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修仙》 序章 世因 天空一片灰蒙,光线也仿佛是被尘埃遮掩了一样,恰如同野兽肆意呼啸着的寒风,夹杂着四处冲荡着的鹅毛般的大雪,给天地都盖上了苍茫茫的灰色,湮没了一切伴有生命力的色彩。 初月极寒已到———— 阴冷漆黑的山洞里,一双深邃有神的眸子烁动着如同点点星辰般的亮光。 “阿翊,极寒冰山,修何术?” “修寒冰禁术。” “为何?” “为后代子弟。” “好。” 挂满冰凌的洞穴,外面寒风凛冽,旻儿一头白色飘逸的长发,便如同没有一丝污垢的冰雪,只是比那寒冷的雪,多了许些温暖。 他轻轻地低垂着眼帘,柔软而又浓密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琥珀色的眸子里散发着急促的光亮。不久,他抬起头来,宛如冰雪雕刻般的容颜,似乎是来自圣洁冰原的神祗。 旻儿微微皱紧了眉头,他修长白皙的指尖,碎小的白色冰晶正一点点烁动着银白色的亮光。他沉思片刻,道:“阿翊,此术……实在有些不妥。” 阿翊嘴角挑起笑容,少年俊朗的面颊上,微微泛起的成熟正缓缓遮住了幼时的稚气。他单手托住下巴,满是不在意地说:“怎么?你难不成后悔了?唉,都做到这步了,再放弃,多可惜呀。” “寒冰禁术,双人修,成功时,有一人必死……” “真是……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那人不死,怎么成仙器被带走啊?而且啊,为了幽远一氏,把这寒冰禁术带出去,大不了以后,这就不是禁术了,幽远氏子弟都修它,多好,那我们此时所做,也能算是功德一件啊。” “我……” “行了,别说了。旻儿,我是乞丐,偷东西,和别人打架,你也不想想,你出身世家仙氏,一片风清月朗,能怜悯我这种……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成天都在哀鸿遍野里苟延残喘生存的人………” 他顿了顿,看着冰冷地面上缓缓泛起游动着的白色光亮,旻儿那白皙的手正轻轻触碰着凸凹的地面。他瞳孔中闪烁起了丝丝欣慰的目光,像是在寒冷冰原中撒上了一层温暖的阳光。他接着说道:“真的是……三生有幸。”轻微带着些哽咽了,他缓缓地握住了旻儿冰凉的手,合住眼,微微地笑着,不断地往他体内注射着灵力………… 北风依旧无情地呼啸着,满天肆意的风雪,越来越像是要夺走人命的白色幽灵一样……阿翊也渐渐感觉到,自己的神识也逐渐地模糊不清了起来。 “阿翊,你还听得见吗?”缓慢的白光已经全部染成了浅蓝色,周围飞速地旋转着细小的冰晶。阿翊颤抖地睁开眼,虚弱不堪地朝他笑了笑,苍白的面颊有些发灰,好似体内的精气,都被吸走了一般。 旻儿很想睁开眼来,看看那个曾经俊朗的少年,只是……他忍住了,剔透的泪水顺着微微消瘦的面颊缓缓滴落下来,他抿了抿嘴,勉强地说出一句话来:“修寒冰禁术,为后人,不像我们如此。” 十年前崔城 “把它还给我!”一个头发凌乱,满脸是灰的小孩,正与一个穿着一身灰袍的少年,争夺着什么东西。 “哼,就不给你,告诉你,我们家要养驴,这是给驴吃的,没你的份儿。” “你还给我!把它给我!”小孩死死地抓住少年的衣服,即使他左手的手背上有一大片清晰的淤青。 “哼,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你个破乞丐,离我远儿!别弄脏了我的衣服!”那少年把已经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色的半个馒头举得老高,单手指着孩子,说道:“喂,你瞪什么瞪,你信不信下次我叫人来,把你眼睛戳瞎了!?” 少年见那个脏兮兮的小孩死抓着他不放,便大喊道:“爸!这个乞丐欺负我!” 不久,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子拿着一根腕口粗的木棍,气势汹汹地快步走来,大喝一声:“滚!再不滚,你信不信我揍你!?” 小孩儿一看见那个男人,一下子,眼都红了,他立马放开少年的衣布,不顾一切地朝着男人冲了过去,边冲边大声地嘶吼道:“你个恶人,还我妈妈!还给我!!” “滚!”男子大吼一声,紧接着,伴随着迎来孩子腹部狠狠的一棒,孩子一下软塌塌地跌在地上。 “哼,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告诉你,以后别再找我家南儿的麻烦,他以后,是要当官儿的人。南儿,走。”男子转身走去,阿南跟在后面,不断向自己父亲炫耀着: “爹,你看看,我多机智啊,这样咱们就不用买驴粮了。刚刚那个乞丐还跟我抢呢,下次您也别打他了,直接戳瞎他的眼,看他以后还敢。” “就是,你放心,儿子。那破乞丐下次要还是纠缠你,我就打废他的腿,戳瞎他的眼!” 孩子捂着腹部,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儿,他依稀听到了男子的话。他竭力嘶吼着:“大恶棍,我一定,一定要让你们不得好死!”滚烫的热泪不住地往外流着,对于一个仅仅六岁的孩子,他渴望着,有人能陪陪他,哪怕自己,没有饭吃,睡桥洞,也都知足了…… 天黑下来了,孩子孤独一人,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冻得发紫的手,不停地颤抖,他蜷缩在一起,合着眼,不安地睡着。似乎,一点点微小的风吹草动,都会把他惊醒,也许,他还没有习惯,身边,没有母亲,没有人陪伴…… 幽远阁 “舅舅!快看!我学会运灵了!”一个扎着丸子的白发孩童,正露出一副惊喜的模样。 “嗯,旻儿做得很好。这个运灵,可以调节自己的脉络,也可以帮助他人恢复体力,旻儿练好了,帮助他人又可以调理自己。” “嗯嗯,谢谢舅舅,旻儿知道了,旻儿一定好好练!”幼年的旻儿不停地点着头,他宛如白玉般无暇的肌肤,微微透着宛若初春桃花儿般的粉嫩…… 片刻,旻言低着头,像是犯了什么错误一样,他小声地说道:“舅舅,我……其实我有个问题想要问您。” “旻儿,说吧。”男子英俊的面容常常带着几分严肃,像是南极那化不开的冰水。 “舅舅……我……我见过一个孩子……他和我差不多大,但是……他很可怜……” “嗯?所以……你是想把他带回来?” “是,是的……” 男子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严肃地说道:“旻儿,幽远氏本是世家仙氏,怎能随随便便就让凡人入住?你真是……唉,给我好好练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旻儿头垂得更低了,他紧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第一章 问故 幽远阁 幽远阁里那丝丝缕缕浅金色的光辉温柔地笼罩着,这迷人而又温和的金色,丝毫不刺眼,恰如同一种和煦温暖的怀抱。 檀木镂空的浮雕,也被巧妙地镀上一层烁动着点点光亮的金色。 幽远阁的下午,白衣子弟们正静静地书写,淡雅的墨香徐徐萦绕着书阁,青色荷叶上那宛如透亮水晶般剔透的露水打转儿…… 这时,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正蹲在池塘旁,看着那青白色的卵石…… “子涟,末时已过,申时已至。为何不去修行?”一个体态修长,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说。 “哎,思仪啊,你也不想想,咱们是修仙,没事干了,练书法干什么,我不去。”子涟挑弄着手里细长的竹竿,在清澈的池水中溅起了细小的水珠。 思仪走近几步,缓缓抱拳,轻轻地半垂着眼帘,任凭那金色的小精灵轻巧地在他浓密而又柔软的睫毛上舞蹈。 宛如是琥珀色水晶被透亮的天镜包裹般的眸子,流动着宛转的光泽,道:“子涟,修仙,不陶冶情操,若是急躁,又能有何修为?” “唉,得了吧,我就不去练字,要去你去,我不管,我字反正就那样。随性~”子涟朝他摆了摆手,依旧蹲着不起。一颗尖尖的小虎牙俏皮地露了出来,像是一个闪光的白点。 思仪的神情略微有些无奈,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眸子里转动着的光泽消散,好似是破碎的天镜。他白皙的肌肤如同是冬日里的第一场雪,纯净而又没有一丝污染,又像是一块精致的白玉,没有一点儿瑕疵。他有些为难地说道:“子涟兄,修仙不可怠慢。不过~既然您不愿意如此,那我也就不可强求了。” 说毕,思仪朝他弯腰示礼。子涟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俊朗阳光的笑容,他那双眸子,好似生下来就比别人要亮,像两块闪烁着点点光辉的水晶,加上那浓密如同刀刃般的眉毛,更是把他那银灰色的眸子衬托得炯炯有神,瞳孔深处,更像是不断闪烁着宛如无数繁星碎银一般的光亮。他道:“随便。思仪,你还是快点去吧,别耽误了,我们武当台上见。” 书阁 “于千里之飞雪,足下冰痕,二人共修,寒冰禁术。”一个白须飘飘,神色却带着几丝冬季阳光温和的长者,正端庄地盘腿而坐。周围也端端正正地坐着,几个洗耳恭听的小辈。 思仪站在门框边,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长者缓缓抬起头,即使年长,眸子里却依旧闪烁着明亮的光泽。他道:“思仪,你今日为何晚到?错过了申时的书法。” 思仪低垂着头,道:“先生,万分抱歉,徒儿思仪,今日于池塘处有所停顿,已至晚到。” 长者轻微地笑着,慢慢地捋了捋长长的白色胡须。道:“好了,思仪,你有所思,才会在那里停留吧,别站着了,进来听课吧。” 思仪抬起头,慢慢地直起腰来,轻轻地朝着长者微笑着,像是和煦的春风一般。他一步一步走近长者,缓缓地端坐在长者附近,像其他的晚辈们一样,静静微笑地倾听着。 长者慢慢合住眼帘,无情岁月已经在他的面颊上磨出了一道又一道深长的痕迹。他继续不急不慢地说:“二人共修寒冰禁术,于一洞穴,白光游动,蓝光千丈,一人着黑,运灵于旻言。旻言有之不舍,阿翊于此时,成冰刃之仙器。” 五十年前雪山 “阿翊,阿翊……快醒醒,快点醒来啊……呜,阿翊……”少年时的旻儿,面对已经冰冷僵硬了的身躯,依旧不住地晃动着。滚烫的泪珠,不住地涌出,滴在了少年苍白发灰的面颊上,那俊朗的面容,似乎还未完全消退…… 现在书阁 长者缓缓睁开双目,瞳孔却好似是蒙上了一层光滑的玻璃一般,不住流动着光泽。他勉强地微笑着,说道:“我们当时,有一个不符合规定的目的:为后代子弟,为后代,不像我们如此。” 说毕,晚辈们皆都纷纷睁开眼睛。思仪轻轻地睁开眼,问:“先生,寒冰禁术,可否就是如今的冰封术?” “是的。”旻言慢慢地点着头,回答道。 “为何冰封术曾是禁术?” “有伤修者之体。修此术,大多人也都死于此术。” “为何现在不是禁术?” “冰刃之仙器以护体,传递无穷的灵力,被术反噬的修者,即可破除。” “此术有何用途?为何当时要用修为如此之高的二人做此牺牲?” 听到思仪这句问题,旻言微微顿了顿,他原本蔼然可亲的微笑渐渐消失,像是入冬时被冰冻住的河水。 他略微低下头来,皱着眉,仅仅说了两个字:“自悟。” 幽远阁 子弟们陆陆续续走出了青白色的书阁。子涟侧靠着门前的石柱,一脸悠然自得的样子。 “子涟,你来了。”思仪看到正清闲着的黑衣子涟,说道。 “嗯,对啊,来了。怎么样?白毛先生讲课,好不好啊?”他挑起半边的眉毛,一副带着些得意的模样,说道。 思仪轻轻地笑着,所谓是笑渡春风。他道:“子涟兄没去,真是可惜。今日先生讲了寒冰禁术,想必子涟兄听了,定然会感兴趣。” “哎哎哎,别这么说,那可不一定。那白毛先生一讲课就唠叨半天的历史,我不睡着儿,就已经很不错啦。” 思仪朝他轻轻地笑着,是那般温雅,好似霁月风光,皎如月华。忽地,他突然收敛起笑容,接着,稍稍严肃且带着几分慎重的神情,浮现在了他的脸前,他问:“子涟,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子涟皱起眉头,银灰色的瞳孔里满是疑惑的神色,他道:“嗯?有什么问题,没事儿,你问吧。” “子涟兄,你父母名字如何?” “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寄养。这个名吧,也倒是没听别人提起过,不过就是……我听说我父亲字宏翔,其他……也就还是真不知道。” 思仪听后,缓缓地低下头,似乎是正思考着什么,不久,他道:“谢谢你,子涟。” 思仪走后,子涟独自一人前往了书阁。他边走边疑惑地想:“为什么这个思仪会突然问我父母的名字呢?是不是那个白毛先生说了什么?不过这寒冰禁术……难不成还和我父母有关?唉,真是从小就寄养,对父母了解实在是甚少啊……” 天空逐渐变得阴沉,刚刚那迷人温暖的金色,不知何时消失得没有一丝踪迹。 他如此想着,推开了书阁沉重的青色石门。 “吱————” 外界混沌而又灰蒙的光线一缕一缕地射进屋内——书阁的灯,已经熄了。 他轻轻地踏进书阁灰色结实石板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看,他一步一步轻声地走到一个木制的书架前,慢慢翻找着书籍。 他独自想道:“寒冰禁书……应该是有和这相关的书籍吧……”想着,他银灰色的眸子在黑暗的室内烁动着如同玻璃明镜一般的光亮。修长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指着每一本薄厚不均的书籍,他轻轻地皱了皱眉,放下手来,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说:“唉,怎么回事,这书这么多,找到猴年马月啊……” 突然,他的目光扫到了黑暗的角落,那里,似乎是有着什么东西。 阿翊一点一点地轻声朝那里走去,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清晰。当他距离那里不到五米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本破旧并且很薄的纸皮书————《殊途邪魔招令九十九》 四周一下子安静起来,静得令人感到可怖。好似一下子跌入了一个无声的黑暗深渊一样…… 阿翊银灰色的瞳孔剧烈地颤抖,刚刚回旋在他瞳孔里流动的光泽,烁动着的光亮,此刻,都被一阵无边的恐惧覆盖。他僵直地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那个东西,指尖无法控制着地抖动……他一点点,小步朝着那本书缓缓移动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吸引一般。紧接着,他越是接近书籍,脸上居然蔓延出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的青黑色的,宛如扭曲的蜈蚣一样的黑色静脉一般的纹路——已经覆盖了近半个脸颊。 “子涟。” 旻言长者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回荡在漆黑而又空荡的房间中,像是直入人内心一声空灵的呼唤。 “呃…………”子涟忽然感觉到了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好似是有千万细小的虫兽钻入了脑壳,疼痛欲裂,又像是一串赤裸裸的炙烤顺着头皮牢牢地缠住。 霎那间,他眸子里一片混乱与无边的恐惧全都灰飞烟灭,他的眉头锁在一起,子涟那修长的手指死死地扣住头皮,在一头乌黑的长发里隐隐约约渗出了红色的液体。 “子涟,离开那里。” 在无数痛苦的内心嘶吼与剧烈蜂鸣之间,子涟模糊地听到了旻言长者那宛如解开冰雪覆盖温暖的春风,却带着身为长者的一丝低沉的声音。 子涟身体猛烈地抽搐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后退去,每一步,都极其缓慢,像是捆绑了沉重的枷锁…… 旻言长者见状,他微微皱起眉头,瞳孔骤然一紧,“唰——”黑暗的书阁内,顷刻间被排列整齐的火烛照的彻亮。令人刺痛难忍的蜂鸣声一瞬间烟消云散,所替代的,是一片祥和的静谧,以及温暖柔和淡橙色的烛光。 子涟冷静下来,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汗水浸湿了他深灰色的衣襟,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原本英气俊朗的面容,此刻被硕大的汗珠与不堪的疲惫覆盖。 旻言长者缓缓朝他走来,如同皎洁明月一般纯净的微笑,浮现在了这位年老者和蔼的面容上。他的脖颈处,一束淡淡的浅色蓝光正慢慢地褪去,旻言说道:“子涟,稀客,何故来书阁?” 子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撑着地面站起,断断续续地说:“来,来书阁,寻,寻一本书。” “何书?”长者轻轻捋着白色的胡须,问道。 “有关寒冰禁术的书。” “哦?那你可知寒冰禁术现称是什么?” “现,现称?”子涟有些诧异,他睁大了银灰色的瞳孔。 长者轻微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子涟,你只是单一地注重实际上的修为,从而不注重这些理论,难免也会影响到你。” 长者和蔼地注视着子涟,见他没有回话,便微笑地合住了眼眸,说:“子涟,时候已不早了,请回吧。希望下次,你可以来听课。” 子涟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为长须飘飘的长者,心想:“这白发老者……究竟是…………不对!”他猛地回过神来,如同大梦初醒般,想:“那本书!” 他迅速地扭过头去,看到,结实的灰色地板被浅浅的橙光渲染————地上什么也没有。 子涟一下子瞪大了双眼,他惊诧地盯着地板,半张着嘴。 “子涟,怎么了?” 长者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回过头来,急忙地回应道:“不,呃,没事。” 旻言长者缓缓垂下头,轻声地说:“既然如此,子涟,请早些休息吧。” 子涟“嗯”了一声,只得心存疑惑地离开了书阁。 夜晚悄无声息地到来,伴随清凉的风儿,摇曳的树影。抬头看去,夜晚的天空,像是一面漆黑却又透亮的明镜,挂在天空还映衬着点点明亮的星光。 第二章 共鸣 上 五十年前崔城 一个幼小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残破的衣服,早已被这风沙土尘掩盖得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他蜷缩在一个灰色的屋檐下,昏暗的夜空,像是一片漆黑色的海洋包裹着这座小小的城镇……星光都消散了,没有一丝的光亮,黑暗无尽的恐怖蔓延,一点一点地遮掩了孩子小小的颤抖着的身躯…… 他紧紧地闭住眼睛,眉头拧在了一起,小小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他心里想道:“妈妈……妈妈……我好害怕……”这样想着,便就是把身体缩得越来越来小,恨不得钻进地缝才能得到一点儿稀少而又可怜的安全感。 四十四年前崔城 “轰隆隆——”夜晚,大雨倾盆而下,鲜红色的血液与雨水融为一体,郑南家门前,横斜着面目扭曲的尸体,正堂里,郑南正坐在华丽的木制座椅上,只不过,他的脖颈正“汨汨”地往外冒着浓稠的血浆,像是由血肉制成的喷泉。他的头颅,正歪斜地倒在地上,眼珠几乎是要瞪出来,一副狰狞恐怖的模样。而西南方向的侧卧里,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男子,正万分惊恐地地盯着一个浑身包裹着黑雾的少年。 少年像是没有生命一般,全身被那没有重力的黑雾轻轻地包裹,他像是一个幽灵,一个鬼魅。 少年身着一袭破布,他摸着消瘦的下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不可思议的笑容,道:“呦,您还不记得我了啊,你不是说,要打断我的腿,戳瞎我的眼么?” 男子惊恐地朝后退缩,他面色煞白,犹如是被一个逐步逼近的死神,用无形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一样。他哆哆嗦嗦地说:“你,你别动手,放了我,我,我让的做官,让,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你,你想要什么漂亮女子,都给你娶来,放,放了我吧……” 没等男子说完,黑色的冰锥顺着男子的大腿,直接戳破了腹部,在那里四面展开,像是一朵带刺的黑色冰花。男子的肠子挂在了冰尖上,冒着蒸汽……黑色的雾气萦绕着大院,逐渐渲染了朦胧的天空…… 少年面颊上蔓延着一丝血红色的纹路,他高昂起头,说道:“没你那么低俗。”说这句话时,他恶狠狠地,像是要生生咬碎牙齿一样,目光里充满了仇恨,像是一团玄色的火焰在燃烧着…… 他转过身去,紧紧地攥紧了拳头,苍白的手背上跳出几根青筋。他回想着,神色黯然起来,半垂下眼帘…… 当年,母亲就是被这个恶人……折断了花枝,不仅是折断花枝,还要碾碎花瓣…… 现在幽远氏书阁 “叮——铃——”清脆的水声仿佛是源自幽幽的山川深处。旻言长者此时袭着一身素袍,静静地站在书阁地下空荡荡的房间里。房间很大,很空旷,甚至比书阁要大出了三倍之多,不过,比起房间,这里更像是个历史悠久的祭台。 青色的圆形石台,目测近千米,精细雕刻着形态各异的巨龙,和不知名的稀有花束。空气当中轻轻飘荡着尘埃,把幽暗空旷的地下大殿,衬托得宛如是内心深处梦境之中的天堂一样。 不久,尘埃落定,蓝色的幽光仅仅照亮着很小的一块地方。这时,“嗒,嗒……”从黑暗中,一阵听不出快慢,听不出年龄的脚步声传入耳畔。旻言长者用白色的纱布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面容上,轻微地笑着。 “旻儿……”黑暗之中,走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孩子头发很是凌乱,衣服破旧,只不过,他像是没有生命一样,似乎,只要是吹口气,他就会被吹散了。孩子笑着,像是被天使托起了一般。但是,他眸子里,却是无尽的苍茫,一片灰蒙,没有聚焦,没有神,如同是满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又像是卷地而起飘荡的灰烬…… “阿翊,你知道吗?你和子涟,有共鸣。”旻言微微地笑着,像是明朗夜晚中弯弯的月牙。 孩子停顿一下,他缓缓地浮起来,轻柔地擦拭着旻言的脸庞,说道:“旻儿,谢谢你,我知道了,他一定很好……不过,你……” 旻言长者慢慢地握住阿翊的手,轻轻地拿开了。说:“人世间,岁月无情,不比在仙器之中。” “他会知道我的?对吧?”孩子渐渐地模糊起来。 “是的,一定会的,待时机成熟。” “不要让他走了我这条路,这份共鸣,也不是我本意。父子之间的牵绊,不是我想切就可以切开的。” “一切,都要看子涟自己。” 孩子慢慢合住了眼,消失在了漆黑当中,化作了那如同星屑般点点的尘埃…… 幽远氏韵夙殿 子涟躺在床上,殿内缓缓飘荡着松香的气味,淙淙的流水声不绝于耳。“唉~真是的,又被那个白毛骗了,他到底用的什么妖术!让我去听课??开玩笑!”他独自一人心里想着,翻了个身,单手托着脑袋,继续想:“嗯……那本书……算了,反正思仪那么爱学习,勤学好问的,问问他,不就行了?万一连书都是老白发的计谋??我天,太可怕了吧……不可能不可能快睡觉……” 子涟把头埋在了枕头下面,雕刻花纹的窗外,纸灯隐约的光线越来越暗,渐渐地消失…… 第三章 共鸣 下 幽远阁武当台 旻言长者缓缓地坐下来,两旁,分别是幽远氏的另外二位长者。 武当台上,轻薄的雾气缓缓地升起,好似是一个仙境一般。这时,一个脚腕上带着银铃的少女,轻巧地乘着一把细长细长的白色剑刃,悬在空中。 她浓密的睫毛上卷,灵动而又迷人的一双金色的眼眸,好似一杯午后那甘甜的果浆。 她扬起胳膊,大声地说:“各位,幽远氏武当台测试即将开始,请学徒迅速集合。半个时辰后,我们将要安排阵容。” 子涟仰起头来,看了看那个御剑而飞的少女。便侧过身,悄悄地问道:“哎,思仪,你说,这女人……” “武当台之女,一年一换。” “啥?一年一换?太坑了吧,一共一年一次好不好?”子涟挑起了半边眉毛,说道。 “的确。不过武当台之女大多是从旻言长者继承之后新开的一项措施,收养幽远氏附近的流浪孩童,教她们御剑,但却仅仅是为了这一次……” 思仪说看这里,他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子涟,又继续说道:“话说……子涟,你可要珍惜现在啊。” 子涟皱起眉毛,说道:“啊?为什么要珍惜现在?思仪,你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啊?” 思仪微微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被天神随手撒上了星星点点的钻石一样,又好像是星辰的碎光。他道:“子涟,因为你也不是幽远氏正派。” “唉,算了算了,不是就不是。反正……我也不是女的。你说,对吧?” 思仪轻轻地取下了他腰间那青白色的瓷制挂坠,温雅地笑着,说道:“子涟,这个送给你。今天……是你的生辰,对吧?” 子涟挠了挠头,银灰色的瞳孔不停地闪烁着亮光,像是在灰色海面上一闪而过鱼儿鳞片的光亮。他眯起眼睛笑着,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好像是饭案里的大米粒一样。他拍了下脑袋,高兴地说:“哈哈,谢谢你。你看看我,这个脑子呦,唉,都忘啦。” “啪啦——”是剑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是学徒吧,武当台马上就开始了,你们两个居然还有闲情在这儿聊天?”一个身袭一身青蓝色纱裙的少女,叉着腰,站在了他们二人的身后,说道。 子涟回过头去,一副惊喜的样子,他说道:“哎?原来你就是那个不是正派的幽远氏武当台之女啊?没想到啊,长得不错。” “子涟,不可……” “哎!你先搞清楚好不好啊?谁不是正派啊?我可是幽远瑶,幽.远.瑶.好不好?”那姑娘脸气得都红了,一下子,像是个涨红了的苹果一样。 “啥?等等,思仪,你不是说武当台之女都不是正派吗?怎么又……” 思仪低下头来,微微皱起了眉毛,那宛如白玉一般无暇的肌肤,像是精细雕刻出来的天仙杰作一样。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缓缓地说:“幽远氏武当台之女,从未有过正派,莫非你……” 幽远瑶双手叉着腰,撅了撅嘴,高昂着头,说道:“喂?你什么你啊,我都说了,我是幽远氏正派!怎么了,有什么不服?” 思仪向前一步,说:“幽远瑶,请问,你是否是武当台之女?” 听到这句话,幽远瑶垂下头来,刚刚傲睨自若的气势一下子变得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连脑袋都抬不起来。 她眼神明显有在躲避,瑶用力甩了甩头。一会儿,她才吞吞吐吐地抬起头,说:“我……应该……算是吧。” 这时,子涟却凑了过来,他前倾过身,说:“喂,什么叫做算是吧?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思仪轻轻地皱着眉,琥珀般透亮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的忧愁,他牵强地微笑着,示意要让子涟离开。 “喂!你,你们!武当台马上就要开始测试了!你们,快,快点去啊!”幽远瑶像是要刻意隐瞒什么一样,但是她那透亮得如同果浆甜酒一般的眸子里,却缓缓游动着几缕烁动着的悲伤…… 思仪拉起了子涟美得几乎没有一点儿瑕疵如同是古代白瓷一般的手,说:“子涟,我们快点走吧,武当台测试,耽误不得。” 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个人消失在了薄薄的雾霭中,只剩下幽远瑶小小的身影,站在这没有尽头的石阶上,冰凉的风缓缓吹动了她轻薄的裙摆,像是在空中,绽放出了一朵不停浮动着的花朵。 “叮铃——叮铃——” “幽远氏武当台测试——开始!” 朦胧的雾气消散了,像是揭开了山川里天然的面纱。 幽远瑶高高地御剑半悬在空中,几朵撕裂的薄云像是把她轻轻地衬托在了天上。“第一场,沈子涟,幽远皎辰。第二场,幽远瑶,幽远思仪。” 刚刚幽远瑶那萎靡的样子似乎像是繁星被太阳光芒笼罩一样,看不出来一点儿的踪迹。 “子涟,第一场,你要加油啊。”思仪微微地笑着,宛如是和煦的春风,淙淙的流水一般。 子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他露出了一个爽朗的少年特有充满朝气活力的笑容,道:“喂,对手是个武当台之女,你记得展现出你正派的实力啊。” 思仪端正地坐着,但是面容却是那般的温雅,如同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一般,即使端庄,却也容易让人感到亲近。他轻轻地点着头,微笑着说:“好。” 第四章 世因 幽远氏武当台 阳光透过如同天空游鱼一样的云层,把整个武当台都笼罩在了一片明亮的光辉中。 子涟和幽远皎辰分别从两个相对的方向出来,雕刻着细密花纹的青砖石板,仿佛是有着徐徐弥漫着的淡淡仙气一样。 子涟朝前几步大走,少年俊美的脸庞满是朝气活力,充斥着一份如同明媚阳光一般的自信。 这时,几个还未上场的幽远氏子弟,低声地交谈着。幽远司:“喂,沐儿,你看看,这第一场就是‘夺命弦杀’对战那个什么子涟,听说他可厉害啦,不过这也……”“别说了,下一场更刺激,幽远氏子弟第一,对战‘武当台之女’!”幽远司点了点头,说道:“对啊,而且那个‘武当台之女’,听说是正派,为什么成了‘武当台之女’,好像是因为什么舍献灵……” 幽远司还没有说完,瑶冷冰冰的目光就像是在黑暗中盯着猎物一样,又好像是有无数条冰凉的蛇爬上了后脊……幽远司僵硬地转过头,朝她牵强地一笑,便就老老实实地没说过话。 幽远皎辰不紧不慢地踏上了这萦绕浅淡仙气的石砖,一种信心如同上涨的海水一样,洋溢在他的面颊上。他的刘海长而又细碎,总是给人一种凌乱的感觉。 他的嘴角高高地挑起,尖尖的白牙好似是银白色的星屑一样,发着点点光亮。他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来,细长的手指好似在空气中操纵着什么东西一般。幽远皎辰高挑着笑容,说道:“怎么?还有什么遗言么?” 霎那间,空气好似凝固住了,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像是没有人的村落在空幽的山谷中散发着一股死寂。 “噗!”子涟突然打破了这样的安静,他捧起来肚子,弯着腰,一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说道:“喂,我,我可真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先说好了,你这么傲睨自若,目空一切的,一会儿要是输了,多打脸啊。” 幽远皎辰轻轻地抚摸着在空气中的什么东西,他微微地半合住眼眸,流动着的光泽在阳光的映衬下犹如是月光残影的光辉在深灰色沙滩上缓缓游动。 突然,“嘣——”在太阳光芒下忽地反映出了一道浅淡银色的光辉,像是浮悬在空中细小的银色游鱼一般。这时,子涟猛地朝前几步踉跄,像是被空气中无形的大手猛地一推,显得有些不自然。 雾气散去,子涟黑色的衣布上落满了灰尘,像是一个落难的老人躺在了角落里。 皎辰高傲地仰起头,一副傲睨的模样,他自满地大笑,说道:“怎么?想站起来吗?不可能!我的弦,能够散发出与日光几乎相等的光亮,无论你怎么透镜,都无法看到它!我啊,奉劝你一句,还是早点认输吧!” 子涟躺在坚硬的石板上,他透过那稀疏刚刚落定的灰尘,看到了皎辰那副傲空一世的样子,冷笑一声。细密的深红色纹路一点一点缓缓地蔓延上了他的侧脸,突然,他瞳孔一紧,红色的细小纹路一下子,居然涨成了和血管一般差不多粗细的大小,扭曲地覆盖着。暗红色的雾气缓缓腾起,如同腥红野兽肆意杀戮的前兆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皎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刚刚目空一切的神态,此刻消散得没有一点儿踪迹。现在的他,如同是一只刚刚受到了惊吓的丧家之犬一样。 皎辰瞳孔里如同是钻进了细小的游蛇一般,恐惧在他的心底好似是不住抓挠着他,像是在滋生着,一棵歪曲的树。 忽然,从子涟那里,漆黑的雾气几乎是在一瞬间笼罩了整个武当台,像是忽然降临的夜晚,又如同忽地被巨兽吞进了口中。 几个子弟们坐不住了,他们互相窃窃交谈起来……“喂,他怎么搞的……”“咱们的课程里,也没有这招啊。”…… 这时,一片漆黑之中,几缕如同游动在空气中蛇鳞一般的细线,一清二楚地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皎辰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瞳孔放大,好似是要硬生生地把眼珠挤出来一样,慌乱与难以言表的恐惧,如同冤魂厉鬼交错着死死地纠缠着他,又像是汹涌的洪水一般,一下子击垮了他那渺小脆弱的自信。 子涟笑了笑,空气中迅速凝结了几簇剔透的冰刃“嗖——嗖——”两声,冰刃如同悬在空中锋利的刀剑一般,敏捷地割断了发着银白色亮光的弦,也割断了皎辰那细微渺小的希望。 子涟慢慢地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他转过身来,说道:“怎么?你的弦杀术,也不过如此嘛。” 在场的人一片惊呼。 皎辰的双手不住地颤抖,他像是看一个魔鬼一般地看着此刻站起来的子涟,他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你怎么会……” 子涟朝着他眯起眼来,笑了笑,说道:“不是你说的嘛,‘和阳光差不多’……” 漆黑的雾气逐渐散去,缕缕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犹如是黑暗的夜晚一点一点,一丝一缕地变成明亮的白昼。 皎辰的声音颤抖着,硕大的汗珠挂在他的额头上,惊恐的神色似乎是要把那深灰色的眸子颠碎一般。他结巴地说:“什……什么……” 子涟轻轻地舔了一下他略微冰凉的指尖,说道:“唉,真的是傲不可长啊。”他耸了耸肩,继续说道:“不过啊,像你这样把自己灵魄都割舍的人……若是有人破了你的弦杀术……” 他停了下来,看到皎辰接近崩溃地蹲下来,抱着头不住地颤抖着。子涟朝前走近几步,到他跟前,接着说道:“你便只能等死了。” “什么————”子涟的瞪大的颤抖着的瞳孔,像是把孱弱的雏鸟丢进了寒冷的冰水里一样。他眉头死死地锁在了一起,银灰色的眸子里像是鱼鳞跃出水面了一般烁动着的光亮,他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胳膊,细小的汗珠已经渗出了他的皮肤,像是刚刚泼上去的水珠一样。 幽远皎辰勾起一抹在少年稚气之上泛起狞笑,他那带着逼人寒气的目光像是一个捕食者正自满地盯着它的猎物一般。皎辰说道:“哼,你现在,已经动弹不得了,甚至是……就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子涟银灰色的瞳孔,像是迅速飞掠过了几束如同刀刃般的亮光,他道:“你……居然……!” “哼,居然什么?怎么?难不成……你还不允许有人学弦杀吗?哦是,一百个人里,能修成的,几乎没有,在这种几乎不可能的概率下,我就是修成了!那又怎么样!?”皎辰瞪大了眼睛,深灰色的瞳孔里正充溢着一股明烈的亮光,像是白色的火焰烁动在他的眸子里。 子涟无力地垂着头,被束缚住的他丝毫不能动弹,他冷哼一声,笑了笑,僵硬地抬起头来,说道:“也对,是我忘了。忘了啊,弦杀术,本是禁术。可是呢?为什么这么多人犯险去修?你也是,只不过啊……你一定是把自己的灵魄割舍了吧……” “你!!”皎辰瞪大眼,几乎要把眼珠都瞪出来了,他的手臂不住地颤抖着,冷汗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太阳穴上。 不久,他的面容又平静下来,冷笑一声,说道:“就是如你所说,可是……那又怎样?我,割不割灵魄,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舍去灵魄,得到弦杀,那也是我自愿!” 天空渐渐阴下来,好似那低沉的云层,要碾压地面上的一切。 看着被他束缚,从而无法动弹的子涟,他傲慢地笑了笑,轻轻地抬起了手,子涟原本颀长的身躯,竟然像是枯萎的残叶被秋风卷起了一样,他动弹不得,只是悬在空中,犹如累卵之危。接着,他猛地一甩手,子涟的身躯便狠狠地朝着石柱砸去,腾起了一阵含混的雾。 皎辰剧烈地抖动着身体,他死死地抓住头,说道:“是,是啊,我也只能等死了。” 子涟微微皱起眉来,看着断开的弦,在地上歪歪曲曲地躺着,发着稍稍黯淡的光芒。 皎辰颤抖地笑着,他仰起头来,道:“我就是个废物,资质差成了这样,居然也能修仙?笑话!天大的笑话啊!” 阴云聚集起来,仿佛是天神的叹息,一种将命运丢进黑暗深渊的诀别。 他笑着,滚烫的泪水划过面颊,曾经,再多的光鲜亮丽,都已经毁于一旦。他又低下头来,自言自语道:“我啊,曾经,不会运灵,一点儿都不会,入幽远氏三年,还不知道自己灵脉在哪里……我是不是真的,资质差到了极点呢?可是啊,就是这样的我,我,我也有着追求,所以……我割舍了自己,所有的灵魄,那点微小到可怜的灵魄……我,才有了这弦杀,这个……唯一带给我成就感的东西……可如今呢,全都是泡影啊!全部都是!!” “轰隆——”震耳的雷声湮没了他最后的嘶吼。子涟站在他面前,空气中悬浮着的冰刃“叮——铃——”一声掉在了地上了。他仅仅说了三个字:“认输吧。” …… “我现在宣布,第一场,沈子涟,胜。下一场,幽远瑶,幽远思仪。”幽远瑶御剑悬在半空中,说道。 雨珠不断地坠下来,如同千千万万来自天界剔透的珠宝,掉落在了这常年萦绕着仙气的武当台上。 思仪一袭银白色的长袍,如同星屑瀑布一般,在风雨中竟被轻柔地托起,像是缓缓浮动着点点细长的光斑。他纤细腰间一支细长剔透的白玉箫格外地引人注目。周围淡淡的蓝色光雾恰似那徐徐飘浮着的零零散散的星辰一般,那浅蓝色的光亮微盘着思仪缓慢地旋转着。 他那密集柔软如同天使羽翼般的睫毛下,透亮的眸子宛如是一汪琥珀色的湖泊,还泛着点点涟漪的亮光……又像是盖上了一层光滑的表蒙子一样,珍珠般润和的光泽不住地流动着,夹杂着一丝细微的蓝色灵力…… 而对面,幽远瑶扭动着她的脖子,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她纤细的脚脖上,挂着雕刻精密花纹的银铃相互碰撞着,低微地发出一种接近魔幻的声响,青白色的纱袍被暴涨着的气流吹动着像一朵不断在空中摆动着的花一般。极其细小且浅淡的红色的纹路悄无声息地一点一点蔓延到了她的脚脖,又缓缓地爬到她的小腿上,仿佛是有生命一般,扭曲地覆盖着,越来越密集。 水珠坠到了武当台上,溅起了一朵剔透的水花。 空气中两股灵力相互碰撞,摩擦着,空气都被这紧张的氛围凝固住了。这时,幽远瑶一个敏捷飞跃到了半空。她瞳孔骤然一紧,手背上灵力暴涨,迅速地被密集细小的纹路覆盖。空气中快速地呈现出了千千万万鳞集的透明刀刃,仿佛是巨兽嘴中锋利而又不可计数的尖牙,又如同是巨大蜘蛛织成的稠密的网。 下一秒,这些如同雨点般密集的刀刃,“嗖——”一声在同一秒都迅疾地朝着思仪,飞速地射过去。 思仪周围旋转的光雾霎时飞旋起来,腾到半空,犹如是夹杂着光亮的龙卷风一样。 汇集的刀刃碰到着刹那间猛涨的灵力风暴,竟然“噼啪,噼啪—”全都弹开了。幽远瑶一咬牙齿,眼白里已经瞪出了红色的血丝,那密集的纹路恰如同一只暗藏的恶兽一般,正不急不慢地一点点吞噬着她————红色而又细小的纹路已经漫上了她的脖颈。她顷时身旁周围浮现出了大量的红色雾气,那些雾气如同细长的针一般,疾速地朝思仪刺过去。 思仪琥珀色的瞳孔闪过一束如同长枪利刃划过般的亮光,他头上的灵力风暴骤然散去。红色的针雾像是致命的毒刺一样,飞速朝他而来。在红刺即将接触到他的一瞬,他敏捷地一个侧空翻,如同在雨中舞者一样,红色的针雾仅仅是划过他飘逸的白色长发。 幽远瑶见况,眉头一锁,直冲着思仪飞掠而去,那把细长的剑刃,在朦胧的雨中烁动着冷冰冰的寒光,像是蛰伏在阴冷海水里的恶龙。 雨依旧下着,子涟的手紧紧地握住拳头,微微颤抖。他银白色的瞳孔,牢牢地盯住台上的思仪。细小水珠儿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打转儿,他却依然没有眨过一次眼。 第六章 烟逝 思仪洁白如玉的面颊上,蔓延出了如同细小游鱼般的浅蓝色光纹,像是树的枝叉一样地歪曲覆盖着。突然,地面几阵颤抖,犹如是巨蟒一般破土而出的冰锥,像是活体一样,每一个冰锥,都布满了尖刺。 冰锥像是一条巨蛇一样,迅速地朝着幽远瑶直面刺去,红色的雾刺仅仅划过粗壮的冰锥,留下一道细长的痕迹。幽远瑶翩翩舞起的纱袍下,银白色的长剑在空中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思仪皱起眉头,暗暗想到:“没想到……这个武当台之女还真不简单,这究竟……” 灰蒙的天空,低沉的气压下,猛涨的两股灵力纠缠在一起。思仪一袭银白的长袍,在空中被穿梭着你气流撑起,纹路蔓延到了他的侧脸。周围浅蓝色的光雾飞旋,像是肆意冲撞着的暴风雪一般。 幽远瑶灵敏地在空中一个侧翻,银白色的长剑如同是细长细长的深海游鱼一样,还浮动着星星点点浅红色的光斑。她眉头一紧,身旁猛地腾起浓厚的红色雾气,像是一阵浓郁的血雾一般。她垂直朝着幽远思仪飞掠过去。 “砰————” 两把剑抵在一起的声音。 思仪手中一把颀长的冰刃已经成型,剔透的冰刃,还冒着水蒸气。他琥珀色的瞳孔轻轻地颤抖着。一种坚毅的神色如同在琥珀色佳酿里烁动着的钻石光辉一般。 幽远瑶手臂不住地抖动着,她死死地咬着牙,血红的经脉居然一点一点地蔓延到了她的瞳孔里,像是浓稠的血液流进了眼眸里一样。 武当台千年之久的坚硬石板,竟然慢慢地裂开了细微的裂痕,像是缓慢蔓延着横斜交错的树枝一般。 子涟坐在台下,抿着干涩的嘴唇,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额头上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幽远思仪朝后一跃,宛如灵敏的白色海燕,一个空翻,在半空中呈现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这时,地面几阵颤抖,忽地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浅蓝色光亮,好似璀璨的星辰。 幽远瑶的秀发飘起,气流如同一头狂妄的野兽一般地乱撞,她双眼瞪得很大,略微发黑的血红几乎要完全覆盖她原本透亮的眸子。此时,瑶脚脖上的银铃如同中了魔障一般,疯狂地碰撞着,发出一阵极其尖锐而又接近一种魔幻蜂鸣的声响,银铃被染上了黑色,血红的雾气将它腾起…… 幽远思仪手中的冰刃宛如是轻易破碎的玻璃一样,一瞬间就破碎成了点点的水晶,落在地上。接着,他迅速地取出腰间的白玉箫,那支箫如同是剔透玲珑的雪域结晶一般,表面细滑,好似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玻璃。 雨逐渐变小,但是低沉的阴云却没有一点儿消散的痕迹…… 他缓缓地合住眼眸,轻轻地低下头来,一支箫,一股淡淡的灵力实体成一圈圈淡蓝色涟漪……气流逐渐缓和起来,仿佛是初春时候和煦的清风,又如同夏日夜晚温润的明月。就像是此刻,思仪面前接近癫狂的幽远瑶,仅仅是一阵淡淡的晨雾…… 突然,武当台上传来了一阵悠远的箫声,好似是来自空幽的山涧,又仿佛是在深不见底的洞穴里有淙淙的流水一般。 “可恶————”幽远瑶朝着思仪,带着一种仇恨,咬着牙说道。 她那飘飞起来的纱袍,已经有了几处撕裂,空气中的气流宛如利刃一般。 轻微泛起黑色的血红色纹脉,在瑶的四肢,面颊上蔓延着,越来越迅速,越来越密集,发出“嗞嗞”的响声。 她脚下泛起那如粲焕群星般的光亮逐渐地繁密起来,如同宇宙中璀璨的星河一样。 这时,她纤细脚脖上的银铃开始猛烈地摇晃,突然,断开了。像是割断了天上悬挂着的线一样。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接着,猛烈的气流伴着发黑的血雾,如同一头凶神恶煞的巨兽,盘旋在空中。紧接着,在浓重的血雾之中,幽远瑶一声尖利的嘶吼,划破了整个幽远阁在淅沥雨中的平静。思仪被这暴涨的气流卷起,白玉箫被无情地甩在一边。 凶猛强烈的气流如同肆虐的腥风巨兽,将他死死地按到武当台周围密如竹林的石柱上。在如此剧烈的气流下,思仪感到自己呼吸困难,风刮得他只得紧紧地皱眉,他艰难地吼道:“瑶!停下!!” 野兽般肆意乱撞的旋风,彻底湮没了他那细小的声音。 坐在台下的子涟,眉心深锁,狂涨的气流使他睁不开眼。他心里想道:“可恶……这究竟是……” “旻言……这……”一位坐在高台上,脖子上挂着高贵金饰雕刻细密花纹的长者,说道。 旻言原本和蔼的面容,此刻却眉头紧皱,一丝浅淡的忧愁在他琥珀般剔透的眸子里打转儿。 “旻言!这样下去,整个幽远氏都将会毁于一旦的!”一位女性的长者,她深棕色的秀发全都编成一条一条细小的麻花辫,像是少数族群韵味十足的冰雪美人一般。 旻言垂下眼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顷刻,他站了起来,表面细滑点缀如同星辰般钻石的长袍,像是一个由点点繁星和水晶构成的瀑布一般。 此刻,血红的风暴仍在肆虐,幽远瑶在风暴的中心,她痛苦地嘶吼着。这时,一缕细细的金色纹路如同细小的游鱼一般蔓上了旻言的眼角。武当台上,幽远瑶脖颈处趴着几根纯黑色的粗壮血管。她肢体扭曲着,歪曲的身体无限制地延长,犹如一个失去控制的鬼怪。她在武当台中央,胳膊却好似是巨大蜘蛛的腿一样,直直地插到了长满青苔石柱旁的山上。 她右侧大腿的血肉绽开,和她那布满无数细小红色纹路正缓缓延长着的手臂黏合在一起,手臂越是延长,那中间黏合着的血肉便越是被生生地拉得越长,深红色与淡粉色纠缠撕裂在一起,瑶的嘶吼便越是尖锐…… 旻言突然一个飞跃,灵力膜轻微一震,像是一滴水滴在平静的湖面上。剧烈的狂风吹散了旻言长者纯白色的长发,他颀长的身影,如同一束银白色的流星一般,浑身包裹着的白色灵力划破了黑红色的血雾…… 灰蒙蒙的天空好似一个悲伤的神祗独自哭泣一般,幽远氏的武当台上,黑红色的血雾正不断地扩散着,伴随着幽远瑶那越发凄厉的惨叫,如同一个狰狞的鬼魅在吼叫一般。 这时,旻言以一种无极迅猛的速度朝瑶飞去,他浑身暴涨着的纯白色灵力,犹如是迅速萦绕在他身旁密集的白色游魂一样。 突然,被乌黑笼罩着的天空,浮现出了如同天空飞龙一般的银白色光缕,又仿佛是在无尽黑暗的天空中划过一束璀璨的星河。 幽远瑶双瞳瞪得很大,在她那双一片墨黑的眼眸里,仅有一点细小的白光在恐惧的边缘颤抖着。 霎时,白色的光亮猛涨,与黑红色好似凶兽一般的血雾,碰撞在一起。旻言那张如同被冰雪雕刻无暇的面容上,银白色的游动光纹宛如是自然冰雪上细小的裂痕。他琥珀般的眸子里飞旋着纯白色的灵力,好似一场飞舞在琥珀上的暴风雪,又如同疾速闪过的刀刃。 瑶尖锐地吼叫着,仿佛是撕心裂肺,准确来说————比撕心裂肺更加痛苦。她此刻的模样,宛若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粗状的黑红色雾气,如同一个肆意冲撞着的蜈蚣,不住地穿梭着她的身体。突然,一股极其浓烈的纯黑色灵力如同汹涌的海水一般从她口中涌现出来,仿佛是几条飞舞放纵的黑蛇一样。 旻言在半空中拉出的一道银白色的灵力如同是撕裂黑暗的一束光芒,但是此刻却微微颤抖着。剧烈的气流将武当台附近的树木压倒,深沉的绿色在一片黑红当中倒下了…… 五十年前武当台 “阿翊,你来和旻儿……”幽远穆圭神色冷淡,无时不彰显着一份长辈的一副冰冷高傲。 “舅舅……”少年时的旻言抬起头来,两只眼睛流动着光泽,说道。 ………… 现在 飞旋的气流将他银白色的长发吹得凌乱,他暗想道:“阿翊……也是这样啊,黑红色的血雾……” “啊啊啊啊啊啊——!”幽远瑶双眼一片黯淡的漆黑,灵魂正在被吞噬着,扭曲的四肢和模糊的血肉将她托显得更加狰狞。 “瑶!”旻言长者一声大吼,目光有神,像是一个正义的使者,眸子里闪过如同长枪掠过般的光亮。飘逸的白发千丈,犹如银白色的瀑布,灵力宛如星河一般,萦绕着他,周围的地面几阵颤抖…… 这时,子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气流迅速地划过他少年俊朗的面颊。 “轰————” 一阵要震破耳膜的巨响,夹杂着一片纯白色的强光,硬生生地将这灰蒙蒙的雨天照成晴朗无云的白昼…… 武当台上的一切,几乎都湮没在了这强烈的白光之中。 一会儿,风声平息了,阴云也都消散了。武当台上,几根断开的石柱横斜地交错躺在一起,折断的树木,倒在地上。 武当台中央,几缕极其浅淡的黑红色雾气徐徐消散了,没有了一点儿踪迹…… 旻言站在那里,从侧面,看不出来任何的情感,甚至看不出来丝毫的疲惫。只是,微风轻轻地拂起了他银白的头发,他轻轻地合着眼,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子,子涟。” 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润如玉,似乎是春天温和的清泉,却多少有些冰凉。“子涟,我……” 子涟转过头去,看到思仪没有大碍,他不觉地笑了笑,笑容,竟然也有了几丝润和。 子涟跳上武当台,笑着说:“哎,思仪,你赢了啊,就别不高兴了……” “父亲,瑶她……”思仪眸子中闪过一束急促的光亮,像是湖泊里的惊澜。 旻言长者慢慢地睁开眼,他琥珀色的瞳孔,像是蒙上了一层剔透光滑的玻璃一样……他轻微有些哽咽了,说道:“都……散了……像是那个人,一样。” 第七章 起源 五十年前幽远阁 “旻儿旻儿,你快看!”阿翊一袭黑色的长袍,他抓着旻言纤细的手,说道。 这时,旻言缓缓地睁开了流动着光泽温和的眼眸,他柔和而又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几下。此刻,一个穿着青蓝色布袍的棕发男子,端正挺直,却有些正襟危坐的感觉。他就直直地坐在那爬满青苔的石墩上。 男子眨了眨眼,有些结巴地说:“那,那个……您好,我,我叫曾岚……” 旻言和蔼地含笑,朝他点了点头,十二三岁少年的面颊上,一种特有的红润泛起,如同是渲染清晨的朝霞一般。他微笑着说道:“您好,在下幽远旻言,幽远氏二公子,字润言。” 阿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哎,旻儿啊,我可是要告诉你,这个人呢,是那个老头给我的。以后,他就是我的部下啦。” 曾岚低下头,有些胆怯,他用一种几乎要听不到的细小的声音,说道:“嗯……翎大人说过了,我是幽远翎的部下,也是……幽远旻言的部下……” 听到此话,旻言轻轻地笑了笑,他看了看阿翊,捂着肚子,笑着说道:“阿,阿翊你……” 阿翊走到前去,靠近旻言,然后以一种一脸正经的神色,“啪”弹了他一个脑门儿。旻言被这比他年长几岁的阿翊弹了个措手不及,他朝后踉跄几步,险些没站稳。 旻言用那白皙的手捂住了脑门,抱怨着说:“阿翊,你,你这是……” “没事儿,练练你的反应速度。”阿翊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说道。 “就算是练反应速度,也不能这么练啊。” 阿翊看了看他自己的手指,说道:“话可别这么说,旻儿,万一,这不是个脑崩儿,是弹出个毒刺呢?你也不想想,你啊,就是太善良,什么都相信,缺乏警惕心啊。” 这时,少年时的旻言用一种极其坚定的目光,盯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阿翊,说道:“我宁可相信来找我的人身后有一把刀,也不会相信他是拿着刀的人!” “喂,你怎么就这么傻啊,管他在哪拿,人拿把刀不捅你啊?” “我不管……” 阿翊一步向前,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不管什么?你是捅不死还是什么,不管自己的死活?哼,我告诉你,旻言,你这么做,就是在放纵这世界上的邪恶!” 曾岚突然站了起来,他冲上前去,说道:“别,别吵了。哎呦,两位大人别吵了,翎大人是我主人,可是旻言大人也……啊啊啊,天啊!谁告诉我该帮谁啊……呜……” 现在武当台 “父亲大人……您……”思仪清煦温雅的声音响起,虽然如同淙淙的溪流一般,但却将旻言从那飘忽的思绪中呼唤了出来。 旻言长者忽地抬起头来,他看到思仪一脸担忧的神色,顿了顿,又露出了那样和蔼的笑容,说道:“思仪,我……没事,怎么了?” 思仪眸子里忧虑的神色仍旧没有消散,他轻轻地皱起眉头,却不敢说出什么。 子涟咳嗽一声,指了指旻言长者的衣襟,之后边转过身去,舔了舔他那纤细修长的手指。 这时,旻言低下头来,他看到自己那已经完全浸湿了的衣襟,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忧伤。他轻轻合住眼睛,又抬起了头,说道:“真是失态啊……对不起了,两位……” 思仪走过来,用一种担忧的面容看着旻言长者,说道:“父亲大人……我……希望您可以告诉我们……” 旻言看了看思仪,他剔透的瞳孔里,几丝悲凉浮动在这如同一片琥珀色湖水的上面,无法掩盖,也无法挥去。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没关系……只是……一些陈年往事罢了……” 子涟走过来,他小声地说:“旻言长者,该归位了。”说着,便抬头看向了高台之上的另外二位长者,说道。 清风拂过他飘逸的银白色长发,他抬起头,微微地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了,各位。” 子涟站到了一旁,拉住了思仪,悄悄地说:“思仪,你知道寒冰禁术吗……” 这时,从武当台的南边,飘来了几朵极其黑的阴云,低沉沉的,像是几头乌黑的巨兽正缓缓走来一样,又如同黑墨滴在空中,不断地晕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