这是为了节省经费跟确保活动空间而采取的措施。如果不能进行社员招募活动的话,话剧社的将来可真令人觉得不安啊。啊,不过对执行部来说倒是件好事。」 一之濑学长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听着副会长说话。可是,我没有看漏他紧紧握住拳头的那个动作,学长应该也觉得很不甘愿吧。 「那种事根本没有关系!我们干嘛听这些家伙的话?!」 凑山学长大吼。 「要是无视于命令的话,马上废社。」 副会长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再次通过摩西的红海,走路方式充满自信与傲慢。为什么她只敌视话剧社呢? 「对不起。」 执行部的人走远之后,三愈学姊从高跷上跳下来说道,她就像水分不足的向日葵一样垂头丧气。 「不,就算三愈没有踩高跷,他们还是会挑其他毛病,总之要把话剧社逼到废社就是了。」 一之濑学长安慰着三愈学姊。我完全不知道话剧社和执行部的恩怨,可是,照刚才的话听起来,不讲理的应该是执行部。 「让刚刚那个女人消失好了。」 雏浦平静地说出充满恫吓意味的话。然后,或许是察觉到我的不安吧,有着文静外表的暗杀者看了我一眼,露出温柔微笑。 「放心吧,我会做得干净俐落,不留下任何线索。」 不、问题不在那里。 「那个。」 我小小声地问雏浦。 「为什么学生会只把话剧社当敌人?」 「思,因为学生会跟社长有一点恩怨。」 「恩怨?」 「副会长好像在喜欢社长。」 喜欢社长?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就像是国小男生会去欺负自己喜欢的女生? 这样的话,我就增加了一名情敌……这条恋爱之路真是充满荆棘啊…… 「总之,现在先离开吧,要是一直待在这里,又被他们诬赖说我们在招募新社员就麻烦了。」 「唔唔……要照他们的话去做,感觉很讨厌耶。」 三愈学姊似乎不太满意一之濑学长的提议。可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垂头丧气地离开现场。 这时,我在穿过校门的学生群里看到一头涂满发胶的茶色刺婿头,那的确是我昨天在公园看过的头发。 背脊发凉。难道、是那家伙? 昨天的情景在脑中快速闪过一遍。 是看到我在举行仪式的那个不良少年! 他来我们学校干什么?难道是来暗杀我的吗?如果那小子是恶魔的话,的确很有可能,他一定是来报复我用老鼠吓他的事。 想像画面在我脑中一个一个膨胀。这小子果然是恶魔,就是他的力量让我恢复记忆。虽然不晓得他为什么要让我恢复记忆,不过老板也说过,力量强大的恶魔可以操纵记忆。因为我昨天恶整他,所以他很生气吧。 这是复仇、反击,是要来报仇的! 为了报仇雪恨,恶魔竟然追到学校来了。 恶魔少年逐渐走近这边,我急忙想要逃跑,却因为人群拥挤而没办法逃离。我确认了走过来的少年全身装扮。西装领带松垮垮地系着,脖子上仍旧戴着跟昨天一样的银骷髅项链,嘴巴动个不停,像是在嚼口香糖,这小子一步步靠过来。 「他用制服当作伪装!」 我下意识地叫了出来,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准备得这么周全,这对我造成很大的冲击。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恶魔少年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流露喜悦的 色彩。惨了,这是发现猎物的猎人眼神,是准备狩猎的猎犬眼光。我会被杀! 恶魔少年小跑步过来。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在心脏跳动三次的时间里,我下了决心。我紧咬牙根,双脚打开与肩同宽,转身面对少年。 要来就来吧!我不会乖乖等死的!我在心里吟唱自己知道的所有咒语,尽可能用脚在地上画出防御用的魔法阵。 少年跑到我面前。还是一样,他只比我高一点点而已。 「哟!你是昨天公园里那家伙吧?」 怎么看都像是不良少年的小子跟我说话时,话剧社成员们似乎都非常惊讶,大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确,本小姐看起来跟这种全身挂得叮叮当当的男生完全沾不上边。大家不可以大意,这小子是恶魔啊! 「你是要来散播地狱业火的痛苦吗?可是,不管是什么火焰,都不会烧到我的!」 我指着眼前的恶魔,连珠炮似地说道。话剧社成员们再次讶异得说不出话,看样子,他们似乎是被我的行动吓到了。过了几秒,我终于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寻常。 体温上升,好热,已经是夏天了吗? 「什么啊,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哈哈哈,真有趣。」 恶魔笑着说道,笑容像少年一样纯洁。我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把直直往前伸的手放下来。 「……是你认识的人?」 当我的脑袋恢复冷静时,雏浦问道。我终于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不是!我不认识这种人!」 总不能跟大家说这小子是恶魔吧,大家会觉得我的脑袋有问题。 「你是一年级新生吗?」 一之濑学长对那个可能是恶魔的少年问道。少年收起笑容。 「没错。」 这家伙,连对一之濑学长说话都这么没礼貌,真是个傲慢的小子。 「我神门裕贵,今天开始在这个高中念书,你们勒?」 「我们是话剧社,刚刚为止都在这里招募新社员。」 一之濑学长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啊啊,多么宽宏大量啊。不过,听到这个不良少年从今天起成为高中生,我还是吓了一跳。 这个叫做神门、很有可能是恶魔的少年兴趣缺缺地「喔」了一声,转头看我,我摆出戒备姿态。 「我们昨天遇过对吧。」 「是?这?样?吗?」 声音变得没有半点抑扬顿挫,不行,这种演技没有参加话剧社的资格。 「忘了吗?你不是在公园穿着黑色衣服……」 「哇哇哇!没错没错我想起来了!我们在公园遇过!嗯!遇过遇过!」 要是他说出我在举行黑暗仪式的事,话剧社社员对我的评价一定会直直下滑。虽然我的绰号叫黑魔法,而且大家也都觉得我是会使用黑魔法的人,不过起码在话剧社里,我希望社员们能相信那只是个误会。 「哇!好巧的偶然啊!这是命运吗?是风水?占星术?还是……」 把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汇拼在一起,我知道自己又开始脸红,声音也越来越小。神门又开始嘿嘿笑着。 是我把这小子误会成恶魔。不管怎么看,他应该都只是个不懂礼貌的普通不良少年而已。嗯,一般而言,这种想法才是正常的。 「喂,你是话剧社的吗?」 又叫我「喂」,我越来越火大。 「我不叫『喂』,我叫空口真帆,还有,我是你学姊。」 因为我个子很矮,被他误认为是同年级也没办法,可是,就算是同年级,也不能开口就叫人家「喂」吧。 「是喔,叫真帆?你是话剧社的吗?」 这小子没救了。 「是的……」 我放弃了摆学姊架子的行为。 「这样啊,好!那我也参加话剧社吧!」 「咦?」 不只是我,话剧社其他社员也同时叫了一声。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凑山学长有些困扰地说着。 「你们刚刚不是一直在招募新社员吗?不足想要一年级的入社吗?」 「我们是想要一年级社员,可是,这么突然的情况……」 连天不怕地不怕的三愈学姊都吓了一跳。 「那我就决定加入了。」 「空口,这男生没问题吧?」 雏浦小声地问我。我摇摇头。他百分之百很有问题。可是,在我回答之前,一之濑学长先开口了。 「在这之前我先确认一件事,我们之中,有人拉神门学弟入社吗?」 没有人说话。这很正常,因为是神门自己说要入社的。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一之濑学长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就没有问题了,神门学弟,欢迎你加入话剧社。」 什么! 知道我黑暗面相的人竟然要加入话剧社! 「多多指教啦!」 说着,神门拍拍我的头。自己明明又没有高我多少! 「啊,对了。」 神门边说边凑近我耳边。我楞了一下,发胶的味道飘进鼻子里。 「你昨天在公园施展召唤术对吧?下次别再叫出老鼠啦!我怕死那玩意儿了。一 这小子简直就像多啦a梦一样。不、这不是重点。我刚刚上升的体温,又一口气降到冰点,脸色也跟着发青。这小子果然什么都看到了。他知道我在公园做什么,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惨了,要是他告诉其他社员,我在话剧社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不、那个、那……」 我想找藉口混过去,可是办不到。 「你相信魔法之类的东西吗?」 「怎、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要画魔法阵?」 「那、那个、那是……」 我动用体内所有的葡萄糖,死命想要解释。可是,其他社员们都直直盯着我看。 「真的很奇怪喔。」 三愈学姊低声说着。难道神门刚刚说的话传进大家耳中了?大家都知道我在用黑魔法?可是,三愈学姊所露出的并不是轻蔑的表情,她一脸兴奋地看着这边。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跟神门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你走开一点啦!」 我推开神门。我要全力避免会让一之濑学长产生误解的情况。 「什么啊,这种话能大声说吗?」 「不行!」 「你觉得那天晚上的事很丢脸吗?」 「……嗯。」 我红着脸点点头。 「越来越奇怪了哟。」 三愈学姊再次低声说着。大家都在看我。 啊啊、身陷泥沼…… 这时上课的预备钟响起,大家都得进教室了。虽然情况不至于再继续恶化下去,可是却留下了一个很大的误会。 大家就这样各自走回教室。 「原来你喜欢那种型的啊,真是意外。」 走回教室的路上,雏浦说道。而我已经一点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入学典礼开始,光鲜亮丽的一年级新生们满怀希望,聚集在体育馆里。他们耀眼的模样让我眯细眼睛,淤泥似的后悔跟怨恨在心里咕噜咕噜地搅动。 被误会了,一之濑学长一定想歪了。这样的话,就算他恢复记忆,我们也没办法顺利走下去。惨毙了,我绝对绝对要诅咒那个傲慢的臭小子…… 「接下来为各位介绍新来的老师。」 副校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典礼 完全不受我惨澹心情的影响,继续庄严地进行着。 「这是经过种种曲折之后,成为二年六班新任导师的永音鞠老师。」 二年六班?是我们班。可是,我们班导师应该是另外一个人才对啊。我把低着的头抬起来,看向舞台。那里有一个穿着鲜艳黄色套装的年轻女性,她全身沐浴在聚光灯下,走上讲台。 她有一头轻飘飘的长卷发,就算从这么远的距离看来,也知道她一定化了很浓的妆。虽然不至于有鳞粉到处飞,不过她整个人看起来都闪闪发光。总觉得好像从这里就闻得到她身上的香水味,看起来妖艳得像是特种营业女郎,这种人真的是教育工作者吗? 她走到麦克风前面,露出非常美丽的笑容,可是,总觉得她的笑容很勾人。 「大家好啊!有没有好好享受青春呀?」 永音老师边说边挥手,台下一阵骚动。听到那种破天荒的开场白,大家都觉得很疑惑。 「我是新来的永音。总之呢,二年六班的田中老师好像是既要结婚、肚子里也有好消息、然后又中了乐透头彩,在完全不想上班的情况下辞掉工作了。所以换永音老师来当二年六般的导师,老师虽然比较散漫,不过还是请大家好好信赖老师哟!」 最后是一个飞吻。体育馆内的骚动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鸦雀无声。大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才好。不,其实大家心里都产生了某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个想法说出来而已。 没错,这个老师是笨蛋,单纯的笨蛋。每个人脑海里都抱着这个想法。 「田中老师有男朋友吗?」 「怎么会突然怀孕?」 「她已经是中年妇女了,我还以为她绝对不会结婚……」 四周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前任导师田中老师突然结婚辞职,的确带来不小的冲击。之前听说过她大概打算一辈子单身。不过,无论如何跟眼前这一个比起来,田中老师都算是个认真的教育工作者…… 「台下的同学们!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舞台上的新老师一脸兴奋。 这种笨蛋老师要来当我们的班导。 永音老师后来又讲了很多,不过我不太记得那些内容。她罗罗嗦嗦讲了一堆,嗲嗲的鼻音让人觉得火大。大部分女生应该都有同样感受,我周围的女生们开始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不过,入学典礼结束之后,永音在部分男学生之间却获得了很高的评价。走出体育馆时,我们班上的男生都很开心。他们的对话不外乎是在讲年轻的女老师比较好、老师胸部多大、裙子多短、眼神多性感…… 男生们为什么都这么愚蠢呢?另一方面,女生们多半都给永音老师打了负面分数。 「那种人能来当老师吗?」 用超不爽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是大河内。这个女生一点都不漂亮,或许是嫉妒老师拥有她所没有的美貌,所以她才会这么生气吧。不过,我也不是不能了解大河内的心情,永音老师看起来的确不像教师。 回到教室之后,笑得很开心的雏浦走到我座位旁。 「你不觉得永音老师很棒吗?」 「咦?」 真意外。像永音老师那种人不是很容易在同性之间树敌吗?硬派作风的雏浦不是应该更讨厌这种人吗? 「离开体育馆的时候,我稍微跟社长他们聊了一下,我们觉得永音老师很不错。」 「一之濑学长觉得她很不错吗?」 打击好大,学长果然也是普通男生。我虽然有妖气,但是一点都不漂亮。我看着在发育期几乎没有长大的胸部,认真地在考虑是不是该来做个丰胸运动。 「我们想试看看能不能邀她来当社团顾问。」 雏浦说道。 「当社团顾问?」 我呆呆地反问。 「思,神门加入之后,我们的社员已经凑齐人数了,不过还没找到担任顾问的老师。上一个顾问老师已经退休了。」 对喔,以前听雏浦说过。 「所以我们想去拜托永音老师。」 「可是,为什么要找那种老师?」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那个人应该很容易答应。你不觉得吗……」 雏浦露出微笑。 「她看起来像个笨蛋。」 所谓「很不错」是指这个意思啊。我重重点头,表示认同。 第三幕 天使与恶魔 「不要,好麻烦。」 这个臭女人,我要把她抓去当祭品。 我死命克制自己想要把眼前这个女老师倒吊起来放血、然后把她跟她的血一起拿去献祭的冲动。 我跟一之濑学长在教职员办公室里。老师们忙进忙出,可是只有这个角落弥漫着一股懒散的气氛。这是永音老师的桌子前,我们束手无策地站着,没想到她会那样回答。 入学典礼后的班会时间结束时,我们火速冲到教职员办公室,来拜托永音老师当社团顾问。水音老师在班会时间仍旧用少根筋的说话方式发表长篇大论,当时我以为要说服这个人一定很简单。 负责来说服老师的是身为社长的一之濑学长,和身为她班上学生的我。雏浦因为不放心让三愈学姊和凑山学长负责准备要提交给学生会的文件,所以也一起留在体育馆里写文件。 总之,只有我跟一之濑学长来教职员室。 应该高兴的,明明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心里却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早上的事情仍旧有些影响。想着「这也没办法」的自己,跟觉得寂寞的自己在心里闹个不停,再加上永音老师最后致命的一句话,这一切组合已经足够让我开始散布诅咒,所以啊,不是我个性坏,是局势逼人。 「不管怎么样您都不能答应吗?」 一之濑学长很冷静。永音老师明明是新来的老师,桌上却乱七八糟。书本、甜甜圈盒子、跟化妆品散乱地堆在桌上,怎么看都不像老师的办公桌。她把两只手撑在桌上,下巴靠在手上,听我们说话。怎么看都不像是听可爱学生说话的态度。 「那个啊,社团活动顾问不是要提交会议来决定吗?所以我不能随便答应,不好意思啦。」 刚才明明就是在嫌麻烦。 「那么,可以请您在会议中提出这个议题吗?」 「咦?人家我是最底下的小职员,那种事太恐怖了,老师办不到哟。」 我咬着下唇,怨念指数似乎已经快要破表。 这个人真的是认真的教育工作者吗?在众多受试者当中,为什么县教育委员会会录取这种根本就少根筋的人呢?难道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吗? 「话说回来。」 永音老师看着我,她的大眼睛里映出我的身影。 「从刚才就一直不说话的这个女生,是我班上的学生对吧?」 「咦、啊、是的。」 「你叫真帆吧?」 她已经背好学生的名字了吗?我默默点头。 「你也是话剧社的吗?」 「是。」 「唔,这样啊,话剧社啊。」 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地闭上眼睛o永音老师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我们面前。 「不过啊,既然有这么可爱的学生们来拜托我,我可以考虑一下,只是……」 永音老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端起一之濑学长的下巴,用做了彩绘的指甲戳戳学长的脸颊。 那种事连我都还没做过耶!正当我打算开始念咒的时候,一之濑学长主动拨开永音老师的手。 「只是如何?」 不愧是一之濑学长!真是太帅了! 「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吧!如果能说服我的话,我很乐意当你们的顾问。」 「实力?」 「最近一次的公演是什么时候?」 「最近的一次公演,就是这个星期天的迎新公演……」 一之濑学长露出一副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大概没想到老师会问这个问题。 「迎新公演?我们学校行事历上有这一项吗?」 「不,学校行事历上没有这一项,那是跟其他高中一起举行的联合公演,让想加入话剧社的学生们观赏。在我们这个地区,各个高中的话剧社常常会进行交流。」 「那么,我就去看你们的公演。如果我能接受的话,就在教职员会议上提出担任你们社团顾问的讨论案,在那之前,我就先当临时顾问好了。」 这个礼拜天的公演,是我丧失记忆前排练过的那出戏。 「那么,我期待这个星期天的演出。」 说着,永音老师留下一身香水味,走出教职员室。 我跟一之濑学长站在敦职员室里,我们两人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我觉得越来越火大。 要看我们的实力?这是身为教育者该说的话吗?就算话剧社非常弱小,老师也应该跟大家一起努力啊。要是我们的实力不能让她认同,她就不当顾问,这是什么态度啊! 「只能拼拼看了。」 一之濑学长低声说道,声音听起来有点不甘。 「学长,我觉得我们不必听那种人的话。」 待会儿我一定要去诅咒那个老师。我在心里加了这一句话。要让她尝尝最凶狠的魔法。 「可是,我们也没有别条路好走了,执行部的魔掌已经深入教师之间,我们也只能拜托新来的老师当顾问了。」 「可是,她那种讲话方式……说不定执行部的人也对永音老师说了什么啊。」 「或许吧,不过至少她愿意当我们的临时顾问,在公演之前,我们社团就可以继续活动了,这样也算前进了一小步吧。」 一之濑学长露出微笑。 多么正面的想法啊,我就没办法这么积极地去看待一切。虽然跟以前比起来,我成长了一些,不过还差得很远呢。 我们离开教职员室,走向体育馆,大家应该都在那里等着吧。我走在一之濑学长旁迢,光是这样就觉得很值得骄傲。跟其他擦身而过的女生比起来,我就站在离学长最近的地方,这件事让我很有优越感。 我们两人以前也曾经像这样一起走着。 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吃饭、在黄昏的海边散步…… 那是有一点点悲伤、但是很重要的愉快回忆。可是,一之濑学长通通都不记得了。没错,那是只有我才记得的回忆,跟梦境没有两样。 丧失了鼓起勇气的意义。 丧失了努力的价值。 心中剩下的,只有空虚而已。 「那个、一之濑学长。」 我开口问他。一之濑学长一如往常地用爽朗温柔的表情看着我。那种表情已经不知道让我的心紧揪多少次了,不过我还是会想,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现实呢?还是我在做梦? 「你是不是讨厌恐怖片?」 可是,你还是跟我一起去看了恐怖片对吧? 「思,我很怕那个,你是听雏浦说的吗?」 我露出苦笑。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你完全没看过吗?例如……」 我说出上次一起去看的电影片名。那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片名…… 「啊啊,我还没看过那一部,好像很恐怖的样子。」 「我看过了。」 下意识地说了出来。学长你不也看过吗?不是坐在我隔壁一起看过吗?因为担心学长觉得无聊,所以我一直看着你,结果反而不知道电影在演什么。一之濑学长不是一直看着萤幕,用一种既害怕又惊讶的表情看着这部电影吗? 「这样啊,有趣吗?」 可是,一之濑学长只是笑着反问我。 那些记忆,全部部到遥远的彼方去了。 我低下头,春假时去美容院剪的头发又长长了,长长的浏海隐藏住我的表情。 「呃、我不记得了。」 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只是觉得无限空虚。 鼓起所有勇气发 出的简讯、拼死选出来的约会服装、努力梳好的发型,全部都失去了意义。没有任何人记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要让我想起来。反正都要从空白的状态重新开始,知道过去所累积的一切全数崩毁之后,要从头开始实在很难过。 大家聚集在体育馆的舞台上,只有神门一个人缺席。 「怎么样?」 三愈学姊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之濑学长把永音老师的话告诉大家。 正如我们所料,社员们纷纷不满地抱怨,但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大家都知道这一点。 「总之现在没有时间了,我们马上开始练习吧。」 一之濑学长说道。的确,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空口,这次的公演就先请你当幕后工作人员了,不好意思,因为再过几天就要公演了。」 雏浦很抱歉地说着。不过这也没办法。 「我们春假时一直都在排戏。三愈学姊说道。 其实春假的排练我也有参加,只是没有人记得而已。 「原来的剧本还需要一名角色,后来勉强改动了剧本,只需要少数几个演员就可以演出了。」 这么说着的一之濑前辈似乎有点不开心。他大概很不想修改剧本吧?毕竟那个剧本是沙幸学姊写出来的…… 我轻轻摇头。 「没关系,当幕后或什么的我都可以。」 「谢谢你,之前我们都是拜托非话剧社的人来帮忙控制音响跟灯光,现在就可以全部交给我们自己的社员了。」 「我带了运动服来,我们来做肌肉训练吧。」 我努力挤出笑容。至少要把自己会的事情表现出来。 「好!要得到那个性感老师的赞美!」 三愈学姊像在喊万岁似地举起紧紧握拳的两只手,大声叫着。这个模样真令人怀念。 大家把我以前就学过的那些训练从头教我一遍。看到我做得很好,大家都吃惊地夸奖我。我一开始觉得有点得意,不过下一刻就觉得很空虚。如果剧本没改的话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也可以站上舞台。 练习继续进行了好一段时间之后,神门终于出现了。他露出跟昨天一样兴趣缺缺的表情,大步走上舞台。 「神门,明天请你早点过来。」 雏浦说道。不过神门完全不理她,自顾自地站在舞台正中央。仔细一看,他脚上穿的也不是体育馆馆内专用的胶鞋,而是普通的鞋子。 「那、我要演什么?」 最糟糕的一句话。这个男生完全不会观察现场气氛。包括我在内,大家都对神门的傲慢态度感到火大。一之濑学长环视社员们一圈,静静地开口说: 「这次的公演是迎新公演,你暂时还不必演出。只是,因为我们社团的人很少,之刚都是拜托别人帮我们控制灯光跟音响,现在就要请你跟空口一起帮忙这个部分。」 真庆幸担任社长的人是一之濑学长,如果凑山学长是社长的话,现在一定已经吵起来了。如果社长是雏浦,事情应该会更可怕。 「搞什么?是幕后啊,无聊。」 神门像是觉得很无聊似地耸耸肩。 「喂!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凑山学长一边大吼一边抓住神门。 「幕后也是很重要的工作!一出戏所包括的并不是只有众光灯下的人而已!」 凑山学长个子那么壮,矮小的神门应该会觉得很有压迫感,可是,这个不良少年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散发出一种绝不服输的气势。 「少罗唆!当幕后的话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神门也口沫横飞地吼回去。 「喂。」 一开始我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是我第一次听到的低沉声音。 那是一之濑学长的声音。平常那么温柔的一之濑学长,脸颊微微泛红,身体往前倾,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 「就算是幕后人员,也都希望演出能够成功。瞧不起幕后工作的人没有资格演戏。而且,这次的戏……」 一之濑学长在这里停住。我的心脏抽痛了一下。 这次的戏、因为这次的剧本是沙幸学姊写的,所以你才会那么拼命? 实在不愿意这么想,可是脑袋却自动做出这种推测。 我甩甩头,把无聊的想法甩掉。 舞台恢复安静。 凑山学长放开神门。神门微微低头,双肩颤抖,像是要恐吓众人似地抬头望了大家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这里没有我能待的地方!」 神门非常小声地说着,然后以锐利的眼神瞪着大家。可是,那种眼神不是愤怒,而是带着悲伤的色彩。 「连在话剧社都要把我赶到阴暗的后台吗?」 他的样子就像一只小动物,一只拼死想要威吓其他动物的小野兽。 可是,我以前看过这种模样。 紧咬住对方,拼死抵抗,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全部否定掉。 ……啊啊,是我。现在的神门跟以前的我很像。只不过我是在心里蔑视他人,而神门是直接说了出来。虽然这点不一样,不过他的确很像我,像以前的我…… 这时,我觉得地面微微摇晃。 下一刻,整座体育馆开始激烈晃动。从脚底开始,我全身都在猛烈摇晃。 「哇啊!」 是三愈学姊的尖叫声。其他社员们也都被突如其来的地震吓到,发出短促的尖叫。体育馆的墙壁和柱子嘎吱作响,地板激烈地左右晃动,几乎无法保持水平,并且发出低沉钝重的声响。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地震。 我娇小的身体被这场天地异变震得左右摇晃,脚步一个不稳,差点就要摔倒。一之濑学长伸出手,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才不至于摔倒。 然后,我的视线跟神门对上。 他的目光迅速栘到我跟一之濑学长紧握着的手上。 周围发出了类似天崩地裂的声音,地震变得越来越强。神门一句话也没说,从舞台飞奔而下。他在激烈的晃动中胞着,冲出体育馆。神门冲出体育馆之后,地震就跟着停止了。 正在使用体育馆的其他社团成员们,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而骚动不已。我心里也乱成一团。 「不要紧吧?」 听到学长这么说,我才注意到自己还握着他的手。 「啊哇哇!对不起!」 我满脸通红地低下头,觉得害羞到快要死掉。虽然从一之濑学长手中抽离自己的手,不过总觉得他的体温好像还留在我手上。 「突然发生了好大的地震哟。」 三愈学姊坐在地板上,用手压着胸口,看样子她似乎受到很大的惊吓。 「总之。」 雏浦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我看了舞台一圈,没有看见雏浦,地震期间她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了。 「危机管理意识是很重要的。」 声音来自放在舞台侧边、校长演讲时用的那张桌子下面。雏浦从桌下慢慢探出头来。 「你是什么时候……」 凑山学长把所有社员的心声说了出来。雏浦的动作还真是迅速啊。 雏浦回到舞台,大家渐渐从地震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没有人在地震中受伤是很好……」 凑山学长慢慢说着,一张脸还是在生气。 「搞什么啊!那个臭小子!他如果不是一年级的话,我就立刻叫他退社!」 凑山学长胀红着脸大吼。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凑山学长气成这样,觉得有点恐怖。正当 我觉得有点害怕的时候,一之濑学长小声地对我说道: 「空口。」 温柔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去追他吧,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总觉得他有心事。」 「可是……」 我既不是神门的朋友,跟他也不熟。只不过因为我在公园里施展黑魔法被他看到而已。就算我追过去,也没有自信能让他改邪归正。 「他不是你重要的人吗?」 一之濑学长说着。 胸口一阵抽痛。 我跟神门之前的对话,让一之濑学长对我们产生误会了。 这种感情是怎么回事? 混合了愤怒、懊悔跟寂寞的讨厌情绪。 会被一之濑学长那样误会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我却觉得非常愤怒。明明是我强迫一之濑学长去接纳我所做的努力、学长其实一点错都没有,但我就是非常怨恨失去记忆的一之濑学长。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发觉我的心意? 我们明明曾经在一起……就算忘了别的事也无所谓,但我希望学长至少不要忘记我们两人共同拥有的回忆。 我真是任性,好讨厌自己。没想到自己是这种人,这样一来,反而比过去的自己更糟。 「我去找他。」 低声说着,我走下舞台。其实我并不打算去找神门,只是想独处一下而已。 想去个可以独自静一静的地方,我下意识地走到顶楼。 天空很蓝,明亮得恰好跟我的心情成反比。 顶楼除了水塔跟通到楼下的楼梯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在午休时间,会有学生来这里吃便当或打羽毛球。 四下张望,我只看到一个人影。一个男生倚在高高的栏杆上,抬头望着天空。 这里也有人啊,能让我得到片刻安宁的场所到底在哪里呢? 正当我准备死心走下楼梯的时候,听到那个人「喂」地喊了一声。我认得这个声音,而且是刚刚才听到的不祥声音。我回头仔细看着那个人影,才发现是神门。神门倚在栏杆上向我招手。 虽然很想假装没看到,不过我有很多话想对这家伙说。要是不抱怨个一两句,我自己会受不了。我大步朝他走过去。 就算对方是个不良少年也不要怕。我下定决心。 「这里好漂亮喔。」 当我走近时,神门开口说道。我原本吸足了气,准备用来抱怨跟念咒,结果这些气就这样呼了出来。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他的话就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柔和。温柔响起的声音,驱散了我的毒气。已经感受不到他刚才那种蛮横的态度。 透过栏杆可以看到学校周边的街道。因为是位于乡下的高中,对面就可以看到山,往反方向看的话,可以看到远处的海。这附近几乎没有什么比较高的建筑物,所以可以从学校顶楼清楚看到街上的风景。 暖暖的春风吹过,多么平静的一天。 我呼了口气,把刚才想用来骂人的话全部抛向蓝天。我想,稍微听他讲几句话也无所谓吧,于是我梢梢放松了对神门的警戒心跟恐惧戚。 「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我开口问道。他用少年般的眼神看着我,摇摇头。 「因为大家把我逼到死巷。」 「怎么说?」 「我是被大家讨厌的人。」 神门笑着说道。可是,那种笑容跟之前的爽朗笑容不一样,是硬挤出来的寂寞笑容。 「从小我就被大家排挤。我的头发天生就是茶色的,从小就常常因为发色的关系被大家欺负。」 「那是你天生的发色啊?」 「是啊,不过,如果只是被欺负的话还可以忍受,现在啊,根本没有人愿意接近我。」 风又吹了过来,他的茶色头发随风飘动。 「会发生像刚才一样的事。」 「像刚才一样的事?」 「我只要情绪一亢奋,要不就是玻璃窗破掉,要不就是引发地震。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不过这是真的。」 如果是一般人,绝不可能相信神门所说的话,但我可是被称为「黑魔法」的人哟,对这方面的话题已经完全免疫了。应该说,我自己超喜欢这种话题。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不是很棒吗?」 我坦白地说道。神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笑了出来。跟刚才比起来,现在的笑声自然多了。 「果然只有真帆值得相信。」 我得到他的信赖了吗? 「你在公园画的魔法阵可不是开玩笑的。」 「哇啊!」 对喔,神门手上握有我的弱点,如果他想要的话,随时可以向别人爆料。 「那个、请你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 我惶恐地拜托他,没想到神门竟然用非常认真的表情回答: 「我不会讲啦,我知道被周围的人讨厌是什么感觉。」 「……这样啊。」 「我从来没遇过像真帆这样不会讨厌我这种能力的人。大家总是越来越怕我。国小的时候,我曾经用那种能力伤过别人,上国中以后,没有任何人想接近我,大家开始叫我『恶魔』。」 跟我的绰号「黑魔法」是一样的。可是,对不起,一开始我也都叫你恶魔。应该说,我怀疑你是真正的恶魔。 「而且啊,再也没有人敢跟我打架。我只要一生气,大家就像被什么东西操纵似地立刻道歉。应该是因为害怕我的力量吧。老师也是一样,大家都把我当毒瘤似地,所以我不得不离人群远一点。」 这种说法有被害妄想的成分在内。可是,我很了解他的心情,因为我也曾经抱着这种想法,觉得全世界都讨厌我,有种全人类都在疏远自己的错觉。可是,事实上大部分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为什么刚刚要跟大家说那种话?」 我问道。 「因为后台很暗。」 「你怕暗的地方吗?」 「不是啦!」 神门笑着。 「我想要在中心。」 一出戏的中心,应该不是只是舞台上的演出者而已。可是,我大概可以了解他想说的事情。如果自己不在最显眼的地方,就会担心大家是不是会把自己忘掉。神门外表虽然装成这样,心里其实是很寂寞的,我很清楚他的情况。 「在公园遇到真帆的时候,我觉得很高兴。」 「在公园遇到我的时候?」 「因为我在想,晚上敢在公园里画魔法阵的诡异家伙,说不定不怕我呢。」 总觉得有被吐嘈的感觉,不过因为我已经很习惯这种事,所以并不在意。 「所以,我想要接近真帆。」 心脏怦怦跳着。 「那、那么说,你会加入话剧社是因为……」 我因为太慌张,连舌头都快要打结了。神门直直看着我,神色自若地讲出让我羞到快要死掉的话: 「因为真帆在那里。」 我低下头。从来没想过别人、尤其是男生,会对我说这种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道谢感觉怪怪的,突然把话题叉开又太刻意了。结果我只好栘开视线,一句话都不说,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没有同伴也没有朋友,所以真帆是第一个让我说出这些话的人。」 果然很像。这个人、跟以前的我好像。 总觉得好像在看以前的自己。 既然很像的话……我能够改变,他应该也可以有所改变。 我果断地抬起头来,神门还在看我。 「那 、我们当朋友吧。」 我说着。多亏了话剧社这些朋友,我才能面对自己,那么,只要有人告诉神门说他并不是一个人就好了。我想我应该可以办到这一点的,就跟他做个朋友吧。 「朋友?」 神门哼笑了一声,看起来似乎很不好意思,他好像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 「喂,你果然是个怪家伙。」 「我说过我不叫喂。还有,我已经说过一次了,我是你学姊。」 「我们不是朋友吗?」 「唔……」 神门笑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很纯真,这样比较好。他是因为讨厌周遭的一切,所以穿戴着不让人接近的装饰品,但是跟那一身具有攻击性的打扮比起来,他这种坦率的样子比较自然,而且比较可爱。如果有弟弟的话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想到这一点,我很自然地笑了出来。 「话剧社的社员们都在等我们,就算你不在舞台中心,大家还是会认同你的。」 「不行,那些家伙不行,他们一定不会接受我的。」 「可是……」 「因为是真帆所以我刚刚才会说出这些话。我们有同样的味道。」 神门也能嗅出同一族类的气味吗?唔唔,真敏锐。 我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举到他面前,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子。 「要让大家接受你之前,你自己得先接受大家吧?」 神门的表情变得黯淡,然后转身面对街道那一边。 「办不到。」 好寂寞的一句话。可是,我近乎痛苦地了解这句话的意思。要认同别人、打从心底接受他人是很难的一件事。 「不会办不到的。」 「办不到。」 「你什么都还没做啊。」 「可是他们不是讨厌我吗?」 「那是因为你做了让人讨厌的事情。」 「我果然被人讨厌了。」 「啊、不是啦,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办法好好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神门背对着我说下去。 「无所谓啊,反正我也不想要朋友,我只想跟相同种族的人说话而已。」 「这样不寂寞吗?」 「虽然寂寞,不过习惯就好了。」 骗人,如果可以习惯,他不会跟我说话。神门其实很想找个人听他说话,听他说自己有多难受、多凄惨、多痛苦,希望藉着这样,让别人了解他。 「我能理解你的话。不过,如果想加入话剧社的话,还是请你跟大家好好相处吧。」 「我就说办不到嘛。」 「一直说这种话,当然什么事都办不到啊!」 我大喊着。这时神门终于转过来看我,目光十分锐利。 「真帆马上就跟那些家伙变成好朋友了吗?马上就接受了那些家伙、很自然地融入他们了吗?」 「这个……」 我一时语塞,找不到话接下去。 我曾经认为自己不需要朋友,认为跟别人往来是很麻烦的事。那样的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跟话剧社的社员们变成好朋友。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在失去记忆后,那些努力没有留下任何效果。 「当然不是马上办到……」 「那么,就不要一副自以为是地说那些话。」 神门说得没错,或许我没有资格对他说教。我低下头,把视线从美丽的街景移到微脏的水泥地板上。 「你应该知道吧?」 肩膀传来人手温暖的触戚。我吃惊地抬起头来。神门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他收紧搭在我肩上的手,硬是把我拉过去。我就这样被神门一把抱住。 「哇啊!」 「我们是伙伴。」 神门突如其来的行为让我体内流动的血液停了下来。搞、搞什么啊! 「放、放开我!」 神门的脸立刻挨近我。可是,我怕得不敢跟他对望。我胡乱挥舞双手,想要挣脱他的拥抱,结果根本是白费力气。实在没办法想像他个子这么小,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男生就是男生,我的力气根本比不上他。 「我第一次看到真帆的时候,就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 神门的气息掠过我的鼻子附近。我闻到薄荷口香糖的味道。 「放开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让我觉得这么安心呢?」 然后,他亲了一下我的鼻头。 全身都在发热。我用力后仰,让自己的上半身远离他。这时神门才松手,我猛然拉开两人的距离,不断用手擦着鼻头。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亲你。」 「我不是在说这个!」 「不然要亲嘴唇吗?」 「王八蛋!我一定要咒杀你!」 「想诅咒『恶魔』吗?真帆果然很可爱。」 神门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我大口大口喘着气,指着他说道: 「我收回刚才说要跟你做朋友的话!」 「那我们要当什么?当恋人?」 「你白痴啊!」 「不然当你未婚夫?」 「够了!」我丢下他,朝顶楼的楼梯跑过去。 烂透了。虽然说是鼻子,可是竟然被那种男生亲到……万一有一天、万一一之濑学长亲我的鼻子,那不就变成他跟笨蛋神门间接接吻了吗……? 「切!剩下我一个人了。」 刚踩上一阶楼梯,身后就传来这样的声音。我回头一看,神门正直直地盯着这里。 男生为什么都这么愚蠢?我想着。虽然我没有什么资格批评别人。 「明天、明天要认真来体育馆练习,不准迟到。」 我指着他,尽可能严肃地说着。神门一句话也没说,又开始眺望眼前的景色。 神门是个没用的家伙,我也是。所以交朋友对我们来说,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心里的悸动停不下来。我在校园内快速走着。不回体育馆练习不行。不能不学灯光跟音响的操控方法。可是,胸口的跳动不是来自于对这些事情的焦虑。 刚才的神门,看起来有一点点可爱…… 被他抱住的时候,因为距离很近,只看得见他的脸,他的长相很端正,偶而会露出天真的表情跟幼稚的动作,可是看起来反而很可爱…… 用手捣住鼻子。刚才擦了太多次,觉得有点刺痛。 也许并没有那么厌恶。 准备走回话剧社的路上,经过二年六班的教室前面,我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教室走出来。 是一之濑学长。应该在体育馆练习的他,为什么会从我们教室走出来?一之濑学长没有看到我,自顾自地沿着走廊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过了好一会儿,永音老师走出教室。永音老师用一贯的颓废表情看着一之濑学长的背影。他们在教室做什么?我心里非常非常在意。 「老师。」 无论如何都想查个清楚,在这股冲动的驱使下,我开口叫了永音老师。永音老师慢慢地转向我这边。 「哎呀,是真帆同学啊?怎么啦?」 「您刚刚跟社长说了什么?」 永音老师露出妖艳的笑容。 「那个啊,我们讲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哟。」 非常重要的事情…… 「是跟话剧社有关的事情吗?」 「思,也讲了一点他私人的事。」 「私人的事!?」 那种事情连我都还没听过!滥用职权! 「他不是很迷演戏吗?这 种认真的男生不好吗?」 「我不知道。」 「难道说,真帆同学喜欢有点坏坏的男生吗?」 「才不是!」 我讨厌坏男生,认真的男孩子当然比较好。 永音老师露出娇艳的表情,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真令人火大。 「那么大声说话,老师会吓到的哟。老师只是问他为什么喜欢演戏而已,然后稍微谈到了一点点私人的事情。」 我用怀疑的眼神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试着去判断她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水汪汪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满月一样的黑眼珠。水音老师啪搭啪搭地眨着眼睛,眼珠像在画圆似地转了一圈,跟我打哈哈。 这不是说谎的眼神,但也不是说真话的眼神。这是什么都没在想的眼神。我叹了口气,栘开视线。 「社长说了什么?」 「那是私人的秘密哟。」 一之濑学长讲了有关沙幸学姊的事吗? 「为什么真帆同学那么介意一之濑同学的事情呢?」 「咦?没有、才不是这样!」 我的两只手用力在胸前挥舞。 「不是这样的话是怎样呢?老师很在意耶。」 「不必在意这种事!」 不行,这个人讲话根本没有重点。虽然很想知道一之濑学长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样子不可能从永音老师嘴里问出什么。我就这样转身走向体育馆。 「等一下,你真的喜欢一之濑同学吗?」 听到永音老师的话,我停下脚步。心脏跳了一下。并不是因为那句话而感到吃惊,而是因为老师的声音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永音老师认真地盯着我。刚刚那种放荡的美艳气质消失无踪,身上散发出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您、您在说什么?」 「如果这是真的,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永音老师的嘴唇弯成「ヘ」字型,她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又露出往常那种散漫的表情。 「明天早上来我房间一趟。」 「老师的房间?」 「啊啊,就是教职员办公室啦。」 ……教职员办公室什么时候变成永音老师的房间了? 第四幕 傲慢的学弟与自己崇拜的学长 「你跟现在那个男朋友啊,是你先告白的吗?」 夏树从椅子上摔下来,惊愕的表情里混着恐惧的情绪。 这里是我们两人的房间。社团活动结束、回到家里之后,神门所做的事跟永音老师的话还一直在我脑中打转。 神门到底想怎么样……? 男生真是难懂。 为了寻找能解开谜题的线索,我决定问问夏树。 「姊、姊姊大人,您是怎么了?您刚刚问小妹的那个问题,是学校作业的一部份吗?」 「再这么做作我就杀了你。」 我抱着双臂,俯看趴在地上、无法爬回椅子的笨老妹。 「因为这是个跟老姊的个性完全沾不上边的劲爆问题啊。」 说着,夏树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清了清喉咙。 然后她瞥了我一眼,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夏树虽然对于交男朋友这件事很自豪,不过平常不会跟我说很多。或许一般人都是这样吧。 「如果不想讲的话也无所谓。」 「不是不能讲,只是要跟老姊说这种事,总是觉得有点不自然、有点不好意思……」 那是因为你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这类的事吧。过了好一会儿,夏树像是下定决心似地端正坐好,准备开口。她又清了一次喉咙,看起来像是准备要说话了。这家伙似乎想讲不少有的没的。 「是他先开口的。」 「然后你就答应了吗?」 「这个嘛……二年级上学期的时候他有向我告白过一次,那时候我拒绝了。不过文化祭之后他又告白了一次,然后我就答应跟他交往了。」 夏树有点害羞地说着。我尽可能冷静地分析她所说的话,不过因为缺乏实际经验,所以实在分析不出什么结论。 「男生如果不是很喜欢对方的话,应该是不会告白的吧?」 夏树睁大了眼睛。我知道自己的问题有点奇怪,可是,我很想确认一下。 「女生应该也一样吧。」 「也是啦……话说回来,为什么你第一次拒绝,第二次就答应了?」 「嗯,刚开始我对他虽然完全没有意思,可是被人家告白之后心里总是有点挂念。再说,听到人家说喜欢自己都会觉得很高兴吧……为什么要问这个?」 「是学校作业。」 「哪有这种作业!」 「我们的作业是要调查家人们能不能好好使用日语交谈。这个资料好像也会用在国势调查。」 说着,我准备走出房问,夏树在我背后叫道: 「啊!有人对你告白了!」 那个声音是在开玩笑,打算戏弄我。我没有理她。 「等一下!老姊!怎么不像平常那样说『我要诅咒你!』或『让你尝尝真正的黑暗力量』之类的呢?咦?难道真的有人向你告白?」 我转过头。再不说些什么的话,她一定会想歪的。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就这样站在那里。 「怎样?」 夏树的眼神是认真的。 「没有人跟我告白。」 「那、对方做了什么?」 脸颊好热,只不过是要告诉老妹而已,为什么会觉得很不好意思?我指着鼻子。 「他啾了这里一下。」 「咦?在正式交往之前?他还没有跟你告白吧?」 「嗯,结果就突然……」 夏树站了起来,整张脸胀得通红。可是,跟刚才因害羞而脸红不一样,她看起来非常生气。 「那种轻浮的男生绝对不行!」 夏树的气势让我不由得想要后退一步。 「绝对不可以听那种人的话!他最后一定会抛弃你的!明明有女朋友,却还想跟老姊玩玩!」 看来夏树脑子里似乎自顾自地上演着某个故事。 「姊是这么的不知世事!所以我一定要保护老姊!」 夏树从椅子上飞扑过来抱住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 「那个,夏、夏树?」 「不可以被骗!不可以相信男生说的『喜欢』!」 「那个,请问你遇过什么惨痛的经验吗?」 夏树楞在那里,我没有再问什么,把紧紧环住我的夏树双手轻轻拉开,离开房间。姊姊已经快到极限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应该说,我连自己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我擦擦鼻子,被人家做了那种事是一种侮辱,我会生气是很正常的,神门没有辩解的余地。 可是,另一方面,我其实觉得很高兴,这也是事实。 从来没有男生对我做过这种事。我觉得没有人在看我,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人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我从没想过刚见面的男生会对我做这种事。夏树说得没错,神门是轻浮的男生,我很清楚这一点。虽然知道,可是他对我的确抱着好意,这一点让我很开心。 不,就像夏树所说的,或许神门只是跟我玩玩而已。啊啊,可是知道了神门的过去之后,就觉得这样指责他或许也不太对…… 结果,我还是搞不懂自己的想法。 我一直想着这个不晓得有没有答案的问题。边吃饭边想,边洗澡边想,边刷牙边想,连钻进被窝里的时候也在想,后来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还是没想出任何答案,所以皱着一张脸去上学。 到学校之后,我把书包放在教室,然后走向教职员办公室。就算脑袋一直在想事情,我也没忘记昨天跟永音老师约好的事。 「报告。」 我小声地喊了一声,走进办公室,里面没几个老师。我直接朝那堆垃圾山走过去。永音老师的桌子比昨天还可怕,她再不调职,当我们毕业的时候,这间办公室大概已经变成垃圾掩埋场了吧。看来永音老师真的想把办公室变成她家。 「哎呀。」 一直坐在自己位子上的永音老师一看到我,就用平常那种带着鼻音的佣懒声音打了声招呼。总觉得她的声音里好像混了甜酒似的。 「真帆同学,来得真早啊。」 因为是你叫我来的好吗?永音老师叉着双腿,把已经看过、像山一样的文件放在桌上,正确说来,是堆在桌上纷乱的杂物之上。看样子她在这里堆了不少东西。 「那个、请问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永音老师烦恼地「嗯」了一声,吊起眼睛望着我。 「我个人是认为教师不应该干涉这种事情啦。哎呀,这叫什么来着,情操教育是吧?嗯嗯,大概就是这类的事情。」 「我听不懂。」 「别急嘛,思,简单地说,老师是想问问有关你的异性关系。」 「异性关系?」 我下意识地叫了出来。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瞪着这边。这不是该在教育工作者齐众的场所里喊出来的字眼。由于谈话的对象是永音老师,所以人们很可能会朝不好的方向想歪,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为、为什么要问那种事?」 我小声地追问永音老师。 「嗯,就是啊,这种事实在很难开口……唔、反正真帆同学是当事人,现在再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说着,永音拉开自己的办公桌抽屉。把里面的泡面、糖果罐、水壶、笔记型电脑等一样样拿出来,最后抽屉深处出现了一本资料簿。看样子她是想拿出那本资料簿吧。永音老师没有把刚刚从抽屉拿出来的东西放回去,就这样让它们散在桌上,然后直接翻开资料簿,开始说话。看样子这个人脑袋里完全没有「整理」这种概念。 「嗯,空口真帆,记忆操作结束 至今一个礼拜,同一天亦完成所有当事人的记忆操作,真不愧是我,工作速度超快。」 记忆操作?永音先生一边看着资料簿一边继续说下去: 「物理方面的影响也已经改正过来。啊啊,所以你的发型才会恢复原状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了不错的美容院的说。」 我的确去美容院把头发削薄,那是跟一之濑学长约会的前一天。可是,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记得这件事。 「老师,为什么您会知道这件事?」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管是美容院或记忆,这个人都不可能知道才对。我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永音老师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她的眼眸深不见底。 「那是我要说的话。为什么真帆会想起来呢?」 「什、什么意思?你、你是谁?」 永音老师露出妖艳的微笑,她的妖艳散发出一种芳香。她拿起手上的资料簿,把书背转向我这边。 「神域秘密资料……?」 资料簿上面有这几个手写的娃娃字。我刚才大叫之后并没有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所以其他老师都没有看着这边。要是我被这个谜样的女老师怎么了,半径五公尺之内没有能够立刻伸出援手的旁人。我整个身体僵硬了起来。 「不要那么怕嘛。」 想要趁我大意的时候展开攻击吗?我的身体变得更僵硬,结果反而更加动弹不得。惨了,这样别说逃跑,就连自卫都办不到。 「放心吧,我们是正义的使者哟,因为我们是……」 涂着口红,闪闪发光的水润双唇说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天使。」 「天使?」 「没错,天使。」 「……你是说在你的脑袋里?」 「好没礼貌哟,不只是脑袋里,脑袋外面也全~~部都是哟。」 永音老师呵呵呵地笑着。 永音老师是天使。我不懂。 「你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耶。」 「是不相信。」 「算了,老师到现在也还不敢相信真帆同学竟然能击退恶魔,还有恢复记忆的事更是完全出乎人家的意料之外。」 这个女人知道恶魔的事吗?我体内响起了各种警报声。为什么她会这么清楚我的一切?而且连那些非现实的事情也都一清二楚。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负责处理让真帆那么痛苦的恶魔就是我们神域天使的工作嘛。那种小恶魔多半都干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坏事,所以常常抓不到它们。托真帆的福,这次才能好好地处理干净,谢谢你的帮忙。」 哪里开始是现实?哪里开始是非现实呢?什么是正常?什么是异常呢?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构?脑袋里浮现各种疑问,乱七八糟地搅在一起,让我变得更加混乱。 「接下来要说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换个地方聊吧。对了,去值得真帆回忆的那个地方好了。」 说着,永音老师站了起来。她今天穿着格纹迷你裙跟粉红色毛衣,完全不像一个学校老师该有的打扮。 「值得回忆的地方?」 「一般来说初吻的地点跟日期不是很值得回忆吗?」 「初吻?」我又大喊了一声。年迈的资深老师朝这边瞪了一眼。啊啊、我为什么这么没有学习能力呢? 「我都知道哟,神门同学很强势呢。不过,男生还是强势一点的好,我比较喜欢硬派作风。」 「我没有问老师这些事情。再说,我完全听不懂您说的话。天使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次说是接吻,可是并没有亲到嘴巴。」 「害羞了害羞了。我那个时候也在场哟……目光飘远。」 说着,永音老师看着窗外。要不是她自己特地配了旁白说明,还真看不出她在回忆过去的事情。 「哪,走吧走吧。」 目光飘远了几秒钟之后,永音老师蹑手蹑脚地走出办公室,我也只好跟在她后面。 我望着走在前面的永音老师的背影,尽可能地放慢呼吸,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永音老师完全没有回头看我,就这样走上顶楼。顶楼看得见万里无云的天空。幸好没有其他人在。这时候到校的学生还很少。 「接着呢。」 深深地吸着户外新鲜空气的永音老师终于转过头来看我。可是,她的模样跟平常有些不同,平常懒洋洋的颓废脸孔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有关恶魔的事情,真帆知道多少?」 我也认真地看着永音老师,心中产生了很强的警戒心。 「除了知道这世上有恶魔存在之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边选择用词,一边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知道恶魔会把人类的负面感情转换成魔力吗?」 「那个……我听恶魔说过。」 欺骗我的那个恶魔拼命想要让我绝望。恶魔曾经说过,它们会像这样让人类悲伤、愤怒,吃掉人类的负面感情,然后把这些负面感情转化成自己的力量。 「小恶魔们会出现在像真帆这种正值别扭青春期的孩子面前,真正危险的恶魔会出现在政治家或军人面前,设法引起战争。」 「引起战争?」 也有会做那种大规模坏事的恶魔吗? 「嗯,我们已经确认过,社会科教科书里记载的一些战争都跟恶魔有关。」 「原来也有那么可怕的恶魔啊。」 「是吧是吧,负责处理那些恶魔的,就是我们神域天使哟。」 「……神域天使?」 听起来好奇怪。 「你正在想『听起来好奇怪』对吧?」 心思完全被读了出来,我吓一跳。 「信不信随便你,不过,我们神域天使可是很厉害的哟,可以让中年女老师找到结婚对象、让她怀孕、然后让她中乐透头彩。」 我们班上的前任导师就是因为这些天使才退休的吗?算了,反正她没有遇到不幸的事就好了。 「你相信了吗?」 「大概相信一点……」 「那、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会更让人更难相信,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就算叫我做好心理准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啊。总之我叉开双脚站稳,希望等一下不管听到什么都不会吓到摔倒。 或许是在等我做好准备吧,永音老师等了几秒钟之后才开口。 「裕贵不是人类。」 她的眼神很认真,我花了好些时间消化她这句话的意思。 所谓的裕贵,是指神门吧?我记得那家伙的名字好像叫做裕贵。 神门不是人类?这是怎么回事? 「是说他是个一点价值都没有的人吗?」 「不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不是人类。不,应该说,他只有一半是人类。」 老师仍然维持那张认真的表情。 我只能选择相信吗?完全没有能让我相信的证据。仔细想想,这只不过是个少根筋的笨女人所说的谎言而已吧? 可是,我眼前出现了冲击性十足、令人害怕的情况。眼前的情况告诉我说我只能相信一切。 「老、老师、你的背。」 「咦?啊啊,天气好的时候,怎么可以不把翅膀伸出来透透气呢?」 说着,永水音老师背上伸出了翅膀。真的有一对纯白的巨大羽翼在我眼前展开。 怎么看都不像是人工制造出来的,而且永音老师还用力拍拍自己的翅膀,一阵风从我身边掠过。 总之可以确定永音老师 不是人类。 「我现在很清楚老师是人类以外的生物。」 「……什么人类以外的生物……人家是可爱的天使耶。」 「那么,神门也是天使吗?」 我不会随便吐人家嘈,所以我把永音老师的话从脑袋里消去,继续问下去。 「他不是天使,该怎么说好呢,他刚好跟我们相反。」 「他是新手天使?」 「真帆好天真啊,老师最喜欢这种孩子了。」 被这个老师这么一说,实在让人觉得火大。 我当然不是真的这么想,只是每次想问清楚老师的意思时,她总是会把话题闪过去,所以我也想跟她拐弯抹角一下。 跟天使相反,那么、也就是说…… 「是恶魔。」 天使的嘴唇的确动了,空气也正确地传递了她的发音。 「恶魔?可是、他跟恶魔长得完全不一样啊。」 没错,他跟我之前看过的那个恶魔完全不同。我看到的恶魔就是一副不折不扣的恶魔长相,像一个有着青白色皮肤的巨婴。它背上有着蝙蝠般的翅膀,而且还长了一条尾巴。身体四周被恶心的青色火焰包围,整个身体飘在空中。总之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恶魔,非常好认。我一开始虽然也把神门误认为恶魔,可是后来就发现那是出于自己不理智的判断。 「我无法相信。」 我把满脑子的想法用一句话传达给永音老师,她微微歪着头。 「该怎么办才好呢?这就跟『为什么用除法去除分数之后,得到的答案还是分数』是一样难哟,我要给你的答案是『本来就是这样,这也没有办法』。」 「有证据吗?」 我没办法那么简单地相信跟我交谈的那个人是恶魔。 「我们有很多证据,可是那些东西都太难了,真帆应该听不懂吧。你听过魔力光谱、灵媒遗传之类的理论吗?其实这个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啦。」 这些都是我第一次听到的东西,就算有任何提示我也听不懂。 让自己的脑袋恢复冷静,总之,要先好好掌握眼前的情况才行。 首先,永音老师不是人类,这一点是不会错的,因为她背上有翅膀。首先要相信她是个天使。接下来就是大问题了,为什么神门是恶魔呢?昨天为止还一直有跟他见面的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这件事。 「我等一下再来听你的反驳,总之我们现在先挑重点讲吧。裕贵不是纯种的恶魔,他是混血儿,是人类跟恶魔生出来的混血儿。为什么人类会跟恶魔结合?人类跟恶魔之间能生出小孩吗?这些疑问还没有解决,不过他有一半是恶魔,这一点是不会错的。总之他在妈妈的娘家生活,啊对了,他妈妈这边是人类。他的父母目前都消失无踪,我们神域也很努力地在搜索,不过目前还找不到他们。」 人类跟恶魔生出来的混血儿。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我又想起那个恶魔的长相。 嗯,不可能,我无法跟那家伙结婚。 「然后呢,接着问题就来啰。我刚刚也说过,恶魔会靠着吞食人类的负面情感来增加自己的魔力。裕贵不是半个人类吗?所以,他可以把自己的感情直接变成魔力。普通恶魔为了吞食负面情绪,必须寻找宿主,可是裕贵不必这么做。而且,因为魔力指数很接近理想值,所以转换效率很高,他可以把魔法阻力降到最低,让自己的感情在超传导的状态下变成魔力。」 后半段的说明让人一头雾水,不过我大概知道了神门能够轻易操控强大的魔力。 「裕贵的存在从很久以前就是个大问题,所以我们神域一直尽各种努力不让他产生负面的亢奋情绪。不过有时候他的魔力还是会暴走,偶而也有人受伤。」 「神门跟我说过这些事,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被叫做『恶魔』……」 神门本身并不坏,而是因为那种特殊体质才遭到同学们的疏远。跟我比起来,他的遭遇似乎更加凄惨。 「由于情况危险,所以现在我们让人们远离裕贵。虽然他很可怜,不过这也是基于安全性的考量,是上头的决定。」 「神门之所以会被大家叫做『恶魔』、被大家疏远,也都是神域天使造成的吗?」 「不是全部,不过某些部分跟我们有关。被大家讨厌是很让人泄气的事,应该不要太常让神门遇到这种事才对。不过,如果没有朋友或恋人的话,情绪突然亢奋的情况也会跟着减少吧。所以我们极力避免让神门跟他人有所接触。」 的确,如果跟大家没有什么关系,就不必直接面对到重大打击或悲痛欲绝的事。事实上我就是这样。可是,在那样的生活里,也不会遇到令自己感动得泪流满面的事或能让自己开怀大笑的事。 我觉得这样才叫不幸。 「如果有人快要跟裕贵吵架,我们就会让对方立刻道歉,如果有人想要纠正他的言行,我们也会加以阻止。」 所以他才会变得那么任性啊…… 「可是,现在发生大问题了。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正事,你要听好哟。」 我严阵以待,不管听到什么自己都不会跌倒,我有这样的信心。 「裕贵的青春降临了。」 「青春?」 「嗯,他恋爱了。」 「恋爱?」 我有讨厌的预感。 「嗯,看样子他好像喜欢上真帆了。」 身体猛然发烫。我把头摇得像是要掉下来似的。 「请请请请请请不要说那种蠢话!」 「哎呀,伤脑筋,怎么有人这么看不起我们神域天使的调查能力呢?我们可以从心跳数、脑内啡分泌量之类的数值做细部分析哟。」 「你们连这个都做啊……」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跟他交往。」 永音老师咧嘴一笑。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得像在解读暗号一样费力,才能了解她所说的话。 这个女老师轻轻松松说出莫名奇妙的话。 「为什么!」 「这是为了不让裕贵受到打击。」 「我才不管。」 「失恋的打击是很大的哟,如果裕贵真的受到重大打击,会发生的灾害或许不只打雷地震哟。」 永音老师把眉毛垂成ヘ字型,露出困扰的表情。 「所、以,我希望真帆可以跟他交往。他看起来是个很容易喜新厌旧的家伙,或许这段恋爱感情也只是一时兴起的,我想你应该不会被绑太久。」 「问题不在那里!」 「如果不是喜欢的人,你就没办法跟他交往?有有有,老师也曾经历过那种岁月呢……目光飘远。」 总觉得被狠狠耍了一道。我瞪着永音老师说: 「那不就等于欺骗神门吗?」 「是啊。」 「这样没关系吗?」 「这是上头的决定呀。」 不容否决的坚定说法。可是,永音老师的眼神看起来有一点悲伤。 「我们必须排除所有可能伤害神门裕贵感情的因素。这是上头的决定,所以,他的周围只会出现我们安排好的人、事。」 这样能算得上幸福吗? 没有任何东西会直接伤害自己。可是,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真实」存在的世界。 没有人说真话,自己也不会跟任何人真心接触。 处在那样的世界里,神门只会更讨厌人们而已吧? 「神门知道这些事吗?」 「怎么可能!他连自己是半个恶魔都不晓得。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受到打击吧。」 「说得也 是。」 什么都不能说的复杂心境。 上课的预备钟响起。不知何时,永音老师的翅膀消失无踪,表情也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要是他向你告白的话,一定要答应才行哟,好吗?」 说着,永音老师走向下楼的楼梯。我很想朝着她远去的身影抱怨几句,可是却说不出半句话。 踩上第一阶楼梯时,永音老师转头看我。因为她的眼神很严肃,我赶忙挺直自己的背。 「你好像跟裕贵说要当朋友。」 「是的。」 不过我撤回了这句话。 「真是温柔啊。不过,面对一个对自己有意思的男生,虽然不喜欢对方,却还是用温柔的态度对待他,这是很残忍的哟。」 永音老师只说了这几句话,就走下楼梯。 顶楼只剩我一个人。 几个月前,我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别人。 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相信别人会喜欢我。可是,看到神门昨天的样子,听到永音老师今天早上说的话,我开始觉得这些事情有了现实的味道。 「空口,你嘴巴开开的耶。」 我回过神来,马上把嘴巴闭上。 现在是午休时间,教室里充斥着同学们聊天的声音,非常热闹。我吃完便当盒里的章鱼烧,回想着昨天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你刚刚在想午餐的菜对不对?不是刚刚才吃完而已吗?」 说完之后哈哈大笑的是刚才给我忠告的人,大河内。一天到晚在想食物的人是你吧,因为你只会顺从本能而已。 「并没有。」 我小声地否定她。大河内咚地一声在我前面的位子坐下来。那里不是她的位子,不过原本坐在那里的同学跑去隔壁班玩,所以刚好不在教室里。 「对了,你参加话剧社了吗?」 大河内把手肘撑在我的桌子上,身体往前探,朝我逼近。我往后退了一点,跟她保持距离。要是靠太近的话,耳膜可能会被这女人的说话声音震伤。 「参加了。」 面前这个大块头女生的眼睛闪闪发光。 「你遇到社长了吗?」 是在说一之濑学长吧。 对了,这个大河内在喜欢一之濑学长。 「遇过了。」 「你不觉得他很棒吗?」 大河内用闪闪发光的眼神大叫,我暧昧地点点头。不过大河内似乎觉得非常满意,很高兴地说了好几次「没错吧没错吧」。 「我听说你加入话剧社,所以想来跟你确认一件事。」 确认什么啊。 「我应该是他的女友候选人一号吧。」 大姊,这只是你自己的妄想而已吧。 大河内依旧很兴奋地说个不停,内容多半是在说一之濑学长有多好有多好。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话。 一之濑学长…… 听到他的名字,我的胸口就一阵抽痛。 就算老师叫我不能拒绝神门的告白,可是我还有一之濑学长,我喜欢的应该是一之濑学长才对。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我心里觉得很不满。 因为一之濑学长忘了有关我的事。 我是那么努力地接近一之濑学长,一切归零的状况让我觉得很空虚。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而且,一之濑学长心里并没有我。学长还没有办法忘记前任女友、没有办法忘记沙幸学姊的事。我觉得他们之间没有我能介入的缝隙。 另一方面,神门似乎对我有好感,我觉得非常开心。竟然有人会喜欢我这种人,这简直就是奇迹般的事情。如果我就这样接受神门,情况不是会比较轻松吗? 虽然这不是能靠轻不轻松来解决的问题,不过要是再这么烦恼下去,我真怕自己会选择比较轻松的那条路。 「对了,你听说那个一年级菜鸟的传言了吗?」 大河内张着大嘴巴问道。我刚刚一直在想事情,所以没听到她之前的话,不过『一年级菜鸟的传言』这几个字让我产生了反应。 「一年级菜鸟的传言?」 「是啊,听说有个不得了的一年级进我们学校,现在已经有很多传言了耶。」 入学典礼是昨天,谣言已经满天飞了吗? 「听说是个看起来像不良少年的男生,名字叫……」 难道是……! 「好像叫神门裕贵吧?」 完全猜中。 「……那家伙干了什么好事?」 「你认识他啊?」 总不能说他是亲了我鼻子的家伙吧。我只告诉大河内说他是话剧社的新社员。 「咦?是喔,『恶魔』也在话剧社喔?」 「『恶魔』?」 我皱起眉头。 「嗯嗯,大家都这么说喔,听说那个男生虽然长得不错,但是态度冷淡得要死。以前跟他同一个国中的人有说喔,如果靠近他的话,要不就是突然想吐,要不就会受伤喔。」 大河内喋喋不休地讲着。知道神门一切的我,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这样啊。」 「不愧是空口啊,这么干脆就相信了喔?」 「不愧」什么啊。大河内用神秘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还没听到详细的情况,不过听说他爸妈都失踪了说,再加上有那些谣言,其实可以体会他那种故意堕落的心情啦。」 我也认真地点点头。 「可是,听说神门从来没打过架喔,想打架的时候,总是会有什么事情来阻挠。第二天,差点跟他打架的人会来道歉,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如果这种事是真的,那一定是施了什么魔法啦!」 神门在神域的监视下生活,在与人们隔绝的环境下成长。他周围的环境被控制成一个不会让他的情感产生爆发的环境。是天使们让他无法跟别人打架。就这样,弛们让神门在一个虚伪的世界里生活。 大河内看看手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叹气的用力程度跟我打喷嚏的用力程度差不多。 「午休结束了!好短对不对!午休真的很短吧?」 我看着夸张叫嚷的大河内,莫名地笑了出来。看到我的样子,大河内也露出笑容。 「那我回座位罗。」 猩猩女从椅子上把巨大的身体栘开,然后大辣辣地走回自己的位子。 我很清楚身边没有任何伙伴的痛苦,在那种情况下,甚至会觉得就算待在自己身边的是大河内也好。 「啊,空口。」 大河内的座位离我有一段距离,回到自己位子之后,她突然朝我这边大喊。我对她露出微笑。 「你的牙齿上黏了海苔!」 大河内笑着说道。教室里的同学纷纷看着我的脸。 我僵在原地,慢慢闭起嘴巴,真希望自己就这样化成蜡像。 ……我决定要咒杀那女人。 下午的课开始了,日子一如往常。应该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学校里有个半人半恶魔的少年与一个怪怪的天使吧。时间平静地流逝,所有的课都结束了。打扫时间结束后,我收好书包,走向体育馆。今天也有社团活动,可是,总觉得不太想跟一之濑学长见面。 在通往体育馆的走廊上,我停下脚步。 神门靠在体育馆门口的墙上。我当下真想直接右转走回教室。跟一之濑学长比起来,现在和神门碰面更是尴尬。可是,正当我犹豫着该怎么做才好的时候,神门发现我了。他露出轻松的表情朝我走过来。总觉得他很可爱,看起来就像只小狗。 「我在等你。」 神门说着,抓住我的手。 「等、等一下!你要干什么!」 「来一下。」 我甩着手,神门露出了不太高兴的表情。 啊,对了,要是激怒这家伙就糟了。我想起今天早上永音老师所说的话。 「请问到底有什么事?」 虽然不太甘愿,不过我还是客气地问他。 「来体育馆后面一下。」 「你要动私刑吗?」 「什么跟什么啊?」 说着,神门笑了出来。太好了,他心情好像变好了。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他很认真地说着,然后就走进体育馆旁边的那条小路。那条小路可以通到体育馆后面。 我跟在神门身后三公尺左右的地方。虽说是体育馆后面,其实只是体育馆跟校外那片树林之间的一个小空间而已。那个昏暗潮湿的地方,是不良少年偷偷躲着抽烟的著名地点。 我踩着掉在地上的许多烟蒂,走进体育馆后面的空间。神门转过来跟我面对面,我们之间仍旧保持三公尺左右的距离。 「昨天以来我想了很多。」 神门开口说道。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嘴巴虽然乾干的,可是手上却一直冒汗。 「我觉得真帆是我的伙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害怕。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了解我。」 为什么对我的评价这么好呢?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人愿意认真地跟我说话。大家因为害怕,所以都不愿意接近我。可是,真帆虽然知道了我的事情,却没有从我身边逃走。」 我实在说不出「不过也仅止于此了」这句话。我知道无法接近人群的痛苦。就算想要忽视孤独这种感觉,也绝对无法办到。 「所以,」 神门吸了口气。我默默地看着他。他的紧张也感染了我。可是,我相信自己比他还紧张。 「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树林里的树木沙沙摇动。 鸟儿婉转啼叫。 体育馆里微微传来人声。 神门的声音平静地在这个空间里响起。 觉得时间像软糖一样被拉得好长好长。 所有的一切都变慢了。 不管是思考或行动。 就这样点头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啊。神门说他喜欢我。 我觉得神门很不错。虽然长得不高,但五官端正。外表看起来虽然有点坏坏的,不过这正是魅力所在。而且,他是恶魔跟人类生出来的混血儿,这一点也很有趣。除了我这个黑魔法少女,一般人大概很难接受他吧。 我很在意永音老师的话。如果现在拒绝他的话,神门会怎么样呢?说不定会觉得自己又被拒绝,因而陷入低潮。这样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永音老师没有说得很明白,比地震跟打雷更可怕的事到底是什么呢?总之,我觉得自己似乎不可能全身而退。 神门静静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努力寻找词汇。 因为有一之濑学长,所以我才会犹豫吗? 还是因为听了永音老师和大河内的话,所以才觉得烦恼? 就算询问自己,也找不到任何答案。 不知静静地等了几分钟,神门真的就这样一句话都不说。这种情况应该也让他觉得很难熬吧,可是,他没有把视线从我身上栘开,就这样静静等着。 我得有所动作才行。 我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 这是结论。 「老实说,我搞不懂自己现在的想法,不晓得自己到底想怎么做……」 神门继续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的眼睛。我低下头,没有办法继续看他。 「所以,现在还……」 不能跟你交往。我打算这么说。 我的心的确非常混乱。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为了讨好神门而跟他交往,应该也没有办法顺利发展下去。至少我有自信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那、你就再想一下吧!」 在我把话说完之前,神门插嘴说道。我抬起头,觉得他看起来有点不开心,或许是因为他发现我在拒绝他吧。 鸟儿们从树枝上飞起来,总觉得空气似乎变了。 他的魔力要暴走了吗? 这么说起来,昨天神门冲出体育馆的时候,也发生了很大的地震。现在回想起来,那场地震或许是神门的魔力所引起的吧。 足以引起天地变异的力量,我开始觉得慌张。要是这里发生火山喷火的情况,我的人生将会面临最惨的一种死法,这显然是个坏结局。 「啊、嗯,我会认真想、用力想、深思熟虑地想!」 我硬挤出笑容来讨好神门。神门露出稍稍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下一刻就笑了出来。看样子他用比较乐观的想法去解读我的态度。 「要是决定了的话,就打电话到这里来,不管你叫我到什么地方去,我都会马上出现。」 神门从口袋掏出便条纸递给我,纸条上面写着像是手机号码的一排数字。 「那我先走了。」 说着,神门准备离开体育馆后面的空地。 「咦?那社团活动呢?」 「反正也不能上台不是吗?那练习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说着,神门迅速地跑掉。 被留下来之后,我心里涌出一股自我嫌恶的感觉。 说出那种敷衍的话真的好吗?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也只能那么做而已。 说真的,我实在也很想翘掉社团,因为我越来越觉得要面对一之濑学长是件辛苦的事。可是,我不能说那种话。公演的日子快到了,我虽然没有拿到角色,可是必须担任后台工作人员,不能不去参加。 我在体育馆后面磨蹭了几分钟之后,走进体育馆。 社员们已经聚集在舞台前了。 「神门怎么了?」 三愈学姊担心地问着。看来我已经完全被当成神门的监护人了。 「他好像有点事,所以回去了……」 我帮他找了个藉口,大家显然都露出了一副错愕的模样,看样子我也只好陪笑脸了。 「那小子到底把话剧社当成什么了啊?」 凑山学长的话让空气里充满火药味,我连笑都笑不出来,就这样驼着背低下头。 结果,那一天我完全无法正视一之濑学长的眼睛。 「空口,你好像没有什么精神耶。」 听到三愈学姊这么说,我才注意到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说。其实我以前也会一整天都没跟家人说话,所以这种事并不稀奇。只是,之前发生了那场跟恶魔有关的骚动、加入社团之后,我开始会跟社员们交谈,一整天不跟别人说话的日子宣告结束。 这里是学校附近的电车支线车站。社团活动结束之后,准备回家的三愈学姊和我在这里等车。三愈学姊很担心地看着我。像这样跟学姊一起搭车已经很多次了,但是对于丧失记忆的三愈学姊来说,这是第一次。她在各方面都很关心我。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累而已。」 「那个……」 三愈学姊往上翻着眼珠看我。她比我矮,所以当她看着我的时候,一定得抬头才行。 「直接叫我真帆就好了,我可以不叫您弓滨学姊、直接叫您三愈学姊吗?」 我抢先开口。三愈学姊的大眼睛睁得更大,原本占据大部分眼睛的黑眼珠缩成一个点。 「你为什么知道我心里想说的话 ?」 「这是秘密。」 看三愈学姊甩着东翘西翘的两边发束,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觉得有一点点优越感。 「真帆好厉害喔。」 搭上电车之后,三愈学姊说道。车厢里几乎没有什么乘客。 「刚刚那个是碰巧猜对的啦。」 我们面对面坐着。电车微微震动,发出像是某个东西坏掉的声音,缓缓开动。 「不是那个啦,我是在说练习的事。虽然你是第一次参加练习,可是以前很像有练过的样子,感觉很熟练……」 「是吗?啊哈哈。」 我笑着混过去。其实不一定要这样闪避话题,可是直接说「其实我以前跟大家一起练过哟」,会被当成脑筋有问题的家伙吧。 电车在被水田和旱田包围的轨道上缓缓前进。太阳西下,在田里工作的人也都准备要回家了。 「啊啊,对了。」 沐浴在夕阳下、全身变得红红的三愈学姊,来回看了周围几次之后才开口,一看就知道她有些犹豫。 「是有关神门的事情……」 我觉得有点厌烦。看样子该去解开「我跟神门是好朋友」的误会了。或者,干脆直接跟神门交往,这样或许轻松一点吧。 ……我开始害怕轻易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在我心里,「跟神门交往也没什么不好啊」的想法正逐渐增强。 「神门是因为有真帆在,所以才加入话剧社的吧?」 「咦?没有那种事啦!」 竟然会被人家这么说,我连忙否认。 「他好像不太想参加练习喔?」 「那个、该怎么说才好、好像有很多原因……」 原因的确很多,不过那些原因没办法在一时三刻内解释清楚。或者该说,就算讲了,别人大概也不会相信吧。 「我知道真帆想为他说话,可是……」 三愈学姊似乎不太愿意说下去,她扭扭捏捏地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似地继续说下去。 「一之濑对演戏很热衷哟,所以在他面前表现出随随便便的态度,他会觉得很伤心。尤其这次的公演非常重要,所以他几乎是近乎神经质地在准备……」 我知道三愈学姊想说什么,她希望我去劝诫神门。可是,不管我说几次,神门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吧。 「我想真帆可能不知道,这次的公演剧本是我们以前某个社员写的。所以,一之濑也放了很多心思在上面。」 对剧本放了很多心思……就算不用听学姊说,我也近乎厌恶地知道,那是沙幸学姊写的剧本。 涩谷沙幸。已经过世的、一之濑学长的恋人…… 「还有,说起来可能很怪,其实写出这个剧本的社员,跟真帆长得很像,大家也都在谈这个话题哟。」 我跟沙幸学姊长得很像。我曾经想过,一之濑学长是因为这样才会对我好。可是这样很讨厌,我希望一之濑学长能以「空口真帆」来看待我。在记忆丧失之前,我曾经下过这个决心。那样的心情至今仍然没有改变。 我的心在一之濑学长和神门之间动摇。 毫无疑问地,我喜欢一之濑学长,可是要继续喜欢他是一条很艰困的道路。虽说因为我长得像沙幸学姊,所以能够轻易接近学长,但他很可能从来不把我当作空口真帆来对待。再加上之前制造的快乐回忆已经消失,要重新建立关系实在很痛苦。既然这样,还是直接答应跟神门在一起吧……可是要跟神门在一起,必须遵守「不能让他愤怒、生气」的附加条件,拒绝神门的告白是很危险的。我很清楚,明明没有那么喜欢他,却还是跟他在一起,这样对神门来说也是很不好的。 之后我几乎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坐在车上。我自己已经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了。 第五幕 聚光灯与后台 「原来如此,这世界上的确有那种一点干劲都没有的家伙,来,皇后两张。」 「为什么我得当那种家伙的保母啊?国王两张。」 「老姊,你输啰?」 我就这样拿着牌僵在原地,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王牌了。 我跟夏树在餐桌前面对面坐着,桌上散落着掀开的纸牌和堆积如山的餐具。 我家爸妈每个月都会有几天在外面吃饭,那种时候就剩下我们姊妹俩在家吃晚饭,所以我们以玩纸牌来决定谁要收拾餐桌跟洗碗。很丢脸的是,我输给了这个笨老妹。 「刚刚说的那个男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嗯?你是说神门?」 我把餐具端去洗碗槽时,夏树一边翻开漫画一边问着。喂,好歹也来帮老姊收一下餐具可以吗。我没有跟夏树说神门就是之前亲了我鼻子的男生。之所以不愿提起这个话题,是为了大家好。 「总觉得那个人满可怜的说。」 「可怜?」 「没有办法对什么事情认真,所以很可怜。」 神门对任何事情似乎都漫不在乎,那一定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愿意认真地面对他吧。 或许他根本没有「对某人认真」的经验。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就像永音老师所说的,就算跟他交往,这段关系应该也会很快划上句点吧。 神门完全不参加练习。他本来就是新生,是迎新公演所要欢迎的新生,是属于坐在观众席的人。就算没有他,也不会对公演造成什么妨凝。演出角色由学长姊们和雏浦担纲,我负责控制音效。在大家丧失记忆之前的练习过程里,我也有饰演其中一个角色,可是现在没有了。的确,人社没多久的社员是不可能有什么演技的。再说,剧本本身也重新修改过,即使没有我,也能照常演出。 我曾经存在的那段时间完全消失了吗?然而,那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也只能死心而已。 加上凑山学长找来帮忙控制灯光的三年级学长,这样的阵容总算能让整出戏顺利演出了。 明天要在学校的体育馆做最后彩排,后天则要在县民会馆正式演出。虽然我没有要踏上舞台,但已经开始觉得紧张了。 沙幸学姊的妈妈不知道会不会来看这次的公演?在上次的恶魔事件里,我有叫她来看,可是她那段记忆保留的可能性很低。她是个深深爱着病弱女儿、努力守护女儿的伟大妈妈,至少应该让她看看女儿留下来的作品。我还记得以前问到的沙幸学姊家电话。在那张便条纸、手机通话纪录全部消失的情况下,唯一能依赖的是我的记忆,幸好我还记得一清二楚。我在心里打定主意,决定待会儿要打个电话过去。 把所有碗盘洗干净之后,我回到二楼的房间。夏树还在一楼的客厅看漫画,我们姊妹共用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拿出手机,按了沙幸学姊家的电话号码。响了几声之后,一个女性接起电话。 「您好,这里是涩谷家。」 「那、那个、我是话剧社的社员。」 我劈头说道。连自己的校名都没报出来,这样实在太没礼貌了,我马上在心里反省。结果反省之后反而开始害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是沙幸的朋友吗?」 对方先开口了。 「不、那个……」 我跟沙幸学姊连面部没见过,所以应该不算是朋友。毫无意义的苦恼支唔之声传进话筒。啊啊,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当成恶作剧电话的! 不行!就直接一决胜负吧! 一后天星期日沙幸学姊写的那出戏要公演,十点开始在县民会馆演出,请您一定要来观赏!」 霹哩啪啦说完,还没听到对方的回答,我就按掉电话了。 ……总觉得上次打电话去的时候讲得比较好。算了,反正已经把公演时间地点告诉她,这样应该没有问题了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我放下手机,在床上躺成大字状。 脑袋里一片混乱。 一之濑学长的事。 神门的事。 后天公演的事。 各种事情在脑袋里咕噜咕噜地打转,然后就这样搅在一起,变成一个更难解决的问题。 我不希望一之濑学长继续认为我跟神门很要好,可是,还是得想办法让神门融入话剧社成员的圈子里,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如果神门能交到朋友的话,就算没有恋人应该也没关系吧。而且,如果他能参加社团活动的话,我们就不必再拜托社团以外的人来帮忙,这样话剧社的社员们应该也会很高兴。 神门完全没有来参加练习,所以连公演的事都不知道。如果没有人告诉他有关公演的事,他就会错过在话剧社里活跃的机会了。 我从挂在衣架上的制服口袋里掏出神门给我的便条纸。 没有自信能顺利地叫他来欣赏公演,可是,如果不趁这次把他拉过来的话,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我捡起刚刚丢下的手机,一边看着便条纸一边按下神门的号码。 响了几次之后,神门接起电话。 「喂?是谁?」 威吓似的低沉声音从话筒的另一边传来,好蛮横的语气。 「那个、我是空口,神门吗?」 「啊啊,是真帆啊。」 声音一下子改变,从不良少年模式切换成纯真少年模式。 「怎么?想清楚了吗?」 「不是,我不是要来讲这个。我是想问说你怎么都没来参加社团活动……」 「很麻烦。」 这小子还是没有任何成长。 「后天十点开始在县民会馆有活动,是迎新公演,请你过来看看。」 「去的话你就会当我女朋友吗?」 ……这小子没救了。 「可能性会提高。」 我用天气预报似的平板语气洒下诱饵。结果,单纯到令人惊讶的神门就这样吞下我的诱饵。 「那我去。」 没见过世面的臭小鬼。 「那就这样了,对了,明天早上我们也有彩排……」 「那个我不去。」 只说了这句话,神门就把电话按掉了。 说我完全不生气是骗人的,不过总算是达成目的了。这样一来,神门应该可以打进大家的圈子里吧。 为什么我要为了神门这个臭小子这么拼命呢?关于这一点,我还不太能说服自己。是因为害怕他的恶魔能力吗?还是因为我有点了解他的痛苦之处? ──虽然不喜欢对方,却还是用温柔的态度地对待他,这是很残忍的哟。 永音老师的话在脑中打转。 我是不是做错了呢?虽然我觉得这是为了神门奸,但或许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好。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做才对,时间就这样过去,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星期六。我怀着昨天没有解决的疑问,来到学校的体育馆。除了神门以外,其他社员们都已经到齐了。我负责控制音响,不必参加演技练习,不过要在整出戏的演出过程里确认音效和音乐出现的时问。帮我们控制灯光的三年级学生也有来,整个彩排过程进入最后的准备阶段。 大家都很认真地在练习。 我虽然没有站在舞台上,不过也非常认真。每个人都干劲十足地准备明天的演出。这应该是一件非常棒的事才对,可是我心中有某个自己无法肯定现状。 因为是沙幸学姊的剧本,所以一之濑学长才会这么拼命吧? 我讨厌这么想的自己,虽然讨厌,可是这样的声音的确在我耳边缭绕。我 在播音室一边盯着音响器材,一边独自叹气? 事情发生在我第三十二次叹气的时候。体育馆的播音室在后台的二楼。从这里可以看见舞台的动静,我一边瞄着舞台一边操作机器。 当我像平常一样从上方看向舞台时,发现彩排很不自然地停下来。舞台上的演员们同时看向舞台侧边。我觉得很介意,于是跑出播音室走下去。我再次听到了那个像冰雕一样寒冷刚硬的准确发音。 「没有顾问的社团禁止在这里活动。」 森冷的声音,不容抵抗的语气。 整齐的装扮,像要射穿人的视线。 舞台侧边站着副会长和她的小喽罗们。跟职场女强人一样的副会长照例把手叉在腰上。 「我们有临时顾问。」 雏浦瞪着副会长说道。看着这两个人的气势,总觉得一场恐怖的女人战争就要展开了。 「本校没有临时顾问这种东西。」 副会长冷冷地打断雏浦的话。 果然不应该相信那个笨蛋老师的话。雏浦乖乖地退下。 「我们现在虽然没有顾问,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三愈学姊嘟起嘴巴。 「如果现在没有顾问,就不能成为社团。一个没有顾问的社团不能获得认可,所以不能使用体育馆。请你们马上离开。」 「你是特地在假日来跟我们说这些话的吗?」 气炸了的凑山学长愤怒大吼。 「我也不想在假日的时候来学校,如果不是各位喜欢出乱子的话,我想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副会长露出冷冷的微笑,明显是在挑衅。 「对了,听说你们有新生加入?是哪一个?」 没有人能回答得出这个问题。要是说出真相,副会长搞不好会说幽灵社员不能算数。 「他今天没有来。」 一之濑学长代表大家回答。副会长没有漏掉他回答之前的几秒沉默。她从口袋掏出笔记本,迅速翻着内页。 「神门裕贵啊,这个……」 视线从笔记本上栘开,副会长环视我们一圈。连这种事她都去查了啊…… 「看来你们收了一个问题社员啊,他可是执行部最有希望退学名单上的头号人物呢。」 最有希望退学名单……哪来这种鬼东西啊。 「社员的责任就是社团的责任,要是发生最糟糕的情况……」 「我会负起责任。」 一之濑学长打断副会长的话。副会长眯细眼睛。 「我会以社长的身分负起责任。这样可以了吗?今天的练习就到此结束,我们会马上离开体育馆,这样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嗯,这样就可以了。」 副会长没有再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她大概没想到一之濑学长会回答得这么干脆吧。 「还有,请告诉会长,如果他想整垮话剧社的话,请他亲自过来一趟。」 「会长很忙,没办法保证一定会过来,不过我会转告他的。」 戴着黑色臂章的少女和戴着白色臂章的强壮男学生们离开了体育馆。一之濑学长一直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怎么办?」 凑山学长很担心地问着一之濑学长。 「只要能用明天的演出成绩说服永音老师就行了。」 「是啊,凑山你担心过头了。」 三愈学姊故做开朗地说着。可是,大家都跟凑山学长一样担心。话剧社最大的危机的确已经降临了。 练习结束之后,我跟雏浦一起去县民会馆,先熟悉一下那里的音响器材操作方式。基本上那里的设备跟学校的设备是一样的,不过还是去看一下比较保险。 跟雏浦说再见之后,我去了一趟二手书店。这个书店是最能让我感到平静的地方。 走进店里,带着霉味的阴暗空气一如往常地迎面袭来。我打了声招呼,走进里面,老板也像平常一样坐在同一个地方。 「怎么了?为什么星期六还穿制服?」 老板看了我一眼后说道。 「天有社团活动。」 「社团?你参加了什么社团?」 「您觉得我会参加什么社团?」 「黑魔法同好会?」 「没有那种东西啦。」 这样的对话,以前也曾经出现在我跟老板之间。老板果然也丧失记忆了。 「我参加了话剧社。」 「话剧社?好奇怪啊。」 「我也觉得您一定会这么说。」 我笑了出来。老板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 「今天来找什么样的书?」 「今天不是来找书的,是有事情想跟老板聊聊。」 「我可不是生活顾问啊。」 「对我来说您就是生活顾问。」 听到我这么说,老板像是很不好意思似地摸摸鼻子。 「这样啊,你想找我聊什么?」 「我也不知道。」 老板露出纳闷的表情。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恼什么。与其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如说我不知道自己想怎么做。」 老板露出为难的表情,沉吟了一下,然后叫我坐在从书店后头拉过来的椅子上。 我把神门的事情告诉老板。我知道神门的痛苦,所以想要帮助他。可是,另一方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对我的感情。我自己应该是喜欢别人的,可是听到神门的告白,情绪似乎又变得怪怪的。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就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真正的心意。 要从零开始重新经营我跟一之濑学长的关系,这一点令我感到困扰。不时在一之濑学长身上看见沙幸学姊的身影,这一点让我却步。这些事情总让我觉得:不如放弃一之濑学长,直接跟神门交往好了。我的确常常照顾神门,可是那种感觉比较像友情,而不是以恋爱的心态跟他在一起。所以,我害怕跟他交往。就这样,我把心中所有想法都告诉了老板。 等我说完所有的事,老板再次低声沉吟。 我说了将近一个钟头。因为我边想边说,讲得断断续续,所以花了很多时间。 「伤脑筋啊。」 老板说道,然后发出了不知足在咳嗽还是在笑的声音。 「人类的心情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切割的东西。听到人家说喜欢自己,当然也会对那个人产生好感。发现喜欢的人忘记自己的时候,当然也会觉得反感。你的心情一点都不奇怪。」 「大概吧,可是……」 「不要把事情想得太难,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吧。我相信你有那样的判断力。」 老板在夸奖我吗?虽然我不太确定,不过还是向他道了谢。 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吗。 天使虽然说对神门温柔是一件残酷的事,但同时也叫我跟神门交往。她大概是想跟我说,如果不打算跟神门交往的话,就不要随便刺激他。可是,我还是想为神门做点什么。他一直过着痛苦的人生,我很想告诉他这世上有比较快乐的事情。这是对的吗?至少我觉得是。 我还是没有得到结论。走在夕阳余晖照射的路上,我准备回家。天空阴阴的,明天或许会下雨吧。 星期天果真下雨了。我们上午九点就在县民会馆集合,其他高中的话剧社多半也都来了。这一区的高中话剧社藉今天的迎新活动举行联合公演,向新生们展现自己的戏剧。像这种话剧社之间的联合公演很多,由于演戏的关系,往往会认识其他学校的学生。 我们站在排满沙发 的大厅里,可是神门没有出现。那个臭小子竟敢给我翘掉? 「我们学校是最后一个演出。」 一之濑学长说道。 「在轮到我们之前,好好地观赏其他高中的演出,努力吸收经验。演出结束之后可以问问题,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 一之濑学长看起来像是在对所有社员说话,但基本上是在告诉我一个人。 「啊、三愈,不准问上次那种问题。」 一之濑学长严厉地叮咛。上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最后一件事。水音老师有点事情,所以只会来看我们这一场演出。这次要是失败的话,我们就没有任何退路了。不过不要有莫名的压力,好好享受演戏的感觉吧。」 开演时间到了,其他高中开始表演。 因为这次是迎新公演,所以戏码多半是喜剧,而且因为演出时间短,可以用比较轻松的心情来好好欣赏。 虽说是高中的话剧公演,不过厉害的高中真的很厉害。有些高中的演出会令人赞叹「这简直是职业演员吧?」某些有名的话剧社成员一站上舞台,台下就掀起一阵欢呼。 中午休息时间过后,下午的场次开始,快要轮到我们出场了。可是我看了好几回观众席,都没有找到神门。他最后还是没来吗? 不过,我在观众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沙幸学姊的妈妈。她坐在观众席的角落,独自望着舞台。 她来了啊。 其中一项努力有了成果,让我觉得很开心。既然沙幸学姊的妈妈有来,这出戏绝对不能失败。 随着演出的进行,终于轮到我们在后台准备了。我在放着音响设备的后台进行准备工作。两手在发抖。虽然没有踏上舞台,不过我紧张到连自己都觉得惊讶。接着又深深对自己的畏缩感到难过。会感到紧张的似乎只有我而已,其他成员们都露出老神在在的表情。我们的演出经验果然还是有差。 信号响起,帷幕拉开。我用颤抖的手按下背景音乐的按钮。 演出顺利地进行。县民会馆所有的音响都放在后台,从那里看不见观众席。不过,我相信我们的演出一定能吸引沙幸学姊的妈妈以及所有观众吧。 演出相当顺利,这出戏没有太多音效,基本上我还算满闲的。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声音。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神门出现在后台入口。身上的打扮跟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嗨。」 神门轻松地打招呼。 「你不可以进来。」 我压低声音对神门说道。可是神门却毫不在意,用平常的音量说: 「为什么?我好歹也是社员啊。」 「是没错,可是今天不行,请你回观众席去欣赏。」 「什么啊,之前你不是叫我来参加练习吗?也让我做些什么嘛。」 说着,神门朝我这边靠过来。 「你在干什么?」 舞台那边传来平稳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穿着白衣的一之濑学长。他的演出暂时告一段落,回到后台。当然,舞台上的演出仍旧在进行,等一下就要进入高潮了。 一之濑学长的声音不像平常那么温柔。我因为害怕而缩起肩膀。我现在没有办法看着一之濑学长的眼睛。 「神门,这里是后台,不是工作人员的话不能进来。」 「我不是社员吗?为什么不能进来?」 神门的声音变得粗鲁。我很担心他的声音会传到舞台上。 「这里不是给你玩乐的地方。」 「我才不是来玩的!」 舞台上的社员们似乎也都注意到神门的声音。好几个社员看着这边,不过他们仍旧用若无其事的表情继续演戏。一之濑学长所饰演的医生角色就快要再次出场了。 「没有认真看待演戏的人不能待在这里。」 沉稳而严肃的语气。 一之濑学长很少这么斩钉截铁地说话。平常那个温柔的一之濑学长已经不见了。 「认真看待演戏?你白痴啊?那么认真是要干嘛?」 是我看错了吗?总觉得神门身上散发出微弱的青白色光芒。难道他的魔力要暴走了吗? 一之濑学长瞄了一眼舞台的情况,快要轮到他出场了。 「你说啊!」 神门抓住一之濑学长。我一时吓呆,就算想阻止神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身体动弹不得。 一之濑学长拨开神门的手。 「我跟你无话可说。」 冷冷的一句话。一之濑学长只说了这句话,然后转身走向舞台。 我看见神门跑了过去,他朝一之濑学长冲过去。 不阻止他不行!这么想着的时候,身体同时采取了行动。不能像刚才一样呆呆看着,我得阻止神门才行! 我伸手抱住想要朝一之濑学长冲过去的神门,环住他的腰,拼命阻止他的行动。 「不可以过去!」 两脚用力抵在地上。 可是不行,凭我的力气根本阻止不了他! 神门的力气很大,我就这样被他拖到舞台上。所有社员都发现了这个紧急状况,大家纷纷愣住。 聚光灯很耀眼。 观众席看得一清二楚。 ……连我都被拖到舞台上了。 观众们的目光集中在我们两人身上。 「不准跑!」 沐浴在聚光灯下的神门大叫着,一之濑学长睁大了眼睛。 糟透了。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现在的情况更糟?辛辛苦苦排练的戏就这样毁了。 环住神门腰部的手更加用力。 不管怎样一定要让这个任性的小子回到后台!我整个脑袋拼命运转,想要找出解决方法。要凭我的力气把神门拖回去是不可能的。 这个意料之外的发展让观众席起了一阵骚动。脑中一片混乱的我,张开了因紧张焦躁而干渴的嘴巴。 「医师!我会立刻把这位患者带回病房的!」 我朝一之濑学长叫着。一定要混过去才行!拜托!大家一定要理解我的想法!我在心中大叫,拼命向大家使眼色。 一之濑学长微微点头,朝这边走过来,其他社员们似乎也立刻掌握了情况,纷纷各自采取行动。 「原来这里也有患者啊。」 一之濑学长也过来压住神门,神门拼命抵抗,完全陷入暴走状态。 「干什么!放开我!」 如果是在演戏的话,无疑是最棒的演技了。压住粗暴患者的医生。要是不知道刚才后台发生的事,看起来的确就是这样。 我瞥了观众席一眼,大家都咽了一口口水,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发展。没错,情况看起来的确没有那么单纯。不过,最关心后续发展的,应该是舞台上的演员们吧。 「无法区别现实与幻想,把梦境和真实混为一谈,这就是睡美人症候群啊!」 说着,一之濑学长和我把神门拖到后台。整个会场的观众发出惊叹声,他们应该没想过可以在这里看到这么纯熟的演技吧。然后,观众席传来热烈的掌声,看样子是混过去了。或者该说,观众们也都松了口气。 可是,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为了不让神门再闯进舞台,我在后台死命扯住他的手,负责灯光的三年级学长也暂时把灯光控制丢在一边,过来帮忙压住神门。可是神门仍旧像猛兽一样拼命挣扎。 一之濑学长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就整理好仪容,回到舞台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演戏。 神门虽然被我们压住,但仍旧不断挣 扎。他的情绪越来越高亢,我也同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戏码结束之前,地面开始微微摇动。一开始是几乎不会让人察觉的细微震动,在掌声结束时突然变成激烈的震动。当舞台上的帷幕放下时,演变成三级地震。可以听到观众席传来的骚动声。 因为帷幕已经拉下,所以我们放开了神门。由于他刚刚的抵抗非常激烈,我用来压住他的两只手几乎快要麻痹。可是,神门一被放开,就扑向一之濑学长。地面持续震动,由于神门的关系,所有东西都被震得乱七八糟。 在神门差点一拳揍上一之濑学长之前,雏浦抓住了他的手。雏浦用流利顺畅的动作反扣神门,把他的手按在他自己背上。惯用的那只手遭到制伏,神门发出了低吼。 「你给我节制一点。」 雏浦在神门耳边低声说道。 「为什么要这样排挤我!」 地震越来越大,连雏浦也开始站不稳。地震已经大到令人无法好好站稳。再这样下去很危险,县民会馆可能会崩塌。 趁雏浦被大地震吓到的时候,神门甩开她的手,就这样从后台逃走。我的视线追着他的背影。 胸口骚动难安。 为什么、这家伙会这么没用又这么笨呢? 为什么不能老实说他想加入我们呢? 地震慢慢停了下来,可是我胸口的震动却无法停止。 「搞什么啊!那个臭小子!下次再让我遇到就给他好看!」 凑山学长说道。虽然讲得很大声,不过他刚才老早就跟三愈学姊一起躲在后台的桌子下面了。三愈学姊把原本娇小的身体缩得更小。看来他们都记住了上次的教训,不过反应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吧…… 「演出本身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等永音老师的答覆了。一 一之濑学长脱下白衣说道。 「没错没错,这次很成功哟!」 说着,三愈学姊跳了出来。的确,刚才成功地把神门引起的骚动混过去。接下来就等坐在台下观赏的永音老师答覆我们了。一之濑学长虽然没有提到神门的事,不过我觉得这样更恐怖。虽说不是我自己做了坏事,但总觉得自己好像惹学长生气了。 我就在什么都不能说的气氛下整理后台,回到观众席。其他话剧社对我们的评价都很高。大家都对神门出场的那一幕剧情赞誉有加。闭幕式结束之后,我们跟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的永音老师在大厅集合。 决定命运的一刻终于要来临了。 许多高中生在大厅来来去去,为了不妨碍大家的通行,我们众在角落,围住永音老师。 永音老师露出一副想睡的表情。是我多心吗?总觉得她脸上的妆似乎不像平常那么厚。她说她一直到刚才都还在忙工作上的事情,看样子可能是真的吧。 「怎么样?」 听到一之濑学长的问题,永音老师露出困扰的表情。话剧社成员们用认真的表情盯着她。 「该怎么说呢,那个啊。」 永音老师用食指抵住下巴,微微歪着头。 虽然发生了意外,不过应该成功地掩饰过去了,观众们的掌声也很热烈,永音老师应该也可以认同才对。 大家咽了口口水,等着老师说下去。 「我不太记得了。」 永音老师露出娇艳的微笑。 「喂!」 凑山学长想都没想就开口吐嘈。 「我们是最后一个节目,没有理由不记得吧?你不是只看我们这一出戏而已吗?」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 永音老师依旧露出一副轻松的表情。 「这出戏给人的印象就只有这样而已。」 社员们的表情通通僵住。 这个人还真不是普通的毒舌派,看来她不像我这样,常常去顾虑别人的感受。 「所以,关于顾问的事很抱歉,我要拒绝。」 永音老师一边说着「掰掰」一边轻飘飘地走出县民会馆。没有人对她抱怨。不,应该说,被她那么一说,没有人讲得出半句话。 一年级社员跑掉了。 顾问也跟着离开。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解决,一切又回到原点。 大家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面对横挡在眼前的沉重现实,大家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而已。 「总、总会有办法的!」 三愈学姊说着,她设法要让气氛变得轻松。 「嗯、啊、是啊。不管是社员或顾问,只要再找就有了嘛。这三年来,难得听三愈说了一句好话。」 凑山学长用力摸摸三愈学姊的头。 「不要摸啦!头皮会被你摸掉一层、人家会变得更矮啦!」 三愈学姊笑着说道,凑山学长也跟着笑了。可是,他们两个人的动作都很僵硬。气氛果然没那么容易改变。 「总之大家今天先回去,明天到学校再来想办法吧。」 雏浦说着。今天的确也只能先这样了。 「是啊,大家今天都辛苦了。」 一之濑学长说道。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水音老师虽然那么说,不过我觉得今天的演出很棒。」 说着,悲哀的社长露出无力的微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消沉的一之濑学长。总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越来越差。 「我也觉得今天演得很好!」 我想帮一之濑学长打气。一之濑学长恢复活力的话,我自己也会变得有精神。 而且学长实在太棒了!很想这么说,不过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事情就在这种气氛下告一段落,社员们各自解散回家。大家心里的确都在想:「或许今天是最后一次演出了。」 这样结束真的好吗?在这种谁都不能接受的情况下各自解散,这样真的好吗? 一之濑学长穿过县民会馆的自动门,我的脚很自然地跟过去。 「社长。」 我开口叫他。一之濑学长慢慢转头。平常柔和温暖的表情果然不复存在,他现在露出了非常消沉的无力表情。 「那个、关于神门的事……很抱歉。」 我低头道歉。我知道自己没有道歉的必要,但不道歉的话,总觉得过意不去。 外面正在下雨。一之濑学长撑了一支大黑伞,我的伞也是黑的。 「为什么你要道歉呢?」 我们一起走出县民会馆。要走一段路才能到最近的车站。我们一边踩着柏油路上的积水,一边慢慢走着。 「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该怎么说才好呢,我觉得是我带他来的,所以……」 「你们两个平常感情很好吗?」 「不,没有。」 一之濑学长要是这么想的话,问题就严重了。所以我必须否认这一点才行。 「是吗?」 一之濑学长露出了遥望远方的表情。跟永音老师不一样,就算不加上旁白,也可以看出学长现在的表情。 「我觉得自己应该向你和神门道歉才对。」 「道歉?为什么?该道歉的是那个家伙才对!」 对于这一点我很有自信。没错,神门这次真是坏透了。 「认真演戏这件事被别人看成笑话,总觉得自己的全部遭到否定,心里觉得很介意。」 一之濑学长寂寞地说着。我们从县民会馆的停车场走到马路上。路上的车子驶过积水处,水花飞溅,由于一之濑学长走在靠马路的那一侧,所以我不必担心水会溅到自己。 「神门的眼神看起 来很寂寞,我想他一定很想跟我们一起演戏,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没办法好好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以前也是这样。明明很想接近大家,明明想跟大家当好朋友,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我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没有办法用和善的态度面对神门。」 一之濑学长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想到这么多了吗? 「真丢脸。」 一之濑学长的表情变得黯淡。我微微摇头,开口说道: 「没有那种事。不管是谁,听到别人那样说自己,一定都会生气的。」 对一之濑学长来说,演戏是一件即使让他赌上一切他都甘愿的事情,所以不能容许有人亵渎那件事。 「刚刚啊,我跟剧本作者的妈妈稍微聊了一下。」 我心里一惊。学长什么时候做这件事的?可能的时间大概就是在永音老师发表那一番劲爆言论之前吧?他大概是趁闭幕式结束、人群四散的时候,稍微跟学姊的妈妈聊了一下吧。 「那个人泪流满面,她说她非常感动,我想这大概是因为那出戏是她自己的孩子所写出来的。不过后来我又觉得,戏剧果然是一种能够感动人心的东西。所以我不想放弃戏剧,我不能放弃。每一次的登台都是一场认真的决战。不管谁说了什么,我的态度都不会改变。」 一辆卡车经过,「哗」地溅起一大滩水花。 一之濑学长朝我这边靠过来,闪躲飞溅的水花。我的肩膀和一之濑学长的肩膀相互碰触。 心跳加速。可是,这并不只是因为身体上的接触而已,而是因为学长刚刚说的话还在我心里回荡。 一之濑学长并非特别为了沙幸学姊的剧本而努力。这个人本来就很喜欢演戏。 因为很认真,所以有绝不退让的地方。 因为很认真,所以不容某些事发生。 「那个人说有个女孩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今天有公演。大概是三愈打去的吧,她还真是机灵。」 胸口抽痛了一下。可是我没有表现在脸上,继续听一之濑学长说话。 「就算没有话剧社,也可以继续演戏。可是,我很想跟现在的社员们一起演戏。」 跟一之濑学长平常温柔稳重的形象不同,这些话里透露出的是坚强的意志。 我们走到车站。我跟一之濑学长在不同月台搭车,我们必须在这里道别。 「我不会让话剧社被废掉,我一定会做些什么的。」 这么说着的他,眼里燃着下定决心的火焰。一之濑学长身上有我所缺乏的、真正强大的力量。 「那个,请让我一起帮忙!」 买好票,穿过验票口的时候,我大声说道。 听到我的话,学长露出温柔的微笑。 「那么,你要不要再跟神门谈谈看?我想他一定很寂寞吧。如果他真的想要演戏,话剧社永远都欢迎他。」 一之濑学长只说了这些话,然后往自己等车的月台走过去。一股寂寞涌上我的心头。 听到一之濑学长叫我跟神门说话,我心里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要是一之濑学长知道神门向我告白,他会说什么呢? ……我发现自己哭了。然后,我开始懂得自己的心情。 我希望一之濑学长看着我。所以听到学长把我跟神门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才会这么悲伤。 我恨丧失记忆的一之濑学长,因为我根本不希望学长忘了我。这种心情的最底层,是我长久以来不变的思念。 走上通往月台的楼梯,踏出那一步时,我坦率地接受了自己的心情。 我果然是喜欢一之濑学长的。 电车驶进月台,我搭上车。 那么,给神门的回答就已经确定了。不能像之前一样说些讨他欢心的表面话,一定要把自己真正的心情告诉他才行。 他一定也可以改变的。 「你露出了下定决心的表情耶。」 我吓了一跳。 思考急速停止,我盯着眼前的人。 那是一张熟悉而讨厌的脸。 永音老师站在那里。 「我有话要跟你说,陪我一会儿吧?」 我突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点头。永音老师看着我,露出妖艳的笑容。 「刚才县民会馆发生的那场地震,让神域确认了裕贵的危险性,所以他们准备采取大规模行动。」 我跟永音老师走进位于县民会馆车站旁边的小咖啡厅。永音老师面前放着杏仁豆腐。没想到咖啡厅的菜单上竟然有这种东西啊,我觉得很佩服。不过,跟杏仁豆腐比起来,我们谈论的话题才是更严重的问题。 「我也以教育工作者的立场反对这件事。那个啊,其实我没有在看戏,那时候正忙着开会。」 「既然连看都没看,怎么可以说出那么过份的话呢?!」 「哎呀,以教育工作者的立场来说,开会不是比较重要吗?这可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学生呢。」 这家伙真的把自己当成教育工作者吗? 「可是,这是上头的决定,不管怎样都很棘手。」 「那么、神门会遭到处分吗?」 「你真是性急啊。在我拼命的拜托之下,暂时争取到一点缓冲时间。」 永音老师挺着胸说道。看着她尖挺的胸部,我觉得很不甘愿。 「要是裕贵没有再引起什么问题,就不必受到处分。」 没有再引起什么问题……啊。看神门今天的样子,我知道这件事是没有希望的。 「还有,这件事我们在这里说说就好。」 永音老师靠近我,压低声音。 「神域也把真帆的事情当成一个问题了。你不是恢复记忆了吗?神域认为这是一件不祥的事,所以也把这件事纳入会议的议题里。」 果然没错,有关恶魔或天使的事,都不是人类应该知道的吧。 「这些大人物啊,决定在真帆的事情曝光之前,先处分裕贵,让世间的目光先集中在裕贵身上。一直到目前为止,裕贵的情况其实都还算平稳,之所以突然决定要处分他,就是基于这种想转移焦点的考量哟。大人的世界真恐怖啊。」 「世间的目光是指谁的目光?」 「天神。」 总觉得天使们的世界好像也很复杂。 「所以啊,上头可是干劲十足地准备处分裕贵哟。而且,是超有干劲的。所以,想阻止这件事可能有点麻烦。」 说到这里,永音老师把身体拉远,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音量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接下来该轮到真帆出场了!」 「轮到我出场?」 「是啊,就像之前说的,我希望你能跟裕贵交往。这样的话,他的心情会比较稳定,就不必遭受处分了。」 「办不到。」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没办法把神门当成恋人来喜欢。」 「只要假装喜欢他不就行了吗?」 我觉得很生气。正因为天使们干的好事,神门周围才会充满这种虚构的事物。 「我会把自己真正的心情告诉他。」 「听到真帆的回答,他说不定会暴走喔。这样的话就会马上遭到处分了。」 永音老师认真地说着。 「可是,不能没有人跟神门说实话啊。」 永音老师直直地盯着我,我也回望着她。 沉默。 「知道了,我会做些准备。后面的事情就让你来解决吧。」 「做准备?」 永音老师把杏仁豆腐送进嘴里,然后,像是很美味地嚼着口中的豆腐。 「为了真帆,我会把裕贵约到学校顶楼,今晚九点。」 「晚上九点?而且是学校顶楼?」 「魔力暴走的时候,要是被别人撞见不就糟了吗?在顶楼也比较不容易引起火灾之类的。」 老师抛了个恶作剧似的媚眼。在她的眼神里,完全感受不到她在担心我的安危。这是个可能会引起火灾的危险任务…… 「哎呀,奸好处理的话,不会死的啦。」 永音老师说了很可怕的话。要是处理不好,感觉上会死得很难看。 ……今晚或许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晚了。 第六幕 黑魔法与代理天使 每一步脚步都很沉重。 心里已经不再迷惘,所以,心情才会这么沉重。我不知道该怎么对神门开口才好。不晓得该怎么表达,他才能够接受。可是,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件事情一定得由我来解决才行。就像永音老师所说的,我的温柔态度其实很残酷,所以,我必须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 雨已经停了,但夜空仍然被云层笼罩,看不见月亮或星星。 今晚跟我们之前相遇的那个夜晚完全不同。我走在那条要是没有路灯就完全看不见东西的道路上,朝车站前进。 夜晚的电车,昏暗的车厢。人造光线照着车厢广告,上面刊着新的恋爱小说广告,写着「奇迹的纯爱」这几个字。纯爱到底是什么?我这种好几度迷惑不定的心情,大概已经称不上纯粹了吧。 最靠近学校的那个车站,散发出跟平常不同的气氛。我把没有半个人的阴暗车站抛在后头,走向学校。脑袋里的东西完全没办法统整起来。总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融化在这片黑暗当中。 安静的田间小路,迎接我走向黑暗。 召唤出恶魔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我走到学校。耸立在黑暗世界里的水泥建筑物,微微反射着光线,看起来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校门是开着的,大概是永音老师打开的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走进去。 校内很安静。除了远方的车声之外,我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校舍的门也是开着的,我像个勇闯陷阱的冒险者,直直走进校舍。 就算日光灯开着,走廊上还是暗得令人惊讶。因为平常只有白天才会待在学校里,所以从来没想过晚上的学校竟然会是这么阴暗的一个地方。难怪学校总是会传出鬼故事。不过,不管是妖怪或幽灵我都很欢迎,就算出现了那些东西,我有自信不会惊讶。反正都已经遇到恶魔跟天使了,只要别连天神都跑出来,我大概都不会感到惊讶吧。 心跳加速,不是害怕夜晚的学校,只是觉得紧张而已。 神门说会在顶楼等我。我走上楼梯,一阶一阶慢慢爬,来到通往顶楼的门。 伸手握住门把,一阵冰凉的触感传过来。 手动不了。我放开手,闭上眼睛深呼吸。 我的回答会让神门遭到神的处罚。一定得防止那种事才行。虽然我撤回了当朋友的宣言,不过他好歹也算是我的朋友。 我再次握住金属门把,用力扭开它。 夜风吹动头发,裙子啪啪地飘动。 顶楼真的很暗。除了从楼梯间射过来的日光灯光线和远处街道的模糊灯光之外,没有其他光源。 夜空和顶楼化为一整片黑暗,总觉得本来就已经很宽广的顶楼似乎变得更加宽敞。我专心环视四周,找到了我要找的人。 一个黑影站在那里。那是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少年。 我走向他。觉得自己的脚步比刚才更沉重。越靠近他,我的呼吸就变得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可是身体的动作却越来越慢,身体并不想靠近他。 我还是一样胆小。表面上是不想伤害他,事实上我更害怕的是伤害自己。我在逃避自己的责任。 以前怯懦的那个自己应该已经被我打倒了。我迈出步伐,站在他面前。 站在阴影里的少年神门俯看着街道。我想起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说话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街上的风景。 「因为是乡下,夜景看起来一点都不漂亮。」神门说道。 我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看着街景。的确,这里的夜景不像大都市那么繁华漂亮。可是,这里有俭朴生活所散发出来的光芒。 「而且因为天上都是云,连星星都看不见。这样一来,乡下的魅力就完全等于零了。」 「思,是啊。」 我笑了出来。 「第一次遇到真帆的那个晚上,天上的星星很漂亮。」 「嗯,是啊。」 我低下头。这阵子一连串的骚动,都是从那次的偶然相遇开始的。 「真帆。」 音调变了,散发出一种要切入正题的气氛。 我全身僵硬。风把生锈的栏杆吹得嘎吱作响。被微弱光线照亮的神门侧脸,看起来比平常还要认真。 「跟我就不行吗?」 心里震了一下。我看着他的脸,他也直直盯着我看。 ──真帆的回答或许会让他暴走哟。 到底该说什么才好? ──那样的话,裕贵会遭到处分哟。 我拼命寻找不至于伤害他的说词。 沉默继续笼罩着我们。客观地说,是我默默地盯着神门的脚边,一动也不动。 「我并不是讨厌你。」 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神门的长相很可爱,个子小小的也很可爱,而且不坦率的个性也很可爱……」 我把脑中想得到的、用来讨他欢心的话全说了出来。 「而且使坏的样子也不错,不、其实这样是不太好啦……」 我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那、要跟我在一起吗?」 没办法直视他认真的眼神,我努力地敷衍他。 「不行、可是、那个啊,我们应该要慢慢来……啊啊啊,我不是讨厌你喔。应该说,我也不是不喜欢你……所以,不管怎么样你千万不要冲动啊。」 我露出僵硬的笑容。 「什么跟什么啊?」 空气「啪」地相互摩擦。 一时之间,我觉得自己从体内冷了起来。 神门垂下肩膀,低着头。他慢慢离开栏杆旁,朝顶楼正中央走去。 「我以为只有真帆不会刻意讨好我。」 「咦?」 「要是我心情不好,就会引起某些事件,你是因为这么想,所以才说出那些话的吧?你也怕我吗?」用踉舱的脚步走到顶楼正中央,神门抬起头来。因为四周太暗,所以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得找个藉口才行! 找藉口?我又要找藉口敷衍他? 真的是这样吗?我要告诉他的、难道就是那些不至于伤害他的话?为什么? 「因为你也觉得我是『恶魔』吧?你也觉得很恶心吧?就算嘴巴上说能了解我,其实你一点都不想接近我!」 刹那问,一股冲击的力道迎面袭来。我重重地撞在栏杆上。 痛得无法呼吸,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重新吸到空气。我就这样倒在地上,不断呛咳,设法调整自己的呼吸。 神门周围燃起熊熊的青色火焰。那跟以前出现在我面前的恶魔身边的火焰很像。可是,跟欺骗我的小恶魔身旁的火焰不同,神门的火焰离我有一段距离,我却能够感受到它的热度。那不是骗人的,而是真的火焰,是以强大魔力制造出来的恶魔火焰。 青色火焰转成紫色,「轰隆」的声音伴随热度传来。似乎已经不能走近神门身边了。 「你也跟躲着我的那些家伙一样!」 猛烈的紫色火焰燃烧得更旺盛,夜空染上妖异的色彩。空气因魔力而震动,烈火熊熊燃烧,发出轰隆声响。 神门的表情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流露出浓厚的悲伤神色。他没有看我,而是盯着空中。 「我……」 我太差劲了。 神门跟我这么相似,最能了解他的人应该是我啊,结果我却做了他最讨厌的事。 神门希望身边有人能对他说真话。 因为一直被虚假的谎言和态度包围,所以才会养成他那种任性自私的个性。因为没 有人认真地面对神门,所以神门也不去理会周围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没有人理会自己的那种痛苦。我知道那种讨厌自己的空虚戚。 所以,我必须帮助神门,正因为是我,所以一定能帮得了他。 「神门!求求你!听我说!」 我用丹田的力量大喊。为了不输给烈焰的轰隆声,我用尽力气大喊。从来没有这么 庆幸自己做过发声练习。 可是,神门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一直用反射着紫色火光的空虚眼神望着黑暗,默 默地站在那里。另一方面,火势越来越强,我后退了一步,背部抵住栏杆。 不行,他听不见,像是完全埋在自己的世界里。 再这样下去,神域的天使们就要过来了。就算天使把神门抓去,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就算能保住世界和平,这样还是不够。如果神门没有得到幸福的话,就不是真正的完美结局! 「我会跟你讲真话!我会真心面对你!」 神门动也不动,我得做些什么把神门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才行……可是,在这种火势之下是不可能靠近他的,就算想扔个东西过去,手边也没有可用的物品。 这时,一部分的天空微微发着白光,距天亮明明还早啊。 我记得那道白光,那是…… 是天使的光!以前记忆被夺走时包围我的那种光!也就是说,天使们已经快要到这里来了。 「听我说!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抓走的!」 不行,不管我喊得再大声,他都听不见。 一定要做些什么吸引他的注意力才行。 有了! 我用力咬着右手拇指。疼痛让我稍微松口,不过我摒住呼吸,下定决心,用力咬破手指。血啪搭啪搭地滴下来。这样就可以了。我把疼痛的手指按在顶楼地板上,忍住痛楚,在地上画圈。 重现那一夜的状况。我一口气画完魔法阵。 聚集人群的魔法阵。因为不小心弄错,变成叫出老鼠的魔法阵。 我头一次施展成功的魔法。 拜托,再让我成功一次! 「numtsaremuaize……』 烈焰燃烧的声音掩盖了我的声音,为了不输给火焰,我大声而清楚地念出咒语。 我必须为神门做些什么才行。 正因为是我,所以一定可以拯救他! 所有仪式结束之后,我四下张望。 楼梯入口、水塔上、自己的脚边。总之我看了整个顶楼好几次,可是,没有老鼠也没有人类。 那天晚上的成功只是偶然而已吗…… 已经没有办法了。绝望牢牢笼罩着身体,沮丧的情绪从心头涌出。这时,我头上传来了一阵微弱、但确实是我满心期待的声音。 「吱──」 是老鼠的叫声!我抬头往正上方看,一只巨大的老鼠攀在栏杆上。 「小怪!」 我高兴地抓住再次召唤出来的老鼠。在我手里的小怪很乖。我果然是会使用召唤术的。这家伙一定是我用魔法召唤来的老鼠!我高兴地紧抱住小怪。 可是,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我把小怪举到面前,盯着它圆滚滚的眼睛。 「你是召唤兽吧?」 小怪点点头。好厉害、奸聪明,它听得懂人话。 「那么,魔法火焰对你来说应该无所谓吧?」 小怪转过身体,确认神门的火焰。 「没问题吧?」 小怪死命摇头。 「好!那就拜托你了!」 小怪停下动作,几秒之后,开始死命挣扎。我收紧双手,用力掐住它。 「你是召唤兽吧?既然是的话就干脆一点!」 老鼠发出悲痛的惨叫。可是我没有理它,用力挥动手臂。 「拜托!求你恢复正常吧!」 我的声音和老鼠的叫声、火焰燃烧的声音形成三重奏。我用尽全力把小怪丢向神门。 「吱──!」 哀叫的老鼠直直朝神门飞过去,巴在他的脸上。太好了,幸好没有中途烧成灰烬。 小怪巴在神门的脸上,一动也不动。神门也就这样让它贴在自己脸上,没有任何动作。可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神门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然后抖得越来越厉害,接着他仰头大叫: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神门的火焰一口气烧得更旺,再这样下去连我都会被烧成灰烬的。像热水一样的空气覆盖住我的身体。糟了,好像造成反效果了。 神门死命想把小怪扯下来。可是小怪却也死命地巴在他脸上。或许它把这件事误认为是自己的工作了。 「小怪!够了!可以下来了!」 我下达命令。一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的嘴巴很乾。小怪很听话,乖乖地从神门脸上爬下来,或者该说是掉下来。视线重见光明的神门看着我,恶狠狠地吼着: 「你这个臭女人!我最讨厌老鼠了!」 「对不起!」 我合掌道歉。 「因为我希望你能听我说话。」 「我不想听!你跟其他人都一样!」 这家伙真令人火大!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就是这种地方惹人嫌!」 神门用吓了一跳的表情看我。我瞪着他。 「你从来没有被人当面教训过吧?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只会想着:反正我就是特别的怪人。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要去扭转一切吧?」 「你说什么!」 虽然因为紫色火焰的关系而很难看清楚,不过空中的白光的确越来越强了。我偷偷转动眼珠确认天上的白光,设法克制焦躁的心情,对神门说: 「你听好,如果没有人跟你说真话,那么我跟你说。你是个把自己关在硬壳里面的自私男!一个只会抱怨别人的死高中生!」 神门的脸胀红起来。 「自私!利己!任性!还有、死小鬼!」 「光会说别人!那你自己呢?反正你不是我的伙伴!」 「我们是伙伴。」 火焰的燃烧声响静了下来。 「我跟你一样,我们都是胆小的人类。」 没错,我的情况比神门还严重。不止周围的人,我是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阴沉少女,现在也不算太开朗。 「可是,情况一定可以改变的。」 「改变?我吗?」 「还是有人愿意对你说真心话的。话剧社的社员们不是在生你的气吗?那是因为他们把你当成话剧社的社员、把你当成朋友。大家对你是认真的。」 话剧社里没有人对神门采取特别待遇,那是因为大家都把神门当成伙伴,所以会真的跟他吵架、真的对他大吼。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就没有办法真心地相视而笑、没有办法真心地感到高兴。 「我……」 神门的火焰转弱,颜色也慢慢从紫色变回青色。我慢慢靠近他。 「所以,你也要对大家敞开胸怀才行。」 要对别人敞开胸怀是很难的,尤其是像我们这种一直把自己关在硬壳里的人,那是非常需要勇气的。 「可是,我是『恶魔』,大家一定会觉得我很恶心。」 「用这种话让你感到痛苦的,就是你自己。」 「我自己……」 「没错,如果你不先认同自己的话,什么都没办法开始。」 我走到神门面前。火焰已经差不多都消失了。这样大概可以放心了吧。我偷偷看着天空,为什 么天上还是有白光呢? 神门抬起头。 视线交会。 神门意志坚强的眼睛里映着我的身影,我的眼里也映出表情认真的神门。 「我也跟你一样。害怕大家、没有自信,没有办法鼓起勇气,一直觉得只有自己不幸,可是啊。」 我遇到大家,大家教我很多事。 我学到了自己主动跨出脚步的重要性。 遇到大家之后,我学到很多事情。 我培养出不去逃避恐惧的坚强意志。 「这个世界其实一直都是很温柔的。」 神门沉默了下来。 然后,过了好一会儿,神门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开口: 「好,我不逃,我跟你说。」 天空慢慢地被一片白光侵蚀。 「我以前说过,因为你跟我很像,所以我喜欢你。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很单纯地喜欢你而已。你身上有我所没有的东西。」 我略略低着的头就这样停在原地。刚刚不是才发誓要对神门说真心话而已吗? 「真帆,跟我交往吧。」 面对面听他说这种话实在很害羞。要是四目交对,听他说出这种话,我的脸大概会喷火吧。 「那个……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我的气势弱了下来,又恢复成用敬语说话。 「为了你,我做了很多事情。有个人跟我说,明明不喜欢对方却又为他做东做西,这是很残酷的。可是,对我来说,你是重要的伙伴、是重要的朋友。所以我要收回之前不想跟你做朋友的发言。」 「朋友……」 「所以、那个……」 「你喜欢那个温柔的社长对吧?」 神门说道。 没办法说谎了,我轻轻点头。 沉默。 神门再次向上仰着头,火焰从他的身体透出来。 糟糕!要是他的魔力又暴走的话,说不定就没办法阻止了! 「为什么我就不行!」 正当我要碰到他的身体时,他朝着空中大吼。同一时刻,火焰直冲云霄。 我吓了一大跳,视线追着直往天上冲的大火球。 以惊人气势直冲云霄的火球发出巨大声响,像烟火一样炸开。 无数的火焰闪闪发光,慢慢覆盖整个天空,夜空看起来闪闪发光。 「好漂亮……」 好漂亮,我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天空。 我着迷地直直盯着天空。 云层一点一点散开。 真正的星星露出来了。 星光跟魔法的火焰相互辉映,整个天空好像都在发光。 夜风吹过街道,魔法的星星随风起舞。 火光的结晶像雪片一样纷纷落下,那是魔法火焰的灰烬。 幻想的灯饰以整片夜空为舞台闪闪发光,规模盛大而美丽,让我不由得摒住呼吸。 「那现在就先当朋友好了。」 把视线从空中收回来,神门露出爽朗的笑容。总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什么一扫而空,他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个美男子打倒的。」 「打、打倒?」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比较好。」 我有点害羞地低下头。不祥的火焰逐渐从神门身旁消失。 「所以,在那之前就先当朋友吧,因为是朋友,所以……」 说着,神门靠了过来。因为我一直低着头,所以反应慢了一步。当我抬头的时候,神门的脸已经凑到我面前。 「我就忍耐一点亲鼻子。」 神门的嘴唇碰到我的鼻尖。 「你你你你你在干嘛?」 「嗯?我在亲我最喜欢的真帆的鼻子……」 「不要再说了啦!」 神门露出笑容。我瞪着他,心里却松了口气。这样问题算是解决了吧。我再次抬头看着那片超现实的美丽夜空。 部分天空的白光越来越强烈。 我觉得背脊一阵冰凉。 「为什么……」 难道还是来不及吗?神门抛开了自己的负面情感,这样还是无法获得神域的认同吗? 白光开始覆盖住天空的星星,美丽的星空逐渐消失。 「神门!快逃!」 大叫的同时,我抓住神门的手,火速朝楼梯口跑过去。一脸惊讶的神门就这样被我拖着跑。 我推开顶楼的门,准备跑下楼梯。这时,我停下了脚步。 「水音老师!」 永音老师站在楼梯口。她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往前伸,示意我们停下来。 「啊啊、是是,现在他们停在我前面了。」 永音老师爽朗地对电话另一端的人说道。 「水音老师,您听我说,神门已经没问题了。」 我努力寻找可以用来说服这个笨蛋老师的词汇。可是因为太过着急,再加上我本来就不太擅长说话,所以什么都说不出来。 永音老师看着这样的我,用力点了点头。 一切我都了解,就交给我吧。老师的动作传递了这样的讯息。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 觉得老师是如此值得信任。 「喂喂?真的要把裕贵抓起来吗?可是,他好歹也算我的学生耶。哎呀,看自己学生坐牢总是会有点难过嘛,所以,人家不喜欢这样啦。」 可恶!完全不值得信任。可是,老师打算保护神门的态度十分坚决。 「咦?是上头的决定?这样啊……好吧,这就没办法了。为了隐瞒真帆恢复记忆的事,其实不管裕贵能不能控制自己的魔力,你们都不在乎对吧?」 永音老师瞥了我们一眼。我身上感受到一阵恶寒。这女人打算背叛我们! 「快逃!」我一边喊着一边拉着神门,打算从永音老师身边硬闯过去。我想我应该可以甩开这个看起来笨手笨脚的老师。 突然之间,白色的物体在眼前展开,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翅、翅膀?!」 永音老师背上伸出翅膀,挡住我们的去路。狭窄的楼梯口被一对展开的大翅膀堵住,看样子很难闯过去了。神门脸上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那么,麻烦您帮我传个话给正在开会的高层人士哟。」 永音先生故意「咳咳」地清了一下喉咙,然后突然一脸严肃地开口。那个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低沉声音。 「你们这些王八蛋为了保命在开无聊会议的时候,一个人类跟一个半人类正在这里烦恼痛苦!你们如果有空做那些无聊事,就给我好好看看这里的人类!」 永音老师连珠炮似地把话说完,然后朝我们这边竖起大拇指。我张大嘴巴呆呆看着她。 永音老师又故意清了一下喉咙,恢复原本说话的声调。 「还有,麻烦看一下我递上去的书面资料哟。与其要胡乱把事情搞大,不如采取比较实际的对策吧。」 说到这里,水音老师立刻把手机按掉,然后看着我们,露出平常那种大方、美艳、看起来脑筋不太灵光的笑容。 「辛苦了,做得好啊,真帆。」 「那个、刚才的电话……」 「啊啊,不必理他,好像是打错电话的。」 「请不要讲那种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谎的谎话好吗?」 「哎呀哎呀,可以靠你的力量来解决,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害羞地摇摇头。 「我所做的事情没什么了不起。」 「所做的事情?」 永音老师用手指抵住下颚,歪着头。 「应该说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吧?」 「咦?」 「以后也要拜托你啰,特派员小姐。」 永音老师的翅膀不知不觉地消失了。这里又恢复成夜晚的平静校舍。 非常和平的夜晚。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坐在拉面店里o永音老师坐在我对面露出微笑。她面前排了五个小空碟,每个小空碟刚刚都放着杏仁豆腐。 「所以说,我的主食是杏仁豆腐嘛。」 「我不是在说这个!呃、不对、其实我也对这一点很好奇……」 我暍着盐味拉面的汤。 学校的夜间动乱结束之后,我被永音老师拖到拉面店来。神门原本也想跟过来,结果拉面店禁止男生进入,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神门只好先回家去。顺带一提,我们告诉神门说,永音老师的翅膀是化妆舞会用的道具。我原本还在怀疑,这种藉口有人会相信吗。结果神门似乎就相信了。说不定他之所以这么轻易相信,是因为天使在背后搞鬼。想想还真恐怖。 然后,在这家拉面店里,我听到了冲击性十足的话题。 「所谓的特派员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 永音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向店员招手。 「麻烦再给我一盘杏仁豆腐。」 这是第六盘。 「老师,您有在听吗?」 「有啊有啊。如果不想消除你的记忆、而且也不让裕贵受到处罚,这是最好的方法了哟。不然你要拜托别人来做吗?」 「不必了,请您继续说下去。」 店员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走回厨房。我们之间的对话实在有够诡异。 「不吃的话没办法长大哟。」 「多谢您的鸡婆,我对自己的身高并不自卑。」 「哎呀真讨厌,人家是在说胸部啦。」 「多谢您的鸡婆!」 被这个老师一说,讨厌的感觉增加好几倍。 「不可以在店里这么大声喔。我再说一次,人类不可以知道有关神域或天界组织之类的事情,同样的,也不能知道有关恶魔的事。所以我们很努力地在进行记忆操作,还有还有,洗脑或心灵控制都是我们最擅长的哟。」 这个人竟然能这么轻松地说出可怕的事情。 「所以,我们应该要删除你所有的记忆才对。不过你做了这么多努力,一定不希望自己的记忆被消掉吧?」 我拼命点头。 「还有,像你这样,因强大魔力而让记忆封印魔法解除的案例,可说是史无前例哟。要是你以后被人家乱施了记忆操纵之类的魔法,可能会导致人格崩毁,变成脑死状态哟。」 「这样更糟。」 我开始发抖。 「所以,如果想保住你的记忆,就得成为我们神域的一员。因此我正式任命你为神域的地上特派员。」 「为什么会突然跳到这里……」 「跟精神状态崩溃比起来、你喜欢哪一种?」 「呜……还是当特派员好了。」 杏仁豆腐送过来了。永音老师两口就把杏仁豆腐解决掉,然后很满足地不断点头。我虽然不太懂她这种举动的意思,不过起码知道她吃豆腐的时候心情会变得很好。 「而且,如果要放任裕贵待在人间的话,必须有人负责监视他。这个人要能接近裕贵、而且跟神域也有关系……所以,真帆一定要以特派员的身分在人间活跃哟。」 「总之就是要我用特派员的身分来当神门的褓姆就对了。」 「没错,这次神域放弃逮捕神门,表示他们不会再随便采取大规模行动了。所以我的提案应该是获得采纳了。哎,大人的世界可真是复杂呀。」 永音老师娇滴滴地叹了口气。 「还听不懂吗?」 「听是听得懂……不过还不太能接受。可是也只能这样了吧。」 「没错,真遗憾。」 永音老师的眉毛皱成一种觉得很遗憾的角度,歪着头说: 「话说回来,你对召唤术方面的魔法还满有天分的耶。」 说完「真遗憾」之后又马上夸奖我,看起来像是为了收买人心。 「像真帆这么优秀的助手……」 「助手?」 总觉得特派员与助手这两个词的意思差很多。 「不是不是,是……女仆?啊啊、这个也不对。」 「女仆?」 「啊啊、那个,总之就是负责打杂的啦。喔喔、不对不对,是特派员!没错没错,有了像真帆这么优秀的特派员,对老师有很大的帮助哟。」 总觉得这个人好像会使唤我做东做西。要是她叫我去帮她打扫房间的话该怎么办? 「啊啊!还有!」 永音老师拍了一下手。店员以为老师还要点餐,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为了分配工作给特派员,还有管理裕贵的监视作业,老师也会暂时留在人间一阵子哟。」 不,你还是回去好了。我心里的这个愿望,却被老师的下一句话堵了回去。 「为了更了解你们两个人,老师决定答应当话剧社的顾问,还有,请再给我一盘杏仁豆腐好吗?」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店员说的。 正打算把面汤送进嘴里的我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永音老师。 她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或开玩笑。 也就是说…… 「这样一来顾问的问题就解决了。」 大家开始拍手。 开始练习之前,大家在舞台上集合。 在场一共有六个人。一之濑学长和三愈学姊、凑山学长和雏浦、永音老师和我。这就是以后话剧社的新组织。 我透过好不容易买到的隐形眼镜看着大家的表情,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 「就是啊,老师洗澡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大家的演技,觉得那样的演技完全没有问题。」 没有人感到疑惑。大家都觉得如果是这个笨蛋老师的话,这种行为一点都不奇怪。 为了让空气流通,体育馆的窗户和门通通打开。春天的空气弥漫在整座体育馆里。昨天的天气像是骗人一样,现在外面的天气十分晴朗。 「这样就只剩一年级社员的问题了。」 凑山学长这么一说,大家的表情又蒙上一层阴影。可是我没有。 「那个,我有话想跟大家说。」 我举起手。 「好的!空口学妹请说!」 三愈学姊跳了起来,叫我说下去。 「我要讲一个别扭少年的事情。不管有什么原因,他所做的事情都不可原谅,可是,请听我说说他以前的事。」 大家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立刻知道我说的是神门。我断断续续、但很努力地把神门的事告诉大家。把他被叫做「恶魔」、没有办法交朋友的事情说出来。 凭这些话或许没办法让大家立刻原谅他、接受他。 可是,这些话多少应该有点帮助。 最后一步要靠神门自己踏出去才行,我能帮的忙到此为止。 说完之后,我用刻意做出来的大动作指着体育馆门口。 「学长!你看!那里好像有个人想要加入社团耶!」 神门站在那里,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神门跑了过来,一边喘着气,一边站 在我们面前深深鞠躬。如果看过之前的神门,一定会觉得眼前的景象很劲爆。 「我想向大家道歉!」 没有人说话,不,应该说大家都讲不出话。每个人都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 「对不起,我不应该看轻大家认真去做的那些事,我也想要好好努力!」 神门的声音在发抖。 「我从小就没有认真地做过任何一件事,可是现在不一样,我想跟大家一起为话剧 社努力!所以、所以……请让我加入你们!拜托!」 神门没有拾起头,一直低着头说话。 「如果想要认真演戏的话,我们很欢迎。」 说着拍拍神门肩膀的是凑山学长。他应该是最气神门的人……神门抬起头,很高兴地点点头。然后,他看着一之濑学长,气势十足地指着学长说道: 「还有、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我觉得整个身体都在发热。干嘛在大家面前那么说啊……因为事出突然,一之濑学长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不过随后又恢复平常的笑容。 「演戏以外的事情我不敢说,但演戏的话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学长,我希望你对演戏以外的事情也能多加点油…… 「好!这样你可以答应了吧!真帆!」 神门喊我名字的同时,突然一把抱住我。其他社员都睁大了眼睛。我拼命挣扎,想要把神门推开。 「我没有答应!」我大叫。 「刚刚社长不是说除了演戏以外,要做什么都可以吗?」 「你那是什么解释?!」 我努力推开神门。 「你们又来了啊?」 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体育馆响起,这个声音是……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副会长和喽罗们从神门刚刚跑进来的体育馆门口飞快走向舞台。 「可以在学校做这种寡廉鲜耻的事吗?」 副会长走到舞台下方,狠狠地瞪着我们。趁神门稍稍松手的时候,我用力推开他。 「不纯的异性交往会受到停学处分。」 听到这句话,我跟神门同时大喊。 「我们才没有不纯!」 「我们没在交往!」 副会长来回看着我们的脸。 「算了,这个问题等一下再说。我想先问,为什么一个没有顾问的社团会在这里活动?有谁可以说明一下吗?」 副会长冷冷笑着。那是相信自己得胜的笑容,可是,话剧社的社员们也同样露出胜利的笑容。 「顾问?我们有啊。」 凑山学长往前跨出一步,环着手臂说道。 「你们有顾问?怎么可能……」 副会长的视线在舞台上移动,最后停在永音老师身上。永音老师轻松地挥挥手,向错愕的副会长打招呼。 「永音老师!我不是跟您说过不能当话剧社的顾问吗?」 站在舞台下的副会长用力槌打位于高处的舞台地板,脸上微微泛红。 「是吗?老师可能是丧失记忆了吧?哎呀,这可真令人担心哪。」 听到永音老师的话,副会长的脸越来越红。敲打地板的手不断颤抖。 「然后勒?学生会不是应该很忙吗?」 三愈学姊愉快地说着。 「可恶……没关系,有关刚才那个不纯的异性交往问题……」 副会长毫不罢休。 「我就说没有不纯嘛!」 神门环住我的肩膀,把我拉过去。我瘦小的身体就这样被他拉了过去。 「我是从社长那里把真帆抢过来,这叫纯情……」 我用脑袋朝神门的鼻尖狠狠撞下去,硬是打断了他的话。平常只有老妹看得到我这个绝招,用在这家伙身上应该也不成问题。再让他说下去,这个世界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从社长那里抢过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副会长的脸红到不能再红,肩膀不断发抖。 「难道说,连一之濑也卷入不纯的异性交往……」 「不是的,我觉得话题好像变得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一之濑学长抓抓头发,露出困惑的表情。 「青春真好啊。」 三愈学姊爽朗地说着。 「小个子!你吵死了!」 副会长指着三愈学姊。当她说「小个子」的时候,神门也对这个词汇有所反应。三愈学姊嘟起嘴巴。 「话剧社社长!等一下我会请你过来说明你的人际关系,你最好要有觉悟!」 「请问学生会规章里有哪一条条文规定你们可以管学生们的私事?」 雏浦毫不留情地吐嘈。副会长小小声地「呃」了一声,又敲了一次舞台地板。 「有些事情我要好好想一下,这次就先到此为止。可是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让你们马上废社!」 副会长的眼里映出一之濑学长的身影。 这个人果然很在意一之濑学长吧…… 话一说完,副会长便火速离开体育馆。她的喽罗们也急急忙忙地跟在后面逃了出去。看来他们在逃命方面还满有天分的。 我们像在宣示胜利似地站在舞台上。 这样就可以继续跟大家一起演戏了。大家都露出开心的表情。 「那么,我们就像平常一样先从肌肉训练开始吧。」 听到一之濑学长的指示,大家都点点头,只有神门睁大了眼睛。 「咦!要做肌肉训练?」 大家瞪着他。不良少年似乎发现自己说错话,慌慌张张地替自己找藉口。 「不是啦,那个、其实我超爱肌肉训练的,我觉得好高兴喔,真的。」 说着,神门拔腿就跑。 「我第一个上!」 「给我等一下!跑步是最后一项训练!喂!你打算去哪里啊!」 说着,凑山学长从体育馆冲出去,追着神门。 「哇!要玩捉迷藏吗?」 三愈学姊跟着跑了出去。 「总之应该让那个一年级菜鸟了解一下日本社会的长幼有序制度。」 雏浦一边按着手指,一边缓步走了出去。 「呵呵,真是和乐融融啊。」 不晓得到底了不了解状况的永音老师不慌不忙地说着,然后很愉快地看着大家。 「真是的。」 一之濑学长叹了口气,不过脸上的表情很开朗。 「我们要不要追过去?」 我问一之濑学长,学长笑着点点头。 「刚才神门说的那些话,请学长不要放在心上。」 「嗯,其实我不晓得他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吗?如果他知道的话我会觉得比较开心一点…… 不,自己的心情还是要靠自己告诉他才对。 我跟学长一起走出体育馆。 温柔的春风吹过脸颊。 淡淡的樱花香围绕在我们身旁。 「在那里!」 三愈学姊紧紧追在神门身后,神门死命乱跑。在另一旁,凑山学长不知为何又被雏浦扔了出去。 「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夏天的公演。」 不过学长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感觉。他走向大家,我也追了过去。 天空没有半朵云。 是个很舒服的日子。 今天是适合演戏的好天气。 后记 大家好,我是熊谷。 距离第一集已经隔了好一段时间,熊谷可不是死掉了哟。现在总算是把第二集写完了。这次eretto老师也帮我画了很漂亮的插画,光是这些插图就可以让这本书变成一本值得购买的书,谢谢eretto。老师。 上一集努力让自己成长的主角,在这一集里努力地帮助别人成长。两集故事里的时间并没有相差很久,所以主角算是有很大的进步。 这次的故事里加入了我之前就一直很想尝试的不良角色和美艳大姊姊角色。我相信这个判断是正确的。虽然我的编辑大人以前就曾经骂过「戴眼镜的角色太多了啦!」不过这次我还是多放了一个戴眼镜的角色,我也从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故事里有戴眼镜的角色人数,应该比较接近现实世界的近视人口比例吧,大概啦。小说里的世界,看起来也像一个大家庭。 另外,在后记说这些东西感觉好像在回覆私人信件一样,不过我还是要说,如果您的名字刚好跟小说里的人物一样,那就对不起了。基本上作者只能在事后进行确认而已。希望有一天这个系列可以成为当红人气小说,红到让这些跟角色同名的读者们在录影带出租店填单子的时候,能被店员说:「姓名栏不是要让您写自己喜欢的角色名字,而是要让您写自己的名字呀。」作者会朝这个方向奸好努力的。 故事里的季节是春天,作者很希望接下来能顺着夏、秋、冬的季节写下去。要是下一集能够顺利出版,也请大家乡多捧场哟。 接下来是猜谜时间。在故事里登场的永音鞠老师,要是看到别人把自己的姓名拼音写成「naganemari」,就会非常生气,据说她的姓名正确拼音是「naganemali」。为什么她会生气呢?线索就藏在小说的剧情里哟。所以,现在站在书店看这篇后记的人,请您们务必要把小说买回家哟。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有充实的阅读经验。 平成十八年七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 距离第一集已经隔了好一段时间,熊谷可不是死掉了哟。现在总算是把第二集写完了。这次eretto老师也帮我画了很漂亮的插画,光是这些插图就可以让这本书变成一本值得购买的书,谢谢eretto。老师。 上一集努力让自己成长的主角,在这一集里努力地帮助别人成长。两集故事里的时间并没有相差很久,所以主角算是有很大的进步。 这次的故事里加入了我之前就一直很想尝试的不良角色和美艳大姊姊角色。我相信这个判断是正确的。虽然我的编辑大人以前就曾经骂过「戴眼镜的角色太多了啦!」不过这次我还是多放了一个戴眼镜的角色,我也从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故事里有戴眼镜的角色人数,应该比较接近现实世界的近视人口比例吧,大概啦。小说里的世界,看起来也像一个大家庭。 另外,在后记说这些东西感觉好像在回覆私人信件一样,不过我还是要说,如果您的名字刚好跟小说里的人物一样,那就对不起了。基本上作者只能在事后进行确认而已。希望有一天这个系列可以成为当红人气小说,红到让这些跟角色同名的读者们在录影带出租店填单子的时候,能被店员说:「姓名栏不是要让您写自己喜欢的角色名字,而是要让您写自己的名字呀。」作者会朝这个方向奸好努力的。 故事里的季节是春天,作者很希望接下来能顺着夏、秋、冬的季节写下去。要是下一集能够顺利出版,也请大家乡多捧场哟。 接下来是猜谜时间。在故事里登场的永音鞠老师,要是看到别人把自己的姓名拼音写成「naganemari」,就会非常生气,据说她的姓名正确拼音是「naganemali」。为什么她会生气呢?线索就藏在小说的剧情里哟。所以,现在站在书店看这篇后记的人,请您们务必要把小说买回家哟。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有充实的阅读经验。 平成十八年七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 距离第一集已经隔了好一段时间,熊谷可不是死掉了哟。现在总算是把第二集写完了。这次eretto老师也帮我画了很漂亮的插画,光是这些插图就可以让这本书变成一本值得购买的书,谢谢eretto。老师。 上一集努力让自己成长的主角,在这一集里努力地帮助别人成长。两集故事里的时间并没有相差很久,所以主角算是有很大的进步。 这次的故事里加入了我之前就一直很想尝试的不良角色和美艳大姊姊角色。我相信这个判断是正确的。虽然我的编辑大人以前就曾经骂过「戴眼镜的角色太多了啦!」不过这次我还是多放了一个戴眼镜的角色,我也从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故事里有戴眼镜的角色人数,应该比较接近现实世界的近视人口比例吧,大概啦。小说里的世界,看起来也像一个大家庭。 另外,在后记说这些东西感觉好像在回覆私人信件一样,不过我还是要说,如果您的名字刚好跟小说里的人物一样,那就对不起了。基本上作者只能在事后进行确认而已。希望有一天这个系列可以成为当红人气小说,红到让这些跟角色同名的读者们在录影带出租店填单子的时候,能被店员说:「姓名栏不是要让您写自己喜欢的角色名字,而是要让您写自己的名字呀。」作者会朝这个方向奸好努力的。 故事里的季节是春天,作者很希望接下来能顺着夏、秋、冬的季节写下去。要是下一集能够顺利出版,也请大家乡多捧场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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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后记说这些东西感觉好像在回覆私人信件一样,不过我还是要说,如果您的名字刚好跟小说里的人物一样,那就对不起了。基本上作者只能在事后进行确认而已。希望有一天这个系列可以成为当红人气小说,红到让这些跟角色同名的读者们在录影带出租店填单子的时候,能被店员说:「姓名栏不是要让您写自己喜欢的角色名字,而是要让您写自己的名字呀。」作者会朝这个方向奸好努力的。 故事里的季节是春天,作者很希望接下来能顺着夏、秋、冬的季节写下去。要是下一集能够顺利出版,也请大家乡多捧场哟。 接下来是猜谜时间。在故事里登场的永音鞠老师,要是看到别人把自己的姓名拼音写成「naganemari」,就会非常生气,据说她的姓名正确拼音是「naganemali」。为什么她会生气呢?线索就藏在小说的剧情里哟。所以,现在站在书店看这篇后记的人,请您们务必要把小说买回家哟。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有充实的阅读经验。 平成十八年七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 距离第一集已经隔了好一段时间,熊谷可不是死掉了哟。现在总算是把第二集写完了。这次eretto老师也帮我画了很漂亮的插画,光是这些插图就可以让这本书变成一本值得购买的书,谢谢eretto。老师。 上一集努力让自己成长的主角,在这一集里努力地帮助别人成长。两集故事里的时间并没有相差很久,所以主角算是有很大的进步。 这次的故事里加入了我之前就一直很想尝试的不良角色和美艳大姊姊角色。我相信这个判断是正确的。虽然我的编辑大人以前就曾经骂过「戴眼镜的角色太多了啦!」不过这次我还是多放了一个戴眼镜的角色,我也从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故事里有戴眼镜的角色人数,应该比较接近现实世界的近视人口比例吧,大概啦。小说里的世界,看起来也像一个大家庭。 另外,在后记说这些东西感觉好像在回覆私人信件一样,不过我还是要说,如果您的名字刚好跟小说里的人物一样,那就对不起了。基本上作者只能在事后进行确认而已。希望有一天这个系列可以成为当红人气小说,红到让这些跟角色同名的读者们在录影带出租店填单子的时候,能被店员说:「姓名栏不是要让您写自己喜欢的角色名字,而是要让您写自己的名字呀。」作者会朝这个方向奸好努力的。 故事里的季节是春天,作者很希望接下来能顺着夏、秋、冬的季节写下去。要是下一集能够顺利出版,也请大家乡多捧场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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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俗称的「女人的武器」能够实体化的话,那么她的武器一定跟daisycutter话,势必得花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我就简短地说,这个女人其实是天使。虽然在不明究理的情况之下,听到这句话的您可能会感到很混乱也说不定,不过请您先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因此,虽然很不甘心,不过她所拥有的魔法或是有的没有的知识,都比正港人类的我要来得多太多了。 「我没有用。」 「要是不常练习的话,灵感可是会变迟钝的哟。」 「黑魔法是这样的东西吗?」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不是这样吗?我也搞不太懂啦。」 我稍微厌恶起傻傻相信这个人知识渊博的自己。 「是这样啊……算了,反正最近也没有特别想使用黑魔法的情况发生。」 以前只要一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我并不会把不快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把它堆积在体内让它成熟,最后再以黑暗仪式的型态散发出来。不过现在的我也不做那种事情了。幸运的是,我每天都过得很快乐。虽然打扫房间很麻烦,不过其他的学校生活大致上都让我感到满足。 「是吗……那就好。」 永音老师眯起了眼睛。就在这个时候,铃声响起了。 「已经这么晚啦。谢谢你,真帆。接下来就交给老师吧。」 我望向房间内的时钟。已经是朝会开始的时间了。 嗯,朝会的时间。 没错,永老师从一大清早就一直让我做这种事情。然而,我不能把接下来的打扫工作交给永音老师。这是因为她所谓的打扫,是一般人认知中的大吵大闹。而她所谓的整顿,只会被正常人评为举办跳蚤市场。这位不善于整理的天使,会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又凌乱不堪,让房间变成一片混沌的状态。 「虽然我该走了,不过拜托老师,请你什么事情都不要做。请你把房间就直接这样搁着吧。」 「哎呀?你今天下午要继续帮我整理吗?」 「下午我有社团活动。」 听了这句话之后,永音老师刻意摆出了困扰的表情。不过她的眼神却一点也不感到困扰。看了她的眼神,我的背脊顿时有种冰冷的东西窜过的感觉。 「是吗?那还真是伤脑筋呢。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一边叹了一口气,一边莫可奈何地说出永音老师希望听到的话。 「我明天一大早还会来帮你打扫的。」 到了明天早上,房间一定又会恢复原本的脏乱吧。这样不就跟三途川的河原(注:早死的孩童为了供养父母,必须在冥界之河三途川的河原边,以小石子堆成一座石塔。石塔快要堆好时,恶鬼就会出来弄垮即将堆好的石塔。因此这句话有徒劳无功的意思。)没什么两样吗? 「哎呀,真让人开心啊!我好像又有精神可以努力投入顾问工作了呢。」 真是会趁人之危啊! 「不过你的说话方式似乎有点高高在上呢……」 我迅速地环顾着药品柜,在脑海里挑选了几个药物,能够用来毒杀这个不知感恩的无礼天使。同时我也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将调和过的药物胶囊硬塞进永音老师嘴里。首先在她的侧腹来一记中段踢,让她昏过去之后……哼哼哼。 永音老师大概察觉到我那移动中的险恶视线了吧,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永音老师突然噤口不语,并且装出一副虚伪的笑脸。 「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只留下了这句话之后永音老师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化学准备室。让她跑了吗?这女人只有直觉特别敏锐而已。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之后,便走出了化学准备室。当我来到走廊上时永音老师已经站在相当远的距离之外了。明明她用那种蹦蹦跳跳的方式走路,速度倒是出奇地快。 「啊,对了。」 永音老师转头面向这边,并且把某个东西丢给我。我无法好好接住飞过来的东西,只能慌慌张张地任由那东西在我的手上反弹了好几次,结果还是让它掉在走廊上。我就是这么不擅长移动自己的身体。当然,我也不擅长随心所欲的操纵别人。我捡起了掉落在走廊上的东西。那是一把钥匙。 「要记得上锁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话说回来,老师可以随便把钥匙交给学生吗?当我莫可奈何地准备上锁时,走廊上又再度回响起不负责任的教师的声音。 「早上的导师时间会有个小惊喜,敬请期待吧!」 惊喜?被那位老师这么一说,我不可思议地无法萌生好的预感。 教室里已经聚集了一大堆学生。我走进教室,小声地打过招呼之后,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因为我的声音很小,只有少数几个人注意到我进教室了。也许有些人会从这里把我想像成是个没有精神的女孩也说不定。的确,我不是什么精神抖擞又活蹦乱跳的女高中生。不过我这样也已经算是有相当的成长了,我说的是真的。如果在几个月之前,我会像个浮游灵般入侵教室,一坐上自己的位子之后,就像个地缚灵一般死巴着位子不动。和那个时候比起来,现在的我光是能够发出让周遭的人们听得到的声音,藉此来宣扬自己的存在,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鲻鱼成熟(注:鲻鱼是日本听谓的出世鱼,也就是随着成长而改变名称的鱼,鲻鱼成熟可以用来比喻升迁。)般地出人头地了吧。嗯,虽然真的很小声就是了。 「早啊!」 这是一阵足以将我那微弱的声音无效化的巨大嗓音。我的身体被那声音吓得抖了一下。 我明明经常听这个招呼声,却还是经常被它吓到。我将视线转向声音产生的源头,看见了一头成长得相当健壮的母猩猩。如此强健的母猩猩可说是稀世珍宝,而且她的智能似乎也比其他的猩猩略胜一筹。因此,这头母猩猩正备受全世界研究机关的注目。这头用力踩踏地面前进的母猩猩走到我身旁之后,便啪的一声,用力往我的背部拍了下去。虽然这可说是每天早上的惯例,我也已经预期到会来上这样一记,不过果然还是很痛。我不假思索地大声惨叫。毕竟猩猩的臂力可是比人类要强上好几倍。 「空口同学,你也不用每次都吓成这样嘛。」 我不是受到了惊吓,而是受到了伤害! 我对着名叫大河内裕的母猩猩吼叫着,不过是在心里偷偷地这么做就是了。这位每天早上总是天真无邪地攻击我的同班同学·大河内裕,基本上似乎也拥有跟一般女性同样数量的染色体。然而,她的遗传基因在某个层级上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和人类比起来,我想她的 成长趋势更接近同为灵长类的猩猩。因为如果不这样解释的话,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她那粗野蛮横又马虎的行为。她的一切就是那么地豪放又不拘小节。不过大概是那容易看穿的性格让人容易亲近的缘故吧,大河内在班上是宛如中心般的存在,同时也是一位不论男女都喜欢的学生。 「对了,你从永音老师那儿听说了吗?」 大河内一边拨动着稍微染成褐色的头发,一边问我。是什么事情啊?我这么思索着。因为诸多事由,所以在这个班级里,和永音老师交谈次数最多的人大概是我吧。我从和永音老师的种种对话之中,搜寻着可能会让大河内在意的话题。 「今天早上,她说过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在我脑子里的搜寻结果输出之前,大河内便抢先回答了。 「我也听说那件事情了。」 我小声地说,不过音量比刚才的招呼稍微大声了点。大河内拥有能够消除谈话对象紧张感的特殊能力。这大概是大河内那直率的亲昵态度使然吧?事实上,最近我和大河内说起话来一点都不显得生疏。 「会是什么事呢?是那位老师因为公然猥亵而被捕吗?」 大河内笑着说。如果最后演变成这种结果的话,我必然会在心底大笑吧。我的心中一瞬间闪过了这种想像。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这句话也出自于大河内的口中。对于凭藉着美色而在男学生之间迅速累积人气的永音老师,大河内觉得相当不以为然。不过只要身为女学生,大概都会对如此明目张瞻地展露性感的人物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吧。 「要是她真的被捕就好了……」 我一边回想起今天早上的强制劳动,一边呢喃着。 「……听空口同学这么一说,总觉得有点真实感呢。」 大河内用有些畏怯的眼神望着我。我注视着她的双眼。从那对眼眸中,我确实看见了某种逐渐扩大的恐惧感。看她吓成这样也有些可怜,于是我试图开口解释刚才那番话的理由。为了给她好的印象,我还挤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其实我有点怨恨那个人。」 大河内退离了我身边一步。她的模样完全感受不出刚才的大胆。她就像野生动物真的碰上了可怕的东西似地战栗不已。 「钦,你、你对我应该没有什么怨恨吧。」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我凝视着大河内那张感受到某种危机的脸庞,然后静静地开口说: 「你觉得真的没有吗?」 大河内一口气往后退了十步。我希望你每天早上打招呼时能够稳重一点。虽然我紧接着这么说,然而这句话却没有传到大河内的耳中。在她的眼里看来,我的样子一定像是微微动着嘴巴,正喋喋不休地碎念些什么吧。大河内以逃离野熊的要领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并且缓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这样一来,我那为数不多的谈话对象大概又少了一个吧……不对,大河内明天一定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不只如此,大概过不到二十分钟,她的脑海里一定连一丁点记忆的残渣都不剩了吧。我有充分的自信可以如此断言。 「早安。」 另一个方向传来了打招呼的声音。我回过头去,看见了一位黑发的美少女。她有着纤细又高挑的身段,配上一头直顺的长发。是一位极富和风美女风采又高雅的少女。她也是少数几个会跟我说话的同班同学。 「早安,雏浦同学。」 我也向她打声招呼。雏浦优雅地微微一笑后,便在她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她的态度既温和又高雅。如果只从她的外表以及在班上的行为举止来判断的话,我想我势必会给她这样的评价。不过事实上,由于我和雏浦都是同一个社团。话剧社的社员,我在社团活动中看见了她的黑暗面。像她这样宛如把日本女性之美直接实体化的女孩,我曾经多次目睹了隐藏在她体内那残暴的疯狂与凶器。不过就算跟别人说,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吧?因为不管再怎么看,雏浦都不像是身上流着修罗之血的女孩。 「今天早上的导师时间好像会有什么大事呢。」 雏浦嘴里说的也是同样的话题。看来那位老师似乎把同样内容的话到处跟别人说的样子。 「会是什么事情呢?总之,我想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关于这一点,我完全赞同雏浦的意见。就在这个时候,教室的门被打开了,同时也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声响。永音老师登场了。雏浦静静地对我笑了笑之后,便中断了话题。 早上无关紧要的对话。明明这些对话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光是这么作,就能让我的心中莫名地涌现出一天开始的实质感受。对于从不在早上打招呼,只是默默地渡过一天的那时候的我来说,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感受到的经验。 「buon……」 站在讲桌前的永音老师向前倾身。 我们的班导高举着竖起大拇指的手叫喊着。这就是二年六班早上的问候语。全部的学生都沉默地凝视着情绪亢奋的级任老师。 「是的。今天早上的早安是意大利文版本。接下来,今天我也要精神满满地来点名罗。」 永音老师打开了点名簿,并且把脸埋在点名簿里。不过她的眼睛却不停地环视着整个教室。学生们都静静地观望着她的动作。 「骗你们的啦!在那之前,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各位!」 永音老师丝毫没有为她轻挑的态度表现出介意的样子,她继续说: 「从今天开始,有个超棒的伙伴要加入我们班上罗。那么我就来为各位介绍吧。请进!」 这么说完之后,永音老师便将手伸向教室的方向。超棒的伙伴?刚才还安静得像在守灵一样的教室里,稍微出现了一点骚动。然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教室的门上。我也不例外地将注意力转向那边。 今天的惊喜原来就是这个啊!的确,这个时期转进来的转学生非常少见。 门上的毛玻璃里透出了一个影子。从那个身形可以看出即将开门进来的人物是位女性。教室里的骚动声又变得更大了,不过情况却有点奇怪。门后的少女迟迟不肯打开门,反而像是跳盂兰盆会的舞蹈似地,将双手举在头上挥舞着。教室里产生了一股意义不同的骚动。过了几秒之后,影子突然消失了。噢噢!大家都发出惊讶的叫声。接着又过了几秒,拉门突然剧烈地振动起来,并且冷不防地倒向了教室内侧。看到了这番光景,连永音老师的眼睛也瞪得跟牛铃一样大。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教室门口。 「不要啊啊啊!」 阿鼻地狱的悲鸣指的大概就是这个吧。一位被眼泪与鼻水弄脏脸的女学生和门一起滚了进来。她的肤色病态般的白皙。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在哭泣的缘故,她的脸颊跟湿润的大眼睛却一片通红。她在地板上滚了几次之后,就站起身子直接跑到窗户边。那晃动的三股短发辫,是她拼命地逃离某种东西的证据。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不只是我,其他的学生们也都哑口无言。大家只顾着注视这位哭天喊地的闯入者,并且努力地从为数不多的情报来理解现状。 「呀!过来了……」 窗边的少女发出含泪欲泣的声音。她那带着绝望神色的眼珠,注视着被自己弄坏的门后。当然,包含我在内的所有班级成员也都望向那边。大家简直就像是在观赏网球比赛那样,视线一致地同时左右转头。 教室外传来了微弱的振翅声。然后一只巨大的蜜蜂缓慢地飞进教室里。那是一只虎头蜂!闯进教室的虎头蜂毫不犹豫袭向比自己早一步滚进教室的少 女。少女当场抱着头蹲下来。然而,我想那种防御方式是抵挡不了蜜蜂的攻击的。 她会被刺伤!就在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雏浦以极为惊人的速度采取了行动。她一瞬间从位置上站起来,接着把她前进路线上的障碍物扫荡一空,一口气接近了虎头蜂,并且以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挥出了右手。 振翅声停止了。 一开始我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雏浦把虎头蜂捏死了吗?虽然我这么想,不过实际上却不是这样。雏浦居然抓着蜜蜂的翅膀。这是多么惊人的动态视力啊!蜜蜂摆动着它的脚与腹部,试图挣脱施加在身上的束缚,然而它却无法重获自由。雏浦就这样抓着蜜蜂,静静地走向少女的身边。虽然少女的脸上一瞬间浮现出安心的表情,不过她一边凝视着默默无语地接近她身边的雏浦,身体又再度颤抖了起来。 「咦?咦咦?等等,请你住手。」 即使如此,雏浦还是毫无反应地接近少女,接着伸出了抓住蜜蜂的手腕。 「呀啊啊啊啊!」 惨叫声传遍了整个校舍。 在蹲下来的少女头顶上,窗户被打开了。 然后雏浦把那只蜜蜂放生到窗外去。 「总之,这样就可以稍微放心了。」 雏浦的声音干脆俐落。她对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的少女伸出手来。 啪啪啪啪,某个人开始拍手。那个拍手声渐渐地蔓延开来,不知不觉中,整个教室的人都在赞扬雏浦活跃的英勇行径。 「谢、谢谢你……」 总算理解了情况的少女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并且握住了雏浦的手。她的目光散发出微妙的热度。我一边拍手,一边观察着站起身子的少女。 她的身高比雏浦稍微矮了些。不过因为雏浦算是高个子,所以我想那女孩的身高大概有一般女生的平均值吧!反正绝对比我高就是了。她那红通通的脸颊现在已经恢复原来的颜色,两颗大眼睛并排在白皙的脸庞上。住在乡间的淳朴少女,这个女孩有着让人想用这个标题拍下一张照片的气质。她那微卷的黑发绑成了三股的小辫子,那辫子在她站起身子的时候轻轻地晃动着。 「弥生,可以的话,麻烦你说明一下刚才的情况吧。」 等着少女站起来的永音老师说。被叫做弥生的少女拍了自己的裙子好几次之后,便对着大家点头行礼。雏浦则是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啊、那个,我是转学生宫脇弥生。我在走廊上被虎头蜂袭击……其实在来学校的路上,我也被野狗追着跑、被鸟屎弄脏了我的书包、还被洗车的人不小心泼了一身水,所以稍微迟到了一会儿呢!」 站在原地的少女莞尔一笑。 「我的运气真差啊!」 教室里的所有人不知该做什么样的反应。现在是应该笑的时候吗? 大河内首当其冲地笑了出来。接着大家也困惑地发出笑声。宫脇同学彷佛回应着班上同学们的反应似地,一直保持笑眯眯的样子。 话说回来,如果刚才那番话全都属实的话,那么她真的是一位在异常不幸的星辰底下诞生的少女。不过从她的表情中,却看不出对这种不幸的气馁模样。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吗?还是说刚才那番话全都是她编出来的呢? 「好的。谢谢你的自我介绍。虽然她是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期转学过来的学生,大家也不要介意,好好相处吧。」 最后永音老师做了一个结尾。 宫脇被安排在新添加在教室最后面的座位。她轻轻摇摆着那三股的短辫子,往她的座位前进。 她走过桌子与桌子之间的狭小通道,缓慢地前进着。 突然间,我的心脏噗通噗通地鼓动起来。 我不由得对我自己身体的反应感到惊讶。 当她经过我的身旁时,我觉得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我转头注视着她那才刚经过的背影,身体抽搐了起来。我的手掌渗出了汗水,膝盖也不停地发颤。 一瞬间,我似乎看到整个教室里笼罩着青色的光芒。 我的背脊上流下了一道汗水。 身体也僵硬不已。 这是什么呢?我觉得以前似乎也经历过同样的厌觉。 对了,这是…… 突然间,碰咚地响起了一阵书桌翻倒的声音。 那是宫脇同学跌了个狗吃屎的声音。她似乎是以俯卧的状态,整张脸大刺刺地趴倒在地上。她一边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一边蠕动地爬了起来,并且拍了拍她的裙子。 看了她那副模样,我不禁觉得自己大概弄错了吧? 名叫宫脇弥生的少女拥有让人无法讨厌她的性格。 这一点打从第一节课就不断地获得证明。总之,她很不幸。她的教科书买成了一年级学生用的教科书,而她那螺丝松动的椅子在第二节课就解体了。只要有虫子从走廊上闯进教室里头,一定毫不犹豫地攻击宫脇。老师朝打瞌睡的学生丢粉笔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命中了宫脇。然而这时宫脇总是露出令人称许的微笑,彷佛诉说着我已经习惯了不幸似的。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人会怀疑她早上的自我介绍是谎言了。看了宫脇那白皙的肌肤浮现红潮,忍耐着疼痛与苦楚的模样,班上所有人都能够体谅她那过于不幸的命运。 总之,她很可爱。对不起,那是骗人的。其实是超可爱的。她那不屈服于压倒性不幸的身影,让人发自内心地想为她加油。不过被阴沉的我加油,她大概也高兴不起来吧。 接着来到了午休时间。大家各自拿着便当到喜欢的场所享用。虽然我几乎是自己一个人吃饭,不过也有极少数的时间是和大河内一派或是雏浦一起吃。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早上的事件还余波荡漾的缘故,大河内今天并没有靠近我的身边。既然这样,我就像平常一样静静地摄取养分吧。雏浦大概是看我这个模样很可怜,只见她拿着便当走向我这边。一般来说,女孩子是一种会跟固定成员一起吃便当的生物。像这样和我这种宛如班上附属品一样的人一起吃饭,说不定是一件意外麻烦的事。 「我可以跟你一起吃便当吗?」 我一边在心底感谢着雏浦说出来的这番话,一边轻轻地点头。 「你今天早上好厉害啊。」 我一边回想着她早上空手抓虎头蜂的神技,一边说: 「雏浦同学为什么会这么强呢?你有在练什么格斗技吗?」 在谈论名为雏浦志乃这位高中生的真实样貌时,她那强大的攻击力是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 「我从小时候就开始练了。总之,我练过了各式各样的格斗技。毕竟我家是开道场的。」 紧接着雏浦的嘴里说出了好几个格斗技的名称,其中我只知道像空手道之类的,之后的就不是很清楚了。顺道一提,雏浦家开的道场似乎是空手道道场。 「这是为了防身哟。」 虽然雏浦最后补充了这样一句话,不过不管再怎么想,我都觉得雏浦的战斗力并不仅止于阻挡敌人的攻击而已。 「空口同学要不要也来学些什么呢?还满有趣的哟,格斗技。」 我使尽全力地摇头。如果我练格斗技的话,我挥出去的拳头会被对手的肌肉粉碎,我送出去的踢击会在对手的踝骨一带炸裂开来,而我脚上的小指大概也会发出剧烈的悲鸣吧。总之,格斗技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企鹅在空中飞行的可能性还比较高呢! 「你好厉害哟,居然这么擅长格斗技!」 头上突然传来了说话声。我和雏浦同时抬起头来一看,站在眼前的人是宫脇。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些微红晕的她,注视着雏浦的方向。 「那个,今天早上真的很谢谢你。当时没有好好地跟你道谢,真的很对不起。」 这么说完之后,宫脇低下了头。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要坐这边吗?」 这么说完之后,雏浦请她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就座。 「可以吗?太棒了!」 宫脇的脸上顿时绽放出开朗的笑容,并立刻坐在雏浦邀请她坐下的位置。 好可爱。虽然她的外表也很可爱,不过最可爱的是她的个性。她该不会是故作可爱吧?虽然我也想这样胡乱猜疑,不过她看起来就像是发自内心地说出那句话,这一点让她看起来益发可爱。真是个淳朴的好孩子啊,这么想的我不假思索地放松了睑部表情。 宫脇打开了手中的便当后,也对我行了一礼。 「你好。再重新自我介绍一次,我叫宫脇。」 「你你你你好。我、我叫空口、真帆。」 我那放松的脸部表情又紧张地僵硬起来。我果然还是不擅长跟初次见面的人相处。我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往地上看,进入了拒绝沟通的模式。 「你怎么了?」 宫脇担心起样子明显变得奇怪的我。她果然是个好孩子呢。不过我越这么想,越发觉和她说话的自己是个没用的人类,反倒越说不出话来。 结果我在吃便当的时间里,完全没办法正常地和宫脇聊天。这不只是因为我僵硬得像个木头人一样的缘故,我想宫脇不怎么和我说话也是理由之一。 宫脇相当积极地和雏浦搭腔。我不时偷看着宫脇,她正对着雏浦投以今天早上曾展露出来的热烈视线,并且继续谈天说地。 好像有点奇怪。 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吧,雏浦与宫脇之间的距离正一点一滴地缩短。 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在她们俩人就这样贴在一起之前,吃便当的时间结束了。我总觉得无法打入她们的两人世界里。不,虽然我也察觉到那不是我想打入的世界就是了……。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不该涉足的领域。 如同永音老师的预言一般,到了回家前的导师时间时,早上的惊喜彷佛变成了很久远以前的事情。宫脇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班级,宛如比我还早成为这班上的一份子似地。我原本以为宫脇一定是从深山里的学校转过来的学生,不过实际上她却是从比这个城市还要繁华的都会区迁居过来的。而且她以前似乎还住在这一带的样子。在有点肮脏的现代社会中,多亏你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地长大啊!我在心中这么想着。 大家都接受了宫脇的不幸与那淳朴的性格,并且开始对她产生了好感。虽然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过我却觉得有点不甘心。算了,和我这种人相比,大概连假人模特儿都会更快融入这个班级吧。 回家前的导师时间顺利地进行着。除了永音老师的神情有些奇怪以外,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 这就是日常。往后还会反覆无数次的时间。理所当然的每一天。 我几乎没有体会到自己是幸福的实感。不过像这样置身在平凡无奇又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大概就是所谓的幸福吧。我的心中涌现出这种想法。 幸福。幸福吗?客观看来,我到底有多幸福呢?要是有能够测量人类幸福程度的机械存在,大概会很方便吧。 幸福。幸福啊……怎么样才能让我挺起胸膛,大声宣告自己是幸福的呢?那一定是…… 我的心底闪过了一个人的脸庞。我为我无意中想着那个人的事情而感到惊讶,并且羞耻不已。 我是多么自然地想起了他。明明又不是好几天没有见面。明明今天也会在体育馆遇到他。然而只要有一个小契机,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的脸庞,我的耳边就会响起他的声音。要是他一直待在我身旁的话,那一定会很幸福吧。嘿嘿嘿。 我的脸上默默地浮现出一抹笑意。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恶心,所以我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面无表情。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结束!打扫过后,就可以回家了!回家的路上小心点哟!buon-guorno!」 永音老师这么说完之后,放学前的导师时间就结束了。关于永音老师最后的致意词跟早上一样的这一点,没有人多说什么。我想这是因为大家都无意间察觉到永音老师只知道这一句意大利文的事实吧。我也轻声呢喃着buon-guorno,并且把桌子挪到教室最后面的位置。 之后随便做些打扫,紧接着就是社团活动了。 只要参加那个社团活动的话,就能够见到他了。 我的脸颊又再度开始歪斜起来。今天能够跟他说到多少话呢?今天能够看到他多少不同的风貌呢?今天能够…… 「啊,真帆留下来。」 一阵声音斩碎了我幸福的妄想。这个声音是出自于永音老师。她笔直地走到我的座位前方,并且从上方俯视着我。 「现在立刻过来化学准备室。」 「不过还要打扫……」 我现在必须进行教室的打扫才行。因为其他轮到值日生的人并没有很认真地进行打扫,要是我不做的话,是打扫不完的。 「啊啊,说的也是。不过你不是说后续的打扫留到明天早上吗?」 对她来说,最优先的打扫指的似乎是打扫她自己随意使用的那个房间。 「不过你放心吧。接下来要找你做的事情并不是那个。」 不是那个?我还不曾因为打扫永音房间以外的事情而被她叫去。 我有种讨厌的预感。思想消极的我基本上时常感受到讨厌的预感。然后最糟糕的是,我的预感大致上都会命中。 「我不要。」 我姑且试着拒绝永音老师的要求。 「不可以不要。」 永音老师立刻回答了。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打算要反抗她。于是我带着我的行囊,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化学准备室前进。 在前往化学准备室的走廊上,永音首老师完全没有提到叫我过去的理由。虽然她总是在重要的内容上模糊焦点,不过这回的情况有点不太一样。她的表情比平常凝重了些。原本我以为又是因为一些莫可奈何的小事而叫我过去,不过当我越来越接近化学准备室,我的心底也逐渐涌现出说不定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想法。 在窗户紧闭的化学准备室中,空气就像污浊的泥水一样混杂了各式各样的气味。在我进入教室之后,永音老师立刻从内侧带上了锁。她的模样也散发出一种非比寻常的氛围。 真的发生了什么严重的大事吗? 「真帆。」 永音老师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之后,便直直地凝视着我。我站在原地,身体紧绷了起来。 「今天早上打扫的时候,你把放在桌子上的拉面店招待券收到哪去了?」 ……。 「我丢掉了。」 我带着满脸的笑容回答。 「你做了什么好事!那个可以用到今天啊!只要用了那个,就可以免费吃上一大堆杏仁豆腐的点心啊!」 永音老师红了眼眶,激动了起来。不过我依然保持着笑脸。 「我丢掉了。」 我再一次说出了这个事实。 「啊啊,你做了什么好事……」 「我丢掉了。我丢掉了。」 慎重起见,我又再说了两次。每当我说出这句话时,低下头的永音老师也迅速地流失精力。对付这个人,偶而也需要来上这种程度的事情。 「真是的,算了。其实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过我没力气跟你 说了……」 杏仁天使似乎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的心里稍微涌现出做了坏事的罪恶感而介意了起来。 「那个,对不起。因为桌子实在是太脏了,所以我忍不住把它们全丢了。」 「啊啊,算了啦。不管有多么正当的理由,失去的东西也不会再回来了。就跟战争一样。」 请不要把战争跟杏仁豆腐的招待券相提并论。 「顺便问一下,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啊啊,你等等哟。」 永音老师稍微抬起头,并且把头发往后拢。从她充血的眼睛看来,她似乎真的快哭了。哎呀,真的很对不起。 「似乎有恶魔出没的样子。」 「恶魔?」 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那是我既不想听到,也不想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词汇。 「对,恶魔。」 在我的人生中,曾经数度遭遇过恶魔或半恶魔。如果是还以黑魔法为乐时期的我,大概会觉得和恶魔相遇是梦幻般的好事,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恶魔是我不想再度扯上关系的存在。 「我收到了来自神域本部的联络,说这一带探测出强大的魔力。」 所谓的神域是永音老师等天使隶属的组织,他们似乎负责取缔管理恶魔的样子。而在经过一番波折之后,我现在正以该组织的特派员身分活跃着。不过活跃的舞台总是这间化学准备室,而活跃的内容则是打扫罢了。 「这是有点异常的事态哟。要是连神门也包含在内的话,这已经是近几个月里,发生在这一带的第三起恶魔事件了吧?通常在这个世界里,与恶魔相关的事件是以几十年一次的比例发生的。」 永音老师叹气地说。这是因为杏仁豆腐一事延续下来的忧郁呢?还是对堆积如山的工作感到倦怠呢?我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要是永音老师说的话是真的,的确,这或许是相当异常的事态也说不定。整个世界里几十年才发生一次的事件,却连续发生在这一带,这也太奇怪了吧。 「算了,也是有这种情况发生啦。」 该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件不为人知地发生了吧?当我开始这么担心的时候,永音老师明快地下了结论。我放弃思考,「说的也是」地同意了她的说法。就算我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出个所以然。 「总之,毕竟我是硬拜托组织高层才得以留在地上的,要是地上出现了恶魔,而且还离我这么近的话,我可是会被追究处分的。」 「话说回来,那才是老师原本的工作吧。」 「你不觉得最近的我很适合当高中老师吗?」 「我不这么觉得。」 我果断地说。 「呜呜,你好无情哟。」 接下来,自称高中老师的女人眼里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所。以。啊。」 永音老师左右挥舞着竖起来的右手食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希望真帆务必协助我尽快逮捕那个恶魔!」 「要捕捉恶魔吗?我也要帮忙吗?」 「嗯~~就印象上来说,真帆的角色还可以再重要一点。」 「是我和永音老师两人一起捉拿恶魔的感觉吗?」 「再稍微偏重真帆一点。」 「永音老师帮忙,而我负责捉拿吗?」 「再偏重一点!」 「只由我来负责捉拿恶魔吗?」 「那就朝这个方向进行吧。」 「没有这种方向啦!」 要胡闹也该适可而止吧,这个色情天使!要是没有发生刚才的招待券事件,我想我一定会这么叫出来吧。 「哎呀,真帆是因为被赋予了特派员的地位,才免于被消除记忆的处分吧?既然受到这种恩惠,该做事的时候还是得好好做。」 「那老师呢?」 我就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啦。要是她这么说的话,我可是会认真地执行诅咒仪式的。久违的黑魔法要用在咒杀级任老师身上,这不是很像我的风格吗? 「当然罗,刚才那番话只是开玩笑啦,我也会好好帮忙的。不过我还是很介意恶魔事件频出的状况……所以我想稍微调查一下。」 永音老师把食指靠在下巴上沉吟道。的确,我也很介意那一点,调查一下比较好吧。 「我明白了。不过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样搜寻恶魔才好哟。」 「曾经和恶魔相遇的人类,似乎有易于察觉恶魔存在的倾向。直接见到恶魔,或者是用负面情感喂养恶魔的宿主的话,似乎会产生一种像是既视感的感觉。所以你只要接近恶魔或宿主到了一定程度的距离,大概就会明白了吧。还有,如果要找出恶魔的话,追踪恶魔的气味是一个确实有效的方法。毕竟一旦产生了强大的魔力,残留的气息是不会马上消失的。」 我歪着头。 魔力的气味……我想那一定是什么比喻吧。总之,我是闻不出来的。 「嗯,也就是说,追踪魔力的气味,并且接近恶魔的身边吗?然后只要接近恶魔到了一定程度的距离,我就会莫名其妙地知道有恶魔存在?」 「就是这样。」 「不过我分辨不出魔力的气味啊?」 「你只要用上之前那只可爱的宠物就好啦。」 可爱的宠物。 该不会是! 「正确地说,是可爱又恶心的宠物。」 看来应该是没错了。我回想起过去曾经召唤出来的巨大老鼠的身影。 第二幕 青色小鸟的夜想曲 我正在参加社团活动。 如果是过去认识我的人听到这种话,大概会受到吓得失去自我而发狂的冲击吧。不,就算没有发狂,我想大概也会惊慌地跌倒而撞到头吧。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实际上我正在参加社团活动。我的确是话剧社的社员。 而且话剧社的社团活动是我每天的乐趣所在。这个事实所带来的冲击,我想就算用陨石彼此互撞也无法表现殆尽。总之,我如此专注于那种挥洒青春的活动,是比地球自转的方向突然逆转还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种事情还是有可能发生的。我在听完永音老师说的话之后,便一边抱着阵阵抽痛的头,一边前往话剧社社员等待的地方,也就是体育馆的舞台。对我来说,那个场所就是如此重要,又无可取代的地方。 在体育馆里,其他社团的社员们正剧烈地运动着。虽然笼罩在他们散发出来的全力投球、完全青春的光辉下,我几乎都快昏厥过去了,不过一想起自己也是个专注于社团活动的高中生,我才能勉强联系住快要升天的空口真帆那黑色的灵魂与肉体。 我就跟往常一样偷偷摸摸地经过体育馆最角落的地方,走进了后台。后台既阴暗,又飘散着充满尘埃的空气。虽然我一开始对这一点抱持着厌恶感,不过现在光是接触到这股空气,就会让我的胸口涌现出期待。就跟巴布洛夫的狗一样。只要穿过这股空气,就可以见到大家了。就可以和大家一同练习了。然后也可以接近那个人的身边。 我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一丝的笑容,登上了舞台。 因为舞台上的帷幕放下来的缘故,所以无法从体育馆馆内确认舞台上的情况。不过因为我被永音老师叫去而来迟了,所以我想其他的社员们一定早就到齐了吧。 我从后台登上了舞台。舞台上聚集了一些熟面孔。 最先注意到我的人是弓滨三愈学姊。她比我还要高一个年级,是三年级学生。 「啊,真帆。」 这么说完之后,三愈学姊一边原地跳起来,一边对我挥手。普通的高中三年级学生做出这种举动的话,就算被人当成是烧坏了脑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三愈学姊做出这种动作,却不可思议地让人觉得极其自然。总之,三愈学姊很娇小。由于她是一位身高比因为个子矮而被亲妹妹愚弄的我还矮的学姊,所以她是真的矮得不得了。不过因为她拥有和身高相当的稚气脸蛋与行动原理,所以任谁都会觉得她的模样看起来很自然吧。 我一边注视着三愈学姊那两束剧烈晃动的头发,一边想着怎么做才能长得像她那样天真浪漫。 「噢!你来啦,营业部长!」 这么说完之后,以满脸笑容迎接我的人是凑山容一学长。他也是三年级生,是一个体格相当棒的人。虽然他是个偶而会得意忘形的人,不过我认为他也是炒热社团气氛的重要存在。他和以最强气氛破坏者的身分君临顶点的我,是截然不同的人种。 「营业部长?」 凑山学长的话让我困惑地歪着头。 我有做过什么营业方面的事情吗……? 要说我在增加社员这方面做出的贡献,也就只有那么一次而已。不过因为我而入社的那位社员跟平常一样迟到,现在人并不在场。 「总之,我也顺利地增加了社员人数呢。」 这么说的人是雏浦。她也是话剧社的成员。 就在这个时候,我才终于察觉到舞台上有个生疏的人影。 我在教室里头曾数度看过那个身影。不过那却是我到昨天为止都未曾看过的人物。 一双宛如在大自然中成长的淳朴大眼与纯白色的肌肤。可爱的三股小短辫与和蔼可亲的笑容。 「宫脇同学……」 在那里的人是宫脇。她宛如紧贴着雏浦似地站在那里。 「啊、那个……」 宫脇同学面向这里之后,那对可爱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面无表情又震惊的我。我想她一定正拼命地回想着我的名字吧。 「那、那个,真帆同学?」 宫脇勉强挤出一副笑脸说。看来要是三愈学姊不在的话,她似乎也喊不出我的名字吧。 「对不起!难得我们还一起吃过便当的说……」 不知道是否察觉到我身上散发出一股蕴含了适度诅咒的气息,宫脇同学立刻低下头来道歉。 「那……那个,请你不要在意。我本来就是个人家分不清楚我到底在不在场的家伙……」 我放下身段为宫脇解围。 「那个……你是佐藤同学吗?」 总之先试着说说看日本最多的姓氏吗?就准确率来说,或许这是最有胜算的赌注也说不定,不过我还是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我叫空口。空口真帆。」 「啊啊,空口同学。真的很对不起。」 宫脇又再度低下了头。算了,毕竟会想要记住我名字的人类原本就很稀有,光是有像宫脇这样努力尝试记住我名字的人,或许就该谢天谢地了。不管走到哪里,我都是一个卑微的角色啊。 「因为空口的关系,又要增加一名新社员了呢。」 这个声音。 响起了一阵会让我的胸口为之纠结的声音。 虽然他一直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不过我因为羞于直视他,而一直无法看清楚他的身影。现在我总算面对着他。 高挑又苗条的身躯。清爽摇曳的头发与有如人偶般漂亮的脸庞。温柔的眼神与美丽的笑容。 他是我憧憬的人。 也是我的初恋对象。 一之濑拓马学长正站在那里。 「是的。」 我满脸通红地回答了两个字。其实我本来想要用更亲切的态度说话,也想要跟他进行一大堆的对话,然而我却无法继续说下去。明明心里制造出快乐的对话,我却无法把它说出口。 我把自己的感受和话语一起埋藏在内心深处。如果把我从很久以前累积下来的话语压缩起来,现在一定变得跟押寿司一样了吧。虽然我想在超过赏味期限之前把它拿出来,不过现在的我似乎是办不到的。 「宫脇同学似乎要加入我们话剧社哟!」 三愈学姊开心地说。她挥舞着小巧的手,竭尽全力地表现出喜悦的心情。如果把她就这样带回家的话,好像可以当成客厅里有趣的前卫艺术品。 「是的。我听说雏浦同学加入了话剧社,而且我从以前就对演戏很有兴趣。」 宫脇用一如往常的笑脸说。看来这位少女似乎相当倾心于雏浦。毕竟今天早上发生了那件事,我也能明白她想和雏浦交好的理由,不过……恐怕凑山学长和三愈学姊知道了宫脇和我同班的情况后,才会叫我营业部长吧。明明我在宫脇入社的这件事情上完全没有任何帮助啊。 「那么就开始今天的练习吧。就跟平常一样,先从肌肉锻炼开始。大家去换衣服吧。」 身为社长的一之濑学长发号施令。女生社员们是在后台正上方的播音室换衣服。 「因为体育课会用到,我想宫脇同学应该也有运动服吧。」 雏浦对宫脇说。宫脇一脸高兴地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天花板突然掉出一只螺丝扳手。加速掉落而下的金属棒,直接砸向宫脇的脑门。 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故而说不出话来。 我也无法立刻理解现状,就这样僵在原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一片苍白。然而在这一群人之中,唯有宫脇露出了若无其事的笑容。 「啊啊,请你们不要介意。因为我很不幸……哟。时常会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砸到我……」 鲜血流到了她的脸颊上。即使如此,宫脇还是滔滔不绝地说: 「虽然有点痛,不过我会忍耐的。大家快点换衣服……吧啊啊啊啊……」 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倒在地上了。这时所有人才采取了动作。 「大概是之前修理天花板配线的业者忘记带走了吧。」 凑山学长捡起了沾血的螺丝扳手呢喃着。这是把可怕的东西还留在危险的场所造成的结果。 「大家好。」 不合时宜的明朗声音。最后的社员似乎来了。所有人都瞪着那个社员.神门裕贵。凌乱的制服配上茶色的率性发型。他的脸上带着懒散的表情,胸前还挂着一条银制的骷髅项链。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像是个不良少年,不过不知道该说是幸或不幸,由于他的身高不高,所以总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因为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努力装坏的样子,也给人一种逗趣的印象。 他惊讶地瞪大那宛如小孩子般纯真的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家。不过现在可是紧急事态,没有人去跟神门说明现状。 「噢哇!凑山学长,那是什么?」 神门发现了沾血的螺丝扳手,大声地叫了出来。 「而且地上还倒着一个人!难道凑山学长……是个会对妇女施暴的家伙吗?」 「才不是!」 凑山学长急忙扔掉手上的螺丝扳手,并且这么说。 「吵死人了!」 在怒吼的同时,一记快拳打在凑山学长的心窝上。那是雏浦的一击。惨遭痛恨一击的被害者痛苦地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他似乎连哀嚎出声的余力都没有了。 「这里有受伤的人在,请保持安静。」 我怎么觉得受伤的人又增加了一位…… 「总之,我们把她送到保健室去吧!」 三愈学姊说。 「不,不要随便乱动伤患比较好。」 这么冷静的一句话是出自于一之濑学长的口中。我也在心中点了好几次头。 「那么我去叫保健室老师过来吧。」 雏浦这么说完之后,便跑向了后台。 「等……等等……」 这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是出自于头上鲜血如注的宫脇。 「这种程度的不幸……我早就习惯了。」 「受伤可不能习惯啊!」 雏浦大喝一声。 「我真的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去保健室哟。」 这么说完之后,宫脇站了起来。 「太逞强的话,连脑浆都会喷出来哟。」 我用微弱的声音阻止勉强自己的宫脇。不过宫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之后,便走向后台的雏浦身边。 「既然这样的话,我陪你走到保健室吧。」 一之濑学长说。他真是温柔啊。 「我也要去!」 三愈学姊也这么说。 「总之你就靠在我的肩膀上,不要勉强自己,慢慢走。」 这么说完之后,雏浦便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了宫脇。又是这个又是那个的,话剧社还真多爱操心的人啊。然后我也小碎步地追着大家的背后跑。 「喂,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啊。」 留在体育馆的只有不良少年的一年级社员,以及静静地等待疼痛消退的可怜的三年级社员而已。 「来这么多人只会凝事而已!没事的人给我回去!」 我们被怒骂了一顿。 保健室老师是个长得像女子职业摔角选手的人。在她的巨大身躯与魄力压迫之下,只有宫脇被留下来,其他包含我在内的护送者全都被赶出了保健室。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啊!」 在回体育馆的路上,三愈学姊这么说。虽然三愈学姊已经拥有够多不可思议的特点了,不过宫脇的确也是个奇怪的女孩。 「总之,她似乎很不幸的样子。」 雏浦轻声地说: 「到目前为止,她似乎没有遇过停留在红灯以外的灯号.她忘记带伞的时候,就会掀起狂风暴雨。她所搭乘的巴士或电车,过去似乎曾经遭遇过二十四次事故的样子。」 她应该不幸到连玩俄罗斯轮盘,都会死在一开始的第一发子弹吧。 「还有,她说在她的人生中曾经被雷劈到过四次。」 「你好厉害哟。你们已经好到可以聊这种事情啦?」 三愈学姊钦佩不已。不,我想真正应该感到惊讶的并不是那一点吧。一之濑学长也一脸惊讶地听着雏浦说的话。 「她的运气还真差,所以她才会不为所动啊。」 不过她明明流了那么多血,却还能保持若无其事的表情,这真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把自己的血或肉片收集起来,当成魔术的道具。啊啊,其实我还比较像是个异常的人咧。 体育馆里头,被置之事外的神门与已经恢复的凑山学长正等着我们。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太高兴的样子。不过考虑到他们方才受到的待遇,两人会有这样的反应或许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吧。 「因为宫脇同学无法参加今天的练习,我们就以目前的成员开始练习吧。」 一之濑学长下达了符合社长风范的号令。我们女生在播音室换完衣服之后,便匆忙地回到了舞台上。 从惯例的肌肉训练开始,紧接着是马拉松、发声练习。这个练习流程做了一轮之后,已经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时至今日,等到所有的练习结束时,我一整天的体力也几乎耗尽了。我必须拖着几乎失了魂的身体继续接下来的练习。 「接着,今天我们来做些稍微不一样的事情吧。」 例行公事的练习做完一轮之后,社员们在舞台正中央集结成一个圆圈。连把体力耗费在移动小指上都嫌浪费的我,真的很安静地听着一之濑学长说的话。到底要进行什么样的练习呢?我怀抱着半分期待半分不安的心情。 「我们今天来唱歌吧。」 唱歌? 「太棒了!我最喜欢这个了!」 最先做出反应并且大声嚷嚷的人,果然是三愈学姊。 「唱歌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假思索地开口询问。我不太清楚演戏跟唱歌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就是这个意思啊。」 我身旁的凑山学长这么告诉我。 「我们要用很大的声音唱歌。」 「唱歌啊……」 我认为我是个音痴。我之所以会用认为这种说法,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唱过歌。国中上音乐课时,我几乎都没有出声,而且我也没有去过ktv。因此,包含我在内,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听过我的歌声。所以实际上,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个音痴。我想我一定是个音痴。这一点从我至今不起眼的人生中就可以推测出来,而且还是准确度相当高的揣测 「其他高中也不常做这种练习就是了。不过为了能够发出强大的声音,以及培养在舞台上不会害羞的胆量,这也是个相当不错的练习。」 尽管我能理解凑山学长的说明,我心中的不情愿还是越来越大。 「我第一个来!」 三愈学姊举起小小的手,尽全力地表现自己。 「那么三愈,你来试试看。」 一之濑学长一边苦笑,一边指名三愈学姊。三愈学姊轻轻地跳了起来,在胸口握拳打气之后,便啪搭啪搭地跑上了后台的楼梯。虽然那是通往播音室的楼梯,不过她的目的地并不是那里。在离开圆圈的雏浦操作之下,舞台的帷幕升起来了。在体育 馆内练习的篮球社与排球社社员的身影与声音,都能从舞台上一览无遗。 我移动视线,寻找三愈学姊的踪迹。 「我是话剧社三年级生!弓滨三愈!」 响起了一阵传遍体育馆内的声音。这个比任何声音都大又容易听到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我的耳中。馆内其他社团的学生们瞬间停止了动作,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三愈学姊爬上了后台的楼梯,登上了二楼。在这个体育馆内,有一条沿着馆内内壁环绕一圈的细小通道。那条通道跟播音室一样都是在二楼的高度,从播音室旁的门可以走进那条通道。三愈学姊现在正在那条通道上。通道在体育馆内壁的对侧,也就是一侧并没有墙壁,而是只有扶手的状态,所以从一楼或舞台上都可以看清楚三愈学姊的身影。 她、她该不会要在那边唱歌吧? 「我要唱『为你的心fallin"love』!。」 三愈学姊的嘴里冒出了一首流行歌的歌名。 然后三愈学姊的清唱演唱会就这样开始了。 三愈学姊那娇小的身体以会让人怀疑是不是哪里装了扩音器的巨大音量,持续地唱着歌。然而她的声音很优美,歌也唱得很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首歌的曲调既轻快又明朗的缘故,其他社团的学生们全都自然地再度开始练习,他们反而认为多了好音乐可以听的样子。 「为你的心,咚锵锵,fallin"love」 三愈学姊连鼓声也用嘴完全重现,唱完了整首歌。 「小——三——愈!」 馆内一部分的篮球社与排球社学生为三愈学姊献上了黄色的声援(注:日文中黄色的声音有尖叫声的意思。),不过因为都是低音,所以顶多只能算是土黄色的声援吧。其中也参杂了女生尖锐的叫声。三愈学姊似乎是个人气颇旺的人。我想大家大概是把她当成吉祥物看待吧。 「所有人都要做那个吗?」 我的膝盖早就开始打颤了。 「所有人都要做。那么,接下来就由空口同学来试试看吧。」 一之濑学长带着清爽的笑脸这么断言道。虽然他是个温柔的学长,不过他在关于话剧练习这方面会展露出毫不留情的一面,所以也有些可怕。 三愈学姊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舞台。 「感觉真棒。我已经帮你暖好场罗。」 一脸开心的小歌姬盯着我瞧。说来真是不可思议,所谓的现场气氛这种东西能够超越一切语言上的说明,并且将各式各样的情报传达给在场的人们。三愈学姊也极其自然地领悟到我就是下一个上场的人。 「这、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按照入社顺序来比较好吗?所以接下来由神门同学……」 我丢出意义不清的藉口试图逃避。然而这种藉口是不可能延缓自己的顺序的……。 「咦?是这样吗?既然真帆叫我去的话,那我就唱啦。」 神门这么说完,便跑向三愈学姊才刚走下来的阶梯。 真是个单纯的家伙。看来非得教这家伙「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前人的金言玉语不可。 说起入社顺序的话,最新的社员是神门。然后第二新的社员……是我。看来我的缓刑时间也只有那么一丁点而已。 神门轻快地爬上了楼梯,毫不胆怯地走出二楼的通道。 「我是话剧社一年级生!神门裕贵!」 神门毫不犹豫地开始大声唱歌。虽然他的歌唱技巧不怎么高明,不过他依然气势十足地唱着歌,因此旁人也没有察觉到他稍微唱走音的情况。话虽如此,因为神门唱歌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自信满满了,所以根本就让人无法分辨出哪个音程才是正确的。 过了一会儿,神门回来了。他用跟平常一样目中无人的态度问「怎么样啊?」。如果是普通的不良少年做出这种行为,只会让人萌生一股咒怨般的情感,不过小不点的神门这么一说,看起来就是很可爱,让人不忍心对他动用正式的诅咒。他的身体还真是方便啊。 「我已经十分明白你是个有胆量的人了。」 凑山学长苦笑着说。 「声音也有唱出来,我觉得很不错。」 一之濑学长也点点头。 「好耶!我唱得怎么样啊?真帆。」 神门看着我露出了笑容。 「请你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这时我也对神门说出了反覆说过无数次的叮咛。然而我的心中却充满了对马上要轮到自己的拷问的恐惧感。 「那么接下来换空口同学。」 一之濑学长的指名让我的身躯为之一震。 「我、我也得做啊……」 「就算一开始很小声也没关系,试着唱出来吧。都到了这个时候,不习惯舞台是不行的哟。」 虽然一之濑学长的语气很温柔,不过他说的话却有种不容反抗的强势。 如果我这时拔腿就跑的话,或许就没办法在话剧社待下去了也说不定。我做好觉悟,命令我那不情愿的身体往楼梯走去。 「总之,你就先假装体育馆里面没有人来唱唱看吧。」 当我经过雏浦的面前时,她悄悄地给了我这样的建议。不过我羞怯的内心并没有柔弱到用这种自我暗示就能解决问题的程度。每当我往前走一步,我的身体就沉重了一分,关节也逐渐变得僵硬不已。我的身体会变成石头吗?当我越这么想,我精神的一部分就越抗拒走上二楼。 没问题的,空口真帆。 我这么对自己说。 就算是很微弱的声音也没关系。不试着做看看的话,什么都不会开始的。 我相信着用妄想做出来的积极人格所说的台词,好不容易踏上了楼梯。 我一步一步地用力踏着步伐,缓慢地登上了楼梯。脑袋里拼命思考着要唱哪首歌。我能在大家面前唱的歌……到最后都记得歌词的歌…… 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一首歌。 虽然这首歌不怎么开朗,不过也没办法了。我一走到二楼的通道上,便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俯视着被照明灯打亮的体育馆内。 馆内有好几个学生匆忙地来回奔波。全部大概有五十人左右吧。在这些人之中,有几个人察觉到下一个歌手的登场,而将注意力转向这里。 体育馆内充满各式各样的声音。这样一来,我的声音大概会眨眼间被吃掉而无法辨识出来吧。 那样或许就不会觉得害羞了也说不定。 我朝舞台上瞥了一眼,再度深深地吸了口气,来填满我那不怎么丰满的胸部。 「我是话剧社二年级生。空口真帆。」 虽然我试图大声地吼出来,不过音量却比前两位要小上许多。我一边想着这样是不行的,另一方面也对这种程度的音量会被杂踏的声音洪水吞没,而不会有人听到的情况感到安心。 赶快介绍歌名并且唱完它吧。就算今天没有做得很好,只要不断反覆这个练习,让自己能够习惯在大家的面前大声说话不就好了吗? 当放纵自己的我准备开口说出歌名时,篮球社与排球社的队长同时吹起了哨声。他们为了准备进行下一个练习,而聚集在暂时中断练习的队长身边。 「歌名是多娜多娜。」 我那势不可挡的声音空虚地回响在回归安静的体育馆内。 所有人都往我这边行注目礼。篮球社与排球社社长也一直盯着我,并且开始进行下一个练习的说明。 我那阴沉郁闷的歌声,悲伤地为体育馆内的下一个练习说明演奏出背景音乐。 宫脇的不幸大概转移到我的身上了吧。心情 上已经变得想要被运货马车载到别处去的我继续唱着歌。 我动过好几次想死的念头。不过我却鲜少去考虑眼下具体的死法。 瞧,眼前不是有条铁路吗。 只要跳下去,马上就可以得到一个痛快了。 可以从所有不幸中解放。 可以摆脱所有的过去。 ……也可以忘记那个游街示众的酷刑。 「真帆的歌曲真是别有情趣啊。」 西边的天空染成了暗红色。我和三愈学姊正在地区铁路线的车站里。因为我们都搭电车通学,所以总是一起回家。三愈学姊仍旧背着像是要去爬山的巨大背包。可能的话,我也想被塞进那个背包里,闪躲篮球社和排球社社员的目光。 我唱完了多娜多娜。我真的很想称赞我这份胆识。然而它的代价也太大了点。我一定会被取个像是『多娜多娜女』之类的绰号吧。虽然我很讨厌『黑魔法』这个绰号,不过我也不喜欢『多娜多娜女』。 由两节老旧车厢组成的电车抵达了车站。这台布满锈斑的旧世纪交通工具,或许没办法杀了我也说不定。电车真的就像我所想的一样露出了悲怆的车体。 没办法,我放弃了冲到电车前自杀的想法,和三愈学姊一起搭上了电车。 「请等一等!」 正当电车的门要关上之际,车外传来了巨大的声音。 「我要上车!」 头上包着绷带的少女跑了过来。那是宫脇。她以猛烈的气势冲向电车的入口。 在干钧一发之际闪入了车内后,宫脇便上下晃动肩膀,剧烈地喘息着。 「宫、宫脇同学?」 我向宫脇搭腔后,还很痛苦的宫脇硬是挤出了笑脸。 「噢!真帆同学。」 这种称呼已经定型了吗?那么我告诉她姓氏的意义又何在? 「弥生,你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这个很干净,请用。」 三愈学姊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毛巾,并且把它递给了宫脇。宫协用这条毛巾擦着汗水。在我参加练习之前,三愈学姊和宫脇的交情似乎就已经好到可以直呼她弥生了。 「弥生也是搭电车通学吗?」 「嗯。是啊。」 我在旁边听着她们的对话,她似乎在比我跟三愈学姊还要前面的车站下车。 「话说回来,你今天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三愈学姊看着宫脇的绷带,感叹地说。 「没关系的。这种事情是家常便饭。我可是个不幸的女人呀。」 虽然她快活地说着这种话,不过能如此堂堂正正地诉说自己的不幸,真的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我们三人成列地坐在空位上。 「打从我小时候开始,就时常发生这种事了……」 坐在椅子上的宫脇继续倾诉她的不幸传说。除了从雏浦那里听说的事情之外,她还说了好几个她有多不幸、运气有多背的小故事。令我惊讶的是,她在猜拳这方面很弱。猜拳的胜负和运气相依相存,所以或胜或败的机率应该有二分之一才是。然而当我和宫脇猜拳定胜负的时候,却是我十战十胜。她真是不得上天眷顾。我获得了完全的连胜。宫脇弥生,这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然而她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她能够开心地诉说这种话题。尽管她嘴里说着她的不幸,她却完全没有因此对命运绝望。她反而有种把这些话题当做自己的梗的节操。 我觉得她很坚强。我把自己的缺点束之高阁,痛恨各式各样的人(现在的我也还是残留了一部份那时的痕迹)。然而宫脇却不怨恨周遭的人,也不对自己的命运抱持悲观的态度,反而豪爽地放声大笑。从她的身上,我感受到了真正的坚强。 电车行驶到宫脇该下车的车站。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和宫脇面对面聊天,不过我已经喜欢上她了。的确,这样的她一定能够马上融入班级里。她的坚强与坦率能够为一起谈话的对象带来好心情。 「那么我就在这里下车了。」 当车上播报出站名后,宫脇便从座位上站起来。 「拜拜,真帆同学。」 宫脇经过我面前时,一脸笑容地说。 「嗯。再见。」 我回了一个干燥无味的道别。其实我本来也想好好地道别,无奈说出口的尽是冷言冷语。我痛恨起自己低落的沟通能力。 电车窗外看得见染上夕阳余晖的天空。 斜阳正缓慢地隐没在地平线上。 晚霞是红色的。 没错。晚霞的光辉应该是红色的。 然而窗外却延展着一片蓝色的天空。 我不寒而栗。 太奇怪了。 那并不是清爽的蓝天。而是更黏滞、更混浊的蓝色。 这个气息。这种感觉。这个氛围。这股空气。这种感触。这个气味。这个颜色。 这是我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感觉。 从站在电车车门前,等待车门开启的宫脇身上,我确实感受到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是恶魔。恶魔就在这附近。 ——似乎有恶魔出没。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永音老师说的话。 不会吧。 不过,如果她的不幸是恶魔的所作所为造成的,那么这一切不就合情合理了吗? 车门打开了,宫脇走下了电车。 她稍微侧脸面向我,她的脸色显得相当苍白。 非得追上她,询问有关恶魔的事情不可。然而沉着又慎重的我压抑着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如果这个时候不追上去的话,说不定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不过冷静透彻又胆小的我却否定了这个近乎冲动的提议。 在走下电车的宫脇头上,我看见了青色火焰的一小部分。 没有错!这是恶魔!这里有个寄宿在宫脇身上的恶魔! 我的身体就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并且冲出了电车。我的身体在我想到之前就擅自动了起来。 「哇哇!怎么了?真帆。」 我无视于惊讶的三愈学姊,直朝宫脇身边猛冲。 整面天空几乎被蓝色的火焰遮盖住。这种异常事态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吧。不过我想除了我以外的人类一定什么都看不见。 就如同永音老师说过的一样,如果不先跟恶魔接触过一次,大概无法察觉到恶魔的存在。 我抬头仰望。然后那个形影深深地印入我的眼底。 我的身体为之冻结。 因为我并不想再看见什么恶魔。 被蓝色火焰包围的身影。 巨大的双翼。 锐利的短喙。 鲜红之瞳。 漆黑之爪。 那是一只巨大的鸟。然而我的直觉却告诉我,那只鸟就是恶魔。 第三幕 使命与误解的协奏曲 放学前的导师时间结束之后,我向永音老师报告现况。宫脇在那之后并没有回到教室里,就这样擅自早退了。而永音老师似乎也预料到大致上的情况,所以马上就理解了我所说的话。 「这样可就有点不妙了。」 这里是化学准备室。我和永音老师正在商讨今后的对策。 窗外传来了棒球社练习的声音。啊啊,今天的社团活动又会迟到了吧……我这样不就跟神门一样了吗? 「的确不太妙。」 我怀抱着形形色色的心情,同意了永音老师的意见。 「刚才我也和弥生的家里取得了联系,不过她似乎还没有回家的样子。说不定真的得请警察搜索比较好呢。」 联络警察吗?我总觉得事情好像越滚越大了。 「还是真帆你负责赶快找到她呢?哪一种方法比较好啊?」 「就算你叫我负责找,我也不知道该从何找起才好啊。」 如果要找人的话,我想还是由警察或侦探来找比较适合。 「哎呀?我昨天没说过吗?恶魔的搜寻方法。」 恶魔的搜寻方法?被永音老师这么一说,我想起了自己剩下的王牌。是小怪。 「弥生应该跟恶魔在一起吧?这样一来,只要能找到恶魔的话,不就能找到弥生了吗?」 永音老师说的的确没错。 「明天是礼拜六,学校不用上课。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稍微找一下呢?」 「请你不要说得那么轻松。话说回来,只有我一个人去找吗?」 「这样是很危险的哟。毕竟对方可是恶魔啊。」 没错。而且还是相当强大的恶魔。虽然永音老师昨天完全没有为我顾虑到这一点,不过现在的她似乎有为此而悔过的迹象。 「要不然你也可以带着裕贵一起去呀。」 永音老师干脆地说。 「什么?」 「你可以和裕贵一起去找宫脇。」 我挖着耳朵,让声音可以听得清楚一点。 「pardon?」 「我还没忘记杏仁豆腐的怨恨哟。」 「请你不要中途随便改变话题!」 「你听得很清楚嘛。」 永音老师不悦地噘起嘴来。 「随便开大人的玩笑是不行的哟。」 「先不管这个了,为什么我非得带着神门一起去不可呢?」 「因为裕贵很强嘛。经过上一次的事件之后,你应该很清楚他有多可靠了吧?」 上一次的事件……那是指神门的魔力暴走事件。 神门裕贵不是人类。应该说他只有一半是人类。他是恶魔与人类的混血儿。因此,他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释放出魔力。以前我也曾经被他释放出来的魔法火焰灼伤。 的确,神门或许能在探索恶魔时派上用场也说不定。不过我很抗拒和这家伙一起走在街上。 如果我和他走在一起的模样被一之濑学长看到的话……我光是想像就觉得可怕。 「是要一个人行动,结果反倒被恶魔追杀呢?还是要带着神门一起漂亮地救出宫脇呢?你从里面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方案吧。」 很明显地,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等等。 「为什么没有和永音老师一起搜索的选项呢?」 永音老师可爱地吐出舌头。 「嘿嘿。因为太麻烦了,我不想去嘛。」 我的手极其自然地揪住了永音老师的舌头。 「好动!」 「我再问一次。永音老师一起来不是很好吗?」 我用要把永音老师的舌头连根拔起似的气势揪着她的舌头。看到永音老师泪流满面,一副很痛的样子,我才放开了手。 「我明明是开玩笑的……我的舌头不能吃啦……好痛哟。」 「既然是开玩笑的话,那么你应该能一起去吧?」 「其实啊,我之后得参加会议呢。」 这个无能教师又想找藉口逃避吗?当我开始散发出足以将周围的空气染黑的怨念时,永音老师立刻收回晾在外面冷却的舌头。她似乎以为自己的舌头还会被我抓住吧。 「等等。这是真的哟。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会议。就是要讨论之前也跟你说过的、隐藏在恶魔事件背后的恶魔那档事。要是不想办法处理这个家伙的话,说不定同样的事件又会再度发生哟。这样一来,真帆说不定又会经历惨痛的体验哟。这样一来,事情说不定又会变得很麻烦哟。」 「唔……那就把搜索的时间改成礼拜天吧。这样你能过来吗?」 「弥生现在说不定正陷入了分秒必争的危险状态,你居然能够悠悠哉哉地说出这种话!」 要不然你也抛开什么狗屁会议,过来帮忙啊!我在心中这么呐喊着。我之所以没有把它说出口,是因为在我开口之前永音老师就已经抢先说道: 「而且你礼拜天已经有安排了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情?」 永音老师露出了可疑的微笑。 「请你别小看神域的情报收集能力哟。」 ……神域都把这种力量发挥到哪里去啦? 「总之,因为我明天很忙,所以真帆就和裕贵一起约会去吧!以上!」 「才不是约会呢!」 「意思还不是一样?」 「你这是哪门子的语言学观念啊!」 就在这个时候,我因为想到了可怕的事情而脸色发青。 「永音老师。你该不会又想把我跟神门凑成一对了吧?」 「呜!」 笨蛋天使很明显地避开了我的视线。我似乎猜对了。 「我并不打算跟神门交往哟。」 「就管理神门的立场来说,这种做法比较轻松嘛。」 这家伙真的满脑子只想着让自己轻松的事情吗?我的身体开始渗透出更为强大的怨念。 「总之,明天就决定由神门和真帆一起行动罗。这样可以吧?」 「……。虽然我有很多地方无法接受,总之我了解了。」 话虽如此,我了解的也只有我自己有多软弱无力而已。再说,宫脇的确陷入了危险的状态之中。我想拯救她的心情很强烈。而且事实上要帮助她的话,光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也是不够的。 「那么就来去体育馆吧。」 永音老师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后,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这么说。 「咦?永音老师也要过去吗?」 因为我接下来还有社团活动,所以才要到体育馆去,不过我倒是想不到永音老师要去体育馆的理由。 「我当然要去呀。因为我可是社团顾问呢。你知道吗?学校的老师就算担任社团活动的顾问,薪水也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呢。」 顾问……啊啊,听她这么说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永音老师是话剧社的顾问呢。」 因为她从未在练习之中露面,所以我也忘了这回事。 「那么,let"sgoto体育馆!」 永音老师小跑步地离开了化学准备室。我也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了房间。永音老师在走廊前方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我。 「要把门确实地锁上哟。」 她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我还没有把永音老师之前交给我保管的钥匙还回去。 ……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房间的管理员。 体育馆里稍微掀起了骚动。 那是因为散发着呛鼻香水味的永音老师登场的缘故。由于她没有带体育馆用的运动鞋 或室内便鞋,所以她就这样赤脚走进了体育馆,不过那双迷你裙底下延伸出来的美腿,漂亮得连身为女生的我也为之陶醉。正在体育馆里练习的男生们全都停下了动作,对这位突如其来的造访者行注目礼。不过他们的注目焦点主要是胸部和那双美腿。啊啊,怎么尽是一些笨男生啊。希望一之濑学长可别跟这些家伙一样才好……。 我狐假虎威地偷偷走在备受注目的永音老师身后。话剧社的练习时间早就已经开始了。如果是现在这个时间的话,恐怕神门应该也已经到场,开始进行肌肉训练了才是。虽然说我有正当的理由,不过连续两天迟到还是让我感到很不好意思。 不出所料,当我从后台登上舞台时,所有人都已经齐聚在舞台上了。我匆匆忙忙地走进播音室换装。当我回到舞台上时,所有社员正以永音老师为中心聚集在一起。 他们大概是在开会吧。我急忙地加入了那个圈子。 「下一个目标是全国高中话剧社联盟在夏天举办的大会。」 从一之濑学长的这句话开始,我也加入了话题之中。 「那是很大的大会吗?」 永音老师问道。一之濑学长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全国大约有两千五百所高中的话剧社加盟了这个联盟,所以这个大会实质上就像是全国大会一样。在分区举办的初选里获胜的高中,就可以进军全国大会。」 看来他们似乎正在讨论着下一次的大会,永音老师明明身为顾问,却什么也不知道啊。 「原来如此。那个初选是在夏天举办的吧。」 「正确地说是二次初选。大会最初的初选从去年冬天就开始了,而我们高中也已经通过了那个初选。」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这样一来,所谓的话剧大会势必得耗费很长的时间来战胜层层关卡。不过毕竟要完成一出戏也是挺费时的,这种情形或许是莫可奈何的也说不定。 「然后全国大会在冬天举行。」 从最初的初选到全国大会为止,要花上整整一年啊。真是一场壮阔的大会呢。 「这样一来,要是在初选获胜的话,应该会对准备考试造成很大的影响吧。」 永音老师以一副妖艳的表情干脆地说。 「没问题的。我们也有好好地用功念书呢!」 蹦蹦跳跳地这么说的人是三愈学姊。的确,我听说话剧社的学长姐们基本上成绩大多都不错。 「不,你当然是没关系啊。」 凑山学长断断续续地呢喃着。看来他似乎就是我所听说过的例外。 「因为八月就要登台演出了,现在差不多也得定下剧本才行。」 现在才五月而已。从那么早的时期开始,大家就开始为大会进行准备了吗?我有一点惊讶。尽管我在心里嘲笑什么都不知道的永音老师,不过身为社员的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总之,这就是青春啊。」 永音老师盘起手来点点头。我想这个人一定什么也没听进去吧。 「不过,既然到大会开始之前还有一段时间,那么明天不练习应该也没关系吧?」 永音老师向一之濑学长进行确认。如果我的反射神经跟推理能力再敏锐一点的话,在永音老师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我应该可以把手伸进她的嘴里,拔出她的舌头吧。然而我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嗯嗯,是啊。我明天也打算暂停练习。」 「太好了,真帆。你明天可以和裕贵慢慢来了哟。」 永音老师这句话在所有人之间造成了一股冲击。其中,受到最大冲击的人是我。 这个白痴天使!我要把你当成棒棒鸡的材料! 「噢。真是令人期待呢,真帆。」 神门这么说完之后,露出了一脸开心的笑容。 你已经接受了她的说法吗? 我毫无顾忌地走近永音老师的身边后,便垫起脚尖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一回事?」 「问我怎么一回事,不就是为了寻找宫脇的约会吗?」 永音老师也小声地回答。 「你为什么要在大家的面前说出来呢?」 「我只是先确认一下有没有练习嘛。」 「被扼杀跟被扑杀,现在当场能做的只有这两种,你觉得哪一种比较好?」 永音老师默不作声。我想她应该不是在犹豫着要选哪个才好。 「对不起。」 永音老师静静地道歉。 「之后请你用神域自豪的力量消除他们的记忆。」 「那种事情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办到的……」 我将右手伸向永音老师的脖子。我觉得现在的我连苹果都可以捏碎。 「我会往上递交申请书的。」 「麻烦你了。」 我离开永音老师的身边。其他社员们正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这一切。 「我、我可不是要和神门约会哟。」 我主要对着一之濑学长解释情况。 「你也不用害羞得满脸通红啊。反正明天也不用上学,你就尽情地享受吧。」 一之濑学长爽朗地这么说。 「就说了不是这样的!」 我拉开嗓门大喊。 「别在意嘛,我们就一起开开心心地去玩吧,真帆。」 神门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 「你快住手啊!」 我使尽全力地甩开从背后抱住我的神门。 「你们打得好火热哟。我也要加入!」 三愈学姊一边开心地嚷嚷,一边贴上了我的腹部。她就这样把头埋在我的身上摩擦着。 「连三愈学姊也这样!请你住手!」 真是乱七八糟啊。 「话说回来,昨天的新进社员呢?」 凑山学长以茫然地声音这么说。我之后才听说,除了凑山学长以外的社员,似乎都从雏浦那里听说了宫脇早退的消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凑山学长没有被告知这个消息。这只能说是大家为了成全凑山学长在社团扮演的脚色,才故意不告诉他这件事吧。 「快——放——开——我——!」 为了用离心力去除身上所有的附着物,我一边在原地团团转,一边放声大叫。要是可以就这样把世界也一起甩开就好了,我一瞬间这么想着。 结果在这一天的练习之中,针对我的误会还是没有被解开。空口礼拜六要和神门约会。空口因为害羞而故意隐瞒这件事情。在话剧社成员的认知中就是这样的情节。 糟透了。情况真的严重到我已经束手无策的地步了。明明我的脑海里想的都是一之濑学长,然而我的心情非但不为他所理解,他的认知甚至还背道而驰。虽然不为对方所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自己的好感无法传达给对方也很让人难受。 我回到家,窝进了房间里。 该怎么做,才能解开这个让我束手无策的误会呢?我的烦恼已经全部汇集在这一点上了。当然了,我也很担心宫脇。不过,人类是一种残酷的生物,就算我再怎么清楚危险正迫近宫脇的身边,不过一旦自己的问题隐约闪过了脑海,意识的矛头还是会不自觉地摇摆不定。对不起,宫脇。 现在的我能办到的事情是什么呢?尽早找出宫脇,缩短和神门在一起的时间。嗯,只有这样了。 因此,我还是非得再度召唤出那个家伙不可啊。 我所召唤出来的最强魔兽。 它的名字是小怪。 虽然它的名字听起来很卑微,不过它却 是一只相当狰狞的黑色猛兽,拥有不把魔法之炎当一回事的强韧体毛与皮肤。能够理解人类话语的高度智能,闪烁精光的红色眼眸。它具备了这些条件,是一只足以和最强之名匹配的终极召唤兽。 不过实际上它只是一只小猫一般大的笨蛋巨鼠罢了。因为太大了,看起来还有一点恶心。 我带了我爱用的长袍与魔法书,走出了房间。在前往一楼必经的楼梯上,我运气很差地遇见了夏树。 楼梯很狭窄。如果其中一方不先往后退的话,两边的人都过不了。 「闪开。」 我先发制人地说。 「姊姊才走下一二阶而已吧?毕竟我都已经爬上十二阶来到这里了,姊姊往后退不是比较好吗?」 夏树还是一样强词夺理。 「我是姊姊,你是妹妹。也就是说,我比较伟大。」 「是是。您说的是。感谢您啊、感谢您。托姊姊大人的福,我们平民才得以过好日子哟。」 夏树一边这么说,一边走上楼梯。虽然我挥舞着手来阻止她,不过单纯比力气的话,我是没有胜算的。 「呜哇!快住手啊!」 夏树使劲地猛推着我,就这样把我推回二楼。 「喂!给我回到原来的地方去!要不然就把我走下三阶份量的体力还给我!」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来。」 这么说完之后,夏树便把手绕到我的腋下,把我的身体给举了起来。 「嘿咻。哎呀,姊姊你变重了不少呢。」 「少罗唆!」 夏树把我的身体抱回了原来的场所。虽然这是我自己要求的,不过实际上一被人做出这种举动,我还是不由得厌恶起自己矮小的身材。 「姊姊又要去公园玩魔法游戏吗?你还是别做了比较好吧?」 愚蠢的妹妹露出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则是回瞪着妹妹。 「你放心吧,这才不是游戏呢。」 「那样更让人担心吧。」 我无视于还想说些什么的夏树,迅速地跑下了楼梯。接着我在玄关撞见了正要走入屋内的父亲。今天遇到的难关特别多呢。 我的父亲在中古汽车行上班,是一位极其平凡又典型的普通人物。他的身高、腆重、年收入,全都落在日本上班族的平均值上。如果要举出他身上的奇特之处的话,大概只有夫妻的感情好得异常,以及热衷于黑魔法的女儿是神域的特派员而已吧。 「真帆,这个时间你还要出门吗?」 父亲一边脱着皮鞋,一边对我询问。 「嗯,就像平常那样。」 「又是魔法游戏吗?」 「嗯。」 就算是我,也不敢对父亲说出和夏树一样的话。我可是个有良知的人啊。 「你最近似乎开始参加社团活动了吧。」 我有种父亲的话题会拖很久的预感。 「嗯,是啊。开始了哟。是话剧社哟。很有趣哟。那我出门了。」 我在父亲把皮鞋脱下来之前,便迅速地穿上了自己的鞋子,往门外飞奔出去。 「喂,真帆。我的话还没说完啊。」 我无视于父亲所说的话,往住家附近的公园前进。那里是我成功施展召唤魔法的地方。 夕阳已经完全没入了地平线。天空和白天大相迳庭,布满了厚重的云层,连一丝月光都看不见。我借助街灯的光线,在街道上前进着。 不过为什么双亲都对我开始参加社团活动一事,表现出如此神经过敏的反应呢?那种事情是我的自由吧。真希望他们别管那么多。 有点焦躁的我抵达了公园之后,便在地上画出跟上次一样的魔法阵,并且开始盏唱咒语: 「numtsaremuaize……」 今晚看不见明月。 只有街灯静静地点亮了夜晚的公园。 我的咒语隐约地回响在公园之中。 今晚看不见星辰。 在除了我以外,空无一人的夜晚公园中。 呼唤魔物的声音清楚地响起。 今晚连天空也熟睡了。 在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夜晚公园中。 只有我一个人的微弱心跳声平缓地起伏着。 仪式结束了。 我环顾着周遭。 来吧,出来吧,我最强的奴仆啊! 「吱——。」 传来了一阵令人怀念的叫声。我来回环顾着附近一带。然而尽管我听得到声音,却遍寻不着它的身影。该不会是我的召唤失败了,只呼唤出它的叫声而已吧? 我定睛扫视了整个昏暗的公园,试图找出那只黑色的巨大老鼠。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在花圃角落抖动的黑色小团块。 「既然你在的话,就快点出来嘛,小怪。」 当我松了一口气地这么说时,黑色的团块吓得颤抖了一下。然后它拼命地往花圃深处窜逃,试图藏起自己的身子。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巨大老鼠的身躯只是喀哧喀哧地在原地乱动,而没有继续钻进花圃深处。 我慢慢地接近小怪。 「这里有什么东西吗?你找到了谁的尸体吗?」 我越接近小怪,小怪的动作就越激烈。然而它的身体依然没有往花圃深处前进一丝一毫。 「喂,快停下来。」 我一找出小怪的尾巴,便抓着尾巴,把小怪的头从花圃中拔出来。 「吱——!」 小怪悲痛的叫声传遍了整个公园。 「你怎么了?忘记你的主人了吗?」 小怪死命地挣扎,试图逃离我的身边。我抓起小怪的颈背,硬是把它的视线转到我的面前。 「你瞧,还记得吧?我是空口真帆大人,对吧?」 小怪的身体正不住地颤抖着。它的表情就好像恐惧着什么东西的小动物一样。 啊,这么说起来,之前召唤它的时候,我是不是对它做了有点过份的事情啊? 「你该不会不是因为忘记我而逃跑,而是因为记得我才想逃跑吧?」 我莞尔一笑,以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询问小怪。大概是我那温柔的模样让小怪感到安心的缘故吧,小怪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吱——」 漆黑的召唤兽轻轻地上下摆头。 「哎呀呀。明明还记得主人,却还想要逃跑,真是个坏孩子呢。」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我的握力增强了,小怪又再度吓得直打哆嗦。 「需不需要来点惩罚啊?」 小怪的头左右摆动着。 「那么你不会再逃走了吧?」 小怪上下摆动着头。 「那么就一起来帮我找出这一次的恶魔吧。」 小怪停下了动作。 「你行吧?」 小怪依然没有动静。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变得可以说出『我行的』。」 小怪是召唤兽。所以不让自己多点自信是不行的。我身为召唤这家伙的人类,当然得负起教育它的职责。 我的心里罕见地燃起了认真的热情。 我握着小怪的尾巴后,便照着giantsing(注:摔角招式之一,抓住对手的衔腾空旋转数圈浚,再将、之抛出。)的要领,开始转起了小怪。 「小怪,要是你有自信了,就大声地说出来吧!」 「吱、吱——!」 我的斯巴达指导之后还持续了两个小时左右。 礼拜六的一大早就要集合了。我在曾经目 睹了宫脇的恶魔的那个车站等待神门。小怪也跟在离我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斯巴达特训的成果,小怪现在相当地顺从我。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小怪看起来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真是一只没出息的召唤兽啊。 神门出乎意料之外地正好在集合时间出现。 「你没有迟到耶。」 我不假思索地说出口了。 「我不可能在和真帆约会的时候迟到吧。」 不知道为什么,神门自信满满地这么说。既然这样的话,希望你在平常的社团练习时也不要迟到。 「还有,今天可不是约会哟。」 「啊啊,我听永音老师说过了。好像是要找一位行踪不明的学生吧?」 原来那位老师也会确实地做些基本的说明啊。 「永音老师还另外说了些什么吗?」 「她说这是两人独处的良机,叫我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我下次在化学准备室设置诡雷好了。 「算了,这件事就不管了。所以我们今天可不是去玩的,请你好好认清这点。」 我用手指指着神门,跟他确认这个事实。我必须事先预防这个男人的暴走才行。 「我知道啦。要找的人是之前来过话剧社的女生吧?」 「没错。」 「我总觉得那个女生有点不可思议呢。我也不太会说,该说是她身边的气氛不一样呢,还是什么的……」 虽然神门自己本人并不知道,不过他是个半人半魔。我想一定是那恶魔的部分和宫脇产生了共鸣。 「话说回来,该怎么找起啊?我们又不是警察。」 「没问题的。我可是有一只比警犬还要优秀的宠物呢。过来吧,小怪。」 我一呼喊小怪的名字,小怪便步履蹒跚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这、这只老鼠!」 神门吓得跳了起来。他曾经见过小怪。而且不管对神门来说,还是对小怪来说,那都是一段悲惨的回忆。 「你该不会要用这只老鼠吧?」 「它才不是老鼠,它叫小怪。请你之后也这么叫它吧。」 「吱——」 小怪无力地叫着。它似乎真的很累的样子。昨天做得太过火了吗?我稍微反省了一下。 「好吧,那么小怪。」 我把小怪抱起来之后,便把嘴巴凑到它的耳边。 「告诉我这附近哪里散发出魔力的气味。我想你也知道,不要被神门的气味搞混了。」 我小声地告诉小怪这些话之后,便放下了小怪。神门并不知道恶魔的存在。根据永音老师的说法,恶魔的存在似乎不能随便让人类世界的居民知道。所以我也得注意一点才行。 「用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神门正站在距离小怪相当远的地方,而且还微微地发抖着。这个不良高中生平常总是一副使坏的样子,不过他却很怕老鼠。真是太丢脸了。 「小怪,告诉我宫脇同学在哪里。」 小怪抽动了几下鼻子之后,便开始缓慢地动了起来。 「喂,我们该不会要跟着这只老鼠走吧?我们不去卡拉ok之类的地方吗?」 「要是不想来的话,你可以回去。再见。」 我一边追着从车站走向城镇的小怪,一边冷淡地对神门放话。 「说什么傻话!我可是为了和真帆约会才来的,怎么可能就这样回去!」 神门这么说完之后,便跟在我的背后。我的心跳稍微加速的情况就先保密吧。 于是我们就这样开始了宫脇的搜索。 不知道是不是小怪的嗅觉很优秀的缘故,我们在街上顺利前进,并没有中途迷路的情况发生。追着老鼠后头跑的少年与少女,我想这一定是一幅相当不可思议的风景吧。我们死命地持续追赶着小怪。虽然一开始神门的嘴里尽是各式各样的抱怨,不过从中途开始,他也为了不跟丢小怪而拼命起来。虽然神门以前绝对不是一个会像这样为了别人而拼命的家伙,不过我认为他最近改变了不少。话剧社的练习也是,尽管神门常常迟到,却还是每天参加练习,而且他也很认真地做完了训练课程。 如果他认真起来的话,似乎也是个老实坦率的好家伙……我不时将视线瞥向神门,同时在脑袋里想着这种事情。 我们经过了好几个红绿灯,逐渐离开了车站。我们远离了繁华的车站周边,往人烟稀少的街道前进。小怪毫不犹豫地在街道上前进。 我们从车站开始走起,经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小怪抵达了一栋老旧的公寓。 放眼望去,周围尽是悄然无声的工厂与荒废的空地,是一个萧条的地方。这里就是宫脇的住处吗?不过永音老师说过宫脇还没有回家,所以如果这里是她自己的家,那么我们就白跑一趟了。 「她在这栋公寓里吗?」 神门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这里似乎是跟宫脇同学有关系的场所。」 我巡视着公寓的门牌。一楼与二楼分别有五间房间,不过我却找不到写着宫脇的门牌。看来宫脇现在似乎不住这里的样子。再说,这栋公寓真的有人住吗?不管是哪间房间里,都听不见任何声音,玄关前也像是闲置了好几年似地肮脏。 「该怎么办呢?」 将整个公寓与周边环境巡视了一圈之后,我试着对神门这么说。神门只回了我一句「我哪知道」。真是值得信赖的学弟啊。 「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先回去吧。跟永音老师问了宫脇同学住家的地址后,我们下次再去那里吧。」 「咦咦?那今天的约会就到这边结束了吗?钦,既然搜索暂时中断的话,那我们先去哪里玩玩再回家吧。」 我叹了一口气。明明宫脇正身陷危机的说。不过神门大概也不知道详情,所以会这样也是莫可奈何的。 「你们在做什么啊?」 就在神门嘻皮笑脸地试图搭我的肩,而我也把他的手拨开时,有人对着我们两人搭腔。声音的主人是我们未曾见过的老婆婆。她弯着腰,拄着一根拐杖。她的头发完全化为花白,脸上的皱纹多到让人无法分辨出原型。她站在马路上,直盯着在公寓面前吵架的我们。 「没事、对不起。我们……」 我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这栋公寓里已经没有人住了。」 在我硬是把话挤出来之前,老婆婆便抬头仰望着公寓,用寂寞的语气这么说。 「咦?这里没有人在吗?」 怪不得里面没有人的迹象。 「这栋公寓马上就要拆除了。我曾经是这栋公寓的管理员呢。」 老婆婆走近我们的身边。 「你们以前应该不住在这里吧。」 「咦、啊啊,是的。」 「住过这里的人我全都记得。之前也是,十年前搬走的女孩来这里的时候,虽然她已经是高中生了,我也还是记得一清二楚呢。」 十年前搬走的女孩?已经是高中生了? 形形色色的情况在我的脑海中彼此煤合。我瞥了小怪一眼。如果这家伙的嗅觉是货真价实的,那么这里应该是和宫脇有关的场所才是。 「那个,请问一下。那个女孩的名字是宫脇弥生吗?」 我以直球决一胜负地试着这么问了之后,老婆婆就盯着我的眼睛,愣了好一会儿。 「你为什么会知道她?你是她哪边的朋友吗?」 果然没错。这样一来,这里就是宫脇十年前曾经住过的公寓吧。 「那个,我们是宫脇同学的朋友。其实 因为宫脇同学碰上了一些麻烦,所以我们正在调查她。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宫脇同学的事情吗?」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老婆婆揪起脸来……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不过其实我也看不太出其中的变化。 「老人家的闲聊可是又臭又长哦?」 虽然神门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不过我立刻大力地点着头。看了我点头的模样之后,老婆婆把我们带到了附近的公园。 「又臭又长哦?」 神门在我的耳边模仿老婆婆的语气。我扳起脸孔别过头去。 「要是不想听的话,你可以回去。」 「开玩笑的啦。话说回来,差不多该告诉我真帆为什么要追宫脇学姊了吧。」 「那是秘密。还有,你在叫宫脇同学的时候会乖乖地加上学姊啊。」 「那是因为真帆是特别的啊!」 神门这么说完之后,便从我的背后抱住了我。呀。 「走开!烦死人了!」 老婆婆一直注视着这样的我们。 「年轻人真是乱来。你们是白痴情侣吗?」 「才不是呢!」 我虽然也不想对一个老婆婆发火,不过我还是尽全力地否定这句话。 「我们才不是白痴呢。」 虽然你是白痴,不过我们可不是情侣啊!我真的想这么大叫,不过一想到老婆婆可能会吓得心脏麻痹就作罢了。 我们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小怪好像很开心地,在坏掉的翘翘板上来回奔跑玩耍。 这里虽然狭小,却有相当多的树木,是个古色古香的公园。因为附近没有大马路,所以公园里显得相当宁静。 「宫脇一家是在女儿快要出生之前,才搬到了那栋公寓。」 老婆婆娓娓道来。 「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我时常和宫脇太太聊天,她是个性情温和的美女哟。昨天遇到的女孩也长得跟她母亲很像呢。然后他们一家在女儿大概是小学生的年纪时就搬走了。好像是先生的公司成就不错,他们就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了。你说,最近的年轻人不是都会为了又新又漂亮的东西而兴高采烈吗?」 我想不管是哪个年代的人,都会为了又新又漂亮的东西而兴高采烈吧。不过我之所以会这么想,大概是因为我也是时下的年轻人吧。 「只是宫脇太太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我听宫脇家的那女孩说,宫脇太太似乎还是因为生病去世了。」 宫脇的母亲是病死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 「毕竟她们母女俩的感情很好。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想那女孩一定很难受吧。」 「请问她的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 「这个嘛,我记得她的确是说两年前。」 原本我以为宫脇母亲的死和恶魔有什么关联,不过看来似乎没有的样子。恶魔出现应该是最近的事情才是。 「不过她现在似乎有了新妈妈。」 「新妈妈?」 「是啊。她的父亲似乎再婚了。只不过。」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将身体稍微挪近老婆婆的身边。 「她说她和新妈妈处得不太好。宫脇先生为了纪念再婚,在这一带买了一户新的大楼公寓,最近才刚搬过来的样子。她在那边的生活似乎过得不太好呢。」 新的母亲吗…… 我的双亲现在依然健在。关于这一点,我并不觉得特别难得,也没有特别感谢。不过要是其中一边因为生病或事故而去世的话……不行,我没办法想像。 不过这样一来,我能就明白宫脇在这个时期转学的理由了。 「宫脇同学还有另外说些什么吗?她有提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我觉得好像离宫脇越来越近了,所以不由得快口地丢出了问题。 「她只跟我稍微聊了一下就回去了。」 「这样啊……」 小怪依然在翘翘板上玩耍着。看来之后很难再靠它得到更多线索了。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得在这里得到能够采取下一个行动的情报才行。 「啊啊,这么说起来,她说过她想再进去那个房间。她说她很怀念以前住过的房间。」 「那是哪一个房间呢?」 「一〇三号室。因为门锁已经坏了,我叫她可以自由进出。」 「原来是这样啊。我也可以稍微参观一下吗?」 「嗯?是没什么关系啦,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噢。啊啊,对了。那女孩最后还问我『我可以变得跟以前一样幸福吗?』。」 老婆婆停顿了一下。 「我回她说『你当然可以变幸福啊』。」 变得跟以前一样幸福? 「怎么办?真帆。要去那个房间看看吗?」 我身旁的神门这么问我。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们说你们是那孩子的朋友吧。」 「咦?啊、是的。」 「那就帮我跟那孩子说『幸福是随处可得的』。在那孩子还小的时候,我时常念给她听的那本『幸福的青鸟』里头就是这么说的。」 老婆婆笑了。我总算能够分辨出她的表情变化了。 在公园和老婆婆道别之后,我们又再次来到了那栋公寓。然后我们进入了宫脇说过想进去的一〇三号室。 尽管室内伤痕累累,不过因为完全没有任何家具的缘故,房内看起来很清爽。我们在玄关脱下了自己的鞋子,走进了房间里头。才刚走进玄关的地方就是流理台跟厕所。我找不到浴室,这间房间似乎没有附浴室的样子。再往深处走去,里头有一间宽敞又铺满榻榻米的房间,这个房间里头还有另外一间铺满杨杨米的房间。 「怎么样,小怪。有闻到什么吗?」 我对着在榻榻米上磨蹭鼻子的小怪说。小怪竖起尾巴,在榻榻米上到处闻着。 「那只老鼠真的没问题吗?」 神门用一副质疑的态度说。他还是不相信小怪的力量。 「是小怪带我们到这里来的。」 就在我为小怪做出这般辩护时,小怪叫了起来。我们走进了最深处的榻榻米房。 在这间房间里,小怪正衔着某种四方形的纸状物。我从小怪嘴里接过那张纸,那是一张相片。 「这是三年前的东西。」 从我的背后窥视相片的神门这么说。从印在相片角落的日期看来,这的确是三年前的东西。 相片里的少女虽然稍微年幼了点,不过还是能清楚地看出是宫脇。背景像是医院里头的白色病房。宫脇的身边有个看起来很温柔的中年男性。然后在他们背后的床上,有一位坐起上半身,长得和宫脇很像的成年女性映照在相片里。 这是一张全家福的相片。我马上就理解了这个事实。这是宫脇的母亲还没去世之前拍的相片。 「为什么这种相片会在这里……」 「吱——」 小怪在壁橱前努力地表现出里面有什么东西的样子。我打开凭小怪的力量无法打开,而且也不好拉开的拉门。 壁橱的上层什么都没有,不过下层的深处却放了一个纸袋。 「神门,帮我拿那个纸袋。」 我这么拜托神门。要是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就麻烦了。 「噢。包在我身上。」 神门什么也没想就钻进了壁橱里,把纸袋给拉出来。我有一种神门第一次派上用场的感觉。神门打开了纸袋,里头塞满了相片和像是日记一样的东西。太好了,里头不是炸弹。 「刚才的相片是从这 里头掉出来的吧。」 我轻声地说。每张相片里头尽是那位貌似宫脇母亲的人物。而且这些相片几乎都是和宫脇一起拍的。光看相片就可以知道这对母女的感情真的很好。全部的相片里都洋溢着如此幸福的笑容。 她们看起来真的很幸福的样子。不过这位少女马上就要和母亲天人永隔了。一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人世间的无常。 「这大概是宫脇同学昨天带过来的吧。」 「毕竟宫脇学姊一家十年前搬离了这里,照一般的逻辑思考来看,应该是这样吧。这种东西也不可能留上十年之久。」 听到神门的嘴里说出「照一般的逻辑思考来看」这种话,我有些惊讶地轻声笑了出来。 「真帆,有什么好笑的啊?」 「没什么啦。」 这么说完之后,我才为自己和神门如此轻松地嘻闹感到惊讶。或许这是我第一次对男生如此坦率地说出自己的话语也说不定。当我注意到这一点时,我察觉到我的心跳只稍微加速了一些些。 「毕竟她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或许她还会再回来也说不定。」 「难不成我们要一直在这边等噢?」 「怎么可能。我明天还有其他事情呢。」 我望向还在房间的角落嗅着榻榻米味道的小怪。小怪察觉了我的视线,身体僵硬了起来。 「小怪,你可以留守吗?」 小怪一边颤抖,一边缓慢地上下摆头。昨天的教育性指导似乎确实地展现出效果了,真令人开心啊。 「那么你就在这边注意宫脇有没有回来。如果她有过来的话,你就跟踪她,找出她现在的藏身之处。知道吗?」 虽然小怪沉思了几秒钟,不过它又再一次地上下摆头。我想它一定不是在想自己办不办得到。而是在想要是说自己做不到的话,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情况。 「很好。总之,这样大致上的情报就调查完毕了。已经没有我们能做的事情了。」 我对神门这么说。 「那接下来就是正式的约会罗。」 「反过来了吧。我们已经没有继续一起行动的理由了,赶快回家吧。」 「什么啊!现在才上午耶。至少一起吃个中餐嘛。」 要是在餐厅被一之濑学长看到就麻烦了。 「不行。我要回家了。」 「喂!」 神门硬是抓住了我的肩膀。那股力道之强,让我不假思索地大声惨叫。 「请你不要那么粗鲁!」 我大声地对神门说。 我原本以为神门会回嘴说些什么。不过让我惊讶的是,神门居然老实地低下头来。 「对不起,我太大力了。」 我准备好的怒吼还没爆出口,就已经宣告终结了。 「我只是想和真帆再多相处一会儿而已。」 被他这么明目了然地一说,我也害羞了起来。 「不过……」 我的心情游移不定起来。 「好啦,只是一起吃个中餐而已。好不好?好不好?」 神门直视着我这么说。我因为害羞而不假思索地避开了视线。 「真拿你没办法。吃完中餐以后,就要马上回家哟。」 我像是哄小孩子似地这么说。然而单纯的少年却完全不介意这点小事。他轻快地蹦蹦跳跳,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看了他的模样,我有一种做了好事的感觉。 情况真是糟透了。 幸好还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个情况。不过这个情况不管什么时候被人发现也不奇怪。 我和神门一起走进了车站附近的家庭餐厅。我们也不是特别想去这间餐厅,只是这间餐厅凑巧映入眼帘罢了。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要是我们走进一间更远离市镇、更为冷清的定食屋就好了。 老天爷到底要为我带来多少考验,才肯善罢甘休呢?还是说这其实是恶魔的陷阱呢? 糟透了。 一之濑学长正坐在我斜对面的位子上。另外还有貌似朋友的一二个人。一之濑学长大概是和他们出去玩,偶然间才走进了这间餐厅吧。因为神门背对着一之濑学长他们一行人,所以我想他应该不会立刻察觉到。而一之濑学长也背对着这边而坐,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应该也不会注意到这边才是。也就是说,掌握了这种情况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至少这点让我感到安慰。 先进入店里的人是一之濑学长他们。神门即使看见了一之濑学长的头,也没有察觉到对方是一之濑学长,就这样在位子上坐了下来,不过我可是马上就发现了。然后为此焦急了起来。 一之濑学长知道我要和神门一起出门的事。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点我也很清楚。不过我还是不愿意让他看到我和神门在一起的景象。 「真帆要点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的神门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不过要是对神门说明状况的话,他说不定会突然冲到一之濑学长的桌边,说着「我现在跟真帆在一起」之类的话。所以我现在非得努力地不让神门察觉到才行。 「神门。其实我有耳朵方面的疾病。」 我装出一副老实的表情这么说。 「疾病?是什么样的病啊?」 「叫做兔子病,这种病会过度放大我所听到的声音。所以你讲话的声音不要太大声。」 我努力地挤出微笑。然而神门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我。这种谎言果然骗不了他吧……。 神门只是一直凝视着我。没办法了,现在就揭穿这个谎言吧。就在我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神门率先开口了。而且是用非常微弱的音量说: 「小声说话就可以了吗?」 神门的表情相当认真。 呵呵呵。这家伙真是个白痴。这样一来,一之濑学长就不会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声立日了。 神门憨直地遵守着我所说的话,持续用微弱的音量说话。不过人一旦欺骗了他人,似乎必定会遭受到报应的样子。正当准备接受点餐的店员来到我们这桌时,事件发生了。 「请问你们决定好要点些什么了吗?」 年轻的女性兼职店员带着满脸的微笑询问我们。和其他店员们比起来,她说话的音量算是比较大声的。正当我准备点餐的时候,神门瞪着那位店员瞧。 「喂,安静点。真帆她……」 这个笨蛋,他想对别人说出我的谎言吗? 「笨蛋!想也知道那是骗人的啊!」 我在当众出丑之前,对神门大声怒吼。于是神门愣了一会儿之后,他的脸变得一片通红。 「你骗了我吗?」 神门一边这么说,一边站了起来。 「这、这位客人?」 困扰的店员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真正最糟糕的事情从现在才开始。 听到骚动声而感到奇怪的一之濑学长转过头来面向这边。 我极为慌张地摊开菜单,挡住了自己的脸。 不,只有这样是不行的。只要神门的脸被看见的话,我也在场的事情马上就会被拆穿了。为了打破这种情况……。 「对不起!」 我把菜单压在脸上站了起来,试图就这样逃出店外。 「这位客人,请把菜单还给我们!」 店员小姐对着我大叫。然而我却无视于她的叫声,开始跑了起来。不过因为我在菜单挡住了视线、看不见前方的状态下奔跑,所以我在一开始的几步就被其他的桌子绊倒了。啪咚,一阵巨大的声响传遍了周围。 绊倒我的桌上的水 杯翻倒,浇了我一头水。 「真帆,你在干嘛啊?」 虽然神门一度愤怒起来,不过看了我的异常行动之后,他的怒火也冷却了下来。然后我想就这样化为一尊石像。 我戒慎恐惧地抬起头来,确认周遭的情况。一开始,我看见了神门那张吃惊的脸。然后在他的背后,我看见了许多注视着这边的人们的脸,以及一之濑学长的脸……才怪。这个人只有发型跟一之濑学长一模一样,相貌却全然不同。看来我是把这个人误认成一之濑学长了。 我一个人在搞什么鬼啊。 水杯从桌上滚落下来,砸到了我的头上。 我想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 第四幕 过去与复活的狂想曲 离开了家庭餐厅之后,虽然神门频频想邀我到其他地方去,不过我却断然地不断拒绝他。要是遇见一之濑学长就糟了,不光是因为我怀抱着这样的心情,为了早点忘记我在家庭餐厅中的丑态,和神门分开是有必要的。 我不屈不挠的精神终于让神门放弃了,我一个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不过时间也才刚过中午。就算现在回家,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可做。 当我这么想时,我的脚很自然地朝那个地方走去。 和任何地方比起来更能让我安心的店铺。我最喜欢的空间。那是一肩旧书店。我在自己家里附近的车站下车后,便朝着我时常光顾的旧书店走去。穿过了被高耸的墙壁包围的狭窄小巷后,便抵达了几乎和一般老旧的民家没什么差别的店铺,伊丹书店。 「午安。」 我拉开拉门,走进店内。店内一如往常地昏暗又充满霉味。 「欢迎光临。」 店铺深处传来了沙哑的声音。由于这家店在狭窄的空间里摆放了很多高大的书架,视觉死角相当多。所以无法从店铺的入口看见老板身处的最深处。 「是空口同学吗?」 看来老板已经能光凭声音就认出我来了。我一边闪避着书架,一边走进店铺的最深处。 比地板高了一层的地方有榻榻米与书桌,书桌前铺了一张坐垫,一位刚过中年的男性正坐在上头。他正是这家店的老板。 「你很久没来了啊。」 「对不起,老爷爷。不常过来这里露面。」 我对老爷爷低头道歉。 「不、没关系哟。反正来这里也不是你的义务。」 「不过我不偶尔过来这里似乎是不行的。」 我这么说完之后,便伸手触摸着近处的老旧书架。只要一来到这里,就有一种像是回到乡下祖父母家一样不可思议的安心感,甚至让人觉得怀念。 「那么你今天要找什么书呢?」 老爷爷稍微环顾了店内。 「你是来这里买书的吧?」 「不是的。」 「那也就是说,要我像平常一样借给你吧?」 我时常将这家旧书店里的书借回家。不是用买的,而是用借的。我并没有支付租金。我用像是平常人跟朋友借漫画那样的感觉,从伊丹书店借书。我时常做这个在一般人的想法里接近妨碍营业的行为。不过我最近没有做就是了。 「不,我只是来和您稍微聊个天而已。就跟我刚才说过的一样,我不偶尔过来这里似乎是不行的。」 「不行是怎么一回事?你出现了什么成瘾症状吗?」 老爷爷露出了恶作剧般的微笑。我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就像那样吧。」 老爷爷请我在椅子上就座。我坐上椅子之后,便像刚才的老爷爷一样,静静地环顾起店内。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应该说我未曾在这家店里看过除了我和老爷爷以外的人类出现。多亏老爷爷居然可以靠这种店来维生呢,我不由得这么想。或许老爷爷早就已经开始靠老人年金过活,这家店只是开兴趣的也说不定。这样一来,因为老爷爷不是为了追求利益而经营这家店,所以就算我从这家店里借书,大概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吧。应该说为了让我自己的行为正当化,请务必是这样才好。 「你最近没有看些奇怪的书吗?这么说起来……」 老爷爷将桌上一本深绿色封面的书拿在手上。我看到那本书时,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你之前在找的书是这本吗?」 我从老爷爷的手上接过那本书。然而那并不是我正在寻找的书。 「不是啊?」 老爷爷从我的表情里察觉到这个事实。 「是的。不过要是您找不到的话,不用继续找下去也没关系。虽然……事情还没解决,总之,我会让他们接受的。」 老爷爷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的确,从我刚才所说的话里,应该完全听不出个所以然吧。不过「夺走我们记忆的不是恶魔,而是名叫神域的组织,我则是那个组织的特派员「这种话,我也不可能对老爷爷说。 「这样啊。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空口同学觉得没关系的话,那就这样吧。」 我认为像这样不会过度拘泥于一件事,是老爷爷最棒的地方。 「那个,老爷爷。」 我在穿着牛仔裤的膝盖上握起了拳头,注视着老爷爷的眼睛。 不管我说了什么样的话,老爷爷都会把它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听。然后为我做出最合适的建议。说穿了,和拿会议当藉口而不协助我的永音老师比起来,老爷爷要来得可靠多了。 我把宫脇的事情对老爷爷说。 「我可以说些稍微偏离现实的事情吗?」 「空口同学说的话几乎都偏离现实吧。」 老爷爷咳嗽般地笑了。我想他一开始大概很普通地笑着,不过却在途中被呛到,最后反而真的咳了起来。所以他的笑声到了后半段,便混杂着一阵会让人想「他会不会死啊?」的痛苦呻吟声。 「听您这么一说,或许真的是这样吧。不过我这次要说的事情特别偏离现实。您愿意相信我所说的话吗?」 「我之前也说过了吧。只要空口同学叫我相信的话,我什么都会信的。」 这么说完之后,老爷爷的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温和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看了那张脸之后,我就不可思议地冷静下来,心情也变得很安稳。 果然,有来老爷爷这里真是太好了。我安心地开口说: 「我的同班同学身边跟着一只恶魔。」 「嗯。」 要是老爷爷这时说了「又是恶魔啊?」,我大概会就此住嘴了吧。不过幸好老爷爷只用一副认真的表情点点头而已。 「而且那个女孩现在下落不明。」 「报警了吗?」 这是一个正常至极的意见。我想永音老师应该正在处理那方面的程序才对。 「是的。所以我想应该不要紧的,不过……」 「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事情吗?」 「恶魔会利用人类的弱点吧?」 老爷爷眨了两次眼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人类的心必然拥有脆弱的部分。恶魔会攻击这个弱点,并且把从中流泄出来的负面情感当成食粮。」 没错。恶魔会让人类陷入窘境,藉此让人类的心里涌现出负面情感。而我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了这种情况。 「老爷爷,您还是一样博学多闻呢。」 为了保全老爷爷的名誉,我必须在这里补充说明,其实除了超自然现象的东西以外,老爷爷还拥有很多其他的知识。只不过因为我提出来的话题尽是这方面的东西,所以从老爷爷身上得到的情报也总是跟超自然现象有关。 「这有关于刚才提到的那个女孩,她很坚强哟。尽管她遇上了多么讨厌或多么不幸的事情,她还能笑得出来,还是该说她毫不在意……」 「你想说的是,她的身上看不见脆弱的部分吗?」 「没错。不过……」 我对宫脇的认知不深。不过光就我所看到的部分来说,我觉得她不是一个那么轻易气馁的人。 「所以反而让人觉得不安啊。」 老爷爷一针见血地说出存在我心底,却又无丛言喻的东西。 「因为她不让人看见脆弱的地方,所以反而会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弱点,也让人担心恶魔会不会趁隙而入。」 老爷爷仿佛看穿了我的内心一般滔滔不绝地说。 我为这句话连连点了好几次头。 「而且还有另一件令我在意的事情。」 我说出宫脇在之前住过的公寓里,放了去世的母亲的相片和日记的事情。 「母亲的照片?」 「嗯、是已经去世的母亲。宫脇同学的母亲在两年前就亡故了。然后她现在似乎有了新的母亲的样子……」 「从右边数过来的第三列,从里面算起的第五座书架,你去看看从书架上面数下来的第四层。」 老爷爷彷佛要盖过我的话似地这么说。我就这样张着嘴巴僵了一秒钟之后,便走向了老爷爷所说的书架。 「那里应该有一本名叫『尸者』的书吧。」 该不会老爷爷光听了刚才那些话,就马上想起了有关系的书籍吧。虽然我平常就觉得老爷爷不是个寻常人物,不过他或许真的是超人也说不定。 「啊,我找到了。」 我慎重地将一本光摸就快散了的破烂书籍从书架上拿下来,这本书似乎相当古老的样子。我回到了老爷爷的身边,将这本书亲手交给他。老爷爷一拿到那本书,便很谨慎地翻起了书页。 「就是这个。」 老爷爷翻到大约书页的一半时,停下了手。然后让我看那本书的内容。虽然旧字体交杂的古老文章读起来很辛苦,不过我还是死命地逐字阅读文章。 「这个该不会是。」 书里头似乎介绍了能够让死去的人类复活的方法。我一边阅读着文章,一边念出声音来: 「在肉体已经不存在的情况之下,可以采用唤回死者灵魂的方法……准备新的躯体,将灵魂移到新的躯体上……」 在我感到兴奋的同时,身体的一部分也开始急遽地冷却下来。 「灵魂会被死者生前居住过的场所吸引。在那里聚集描绘了死者外貌的东西,或是死者本人书写的东西……」 读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当然了,凭这种做法是不可能让人类复活的。这本书里记载的东西,几乎都是随便写写的。」 老爷爷断然地说。 「是的。这点我明白。」 「然而相信的人也是有的。」 宫脇想让自己的母亲复活吗?我想恶魔一定欺骗了宫脇,试图让她做这种毫无效果的仪式。而且恶魔一定是打算让宫脇对仪式绝望,藉此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真是个阴险的坏家伙。虽然永音老师曾经说过,这回的恶魔比和我缔结契约的恶魔还要强大许多,不过它们做的事情却是一样的。只会用让人莫可奈何的骗术欺骗世人而已。不过我当然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毕竟恶魔正试图蹂躏宫脇思念母亲的心情,所以我非得阻止它不可。 我继续读着文章。如果宫脇想要用和这本书一样的方法来让死者复活的话,不就可以事先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了吗? 「这个、准备曼陀罗草……」 所谓的曼陀罗草,是幻想世界里时常听到的植物。 在这个时间点,这本书的内容突然变得可疑至极。实际上的确有种名叫曼陀罗草的茄科植物存在。不过书上的插画里,却清楚地描绘出一个让人不觉得实际存在的人型植物。如果这种东西真的存在的话,我也想要一个。 「然后在满月的夜晚服用曼陀罗草,并且吟唱咒语。」 看来这本书似乎是翻译版,书上的咒语足以罗马字母书写的。 「实在是太诡异了。」 老爷爷这么说。 「这可是老爷爷店里的书哟。」 老爷爷停顿了一下。 「我偶而也会做出这种事啊。」 以普通人的神经看来,与超自然现象有关的书籍阅读起来大多都很奇怪。就算是老爷爷这样的人,也还是会不小心误买了这一类的书啊。 「不过这本书或许可以当成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可以借给我吗?」 「如果我说不行呢?」 「因为我从未被您这么说过,要是您这么说的话,我说不定会哭出来呢。」 老爷爷困扰般地笑了。我也对他露出了微笑。 「拿去吧。还有,这次的满月是明天噢。」 明天。 「谢谢您。我有一种好像往前迈进了不少的感觉呢。」 我对老爷爷行了一个至今为止最恭敬的礼。 「让死者复活啊……」 老爷爷小声地说。我并没有漏听那个模糊不清的声音。 「您很在意吗?」 「不,没什么。」 老爷爷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就回到了店铺深处。店铺深处有老爷爷的居住空间。虽然我从未进去过,不过我曾经听老爷爷提过这件事。 独自被留在店里的我再度对着老爷爷进入的房间道谢之后,便离开了店铺。 「姊姊!」 夏树冲进了我们姊妹俩共用的房间是在傍晚的时候。她身上穿着像是去参加学校社团练习的运动服。 「我听到一件很惊人的事情哦!」 夏树来势汹汹。正在阅读着从伊丹书店借来的书的我,担心起她的气势会不会让这本书受到损伤。 「你今天上午跑去哪里了?」 这家伙早上第一个离开家里之后,就一直参加社团活动。所以她并不知道我外出的事情。 「我到有点远的地方去了。」 我随便地敷衍过去。就算我说是去找行踪不明的朋友,夏树一定也不会相信的,所以我就干脆不提这件事。 「你跟男生走在一起吧!」 夏树进一步炒热话题。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我也不自觉地大声嚷嚷起来。 「嘿嘿。姊姊,你承认了啊。」 夏树的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笑容。我则是在心中想着「糟了」。 「我有一位朋友今天上午到医院去,所以练习迟到了。那个女生说在路上看见了一个长得很像姊姊的人。」 在夏树的朋友之中,居然有人认得我的脸……真是大意不得啊。 「而且!」 夏树咻地伸出手指指向我。然后她彷佛炫耀着自己的胜利一般,莫名其妙地大声说: 「她指证姊姊正和一位男生走在一起!对方是一个貌似不良国中生的家伙!」 「他又不是国中生。」 「咦?是这样吗?什么嘛,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啦。」 「是什么样的担心啊?」 「要是姊姊跟年纪比我小的人交往,等到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有个比我小的姊夫了吧。」 「你白痴啊!」 我抓起附近的面纸盒砸向夏树。不过如果她会因为这点程度的攻击就退缩的话,她就不叫我妹了。 「不过姊姊跟不良少年啊。」 夏树盯着我瞧。 「姑且先确认一下,那个男生该不会是姊姊之前说过突然偷亲你鼻子的男生吧?」 呜!可悲的是,我居然因为这句话而做出了困惑的反应。在一阵动摇之后,我又因为过度在意那肤浅的行动而混乱了起来,变得越来越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我只能默默地看着越来越兴奋的夏树。 「等等,姊姊!」 「是、是……」 「你被人家做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都没有做!」 听到这里,我也不得不反驳了。然而夏树却像没有听到我所说的话似地逐渐逼近我的身边,并且像尊神像般直挺挺的站在坐在椅子上的我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红了 。 「姊姊,你喜欢那个家伙吧。」 「那个家伙是指谁啊?」 「你们谈着纯纯的恋爱吧。」 「不要说那种会让人害羞的话。」 「我说的话你已经听不进去了吧。」 「真要说起来的话,我反倒觉得你才没把我的话给听进去呢。」 夏树一把抱住了我。我有一种以前也曾发生过同一幕的既视感。 「我明白了!姊姊就登上通往大人的阶梯吧!然后被尽情玩弄过之后,再被人家给抛弃吧!」 「喂。」 我也差不多该制止愚蠢妹妹的狂言妄语才行。当我用双手紧紧地夹住妹妹的头时,她便拉开了我。 「欵,夏树。是谁说我正在和神门交往的?」 「你的男朋友叫做神门吗?好、好痛噢。姊姊。」 我的手就像孙悟空的头箍一样,紧紧地勒住了夏树的头。 「你要是继续勒下去的话,里头的东西会跑出来啦。好痛——!」 夏树放声惨叫。咦?除了找姊姊麻烦的戏言之外,这颗脑袋里还有装什么东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干脆把它挤出来看看吧。呜呼呼呼。 「我真的不行了。拜托你饶了我吧。」 夏树晃动手脚,挣扎胡闹着。 「那就给我听清楚了。我跟那个不良少年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是社团的学姊和学弟。就只是这样而已。明白了吗?」 夏树大概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吧,她默默无言地点了好几次头。 我一放松力道,夏树便迅速地瞪着我。 「那你为什么从新学期开始突然戴起隐形眼镜,又突然改变发型啊?难道不是因为开始跟那个人交往的缘故吗?」 「不是。因为我接收到神明的旨意。」 夏树的眼神从担心姊姊的模式转变成看着思心事物的模式。我觉得我说出这种玩笑话却不被当成玩笑,也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 「这么说起来。」 对了。我有一些事情想问问看夏树。 「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姊姊,你开始加入什么宗教了吗?」 夏树凝视着我的眼神越来越像是看着什么脏东西一般。我毫不气馁地继续说: 「不是那样啦。世界上有那种就算多么不幸,也会不认输地努力下去的人吧?所以和那些人们相比,你不觉得我们很幸福吗?」 我无法具体地说出宫脇的事情。我尽量模棱两可地表现出来。 「嗯——。我是不认为自己不幸啦。真要说的话,我应该算是幸福的吧。姑且有三餐可吃,又活得下去。」 「对吧?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幸的人存在呢。」 我痛切地说。夏树的视线从刚才的轻蔑转变成怀疑他人的眼神。 「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呢?」 「在我认识的人之中,有一个很不幸的女孩哟。那个女孩就算自己遇上多么大的不幸,也还是能若无其事地说自己已经习惯不幸了。果然,有这么努力的女孩存在,自己也会觉得不努力不行呢。」 「嗯——」 夏树给了一个像是哪里无法服气的回应。 「什么嘛。要是你听了那个女孩的不幸,一定也会吓一跳的。」 「我又不认识那个人,请不要随便这么说。」 夏树离开了我,往门的方向走去。 「这种断言自己不幸的人,我说不定不太喜欢吧。」 这么说完之后,夏树便离开了房间。 不喜欢断言自己不幸的人? 不过宫脇不是的确很不幸吗? 只要一走起来,就会有什么东西掉在自己的头上。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有什么东西朝自己撞过来。 她的身上总是新伤不断,而且她的母亲也去世了。 从这些事情看来,她要说自己不幸会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夏树只探出一颗头来。 「随便断定别人的不幸不太好哟!」 夏树只说了这句话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随便断定别人的不幸吗? 我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我一度轻轻地点着头,反刍着夏树所说的话。 宫脇曾经对公寓管理员的老婆婆说过自己想要变得幸福。宫脇自己也明白自己有多么地不幸。的确,我也认为她的境遇并没有受到上天的眷顾。这样的人说自己是不幸的,有那么不对吗? 我也不是走在非常幸福的人生之路上。应该说我历经了为数不少的阴霾。我曾认为自己不为世界所接受,也曾认为尽是自己吃亏,尽是自己遭人排挤。不过这种情况和宫脇的状况不同。宫脇并不像我一样随便地深信自己是不幸的。 如果我自己的母亲去世的话,我大概也会觉得自己很不幸吧。毕竟我是个一被人碎碎念,就会生气的普通人罢了。 认为自己或别人是不幸的有错吗?这不是莫可奈何的事吗? 我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便甩了好几次头,试图清空自己的脑袋。不过收藏在头盖骨里的沉重烦恼,是不会那么简单地被我甩出来的。 幸福吗……? 我是幸福的吗?还是不幸的呢?一重新思考起来,我反而越来越搞不清楚了。我认为有幸福的部分,也有不幸的部分。我很难断定囊括了这些部分的『我』到底幸不幸一幅。 宫脇的身上没有幸福的部分吗? 如果真的没有的话,那么她想要找出幸福的部分,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才对。 ……宫脇想要取回过去的幸福啊。和最喜欢的母亲一起度过的日子。和亲爱的家人一起相处的日常生活。她想要再次得到以前的这种幸福。 的确,光凭从老爷爷那儿借来的书里头的方法,是不可能让死者复活的。不过要是再加上恶魔之力的话,或许宫脇真的可以得到母亲的生命也说不定。对她而言,那必然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我不清楚恶魔要求了什么作为代价。不过,要是宫脇这样做就可以得到幸福的话,那么我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阻止她才好。 「幸福啊……」 这是一个困难的问题。至少凭我的脑袋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我离开了房间,走下一楼。家人全都齐聚在客厅里。 「你的鼻子还真灵啊。」 刚好在桌上摆好晚餐的母亲这么说。虽然我不是循着晚餐的香味而下楼的,不过这个时机的确是恰到好处。 「孩子的妈,今天的晚餐也很丰盛呢!我好感动哟!」 父亲开心地这么说完之后,便将母亲一把抱过来,并且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蠢毙了。夏树似乎也抱持着和我一样的心情,一脸厌烦地和我对望。 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边。 如此理所当然的风景。 如此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 这就是幸福吗? 不、这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这种情况称不上是幸福。 然而宫脇却追求着这种平凡无奇的光景。 ……真正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呢? 我默默地开始用餐。 我静不下心来。我的脚扭扭捏捏地摆动着。 我没想过我居然有穿着这种衣服的一天。 风和日丽的礼拜天。今天是我和雏浦她们约好去购物的日子。今天早上我穿着和平常一样的牛仔裤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夏树却挡住了我。 「我帮你打扮成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丢脸的模样!」 这么 说完之后,夏树拿出了一件最近刚买的迷你喇叭裙。 好短。我拥有的裙子全都长到看不见膝盖的程度。不过她递给我的裙子却短到就算由我来穿,也还是露出了膝盖以上二十公分。我虽然反对,不过在妹妹强硬的劝说之下,我还穿上了这件裙子出门购物。 我对自己的脚没有自信。这可不是我的脚程很慢的意思哟。虽然我的脚程真的很慢就是了,不过我说的是外表。虽然我的脚上没有什么黑斑或伤痕,不过我认为它没有漂亮到可以在世人面前公开亮相的程度。所以不管在走路的时候,还是搭乘电车的时候,我都努力地藏起我的腿,不让众人看见,不过这终究还是不可能的事,最后我就像个想去厕所的人一样扭扭捏捏了起来。 然后现在我依旧是一副扭扭捏捏的德行。就算我试着拉长裙子的下摆,裙子的长度当然也不可能就这样伸长。这里是附近一带最大的城镇——小清水的车站前。这里也是我和一之濑学长要一起去看电影时,事先约好碰面的地方。话虽如此,因为极为优秀的神域天使们的缘故,一之濑学长已经忘记那时发生的事情了,所以现在那段回忆和我的妄想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啊啊,恋爱真是折煞人啊。 今天是礼拜天,车站周边人满为患。集合时间前十分钟就到的我,是最早到的人。过了一会儿之后,我看见车站里走出了一位可爱又娇小的女孩。少女身穿胸部下方绑了一条缎带的米黄色洋装,开心地往我冲了过来。虽然我一瞬间认不出来她是谁,不过等她接近到一定的程度之后,我马上就知道她是三愈学姊。虽然她平常都把头发绑成两束,不过今天却全部放下来了,因此,她给人的印象和平常不同。从平常精力充沛又男孩子气的顽皮女孩,转变成今天这种良家子女般的印象。 「真帆,早安啊!」 三愈学姊精神饱满地往我猛冲过来。就算她改变了发型,内在却没有改变。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怎么了吗?你今天看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呢。」 三愈学姊气喘吁吁地站在我的面前。我一边盯着她的头发,一边这么说。 「我想偶而做做这样的打扮也不错啊。突然有点想拿头发来玩玩看。你觉得怎么样啊?」 三愈学姊这么说完之后,便在我的面前转了一圈。她的头发跟裙子都轻飘飘地延展开来。 拿头发来玩玩看啊。这是我想不到的主意。我到现在还会顶着睡乱的头发直接去学校。不过我在见到一之濑学长之前会梳直就是了。 「我觉得很可爱。」 我老实地这么说。如果是三愈学姊的话,就算顶着一颗黑人爆炸头,大概也很可爱吧。老天爷创造人类的方式真的很不公平呢。 「真的吗?」 三愈学姊拾起视线凝视着我。我觉得这表情真是犯规啊。 「真的非常可爱。」 「有多可爱?」 我想了一会儿。 「如果拿距离比喻的话,大概有四个秒差距(注:parsec,天文单位之一,一秒差距等于3.2616光年。)那么多吧。」 「有四个秒差距?太棒了!」 你这样就满足了吗?三愈学姊。 「啊,是志乃!」 三愈学姊伸出手指指着车站的方向。在集合时间的前一分钟,雏浦出现了。她穿着藏青色的罩杉与长裙。 「大家今天都穿裙子呢。」 三愈学姊说。我的裙子该不会是三人之中最短的吧。我有一种自己的形象迷失方向的感觉。 「早安。」 雏浦走到我们的正前方之后,便这么说。不过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吧,她的脸看起来似乎有些憔悴。 「哎呀?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三愈学姊注意到雏浦疲惫的模样,担心似地开口说。雏浦虽然稍微露出了微笑,不过她的模样还是异于往常。 「有点事情。」 「唔——干嘛那么见外啊!」 这么说完之后,三愈学姊便在雏浦的胸口一带来上一记头锤。她们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对感情很好的姊妹。如果夏树对我做出这种举动的话,大概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姊妹战争吧。 「是有关宫脇同学的事。」 在挨了第三记头锤之前,雏浦的嘴里冒出了这句话。 「她也不回我的信件,我还是很担心……」 我想雏浦大概是学校里和宫脇最亲近的人吧,所以雏浦会担心宫脇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的家人似乎也已经请警方协寻了,我也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了。」 这么说的雏浦看起来真的很疲倦的样子。或许她昨天整晚没睡,等着宫脇回信也说不定呢。 「毕竟雏浦同学和宫脇同学的感情很好嘛。」 我这么一说之后,雏浦顿了一下才开口: 「该怎么说呢?她就像是我的妹妹吧。虽然我们同年级就是了。」 「唔——」 听到雏浦闷闷不乐的声音,三愈学姊也悲伤似地呻吟了起来。 「要是雏浦同学太钻牛角尖,以致于连雏浦同学都病倒的话,宫脇同学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觉得很难过的。」 我对雏浦这么说。雏浦露出了有点惊讶的神情之后,又马上以一副温柔的表情点点头。 「真不愧是真帆啊!」 这么说完之后,三愈学姊又蹦又跳地往我抱过来。这个人的身体还真是灵巧啊,我不由得这么想。她那宛如小动物般的动作,可爱得让人想把她就这样打包回家。就算三愈学姊和土拨鼠一起从大草原上的洞穴探出头来张望四周,一定也不会有任何不协调感吧。 「那就let"sgo吧!」 在扬起单手的三愈学姊带头之下,我们一行人朝街上飞奔而去。 总之,我们逛了形形色色的店面。三愈学姊什么东西都想看,什么东西都想尝试。实际上,三愈学姊试穿过的衣服就有二十件以上。不过就算店员劝诱三愈学姊购买,雏浦也会以毅然决然的态度拒绝。她们真是合作无间啊。 我们并没有买任何东西,只是一味地逛着各种商品,然后在谈笑中往下一家店铺前进。身为女孩子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的逛街是这样的。这么说起来,这或许是我头一次跟朋友们像这样一起玩耍也说不定呢。当我这样一想,便异常地意识起自己的行动。 该怎么做,才像个普通的女孩子呢? 该怎么做,才会看起来像朋友呢? 该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才会看起来很自然呢? 不过我逐渐觉得像这样犹豫不决的自己很愚蠢。 就算不去想这种事情也无所谓。 我就以原原本本的我待在这里吧。就算我扮演着不一样的空口真帆,结果也只会让我自己更难堪而已。当我这么一想,就变得越来越能享受这种只有闲晃的购物。 我说了平常两倍份量的话。我所谓的平常两倍份量,是像一般女孩子没什么精神时所说的话。我觉得好像把几天份的话一口气用在这里了。 我们快乐的时间就这样很快地过去了。雏浦也从中途开始变得笑口常开,似乎也打起了精神的样子。 吃过午餐之后,虽然三愈学姊说想要去卡拉ok,可是之前多娜多娜事件的记忆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对这个提议抱持着抗拒感。不过由于我没有把这种感受说出口,所以我们还是被三愈学姊硬拖去卡拉ok店了。 然而,如此愉快的假日却在一瞬间冻结了。 在前往卡拉ok店的路上,我的心脏一口气紧缩了起来。 车站前的大马路。在熙来攘往的众多人潮中,我感受到一股突然被丢到一片漆黑中的恐惧。 一种黑影潜入心中似的感觉侵蚀着我的身体。 「你怎么了?脸色很苍白哟。」 走在我身边的雏浦一脸担心地窥视着我的脸。我的身体颤抖到周围的人一目了然的程度。 讨厌的感觉。 之前也有过这种感觉。 是的,我感觉到蓝色的火焰了。 就在这附近。 恶魔就在这附近。 我抬起视线,环顾着周遭。不住颤抖的身体限制了我的动作。我想我的身体一定是叫我不要再和恶魔扯上关系了吧。不过我回想起自己肩负的使命,鼓起勇气环视着周围。 找到了。我的瞳孔因为看到那不祥的火光而一缩。 我在包夹车道的对侧人行道上看见了蓝色的火焰。距离这里大约有两百公尺远啊。不过蓝色的火焰的确在那里。然后在那道火焰之中,清楚地浮现出鸟的形影。 也就是说,宫脇在那只鸟的下方。 我鞭策着因为恐惧而战栗不已的自己。 「真帆要唱什么样的歌呢?」 走在前头的三愈学姊转过头来面向这里。不过几乎在三愈学姊转头的同时,我为了穿越车道而跑了起来。 「对不起!」 我对着另外两人这么大叫之后,便一边闪避着车辆,一边穿过单向行驶的三线道。虽然我被人按了好几次喇叭,还有两次差点被车子撞到,不过我总算千钧一发地穿越了车道。我、我还以为我会死呢。 「宫脇同学!」 我对着蓝色的火焰吼叫。然后我马上就后悔了,也许应该悄悄地接近她比较好吧。我的人生真是一连串的失败与后悔啊。 然后我的想法应验了。蓝色的火焰像是逃离我似地开始移动。我穿梭在人群之间,以包覆着蓝色火焰的鸟为目标奔驰着。 「你没事吧?」 我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雏浦同学!」 雏浦居然跑在我的正后方。 「发生什么事情吗?」 雏浦和我并肩跑着。虽然我拼死拼活地跑着,不过运动万能的武术家少女却依然以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并列在我的身边。 「宫脇同学、人在、这里。」 我断断续续地说。雏浦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真的吗?」 「她在、那边。」 我伸手指向看得到蓝色火焰的方向。就在这个时候,蓝色的火焰从宽敞的马路上转进了狭窄的小巷里。 「啊!转弯了!」 当我这么一说,雏浦露出了惊讶般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 的确,我们的视线所及之处尽是附近的人。不可能看清距离一百公尺以外的人影。 「凭直觉!」 我这么说。我也只能这么说。 雏浦看着我的眼睛。普遍来想,我的说法根本就不值得信任。然而雏浦凝视了我一会儿之后,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这么说完之后,雏浦便抓起我的手,以猛烈的速度开始跑了起来。我被她的手使劲地拖拉着。 蓝色火焰转进去的小巷。我们在那里转弯。那里是一个几乎没有人的气息,而且又昏暗的空间。放眼望去尽是涂鸦与垃圾,飘散着一股和刚才的道路明显不同的氛围。 这里看不到蓝色的火焰。我们跟丢了。 「我时常听人家说这里很危险。」 雏浦用微弱的声音这么说。 的确,这里的治安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这个……对不起。我也搞不清楚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耳熟的声音传进我们的耳里。 那阵声音是从梢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传来的。 尖锐的求救讯息。 那是宫脇的惨叫。 「刚才的是……」 在我的话从嘴里吐出来之前,雏浦早就已经动了起来。雏浦以更甚方才的速度深入昏暗的小巷内。我也死命地追赶着她。 就在我转了三次弯、也跟丢了雏浦的时候,我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被略显脏污的建筑物包围,又略为开阔的空间,穿着制服的宫脇就在那里。她正被五个男人团团包围着。在这些男人之中,虽然有两个人披着夹克,不过他们显然和一般的上班族不同,非常像是道上之人的感觉。剩下的三人则是年轻的不良份子。包含宫脇在内,他们还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她刚好撞见了麻药买卖的现场吗?」 比我更快抵达现场的雏浦,轻声地这么呢喃着。 在男人们的包围之下,一脸惊恐的宫脇被逼到了墙边。包覆在蓝色火焰中的青鸟,则是在遥远的上空俯视着这样的宫脇。它似乎完全没有打算要帮助自己的宿主。 「五个人啊。」 雏浦呢喃道。然后她转动肩膀一圈之后,便走近那群男人身边。 她该不会想要开打吧? 「雏浦同学,那样太危险了!」 宫脇和男人们察觉到我的叫声。 「雏浦同学。真帆同学。」 宫脇用快哭出来似地声音说。不过只要一逃进小巷子里,就会撞见这么恐怖的人,这是何等的不幸啊。 「你们找我的朋友有什么事吗?」 雏浦毫无怯色地接近男人们。 「你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位年轻男人接近了雏浦。他的身材相当高大,大概比雏浦还要高一个头吧。 「我问你们在对我的朋友做什么。」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塑胶袋。虽然从我的位置看不太清楚,不过塑胶袋里头似乎放了貌似白色药片的东西。 「我们在谈一笔买卖啊。我们有不错的药。你也是高中生吗?干脆趁这个机会跟我们一起……」 电光石火的一闪。 破风而过的声音。 一瞬间的光景。 真是美丽。 裙子轻飘飘地翻了起来,底下伸出一双柔韧的脚。其中一只脚还悬在半空中。 我瞪大了眼睛,在脑海里重现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雏浦以一记上段踢狠狠地重击男人的头部。 男人早就已经失去意识地倒在雏浦的脚边。 这真的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不过雏浦刚才的攻击却美得让人屏息。话虽如此,光凭一击居然就可以让对手动弹不得,这是何等强大的威力啊。 「总之。」 放下脚的雏浦轻轻地跳跃起来。 「解决第一个了。」 好帅! 「你还真是有精神啊。」 另外四个男人同时靠近雏浦。围在身边的男人离开之后,宫脇当场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过要是太得意忘形的话,可是会受伤的。」 其中一位披着夹克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蝴蝶刀。 就算雏浦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同时当四个人的对手。 「宫脇同学,快逃啊!」 我大叫起来。不过跌坐在地面上的宫脇却迟迟不肯起身。她的脚或许吓到瘫软了也说不定。这样一来,连雏浦也无法顺利脱身了。 「明明长得那么可爱,真是太可惜了。」 其中一位年轻的不良份子试图伸手搭雏浦的肩膀。雏浦一抓住那只手,便立刻反转自己的身体,以没有丝毫浪费、行云流水 的动作,将男人给扔了出去。 「第二个。」 这句台词和男人撞击地面的低沉声响几乎同时响起。然后在同一时间,剩下的三个男人也袭向了雏浦。他们分成正面、左右等三路,试图包夹雏浦。雏浦抡起拳头,摆起架式,并且像打倒第一个人的时候一样轻轻地跳跃起来。率先出招的是雏浦右侧的男人。他对雏浦挥出了拳头。虽然雏浦轻松地侧身闪过了那一拳,不过这回换左边的男人对她使出一记飞踢。 雏浦的嘴里冒出了微弱的声音。左侧男人的脚深深地陷入了雏浦的腹部。向前倾身的雏浦正要按住自己的腹部时,这回换右侧的男人尽情地殴打着雏浦的背部。 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了。这样根本就是凌迟嘛。而且明明对手是个女孩子,这些家伙居然真的打了起来。我以彷佛疼痛都传到自己身上来的感觉,注视着这场打架。其实我也想做些什么来帮助雏浦,不过不巧的是我没有能够抡倒对方的攻击力,也还没学到利用火焰或冰块来歼灭敌人的攻击魔法。即使我想呼救,这种错综复杂的小巷附近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才是。我只能一边诅咒着无力的自己,一边为雏浦加油。啊啊,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的话,当初应该也学学攻击魔法啊! 雏浦跪倒在地上,发出了呜咽的声音。男人们面露好笑地俯视着她。 「喂,站起来啊。如果很痛苦的话,要不要我们卖你能够忘记痛苦的药啊?」 其中一位男人伸手搭了雏浦的肩膀。从男人游刃有余的表情之中,可以看出男人放松了对雏浦的警戒心。 「哎呀,真令人开心。」 雏浦将自己的手叠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总之,这就是货款!」 雏浦这么说完之后,便拉住了男人的手腕,并且在站起身来的同时,在男人的鼻头上赏了一记肘击。鼻梁被折断的男人就这样往后扑倒在地上。 「你这家伙。」 左侧与正面的男人再度袭向了雏浦。正面的男人手中的刀子闪闪发光。雏浦前一刻还面向倒在地上流着鼻血的男人,下一刻便突然转过身子踢了左侧男人的脸一脚。被踢的男人一边浮现出惊愕的表情,一边就这样翻白眼地倒在地上。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是被雏浦一击必杀地击倒。 可是对手还有一个人。他对着毫无防备的雏浦挥下了刀子。 「危险!」 我叫了出来。 用斜眼瞬间确认了刀子方位的雏浦,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了刀子之后,便和持刀的男人保持了些许的距离。我的心脏鼓动正逐渐地加速当中。 雏浦的呼吸紊乱。或许刚才的攻击让她的骨头裂了也说不定。 「这位大姊,你挺行的嘛。」 拿着刀子的男人一步步地逼近雏浦。雏浦则是逐渐地往后退。果然还是不能随随便便地冲向持刀的对手身边吧。 「怎么啦!」 男人向前刺出刀子,追击着雏浦。雏浦光是一边往后退,一边闪躲着攻击,就已经耗尽了全力的样子。而且她的动作看起来越来越迟钝了。刚才受到的伤害果然已经产生效果了吧。 「钦。」 这么说完之后,雏浦将手放在裙子上。然后她逐渐地挽起了裙子。男人停下了动作。 「你打算用色诱攻势吗?那种招术可是骗不了大人的。」 男人一边这么说,一边笔直地凝视着雏浦的眼睛。他的注意力确实放在雏浦的下一波攻击上。这样一来,就很难找出男人的空隙了。我屏息观望着雏浦与男人之间的进退。 「真的吗?」 那是足以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悦耳之音。雏浦的脚已经快要露出大腿根的极限了。 男人的目光只稍微往下移动了一丁点。 就在下一个瞬间,雏浦的手挡开了男人持刀的手。 雏浦往前踏出一步,夹紧腋下并举起拳头。 一开始的右直拳准确地命中了男人的下颚。雏浦挥出这拳的速度真的快得难以目视。男人的身体大大地往后仰。然而对手还没有被打倒。这点从男人在握刀的手上使力就看得出来。不过雏浦立刻抓准这个时机,揪住了男人的衣襟。 她就这样抓着男人的衣襟反转了自己的身体,并且拉开左脚,摆出一副有力的架势。 「喝啊啊啊啊啊!」 在一声勇猛的吆喝声之下,雏浦就这样背着男人,把他摔到地面上。 我威受到地面传来了轻微的震动。也听得到一阵低沉的闷声。 男人的全身痉挛着。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就一动也不动了。 一阵风吹过了巷子里。 雏浦的头发与裙子随那阵风摆动着。 「好厉害。」 我纯粹发自内心地说出这句话。虽然我一直都觉得雏浦是个很厉害的人,却没想到她居然强到这种地步。 「宫脇同学。」 雏浦这么说了之后,便走近了依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不幸少女。听雏浦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了引发这些事情的契机是宫脇。 「雏浦同学。」 宫脇用弦然欲泣的声音,不,实际上她正一边哭,一边这么说。 「你之前都跑到哪里去了?我很担心哟。」 雏浦说这些话的声音都很温柔。和刚才宛如阿修罗般的战士判若两人。 「……对不起,我……」 宫脇一时说不出话来。虽然她正在哭泣应该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必然还有其他的原因存在才是。 「如果是难以启齿的事情的话,你不必勉强自己说出来。」 「不过。」雏浦继续说: 「总之,要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帮忙的。所以有事随时都可以找我商量哟。」 「雏浦同学……」 宫脇用湿润的双眼仰望着雏浦。她们的身边似乎看得到一股粉红色的氛围。 我是不是不该待在这里啊?我是不是该机伶地离开这里啊?我在她们俩人之间感受到一丝丝那种气氛。 不对。我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空气。那是一股令人不快的潮湿空气。 「那个、其实我……」 宫脇用含着眼泪的声音开始说。然而这时彷佛要压下宫脇说话的声音似地,响起了一阵黏滞又阴郁的声音。那阵声音里带有恰好与这个昏暗的场所匹配的邪恶感。 「回想起你的幸福吧。」 我抬头仰望上方。上空看得见蓝色的火焰与火焰中的鸟。我直觉地感受到声音的主人就是这只鸟型的恶魔。 「抓住幸福吧。」 即使我回过头来看了看雏浦,她也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她恐怕听不见这个声音吧。 我再度将视线移回上空。就在这个时候,恶魔突然开始急遽地往下俯冲。同时也吹起了一阵猛烈的下爆气流。这阵气流刮起了散落地面的垃圾,卷起了细小的砂尘。我慌忙地压住短裙的裙摆。在这强烈阵风的影响之下,我和雏浦别说是接近宫脇了,甚至连正眼看着宫脇都办不到。 明明刚才宫脇被那些男人们纠缠时都不伸出援手,这种时候才想帮忙她逃走吗?这家伙果然是恶魔啊。 「怎么回事!这阵风!」 雏浦这么喊叫着。接着在骤风的轰然巨响之中,我确实听见了宫脇所说的话。 「对不起。我也想要得到幸福啊。」 然后在我们好不容易能够睁开眼睛时,宫脇的身影早就不知道消失到那儿去了。 在那之后,虽然我和雏浦死命地寻找宫脇,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她。我们姑且还是向警察报告目击了宫脇的情报 ,顺便也举发了私售麻药的那些男人们。在傍晚时分,我们便在车站分手了。之后在手机的通话纪录里,我发现了来自三愈学姊的来电纪录,于是一味地用电话对她道歉。 今天是满月。 如果宫脇想要照着那本书引发什么事情的话,就是今天晚上了。 先回家一趟的我,马上又离开了家门。我正要前往的地方,是宫脇以前曾居住过的公寓。 我走下电车,以目的地为目标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随着周围的亮度渐减,我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昏暗。 畏惧。我的心里有对于恶魔的恐惧威。 不安。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说服宫脇。 犹豫。妨凝她的幸福当真是正确的行为吗? 结论。我依然束手无策地前往攸关事情始末的场所。 我抵达了没有任何人居住的公寓。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双腿发软了。公寓里头有人在。 从宫脇曾经居住过的房间里,透出了些微的光线。大概是因为公寓停止供电的缘故,所以某个人才会带来某种光源吧。的确,房门旁边的小窗户里,可以看见时隐时现的光线。 有人在里面。而且是宫脇的可能性相当高。 刚才的思绪全在脑海里头乱成一团。我的身体也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 不行。现在可不能逃走。 我振奋起精神,竭尽全力地移动着不依指令移动的双腿,逐渐接近了公寓。 该怎么办才好呢? 说不定该带着神门一起来比较好。比起这样那样地说服宫脇,让那个家伙击溃恶魔不是更确实又迅速的解决方法吗? 我伸手去握门把。 然而尽管我没有在门把上施力,门却朝我的方向打开了。 「弥生?」 「呀!」 吓了一跳的我,不假思索地大声尖叫起来。 房间里走出了一位女性。看来那个人和我似乎想同时打开那道门。 女性手里拿着一只手电筒。那道光源正指向我,刺眼得让我眯起了眼睛。女性的脸也刺眼得看不清楚。 「啊啊,对不起。」 女性放下了手电筒。我的眼前残留着模模糊糊的光线残影。 「那个……」 我等到视野恢复原状之后,确认了对方的长相。 那是一位我未曾见过,又比我母亲还要年轻的女性。 「那个……」 我们互相用言语试探着对方。不,我想我们两人想说的话是一样的。 「你是谁?」 女性先发制人。 「那个,我姓空口。」 我低下了头。 「那个。」 极为怕生的我无法和第一次见面的人顺利地沟通。然而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察觉到我的心情了,她主动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姓宫脇。」 宫脇?这么说来,该不会……。 「您该不会是宫脇,不对,您该不会是弥生同学的母亲吧?」 听到母亲这个字眼时,女性流露出像是略为困惑般的反应。 「你认识弥生吗?」 「我认识她。我们同班。」 「是这样啊。是的,我是她的母亲。」 这句话的语尾显得软弱无力。 这个人就是宫脇的新妈妈? 不过,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在这种地方呢?这似乎也是浮现在我们两人心里的共同疑问。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还是被她抢先了一步。 「呃、不,我只是稍微散个步……啊!对了对了,我的宠物逃到这一带来了。」 我想起了小怪。 「我觉得它好像逃进这个房间里了。」 我施展出不配当个话剧社社员的浅薄演技。啊啊,对不起,一之濑学长。您好意的一番指导也无法顺利地运用在实战上……。 「喂——,小怪。」 我对着房间里头大叫,然而却没有任何反应。那家伙擅自跑回家了吧。之后再来好好地处罚它。 宫脇的继母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凝视着我。我的奇特行径的确让人不忍卒睹。 就在我慌慌张张地试图找出能够自然地掩饰的方法时,一个令我在意的东西映入了我的眼帘。那是握在她手中的一张相片。 「那是……」 我看着那张相片这么说之后,继母立刻把它给藏了起来。 那大概是宫脇亲生母亲的照片吧。 「你不是被人叫来这里的吗?你真的是来找宠物的吗?」 我敷衍继母般地说: 「不,没有任何人叫我过来。」 「这样啊。这么说起来,我觉得刚才壁橱里似乎传来了喀哧喀哧的声音……」 她的话到这里就停住了。觉得奇怪的我看了她的眼睛,才发现她的视线并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我的背后。 弥生。 虽然女性并没有发出声音,不过我却从她的嘴上清楚地看见了这个唇型。 我的背脊为之冻结。 当我一回过头,飘浮在黑夜中的蓝色火焰顿时映入眼帘。 被故障昏黄的街灯照亮的少女。没错,那是宫脇。 我之所以会觉得恐惧,并不是因为恶魔很可怕的缘故。 而是因为宫脇很可怕。 她正在哭泣。不过也正在笑。 她的手里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那是一把很大的菜刀。 我的体内窜过了一阵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寒气。 「弥生。」 这回继母确实地发出了声音。 「我看到相片了哟。」 她的声音微微地打颤。 「弥生真的很喜欢之前的妈妈呢。」 宫脇大概没有听到继母的声音吧,她毫无反应地走向我们这边。 「我不会说要你忘了那个人。不过,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是你的新妈妈啊。」 尽管宫脇的步伐摇摆不定,她还是缓慢地朝这边前进。 「我……」 就在宫脇与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三公尺左右的时候,宫脇总算开口了。她彷佛看不见我似地,只是一味地注视着继母。 「我啊。」 潸然泪下的不幸少女颤抖着。尽管她泪如雨下,却像是只有硬扯开嘴角似地保持笑容。 「虽然我说我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很不幸,不过其实我很幸福哟。妈妈还活着的时候,我真的……」 宫脇缓缓地再往我们这边前进了一步。 那一步就像拖着脚镙前进的脚一样沉重。 「妈妈死了之后,我才真的变不幸了。」 第二步。简直就像死刑犯的最后一步似的。那道步伐之中传来了宫脇的痛苦。 「我不能变得幸福吗?」 她的嘴角已经没有笑意了。她的嘴唇直发抖打颤,持续地交织出犹如恳求般的话语。 「不。弥生可以变得幸福哟。」 继母这么说。 「真的吗?」 宫脇踏出了第三步。我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公尺左右了。 我的视线转向了宫脇手里拿着的菜刀。那大概是她从某个地方买来的吧,那把菜刀看起来还很新、很利的样子。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我已经确信了。在这种状况之下,还会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继母应该也很清楚才是。 「我还有你的父亲,我们 真的都很爱你。」 继母这么说。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来吧,用你自己的手抓住幸福吧。」 这个声音不是人类的声音。 青色的鸟降落在宫脇的正后方。 「别让你的决心动摇。你的不幸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宫脇微微地连点了好几次头。 「要取回你过去的幸福,只剩下这个方法了。这样一来,你那充满灾难又莫可奈何的日子就结束了。」 宫脇举起了颤抖的手。对她来说,那把凶器似乎太沉重了。 「等一下,你想做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叫出声音来。虽然我不太想对别人的家务事多说什么,不过既然眼前就要发生这种事情,我还是非得阻止不可。 「宫脇同学!虽然我不知道恶魔对你说了些什么,不过你明白你现在正在做什么吗?」 宫脇那被眼泪濡湿的眼睛转向了这里。 「真帆同学。你看得到『幸福的青鸟』吗?」 「那是恶魔!既不是『幸福的青鸟』,也不是天使!」 「这种事情都无所谓!我……」 宫脇下定决心似地用双手拿起菜刀之后,便把菜刀举在自己的胸前。 「我要用我自己的手抓住幸福!我想要让妈妈回来啊!」 「那跟菜刀有什么关系……」 ……该不会!我的心底闪过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契约的代价吗?恶魔拿新妈妈的性命当作代价,和你缔结了契约吗?」 听到我说的话之后,宫脇的表情紧绷了起来。 「是这样吧?不行!恶魔……」 不可能让人类复活的。那全是恶魔的谎言。 我后半段想说的话全都没有说出口。 我的身体吓得动弹不得。说起来真是丢脸,别说是说话了,我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僵硬到连眨眼都做不到的程度。 我的眼前化为一片蓝色。 巨大的鸟脸就在我的眼前。在近距离之下一看,我才知道它的身体有多么庞大。它的头围正好有我圈起双手那么大。 「你看得到我吗?你以前和恶魔缔结过契约吧?」 青色的鸟对我说。我什么也办不到。只是一味地冒汗颤抖着而已。 「你现在似乎没有跟恶魔在一起的样子。为什么神域没有消除你的记忆?算了,那也跟我无关就是了。」 青鸟将鸟喙伸到我的眼球前方。 「别妨碍我。」 我当场蹲了下来。 我站不起来,动弹不得,说不出话。 我得阻止宫脇才行。虽然我明白这一点,然而我的身体却不采取相应的行动。 宫脇将颤抖的双手指向继母。 就算你做出这种事情,你的母亲也不会活过来的。 「你认为死者复活是不可能的吗?」 青色的鸟对我发问。 「这个世界里的确存在着让死者复活的魔法。而且我知道那个仪式。」 那大概跟可疑的魔法书里记载的东西一样吧。 「仪式需要的东西既不是魔法阵,也不是药草。」 那到底什么东西才是需要的呢? 「需要的是契约者的意图与觉悟。如果凑齐了这两样东西,我就能用我的魔法让死者复活。」 意图与觉悟。 「在充满回忆的场所聚集充满回忆的物品,藉此让想要谁复活的意图明确化。然后献上活供品来表示自己的觉悟。」 青色的鸟型恶魔想要做的事情不是那本书上的仪式吗?虽然老爷爷的直觉失灵了,不过就结果上来说,老爷爷还是相当正确地猜中了这家伙想做的事情。真不愧是老爷爷。不,现在不是钦佩他的时候。 「这样一来的话,就可以将死者的灵魂灌进活供品的躯体中。结果活供品的生命就多出来了,那个灵魂就由我收下了。这样一来,等价交换的关系就完成了,契约也成立了。」 不,不对。恶魔必然会让人类感到绝望才是。 这份契约里一定有陷阱存在。 「对不起。请你去死吧。」 宫脇呢喃似地这么说。她将菜刀缓缓地伸向继母的胸口一带。 「随弥生高兴去做吧。因为我相信弥生。」 继母的声音里没有动摇的感觉。 宫脇用力地闭上眼睛。不行。这样下去,宫脇真的会顺势刺下去的。 「不行!」 我甩开恐惧,大声地叫了出来。 「你有妨碍他人想得到幸福的权利吗!」 恶魔的怒吼立刻抹消了我的声音。 这样是不对的。 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伤害别人都不是件好事。更何况是杀人,这更不可能被允许了。 「啾——吱。」 在紧迫的形势中,传来了一阵毫无紧张感的叫声。 我那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下来。 小怪从公寓的房间里跑了出来。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吧,它好像变胖了些。而且它的嘴边还附着着貌似蛋糕残渣的东西。 这家伙原来有吃饭啊。 「吱、吱……」 小怪看了公寓外头的情况,然后僵住了。它大概没想到外头会展开这种战斗场面吧。小怪往回走,试图就这样回到公寓里。 「等等,小怪!快阻止宫脇同学!」 就算我跟小怪提到宫脇,它应该也搞不清楚是谁吧。不过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必须阻止的对象可说是一目了然。 「吱?」 我的召唤兽露出一副像是在说「真的吗?」的表情。我也带着一副像是在说「真的」的神情点了点头。 我认真地瞪着小怪。要是错过这个机会的话,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吱——!」 虽然我不清楚是我认真的态度传达给小怪了,还是它对我的恐惧心又复苏了,不过小怪扑向了宫脇的手腕。 「呀!不要!」 突然被巨大老鼠袭击的宫脇,死命地想把小怪抖掉。恶魔也将注意力转向那边,从我的面前离开了。我的恐惧心稍微缓和下来了。 「趁现在快逃吧!」 我这么说完之后,便站起身子。 没问题。我的身体还能动。 宫脇的母亲还是闭着眼睛,默默地伫立着。我抓住她的手,使尽全力地开始奔跑。尽管她稍微抵抗了一下,不过还是就这样跟我一起跑了起来。 虽然把小怪留在那里了……不过它大概没有问题吧。 我们跑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跑到车站附近,我们才总算停下脚步。我和宫脇的继母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你不逃走呢?」 我对她提问。 「因为我相信她。」 相信?在那种状况之下,要是没有小怪在的话,她一定会被宫脇刺中吧。 「你可能会被杀死哟?」 「因为我相信她。」 她反覆同样的话,目光笔直地盯着前方。 我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话说回来,刚才你好像提到恶魔还是什么的……」 话题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启齿了!我逃进车站里,就这样搭上了电车。 第五幕 幸与不幸的交响曲 早晨来临了。 我一边将手套进制服里头,一边叹了口气。 我落荒而逃似地和宫脇的新妈妈分手了。其实,我或许该跟她东扯西扯地闲聊吧。这样一来,应该从她身上可以套出更多情报才是。宫脇恐怕不会再回到那栋公寓里了吧。这下子,我也失去了追寻她行踪的方法。 不过我倒是搞清楚宫脇的目的了。 她想要让死去的母亲复活。也就是说,她想要再一次得到搁置在遥远过去的幸福。 宫脇想要变得幸福。不过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必须得献上活供品才行。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认为宫脇想要做的事情是错误的。不过我觉得我之所以会这么想的理由,并不只是因为她想要杀人而已。 我被什么东西给骗了吗?关于这一点,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礼拜一的早上是忧郁的。最近我也不会这么想了。虽然我不会说「学校的生活很快乐」,不过我却开始会想「只要去学校,就可以见到大家」。如果是不久之前的我,一定会觉得不可置信吧。不过拜宫脇的事件所赐,今天早上就像以前一样忧郁。 当我换完衣服,走出房间时,夏树正站在走廊上。 「听说姊姊班上的人下落不明啊?」 夏树有点担心似地这么问我。我并没有在家里提过这件事。夏树大概是从哪里听来的吧。真是的,这个喜欢八卦的家伙还真让人伤脑筋啊。 「好像是这样吧。」 我随随便便地回答。 「对方不是你的朋友吗?」 「毕竟人家才刚转学过来,我并不是很熟。」 这句话是真的。 「是这样啊……算了,这样就好。」 我想,这家伙在担心别人之前,最好先担心自己的考试吧。 「啊、对了,夏树。」 我试着拿自己一直烦恼的事情来问夏树。不过,我总觉得最近时常和夏树聊到这一类的话题。 「你曾经失去过重要的东西吗?」 「啊?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啊。只要是重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好。」 夏树思考了一会儿后,点了一下头。 「正常的姊姊。小学低年级左右的时候,姊姊比现在还要正常一点呢。」 愚蠢的妹妹一边嗤嗤地笑,一边这么说。如果是平常的话,我早就对夏树来上一记空中回旋踢了,不过这回我却让沸腾的肝火冷却下来,并且面无表情地继续询问: 「那么你还会想要回到过去吗?你会希望曾经失去的重要东西再回到身边吗?」 我没有生气的情况似乎让夏树的期望落空的样子,她露出了有点意外的表情。 「讨厌啦,姊姊。我是开玩笑的啦。」 「我可是很认真地在问你。你还会想要回到过去吗?」 夏树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思考着。然后她呼地吹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无所谓啦。维持现在这样就好。」 「为什么?以前比较好吧?」 「虽然以前也很好,不过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姊姊。你现在才变正常,我反而会觉得不自然吧。」 我总觉得夏树的回答偏离了我发问的目的。不过听了夏树所说的话,我真的觉得很高兴。 「所以就算姊姊一直这么恶心、暴力、不可靠、没男人缘,我也不会……啊,这样可能还是不太好吧。」 夏树看见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来的诅咒符,开始变得狼狈起来。 「哎呀,能够亲切地对待别人果然还是最重要的呢。这是现在的姊姊所欠缺的东西哟。只要补足这一点,就是一个完美的姊姊了……我上学去了!」 这么说完之后,夏树便逃跑似地跑走了。难得有这个好机会可以试试看我透过邮购买来的、可以确实传递诅咒的符咒效果呢。 ……宫脇是怎么样看待她的新妈妈的呢?夏树说了,不管是现在的我或是以前的我都没关系。不过那样的重点是在同一人物的前提之下。就宫脇的情况来说,新妈妈和亲生母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那种情况下,大概很难说是谁都没关系吧。 我果然还是无法否定宫脇的愿望。只不过我也无法容许为了实现愿望而杀人这点。 我硬逼自己认同这种想法之后,便往学校走去。 「就是这样。所以已经没有线索了……」 在放学后的化学准备室里,我对永音老师报告周末发生的事情,永音老师坐在平常的椅子上,手肘支在桌子上。她把下巴靠在手上,懒洋洋地看着我。 「为什么礼拜天你没有叫我过去呢?要是我在的话,就可以当场逮捕恶魔,事情也就结束了啊。」 永音老师不满似地呶着嘴说。 「因为就算我想联络你,还不是联络不上?要不然请你把手机号码告诉我啊。」 我觉得我被永音老师不当责骂,所以提出了反驳。 「对不起啊。因为人家说和学生交换私人情报是不太好的行为啊。」 「……是这样啊。那就算了。」 我死心了。最近在我的心头涌现怒火之前,就会不可思议地萌生出看开一切的念头。我想我的身体一定已经学会了和永音老师往来的方法吧。 而且,我认为就算逮捕了恶魔,事情也还是不会解决的。 宫脇哭泣着,颤抖着,害怕着。 她对自己的母亲亮出菜刀,为了想要得到幸福而挣扎不已。 事情的契机或许是恶魔也说不定,不过我想这不是恶魔不在了,就能解决一切的状况。 「不过要让死去的母亲复活啊,听得我都要哭了呢。」 「可是这种事情真的办得到吗?」 「嗯——。谁知道。可能也有这种魔法存在吧。」 「老师你明明是个天使,却什么都不知道吗?」 永音老师露出了有点生气的表情。 「我说啊,所谓的魔法可不是那种能用体系划分的东西哟。就算有什么样的魔法存在,也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是这样啊……」 我不容分说地被骂了一顿。或许这个人在怪地方上的自尊心特别高也说不定。 「不过恶魔有可能是嘴巴上说能让人复活,实际上却只让人看到幻觉而已。」 的确如此。毕竟对方是恶魔,多少都可以想像得到对方会说谎。 「今天似乎也没看到弥生的样子,果然还是让人担心呢。」 永音老师用交叉的手指抓起了自己烫卷的头发,转啊转地把玩了起来。这个人真的正在担心自己的学生吗?这是个天大的疑问。 「不过既然没有线索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从现在开始,由神域本部继续接下来的搜查工作,真帆已经可以收手了。」 「咦?」 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发展。 「这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说,因为神域要将正式的搜查宫送到地上来,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搜寻恶魔了。我也会把真帆以特派员的身分努力奋斗的情况往上报告的。」 也就是说都到了这个地步,才要我撒手不管的意思吗? 「不过……」 「对于中途放弃工作的事情,你可以不用太在意哟。毕竟光是知道恶魔是鸟的外型,就已经算是得到相当多情报了。真帆这回可是大大地活跃呢。」 不是这样的。 「神域找到宫脇同学的话,应该会抓住恶魔,消除宫脇同学的记忆吧。 」 「是啊。」 这样是不行的。 这样在宫脇说自己很不幸的那个时候,那副悲伤的笑容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恶魔找到了宫脇内心的空隙之后,从那个空隙潜进了她的心里。就算把恶魔从那里拖出来,宫脇心里的空隙也不会被填平的。 「请再让我多试一下。」 永音老师眯起了眼睛。 「这是对工作的责任感吗?我也想跟你看齐呢。」 「不是的。」 「那是正义感吗?还是弥赛亚情结(注:messiahple,不得不拯救别人的圣人情结。)」 「也不是那样的。」 「你该不会要把友情之类的词汇,套用在不久之前才认识的女孩身上吧?」 「……」 我觉得用友情来形容也不太对。不过跟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比起来,我想要帮助宫脇的心情的确比较强烈。 「……因为宫脇同学有麻烦了,这个理由不行吗?」 结果就变成这么一回事了。有个和我一起吃便当的女孩子,她烦恼得像是被恶魔缠身了一样。我想为她做些什么。只是这样而已。 不过现在的我见到宫脇之后,到底要做些什么呢?我拥有能够阻止她的言语吗?再说,我的手边根本没有能够找到她的线索啊。 「真是吃力不讨好的性格啊。」 这么说完之后,永音老师莞尔一笑。 「话说回来,那只恶心又可爱的宠物跑到哪里去啦?」 「你说小怪吗?从它缠住宫脇同学的那时候起,就下落不明了。」 这么说起来,那家伙最后也没有回到家里来呢。那家伙没有归巢本能啊。不过我家本来就不是那家伙的巢穴啊。 嗯?这样一来,小怪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我现在总算注意到这件事。 「如果小怪一直追踪着弥生的话,那它不就知道弥生现在的下落吗?」 永音老师只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突然趴在桌子上。她的午睡时间似乎到了。 「非常感谢您!」 我飞也似地跑出了化学准备室。 马上把小怪召唤出来吧。然后叫小怪带我到宫脇那儿就行了。这样一来,虽然无法出席今天的社团活动,不过这回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为了通知我的缺席,我朝着体育馆跑去。 我尽全力地跑过学生会室门前,一步跳过三阶的冲下楼梯,来到了通往体育馆的走廊。 「啊。」 就在这个时候,我停下了脚步。 是一之濑学长。他也走在通往体育馆的走廊上。 「午安,空口同学。」 一之濑学长露出了清爽的微笑。 「午、午安。」 和一之濑学长打招呼的时候,我的声音无论如何都会自动变小。 「你现在要去体育馆吧?」 一之濑学长并排在我的身边。那一定是「我们一起去吧」的意思。又或者只是因为我自我意识过剩的缘故,才会擅自这么解释呢?我只能让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走在稍微离开一之濑学长的地方。啊啊,我真是太可悲了。 「那、那个,关于今天的练习……」 「其实剧本已经决定好了,今天会宣布这件事呢。」 「对不起!」 我将身体从前进的方向转向了一之濑学长,并且低下头来。 「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所以今天的练习请让我请假。」 「是这样啊。」 一之濑学长有点遗憾似地说。 「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没办法了。我明白了。」 这么说的他依然以温柔的眼神点点头。我又再一次用微弱的声音说了「对不起」。 「那么我去体育馆罗。」 一之濑学长留下了停住脚步的我,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那、那个。」 我鼓起勇气,发出声音。我的声音传过走廊上的空气,确实地送到了一之濑学长的耳里。 他回过头来,发丝轻飘飘地摆动着。 周围没有其他人在。 长长的走廊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 外头传来了风儿摇曳嫩叶的声音。 「我可以和学长稍微谈一下吗?」 虽然一之濑学长露出了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他马上换回了平常温柔的笑脸,并且对我说「可以啊」。 「一之濑学长曾经想过想要让谁复活吗?」 「复活?你是说去世的人吗?」 这个问题果然还是太唐突了吧。一之濑学长也一脸困惑的样子。 「……对不起。突然问了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应该曾经这么想过。」 一之濑学长这么说。我在他的表情里看见了突然出现的阴霾。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然后移开了视线。 我因为和他目光交会而心跳加速。 啊啊,我怎么那么迟钝啊。 我痛恨起自己的愚蠢。 一之濑学长希望能够复活的人是……。 「是涩谷学姊吧?」 楼梯上方传来了一阵声音。这个声音仿佛读出了我心里的想法,让我的心脏吓得漏了一拍。然而似乎不是那样的。两位学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没有社团活动的学生不要一直逗留在校舍里,请尽速离校。」 最先走下来的人是副会长。她伸手扶着银框眼镜,用冷淡的视线瞪着我和一之濑学长。可是刚才的声音并不是由她发出来的。 「一之濑,你希望能够复活的人是涩谷学姊吧?」 一位男学生缓慢地步下楼梯。 那是我曾经在学生会室前看过的男生。 那是学生会长。 「吉野……」 一之濑学长呢喃似地说。那是学生会长的名字。 「钦,是这样吧?老实地回答我。」 会长一走下楼梯,便笔直地面对着一之濑学长。 「不管怎么说,你把涩谷学姊……」 「少罗唆!」 听到了这声怒吼时,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那是一之濑学长的声音。那是仿佛混和了焦躁与一丝丝悲伤的低沉声音。我没想到一之濑学长居然会像这样大声怒喊。 「请不要在校内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还有……会长也说得有点过火了。」 副会长这么说完之后,像是进一步施压似地抓住了会长的肩膀。 「什么啊,这种程度刚刚好吧。」 这么说了之后,会长笑了。 我总觉得那是个悲伤的笑容。 一之濑学长与会长。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看起来并不只是其中一边开口嘲弄对方,另外一边大发雷霆而已。两人的心底某处都隐藏着悲怆感。我有一种那股悲怆感彷佛正从他们的体内渗出来,并且从走廊的下方逐渐淹起来的错觉。 「你想说的话只有这些吗?」 一之濑学长用低沉的声音说。 「啊啊,虽然我还没听到你的答案就是了。」 一之濑学长无视于会长的那句话,朝体育馆的方向迈开步伐。 「话剧社的练习吗?一之濑,你该不会忘了吧?那是……」 会长的说话声中断了。那是因为一之濑学长正瞪着他的缘故。 好可怕。我的身体不停地打颤。一之濑学长眼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就是可怕到这种地步。 「好眼神。看来你似乎没 有忘记的样子。还有,你还在追寻涩谷学姊的影子吗?」 这么说完之后,会长的脸动了起来。他那宛如人偶般漂亮的脸蛋转向了我这边。 「似乎有个不错的学妹入社了。你想玩人偶游戏吗?」 人偶游戏? 「这跟你没有关系。」 只说了这句话之后,一之濑学长就这样穿过了走廊,朝着体育馆离去了。我急忙地试图追上一之濑学长。 「你是空口同学吗?」 一听到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我惊讶地回过头去。会长正用怜悯般的眼神注视着我。 「你要小心一之濑,最好不要接近他。」 「我才不要!」 这么断言之后,我就跑了起来,追赶着一之濑学长。 涩谷沙幸学姊。那是以前曾经和一之濑学长交往过的女性。她比一之濑学长高一个年级,也是一之濑学长上一任的话剧社社长。不过她因为生病去世了。然后听说我长得很像那位沙幸学姊。被人说自己长得像喜欢的人的前女友,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人家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空口真帆看待呢?我的心里有这种不安。该不会把我当成了沙幸学姊的替代品吧?我的心里也有这种猜疑。 在体育馆的入口附近,我追上了一之濑学长。 「那个。」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才好。 「你听说过沙幸的事吗?」 为了进入体育馆内,一之濑学长一边穿上体育馆专用鞋,一边开口问我。虽然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常的语调,不过他却没有转过头来看我。我不禁悲从中来。 「是的。我稍微……」 「我曾经想过,她要是可以活过来就好了。」 一之濑学长蹲下身子,注视着自己的脚边。 「我真的很喜欢她。」 听到这句话时,我觉得眼前彷佛变得一片漆黑。我受到了连站着都很吃力的伤害。 「我曾经想过,要是她能活过来,我们两人还能一起演戏的话,那该有多好啊。我也曾经埋怨过,要是沙幸还活着的话,应该可以做出更好的作品。因为抱持着这种感觉,所以我在沙幸刚去世的那个时候,时常翘掉话剧社的练习。」 「是这样啊……」 绑完了右脚的鞋带之后,一之濑学长开始绑起了左脚的鞋带。 祈祷心爱的人复活是理所当然的事。对那个人的爱越深,那份心情就会越强烈。 「不过啊。」 一之濑学长绑完鞋带,站起身子。一之濑学长这回确实地注视着我。 「我希望她能复活的心情虽然没有消失,不过就算一直想着这种事情也莫可奈何啊,我开始这么想。」 他的目光很温柔。那是一之濑学长平常的眼神。 「因为我很软弱,总是会回想起以前的幸福,不过这样是不会有任何进步的。」 「可是真的喜欢的话……」 「就是因为真的喜欢,所以我才不再拿她的死来当做自己的藉口。要是想着因为沙幸去世,才让自己变得不幸的话,我也觉得很对不起沙幸。沙幸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不再去期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如果那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死人是不会复活的。只会留下回忆而已。」 回首过去并不是坏事。回忆以前的幸福也不是不该做的事。然而只有这样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的。虽然回忆总是温柔的,不过也不能一直耽溺于回忆里。 那么,你可以确实地把我当成空口真帆来看待吧?我没有从心里拿出这个问题。取而代之的是我试着提出来的这个问题。 「那个,学长和会长之见发生过什么事吗?」 他们俩人的模样都非比寻常。我觉得他们俩人之间显然有什么因缘。 「……有点事。」 一之濑学长试图瞒混什么似地,突然瞥开了视线。 果然还是跟沙幸学姊有关吗? 「那个,虽然我既阴沉又无力,说不定还是个完全靠不住的家伙……」 我挤出全身的勇气,对一之濑学长说: 「如果有什么地方是我帮得上忙的话,请你尽管说吧!」 「谢谢你。」 一之濑学长温柔地对我展露了微笑。 现在是个好机会!只能乘着这个气势说出来了! 我喜欢一之濑学长。所以我想要成为一之濑学长的助力。就在我想要这么说的时候,我的背后传来了巨大的声音。 「真帆。我帮你带来了哟。」 那是永音老师的声音。带来了? 我受够了。这并不是什么讨厌的预感,而是确信。现在的我看得见三秒后的未来。 「喂,真帆!我们走吧!」 我回过头一看,是永音老师跟神门。虽然我不知道永音老师对神门说了些什么,不过他看起来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为了预防万一,我想你们一起去会比较好。我的准备很周到吧?」 永音老师对我送了一个秋波。 「今天的事情就是和神门约会啊。」 一之濑学长有点困扰似地笑了笑,啪啪地拍了我的肩膀之后,便走进了体育馆。 我两腿瘫软地跪在地上。 永音老师和神门正在笑着。 啊啊,怎么没有陨石还是什么的东西撞上这些家伙呢……。 「所以我叫你可以不用跟过来了!」 「可是永音老师叫我跟你待在一起啊。」 「话说,那位永音老师人在哪里啊?」 「她说在开会啊。」 又来了啊。那个派不上用场的教师。 我们人正在公园里头。那是我们之前和公寓管理员的老婆婆谈话的公园。因为之前就在这附近和宫脇分别了,所以如果要召唤出小怪开始寻找她的话,我想从这里开始应该会比较好吧。夕阳也隐没了大半,天空中开始闪烁着第一颗星辰的光芒。 「我一个人真的没问题的,所以神门你可以回去了。应该说请你到体育馆去,认真地进行练习。还有,请向大家证明神门你并没有跟我在一起。」 不知道神门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只见他开心地将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和我对望。 「真帆,接吻和拥抱,哪一个比较好?」 「注意听别人说话啊!」 我对准神门的鼻子,用力地将自己的头撞上去。 「好痛!你干嘛啊!」 神门一边抚摸着自己的鼻子,一边离开我的身边。现在可不是陪这个家伙玩耍的时候。 「算了!那就请你不要来妨碍我!」 我压抑着焦躁的心情,找起了短木棒。总之,我得赶快先从召唤小怪开始。 「钦,你现在要干嘛啊?」 「我要换一下衣服,你把头转向那边。」 要是我使用魔法的时候被他瞧见就麻烦了。我随便编个理由,让神门不要往我这边看。 「换衣服?你要换什么衣服啊?这里是公园吧?你在想什么啊?」 就算是神门也看穿了这个谎言吗?不过他的脸却染成一片通红,当真惊慌失措了起来。或许这个家伙出乎意料地纯真也说不定。 「我开玩笑的。啊、对了。神门,我会付钱的,请你帮我买果汁吧。我口渴了。」 我的演技依然容易被人识破。 「好啊。你要喝什么?」 神门也依然那么单纯。 等到看不见神门的身影之后,我便急急忙忙地开始描绘着魔 法阵。如果不赶快结束召唤仪式的话,神门马上又要回来了。当我在地面上描绘出所有的图形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眼熟的黑色物体。 「吱。」 那是小怪。我只描绘出魔法阵而已,还没有吟唱咒语。为什么小怪会在这种地方呢……? 「你该不会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躲在这一带吧?」 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果小怪并没有追踪宫脇,而是一直待在这一带的话,那就真的没有能够找到她的方法了。 「吱吱。」 小怪横向摆动着头。 「那么你一直在宫脇同学的附近罗?」 「吱。」 小怪点了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啊?」 听到我的怒吼声时,小怪吓得颤抖了起来。然后小怪用尾巴指着某个方向。我朝着它尾巴所指的方向望去。 傍晚的红色天空中,残留着一抹不自然的蓝天。 「跑到这附近来了啊……」 我没想到宫脇还会回到这一带来。我抱起了小怪,就这样抚摸着它的头。小怪开心地扭动着身体。 「不过多亏你知道我在这里呢。」 我这么一说,小怪便自豪般地用手摩蹭着自己的鼻子。看来除了魔力的气味之外,这个鼻子似乎也具备着能够确实嗅出我的气味的机能。 「很好!那我们就赶快把恶魔给打倒吧!」 小怪的动作停止了。 「你怎么了?小怪。」 我怀里的巨大老鼠突然开始挣扎起来,试图跳出我的胸口。 「明明你的主人正打算与恶魔一战,你却只想要自己一个人逃走?」 即使如此,小怪还是没有停下它的动作。我加强手上的力道,压迫着小怪的身体。 「欵,你也会害怕恶魔吗?」 我在小怪的耳边这么问。小怪垂直地摆动着头。 这倒也是。不管是谁,都一定会害怕那种宛如怪物般的大鸟吧。 我放松手上的力道,当场蹲了下来。小怪雀跃地从我的身上跳下去。 「算了。接着就由我自己一个人来吧。」 听到这句话时,小怪瞪大了眼睛。 「那个恶魔看起来也的确很危险的样子。小怪想逃也没关系。要是你下次可以被更温柔的人召唤出来就好了。」 我只说了这些话之后,便再度仰望着恶魔的蓝天。宫脇似乎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吱。」 小怪好像感到很抱歉似地注视着我。然后, 「吱——!」 小怪仿佛高声呐喊似地发出叫声之后,便轻快地转过身子,开始朝宫脇他们身处的反方向跑了起来。 「给我站住!」 我捡起附近的石头砸向小怪。 「在刚才那番感人肺腑的场面之后,你应该要鼓起全身上下的勇气吧!」 我抓起了头上长了一颗巨大肿包的小怪的尾巴之后,就这样硬拖着它似地往宫脇身处的方向胞。 拖着巨大老鼠的女高中生,正一味地看着上空跑着。如果在人潮众多的街道上,人家大概早就报警了吧。然后很不妙的是,我现在正逐渐地回到闹区里。 我死命地跑着。在追逐蓝色天空的过程中,我数度回到了大马路上。跑了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之后,我抵达了一栋高大的公寓。周围都是清静的住宅区,除了我以外,就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了。 这里是不是被人施加了什么魔法啊?周遭宁静得让我不由得这么怀疑。甚至连生物的气息也没有。这里明明是住宅区,却没有半个人类,这种情况太异常了。而且也让人觉得既可怕又不快。我举足踏进了这个无机质的空间。 公寓前有一位沐浴在蓝光底下的少女。 一位少女伫立在空无一人的鬼城里。 「宫脇同学。」 我出声呼唤她。 「这里是哪里?你想做什么呢?」 宫脇看向我这边。她的脸憔悴不堪,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她的制服染上了污渍,鞋子也沾满了泥泞。她的手里拿着用布卷起来的某个东西。那是什么呢?只要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马上就能明白了。 「这里是宫脇同学的家吗?」 我缓慢地靠近她的身边。 青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然而它却不像昨天那样地迫近我,反而以游刀有余的表情观看整个情况。 「不是。」 宫脇开口说。她的声音嘶哑,眼神也没有对焦。 「这里才不是我的家。」 她的说话方式简直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她那非比寻常的模样让我感到战栗不已。我们逃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里是爸爸跟那个女人的家。就是因为有这种东西存在,我才会那么不幸。」 「你在说什么啊!」 我冲向了她的身边。不过宫脇迅速地解开手里的布,并且拿出里头的菜刀指向我。 「不要过来!」 我慌慌张张地停下脚步,和宫脇拉开了距离。 「那个女人就快要从公寓里出来了。是我叫她出来的。然后,我要在这里杀了她。」 宫脇就像是复颂台词似地这么说。不过那语气宛如在说服自己一般。 因为我不是雏浦,所以我无法正面对抗手持刀械的人。 「冷静一点,宫脇同学。」 「我很冷静。」 宫脇的视线总算跟我交会了。恶魔的火焰让她的脸看起来一片苍白。不,实际上她的身体也非常衰弱。 「我也……」 她张开颤抖的嘴唇。我觉得她那纤细的手臂似乎比我之前看到的更细了。 在这几天之内,她到底历经了多少苦恼呢? 杀死新的母亲,来让死去的母亲复活。 为了让过去的幸福复苏,而扼杀了未来的幸福。 她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这不是正确的选择才对。即使如此,她还是逞强地执着于思念亲生母亲的心情吗? 「宫脇同学不幸福吗?」 我对她问。 「我……很不幸。」 宫脇这时露出了微笑。 她一边说着自己不幸,一边露出了微笑。这样的习惯已经渗透了她的体内。 她就是这样用坚强来伪装自己的悲惨吧。我曾经以为坚强的笑容,如今看来却是那么地可悲。 「自从妈妈去世之后,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幸福的。那么喜欢的妈妈去世之后,我就变成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 宫脇依然笑着。她的笑容变僵硬了。她好几次扬起歪斜的嘴角,硬是挤出一张笑脸。 「『幸福的青鸟』说了,只要杀了那个女人的话,我就可以取回过去的幸福。妈妈会拯救我的!」 「就算如此,也不能当作可以伤害别人的理由啊!」 「为什么不行?一个生命消失,另一个生命诞生,应该没有任何损失啊?」 宫脇这么说。那种道理狗屁不通。生命是每个人各自拥有的东西,不可能那么简单就可以交换的。不过这样劝说现在的宫脇,大概也是徒劳无功的吧。她完全深信着自己的理论。 恶魔徐徐地点头。是这个家伙灌输宫脇这种想法的吗?在宫脇的精神变得千疮百孔之前,那个恶魔的耳语势必还会持续下去。当我一这么想,便觉得异常生气。 「欵,宫脇同学。你做出这种事情的话,雏浦同学一定会很悲伤的。我也会觉得很悲伤。所以不要做这种事情吧。」 「雏浦同 学……」 「虽然我们才刚认识,完全没有说上什么话,不过我们不会让宫脇同学过着会让你觉得不幸的生活的。」 「真帆同学……」 「你别把事情说颠倒了。」 我的头上传来了一阵声音。青鸟缓缓地降落下来。然后它就这样在我的面前展开了翅膀,恐吓着我。 「你所追求的东西并不是朋友,而是亡故的母亲才对。如果不夺回你的母亲,你的一生就会一直不幸下去。」 「我会……一直不幸下去……」 我勉勉强强地看见了低垂着头的宫脇。我的视野几乎都为青鸟所支配。 「等等!你不要随便断定别人是不幸的!」 我伸出手指向青鸟。于是青鸟那双锐利的动物眼珠便转向了我这里。在它的魄力之下,我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断定这个女孩是不幸的?不管再怎么看,任谁都会觉得这女孩不幸吧。她的运气跟机遇也很差。深爱的母亲被车子辗过,变得血肉馍糊而死去。而且还无法对父亲带来的新母亲敞开心胸,一直维持着不和睦的关系。因此,就算继母为了促进两人之间的友好关系,而想出了各式各样的方法,不过最后还是无法顺利地和继母相处,落得责备自己与继母的下场。」 当青鸟的嘴里吐出这些话时,宫脇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受。她已经连保持笑容的精神力都不剩了。她的脸颊上滚落了斗大的泪珠。自从她与恶魔相遇之后,那是她第几次流泪呢? 只要有人持续地对自己说「你很不幸」的话,我想不管是谁,都会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吧。这样一来,连日常生活里真正的幸福都看不见了。 恶魔正在笑着。它看着哭泣的少女,开心地笑着。 「你真是个可怜的少女啊。不过你的不幸也到此为止了。来吧,用自己的手抓住幸福吧!」 说起来我还真是愚蠢。因为青鸟降下来挡住了我的视野,所以在它这么说之前,我都没有察觉到。这家伙之所以会降落下来,并不是为了对我们说话。而是为了让我看不到公寓的入口。 青鸟又飞回了空中。然后发出了刺耳的哄然笑声。 我的视野恢复了。 一位女性从公寓的公共走廊走了出来。 那是宫脇的新妈妈。 危险!在我将心里喊的话实际用嘴巴叫出来之前,宫脇就已经采取行动了。 我觉得整个世界看起来就慢动作一样。 我不由得痛恨起自己身体运动神经的弱小。只有思考跑在前头,身体器官的动作却慢了很多拍。 浓黑色的血。 蓝色的火焰。 红色的黄昏。 少女挥出的凶器,确实地刺中了继母的腹部。 「啊、啊啊……」 宫脇没有把手从菜刀上放开。应该就这样把刀子深深地刺进继母的腹部里,夺走她的生命呢?还是该把手从菜刀上放开,向别人求救呢?她的心里大概正在交战吧。 救护车。得赶快叫救护车才行!我也惊慌失措了起来。虽然我慌慌张张地拿出了手机,却无法顺利地操作它,而让它掉到了地上。 快点快点。反覆在我脑海里的尽是这种念头。 「弥生。」 那是有如呻吟般的微弱声音。 「对不起。」 那是宫脇继母的声音。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微弱声音对宫脇说。女儿则是一直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继母说话。 菜刀已经离开了宫脇的手里。然而菜刀却还是刺在继母的腹部上。 「我呢,从以前开始就很想要一个女儿。我想帮她编头发,帮她挑选衣服……我很憧憬这些事情。」 继母将手臂环绕在宫脇身上。 「所以当我听说你的爸爸有个女儿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就算是现在,我也真的觉得很幸福。我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女儿。」 继母的手摩娑着宫脇的脸。她的手沾上了眼泪。她就这样用被泪水沾湿的手,轻抚着宫脇的头。 「所以求求你,不要像这样子哭泣。你想这样做吧?」 静静地流着眼泪的少女,用彷佛要把头扭断的气势左右摆头。 「不是那样的。」 「这样你就可以变得幸福了。你之前没有这么说吗?」 「……我说了。」 「有两个母亲……会很奇怪吗?」 继母的身体突然无力地垮了下来。要是没有宫脇撑起她的身体的话,继母就会整个人倒在地上了。黏滞的鲜血不断从继母的腹部涌出,在宫脇的脚边形成一摊水潼。 上空听得到恶魔的笑声。 宫脇被继母用力抱着。 红色的黄昏。 黑色的血弄脏了柏油路面。 蓝色的火焰。 温柔的母亲逐渐失去血色。 然后, 她完全摊倒在地上了。 宫脇一直俯视着在自己的脚边一动也不动的继母。 「我……很不幸……」 「为了抓住幸福,你杀了深爱自己的人类!」 在上空的青鸟伴随着哄然笑声叫道。 「来吧,依照我们的约定,来举办复活庆典吧!」 「等一下!」 我对着上空大叫之后,立刻将视线转回宫脇身上。 「这样真的可以吗?如果藉此让生你的母亲复活的话,宫脇同学真的就能得到幸福吗?」 宫脇正陷入了精神恍惚的状态。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我之所以想要阻止宫脇,并不是因为她想要杀人,而是因为她被过去的幸福束缚住的缘故。 过去的幸福虽然永远都无法改变,不过未来的幸福不管想增加多少都是办得到的。 「宫脇同学!不要逃避从现在开始去发现幸福啊!」 「我……很不幸……」 宫脇就像坏掉的玩具似地重复这句话。 的确,宫脇的人生中或许不幸的事情比较多也说不定。不过! 「为人所爱是不幸的事吗?」 听到这句话时,宫脇稍微做出了反应。她将空洞的眼神转向我这边。 「雏浦同学说过你就像是她的妹妹一样。」 「雏浦同学……」 「明明自己像这样被人所爱,你还会说自己是不幸的吗?」 「我……」 「跟班上的同学都相处得那么好,也顺利地开始了新生活,这样你还会说自己是不幸的吗?」 我以前从不认为自己是个非常幸福的人。真要说起来的话,我反而相信自己是个不幸的人。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有朋友、家人的陪伴,过着虽然普通,却又快乐的每一天。我的确感受到了自己的幸福。 不管再怎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能成为不幸的原因。 不过相同地,不管再怎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能成为幸福的种子。 「请不要被过去的幸福勾走了目光。请你好好地注视着自己现在的幸福吧。」 「雏浦同学……妈妈……」 宫脇轻声地呢喃着。 ——有两个母亲……会很奇怪吗? 宫脇一屁股地坐在地上。她对倒卧在地上的继母伸出手来。 亲生母亲死了,继母来了。那是很奇怪的事吗?是很不幸的事吗?我张开了嘴巴,却无法将这些话说出来。 我找不到可以对她说的话。 「我……」 黄昏的空间。宫脇用颤抖的手触碰继母的肩膀。 有个相信女儿、就算被 刺伤了也依然挂念女儿的母亲,这真的是不幸的事吗? 宫脇靠在横卧在地上的母亲身上,窃窃私语般地说: 「……我很幸福。」 在冷清的黄昏住宅区中,确实响起了这个声音。 「我拥有两位温柔的妈妈,我很幸福!」 虽然宫脇正在哭泣着,不过她却露出了非常坚强的表情。她对着正上方叫道: 「『幸福的青鸟气。求求你!让这个人……让我的另一个妈妈复活吧!」 青鸟在空中静静地回旋了一圈。 「不行。」 恶魔说了这么一句话。 「契约要按照一开始的内容执行。」 那么它要让宫脇的亲生母亲复活吗? 不、不对。我有一种更讨厌的预感。那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预感。 「不过就算我想让你的母亲复活,当作媒介的身体也只能用那个肚子开了个洞的女人啊。」 青鸟再度笑了起来。 「要我把灵魂移到那个躯体也是可以啦,不过这样不是马上又会死了吗?」 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家伙!结果它根本没有打算让宫脇的亲生母亲复活。 「怎么会……」 宫脇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彷佛与她的脸色成比例似地,青鸟周围的蓝色火焰变得越来越旺盛了。 它吞食了宫脇的绝望。恶魔吃下人类的负面情感来增加魔力。宫脇做了无法挽回的事,她的绝望感赋予了恶魔力量。 「接下来。」 身躯变得更为巨大的青鸟瞪着我。 「你妨碍了我不少嘛,小女孩。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不过你做好觉悟吧。」 青鸟才刚这么说完,便立刻大大地振起翅膀。接着蓝色火焰便笔直地向我猛冲过来。 啊,要是受到这一击的话,我一定会死。 野性的直觉这么告诉我。 我像是被绊倒似地往旁边逃,闪开了火焰。火焰通过之后,地上留下了一片黑色的焦痕。如果直接被这招命中的话,我大概就完了吧。 这家伙的等级果然跟和我缔结契约的恶魔不同。 「这股力量!这正是绝望的力量!」 恶魔一边笑着,一边散布火焰。就算周围或多或少被火焰烧到,之后神域应该也会想办法处理吧。我到处跑来跑去,闪躲攻击。 「宫脇同学!」 我抓住可乘之机,冲向低下头的宫脇身边。她继续这样沦陷在深沉的绝望之中,会让恶魔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大的。 「……。」 宫脇简直就像个空壳子似地沉默不语。 她正无力地抱住母亲。我怀抱着祈祷般的心情,握住了宫脇母亲的手。 怦怦。 虽然很微弱,不过我确实从她的手腕上感觉到脉搏。她的出血量还不到失血而死的地步。如果是现在的话,说不定还能救得回来。 「宫脇同学!」 我摇晃着宫脇的肩膀。然而她却毫无反应。 「宫脇同学,你妈妈还活着!快点叫救护车!」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侧腹窜过了一阵钝重的痛楚。降落下来的青鸟从旁边踢了我的腹部一脚。我被弹飞了两公尺左右,身体在柏油路面上滚了好几圈。 余波荡漾的痛楚从腹部传遍了整个身体。剧烈的痛楚让我无法正常地呼吸。 「来吧,烧起来吧。」 青鸟大大地层开翅膀。它打算释放出火焰。 宫脇一动也不动。她应该听得见我说的话才对。 「宫脇同学!求求你!你要抓住真正的幸福才行!」 「真正的幸福?」 火焰对着我飞了过来。腹部的疼痛让我无法像刚才一样轻快地闪避开来。 「好烫!」 我千钧一发地闪过了火焰,身体感受到了火焰的温度。 「宫脇同学现在开始要变得幸福吧?不是追寻过去的幸福,而是创造出从今以后的幸福吧?」 我对着宫脇大叫: 「你要和新妈妈与学校的同学们一起创造全新的幸福吧?」 宫脇动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按响了三个号码的拨号声。 接下来只要处理那个飞在天上的恶魔而已。不过我的周围却没有能够投掷的道具。它只要像这样赖在空中不动,继续丢出火焰的话,我迟早会被它烧死的。虽然被恶魔烧死也很符合我的形象,不过我可不想被这种让人火大的恶魔杀死。 「真帆!」 我并不怎么喜欢那个耳熟的声音。 不过在这个情况之下,他却能成为比任何人都来得可靠的存在。 「神门!」 在通往公寓的道路上,我看见了神门和小怪。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吧,两人之间不自然地隔了一段距离。那一定是因为神门讨厌老鼠的缘故。我还想说怎么一直没看见小怪,看来它似乎是去帮我叫神门过来。没想到这家伙能为我带来转机。 「神门!用你的火焰烧光那只恶魔!」 呵呵呵,情势逆转啦!让你见识见识恶魔与人类的混血儿,那连天使也会恐惧的能力吧! 青鸟似乎也因为突然闯进来的帮手而感到惊讶的样子。 「咦?」 神门发出了像是傻子般的声音。 「对了,为什么这一带到处都像这样烧起来呢?烤地瓜吗?」 神门一边用手指触碰着鼻子一带,一边环顾着周遭。 「你刚刚说恶魔?那是什么?」 ……。 对了!神门看不见恶魔啊。而且仔细一想,神门不是无法随心所欲的操控自己的魔力吗? 明明是他自己硬跟过来的,实际上却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你只会引起一之濑学长的误解而已吗? 已经没指望了。不能期待神门。下了这个判断的我,迅速地将视线栘向小怪。 「小怪,作战代码g!」 作战代码g。那是我过去在学校的屋顶上说服神门时所使用的战斗方法。 也就是…… 「吱、吱、吱——!」 我冲向因为胆怯而不敢移动的小怪,在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抓住了它的尾巴。 虽然小怪死命地大吵大闹,不过我却无视于它的举动,并且确实地瞄准了试图从空中放出火焰、让地上烧成一片火海的恶魔。 「喝啊啊啊啊!」 我高高地抬起左脚,把尾巴回转了好几次,使劲全力地把小怪扔向青色的鸟。 「吱——!」 大声惨叫的小怪在空中成一直线飞行,然后撞上了青鸟的脸。突然吃了一记老鼠的身体撞击之后,脸上贴着小怪的青鸟就这样一边在空中转圈,一边撞向地面。 「是的,没错。请赶快过来!」 虽然我刚才一直专注在战斗中而没有听到,不过这回宫脇的声音确实地传到了我的耳中。 「真帆同学,救护车似乎马上就会过来的样子。没问题的,妈妈有救了!」 我一边听着她的报告,一边接近坠落下来的青鸟身边。 「怎么可能。为什么你没有确实地刺进去呢……」 呻吟似地说话的恶魔和至今为止的模样截然不同,它的身体缩水到只有普通的鸽子大小。比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家伙时还要小上许多。 「宫脇同学呢,她才不是那种会刺杀妈妈的女孩呢。」 我抓住青鸟的头,把它给提了起来。虽然它的周围还摇曳着些微的蓝色火焰,我却感受不到热度。这个火焰是假的。 「魔、魔力……」 「魔力不够了吗?因为宫脇同学已经从绝望中站起来了啊。」 「你这个薄情的人!你要忘记过去、舍弃所爱的人吗?」 我举起了握住青鸟的手,加强了手上的力道。 「她既没有忘记,也没有舍弃!只是她发现不能耽溺于过去,而错失了现在的幸福而已。」 「人类应该是很脆弱的才对。只要有温柔的回忆存在,不紧紧依靠那个回忆的话,就活不下去……」 的确,人类很脆弱。不过人类也能够克服这些难关。 「话说回来,你啊。」 我瞪着青色的鸟。 「胆敢让女孩子哭泣,你应该做好相对的觉悟了吧?」 青鸟振起翅膀试图逃走。不过我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 「在把你交给永音老师之前,似乎还有一点时间呢……」 青鸟停下了动作。小怪不知道为什么点了点头。看来小怪似乎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多可怕了。 远方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青鸟的惨叫声交叠在警笛声中。 「那个……真帆喝可乐好吗?」 神门的声音也交叠在那阵声音之中。 「总之,记忆操作结束了!弥生妈妈的伤也治疗好了,这样就完全恢复原状啦。」 那个事件的隔天,我来到了化学准备室。 「如何?我的工作速度超快吧?」 永音老师开心地这么说。不过我倒是不清楚那样是有多快就是了。 「话说回来,那个幕后黑手的事情怎么样了?」 永音老师连日来都因为那个会议而没有参与宫脇的事件。他们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了呢?我认为我也有知道的权利。 「搞砸啦,最后什么也不知道。感觉会议也是随便聊聊、吃吃便当就结束了。」 「喂!」 我不假思索地吐嘈。这样一来的话,也不需要用上神门,由永音老师和我一起进行各式各样的搜查不就好了吗?算了,毕竟与这次事件相关的记忆应该全部都被消除了,一之濑学长误会我和神门约会的认知应该也被消除了才对。 「我们可是有好好地处理那只青鸟的恶魔哟。反正只要仔细调查这家伙的话,大概可以发现什么新事实吧。」 这个人所说的话全部都很可疑。我毫不掩饰地对永音老师投注怀疑的眼神。 「就是这样,老师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快点去社团活动了哟。我之后也会过去的。」 永音老师大概没有察觉到我的视线吧,她还是用平常的语气这么宣告。我莫可奈何地离开了化学准备室之后,便直接朝体育馆走去。只要被永音老师叫到化学准备室来,我势必会变成最后抵达体育馆的人。 虽然我以为今天我也是最晚到舞台上集合的人,不过却只有雏浦还没出现。 「真帆同学!」 舞台上传来了明朗的声音。 那是新进社员的声音。 编成三股的短辫配上满脸的笑容。大大的眼睛镶嵌在雪白的肌肤上。带着淳朴气质的少女。她是宫脇弥生。 「欵,听我说。今天有一个红绿灯是绿灯耶!虽然其他六个全都是红灯就是了。」 宫脇开心地说。 「很幸运吧!」 我带着笑容听她这样说。 「喂,真帆!」 听到神门傲慢地直呼我的名字,我生气地瞪着他。 「大家啊,都不想听我和真帆约会时的事情耶。」 「你、你想说什么事情?」 我惊慌失措了起来。 「我才不想听别人的恋爱史呢。」 凑山学长笑着这么说。 「你们还是一样打得火热呢。」 三愈学姊一边来回望着我和神门,一边露出了微笑。可恶!为什么神门的记忆没有消除,永音老师该不会为了凑合我跟神门,所以故意留下这一部分的记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是趋近于滥用职权的行为呢。 「是啊。」 一之濑学长稍微斜眼看了我之后,便这么说: 「火热到翘掉社团活动,跑去约会的地步吧。」 「咦?为什么你会记得这件事?」 连一之濑学长的记忆也残留下来了! 「哟呼——大家好吗?」 发出轻浮声音的顾问永音老师来到了体育馆。我用彷佛要在这个无忧无虑的天使身上套上套索的气势,冲向了她的身边。然后我将自己的嘴凑近她的耳边。 「为什么一之濑学长会记得我和神门一起出去的事呢?」 「啊啊,就算他记得这件事好了,反正那也不是跟恶魔有关的记忆吧?」 「虽然是这样没错!可是……」 不行,这个人不可能理解少女的心情。我放弃解释了。 「对不起,我迟到了。」 雏浦这么说着出现在舞台上。在下一个瞬间,宫脇飞奔到雏浦的身边。 「姊姊!」 当场的空气为之冻结。 「姊、姊姊?」 就算是雏浦,也为宫脇奇特的行为感到惊讶。另一方面,宫脇则是「嘿嘿嘿」地笑了。 「我总觉得雏浦同学就像姊姊一样嘛。」 「这样啊……」 雏浦轻声地呢喃着。然后用手抚摸着充满精神的不幸少女的头。 「我也觉得你像我的妹妹一样。」 ……这气氛好像有点伤风败俗。 「这边也打得火热啊。」 三愈学姊开心地说。虽然她好像觉得很有趣的样子,不过我却有种社团风纪紊乱的感觉。 「喂——差不多要开始了哟。」 在一之濑学长的呼唤下,所有人都到舞台中央集合。 「因为所有人隔了很久才又聚集在一起,所以在练习开始之前,我要发表这个。」 这么说完之后,一之濑学长拿出了一本剧本。 「这是下一出戏的剧本。」 大家的表情都认真了起来。 「那么我们就以夏天的发表为目标,开始练习吧。」 结果,一之濑学长还是就这样误会下去。在这次的事件里,我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算了,既然宫脇变得那么有精神的话,那就好!其实真的不太好就是了。 ——大家做着肌肉锻炼。 我不懂人类是幸福还是不幸。 ——大家跑着马拉松。 不过我却能很肯定地说一句话。 ——大家在休息时间里嘻闹着。 幸福一定是俯拾可得的东西。 ——我在校门前和大家分别。我的头上延展着一片美丽的红色天空。 在许许多多的幸福包围之下,我觉得很幸福。 后记 大家好,我是熊谷。 本系列作总算也推出了第三集。所谓有二就有三,这句谚语似乎所言不假。 这回也加入了全新的登场人物。是悲情牧歌般的少女,以及因缘匪浅的学生会长。加入了这些角色之后,本系列作也开始有了迫近核心部分的感觉了。请务必继续欣赏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接着,『幸福』这个名词,成了本作品的关键字之一。现代人的心大概很疲惫吧,似乎需要追求一些幸福与慰藉的样子。因此,我想透过阅读本作品,各位读者们应该能够感受到幸福。而且要是本书大卖的话,作者也会自动地变幸福。真是太完美了。 作者最近的幸福,是本作品的发行。是eretto先生为我画了精美的插图。是这篇文章送到各位的手里。是海绵蛋糕能够发得很好。就是像以上这些事情。虽然这是有如资优生一般的回答,不过这些全都是我的真心话。特别是因为我一直无法顺利地发好海绵蛋糕,所以发好海绵蛋糕时更是格外感动。我要以圣诞节为目标,大量地生产蛋糕。 我衷心地期望读到这里的读者们能够被美好的幸福包围。 这回在作品里没有谜语。为了感到不满足的读者们,我就在后记里放上唯一一个问题吧。 有大齿轮、中齿轮、以及小齿轮。大齿轮的圆周长是中齿轮圆周长的两倍,也是小齿轮圆周长的三倍。这三颗齿轮依照大中小的顺序排列在一起,可以漂亮地啮合起来。现在,真帆以分速二一八公尺的速度转动小齿轮。然后小怪站在中齿轮上,往齿轮回转的相反方向奔跑着。这个时候,小怪为了继续奔跑而不从齿轮上掉下来,需要以分速多少公尺奔跑才行呢?(注:因为切线速度是一样的,所以答案是日文页数的128页。) 因为谜语的答案总是不能直接写出来的,所以我这回也把解答放在某个地方。答案是,真帆把小怪抓起来团团转的场景右侧的页数。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有幸福的阅读经验。 二〇〇六年一〇月 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 本系列作总算也推出了第三集。所谓有二就有三,这句谚语似乎所言不假。 这回也加入了全新的登场人物。是悲情牧歌般的少女,以及因缘匪浅的学生会长。加入了这些角色之后,本系列作也开始有了迫近核心部分的感觉了。请务必继续欣赏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接着,『幸福』这个名词,成了本作品的关键字之一。现代人的心大概很疲惫吧,似乎需要追求一些幸福与慰藉的样子。因此,我想透过阅读本作品,各位读者们应该能够感受到幸福。而且要是本书大卖的话,作者也会自动地变幸福。真是太完美了。 作者最近的幸福,是本作品的发行。是eretto先生为我画了精美的插图。是这篇文章送到各位的手里。是海绵蛋糕能够发得很好。就是像以上这些事情。虽然这是有如资优生一般的回答,不过这些全都是我的真心话。特别是因为我一直无法顺利地发好海绵蛋糕,所以发好海绵蛋糕时更是格外感动。我要以圣诞节为目标,大量地生产蛋糕。 我衷心地期望读到这里的读者们能够被美好的幸福包围。 这回在作品里没有谜语。为了感到不满足的读者们,我就在后记里放上唯一一个问题吧。 有大齿轮、中齿轮、以及小齿轮。大齿轮的圆周长是中齿轮圆周长的两倍,也是小齿轮圆周长的三倍。这三颗齿轮依照大中小的顺序排列在一起,可以漂亮地啮合起来。现在,真帆以分速二一八公尺的速度转动小齿轮。然后小怪站在中齿轮上,往齿轮回转的相反方向奔跑着。这个时候,小怪为了继续奔跑而不从齿轮上掉下来,需要以分速多少公尺奔跑才行呢?(注:因为切线速度是一样的,所以答案是日文页数的128页。) 因为谜语的答案总是不能直接写出来的,所以我这回也把解答放在某个地方。答案是,真帆把小怪抓起来团团转的场景右侧的页数。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有幸福的阅读经验。 二〇〇六年一〇月 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 本系列作总算也推出了第三集。所谓有二就有三,这句谚语似乎所言不假。 这回也加入了全新的登场人物。是悲情牧歌般的少女,以及因缘匪浅的学生会长。加入了这些角色之后,本系列作也开始有了迫近核心部分的感觉了。请务必继续欣赏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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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幸福』这个名词,成了本作品的关键字之一。现代人的心大概很疲惫吧,似乎需要追求一些幸福与慰藉的样子。因此,我想透过阅读本作品,各位读者们应该能够感受到幸福。而且要是本书大卖的话,作者也会自动地变幸福。真是太完美了。 作者最近的幸福,是本作品的发行。是eretto先生为我画了精美的插图。是这篇文章送到各位的手里。是海绵蛋糕能够发得很好。就是像以上这些事情。虽然这是有如资优生一般的回答,不过这些全都是我的真心话。特别是因为我一直无法顺利地发好海绵蛋糕,所以发好海绵蛋糕时更是格外感动。我要以圣诞节为目标,大量地生产蛋糕。 我衷心地期望读到这里的读者们能够被美好的幸福包围。 这回在作品里没有谜语。为了感到不满足的读者们,我就在后记里放上唯一一个问题吧。 有大齿轮、中齿轮、以及小齿轮。大齿轮的圆周长是中齿轮圆周长的两倍,也是小齿轮圆周长的三倍。这三颗齿轮依照大中小的顺序排列在一起,可以漂亮地啮合起来。现在,真帆以分速二一八公尺的速度转动小齿轮。然后小怪站在中齿轮上,往齿轮回转的相反方向奔跑着。这个时候,小怪为了继续奔跑而不从齿轮上掉下来,需要以分速多少公尺奔跑才行呢?(注:因为切线速度是一样的,所以答案是日文页数的128页。) 因为谜语的答案总是不能直接写出来的,所以我这回也把解答放在某个地方。答案是,真帆把小怪抓起来团团转的场景右侧的页数。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有幸福的阅读经验。 二〇〇六年一〇月 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 本系列作总算也推出了第三集。所谓有二就有三,这句谚语似乎所言不假。 这回也加入了全新的登场人物。是悲情牧歌般的少女,以及因缘匪浅的学生会长。加入了这些角色之后,本系列作也开始有了迫近核心部分的感觉了。请务必继续欣赏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接着,『幸福』这个名词,成了本作品的关键字之一。现代人的心大概很疲惫吧,似乎需要追求一些幸福与慰藉的样子。因此,我想透过阅读本作品,各位读者们应该能够感受到幸福。而且要是本书大卖的话,作者也会自动地变幸福。真是太完美了。 作者最近的幸福,是本作品的发行。是eretto先生为我画了精美的插图。是这篇文章送到各位的手里。是海绵蛋糕能够发得很好。就是像以上这些事情。虽然这是有如资优生一般的回答,不过这些全都是我的真心话。特别是因为我一直无法顺利地发好海绵蛋糕,所以发好海绵蛋糕时更是格外感动。我要以圣诞节为目标,大量地生产蛋糕。 我衷心地期望读到这里的读者们能够被美好的幸福包围。 这回在作品里没有谜语。为了感到不满足的读者们,我就在后记里放上唯一一个问题吧。 有大齿轮、中齿轮、以及小齿轮。大齿轮的圆周长是中齿轮圆周长的两倍,也是小齿轮圆周长的三倍。这三颗齿轮依照大中小的顺序排列在一起,可以漂亮地啮合起来。现在,真帆以分速二一八公尺的速度转动小齿轮。然后小怪站在中齿轮上,往齿轮回转的相反方向奔跑着。这个时候,小怪为了继续奔跑而不从齿轮上掉下来,需要以分速多少公尺奔跑才行呢?(注:因为切线速度是一样的,所以答案是日文页数的128页。) 因为谜语的答案总是不能直接写出来的,所以我这回也把解答放在某个地方。答案是,真帆把小怪抓起来团团转的场景右侧的页数。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有幸福的阅读经验。 二〇〇六年一〇月 熊谷雅人 第一幕 空口姊妹没发现受伤的牵绊 「neeyanrocovo.nerirounyariya……」 又来了……我躺在床上,耳朵听着应该避之唯恐不及的咒语。 这些句子就像会渗入我疲惫的身体一样,增加我的疲劳指数。我都以为自己快睡着了,为什么偏偏这个老姊要来吵我呢? 安静的夜晚。三更半夜、夜深人静。这世上一定有任何人都呼呼大睡的时间。我空口夏树也不例外。 我今年国中三年级,正在准备考试。我每天都非常非常忙碌。不过,就算是考生,不好好睡觉也会体力不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少在普通的家庭里面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不晓得是哪边搞错了,很遗憾的我家并不是普通的家庭。如果爸妈扣除掉感情好得不得了这部分,或许是很普通的夫妻。可是我的家人之中却有个完全没有一丁点正常成分的人。那就是我姊,空口真帆。就算我说出老姊的怪人列传,大家也一定以为我在开玩笑,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总之,她就是这么疯狂。 而且…… 实在不太愿意回想。我现在不想思考这件事情,却一直出现在脑袋里。 ……唉,我也有恋爱方面的烦恼。 我的男朋友是很快就对我说喜欢我的男人。虽然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有人不愿意对方随便就说出「喜欢」这种字眼,但是我一听到别人这么对我说,就会觉得很高兴。传简讯给他的话,他会立刻回覆;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一直夸奖我。 但是,到底怎么回事呢?最近他突然变得很冷淡。回覆简讯的速度慢了很多,表情符号也少了很多。就算我们在学校里碰到,他也好像没看见我一样快步离开。 我想应该是我想太多了。但是当我开始在意之后,就越来越觉得他在躲我。我的内心浮现这种忧虑。 他和我同年级,他也是考生。他应该也有许多烦恼。如果他真的在躲我,应该也有个理由。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每次我一想到这里,就觉得焦躁不安。同时,我的心也变得相当脆弱。 回到正题。现在是晚上,我很脆弱,但我姊却很异常。这就是我现在所处的状况。再稍微具体描述,我因为各式各样烦恼而睡不着,但还是闭上眼睛努力睡觉,此时老姊却在我的枕头边不晓得吟诵什么咒语。所以,我越来越睡不着了。 这种状况,我大发雷霆也没关系吧。 我询问着自己,但是身体比脑袋更早下判断,更快行动。我睁开眼睛,瞪着高兴地不断朗诵咒文的姊姊并且大吼。 「吵死人了!」 「唔!」 姊听见我突然大吼,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她一手拿着似乎很古老的书本,披着长袍,俯视着我。 她肯定对我施展她最喜欢的黑魔法。我踢开棉被,从床上跳下来。姊往后退了好几步,我冲上前靠近她。 「你以为现在是几点啊!你以为我现在是几年级啊!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不行,我停不下来。 我紧握拳头,拉高嗓音。 「呃、啊、不。」 姊被我的气势吓到,没办法用日文好好反驳。我生气地把想到的话通通说出口。 「老实说我觉得很恶心!别再做了!我是考生,睡觉时间是很重要的!这种事只要稍微想一下不就知道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不要再对我做这种事了!」 我至今还没这么生气过。姊也一脸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的困惑表情,只能默默承受我的语言暴力。 「如果没有姊就好了!」 我并不是想说这种话。但是说出口的不是平常的我会说的话。我说完这句话,调整好几次呼吸后就回到床上。姊什么话都没说。 我的心情一点也没好起来。反而好像有浓稠的高密度液体金属灌进我的身体里。 我没有错。我对自己这么说,强迫自己入眠。 到底起因是什么?在我的记忆中,应该是前几天傍晚发生的事情。冰箱里有布丁,而且还是上层有奶油,充满恶魔魅力的绝品布丁。这个应该不是什么人的布丁吧。没写上名字就是共有物。共有物就是看见的人都可以吃的东西。这是空口家冰箱里的所有权规则。 所以我吃了布丁。连盖子上沾到的奶油都没留下,吃得清洁溜溜。 这时候,夏树回来了。 然后,夏树对我大发雷霆。 「姊,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吃掉我的布丁?」 我有自信自己一点也没有错。没有遵守规则的人是夏树。 「因为你没写自己的名字啊。呵呵呵,愚蠢的人已经穷途末路了。」 平常的话,夏树这时应该就会露出懊悔的表情,而我则高高在上嘲笑这个蠢妹妹。应该会是这种场面才对。 但是,这天不一样。 「那就算了。」 夏树只说了这句话,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怎么感觉好像我真的做错了一样。 我和空空如也的布丁杯一起被留在原地,我浮现些许自责的念头。 不过夏树不只这时候样子奇怪而已。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我先前也察觉到她怪怪的。这件事情因为我吃了布丁而更明显。 ……该不该买个布丁给她呢? 但是,总觉得很不甘愿。明明错的人是夏树啊。 这样的话…… 所以我就对夏树施魔法。作战实行的当晚,我第一次听见夏树说没有我最好了。 ……好家伙,我真的会咒死你。 隔天,我和平常一样,在同样的时间醒来,没有被睡眠不足打败。我爬出床铺,朝客厅走去。心情果然一点也没好起来。 我在进入客厅的门口前碰到姊。 「啊。」 姊发出小小的声音,接着更小声地继续说: 「早安。」 如果不是长期身为姊妹,就听不到的那种音量大小。换句话说,我虽然听得见,但是故意装作没听到。 我今天不想和这个怪人、超自然狂热分子说话。我从僵硬不动的姊身旁走过,打开门走进客厅。 「唔唔……」 姊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没有再说什么。 搞不好我会这样一辈子不和姊说话。我的脑海里闪过这种念头。平常我会认为这绝对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我现在却觉得很有真实感。 我很顽固,姊却比我顽固十倍。如果我一直这么强硬下去,或许有可能真的一辈子都不会交谈了。 迅速吃完早餐后,我回到房间换衣服。 「度量真小。那样子就生气、闹别扭。」 吃饭时,姊只对我说这句话。我当然还是忽视她。 「你对我做的那种事情,不管是谁都会生气啊!笨蛋!」 如果我说出这句话,或许我们就没办法回到以前那种关系了。但是,我还是说不出口。我明明知道假装对方不存在比任何责骂还更伤人。 * 你视若无睹?你敢视若无睹。你这女人!你知不知道德蕾莎修女(motherteresa)的名言i爱的反面不是仇恨,而是漠不关心。」 看夏树简直把我当成空气,真让我怒火中烧。我是姊姊,夏树是妹妹。夏树的粗暴行为颠覆了这种无可动摇的绝对等级制度,给了我黑暗的力量。 不要用咒语或魔法,干脆给她物理性重创好了。 但是,我很在意为什么夏树会这么生气。对啦,我是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完全正确,或许也有更正确 的方法才对。但是,夏树会这么生气,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我才不是在担心夏树。这一点可别误会了。我只不过觉得有兴趣「有一部分让我很在意罢了 * 「对了,夏树的姊姊是念哪一所高中啊?」 我在发呆,突然有人这么问我,害我吓一跳。现在是学校的午餐时间。同班同学在聊关于第一志愿的事情。再过不久第一学期就结束了。暑假期间要以第一志愿为目标努力用功。大家的焦点都在这上面。 「那个啊。」 我说出姊就读的学校名称。朋友听见后露出吃惊的表情。 「哦,夏树的姊姊头脑不错嘛。」 「我倒是觉得不太好哦。真要说的话,是脑袋有点奇怪。」 我边笑边回答,心里却没在笑。 「不过,那里不是这附近的顶尖学校吗?好好哦,有个聪明的姊姊。」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就算很聪明,也不一定是好姊姊。」 我的脸上又露出笑容。我脸上还笑得出来。 「是吗?我姊今年要考大学,还是一样喜欢到处玩。明明我也是考生,她还拉着我一起去买东西,拖着我去看演唱会……」 朋友一脸为难的表情说着。但是不管她露出怎样为难的表情,我还是知道她很喜欢这样的姊姊。就算姊姊的功课不怎么好,她还是喜欢在一起就很开心,让人觉得很可靠的姊姊。 这时候真想全部通通说出口。 我的内心就像恶魔一样喃喃低语着。 其实我姊头脑不好。 兴趣是黑魔法。 专长是诅咒。 是个只会把家人当成魔法实验白老鼠、不知感恩又冷血无情的人。 不在意旁人眼光和闲言闲语,不知羞耻为何物。 如果上帝不重新打造的话,就一定无可救药、异常到根深蒂固的高中生。 辱骂诽谤姊的话一个接一个浮现。我让这些话一一沉淀在心里慢慢消化,不让它们从我的嘴巴说出口。这不是为了姊。是因为我不想因为批评姊而让我自己难过。 「夏树没有和姊姊一起去买东西吗?」 「嗯,应该说我姊不太喜欢买东西。」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她是怪人。」 我只说出最小必要范围的事实。如果这丁点都不说出口,我会很不甘心。 「怪人啊……啊、对了!我们下次就在夏树家里读书吧。如果你姊在家的话,不就可以请她教我们吗?」 朋友用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我如此提议。我拍了拍桌子,力道几乎快把桌上的牛奶打翻。 「不行,绝对不行!」 「又、又不是要嗑药,你也不必这么激动地拒绝啊……」 朋友吃惊地睁大眼睛,有点怕怕地说。 「就是绝对不行。就算联合国总会提出决议,我也绝对不允许!」 我完全抛弃刚刚为止表面上的笑容,使出浑身解数紧咬着朋友不放。 「唉唷,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会硬要去啊……」 「如果你不请自来的话……」 我目光望向教室的另一端,指着一名男孩子。 「我就会把你的心意告诉那个人。」 朋友脸色一变。她喜欢我手指所指的男孩子。朋友的脸颊渐渐红了起来,过了几秒钟的沉默后,她缓缓低下头。 「夏树,不对,夏树大人。请您息怒。这是民女的果冻,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还请笑纳。」 「算你准备周到。」 我收下她递出的草莓口味果冻,露出恶作剧的微笑。 真正危险的人不是我,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提议者。我的重要朋友差点遭到老姊咒杀。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不过啊。」 朋友恢复原来的表情。 「夏树还真是喜欢姊姊呢。」 我收下果冻后正在打开果冻盒盖,一不小心施错力道,果冻整个飞了出去。 「怎、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你不是常常说你姊的事情吗?你老是说她很奇怪啦、脑袋怪怪的啦。不过我也完全搞不懂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手上的果冻掉到桌子上,啪地整个破裂。桌子上铺着餐巾,餐巾上和果冻同样颜色的污渍逐渐扩大。 「如果是讨厌的人,应该就不会讲她的事情了吧?」 这不是喜欢或讨厌的问题。因为我们是姊妹,不管再怎么讨厌都脱离不了关系。所以,不管怎样都会提到对方吧?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姊,不会让我有这种想法就好了。 果冻微微摇晃着。红色的污渍缓缓扩散。 夏树心情不好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就算我想破头,还是想不出明确的答案。我起初以为是布丁的事情,不过如果是这样,反应也太超过了。我觉得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从来没发生这种事情。我一直想着这件事。就算我待在学校里,我脑袋里想到的还是夏树的事情…… 「空口同学,怎么了吗?」 我在教室里叹了一口气,朋友雏浦上前询问我。我叹气叹个不停又沉默不语是常有的事情,有人担心这样的我让我觉得很高兴。 「有什么烦恼吗?」 雏浦用沉着的眼神看着我。说出家务事好像有点丢脸,不过或许这样也能有什么解决之道。我鼓起勇气试着和她商量。 「是愚妹的事情啦……」 「愚妹?」 「啊,就是我妹妹啦。我有个国三的妹妹,最近变得有点凶暴。」 「凶暴……」 雏浦露出吃惊的表情。 「家庭暴力吗?」 「不、不是啦。应该是比较接近安静的怒气,所以一直对我视若无睹。」 虽然觉得很丢脸,不过我还是对雏浦说了。雏浦睁大眼睛,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随后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国三生的话,要准备考试吧?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一点点小事就会心情浮躁呢?」 「我没有做什么啊。」 「如果有加入社团的话,差不多也到了比赛的时候吧?是不是有什么压力啊?」 「我不知道。」 顺带一提,我国中时参加奥赛罗棋(注:又称「黑白棋一「翻转棋」。棋子双面为黑白两色,行棋时将对方棋子翻转为己方棋子。)社,我不记得我曾在比赛前紧张过。我当时只在想:「要把敌人的阵地全部变成一片漆黑,呵呵呵。」 「不然就是和男朋友的关系不太好啰。」 「……很难说,或许吧。」 雏浦一一列举可能盘据在夏树心中的问题。不管是哪个,都是我不曾想到的。 感觉似乎雏浦比我还更适合当夏树的姊姊。一想到这,我就觉得有点泄气。 我们篮球队自从开校以来,不曾参加过县大会的比赛。我打算不管怎样都要在这个夏天的最后比赛中,带领篮球队参加县比赛。这与其说是身为队长的责任感,不如说是自己参加社团活动至今,身为篮球队队员的愿望吧。 所以我自然也很热中练习。同时压力也日增月益。 天空相当晴朗,美丽的晚霞完全无视我的心情,在天空蔓延开来。篮球队的练习顺利地结束。我和同年级朋友一起从体育馆往校门口走去。我表面上一定和平常的空口夏树一样,但是心里却完全不同。 「咦,那不是裕也同学吗?」 一个朋友指着校门口的方向这么说。 我吓了一跳,视线凝聚在距离五十公尺前方的校门口。我的男朋友就站在那里。 「约好一起回家哦~~」 其他朋友咧嘴笑了起来。 「那,我们就从后门回去好了。」 「我觉得最近好热,原本不是因为夏天的关系,而是你们打得火热啊。」 有几个人露出开玩笑的笑容,口中随便乱说。 「没有,我们没约好一起回家。」 我慌忙说道,但是朋友们已经改变行进的方向。 「喂,等等。」 我慌张地追着朋友们,有一个人看着我的眼睛低声说道。 「你最近没和他联络吧?这不是好机会吗?」 「但是……搞不好裕也只是在等其他的朋友啊。」 我不是在害羞。不对,是有点害羞,可是害怕的成分更大。 「如果是这样,之后你再追上我们就好了。短跑冲刺有信心吧?」 「有。」 我轻轻点头。 「我们会从平常的路回去。」 「我知道了。」 我在此止步,朋友们则往后门方向走去。我转头往校门口望过去,看到裕也正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被他发现了。虽然我没有逃走的意思,可是现在也逃不了了。 我感觉到有点莫名地紧张,一边走向裕也。 「嗨。」 在我开口前,裕也就先开口了。 他把双手放在头的后方,靠着校门口的墙壁。他的外表称不上英俊,而是比较滑稽,连说话方式也一样。但是我并不觉得他的模样很逊,虽然也不觉得他很帅。 我以前曾经对姊说过我的男朋友年纪比我大。裕也的生目的确比我早,所以年纪也比我大,不过我们是同年级。我只是觉得说自己跟学长交往很酷,才会说谎。唉,虽然姊也没什么剧烈反应就是了。 「嗨。」 我有点扭捏。明明我们又不是刚开始交往的情侣。 「练习结束了吗?」 「嗯。」 「现在要回家了?」 「嗯。」 「哦。那,我们回家吧。」 他话一说完,手离开头上的短发,拿起放在脚边的书包。 「咦?你在等我吗?」 我拿著书包的手用力一握。我没办法正面直视他。 「啊,我是在等太郎啦,不过他还没来。我今天得去补习,不赶快回去不行。」 原来不是在等我。 「可以吗?」 「我传简讯告诉他我会先回去,没问题啦。」 「哦。」 实在无法从自己的嘴巴说出我们一起回去这种话。太郎同学或许觉得没问题,但是我觉得有问题。 「我们好像,很久没像这样回去了哦?」 我们两人肩并着肩,走下坡道。因为我们国中盖在山丘上,从这条坡道可以眺望下方的城镇。 各式各样的屋瓦反射着夕阳。闪着各种不同的红光,城镇好像变成大海。我最喜欢这个景色。我曾听裕也说他也喜欢这个景色。 「是啊,因为最近社团很忙。」 「对吧。如果我也认真参加社团的话,或许也能像小夏一样挥洒青春吧。」 裕也叫我小夏。没有人会这样叫我,只有他这样叫我。 「你完全没去练习足球吗?」 「偶尔啦。不过我是觉得已经够了。」 「这样好吗?上高中以后,不是也可以继续踢足球吗?」 「先考虑上得了高中才比较重要。」 「哦。」 我们缓缓走下坡道。 前方是又路,裕也家在右边,而我家在左边。以前常常一起回家的时候,裕也还特地往左边走,绕远路回家。 命运的分歧点,或许这么说太夸张了。我静静地看着逐渐接近的叉路。 「上次模拟考,我的数学偏差值(注:在入学考试中用来预测合格率的数值。和平均值相同时,偏差值就是五十。)己终于超过五十了。感觉总算达到了。」 「这样不是还不够吗?」 还有十公尺左右。 「是没错啦。不过以前还更糟糕咧。」 「嗯,我也没资格说别人怎么样。」 还有五公尺。 「小夏应该没问题吧。你的英文不是很好吗?」 「也不算很厉害啊。只是其他科目很糟糕,不代表英文特别强。」 还有三公尺。 「对了,你姊不是会教你英文吗?」 「嗯?嗯,偶尔啦。」 还有一公尺。 「对了,我之前看到小夏的姊姊,怎么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你看到她?在哪里!」 我停下脚步,这里刚好是叉路口。 「在车站附近。话说回来,其实你姊是个漂亮美眉嘛。你姊在家吗?」 裕也笑着。 「……如果我说在家,你要来吗?」 「我要去!我想要近距离看个仔细,哇呜!」 我不自觉用书包砸向裕也的脸。 「笨蛋裕也!你最好别来我家啦!」 我说了这句话就往自家方向跑去。 我没有错。是在我面前若无其事说出那种话的裕也的错。 我对短跑冲刺很有信心。但是我现在不想追上朋友,也不想直接回家。 我一声不吭地回到家里。结果我比平常绕了稍微远一点的路才回家。我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自从姊开始参加社团活动后,姊就常常比我还要晚回家。玄关没有鞋子。看样子今天还是我先到家了。 我叹了一口气。担心和安心随着空气从嘴巴呼出。 我摇摇晃晃走上阶梯,进入自己的房间。 这是姊妹共用的房间。我和姊已经住在这里几年了呢? 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心情。 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看不顺眼什么。 功课的事情。 社团的事情。 男友的事情。 房间正中间的墙壁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姊一脸不悦,我从她后方抱着她。这是姊第一次穿上高中制服时拍的照片。 纠结在我心里的烦恼。 还有一项就是姊的事情。 我知道姊的成绩不错。姊从以前就像吸血鬼一样讨厌阳光,鲜少外出。她总是躲在房间里读书。虽然不可能因为一直读书头脑就会变聪明,不过比起老是在外游玩的我,她的成绩好太多了。 ——我讨厌被比较。 姊的兴趣奇怪到如果被世间发现,搞不好会遭到社会抹杀。当然,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个性,兴趣也是个人的自由,但是也有一些兴趣是不好好隐瞒,或许就会陷入文化性自杀的。姊的兴趣,或许该说生活方式,就是这一种。 ——我讨厌被人认出我们是姊妹。 我在很早以前就知道姊其实很漂亮。所以,只要她好好打扮,一定会是个让人自豪的姊姊。 .……我越来越讨厌自己的心胸狭小了。我刚刚听见裕也称赞姊时,我无法原谅他说那种话。我对此感到嫉妒。 ——我讨厌身为女人的部分输给她。 不过如果姊对我好的话,我或许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如果姊再正常一点,多为我着想一点,或许我就能更坦率面对姊了。 我开始讨厌在三更半夜想对妹妹下咒的姊。 我很顽固,但姊却比我更顽固好几百倍。再这样下去,或许我们 一辈子都不会说话了。 —〡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楼下传来声响。距离爸妈回来的时间还很早。大概是姊回来了吧。我一离开房间,就立刻往一楼的客厅走去。因为我不想碰到姊。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从高中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还是觉得很困扰。 听了雏浦的话以后,我大概知道那个什么都没在想的乐天国中生或许在烦恼些什么事情。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不管是考试也好、社团活动也好、恋爱也好,如果是夏树自己的问题,还是得出夏树自己解决才行。 而且说到我能给她什么帮助…… 没有。 我直截了当地放弃了。 嗯,或许和我吵架这件事情也成为夏树心中的包袱。这样的话,如果我们和好,也能稍微让她轻松一点吧。 那,该怎么做才能重修旧好呢…… 我脑袋里想不出任何主意。 不,只有一项。我还保有一个方法…… * 自从不和姊讲话后已经过了三天。我已经开始习惯无视姊的日常生活了。任何事只要习惯了就能适应,真的。 在家里的时候,为了远离姊,我紧绷全身神经。不过因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所以一天的最后还是会碰到面,但是我绝对不看她的脸。当然我不会和她说话,也不靠近她。如果得转告她什么,我就写在便条纸上,再放在她的桌上。 姊这三天都在三更半夜偷偷跑出房间。因为她是喜欢召唤魔法更胜过夜游的人,所以她一定是到附近公园画魔法阵了吧。以前的话,我会起来叮咛她小心点,不过我现在就算发现了也假装没看见。 爸妈没说什么。应该说他们没兴趣。或许他们是乐观地认为只要放着不管,总有一天就会解决吧。但是我一点也不这么觉得。可能到哪个人先离开这个家为止,这种糟糕的气氛都不会消失。 「夏树。」 有人叫了我,我回过神。打扫时间结束了,是大家开始社团活动的时间。要作白日梦还嫌太早了。 我拿着扫把,呆呆地从教室的窗户望着天空。 「夏树最近很奇怪哦。」 同班同学边说,边担心地注视着我的脸。 「有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情啦。」 我笑着打马虎眼。 「一定有什么事情对吧。有什么事情就找我们商量吧。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听见这番话真让人觉得高兴,可是我实在不想说姊的事情。 心情越沉重,脚步也就越沉重。以前姊好像也这么说过……我摇摇头,甩开自然浮现在脑海的姊的格言。 好!改变心情,集中精神在社团活动上吧!我打扫完毕后,就快步跑向体育馆。 我这天努力又开朗地练习。如果不这么硬把自己心中的指针指向正面,我的行为举止就好像没办法和平常一样。当然这是很不自然的行为。周遭的人用仿佛看见怪异生物般的眼神看着我。 总觉得讨厌起许许多多的事情。再这样下去,我就跟姊有同样症状了。我越想这件事情,我的心情和思考就像掉进泥沼里一样,陷入困境。 回家时间。和平常同样的成员一起回家。 似曾相似的场景。裕也站在校门口。 「又来了。」 朋友高兴地笑着。 「如果要跟男朋友回去就直接说嘛。还是你故意想要让我们看,才会一直走到这里的啊?」 「才不是呢!」 我无法忍受别人以为我是这个样子。我全力否认。 「开玩笑的啦。之前和裕也同学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吧?」 朋友微笑着。 「是啊是啊。今天的夏树真奇怪。每当夏树讨厌起什么东西时,就会变成那样。像是情绪异常的high啦、硬是装作很开朗啦。」 另一位朋友说道。我点点头。她们完全看穿我的心事。 「赶快去和好吧。」 「可是……」 「没什么可不可是啦!」 朋友们一一拍过我的肩膀后就往后门走去。我下定决心,转向校门口。 我每走一步,脑袋就浮现负面的想法:实际上跟之前一样,裕也一定是在等其他朋友。 「裕也。」 今天我先开日了。我希望结果能和上次稍微不一样。 「啊,小夏。我在等你哦。」 裕也露出爽朗的笑容。 等我?他在等我? 「太郎同学呢?」 「他先回去了,我今天想和小夏一起回去。」 「真难得。」 「有吗?啊,你以前也这么说过。」 裕也拿起脚边的书包。我们并肩开始走上回家的路。 「先用简讯通知我啊。如果我从后门出去的话你该怎么办?」 「你曾经从后门回家过吗?」 「嗯,是不常啦……」 「这不就对了。」 他又露出天真的笑容。我每次一看见他这种笑脸,连自己也不知不觉露出微笑。就算当时我觉得生气、不断提醒自己,我还是笑了。 「嗯,算了。」 「欸一 同样回家的路上,同样的坡道。 「你还在气之前的事情吗?」 「才没有~~」 「你这种声音很明显就是在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 不知不觉我也开起玩笑来。这是裕也拥有的不可思议力量。 「我们都很忙咧。」 「嗯。」 我轻轻点头。 「干脆,先暂时别见面会不会比较好?」 「啊?」 这家伙在说什么? 我真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你那是什么意思?」 就连裕也也察觉到我的感情波动,他的笑脸僵硬。 「啊、那个,我们不是要放暑假了吗?要参加暑期辅导啦、社团活动的比赛之类的,不是会很忙吗?所以我想这段期间,我们专心准备那个会比较好……」 我瞪着裕也。 我当然不要这样。 就算社团活动很忙,就算读书很累,就算有个怪咖姊姊,我从不觉得和裕也见面是件痛苦的事情。 如果我现在说不要的话,这话题一定就此打住。 「我知道了。」 可是我决心要固执到底。 「那我们一直到暑假结束前都不要联络。在学校碰到面也不要说话。」 「欸,我又没说要做到这种地步。」 「从现在这一瞬间起。」 我说完这句话,就快步跑了起来。 好讨厌。不管是我还是裕也,大家都消失掉好了! 我加快脚步。 我快步跑着,特意跑向陌生的道路。 我想就这样走进陌生的世界。没有人认识我的世界。我也不认识任何人的世界。 转过好几个转角,走进巷弄里,穿过狭窄的道路,在被高围墙包围的小路中前进。我走着走着,真的迷失在陌生的世界里。 我很不安。天色开始暗了下来。 我以为我知道学校周遭的环境,可是这里是我完全不知道的区域。眼前有一栋像住宅的建筑物,不过仔细一看,上头还有个小小的看板。 伊丹书店。上头确实这样写着。看样子这是一家书店。 虽然都国三生了,还会迷路是有点可耻,但是如果就这么遇难 的话就更可耻了。我鼓起勇气试着走进店里问路。 虽然外头开始暗下来了,可是店里更暗。 店内有一点霉味,也很狭窄;狭窄的空间里塞着密密麻麻的书架。不管哪本书,看起来都很旧,完全没有我常常看的漫画书。反而有很多姊应该会喜欢的书籍。 「对不起。」 我往店里喊。等了一会儿,听见从店里传来咳嗽声。我穿过书架,往店里走去。 比店铺高一阶的地方放著书桌,旁边坐着一名有点年老的男性。他剧烈咳嗽着,不过他还是发现我,用眼角余光看着我。 油灯发出蓝色的火焰。有点不可思议的房间。 「欢迎光临。」 咳嗽停止后,应该是老板的男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呃,抱歉。我有点事情想要请教您。」 我压抑自己的害羞,显露出自己的愚昧。 「嗯?你是……」 在我开口之前,老板说的话逐渐扩散到这个空间里。 「空口同学?」 突然被对方说中自己的姓名,我吓了一跳。 「您为什么知道我的姓……」 「这样啊……那你就是夏树同学啰?」 连名字也知道!我惊讶地看着老板,稍微离他远一点。我提高了警觉。 但是老板只看着我的举动笑着。一开始是笑声,但渐渐变成有点痛苦的咳嗽声。 「您还好吗?」 「嗯嗯……我没事。你不用这么害怕。因为我常常听别人说你的事情。没想到会真的碰到面。」 「我的事情?」 「嗯,就是你姊姊。你们长得也很像。」 我退后一步的身体往前回到原处,我靠近老板。 「您认识我姊吗?」 「嗯,她是店里的常客哦。虽然她对店里的销售量一点贡献都没有。」 老板边说边微笑。 「我的事情……是在说我坏话吗?」 「坏话?你说空口同学说你的坏话?」 那个老姊。她肯定每天都对这个老爷爷说我听见一定会精神崩溃的辱骂诽谤。搞不好这个老爷爷的咳嗽会这么严重,就是因为姊的怪里怪气或者不怀好意侵入他肺部的关系吧。 「没有哦。」 「真的吗?」 我对老板露出怀疑的眼神。 「是真的。」 「那她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她有个不尊敬年长者、不知感恩的天真妹妹呢。」 「这样完完全全就是坏话啊。」 我可没受过姊什么恩惠啊。 「坏话是不怀好意的话。」 「她说的那些话不就是不怀好意吗!」 「空口同学,你姊姊真帆很关心你哦。」 「这样的话!」 「所以,我得做些什么才行。」 咦? 「真帆同学继续这么说。」 我开始激动的内心因为这句话突然动也不动。就好像头脑和身体里的血液被抽光了一样,我的力量渐渐溜走。 那个老姊说「我得做些什么才行」? 「什、什么嘛,身为姊姊还这么骄傲。」 没错。那个人从社会观点来看,是个比我还糟糕的人。 「你和真帆同学比较起来,你拥有许多优势。」 老板的眼睛相当深沉又温柔。 「但是呢,最重要的不是这些。真帆同学很关心你,想为你做些什么。这才是真正最重要的吧?」 但是…… 我紧咬下唇。 姊想对我做的是诅咒仪式。不管嘴巴上怎么讲,她对我做的事情很明显的就是敌意、恶意和憎恨。我实在无法想像姊是想要帮助我。 「你不相信吗?」 老板就像看透了这一切,缓缓说道。 「……是的。」 我老实承认。 「语言很不方便。它无法表达全部的想法,一不小心就会让人误解。这点,行动也是一样的。时机未到是无法看到隐藏在里头的真正含意的。」 隐藏在话语和行动里的真正含意? 「话说回来。」 老板在此改变话题。 「夏树同学怎么会到这里呢?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来买书的样子。」 我此时终于想起来这里的最初目的。 「啊、嗯,虽然很不好意思,其实是……」 我低下头,有点紧张。这种年纪实在很难说出自己迷路了。 「迷路了吗?」 这个人是魔法师之类的吗?他就好像看穿我的心事一样,说中隐藏在我心里的好多事情。老板见我一脸吃惊,他露出微笑。 「如果心感到迷惘,走路就会迷路。如果心感到迷惘,表情就会迷惑。」 老板说的道理就像奇怪宗教一样让人不太明白,但是因为被这理论说中了,我也无可奈何。我老实地点点头。 「这附近的小巷弄密密麻麻的,就连住在附近的人家也会常常迷路呢。」 「这样啊。」 「因为太密集了,连画成地图都有困难,不过如果你照我说的走,就能走到大马路去。走到大马路的话,之后就知道怎么走了吧?」 「是的。不好意思。」 我低下头道谢。 这样我就能回家了。 「不过。」 我重新抬起头时,老板直视着我继续说道。 「就算你能走出去,你现在的心情只会再次让你迷路而已。」 「咦?这话怎么说呢?」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如果心感到迷惘,走路就会迷路。」 老板的眼神很认真。 「嗯,不过,姊的事已经算了。」 对,已经算了。我决定再也不和那个人说话了。 「应该不只如此吧?」 我的心脏用力地跳了一下。老板的话一一触及我的内心深处。我感到吃惊不已,同时以感兴趣的角度来看,这碰触到我的心情。 「我的表情是这样吗?」 「你的表情就是这样。」 这个人或许去当占卜师会比较好一点。我边看着老板边这么想。 不可思议地,我放松警戒。虽然是因为这老人是姊认识的人,但最大的理由则是这个人本身散发的气质。他的脸或者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但是自然而然让人觉得这个人应该没问题才对。 「请别对我姊说。」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这么说。 「我没理由说啊。」 老人拿来一把椅子,要我坐下。然后,就像要听唱片一样,调整舒适的坐姿后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有男朋友。」 「嗯。」 「我男朋友刚刚对我说暂时别联络。这样,再怎么想,就是想保持距离吧。而想要保持距离,就是想要分手吧。」 「嗯。」 「是他先对我告白的。所以他或许觉得自己实在难以启齿说要分手,才会这样对我说……」 「嗯。」 「……您觉得呢?」 我往上看着老板。老板用力点点头。 「这个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我觉得我好像被骗了。 「是啊,说的也是……」 「但是,夏树同学不是也不知道他的真正想法吗?」 「我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觉得很烦恼。」 「真的是这样吗?你并不是因 为不知道而觉得烦恼,而是因为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才觉得烦恼吧?如果不知道的话,只要问本人就可以立刻解决了。」 老板缓缓说道。 「可是,你也没有间他的勇气。这也很让人烦恼呢。」 「……或许老爷爷您说的没错。」 我紧抓着制服裙子的裙摆。 「我刚刚也说了,语言很笨拙。它也无法传达所有的想法。这时候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 「想像吗?」 「想像是很重要的。但是,如果总是想像不好的事情,就无法往前迈进。现在的你不就是这样吗?」 「这样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直接问本人不就好了吗?」 老板正经的表情突然变成温柔的脸。 「有些事情只有本人知道。鼓起勇气比任何事物还更重要哦。」 隐藏在语言底下的真正心意。想要弄清楚,直接问本人是最快的方法。这是理所当然到让人发笑的正确解答。 但是,对我而言,却是比任何事情都还要困难的选项。 「真相往往出乎意料,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哦。」 老板说了这句话后,告诉我路该怎么走。他在店里目送我离开。我深深一鞠躬后便离开书店。 天空上已经出现一闪一闪的星星,街道上的路灯也亮了起来。 「好。我问间看。」 优柔寡断一点都不像是我! 一鼓作气!鼓起勇气、空口夏树! 我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寻找裕也的名字。 答铃声响起。我的心跳顿时加快。 有一点点想在对方接起电话前挂断电话,但是我踏碎了这个想法。一直逃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喂?』 裕也接电话了。 「那个。」 我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才好。我有点后悔,如果稍微想一下再打电话就好了。 「呃。」 『嗯。』 「所以。」 『嗯。』 「就是。」 『嗯。』 「……」 『……?』 「唉唷,到底怎么回事嘛!」 我忍不住大叫。一直兜圈子的话什么话也说不了嘛。 「突然说别联络是什么意思?你想分手吗?是的话就直接说啊,笨蛋!」 突然劈头就被骂了一顿,裕也大概在电话另一端大吃一惊吧。但是我把自己想讲的话通通转换成电波,一口气丢给裕也。 「明明我忙得要死还是想见你、想和你说话、想和你通简讯!你为什么说那种话嘛?说什么我姊很正!明明我姊是黑魔法少女!笨蛋!垃圾!混帐!」 说到此告个段落,我用力呼吸着。 远方传来电车的声音。 隔了好一阵子后,裕也开口了。 『抱歉。』 「想分手的话就直接说。」 『不过。』 裕也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什么啦。」 我依旧攻击性十足。 『想分手的,不是小夏吗?』 「啊?」 『啊、因为、因为。』 裕也慌慌张张地开始解释。 『小夏最近都只说很累很忙,回我简讯的速度也很慢,所以我才以为你想分手了……』 「这样你就以为我想分手了吗?」 从行动解读的意思和真正的心意不同。 『而且,我跟太郎说了这件事,他说搞不好小夏已经不喜欢我了。』 「太郎——!」 『啊、他没有恶意啦。一定是我的表达方式不好。而且我也不想让小夏再这么讨厌下去,所以才会说稍微保持一点距离……』 从语言解读的意思和真正的心意不同。 这种事情实在是微不足道。 『那,从明天开始可以传简讯吗?』 「不是从明天,是从现在这个瞬间开始。」 『太棒了!小夏,我超喜欢你的。』 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 我一边用手机和裕也讲话,一边按照伊丹书店老板告诉我的路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迷路,我顺利穿过巷弄,立刻走到我熟悉的大马路上。 不可思议的店铺。还有,不可思议的老人。 我跟裕也说了很多话。真的很久没有这么快乐了。 「我快到家了,我要挂电话了。」 『嗯。啊、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说你姊是黑魔法少女,是怎么……』 他才说到一半,我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晚上我被东西的声音吵醒。 我拉下盖住整个头的棉被,悄悄探出了头。 是姊轻轻溜出房间所发出的声音。她戴上眼镜,整理类似行李之类的东西。 如果伊丹书店老板说的是真的,那么姊的行动应该也有什么真正的含意才对。我等到姊离开房间,立刻从床上跳下,悄悄跟在她的后面。离开房间时我看了一下时钟,时间是凌晨两点。是三更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 真是的,在这种时间溜出去,真的是不良少女。姊熟练地全身包着披风出门。我穿着当睡衣的运动服跟在她后面。天空被厚厚的云层覆盖,外头一片漆黑。但是姊毫不犹豫地在漆黑夜晚的街道上前进。 果然,姊进入同样的公园。我从远方看着她的样子。 姊在公园电灯下方画着类似巨大魔法阵的东西。我躲在公园的树丛里悄悄接近,我完全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不过,如果光看见魔法阵的图案就知道对方究竟想做什么的家伙,到底算是魔女,还是魔法狂。 「我明明每晚都对夏树施法的说……」 我听见姊的喃喃自语。果然,她晚上出门就是为了这个。不过,自从和我吵架以后,她每晚都在施展的魔法到底是什么? ……是诅咒吗? 我摇摇头放弃这种想法。 就算有糟糕的念头也无法有所进展。这不是今天傍晚我得到的教诲吗?想知道对方的真正心意,只能直接开口询问。 只能问了! 我从树丛里站起来。这声音让胆小鬼姊姊反应过度,大吃一惊。 「是谁!」 「姊,你在这地方做什么?」 「夏夏夏夏夏树!」 姊显然受到了惊吓。 「你不是已经不和我说话了吗?」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而且,请尽可能给我一个安心的答覆。 「我啊……」 姊咧嘴一笑,黑框眼镜发出亮光。 「我在诅咒你变成小猪!呵呵呵!」 姊双手插腰大笑着。 「我要把你卖给养猪场!然后,和高丽菜一起放在猪肉盖饭店里面!」 唔。 我表情僵硬,忍着不让自己气到哭出来。 幸好今天晚上很阴暗。为什么?因为这样就不必让月亮看见我的暴力行为了。 「笨蛋姊姊!」 我使劲全力大声喊道。接着用充满眼泪的湿润眼睛狠狠瞪着姊。姊有些退缩,但是立刻恢复原本的样子。 「随便你怎么说!废柴妹妹!」 我真是笨蛋,居然会对这个人有所期待。伊丹书店的老板说错了。这个女人根本一点也不在乎我。我真的超讨厌 姊姊的! 我全力奔跑回家后,把房间里的所有书本都丢出去。虽然说是所有书本,但几乎都是姊的黑魔法书籍。我打开窗户把这些书通通丢出去。这里是二楼。可恨的书本发出啪啦啪啦声掉落下去。 绝对不能留下这些书! 我手上拿著书、一本一本接二连三地丢出去。全力违反不可以乱丢东西的叮咛,让我觉得有点痛快。 「哼哼……哼哼哼。」 我觉得有趣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样真有趣!」 去吧去吧!这种书本干脆飞到其他地方去吧! 当我要从窗户丢出最后一本书的时候,我发现书上贴着便条纸。 这是最后一本。调查看看那个极恶黑魔法少女到底用了什么魔法好了。 我打开贴上便条纸的那一页。 画在纸上的魔法阵跟我刚刚在公园里看到的一样。 「这就是把人变成小猪的魔法啊……唔,人怎么可能会变成小猪嘛!」 我打算阖上书本,就在此时,我看见魔法阵的说明文字。 我停止动作。 柔和的萤光灯光线照着我的手。 平缓的晚风吹拂着我的头发。 眼里看着句子。 「这个魔法是……」 这一瞬间,看见接下去的句子时,我真怀疑自己的眼睛。 然后我立刻察觉到真相。 啊啊,为什么这误会会是这么大呢? 语言很笨拙。 但是真正笨拙的不是语言,而是使用它的人类。 体力突然全没了。心情也急速冷静下来。 【这个魔法,是和吵架对象和好的魔法。】 只有这段话。就是这段话,让我的内心突然热了起来。 我静静地阖上书本。接着紧紧抱着这本书。 「笨蛋姊姊……」 我低声嘟囔。 和好的咒语不会写在这种书里面。因为那是任何人都知道的,很简单的一句话。 对不起。 明明这句话比任何魔法都还有效。 我听见有人上楼梯的声音。我露出笑容。这就是我真正的心意。 我也道歉吧。用这句魔法咒语:「对不起」。 姊走进房间里。 「姊,对不起。我……」 姊两手抱着一堆书本。脸上充满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憎恨和愤怒。 「夏树——你做了什么好事……」 「啊哈哈。对不起!不过这下子我们就互不相欠了,我们和好吧。」 「幸好今天是阴天。因为这样就不必让月亮看见你的鲜血。」 啊,我会被她杀掉的。 「等、等等,姊姊大人。还请息怒……」 我全身冒出冷汗。姊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缓缓靠近我。 「等等,哇哇!啊——!」 月亮从云缝中探出了头。大概是被我的惨叫声吓到了吧。 我的魔法似乎没办法让我们立刻和好的样子。 第二幕 雏浦和大河内非日常的日常生活 道场里响起回音。 「喝!」 响起豪迈英勇的声音后,男人的巨大身躯飞了出去。 「下一个!」 低粗嗓音说罢,另一名男子便站在我的面前。 男子先出手。他伸出粗壮的手,想抓住我的手臂。我躲开对方伸过来的手,就像随风飞舞的羽毛一样,我轻轻地把一只脚伸向男子,剩下的另一只脚则加重力道。 我的手迅速又准确地抓住男子的手臂和胸口。同时反转他的身体,将重量往前拉。 男子的身体浮在半空中。等到他察觉到的同时,在他眼中的世界已经翻转。 道场响起巨大的声响。 「到此为止!」 低粗嗓音说着。声音的主人是个粗壮的大块头男子。 「今天就到此为止。」 「是。」 我对神龛行了个礼,再对大块头男子行礼。黑色长发随之摇摆飘逸。 「志乃,稍微了解一点了吗?」 「一点点。」 我有些困惑地回答。刚刚被我丢出去的男子还倒在我的脚边。不只是他,这个道场到处都是被我打倒的男人。 「嗯。武术之路漫长又险恶。只要你日益精进,终究能开花结果。」 大块头男子双手交叠,用力点了点头。虽然大家不太相信,不过这名大块头男子是我的父亲。 「是。」 「嗯。总有一天,世界会寻求你的力量。到那时为止,千万别怠忽练习。」 ……总之,真像个傻瓜。我在心里如此嘟囔。 我认为,不管是外星人侵略地球,还是地底人开始进攻,这种日子都不会来临。但是因为父亲信心满满地这么说,我也不能反驳。我知道,父亲比任何人都更保有赤子之心。而且如果说出破坏他的梦想的发言,这个道场一定会变成集体命案现场。 「是!」 我交叉手臂,接着再气势十足地把拳头放在腰际。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很蠢,然而很遗憾的,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 我是雏浦志乃。我虽然是就读普通高中的普通高中生,但是也有许多不太普通的部分。我家是开设『雏浦无敌流』流派的空手道道场。门下拥有许多学徒,经营道场本身还算顺利。 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异常,但是我的父亲在训练女儿这件事情上灌注了许多心血,女儿也回应父亲的期望,锻炼出强韧的肉体和超强战斗能力,这部分是有点奇怪。再加上这个父亲以招亲名义,召集来自四面八方的习武之人,让他们和女儿对决,这种状况实在很难称得上是普通。 因此,我必须让身体熟记所有格斗技的规则,和对手面对面交战。当然我不可能赢得所有比赛,但是我有自信每输一次,我的力量就更强。 『雏浦无敌流』的奥义是一脉单传,所以我得以继承人的身分每天日夜修行。就算全世界被核武的火焰笼罩,我的命运还是得继承『雏浦无敌流』。 但就算如此,我在社会上的地位是高中生。是向出租影带店办理借阅证时,也没办法在职业栏上写『武者』的未成年少女。高中生的工作不是习得必杀奥义,而是到学校致力于学业。我也不例外,我每天都乖乖到学校上课。对我而言这也是日常生活。是我恢复成普通女孩子的短暂时间。 「接下来县警菊池巡查长有话要对大家说。请大家注意听。」 在教头(注:小学、中学、高中学校内的职员。辅助校长处理校务,也被称为副校长。)嘶哑的广播之后,一名男子走上舞台。因为我坐在体育馆后面,所以我没办法看清楚那个男子的长相。我只知道他很高、体型很壮硕。 麦克风一阵吵杂后,男子的声音从喇叭传出。 「大家好。我今天从县警察局到此,是有事要叮咛各位。」 自从国小时期交通训练(注:日本的中小学、幼稚园等教育机构会和当地警察机关共同举办一年一次的交通安全教室,宣导行人、脚踏车交通规则和提醒校园周遭的危险场所等等。)以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警察大人特地跑来学校。在这个一接近夏天就像三温暖一样闷热的体育馆里,没有一个学生认真听这位巡查长的话。我也边远远看着说话的巡查长,一边想着能不能快点结束。 「最近这附近出现偷袭女高中生的色狼。隔壁的南女子高校有许多受害者,贵校也有学生提供目击线索。现在警方正全力搜索当中,相信近日就会逮捕犯人,也请各位多加小心注意。没有事的话,请别留在学校太晚,女孩子也请别独自回家。」 有色狼啊。他到底对南女子高校的学生做了什么事情?如果是杀害或伤害的话,应该会引起更大的事件才对。一定是从背后抱住女学生这种事情吧。 真无趣。到底抱女孩子有什么乐趣啊?我完全搞不懂色狼的想法。 「姊姊!」 菊池巡查长说完话后,全校集会一解散,就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我。我回过头,看清楚黏着自己的少女是谁。幸好不是谣言中的色狼。不对,或许这家伙就是嫌犯也说不定。 「你那是什么眼光嘛!」 少女摇晃着三股短辫,鼓起脸颊。当然,这名少女不可能是嫌犯。 她叫宫协弥生,和我同年级。至于为什么她和我同年级却叫我『姊姊』,关于这件事情,有一段非常复杂又冗长的故事,因为在此说明相当麻烦,所以就用她想这样称呼我这种笼统的理由带过,还请各位能够理解。 「我们回去吧。」 宫协听见我的话,高兴地点点头。这时我发现另一名重要的朋友。是弯着身体、有点驼背的娇小少女。同年级的她转动没有自信的眼睛看着四周,举止行为有点怪异。她是空口真帆,是我的朋友当中最顺从乖巧,也是最奇怪的人。我和宫协、空口都在同一个班级里,而且都参加话剧社,所以不管何时总是凑在一起。 「真帆同学!」 宫协比我更快向空口打招呼。至于为什么她称呼空口为『真帆同学』,关于这件事情,有一段非常复杂又冗长的故事,因为在此说明相当麻烦,所以就用她想这样称呼我这种笼的统理由带过,还请各位能够理解。 「啊……」 空口的声音比蚊子拍打翅膀还要小声。我刚开始和空口来往时,也因为听不太到她的声音,还费了一番工夫。现在我已经大概能听出她的发音,而且靠读唇术和前后句子推敲,总算能好好交谈了。 「空口同学也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站在空口旁边,和她并排站着。 「嗯。」 空口回答的声音比针掉落到地面上还要小声。 我现在高中二年级,我遇到空口是在我高中一年级的入学典礼上。一年级的时候我们也在同一个班上,当时的她,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少女,她的发型是把凌乱的头发随便绑起来,戴着比牛奶瓶底还要厚的眼镜。而且她说话的次数极端稀少,缺乏积极性。她的存在感薄弱到应该可以玩一场世界水准级的捉迷藏。因此我在一年级时几乎没和空口有什么交流。但是,当我们升上二年级的同时,她变了。那几乎是猴子开始使用火的巨大变化。她把头发梳整齐了,眼镜也换成隐形眼镜。弯腰驼背也多少有点伸直了,说出的词语数量爆发性增加,不过这只是普通女孩的十分之一程度。而最大的变化,就是她主动说要加入话剧社。这是之前的空口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 不管是谁都会改变。 我看着空口,边想着这件事情。 不,或许空口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只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而已,或许真正的 她,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别人是不可能知道本人的内心的。偶尔也有本人没发现的事情。所以不能贴标签说「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这是我看空口真帆之后学到的事情。 蝉大声呼喊着,想让短暂生涯直到最后一瞬间为止都过得有意义。从全校集会的体育馆出来后,就听见它们死命地大声呐喊。梅雨季也差不多快过了,真正的夏天就要来临。太阳的高度在六月的夏至达到最高点,但是地面温度要达到最高得等到七月。而空气受到地面加热,在八月时气温达到最高点。这让日本渐渐温暖起来。 天空相当晴朗,没有任何遮住太阳的东西。从连接体育馆和教室大楼那个有屋顶的走廊,可以看见全身被太阳光笼罩、发出绿色光辉的植物们。我喜欢就算不愿意,也会让人感到有活力的夏天,胜过冷到不想动的冬天,但这并不代表我喜欢酷热。我常常在想,如果春天的活力能跟随夏天的气势一直延续下去是最棒的了。 回到教室后,酷热一点也没有收敛。因为教室比体育馆的人口密度还要低,所许多少觉得凉爽,但还是热到让人流汗。 「好——热哦。」 宫协懒洋洋地说。她用垫板啪啦啪啦地扇着风。 「因为是夏天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宫协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这种回答让她没办法顺利继续对话下去吗?我露出些微抱歉的表情微笑着。 从教室的窗户可以看见近乎白色的澄澈蓝天。远方也有巨大的云朵。我很喜欢从这间教室看到的天空。 「哎——呀——绝对不能发生什么地球暖化啦。」 宫协发出忧郁少女般的声音,坐在我后方的座位上。那里原本并不是她的座位。 「就算是地球暖化,也不可能气温一下子就上升好几度。」 「我知道呀。」 宫协抓起裙摆,啪啦啪啦上下扇着。 「宫协同学,很不淑女哦。」 「因为很热嘛!而且我上女子高中的朋友说,大家都这么做。」 「可是这里不是女子高中啊。」 「是——」 真乖巧。下一个瞬间,她坐的椅子突然歪一边。 「哇啊!」 宫协发出惨叫,就这么跌到地上。我不怎么吃惊。因为她遇到这种事故已经是相当平常的事了。宫协弥生生来就相当不幸,她每天都会被卷进什么事件或是事故当中。她就是拥有这股招来麻烦的力量,就算某个国家打算把这股力量运用在军事上也不奇怪。 「啊,对不起。这把椅子的螺丝已经松了。」 这位子原本的主人边说边靠近我们。 「呜……」 宫协边搓揉狠狠摔到地上的屁股边站起来。她当然也习惯了这种事故,所以很清楚忍耐疼痛的方法。 「对不起啦,弥生。」 座位原本的主人一脸抱歉,向默默等待疼痛退去的不幸少女道歉。 「我今天还想跟老师拜托修理一下的说。」 座位的主人是名为小野的少女。小野一边搔头一边道歉。她在班上也是很活泼的女孩子。少年般的短发和她的小麦色肌肤很搭。 「怎么了吗?」 一名学生闯进我们之中,气势强到几乎可以听见乓的一声。那是有点大个子的女学生。她把茶色的头发就像发髻一样高高的绑在后方,脸上画着以高中生来说实在太厚的浓妆。 「椅子坏了……」 宫协大大叹了一口气后这么说道。看样子她已经不觉得痛了。 「哎呀呀,是弥生的不幸大爆发啊。哈哈哈。」 说罢,大个子少女笑着。她是大河内裕,是我的同班同学。她的个性跟她的体格相当符合,粗枝大叶又很豪爽。或许是因为她的个性很好相处的关系,所以她四周总是有很多朋友,相当热闹。大河内确实拥有吸引人的力量。 「对了,你们听了刚刚集会说的话吗?」 大河内停止笑声,一边夸张地比手画脚一边开始说道。 「超恐怖的,对吧?」 不只我,一定在场所有人都认为「不,你应该会没事」吧。 「你们现在在想我一定会没事的对吧?嗯,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大河内这么说道,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或许就是因为她这样大方地说着自己的事,而让四周的人们感觉她很平易近人吧。 「不过,真的要小心哦。像弥生和雏浦同学这么可爱,很危险哦。」 「喂喂。」 小野立刻插嘴。 「你还忘了谁啊?」 「别担心、别担心。小野同学只要快跑逃走就没事了。」 「哦,原来如此。」 小野边说边笑着。 大家都是好人。我是这么想的,真的打从心底这么想。 就像现在这样,我也和普通的女高中生没两样。 我轻轻转移视线到窗外。 天空还是美丽到快把人吸进去一般。 初夏的空气摇动窗帘,从窗户进入教室里。 结束一天的课程后,到了社团活动的时间。我跟平常一样,和空口、宫协一起到体育馆。几乎所有社员都在体育馆的舞台上集合了。不在的只有平常就常常迟到的学弟,以及因为补习而晚来的三年级生而已。 夏季的地方初选在八月,这和冬季的全国话剧比赛有关连。随着比赛接近,我们自然也加紧练习。 「刚刚的地方我们再练习一次。」 响起社长的声音。直到所有人满意为止都得继续练习。既漫长又短暂的练习时间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志乃,现在这个地方再稍微用不可思议的口吻说说看。」 我也从学长姊那里得到许多建议。我得全力回应他们给我的建议才行。接下来还有道场的练习在等着我。其实我得保留这部分的体力,一想到这个,我就没办法专注在话剧的练习上。平常不使出浑身解数就得不到成果。我总是在挑战体力的极限。 隔天。 「你怎么了!」 在午餐时间前的上午,教室响起大河内的惊声大呼。 我吓了一跳,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看见发出声音的大河内和几位女孩子,还有被女孩子们包围,拄着拐杖的少女。 那是小野。看样子她现在才来学校。 小野默默走向自己的位子。大河内担心地跟在她后头。小野的位子在我的后面,所以小野和大河内必然走向我这边。 「是跌倒了吗?还是社团活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大河内对小野问东问西。但是小野毫不回应,沉默不语。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野走到自己的位子。大河内还是不停止发问,她蹲下身子,把脸摆到和小野同等高度。 「喂,我们很担心你耶,你也说点什么啊。」 大河内的语气变得有点攻击性。大概是看对方没什么反应而让她感到很焦躁吧。 我看见默默不语的小野嘴唇微微颤抖。应该有什么原因吧。 「大河内同学,等等。」 我制止大河内继续说下去。 「或许是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不能强逼对方说出来喔。」 我尽可能冷静一点说,不然也会吓到小野。 「嗯、哦、这样啊。但是……」 有点激动的大河内,语气变得有点退缩。 「谢谢你,雏浦同学。」 小野终于开口了。她的眼睛有点湿润。 「也谢谢小裕担心我 。其实……」 小野说至此停了下来,接着用颤抖的嘴唇继续说道。 「我昨天遇到那个色狼了。」 「什么!」 大河内发出巨大的声音。我立刻瞪着大河内。 「大河内同学,你太大声了。」 大河内捂住嘴巴,点点头。接着我们催促小野继续说下去。 「……昨天因为社团活动太晚回家了,我想要快点回家,就走平常不会走的小巷子……结果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我……我想要逃走,却被他抓住手,脚还被踢了一下,我觉得很痛很痛,觉得已经逃不掉的时候,刚好有人经过……色狼就逃走了。」 小野低着头说道。她说的话虽然断断续续的,但也稍微整理过了。或许她也曾经对警察说过同样的内容。 「什么东西啊。」 大河内用力握紧拳头,身体颤抖着。显然她心中感到非常生气。 「小野,你有看到色狼的脸吗?」 「因为很暗所以看不太清楚,而且他好像有遮着脸……」 「警察怎么说?」 「昨天来学校的人听了我的话,说交给他们处理。」 「有间什么时候会抓到犯人吗?」 如果知道这种事情的话,警察也就不必这么辛苦了。我很担心越来越激动的大河内。 「没有,我没问他们,他们大概也不知道吧。」 「唉哟!什么嘛!」 大河内的情绪显然已经超过极限值。她站起来,伸出紧握的拳头。 「警察实在是不可靠!」 我和小野因为她突然失控而吃惊地睁大眼睛。 「我们要守护和平!」 「欸欸,大河内同学?」 我试着要让激动的大河内冷静下来,但是没有用。大河内就像从雪山崩落的雪球一样,体积越变越大并且往下滚落,谁都无法阻止了。 「我们组成巡逻队吧!」 「咦?」 这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我大吃一惊。 「等等,你说巡逻队……」 「其实我从昨天就一直在想了。如果这附近出现色狼的话,常常走这条路的我们就得做些什么事情才可以。」 到底何时变得这么爱护这个地区了?我越来越感到惊讶。 「但是,巡逻队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召集人马,在晚上巡逻之类的。」 「很危险喔。」 「我已经有觉悟了。」 我知道,大河内完全不了解自己话中的危险性。光是凭着这种一时兴起的廉价正义感所组成的巡逻队,根本什么事也做不成。我已经可以预见,如果遇到犯人,巡逻队的成员将会暴露在危险之中。 「最好不要。」 我低沉地说出这沉重的一句话。连大河内也对我清楚表示的反对感到困惑,但是她瞄了小野的脚,就像下定决心一样摇摇头。 「因为我无法原谅他,他居然让小野的脚变成这个样子。」 让人受伤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有必要如此拚命吗?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大河内。她该不会是想自己抓到犯人,想尝尝当上英雄的滋味吧?她该不会只是把小野的事件当成藉口而已吧。 「我已经决定了,我绝对要抓到色狼。」 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开始行动的大河内。 当天下午大河内便开始行动,她以朋友群为中心,一一说明自己的计划。 「拜托。如果没有色狼的话,我们就能够安心地回家了。」 大河内一个人拚命说明,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不赞成她的计划。我看着大河内的样子,感到有点放心,又觉得有点可怜。 「空口同学,弥生。」 打扫结束,社团活动时间开始。我们话剧社三人组正要前往体育馆的时候,她叫住了我们。实际上,她叫的是除了我以外的两人。 「我有事要拜托你们。」 大河内直视着我们。不管是空口还是宫骗,大概都想像得到是怎样的拜托吧。她们用有点困惑的表情看着我。 「我需要人力。请加入巡逻队。」 她的眼神是认真的。我转过身朝体育馆的方向前进,从身后传来她们的对话。 「呃,对不起。我不太有力气……」 宫协说道。接着她快步追上我。 「空口同学会加入吧?对吧?」 大河内用充满强力压迫感的声音对空口说道。空口小声说了类似藉口的话,但是大河内完全无视她的理由。 「谢谢你,空口同学!你是第八位队员哦。」 已经召集到八个人啦。不过,空口同学真的答应了吗?各式各样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但是我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对大河内说了。「巡逻队相当危险」这种话已经无法阻止她了。 我不发一语急忙走向体育馆。 大河内充分发挥自身的人脉,组成了消灭色狼的巡逻队。主要成员都是大河内的朋友,人面很广的她,成功说服将近二十个人参加巡逻队。主要活动就是夜间巡逻,以及发现色狼就立刻逮捕。主旨非常简单明了的正义团体。 这只让我越来越担心而已。 虽然现在称之为夜晚还太早了,但是附近都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这是夜色遮蔽光线和声音的世界。 我正走在从道场回到住家的途中。我每天都得到道场练习。社团活动后到道场,然后回家,回家时间总是相当晚。 我快步走着,听见尖锐细小的哀叫声。 那声音小声到让人以为是听错了,但是我的确听见哀叫声。我四处张望也看不出有什么异状。 我突然想起白天的事情。 道场在高中附近,而这附近是色狼警戒区。 「我要咒死你哦!」 我确实听到了!我朝听见声音的方向跑去。这里原本就是人烟稀少的道路,而且又是很里面的小巷弄。我跑进连路灯都照不到的地方。 「啊!」 手电筒的光线在黑暗中剧烈摇晃。 定睛一瞧,女孩子和黑衣男子正在缠斗着。 「你在做什么!」 我朝黑暗中大叫。这一瞬间,黑衣男子停下动作。接着甩开抓住自己的女孩子,朝我这边冲了过来。 我握紧拳头。 男子也握紧拳头。我立刻从他的动作知道对方绝对不是外行人。我有点紧张,全身紧绷。 男子摆动身体。 他要从右边攻击!不,这是假动作吗? 大脑保留判断。但是对方迅速拉近距离,进入可攻击的范围内。 已经习惯黑暗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道强光,那是被偷袭的少女手中拿的手电筒的光线。倒在那里的少女大概搞错了什么,把手电筒往我的脸上照。 我遮住眼睛,在这一瞬间退缩了一下。我立刻让眼睛离开光线,警戒接近的敌人,但是胜负也取决于短短一秒钟的粗心大意。 太接近了!男子的身体相当靠近。 发出低沉的声音,我的左侧遭到一记腹部重击。我往后退开一大步。 男子转动身体,准备瞄准右侧连续出击。 右直拳朝脸部攻击过来!我立刻采取防御姿势,但是男子的下一击却是锁定侧腹的左拳攻击。我感觉身体就像被炽热的铁板打到一样,刺痛感还伴随着热气。 接着是击破松懈防御的右直拳。我几乎无法抵抗,他挡开我的手臂。 巨大的冲击力道让我的上半身就这么往后飞去,我的手臂麻痹,完 全无法动弹。 我已经没办法再继续战斗下去了。 光是忍耐疼痛和痛苦就费尽心力,连站着也很辛苦。男子从我的身旁拔腿就跑。 这样下去会被他逃走的! 我扭动身体,抓住想要逃走的男子。 我确实抓到男子了。 但是抓到的东西轻轻地从男子身上脱离。 那是男子戴的黑色面罩。男子的面罩留在我的手上,他就这么跑掉了。 我失去平衡,倒在柏油路上。全身都遭到殴打。 「可恶。」 我倒在地上,用力紧握手中的面罩。 那个男子应该练过拳击之类的吧。我苦涩地回想方才的经过。全身的疼痛完全无法退去。我连站起来都相当勉强。 「还真是强啊……」 我不甘心。我从小巷子看着被切去四方的昏暗天空一边想着。如果没有那一瞬间的粗心大意,对方绝非令人束手无策之辈。但是,这不过是藉口罢了。我真的很懊悔自己败给对方的事实。 「雏浦同学?」 是我曾经听过的声音。 少女担心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我。是大河内。在她旁边还有一名眼眶泛红的少女,那个人是空口。 「谢谢你……」 空日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我要诅咒死你』也很有魄力喔。」 我边说边露出微笑。空口听见这句话,表情僵硬。快哭出来的脸上也满脸通红,一脸慌张的样子。 「我、我没说这样的话!」 「不过我的确听到这样的内容。」 「我是说『我要揍死你』啦!」 「这样也很恐怖喔。」 我只要一笑,肋骨附近就很痛。我一边揉着自己的侧腰一边调整呼吸。 「我们是两人一组行动的,但是就在我到附近查看的时候……」 大河内似乎想解释般地说道。 「哦。」 我坐起上半身,全身都很痛。 「这下子你们知道了吧?大河内同学你们要做的事情有多么的危险。」 光是说这句话,就感觉身体里有被人用剑山(注:用铜质针排列在铅板上做成的插花用具。)扎着的痛感。 大河内不发一语。不,应该是无法说什么吧。 我忍住疼痛站起身,缓缓踏上回家的路。心中只留下让人讨厌的记忆。 我到学校的时间比平常还要晚。因为我的内心和身体都感到沉重不已,所以比平常还要晚出发。 平常上课的教室。熟悉的同班同学。但是他们的样子似乎和平常不一样。大家就好像在等我一样,当我走进教室时,教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早安。」 我对此感到意外,连打招呼的声音都比平常还要小声。 「早安。」 大河内就像是这教室的代表一样回应我。我对这不可思议的气氛感到困惑,同时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此时大河内跑到我的身边。 「大河内同学,怎么了?」 我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大吃一惊。大河内则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昨天真的很对不起!」 她边说边深深低下头。 「我已经没事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我露出微笑。我的确心情不好,但这并不是因为我受了伤,而是生气自己居然这么逊。 「就像雏浦同学说的那样,我的确是笨蛋。」 「不要再做那种事情了。」 「但是!」 大河内抬起头,眼睛里有着坚定的意志。 「小野再过不久就要比赛了……」 我听见她的话,才想起小野是田径队的队员。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子啊。 「她说会晚回家,是因为一直练习到很晚的关系……」 大河内的声音小到几乎快要消失。 「你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当小野同学的脚受伤时,你才会这么吃惊吗?」 她静静地点头。她总是鲁莽又粗鲁,但现在看起来则相当逞强又柔弱。 「我知道小野总是很努力,她在今年的比赛可能会有好成绩……」 少女静静说着,眼泪从她的眼睛落下。 我不知道大河内居然这么为朋友着想,居然这么重视朋友。 看样子,大河内并不是想要当英雄才成立巡逻队的。 我不太清楚朋友的事情。反而是大河内才比较了解大家的事情。 「但是,我太激动了,做了这么蠢的事情,连雏浦同学都遇到危险。」 「这个你就不必在意了。我已经没事了。」 「我想要抓到犯人。」 大河内的眼睛相当认真。 「不行。你不是已经很清楚这很危险了吗?」 「我知道。但是,我们还是得抓住色狼才行。」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应该联络警察才对。」 「不对。」 有什么不对吗? 「我看见色狼的脸了。」 我想起自己扯下犯人的面罩。或许大河内曾在哪儿见过逃走的色狼吧。 「这样我们就更应该告诉警察……」 「我就说不行嘛!」 大河内用力摇摇头。 「因为色狼就是警察里头的人。」 「什么cg」 「之前不是有人在全校集会的时候来学校吗?那家伙就是色狼。」 「怎么会……」 「所以不能相信警察。如果不是我们亲自抓到再交给警察局,这件事情在途中就会被暗地里了结了!」 我很想对她说「你想太多了」。但是在这之前大河内就先说话了。 「我希望是我们亲手抓住那个色狼。」 「但是……」 「姊姊!」 宫协出现在大河内身后。 「我也会帮忙抓色狼。真帆同学和姊姊都遇到了,我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连宫协同学也……」 空口站着宫协身旁。她低着头,嘴巴嘟囔着。 「我绝对要诅咒你,诅咒你祖宗十八代。铲除你所有的希望……」 「呃、空口同学?」 我有点担心地叫了她的名字。 「咦?啊,我、我也觉得色狼很过分……而且,雏浦同学又那么厉害,如果愿意帮助我们的话,呃,真的很感激不尽……」 听到自己被点名,空口一脸慌张,快速小声地说了这些话。这种说话方式显然是想隐瞒什么。虽然我觉得很奇怪,不过也觉得很恐怖,没有再深究空口的发言。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看着我们。气氛有点不可思议。 「班上大家都是同样意见吗?」 大家点点头。 我瞠目结舌,并且稍微考虑了一下。 我很快就得出答覆。 「我知道了。那,我们就去抓嫌犯吧。」 傍晚。 完全过了下课时间,街上的路灯亮了起来。 校门口前面聚集许多高中生。 「那么,我宣布今天的行动内容。」 在中心的人是大河内,她对全体人员说话。 「色狼今天一定也会在这附近徘徊寻找猎物。所以大家以小路或着昏暗的巷子为主搜寻色狼。基本上小组内不要都是女孩子。一组三人以上。那么,小组各自开始巡逻!色狼就是之前来的警察,大家都知道他的长相吧?」 大河内 的话让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大家都没有认真听演讲的样子,所以很少人清楚记得他的长相。 「唉哟!这样子就算看到犯人也没办法把他抓起来啊!」 我尽量温柔的拍拍盛怒的大河内的肩膀。 「你现在生气也没用。我认为光巡逻也能遏止对方,值得试试看。」 而且我也有作战方案,能让嫌犯确实靠近的作战方案。 「嗯……那就朝行迹可疑、有罪推定(注:指罪证有疑、利于被告,或译罪疑惟轻,无罪推定。)的方向吧!」 不算完美地统一全体的意识后各自分组。最先跑来找我的人是宫协。 「我跟志乃一起就好了。」 宫协露出纯朴的微笑说道。 「是啊。如果宫协同学不跟我一组的话,可就麻烦了。」 我微笑着,宫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那个,我……」 从黑暗中传来细小的声音。空口就像溶入黑暗里一样现身。 「请让我加入这个小组。」 她的声音毫无魄力。这个样子真让人担心会不会一遇到犯人就被吓死了。 「嗯。空口同学看过嫌犯,一定是我们的帮手。」 空口听见我的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个,我得和志乃同一组是什么意思啊?」 宫协不安地间道。 「就是……」 当我要说出自己的计划时,一名大块头女孩子从后方抱住我。 「我要加入你们这一组!雏浦同学比男孩子还要强两百倍以上,所以这一组就算只有女孩子也没问题!」 我的身体因为巨大冲击而剧烈摇晃着。我身后的大河内看着宫协露出微笑。 「是要使用弥生的作战吧?」 「用我?」 宫协的表情不安了起来。 「其实是。」 我背着大河内继续接下去说道。 「虽然很危险,但是我希望宫协同学能够把嫌犯吸引过来。」 「我?怎么做?」 「没问题!」 大河内离开我身上,用力地拍了拍宫协的背部。 「哇啊!」 「弥生的不幸能量一定可以在一瞬间就把色狼吸引过来的。」 「呜呜。我的不幸……」 「这次很有帮助,所以不是什么不幸的事情。」 我努力安抚她。 「既然志乃都这么说了,一定就是这样。」 宫协的表情瞬间开朗了起来。 「你们怎么搞的……」 大河内感觉很恶心地说道,并和我们保持距离。 「那么,我们就去驱逐色狼吧。」 我的眼睛燃起充满斗志的火焰。 从学校大约走了十五分钟后,我们四人来到色狼可能出没的昏暗地方。这里是之前空口被偷袭的地方。 「弥生就从这里开始独自行动吧。」 听见大河内的话,宫协显然开始害怕了起来。 「没关系。我们就在附近,我们会好好看着。」 听完我的话,宫协无力地点点头。不过她的样子很显然还是充满不安。她用有点不协调的走路方式溶入夜晚的黑暗之中。 剩下的三人保持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的距离,边躲边跟在她的后面。一开始就决定宫协要走哪条路,所以就算有段距离也不会跟丢。 陷阱相当完美,之后就是等犯人上钩。 但是就算宫协相当不幸,能在这几分钟内产生效果吗?我对这点有点担心。 不过这只是不必要的担心罢了。 宫协的力量在短短五分钟内就发挥了效果。 走在昏暗道路里的女高中生诱饵。在我记忆中的人影从她的前方缓缓靠近。 宫协停下脚步。躲在后面的我们也相当清楚。 他来了。我的身体感到相当紧张,但是内心很冷静。没问题,我办得到。 「我们好好伺候伺候他吧。」 大河内让手指嘎滋嘎滋作响。但是我把手放在大河内的肩膀上,用动作告诉她,要她待在这里。行动的只要我一人就好了。 「但是你一个人不会太危险吗?我会从这里转到他身后,我们两人一起夹击他。」 大河内指着围墙的缝隙。从那边似乎可以走到围墙的另一边,但是我摇摇头。 「大河内同学来反而很危险。」 我说罢,跑了出去。 前方的影子靠近吓到站着无法动弹的宫协。我跑到两人所在的位置,并且挡在男子面前保护宫协。大概是记得我,男子停下动作,盯着我瞧。他用新的面罩遮住脸部。 「你学过格斗技对吧?」 我缓缓冷静下来摆好姿势后,男子也摆出了攻击的架式。 「你的臂力和技巧都不错,想必体力也应该在我之上吧。」 男子左右摇摆身体,靠了过来。这股压迫感和超乎想像的速度,让藏在我身后的宫协发出短声哀号。 「但是。」 男子的拳头划破空气。我一动也不动,就像抚摸他的手臂一样,让他的拳头落空。 「你的拳头没有决心。」 男子立刻打出快速的猛击。但是我也以最小范围的动作躲开。我听见从面罩下传来小声的呻吟。男子无法用面罩遮掩他的焦躁。 「没有决心的拳头是碰不到我的。」 下一个瞬间,我一闪击碎男子的下巴。拳头确实传来触感。 男子发出呻吟。我的攻击的确打中重要部位。这是可能引起脑震荡的伤害,男子好不容易挺了下来。 「你这小鬼!」 男子一改方才的态度,开始反覆挥出毫不手软的拳头。但是就算这样,我也能轻松躲开。我反覆挥出的拳头一一击中男子的腹部。 「呜……」 总共被五发铁拳命中后,男子双脚跟跄,开始稍微往后退。再也没有比准备逃亡的家伙更容易抓到手的目标了。我轻轻跳起并且旋转,用回旋踢击中男子的太阳穴。 男子当场倒地,但是似乎还能动,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为什么……昨天不是……」 男子发出低吟。 「昨天是我太大意了。不过能够拉开你我实力距离的,不只是因为我现在没粗心大意的关系。」 我冷眼睥睨着男子。 「而是因为你变弱了。」 「你说什么?」 男子的模样有点奇怪。难道他对自己的实力有十足的信心吗? 「你没有决心,就会越来越弱。」 「胡说八道!」 男子大叫,跳向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观看的宫协。他翻弄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手枪。 「我变弱了?我明明就这么强啊!」 男子将手枪抵在宫协的头上。 「噫!」 宫协吓到哭了出来。但是男子用粗壮的手臂压着她,让她完全逃不了。 「滥用警察职权。」 我瞪着男子。男子闻言,毫不犹豫就拿掉面罩。 「你知道我的真面目了啊?我还以为你没看到咧。」 「我一点也不想看你长什么样子。」 「算了,我会立刻轰掉你们的脑袋,让你们忘得一干二净。」 我踏出一步。但是男子扳开保险,准备射击。 「唔……」 居然在此时完全动不了。我和男子的距离大该有五公尺。在我夺下手枪之前,宫协就会 脑浆四溢了。 「我很强。所以我才能像这样用力量让女人服从我。」 「如果你真的很强,就别挑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下手。还是说你没自信吗?」 「我才没兴趣碰男人的身体!」 男子很焦躁。这样不管何时开枪一点都不奇怪。 好了,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 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原处。 「长发女人,就先从你开始吧。」 他把枪口对准我。就算男子的状态很不稳定,而且又用单手拿着手枪,但也不能保证子弹会射偏。更何况距离相当近,如果对方习惯射击的话,肯定会被杀死。 真糟糕。命在旦夕的大危机。 「死吧!」 男子扣在板机上的手指增加力道。 「等一下!」 突然有个女孩子紧紧抓住男子的手。男子的手一阵摇晃,子弹没有发射。 这一瞬间,意想不到的光明照射在已经对死亡有所觉悟的我身上。 抓住男子手臂的人是大河内。她两手牢牢抓着男子的手臂。 大河内走过刚刚那道围墙的缝隙,来到男子的后方。她不顾危险,悄悄接近男子所在之处。 大河内闭着眼睛,身体发抖。因为她对抗的是拿着手枪的男人,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里!」 我看见撑着拐杖的小野用力挥着手。接着许多同班同学聚集到这附近。 「放开我,你这小鬼!」 男子粗鲁地想要拉开大河内。这么一来,大河内更不肯放开他的手。 「我绝对要抓到你!」 我得回应大河内的这股坚强意志才行。我朝男子的下巴使出膝盖踢击。 「打倒他!」 同时有许多高中生包围了嫌犯。 「小野的仇人!」 大河内咬住嫌犯。小野和宫协也压着拚命想抵抗的嫌犯。他被接近三十人包围着。就算他再怎么强,也不可能敌得过这么多人吧。嫌犯遭到推挤并且失去了意识。 全体人员稍微离开嫌犯,就像包围他一样站着。 「总之,不可以做坏事。」 我对倒地的男子叮咛,这实在是简单明了的叮咛。 此时,从远方传来警车的警报声。 「咦?是警车。是谁报警的?」 宫协感到不可思议地说道。大河内也一脸不知情。其他学生也一样。 此时,雏浦看见消失在黑暗中的娇小女高中生的身影。 她手上有类似发光荧幕的东西。那应该是手机。 雏浦立刻知道,那是空口真帆。 是空日报的警啊。她一定是不好意思被同班同学夸赞才会逃掉吧。我在心中感谢空口。 「这件事情就到此告一段落了!」 大河内高兴地说道。她恢复成与平时一样,充满朝气又超级活泼的女高中生。 「仇也报了,犯人也抓到了,这样不是happyend吗?」 「happy?太棒了,happyend!」 这次换宫协整个开心起来。宫协想要抱住我而跑了过来,就在此时,她踩到倒在地上的男子的手。 男子的手一直到最后都还紧握着手枪。在场所有人盯着宫协的脚,睁大眼睛。但宫协并没有发现这件事情。 「咦?」 男子手中的手枪发出巨大声响,子弹射了出来。大家立刻采取防御姿势,蹲下并且用手保护头部。只有宫协不明所以继续站着。反弹好几次的子弹擦过宫协的鼻子,朝天空远方飞去。 「哈、哈哈哈哈。」 她擦了擦鼻子,露出僵硬的笑容。 「happy!」 之后,在三温暖般的体育馆召开全校集会。校长亲自颁奖表扬抓到色狼的人。如果高中生说想抓色狼——其实是近似于暴徒的犯人,明明会遭到反对、被痛骂一顿,但是实际上抓到色狼后却得到表扬。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有贡献就站得住脚。终究只是以结果论来评断事情的好坏。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从体育馆看着遥远的舞台。 没错,我站在学生队伍里面。 「大河内裕同学。」 校长朗读表扬状的内容。 拿到表扬状的大河内把奖状放在头上,高兴地挥舞着。 站在大河内身边的宫协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在事前推辞表扬。因为我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而且,如果我的实力曝光,我也很讨厌空手道社或者柔道社跑来要求我加入社团。 我不必得到别人的称赞。 因为我的拳头是为了保护重要事物而存在的。 我的视线往上移动,户外的光线从体育馆的窗户洒下。 现在已经完全进入夏天了。 第四幕 空口真帆和伙伴们的夏天 闷热的酷暑让空气膨胀起来。蝉紧抓着树木大鸣大叫,大楼的冷气室外机不断排放出热气。 走在街道上的每个行人都边扇着手帕边走着。连猫啊、狗啊也热到不想从阴暗处出来。 我骑着脚踏车,在化为灼热地狱的马路上奔驰。﹒ 穿过狭窄的巷弄,在高围墙包围、压迫感百分百的小路中前进,到达目的地:旧书店。我快速奔驰,激起的风让树上的鲜绿色叶子摇晃着。 我从脚踏车上跳下,全力拉开书店的门。 「老爷爷!」 我朝店里大喊。 狭窄的店里被书柜塞得满满的,但就算空间这么紧密,店里还是不可思议地充满冷飕飕的空气。挂在窗边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空口同学啊?」 从店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空口是我的姓,我的全名叫做空口真帆(suchimaho)。如果把空念成「kuu」、口念成「ro」,空口真帆就变成了「黑魔法」(kuromahou)!因此,大家在背地里叫我的绰号就是「黑魔法」。虽然你觉得我说起来很活泼开朗,其实是因为我不太想回忆起悲惨的过去。因为我被叫成「黑魔法」啊。如果是被称为魔法师,或许听起来还比较帅气一点,不过我是被叫成「黑魔法」啊。显然就是阴险狠毒的坏角色。 但是,其实我不能明确否认这个绰号。因为我实际上是超级喜欢黑魔法和咒语的超自然少女,而且还是狡诈阴险的晚熟阴沉少女。条件都这么充分了,就算别人叫我「黑魔法」,我也无话可说。 即使如此,我最近也改变了。连以前认为没必要的朋友都结交了好几位,还开始参加以前觉得很无聊的社团活动。而且,我还有了大家认为一旦遇上就会得荨麻疹的恋爱感觉。就像我提到的这些事情一样,虽然还不算变身成活泼的开朗少女,但是我确实已经改变了。 「怎么了?声音喊得这么大声?」 有点年老的男子从店里面走出来。他是这家书店的老板。 「我是来买书的。」 我说完之后,把手上的一百元硬币拿给他看。 老爷爷看见我手上的硬币,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买书?空口同学要买书?」 这里是旧书店。买书本身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老爷爷会这么吃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我不曾在这家书店里买过书。或许我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但是我总是向这家店借书来看。或许我只是想和老爷爷讲话才过来的吧。这里对我来说不只是旧书店而已,这里还是经典藏书超级丰富的图书馆,也是有心灵顾问进驻的保健室。 但是今天不同。我手里拿着百元硬币。阳光从一直开启的门口照进来,银色硬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要买。」 我咧嘴笑着。老爷爷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 「你想要买什么书呢?」 「其实我要去参加夏季集训!」 我把心中不断扩大的欢喜叫声就这么从嘴里喊了出来。 「夏季集训?话剧社的吗?」 「是的。」 「那,既然你要去参加集训,那你想买什么书呢?」 「我想要在晚上睡觉前看的轻松魔法书!」 我递出手上的百元硬币。 「……我看你还是不要买比较好吧?」 老爷爷冷静地说道。 第一学期(注:日本的小学、中学和高中都采三学期制。第一学期为四月到七月,第二学期为九月到十二月,第三学期为一月到二月。各学期之间以暑假、寒假和春假区隔.)的结业式隔天,我人在车站里。 不是我家附近的车站,而是从那个车站再往前行驶几站,是这地方最大的车站。许多人一边躲着夏日直射的阳光一边快步走着。我就好像被这个世界遗留下来一样,独自站在车站的阴暗处。 今天是夏季集训的出发日,而这个车站的南口就是集合地点。距离集合时间大约还有十五分钟,我好像是第一个来的人。 从旁人的眼光来看,我看起来只是个一脸无聊站在这里的女高中生吧。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的内心因为接下来即将展开的夏季集训而感到雀跃不已。即使如此,我还是戴着钢铁面具,表情没有丝毫改变。或许有一点点高兴,不过大概得用显微镜观察才能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吧。 「您好早哦~~」 边说边登场的是撑着洋伞的娇小女生。她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缎带的夏季制服,用像妖精一样的轻快步伐走到我身边。她除了手上的洋伞之外没有带其他行李。 我都带了这么大一只旅行手提包了说……顺带一提,请大家不用担心:我没带魔法书啦。 她站在我身旁。虽然我在同年级的女孩子们当中不算个子高的人,但是这个撑着洋伞的少女却比我还娇小。 「你好,三愈学姊。」 我向少女打招呼。 学姊。她并不是姓三愈,名字叫学姊。她确实比我还年长。 「您好啊。」 三愈学姊微笑说道。她不管对谁说话都是用敬语。她解释是因为自己身材娇小,很自然就这么说了。我不晓得这该不该叫做谦虚,不过我很喜欢这位有礼貌的娇小学姊。 之后,女孩二人组来了。有着高脁的身材,一头黑色的长发,婀娜多姿走向我们的是,和我同年级的社员雏浦。她的外表看起来很苗条,也有一点瘦弱,但是她的真面目是勇猛无比的武道家,是连哭泣的孩子也会乖乖闭嘴的战士。 还有一位绑着三股短辫的女孩子,她紧黏在雏浦身旁。她是宫协弥生。她有着让人有点担心的白色肌肤和大眼睛,是个让人想要挺身保护的楚楚可怜少女。而她实际上确实得常常面对需要人保护的场面。 「哇啊!」 在我和三愈学姊等待地点前几公尺处,宫协发出微妙的哀叫声。原来是从天上掉下鸽子的粪便。幸好鸽子大便没击中她的头或者衣服,而是击中她的鞋子。 「幸好是鞋子。」 宫协笑着说。虽然她之前和现在有点不一样,不过她现在是相当正向思考的人。她们两人和我们会合。 「集训真棒。好有青春的感觉。」 宫协笑着说。她的笑脸真是耀眼夺目。和我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笑容有如云泥之别。 「去年还满让人感动的。」 雏浦看着三愈学姊说道。三愈学姊用力在脸前挥手。 「那样还算普通啦。不需要特别觉得感动。」 「是什么事情这么不得了呢?」 我如此询问,雏浦立刻回答我。 「就是相当宽阔、美丽、豪华。」 「就说没有这回事啦 三愈学姊有些不好意思地否认。 「如果三愈学姊真的这么想的话,最好去参观一下贫民窟,了解现实社会会比较好喔。」 雏浦边笑边说。 本校话剧社从以前开始就有集训,不过以前都是借用便宜的深山研习营之类的地方。集训地点从去年起大幅更动。这是我们敬爱的娇小学姊弓滨三愈带来的巨大变化。 「不过别墅真的好棒哦。」 宫协打从内心羡慕地说。 没错,我们接下来要去的集训场地,就是弓滨家的别墅之一。那是一栋盖在海边,具备新艺术(注:artnouveau。西元一八九○到一九一○年间,流行于全欧洲的装饰艺术风格。图案多由仿白植物卷须及昆虫羽翼的波纹构成,造型呈现流动感。)风格的豪华洋楼,甚至还有体育馆和喷水 池。听去年参加集训的学长姊说,设备比穷酸的避暑饭店更齐全。 我们又说说笑笑了一阵子。这段期间。宫协用向雏浦借来的面纸擦掉鞋子上的污渍。 「哦,大家都到齐了嘛。」 突然有人从后面发出声音,我吓了一跳并且回头看。站在后面的人是把短发梳得高高的高个子学长。他是凑山容一学长。 「如果你再晚个一秒钟发出声音的话,我就会把你当成可疑人物解决掉。」 雏浦小声低喃。 「喂,等等。再怎么看我都不像是可疑人物吧?想当然是熟人啊!」 「我绝不宽待从背后靠近的人。」 「你是哪来的杀手啊!」 凑山学长代替我说出我心里的话。 「凑山同学还活着啊。」 三愈学姊天真无邪地说。 「咦,我们之前不是才见过面吗?」 「不过你最近因为补习的关系晚来参加社团练习,好像存在感有点薄弱了。」 「什么存在感薄弱!我的存在感是最强的!没错吧?」 凑山学长慌张地询问蹲着的宫协。然而,宫协光是擦自己的鞋子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宫协同学,有人在对你说话。」 听见雏浦这么说道,宫协终于抬起头。 「咦,凑山学长来了啊?」 凑山学长脸上的表情消失。或许发生悲伤的事情时,人真的连哭都没办法哭出来吧。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 再次有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光是听见这声音就内心小鹿乱撞。 「哦!有人突然从后面靠过来了!雏浦,攻击啊!别手软……」 凑山学长开玩笑的台词被雏浦的拳头打断,在途中变成呻吟声。她的拳头深深打进凑山学长的腹部。 我回过头,并且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站在后方不远处的这个人。 清爽的笑容。炯炯有神的眼睛。飘逸的柔软发丝。轻盈的体态。滑润的双手。高脁的身材。 我在短短一瞬间打量他的全身,紧张地屏息。 他还是这么英俊挺拔。 「一之濑同学,勉强赶上时间啰。」 三愈学姊边说边露出自己的手表。 一之濑。这是他的名字。是我不晓得在心中呼喊多少遍的名字。不过,也是实际上几乎不曾说出口的名字。 「抱歉。电车晚来了。现在还没来的人是……」 一之濑学长看了看在场所有人的脸。 「已经全员到齐了。我们快点走吧。」 我斩钉截铁地说。但是我的声音太小了,在这种户外几乎没有人听得到。 「啊,神门还没来啊。」 一之濑学长发现了。 神门裕贵。他是话剧社唯一的一年级生。是麻烦人物的代名词,也是不乖乖遵守时间的失败人类。虽然他有时像小狗一样不怕生,但是他基本上老是一副阴郁沉闷的样子。而且他还有一半是恶魔。这不是指他的个性像恶魔一样恶劣,而是如我所说的,他真的是恶魔——虽然只称得上半只恶魔。也就是说,神门是人类和恶魔生下的孩子。或许你会怀疑真的有这种事情吗?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个神门真的是个麻烦人物,至于是怎样的麻烦…… 「真帆~~!」 当我在脑中全力诽谤、辱骂神门的时候,本日第三次有人从背后说话。我已经不会被吓到了,但是心中不好的预感逐渐扩大。 我头也不回立刻躲在雏浦身后。我躲在她后方看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在做什么啊,真帆?」 果然,声音的主人是神门。他的身高几乎和我一样。那张一脸无趣看着我的脸,还是个稚嫩的少年。虽然他实际上是个不良少年。 「我还想从后面抱住你的说。」 「我就是在提防这个。」 我用细小微弱的声音对神门说。 「你们还是老样子,打得火热啊。」 三愈学姊露出喜悦的笑脸。一听到大家这么说,神门也就得寸进尺起来,而且行为还更嚣张!如果我有现在两亿倍的勇气,我一定会对三愈学姊大发雷霆,并且要求她收回刚刚那番话吧。但是,我实际上光是用小小的声音说「才不是这样」就已经精疲力竭了。我想,大家一定会以为空口真帆是在害羞吧。 「不过,请别在别墅里引发什么事故。」 「才不会发生呢。」 这次稍微大声一点反驳。如果被人这么想的话,一切就完了。我悄悄看了一下一之濑学长。一之濑学长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微笑着。 ……他不在意,这也是个问题。如果他能在此时露出懊悔的表情就好了。 「电车差不多快来了。」 雏浦边看手表边说道。 「那么,集训开始!」 边跳起来边说的人是三愈学姊。不过凑山学长立刻插嘴。 「还没开始吧?」 「在回到家以前就是集训!反过来说,只要离开家,集训就开始了!」 「如果是这样,在更早以前不就开始了吗?」 「唔……」 三愈学姊双眼湿润,憎恨般地瞪着凑山学长。凑山学长则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俯视着三愈学姊。 「志乃,凑山同学欺负我。」 「欺负是不好的行为喔。」 三愈学姊向雏浦求援,雏浦的手指发出嘎滋嘎滋声音。 「不,对啦。现在集训就已经开始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不希望开始的同时我就得退场啦。」 突然采取低姿态的可怜学长。 「学长,你跟平常一样嘛。补习都在学什么啊?」 神门边挖鼻孔边说道。 「吵死人了。听你这么一说就让人觉得有气!」 「欺负人的孩子要用铁拳制裁……」 车站的大厅响起凑山学长的哀号。于是,我们的夏季集训就这么开始了。 转乘一次电车后,我们已经坐了两个小时的电车了。 途中我们聊了很多很多话题。对不起,这是骗人的。我几乎没有讲话。我和平常一样都在听别人说话。而且就算我是听众,反应太慢的我依然没办法好好听别人讲话。换句话说,我和无害也无益的摆设一样。我是个只能点头听着别人说话的人偶。 就算我的表情一点都没变,我还是觉得很快乐。我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和朋友一起出远门。昨晚我也盼望今天的来到而迟迟无法入眠呢。 高耸的人工建筑物渐渐从车窗外的风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许多高山和河川映入我们的眼帘。 每穿过一条隧道,我就越来越期待。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青春啊! 虽然脸部像铁面具一样面无表情,但是我心中却满是期待。 「快到了。下个车站就是了。」 听见三愈学姊这么说,我伸手拿起放在架子上的行李。这次是四天三夜的集训,所以行李稍微多了一点。我伸出手想要把塞进各种东西的手提箱和小包包拿下来。 好重。不是我自夸,我没什么力气。自从加入话剧社以后,因为有在拉筋,所以我想体力应该多少比以前好一点吧。但就算这样,我的体能还是像用电池运作的玩具一样。 「可以吗?」 当我和一动也不动的行李奋战时,从旁边传来温柔的声音。 「来。」 对方轻轻拿起沉重的行李,并且把行李交给我。 这么体贴又温柔的人,当然就是一之濑学长。 「谢、谢谢。」 我用大概是在电车上听音乐的人,从耳机发出的鼓声这样的音量道谢。 总觉得这次集训的预感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不管我内心有多么高兴,表面上还是不为所动的我也微微露出笑容。 我们到达的是寂寥的无人车站。但是初次参加集训的人,也就是我、神门和宫协则同时发出惊叹声。 「好漂亮……」 「真酷。」 「哇——好壮观好壮观。」 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海洋。白色沙滩耀眼夺目地反射着阳光,美丽的海洋就像在邀请我们一样,将一波又一波的海浪规律地打上岸。天空中有巨大的积雨云。在云的上方则是灿烂耀眼的炫目太阳。这是几乎可以刊登在旅行社广告单上面的完美海岸。 「很棒吧。」 站在后方的凑山学长引以为傲地说着,就好像这一切是自己的功劳一样。 「别墅在距离这里大约二十分钟公车车程的地方。我们走吧。」 我们一个接一个跟着三愈学姊离开车站。 公车站牌就在车站前面。我们在金属棍棒附近等车;金属棍棒在海风吹拂下,几乎变成茶色。 「因为公车一天只开三班而已,如果错过了时间就糟糕啰。就算走路也得走一小时以上,请注意这点哦。」 一小时以上。在这种炽热的天气里走上一小时,感觉好像会在途中变成木乃伊一样。 「这乡下真是太酷了。」 神门还是老样子,不断东瞧瞧西看看。这家伙没办法用情绪性的辞汇形容风景,虽然我也没办法这么做就是了。 「有时间的话,今年也到海边玩玩吧。」 雏浦如此提议。这么说来,事先说要记得带泳装,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好啊。」 一之濑学长微笑点头。 大海啊。与其在海里玩耍,我觉得在沙滩上画魔法阵更符合我的个性。我原本就对泳装这种东西没什么好的评价,更无法想像穿着那么暴露的服装出门。紫外线还会引起皮肤癌耶!况且,我不想让自己的贫弱体态暴露在大太阳底下。 「空口同学会游泳吗?」 一之濑学长看着我,担心地询问。突然发现有人在担心我,让我吃惊地睁大眼睛。 「因为,你看起来很不安的样子。」 真会察言观色。 「呃……我不会游泳。」 还是报告事情真相吧。 「这样真帆就跟我在沙滩上玩好了。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神门突然勾搭上我的肩膀,豪爽地笑着。我把他勾搭在我肩膀上的右手小指朝不能弯曲的方向反折,稍微抵抗了一下。 「好痛!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只能去游泳了啊。」 「我并不讨厌在沙滩上玩,可是我讨厌和神门两个人一起。」 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在这段漫长的集训中老是被误会。我得在此说清楚讲明白。我正面看着神门,明确说道。 「真帆,你……」 就连神门也察觉到我的厌恶和拒绝相当明确,担心起这下子别人会怎么看待他。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害羞啦。」 神门的正经表情才露出短短一瞬间。他立刻露出笑脸,轻轻抚摸我的头。 「请别摸我的头!」 「请尽量别在外头卿卿我我的哦。」 凑山学长边说边笑。 「我才没有呢!是他自己单方面要碰我的。这是性骚扰。」 我自然也加大音量。这是我以往都不会发出的声音。只要习惯了,我也能用和普通人同样的音量说话。 当我和平常一样,正像这样被人误解时,从远方传来了巨大的引擎声。但是这显然和我们等待的公车声音不同。这声音既尖锐又吵杂。 「在这种乡下地方也有飙车族啊。」 雏浦喃喃自语。的确,这显然就是改造车才会发出的声音。 声音渐渐接近。 突然一辆红色跑车一边侧滑,一边弯过十字路口。这辆车发出震耳欲聋的排气声和引擎声,以惊人的速度朝我们冲过来。 这辆红色跑车就像要撞倒公车站牌一样冲过来,接着在差点撞上之前紧急煞车。从轮胎飘出白烟。 我被车子的气势吓到,在不知不觉间紧抓着三愈学姊。而三愈学姊则紧抓着雏浦。宫协也紧抓着雏浦。 「凑山学长。如果你现在离开我的话,我会让你二次过肩摔。我不会做倒地防御。地点在柏油路上。」(注:以柔道来说,练习或比赛时被过肩摔的人都会采防御姿势保护自己,而且练习或比赛地点大多在柔软的地板上。) 凑山学长也紧抓着雏浦。 停下来的红色跑车车门缓缓地打开。 任何人都在注意驾驶的脸孔。 从里面走出一名长卷发女性。她脸上戴的太阳眼镜反射着盛夏的阳光。 黑色的细肩带小背心和热裤。虽然说现在是夏天,但是从我的眼光来看,这种裸露程度已经和裸体画上等号。但是也因为没有被遮蔽起来,让人一眼就明白这名女性身材火辣。她一步一步靠近我们。 女性摘掉太阳眼睛,微笑地看着我们。 「让你们久等啦。」 我很想说才没有在等你。一之濑学长则吃惊地询问。 「永音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是话剧社的顾问啊。」 这个被称为永音老师的女人扭动身体,娇艳妩媚地说着。 老师。没错,这女人虽然是这副模样,但是她的确是教育工作者。啊啊,如果我是学问之神,我一定会赏给把教师执照发给这个猥亵淫乱教师的家伙一发雷击。不过永音老师会来当老师是有原因的。这个整年脑袋充满森巴嘉年华的女人,真面目居然是天使。意思不是说这女人对待不受欢迎的男学生很好,对男学生而言有如放学后的天使一样。而是如字面之意,她是天使。虽然平常为了掩人耳目,不过她的确有翅膀,还常常操纵人类的记忆,把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全部隐藏起来。不管是刚刚介绍的半恶魔神门也好,还是天使永音老师也好,我周遭有许多无法用常识理解的人。 「您居然会知道这个地方。」 永音老师靠近吃惊的一之濑学长。 「我˙调˙查˙的˙啊。」 快停下来!你这么靠近,一之濑学长会沾到你身上的鳞粉,全身过敏起疹子啊! 「不过,你们还真过分。居然瞒着顾问自个儿集训。」 柔软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一之濑学长的脸颊。 「你们讨厌我吗?」 「不过,我是听说您忙着开会没办法来。是空口同学说的。」 糟糕。我缓慢又轻巧地打算从现场开溜。但是,我无处可逃。 「哎呀……是真帆这么说的啊。」 永音老师的眼珠子望着我。我的身体僵硬,正面接受她的视线。 「在这种大自然里,还让人真想大叫啊。啊——啊——真帆喜欢的人就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冲向永音老师,紧紧抱住她,并且把拳头塞进永音老师的嘴巴里。 「晃开偶!」 永音老师想说什么,但是我拚命不让自己的手离开永音老师的嘴巴。 「因为我觉得如果永音老师来的话,好像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看着一之濑学长解释。 「欸,她姑且也算是顾问老师,而且都特地到这里了……」 一之濑学长苦笑。 他看见我的古怪行为,不晓得该怎么反应才好。我慌慌张张地把手从聒噪的天使口中拔出。 「好痛好痛好痛……我还以为我的下巴快掉了……更何况,你们这些少年少女在一起,怎么可以没有大人看着呢?」 你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人吧。当然,我没把话说出口,只能觉得很丢脸般,默默低着头。 有车子的声音。我们等的公车终于来了。 「这下子是名正言顺的全员到齐了。」 宫协看着大家说道。这些就是话剧社的所有成员。全部共八人。总之,我真的很喜欢这群人。 公车开了二十分钟后,我们到达目的地。永音老师说要去找可以停车的地方,就不晓得开车到哪去了。很不巧,别墅位于小径的另一头,所以没办法开车过去。永音老师一定是打算违规停车吧。 公车站牌前面有树林。但是随着微风吹拂到此的海浪气息,说明了大海就在这附近。由三愈学姊带头,我们在树林中的小径前进,前方有一栋优雅的洋房。我们走向就算被杂志当成人气旅馆介绍也不奇怪的建筑物。 我们穿过曲线优美的铁制拱门,走进别墅腹地内。 最先迎接我们的是宽广的庭院。如同事前得到的情报,庭院中央有个被花园包围起来的喷水池。 我们就好像迷失在电影世界里一样。我兴奋地从喷水池旁边走过,站在玄关前面。三愈学姊按了按门铃。 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 出现一名身穿围裙的高龄女性。 「已经恭候多时了,小姐。」 女性笑脸行礼。她的腰挺得笔直,说的话也清晰明白。 「也欢迎大家光临。」 「今年也请多关照了。」 一之濑学长边说边行礼。其他社员也跟着仿效,低下了头。 「大家不管何时都可以来,房间和舞台也都随时准备妥当了哦。」 「谢谢。」 「请进来吧。」 我们在她的招呼下进入别墅里面。大家直接穿着鞋子进去。 我们一进门就来到大厅,这里有阶梯。看样子是从这里的阶梯走上二楼的。别墅外观呈十字形。我们从十字的交叉点进入建筑物。 「大家先把行李放到房间会比较好吧。而且练习也得换衣服后才能练习吧。」 老奶奶边说边开始分配钥匙。 「我们有三人房和两人房。不过人数似乎和事前询问的人数有一点不同的样子呢……」 永音老师来参加是个意外。这或许是把永音老师赶出去的大好机会。 「不是还有很多房间吗?重新安排房间就好了吧?」 我的薄弱期待随着三愈学姊充满博爱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 男生社员按照最初的设定住在三人房里,女生社员则分成我和永音老师,雏浦、宫协和三愈学姊这两种组合。虽然这是大家决定的组合,但是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何我得和永音老师住在同一间房。嗯,虽然我觉得避免让雏浦和宫协两人单独在一起是明智的决定…… 「那么,放好行李后就到舞台集合吧。从楼梯后面的走廊,直接走到底就是舞台了。」 一之濑学长下达指示后,神门立刻张开大嘴。 「咦——去海边玩的事排在后面啊?」 这是当然的呀,蠢蛋!你以为我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啊!我在心中尽情怒骂着神门。当然表面上还是索然无味的扑克脸。 「嗯,明天再去海边玩吧。因为比赛快到了,我现在想尽量把时间用在练习上。去海边玩比较像是转换心情用的吧。」 一之濑学长安慰似地说道。神门「呿」了一声转过头去,但也不再有其他意见。这样看来,他多少也有点成长了。 「好,解散。」 说完,我们各自回到房间里。 「我们就先演过一遍吧。」 我们全体聚集在舞台上。 这里是弓滨家的体育馆。这里的确是体育馆。三愈学姊说,她的父亲喜欢运动,所以别墅里也有体育馆。有钱人不管做什么都很大手笔。虽然和平常使用的学校体育馆相比是有点小,然而若以个人财产这点来思考的话,就显得相当宽广。好像本来没有舞台的样子,但是为了在集训时能够派上用场,还特地做了高一点的地板。 我紧握手中的剧本。 这剧本里有我的台词。 没错。我将在这舞台上首次演出。不对,正确来说是以前也曾经演过戏,但是因为大家的记忆都被消除,这件事情就变成从来没发生过了。所以,在正式纪录上,这是我的第一次登台演出。 这次宫协和神门负责音响和照明工作。宫协因为入社的时间晚,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另一方面,神门的工作分配倒是有一段意外的插曲。我总觉得应该不会分配工作给吊儿郎当的神门,不过看样子并非如此。好像是神门自己主动说想负责照明工作的。他说,他不知怎么地,觉得自己得把这件工作做好才行。我搞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或许神门也有自己的考量吧。 不管怎样,我心中充满希望。 从现在起就要开始练习。 然后正式演出就会来临。 不管到时候结果会是如何,现在我都想好好努力,绝对不要留下遗憾。我注视着自己紧握的剧本。 ……这部剧本。 我心里还有一个在意的地方。 这部剧本到底是谁写的? 不管这是谁写的,都跟剧本的评价或者话剧内容没有关连。我虽然知道这点,但还是很在意。 我首次看这部剧本时,我想起以前在新生欢迎会上演出的《睡美人症候群》这出戏。这次的戏剧不管是对话的用字遣词、作品的中心主旨、舞台指示(注:原文为「卜书芒」(togaki)是指剧本里,在台词中间写明人物的动作、出退场,指示灯光照明、音乐音效等的字句。中文又称为「舞台说明」或「舞台提示。」的写法等等全部都和《睡美人症候群》相似。 换句话说,写这个剧本的人是…… 「空口同学。」 听见有人在叫我,我猛然回过神。雏浦拉着我的手。我们已经开始练习了。我的角色并不是可以一直站在舞台上的人物。 「对、对不起。」 我慌慌张张躲进舞台侧边。 这出戏先从一之濑学长的台词开始。 「有一名少女。她就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个不幸的少女。」 这出戏是以医院为主的故事。 少女每天都会来探望住院的母亲。但是某一天,她的母亲死了。死亡原因并非疾病或事故,而是自杀或是他杀。少女无法相信母亲的死,她调查这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得到的结论却是,如果母亲是遭到他杀,能够杀害母亲的人只有少女而已。少女无法相信母亲自杀,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搞不好就是犯人。故事的结局虽然是肯定与否定参半,不过我觉得很有趣。 很难理解这出戏的主旨。上次的《睡美人症候群》也是这样,都让人搞不懂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我一想到这,就觉得这两出戏剧的脚本家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顺带一提,我的角色就是母亲。虽然前半段有出场,但是到了后半段,除了回想场景外,基本上就是死亡状态。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是很适合我的角色。 我认真练习。当然不只我,其他社员也都全力排演。太阳一下子就西沉,一直到老奶奶管理员来通知我们为止,我们都忘了时间的经过,热中在练习上。 「晚餐已经准备 好了。」 「谢谢您,濑叶奶奶。让您特地跑来通知,真过意不去。」 一之濑学长道谢。这位老奶奶姓濑叶(seba)。顺带一提,她的名字好像叫凉美(sumi)。小时候的昵称叫小凉(su)。换言之,全名就是濑叶小凉(subasu,sebastian,赛巴斯钦)(注:原文为「卜书芒」(togaki)是指剧本里,在台词中间写明人物的动作、出退场,指示灯光照明、音乐音效等的字句。中文又称为「舞台说明」或「舞台提示。」世上居然有这么完美的组合。我的这项冲击性发现没有传到任何人的耳朵里,我乖乖跟在一行人的后方,离开体育馆朝餐厅前进。 餐厅位于从玄关进来后的左侧尽头。因为这个别墅的构造是左右对称,所以在玄关右边的尽头也有大房间。那个房间似乎是游戏室,有撞球台和飞镖靶。这个空间不管到哪里都充满豪奢感。 已经有一个人在餐厅里准备就绪了。 「你们好慢哦。」 是永音老师。说要去停车就消失的她已经回来了。不过她的样子似乎有点奇怪。 虽然这个人平常就很奇怪,不过现在却和与生俱来的奇怪有点不同。她的脸颊红通通的,双眼蒙眬。 「老师已经先喝餐前酒了唷。」 在她前面的桌子上摆着一瓶红酒。看样子瓶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你们也要喝吗?」 无法想像她是学校老师。我们无视老师就座。房间里摆放了几张紧贴并排的长方形桌子,桌子上铺着白色桌巾。长方形较长的那一边各自摆放着四组刀又和餐巾。我想尽可能坐在离永音老师远一点的地方。最想要的位置,当然是一之濑学长的旁边。 但是,像这种自由席基本上就是先抢先赢。像我这种自我意识薄弱的迟钝家伙可没有选择权利。换句话说,我只能坐在空出来的地方。这次也是,在大家忙着逐一入座的期间,留给我的位置只剩下一个。是最角落的位置。旁边是神门,对面是宫协。 宫协还无所谓,不过我讨厌旁边的神门。 「喂,真帆,快点来坐啊。」 神门拍着空的座位,高兴地说着。我无可奈何地只能坐在那里。几乎同时,濑叶奶奶开始上菜了。 我不曾吃过高级料理或者真正的料理,所以我完全不知道在这里吃的食物是哪一国的料理,或者叫做什么名字。我只知道这盘是鱼、这盘是菜、这盘则是肉。不过我的味觉可是正常运作中的。我肯定不会说错的是,这顿或许是濑叶奶奶烹调的晚餐,全都好吃到让人感动。我吃的很少,国中时的营养午餐也都会剩下一半,但是今天,我却让人大感吃惊地不停吃着晚餐。我津津有味地一直吃,就好像要把这一生该吃的东西全部都在这里吃光一样。 「真帆,我们之后要做什么?」 当我和料理一起享受幸福时,神门从旁插话。 「晚上练习完以后就睡觉了吧。」 「试胆大会呢?」 「没有。」 「放烟火呢?」 「没有。」 「夜晚的散步呢?」 「没有。」 「我和真帆的两人独处时间呢?」 「不只在这次的集训,就算宇宙毁灭了也不会有。」 「有必要说成这样吗……」 就算是神门,听到别人这么说也会感到有点受伤,他露出些许难过的表情。 「我有买烟火哟!」 突然大声说话的人是永音老师。她的脸越来越红。在她前方的红酒酒瓶不知何时变成了两瓶。 「还有西瓜唷,可以玩切西瓜唷~~呵呵呵,我这个能干的女人准备得不错吧~~」 这女人不只喝酒喝醉了,还自我陶醉起来。 「社长,怎么办?」 冷静询问的是雏浦。她坐在一之濑学长的左边。如果我也能坐在那里的话该有多好啊…… 「嗯,稍微玩一下也好。要去海边吧?」 一之濑学长有点困扰,他询问坐在斜对面的三愈学姊。 「这个嘛。我觉得不错啊。这里也有水桶之类的。而且,老师喝太多了。」 三愈学姊边说,边把坐在右边的永音老师的红酒拿起来。三愈学姊看起来很像是会尽情玩乐的人,但她实际上是很可靠的。神门悄悄把手伸向三愈学姊拿到一旁的红酒。 「喂!你这未成年的小子!」 他立刻就被凑山学长盯上。这群人还真是搭配得恰到好处。 餐厅的南边墙壁是一大片玻璃。可以从这里看见庭院和树林。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是非常适合放烟火的时间。顺带一提,这也是使用魔法的绝佳时机。啊啊,如果我有带魔法书来就好了。 我们吃完附点心的全餐后,向濑叶奶奶道谢,便离开餐厅到玄关大厅集合。 「那我去拿烟火,大家就先到海边等我吧。」 老师边挥手边说。她没办法好好站着,东倒西歪地边踱步边说话。 「我去向濑叶奶奶借水桶。海就在前面那边,请大家先到那里等我。」 三愈学姊一说罢就回到餐厅。 「那我们就先去海边吧。」 当所有人要跟着一之濑学长行动时,有人拉住我的手臂。 「真帆就来帮我吧——」 像磨人精一样的醉鬼摇着我的手。 「烟火多到您一个人拿不过来吗?」 「对啊a"\,/""\如果全部放在一起,多到会把半个北海道炸成灰烬唷。」 「请别说这种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话。」 「所以,我一个人没办法拿啊~~」 她又摇晃着我的手。 「我知道了。如果现在让老师单独走路的话,就算没办法让北海道变成灰烬,也有可能引起火灾。」 我叹了一口气,跟在永音老师后面。 「所以,一之濑同学你们就先朝海边,go!」 在永音老师的催促下,剩余的成员朝海边前进。 「我们则朝房间,go!」 永音老师边说边举起拳头的同时,就像要抱住我一样靠了过来。我只好扶着她,走向我们的房间。 永音老师的呼吸充满了酒臭味。 我别过脸,一边希望能多少呼吸到一些新鲜空气,一边踉跄又蹒跚地在走廊上走着。 「喂,真帆。」 永音老师突然在我耳边说话。 「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我吓了一跳,别过脸不看她。我的视线对着其他方向。 「我以为您很忙啊。」 「很过分耶。」 永音老师笑着。她似乎没有在生气。看见她这样子,我有点放心了。 「不过,真帆居然会参加集训,还真是奇怪耶。」 「说的也是。」 我也这么觉得。在更早之前,我大概连想都没办法想像自己会和社团的成员们一起出游吧。 我们到达房间门口。我打开上锁的门,进入房间。房间大概有十个榻榻米大,有两张床,还有桌子和沙发。只是现在这些家具上面几乎都被行李埋没了。有一部分行李是我的,不过大部分都是永音老师的行李。 「烟火应该放在沙发上面吧。呜,我要睡了。」 永音老师说罢,把放在床上的行李扫到地板上,直接躺在硬是腾出来的空位上。 「您不是说分量多到一个人没办法拿吗?」 「没问题。因为只有仙女棒而已。」 「嗯!您是说真的吗?」 这样的话,热闹又欢乐的集训气氛肯定会变得跟守灵夜一样沉重。 「开玩笑的啦。你看到就知道了。你在沙发上找找看上 「嗯。」 我有点生气老师耍了我,但还是乖乖地在沙发上寻找。我找出装在大袋子里的四组烟火组合,双手拿着烟火。 好重。 「还满有分量的。」 「对吧?」 「老师要睡觉了吗?」 「呼—一」 「虽然我一下子就看穿您在装睡,不过我知道您的意思是什么。」 我走向门口。 「啊,对了。」 在我关掉电灯想要离开房间前,永音老师叫住我。 「有什么事吗?果然是想要一起来吗?」 「不是。」 「还是说,您想吃杏仁豆腐吗?」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这么猜想。这个醉鬼天使在这种状况下也很有可能说出这种事情。 「我想吃。不过,我不是想说这个啦。」 月光照进全黑的房间里。在微暗之中,永音老师的声音认真了起来。 「你最好小心一点。」 「小心?」 「我之前也说过了,幕后黑手的恶魔。」 幕后黑手。恶魔。 「好像还满接近你的样子。」 背部传来冰块滑落的冷颤感觉。我忍不住回过头看看四周。 「就算神域针对这点进行调查,也无法掌握它的真面目……好像对手完全知道我们的事情一样。」 永音老师的声音在朦胧微光中静静地响起。 「那个恶魔已经在人类世界里,还埋伏在空口真帆的身旁。这是确实无误的情报。」 我的身旁有恶魔? 「为什么是我?」 「唉,如果不实际上抓到恶魔,进行询问或拷问的话是不会知道的。我觉得应该有什么理由才对。」 「我该怎么办才好?」 就像都市夜空一样深沉又黑暗的沉默。 「你什么都不必做。」 永音老师只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我无可奈何,只能离开房间。在我关上房门前,似乎听见从里面传来「抱歉」的声立曰。 「神门!别乱挥仙女棒啦!哇!别对着我!」 凑山学长的哀号响彻在夜晚的海上。 天空是满天的星斗。真的可以看到国小自然课教过的星座。虽然我住的城镇也是乡下,能看见的星星却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我边拿着仙女棒边随意地看着天空。因为月亮也是弦月,所以更能清楚看见星星的光辉。我猜想,刚刚照进房间里的不只有月光,或许也有许多星光吧。 我想起我和老师在房间里的对话。恶魔就在我的身旁。难道我又被恶魔盯上了吗?如果恶魔再次出现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我不想让讨厌的想像浮上脑海,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仙女棒上。现在不是害怕恶魔的时间,而是和大家尽情玩乐的时间。我得好好享受才行! 七位社员逐一消耗烟火。神门两手拿着仙女棒,就像小学生一样挥舞着;宫协拿到的仙女棒不知怎么地都是点不着的劣质品。三愈学姊在黑暗中高兴地放着蛇炮;雏浦则若无其事地用手拿着不能用手拿的烟火,看着美丽的火花。这举动真的很危险,好孩子千万不可以学哦。 「来,空口同学。」 有人边说边帮我点起仙女棒。他就是一之濑学长。他负责点火,让大家都能玩得尽兴。 他总是这样。一之濑学长总是为了让大家玩得尽兴,注意许许多多的小细节,在背后支援大家。虽然这是相当不起眼的事情,但是因为我一直看着他,所以我很明白。 「谢、谢谢。」 我拿的仙女棒发出橙色的火焰。接着终于转成蓝色,啪滋啪滋地发出火花。 「一之濑学长不玩吗?」 我鼓起勇气对他说话。 「我有啊。」 一之濑学长微笑着回答,接着拿出一支仙女棒。 「空口同学,让我点一下火。」 意思是用我拿的仙女棒的火,点着一之濑学长手上的仙女棒。我内心紧张地站在一之濑学长的正前方,手上缓缓发出火焰的仙女棒对着一之濑学长。 「空口同学,这样很危险。」 四散的火花飞到一之濑学长的脚边。一之濑学长也苦笑着。我慌慌张张地把仙女棒移到其他方向。 一之濑学长走到我的身边。我拿着仙女棒的手有一点出汗。 他的手凑到我的手旁边。接着,一之濑学长的仙女棒靠近我的仙女棒。 「啊。」 我和一之濑学长同时说出相同的话。 美丽的火焰在完成最后的任务前,就已经用尽寿命。只留下火花熄灭后的独特空虚感,我的手上没有留下重新发出光辉的生命力。 「……哈哈哈。」 几秒钟的沉默后,一之濑学长笑了。我也跟着笑了出来。就算是这么无趣的事情,只要跟一之濑学长在一起,我也能笑得出来。 「要不要我帮忙点火?」 雏浦走了过来。她手上拿着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发出熊熊火焰的固定式炮竹。 「不,没关系。」 一之濑学长的笑容有点僵硬。我看着这一幕,觉得很好笑,又笑了出来。 不管是天上的星光、地上的烟火、反射这些景象的夜晚水面,还是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都发出美丽的光辉。 隔天,从早上开始继续练习。我们一直在体育馆练习,吃完中餐后也更加积极练习。因宿醉睡到中午的永音老师也在下午到舞台来探班。在这里的排练比在学校练习的时候,时间更集中又密集;我觉得这对我们的走位动作有所帮助。濑叶奶奶偶尔也会出现观看我们排演。 午后,我们暂时休息。此时濑叶奶奶拿着点心和刨冰过来。因为体育馆内没有冷气机,就算打开全部的窗户还是觉得很热。对酷热难耐的我们而言,这种慰劳实在是太感谢了。但是濑叶奶奶带来的不只是这些。 「刚刚新闻报导台风快报。强烈台风改变行进路径,似乎会直扑这里的样子。」 濑叶奶奶一副担心的模样。因为这里靠海边,或许她在担心会有大浪吧。但是这栋建筑物本身盖在距离海边有段距离的地方,应该不必担心才对。不过三愈学姊倒是提出别的忧虑。 「这下子,如果不早点去海边的话,或许明天就不能去啰?」 海边。我一听到这个字眼就内心一惊。 那是我尽可能想避开的活动。 「因为海浪会慢慢升高,我认为趁还能去玩的时候早点去会比较好。」 濑叶奶奶有礼貌地建议我们去海边玩。我在心中发出没办法发出声音的哀号。去海边、穿上泳装,打死我也办不到! 不行不行。我得正面思考。最糟糕的情形,就算只有我穿着运动服出海钓钓鱼也没关系吧。 我想出不晓得是正面积极还是负面消极的解决方案,让自己冷静下来。 「去年我们也去海边玩过,好想再去玩一次。」 三愈学姊盯着一之濑学长。虽然放烟火也是这样,不过这种时候被要求下决定的人总是一之濑学长。除了因为他是社长,也因为信任他能够做出最好的判断的缘故吧。另一方面,是因为永音老师——身为顾问却从来没和她商量过任何事情——在人格上(正确来讲是天使格上)有问题的关系 。 「既然大家都带泳衣来了,机会难得,就去海边玩吧。」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百分之百赞成社长的决定。 「空口同学,你没事吧?」 走出体育馆后,大家回到房间换衣服时,一之濑学长不安地叫住我。 「就算不到海里游泳也可以吧?」 「可以啊。在沙滩上玩也不错呀。」 「这样子,穿体育服去也没关系吗?」 「体育服?因为天气很热,如果空口同学没带泳衣来的话……」 对了。这时候就假装自己忘记带好了。 「是啊。我最近脑袋有点问题,很容易忘东忘西。我得了健忘症,是阿兹海默症。所以我才会忘了带泳衣来。」 或许说得太夸张了。一之濑学长皱眉,显然是在担心我忘记带泳衣来以外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 从背后传来声音。是干扰我「捕鱼去,为今天的晚餐增加海鲜料理」策略的恶魔声音,不,是天使声音。 「反正真帆会带的泳衣应该也是在学校穿的泳衣吧。所以老师连真帆的一起带来了哟!」 永音老师从背后抱住我的肩。 「我也准备了能让健全男孩子的视线紧盯不放的性感泳衣哟!」 你干嘛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啊! 「那就太好了。那么,换好衣服后就到海边集合吧。」 一之濑学长轻轻微笑。一点都不好!这样根本没解决任何事情啊! 在我想到下一个藉目前,一之濑学长就离开体育馆了。 体育馆里只剩下我和永音老师。 「如果不想露太多的话,也有海滩裙唷。哎呀,这下子你只能乖乖穿上了。」 「唉哟,算了……」 我乖乖回到房间。 如果直接穿着体育服到海边的话,或许实际上并不会让我觉得很尴尬。不过这样一来,我就不知道究竟自己到海边是要做什么了。要和大家一起去海边度过快乐的时光,果然还是得穿泳装去才行。 我不要啦。 我叹了一口气。 一之濑学长一定认为我会穿泳装去吧。 我又叹了一口气。 但是,如果我穿上的话,肯定是犯罪行为啊。 叹出的气息就像要把肺部掏空一样。 看样子,还是穿运动服去对这个世界比较好、对其他人比较好、对自己也比较好。 「真帆。」 一起回到房间的永音老师把比基尼递给我。布料少到只要好好摺叠,几乎用单手就能藏起来。我满脸通红。 「怎么能穿这种东西嘛!」 「这是最新款式哦。」 「不管是最新款式、最新设计,还是最新流行,我没办法穿就是没办法穿。」 「那你要怎么办呢?你不是忘记带泳衣了吗?」 「我要穿体育服去,然后在那里钓鱼。」 「也就是说,你要恢复成平常孤独的真帆啰?」 「唔……」 这女人还真是了解我的弱点。 「你想逃避吗?唉,也是可以啦。只不过证明人类是不可能轻易就改变的。」 她显然是在挑衅。我紧握拳头,瞪着永音老师。但是她一脸捉弄我的表情看着我。 真不甘心,但是或许就像永音老师说的一样。 「我知道了。我会去玩水,但是我要穿自己的泳衣。因为我真的没办法穿那种东西。」 「你带了吗?」 「我在慎重考虑下,放进行李了。」 我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泳衣。如老师所料,是学校游泳课时穿的黑色泳衣。 「你真的要穿那个吗?这套还比较……」 「您很啰唆耶。我绝对不会穿那个。我已经决定要穿这个去了。外面再加上运动服。」 「这样根本毫无意义嘛。」 我们开始换衣服。 太阳照得灿烂无比的大海。我穿着黑色泳衣走到海边。 或许我根本不是魔女,而是吸血鬼。没想到我的身体居然会抗拒阳光到这种地步。 我和永音老师到海边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集合到齐了。宫协和三愈学姊还在海边撑起海滩伞。 大家的视线都望向我们。不过不是看着我,而是看着永音老师。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她穿着和刚刚她递给我的同样款式的泳衣。普通男孩子就别提了,连女孩子也会被这模样吸引。 「唉唷,就算大家这么用力看着我,看到的部分还是不会改变唷。」 永音老师妩媚地边说边拨弄头发。一之濑学长和凑山学长同时从永音老师身上移开视线。居然连一之濑学长也…… 转而看看自己的身材,我只能叹气。果然还是应该穿运动服去钓鱼才对。 我边拖着自我厌恶边走向沙滩。沙滩绵延将近一百公尺,沙滩两端都是岩石峭壁。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人。这里简直就像是私人海滩一样。不,搞不好这里真的是弓滨家的私人海滩也说不定。 「真帆同学!快点来这里。」 宫协站在浅滩上。 「我要开始啰~~」 在我开始行动前,三愈学姊推着我的背部。三愈学姊穿着添加摺边的粉红色坦基尼(注:类似细肩带小背心的加长型泳装上衣。)。虽然款式像小孩子一样很可爱,不过很适合她。 双脚泡到水里。比想像中还冰凉的水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嘿!] 我一靠近,宫协就泼水过来。 「哇,好咸哦。」 海水跑进嘴巴里,我脱口说出理所当然的感想。 「我们,要报复啰。」 受到三愈学姊的鼓励,我也朝宫协泼水。三愈学姊也加入,当我们哗啦哗啦对彼 此泼水时,雏浦出现了。 「姊姊真是个成熟的女人耶!」 宫协的眼色一变。雏浦穿着紫色的比基尼。有种和永音老师不一样的成熟气息。 我很担心越来越兴奋的宫协。 我们在像发疯一样灿烂发光的太阳下嘻闹着。游泳、奔跑、切西瓜、玩沙滩排 球……我们直到玩到累挂为止,彻底地玩乐欢笑,享受这一切。 就算穿着泳装,只要习惯了反而也觉得没什么了。虽然我很讨厌神门跑来想和我进行亲密接触,不过和一之濑学长一起玩真的是太愉快了。玩沙滩排球时我们还在同一队呢。 这种时间和自己真不相称。 我总觉得阴暗处或者暗巷比较适合自己。 但是,如果实际上试着走到外面,外面的光线并不会强到灼伤肌肤。在黑暗中看起来很刺眼的光线,在明亮的世界里却非常自然且柔和。 西边的天空慢慢有云层聚集。大概是那个台风接近的关系。或许是我多心了,我觉得风变强了,海浪也慢慢变大。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 雏浦的头发被海风吹拂着,她向一之濑学长建议。一之濑学长也看着西边的天空。 「说的也是。我们走吧。」 社长的一句话,让我们开始往上走回别墅。不过,只有被三愈学姊和永音老师整个身体埋在沙滩里的凑山学长,因为没人上前帮他,没办法立刻行动。 洗好澡,再回到体育馆集合时,外面的风已经增强,还开始下雨。 我到达体育馆的时候,那里只有宫协和三愈学姊。 「幸好我们早点去海边玩了。」 宫协从体育馆的窗户看着短时间内就把森林泡 在水里的雨势,一边嘟囔着。她的白色肌肤经过刚刚的太阳日照而黑了不少。虽然擦了防晒乳,不过多少还是晒黑了一点。不晓得全身晒成健康小麦色的宫协会是什么样子呢? 「外面刮风下雨时,待在家里会不会觉得紧张啊?」 三愈学姊和平常一样充满活力地跑跑跳跳。在海边都已经玩疯了,她怎么还能这么有精神呢?明明我的身体都在渴求午睡了说。 「刚刚濑叶奶奶说,这好像是个强烈台风。海浪不会打到这个别墅吧?」 宫协担心地询问。三愈学姊笑着回答「不会有这种事情啦!」。但是另一方面,我担心如果把宫协的不幸能量提高到最大值的话,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这附近有许多小山路。只要台风一来,常常会发生山崩之类的。」 娇小的学姊用开朗的声音说着让人不安的话。宫协露出明显的害怕表情。因为她是在人生中不晓得直接被雷打中几次的少女。她会对自然灾害如此戒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外面的雨好大哦。」 凑山学长带头,三名男社员也到体育馆了。最后到体育馆的人是因为头发很长,得忙着又洗又吹干长头发的雏浦和永音老师。 「那么,我们继续练习吧。」 一之濑学长见全员到齐后如此说道。 外头开始响起雷声。 永音老师带来的摄影机放在观众席。在那里可以把我们的演技通通录下来。照明虽然由神门负责,但是光靠他一个人还是会手忙脚乱,所以永音老师过去帮忙。听说正式演出时,在春天的新生欢迎会中帮忙的一之濑学长的朋友也会再过来帮忙。而宫协负责音响。她一开始不习惯操纵机械,但是现在也能一边看着标注q场景的照明和音响的剧本,一边配合时间播放音乐或者效果音。 而站在舞台上的人,大家都很认真。 比赛在盂兰盆节(注:在旧历七月十五日左右祭拜祖先的例行行事。类似台湾民俗的清明扫墓)。之前。剩下的时间大约还有三个礼拜。 现在是达到高潮的场景。因为我在戏中扮演已经死亡的角色,所以在舞台侧边看着大家演戏。像这样看别人演戏也是一种学习。 「如果我们和苹果一起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房间里,我们会察觉放在房间里的苹果吗?如果有看穿这一切的神明存在,祂或许会知道苹果就在这里。但是我们不同。我们只会认为,无法看到的东西就是不存在。」 雏浦在正面光的照射下进行排演。 「这是怎么回事?」 凑山学长一边说着台词,一边露出真的不明就里的表情。他的模样看起来相当自然。 「就是这个意思。」 舞台灯光转暗。 灯桥上的灯光照着一之濑学长。 这里是戏剧的核心部分。 「犯人打从一开始就存在了。犯人就在我们身旁,但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一点。犯人是在这里的所有人。没错,的确就是在这里的所有人!」 雏浦的脸在这一幕没入黑暗之中。而且观众的目光也被灯光照射的一之濑学长吸引,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雏浦。因此,这里就只能靠声音拚演技了。 演过一遍后,我们立刻播放刚刚的录影画面,寻找问题点。之后练习每一幕,根据情况也会在此改变台词或者表演方式。 每当遇到这种情形,一之濑学长总是反对更改台词。虽然采少数服从多数,或者对方说的话有道理时,他并不会一直坚持顽固下去,但是有时候他的强烈反抗也会让我大吃一惊。 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总是让我心里一阵狠狠抽痛。 写这个剧本的人一定是沙幸学姊。 涩谷沙幸是话剧社的前任社长,比一之濑学长等人还大上一届。本来应该已经毕业,继续升学或者就职,不过她却没有选择这两个选项。不,应该说无法选择。 因为她等不到自己的毕业典礼就已经离开人世了。 而且她也是以前和一之濑学长交往过的女性。 一之濑学长还无法忘怀沙幸学姊。自从我遇到一之濑学长后,这是这几个月里我一直在想的事情。他的言行举止和表情,在在都说明他的感情。 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一之濑学长还是很喜欢沙幸学姊。 我在大家讨论时,用力握着剧本。 这剧本是沙幸学姊留在这个世界的遗物。窜改剧本不是一之濑学长的本意吧?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悲伤呢?不管我有多么靠近一之濑学长,一之濑学长的心还是向着远方,而且是我碰不到的遥远世界。 巨大的尖锐风声响起,就像有好几百人同时吹口哨一样。不晓得是不是我多心了,总觉得体育馆的墙壁似乎在随风摇摆。 「已经是晚餐时间了,我们就先到此为止吧。晚餐后,我们再从刚刚讨论到的地方继续下去。」 一之濑学长的声音好像从遥远世界传来的一样。 我们得完美演出这场戏。 这和是谁写的剧本没有关系。 我明白。我相当明白这一点。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转移注意力,我还是很在意沙幸学姊。不只沙幸学姊,我也很在意和她在一起的一之濑学长。 我讨厌自己年纪小不成熟。我讨厌自己个子矮小。我也讨厌自己肚量小。 昨晚的星空就像假的一样,天空布满了厚重又阴暗的块状乌云。像那么黑暗的阴霾一定也在我的心中翻腾吧。 我跟在大家后面,走向餐厅。 我会感觉那么好吃的晚餐味道有点淡,应该是我自己的关系吧。 事件发生在集训第三天早上练习结束的时候。摄影机突然不动了。 「看样子是电池真的坏掉了。之前就怪怪的。」 全体社员从舞台上下来,聚集在一楼包围着永音老师。拥有者永音老师则一边检查自己的摄影机一边下结论。 「电池会这么容易坏掉吗?」 凑山学长询问。 「唉,因为真的坏掉了,也没办法。不过,因为我知道电池从以前就怪怪的,所以我带了预备电池来唷。」 这是这次的集训中我们首次对永音老师感到尊敬。这个人居然也会这么深思熟虑呀。 「不过因为我放在车上,得去拿才行啊。」 您都拿了那么多行李到房间了,为什么不连电池也一并带过来啊?我立刻舍弃刚才的尊敬之意。 「那我们就先中断练习,去拿电池吧。」 一之濑学长提议。他一定是想要自己去拿电池。像这种时候,他总是先牺牲自己。这就是一之濑拓马的行动模式。这次忘记带电池的人是永音老师,应该是永音老师去拿才对。况且车子的主人也是永音老师。不过,我是不认为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师会在下雨天出门。 「说的也是,台风好像也已经过去了……」 宫协的这番话,让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窗户外。和昨天相比,风雨都收敛了许多。 「不,看起来还没离开的样子。」 雏浦说。 「根据天气预报,我想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台风眼里面。」 「如果快去快回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永音老师说得一副完全没问题的样子。这让我有点担心而出声询问。 「您把车子停在哪里呢?」 「从树林前面的道路左转后一直走就到了。」 这样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远啊。 「感觉那地方有一点像山路。不过因为只有那一条路,应 该不会迷路才对。」 您怎么会把车停到那种地方去啊? 「来,这是钥匙。」 永音老师毫不犹豫地把车钥匙交给一之濑学长。她果然完全没有自己去拿的意思。 于是,一之濑学长独自出门。 如果我跟去的话,或许可以得到两人独处的机会。 这想法就算执行上很困难,却很甜美。 当然我不可能自己说出口。 「那我去去就来。」 一之濑学长边说边离开我们这一群人。 我在嘴巴里轻轻低喃:「请慢走。」 「我想和你一起去。」这句则是连低声说都说不出口的心声。 「真帆~~」 神门用开朗的声音叫着独自数落着悲惨的我。如果是这家伙去拿电池就好了。然后最好发生打雷或者山崩之类的,让他好好反省自己平目的恶行恶状。 「我还想再看真帆的泳装模样咧。」 「我再也不会穿了。明年三愈学姊毕业以后,我们就要回到深山里的集训研习营去了。」 我断然说道。 「就算我毕业了,你们还是可以来这里啊~~」 三愈学姊立刻接话。虽然对人温柔很重要,但是千万不可以放纵像神门这种家伙啊。 「就是这样。太好了,真帆。」 笑容满面的神门想要跑过来抱住我,我发出轻声哀叫,连忙跑开。 在前方是离开体育馆的一之濑学长的背影。 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身体依照惯性动作,顺势跟上去。 我就趁这股气势跟过去吧! 「因为神门太粗鲁了,我没办法待在那里。」 我小声对着一之濑学长的背部说话。 「我、我可以一起去吗?」 我自己都没办法听见自己的话了。一之濑学长察觉到我的存在而回过头来。 「什么事?」 一之濑学长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啊、那个、那个。」 就算没有镜子,我也清楚知道自己满脸通红。因为我的脸颊已经热到几乎快让我神智不清了。 「一、一起……」 等待我说出整段话的温柔沉默。这对我而言却是残酷的空白。其实我是希望他能预先猜到我想说的话。我希望他能察觉到我的心意。 难道这是上帝给我「自己亲口说出」的考验吗? 「我想一起去。请带我去。」 我快速说完整段话。 一之濑学长露出有点吃惊的表情。啊,有可疑之处。我得快点解释才行。 「是、是因为、如果我待在这里的话,不晓得神门会对我做什么……」 我真的只是想跟一之濑学长在一起而已。如果我能说出真正的理由,那该有多轻松呀? 我相当了解自己的软弱。我真讨厌这样的自己。 一之濑学长困扰似地微笑。 「嗯,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你这样说,可是会被神门讨厌的唷。」 「完全没关系。」 这是我的真正心声。我居然能够这么直接又干脆地拒绝别人、伤害别人的心。真不愧是本小姐我。 「那我们走吧。」 我默默点头。 「这样的话,我也要去!」 完全不懂我心情的男人——神门也毛遂自荐。 如果这家伙跟来的话,我使出三年分勇气才说出口的话不就全白费了吗? 「如果你跟来,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尽可能表达我现在的感情、我打从心底的愿望。 神门看着我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其他社员刚才的笑容也凝结不动。 「哈、哈哈。那我们走吧。」 一之濑学长以踉跄的步伐迈开脚步。 「是。」 我让一动也不动的神门从我的眼角溜过,我追在一之濑学长身后。 「就像三愈所说的,或许带把伞会比较好。」 一之濑学长指着放在玄关的雨伞。这些雨伞大概从一开始就放在别墅里了吧。我们离开体育馆时,三愈学姊说最好带把伞。 「我们各自借一把好了。」 一之濑学长一边把伞交给我,一边打开玄关的门。 「谢谢。」 我打从心里的道谢混杂在外面的风声中流逝。 「走吧。」 发出空气起伏的巨大响声。虽然雨停了,但是树林的巨大树木却显得相当柔软。因为是白天,所以天空还很明亮,不过这种天气还是令人担心。 「不快点的话,好像又会下大雨的样子。」 「我们快去快回吧。」 当然,和一之濑学长在一起的时间是越长越好。但是像我这种身材矮小、体重又轻的人,好像会被风吹走一样…… 我们一起走出树林,接着按照永音老师说的道路前进。 一开始走的道路还有铺柏油,从中间开始就变成有泥土的道路,我们就这么走在一片泥泞之上。 「没事吧?」 一之濑学长好几次担心跟在后头的我。我蹒跚地走着,努力追上不断走在前方的学长。 虽然永音老师说车子停放在不远的地方,但是不管我们走了多久,完全找不到车子在哪里。不只如此,头上的树叶越来越浓密,周遭树木的树干也越来越粗。 我觉得,我们显然是走进森林里了。 显然不只是我觉得永音老师的指示相当奇怪。出发经过二十分钟后,一之濑学长似乎也对这种状况感到有所疑虑,突然停下脚步。 「真奇怪。」 「真的很奇怪。」 我们的意见一致。如果是平常的话,我应该会很高兴我们想着同样的事情,有同样的想法,但是这次实在没办法开心起来。因为这或许是攸关生死的问题。 天空发出咕噜咕噜的呻吟。接着开始落下能让水洼出现大波纹,如柏青哥小钢珠大小般的雨滴。 我们慌慌张张地撑起伞。斗大的雨滴一边摇晃头上的叶子,一边像瀑布般落下。台风眼的安全范围似乎已经通过这个地方了。 「看样子似乎很不妙。我们也找不到车子,先回去吧。」 我们两人的外出已经结束了吗?连聊天的时间都没有,连并肩而行都没有,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不要。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上来的。如果我不能接近他一点,我绝不回去。 「不过,或许车子就在前面一点的地方,我们要不要再稍微走一会儿?」 只要把人逼到极限,就能发挥超乎实力的力量。我用勉强传得到对方耳朵的音量说出有些极端的发言。 「或许吧。不过我觉得还是先回去等台风过去后会比较好。而且就算不用摄影机,我们也可以练习呀。」 相当正经八百的意见。但是,如果我就此放弃的话,就和以前的我一样了。至少让我说出想再和学长单独相处一会儿这句话,这样我们两人的关系应该就能有一点变化。 说吧,空口真帆! 我静静地用力吸了一口气。 脚步有点不稳。 这并不是因为我过度呼吸的关系。 宛如地面裂开的巨大声响盖过风声和雨声。 这并不是我太紧张而产生的幻听。 确实有摇晃感和咆哮声。 身体能感觉到,这一切的原因显然就在我们附近。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但是野性的直觉能想像得到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 后记 大家好,我是熊谷。这次是短篇集,大家阅读得愉快吗?作者我从以前就喜欢配角胜过主角。无名配角的活跃总是让我心情大好。为了满足和作者同样种类的读者,这次将平常不会被聚光灯照到的角色们,充分暴露在聚光灯下。想必一定能让读者大呼过瘾。 是不是有角色过着和您想像中一样的生活呢?是不是也有角色显现出让您感到意外的一面呢?希望本作能让您喜欢上《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的世界。 接下来是猜谜。这次从〈空口真帆和伙伴们的夏天v出题。在放烟火之前,有话剧社成员吃晚餐的场景。在这场景中,坐在凑山学长对面的人是谁呢?从本文的叙述就能找到答案,希望读者有空的话能想一下。虽然难易度偏低,但是为了保持小说的布局架构出题,这是作者我的极限了。 最后是惯例的致谢词。拜插画eretto老师之赐,为本书的价值增色不少。请别放弃渐入佳境的本系列,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也感谢编辑部的各位给予各种建议,谢谢您们的照顾。感激不尽。也感谢强力支持本系列的书店店家。 受到这么多人的关照,这本书才能送到各位读者的手上。真的感谢不已。也差不多要进入故事最后高潮了,还请各位读者能陪伴作者直到最后。祝各位能有五色缤纷的阅读乐趣。 二○○七年二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这次是短篇集,大家阅读得愉快吗?作者我从以前就喜欢配角胜过主角。无名配角的活跃总是让我心情大好。为了满足和作者同样种类的读者,这次将平常不会被聚光灯照到的角色们,充分暴露在聚光灯下。想必一定能让读者大呼过瘾。 是不是有角色过着和您想像中一样的生活呢?是不是也有角色显现出让您感到意外的一面呢?希望本作能让您喜欢上《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的世界。 接下来是猜谜。这次从〈空口真帆和伙伴们的夏天v出题。在放烟火之前,有话剧社成员吃晚餐的场景。在这场景中,坐在凑山学长对面的人是谁呢?从本文的叙述就能找到答案,希望读者有空的话能想一下。虽然难易度偏低,但是为了保持小说的布局架构出题,这是作者我的极限了。 最后是惯例的致谢词。拜插画eretto老师之赐,为本书的价值增色不少。请别放弃渐入佳境的本系列,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也感谢编辑部的各位给予各种建议,谢谢您们的照顾。感激不尽。也感谢强力支持本系列的书店店家。 受到这么多人的关照,这本书才能送到各位读者的手上。真的感谢不已。也差不多要进入故事最后高潮了,还请各位读者能陪伴作者直到最后。祝各位能有五色缤纷的阅读乐趣。 二○○七年二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这次是短篇集,大家阅读得愉快吗?作者我从以前就喜欢配角胜过主角。无名配角的活跃总是让我心情大好。为了满足和作者同样种类的读者,这次将平常不会被聚光灯照到的角色们,充分暴露在聚光灯下。想必一定能让读者大呼过瘾。 是不是有角色过着和您想像中一样的生活呢?是不是也有角色显现出让您感到意外的一面呢?希望本作能让您喜欢上《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的世界。 接下来是猜谜。这次从〈空口真帆和伙伴们的夏天v出题。在放烟火之前,有话剧社成员吃晚餐的场景。在这场景中,坐在凑山学长对面的人是谁呢?从本文的叙述就能找到答案,希望读者有空的话能想一下。虽然难易度偏低,但是为了保持小说的布局架构出题,这是作者我的极限了。 最后是惯例的致谢词。拜插画eretto老师之赐,为本书的价值增色不少。请别放弃渐入佳境的本系列,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也感谢编辑部的各位给予各种建议,谢谢您们的照顾。感激不尽。也感谢强力支持本系列的书店店家。 受到这么多人的关照,这本书才能送到各位读者的手上。真的感谢不已。也差不多要进入故事最后高潮了,还请各位读者能陪伴作者直到最后。祝各位能有五色缤纷的阅读乐趣。 二○○七年二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这次是短篇集,大家阅读得愉快吗?作者我从以前就喜欢配角胜过主角。无名配角的活跃总是让我心情大好。为了满足和作者同样种类的读者,这次将平常不会被聚光灯照到的角色们,充分暴露在聚光灯下。想必一定能让读者大呼过瘾。 是不是有角色过着和您想像中一样的生活呢?是不是也有角色显现出让您感到意外的一面呢?希望本作能让您喜欢上《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的世界。 接下来是猜谜。这次从〈空口真帆和伙伴们的夏天v出题。在放烟火之前,有话剧社成员吃晚餐的场景。在这场景中,坐在凑山学长对面的人是谁呢?从本文的叙述就能找到答案,希望读者有空的话能想一下。虽然难易度偏低,但是为了保持小说的布局架构出题,这是作者我的极限了。 最后是惯例的致谢词。拜插画eretto老师之赐,为本书的价值增色不少。请别放弃渐入佳境的本系列,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也感谢编辑部的各位给予各种建议,谢谢您们的照顾。感激不尽。也感谢强力支持本系列的书店店家。 受到这么多人的关照,这本书才能送到各位读者的手上。真的感谢不已。也差不多要进入故事最后高潮了,还请各位读者能陪伴作者直到最后。祝各位能有五色缤纷的阅读乐趣。 二○○七年二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这次是短篇集,大家阅读得愉快吗?作者我从以前就喜欢配角胜过主角。无名配角的活跃总是让我心情大好。为了满足和作者同样种类的读者,这次将平常不会被聚光灯照到的角色们,充分暴露在聚光灯下。想必一定能让读者大呼过瘾。 是不是有角色过着和您想像中一样的生活呢?是不是也有角色显现出让您感到意外的一面呢?希望本作能让您喜欢上《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的世界。 接下来是猜谜。这次从〈空口真帆和伙伴们的夏天v出题。在放烟火之前,有话剧社成员吃晚餐的场景。在这场景中,坐在凑山学长对面的人是谁呢?从本文的叙述就能找到答案,希望读者有空的话能想一下。虽然难易度偏低,但是为了保持小说的布局架构出题,这是作者我的极限了。 最后是惯例的致谢词。拜插画eretto老师之赐,为本书的价值增色不少。请别放弃渐入佳境的本系列,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也感谢编辑部的各位给予各种建议,谢谢您们的照顾。感激不尽。也感谢强力支持本系列的书店店家。 受到这么多人的关照,这本书才能送到各位读者的手上。真的感谢不已。也差不多要进入故事最后高潮了,还请各位读者能陪伴作者直到最后。祝各位能有五色缤纷的阅读乐趣。 二○○七年二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这次是短篇集,大家阅读得愉快吗?作者我从以前就喜欢配角胜过主角。无名配角的活跃总是让我心情大好。为了满足和作者同样种类的读者,这次将平常不会被聚光灯照到的角色们,充分暴露在聚光灯下。想必一定能让读者大呼过瘾。 是不是有角色过着和您想像中一样的生活呢?是不是也有角色显现出让您感到意外的一面呢?希望本作能让您喜欢上《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的世界。 接下来是猜谜。这次从〈空口真帆和伙伴们的夏天v出题。在放烟火之前,有话剧社成员吃晚餐的场景。在这场景中,坐在凑山学长对面的人是谁呢?从本文的叙述就能找到答案,希望读者有空的话能想一下。虽然难易度偏低,但是为了保持小说的布局架构出题,这是作者我的极限了。 最后是惯例的致谢词。拜插画eretto老师之赐,为本书的价值增色不少。请别放弃渐入佳境的本系列,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也感谢编辑部的各位给予各种建议,谢谢您们的照顾。感激不尽。也感谢强力支持本系列的书店店家。 受到这么多人的关照,这本书才能送到各位读者的手上。真的感谢不已。也差不多要进入故事最后高潮了,还请各位读者能陪伴作者直到最后。祝各位能有五色缤纷的阅读乐趣。 二○○七年二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这次是短篇集,大家阅读得愉快吗?作者我从以前就喜欢配角胜过主角。无名配角的活跃总是让我心情大好。为了满足和作者同样种类的读者,这次将平常不会被聚光灯照到的角色们,充分暴露在聚光灯下。想必一定能让读者大呼过瘾。 是不是有角色过着和您想像中一样的生活呢?是不是也有角色显现出让您感到意外的一面呢?希望本作能让您喜欢上《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的世界。 接下来是猜谜。这次从〈空口真帆和伙伴们的夏天v出题。在放烟火之前,有话剧社成员吃晚餐的场景。在这场景中,坐在凑山学长对面的人是谁呢?从本文的叙述就能找到答案,希望读者有空的话能想一下。虽然难易度偏低,但是为了保持小说的布局架构出题,这是作者我的极限了。 最后是惯例的致谢词。拜插画eretto老师之赐,为本书的价值增色不少。请别放弃渐入佳境的本系列,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也感谢编辑部的各位给予各种建议,谢谢您们的照顾。感激不尽。也感谢强力支持本系列的书店店家。 受到这么多人的关照,这本书才能送到各位读者的手上。真的感谢不已。也差不多要进入故事最后高潮了,还请各位读者能陪伴作者直到最后。祝各位能有五色缤纷的阅读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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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这么多人的关照,这本书才能送到各位读者的手上。真的感谢不已。也差不多要进入故事最后高潮了,还请各位读者能陪伴作者直到最后。祝各位能有五色缤纷的阅读乐趣。 二○○七年二月熊谷雅人 第一幕 暴露 「以前大家似乎都叫你『黑魔法』的样子。」 傍晚。 一位少年。 我。 他的话一传进耳里.我的心顿时骚动不已。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种事情呢? 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呢? 「我知道你会施展魔法的事哦。」 冲击性的一句话。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秘密。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危机似乎正逐渐朝着我逼近过来。 空口真帆很阴沉。 空口真帆这个人就是我,不过就如同一开始宣告的一样,我是个百分之百的阴沉少女。我无法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要和素未谋面的人攀谈更是绝对不可能的任务。在很多人群聚的场合中,我总是用比隐形战斗机更为精妙的迷彩伪装躲藏在人潮里。就算在一对一单独相处的场合中,也曾经有过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情况发生。 为这样的我带来安宁与快乐的是种种古代咒术与诅咒魔法。没错,我为超自然现象倾倒,同时也深受黑暗面吸引。这大概是国中时发生的事情。 不久,大家似乎都用「黑魔法」叫我了。我想这个绰号的产生不光是因为我的兴趣,像是娇小的身材、弯腰驼背及总是低着头的姿势等等,外观方面的印象必然也有很大的影响吧。把空口真帆的「空」用音读念成「kuu」,再把「口」当成片假名的「ro」,就成了我的绰号「黑魔法」。想出这种绰号的家伙脑袋还挺不错的嘛,把「口」当成片假名来念的想法还真是有趣。抱歉,那是骗人的。我一点都不觉得有趣。别人私底下的毁谤中伤还是让我受到了心灵创伤……才怪,因为我不是那种柔弱的女生,所以反而有越来越热衷于黑暗仪式的倾向。目的当然就是为了诅咒嘲笑我的敌人! 不过那已经是短短数个月前的事情了。 这样的我如今有了巨大的转变。 我加入了社团。在班上交到了朋友。有了伙伴。有了温柔又风趣的学长姐。有了烦人的学弟。社团还来了个白痴的顾问老师。 虽然后半段的那些家伙们是否有为我带来好的影响依然存疑,不过我在这数个月间确实大大地改变了。更重要的是我陷入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恋爱。 那是典型的单恋。就算再怎么焦急、再怎么疾声呼喊,我的思念还是无法传达出去。不过那个人却是我第一个真正重视的人。 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人会产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吗?这点连我自己都很怀疑。不过所谓人的转变或许就是这种东西也说不定。不管契机是什么,人要改变的时候就会大大地改变吧。 「真帆?」 这句话将呆呆望着窗外积云的我拉回了现实世界。电车抵达车站后,车门同时开启。外头温暖膨胀的空气涌进了车内。 「啊,是。对不起,我刚刚在发呆。」 坐在我身旁的少女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的脸。可爱的大眼闪闪发光的少女·弓滨三癒和我面面相觑。如果光看外表,就算要说她是小学生或中学生。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不协调感吧。不过她可是个堂堂正正的高中生哦,而且还是比我大一届的高中三年级生。如果被从事不老不死研究的神秘教团发现的话,她的身体或许会被肢解得七零八落也说不定。三癒学姐就是拥有这般超乎寻常的稚嫩脸孔与娇小身躯,两束绑得直挺挺的头发被从外界入侵的热风吹得不住晃动。 「你很累吗?晚上有好好睡觉吗?明天可是返校日哦,你还记得吗?」 三癒学姐对我使用敬语。不,这位娇小的学姐不管对谁都会使用敬语。虽然我一开始觉得很不可思议,但现在已经完全习惯这种情况了。 「我没事。我真的只是恍神了一下而已,因为刚才稍微回想起至今为止发生过的事情……」 我将视线转回窗口的方向。在从深蓝色渐层为水蓝色的天空正中央,太阳正以强烈的威势照耀着大地。白云宛如雪山或棉花糖一般从下方耸立起来。沐浴在炽烈的阳光中,纯白色的云体看来十分绚丽灿烂。世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耀眼的呢? 「至今为止发生过的事情啊。嗯~~真帆入社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呢。」 车门关闭,电车再度开始行驶。车内的空调迅速补充了散溢到外头的冷气。我只是一味地看着天空、浮云,还有一望无际的田园。一群穿得不多的孩子正骑着脚踏车全力冲刺,他们都因为暑假的到来而显得相当兴奋的样子。世界看来无比和平。 「神门还曾经演戏演到一半跑掉呢。」 三癒学姐笑着说。虽然那个事件对我而言可无法轻易地一笑置之,不过现在回头一看,那或许也算是一段还不错的回忆吧……不,就算时间的流逝再怎么将记忆美化,那依旧是个糟到极点的经验。 「是啊。那次真的是……」 虽然心里浮现出无数咒骂的字眼,但我可不想让坐在身旁的纯真高中生听见那种惨烈的话语。 「不过神门现在也认真到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这次的大会应该可以放心了。」 这次的大会。 「是啊。话说回来,如果他每次都像那样子中途逃跑的话,我真的要对他施以磔刑、串刺、烙刑……」 我不自觉地脱口说出了真心话。 「嗯?你刚才说了什么?」 「不,什么也没有。我只是在想这次的大会真令人期待呢……」 幸好我的声音很小,咬字也不太清楚。可是对一个站在舞台上的演员来说,这却成了致命性的缺陷。不过现在已经比当初刚入社的时候好很多就是了。 「啊。下一站快到了。」 这么说完,三癒学姐便从行李架上取下大份量的行囊。她总是在巨大的背包里塞满了大量的物品。那挺直背脊从行李架上取下东西的动作甚是可爱。 一走出电车,预期中的热气瞬间包围了我们。由于这里是地方线的无人车站,因此车站完全是户外的开放式空间。能够保护我们免受闷热暑气折磨的,只有头顶上一排老朽风化的屋顶而已。我们脱离这片靠不住的绿洲,走出车站。 「今天也要顺道去便利商店吗?」 在要命的热气中直接从车站去学校是件很累人的事情。所以我和三癒学姐在暑假中去学校时总会顺便晃进便利商店,并且在那里纳凉、买罐饮料。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后,便跟着学姐走进了车站附近的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里充满了和刚才在电车里感觉到的气温差不多的凉爽空气。当我们正准备前往陈列宝特瓶果汁的冰箱时,我发现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嗨!」 两个高中男生正站在杂志陈列区看杂志。 「真帆。」 其中一人带着满脸的笑容向我走过来。我用等同于他接近的速度往后退。 「你不要跑嘛。」 「那你就别过来啊。」 我对试图接近自己的少年投以严厉的视线。他的身高只比我高一点点,所以就男生来说算是矮个子;染成茶色的头发抓成随意耸立的发型,看来相当具有攻击性;胸前挂着一条大大的骷髅银项链。这家伙显然是个不良少年。就算脸蛋长得再可爱,这男人.神门裕贵依然是个彻头彻尾的不良少年。此外,这男人是高一生,而且跟我一样隶属于话剧社。虽然他身为学弟。却完全不尊敬我这个高二的学姐。这种程度已经不能不说是没有常识了,莫非这是新式教育造成的弊病? 「不要过来,你会把不良少年症候群传染给我的。」 「才不会传染呢。话说回来,真帆打算一直把我当成不良少年到什么 时候啊?」 「不要过来,你会把白痴病传染给我的。」 「就跟你说不会传染啦!」 我一边和他保持距离,一边逃向三癒学姐。三癒学姐苦笑着说: 「在便利商店可不能大吵大闹哦。」 被娇小的学姐当成孩子似地谆谆告诫,我感到非常羞耻。不过神门却一点也不觉得害羞的样子,他一定以为没有人会对他发火吧。 「要是引发了什么问题,搞得学生会再度要求我们停止活动的话,那该如何是好啊?」 正在看杂志的另一个高中男生说。他的身高很高,体格相当结实。把晒得略黑的手臂叉在腰上的他也露出了苦笑。 「神门和湊山是约好了一起去学校吗?」 三癒学姐惊讶地说。湊山指的是站着看杂志的学长。顺道一提,他也是话剧社的社员。的确,湊山学长和神门直到不久之前都还水火不容。虽然最近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但这两人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能够要好地一起去学校了吗? 「不是啦,我们只是在这里偶然遇见而已。」 神门也点头附和湊山学长说的话。不过这两人光是愿意单独相处,就已经比以前进步许多了吧! 「那么大家就一起goto学校吧!」 以买完东西的三癒学姐为首,话剧社一行人走出便利商店,并且朝学校迈进。尽管我什么也没买,店员还是对我说了声谢谢。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会买些东西的。 我踩着轻快的步伐在仿佛要把鞋底熔化掉的炽热柏油路上前进。光是像这样和伙伴并肩前行,我就毫无来由地感到开心。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平凡日子。 司空见惯的时间。 一点也不特别的瞬间。 我怀着清爽的心情走在这些令人怜爱的日常生活上。我们走进由鲜绿色树木形成的林荫中,那里就是学校的正门。正在跑马拉松的网球社社员们经过我们的身旁;校园里回荡着即将出席大赛的管乐社的合奏音色;棒球社的呐喊声,还有足球社的吹哨声。虽然时值暑假,学校里却显得朝气蓬勃。有别于平时的学校,那是更和缓、更悠闲的活力。 我们朝体育馆前进。 「不过天气还真热啊。为什么会这么热呢?」湊山学长愤恨似地抬头仰望太阳。 「因为现在是夏天啊。」 听到三癒学姐这句再理所当然也不过的回答,湊山学长叹了口气。 「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可是天气也未免太热了吧。」 「这好像是拉尼娜现象(注1:反圣婴现象)所造成的影响哦。」 我小声地展露之前从电视上获得的知识。 「那是巴西的足球选手对吧?」 在神门的无知跟前,我的小知识也失去了效力。这个白痴不良少年! 「好啦,就在我们抱怨着好热好热的时候,体育馆到了!」 就算沐浴在强烈的阳光下,我们的练习场依旧毅然决然地耸立着,连一滴汗都没有流。 体育馆的窗户全部都是打开着的,好让里头稍微能够通风。我们换了鞋走进体育馆内。现在还是上午,篮球社和排球社的练习似乎下午才开始,所以这段时间使用体育馆的就只有我们话剧社而已。 平时总是放下来的布幕今天拉起来了,舞台上还打了灯光,那是已经有社员来了的证据。 舞台上有一位长发少女,以及一位头发绑成三股辫子的少女。两人都已经换上了运动服,并且以一副临战态势等着我们。此外还有另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学生——我的双眼聚焦在他身上。 「志乃!」 才刚进入体育馆,三癒学姐立刻对着舞台大叫。虽说这里除了话剧社社员以外就没有其他人在了,不过像这样突然大叫真的可以吗?三癒学姐的呐喊声让我吃了一惊。心跳也快了几拍。不过我的心跳之所以会加速,不光只是因为惊讶的缘故而已,投映在我眼里的学长让我的体温逐渐向上攀升。 被唤为志乃的女社员优雅地朝这边挥手,脚步连动都没有动。她身旁的少女也开心地对我们摆动手臂。 而他就在旁边笑着。 要是一直注视着他的话,或许会被发现也说不定。察觉到这点的我怀着一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悄悄撇开视线,然后带着害羞与喜悦交织的心情走上舞台。 值得信赖的伙伴们。能够相视而笑的朋友们。最重要的人。 就算会被人耻笑幼稚,就算会被人嗤之以鼻,对我而言,他们还是无可取代的宝物。 话剧社的大会就快到了。和大家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迈进的一体感,让我的心情亢奋不已。 「那我们再来一次。」 听到这个指示后,所有人又回到了一开始的位置。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重来了。我在舞台上大声呐喊、使劲摆动身体、全心全意地表达感情的次数多得数不清。 篮球社和排球社已经来练习了,所以舞台的布幕也跟着放了下来。由于通风不良,再加上空间的压迫感,使得舞台上变成了宛如正在洗蒸气浴般的状态。在这之中,大家满头大汗地拼命摆动身体。 「空口同学,动作再稍微做大一点。你那样后面的观众会看不清楚的。」 社长对我下了指令。 刚才我看得入神的人正是社长一之濑拓马。虽然那修长纤细的身段完全不会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但却显得既柔软又优美。轻轻飘荡的发丝漂亮得连身为女性的我都感到钦羡不已,脸蛋更是比艺人要端正细致得多。只不过如今他却露出一副有点可怕的表情,嘴里不断说出严厉的话语。 「是、是的。」 我战战兢兢地这么回答后,便尽可能如实地照着他的话做。 虽然一之濑学长并没有对我怒吼,也没有斥责我,不过被平时态度温和的他这么明确地警告,我总觉得有点害怕,态度也变得奇怪起来了。 「要逃离『过去』是不可能的,因为『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东西。」 我不自觉地在意着布幕说。在我的脑海里,布幕后方是满座的观众席。 「唉,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唉……唉!」 留有一头黑色长发的少女这么问我。平常形象沉着文静的她,如今却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用说,那当然是演技,不过她的表演真的很活灵活现。她叫雏浦志乃,是刚才在舞台上平静地对我们挥手的社员。虽然我们同学年,但她看起来却比我成熟,演技也精湛多了。 我的双眼捕捉住雏浦同学的身影。 一定要考虑到登场人物的心情才行,一定得融入角色才行。 我饰演的是一位生病的少女,这一幕是和前来探望的少女对话的戏。顺道一提,我注定再过不久就要死去了,不过是在戏里头就是了。 不治之症。看不见的希望。没有未来的道路。在这之中,少女感觉到了什么,想了些什么,又会说些什么呢……? 「我已经没有『未来』了,这样的我诉说着『过去』又有什么错呢?」 我对这段台词没有真实感,想像力完全跟不上剧本的脚步。究竟要被逼迫到什么样的窘境之中,人才会说出这种话呢……? 啊啊,好困难啊。 之后我们还是不断地继续练习。暮色吞没城镇时,一之濑学长中断练习,并且集合了所有人。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他的语气感觉不像是今天的练习得到了相对的成果,所以练到这边就够了。虽然还想继续练下去,但考虑到社员们的时间和体力,继续练下去的效果也不会太好——我 想一之濑学长应该是这样判断的。事实上就算到了差不多该离开体育馆的时间,一之濑学长也都没有露出满意的表情。其他学长姐也一样。他们似乎都认为我们还可以演得更好的样子。 就连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就像在五里雾中扎稻草人一般。该怎么做才能塑造出漂亮的形体,该怎么做才能完成漂亮的成品,我完全摸不着头绪。 「真帆同学。」 某个人拍了拍有点失落的我的背。还没介绍的最后一个社员温柔地对我说: 「你没什么精神哦。」 她一边晃动着三股短发辫,一边注视着我的脸。我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并且轻声回答「我没事」。 「就算你这么说也骗不了我的。我可是看得很清楚哦……咦,哎呀!」 少女突然开始在原地转起圈子,然后她的身体传出了响亮的蝉鸣。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的五只蝉居然紧紧地黏在她的背上。 「哇哇哇,救我啊,」 她的名字是宫脇弥生。说起她值得一提的特征,大概就是那白皙可透的肌肤,以及总是能唤来各种不幸的吸引力吧。只要她开始走路,马路就会塌陷;只要她停下脚步,陨石就会砸下来……虽然这样说是有一点夸张啦,不过她确实经历过许多相当类似的灾难。 换句话说,她是个倒霉到极点的女孩。 「快拿下来快拿下来快拿下来快拿下来。还有让这些蝉闭嘴啦,」 宫脇同学一边转圈圈,一边哭喊。就算她这么说,我也不想徒手抓蝉,而且要将手湊向不断打转的宫脇同学背上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此,我迟迟没有出手帮助宫脇同学。 「来。」 我的背后才刚传来声音,一只柔韧的手臂便紧接着伸向宫脇同学。在下一个瞬间,那只手从不断绕圈子的宫脇同学背上准确地把五只蝉全都抓了下来。就算在怪人云集的话剧社里,办得到这种事情的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姐姐……」 宫脇同学换上一脸恍惚的表情。救了她的是雏浦同学。每当情绪激昂时,宫脇同学总会不由自主地叫雏浦同学姐姐。我不知道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也怕得不敢开口问,只不过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就是了。 「它们是从外面飞进来的吧。接下来它们能活的时间也不长了,要是让它们在这么狭窄的体育馆里终其一生就太可怜了。」 雏浦同学抓住的蝉非常安分。这是因为就连昆虫也能明白弱肉强食的真理吗?还是雏浦同学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这些蝉乖乖地闭上了嘴呢?总之,雏浦同学就这样抓着蝉走出了体育馆。她的模样有点可怕。 「……好棒。」 宫脇同学直直地盯着雏浦同学,并且轻声地这么说。她的模样也有点可怕。 「现在立刻出发的话,还赶得上十五分的电车哦。」 三癒学姐对脑海里塞满了各种烦恼的我这么说。 现在这时间如果走快一点的话,的确还来得及搭上电车。我们冲进位于体育馆二楼的播音室,并且匆忙地换下衣服。 三癒学姐以惊人的速度率先冲出来,我也紧跟在她的后头。 「再见。路上小心。」 看了这样的我们后,一之濑学长露出苦笑。 「啊,是、是。学长再见,」 我害羞得无法直视一之濑学长。简单地行了一个礼后,我马上拔腿追赶三癒学姐。顺道一提,宫脇同学也是搭电车回家,不过因为她现在还处于恍神状态,所以我们两人便决定自己先回去了。 「今天一定要搭上十五分的电车!」 虽然我们没有急着赶回家的理由,不过三癒学姐却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执着于那班车。我想那一定是因为像这样繁琐地设定好没有特殊理由的目标,人生才会变得高潮迭起吧。 「是、是。」 另一方面,我光是为了跟上三癒学姐就已经耗尽所有力量了。在话剧社里,我的体力远远不及其他人。追上在娇小的身躯里安装了强劲引擎的三癒学姐,是刚结束练习的我最后的肌力训练。 今天和一之濑学长没说到什么话呢……欠缺氧气的脑袋里浮现出这句话。明天虽然是返校曰,不过在那之后应该还有排练,而且后天也要练习。到时候还能见到他,还能跟他说话。 不过…… 光是见到一之濑学长已经无法满足我了。越是见到他,越是和他说话,越是接近他,越是了解他,我就越无法忍受只是待在他的身边。渴望得到更多的心情变得越发强烈。我是这么地喜欢他。所以我希望一之濑学长也能喜欢我。 这种想法大概很自我中心吧。如果这样称得上自我中心的话,那么这一定也是名为恋爱的自我中心。就算明知不可能,内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渴求。 我想成为一之濑学长的恋人。 到了傍晚,外头变得稍微凉爽了一点。当着枣红色的阳光,三癒学姐穿梭在刚结束社团活动准备回家的学生之中。有时她会转身向这边大大地招手。 「真帆!快点快点!再两秒就要跑到车站哦!」 「不、不可能啦……」 现在的我很幸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很幸福。就算没有和一之濑学长交往,只要现在的状态还能持续下去的话,或许就已经足够了也说不定。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导致社团内的人际关系变得尴尬无比。 那么我能容许一之濑学长和其他女性交往吗?虽然那不是我容不容许的问题,不过我也不认为自己能衷心地献上祝福。这样一来,自己和一之濑学长交往果然才是我最期望的结局吧。 真是的,像我这种不知道想怎么做的生物也真是罕见。 三癒学姐依旧以大幅度的动作招手。为了尽快赶上娇小的学姐,我用尽所有的体力。 「空口真帆同学。」 耳边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我停下脚步,并将视线转向声音的主人。我对这个声音没什么好印象。 「可以耽误你一些时间吗?」 温柔的语气。温柔的双眸。可是看到他之后.我最强烈的感受却是不明究理的恐惧。 他比一之濑学长高一点,身材也比有点纤细的一之濑学长要来得强壮。虽然他身上散发出柔和的气息,但本质却蕴含着某种具备攻击性的要素。 「那个……」 我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却想不起他的名字。 「我还没有对空口同学做过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吉野龙司。请多指教。」 吉野……他是我们高中的学生会长。 话剧社从以前开始就时常和学生会发生冲突。虽然我不清楚学生会为什么如此执着地攻击话剧社,不过话剧社确实受到相当严重的欺压。 「这个,那个……」 我因为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而感到相当困窘。我原本就不擅长和不熟的男生讲话,如果对方是话剧社的宿敌学生会长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此外,他那不逊于一之濑学长的俊美容貌也是让我感到手足无措的原因之一。 「其实我有点事情想拜托空口同学。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而且还是拜托我?」 三癒学姐在远处蹦蹦跳跳。 「我已经要回家了。」 「我不会耽搁你太久的。」 「可是……」 他要拜托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虽然我也不是不在意,不过让三癒学姐等我总是不太好意思。 「有人在等我……」 会长露出了微笑。 看了他的笑容后,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 这事也跟你的秘密有关哦。」 「我的秘密?」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也搞不清楚他指的究竟是哪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哪个我都不想公开。 「那个,我的秘密指的是……?」 「以前大家似乎都叫你『黑魔法』的样子。」 会长毫不迟疑地指出我讨厌的回忆。 「嗯,是啊。」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心情被打坏的我一边瞪着他,一边回答。 「虽然那对你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太好的回忆,不过我个人倒是对这绰号有很高的评价哦。这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的觉得这绰号取得很好。」 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一股以往从未感受过的不安。 眼前的男人双眼深不见底。我反射性地试图远离男人身边,可是会长却抓住了我的手,不让我逃走。 「不要。」 我不由自主地喊出声音,不过会长却无意放开我的手。他的脸朝我湊了过来。他说的话不能听。我得赶快逃走才行。 「我知道你会施展魔法的事哦。」 会长悄声说出来的这句话让我的心脏瞬间冻结。有别于热气造成的汗水,黏度更高的冷汗正流过我的背脊。 「你想对真帆做什么?」 三癒学姐似乎注意到我的异状而赶了过来,并且将会长的手拨离我的手。然而处于出神状态的我却无法好好说话,也无法正常思考。 「失礼了。不过我什么事情也没做哦,我只是有些事情想和空口同学谈谈而已。」 会长依然十分沉稳地这么说。然后他瞥了我一眼。 「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而且我认为那件事对彼此来说都很有意义,不知你意下如何?」 三癒学姐怀疑地来回看着我和会长。 我该怎么办呢? 就一般情况而言,会长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不过遗憾的是他说得完全正确。也就是说,我确实会施展魔法。 如果我公然这么说的话,人家或许会以为我的脑浆因为天气太热而腐败了也说不定。不过没办法,那是事实。我的确是个会运用魔法的魔法少女。话虽如此,实际上召唤出巨大老鼠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会长显然有问题。不过我对他知道魔法的事情也感到相当有兴趣,而且要是现在反抗他的话,他或许会转而将魔法的事情告诉三癒学姐也说不定。虽然照常理来想,三癒学姐是绝不可能相信什么魔法的,但我还是希望能避免产生奇怪误会的情况。 「如果不会拖太久的话。」 这是我下的判断。 「真帆?」 三癒学姐担心地说。她大概以为我被会长恐吓了吧。就情况看来,会长说的那些话确实很接近恐吓。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真的只有一下子吧?」 为了让三癒学姐放心,我连珠炮似地不断发问。 「啊啊,我们到学生会室里谈吧。」 也就是要避人耳目的意思吗?虽然我的心依然微微地抗拒着,但我还是乖乖地跟着他走。 「对不起,学姐。请你先回去吧。」 「真的没问题吗?」 一看到三癒学姐的眼睛,我就恨不得现在立刻跟她一起回去,好让她放心。可是我却大大地点点头,并且露出了笑容。这是我能克尽的最大努力。 「那我们走吧。」 我们留下三癒学姐走进校舍。不可思议的是体育馆明明那么闷热,校舍内却充满了异常冰凉的空气。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有别于外头红色的夕阳余晖,校舍内显得极为惨白。 抵达学生会室后,会长便催促着我进去。室内整理得很整齐,看起来相当干净。我想这一定都是副会长整理的。我回想起副会长那张神经质的脸,并且想像着她厉声下令打扫的情景。 「接下来。」 关上学生会室的门后,会长便请我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他自己就这样站着说话。 「就算看到我,空口同学也感觉不到什么吗?」 我有一种讨厌的感觉。不过这种话当然不可能说得出口,所以我只是轻轻地歪着头。 「是吗?毕竟缔结契约才过不到几天,要感受到同样的波长果然还是太早了啊。」 「契约?」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算了,我就直接进入正题吧。其实我有件事情想要请空口同学帮忙,那是只能拜托空口同学的事情。」 只能拜托我的事情? 委托我咒杀吗? 「我会使用魔法。」 ……这个人真可怜。哎呀,虽然这话由我来说也有点奇怪,不过照常理来想,会把自己能使用魔法挂在嘴上的不是新兴宗教的教祖大人,就是怪异的魔术师,再不然就是脑袋有问题的人。哎呀,虽然这话由我来说也有点奇怪就是了。 「是这样吗?那还真是厉害呢。」 我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不过会长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我想要完成让死者复活的魔法。」 让死者复活?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无论如何都需要你的力量。」 「你说我的力量吗?」 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虽然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我会施展魔法的情报,不过这个人的脑袋果然还是有些怪怪的。我想他一定是听说了我中学时代的传言后,就一厢情愿地深信我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少女吧。 看来人的器量一旦大到足以担任会长,性格也会大幅度地偏往奇怪的方向。 「那个,你说的话有几分是认真的?」 「百分之百都是认真的。」 ……。 「你的脑袋还正常吗?」 「当然。」 「一加一是?」 「十进位的话是二,二进位的话是十,脑筋急转弯的话是田地的田。」 看来他说的正常似乎是真的,虽然让人觉得有点火大就是了。 他的脸上挂着微笑。虽然那是一如往常的温和笑容,但现在看来却仿佛蕴含了些许的疯狂。 「我已经不再使用什么魔法了。」 我干脆地坦言。其实最近还有使用过几次,不过那就用四舍五入法舍去吧。 「『已经不再』使用了。也就是说你以前有使用过啰?」 这家伙真敏锐。虽然我一瞬间有点畏缩,但马上又重整旗鼓。 「我只是依样画葫芦而已,那些魔法从来没有成功过。」 这是事实。我以前为了泄愤而施展的诅咒魔法一个也没有成功过。如果全都成功了的话.我的学区里大概会少掉一半左右的学生吧。 「再说,现在的我就算不仰赖那种东西也没问题了,所以我已经不再使用魔法了。」 笑容从会长的脸上消失了。然后他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似乎正在思索些什么的样子。如果要从这里脱身的话,现在正是绝佳的机会。 「那么我先告辞了。」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转身将手伸向学生会室的门。 「那么这样做如何?」 背后传来会长的声音。我回过头去,只见会长背着斜阳微笑的身影。 「我来帮你回想起从前的事情吧。」 从前的事情? 「如果说你已经不想使用魔法,那我就让你回到还在使用魔法的那个时候。就靠我的魔法。」 只说了这句话后,会长便经 过我的身旁,先行离开了学生会室。学生会室里只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就叫做物聚啊。」 夏树感触良多地说。这里是我家,我们姐妹俩的房间。 名叫夏树的人就是如今坐在我眼前的我妹。这家伙是国三生,所以当然也是个考生,可是她却完全不念书。我想她一定以为考试战争就像打雪仗一样,只是一场绵延不绝的游戏吧。明明那是一场处于极限状态,无论敌我都无法信任的游击战啊。另外,这家伙一点也不尊敬我,这点让我很不是滋味。而且夏树长得比我还高,身材也很好。明明是妹妹,却不懂这方面的分寸,真是不可原谅。虽然有些部分是本人的意志无法掌控的,不过我完全不接受这样的反驳。 「物聚是什么鬼?」 「物以类聚啦。有些东西不是会互相吸引吗?所以大脑构造特殊的人才会聚在一起啊。」 夏树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虽然她的眼前暂且摆开了念书的工具,不过她正在笔记本上画着篮球场的平面图,以及她在篮球社里担任的守备位置。念书吧你。 「可是那个人有点危险吧。都高三生了还在说什么魔法……虽然姐姐也是半斤八两就是了。」 我们现在谈论的话题是会长。我把傍晚的事情当成笑话告诉了夏树。 「你少管我。而且我最近不是已经没有提到什么魔法或诅咒了吗?」 「只要做过一次,留下的前科是不会凭空消失的。」 夏树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这女人真的一点也不尊敬姐姐。 「话说回来,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啊?」 「你问名字要干嘛?」 「我说不定认识啊。」 你怎么可能会认识。想归想,我还是表现出身为姐姐的宽容心。 「他叫吉野龙司,你不认识吧?」 妹妹停下动作。 「吉野……龙司……」 「你怎么了?」 「姐姐说的那个人是东中学的吉野龙司?」 「这个嘛,我是不知道他国中以前的事情啦。」 「那是传说中的吉野学长吗?」 传说? 夏树以惊人的气势对歪着头的我说: 「这么说来,学长就是和姐姐上同一所高中啰!太厉害了!」 「有什么好厉害的?难道会长是很有名的人吗?」 「岂止有名,他可是号称东中学第一神童的完美超人呢!」 虽然夏树强烈的气势让我坐立难安,不过这个愚蠢的妹妹却一点也不在意。 「根据传言,因为吉野学长的人气太高了,所以他的第二颗钮扣在网拍上似乎曾喊到七位数的样子。而且在毕业典礼那天。其他国中的女生为了和吉野学长合照而纷纷赶过来,校内一时之间人满为患。还有为了让大家和吉野学长一起入镜,最后的大合照甚至出动了飞机拍摄……」 「那摆明是都市传说嘛!」 「哎呀,这就表示吉野学长是厉害到会产生这种传说的人嘛。就算到了现在,我偶尔还是会从东中学篮球社的女生们那儿听到学长的事迹呢。」 看来那个人似乎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红人。 「那个吉野学长做出魔法使的宣言啊……」 「如果这消息传开来的话,他的人气铁定会大幅下滑的。」 我在心中暗自窃笑。那是让我受惊的惩罚,你就被粉丝们用看芥虫的眼光鄙视到死吧。 「不,如果是像他那么帅气的人……」 夏树盘起双手深深地点了点头。 「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脸长得帅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吗? 第二幕 回溯 今天是返校日。我像平常一样搭电车,像平常一样前往学校。虽然很久没进教室了,不过我在暑假里时常到学校进行社团练习,所以对学校本身完全没有久违多时的感觉。 结果昨天傍晚的事情被我和夏树当成玩笑话带过了。不过我认为这样最好,什么魔法啦、死者复活啦,那种事情根本不必认真地放在心上。 可是有句话让我很在意。 我来帮你回想起从前的事情吧。 会长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以前的事情?那是指我还很阴沉时的事情吗? 平时总是一起搭电车的三癒学姐.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现。她是睡过头了吗?还是已经搭上比平常还早的班车先走了呢?我对这点并不怎么在意。 电车抵达了学校附近的车站,高中生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下电车。 那是跟往常一样的行动,跟往常一样的行为。每天早上都是如此。至今为止都没有任何改变。 那不是黑魔法吗?这样的声音传进耳里。我环顾起四周,却找不到半个貌似声音主人的人。是我的错觉吗? 耳边不时传来嘻嘻窃笑的声音,可是却没有任何人看着我。 我不停地环视着周围。是谁?是谁在笑? 我和两位高中生对上了眼,两人立刻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那两人是在笑我吗? 人潮逐渐散去,月台上只剩下伫立不动的我。 这种既不舒服又恶心的感觉是什么? 那两人一定是在说我的坏话。那种家伙干脆被突然出现的地底人抓走,一辈子关在种豆芽菜的地下工厂里算了……等等! 到了现在,我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常变化。 这种思考模式确实属于以前的我。那不是我已经甩开了的黑暗思考回路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轻轻地摇摇头后,便迈开脚步前往学校。夏天的暑气黏糊糊地纠缠着我的身体,挥之不去。 教室里充满了活力,好久不见的朋友们正盛大地庆祝再会。我走进教室。如果是平常的话,我总会用细若蚊蚋的声音打招呼,不过今天的我却说不出口。刚才在车站发生的事情还残留着影响,我总觉得和人接触是一件有点可怕的事情。 「早啊!」 大河内用大得吓人的声音跟我打招呼。 大河内是跟我同班的女孩子,不过遗憾的是她并非常人。她小时候曾经遭到邪恶的外星人绑架,当时她的体内被植入了猩猩的遗传基因,所以现在的她成了猩猩与人类的亚种……身为人类,却又偏离了人类之路的少女。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运用少得可怜的脑浆成功地通过了高中考试,并且进入本校就读。大河内就是这样一个身材高大、粗枝大叶、个性大胆、容易让人联想到这种奇怪故事的女学生。我决定取用这四个「大」字。从今以后都叫她「bigfour」。不过我想再过两分钟我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了。 「早安。」 我姑且回了声招呼。如果是平常的大河内的话,应该会一边大喊「声音太小啦」,一边拍打我的背才对。可是今天的大河内却很安分。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和其他朋友聊了起来。 不光是大河内而已,周围的其他人感觉也有点冷淡。我们以前不是很要好吗?虽然我跟大家的感情没有好到可以这么问,不过至少我觉得自己和大家的隔阂已经比以前要少一点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我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正后方的男生正在大笑。 吵死人了。那种家伙要是每说一句话,寿命也跟着缩短一分就好了。对了,如果人类全是这样的组成的话,我一定会变成世界上最长寿的人。唉,不过实际上一整天默不作声的社会适应不良者,多半都会早早一个人凄惨地死去吧……不行不行,这完全是以前那种负面消极的模式嘛。 不行。这样真的不行。虽然不太清楚个中缘由,不过我的脑袋和心正逐渐变回以前的样子。不,是因为周围的人对我不理不睬的关系吗?总之,我现在的心理状态并不健全。这样下去的话,我真的会退化成以前那副德行的。 「早安。」 「咿呀,」 在我想事情想得正入神的时候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我吓得发出了奇怪的惨叫。雏浦同学担心似地注视着这样的我。开口对我打招呼的就是她,因为她也是同一个班上的学生。 「你没事吧?」 「我、我、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所、所以。」 脑袋好像快缺氧了。我得赶快找个借口才行,我得快点蒙混过去才行。 「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有点奇怪哦。」 奇怪?我很奇怪吗?啊啊,不行,这样下去我会被人当成一个怪女生的。 「我一点也不奇怪。」 我一定要成功地摆脱这种窘境! 「所以请你快点走开!」 我用略为大声的音量这么说。虽然雏浦同学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过她的表情马上又恢复成平常那种文静贤淑的样子。 「我明白了。对不起,我说了奇怪的话。」 「不,那个……」 虽然我注意到自己说出口的话有多么愚蠢而试图开口辩解,可是那时候雏浦同学早就已经走到我的声音传不到的地方了。 我趴在桌上,并且对眼前的木板叹了口气。好多事情都不如己意,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来帮你回想起从前的事情吧。 会长的话又再度浮现在脑海里。 不,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嘛。我的心里有一部分的自己否定了那句话,可是无法顺利掌握现状的自己却不断地提出质疑。 教室里聚集了越来越多人。虽然宫脇同学也和我同班,但我和她也只是互相打了个小小的招呼而已。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事情正逐渐往坏的方向发展。 钟声响了。不久,教室的门被用力地打开了。 「gutenmen!(注2:德语的早安。)」 随着一阵响亮招呼声走进来的人,是一位身穿黑色迷你洋装的女性。当然,她并不是学生。不。如果她是学生或许还比较好吧。如果是心情因为暑假的热气而high过头,以至于做出各种奇特行为的高中生,那还不难理解。不过很遗憾,她是位老师。她一边翩翩摇摆着裸露程度高、完全不像个教育者会穿的短裙裙摆,一边站到了讲台上。然后她拨动那头微卷的头发,同时露出了妖艳的笑容。 「真了不起,大家都来了呢。」 她是永音鞠。因为大家都叫她永音老师,所以我也不得不叫她老师,不过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对她使用这种敬称。永音sonofabitch,我觉得这种称呼配她刚刚好。 「大家放假见不到老师的时候会不会感到寂寞啊?暑假中曾经梦到老师的人举手!」 永音老师一边送秋波,一边这么说完后,有好几个被电得飘飘然的男生举起了手。她在男生里很受欢迎。主要是美色的部分。 「嗯哼,谢谢。老师太感动了!顺带一提。老师看得见大家的梦哦。梦里大家一起乘着鲔钓渔船航向汪洋大海呢,那真是一次激烈的航海啊……」 这是哪门子的梦啊? 「总之,大家都平安无事真是再好也不过了。今天主要的工作是打扫学校跟考试,所以放假只会玩的小笨蛋们,准备好见识地狱吧。」 永音老师笑着这么说。她的情绪还是一样high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这种人会当上老师呢?关于这点 有个小秘密。 其实她是天使。如果您不想相信的话,不用相信也没关系。我只是希望在这种情况下.您能够确实地认知到她不是人类的事实而已。在我涉入的各种恶魔相关事件中,自称天使的永音老师总是不时地给予支援或阻挠。她原本的工作并非高中老师,而是惩处现身地上世界的恶魔。 她很清楚我的事情。不管是我会使用魔法的事,还是我和恶魔缔结了契约的事,她全都知道。 我该把会长那件事告诉永音老师吗?不。现在还太早了。照常理来想,会长说的话只不过是天马行空的妄想罢了。就算我特地将这件事情告诉永音老师,也只会被她嗤之以鼻而已。如果我感受到的疏离感和以前曾经有过的心理状态都是会长的所作所为造成的,那么我一定得先掌握证据才行。 先是打扫,再来是全校集会,最后考完试,学校便在刚过中午的时候宣告放学。因为今天体育馆进行安全检查,所以话剧社的练习暂停一次。我原本以为今天也见得到一之濑学长的说……不过这是个好机会,我就趁这段空档查明会长的真面目吧。 放学前的班会时间一结束,我立刻冲出教室,在校舍内狂奔起来。确认过周遭没有任何人后。我便伸手抓起附近的石头,并且在地面上画起了魔法阵。 说起我唯一会使用的魔法,那就是召唤术。我飞快地吟唱咒语。这个召唤魔法我已经很熟了。 关于确认会长是否会使用魔法的方法,我想到的是观察他在面对我的魔法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如果会长真能使用魔法的话,他应该会对魔法做出适当的应对处置才是。 咏唱完全部的咒语之后,我环顾着周遭等了一会儿。 「啾。」 嗯?头顶上好像有什么声音…… 「啾啾——」 「呜啊!」 一只巨大的黑色老鼠随着激烈的惨叫声掉到我的头上。那是一只大小跟小猫差不多的老鼠。因为那只老鼠就直接砸在我的头上。担心得了外伤性颈椎症候群的我忍不住抚摸着自己的脖子。另一方面,老鼠掉下来后便立刻跳离我的身体,并且在地面着陆。 「你的登场方式难道不能再更温和一点吗?」 我用稍微泛着泪光的眼睛瞪着老鼠。 「啾啾。」 老鼠果决地摇了摇头,仿佛正诉说着「不可能」。 「小怪,我说你啊……」 小怪是这只老鼠的名字。我认为由我亲自命名的这个名字品味绝佳,小怪本身一定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吧。 「算了。我想你已经知道自己被我召唤出来了,今天也要麻烦你稍微活跃一下啰。」 小怪的身体僵住了。我委托小怪的工作向来都不轻松,我想小怪一定正提防着我吧。 「没问题的啦。这次的任务非常简单哦。」 我斜眼望向小怪的眼睛,并且对它露出微笑。可是小怪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戒心。这家伙难道不能稍微信任我一下吗? 「我希望你能去袭击一个人。普通的人类,而且还是个沉着稳重的人哦。」 光从这段话听来,我简直就像什么穷凶恶极的大坏蛋似的,不过小怪却老实地点了点头。这家伙对于我提出的要求似乎没有任何怀疑的样子。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它侮辱了。 「听好了,你要去的地方是学生会室。从那边的楼梯一直上去,最上面那层楼的楼梯左边就是学生会室了。你就在那个房间大闹一场吧。」 我的作战方针是这样的,召唤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袭击会长,并且观察他的反应。不直接接触会长的确认方式,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了。 「好,上吧,小怪!」 我指着目的地对小怪下令。可是小怪却迟迟不肯动身。 「就算是这么大只的老鼠,应该也能当成猫的饲料吧。啊啊,说起来狮子也是猫的同伴嘛。」 我一边这么低声呢喃,一边将手伸向小怪。 「唉,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动物园约会啊?」 小怪的身体颤抖起来。 「不想死的话就快去!」 我踹了小怪的屁股后,小怪便哭着跑了起来,我马上跟在小怪后头。进入校舍后,小怪便依照我的指示以惊人的速度冲上楼梯。虽然我也拼命地在后头追赶,不过距离却越拉越开。这样下去的话,我或许就看不到决定性的一瞬间了也说不定。可是就算我心里想着要快点赶上,身体却怎么样也不听使唤。啊啊,这种运动白痴的身体真是可恨啊。 当我气喘吁吁地抵达最高的一层楼时,正好碰上了决定性的瞬间。 小怪正竖起尾巴瞪着一位男学生。另一方面,被狠狠瞪着的男学生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惊慌的神情,只是一味地注视着眼前的巨大老鼠而已。他正是学生会长吉野龙司本人。 我立刻缩回楼梯口,并且偷偷窥视着学生会室前的走廊。 好了,你会怎么做呢?吉野龙司! 「啾啾!」 小怪恐吓似地大叫。会长将头稍微歪向一边。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吧?」 什么,他居然这么快就看穿了小怪的真面目,可是我还不知道会长是否能使用魔法呢。我默默地使劲握着楼梯的扶手。 「如果你能理解人话的话,麻烦你让个路吧。」 「啾。」 小怪摇了摇头。了不起,小怪。你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嘛。 「是吗……?」 这么说完后,会长一边呢喃着什么,一边将手伸向前方。 我的胸口不安地狂跳。 会长的手似乎正微微发光的样子。 「把你召唤出来的是空口同学吗?不好意思,我要把你遣送回去了。」 在下一个瞬间,一阵如闪光灯般强烈的光芒才刚产生,小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小怪居然消失了…… 这是魔法吗? 「你明白了吗?空口同学。」 会长放下依然微微发光的手后,便看着这边说。他发现我了! 「为了完成我的魔法,你的力量……」 我怕得当场拔腿逃走,所以没有把会长的话听到最后。 会使用魔法的人居然真的存在…… 「永音老师!」 我冲进敦职员室里。在有很多老师的教职员室里,我的声音并不是那么突出,可是还是有几个老师惊讶地回头对我行注目礼。如果是平常遇上这种情况,我早就面红耳赤地像避难训练时一样躲到桌子底下了,不过现在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我一直线地奔向永音老师的座位,她正在吃看似从便利商店买来的杏仁豆腐。 「怎么了,真帆?看你这么慌张的样子。」 「事情不好了。」 我频频环顾着周遭。现在要说的内容被其他老师听见的话就糟了,他们或许会以为我疯了也说不定。所以我不想让永音老师以外的人听到我说的话。 「其实学生会的吉野会长会使用魔法。」 我在永音老师耳边窃窃私语。听了这句话后,水音老师把杏仁豆腐的杯子和汤匙放在桌上。说得更正确一点,桌上已经先堆了一叠影印文件,文件上头又堆了好几本教科书,教科书上头还搁着一台笔电,最后才是杏仁豆腐的杯子。永音老师的桌子上总是摆放着大量物品,所以已经完全看不到桌面了。 「真帆。」 永音老师正颜厉色地注视着我的眼睛。 「你疯了吗?」 「才没有呢!」 我一 边压抑着想要往这白痴教师的脖子掐下去的冲动,一边说明情况。也就是会长试图施展让死者复生的魔法、他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而向我寻求协助,还有他真的会使用魔法等等事情。 大致听完以后,永音老师便笔直地盯着我。她的眼神非常认真。 「真帆。」 我屏住呼吸。或许我又被卷进了什么意想不到的重大事件里也说不定。 「你疯了吗?」 「喂!」 我忍不住用自己的额头对准永音老师的太阳穴撞了下去。 「很痛耶,你干什么啦?就是因为这样,大家才会说最近的年轻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真叫人害怕呢。」 「还不都是因为永音老师的理解力太差了。我是说魔法啊!魔法!」 就算我拼命地控诉,永音老师也只是抚摸着自己的太阳穴,完全不把我的话当成一回事。 「神域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做吗?」 神域是永音老师隶属的天使组织,目的是将恶魔逐出人间界。 「我说啊,神域是追缉恶魔的组织,不是取缔魔法的组织哦。而且真帆还不是会使用魔法。」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会使用魔法的人类确实很稀奇,不过我们没有必要缉捕他们哦。」 「呜……」 这么说也没错。听到永音老师说出这番正论,我完全无法反驳。 「那么就可以不管他了吗?」 「你要帮他也无所谓啊。反正光凭人类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施展让死者复生的魔法。」 「如果得到了人类以外的合作者帮忙,会不会就能办到了呢?」 「我不知道。我想之前也已经说过了,所谓魔法是没有固定体系的东西,所以就某种意义上而言,不管出现什么样的魔法都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不过就现实面的问题看来,如果想要施展让死人复活那种狂妄的魔法,就需要大得离谱的魔力,而且也不知道会对外界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光靠人类是绝不可能办到的。」 「那么如果有恶魔协助的话……」 我说出了一直担心的事情。然后永音老师开始大笑。 「你忘了上一次的事件吗?」 上一次的事件指的大概是宫脇同学的事件吧。以前恶魔曾经谎称要让宫脇同学的母亲复活而利用了她。 「恶魔才不可能协助人类呢。」 「是吗……还有一件事情或许也跟魔法有关,其实我在班上……」 「既然明白了,就快点出去吧!老师可是很忙的。」 「你很忙吗?」 永音老师冷淡的态度让我觉得有点落寞。 「因为杯子里还剩下一半的杏仁豆腐嘛。」 ……啊啊,原来是这件事情啊。 我拿起杏仁豆腐的杯子,像喝果汁一般悉哩呼噜地吸光了杏仁豆腐。 「你、你干什么啊,」 「我先告辞了。」 我扔下杯子,并且瞪了永音老师一眼,然后就这样离开了教职员室。 截至目前为止,我弄懂了两件事。 一个是会长能施展魔法。我之所以会变回像以前那个样子,或许就是因为会长的魔法也说不定。另一个是就算和永音老师商量也没用。 我抱着满肚子火走在走廊上。我得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处理会长的事情吗……? 当我走在体育馆附近的走廊时,我看见一个人影走进了体育馆里。 「咦?一之濑学长?」 虽然那背影看起来是一之濑学长…… 不过今天应该不用练习才对啊。觉得奇怪的我跟在学长后头进入了体育馆。 因为进行安全检查的缘故,体育馆内有一大群相关业者。这座体育馆似乎有抗震性的问题,所以无法承受大地震的样子。以前神门曾经引发过地震,还好体育馆并没有因此崩塌,真是太好了。 一之濑学长走向放下布幕的舞台,我也跟在他后头登上了舞台。我追着一之濑学长穿过了昏暗的舞台走道。舞台上没有正在施工的人员。 「一之濑学长?」 我放声呼喊站在舞台上的一之濑学长。 「嗯?啊啊,空口同学。」 一之濑学长注意到我后,便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温柔表情。我也受到他的影响而露出了微笑。 「学长怎么会在这里?今天不是停练吗……」 「没有啦,我只是来拿这个。」 这么说完,一之濑学长便提起一个包包。那是他昨天练习时忘在这里的吗?不,或许是因为他的东西太多,所以才故意搁置在这里先回家也说不定。 「是这样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今天有练习呢。」 「抱歉抱歉。」 我们两人相视而笑。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光是这样的对话就已经让我觉得幸福无比了。 「我要回家了。」 「啊,我也要回去了。」 这样我们就能一起走到校门口了。因为一之濑学长并不是搭电车通学,所以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就算只是到校门口的短暂约会,也已经够让我开心的了。 「那么我们走吧。」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传来尖锐的金属声。 我抬头仰望上方。因为逆光的缘故,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有什么东西正朝我逼近过来.而且那东西还满大的。 也就是说,有什么东西正掉到我的头上! 我该抱着头蹲下来吗?不,那东西那么大,不闪开根本无法减轻损伤。 这份犹豫让我的判断晚了一步,再加上我的运动神经天生毁灭性地迟钝。想到要闪躲时已经来不及采取行动了。 我会被打中! 当我做好这种觉悟时,我的腹部一带传来强烈的冲击,然后我就这样被从旁边飞扑过来的物体撞向另一边。 一阵响亮的声音响起。从上面掉下来的是巨大的工具箱。那是定检的人放在那边的吗?真是太危险了。虽然之前也曾经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不过在我们学校施工的人为什么总是把那种危险的东西乱摆呢? 不,比起那种事情,现在的状况反而更让我感到震惊。 我倒在地上。因为我被一之濑学长撞到昏暗的舞台走道上。如果只有这样的话,那还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一之濑学长人在我的上方。他为了救我而撞开了我的身体,然后就这样乘着余势趴在我的身上。 两人的身体正紧密地贴在一起。 从工具箱掉到舞台上,到我完全理解整个状况为止,我想大概过了整整三秒钟有吧。 脸好近。他的脸非常靠近。 我担心一之濑学长感受到自己的气息而忍不住停止呼吸。 「你没事吧?抱歉,我马上走开。」 「呃,不、那个……」 一之濑学长试图起身。 不行。 再一下下就好。 我自然地将手绕到他的背上。我并没有特别想做什么,只是自然而然地就这样动起了双手。一之濑学长露出了有点惊讶的表情。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几乎连被我触碰的一之濑学长也感受得到。体温也飞快地上升。 「谢、谢谢你。」 我在莫名其妙的时间点道谢。没错,这时机真的很奇怪。不过这短短数秒钟的延迟却成了致命伤。 「你们在做什么?」 舞台旁的走道里传来激动又尖锐的声音。那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女学生的声音。一之濑学长迅速地离开我身上 ,我的手被他有点粗暴地甩开了。 「副会长……」 我也站起身子确认声音的主人。不出所料,那果然是学生会的副会长。那头总是梳得服服贴贴的头发如今有点凌乱,银框眼镜底下正燃起近乎憎恶的火焰。平时冷静沉着的她显然气得乱了方寸。 「我还在想会是谁进入了学生禁止进入的体育馆,结果居然看到你们在暗处做这种事情……话剧社都是这样使用体育馆的吗?」 副会长显然误会了。我的心跳因为和刚才不同的理由而不断加速,不过体温却一口气冷却下来。 「这是误会。」 就算一之濑学长开口解释,副会长的怒气还是没有平息。 「没有什么好误会的!这可是天大的问题哦!一之濑,我真是错看你了。我鄙视你!」 「不,我是说真的。听我解释。你看。那边的工具箱……」 「孤男寡女在昏暗的舞台走道上抱在一起。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这都是个大问题。学生会执行部从现在起必须研讨你们的处置。幸好今天是返校日,这样就能马上召开会议了。」 稍微恢复冷静的副会长边调整眼镜的位置边说。 「空口真帆。」 自己的名字突然被叫到让我吓了一跳,我不由得低下头撇开了视线。 「你也做好觉悟吧。」 只说了这句话后,副会长便快步走出了舞台旁的走道。 「怎么办……」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一之濑学长,而他也露出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表情。 「你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快点出去,」 原本已经离开的副会长又折回来大声怒吼。我们两人急忙来到外头。 然后执行部的会议很快地做出了结论。 话剧社禁止使用体育馆。 第三幕 逃避 「唉……」 我把所有的干劲和希望随着叹息一起吐了出来。娇小的我体内只剩下高浓度的忧郁而已。 一之濑学长和我身体紧密贴合的那天晚上,我从雏浦同学寄来的电子邮件得知了禁止使用体育馆的事情。也就是说,话剧社今后全面禁止在体育馆内练习。我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并没有回信给雏浦同学。 那都是我的错。因为我一时鬼迷心窍,想要和一之濑学长再抱久一点,所以才会……不,事实上那短短几秒钟或许不会让事情产生什么太大的变化也说不定。总之。那是副会长误会了。这点一定得提出严正的抗议才行。 而且还有会长的事情。他用魔法找我麻烦,可是永音老师却一点也没有要帮助我的意思。这也是得靠我自己一个人解决的大问题。 恼人的事情为什么会一口气凑过来呢?大家简直就像是算准了时机同时找我麻烦似的。要靠我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时候只能找某个人商量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了。这里是我的房间。而我的身边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干嘛?我的脸上黏了什么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夏树,这家伙感觉有点靠不住啊。我实在是提不起劲告诉夏树今天发生的事情。 「干嘛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夏树的脸上也有鼻子、嘴巴和眼睛啊。」 我一边把手机像小沙包一样扔到空中,一边草率地敷衍几句。 「……你现在才发现吗?」 「嗯。」 「啊,是吗?」 夏树似乎已经不想再跟我讲话的样子,她只随便应了一声,便从椅子上站起身子。 「我要先去洗澡哦。」 「请便。」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脑袋因为太烦恼而无法顺利运转。 「有话想说就说嘛。」 夏树在走出房间时轻声地这么说。就算听到这句话,我还是无意跟夏树商量。 这时。我想起了每当有烦恼时的商量对象。无论是困惑的时候、迷惘的时候,还是无助的时候,那个人总是会给我一些建议。 我时常光顾的书店。在那里有个会把我的胡言乱语认真当一回事的男人。 明天参加社团活动之前先去和他谈谈吧,我想起老爷爷那张温柔的脸庞。 可是到了隔天,事情却更进一步地往坏的方向发展。 时常往来的道路。熟悉的风景。不可能会搞错的路线。我像平常一样穿过夹在围墙间的狭窄通道,朝目的地的书店前进。 那间店很随兴,开店时间和关店时间每天都不一样,有时也会视天候和季节而改变。一开始我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时候去才会开店,不过现在大概明白了。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摸透了老爷爷店长的脾气,所以我深信那间店在今天的这个时间绝对会开。 可是店门口的铁卷门却是紧紧拉下来的。不,不光只有这样而已。整间店的样子显然跟往常不同。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我仿佛被周围嘈杂的蝉鸣催促似地接近铁卷门。 有种讨厌的预感。 铁卷门上贴着一张告示。我冲到那张纸前,并且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 『本店歇业。感谢各位迄今的光顾。伊丹』 像宣纸一样薄的纸上只写了这么一段简短的文字而已。 店旁的窗户全都盖上了挡雨板,里头没有人的气息。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间店铺后方应该是住宅才对,可是那边也完全感受不到人的气息。老爷爷已经搬走了吗? 虫子们的叫声听起来似乎比平常要大上许多。 书包从我的手上滑落,可是我却不想马上把它捡起来。汗水流过脸颊。 好热。 为什么? 我什么也没听说啊。 不,老爷爷确实没有义务告诉我要歇业的事情。 可是怎么会一句话都不说就关门呢? 难道只有我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个跟老爷爷很熟的常客吗? 还是说老爷爷以为我会反对歇业,所以才故意不告诉我呢? 疑问接二连三地涌上心头。 至今为止,我跟老爷爷聊过各式各样的话题,商量过各式各样的问题,也吐露过各式各样的烦恼。老爷爷无论何时都是我的伙伴。如果我想朝错误的方向走去,他也会及时地纠正我。 对我而言,老爷爷是既像父母亲又像老师的朋友。 我自然而然地提起拳头敲打粗糙的铁卷门。一阵生锈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老爷爷,你不在吗?」 有如机器故障般的金属悲鸣声越来越响亮。我用双手不断地敲打铁卷门。 「唉,其实老爷爷在里面对吧?你要关店关到什么时候呢?」 我的手敲到发麻了,可是店里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你会再开店对吧?老爷爷!」 我使尽全力搥着眼前的钢铁屏障。晃动的铁卷门发出巨大的声响,不过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不知不觉间,四周变得悄然无声。周遭的所有生物仿佛是要逃离我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当场跪坐在地上。 「居然什么话也没说……就随随便便地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依然没有任何声音回答我的自言自语。 强烈的阳光烘烤着我的背部,热得发烫的地板灼烧着我的膝盖。 怎么办? 怎么办? 我不断地吸气吐气。 没问题。我不会哭的。我不会再被逼到厌倦一切的地步了。 我鼓励着自己。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没错。我已经改变了。所以现在不能放弃,也不能逃避。 「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没错。以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焕然一新的我,跟以前不一样。 绝对跟以前不一样。 我站了起来。 「我得靠自己解决一切才行……」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后,我便朝着学校走去。 就算禁止使用体育馆,话剧社还是得找个地方练习才行。由于无法使用音响和照明设施,要进行正式的总彩排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话剧社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我们悄悄潜入为了补习而开放的校舍,并且在不会被人发现的教室里偷偷练习。那是我们最起码能做的努力。 练习的教室是今天早上雏浦同学寄信告诉我的。虽然雏浦同学的信件总是很简洁,不过那时的信件内容却比以往更简短。那唤起了我的不安。 老实说,我有点抗拒去练习。毕竟曾是我精神寄托的伊丹书店歇业了,而且就算是误会,导致话剧社禁止使用体育馆的主要原因还是我。我觉得自己有责任。 「对小起,我来晚了。」 结果我比集合时间晚了五分钟才到。其实我自己也明白这样做只会让自己的立场更糟而已。赶在所有人之前到场,并且跟大家道歉绝对比较好。可是就算心里明白,懦弱的我还是没有勇气这么做。所以我至少得表现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才行,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犹豫不定的我了。 「早安。」 最先对我打招呼的是三癒学姐。当然,其他社员也都到了。 「你好慢啊。」 湊山学长说。如果是平常的话,湊山学长这句话八成是在开玩笑,不过如今他的笑容却有点僵硬。他大概真的在生气吧…… 平常总是朝我扑过来的神门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看起来一脸无聊的样子。我想他一定已经听说过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那个。」 我试图开口说明情况,却说得结结巴巴。 「没关系啦。那是副会长自己会错意对吧?」 这么说完,宫脇同学便笑着为我打气。可是我觉得她的眼神看起来并不像是真正相信我的样子。 「那个人外表看起来虽然冷静,实际上却有一些地方很粗心呢。」 雏浦同学眯起了眼睛。 「对啊~~哎呀,这真叫人伤脑筋呢~~。」 我硬是笑着这么回答。 「这回的事情责任全都在我。」 一之濑学长说。我无法看着他的脸。 「我会确实地跟学生会抗议,也会拜托永音老师在教职员会议上提出这项议题。只不过……」 他懊恼地接着说: 「我不确定能在这次的大会之前取得使用许可。」 现在是暑假。各种事情都处理得很慢。 「我们自己偷偷使用不就好了?」 神门有点粗鲁地说。的确,毕竟我们没有错,我觉得就算这么做也无所谓。 「不,体育馆的舞台已经给其他社团使用了。」 一之濑学长仍旧懊恼地这么说。听完这段话后,雏浦同学迅速地提出质问。 「哪个社团?」 「放风筝同好会。」 「那种东西应该在外面放吧!」 湊山学长理所当然地吐槽。 「这是在挖苦我们吧。毕竟副会长难得找到阻止话剧社练习的借口,自然会一直抓着这点打击我们。」 雏浦同学的眼光变得锐利起来。我想她一定很生气吧。雏浦同学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能展现惊奇的身体能力,以及以暗杀术为基础的格斗术。她是校内最强的战士。同时也是一位天才武术家。所以一旦认真起来,学生会的成员或许都会被她葬送在月黑风高的暗巷里也说不定。虽然她实际上不可能这么做就是了。 「虽然没有照明和音响设施的配合,但我们也只能暂时在这里练习了。」 一之濑学长环顾着教室。全部的椅子和桌子都被搬到教室后方了。看了这幅景象后,我想起了小学发表会的练习情况。 「真帆。你不要在意哦。」 三癒学姐对无精打采的我露出微笑。我大大地点了点头。像这样傻乎乎地装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是我用来维持自我的最后堡垒。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练习吧。」 大家在社长的指示下开始练习。 我也尽全力地摆动身体。 就算会长会使用魔法,话剧社的所有成员还是会站在我这边,并且为我在这里空出一块容身之处的。所以我现在也得拼命练习才行。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一边避开学生会的耳目,一边辗转在学校各处继续练习。虽然大家都对无法在体育馆内进行正式练习感到不满.不过还是很认真地投入每天的排演。 我也逐渐淡忘了会长的事情。 新学期开始后一定没问题的,现在先专注在话剧社的大会上吧,还有尽可能地表现出开朗的样子。我一直像这样子鼓励着自己。 「要逃离『过去』是不可能的,因为『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东西。」 我面向宽广的操场这么说。 今天我们在操场后面练习。在这里声音不会反射,所以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感觉比平常还小。虽然已经刻意挑选了阳光不会直接照射到的场所,不过感觉还是很闷热。 「好,这里先暂停一下。」 一之濑学长中断了排演。大家注视着我和一之濑学长。 「空口同学,这段台词你可以再多放点感情进去吗?」 被一之濑学长这么一说,我低下了头。 这一幕是被一之濑学长指谪过好几次的地方。从刚拿到这出戏的剧本、还没配上动作只念台词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卡在这个地方。不管我怎么做。一之濑学长总是会在这段台词的地方点出问题。 老实说,我很讨厌这段台词。可是就算自己再怎么讨厌,演戏毕竟还是演戏,我必须完全化为登场人物,并且说出这段台词。这点道理就连我也知道。不过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要将心情融入说出讨厌的台词的人物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要逃离过去是不可能的。 对现在的我来说,那句话跟死刑的宣告差不了多少。我正试图逃离过去。因为我就是借此为自己加油打气的…… 「你再多想想角色的心情。」 我办不到。 「那个!」 我鼓起勇气对一之濑学长说: 「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一之濑学长问。练习中的他很严厉,仿佛平时的温柔都消失了一般。尤其是距离大会剩不到几天的最近,这种倾向更是变得格外强烈。 「关于刚才的台词,该怎么说呢?学长不觉得有点消极吗?」 一之濑学长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我怕得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没想到一之濑学长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我环顾着周遭,试图向其他社员们求救。 「嗯~~的确是有一点啦。」 三癒学姐点点头,宫脇同学也点头赞同。谢谢你们。 「这话感觉说得太重了,毕竟真帆的角色设定还算是个好人啊。」 「的确,这段台词感觉有点偏离角色形象呢。」 湊山学长看着一之濑学长说。 大家想的果然都跟我一样。 「这段台词改成这样如何?『过去』虽然很难改变,不过一定……」 「不行。」 我的提议被一之濑学长的话打断了。 「这出剧本已经完成了。如果要更动台词,整出剧本就得重写了。」 一之濑学长的态度很顽固。他那一口咬定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 我不死心地继续说服一之濑学长,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就又被打断了。「能够彻底融入角色的人才称得上是演员。如果你办不到的话,就不要参加大会了。」 一之濑学长的眼神是认真的。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你也不用把话说成这个样子吧? 我没有说出心中的反驳是正确的选择。如果把那种话说出口,我想现场的气氛一定会变得更糟的。 「总之。」 无法形容的险恶空气中响起了雏浦同学那宛如琴瑟般的美妙声音。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大家赶快练习吧。事到如今还更动剧本确实不是件好事,而且沙幸学姐应该也有她自己的考量,所以我认为最好还是维持现状。」 沙幸学姐…… 啊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是啊,现在才更改剧本也太勉强了。而且既然是那位涩谷学姐的话,我想这段话一定有什么特殊含意吧。」 湊山学长爽朗地说。他显然正试图改变现场的气氛。 「我是很想照真帆的话做啦,不过现在先练习吧。」 神门搔着头说。三癒学姐虽然偷偷瞥了我一眼,却没有多说些什么。 「沙幸学姐一定也认为这段台词具有特殊意义哦。」 雏浦同学像是在鼓舞士气似地说。 沙幸学姐、沙幸学姐、沙幸学姐…… 大家常常挂在嘴边的 名字。 「那么大家再开始练习吧。」 沙幸学姐。那是一之濑学长以前的恋人。 「空口同学,这边的台词啊……」 沙幸学姐已经不在世上了。她病死了。 话剧社的前任社长,深得大家信任的完美女性。 她好像长得跟我很像的样子。话说回来。我当初之所以会加入话剧社,原本就是为了暂时代替沙幸学姐。 而这出戏的剧本是沙幸学姐写的。 我握紧了微微颤抖的拳头。 因为这是沙幸学姐的剧本,一之濑学长才不想更动。因为还无法忘记沙幸学姐。因为还喜欢着她,一之濑学长才不愿删改她的剧本。大家也一样。因为这是沙幸学姐写的东西,大家才会寄予信赖。因为这是沙幸学姐写的东西,大家才会一致赞同。 「……的话就好了吗?」 我呢喃着。 心里响起了什么东西崩溃的声音。 我装腔作势掩饰的某种东西似乎毁坏了的样子。 沙幸学姐、沙幸学姐,大家总是把她的名字挂在嘴边。 高不可攀的纯洁花朵。众人憧憬的存在。值得信赖的领导人。最爱的女性。 我不可能成为那种人的替代品。 力量从身体流失。我的肌肉放松,肩膀倏地垮了下来。我总觉得已经搞不清楚自己至今为止所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了。 我已经被否定到这种地步了吗? 「如果我是沙幸学姐的话就好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 一之濑学长露出惊讶的表情。 「如果是沙幸学姐的话,或许就能理解这种心情也说不定,不过我却无法理解。如果不是我,而是沙幸学姐的话,演出一定会更加完美吧?」 我想我正在笑,维持到前一刻的假面具还黏在脸上。 一之濑学长什么话也没说,不过我却很希望他说出一句话。这是空口同学的角色。光是这句话就足以让我得到救赎。 可是现实却保持着沉默。 谁也没有说什么。因为我突然说出奇怪的话,大家都感到很困惑。 「对不起。我似乎没办法取代沙幸学姐。」 没错。我办不到。 我依然维持着无力的笑脸。 为什么我还笑得出来呢?与其沦落到这种下场,倒不如像以前一样面无表情地过活还比较好。 讨厌。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容身之处了。 「沙幸她……」 又是沙幸学姐。 我已经不想再从一之濑学长的口中听见这个名字了。 「沙幸学姐、沙幸学姐。沙幸学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大家什么话也没说。 是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沙幸学姐很重要,大家都很喜欢沙幸学姐。 一之濑学长就算到现在也还深爱着沙幸学姐。 我想在那之中一定没有我能介入的余地。 啊啊,我已经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和沙幸学姐比起来,我这个人根本完全派不上用场吧?大家一定也觉得沙幸学姐在会比较好吧?」 「……如果是现在的空口同学的话,那么沙幸的确要好上太多了。」 一之濑学长的眼神是认真的。 「空口同学,大家……」 光靠我果然还是不行。我已经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对不起,」 我跑走了。不,是逃走了。 我自己破坏了自己所能容身的最后的场所。 后方传来大家的声音。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马不停蹄地跑着。 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该去哪里才好? 我该回哪里才好? 河川的水面上闪烁着橙色的光辉,远方传来踏上归途的孩子们精神抖擞的声音。 我是在下午的练习快结束时逃走的,所以我已经有将近两小时都在进行漫无目的的流浪之旅了。在这段时间内,我几乎一直坐在河边眺望青蛙从水里探头出来的模样。而我现在也是一个人在河滩上收集形状看起来像动物的引头.并且以我创立的真帆动物园为乐。怎么会有像我这么凄惨的高中生呢?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我抬起什么也没装的脑袋,心想差不多该回家了。 以后该怎么办呢? 虽说那是自己干的好事,不过我还真是做了一件夸张的事情呢。在练习中逃走,这种事情就连小学生也不会做。 我叹了口气,并且就这样抱着膝盖坐在原地,丝毫无意起身。 跟大家道歉吧。是啊,那样做才是最好的。 不过我却迟迟提不起勇气。就算回到大家身边,说不定也只会惨遭白眼而已。那令我感到害怕。 我叹了口气。 不能像这样一直逃下去了。大会快到了。不赶快练习是不行的。虽然这点我也很清楚,不过…… 「看你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 突然被人从背后叫住,我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虽然那声音听起来很像一之濑学长,不过当我回过头时,我马上就知道自己搞错了。 「会长……」 会长站在我后方五公尺左右的地方。河滩上的草随风摇曳。电车驶过附近的铁桥,抹消了我呢喃般的微弱声音。 「今天我是来听你对之前那件事的回答。」 「你说……回答吗?」 「你愿意协助我的魔法吗?我就是来听你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的。」 魔法。会长说的是让人复活的魔法。我狠狠地瞪了会长一眼。 「我不会帮你的。而且什么用魔法让人复活,那种事情是绝不可能办得到的。」 虽然永音老师说或许有可能成功,但我却完全不这么认为。死人就是死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是沙幸学姐…… 「光凭我和空口同学的力量大概办不到吧。」 会长露出微笑,然后他缓缓地将手伸向一旁。他想做什么?我往后退一步,并且摆出防护的架式。 「不过我有个可靠的伙伴在。」 橙色阳光照耀着的那只手臂亮起了微微的蓝光。这也是什么魔法吗? 会长手臂上的光芒一点一滴地逐渐增强,不久便开始喷出蓝色的火焰。然后那火焰熊熊地燃烧起来,竖起了一道将近三公尺的火柱。 我曾经开过这种火焰,这种监色火焰是恶魔寄宿的火焰。 「该不会……」 「出来吧。」 火焰爆炸性地扩大,然后又瞬间凝聚起来。火焰凝聚的地方是会长的手臂上,那里出现了一个直到刚才为止都还不存在的生物。 圆滚滚的眼睛和长长的耳朵,闪烁七彩光辉的翅膀和蓝绿色的洋装,那简直就是童话里出现的妖精本身。不过我却很清楚那并非妖精。这家伙是恶魔,欺骗人类、让人类陷入绝望的可怕恶魔正坐在会长的手臂上。 会长为什么会发疯似地说什么魔法、让人复活之类的蠢事,我马上就猜到了个中缘由。 会长肯定是被那个恶魔给骗了。我得赶快把这只蓝色妖精的真面目告诉他才行! 「会长,这家伙是。」 「我是恶魔哦。」 在我揭穿它的真面目之前,蓝绿色的妖精抢先以可爱的声音做了自我介绍。我瞪大了眼睛。 「我的名字是法埃利尔。是个和人类缔结契约,并且为人类实现梦想的恶魔。」 为人类实现梦想?恶魔就是像这样欺骗人类,好随心所 欲地利用人类的。 「会长,你不要被骗了。这家伙是企图让人类陷入绝望之中的恶魔。」 「大致上的事情我已经听法埃利尔说过了。」 会长非常冷静。他一副泰然自若又游刃有余的态度,相较之下,焦急不已的我简直就像个白痴似的。 「普通恶魔似乎是以人类的绝望为食粮的样子,不过法埃利尔不同,它跟那种恶魔不一样哦。」 「哪里不一样?」 「我原本是个天使.」 法埃利尔依然用宛如孩子般天真无邪的声音从旁边插嘴说。 「恶魔分成天生的恶魔和天使转变过来的恶魔。我是以前曾经是天使的恶魔,这种恶魔才不会让人类陷入绝望呢。」 「我不相信。再说,为什么你会从天使变成恶魔呢?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坏事吗?」 听到我这么一说,法埃利尔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我原本隶属于名为神域的天使组织。不过我却无法认同组织的做法,也跟上司处不来。所以我想说不要再当天使了,以恶魔的身分来帮助人类吧。」 神域,那是取缔恶魔的天使组织。从神域至今为止的表现看来,那的确很难称得上是个所作所为完全正确的正义组织。而且身为组织一员的永音老师还是个既不可靠,个性又马马虎虎的怠惰天使。如果上司是她这种人的话,我也会萌生出不干天使的念头。 「可是……」 「重点并不在那里。」 会长阻止了正准备进一步提出反驳的我。 「法埃利尔是好恶魔还是坏恶魔,那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罢了。重要的是法埃利尔知道如何施展让死者复生的魔法。」 晚霞与蓝光同时照射在会长的脸上。那是交织着理性与疯狂,同时蕴含着残酷的色彩。 「关于我想唤回到这世界上的人,我想空口同学应该也知道才对。」 名字。会长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涩谷沙幸。」 涩谷沙幸。 为什么那个名字也出现在这里呢? 「你听说过这个人吧?她就是你加入的话剧社的前任社长。」 我不可能不知道。 「我想让她复活。」 「为什么?」 在脑袋想好该说些什么之前,我的嘴巴已经先动了起来。 「你问为什么?你连那种理由都不知道吗?」 会长的语气突然变得粗暴起来。我吓得浑身发抖。 「你不知道话剧社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你不知道一之濑拓马干了什么好事吗?」 「一之濑学长?一之濑学长做过什么事情?」 「看来你似乎真的不知道的样子。」 会长的语气又恢复平静。 「你想知道吗?」 听他那么一说,我不可能不想知道。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和拓马在一年级的时候同班。」 法埃利尔轻轻地浮到半空中。它离开会长的手臂,并且慢慢地接近我。其实我怕得想立刻逃走,可是会长的话却把我牢牢地绑在原地。 「当时我们的感情还很好。我们是好友,也是劲敌。」 一之濑学长和会长在成绩与运动神经方面的程度大概都差不多吧。当然,两人必定是在竞争前几名的位置。 「入学之后不久,拓马就加入了话剧社.我则是对学生会执行部的活动很感兴趣。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沙幸的。」 会长露出了怀念往昔般的表情。不过他的眼神却一点也不温柔,从这里我很清楚地知道事情的后续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当我为了学生会的工作而前往话剧社时.我第一次见到了沙幸。」 接下来就演变成会长喜欢上沙幸学姐这种酸甜的青春故事吗?所以会长才会试图把她唤回这个世界吗? 「虽然在那之后也见过她几次,不过我并没有喜欢上她。」 你这个怕羞的家伙。不过自己喜欢谁也不是那种能堂堂正正说出口的事情就是了。 「我崇拜着她。」 ……? 「崇拜?」 「没错,我对她的感情很接近崇拜。对我而言,沙幸就形同于神。」 某种冰冷的东西在身体上窜爬。这个人真的不要紧吗? 「不管是容貌、思考、举止,还是行动,我认为她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是这样吗?」 我的手心渗出汗水。一种不同以往的恐惧感油然而生。我稍微退离了会长身边。 「然后拓马和沙幸开始交往了。我非但不反对,一开始反而还很开心。我认为只要沙幸幸福就够了。」 不过,会长非常生气地这么大声吼道。我再度吓得浑身发抖。 「去年冬天,拓马却强迫沙幸站上舞台。」 去年冬天。会长说的一定是冬季大会的事。 「你知道吧?沙幸生病了,也因此住院了。只要安静疗养,她应该还能活得更久一点才对。可是拓马却只因为想跟沙幸一起演戏而把她带出医院,结果缩减了她所剩不多的生命。」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发生过这种事情。 「沙幸勉强自己的理由,或许只是单纯地想一路赢得大会也说不定。无论如何,沙幸还是被拓马的一己之私给杀死了!」 太阳完全沉没了,附近的道路上亮起街灯。头顶上法埃利尔的蓝光正照耀着会长。 「我无法原谅杀死了沙幸的话剧社,更不能原谅拓马。同时,我想尽可能地解救身为被害者的沙幸。」 「那……」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我轻轻地压低了头,心想得赶快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行。 会长的神情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如果刚才那些话都是真的…… 那么我不认为一之濑学长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不管怎么说。勉强生病的人站上舞台真的很不妥当。还是说一之濑学长对沙幸学姐的恋慕之心强烈到不得不这么做呢?如果真是如此,那会是一份多么强烈的心情啊。 「你最重要的人会不会也和龙司想的一样呢?」 法埃利尔从空中对我说。 我最重要的人?它指的是一之濑学长吗? 「不可能!」 没错,一之濑学长说过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我握紧拳头全力反驳。 然而和表面的气势相反,我的内心深处卷起了不安的漩涡。 真的是这样吗? 「我想你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应该就能轻易地得出结论哦。你没有已经亡故的朋友吗?还是家人或恋人也行。想让最重要的人回来的心情并没有错,那反而是再自然不过的感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一旦沙幸复活了,自己的容身之处也会跟着消失吧?」 法埃利尔流露出恶魔的笑容。 我的容身之处消失了?那是说我的立场会被沙幸学姐夺走吗? 「不过你担心那种事情也没用。」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不是已经被我们的魔法变回以前的样子了吗?你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不管在班上还是在社团里,你都已经不被任何人需要了吧?」 我已经不被需要了? 我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 我觉得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力量从体内流失,体温不断下降,仿佛全部的血液都消失 得一干二净似的。 班上的所有同学都对我很冷淡。 我从话剧社的练习中逃走了。 一直以来沉浸其中的日常生活全都付诸流水了吗? 已经回不去了吗?已经无法恢复了吗?已经不能挽救了吗? 「如此一来,你不认为让沙幸复活会比较好吗?她的母亲一定也会觉得很高兴的,毕竟心爱的女儿复活了嘛。」 沙幸学姐的母亲。 我想起了尽管身心都快崩溃,却还是故作坚强继续站起来的女性身影。 「你不会再抗拒使用魔法了吧?因为你已经是『过去』的那个空口了啊。」 我大大地摇着头。 「我、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变了。我当然有容身之处,话剧社的大家一定会……」 「你真能说得那么肯定吗?那么你现在回到大家身边的话。大家还会像平常那样接受你吗?」 在练习途中逃跑的人。害社团禁止使用体育馆的人。明明演技也没多精湛,却还斗胆对剧本提出意见的人。这种人…… 「……像我这种人……」 大家一定不需要了。 「你会帮助我吧?」 会长说。不过声音虽然进了耳里。却没有传到大脑。 我的身体大幅摇晃。 双腿不停摆动。 讨厌讨厌讨厌。我讨厌这里。 我讨厌这个男人,也讨厌那个恶魔。我要诅咒你们,我要你们得到报应,我要宰了你们。 居然害我心情变得这么糟,我要把你们像意大利面一样加盐煮熟后剁成肉酱,再和切成条状的蒲公英花一起装进罐子里! 「呵呵……」 我笑了。一直以来不断压抑的东西就像决堤似地一涌而出。 「你怎么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不管什么事情变得怎么样,那都跟我无关。我讨厌大家。我谁也不想帮,我指着会长,并且张大嘴巴说: 「我才不要帮你呢!笨蛋!笨蛋!笨蛋!」 像个小学生般用单纯的辞汇道尽心中想说的话后,我便一溜烟地逃离了现场。 我又逃走了。既然如此,我决定干脆逃离一切。 会长并没有追上来。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反而让我格外火大! 我受够了。我想舍弃一切。 一位阴沉少女又哭又笑地跑在夜晚昏暗的道路上。 第四幕 真相 「姐、姐姐?」 夏树担心地呼唤着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看了现在的我,不管是谁都会担心才对。 我把头发全放下来,并且拔掉隐形眼镜,改戴回原本那副粗框眼镜,而且还在大热天里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手里拿着魔法书和五串提升灵力的念珠。今天我也一边摇晃着比平常更蜷曲的背脊,一边精神抖擞地准备诅咒世界。 「你好像一天比一天夸张哦?」 夏树指的大概是我的装扮吧! 「废话。因为我无论如何都得让我的魔法成功啊,」 包含会长在内。我要将一切从这个世界上抹消。嘿嘿嘿。 「那你这么做有得到什么成果吗?」 「……」 和会长交谈过后的这三天,我跷掉了话剧社的练习,并且把自己一直关在家里。我关掉手机的电源,还拜托家人对来访者谎称我不在家,彻底地隔绝了外界的接触。 然后我全心全意地反覆进行魔法仪式。我每天咏唱咒语、描绘魔法阵,只为了把无处发泄的积愤乘着诅咒传送到整个世界。 ……不过我的周围却没有任何东西因此而改变。太阳依然在早上升起。月亮也依旧在晚上露脸。一天还是二十四小时。像是陨石坠落,或是外星人大举入侵之类的事情也没有发生。某个地方的国家似乎因为一位政治家的发言而发动了战争的样子,可是从我嘴里吐出来的咒语却完全没有那种力量。 即使如此,今晚我还是要开始行动。今天绝对要让诅咒成功,我的心中存在着实践这种消极想法的积极。 「呼哈哈!今晚一定要让地上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为了替自己加油打气,我大声喊道。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到外面再做这种事情吗?」 夏树客气地对情绪高亢的我这么说。平常的夏树总会厌烦地摆出强硬的态度,不过现在却并非如此。我想那一定是因为她很害怕我的魄力吧! 「外面啊……」 这里是我们姐妹俩的房间。从窗户往外眺望,正好可以看到乌云密布的天空。在这样的夜里举行黑暗仪式真是再适当也不过了。 「说得也是。我也想尽可能地把魔法阵画大。」 夏树的身体像小动物般地颤抖,她似乎重新体认到了我的认真。 「那个,还是在这里好了。请你在房间做吧!」 然后她又故意小声地说「这种家伙可不能放到外头去啊」,让我大为光火。 「夏树,连你也瞧不起我吗?」 「没有这种事。讨厌啦,姐姐你也真是的。哈哈哈。」 夏树僵着一张脸逐渐远离我的身旁,然后她将手伸向背后打开了门,并且迅速地转身。 「希望老天保佑我明天一早起来能变成独生女!」 这么喊完,夏树便冲出了房间。 「等等!」 夏树并没有理会我的话,楼梯间只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哼。那种小人物无法理解我崇高的理想吗?」 我在地上摊开白纸,并且实际画起了魔法阵。 今天要怎么做呢?要用什么魔法来折磨这世界上的人类呢?我想只要那样做的话,大家一定会…… 「哎呀?」 魔法阵还没画出个样子,原子笔就断水了。 「……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吗?」 我当场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后丢下手上的魔法书,并且把念珠扔向墙壁。 其实我也知道。就算做这种事情也没有意义,更不可能得到一丝丝成果。 话说回来,我到底想诅咒什么呢? 就算诅咒世界,也没有任何事情会改变。我真正想诅咒的……一定是我自己吧,结果我想咒杀的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的自己。 我无法顺利地融入大家,还时常擅自采取行动,甚至连话剧都演不好。除了叫出小怪以外,我依然无法施展任何魔法。真是没用。这样的我不在还比较好。 既然这样的话,让沙幸学姐代替我不就好了吗?一之濑学长还喜欢着沙幸学姐。只要看过他之后,任谁都能明白那种事情。不管嘴巴上再怎么说,他一定还是希望沙幸学姐能够复活的。而且他不也明确地说过沙幸学姐比我还好吗?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姐姐?」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夏树正偷窥着房内。 「你不是下楼了吗?」 我粗鲁地这么说。 「我平常就很奇怪。」 没错。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怪人。 「你比平常还怪。」 「那么从今天起,这就是我最普通的样子。因为我已经变成一个更甚以往的怪人了。」 「你真是自虐啊。」 「是啊。」 「拿去。」 夏树把某个东西朝我扔了过来。那东西砸中我的头,然后掉到地板上。我有一种连生气都嫌麻烦的感觉。 「吃那个冷却一下头脑吧。」 夏树丢过来砸我的是杯装冰淇淋。 「拿去。」 这回她把汤匙扔向了我。我稳稳地接住了画着放射线飞过来的银色棒子。 「我的头脑已经冷却了。」 「冷却的不是心吗?」 夏树大概以为自己说了什么经典名言吧,只见她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看到她的表情后,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话先说在前头,你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什么经典名言。」 「总比姐姐的魔法或诅咒的咒语要好得多吧。」 这家伙真多嘴。我捡起冰淇淋,并且打开杯盖。盖子上写着「真帆」两个字。什么嘛,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吧。 「我说啊。」 我将银色的汤匙刺进冰淇淋里。 「你可以为喜欢的人做任何事情吗?」 夏树怀疑地看着我。 「包括殉情吗?」 「不,还不到那种地步啦。」 「这个嘛,什么都愿意做是有点言过其实了,不过如果可以让对方开心的话,我倒是愿意做到某种程度。」 「到什么程度?」 「这很难说耶。」 「像是让对方以前的女朋友复活?」 「不是啦,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这很难抉择耶。毕竟你说的是前女友吧?如果复活的话,两人搞不好又会死灰复燃吧。」 夏树盘起双手思考了起来。 「不过如果我喜欢的那个男生真的会很开心的话,我或许还是会让他的前女友复活吧。」 「真的吗?」 「然后我再把那男生抢过来。」 这家伙的坚强有时令我感到很羡慕。 「是吗?说得也是。」 「唉,刚才谈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心理测验。」 接下来就随便敷衍她几句吧。 「咦?是吗?那我的答案是什么结果?」 「这个嘛,像夏树这样回答的人应该要更尊敬姐姐,并且进贡各种东西,这样就会变得幸福快乐唷!」 「哦。不过这种结果跟心理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哎呀,别在意那么多啦。快点交出贡品吧。」 「你白痴啊!」 夏树只说了这句话后,便离开了房间。她大概认为我已经恢复精神了吧。 虽然问题一点也没有解决,不过我觉得自己似乎稍微下定了决心。我紧紧抓住斗篷的下摆,并 且轻轻闭上双眼,调整起自己的呼吸。 我不认为夏树说的话是错的。如果喜欢的人能感到开心的话,我愿意为他做一大堆事情。 我可以很肯定地说自己喜欢一之濑学长。 如果他能感到开心的话,那么…… 我愿意协助会长。 我这么决定了。我不知道恶魔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也不清楚恶魔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过如果沙幸学姐真能复活,我想那肯定是件好事吧。大家一定都会很开心的。就算在那之后一之濑学长又和沙幸学姐重新交往,那不也算是个美好的结局吗?像我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出场的余地,也没有任何容身之处。因为我是个跟以前一样阴沉的空气里,我也是个像氩气一样毫不起眼的家伙。 而且沙幸学姐说不定还赶得及参加这次的大会。这样一来,她一定会发挥出远胜于我的精湛演技。台词一定也能说得比我更有感情。 想着想着,自己也郁卒了起来。我越来越讨厌自己。越是这样想,我的决心就越是坚定。 还是协助会长让沙幸学姐复活吧,我想一之濑学长一定也认为那样做比较好。 一之濑学长一定也…… 他的脸浮现在脑海里,始终不肯离去。 明天去学校吧。然后跟一之濑学长说清楚吧。说要让沙幸学姐复活。 一之濑学长会说些什么呢? 谢谢你,空口同学。这样我跟沙幸又能在一起了。 ……我想事情一定会这样发展的。那样不就好了吗?那样就好了。 距离大会还剩不到一个礼拜。 朝阳被厚重的乌云遮蔽而不见踪影,眼前的情况就算开始下雨也不奇怪。事实上在我抵达车站之前,天空已经开始一点一滴地下起小雨了。我正朝着久违多日的学校前进。 湿气与高温令我感到不快。我撑开摺伞,急急忙忙地赶往车站。 一开始应该先对大家说些什么呢?该怎么做才能平安了事呢?我的脑袋想的尽是这种事情。 在快要抵达车站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他就站在我时常搭车的车站前方。 正准备迈入老年的瘦小男性。那位男性撑着一把大伞站在马路中央,四周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空气中只传来雨声,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声音了。 「老爷爷!」 我马上就认出那个男人是谁。那是伊丹书店的店长,我比任何人都要信赖的书店店长。 和我对上眼后,老爷爷露出了哀伤的微笑。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向他,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我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救赎的光芒。 「老爷爷,为什么您要把店关起来呢?之前您都跑到哪里去了?」 我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堆问题。冷静一想,这些问题或许让人很难开口回答也说不定,不过我却没有余力想到这种事情。 我还有其他事情想询问老爷爷,或是跟老爷爷商量。可是脑海里却无法把想说出口的话一一整理排列好。总之,我想把至今为止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告诉老爷爷。 「真抱歉啊,空口同学。」 老爷爷慢慢地这么说。他的样子看起来显然跟平常不同。 「其实我有些话必须告诉空口同学。」 「告诉我?」 我也有些话必须告诉老爷爷。我因为想要快点谈自己的事情而感到着急不已。 「该从哪里说起才好呢……?」 老爷爷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好吧,我就不兜圈子单刀直入地问了。空口同学,你看过恶魔吗?」 听到老爷爷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您说恶魔吗?」 「没错。」 老爷爷的眼神很认真。 我曾经跟老爷爷谈过好几次关于恶魔的事情。那时老爷爷非常认真地听我说话,从来没有取笑过我。而如今却换成老爷爷主动向我询问恶魔的事情。 您在说什么啊?恶魔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呢?要这样打混过去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他的眼神却不容许我这么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爷爷知道恶魔的事情吗? 还是说这是什么隐喻呢? 老爷爷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先让混乱的脑袋冷静下来,并且重新调整好呼吸,然后笔直地注视着老爷爷。 我不清楚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不过我打算老实地说出真相。我认为那是对至今为止和我商量过各种烦恼的老爷爷最大的诚意。 「是的。」 我点了点头,心跳数正逐渐上升。 「从以前到现在,你和很多恶魔接触过吧?」 「……是的。」 我一边回答,一边不断地拼命思考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老爷爷是个会把书借给我这种怪人的旧书店老板,同时也是个很好的商讨对象。就算我说了再怎么脱离常轨的事情,他还是不厌其烦地认真倾听。老爷爷应该只是个这样的人才对。 「我得向空口同学道歉才行。」 「为什么?是因为您突然关店的缘故吗?」 「我之所以会把店关起来,是因为在这里的工作已经快要结束了。」 「在这里的工作?您的工作难道不是开旧书店吗?」 我的脑袋又开始混乱起来。 「其实我不是人类。」 远处响起了雷声。雨水猛烈地打在我们两人的伞上。 「等等,您是在开什么玩笑吗?您也感染了我的黑魔法式思考吗?」 我笑了,不过内心却完全笑不出来。 「让我从头开始一一说明吧。」 当我试图整理乱成一团的脑袋时,耳边传来了老爷爷所说的话。 「我原本是个天使,隶属于神域这个追捕恶魔的机关。空口同学应该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我该做何反应才好? 我该笑吗?还是该惊讶呢?又或者该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呢? 我从来没有跟老爷爷提过神域这个名词,而且老爷爷实在不像是在开我玩笑的样子。想要随便装傻带过是没用的,我只能像刚才一样老实地回答。 「是的。」 「我有一位同事。那家伙拥有比谁都要来得丰富的魔法知识,不过遗憾的是那家伙却无心遵守纪律与常识。」 魔法。天使。恶魔。啊啊,我最喜欢的辞汇全都端上来了,这样的全餐我一个人可吃不完啊。 不知不觉中,我将伞从因为过度使力而麻痹的手换到另一只手上。接下来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呢?我究竟还会受到多大的冲击呢? 「有一次。那家伙触犯了禁忌。」 禁忌。 「就是让死者复活。」 雷鸣又再度响起,我觉得这回雷电打在比刚才还近的地方。 「不管是被禁用的咒语,还是术式、祭品、道具等等,总之,那家伙用上各种东西完成了魔法。天神因此大怒,并且从那家伙身上剥夺了天使的翅膀,接着神域上下为了缉捕那家伙而采取了行动。」 「咦?魔法完成了吗?那么……」 「让死者复活的魔法的确存在。不过使用这个魔法的代价也很庞大,那家伙夺走了许多天使同伴的生命,并且把它们的血肉与魂魄当成施展咒术的道具。在那之中也有很多我的伙伴。」 居然利用天使的死肉和性命。一瞬间永音老师的脸涌现心头,不过不管怎么说,那样实在是太可怜了……不,平常我在心底咒骂永音老师的内容也差不了多少 就是了。「那家伙来到了人间界。这不光是为了躲避神域的追辑,更是为了实行那家伙穷其一生完成的魔法,因为那家伙的魔法无论如何都需要会使用魔法的人类协助。」 「会使用魔法的人类?」 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我的理解已经开始跟上了话题。 「因为那家伙很清楚神域有多大本事,所以我们迟迟无法抓到它。不久,我们的手段都用罄了,神域也就此断定实质上不可能再逮到那个家伙了。」 老爷爷悔恨地扭曲了表情。他似乎对杀了伙伴的天使怀有深沉的愤怒与怨恨。 「我无视神域的命令,继续留在地上搜捕那个家伙,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只为了自己的欲望就将伙伴五马分尸的家伙。然后无视命令的我也被剥夺了翅膀。」 天使被剥夺了翅膀,那也就是说…… 老爷爷的体内微微透出了泛蓝的光芒。 「那么老爷爷是……」 「没错,我也变成了恶魔。」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一道闪电打在至今为止最接近我们的地方。电光让老爷爷认真的表情蒙上了阴影。 「您、您骗人。」 我不信,我不愿相信那种事情。我浑身颤抖地摇了摇头。 「不,我说的是真的。就算沦为恶魔,我还是不断地搜捕那个家伙。我深知那家伙正在寻找会使用魔法的人类,而就在搜捕的过程中,我发现了空口同学。」 「您说我吗?」 这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我差点把挂在肩上的包包抖落. 「没错,我在你身上感受到魔法的素质。所以我使出各种手段,好让许多恶魔聚集到你的身边。我想这样一来,那家伙一定会扑向会使用魔法的你。」 让恶魔聚集到我的身边? 至今为止发生的种种事件重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一只脚踏进了正后方的水洼中,发出哗啦一声。老爷爷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我。 「那么永音老师说过的唤来恶魔的幕后黑手是……」 「幕后黑手吗?就空口同学的立场看来的确如此。」 那么老爷爷就是恶魔事件频繁发生的元凶吗?不管是和我缔结契约的恶魔,还是宫脇同学那时候的恶魔,全都是老爷爷搞的鬼吗? 「您太过分了!」 「对不起。」 这是多么草率的一句话啊。他知道我曾经有好几次快被恶魔害死的经验吗?我收回稍微往后退的腿,并且向前挺出身子逼近老爷爷。 「我可是被恶魔害得很惨呢!」 「不过那也到此为止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找到那家伙了。」 「找到了?老爷爷一直在追捕的恶魔吗?」 「没错。空口同学应该也见过它才对。」 我也见过?我最近见过的恶魔。让死人复活的魔法。寻找会使用魔法的人类。 全部的线索组合起来,最后指向了必然的解答。 「恶魔的名字是法埃利尔。」 法埃利尔。笑容宛若妖精,声音有如银铃的恶魔。 老爷爷向我低下了头。 「空口同学,我为造成你的困扰向你道歉,可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 「那……」 虽然老爷爷说希望我能明白,可是我又该怎么做呢?至今为止的事件也让除了我以外的人受了伤,所以我不认为那是光靠我原谅就能解决的问题。 我喜欢老爷爷。虽然恶魔的事情曾令我深受困扰与打击,不过老爷爷也曾经给了我超乎寻常程度的救赎。所以我个人是完全不在乎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 ……不,莫非连那点也全在老爷爷的意料之中?老爷爷之所以不断地鼓励我、支持我。是因为没有我这个诱饵会很麻烦的关系吗? 我到底该相信什么才好呢? 「我受够了。」 我到底该相信谁才好呢? 「让你受了委屈,真的很抱歉,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 我用沉默示意老爷爷继续说下去。 「请你告诉我法埃利尔的所在之处,我要逮捕那个家伙。」 法埃利尔的所在之处。那就是会长的身边。 我该告诉他呢?还是不该告诉他呢? 我也不是不想帮助老爷爷。不过要是那个恶魔不在的话,沙幸学姐就无法复活了。这样一来,会长和一之濑学长大概会很失望吧。不,那样甚至还会剥夺其他更多人的希望。 老爷爷用认真的眼神注视着我。我歉疚地低下头来,并且轻声说: 「我不能说。」 我还是说不出口,因为那个恶魔能够实现一之濑学长的愿望,我还是不能让它被逮捕。 「为什么?」 老爷爷用双手摇晃我的肩膀。突然大吼的老爷爷马上就呛得干咳不止,那更进一步地强调出他那有些悲怆的表情。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 我想让一之濑学长开心,我想让他获得幸福。 令人不快的雨水渗进鞋里,并且侵蚀了我的袜子。 「我找到你了。」 雨声。 雷鸣。 电光。 「好久不见了。」 白色羽翼。 白色光芒。 天使的身影。 「永音老师……」 我凝视着光芒前方。 那里有个无机质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天使。她正在距离我们十公尺左右的地方展开大大的翅膀,并且释放出刺人的光芒。 「神域吗?」 老爷爷完全没有看向永音老师。不过他似乎瞬间看穿了一切的样子。 「拿空口同学当诱饵的人并不是只有我啊。」 老爷爷不甘心地说。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毫无头绪的我一边转动脖子,将视线交互投向老爷爷和永音老师,一边努力地掌握现状。 「永音是你在这边的名字吗?」 老爷爷从容不迫地回过头来,并且这么询问永音老师。永音老师也用平静到近乎冷淡的语气回答: 「没错。而你似乎自称伊丹的样子。」 「这名字的发音是源自于失去同伴的『痛』,以及追悼的『悼』。(注3:痛、悼以及伊丹的日文发音均为いたみ)」 永音老师露出淡淡的微笑。不过她的眼里却散发出具有攻击性的光彩。 「你一点也没变呢。」 「我一点也没变。除了失去翅膀以外,我还是跟以前一样。」 「不过这变化却大幅改变了你自身的命运。」 「看来似乎是如此。」 永音老师逐渐走了过来。老爷爷连动都没有动过,我也怕得不敢离开现场一步。两人身上正飘散着非比寻常的氛围。 「你似乎一直待在极为精巧的魔法空间里,我始终遍寻不着呢。」 「你以为只要跟着空口同学就能找到我吗?」 「是啊。托她的福,我才能再次见到好不容易离开了巢穴的伊丹先生。」 老爷爷的身体动了。 「你逃不掉的。神域已经在这一带部署了数十位精锐成员,就算是你,也不可能突破得了这个包围网的。」 永音老师严厉地这么说。那尖锐的言词让我吓得将身体缩成一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永音老师。 「请不要抵抗。」 「我找到法埃利尔了。」 听了这句话后,永音老师的表情变了。直到刚才为止都像铁面具般冷淡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 「你说法埃利尔吗?」 「没错,就是我一直在追捕的那个法埃利尔。」 「法埃利尔的搜索行动已经结束了。」 永音老师冷淡地这么断言。这句话让老爷爷起了激烈的反应。 「那又怎么样?」 永音老师继续接近这里,双方的距离缩短到只剩下三公尺左右了。 「那家伙杀了伙伴的事实永远都不会消失!」 「你现在可是处于被追捕的立场哦。」 「只要抓到法埃利尔,我随时都可以让你逮捕。」 「请你认清楚自己的状况。」 永音老师来到了我的眼前。白色羽翼与白色光芒像是要把我包围起来似地扩展开来。 「拜托你,我不想伤害你,请你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逐渐张大的翅膀试图把老爷爷连同我一起抓起来。 「一定要有人为伙伴报仇才行。」 我的脸颊溅上了水滴。 原本应该在我身旁的老爷爷消失了。因为事发突然,我完全搞不清楚老爷爷究竟去了哪里。只有老爷爷拿的伞轻飘飘地掉在原地。 背后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只见老爷爷正摆出一副贴近地面的姿势,雨滴直接打在他的身上。 「我还不能被你们捉到。」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那我就逃给你看看吧。」 老爷爷像是咳嗽似地大笑。 蓝色的电光。 微弱的光芒才刚闪现,在下一个瞬间,一道几乎无法直视的蓝光便包覆了老爷爷的身体。然后迟来的轰隆声震天作响。永音老师那对翅膀包住了我,并且保护着我。 双眼紧闭的我一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永音老师那纯白色的翅膀。然后当那对翅膀展开时,映入眼帘的是已经没有老爷爷存在的站前豪雨风景。 「被他给逃了……」 永音老师嘀咕似地说。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请、请问……」 我战战兢兢地询问永音老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希望永音老师能说明一切。我希望她能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真相,要不然我的脑袋都快爆掉了。 也不知道永音老师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只见她愣了好一会儿。 「那个,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什么?」 永音老师的翅膀消失了.然后斗大的雨珠也落到了永音老师身上。同时,永音老师的脸松懈了下来,变回平常那种什么也没在想的白痴表情。 「不过这场雨也太大了吧,真想找个有屋顶的地方避避。」 雷声。 「哎呀,雷公要偷走人家的肚脐了!避难避难,」 永音老师一边这么说,一边跑向车站。我也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明明刚才完全感受不到人的气息,车站里却像平常一样看得到站务员和几位乘客。仿佛直到刚才为止就只有我们身处在异次元里似的。 「杏仁豆腐的自动贩卖机在哪啊?」 永音老师站在售票机前问。 「我想不光是这个车站.就算找遍全国大概也找不到那种东西。」 永音老师完全变回了平常那个没有常识的教师。 「那个,关于刚才的事情。」 「呜嗯。」 永音老师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看着我,我注视着这样的永音老师的眼睛。我们就像这样互望了好一会儿后,永音老师突然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讨厌啦,真帆好擅长玩这种互瞪游戏哦。我该怎么做,表情才能变得像你一样有趣呢?」 我默默地踹了永音老师的小腿一脚。 「好痛!」 「下次我会连踹两下。」 「使用暴力是不好的哦。」 泪眼汪汪的永音老师认命似地指了指附近的长椅。 「我们坐着谈吧。」 「好。」 我和永音老是在长椅上坐下。外头的雨似乎变得比刚才小了一点。 「你从伊丹先生那里听说过什么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说了些什么?」 「伊丹先生说自己原本是天使。」 「是啊,那个人在神域时是我的上司。」 「是这样吗?」 永音老师像是遥望远处似地稍微眯起了眼睛,事实上她正看着车站外头。 「他是个很优秀的人。」 就算上司再怎么优秀,部下还是会成长成这副德行啊。我不禁同情起老爷爷。 「我还听说他是为了追捕天使同事才来到地上。」 「那你几乎都知道了嘛。」 「嗯,是啊。」 「那神域正在追捕伊丹先生的事情呢?」 「……他并没有说。」 不过看了至今为止的发展,我也大概知道了。降临地面的恶魔。而神域的工作正是缉捕这些恶魔。 「既然事情都演变到这种地步了,我也不得不跟真帆说清楚了。」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哎呀,反正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 嘿嘿嘿,永音老师边笑边搔着头。这个人所谓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若是用一般常理来判断就太危险了。 「我之前不是说过要真帆成为神域的特派员吗?」 「嗯。你说如果不想让记忆被消除的话,就要协助你们。」 「哎呀,该怎么说呢?其实那是骗你的啦。」 「等等,这话是什么意思?」 「希望你帮忙这件事并不是骗人的,可是特派员这点就……」 该不会…… 「我也知道伊丹先生正在寻找会使用魔法的人类。如果是伊丹先生的话,我想一定会利用那个人类设下陷阱的。所以如果我也找到了会使用魔法的人类,或许就能把伊丹先生给引出来也说不定。」 「也就是说,永音老师假借特派员这个名目监视着我啰?永音老师利用了我!」 「这个嘛,拐弯抹角地说就是这样吧。」 「这种说法一点也不拐弯抹角!根本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这既不含蓄,也没有认何比喻,你只是单纯地欺骗了我!」 「委婉地说就是这样吧。」 「就说一点也不委婉了!」 我激动到提起肩膀呼吸。另一方面,永音老师还是笑得跟平常一样。刚才认真严肃的表情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伊丹先生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就算我一直监视着真帆,他还是迟迟没有露出马脚。直到刚刚他离开藏身之处时,我才总算发现了他。」 藏身之处指的是伊丹书店吗?的确,我从未在那间店以外的地方遇见老爷爷。那间店具有天使察觉不到的奇妙力量吗?又或者是不让恶魔的存在曝光的力量呢? 「伊丹先生现在正式采取行动了。他抱着可能会被神域发现的觉悟来到外面,并且和真帆接触。这也就是说……」 永音老师稍微将视线转向我身上。 「关于法埃利尔的事情,真帆知道些什么对吧?」 「是的。」 看到我点点头后,永 音老师露出为难的表情。 「法埃利尔的搜捕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也不能随便出手。现在我还是得以伊丹先生为第一优先。」 永音老师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要逮捕老爷爷,不对。你要逮捕伊丹先生吗?」 「毕竟那是工作啊。」 「不过他以前不是天使吗?」 「现在是恶魔。」 「他又没做什么坏事。」 「神域的工作是缉捕地面上的恶魔,那跟判断善恶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为伙伴报仇有什么不对吗?」 「我说过了,判断善恶不是神域的工作。」 「抓到之后要怎么处置他呢?」 「谁知道。那种事情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永音老师觉得这样可以吗?他不是你以前的上司吗?」 「……是啊。」 永音老师又叹起气来。我也跟着叹了口气。 「总之,我还是要逮捕伊丹先生。已经有为数众多的天使被送到地面上来了,所以我想近期之内应该就能找到他了。真帆也是,如果遇见伊丹先生的话,请你务必要联络我。」 这是要我出卖那么照顾我的老爷爷吗? 「我不知道要怎样联络你。」 「这倒也是。那还是算了,你就保持平常的样子吧。」 她是打算再拿我当诱饵钓老爷爷上钩吗? 我并没有回答。 神域似乎真的无意缉捕法埃利尔的样子。不过要是法埃利尔被捕,我也会感到很困扰就是了…… 可是从老爷爷的话听来,名叫法埃利尔的恶魔似乎相当危险的样子。既然都能为了完成魔法而不惜杀死同伴。那么那家伙的思想肯定相当偏激。这种家伙的魔法真能随便使用吗? 「那么我先走了。」 「请等一等。」 我站起身子叫住永音老师。 「那个,我有一件事情想问。」 「你问吧,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真的吗?我一边这么想,一边道出心中的疑惑。 「使用法埃利尔那个让死人复活的魔法有没有什么代价呢?像是副作用或祭品之类的.」 永音老师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如果有就糟了.唯有这点我一定得搞清楚才行。 「我不知道。」 预料之中的回答。 「……是吗?」 「不过如果是那种程度的魔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说不定在魔法的准备阶段就会发生什么事了呢。」 什么?准备阶段? 「具体上来说,会发生的事情到底是……」 虽然这部分很恐怖.却又最重要。 「好比和活过来的人关系亲近的存在碰上了什么不幸啦,就算发生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吧。」 和沙幸学姐关系亲近的存在。 「你说的不幸是什么呢?」 「嗯……死掉之类的。」 「那不是不幸的最高级吗?」 「我只是举例嘛。」 说到和沙幸学姐关系亲近的存在…… 一之濑学长!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永音老师边这么说边点头。虽然这个人说的话不能尽信,但如果刚才那些话都是真的,那么一之濑学长如今正面临着迫切的危机。 别开玩笑了! 我绝不能让法埃利尔用那种魔法,更不能协助会长。 「那我先失陪啦。」 永音老师露出淡淡的微笑后,便离开了车站。 电车的铃声响了。我向站务员出示月票,然后急忙冲上月台。 如果一之濑学长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我一定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第五幕 误解 离开车站后。我惊慌失措地冲向学校。或许在我像这样赶路的时候,一之濑学长身上正发生着什么不幸也说不定。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坐立不安。虽然想见一之濑学长的理由已经变得跟刚离开家时不一样了,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就在这一瞬间,危机肯定也正不断地逼近一之濑学长。 今天会在哪里练习呢?看雨下得那么猛烈,应该是不可能在外面练习了。我马上进入校舍中。 假期中的校舍很冷清。可是在急促的雨声中,我的耳朵却隐约听见从远处传来的话剧社台词。他们果然是在校舍里练习吗? 我重重地踏在走廊上,急忙赶往声音的方向。 室内拖鞋磨蹭着无机质的走廊,发出了尖锐的悲鸣。 大家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甚至连哪句话是谁说的都听得出来。 我看见了亮起目光灯的教室。 来到这里,我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 听了永音老师所说的话后,激动的我凭着一股劲来到了这里,可是仔细一想,我已经有三天都偷懒没去练习,而且还在外界完全联络不上的状况下不断地逃避。做出这种卑劣之事的人到底该拿什么脸去见大家呢? 我想快点见到一之濑学长,不过我很难想像大家会一如平常那样接纳像我这样的叛徒。 定住身体的我就这样抬起颤抖的腿。 不过我还是非去不可。这种类似强迫症的心情是唯一能让我提起脚步的原动力。 一步。 大家会对我说些什么呢? 两步。 一之濑学长会怎么看我呢? 三步。 大家真的会接受我吗? 四步。 我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 五步。 大家果然还是希望沙幸学姐能…… 我的眼前是门,门内传来声音。 这里面有人。大家就在门另一边。 我不知道把伸手开门的勇气扔到哪里去了。不,我大概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东西吧。 无论何时我都很胆小。就算再怎么装成已经不同于过去的样子,我终究还是被以前的自己给紧紧地束缚住。就算再怎么想逃,结果我还是逃不开以前的阴影。 我变了吗? 会不会只是因为我不断地这么告诉自己,所以我就一厢情愿地深信自己已经改变了呢? 我跟以前一样完全没有变过。我还是自己讨厌的那个空口真帆。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打开那扇门。 或许在我像这样犹疑不定的时候,一之濑学长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幸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我会…… 下定决心吧。现在一之濑学长正面临着危机,我已经没有闲功夫可以胡思乱想了啊!我只能抱着被痛骂一顿的决心硬着头皮进去了! 我伸出颤抖的手一口气打开了门。 「对不起!」 朦胧的世界。 模糊的风景。 不安定的存在。 虚弱的精神。 「空口同学!」 如针一般刺过来的话语。 被割得血淋淋的心。 啊啊,这是多么凄怆的一幕啊。 我忍不住用力闭上双眼。 「你之前都在干什么啊!」 雏浦同学很生气。 「我们一直试着联络你呢。」 三癒学姐也很生气。 「既没有跟我们联络,也不来练习。」 湊山学长的语气很严厉。 「就算是我也不会这么做哦。」 连神门都儍眼了。 「真帆同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宫脇同学一脸狐疑地问。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心里有话想说,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空口同学。」 一之濑学长的声音比平常要来得低沉。我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脸严肃的一之濑学长。其他社员也全都在场。和想像中一样,大家的表情并不温柔。呜哇,怎么办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们吗?」 毕竟我突然在社团活动时逃走,还连跷了好几天的练习。至少我有解释这件事情的责任。 「总之先进去吧。」 雏浦同学拉着我的手走进了教室。大家杀气腾腾地包围着我,让我深感不安,以为自己接下来就要被处以私刑了。 就算要我说,我又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沙幸学姐可以复活。 所以这个社团已经不需要我了。 如果我这么说的话,大家会相信吗?大家会放我离开这里吗? 「你说啊,你不可能毫无理由地跷掉练习吧?」 雏浦同学大声喊道。些许的恐惧与愧疚感让我低下了头,身体也颤抖起来。连平常总是沉着冷静的雏浦同学都这个样子了,大家的怒火更是不可能只有半吊子的程度。 啊啊,这下子我或许得做好被封在水泥里沉入马里亚纳海沟的觉悟了。 「真帆……」 三癒学姐用快要哭出来似的眼神看着我,我也快要哭了。 「……」 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该说些什么才好? 「喂.真帆。」 神门盛气凌人地说。虽然我很想叫他不要直呼我的名字,顺便再扁他个几拳,不过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大家都很生气哦。」 「……嗯,我知道。」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神门不满地说。的确,我并不清楚大家有多生气。错全在我身上,我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了。 「真的很对不起。」 我低下了头。 「空口同学。」 当我抬起头,正好和一之濑学长对上了眼。我马上转过脸去,因为我实在是无法正眼看他。 「我们所有人都一直试着联络空口同学哦。」 「是。」 「因为我们很担心空口同学是不是出事了。」 ……担心我? 我环顾着大家的脸。大家原本杀气腾腾的模样正逐渐改变.虽然表情还是一样严肃,不过已经感觉不太到那种尖酸刻薄的攻击性了。 「唉。」 雏浦同学一掌拍向我的肩膀,她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我真的有那么不值得信赖吗?」 「咦?」 「不管在班上也好,还是社团也好,明明我们都是一起努力过来的,我却还是那么不可靠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你还是搞不清楚我们为什么会生气呢。」 神门露出了有点瞧不起人的笑容。 「咦?不是因为我自顾自地抛下大家逃走,还给大家添了那么多麻烦吗……?」 我的舌头无法灵活运转。 「我们是在气空口同学自己一个人揽下所有烦恼啦。」 湊山学长就这样带着一脸严肃的表情说。 「我自己一个人揽下所有烦恼?」 那种事情有可能吗? 「对啊。为什么真帆明明有什么不得不中途退出练习的苦衷,却又什么都不对我们说呢?」 三癒学姐抓住我的手。她的体温清楚地传了过来,让我被雨水淋湿冷却的身体甚至疼痛了起来。 「平常真帆同学总是不厌其烦地听我发牢骚,所以真帆同学感到难过的时候也可以找我倾诉啊。」 宫脇同学那双大眼湿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至今为止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大家都在担心我吗? 所以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那个,我……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这句话让现场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不过在下一个瞬间,大家都笑了出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仓皇失措地环顾着大家的脸。 「当然啊,真帆不是话剧社的社员吗?」 三癒学姐温柔地说。 我还可以当话剧社的社员吗? 「你不在反而会让我们觉得很困扰呢。」 湊山学长又笑了。我觉得越来越害羞,脸也热了起来。我想我现在一定是满脸通红吧. 「空口同学,你的烦恼解决了吗?」 听到一之濑学长这么问,我下定决心开口说出真心话。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倾听我的声音。 我让这么温柔的人们为我如此地挂心。 我得说出来才行。为了回应他们的心情,我得老实地说出来才行。 「听到我这么说,大家或许会觉得很奇怪也说不定……」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过如果沙幸学姐还活着的话,大家就不需要我了吧?」 我以为大家已经不要我了。 「就算我不在这里也可以吧?」 我以为自己已经不能待在这里了。 我的声音逐渐变成哭声。 「大家或许真的觉得我很怪也说不定,不过就是因为这么想,我才会忍不住就逃走了。」 好严重的妄想啊。 「沙幸和空口同学是不一样的人哦。」 我盯着一之濑学长的脚下,然后就这样聆听他温和的话语。 「我们并没有把空口同学当成沙幸的替代品,空口同学就是空口同学。」 「可是这次的角色原本是沙幸学姐自己要演的。而且剧本也是她写的吧?那么让沙幸学姐来演果然还是比我要来得……」 「那个角色是空口同学的角色,不是其他人的东西。」 一之濑学长的语气很笃定。我再度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大家都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角色分配不是大家一起决定的吗?谁演什么角色才是最好的呢?我想为了成功赢得这次大会,现在的角色分配才是最好的。大家一起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一之濑学长不是说过沙幸学姐比我好多了吗?」 「那是因为当时空口同学根本不想试着理解剧本的内容……对不起,即使如此,我还是说得太过分了,我并不是希望空口同学离开。」 「我、我……」 我真的能继续待在话剧社吗? 「真帆!」 三癒学姐撞向我的腹部上方一带。 「呜呃!」 超乎想像的力道让我忍不住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三癒学姐.那边是心窝啊……」 「请你不要尽说些见外的话!」 三癒学姐就这样把头埋在我的怀里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颤抖。 「我们不是伙伴吗?不是朋友吗?我们怎么可能会不要真帆嘛。」 「……对不起。」 三癒学姐的头缓缓地离开我的身体。她的眼眶有点湿润,我也是热泪盈眶。 我简直就像个笨蛋似的。明明大家都那么亲切地对待我,我却只会逃走.完全不顾他们的心情。 我的身边不是有这么多温柔的人吗?我不是如此地幸福吗?然而我居然全都视而不见,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一道泪水划过我的脸颊。 有这么棒的伙伴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还要一个人独自苦恼呢? 「对了。」 一之濑学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 「我有件事得跟空口同学说才行。」 「跟我说吗?」 那会是什么事呢?该不会这一切全是整人企划,结果大家还是不需要像我这样的人吧?如果等着我的是这种发展。我一定会用魔法散布疾病,把全镇的人一个也不留地杀光。 「关于之前讨论过的台词。」 「要逃离『过去』是不可能的,因为『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东西。学长说的是这个吧?」 这段台词是促使我逃走的直接因素。 「其实我也曾经想要改掉这段台词。」 「什么!」 窗外的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了。风声也平息了,外头变得十分安静。 「就跟空口同学认为那段台词跟角色的形象不合一样,我也觉得把台词改成对未来更有希望会比较好。可是沙幸却大力反对,结果剧本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天空从云隙间露脸,所谓天使之梯的光束延伸到地面上。 「不过现在我似乎能稍微理解沙幸在想些什么了。」 沙幸学姐的心情吗?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沙幸并不是拘泥于过去。就算生命所剩不多,她还是一直望向未来。我想或许正因为如此,沙幸才会如此地珍视过去吧。」 正因为如此? 「没有奠基于过去是不可能创造出未来的,所以沙幸才无法写出否定自己过去的东西吧。」 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都是自己前进时所留下的轨迹。 有那些过去的存在才能成就现在的自己。 我的过去。种种我想忘记的不快回忆。正因为奠定了这些基础,我才能遇见大家。对过去的反省与后悔化为现在的原动力。 至今为止我只想忘记以前的自己.从未试着承认过去的自己。可是换个角度想,对现在和以后的我而言,那个时候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核心人物。 「不否定自己的过去,并且借此通往自己的未来。那段台词里会不会蕴含着这样的用意呢?」 蕴含在台词里的用意,那就像是沙幸学姐的灵魂。 我不能让沙幸学姐复活。虽然我并非全然相信永音老师所说的话。但我不能让一之濑学长面临可能会死的危机。 所以我非演不可。 我得承袭角色里蕴含的意志才行。 我得在这次的舞台上表现出沙幸学姐托付的东西才行。 「请让我练习。」 我小声地说。 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所以我不能不练习。 我必须比其他人多练上几十倍、几百倍才行。 我不能白费托付给我的东西 「请让我也一起练习吧!」 我的声音正在颤抖,眼泪逐渐溢出眼眶,我哭得悉哩哗啦。 「好,大家从头再来一次吧!」 虽然湊山学长活力十足地这么说,不过一之濑学长却打断了他的话。 「不,我想从第十五页的地方开始会比较好。」 「湊山学长,请你观察一下现场的气氛。」 雏浦同学瞪着湊山学长。 「咦?我?是我的错吗?」 大家笑了。我的眼里又流出一颗颗水珠。 我现在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外头出现彩虹。 距离大会只剩下三天。 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转暗了。补习的课程结束,校舍再过不久就会熄灯,我们差不多得离开教室了。在大家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偷偷地接近 一之濑学长。确认过除了一之濑学长以外,周围没有其他人听得到我的声音后.我便悄声地对他问: 「一之濑学长,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咦?身体吗?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啊……」 太好了。总之,一之濑学长的身体状况似乎很健康的样子。 「你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什么奇怪的事情?」 「比方说被卷进瓦斯爆炸啦、遭遇交通事故啦、在路上被人砍了一刀啦……」 我列举出自己想得到的不幸事件。 「没有啦。话说回来,要是被卷进那种事故里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吧。」 一之濑学长苦笑。 很好。一之濑学长身上似乎还没出现什么不好的影响。 「一之濑学长,请你务必小心。」 他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过请放心,我会用魔法保护你的。」 「魔法?」 他笑了。我也笑了。不过这不是在开玩笑,我绝对会保护一之濑学长的。 「走吧走吧,真帆,我们回家吧!」 三癒学姐从后面扑了过来。 「哇啊!我知道了。我要回去了,所以请你下来吧!」 就算我这么说,背上的三癒学姐还是不肯离开。 「好久没跟真帆一起回去了~~。」 这个人真是…… 「那我们回去吧。」 在明灭闪烁的黯淡日光灯下,我、三癒学姐还有宫脇同学正等着电车到来。蛾正向着我们头顶上的光源飞舞。虽然有点在意,但我却极力不让自己的意识转向那边。 「对了。」 三癒学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说。 「在真帆不在的这段期间内,一之濑他……」 「出了什么事吗?」 一之濑学长身上果然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听到我以猛烈的气势这么一问,就连三癒学姐似乎也不禁吓了一跳的样子,只见那娇小的身躯大大地抖了一下。 「不,只是换了手机而已……」 「啊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只要主词是一之濑学长,我就会神经兮兮地过度反应。 「碰上一之濑学长的话题时,真帆同学好像就会突然变得很紧张哦。」 宫脇同学突然提出尖锐的质问。 「没、没那种事。真、真的没那种事啦。」 我大幅度地摆动头和双手,做出无论哪一国人都知道的否认手势。 「倒不如说你原本就有点奇怪了。」 听到宫脇同学这么一说,我倏地停下动作。全身上下不断地冒出冷汗。 「该不会……」 宫脇同学看着我。并且露出了窃笑。 「是这么一回事吧?」 毕竟宫脇同学也是个女孩子,我已经瞒不过她了吗? 「那个,呃……是的。」 「咦?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你们不要只排挤我一个人嘛!」 三癒学姐一边轻快地蹦蹦跳着,一边试图插进话题之中。 「真帆同学是担心一之濑学长搭上了雏浦同学啦!」 ……什么? 「一定是这样没错,毕竟雏浦同学和一之濑学长感情那么好,真帆同学当然会担心嘛! 这是哪门子的担心? 「姐姐……」 宫脇同学哈呼一声地叹了口气,并且注视着天空远处的星星。我总觉得她似乎正在祈求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一直不敢跟她搭腔。 「是这样吗?」 三癒学姐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这个嘛,虽不中亦不远矣……不,应该说虽然一点也不接近事实,但也没有远得很离谱吧。」 就跟恋爱有关这层意义上面而言,宫脇同学的话和事实还算是有共通点。 「志乃真受欢迎啊。」 在三癒学姐平凡无奇的结论中,我平安无事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宫脇同学的思考回路和普通人不同真是太好了。 我们乘上电车。由于这个时间有很多人刚下班,因此车内出乎意料地拥挤。不过我们还是勉强确保了座位,并且兴高采烈地聊着为什么湊山学长老是被雏浦同学狂殴。 「啊,对了,」 总之原因一定出在湊山学长身上,当我们做出这个结论时,三癒学姐突然往自己巨大的包包里东翻西找了起来。 「怎么了?」 觉得奇怪的我望向三癒学姐的包包内部。她从包包里掏出来的是一本相簿,相簿封面上用可爱的字写着「话剧社」三个字。 「之前合宿的照片洗好啰。」 「哇啊!我要看!」 宫脇同学开心地大声叫嚷,我和宫脇同学一起打开了那本相簿。 合宿的照片放在相簿的最后面。随着我们一页一页地往前翻,时间也一点一滴地逐渐回溯。里面有宫脇同学第一次来练习时的照片,也有我们在县民会馆的新生欢迎会上演戏的模样。这种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啊?我吓了一跳。继续往前翻可以看到赏花的照片,刚入社不久的我也在照片里。 「你们去赏花啊,真好。」 宫脇同学羡幕似地这么低喃,然后又往前翻了一页。 「啊。」 我不假思索地叫了出来。 那是一张合照。从服装看来大概是冬天拍的,大家在自家高中的校门前站成一排。 「哦哦,大家都好年轻啊,」 宫脇同学笑着说。 「我那时候的身高也差不多只有一百四十四公分而已呢。」 三癒学姐感慨地说。虽然我觉得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了……不,问题不在那里,而是照片里拍到的人物。 照片中央有一位女性,她的脸长得跟我很像。 「中间这个人是沙幸学姐吗?」 听到宫脇同学若无其事地这么问,我吓得心跳漏了一拍。 「是啊。你看,前几页也有。」 更前面的数页里也有沙幸学姐的照片。 「她在练习时会把头发绑起来啊。」 「不过平常是放下来的哦。」 「这人长得好漂亮啊。」 「是啊,毕竟她是社长嘛,」 「那跟长得漂不漂亮没关系吧……」 两人有说有笑。 照片里的沙幸学姐神情非常柔和,那安稳的表情让人几乎想像不到她身怀重病。 不久,宫脇同学下了车,接着三癒学姐也离开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等待电车开到我该下车的车站。 虽然和人家一赳聊天时总是忘得一干二净。不过其实我还有个庞大的课题要解决。 那就是该如何阻止法埃利尔。虽然没有我的协助就无法完成魔法,但永音老师也说过。光是使用准备阶段的魔法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而且除了我以外,要是法埃利尔又找到其他会使用魔法的人类,那么一切就完了。 我得快点阻止法埃利尔和会长才行…… 电车驶进车站。我找不到明确的解决方法,就这样走出了电车。然后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打过来的是一组我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喂。」 为什么人在接起不认识的号码打来的电话时会那么紧张呢?而且在这股不安中甚至还交织着一点点期待。到底会是谁打电话给我呢?这份期待让妄想不断膨胀。 『晚安。』 我想马上挂掉电话,因为那是会长 的声音。 『你现在方便讲话吗?』 「呃、啊,是的。」 我就像木桩一样直挺挺地站在车站月台上。 『再过三天就是大会了。听说地点在县民会馆,我没说错吧?』 「是的。」 为什么会长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呢?我姑且把这个问题先搁在一边。总觉得这个人好可怕啊。 『我们就在那边举行仪式吧。』 仪式。会长终于打算下手了吗? 「那个,如果那么做的话……」 这时电话被挂断了。 真是个自私的人,居然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就挂电话了。我马上重拨刚才那支电话号码,可是会长却没有接。这家伙真的很自私。 在县民会馆举行仪式,也就是说在那边可以逮到法埃利尔。 逮到法埃利尔?就凭我吗? 那种事情实在是太勉强了。不过就算跟永音老师商量,神域也不太可能为了逮捕法埃利尔而出动…… 「对了!」 我想到一个方法。为了顺利地抓到法埃利尔,我只能拜托那个人了。离开车站后,我立刻跳上脚踏车.目的地当然就是伊丹书店。如果是老爷爷的话。一定有办法治治那个讨人厌的恶魔…… 「啊。」 这时,我想起了老爷爷已经不在店里的事实,而且我没有任何和老爷爷联络的方法。虽然气势十足地跳上了脚踏车,但我却提不起劲踩踏板。好不容易想到的妙计也派不上用场了。 如果有什么方法能联络上老爷爷的话…… 路边传来野兽的叫声。我不经意地瞥向一旁,刚好看到一只猫正在追赶老鼠。平常路上是几乎看不到老鼠的,所以这种情况可说是非常稀奇。 「等等……对了!」 这时,上天的启示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里。那是唯一能联络上老爷爷的方法。 我气势如虹地踩着脚踏车,不过我并不是骑回家里,而是冲向附近的公园。虽然那里是个开放空间,但却是我平常施展魔法的秘密场所。 我捡起公园里的短树枝后。便画起拿手的魔法阵,嘴里念着拿手的咒语。不过我会用的魔法也只有这么一个而已,所以对这个魔法自然是相当熟悉。那是无论何时都能使用的简易魔法。 「好,出来吧!我的仆人,简便召唤兽,」 不知道是不是对简便两个字很有意见,我的脚边传来了不满的叫声。小怪登场了。 「小怪,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唯一能役使的使魔正蹲在我的脚边,同时一脸不服地仰望主人。这家伙也有属于它自己的自属于它自己的自尊吗? 「你讨厌简便两个字吗?」 出乎意料地,小怪摇了摇头。 「还是讨厌被叫做召唤兽呢?」 小怪又摇了摇头。 「……该不会是讨厌我的仆人这句话吧?」 小怪点了点头。这家伙每一次被重新召唤出来,之前学习过的东西似乎会全部付诸流水的样子。 「听说猫被拔掉胡须就会失去平衡咸,那是真的吗?」 小怪用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我,并且把头歪向一边。 「我想先用老鼠来实验看看好了。」 我迅速地抓住小怪的胡须。就这样把它提起来。 「啾啾,」 「呵呵呵。这胡须还真硬啊,怎么拔都拔不掉呢~~!」 因为小怪看起来快哭了,我赶紧放手。 「今天就先放你一马,你有个这么温柔的主人真是太好了呢。」 听到我这么一说,小怪连忙点了好几下头,同时不断地抚摸胡须的根部。就是要像这样半强制性地教育一下。小怪才会越来越有教养。 「话说回来。」 我抱起小怪。 「你嗅得出恶魔的魔力吧?」 「啾。」 小怪点了点头。 「我有件只有你能办到的事情要拜托你。」 我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本书。那是我向老爷爷借了还没还的书。 「你闻闻看这本书的味道。认得出老爷爷的魔力吗?」 小怪把鼻子凑近我递出去的书后,便嘶嘶地嗅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小怪跳下我的手,并且用尾巴指着某个方向。 「你已经知道拥有这本书的人在哪里了吗?」 我这么说完,小怪用力地点了点头。哦哦,这家伙挺可靠的嘛,不愧是我的召唤兽! 「好,小怪,你先等一下。」 我拿出一张活页纸.然后写起了给老爷爷的信。 『八月十二日法埃利尔会出现在县民会馆。』 我该不该把永音老师的事情也写上去呢?不,就算我不写,老爷爷一定也知道才对。我把纸对折两次,然后让小怪衔着。 「不可以让口水弄湿哦。」 我一边抚摸着小怪,一边温柔地说。 「我只能靠你了。这事或许不轻松也说不定,不过还是拜托你啰。」 「啾。」 小怪马上竖起尾巴显示自己强烈的干劲。 虽然我一直觉得小怪很不可靠,但仔细一想,这家伙确实也帮了我好几次。现在就相信这小小的召唤兽吧。 「好,那就朝和这本书相同味道的方向前进吧!」 在我一声号令之下,小怪拔腿跑了起来。要是能顺利联络上老爷爷就好了…… 话说回来,今天还真是漫长的一天。 不管是明天、后天,还是大后天,我想一定都是很漫长的一天。 这天晚上的月亮和星星都很美。 晚风轻抚我的脸颊。晃动我的头发。 虽然身体疲惫不堪,内心却平静得不可思议。这都多亏了话剧社的大家。 我拖着疲乏的身躯回到家里,然后我看到某个黑色的块状物挡在家门前。 「啊啊,原来如此。」 我大刺剌地接近那个黑色团块。 「闻过书的味道后,你找到了我家啊?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黑色团块,也就是小怪带着好不容易完成一份工作的表情递出信件。 「你这白痴!」 我一脚踹飞小怪。 「在把信交给老爷爷之前不准回来!」 小怪一边大声惨叫,一边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上。 第六幕 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 最后两天的练习真的很辛苦。在这期间,我彻底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第二天的练习提早结束了。西边的天空染上了晚霞,明天的天气似乎会很好的样子。 「大家偶尔也一起吃顿饭嘛。」 当我们悄悄离开擅自使用的空教室时,三癒学姐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这么说起来,我们这些人好像没有一起吃过饭哦?」 湊山学长说。 「感觉好像是提前为明天的大会庆祝呢。」 基本上喜欢庆典的神门马上就变得兴致勃勃。 「啊,那我得先告诉妈妈要在外面吃晚餐才行。哎呀?我的手机居然没电了~~我怎么那么倒霉啊?」 当宫脇同学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雏浦同学迅速地递出了自己的手机。她的救援来得正是时候。 「总之只要有好吃的圣代,无论哪里我都可以接受。」 莫非雏浦同学也是爱吃甜食的人?外表文静的雏浦同学其实是个豪杰,可是却又嗜吃甜食。这个人到底要让人惊讶多少次才肯罢休呢? 「空口同学呢?」 一之濑学长对我问。一之濑学长好像也理所当然地打算要去的样子。 「我、我也要去。」 就这样,我们话剧社七个人进了学校附近的一间家庭餐厅。 「把桌子并在一起应该就坐得下七个人了。」 被店员带到店内深处后,我们占据了两张桌子。我坐在最靠窗的位子,所以看得到外头的田园风景与国道。 今天再过不久就要结束了,明天就是大会了。 虽然我在练习中几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不过现在却突然紧张了起来。天生胆小到不行的我今晚或许会睡不着也不一定…… 「空口同学,你要点什么?」 坐在斜对面的一之濑学长这么询问想到出神的我。我慌慌张张地翻起菜单。 在这种时候我总是会变得犹豫不决。虽然我平常就已经很优柔寡断了,不过今天一之濑学长也在,所以要点些什么更是需要经过审慎考虑才行。 点了份量多的食物会吃不完。而且也不知道男生会怎么看待食量大的女生。 肉食感觉很粗犷,所以点肉类的话或许会给人不好的印象吗,可是我现在肚子其实还蛮饿的说 呜哇,这个有放海苔耶。这种东西绝对不能点。太危险了。感觉就像在地雷区!到处跳来跳去嘛。这边这道放了好多大蒜啊。不,我喜欢大蒜,我最喜欢大蒜了,可是这也得看时间、地点。还有场合啊。 我翻过一页。 意大利面啊。嗯,这边的东西都很安全。话说回来,刚才雏浦同学好像说过要点奶油培根意大利面哦?我实在是不想跟人家点一样的东西……可是这家店除了奶油培根意大利面以外,其他东西看起来都不怎么吸引人啊,而且我又讨厌明太子。 我再翻过一页。 啊啊,已经翻到甜点和饮料那一页啦。干脆点松饼之类的东西好了,搞不好会给人很可爱的印象呢。不,这样感觉好像有点太做作了。话说回来,这种地方的酒还真是贵得离谱。哎呀,我并不是想要点酒啦…… 「哇呀!」 三癒学姐边喊叫边按下了呼唤店员的按钮,看来她似乎没有发现我还在犹豫就按下按钮了。 店里没什么客人,所以店员马上就过来了。 「我们要点东西。」 三癒学姐精神抖擞地开始点菜,然后我们按照顺序逐一点餐。 糟糕,只剩下我了, 「好的,您点的是奶油培根义大利面和圣代是吗?」 除了我以外的人点完最后一份餐点后,店员便对我投来催促点餐的视线。 哎呀,怎么办啊?我得快点决定才行。算了,只要是吞得进肚子里的东西都好啦! 「啊,呃,那我要这个!」 陷入轻度恐慌状态的我随便指向眼前的菜单。 「您只要……生鸡蛋就好了吗?」 什么,我确认起自己的指尖。我的手指的确指着印在菜单边边的生鸡蛋三个字。 要是只点这么一点东西,人家大概会以为我是什么拳击手吧。 「不,呃,我……」 主食,我要点些可以当主食的东西! 「我还要这个!」 我用颤抖的手指向菜单表面。 「您要生鸡蛋和五谷饭是吗?」 店员用机械式的动作哔哔哔地敲打着pda。 生鸡蛋和五谷饭……感觉好像农家的早餐啊。 「空门同学喜欢吃的东西还真健康呢。」 一之濑学长惊讶地说。算了,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话说回来,就是明天了呢。」 宫脇同学感触良多地说。仔细一想,大家都是为了明天才一路努力过来的。 「不好意思。」 店员一脸抱歉地来到桌边。 「天妇罗刚好用完了,所以没办法做天妇罗乌龙面。」 不出所料,点天妇罗乌龙面的人正是宫脇同学。 「这样啊,那我改成山菜乌龙面。」 「其实连山菜也用完了。」 「那就炸牡蛎乌龙面。」 「炸牡蛎也没有了。」 「那你们还能做什么呢?」 宫脇同学有点厌烦地说。 「如果是清汤乌龙面的话,我们就能为您做。」 「……那就那个吧。」 店员低头行礼后就消失了。 「算了,吃点低热量的东西也不错嘛。」 总是积极乐观的宫脇同学露出微笑。她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好女孩啊,等会儿把生鸡蛋分一点给她吧。 「继续刚才的话题。」 雏浦同学开口说。 「我总觉得从四月的演出到现在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呢。」 雏浦同学直直地望向神门。这是因为神门在四月的演出时引发了大事件。 「哎呀,不过那也算是一个还不错的回忆吧?」 试图蒙混过去的神门哈哈大笑。虽然那是最糟糕的回忆就是了。 「今年也加入了不少社员呢,特别是二年级生。」 三癒学姐看着我的脸。 「这样一来,明年就没问题了。」 湊山学长也望向我。他们对我有什么期待吗?我想那一定是很乱来的要求。 「是啊,就算我们离开社团也可以放心了。」 听了一之濑学长的这句话,我觉得有点难过。现在还是夏天,所以我一直以为毕业这种日子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不过别离总有一天会到来。 「之前的模拟考考得怎么样?」 湊山学长对一之濑学长问。我听不太懂那个话题。 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一之濑学长并不是只生活在我知道的世界里。对一之濑学长而言,话剧社的生活只不过是一之濑学长为数众多的世界中的一个。就算在这里和一之濑学长相处得再久,我也不可能知道他的一切。这么一想,我不禁觉得有点落寞。 我们在这里聊了许多废话。 过去的事情、现在的事情。还有未来的事情。 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够置身其中。店员端上料理,大家就这样吃了起来。 仔细一想,我第一次和话剧社的大家一起吃饭是在赏花的时候。在那之后社员又增加了。我想一直和现在这群人在一起。 沙幸学姐。 我突然想起了她。 我想她的心情一定也跟我一样,她一定是也想在好伙伴的陪伴下一直演话剧才对。 当我们吃完饭,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们在家庭餐厅前分手,最后又确认了一次明天的集合时间。 我和三癒学姐以及宫脇同学一起前往车站。顺道一提,在那之后甚至连乌龙面也没有库存了,结果宫脇同学最后只能妥协于月见荞麦面。因此,我点的生鸡蛋就被我自己拌着酱油吃掉了。 我们乘上电车。然后宫脇同学在中途下车。三癒学姐也在中途下车,最后只剩我一个人还留在电车上。 电车的车窗上映出我的身影。 结果小怪始终没有回来我这里,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有没有找到老爷爷,并且把那封信交给他。 最后或许还是得靠我自己做个了断也说不定。 「姐姐,你很慢耶!」 夏树在家门口等着我。 「我不是寄过信了吗?」 我一边脱鞋,一边对宛如金刚力士般双手抱胸伫立不动的夏树说。 「咦?骗人。」 夏树掏出自己的手机。并且确认起邮件。 「果然没收到嘛。」 「因为我是寄给妈啊。」 「居然不是寄给我!」 「为什么我非得寄给你不可啊?」 听到我厌烦地这么说,夏树似乎变得更火大的样子。 「我很担心你耶。」 担心吗?我似乎让身边的所有人都为我担心的样子。莫非我拥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可以煽动大家心中的不安? 「抱歉抱歉。话说回来,错的人不是没有跟夏树说一声的妈吗?」 我爬上玄关,就这样直接登上阶梯前往二楼。 「这么说或许也对啦。」 夏树难得坦率地接受了我的说法,然后她一边喊着妈,一边走进了一楼的客厅。我趁着这个空档把东西放回自己的房间,并且换好衣服。 「唉。」 当我为了去一楼而打开房门时,刚好碰上了夏树。这家伙今天真是莫名地缠人啊。 「明天就是话剧的大会了吧?」 「是啊。」 「姐姐也会站上舞台吗?」 「会啊。」 夏树把手放到我的头上。 「姐姐,你长大了。」 「烦死了!」 我拨开夏树的手。然后走出房间。这家伙真的没有把我当成姐姐来敬重。 「好啦好啦,不要那么生气嘛。」 虽然那像是在哄小孩子的语气让我感到很火大。 不过我还是回头望向夏树的脸。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树嘿嘿嘿地笑了。 「真是个令人不爽的家伙……」 「我可不想被姐姐这么说!」 「那改成恶心的家伙好了。」 「那还不是一样!」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啦?」 「呃,那个,就是那个啦。」 夏树搔着自己的头。 「加油哦!」 夏树面红耳赤地这么说,同时用力地挥出拳头。 这家伙在干嘛啊?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加油的。」 「是吗?那我还真是多管闲事哦。」 夏树一脸气愤地抢在我前面下了楼梯。 「谢谢啦。」 我呢喃似地这么说,心情出奇地平静。 原本还以为今晚一定会紧张到无法入眠,不过现在似乎可以好好睡一觉的样子。 命运之日。天气晴。最高气温三十五度。风略强。 我打起精神走出家门。 前往县民会馆的电车中有许多身穿各种制服的高中生,我想他们一定是各个学校的话剧社社员。不出所料,大家都在同一站下车,并且往同一个方向前进。我在这一群高中生中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人物。虽然她并没有穿制服,但那确实是我很熟悉的背影。 「大河内同学?」 已经来不及后悔了。要是没喊她的名字,就这样装作没看见就好了…… 眼前身材巨硕的女生对我的声音起了反应。 「哦,是空口同学啊。」 女高中生回过头来,并且带着不输给超大型美式拖车的强劲笑容回答。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和她说话了。我和大河内同学并肩走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开口说出这个理所当然的疑问。 「你问为什么,今天不是话剧社的大会吗?」 「是没错啦……」 可是你不是话剧社的社员啊,该不会…… 「这样一来的话.一之濑学长不就会大显身手吗?」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虽然我并没有把大河内同学当成情敌,但这种行动力确实值得戒备。毕竟这家伙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啊。 「而且我们班上不是有很多女生加入话剧社吗?像是空口同学啦、雏浦同学啦、宫脇同学啦,所以我也是顺便来看看大家的。」 虽然我们显然是一之濑学长的赠品,不过我还是单纯地为大河内同学来看我们而感到开心。 「而且班上也有几个女生说要来看呢。」 「是这样吗」 「空口同学真受欢迎啊。」 我想受欢迎的八成是冰山美人雏浦同学,以及坚强的淳朴少女宫脇同学吧。 接下来大河内不断喊着「今天好热」之类的话。虽然我并没有主动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一味地附和着大河内所说的话,不过从车站到会场的这段路上却一点也不无聊。 会场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之前各校同样在县民会馆联合举办的迎新表演几乎无法比拟。大河内在人满为患的大厅停下脚步。 「待会见啦,我跟其他人约好在外面等。」 「啊、嗯,那个……」 「嗯?」 大河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低下头轻声说: 「……你。」 「什么什么?旁边太吵了,我听不清楚。」 「……谢你。」 「啊?你再说一次。」 大河内发出了比我大好几倍的声音。 「我说,谢谢你特地来看我们啦!」 我下定决心看着大河内的脸大声说。 「什么啊,原来是这件事啊。」 大河内用她的大手啪啪地拍着我的肩膀。我原本还以为自己会脱臼,幸好受到的损伤并没有那么大。 「哎呀。我们是朋友嘛,客气什么!」 朋友。 朋友啊……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很难为情,却完全没有令人讨厌的感觉。 「那我先走啦,期待你们的演出啰!」 大河内快步跑到大厅外面。她的背影还是一样粗鲁,丝毫没有气质可言,不过我却觉得那样很有大河内的风格。 话剧社的集合地点应该是在这个大厅才对。现在离集合时间还早,大家大概还要再过一会儿才会到齐吧。 「早安,你来得真早啊。」 老实说,我正是期待这样的发展。根据过去的经验,我知道这种时候最早来的一定是一之濑学长。也就是说,只要比集合时间早到的话,我就有时间和一之濑学长两人独处。大河内早早离开真是太好了。 「早安,一之濑学长。」 一之濑学长还是老样子。 「大家还没来吗?」 慎重起见,我试着这么问。 「是啊,大家都还没到。」 两人独处。 这或许是个天大的好机会也说不定。 「只要在这场大会里打进前几名,我们就能参加冬季大会了吧?」 「是啊。不过三年级生到时候就引退了。」 是吗?毕竟考试也快到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真叫人难过。」 「哎呀。那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啦。」 虽然你笑着这么说,但那对我而言可是天大的问题啊。 「今了年加入的一年级生很少,所以明年或许会很辛苦也说不定。」 你总是想着以后的事情,同时不断地挂念着我们。 「你怎么了?」 「没什么。」 会长说今天要举行仪式。如果一之濑学长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今天一整天应该最危险才对。 「是吗?嗯?那是?」 仍旧一脸不可思议的一之濑学长似乎在我背后发现了什么,我从他的表情看出来者并不是其他社员。 「早安。」 那冷淡又生硬的声音完全咸觉不出人情味。站在我背后的人是副会长,她也穿着便服。 「你该不会是来禁止我们参加大会的吧?」 一之濑学长先发制人。然而副会长身上却没有平常那种攻击性。 「不,我今天是来道歉的。」 这么说完,副会长便低下了头。她那过于直率的行动让我和一之濑学长都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我跟体育馆的工程人员打听过返校日那天体育馆发生的事了。综合他们的证词,我认为你们在舞台走道上做出不良行为的可能性很低。」 就算现在澄清了那种事情,练习也早就全部结束了。 「因此,学生会执行部准许话剧社从第二学期开始再次使用体育馆。这次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也不知道副会长是不是真的感到很抱歉,她道歉时表情连变都没变。 「嗯,你明白就好……」 一之濑学长一定也认为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吧。不过就算现在抱怨也无济于事了,结果话剧社只是平白无故地遭受损害而已。 「啊,还有。」 副会长撇开视线,表情也蒙上阴影。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 「刚才有位姓涩谷的女性在找你们两个。」 涩谷? 「那是什么样的人?」 一之濑学长严厉地质问。 「四十岁左右的人,她说女儿时常受你们照顾……」 和平常不同,副会长语尾说得含糊不清。她到底是怎么了? 「会是沙幸的母亲吗?」 听了一之濑学长的话后,我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她究竟有什么话要对我们两个人说呢? 「那个人似乎在县民会馆的中庭等你们的样子。」 「现在可以马上过去见她吗?」 「我说过她在等你们了。」 一之濑学长和我同时确认了时钟上的时间。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一点空档。 「我明白了,谢谢你。」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一边听着一之濑学长明确的回答,一边怀疑起来。 为什么沙幸学姐的母亲会拜托副会长传话呢?直接跟我们说不就好了吗?而且为什么要选在中庭呢?在这里谈不就好了吗? 「我们走吧。」 一之濑学长对我说。他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 一般人大概不会觉得这是什么陷阱吧,是我想太多了吗? 「好的。」 我和一之濑学长一起离开大厅前往中庭。 中庭夹在本馆与别馆之间。虽然中庭的占地还算宽广,角落还种了花草和灌木,不过大部分的面积却都是草皮。 相对于热闹的本馆,中庭完全没有半个人影在。除了站在中庭正中央的一个人物以外。 我和一之濑学长逐渐接近站在草皮上的人物,然后我知道我那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我等你们很久了。」 他露出了微笑。 甜美的容貌。 柔韧的身躯。 稳重的气质。 等着我们的并不是沙幸学姐的母亲。在那里的是一位美少年,也就是吉野龙司会长。 「居然不惜说谎把我们骗到这里,你究竟有什么事情?」 一之濑学长瞪着他。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拓马。这件事对你非常有利哦,毕竟可以稍微减轻你的罪行。」 「我的罪行……」 「没错,就是你犯下的杀人罪。」 杀人。 「你说的是沙幸吗?」 「你挺清楚的嘛。你杀了沙幸对吧?」 不对,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的。可是我身旁的一之濑学长却说出了令我绝望的一句话。 「……是啊。」 「怎么会?」 那么会长说的话全是真的啰?一之濑学长强迫沙幸学姐站上舞台,所以害她缩短了寿命吗? 「你也觉得很后悔吧?不过过了今天就……」 「我不后悔。」 一之濑学长的声音里蕴含着强烈的意志。 「你不后悔?你对自己杀了人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吗?」 会长的怒吼声响彻了中庭。 「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那时我只能任由沙幸练习了。」 「任由沙幸练习?是你强迫沙幸参加练习的吧!」 「我并不想辩解。只要我想,我随时都可以阻止沙幸练习,所以我的确有责任。」 不过,一之濑学长接着说。 「当初说想参加练习的人是沙幸。」 「你骗人!沙幸是被你们逼着练习的吧!」 「不对,我和其他社员一开始也反对,不过沙幸无论如何都活不久了。」 活不久的生命。 最后一次能参加的大会。 和大家之间的回忆。 倾注在剧本里的意念。 想要实现的梦想。 「即使如此,沙幸还是想练习,她甚至还坚持要出席大会。所以她偷偷地溜出医院,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体育馆……」 快乐的过去。 为了构筑明天而削减现在的生命。 不存在的未来。 「即使如此,我或许还是不该让沙幸演戏也说不定——不,我想那么做一定才是正确的。可是我们却和沙幸一起演出了最后一场戏。」 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那种事情究竟是谁决定的呢?谁又能决定那种事情呢? 「你少胡说八道了,沙幸怎么可能自愿缩短自己的生命……」 「这是真的。」 会长扭曲着表情,并且笔直地往旁边伸出手臂。 「沙幸应该很恨你才对,她应该很恨杀死了自己的你才对!」 「我阻止不了沙幸,所以就算你要这么想也没办法。」 「你、你……」 一道蓝色的火焰晃过,会长伸直的手上缓缓地燃起火焰。 「我要把她给救出来,我要救出被你杀死的她……」 会长就这样把手臂伸向正上方,蓝色的火焰以惊人的速度飞向上空,并且往一点集中。 「来吧,法埃利尔!」 一之濑学长带着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看着会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完全看不到任何非现实的东西。 「空口真帆!」 听到自己的名字突然被叫到。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下定决心了吧?你会协助我吧?」 会长感觉起来完全不允许我有任何否定的答案。 「不,先等一下……」 「这不是什么难事哦。」 上空的火球开心地这么说。不久,那个蓝色的火球变成了妖精的形状。 「你只要当灵魂的容器就好了。」 灵魂的容器。 「就是将沙幸被唤回来的魂魄加以收容的器皿。这个容器和魔法的亲和性非常重要,不是会使用魔法的人就不行。而且你居然还跟沙幸长得一模一样,除了你以外,这项任务的执行者完全不作他想。」 原来仪式需要我的帮忙指的是这么一回事啊。 「对了,你尽管放心吧。你并不会因此而死去,感觉上就像是你和沙幸融合在一起吧。」 我和沙幸学姐融合在一起……? 「你接下来要演戏对吧?我听说演的戏还是沙幸写的剧本。与其由你上场,让沙幸自己来演不是更好吗?」 不对,大家都说那是属于我的角色。 「而且变成那样的话,你不就能够接近他了吗?」 法埃利尔瞥了一之濑学长一眼。 「你只想得到这种事情吗?」 我瞪着法埃利尔。 「不过我说的都是事实哦。」 这家伙真让人有够火大的。 「这对空口同学来说一点坏处也没有,而且任谁都可以得到幸福。这种提议不是很棒吗?」 任谁都可以得到幸福。如果法埃利尔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或许真是如此也说不定。 「我有件事想问你。」 我对着空中的法埃利尔大喊。 「要完成魔法必须付出多大的牺牲呢?」 「牺牲?」 空中的妖精瞪大了眼睛。 「不需要什么牺牲啦,因为我只是想让大家获得幸福啊。」 这家伙是个大骗子。 「使用那个魔法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一旦魔法完成了,大家就能获得幸福。除此之外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 这家伙真是可疑到了极点。 「那么用来完成魔法的魔力从哪儿来呢?让死者复生不是需要很多魔力吗?」 「我有足够的魔力啊。」 「如果不让人类陷入绝望,恶魔不是没有力量了吗?」 「没这回事,恶魔原本就拥有很强大的魔力哦。」 这也是谎言。我很清楚恶魔失去魔力时有多脆弱。 「那个,空口同学……」 「一之濑学长,不要紧的,这家伙由我来……」 「这家伙?」 「啊!」 糟了。一之濑学长看不见法埃利尔,也看不见蓝色火焰。这下子就连我也会被认定是怪人检定一级了。 「不是啦,那个,我是在对太阳公公说话……」 啊啊,这种借口一点帮助也没有。 「空口同学。」 会长用烦躁的声音说。 「你还在啰哩啰嗦些什么?赶快交出自己的身体吧。」 「请等一下,你难道没有怀疑过那个恶魔说的不是实话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恶魔都是大骗子啊!」 法埃利尔从空中缓缓降落。并且停在会长身边。 「龙司,我和那个小女孩说的话你相信谁呢?」 法埃利尔用耳语般的声音说,同时脸上露出了微笑。不知道为什么,那表情只让我觉得恶心。 「我当然相信法埃利尔啊。」 会长似乎已经盲目地信从这个恶魔了。这家伙明明就很可疑啊! 「那我们就开始降灵吧。将沙幸的魂魄唤回地上吧。」 当法埃利尔在半空中回转起来时,地面上也以惊人的速度画出一个复杂的魔法阵。在那个魔法阵中,会长开始咏唱些什么。 「auisroumnoontaamsyoiitiabkoheok……」 魔法阵开始闪烁光芒,同时一阵像是雾霭的东西随着蓝光一同冒了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什么机关吗?」 只看得见魔法阵的光芒与蓝色烟雾的一之濑学长惊慌不已。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蓝烟逐渐剥夺我们的视野,并且笼罩了四周,完全没有被风吹散。 不知不觉间,草皮变成了幻想式的蓝色空间。 降灵术?法埃利尔到底想干什么呢? 「……呜。」 一阵微弱的女性声音响起。 「龙司。」 这回听得比刚才还清楚。 一之濑学长对那个声音起了反应。 「沙幸……」 沙幸学姐的声音?那么沙幸学姐的灵魂真的来到这里了吗? 「龙司,拜托你,救救我吧。我被迫削减生命参加练习。那样的过去我已经受够了,我想创造更美好的未来。」 声音悲痛地大叫。那叫声带有哀愁的音调,仿佛能紧紧勒住听者的心似的。 「我那糟透的人生是一连串的失败与后悔。所以我想忘记一切重新活过。拜托你。龙司,让我……」 这真的是沙幸学姐的声音吗? 「沙幸……我一定会救你的。」 雾里也传来会长的声音,他似乎完全相信沙幸学姐就在这里的样子。 糟透的人生。失败与后悔。想忘记一切。女性的话语尽是对过去的怨恨。 不对。我确信,这才不是什么沙幸学姐。 我知道沙幸学姐寄托在剧本里的思念,也知道她最珍视的过去。 「你不是沙幸学姐!」 我对着烟雾大叫。 沙幸学姐的人生才不是什么一连串的后悔。为了不留下悔恨,她比任何人都要拼命地活着。 沙幸学姐想和大家一起站上最后的舞台。就算会招致性命缩短的结果,她也不会感到后悔,应该是这样才对。 「我知道的沙幸学姐是……」 我并不认识沙幸学姐,但我现在却能稍微理解她的事情。 「是更坚强的人!」 没错。她很坚强。 「不管遇上了什么事情都不气馁,无论何时都积极向前,并且照亮周围的人,沙幸学姐应该是这样的人才对!」 那或许只是我一直向往的理想形象也说不定。 「所以你是假的!」 「抓到了。」 恶魔的声音响起,同时所有烟雾就像被吸进漩涡里似地聚集在法埃利尔的手上。 聚集起来的烟雾化为蜡烛大小的蓝色火焰。 「她的灵魂很衰弱,这下子得马上举行仪式才行,不然灵魂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听到法埃利尔这么一说,会长大概也焦急起来了吧,只见他用比平常还快的速度吐出话语。他似乎完全没听见我说了些什么的样子。 「现在灵魂就在这里,这下你明白了吧?法埃利尔的魔法是货真价实的。这样沙幸就能复活了。」 「会长被法埃利尔骗了啊!」 「不、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沙幸会复活的,绝对会复活的……」 「会长……」 「你根本就不认识沙幸,不要说得好像很理解她似的!」 会长变得满脸通红,同时声色俱厉 地说。他现在的模样显然跟平常不同。 「的确,我没有见过沙幸学姐。不过加入话剧社后,我接触了沙幸学姐遗留在各个角落的思念。我认为沙幸学姐非常拼命地活着,甚至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一丝希望。」 法埃利尔笑了。 那道蓝色火焰是恶魔用魔法仿造出来的假火焰。 「会长应该很熟悉沙幸学姐才对,请你回想起她的事情吧。」 「法、法埃利尔……你不可能会骗我对吧?你答应过我要一起使用魔法对吧?」 会长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一旁的法埃利尔将嘴巴湊向他的耳边。 「你这么信任我真让我开心,不过这份信任却是你脆弱的表征哦。」 法埃利尔还是一样可爱,不过那句尖锐的话语却让会长动摇了。 「你之所以会相信我,是因为相信我能得到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你判断的基准并不是客观地观察我是否说谎,而是主观地推测什么对自己比较方便。」 「你、你想说什么?」 「龙司,你这个人真的很完美。不过也正因为完美,你才会不习惯受伤。你的心其实非常脆弱哦。」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紧要关头被深信不已的人背叛了,这种绝望的滋味如何呢?」 法埃利尔再度飞向空中,然后伸手出示灵魂之火。 「我得到了唤回死者的秘术是事实。不过要实行这个秘术需要庞大的魔力,而恶魔获取魔力的方法就只有一个而已。」 小小的火光里有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女性身影。 「沙幸!」 会长大叫。火焰中的沙幸学姐仿佛在寻求什么协助似地喊叫着。 「真是讽刺啊。为了让心爱的人复活必须陷入绝望,为了陷入绝望又不得不失去心爱的人。」 火焰中的女性痛苦地扭曲着表情,而法埃利尔仿佛刻意卖弄似地慢慢握住了火焰。 火焰完全消失了。 「怎么会……」 会长用嘶哑的声音呢喃着,并且慢慢地跪在地上。 「沙、沙幸的灵魂……」 「不好意思,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让沙幸复活,我只是想从你身上获取绝望而已。只要获得了庞大的魔力,我就能实行让死者复生的秘术。你大可以感到骄傲哦,毕竟你为魔术的发展付出了宝贵的牺牲嘛。」 「这样一来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让沙幸复活……」 会长求救似地仰望法埃利尔。 「哈哈哈。刚才沙幸的灵魂不是消失了吗?而且我要是这么做的话,你就会从绝望之中重新振作起来吧?那种事情门都没有。」 法埃利尔开心地说。会长像个空壳子似地当场瘫坐在地上。 法埃利尔的火焰一点一滴地逐渐变大,光从外表就能很明显地看出那家伙的力量正在增强。 「接下来就请空口同学充当我魔法的容器吧,我该装进哪位名人的灵魂才好呢?」 法埃利尔朝我的方向降落。糟了,要是被这家伙抓到的话,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对待。 「你也该感到庆幸哦,毕竟你可是为魔术史伟大的一页增色不少呢。」 「你就是像这样杀死了其他天使的对吧?」 好,现在就先逃吧。不过在这种情况下,除了逃跑以外,我也找不到其他有效的解决手段了。 「没错。他们的牺牲丝毫没有白费。我想它们一定也认为自己死得很光荣吧。」 哎呀?身体动不了了。 「我剥夺了你身体的自由。」 法埃利尔来到了我的眼前。 「我就在这里把旁边那个男生烧死吧。要是他之后吵闹起来的话,我可是会觉得很困扰的。」 我甚至连脖子都无法移动。一之濑学长也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吗? 「就把他烧到连骨灰都不剩吧。」 法埃利尔的手里出现了一个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的巨大光球。的确,要是被这玩意儿砸到的话,恐怕任何东西都会被烧得一干二净吧。 「我在做梦吗?总觉得太阳看起来变得好大。还有身体也动弹不得,这是鬼压床吗?」 一之濑学长的语气已经超越恐慌,完全抵达了达观的境界。人类一旦超越了极限,心境上就会变得像仙人一样吗? 「一之濑学长,请快点逃啊!」 我就这样笔直地朝正前方大喊。这副模样真是太丢脸了。 「逃?可是我的身体动不了啊。」 看来一之濑学长似乎感受不到事情有多么严重的样子,或许该说他真的变成一个达观的仙人了! 「你会被烧死的!」 「被烧死?」 「再见了。」 法埃利尔将光球挥向一之濑学长。 来不及了! 「啾呀——」 随着一阵勇猛的叫声响起,某个黑色的东西通过了我的眼前,接着那个黑色子弹击中了法埃利尔。 在这同时,我的身体突然恢复了自由。 身体架势大幅瓦解的法埃利尔朝天空飞去。而刚才的黑色子弹,也就是巨大老鼠用双腿站立,并且盘起双手。 「小怪!」 「啾。」 小怪倏地朝这边立起了大拇指。 「老鼠?」 看到小怪后,一之濑学长瞪大了眼睛。虽然他看不见恶魔,不过似乎看得到小怪的样子。 既然小怪在这里的话…… 「老爷爷!」 老爷爷就站在小怪飞来的方向,他的手里确实握着我写的信。 小怪顺利地找到了老爷爷! 「谢谢你,空口同学。」 老爷爷来到我和一之濑学长身边。 「你们两个快逃。」 老爷爷挺身站到我们两人前方,并且仰望着空中的法埃利尔。 「是、是!」 「那个,我也要吗?」 「当然啊!」 抓起一之濑学长的手后,我马上拔腿跑了起来。 「实验道具不准擅自逃走!」 在法埃利尔的叫声中,四周升起了火墙,包围住整个中庭。熊熊燃起蓝色火焰的墙壁大约有我身高的三倍高,看起来似乎是不可能跨得过去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面对一连串不可思议的现象,一之濑学长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怒吼。一反方才的冷静态度,一旦身体可以自由移动,一之濑学长的精神似乎就来了。 「空口同学,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大概知道……」 我一边搔着头,一边拼命思索着该如何是好。 「那就告诉我啊!」 一之濑学长用力地抓住我的肩膀。这下子只能简单地说明现况了。 「那个,简单地说,会长遭到邪恶的恶魔欺骗而陷入了绝望之中,然后那个恶魔利用这份绝望提升自己的威力,进而胡作非为。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 「我想也是……」 不过现在似乎没什么闲功夫可以说明得更详细了。 「总之,你看得到上空的恶魔吗?」 我指着法埃利尔的方向。 「恶魔?是隐约看得见什么东西正闪着蓝光啦……」 就算法埃利尔闹得这么大,一之濑学长也只能看见这么点东西吗?那么我只能用火墙和刚才的鬼压床说服他相信我了。 「这不是什么整人企划对吧?」 一之濑学长带着认 真的表情问。 「不是,我可以担保。」 「有个看不见的恶魔正在攻击我们对吧?」 「是的,而且还是卯足了劲攻击我们。」 「那位老爷爷和老鼠是何方神圣?」 「这个嘛,简单来说就是正义的伙伴。」 「这样啊……」 一之濑学长看着前来帮助我们的一人与一兽。刚迈入老年的男性与巨大的老鼠! 要说他们是正义的伙伴,感觉似乎又有点靠不住。 「我们真的可以扔下他们逃走吗?」 「毕竟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我吓得稍微蜷起了身体。刚才老爷爷和小怪所在之处挖出了一个焦黑的大洞。 「老爷爷!」 老爷爷和小怪缓缓地出现在黑烟之中。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什么重伤,不过他们似乎都被炸飞了的样子,只见他们身上沾满了尘土与黑炭。 「交给那些人真的没问题吗?」 获得了绝望之力的法埃利尔依然浮在空中,并且不断朝这边发动攻击。光凭老爷爷的力量真的赢得了那个强大的魔物吗? 退路已经被剥夺了。如果想脱离这里,就只能打倒那个恶魔了。 「怎么啦?你不是很想见我吗?不是很想抓到我吗?」 法埃利尔愉快地对老爷爷这么说。 「是啊,你被天界驱逐之后的这几年内,我只为了逮捕你而活。」 「看你那个样子,你似乎也变成了恶魔嘛。既然如此,你也已经不必再帮助神域了对吧?」 「别说傻话了。我并非因为你是恶魔才想逮捕你,而是为了替伙伴们报仇啊。」 「真是愚蠢,这么做明明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道。」 老爷爷开始咏唱某种咒语,不过法埃利尔却抢先一步将光球扔向老爷爷。 「你的咏唱时间太长了,这样是不可能对我施展魔法的。」 黑烟之中看得到老爷爷的身影。虽然老爷爷及时闪开而没有直接被光球击中,但他果然还是受了点伤的样子。 我得想想办法才行…… 「为什么、杀了、伙伴?」 仿佛正在咳嗽一般。老爷爷断断续续地问。 「因为有必要啊。」 「为了完成魔法,你连伙伴的生命都可以不顾了吗?」 「因为完成魔法是我的梦想嘛。」 「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让死者复活的魔法?」 「因为那是禁忌。正因为那是无法触及的神之领域。我才会被激起研究之心啊。」 「魔法完成后你想做什么?难道是让世界上的人类复活吗?」 「怎么可能嘛。一旦成功就结束了,我会开始研究新的魔法。」 「是吗?我果然还是得把你抓起来才行。」 老爷爷开始咏唱。 「我不是说过你在白费工夫吗?」 恶魔毫不迟疑地对老爷爷发动攻击。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吉野。」 一之濑学长轻声说。 「刚才你说恶魔用吉野的绝望来提升自己的力量对吧?那么只要从那家伙身上下手不就好了?」 「好主意。」 我们冲向会长。 「不准接近我的宿主!」 眼前突然炸开来。我们两人都被暴风往后吹开。 「空口同学,除了你以外还有很多会使用魔法的人哦。要是你太碍事的话,我就在这里把你也一起烧死。」 愤怒的法埃利尔将光球对准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没出息地在心中道歉了好几次,然后跌跌撞撞地远离会长。 这样根本就不可能接近会长嘛。不,就算真能接近好了,我也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激励会长。就算我说再多,会长听不听得进去还是一件令人怀疑的事情。 「该怎么办才好啊……」 我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了。 「沙幸……」 身旁的一之濑学长又呢喃了起来。都这种时候了还念着沙幸学姐! 「刚才那个沙幸学姐的声音是假的哦!」 虽然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想沉醉在回忆里的心情,不过我现在得让一之濑学长一起想想该如何打破现状才行! 「不。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在想,现在救得了吉野的大概只有沙幸的声音吧。」 沙幸学姐的声音。 对了,这样或许就能直接打动会长的心也说不定。 我想得到的方法就只有这个了。要打破现状就只能这么做了。 「老爷爷!」 我对脚步踉呛的老爷爷提出最后的请求。 「烟,请您制造蓝烟。」 那是法埃利尔与会长使用的魔法。如果能加以重现的话…… 「烟?为什么?」 「您可以用魔法制造出来吗?」 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 「如果只是要产生烟的话,那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想做什么?」 「总之就拜托您了!」 法埃利尔将对准我的光球转回老爷爷的方向。 「小怪,要上啰!」 「啾、啾……」 小怪消极地跑向我。 「实行作战代码g改!」 虽然看起来不太情愿,但小怪还是继续跑向这里。 老爷爷咏唱起来,他的脚边开始冒出些许烟雾。 「障眼法吗?这么做一点意义也没有哦。」 法埃利尔游刃有余地说。我仔细确认了他的所在位置。 「啾啾!」 一路飞奔过来的小怪跳上了我的手,并且将身体缩成一团。我将它高高地扔了出去。 「小怪!就算被地狱的业火烧得一干二净,你也绝对下可以放开敌人哦!」 我配合小怪随重力开始自由坠落的时机纵身一跃。 「喝啊!」 接着我使劲全力朝小怪挥下右臂。 「啾——!」 在一阵惨叫声中,小怪一直线地飞向法埃利尔,然后漂亮地命中了法埃利尔的脸。 「这只老鼠是怎么搞的!」 法埃利尔的攻击慢了一步。老爷爷周围已经笼罩在蓝烟之中。 「老爷爷,再加把劲!」 我拼命地为老爷爷加油,烟雾的份量还不够。 「你少碍事!」 法埃利尔把小怪扒下来扔到一旁。小怪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撞向地面。 「啊啊,真是个没毅力的家伙!之后看我怎么处罚你!」 这回当浮在空中的法埃利尔正准备攻击老爷爷时,一颗石头击中了恶魔的头。 「这次又怎么了!」 情绪激昂的法埃利尔视线前方是一之濑学长,他的手里正握着石头。 「我打中了吗?」 「打中是打中了……」 我为看不见恶魔的一之濑学长解说情况。 「人类只要乖乖地尽到魔法材料的本分就够了!」 法埃利尔身边的火焰变得无与伦比的巨大。 「不过对方很生气呢。」 「这样啊,当然会很生气啊。毕竟被石头砸中了嘛。」 一之濑学长似乎感受不太到情况的紧迫性。 「现在有个一碰就会爆炸的光球正对准了一之濑学长。」 听到这句话后,一之濑学长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请你快逃啊!」 一之濑学长当场拔腿跑了起来。在这同时,一之濑学长刚才身处之处炸裂开来,并且冒出了阵阵黑烟。 「又是你!」 恶魔接着将光球对准了我。 「哇哇哇!」 虽然我手忙脚乱地逃了起来。但近处却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把我整个人给吹跑了。这下子我真的会被杀死的。头顶上传来某种东西烧焦的味道。 「头发要被烧光了!」 我慌慌张张地用手拍打自己的头。幸好烧起来的并不是头发,而是用来绑头发的橡皮圈。 中庭里飘荡着黑烟。不过在空中飞舞的并不是只有黑烟而已。蓝烟也跟刚才一样遍布了整个中庭。 好。这样就行了。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后,便大大地吸了口气。 虽然蓝烟源源不绝地大量产生,但却也不断地被风吹走。多到几乎剥夺视野的蓝烟能像现在这样笼罩四周的时间也不久了。 「就算躲在这种烟雾里,你也躲不了多久的!」 上方传来法埃利尔的声音。 不,这样就够了。准备总算完成了。我急忙冲向茫然若失地呆坐原地的会长。 「会长!」 我剧烈地摇晃会长的肩膀。 「沙幸的灵魂消失了……」 会长断断续续地呢喃着。 「不对,那是假货,沙幸学姐的灵魂并没有消失。」 「沙幸已经不可能复活了……明明只有我才救得了她的……」 他听不见我的声音。 果然还是只能这么做了吗? 我握住会长的手。 我办得到吗? 不,这件事只有我才办得到。我非得这么做不可。 我听过刚才的声音。那个人的音色和说话方式都跟我想像中的一样,现在我得好好地发挥在话剧社培养出来的东西才行。 我做了个深呼吸,好让心情冷静下来。 没问题。我办得到。 我回想起至今为止学过的东西,以及练习过的东西。 然后彻底地变身成沙幸学姐。 「龙司。」 沙幸学姐的声音。沙幸学姐的说话方式。沙幸学姐的哲学。沙幸学姐的人生。这些东西一一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原本低着头的会长抬起脸来,并且和我对上了眼。 在可以听见刚才的声音,能见度又很差的烟雾中,我或许能让会长信以为真也说不定。 我要成为沙幸学姐。 「唉。龙司。」 「沙幸?」 握住我双手的力道变强了。 「听我说。」 「沙幸。你复活了吗?」 「我已经死了,那是无法颠覆的事实。」 沙幸学姐是想着什么去世的呢? 如果是她的话,又会说些什么呢? 「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不幸。」 沙幸学姐经历了很多辛劳,同时也饱受痛苦的煎熬,但她却接受了一切。 「虽然也有一些很辛苦的事情,可是我很幸福哦。」 她的剧本乍看之下很悲观,不过根本之处却存在着光明未来的暗示。 「能够认识龙司和大家,我真的觉得很幸福哦。我不觉得有什么回忆是需要后悔的,也不认为有什么过去是必须重新来过的。」 被遗留下来的心情。 被传承下来的讯息。 「我的人生真的很棒。就算到了现在也能挺起胸膛大声地这么说哦。所以根本没有重新来过的必要,和大家共度的时间全是无可取代的东西。」 「沙幸……」 很好,行得通!就这样骗到底吧! 「所以我拜托你,不要再做这种事情……」 远处响起的声音一口气逼近过来,草皮上方突然狂风大作。 ……这种情况该不会很不妙吧? 讨厌的预感成真了。前一刻还包围着我们的蓝色烟幕散去,两人的身影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和会长对上了眼。 糟了,刚才都是我自导自演的事被拆穿了。 「你是……」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下子已经回天乏术了。 这里只有我跟会长两个人而已。 蓝烟散去后,周围显然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这时又吹起了一阵格外强烈的风,那阵风吹断了头上那条被烧焦的橡皮圈。我的头发轻飘飘地垂下来,并且就这样随风摇曳。 「沙幸……」 会长的眼里映出了我的身影,他的眼神里交织着惊讶与疑惑。原来如此。沙幸学姐平常都把头发放下来,所以会长反而比较熟悉现在的发型吧。不,就算是这样好了。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因此而获得大幅改善。 啊啊,怎么办啦! 「我觉得。」 咦? 人的声音,那是刚才听过的声音。 「能够认识大家真是太好了。」 谁?这是谁的声音? 「我的人生过得非常幸福哦。」 我在说话吗?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是自己在说话。 我的嘴巴的确在动,可是话语却在未经思考的情况下脱口而出。 这就好像不假思索地直接把某人低喃的话语说出口的感觉。 这是…… 「真的很谢谢你。」 力量突然抽离我的身体,我当场跪坐在地上。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空口同学。」 会长确实说出了我的名字。我在演戏的事情已经完全被看穿了,这下子就算情况变得越来越令人绝望也不奇怪吧? 「是吗……?」 会长垂下了头。 「啊、不,那个……」 虽然我努力地寻找用来打圆场的话语,却怎么样也找不到。我已经连只字片语都说不出口了。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哀伤。 这个男人沉溺在甚至用崇拜来形容的理想之人的死。仔细一想,其实会长也算是个被害者,不但上了恶魔的当,甚至还被我欺骗。这样的会长究竟会想些什么呢? 「能够认识大家真是太好了吗……?」 他低声这么说,然后放开了我的手。 「最后我仿佛真的见到了沙幸似的。」 最后的话语。那是我说的话吗?我自己一点都没有那种自觉。 「否定她认为幸福的过去。还硬是唤醒了沉睡的她,我真是太自私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子。 你说对吧?沙幸。我听见会长轻声吐出了这句话。我也站起身子,并且大大地点了点头。 「虽然对沙幸的思念并没有消失.不过我得变得更坚强才行。」 会长看着法埃利尔。 「法埃利尔,我不会再依赖你的魔法了。」 「哦。」 法埃利尔露出微笑。 「这真是太湊巧了。我已经从你身上取得了足够的力量,所以我也不必再继续依赖你了。你就和大家一起化为焦炭算了。」 咦? 这种发展是怎么一回事? 法埃利尔的力量完全不见任何衰微的迹象,恶魔手上的光球也还是跟刚才差不多大。 虽然好不容易让会长重新振作起来了,不过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大家真的都会变成焦炭的! 「快逃啊!」 我和会长尽全力逃了起来,背后立刻传来爆炸声。情况一点也没有改善 嘛! 「我会在魔法史上留下传奇的一页。」 法埃利尔做出了好几个光球,要闪开所有光球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两位魔法使,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如果顺从我的话,你们还可以活得更久一点的说。」 法埃利尔将光球对准这边。 「到此为止啦!」 头顶上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这回又发生了什么事啊?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来得太慢了,笨蛋……」 老爷爷边咳嗽边说。 「永音老师?」 一之濑学长先注意到来者。然后晚了一步的我也确认起声音的主人。 一位女性正双手叉腰站在县民会馆别馆的屋顶上。那的确是永音老师,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喂喂喂,我这双眼睛可是把你的恶行恶状给看得一清二楚哦。」 咦?咦?这是什么意思?出乎意料的发展让我的脑袋一片混乱。不过我唯一明白的是,永音老师打算在最后一刻坐收所有的好处。 「就由精明干练的神域天使·永音小鞠我来代替天神惩罚你吧!」 永音老师倏地摆出一个胜利姿势。一群白衣打扮的强壮男子接二连三地从她的背后探出头来,他们背上都挂着一对闪闪发光的翅膀。 「为什么神域的人会在这里?我的搜索不是已经结束了……」 围在四周的天使们让法埃利尔动摇起来。 「不过我的搜索还在持续当中。」 老爷爷拍掉身上沾染的尘土,天使们也降落到老爷爷的身边。 「为了让神域逮捕已经结束搜查的你,除此之外,我已经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你故意让神域跟踪自己,好让神域把自己连同我一块儿抓起来吗?」 法埃利尔周围的光变弱了,手上的光球也消失了。 「明明还能顺利逃下去的。却要在这边结束了吗?」 「不过这样一来,你也不能再为非作歹了。」 白衣打扮的天使们按住了法埃利尔。不久。它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周围的蓝光也逐渐变成白光。这下场跟和我结下契约的恶魔很像。 「要是我不在的话,魔法的研究可是会落后十年哦。」 「任何事情都有一定的流程,不是只有快就好。一旦偏离了那个流程,等在眼前的绝不可能是好结果。」 和法埃利尔一样。老爷爷的身影也一点一点地逐渐消失。 「你一点也没变呢。」 「我从来都没有变过。」 然后两位恶魔完全消失了。 草皮上吹过一阵风。 事件就这样全部结束了。 「你们在做什么啊?」 处于恍神状态的我耳里最先听到的是三癒学姐的声音。茫然地伫立在中庭的我、一之濑学长,还有会长同时转向声音的方向。 「哇啊!会长也在!」 三癒学姐先是跳起来,接着往后退了一步。 「不说这个了,大家都在等你们哦!而且受理报名的时间就快结束了!」 我慌慌张张地拿起手机确认时间,液晶萤幕上显示的数字证明三癒学姐说的话是正确的。 「拜托你们快一点啊!」 三癒学姐只说了这句话后,便转过身子拔腿跑了起来。 我和一之濑学长面面相觑。 「那个,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之濑学长支支吾吾了起来,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样子。我想搔着头的他一定正拼命地试图整理现状吧。 「总之,我们现在快点到大家的身边去吧!」 现在不能让他继续深究下去,这么判断的我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一之濑学长的手。 「好了,我们快走吧!」 被我的手一拉,一之濑学长也迈开了步伐。 「那是梦吗?」 「那不是梦!」 我们跑离了中庭,途中还和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的副会长错身而过。有点介意的我回头一看,只见副会长正用手帕擦拭着会长脸上沾染的尘土。 当我们穿过拥挤的人群回到大厅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也不知道永音老师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也跟大家在一起。 「你们很慢耶!」 神门说。被这家伙这么一说,我真的觉得很火大。 「报名表在社长手上,所以请你快一点!」 在雏浦同学的催促之下,一之濑学长急忙前往受理报名的柜台。 这时,我和回过头来的一之濑学长对上了眼。 刚才的事情就对大家保密吧。 他的眼神似乎是这么说的。 我点了点头。 一想到我们拥有共通的秘密,我突然觉得高兴了起来。 我们在舞台旁等待。 灯光还没亮起。 布幕也还没升起。 虽然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但期待感却比紧张感要来得强烈。 广播与开演的铃声同时响起。 布幕缓缓地掀起。 属于我们的戏剧开始了。 谢幕 在话剧开始之前,我拜托了永音老师两件事情。 一个是希望她不要对老爷爷做出过份的事情,另一个是希望她在大会结束前不要消除我们的记忆。 关于第一个愿望,永音老师做出了以下的回应。 「那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所以我不清楚。」 从永音老师当时的表情及用字遣词看来,我想老爷爷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因为永音老师真的碰上了什么麻烦事时才不会装出一副严肃的脸,也不会使用管辖之类的艰深词汇。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老爷爷,不过我有一本跟老爷爷借的书还没有归还,总有一天我一定得把它还给老爷爷。我想归还的日子迟早都会到来的。 第二个愿望在有附加条件的情况下实现了。 我和一之濑学长就在共享惊人事件的秘密之中演出。该说是有种不可思议的高亢感吗?总之,我觉得这种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的感觉很有趣。 你问大会怎么了吗?总之,大河内同学因为过于吵闹而被撵出了会场。啊啊,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我们最完美的演技居然获得了银赏,不过啊,由于这个大会的金赏大概颁给了三所学校左右,因此只有获得金赏的学校才能晋升下一阶段的大会。所以很遗憾地,这次的大会就到此结束了。虽然我确实感到很不甘心,但也有种奇妙的成就感。不光只有我而已。大家也是这么认为的。感觉就像是「我们终于办到啰」吧。 另外,虽然发表这种事情让人很难为情,不过其实在这次大会结束后,我对一之濑学长告白了。是的,我终于这么做了。我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鼓足了劲告白的缘故吧。然后这段告白的记忆隔天就被永音老师消除了。而且是彻底消除得一干二净。 咦?你问一之濑学长说了些什么吗?那种事情从永音老师还活着这件事就知道啦。永音老师偶尔也是会好好工作的嘛。算了,反正距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我就慢慢地攻陷一之濑学长吧。 「真帆,你看,是结草虫耶!」 我现在来到了山上。 在秋天的山上捡栗子,这是多么悠闲又美好的事情啊。像我这样健全的高中生还挺能乐在其中的。 「呜哇!雏浦同学,就跟你说带壳的栗子不是用来砸人的东西了,好痛好痛。」 「学长,栗子刺进屁股里啰。」 湊山学长和神门处得很好。虽然湊山学长说每天的补习让他过着犹如地狱般水深火热的生活,不过从期中考与期末考的成绩看来,我总觉得神门似乎也会踏上同样的道路。或许这两人在心里找到了彼此相似的地方也说不定呢。 啊,对了对了。之前说到为了让永音老师实现我的第二个愿望而必须答应的条件,那就是只留下我的记忆。 永音老师原本是为了诱出老爷爷才赋予我特派员的头衔。并且将我安置在自己的身边,不过经过这回的事件后,我居然真的取得了特派员的认可。哎呀,我很清楚天使说的话不能尽信,所以倒也没有完全相信永音老师说的话就是了。不过能够保留记忆这点真的让我感到非常开心。顺道一提,自从那个事件以来,恶魔连一次都没有再出现过。所以我身为特派员的工作也依旧是打扫化学准备室。 化学准备室。 没错,连永音老师都遗留在这个世界上。哎呀,虽然我也很希望她赶快滚回什么天界之类的地方去,然后就这样再也不要降临人间界了,不过永音老师却作为我的管理人继续当她的高中老师。 「秋天果然是食欲之秋呢。」 「凭老师的食欲居然还能维持那种身材,真叫人难以置信。」 「啊啊,我的袋子破了个洞,刚才捡的栗子全都掉光了啦……」 雏浦同学和宫脇同学的关系没有任何进展。不,她们仍旧是感情很好的朋友。我的意思是没有超乎以上的发展。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雏浦同学还是一样帅气,而宫脇同学也还是时常受到雏浦同学的帮忙。我唯一在意的是宫脇同学知道雏浦同学有男朋友的话会作何反应。还是说她其实已经知道了呢?总之,现在这两人都是我的好同学,也是同一个社团的好伙伴。 秋天的山总让人有种惆怅的感觉呢。 不过和大家在一起时却开心得不得了。真是不可思议。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后话,总之,我就来谈谈大家后来的情况吧。 大河内依然像只母猩猩一样在教室里横冲直撞。虽然她在教室里是个宛如老大般的存在,但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讨厌她了。每天早上像殴打般的招呼方式也仍旧没变,不过最近我也能成功地闪过她的攻击了。拜大河内所赐,我的身体机能正一点一滴地向上提升,虽然我一点也不感谢她就是了。 会长的记忆完全被消除了,不过他也不再处处与话剧社作对了。为什么会长会变成这样呢?我到现在还是完全搞不清楚。虽然曾经想过永音老师是不是在操纵记忆时动了什么手脚。但那个人是不可能做出这么贴心的事情的。就算记忆已经不在了,心底或许还会残留些什么也说不定。听永音老师这么一说,感觉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这也真是够不可思议的了。不过实际上的情况为何我是不太清楚啦。 啊、对了!这也是一桩大新闻哦,听说那个副会长和会长正在交往呢。会长还可以理解啦。不,毕竟会长是那么在意沙幸学姐,所以这事要说意外也是挺意外的。不过我也稍微可以理解会长的想法,因为我也体会到身为人类的他喜欢上别人的那颗心了。最让人感到震惊的果然还是副会长吧,因为她像是那种会若无其事地说「我要跟规律结婚」的人啊。是哪边先告白的呢?私底下的副会长是什么感觉呢?他们两人平常又是怎么称呼彼此的呢?虽然我对他们有无穷尽的兴趣,但那方面的事情现在三癒学姐正在调查当中,所以报告还请各位稍等一会儿。搞不好学生会之所以不再找话剧社的麻烦,就是因为会长和副会长正打得火热才无暇顾及我们呢。 「不过这里还真大啊。」 「这个嘛,到那边那座山头为止都是爸爸的山,所以就算走过去也没关系哦。不过你们可不要变成迷路的小孩哦。」 这座山是三癒学姐家的山。尽管三癒学姐个性天真浪漫,不过听说她在之前的模拟考拿到了不错的成绩。虽然三癒学姐夸口说「我都是凭直觉画电脑答案卡的」,但她其实还是用功了很久吧。那个娇小的身躯里居然装满了那么多努力。我想她一定能进一所好大学的。 「枫叶也很漂亮呢。」 「哎呀。湊山居然也会为风景而感动,这还真是稀奇呢。」 「是吗?或许真的是这样吧。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三癒也美得不输枫叶哦,还是应该说可爱啊……」 「哇——银杏、是银杏!好臭哦~~。」 「……」 或许有人很在意也说不定,所以我就一并在这边报告了,小怪也很有精神哦。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再使用黑魔法了,不过召唤出小怪这件事情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毕竟拿它当跑腿的真是再适合不过了。虽然小怪还有一些反抗的部分,不过我今后会好好调教它的。呵呵呵。 啊啊,最后顺便再说一件事情,我家那个愚蠢的妹妹好像确定要以体育保送入学了。她说过已经放弃念书了。明明现在还是秋天,说放弃还太早吧,不过像这样的正论对那家伙是说不通的。听说她以后就要和男朋友念不同学校了,所以我认为他们就这样分手会比较好,因为我从没听说过有哪对情侣上了不同学校还能继续交往下去。之前我试着把这些话说出口,结果她使劲地把坐垫朝我扔了过来。算了,你就努力地 挣扎好了。 「接下来,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我们往山下走去。 大家都很开心。 这种时间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总有一天大家都会各自离散。 虽然在已经引退后的现在,三年级的学长姐们还是会不时到体育馆露脸,不过已经不像以前一样能每天见面了。像今天这样大家一起出游的机会或许已经不会再有了也说不定。 不过当「现在」成了令人怀念的「过去」时,为了让「过去」成为不输给任何人的美好「过去」,我想要尽全力地活过「现在」。我想要快快乐乐地笑着度过每一天,好让自己不留下任何遗憾。 「一之濑学长。」 我走在一之濑学长身边。 为了追赶被雏浦同学从背后踹了一脚而滚下山的湊山学长,其他人都先下去了。 「你还记得夏季大会的事情吗?」 「咦?记得是记得啦。」 「那大会结束后的事情呢?」 「大家一起去吃了烧肉。」 「在那之后呢?」 「大家去了卡拉0k。」 「然后呢?」 「我记得没错的话,大家应该就像平常一样解散了。」 我带着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我目前还没有吃过败仗哦。 「一之濑学长,等一下你有空吗?」 「嗯?有啊。」 「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一之濑学长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转向前方,就这样率先朝山下走去。 树木随风摇曳,透出了秋天的气息。 我怀着清爽的心情继续向前迈进。 后记 大家好,我是熊谷。 「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系列作终于在本集迎向最终回了。从二〇〇六年一月出道以来的一年半,每天真的都受到了很多人的照顾。 将mf文库j轻小说新人奖颁发给笔者的审查员老师们,以及编辑社的各位同仁们、为作品提出各种建言的责任编辑、用可爱的插图大幅提升作品价值的eretto先生、印刷与物流方面的诸多业者、贩售本书的书店以及其他在笔者不知道的地方大力协助的人。正因为有各位的帮忙,本系列作才得以完结。 虽然作品里也曾经出现过同样的话,但笔者确实感受到了「大家一起创造一个东西的乐趣」。尽管大部分都是素未谋面的人,大家却像一整个团队一样可靠。当然,文章是笔者一个人打出来的。不过出书这种事情并不是如此单纯的作业,这是笔者这一年半来最强烈的感受。 笔者是在高三的时候决定当个作家的,而且还是高三快毕业的时候,也是大学统一考试刚结束,正为了二次考试而拼命用功的时候。 那时笔者突然心想,上大学后来当个在学中的作家吧。这想法真的来得非常突然。 在那之前,我曾经写过类似小说的东西,不过却完全没有成为职业作家的意愿。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总之,我就是突然想成为作家了。 在第一志愿的大学考试中失败后,我靠着后期考试勉勉强强地进了地方的大学。之后在大三那年应征mf文库j轻小说奖的作品受赏,才演变成现在这种境地。 在这之中,我结识了许多人,也受到了许多人的刺激。虽然至今为止从未写过,但私底下真的有非常多人照顾过我。因为这本书已经是最终回了,所以请让我在这里一并道谢吧。 首先是在各方面都很支持我的家人、不时会送我冷冻食品的房东先生、坚持叫我变态的高中弓道社的友人们、总是和我一起玩的大学时代的打工同僚们、连这种学长也十分敬重的社团学弟们、接到我一年只寄一次左右的外星文邮件还会规规矩矩回信的mf新人同辈们、明明是个美人,却又只身一人在福井孤军奋战的s小姐、说要认真地朝搞笑艺人之路迈进后就四处流浪的m先生、在非正式的温泉社中以社长身分活跃的a先生、本系列作的医疗顾问(黑魔法之恋其实在医疗方面存在着琐碎到近乎异常的设定,虽然正文中几乎没有出现过就是了)h先生、兴高采烈地看我施展拙劣魔术的k·s兄妹、告诉不擅长喝日本酒的我日本酒有多美好的k先生、因为真的失踪而让我吓一大跳的y先生(你还好吗?拜托你一定要活着啊)、跟大家借了钱不还,就这样逃到石川县的i先生(请你快点把钱还给大家吧)、跟大家借了钱不还,就这样逃到爱知的k先生(你真是够了哦,快把钱还来!)、在兵库的家电制造厂工作的t先生(请务必找我参加结婚典礼)、寄信支持这样的我的各位读者们,还有正在读这本书的您,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其实想道谢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总之,至今为止只要是跟笔者有关的所有人,我全都想道谢。 我总是想透过系列作持续撰写一些正面的讯息。这不是因为笔者抱持着「所谓轻小说就是该让所有人都有个美好结局」的哲学,而是我强烈希望多少能为阅读本书的读者加油打气,在黑魔法之恋中我也打算加入这种加油的讯息。如果您觉得这种想法很嚣张的话,那我在这里道歉。的确,人生经验没什么好说嘴的笔者居然想鼓励别人,这样或许太厚脸皮了也说不定。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尽全力做完自己能做的事情,至少希望能让更多人有个美好的结局! ……笔者很不擅长写后记。与其写后记,倒不如写一本短篇小说还比较好,笔者就是这么不擅长写后记。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读者才会开心嘛。 最后我想在这里用惯例的猜谜做个总结。 作品里出现过唤回死者灵魂的咒语,其实那里面蕴含了某些讯息,请问那个讯息是什么呢?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有幸福的阅读经验。 二〇〇七年七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 「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系列作终于在本集迎向最终回了。从二〇〇六年一月出道以来的一年半,每天真的都受到了很多人的照顾。 将mf文库j轻小说新人奖颁发给笔者的审查员老师们,以及编辑社的各位同仁们、为作品提出各种建言的责任编辑、用可爱的插图大幅提升作品价值的eretto先生、印刷与物流方面的诸多业者、贩售本书的书店以及其他在笔者不知道的地方大力协助的人。正因为有各位的帮忙,本系列作才得以完结。 虽然作品里也曾经出现过同样的话,但笔者确实感受到了「大家一起创造一个东西的乐趣」。尽管大部分都是素未谋面的人,大家却像一整个团队一样可靠。当然,文章是笔者一个人打出来的。不过出书这种事情并不是如此单纯的作业,这是笔者这一年半来最强烈的感受。 笔者是在高三的时候决定当个作家的,而且还是高三快毕业的时候,也是大学统一考试刚结束,正为了二次考试而拼命用功的时候。 那时笔者突然心想,上大学后来当个在学中的作家吧。这想法真的来得非常突然。 在那之前,我曾经写过类似小说的东西,不过却完全没有成为职业作家的意愿。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总之,我就是突然想成为作家了。 在第一志愿的大学考试中失败后,我靠着后期考试勉勉强强地进了地方的大学。之后在大三那年应征mf文库j轻小说奖的作品受赏,才演变成现在这种境地。 在这之中,我结识了许多人,也受到了许多人的刺激。虽然至今为止从未写过,但私底下真的有非常多人照顾过我。因为这本书已经是最终回了,所以请让我在这里一并道谢吧。 首先是在各方面都很支持我的家人、不时会送我冷冻食品的房东先生、坚持叫我变态的高中弓道社的友人们、总是和我一起玩的大学时代的打工同僚们、连这种学长也十分敬重的社团学弟们、接到我一年只寄一次左右的外星文邮件还会规规矩矩回信的mf新人同辈们、明明是个美人,却又只身一人在福井孤军奋战的s小姐、说要认真地朝搞笑艺人之路迈进后就四处流浪的m先生、在非正式的温泉社中以社长身分活跃的a先生、本系列作的医疗顾问(黑魔法之恋其实在医疗方面存在着琐碎到近乎异常的设定,虽然正文中几乎没有出现过就是了)h先生、兴高采烈地看我施展拙劣魔术的k·s兄妹、告诉不擅长喝日本酒的我日本酒有多美好的k先生、因为真的失踪而让我吓一大跳的y先生(你还好吗?拜托你一定要活着啊)、跟大家借了钱不还,就这样逃到石川县的i先生(请你快点把钱还给大家吧)、跟大家借了钱不还,就这样逃到爱知的k先生(你真是够了哦,快把钱还来!)、在兵库的家电制造厂工作的t先生(请务必找我参加结婚典礼)、寄信支持这样的我的各位读者们,还有正在读这本书的您,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其实想道谢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总之,至今为止只要是跟笔者有关的所有人,我全都想道谢。 我总是想透过系列作持续撰写一些正面的讯息。这不是因为笔者抱持着「所谓轻小说就是该让所有人都有个美好结局」的哲学,而是我强烈希望多少能为阅读本书的读者加油打气,在黑魔法之恋中我也打算加入这种加油的讯息。如果您觉得这种想法很嚣张的话,那我在这里道歉。的确,人生经验没什么好说嘴的笔者居然想鼓励别人,这样或许太厚脸皮了也说不定。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尽全力做完自己能做的事情,至少希望能让更多人有个美好的结局! ……笔者很不擅长写后记。与其写后记,倒不如写一本短篇小说还比较好,笔者就是这么不擅长写后记。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读者才会开心嘛。 最后我想在这里用惯例的猜谜做个总结。 作品里出现过唤回死者灵魂的咒语,其实那里面蕴含了某些讯息,请问那个讯息是什么呢?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有幸福的阅读经验。 二〇〇七年七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 「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系列作终于在本集迎向最终回了。从二〇〇六年一月出道以来的一年半,每天真的都受到了很多人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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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mf文库j轻小说新人奖颁发给笔者的审查员老师们,以及编辑社的各位同仁们、为作品提出各种建言的责任编辑、用可爱的插图大幅提升作品价值的eretto先生、印刷与物流方面的诸多业者、贩售本书的书店以及其他在笔者不知道的地方大力协助的人。正因为有各位的帮忙,本系列作才得以完结。 虽然作品里也曾经出现过同样的话,但笔者确实感受到了「大家一起创造一个东西的乐趣」。尽管大部分都是素未谋面的人,大家却像一整个团队一样可靠。当然,文章是笔者一个人打出来的。不过出书这种事情并不是如此单纯的作业,这是笔者这一年半来最强烈的感受。 笔者是在高三的时候决定当个作家的,而且还是高三快毕业的时候,也是大学统一考试刚结束,正为了二次考试而拼命用功的时候。 那时笔者突然心想,上大学后来当个在学中的作家吧。这想法真的来得非常突然。 在那之前,我曾经写过类似小说的东西,不过却完全没有成为职业作家的意愿。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总之,我就是突然想成为作家了。 在第一志愿的大学考试中失败后,我靠着后期考试勉勉强强地进了地方的大学。之后在大三那年应征mf文库j轻小说奖的作品受赏,才演变成现在这种境地。 在这之中,我结识了许多人,也受到了许多人的刺激。虽然至今为止从未写过,但私底下真的有非常多人照顾过我。因为这本书已经是最终回了,所以请让我在这里一并道谢吧。 首先是在各方面都很支持我的家人、不时会送我冷冻食品的房东先生、坚持叫我变态的高中弓道社的友人们、总是和我一起玩的大学时代的打工同僚们、连这种学长也十分敬重的社团学弟们、接到我一年只寄一次左右的外星文邮件还会规规矩矩回信的mf新人同辈们、明明是个美人,却又只身一人在福井孤军奋战的s小姐、说要认真地朝搞笑艺人之路迈进后就四处流浪的m先生、在非正式的温泉社中以社长身分活跃的a先生、本系列作的医疗顾问(黑魔法之恋其实在医疗方面存在着琐碎到近乎异常的设定,虽然正文中几乎没有出现过就是了)h先生、兴高采烈地看我施展拙劣魔术的k·s兄妹、告诉不擅长喝日本酒的我日本酒有多美好的k先生、因为真的失踪而让我吓一大跳的y先生(你还好吗?拜托你一定要活着啊)、跟大家借了钱不还,就这样逃到石川县的i先生(请你快点把钱还给大家吧)、跟大家借了钱不还,就这样逃到爱知的k先生(你真是够了哦,快把钱还来!)、在兵库的家电制造厂工作的t先生(请务必找我参加结婚典礼)、寄信支持这样的我的各位读者们,还有正在读这本书的您,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其实想道谢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总之,至今为止只要是跟笔者有关的所有人,我全都想道谢。 我总是想透过系列作持续撰写一些正面的讯息。这不是因为笔者抱持着「所谓轻小说就是该让所有人都有个美好结局」的哲学,而是我强烈希望多少能为阅读本书的读者加油打气,在黑魔法之恋中我也打算加入这种加油的讯息。如果您觉得这种想法很嚣张的话,那我在这里道歉。的确,人生经验没什么好说嘴的笔者居然想鼓励别人,这样或许太厚脸皮了也说不定。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尽全力做完自己能做的事情,至少希望能让更多人有个美好的结局! ……笔者很不擅长写后记。与其写后记,倒不如写一本短篇小说还比较好,笔者就是这么不擅长写后记。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读者才会开心嘛。 最后我想在这里用惯例的猜谜做个总结。 作品里出现过唤回死者灵魂的咒语,其实那里面蕴含了某些讯息,请问那个讯息是什么呢?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有幸福的阅读经验。 二〇〇七年七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 「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系列作终于在本集迎向最终回了。从二〇〇六年一月出道以来的一年半,每天真的都受到了很多人的照顾。 将mf文库j轻小说新人奖颁发给笔者的审查员老师们,以及编辑社的各位同仁们、为作品提出各种建言的责任编辑、用可爱的插图大幅提升作品价值的eretto先生、印刷与物流方面的诸多业者、贩售本书的书店以及其他在笔者不知道的地方大力协助的人。正因为有各位的帮忙,本系列作才得以完结。 虽然作品里也曾经出现过同样的话,但笔者确实感受到了「大家一起创造一个东西的乐趣」。尽管大部分都是素未谋面的人,大家却像一整个团队一样可靠。当然,文章是笔者一个人打出来的。不过出书这种事情并不是如此单纯的作业,这是笔者这一年半来最强烈的感受。 笔者是在高三的时候决定当个作家的,而且还是高三快毕业的时候,也是大学统一考试刚结束,正为了二次考试而拼命用功的时候。 那时笔者突然心想,上大学后来当个在学中的作家吧。这想法真的来得非常突然。 在那之前,我曾经写过类似小说的东西,不过却完全没有成为职业作家的意愿。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总之,我就是突然想成为作家了。 在第一志愿的大学考试中失败后,我靠着后期考试勉勉强强地进了地方的大学。之后在大三那年应征mf文库j轻小说奖的作品受赏,才演变成现在这种境地。 在这之中,我结识了许多人,也受到了许多人的刺激。虽然至今为止从未写过,但私底下真的有非常多人照顾过我。因为这本书已经是最终回了,所以请让我在这里一并道谢吧。 首先是在各方面都很支持我的家人、不时会送我冷冻食品的房东先生、坚持叫我变态的高中弓道社的友人们、总是和我一起玩的大学时代的打工同僚们、连这种学长也十分敬重的社团学弟们、接到我一年只寄一次左右的外星文邮件还会规规矩矩回信的mf新人同辈们、明明是个美人,却又只身一人在福井孤军奋战的s小姐、说要认真地朝搞笑艺人之路迈进后就四处流浪的m先生、在非正式的温泉社中以社长身分活跃的a先生、本系列作的医疗顾问(黑魔法之恋其实在医疗方面存在着琐碎到近乎异常的设定,虽然正文中几乎没有出现过就是了)h先生、兴高采烈地看我施展拙劣魔术的k·s兄妹、告诉不擅长喝日本酒的我日本酒有多美好的k先生、因为真的失踪而让我吓一大跳的y先生(你还好吗?拜托你一定要活着啊)、跟大家借了钱不还,就这样逃到石川县的i先生(请你快点把钱还给大家吧)、跟大家借了钱不还,就这样逃到爱知的k先生(你真是够了哦,快把钱还来!)、在兵库的家电制造厂工作的t先生(请务必找我参加结婚典礼)、寄信支持这样的我的各位读者们,还有正在读这本书的您,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其实想道谢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总之,至今为止只要是跟笔者有关的所有人,我全都想道谢。 我总是想透过系列作持续撰写一些正面的讯息。这不是因为笔者抱持着「所谓轻小说就是该让所有人都有个美好结局」的哲学,而是我强烈希望多少能为阅读本书的读者加油打气,在黑魔法之恋中我也打算加入这种加油的讯息。如果您觉得这种想法很嚣张的话,那我在这里道歉。的确,人生经验没什么好说嘴的笔者居然想鼓励别人,这样或许太厚脸皮了也说不定。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尽全力做完自己能做的事情,至少希望能让更多人有个美好的结局! ……笔者很不擅长写后记。与其写后记,倒不如写一本短篇小说还比较好,笔者就是这么不擅长写后记。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读者才会开心嘛。 最后我想在这里用惯例的猜谜做个总结。 作品里出现过唤回死者灵魂的咒语,其实那里面蕴含了某些讯息,请问那个讯息是什么呢?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有幸福的阅读经验。 二〇〇七年七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 「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系列作终于在本集迎向最终回了。从二〇〇六年一月出道以来的一年半,每天真的都受到了很多人的照顾。 将mf文库j轻小说新人奖颁发给笔者的审查员老师们,以及编辑社的各位同仁们、为作品提出各种建言的责任编辑、用可爱的插图大幅提升作品价值的eretto先生、印刷与物流方面的诸多业者、贩售本书的书店以及其他在笔者不知道的地方大力协助的人。正因为有各位的帮忙,本系列作才得以完结。 虽然作品里也曾经出现过同样的话,但笔者确实感受到了「大家一起创造一个东西的乐趣」。尽管大部分都是素未谋面的人,大家却像一整个团队一样可靠。当然,文章是笔者一个人打出来的。不过出书这种事情并不是如此单纯的作业,这是笔者这一年半来最强烈的感受。 笔者是在高三的时候决定当个作家的,而且还是高三快毕业的时候,也是大学统一考试刚结束,正为了二次考试而拼命用功的时候。 那时笔者突然心想,上大学后来当个在学中的作家吧。这想法真的来得非常突然。 在那之前,我曾经写过类似小说的东西,不过却完全没有成为职业作家的意愿。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总之,我就是突然想成为作家了。 在第一志愿的大学考试中失败后,我靠着后期考试勉勉强强地进了地方的大学。之后在大三那年应征mf文库j轻小说奖的作品受赏,才演变成现在这种境地。 在这之中,我结识了许多人,也受到了许多人的刺激。虽然至今为止从未写过,但私底下真的有非常多人照顾过我。因为这本书已经是最终回了,所以请让我在这里一并道谢吧。 首先是在各方面都很支持我的家人、不时会送我冷冻食品的房东先生、坚持叫我变态的高中弓道社的友人们、总是和我一起玩的大学时代的打工同僚们、连这种学长也十分敬重的社团学弟们、接到我一年只寄一次左右的外星文邮件还会规规矩矩回信的mf新人同辈们、明明是个美人,却又只身一人在福井孤军奋战的s小姐、说要认真地朝搞笑艺人之路迈进后就四处流浪的m先生、在非正式的温泉社中以社长身分活跃的a先生、本系列作的医疗顾问(黑魔法之恋其实在医疗方面存在着琐碎到近乎异常的设定,虽然正文中几乎没有出现过就是了)h先生、兴高采烈地看我施展拙劣魔术的k·s兄妹、告诉不擅长喝日本酒的我日本酒有多美好的k先生、因为真的失踪而让我吓一大跳的y先生(你还好吗?拜托你一定要活着啊)、跟大家借了钱不还,就这样逃到石川县的i先生(请你快点把钱还给大家吧)、跟大家借了钱不还,就这样逃到爱知的k先生(你真是够了哦,快把钱还来!)、在兵库的家电制造厂工作的t先生(请务必找我参加结婚典礼)、寄信支持这样的我的各位读者们,还有正在读这本书的您,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其实想道谢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总之,至今为止只要是跟笔者有关的所有人,我全都想道谢。 我总是想透过系列作持续撰写一些正面的讯息。这不是因为笔者抱持着「所谓轻小说就是该让所有人都有个美好结局」的哲学,而是我强烈希望多少能为阅读本书的读者加油打气,在黑魔法之恋中我也打算加入这种加油的讯息。如果您觉得这种想法很嚣张的话,那我在这里道歉。的确,人生经验没什么好说嘴的笔者居然想鼓励别人,这样或许太厚脸皮了也说不定。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尽全力做完自己能做的事情,至少希望能让更多人有个美好的结局! ……笔者很不擅长写后记。与其写后记,倒不如写一本短篇小说还比较好,笔者就是这么不擅长写后记。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读者才会开心嘛。 最后我想在这里用惯例的猜谜做个总结。 作品里出现过唤回死者灵魂的咒语,其实那里面蕴含了某些讯息,请问那个讯息是什么呢? 那么,希望大家都能有幸福的阅读经验。 二〇〇七年七月熊谷雅人 大家好,我是熊谷。 「阴沉少女与黑魔法之恋」系列作终于在本集迎向最终回了。从二〇〇六年一月出道以来的一年半,每天真的都受到了很多人的照顾。 将mf文库j轻小说新人奖颁发给笔者的审查员老师们,以及编辑社的各位同仁们、为作品提出各种建言的责任编辑、用可爱的插图大幅提升作品价值的eretto先生、印刷与物流方面的诸多业者、贩售本书的书店以及其他在笔者不知道的地方大力协助的人。正因为有各位的帮忙,本系列作才得以完结。 虽然作品里也曾经出现过同样的话,但笔者确实感受到了「大家一起创造一个东西的乐趣」。尽管大部分都是素未谋面的人,大家却像一整个团队一样可靠。当然,文章是笔者一个人打出来的。不过出书这种事情并不是如此单纯的作业,这是笔者这一年半来最强烈的感受。 笔者是在高三的时候决定当个作家的,而且还是高三快毕业的时候,也是大学统一考试刚结束,正为了二次考试而拼命用功的时候。 那时笔者突然心想,上大学后来当个在学中的作家吧。这想法真的来得非常突然。 在那之前,我曾经写过类似小说的东西,不过却完全没有成为职业作家的意愿。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总之,我就是突然想成为作家了。 在第一志愿的大学考试中失败后,我靠着后期考试勉勉强强地进了地方的大学。之后在大三那年应征mf文库j轻小说奖的作品受赏,才演变成现在这种境地。 在这之中,我结识了许多人,也受到了许多人的刺激。虽然至今为止从未写过,但私底下真的有非常多人照顾过我。因为这本书已经是最终回了,所以请让我在这里一并道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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