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之书》 scene/1 黄昏之街面 ~a little fairy tale~ 坏魔女被打倒,大家从此幸福地生活…… ——所有故事,从这一页拉开序幕 se/1黄昏之街面~alittlefairytale~ ——那是,往昔古老的故事。 故事的舞台,位于群山环抱间的某个小国。 虽然国土狭小,但却是个静谧安详、到处盛开鲜花的王国。 王国里有两位公主。 大公主美丽聪慧。 小公主可爱善良。 二人都被国民所爱戴,在这小小的乐园中幸福地生活。 两人本应堕入各自的爱河,并将这份幸福延续下去。 那么,悲剧的种子到底是在哪个瞬间播下的? 那一定是在她们爱上同一位骑士的时候。 那么,悲剧的种子又是在哪个刹那萌芽成长的? 那一定是,在她们的父王决定让这位骑士继承王位,并将小公主下嫁给他的时候。 那个妹妹,夺走了自己爱恋的骑士。 不仅如此,就连王后的位置——作为王室之人继承这个王国的位置也夺走了。 姐姐深深嫉妒着,这份嫉妒唤来了疯狂。 如果如此憎恨那个女人,不如诅咒杀了她吧——出现了一位古怪的魔法使,在大公主耳旁如此低语。大公主毫不犹豫地杀死了那位魔法使,并从对方怀中抢走了诅咒之书后,从城中消失了。 随后,又过了半年。 1. 「好久不见了,父王,还有各位」 声音响起,女子突然出现在宴会广场上。 从她在所有人面前消失起,已经过了半年之久。 宴会,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无论是在交杯畅饮的贵族,还是嘻嘻嗦嗦乐此不疲地聊天的小姐,就连演奏着舒缓音乐的乐师,都一起停下了动作,视线全都集中在女子身上。 不会吧!!一脸表情威严的骑士情不自禁地喊道。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身材有些丰满的女孩嘀咕着。 抱着大型弦乐器的男子乐师,无法相信地摇着自己的脑袋。 「……你到哪里去了」 穿着王的装束的男人,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发出责备的声音。 「突然消失了半年。让人白白操心」 「真正想问的,恐怕不是这种事吧?」 女子如血液般亮泽湿润的嘴唇扭曲了起来。 「现在,我就在这里,舍弃从您那里获得的名字。父王!现在开始,我将不再是这个王国的公主。今后,我将只是一位无名的魔女,为了诅咒这个国家而活着」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女子。 琅琅之音,有如歌唱般响亮。女子继续说道。 她身穿不祥的深紫色礼服,有如仰望天空般敞开双手。 「我对这个国家,施下百个诅咒。 一个诅咒杀死国王。 一个诅咒攻击骑士。 一个诅咒让树木腐朽,一个诅咒让野兽疯狂。 这个国家的所有之物,我的诅咒都会刻下印痕。唯有一人——」 她落下的视线,指着一位女孩。 「唯独你,百之诅咒不会降临。 在这个所有都腐朽而去的王国之中,只有你一人可以苟延残喘。 随后,本应在掌握之中的一切都变为无虚幻之物远去的痛苦,将深深刻于你灵魂之中——最后的公主杰内特」 「姐姐!」 被称为杰内特的公主悲痛地喊道。 「为什么要作出这种事!温柔的姐姐,比谁都热爱这个国家的姐姐,为什么!」 女子回答道。 「啊,是的,我曾经是很温柔,是比谁都热爱这个国家。 知道母亲为什么如此疼爱我们吗?因为我们是她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所以母亲才会带着那份爱。而我也是如此疼爱着这个国家的。 ……可是,我所爱的一切都已不再是我的东西。这个国家也好,黎明骑士的爱也好,全部由你继承了。所以,我已经无法再回头去爱这个国家了。 在察觉了爱是虚伪的现在,我的心中只有憎恨」 「姐姐,您误解了」 在好像冰封般无法动弹的众人之中。 「黎明骑士,他是——」 少女朝前踏出了一步。 ? 「黎明骑士,他是——」 少女朝前踏出了一步。 ‘嗒’地脚步声随之响起。 这时少女沉默了。 全场所有人都摒声静息,静静地等待着少女的下一句。 咳咳,不知是谁小声地咳嗽了一声。 「…………」 少女什么也没说。在她的脸颊上,小小的汗珠滴落下来。 缓缓地,真的是缓缓地,时间好像又开始流动了。 「对不起,忘词了」 少女低下了头。 在场所有人的肩膀,充满绝望地猛落下来。 菲鲁兹邦学术院,中央大礼堂。 戏剧部策划的舞台剧「杰内特」的本日彩排,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嘛,她就这个样呀。 靠在大礼堂墙上看着彩排的流卡·艾路蒙特「ryuka·almonte」,表示理解地小小叹息了一声。扮演杰内特的那位少女——爱丽丝「alice」虽然是个坦诚直率、做事投入、一心一意的女孩。可是在演戏方面是个完全的菜鸟。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那么顺利。 穿着戏服的戏剧部成员们,各自找了块地方休息起来。 几分钟前还是城堡的宴席之地,现在已经被场景装饰和道具所占领,乱七八糟的话题到处交锋。 「——哟,流卡,你来参观吗?」 突然有人问道。转过头,刚才还在舞台上扮演魔女的女孩,闭着一只眼睛朝他挥致意。 「怎么样?对可爱妹妹扮演的公主模样,很意外吧」 「还好…吧」 有些不好意思,但再怎么样,他也不至于会去承认。 而当事人爱丽丝,正在舞台的角落,接受邋遢地穿着一身学院制服的胖乎乎的少年——戏剧部部长:本尼迪克特?吴哥「be?angkor」对她的指导。本尼迪克特每说一句,她就点头,栗色的长发随之轻轻飘扬。 「那家伙,没添什么乱吧?」 塔尼娅·卡塞「tanya·kasse」轻轻耸耸肩。 「嗯,因为毕竟是新手,多少有点吧。记台词就用了不少时间。 不过,原本就不是戏剧部的人,是被部长硬拉进来的。所以不能要求太高,整体来说表现应该是在期待以上吧」 「是吗?」 「到正式开演还有段日子,按照现在这个步调的话,足够能派上用场了。你那可爱的爱丽丝果然不简单哟」 「她不是我的」 「又来了吗?明明正在热恋中的说」 哦呵呵呵呵~~~塔尼娅发出一阵不像是女孩发出的笑声。 她脑中的某个开关似乎已被完全按下,再解释也于事无补。所有理性的解释,和诚恳的说明,对这个女人——塔尼娅来说都是完全行不通了。以前曾经尝试去说服这种人的自己真是个傻瓜。 ——钟声,响了。 「啊呀,已经到点了呀」 朝大礼堂外,钟楼的方向抬起视线,女孩嘟囔着。 「那么,认真地再排练一次……流卡,你会留到最后吗?」 「不,我还有事」 从墙上离开,流卡回答道。 「有事?在这种时间?」 「在运动场,有点事」 稍稍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 塔尼娅似乎立即便弄懂了流卡指的到底是什么事。 「原来如此,又被挑战了?是那个?」 「恩,我差不多快厌倦了」 「能赢吗?」 「能赢,赢不了的话就麻烦了。各种方面」 「是吗。是啊是啊、是那样啊」 嘿嘿嘿嘿,塔尼娅再次发出怎么听也不像是女孩的笑声。 「这就是爱啊。」 「你不就是想说这句吗?」 「别害羞,别害羞。爱可以诞生无限的力量是也」 什么叫‘是也’啊?流卡再次叹息,自己对这种单线回路的交谈对手最没辙了。 「你很啰嗦」 觉得自己好像是败犬在远吠般,用这句话在反击。 流卡·艾路蒙特是菲鲁兹邦学术院的学生。 十七岁,五年级。 个子稍微有点高。但整体上来说,因为身材细瘦的关系,看上去不是身材魁梧的类型。母亲遗传的卷红毛,无序地向各处东歪西倒。度数并不高的眼镜之下,是一双没什么野心的笑眯眯的细眼。 这种外貌很适合进入图书馆与书本们搏斗。 至少,第一印象不像是个喜欢争强好胜的人。 不过,这世上的才能与实力,与性格其实没有必然联系。 2. 让我们稍微回顾一下历史吧。 大约在二百年前,大陆正陷入战乱之中。 那是个枪炮火药技术并不发达的时代,战场的主角是手举长枪的骑士。庄严地身穿铠甲、锋利的剑刃指向天空、骄傲地报上大名驰骋于战场。现在只会出现于童话和传记中的家伙,当时却真实存在并活跃一时。 并且,那时还是贵族文化的全盛期。所谓的文化,其实就是解决了衣食住行后,打发无聊中盛开的花朵。音乐、诗文、绘画、雕刻、总之各种东西应运而生。在城堡中每天举行舞会,豪华的美食,光彩夺目的礼服,动听的音乐溢满整个大厅。时而,金发的王子瞪大眼睛到处寻找未来的妃子,也许正好会有善解人意的可爱姑娘射中他的心。 学术院的创立便是在那个时代。 在文明与文化发达的时期,为了促进发展,便需要教育机构。而二百年前的当时,对此自然也有巨大的需求。远离都市喧嚣,在风光旖旎的菲鲁兹邦湖岸,周边三国联手建造了一座人工岛。并在其上建立了规模空前的大学院。 并非专属于哪个特定国家。吸收、储蓄所有国渡的知识。并传授给各个国家前来求学的学子们—— 虽然在大陆战争横行的时代想要立国这种想法未免过于轻率。但学院的创立者们让世人见识了他们的坚定信念。克服重重困难,历经坎坷之后,学院都市国家菲鲁兹邦诞生了。并且经历了二百年风风雨雨后,至今仍然继续存在着…… ? 「……嘛,总之」 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流卡·艾路蒙特小声地发牢骚。 「决斗什么的,好像贵族发型似的风俗依然存在的地方。在这块广阔大地上,大概也只剩这里了吧……」 运动场的观众席上,已经蜂拥而至了众多起哄人群。 他们的视线集中在运动场上站着的六个人身上。 那些是拥有裁决这场决斗权限与义务的仲裁和辅佐们。 一边是看上去充满活力,不必作准备运动、肌肉隆起的挑战者和辅佐人员。 另一边是——没什么干劲,垂着肩膀的流卡·艾路蒙特和他的辅佐人员。 「肃静!肃静!」 啪啪地轻轻拍着手,仲裁大声说。起哄的人们立即中断了杂谈。包围周围的喧闹声停止了。 「现在开始, 「德米特里·安柯鲁斯「dmitri·encolus」与流卡·艾路蒙特,赌上两人的名誉与宝物,举行剑之决斗仪式。并且依据菲鲁兹邦学术院校规第二百一十二条之叙述,本人西点·雅加「sten·jaka」作为仲裁全权负责仪式的进行。对此有异议者请站出来」 「没有」 名为德米特里的男生大声朗朗地回答。 视线集中到流卡这里。 「……没啊」 流卡毫无干劲地低声回答到。 「那么,辅佐人员上前」 仪式手续继续进行,从各自的辅佐处接过剑,剑尖相互轻碰触后举向跟前,宣誓堂堂正正地进行战斗。 因为这是拥有古老历史的习惯,所以规定事项非常之多。这个漫长仪式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当然了,如果偶尔试几次的话,这种规定越多,感觉节日的氛围也会越高涨——但说到底那也只是‘偶尔’的话。 「两人,敬礼」 以麻利的动作,德米特里举起手。 以扭曲的动作,流卡也作出带点敬礼味道的手势。 沉默了数秒后,两者各自放下了手。 举起剑,慢慢调整呼吸。 对手很强壮,但击剑并不是举重。力量过大反而会影响速度,并造成破绽。无法命中对手的力量,再大也是白搭。力量与速度的平衡,是剑术的基本准则也是最高奥义。先试探一下对手,能用七分力解决的对手,就绝不用八分力去完成。流卡对于力量的使用,向来是很吝啬的。 仲裁单手高高举起。 「开始!」 刹那间,手握剑的两个男人,各自向前跃进。 ? 决斗这种事,简单来说,就是赌上奖品的比赛。 奖品的形式并不固定。据说历史上最多被用来当做赌注是「谢罪并撤回对于自己的侮辱」。总之,以前的贵族似乎很重视面子、骄傲之类的东西。就算是无意间说出的恶言,也会被人扔白手套,一句「撤回你说的话!」就可以逼着你接受决斗。听说还有为了专门进行决斗而随身携带一堆白手套的贵族。那是个多么激烈的时代由此可见一斑。 ……话虽如此,时间流逝沧海桑田。现如今,自然不可能会有让连贵族都不是的普通学子如此必须守护的面子和骄傲。当然了,决斗的理由变为更加现实的东西。 也就是说,决斗已变为对有形之‘物’的奖品争夺。 ? 「我打啊啊啊啊啊!」 裂帛之声——虽然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正确。总之带着充满气势的声音,剑落了下来。 这是包裹着棉布的木剑。就算被击中也不必担心会被砍伤。但即便如此被这种高速的重物给打中大概也会轻易地断一、两根骨头吧。流卡轻巧地右退一步,看着这道斩击从他侧前咫尺之间的距离通过。 「我打啊啊啊啊啊!」 高高跃起从上斩下,没有任何技巧,只凭借蛮力的挥剑攻击。左退半步回避。 「我打,我砍,我刺啊啊啊!!」 向右、向左、向上、向下。流卡以最小幅度的动作避过尽情乱舞的剑锋,其间竟然还有些余暇去思考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流卡的学生生活从三年前开始变得一团糟。 那是他刚刚升入学术院二年级不久的事。 起因说起来,其实很单纯。 曾经非常可爱——不对,应该说现在也依旧非常可爱的少女——爱丽丝被当时四年级、喜欢惹是生非的男生前辈骚扰纠缠。于是,当流卡挺身而出保护爱丽丝时,对方提出了决斗挑战。 男人与男人之间赌上名誉,虽然古老但却充满荣誉的单挑。使用的武器虽然不能说是凶器,但被打中也会受伤,运气不好的话还可能丢了小命。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只是想吓唬自己吧。看自己双脚发软、逃之夭夭,在女孩子的面前丢尽脸面。大概最初只是那种打算吧。事实上,流卡自己一点也没有想要接受决斗的意思。本想丢下一句「你傻了吧」就拉着爱丽丝离开现场的。 可是,某个女孩的反应却比流卡更快。 「明白了」 不知为何,爱丽丝回答了。 「不过,流卡不会输,绝对会赢!」 男学生的表情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这次开始吓唬爱丽丝了。既然你这么说,那应该有把自己作为奖品的觉悟了吧。这个小不点(指流卡)输掉的话,你就是我的东西了哟。 「没关系!」 没有丝毫踌躇,爱丽丝明明白白地宣言道。 眼前一黑。这家伙肯定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流卡敢用自己藏在阁楼第三块夹板下的九十九年秘制甜鸭酱来打赌,这女人早晨肯定吃错什么东西了。 如果是他人擅自替自己决定什么事,那不去理会就是了。 但她是爱丽丝,所以虽然无耐,却只好接受了决斗。 随后,赢了。 那是遍体鳞伤,勉勉强强的胜利。 胜因是看破对手不会杀死自己,所以虽然皮肉遭了殃,但至少在确保小命的前提下,获得了胜利。 如果那样就能为故事画上句号,也许可以作为一个少许有些过头但却结局快乐的勇武传收入回忆的箱底吧。可是,事情却没有那样发展。 流卡也好爱丽丝也罢,对于菲鲁兹邦的决斗规则都不甚明了。因此,招来了实际带些悲剧色彩的喜剧。 决斗之际,如果交战对手要求的是对方斗士拥有的、曾用来作为赌注的某‘物’,这个某‘物’就必须作为这次决斗的奖品。 简而言之,也就是说曾经作为赌注奖品的东西,以后,无论多少次,只要还有人盯上这样东西,就必须继续作为赌注奖品。 这个规定似乎是以前在王冠或勋章之类的争夺中形成的。大概是在战斗中赢得的东西,也只有在战斗中保护到底之类的主张吧。 勇猛果敢真是不错啊——如果这是他人的事,当然能说这样的风凉话。但对当事人来说可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了。 因为,爱丽丝已经作过一次赌注奖品了。 ……决斗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啊? 我真是快腻味了。 ? 「我砍,我劈,我刺啊啊啊!」 精准地躲过逐渐变形的剑招,保持着临界距离。旋风、或者说是暴风般的德米特里的剑,第一次停了下来。 「哈呼……有,有一套嘛,流卡·艾路蒙特」 肩膀上下喘息,德米特里说了句赞赏的话。 「爱会让人变得强大。也就是说你的强大正是因为你爱的强烈」 「你一脸认真地在说什么啊?」 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别不好意思。我是你第五十三位挑战者吧。如此众多的战斗,如果没有真正的爱是无法坚持到底的!」 「……我想你一定是误解了」 有些厌倦地回答到。 然兵后和预料中一样,对方根本没在听。 「确实,我的挑战也许是轻率的。在你和她培育至今的爱的面前,已经没有我横刀插入的缝隙了」 「你听我说好不好」 「可是!在我心中猛烈燃烧的爱,对我来说是没有半点虚伪的真实!对独占我们天使的你降下妒忌的天罚,想要取回闪亮耀眼的青春乐园的恳切愿望,没有一点阴云」 「你还真是坦荡」 流卡将与其说是惊呆,还不如说是已经达到了敬佩的领域。 「说得好啊!」 「很正当!作为一个少年,你的欲望怎么看都是正当的!」 沿着运场围观的人群起哄道。这些家伙,真是无可救药。 「给拥有者以铁锤!给空手者以金币!」 「可爱的女孩是世界共有的财产!也给我们爱!回忆!温暖!」 「战胜他!代表我们这些不受欢迎的男人们!」 铺天盖地的悲惨加油声。 「哦哦~~我的同胞哟!你们激烈的意志,我收下了!」 高举起剑,德米特里兴高采烈地喊道。 「我来了,就算为了回应在背后支持着我的视线,也一定要战胜你!」 反握木剑,轻巧侧身避开咆哮如雷的剑锋,对手从刚才起就不断挥剑乱舞,气力已经消耗过半,证据就是这看似强力的一剑,速度比起最初已经慢了许多。趁着对方挥剑落后的破绽,剑锋由下至上,只用六成力击向对方的手腕。 「啪」一声 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数个圆环,落向身后。 「好,至此为止」 仲裁有些无聊地宣布道,决斗在这瞬间完结了。 「决斗结束。依据菲鲁兹邦学术院落校规第二百十五条之记述,以后两位之间不得再留下恩怨。并且在决斗前定下之约定,从现在起发挥效力,落败者将完全放弃爱丽丝?麦璐琪小姐,寻找新的青春!」 仲裁毫不留情的宣言降临在张大嘴巴、一幅傻掉模样的败者身上。在这座学术院,决斗是受校规保护的。根据校规所赋予权限的仲裁的宣言,拥有等同于法官判决的意义和强制性。无论是何种愚蠢的内容,只要事先定下,并为之战斗且落败的话,就必须遵从。 3. 高高的太阳稍稍有些西斜。 流卡站在校门口。 ——菲鲁兹邦学术院坐落在人工岛之上。 可以完全容纳小型城镇的广阔岛屿,便是学术院的所在地。这里的‘校门’并非是门的形态,连接菲鲁兹邦湖畔与岛屿的两座大桥被众人称之为‘校门’。 可以同时并行两架大型马车的规模与牢固度。 凝聚当时建筑技术的精华所建造,被评价为单独也可作为艺术品来看待的出色建筑。 在这座桥的正中央。流卡正背靠石栏杆,仰望着天空。 「……好慢啊」 之前和爱丽丝约好,忙完各自的事后,在这里碰头一起回家。所以结束了那场无聊的比赛后,他来到这里。 爱丽丝还没出现。从时间上来判断,再怎么说,练习也应该结束了才对。 心想着是不是到中央大厅去接她比较好,不由自主地就转向学术院的方向。 就在他侧身转向的刹那,好像有什么东西比后面撞上他。 回头,看见一个身穿大斗篷的人,坐倒在地。 「啊,对不起。我没留意!」 虽然这样说,但心中却有些奇怪。这两年的剑术比赛中,他被迫用身体的学会了许多东西。其中一项就是对于周遭环境的感知。可刚才,直到对方撞上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何时起有人朝自己走来。感觉这人就好像是幽灵般突然出现在身后。 对方,似乎是位……娇小的女孩。全身包裹着茶色的朴素斗篷。从几乎遮住眼睛的帽子中,可以窥见些许外露的银发。 大概是旅行者吧,听说菲鲁兹邦风光明媚,所以沿着铁道一路步行而来,这样的人在这里并不罕见。 少女有些踌躇后,还有接过了流卡的手。 「…………」 不知为何,她的动作好像突然僵硬了般。 「?」 少女的态度骤 然一变。 好像甩开流卡的手一般猛地起身,在比流卡低一个头的位置处紧盯着流卡的脸。 「——找到了」 是在克制愤怒吗?还是忍耐喜悦?或者是其他什么理由吧?总之,对方带着微弱的颤抖之声,这样低语着。 「啊?」 好像是熟人般的口吻。 难道她是自己的旧识吗?就在想确认少女帽檐下的相貌时,少女突然转过身背对流卡。就这样迅速地远去了。 「……怎么回事?」 呆若木鸡,看着背影渐渐远去。 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干吗?流卡」 歪着头表情呆滞的流卡背后,响起了爱丽丝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练习刚刚结束,一起回家吧……那个人,是谁?」 「不,我也不知道」 「找不认识的女孩搭讪,结果被甩了吧?」 「……客观来看,也许是这么一回事」 「下次搭讪要记得找熟悉的女孩哟」 爱丽丝一个人在那里莫名其妙地‘恩恩’地点头。 「嘛,不管那个了,总之我可以暂时安心了。回家吧,再慢悠悠的话,太阳就要落山了」 ? 「——你说什么呀,这可是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责任呀」 呵呵~~~~长长吐出一个特大号的叹息,听着走在身旁的爱丽丝不满地抱怨。 对流卡来说,她既是自己同校的学生,也是相识了五年的友人。如果有人来求助,就绝不会拒绝的性格缺点,总让她无论何时都为了别人到处奔波。作为学生会一员的她,变身为公主站在戏剧部的舞台上,是有其深刻背景原因的。 「我身上的责任,好重好重的说」 口中说出的是好像就要溺水般的连续句。 「下周的创立祭之前总会有办法的吧?」 「请别问我」 抽抽噎噎的,好像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那可是杰内特公主哟?被大家喜爱的传说中的公主哟?全国少年少女们都迷上过的女主角中的女主角哟?也就是kingofheroine哟?我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比得上嘛」(c注:heroine女主角之意) 她其实并不是个没有自信的女孩,只有在流卡面前,才会偶尔如此任性一下。 柔软,有些卷曲的棕色头发。好像随时都会流出眼泪的黑色眼睛。无论是笑是哭,都变化丰富的表情。任凭向谁询问感想,大概都会出‘很可爱’的回答吧。她的容貌,尤其是她的笑容是最有杀伤力之物。那是让见者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的可爱脸蛋。 再加上,她热情的性格。 无论何事都是全力以赴的真诚,有人寻求助,绝不会拒绝的待人。很适合诚实、可靠之类词来形容的女孩。在爱丽丝的周围自然而然就会聚起人群。其中当然还混杂了不少对她带着青涩恋情的小子。 正因为此,自己才会被卷入那种乱七八糟的决斗窘境之中。 当听到那样的爱丽丝要扮演杰内特公主时,流卡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小子(本尼迪克特),眼光还真狠啊。也许正如本人所言,她与绝世公主相比还略显不足。但那只是硬将不同风格的魅力进行比较之后才产生的问题。 「——你会胜任的。要是有人说你演技不够,那就交给那个人去演吧」 「总之,应该去找更适合的人嘛。头发顺滑、眼神更加威严、不像我这种傻呼呼的样子,给人感觉很稳重……这才是kingofheroine该有的样子嘛」 「女主角怎么可能是king啊?」 「这是惯用形。总之,我觉得这种样子的人才适合演杰内特哟——」 真是胡说八道。 「头发顺滑、眼神更加威严、不像我这种傻呼呼的样子」,这种比爱丽丝更像公主的人,流卡从未遇上过。 「还有,虽然我来演杰内特,可戏剧部却没有适合我穿的戏服。所以还得重新量体裁衣。如果是塔尼娅来演的话,就不会有这种多余的麻烦了哟」 「那家伙演魔女就可以了,她本性就是邪恶至极。魔女非她莫属」 「说得好过分」 哈哈哈,爱丽丝笑了。 「哦,明天开始好像不能一起回家了。戏剧部要开始追加彩排时间了——」 看着她好像在远望天边的侧颜。 作为死党,每天都能这样看着她。五年来,从未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对的地方。 ——这就是真正的爱啊。 ——也就是说你的强大正是因为你爱的强烈。 刚才比赛中已经忘记名字的对手说过的话,突然在脑中跳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家伙都喜欢用爱之类的词呢。而且为什么都要用这种让人难堪的句子来形容自己与爱丽丝的关系呢? 这类挂在嘴边的爱,有唾沫有什么区别。 爱丽丝确实是个无可厚非的可爱女孩。无垢且无知、坦率且单纯、诚实且马虎。正因此,才让他放心不下。 爱丽丝对他过于无防备了。青春期的少女对同样年纪的少年应该持有的警戒心,不知被扔到哪个角落里。如果流卡真有胆子,恐怕爱丽丝早被攻陷了。如果硬要对‘攻陷’进行一下层度定位的话,那恐怕可以达到最深层度。 真是种甜美的诱惑。 可那却是尽可能想避免的结果。 还有太多问题,自己尚未弄清。 还有太多回忆,自己无法抛弃。 ……命运真是会开玩笑。 越是不想的事,周遭的人们却越是煽动。 不想去思考。 尽可能不想谈及这种话题。 「我说……爱丽丝」 「什么事?」 少女微微抬起头寻问道。 「你有没有喜欢的,或是想交往的男孩?」 爱丽丝的脚步停下了。 流卡向前走了三步左右,也停下脚步,转过身。 「…………呜哇!」 「那是什么回答」 「失礼了,因为有个意外的问题被意外的人问到了。所以就……」 「这理由也莫名其妙」 「那个呢,目前,没有那样的打算」 爱丽丝走到流卡身旁。 「要是想有的话,就不能和流卡再待在一起了。妈妈说了,幸福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抓住你的东西」 「我说你啊」 「现在就好,这个距离很快乐哟。我,还是个孩子。所以再等等。等我的愿望再强烈点的话,大概那时,就会向喜欢的人突击了吧,到时你就觉悟吧」 「……这算什么回答?」 「这回答,能对流卡以外的人说吗?」 两人的对话,微妙地不对称。都在故意回避对方的话,继续着形式上毫无大碍的对话。 五年来,这样不着要点的对话始终反反复复着。 「我是独生女。周围没有什么年龄相仿的朋友,从小时候起,我就一直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和谁一起回家,关心谁,被谁关心,不用成为公主什么的。我只想要这种普通人的幸福。所以,那时能遇上流卡,是我人生目前为止,最大的幸运。这份幸运,我还不想放手」 「已经过了五年了吗?差不多该厌倦了吧?」 「怎么可能嘛。如果这样温柔的人都会感到厌倦,那是要受天谴的哟。而且,不要说是厌倦,如果不被讨厌就好了」 听到了莫名其妙的话 。 「……温柔?」 歪着脑袋。 「谁温柔?」 「流卡。不准否认哟。为了保护女孩子接受了五十三次决斗,这种事还有什么人做过吗?」 「那个并非是特别为了爱丽丝——」 「这种的谎言,觉得对我适用吗」 ——并不觉得。 并非只因打了五年的交道。 在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爱丽丝更了解流卡·艾路蒙特,所以这种层度的谎言对她是行不通的。 「就算输掉也可以」 「……你明不明白输掉意味着什么?」 「可是,本来轻言许诺的人,就是我自己。流卡没有陪我胡闹的义务。就算是我,那个~也打算成为对自己负责的女性哟」 「这种话是谁教你?」 「塔尼娅小姐」 猜也是那样。 「流卡,你不喜欢打斗什么的吧?成为你打斗原因的本人既然也说了可以放弃,那么放弃也没有关系唷」 「然后,你就会成为某人的所有物吗?」 「…………」 爱丽丝的表情晴转多云了。 沉默着紧闭着双唇。 「……是吗」 无言的回答,让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疼痛。 实在不想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 「那好吧,如果我哪天厌倦了胜利,就找个时机认输吧。不过,直到那时为止,一直维持现在状,你看好吗?」 「好」 不知道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嘻嘻一笑,爱丽丝的表情愉快地溶化了。 「那就是说,永远连胜吧?」 「你傻了吧」 哗哗吹过的晚风,让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到一阵凉意。 数天前还是夏日炎炎,烈日无情地晒黑肌肤,树木闪耀着亮眼的鲜艳绿色。走在街道上,只穿一件夏装就足够了。 「……有些冷了」 无意中喃喃自语。 「注意到这份凉意的日子,就是秋天的开始唷」 爱丽丝接住话柄,继续说道。 「下次,再如此感受的时候,就是冬天了。肯定不远了哟」 秋天就是这种东西吗?有个这样的女孩在身边,还真能轻易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呢。 「今年,会下雪吗——」 对这急性子女孩,流卡不禁发出一声无耐的小小叹息。 4. 「我回来了」 穿过玄关,走入家中,似乎没人。 不会又来这招吧。朝客间走去,在桌上发现了一张留着熟悉笔迹的便条,心想果然如此。 「又要暂时不能回来了,工作太多了,不妙!要死人了!救偶!!」 「辛苦你了……」 嘀咕着,把便条搓成一团。 笔迹的主人阿路贝鲁?艾路蒙特是和流卡居住在一起的叔叔。 职业是学术院第六书库的高等司书官……虽说如此,但到底做些什么却一点也不明白。总之工作好像很忙的样子。每月遇上二、三次特别繁忙的时期,就留下个便条什么的,在工作地点连续待上几天。这是常有的事,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也是流卡·艾路蒙特日常生活的一环。 吃些什么呢?虽然还没到太阳西沉的时候,但今天放课后进行了不必要的运动,肚子已经饿了。 快速扫了一下厨房地板下的贮藏室。没有肉也没有面包,只剩下经过简单保存处理的蔬菜。叔叔从来不会制定计划,只会把自己喜欢吃得的东西弄得满地狼藉。一直如此,早已习惯了。 ——到外面去吃吧? 邻居家,也就是爱丽丝的家人总是很关照他,一个人吃饭太寂寞,来我们这里吧。 还说,如果来的话,爱丽丝也会高兴的。 甚至有一次爱丽丝的爸爸‘吧嗒吧嗒’地按响手指,说什么要是敢有顾虑,可是要受罪的哟。曾经有幸品尝过一次那种‘罪’,那是地狱,绝对不想再次品尝那种滋味。 不过,还是去酒场那里转转吧。 不是什么顾虑在作祟。如果真觉得寂寞,去邻居家也没什么关系。但今天只是想独自静静地吃顿饭。所以没有什么问题,不会因此遭受什么‘罪’……嗯,大概不会吧。 太阳落山后,气温更进一步下降。在制服的外披上件旧夹克,走出了家门。 ? 家在背后渐渐远去,过小桥,再过幽灵大宅(孩子们给废宅定的别名),从时钟店的街角右转,沿着道路步行一会儿到达尽头,在那里有家饭店。 大众食堂「饿狼」。 虽然是家又小又不起眼的店,可在本地却相当有名。便宜且味道还说得过去,填饱肚子不成问题。一切都忠于大众食堂的基本准则。 瞄了一眼绘着鼻尖蹭于地上的狼的店招牌,流卡推开了门。呼啦,混杂着油脂、香辣调味品,以及酒精的味道马上裹住了全身。明明时间还早,却已有近一半的座位坐满了人。 「……今天吹什么风啊,这不是艾路蒙特?」 浅黑色秃顶加白色围裙,真是致命的矛盾组合。这家店是菲鲁兹邦学术院戏剧部部长:本尼迪克特?吴哥的宿舍兼打工处。 挥挥手,算是回应了对方的招呼。 「你那双牛眼就是用来识人的吧。我来吃饭,还有空位吗?」 「有是有啊……不过来我们这里吃饭,真少见啊。和麦璐琪小姐吵架了吗?」 「为什么突然提起爱丽丝?」 坐在被推荐的椅子上。 「嗯?你不是和她正同居吗?」 「别散布奇怪的流言。她只是我的邻居。除此以外什么也不是」 随便应付了一下,指着菜单板,点了些菜。这个小店似乎有特殊的进货渠道,羊肉料理特别便宜美味。 「……嗯?」 本尼迪克特不知为何有些不解。 「不是生下来就在一起了吗?这能算是普通邻居——」 「我的出生地不在这里,五年前我才刚刚搬来。与爱丽丝也是那时认识的。待在这个城市中的时间,和你们这群留学生没多大差别」 菲鲁兹邦进修的学生,几乎都是国外的留学生。这里原本就是以吸引大量留学生为前提而建立的学术院,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什么?」 本尼迪克特罕见地瞪圆了眼睛。 「真意外啊,你是哪里出生?」 「爱布里奥」 说了之后,好像觉得这特有名词不太容易听懂似的,补充说明道。 「在德斯共和国边境,是个小村子」 「…………」 本尼迪克特不何为何沉默了。 「你刚才说五年前。难不成你是那场大火灾的……?」 「是」 大出意料的回答,让本尼迪克特的下巴都快要掉地了。 「是吗,虽说我不知情,但还是问了让你不愉快的事。对不起」 「啊,不。我不在意。不过,你真知道爱布里奥?」 「我也是德斯出身。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你们那里发生的事多少有些耳闻。大规模火山爆发,除了一个孩子,全村的人都化为灰烬的惨剧……」 是的,确实是那样。 德斯乡下一角的小村,在五年前毁灭了。那时,全村的人几乎都死了。活下来的唯有当时才十二岁的某个孩子。那个孩子的名字就是流卡·艾路蒙特。不用说,那当然是指自己。 本尼迪克特好像要甩掉什么东西一样 的猛摇起头来。 「对不起,你要的是铁板烤羊肉套餐吧?」 单方面的结束了对话,转身进了厨房。 看着对方的背影,流卡不禁苦笑起来。 便宜(勉勉强强)美味(某种程度)量足,且离学术院的宿舍很近。 所以这家「饿狼」,深受学生们的欢迎。无聊地等着料理,学术院的友们也陆续来了,看到流卡,不约而同说出口的第一句都是「和女友吵架了?」 「你们,不是结婚了吗?」 「听说孩子都有三个了哟。二个男孩,一个女孩,全都是眯逢眼」 「我听说,最近是倦怠期,你们两个都在找外遇的对象……不会是幽会吧」 怎么可能! 将冲入死角的误解一一解开,同时肢解着刚送来的料理。铁板烤羊肉料理,就如名字一样,表面是被烤得墨黑色的羊肉。无视外表,咔嚓咔嚓地用餐刀割开,好像黑碳一样的表面,里面肉质鲜嫩美味,这好歹也算是「饿狼」的招牌料理之一,味道差不到哪里去。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啊」 一声长叹息。 「性格可人,尤其是乍看傻乎乎的样子,真是太棒了」 「虽然是挫衣板」 「那不是很好吗?而且,在我看来,可是有很好的发展潜力」 「……你们啊」 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些家伙每个都不积口德。 「先声明,这样的声明我应该已经说过数次了。我们不是什么恋人!而且,那家伙,刚才还刚刚说过‘现在还不想要男友’」 这姑且可以算是真的。 「不,重要的不是女孩这边,而是你。恋爱有九成都是从单恋开始的哟」 「嘛,还有相同的九成也是在单恋中结束的」 说完,周围轰然大笑。 等等,这到底是从哪里得出的统计?就算这里是汇集了大陆上所有才智高超的学生,也不可能会准确得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数字吧。 「——那个,就算退一百步,承认她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那么,你是怎么看她的?至少不是路人的关系吧?作为一个男人你总有些苦闷的事吧?」 一针见血。 心脏猝然收紧了一下,并反映在脸上。 「ok,好像能听到有趣的答案了,表情不错」 四周的脸都嘿嘿地笑了起来。 「店员!快拿酒来!快攻就可以让这家伙松口了!」 「不必担心!艾路蒙特!我们请客!」 「哦~~,你不会是想逃了吧?」 虽然没打算逃。不过试了一下,果然逃不掉。 本尼迪克特一边嘀咕着‘这么早就要开始飙酒了啦’,一边拿来了数人份的啤酒。随后说着什么‘也算我一个吧’抢占了一张椅子。邻桌上的大叔们也随之开始起哄,‘要讲青春故事了吗?细眼睛的小哥’,挤了过来。 为什么听众会增加这么多? 这些家伙,为什么对他人的恋情如此感兴趣? 事情的发展变得莫名其妙,一口郁闷地喝干了酒杯,虽然喉咙好像被火烧着般,但心中却好像有什么锁链突然断开了。 「……那你们就洗耳恭听吧」 随着这声宣言,店中欢呼起来。 流卡对爱丽丝的感情,不是简单的喜欢或是讨厌所能形容。 首先,流卡·艾路蒙特这个人,离开爱丽丝的存在,就是不完整的。 与家人阴阳永别后,被居住在修泰布鲁的叔叔收养。未知的土地,没有熟悉的伙伴。在他生命中第一次感到无依无靠时,是爱丽丝救了他。 她陪在他的身旁。 携子之手,虽然没有与子同老的约定,但手掌的温柔,却将自己曾经遗失的灵魂,一点一滴,徐徐缓缓地夺了回来。对突然变成孤儿的十二岁少年来说,这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激。即使渐渐长大,心中那份感激之情也从未消淡过。有人肯陪在你的,那是件无比美好的事。 那是恩情?还是爱情?还是双方都有? 恩情与爱情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爱情姑且不论,如果是恩情呢?能用恩情去爱一个女孩吗?那会不会不公平?会不会会伤害她?如果是夹杂着爱的恩情,抑或是夹杂着恩情的爱,那这份杂色的感情究竟该怎么面对少女? 说到底,到底什么才是爱? 当然了,爱丽丝很可爱。 性格可人自然不必多说,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而挫衣板之类的话,完全是外行的发言。那家伙虽然看起来那个样,但其实很有料——「等等!」「那里交代清楚点!」「有料是什么?」——这种插花置之不理——「喂,说你呢」「别扯开话题」「有料是什么啊?」——总之,就是置之不理。 反正醉了,刚才说的东西也乱七八糟,应该没人会在意吧。 如果可以,这既非友人也非恋人的关系,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一声打嗝,心中的郁闷好像随着胀气一起吐了出来,心情舒畅。 突然觉得周围有些安静,难不成都喝醉了?自己酒量已经算差了,没想到这些家伙更加不济啊。 抬眼看了一下周围。 出乎意料,周围人都清醒着,个个瞪大眼睛,好像狼看见块肉似的盯着自己。一个冷颤,醉意一下子去了不少,刚想抖着腿准备撤退,刹那间所有人同时吼出同一句话。 「「「……有料到底指什么啊啊啊啊?」」」 咚! 下巴与桌面狠狠来了次亲密接触。 ? 钟声,遥远地响起。 仰望着街道一角的大型时钟塔,时间一览无余。 古老的指针走向八时位。 走在回家的路上。 真是的,原本只打算吃个饭,结果却花了不少多余的时间。喝了不该喝的酒,脚步有些变得轻飘飘。或者,这并非是酒的原因,而是因为刚进行了不适合自己的演讲后,残留在体内的高扬感吧。 一声,又一声,钟声不断响起。 平静的橙色天空下,碧波嶙峋的湖面奔驰着白色波浪。徐徐地,色彩中掺杂起些紫芒,不久便完全包蕴在沉寂的蓝色中。 据说外来游客,就是为了一睹这风景才来造访的。并非无法理解,这里的景观确实很美。静静地眺望,几乎会让人忘却时间。当注意到的时候,太阳已快落入地平线。 今夜的天空,披着一层薄云。星光微不可见,唯有瓦斯灯独自寂寞地照耀着。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心神忽然有些不宁。 ……走快点吧。 道路上,还有几个往家赶的身影。随着回家的人群,笃笃前行着。 赤红色天空,渐渐化为淡紫色。黑色的夜幕开始笼罩。好像被催迫着般,又加快了脚步。转过时钟店的街角,穿过幽灵大宅的旁边,前进在无人的道路上。 汩汩的流水声传入耳中,水的味道搔痒着鼻子。一条小河横穿街道。穿过桥,前面不远就是自己的家了。 「……嗯?」 隐约似乎又听见遥远响起的钟声。 哗啦!哗啦!哗啦! 突兀地,无数挥翼声掠过耳畔。 黑色的翅膀覆盖了视野,掀起的罡风击打在皮肤上。 「呜哇!?」 是鸟群吗?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护住头部,闭上眼睛。 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后,才慢慢睁开眼。 「……啊」 果然是鸟。 但不是一群,而是一只体型很大的黑鸟。 挥展着小孩身高左右的翅膀,好像游泳般,在天空游弋。喙尖,爪牙,全部漆黑一片。有如贴在傍晚天空中的剪贴画般,充满远离现实的不协调感。 视线随着那只大鸟,徐徐降低高度,随后…… 桥头,站着位少女。 单手扶栏。 另一只手,优雅地伸向虚空。 大鸟落在少女的护腕上。 轻巧得宛如毫无重量般,梦幻的动作。 那是位身材小巧的少女。 年纪和爱丽丝差不多……大概十五、十六左右吧。长长垂至腰际的银发。毫无装饰,可是好像手感不错的布料编织成的蓝色连衣裙,肌肤凝如白脂。 呼地,大风吹起。少女的银发随风摇曳,反射着与夕阳同色的光泽。 「……」 流卡·艾路蒙特的心脏,好像被只手猛地攥住了。 真是位绝世倾城的少女。 还遗留着与她年纪相仿的天真,让人爱伶的侧脸,带着平淡安然的神情,眺望渐渐没于湖面的落日。 ‘头发顺滑、眼神更加威严、不像我这种傻呼呼的样子,给人感觉很稳重……’ 这里就有一个好像能爱丽丝的要求给具现化的女孩。就如同爱丽丝所说,这是理想的公主扮演者。 等,等等 这张脸对流卡来说,并不仅仅意味着这些。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那张本应置于记忆箱底的笑颜,突然被某只手给翻了出来。 五年前的那场大火中,燃烧始尽的记忆灰烬,在这个瞬间,重新返色组合在一起。 远在与爱丽丝相遇之前,那位与自己渡过短暂时光的女性。 不,不对 理性告诉他,眼前的少女,并不是‘她’。 瞳孔颜色不同,‘她’的瞳孔,是明亮的紫色。这位少女则是深翠色。发色也不一样。‘她’的头发是宛如烈焰般的金黄,而这位少女则是充满寒意的银白。 年龄也不一样。记忆中五年前的‘她’,大概在十七、十八岁左右。而现在这里的少女年龄明显要比‘她’小。 而且再怎么说,‘她’不可能再次出现于自己面前。五年前的那一天,在毁灭爱布里奥的火海中,她们都弃我而去了。 所以这位少女,应该和记忆中的‘她’没什么关系才对。 ……那么 咽了口口水。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 ——少女似乎注意到了这边。 慢慢抬起头,视线转向愣住的观察者。 「……」 慌忙间打算移开视线,但已经晚了。视线与清澄的翠色瞳孔碰撞了一下,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心想得找些什么借口。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脑袋好像洗净的衬衫般被飘白了。一句简单的笑话都想不起来。 少女微笑起来。 温柔,却有几分寂寞,像是孩子般的笑颜。 她的嘴唇,稍稍动了动。 「找到了」 她低语。 「唉?……」 莫名其妙,她说什么? 什么找倒了? 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少女,翠绿色瞳孔正一动不动地捕捉着流卡·艾路蒙特。 少女轻轻挥了挥手。呼地,黑色大鸟好像浮起般放飞,向着苍穹远去。赤红色的天空彼方,黑色身影越来越远。 「终于,找到了」 少女的嘴唇,徐徐开启。 「……嗯?」 这个声音,似乎听过。 之前在校门口等爱丽丝的时候,转身撞到过的旅行者。原来旅装下的真实模样就是这位少女啊。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如此,也完全无法说明现在的情况。 「你不知道我,可我却认识你。不必担心,我没有认错人。……」 就在打算开口询问之时,被抢先了。 「等等,你认识我?」 少女缓步向前,靠近了流卡。 就好像在桥上初次遇到她时,感受不到任何存在一般。她明明在那里,鲜明地在那里,可却让自己感到一阵微妙的不对劲。只见她动作流畅且自然地,向虚空伸出手,不知何时起,一把剑出现在她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纯粹由银色的剑,随后…… 「绯奥露·姬赛鲁梅尔「fiisarumeiru」所打入的印楔,我来为你解放」 「什…么!?」 那是‘她’的名字。 不可能再次听见的名字,现在再次听见了。 意识从惊讶中醒来的刹那。 宛如在轻抚柳叶般轻柔的手掌,握着细剑贯穿了流卡·艾路蒙特的胸膛。 咳喝,喉咙口喷出一团鲜血。 被刺穿的位置,位于左心室偏上。 卟咚,卟咚,收缩,膨胀,再收缩,再膨胀,这不变的节奏在异物的突入中,开始骤变,就好像恶作剧般,收缩与膨胀的速度徒然加大。与之相对应,胸口的鲜血,如同涌泉般地朝外喷发迸射。 ——为什么? 鲜血的流逝,让大脑供血不足变得昏沉,同时眼前惊心的深红色在脑中留下强烈的非现实感。 我被杀了——? 喂。 等等。 这算什么? 转动瞳孔,映入眼帘的是墨紫色夜空。 鲜艳的深紫,好像立即便要沉入夜色中,梦幻般的黄昏色。没入云彩后的星星隐不可见。唯有尖尖的残月,好像乜斜着眼睛,高高在上俯视自己。 再次转动瞳孔,看着眼前的少女。 是否生命的流逝,同时也将对于美的敏感度提升了吗?无论如何,那真是位美丽的少女。 就好像是从美术馆的藏画中走出来,退去油彩在大地上被释放的女战神。风吹拂起她的银色长发,纤细修长的手指握着把半身长的银剑,触目惊心的鲜血在周围漫延成河。 那画面,惊艳异常。 少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非常柔美的笑。 「恨我吧」 她的嘴唇微动。 意识开始溃散之时,似乎听到她这么说。 「——你有这份权力」 少女的指尖,碰触着他的脸颊。 冰冷,却又温暖。好像很矛盾,却如此真实。 没入胸中的剑,无声地齑碎了。 好似被岩石击碎的冰雕,四散为无数细小碎片,溶入空气消失不见。 剩下的唯有胸膛上所残留的刺穿伤痕。 好像听见一声悠长的笛声。 夜幕似乎在须臾间降临,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个疑问好像泡沫般在黑色的意识海浮现——为什么?你要露出痛苦的表情? 卟嗵 身体倒地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遥远。 ▼promnade/ 边陲之地的爱布里奥消失于火海中约半年前。 绯奥露·姬赛鲁梅尔,与一位少年相遇了。 ? 风呼呼吹过。 树叶哗哗作响。 连野兽也静静沉睡的午夜森林中。 破叶随风而舞,铅灰色云层,在天空奔走。让生者死亡般沉默,让死者起舞般疯狂,这是个充满矛盾的世界。 坐卧在岩石上,绯奥露·姬赛鲁梅尔仰望着天空。 月色真美。 非善非恶,不喜不悲,在天空彼岸独自闪烁,无关尘世,非意人心,始终动人心魄。 不渴求,也不追寻 ,仅仅作为存在而存在。 那就伟大存在的理想境界吧。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不能喜,亦不能悲,更不能所求。只因所有这些,都会成为侵蚀扭曲这个世界的力量。 树叶摩挲、淅淅沥沥。 绯奥露丝绸般的金发,被风随意拨动。 小小叹息一声。 事到如今,自己不该独自在这种地方徘徊吧。 想要冷静思考,所以趁着黑夜离开村子,来到这里。可是,在各种意义上,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烦人的风声根本无法让心平静。而且不光如此,风,森林,残月,所有一切都让她回想很久以前的讨厌回忆。带着这份讨厌的阴暗心情,当然不可能回想起什么好事。 「——大家,都在作什么呢?」 从遥远的记忆中,取出一小份,放在舌尖。 早已分离,珍重的人们。现在已无法相见。不,虽然如果自己希望的话,还是能见到的吧,但那份希望却不被允许。 他们都幸福地生活着吧。 不禁对自己天真的想法,寂寞地笑了。怎么可能呢?他们也好,自己也罢,都不可能幸福地活着。这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比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清楚。 「啊哈哈」 果然,没什么好事,恶劣的心情就好像这墨色的天空般灰暗。没想到,自己的预感居然也这么准,不禁苦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角却流出泪花。 这也不错,悄悄放纵地哭一下吧。如果心情变得好些,再眺望会儿星空,就回村吧。 咔嚓 混杂在风声中,响起踩断树枝的声音。 「…………」 是狼吗? 虽然这里是森林的中央地带,但由于靠近村落,所以像狼这种危险的野兽很少出现。在接近村落的地方,只有对于肉食兽来说是猎物之类的兽类才会栖息。 即使如此,这里也并非绝对安全。 事实上,虽然很罕见。但据村民们说,爱布里奥周边确实有被野兽袭击而受伤的人。概率大概在十年一次的程度。漂亮地中了这十年一次头彩的自己,到底该说是好运还是厄运呢? 不过,如果非要对运气不好的一方作个定义的话,恐怕会倒霉是狼才对吧。 既不想乖乖被吃掉,也不想受什么伤。慢慢转过身,视线寻找着足音的主人。 随后,她的目光与趴在那里的某物相遇了。 「…………」 「…………」 东穿西跳的红色杂毛,手指用力到发白地紧握着孩子用的木剑,棉布质地的裤子,大概是过来途中摔了好几跤吧,被泥巴和树叶弄得很脏。扔到一旁的玻璃提灯,在跟前的草地上散发着小小的火光。 被草绊住,很有活力地正面摔倒在地。撑着肘努力抬起头,一双活力十足的褐色双眸,充满疑惑却又坦然地面对着女子的视线。 看起来,那至少不是狼。 外表看来,那是个人类少年。不,就是人类少年。再说详细点,还是个熟人。绯奥露在爱布里奥借宿家的邻居。四人家庭中最小的一个。年龄大概十岁左右的少年。 「……啊」 彼此都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相遇,一时愣住了,大眼瞪小眼地相峙数秒后,终于缓过神来。 「流卡……?」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眨了下眼睛。 「邻居家的~那个,绯奥露小姐……?」 「是啊」 女子点点头,凑到少年身旁。 「这么晚了来在这种地方来做什么?夜晚的森林可很危险的哟?」 带着平静的口吻问道,就好像是村里问小孩哪里的草莓最好吃一般。 「哎,啊……」 少年似乎还未从惊讶中醒来。 「……从窗口,刚才看见的,白色的,轻飘飘的东西」 「轻飘飘的?」 「听朋友们说,最近这个森林里有妖怪出现。所以,我想靠近点看看。然后明天就能和大家吹牛了。所以——」 女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天空色的夏装连衣裙下摆像帆布般兜满了风。 原来如此,远远看去,的确好像是白色、轻飘飘的。 「是这么回事啊」 明白了。 真是个活力十足的小鬼头。 在无法入眠的夜晚,傻傻地眺望窗外。随后看见了白色影子后,幼小的冒险心,突然萌动起来。 夜的世界与白天完全不同,那是熟睡之人绝无法踏入的大地。一旦注意到这点,就难以自拔。提着古旧的玻璃灯,手握小木剑,瞒着家人,偷偷摸摸地溜出家门。 随后,这场小小冒险的起因,似乎正是自己。 「那么,恭喜勇者大人到达终点」 伸出双手。 少年露出困惑的表情。之后,好像在害羞似的,脸色泛红,接住了伸来的细巧手掌。 「——绯奥露小姐」 「恩?」 站起身来,掸了掸裤子上的污迹,少年没好气地问道。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夜晚的森林可是很危险的唷」 「……哦哦」 没想到会被反问相同的话,惊到了。不过,对少年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吧。 「嗯……」 该怎么说明才好呢,有些迷惑。 不,不对。迷惑的不是到底该不该说明。 原本,那就不是什么能说出口的故事,而且,再怎么也不能让这个村子里的众人知晓,所以无须说明,沉默,坚决地沉默吧。 但是…… 独自一人似乎理不清头绪。刚才还在想,要有个能在身边,给自己出主意的人就好了。那么说来,和这小家伙相遇莫非并非巧合? 「……是呐」 返身坐回岩石上,催促少年也在身旁坐下。 「来这里是因为有些事想考虑一下。看着这片森林的天空,不知怎么就回想起故乡的事,心情有些繁杂」 「故乡……」 狭小的岩石上,少年与绯奥露保持微妙的距离并排坐着。 风很大,冷吗,要不要靠紧点?虽想这样问,但还是算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最不想被当成爱撒娇的小鬼。之所以和自己保持一个拳头的微妙距离,大概就是这份倔强在作怪吧。 觉得很可爱,所以不忍心冒失地去破坏那份意志。 「……是吗?你不是爱布里奥出生的吗?可是明明有故乡,为什么要搬来我们我们这种乡下地方?」 「嘿~嘿~嘿~其实我在老家干了坏事,现在是被人追捕的逃亡者身份哟。所以,需要藏身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 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真的哟!没骗你哟!」 「啊,恩,是吗」 那样子肯定没相信。 「还有,我的故乡——在很远的地方。就算想回去,也回不了。所以只好待在气氛与故乡很相似的地方回忆过去」 「……不是有火车吗?」 哦,对了,现在的确有这样的东西。 奔驰在铺设钢铁的道路上,由铁块组成的巨大箱子。比徒步、马车、甚至是交易船都快。并且,能载着为数众多的人、货物。永不疲惫,无须休息。多亏诞生了这项技术,大陆变得更来天涯比邻了。现在甚至能说,这块大陆上已无任何一块土地是人迹所未至的。 然而…… 「火车也达不了那里哟」 爱昧地笑了。 「……我是不是妨碍你了?」 「没有的事。恩,应该说很有帮助。这种天气一个人待着的话,心情会郁闷的。刚才正好心想,要是有什么人能够听我说说话就好了」 少年褐色的瞳孔,注视着女子的眼睛。 「也许时间会有点长,能陪陪我吗?」 风呼呼吹过。 树叶哗哗作响。 天空上方,高悬着锐利的银色残月。 scene/2 剑之理由 ~ death and penalty ~ 小公主杰内特无比悲伤。 父王驾崩,骑士们一个个倒下。 树林腐烂,野兽疯狂,人民饥饿。唯有公主自己什么也未发生。 曾经美丽的国渡,渐渐腐朽远去。唯独美丽依旧的杰内特公主,独自流泪眺望着自己的国渡。 回忆起往昔快乐的日子。 那里有温柔的姐姐,美丽聪慧,拥有杰内特公主所憧憬的一切。她是杰内特的理想,也是杰内特的骄傲。 直到半年前还未曾改变。 但温柔的姐姐已不在。 留下的只有威胁这个国家,令人痛恨的魔女。 王国分裂了。 出现了主张立即杀了杰内特公主的诉讼者。 魔女的诅咒没有伤害她,一定是因为她是魔女的同伴。 就算不是那样,魔女无法伤害公主一定有什么理由。那么杀了公主,对于魔女来说,应该是个最好的打击。 这样的声音,最初很小。 可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得巨大。 谁都注意到了。操纵恐怖魔法、散播灾难的魔女,作为一个举剑相持的敌人来说,实在过于强大。普通人,哪怕再团结,也无法与之抗衡。 恐惧蒙蔽了眼睛,唯能看得见这种谬误的手段。 随后,那样的人,每天一点点增加着。 5. ——吱吱吱吱吱 鸟儿的啼叫,取代了晨钟。爱丽丝?麦璐琪醒了。乜斜着眼,看见的是淡黄色的天花板、茶色的小马玩具、还有穿透过蓝色窗帘照进来的朝阳。稍稍转过视线,发现地毯上丢了一地衣服,是自己平日的房间。 啊啊,早上了呀。 「唔……」 在床上,挣扎着立起半身。啊哈~伸了个大懒腰。咯嗒咯嗒地,脖子响了几声。慢慢睁开眼。 「很好」 双手握拳在胸,打起精神。 下床,脱掉睡衣,很快找到随意扔在房间某处的校服。那件尺寸最小的校服,三年前入学时曾大言不惭地说过‘个子要是长高得话,又得重新买了’。说实话,这件衣服其实还有点偏大。照着镜子,心想到底何时自己的个子才会长到穿不下这件衣服啊?不禁有些屈服于脑中浮现出的悲哀未来预想图。 这是每天清晨的习惯。 与平日无二的每天。今日也为了新的开始,举行一连串的仪式。 爱丽丝身材娇小玲珑。就算在同龄女孩们中也显得特别娇小,身躯与体重平衡的纤细感,就算被误认为十岁小孩也不为过的可爱娇躯。 人们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爱丽丝很清楚。 轻轻地波浪般卷起,长至后腰的粟发,水汪汪的黑色大眼睛。被邻里爷爷们评为最受欢迎母亲,诚然是个美人。但对于常常被他们称为与母亲年青时代一模一样的自己……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总觉得身负必须被认同的使命。 不过,周围给出的评价却并非「美人」,而是「可爱」。这评份从是孩子疼爱人偶般的角度得出的。虽然知道是自己的虚荣心在作怪。但对于那份评价却很不服气。 「第五十三个,吗……」 镜子前,梳子抚顺着卷曲的头发,喃喃自语。 明天好像又有决斗了。 流卡好像又打赢了。 这样一想,爱丽丝的心情变得更复杂了。 为自己而战,其实心底非常高兴。可是,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他陷入危险之中,却怎么也无法释怀。 无论多少次他都会赢——如果能如此坚信,即便再有多少次也能高枕无忧吧。可爱丽丝,不会也不敢那么样做。最初那场让流卡遍体鳞伤的战斗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太信任对方有时候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意志在力量面前,是非常脆弱的。 单向加诸于他人身的信任,有时会给对方带来等同于信任的负担。如果不想看见对方因为负担过重而受伤,就不应给予超过对方所能承受的信任。可是,自己却无法控制,对于流卡,自己总是无法控制信任的闸门,而无法控制的结果就是流卡不得不为自己过量的信任去承担受伤的危险。 曾经把这件事对坦尼娅抱怨过。 「真是个公主啊」 坦尼娅感触良深地说道。 莫名其妙地返问她到底在说什么。 「让骑士义无反顾地战斗,既是公主的任务也是实力的体现。并且,由此感受到的各种矛盾心情,既是代价也是乐趣」 啊哈哈哈哈~~发出一阵不像是女孩子的大笑声,坦尼娅继续说道。 「你很适合扮演杰内特公主哟。爱丽丝。至少要远比我更适合」 ……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想说什么。 「恩……」 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数秒后。 「啊,时间」 突然缓过神来,匆匆奔了出去。 爱丽丝早朝很忙。 不担要把卷得厉害的头发梳平,给众多的花盆浇水。 而且麦璐琪家的早饭,也是爱丽丝的责任之一。所以必须马上去采购面包、鸡蛋、还有做沙拉用的蔬菜。父母和自己共三人份。虽然爱丽丝很希望能做四人份。但最重要的第四人流卡·艾路蒙特最近和自己的关系不是很妙。 (——被讨厌了?应该不会吧) 咚咚~~用脚尖踏了踏地面,修整了一下脚后跟的位置。 (流卡,老是在一些小地方很顽固。肯定又是因为什么奇怪的理由,而不好意思了) 对于观察力,稍微有点自信。毕竟,五年来一直观察着他。如果要说起那位少年的事,她有自信自己是第二就没有人敢说是第一。 「我出门一会儿」 带着零钱,开门出家,一路直线向面包店小跑而去。 晴朗的清晨,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 6. ——吱吱吱吱吱 听着小鸟的啼声,流卡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天空,一碧如洗。 汩汩动听的流水声,从背后传来。 清冷的风呼呼从耳边刮过,一个喷嚏随即响起,身体冰冷、微微颤抖。 ——注意到这份凉意的日子,就是秋天的开始唷 那就是指现在这种情形吗? 在这个秋意渐深的夜晚,悠闲自在地露天睡了一觉吗? 眼前,一只小鸟低空掠过。 目光追着它,飘向占据着视野一方的蓝天。远处麦璐琪家房顶回转着的风向仪隐约可见。从那里稍稍把视线下降的话,熟悉的菲鲁兹邦城风景便在眼前展开。 并且,眼前还有另一个,异常熟悉的东西。 「…………」 「…………」 目光交错。 如果硬要形容,就如同恋人注视着彼此眼眸的场面吧。两人无言地面对着,沉默了一会儿。 「…………在干吗呢?流卡」 「嗯~在干什么呢」 迷迷糊糊地回答后,流卡站了起来。试着回想一下昨晚的记忆。为什么自己会到这里来呢? 自己去「饿狼」吃饭,吃的是铁板烤羊肉套餐,吃饭的时候向自己打探无聊话题的人有裘艾路、斐鲁迪南、阿力克斯还有不知名的大叔们。然后,打道回府的途中。 啊,遇上了银发的少女。 而且被轻易杀害了。 脑中好像突然裂开。 其中一半混乱,为什么我还活着?明明被杀害了,为什么没死? 另一半在解释,那场相遇不过是个梦,银发少女的存在并不现实。也就是 说那不是真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怪梦。 「…………」 「…………」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疼~~呜~好疼~~流卡~」 「对,对不起」 放开拉着爱丽丝脸颊的手。 「很痛的话,就说明这不是梦了」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为什么要捏我呀!?」 「啊,我想那是最基本的确认方法」 「哪个世界的哪种基本唷!」 「嘛,别生气了!糟蹋你可爱的脸蛋了」 「这种让我高兴的台词,请你用在其他的场合」 鼓着小脸,「真是的」爱丽丝小声地嘀咕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是露天睡觉法之类的东西?在这个季节?」 「……没什么印象了」 没去理会露天睡觉法,坦率说道。 「大概是梦游了吧」 「……要不要去我家喝杯热咖啡?如果还没吃早饭的话,就来我家一起吃吧?」 「呃——」 混乱、解释,接受昨晚的事,拒绝昨晚的事。天平上,两者不断地挣扎。 「那我就不客气了」 流卡选择了后者。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把盘踞在脑中模糊不清的所有东西全部塞入角落,掸尽裤腿上沾着的灰尘。 「那么,好好在家等着哟!我现在去买面包」 如此宣布后,爱丽丝不等回答,就跑了。 看着她有如只野兔般,蹦蹦跳跳的快乐身影消失在街角。流卡转过身,总之,先回家换身衣服再说吧。 突兀地,他注意到。 衬衣胸口,破了个大洞。 一条宽有两指左右距离的纵向伤疤在胸口显露着。 简直就好像是被细剑笔直贯穿后留下的痕迹。 摇摇头,甩开脑中浮现的想像。不可能的事!衬衣不过破了个洞,再说并没有半点血迹。虽然身体有些寒意,但这很正常吧。 大概是在哪里勾到什么,所以衣服才破了吧。 而且昨天还有场决斗,并非完全没有头绪。之后得好好地把衣服给补补。 啊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 ? 通过小桥、穿过幽灵大宅的门前、转过面包店的墙角。瞥了一眼时钟塔,再走过校门大桥…… 与爱丽丝同行,步行在每天必经的上学路上。 一尘不变的城市,一如既往的容颜。 但两人间的话题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为什么要作出这种事!温柔的姐姐,比谁都热爱这个国家的姐姐,为什么!」 《啊,是的,我曾经是很温柔,是比谁都热爱这个国家》 爱丽丝背诵着台词,流卡陪着她对台词。 他的读音强悍地缺乏抑顿至完美境界。 《但在察觉了爱是虚伪的现在,我心中只有憎恨》 「姐姐,您误解了,那位大人并非是作出那种不义之举的人,那位大人现在也由衷地深爱着你——」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觉得深知你的心、你的愿望的我会相信这些话吗》 「啊啊,姐姐,您真的变了。那位大人无论选择谁,彼此都要接受。我至今还未忘却那天的誓言啊~~」 《不过是错误的承诺,承诺之流不过是一时的动摇》 爱丽丝正进行着戏剧的练习。 因为担心记不全台词,所以请流卡帮忙来一起练习。 「昨天,在关键时刻突然卡壳了,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哟。今天可绝不能再犯相同错误了,在放课前必须要好好地搞定」 真是个认真的家伙。 本尼迪克特选择她来救场真是太正确了。 「接下来,第二幕可以拜托你吗?黎明骑士莱奥纳尔的台词。该怎么说呢,要充满感情的」 「后半的要求,我拒绝」 要他充满感情,比要他输决斗更困难。翻过剧本看着第二幕。 「杰内特」是以大陆西部古老民间神话为原型的舞台剧。把二百年前毁于战乱的修泰布鲁国作为舞台,讲述勇敢的骑士从魔女手中拯救出美丽公主的故事。 这次使用的剧本,虽然经过众多修饰重整,但故事的主线,与原本的民间神话并没有多大变动。坏人灭亡,好人获得幸福。惩恶扬善的简单故事。所以,快速浏览一遍就能明白大致剧情了。 故事由四幕组成。魔女现身,祖国陷入危险中的第一幕。为了打倒魔女集结起来的勇者们的第二幕。在战斗中,杰内特公主中了恶毒陷阱的第三幕。魔女被打倒,杰内特公主被救出,大团圆的第四幕。 「——啊啊,莱奥纳尔,请住手。我已经失去了姐姐,没有了父亲。如果连你也离开我,我怎么承受得住!」 心想这家伙突然说什么胡话,原来是第二幕序章,杰内特公主的台词。为了阻止最爱的骑士去讨伐魔女,公主搂住骑士的后背苦苦恳求的一段剧情。 流卡接着念到骑士莱奥纳尔的台词。 ——哦~~我深爱的公主哟。你的话语比任何美酒都更让我陶醉。就这样让已身醉于您的爱之中,将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 「继续,拜托了」 爱丽丝充满期待地偷偷望着流卡。 咚! 轻轻地在她脑袋上来了一拳。 「……我不是拜托你打我唷」 「揍你是因为你那混乱的奇怪言论。这是什么乱七八糟?哪个家伙想出来的三流泡妞的台词?意思真莫名其妙」 「没办法嘛,这个场面本该这样呀。台词要是分开单独看的话,让人心情意外地愉快哟。来吧,充满爱地朗读吧」 第二发拳头正中靶心。 爱丽丝眼泪汪汪地抗议着。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不是拜托你打我唷。只是想听听流卡说的爱的话语,真的只是那样小小的愿望哟」 无言地挥出第三发拳头。 「……这是不是拐弯抹角地表示很有兴趣?那就去努力朗读吧!」 「胡闹!」 就差没给这个做白日梦的家伙来上一脚了,流卡继续读着剧本。 ——美丽的公主哟,我要停止你的泪水,让你忧愁密布的翠玉瞳孔中,重新取回太阳的光辉。为了这份愿望,我愿赌上自己的生命与灵魂。 真是的。 牙齿就快要酸掉了。 在喉咙的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呕出来了。 幻想中的台词,只允许在书本或是舞台上出现。在平凡生活的一环——上学途中,就算是脑袋搭错线也绝不会说出口。如果能轻易说出口,那便证明,自己已经失去了某些曾经重要的东西。 「真小气!要是不想办法,在关键时刻能说出这样的台词,以后可就麻烦了呀,男人啊」 「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会有什么麻烦……」 「那是不能从女孩嘴里说出来的哟」 嬉闹中,已经可以隐约可以看见连接学术院所在人工岛的大桥了。周围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 「偶尔我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有头绪」 半分是装傻,半分是真心地说完后,把剧本还给了爱丽丝。 7. 北方史的课程结束后,运气极背地被教授逮住,不由分说地交给自己把木箱般的器材搬回仓库的任务。 看上去体积并不大,但拿起来却意外沉重。如 果掉在脚上,似乎可以轻易压断脚趾。心想着要小心地搬运啊,一步一顿地通过走廊,忽然…… 「辛!苦!啦!」 啪地一响,背后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膝盖一弯,飘浮感包围了全身。像是冰块直接碰上骨头般的不适感束缚着两脚。手中一滑,木箱好像飞舞般向空中抛出。轰咚~~清脆的撞击声。 真是受不了她!虽然在她靠近自己背后三步左右时,已经注意到有人从后面走过来,但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她。失算的结果就是没能避开这一掌,嘛~~其实就算明白是她,也没法避开,手上抱着的这些东西可不是空壳子。 「…………」 无话可说,连动也不想动。 就这样维持着双手双脚趴在地板上的姿势,等着抬头的力气慢慢恢复。 「……你啊,明明是高个儿,没想到却是个轻量级的呢。身上没长什么肉吧?」 「想说的只有这些?」 转过头朝坦尼娅?卡塞愤愤道。 「友情表现虽然不错,但你也考虑一下场合吧!幸好这里是走廊,只造成我个人惨剧。如果在楼梯上,那可是会死人的!!」 「说什么呀,在楼梯上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没有不明白那种常理的人吧」 「你找碴是吧」 大概是嗅到了声音中真正的杀意,坦尼娅后退了两步左右的距离。 「嘛~~高兴点吧,我来帮你捡东西」 「你还是来帮我搬东西吧,马上分你一半,等我一会儿」 「诶~~,你要把力气活推给女孩子来作吗!」 「我没有兴趣体贴只挂着女孩的名字,却不懂礼貌的生物」 说完,便把数本厚书塞给了她。 「——这些书真是重到惨绝人寰啊」 坦尼娅有些不满,却并没有拒绝。这女人虽是个随心所欲、惹是生非的主。但并非不讲理。嘴里虽然说着这样那样的抱怨,但也会承认自己的不对之处。提出要求,她也会给予相对的回应。 「被你刚才狠击背后的人,可是抱着数倍于此重量啊!」 应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木箱没事,收拾好剩下的东西,放入木箱,鼓起一口气,抱了起来。 「啊!?」 针刺般的痛,用力时才刚注意到。 左手背上有一条小伤口,正在朝外渗出血珠。大概是摔倒的时候,撞上了木箱的一角了吧。 「恩?怎么了?」 心想不是什么大事。这点伤,不去管也会自己好的。 「没有什么,走了」 「走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搬到哪里去?」 「第十三号史学书库,应该是在中央大礼堂最里面吧?」 「啊,对对,就是那里呐」 虽然只是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但好像立即明白了目的地。坦尼娅认真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家伙也是占据着中央大礼堂的戏剧部一员。因为是自己的地盘,所以熟门熟路吧。 「……嗯,有什么事吗?」 边走边问道。 「啊?什么?」 「叫我的理由。你该不会只是想拍我的背吧?」 「啊~~恩,也没什么大事。决斗,昨天又赢了吧?」 「那个啊」 短暂停顿后。 「该说是赢了,还该说事情变得更麻烦了。虽然这么说也许有点托大。但对那种外行的攻击,已经完全习惯了」 「已经五十三连勝了?你就算托大点也没关系」 「托大的话就会疏忽。胜负是水中月镜中花。一个疏忽就会断送。一次断送就什么都完了,爱丽丝那家伙……」 再次停了停。 「……总之,我讨厌输」 「真是不坦率啊」 「啰嗦」 走入中央大礼堂的后门,打开右边的门。 那之后的风景,正像是个放置各种杂物的广阔库房。 暂时不会派上用的,塞在狭小的一角。椅子、书桌、油画板、黑板、尺子、分度规。被卷成圆筒状塞在大棚一角的大概是大陆各地的地图吧。还有些不知用途的东西也堆放在这里。卸去四轮的手推车上放着大量小铁铲,烤肉用的架子上放着古旧的小提琴。 仔细观察才会发现在房间最里端,并排着等距的书架。这才让人觉得还有点像是书库。虽然前方充满异样感。 「……第十三号史学书库?」 「或者该说是库房吧。方便的空间就该让能够方便使用的人来用。这是世间的真理啊」 坦尼娅随意地说到,走入库房,把抱着的书放入最里侧书架中。 「顺便,再告诉你件好事吧。这边墙壁的对面,就是我们用来当更衣室的房间。这面墙壁很简易,用锥子什么的,可以轻易就开个小孔哟」 「那种事不用告诉我」 「爱丽丝外表挺孩子气的,没想到身材也挺有料的呐,哦~~莫非你已经知道了?」 废话,当然知道。 「……说了不用告诉我,那种事」 把坦尼娅赶出房间,随后关上门。 「说起来,这里的房间不用上锁吗?」 「门坏掉了锁不上。所以不会放什么贵重品,只用来当杂物间」 「…………」 这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之所以不上锁,是因为这里不是仓库而是杂物间之类的理论本来就有问题。虽然还有许多话想问,但就算问了坦尼娅,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像样的回答。 「谢谢了。还有,让你陪我来这里真是辛苦你了」 「不客气。另外别在意,反正待会儿因为要彩排「杰内特」,所以必须来中央大礼堂」 说着,坦尼娅伸出手,抓住了流卡的左腕。 「干吗?」 「刚才,你受伤了没吭声吧?虽然我想难得你逞强一回,就装作没看见吧。但责任毕竟在我这边,伤口包扎之类的小事不交给我的话,会过意不去的……」 沉默 「……哎呀?」 因为对方莫名的反应,好像担心被骗到般。流卡偷偷瞄了眼自己的左手。稍微有些晒黑,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白色肌肤。 「……啊?」 没有伤口。 自己的眼睛刚才明明看到渗血的小伤口。 虽说觉得放任不管的话也会痊愈。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伤疤完全消失。 「对不起,好像是我多心了。嘛,没受伤就好」 坦尼娅放开手。 再见,轻轻留下一声再见。就这样在走廊上走远了。 只有流卡独自在中央大礼堂的走廊中发呆。 本应存在的伤口,消失了。 刹那间,背后一阵寒意。 不知不觉,将手掌放在自己胸口。 凝视着左腕。真是干净,没有伤口,当然也找不到一丝血痕。 这也就是说,刚才的是梦? 那疼痛,那伤口,那渗出的血珠,所有一切都是梦中之物?努力说服自己,然后压制不协调感。 全部都是梦啊! 如果不这样想……事情不就会变得矛盾了吗? 手掌抵住胸口,浓烈且僵硬的不协调感从心底袭来。 依然能清楚地回想起那时,被银色利刃刺透的痛苦,流出鲜血的赤红,生命流逝的淡薄感,死亡的味道。但那不可能是现实,应该是梦中的事,因为自己平安无事活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是,如果…… 伤口消失之类的事,真的存在的话? ? 等、等等…… 慌张对思考无益。本应注意的会被忽略而草草下结论。总之,没有什么好事。所以首先要冷静,然后有序整理一下现状。 在学院露天咖啡店中,叫了杯超辣咖啡。 就如名字一样,这是有如将本末倒置这个词用实物表现出来的,可以将咖啡本应有的苦味全部吹飞的超辣玩意儿。据说制作方法是这个露天咖啡店老板代代口授传承已久之物。 谁要喝那种东西!最初任谁都会这么想。不过这东西之所以会成为宝物,是因为它那瞬间冲击脑门的强烈刺激,能眨眼间将所有睡意击退。考试前或是写学术报告最后期限前,又或者学院庆典前,大量的学生都是托这东西的福,很少发生晕倒被担架抬进医务室的事故。 「!!!!!!!!!!!!」 将如同用铁锤狠击太阳穴般的强烈刺激吞入胃中,倒吸一口冷气。脑中顿时警钟狂鸣,动摇的感情被驱逐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轻轻抹去额头的冷汗,看着自己的手腕,再次思索。 伤口这种东西,不会如此轻易地便可以治愈,这是常理。 而瞬间伤口愈合这种事,更是完全的超越常理。 流卡从未有过那种超人的本事。从小开始受伤就没停过,搬到这里后,更是与猛犬搏斗过,还有那从未停止多达五十三次挑战决斗。他的生活可以称得上艰辛,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负伤后伤口愈合的速度都与常人无异,所以说简单点,流卡·艾路蒙特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 抬起头。 这里是学院正门附近的露天高台,广阔的视野中,人数并不多。在接近傍晚的这个时段,还在校园徘徊的学生到底是少数派。 低下头。 在白木桌子的一头,放着把饮食用的刀叉。 「…………」 提起餐刀。 反手握住。 稍许踌躇后,还是狠心用它划过了手掌。最初的感觉好像是擦过纸边的细痒,随后马上变成紧握热棒的灼热感,接着便感到真正伤口的疼痛,从裂开的伤口处,红色的液体渗出、滴落,白木桌上红黑色的污痕开始扩大。 目不转睛地盯着伤口。 变化发生了。 流出的鲜血,好像在大气中蒸发了一般,缓缓变淡后消失。 而掌心的伤口,好像完全不存在般闭合消失。 「……哈哈,哈哈哈」 喉咙中挤出干哑的笑声。 「这算什么……?」 莫名其妙! 出生到现在十七年间,自己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体,现在却好像完全看不懂了。简直变得像是非人生物怪物般。 发生了什么? 昨晚那个女人到底作了什么? 「真惊人啊,伤口已经好了呀?」 一个悠闲的声音突兀地在身旁响起。 迷茫的意识,须臾间便回到现实中来。 朦胧的视野中颜色变得清晰起来。天空蔚蓝而又深远,反射着午后阳光的石制建筑一片白茫茫,日暮时分的露天咖啡店内闲古鸟深情歌唱。(c注:闲古鸟是杜鹃的别名) 一个男人正坐在自己的对面,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年龄大概是二十吗?还是二十出头? 波浪式的金色短发、一尘不染的白净肌肤、宛如被仔细打磨过的蓝宝石般的瞳孔、带着几份稚气的温柔笑脸、好像女性般的纤细手足、身穿一看就知道价格不绯的纯白西服。 过于完美的相貌!脑中突然就浮现出这句话。 「哇啊,这是什么?」 男人擅自喝了一口流卡的咖啡,随后皱起眉头。他大概不是这所学院的人吧。这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咖啡的激烈程度。 「你是……」 对方飘逸的动作,丝毫感觉不到敌意。 可是,这个男人说的话,却让人无法当作耳旁风。四肢的肌肉绷紧,暗自作好无论何时都可以踢飞椅子的准备。 「刚才,你说什么……?」 「不是说了吗,伤口这么快就能恢复,真厉害啊。哦,对了,请别那么紧张」 流卡的表情变得有些危险,男子慌慌张张地朝这边挥着手掌,诉说着自己的无害性。 「我不是敌人,对你来说也许应该算是友方哟」 「不明白你的意思」 「还记得昨晚杀害你的那个女人吧。我正在追踪她,她是我的敌人。所以,也就是说,想请拥有共同敌人的朋友帮个忙,所以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也许产生反效果了吧?」 「……什、么?」 为什么这家伙知道自己昨晚被杀的事情? 「没错,的确看见了!我和那个女人缘分不浅呐,昨天本想去和她久别重逢,结果正好目击了你被刺杀的那一幕。慌乱中没能阻止她,接下来她就开始和我玩捉迷藏,最后还是没追上她。虽然觉得把你放置不管,很过意不去。但说难听点,当时我以为你已经没救了,所以把追赶那个女人放在了优先位置」 长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希望你能听我解释。 这对你没有坏处。不,对你来说,应该是不错的话题。既然那个女人没得到想要的东西,今后还会继续狙击你吧,不过,我会阻止她的。 正说着,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从刀鞘拔出,在指尖轻轻一划。呈‘一’字型的红色线条,慢慢渗出红色液体。这伤口应该不浅。 「这样你就能相信我了吧?」 男子用手帕擦过手指,抹去血痕后的手指上…… 「……你!」 完整无痕的白色手指,伤口消失了。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想将在你周围正在发生的事和已经发生的事,先说明一下。所以,拜托你助我一臂之力好吗?我需要你的帮助」 话中并没有欺骗的成分……不,这个男人没有说谎。流卡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你知道……我的事?」 「我正在追踪她。所以对她所要寻找的东西,多少知道一点。虽然不是全部,但至少对于你的疑问,相信可以给出某种程度的回答」 迟疑了数秒后。 流卡沉重地点了点头。 ▼promenade/ 在小村爱布里奥消失于火海前不久。 绯奥露·姬赛鲁梅尔有了一位小小的友人。 ? 那天夜晚的相遇后,两人间便有了一个小秘密。 可见星空的明朗夜晚,在午夜森林中的短暂聚会。 被好像即将降临的星空所包围,两人并排坐在岩石上。 交换着各种话题。 首先从绯奥露开始,她有个天真烂漫的妹妹,有个认真充满才能但却缺少变通的友人。还有个性格有些捌扭的男人,她与这个男人好像有婚约。 「婚、婚约!?」 向不知为何吓到脸色发青的少年解释道。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哟」 这样一说,「什么呀,原来已经作废了啊」少年松了口气。 真是的,这孩子在瞎操心些什么呀。 有时轮到流卡讲述自己家人的故事。 流卡的父亲很喜欢挥刀弄枪,但不幸的是却没有半点才能。拜这样的老爸所赐,流卡对于剑术略懂一二。根据本人的说法,同龄人之中,他似乎是属于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那种 。 而流卡的母亲,据说是个喜欢甜食到无可救药境界的妇人。每天坚持在三餐的闲暇时间再开三顿点心会餐。如此喜欢吃甜食却不发胖,一直以来是爱布里奥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一。母亲最擅长的料理是砂糖南瓜派,据说爱布里奥每年消耗的砂糖有半数都用在这东西上。 流卡的姐姐……一言以蔽之就是孩子王。比流卡年长两岁,今年十四岁。腕力惊人,头脑过人,虽然性格任性胡来。但为人爽快,明明是个孩子,但却可以和大人平等交流。 彼此的话题,好像无穷无尽。 结束身世的自我介绍后,开始寻找其他感兴趣的话题,漫无边际地闲聊着。早上在爱布里奥发生的事,星星和草木的传说等等…… 流卡是个独特的少年。 绯奥露长久以来始终认为自己是个独特立行的女人。一般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是没胆量在夜晚的森林中独自一人行走的。而且也不会抓住偶然遇见的少年、让他讲自己身世之类的事。会这样做的大概只有怪人或是变态或是两者皆备,总之就是不正常。 不管是怪人还是变态,碰上了都没什么好事,这是世间的常识。并且名为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这个女人,可以昂首挺胸地宣称自己就是个十足的怪人。 尽管如此,这个少年却…… 「……什么呀?突然笑嘻嘻的?」 可爱的十二岁少年不高兴地扭过头去,涨红了脸口气不好地说道。 「你真是个好人呐,流卡!嗯,非常好的人」 「所以说那算什么啊!突然说这个」 「能够待在某人身边这件事,虽然看上去很简单,但其实非常困难」 「哈啊?」 「你一定会幸福的。嗯,或者说是必须得幸福不可。因为你一定可以让这世上某处的另一个人获得幸福」 「……你在说些什么哟」 少年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几下,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没能听清,但似乎是:为什么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啊?为什么必须要为不认识的人考虑啊?之类的内容。 啊啊,真是的。 真希望他别说这么可爱的话。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真想把他那乱窜的栗发好好地蹂躏一番。 光阴荏苒。 从相遇的夜晚开始,转瞬就过去了两个季节。 ? 流卡的竹篮里装着他母亲制作的南瓜派。 一如既往地并排坐在岩石上,两人共享着这份宵夜。就如之前传闻的一样,这南瓜派真是甜到不像样,不过同时,也确实非常美味。 「……原来如此,感觉以后每天都想吃这个了」 「对吧?」 「但如果为么干的话,恐怕不到三天就要发胖了」 「什么呀?」 少年舔了舔手指上的奶油。 绯奥露在一旁看着他。 「……看什么啊,真不舒服」 「诶?」 「你笑得很诡异」 是那样吗?双手慌忙地贴在脸上确认。这么说起来表情好像确实有点松弛。 风呼呼吹过。 树叶哗哗作响。 「……我有一个秘密」 她忽地开口说到。 「什么?」 「如果你能保证对谁都保密的话,我就告诉你」 「无所谓,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好好跟我约定,答应我谁也不说」 「什么哟,真小气」 虽然抱怨着,但还是转过身,流卡重复了一遍。现在开始听到的事对谁也不说,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姐姐都不会泄漏半句,无论是要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都绝不屈服。 「那么,到底是什么哟?」 「其实啊,喔哼!」 故意清咳了一下。 「我呀~~其实是魔女哟!」 「………」 漫久的沉默后。 「……哈?」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我是魔女哟!而且还是穷凶极恶的那种」 再次沉默。 「……哦」 嗤之以鼻。 「你不信?」 「诶?啊不是,我信我信。好厉害好厉害」 没有比这更廉价的‘相信’了。绯奥露当然无法接受这种表面上的相信,稍稍有些不快。 「那么,魔女是干什么的?能把讨厌的家伙变成青蛙吗?」 「能是能,不过……我不会那样作,因为我不喜欢青蛙」 「什么呀」 流卡的表情浮出一丝失望,对于魔女这个词他似乎抱着不少乱七八糟的期待。没有能让那份期待添把火,也许有些可惜。不过自己真的不喜欢青蛙。 「那么,用这个来代替你看如何?」 说着,她的手心朝向天空。 流卡的视线好像被拉起一般也朝向天空。 短短一瞬的冥想后。 意识潜入心灵深处,那里放置着一本书。有如鲜血般的封面,就算是大人也要双手才能抱起的巨大书本。伸出手,翻开封面。就这样念出在第一页上写着的东西…… 「……夜之梦」 哗地一声,世界溢满了光。 习惯了黑暗森林的眼睛,一时有些难以睁开。 银色的光,在天空起舞。 与照亮街道的瓦斯灯和水银灯的光截然不同。释放着这光的,不是火炎或是相类似的东西,光源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那 东西在夜空起舞。 与流星雨很相似,可绝对不可能是流星雨。 光芒很强,光源很多,并非是将夜晚一分为二,而是好像将夜空填满、染尽般的光。 不是白天也并非夜晚的不可思议的颜色,组成了美丽闪烁的白银色苍穹。 「……好厉害」 被突然溢满的光芒弄得睁不开眼的流卡,自言自语着。 「这是……什么?绯奥露弄出来的……吗?」 「哼~哼~哼」 绯奥露挺起胸膛,轻轻挥起了一下伸出的手指。 天空恢复了平静。 恢复成普通的星空。 一望无垠的满天星辰,还有如银针般锐利的月牙儿。 「这就是魔法,如何?相信了吗?」 「啊……啊啊,恩!」 目瞪口呆的流卡用半分呆滞的声音点头回答。 绯奥露这才现出满足的表情。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对谁也不能说哟!这本来是我必须带进坟墓中的,秘密中的秘密哟!」 「恩……好的」 突然缓过神来的流卡问。 「不过,为什么要告诉我?」 「那是……」 想了想后。 「为什么呐?」 「喂」 「大概因为,我相信即使你知道我的魔女身份也会一如既往地把我当做朋友吧。因为相信你,所以如果一直对你隐瞒的话,会让我问心有愧」 「绯奥露……」 流卡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好像很高兴。 「而且……这样的话,流卡就永远不会忘记我了。啊啊,在年幼可爱少年的人生中留下毒牙的印痕,我是多么邪恶的魔女啊」 手掌抚着面颊,左右摇晃着脸蛋。 「绯奥露……」 这次流卡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呆滞表情。 「对了,说到秘密,再顺便谈谈你有什么愿望之类的东西吗?」 「……什么样的 ?」 「什么都好。比如说希望剑技更好,或是个子再长高些之类……说什么都可以哟,因为我可是邪恶的魔女呀」 绯奥露自信满满地说道。在她挺胸摆出一幅架势后,流卡注意到实现愿望似乎和邪恶魔女之间没什么太大关系,嘛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用在意。 「什么都可以?真的?」 「是的!邪恶的魔女说一不二!」 「那么……」 说到这里,流卡突然扭过头去。 「……再等等,我现在还是个小鬼,大概没有说出这种愿望的资格,等我长大些,变得更可靠些,到那时,我会说的,所以请再等等我」 惊讶! 这小鬼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啊?虽然很想看看,但因为对方的脸已经完全转了过去而无法办到。不过流卡的耳朵涨红到快可以滴出血来这点却一览无疑。 「……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没问题」 这么回答道,少年的脖子微微动了动,朝这边偷看了一眼。 ? 明知快乐的时间不会永远。 无论多么平静安宁,不久后,都会从手中溜走……不,是不得不被自己的亲手舍弃才对。 可忍不住还是会怀着侥幸的心理偷偷安慰自己,在爱布里奥已定居了数年,始终都平安无事。也许今后也能一直过着平安的生活也并不奇怪吧? 当然,唯有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的。 终结之日,还是毫不留情地到来了。 scene/3 无冠的公主 ~princess of ruinness~ penalty ~ 魔女力量强大,穷凶极恶。 黑暗所吞噬的王国,似乎消失了所有希望。 但曙光并未就此消失。 勇者们站了起来。 残存的骑士、充满勇气的平民、知道这个国家的遭遇后,从各处赶来的智者们。 他们齐心协力,宣誓要打倒可恶的魔女。 其中还有杰内特公主所爱慕的白银骑士的身影。 「我必会打倒魔女,回到您的身旁」 淋浴着阳光拨出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长剑,骑士对公主献上骑士的誓言。 「以神之名、以已故国王之名,以最爱的小公主之名起誓」 这誓言是被污秽尽染的王国中所剩不多的纯净美丽之物。 这将化为讨伐邪恶魔女所必需的强大力量。 骑士名为莱奥纳尔·格兰特「leonel·grant」。 他就是被后世史学家称之为黎明骑士的真正骑士。 8. 换个地点。 这里是间并不怎么宽广的房间,地上铺着短毛且有些历史的绒毛地毯。紧贴着墙壁的书架塞满了专业书籍。有些奇怪的豪华壁炉台,在房间中央摆放着叔叔在跳蚤市场上一时冲动买下的大型家用长桌。这家的居住者明明只有两人,虽说用途是大小兼可,可大小也总该有个限制才对吧。 这就是艾路蒙特家的会客室。 流卡与刚才的男子……或者坦率地给对方的外貌打分的话,应该足以称为美男子的人,隔着长桌面对面。 「咖啡真好喝,和刚才喝过的完全不同呐」 「那个是用来醒觉用的特制品。不是身体正常的时候可以喝的东西」 「身体不正常的时候,就可以喝那个了吗?真是过激的做法呀」 「先不管这个,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什么人?关于我都知道些什么?」 一口喝完自己的咖啡,流卡催促道。 男子将自己的咖啡杯放回咖啡碟上。 「首先,我想先确认一件事。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你这么说,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是在指什么方面」 虽然对这个难以理解的问题给予讽刺的回答,但男子毫不在意。 「比如不可能知道的知识突然间出现在脑海中,或者是入睡时,好像听见谁在自己耳边耳语之类的事有没有过?」 「…………」 那是什么? 摇了摇头,「原来如此,真是麻烦啊」这么说着男子将额前的刘海轻轻向上梳了梳。 「是完全的菜鸟啊,这样的话到底要从何说起呢?」 首先要从刻印开始吗?或者还是先从书开始说明?男子一边自言自语着莫名其妙话一边点头。当然对于被扔在一边的流卡来说这一点也不有趣,就在他打算开始起诉不满的时候。 「那么开始说明吧」 ……男子找了个绝妙的时机。 完全无法把握对话的脉搏,流卡心想对方真是个难相处的人。是只与自己合不来吗?还是说他对谁都这样? 「在你的身上有被某位强大魔法使施展过魔法的痕迹」 「…………」 「一定要起个名字的话,就该叫作‘苏生的刻印’,那是现世所存的最古老的魔法书「单目之谎言」所施展的人造奇迹。虽然这是无法马上就可以相信的事,但希望你能听我说完」 「…………」 流卡点点头。 「我想在你听到魔法使这个词的时候,脑中首先浮现的是贤者的影像。与恶魔签订契约,获得禁忌的知识,或是与湖中、树里的精灵对话,突破世间的法则之类,总之就是这种学习超越常识范畴的知识体系,最终达到那样境界的人类,站在贤能顶点的学者。这就是童话中对于魔法使的定位。 不过,我所说的魔法使,情形与那种有些不同。 知道匕首用法的人,才能劈金断玉。知道打火石用法的人,才可以燃起篝火。同样,只有知道魔法用法的人,才能自由操纵无论用何种工具都无法实现的异常现象。 能够使用魔法的人。 只有纯粹在这种意义上,才可以被称为魔法使」 咚咚,男子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旋律。 桌面上,平缓的波纹扩散开来。 并非错觉,就好像在平静水面上的涟漪,以一点为中心的数个圆环,在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的硬木表面滑过。 「唉……」 男子用目光制止了情不自禁站起身来的流卡。 「匹羊与百之牧童,幕碑与百之守卫」 一阵无形的涟漪。 越过桌子的边缘,指间创造的振动,在房间中扩散、充斥。 「毁弃天秤支撑乐园」 声音消失,世界分裂。 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改变。 艾路蒙特家的会客室就好像还是数秒之前的原样。绒毛地毯、书架、壁炉台、长桌、还有热气腾腾的咖啡杯。所有一切都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待在各自原有的地方。 可是,有什么不一样。 这里和刚才自己所在的地方不一样,所有东西好像伪装得都一样。并且因为伪装得太像,所以无法指出到底哪里不同。那种好像要让自己头晕目眩般的强烈不同感不停地向自己控诉着。 这里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据说,这是过去某位被称为魔女的女人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禁忌知识体。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东西真实存在,并且有将其作为力量来使用的魔法使」 男子的手指轻弹了一下咖啡杯。叮,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声响还未消失之时。 「喝干它」 「什么……」 再次用眼神制止了想要提问的流卡,男子将咖啡杯伸到流卡面前,按照男子的指示,流卡看着咖啡杯的内侧。 咖啡……开始下降。 嗞嗞,发出好像液体被什么吸取着般的声音。 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这时咖啡杯已经完全见底了。为了把握现在眼前所发生的事,流卡需要一点时间。 「咖啡杯会听从……你说的话?」 被命令喝干,所以便咖啡杯便将咖啡喝干了。 那种事当然觉得愚蠢,咖啡杯又没长耳朵,也没有能够理解人话的智力。而且既没嘴也没胃的东西怎么可能喝水呢?那一杯咖啡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嘛,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男子满足地点点头,轻轻挥了挥手。 包围四周的奇特气息,转瞬间消失了。所有一切都恢复了原状。艾路蒙特家的客厅又回到了习惯的空间中。 唯有空空如也的咖啡杯,告诉流卡刚才发生的事并非梦境。 「魔法。 就如同其名字一样是魔女之法,只有舍弃人身踏入魔道的人类才能开拓得不可思议、不合情理的碎块」 短暂的沉默。 「当然了,本来这种事在这个世界上是无法办到的。所以首先需要使用‘引导之言’,将周围细致加工后,在这个被加工的空间中,世界对于这些不合情理的事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以像刚才那样的表演才有可能实现」 男子踌躇着寻找合适的语句。 「简单来说,这就是为了使用魔法所要用的事先准备。虽然不知道这是谁起的名字,不过我们习惯称这个步骤为夜之喃呢。这个夜之喃呢与带着真正强制力施放的咒语构成两个阶段,使魔法完成」 「……那个」 「当然了,这 种方法的效果,无法维持长久。 就好像和烧香一般,就算把房间封闭得再紧,只要时间一长,无论是什么味道都会消散。如果想把味道永远停留,必须不停地增加香的长度。魔法只是瞬间之物,结果姑且不谈,效果是绝不会长久的……」 叮,他的手指轻弹了一下空空的咖啡杯。 「……那个」 「不过这里有一条捷径。如果想把味道留下,就将想要留下味道的主体给染上味道既可。效果强大的魔法按照特殊顺序施展的话,能使魔法保留某种程度的威力。对此我们称之为‘刻印’,就好像这个单词给人的感觉一样」 「所以说,等等。让我提个问题」 「啊啊,正好说明也到告一段落。说吧,什么事?」 「也就是说,你也是刚才说的魔法使……吗?」 沉默。 到底在考虑什么呢?,无视提问,眼睛先是巡视着周围。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 「就是啊」 肩膀无力地垂了下来。 ? 「我的名字是莱奥纳尔,你就这么叫我吧」 男子带着一幅不好意思的表情报出自己的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太有名了,真是惭愧啊」 男子是这么解释的,不过流卡却不太明白对方的心情。 就算流传再广的名字,也不过是童话中出场的角色。而在这里活生生的人,为什么必须感到惭愧不可? 「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着魔法使,我就是其中一员。 我所拥有的魔法书……名为《铅人偶之王》,威力就好像刚才给你展示的一样……是一本能够操纵强大魔法的魔法书」 「……哦」 「并且昨晚刺杀你的女人拥有的魔法书名为《琥珀画廊》,那本书也拥有相当强的力量,不能小看」 「!」 想起来了。 这原本就不是可以忘记的事情,因为刚才的话题过于离奇,原本想问的事被无意识间赶到脑中的一角。本来自己就是为了询问这个女人的事,才把这个自称是莱奥纳尔的男人带到家里的。 「那个女人……是什么?」 「魔法使哟。并且是狩猎其他魔法使的狩人。就如同刚才我说的那样,为了使用魔法,就必须拥有使用方法的‘知识’。随着‘知识’的增加就能更加精密地操纵各种魔法。并且那种知识全部都记载于魔法书之中。夺取他人的魔法书,是能够最快达到那种目的的手段。 现在那个女人正在追踪一位魔法使,她追踪的是魔法这一神秘体系中无可替代的最强者。 名字是绯奥露·姬赛鲁梅尔。 ……你听过吗?」 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有听过吗?莱奥纳尔问道。 那种事还用说吗? 十二岁那年的相遇,是永远无法抹去的回忆。 明明是个感觉凛然的绝世美女,笑起来却如同孩子般烂漫天真。明明博古通今什么都知道,却也能津津有味地听自己述说的小故事。 不可能会忘记的!她才是自己的初恋对象。曾经认定非她不娶的憧憬目标。 她竟然是魔法使?不,魔法使这个词也许真的很适合她。现在回想起来,她做的那些事的确很符合‘魔法使’的定义。 「看起来你是知道的吧」 是看懂了流卡的表情吗?莱奥纳尔满足地点着头。 「绯奥露是位非常优秀的魔法使,并且还是最强魔法书「单目之谎言」的持有者。如果是她的话无论使用多么夸张的魔法,都不足以让人惊讶。就算是将可以自动治愈伤口的刻印以稳定状态留在普通人身上,这种好像是由超常之物绘制而成的画像般令人无法理解的东西,也都不足为奇。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她要在你身上施下这种东西」 带着一丝炽热的声音,莱奥纳尔说。 「等等!」 流卡中途打断了莱奥纳尔的话。 「那魔法使来说,火灾应该不是什么麻烦吧?」 「并不一定」 「所谓的强是相对的,如果处于魔力透支状态,那即使一个普通人也能要了魔法使的命」 是吗?虽然如此,但并不可能完全否定她活着的可能性吧。一想到这点,心中似就有什么东西燃起来。 「你身的上大概是只对至死的伤口才会有所反应的刻印吧。早上治愈你手掌伤口的,应该是昨晚生效的治愈力的残余。就好像是奖品般的东西。 ……说清楚点,像是治愈人类伤口的夸张魔法,并且还以刻印形态留在人的体内这种技巧,就算对魔法使来说,也是超越常识的。能够做到这种事的,除了绯奥露·姬赛鲁梅尔以外不作第二人想」 沉默。 「知道绯奥露现在在哪里吗?」 这个问题我还想问呢,流卡摇了摇头。 「是吗……她果然是躲起来了呀。以前也是这样。拥有强大力量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会被以她的力量为目标的人所追赶。她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啊……」 躲起来?说起来,她的确说过,因为从故乡来的追踪者,才会在爱布里奥这种乡下小村过着隐居生活之类的事 类似焦躁不安的感情,在胸中的深处,小小地燃烧起来。就算明知现在再想做些什么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进入正题吧。昨晚刺杀你的那个女人,盯上了绯奥露·姬赛鲁梅尔。为了达成目的,所以她打算杀了与绯奥露有关系的你。虽然昨晚失败了,恐怕再过不久她还会再次来袭击你吧。如果你不想办法解决她的威胁,今后恐怕你就过不上安急日子了。 然后,我是那个女人的敌人。 因为某些原因,一直追踪着她。 单刀直入地来说,在我和那个女人战斗的时候,希望能得到你的协助。你和我利害攸关,我想这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坏处」 对方简单扼要地把话说清楚了。 「……协助……?」 「我比那个女人,稍微强点。所以那个女人一直避免与我交战。总是逃得远远得,不想与我做个了断。可是,如果有了你这个不稳定要素加入的话,应该可以打破这个僵局。如能得到你的帮助,这次一定可以在这里制止那个女人」 在把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莱奥纳尔有些失神。 「不知是今晚还是明晚,或是再以后……恐怕那个女人在最近几晚就会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并且运用大规模魔法,彻底解决你吧。 我会趁这个时机,打倒那个女人。 希望你能为我创造那个机会」 「也就是说,让我作诱饵是吗?」 「……嘛,便是如此了,虽然听上去不怎么好听」 莱奥纳尔苦笑着承认了。 「我想这会让你遭遇危险,不过那的确是迅速,并且最终危险最少的策略……你,会使用剑吗?」 点点头。 「那么就拿着这个」 咯咚一声,响起厚重的声响。在桌子上,放着把收入剑鞘的大剑。 「这是施展过我刚才说的刻印的特制品。虽然锋利度、平衡性与剑的外表相同,但稍微加了点料。这把剑的剑刃一旦沾血,就会立即通知造剑者的我,现在剑所处的场所和方位。然后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接过剑。 手中一沉,是钢铁的重量。 我能相信你吗?流卡问道。莱奥纳尔清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无法说谎,所以说出口的话你尽管相信既可。 「能……收下这 把剑吗?」 莱奥纳尔看起来有些不安地问道。 「有一件想与你确认」 「什么?」 从这场对话牵扯到‘魔法使’的话题开始,脑中就渐渐形成一个疑问,这是个必须提出不可的问题。即使提问的答案不得不改变平静的生活,也不惜一切地想知道。 「五年前,绯奥露所在的爱布里奥被烧毁的事情,你清楚吗?」 「……啊啊」 莱奥纳尔表情微妙地点了点头。 「那也是追踪绯奥露的魔法使袭击造成的吗?」 「…………」 在一阵看似漫长却短暂的沉默过后。 「啊啊,据我所知,确实如此」 他那样回答道。 决定了。 自己必须与那位少女再见一面。 并且,要问她,五年前她是否真的在爱布里奥?是否真的为了追寻绯奥露所持有的魔法书? 如果那次村子火灾的起因,不是什么狗屁天灾,而是人为。那么作为爱布里奥唯一的幸存者,无论那个人是谁,有什么力量,我都会让她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无论用什么手段。 「明白了」 流卡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地说到。 9. 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转过身。 咯吱,听着这不太可靠的声响,边思考着。从昨晚桥上的相遇,最后倒在床上休息。在这短短一天半的时间内,自己心境的变化远远超过过去一年的总量。 突然被杀,突然被人告知「你被施了魔法!」,又突然得知了五年前火灾的真相。 在莱奥纳尔离开后,流卡试着把剑拔了出来。 剑没什么特别之外。 宽度与大陆各大都市的标准侍卫剑基本相同。握着剑柄,手感也不坏。感觉剑的重心在剑尖附近的位置,感觉并不是很难使。 外观上,虽然比普通钢材要稍微多带点银色,但并看不出来是由什么特别材料制成的。大概这本来就是普通的剑,只是被施加了魔法吧。 即便如此,剑刃也足够锋利。 虽然几乎没有使用过真剑的经历,但只要看着剑身,亲手握着剑柄,便可以明白。虽然时间不会长久,但作为自己的武器并没有什么不足之处。 「……没有许可便带剑上街吗?」 那真是彻底的犯法行为。在这个和平的时代,普通人没事去搞什么刀剑,会被当作侵犯宝贵和平的罪犯来对待。 「已经无路可退了」 没有一点睡意,本来这也不是睡觉的时间,从床上起身。 想让心情少许平静下来。 推开窗。 窗外没有一片阴云、带着黄昏前独有赤红色的天空,似乎在大声的喧称着世界也依然和平。 啊啊世界也许确实和平,不稳定的只是小小一隅罢了。 心想要不要去能够看见星空的地方? 并非喜欢仰望星空,也并非具备充分的星群知识。不过,今晚的天空一定很不错,空气清澄,天空晴朗。一定……与五年前和绯奥露相遇时的天空,非常相似。如果能眺望这样的天空,一定可以让昏沉的头脑稍微恢复点冷静,正常地运转起来吧。 去哪里呢?从哪儿可以最清楚地看见星空呢? 脑中搜索着菲鲁兹邦的地图。要说最理想的地方莫过于森林或是高山之类,总之是去周围人迹罕至的地方。但不凑巧的是,这里并非爱布里奥之类的乡下小村。要去能够满足这些条件的理想地点的话,就必须走上一段并不算短的距离,所以…… ……去时钟塔的塔顶吧。 脑中突然闪过个好主意。虽然是幢危险建筑,不对普通游人开放,但那个时钟塔原本就是著名的观光景点。登上漫长的石梯到达最高的顶层,便能一览整个菲鲁兹邦的城市全景,据说以前的菲鲁兹邦市观光局曾经称赞这景色为「大陆西部的宝石」。嘛,不管怎么产,那里的确是这条街上最高处。另外,离流卡家的距离也不算遥远。 一边考虑着这个主意的可行性,流卡一边从窗口探出身子眺望远方的时钟塔。 「!」 好像豆粒般微小的身影。 普通人应该不会注意,但自己却注意到了,只因那身影上微弱的银色光辉。 银色长发! 没错!在这都市中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即使距离遥远,也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好像某种诅咒般的气质,绝不会错。 怎么办? 那还用说吗?去确认。 然后,去选择。 手指在剑锋上轻轻划过,一滴血珠从伤口滴下,融入剑锋。 伤口消失。 那位盟友现在大概正在车站前的旅店里休息吧,赶来这里还需要段时间。 不过,无所谓。 从得知故乡炎灾真相的那一刻起,就把这件事当自己是自己个人的私事了。 取下挂在壁橱上的剑,因为剑身的宽度与学院中使用的练习用模拟剑大致相同,所以收入鞘中,就不会被人发现那是把真剑。 「…………」 据莱奥纳尔所说,魔法使是怪物级别,普通人根本无法抗衡。 如果真是那个女人干的,那么自己必将与这样的怪物拼死一战。 愤怒,悲痛,不安,压抑,还有一丝兴奋。 很久没有这样试着,去弄清什么,争取什么,去挑战什么。 原以为少年时代的热血已经随着那场大火一起被沸尽。 但心中的鼓动声,却实实在在地告诉自己曾经遗忘的感觉。 同时那些积压在灵魂最深处的回忆,如滚滚的炎浆,炙烧着心灵。 我没忘记,我怎么可能忘记。 爸爸,妈妈,姐姐,爱德,比利斯,塔洁,还有……绯奥露。 手掌狠狠在胸口留下五道红色痕迹。 穿过小桥之后,溜入幽灵大宅的近道,一路直线朝时钟塔而去。 时钟塔门前铁锁紧闭。 塔身是三百年前学院建成时的古典圆柱形,底部略宽,中部呈内凹型。 虽然可以用剑劈开铁锁,但那样做动静太大,最后选择沿雨水管道爬上两楼……虽然数年没这么干过了,但技术似乎并未退步。 古旧的油迹、生锈的金属、厚厚尘土交织成的味道。 走上狭窄的楼梯,咚咚响起的足音格外让人心烦。时钟塔的管理员现在应该待在齿轮室中,不会注意到有人正在前往顶层。 一路无事到达了顶层。 随后,被塔身限制的狭窄视角,瞬息铺天盖地自由展开。 眼前的风景……那好像是一幅名画。 地表所无从企及的强风在耳旁嘶吼。 时钟塔顶端,洞开着四扇东南西北向的巨大拱门,从那里可以将黄昏的街景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红橙色落日缓缓堕入水平线。 被最后的余晖照耀的少女正眺望着远方。 逆光透过的银发,被风吹拂而起在虚空中游弋。 她单手扶着拱门,站在前走一步就会摔落地面的边缘。 「……谁在那里?」 少女没有回头,背对流卡着问到。 犹豫了一下到底该如何回答。 「你以为会是谁呢」 少女慢慢转过身。 「你是……」 模糊不清地好像在确认着什么般,少女轻声自语着。 「我就是昨晚被你杀掉的男人」 「杀掉?」 她 的嘴唇微微浮现出笑容。 「你的说法很奇怪。昨晚我并没有完成那件事,而留下一命的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 「没错,不过那并不重要」 说着,踏出一步,缩短了与那位少女间的距离。 「为什么你会这里?以为这次我不会杀了你吗?」 「有三个问题要问你」 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不要让愤怒点燃自己。 可是,那愤怒是由曾经的痛苦与无数的回忆转化而来的,无比难以压制。下个瞬间就好像会破膛而出般。 「嗯?」 少女完全转过身,面向流卡。 亘古不变的夕阳从背后,用宛如燃烧着的绯红色余晖涂染着她的银色轮廓。 「说说吧」 「首先有件事要确认,你是魔法使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是的」 少女的声音无法分辨是喜是怒。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寻找绯奥露·姬赛鲁梅尔,是为了夺取她拥有的那本魔法书吗?」 「是的」 「第三个问题,五年前,你在爱布里奥吗?」 「是的」 「……」 「问题只有这些吗?」 「……」 流卡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他拔出剑,剑鞘随意扔到一旁。 从未想过会如此憎恨一个人,憎恨到非杀了她不可的地步。 源源不断的杀意从眼神中,从躯体内,从灵魂里,渗出,扩张,蔓延, 冰冷的钢铁剑锋似乎也受这炽热杀意的影响,散出发若隐若现的波动。 少女对于流卡突然爆发出的杀意有些莫有奇妙,但倒也不至于因此而惊慌失措。无数次的战斗早已让她习惯了面对他人的杀意,即使那人是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毫无预兆地,一把细剑就出现在她手上,就好像是空中有把透明的剑,只等少女接触到她就会现形。 「虽然,我对你也有几个疑问,不过,似乎你不打算留给我提问——」 没等她说完,流卡的剑尖已迎面朝她刺来。 「当」 响亮的金戈之声,刹那间撕裂了塔顶的静谧。 每次碰撞都伴随一朵火花。 短短数秒内,流卡刺出数十剑,但都被对方尽数挡了下来,更不妙的是,剑锋竟然在这数十次碰撞中出现了崩口。 每一击都是贯注了精气神的最强攻击,可是,对方那丝毫看不出有修炼过剑技的细巧胳膊竟然全部正面接下了自己的攻击。 而且,从刚才开始感到的这种不协调感到底是什么? 又是一招横斩,将对方逼退后,却从趁势追击,而是后退了一步。 不妙,这样下去很不妙。不要说报仇了,就连自己的小命也可能不保。 调整呼吸。 深吸一口空气,略带寒意的空气正好用来冷温一下过热的头脑, 冷静,只有冷静才是最大的武器。 首先要弄明白,这种不协调感到底是什么。 「不进攻了吗?那么,换我了」 没等给流卡任何休息思考的机会,少女也发动了猛攻。 毫无逊色于流卡的攻击流度,瞬间完成刺出数十下。 「嗯?」 对方的攻击,似乎并不如防御那般出色。 不,不对,这是…… 霎时,他明白了刚才那种不协调感是什么。 在少女防御时,感觉还不明显,但轮到少女攻击,就立即明白了。 少女剑术并不精湛,多数时候是在凭借超人的反射神经和怪力在攻击和防御。 虽然自己只是个经过五十三场木剑决斗的半菜鸟,但在剑术方面占有绝对优势。 自认为是半菜鸟的流卡并不知道,在他眼中并不精湛的剑术,其实至少达到了高段剑术水准,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何等优秀的剑术天分,如果有哪个剑术达人知道这位少年只经过五十三场木剑决斗,却未经过任何正规剑术指导的话,恐怕定会要收他做弟子吧。 虽然看破了少女技艺不精这点,但却也并不轻松。 光比剑技少女确实不及自己,但少女那毫不间断,如急风密雨般不知疲惫为何物的攻击,数次让自己险象环生。 普通人在连续攻击时,必然会有一个呼吸中断点,呼吸中断点是由个人的体力意志以及剑技水准等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呼吸中断点出现时,连续攻击必然会中断。一般来说普通一般九到十秒左右就会出现这个呼吸中断点,而受过训练的剑士则可以达到一分钟左右,而这个少女从刚才开始已经连续进行了五分钟的攻击,其间的动伤流畅无比,连大气都未出一口。 非人的耐力速度和力量弥补了技术的差异。 流卡心想,果然是个怪物。 此刻,不断发动攻击的少女其实也非常郁闷。 从流卡拔出剑的那刻起,她就判断出对手是第一次使用真剑,拥有百年以上实战经验的她原以为这会是场轻而易举的战斗。但出人意料的是,对方竟然顽强地接下了自己的所有攻击。能如此防住自己猛攻的剑术,这世上并不多,但没一种和这个少年的剑术有相同之处。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从一开始的狼狈防御,转为十剑中有一剑反攻,而且角度和时机都攻在自己不得不防的位置上,简直就好像是能提前预知自己的进攻。 提前预知自己的进攻?心中猛地一惊。 如暴雨般的攻势突然停下来了。 少女突兀地问道,「你的师傅是谁?」 「没有」 「什么?」 「我说没有那种东西」 流卡趁着这宝贵的停顿,停整他的呼吸。刚才少女的猛攻,就好像大浪般要把他这艘小船给掀翻,为了节省体力,防止动作跟不上少女出剑的速度,只能以最小动作进行回避,而要做到这点,只有在少女出剑前的刹那就判断出剑锋的走势才行,少女的剑速太快,少凭视觉观察无法全部把握她的剑路,更多时候,流卡靠的是一种模拟,在自己脑中模拟对手的剑路,凭模拟出的剑路进行躲闪。这种模拟,他以前也尝试过,那是在接受剑术比自己高超的挑战者时,被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但随着他剑术的日趁完善,已经很久没有能让他用种模拟剑来应付的对手了。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种模拟式的剑术曾经在三百年前出现过,并且,拥有这种剑术之人是那个时代最年轻的宗师级剑术师,这种剑术还有个在当时很响亮的名字——镜像剑。 「……」 短暂沉默过后,少女月眉一挑,用略带赞赏的语气说道, 「……你很强」 接着,少女又嘟囔了一句。 「很久没遇上这么强的剑了……」 少女的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继续说道。 「能以剑将我逼到这种境地,你可以为此骄傲。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我要认真了」 少女左手无名指在剑锋上轻轻一抹,一滴血珠从伤口处流出,随后无声地化为一片血雾。 「独立于无尽荒野,人始觉所处之地」 无法形容的浓厚气息,充满周围。 莱奥纳尔刚刚表演过,所以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这是魔法的起手式!是将这世间常识与物理法则暂时强行失效的准备工作。 「唯伫立之石碑,方能静守未来」 咔嚓!响起一声从耳闻的声响。 没有任何改变的颜色, 看起来却感觉好像变得鲜艳了。 世界好像被替换般,这是那被称为‘夜之喃呢’的东西让人产生的感觉。 流卡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彻底完了。虽然莱奥纳尔说过会赶来,但天知道这个小白脸正在哪里泡妞把时间给耽搁了。而且少女现在正因准备魔法,全身漏洞百出。没有比现在最好的机会了,而且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错过,会死的人就绝对是自己。 剑尖低垂至脚踝,左腿猛然发力,整个人好像支离弦的箭般朝前方冲去。 少女似乎对流卡的果断有些惊讶,但并不妨碍她冷静的判断。还有数秒,少女就可以完成这个魔法,现在要做的只是阻碍一下对手靠近,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甩手朝流卡扔出长剑,剑化为一点银星飞射向流卡。 避开还是格挡? 不,那势必会打断自己的剑势,而剑势一旦中断,再次调整就要数秒中,流卡实在不愿等,也等不起这要命的数秒钟。 无视刺向胸膛的银星,左胸、左肺叶被瞬间贯穿,鲜血像涌泉般喷出,但脚步依然如故地朝少女冲去。 少女第一次露出错愕的表情——流卡身上插着剑,如鬼神般冲来的样子把她惊到了。 随后也是第一次露出痛苦的表情——流卡的剑贯穿了她的小腹,流卡原本瞄准的是心脏,但对方银剑的冲击力终究还是让他的剑锋出现了偏差。 少女的魔法中断了。 周围空间好像瞬间崩溃,那种奇异的感觉消失了。 哦咳 一口鲜血从流卡喉咙口喷出,洒在少女的面颊上。 「抓住……你了」 口中被鲜血堵塞,话语有些含混不清。 血从少女的腹部慢慢渗开,染红了衣裙。 就在流卡的愤怒还未燃尽之时。 一阵奇异的感觉迅速笼罩了他。 这感觉——是夜之喃呢! 不可能,刚刚不是已经中断了吗? 为什么? 抬头看向少女,少女的脸上并没有什么阴谋得逞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和自己同样的惊讶。 「吞噬!撕裂!」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突兀响起。 卡卡卡卡 一阵鸡蛋破碎般的声音从流卡手中的铁剑上响起,好像剑要从内部爆炸开来般。 然后,剑真的暴裂开了。 铁片四射,根本不可能存在于铁剑中的某种红黑色物质好像无数触手般,从少女贯穿的伤口处包裹住少女。随后化为无数如细针般尖锥,刺入少女身躯。 咳……少女喷出血雾——她正对面的流卡被这口血雾喷了个正着。 深深穿透少女白色肌肤的红黑色细锥,像活物般扭动起来,并一个个开始发芽分枝,各自长出五条左右的尖爪,再次轧进少女的肌肤。 蓝色的连衣裙被破破烂烂地撕开,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流卡原本拿着剑柄此时也已变成这种刺猬般的怪东西,扎入流卡体内。 咯吱咯吱 好像充满欢愉的声音,又好像饥饿的婴儿在吸充母亲乳房。 这些怪刺拼命吸食着血肉。 胸部 头颈 侧腹 脸颊 小腿 这是……什么? 好痛!不,这不是用痛所能形容的。 咯吱咯吱,爪尖顶端居然长着一排细小牙齿,蚕食鲸吞着血肉。 不断悲鸣的伤口神经将几乎所有意识都给漂白,之前脑中的所有东西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脚下一软,在好像被溶化的铅一般的地面上,轰然倒下。 「恩,这样便一石二鸟了」 还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只是这次口气似乎相当愉悦。 眼前一片血红,脑中却一片空白。 听过这个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什么叫一石两鸟? 「你……!」 将喉咙口的鲜血一口吐出,将几乎快要消失的神志集合起来,在即将昏迷的临界线上,不甘愤怒地最后怒吼到。 「你敢……骗我!」 「说得真难听呐」 端正的五官,浮现出招人喜欢的笑容,莱奥纳尔说道。 「我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谎言哟。这个女人是魔法使的事情,她对你来说是个危险存在的事,都是实实在在的事哟。 只是对于其中一些事我保持了沉默,而你又擅自去曲解了它们」 他微微耸耸肩。 「这世上有个麻烦的规则呢,我们这些背负着魔法书宿命的不死魔法使无法主动撒谎。所以,我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谎言。 这真是相当不方便哟,虽然我个人是喜欢用假名的,明明是活在阴影中,但名字却那么有名,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难办啊……」 「莱奥纳尔……!」 这次怒吼的人不是流卡,而是满身鲜血的少女。 「你又在利用他人!」 「啊呀啊呀,还是老样子啊,杰内特公主」 对于被打断话没有半分不快,莱奥纳尔带着不变的笑容说。 「明明每一滴血都变成了怪物,却还在使用剑这种粗鲁的道具。因为你一直都不怎么长进,所以才会下场这么凄惨」 哈哈哈哈,莱奥纳尔愉快地笑了起来。 「漫长追逐战的结果是我获胜。虽然有些寂寞,但还是该好好做个了断才对啊」 「尘归尘!」 少女喝道,虽然不知这句话中隐含了多少力量,但只见覆盖在她身上的所有异物被一起击飞,血肉与衣衫的碎片也被一起拉出,在半空中化成细小的金属片,迅速融化于空气中消失不见。 全身披红,接近半裸的少女,站立在怒海中。 「真是让人惊讶的力气啊……能迅速解开那个状态,剑上的刻印可是我的自信作品呐」 「玩笑已经听够了」 少女从一旁伸出的手中,无声地出现了一把细剑。 「你也拿起剑,就在这里我马上取你性命」 「啊呀啊呀,真是精神啊,不过伤员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比较好哟」 说着……将探入怀中的手伸出。 梆!一声轻微的破裂声响起,少女的身体剧烈摇晃。 莱奥纳尔手中出现一个造型俗气,带着枪口的铅灰色金属块——古老的中折式单发手枪。 「顺便告诉你,最近的骑士,好像杀人都不再用剑了哟」 一边轻巧地说着,一边往弹匣上装填子弹,射击。 破裂声,少女的身体晃动,鲜血四溅。 「用这个比较有效率,不用对砍就能收拾对手才比较安全对吧?小风险大威力。哎呀,现在真是个合理的时代啊」 血肉破裂声,射出的子弹尽数准确地射入少女体内。 ? 莱奥纳尔和少女的对话,流卡没有听见。他在喊出那句怒吼后不久,便晕倒了。 在他逐渐开始消散的意识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 无论多惨,都要好好地抓住自己的生命。我还没和那混蛋算账,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很好,现在好好听着,你赶快去逮住那边已经气疯了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悍妞。然后从这里跳下去》 《之后的事就交给我来想办法。好好想想吧,你也不想就这样白白挂了吧?》 ……你,是谁? 《别管那些,是谁 并不重要吧。我是不想让你和那个女孩在这里挂掉的某人》 那个女人……是敌人。 《想说的就是这个?你就这样乐意让那个美形混蛋一个人独胜吗?》 当然……不乐意 《敌人、友人、朋友、对手、还有其他等等,所以有这些事都得等你的小命没交代在这里以后才有可能。小子,你还不想英年早逝的话,就照我说的去作吧》 ? 「莱奥纳……尔……」 就像是在嘟哝着的声音,听起来软弱无力。 傍晚,不应该是夜晚的时钟塔最上方。 遍布四方的夜空中,镶满星尘,银白色残月高悬。 「那么,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漫长的故事,在这里即将落幕」 站在月下的青年,是这里唯一一位没有被鲜血所污染的人,他如此宣布道。 「贯穿」 嘎吱,瞬间响起一声好像悲鸣般的金属摩擦声,手枪块有如麻花般被扭曲成金属块,随后这金属块变得又细又长,最后形成一杆长枪。 高高举起的手臂,宛如法官在命令制裁罪人般落下。在空中飘浮的长枪霎时对准了少女的左胸,没有发射装置却也能飞射而出。 莱奥纳尔的嘴角缓缓翘起,他似乎能看见长枪贯穿少女胸膛的影像了。 但他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地上,某个被他早以视为死物的东西,突然跳了起来抱住了少女,然后势头不减地朝前冲了两步,朝塔外的虚空跃起。 粗暴的风压包裹着全身。 视野中的满天星尘开始扩大。不!在眼中靠近扩大的是城中的灯火! 在数个呼吸间,便将撞上地面,从这种高度掉下,虽然不会摔成碎肉,但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要去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声音?大概是生存的本能在作祟吧。 人在绝境之中,即使是根稻草也会看作救命绳。 在生与死的念头在脑中划过一个来回后。 身体感觉好像撞碎了一层透明薄膜般的东西。 不会错的,这感觉应该就是莱奥纳尔那混蛋说的‘将周围细致加工后的空间’,被称为夜之喃呢的世界。 《旅者之途,从起点迎来终点》 混杂在耳旁呼呼作响的逆风嗥叫声中,听见这样的一个声音。 这声音的主人和刚才命令自己跳塔的应该是同一人。 奇怪的感觉,包围了周身。 《干得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现在你可以睡会了……抱紧了!》 感到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歪曲变形了。 流卡此时也到了极限。原本就已经无法动弹的躯体,终于完全停止了工作。无法抵挡的剧痛又回到了体内,意识渐渐模糊。 向着无法抗拒的死亡深渊中,直线堕落。 ▼promenade/ 小镇爱布里奥在燃烧。 那并非是普通的火焰。 燃起、烧焦,更加巨大的热量向周围扩散……完全无视火炎原有性质,突然而来来灼热刹那吞没所有一切。就好像在追逐着火炎的足迹般,剧烈热膨胀的空气成为爆风扫尽周边。 毁灭的发生只有短短一瞬。 弹指一挥间,所有东西都毁了。 爱布里奥居住的五百多人。 那些人们没有留下任何形痕,便消失了。 绯奥露·姬赛鲁梅尔也不例外。 她在此这场火焰中,死了一次。 ? 穿着的服饰,眨眼间燃烧始尽。连灰烬也末剩下,可是绯奥露的身体却丝毫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夸耀着那样暴虐热量的烈炎,连她一根头发也未能污染。 起身 站立 巡视周围…… 「……」 弄清了现状。 就在刚才一瞬间,这个小镇已经毁了。 就这样平淡,就这样简单,五百多人死了。熟悉的人们,亲切的人们,最喜欢的人们。 感情似乎就要爆发,可在其之上的理性迅速让它降温。已经习惯站立在惨剧的现场。并且在这样的场所中,冷静和判断力才是必要之物,这是她无数次亲身体会后总结的教训。 「……真厉害啊」 声音向着这边而来。 白色西装的青年走了过来。 在一切都焚毁的街道中,只有一人带着清凉的笑容。 「只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从死亡状态复活吗?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以我们的魔法常识完全无法想像啊,到底是什么样的构成?」 「…………」 起风了,热气被驱散。绯奥露长长的金发,包裹着她裸露的身躯。 得到新得空气,周围散尽的火炎势头又起。就好像要把所有能够烧尽的东西尽数毁灭般,毫无宽恕的力量重新燃起。 「远远超越魔法书自我休复功能所能解释的速度。是将刻印埋在自我体内吗?本来用魔法来治愈创伤之类的技术本身就是超常识之物,不过因为那是你干的事所以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呐」 「莱奥纳尔?格兰特」 低语着,说出男人的名字。 「恩,久违了,绯奥露,我一直很想见你哟」 莱奥纳尔的短金发,随着热风小小摇摆。 可以说完全感觉不到类似敌意的爽朗笑容。 「我来取「单目之谎言」了哟,本想是让这火炎收拾掉你的,但似乎并没那么简单的样子呐」 莱奥纳尔的笑意更深了。 「不过毕竟这个小镇都被完全烧尽,就算你能从死亡中中,已经也没留下什么足以用来战斗的余力了吧?」 「……」 绯奥露的眼角,溢出一滴眼泪,随即便被蒸发消散。 不曾想过会把他们卷进来。流卡,还有他的家人,还有爱布里奥的人们。 虽然只有短短数年,但那些与自己渡过共同时光的人们。 可是,这份思念,都转化为没有任何意义的空虚悔恨。自己在这里,只因为如此,才会招来这场惨剧。无论用怎样的回忆,作何种解释,这个事实都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消失吧」 风以绯奥露为中心卷起漩涡,一口气吹散了周围的火炎。 「……诶?」 莱奥纳尔从容的表情,惊愕地僵硬了。 「难道没有留下任何伤害……?如此超越常识吗?」 「习惯了淡漠死亡的生命,你的眼已模糊……莱奥纳尔?格兰特」 伸向虚空的手掌中,出现了金色的权杖。 夹杂着细小的呜咽,绯奥露说道。 「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明白才对,我与你们是不同的。我并非你们那种依靠魔法书生存的所谓不死」 「啊呀……那真是厉害呐」 莱奥纳尔耸耸肩,拉开了半步的距离。 从他手中,出现一把好像从空气中渗出的宽阔长剑。 「这都是「单目之谎言」的力量吗?真是越来越想要了哟,你那力量的根源」 「愚昧的人呀」 包围森林的火炎慢慢地削弱了势头。 两人手持各自的武器对峙着。 「那么,就在痛苦中体会吧,你所期望的力量,是何等恐惧之物!」 狂风如狼群嘶吼般刮起。 无言的焦木树,默默地看着两人。 天空中,高悬着闪耀的银色残月。 scene/4 无勋的骑士 ~knight of night~ 路途坚苦。 骑士们战斗不息。 打倒无数魔兽,穿过诅咒雾海,一边为征途中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同伴们刻下墓碑,一边前进。 剑缺口。 铠破碎。 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与感到无尽的绝望战斗。 某个夜晚,在尖锐的银色残月下,战斗的日子终于迎来了终焉。骑士莱奥纳尔折断的剑刃贯穿了魔女胸膛。 就这样魔女死去,祖国恢复了和平。 骑士莱奥纳尔受到人民的祝福,和杰内特公主喜结良缘。随后永远和平地统治着这个国家。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远在大陆铁道遍布之前 远在火枪把骑兵从战场淘汰之前 比瓦斯的光芒驱散夜之黑暗更古老 在魔女、魔法之类不可思议之物尚未消失的遥远往昔的故事…… 10. 作了个讨厌的梦。 五年前的那天,爱布里奥在火焰中燃烧的梦。 那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 横卧在床上的自己,远眺望窗外的天空。 真希望快点长大!要说具体点的话……面包店的小夫妇是在十六、十七岁左右结婚的,所以希望是那个年龄左右。总之是想长到不会被绯奥露当成孩子来看的年纪。到时要带绯奥露离开这里。在此之前,就磨炼剑术,变得不会输给任何人,然后去保护她。 童年简单而直接的梦想是那么记忆犹新。 ‘喂~~~小流卡’楼下传来了让人泄气的声音。‘现在有空的话,就去地下酒库,给库劳缔亚帮忙好吗~~你是有力气的男孩子吧~~’ 下定豪迈决心之后,马上等来的就是这个吗?无耐地垂下肩膀,向楼下的父亲简单回应了一声,‘现在就下来,等会儿’ 从床上起身,走向一楼的厨房,正准备打开通向地下的楼梯盖板,去给繁忙的姐姐帮忙的瞬间…… 为何世界突然被染得红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菲鲁兹邦病院的病床上了。 ‘你昏迷了整整两个星期’消瘦的医生这样告诉自己。 ‘爱布里奥全毁了,没有留下一处完整的建筑’ ‘幸存者只有流卡·艾路蒙特一人’ 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旁人眼中自己这个唯一的幸存者无疑是个幸运儿。 但在当时的自己看来,却没有比自己更不幸的可怜虫了。 只是眨眼间,自己在这世上所熟悉的,所爱的,所拥有的,通通化为了灰烬。 如果这不叫不幸,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被称为不幸? 不是没有想过死,只是那时才注意到一件事。 原来自己竟然是个连死的勇气都没有的胆小鬼。 ? 睁开眼,不知为何一片矇眬。 眼睛怎么湿了? 用手擦了擦眼慢慢起身,确认了一下所在位置。 中央大礼堂附近的中庭休息场…… 还在学术院的范围内。 小巧雅致、赏心悦目的绿地。等距离种植着数棵树木,铺设在地面的绿色草地,铺着地砖的散步大道。这是午休时被带着便当的情侣们弄得拥挤不堪的地点……但在这太阳落山的时候却人迹罕至。 离时钟塔有段距离呢。 作了个讨厌的梦…… 一个不想再回想起梦…… 自从被爱丽丝一脸盆爱心萝卜汤给浇醒后,就再也没做过那样的梦。 本已准备彻底遗忘。因为不去遗忘,就无法活下去,甚至也无法去死。那种被夹在生死夹缝中的绝望,已经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抬起头。 虽然夜色朦胧,但月亮的位置似乎没有多大变化,也就是说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长。 「……发生了什么?」 嗓音没有问题。 转转胳膊,两臂结结实实地接在身上,没有问题可以正常使用。 不过,衣服上却留下了灾难的痕迹。被无数牙齿咬过,到处破破烂烂,再加上抱着少女时被沾到的红黑色血迹弄脏之处。 「……血?」 仔细确认了一下。抱着少女时沾上的血姑且不论。之前自己负伤时沾到的血迹,那好像全身都快被染成一块血色抹布的大量血迹一点不留地全部消失了。 肩膀与脖子处的衣服激烈破碎,但皮肤却白净无比。和今天早上一样,身体的伤,完美地治愈了。 不是意外,不是偶然,不是巧合。 似乎被莱奥纳尔那个混蛋称为附赠品的魔法刻印的有限期限还没过啊。 不禁,长叹了一声——为自己的幸运。 整理了一下思绪,再次回想起时钟塔发生的事。登上时钟塔,与少女交战,随后……被莱奥纳尔暗算。 「是吗……原来我……」 被骗了! 那个男人说过是自己的友方,因为利害一致,所以想联手……还说话中没有谎言,只是跳过了最重要的部队。那个混蛋没交代的重要部分到底是什么? 说起来,自己不应该是一个人。从那里跳落的时候,还抱着那位少女才对,还有那个说话方式好像老头的不明声音也在身旁。 试着站起身,但双腿一软,没能站稳,向后倒去。 随后感觉到身体下好像软软的,有什么东西垫在下面。 低下头。 「……啊!?」 那不是什么东西。 而是一位血迹斑斑的少女,原本银色亮丽的长发,现在大部分被血迹所污染。只有微弱星光与照耀的黑暗中,身染暗红色的熟睡少女,就好像马上要溶入黑暗中消失掉一般。 她的身体纹丝不动。在黑暗中,连她是否还在呼吸都无法判断。 《恩,刚刚苏醒就可以大声惨叫,真是精神十足啊》 「谁?在哪里?」 《刚刚开始就在这里了呐~~》 「……」 是个老人的声音。但看了下周围,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没有什么老人的身影。 《明明刚被狠揍了一顿,却还那么精力充沛呐~~该说是非人吗?还该说是因为带着刻印?……如果一开始就能察觉这点,就不会让那个美形奸人有机可乘了,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呐~~》 嘟囔着的声音如此抱怨道。 「……」 《在这儿!这儿》 流卡这才发现。 在少女身旁有一只小形……真是有如迷你型的小手贴在到处是血的背上,传出《哼》《真是不妙啊》之类的小声嘀咕。 「……?」 《还看不见?这里哟,这里》 一只小手向上用力挥舞,装饰袖子的蕾线花边纷纷摆动。 并非没有看见,只是无法接受。虽然到目前为止渡过了面对各种超常之物的二十四小时,可对于让自己如此怀疑眼睛到底有没有出问题的超常之物还是难以马上接受。 柔软蓬松的金发。 带着大量闪光蕾丝与荷叶花边的黑色连衣裙。 要说这东西的样子…… 那就好像是婴儿般大小的古董人偶。 咔塔咔塔脚步迅捷地跑来跑去,为重伤的少女检查状况。 「人……偶?」 《恩,天才人偶师梅第?玛鲁古的杰作,和便宜货的质量完全不同!看啊看啊,高级货就是不同吧?》 说着,有如人类般动作流畅地挥着手,刚才人偶好像是称自己叫‘高级货 ’……当然了这并没有改变这事本身在异常性方面叫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恩,不幸中的大幸啊,总算是留下了治愈伤口的余力》 巧夺天工的细小手指好像抓住了什么,然后随意一丢。卟咚一声,黑色的湖泊将射入少女体内的子弹吞没,小小的涟漪扩散,随即消失。 再次看了看,少女的伤真是很严重。虽然连衣裙几乎完全破碎,但能够看见白色肌肤的地方并不多。被鲜血覆盖的范围显然非常巨大。 「她,还有救吗?」 《勉强可以吧》 正常人的话再怎样看也是回天乏术的伤口。可人偶却轻松地给出肯定答复。这就是说和自己伤口的治愈一样,这个女孩也可以用魔法之力什么的轻易救治吧。 「……是嘛」 心情有些复杂。 不久前,少女还在和自己拼了个你死我活,而且还曾杀死过自己一次,现在这么好的杀死对方的机会就在眼前,可不要说取对方性命了,只在听到她还有救时,心中突然萌生了小小的安慰。 「……现在说话的臭老头,你是什么生物?」 《我一点也不臭哇》 「故意在句尾叫上‘哇’这就是臭!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前半的答案是正确,后半的答案是错误。现在我虽然附体在人偶中,但人偶始终是人偶,不能称为生物哟》 不是很明白。 「……有什么差别?」 《我没有作为人类的躯体。所以在需要身体的时候,就必须附体到似人非人的东西体内……嘛~简单来说好像是你们穿的衣服之类的东西。人作为人类行动时大多穿着衣服,但却不会称自己穿着的衣服也称为生物吧?》 人偶的手摆弄着少女的伤口,他的手法过于粗鲁,看上去如同在把血与肉搅在一起揉捏似的。那绝对不是什么让人看了后觉得精神气爽的画面。 「啊,就是说,老头你是幽灵吗?」 《恩,那样说的话确实解释起来就简单多了。不过,你还真能理解这种神秘系的单词呐》 「……」 心想老子刚才就是被这种神秘系的东西搞得差点没命,这辈子恐怕也再不会去相信唯物论了。 卟咚一声,又一颗子弹被扔到湖里。 「喂」 《什么》 「你是魔法使吧?就不能发发光什么的把伤给治好吗?就好像我的身体这样」 《……在你看来,也许我们的确是超越常识的存在。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有对自己适用的法则。并且那是不可逾越无法通融的东西。魔法这类的东西对这个世界来说就是猛毒,最初的魔法是将这个世界‘应该如此存在’的状态给予部分破坏时被人发现的。所以原则上只可用于破坏毁灭等方面。把人,或者说把作为人的躯壳保存恢复之类的技艺是不存在的》 他的口气很臭屁。 「那么,我的身体……」 《其实你的情况是严重脱离常识。不但指你们的常识,也包括我们的。事实上,就算是亲眼所见的我,现在还是半信半疑》 「可是莱奥纳尔的伤口好像也能自我回复」 「没错,所有的魔法书都会自动修复主人的身体,但那是个限度的,就好像这个暴力娘的身体,就已经严重损坏到几乎无法修复的地步,而你身体的受损情况其实并不比她好多少。但你却已经痊愈了,这种治愈速度我从没见到过。即使是拥有最强治愈力的魔法书「水神回廊」也做不到这点」 「……」 这个人偶所说的东西和今晚发生事情一样,太缺乏真实感了。 而让自己不得不对所发生的一切产生真实的,其实是全身血迹斑斑的银发少女。 手搭上她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跳动。 人偶不知为何声音有些愉悦。 《很在意她的病情吗?》 「……虽然我还有很多疑问,但目前来来,似乎是我害了她」 《恩》 人偶的脑袋,深深地上下移动着表示理解。 《总之,目前休战这事很好呐。真是得救了,平心静气坐下来好好谈谈的话,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首先……得向你致谢,托你的福,我们得救了》 「……」 《你不是亲密到能省去礼节的伙伴。当然如果你那边有这个打算的话,我们这边也能省掉许多功夫了》 卟咚~~水声。 「……算了」 这真是个说话乱七八糟的对手。与莱奥纳尔在不同意义上,紧紧把握会话的主导权。而自己并不感到生气的原因大概是受这人偶的人品影响吧……虽然是个难以理解的结论。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几个。不过首先想确认那个。小子,你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怎么理解?》 「……大概是被施了魔法吧?是叫刻印之类的吧,就算受了致命伤也能马上治好」 《刻印?》人偶露出怀疑的口吻,《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刻印,刻印原本是干涉法则的第六分支的高级应用,在干涉法则的大前提下怎么可能会有——」 「你能不能说得简单点。我是普通人,日常生活可不是天天去和魔法使打交道!」 《这世上有与revenant真刀真枪拼命的普通人吗?》 「有什么关系,偶尔也会有一、两个的嘛」 说完后,注意到刚才对方说了个特别的词。 「revenant,那是什么?」 《我们这类魔法使们的俗称。被杀或是被烧也死不了。教会的教士们擅自称我们为「revenant」(复归者)。不知是容易记还是用得多,反正就连我们这群人也开始用这种称位了。 实际上,我们与不死的距离还远得很呐。确实普通的伤很难让我们至死,但失血过多会造成我们无法行动,如果头被割下来,也是没救的。看这女孩你就可以明白》 嗨~~人偶叹了口气。 《换个问题吧,你是何时被施下魔法的?心中有数吗?》 「大概是在五年前」 《什么!!??》对方的口气与其说惊讶,还不如说是震惊。 「干吗大惊小怪的?」流卡语气疑惑地问到。 《五年前?如果你没撒谎的话,这事就太奇怪了》 「……」 流卡没有出声,因为他明白即使不问,对方也会主动说明。 《从没有过被施展了刻印后活了一年以上,还能正常生活的人!》 「啊?」 《就像我刚才说的,魔法对于这世界来说是猛毒,没有夜之软泥就想保持魔法效果的刻印,对于这世界上的所有存在之物来说都是毒药。体内刻下那种东西的生物,是绝对活不长的! 快点一个月,普通两个月,就算拥有再高超的适应性,半年也是极限。怎么也不可能会出现五年之类的数字》 「……」 也许是今晚受的刺激太多,现在这种层席的话,已经无法让他的心灵有任何动摇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对这些神秘系的话题产生了绝强免疫力。 「被施加刻印者的结局都很凄惨。忘记周围人的名字,忘记自己的名字,堕落为连人的身份也忘记的异形。最后连自己是否活着的概念都忘记,变成腐烂的肉块,然后死亡。我们一路旅行一路消失这些被魔法使所害的可怜虫。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你是魔法使任性妄为的牺牲品呢》 「……」 ……绯奥露·姬赛鲁梅尔所打入的刻印,我来为你解放。 那时,少女的确这样说过。 原来如此,即使玷污自己的双手,也要以自己的方式来主持主义吗?恐怕她曾被不少人误解为杀人凶手吧,但即使如此,依然故我地走自己的道路。 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女孩还真是单纯。 不过,却并不觉得这少女作的是绝对正确的事。 至少,对自己来说绝不能算是正确。 因为流卡压根就不信绯奥露会对自己做出那种可怕的事。 记忆中那位自称魔女的初恋对象,是个连只鸡都不敢杀的胆小姑娘。 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施下那种会让自己惨死的刻印? 《差点变成误会呐》 看着流卡沉默不语,人偶突然歉意地说到。 视线转向倒在地上的少女。 莱奥纳尔那个混蛋曾说过故乡是被追踪绯奥露的魔法使所毁灭,而自己也从这个女孩口中得知五年前爱布里奥毁灭之时,她也在那里。 但莱奥纳多偷袭自己的时候,曾说过他无法撒谎,但把最重要的部分给隐瞒掉了。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但很清楚,现在自己到底该去确认什么。 「我有个问题,请回答我」 《这么严肃干吗?只要不是问这暴力娘的三围,其他我都可以回答你哟》 「………」 沉默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的问道。 「回答我,五年前毁灭爱布里奥杀死绯奥露的人是不是你们?」 《……啥?爱布里奥?》 虽然人偶缺乏表情,但声音中布满了惊讶之色。 「那是绯奥露的藏身之处……虽然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回答人偶的不是流卡,而是一旁倒在地上满身血迹的少女。 少女微睁着眼,无力地缓缓说道, 「……我们到达之时……已是一片废墟了……」 《杰内特……》 「麻烦你了,阿路多。还有,另一位……」 额头苦痛地渗出冷汗,少女的嘴唇如同在说悄悄话般编织着话语。 猛烈地咳嗽着……血块从她的嘴中喷出。 「谢谢,因为你的帮忙……总算是可以活得长久些了」 「……」 无言以对,虽然试想过这位少女醒来之时可能说的话,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感谢。 心中最大的那块石头已经落地,毁灭故乡杀死绯奥露的人不是她们。 随即,一阵内疚感袭上心头。 是自己害她被那个莱奥纳多那个王八蛋偷袭的。 而且,虽然并未认同少女杀害自己的理由。 但至少,少女不是出于恶意。 可恶,怎么好像坏人变成了自己? 狠狠抓了抓头,移开视线。 远处,一队黑色人影突兀地出现在眼中。 虽然夜色渐浓,但眯起眼睛还是勉强能看清远处。 「……有些不妙」 在中央大礼堂附近的中庭休息场,虽说这个时间不会有什么人,但毕竟是个景色宜人好地方,偶尔有几个喜欢夜游的学生也并不奇怪。 而且因为学园创立祭的关系,现在学院内,还留有不少学生。正走过来的应该是为创立祭的准备而到处奔走的学生吧。风的流动,带来了他们的声音和气息。 对话声渐渐清晰起来。 「不能再待下去了,被人看见的话,我可不想考虑该怎么解释。既然醒了,就换个地方吧」 「是吗,明白了……你?」 不由分说地抱起疑惑的少女。 「干、干吗?」 「不管你是不是不死身,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动不了。不要抱怨,现在应该快躲起来,拖拖拉拉地留下血迹就麻烦了」 「……确实如此」 说完,少女低着头安静了。 少女的身体轻盈,手足宛如枝条般纤细,完全看不出在时钟塔顶层怪力挥舞着长剑时的模样。 而且,虽然随着大量出血导致体温下降,但这个身体,只要碰触就会感到温暖。 「…………」 说起来,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抱起少女。 虽然手臂中的少女,拥有可以让人怀疑是否同为人类的绝世容颜。但自己却产生不了什么玫瑰色的想法。一方面是由于少女身上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痕,另一主方面是由于在之前的塔楼中,他深刻领教了这位少女非人的一面。 不过,为什么这肌肤相亲的感觉是如此温暖?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紧紧抱住她? 冷静,冷静,冷静。 这只是错觉。 对,只是错觉! 这只是自己跑得有些累了,所以产生了错觉。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说服自己了?》 脚下,小个子人偶带着玩笑语气,说了句不必要的话。 真想一脚踩死他。 ? 要说人迹罕至的躲藏地点,流卡心中倒是有个合适的去处。 从中央大礼堂的后门进入,随后打开右边的门。 门后入目的景象,可以用仓库来形容。 椅子、书桌、油画板、黑板、尺子、分度规。被卷成圆筒状塞在大棚一角的,大概是大陆各地的地板吧。卸去四轮的手推车上放着大量小铁铲,烤肉用的架子上放着古旧的小提琴,随后是塞入木箱中的北方史学的器材。那是早上和坦尼娅搬来的东西。 《……仓库呐》 「错,是书库。第十三号史学书库」 《只有最后一排才看得见书架……》 「别在意小节了,我就从不在意」 当然不可能把伤员放在跟前的乱七八糟的地方,走向书库深处,踏入并排着书架的一角,找个合适的地方让少女横躺下来。 「……嗯」 「碰到你伤口了吗?」 「不……没关系」 在夜晚,而且还是没有窗的室内,摸黑探路果然不方便。关上门,点起房内的小灯。微弱摇曳的光,朦胧地照亮着房间以及众多胡乱堆放的杂物。 「……走廊里留下了点血迹,我去收拾一下。还有必须找些替换的衣服,要不要绷带?」 《不需要。注意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我会小心的」 《还有找到替换的衣服后,也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听好了,现在莱奥纳尔正在满世界的找我们。不能给他任何一点线索》 「还真细心啊」 心想那真是杞人忧天。那个男人长得很醒目,而且还不是学院的人。就算听到莱奥纳尔进入学院的消息。自己也有自信可以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先发现对方。 「知道了,会小心的」 随口答应后,走出书库。 11. 「……啊~~莱奥纳尔哟,请住手」 少女靠着男子的背,声音颤抖地呼喊。 「……我已经失去了姐姐,没有了父亲。如果连你也离开我,我怎么还能承受」 男子没有回头,只是大大地摇着头。 「哦~~我深爱的公主哟。你的话语,比任何美酒都更让我陶醉」 朗朗之声,歌咏道。 「就这样让已身醉于您的爱之中,将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那么莱奥纳尔,请……」 「我不能这样作」 男子拔出了腰上的剑,剑锋向着远方高高举起。 「我美 丽的公主哟,我要停止你的泪水。我想让你忧愁密布的翠玉瞳孔中,重新取回太阳的光辉。为了这份愿望,我愿赌上自己的生命与灵魂」 「……啊啊,莱奥纳尔」 少女双膝一软。 咚地一声,跪倒在地。 知道了男子意志坚定,自己的劝解已无法让他动摇半分。 男子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离开了,身影逐渐远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人能回答她—— ? 就算开始休息,也难以将紧张感从体内驱除。 「……这可是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责任哟」 想说出这句话给他听的对象,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 所以爱丽丝只有独自,轻轻自语。 「我身上的责任,好重好重好重好重……」 想着自己扮演的女孩……杰内特?哈璐邦。 古老王国的公主,被所有人祝福的女子。被亲姐姐所背叛,遭遇不幸。最后在和平世界中与所爱的人喜结良缘,终获幸福。 小时候曾经很喜欢童话。 总有一天,自己也想体验一下童话中公主那样的故事。 被坏魔法使诅咒啦,帮助与魔法使战斗的王子啦,最后达成快乐又害羞的happyend。 随着年龄增长,梦想渐渐疏远。知道了童话只是梦中的故事,知道了自己无法成为公主。为了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而生活,因为那是正确的人生……可是即便如此,小时候所憧憬的幸福,无论何时依然还是那么耀眼。 那可是杰内特公主哟?全国少年少女们都曾热恋过的女主角中的女主角哟?也就是kingofheroine哟? 加油吧! 自己所曾憧憬的幸福,好好地体验吧! 在舞台上,自己将是故事中的公主…… 「辛~苦~你~了啦」 爱丽丝反射性地迅捷躲避。 千钧一发!某个带着危险速度的东西,从后面擦肩而过。 「……我可不会反复上当哟」 大无畏地笑着转过身,在那里的果然是塔尼娅·卡塞。 「哦哦哦!!成长了呐,姐姐好高兴哟,不过也有点寂寞啊」 「成长?指什么?」 「主要是指胸部的大小呢」 「为什么会指那个!?完全说不通哟,说不通!」 「真是的,在意小事的话是长不大的哟?特别是胸部」 「不用把话硬扯下去!」 塔尼娅就是这样的人。 并不是个坏人,但也绝非是个好人。 一言以蔽之就是添乱,再一言以蔽之就是非常添乱。体内深深植入一切可以捉弄他人的能力,这种生活方式本人却完全不感到疑问。虽然因此人缘不浅,交友广泛。但却没有任何绯闻……要是不开口的话是可以算个美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吗? 「今天流卡好像没来呢,又有决斗了?」 「别说得好像他到处树敌一样。流卡本来就不是每天都来的哟,只是偶尔顺路过来看看罢了」 「顺路~~呢?」 塔尼娅的脖子呈问号状倾斜。 「因为这样,所以今天才更该过来啊。在练习开始前不久,还和我一起待在仓库里」 「……是那样吗?」 「是哟,流卡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其实却相当强硬呢,把人家带到黑黑的地方,而且还是单独两个人哟」 「他先回家了吧?大概有要紧事吧。这就没办法了,虽然有些寂寞」 「……装作无视的话,会让我感到可悲的」 被这么一说,感到很为难。 心想着就算流卡因为有事而必须马上离开。但既然已经来到自己的周围,果然还是希望他能露个脸。那样的话自己的干劲至少会增加两层左右吧。女孩可都是很现实的。 「说起来,还从没问过你呢」 已经重整旗鼓的塔尼娅问道。 「你啊,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 「真是轻松地问了件麻烦事呢」 「不是那么麻烦吧,只是把坦诚的心交代一下罢了。比如说温柔啊,会打架啊,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其实很有素质啊,或是有欠自己钱的软肋啊,知道隐私密闻啊,其实喜欢细眼啊,细眼就是自己的兴趣啊,只对细眼的人钟情啊……之类的」 「我终于知道塔尼娅学姐挑选男性的标准了」 「不对,细眼不是我的兴趣」 说着这种微妙的话,塔尼娅耸耸肩。 「不过我很中意你们两个。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是现在早已不流行的晚熟。恐怕你们是因为这种缘分所以才能保持那样的关系吧?」 「流卡对我并非那种意义的喜欢」 「…………哈?」 「他并没有把我当成女孩来看。只是单纯分不清状况罢了」 「不明白你的意思啊。是在抱怨?还是在炫耀?」 「就是说,流卡……」 话说到一半就断了。 接下来的话,是需要点勇气的。 「……流卡并不清楚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不是属于爱」 是的,爱丽丝察觉了这件事。 「哈?」 塔尼娅的表情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爱丽丝并不奇怪,因为她自己也不是完全明白才说出口的,只是将模糊的印象与推测转换成话语而已。 「他无法对我置之不理,是因为他过于温柔。但这份温柔是否属爱,大概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我,已经被那个人保护了数年,所以我能明白」 「真是麻烦啊,该怎么说好呢」 塔尼娅嘀咕着。 「流卡的确是个麻烦的人呢」 「不,我说的是包括你在内的两个人」 「啊?」 又在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好了,休息结束」 本尼迪克特宣布道,在场的全员开始拖拖拉拉地行动起来。 12. 「……啊啊莱奥纳尔哟,请住手吧!」 路过走廊,听见了爱丽丝的声音。 突然被吓倒了,但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戏剧中的台词。 哦~还有,明天开始好像不能一起回家了。因为明天开始要彩排到很晚—— 昨天回家的时候,那家伙好像是这么说过。也就是说,为了日趋接近的创立节而火热准备中的戏剧部,今天直到深夜全员还在努力排练。 (……真的没问题吗?那里的部员,近半数都是女孩子吧?) 多么危险的事啊。 嘛~~负责指挥的是那个本尼迪克特,应该不会把人留到太晚吧?对于那些不住校舍的成员大概会派人送行,不必太担心。 总之这个事实对于流卡来说不太走运,但同时也是种幸运。虽然不能让人发现,可是戏剧部在这里排练也就意味着替换衣服的事有着落了。 找出当作男子更衣室来用的房间,确认没人后,偷偷潜入。物色附近的衣柜,排练时的戏剧部成员近半数换上运动服……所以这里当然会有替换的衣服。 开始物色。 「对不起,江湖救急」 向不知是谁的对象,小声地致歉,取出尺寸适合的男子制服和后备的体操服。 ? 这样要是被人发现,可就百口莫辩了……心理这么想着,把筹集来的抹布轻轻擦净走廊里的血痕,总之干净度至少要在晚上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随后,把仓库房门打开条小缝,身子溜了进去。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在摇摆不定的火光对面,转来一个轻微的声音。 《哦~~辛苦了辛苦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个小东西。 「情况怎么样?」 人偶小小地摇了摇头。 《伤口已经愈合了。但体内的状态还是很糟。轻量运动大概没什么问题吧》 已经愈合了?那种伤口,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真是无法想像的事。随后对事到如今还在为那种事大惊小怪的自己感到有些无耐。 《对了少年,你的行动有注意不被人发现吗?这幢建筑里的人似乎不少,我不放心》 「排练的那群人?他们全在礼堂里,没关系。不过因为就是这里的隔壁,我们声音太大的话可就麻烦了」 《为什么又干这种踩钢丝般的危险事》 「现在是创立祭的前夕,学院内哪里都一样。据我所知,这根钢丝是最粗的,放心吧……那个女人呢?」 「这里」 从书架的阴影处,转来一个轻微的声音。 「给!毛巾和替换衣服」 那么多的衣服被撕破,再加上之后的治疗。她现在的样子,从复数意义上来说都是非常厉害。至少不是身为男人的自己可以偷偷看上一眼的。 所以把毛巾和体操服扔到书架的旁边。 从书架阴影处伸出只洁白细长的手臂,轻轻拾起掉落地上的衣物。 「…………」 趁交衣服的时候,偷瞄一眼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吧。 看一眼,又不会让她少块肉的。 我这只是担心她的伤到底好了些没有。 这是正常的关心啊,关心…… 记得以前,本尼迪克特曾经说看见少女的身体而不进行任何幻想的男人,九成以上可能是有所障碍。 好吧,我得承认。那家伙偶尔也会说出一些很有哲理的话来。 所以,我现在心中升起的这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应该不是我的错,而是身为男人的宿命吧。 啊,错过了刚才的良机,我真是个有愚蠢自制心的猪头。 《恩,你选的衣服还真是不性感呐。趁这个机会弄件尺寸正好的女式制服多好啊……》 「……听你这么说,我现在觉得束缚于道德的我真是渺小的人类」 《嗯?这是表扬?》 「是好意的阐释,从今天开始我也要那样努力向前地活下去」 《恩,不知不觉便指导着年轻人明天的方向,真不愧是我啊》 从书架那边,传来了细微的衣服摩擦声。 流卡背靠墙壁,弯下腰。 微叹一声,今天之中真是各种烦恼不断,连停下来喘口气的空闲都感觉久违了。虽然实际上没有这么夸张,却总有那样的感觉。 谁都不开口。 墙壁另一边,传来众人热热闹闹的繁忙声。戏剧部的排练,似乎正在顺利火热进行中。 「……现在怎么办?」 《休息到早上,无论什么计划,只要杰内特没有恢复,都无从谈起》 「杰内特是……」 「我的名字」 听见一声轻语。 以为后面还会接着什么话,等了会儿,结果却沉默了。没办法,只好继续提问。 「等到天亮,情况就会改变吗?」 《至少,战斗力的差距会大幅缩减。那家伙,只会对确认必胜的对手出手。毕竟他花了那么多功夫去布置陷阱,要是我们恢复了战斗力,恐怕他就不会再次轻易接近了吧》 「那样……就好」 天明。 似乎遥远得令人绝望,又似乎眨眼间便能到达的微妙未来。 「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诶?啊……」 说起来,还没自报家门。 「流卡,流卡·艾路蒙特」 「……流卡」 少女的声音好像在确认着一样,反复重复那个名字。 「你是什么人?流卡。我确实从你身上感到了姐姐施下的魔法气息。可是你体内却没有刻印,我应该已经刺穿了你的心脏,可是你不仅没死,反而连伤口也没留下就复活了。然后理所当然你与我为敌,杀气腾腾与我交战……可现在,却在协助我们」 滔滔不绝地说着。 「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利用我们吗?那么我可以理解。可是你的态度却无法解释,为什么看到我得救了你会露出安心的表情?」 《嘛~~看起来,真是那样哟。》 老头声音的人偶发出好像深思熟虑般的嘟囔声。 见鬼了,我是不是应该露出凶恶的表情,然后说,把钱交出来,什么?没钱,没钱就用身体来支付…… 算了,今晚的我太不正常了。 见流卡沉默不语,人偶继续说到, 《不过,你身上的确有许多谜团,小子……不,流卡·艾路蒙特。先不管刻印的问题,你那不死之身很异常哟。被普通人类视为异常存在的我们都这样说了,所以不会有错。你的体质是异常中的异常,是「王道之异常」的领域》 啥? 《所以我有件事要问你。你和绯奥露·姬赛鲁梅尔是什么关系?》 流卡沉默了。 另外两人也沉默着。 「……是朋友,仅此而已」 简直如同是在辩解的心情。 「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以为是个非常奇怪的家伙。五年前,当时我十二岁……应该是春天,我听到在附近森林中有怪物出现的传闻。我的朋友全部害怕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所以我决定去确认一下,等到夜晚降临我就踏入森林……」 话一开始,就无法停下了。就好像拉开闸门的蓄水,回忆倾泻而出。将这些从起点开始转换成语言,述说给别人听。 进入森林后,很快便后悔了。 被黑暗和浓密的树丛所包围,害怕得差点尿裤子。最后还摔了个狗啃泥,正以为不行了,要被狼吃掉了时。 抬头看见在那里的不是狼,而是她。 如同天使降临般,虽然有些夸张,但真的耀眼到给人以那种错觉。 「之后,每天都会去见她」 对其他人保密的那次相遇。 还有关于她的各种事。 都说了。 曾经有一次……差点被自己的姐姐库劳缔亚发现。 她自称是魔女的事,向自己展示了一次魔法的事,答应自己实现某个愿望,并暂时保留的事…… 「最重要的那天的事不记得了,感觉一片通红后就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躺在菲鲁兹邦病院的病床上了。那时离火灾发生之日已经过了两个星期」 之后被住在这个城市的叔叔收养,现在才能在这里生活。说完便结束了话题。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真的只有这些」 《……是嘛,所以才询问关于爱布里奥的事呢》 用稍微有些不爽的声音,人偶嘀咕。 在书架的另一边,少女沉默地一动不动。 「据说幸存者只有我一个,我原以为绯奥露大概也死了。但今晚见过你们之后,我想她也许还活着也说不定……」 「她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死去,她怎么可能会死得这么轻松」 少女不知是在抱怨还是在感叹。听到她这样说,流卡心中那颗停顿了许久的心,突然猛烈悸动起来。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吗?如果能再见到她, 我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两人同时沉默。无知何时,少女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 「你从几岁开始学剑的?」 「啊?」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冒出这个疑问,不过充卡还是照实回答了。 「大家是在七岁左右吧」 「指导你的人是谁?」 「没有那样的人,我是自己瞎练的」 「什么!」「什么!!」 人偶和少女同时发出不可置信的低呼。 少女皱着眉头低头思索了一下,斩钉截铁般问到。 「你刚才和我较量时,用了很奇怪的剑技。那也是你自己发明的?」 很奇怪的剑技?流卡心想她说的莫非是自己那种可以模拟对方剑路的剑术? 流卡点了点头,但少女脸上的疑惑之色却更重了。这时,人偶插话进来。 「小子,你记不记得自己和人共经历过多少次剑术比试?」 「包括今天这次在内,总共应该是五十四次吧,我在进学园之前从没和人比试过。所以应该不会有错」 「五十四次,五十四次??!!!」 木偶带着惊愕不已的语气嘀咕着,随即又说道, 「这不可能!你这种能够预测对方攻击的剑术,以前也曾经出现过。但即使开创出这种夸张剑术的男人,也是在与人经历了数百次战斗达到剑术巅峰后,用了整整三年时间静思闭关才发明的」 流卡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冷冷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即便拥有这种剑术,也不一样不是你们的对手吗?」 他的对手是魔法使,无论是面前这个女孩,还是莱奥纳尔那个混蛋。都不是能用剑打倒的对象。 「小子你该为自己感到骄傲,那个发明了这种剑术的男人可是个被称为天才的人物。而你只用了不到他十分之一的努力,就做到了和他一样的事。你难道还不觉得满意吗?」 人偶似乎很不高兴。一旁的少女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脸上布满深思的神情。这时,终于又抬起头说道。 「你和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关系,我大致了解了。虽然这并无法解释你身体的形象。但绯奥露·姬赛鲁梅尔肯定在你身上做过些手脚」 人偶摇头晃脑地补充道, 《简单来看,其实是你在火焰中就要死去的时候,被那个女人救下,留了条小命……可是光凭那些,并无法说明你现在的体质……》 「结果还是不知道吗」 《没有办法,总之和你有关的事,出奇之处太多。从用魔法来‘治疗’这种夸张的事开始,没有刻印体内却还保留着魔法效果。而且……根据你说的来判断,五年来你的身高还在成长呐?》 「诶?啊,是啊。当时是个小鬼,前年开始长个子了」 突然被问道,不假思索地承认了。 「有关系吗?」 《大有关系。成长也就意味着老化。这至少能清楚说明,你与我们这些不死魔法使……魔法书的代理者并不是同族。也就是说,你的治愈能力也无法用我们的情况来解释》 垂下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 《嘛,不管怎么说你受绯奥露的魔法影响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这能成为寻找那女人的线索吧……大概》 「哦」 在时钟塔上,不仅杰内特,连自己也被莱奥纳尔阻击。现在回头想想原因,果然是因为这个吗。 「那么,你们的目标也是绯奥露吧」 流卡突兀的问到,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如果你们也是想害绯奥露,我就马上离开这儿。 《嗯?呃……嘛,虽然是那么回事——》 人偶支吾着准备解释,但却被少女给打断了。 「回答不必如此掩蔽,阿路多。我们打算杀掉那个女人夺取「单目之诺言」,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你这坦诚过头的笨女人!!」 流卡有些吃惊,但感觉稍微有点明白这个叫杰内特的女孩了。 总之她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奇妙的自罚性。 虽说‘不会为自己找借口’这事听上去挺不错,但她似乎总是说一些让别人以为都是她不好的话。不知道她本人到底清不清楚这点。 稍稍有些恼火。 她是绯奥露的敌人,这点当然无法忽视。但他现在更关心的其实是绯奥露的生死。原本早就认定那个人已经死了,但却突然发现原来她还有可能活着。绯奥露可能活着的消息是今天这个糟糕日子中唯一的好事。这个好消息冲刷了自己所有的不快。 『……距今两百年前,在修泰布鲁湖之畔,有个非常美丽的国家』 从背后墙壁传来这样的旁白。 说起来,隔壁戏剧部的排练还在继续吗? 现在要从头开始练习吗?虽说创立祭已经迫在眉睫,这些家伙也未免太热心了。 『……王国里有两位公主。大公主美丽聪慧。小公主可爱善良』 声音带着回声,诵读故事的背景。 在遥远往昔开始并结束的魔法与魔女,骑士与公主的故事。 超越人类智慧的力量,不畏艰险的羁绊,激烈的战斗,最后爱战胜了一切。 再次回想起那个故事。 啊~~真是个美丽的故事。 特别是最后的happyend。能知道结局,便可安心看下去。无论经历何种艰险,在最后都能说句‘那时还真辛苦啊’而一笑了之。 魔法与魔女、骑士与公主的故事。 「…………喂」 注卡出声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嗯?》 低头不语的人偶抬起头。 「也说说你们的事吧。虽然听过了不死魔法使之类的词,也实际亲眼目睹了你们强大的生命力,可也仅此而已。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平时做些什么?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那是》 「听了又能怎样?就算知道了我们的事,对于现状也于事无补」 好像打断人偶的话般,书架阴影处的少女插入道。 「我想知道,这个理由不行吗?」 「………」 少女沉默了,只听她用有些疲惫的声音,好像在呢喃古老的诗篇般,缓缓开口道, 「说个古老的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在大陆极西处,曾经有过一个王国……」 少女倾泻而下的长长银发,精致到不自然的倾城容颜,与任何豪华服饰都匹配的身体穿着流卡拿来的替换衣服,没有任何性感的体操用上装与短裤。行动方便且不易破,洗起也简单。遵循实用美学,所有设计都是朴素的枯草色。 看着这种打扮的少女,流卡感到一种奇妙的不相衬感。 「杰内特」 人偶发出担忧之声,少女并未理会。只是背靠着身边的木箱,独自继续说道。 「王国里有两个公主。大公主美丽聪明,但多少有点天真。小公主则善于在众人面前装出天真烂漫的样子,但本质却是个蛮横无理、任性妄为,喜欢舞刀弄枪、骑马射箭,没有一点像是公主的女孩」 流卡不禁心想,这故事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过和自己听过的故事,在细节方面大不相同。 『我对这个国家,施下百个诅咒』 『一个诅咒杀死国王。一个诅咒攻击骑士。一个诅咒让树木腐朽,一个诅咒让野兽狂暴……』 「姐妹关系很好。对谁都很温柔的姐姐,对自己的妹妹尤其宠爱。并且对妹妹来说,因为自 己完全不像个公主,所以一直很憧憬,完全展现自己理想中‘公主’形象的姐姐。可是某天,姐姐发生了异变。她作了个梦。 谁作什么样的梦,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可是,即使直到现在也不清楚那是偶然还是必然。总之她做的梦是可以威胁到这个世界完整性的东西。 水流动、火燃烧、风吹起。这个世界就是通过这样的循环而形成的。无论是哪个法则都不能打乱,这个世界内部之物,利用所有这些法则生存,维持生命。 可是唯独姐姐做的梦,成了这世界的毒药。 姐姐窥见了这世界的外沿。她看见了水火风在完全不同的法则支配下狂暴活动。在那个瞬间,从这个世界的内部,诞生了认识这个世界外沿的固体。并在这之后,以姐姐为中心,迅速污染整个世界。扭曲的噩梦开始一点点破坏这个世界之物」 『……唯独你,百之诅咒不会降临。在这个所有都腐朽而去的王国之中,只有你一个可以苟延残喘。随后,本应在你掌握之中的一切都变为无虚幻之物离你远去的痛苦,将深深刻于你灵魂之中——末代公主杰内特』 『姐姐!为什么要作出这种事!温柔的姐姐,比谁都热爱这个国家的姐姐,为什么!』 「姐姐为此很苦恼。为了不想伤害到自己周围的世界,所以她躲到国家的一隅,某个没有人烟的边境。随后在那里,她用自己能办到的最妥协手段,用这个世界的方法,封印自己体内的「毒」。 她在为数众多的书本上,细致地写下梦中的内容。通过这种方法,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之「毒」,就堕落为了用这个世界的语言所能说明的某种东西。这样一来,便不会发生更厉害的无序暴走。她也就可以不再去伤害自己所爱的祖国了。可是,结果却没能那样」 短暂地停顿了一拍。 「可是……结果却没能那样」 重复了一遍。 「她的苦衷,谁也不理解。大公主堕落成魔女了!听从心中寄宿的恶魔嗦使打算毁灭这个国家!那种的流言遍布全国,并且谁都把那传言当真了。就连关系最密切、最能彼此信任的小公主也相信了。其他还有谁会怀疑呢?」 少女的表情忽然变得扭曲起来。 『为什么不让我去。姐姐想要复杂的对象是我。那么,没有必要让你们,不,是让你流血!』 『并非那样,杰内特公主。无论是被哪种敌人所威胁,也无须让您流血。只要是为了守护您,我们骑士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在所不惜!』 「她消失后不久,那个国家就完了。父王病死。母后发疯。独自一人的小公主,原本就是个没有王族器量的小姑娘。光是为了驱赶那些想当监护人;如蝇聚膻般不知脸耻的大贵族,就已用尽了全力。明知祖国正向无法回头的深渊跌落,却只会把自己关在高塔之上,什么也作不了。 时间又过了半年,为了讨伐成为国家威胁的大公主,以骑士团为中心组成了讨伐部队。那是群污合之众。腐败的骑士、脑中只有金钱美酒和女人的佣兵,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学者……总之那家伙总共三十七人,还有持剑穿铠混入其中的小公主。 讨伐部队潜入了大公主潜藏的边境城堡,不容分说地打倒了她,并将她在那时已快完成的一百九十七本书籍放火焚烧——」 少女再次停下,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这是,一场喜剧的开始。火是书籍的死敌。纸和皮革都很易燃。并且烧毁的书籍,内容当然也就全毁了,无法再次阅读。如果是普通的书,故事就要结束了。可是那并非什么普通的书。 那是稳定地收纳变成文章,也就是情报形态的「毒」的书籍。用后世的称谓那就是魔法书。就算点燃书本,其中的内容也会自行寻找能够收纳自身的新容器。 卷起火焰的古城中,三十余本书被焚毁。而且,适合收纳三十余册内容的容器正好就在身旁,这的确是件非常幸运的事。那些内容,就这样寄生在讨伐部队三十七人的身上。 那一天,那些人被剥夺人类的身份。他们必须作为替代一本书的存在而活下去」 『我相信你,黎明骑士哟』 『杰内特公主……』 『你的话语、你的剑、你的誓言、还有你的心意,我都相信。并且在这里,我也要开始自己的战斗』 「魔法书的代理者。保留着人的外貌,却是非人的存在。这就是他们的结果。因为是书本的替代品,所以他们不会长大。不仅如此,就算受了伤,在体内安定状态的夜之软泥便会迅速构筑怪物化的肉体。就这样被强加于永生牢笼之内的可怜奴隶。 不死的魔法使?真是愚蠢。被这不请自来的宝贵魔法侵蚀肉体,随意利用的小丑算什么魔法使?被使用的是我们这边!」 少女细巧的手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本来便不是因为良知才聚集的集团。得到魔法这种强大力量的三十七人,各自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生存方式。其中一人,就是我。为了我的愿望……我的私欲,我想要魔女最后的一册魔法书。并且为此,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挥舞这把剑」 「……等」 虽然想插话,但却不能顺利发出。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她在那时已快完成的’……最后一册没有完成吗?」 「姐姐活着」 少女清楚回答。 「活着,并在那之后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完成了最后一册。漫长梦境的终结,成为醒悟之章的最后魔法书。 书名是『单目之谎言』 不像其他众多魔法书般,用途单一之物。因为其能力接近万能,所以也被称为满愿之书」 流卡吞了口口水。他对那个书名,有印象。 「完成了那本书,确认了那本书的能力后,大公主马上消失了踪影。之后又数次改变住所,最后到达了爱布里奥。不知道她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希望去完成最后一册。事到如今就算完成了那种东西,只要其他一百九十七册依然散落各处,就无法封印她的噩梦。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她手中拥有巨大的力量,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想得到那力量。 你应该已经察觉了吧?大公主的名字就是绯奥露·姬赛鲁梅尔?哈路邦。也就是你熟悉的那个女人。然后,我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杰内特。杰内特?姬赛鲁梅尔?哈路邦……』 墙壁另一面的舞台之上,爱丽丝扮演的童话中的公主,这样报出大名。 随后,就好像接续着般,少女带着叹息的声音,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杰内特……杰内特?姬赛鲁梅尔?哈路邦」 13. 稍稍回顾一下历史吧。 大约在二百年前,大陆处于一片战乱之中。 那时,的确真实存在过名为修泰布鲁的王国。 就位于现在贝璐塞利奥领地附近,过去曾经是繁荣一时的大国。 在二百年前,当时的第一公主突然发疯。随后以这件事为开端,内乱频繁爆发。结果,从公主发疯后一年不到之内,轻易地灭亡了。 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准确的史料,无从了解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发起内乱的贵族是谁?公主为何发疯?公主的名字是什么? 因为迷雾重重,所以各种揣测飞天盖地。随后童话作者将那些揣测与民间传闻混合加工后,诞生了童话歌剧『杰内特』 ? ……戏剧部今天的舞台排练似乎终于结束了。本以为撤退的骚乱还会持续一会儿,但突然人群就消失了,周围安静下来。 尴尬的沉默 ,充斥了整个房间。 外面的风,吹得窗框咯嗒作响。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杰内特好像自嘲般说道。 「梦中的故事,只存在于梦中……梦想破灭了吗?」 「不,嘛~~之前就在想是不是那么回事……不过还有是点惊讶」 流卡用手梳了一把头发,仰面看着天花板。 「那边的老头魂人偶身的家伙,在故事里有出场吗?」 「只是童话中连名字也没留下的小角色」 《等等!你们两个》 义愤填膺的声音抗议道。 《我可是很了不起的人哟!我是骑士团团长啊!很伟大的地位吧!》 「骑士团团长?」 脑中回想了一下『杰内特』,不,应该是童话的剧情,稍稍思索着到底有没有那种家伙的出场。 「想不起来。原来如此,小角色呀」 《你那包含残酷、混杂理解的声音算什么啊!?》 「嘛~那个理解很正确呢,他的名字是阿路多?布利姆?巴尔盖利亚鲁。 为了让出身高贵的莱奥纳尔能把骑士团简单私有化,所以给这位没有发言权的老人一个挂名的虚职。当然,他根本无法控制已经是一群无赖的骑士团」 「呜哇……」 《所以说等等,你们那冰冷的视线算什么!?》 就在正想无视那带着哭腔的悲鸣时。 ………… 三人都闭上了嘴。 他们都注意到了同一件事,走廊外正有人走来。 迅速交换视线,沟通对策。 人偶……阿路多的视线这样抱怨:不是说直到早上都不会有人来的吗? 回瞪了一眼这样回答:平时的确不会有人来!有不满得话就对现在过来的家伙去说。 不知该不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这里是堆满杂物的地方。只要沉默座好,阿路多就算被人发现也没什么问题。麻烦的是剩下的两人。 杰内特无声无息地跃入书架里侧,顺便抓住周围的玻璃提灯。流卡也紧随其后,藏身到从门口看不到的地方,并把玻璃提灯的盖子放下遮住灯光。就在几乎同时,响起了开门声。 仓库入口的大门被打开,一个学生站在那里。 从书架的缝隙间,偷偷窥视对方。 脸型与砖头极为近似的平脸巨汉。虽然不知道名字,但这张脸有些印象。因信任他出众的体格与臂力,所以戏剧部制作大道具为主的各种后台管理全都交由他负责。他手里抱的木板,大概是制作古堡背景后剩余的材料吧。 (不好) 心中苦笑着。 是运气不好?还是没有料到?戏剧部的人已经全员撤退,谁也不会再来中央大礼堂了……大意了,松懈了。 从前面传来碰碰撞撞的声音……随后,停止了。 事情干完了?那就快走人吧。 摒声静息,竖起耳朵,等待着他离开的足音。 经过数秒。没有听见足音。却从脚下听到‘哗啦’的轻微声响。好像是自己无意识间动了动脚,踢到了几本书。 感到嘴角一阵抽搐。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快走快走。发送意念,对方却没能送到。 「不,不好了」 听见了久等的脚步声,可是,方向却与希望背道而驰。 「有人在那里吗……?」 是的这里有人,可能的话请你别再靠近了。我可没有能清楚说明这个乱七八糟情况的自信,饶了我吧。 好似祷告的心中呼唤被完全无视。 「这是什么味道……血?」 (为什么我以前从没发现过你有这种细腻的观察力!?) 一步又一步,充满警戒心的足音,渐渐靠近。 不行了,这样下去会被发现,无处可逃。 「怎么办?」 从极近距离传来少女的微弱声音,脑筋紧急全力运转。 这样下去会被发现,无法避免。而且这个样子被人发现根本是无法解释的可疑状态。脸熟的流卡,明显不是这里学生的少女……或者说美少女。再加上周围有奇怪的人遇、消毒药、水壶、摆在一边布满血迹千疮百孔的连衣裙。要是被人问起原因,解释起来肯定会很麻烦。 「你们的魔法能不能做些什么?」 「我现在没有任何力量,阿路多的魔法无法连续使用」 「没法用啊」 瞥了眼一脸不高兴的少女,继续考虑。时间还剩几秒,无法避免被发现。那么就接受无法改变的结果,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引开对方的注意力吗? 「……」 脑中浮出一个策略,但马上被自己甩掉。 那大概是简单且有效的手段吧,可是实际作起来却难度颇大。踌躇间又浪费了剩下的数秒时间。 「…………没办法。借你的胸用一下」 杰内特唐突地说道。 「唉?」 「总之,不准动」 杰内特纤细的身体微微一动。 把脸埋入流卡的胸中,用手搭住流卡的后背。 「…………!!」 刹那间,脉搏跳动频率增加了数倍。 「冷静」 在快要变成白茫一片的意识顶端,听见了这样一声低语。 真是的,别乱要求!这种状况,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装成是恋人的密会」 那是刚才自己也想到的主意。就算不特地说明,也能明白她想说的。 在这种时间,这种人迹罕至的地点,躲藏起来的孤男寡女。只要是稍微伶俐点的家伙,都会注意到后马上转移视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吧…… 这事很清楚。 但问题并不在此。 在自己怀中,好像一触即化的纤弱身躯。搭在背后的手掌,柔软温暖到无法比言语的层度。这些才是最要命的问题! 「……、…………」 足音在背后不远处,停下了。 被发现了,直觉这么告诉他。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呢?) 脑中一边浮现无数借口,一边环住少女的背,抱紧她瘦弱的身躯。 「啊……」 少女嘤咛一声,感觉好像意味深长,不不,这一定是妄想造成的错觉吧。 (保持冷静!要说可爱的话,不是已经习惯爱丽丝那个家伙了吗!) 虽然试着用那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来说服自己,但还是无法停止开始动摇的心脏。全身的皮肤迅速转化为感觉神经,意识向着自己怀中的两处柔软之物集中,与少女的躯体相比稍稍丰满,可是不能断言很大的微妙尺寸……停止停止停止停止。 自制心全力运作! 努力!我的理性! 为什么今晚都是这种需要拼命的事! 将稍不留神就会流向奇妙方向的意识,用尽全身每一滴可动员的力量将其归入正途。背后的人没有动,发现了在这黑暗一角避开众人的亲热两人后,就站在那里傻掉了。这反应真是预料之外。 喂说你呢!是打算开始作偷窃狂吗?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是那种人吗?无法成型的抗议之声在喉咙内呼喊。 时间流动。 谁也不动。 难道失败了吗? 忍受着如此羞愧的伪装,全都没用了吗?这个男人的卓越注意力,已经看破一切了吗? 「…………………………………………找到了」 从背后听见了不可能出现的声音。 焦躁与轻浮的心情一起被吹到九霄云外。 听过那个声音,在黄昏前的家中,在刚才的时针塔里,仍旧充满亲切感的那个声音。 《……最坏情况》 慢慢… 转过头。 一个学生站在那里。脸型与砖头极为近似的平脸巨汉。虽然不知道名字,但这张脸有些印象……可是… 「给我开」 嘴巴突然张大,下巴脱离,眼鼻之类的上半部分被压瘪吞没到皱纹中,无法跟上脸部变形的牙齿,一颗颗掉下。伴随着嘎吱嘎吱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脸部九成以上的面积变成了巨大的洞口。 「什……什么」 从那洞口深处传来视线感。 有什么人,正从那喉咙深处的黑暗中,直盯盯地注视着这里。 流卡抽搐着干硬的笑容无法动弹。 咚!被杰内特用力推开,肩膀撞上书架。本来就不是很坚固的书架,响起了一声金属变形声,大幅倾斜。 「莱奥纳尔!」 杰内特踢了一脚地板,好像爆发般高高跃起,伸向虚空的手中出现银色细剑。少女毫不迟疑,向着男人的口中,向着对面视线的主人,一剑刺去。 随后,大幅倾斜的书架终于倒了。响起重物倒地的沉重与纸张散落的轻巧混杂在一起的不协调之声。撑着手臂挣扎着站起的流卡看到了…… 从男人喉咙深处伸出的白色手掌抓住了剑锋。 那场面太过诡异了,硬是扒开细小的喉咙,有谁想从中钻出来。首先伸出的是一只胳膊。从洞口中传来肉块挤压的声音,人体被不断破坏,可是竟没有流出一滴血。就好像是在把完全侵蚀一空的蚕茧从内部破坏殆尽般。 「呃」 杰内特放开剑柄,一脚踢在男人肚子上,拉开距离。离开主人的剑碎成无数银光碎片,并很快消失。 《别管那个了!在‘门’被打开前快逃吧!小子,你也快走!》 没有回答,杰内特只是低头向外跑去,跳过书架与堆场,尽可能远的逃远。 流卡紧随其后。 而阿路多正拼命地抓住他的肩头。 穿过走廊,通过大礼堂,在学术院中不断地跑。 「那是什么!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就是有!所以我才说要找能避开众人耳目的地方!莱奥纳尔的魔法书《铅人偶之王》最擅长的就是支配与控制!将作为窗口的刻印随机散播在周围的人群中,被施下刻印的人类就会成为他的耳朵,紧急时刻还能当成一次性移动门来用!最适合用于准备齐全,发动攻势之时。真是符合那家伙的作风!》 「一次性……那是什么意思!?」 阿路多对停下脚步的流卡斥责道。 《别管了!快去没有人的地方!那个男人如果是认真打算狩猎我们的话,被施加过刻印的人数恐怕已超过了数百!就算是偶然被那种人发现,刚才的事情也会重演,那个男人会毫不留情地把那些人当成‘门’来使用!》 「…………!」 混蛋! 为什么会这样! 就连那样轻微的声响也没漏过,从淡薄的血味就感到异常,那样注意力细腻的家伙。 喂!本尼迪克特!那是你选的家伙吧,能识别部员的长处,分配他们能活用各自优势的工作吧。那是今后本应和你们一起在戏剧部努力的家伙吧。 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遇上九死一生的险情,说着听着杀人与被杀的话,受伤治愈治愈受伤,在这样时间的尽头,终于有人死了。而且死法还是这般荒唐。 「……帕斯卡鲁」 《嗯?》 「帕斯卡鲁?爱德阿路。刚才那人的名字,我想起来了」 《…………是吗?》 随后两人都不语了。 流卡奔跑着,背对着刚刚回想起名字的那个人,奔跑着。 穿过桥,在路灯照亮的朦胧街道中,奔跑着。 避开大道。木制酒塞的喷响声,男人们的嬉笑声,漂来的烧肉香与调味料的气味。那里到底有多少人啊?十人?二十人?或者更多?里面混入莱奥纳尔耳目的人类又有多少? 向着安静的方向,向着没有活人的方向,奔跑,奔跑。不能停下脚步。可能会被莱奥纳尔追上,还有可能会有人被这夜半三更的足音吸引,打开窗想看看是谁。 并排的街灯映出的模糊影子,在身边起舞。向右向左,向前向后,是自己在奔跑?还是跳舞的影子们在动腿?已经无法分清了。 这条道路的前面是什么地方? ……啊,对了。是城市的新建地区,运气不错。那里就不用担心被谁发现了。这次终于能悠闲地等待太阳升起了。天亮的话,事态就会好转。 转过街角,出现了两个穿制服的士兵。看到他们手中的手电筒,就可以明白他们是维持治安的巡逻士兵。 「嗯?你们两个停下来……」 对在半夜三更还在大街上奔跑的两人感到可疑,巡逻士兵中的一人单手举起,示意杰内特停下来。 「…………………………已经跑到这里来了吗?溜得还真是快呢」 从他的喉咙中,传出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前辈,你的声音怎么了?……那边的人,停下!」 趁着另一个巡逻兵感到疑惑的间隙,从旁边穿过。没有回头,一个劲地向前,向前。 「前辈,怎么……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惨叫的巡逻兵与被噪醒的人们甩在身后,两人拼命奔跑着。 ▼promnade/ 小镇爱布里奥就这样在火焰中消失。 随后,绯奥露·姬赛鲁梅尔…… ? 原本,便没有留下什么多余的力量。 自己本来能作的只有活下去这么一件事。无论被何等巨大的火炎卷入,自己都死不了。可是也仅此而已。现在的自己本是无法使用魔法的。 并且,莱奥纳尔确实是个强敌。 给他造成重伤,使他今后数年内都无法正常活动,但那也是极限了。 付出巨大代价的战果,只有这些。 绯奥露推开一扉门。 门被轻轻一碰,便碎成炭块崩落。 门对面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石头的墙壁虽然还保留着原状,但木制的地板与喷漆却全都烧毁了。这幛建筑能保留形状已经可以算是奇迹了,虽然这份奇迹并不能持续多久。 听见了有人在哭。 有谁,还活着! 绯奥露走过曾经是走廊的地方,进入房间。 「是你……」 在那里的人抬起脸,两人的视线相遇了。 「……是吗。幸存下来了呀」 死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会感到高兴。 可是,在死去了近五百的人地方,如果还有一个生命得救,那就不由得觉得是个好消息。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呼吸有些急躁。 离最后的时刻不远了。 「我……力量……愿望……代为,实现……」 屈膝跪了下来。 「…………我会教你「单目之谎言」的使用法……」 幸存者的眼睛,直视着绯奥露。 绯奥露笑了。将要迎来的结果绝对不是最好的。可是至少,比起最坏的结果要好些。 ……再等等,我现在还是个小鬼,大概没有说出这种愿望的资格,等我长大些,变 scene/5 银月之琵声 ~ broken moonlight ~ 在菲鲁兹邦市西北部,目前几乎没有人居住……至少官方是如此宣布的。 那里本来不是菲鲁兹邦都市计划中所设计的场所。随着城市的扩大,建筑自然增加。因此道路也变得拥挤不堪,树立的建筑也没有统一性,各种因素造成了治安状况的恶化。为了重新统一规划这片地区,所有住民被迫暂时搬离。 现在好像是废墟般的街道,静静等待着改造工事的开始之日。 跑来这里的途中遇上了七个人。 其中两人,是已成为莱奥纳尔‘耳目’的人类。 一个是巡逻兵,另一个是未成年的小女孩。 「………………………………」 靠在身旁的墙上,整理呼吸。 命悬一线地跑光了半个马拉松的距离。报应正在喉咙中燃烧。 《……你也可以算得上是个怪物了。明明没有用夜之软泥来增加力量,可你的体力还真是不错呐》 「………………」 连回答的力气也使不上,话卡在喉咙里。 所以决定专心调整呼吸。 「不幸中的大幸,来到了好地方」 另一边杰内特连滴汗也没流。 「大概已经注意到我们逃向这边了吧。不过,这里是大范围的无人区,在被找到之前可以赢得足够的时间」 「…………」 为什么,能够那么冷静哟? 有人死了啊!不,不对。是被破坏了!从内部一点点破坏。没有罪孽的人们,或者说至少是因和任何罪名都没有关系的理由,而被杀害了。而造成这种荒唐理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值得庆幸的是喉咙正痛得无法言语。明白这种话、这样的感情没有任何意义。在这里需要的是她们那种能够考虑现状的冷静。而并非是后悔、自责等拖后腿的行为。知道的,知道的! 可是……无法认同。 「……别多想!流卡!」 无法不去想吧。 又有人死了。 就在自己附近。 而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转过头,能做到的只有从那里远远逃离。 无力感、罪恶感、虚无感、还有其他各种感情不顾一切的混杂起来,成为恶劣至极的心情鸡尾酒,脑袋金星直冒,好像马上就要气绝般。 软软的,温暖的东西,抱住了头。 不用去考虑那到底是什么,脑中一片空白。 「对不起,我提了那么为难的要求。那种事你是不可能做到的。虽然和你相处的时间很短,但这点事,我还能明白」 柔软的某物温柔地抚摸着后脑。 吸入的空气中混杂着些许甜美的香味。 「可是,我还是拜托你。只有现在,忘记那些事!」 头埋入少女的胸部。 注意到这点后,全白一片的思维终于回复了色彩。随后有些奇怪,从刚才开始重复抱着与被抱的展开,而每次所想到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少女的温暖。 生为男子也许真是个不错的命运。 男人这种生物,生来敌不过温柔。所以这种方法虽简单,也却能有效地让心情恢复平静。 「感觉好些了了吗?」 「……啊,嗯」 朴素的体操服虽然让人遗憾。但反过来说,也证明他现在已经恢复到可以为体操服感到遗憾的程度。 《真现实,你这小色鬼》 正面直击拳。 咚!活力十足的人偶旋转着飞了出去。 但出拳的不是流卡,而是少女。 《要掉了要掉了!脑袋要掉了!这巨大的差别对待算什么呀!》 双手撑着好像快要掉下的脑袋,人偶一路小跑回来。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你是我的合作者。所以我只是做了必要的事」 《完全无视我吗?》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有什么方法和那种对手的作战吗?砍、刺之类对他有效吗?还是歌讼圣经什么的比较有效?」 「不必操心,我和阿路多都是非常理世界的人。虽然不能说必胜,但抵抗还是可以办到的」 少女和流卡靠着同一面墙壁,就这样弯下腰来。 阿路多放弃了抗议,现在独自安静地蹲在角落流泪。 「他的‘耳目’能干的事,只有在大范围内的索敌与移动,也就是在进入战场之前的准备。实际进入战场后,他的能力虽然很优越但并非超越常识。创伤能再好些的话,我也是有部分胜算」 「多少胜算?」 「三成左右吧」 ……没有更多,仅此而已的数字。 「伤口什么时候痊愈?」 「指能勉强战斗的话,黎明便可以了。如果不是这样到处跑的话,大概还能更快些吧」 「也就是说,就算拼命拖时间到处逃,凭靠运气与奇迹躲过一劫,最后还是远远无法与之抗衡」 「的确如此,这边现在处于极端劣势」 说着,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抬头仰望星空,满天星辰。 依旧晴朗无云,宛如倒尽宝石箱般的夜空,和如同被钉子拉伤的伤痕般尖细的白色月亮。 「……两百年来,我活着就是因为发誓要杀死两个人」 杰内特好像在自言自语开口说道。 「一个是莱奥纳尔。对祖国图谋不轨的那个叛贼,乘魔女之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并且用甜言蜜语操纵其他人去抢夺魔女的藏书,使他们陷于名为不死魔法使的诅咒之中。再怎么仇恨都不足以解恨的最大死敌。另一个人则是姐姐……」 「绯奥露……吗?」 流卡插口道。 杰内特没有流露出半点不快,轻声一句‘是的’点了点头。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宝物,全是姐姐的。可是我并不介意。因为相信姐姐会同样珍惜那些宝物,所以便能说服自己。姐姐对我来说是宝石箱。我无法取得那宝箱中的东西,可是相信在那里的宝物能始终被保护,永远带着不变的光辉。可是姐姐却把那些东西通通践踏了。 那时第一次感到,姐姐从自己这里抢走了所有富贵的东西。喜欢的画本,母亲的戒指,西边的蔷薇园,八岁生日的一杯葡萄酒。栗色的熊娃娃,节日那天从城中偷跑出来买的糖果,阿班,夏利,修泰布鲁国,所有一切因为是姐姐所以才放心地交出。可那个人却背叛了我。 她成为魔女,所有一切都被她亲手破坏粉碎。所以我决不会原谅那个人。我发过誓无论用上几百年都要追上她,并亲手杀死她」 少女双手抱膝,低头哭了。 嘴唇扭曲好像是在笑,可一会儿之后,两道光亮的液体从眼角流出,滑过脸颊落地。 从最初相遇算起,已经数次见过她露出那种表情。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始终想不起来。 ……看着这片天空,不知怎么就回想起故乡的事。 真是一对相似的姐妹。 并不只是外貌。 那天夜晚绯奥露的表情,眼前杰内特流泪的表情,实在太相似了。 好似在说服自己没有流泪般的矛盾微笑;好像拒绝世界却又寻找救赎般的寂寞眼眸。 刹那间做出了一个决定。自己今晚所下的决定似乎总是在片刻做出的。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凭踌躇。这二十四个小时不到间,自己所做的决定数量已超过了自己过去十年的总和呀。 「简单来说,只要你拥有足够的回复时间,就可以获胜对吧?」 杰内特抬起脸, 看着这边。 「……流卡,别做蠢事。我承认你的剑术天赋很强,强到超过我这一生所见过的任何一人。但光凭剑是战胜不了他的」 人偶也插口道, 《你一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我也不认为自己会赢。但是拖住他,我至少还是可以办到的。我可是本地人,不会被轻易抓住的。而且这里是无人区域。没有人的话,‘耳目’和‘门’他都无法使用。那个金发妖怪只能用自己脚走过来,牺牲品不会再增加,比起待在这里死等,我的方法更有效……」 「…………找到了」 战栗。 大街的对面,传来了不可能听见的声音。 穿着睡衣的男人,一双赤裸的光脚血迹斑斑。 不可能出现的‘耳目’,就在那里。 「啊!?」 《现在不是吃惊的时候!》 稍微退回来途,走出大街,看见了那副光景。 数十个人类……不,是数十个原本为人类的东西,带着完全感不到意志的脚步,在周围徘徊。 那些人的视线整齐地朝这边转来。 夜晚的朦胧,无数的人影,无言的视线。 「啊啊啊啊!?」 《不是说了现在不是大惊小怪的时候了吗?》 就算你那么说了,但这场面对心脏实在不太好。 「为什么?为什么啊!?这里是开发区,应该没有人居住才对!」 强行驱使已经抱怨无法行动的膝盖。 扯过阿路多的脖子,再次全力奔走。 《这些人应该都是用两只脚走来的!》 「再怎么看都不像是半夜三更出来散步的样子!」 《大概正好是处于叛逆期的年龄吧!》 「现在是啰里八嗦的时候吗!」 确实如此。闭上嘴,专心奔跑,人群是从城市中央方向过来的。所以得逃入开发区的更深处。 看了看左面,那里是湖岸的环道。传来沙沙地波浪声,让皮肤一阵轻痒。燥热的脸颊变得有些轻爽。背后的气息渐渐远去。 《不管耳目的死活,强行让他们行动……真是擅长用人呐》 紧抓流卡手臂的阿路多,在耳旁冷静地评价。 《多么乱来的刻印啊。被施加的人真是生不如死》 「这种事……看了就懂」 《真的懂吗?虽然在人体内施下刻印的意义,我的确说过了》 快点一个月,普通两个月,就算适性极高,半年也是极限了。记得是那么说的。当然如果被当作‘门’来用的话,一两个月之类的时间就眨眼间变成零了吧。 奔走在夜晚的大街上。 奔走在只有月亮与星星关注的大地上。 「…………」 偷看一眼的杰内特侧颜,现在也是一幅悲痛的表情。 造成那幅神情的理由,流卡多少有些理解。 只是悲愤,不甘,背后追来的数十人,已经失去作为人的生命了。已经造成了巨大的牺牲。明明自己现在也是命悬一线,可却无法将注意力转移。 别多想!忘记那些! 对流卡这么说的她,却无法遵守自己说过的话。 (该说些什么,吗……) 据说她已经活了有二百多年。那么对于人的生离死别,应该已经看到腻味了。而且还选择的还是这种血雨腥风的生存方式。亲手取人性命这种事,应该经历过不止一回了吧。 可尽管如此,这位少女依旧在为他人的性命着想。 在初次相遇的那座桥上,在刺入自己胸膛的瞬间。带着悲愁,一言不发。 (……这种) 这种好人……为什么,没有回报? 永远幸福地生活着,故事大概无法这样结束吧。 「真是……火大」 《嗯?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 不知跑向何处。 仅仅、只有、向前!驱动双腿,尽可能远离那些人。 ? 明知全都是徒劳。 心中清楚不可能逃得掉。 所以,在终于降临的那个瞬间,并不觉得惊讶,也没有叹息。 「嗯,我追到你们了哟,三位」 高兴的,并且是让人无名火起的喜悦声音。 在尖针般的细月下。 率领着近百个士兵。 一头鲜艳闪耀的金发骑士正站在那里。 14. 精密编织而成的锁铠。肩膀与胸部,还有腹部重叠着镀银的钣金铠。胸中是双翼雄鹰模样的家族纹章。与其说实用,还不如说是礼仪用,或是装饰用来得较为确切。 被一身漂亮战衣包裹的莱奥纳尔?格兰特伫立着。 「啊呀,真是场愉快的捉迷藏呢」 显示友好的声音与表情还有举动。 张开双手,一步步地接近。 「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能从那里逃出来呢,真是吓到了哟……那是你操纵的吧,阿路多?巴尔盖利亚鲁」 《呃》 阿路多的声音里完全感觉不到从容。 「啊啊……晚风真舒适,夜色真美。是吗?是打算将这里作为自己的坟场呢。都怪我不好,不够伶俐。虽然刚才的高塔也不坏。嗯,还是充满湖水气息的地方更能让人安心呢」 有如嘲讽般……不,应该就是在嘲讽吧,慢慢地迈出步伐。 「那么,可以结束我们的故事了吗?翠玉之瞳的公主殿下,之后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我会亲手了结邪恶的魔女」 「……闭嘴!」 严正以待的少女手中,出现一柄细剑。 「住手杰内特!凭现在的你是打不倒他的」 流卡抓住她的肩膀,阻止她。 「我当然清楚,可是」 「现在的你,是赢不了他的。你是知道的」 「知道,可难道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不对,我说的是如果不能输的战斗,那就要全力获胜」 是的,自己清楚那条铁则。 有必须守护的东西,有不得不守护的理由,有想要守护的意志,三者重合的这个瞬间自己该干什么?结论只有一个,在这数年间重复到厌烦的唯一结论。 「我负责进攻」 「可是」 「我当然无法打倒那这家伙,但至少可以让他手忙脚乱一阵,你就趁机攻击他。要是不这么分配责任,就一点机会也没了」 杰内特沉默不语。 她很清楚阿路多现在无法成为战力。并且光凭她一个人根本于事无补。流卡也没有可以有效伤到莱奥纳尔的手段。 「虽然是个危险的赌博,但也只有这招了」 嘴角一歪。 心想自己的笑容还行吧。 「要是赌中了就能通通捞回本钱」 说着,夺过少女手中的细剑。 以夜之软泥编织的武器,意外地顺手。 ? 想起了第一次面对决斗时的事。 那个学生的名字长相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 唯一记得的只有对方的身高。 仅仅两年的差距,放在正长个子的少年阶段是个异常漫长的距离。 对方很高。高到可以挡住自己头顶的太阳。 对方的力量很大,大到一击可以完全抽飞自己。 那么如何战胜对方? 很简单…… 既然对方高,那自己就再蹲矮一点,矮到对方 挥剑觉得不自在的程度。 既有对方力量大,那自己就不要被对方的力量给击中。击不中自己的力量再大也没用。 最重要的是集中注意力,注意对方出剑的方向。动作一定有规律可循。 没有规律,纯粹乱舞。 一次次击中自己的身体,一次次被抽飞。 在体力接近极限之时,忽然心中一阵顿明。 流卡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当时的感觉。 只是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悟了,他似乎能模拟对方的思索,看出对方下一剑的方向。 就算那是不经过脑子的乱舞。 就算那舞无规律可言。 自己就是明白,他会从什么角度什么位置什么时机出剑。 然后自己要做的,就是在对方出剑前一刻躲开。 「毁灭爱布里奥的人,其实是你吧?」 「啊啊,没错。向她们打听过了?」 莱奥纳尔开心地笑了。 「我可没有说谎哟。因为你没问,所以我也就没说」 强压住胸中如火山喷发的怒火。 冷静,冷静。 愤怒会影响自己的视角。,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 「你在我的故乡留下血债累累,并且现在还想要我的命」 「没错呢」 「很好,那么我现在要宰了你」 「哈哈」 在离流卡十步左右的距离处,莱奥纳尔停下脚步。 他浮现的表情堪比傲慢般从容,那是他对自己压倒性优势的确信。光看着,便会让人怒不可遏起来。 「之后我还有些预约,拜托要快点哟」 「……」 流卡跨出一步,莱奥纳尔轻点了一下头。 「狩猎开始」 听到这份宣言后,侍立在莱奥纳尔背后的人影们同时行动起来。 人影轮廓突变,从好似蹲在地上的姿势,突变为四肢撑地,从他们的嘴里可以看见一根与身躯不相付的……肋骨左右长度的血色牙齿。 形态与狼类似的异形怪物,组成数百匹的群体,向这里包围过来。 与之形成巨大落差的是,自己手中只有一柄细剑。这种深深的危机感是平时那种业余决斗完全体会不到的呀。 流卡笑了。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是为终于找到毁灭自己家乡的真凶而喜悦吗?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只是心中似乎有种东西开始燃烧起来,一瞬间自己的精神状态便转入高度亢奋。 一只怪物飞了过来。 右上三十七度角,远超人类的速度与压力。没关系,还能应付。 在将剑刃置于怪物喉咙的运动轨道上,向斜前方踏出半步。剑身插入肉体但却未带来任何摩擦感,这足以证明剑刃削铁如泥。但同时对方的血液却黏糊糊地喷在脸上。流卡几乎没用什么力量,完全是借着对方自己的速度击杀了对方。脖子被斩断的野兽,保持着前进的方向继续冲了几步,随后便翻身倒地不起了。 「别看不起我,莱奥纳尔?格兰特」 轻轻一挥剑,将血迹甩开。 但就算将剑身的血迹甩开,留在手上的死亡感触却并未消失。 对付这种凭借力量的速度对手,自己最有经验。 闪避只会埋头进攻的外行,那么至今已经重复了五十三次了。一次也没有输,始终全胜。 刚才斩杀的……连名字也不知道的某人,是第五十四次。 「放马过来。在主菜前,光我这份前菜就足以吃撑死你」 「……真有自信呢」 不对,这不是什么自信。 从没有带着那种东西站在过胜负的赛场上。自己只是每次都遇上这种绝不能输的境遇。如果可能,自己真想试试即使输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坏后果的事情。 但很遗憾,那种境遇似乎生来与自己无缘啊。 以前是为了爱丽丝,现在是为了杰内特。 虽然并非不情愿,但自己似乎总是在为女人而拼命呢。 又有三只继续袭来。三根尖牙,右上四十二度,右上十七度,左上三十七度。可以向左躲开,但那样最多只能消灭一只。剩下两只将在身后三米处再次进行攻击,距离太近,无法完全躲开。左臂会牺牲。不,还有一个方法—— 如果是普通的铁剑,流卡绝不敢这么干。但在刚才的第一击中,他已经深深明白从杰内特那里夺来的这把剑是如何锋了。 既然没有能躲避的地方,就无须再躲。流卡向前俯身踏出半步,主动迎上了右上中间位置的那只怪物。 剑丸精准地斩上了对方伸出的尖牙,就好像一把切入奶油的餐刀,将那尖牙连同整个身躯,一同劈为两半。同时被分为两半的怪物身躯撞上了左右距离过近的另两只。 流卡被怪物的鲜血淋得好像个血人。但动作却不见有半分停顿,迅速在两只倒地的怪物头上各补上一剑。 「你只会穿着漂亮的铠甲,躲在人偶身后吗?铅人偶之王!」 流卡吼啸着高高跃起。 两人间的距离被拉近。瞄准喉咙下方少许,这绝不是必杀的一击。对方可以选择躲避或是硬碰,真正的杀着是在这之后。如果躲壁,自己的剑就会突然拐弯直奔他的心脏而去。如果硬碰,那就正中下怀,流卡对这把剑极有信心。任借这个速度即使斩不断对方的武器,也足以撞飞对方。 莱奥纳尔选择了用骑士剑硬碰硬。 「……退场吧」 他低语道。 听见一声沉闷声响。 瞬间,视野一片黑暗。 「你来创造时机,杰内特负责进攻。看上去就是这种作战吧?」 身体无法动弹。 只是一点点地开始崩溃。 「为了引我出来不断挑衅,最后还勇敢地主动进攻。虽然明白你是迫不得已,可作法真是太单纯了呢。陷阱是要在看破对手意图之上建立的哟」 地面上不知何时起冒出一柄带着可怕倒刺的恐怖长枪。 那柄长枪贯通了流卡的腹部,内脏与腰椎所在的重要部位都被搅碎。 「…………陷、阱……?」 「是的,回答正确」 说完同时,枪有如雾气般消融。失去了支撑的流卡,就好像坏掉的玩具般摔落。 「反正马上就会复活的吧?那么暂时先在这里睡会吧。等我结束这里的事情后,我们再好好谈谈关于绯奥露的事吧」 莱奥纳尔用一尘不变的轻松语气说道。 「啊呀,让你久等了呢,杰内特。那么开始吧,最后的一章」 等等,住手,和我战斗! 那样话已经无法说出口了。 15. 「……降临!」 平淡地宣言后,杰内特身旁浮起十二根形状不一的短枪,随后逐一射出。 黑暗中,杰内特从地上猛地跃起。 好像火药爆炸般的声音同时响起,地面爆裂。就好像飞射而出的石弹般,杰内特纤细的身躯迅速拉进了两人间的距离。从左边两击,从右边一击,随后从斜上方又是一击,攻击在瞬间完成。紧随其后,投射的瞬间就达最高速的十二根短枪向莱奥纳尔杀来。 莱奥纳尔尽数接下。四次攻击先以骑士剑轻轻扫过,随后怪物组成肉盾勉强挡住了枪雨。 「……真是,真可惜啊」 对着少女的腹侧,毫不留情地狠踢一脚。 「呃……!?」 纤细的身体变成了弓字形。 高高飞起,就好像被孩 子踢飞的足球般,又高又远。 「你们姐妹啊,在展现血统方面真是很厉害哟。对这点,我给予很高评价」 杰内特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真是,可惜啊。如果你不是这种粗暴性格的话呢……」 《莱奥纳尔,你要敢……》 「请保持安静,阿路多将军。你的力量只有在精神解放状态过渡到封印状态的中途时才可以使用。将自己封印在那可爱身体的今晚,你什么也不能作」 《……呃》 阿路多沉默了。 ? 躯体无法行动。 死去又复活再死去,虽然经历了数次这种疯狂的体验,可是亲眼目睹复活过程,却还是头一回。 从胸中流出的鲜血,慢慢蒸发消失。早上在露天咖啡店中看过的影像,又再次出现在眼前。 就是这种胡来的机关强迫自己活下去的吗? ……活着,随后仅仅是活着吗?什么也不作,远离眼前发生的事,只是一昧蒙头睡觉吗?五年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身体无法动弹。 明明不可以输的。 明明无论如何都必须获胜。 明明已经豁出去了,可是…… 为什么,身体不能动? 死去的身体直到再次复活为止都一动不动。 对于不可能达成的事实,就好像闹别扭的孩子般,正面反抗。 ……本无法动弹的尸体指尖,微微动了动。 随后,奇迹便终结了。 无法站起,无法战斗,无法守护。 无论再怎么强烈呼唤,流卡·艾路蒙特都什么也作不了。 ? 杰内特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支撑着站立。 脏兮兮的体操服。 在路上数次摔倒,沾满污泥。 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出血。 月光般的银发,也被弄脏暗淡无光。 「……真是难看啊,杰内特」 莱奥纳尔迈出一步。 「人偶,唯有漂亮打扮起来才有意义。从橱窗中擅自跑出来弄脏自己的人偶,已经没有为它打扮的价值。这果然是与你相配的结局呢」 「…………」 杰内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却一阵猛咳,喷出鲜血。 白晳的肌肤,又被新的血色所打湿。 「再见了」 带着简短的告别,手起剑落。没有什么花俏,只是直线落下,夺走少女性命的剑。 ? 人死时会见到什么? 啊,我明白了。 原来人死时,会看见的是火焰啊。 可是,这火焰为什么如此熟悉。 抬起头眼前突然出的金发女子让他瞬间无法呼吸。 多少次在梦中呼唤这个女子的名字,多少次在梦中见到她模糊的身影。 金发女子开口了。 没有声音,只有嘴唇在动。 啊啊……是吗,原来如此。 终于明白了。 自己身体的真相。莱奥纳尔、杰内特、阿路多都百思不得其解的神秘复活。甚至是自己掌握的那种可以预测对手攻击的可怕剑术。 这些都是有其原因的。 这些都是曾经豪言自己什么愿望都能实现,自称极恶魔女的女子给自己留下的宝贵遗产。 所以自己才能如此活着,也只能如此活着。 啊……是吗? 突然脑中又闪现出另一句话,以及这句话背后所代表力量与法则。 哈哈~原来这里能实现愿望的力量,只能有一个呀。 而自己拥有的就是说出愿望的权力。 「……分界黑与白」 这句荒唐的台词突然闯入即将分出胜负的战场。 剑锋在撕碎杰内特前一个拳头左右的距离处,遇上了坚硬的某物。 挡住剑锋的是一块盾。 ‘当’地一声金属声响起,剑弹了起来。面对意外之外的抵抗,莱奥纳尔下意识松开了剑。剑在两人头顶划出一道抛物线好像根树枝般飞舞,随后消失在天空中。 刹那间,谁都好像呆滞着般停止了动作。 当然只是一眨眼间的事。在停顿了几秒后,莱奥纳尔反应过来刚才是魔法制造的防御。也就是说,杰内特还没有放弃抵抗。这么判断后,他向后大跳拉开距离。 随后他马上明白刚才的判断有问题。 「流……卡……?」 杰内特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神情分明是惊喜交加。刚才的防御空间是谁干的? 瞬间制造出可以弹开莱奥纳尔攻击的防御壁。在这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到底是谁? 没有那样的人,不可能会有,也不能有。可是,到底怎么回事? 焦躁感变成疑问,并在成长为混乱之前……答案出现了。 随着杰内特的视线看去,在那里…… 正伫立着一位少年。 16. 呼呼呼,风吹过。 沙拉沙拉,树叶哗哗作响。 天空上方,高悬着有如尖针般锐利闪烁的银色月牙儿。 流卡·艾路蒙特的身体缓缓站立起来。 他的身体再怎么看,都还处于死者的领域中。心脏被完全破坏,伤口流出的血量足以致命,各处的肌肉看上去还处于死后僵硬状态。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流卡就是这么总结的。无论这个身体状态如何,自己都还活着。 「是……你?」 无视莱奥纳尔的疑问,他缓缓拎起剑。 真是把好剑,细致且易折般轻巧,但无论用多大力量,都不会折断,不会弯曲。忠实地反应使用者的想法。真是一把与杰内特很相似的剑,剑端直指莱奥纳尔。 「……夜之梦」 天空闪烁。 群星降临。 无数闪光之箭,向着莱奥纳尔和他周围的侍从齐射而去。比盛夏的阳光更耀眼的白色,不容分说地抹尽那里的一切。 《哦哦!?》 爆发的热能与冲击以着弹点为中心膨胀。被直接击中的侍从一瞬间便蒸发成灰尽,在其周围的侍从们也被祸及崩溃、被风刮起。即使早就趴下的流卡,也被巨大的冲击力从大地拉起,好像周围其他东西一样满地翻滚。 破坏之光退去,流卡挣扎着爬起。全身各处如被针扎,但好歹没有受到致使伤。与此相反,莱奥纳尔和他的跟班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为没有生存者的一片火海。 「……是吗,是这样做的啊」 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语。 就好似瞬间打开了无数大门的感觉。至今为止完全不懂的知识逐一流入脑中。这世界是多么不安定之物?说出什么语句能篡改这不安定的世界? 指尖的色彩小小地碎开。 成为闪烁七色光茫的砂粒,被火扶弄被风吹拂,溶于虚空消失不见。 「你……!」 传来一个怒吼,流卡抬起头。 在薄弱光罩的后面,莱奥纳尔屈膝跪地。虽然已让残余的所有侍从组成肉盾,但无法抵消的伤害还是深入体内。嘴角流下一滴鲜血,攻击生效了。 「你,干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反击,不曾想过的重伤,莱奥纳尔混乱了。这应该才是他真正的性格吧。剥下那张人畜无害的外表,出现的是如鬼神般激昂的性格。 「啊啊,感觉不错哟,莱奥纳尔」 粉碎的手指握成拳头,流卡轻松地说道。 「很疑惑吧?明明在身体上加注了「凝固」「镜石」,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啊?」 「你——」 「你为什么会知道?是想这么说吧。我当然知道了哟。因为就在刚刚呀,我玩了个小把戏。在你最喜欢用的「凝固」「镜石」中偷偷加了点料。当然了,我可没去故意破坏你爱用的这两个刻印哟。我只是在上面再加了一个「百针」罢了,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可以让对象承受的痛苦瞬间加大一百倍。怎么样,味道很不错吧?这可是我主动送你的呀,比你千方百计的偷来的「凝固」「镜石」可要方便多了吧?」 莱奥纳尔越来越扭曲狰狞,而流卡则笑了起来说道, 「其实呀,坏人就该有坏人的样子。现在你的样子多好啊。简单明了,让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个人渣,哦,对不起。你已经不是人了。我该称呼你杂种才对吧」 莱奥纳尔还没有倒下。他还有一招,他最不愿意用的那张王牌了。 杰内特静静地看着莱奥纳尔与流卡的对峙。身边阿路多也一带回累得趴下的样子…… 「…………」 眼前不可思议的光景让她们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 传来阿路多呆滞的喃喃自语。 《在他人的夜之软泥内部展开刻印,而且连自己的夜之软泥都末展开,便可以离界从外侧引入力量……?》 无法相信,轻轻摇摇头。 那的确是难以置信的事。 魔法这种为了将这世界本来不存在的力量显现出来,所以需要将这世界本身进行某种程度的扭曲。实现这点的就是夜之软泥,观及其解放的咒语。 可是,眼前这位少年,却将那大前提全部摧毁了。 「…………」 《不过,那小子的身体很不稳定啊》 「!」 《他的身体有崩溃的预兆。虽然不明白原因,但看起来应该是将用于生命的力量强行转用他途……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杰内特凝视着流卡的背景…… 七色的光带,缠绕身流卡的身体。异常美丽,异常动人心魄。 「……阿班……」 无意识地唤起那个名字。 《确实很像那个年轻人。不可靠的背影和乱来的做法,真是一模一样》 用肘撑起上半身。 「不行,不……住手……」 向着正在消失的后背,伸出手。 《该住手的是你,杰内特。你没看到情况吗?现在要是被这夜之软泥拉入的话,就没有任何对抗莱奥纳尔的手段了。包括那个少年在内,没人能活》 「可是……」 《别让那个少年的努力白费了》 这句话很卑怯。被这样说的话,便无法再反抗。 上半身的力量用尽,再次倒在地面。 《放弃吧,你的选择没有错,那次是,这次也是》 大概是那样吧。 正因为选择正确,才能活到现在。现在继续活下去的可能性也出现了。正确是必要的,至少在活下去这件事上可以说是不可缺的。 可是……这份正确性,现在却无比讨厌。 这是最好的方法,只能这样理解的现实非常讨厌。 失去之物是原本就必须舍弃不可的东西,对这样理解的自己,比任何人任何都讨厌。 ? 代价果然是需要的。 如果给他一天,不只需要一个小时。注卡就绝对可以完全吸收「单目之谎言」的力量。到时,对于莱奥纳尔,他想怎么捏就可以怎么捏。 但流卡却没有选择等待。而是选择了使用。 因为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在面前被杀。 「单目之谎言」无愧于最强魔法书之名。几乎对绝大部分对普通魔法书适用的法则,对它都无效。 但那是几乎绝大部分,而不是全部。 只有一条法则,连「单目之谎言」都无法逃避。 那就是在它的力量进行传承时,有一段不稳定期。 如果在这个时段使用力量,就会造成魔力的暴走。 魔法书虽然不会有事,但使用者却绝不会幸免。 把维持这个身体的力量胡乱用于他途。这样做的结果,虽然猜到了,却没有觉悟到。终于赶上了绝对不能输却几乎已经完败的战斗。现在留恋已经完全……不,是几乎没有了。 已经没有踌躇的空闲。所以把留恋还有其他什么的也尽数舍弃,流卡撕喊道。 「在那夜…」 「飞射」 眼前突发的冲击,打断了流卡的话。当注意到这是莱奥纳尔扔出的石子时,莱奥纳尔已经用力蹬着地面,靠近到了几乎可以贴面的距离。 「有一手嘛,流卡·艾路蒙特!」 设法避开如细剑般挥舞撕裂飓风的大剑。对从虚无中拔出剑这种与杰内特相似的技巧,现在已经不会再感到诧异了。甚至连构成这种技巧所需的基本法则自己都可以背出来。 「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也没有,却把力量深藏于怀中!真是姑息你了,真是的!连我都被骗了」 不是那样。 力量存在于那里。 我不过是注意到了,并且,决定使用而已。 「可是,你还是失败了。王牌就是要在决定价值的瞬间使用才有意义!暴露了力量的你,已没有胜算了!」 这家伙什么也不明白。 自己手中最初拿着的牌就只有这张。没有功夫去考虑这是王牌不王牌的。现在眼前只有一道单选题,出牌?还是弃牌? 「前戏已经结束!现在开始是更快乐的正戏时间」 这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游戏,并且现在也同样如此。 所以……这家伙说的事,没一件是对的。 从衣服上取下一颗纽扣,扔出。 「刺穿」 响起沉闷声,纽扣变形,扭曲,膨胀,最后成为一柄变形的长枪。 「……唉?」 莱奥纳尔瞠目结舌。慌张向后方跳去,拉开大距离。他的眼神似乎在吼叫,不可能!那是《铅人偶之王》的力量,就算拥有其他的魔法书也不可能使用的技巧。 「刺……刺穿」 「飞射」 两个纽扣儿在莱奥纳尔面前弹起,打断了他的话。时间并不长,可是他在那个瞬间松懈了。并且那成为他致命的破绽。 咚!沉重之声,长枪贯穿莱奥纳尔的胸膛,并余势不减地深深插入大地。 「呃……!?」 命中的不是心脏,所以还活着。但重伤是免不了的。莱奥纳尔的手脚脱力,讽刺的是他所以没倒下是因为被贯穿身体的长枪所技撑。就算受磔刑也不会变成那种罪人的姿态,下颚仰天高高抬起。 他的眼神在说,不可能!这种力量,简直就好像是,那个…… 「溶于光,止于梦」 右手手掌感到一阵冰冷却又炽热。 手腕近一半的面积变为好像绷带般的七色光带,光带好像飘浮起向天空扭转翻动,最后收敛于手掌,成为大小正好收于手中的纯白光球。 光球推入莱奥纳尔的胸膛中。 好像是在接触一团污泥般有些抵抗,终还是翻掌推入。 「呃……啊……?」 「知道你想说什么。明明没有魔法书,却在使用好像束缚所有魔法书的力量,这简直就像是、那个魔女、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作战方法……对吧?」 「我也是、那样想的。不,虽然我没真正见 过」 光球收入莱奥纳尔体内,缩回手。 退开一步。 光球逐渐膨胀。 「啊……啊」 莱奥纳尔的身体开始崩溃,被光球缓缓吸入。 静谧无声。 唯有刺眼的,比死亡之色更浓厚的无之白色侵蚀着骑士的身体。 「永别了,莱奥纳尔?格兰特,正牌骑士」 啵,最后仅仅发出一声微响。 光球吞没了莱奥纳尔的一切后,就消散了。 ? 风刮起。 吹过,停止。短暂的时间,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真是快》 阿路多呆滞地喃喃自语。 《该说是好厉害呢,还该说其他什么的……》 这番话,感觉好像是切断了某根丝。 咕咚~~身体大幅摇晃膝盖弯曲迎面倒下。随后流卡明白了自己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 并不奇怪。 明知是联系自身性命的力量,却依然全部用于他途。本就不觉得会平安无事。无论失去多少东西也在所不惜。 不过完全不后悔之类的话,却说不出口。 救人没有错。 可为了救人而不得不牺牲自己的话,又该如何呢?也就是所谓的自我牺牲,这种行为是不是只有用来被人称赞的价值? 这件事大概无所谓对错。 问题只在于当事人能否说服自己。 对于死去的自己和代替自己获救的某人抱着多少悔意,那些便是决定自己所作所为是否值得悲伤的东西。 「……你们没事啊,杰内特,还有老头」 不想看见他们的表情,所以背对着说道。 「如果在哪里遇见绯奥露的话,代我转告她。就说,对不起了。枉费她一片好意,想保住我的性命,对不起了……」 那就结束了。 这次真的全身脱力。 躯体溶为七色的光带,渐渐消失。 不知为何,脑中出现了爱丽丝傻笑的样子。 我会每天努力练习的,所以流卡也来看看吧。 本尼迪克特绷着剑不高兴地站在旁边。 一定要来,你在和不在的时候,女主角的投入度完全不同。 ……对不起,各位。虽然作过许多约定,但却无法全部遵守。 悲伤或是寂寞,虽然这种感情的确存在。但这些东西不想让杰内特她们背负,所以只有将它们全部塞入心中,消失不见。 最后一句话,不针对谁,只是以告别语句,动了动嘴唇。 ……再见了,大家。 ? 空中,一轮如同细针般的残月。 七色的光,最后一次剧烈迸散后消尽。 ▼epilogue/ 流卡突然行踪不明后,经过了三天。 各种臆测在学术院中流传。 有说是突然想去旅行的,有说是因为厌卷每天决斗所以藏起来了。还有说是对爱丽丝没了兴趣投向了绝世美女的怀抱。 随后,还有说是突然患病,现在正痛苦地独自躺在病床上之上。 「……不会吧」 爱丽丝心想不会有那种事吧。 如果是家人不在时得了病,那拜托邻居不就没事了吗?既然没有向麦璐琪家求援,应该可以当作没事。 可是,万一搞错了,真的变成那样。流卡现在独自躺在床上呻吟,衰弱到连求救声也无法发出的话,又该怎么办? 真是过于荒唐无稽的想像。 不可能会有那种事的!爱丽丝能全力断言。如果是五年前的话姑且不论,最近流卡身体健康,几乎没有得过什么病。无须担心!他不来学术院的理由肯定是其他什么。没错,不用去探病!恩恩。 深深点点头,按响了门铃。 手上抱着装满菜的布袋。 (……这是没办法的事啊) 明知无须探病,可担心就是担心。没关系,如果流卡没事的话,就硬说是过来做晚饭的吧。因为学会了新料理,所以需要一个实验台。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才预备了数个新菜单的。没有破绽! 等了一会,没有反应。 又按了下门铃,还是没反应。 「…………」 难道真是突然去旅行,或是藏了起来,或是投向了绝世美女的怀抱吗?或者真的是病重到连大门口也走不出来,痛苦地独自躺在病床上之上吗? 怎么办?迷惑了。是不是要打碎玻璃闯进去比较好?半分认真地想道。 咔嚓~门锁打开,把手转动。 没有快手快脚真是太好了。爱丽丝内心舒了口气。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他没来学术院的理由只要问问就清楚了,肯定没什么大不了事。无须瞎操心。 「那个,流卡,最近在学术院没看见你。怎么……」 一个哆嗦。 话说到一半,爱丽丝的身体就僵硬了。 艳丽流泻的银发,不知不觉就会被吸引的翠玉瞳孔。就算是同性的爱丽丝来看也是美丽到无法言语的少女正站在那里。 「有什么事?」 少女带着平淡的声音问道。 「订报纸的话,应该还没到时间吧」 「不,那个」 请别那么说。半年,不,只要先订三个月的份就可以得到赠品哟……不对不对,现在不是出现这种乱七八糟话的时候。自己也不是为了这种事才来这里的。 「那个……流卡在吗?」 「嗯」 少女皱了皱眉,表情与她奇妙地相衬。从结果上来说无论美人作什么都很好看。这可悲的世界法则,稍稍有些嫉妒。 「流卡的熟人?」 「该说是熟人,还该说是那以上的关系吗」 不对,有件事比这更重要……你,是什么人? ? ——吱吱吱吱 听着小鸟的啼鸣……流卡·艾路蒙特感到不知所措。 眼前是天花板。 视线降低后,看见的是自己熟悉的房间。到处乱放的书本和小说,收藏着无用之物的木箱小山,抽屉旁横七竖八地放着几把木剑。所有这一切,都染上了窗外透过窗帘照入的薄暮色。 躺在床上,醒了过来。 把手伸到眼前。 握紧,松开,确认状态。感觉肌肉有些酸楚,但没有问题可以使用。本应该完蛋的东西,现在却完好无损地在这里。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本该体无完肤地死去的自己,在自己的房间中又再次生还了。 「……难道、全是、梦吗?」 怎么可能。 那份恐怖、战栗、觉悟、总之所有一切都不可能是谎言,不会有那样的事。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头有些痛,可是自己分明还能记得那些构成世界的法则。 「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哦~~醒了吗?」 门口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转过注视着手掌的脸。身穿一身淡紫色朴素长裙的杰内特正站在那里。 「先告诉你一件事。你已经睡了三天,感觉……如何?」 匆匆走进房间,边说‘换换空气吧’,边拉开了窗帘。 呼啦~~吹入的风鼓动窗帘,轻抚着杰内特的长发。 「啊……看起来,大概还不坏……」 「是吗,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我现在性命相连」 「……唉?」 「我的《琥珀画廊》所描绘的是回忆之风景,其能力是通过回想 来发挥力量,本身的功能是召唤过去的事物,使其停留在现在。所以在你即将消失前,将你弥留之际的状态固定在世界中」 「那么……」 「你现在还活着。能否将这作为我们的道歉,接受这个事实?」 笑了。 还活着,自己还活着。并且还有人能保证这件事。 「是吗,我、还活着」 「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吧。你原本就没有什么必死不可的理由」 「没有关系。对于死亡人类原本就无需理由,大概能够闻道而死是很幸福的吧……不过,能活下来就更好了」 轻松地开着玩笑,杰内特的表情却没来由的阴云密布。心想她怎么了,就在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 「……对了,刚才你的朋友来过了」 被她这么一说,错失了良机。 「朋友?……难道说,是爱丽丝?」 「能够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看来关系不错呢。我让她待在会客室,你的身体似乎恢复了,我去叫她吧」 「呃」 杰内特和爱丽丝是一对绝不想让她们碰面的组合。没想到在自己意料之外的地方,两人已经相遇了。 「……没说过什么奇怪的事吧?」 「没有。我说自己是曾在爱布里奥受你照顾的人的亲戚,她就什么也没问。或者说是不再担心了」 啊啊……是吗。 是的,说起来我们的关系好像确实如此。 「担心数天不见踪影的你,所以来探望……真是个好女孩」 是啊。 她是个优秀到作自己朋友有些可惜的女孩。 「那么,我去叫她。不会打扰你们的,好好撒娇吧」 「啊?喂!?」 最后留下一句乱哄哄的话,杰内特离开了房间。 些许的残香,很快便被黄昏的风吹得干干净净。 「……说什么呀,那家伙」 没有人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声。 之后,被爱丽丝狠狠教训了。 身体健康恶化到倒地不起的话,找我们邻居不就好了吗?不会是想说有刚才的那个女人在,所以不想找其他人吧?一直都对你说不要客气,照顾病人这种事,就算人再多也是不够用的…… 说的话已经有些乱七八糟了,但对于那份心意却很感激。 ? 一位少女,行走在薄暮时分的街道中。 《要走了吗》 她胸中怀抱着的人偶,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这样真的好吗》 「嗯」 没有迷惑,少女点头。 《你对他施展的魔法不是刻印。他没有去维持的手段……那是就算马上失效也不奇怪的不安定之物》 「我不会解开的,所以,没关系」 《你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的身体,从那之后,几乎没有回复。以受伤之躯使用魔法,而且还不是刻印而是连续维持……这有多么乱来,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又怎么样」 《敌人不止莱奥纳尔一人。就算消灭了那个男人……不,应该说正因为消灭了那个男人,你周围的危险性才更没有减少。到底明不明白啊?那个男人身后的组织——》 「别啰嗦」 人偶轻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个少年,很中意吗?》 「我?对他?」 稍微想了想。 「大概……是那样吧,恩」 《是爱?是爱吗?呃,啊咕》 把人偶挥手扔掉,抬腿踩下。 《喂喂,杰内特,你学了些奇怪的本事啊》 「因为你说了奇怪的话」 《没想到你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呐……真是的,明明已经活了二百多年,却还好像个不经人事的少女……啊,住、住手,别踩了,救命啊!!》 在狠狠碾轧了一阵后,拎起好似一块抹布的人偶。 精疲力竭的人偶虚弱地说道。 《……那小子毫无疑问是找到绯奥露的最大线索。为什么不控制他?》 「你很啰嗦,阿路多。就让流卡平静地在这个城市中生活吧。邪恶魔法使已被打倒,之后谁也不能继续幸福生活的话,作为故事来说未免太无情了——」 《不好笑的讽刺呢》 「——是吗」 风很大。 砂尘起舞。吹得衣服下摆‘啪啪’不安地响动。路上行人们都沉默着弯腰向家赶去。 一步一步,少女逆风而行。 《要走了?就现在这身体?》 「走吧,没有停留的理由」 《不……我想身体不佳也是个很好的理由呐……》 「我的觉悟不是那种软弱之声」 《不是这种问题吧……》 对唠叨与不满的声音置若罔闻,杰内特不假思索地抬起头。 黄昏的天空,不久便会染成夜之蓝色。现在如此,将来也依旧如此。只要这世界仍然以这世界的方式运行,那便是永恒不变的存在。 并且在天空中高高悬挂,如针般尖细的银色之月—— 「真是好天气,明天似乎会放晴吧」 《这么露骨地打算改变话题吗……》 「怎么了?从刚才开始抱怨就真多啊」 听见一声似潜又深的叹息声。 《算了,反正我已经习惯你的任性了。随你的便吧》 「是吗?」 淋浴着一点点向满月变化的月之光,眯起眼,低语道。 「那么,出发吧。走我们该走的路,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第一卷完) scene/1 剣の夜を越えて ~fragile days~ 明明已经死掉了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这种事究竟怎样才能做到? 答案很简单,因为有人撒谎了。 1 呼吸急促,胸口苦闷。 被迫将功率提升到极限的心脏在悲鸣。 冬季的天空稀稀疏疏地泼洒着雨滴。少女从教会的钟楼高高跃起,向下面的街道飘去,然后降落在一栋四层公寓的楼顶。弯下一条腿的膝盖来化解冲击,接着顺势开始跑起来,从屋顶到另一个屋顶,再到更远的屋顶。 追踪者们的气息紧紧跟在身后,保持着大约一个街区的距离,既不拉远也不缩近,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头痛欲裂,身体酸楚,让人感觉是灼热的泥流代替了血液在身体中周转循环。这并不是因为激烈运动产生的反应,而是战斗至今留下的后遗症,也是绝对无法抵达的终焉正在接近的证明。 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胜利已不属于自己。但是,至少要逃走吧——少女暗暗发誓。 直觉驱使少女脚下一滑。 肩头划过一道灼热。瞬间之后少女理解到,自己被人从背后砍中了。 身体没来得及跌倒就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落向脏兮兮的小巷。途中撞毁了几层阳台上的花盆,尖锐的破裂声打破了傍晚的寂静。 「……呜」 受到落地的冲击,左膝受伤,右臂也折断了。 天旋地转。模糊的视野中,少女瞥见了被切成矩形的天空——粘稠的紫色乌云蒙蔽了月影星光,使得天空一片阴沉,令人不快。 忍着剧痛,咽下悲鸣,少女在石造地面站起身来。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 身着破旧的深灰色外套的中年男子。头发如骸骨一般惨白,同样的颜色的胡须很是无精打采。精神不振的眼睛朦胧地看着少女。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降到地面来的,没有声音,没有气息,就好像是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一样。 即使被雨淋湿了也毫不在意,男人的神情显得很惬意。 「喲,捉迷藏很好玩嘛,公主」 男人举起了一只手。 「不过啊,刚才是不是稍微过火了点呢。闹得太厉害的话,这里的居民们会很困扰的。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就此作个了解怎么样?」 懒洋洋的,始终是无精打采的声音。 只不过,唯有视线中带着一股沉着的杀意。 「你这混蛋是贝璐塞利奥的走狗吧?」 呼吸依旧荒乱的少女气愤地质问。 「啊,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男人在被雨濡湿的地面上向前一步,后知后觉般地说道。 「抱歉,因为对你太熟悉了,一不小心就忘记了自我介绍。克里斯托弗?戴尔戈,如你所料,乃是贝璐塞利奥王室的直属佩剑骑士。可不要在这点上吐槽哦,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只不过是虚职罢了」 佩剑骑士——携带剑的骑士。 对骑士来说,剑是誓言的象征,是不惜背负杀生罪名也要完成主命的决心,同时也是贯彻忠诚的武器。然而此处的剑并非其字面意思,可以是剑可以是枪也可以是其他的,『剑』的指代物随着时代而变化着。 「……原来如此。那刚才挥动的就是你的剑么?」 「差不多吧」 数条人影无声地在男人身旁现出身形。他们全部都套着深灰色斗篷,而且兜帽前沿拉得很低,让人无法判断体格跟年龄。 「『木棺的誓言』。这在怪物面前只不过是简陋的玩具的东西,如今用来收拾身受重伤的你却已是绰绰有余」 「…………」 碎石板滚到一旁,发出喀拉的声音。 少女的四肢中已经伤了半数,别说是战斗了,就连逃走都显得困难重重。当然,名为克里斯托弗的男人也看穿了这点,所以才能如此从容的胡言乱语。 「不要太勉强自己哦。不死的魔法使的确很强大,可为什么你的伤完全不见好呢?」 少女没有回答,仅仅是将手指向克里斯托弗,沉吟: 「?——『独自伫立于无垠的白色荒野,方知自身所在为何处』」 转瞬间,世界变了模样。就像是被水泼过的水彩画那样,整齐的房屋、窗户、门,甚至是脚下的石板,一切背景的轮廓都如粘稠的泥一般崩塌。没有变的之后少女和男人和周围的人影,还有远处布满天空的乌云。 「哦噢」 可能是没料到少女在这个状态下依然能够反击吧,克里斯托弗稍稍有些惊愕,旋即与黑影一起向后跃去,拉开距离。 少女趁机唱出后面的咒文。 「sonrevearretelemonde」 大气轻轻颤抖,整个空间开始质变。 「——于北方的尽头,迎来夜晚」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是被注满了墨汁,陷入了完美的黑暗。 魔法究竟是什么呢。 解答:那就好比是在完成后的绘画上再次涂上颜料。抛弃已经定型了的成品,毁掉本应存在的平衡,然后在那画上完全不同的东西。 夜之软泥就是这概念上的颜料,也是肆意亵渎美术品的丑恶污泥。 这种污泥从被打开的魔法书中缓缓地、不断地流出来,一点一点地污染着周围的世界。 幸好,这个世界本身就具备自我净化能力,所以微量的夜之软泥即使放置不管也会自然而然地被擦掉。因此,一本魔法书即使被扔在某处,那周围顶多就积聚起少量的夜之软泥,而污染并不会扩大。虽然这会在那一带频繁地引起小规模的迷之现象,但也仅仅是让人一笑了之的程度罢了,不会出大问题。而且,一旦魔法书合上,一切就将恢复正常。 然而,人类已然聪明到了愚蠢的地步,勇敢到了无谋的地步。因为这种力量的危险性而施加的保险,却正是因其危险性而被解除了。 方法有好几种。 比如,将缓慢流出的微量夜之软泥收集起来,到达一定量后一次性涂在画上,结果会怎样? 又比如,利用能将夜之软泥在画上随心所欲涂抹的画笔,结果会怎样? 魔法,简单的说,就是对这些问题的一种解答。 「切……」 克里斯托弗撇了撇嘴,然后向周围的人影下达了什么指示。细碎的脚步声如虫群在沙沙作响。 「藏身在黑暗中伺机发动袭击么?真是意外粗糙的战术啊」 少女即使看不见也能猜到他正歪着嘴角,因为那声音中隐约透露着愉快。 啊啊,太好了。——少女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障眼法成功了,让他误认为这剥夺了视力的黑暗是为袭击而准备的。其实,少女已经没有发动攻击的余力了,刚刚布下暗幕就几乎耗光了所有夜之软泥。 让周围陷入黑暗,仅仅是为了帮助逃跑。 趁着对手警戒袭击而停下脚步的时机,尽可能地拉开距离。 对手马上就会醒悟过来,所以自己必须利用这来之不易的几秒钟时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呼吸急促,胸口苦闷。 被迫将功率提升到极限的心脏在悲鸣。 少女驱使着伤势不断恶化的身体,飞奔在夜晚的街道。 体内如火烧一般灼热,本来差不多该是开始恢复的手臂和腿丝毫不见治愈的迹象。筋疲力竭了,就连现在勉强能动的手和脚,一不小心就会折断的样子。 所以,少女默默地奔跑。 为了寻找能够躲开敌人的藏身之处,或者是能让自己那快要失控的身体镇静下来 的场所。 2 「「「干杯!!!」」」 近二十人齐声欢呼,将啤酒杯撞到了一起。 宴会开始了。 并不怎么宽敞的大众食堂『饿狼』里显得有些拥挤,四下都是聚在一起欢闹的人。有先喝干杯子里的啤酒的,也有迫不及待地扑向桌上的料理的,还有互相慰劳的。 因为有庆祝的理由。 菲鲁兹邦学院创立节首日,戏剧部的演出吸引了周边三国众多客人的到来,大获成功。 宽阔的中央礼堂里那么多的座位还不够,观众将近有千人。而且,演出结束、落下帷幕时,礼堂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观众们赞不绝口。一切都进展得太顺利了,戏剧部的成员们都不敢相信,互相捏对方的脸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为了今天的演出,戏剧部全体成员团结一心,倾尽全力努力至今,所以他们有自觉也有自信演好这场戏剧,即使是在预料之外的成果面前也不惶恐,仅仅是坦然地接受了,并且自心底感到高兴。 喝酒吃菜谈笑,宴会甚是热闹。 角落里,有一人坐在那—— 「……我说,为什么把我也拉来了?」 流卡如实地道出心中疑惑。 个子高高的,不过除此之外他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少年罢了。瘦瘦的,头发红色,眼睛出奇的细长,还架着眼镜,要是置身于穿着同样制服的人群中的话,瞬间就会被淹没的平凡学生。 「我跟你们戏剧部完全没关系,而且我也不记得有帮过什么忙……」 「不要这么说嘛,艾鲁蒙特」 坐在流卡正对面的小胖满脸笑容地答道, 「因为有你出席的话,女主角就会高兴。特意办了这场庆功宴,不好好犒劳辛苦演出的功臣怎么行呢」 「可是痴心于那女主角的某些人,看到我似乎很扫兴的样子呢」 「不用担心,他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小胖看向桌子的一隅——一伙表情阴暗的人正靠在一起坐在那里。 「其中弗洛里安特别搞笑,穿着戏服,拿来一束花,用戏里的恶心台词向爱丽丝告白了」 用拇指指了指刚才在舞台上扮演骑士的少年。 「那爱丽丝怎么回应的?」 「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 流卡仰起头,举杯正要喝的时候,背上忽然被人狠狠地拍了一掌。 酒呛进了气管,火烧般的疼痛让流卡猛地咳嗽起来。 「男人跟男人喝酒,这么斯文怎么行呢~!」 来者乃是塔尼娅?凯西,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 「该是庆祝的时候就要放开点!喝吧!唱吧!跳吧!飘吧!吐吧!被踩死被淹死吧!」 「……全力拒绝,特别是后半部分」 「太软弱了,这样还算是男人啊!」 「被你怀疑性别还真是让人恼火」 「诶诶,对付这种不上路的家伙,只有这样了!」 轻轻的『啪』的一声,一个小巧的人影被推了过来。 「呀……」 人影踉踉跄跄地踩了几步,快要撞上流卡时才站稳了脚。抬起头来—— 视线和流卡重合了。 她就是刚刚在悲剧中饰演嘉内特公主的少女。 「喲,爱丽丝」 流卡说完就后悔了,在这种时候自己打什么招呼啊,太失败了。 而少女——爱丽丝?麦璐琪则是微微眯起眼睛,隐约散发着杀气,盯着流卡。 「……呣!」 发出了小小的、不满的声音。 「呃,喂,塔尼娅,你到底给她灌了多少酒啊!?」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没多少啦,没多少」 「难道你不知道这家伙喝酒后脾气不好吗!关于那边空掉的白兰地酒瓶,你给我拿出个能说得过去的解释来」 「呀~,啊哈哈哈」 「笑得这么爽朗就想蒙混过去!?」 就在流卡用快要翻脸的声音这么吼的时候,脸被小小的手从左右夹住,然后被用力(虽然那力气真的很微小)扳过来,面朝爱丽丝。 「……呣!」 爱丽丝依旧是不高兴的模样,笔直地盯着流卡。 就像是一个小孩在全力表示自己的不高兴,却又不把生气的原因和自己的期待用语言表达出来。 「是希望得到表扬吧」 听到本尼迪克特这么嘀咕,爱丽丝的肩膀哆嗦了一下。 「……事到如今还用的着我说吗。爱丽丝表现得很出色——就算我不特地把这想法说出来她明白我的心情吧……」 「大笨蛋!」 被一旁的人骂了。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这么无聊的发展就想敷衍观众么!」 「我说啊,就算是心心相印,有些话不说出来也是不行的!这才是恋爱的基本,也是王道」 「很好,说得很好!」 「看我的吧」 周围的人一起瞎起哄,纷纷给出饱含着友情的建议来。 「……想玩恋爱游戏的话,你们自己到一边玩去,别拿我们寻开心」 流卡说完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饿狼』店里的所有人都看着这边了,近二十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和爱丽丝。 想要轻轻摇摇头……然而头却被爱丽丝的两只手固定住了,动不了。 「…………」 「爱丽丝,脖子有点痛」 「…………」 爱丽丝不为所动,仅仅是用眼睛在强烈地诉说着什么。 「干脆点,乖乖认命吧!」 「没错,觉悟吧觉悟吧!」 ——一脸清凉的本尼迪克特和存心捉弄的塔尼娅。 没办法了,这个场合下想要搪塞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流卡得出结论。酒席这东西还真是危险,这么轻易就解除了人的心理防卫。 「……辛苦了,爱丽丝。演出很不错哦」 「嗯」 爱丽丝点点头,但依旧没有放开流卡。 「…………」 流卡跟爱丽丝相处很久了,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后就几乎一直呆在一起。换算成数字的话,也就是五年。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对方的优点和缺点自然已了然于心。思考方式也好行动模式也好甚至是本性,都已经摸清了。 所以呢,这个几乎是以怨念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孩期待着什么样的话,流卡当然是知道的。 为难地挠挠头,因为流卡实在是没法在那么多观众面前把那说出口。 虽然,反正到了明天早上他们就全忘光了。 轻轻挥挥手,让爱丽丝把耳朵靠过来,然后把嘴凑到她耳边,用不让其他人听到的音量小声说, 「今天的礼服很合身,非常可爱哦」 「……嗯」 瞬间,爱丽丝就露出了笑容,松开了两手,还把身体蹭过来。不高兴的小孩一下子就变成了心情很不错的猫了。 「呃,你这家伙到底说了什么!?」 「太没男子气概了!要大声说出啦嘛!」 「喂、喂,刚刚说了什么?悄悄告诉我吧,只告诉我一个人就行了」 「啊,你这叛徒!」 无视观众们各自的不满,流卡直接回到了酒席上。 夜深了,喧闹的宴席也接近尾声。 住宿生们全部聚在一起,商讨如何无声地潜入宿舍。家比较近的和有地方借宿的同学们各自打完招呼后就径自踏上了归程。 流卡和爱丽丝都是住家里的,而且两人也是邻居。 「艾鲁蒙特,爱丽丝就拜托你了」 「可要好好把她送回去啊,混蛋」 温暖的道别声和冰冷的视线中,流卡将睡得很香的爱丽丝背在了背上。 「再次表示感谢,艾鲁蒙特。有机会的话,下次还请你帮忙」 「要我说几遍啊!我根本就没帮上忙,不要谢我」 朝着本尼迪克特苦笑了下,流卡走进了夜幕。 占据着天空的云朵不厚也不薄,就连那颜色都是不黑不白的灰色。 云缝间隐约可以窥见几点星光。非常像要下雨的天气,然而却不见一滴水落下来。一切都很敷衍、随便的夜空。 慢慢地走在夜晚的道路上。 夜晚的空气凝重而寒冷。由于突然从喧嚣走入了寂静中,流卡感到耳朵有些不适应。 「…………」 小巧的少女,稍稍有些沉重。 并不是指体重,流卡背上感受到的是,精神意义上的沉甸甸的重量。 「…………」 停下。不要去在意。考虑别的时。 ——流卡反复地提醒自己。 抵在背上还有贴在掌心的柔软触感似乎都具有融化男性理智的魔力,所以流卡只好拼命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 该考虑的事有不少呢。 比如说,今天的本尼迪克特时常会露出寂寞的神情。流卡知道其中的原因。上周戏剧部有个成员转去了贝璐塞利奥军校,理由都没说就走了。这事让沉默寡言而又细心周到的胖子本尼迪克特有些介怀。而且,作为好友的自己却不与他分享舞台上的成功,也让他的喜悦蒙上了阴影。 「…………」 然后,啊啊,没错,该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流卡既不厚颜也不无耻,并不天真的认为,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当没发生过,就能够回到平稳的日常。 ——从那晚之后,已经过了一星期。 异样夜晚的记忆,以异常的速度淡去了。 自己的数次死亡,与自称魔法使的青年的遭遇,和少女的战斗,弄清五年前失去故乡的原因,还有,与过去的了断,这些事情如今全部都已是如同梦境般地朦胧。 「…………」 云层上映照出朦胧的月影,仿佛是被摔成对称的两半的洁白盘子。 和那天夜晚,同样的时间,却又是不同的天空。 「我……」 该怎么做呢。疑问的声音刚到喉咙口就被流卡硬吞下了肚子。胸口隐隐作痛——暂时就认为是酒喝得太多了吧。 「……流卡,怎么了?」 耳边传来了喃喃细语。 「什么啊,醒了啊?」 「没醒哦」 「下来自己走么?」 「我说,我没醒」 见爱丽丝如此坚持,流卡也只好苦笑。 「那你就睡吧,反正马上就要到了」 「嗯,谢谢」 感觉爱丽丝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拽得更紧了些。 「……能听我讲讲梦话吗?」 「什么啊?」 「刚才啊,弗洛里安向我告白了哦。穿着黎明騎士的戏服,拿着花来用舞台上的台词对我说喜欢我」 「…………」 刚刚就从本尼迪克特那听说了。 就算这是第一次听说,流卡也不会觉得惊讶。虽然自己在她身边呆久了,感觉就淡了,但她的确是非常可爱的女孩,人气之高已然让自己为她决斗了五十多次。事到如今再听到有谁喜欢上她有谁向她告白,流卡唯有苦笑着佩服那些人的执着。 「那不是很好么。女孩子不都期待这样的梦幻台词么」 「……但是,被那样告白,我并不觉得高兴」 「你啊,真是奢侈」 「他表白的时候就像平常那样的自然,我哪能高兴得起来啊。果然告白还是要一边忍耐着羞赧,像是喝醉酒那样地语无伦次才最让人心动啊」 「好纤细」 「绒毯的花纹跟少女的心再怎么复杂都没有罪,塔尼娅小姐这么说的」 ——唉,那家伙依旧是吐不出象牙来。 听到流水声了。前面是一条小河,河对岸就是艾鲁蒙特和麦璐琪两家并排靠着的宅邸。两人独处的时间即将结束。 「……………」 爱丽丝静静地等着流卡的话。 虽然知道她期待着什么,流卡却选择了无视。现在的这家伙就像是小狗,绝对不能太宠着她。 可能是察觉到了流卡的意思吧, 「……小气」 爱丽丝那细弱蚊嘶的叹息。 「到了哦」 流卡站在麦璐琪宅邸的玄关前,轻轻摇了摇身体。小小的叹息依旧留在流卡的耳边,爱丽丝便从流卡背上滑了下来,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脚。 「晚安,爱丽丝。睡觉的时候要盖好被子哦」 轻轻挥挥手,转过身去。 「……流卡」 「嗯?」 流卡停下来,回过头看见爱丽丝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心中有个疑问,虽然知道这是不能说出口,但总是藏在心底的话自己会受不了的——爱丽丝的心理斗争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短短的几秒后, 「晚安」 爱丽丝微笑着,不再多说什么。 「噢」 再次挥挥手,再次转过身。 ——上周的那个银发女孩是谁? 爱丽丝的疑问,即使不说出来,流卡能猜到。 但是,流卡却以爱丽丝的沉默为借口,没有回答。 也无从回答。 3 嘭嘭。啪啪。远处的烟花欢快地绽放。 哇啊啊啊啊啊啊。人们欢呼。 创立节的第二天,晴朗的青空下,学院果然是热闹非凡。 左看右看,到处都是人。让人实在是佩服,这里居然聚集了那么多人。 几乎都是外国来的客人。 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学院的创立几乎就跟这个都市的创立是同等的意义,庆祝学院创立的节日也就是庆祝都市诞生的节日。所以,作为学院的菲鲁兹邦跟作为都市的菲鲁兹邦两方都在这不到三天的庆祝活动中投入了全部精力。 学生们主办的节目每天都在上演,工会也不甘落后,大张旗鼓地拿出节目与学生对抗。众多想要趁着机会大赚一笔的卖艺者坐火车过来集中到这个都市,抱着同样目的聚集到此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不善之辈。 骑着独轮车的小丑穿梭在大道上卖气球。一个广场上有几支乐队在各自演奏。巡逻兵追着小偷跑。手持纸喇叭的预报者在预告下午的划船比赛。烧烤摊边上挤满了人。酒瓶到处飞舞。 小丑摔倒了。脱手的气球慢慢往天上飘去,为万里无云的青空添上点点色彩。 热闹,躁动,兴奋。这种非日常的时间正包裹着这个城市。 头好重。 欢呼声在脑袋里荡来荡去。 胃里面翻江倒海。 这个,简单地说,也就是,所谓的,宿醉。 「……咕啊!」 在人群中再也忍受不了了,流卡就来到这无人的墙边避难。背倚着砖砌就的橙色墙壁,深深吐出一口酸气来。 「呃……好难受」 看来昨天是喝多了,要不就是那酒不干净,总之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差。而且,现在正 是节日的高潮,看着周围人们那开心的笑脸,流卡心里像是被抽去了什么似的,变得灰暗起来。 ——那就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吧。 中央礼堂那边的人数几乎可以跟昨天『杰内特』上演时相当,仔细听的话,会发现现在正是学生管线乐队的表演时间。流卡决定死也不去那边。 南校舍被用作为研究成果的展示场所,所以出入的人数相当多。西校舍的一楼是休息处,人自然不会少。 要找的没有人的地方,也就是,在这节日气氛正酣的时候与节目无缘的场所。 就在边想边走的时候,流卡在人群中撞到了体型比较小的某个人。 「啊,对不起,我发呆了……」 回过头来一看,流卡?艾鲁蒙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倒在那里的少女虽然脸被藏在帽子下而看不清楚,但那一头美丽的银发却很显眼。 ——杰内……特? 伴随着强烈的既视感,那个名字闪现在脑海中。 然而,流卡马上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女孩头发的长度跟色泽与杰内特不一样,而且,虽然女孩也是纤细的体型,但跟杰内特那种碰一下都似乎会折断的纤细不同。 「对不起」 流卡伸出手来。 鼻子周围有雀斑的女孩拉着流卡的手站起来,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然后就碎步跑进了人群里。 「…………」 看着那个背影,流卡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刚才的自己真是太丢人了…… 在无意识地寻找她的身影。 期待着在某个地方以某个契机再次见到她。 然而她已经踏上了旅程,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自己明明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如今却又心生迷恋、无法忘怀。 哗啦哗啦地挠挠后脑勺来转换心情。 环视四周,看到的依旧是可怕的人流。男女老少四处走动,就像是冲过来又退回去的波浪,不,该说是卷起漩涡的激流,实在不是可以站着发呆的环境。得要赶紧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东校舍的谈话室怎么样?不,不行,那里离这太远了,在这能杀死人的人潮中走那么久,会崩溃的。 ——啊,对了,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综合书库。 学院内有着无数个小书库,但单单说『书库』二字的话,指的就是这综合书库。 地上部分的规模大致跟中央礼堂相同,地下部分就不清楚了,属于机密。估计,地下部分的大小不会输于地上部分。巨大的空间中藏着数十万的藏书,就外观而言,只是个朴素的立方体建筑,所以被学生们戏称为『bigbo』。 大陆西部建筑规模第一和藏书量第一的这个书库,只有一楼是对学生开放的,而学院之外的人更是被禁止进入。所以,即使今天如此热闹,不,正因为如此热闹,那里才是唯一可以享受宁静而悠闲的时间的场所。 「咕哦……」 自己都不知道这声音有什么意义,流卡开始向目的地前进。 世界在摇晃,顺便还变得倾斜了。 再一次埋怨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日子出门呢。 □ 从那事件之后已经过了一星期了,流卡?艾鲁蒙特察觉到了一件事。 菲鲁兹邦是大陆第一的教育机构。 优秀的教育机构同时也是优秀的研究机构。正因为学院能够聚集足够多的知识,所以才能给学生们灌输有价值的知识,然后,拥有了实用的知识的学生们又发掘出新的知识来。这种循环支撑了菲鲁兹邦两百多年了。 虽然,学院一直都隐藏在历史的影子中,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力量如此强大的『魔法』和『魔法使』呢。 刚开始的时候流卡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接着马上就转为了确信。 因为,那次事件并没有引起骚乱。 近百的人在那天晚上消失了,就规模而言,称得上是近代少见的集体失踪,然而没有谁提及此事,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那回事。再怎么仔细地翻报纸,上面也找不到一丁点相关的报道。 比如说,斯卡鲁?爱德阿路。 他一声不响地就转去了贝璐塞利奥的军校。当周围的人回过神来时,事情已经这样了。本尼迪克特觉得这太突然了而向学院提出质疑,不料学院关于他转校的文件却无懈可击,只得承认了这个现实。 斯卡鲁?爱德阿路也就是突然不见了的戏剧部成员。流卡知道,他不是转校,而是在那天晚上牺牲了。有人为了不引起骚动,隐藏了他的死讯。 所以,流卡意识到,学院,至少是学院上层,知道些什么。 □ 酒能醉人,这人群似乎更让人头晕。 静悄悄的综合书库的休息室里,流卡瘫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几分钟后,晕眩和恶心之类的症状大致都消退了,至此终于有了考虑事情的精力。 ……没错,学院知道些什么,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们收集魔法和魔法使的知识,而且,恐怕也对这些有着相当的理解。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对那天晚上的事了如指掌,且作了善后处理。 「……不过啊」 就算是知道了这些,自己又能做些什么了。 一介学生的自己,仅仅凭着一时意气,就能揭开在历史的阴影中隐藏了两百年的秘密的面纱? 不,不是能力方面的问题。这种事并不是重点。真的想要知道秘密、把秘密曝光的话,手段多得是。但是,在那之前,自己想要怎么做呢。 流卡?艾鲁蒙特这个人,不喜欢争斗。就算是有这方面的才能和能力,那也是和性格相违背的。和平、安稳、宁静、安全,或者说是马马虎虎而悠闲自在,才是流卡所追求的生活。流卡自认为是如此,也向其他人宣扬。 而且,不得不战斗的那个夜晚已经结束了。和平和安稳和宁静和安全的日子又回来了,又是马马虎虎而悠闲自在的每一天。 那么,不就没什么要操心的事了么? 不就该把全部都忘记,好好享受和平么? 「……想怎么样啊,我」 流卡呻吟。 如果是强制性的义务的话,就不必如此苦恼了。决斗时接受挑战的时候,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仅仅只要为反抗而挥剑就行了,不用思考太多。然而现在,一旦从义务中解放了出来,自己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说『不知如何是好』就很奇怪,因为该做什么是自己决定的。 慢慢地,站起来。 穿过无人的走廊,来到西方史的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书来,哗啦哗啦翻开来看。 见到了修泰布鲁这个词。 那是一个古老王国的名字。两百年前正是群雄割据的时代,无数的小国家就像是水泡那样不断涌出,然后又破灭。而修泰布鲁拥有着肥沃的国土和丰富的矿物资源,国力雄厚,乃是这一带最具权势的大国,存在了很久。 然而,终究只是水泡罢了,破灭只在一瞬间。 据书上所说,当时的资料大都丢失了,所以现在已无法准确推断出真相。不管翻开哪本史书,上面都是暧昧地记载着,当时大公主掀起的叛乱乃是一切的开端。 至于大公主的名字和叛乱的原因,这些理应最先弄清楚的部分却没留下任何记录。 「…………」 流卡对伪造的历史没兴趣,于是就合上了书本。 抽出另一本书来,发现上面写着相似的内容。 其曰,有个著名的童话就是以修泰布鲁为舞台的。这些民间传说 经过编纂之后,就成了歌剧『杰内特』,勇敢的骑士和美丽的公主还有恐怖的魔女命运交织的剑与魔法的故事。 当然,这在世人看来不过是个虚构的故事罢了,但实际上里面却包含着众多的真实成分。威胁国家的魔女的确存在,其真实身份是大公主。小公主和其他一部分人物的名字也是真的。对于『模糊的传说』而言,这个童话里的真实太多了。 这说明了什么? 到底是谁,又是如何,做了手脚。 「…………」 合上书本。如今提出这种问题是无意义的,那么对自己来说有意义的又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 又拉出另一本书。 不清楚有多少时间荒废在了这些书上。 穿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已经渐渐变成了橘红色,脑袋的某个角落隐约意识到肚子空了。 「…………」 随便从架子上抽出一本皮革封面的书来。其实流卡并没抱多大期待。 快速浏览过几页后,手指开始颤抖。 再仔细看—— 『……换言之,并不是所有得到魔法书的人都会成为魔法使』 微微屏住呼吸。 『书上所写的终究只是文字。而文字就是一种工具,为读者以想象力创造出来的影像添加特定的方向性。同样的文章,在一万个读者眼中有一万种影像。而魔法这种秘术的发动,就是过去魔女在梦中见到的影像。就算让一万个人去尝试,勉强能达到魔法领域的仅有百人左右。而能有自信自称魔法使的人,在那百人中至多只有一二名。才能与想象力固然重要,与自己适应性良好的魔法书可谓是可遇不可求』 「这是……什么啊?」 魔法使,不就是杰内特那样的吗。 魔法书的内容在魔法书被烧掉之后进入身体,进驻脑中,使人不老不死、拥有了使用魔法的能力。难道这不对吗。 继续看下去—— 『另外,这些规则对魔法书的代言人——俗称不死者们是不适用的。他们体内的魔法书的文字已舍弃的文字这种媒介,以无限接近影像本身的形式,让不死者们最确切地把握了魔女的梦境。可以说,不死者是与魔女的梦境共生的存在。所以,单纯就魔法的规模作比较的话,魔法书代言人远在魔法使之上……』 这也就是说,魔法使并不单指杰内特那样的魔法书代言人,还包括手持现存魔法书的人们。 两百年前诞生的魔法书代言人共有三十七人,而魔女所著魔法书有一百九十七本,除去被讨伐队烧毁的三十多本,还有一百六十本左右的完好魔法书流传于世。 「……………」 一百六十的魔法使,其中恐怕有不少人觊觎着『最初的谎言』。难保他们不会像莱奥纳尔或者杰内特那样,找上自己。 光是想象就让人忧郁起来。 翻过书本来确认作者,上面写着罗杰?威尔托鲁。 「……谁啊」 不认识的人。 不过,现在该关心的书的内容,而不是作者。把作者的名字扔到记忆的某个角落后,流卡把书又翻了回来。 『学院认为人工制造魔法书代言人在战略上具有重大意义,在过去曾三度点燃魔法书来再现魔女公馆被焚毁的场景,结果却全部以失败告终,仅仅是浪费为数稀少的魔法书罢了。据此,得出了魔法书代言人的诞生需要满足某个特定条件的推测。如今……』 「学习真热心啊」 耳边突然传来了女孩子的细语。 「……!?」 流卡慌忙向后退去,肩膀撞上了书架。 回头一看,那里站着一个女子。年龄比自己大几岁,约二十左右。对于女性来说身材相当高挑。如夕阳般明亮的朱色头发,棕色的眼眸。可能是配合自己的发色吧,身上的制服是深红色的。 「用不着那么吃惊吧?」 女子面带笑容,就像是当场抓住了恶作剧的小孩似的。不过,流卡却感到自己背上在冒冷汗。 「大家都在开开心心地玩,你怎么一个人在书库学习呢?优等生吗?」 她的口吻很明快,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简单。流卡现在的心境就如同被食肉动物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食草动物。 「……你是?」 「嗯?啊啊,我是学院的老师哦」 「以前没见过……」 说着,流卡感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劲,于是闭上嘴寻找原因,不过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所以就再次开口道, 「以前没见过你。你不是在骗人吧?」 「你不可能记住所有教职工的长相吧?况且我还在国外工作……难道说,你不信任我?」 「…………」 「还真是这样。啊哈哈,这下麻烦了」 女子一脸轻松的说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来,用纤细的手指随意翻过几页。于此,流卡才意识到刚才拿手里看的书掉了。 「……呜哇啊,这书解释得太浅显易懂了吧,怎么能放在一楼呢。这可不是学生可以知道的知识」 「你……到底」 「不是说了嘛,我是学院的老师」 满不在乎地说着,她把书抱在了胸前。 「那些人又把书放错了地方,真是没救了」 「呃,慢着,那本书我还没看完呢……」 「问你哦」 棕色的眸子笔直地看着流卡。 「每天都过得幸福吗?」 「呃……什、什么啊……?」 「回答我,幸福么?还是不幸福」 不由分说的强硬语气。 「幸福啊」 所以流卡不由自主地小声说了出来。 「正因为现在很幸福,所以才想知道。把那本书还给我」 流卡不服输地瞪回去。 总觉得自己赢不了眼前的她,却又不知道理由。但是,唯有自己的心情不能输给她。 「…………」 不知为何,她撇开了视线。 「既然幸福的话,那就别再追究这些。魔法和魔法使什么的,这种荒唐的事全部忘掉吧,只要你自己不乱来,你的日常是不会那么简单就崩坏的」 「什……」 「那么,再见。全部要忘掉哦,知道了吗」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一步又一步地走远了。 流卡无意识中握紧了双拳,盯着那个背影。强行把那本书夺回来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但马上就消失了。流卡做不到,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不到,只是觉得自己敌不过她。 「……什么啊」 能做到的,仅仅是将心中的强烈的郁闷吐出来。 「你们到底算什么啊」 空荡荡的书库一楼,只有流卡在重复空虚的抱怨。 4 从书库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节日气氛中的城市,在晚上竟比白天还热闹。 虽然感觉身体已经好多了,但还是不想置身于嘈杂中。所以,流卡避开人多的大道,净挑小路走回了家。途中一度来到闹市,买了三根烤肉串和一个黑麦面包三明治作晚餐,另加一个甜南瓜派当点心。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倒在沙发上。 隔壁的麦璐琪家传来了豪爽的笑声,接着是嘭嘭的拍打后背的声音,然后就是爱丽丝那如同尾巴被踩到的猫的悲鸣。应该是爱丽丝的爸爸在捉弄宿醉的爱丽丝吧。他总是那样。 喀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窗户。 咬一口肉串。肉已经冷 掉了,硬硬的难以下咽。肉质与价格成正比,相当的差。调味汁的味道浓得过分。真失败啊,流卡想,这种东西只有随着节日一起兴奋起来的胃才会觉得美味。幸好,三明治没那么糟糕,对自己那疲惫的胃袋来说意识相当的美味了。这下肚子里总算是充实了起来。 喀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窗户。 「……幸福的话就忘记那些、么」 这话应该是对的——流卡咬着甜南瓜派思考。 上周杰内特一声不吭就走了,这就意味着她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能再跟魔法使们扯上关系,不然来之不易的幸福就会烟消云散。安宁的生活其实是无价而又脆弱的财产。 ——啊啊,可恶,这种事不你们用说我也知道,也能理解。 但自己就是无法接受。无形而朦朦胧胧的感情累积在胸口,让自己坦率不起来。 啊啊,真是没意思。 自己的心境自己都不能理解,结果无处发泄的焦虑愈发膨胀起来。 「啊……有没有完啊」 流卡抓起一直方形的靠垫,甩向窗户。 喀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窗户—— 「…………」 终于意识到了。确切的说,刚才就意识到了,只是没放在心上。 「搞什么啊,真是的……」 流卡拉开窗帘。 玻璃窗格的对面,街上立着的路灯在青色夜幕中投下根根光柱。也许是先前集体失踪的传闻在作祟吧,路上并不见人影。 「…………」 错觉么。 刚想拉起窗帘的时候——喀拉,玻璃都随着声音颤抖起来。 这下可以确信了,有什么硬的东西击中了窗户。恐怕是有人在仍小石子吧,而且敲击声越来越响了,窗户很可能要扛不住了。 如果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这稍微有些过度。 「搞什么啊!」 流卡打开窗户,大叫, 「谁啊,烦不烦啊!」 只不过,是以不给邻居造成麻烦的音量。隔壁,也就是爱丽丝的爸爸,在这方面是很恐怖的。 然而窗外一个人也没有。就在流卡疑惑不解的时候—— <……这边,这边啊>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口齿不甚清晰的老人的沙哑嗓音。 慢慢低下头来看,那里果然站着一个金发碧眼、体型与小红帽相仿的古董人偶。人偶不知为何正抱着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石块,踉踉跄跄地一副要跌倒的样子。 「……老爹?」 眼前的光景简直难以置信,流卡半信半疑地喊了出来。不过喊的不是名字。 阿鲁特?巴尔盖利亚。 是那天来去如风(可惜是有害的暴风)的魔法使二人组之一。 他是没有实体的幽灵,凭依在可爱的人偶身上来活动,乃是存在本身就属恶趣味的老头。 <呜,呣> 「你在干嘛啊?」 <呃,扔小石子你完全没反应,索性就找个能砸破玻璃的石头扔过去算了> 「真行啊,你是五岁小孩么!」 <没办法啊,门口的门铃我够不着啊!> 这么说,倒也是啊。门铃的设计中并没有考虑到人偶的使用,所以身高大约只及流卡膝盖的人偶,再怎么跳也够不到。 「这个身体还真不方便啊」 <不要悠闲地说得像是别人的事似的好不好!> 「这不就是别人的事么……呃」 流卡察觉到, 「你一个人么?」 再次环视周围,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当然,面前的这个奇怪的人偶是不能当做『人』来数的。 「看不到你搭档耶」 <没错,就我一个人> 「怎么了?难道说,杰内特终于烦透你了,抛弃你了?」 <怎么可能啊!杰内特才不是那么薄情的人>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以那么小的身体,你一个人旅行是不可能的。那家伙就在附近吧」 <那么说,也没错> 「之前你们突然就走了,我有些事想问都没来得及。另外我还有些话想跟她说,她在哪呢?」 <……想知道么?> 阿鲁特忽然严肃起来,这样问道。 没能跟上变化的流卡慢了一拍后点了点头, 「嗯」 <好,那就告诉你吧。反正我本来就是为这个来的> 人偶如舞蹈般转过身去。 <来吧,我给你带路> 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刚落,人偶就用它的小短腿开始移动。 「…………」 真拿它没辙。 流卡赶紧关上窗子,跑到玄关,抓过外套穿上皮靴,奔到外面锁上门后就追人偶而去了。 人偶的腿真的很短。再怎么拼命努力,它走十步的距离也就相当于人的一步。流卡感觉让走路这么慢的阿鲁特带路太浪费时间了,于是就在途中抓着它的脖子,把它拎起来夹在了腋下。而且,现在可是节日的夜晚,就这样让它带路带下去,目击到会动的奇怪人偶的人数可要用打来计算了。 <哦噢> 人偶小小的手脚在空中乱舞乱踢。 「你以前是怎么行动的?我觉得你这样子哪也去不了啊」 <让杰内特背着> 「……果然」 流卡一点也没猜错。 <紧急情况下我可以用『无扉仮宿』。莱奥纳尔的魔法书擅长支配和命令,杰内特的魔法书精于回想和回忆,而我的魔法书的价值在于剥离和固定。把自己从某个位置剥离,然后固定到另一个位置,这样不耗费时间就可以移动了。不过,这招只能偶尔用用,所以起不了大作用> 「哦」 原来如此,这就是阿鲁特的特技(?)啊,以前还见他用过一次呢。 「现在用不了吗?」 <原则上,在这个身体里就用不了。这个人偶是特制的,施有阻止内部夜之软泥向外流出的刻印。只要在这个身体里,我就只能以手足来移动> 「……为什么非得这样啊」 <因为要想使用魔法,就必须耗费夜之软泥> 这个以前曾听过,好像是说,她们在使用魔法时在周围空间内展开的初步准备性质的力量。 <这对于依靠在体内储存夜之软泥来维持生命的不死者来说,等于是抽光了全身的血液。过度使用力量而导致夜之软泥的支出超过自然回复的话,不死者就会变得衰弱,长而久之也会死亡。不过这也只限于杰内特那样的普通不死者。我的话,因为我没有身体,所以既不能展开夜之软泥也不会受伤……总之就是,以我自身的力量是无法使用魔法的> 「哈?」 这话还真是意料之外。 「但是老爹,你不是能用的吗?」 <有没有听我说啊。是以自身的力量无法使用,所以才要用到这个小巧可爱的身体。在这个人偶中,我所能维持的夜之软泥的量有个上限,大概相当于我在外面精神解放状态是的一半。所以,解放状态的我在将自己封印进这个身体的时候,必须舍弃一半的夜之软泥——而这一瞬间就是我能使用魔法的时候。当然,那是将大量的夜之软泥一次性用完的做法,所以,那之后我就得慢慢积聚力量。直到能够自己再次脱离这个身体之前,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出魔法的> 「……哦」 这个说明,听起来有点…… 「魔法这东西意外地有原则嘛。是不是这样,在旁人看来 是破天荒的魔法,其实在魔法世界中是有着严格的理论体系的?」 <怎么可能啊!现实跟你说的正好相反。正是因为魔法破天荒又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的,所以只好把尚能理解的部分拿出来分析研究,总结出大致的规律来> 「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听兵器的讲解」 这是流卡如实的想法。 魔法是上个时代的遗物,是渐渐被人淡忘的传说的碎片。而生存至今的杰内特和阿鲁特还有来奥纳尔就是传说的体现……也就是神秘的某种东西。 然而,真相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火药取代了剑,同时也取代了跟剑同样作用的魔法。 没错,这就是白天在看过那本书之后一直感到不对劲的地方。 <呣,时代再怎么变,人依旧是那个样> 阿鲁特淡淡的答道。 <不管什么时候,人类都只会将手中的力量照着自己的欲望来使用。不过,反之人类这种动物也不会在这大陆上生存至今。只要是需要兵器的时候,能作为强力兵器的技术就只能有那种用途,就算是那技术有着其他无数种可能性,人们也不去关心> 咚咚—— 比下腹部的震动稍微慢一拍,夜空被点缀得绚烂夺目。 流卡不由得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各种颜色的花瓣尽情绽放,然后又融入夜空消失了。 「烟花耶……」 大道那边传来了鼓掌声与欢呼声。 啊啊,他们正在享受节日呢。 <我说啊,少年> 「什么?」 <现在的生活,你觉得幸福吗?> 出其不意的一问。 「哈?突然问这个干嘛。现在这个问题是不是很流行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怎么样?幸福还是不幸福> 「就算你这么问,这种问题……」 自己当然是很幸福的了,所以这样回答就好了。但是…… 「……不知道」 最后说出口的是这种东西。 「幸福不幸福的……这种话题我不想听」 <是么> 阿鲁特的回答有些阴郁。 「你问这个干嘛?」 <嗯,其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只是这个稍微有些难以启齿……> 说到这里,阿鲁特变得支吾起来。 咚咚! 又有烟花飞上了夜空。 绚丽的彩色光芒中,流卡背对着欢呼声再次开始移动。 「你想拜托我什么啊?」 <呃,这个,也是相当地难以启齿>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说」 流卡停下了脚步。 然后顿了一拍,就连自己都感到不解,因为并没有停了来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要看烟火,也不是听了阿鲁特的话受到了冲击,更不是撞到了哪个熟人。 仅仅是,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 「……嗯?」 <注意到了么> 听到阿鲁特严肃的低语,流卡这才察觉到周围的异常。 远离喧嚣的这条小巷里,有几个人影。清一色的深灰斗篷。脸藏在头兜下,让人看不出他们的视线是对向哪里。而最为异常的,要数他们的动作了——不管是哪一个动作,其中都感觉不到意志的存在。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傀儡,让流卡觉得心里发毛。 「那是……什么啊,他们?」 <啊,怎么说呢,这也很难说清楚……应该是敌人吧> 「语气那么不确定是为什么?」 <是敌人> 「啊啊,跟你说话真让人受不了」 哗——重合的脚步声。几个人影几乎是在同时朝这边跨了一步。 <只是人偶罢了。不过,虽然很粗糙,却是施有刻印的猎犬。在王城是负责送货的杂鱼兵。因为工艺粗糙,所以他们只能依靠夜之软泥的气味分辨出猎物来。我的身体构造是不会泄露出夜之软泥的,而你本身也不会积累夜之软泥,所以放心好了,他们不会对我发动攻击的> 「……不太懂,不过就你刚才所说,他们不是人吧?」 <没错> 这也就意味着,并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出现牺牲者。 稍稍放下心来。 <不必担心,『目』或是『門』之类的歪门邪道,除了『铅人偶之王』的主人莱奥纳尔之外没人会用。每本魔法书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表象看起来差不多,本质也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并非魔法书代言人的普通人类是无法使用莱奥纳尔那种蛮横的魔法的> 「哦,魔法使么」 <……呣?好像我可没告诉过你这事啊> 没错,那是自己从书上看到的。 而且,是被人要求遗忘,至今未能忘掉的知识。 「拥有没被烧毁的魔法书,读过之后能够使用魔法的人,对吧?据说魔法的规模跟你们不死者比起来要落后很多。这么说,这也就是隶属于那个王城的魔法使干的好事?那他们不就是敌人了吗?」 <呣、呜呣、呣~> 咚咚——天空又被烟花照亮。 一瞬间流卡看到了人偶头兜下的面容。 那是木雕的人偶,可以看到表面的木质纹理。 <好像是叫克里斯托弗?戴尔戈的。所持的魔法书是『木棺的誓言』,似乎是擅长奴役契约的一本> 人偶的左眼窝里是深绿色的浑浊水晶球。因为水晶球比普通的眼球要大很多,所以人偶的鬓角至额头、鼻尖的部分都被挖掉了。 「…………」 这幅恶心的光影让流卡不由的皱起了眉。 「街上都是这种东西么?」 <应该没多少。走吧,不用管他们> 一手夹着人偶,流卡钻入夜间的小巷。背后,人们欢乐的笑声渐行渐远。 5 学院这个组织,实际上是由三方势力运营的。 第一是院长。是名副其实的学院代表人,也是所有最终责任的负担者。院长之职实行世袭制,自创立起到现在,共经历了七代。 另一位是院长助理。如其字面意思,就是在业务上辅佐院长的人。不过,院长助理的工作和权限跟院长是独立开来的。因为院长助理掌管着学院内一切人事变更(包括院长指名),所以在某些情况下他的话比院长更有分量。 最后一人是第六书库的高级管理员,专门负责魔法书的收集、管理和运用。 天花板很高的圆筒形房间。 无数的书架如同要覆盖墙壁般排列着,中间是等间距放置的烛台。烛台上插着白色蜡烛,昏暗而微小的火焰随风摇晃。 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圆桌,围坐二十人简直是绰绰有余。然而,椅子却仅有三张,而坐着的也仅有三人。 「……二百三十年前,一位魔女创造出了魔法书」 院长亚尼克?艾尔斐诺克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位老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装上了手脚的大木桶,外面再套一件灰紫色长袍。光溜溜的秃头,茂密的白胡子,狡黠的眼神。 「讨伐队消灭了魔女,随后点燃了魔法书。被火烧毁的魔法书不甘心就此消失,于是就附到附近的人身上,然他们成为自己的替身。魔法书共一百九十七本,烧毁的有三十三本,产生了三十七名魔法书代言人。他们是将魔法书的功能植入肉体的,天生的魔法使。拥有人的姿态却又舍弃了人的身份,永远生存的不死者。而留下的魔法书还有一百六十四本」 「强大的力量必 将引发战争」 院长助理罗杰?威尔托尔沉痛地接着说道。 他是个体型魁梧的老人。胡须如同脱色了般地雪白,额头上是岁月刻下了深深皱纹。身体上同样是代表高学位的灰紫色长袍。即使是隔着宽松的长袍,老人那不像是学者会有的肌肉依然很明显。 「古代,丰饶的土地和矿山是力量的源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数个时代。优秀的冶铁技术、火药的制法和便利的贸易交通都是衡量国力的重要因素,同时也诱发着争斗。魔法是优秀的力量,它颠覆了这个世界的公理,能够发挥出惊异的威力。乃是常识无法测量的,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力量。多抢一本也好,多看一段咒文也好,人们争斗不休。争夺中,三十七名不死者分道扬镳,一百六十四本魔法书也流散在大陆各地」 稍作停顿,院长继续道, 「无数的势力兴起,又没落。历史的阴暗处,战争延续了两百年,直至今日。王城、商会、工房、茶会,还有学院,乃是互相敌视的五支最大的势力。互相之间小摩擦不断、虎视眈眈,处于一触即发的临界平衡状态。任何一方都寻求着可以改变现状的强大力量,然而谁也没能如愿」 「你可明白了吗?艾鲁蒙特君」 两人向第三张椅子上的男人看去。 阿路贝鲁?艾鲁蒙特,第六书库的高级管理员,乃是相貌中庸的中年男子。 相比柔和,用随意来形容更合适的面容。枯树枝般不可靠的体格,还有非常严重的驼背。短短的红发,不知是因为年龄的原因还是劳累的原因,稀稀落落地夹杂着白发。 一言以蔽之——与眼前的两位气势汹汹的老人相比,他是个缺乏威严的男人。 「那个……您所说的,我明白。两位说了这么久,但这些事情,为什么要在这个会议上在这里再次确认呢?」 「当然是稍微讽刺下你这个似乎不懂自己立场的家伙了。这种事,希望你不用别人说出来也能察觉」 「哦……那个抱歉啊」 「总之」 院长助理依旧以沉痛的声音插话。 「我们想听听你的解释,艾鲁蒙特君。数日前在这个城市中展开的不死者间的厮杀,若是能巧妙的插手的话,乃是获得渔翁之利的绝好机会。而你,为何无动于衷,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呢?」 「就算你这么说……。不死者、不、魔法书代言人的争斗,一概不予干涉。这不就是我们学术院的基本立场吗?」 平静而柔和的声音,阿路贝鲁继续说道, 「他们每一人都太强大了,与之为敌的风险很大。就算能够打倒其中之一,我们受到的伤害也足以致命。所以我们要避开他们之间的争斗,不论在何地、做了什么,都必须视而不见。因为对方也理解我们的方针,所以并没有主动攻击我们的不死者。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城市的和平才能持续至今」 「和平?你刚刚说了和平吧?」 院长嘲笑道。 「那些『不主动攻击我们』的家伙们,这个秋天在这菲鲁兹邦做了什么,难道你忘了吗?无辜的居民们被卷入那些怪物的同族厮杀中失去了生命,仅仅是已知的死亡数就已近百」 「对此,我当然无比心痛」 阿路贝鲁缓缓摇头。 「但是,那个时候能够出动的魔法使仅有『流水革鞘』瓦伦汀一人而已。虽然他实力绝对不弱,但却不是能够对抗不死者的程度。就算当时下达了什么命令,我想状况也不会好转的」 「那可未必」 院长助理稍稍耸了耸肩。 「你所说的没错。的确,每一位不死者都非常强大,随意出手的话只会引火烧身。但我们并不是完全没办法」 「此话怎讲?」 「学术院的魔法使与魔法书代言人对抗起来的确麻烦。但是,你对我们隐瞒了某个重要的东西了吧?」 「……」 些许沉默。 如果试探眼前老人的真意般,艾鲁蒙特不慌不忙地反问, 「……不知阁下是什么意思呢」 「莫要装傻」 院长又嘲笑。 「指的当然是你手上的那本魔法书了。如果力量真如其称号的话,应该能轻轻松松击败两三个不死者吧」 瞬间的无语。 「从哪听来的啊,这种事?」 「从哪都无所谓吧」 院长助理鼻子哼了一声,回到道。 「问题是,你没有全力完成你应尽的职责。你若是以这种态度持续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招来不必要的调查的」 「您是说,我把那个占为己有吗?」 「没错。那种可能性,正是我们所担心的。你也明白的吧?那本魔法书的魅力,足以让我们怀疑你」 快要笑出来般的高扬的声音。 「那可是魔女最后的遗产啊」 之后大概又经过了一小时,阿路贝鲁终于从带有拷问意味的会议中被解放了出来。之后踉踉跄跄地穿过大理石走廊,七倒八歪地撞进一个房间。 房间的门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第六书库管理室』。 厚厚的红色地毯上摆放着深黑色木质办公桌。玻璃架上罗列着各种颜色的酒瓶。奢华的房间的正中央,乃是价格不菲的皮革蒙皮椅子。阿路贝鲁摇摇晃晃地倒在椅子上,一个劲的深深叹气。 「不干了。真的不干了。已经累得无法工作了。我要回家」 咚——拳头无力的落在桌子上。 「上次回家都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虽然是两个人的家庭,可这种生活持续下去的话,可爱的侄子可要把我给忘了。然后呢,学术院会承担这个责任吗?要承担这个责任吗?说起来责任不就在我身上吗?我要承担这个责任?呜哇我不要,都说过了我不想成为大人物的」 「……今天也是,很严重的精神错乱呢」 为客人而准备的沙发上,坐着一名女性。 二十岁左右的高挑女性。身着暗红色的制服,明亮的朱色头发被简单的剪到脖子附近。 她膝盖上的是一本皮革蒙面的书。 「详细情况还没人跟我说呢。那件事最后是如何处理的?」 「那个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阿路贝鲁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 「被『铅人偶之王』莱奥纳尔?格兰特施加刻印而变成自动人偶的牺牲者共八十七人。其中五十五人是一般市民。剩下的,学术院教室四名,学生七名,文职人员九人,圣职者五人,以及拥有这个城市居民权的旅行者和商人弓七人。当然,他们全都在莱奥纳尔死亡的同时化为了灰烬,造成了前所未闻的集体失踪事件。为了不引起骚动,情报操纵工作让我大概三天没睡觉」 「啊……你也不一般嘛」 「还有就是,恐怕是不幸地目击到他们打斗的一般人,被杀的也达五人。另外,建筑的破坏也很严重……不过因为场所在开发区,还比较容易掩盖」 「被人随心所欲地搞破坏么」 女性叹了口气。 「学术院对不死的魔法使之间的争斗不加干预是基本原则,但却又无法向他们抱怨,甚至还要替他们善后。啊哈哈」 「没什么好笑的吧」 阿路贝鲁拖着长长的悲鸣,把脸埋进了堆积如山的文件中。 「不干了。真希望我的劳动者权利更有保障点啊。直到死为止我是出不去了。不,感觉墓碑都被带到这个房间里了」 「呆会再诉苦吧。关于那个事件,可以继续说下去吗?」 女性依旧是事不关己的声音,转 换了话题。 「为不死者们的争斗善后的辛苦,我已经明白了。事件的严重性也明白了。城市里奇怪气氛的理由也明白了。反过来,能让事件的影响降低到仅仅是奇怪的气氛,其中情报操纵的高明我也明白了。但是,这还没有结束吧。特意把任务中的我从贝璐塞利奥招回来,肯定是有着听了就会让人觉得胃痛的坏消息吧?」 「…………」 女性并没有理会阿路贝鲁的沉默。 「想让我做什么?状况的严肃性我知道,相应的心里准备也有。一般的工作是不会让我吃惊的,你就放心地说吧」 「啊……你能这么说,让我感觉轻松了点呢」 阿路贝鲁慵懒地摇摇头。 「那个造成问题的莱奥纳尔?格兰特」 「嗯」 「在那天被目击到了多次」 「嗯」 「根据情报,他在来学术院这个岛之前,好像和我家的侄子有过接触」 ——稍微有些长的沉默。 「难怪他会对奇怪的东西感兴趣啊」 女性叹息着将膝上的书本放到桌子上。 「这本书?」 「你的侄子刚才在综合书库找到的,第二类禁书中的稀有品。我觉得不妙,就赶紧抢了过来」 「……遇到他了?」 「在综合书库偶然遇到的。第一眼看见他就认出来了」 女性耸耸肩。 「很有精神的样子,也有劳累的痕迹。会对这种书有兴趣,大概是被那个恶心的美形男灌输了许多不必要的东西了吧」 「果然,很严重么」 「当然很严重了」 空气很沉重。 会话中断了。 「……能不能,再去见一下那孩子?」 阿路贝鲁说道。 「虽然我知道那样会使你很痛苦,但现在那大概是有必要的。他的状况只有你能了解。如果事态严重的话,就必须得趁早采取措施」 「嘛,也对。状况的确不容乐观,虽然不情愿,却也没办法呢。放心吧,只要有必要,我都会去做的」 女性一脸苦闷的表情,随意拨乱了自己的刘海。 「因为这种私人的理由,万一要是跟丢了『最初的谎言』的话,可不是后悔就能了事的,知道的吧?」 6 菲鲁兹邦原本就是以接受来自各国的学生和游客为大前提而兴起的城市。 巨大的人流量同时也带来了众多的问题。所以,这里跟同规模的都市相比,是属于治安不太乐观的那种。 为了解决治安问题,政府采取了各种政策,每晚也有大量的警卫兵在城市中巡逻。而混沌状态的西北地区更是被列为再次规划的对象。但是,当然了,问题是不会单纯到就此就会被全部解决的。虽然治安多少有些好转,但在士兵和规划都无法企及之处,黑暗依旧是主宰者。 菲鲁兹邦的西北部,可以说是被划为整理规划区的无人区。 没有路灯设备。一到夜间,就只有星月之光的照明。 □ 偏僻的旅馆中,少女就躺在那床上。 一瞬间,流卡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但那无力垂落的纤细手足,还有冰凉的白银色长发,不会错的,睡在那里的就是自己所知的杰内特?哈鲁邦。 然而,为什么自己没有马上就接受这个事实呢。 「为什么……会这样……」 喉咙嘶哑,导致后面的话未能说出来。 两个月前美丽的杰内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会吸引众人的目光,乃是宛如梦幻般的存在。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 <在路上遭到了敌人的攻击,竭尽全力才逃回了这个城市> 衣服上到处都是破裂的痕迹,染着血污。 完全感受不到生机。苍白的脸在逐渐染上灰色。 现在的她依旧美丽,那却是即将灭亡而特有的死亡之美。跟杰内特原本所具有的高雅和坚定之美毫无关系。 <夜之软泥几乎被耗光了> 阿鲁特老爹作出说明。 作为魔法书的自己,自身生成的夜之软泥会在体内积蓄。因为自己已化为了怪物,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所以世界的自我净化作用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而那个夜之软泥就是魔法书代言人将自己和这个世界连接起来的纽带。 也就是说,夜之软泥对于魔法书代言人来说,相当于是血液。 <我们的存在是靠魔力来固定的。换句话说,魔力耗尽时,我们就将失去生命。过度地使用力量,使得夜之软泥耗尽的话,就会陷入这种状态> 「能治好吗?」 <算是可以吧> 听到这回答,流卡不由地安下心来。 「那……」 <这次的状态,姑且还能挽救。只要静养数天的话,就会恢复到一定程度。但那也只是『一定程度』罢了,因为有个稍微有些麻烦的原因,最多也只能恢复到那种地步而已。然而以这种状态再次遇敌的话,这一幕又将重演。不,下次恐怕是逃不掉了。对方必定会赶尽杀绝> 阿鲁特老爹沉痛地说道。 「…………」 <不是说过吗,使用魔法就会消耗夜之软泥。对我们来说,使用魔法就等于是流血。持续使用魔法的话,血就会不断流失。静养的时候虽然会有所恢复,但如果流失量大于恢复量的话,身体只会继续衰弱,一步步走向死亡> 人偶痛苦地摇摇头。 「持续……使用魔法……?」 <没错。不管我怎么说,她还是不肯解除掉那个魔法> 阿鲁特老爹的语气中包含着对杰内特的温柔,同时也有对另外一个人的类似于憎恶的黑暗沉重的感情。 <不要忘了,少年。现在你的性命,全是这个笨蛋在支撑着> 冰冷的语气,提醒流卡。 「嗯,我记得」 自己在那个晚上就应该消失的。 但是,擅长回想和再现的杰内特的『琥珀画廊』却将即将消亡的自己唤起了。所以之后自己才能醒来,然后一直存活到现在。 「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对。这样下去的话,杰内特会白白死去,而一旦她死去,魔法就会自动解除,你也又将消失。这是最坏的结局,你明白么?> 明白。 这么简单的算式,不可能不理解。 <牺牲者当然是越少越好,这你也明白吧?> 明白。 而且自己也无法佯装不知来蒙混过去。 <……流卡?艾鲁蒙特喲> 缓缓地,如同难以启齿般。 温柔,同时又极度悲痛的声音。 <你自己跟杰内特说吧。告诉她你已放弃自己的生命,让她解除魔法> ▼promnade/ 距今六年前。 阿路贝鲁?艾鲁蒙特曾拜访过一个名为艾布里奥的村庄。 艾鲁蒙特本是菲鲁兹邦的学者家系。少儿时代起就在学术院学习,长大后在学术院工作,生命走到尽头后就把骨灰埋在学术院里。如此朴素的生活方式延续了很多代,流传至今。 但是阿路贝鲁的弟弟克雷曼?艾鲁蒙特却没有走上这条道路。 在学术院学习的时候,他结识了花店的女孩,然后两人就恋爱了。随即,以私奔的气势离开了菲鲁兹邦。平常不温不火的男人突然表现出这般行动力,让认识他的人都大跌眼镜。同时,既然他们都做到那份上了,众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仅仅是向着天 scene/1 剣の夜を越えて ~fragile days~ 明明已经死掉了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这种事究竟怎样才能做到? 答案很简单,因为有人撒谎了。 1 呼吸急促,胸口苦闷。 被迫将功率提升到极限的心脏在悲鸣。 冬季的天空稀稀疏疏地泼洒着雨滴。少女从教会的钟楼高高跃起,向下面的街道飘去,然后降落在一栋四层公寓的楼顶。弯下一条腿的膝盖来化解冲击,接着顺势开始跑起来,从屋顶到另一个屋顶,再到更远的屋顶。 追踪者们的气息紧紧跟在身后,保持着大约一个街区的距离,既不拉远也不缩近,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头痛欲裂,身体酸楚,让人感觉是灼热的泥流代替了血液在身体中周转循环。这并不是因为激烈运动产生的反应,而是战斗至今留下的后遗症,也是绝对无法抵达的终焉正在接近的证明。 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胜利已不属于自己。但是,至少要逃走吧——少女暗暗发誓。 直觉驱使少女脚下一滑。 肩头划过一道灼热。瞬间之后少女理解到,自己被人从背后砍中了。 身体没来得及跌倒就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落向脏兮兮的小巷。途中撞毁了几层阳台上的花盆,尖锐的破裂声打破了傍晚的寂静。 「……呜」 受到落地的冲击,左膝受伤,右臂也折断了。 天旋地转。模糊的视野中,少女瞥见了被切成矩形的天空——粘稠的紫色乌云蒙蔽了月影星光,使得天空一片阴沉,令人不快。 忍着剧痛,咽下悲鸣,少女在石造地面站起身来。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 身着破旧的深灰色外套的中年男子。头发如骸骨一般惨白,同样的颜色的胡须很是无精打采。精神不振的眼睛朦胧地看着少女。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降到地面来的,没有声音,没有气息,就好像是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一样。 即使被雨淋湿了也毫不在意,男人的神情显得很惬意。 「喲,捉迷藏很好玩嘛,公主」 男人举起了一只手。 「不过啊,刚才是不是稍微过火了点呢。闹得太厉害的话,这里的居民们会很困扰的。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就此作个了解怎么样?」 懒洋洋的,始终是无精打采的声音。 只不过,唯有视线中带着一股沉着的杀意。 「你这混蛋是贝璐塞利奥的走狗吧?」 呼吸依旧荒乱的少女气愤地质问。 「啊,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男人在被雨濡湿的地面上向前一步,后知后觉般地说道。 「抱歉,因为对你太熟悉了,一不小心就忘记了自我介绍。克里斯托弗?戴尔戈,如你所料,乃是贝璐塞利奥王室的直属佩剑骑士。可不要在这点上吐槽哦,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只不过是虚职罢了」 佩剑骑士——携带剑的骑士。 对骑士来说,剑是誓言的象征,是不惜背负杀生罪名也要完成主命的决心,同时也是贯彻忠诚的武器。然而此处的剑并非其字面意思,可以是剑可以是枪也可以是其他的,『剑』的指代物随着时代而变化着。 「……原来如此。那刚才挥动的就是你的剑么?」 「差不多吧」 数条人影无声地在男人身旁现出身形。他们全部都套着深灰色斗篷,而且兜帽前沿拉得很低,让人无法判断体格跟年龄。 「『木棺的誓言』。这在怪物面前只不过是简陋的玩具的东西,如今用来收拾身受重伤的你却已是绰绰有余」 「…………」 碎石板滚到一旁,发出喀拉的声音。 少女的四肢中已经伤了半数,别说是战斗了,就连逃走都显得困难重重。当然,名为克里斯托弗的男人也看穿了这点,所以才能如此从容的胡言乱语。 「不要太勉强自己哦。不死的魔法使的确很强大,可为什么你的伤完全不见好呢?」 少女没有回答,仅仅是将手指向克里斯托弗,沉吟: 「?——『独自伫立于无垠的白色荒野,方知自身所在为何处』」 转瞬间,世界变了模样。就像是被水泼过的水彩画那样,整齐的房屋、窗户、门,甚至是脚下的石板,一切背景的轮廓都如粘稠的泥一般崩塌。没有变的之后少女和男人和周围的人影,还有远处布满天空的乌云。 「哦噢」 可能是没料到少女在这个状态下依然能够反击吧,克里斯托弗稍稍有些惊愕,旋即与黑影一起向后跃去,拉开距离。 少女趁机唱出后面的咒文。 「sonrevearretelemonde」 大气轻轻颤抖,整个空间开始质变。 「——于北方的尽头,迎来夜晚」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是被注满了墨汁,陷入了完美的黑暗。 魔法究竟是什么呢。 解答:那就好比是在完成后的绘画上再次涂上颜料。抛弃已经定型了的成品,毁掉本应存在的平衡,然后在那画上完全不同的东西。 夜之软泥就是这概念上的颜料,也是肆意亵渎美术品的丑恶污泥。 这种污泥从被打开的魔法书中缓缓地、不断地流出来,一点一点地污染着周围的世界。 幸好,这个世界本身就具备自我净化能力,所以微量的夜之软泥即使放置不管也会自然而然地被擦掉。因此,一本魔法书即使被扔在某处,那周围顶多就积聚起少量的夜之软泥,而污染并不会扩大。虽然这会在那一带频繁地引起小规模的迷之现象,但也仅仅是让人一笑了之的程度罢了,不会出大问题。而且,一旦魔法书合上,一切就将恢复正常。 然而,人类已然聪明到了愚蠢的地步,勇敢到了无谋的地步。因为这种力量的危险性而施加的保险,却正是因其危险性而被解除了。 方法有好几种。 比如,将缓慢流出的微量夜之软泥收集起来,到达一定量后一次性涂在画上,结果会怎样? 又比如,利用能将夜之软泥在画上随心所欲涂抹的画笔,结果会怎样? 魔法,简单的说,就是对这些问题的一种解答。 「切……」 克里斯托弗撇了撇嘴,然后向周围的人影下达了什么指示。细碎的脚步声如虫群在沙沙作响。 「藏身在黑暗中伺机发动袭击么?真是意外粗糙的战术啊」 少女即使看不见也能猜到他正歪着嘴角,因为那声音中隐约透露着愉快。 啊啊,太好了。——少女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障眼法成功了,让他误认为这剥夺了视力的黑暗是为袭击而准备的。其实,少女已经没有发动攻击的余力了,刚刚布下暗幕就几乎耗光了所有夜之软泥。 让周围陷入黑暗,仅仅是为了帮助逃跑。 趁着对手警戒袭击而停下脚步的时机,尽可能地拉开距离。 对手马上就会醒悟过来,所以自己必须利用这来之不易的几秒钟时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呼吸急促,胸口苦闷。 被迫将功率提升到极限的心脏在悲鸣。 少女驱使着伤势不断恶化的身体,飞奔在夜晚的街道。 体内如火烧一般灼热,本来差不多该是开始恢复的手臂和腿丝毫不见治愈的迹象。筋疲力竭了,就连现在勉强能动的手和脚,一不小心就会折断的样子。 所以,少女默默地奔跑。 为了寻找能够躲开敌人的藏身之处,或者是能让自己那快要失控的身体镇静下来 的场所。 2 「「「干杯!!!」」」 近二十人齐声欢呼,将啤酒杯撞到了一起。 宴会开始了。 并不怎么宽敞的大众食堂『饿狼』里显得有些拥挤,四下都是聚在一起欢闹的人。有先喝干杯子里的啤酒的,也有迫不及待地扑向桌上的料理的,还有互相慰劳的。 因为有庆祝的理由。 菲鲁兹邦学院创立节首日,戏剧部的演出吸引了周边三国众多客人的到来,大获成功。 宽阔的中央礼堂里那么多的座位还不够,观众将近有千人。而且,演出结束、落下帷幕时,礼堂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观众们赞不绝口。一切都进展得太顺利了,戏剧部的成员们都不敢相信,互相捏对方的脸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为了今天的演出,戏剧部全体成员团结一心,倾尽全力努力至今,所以他们有自觉也有自信演好这场戏剧,即使是在预料之外的成果面前也不惶恐,仅仅是坦然地接受了,并且自心底感到高兴。 喝酒吃菜谈笑,宴会甚是热闹。 角落里,有一人坐在那—— 「……我说,为什么把我也拉来了?」 流卡如实地道出心中疑惑。 个子高高的,不过除此之外他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少年罢了。瘦瘦的,头发红色,眼睛出奇的细长,还架着眼镜,要是置身于穿着同样制服的人群中的话,瞬间就会被淹没的平凡学生。 「我跟你们戏剧部完全没关系,而且我也不记得有帮过什么忙……」 「不要这么说嘛,艾鲁蒙特」 坐在流卡正对面的小胖满脸笑容地答道, 「因为有你出席的话,女主角就会高兴。特意办了这场庆功宴,不好好犒劳辛苦演出的功臣怎么行呢」 「可是痴心于那女主角的某些人,看到我似乎很扫兴的样子呢」 「不用担心,他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小胖看向桌子的一隅——一伙表情阴暗的人正靠在一起坐在那里。 「其中弗洛里安特别搞笑,穿着戏服,拿来一束花,用戏里的恶心台词向爱丽丝告白了」 用拇指指了指刚才在舞台上扮演骑士的少年。 「那爱丽丝怎么回应的?」 「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 流卡仰起头,举杯正要喝的时候,背上忽然被人狠狠地拍了一掌。 酒呛进了气管,火烧般的疼痛让流卡猛地咳嗽起来。 「男人跟男人喝酒,这么斯文怎么行呢~!」 来者乃是塔尼娅?凯西,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 「该是庆祝的时候就要放开点!喝吧!唱吧!跳吧!飘吧!吐吧!被踩死被淹死吧!」 「……全力拒绝,特别是后半部分」 「太软弱了,这样还算是男人啊!」 「被你怀疑性别还真是让人恼火」 「诶诶,对付这种不上路的家伙,只有这样了!」 轻轻的『啪』的一声,一个小巧的人影被推了过来。 「呀……」 人影踉踉跄跄地踩了几步,快要撞上流卡时才站稳了脚。抬起头来—— 视线和流卡重合了。 她就是刚刚在悲剧中饰演嘉内特公主的少女。 「喲,爱丽丝」 流卡说完就后悔了,在这种时候自己打什么招呼啊,太失败了。 而少女——爱丽丝?麦璐琪则是微微眯起眼睛,隐约散发着杀气,盯着流卡。 「……呣!」 发出了小小的、不满的声音。 「呃,喂,塔尼娅,你到底给她灌了多少酒啊!?」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没多少啦,没多少」 「难道你不知道这家伙喝酒后脾气不好吗!关于那边空掉的白兰地酒瓶,你给我拿出个能说得过去的解释来」 「呀~,啊哈哈哈」 「笑得这么爽朗就想蒙混过去!?」 就在流卡用快要翻脸的声音这么吼的时候,脸被小小的手从左右夹住,然后被用力(虽然那力气真的很微小)扳过来,面朝爱丽丝。 「……呣!」 爱丽丝依旧是不高兴的模样,笔直地盯着流卡。 就像是一个小孩在全力表示自己的不高兴,却又不把生气的原因和自己的期待用语言表达出来。 「是希望得到表扬吧」 听到本尼迪克特这么嘀咕,爱丽丝的肩膀哆嗦了一下。 「……事到如今还用的着我说吗。爱丽丝表现得很出色——就算我不特地把这想法说出来她明白我的心情吧……」 「大笨蛋!」 被一旁的人骂了。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这么无聊的发展就想敷衍观众么!」 「我说啊,就算是心心相印,有些话不说出来也是不行的!这才是恋爱的基本,也是王道」 「很好,说得很好!」 「看我的吧」 周围的人一起瞎起哄,纷纷给出饱含着友情的建议来。 「……想玩恋爱游戏的话,你们自己到一边玩去,别拿我们寻开心」 流卡说完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饿狼』店里的所有人都看着这边了,近二十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和爱丽丝。 想要轻轻摇摇头……然而头却被爱丽丝的两只手固定住了,动不了。 「…………」 「爱丽丝,脖子有点痛」 「…………」 爱丽丝不为所动,仅仅是用眼睛在强烈地诉说着什么。 「干脆点,乖乖认命吧!」 「没错,觉悟吧觉悟吧!」 ——一脸清凉的本尼迪克特和存心捉弄的塔尼娅。 没办法了,这个场合下想要搪塞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流卡得出结论。酒席这东西还真是危险,这么轻易就解除了人的心理防卫。 「……辛苦了,爱丽丝。演出很不错哦」 「嗯」 爱丽丝点点头,但依旧没有放开流卡。 「…………」 流卡跟爱丽丝相处很久了,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后就几乎一直呆在一起。换算成数字的话,也就是五年。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对方的优点和缺点自然已了然于心。思考方式也好行动模式也好甚至是本性,都已经摸清了。 所以呢,这个几乎是以怨念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孩期待着什么样的话,流卡当然是知道的。 为难地挠挠头,因为流卡实在是没法在那么多观众面前把那说出口。 虽然,反正到了明天早上他们就全忘光了。 轻轻挥挥手,让爱丽丝把耳朵靠过来,然后把嘴凑到她耳边,用不让其他人听到的音量小声说, 「今天的礼服很合身,非常可爱哦」 「……嗯」 瞬间,爱丽丝就露出了笑容,松开了两手,还把身体蹭过来。不高兴的小孩一下子就变成了心情很不错的猫了。 「呃,你这家伙到底说了什么!?」 「太没男子气概了!要大声说出啦嘛!」 「喂、喂,刚刚说了什么?悄悄告诉我吧,只告诉我一个人就行了」 「啊,你这叛徒!」 无视观众们各自的不满,流卡直接回到了酒席上。 夜深了,喧闹的宴席也接近尾声。 住宿生们全部聚在一起,商讨如何无声地潜入宿舍。家比较近的和有地方借宿的同学们各自打完招呼后就径自踏上了归程。 流卡和爱丽丝都是住家里的,而且两人也是邻居。 「艾鲁蒙特,爱丽丝就拜托你了」 「可要好好把她送回去啊,混蛋」 温暖的道别声和冰冷的视线中,流卡将睡得很香的爱丽丝背在了背上。 「再次表示感谢,艾鲁蒙特。有机会的话,下次还请你帮忙」 「要我说几遍啊!我根本就没帮上忙,不要谢我」 朝着本尼迪克特苦笑了下,流卡走进了夜幕。 占据着天空的云朵不厚也不薄,就连那颜色都是不黑不白的灰色。 云缝间隐约可以窥见几点星光。非常像要下雨的天气,然而却不见一滴水落下来。一切都很敷衍、随便的夜空。 慢慢地走在夜晚的道路上。 夜晚的空气凝重而寒冷。由于突然从喧嚣走入了寂静中,流卡感到耳朵有些不适应。 「…………」 小巧的少女,稍稍有些沉重。 并不是指体重,流卡背上感受到的是,精神意义上的沉甸甸的重量。 「…………」 停下。不要去在意。考虑别的时。 ——流卡反复地提醒自己。 抵在背上还有贴在掌心的柔软触感似乎都具有融化男性理智的魔力,所以流卡只好拼命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 该考虑的事有不少呢。 比如说,今天的本尼迪克特时常会露出寂寞的神情。流卡知道其中的原因。上周戏剧部有个成员转去了贝璐塞利奥军校,理由都没说就走了。这事让沉默寡言而又细心周到的胖子本尼迪克特有些介怀。而且,作为好友的自己却不与他分享舞台上的成功,也让他的喜悦蒙上了阴影。 「…………」 然后,啊啊,没错,该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流卡既不厚颜也不无耻,并不天真的认为,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当没发生过,就能够回到平稳的日常。 ——从那晚之后,已经过了一星期。 异样夜晚的记忆,以异常的速度淡去了。 自己的数次死亡,与自称魔法使的青年的遭遇,和少女的战斗,弄清五年前失去故乡的原因,还有,与过去的了断,这些事情如今全部都已是如同梦境般地朦胧。 「…………」 云层上映照出朦胧的月影,仿佛是被摔成对称的两半的洁白盘子。 和那天夜晚,同样的时间,却又是不同的天空。 「我……」 该怎么做呢。疑问的声音刚到喉咙口就被流卡硬吞下了肚子。胸口隐隐作痛——暂时就认为是酒喝得太多了吧。 「……流卡,怎么了?」 耳边传来了喃喃细语。 「什么啊,醒了啊?」 「没醒哦」 「下来自己走么?」 「我说,我没醒」 见爱丽丝如此坚持,流卡也只好苦笑。 「那你就睡吧,反正马上就要到了」 「嗯,谢谢」 感觉爱丽丝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拽得更紧了些。 「……能听我讲讲梦话吗?」 「什么啊?」 「刚才啊,弗洛里安向我告白了哦。穿着黎明騎士的戏服,拿着花来用舞台上的台词对我说喜欢我」 「…………」 刚刚就从本尼迪克特那听说了。 就算这是第一次听说,流卡也不会觉得惊讶。虽然自己在她身边呆久了,感觉就淡了,但她的确是非常可爱的女孩,人气之高已然让自己为她决斗了五十多次。事到如今再听到有谁喜欢上她有谁向她告白,流卡唯有苦笑着佩服那些人的执着。 「那不是很好么。女孩子不都期待这样的梦幻台词么」 「……但是,被那样告白,我并不觉得高兴」 「你啊,真是奢侈」 「他表白的时候就像平常那样的自然,我哪能高兴得起来啊。果然告白还是要一边忍耐着羞赧,像是喝醉酒那样地语无伦次才最让人心动啊」 「好纤细」 「绒毯的花纹跟少女的心再怎么复杂都没有罪,塔尼娅小姐这么说的」 ——唉,那家伙依旧是吐不出象牙来。 听到流水声了。前面是一条小河,河对岸就是艾鲁蒙特和麦璐琪两家并排靠着的宅邸。两人独处的时间即将结束。 「……………」 爱丽丝静静地等着流卡的话。 虽然知道她期待着什么,流卡却选择了无视。现在的这家伙就像是小狗,绝对不能太宠着她。 可能是察觉到了流卡的意思吧, 「……小气」 爱丽丝那细弱蚊嘶的叹息。 「到了哦」 流卡站在麦璐琪宅邸的玄关前,轻轻摇了摇身体。小小的叹息依旧留在流卡的耳边,爱丽丝便从流卡背上滑了下来,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脚。 「晚安,爱丽丝。睡觉的时候要盖好被子哦」 轻轻挥挥手,转过身去。 「……流卡」 「嗯?」 流卡停下来,回过头看见爱丽丝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心中有个疑问,虽然知道这是不能说出口,但总是藏在心底的话自己会受不了的——爱丽丝的心理斗争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短短的几秒后, 「晚安」 爱丽丝微笑着,不再多说什么。 「噢」 再次挥挥手,再次转过身。 ——上周的那个银发女孩是谁? 爱丽丝的疑问,即使不说出来,流卡能猜到。 但是,流卡却以爱丽丝的沉默为借口,没有回答。 也无从回答。 3 嘭嘭。啪啪。远处的烟花欢快地绽放。 哇啊啊啊啊啊啊。人们欢呼。 创立节的第二天,晴朗的青空下,学院果然是热闹非凡。 左看右看,到处都是人。让人实在是佩服,这里居然聚集了那么多人。 几乎都是外国来的客人。 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学院的创立几乎就跟这个都市的创立是同等的意义,庆祝学院创立的节日也就是庆祝都市诞生的节日。所以,作为学院的菲鲁兹邦跟作为都市的菲鲁兹邦两方都在这不到三天的庆祝活动中投入了全部精力。 学生们主办的节目每天都在上演,工会也不甘落后,大张旗鼓地拿出节目与学生对抗。众多想要趁着机会大赚一笔的卖艺者坐火车过来集中到这个都市,抱着同样目的聚集到此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不善之辈。 骑着独轮车的小丑穿梭在大道上卖气球。一个广场上有几支乐队在各自演奏。巡逻兵追着小偷跑。手持纸喇叭的预报者在预告下午的划船比赛。烧烤摊边上挤满了人。酒瓶到处飞舞。 小丑摔倒了。脱手的气球慢慢往天上飘去,为万里无云的青空添上点点色彩。 热闹,躁动,兴奋。这种非日常的时间正包裹着这个城市。 头好重。 欢呼声在脑袋里荡来荡去。 胃里面翻江倒海。 这个,简单地说,也就是,所谓的,宿醉。 「……咕啊!」 在人群中再也忍受不了了,流卡就来到这无人的墙边避难。背倚着砖砌就的橙色墙壁,深深吐出一口酸气来。 「呃……好难受」 看来昨天是喝多了,要不就是那酒不干净,总之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差。而且,现在正 是节日的高潮,看着周围人们那开心的笑脸,流卡心里像是被抽去了什么似的,变得灰暗起来。 ——那就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吧。 中央礼堂那边的人数几乎可以跟昨天『杰内特』上演时相当,仔细听的话,会发现现在正是学生管线乐队的表演时间。流卡决定死也不去那边。 南校舍被用作为研究成果的展示场所,所以出入的人数相当多。西校舍的一楼是休息处,人自然不会少。 要找的没有人的地方,也就是,在这节日气氛正酣的时候与节目无缘的场所。 就在边想边走的时候,流卡在人群中撞到了体型比较小的某个人。 「啊,对不起,我发呆了……」 回过头来一看,流卡?艾鲁蒙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倒在那里的少女虽然脸被藏在帽子下而看不清楚,但那一头美丽的银发却很显眼。 ——杰内……特? 伴随着强烈的既视感,那个名字闪现在脑海中。 然而,流卡马上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女孩头发的长度跟色泽与杰内特不一样,而且,虽然女孩也是纤细的体型,但跟杰内特那种碰一下都似乎会折断的纤细不同。 「对不起」 流卡伸出手来。 鼻子周围有雀斑的女孩拉着流卡的手站起来,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然后就碎步跑进了人群里。 「…………」 看着那个背影,流卡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刚才的自己真是太丢人了…… 在无意识地寻找她的身影。 期待着在某个地方以某个契机再次见到她。 然而她已经踏上了旅程,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自己明明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如今却又心生迷恋、无法忘怀。 哗啦哗啦地挠挠后脑勺来转换心情。 环视四周,看到的依旧是可怕的人流。男女老少四处走动,就像是冲过来又退回去的波浪,不,该说是卷起漩涡的激流,实在不是可以站着发呆的环境。得要赶紧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东校舍的谈话室怎么样?不,不行,那里离这太远了,在这能杀死人的人潮中走那么久,会崩溃的。 ——啊,对了,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综合书库。 学院内有着无数个小书库,但单单说『书库』二字的话,指的就是这综合书库。 地上部分的规模大致跟中央礼堂相同,地下部分就不清楚了,属于机密。估计,地下部分的大小不会输于地上部分。巨大的空间中藏着数十万的藏书,就外观而言,只是个朴素的立方体建筑,所以被学生们戏称为『bigbo』。 大陆西部建筑规模第一和藏书量第一的这个书库,只有一楼是对学生开放的,而学院之外的人更是被禁止进入。所以,即使今天如此热闹,不,正因为如此热闹,那里才是唯一可以享受宁静而悠闲的时间的场所。 「咕哦……」 自己都不知道这声音有什么意义,流卡开始向目的地前进。 世界在摇晃,顺便还变得倾斜了。 再一次埋怨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日子出门呢。 □ 从那事件之后已经过了一星期了,流卡?艾鲁蒙特察觉到了一件事。 菲鲁兹邦是大陆第一的教育机构。 优秀的教育机构同时也是优秀的研究机构。正因为学院能够聚集足够多的知识,所以才能给学生们灌输有价值的知识,然后,拥有了实用的知识的学生们又发掘出新的知识来。这种循环支撑了菲鲁兹邦两百多年了。 虽然,学院一直都隐藏在历史的影子中,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力量如此强大的『魔法』和『魔法使』呢。 刚开始的时候流卡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接着马上就转为了确信。 因为,那次事件并没有引起骚乱。 近百的人在那天晚上消失了,就规模而言,称得上是近代少见的集体失踪,然而没有谁提及此事,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那回事。再怎么仔细地翻报纸,上面也找不到一丁点相关的报道。 比如说,斯卡鲁?爱德阿路。 他一声不响地就转去了贝璐塞利奥的军校。当周围的人回过神来时,事情已经这样了。本尼迪克特觉得这太突然了而向学院提出质疑,不料学院关于他转校的文件却无懈可击,只得承认了这个现实。 斯卡鲁?爱德阿路也就是突然不见了的戏剧部成员。流卡知道,他不是转校,而是在那天晚上牺牲了。有人为了不引起骚动,隐藏了他的死讯。 所以,流卡意识到,学院,至少是学院上层,知道些什么。 □ 酒能醉人,这人群似乎更让人头晕。 静悄悄的综合书库的休息室里,流卡瘫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几分钟后,晕眩和恶心之类的症状大致都消退了,至此终于有了考虑事情的精力。 ……没错,学院知道些什么,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们收集魔法和魔法使的知识,而且,恐怕也对这些有着相当的理解。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对那天晚上的事了如指掌,且作了善后处理。 「……不过啊」 就算是知道了这些,自己又能做些什么了。 一介学生的自己,仅仅凭着一时意气,就能揭开在历史的阴影中隐藏了两百年的秘密的面纱? 不,不是能力方面的问题。这种事并不是重点。真的想要知道秘密、把秘密曝光的话,手段多得是。但是,在那之前,自己想要怎么做呢。 流卡?艾鲁蒙特这个人,不喜欢争斗。就算是有这方面的才能和能力,那也是和性格相违背的。和平、安稳、宁静、安全,或者说是马马虎虎而悠闲自在,才是流卡所追求的生活。流卡自认为是如此,也向其他人宣扬。 而且,不得不战斗的那个夜晚已经结束了。和平和安稳和宁静和安全的日子又回来了,又是马马虎虎而悠闲自在的每一天。 那么,不就没什么要操心的事了么? 不就该把全部都忘记,好好享受和平么? 「……想怎么样啊,我」 流卡呻吟。 如果是强制性的义务的话,就不必如此苦恼了。决斗时接受挑战的时候,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仅仅只要为反抗而挥剑就行了,不用思考太多。然而现在,一旦从义务中解放了出来,自己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说『不知如何是好』就很奇怪,因为该做什么是自己决定的。 慢慢地,站起来。 穿过无人的走廊,来到西方史的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书来,哗啦哗啦翻开来看。 见到了修泰布鲁这个词。 那是一个古老王国的名字。两百年前正是群雄割据的时代,无数的小国家就像是水泡那样不断涌出,然后又破灭。而修泰布鲁拥有着肥沃的国土和丰富的矿物资源,国力雄厚,乃是这一带最具权势的大国,存在了很久。 然而,终究只是水泡罢了,破灭只在一瞬间。 据书上所说,当时的资料大都丢失了,所以现在已无法准确推断出真相。不管翻开哪本史书,上面都是暧昧地记载着,当时大公主掀起的叛乱乃是一切的开端。 至于大公主的名字和叛乱的原因,这些理应最先弄清楚的部分却没留下任何记录。 「…………」 流卡对伪造的历史没兴趣,于是就合上了书本。 抽出另一本书来,发现上面写着相似的内容。 其曰,有个著名的童话就是以修泰布鲁为舞台的。这些民间传说 经过编纂之后,就成了歌剧『杰内特』,勇敢的骑士和美丽的公主还有恐怖的魔女命运交织的剑与魔法的故事。 当然,这在世人看来不过是个虚构的故事罢了,但实际上里面却包含着众多的真实成分。威胁国家的魔女的确存在,其真实身份是大公主。小公主和其他一部分人物的名字也是真的。对于『模糊的传说』而言,这个童话里的真实太多了。 这说明了什么? 到底是谁,又是如何,做了手脚。 「…………」 合上书本。如今提出这种问题是无意义的,那么对自己来说有意义的又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 又拉出另一本书。 不清楚有多少时间荒废在了这些书上。 穿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已经渐渐变成了橘红色,脑袋的某个角落隐约意识到肚子空了。 「…………」 随便从架子上抽出一本皮革封面的书来。其实流卡并没抱多大期待。 快速浏览过几页后,手指开始颤抖。 再仔细看—— 『……换言之,并不是所有得到魔法书的人都会成为魔法使』 微微屏住呼吸。 『书上所写的终究只是文字。而文字就是一种工具,为读者以想象力创造出来的影像添加特定的方向性。同样的文章,在一万个读者眼中有一万种影像。而魔法这种秘术的发动,就是过去魔女在梦中见到的影像。就算让一万个人去尝试,勉强能达到魔法领域的仅有百人左右。而能有自信自称魔法使的人,在那百人中至多只有一二名。才能与想象力固然重要,与自己适应性良好的魔法书可谓是可遇不可求』 「这是……什么啊?」 魔法使,不就是杰内特那样的吗。 魔法书的内容在魔法书被烧掉之后进入身体,进驻脑中,使人不老不死、拥有了使用魔法的能力。难道这不对吗。 继续看下去—— 『另外,这些规则对魔法书的代言人——俗称不死者们是不适用的。他们体内的魔法书的文字已舍弃的文字这种媒介,以无限接近影像本身的形式,让不死者们最确切地把握了魔女的梦境。可以说,不死者是与魔女的梦境共生的存在。所以,单纯就魔法的规模作比较的话,魔法书代言人远在魔法使之上……』 这也就是说,魔法使并不单指杰内特那样的魔法书代言人,还包括手持现存魔法书的人们。 两百年前诞生的魔法书代言人共有三十七人,而魔女所著魔法书有一百九十七本,除去被讨伐队烧毁的三十多本,还有一百六十本左右的完好魔法书流传于世。 「……………」 一百六十的魔法使,其中恐怕有不少人觊觎着『最初的谎言』。难保他们不会像莱奥纳尔或者杰内特那样,找上自己。 光是想象就让人忧郁起来。 翻过书本来确认作者,上面写着罗杰?威尔托鲁。 「……谁啊」 不认识的人。 不过,现在该关心的书的内容,而不是作者。把作者的名字扔到记忆的某个角落后,流卡把书又翻了回来。 『学院认为人工制造魔法书代言人在战略上具有重大意义,在过去曾三度点燃魔法书来再现魔女公馆被焚毁的场景,结果却全部以失败告终,仅仅是浪费为数稀少的魔法书罢了。据此,得出了魔法书代言人的诞生需要满足某个特定条件的推测。如今……』 「学习真热心啊」 耳边突然传来了女孩子的细语。 「……!?」 流卡慌忙向后退去,肩膀撞上了书架。 回头一看,那里站着一个女子。年龄比自己大几岁,约二十左右。对于女性来说身材相当高挑。如夕阳般明亮的朱色头发,棕色的眼眸。可能是配合自己的发色吧,身上的制服是深红色的。 「用不着那么吃惊吧?」 女子面带笑容,就像是当场抓住了恶作剧的小孩似的。不过,流卡却感到自己背上在冒冷汗。 「大家都在开开心心地玩,你怎么一个人在书库学习呢?优等生吗?」 她的口吻很明快,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简单。流卡现在的心境就如同被食肉动物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食草动物。 「……你是?」 「嗯?啊啊,我是学院的老师哦」 「以前没见过……」 说着,流卡感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劲,于是闭上嘴寻找原因,不过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所以就再次开口道, 「以前没见过你。你不是在骗人吧?」 「你不可能记住所有教职工的长相吧?况且我还在国外工作……难道说,你不信任我?」 「…………」 「还真是这样。啊哈哈,这下麻烦了」 女子一脸轻松的说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来,用纤细的手指随意翻过几页。于此,流卡才意识到刚才拿手里看的书掉了。 「……呜哇啊,这书解释得太浅显易懂了吧,怎么能放在一楼呢。这可不是学生可以知道的知识」 「你……到底」 「不是说了嘛,我是学院的老师」 满不在乎地说着,她把书抱在了胸前。 「那些人又把书放错了地方,真是没救了」 「呃,慢着,那本书我还没看完呢……」 「问你哦」 棕色的眸子笔直地看着流卡。 「每天都过得幸福吗?」 「呃……什、什么啊……?」 「回答我,幸福么?还是不幸福」 不由分说的强硬语气。 「幸福啊」 所以流卡不由自主地小声说了出来。 「正因为现在很幸福,所以才想知道。把那本书还给我」 流卡不服输地瞪回去。 总觉得自己赢不了眼前的她,却又不知道理由。但是,唯有自己的心情不能输给她。 「…………」 不知为何,她撇开了视线。 「既然幸福的话,那就别再追究这些。魔法和魔法使什么的,这种荒唐的事全部忘掉吧,只要你自己不乱来,你的日常是不会那么简单就崩坏的」 「什……」 「那么,再见。全部要忘掉哦,知道了吗」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一步又一步地走远了。 流卡无意识中握紧了双拳,盯着那个背影。强行把那本书夺回来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但马上就消失了。流卡做不到,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不到,只是觉得自己敌不过她。 「……什么啊」 能做到的,仅仅是将心中的强烈的郁闷吐出来。 「你们到底算什么啊」 空荡荡的书库一楼,只有流卡在重复空虚的抱怨。 4 从书库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节日气氛中的城市,在晚上竟比白天还热闹。 虽然感觉身体已经好多了,但还是不想置身于嘈杂中。所以,流卡避开人多的大道,净挑小路走回了家。途中一度来到闹市,买了三根烤肉串和一个黑麦面包三明治作晚餐,另加一个甜南瓜派当点心。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倒在沙发上。 隔壁的麦璐琪家传来了豪爽的笑声,接着是嘭嘭的拍打后背的声音,然后就是爱丽丝那如同尾巴被踩到的猫的悲鸣。应该是爱丽丝的爸爸在捉弄宿醉的爱丽丝吧。他总是那样。 喀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窗户。 咬一口肉串。肉已经冷 掉了,硬硬的难以下咽。肉质与价格成正比,相当的差。调味汁的味道浓得过分。真失败啊,流卡想,这种东西只有随着节日一起兴奋起来的胃才会觉得美味。幸好,三明治没那么糟糕,对自己那疲惫的胃袋来说意识相当的美味了。这下肚子里总算是充实了起来。 喀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窗户。 「……幸福的话就忘记那些、么」 这话应该是对的——流卡咬着甜南瓜派思考。 上周杰内特一声不吭就走了,这就意味着她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能再跟魔法使们扯上关系,不然来之不易的幸福就会烟消云散。安宁的生活其实是无价而又脆弱的财产。 ——啊啊,可恶,这种事不你们用说我也知道,也能理解。 但自己就是无法接受。无形而朦朦胧胧的感情累积在胸口,让自己坦率不起来。 啊啊,真是没意思。 自己的心境自己都不能理解,结果无处发泄的焦虑愈发膨胀起来。 「啊……有没有完啊」 流卡抓起一直方形的靠垫,甩向窗户。 喀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窗户—— 「…………」 终于意识到了。确切的说,刚才就意识到了,只是没放在心上。 「搞什么啊,真是的……」 流卡拉开窗帘。 玻璃窗格的对面,街上立着的路灯在青色夜幕中投下根根光柱。也许是先前集体失踪的传闻在作祟吧,路上并不见人影。 「…………」 错觉么。 刚想拉起窗帘的时候——喀拉,玻璃都随着声音颤抖起来。 这下可以确信了,有什么硬的东西击中了窗户。恐怕是有人在仍小石子吧,而且敲击声越来越响了,窗户很可能要扛不住了。 如果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这稍微有些过度。 「搞什么啊!」 流卡打开窗户,大叫, 「谁啊,烦不烦啊!」 只不过,是以不给邻居造成麻烦的音量。隔壁,也就是爱丽丝的爸爸,在这方面是很恐怖的。 然而窗外一个人也没有。就在流卡疑惑不解的时候—— <……这边,这边啊>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口齿不甚清晰的老人的沙哑嗓音。 慢慢低下头来看,那里果然站着一个金发碧眼、体型与小红帽相仿的古董人偶。人偶不知为何正抱着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石块,踉踉跄跄地一副要跌倒的样子。 「……老爹?」 眼前的光景简直难以置信,流卡半信半疑地喊了出来。不过喊的不是名字。 阿鲁特?巴尔盖利亚。 是那天来去如风(可惜是有害的暴风)的魔法使二人组之一。 他是没有实体的幽灵,凭依在可爱的人偶身上来活动,乃是存在本身就属恶趣味的老头。 <呜,呣> 「你在干嘛啊?」 <呃,扔小石子你完全没反应,索性就找个能砸破玻璃的石头扔过去算了> 「真行啊,你是五岁小孩么!」 <没办法啊,门口的门铃我够不着啊!> 这么说,倒也是啊。门铃的设计中并没有考虑到人偶的使用,所以身高大约只及流卡膝盖的人偶,再怎么跳也够不到。 「这个身体还真不方便啊」 <不要悠闲地说得像是别人的事似的好不好!> 「这不就是别人的事么……呃」 流卡察觉到, 「你一个人么?」 再次环视周围,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当然,面前的这个奇怪的人偶是不能当做『人』来数的。 「看不到你搭档耶」 <没错,就我一个人> 「怎么了?难道说,杰内特终于烦透你了,抛弃你了?」 <怎么可能啊!杰内特才不是那么薄情的人>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以那么小的身体,你一个人旅行是不可能的。那家伙就在附近吧」 <那么说,也没错> 「之前你们突然就走了,我有些事想问都没来得及。另外我还有些话想跟她说,她在哪呢?」 <……想知道么?> 阿鲁特忽然严肃起来,这样问道。 没能跟上变化的流卡慢了一拍后点了点头, 「嗯」 <好,那就告诉你吧。反正我本来就是为这个来的> 人偶如舞蹈般转过身去。 <来吧,我给你带路> 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刚落,人偶就用它的小短腿开始移动。 「…………」 真拿它没辙。 流卡赶紧关上窗子,跑到玄关,抓过外套穿上皮靴,奔到外面锁上门后就追人偶而去了。 人偶的腿真的很短。再怎么拼命努力,它走十步的距离也就相当于人的一步。流卡感觉让走路这么慢的阿鲁特带路太浪费时间了,于是就在途中抓着它的脖子,把它拎起来夹在了腋下。而且,现在可是节日的夜晚,就这样让它带路带下去,目击到会动的奇怪人偶的人数可要用打来计算了。 <哦噢> 人偶小小的手脚在空中乱舞乱踢。 「你以前是怎么行动的?我觉得你这样子哪也去不了啊」 <让杰内特背着> 「……果然」 流卡一点也没猜错。 <紧急情况下我可以用『无扉仮宿』。莱奥纳尔的魔法书擅长支配和命令,杰内特的魔法书精于回想和回忆,而我的魔法书的价值在于剥离和固定。把自己从某个位置剥离,然后固定到另一个位置,这样不耗费时间就可以移动了。不过,这招只能偶尔用用,所以起不了大作用> 「哦」 原来如此,这就是阿鲁特的特技(?)啊,以前还见他用过一次呢。 「现在用不了吗?」 <原则上,在这个身体里就用不了。这个人偶是特制的,施有阻止内部夜之软泥向外流出的刻印。只要在这个身体里,我就只能以手足来移动> 「……为什么非得这样啊」 <因为要想使用魔法,就必须耗费夜之软泥> 这个以前曾听过,好像是说,她们在使用魔法时在周围空间内展开的初步准备性质的力量。 <这对于依靠在体内储存夜之软泥来维持生命的不死者来说,等于是抽光了全身的血液。过度使用力量而导致夜之软泥的支出超过自然回复的话,不死者就会变得衰弱,长而久之也会死亡。不过这也只限于杰内特那样的普通不死者。我的话,因为我没有身体,所以既不能展开夜之软泥也不会受伤……总之就是,以我自身的力量是无法使用魔法的> 「哈?」 这话还真是意料之外。 「但是老爹,你不是能用的吗?」 <有没有听我说啊。是以自身的力量无法使用,所以才要用到这个小巧可爱的身体。在这个人偶中,我所能维持的夜之软泥的量有个上限,大概相当于我在外面精神解放状态是的一半。所以,解放状态的我在将自己封印进这个身体的时候,必须舍弃一半的夜之软泥——而这一瞬间就是我能使用魔法的时候。当然,那是将大量的夜之软泥一次性用完的做法,所以,那之后我就得慢慢积聚力量。直到能够自己再次脱离这个身体之前,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出魔法的> 「……哦」 这个说明,听起来有点…… 「魔法这东西意外地有原则嘛。是不是这样,在旁人看来 是破天荒的魔法,其实在魔法世界中是有着严格的理论体系的?」 <怎么可能啊!现实跟你说的正好相反。正是因为魔法破天荒又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的,所以只好把尚能理解的部分拿出来分析研究,总结出大致的规律来> 「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听兵器的讲解」 这是流卡如实的想法。 魔法是上个时代的遗物,是渐渐被人淡忘的传说的碎片。而生存至今的杰内特和阿鲁特还有来奥纳尔就是传说的体现……也就是神秘的某种东西。 然而,真相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火药取代了剑,同时也取代了跟剑同样作用的魔法。 没错,这就是白天在看过那本书之后一直感到不对劲的地方。 <呣,时代再怎么变,人依旧是那个样> 阿鲁特淡淡的答道。 <不管什么时候,人类都只会将手中的力量照着自己的欲望来使用。不过,反之人类这种动物也不会在这大陆上生存至今。只要是需要兵器的时候,能作为强力兵器的技术就只能有那种用途,就算是那技术有着其他无数种可能性,人们也不去关心> 咚咚—— 比下腹部的震动稍微慢一拍,夜空被点缀得绚烂夺目。 流卡不由得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各种颜色的花瓣尽情绽放,然后又融入夜空消失了。 「烟花耶……」 大道那边传来了鼓掌声与欢呼声。 啊啊,他们正在享受节日呢。 <我说啊,少年> 「什么?」 <现在的生活,你觉得幸福吗?> 出其不意的一问。 「哈?突然问这个干嘛。现在这个问题是不是很流行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怎么样?幸福还是不幸福> 「就算你这么问,这种问题……」 自己当然是很幸福的了,所以这样回答就好了。但是…… 「……不知道」 最后说出口的是这种东西。 「幸福不幸福的……这种话题我不想听」 <是么> 阿鲁特的回答有些阴郁。 「你问这个干嘛?」 <嗯,其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只是这个稍微有些难以启齿……> 说到这里,阿鲁特变得支吾起来。 咚咚! 又有烟花飞上了夜空。 绚丽的彩色光芒中,流卡背对着欢呼声再次开始移动。 「你想拜托我什么啊?」 <呃,这个,也是相当地难以启齿>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说」 流卡停下了脚步。 然后顿了一拍,就连自己都感到不解,因为并没有停了来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要看烟火,也不是听了阿鲁特的话受到了冲击,更不是撞到了哪个熟人。 仅仅是,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 「……嗯?」 <注意到了么> 听到阿鲁特严肃的低语,流卡这才察觉到周围的异常。 远离喧嚣的这条小巷里,有几个人影。清一色的深灰斗篷。脸藏在头兜下,让人看不出他们的视线是对向哪里。而最为异常的,要数他们的动作了——不管是哪一个动作,其中都感觉不到意志的存在。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傀儡,让流卡觉得心里发毛。 「那是……什么啊,他们?」 <啊,怎么说呢,这也很难说清楚……应该是敌人吧> 「语气那么不确定是为什么?」 <是敌人> 「啊啊,跟你说话真让人受不了」 哗——重合的脚步声。几个人影几乎是在同时朝这边跨了一步。 <只是人偶罢了。不过,虽然很粗糙,却是施有刻印的猎犬。在王城是负责送货的杂鱼兵。因为工艺粗糙,所以他们只能依靠夜之软泥的气味分辨出猎物来。我的身体构造是不会泄露出夜之软泥的,而你本身也不会积累夜之软泥,所以放心好了,他们不会对我发动攻击的> 「……不太懂,不过就你刚才所说,他们不是人吧?」 <没错> 这也就意味着,并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出现牺牲者。 稍稍放下心来。 <不必担心,『目』或是『門』之类的歪门邪道,除了『铅人偶之王』的主人莱奥纳尔之外没人会用。每本魔法书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表象看起来差不多,本质也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并非魔法书代言人的普通人类是无法使用莱奥纳尔那种蛮横的魔法的> 「哦,魔法使么」 <……呣?好像我可没告诉过你这事啊> 没错,那是自己从书上看到的。 而且,是被人要求遗忘,至今未能忘掉的知识。 「拥有没被烧毁的魔法书,读过之后能够使用魔法的人,对吧?据说魔法的规模跟你们不死者比起来要落后很多。这么说,这也就是隶属于那个王城的魔法使干的好事?那他们不就是敌人了吗?」 <呣、呜呣、呣~> 咚咚——天空又被烟花照亮。 一瞬间流卡看到了人偶头兜下的面容。 那是木雕的人偶,可以看到表面的木质纹理。 <好像是叫克里斯托弗?戴尔戈的。所持的魔法书是『木棺的誓言』,似乎是擅长奴役契约的一本> 人偶的左眼窝里是深绿色的浑浊水晶球。因为水晶球比普通的眼球要大很多,所以人偶的鬓角至额头、鼻尖的部分都被挖掉了。 「…………」 这幅恶心的光影让流卡不由的皱起了眉。 「街上都是这种东西么?」 <应该没多少。走吧,不用管他们> 一手夹着人偶,流卡钻入夜间的小巷。背后,人们欢乐的笑声渐行渐远。 5 学院这个组织,实际上是由三方势力运营的。 第一是院长。是名副其实的学院代表人,也是所有最终责任的负担者。院长之职实行世袭制,自创立起到现在,共经历了七代。 另一位是院长助理。如其字面意思,就是在业务上辅佐院长的人。不过,院长助理的工作和权限跟院长是独立开来的。因为院长助理掌管着学院内一切人事变更(包括院长指名),所以在某些情况下他的话比院长更有分量。 最后一人是第六书库的高级管理员,专门负责魔法书的收集、管理和运用。 天花板很高的圆筒形房间。 无数的书架如同要覆盖墙壁般排列着,中间是等间距放置的烛台。烛台上插着白色蜡烛,昏暗而微小的火焰随风摇晃。 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圆桌,围坐二十人简直是绰绰有余。然而,椅子却仅有三张,而坐着的也仅有三人。 「……二百三十年前,一位魔女创造出了魔法书」 院长亚尼克?艾尔斐诺克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位老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装上了手脚的大木桶,外面再套一件灰紫色长袍。光溜溜的秃头,茂密的白胡子,狡黠的眼神。 「讨伐队消灭了魔女,随后点燃了魔法书。被火烧毁的魔法书不甘心就此消失,于是就附到附近的人身上,然他们成为自己的替身。魔法书共一百九十七本,烧毁的有三十三本,产生了三十七名魔法书代言人。他们是将魔法书的功能植入肉体的,天生的魔法使。拥有人的姿态却又舍弃了人的身份,永远生存的不死者。而留下的魔法书还有一百六十四本」 「强大的力量必 将引发战争」 院长助理罗杰?威尔托尔沉痛地接着说道。 他是个体型魁梧的老人。胡须如同脱色了般地雪白,额头上是岁月刻下了深深皱纹。身体上同样是代表高学位的灰紫色长袍。即使是隔着宽松的长袍,老人那不像是学者会有的肌肉依然很明显。 「古代,丰饶的土地和矿山是力量的源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数个时代。优秀的冶铁技术、火药的制法和便利的贸易交通都是衡量国力的重要因素,同时也诱发着争斗。魔法是优秀的力量,它颠覆了这个世界的公理,能够发挥出惊异的威力。乃是常识无法测量的,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力量。多抢一本也好,多看一段咒文也好,人们争斗不休。争夺中,三十七名不死者分道扬镳,一百六十四本魔法书也流散在大陆各地」 稍作停顿,院长继续道, 「无数的势力兴起,又没落。历史的阴暗处,战争延续了两百年,直至今日。王城、商会、工房、茶会,还有学院,乃是互相敌视的五支最大的势力。互相之间小摩擦不断、虎视眈眈,处于一触即发的临界平衡状态。任何一方都寻求着可以改变现状的强大力量,然而谁也没能如愿」 「你可明白了吗?艾鲁蒙特君」 两人向第三张椅子上的男人看去。 阿路贝鲁?艾鲁蒙特,第六书库的高级管理员,乃是相貌中庸的中年男子。 相比柔和,用随意来形容更合适的面容。枯树枝般不可靠的体格,还有非常严重的驼背。短短的红发,不知是因为年龄的原因还是劳累的原因,稀稀落落地夹杂着白发。 一言以蔽之——与眼前的两位气势汹汹的老人相比,他是个缺乏威严的男人。 「那个……您所说的,我明白。两位说了这么久,但这些事情,为什么要在这个会议上在这里再次确认呢?」 「当然是稍微讽刺下你这个似乎不懂自己立场的家伙了。这种事,希望你不用别人说出来也能察觉」 「哦……那个抱歉啊」 「总之」 院长助理依旧以沉痛的声音插话。 「我们想听听你的解释,艾鲁蒙特君。数日前在这个城市中展开的不死者间的厮杀,若是能巧妙的插手的话,乃是获得渔翁之利的绝好机会。而你,为何无动于衷,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呢?」 「就算你这么说……。不死者、不、魔法书代言人的争斗,一概不予干涉。这不就是我们学术院的基本立场吗?」 平静而柔和的声音,阿路贝鲁继续说道, 「他们每一人都太强大了,与之为敌的风险很大。就算能够打倒其中之一,我们受到的伤害也足以致命。所以我们要避开他们之间的争斗,不论在何地、做了什么,都必须视而不见。因为对方也理解我们的方针,所以并没有主动攻击我们的不死者。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城市的和平才能持续至今」 「和平?你刚刚说了和平吧?」 院长嘲笑道。 「那些『不主动攻击我们』的家伙们,这个秋天在这菲鲁兹邦做了什么,难道你忘了吗?无辜的居民们被卷入那些怪物的同族厮杀中失去了生命,仅仅是已知的死亡数就已近百」 「对此,我当然无比心痛」 阿路贝鲁缓缓摇头。 「但是,那个时候能够出动的魔法使仅有『流水革鞘』瓦伦汀一人而已。虽然他实力绝对不弱,但却不是能够对抗不死者的程度。就算当时下达了什么命令,我想状况也不会好转的」 「那可未必」 院长助理稍稍耸了耸肩。 「你所说的没错。的确,每一位不死者都非常强大,随意出手的话只会引火烧身。但我们并不是完全没办法」 「此话怎讲?」 「学术院的魔法使与魔法书代言人对抗起来的确麻烦。但是,你对我们隐瞒了某个重要的东西了吧?」 「……」 些许沉默。 如果试探眼前老人的真意般,艾鲁蒙特不慌不忙地反问, 「……不知阁下是什么意思呢」 「莫要装傻」 院长又嘲笑。 「指的当然是你手上的那本魔法书了。如果力量真如其称号的话,应该能轻轻松松击败两三个不死者吧」 瞬间的无语。 「从哪听来的啊,这种事?」 「从哪都无所谓吧」 院长助理鼻子哼了一声,回到道。 「问题是,你没有全力完成你应尽的职责。你若是以这种态度持续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招来不必要的调查的」 「您是说,我把那个占为己有吗?」 「没错。那种可能性,正是我们所担心的。你也明白的吧?那本魔法书的魅力,足以让我们怀疑你」 快要笑出来般的高扬的声音。 「那可是魔女最后的遗产啊」 之后大概又经过了一小时,阿路贝鲁终于从带有拷问意味的会议中被解放了出来。之后踉踉跄跄地穿过大理石走廊,七倒八歪地撞进一个房间。 房间的门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第六书库管理室』。 厚厚的红色地毯上摆放着深黑色木质办公桌。玻璃架上罗列着各种颜色的酒瓶。奢华的房间的正中央,乃是价格不菲的皮革蒙皮椅子。阿路贝鲁摇摇晃晃地倒在椅子上,一个劲的深深叹气。 「不干了。真的不干了。已经累得无法工作了。我要回家」 咚——拳头无力的落在桌子上。 「上次回家都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虽然是两个人的家庭,可这种生活持续下去的话,可爱的侄子可要把我给忘了。然后呢,学术院会承担这个责任吗?要承担这个责任吗?说起来责任不就在我身上吗?我要承担这个责任?呜哇我不要,都说过了我不想成为大人物的」 「……今天也是,很严重的精神错乱呢」 为客人而准备的沙发上,坐着一名女性。 二十岁左右的高挑女性。身着暗红色的制服,明亮的朱色头发被简单的剪到脖子附近。 她膝盖上的是一本皮革蒙面的书。 「详细情况还没人跟我说呢。那件事最后是如何处理的?」 「那个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阿路贝鲁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 「被『铅人偶之王』莱奥纳尔?格兰特施加刻印而变成自动人偶的牺牲者共八十七人。其中五十五人是一般市民。剩下的,学术院教室四名,学生七名,文职人员九人,圣职者五人,以及拥有这个城市居民权的旅行者和商人弓七人。当然,他们全都在莱奥纳尔死亡的同时化为了灰烬,造成了前所未闻的集体失踪事件。为了不引起骚动,情报操纵工作让我大概三天没睡觉」 「啊……你也不一般嘛」 「还有就是,恐怕是不幸地目击到他们打斗的一般人,被杀的也达五人。另外,建筑的破坏也很严重……不过因为场所在开发区,还比较容易掩盖」 「被人随心所欲地搞破坏么」 女性叹了口气。 「学术院对不死的魔法使之间的争斗不加干预是基本原则,但却又无法向他们抱怨,甚至还要替他们善后。啊哈哈」 「没什么好笑的吧」 阿路贝鲁拖着长长的悲鸣,把脸埋进了堆积如山的文件中。 「不干了。真希望我的劳动者权利更有保障点啊。直到死为止我是出不去了。不,感觉墓碑都被带到这个房间里了」 「呆会再诉苦吧。关于那个事件,可以继续说下去吗?」 女性依旧是事不关己的声音,转 换了话题。 「为不死者们的争斗善后的辛苦,我已经明白了。事件的严重性也明白了。城市里奇怪气氛的理由也明白了。反过来,能让事件的影响降低到仅仅是奇怪的气氛,其中情报操纵的高明我也明白了。但是,这还没有结束吧。特意把任务中的我从贝璐塞利奥招回来,肯定是有着听了就会让人觉得胃痛的坏消息吧?」 「…………」 女性并没有理会阿路贝鲁的沉默。 「想让我做什么?状况的严肃性我知道,相应的心里准备也有。一般的工作是不会让我吃惊的,你就放心地说吧」 「啊……你能这么说,让我感觉轻松了点呢」 阿路贝鲁慵懒地摇摇头。 「那个造成问题的莱奥纳尔?格兰特」 「嗯」 「在那天被目击到了多次」 「嗯」 「根据情报,他在来学术院这个岛之前,好像和我家的侄子有过接触」 ——稍微有些长的沉默。 「难怪他会对奇怪的东西感兴趣啊」 女性叹息着将膝上的书本放到桌子上。 「这本书?」 「你的侄子刚才在综合书库找到的,第二类禁书中的稀有品。我觉得不妙,就赶紧抢了过来」 「……遇到他了?」 「在综合书库偶然遇到的。第一眼看见他就认出来了」 女性耸耸肩。 「很有精神的样子,也有劳累的痕迹。会对这种书有兴趣,大概是被那个恶心的美形男灌输了许多不必要的东西了吧」 「果然,很严重么」 「当然很严重了」 空气很沉重。 会话中断了。 「……能不能,再去见一下那孩子?」 阿路贝鲁说道。 「虽然我知道那样会使你很痛苦,但现在那大概是有必要的。他的状况只有你能了解。如果事态严重的话,就必须得趁早采取措施」 「嘛,也对。状况的确不容乐观,虽然不情愿,却也没办法呢。放心吧,只要有必要,我都会去做的」 女性一脸苦闷的表情,随意拨乱了自己的刘海。 「因为这种私人的理由,万一要是跟丢了『最初的谎言』的话,可不是后悔就能了事的,知道的吧?」 6 菲鲁兹邦原本就是以接受来自各国的学生和游客为大前提而兴起的城市。 巨大的人流量同时也带来了众多的问题。所以,这里跟同规模的都市相比,是属于治安不太乐观的那种。 为了解决治安问题,政府采取了各种政策,每晚也有大量的警卫兵在城市中巡逻。而混沌状态的西北地区更是被列为再次规划的对象。但是,当然了,问题是不会单纯到就此就会被全部解决的。虽然治安多少有些好转,但在士兵和规划都无法企及之处,黑暗依旧是主宰者。 菲鲁兹邦的西北部,可以说是被划为整理规划区的无人区。 没有路灯设备。一到夜间,就只有星月之光的照明。 □ 偏僻的旅馆中,少女就躺在那床上。 一瞬间,流卡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但那无力垂落的纤细手足,还有冰凉的白银色长发,不会错的,睡在那里的就是自己所知的杰内特?哈鲁邦。 然而,为什么自己没有马上就接受这个事实呢。 「为什么……会这样……」 喉咙嘶哑,导致后面的话未能说出来。 两个月前美丽的杰内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会吸引众人的目光,乃是宛如梦幻般的存在。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 <在路上遭到了敌人的攻击,竭尽全力才逃回了这个城市> 衣服上到处都是破裂的痕迹,染着血污。 完全感受不到生机。苍白的脸在逐渐染上灰色。 现在的她依旧美丽,那却是即将灭亡而特有的死亡之美。跟杰内特原本所具有的高雅和坚定之美毫无关系。 <夜之软泥几乎被耗光了> 阿鲁特老爹作出说明。 作为魔法书的自己,自身生成的夜之软泥会在体内积蓄。因为自己已化为了怪物,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所以世界的自我净化作用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而那个夜之软泥就是魔法书代言人将自己和这个世界连接起来的纽带。 也就是说,夜之软泥对于魔法书代言人来说,相当于是血液。 <我们的存在是靠魔力来固定的。换句话说,魔力耗尽时,我们就将失去生命。过度地使用力量,使得夜之软泥耗尽的话,就会陷入这种状态> 「能治好吗?」 <算是可以吧> 听到这回答,流卡不由地安下心来。 「那……」 <这次的状态,姑且还能挽救。只要静养数天的话,就会恢复到一定程度。但那也只是『一定程度』罢了,因为有个稍微有些麻烦的原因,最多也只能恢复到那种地步而已。然而以这种状态再次遇敌的话,这一幕又将重演。不,下次恐怕是逃不掉了。对方必定会赶尽杀绝> 阿鲁特老爹沉痛地说道。 「…………」 <不是说过吗,使用魔法就会消耗夜之软泥。对我们来说,使用魔法就等于是流血。持续使用魔法的话,血就会不断流失。静养的时候虽然会有所恢复,但如果流失量大于恢复量的话,身体只会继续衰弱,一步步走向死亡> 人偶痛苦地摇摇头。 「持续……使用魔法……?」 <没错。不管我怎么说,她还是不肯解除掉那个魔法> 阿鲁特老爹的语气中包含着对杰内特的温柔,同时也有对另外一个人的类似于憎恶的黑暗沉重的感情。 <不要忘了,少年。现在你的性命,全是这个笨蛋在支撑着> 冰冷的语气,提醒流卡。 「嗯,我记得」 自己在那个晚上就应该消失的。 但是,擅长回想和再现的杰内特的『琥珀画廊』却将即将消亡的自己唤起了。所以之后自己才能醒来,然后一直存活到现在。 「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对。这样下去的话,杰内特会白白死去,而一旦她死去,魔法就会自动解除,你也又将消失。这是最坏的结局,你明白么?> 明白。 这么简单的算式,不可能不理解。 <牺牲者当然是越少越好,这你也明白吧?> 明白。 而且自己也无法佯装不知来蒙混过去。 <……流卡?艾鲁蒙特喲> 缓缓地,如同难以启齿般。 温柔,同时又极度悲痛的声音。 <你自己跟杰内特说吧。告诉她你已放弃自己的生命,让她解除魔法> ▼promnade/ 距今六年前。 阿路贝鲁?艾鲁蒙特曾拜访过一个名为艾布里奥的村庄。 艾鲁蒙特本是菲鲁兹邦的学者家系。少儿时代起就在学术院学习,长大后在学术院工作,生命走到尽头后就把骨灰埋在学术院里。如此朴素的生活方式延续了很多代,流传至今。 但是阿路贝鲁的弟弟克雷曼?艾鲁蒙特却没有走上这条道路。 在学术院学习的时候,他结识了花店的女孩,然后两人就恋爱了。随即,以私奔的气势离开了菲鲁兹邦。平常不温不火的男人突然表现出这般行动力,让认识他的人都大跌眼镜。同时,既然他们都做到那份上了,众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仅仅是向着天 scene/2 火薬の時代に生きて ~no exit~ 7 流卡并没有老实到别人让自己去死,自己就会乖乖去死的。 回答说需要时间来考虑,而阿鲁特老爹也同意了。 艾鲁蒙特宅邸很大。 即使五、六个人的家庭住在里面都会觉得宽敞。 然而现时的居住者只有阿路贝鲁?艾鲁蒙特和流卡?艾鲁蒙特两人而已。当然,房间太多了,打扫也很费事。所以无奈地只好每月两次请佣人协会的人来做简单的清扫。住这种房子真是太浪费了,然而身为这个家的主人的伯父却以『从曾祖父开始代代都住在这个家里,不想离开』为理由,一点也没有搬家的意思。 总之,因为这些理由,这个家里空置的房间有很多。 「在那种地方,伤怎么能治得好呢」 于是就是意识尚未恢复的杰内特带了回来。 让杰内特睡在一间空房间里,盖上被子。然后由于看那苦闷的表情看不下去了,流卡走出了房间。 「……怎么办啊」 背靠在墙上,手胡乱挠着刘海。 至今为止触碰到少女的身体好几次了,但只有这次,一点窃喜的感情也没有。 「没有为女孩子包扎的经验……只能拜托爱丽丝了么?」 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 杰内特的痛苦,是因为流卡?艾鲁蒙特还活着。也就是说,想要帮助她的话,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包扎什么的,只不过是自己在寻求心理上的慰藉罢了,无法成为免罪符。有这个空闲的话,还不如早点下定决心放弃自己这条命。 「啊啊……可恶」 背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并不是考虑考虑就会有答案的问题。但是又不得不考虑,而且,不考虑是不行的。 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出口被封闭掉的险恶迷宫中。 <抱歉啊,少年> 走廊的一头,阿鲁特老爹拼命使唤着两条短腿,啪挞啪挞地跑了过来。 <是老朽的力量不足啊,不然也不会给你苦恼的时间,直接杀了你就行了。如今却只能让你白白痛苦> 「……就像当初,杰内特那样?」 <嗯……差不多吧> 好残酷啊。 为什么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个充斥着杀戮和死亡、痛苦和苦恼的世界呢。自己能做的仅仅是将痛苦和苦恼尽量抑制到最低限。然而,这样是绝对无法唤来救赎的。 <真的,很抱歉。既然无法让你活到最后,当初就不该救你。跟莱奥纳尔对峙的那个瞬间,你也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了吧。但我们却轻易地给了你残酷的希望……> 「不要说了」 视线转向一边,流卡哀求。 「这种话,请别再说了。我不想变得讨厌你们」 <……抱歉> 之后,两个人没再说什么。 阿鲁特老爹作了番说明,同时也说了,这不过是粗糙的推断而已。 那就是,流卡?艾鲁蒙特的存在,就好比是一口装满水的大缸。而那天晚上,因为需要什么硬的东西,流卡就从大缸上取下了一块,然后那块碎片就丢失了。因为缸上开了个洞。水就从里面一个劲地流出来,而且没有阻止的方法。不消多时,水就会流干,而大缸变空的话,流卡?艾鲁蒙特这个存在也就要消失了。 「……那么,杰内特所做的呢」 <她以自身的力量,强行把那个洞封住了。从你身上流失的水是不会回来了。但是,只要封住了那个洞,水就不会再流失。所以,虽然寿命的确是缩短了点……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你还是可以平稳地生活下去的> 在理解这个的基础上,再把这个洞打开。 阿鲁特老爹就是这意思。 □ 结果,为了给杰内特包扎,还是决定了去请爱丽丝过来。 虽然不愿将跟此事毫无干系的她卷进来,而且自己也没有将这个状况解释清楚的自信,也知道让此二人相见很危险,并且,杰内特的伤既不会化脓也不会感染,所以替杰内特包扎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尽管这些流卡都理解,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邻居家的门前按下了门铃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啪挞啪挞的室内鞋脚步声渐渐接近。 「请问是哪位?」 「……是我」 「嗯?流卡?」 随着有些意外的声音,穿着私服的爱丽丝打开了门。 「怎么这个时候……流卡……?」 惊愕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 「问的人是我。脸色,很难看呢」 如同训斥般的语气,爱丽丝突然伸过来一把小镜子。 小小的镜面中,是自己那如同被揉成一团后又展开来的纸币般的脸。 「怎么在这种地方有小镜子啊?」 流卡避开话题,询问到。 「每天早上时间来不及了就在这里整理睡乱的头发——流卡,这种事跟刚才的问题没关系吧。先回答我的问题」 收回小镜子,爱丽丝抬头瞪着自己。 「啊,关于那个……」 流卡把头扭向一旁,却又偷偷地观察爱丽丝的表情。 「什么都别问。然后有件事想拜托你,可以吗?」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一般人怎么会答应这种要求呢。 然而, 「嗯」 这么说,爱丽丝好像不是一般人的样子。虽然有些担心,却还是立刻就答应了。 啊啊,真的好讨厌自己。讨厌这个预料到爱丽丝大概会这么回答的自己,讨厌这个心底期待着爱丽丝无条件响应的自己。 「……可以吗?」 「可以啊。说起来,晚上有人以这种脸色来拜托的话,是无法拒绝的吧」 爱丽丝无可奈何般的微微一笑,然后, 「妈妈,我出去一下」 听到家里传来的回答后,爱丽丝走出了家门。 五分钟后。 「…………」 视线刺得人好痛。 血迹斑斑,穿着破破烂烂的礼服,脸色苍白的昏迷少女。然后还有拜托朋友帮她包扎的男人。 连自己都觉得可疑。太可疑了。 「…………」 爱丽丝遵守承诺,什么也没问。但是,却以视线代替语言的责难。关于这个爱丽丝是没有任何责任的,所以流卡默默的承受她那刺痛人的视线。 仅仅是数秒,却让人感觉是永恒的沉默之后,爱丽丝终于将视线瞥向了一旁。 「唉,算了。我知道了,这就给她包扎」 眼睛看着别处,以闹别扭的语气说道。 「抱歉啊。总有一天会报答你的」 「虽然不抱期待,但我还是会等着的。那么,药膏和绷带之类的有吗?」 「啊,那些东西收在一起……放在哪了……?」 「啊啊,真是的,男人持家就是这样啊」 爱丽丝叹息着摇头。 「我回我家拿吧,反正替换的衣服似乎也是需要的……看上去个子和我差不多,就换我的衣服吧。流卡请去烧热水吧,越多越好,知道了吗?」 「呃……啊,哦」 「那我速去速回,几十秒之后回来」 说完,爱丽丝就跑了出去,都没等流卡的回答。 被爱丽丝的气势所压倒,流卡一时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她那远去的背影。 <——是个好女孩啊> 听到脚边传来的声音, 流卡才回过神来。那是刚才藏起来的阿鲁特老爹。 <你的女朋友?> 「不是」 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呣,就算如此,她也是你心灵最可依靠的人吧> 阿鲁特老爹的语气很淡然,不带感情。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三岁小孩都能理解的吧。陷入绝境,都无法正常思考的人,不论如何都想去见的,不是恋人就是家人了吧,或者是位置与那相当的人> 小小的手胡乱摇了摇。 <而且,去见了那个女孩子回来后,你的脸色好多了。能有羁绊如此深的人,不是坏事哦> 「……老爹」 <在这里发呆,可以么?那女孩马上就回来了哦> 「啊,我怎么忘了」 马上跑了起来。脑中收索着厨房里的锅和水壶的位置。不知道能不能发掘出足够多的煮水道具。 然而,明明脑子里满是这些事情,却还是听到了背后的细语, <——虽然不是坏事,却会很痛苦的哦> 包扎所花费的时间,惊人的少。 「不知道吗?我经常给剑术部和划船部受伤的人包扎,已经习惯了」 爱丽丝稍稍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她受的伤都不严重,把血擦掉后只要消毒就可以了。还有就是要经常更换绷带。不过,最让人担心的是她身体非常虚弱……这个要等她醒来才能补充营养。捏着鼻子给她灌粥可不行哦」 「抱歉,帮大忙了」 「没什么。只要能帮上忙就行了……啊,这些是真实想法哦,不是责怪你的意思」 流卡不禁苦笑。 这家伙真是好女孩呢。 能够托付心灵的人?对,正是如此。在见过她之后脸色好多了?那是当然了。五年前失去故乡和家人后,自己连怎么作出表情都忘了,而让自己回想起来的那个人,正是爱丽丝。 被人问及是不是恋人的时候,总是会否定。不管多少次都是否定。 但是,对于爱丽丝,流卡有着超越恋人之间思念的珍惜。 「抱歉……什么都不能跟你说」 「没什么。能帮上忙就好。……对不起,这次稍微有些责怪的意思」 忽然间,好像紧紧抱住眼前那纤细的身体。 动员了劳累到极点的所有理性,流卡才抑制住着突如其来的欲望。要是一时冲动的话,有些东西可就再也取不回来了。吐露出一切,哭喊着依赖爱丽丝的温柔……然后把爱丽丝卷入事件之中。 「真的,很抱歉」 「这样很啰嗦哦」 爱丽丝撅着嘴。 直到最后,爱丽丝真的什么也没问。 8 杰内特?哈鲁邦一点一点地醒了过来。 感觉,好温暖。 也感觉很舒服。 虽然感到有些奇怪,却不愿深入追究。这种温暖而舒适的感觉,让自己的思考变得模糊。 意识到自己正逐渐醒来。 但自己又不愿醒来。 「呜呢……」 翻个身,口中发出小小声音来。 既然现实惨不忍睹,那还不如继续沉浸在睡眠中。 虽然睡眠中等待自己的将是忧郁的噩梦,但不管多么可怕的梦都比睁开眼睛后要直面的现实更温柔更舒心。 ——现实? 睁开眼睛。 覆盖住视野的右半边的是白色被单。 扭头看看。然后坐起身来,看看周围。 睡得晕乎乎的脑袋瞬间被警戒心充满。这里,不是自己所知的场所。至少,不是自己为了争取时间而投宿的偏僻旅店。也不是那个粗糙得无法称之为床、仅仅是木板上铺块布的寝具。 察觉到自己正在渐渐沉浸在柔软的棉花中,杰内特忽然脸红起来。太松懈了,刚才似乎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微微捏一下自己发烫的脸,打起精神。 重新,确认状况。 首先,最低限度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伤口基本愈合,手脚也没有活动障碍。 能恢复到如此地步,应该是从那以后睡了整整一天了吧。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的夜晚的黑暗,证实了杰内特的推测。 回头再想想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敌人有许多。不仅有莱奥纳尔,还有帕特里斯、纳丁、佰卡鲁三兄弟,另外再加上王城、商会之类的明显持有敌意的魔法书收集组织。特别是王城——王城可谓是莱奥纳尔的私人组织,既然莱奥纳尔被消灭了,王城今后的攻击必定将更加激烈。 在多斯袭击自己的是隶属王城的魔法使。 魔法使对于任何组织来时都是稀少的战斗力,当然不能随意消耗掉。所以一般是不会有魔法使接近自己的。反过来就说明,现在的自己已是如此虚弱。而且,至少是王城,掌握了真实情报。 受了重伤,不得不败逃。 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夜之软泥,完全发动了阿鲁特老爹的魔法,才得以从敌人手中逃脱出来。之后,找了家不会问及客人来历的旅店,作为恢复体力的场所。 ……这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呢。 「这里是……?」 慢慢下床来。这时发现自己已经过了包扎。 肩膀和腹部被绷带绑的严严实实的,简直都要阻碍行动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自己毫无印象的睡衣。 「究竟,是谁……」 走到门前,试着转动门把。门没有上锁。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来,杰内特走出房间来到走廊。 「搜索……」 想要施放调查周围环境的魔法,但途中都停了下来。对以前的杰内特来说,这只不过是消耗微小,算不上疲劳的小魔法而已,但现在却难保会招来致命的结局。 行动时必须小心,因为现在这条命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左右看看,似乎猜到自己身处何处了。对这个斑驳的驼色墙壁有印象,而且,自己也曾决定……不会再来这记忆中的场所。 集中精神,注意周围的动静。 足以让人心情不快的寂静中,隐约可以听到风的鸣奏。 「…………」 慢慢向那里靠近。 在这夜晚,没有灯光照明的走廊上,杰内特就像是畏惧黑暗的小女孩般,一步一步地移动着。 来到一扇虚掩的门前,将其推开。 ——那里,简直就是一幅画。 绝不宽敞的房间似乎是个书房。埋入左右墙壁的书架上,排列着暗红色封面的书。房间的中央孤零零地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伤势小小的烛台。烛台的五支蜡烛上,豆般的火焰随风摇摆。紧挨着烛台的是三本打开的书。 正面是敞开的大窗户。窗户对面是沉默的昏暗夜景。而灰色天空的中央,是云间半圆之月。 少年就在窗前仰望天空。 笼罩在黑与灰色调的夜世界中,少年的红色头发在烛光的衬托之下如同燃烧般炫目。 「……喲」 少年慢慢转过身来。 「醒了啊」 平静而温柔的声音。 稍微有些笨拙,但又可以看得出是笑容的表情。 站在那里的就是杰内特所熟悉的流卡?艾鲁蒙特。 「为什么……」 无法思考,却还是将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 「嘛,因为这是我家」 「那么,为什么我会在这?」 「是我带回来的。在那种地方怎么能治好伤呢……嘛,虽然是能治好,但不能丢下你不管啊」 烛光摇动,少年的头发也微微飘起。 「明明是,要和你拉开距离的」 「唉,我知道。什么话都没留下就消失,当然能猜到了」 「不想让你扯上关系,不想让你卷进来」 「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嘛」 「那……」 一步一步地靠近。 原本就不是宽敞的房间,所以马上就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为什么,现在,你出现在我面前?」 「世界不会按照你的意志运转的。就是这样,杰内特」 仍旧是笨拙的笑脸,流卡淡淡的,仿佛不带感情地说道。 「那之后,因为力量完全无法恢复,所以差点被杀吧?」 「那……」 「如果你被杀了,我也会死吧?那么,我已经被卷了进来,扯上了关系了。我有权干预你的生死,不是吗?」 「那个……」 哑口无言。 他所说的合情合理,都没错。 错的是自己。 虽然知道错在自己,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继续踏入魔法使的世界,所以自己才像个小孩子般蛮不讲理。 这,没错,肯定姐姐也是同样的想法。 「阿鲁特?巴尔盖利亚」 杰内特喊道。 「我知道你在,阿鲁特老爹!为什么,把事情都告诉这家伙!」 「……杰内特」 「回答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岔开话题。现在是你和我之间的事,和老爹没关系」 「阿鲁特老爹!你给我出来……」 「听我说!」 流卡抓住了杰内特的手。 杰内特想要甩开,但又做不到。就连这个力气都使不出来。时间停止在十六岁的少女的手腕,现在就和外表相符那般的无力。 「这是谁的问题!我个人的问题!?还是,你个人的问题!?都不是,是我们俩的问题吧!」 「……!」 呼吸停止。被眼前这个少年的气势所压倒了。 「全部都……告诉我吧。这样,我才能做些什么,我会作出决定的」 ——别说了。 「你在和谁战斗?现在有什么计划?」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再扯上关系。 「你说过你是在复仇,也说过复仇就是你的动力。但是,事实上不仅仅是复仇吧?王城是吧?除了仇人莱奥纳尔和绯奥露,你还有其他敌人。这也就说明,你在复仇之外,还有其他目的,而且是危险到不想让我这个仅仅擦肩而过的人卷入其中的程度」 「……住……」 依旧无法呼吸,仅仅是将胸腔里残留的空气全部挤出来。 「住口……」 「杰内特」 「住口!不要得意忘形,流卡?艾鲁蒙特!」 手上使出浑身力气,奋力一推。两人之间稍微拉开了一点点距离,而正是这点距离赋予了杰内特以勇气,让她将心里的话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啊,魔法书都没有的十几岁小鬼!那条命,你以为是谁给你的!那么想死的话,现在在这我就成全你!」 「……」 流卡的脸上浮现出怒意。 可能是预料到流卡会说很过分的话吧,杰内特做好了心里准备,整个人定在了那里。 然而,没想到的是,流卡什么都没说,仅仅是表情严厉地盯着自己。 依旧抓在手中的手腕,好热。 「…………」 「…………」 沉默让人好痛苦。无法正视她的眼睛,但又不能退缩。 两个人瞪着你我,僵持着。 时间慢慢流逝,然后—— 嘎吱。 是地板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头看向走廊。 不知不觉中,门口站着一个一脸衰样的中年男人。 「…………」 「…………」 「…………」 三人都说不出话来。 杰内特那呆住的大脑渐渐恢复了正常的判断力。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总是,是不知内情的第三者在看着自己和流卡。 现在的自己和流卡。 夜晚,在静悄悄的房间,少年抓住少女的手腕。而且两人都面泛红潮,看着对方,无言地将脸慢慢凑到一起—— 「啊」 可能是得出了相同的推论了吧,流卡失声叫了出来。 几乎就在同时, 「抱歉,好像打扰你们了呢!」 中年男丢下这句话就退了出去。 「不、不是这样的,伯父……!」 流卡慌忙放开杰内特的手,追了出去。 「…………」 被解放的杰内特则是楞楞地半开着口目送流卡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然后才终于回过神来,按着额头叹息。 「唉,刚刚似乎是冲动了点,真是的」 言语中有些苦涩,但也隐含着微笑般的成分。 不过,一个人呆在这也没事做。窗外的风景虽然也算不错,但因为天空一副快要下雨的样子,看着就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不安感。 去追流卡吧—— 「燃起」 声音传来的同时,腰部附近有种空间扭曲的感觉。杰内特如卧倒般闪开。仅仅是眨眼间,那里传来了烧红的铁板被泼上水般的嗤嗤声。 就在刚刚自己所站的地方,正好是右侧腹部的位置上,暗红色的火球在燃烧着。大小如成人的拳头,如饥饿的蛇一般的动作晃动一下之后,乖乖地消失了。 杰内特踉踉跄跄地冲出房间,正好在门背后的位置发现了袭击者的身影。暗红色制服的高挑女性。右手撑一下地板,顺着起身的惯性以左手手刀攻击。但听到「燃起」之后又立刻缩回手,然后高高跳起。新生成的灼热球体微微擦到了银色发梢。 咚——重重地落地。 「——好久不见啊,莱尔?帕朱莉。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手指按在袭击者的喉咙上,杰内特问道。 「不过是打个招呼罢了……这么说你会信吗?」 相应地,袭击者将小型匕首抵在杰内特脖子,轻佻地回答。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好了。但我觉得,为了世界的和平,像你这种拥有危险习惯的人还是当场抹杀掉的比较好」 「啊,我不要。那我收回前言」 「那么给个其他理由来,必须是常识之下妥当的理由」 「能先听我说么」 女性突然平静地说道。 「怎么了,杰内特?哈鲁邦。别说夜之软泥的展开了,小型魔法都一次也没用,就连细剑一把也没生成。进入战斗状态后,力量还是普通人级别的。仅仅是以长年战斗中磨练出来的技巧在战斗」 被说中了要害。 「跟你这学术院的走狗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时候嘴上不饶人,你还真是单纯呢」 匕首被抽了回去,转了一圈后消失了。这不是魔法,仅仅是将匕首藏在衣服中了。夜之软泥编织的装甲,只是仅限于不死者才拥有的特权。 「跟我来吧,杰内特,有话要说」 「没什么好说的」 「哦?那只好强行带你过去了」 「……好啊。做得到的话,你就 试试看」 「哎呀呀,意外的倔强呢」 空气僵化的瞬间, 「呃,你们在我家干嘛——」 「——别那么说嘛。过来谈谈吧,银发的公主」 两个声音插了进来。 一个是因为自己家中突然展开的战斗而气血上涌的流卡?艾鲁蒙特。 另一个是捂住流卡的嘴,赔笑却又笑得不自然,刚刚那个仅仅出现一瞬间的中年男。 「自我介绍晚了点。我的名字是阿路贝鲁?艾鲁蒙特,是流卡的家人。在学术院担任第六书库的高级司书官。作为大陆上经历的战斗最多的不死者,你应该知道这头衔意味着什么吧」 「——学术院所用魔法使的统领者」 被阿路贝鲁捂住嘴的流卡露出「啊?」的不解表情。 「关于你为何在我家里,还有跟侄子的关系……想问你的事有很多。首先,我声明一下,学术院——不,是我们,想和你缔结临时同盟」 「…………」 杰内特沉默着,盯着阿路贝鲁那悠然的脸。 摸不着头脑的流卡楞楞地看着自己的伯父。合上魔法书、解除夜之软泥的莱尔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冷静点,笨蛋> 又加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鲁特老爹……?」 <势态严峻,由不得你去击退每一个想要插手进来的人。你的固执,我不是不理解,但这件事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有多重要,稍微考虑一下应该就能明白吧> 「…………」 慢慢地,杰内特收回了手。 <这样才是好孩子嘛> 小小的人偶满意地点点头。 <阿路贝鲁对吧?走吧,带我们去个能冷静下来谈话的地方吧> 「啊,当然。大家请到这个房间来……啊,对了,流卡」 阿路贝鲁放开了手臂中的侄子。 「去泡下茶吧,每人一份。记得用上等茶叶。啊啊,还有,把藏在架子上的那盒酥饼也拿过来」 噗哈——流卡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趁势说道, 「不,慢着伯父,这究竟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么,这个呆会会说明的。现在你只要去泡茶就行了」 「……知道了」 一脸不服的样子,但流卡也没继续追问。 杰内特慢慢地摇了摇头,似乎对眼前所有的状况都不中意似的。 9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挂钟诠释时间的声音。 令人难堪的沉默占据着房间。 嘎吱。 椅子的木质挤压的声音,在这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耐不住这个寂静而动了下身体的人究竟是谁呢。 通常流卡一个都嫌狭小的桌子,如今围着四个人。另外,还有一个婴儿般大小的人偶坐在桌子的边沿上。能不能将其算在人数里,是个难题。 流卡绷着脸,抱着胳膊扫视剩下三人的表情。 其中之一的杰内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板着脸啜饮红茶。另一位阿路贝鲁?艾鲁蒙特,也就是自己的伯父、这个家的家主,同时也是很少回家的同居者。仅仅是这些的话,是没什么问题的。带回杰内特的人是自己,而且伯父在家也没关系,或许该说那样才是理所当然的。至于那个机灵的奇怪人偶,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然而,最后一人却是个麻烦。那个自然地坐在阿路贝鲁身旁、笑眯眯的朱发女性。这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因为流卡白天在综合书库里遇见过这个不招人喜欢的家伙。她身上依旧散发着莫名的威压感,淡然扫视着周围。 据介绍,她是伯父的部下。 在学术院中,与魔法书相容性出色的人们便会被委以重任——她就是现在学术院所五名魔法使之一。 ——莱尔?帕朱莉。 流卡在心中反复琢磨这个名字。 总觉得,眼前的这名女性和她的名字不协调,不好好记在心里的话就会有忘掉的危险。 <首先有件事我想要确认下> 「请说」 <至今为止,我们虽然不是明确的敌对关系,但彼此间小摩擦不断……对学术院来说,我方明显是有害存在。在这有害存在虚弱期间,除之而后快才合情合理吧> 咬着一小块酥饼,阿鲁特老爹沉郁地说道。 <然而,阁下刚才却说想要缔结临时同盟,这让我无法理解。阁下究竟有何企图?> 「啊,那个原因很简单啦」 阿路贝鲁不作修饰地点头。 「黎明骑士的消失使得大陆上战斗力的平衡严重倾斜。很久以前就处于那个男人影响之下的王城,今后会有什么行动,实在难以想象。现在的大陆是一盘复杂的棋。如果棋盘上存在轻易就能除掉的棋子的话,一般的确会除之而后快。但这种单纯的想法是不可取的。我们现在将开始采取行动的王城视为威胁,担心几天前危害菲鲁兹邦的事件会再次发生。所以,学术院和你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所以即使是短期,也想要缔结这个同盟」 <呣,原来如此,姑且也算有点道理,不像是诓骗> 「呵呵,那当然了……」 <但是,你还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呃」 阿路贝鲁眯起眼睛。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你的真正目的,是想知道我们究竟掌握着多少『最初的谎言』的情报吧?> 噗——流卡把红茶给喷了出来。 「什……么!?」 <既然阁下说是这个少年的伯父,那就脱不开干系了。流卡?艾鲁蒙特作为寻找『最初的谎言』的线索,最先被学术院得到了,而我们和莱奥纳尔五年后才偶然地来到了同一场所。然而,在这五年的时间里,阁下却没能解开『最初的谎言』之谜。所以,想要接近我家笨公主,来获得『琥珀画廊』这个特殊的调查手段吧?> 「了不起……」 阿路贝鲁感叹着拍了下额头。 「真厉害啊,猜对了六成」 <哦?那剩下的四成呢?> 「流卡,是我的侄子」 阿路贝鲁忽然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因为是线索而把他当成研究材料,怎么做得到啊。这家伙跟『最初的谎言』有所关联之事,除了莱尔,我没向其他人说过,也没过告诉其他人的打算。当然,也没有自己一个人来解开『最初的谎言』之迷。在这五年里,流卡远离那个世界,过着平稳的生活。这对我来说,这就是值得自豪的战果了。如果可以的话,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伯父」 听到流卡的低声呼唤,阿路贝鲁的严肃表情不争气地崩溃了。 「刚才我帅不帅?」 「不,一点也不帅」 阿路贝鲁的肩膀失落地耷拉下来。 看着伯父别扭的样子,流卡恍恍惚惚地想:伯父一开始就知道一切,却什么也不说,还骗了自己。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重要的事情也不告诉自己,五年里若无其事地生活在自己身边。 就算自己发火也无可厚非吧。至少,冷静下来想想,觉得自己有这个权利。以前的自己,或许当场就会发狂地提出质问了吧。 但是,如今却怎么也提不起那种心情。 「嘛」 依旧耷拉着肩膀,阿路贝鲁抬起脸来。 「调查手段什么的,无所谓啦。你们是流卡重要的朋友,我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虽然,我的确是学术院里的大人物……」 「这种事一般是不会自己说出来的吧」 流卡碎碎念,但众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虽然是大人物,却也是拥有家庭的个人。这样你们可以接受了么?」 <呣,好像还是没说出全部的样子……嘛,算了> 用餐巾抹去嘴边的酥饼的碎屑,阿鲁特老爹点头道。 「说起来,人偶为什么吃东西?」 流卡又碎碎念,但众人还是没反应。 「还有……流卡」 反而是阿路贝鲁在叫自己。 慢慢抬起头,流卡看着自己的伯父。 「事态的进展已经超出预期了,一知半解反而会坏事。所以,我觉得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你的比较好。但是……」 「慢,等一下」 莱尔突然伸出手来,打断了阿路贝鲁的话。 「该不会,你是想说,不能告诉我更多的事吧?」 「没错。你最好不要再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不,更正,你不能跟这事扯上关系」 「嗯」 一直沉默着的杰内特轻易就赞成了。 「听你们说了那么多让人不愉快的话,只有这个我是完全赞同的。流卡,不要再接近我们了」 「为……」 「你的身体处于『最初的谎言』的影响之下。虽然具体我还不清楚,但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阿路贝鲁一下就击溃了流卡反驳的声音。 「魔法从本质上说,是不安定的东西。如果接触其他魔法使,持续受到其他魔法的影响的话,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这个道理你能明白吧?仅仅是在魔法使的身边,你就有危险」 「…………」 伯父虽然知道流卡是因为『最初的谎言』而活着,却不知道这身体被毁坏过一次,之后又是由杰内特强行修补好的。 所以,流卡不好反驳。虽然不甘心,却只能低着头。 <……难以抉择的二选一呢> 阿鲁特老爹叽咕。 「嗯?说什么?」 阿路贝鲁并不知道流卡能够选择的另一个选项,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无聊的自言自语罢了> 老爹平静地一带而过。 「…………」 流卡阴郁地抬起脸。 不意间,瞥见了沉默至今的莱尔的脸。 面带着让人烦躁的笑容,她轻轻叹息。那个瞬间,茶褐色的眼睛微微闪动。 「…………?」 错觉么? 如果知道了那个,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呣> 也许是察觉到了流卡的迷惘,阿鲁特老爹以试探的眼神看了过来。 ——有意见就说,不然就闭嘴。给你按自己的喜好选择的自由,但作出选择后就别抱怨。 承受着这样的视线,流卡心中冰凉。 「理由不仅仅是这些,流卡。目前的这个大陆上,『最初的谎言』乃是能够想得到的最糟糕的战争火种。如果让别人知道了线索的存在,必将会发生无谓的争斗。如果你继续介入魔法使的战斗的话,不久就会迎来这种结果的。这个你也能理解吧?如果你暴露了,难保会让莱奥纳尔那时候的灾难再次上演,甚至还可能更糟糕。反过来,如果你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的话,对我们来说就是最有力的帮助了」 悠然的表情和精神不振的声音都藏了起来,伯父现在是一点不像他作风的严肃表情和平静的声音。 伯父很了解流卡?艾鲁蒙特,很了解他只要碰到利益纠纷就会无法反驳而陷入沉默。 刚才所看到的,仿佛是安心地吐出一口气一般。流卡觉得。 □ 去洗把脸。 一边让毛巾吸收水分,一边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非常细长的眼睛半吊子地吊起。原本就显得冷淡的嘴形,现在歪成了山字。 强作笑颜看看——结果却更失落。 来到走廊。 今天的商讨已经结束,大家都回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流卡和阿路贝鲁有着各自的房间,杰内特则住在她自己之前休息的地方。莱尔是在拐角处的房间,万一有人袭击的话,可以在最短时间内采取行动。阿鲁特嘛……当然不用说了,随便往哪个地方一仍就行了。 走廊里应该是没其他人的,所以, 「…………」 看到她的侧脸时,流卡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脸上没有笑容,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颜色和温度全被抽去的,无表情的脸。 到底是在看什么呢。流卡这样想着,沿着她的视线看去。架子上放着一张小小的照片,似乎是伯父和他弟弟——也就是流卡父亲克雷曼,一起拍的纪念照。青年时代的两人以学术院的白色墙壁为背景,搭着肩膀笑着。 莱尔静静的望着。 「……看、什么呢」 听到声音后,莱尔慢慢转过来。而且,在转身的过程中还作出了那个笑眯眯的表情,紧紧地安到脸上。 「嗯,感觉那时候的室长,好年轻啊」(译注:室长是职位名) 那是当然了,因为这张照片应该是二十多年前拍的。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是中年男。人有着历史。历史。对,例如,照片上的另一个男人早就死了,究竟要怎样,才能将这些变化添上去。 「果然还是没有那种没精神的胡子比较帅呢,是吧?」 「我哪知道」 关于中年男的形象,身为男人的自己将来就算不情愿也得去考虑,但不是现在该苦恼的东西。大概。 照片中,两个笑着的男人。 现在眼前,一个微笑的女性。 「那个——」 想要用莱尔来称呼的时候,流卡犹豫了。 「你……」 「嗯?」 「讨厌我吧?」 「……啊哈,问得真直接呢」 「绕着弯子问,也不见得会有答案啊」 「这倒也是」 莱尔点头。 「不讨厌哦。真要说的话,还是喜欢的类型呢。不掩饰、不认输,对女孩子认真,不知天高地厚且自己也没察觉到这个缺点,这些我都很中意哦」 「……那为什么」 「因为,最重要的是,我恨你」 流卡眼前站着的女性微笑着,淡淡的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我不记得有招惹过你啊」 「那个是秘密。随便发掘女孩子的秘密可是不行的哦」 手指抵在唇边,莱尔闭上一只眼。 然后,什么也不说了。 「……你能使用魔法吧?」 换一个问题。 「上个礼拜,莱奥纳尔行凶的时候,为什么不站出来阻止他?」 「啊,那个,是没办法的吧,因为我不在这个城市。一直在贝璐塞利奥出差,今天早上才坐火车回来。啊啊,还有,就算当时我在这,我想也是不会出手的。就算出手干预不死者们的争斗,也只是无谓地引火烧身罢了」 被挑拨了。 虽然意识到对方是故意的,但怒气还是控制不住往上涌。 「牺牲掉的人,可是近百啊」 「那我问你,那意味着什么?」 可能是预料到流卡会这么质问吧,莱尔淡淡地反问。 「只要存在着能够杀死人的力量,就有人会死去。几十,几百,几千的人。这些人都有名字,有家人,有历史。谁都不愿死去,死掉后也会有人为他们感到悲伤。历 史上,有哪个时代没人被杀的?没有吧?这次只不过是,死去的正好是你周围的人罢了。虽然也许是悲剧吧,但并不够成可以沉浸其中而失去判断力的借口」 「这种道理怎么能接受得了!」 「对某些人来说,这是不得不接受的。并不是所有人都站在你那样可以随意动怒的立场上。比如说,你的伯父。……决定对莱奥纳尔放置不管的,正是当时在这个城市的他。他的这个决定,让近百的人牺牲了,却让当时唯一能够调遣的魔法使『流水革鞘』瓦伦汀避免了死亡。而这个决定,将会在未来,拯救这个城市里上万的性命——瓦伦汀的力量,本来就不是战斗方面的」 「……」 无话可说。 世界并非仅有光鲜美丽的一面——简单说来,就是这个毫不稀奇的结论。但想要否定它,却没那么简单。 「真正的地狱,见过么?」 如同追击般,莱尔问道。 「有没有亲眼看过几百人在面前死去的惨剧?」 有过——流卡差点就这么回答了。 但是自己又没有亲眼目睹艾布里奥的惨剧,所以,没有这么说的资格。 「你的意思是,你有?」 莱尔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现在,很幸福。这个事实你必须认识到。幸福,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幸。所以,不该知道的事,你就不能知道。不要糟蹋所有希望你幸福的人的心意」 雪白的,始终僵硬的无表情。 就像是节日上戴着的陶瓷面具。 「…………」 不知道她的过去。就算问了,自己也没有理解的自信。 既然如此,就什么都不要说了。 ▼promnade/ 这是距今六年前的事。 阿路贝鲁?艾鲁蒙特在艾布里奥逗留了一段日子。 当初预定是住一晚之后就离开的,因为本来目的也就是把书送过去,还有看看弟弟。虽然一天跑个来回是不可能的,但也没有长久逗留的必要。 可是,艾布里奥确实是个好地方。呼吸着味道浓厚的空气,让慵懒的风抚摸皮肤,仅仅是这样,心情就非常愉快。而且那夫妻俩又提出『反正来了,就轻松一下吧』这样的极具魅力的提议。 因为之前一直忙工作忙了好久,上司就硬是塞给了阿路贝鲁一个月的假期。正当阿路贝鲁烦恼着这个长假该如何消遣的时候,发生了这么美好的事情,于是一切都解决了。 就这样,逗留时间不断地延长。 克雷曼的两个孩子都很活泼,是对彼此间吵架不断的姐弟。 十岁的流卡不管在什么事情上都想反抗十三岁的克罗蒂亚,然后又被姐姐用拳头摆平。 对于这个年龄的小孩子,三岁的体格差是压倒性的,然而流卡却毫不犹豫地继续挑战他姐姐。尽管会被彻底地教训一番,但即使哭闹,流卡也绝不妥协。而克罗蒂亚也能可是了解弟弟这性格,饱含着亲情的拳头从不放水。 流卡似乎是村子里的孩子王。如此百折不挠地挑战姐姐,也许是出自自身立场上的一种尊严吧。 以拳脚往来为交流方式的姐弟俩。 「我家孩子,很像他们爹吧。哥哥」 见弟弟这么开心地说,而阿路贝鲁却没有回答他。 「稍微也教了点剑术,而这方面也是很有天赋呢」 那是当然的了,跟运动神经都灭绝掉的弟弟相比,正常人都算是有天赋了。真是的,老是偏爱自家小孩的话,迟早有你好看的。 啊啊,真家伙,真的很幸福呢。 这样的某一天,在晚餐的餐桌上—— 「说起来,伯父……」 鼓着嘴巴嚼着炸鸡块,克罗蒂亚问道, 「读了伯父带来的『某个机械工的手记』,但有个地方不太明白。中间有讲到,在雨天试验新型压力炉,因为炉壁没耐住压力而失败的那一段。但是那个,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猜是柯里西亚斯型的改进版——是那个空间密封技术理论大体确立之后的试验机型吧。但书里并没有提到新的探索,那是怎么回事?」 ……哈? 阿路贝鲁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以为刚才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呢。 克雷曼耸耸肩。 他的妻子灿烂地微笑着(大概是不懂那些话的含义)。 流卡在粗暴地用叉子戳炸鸡块,鼻子哼地一下(无疑是不懂)。 而克罗蒂亚则是, 「……怎么了?」 对无语的阿路贝鲁感到意外而歪着头。 被吓到了。 她居然能读懂天书般的『某位机械工的手记』,而且在理解之后,以自己的知识补充书中所省略的描述,然后提出新的问题。这当然不是泛泛之辈所能企及的成就,所以阿路贝鲁没料到这些话会出自一位未接受过专业知识教育的孩童之口。 「我不是说了嘛,我家小孩很厉害的」 克雷曼笑眯眯地说道。 「难道那时候以为我在开玩笑吗,哥哥」 那是当然了。 scene/3 理由なき剣を携え ~saber for neighbors~ 10 古代的人们把一天的二十四分之一作为时间单位。 所以,一天也就是二十四小时。 反过来说,只要经过了二十四小时,不论怎样的一天都将结束。充实的一天也好,散漫的一天也好,平静的一天也好,波澜壮阔的一天也好,二十四小时后,全都回不来了。 同样的道理。 不管是多么麻烦的夜晚,八小时之后终将迎来黎明。 那是,创立节最后一天的黎明。 □ 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事。 仅仅,是呆在家中比较痛苦罢了。阿路贝鲁、杰内特、莱尔,姑且也要算上阿鲁特,流卡谁也不想见。 所以,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后,就默默地出门了。 身处因节日而热闹非常的街道上的话,自己大概可以忘记那无处发泄的粘稠质感情吧。 被兴高采烈的小孩踩到了脚。 被失散的老人问路。 被搬运道具的学生推开。 被肥胖的妇人撞飞。 然后终于,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场所。 张开双臂就能封住的,木构造小路。 往右踏出一步的话,头就会撞到校舍那建筑年龄超百年的斑驳灰墙。往左踏出一步的话,就会落入波光闪耀的青色湖面(这个季节的水相当冷)。往前踏出的每一步,脚边都会传来嘎吱嘎吱的不安定声音。 因此,没人会来这种地方的。即使学术院中人满为患,这里却还是老样子。 流卡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大脑无意识地排除了综合书库这个选择。不,是装作没有察觉到。因为呆在家中心情不快而出来的,所以流卡不愿想起昨天才产生不愉快的回忆的地方。 「……依旧是盛况空前啊」 自己低沉的声音显得干巴巴的。 创立节的最后一天,菲鲁兹邦的街道今天也非常喧嚣。 似乎明白了被脱壳的小麦的心情。以后的一段日子里,吃面包的时候可以期待一下另一番心情了。 面包。 说起来,肚子空了。 「呼~」 又一个少年闯进了小路。多了一人份的体重,木板嘎吱地尖叫了一声。 「今天也是,盛况啊……」 说着耳熟的话语,少年背靠着校舍,深深地叹息。 流卡觉得此人很面熟。 颜色淡淡的黑发。紫色的眼睛,很是清秀。隐约散发着善意的,端庄的脸。应该说,那是典型的女孩子心目中的美形男子。 啊,想起来了。 那不是戏剧部的当家花旦么。在戏剧『杰内特』上,戴着金色假发扮演莱奥纳尔?格兰德的那位。流卡在去参观他们练习的时候见过好几次。虽然没有直接说过话,但他那能将莱奥纳尔那矫情至极的台词流畅说出的姿态,给人的印象很深。 名字,好像是弗洛里安?科尔。 也许是察觉到了视线,弗洛里安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流卡。 「呀,艾鲁蒙特君」 「……喲」 看来对方似乎知道自己,流卡随意抬起一只手来回应。 「戏剧部的表演第一天就结束了,这种嘈杂的日子里,出来散步?」 「啊哈哈,今天有别的事」 弗洛里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起来,你不也是吗?在这里干嘛呢?好像有听说,你因为觉得麻烦,没有参与任何活动啊」 「你怎么知道」 「爱丽丝说的。在练习的休息时间,说得很开心呢」 那个家伙。 「……嘛,因为很闲嘛,出来逛逛」 「啊哈哈,这种嘈杂的日子里,出来散步?」 「……差不多吧」 简短的对话,自此便没了下文。 眺望着细小的银色波光,流卡在想着「今天也是稀疏的几片云啊」之类无关紧要的事。晴就晴吧,雨就雨吧,态度明确点。 「反正也是闲着……」 「嗯?」 「那就稍微陪我一下。正好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没有想做的事。 所以,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而,流卡马上就后悔了。 不知不觉中,操场上已经挤满了人。数量大概要以百为单位来计算吧。人群与这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围成一个圈。创立节最后一天突然出现的有趣节目。观众们的眼睛中都闪着期待的光芒。 怎么了,什么开始了。是打架啊打架。不对,是决斗吧。等一下,没听说今天有决斗啊。那那个是什么啊。看,艾鲁蒙特在哦。啊真的耶,那么就应该是决斗了。但是并没有决斗的申请啊。不管怎么样,输吧,艾鲁蒙特!对啊对啊,差不多也该输了吧!受欢迎的家伙是世界的敌人,混蛋! 「……认识你的人真多啊」 弗洛里安做着柔软体操,如是说。 「可我一点也不高兴」 单手挥舞着卷着布条的木剑,流卡答道。 本来,如果是校规中决斗的话,要预先向学术院提出书面申请,然后选定公证人和医护人员,再决定决斗的日期,这样才是官方认可的决斗形式。所以,这场刚刚才决定的战斗,并不是决斗。 真要说的话,那就是私斗。 「不过,这样没关系么。在节日里随便引起骚动」 「放心吧,意料之外的节目也是为学园祭增色啊。今年特别是昨天演奏部和划船部的表演,很了不起哦。只要不太过分,是不会受到惩罚的」 「……干嘛了,划船部?」 「啊,你没看吗?那可真是损失」 啊哈哈哈,弗洛里安开心地笑。 「嘛,这些事呆会再说吧。再不开始的话,观众们可要发怒了」 环视四周才发现,人墙已经把这里围得严严实实,连猫爬出去的缝隙都没有。而且不论是哪一个,都是一副盼望决斗快开始的表情,就像是饥饿的野兽般。 「的确呢」 那些家伙们还真是爱看热闹。流卡无奈地点头。 两人各自拿着木剑,面对面站着。将剑放低位置,轻轻碰到一起,然后直接拉开架势,彼此行礼。 看到战斗即将开始,喧闹的观众们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这个瞬间。 弗洛里安歪嘴一笑。 「吾之剑非钢铁,乃是献给国王的忠义之心!」 洪亮的声音。 事出突然,观众们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流卡也没料到这个,细长的眼睛变成了点。 弗洛里安依旧提着剑,保持架势,继续大声说道, 「吾之盾非橡木,乃是献给公主的生还之誓言!」 流卡的脸开始抽筋。 喝醉酒般的胡言乱语。听着就让人感觉背上有虫子在爬似的。这个感觉,并不陌生。 观众们开始躁动。喂,那个家伙,对了,就是前天的『杰内特』里扮演骑士的家伙。啊啊,这样啊,不是金发就没看出来。呵呵,相当的帅气嘛。稍微等下,难道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可恶,那家伙也很受女孩子欢迎啊。那不要给他加油了。不,他比艾鲁蒙特好多了。对,比艾鲁蒙特好多了。好,那就全力替他加油……。 那是舞台剧『杰内特』,第三幕中,骑士莱奥纳尔?格兰特为了深爱的公主而踏入决斗场的台词。 (……这么说,我就是在扮演『告密者』亚宾么?) 剧中阻挠莱奥纳尔的坏蛋,似乎就叫这个名字。 (不好意思,我是不会陪你演戏的) (没关系,只不过是我自己想这么说而已) 相交的视线传递着简短的信息。弗洛里安开始移动。比起踏步,用脚在地上滑行来形容那个动作更加确切。以出人意料的犀利剑法,将木剑从腰间向上挥动。 「……嚯」 以木剑剑柄附近的剑身接下攻击,然后弹开。然而,弗洛里安的攻击并没有终止。木剑划着数道漂亮的圆弧,一次又一次地向流卡袭来。 挡开一次次攻击,流卡稍稍有些佩服起来。外表看起来纤弱的弗洛里安,握剑意外的牢靠,跟以前那些挥了几刀就体力耗尽的家伙们素质完全不同。 周围开始哄闹。很好,干掉他!就这样压制!还不如杀掉吧!替我报仇啊!那个处于下风的,稍微反击一下啊! 也许弗洛里安是为了舞台上挥剑而不断练习过的成果吧。长时间的练习所锻炼出来的高效卸力方法,为了吸引观众目光而掌握的行云流水般的步法。 但是, 「那样,是不行的」 选择一次攻击,正面接下来。 然后靠气力压过去。 弗洛里安的表情微微扭曲。流卡并不在意,继续在剑上注入力量,也利用自己的体重。两人的体格是差不多,但是,在角力这方面,熟练度有着很大的差距。 相持仅仅只有短短一瞬间。 没几秒,弗洛里安膝盖就一弯。力量的均衡被打破了。 「…………」 「…………」 跪倒般,弗洛里安的膝盖触到地上。 而脖子上,则是抵着流卡的木剑。 这次私斗没有公证者,所以无人宣告胜负已决。 「……不错嘛」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流卡如此评价弗洛里安。 「但是你的剑术,是表演,并不是为了击败对手。适合舞台,但在决斗中却没有太大作用」 「啊,原来如此」 弗洛里安放开木剑,向后倒了下去。 「切,满意为能行的呢。果然很强啊,艾鲁蒙特君」 「……也许吧」 的确,有点实力吧。 已经历经了五十三场决斗。算是这次私斗的话,也就是五十四场。战绩是,全胜。流卡的强由这个事实作为证明。如果强大需要必然条件的话,那只要随便罗列出才能、努力、决意和经验,这样姑且也算是得到了说明了。 「啊,这下可麻烦了,莱奥纳尔在剧中没有失败的台词啊」 「那又怎么样……啊」 流卡朝周围的观众们看去。 大家都知道胜负已决。但是,战斗开始前,弗洛里安声势如此强大,战斗结束后也应该有相应的表演吧。观众们如此期待着,依旧注视着两人。 「难得有这机会,艾鲁蒙特君代我说吧」 「不要」 「别这么说嘛,台词又不长。来吧,复述我的话——此时此刻,吾的誓言……」 「绝对不干」 短暂的沉默。 「那就没办法了,算了算了」 「这样就好。嗯」 伸出手,把倒在地上的弗洛里安拉起来。 观众们也正好意识到好戏已经结束了。于是人墙开始一点点削减,流动起来。不过,用不了多久,这里又会挤满人吧。 □ 学术院露天咖啡店不愧是打着开放式咖啡的名号,今天也在正常营业。 弗洛里安说,午饭就我请吧。正好肚子也饿了,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流卡就跟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周围也开了几家露天商店,所以这个店里并没有太嘈杂。似乎能悠闲一番的样子。 「单盘的a套餐」 「我点……沙拉和激苦咖啡」 穿着围裙的打工服务员复述了一遍后,离开了。 看着服务员离开的背影,流卡想要提出话题, 「……激苦咖啡?」 但在此之前,有件事很在意。 「不是激辣咖啡?」 「对,这个礼拜新出的。菜单上老是那些东西怎么可以呢,要创新。这里的主任这么说,于是就开发了新咖啡」 「……很苦吗?」 「嗯,苦到会上瘾」 弗洛里安微笑着的表情很爽朗。 「艾鲁蒙特君也试试吗?」 「不……我就算了。又不是修罗场,我可没有喝那种味道极端的咖啡的爱好」 「是么,我觉得还不错啊」 流卡感打赌,味觉正常的人是不会持有这种想法的。 说起来,那个『苦』的选择项,到底算什么啊。 对激辣咖啡的需求倒还可以理解。依靠强烈的刺激,强制激活心脏,驱走睡意。激辣咖啡一般是被当做药物来饮用的,有其存在意义。实际上,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为了让头脑清醒起来,自己也点过好多次。 然而,苦涩就……。 里面放了鱼内脏么,还是青涩的果实榨取的汁液,有或者,仅仅是冲泡失败了的黑咖啡。 喜欢这种咖啡的,到底是哪种人呢。看着眼前笑眯眯的男人,流卡稍微理解了。原在这种家伙会有如此嗜好啊。而这家伙的同类们,有着令这个新产品生存下去的数量,正在学术院里蠢蠢欲动。世界上真是充满了惊奇与神秘。 「……嘛,无所谓啦」 轻轻摇头,把延伸得太远且又微不足道的想法都驱赶掉。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做那种事?」 「那种事……是什么?」 「当然是刚才的决斗了。该不会是因为想试一试自己的剑术,就来找我打架的吧?平常那些不受女孩子欢迎的家伙们会恨我也就算了,但是你没理由在挑战我啊」 「……没有意识到么?」 「意识到什么?」 「就是不受女孩子欢迎的人的怨念啊」 弗洛里安露出有些不满的表情。 「…………」 流卡动员面部所有的肌肉,让眉毛拧到一起。 在鬓角那里用力把嘴角拉起来。 「看样子你不相信嘛」 意图似乎是正确地传达给他了。 传说中貌美绝伦的莱奥纳尔?格兰德,其扮演者弗洛里安不论是带有怎样的偏见来看都是相当美形的,无疑与『不受女孩子欢迎』的形象相去甚远。 「但这是真的。那个,不受女孩子欢迎的那些人,也就是被爱丽丝拒绝的人们。所以,我也同样」 「为什么在这里会提到爱丽丝啊……」 ——『其中弗洛里安特别搞笑,穿着戏服,拿来一束花,用戏里的恶心台词向爱丽丝告白了』 「啊」 想起来了。 前天戏剧部的庆功宴上,本尼迪克特指着趴在桌子上的几个残兵败将们说了什么。 ——『刚才啊,弗洛里安向我告白了哦。穿着黎明騎士的戏服,拿着花来用舞台上的台词对我说喜欢我』 另外还想起来的,是回家的路上自称睡着了的爱丽丝的梦话。 「真的直到现在才发觉么?感觉有点受伤啊」 弗洛里安有些意外地嘟哝。 「嘛,就是这么回事,抱着殊死一搏的心情向爱丽丝告白,结果结局真的很悲惨。满腔的悲伤无处发泄的时候,正巧遇上了爱丽丝的意中人。感觉这简直就是天使的恩惠啊,于是就向你挑战了」 「学术院的决斗体系很完善,并不一定要在今天啊」 「那可不行。这种申请要花费时间,失恋后的发泄怎么能等呢」 ……流卡觉得,自己开始有些了解这个男人了。 看起来温和的样子,其实是个单纯而热血的怪人。 「不过,嘛,输得一塌糊涂,心里清爽多了。虽然有听过传闻,但没想到你这么强啊,艾鲁蒙特君」 「叫我流卡吧」 「嗯?」 「你用姓氏称呼的话,让我有种在跟本尼迪克特在对话的感觉。不过那家伙也是怪人,但类型和你不一样,让印象重叠起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呃……我们戏剧部的部长怎么了?」 「别管那么多,叫我流卡就是了。禁止用姓氏称呼」 「啊啊,行。那个,流卡君……」 莫名其妙地有些害羞的样子。 「……嗯,改过来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啊」 点的午餐来了。一大盘的鸡肉,另外还有土豆沙拉和煎鸡蛋。拿起桌上常备的叉子,轻轻叉起一块肉。 「……其实,我还以为会赢呢」 弗洛里安喝了口咖啡。 「被选为莱奥纳尔的扮演者后,我去请剑术部的朋友帮忙了,让我好好地锻炼了一番。他觉得我很有天分哦,而且我和那里的部长也能切磋切磋。所以,如果以没有剑术基础的你为对手的话,我觉得我获胜的理由很充分」 相较这些话,流卡更在意的是他表情的平静。或许,激苦咖啡只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味道说不定还在常识范围之内。 「不过到底还是不行啊。我的剑不过是为了表演的剑,并非渴求胜利的剑。这也许是真的呢。并不是说,全都是剑术的错,如果真的想要以武力夺取爱丽丝的话,也不会输的那么干脆吧」 说着,弗洛里安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好厉害,这家伙的勇气不是一般的。 「……还、有」 流卡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咖啡上,没能听到他的后半句话。 「好像对一件事作出这种解释的人很多呢。任何事都以精神论来处理,并不是良好倾向」 「当然,不是任何事了。但是啊……」 弗洛里安耸耸肩。 「爱也好恨也好,都是心产生的,能回的地方,也只有心。所以,不管是哪个时代,钢铁的刀剑是无法终止战争的」 忽然,弗洛里安如此朗朗说道。 「……那是什么啊」 「贝璐塞利奥一个少数派剧作家的作品里的台词。这是,以喜欢上一个人为导火线的战争。所以,直到这种感情有归宿之前,战争都不会结束。只有在这个方面,我觉得犯精神论错误也是无可奈何的」 「……那帮混蛋诗人们」 多少带一些烦躁地低声咒骂。 其实,流卡稍微有些羡慕这家伙。 以自己的意志开始战斗。并且还说,直到感情有了归宿之前,会一直战斗下去。 「只有我么……」 咬上一口有点焦的鸡肉。 「什么?」 「不管是哪个,都说要战斗到心情舒畅为止。可恶,偶尔也为被挑战的人考虑考虑嘛」 粗暴地咀嚼着嘴里的肉。 「你心里不爽快吗?」 「…………」 嚼、咽下。 「我哪知道。从来就没想过这事」 比如,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如果能依靠赢得战斗而得到那个东西的话,流卡?艾鲁蒙特这个人就会投入战斗了么? 「我,大概,是因为义务感而战斗至今」 断断续续地,吐出话来。 「经历了那么多的不能输的战斗,回过神来时,只有战斗技巧变得高明了。对了……简单的说,我的剑是赶走挑战者的剑,不是为了赢取而挥的剑」 「……就算这样,你不还是很强大么」 「对……」 自己的确有点实力。但是, 「但是,你不是说过么,钢铁的刀剑是无法终止战争的吧?」 将刚才听来的话原样回敬过去,弗洛里安便沉默了。 周围依旧喧闹,但此时两人所处的地方,莫名其妙地笼罩着让人不舒服的沉默。 流卡一阵挠头。这时,正好在这店里打工的服务员从旁边走过。 「服务员,这边追加一杯咖啡」 「好的,请问要点哪种?」 「激苦咖啡一杯」 稍微有些自暴自弃的心情。 「啊,对了,流卡君。有件事顺便想问一下,可以么?」 「嗯?」 「爱丽丝啊」 「嗯?」 「看上去瘦弱的样子,其实身材很有料。是真的吗?」 咚——流卡的脑袋狠狠地撞在了桌面上。 啊啊可恶,怎么每个人都这样。 不久之后送来的咖啡,苦涩的味道几乎能让人昏倒。 11 杰内特?哈鲁邦心情不佳。 过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好转。 「……这究竟,是什么闹剧」 站在镜子前,低声质问。 「说闹剧还真是失礼呢」 手放在腰上的莱尔哼了一声。 「不是解释了吗?我们还不知道敌人的眼线藏在哪,所以你不能太引人注目了。古人不是说过,要想藏在森林里,最好是扮成树吗」 「反了吧!」 「细节不要太在意。……嗯~,裙子还是短一点的更好吧」 「等一下,稍微等一下,那是什么意思,你想对我做什么!」 杰内特往后退了一小步。漫长的战斗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一种战栗的感觉,在身体中流动。 「太夸张了。来吧,死心脱掉吧,姐姐会帮你好好搭配的」 「谁是姐姐啊。年龄上,我比你大很多吧!」 「哼哼,这么狂妄而又纯情的反应,能请你说明一下么!啊啊,脸已经通红的了哦,真可爱!」 「都说了我比你大!」 「啊,对了,内衣怎么办呢。难得有这机会,那就好好挑选一番吧」 「请听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冷静点,杰内特。老爹我觉得,内衣还是选黑……呃噗!> 人偶被一脚踢出窗外,以灰色天空为背景,画出完美的抛物线轨迹。 「……忍耐力快到极限了」 椅子上的杰内特怒视着镜子中自己那疲惫的脸。 「是么?」 莱尔细心地梳理着银发,爽朗地反问。 「不过是换衣服——对,好久没有这样,仅仅是换衣服都这么累了」 「太夸张了吧,我不觉的我有那么过分啊」 「看来你和我的价值标准有很大的差距」 杰内特板着脸,声音由于怒意而略微颤抖。 「说起来,莱尔?帕朱莉,跟以前在贝璐塞利奥时……不,跟昨晚相比,你的性格好像变化很大啊」 「那是当然了。现在我们可是临时同盟啊。对敌人要毫不留情地露出尖牙,对同伴则要毫不客气地欺负捉弄。我就是这种人」 ……那是能特地挺着胸膛、自豪地说出来的话么。 「但是同盟关系解除后,你会恢复以前的态度吧?」 「对,到时就会划清界限的」 「那么,如果我与学术院为敌的话呢?」 「那还用说,当然会以你从来没见识过的态度对待你了」 房间里的温度微微下降。 「你的话里有多少真实、多少玩笑,完全分辨不出来」 「我也是无可奈何的呀。魔法使在魔法书代言人面前,优势也就只有这方面了。想要抱怨的话,去找第一位魔女吧」 「以后找到她的话,正有抱怨的打算呢」 杰内特转向一旁。 莱尔微微一笑,轻轻拍一下银发。 「好了。打理发质柔顺的头发,还以为一点也不费时间的呢」 「昨晚烧我发梢的人不正是你么」 「所以作为补偿,给你头发作了保养哦」 镜子中,用全身来表示不高兴的少女。 冰凉的银发,深绿色的眼眸。 绯色外套,深蓝色衬衣和裙子,以白色为衬托的黄色领带。 「…………」 也就是,菲鲁兹邦学术院的校服。 「那么,你想把穿成这样的我带到那里去?」 「不是说过吗,是去森林中哦。穿着校服还能去哪呀」 「……你是认真的么?」 「对魔法使,用的着问这种问题么」 莱尔的微笑很灿烂。 「缔结同盟这事暴露了。学术院也不是团结一心的,而这事又被其他大人物知道了,所以之后也许会变得有些麻烦」 「……这我能明白」 「那就做好心理准备吧。今天的辛劳是为了明天的安全。所以,既然付出必定会有回报,可要提起干劲来哦」 「听你说的如此轻松,难得的一点干劲也跑掉了」 轻轻摇摇头,站起来。 「还算是合身的衣服,是唯一的安慰么」 看着镜中的自己,低声说道。 □ 天花板很高的圆筒形房间。 「……嗯,因为以上的原因,个人认为,王城和茶会在近几日必将有大动作。而目前,学术院的魔法使在人数和性质上都有极大的局限性,不足以应对突发状况」 围着圆桌而坐的听众们正在听阿路贝鲁?艾鲁蒙特那冗长的蹩脚演说。 「坦率地说,猫的手都想借助。人的手更好。可爱的女孩子的手,那还用说吗。嘛,因此,我们就缔结了临时同盟。嘛,今天仅仅是做个报告。可以的话,今后也和睦相处吧」 冗长的说明于此告一段落。 「那个……大家有在听吗?」 当然谁也没在听了。 「…………」 院长亚尼克?艾尔斐诺克半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 「…………」 院长助理罗杰?威尔托尔的表情严峻而苍白,禁闭着嘴巴。 还有, 「…………」 知道自己此刻是瞪大了眼睛的杰内特,同样无语。 <原来如此。昨天听到这个方案的时候,还不是很清楚你们的真意。不过以这个为目的的话,倒也能够理解了。这个方案,还挺不错的嘛> 只有爬上了圆桌的阿鲁特老爹有反应。 <事到如今,这个同盟已是无法打破的了,那就依照阿路贝鲁的计策行事吧。……希望以后能构建起良好的合作关系,院长助理殿下> 「如,如此重要的决断,为何未得到我们的同意就……」 并不是院长助理,院长首先发出悲鸣。 「没错,正是因为起重要性,所以才需要在第一时间迅速作出决断。无谓地浪费时间的话,往往是没有好结果的。所以,作为第六书库的负责人,我独自决定了这一切。不过话说回来,这本来就是第六书库负责的工作」 阿路贝鲁泰然自若地答道。 世上的书,有不少是不能给一般人看的。学术院将这些书本收集起来,安置于综合书库的地下书库。从第二书库到第五书库,越往下层就越是机密。如果想要阅读那些书本的话,则需要特别的权限或是复杂的手续。 而第六书库处于最下层,完全是禁地。 表面上是比第五书库更加见不得光的书的存放地。比如某王家的系谱、某部队的作战指示书,或是某兵器的开发图。人类的历史就是秘密的历史,不得不藏起来的东西从来就没少过。 这在某种程度上并没错。第六书库就是为了管理那种存在本身都必须被隐藏起来的特殊书本而特别设立的机构。 由于工作的性质,第六书库并没有服从学术院指示的义务,也没有向学术院作出详细活动内容报告的必要。独立,且拥有随意行动的权利和力量。 但这并不是学术院上层所希望看到的。 自家的狗,脖子上却没有项圈。有什么命令也不听,随心所欲地在原野上奔跑觅食。会不会咬主人尚且不得而知。第六书库就是那种存在。 「……原来如此」 终于,院长助理沉痛地挤出了声音。 「好久不见了呢,杰内特?姬赛鲁梅尔?哈鲁邦,还有阿鲁特?普利姆?巴尔盖利亚。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呢」 <嘛,那么拼命地到处躲着我们,会那么想也是当然的> 「嗯,可以的话,真不想见到你们。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啊。至少,让我们和平相处吧……银发公主、緋鞘之将,还有……」 院长助理转向阿路贝鲁。 「这是你的选择么,阿路贝鲁?艾鲁蒙特?在这非常时期,给同为学术院的我们套上枷锁,你不觉的这个判断缺乏思考么」 「嘛,那个另当别论。正因为是非常时期,所以希望您能体谅」 阿路贝鲁耸肩。 「嘛,今天只是让大家会个面。我们差不多该先行告退了」 轻巧地抓住阿鲁特老爹的脖子,将他提起,然后拉着杰内特的手腕,快步走出了房间。 不容分说的迅速。 出了会议室后,跟门旁等着的莱尔回合,三个人并排走在走廊。 「呀,爽快爽快,好久没见到那两个人的那副表情了。啊哈哈」 阿路贝鲁快活地笑着。 <……我们也看到了非常有意义的东西> 被抱在杰内特胸前的阿鲁特沉重地颔首。 <那个男人和我们的关系,你知道的吧?> 「嘛,因为这里是学术院嘛,就算自己不愿意,也会听到各种传闻,而如果有意发掘的话,就能知道更多」 <于是你认定那个是事实,然后给那个男人套上项圈么。事已至此,他是无法干预这个同盟的。因为万一同盟解除了,我们就会去把放在他那里的东西拿回来。……呣,不错的恶作剧呢。陷害者必有图谋。只是自己被当成项圈的感觉并不好> 「嘿嘿,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路贝鲁一脸开心地装傻。 「嘛,总之,杰内特和阿鲁特,你们在此逗留时住的房间我会马上准备的。另外,护卫由莱尔担当,你们就安心恢复体力好了」 <呣,这位小姐当护卫么> 「咦?我?真的假的?」 阿鲁特和莱尔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有什么不满的话,我也可以另外选人。但是,你是最合适的」 「不……我是没意见。但是我离开了,你那边的战斗力能行么?」 「嘛,应该没问题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这位小姐的话,战斗力的确是无可挑剔的> 「那就这么办吧。啊,还有,关于王城来的追踪者,现在这个国家的情报组织正全力展开调查,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好消息」 没意思。 杰内特将注意力从会话上剥离,无意间转向了窗外。这里是 三楼的走廊,所以视野非常开阔。 人、人、人。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人之海洋。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又是如何聚集到这里的。而人数至多,甚至让人无意去追究这个问题。 (……嗯?) 发现了一块未被人还淹没的土地。 凭着好奇仔细看的话,那是一个如房间大小的圆,里面是两个少年在对峙着。而且,其中之一是自己熟悉的人。 「……流卡……?」 少年们各自都握着剑。 灰发少年挥剑,被流卡弹开。没有停顿,灰发少年继续发动猛攻。然而流卡轻易就化解了攻势。 (……好厉害) 并不是特别熟练的动作,且不是出众的敏捷,也没有充满力量的感觉。流卡只是一味地防御对方反复的攻击,非常坚定。 对方也绝非新手。剑的轨迹流畅而没有多余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就剑术而言,他应该在流卡之上,但这般剑术是无法打破流卡的防御的。 不知不觉中,杰内特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光景。 「啊,又来了,流卡」 阿路贝鲁毫不紧张地叹息。 「……又?」 有点在意。 「他在做什么?」 「学术院的教育方针是努力让现代人继承古代风俗。嘛,两百年前的形式应该和现在不一样吧,那是决斗」 「……哦」 少年手中的是卷着布条的木剑。就算下手重了点,也不会致死——这点似乎和两百年前不一样。 但是, 「那是为了守护心爱的公主,赶跑挑战者的仪式……啊,当然了,公主只是个比喻哦」 原来如此。他的话,的确像是会为这种理由而战斗的人呢。就像童话里那样,骑士为了公主而战。 和两百年前相比,确实有很多不同。 当时,被称为骑士的那帮人并非如此单纯。争斗的理由很肮脏,胜者能得到的也是赤裸裸的财富。 但是……流卡?艾鲁蒙特,却能毫无企图地为了守护他人而战。 「为了仅仅是认识而已的公主,他甚至与传说中的英雄为敌呢」 「传说中的英雄?难道是莱奥纳尔?格兰特?流卡这不是找死么,太勉强自己了。能毫发无伤地活着回来,真是奇迹」 阿路贝鲁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无伤,还被杀了好几次」 「咦?」 <……杰内特> 阿鲁特严厉地制止,提醒杰内特不要再透露更多的情报。 杰内特微微耸肩。 「其中一次还是被我杀的」 「慢、慢着,那是什么意思?」 「自己猜吧。监护人啰嗦的很,我不能再说了」 以清凉的表情承受着阿鲁特老爹严厉的视线,杰内特将目光从操场上的流卡身上移开了。战斗即将结束。虽然没有看到最后,但未曾败在不死者手中的流卡,是不可能在这里输给那样的人的。 啊啊,好羡慕啊。 真的很羡慕。 在他心中,有个非常美丽的信念。 为了贯彻这个信念,仅仅是这点理由就让他战斗至今。 「真的,很像亚宾呢」 微笑着说出那个名字。 <…………> 也许是听见了吧,阿鲁特老爹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杰内特很感谢阿鲁特能装作没听到。因为,这么不争气的话,自己也不愿被人追究。 转过身。 背靠着走廊墙壁的莱尔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看着这边。视线交合,她便轻轻挥下手,跟了过来。 好像,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在靠在墙上,而不和大家一起看窗外呢。 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让杰内特稍微有些在意。 12 拖着重重的脚步声,罗杰?威尔托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喲,回来啦」 迎接他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头发如骸骨一般惨白,同样的颜色的胡须很是无精打采。身上穿着破旧的深灰色外套。年纪大概三十过半的样子。形象于学术院气氛格格不入的男子如同因为恶作剧而被责备的小孩般的表情笑着。 「……好久不见的客人呢。为什么会在这?」 「呃,遇上了点小麻烦,所以想请你这个协助者帮个忙」 「这里不是你随便可以来的地方。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而你在王城中拥有很高的地位。万一被谁看到你在这,叫我如何解释?」 见对方如此冷淡,男人咧嘴微微一笑。 「别担心,我做事很小心的……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嘛,难道你也遇上麻烦了?」 「是啊,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银发的公主来这里了,对吧?」 「……哦,你知道啊?」 「那当然了。前些天在艾布里奥没能给她最后一击,让她逃到这里来了」 贝璐塞利奥王城的佩剑骑士克里斯托弗?戴尔戈淡然答道。 「哎呀呀,两百年的人生经验,还真不是盖的啊。在像样的魔法一个都使不出来的状态下,竟然还能顺利地躲过致命一击。以前还以为,收拾一个快死的魔法使很简单呢,结果任务迟迟无法完成。世事难料啊」 「原来如此。那么,你来此的目的也就是……」 「不奢求很多,只想请你帮我找到公主的藏身之处。虽然我姑且也将狩猎用的人偶散布到城市里,但因为对方的夜之软泥已经枯竭,所以人偶的鼻子就起不了作用。所以嘛,我才来向你这个城里的大人物求教的。对你来说,公主也应该是个麻烦吧。这样我们利益不就一致了?」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在多斯没能结果掉她,我现在也不会这么头疼了」 「哈?」 罗杰微微皱眉。 「学术院和杰内特?哈鲁邦现在是同盟关系。因为阿路贝鲁的自作主张,事态就演变成这样了」 「……难以置信。同盟?公主和学术院?你在开玩笑?」 「因为某个人蹩脚的追踪,杰内特公主现在别无选择,于是就有了这个结果。现在,因为公主丧失了战斗力,第六书库的人恐怕已经将她保护起来了。而那个护卫,想必就是『金狼居所』吧。至于假想敌,当然就是王城的佩剑骑士,『木棺的誓言』克里斯托弗?戴尔戈,也就是你了」 「呜呃呃呃呃」 「我才想哭呢。这样以来,就不能轻易对第六书库还有杰内特公主下手了。废话不多说,我就直接问了。以你这佩剑骑士的力量,能击溃『金狼居所』么?」 「……很难」 克里斯托弗耸肩。 「怎么说也是你们学术院的最强的魔法使吧。虽然也能试一下,但那也是我在最佳状态时一对一才有可能的事。像她那个级别的对手,简陋的人偶数量再多也没多大意义。而高级人偶的话,至少也得要三、四个」 「现在开始造,大概要多久?」 「最少半个月吧。而且,寻找跟刻印相容性良好的素材所要耗费的时间,还要另外计算」 「……没那么多的时间给你作准备啊」 罗杰叹息。 「只能先将『金狼居所』放一边,另外寻找突破口了」 罗杰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克里斯托弗。 上面是一位眼睛如线般细长,驾着眼镜的红发少年。 「……谁啊 ?这个小鬼」 「详细情报我不能说。总之,他是第六书库的王牌,或者是跟王牌关系密切的人。只要能得到他,力量的天平便会倾斜」 「哦?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厉害的魔法使嘛」 「是普通人。但这个少年能成为王牌」 「这又是为什么?」 「机密。你只要把他带到我这里来就行了」 「……我可不是你的部下哦」 「知道,你就把这当成交易吧。只要把这个少年带过来,我就能帮你创造机会,让你消灭公主」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仅仅以视线掂量对方的真意。 「能够收拾掉『金狼』么?那个」 「只要利用他,我就能做到。这意思你明白吧?」 咔嗒——罗杰坐到椅子上。两手放在桌上,撑起额头。 「这场政治游戏,不论如何挣扎,我都注定要输。很不甘心,却又必须承认。以前小看艾鲁蒙特了,没想到他还有这手。所以,我决定要掀翻棋盘。你也是造成这个败局的选手,所以现在好好工作来补偿吧」 13 流卡感觉到有个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又离开了。 小小的温暖马上融入了空气中,消失了。 (……嗯?) 不由地屏住呼吸。 肌肉僵硬。 全身的皮肤都化为神经。 努力睁开眼睛,然后发现面前是一名少女。 长长的睫毛微微摇动,翠玉般的眼睛如微笑般眯起,银发的一缕如流水般随风摇曳。 小巧的桜色嘴唇闪动了艳丽的光泽。 (怎……怎、怎……!?) 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是美少女。 两个词的话,是令人窒息的美少女。 三个词的话……。大脑如沸腾般,什么也无法思考了。对年轻而健康的青少年来说,极具魅力的异性脸庞出现在至近距离,是何等的破坏力啊。 (说起来,在干嘛啊,杰内特!?) 可疑。太可疑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她不是那种人,而且和自己也不是那种关系。也就是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所以太可疑了。 想要跳起来,惊叫着和她拉开距离。至少大脑是这样给全身下达命令的。但是,身体完全不听命令,如同被铁链绑住般纹丝不动。就连呻吟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杰内特似乎看出了自己的苦闷。 忽地伸出雪白的手,指尖触摸流卡的脸颊。 「…………………………」 如同恋人间的甜言蜜语般,少女温柔地轻轻说了什么。 虽然没听清楚具体内容,但让鼻尖发痒的少女的气息很温柔。 (啊啊啊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脑袋中一片混沌。 但是,就这样乖乖地看着状况的发展当然是不行的……不,虽然那个方案非常诱人,但毕竟还是不可以的。 在无法动弹的身体中强行注入力量。总之,先转动身体离开少女再说。 啪嗒——天地旋转了一圈,然后后脑勺传来了冲击。 「……呜呃……!?」 令人几乎要晕倒的冲击让流卡清醒了过来。 待眼前大量飞散的火花消失后,环视周围。火炉中小小的火焰摇动,整齐排着的沙发,茶几。还有被刚才的声音吓到的几名学生在看着这边。 谈话室。 学术院为学生们准备的,作为休息室的小小空间。 然而,因为这个休息室位于东校舍,而且是在东校舍的尽头,所以用起来有些不方便,来这的学生当然就不多了。不过,冬季的时候,这里的沙发加暖炉还是极具魅力的,有些无所事事的学生就会来这里享受一番。 在创立节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如此。对于渴求安静的休息的人来说,这里就是世外桃源。知道这里的人都喜欢这个休憩场所。 那之后,与弗洛里安道别,然后就想要休息一下。 本以为来这里坐一会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没事吧,流卡?」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流卡抬起头来。沙发上坐在旁边的栗色头发的少女,一脸担心的样子。 「……啊,没关系」 抚摸着脑袋上鼓起的大包,流卡站起来。 「我睡着了?」 少女……爱丽丝轻轻点头。 「嗯,睡得很香,感觉好可爱」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我还以为,自己这个比喻不错呢」 爱丽丝不可思议地说道。 流卡坐到刚才睡着的位置上,背靠着沙发,深深呼口气。 「……我睡着了啊」 「嗯,睡得很沉,都担心你会不会再醒来了呢」 无视说话依旧莫名其妙的爱丽丝,流卡开始考虑别的事情。 提示一:自己刚刚打瞌睡了。 提示二:醒来后,银发少女的身姿就不见了。 提问,根据以上提示,请结合年轻健康的少年的烦恼,给出简洁的答案。 「……居然是梦」 咚——额头沉重地撞在茶几上的声音。 「怎、怎么了啊?」 「呃……稍微有点想死的心情」 「不要以开朗的表情说这种话好不好!」 「我想通了。人类总喜欢亵渎美好的东西,使其变得肮脏。所以,为了使美丽之物保持美丽,就必须让人类灭绝。因此,就由我先下地狱吧」 「不要以平静的表情说这种话好不好!」 「年轻就是罪过。而这个罪过,必须得到制裁」 「唉……」 爱丽丝放弃般地摇摇头。 「够了,你说什么我都不管了」 「什么啊,无聊」 流卡坐直身体,然后又躺在沙发上。 「……呐,爱丽丝」 呼唤身旁少女的名字。 「嗯?」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嗯~,大概十分钟前吧。本来是想来看书的,正好看到流卡在这里睡觉,就坐在旁边了」 「是吗」 「是的」 不过,暖炉的温暖和皮革沙发的柔软能将身体中的积累的疲劳都清除掉,回过身来……虽然这样表达有些奇怪……自己就睡着了。 看看墙上的钟,推算出自己大概睡了半小时。 「…………」 「…………」 两人的视线纠缠在一起。 流卡想起,刚刚在那个梦中,似乎有什么碰到脸颊的感触,而那不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吗。 「……我睡着的时候,你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爱丽丝错开视线,声音莫名的坚决。 流卡举起拳头,轻轻敲了下她的脑瓜。 「干、干什么呀」 「你还顶嘴。刚刚的梦全是你的错!」 「咦、咦咦咦!?」 这种打闹也算是司空见惯了。那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在一起的两人的,一直将持续下去的日常。 「…………」 看着爱丽丝的脸。 惊讶地睁大的黑色眼眸中,倒映着自己。 好可爱的女孩啊——真的是,再一次认识到这一点。 而且性格又好,人也很机灵。她的优点真是数也数不完。 「呐」 「嗯?」 「你 没有问呢」 「什么?」 「昨天,她的事」 爱丽丝歪头, 「流卡不是说,什么也别问的吗」 「……那倒也是,不过……」 ——带回来的是一名受伤的女孩子(美少女),但请什么也不要问,只要给她包扎就行了。 这种奇怪的请求,一般人怎么可能接受呢。就算接受了,也应该是想要了解情况的吧。而且多多少少,会从态度中表现出这种想法来。 然而,现在眼前的这个爱丽丝,跟通常的爱丽丝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了,能问的话我也想问,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要彻底地问个明白!但是,流卡又不希望我那么做……」 爱丽丝手指抵在嘴唇附近,一副复杂的表情。 「……其实,那时可能稍微有点高兴吧。即使是不能说出来的严重事态,流卡还是拜托我去包扎了。能在危急的时刻想起我,我就觉得自己相当自豪了呢。嗯嗯」 一个人点头的爱丽丝。 「作为抵消,已经很充分了。所以,那样也没关系」 依旧是自己认识的爱丽丝。依旧是那熟悉的笑容。 「真的,觉得不问也没关系吗?」 「请不要问这个问题了。因为那是我的决定,我不想再迷惘」 对她来说,自己的存在是必须的。这点从她的态度还有她的话语中可以感觉到。 而感觉这一点如此珍贵的自己,大概不是平常的自己吧。因为这个而欣喜不已的自己,果然不是原来的那个流卡?艾鲁蒙特。 自己不对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什么而变成这样的。 「呐,爱丽丝」 「嗯?」 「我好像好久没看见你哭了呢」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以前你被狗追就哇哇大哭,每次我去决斗就像小孩那样呱呱地哭……」 并不仅仅是这些。 以前,若是流卡隐瞒了什么,仅此而已,爱丽丝就快要哭出来似的瞪着流卡。因为那样的她非常非常麻烦,所以流卡尽可能不对爱丽丝隐瞒什么。 不知为何,爱丽丝自豪地哼哼一声, 「被狗追赶的时候,因为来帮助我的流卡受了不小的伤,所以哭啊。决斗的时候更不用说了,看到有人全力帮助自己,只能哭了。所以……吸取了教训哦,我」 「什么?」 「世界上啊,有种非常非常麻烦的人。看到有人在哭泣,就必定会伸出援手的人。有谁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那人也绝对要去帮助人家。每一次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却依旧还是笑眯眯的人」 「哦,原来有那样的人啊」 「怎么说呢,那可以算是一种病了吧,不然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生物呢」 「真是珍惜动物啊」 「嗯,好想立刻把它驯养起来然后跟它亲热呢。总之呢,那个人看到有人在哭的瞬间就已经行动起来了,完全没有对状况的判断力,如条件反射般停止了思考。真想提醒他多珍惜一下自己的生存本能呢。在这个人的身边,我已经呆了五年了」 啊哈哈,爱丽丝微微一笑, 「我也稍微得到了锻炼哦,也变得好强了。在这个人面前绝对不哭——以前就决定了」 拘谨地,微微挺起了胸膛。 □ 太阳渐渐倒向地平线。灰色的天空开始染上朱色。 节日——每年仅持续三天的宴会即将结束。 人们一点一点地离开这个城市。 游客们涌到车站,在火车上摇摇晃晃地回到各自的现实中去。而这个城市的居民们,则将在这个醒来之后的梦的遗址上开始新的每一天。 就在流卡考虑着接下来就去哪的时候,正巧瞥见了那个直指阴云天空的时钟高塔。 流卡知道这里不是随便可以来的地方,虽然是被迫知道的。 一边拨开蜘蛛网,流卡从前几天走过的小路进入钟塔。姑且留心看了下左右,附近并没有发现管理员那老人家的身影。那位可是不管入侵者是谁,都会毫不留情挥动手中扳手的可怕老人。可以的话,流卡不希望自己被他发现。 走上楼梯。 楼梯不仅狭窄,而且台阶因为灰尘和油渍而非常的滑。所以,流卡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前、往上移动。 鞋后跟每一次踩到台阶上,脚步声就会响彻楼道。 「…………」 现在,杰内特她们正在做什么呢。 或许,在战斗中也说不定。对方有可能是昨天遇到的人偶,也可能是其他的势力。她的敌人似乎很多。 两百年的人生中,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吧。仅仅是生活了十七年的自己所无法想象的杰内特的故事,每一个都是由无数因缘错综复杂地纠缠出来的结果。不过,莱奥纳尔级别的怪人应该不会多,仅仅这点也许无需去担心吧。 来到钟塔最上层。 正巧,太阳在这一刻没入了地平线。残留着节日气氛的城市中,四处亮起了点点的灯光。就像是天地反转了一般,星星不是挂在被乌云遮住的天空,而是被撒在了大地上。 啊,依旧是美丽的风景呢。 站到边沿上。正好,是以前杰内特所站的地方。 屋顶四周既没有栅栏也没有网。再往前踏出一步的话就会一头栽到地面。 背靠着拱顶躺下来。 强风吹乱头发,在耳边制造杂音。怕眼镜一不小心被吹落,流卡就把它摘下来放在胸口的口袋里。 朦胧地,仰望云间的一小片星空。 ——这里真是看风景的好地方啊。 直至因事故频发而被封锁之前,此处乃是菲鲁兹邦首屈一指的观光胜地。 在被封锁之后,这里在附近小孩之间人气依旧很高。不,该说是更高了吧。如果能躲过管理员跑到上面来欣赏风景的话,就会被视为勇敢的男人,得到大家的尊敬。顺便说一下,流卡是在来到菲鲁兹邦的那一年达成的。 (……那个时候,被潸然欲泣的爱丽丝训了一顿呢) 脑中浮起着令人怀念的回忆,流卡不由地微微笑了。 试着用手遮住天空。 由于经常握剑,手上有些地方的皮肤长出了茧。小时候被钉子扎穿的地方,白色伤痕残留至今。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所熟悉的手。 但这只手,在那天晚上的确是消失了。 『最初的谎言』。 关于这个词的意义,自己还不是很清楚。 虽然听周围的人提起过多次,但对其的认识却很有限。 那是魔法书的名字。 两百年前,在杰内特她们成为不死者的事件之后,最初的魔女绯奥露?姬赛鲁梅尔所写下的,最后的魔法书……也是最强的魔法书。 这本书跟自己的身体有所关联。 五年前艾布里奥被烧毁的时候,绯奥露使用了魔法——不,更正,是许下了愿望,让自己活到了现在。那个愿望,大概就是「流卡?艾鲁蒙特不会死」之类的吧,所以,即使被杰内特刺中、遭到莱奥纳尔魔法的攻击、被枪贯穿胸口,自己都没死掉。 魔法差点就被解开了,被流卡自己。如果解开的话,流卡就会消失,但杰内特现在维持着自己的生命,所以现在自己还能这样活着。 阿鲁特老爹说过,那就像是在一口大缸上开了个洞。 在里面的水干涸之前,杰内特将那个洞堵上了。 「…………」 这不是自己所期望 的。 现状让自己越考虑越急躁,但有什么也做不了。 干脆就这样消失掉算了。如果自己不在,一切都会得到解决的话——杰内特渐渐痊愈、像莱奥纳尔那样觊觎『最初的谎言』的危险人物也不会来这里,于是大家都得到了幸福。这样也不坏。 想要消失的话,很简单。 而且,大概并非阿鲁特老爹所说的那样,需要杰内特来解除魔法。因为,流卡只要将大缸开个巨大的洞,让水一下子流尽就行了。虽然不记得具体的做法,但既然成功过,那就没有办不到的理由。仅仅是这样,自己就会消失地很干脆。 「……嗯?」 感觉,有点不自然。 那个晚上,自己的身体化作七色沙粒,融入夜风后消失了,未留下任何痕迹。对,自己差点就消失了。 身上的魔法解除后,自己将不复存在。 ——不知为何,这点让人很在意。隐约的不安就像是苔藓般紧紧贴在心脏上。 魔法解除后,什么都没留下。 没有施加魔法的话,那里什么也没有。 那么—— 「……难道」 原以为,而那魔法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而存在的。所以,在五年前的火灾还有八天前的战斗中,虽然几度濒死,最后还是生存了下来。 但是,这种观点无法解释那天晚上自己所看到的光景。 如果自己是因为魔法而生存至今的话,失去了这魔法的庇护后,自己将迎来的并非消亡,而是死亡啊。人的生命无法持续下去的时候,留下的是尸体。 然而,自己却会消亡。 这究竟是为何。 「不可能……吧」 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了。 想要让自己相信,那只是巧合罢了。 毕竟那是魔法啊,是人们无法理解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论魔法引起了多么破天荒的现象,都不足为奇。不,应该说,正因为不可思议的现象不胜凡举,那才叫魔法。 即使有不符合因律的方面,也很正常。而且,那些规律本身就是是对魔法不甚了解的人们根据一知半解的知识总结出来的。 如此说服自己,流卡再次举起手。 「嗯?」 小指尖上冒出了烟。 一开始还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这里只有自己一人,也就是说,引起这个现象的不是别人。 从指尖开始,七色的光子飘舞着消失了。 「呃」 喉咙里能发出的声音,只有这个。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跟上次相比,虽然是不起眼的规模,但毫无疑问……身体和八天前一样,正在崩坏。 「呜呃」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 指尖在消失。 现在的自己,恐怕就是大缸上开了个小孔的状态吧。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自己做错了什么?干了什么傻事?还是说,这并非自作自受,而是另有原因,自己只好接受事实么?拜托了,不要啊!虽然刚才的确是在想着,自灭之后杰内特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了,但也不要来的这么快吧。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又不能静观其变,所以流卡在屋顶上焦急地翻来滚去。 不久,七色粒子的发生开始减弱,然后停止了。 指尖稍微缺了一小块。 没有流血,就像是人偶少了个零件般,断面是无机质的。 「……呜哇」 崩坏暂时是到此为止。 得救了。不,虽然状况绝不乐观,但至少不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安下心,放松了下来。 喀拉。 风的呼啸声中,夹着什么奇怪的声响。 流卡不解地往声音的发生源,也就是自己的脚边,看去。钟塔的最高层的边沿上挂着什么东西。是四个扭曲地奇异的刀状金属片。排列整齐的刀刃插入石材的模样,就像是有人沿着墙壁在往上爬。 「嗯……?」 流卡一瞬间没理解那是什么。 从外沿出现的是一张没有表情的木刻的脸。 左眼窝埋着巨大的水晶球,笔直地盯着流卡。不过那大概是错觉吧。 「什么……」 四把刀刃用力将那个东西撑了起来。那个东西披着带兜帽的灰褐色斗篷,斗篷下是街上随处可见的、有些破旧的旅行者装束。 那东西有着人的身形,穿着衣服。 但是两手自手腕往前,本该是手指的地方却是五把刀,就像是被训练的猎狗般整齐排列着。 最诡异的要数它的脸了,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那被造出来的脸简直是对人类外形的冒渎般的丑陋、异样。 那东西无疑就是昨晚去找杰内特是见到的人偶。阿鲁特老爹说了,那东西是依靠夜之软泥的气味来寻找猎物的猎犬。 咯吱。 木头挤压的轻微声音自眼前人偶的关节发出。 人偶在靠过来。 笔直地,朝着地上的流卡?艾鲁蒙特走来。 「不是说,不会袭击人的吗……?」 阿鲁特老爹说它们只是粗糙的东西,只能依靠夜之软泥来区分猎物。也就是说,它们只会攻击杰内特那样的不死者,或者是持有魔法书的魔法使。它们是不具备自我判断能力的木材,仅有这点能力。 ——不妙。 虽然因为冲击性的光景而受到了惊吓,手脚好歹还听指挥。流卡站起来,转身想要往出口的方向全力逃去。 喀拉。 可怕的声音再次想起。 喀拉。 喀拉。喀拉。 喀拉。……喀拉。 连续不断地想起。 「呃……怎么回事啊……」 被包围了。 人偶接连从方形拱顶下慢慢露出脸来。 一共七只。不,又来了一只、两只。这样就是九只。这个数量的人偶像是要将钟塔外沿围个严实般,爬上了最上层。 虽然关于夜之软泥自己至今无法接受,但它们特意从墙壁爬到最上层,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还有就是,虽然不愿承认,被它们盯上的可怜的牺牲者,似乎就是流卡?艾鲁蒙特。 「我、怎么、了……?」 怀着快要哭出来的心情,流卡进入战斗状态。自己是空手、肉身、一般人,而且孤身一人。对方是全副武装、木制、拥有爬上石造钟塔外壁这种可怕能力的怪物,而且一共九只。 老实说,现在正想找什么来痛殴一顿呢。 以发泄自己的无力感这种不争气的理由,脑子的某个角落中正有找谁痛快打一架的打算。 哇哦,恭喜啊,危险的自我。 刚有这种想法,能尽情殴打也没关系的对象就出现了。而且买一送八,还不给退货。 能哭么。 ……流卡开始认真考虑如何逃跑了。 ▼promnade/ 克雷曼所说的都是真的。 不过,他所说的只是一方面而已,他的孩子事实上是个了不起的天才。 她读完了父亲所有的藏书,而且几乎都理解了。 阿路贝鲁将近代对蒸汽技术的发展有过贡献的人的名字问了个遍,然后关于斯沃卢卡文化的发祥地两大假说各自的矛盾之处也问了下,还让她就多斯十七喜剧中读过的几部发表感想。 结果让阿路贝鲁哑口无言。 不论是哪一个问题,都需要庞大的知识底子才能作出回答。单纯就知识 量而言,她可以跟学术院毕业生一较高下了。但问题是,使用那些知识的少女还太小,书上所写的东西都接受,都相信。 好想给她找个老师。 然后让她接触世界。虽然人在此地,但学籍依旧在学术院的克雷曼会这么想也是很自然的。而阿路贝鲁就更不用说了。 「认真的学习?呣……」 在床上翻滚着,如同看小人书般轻松阅读『剑逝之丘』的克罗蒂亚本人,并不觉的那有多诱人。 「读书很快乐,但没有靠读书生活的打算。我喜欢艾布里奥,也喜欢妈妈的甜派」 听到这回答,阿路贝鲁只能苦笑。 的确,对于没出过这个村子,而且年仅十三的小女孩,阿路贝鲁并不抱太大的期待。 「流卡想要离开这里呢。好像是上个月吧,说是长大了就去城里的。伯父,能带上他一起去吗?」 当然不是不可以了。虽然才见过没多久,毕竟也是可爱的侄子啊。他想要接受教育的话,阿路贝鲁愿意实现他的愿望。 不过,这是另一回事。拥有超常才能的是克罗蒂亚,并非流卡。 而且—— 在理解书本内容方面,克罗蒂亚有着卓越的才能。或许,她能为自己开拓学问以外的道路。 而她的父亲克雷曼并没有意识到那种可能性。那是留在学术院里、知道第六书库的存在且向那方面靠拢的自己才能意识到的可能性。 这个女孩的话,或许能读懂魔法书也说不定……。 之后经过了一年。 秋季的某一天,巨大的火炎包裹着村子,将一切燃烧殆尽。 活下来的,仅有一个孩子。 scene/4 迷いにその身を焼いて ~dance with dolls~ 14 房间里很安静。 里面的两人都一言不发。 没有笑没有发怒没有悲伤,仅仅是沉默。莱尔?帕朱莉静静地啜饮红茶,而阿鲁特?巴尔盖利亚则是无言地啃着一块从糖罐里拿来的方糖。 除了他们,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艾鲁蒙特家的起居室。 家主阿路贝鲁、居住者流卡都不在,甚至连杰内特也不在。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挂钟未意识到这房间中飘荡着的异样的气氛,本分而正确地数着时间。一秒又一秒,一直持续下去。 二人都不说话。 仅仅是静静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桌上放着三人分的料理。西红柿煮羊肉,还有大盘的沙拉,再加上香草肉汁和一篮面包。悠悠蒸腾的水蒸气一点一点地变弱。 简单地说,这就是非常非常难堪的气氛。 <……上哪去了啊,那个笨公主> 阿鲁特老爹嘟哝。 <流卡也就算了,那个笨公主没有外出的理由啊。王城的追兵就潜伏在城里,随便就出去四处走动的话,有个护卫不也没意义么> 「对啊……」 莱尔深表赞同。 「没想到,第一天就要和老爹一对一地大眼瞪小眼了」 <我也不想啊> 喀嚓,老爹忿忿地用细牙削平了方糖的一角。 「……呐,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可以问么?」 <什么事?> 「你的身体,该不会是阿尔达?马克的作品吧?」 阿鲁特老爹停下了手。 <呣,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嗯……脸部的线条啊,睫毛的安装手法啊,还有丝带的品味,给我这种感觉。一开始还以为是drowart工房的初期作品呢,不过那里的作品不会疯狂到把牙齿也全安上」 <哦,眼力不错嘛。不过可惜啊,这个小巧可爱的身体并不是阿尔达制造的,而是他的祖父> 阿鲁特老爹骄傲地说道,一边还扭动着腰部展示其灵活性。 「……梅迪?马克!?这个世上居然还有那种古董品!?」 <哼哼哼,魔法书代言人是不能说谎的。而且,这还是他年轻时的私人试验作品哦> 兴奋的老爹笑得很低沉。 「你赶快出来。那个身体,学术院会帮你好好保管的」 兴奋的莱尔压低声音逼近。 <为什么!?> 「还用说么!那是必须留给未来的,人类的财产!被老爹你穿着走来走去,磨损了怎么办?而且还把糖弄到身上」 <这种小事何足挂齿!不是我自夸,笨公主对待我的态度才是最糟糕的。每天踢我踩我扔我,我的脑袋都掉下来过好几会了!> 「呀呀呀啊啊,人类的文化啊!!」 莱尔哆嗦着惨叫,猛向后仰。 然后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嘛,这种事在这个关头怎样都无所谓啦」 在空掉的茶杯中注入红茶。 <问起这个的不是你吗,居然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因为现在似乎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我换一个问题,行吧?」 <什么> 「你们是在多斯共和国被追杀,才回到菲鲁兹邦的吧?那你们去那干嘛了?」 ……沉默。 <这我不能说> 「哦,是么?那就算了」 莱尔并不在意,转头稍微看了下周围。 「那再换个话题吧。现在的老爹你,战斗力大概什么水平?」 <……零,因为逃回这里的时候用了一次传送。今后几天我都离不开这个身体。如果要用这小拳头战斗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老爹就踩着轻盈的步伐,将左右两只小小的拳头往虚空咻咻的塞拳。 「也就是说,有战斗力的只有我么」 喝完杯中的红茶,莱尔站起身来。 视线笔直地投向窗外。 <唉,就是那回事> 阿鲁特老爹不在玩耍,也把视线转向了那边。 没有生物的气息,也不能说是杀气。 仅仅是,被微弱的夜之软泥包围了。 对方大概是人偶。人偶并不会造成多大威胁,但从此时此刻聚集了如此数量的人偶,其中必定有人在操纵。也就是说,它们并不是嗅到了夜之软泥而聚集到此,而是接到了某人的指示,锁定了目标。 人偶的威胁不大,是因为人偶自身的愚蠢。但是,在人类判断力的指挥之下,如此数量的人偶会造成巨大的压力。 <就是那个从多斯追来的王城的刺客哦。真是执拗的家伙,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克里斯托弗?戴尔戈,是吧?」 <你知道?> 「没见过他,但听过传闻。王城厉害的魔法使可不多哦。怎么样?是个好男人么?」 <赶也赶不走,非常非常非常专一的热情与毅力兼备的niceguy呢。最后还跨国境追了过来> 「呜哇,不想跟那种人交往呢」 莱尔观察着四周。 <放心,他追的是笨公主。不知运气是好还是不好,现在那个笨公主不在,正好可以安心地应付客人了。那么,就拜托你出去迎接客人吧> 「没有其他的人选,我想不干也不行啊」 说完,莱尔的手中多了一册书。大小略超过手掌,封面风格朴素。 并非近代技术制出的书本。而是两百多年前,一位魔女写下的众多手记之一。 「『千亿碎镜,倒映千亿恍惚的脸庞』」 莱尔抑扬顿挫地唱道。 「sonrevecherechelemonde」 未造成空气摇动的风吹过。 世界被涂抹、替换。 随着引导语而被解放出来的夜之软泥渐渐侵蚀四周。 <……嚯> 世界变了样子。 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了,周围全被涂上了白或黑或中间的灰色。蜡烛的火焰闪耀着刺眼的白光,茶杯中摇荡的是灰色红茶,盘子中的西红柿成了黑色的石块。 依旧保持原样的莱尔站立着。 <这就是『金狼居所』啊,第一次见呢,把周围变得很夸张嘛> 「自己的招数,不太想让老爹你看到呢……」 玻璃破碎的声音,从不知哪个房间传了过来。 敌人来了。 15 昏暗的夜幕中,几个不吉的黑影摇晃着浮起。 巨大得无法称之为眼睛的深绿色水晶球笔直地指向流卡。 见一只人偶伸手抓过来,流卡扭身闪开。人偶那相当于小指的刀刃前端划到了上衣,在遇到轻微的抵抗之后,扯开了布料。 似乎不是很锋利。然而状况不会因此而变得轻松。 「呜呃……!」 人偶一只接一只地攻过来。九只人偶的九十把刀刃,无视屋顶空间的狭小,一齐杀到流卡面前。 「啊等一下啊太可怕了吧喂慢着……」 人偶当然不会停下。 流卡没有武器,既无法挡下刀刃也无法拨开刀刃。而且,对方是人偶,踢和打的攻击不见得会奏效。所以,流卡现在好像要一把剑。至少,能有个跟剑差不多长、能挥舞的武器。 来回看看四周,却也找不到那种东西。 「……啊哇!?」 袖口传来了灼热的疼痛。衬衫 的袖口被撕裂了,鲜红的血液自伤口飞散。流卡忍着疼痛翻个身,避开紧接而来的刀刃风暴。 完了。 意识到下一个攻击的时候,已经迟了。那只手已近在咫尺,怎么都无法避开。既然如此,就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吧——流卡猛地往后仰,等待着那即将刺中脸部的刀刃的到来,然后就此倒在地上。 后脑勺狠狠地撞到了。 「嗯呃!?」 眼冒金星。 流卡并没有对意料之外的另一种疼痛做好心理准备。视野在旋转摇晃,流卡努力睁开双眼,想要确认本该是无法避开的攻击究竟是怎么了。 眼前杀过来的那只人偶不见了。 取而代之,流卡看到的是银色光芒。 没有月影星光的夜晚,也能闪耀着光芒的银色长发。 杰内特……? 抽搐着的头脑中浮现出那个名字的同时, 「………………你在干什么………………!!」 传来了斥责的声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流卡!为什么你会被人偶袭击,为什么你身上会漏出夜之软泥!?」 单方面的激烈语言,然而内容却是对对方的关心——这种笨拙而生硬的愤怒。 那无疑是杰内特的声音。 而眼前的——不知为何穿着菲鲁兹邦学术院制服——无疑是杰内特的身姿。 「为什么,会在这……」 「你先回答我,发生了什么!」 喊叫的同时,杰内特手中的剑笔直地向正侧面刺去,贯穿了一只人偶的左眼。人偶猛地哆嗦了下,全身自关节处散开,无数零件洒落一地。 另一只人偶从背后偷袭,但指尖还未捕捉到杰内特,就被杰内特回手一剑击碎了左眼。 「我不清楚!在这里想了些事情,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个解释算是什么。然而,除了这样,还能怎么说明呢。 「你想了哪些事!?」 「呃,那个……」 「快说,那个很重要!」 焦急地说着,杰内特轻松地又击碎了一只人偶。 流卡再次意识到,银发的公主那超乎想象的强大。力量经过了体内积累的夜之软泥的强化。由夜之软泥构建的剑始终刚硬锋利,在银发公主的挥动下破坏一切。 夜之软泥,夜之软泥,夜之软泥。 昨天还虚弱得无法甩开自己的手,仅仅是一天就恢复到如此强大。 「……那个晚上,我差点消失的事」 杰内特倒吸一口气。 「有些不对劲。我知道,支持我生命的魔法解除的话我就会死。但那个时候我不是在死去,而是在消失。我觉得,那其中应该有什么原因」 「啊……」 杰内特很慌张,紧张到轻易就能看出来的程度。手中的剑偏离了目标,切掉了一只人偶的右半边脸。 「小心,杰内特……」 「流卡!」 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杰内特踢飞了眼前想要挥动爪子的受伤人偶。 嘭。一声崩溃的钝响,人偶飞出了一小段距离,摔在地上。 「呜哇」 看到纤细而美丽的少女接连使出豪爽的一击,流卡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般愣住了。 「拜托了,流卡,关于那件事不要再多想了」 「……哈?」 「有些事你不能知道,也不能去探求。所以……」 「慢、慢着,不是这问题吧」 「就是这问题!」 声音有些粗暴。 剑尖这次准确地切掉了左眼的水晶球。 「听我说,流卡。我在那之后去了多斯的……艾布里奥」 陀螺般旋转,妖精般舞动。 「以前不是说过吗,我的魔法书擅长回忆。虽然是本能力不多的魔法使,但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就能看到那个地方的过去。我在那,看到了五年前的情景。很凄惨,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了,只有一个孩子活了下来」 这种事,为何要在此时此刻再提呢。 「……然后,我看到了,你为何活到现在的原因」 难以置信。 「你、你说什么!?那也就是指,你和老爹从昨天开始,尽管知道关于我的什么秘密,却还装作不知道!?」 「对」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不是说了吗,你不能知道」 少女松开了剑。剑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融入夜风中消失了。而稍微慢一拍,最后一只人偶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有人希望你活着,这点请你要明白。这个事实,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所以……拜托了,不要怀疑你自己」 说完,杰内特转过身去。在人偶残骸中,静静地伫立。 「……你也,希望我活着吗,杰内特……?」 「嗯」 声音微微颤抖,视线游移,嘴角歪曲。 似乎是在笑,但那绝不是笑容。 「我也,不希望你消失。所以,什么都别问,只要继续过你的幸福生活就行了」 「…………」 唉,最后又是这种话么。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流卡?艾鲁蒙特接受这句不可能接受得了的话呢。带着这种潸然欲泣的表情,为什么会认为这句话能够被接受呢。 不知不觉中,风停了。 长长的银发如薄娟般垂落下来。 □ 指尖缺了一块。 就像是征兆般,预言着总有一天会降临的崩坏。 检查完流卡的状况后,杰内特几乎有一分钟说不出话来。 「那个伤,由我来补充」 不由分说的语气。 「不要」 斩钉截铁般,流卡拒绝道。 「为什么?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吧?不尽快治疗的话,你就会继续崩坏……」 「但是,让你承受更多的痛苦,不就没意义了吗」 「没有痛苦啦……」 「想要说服我的话,现在就唱出引导语,让夜之软泥扩散在周围让我看看呀」 听到这个,杰内特沉默了。 「这都做不到的话,你的意见我不会接受」 不过,杰内特如果强行补充自己的身体的话,自己是无法抵抗的。 走下钟楼。 稍微朝休息室里瞥了一眼,但依旧不见管理员的身姿。 两个人,走在夜晚的街道。 这种气氛,有点不一样。以前一直是一个人,或是和爱丽丝一起走的道路。每天都使用,早就习惯了的道路。然而,仅仅是身边的人变成了杰内特,自己的心情也就不同了。 算不上冷静,但却很怡然。 「……那好吧。这次你还有一点时间,算是不幸中的最幸」 争执了许久,最终还是杰内特妥协了。 「不喜欢我的方式的话,那就只好在找其他方法了。虽然在效果上很值得怀疑,还是把能想到的都试一下吧。只不过……」 伸出手指,戳到流卡的鼻尖前。 「关于此事,你不能再多想。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每次知道了什么,状况就会擅自恶化。而且,你又是自己找上麻烦的性格。拜托你不要再给我们添麻烦了」 「不要说得那么简单好不」 被人反复地叮嘱不要去多想,反而会更加在意。 「没说简单啊」 杰内特撅起嘴,把脸转向一旁。 「能忍到现在,连我都佩服自己的自制力了。要不然,早就用绳子把你绑起来了,让你不得不听我的话」 「……该不会,在生气吧?」 「少管我」 仅仅是撂下这句话,看也不看流卡。 稍微有些意外呢。 虽然固执,但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冷静,或者是言行举止始终都很冷静的形象。但刚才那瞬间,杰内特简直就是一个与外表相符的普通少女。 「…………」 「嗯?怎么了?」 「没什么……」 感觉她,稍微有些可爱……但是,当然不能老实说出来。 「算了,回家后再跟伯父商量吧。姑且也算上阿鲁特老爹」 「阿鲁特老爹听到你这句话会哭的」 「不能怪我啊,那个老爹总是靠不住的样子」 「你的感受我能理解,不过啊,以前的老爹好像是被称颂为恪尽职守的智将呢。虽然现在的老爹举止有些奇怪,像个怪人似的,就不要对他要求太高啦」 「……」 错觉吧。虽然杰内特是在帮老爹说话,但她自己的话更过分呢。 「为什么说得像是传闻呢?他不是效忠于你父亲的骑士吗?」 「……那是在我出生以前的事」 「哈?」 流卡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度过了两百多年时光的少女。 可能是从他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什么,少女微微撅起嘴。 「在你脑中,两百年前的世界上时间似乎是静止的呢。我是在两百二十九年前出生的,而阿鲁特?巴尔盖利亚被剥夺实权、退居二线是在两百三十三年前。其中相隔四年。虽然是自己国家的骑士团,但除了传闻,其他的事迹就无从知晓了」 「啊……嘛,也对」 不妙。 如此较真的表情,简直是犯规啊。 至少,那不是可以随便在男性面前露出的表情。看到这个的话,一般的男性都会浑身酥软吧。而自认为拥有正常审美观的流卡?艾鲁蒙特完全属于那『一般男性』的范畴。 而且,转念一想,那个打扮也是危险到可以划入凶器领域了。学术院的制服是日常的象征,本身没有任何问题。然而穿在这个少女身上,在加上如此可爱的举止,感觉那个孤高的杰内特形象正在崩溃。但是,此刻的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容易接近的氛围,绝对不坏,简直是非常非常诱人。啊啊神啊天使啊,为何要让我承受这般痛苦煎熬呢。 ……。 …………呃。 ……………………冷静,冷静。 「……但是,你不也半信半疑吗?」 镇静下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真是失礼啊。我当然没有怀疑了。这不是他本人说的,而是父王他们告诉我的。他们当然是不会对我说谎了」 「……」 也就是说,如果是阿鲁特老爹本人这么说,你就不相信么。 好过份。 而且她本人还没察觉到自己有多过分。幸好,阿鲁特老爹似乎习惯了这种对待。 「……怎么觉得……」 「嗯?」 「比想象中还要普通得多嘛,你们」 流卡直率的感想却换来了杰内特的不解。 「……又在说莫名其妙的话」 「两百年前的传说中的人物……的真实事迹。因为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杀了,突然说什么不死的魔法使什么的。交手之后才发现,你是多么优雅和强大。所以……就把你看得很神圣了。感觉自己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虽然在并肩战斗之后,稍微有些理解了,但那也只是感觉而已」 关于这个,流卡觉得杰内特的态度也是重要原因之一,但流卡未触及这个话题。 「现在终于体会到了真实。我大概会喜欢上你吧」 「…………」 杰内特一时愣住了——而那也是看以前总是置身事外的杰内特时所无法想象的表情。 看着流卡一会,然后微微一笑。 「真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呢,你」 如此温柔地总结。 然而,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嗯……?」 随着杰内特的视线望去,流卡转过身来。 熟悉的街道。 那里,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16 莱尔既不回避也不防御,于是人偶的爪子深深划过了她的身体。 血如喷泉般飞溅,将周围染成红色。 「可惜,是假的」 留下风啸般的声音,受了重伤的莱尔消失了。 人偶抬起脸,搜寻逃走的猎物。 莱尔出现在走廊的角落,不过身上并没有受伤。人偶那贫乏的智商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可疑之处,仅仅是将其判断为猎物以某种方法移动了位置。 然后,人偶向猎物纵身跳去。 「阳光化为粒子,自树梢洒落」 莱尔轻松地吟唱。 与此对应,数道光线在走廊散布开来。 人偶不以为意,继续向莱尔跑去。途中穿过了两条光线,但却什么也没发生。 眼看人偶就要触及莱尔了。 「恭喜,这次是真的」 人偶撞上了第三条光线。 伴随着嗤嗤声,人偶的上半身瞬间炭化。下半身走了两步,无力地倒了下去。 <……什么啊,那个> 稍稍有些愕然,不,是自心底呆住了,阿鲁特老爹喃喃说道。 <触碰到就会燃烧的炎之线吗?> 「差不多就是那种东西吧。不过,除了刚才那根,其余都是赝品」 轻轻一挥手,所有光条都消失了。 光线有无数条,所以必定会有几条照在对手身上。因此只要在那几条光线中混入真的,就是刚才那副光景了。 <……原来如此。无数假象中混入一个真品,大量的谎言中隐藏一个真实。『金狼居所』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聪明的盟友,我喜欢哦。因为少了麻烦」 莱尔笑眯眯的。 <那是当然了,喜欢笨蛋盟友的人是不存在的> 「会喜欢聪明对手的人也不存在呢」 人偶的数量渐渐少了。 战况是一边倒,因为实力差距太大了。 仅仅是莱尔的扫荡。或者说,是轻而易举的扫除。 一只,又一只。人偶不断减少。 <不对劲呀> 阿鲁特老爹嘟哝。 <人偶的攻击方式太单调了,一次协同攻击都没有。刚把这个房子包围起来的时候,稍微还有些协同进攻的呢> 「是啊……」 大概是想到了同一件事,莱尔表情严肃起来。 <指挥官,不在么?> 「不会吧。至少,刚刚攻进来的时候,应该就在附近下指示的」 莱尔一下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 「难道……它们只是在争取时间……!?」 莱尔突然叫道,然后跑了起来。 阿鲁特老爹急忙抓住她制服的下摆。 <什么、意思?> 「因为现在杰内特不在,所以我们可以慢悠悠地消灭敌人。对方利用了我们这个心理,以人偶拖住我们,争取了时间」 <……这么说,也就意味着……> 「这段时间里,敌人不希望我们来干扰」 抛出艾鲁蒙特宅邸,扫视 夜晚的街道。 「……敌人的目标应该不是杰内特就是那孩子,或者是两方」 17 第一眼印象,是个无精打采的男人。 身着破旧的灰褐色外套的中年男站在那,眼神昏昏欲睡,但无疑是在看着这边。 未曾见过的人物。 然而,从杰内特的反应来看,她对对方很了解的样子。 「敌人?」 「……就是在城市里散布人偶的家伙」 也就是说,此人毫无疑问就是敌人。 而且,对方是那些人偶的主人。昨天晚上阿鲁特老爹好像有提过此人的名字和魔法书。 「好像是,克里斯托弗?戴尔戈吧。王城什么的派遣来的魔法使,拥有的魔法书是『木棺的誓言』。……对吧?」 「你对魔法的世界越来越详细了呢」 杰内特叹息,也就等于是肯定了流卡的猜测。 「……喲,自从多斯一别,好久不见了呢,公主」 无视两人充满敌意的视线,克里斯托弗随便举起一只手来。 「脸色不太好哦,饭有好好吃吗?」 「住口」 尽管对方是亲切的关心,杰内特非常冷淡。 「刚刚我家的人偶爬到奇怪的地方去了,于是我就出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那果然是跟公主有关么?」 「我说住口」 没有任何交谈的意思,杰内特拔出夜之软泥构成的剑。 (……喂……) 持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无法承受那钢铁的重量。 所以流卡意识到,杰内特的身体几乎没有恢复。 或者,恢复的那部分力量已经在刚才钟塔上用尽了。因此,仅仅是造出那把剑就已经是极限了。 流卡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家伙是个大笨蛋。 为了解决当前的问题,毫无保留地使出全部力量,也不为今后作打算。而且,事后也不后悔。根本就不把战略上的平衡当一回事。 这种类型的人总是让她身边的人替她操心,让人伤透脑筋。而在自己所认识的所有人中,这种人还有一个。流卡并不太想说出那人是谁。 「他的目标是我。你快逃,流卡」 说着,杰内特上前半步。 「胡说,连站都站不稳,你怎么战斗?还不如让我来」 「这次和莱奥纳尔那时不同,你没有战斗的理由……」 「你以为,我是那种因为这个就临阵逃脱的人吗?如果是的话,我可要打你了哦,真的」 「……唉,真拿你没办法」 杰内特比想象中的还直率,退到了流卡身后。 流卡从杰内特手中抢过剑来。对方主要是依靠人偶来战斗的话,那自己靠着这把剑也能拼一下。而且,那个魔法使——佩剑骑士克里斯托弗是个血肉之躯的人类,并不是莱奥纳尔那样的怪物。所以,这场战斗应该不会像上次那般绝望。 也许,能赢。 「啊……那个,在你们燃起斗志的时候打搅,真是不好意思啊……」 哗啦哗啦地挠着灰色脑袋,克里斯托弗说道。 「我找那边的那个眯缝眼少年有点事,所以,不论如何这次都不会放跑你们的。放心好了,你们两个人一起上也ok的」 「……咦?」 「你说什么?」 「这少年似乎是重要人物呢,有人我把他带过去。不巧我也正好欠那人一个人情,所以只好帮忙了」 「哈?」 不懂他在说什么。 「重要人物……这个你从哪听来的?」 杰内特质问,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秘密。不过也不要担心,不会把你们分开太久的。嗯……不要以为还可以像上次那样逃脱哦,公主」 哈哈笑着,那微微带着敌意的笑容看上去很恐怖。 流卡扫视周围。夜间的街道很平静,除了那个男人外没有其他身影。他应该是将作为武器的人偶藏在哪了吧。 喀拉,克里斯托弗上前一步。 气势并不勇猛,但非常慎重。应该是看穿了杰内特此刻的虚弱了吧,但依旧非常小心。 「公主喲,还记得『铅人偶之王』吗。王城那年纪还小的女王对莱奥纳尔大人的魔法书非常着迷呢」 又上前一步。 「支配的魔法,主要是作为刻印来使用。被刻上刻印的人就会被莱奥纳尔大人支配,执行一切命令——不管是多么危险的命令。而为那危险付出代价的,不是莱奥纳尔大人,而是傀儡本身。跟『王』非常相称的强大能力吧」 又是一步。 「我的『木棺的誓言』跟那个稍微有些相似。基本也是作为刻印来使用的,同样可以支配被刻上刻印的东西。只是,最关键的地方有着很大的差别」 克里斯托弗从外套下的剑鞘中抽出一把剑来。 可能是按照他自身的意图造出来的东西吧。浑浊的灰色刀身完全没有光泽,跟他本人是统一的色调。 只是,剑柄部分埋着小小的深绿色水晶球。 (流卡) 杰内特把嘴唇凑到流卡耳边。 (嗯?) (他如果想用魔法的话,我会干扰的。你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到剑上就可以了) (……你能做到么,那种妨碍?) (我能做到的,只有那个了) 听到杰内特自嘲般的苦笑,流卡刚想说声小心点—— 「呃!」 瞬间,克里斯托弗出手了。 看似漫不经心地举起剑,轻松的让剩下的距离缩减为零,迅猛地往下挥剑——难以预判,下手够重够快,完美而凶猛的一击。 他的目标是流卡的肩膀。 以那个速度和时机,不管是挡还是闪都来不及的样子。身体比大脑还先作出判断,流卡抬起杰内特的剑,以三分力将克里斯托弗的剑往侧面一推。克里斯托弗的剑偏离的轨道,仅仅是砍到了虚空。而那反作用力,则是将流卡往前推了不到半步的距离。 克里斯托弗的眼神中闪过惊愕,但却未动摇。 对于这次交手未能让对方露出破绽,流卡感觉非常可惜。同时,手中的剑贴着对方的剑往下滑。对方的剑没有护手,所以势必会砍中对反握剑的那只手。 克里斯托弗立即意识到流卡的意图。 「嘿」 轻易就松开了手中的剑,然后往后跳开。 难得的进攻机会,流卡当然不会就此放弃。追上前,几乎快要倒下般,终于让剑尖划到了克里斯托弗的手臂,拉出一丝红色轨迹。 能赢——这个感觉刚出现就被击溃了。 对方轻易就放弃了武器。从最初的那一击来看,对方剑法相当纯熟。而且就刚刚的交手,流卡也察觉到对方警惕心很高,不太可能轻敌。所以,没有道理会如此轻易就陷入绝境而放开手中的剑。 (难道是故意的……?) 对方是魔法使,而那剑上也镶着跟木偶同样的水晶球。于是,结论就只有一个了——剑上施有魔法,能像人偶那样自主发动进攻。 不过,这并不会构成问题。只要那个男人想用魔法而咏唱引导语的话,杰内特就会出手妨碍。而那一刻,就是解决战斗的好机会。 见克里斯托弗的嘴角微微浮现出笑意,流卡将之判断为使用魔法的前兆。 然后,等待着进攻时机。 只要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的话,自己在下一个瞬间就使出必杀一击。 绷紧全身, 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呜……!?」 模糊的悲鸣从背后传来。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的悲鸣,但是,流卡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怎么……了?) 就在流卡迷惑不解的时候, 「暂停暂停,少年,回头看一下比较好哦」 自然地举起双手,克里斯托弗开玩笑般说道。 「…………」 「不要以这种可怕的眼神瞪着我嘛,我也是出于好心啊」 「谁会那么笨,在交手的时候转过头啊」 噗,后面传来一声钝响。然后是咬牙忍痛的呻吟,再就是少女身体倒地的声音。 流卡猛地回头。 杰内特跪倒般蹲着。 脚背上深深插着那把灰色的剑。 「什么……!?」 「继续刚才的说明吧。我的『木棺的誓言』,是本单纯用来制作傀儡的魔法书,能力仅限于制作人偶。而那人偶会按照我预先分配给它的任务去行动。……刚才都给过提示了哦,谁让你不听」 刀刃从杰内特的脚上抽出。 然后,就像是被人操纵般,深深扎进了杰内特的腿。 痛楚使得杰内特脸孔歪曲,但杰内特仍旧咬牙忍住了呻吟。 「另外说一下,这把剑呢,我给它的指令是『剥夺公主逃跑的能力』。而这就是它所认为的最佳方法。不错吧?将刻印刻上剑的诀窍,可是莱奥纳尔大人亲自教给我的呢」 不管克里斯托弗说什么,流卡都无心听下去了。 想要喊杰内特的名字,空气出了喉咙却成了不明所以的怪声。抓住那柄剑,奋力拔出来,然后以蛮力将其制住。 而就在流卡的眼前,克里斯托弗开心地贱笑着,走到杰内特跟前,抽出一把同样颜色的剑,抵在杰内特脖颈。 然后转向流卡,笑嘻嘻的说道, 「不要动哦」 流卡当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战斗似乎结束了,在流卡手中狂暴的剑突然静了下来。 「嘛,不用担心,不会伤害那小子的。我不是说了吗?有人想要见他」 「如果我说不行呢?」 「呣……」 克里斯托弗的剑微微动了一下。 少女白皙的脖子上冒出晶莹的血珠,然后沿着脖子滑了下来。 「住手……我跟你走,不要伤害杰内特」 「嗯?你以为你能提出条件吗?」 克里斯托弗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当然了」 尽管声音在颤抖,流卡还是努力说了出来。 「如果你要杀杰内特的话,我马上就一个人逃走。对于逃跑速度,我还是有自信的。而我逃了,你也有麻烦吧」 「……喲」 克里斯托弗这次是笑了。 「行。那你背着公主,跟我走吧」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 □ 有种奇妙的感觉。 眼前的敌人背对着自己在前面带路。虽然一看之下毫无防备的样子,但流卡并不觉得可以袭击或是逃跑。 背上的是失去意识的杰内特。两腿被扎了许多剑,以至于现在血淋淋的。一般人的话,恐怕早就晕死过去或是失血过多而死了。而这个体力与一般人毫无差别的少女,虽然呼吸有些凌乱,但的确还活着。 啪嗒、滴答,血滴落在石板上。 夜晚的街道,没有路灯的街道。 周围没有其他人。远处,不时还传来节日的最后一丝喧嚣。 「……喂」 流卡朝克里斯托弗喊道。 「嗯?」 「你为什么盯上了杰内特?」 「……干嘛,突然问这个。我可没理由告诉你哦」 「有什么不可以的?总比一声不吭地赶路要好吧」 克里斯托弗扭过头来, 「你这家伙,这奇怪」 「我经常被人这么说」 支撑着杰内特的手因为血变得黏糊滑腻,所以流卡要不时地将杰内特背背好。 「知道战车吧」 「什么?」 「战车啊,战车!装甲很厚的那种铁箱子。古代是用马匹拉的,最近改装自主动力了。攻到敌阵里的话,那火力可是压倒性的」 背朝着流卡的克里斯托弗伸出手来,作出简单的手势。 「那个东西太强了,如果在战场上投入一台最新型的战车,对方肯定就陷入危机了。仅仅是一台战车而已,只要运用得当,就能左右战局。如果对方看到有一台最新型的战车在那边晃悠,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办呢?」 「……捕获它,然后分析,盗取技术吧」 「对,很容易懂的道理吧」 「你该不会想说,这家伙是兵器吧?」 「……没错。当然了,谁都知道,她是人,但这并不重要。兵器不必不可少的,而公主和她的伙伴能成为强大的兵器。所以,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公主已经只能成为兵器了」 这种论断,好像在哪听过。 对经常置身于魔法使们的争斗的人来说,那恐怕就是常识吧。 「这种理由,不接受也没关系。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现实都无法改变。渴求力量的人积极地让手沾满鲜血,都最后就是战争。愤怒地向这个蛮不讲理的世界抗争的话,到最后也是战争。不管怎么样结局只有一个。砍啊打啊杀啊被杀啊挨饿啊掠夺啊,不管是那个世界,只有这些是不变的」 淡然的,不带感情的感想。 「那你呢?接受还是没接受?」 「不知道。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已经忘记了」 克里斯托弗在一栋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到了,进去吧」 ▼promnede/ 艾布里奥村被烧毁的时候,阿路贝鲁正好在附近的城里。 所以,在多斯共和国的士兵们送来灾害调查报告前,阿路贝鲁就去确认了状况。 每当想起那个时候的事,阿路贝鲁只能想到命运这二字。当时自己既不在菲鲁兹邦也不在艾布里奥,而是在一个距离艾布里奥很近的地方。这个单纯的偶然,改变了未来。 那里简直是地狱。 建筑物悉数倒塌,或是只剩下危墙。四处都是黑炭般的块状物体,偶尔也能在墙壁的背后找到稍微有点人形的黑炭。 许多次差点吐出来,但又压了下去。 在脑中回忆中不太熟悉的村庄地图,阿路贝鲁拼命寻找弟弟的家。虽然这里完全变了样,但总算还是找到了那个地方。 当时的阿路贝鲁没有任何期待。 不知道火灾的原因,总之是很严重的火灾。所有人都死了,所以,自己的家人也不可能例外。虽然知道奇迹不会发生,但至少去他们离开的地方吊唁吧。怀着这样的心情,阿路贝鲁来到曾是弟弟家的那堆瓦砾前。 然后,他看到了两个孩子。 少女呆然伫立着,衣服和头发都脏兮兮的,但身上几乎没有伤。而少女身边,地下酒窖的门敞开着。 阿路贝鲁意识到,奇迹发生了。 地表上肆虐的火焰似乎并没有伤到地下的少女。 少女——克罗蒂亚?艾鲁蒙特察觉到阿路贝鲁的气息后,如同坏掉的机械般缓缓转过身来,然后喃喃说道, 「……流卡,死了」 阿路贝鲁倒吸一口气,往另一个孩子看去。 另一个孩子……流卡?艾鲁蒙特静静地背靠着墙壁的残骸,就像是睡着般。衣服破破烂烂 ,身上满是泥灰。但是,似乎却找不到什么严重的伤口。 摸一下脖子,确认脉搏。然后把手指放到鼻子前,确认呼吸。 他还活着——阿路贝鲁如此判断。这时候的阿路贝鲁以为是奇迹再一次发生了。每一个奇迹都救了一个孩子,所以姐弟俩都还活着。 「不」 克罗蒂亚摇摇头。 「那,不是流卡。头发、脸、身体都和流卡一样,是假的流卡」 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但克罗蒂亚没有哭。 「我用绯奥露姐姐的『最初的谎言』,撒谎了……」 十四岁还没到的小女孩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种感情是什么,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流泪。仅此而已。 scene/5 そして辿《たど》りついた場所 ~my truth~ 18 天花板很高。 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彩色玻璃。各种颜色的玻璃拼凑在一起,组成一个天使的肖像。然而,现在天已经黑了,抬头仰望,只能看见黑乎乎的影子。 房间中央是一张大约能容下二十人的大理石长桌。 房间里,等待着流卡的是一位白发老人。 皱纹很深,却很精悍的脸。身材比流卡还要高出一拳。体格瘦长,但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肌肉。身上披着灰紫色长袍,其存在就像是个玩笑般。 灰紫色长袍。 学术院中,只有地位极高的学者才能披戴的衣着。 「那么,就请先回避一下吧,戴尔戈卿」 「好好好……啊,少年,公主就交给我吧」 流卡无言地瞪着他。 「……用不着那么麻烦,暂时还是让他们呆在一起吧」 见老人驱赶般地挥挥手,克里斯托弗走出了房间。 流卡转向老人。 ——很强的样子啊,可恶。 以这个老人为突破口来逃跑的方案,暂时先保留吧。不过,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快逃出此地,然后想办法与阿鲁特老爹和莱尔合流。 目前只能先拖延时间,寻找机会了。 「……王城的人,为什么穿着学术院的长袍?」 老人一脸严肃,微微点下头。 「会这么问也不怪你。我——罗杰?威尔托尔,这八十年来,一直担任副院长一职。虽然是学术院的人,但学生们基本不知道我的名字和长相」 「副院长?这种大人物怎么会在这……难道你和王城的人勾结?……而且,八十年?」 「你的想法还真是简单呢。后一个问题,只要想想我为什么隐藏自己的名字和存在就能得出答案。前一个问题……则要涉及政治面了。你不是小孩,这点该明白吧」 「…………」 一个人在一个职位上工作了八十年。若是虚职也罢了,但实务职位……流卡实在是想不通。至少,不管在谁来看,都会觉得此人可疑。不使用假名,而是隐藏自己的名字,其中必定有原因。 这么想的话,答案马上就出来了。 魔法书代言人。 但是,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 「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总之不要激动。背着一个人,感觉很重吧。先把她放下,坐椅子上去如何」 「……」 虽然自己无法反抗,但却没有照他所说的去做的打算。 流卡把杰内特抱在胸前,坐到椅子上。 「进入正题吧。我叫你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如果我不答呢?」 「你不会不答的,是吧?」 老人——罗杰?威尔托尔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嘴角微微扭曲,目光如剑般贯穿流卡。 ……啊啊,可恶,那哪是笑容啊,不就是恫吓吗。 等于是狼露出尖牙在威胁。 「……想知道什么?」 「嗯,直率的回答我最喜欢了。年轻人就要这个样嘛」 老人深深点头。 「那我问你,你的身体是由『最初的谎言』维持着,而就我所看,目前那个正面临崩溃。……对吧?」 「呃……」 流卡发出惊讶的声音,不知老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眼不见,却能知远方之事。腿在行,不曾离开却丧失」 咚咚,老人一边用指尖敲着大理石一边吟唱。 流卡就感觉,虽然世界纹丝不动,但的确是在摇晃。 「soroob?le?monde」 粘稠的薄膜般的东西,以老人的指尖为中心,扩散开来。接触到流卡的身体后,将流卡包裹,接着留下些许抵抗后穿透。 引导语,还有为魔法准备的夜之软泥。 流卡明白,那是威胁。露出尖牙的狼,现在已经将上下颚抵在自己的喉咙口了。 「…………」 忽然想起了什么。现在眼前的光景,不,之前发生的事中,有什么让流卡很在意。 然而, 「你的回答呢?」 对方并没给流卡思考的时间。 「……对」 流卡点头。意识到自己破损的指尖正在流出夜之软泥,于是将小指握在拳中。 「嗯,诚实的回答,我喜欢」 喀拉。 老人离开椅子,站了起来。 「『最初的谎言』是何种存在,我想我大概是了解了。五年前的事件,八天前的事件,我手中都有情报。不仅如此,两百年前的事、一百三十年前的事、十六年前的事,我都知道。当然,第六书库的秘密也是。另外,还要加上你的存在。虽然也曾想过直接跟你接触,但觉得不用急于一时吧。现在嘛,相当于是把未来要办的事提前了」 咚、咚。 安静的房间里,硬质的脚步声回荡。 「『最初的谎言』呢,可能不是魔法书」 脚步声在接近。 「那是,将自己的力量削减后封印的魔女,直到最后都没能封入魔法书的力量,最不可思议、最接近魔女本质的力量。魔女的本质,也就是侵蚀这个世界的本来姿态,恣意篡改的力量。『最初的谎言』忠实地再现了这种力量,几乎是万能的,据说能实现所有愿望。——那不正是,撒谎的能力吗」 咚。 老人停住了。 「谎言,也就是决定性的离别」 仰望着屋顶,老人继续说道。 「一个谎言产生时,相信它的人和不相信它的人从此以后就将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不论谎言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那都是,将听到谎言的人推到其他世界的行为。比如说,甲死了,而知道这件事的乙却对丙撒谎说『甲还活着』。从此,乙就生活在『甲已经死掉』的世界,而丙则生活在『甲还活着』的世界。所谓的离别就是这个意思。乙把丙从自己的世界中驱逐了出去——这个事实是不可动摇的。当然,这只是认知上的差别罢了。可惜的是,无法理解主观世界的人太多了。他们持有客观论,只能以物质,或是变换起来很容易的能量的形式存在。也就是所谓的唯物主义论。当然了,『单纯的认知区别』这个能让哲学家坐下来讨论很久的话题,不是今天的重点……」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流卡这么说,一半是出于逆反心理,另一半是真的不懂。 老人很失望似的叹口气。 「唉呀,学术院的学生,水平下降了嘛。那只好直接来结论了。『最初的谎言』并非魔法书,而是一个强力而蛮横无比的能力的名称。能力在于说谎,但那个谎言是特殊的谎言。不会被任何人怀疑,就算被怀疑也绝不会暴露。因为,那是魔女的言霊」 流卡不懂老人是什么意思。 把自己叫到这种地方,却开始了对魔法的讲解。 虽然那是自己所关心的内容,自己的确有在听。但是,如果是卖弄知识的话,流卡希望老人推迟到后面再说。因为,怀里的杰内特体温似乎下降了。血液流失的话,人的体温就会下降。 「也就是说,『最初的谎言』有着对这个世界撒谎的能力。世界对这个谎言深信不疑,把谎言当做了事实。如果魔女说苹果是白的,那全世界的苹果就会变白。如果说太阳从北边升起,那从那天开始太阳就从北边升起。……跟魔法使们用夜之软泥一点一滴地改写世界相比,那是规模巨大、超乎想象的绝世魔法」 啊…… 突然间,背脊上寒气游走。 本能在嘶吼,不能再听下去了。 「差不多,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 「还是那句话……不知道」 「是么。那可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啊」 流卡觉得,自己大概是听懂了。所以,看了下自己那藏在桌面下的拳头。崩坏再次开始了,小指大概有一半在化为七彩的粒子。 果然啊。 ——有些事你不能知道,也不能去探求。 杰内特为什么说这个? 自己的身体,仅仅因为自己想了一些事情,为什么就突然开始崩坏? 答案很明显。 自己怀疑自己,就是崩坏的导火索。 所以,这个老人才说了那么久。 「五年前,一位少年在火灾中死去。然而,正好在场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无法接受他的死,想要让他与未来连接起来,所以绯奥露以『最初的谎言』撒谎了,说少年没死,今后也过着平稳的生活。世界轻易就被欺骗,于是捏造出跟少年一模一样的虚像,放在少年本应走过的人生道路上,让他在艾布里奥的残骸上被伯父捡到,然后在学术院上学,就像一个人般过着自己的人生」 七色的光粒散去,融入了空气中。 因为自己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该存在。 ——就算是刻印,你的不死之身也太异常了。我也是魔法世界的人,所以我这么说肯定没错。你的体质是异常中的异常,异常之王。 想起了以前阿鲁特老爹的话。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世界很单纯,就算流卡?艾鲁蒙特的虚像被剑穿透了,也还是执拗地相信着『流卡没死』的谎言。 听了解释后,感觉这理由太单纯了,也太荒唐了。 因为注定要活着,所以是不死之身。仅此而已。 「不过,虽然那能力接近万能,却也有极限。谎言被认定是谎言后,就会失去意义。这是单纯而严格的真理。因谎言而被一分为二的世界,其中之一就会破碎,被欺骗的人就会被那碎片扎伤」 没错。 这个世界无法戳破谎言,但是,虚像却可以。虚像能怀疑自己的存在,或者否定自己的存在。 于是,就产生了矛盾。这个世界相信,真正的流卡是不会有那种想法的,在这瞬间,虚像就失去了意义。因为虚像采取了与真身不同的行动。 所以,谎言被戳穿,虚像也将消失。 就像是,从一开始那个位置上就没有任何人,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杰内特说的话。 莱尔说的话。 阿鲁特老爹说的话。 现在终于明白了。 作为虚像的自己,绝对不可以知道真实。 如若犯了这个禁忌,自己当场就会消失。 而如今,这就是现实。 …………不是玩笑。 不想死。不,不想消失。 不想放弃人生。这种最无意义的终结方式,无法接受。 而且,如果自己现在消失的话,就等于是把怀里的这个女孩一个人扔在这种地方了。 大缸上不断出现皲裂,然后一下子崩溃。 「……喂」 流卡问道, 「八天前的事件,你不是调查了吗?那你应该知道莱奥纳尔是怎么死的吧」 「这种事,一看就知道了」 可能是心情很好吧,老人爽快的答道。 「嗯?」 「杰内特公主以『琥珀画廊』再现了以前流星雨的记忆,打到了莱奥纳尔卿吧。巴尔盖利亚卿没用魔法,你虽然是特殊的存在,却也不能使用魔法。只不过是单纯的排除法了」 「原来如此」 一开始听到『巴尔盖利亚卿』还没反应过来,慢了一拍才意识到那指的是阿鲁特老爹。『没用魔法』这种说法让流卡有些在意,毕竟老人当时不在现场,却知道这点。 不过,现在,这个并不是重点。 「什么『原来如此』?」 「哼,这种失误,感觉头脑灵活的人经常会犯呢。只要在自己脑子里想通了一件事,就不去考虑之后的可能性」 「……什么意思?」 那么,就想想怎么办吧。如今已经认识到自己只不过是精巧的虚像,效率应该更高些吧。 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 然后,开始许愿。 想要守护她。 不想看到她受伤。 但是,自己没有那种力量。 所以……渴求力量。 可笑的是,因为作为流卡?艾鲁蒙特的自己变得稀薄了,那莫名其妙的力量反而顺利地使用了出来。 自己所拥有的,最强的『守护的力量』的印象。 跟最强的魔女、魔法的创始者这些头衔都没关系,那是流卡?艾鲁蒙特自年少时就认识到的印象。在各种意义上,一生都忘不了的、在自己心中象征着最强的绯奥露的印象。 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会守护自己怀里的这个女孩的。 像她那样做的话,自己或许也能办到。 所以,流卡想要力量。 嘭——某个东西彻底毁掉的声音。 如同爆发般,流卡全身发出七彩的光芒。 那个光芒在房间里慢慢展开。 「……哦噢……」 不知是将眼前的景象误会成什么了,老人感慨万端的样子。 一直以来构成自己的力量,正在往别的地方流去。大缸已经被打破,所以自己马上就会坏掉。 仅仅是一瞬间的时间而已,但已经足够了。 「你是不死者吧?」 流卡叫道。 「……突然问这个干嘛」 「在修泰布鲁的时候,见过绯奥露?姬赛鲁梅尔么?」 「我只不过是一介骑士而已,哪能轻易就见到公主呢」 「哦,你曾今是骑士?」 哼,真是不得了。莱奥纳尔也好这家伙也好,那个国家的骑士都是渣滓吗。 肯定是,因为骑士都那个样子,公主才变强的吧。 而变强的公主,就是流卡?艾鲁蒙特的憧憬。 所以,流卡许愿,想要成为能够守护别人的自己。 「那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什么?」 「最初的魔女,在使用力量时并不需要引导语。夜之软泥始终展开着,而不是像你们那样在使用魔法时在作准备。所以,她只需说出咒文而已,在其他人的夜之软泥中也能随便使用魔法」 「什么……?」 惊愕的表情。 「这么说你也不信吧,那就让你亲眼见识一下」 「——融为光/星碎」 无数的白色光粒静静地浮起。 每一个都如萤火虫大小,但数量很多,照得房间里如同白昼。 「呃……!?」 「那我就摧毁这个房间吧。这样正好可以通知伯父,说不定也能吧克里斯托弗也卷进来」 「你……想、干什么……」 流卡懒得说明,仅仅是看到老人那狼狈的表情就觉得心情舒畅。 所以,无视他的质问, 「再见啦」 一边注意着呆会不要伤到杰内特,流卡抬起消失了一半的手臂,轻轻向她挥手道别—— 一颗光子爆炸,然后引爆了它周围的光子,引起连锁爆炸。 「——知远方」 老人的咏唱 被打断。 连锁又引起更大的连锁,不多时,房间里全部被染成白色。 没有声音,没有热量。 仅仅是安静地吞吃掉一切色彩。 19 悠长的岁月中,自己一直在流浪。 流浪的时候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 真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善者、恶人,还有更多更多的普通人。 当然,其中有温柔者。 有对自己表示爱慕的男人,也有说想要和自己一起生活的男人。 然而,想要守护自己的人,有过吗? 在自己身边一起战斗的人,有过吗? ……或许有过吧。但是,自己从来也没有接受过那样的谁。 也许,自己隐约察觉到了吧,如果接受了哪个人,自己就会失去某个重要的东西。 杰内特?哈鲁邦恢复了意识。 在床单里,慢慢坐起来。 身体的各个关节都传来痛楚,但并未对行动构成障碍。不仅如此,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力量也恢复了。 原来的自己是不可能恢复到这般地步的。 夜之软泥,已经回来了。 「…………」 一线泪痕划过脸庞。 维持『他』的存在的魔法,已经被强制解除,所以这个身体休息一下就恢复了力量。 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完全消失了。 「……为什么,你……」 喃喃低语。 「没经过我同意就……」 声音细弱蚊嘶。 听的人不在了,所以没有大声说出来的必要。 「为什么,我……」 泣不成声。 「………………」 抬头仰望着天花板,忍着泪水。 许久之后。 「呀,终于醒了啊,沉睡的公主」 门被打开了,然后莱尔走进了房间。 杰内特仍旧坐在床上,扭头给她一个厌烦的表情。不想说话,而且自己的声音肯定会和以往不同的吧。 「身体怎么样?应该是完全恢复了吧。啊,顺便告诉你一下,你整整睡了三天哦」 身体的状况,的确正如莱尔所说。 对于自己睡了三天,杰内特没有太多感慨。可以的话,想要一直睡很久很久。因为醒来后的现实是如此的残酷。 「啊,说起来,隔壁的爱丽丝来过一次哦。你的伤就是她为你包扎的,可别忘了去说声谢谢哦。……不过,爱丽丝所担心的,另有其人就是了」 莱尔轻松地说着,缩了缩肩。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用『另有其人』这种极其残酷的词语。他已经不在了,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果然是,没有说话的力气么?」 很吵啊,闭嘴。 不要用这种关心自己的口气说话。 马上给我出去。还是说,要我动手? 「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饿了吧?」 出去,别再来了。 「……啊,还有……」 走到门口的莱尔转过身来。 火大。 想说什么就赶快说,说完就出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关于流卡的行踪,我马上会开始收索的。所以,你就等一个月左右吧」 「………………啊?」 发出了声音。 「什么意思?」 「我说,流卡的行踪哦。看你那样子,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呢」 「那个是……」 没错。有许多许多的话,都想要当面,像个任性的小孩般对他说出来。 但是,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个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最初的谎言』这个系统呢,有着各种功能面。那是你姐姐创造的最后的魔法,是这个世界自动执行的理论,也是以人们的思念来创造的力量。嘛,流卡的情况,只能就其中的一条来说明」 杰内特不明白她突然在说什么。 「在已经不存在的人的位置上,或是原本就不存在的人的位置上,赋予的虚像,被那个人成作为“妖精”。“妖精”是独立的个人,同时也是『最初的谎言』这个容器中的一滴蜜酒。就算是“妖精”识破了谎言,这一点也是不变的」 还是不明白。 「……所以呢,因为谎言被识破而消失了的“妖精”,以同样的姿态,拥有着同样的记忆,在世界上转生的例子,过去有过好几次」 「什么…………!?」 杰内特睁大眼睛。 她的意思,也就是指,流卡?艾鲁蒙特能再一次…… 「真的哦,这是以前一位“妖精”本人说的」 「那、那………………!?」 杰内特愈发地混乱。 至于那个告诉莱尔那些事的“妖精”是谁,杰内特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但是,怎么可能…… 「就先说到这吧。我去给你拿些吃的,稍等一下哦」 说完,这次莱尔走出了房间。 听着走廊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杰内特隐约弄懂了刚才那番话的含义。 「…………」 难以置信。 而且,还是出自至今还不可信的人之口。 但是,就算如此…… 「……流卡」 嘟哝着,抱紧自己的膝盖。 没错,想对他说的话,有很多很多。 然而,前提是,多少年之后自己还能再次遇上他。 「…………」 到时先在他脸上狠狠打一拳吧。 就这么决定了。杰内特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嘴边浮现出小小的微笑。 □ 走出房间后,莱尔?帕朱莉来到阿路贝鲁的书斋。 阿路贝鲁消瘦得很厉害。 那天晚上,副院长的私宅被规模极大的魔法破坏了,成了一堆瓦砾。虽然是在夜晚,但因为那亮如白昼的光芒和地震般的轰鸣,目击者人数自然不少。而事后其中的情报操纵,可不是轻易就能搞定的。 「这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王城那边有什么反应?」 看着坐在椅子上头摇得跟钟摆似的阿路贝鲁,莱尔问道。 「那个啊……简直让人笑到流泪啊。那堆瓦砾中,根本就找不到尸体。当然,有可能是完全被消灭了,不能断定罗杰?威尔托尔还活着……但可能性并不是零啊」 「……是么」 既然有活着的可能性,那大概就还活着吧。所谓的魔法使,特别是不死者们,都是那种小强。 「对了,杰内特已经醒了」 「……怎么样,有精神么?」 「很失落。所以,我就把虚像的事告诉她了」 「啊,是么……那也是,没办法的呢。虽然是绝不可泄露的机密,但那样公主也太可怜了」 「因为别人可怜就告诉别人的机密,算不上太重要吧」 「……你怎么想呢,『莱尔』」 仿佛是漫不经心的提问。 「嗯,莱尔?帕朱莉对此没有意见哦」 「那,如果你不是莱尔?帕朱莉,比如说……是那个失去弟弟的姐姐的话,会怎么想呢?」 「……呣」 莱尔微笑着, 「稍微,会有些高兴吧,因为流卡一点也没变。一直是我所了解的弟弟,直到最后一刻。然而他就这样消失了,姐姐很伤心很伤心,大概 ……会一个人偷偷地哭吧」 眼睛略微发红。 「…………」 阿路贝鲁没说什么,静静地点下头。 「当然了,我的弟弟早就死了,刚才的只是个假设而已」 「我知道。你这么说的话,那就只好这样了」 「嗯,谢谢您的理解」 ▼promnede/ 五年前。 阿路贝鲁?艾鲁蒙特的第六书库迎来了一名少女。 「真的就这样决定了吗?」 阿路贝鲁问。 稍微思考了下,少女克罗蒂亚缓缓点头。 「魔法书,只能拿一册吗?」 把她带到学术院之后,阿路贝鲁才真正了解到,少女的才能有多么出类拔萃。 读懂魔法书、掌握其真意是意见极其困难的事。每一本魔法书,只有相容性出众的人才能读下去,但是,能不能理解还是另一回事。如果连理解也能做到的话,那人就会从第六书库得到那本魔法书,成为魔法使。 魔法书本身就是寄宿在魔女心中的狂气的文字替代物,所以接触魔法书对人的身心负担很大。一册尚还不成问题,但若是读两册、三册,无疑会使人衰竭。 所以,一般来说,一个人是不会去读多本魔法书的。不过,第六书库对此有着具体的应对方针。也就是,魔法使可以依照本人的意愿选择一本魔法书,然后拥有它。 而克罗蒂亚读懂了四十七本。 超乎想象、无法想象,简直就是不可能事件。看着一本一本读懂的克罗蒂亚解放出夜之软泥来,阿鲁巴尔只能哑口无言。 四十七本。几乎是学术院中保存的全部的魔法书。 「只能选一册的话,我就挑这本吧,伯父」 说着,少女拿起了一本关于光和虚像的魔法书。 『金狼居所』。 「今后的人生中,我想我一直要说谎着活下去。所以就选这本」 「什么意思呢?」 「就当是,克罗蒂亚?艾鲁蒙特在那场火灾中死掉了。我已经不能呆在流卡的身边——不,是那个人的身边。我知道,那个人不是弟弟。别人会被骗,但我不会。因为,继承魔女的力量,撒谎的人就是我。所以,我无法呆在名为流卡的那个人的身边」 阿路贝鲁能够感受到少女这个决意中的悲伤。 但是,他无法否定。因为,少女为了作出这个决定,肯定流淌了许多许多的泪水。 「所以,我已经不是克罗蒂亚?艾鲁蒙特了。你也,不是我的伯父了。以后的我,就叫『莱尔』?『帕朱莉』,只是一介见习图书管理员,但是受到和蔼的上司的资助而不必为生存担忧,健康可爱的十四岁。所以,能求您一件事吗……第六书库的高级管理员阿路贝鲁?艾鲁蒙特大人?啊,叫室长更好吗?」 (译注:『莱尔yer撒谎者;『帕朱莉』perjury伪证) 眼前的少女太可怜了,阿路贝鲁忍不住紧紧抱着了她。 「……作为上司,随便就抱住女孩子的部下可是个大问题哦,室长」 抗议的声音中夹杂着哽咽。 「不过,室长和我以前最喜欢的伯父有点像,所以今天就原谅你吧。今天可以是家人的态度,但从明天开始……绝对禁止……」 声音渐渐变得模糊。 最后不知是在哭还是在说话。 少女就像是想把一切力气都用完般,大哭着。 从那天以后,名为莱尔?帕朱莉的少女,自称是健康而可爱的十四岁,从来没在谁面前哭过。 □ ——克雷曼喲,还有阿尼斯小姐。 你们的孩子,都在那场火灾中死去了。一个身死,另一个心死。而我,谁也没能救。 但是,奇迹发生了。 现在我的身边,有两个跟你们的孩子很像的小孩。 一个,跟流卡一模一样。名字、长相、体格,还有品格,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继承了流卡的一切,代替流卡学习、接触世界,还有烦恼。 另一个跟克罗蒂亚很像。虽然名字不同,而且她也更倔强。尽管人生偏离了克罗蒂亚的道路,但她也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吧。 ——克雷曼喲,还有阿尼斯小姐。 你们的孩子已经死了。那两人,是别人。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 在你们那善良的灵魂被天使引导到审判之门之前,稍微停下脚步,佑护那两个孩子,可以吗……? ▼obbligato/0 扑鼻而来的,青草和鲜花的味道。 睁开眼。 那里是一块的花田。 鲜红和翠绿和草色。一望无际的鲜艳花朵怒放着。应该是打理得当吧,那里有着人的劳动所造就的整洁之美和小小的生命所产生的柔和之美。 朦胧中,眺望着花田。 沿着黄色砖块铺就的小路漫步而去。 看到前面有棵大树。 而在树下,睡着一位小女孩。 「…………?」 不由地被那女孩吸引,走上前去。 非常小巧的女孩,十一二岁的样子。银发微微泛着波浪,一直延伸到腰间。小巧的桜色嘴唇重复着恬静的呼吸。单手就可以抱起的身体上,套着跟少女不搭调的白色豪华礼服。 银发。 ……不对,不是她。 但是,她又是谁呢。 就在思考的时候,那个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 浅蓝色的瞳孔笔直地看着这边。 「……谁?」 小小的嘴唇中吐露出疑问。 理所当然的疑问。所以,就回答她吧。 然而,此刻才发觉, ——自己,究竟是谁呢? scene/1 绿色的困惑 ~piece of peace~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1. 山里深夜的风很是强劲。 树木随风摇曳,草原上迭起阵阵波浪。 长长的银发被风吹起,好像大雨过后的急流一样,近似疯狂的舞动着。 『…呼』 用手稍微压了一下那放着不管的话就会一直继续舞动下去的头发。 平躺在了草地上。 眼前这繁星点缀的广阔天空,就好像没有映入眼帘似的,只是呆然的望着远方。 远离街市灯火所看到的天空令人惊讶般的热闹,然后,光线耀眼得使人不禁眯上眼睛。 『……』 那是冬天的夜空。 自己所熟知的那些冬天的星座,在这广阔的天空中,也能知道他们在哪里的聚集着,排列着。 说起来,好像在哪本书上读到过,书上说:乍看上去一直都没有变化的夜空,实际上在以人的肉眼难以感知到的缓慢速度变化着。有些星星是在一点点改变位置;有些星星是改变发光的颜色,或者说发光强度在变化;有些星星突然失去了光辉,消失了;与之相反的有些星星则是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开始发出光芒。 就是说——现在这个夜空,与两百年前的夜空是不同的。 这是这个时代所特有的,或者说只有现在这个瞬间才能看到的夜空。 『…这种话,能相信吗?』 朝着天空伸出了一只手。 用手将星空的光芒分成两半。 『明明是如此的…如此的相似』 在二百年前,也曾像这样望着夜空…… 当时也举起了一只手,去裁下星空的一角。 和那时候相比,自己的身体几乎没有变化,那个星空也是,在自己的眼睛可以辨别的范围内,没有看出任何的变化。 然而,这种“没有变化”也只是很相似而已,绝对不是同样的东西。 已经一度失去了的东西,是不会再回来的。不论多么的后悔,多么努力去追寻,得到手里的充其量也只是相似的仿制品。 ——既然这样,去喜欢上那个仿制品不就行了吗 ——那样的话,是真品还是仿制品不是就没有关系了吗 好像听到有个声音在这样说。 啊啊,是啊,那个人的话确实会这样说吧。她是那么温柔、聪慧。而且当自己迷茫的时候,一直都用简单易懂的话来给我指明方向。 那样的她,已经不在了。 指引我的人,很久以前就没有了。所以在那之后的二百年里,自己肯定是一直在迷茫着吧。 『……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吧,姐姐』 对着远方的天空,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但是,那是因为你是特别的,对于普通人的我来说,想用这种思考方式稍微有些困难啊。』 慢慢地将眼睛闭上。 少许的睡意轻轻抚过意识的水面,立即就消失了。即使不消失,在这样低气温的冬天,而且被这么吵的风声包围的情况下,也实在是难以培养睡意。 <嗯,今晚稍稍有诗人的心境啊> 突然间,听到了老人的声音。 周围没有人,连人的气息都没有。但是这没什么好吃惊的。声音的主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你在啊,阿鲁特老爹』 <喂,不管怎么这说法也太过分了吧。抓着我的脖子说“问答无用”就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的人是谁啊> 身边的草坪在不断地摇晃着。 仔细看的话,有一个和婴儿差不多大的古董人偶,用它那小小的手指拼命的抓着草,为了防止被强风吹跑而坚持着。 『随身行李选错了。既然要带还不如带便当盒来了呢,后悔。』 <我的存在价值在哪里!?> 这悲痛的悲鸣混杂在风声中消失了。 『那就至少给我安静一点,如果是便当盒的话,至少不会这么罗嗦来打扰我思考。』 <唔,还真是挺不简单啊,便当盒。一直认为只是个容器所以小瞧你了,没想到相当的难对付啊。> 『……真是的,这下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带老爹你过来了。』 一边小声说着——少女、杰内特·哈露邦将人偶拿了起来,用胳膊抱住并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从强风的威胁中解放出来,阿鲁特老爹放松的吐了一口气。 <呼,活下来了> 『从奇怪人偶的嘴里听到这话,感觉像是在某个笑话的台词一样。』 <你说谁是奇怪人偶啊!?> 这个在大腿上像是耍戏一样的奇怪人偶,她稍稍用了些力将它制住。 『好了,稍微安静一会儿。让我多沉浸在感伤中一会儿吧』 <嗯?> 人偶的头转了过来,窥探着杰内特的表情。 <回忆起以前的事了吗?> 『……嗯』 <确实,这里与修泰布鲁(杰内特的国家)有些像啊。同样是山间的城市,风的感觉也很像。> 『……』 不太能承受窥探过来的视线,杰内特便将目光错开了。 勉强将视线转向了天空。 <嘛,这也挺好的> 人偶也将视线转向了天空。 <话说回来,杰内特。你从明天开始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是指?』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对莱奥纳尔的讨伐已经完成了。那时受的重伤也已经痊愈了。总之当前的目标都已经达成了吧。从明天开始,要做些什么呢?> 『你在说什么。宿愿还没有全部达成不是吗?』 在心里的某处感到了一些焦躁,杰内特这样说道。 『还有需要去做的事。追击魔女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然后讨伐她,夺取《最初的谎言》。』 <那虽然也是……那不还是很长远的任务吗?我问的是目前还有什么打算吗?> 『…….和莱尔·帕朱莉约好了。她知道一些关于《最初的谎言》的消息,我打算去问一下。』 <值得信用吗?> 『不太可能,据我所知那个女的属于最能说谎的那种人。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唔> 人偶像是在思考似的沉默了下来。 <估计今夜,我也能恢复了。> 『啊~啊,总算恢复了啊,这次花的时间还真长啊。』 <与之相应我的夜之软泥的消耗还是很严峻……嘛,先不管这个。从这个身体里解放出来的话,我想去远点的地方溜达溜达。> 阿鲁特老爹没有肉体,只有意识是存在的。 像这样在杰内特的腿上做动作、说话的人偶的身体,对他来说只是个附着和脱离都很麻烦的承载道具。依附在这个人偶上的时候,阿鲁特老爹没有任何的力量,只是一个会走会说话的不可思议现象。 不过,虽然说附着和脱离都很麻烦,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等到贮存了足够的力量的状态,他就可以脱离这个人偶的身体。就能回到本来的意识体状态了。 『去远的地方……?』 <去追罗杰,根据门扉上逃走时留下的气息追过去,这件事的话我一个人做也很容易。> 『……这样啊』 杰内特点了点头。 对于大部分的追踪活动,杰内特都有着相当的自信。虽然说需要一些条件,毕竟《琥珀画廊》可以把过去的情景直接的 再现,这要比任何的猎犬都能更确实的追踪到猎物。 不过这回的情况就属于“大部分”之外的特殊事例。比起自己去不明智的到处寻找,不如让意识体状态的阿鲁特老爹一个人去追,这样更能确实、快速的达成目的。 <那就这样定了,你在这之后不是要去确认一些事情吗,不用总急于想着探究出结果。像一个少女一样,应该有很多想做的事吧。> 『谁是少女啊』 杰内特苦笑着说。 『从出生在这片土地开始,已经过了二百二十九年了。要是建筑物的话已经可以被选为出色的历史遗迹了。仅仅从活的时间上来看,我也早已经不能说是年轻了。』 <是这样吧,我在不久之前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什么意思?』 不明白阿鲁特老爹的真实意思。 <我们,已经停止成长了。 不仅仅是外表的年龄,内心也是,同样也变得不老化了。由于年龄停止了增长,积累起来的时间也,到现在为止积累的时间都混在这身体里变得淡化了,同一个容器中承载的东西的浓度也是同样的。 你的时间停留在十六岁的时间上了。 既然这样,现在的你也不过就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 即使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二百年,既然身处在十六岁少女的容器之中,就不会有所增长。不过也不是说这容器里的东西会因为盛满而溢出或丧失一部分,换个说法的话……你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所积累的人生经验,是压倒性的多于普通的十六岁少女,相应的为了取得平衡,每一个体验从质上来说都很稀薄。质与量相结合所得的结果,和普通的女孩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没关系。我想说的只有一点,现在的你想装老人可是会令人发笑的,只是想说这个。> 『……』 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稍微休息一下怎么样,杰内特。到现在为止的这二百年里,一直都没有间歇的到处奔波。偶尔停下来,看看周围的景致,我觉得也不错……> 『不需要』 <总是不经考虑就随便拒绝的话,会被说成是小女孩的哦> 『小女孩也好老奶奶也好,不需要的东西就是不需要。』 话一说完,便站了起来。 本来在腿上坐着的人偶,掉到了草地上不断的滚着圈。 <哇啊!?> 『回艾鲁蒙特宅邸。』 <嘛,那倒也好,稍等一下,我这滚动的停不下来了——记得这前面好像是悬崖来着——难道说我又毫无意义的陷入到大危机了吗——喂!别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回去了啊啊啊啊啊啊…….> 在要掉下悬崖的前一瞬间,阿鲁特老爹的脖梗子被抓住了。 <呼、呼…….要、要救我的话能不能再快一点啊…….> 『不是啊,又不是要救你。』 杰内特以风凉话的语气说道。 『随便投掷垃圾的话对森林环境不好。要扔的话还是扔到垃圾箱里好一些。我是想好好拿回去扔到垃圾箱里』 <噢,原来如……此?> 抱着不知为什么扭着头的阿鲁特老爹,杰内特开始出发。 现在的位置是在菲鲁茨滨的近郊山丘上。要走到艾鲁蒙特宅邸的话,以女性的脚程步行的话大概要用三十分钟。 ▼ 也许是因为略微回忆起了以前的事吧。 在梦中又看到了往昔的故事。 『——其实,我想做一名骑士。』 那个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少年的父亲是王宫御用的园艺师,少年则会成为父亲的继承人。 体格并不强壮,身材也不高大,而手脚更是如同少女一般纤细。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接受园艺教育,不过不管怎么锻炼水平都没什么长进,少年的父亲经常抱着头哀叹的说:『这孩子到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啊?』 『——希望能够成为值得那位公主信赖的骑士。』 当时的修泰布鲁的骑士这一头衔,一直都处于“脱销”状态。 究其原因,当时的贵族们都争先恐后的花钱将自己家的次男、三男送上骑士这个位置。与剑技、马术以及对国王的忠诚心之类的都没关系。仅仅是根据家庭的财富来选拔和任命骑士。这就是那时的骑士头衔的实际情况,而骑士团则只是这群人的聚集之所而已。 因此少年没能成为骑士。 不管愿望是多么的强烈,这个愿望最终也没有实现。 不管多么花时间去练习剑技和马术,都没有任何意义。 『——正因为骑士团里没有什么正经的家伙,我的愿望才更强烈。我要成为真正称职的骑士。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没关系,我要证明这个国家还是有优秀的骑士的。这样的话就可以救公主大人于危难,我是这么想的。』 结果,直到最后的最后,现实也并没有向少年微笑。 少年到最后,也只是园艺师的儿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但是——对于当时还小的少女来说,并不是这样。 他,在她看来是唯一的、真正拥有骑士精神的人。 而且,这骑士的忠诚的对象,是真正的公主——也就是自己的姐姐。对于少女来说也是个小小的自豪。 少女非常喜欢这两个人。 而且如果可以的话,还梦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让两个人幸福。 『——祝愿你,找到的不是像我这样无能的人,而是真正的骑士……小杰内特公主。』 真的是,到了最后的最后,现实还是没有对少年微笑。 他不仅没有成为骑士,而且连保护公主也没有做到。 公主精神错乱,化身为魔女进行谋反。 少年刚开始参加了那个讨伐队,在途中却被魔女迷惑心智,背叛了祖国和同伴。而且到了临死的时候也根本谈不上有尊严。在与讨伐队的头领进行决斗时,中途突然掉头逃跑,并且就那样掉下了悬崖。 这些事情自己都没有亲眼看到。到底有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少女没有办法区别。 所以,除了相信他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他,到最后的最后,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心怀着骑士的精神。 并且,在已经毁灭了的修泰布鲁这个国家,虽然大部分的骑士都不称职,仍然还是有一个人,他是真正的骑士。 不顾各种道理与藉口,只是一个劲地,抱守着这个信念。 ——睁开了眼睛,从被子里起身。 马上就要到日出的时间了。窗户外面基本都还是黑暗般的夜色,其中还混杂着一些其他的色彩。 『……』 慢慢地,向两侧晃了晃头。并不是还有困意,只是感觉这样做可以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 『我,在回忆一些什么啊』 自己懦弱到那种地步了吗?所以才非常仰慕——坚持相信那个被自己当做哥哥的人是正确的,相信这这样的记忆。 怎么会这样,这不正是如同十六岁小女孩的想法吗? 自己所见到的他那最后的背影,到现在也无法忘记。 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他理想中的骑士的形象,萦绕在头脑中无法消去。 这感觉不适的气氛,又稍稍变强了。 『……阿鲁特老爹。阿鲁特老爹,在吗?』 没有回应。 他一直依附的那个人偶,在房间的角落的椅子上孤零零地坐着。 『已经出发了吗?』 从床上下来,走向那把椅子。人偶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当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的,真是个着急的家伙,走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打。』 杰内特温柔地将人偶抱起来,轻轻地将灰尘掸掉,然后放到一直使用的背包当中。里面的意识没有了的话,外侧看起来就只是个普通的、有些可爱的人偶。对待方式自然就比平时要温柔细心很多。 『……』 只有一个人的房间,感觉出奇的安静,同时也有些空虚。 暂时先像发呆一样的看着这房间,但很快就厌倦了。 『准备一下早饭吧……』 一个人小声的自言自语,并以缓慢的步调开始行动。 ▼ 东方的山脊上,清晨的阳光散发着金色的光辉。 深眠中的街市,也随之开始一点点苏醒。 就这样,湖畔的都市国家菲鲁茨滨今天的早晨来临了。 街市的中央稍偏南的主要富裕层住区再往外一些,就是前几天还在的一名叫流卡·艾鲁蒙特(事实上的)的少年的单人住所。 而这住所中的厨房里,正站着一位少女。 一直伸展到腰部,如同将星光束到一起的美丽银发。如同磨亮的宝玉一般,深绿色的眼睛。从外表来估计的话,年龄大概十五到十六岁。 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的精致,就像是高价的人偶一样——如同那样的容貌。 『作为早饭的话,做得好像有些多了……』 一个人小声地说。但是周围没有可以回答的人。当然,说话者本人也没期待会有谁回答。 少女——杰内特·哈露邦轻摇了一下头,继续开始做饭。 将准备好的肉和蔬菜轻轻地放入预热了的平底锅中。伴随着“咔嗒—”这清脆的声音锅里的油沸腾了起来。一边轻轻地翻动锅里的菜,一边看准时机放入切得很细的香草。 很浓的香味溢了出来,很是刺激嗅觉。 ——说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很久没吃这样多斯风的单纯的肉料理了。 可能是因为最近在佩鲁塞里奥度过的时间太长了吧,那里的料理主要都是海产品,配上面包或通心粉作为主食。那个确实是极品美味,也非常合自己的胃口,但是偶尔还是会想吃一些像这样制作比较粗糙的食物。 在这一点上,这个叫菲鲁茨滨的城市倒是蛮合适的。 被多斯、佩鲁塞里奥和米卢伽三个大国所包围的这个地方,各种各样的文化都混杂在一起。只要在早市上稍微溜达一会儿,很容易就能见到各个不同国家的特色食材。 忽然想到,难得有机会像这样使用厨房,试着挑战一些旅行中很难做到的菜吧—— 『……早晨好』 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有些呆然的声音。 『太阳出来很久了,现在还是说“早晨好”的时间吗?』 头也不回只是用声音回答。 『啊,好像是哦。……那个,是早饭吗?』 『嗯,偶然在市场上看到了比较大的野鸭,作为早饭虽然有些繁琐,不过偶尔这样也不错。马上就做好了,你稍微等一下。』 『……倒是也可以』 从声音听起来没怎么接受这个。 『怎么,觉得很奇怪吗?』 将视线转到门口的方向。 看到了身着红色服装,年龄二十岁左右的女性——莱尔·帕朱莉,带着像是发呆又像是困扰的复杂的表情站在门口。 『你出生的时候是公主是吧?』 『嗯』 『已经一个人旅行了二百多年,是传说中的不死者是吧?』 『嗯』 这样回答之后,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旅行中还有个“随身行李”一直陪着。不过特意去更正又觉得麻烦,就这样点了点头。 『……那么,为什么那么自然的站在厨房里呢?』 『不明白你想说什么……不死者也是要吃饭的,我们的身体“不会很容易就坏掉”,除了这一点,就和普通的人基本没有区别。活动之后就会觉得饿,如果一直不吃饭就会动不了的。 这种程度的事情,你不是很清楚吗?』 『不是,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从形象上……』 从莱尔的表情浮现出她心情好像比较差。 对话就这样中断了。 『……既然有时间发呆的话,去把盘子拿过来』 『了解』 莱尔不情愿似的去取盘子,杰内特给平底锅盖上了盖子。 在那之后五分钟,餐桌上。 『……』 表情一点都不释然的莱尔,用餐叉吃着鸭肉。 『怎么了,不合你口味吗?』 『不是,正常的美味。不过还是不太理解。』 『嗯?』 『前天是米卢伽风格,昨天是佩鲁塞里奥风格,今天是多斯风格的料理。一个人做出像博览会一样多的菜肴。在哪里学到的这些啊?』 『就算你这么问……』 杰内特的头稍稍侧倾。 『只能回答是在各个国家的当地学的。刚才说的那三个国家的话,在每个国家都有着几十年的生活记忆。』 『不是,只是生活在那里也不一定就会吧?』 『总之就是这样,自己的敌人很多。所以不去接近别人,一个人生活的时间就很长。在这种状况下还是想吃一些正经的食物,所以学会用当地容易入手的食材做料理就是很必要的。我觉得这挺正常的吧。』 『……是吗,这么说也对……』 “经验丰富还真是了不起啊”,莱尔这样小声说了一句,便又开始吃饭。 『阿鲁贝鲁在学术院吗?』 『嗯—,好像还要在那里闭关一阵子。按照以往的模式,还要过一周以后才会回来吧』 『真是奇怪的说法,他才是这所宅邸本来的主人吧。』 『因为在做一些奇怪的工作,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啊,这是太好吃了。』 莱尔大口大口地吃着。 『说起来,老爷爷呢?要是平时的话应该在那一带滚来滚去才对啊』 『哦,人偶的话放在背包里了』 杰内特回答道,并将配菜轻轻的切成小块。 『内部的意识的话,昨晚从人偶中脱离出来了。 现在正在出远门。忘掉他也没关系。』 『出远门?』 『那个人偶的形态,可以说是阿鲁特老爹在使用魔法后留下的后遗症。等到夜之软泥回复了,能够再次使用魔法的时候,就会脱离那个人偶恢复到本来的形态。真正形态的阿鲁特老爹并没有实体,而是像云雾一般的存在。 当然就算是那种状态,也不是说就能很随意的使用魔法。不过和附在人偶中的状态比起来,毫无疑问行动上更加的灵活了。』 『哦—』 莱尔手中餐叉的动作停止了。 『就是说,你和他,你们两个人总算是又回到完全的状态了对吧?』 『是这样』 杰内特点了下头。 『而且,这也是被流卡救了。真是的,明明没办法还他人情了,还只把恩惠留了下来』 『……让你陷入危机的,说到底不就是因为那孩子吗?』 『确实可能有他的原因,但是和他扯上关系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因此由此引发的结果,我是应该自己负责的。』 莱尔又是那呆然的表情,嘴里咀嚼着 鸭肉。 『真是笨拙的人生态度』 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天生的性格』 『估计也是啊』 呆呆的表情,又是只说了一句。 『那么,从今往后你怎么打算的?退治了王城的骑士,然后院长辅佐现在也已经消失了。你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我们之间的同盟也就终止了。』 『总之,打算先继续留在这里。』 『……喂』 『也没别的办法啊,现在已经讨伐了莱奥纳尔,我的生存目的就是找到魔女、夺取《最初的谎言》这两个了。而要实现后者的话,看来就得先再一次找到流卡。 对我而言,没有“离开这里”这个选项。』 『在已经结束同盟的现在,你认为我还会更多的透漏给你《最初的谎言》的情报吗?』 『你会告诉我的,对吧——克罗蒂亚·艾鲁蒙特』 ——短时间的沉默。 『你是如何知道的?』 莱尔用沉重、锐利的声音问道。 那声音沉静中饱含杀气。不过杰内特并没有一丝动摇。 『对《琥珀的画廊》持有者这么问有些多余吧。 我所使用的魔法,在回想方面是很强的。或者说更为特殊,将原来的场景、人物的体验重新再现,这才是我的技能。 而且,我没说过吗?从克里斯托弗·戴尔戈那里逃出来的时候,我到艾布里奥的遗迹探访过了。』 『将那晚发生的事情都读取了吗?』 『当然不能说是全部,既然是我在施用魔法,就不能唤起太多超出我的认知范畴的场景。对于我了解的情报太少的场景,只能再现到模糊的场景,从中去读取事件也就相应的困难很多。 那个场景我所得知的事情是,那场火灾的惨烈状况。还有只有一个小孩幸存了下来的事。 那个小孩并不是流卡。她借助消失了的绯奥露的力量,使用了《最初的谎言》。以此创造出了流卡这个存在。至于绯奥露所传授的具体内容就不是很清楚了……』 将肩膀向内收了收。 『从莱奥纳尔那里逃出来的时候,从流卡那里听说他还有个姐姐,并得知了他姐姐的名字。之后就是将你所说过的话也一同考虑进去,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吗,看来是我自己说的话过多了。』 莱尔深深地叹了口气。 『嘛,也没关系,就算被你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发生。』 『嗯,我也没打算引发什么问题。 只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舍弃流卡,所以,也就不能拿他作为筹码和我做交涉。我明白这一点。』 『真是过分的话啊』 『确实,看来我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微笑。 『你不会舍弃他,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把他找回来,我相信着这一点。与此相同,我还想再次见到他,只是这样。』 『这倒是也可以』 莱尔狼吞虎咽地将剩下的半盘沙拉从入嘴里。 『有件事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那个孩子呢?』 『因为我欠了他很多难以还清的人情,这算不算是回答?』 『也不是不算,不过欠人情什么的,只要赖账的话不就可以了吗』 『……我就当作没听见吧』 说着清凉的话语,将红茶喝完了。 ▼ 吃完饭之后,莱尔出门了,杰内特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 为了打发时间,首先去书库看看书。 刚住进来的时候就被告知:“只要是宅邸里有的东西请随便使用”,自己接受了这份好意,在刚开始的几天里一直呆在书库里打发时间。虽然说是个人的家庭藏书,阿鲁贝鲁的藏书还真是异常丰富。仅仅杰内特自己选出来的书,就足以打发很长的时间了。 但是,好多天一直只做一件事还是会厌倦的。 将读完了的历史书放回书架,离开了书库。 『嗯』 抱着胳膊,开始考虑要做些什么。 总之,先扫除吧。 不管怎么说这个宅邸还是太大了。本来艾路蒙特家就是拥有钱与地位的家族,在两代之前的时候家里有一两个佣人是很正常的。因为这个宅邸有着与之相应的面积。而且在这些年里,这个广阔的宅邸里一直都只是阿鲁贝鲁和流卡两个人居住着,虽然定期的请家政妇来进行扫除,,但那也应该打扫的不充分吧。 掸子和抹布、细长的擦桌布、各种洗涤剂以及水桶。杰内特看着这些点了点头,准备这些应该就行了吧。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咚!将额头碰在了墙壁上,动作停了下来。 说起来我本身是什么人呢,和刚才莱尔的说的一样。两百年前作为公主而出生,被魔女的力量侵蚀而变成不死者、在战斗中生存到现在的真正的怪物。那是为什么在这里做家政妇一样的工作呢。 『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那个孩子呢?』 为什么呢。实际上,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在时钟塔上面与流卡艾路蒙特的剑相交之时,从那时就开始了。与他最开始的语言交汇之时,自己就开始迷失了。 他对待杰内特的方式就如同与自己同龄的少女一样。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倒也还好。在这二百年中一直以人的姿态与别人接触,这种程度的温柔已经遇到好多次了。 但是他并不是这种情况。 他看到了杰内特的全部。毫不犹豫取人性命的恶鬼一样的姿态;与同样受诅咒的同类之间的斗争的魔性身姿;还有,因受重伤而濒死,不自觉之中显露出来的软弱,仅仅是一名少女的姿态。 这样危险的“人”,没道理去接受的。理性一些去想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并且他的理性也应该想到了这些。 但是,他却没有接受这种结论。 不仅是这样,他还坚持了完全相反的决定。 将背负着罪过走过两百年的流浪者,以这原本的身份而接受,并且还拼上性命想去守护,不,是真的守护住了。 『』 啊,是啊,我是知道的。 自己在他这里找到了归宿之地。 因长时间的孤独流浪而疲惫的心灵找到了休息的场所。 所以,自己被吸引了。 然后,有了想撒娇的感觉。 自己都已经遗忘了的那柔弱的内心,又被牵引出来了。 『真是难办了』 咚、咚,额头不断地敲着墙壁。 『』 这样敲头果然会很痛,就停下了动作。将手上的擦桌布扔到一边,背靠着墙,继续那已经数不清次数了的叹气。 怎么看这也已经是重症了。 想见到他,已经想到不能再想的程度了。 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这份想法。 啊啊真是的,偏偏在这个时候阿鲁特老爹却不在。平时明明不管什么时候都在身边转来转去的。有他陪着的话——不,如果能和他说说,心情可能也会好一些吧。 『哈』 稍稍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这样决定似地点了点头,离开了背靠着的墙壁。 从宅邸中走了出来。 就这样毫无目的地开始在街上散步。 说起来菲鲁茨滨也算是一处观光胜地,就想到可以欣赏一下各个名胜之地来排遣无聊,于是就开始到处巡游。巴特里克大圣堂、车站前的市立 剧场、学术院的正门大桥、萨里斯布鲁广场的旧衣市场。但是走到最后,并没有得到什么感动的体验。嘛,要是认真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这片大陆已经流浪了二百多年,各种各样的事物都已经接触过了,对同类的事物感触不像以前那么深刻也是必然的。 再说,本来这样走在人群当中就感觉不自在。杰内特的容姿出众而特别。仅仅是走在人群中就会引来众人的关注。仅仅被人们一直盯着看就已经很疲惫了。在这种个状况下,也没办法好好的观光这些名胜。 然后,就在走完这些地方之后,太阳已经西斜。 那个时钟塔,慢慢响起傍晚的钟声。 在回艾路蒙特宅邸的路上,在一个小河的桥上停下了脚步。 水的香味沁人心扉,将手伏在栏杆上,出神的望着湖面。 结果,一天下来实际上什么也没做。然而却感到异常的疲惫。 想起了昨晚阿鲁特老爹说的话。 像一个少女一样,应该有很多想做的事吧。被他这样问道 那样的事,不可能有的。就算曾经有过,也早在二百年前就失去了。到现在也不可能再回想起来了。 真是的,那个男的说的话还真奇怪。 怎么可能有这样空虚的十六岁少女呢。 『像傻瓜一样』 这自言自语的声音,随着这冬天的风一起飞逝。 『这样的表情也很适合您啊,公主大人』 突然听到了洪亮的说话声。 杰内特心情上十分厌烦,慢慢地向身后看去。 在那里有一个娇小的少年的身影。 表面看上去大约十二到十三岁,比杰内特还要年轻。 明亮的淡蓝色头发,与之同样颜色的眼眸。没有任何厌恶感、非常天真清纯的笑容。接近透明般的白色肌肤与做工精致的衣服,让人觉得他应该是个富家小少爷。 『好久不见了,您过得还好吗』 说着问候语的同时,走到了杰内特的身边,问也不问一下便站在了杰内特的旁边。视线从比杰内特还矮一头的位置,抬头望向远方的湖面景色。 『嘿~,不错的景色嘛』 『你来这里做什么,萨利姆』 厌恶感和紧张感,直接从杰内特的声音中流露出来。 『来做什么,这不是好久不见了,来打个招呼而已嘛,没有事情就不能来看您吗?』 『少开玩笑了,赶紧说有什么事?』 『好可怕啊,真是的』 名叫萨利姆的少年略带抱怨地说,然后将后背倚在栏杆上。 『那个,首先祝贺你成就大愿,我可听说了啊,终于把莱奥纳尔给杀掉了啊』 『你消息够灵通的』 『那是当然,因为这可是大新闻啊。在我们的人之间,这已经是热门话题了。』 萨利姆的眼神发亮,真的很高兴的样子。 『特别是丸木和克莱芒,已经处于狂喜状态了。公主大人在这二百年里是多么努力追讨那家伙,我们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且那家伙不在了的话,我们准备做的事情也就容易多了。』 『后面那句才是真心话吧』 『别这么说嘛,当然前半也是真的啦,不死者是不能说谎的,公主大人不也是很清楚的吗』 当然,很清楚。自己这样的人是作为书的替身而活下来,所以,自己主动说谎是做不到的。 不过,这和能不能欺骗别人是两码事。 就算不说谎言,人还是可以欺骗别人。重点在于只要不说与自己知道的内容相违背的话就行。比如,积极地使用容易是对方误解的话语,也是没有问题的。还有就是,如果自己相信某件事是真实的,就算与事实不同,也不算是是说谎。 钻规则漏洞的方法有很多种。所以“因为是不死者所以值得信用”这种道理是不成立的。 『然后——其实有件必须要请公主大人帮忙的事。』 看吧,说主题了。 『什么事?』 『从现在开始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希望公主大人不要插手。』 『什么?』 不明白什么意思,杰内特反问道。 『一直以来总被莱奥纳尔妨碍着,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们总算要开始实行计划了』 『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不妨碍我们的话』 萨利姆微笑着,露出与外表相称的可爱笑容。 『尼尔斯不在了,阿鲁特爷爷又是那样的身体状态,纳得努没有干劲,莱奥纳尔那混蛋也终于死了。现在的这片大陆,个人能力超群的强大不死者只剩下公主大人你了。 所以,公主大人要是能安分一些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大的不确定要素需要不担心的了,可以安心地实施计划了。』 『所以说,你在自做主张的说什么啊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战争哦』 依旧带着那天真的笑容,萨利姆若无其事地说道。 『知道吗?在历史上,人类建立过好几次强大的国家。他们在同一个政治系统下支配着广大的土地,同时为了支配更多的地域,进而将整个大陆收入囊中,而不断发动着战争。 但是,没有一个国家实现过这征服世界的愿望。虽然拥有着充分的物资、充分的兵力。却半途而废了。 要问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一个国家能够扩张的程度,与情报和物资的运输速度有关。国土如果越广阔,中央就越难以知晓边境的状况,也就越难及时做出对策。这种情况下,国家自身的维持都很困难。 到今天所看到的历史之中,每个时代拥有强大势力的国家,都拥有着杰出的情报传达系统。快马、狼烟、信鸽。每一个都是单纯而又平常的手段。但就是这单纯而平常的手段,对于这些大国来说,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基本要素。』 说道“既然如此”,萨利姆说话的音量降了下来。 『现在的大陆上,铁路是主要运输工具,比起快马、狼烟之类的能更快、更确实的传输大量的情报和物资。明白这里面的意义吗?』 意义是明白。 但是,在现在这个场合说这番话的意图,却不明白。 『是想要征服大陆吗?』 『没错。啊、不过,并不是我们这么想的哦。而是时代所趋,自然就出现了有这种想法的人。然后,我们打算今后协助他们的行动。』 ——什么。 『要挑起战争吗?』 『不是哦。就算我们不插手,战争也会发生的。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利用这场战争而已。 那么,还请公主大人尽量不要插手这场战争。像不死者这样强大的战斗力,而且还是公主大人这样的广域影响型能力的人参战的话,估计战况的难度就太大了。希望您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悠闲的度日比较好 啊,要不我们来帮您安排静养的地方吧?』 『开什——』 “么玩笑”,正要愤怒的说出这话,却没有说完。 萨利姆笑了。 『难道说要与我们为敌之类的,我想公主大人还是不会这么想的吧。』 那个笑容之中,完全感觉不到敌意。 那是确信般的笑容。 『我想您是知道的,不管公主大人您是多么强大的不死者,毕竟您只是一个人,这一点没有改变。想与集团开战的话,仅仅是一种自杀行为。这样悲伤的事情,绝对是不可以考虑的。如果公主大人不在了的话会有很多同伴会伤心的。』 『那种事情 ,不会考虑的』 『这才对嘛』 “嗯嗯”,萨利姆高兴的点点头。 『啊啊~,别摆出那么阴沉的表情嘛,别去考虑那么多不也挺好的吗。 公主大人活了这么久,到现在为止不也见过成百上千人的死亡了吗?这个数字只是再增多一些而已。』 这种借口,根本不能叫理由。 『嘛,虽然这么说了,实际上离宣战布告还有一段时间,毕竟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嘛。所以今天只是来打个招呼啦。 再过些日子,下次会和丸木他们一起来做正式的拜访的。』 少年一跃起身,跨过了护栏,轻柔的上衣随风飘动,小小的身体就这样落到了下面的小河上。 『踩住』 “嘡”地发出小小的足音。 若无其事地落在了平静的水面上,萨利姆仰头望着杰内特,那一贯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 『那么,今天就先这样了,保重身体哦!』 接着迅速转身,就这样走掉了。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杰内特茫然的伫立在那里。 耳中听到的,只有潺潺的流水声。 2. 罗杰?威尔托鲁的失踪,对于菲鲁兹邦学术院自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他是学术院的支柱之一,因为他拥有着其他人难以代替的能力。这颗支柱没有了,其所负担的责任就必须分担到其他的支柱身上。 堆积如山的文件。 写的密密麻麻大量的预定行动表。 『啊—,这不可能做完啊,绝对完不成啊—!』 阿鲁贝鲁一边像是要哭似地抱怨着,一边继续埋在文件的大山之中继续作业。 ▼ 『真是个好天气啊……』 从北校舍顶层的走廊窗户看着天空,莱尔自言自语道。 有种清澈的透明感,蓝色与白色相间。 看着这样的天空,怎么说呢,心情真的很好。 一想到某人还被关在小房间里与大量的文件作斗争,自己从感觉上就变得更温柔了。希望他能加油工作,只要不给手下的人添麻烦的前提下,祝愿他尽可能地加油奋斗。 『这样的日子里,什么意外都不发生,和平的度过就最好了。』 『不可能……』 身后突然响起阴沉的声音,令莱尔吃惊得后背一震。 回头看过去,那里立着一个人影。 身材比莱尔还高半头,身着一件毫无装饰的黑色法袍,蓬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边脸,从那黑发的间隙可以窥见涂红有些诡异的双唇。 『好久不见』 莱尔稍微安心下来,叹了口气。 『还是这么爱吓人,对心脏可很不好的,邦兰丹』 『……还请你习惯』 『才不要』 『……』 经过了片刻的沉默之后, 『真是困扰啊』 邦兰丹稍稍歪了歪头。 『那要怎么办呢?』 『那种事无所谓啦,更重要的是』 将身体转过来,与邦兰丹面对面,后背靠在窗框上。 『说起来我听说了哦,上个月发生的莱奥纳尔的事情,真是灾难啊』 『……是啊』 坦诚地点了点头。 『我被告诉说不要参与战斗』 『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当时还是想去阻止的』 『你在说什么啊,只靠你的《流水的绯鞘》单独的话,本来就没办法战斗的吧』 『即使如此…』 那一瞬间,低沉的声音稍微高昂了一些。 『……即使如此,放之不管的话,是很……痛苦的』 想想也是这样吧。 这个怪人——是学术院第六书库所属的魔书《流水的绯鞘》的所有者邦兰丹?莱昂达。 因为不擅长与人接触,而整天把自己幽闭在书库深处,基本不出现在人们面前。但是即使如此,如果得知有人受到伤害的话,他还是会非常伤心。 作为同事的自己,对这件事还是十分了解的。 『但是,正因如此你现在才仍然活着。下次有机会的话,确保自己可以去拯救更多的人。……这不也挺好吗』 自己也只能说出这种缓和痛楚的诡辩。 『一点……也不好』 『好了啦,这里你就当是被骗了,认为挺好的就行了。不然的话在这个残酷的业界里,平时就没有积极的思考习惯的话,一旦出事的时候就只剩下负面的想法了哦』 『……嗯……』 点了点头。 『听话就是好孩子——嘛,就算你不去担心,那种事,再也不会让它发生了』 莱尔用更有力道的语气断言道。 契机是,一位不死者——一位魔法书代理者的死亡。 那位魔法书代理者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根据使用方法的变换可以很容易地对一个国家造成威胁。 不管是人类、动物还是植物,甚至是没有生命的东西,都可以很简单地转化为自己的仆人。当被变成仆人了之后,就可以无视一切的伤害,会忠实地执行主人的命令。 他的名字是,莱奥纳尔?格兰特。 然后,在他身体里寄宿的魔法书的名字是——《铅人偶之王》。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具备统治万物的能力。 他在佩鲁塞里奥王国的王城中居住。既不是作为组织的一员,也不是作为统治者而君临,只是待在那个地方而已。而仅仅是因为他在这里,就使得王城的守备变得非常牢固了。只要是惹他不高兴的家伙,都有可能瞬间被他毁灭掉……正因为拥有这样危险的存在,使得本来并没有什么军事实力的王城得到了长久的守护。他这仅仅一个人的存在,就形成了一股非常强大的抑制力,维持着大陆西部的和平。 然而,他死了。 本来不会简单死掉的作为不死者的他,在距离现在大概一个月之前,在这菲鲁茨滨的土地上,结束了他那长久的一生。然后这个消息,即使想封锁也封锁不住,像箭矢一般飞速地传遍了整个大陆。 抑制力消失了的话——战争就会发生。 而大陆西部的各国之间,由于存在着非常大的战力差别,使得战争变得无法阻止。 菲鲁茨滨是一个小国。 国土很狭小,人口也是很有限的。 根本谈不上军事实力如何的问题,而是在那之前,连承受战争的基本国力都不具备。 如果周边的大国之间的战争开始了的话,这里就会面临灭亡的命运吧。 在那个狭小的屋子里,有个人一边抱怨着『办不到啊,不想做了啊』,一边忍受着胃痛却还在坚持工作,寻找着能够尽可能使菲鲁茨滨幸存下来的手段。 等到找出方法之时,不管是什么样的方法,都会毫不犹豫采用吧。 为了防止十份的损害的话,牺牲一份的手段也可以接受。 即使遇到阻碍,也不会有犹豫。因为一旦犹豫了,就会使本来就不可避免的牺牲更加地扩大。如果长时间踌躇下去的话,最终会陷入牺牲十份也没有办法阻止一百份损害的事态了。 所以,他一定,在考虑“她”的事。 到了现在这个状况,肯定在寻找最有效率的、或者说以某种形式利用“她”的力量的手段。 『好可怕的表情啊』 听到了邦兰丹的声音,莱尔回过神来。 『抱歉,因为在考虑可怕的事情』 蜷缩了一下肩膀。 『变成现在这样的状况,真想知道佩鲁塞里奥到底会有什么动作。 真是难办啊……为什么在这么混乱的时候院长辅佐却不在啊。既然作为间谍,至少在这种时候起点作用也好啊。』 『……在说过分的事情』 『这种程度的事情就让我说说嘛,现在的状况才是更过分的嘛』 这样说着,将额发向上捋了一下。 『战争,要开始了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呢』 『诶……?』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的自言自语。』 用暧昧的笑容蒙混过去了。 『……这样啊』 『是啊是啊』 在人类的历史之中,战争在真正意义结束的情况一次都没有过。莱尔是这样想的。一个一个的冲突虽然有结束,那不过是战斗这个行为本身在那里暂时停下了。总有一天那暂时停下的战争还会再开。战斗的对手、理由、方法之类的虽然会有所变化,但战争却以某种形式在持续着。 近年来,在大陆西部已经持续了长达几十年的和平。 但是,那是在各个国家看来,比起不明智地进攻邻国,还是在内政上投入更多精力更对长期有利,可以说是战略的一环吧。也就是说,作为长久战争中的一个场面,偶尔执行这样的作战的一个时期而已…… 不过,自己考虑的这些事,是绝对不会直接对邦兰丹明说的。 『战争能不发生就最好了』 取而代之的,说了一些不经考虑的话 邦兰丹并没有怀疑,直接听取了这些话。红色的嘴唇稍稍上扬露出了那稍有生硬的微笑。 『……是啊……』 很肯定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了,莱尔这样想着。 难得在这样明朗的青空之下,而且就算不是这样,也不想见到邦兰丹消极失落的样子。以孩子般的纯朴倾听别人说话的这个男子,至少希望他也能开朗的笑一笑。 即使那是被没有根据的谎话所骗而展现出来的笑容也好。 3. 在艾鲁蒙特宅邸,杰内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呆呆地凝视着天花板。 【…战争…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词汇了。 应该说,这是自己非常熟知的词汇了。这个大陆西部像如今这样平稳和平的状态,不过才持续了五十年左右。在这二百九十年的人生当中,大半部分的时间都生活在国与国不断交战的时代之中。 但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个词汇已经离自己远去。 【……】 没有需要烦恼的事。 哪里与哪里进行争斗,谁与谁互相伤害,都是与自己无关的话题。 莱奥纳尔已经死了。所以自己要追踪绯奥露,找到《最初的谎言》。需要考虑的只有这件事。其他的事情都不用考虑。 因此,自然不会选择与塞利姆他们——不死者集团『古木之庭』去作对。这本来是自己应该做的判断。而且,如果是前些日子以前的自己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 但是,现在的自己,却有一些犹豫。 【……你的话会怎么做呢,流卡……】 发呆地自言自语道。 流卡·艾路蒙特自然并不在杰内特的身边,所以也不会有回答。 咕噜…… 一个声音响起,丝毫不带考虑和感情。 【……】 人只要还作为人而活着,就会有无法逃脱的宿命。 其中之一就是肚子饿。胃这个东西实在是态度强硬,大脑明明觉得不是做这种事的气氛,胃却不会听进去,时间一久肚子空了的话,就会毫不犹豫的咕噜噜的叫起来。 但是,再怎么说,这个时机也太不巧了吧。杰内特这样想着。 【……唉】 对于不知道忍耐的自己的身体觉得很是难为情。 不过,就算现在开始绝食也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没办法,找些适当的东西填饱肚子吧。从早晨的时候开始,厨房里就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那么只能去外面找些吃的了。但就算这么说,这个时间市场也已经关门了。附近如果能找到快餐店或者酒馆的话就好了。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出房间,经过走廊到玄关,将门推开。 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 感觉像是门撞到了谁的额头的声音。 【……嗯?】 向门后看了一眼,在那里蹲着一位捂着额头的栗色长发的少女。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你是……】 对了,自己以前到这里来看望流卡的时候和这个女孩子见过面。当时自己就感叹,他明明是那样胡闹的性格,却有着这样可爱的女朋友啊。 那个时候听到的名字记得好像是… 【你是爱丽丝……吗?】 【啊】 少女抬起头来,向这边看过来。 【抱歉,没想到门外有人,站得起来吗?】 杰内特伸出手,少女的视线在杰内特的手与脸之间徘徊了好几遍,然后战战兢兢地抓住对方的手。 【那个……嗯,我没关系的】 爱丽丝被扶着站了起来。杰内特本来就已经是身材很娇小的,并排站在一起来看的话两人的身高差不多。 想起了前些天看见的在学术院的庭院里决斗的场景。听阿鲁贝鲁说,那场决斗,是为了保护他所重视的公主而出战的。如此说来,这个女孩就是、那个、他所守护的“公主”吗? 【……抱歉了】 【哎?】 【流卡他、不在。那个……找他、有事吗?】 没办法流畅地说出来。 断断续续的,为了解释而继续说着。 【他、那个、暂时一段时间回不来……】 【啊,嗯,我知道的。】 没有感受到杰内特表达的辛苦。爱丽丝轻快地说了出来。 【我从阿鲁贝鲁那里听说了。好像是母亲那边的亲戚出了大事,非常紧急地被叫到多斯去了。】 【嗯?】 【不是吗?】 【不、那个……嗯】 不死者不能够说谎。所以,不能够去做回答,模糊地回应了一句,然后保持沉默。 【因为非常紧急所以没办法,不过,真希望他能打声招呼之后再走啊。对吧?】 【啊,那个】 被对方征求认同,有些困扰。 【比如说啊,你看,“等到我回来的时候,有想要对你说的话……”之类的,真想听到这种感觉的话语啊。如果听到这样的话,就会集中全身心所有的力量去期待他归来的。会达到载入历史的迎接的程度啊。嗯】 嗯,一个人在那里一边说一边点头。果然还是让人困扰。 【……你……】 【嗯】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 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爱丽丝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什么意思?】 【那种话,觉得有根据吗?你是……流卡的…那个…】 说的有些吞吞吐吐。 【恋人吧?】 这样,由于将最难以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话语的堤坝决口了。本来绝对不应该说的话,接连地说了出来。 【既然是恋人,为什么,不对他执着?为什么能接受得了那样的解释?为什么、对于他的行踪——他的现 状,都不去追问呢?】 由于吃了一惊,爱丽丝的肩膀震动了。 【嗯—,果然会被别人这么想啊……虽然我认为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在说什么?】 【只是我的自言自语。看来需要解开的误会有不少啊,说实话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了。】 爱丽丝的食指抵在唇边,眉毛向上扬了一下。 【稍微散散步如何?】 做出了这样的提议。 在群星密布的夜空之下,两人肩并肩走着。 虽然太阳早就已经落山了,不过还处于刚刚入夜的时间,街上到处还可以看到不少人。 【说起来,你的身体不要紧了吗?】 【嗯?】 【上上周,记得吗,你可是受了很重的伤啊?】 【……】 对爱丽丝说的话感到困惑。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进行包扎的人是我啊。半夜里突然被流卡叫过去的。】 【……】 头一次听说。 头脑中同时浮现出流卡和阿鲁特两人轻浮的表情。啊~真是的,那两个男人,为什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说出来呢。 【那真是,怎么说呢,受你照顾了……】 【没关系的,这个不重要啦,受的伤怎么样了?】 伤口当然早就已经痊愈了。 作为魔法书的替身,或者被称为不死者的人们,是被作为书物而强制性地长期生存着的存在。如果受了普通的外伤,体内积存的夜之软泥就会使之复原,只要短短几小时就会不留痕迹。 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如果被施有魔法或者刻印的武器打伤的话,夜之软泥的效果就会受到阻碍,痊愈的时间也就会相应的变长。不过,即使是这样,如果不是极为严重的伤害的话,用一周的时间就应该可以痊愈。 而从自己受重伤的那个晚上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周了。 【已经不疼了,行动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 爱丽丝放心的吐了口气。 【不要太勉强自己啊。就算受的伤不重,受伤毕竟也是受伤啊。如果刚痊愈就勉强自己而使伤情恶化的话,可就麻烦了。】 【谢谢。但是不用担心——】 杰内特注意到,爱丽丝的视线稍微向旁边移动了一下。 像是在看向这边,但是却没有直视过来。 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或者说,像是在寻找什么却还没找到的样子。就是这样的表情,杰内特考虑到。 【从流卡那里听说了吗,我受伤的原因?】 【没有啊】 【原因都不问就帮忙治疗吗?】 【那是因为,嗯。请不要问原因——被流卡这样拜托道。】 爱丽丝回答道,用指尖抵着下巴,果然眼神还是一直在游移。 【……就因为这样,就真的什么都不问了?】 【那是当然的了。拒绝流卡的请求这种事,我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嘛。】 不知这份自豪是从哪里来的,爱丽丝挺起胸膛宣言般地说道。 自己和眼前这个女孩说的话真的是一回事吗?这一丝不安的想法掠过杰内特的头脑。 【啊,不过,我想问另外的一件事,可以吗?】 【视内容而定……】 【不是多么复杂的问题啦,我想想……】 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稍稍皱了一下眉。 【记得好像是…对,绯奥露这个人你认识吗?】 【什……】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话语,杰内特大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个思考的空挡里, 【噢呀,这不是杰内特公主吗!】 飞入耳际的这个声音,则又是一记意外的袭击。 杰内特很是吃惊,脊背颤动了一下。 虽然声音不太清晰,不过那大概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的声音。没有敌意,更合适来说是很亲昵的语调,但却是杰内特本人完全不记得的声音。 是谁?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大声直呼自己的名字? 有可能是敌人。如果是这样,就可能要有战斗。就算变成那样,也不能将爱丽丝卷进来。为了随时都能将爱丽丝撞到远离战场的地方,稍稍将重心降低然后回头看过去,正好在这个时候, 【真是的,不要总那样叫我啦】 ……不知为什么,那个爱丽丝这样说道。 【哈哈,别害羞别害羞嘛,这说明了你有着那么出色的演技啊。】 对话,成立了。 ——唉? 大脑中全是问号,嘎吱嘎吱嘎吱地回头看过去(译注:杰内特公主因为反应不过来,机器人化了)。一名筋骨很发达的魁梧少年穿着一身邋遢的打扮,带着一脸喜笑颜开的表情溜溜达达地向这边走过来。 【被夸奖虽然很高兴,但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再说在大街上被用那样的名字叫到的话,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什么,一点都不用不好意思!不论冠上哪位美女的名字,你都有着不输给那个名字的可爱啊。】 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都、都、都、都说了不是!】 爱丽丝慌忙地摇动着双手。 【公主之类的就不要叫啦,真的真的很让人困扰啊!】 【所以都说没什么需要困扰的嘛……】 【哇啊啊!?】 差不多已经到极限的爱丽丝,开始发出了像是错乱般的悲鸣。 【这可不行啊】 从旁边冒出来的另一个人,使劲拽着少年的耳朵。 【好痛!?】 【上个月的决斗的事,忘记了吗?你已经必须放弃爱丽丝了不是吗?】 【放、放开我,弗洛里安。这个、人们不是说,青涩的回忆是放到另一个胃袋里的,所以说没有问题疼疼、疼啊!】 【真是罗曼蒂克的借口啊,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没那种感觉了啊】 中途闯进来的这个少年,果然也是同年龄段的少年。 那让人感觉亲近、长得眉清目秀的面庞上,露出了温和的苦笑。 【抱歉,爱丽丝。这家伙给你添麻烦了吧】 【啊,没什么,这倒没什么关系……早上好,弗洛里安,还有、那个、德米特里】 【噢……噢!你记住我的名字啦!】 三个人连续不断地对话着。 杰内特一脸茫然地样子,望着这对话的三个人。 【那么,我们俩就先告辞了。下次到学术院再见吧。】 【啊~,等等啊,弗洛里安,不要夺走我这最幸福的时刻啊。】 【当然不能等啦,你和我一样都在决斗的时候输掉了,作为没有被选为骑士的一名不文的草民,保留对公主的思念和憧憬就足够了,再进一步的事情,就是那个被选中的骑士的使命了。】 【真是的,在我面前别总弄出一副做作的诗人样子。】 【是是,做作也行什么都行,咱们赶紧去吃晚饭吧,我已经饿得快要倒下了】 【喂,等一下,放开我。好痛、好痛,别拽耳朵啊,要捏坏啦、要拽掉啦,别拽了,要……】 在吵吵闹闹之中,两个少年离开了这里。 目送他们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为止。 【……啊哈,哈……】 带着那无奈的笑容,爱丽丝转向这边。 【抱歉,该怎 么说呢,刚才吵得很……】 【没事,这倒没什么关系。】 稍稍将目光岔开,试着寻找些什么。 【刚才所说的“杰内特公主”是指?】 【唔】 爱丽丝石化了。 【……前些日子,在学术院的创立祭上,我们表演了戏剧。那个,因为是比较有名的戏剧,可能你也知道。是描写古修泰布鲁的剧本,名字叫《杰内特》,讲述的是公主与骑士之间的故事……】 视界一瞬间变模糊了。 感觉就像是可能要晕过去一般,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 【……我知道】 低声地回答道。 【真的、知道得非常清楚】 【那就好说了】 爱丽丝很高兴地说道,然后开始说明。大意是,那个“杰内特”的女主角由她来饰演,是与自己不相称的重要角色,虽然这是自己难以承担的重责,不过还是坚持做到最后了。 【看过这个舞台剧的人,有时就会用那个名字来称呼我。真的是很让人不好意思,告诉他们别这么叫也没有用。】 【这、这样啊……】 怎么说呢, 有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达的不好的心情。 【我觉得自己完全不适合这个角色, 因为,那可是杰内特公主啊,受全国爱戴的传说中的公主啊。全国的少年少女所憧憬的女主人公中的女主人公。换句话说那就是kingofheroines(女主角中的王者)啊。对于我爱丽丝麦璐琪来说是怎样也没办法触及的角色,与我自己怎么也不相称啊。】 杰内特的面容,逐渐地绷紧。 什么也没有回答。 因为一直这样子,爱丽丝露出不满的表情。 【……刚才说到的kingofheroines、是希望你吐槽的地方啊】 【诶,啊……抱歉,刚才说什么】 【算了,就当没到听过就好了。】 稍稍地鼓起脸颊,将脸转向一边。 【总而言之,“杰内特”的事,怎么都无所谓了。】 这就无所谓了吗? 不过,要说无所谓的话也确实是无所谓,这绝对不是需要去推开其他话题而去深入谈的问题。 “哈”地呼出一口气。杰内特将自己脑中存在的迷惑全部赶走。 【比起这个,回到刚才的话题,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哪儿了呢?】 看来话题的进展很乱,杰内特在头脑中进行回想整理。 【对了……爱丽丝,为什么你知道绯奥露的名字呢?】 【当然是从流卡那里得知的】 原来刚才是说的这个话题啊,爱丽丝恍然大悟的点头。 【然后呢,认识吗?】 【……绯奥露,是我的姐姐。】 【姐姐……】 爱丽丝小声自言自语道。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为什么,要问这些?】 这样问了之后,自己不经意地笑了出来。 停下脚步,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从刚才开始,好像我们就一直在互相提问啊。】 【………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在大概三步前的位置爱丽丝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没办法,逐个解决吧……首先是,绯奥露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吧】 【嗯,是的】 【简单地说……嗯—,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很自然的就给出了这个评价。 【温柔……是吗】 【嗯,然后,非常的聪慧】 杰内特又开始向前迈步。 从爱丽丝的身旁经过,然后爱丽丝也在迟几步距离之后跟着走起来。 【聪慧、吗?】 【而且还是向不幸的方向的聪慧,人们还是适当的愚钝一点的话会更幸福。但是绯奥露并没有那种愚钝。 她通过听别人说话就能理解那个人。 但是,别人就算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办法理解她。所以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不能理解她却待在她身边的人很稀少。她一直都是非常的孤独。】 爱丽丝什么都没有说,跟在杰内特后面有几步距离走着。 【可是,她却一直保持着笑容。 明明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树立起高贵的形象,这么一笑高贵的形象就没了。完全没树立威严,那是如同果汁软糖般的笑容啊。 ——她的那个笑容,我最喜欢了。】 抬头望向星空。 略微看到了一些微弱的星光。 【她最喜欢向别人撒娇了。 但是,周围几乎没有能让她撒娇的人。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在别人面前露出寂寞的表情。所以其真正的心情常常不被周围的人理解。 ……大概,流卡之所以不能放着她不管,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这个,怎么说呢,确实很像流卡的风格。】 听到了爱丽丝的感慨。 【为什么流卡的身边这种类型的美女很多呢?】 【很多吗?】 【至少,现在第二个人就走在我前面。】 【……】 这也就是,果然是在指我吧。 【不太明白啊,刚才谈到的绯奥露和我之间,并没有什么能将我们联系起来的共同点】 【嘛,如果本人这么说的话,这样也没关系】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爱丽丝这样说道。 【……你……】 【嗯?】 【你在想什么,爱丽丝?】 【不管被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要——】 在头脑中选择合适的语句,然后,为了将自己感觉到的违和感全部表达出来,选择了一句最直接的话语。 【露出那样完全放弃的表情呢?】 爱丽丝稍稍点了下头。 【什么嘛,看来已经能理解了嘛】 【你在说什么,我理解不了你。 你什么都还不知道吧?既然这样你就完全没有需要放弃流卡的理由,不是这样吗?】 【嗯—,这方面的事情的话,说来话长……】 爱丽丝又停下了脚步。 【首先,我、并不是流卡的恋人。】 声音变了。 那是一种令听者也会不由自主发抖般的冷淡、并且寂寞的声音。 【没能够成为恋人。 ……不,不对。应该说,希望成为恋人的愿望——直到最后也一直没有想过。】 以那快哭出来的声音,爱丽斯笑了。 继续保持着这份笑容,爱丽丝哭了。 圆圆的黑色大眼睛中,蕴含着寂寞,微微颤动着。 感觉上与姐姐的笑容很像。 这样想着。 ▼promnade 那是很久以前的往事。 ? 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之所以不能断言,是因为已经不得不清楚了。 原本梦这种东西,想要留在记忆之中就很困难。睡梦中看得很清楚的各种事物,早晨起来睁开眼睛的瞬间开始,那些光景就一点点流失了。 所以那个时候,并没有感觉出来那是异变。 醒来之后大脑里就残留着一种奇妙的违和感,用“也许是感冒了”这样一种常见的理由了 外传 所谓的神秘,其实是无知的别名。 随着人增长学识,克服无知,培育文明积蓄力量。过去曾经被认为神秘存在的大多数,如今终被名为睿智的名刃斩杀、解体后制成样本封存于历史书之中。 蒸汽机的发达,使大陆随之变得狭窄。 大陆上几乎所有城市之间,都有相连的铁路。原本马车要行驶数天的行程,现在只要一天就 可以到达。拥有着无可比拟的便利与安全性。 这是个只要有些许勇气与胆量和一张车票,谁都可以轻易到达地平线彼岸的时代。 在这大地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已没有了龙与妖精们的栖身之处。魔法与魔法使等东西只会在儿童的睡梦中出现。 ——这是,谁都如此深信。 并且,毫不怀疑的时代。 * 普遍认为贵族这种生物,拥有华丽装饰自己房子的权力与义务。可是勒娜特「renata」的主人,却常常被人称为不像贵族的贵族。 不买高价绘画、花瓶,却对无名贫穷画家的作品情有独钟。就连书桌和椅子也只要求仆人们使用的那种就可以了。为此,常常被生气的管家提醒「请您注意自己的身份」。 没有对于权力的执著,对于财富的欲望也很薄弱,对仆人们欠缺严厉,就连最后在王都政治斗争中落败被赶回自己领地拉塞利那时,也不过伸了伸懒腰说了句「还是老家好啊」 勒娜特的主人——伊凡*法伊拉「lvanfaie」被许多人在背后指谪。不像个贵族,没有人上人的自觉。做事不认真。各种各样背地里的坏话,每天都会攻击着他。 可是同时,他却被更多的人所尊敬。不像是贵族,没有上位者的傲慢。天生没有自我意识过剩,虽然还不到有口皆碑的地步,但大家对他都有着独特的评价。 至少。 直到半个月前,都始终如此。 勒娜特推着盛放料理的小推车。 热气腾腾的鸭肉和香料奏响起绝妙的美味旋律。光闻着就好像要让胃发出‘咕噜咕噜’的可怜悲鸣。在这家里负责料理的大婶手艺极为高超。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哪里都能找到的普通材料,经过她的手便成了一道道宛如被施了魔法般的美味菜肴。 在一扇房门前,勒娜特停了下来。 敲了两下门,不等回应,便打开了门。 「打扰了」 在窗边,一位青年站在那里。 他身材纤细,一头黑发。 「吃饭的时间到了哟」 青年——伊凡慢慢地朝勒娜特的方向转过身来。缺乏表情的脸上混杂着一丝迷惑的神色。 「…………」 「身体还好吗?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 伊凡想说些什么似的抬起头,嘴唇好像在寻找台词般张开着,可最后还是沉默无力地摇了摇头。 「是吗?」 勒娜特没有将心中的沮丧表现出来。她用尽全力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不要急,要做好长久战的准备。没关系的,吃点美食好好休息的话,(很少)没有治不好的病,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一部分的内容被小声地含混过去,她努力用明朗的声音说着,并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我……」 青年浮现出无力寂寞的笑容。 「真是那种值得你如此温柔对待的人吗……? 「当然是哟」 一边叮叮当当开始准备餐具,勒娜特一边以爽朗的声音回答道。 「因为十年前能被你捡到,所以现在我才可以活着。本打算努力工作回报的,但恩情却越积越多,多到即使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偿还的地步哟」 「……可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如果忘了的话,就请慢慢回想吧。没关系。有的是时间」 餐具的准备结束了。 「那么,我先下去了。等你吃完后我会再来的——」 低着头,她退出了房间。 ‘啪’地轻轻一声,额头贴在紧闭的大门上。 「……啊」 强忍的眼睛,终还是溢出了一滴。 「好啦……现在不是哭鼻子的时间啊,勒娜特?托兰蒂……」 啪嗒 小小的水珠,落在绯红色的绒毛地毯上。 「最痛苦的不是你啊。 不是说好了绝对不哭,照顾他直到最后一刻的吗……」 啪嗒 又是一颗,小小地打湿了地毯。 那是半个月之前的事。原本身体就并不怎么结实的伊凡患上了种怪病。 让所有的事逐渐遗忘的病。 最初是忘记了身边的事情。 之后开始忘记人的名字。从关系最疏远的人开始,逐个忘记。在这过程中,连自己事情的记忆也渐渐淡薄起来。 现在,只记得住在这座房子里少数几个人的事。不仅如此,就连他自己的名字也开始变得印象模糊。 医生诊断说是心病,每天平静的休养就是最好的良药。 所以,就照医生说的办了。 无论是作为这个小镇领主的责任,还是作为贵族的习惯,全部放一边,就这样待在房间中生活。 而勒娜特则一如既往地细心照料变成那样的伊凡。因为她是伊凡现在唯一还记得名字的仆人。 * 沉重的雨滴哗哗地从天空降下。 淋湿的石阶漆黑地排列在脚下。 天空中深厚的云层滚动着漩涡。时间虽然只是正午,可如同深夜的阴郁空气包围了小镇。 「……感觉真不舒服」 将装着采购物品的布袋拎到左手,右手高举起淡红色的雨伞。踩着水花声走在大道上。 「雨真讨厌啊,衣服湿掉,感觉寂寞,自言自语……」 在踢起的靴尖上飞舞的水珠,弄湿了藏青色围裙的边际。 大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左右耸立的建筑寂静地沉默着,感觉不到一丝人的气息。 正当她这样想着的时候。 「滚出去!」 随着突然响起的声音,在前面不远处的饭店大门猛地开了。 「这里不招待外地人!」 伴随着老板娘的怒吼,一位少女从门里向雨中的大道走了出来。 「——哦」 倾泻而下的银色长发,配上有如人偶般制作精致的整齐五观。有如画中美人。但过于秀丽的绝世容颜,与朴素的旅行者着装实在不太相衬。 外表看上去,年龄大概在十五、六岁。与自己应该相差不大吧。 真是少见啊,拉塞利那是个没有什么特产的边境小镇。所以,旅行者和商人也很少来访。更何况是这样年轻的女性旅行者。 少女的侧影,发出一声能成为画景的叹息。 看着她,勒娜特多少能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喂喂」 走接跟前,打了个招呼。 「这里的独子,前几天说什么‘我要去创业’就一个人跑到王都去了哟。这里的老板娘,本来就不喜欢外地人,所以现在更加厉害了……不过,平时是个很好的人哟」 「…………」 少女慢慢把脸转了过来。房檐上没有挡住的大粒雨滴,打在少女洁白的脸颊上。沿着完美的下颌落地。 「你是?」 「路过的拉塞利那居民」 走到少女身旁,停下了脚步。 「这里好歹也算是 自己居住的小镇,不想给旅行者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所以试着搭讪了」 「……是吗?」 少女看着刚才把自己赶出来旅店的招牌。 「我可以问一下吗?」 感觉很像是男性般的说法方式。明明那么漂亮,真是可惜啊。不过,这样给人以威风凛凛感的少女风采果然也很不错。心理暗自提醒,小心被她迷住了可不好。 「好的,什么事?」 「这里还有其他可以吃饭的地方吗?」 没有那样的地方。 这里真的是个小地方。被称为食堂的地方只有这里,其他能够吃饭的咖啡店下雨天全部打烊。 「嗯……」 想了想后,‘啪’地拍了下手。 「那么,请接我来吧」 不容分说地抓起少女的手,走了。 「诶……喂,喂?」 少女慌慌张张地用剩下那只手压住自己头上的遮风帽。 「不用那么客气啦」 「不是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沉重的雨滴哗哗地从天空降下。 淋湿的石阶漆黑地排列在脚下。 天空中深厚的云层滚动着漩涡。 * 就是这么一回事。 「请用这边的房间吧」 带着少女来到法伊拉家二楼并排客室中的一间。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穷乡僻壤几乎没什么来客,所以客室平时完全没有出场的机会。虽然仆人们坚持细心照料,但偶尔不让它发挥一下自己的用处,怕是会很寂寞吧。 「如果还有什么想要的,不要客气尽管和我说吧」 「……真的好吗?」 少女困惑地环视了一下房间。 这是预料中的反应。以前带着同样寻找食宿的客人来到这里时,那位客人也露出过相同的困惑之情。 勒娜特呵呵一笑。 「没关系的,要是在小镇里遇上有麻烦的旅客,就要全力相助。这可是主人下达的正式指示啦」 「那……还真是个好人」 美人的微笑,足以成为名画。 「是啊」 总之,领主的人品很好,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虽然对于怎么接受这份好意,每人各不相同千差万别。在某些情况下,也会有人因此对领主的资质产生非议也说不定。 但是,同时也有像这位少女一样将之视为美德来看待。并且勒娜特打从心底里喜欢这样的人。 「那么,等晚餐准备好后,我就来叫您。在此之前,请好好期待晚餐吧」 说完,正准备转身离开时。 「——有客人吗?」 响起了某个老人和蔼的声音。 「啊,是的」 不知何时起,走廊上站着位柱着手杖身材瘦小的老者。 米凯尔*法伊拉「michelefaie」 完美谢顶的脑袋,白花花的胡须。他是这个家的前任主人,是与伊凡年龄差距巨大的父亲,同时也是继承这个家族休闲气质、一副慈眉善目的可亲老人。 「因为被罗西娜大妈给赶出来了,我想又轮到这间客房出场了」 「哈哈,又来了吗——那个大妈也真是的」 米凯尔眯着眼睛哈哈地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那对于领民造成的麻烦我必须代以致歉,能让我也打个招呼吗?」 「啊,是」 勒娜特退开一步,把房间入口让给老人。 米凯尔老爷虽然拄着拐杖,但步伐却很踏实。他走进了房间,打量了下站在那里的客人相貌—— 随后,他的表情冻结了。 「什么——」 「好久不见,「红毛」」 与表情惊愕、哑口无言的米凯尔老爷呈鲜明对照,少女的表情坦率爽朗。 「没有什么比知道你身体健康更好的消息了。看来你和过去变化不大,为人依然是那么和善」 「——杰内特「gie」——吗——?」 「恩」 少女静静地点了点头。 米凯尔老爷微微垂着头,就那样静静地好像在考虑着什么似的。很快,他目光坚定地抬起了头。 「——没想到这张让人怀念也让人心中不快的恶脸居然会再次出现」 「诶……?」 勒娜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语,眼睛瞪得大大的。 「在妻子的葬礼上我记得清楚地说过。 不要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平时给人感觉与生气这类词无缘的人突然表现出强烈的敌意。对此,勒娜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对于这点,我深感歉意。虽然在你看来也许会是个幼稚的谎言,不过,我的确不知道这里是你们的领地」 少女耸了耸肩。 「……这次你来寻找什么?」 「找人」 少女的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正好遇上你,可以告诉我吗?红毛。在一个多月前,应该有个男人拜访了这个小镇。 一头闪光到让人讨厌的金发,苍色瞳孔。喜欢穿白色服装,虽然嘴上很亲切,但绝不会让人发现他的真实意图。虽然我觉得那家伙大概不会报出自己的名字。不过,保险起见,确认一下。他的名字是……」 「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虽然现在我不会下逐客令,但天亮后就请马上离开吧」 米凯尔用手杖指了指少女。外露无疑的厌恶爆发在一阵木杖捶地声中,随后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啊,等……我,我先告辞了」 勒娜特慌张地向少女行礼后,追着米凯尔老爷回到走廊。 「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有问过什么吗?」 「诶?」 「比如关于伊凡,有没有提过什么内容可疑的话?」 「没有,一点也没有……那个,简单来说,你和那位客人是熟人吗?」 「是敌人」 「老爷又在开玩笑了」 没想到和蔼可亲,性情温和的老爷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勒娜特带着疑惑地语气反问道。 「真是个漂亮的人不是吗?感觉好像童话中的公主。虽然口气有些高傲,但看起来不像是会作出什么坏事的人啊」 「大概就是童话中的公主吧」 「……啊?」 这次勒娜特完全无法把握米凯尔老爷话中的含义,情不自禁地漏出惊讶之声。 「是童话中的公主,也是威胁草民的魔女,是被操纵的怪物,也是讨伐怪物的骑士。哼,看起来这些角色还不够她用呢」 「——哈?」 果然,还是不明白啊。 「不要对她产生兴趣。那是不祥之人。扯上关系的话,肯定会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多问了。不过,嗯……」 勒娜特歪着脖子。 「啊,对了。和那个没关系。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什么?」 「「红毛」,是什么?」 简单直接地问道。 米凯尔老爷摸了摸已经完全谢顶的脑袋。 「我以前的外号」 简洁明了的回答。 * 「刚刚有客人来了哟」 一边为主人的杯中注入红茶,勒娜特一边谈起了话题。 「……是刚才的,老人……吗……?」 「那是米凯尔老爷」 小心翼翼地保持着笑容,转过头去。病症加深了,连直到昨天为止都还记着的父亲名字也忘记了。 「客人今晚会在这里泊宿。是个非常漂亮的人哟!光看着也觉得是种眼福。待会儿要不要去见见她?」 「…………」 伊凡只是含糊地笑着。 从太阳西沉时起,窗外的风雨渐渐变强了。今晚,说不定会有暴风雨。 喀嚓,响起一个轻微的声音。 低头一眼,原来是红茶茶杯砸碎在伊凡的脚下。碎片散了一声。毛毯上淡淡的红色水迹交叉扩大 「啊呀呀呀」 蹲在主人的脚旁,勒娜特急忙收拾起碎片。 「请您离开点距离。我马上收拾好,您稍等片刻——」 指尖有点刺痛,因为被某个锐利的碎片轻轻割伤了。用舌头舔了舔从伤口处浮出的血珠。 在收拾完大块碎片之后,勒娜特注意到主人的样子有些奇怪。 伊凡呆呆地站立在那里。他的视线直盯盯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在他的掌心中,有一道深深裂开的伤口。 并且,明明是道严重的伤口,却没有流出一颗血液。 「…………诶……」 「对不起」 是因为注意到勒娜特的视线了吧?伊凡反手把手掌藏到背后。 「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诶,啊,可是,伤口……不好好地包扎一下」 「不用了」 「这个杯子也得收拾好」 「不用了,拜托,请你出去」 不容分说的下了逐客令。 不能再违逆他了。 「……如果有什么事,请马上叫我」 留下最后还能说的话,就这样退出了主人的房间。 * 这天晚上。 辗转反侧不能成寐的勒娜特睁开了眼睛。 不知是否由于从早晨起就下个不停的阴雨。她出了一身虚汗,睡衣紧紧粘在身上,感觉很难受。 ——水,想喝水啊。 在床上摸索着爬了起来。 拖着衣服下摆,沿着走廊前进。 用来照明的只有手中的蜡烛,周围一片漆黑。但脚步却无半分不安。这里是她长久以来一直工作的地方,是她熟悉宅邸的走廊。即使闭着眼睛,她也有自信可以走下去。 「……啊呀」 银色的人影穿过视野的角落。 是谁?在这家里的居住者中应该没有轮廓那样纤细的人才对。那么,到底是谁?幽灵?难道是以前惨死在这里的公主什么的变成妖怪出来了?不过从没听说过这种传闻啊。 ……嘛,理智地考虑一下,不可能会有那种事的吧。 「那个人……」 单单行走着便会轻飘飘舞动摇曳的银色长发,拥有者应该不会那么多。 那个人、那个、旅客少女。 虽然一度怀疑是不是在寻找洗手间。但似乎并非如此,因为少女的脚步没有迷惑。 笔直走到某间寝室门前,手掌贴在门上,好像思索着什么般闭起眼睛——随后,点了点头。 推开了门。 ……那个房间是!? 少女潜入了房中。 勒娜特尽量小心不让自己发出脚步声,全力奔向门口。 突然,窗外雷光闪起。 把房间染成黑白两色。 随后,勒娜特看见了。 在床上静静沉睡着一位青年。 以及银发少女手持一把不知从何处拔出的细剑,正准备刺入他的胸膛。 「啊……」 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要对她产生兴趣。那是不祥之人。扯上关系的话,肯定会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 米凯尔老爷的话,在脑中苏醒。 剑 夺命的武器。 自己的主人,就要死了。 就要被杀了。 「啊……、啊……啊」 终于,思考追上了状况。必须阻止,大声喊叫吸引注意,就算扑过去也要把那剑给拦下。 可是这次,身体却追不上思考。 银发少女刺出了剑。 剑贯穿了躺在床上的青年的心脏。 「…………!!」 想把目光挪开,可是视线却一动不动。 想要哭出声来,可就连完整的呜咽也无法发出。 所以只能呆立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发生在面前的惨剧。目睹着流敞鲜血停止呼吸的主人迎来最后时刻—— 「…………」 突然,感到有些异常。 没有鲜血流出。 无论过了多久,也没有一颗鲜血,一声悲鸣。青年……伊凡?法伊拉只是静静地沉睡着。 下手的银发少女,表情却变得有些难看。 「————晚了一步,吗?」 慢慢地,伊凡睁开了眼睛。 少女一个大跳跃,退到房间中央摆好剑势。 「……是客人,吗?」 「不是那种亲切的东西。而是马上要杀了你的行凶者」 说着,少女轻轻挥动了一下剑刃。 「你的身体中正陷入尘土的漩涡之中。已经不是人类之物了。 ……被刻印所侵蚀的记忆慢慢剥落,最后连自己人类的身份也一同忘记」 「……啊啊……」 咔嚓,猛地好像脖子折断般点了点头。 「是这样吗?虽然我不太明白。 但能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好像被一一替换」 「既然已经忘记流血,时间就已剩不多。让你依然还保留着人的姿态的东西一旦全部剥落,留下的就只有一只披着名字与相貌的怪物,并且就算如此,也离死不远」 「你、知道得很详细啊」 「当然,我和把你身体弄成这样的那个男人是同类」 少女举起了剑。 「是的,夺走你所有东西的就是我们。所以,你有憎恨我们的权利。 你就带着那份憎恨的人类之心,在这里作为人类永远长眠吧——」 说完—— 少女轻轻飘起。 看起来动作如此自然。 五步左右的距离瞬间拉近,又一次准确地贯穿了伊凡的胸部——随后她那纤细身躯以令人无法想像的力度撞在伊凡的肩膀上,伊凡的身体就那样被击飞撞上后方的墙壁。 「唯伫立之石碑林寂想于未来」 少女的嘴唇,迅速地吟诵着什么。 感到风动了。 并非空气的某物涌动起来了。窗边的窗帘纹丝不动,可是其他的什么正在激烈摇晃。 正在发生什么事。 将要发生什么事。 不明白,什么也不明白。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两人到底在作什么?两人到底会迎来什么结果?什么都不明白。 所以、 「————住手————!!」 只能喊叫,然后,冲上前去。 紧抱着跪倒在墙角的伊凡,少女用身体挡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作这种事!你根本不像是会作这种事的人——!!」 「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我」 「那么,请告诉我! 你是公主?还是魔女?是怪物?还是骑士?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那种说法,是‘红毛’ 啊。真是个不会说点顺耳话的男人」 踩在绒毛地毯上的轻微足音,接近了背后。 「那种事,已经无所谓了。 现在此地的我,仅仅是要杀害那个男子的凶手。其他的事,和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为什么……!」 「如果说了,你就能理解吗?你就能认可这个男人的死吗?」 「……那……种事」 「办不到的话,就算听了也只会增加无谓的痛苦。所以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么,让开!」 「…………」 怎么可能让开。 在这手臂中感受到的主人的身体,让人无法想像是位男性般瘦小且冰冷。也就是说与目前为止所接触的伊凡?法伊拉没有任何不同。 所以,将要失去他之类的事情,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 「…………」 手掌落在头顶。 轻拍了几下。 勒娜特抬起头,伊凡用微微有些困扰地表情微笑着。 「谢谢你……勒娜特」 被叫起了名字。 「那个,站在那里、拿剑的那位」 「什么事」 「刚才你说,要我带着人类之心死去。虽然很感谢您的好意,但不凑巧,我最不擅长的似乎就是憎恨他人。 这样会让我很劳累。反正一样是要劳累的话,还是想把体力用在其他快乐点的事上。我,好像是会这样思考的人啊。 因此……现在,就这样杀了我吧」 「诶……」 勒娜特惊骇道。 「刚才,你说什么……」 「我还能记得这女孩的事。 其他的事已经几乎全记不清了。就连自己的名字也快忘了。可是,只有这个女孩的名字,总算还能勉强记得。 她对我很重要。 所以……拜托了。反正是要带着人之心消逝的话,我想与这份心情一同离开」 「我懂了」 简单地回答道。 勒娜特用尽全力,紧紧地搂住主人的身体,就算伊凡发出‘痛,好痛’的悲鸣也不管,只是一个劲地抱着他。 「纯白画布之上,重抹于白色」 少女的声音,细语着不可思议声响的单词。周围的空气,感到有如打动心脏般摇曳着。 呼的一声,青年的身体被温柔的燐光所包围。 燐光宛如燃烧起来般越来越旺,将整个青年的身体都覆盖了。 「……啊……」 「再见,勒娜特—— 谢谢你,直到最后都陪在我身旁」 最后,只留下这句话语。 燐光将曾经是伊凡?法伊拉的东西全部包裹起来,就这样消散在夜晚的黑幕中。 勒娜特的膝下瞬间变得无力。 * 雨没有停的迹象。 灰色的云层依旧覆盖天空。 「——是吗。 伊凡是笑着离开的吗」 米凯尔老爷痛苦得低语着。 「那么,也许应该感到高兴。至少不像他母亲那样的死法,就已是幸福了。 可是,我不会道谢的」 「没有让你道谢的理由。 在你儿子身上留下刻印的是那个男人。那么这个责任就该由还未杀死那个男人的我来背负」 「……是啊,我的妻子和儿子,都因卷入了你们任性妄为的争斗而丧命」 「啊,你的憎恨很合理」 出口的大门开了。 连绵不断的密集雨声闯入房中。 「要走了吗?」 黎明前,世界如此狭小。 黑夜夺走视野,大雨遮蔽声音。 「我作了这样的事,你不会还打算留我到天明吧?」 传回了揶揄般的句子。 「——我没有道歉的话要说。如果你还未整理好自己的心,尽管恨我吧」 平淡的口吻,和昨天被赶出食堂时相同的表情。少女不过是将应该传达的事用话语传达罢了。 「——那个男人去了菲鲁兹邦。他特别留话,如果你追来了,要我代他向你问好」 他到底有什么企图,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吗」 少女点了点头。 「谢谢,然后,再见,‘红毛’。 你那份决不靠近我的贤明,很令我满意」 也许你并不相信。但作为我的一位友人,我会祈祷你今后生活平安幸福」 「啊,那还真是难以相信呢」 米凯尔老爷冷哼一声。 少女独身一人,向着有如牢狱般狭小的世界,跨着慢悠悠的步伐走了出去。 勒娜特向前走近准备离开的少女身后。 「勒娜特?」 不理会米凯尔老爷惊讶的声音,走向少女身后。 「雨……还没停。天也、还没亮」 如雨珠般滴落的话语。 「雨总会停,天总会亮」 在背影的另一边有了回复。 「这样,真的好吗?」 「听了又能怎样?」 无法开口,没有对于这种问题的答案。 「————非常感谢你」 在背后,勒娜特抛出了这句话。 「我杀了你的主人」 「是的」 「那么,为什么要道谢?」 「……主人,直到最后,都在感谢你。所以,对我来说,你应该也是恩人」 细巧的后背,最后,不易察觉地摇晃了一下。 少女走向雨中。 黎明前的黑暗吞食了她纤细的背影。 她的身姿隐入朦胧的雨色中。 也许那个女孩在哭泣吧。勒娜特突然那样想道。她注意到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可是雨下得这么大,无从得知对方到底是否流泪了。对方也一定如此吧。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吧。 抬头望着天空。 随即,注意到了。天空依旧灰色,大雨依旧不停,可是在天空的彼方,可以看见些许云层的间隙。 有如挣脱出来的细小星空,在这个夜的世界中投下微弱的星光。 「那是——」 那个方位是国境。而且在那个国境的对面是学术院都市菲鲁兹邦。 「——」 勒娜特背向着星空。 就这样推开门,回到了宅邸中。 沉重的雨滴哗哗地从天空降下。 淋湿的石阶漆黑地排列在脚下。 天空中深厚的云层滚动着漩涡。 「…………」 黎明时就会放晴吧。 毫无理由地,她这样想道。 (外传完) scene/1 绿色的困惑 ~piece of peace~ 网译版 翻译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1. 山里深夜的风很是强劲。 树木随风摇曳,草原上迭起阵阵波浪。 长长的银发被风吹起,好像大雨过后的急流一样,近似疯狂的舞动着。 『…呼』 用手稍微压了一下那放着不管的话就会一直继续舞动下去的头发。 平躺在了草地上。 眼前这繁星点缀的广阔天空,就好像没有映入眼帘似的,只是呆然的望着远方。 远离街市灯火所看到的天空令人惊讶般的热闹,然后,光线耀眼得使人不禁眯上眼睛。 『……』 那是冬天的夜空。 自己所熟知的那些冬天的星座,在这广阔的天空中,也能知道他们在哪里的聚集着,排列着。 说起来,好像在哪本书上读到过,书上说:乍看上去一直都没有变化的夜空,实际上在以人的肉眼难以感知到的缓慢速度变化着。有些星星是在一点点改变位置;有些星星是改变发光的颜色,或者说发光强度在变化;有些星星突然失去了光辉,消失了;与之相反的有些星星则是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开始发出光芒。 就是说——现在这个夜空,与两百年前的夜空是不同的。 这是这个时代所特有的,或者说只有现在这个瞬间才能看到的夜空。 『…这种话,能相信吗?』 朝着天空伸出了一只手。 用手将星空的光芒分成两半。 『明明是如此的…如此的相似』 在二百年前,也曾像这样望着夜空…… 当时也举起了一只手,去裁下星空的一角。 和那时候相比,自己的身体几乎没有变化,那个星空也是,在自己的眼睛可以辨别的范围内,没有看出任何的变化。 然而,这种“没有变化”也只是很相似而已,绝对不是同样的东西。 已经一度失去了的东西,是不会再回来的。不论多么的后悔,多么努力去追寻,得到手里的充其量也只是相似的仿制品。 ——既然这样,去喜欢上那个仿制品不就行了吗 ——那样的话,是真品还是仿制品不是就没有关系了吗 好像听到有个声音在这样说。 啊啊,是啊,那个人的话确实会这样说吧。她是那么温柔、聪慧。而且当自己迷茫的时候,一直都用简单易懂的话来给我指明方向。 那样的她,已经不在了。 指引我的人,很久以前就没有了。所以在那之后的二百年里,自己肯定是一直在迷茫着吧。 『……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吧,姐姐』 对着远方的天空,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但是,那是因为你是特别的,对于普通人的我来说,想用这种思考方式稍微有些困难啊。』 慢慢地将眼睛闭上。 少许的睡意轻轻抚过意识的水面,立即就消失了。即使不消失,在这样低气温的冬天,而且被这么吵的风声包围的情况下,也实在是难以培养睡意。 <嗯,今晚稍稍有诗人的心境啊> 突然间,听到了老人的声音。 周围没有人,连人的气息都没有。但是这没什么好吃惊的。声音的主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你在啊,阿鲁特老爹』 <喂,不管怎么这说法也太过分了吧。抓着我的脖子说“问答无用”就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的人是谁啊> 身边的草坪在不断地摇晃着。 仔细看的话,有一个和婴儿差不多大的古董人偶,用它那小小的手指拼命的抓着草,为了防止被强风吹跑而坚持着。 『随身行李选错了。既然要带还不如带便当盒来了呢,后悔。』 <我的存在价值在哪里!?> 这悲痛的悲鸣混杂在风声中消失了。 『那就至少给我安静一点,如果是便当盒的话,至少不会这么罗嗦来打扰我思考。』 <唔,还真是挺不简单啊,便当盒。一直认为只是个容器所以小瞧你了,没想到相当的难对付啊。> 『……真是的,这下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带老爹你过来了。』 一边小声说着——少女、杰内特·哈露邦将人偶拿了起来,用胳膊抱住并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从强风的威胁中解放出来,阿鲁特老爹放松的吐了一口气。 <呼,活下来了> 『从奇怪人偶的嘴里听到这话,感觉像是在某个笑话的台词一样。』 <你说谁是奇怪人偶啊!?> 这个在大腿上像是耍戏一样的奇怪人偶,她稍稍用了些力将它制住。 『好了,稍微安静一会儿。让我多沉浸在感伤中一会儿吧』 <嗯?> 人偶的头转了过来,窥探着杰内特的表情。 <回忆起以前的事了吗?> 『……嗯』 <确实,这里与修泰布鲁(杰内特的国家)有些像啊。同样是山间的城市,风的感觉也很像。> 『……』 不太能承受窥探过来的视线,杰内特便将目光错开了。 勉强将视线转向了天空。 <嘛,这也挺好的> 人偶也将视线转向了天空。 <话说回来,杰内特。你从明天开始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是指?』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对莱奥纳尔的讨伐已经完成了。那时受的重伤也已经痊愈了。总之当前的目标都已经达成了吧。从明天开始,要做些什么呢?> 『你在说什么。宿愿还没有全部达成不是吗?』 在心里的某处感到了一些焦躁,杰内特这样说道。 『还有需要去做的事。追击魔女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然后讨伐她,夺取《最初的谎言》。』 <那虽然也是……那不还是很长远的任务吗?我问的是目前还有什么打算吗?> 『…….和莱尔·帕朱莉约好了。她知道一些关于《最初的谎言》的消息,我打算去问一下。』 <值得信用吗?> 『不太可能,据我所知那个女的属于最能说谎的那种人。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唔> 人偶像是在思考似的沉默了下来。 <估计今夜,我也能恢复了。> 『啊~啊,总算恢复了啊,这次花的时间还真长啊。』 <与之相应我的夜之软泥的消耗还是很严峻……嘛,先不管这个。从这个身体里解放出来的话,我想去远点的地方溜达溜达。> 阿鲁特老爹没有肉体,只有意识是存在的。 像这样在杰内特的腿上做动作、说话的人偶的身体,对他来说只是个附着和脱离都很麻烦的承载道具。依附在这个人偶上的时候,阿鲁特老爹没有任何的力量,只是一个会走会说话的不可思议现象。 不过,虽然说附着和脱离都很麻烦,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等到贮存了足够的力量的状态,他就可以脱离这个人偶的身体。就能回到本来的意识体状态了。 『去远的地方……?』 <去追罗杰,根据门扉上逃走时留下的气息追过去,这件事的话我一个人做也很容易。> 『……这样啊』 杰内特点了点头。 对于大部分的追踪活动,杰内特都有着相当的自信。虽然说需要一些条件,毕竟《琥珀画廊》可以把过去的情景直接的 再现,这要比任何的猎犬都能更确实的追踪到猎物。 不过这回的情况就属于“大部分”之外的特殊事例。比起自己去不明智的到处寻找,不如让意识体状态的阿鲁特老爹一个人去追,这样更能确实、快速的达成目的。 <那就这样定了,你在这之后不是要去确认一些事情吗,不用总急于想着探究出结果。像一个少女一样,应该有很多想做的事吧。> 『谁是少女啊』 杰内特苦笑着说。 『从出生在这片土地开始,已经过了二百二十九年了。要是建筑物的话已经可以被选为出色的历史遗迹了。仅仅从活的时间上来看,我也早已经不能说是年轻了。』 <是这样吧,我在不久之前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什么意思?』 不明白阿鲁特老爹的真实意思。 <我们,已经停止成长了。 不仅仅是外表的年龄,内心也是,同样也变得不老化了。由于年龄停止了增长,积累起来的时间也,到现在为止积累的时间都混在这身体里变得淡化了,同一个容器中承载的东西的浓度也是同样的。 你的时间停留在十六岁的时间上了。 既然这样,现在的你也不过就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 即使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二百年,既然身处在十六岁少女的容器之中,就不会有所增长。不过也不是说这容器里的东西会因为盛满而溢出或丧失一部分,换个说法的话……你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所积累的人生经验,是压倒性的多于普通的十六岁少女,相应的为了取得平衡,每一个体验从质上来说都很稀薄。质与量相结合所得的结果,和普通的女孩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没关系。我想说的只有一点,现在的你想装老人可是会令人发笑的,只是想说这个。> 『……』 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稍微休息一下怎么样,杰内特。到现在为止的这二百年里,一直都没有间歇的到处奔波。偶尔停下来,看看周围的景致,我觉得也不错……> 『不需要』 <总是不经考虑就随便拒绝的话,会被说成是小女孩的哦> 『小女孩也好老奶奶也好,不需要的东西就是不需要。』 话一说完,便站了起来。 本来在腿上坐着的人偶,掉到了草地上不断的滚着圈。 <哇啊!?> 『回艾鲁蒙特宅邸。』 <嘛,那倒也好,稍等一下,我这滚动的停不下来了——记得这前面好像是悬崖来着——难道说我又毫无意义的陷入到大危机了吗——喂!别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回去了啊啊啊啊啊啊…….> 在要掉下悬崖的前一瞬间,阿鲁特老爹的脖梗子被抓住了。 <呼、呼…….要、要救我的话能不能再快一点啊…….> 『不是啊,又不是要救你。』 杰内特以风凉话的语气说道。 『随便投掷垃圾的话对森林环境不好。要扔的话还是扔到垃圾箱里好一些。我是想好好拿回去扔到垃圾箱里』 <噢,原来如……此?> 抱着不知为什么扭着头的阿鲁特老爹,杰内特开始出发。 现在的位置是在菲鲁茨滨的近郊山丘上。要走到艾鲁蒙特宅邸的话,以女性的脚程步行的话大概要用三十分钟。 ▼ 也许是因为略微回忆起了以前的事吧。 在梦中又看到了往昔的故事。 『——其实,我想做一名骑士。』 那个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少年的父亲是王宫御用的园艺师,少年则会成为父亲的继承人。 体格并不强壮,身材也不高大,而手脚更是如同少女一般纤细。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接受园艺教育,不过不管怎么锻炼水平都没什么长进,少年的父亲经常抱着头哀叹的说:『这孩子到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啊?』 『——希望能够成为值得那位公主信赖的骑士。』 当时的修泰布鲁的骑士这一头衔,一直都处于“脱销”状态。 究其原因,当时的贵族们都争先恐后的花钱将自己家的次男、三男送上骑士这个位置。与剑技、马术以及对国王的忠诚心之类的都没关系。仅仅是根据家庭的财富来选拔和任命骑士。这就是那时的骑士头衔的实际情况,而骑士团则只是这群人的聚集之所而已。 因此少年没能成为骑士。 不管愿望是多么的强烈,这个愿望最终也没有实现。 不管多么花时间去练习剑技和马术,都没有任何意义。 『——正因为骑士团里没有什么正经的家伙,我的愿望才更强烈。我要成为真正称职的骑士。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没关系,我要证明这个国家还是有优秀的骑士的。这样的话就可以救公主大人于危难,我是这么想的。』 结果,直到最后的最后,现实也并没有向少年微笑。 少年到最后,也只是园艺师的儿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但是——对于当时还小的少女来说,并不是这样。 他,在她看来是唯一的、真正拥有骑士精神的人。 而且,这骑士的忠诚的对象,是真正的公主——也就是自己的姐姐。对于少女来说也是个小小的自豪。 少女非常喜欢这两个人。 而且如果可以的话,还梦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让两个人幸福。 『——祝愿你,找到的不是像我这样无能的人,而是真正的骑士……小杰内特公主。』 真的是,到了最后的最后,现实还是没有对少年微笑。 他不仅没有成为骑士,而且连保护公主也没有做到。 公主精神错乱,化身为魔女进行谋反。 少年刚开始参加了那个讨伐队,在途中却被魔女迷惑心智,背叛了祖国和同伴。而且到了临死的时候也根本谈不上有尊严。在与讨伐队的头领进行决斗时,中途突然掉头逃跑,并且就那样掉下了悬崖。 这些事情自己都没有亲眼看到。到底有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少女没有办法区别。 所以,除了相信他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他,到最后的最后,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心怀着骑士的精神。 并且,在已经毁灭了的修泰布鲁这个国家,虽然大部分的骑士都不称职,仍然还是有一个人,他是真正的骑士。 不顾各种道理与藉口,只是一个劲地,抱守着这个信念。 ——睁开了眼睛,从被子里起身。 马上就要到日出的时间了。窗户外面基本都还是黑暗般的夜色,其中还混杂着一些其他的色彩。 『……』 慢慢地,向两侧晃了晃头。并不是还有困意,只是感觉这样做可以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 『我,在回忆一些什么啊』 自己懦弱到那种地步了吗?所以才非常仰慕——坚持相信那个被自己当做哥哥的人是正确的,相信这这样的记忆。 怎么会这样,这不正是如同十六岁小女孩的想法吗? 自己所见到的他那最后的背影,到现在也无法忘记。 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他理想中的骑士的形象,萦绕在头脑中无法消去。 这感觉不适的气氛,又稍稍变强了。 『……阿鲁特老爹。阿鲁特老爹,在吗?』 没有回应。 他一直依附的那个人偶,在房间的角落的椅子上孤零零地坐着。 『已经出发了吗?』 从床上下来,走向那把椅子。人偶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当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的,真是个着急的家伙,走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打。』 杰内特温柔地将人偶抱起来,轻轻地将灰尘掸掉,然后放到一直使用的背包当中。里面的意识没有了的话,外侧看起来就只是个普通的、有些可爱的人偶。对待方式自然就比平时要温柔细心很多。 『……』 只有一个人的房间,感觉出奇的安静,同时也有些空虚。 暂时先像发呆一样的看着这房间,但很快就厌倦了。 『准备一下早饭吧……』 一个人小声的自言自语,并以缓慢的步调开始行动。 ▼ 东方的山脊上,清晨的阳光散发着金色的光辉。 深眠中的街市,也随之开始一点点苏醒。 就这样,湖畔的都市国家菲鲁茨滨今天的早晨来临了。 街市的中央稍偏南的主要富裕层住区再往外一些,就是前几天还在的一名叫流卡·艾鲁蒙特(事实上的)的少年的单人住所。 而这住所中的厨房里,正站着一位少女。 一直伸展到腰部,如同将星光束到一起的美丽银发。如同磨亮的宝玉一般,深绿色的眼睛。从外表来估计的话,年龄大概十五到十六岁。 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的精致,就像是高价的人偶一样——如同那样的容貌。 『作为早饭的话,做得好像有些多了……』 一个人小声地说。但是周围没有可以回答的人。当然,说话者本人也没期待会有谁回答。 少女——杰内特·哈露邦轻摇了一下头,继续开始做饭。 将准备好的肉和蔬菜轻轻地放入预热了的平底锅中。伴随着“咔嗒—”这清脆的声音锅里的油沸腾了起来。一边轻轻地翻动锅里的菜,一边看准时机放入切得很细的香草。 很浓的香味溢了出来,很是刺激嗅觉。 ——说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很久没吃这样多斯风的单纯的肉料理了。 可能是因为最近在佩鲁塞里奥度过的时间太长了吧,那里的料理主要都是海产品,配上面包或通心粉作为主食。那个确实是极品美味,也非常合自己的胃口,但是偶尔还是会想吃一些像这样制作比较粗糙的食物。 在这一点上,这个叫菲鲁茨滨的城市倒是蛮合适的。 被多斯、佩鲁塞里奥和米卢伽三个大国所包围的这个地方,各种各样的文化都混杂在一起。只要在早市上稍微溜达一会儿,很容易就能见到各个不同国家的特色食材。 忽然想到,难得有机会像这样使用厨房,试着挑战一些旅行中很难做到的菜吧—— 『……早晨好』 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有些呆然的声音。 『太阳出来很久了,现在还是说“早晨好”的时间吗?』 头也不回只是用声音回答。 『啊,好像是哦。……那个,是早饭吗?』 『嗯,偶然在市场上看到了比较大的野鸭,作为早饭虽然有些繁琐,不过偶尔这样也不错。马上就做好了,你稍微等一下。』 『……倒是也可以』 从声音听起来没怎么接受这个。 『怎么,觉得很奇怪吗?』 将视线转到门口的方向。 看到了身着红色服装,年龄二十岁左右的女性——莱尔·帕朱莉,带着像是发呆又像是困扰的复杂的表情站在门口。 『你出生的时候是公主是吧?』 『嗯』 『已经一个人旅行了二百多年,是传说中的不死者是吧?』 『嗯』 这样回答之后,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旅行中还有个“随身行李”一直陪着。不过特意去更正又觉得麻烦,就这样点了点头。 『……那么,为什么那么自然的站在厨房里呢?』 『不明白你想说什么……不死者也是要吃饭的,我们的身体“不会很容易就坏掉”,除了这一点,就和普通的人基本没有区别。活动之后就会觉得饿,如果一直不吃饭就会动不了的。 这种程度的事情,你不是很清楚吗?』 『不是,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从形象上……』 从莱尔的表情浮现出她心情好像比较差。 对话就这样中断了。 『……既然有时间发呆的话,去把盘子拿过来』 『了解』 莱尔不情愿似的去取盘子,杰内特给平底锅盖上了盖子。 在那之后五分钟,餐桌上。 『……』 表情一点都不释然的莱尔,用餐叉吃着鸭肉。 『怎么了,不合你口味吗?』 『不是,正常的美味。不过还是不太理解。』 『嗯?』 『前天是米卢伽风格,昨天是佩鲁塞里奥风格,今天是多斯风格的料理。一个人做出像博览会一样多的菜肴。在哪里学到的这些啊?』 『就算你这么问……』 杰内特的头稍稍侧倾。 『只能回答是在各个国家的当地学的。刚才说的那三个国家的话,在每个国家都有着几十年的生活记忆。』 『不是,只是生活在那里也不一定就会吧?』 『总之就是这样,自己的敌人很多。所以不去接近别人,一个人生活的时间就很长。在这种状况下还是想吃一些正经的食物,所以学会用当地容易入手的食材做料理就是很必要的。我觉得这挺正常的吧。』 『……是吗,这么说也对……』 “经验丰富还真是了不起啊”,莱尔这样小声说了一句,便又开始吃饭。 『阿鲁贝鲁在学术院吗?』 『嗯—,好像还要在那里闭关一阵子。按照以往的模式,还要过一周以后才会回来吧』 『真是奇怪的说法,他才是这所宅邸本来的主人吧。』 『因为在做一些奇怪的工作,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啊,这是太好吃了。』 莱尔大口大口地吃着。 『说起来,老爷爷呢?要是平时的话应该在那一带滚来滚去才对啊』 『哦,人偶的话放在背包里了』 杰内特回答道,并将配菜轻轻的切成小块。 『内部的意识的话,昨晚从人偶中脱离出来了。 现在正在出远门。忘掉他也没关系。』 『出远门?』 『那个人偶的形态,可以说是阿鲁特老爹在使用魔法后留下的后遗症。等到夜之软泥回复了,能够再次使用魔法的时候,就会脱离那个人偶恢复到本来的形态。真正形态的阿鲁特老爹并没有实体,而是像云雾一般的存在。 当然就算是那种状态,也不是说就能很随意的使用魔法。不过和附在人偶中的状态比起来,毫无疑问行动上更加的灵活了。』 『哦—』 莱尔手中餐叉的动作停止了。 『就是说,你和他,你们两个人总算是又回到完全的状态了对吧?』 『是这样』 杰内特点了下头。 『而且,这也是被流卡救了。真是的,明明没办法还他人情了,还只把恩惠留了下来』 『……让你陷入危机的,说到底不就是因为那孩子吗?』 『确实可能有他的原因,但是和他扯上关系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因此由此引发的结果,我是应该自己负责的。』 莱尔又是那呆然的表情,嘴里咀嚼着 鸭肉。 『真是笨拙的人生态度』 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天生的性格』 『估计也是啊』 呆呆的表情,又是只说了一句。 『那么,从今往后你怎么打算的?退治了王城的骑士,然后院长辅佐现在也已经消失了。你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我们之间的同盟也就终止了。』 『总之,打算先继续留在这里。』 『……喂』 『也没别的办法啊,现在已经讨伐了莱奥纳尔,我的生存目的就是找到魔女、夺取《最初的谎言》这两个了。而要实现后者的话,看来就得先再一次找到流卡。 对我而言,没有“离开这里”这个选项。』 『在已经结束同盟的现在,你认为我还会更多的透漏给你《最初的谎言》的情报吗?』 『你会告诉我的,对吧——克罗蒂亚·艾鲁蒙特』 ——短时间的沉默。 『你是如何知道的?』 莱尔用沉重、锐利的声音问道。 那声音沉静中饱含杀气。不过杰内特并没有一丝动摇。 『对《琥珀的画廊》持有者这么问有些多余吧。 我所使用的魔法,在回想方面是很强的。或者说更为特殊,将原来的场景、人物的体验重新再现,这才是我的技能。 而且,我没说过吗?从克里斯托弗·戴尔戈那里逃出来的时候,我到艾布里奥的遗迹探访过了。』 『将那晚发生的事情都读取了吗?』 『当然不能说是全部,既然是我在施用魔法,就不能唤起太多超出我的认知范畴的场景。对于我了解的情报太少的场景,只能再现到模糊的场景,从中去读取事件也就相应的困难很多。 那个场景我所得知的事情是,那场火灾的惨烈状况。还有只有一个小孩幸存了下来的事。 那个小孩并不是流卡。她借助消失了的绯奥露的力量,使用了《最初的谎言》。以此创造出了流卡这个存在。至于绯奥露所传授的具体内容就不是很清楚了……』 将肩膀向内收了收。 『从莱奥纳尔那里逃出来的时候,从流卡那里听说他还有个姐姐,并得知了他姐姐的名字。之后就是将你所说过的话也一同考虑进去,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吗,看来是我自己说的话过多了。』 莱尔深深地叹了口气。 『嘛,也没关系,就算被你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发生。』 『嗯,我也没打算引发什么问题。 只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舍弃流卡,所以,也就不能拿他作为筹码和我做交涉。我明白这一点。』 『真是过分的话啊』 『确实,看来我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微笑。 『你不会舍弃他,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把他找回来,我相信着这一点。与此相同,我还想再次见到他,只是这样。』 『这倒是也可以』 莱尔狼吞虎咽地将剩下的半盘沙拉从入嘴里。 『有件事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那个孩子呢?』 『因为我欠了他很多难以还清的人情,这算不算是回答?』 『也不是不算,不过欠人情什么的,只要赖账的话不就可以了吗』 『……我就当作没听见吧』 说着清凉的话语,将红茶喝完了。 ▼ 吃完饭之后,莱尔出门了,杰内特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 为了打发时间,首先去书库看看书。 刚住进来的时候就被告知:“只要是宅邸里有的东西请随便使用”,自己接受了这份好意,在刚开始的几天里一直呆在书库里打发时间。虽然说是个人的家庭藏书,阿鲁贝鲁的藏书还真是异常丰富。仅仅杰内特自己选出来的书,就足以打发很长的时间了。 但是,好多天一直只做一件事还是会厌倦的。 将读完了的历史书放回书架,离开了书库。 『嗯』 抱着胳膊,开始考虑要做些什么。 总之,先扫除吧。 不管怎么说这个宅邸还是太大了。本来艾路蒙特家就是拥有钱与地位的家族,在两代之前的时候家里有一两个佣人是很正常的。因为这个宅邸有着与之相应的面积。而且在这些年里,这个广阔的宅邸里一直都只是阿鲁贝鲁和流卡两个人居住着,虽然定期的请家政妇来进行扫除,,但那也应该打扫的不充分吧。 掸子和抹布、细长的擦桌布、各种洗涤剂以及水桶。杰内特看着这些点了点头,准备这些应该就行了吧。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咚!将额头碰在了墙壁上,动作停了下来。 说起来我本身是什么人呢,和刚才莱尔的说的一样。两百年前作为公主而出生,被魔女的力量侵蚀而变成不死者、在战斗中生存到现在的真正的怪物。那是为什么在这里做家政妇一样的工作呢。 『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那个孩子呢?』 为什么呢。实际上,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在时钟塔上面与流卡艾路蒙特的剑相交之时,从那时就开始了。与他最开始的语言交汇之时,自己就开始迷失了。 他对待杰内特的方式就如同与自己同龄的少女一样。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倒也还好。在这二百年中一直以人的姿态与别人接触,这种程度的温柔已经遇到好多次了。 但是他并不是这种情况。 他看到了杰内特的全部。毫不犹豫取人性命的恶鬼一样的姿态;与同样受诅咒的同类之间的斗争的魔性身姿;还有,因受重伤而濒死,不自觉之中显露出来的软弱,仅仅是一名少女的姿态。 这样危险的“人”,没道理去接受的。理性一些去想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并且他的理性也应该想到了这些。 但是,他却没有接受这种结论。 不仅是这样,他还坚持了完全相反的决定。 将背负着罪过走过两百年的流浪者,以这原本的身份而接受,并且还拼上性命想去守护,不,是真的守护住了。 『』 啊,是啊,我是知道的。 自己在他这里找到了归宿之地。 因长时间的孤独流浪而疲惫的心灵找到了休息的场所。 所以,自己被吸引了。 然后,有了想撒娇的感觉。 自己都已经遗忘了的那柔弱的内心,又被牵引出来了。 『真是难办了』 咚、咚,额头不断地敲着墙壁。 『』 这样敲头果然会很痛,就停下了动作。将手上的擦桌布扔到一边,背靠着墙,继续那已经数不清次数了的叹气。 怎么看这也已经是重症了。 想见到他,已经想到不能再想的程度了。 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这份想法。 啊啊真是的,偏偏在这个时候阿鲁特老爹却不在。平时明明不管什么时候都在身边转来转去的。有他陪着的话——不,如果能和他说说,心情可能也会好一些吧。 『哈』 稍稍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这样决定似地点了点头,离开了背靠着的墙壁。 从宅邸中走了出来。 就这样毫无目的地开始在街上散步。 说起来菲鲁茨滨也算是一处观光胜地,就想到可以欣赏一下各个名胜之地来排遣无聊,于是就开始到处巡游。巴特里克大圣堂、车站前的市立 剧场、学术院的正门大桥、萨里斯布鲁广场的旧衣市场。但是走到最后,并没有得到什么感动的体验。嘛,要是认真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这片大陆已经流浪了二百多年,各种各样的事物都已经接触过了,对同类的事物感触不像以前那么深刻也是必然的。 再说,本来这样走在人群当中就感觉不自在。杰内特的容姿出众而特别。仅仅是走在人群中就会引来众人的关注。仅仅被人们一直盯着看就已经很疲惫了。在这种个状况下,也没办法好好的观光这些名胜。 然后,就在走完这些地方之后,太阳已经西斜。 那个时钟塔,慢慢响起傍晚的钟声。 在回艾路蒙特宅邸的路上,在一个小河的桥上停下了脚步。 水的香味沁人心扉,将手伏在栏杆上,出神的望着湖面。 结果,一天下来实际上什么也没做。然而却感到异常的疲惫。 想起了昨晚阿鲁特老爹说的话。 像一个少女一样,应该有很多想做的事吧。被他这样问道 那样的事,不可能有的。就算曾经有过,也早在二百年前就失去了。到现在也不可能再回想起来了。 真是的,那个男的说的话还真奇怪。 怎么可能有这样空虚的十六岁少女呢。 『像傻瓜一样』 这自言自语的声音,随着这冬天的风一起飞逝。 『这样的表情也很适合您啊,公主大人』 突然听到了洪亮的说话声。 杰内特心情上十分厌烦,慢慢地向身后看去。 在那里有一个娇小的少年的身影。 表面看上去大约十二到十三岁,比杰内特还要年轻。 明亮的淡蓝色头发,与之同样颜色的眼眸。没有任何厌恶感、非常天真清纯的笑容。接近透明般的白色肌肤与做工精致的衣服,让人觉得他应该是个富家小少爷。 『好久不见了,您过得还好吗』 说着问候语的同时,走到了杰内特的身边,问也不问一下便站在了杰内特的旁边。视线从比杰内特还矮一头的位置,抬头望向远方的湖面景色。 『嘿~,不错的景色嘛』 『你来这里做什么,萨利姆』 厌恶感和紧张感,直接从杰内特的声音中流露出来。 『来做什么,这不是好久不见了,来打个招呼而已嘛,没有事情就不能来看您吗?』 『少开玩笑了,赶紧说有什么事?』 『好可怕啊,真是的』 名叫萨利姆的少年略带抱怨地说,然后将后背倚在栏杆上。 『那个,首先祝贺你成就大愿,我可听说了啊,终于把莱奥纳尔给杀掉了啊』 『你消息够灵通的』 『那是当然,因为这可是大新闻啊。在我们的人之间,这已经是热门话题了。』 萨利姆的眼神发亮,真的很高兴的样子。 『特别是丸木和克莱芒,已经处于狂喜状态了。公主大人在这二百年里是多么努力追讨那家伙,我们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且那家伙不在了的话,我们准备做的事情也就容易多了。』 『后面那句才是真心话吧』 『别这么说嘛,当然前半也是真的啦,不死者是不能说谎的,公主大人不也是很清楚的吗』 当然,很清楚。自己这样的人是作为书的替身而活下来,所以,自己主动说谎是做不到的。 不过,这和能不能欺骗别人是两码事。 就算不说谎言,人还是可以欺骗别人。重点在于只要不说与自己知道的内容相违背的话就行。比如,积极地使用容易是对方误解的话语,也是没有问题的。还有就是,如果自己相信某件事是真实的,就算与事实不同,也不算是是说谎。 钻规则漏洞的方法有很多种。所以“因为是不死者所以值得信用”这种道理是不成立的。 『然后——其实有件必须要请公主大人帮忙的事。』 看吧,说主题了。 『什么事?』 『从现在开始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希望公主大人不要插手。』 『什么?』 不明白什么意思,杰内特反问道。 『一直以来总被莱奥纳尔妨碍着,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们总算要开始实行计划了』 『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不妨碍我们的话』 萨利姆微笑着,露出与外表相称的可爱笑容。 『尼尔斯不在了,阿鲁特爷爷又是那样的身体状态,纳得努没有干劲,莱奥纳尔那混蛋也终于死了。现在的这片大陆,个人能力超群的强大不死者只剩下公主大人你了。 所以,公主大人要是能安分一些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大的不确定要素需要不担心的了,可以安心地实施计划了。』 『所以说,你在自做主张的说什么啊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战争哦』 依旧带着那天真的笑容,萨利姆若无其事地说道。 『知道吗?在历史上,人类建立过好几次强大的国家。他们在同一个政治系统下支配着广大的土地,同时为了支配更多的地域,进而将整个大陆收入囊中,而不断发动着战争。 但是,没有一个国家实现过这征服世界的愿望。虽然拥有着充分的物资、充分的兵力。却半途而废了。 要问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一个国家能够扩张的程度,与情报和物资的运输速度有关。国土如果越广阔,中央就越难以知晓边境的状况,也就越难及时做出对策。这种情况下,国家自身的维持都很困难。 到今天所看到的历史之中,每个时代拥有强大势力的国家,都拥有着杰出的情报传达系统。快马、狼烟、信鸽。每一个都是单纯而又平常的手段。但就是这单纯而平常的手段,对于这些大国来说,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基本要素。』 说道“既然如此”,萨利姆说话的音量降了下来。 『现在的大陆上,铁路是主要运输工具,比起快马、狼烟之类的能更快、更确实的传输大量的情报和物资。明白这里面的意义吗?』 意义是明白。 但是,在现在这个场合说这番话的意图,却不明白。 『是想要征服大陆吗?』 『没错。啊、不过,并不是我们这么想的哦。而是时代所趋,自然就出现了有这种想法的人。然后,我们打算今后协助他们的行动。』 ——什么。 『要挑起战争吗?』 『不是哦。就算我们不插手,战争也会发生的。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利用这场战争而已。 那么,还请公主大人尽量不要插手这场战争。像不死者这样强大的战斗力,而且还是公主大人这样的广域影响型能力的人参战的话,估计战况的难度就太大了。希望您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悠闲的度日比较好 啊,要不我们来帮您安排静养的地方吧?』 『开什——』 “么玩笑”,正要愤怒的说出这话,却没有说完。 萨利姆笑了。 『难道说要与我们为敌之类的,我想公主大人还是不会这么想的吧。』 那个笑容之中,完全感觉不到敌意。 那是确信般的笑容。 『我想您是知道的,不管公主大人您是多么强大的不死者,毕竟您只是一个人,这一点没有改变。想与集团开战的话,仅仅是一种自杀行为。这样悲伤的事情,绝对是不可以考虑的。如果公主大人不在了的话会有很多同伴会伤心的。』 『那种事情 ,不会考虑的』 『这才对嘛』 “嗯嗯”,萨利姆高兴的点点头。 『啊啊~,别摆出那么阴沉的表情嘛,别去考虑那么多不也挺好的吗。 公主大人活了这么久,到现在为止不也见过成百上千人的死亡了吗?这个数字只是再增多一些而已。』 这种借口,根本不能叫理由。 『嘛,虽然这么说了,实际上离宣战布告还有一段时间,毕竟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嘛。所以今天只是来打个招呼啦。 再过些日子,下次会和丸木他们一起来做正式的拜访的。』 少年一跃起身,跨过了护栏,轻柔的上衣随风飘动,小小的身体就这样落到了下面的小河上。 『踩住』 “嘡”地发出小小的足音。 若无其事地落在了平静的水面上,萨利姆仰头望着杰内特,那一贯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 『那么,今天就先这样了,保重身体哦!』 接着迅速转身,就这样走掉了。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杰内特茫然的伫立在那里。 耳中听到的,只有潺潺的流水声。 2. 罗杰?威尔托鲁的失踪,对于菲鲁兹邦学术院自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他是学术院的支柱之一,因为他拥有着其他人难以代替的能力。这颗支柱没有了,其所负担的责任就必须分担到其他的支柱身上。 堆积如山的文件。 写的密密麻麻大量的预定行动表。 『啊—,这不可能做完啊,绝对完不成啊—!』 阿鲁贝鲁一边像是要哭似地抱怨着,一边继续埋在文件的大山之中继续作业。 ▼ 『真是个好天气啊……』 从北校舍顶层的走廊窗户看着天空,莱尔自言自语道。 有种清澈的透明感,蓝色与白色相间。 看着这样的天空,怎么说呢,心情真的很好。 一想到某人还被关在小房间里与大量的文件作斗争,自己从感觉上就变得更温柔了。希望他能加油工作,只要不给手下的人添麻烦的前提下,祝愿他尽可能地加油奋斗。 『这样的日子里,什么意外都不发生,和平的度过就最好了。』 『不可能……』 身后突然响起阴沉的声音,令莱尔吃惊得后背一震。 回头看过去,那里立着一个人影。 身材比莱尔还高半头,身着一件毫无装饰的黑色法袍,蓬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边脸,从那黑发的间隙可以窥见涂红有些诡异的双唇。 『好久不见』 莱尔稍微安心下来,叹了口气。 『还是这么爱吓人,对心脏可很不好的,邦兰丹』 『……还请你习惯』 『才不要』 『……』 经过了片刻的沉默之后, 『真是困扰啊』 邦兰丹稍稍歪了歪头。 『那要怎么办呢?』 『那种事无所谓啦,更重要的是』 将身体转过来,与邦兰丹面对面,后背靠在窗框上。 『说起来我听说了哦,上个月发生的莱奥纳尔的事情,真是灾难啊』 『……是啊』 坦诚地点了点头。 『我被告诉说不要参与战斗』 『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当时还是想去阻止的』 『你在说什么啊,只靠你的《流水的绯鞘》单独的话,本来就没办法战斗的吧』 『即使如此…』 那一瞬间,低沉的声音稍微高昂了一些。 『……即使如此,放之不管的话,是很……痛苦的』 想想也是这样吧。 这个怪人——是学术院第六书库所属的魔书《流水的绯鞘》的所有者邦兰丹?莱昂达。 因为不擅长与人接触,而整天把自己幽闭在书库深处,基本不出现在人们面前。但是即使如此,如果得知有人受到伤害的话,他还是会非常伤心。 作为同事的自己,对这件事还是十分了解的。 『但是,正因如此你现在才仍然活着。下次有机会的话,确保自己可以去拯救更多的人。……这不也挺好吗』 自己也只能说出这种缓和痛楚的诡辩。 『一点……也不好』 『好了啦,这里你就当是被骗了,认为挺好的就行了。不然的话在这个残酷的业界里,平时就没有积极的思考习惯的话,一旦出事的时候就只剩下负面的想法了哦』 『……嗯……』 点了点头。 『听话就是好孩子——嘛,就算你不去担心,那种事,再也不会让它发生了』 莱尔用更有力道的语气断言道。 契机是,一位不死者——一位魔法书代理者的死亡。 那位魔法书代理者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根据使用方法的变换可以很容易地对一个国家造成威胁。 不管是人类、动物还是植物,甚至是没有生命的东西,都可以很简单地转化为自己的仆人。当被变成仆人了之后,就可以无视一切的伤害,会忠实地执行主人的命令。 他的名字是,莱奥纳尔?格兰特。 然后,在他身体里寄宿的魔法书的名字是——《铅人偶之王》。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具备统治万物的能力。 他在佩鲁塞里奥王国的王城中居住。既不是作为组织的一员,也不是作为统治者而君临,只是待在那个地方而已。而仅仅是因为他在这里,就使得王城的守备变得非常牢固了。只要是惹他不高兴的家伙,都有可能瞬间被他毁灭掉……正因为拥有这样危险的存在,使得本来并没有什么军事实力的王城得到了长久的守护。他这仅仅一个人的存在,就形成了一股非常强大的抑制力,维持着大陆西部的和平。 然而,他死了。 本来不会简单死掉的作为不死者的他,在距离现在大概一个月之前,在这菲鲁茨滨的土地上,结束了他那长久的一生。然后这个消息,即使想封锁也封锁不住,像箭矢一般飞速地传遍了整个大陆。 抑制力消失了的话——战争就会发生。 而大陆西部的各国之间,由于存在着非常大的战力差别,使得战争变得无法阻止。 菲鲁茨滨是一个小国。 国土很狭小,人口也是很有限的。 根本谈不上军事实力如何的问题,而是在那之前,连承受战争的基本国力都不具备。 如果周边的大国之间的战争开始了的话,这里就会面临灭亡的命运吧。 在那个狭小的屋子里,有个人一边抱怨着『办不到啊,不想做了啊』,一边忍受着胃痛却还在坚持工作,寻找着能够尽可能使菲鲁茨滨幸存下来的手段。 等到找出方法之时,不管是什么样的方法,都会毫不犹豫采用吧。 为了防止十份的损害的话,牺牲一份的手段也可以接受。 即使遇到阻碍,也不会有犹豫。因为一旦犹豫了,就会使本来就不可避免的牺牲更加地扩大。如果长时间踌躇下去的话,最终会陷入牺牲十份也没有办法阻止一百份损害的事态了。 所以,他一定,在考虑“她”的事。 到了现在这个状况,肯定在寻找最有效率的、或者说以某种形式利用“她”的力量的手段。 『好可怕的表情啊』 听到了邦兰丹的声音,莱尔回过神来。 『抱歉,因为在考虑可怕的事情』 蜷缩了一下肩膀。 『变成现在这样的状况,真想知道佩鲁塞里奥到底会有什么动作。 真是难办啊……为什么在这么混乱的时候院长辅佐却不在啊。既然作为间谍,至少在这种时候起点作用也好啊。』 『……在说过分的事情』 『这种程度的事情就让我说说嘛,现在的状况才是更过分的嘛』 这样说着,将额发向上捋了一下。 『战争,要开始了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呢』 『诶……?』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的自言自语。』 用暧昧的笑容蒙混过去了。 『……这样啊』 『是啊是啊』 在人类的历史之中,战争在真正意义结束的情况一次都没有过。莱尔是这样想的。一个一个的冲突虽然有结束,那不过是战斗这个行为本身在那里暂时停下了。总有一天那暂时停下的战争还会再开。战斗的对手、理由、方法之类的虽然会有所变化,但战争却以某种形式在持续着。 近年来,在大陆西部已经持续了长达几十年的和平。 但是,那是在各个国家看来,比起不明智地进攻邻国,还是在内政上投入更多精力更对长期有利,可以说是战略的一环吧。也就是说,作为长久战争中的一个场面,偶尔执行这样的作战的一个时期而已…… 不过,自己考虑的这些事,是绝对不会直接对邦兰丹明说的。 『战争能不发生就最好了』 取而代之的,说了一些不经考虑的话 邦兰丹并没有怀疑,直接听取了这些话。红色的嘴唇稍稍上扬露出了那稍有生硬的微笑。 『……是啊……』 很肯定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了,莱尔这样想着。 难得在这样明朗的青空之下,而且就算不是这样,也不想见到邦兰丹消极失落的样子。以孩子般的纯朴倾听别人说话的这个男子,至少希望他也能开朗的笑一笑。 即使那是被没有根据的谎话所骗而展现出来的笑容也好。 3. 在艾鲁蒙特宅邸,杰内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呆呆地凝视着天花板。 【…战争…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词汇了。 应该说,这是自己非常熟知的词汇了。这个大陆西部像如今这样平稳和平的状态,不过才持续了五十年左右。在这二百九十年的人生当中,大半部分的时间都生活在国与国不断交战的时代之中。 但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个词汇已经离自己远去。 【……】 没有需要烦恼的事。 哪里与哪里进行争斗,谁与谁互相伤害,都是与自己无关的话题。 莱奥纳尔已经死了。所以自己要追踪绯奥露,找到《最初的谎言》。需要考虑的只有这件事。其他的事情都不用考虑。 因此,自然不会选择与塞利姆他们——不死者集团『古木之庭』去作对。这本来是自己应该做的判断。而且,如果是前些日子以前的自己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 但是,现在的自己,却有一些犹豫。 【……你的话会怎么做呢,流卡……】 发呆地自言自语道。 流卡·艾路蒙特自然并不在杰内特的身边,所以也不会有回答。 咕噜…… 一个声音响起,丝毫不带考虑和感情。 【……】 人只要还作为人而活着,就会有无法逃脱的宿命。 其中之一就是肚子饿。胃这个东西实在是态度强硬,大脑明明觉得不是做这种事的气氛,胃却不会听进去,时间一久肚子空了的话,就会毫不犹豫的咕噜噜的叫起来。 但是,再怎么说,这个时机也太不巧了吧。杰内特这样想着。 【……唉】 对于不知道忍耐的自己的身体觉得很是难为情。 不过,就算现在开始绝食也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没办法,找些适当的东西填饱肚子吧。从早晨的时候开始,厨房里就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那么只能去外面找些吃的了。但就算这么说,这个时间市场也已经关门了。附近如果能找到快餐店或者酒馆的话就好了。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出房间,经过走廊到玄关,将门推开。 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 感觉像是门撞到了谁的额头的声音。 【……嗯?】 向门后看了一眼,在那里蹲着一位捂着额头的栗色长发的少女。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你是……】 对了,自己以前到这里来看望流卡的时候和这个女孩子见过面。当时自己就感叹,他明明是那样胡闹的性格,却有着这样可爱的女朋友啊。 那个时候听到的名字记得好像是… 【你是爱丽丝……吗?】 【啊】 少女抬起头来,向这边看过来。 【抱歉,没想到门外有人,站得起来吗?】 杰内特伸出手,少女的视线在杰内特的手与脸之间徘徊了好几遍,然后战战兢兢地抓住对方的手。 【那个……嗯,我没关系的】 爱丽丝被扶着站了起来。杰内特本来就已经是身材很娇小的,并排站在一起来看的话两人的身高差不多。 想起了前些天看见的在学术院的庭院里决斗的场景。听阿鲁贝鲁说,那场决斗,是为了保护他所重视的公主而出战的。如此说来,这个女孩就是、那个、他所守护的“公主”吗? 【……抱歉了】 【哎?】 【流卡他、不在。那个……找他、有事吗?】 没办法流畅地说出来。 断断续续的,为了解释而继续说着。 【他、那个、暂时一段时间回不来……】 【啊,嗯,我知道的。】 没有感受到杰内特表达的辛苦。爱丽丝轻快地说了出来。 【我从阿鲁贝鲁那里听说了。好像是母亲那边的亲戚出了大事,非常紧急地被叫到多斯去了。】 【嗯?】 【不是吗?】 【不、那个……嗯】 不死者不能够说谎。所以,不能够去做回答,模糊地回应了一句,然后保持沉默。 【因为非常紧急所以没办法,不过,真希望他能打声招呼之后再走啊。对吧?】 【啊,那个】 被对方征求认同,有些困扰。 【比如说啊,你看,“等到我回来的时候,有想要对你说的话……”之类的,真想听到这种感觉的话语啊。如果听到这样的话,就会集中全身心所有的力量去期待他归来的。会达到载入历史的迎接的程度啊。嗯】 嗯,一个人在那里一边说一边点头。果然还是让人困扰。 【……你……】 【嗯】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 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爱丽丝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什么意思?】 【那种话,觉得有根据吗?你是……流卡的…那个…】 说的有些吞吞吐吐。 【恋人吧?】 这样,由于将最难以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话语的堤坝决口了。本来绝对不应该说的话,接连地说了出来。 【既然是恋人,为什么,不对他执着?为什么能接受得了那样的解释?为什么、对于他的行踪——他的现 状,都不去追问呢?】 由于吃了一惊,爱丽丝的肩膀震动了。 【嗯—,果然会被别人这么想啊……虽然我认为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在说什么?】 【只是我的自言自语。看来需要解开的误会有不少啊,说实话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了。】 爱丽丝的食指抵在唇边,眉毛向上扬了一下。 【稍微散散步如何?】 做出了这样的提议。 在群星密布的夜空之下,两人肩并肩走着。 虽然太阳早就已经落山了,不过还处于刚刚入夜的时间,街上到处还可以看到不少人。 【说起来,你的身体不要紧了吗?】 【嗯?】 【上上周,记得吗,你可是受了很重的伤啊?】 【……】 对爱丽丝说的话感到困惑。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进行包扎的人是我啊。半夜里突然被流卡叫过去的。】 【……】 头一次听说。 头脑中同时浮现出流卡和阿鲁特两人轻浮的表情。啊~真是的,那两个男人,为什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说出来呢。 【那真是,怎么说呢,受你照顾了……】 【没关系的,这个不重要啦,受的伤怎么样了?】 伤口当然早就已经痊愈了。 作为魔法书的替身,或者被称为不死者的人们,是被作为书物而强制性地长期生存着的存在。如果受了普通的外伤,体内积存的夜之软泥就会使之复原,只要短短几小时就会不留痕迹。 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如果被施有魔法或者刻印的武器打伤的话,夜之软泥的效果就会受到阻碍,痊愈的时间也就会相应的变长。不过,即使是这样,如果不是极为严重的伤害的话,用一周的时间就应该可以痊愈。 而从自己受重伤的那个晚上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周了。 【已经不疼了,行动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 爱丽丝放心的吐了口气。 【不要太勉强自己啊。就算受的伤不重,受伤毕竟也是受伤啊。如果刚痊愈就勉强自己而使伤情恶化的话,可就麻烦了。】 【谢谢。但是不用担心——】 杰内特注意到,爱丽丝的视线稍微向旁边移动了一下。 像是在看向这边,但是却没有直视过来。 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或者说,像是在寻找什么却还没找到的样子。就是这样的表情,杰内特考虑到。 【从流卡那里听说了吗,我受伤的原因?】 【没有啊】 【原因都不问就帮忙治疗吗?】 【那是因为,嗯。请不要问原因——被流卡这样拜托道。】 爱丽丝回答道,用指尖抵着下巴,果然眼神还是一直在游移。 【……就因为这样,就真的什么都不问了?】 【那是当然的了。拒绝流卡的请求这种事,我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嘛。】 不知这份自豪是从哪里来的,爱丽丝挺起胸膛宣言般地说道。 自己和眼前这个女孩说的话真的是一回事吗?这一丝不安的想法掠过杰内特的头脑。 【啊,不过,我想问另外的一件事,可以吗?】 【视内容而定……】 【不是多么复杂的问题啦,我想想……】 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稍稍皱了一下眉。 【记得好像是…对,绯奥露这个人你认识吗?】 【什……】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话语,杰内特大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个思考的空挡里, 【噢呀,这不是杰内特公主吗!】 飞入耳际的这个声音,则又是一记意外的袭击。 杰内特很是吃惊,脊背颤动了一下。 虽然声音不太清晰,不过那大概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的声音。没有敌意,更合适来说是很亲昵的语调,但却是杰内特本人完全不记得的声音。 是谁?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大声直呼自己的名字? 有可能是敌人。如果是这样,就可能要有战斗。就算变成那样,也不能将爱丽丝卷进来。为了随时都能将爱丽丝撞到远离战场的地方,稍稍将重心降低然后回头看过去,正好在这个时候, 【真是的,不要总那样叫我啦】 ……不知为什么,那个爱丽丝这样说道。 【哈哈,别害羞别害羞嘛,这说明了你有着那么出色的演技啊。】 对话,成立了。 ——唉? 大脑中全是问号,嘎吱嘎吱嘎吱地回头看过去(译注:杰内特公主因为反应不过来,机器人化了)。一名筋骨很发达的魁梧少年穿着一身邋遢的打扮,带着一脸喜笑颜开的表情溜溜达达地向这边走过来。 【被夸奖虽然很高兴,但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再说在大街上被用那样的名字叫到的话,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什么,一点都不用不好意思!不论冠上哪位美女的名字,你都有着不输给那个名字的可爱啊。】 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都、都、都、都说了不是!】 爱丽丝慌忙地摇动着双手。 【公主之类的就不要叫啦,真的真的很让人困扰啊!】 【所以都说没什么需要困扰的嘛……】 【哇啊啊!?】 差不多已经到极限的爱丽丝,开始发出了像是错乱般的悲鸣。 【这可不行啊】 从旁边冒出来的另一个人,使劲拽着少年的耳朵。 【好痛!?】 【上个月的决斗的事,忘记了吗?你已经必须放弃爱丽丝了不是吗?】 【放、放开我,弗洛里安。这个、人们不是说,青涩的回忆是放到另一个胃袋里的,所以说没有问题疼疼、疼啊!】 【真是罗曼蒂克的借口啊,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没那种感觉了啊】 中途闯进来的这个少年,果然也是同年龄段的少年。 那让人感觉亲近、长得眉清目秀的面庞上,露出了温和的苦笑。 【抱歉,爱丽丝。这家伙给你添麻烦了吧】 【啊,没什么,这倒没什么关系……早上好,弗洛里安,还有、那个、德米特里】 【噢……噢!你记住我的名字啦!】 三个人连续不断地对话着。 杰内特一脸茫然地样子,望着这对话的三个人。 【那么,我们俩就先告辞了。下次到学术院再见吧。】 【啊~,等等啊,弗洛里安,不要夺走我这最幸福的时刻啊。】 【当然不能等啦,你和我一样都在决斗的时候输掉了,作为没有被选为骑士的一名不文的草民,保留对公主的思念和憧憬就足够了,再进一步的事情,就是那个被选中的骑士的使命了。】 【真是的,在我面前别总弄出一副做作的诗人样子。】 【是是,做作也行什么都行,咱们赶紧去吃晚饭吧,我已经饿得快要倒下了】 【喂,等一下,放开我。好痛、好痛,别拽耳朵啊,要捏坏啦、要拽掉啦,别拽了,要……】 在吵吵闹闹之中,两个少年离开了这里。 目送他们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为止。 【……啊哈,哈……】 带着那无奈的笑容,爱丽丝转向这边。 【抱歉,该怎 么说呢,刚才吵得很……】 【没事,这倒没什么关系。】 稍稍将目光岔开,试着寻找些什么。 【刚才所说的“杰内特公主”是指?】 【唔】 爱丽丝石化了。 【……前些日子,在学术院的创立祭上,我们表演了戏剧。那个,因为是比较有名的戏剧,可能你也知道。是描写古修泰布鲁的剧本,名字叫《杰内特》,讲述的是公主与骑士之间的故事……】 视界一瞬间变模糊了。 感觉就像是可能要晕过去一般,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 【……我知道】 低声地回答道。 【真的、知道得非常清楚】 【那就好说了】 爱丽丝很高兴地说道,然后开始说明。大意是,那个“杰内特”的女主角由她来饰演,是与自己不相称的重要角色,虽然这是自己难以承担的重责,不过还是坚持做到最后了。 【看过这个舞台剧的人,有时就会用那个名字来称呼我。真的是很让人不好意思,告诉他们别这么叫也没有用。】 【这、这样啊……】 怎么说呢, 有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达的不好的心情。 【我觉得自己完全不适合这个角色, 因为,那可是杰内特公主啊,受全国爱戴的传说中的公主啊。全国的少年少女所憧憬的女主人公中的女主人公。换句话说那就是kingofheroines(女主角中的王者)啊。对于我爱丽丝麦璐琪来说是怎样也没办法触及的角色,与我自己怎么也不相称啊。】 杰内特的面容,逐渐地绷紧。 什么也没有回答。 因为一直这样子,爱丽丝露出不满的表情。 【……刚才说到的kingofheroines、是希望你吐槽的地方啊】 【诶,啊……抱歉,刚才说什么】 【算了,就当没到听过就好了。】 稍稍地鼓起脸颊,将脸转向一边。 【总而言之,“杰内特”的事,怎么都无所谓了。】 这就无所谓了吗? 不过,要说无所谓的话也确实是无所谓,这绝对不是需要去推开其他话题而去深入谈的问题。 “哈”地呼出一口气。杰内特将自己脑中存在的迷惑全部赶走。 【比起这个,回到刚才的话题,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哪儿了呢?】 看来话题的进展很乱,杰内特在头脑中进行回想整理。 【对了……爱丽丝,为什么你知道绯奥露的名字呢?】 【当然是从流卡那里得知的】 原来刚才是说的这个话题啊,爱丽丝恍然大悟的点头。 【然后呢,认识吗?】 【……绯奥露,是我的姐姐。】 【姐姐……】 爱丽丝小声自言自语道。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为什么,要问这些?】 这样问了之后,自己不经意地笑了出来。 停下脚步,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从刚才开始,好像我们就一直在互相提问啊。】 【………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在大概三步前的位置爱丽丝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没办法,逐个解决吧……首先是,绯奥露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吧】 【嗯,是的】 【简单地说……嗯—,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很自然的就给出了这个评价。 【温柔……是吗】 【嗯,然后,非常的聪慧】 杰内特又开始向前迈步。 从爱丽丝的身旁经过,然后爱丽丝也在迟几步距离之后跟着走起来。 【聪慧、吗?】 【而且还是向不幸的方向的聪慧,人们还是适当的愚钝一点的话会更幸福。但是绯奥露并没有那种愚钝。 她通过听别人说话就能理解那个人。 但是,别人就算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办法理解她。所以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不能理解她却待在她身边的人很稀少。她一直都是非常的孤独。】 爱丽丝什么都没有说,跟在杰内特后面有几步距离走着。 【可是,她却一直保持着笑容。 明明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树立起高贵的形象,这么一笑高贵的形象就没了。完全没树立威严,那是如同果汁软糖般的笑容啊。 ——她的那个笑容,我最喜欢了。】 抬头望向星空。 略微看到了一些微弱的星光。 【她最喜欢向别人撒娇了。 但是,周围几乎没有能让她撒娇的人。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在别人面前露出寂寞的表情。所以其真正的心情常常不被周围的人理解。 ……大概,流卡之所以不能放着她不管,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这个,怎么说呢,确实很像流卡的风格。】 听到了爱丽丝的感慨。 【为什么流卡的身边这种类型的美女很多呢?】 【很多吗?】 【至少,现在第二个人就走在我前面。】 【……】 这也就是,果然是在指我吧。 【不太明白啊,刚才谈到的绯奥露和我之间,并没有什么能将我们联系起来的共同点】 【嘛,如果本人这么说的话,这样也没关系】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爱丽丝这样说道。 【……你……】 【嗯?】 【你在想什么,爱丽丝?】 【不管被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要——】 在头脑中选择合适的语句,然后,为了将自己感觉到的违和感全部表达出来,选择了一句最直接的话语。 【露出那样完全放弃的表情呢?】 爱丽丝稍稍点了下头。 【什么嘛,看来已经能理解了嘛】 【你在说什么,我理解不了你。 你什么都还不知道吧?既然这样你就完全没有需要放弃流卡的理由,不是这样吗?】 【嗯—,这方面的事情的话,说来话长……】 爱丽丝又停下了脚步。 【首先,我、并不是流卡的恋人。】 声音变了。 那是一种令听者也会不由自主发抖般的冷淡、并且寂寞的声音。 【没能够成为恋人。 ……不,不对。应该说,希望成为恋人的愿望——直到最后也一直没有想过。】 以那快哭出来的声音,爱丽斯笑了。 继续保持着这份笑容,爱丽丝哭了。 圆圆的黑色大眼睛中,蕴含着寂寞,微微颤动着。 感觉上与姐姐的笑容很像。 这样想着。 ▼promnade 那是很久以前的往事。 ? 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之所以不能断言,是因为已经不得不清楚了。 原本梦这种东西,想要留在记忆之中就很困难。睡梦中看得很清楚的各种事物,早晨起来睁开眼睛的瞬间开始,那些光景就一点点流失了。 所以那个时候,并没有感觉出来那是异变。 醒来之后大脑里就残留着一种奇妙的违和感,用“也许是感冒了”这样一种常见的理由了 scene/2 黑色的断念~out of wonderland~ 4. 那是和平时一样,从学术院回家的路上。 马上就要进家门的时候突然又转变了方向,爱丽丝走到了邻家的门前,站在那里稍稍调整一下呼吸,然后按下门铃。 短暂的安静过后,门开了。 门后出现了一位一脸呆钝貌相的中年男子。 【啊】 因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惊讶了一下。 【呦,爱丽丝啊】 这个中年男子,是流卡的伯父兼同居人,名字叫阿鲁贝鲁?艾路蒙特。两眼眯成缝状、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 【阿、阿鲁贝鲁,您在家啊,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一小段时间不见你长大了不少啊】 【……那是和多少年前相比啊……?】 虽然不太想承认,爱丽丝的身高,至少在她自己看来,这几年里一直都没有增长。 【之前见面的时候大概这么高吧?】 阿鲁贝鲁在低两头的高度用手比划道,就算是爱丽丝,那种身高也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将这个形容为“一小段时间”也太过于夸张了。这个姑且不说。 【今天,不用工作吗?】 确认比较在意的一件事。 【嗯—,也不是那样,今天过一会儿也还要返回学术院,暂时估计又回不来了。】 “哎呀呀—”,脱口而出。 爱丽丝说了句“辛苦了啊”的社交辞令般的话,然后问道 【流卡在吗?】 切入正题。 【啊……】 阿鲁贝鲁停止了动作。 【——抱歉啊】 突然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唉?】 不明白话语中的含义,反问道。 【流卡,不在家】 啊,这个意思啊,爱丽丝安心了下来。就是说,这是“流卡现在外出了”的意思。“难得你过来他却不在真是抱歉”——刚才阿鲁贝鲁的“抱歉”应该是这个意思。 【那个,他去哪儿了呢?】 【前几天,从多斯那边的亲戚发来了联络。啊,你知道吗,流卡的母亲是那边出身的。那边好像出了很紧急的事情,只好赶紧买了去那边的火车票……】 【多斯……】 多斯共和国。 位于菲鲁次滨南方的西方大陆第三大国。 从过去属于佩鲁塞里奥的领土中以公国形式独立,之后又以政变确立了共和制。虽然当权政府本身的历史很短,由于国家的历史较长,在过去的公国时代时曾有影响力的贵族中的一族人现在仍然权握一方,残留有贵族制的火种。 为什么,那种外国的名字,会在这里听到? 【要解决的事情好像比较复杂。……大概,短时间内回不来。】 【啊……】 咯咚,心脏很强烈地震动了一下。 【没有提前告诉你,抱歉。因为真的很急,没有抽出时间。】 【啊……这、这样啊……】 爱丽丝回答道,声音在颤抖着。 ……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多斯确实是很远的国家,但也只是个邻国,在当今拥有铁路的时代,仅是穿越国境进入多斯的话,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只是因为事情复杂而暂时回不来,本不用想得太严重。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用常识来考虑的话,是不会导致好多年不能相见的情况的。应该是只需一定程度的忍耐就可以挨过去的时间。 ——但是,为什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不断地萦绕着。 ? 想起了一个少女的事。 那一直伸展到腰部,如同将星光束到一起的美丽银发。 那如同磨亮的宝玉一般,深绿色的眼睛。 她的容貌让人感觉不属于现实,简直就像是梦中的塑造出来的人物。 爱丽丝到现在为止,见过那名少女两次。 第一次见到那名少女,是在艾路蒙特府邸的玄关前。是在来看望突然从学术院消失了的流卡时偶然遇到的。 感觉这个女孩子太美丽了。 不过,怎么回事呢,总感觉那“美丽”之中,蕴含着危险的气息。 感觉就像是在观赏精致的玻璃手工艺品一样,对了,这应该是因为看到那银色的反光而带来的感觉。不过如果用手去触碰的话就会暗淡其光芒,不小心的话还可能会打碎。然后那破碎了的碎片,还会划伤触碰者的手。 【我是以前在埃布里奥,曾受过流卡照顾的人的亲戚。】 那名少女,这样自我介绍道。 埃布里奥。听到这个地名,爱丽丝的心底就像被无数的小刺刺中的感觉。 知道那个地名对于流卡有着多大的意义。既是出生之地,也是一直生活到十二岁,某天因为突然的灾厄降临而失去了的故乡,然后……还是曾经留下巨大后悔的地方。 ——这个人,与流卡有着共同的心伤。 对这个事实感到胆怯,就没有再问更多的事。 第二次与这个女孩的相会,果然也还是在艾路蒙特宅邸。 半夜里一脸憔悴的流卡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把自己带到浑身是血的少女面前,让我帮忙包扎。一边说着这样可疑的话,却并不透露详情。 那个时候,少女并没有恢复意识。爱丽丝给昏睡着的她进行了包扎。 那时的情景可以用凄惨来形容,洁白无瑕的肌肤被野蛮的撕裂、划伤、变得面目全非。这些伤口并没有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深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不是这样,最坏的情况下将性命不保。 【抱歉……什么都没对你说。】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如果说不想知道那是骗人的。不过,自己什么都没有问。因为他是那样希望的。他不希望再透露更多的细节。自己也想尊重他的想法。 但是,就算什么都不问,也明白了几件事情。 流卡艾路蒙特是那种放不下有麻烦的人的类型。如果看到谁在哭泣,是没法放下不管的。如果看到谁将要哭泣,也没法置之不理。而且每次都会弄得自己浑身是伤,即使如此仍然面带笑容—— 爱丽丝明白这点,所以理解他。 流卡也一定看到这孩子的“眼泪”了吧。 他迎击了伤害这个孩子的某个人,并且现在也在从某种威胁之中保护着这个女孩。 而且他明白了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为了不想将自己(爱丽丝)卷进来而犹豫,最后决定什么都不说的吧—— 然后,现在。 流卡艾路蒙特从爱丽丝的眼前消失了。 【前几天,从多斯那边的亲戚发来了联络——】 这是真的吗?自己可以相信这话吗? 或许,自己忽视了某种严重的事态。 跑回自己家里。 【欢迎回……哎,等一下?】 忽略了母亲那疑惑的声音,跑过走廊,飞奔回自己的房间,跳到自己的床上,用尽全力抱紧自己的小熊布偶。 【……!】 闭上双眼,双脚吧嗒吧嗒地敲着床。随着那吧嗒吧嗒的声音,床上的毛毯也不断摇动。 大脑中一片混乱。怎么努力也整理不好。 双脚敲打了半天之后,累得没力气了,就一边抱着布偶,一边自言自语。 【怎么做……才好呢……】 不希望自己做错。 但是,现在的做法果然还是不对。如果现在的做法是正确的,那就没法解释这缠绕心头的后悔。 【……】 将小熊扔出去——没能扔出手,将它放在了枕边。 仰卧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爱丽丝—?喂,爱丽丝,别在那里闹了,过来帮忙—】 从厨房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真是过分的母亲啊。 女儿可是回家后冲进自己房间然后大闹了一番啊,正常来讲应该担心一下发生了什么吧。在意闹情绪的原因,然后苦恼于考虑如何对应才对吧。 但是为什么,听到的话语都和平时一样呢。 【……哈——!】 结果自己所生活的环境,就是这样普通平常、一成不变的环境吗。 考虑到这里那种不甘心的心情又涌入心头。爱丽丝再次拿起布偶,用全力抱紧。 5. 学生所受的待遇是不近人情的。 不论你有着多么痛苦的烦恼,与这毫不相关的是,那地狱般的日程表还是会如期而至。对,那就如同人只要活着就逃避不了饥饿一样。 冬季的定期考试即将到来。 因为准备演剧而花费了很多时间,完全没有准备考试。猛然间注意到时离考试只剩下一周时间,眼前的笔记本哪个都空白得晃眼。 看来麻烦了。 带上大量的笔记用具飞奔到总合书库,发现有许多与自己相同境遇的学生聚集在那里。他们已经借完了大部分经典的备考资料,不过还是挑出来了几本资料,在桌子上铺开,开始记笔记。 第一项目标是西方史学。这科一旦不及格的话,听说是会有噩梦般补考的恐怖科目。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并不是很清楚,总之后果很严重。第二项是米卢伽语,这科一直以来就比较头痛,所以也要提早下手准备。在这两科之后,嘛~,等弄好这两科之后再说吧。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不断地翻阅着资料。 从周围的众多学生那里也传来同样的声音。咯吱咯吱啪啦啪啦咯吱咯吱啪啦啪啦,这热闹而又稍显烦躁的多重奏,仿佛没有终结般的持续着。 啊—不想做了。 将下颚贴在桌子上,这样发着牢骚。可是处境并不会有任何改善。在这世间,只是抱怨的话什么也不会改变。好啦,抬起头握起笔向明天迈进吧,fight~,噢—! 向已经处于饱和状态的大脑中继续灌输知识。 西部大陆——主要以佩鲁塞里奥、多斯和米卢伽这三个大国为中心展开的大型战争剧,顺着这条主线,一个接一个记忆。 人类的历史就是战争的历史,每个时代都上演着争斗。真是麻烦,就因为以前的人们打了那么多的战争,才导致现在的学生背诵得这么辛苦。 【……多斯……】 念到这个名字,凝视着课本上的一张地图。 这张地图很简略,上面有只有国境线与大都市,以及主要的公路线与铁路线。 在这里的某处,有他在。 有他在? 真的在吗? 【……】 不考虑了。就算考虑这些,也不会有什么进展,而且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这些,将大脑掏空,然后将年表填进去,其他的事都不去考虑。 【累死了,真是讨厌。】 傍晚时分的回家路上。 身处放学回家的学生大潮之中,走在大桥上。 【教科书什么的再也不想看了,米卢伽语什么的再也不想听到了。人类的大脑可是有极限的,塞得太满的话内压会升高到极限,现在要是再塞进一个单词的话就会爆炸的。】 哈——,爱丽丝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你还是老样子,一旦思想混乱就会说一些意义不明的话啊。】 一边快速地阅读着资料书籍,塔尼娅?卡塞一边对爱丽丝说道,她是比爱丽丝高一年级的五年级学生,一头整齐的褐色短发,既是个很漂亮的美女,也是个相当程度的怪人。 【啊不过,真是怀念啊,西方史学。我们去年也因为它而辛苦得很啊。那个恶鬼老师,真的是会出让人笑不出来的补考试题啊。】 【你,补考了吗?】 【没,我怎么说毕竟也是优等生嘛。】 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道。 【笑不出来的人是指像弗洛里安和裘艾路之类的,那群成绩恶劣的家伙。啊,真是值得一看啊,那时他们那纯粹的苍白面容,真是让人吓一跳】 【那种不现实的颜色是什么样子啊。】 【所以说,想知道那噩梦具体是什么样子,不是问我而应去问他们。他们一定会面色发紫的告诉你的。】 【……光是回想起来就会呼吸困难吗?】 感觉不是很明白,不过看来很可怕。 【嘛,如果你“因为给演剧部帮忙而不及格”的话我也会很困扰,我会尽力帮你的。不过,爱丽丝,你的成绩没有那么差吧,现在不这么拼命突击也不会不及格吧。】 【虽然是这样,但也不能说成绩很好,松懈的话成绩会立即下滑的,所以才要在考试前解决掉所有不确定的因素。】 【考虑的这么稳妥的孩子,我觉得不会不及格的……】 一边用手指挠着脸颊,塔尼娅一边嘟囔道。 【既然要找人教的话,比起我来说,由流卡来教的话你会更高兴吧——】 用那轻松的语气说着,突然塔尼娅停顿了一下。 【——说起来,这几天都没见到他啊,出什么事了吗?】 【哎……?】 被这么一说,心里咯咚的晃动了一下。 【那个,不清楚。因为,我也没有见到他。】 一瞬间就说了谎话。 【是吗?真是稀奇啊。是那个吗,终于进入倦怠期了?】 【才不是那样,再说,哪有还没进入新婚期的人,就进入倦怠期的啊】 【还是新婚未满啊,你】 【那是……自然的了,本来就是这样不是吗】 嗯嗯,肯定的点头道。 【呵呵—】 还以为她要继续追击这个话题的时候,塔尼娅却突然笑了。 【嘛。你们两个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也是幸福啊。】 【……你怎么了,塔尼娅】 【嗯?什么怎么了?】 【今天怎么特别的温柔体贴……?】 【啊,这个嘛,毕竟一想到这就是最后了,多少会有些吧。】 【最后……?】 挠着后脑勺,塔尼娅继续用一贯的轻松语调说道。 【这周末我就会被接回老家了。】 【……哎?】 【知道米卢伽的传言吧,米卢伽好像正向与佩鲁塞里奥的边境线进军。】 【啊……那个……是这样吗?】 【什么,没听过吗?在学校里应该流传很广了。】 【啊哈,啊哈哈】 大概是因为自己每天都呆在图书馆里翻教科书,所以完全没听说这种传言。 【嘛,没听说也没关系,总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本来一个很沉重的话题,塔尼娅就用这么一句话带过了。 【这个算是明白了,不过这和塔尼娅有什么关系呢?】 【我本来打算在取得毕业资格之前一直呆在这里的,不过老家的人特别爱担心,说让我现在就回去。】 【……?】 还是不明白有什么联系。 【如果发生战争的话,这个米卢伽人和佩鲁塞里奥人都很多的 菲鲁次滨,就会成为非常不安定的场所。所以在事情变的严重之前,要把自己柔弱的独生女接回去,就是这么回事。】 【啊……】 明白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走的也太急了吧。】 【确实是这样……就我个人来说还想花点时间和这里惜别呢。嘛,也没办法。】 没办法。 这个表示放弃的词汇,一下子勒紧了爱丽丝的胸口。 【那个,说起来,塔尼娅的老家在哪里来着?】 打算岔开这个话题,这样说道。然后, 【嗯?我没说过吗?】 【我好像没听说过。】 塔尼娅就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在多斯啊,多斯。】 ? 菲鲁次滨是距今200年前左右人为建造的城市。 在那之前的这里——佩鲁塞里奥山脉与菲鲁次滨湖畔附近,并没有能被称为城市的存在。虽然当时这里就是三大国的交界处,但是谁也没看出这个位置的重大价值。 理由很简单。盘绕在这里的佩鲁塞里奥山脉太过险峻,很难将这里发展成交通要地。正规的道路没有几条,连接山峡的桥梁也很破旧,再加上有时还会出现浓雾,以致没有办法看清周边情况。 在这里建造都市的时候,好像花费了庞大的资金、资财以及人力,整建与山脚间城市的道路,总算是做出了能够承受人们往来的交通道路。不过这也只能是刚刚好达到基本质量水准,起到维持城市基本机能的作用。 很长一段时间里,菲鲁次滨就是陆地上的孤岛。再加上有着学术院都市的职能,很多人都将之比喻为“象牙塔”。 ……不过这也是以前的往事了,现在的情况稍有不同。 铁路这种便利的交通手段在全大陆普及,菲鲁次滨也最大程度上利用了这个便利条件。这个能够快速确实地运送众多人员与大量资财的梦幻般的系统。只要它顺利运行的话,多少人都能运进来,反过来多少人也都能运出去。 【真的……要回去了吗?】 爱丽丝小声说道,一身旅行装的塔尼娅也露出了寂寞的笑容。 【嘛,只有这个,没办法啊】 哈哈哈,笑声也略显单薄。 从火车站的上部玻璃顶棚处,暖暖的阳光照射了进来。车站里能够看到两台停着的火车,看起来都在卸货途中,货物列车的侧边可以看到堆着好几个木箱。 再次环视了一圈——车站的不少地方都有和我们处于相似情景的人。 要离开菲鲁次滨的人们,与送别他们的人。而且大家也都是露出同样阴郁的表情。 【……真是的,真是给别人添麻烦】 本尼迪克特双手抱胸,不高兴的念叨着。 【帕斯卡鲁也好,流卡也好,你也好。你们这些优秀的人才一个接一个都走了,我都开始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故意找我麻烦。】 【请“节哀顺变”吧。……说起来,你的老家也在多斯吧,你不回去吗?】 【该说好还是不好呢,我的父母对我并没有太多兴趣。首先不管发生什么,在毕业之前对我都不进行干涉。】 “托这个福自己现在比较自由。”耸了耸肩,轻松的说了一句。 铃声响起,发车时间快到了。 周围的人群,都开始着急行动起来。 【哦呀,已经到时间了。】 塔尼娅抬头看了一下高挂在车站天花板下的大钟。 【那么,差不多该走了。如果路过我家附近的话就来看看我吧。如果跟我客气的话可就要教训你喽。】 一边说着这样的宣言,一边用力拍了爱丽丝的背部。 差点就向前倒下去,最后还是站住了。 【啊哈,啊哈哈……】 【你的话……嘛,你来我家玩看来不太可能,至少要多保重啊,部长】 【嗯】 本尼迪克特点头道。 【那么,我走了。】 用一如既往的轻松声音说道,塔尼娅快速地转身背对两个人,牵起旅行箱向列车走去。突然,她又停住了脚步。 她将头转过来,面露微笑。 【——爱丽丝。你最喜欢的那个家伙,记得也叫他保重。】 【啊……】 这就是最后了。 爱丽丝还没来得及回答,塔尼娅就又向前走去,乘上了列车。 走出了车站。 叫了一辆向学术院去的马车,乘了上去。 听着有节奏的马蹄声,一边欣赏窗外的景色。虽然这么说 也都是一成不变的街景而已。 不过好像有所不同,从昨日到今日所发生的难以察觉的微小变化,从今天到明天也会继续发生变化。 【……总感觉,我算是清楚了。】 爱丽丝说出这样的疑问之后,本尼迪克特露出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 【什么?】 【刚才的告别啊,你们两个人不是在交往吗?】 【哪两个人?】 【当然是本尼迪克特,你和塔尼娅啊。】 【嗯?】 做出一副思考状。 【为什么说我们在交往呢?】 【不是吗?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怎么说呢,感觉你们两个能相互理解对方,所以觉得你们两个应该在交往。】 【啊,这样说的话,那就是误会了。不,应该说是曲解吧。】 【有什么不同吗?】 【男女两个人关系亲密就立即理解为两个人是男女关系,这就是一种曲解。】 本尼迪克特轻轻地哼了一声。 【确实我和她的关系不一般,但也不代表一定是男女朋友。比如这就和你与流卡之间的关系一样——】 【为什么在这里提到流卡?】 【说这两种关系一样,也没法明确回答“不是”吧。】 声音中流露出抵抗,虽然表情没有变化。稍稍有些不甘心。 【……不太明白】 【嗯】 本尼迪克特瞄了一样窗外的景色。 【多斯这个国家在表面上是共和制,实际上可以说处在少许的内乱状态中。旧贵族与商人之间,为了争夺权力而在水面下不断进行着争斗。】 【嗯?】 【这部分在课堂上讲过吧。】 【是讲过,不过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在马车到学院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打算从头说明一下。】 【哦】 点了点头。 【那我继续说了,总之多斯就处于这样一种状态,旧贵族讨厌商人,商人也讨厌旧贵族。这种争斗不仅仅体现在政治上,还体现在日常生活上。旧贵族家庭中出生的人是受诋毁商人的教育长大的,反过来也一样。 那么,你知道塔尼娅家是做什么的吗?】 【……听说是做生意的。】 【嗯,没错。】 【然后呢?】 【她是多斯首屈一指的富商的独生女。】 本尼迪克特认真并且平静地说道。 由于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爱丽丝也就错过了惊讶的时机。 【……哎?】 【而我则是与之对立的旧子爵家的庶子。】 那个,这也就是说,这是…。(译注:莎士比亚古典式悲剧恋爱故事) 【哈啊!?】 滞后了好几秒,总算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什么话都没能回答, 不止如此,连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都不知道,爱丽丝在那里一个人慌乱了起来。这不是能用平时的语调来谈的话题,难道说,自己提及了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吗? 【你、你们两个——是那么厉害的人啊!?】 【如果只拿出身来评判的话,确实算是一种特别吧。说起来——虽然并没有公开说明,在学术院比我们身份还特别的人有很多的。】 【有很多、吗……】 头一次听说。感觉明天开始看班里同学的眼神都会有变化。 “这个先放一边”,本尼迪克特拍了一下手。 【嘛,我在老家生活的时候,也发生了不少事。和父亲以及哥哥一样,我对卡塞家也并没有好感。这一点上她也一样,塔尼娅?卡塞对多斯的旧贵族也有一种抹不去的隔阂。 我们的立场完全相反,但与此同时,我们两个又很像。也正因如此吧,我们之间的共鸣也很多。所以我们两个来到了这个国家与家族都混杂在一起的这个菲鲁次滨,在这里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真是相互信任啊,你们两个。】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说出了这句话。 【总觉得,自己好像在羡慕你们。】 【你这话说的,比起我们,你和流卡的羁绊才更深厚吧】 【看起来像那样吗?】 【嗯?实质上不是那样吗?】 这真是个刁难人的提问啊。 【……虽然是那样,也许,有点不一样。】 【哦,看来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啊】 【并没有那么复杂的,只是自己表达不好。】 脸上浮现苦笑,将头靠在了马车的内壁上。 【察觉到流卡的魅力的女孩,好像并不只有我一个。 嘛,要仔细考虑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么出色的人至今为止一直被我一个人独占,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了……结果情敌的突然出现,就导致自己变得心神不安了。】 【原来如此,所以眼睛才这么红啊。】 【不是,眼睛红是因为复习考试睡眠不足。】 顺便说一句,冬季的定期考试,已经近在眼前了。 西方史学与米卢伽语,已经复习到感觉能取得相当的分数了,对陪自己进行突击复习的塔尼娅,再一次表示感谢……由于想说谢谢也来不及了,所以就在心里再次进行感谢。 【记得,艾路蒙特是回多斯了是吧。这是你不安的原因吗?】 【也有这个因素。】 仅仅是见不到的时间一直持续,就已经让自己倍感寂寞了。 希望他在自己面前,希望听到他的声音。……或者说,作为见不到的时间的补偿,期望他能温柔的抱住自己。 这种烦恼,不,是苦恼在不断的膨胀。 但是,不仅是这样。来历不明的另外的某种东西,在自己心中盘绕着。 【也许再也见不到他,在害怕这个吗?】 【……这个,大概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并不认为这是自己不安的本质。 6. 和他不太容易处好关系啊—— 这是第一次与他相遇时,爱丽丝所感受到的直观印象。 当时的爱丽斯十一岁,而那名少年是十二岁。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名少年根本上就不具备“亲切”这个概念。 一直是表情冷漠的低着头,不注视任何人。不论怎样向他搭话,只能得到一种声音微弱的回答:“到一边儿去”。 这就是名为流卡?艾路蒙特的少年,突然有一天被带回到爱丽丝的邻家时的形象。 但是爱丽丝却仍试着与他成为朋友。 积极地向他搭话,邀请他一起玩游戏。 不过这些努力完全没有结果,少年如同坏掉的机械一般重复着说道“到一边儿去”,一眼也没向这边看过来。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终于爱丽丝也放弃了。 被一直说道“到一边儿去”,就真的离开了他的身边。 在这之后不久,在自家吃饭的时候,偶然听到了这个少年的身世。 他本来住在多斯,因为一场大火而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成为了孤独一人。然后被唯一的亲属阿鲁贝鲁?艾路蒙特收养,来到这菲路茨滨居住,但是因火灾而收到的心灵打击没有办法恢复。 稍微有些后悔了。 想着“自己应该再温柔一些去对待他的”。 可是,一度拉远的距离,现在已经没法缩短了。日复一日的看着少年那孤独的背影,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 转机在初夏的炎日出现了。 那是一只挂着生铁项圈的黑犬的出现。 在无人的偏僻小径里,爱丽丝碰到了一只突然出现的黑犬。瞪大的眼球、露出的黄色利牙,这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黑犬,直直地盯着爱丽丝,低声吼着,并且一点点地靠近。 很害怕,想要逃走腿脚却不听使唤。想要呼救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后背紧紧地靠在墙壁上,面对不断接近过来的黑犬,爱丽丝除了摇头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然后,眼看就要能咬过来的时候—— 他,出现了。 将那时发生的事情说给朋友们听,结果大家都是说道“骗人的吧。”而不去相信,由于这事情过于巧合了,认为肯定是爱丽丝进行了编造。 不过,他们错了。确实刚好在那个时候,他出现了。 从拐角处出现的他,向那只黑犬扔石头,将黑犬的注意力从爱丽丝身上引开,然后手握棍棒冲了过去。伤势还未痊愈的年仅十二的孩子与大型猎犬之间,那过于乱来和危险的战斗,展现在爱丽丝的面前。 最后,他虽满身伤痕,却赢得了战斗的胜利。 那只猎犬,好像是附近的有钱人出于兴趣所饲养的。 那个有钱人好像在生意失败后,就行踪不明了。而这只猎犬就被放置在小屋里没人管了。因为没有人给喂食,猎犬就越来越饥饿,最终由于忍受不了饥饿而挣脱了绳索跑了出来。 ……其实,这种来龙去脉无所谓。 爱丽丝想知道的,是别的事情。 事后,爱丽丝去探望了躺在医院的少年。 问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问他为什么面对那么危险的对手,还能毫不犹豫地站出来。 如果陷入危机的是自己的好朋友的话,还可以理解。或者说,那个……如果是男孩子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挺身而出的话,还算勉强可以理解。但是,爱丽丝?麦璐琪与流卡?艾路蒙特在这之前连正式的对话都没有过。不顾自身危险都要去救助对方的理由,完全没有。 少年稍微思考了一下。 “想起了绯奥露,就没办法放手不管。” 只回答了这么一句。 有什么东西刺中了爱丽丝的心。 爱丽丝并不知道那个绯奥露是谁,当时也并不是特别想知道,更令她在意的是别的事情。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所完成的英雄行为,但这绝对不是为了救助爱丽丝。少年的话语虽然简短,这一点却清晰地传达到了,爱丽丝正确的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你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就如同被这样说了一样。 令人气恼。 这个少年会这么强烈地思慕他人。但是那份温柔,却只给予了现在已经不在的那个叫绯奥露的人,对于现在身边活生生的人却一点也没有。这件事情,不能接受。 但与此同时,还有了另外一种想法。 必须得与他 交朋友才行。不是和回忆中的某个人,而是与现在身边的某个人建立亲密的关系,他这样的人,应该有这样的权利和义务。 至于那个“某个人”,那个、比如说……像是爱丽丝?麦璐琪这样的。 稍微想象了一下被少年百分关怀的自己。 一下子脸就热了起来。 “——怎么了?” 听到对方诧异的声音,爱丽丝不由自主的摇头来驱散脸上的热气。“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重复说了三遍,结果更令对方感到诧异。 决定了。 在心中进行宣言。自己绝对要和这名少年成为朋友。使他淡忘原来的故乡,将菲路茨滨当做自己新的故乡。如果幸福停滞在了过去的话,只要现在再重新抓住幸福就行了。 然后,如果可能的话,那个,这第一个朋友……如果是自己的话就好了,自己稍稍产生这样的想法。 考虑到这里。脸颊就越来越热了。 当时爱丽丝十一岁,流卡十二岁。 那之后已经过了五年。 爱丽丝的决心变成了现实。在那之后不久流卡艾路蒙特就取回了原本的开朗,恶作剧小孩的本性也显露了出来,与周边的孩子们融入到了一起。开始在这个新的故乡菲路茨滨展开生活。 而且,怎么说呢,在此之上……他对爱丽丝?麦璐琪,非常的爱护。 代替过去没有保护好的某人,作为现在自己必须保护的人。这使得爱丽丝非常高兴、非常自豪、然后—— ——然后——? 7. 那一天,在从学术院回家的路上。 看到艾路蒙特宅邸亮着灯光。 一瞬之间,产生了“也许是流卡回来了”的想法而高兴了起来。不过立即就纠正了自己的观点。啊啊今天阿鲁贝鲁先生也回来了啊,最近好像经常回家的样子,工作上有顺利进行吗……用这样理性的判断,将自己那满怀希望的妄想封在心底。 回到家中,将这件事告诉了正在做饭的母亲。 【啊,是吗?】 声音里透露着高兴。 有种不好的预感。 【爱丽丝,能麻烦你点儿事吗?】 预感命中。啊哈哈哈哈,高兴不起来。 【很久之前从阿鲁贝鲁那里借的书,现在总算看完了。所以想让你去帮我还一下。】 你倒是自己去啊,这样想到。 说实话,现在不太想接近那个宅邸。不,因为就住在邻旁,想不接近也不行。不过,总之是不想扯上关系。 如果走到那个本来应该有他在的场所的话,必然又得面对他现在已不在那里的事实。这对于已经神经过敏的少女之心来说,是稍显残酷的体验。这种感受,自己尽可能想去避免。 【那要不由你来做今晚的点心?】 我去去就回。 站在艾路蒙特宅邸的门前——首先,深呼吸。 他不在这里,开门出来的会是满脸皱纹的大叔,不断重复着对自己说道。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期待。在门扉打开的瞬间,自己就会露出失望的表情。这样实在是不太好。 真是的——我还真是个麻烦的女人啊。 被这样纠缠不休的话,男方会很受不了吧。 然后从这里联想到,想成为更加潇洒一点的女孩子啊。不是像自己这样积极地撒娇,而仅仅是在这里,就有能让男生没法放手的魅力……而且希望自己也有可以自然地支持男方的包容力。 所谓憧憬,是离自己的距离越远,就越闪耀光辉。 【……哈……】 一边叹着气,一边动作迟缓地把手伸向门铃—— 这个瞬间,门被打开了。 然后这门直接撞上了爱丽丝的额头。 眼前有大量的星星在飞。 现在在脑中的星星数量多得足够制作天球图了。 【——!?】 由于过于惊讶而呼吸停滞,没能发出悲鸣。紧闭上眼当场蹲在地上,等待阵痛的减轻。 有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你是……爱丽丝……吗?】 那不是阿鲁贝鲁的声音,当然也不是流卡的声音,不只如此,那根本就不是男性的声音。而是音色优美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谁?) 正惊讶于怎么一回事,总算是睁开了一只眼,抬起头来。 一名少女手按着门把手,一脸疑惑的俯视着自己。 【啊】 视野稍清楚了一些。 视野还并不够清晰,看不太清楚眼前的东西。 不过——现在可以看到的东西便已使爱丽丝心神激荡。 一直伸展到腰部,如同将星光束到一起的美丽银发。 如同磨亮的宝玉一般,深绿色的眼睛。 她的容貌让人感觉不属于现实,简直就像是梦中的塑造出来的人物—— (——————啊) 瞬间,在爱丽丝的脑中,什么东西摔落了。 刚被撞到的头部自然很痛,但这是与那不同的冲击。如同大脑中有重物坠落,直击到自己的胸膛一般。 所以,胸膛内又产生一阵疼痛。 (为什么、这个人、在这里……?) “抱歉,没想到门口有人,站得起来吗?” 她将手伸到自己面前——不过,由于大脑还处在停滞的状态,没立即理解到这动作的意义,爱丽丝来回看着少女的面容和伸出来的手。然后,像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只手。 ? 【——流卡他,想要用自己的全部去保护一个人。】 回想起了这句话。 这是向塔尼娅说明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时,自己说过的话语。 没错,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结论。 【流卡在来菲鲁次滨之前,肯定经历了悲伤的诀别。】 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 自己只是想成为“那个人”而已。 被那名少年如此强烈地思念着的名为“菲奥露”的人物,自己想要变成她。代替死去的菲奥露,来接受那名少年的情感。 “最需要的时候却没有人在身边,因而会感到悲伤,留下不好的回忆。所以我不能置之不理、视而不见。继续重复这种事情的话,流卡自身会承受不住的。” 多么的丑恶! 多么的傲慢! 他,非常珍视着我爱丽丝麦璐琪。 代替过去没能保护好的某个人,将自己作为现在一直随身保护的对象。对于这一点,自己感到非常的高兴、非常的自豪,然后更主要的是—— 没错,非常的不甘心。 对这个满足于做代替品的自己,乐于现状,没法凭自己的力量创造出在他心中的位置的自己,感到很是可悲。 ? 两个人走在街上散步。 一边走着一边交谈。 然后随着交谈的进行,爱丽丝开始直面自己的心情。 感觉很不可思议。 平时自己绝对接受不了的思考方式,现在却自然地融合在自己的心中。 【首先,我并不是流卡的恋人。】 一边仰望着星空—— 一边开始说明。 【没能够成为恋人。……不,不对。应该说,希望成为恋人的愿望本身——直到最后也一直就没有过。】 【爱丽丝】 银发少女发出了饱含着担心的声音。 开始想自己现在会是什么 表情呢。 是在哭吗?还是说在笑呢?不太清楚。现在搅动在自己内心的这份心情,没办法用语言表达。 【对流卡而言最重要的人的位置,在五年前就已经有人坐上了。 我所做的,不过就是徘徊着想接近那个位置,并且羡慕着那个人而已。没有去抢占到那个位置,也没能力去抢占。】 啊啊真是的。 用语言一说出来,就更感到自己实在是没出息。 而正因为这样想,才没能停止这种自贬的言论,反而加快了说话的速度。 【这种样子,怎么能说是恋人呢。】 如果说有谁能抢占到那个位置,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而且那个人,恐怕,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 【爱丽丝——】 少女再一次呼唤道自己的名字。 【——那个,爱丽丝,抱歉——】 小心翼翼并且有些踌躇的声音。 啊啊,对方愿意听这些吗? 说来也是,听本不熟悉的人说了这么多没出息、发牢骚的话语,一般的人都会不愿意吧。 【——难道说,你和流卡吵架了?】 ……………… 【哈?】 【不是,那个,说实话,我对这种事情比较迟钝。】 少女慌张地说道。 【所以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你喜欢他,不是吗?】 【这自然不用说,可是……】 不带一丝犹豫,反射性地点点头。 【然后他也——非常地关心重视你,可以这么说吧?】 【倒是可以这么说。】 【那这不就足够了吗?我不明白哪里还需要不满。】 【不是,刚才不是说了吗,是他重视我的理由啊,在他眼中所看到的绝对不是我这个人,那个,所以说……】 【你真的这么想吗?】 【……哎】 【那个男人是个单纯的傻瓜。退一步讲,他也没聪明到会为了珍视谁,而特意去找什么理由。再退一步说,如果他是那么聪明的人,我现在就没可能这样子待在这里了。】 【……哈】 这个。 怎么说呢。 这实在是个勉强的说法。然而,却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还有……怎么说呢,现在刚想出来的话。】 【……】 沉默着等待接下来的话语。 【他如果见到现在的你,恐怕没法放下不管吧。 看来那个男人没办法对因罪恶感而陷入自责的女人视而不见,这源自他生来的性格。不论你是否去做打算,他都会为守护你而赶来。】 【嗯】 这又是很有说服力的话语。 【怎么说呢,可能我说的和你的想法有很大分歧……】 是否是有分歧,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总之,确实是不会看现场气氛的发言。 自己是那么的心烦意乱,带着那么悲怆的心态,怎么说才好呢,结果就被这些直截了当的话语给全打破了。 【——流卡的事情,你很了解啊。】 【嗯?】 她露出了很是疑惑的表情。 爱丽丝在他身边待了五年,一直看着他的侧脸。所以认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但现在看来,再这么悠闲下去的话,自己的这个位置就要受到威胁了。 这个少女,明显是强敌啊。 十足的美人,从身姿到行为都展现出特别的气质。让人不禁想代表世间的凡人们质问神祗——为什么会让这样的人出现在人间呢。而且如今看来,她还是个非常善良温柔的孩子。 啊啊,真是的,真不想有这么难对付的竞争对手啊。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关于流卡的事情的话,我已经都说完了哦。】 【不,不是问这个。】 想问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但是把这些都放一边,现在最想问的事情应该是这个。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promnade 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 要用什么样的话语才能形容那种感觉呢。 在脏腑之中出生了一只虫子,一点一点成长,逐渐变大。 身体一点点被啃食,并不觉得痛,只有麻痹般的丧失感和全黑的不安感,逐渐在满是空洞的胸膛内扩散。 用不知为何物的自己的眼睛,目睹着人变成非人的过程。 不能再像以往那样生活。 不能再继续待在重要的人的身边。 所以她离开了城堡。 ? 出神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极目远望,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黑色朽木。简直如同死者的队伍。 景色中没有丝毫的季节感,有的只是寂寞。 在远离人烟的森林深处的一座古城,因无人管理而被废弃,现在成了她的居所。 在这里的话,之后不管自己做什么,都可以把对别人的伤害降到最小。 【……对不起】 她没有转身,向站在自己背后的人谢罪道。 确实如果在这里,便能将受害者的数目压制在最低限。不过这也就意味着,被包含在这最低限的受害者之中的人,一定会受到很严重的伤害。 【真的很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呢?】 随着沉静的女性声音的回应,她的面前被摆上了一杯红茶。 【首先是对让你一直以来陪着我;另外就是今后还要让你陪我走下去……这两件事】 【嘛】 视线的余光感受到微笑的气息。 【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因为你是这个国家的公主,而我是你这个公主的侍女。你只要随意摆弄我们就好啦。】 如果那样做能使情况向好的方向发展的话,大概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吧。 但是世界并不会这样运转。破坏了的——在自己持续破坏着的这个世界里,只有这个残酷的规则本身毫不动摇。 【就算是公主,也没有权利将人视作物品。】 【就算如此,作为我个人来说,也愿意将自己的全部都献给你的。】 【……夏莉】 【你的这一点很让人喜欢,你在这部分太过迟钝的话,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变得徒然了。自己要有点自觉嘛。】 在她移居到这个古城之后,异变也确实还在继续。 异变不断侵蚀着她的四周。 林木变得扭曲、腐朽,然后在逐渐转变成并非林木的某种东西。 石筑的墙壁被苔藓一样的某种东西污染、侵蚀,变成了如同动物内脏表面一般滑腻的某种东西。 而且理所当然的,随着她一同移居古城,一手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的这个女孩子的身体——也没能例外。 【杰内特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大概在哭泣吧。因为你们两姐妹都很怕寂寞啊。】 【……说的话真是坏心眼啊】 【因为我是个坏心眼的女人啊。其实本来不应该由我,您应该更希望小公主或者亚宾陪在你身边吧——不过这个就先让步一下吧。】 【…………嗯】 真的是,说的话语饱含着坏心眼。 如果她们在这里的话,自己该感受到多大的救赎感啊。 如果妹妹在这里的话,自己就可以作为姐姐而在这里待下去了吧。如果亚宾在这 里的话,自己就可以作为公主而在这里待下去了吧。自己对那两个人而言是这样的存在,而那两个人对自己而言也是一样。 【那两位太过笨拙,就连这样的红茶都泡不好。】 那两个人对自己而言太过重要,如果被伤害,事后的绝望会是怎样?自己想都不敢想。所以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所以,现在的她不是杰内特的姐姐。 也不是亚宾所守护的公主。 ——而是一名孕育异形魔物的邪恶魔女。 这就是唯一能正确形容现在的她的语言。 scene/3 仿制品的战场 ~fake fate~ 8. 黑暗之中,东方的山脊上隐约浮现出微弱的红光。 黎明前夕,一夜之中最漆黑的时间。 城市如死寂一般安静。 没有任何活动着的事物,也听不到任何动静。这是万物都沉睡在各自梦境中的时刻。 杰内特正在这样的城市中漫步。 在一座废墟之前驻足。 这里原本也许是一座大宅邸吧,然而如今仅仅是一堆瓦砾而已。简直像经历了无数的炮击,被凄惨地蹂躏至面目全非。 她踏足进废墟之中,细碎的墙壁残片便随之“喀琅喀琅”地坠落在地。 【——这附近就可以了吧。】 少女立于延绵铺展的瓦砾中央,在确认四周无人之后,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调整呼吸,将意识向自己身体的深处集中。 ——这个身体里积攒着“异物”。 在不属于骨、肉、皮肤、筋脉以及血液的某处,黑浊污泥般的某种东西正在积蓄。它被称作夜之软泥——会将这个世界侵蚀得面目全非,是一种抽象化的剧毒。 她从中仅取出一小瓢。 咚。 脚趾尖轻触地面。 如同为与这细微的冲击形成共振一般,她将从自身内部取出的夜之软泥释放在了外界。又如同在绘画上用刷子反复重叠色彩一般,周围环境的色彩逐渐沉淀。 【——“独立于无尽荒野,人始觉所处之地。”】 张开薄唇,编织出这些句子。 【“唯伫立之石碑,方能静守未来”】 大气微微震动,空间整体性质发生变化。 用夜之软泥在“世界”之上涂绘出薄薄的“异世界”。然后在用遵循特定规则、包含诗韵的言语来定义出有利于自己的“异世界”。 这就是少女用的所谓魔法的具体过程。 【于纯白画布之上,描绘雪景——】 注入力量,说出命令的语句。 轰隆,周边的大气开始脉动。 如同因风波粼的湖水,景色开始摇动。 瓦砾、木材、地表,如同串珠一般被解开,逐渐融化。 响起像是敲击玻璃窗一样的声音,景色开始裂开。 简直就如同被撕裂丢弃的绘画一般,夜之废墟的景色逐渐粉碎。 然后在其内侧,一副与之迥异的光景逐渐展开。 这里已经不再是废墟了。 是被冰冷的白色墙壁包围的房间。也许原本是用于举行大型会议的地方吧……细长的大理石桌脱身于黑暗,映入眼帘。 一名少年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极为特别的红发上覆盖着灰尘,身上学术院的制服多处残破,平日常戴的黑边眼镜也不知掉落何处。 那名少年正在消失。 身体从一端开始正逐渐分解成七色的光粒,左腿与右臂已经严重崩坏。尤其是右腕,已经消失至肘部附近。但却没有流出一滴血,少年脸上也没露出痛苦的表情。这幅破灭的光景太过于虚幻,以致无法让人产生现实感。 仔细一看,那名少年的手臂中抱着一名少女。 那是一周前的杰内特自己。纤长的银发以及勉强套在身上的学术院女子制服都被血溅满。她正一脸痛苦的闭着眼睛,身体一动不动,静静地沉睡在流卡怀中。 【……流卡】 杰内特自言自语道。 向前迈出一步。 她伸出手,却又在即将碰触到少年之时停下了动作。指尖的动作显现出些微的犹疑,随后便收了回来。 现在眼前的这幅光景,已经是不复存在的过去了。现在已经再也无法碰触到那份温暖。而且已发生的事情就如同覆水,即使穷尽所有手段也不可能再收回来。 少年坦然一笑。 他的嘴唇动了动,说出了几个词。就在这个瞬间 咣啷— 如同用斧头强硬砸击铁棒所产生的尖锐声音。 随之而来,杰内特感到头部受到如同被猛烈殴打般的冲击,视野被染成雪一般纯白,踉跄地跪在地上。 然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处于回忆场景中,而是废墟的瓦砾之上。 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追溯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吗? 杰内特体内寄宿的琥珀的画廊,具有很强的回想性。这份力量可以读取出人以及场景的过去,将之重现。 然而这份力量并不是万能的。 它就像是遥望星空的望远镜一样,仅仅是胡乱向上仰望的话,并不能捕捉到星星。要首先掌握目标星的准确位置,并正确操作望远镜才能看到想要的景象。 而且,如果再现场景中有极端强烈破坏性的夜之软泥发动的话,【琥珀的画廊】便不能将其再现。这恐怕就像是用望远镜观察太阳一样,被太阳光灼伤的眼睛,很难再继续观察之后发生的事情。 总之,现在只能肯定一件事。不管自己在这里多么努力,也没法知道罗杰、克里斯多夫以及流卡的行踪。 【看来没那么容易啊。】 杰内特略显焦躁,将脚边的一块小石子踢开。 ? 追寻着必须完成之事而活了二百年。 因此,现在所度过的时间,也一如既往的感觉很差。 ? 回宅邸的途中,她顺道去了早市。 不过因为时间尚早,集市里人还不多,但是气氛已经很热闹了。四处都响起很有气势的叫卖声,顾客与商贩之间的讨价还价,附近的主妇们聚在一起的杂谈……游弋在交错纷飞的群声之中,杰内特缓缓向前迈步。 忽然,她注意到令自己在意的气味,在一家摊贩面前停下脚步。 这是……记得是,没错,以前曾经吃过一次。这是只有佩鲁塞里奥和多斯的西部才有栽培种植的某种水果。这水果有一种独特的苦味,虽不能让人觉得好吃,其味道却令人记忆深刻。 在这里能够见到还真是难得。 她开始回想水果的味道,并决定试着用其制成果酱。 接着便向埋头读报纸的中年男子店主轻轻招手。 【店主,请问——】 【那个,请问一下。】 与杰内特同时,旁边的另外一名少女也向中年男子打招呼。由于听见几乎同时响起的二重音,店主面带惊讶地从报纸里抬起头。 【不好意思,是我先——】 杰内特看向旁边的少女。 是认识的面容。 【不,我才应该说抱歉,您先来吧——】 邻旁少女也向这边看过来。 【咦……杰内特、小姐?】 【爱丽丝,今天学术院放假吗?】 【是的,现在是考试结束后的短假。杰内特小姐你怎么样,比如伤势之类的?】 杰内特露出苦笑, 【不用担心,与之前说过的一样,已经彻底痊愈了。】 【不可以逞强哦,那么严重的伤,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治好的。】 【不,我是说真的……】 【不行,我不信。有逞强的体力虽然是件好事,但也不能因此就不顾身体状况,这样不会有好处的。】 【不是的,真的是真的。】 正当杰内特用强调语气打算说服爱丽丝的时候, 【——有什么需要吗,两位小姐?】 听到店主略带叹然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向前方。 【啊,是的,那个,杰内特小姐你先请吧。】 【不,我是后来的,还是你先吧。】 【不不,请不用在意,你先来。】 【不不,不用管我,你请吧。】 【……两位不会是都打算只问不买吧?】 她们听到店主说出略感冷淡般的话语,便立即同时说出“不是的”“不是这样”。 随后又互相看看对方。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对于杰内特而言,这名叫爱丽丝的女孩是个比较难以应付的对象。 这个女孩有着与流卡不同类型但同样十分难以琢磨的倔强性格。 本来至今为止,自己一直是被敌意、隔阂以及警戒心包围而生活过来的。因此,对于爱丽丝这样毫无戒心地向自己表示友好的对象没有免疫力。很自然地,杰内特所使用的交谈话语以及展现出的表情都是自己所不习惯的,因此有些僵硬。 大概,爱丽丝也处于类似的情况吧。言语措辞的细微之处都可以看出她有所顾虑。 互相都认为对方是自己难以应付的对象;而即使如此,现在两人却仍并排一起散步。 散步中所聊的话题,都是一些琐碎小事。 身为当地居民的爱丽丝,理所当然对城市的情况非常熟悉。她沿途向杰内特依次介绍周围每个商店的具体特点。从具备多样的女性餐点的快餐店开始,服装店与洗衣店、杂货铺与日化商店、最后是市民剧场的门票发售商。 【……说起来,】 谈话的途中,爱丽丝向这边悄悄一瞥。 【杰内特小姐,因为你穿成这个样子,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嗯?……哦,你是说这个啊。】 一边回答,一边低头俯看自己的装束。 大大的帽子扣在头上,经简单编织的头发垂在背后。身上的服装也不是平时常穿的洋装,而是色彩暗淡的便服。 【我的头发,在这个城市有些显眼。 在这样热闹的场所,承受众多视线的注目而行走是很累人的。因此决定用比较朴素的装束来缓解这种疲劳,也只不过是个人的浅见而已。】 不知为什么,爱丽丝一脸忍住愤怒的表情,将眼睛别到一旁。 【居然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番话……】 【嗯?】 【没事啦。我只是在对世间的不公平而发泄不满而已。这是最近每天的必做课程,请不用在意。】 【是吗?很奇怪的习惯啊……是对健康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 心情似乎不怎么样的爱丽丝闹着小情绪,而后表情又突然缓和了下来,以如同放弃了什么似的表情说道: 【……虽然现在才想起来问,你是叫“杰内特”对吧。】 轻轻叹了口气, 【该说巧合呢,还是说天意弄人呢……世间确实不公平。我是那么努力地去扮演假的“杰内特公主”,而这里却有一位从各方面来说都可谓真的杰内特啊。】 【不过是名字相同而已,没必要这么消沉吧。】 【如果只是名字相同,我才不会消沉呢。】 她那双湿润的眼睛盯向这边。 【银发碧眼,又是如此的美人,浑身散发出典雅的气质,除此之外名字还是“杰内特”啊。这种完美的再现程度算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这只是舞台上的角色。而虽说只是扮演角色,但对于彻底名不副实的我而言,见到如此名副其实的杰内特,我觉得自己有以嫉妒的眼光看你的权利。】 名不副实。 若要这么说,杰内特觉得自己才更是如此。 因为所谓的“杰内特公主”,是非常温柔可爱、受世人珍爱并且性格坚强的公主。虽然名字相同,但自己根本一点也不像。而且在这一点上,至少爱丽丝要比自己更符合“杰内特公主”这个称号。 不由得想说一些使坏的话。 【要是这么说,我就不得不嫉妒你了,爱丽丝。】 【为什么啊?】 面对着双颊稍稍鼓起的爱丽丝, 【我从阿鲁贝鲁那里听说了,在学术院已经举行过数十次以你为赌注的决斗,而且全都是流卡获胜,对吧? 比起徒有公主名字的我而言,你才更像公主。至少,被人珍爱的你才更符合这个身份吧。】 【这个……】 突然,爱丽丝的表情略变黯淡。 【也许……是这样。】 露出略带苦涩的笑容,自言自语般地小声回答道。然后, 【啊……】 爱丽丝忽然停下脚步,然后在她的视线前方, 【哎?】 一名少年也同样停住脚步。 接近灰色的短黑发,中性并且端正的面容。 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弗洛里安。】 【呦,爱丽丝。】 少年的脸庞就如同孩子般朝气蓬勃。 【有什么事情吗,这么早出来?】 【嗯,去大使馆办点事。】 【你说大使馆……咦,弗洛里安的老家是哪里来着?】 【那个——】 稍显支吾之后,弗洛里安回答道, 【——是米卢伽。】 瞬间,爱丽丝一脸像是说“糟糕了”的表情。 战争将要开始的传闻如同清晨的薄雾,虽然仍模糊不清,但确实已散布铺满了整个菲鲁茨滨城。据说,米卢伽的国军已经在其与佩鲁塞里奥的边境线上展开,只要取得什么藉口,便会立即侵攻。 传闻只是传闻,充其量也终究只是传闻。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此事,而且要是追溯起来,这个情报本身的出处就不明。 但是,这已经足以在城市中引起混乱了。这种危险的传闻在城市居民的心中植入了不安,这种不安直接孕育了对街坊邻居的不信任感。现在在这个城里,米卢伽这个国名很难给人一种好印象。 【对不起……】 【不,没关系。不用特别在意这种事……】 这时弗洛里安看向杰内特这边。 【咦,我记得你,之前我们好像见过……】 杰内特此时也已经想起来了。以前,与爱丽丝一起在夜晚散步时,曾经与这个少年有一面之缘。当时还有另外一位少年在场,相较之下另外那位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更深,因此花了不少时间才回忆起来。 【啊,抱歉,又把你晾在一边。】 爱丽丝慌张地加入两人中间。 【那个,我来介绍一下。杰内特,这位是弗洛里安,是我们学术院的前辈。】 【你好。】 伴随着自然的笑容,对方伸出单手。 一边略带糊涂,一边伸出手与对方握手。 【上次连招呼都没打,不好意思。虽然知道有位很漂亮女性在场,但当时为了阻止我那位恶友就已经筋疲力尽了,没能顾得上打招呼。】 对方用着有些奇怪的道歉语句,并礼貌地低头致歉。 【是,是吗……】 不知该如何反应,模糊地回应了一声。 【上次不是提到在创立祭表演《杰内特》吗?在那场舞台剧上演主角的就是弗洛里安。】 【……主角?】 【就是莱奥纳尔啊,黎明骑士莱奥纳尔·格兰特。】 【莱——!?】 杰内特不由得失声,上半身向后仰,脸部不禁抽动。 【怎、怎么了?怎么说呢……你的表情好有趣啊……】 【不、没事……嗯,没有问题。】 稍作考虑就明白这是理所当然的。既然是表演《杰内特》的舞台剧, 大部分的角色自然都会有表演者。眼前既然有扮演杰内特公主的少女,自然也就会有扮演莱奥纳尔的少年。就连阿宾和纳迪弩也会有演员的。至于阿鲁特老爹……嘛,由于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大概会被省略掉吧。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一点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因此自己得冷静下来。 【哈……】 在不置可否的应声之后, 【那么,弗洛里安,这位是杰内特小姐——她是流卡的朋友。】 爱丽丝进行这边的介绍。 【我是杰内特,看来似乎是流卡的朋友……那么,我称呼你为弗洛里安就可以了吧?】 【嗯,当然可以。能被你这么自然的称呼是我的光荣。 杰内特小姐,对吧?这名字真是匹配之极啊——】 【弗洛里安,恕我唐突,我有件事想问你。】 【——嗯?】 【你有什么大麻烦吗?】 【————嗯?】 他一脸疑惑,浮现出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的表情, 【如此多的人数,而且以他们隐藏气息的能力来看绝非普通市民。虽然我不清楚情况缘由,看来你招惹了相当麻烦的对手啊。】 【你在说什么?】 【有人在监视你。】 弗洛里安不禁倒吸一口气,爱丽丝则一脸惊讶。 杰内特将双眼略微眯起,压低声音说道。 【有相当多的人数。比如,你的右后方那个坐在长椅上假装读报纸的男人——】 【哎……】 弗洛里安和爱丽丝不约而同地回过头。 两人的视线都投到了弗洛里安右后方长椅上那名读报纸的男人身上。 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变化。正在注视报纸标题——至少是假装成这样的那名男子,目光锐利地向这边直视过来。 (……笨蛋!) 被对方知道自己注意到了。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过至少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吧。而且既然这边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存在,看来难免会有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 【躲开!】 利用仍握在一起的手,杰内特将弗洛里安快速拽到了一边。 少年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大幅地倾向前方。与此同时, 嘣—— 早晨街市的平和空气被打破,传来了生硬的破裂音。 如同低音乐器一般的沉闷声音,从少年原来站立位置的肩膀处穿过,在道路尽头堆积的木箱上开了个洞。 【哎……】 【哇……】 弗洛里安和爱丽丝各自发出带有困惑的叫声,与此同时,杰内特抓住两人的手,飞身跑进附近的小胡同。装水果的袋子被扔到空中,袋内的水果散落出来。 与此无关的行人之中,有人发出了悲鸣。 片刻过后,街道上便掀起了混乱。 幸好这时是人流较少的清晨。转眼间,视线范围内的民众就都逃走了。留在这里的就只剩下杰内特她们三个。 【低下头!】 【什……】 【啊……】 【总之听我的,快低下头!】 杰内特不容分说地命令道,然后自己站起身。 已经知道了狙击者的大概位置,就在道路另一侧的屋顶上。 从距离和威力来看,狙击所使用的是强化过射程与精度的专用来复枪一类。当然,在这个不允许平民持有武器的菲鲁茨滨,这绝对不是容易入手的武器。 略显粗暴的脚步声正在接近这里。 虽然狙击没有成功,对方似乎仍不打算轻易放弃。听脚步声来判断,至少有十多个人。大白天就动用这么多人明目张胆地袭击,看来对方也是豁出去了。 【再问你一次。弗洛里安,你有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招人记恨的事情吗?】 回过头,语气轻松地这样问道。 【……】 弗洛里安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来。 【喂?】 【这是我的问题,你们赶快离开这里。】 弗洛里安断然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决意。 血气冲上唇边,拳头攥紧直至颤抖。那副勉强自己鼓起勇气的身影,在旁看着都觉得痛心。 【对于自己被盯上的理由,心里有线索吗?】 【别管这个了,快离开。如果因为这种事情而将你们也卷进来,我会连后悔都来不及的。】 【……】 稍微有些窝火。 你倒是听别人说话啊。 【爱丽丝,这个男的交给你可以吗?】 【咦……嗯,怎、怎么回事……?】 【你只要看着他就行了。】 弗洛里安想推开杰内特往前走,杰内特用手碰触他的肩膀,然后—— 【我说过让你低下头。】 凭借以夜之软泥增幅的腕力,使劲向后一拽。 以普通人的体格,而且没有防备,自然丝毫无法抵抗这份力量。 弗洛里安轻易地被摔了出去,仰躺在铺石地面上,【啊……】发出了些许的悲鸣。 【……现在稍微有些理解流卡的心情了。】 自言自语。 平时的话,这种时候阿鲁特老爹肯定会插嘴说多余的话。不过现在他不在这里,因此就由自己一个人来继续吧。 【想一个人独自承担自己根本做不来的事情,而一味顽固地拒绝别人的这种行为。……原来如此,确实,在一旁看着就觉得让人生气。今后我也得注意啊。】 【……啊,很危险的,杰内特也到这边来……】 制止将要起身的爱丽丝。 【不需要担心。】 【但是,刚才那个是、手枪的声音……】 那并不是手枪之类的。 手枪的话,只要精通一些非正式途径,市井之人也可以以相应的价格买到手。然而刚才的那个,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若想入手那种程度的武器并投入使用,必须有相当庞大的组织,而且需要是有周详计划的杀人——那就是这种程度的凶器。 不过对于爱丽丝而言,这两者之间也没什么区别吧。 【我说了不用担心。我从不说谎。……偶尔也相信我一次吧,爱丽丝。】 【嗯……】 用夜之软泥在手中编织出剑。 先将剑刃挥斩至弗洛里安的喉咙附近。 【不想死的话,就呆在那儿别动。】 【……】 弗洛里安似乎想问些什么,但实际上只是无言的注视着杰内特。杰内特转过身,面向大道。 为了对这边形成包围之势,十人左右的男子们向这边接近过来。在确认脚步声数量与刚才一致之后,杰内特冲出了胡同。 男人们的服饰与这个菲鲁茨滨城十分相符,都是非常平凡的打扮。 但是那些衣物的穿法、视线的移动方式、而且最主要的是各自手里所持的手枪和刀具,正强烈地诉说着他们并不是平凡的一般市民。 不是平凡的一般市民——但是,并没有超越正常人类的领域。 杰内特的唇角溢出没能掩盖住的微笑,站在男人们的面前。 她并不摆出架势,没有这个必要。 【——刚好,我正打算为排解心情而活动活动身体呢。不好意思,事先的投降劝告这次就省略了。】 她以清澈并且柔和的声音,对着在场的全员说道。 【在听取详情之前,先把你们逐个揍一遍吧。】 9. 躺在书库的沙发上,莱尔呆然地望着天花板。 由于平时不得不考虑很多事情,因此在难得的空闲时间里,她打算什么都不去考虑,悠然度过。 于是,像是数天花板上的斑痕、将斑痕的形状联想成某人的脸、想起在这个书库中所死去的古人等等,这类的事情她一概不做。极力地将大脑腾空,仅仅体会和等待时间的流逝。 ……进入这种状态之后,便逐渐回想起遥远过去的往事。 那时的自己还不是莱尔?帕朱莉。 那是她住在乡下的一个小村庄,还是一位小女孩是的故事。 那时的自己在空闲时间也像这样仰望着天花板。喜欢什么都不去考虑,而只是发呆凝视眼前所存在的事物。有一段时期,弟弟模仿自己的这个行为,结果每天都在白天睡大觉。然后,过了不久,他每逢夜晚就会偷偷外出散步……不过这则是因为与自己不同的另外一个女人。 啊啊,不行。 明明是打算让大脑一片空白的,结果一回过神便发现,自己已经在想一些感到怀念的往事了。而且,如果自己在回忆中感到愉快的话,就没办法停下来。 呼—— ——突然间,邦兰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莱尔眼前。 【——————!?】 心脏如同翻转180度地吓了一大跳。 【那个,莱尔、小姐。】 邦兰丹以他那平常的语气向莱尔缓慢搭话。 然而,与之相对的,莱尔却因为受惊过度而一时难以发出声音。 【——!——!——!!】 用手压在自己的胸口,经历一番痛苦的忍耐之后,总算勉强使心肺功能都恢复正常,慢慢整理呼吸并等待心跳缓和下来,然后终于说道: 【你、你这个人啊……】 总算能勉强以苦闷的声音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之前我就说过吧!别突然出现在人家眼前!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那张脸会杀人的!】 一上来就被劈头盖脸训斥的邦兰丹,惊讶地肩膀大幅耸动。 【……请、不要说那么……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是你的脸啊!】 【……所以、之前说过,还请你习惯……】 【那种事从物理上就是不可能的!】 【……】 邦兰丹无精打采地垂下肩膀。 莱尔从沙发上起身,一边用手弄乱前额头发,一边说道: 【那么,有什么事?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可别怪我扇你巴掌。】 邦兰丹胆怯地用枯木般的双手护住头部。 【好啦,你先说事情吧。】 经过催促之后,终于—— 【……有客人……在室长那边……】 缓慢吞吐地开始述说。 【有客人又怎么了?】 【……】 【喂?】 【感觉有些……奇怪……】 【虽然不知道那个客人是谁,不过估计肯定不想被你这么说吧。】 一边重新看向邦兰丹,莱尔一边以事实为凭吐槽道。 【……】 邦兰丹没有回答。 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等待着莱尔接下来的话语。从其长发之间可以窥见,他的嘴唇正不安地半张着。 啊啊真是的,我赢不了两种存在——哭泣的孩子和邦兰丹。 【……我知道了。我端茶过去,顺便观察一下情况。】 莱尔慢腾腾地起身。 【拜托、你了……】 邦兰丹急忙低头致谢。 ? 所谓的客人,是一位米卢伽的军人。 他是一名身形庞大的男子,并且是从极其单纯的意义上讲。 他的身高使别人都得仰视。而那一身久经锻炼而得来的肌肉,隔着军服都能看出来。 这个男人现在很急躁。 而且,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他那摆在桌上的双手,反复急躁地改换着组合手势。脸部的眉头也是越皱越深。 【我们的要求并不多。】 短暂的沉默之后,男子开口说话。 【我们的要求就是,希望你们向我们承诺,只允许我国军队在此进行驻扎和补给,仅此一点。只是一份文件的简单工作,没有任何难点。 若拒绝这个提议……我们可以认为菲鲁茨滨绝对不协助我国,这样就可以了吧?】 【我们并没有这么说。】 阿鲁贝鲁的挠了挠头,以一如既往的语气回应道。 【但是,我们菲鲁茨滨的创国理念就是与任何国家都不敌对。更何况是成为米卢伽的属国,与佩鲁赛里奥和多斯打仗,这是不可能的事。】 【理念终究不过是理念。就算多么认真地去贯彻,也对自保没有益处。等到这个大陆真正掀起战火之时,你认为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虽然我不打算与你咬文嚼字,不过,所谓理念,正是指不论任何状况下都去贯彻的原则吧。只要这个学术院不解散,哪怕世上发生何种变化,我们也绝不会对此让步。】 语气非常坚定地断言道。 【……领导者不知变通,可是国之不幸啊。】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 【我并不是领导者喔。那种令人望而却步的责任,我都推给艾尔斐诺克院长了。】 【亚尼克艾尔斐诺克吗?确实,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会更好说话一些。】 男子从椅子上起身。 【不过很遗憾,与外交有关的一切权限都在我手里。关于这件事,无论出什么状况,决定全都在于我,而不是他。因此非常抱歉,还请你放弃……】 【……也就是说,现在把眼前的男人当场暗杀掉,今后就可以很更好说话的人做交涉了吧?】 嗖的一声,微小的声音。 男子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大型蛮刀。全黑无光的刀身,看不出丝毫金属质感,这反而更增添了不知名的毛骨悚然之感。 【咦!】 阿鲁贝鲁向后倒退——没能成功,随后身体倒靠在了沙发上。 【等、等一下,不可以使用暴力啊!】 【你这话真奇怪。军人若不用暴力,还能用什么方式表达意愿呢?】 【至少请在交涉席上使用言语来沟通!】 【因为仅用言语说不动阁下啊——】 男子简单结束对话,毫不犹豫地挥起大刀。 【炽火炎上——】 男子的手臂瞬间被纯白的火焰所包裹。 【呜……】 男子撤回手臂,用力跳向后方。大声喝问道“是谁”,同时快速环视周边。就在这时—— 喀铛。 一个咖啡杯横空飞过,正中男子的额头。 琥珀色的液体沿着男子的脸颊滴落。 【……还真是有热情的谈话啊。】 是女性的声音,极为平淡地自言自语。 【得救了~!】 阿鲁贝鲁发出略带可怜的声音,随即藏到椅子的背后。 【一不小心把水杯扔出去了,你们继续进行爱的谈心吧。】 【别啊,不要在这种关头开玩笑啦!】 门旁,一名年轻女子——莱尔站在那里。 军服男拿掉头上的杯子碎片,盯着莱尔的脸庞。 【学术院的魔书使吗?】 【答对了。不过,你真的 只是一介军人吗?】 莱尔的视线移到男子的右臂上。军装的袖子有少许焦痕,看情形,他的胳膊基本就没有受伤。明明受到火焰的直击,却没有留下相应的创伤。 一般来讲,这是不可能的。 因此绝对有某种不一般的因素。 【当然是军人。正因为身为军人,才要将可能成为祖国敌人的一切——不管是恶鬼还是妖魔,都一并除尽。】 【我问的可不是这个。】 莱尔将手中的书翻动了几页。 【算了,也好。等把你打倒之后,再慢慢问详情吧。】 她以一如既往的语气宣言道。 ? 像莱尔这样的魔书使,每个人都持有各自的魔法书,通过理解书中的内容,进而能够使用魔法。而这个被称之为魔法的事物,自然是拥有不辱其名的威力。简单来说,至少普通人是无论如何竭尽全力也无法望其项背的。 即使舞台是战场,一个魔书使若想认真地压制士兵,便可以确实地击破百人。能够操纵魔法的人与普通人之间,就是有如此悬殊的差异。 然而,在米卢伽这样的军事国家,国内并没有作为战力的魔书使。 因此,为了弥补这层劣势,他们成立了一个特殊兵团。 因为是非正式的部队编属,因此外界不知道它的正式名称。即使是知晓世界暗之一侧的人们,也只有为数甚少的一部分得知其名——魔女狩猎部队。 穿着施有专门刻印的装备,挥舞具备同样刻印的武器,具备对魔书使魔法的抗性。然后直接运用这些士兵,在战术层面上用来压制魔书使。 ——可以说算是莱尔她们的天敌吧。 【千亿镜之碎片,映出千亿恍惚之貌。】 莱尔考虑着:火焰之所以不起作用,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魔女狩猎部队。 以前就听说过传闻,不过至今为止从没亲身遭遇过。这是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次交手。 【合上双瞳,获独一之黑暗。】 魔法书所贮藏的夜之软泥如漩涡一样包裹住周围的空间,周边的景色逐渐失去色彩。 【小把戏!】 魔女狩猎部队的这名男子,丝毫不为这异常的光景而动摇,直线向莱尔冲过来。 总之,看来已经成功地将危险从阿鲁贝鲁身边引开了。不过照这样下去,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虽说如此,但仅用半瓶子威力的魔法进行迎击,没法保证能阻住这样的对手——不,应该说,能够抵抗住刚才那个火焰的刻印,半吊子的攻击肯定是没戏。而如果这一击无法解决对方的话,那把夸张的蛮刀就会劈到自己身上了。 啊啊,没办法,真是个麻烦的对手。 【粉碎摧毁——】 随着雏鸟高鸣的一阵声响,数道光线奔向男子的脚边。然而,男子一言不发地高高跃起,接着一下子冲了过来。 莱尔微微侧身避过刀锋,蛮刀所产生的风压轻轻掠过她的脖颈。 男子没有停下攻击,从左至右、由上至下接连不断挥舞蛮刀,快速、准确并且无可挑剔的连续攻击。莱尔通过身体的躲闪避过一半的攻击,剩下的一半则以袖口拿出的小刀将之挡开。 【先端粉碎——】 【太慢了!】 话音未落,蛮刀的一击便将莱尔手中的小刀打飞。 与此同时,莱尔的后背“咚”的一声靠在墙壁上,已经没有退路了。 男子的嘴角浮现出扭曲的微笑。由此可以看出,他已经确信自己的胜利——现在已将对手逼入死角,只剩下最后给予致命一击。 【……真是个易懂的家伙。】 莱尔语调平淡地嘟囔道。 雏鸟临终鸣叫一般的声音响起。 男子的背后。最初男子跳跃躲过的光之结晶,突然转变为长枪形状,贯入男子的后背。男子甚至来不及发出惊愕声音和回头观察,仅仅是双眼一度睁大,而后便失去意识倒于当场。 莱尔解除四周的夜之软泥。周围的景色便恢复原状——菲鲁茨滨学术院的第六书库职务室。 【结束了?】 阿鲁贝鲁斜靠在沙发边缘,战战兢兢地问道。 【嘛,差不多。】 捡起被弹飞的匕首,收至袖口中之后,莱尔回答道。 【幸亏对手是纯粹的军人,很好骗。】 对方的刻印大概施在那身军服上,为了将其防御贯穿,莱尔花时间将火焰进行压缩,然后进行攻击。这次战斗中,总结来说,她所做的仅是这么简单。 当然,仅仅发出一发这样的攻击,是不可能打中的,因此伪装成用于阻止对方的攻击。男子跳过脚边的光线之后,便认为威胁已经消失,随后注意力全集中在进攻上。这之后简单了,只需假装被对手逼至房间死角,诱导对方到达目标区域,准确直接地贯穿其背后就行了。 单纯明快的策略,仅此而已。 当然,这并不是对任何对手都有效的便利手段。奇策终究只是奇策。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满足特殊条件时才能使用。 对手是久经训练的军人,对自己所展示出的弱点全都不予放过,紧追不舍的攻击;而且对方并不了解自己的手法。正因为利用好了这两个条件,才使得这种单纯的手段也如此有效。 【哎呀哎呀,竟碰上这种灾难了啊。】 口中一边发着牢骚,阿鲁贝鲁总算爬回沙发上,重新坐正。 【差不多该需要护卫了吧,接下来这个时期与客人会面已经变得有风险了。】 【咦,不过我不习惯那种戒备森严的感觉。】 【忍耐一下吧,毕竟是形势所迫。而且,所谓的客人也是特指米卢伽人,不至于那么频繁——】 【不,这个嘛……稍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 莱尔拾起男子的蛮刀,用手指蹭触刀身。可以感觉到刀身内部的夜之软泥处于安定状态。这武器上施有刻印,可以斩断由魔法生成的事物与现象,某些情况下甚至有几率重创不死者。 米卢伽生产了大量这种武器吗? 莱尔决定之后让邦兰丹看看。 刻印这方面并不是自己的专长。但他的话,也许能从这件危险的“玩具”中,比自己看出更多的隐含信息。 【……需要去戒备的对手,不只是米卢伽。】 【哎?】 听到阿鲁贝鲁说出奇怪的话,莱尔将视线从蛮刀上抬了起来。 【佩鲁赛里奥国也有主战派,他们最近也蠢蠢欲动。多斯武器商人的大型公司也总在这里出没,其中很多人都希望米卢伽和佩鲁赛里奥能够两败俱伤。顺便说一句,咱们的院长也算是主战派。也就是说,周围全是敌人。】 唉,一如往常地叹了口气。 【虽然会来这里捣乱的家伙毕竟只是一小部分,不过,今后见到任何人,都有必要保持戒心。真是的,这个时代也变得让人讨厌了啊。】 真是麻烦不断,同情一下你吧。 【……然后呢,你该不会是说——我的工作又要增加了吧?】 【应该会吧。】 真是灾难,还是饶了我吧。 10 ——这并不是能被称作战斗的场景。 将手中之剑抛向上空。 在场全员的视线都被其吸引,朝上方看去。 注视之中,夜之软泥编织的钢铁空中分解,剑锋伴随着白色光芒而爆散。在场全员都一瞬抬起头,随后回过神,当他们的视线转回眼前少女原来所站之处时,然而彻底为时已晚 。杰内特已经行动起来。 瞬间近身至附近一名男子腰间,朝腹部击入一拳。随后转过身,用手刀击打侧旁男子的脖颈。 接着,众人便看到这两个不幸的人摇晃倒地。 无法理解这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男子们再次开始动摇。 杰内特踩踏地面快速移动。 由于无法跟上这高速度,帽子从头上滑落。 这些男人绝对不是外行。他们都早已经训练而习惯与人战斗,习得伤杀技法。因此他们的身体知道在近身白刃战中要如何保护自己以及压制对方。不论如何动摇,危机出现在眼前之时,身体都会自动作出反应。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们无法捕捉到杰内特的动作。 他们所习得的,无非是与人战斗的技巧。对于超过人类速度的事物,便无计可施。杰内特的纤手只需男人们的防御快一点点,然后直接其击中要害即可。 纤细娇小的少女,以恶梦般的速度闪动,用速拳将人接连击倒。 一个人、又一个人。男人们按顺序倒在地上,痛苦地气绝在地。 本想将对方都打晕,不过似乎没那么简单就会失去意识——杰内特不合时宜地发出感想:原来如此,不愧是久经锻炼的专家。也许是因此产生些许大意,没能一击解决最后一人。 她以掌底瞄准心脏进行攻击,不过男子及时反应,得以些微扭转身体。掌击抵至肩膀,手中传来对方关节错位的感觉。 男子因痛楚而皱眉,不过仍咬紧牙关挺住,用右手挥起小刀。瞄准的是杰内特的左侧腹。这本来是谁也无法避开、完美确实的时机。 “喔。” 发出略微赞许声,杰内特退后半步,以一指宽避开对方瞄准的位置。男子挥了个空。 这次,男子惊异地瞪大双眼。 这可以说是充足到过分的可乘之机。杰内特快速转身,将左脚尖刺向对方的眉间。男子摇晃着翻起白眼,向后飞出了一小段距离。 这次他真的完全失去了意识。软弱无力地倒在地上,没能再站起来。 “……本来是想一击一个的。” 杰内特拾起落在地上的帽子,一边拍打着灰尘一边自言自语。 “没想到竟会失误,看来这些精兵比我预想得还厉害。” 接着——周围安静下来。 男人们谁都无法再起身反抗。通道中也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回过一看,弗洛里安和爱丽丝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一脸呆然地望着这边。 “总之,已经结束了。” 没有回应。 “要怎么办?有必要把这群人绑起来吗?” 这时,弗洛里安终于回过神来。 他立即用力摇摇头。 “——放过他们吧,我已经想象出大体的状况了。” “自警团差不多该赶到了。要向他们求助吗?” “……” 这次他又沉默地摇摇头。 “这样啊。” 重新戴好帽子,杰内特的视线转向小径深处。 “那么,我们快点离开此地吧。之后再听你说你所想象出的状况。” “不,你们还是……” “爱丽丝,这附近你能带路吗?” “可、可以。” 畏缩状的爱丽丝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便立即挺直身体回答道。 “放、放心吧,就连野猫散步的路径我都一清二楚!” “那就交给你了,找一个能避人耳目并且可以略作休憩的地方。……啊,希望你选择一条不单是猫,而是连人类也可以使用的途径。” “我知道了!” “我说,你们两个……” 虽然显得立场不足,但弗洛里安仍试图去坚持自己的主张。杰内特正如对待小猫一样,拽住弗洛里安的领子。 “来。” 朝跑在前面的爱丽丝身后追去。 ? 穿过数条小径,走了五分钟之后,一座古旧的废弃教堂出现在眼前。 周围没有人影,也感觉不到此类气息。 “大约五年前,旁边的街区建起一座大教堂,这里就废弃了。” 一边听着爱丽丝的说明,一边迈步走进教堂。 大概很久没有人清扫照看了吧。黑色污脏的墙壁,仅仅用手触碰,墙皮就会接连剥落掉下。彩绘玻璃也破碎不堪,雨水由此潲进室内。成排的椅子都已有不同程度的腐蚀,实在难以让人下座。 如上所述,这绝不是个令人感觉舒适的场所。不过,即使如此,这作为避人耳目、一时藏身的地方已经足够。 感觉到视线,杰内特抬起头。挂满灰尘的女子塑像正以温柔的双眼俯视着这边。 (——天使。) 宗教的教义中出现的美丽神使。从天上的最高处降至地面,正确引导人类的神之代行者。 塑像背对着从彩绘玻璃洒进来的阳光,其脸庞似乎浮现出哭泣一般的表情。 (两百年前也好,现在也好,只有这座塑像没有任何变化。同样背负着的光芒、带着欲哭的表情而俯视着地面,吗——) “你们不要管我,逃走吧。” 听到这句话,回过神来。 “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不过,这本来是因我而起的问题。” 弗洛里安伫立在朽坏的祭坛旁,视线俯向地面,继续说着蠢话。 “……爱丽丝。” “嗯?” “这个男人已经表态了,你有意逃走吗?” “这、这种事不行,当然不行!” “我想也是。” 杰内特点点头。 “你要怎么办,弗洛里安。这个女孩究竟是不是会妥协的人,作为同学的你,应该相当清楚才对吧。 如果你什么都不说,倒也没关系。你希望隐瞒的事,我们不会强硬勉强你说出来。不过就算如此,我们也无法放着你不管。所以很自然的,我们将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卷入事件之中。” “你这个人的威胁方式好过分啊……” 弗洛里安带着憔悴的面容,无力地苦笑。 “那个,弗洛里安。刚才你说了很奇怪的事吧?” “咦?” “你说过自己去了大使馆。” 爱丽丝微微倾头。 “但这很奇怪。这么大清早,即使去那种地方,也不可能开门。等到中午钟响之时,接待室才会摘下‘准备中’的牌子,政府部门不都是这样吗?” 杰内特觉得,这种说法未免多少有些偏见过头了。 不过,弗洛里安本人表情似乎变得僵硬,杰内特见此便没有插话,保持沉默。 “那个时候,弗洛里安没理由对我们撒谎。而且,即使真想撒谎,也应该会找个更为自然的借口。 因此,那是真话。弗洛里安在那个时间真的去了大使馆,处于回来的途中。 ……这与那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好厉害啊。” 弗洛里安直率地说道,然后低下头。 “不过,果然还是不行。我不能说,不想说。” “真顽固,是什么令你闭口不言到这种地步?” “已经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了。” “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究竟为何像是万念俱灰一样——” 停下说话。 抬起头。 废教堂入口处,背对着初升太阳的光辉,出现一个人影。 “……为什么您会在这里呢,公主 大人?” 那个人影以高扬的少年声音问道。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不,提问的人是我吧?” 人影朝前迈出数步。 离开强烈的逆光领域,其身姿变得清晰。那是个极为年轻、天蓝色头发与双眼的少年—— 不死者萨利姆·卡尔马勒。 “您不是说过不会插手的吗?那还为什么,在这里做这种事呢?公主大人。” “公主……?” 爱丽丝和弗洛里安面面相觑,十分疑惑。 “哦,我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杰内特在内心咋了咋舌,接着说。 “先回答我,萨利姆。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此?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为了站在那边的那个家伙啦。谁让那群没用的家伙没法把他带回去,只好我来。” “那家伙……?” 朝萨利姆所指的方向看去,视线所到达之处——自然是一脸沉重的弗洛里安·科尔。 “……为什么你要盯上这家伙?” “为什么?我不是说过嘛,为了引发战争啊。” “我在问,战争与这家伙究竟有何关系?” “……” 这次轮到萨利姆感到莫名地困惑。 “难道说,您在不知道这家伙是谁的前提下,在保护着他?” “嗯。” “为什么?” “自然而然演变至此。” 听到这里,萨利姆瞪大双眼。 “……自然而然?救人吗?曾被人称作死神、食人鬼等等的公主大人,您竟会救人?” 嘛,事实倒也是如此,率直地点头认同。 “我怎么感觉这么莫名其妙呢。” “别担心,我也不明白。这家伙看来很顽固,怎么也不肯说明自己的事。拜他所赐,我一无所知地站在这里。萨利姆,你如果知情,就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不要说!” 杰内特无视在旁边发出悲鸣阻止的弗洛里安,对萨利姆催促道。 “……嘛,他本人既然是那种态度,我不说也好。不过,并不是多么大的事。” 萨利姆一边挠头,一边无兴致地阐述。 “弗里德林·拜多拉——是这家伙的本名。” ……。 就算这么说,也仍无法明白些什么。杰内特继续沉默等待。 “他父亲的名字是耶鲁马因·拜多拉。这个名字应该有所耳闻吧?他是米卢伽大总统,实际上集揽大权独裁统治米卢伽的杰出人物。” 萨利姆仍像记流水账一般叙述道。 杰内特回过头,观察弗洛里安的神态表情。 见他将脸别向一边,看来这正是他不想公开的事实。 “剩下的,应该可以想象了吧?这是米卢伽和佩鲁塞里奥的主战派之间的共同作战计划。刚才进行袭击的是佩鲁塞里奥的军人。借他们之手将他杀死,为战争的开始制造口实。当然,仅仅因为这点小事,战争还不足以开始。毕竟世间没那么单纯。不过,万事都需要最初的开端。而此次作为契机,使用了大总统儿子这足够分量的道具——” “因此……” 说到这里,萨利姆一度停顿。 “能把这家伙交给我吗?公主大人。” 在这一瞬间——杰内特脊背忽然寒气游走。 来到这里的,不止萨利姆一人。四周还有其他气息,将这个教堂包围住。而且这些与方才那些一吹就跑的杂兵等级不同。 “——当然是‘古木之庭’的成员。” 这个瞬间,萨利姆愉快地笑了。 “毕竟只有我一人行动还是有些不安。总之请马鲁和库洛阿作为护卫,和我一起前来。” 杰内特又在内心咋了咋舌。 “所以,公主大人,请不要起奇怪的念头。我们也不想与公主大人为敌。我们的目标也一致,不如说更想请您来协助帮忙。” 杰内特来回看了看弗洛里安和萨利姆。 两人的眼神都阐述着同样的含义。 “交过来(去)。” 一方表情愉快,另一方则艰苦地下定决心。两人的想法正相反,因此,重合的仅仅是所传达的话语。 呼,长叹一口气。 “……给我一点谈话的时间。” 杰内特这样说道。 “谈话,谈什么?” “有很多要谈的。这点小事还是可以通融的吧。” “……不过我觉得结论只有一个。” “即使是这样,抵达结论的过程也很重要。作为长久生存之身,多少等待一会儿也无所谓吧?” “嘛……倒是没关系。” 萨利姆的表情再次变得缺乏兴致,转过身去。 “十分钟,我只等这么长时间。” ▼promnade/ 那是遥远过去的故事。 将梦的内容封印入书籍的工作开始两个月之后的某一天。 『对于魔法这种东西,你怎么看?』 那位客人唐突地问出这么个问题。 由于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便反问『您是指什么?』。 『你看过魔术表演吧?』 那位客人不在意这边的疑惑,继续提出更令人云里雾里的问题。 『可以从空无一物的帽子中取出活生生的白兔;用手轻轻一遮挡,就能将杯中的水变成葡萄酒;用短刀刺穿白兔,拔刀之后兔子却毫发无伤;自如地操控无数的扑克牌,无需掀开就能轻易辨识出其花色和大小。这无数的不可思议现象,却仿佛理所当然地遵从着表演者的指挥。 没错……拥有这种技术的人,就是世人所谓的魔术师。』 不明白对方究竟想说什么。 因为不明白,于是沉默地等待下文。 『观众们不知道这些魔术的秘诀。凭空冒出白兔的原理、水变酒的原理、白兔被短刀刺穿也不死亡的原理,观众们无法看透隐藏在这些戏法背后的必然。 对——正因如此,这些才被称作魔术。 将原理隐匿起来,不被观众所发觉。基于这个前提,魔术才得以成立。 然而……这自然与魔法有着本质的区别。』 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客人显得很满意,用力点了点头:『那么,现在的你正在变成什么呢?』 他接着说下去。 『没错,是魔女。你你所接触、并将其化为所有物的能力,才是与字面上丝毫不差的魔法吧。』 这位客人的声音逐渐染上了兴奋的色彩,恐怕他自己都并没有发觉。 『这种远超过人类预想和理解,可以呼风唤雷、散播疾病以及将人变为动物的力量,你应该已经拥有了吧。 但是,从超越我们的预想和理解的技术来说,这与魔术师所为是一样的。从帽子中放飞鸽子与施放诅咒相比,在“超越想象的不合理”这一点上毫无不同,而且同样都对观众隐藏原理。所以魔法也满足魔术的所有定义条件。 然而,你所操纵的并不被称为魔术。魔女的怪异之术终究仍被称为魔法。那么,这之间究竟存在什么差距呢?』 客人虽然用的是疑问语气,但其答案应该早已成竹在胸了吧。 因此我没有插话,静静等待。 『魔术的前提是对观众隐藏原理。观众所无法理解的神秘,正被称为magic。 可是在此之中,至少存在一人不将该magic作为神秘。 没错,对于魔术师本人而言,这些不过是自身完全理解的现 象之一。也许是藏在手心的纸牌,也许是藏于口袋的鸽子——』 说到这里,客人淡淡一笑。 『那么,考虑一下吧。如果真有魔术师本人都不能理解原理的魔术存在,会怎样?不知为什么就会冒出鸽子,不知为何兔子就是不会受伤。如果真存在这类现象存在,它们真的能被称为魔术吗——?』 笑容逐渐深化。 『你所试图制御的正是此类能力。任何人都无法理解。 假设,我只是说假设,即使它因暴走而开始侵蚀世界,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这自然也包括你本人在内。』 这是不能承认——不,是不想承认的结论。 所以我试图反驳。 自己已经发现能够抑制这份力量的手段。 用语言将夜之软泥封入书物之中,就可以削减其力量。确实很耗时间,但只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实行,肯定能将这份力量无害化。 『也就是说,你想将梦境转变为体系化的神秘系统吗?』 会变成这样吗?我缓缓点头。 见此,客人距需保持那份笑脸。 『你向不知怀疑为何物的无垢世界,投进了最初(单目)之谎言。这无法为人所控的谎言,绝对不可能再次消失。它将缓缓蔓延,最终必然会覆盖全世界吧。 这个世界,被你所纺织的虚伪给裹得严严实实。 类比的话,这就是如同将英雄们的人生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冷酷命运一般。如今已没有能阻止这股力量的手段了。』 嘀、嘀、嘀,时钟一分一秒地刻进现实。 在这之后,两人之间便再也没有对话。 scene/4 琥珀色的决意 ~historie~ 11. 紧张的沉默气氛在教会中蔓延。 虽然自己说有话要谈而争取了十分钟时间。然而,实际只剩下三个人之后,却不知道该首先从哪里说起。 『……状况不容乐观。』 首先说出口的,是这么一句话。 『弗洛里安……不,弗里德林吗?嘛,名字倒无所谓。 首先有个问题想问,你对于我们的事情——不,在此之前,你知道魔法的存在吗?』 『魔……法?』 『嗯。在遥远的过去,一位魔女引导这个世界所创造的禁断知识体系。』 弗洛里安保持俯首的状态,摇了摇头。 『不清楚你在说什么……这件事与现在的状况有关联吗……?』 『自然有关系。 估计你们一时间很难接受,现在先把疑问保留在心里,听我说。 刚才的那个孩子,并非表面所见的小孩。说明起来比较困难,不过仅他一个人呆在外面,我们就等同于被上百人的军队所包围一样,威胁极大。 而且,他并不是独自前来。他说还有两个与他拥有同等威胁的人在,就配置在教堂外面。你们可以把这话当做真实。』 『也就是说,三百人的军队……吗?』 果然,从爱丽丝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确实难以迅速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她也在让自己去相信这番话。目前能达到这种程度就很庆幸了。杰内特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简单用加法可以计算的,但这么考虑倒也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得在这个前提之下,考虑接下来的行动对策。』 『——根本不用考虑,不是吗?』 小声的自言自语。 『那个孩子所说的话是真的。弗里德林?拜多拉,米卢伽大总统的次男。这个身份表面上很耀眼,但我实际上不过是个受人摆弄的人偶,对于你所谓的魔法完全不明白。』 他如此自嘲,无力地笑了笑。 『对于国家而言,属于一定程度上重要、却又在一定程度上无关紧要的人物。米卢伽想要开战,我自然成了制造口实的牺牲品……作为活祭品,可以说再合适不过了。』 『弗洛里安。』 面对爱丽丝的呼唤,他缓缓摇头。 『我是弗里德林?拜多拉。』 『弗洛里安。』 『都说了……』 『弗洛里安!』 爱丽丝态度强硬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然而,弗里德林、或者说叫弗洛里安的少年,这次更为干脆地摇头。 『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就是米卢伽国的政策啊。这可不是学生的游戏,远非你我所能解决的问题。』 『……可是』 『既然已经明白无力改变现状,即使再做些什么,也无非是自我满足而已。而如果因为这份自我满足,而连你们也卷进来,我绝对不愿意……』 弗洛里安痛苦地、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这番话。 虽然说这些话明显不是自己的本意,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坚持说到最后。 『你就理解我一下吧……我不想冒着让心仪的女孩遭遇险境的危险,去追逐空虚的希望。就算是我,这点志气也还是有的……』 『弗洛里安……』 言语再度中途断绝。 (啊ー……) 以略带朦胧的眼神、心情平缓地旁观两人的对话。 (明明没有喝酒,这个少年还真能说出这种舞台剧般的台词啊。) 杰内特开始思考。 关于萨利姆他们组成的“古木之庭”、她开始回想自己现有的所有情报。 首先,这是以寻找魔法书『单目之谎言』为目的而结成的共同体。 其构成人员――人数尚且不明――但每个人都是不死者。 他们每个人单独的战斗力要比自己和莱奥纳尔差很多。但集团化正是他们的重要武器。不死者之间的战斗,受战术和相性影响的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当场可用的夜之软泥总量的左右。仅仅是同时与复数的魔法书代役对战,其风险就相当大。 (――现在的我、能够战胜他们吗?) 这应该并非不可能。 萨利姆、马鲁基以及库洛阿。如果来到这里的只有那三个人的话,自己也能一定程度上把握住他们的总体战斗力。计算过敌我的战力差后,结论是——这将可能是一场苦战。而且,外面的三人肯定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正因如此,所以对抗并非不可能。 他们会认为我没有任何手段。因为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不可避免会出现一些弱点和漏洞。只要准确把握住这种机会,即使不能轻易取胜,也有能力控制战局吧。 (然而、这都是、只有自己一人在场的前提下……) 这里还有爱丽丝和弗洛里安在。 要想避免把这两个人卷进来、或者边保护他们边战斗的话,状况将立即变得绝望。话说回来,自己本来就不是能边注意周围破环状况边战斗的细致性格。本来就很有难度的战斗,还要担负如此的不利条件,估计实在难以取胜。 (要放弃、吗?) 这确实是理性的判断。 将弗洛里安交给外面的萨利姆。 不管是战争还是别的什么,都放任自流吧。 如果最后他们能设法找到『单目之谎言』,到时自己在插入其中,将之夺取过来就好。 多么明智的策略,非常合理、没有任何问题、甚是完美。 (…………) 可是,现在自己面前,有爱丽丝在。 这个女孩与此次事态没有任何必然性的联系。 菲鲁茨滨土生土长的少女。她与米卢伽、佩鲁塞里奥以及多斯都没有任何关系。没权利干涉米卢伽和佩鲁塞里奥的政策,更应该与“古木之庭”无缘。 然而即使如此爱丽丝却在这里,然后…… 『爱丽丝』 自己一出声,两人便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要是流卡在场,你觉得这种时候他会说些什么?』 爱丽丝微微点点头、 『应该什么都不会说。』 声音稍显颤抖,但不带任何迷茫、随即回答道。 『他会无视当事人的意愿,而直接开始战斗。在这一点上,他总是那么自我任性、总是那么不知放弃、总是那么温柔。』 『是吗』 关于这一点、我也基本持有相同的意见。 经过刚才的确认之后,我下定了决心。 理性、合理的选择,现在已经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那么、我打算效仿他的这一点。』 『哎……』 『什……』 爱丽丝一脸迷惑、弗洛里安则是十分惊讶。 『你、你在说什么啊、这么乱来的事怎么可以――』 『麻烦你安静点。不好意思,现在已经决定无视你的意愿了。』 『咦咦!?』 『无需担心。现在的我很强的。你们首先可以放心的是,单纯的对打、或者说搏杀,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不过爱丽丝、你要怎么办?』 不顾一脸愕然的弗洛里安,爱丽丝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 『杰内特小姐,你的伤,真的真的、不要紧了是吗?』 『嗯。』 这是当然,真的真的、为强调再加一个真的、不要紧了。 『你有将当前这个状况一下子解决的超级作战计划,是吧 ?』 『…………对』 关于这一点,其实心里还稍显不安。 『回答稍显迟疑,这让我有些不安,不过我就不去追究了。』 嗯、爱丽丝再一次明确点头。 『我还会像以往一样。既然杰内特小姐决定模仿流卡,我只需一如既往,坚信流卡的做法。』 如此宣言道。 『我、并不是流卡。』 『嗯。』 『即使退一百步说,我也不过只是他的粗糙模仿品而已喔?』 『模仿品也好、别的什么也好,现在都是一样的。 真品与伪物之间的区别,只不过是判断是否要去相信时所需的依据。既然我一度说过相信,真假在此刻便已毫无意义。』 (……哦) 这番话、以及她的那副表情,令自己回想起了绯奥露。 这名少女、仅仅为了待在流卡身边这个目的,便使自己承担起了另一份模仿,成为素不相识的绯奥露的模仿品。 这究竟是必要的决意吗?如今,杰内特如此想到。 即使不特意去意识,这两个人就已经足够相似了。 『……是吗』 带着稍显感伤的气氛,杰内特点点头。 『你们俩……究竟、在说什么……』 『不是说过让你保持安静了吗?你的话,现在只会被我当作耳旁风。』 『什』 果然、这一句话似乎很起效。弗洛里安的脸颊略带抽搐。 『……怎么说呢、这种对待未免有些残酷吧?』 虽然听到了对方抗议的声音,但我依然如宣言的一样将之当作了耳旁风。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种待遇已经比我对待阿鲁特老爹时强了上百倍,何谈残酷之有?如果在这里的人是阿鲁特老爹的话,我早就毫不犹豫拳打脚踢把他打飞了。当然、比起被我用剑刺穿、从时钟塔上推下去的流卡来说,仍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看来弗洛里安?科路拉还是相对被惠顾着的。 所以我根本不打算听他的抱怨。 『――“探寻挥动钩爪之邻人,忘却獠牙伤痛之孤独”』 废弃教堂的外面,传来如同吟诗般的声响。 时间已经到了吗?杰内特对此略显心情不快,重新面向门扉方向。 『我会看准时机给你们制造空隙,你们俩要首先逃出去。』 压低声音、快速对两人说道。 『我们俩……那杰内特小姐呢?』 『你们不必担心我。不是说过了么?现在的我很强。以那三个人当对手的话,肯定能成功击退的。』 『外面的人相当于三百人的军队,刚才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 『既然如此,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赢啊。』 『没有问题。单凭我一个人,就足以抗衡这种程度的战斗力。』 爱丽丝和弗洛里安一齐缄口不语。 希望相信这番话,却又难以放心去相信……两人的视线之中混杂着这份疑问,不禁令自己略感焦躁。 『好啦、现在就先相信我。』 代替叹息,我说出这么一句话。 啊啊、真是的。令人信用这种事,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无色血潮濡湿暗黑之槛(son reve oublie le monde 她的梦忘却了世界)』 缓缓地, 似乎是在回应这段言语,世界一度不安地摇动起来。 这是夜之软泥令世界变质的前兆。 『到时间了喔。』 背对着耀眼的太阳光,娇小少年的剪影、立于教堂的门口。 然后,如同守卫其左右两侧一样,门口还有两个不同的剪影。 『回答,已经决定了吗?』 萨利姆?卡尔马勒问道。他看上去很高兴、或者说很愉快。 不响一声足音、缓缓朝这边接近。离开沐浴阳光的门口,走进阴影。 另外两人跟随在他的身后。 虎背熊腰的巨汉和脸上略带雀斑的赤发女孩――马鲁基?林赛赞和库洛阿?玛卢索,都是杰内特熟悉的面孔。 『好久不见了,你们俩。』 轻轻朝对方搭话,这两人都一脸尴尬,各自移开了视线。 『你们过得都还好吗?』 果然还是没有回应。 自感气氛着实不怎么样,杰内特耸耸肩,重新转向萨利姆。 『对了、还没给你答复呢吧?』 『嗯,是的。』 『不好意思,回答是否定的。』 萨利姆的表情略微绷紧。 而他的背后,马鲁基身体大幅颤抖,库洛阿则抱紧自己的双肩。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 『被问起理由,还真是不好回答。凭我的语汇尚不足以好好解释清楚,然而要简单说成模仿别人,又未免不太甘心。』 『……模仿别人……?』 『一种措辞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朝前迈出一步。 『怎么能这样,难道您就因为不知所谓的理由,而不惜与我们为敌……吗?』 『不用脸色那么阴沉。本来我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伙伴,不对吗?』 『凭您的力量是战胜不了我们的。您在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还要坚持这么说是吗?』 『力量……吗』 轻轻将前发上捋,哼笑了一声。 『确实,以你们几个为对手的话,战斗的确会多少有些辛苦。』 『对吧?您也很清楚。』 萨利姆掷地有声地回应。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说这种蠢话――』 『正因为麻烦,我才至今为止都避免与你们冲突。若因此招致你们的误会,我在此表示道歉。』 『――咦?』 『告诉你一件事吧,萨利姆?卡尔马勒。看上去处理起来麻烦的事物,其难度基本都只限于下定决心处理之前而已。一旦着手处理,其实大部分都不难解决。』 说着,杰内特用夜之软泥编织成剑。 『那么……难道您是认真的!?』 『谎言与玩笑、都与身为魔法书代役的我们无缘。』 『您太无谋了!』 握紧拳头、低俯着头,萨利姆极力反驳杰内特的言论。 『公主大人应该也明白这点道理吧!? 不管公主大人您多么强大,现在可是三对一啊!?在如今的情况下,您就连扩散夜之软泥都会有难度!连魔法都不能正常运用,根本谈不上胜负!』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 『请不要这样!』 终于、对方的话语演变为呐喊。 『公主大人,您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才对!无论何时都很冷静,更……』 『那只是你自己的主观印象,我没有非得去配合你的理由吧?』 说着――扳动自己心中的扳机。 『――“独立于无尽荒野,人始觉所处之地。”』 硿嘭。 杰内特体内萦绕的夜之软泥静静发出微响。 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撩起一层微波,缓缓向四周扩展。 『没用的,不是告诉过您了吗!!』 萨利姆的话语逐渐变得声嘶力竭。 『在以夜之软泥压制周边的世界之后,我们才能使出魔法!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魔法什么的就根本无法发动!而这个地方,早已经被我们三人所掌控了!』 确实是如此。 夜之软泥可以强制修改世界的运转法则。这正是自己这一类人操纵魔法的力量之源。所以得在使用魔法之前先解放夜之软泥,将自己欲直接施加魔法的对象――大抵的情况下,对象是周围的空间――包入其中。而这之后,魔法这份力量才有能力发动,去操纵对象。 然后,如果对象已经处于其他夜之软泥的影响之下,必须先用自己的夜之软泥将之击退,否则魔法将无法发动。 简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 这个废弃教会已经被萨利姆三人施放的夜之软泥所覆盖。如果杰内特还想在这个地方强行使用魔法,就得拥有超过他们三人总和的力量。 『“唯伫立之石碑,方能静守未来”(son reve arrete le monde 「她的梦停止了世界」)』 世界――并没能发生变质。 杰内特通过“引导之言”而应解放于周围世界的夜之软泥,未能胜过萨利姆三人夜之软泥的压力,因此没能从少女的体内向外扩展。 『……请您、放弃吧』 或许是因为看到杰内特的状态而稍微冷静下来,萨利姆音调降低,嘟囔了一句。 『公主大人的王牌、是对过去现象的再现对吧?但这是将周围世界完全压制的前提下,才能使用的大规模技能。 当然,对于公主大人这个程度的强大不死者来说,世上几乎所有的魔法使都比不上您的力量。一对一的话,首先就不存在没法以夜之软泥的量压制的对手。几乎没有所谓的风险存在。 可是,这也只限于一对一的情况吧? 战斗的对手变成复数的话……这种优势就已经失去意义了。』 『喔~』 杰内特哼了一声。 『我还真是被当作傻瓜了啊。』 『谁都没将您当作傻瓜!』 『不。“杰内特?哈露邦”这位不死者,虽然面对能战胜的对手必能胜利,但在不利的情况下就绝对赢不了。你的言论,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并不是将您当作傻瓜……』 『……即使是我,也仍打算保有嗜剑者最低限的矜持。 立于战场之时,我一直都是为了胜利而挥剑。这个共有的大前提,是对交错剑戟的对手应有的礼仪。 但你口中描述的我,看来并非如此。 似乎在你眼中的我,立于战场的意义,仅仅是为已经看到结果的战斗描绘出过程而已。』 『这……种事、怎么都无所谓不是吗!』 看着气愤喊叫的萨利姆的眼睛,杰内特忽然会想起前几日与阿鲁特老爹之间的对话。当被说成仅仅十六岁的小女孩时,自己直接凭借感情而反驳了。 但是,如今自己不禁想道。 他所说的话或许是正确的。 与自己同样生存超过二百年以上的“妖物”萨利姆?卡尔马勒,如今这么看起来,确实如同表面一样,只是个十二岁的任性孩子而已。 『也好,算了。我也并非想在文字游戏上赢过你们。』 说着,杰内特靠近身旁的墙壁――将左手掌心贴了上去、 『――归于尘土。』 低声嘟囔道。 瞬间,不带一丝声响,墙壁如同被弹开一般粉碎飞扬。 墙壁碎成细石,接着崩为沙粒,而后连沙粒的状态都无法维持,落地之前便在半空中溶解消散。最后留下的,仅有足以让多名男子并排出入的大型空洞。 『什……!?』 转身看向萨利姆,其身后的两人不禁倒吸一口气。 『这并不是多么奇特的招数。即使支配广阔范围很困难,但若只是在自己体内、以及传递到手部附近的距离程度的话,夜之软泥必然能抵达。而夜之软泥既然已经抵达,魔法自然能够使用。 与此类似的秘技还有几个。虽说占据了展开夜之软泥的优势,也不要认为这就代表了一切。』 朝萨利姆走过去。 如同被气场压迫,萨利姆向后退了一步。 『当然,即使如此,我的不利地位仍不会改变。只要你们三人齐聚与此,很难轻易让我取胜吧,不过……』 没有回头,仅将声音传向背后。 『爱丽丝! 弗洛里安!』 『我——在~!』 听见了爱丽丝活力充沛的回应。 虽然没听到弗洛里安的回应,不过估计也没什么问题吧。可以听见两人快速利落的脚步声不时地踢响石子、穿过墙壁的大洞朝外面跑去。 『啊、他们……』 萨利姆慌张地朝他们后背指去。 『别发呆了,马鲁基,快去追那家伙……!』 『你觉得我会放你们过去吗?』 杰内特迅速踹击地面,周围的地板瞬间爆裂开来。 以子弹般的速度朝对方靠近,手中的剑笔直刺向萨利姆。因状况突变而慌张的萨利姆没能对这攻击有所反应,仅仅是瞪大了双眼。剑刃前端未遇任何抵抗,直贯少年的咽喉――而就在即将得手之前: 『唔……っ!』 钢铁被钢铁所抵挡,发出沉重的冲击音。 剑刃与刀锋相触,发出极为刺耳的金属声。 『……没错。如果你们三个人少了任何一个,形势瞬间就会逆转。』 杰内特露出微笑。以必杀之势突进的剑锋,被迅速挡在两人中间的马鲁基?林赛赞――他手中生成的巨型砍刀所抵挡。 交错的刀刃继续发出尖锐的悲鸣。 二人各自将浑身的力气注入武器之中。 最初的短短数秒之间,均衡的力量较量随着时间流逝。 『这两百年以来、我一直不断追击着莱奥纳尔。你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吗?』 随后,这份均衡逐渐开始崩溃。 外表纤细的少女,仅凭借单纯的力量,便逐渐将这位肌肉发达的巨汉压倒。 『在长达两百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没能决出胜负。那位拥有压倒性实力的莱奥纳尔,却也因我的追击而不断逃跑。这其中的含义,你们有考虑过吗?』 力量之差在两人的表情上也已明显浮现。相比满面赤红、青筋暴起马鲁基,杰内特则一脸从容,不见一滴汗水。 这幅光景,与表面上压倒性的体格差距正好相反。 杰内特体内所贮藏的夜之软泥不及萨利姆三人的总量合计值,然而却也远远超过马鲁基个人的量。这个差距,直接体现在了力量较量之上。 『答案,是很简单的。』 马鲁基的膝盖弯曲,体势开始不稳。这个空隙是不会被放过的。杰内特锐利的一脚踹在大汉腹部,将体重是自己数倍的巨大躯体踢飞出去。 地面未能撑住这份反作用,铺石的表面随着巨响而裂开。 『――就连莱奥纳尔,都认为正面与我对战绝非易事。』 快速顺势转身,剑锋直指库洛阿的额头。 因方才眼前发生的一系列异样格斗场面而惊恐不安的库洛阿,没能避开杰内特的行动。 『咦!』不禁发出小声的悲鸣,身体震颤发抖。 『既然战斗力上有差距,从其他方面将之弥补就好。在长久的年月中,我不断积累能实现这一点的知识和经验。 不要太小看别人,萨利姆。 稍作考虑就能明白吧。如果因为有战斗力上的差距就轻易认输的人,会向那位莱奥纳尔挑起战斗吗?会宣言要杀掉“最初的魔女(绯奥露)”吗? 还是说――你在嘲笑我是个有勇无谋的笨女人,认为我会不 顾胜算,而单凭感情冲动无谋地挑起战斗吗――?』 视线从库洛阿身上移开,侧眼盯着萨利姆。 在稍远的地方,马鲁基站起身。 被剑锋抵着额头的库洛阿,身体因畏缩而发抖不止。 而被杰内特凝视的萨利姆,也什么都没能做,向后退了半步。 场面就此胶着不动。 谁都没有动,或者说,根本动不了。 刚站起身的马鲁基、也立于当场一步未动。 库洛阿的膝盖无力,瘫软地坐了下去。 一丝汗滴沿着萨利姆脸颊滑落―― 『别开玩笑……』 萨利姆的愤怒眼神中甚至浮现出泪光,用力瞪着杰内特。 『别开玩笑了! 这算什么啊! 为什么不听我们的话! 为什么、那么强啊! 这根本是犯规啊!』 『就算你这么说……』 『这岂不是和骑士那帮家伙一样吗! 什么都没有改变啊!』 『……哈?』 被对方突然甩出来的话语弄得云里雾里,不禁想要反问,不过最后仍决定作罢。 萨利姆的说话声,已经接近野兽的咆哮。 咆哮不需要正确,只要表达出自身的强烈情感,就可以了。 虽然身为幼弱的小狼,但仍赌上作为猎手的全部自尊心,对面前的猎物展示獠牙。 『……切成碎片,将之击溃!』 萨利姆绝叫般地咏唱道。 (糟了……!) 瞬间,杰内特全力朝后方跳去。地板也以同样速度,从三人所在的方向朝这边碎裂。 礼服的下摆被肉眼看不到的利刃切成碎片。 布料瞬间被切得碎成千片,随后,这些无数微小碎线丝又随着那不知正体的某些东西坠向地板——紧接着,整个地面也碎裂开来。 (唉呀唉呀、真是的……) 杰内特以舞蹈般的姿态旋转,一边调整体势,一边在内心抱怨道。 如果可能的话,本来想凭刚才的一系列举动结束这一切。 虽然刚才说了那么多,但战斗力的总量差仍然客观存在,自己的不利状况依旧无法改变。 因此,趁对方疑惑之时攻击,尽可能地展现出自己的身手。给对方留下与自己战斗将十分困难的印象,搞得好的话可以使他们就此撤退。当然,杰内特并不觉得事情会如自己预想的那般顺利――不过倒也没想到,预期的效果居然会以这么彻底的形式崩坏。 萨利姆的行动并不合乎理性。 这简直就像小孩子发脾气一样。 (……情况变得麻烦了) 萨利姆调整呼吸节奏,马鲁基和库洛阿也重新冲着这边摆好架势。 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三对一。 果然还是,稍微有些压力。 12. 爱丽丝知道萨利姆?卡尔马勒这个名字。 那是自己担任主演的戏剧——『杰内特』舞台上的配角之一,是黎明骑士莱奥纳尔?格兰特手下的一位年轻少年。 后面的两个人也与他情况类似。 马鲁基?林赛赞是骑士们在路途中遇到的山中小屋的主人。而库洛阿?玛卢索这个小姑娘则是为追随一名骑士而来到战场的侍女。这两人在『杰内特』的剧中,都为骑士们的活跃起到了帮助作用,出场次数并不多。 而理所当然地,弗洛里安也肯定知道这些。 那个少女的名字叫“杰内特”。 而自称萨利姆的少年,将她称呼为“公主大人”。 她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可以轻易将饱经训练的士兵打倒。而如果相信其本人所述的话,那么她的实力将能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相匹敌。 然后,虽然并不能足够理解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但看起来他们所有人似乎都拥有魔法这种特殊力量,而且这些都与遥远过去的一位魔女相关―― ――感觉线索已经接连出现。 然而,要想判断出这些线索究竟指向一个什么结论,目前还显得谜团重重。而且现在也不是去在意这些琐碎细节的时候。 因此,爱丽丝暂时放弃深入思考此事。 ? 『听好,接下来关键拼得就是忍耐力。』 在极近的距离下盯着弗洛里安的眼睛,爱丽丝特意作出(自己认为)带有威严口吻说道。 被这份气魄所威压(?),弗洛里安微微将头后仰。 『战争的发动已成必然,而追捕弗洛里安正是为了创造合适的战争开端,是吧?虽然还有很多我不能接受的问题。嗯,当然,我根本不打算接受。但光用嘴说也没有意义,总之先将这些作为前提条件来考虑吧。 既然事已至此,确实我们所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而且估计没有任何问题和遗憾的happy end或许也很难达成。所以弗洛里安你没法涌起“无论如何都要逃脱”的动机,我觉得也是没有办法的。但是,』 朝着四周东张西望。 朝日升起尚未经过太久,而且这里还是几乎没人经过的背静小路。没有碰到任何人,自然也没引起他人注意。 『从刚才的谈话中判断,我可以确定的事情有三件。 只要能让弗洛里安你继续逃跑,战争总有一天也会爆发。 而一旦等到战争爆发之后,追杀弗洛里安的意义就消失了。 然后――如此强制发起的战争,至少比以弗洛里安为借口开始的战争,其形势将对战争发起者更为不利。』 话说回来――他说自己是耶鲁马因·拜多拉大总统的儿子。 这个名字,爱丽丝当然也有所耳闻。毕竟自己每天彻夜研究的西方史学可不是白费的。 记得从大约二十年之前,他开始掌握米卢伽的实权之后,便一直身居首脑之席,从来没人能够撼动其地位,可谓怪物般的政治家。身为现役人士却已载入史册,总之非常不简单。 那个人的、儿子。 如果生逢其时,简直就是王子级别的存在。 (……嘛,确实,本来表面看上去就是个有王子气质的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这么适合黎明骑士这种优雅角色。 ……不,现在可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 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 『通过弗洛里安的努力,是能使战争的开端向后拖延的。搞不好,就连整场战争的规模都有可能减小。这岂不是非常厉害的事情吗?你会成为不为人知的英雄啊。这么考虑的话,是不是有些干劲了呢?』 『……厉害的人、是你们两个。』 少年靠着砖墙的后背稍微向下滑动。 『你为什么能如此乐观呢? 你既不像我这样自出生之时便没有退路,也不像流卡那样对自己的力量有信心。被卷入这样的事件之中,正常情况下都应该表现得不知所措才对吧?』 『如果做出那种普通的反应,不就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了吗?』 『不、虽说确实是这样。』 『如果什么都做不到,不就没法帮助别人了嘛。』 『这……说的也没错。』 『那么,我可不会去做那种无意义的举动。』 唧唧唧、一边横向摆动着手指, 『那些都是迷失目的和动机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只要是能时刻谨记自己该做什么的人,不管遇到什么状况,都应该能够客观理解周围的状况才对。 至少,流卡就是这样的人。而憧憬着他的我,同样也觉得自己有以这种方式生存下去的权利 和义务――』 高谈阔论说到此刻,忽然听到了声响。 回过头去。 一只胖墩墩的白色老猫以缓慢的步伐,横穿过小径。中途还一度停下脚步,打了个大呵欠。给人感觉非常可爱,不禁看得入神。爱丽丝一直凝视着猫咪的背影,直至它的尾巴消失在阴影之中。 然后,爱丽丝终于回过神来,重新转身面向弗洛里安。 几秒未见的弗洛里安,不知为何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不禁弯背捧腹,强忍着不发出笑声,眼角甚至因笑得过分而浮现出泪光…… 『――嗯?』 爱丽丝不明白怎么回事,歪着头表示疑惑。然而弗洛里安仍没能止住笑意。没有办法,爱丽丝只好在对方这唐突的笑意停下来之前,选择静静等待。 『不……不好意思。好不容易理解了你的意思,却又突然感觉奇怪得好笑。』 弗洛里安擦拭掉眼角的泪滴,依然带着笑容说道。 『有什么奇怪的呢?』 『你毕竟是那个流卡所选中的女孩,我一直以来差点忘记了这一点。 但一旦想起这个,我才明白难怪觉得你这么可靠。 而且,在不知道你这孩子可怕之处的情况下,大家就开始相互争抢,一想到我们这些人平时的傻劲,就不禁觉得好笑。』 『……“可怕”是什么意思啊,真是的。』 『我倒觉得这评价很正确啊。』 说到这里――弗洛里安的表情终于又严肃起来。 『我再正式问一次,我们现在在朝哪里走?』 『咦,嗯。』 爱丽丝转过身,以眼神示意道路的方向。 『那边有间鬼屋。啊,并不会真的出现什么幽灵喔。只不过是附近的孩子们给那里起了这么个称呼。 那栋宅邸以前住着一位有钱的大叔,后来因为买卖投资失败而失踪。自那之后,那里就闲置下来、无人管理。 为防止可疑之人趁机住在此处,警方常派出巡逻人员来检查。不过,因为检查都是定期的,藏在那里生活应该不难。总之,作为隐藏之所算是上选。』 『……我知道了。那么,我一个人前往即可。』 『一个人怎么行!』 『别露出这种表情。我现在并没有自暴自弃。』 弗洛里安的表情十分认真, 『在这个城市里,不管再怎么想办法躲藏,也还是有程度限制的。如果真想逃脱,就必须离开市区,朝更远的隐藏之所移动。因此,我想找绝对值得信赖的人帮忙。』 『帮忙――』 『我自己认识的熟人,恐怕都会被立即盯上。毕竟对方可是国策级别的作战行动,不可能在这些方面大意。 对对方而言,你属于不确定要素。所以,我想让爱丽丝你来决定人选。只要是你信赖的人,我也会去信任。』 这时,他的表情略微缓和。 『如果可能的话,我本想和哥哥取得联络。那个人一直都是站在我这边,今早还通过大使馆给我送来警告。不过,毕竟米卢伽本国离这里很远。远水不解近火,就算把现在的这副状况告诉哥哥,恐怕他也无能为力。』 『……我明白了。』 『还有……』 听见弗洛里安的这句话,正要跑步出发的爱丽丝做了个急刹车。 好不容易曲膝抵住前冲的惯性,回过身。 『什么事?』 『那个――……我有件事想问……』 弗洛里安说到这里,又开始支吾起来。 神情犹豫地轻触自己的额发。 『……果然还是算了。你也要万事小心。』 快速转身,正准备出发之时、 嘭―― 这是曾经听过的爆破声。 弗洛里安的身体开始摇晃。 他的肩部附近,如同有一朵赤红的鲜花在盛开。 (――啊――) 弗洛里安没能维持住体势。 因冲击而失去平衡,当场倒地。 (为――什么――) 她想转过身,朝自己的背后、子弹飞来的方向看去。 但是即使用尽浑身的力量,身体的移动仍显得很艰难。 过分焦急,身体的反应跟不上。 爱丽丝以比浸在水中还要缓慢的步伐,将视野移向背后,然后她看到了。 好多个男人的身影。 他们手中拿着的是,以大型枪械为代表的各式武器。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 然后……他们全员都朝这边冲了过来。 『不――――』 就连要发出声音的唇部动作,如今都迟钝得令人着急。 在被慢放的时间河流中,爱丽丝强硬地扭转自己的身体。 总算勉强转过身,面向男人们冲来的方向。 可以看到,其中一名男子将枪口朝向这边。爱丽丝冲到中间,挡住弗洛里安的身体,然后张开双臂。 接着、闭上了双眼。 『――要――――――――っ!!』 声音终于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黑与白之境,以色彩渲之――!』 嘭―― 然后,又响起了第三声。 与之前突如其来的两声不同,这次她以充满绝望的心情――接收着这个声音。 疼痛也好、冲击也好,都没有感觉到。 仅仅是、摇摇晃晃地…如同贫血般浮游的感觉、包裹了全身。 眼睑下的黑暗浓度急速增加,漆黑将爱丽丝吞入其中。 (――刚刚――) 简直像是精疲力竭之后,一头栽到床上的感觉一样。朝着甜腻并沉重的深渊,毫无抵抗地坠落进去。 一边朝下坠落,仅剩残留的意识残片,模糊地思考着。 (刚刚、听到了――谁的声音――?) 然后,思考就此中断。 一丝光线都不存在的完全黑暗,彻底将爱丽丝的意识涂满。 13. 『……切成碎片,将之击溃!』 随着萨利姆的声音,两个刚好能被孩子怀抱住的程度般大小的空间被扭曲与支配,无数暗刃在这空间中飞舞着,释放着杀意。 狙击的地方是——左肩和右踝。 无法完全避开,杰内特瞬间做出这样的判断。他只得以左脚为支点放倒身体。在失去重心的同时,右脚猛蹬地面,以此尽力拉开距离。不过即便如此肩部周围的布料依然被切开,一缕鲜红也随着飞散的布料洒出。 血沫落在废弃教会污秽的地板上,绽放出小小的血花。 (——真强啊。) 杰内特在心中咂舌道。 寄宿着魔法书[斗争双子]的萨利姆·卡尔马勒,即使只面对他一人,也绝对不可以大意。单纯以火力轰击能力来评价的话,他就算在所有魔法书的代理人中也能排进前两位。 而这份强大的根源,是其魔法的速射性。 说到兵器的性能,能和破坏力与精确度相提并论的要素,就是攻击速度了。这一道理在谈论作为强力兵器使用的魔法性能时也同样适用。能比他人更先出手,只是如此简单之事,在战场上便能化为压倒性的优势。 但是那些都只是战场上的理论,没有意义。 被如此单调而无聊的魔法击败,杰内特相信自己还没有弱到这种地步。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啊!] 萨利姆有些自暴自弃的重复着同样的攻击,两个一 组的破坏空间不断地生成,像要将杰内特切碎般袭去,却每每在要击中前都被杰内特轻易的躲开。 小孩般的手段,单调的轨道。只要不被冷不防地突击,实在太容易避开了。 [像个孩子一样发脾气的话,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的] [吵死了——] 萨利姆大叫着,同时又一组攻击袭了过来。这次狙击的地方是双脚。杰内特只是轻轻一跳,就逃出了这个攻击范围。啪嗞嗞,发出了这样夸张的声音,在铺路石上刻下了两道深深的洼坑。 [啧,给我打中啊……!] 为了追击杰内特,库洛阿抛出了约十枚石子。这些极具冲击力的小石子不断的击出又收回,将周围的石壁和木椅破坏得千疮百孔。 但这之中连一次有威胁的攻击也没有。 四周的东西随着夸张的破碎声而粉碎,而杰内特就像以此为伴奏一般轻盈的跳跃着。 说到底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如此去使用魔法去伤害谁的经验。就算彼此的火力有着压倒性的差距,只是避免致命伤就这样不断闪避的话,还是能做到的。 当然,只是逃跑的话,是什么也做不了。 [给我认真点啊!要战斗的话就战个痛,不要到处逃窜!] [别胡说八道了。] 杰内特一边说着,一边如羽毛般翩然地跳跃着。 然后,在半腐朽的黑色的祭坛上,杰内特无声地落下了。 [世界,并不是如你们所愿般转动的]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看来想要交谈是指望不上了,对方已经完全血冲脑门了。 这让杰内特头疼得不禁想要扶额,不过此时又两个球形领域袭来,她只好再次翻身跳跃,可左袖和一缕头发已经在这瞬间被切碎带走了。 杰内特快速地扫了一眼身后。祭坛的后方已经只剩下了墙壁了。 看来唯有一战了。 [降临] 杰内特一边吟唱着,一边飞身跃上祭坛。 瞬间,十二支长短不一的黑色短枪,无声地浮现在了杰内特周围。然后像是劲射的弩箭一般飞驰出去,四散飞舞开始了攻击。 有的短枪以直线击出,有的则描画着抛物线飞出去,甚至还有短枪如闪电般异样地游移前进。这十二支枪就如有着自我意识一般全部按着各自不同的轨道朝猎物狙击而去。 [咕……!] 这些,是杰内特将身边事物完全物质化的真正的铁枪。和其他人展开的夜之淤泥中击出的,那种很快就消失的存在的东西不一样。 马鲁基来回挥动着山刀,击下了几支枪。 库洛阿投出的白布缠上了几支枪。 然而剩下的短枪全部杀向了萨利姆。最后有一支短枪掠过少年的脸颊,狠狠得钉在了背后的墙壁上,然后化为了齑粉。 萨利姆的脸上,一丝红线流向了下颚。 很短的,真的只是很短的,短暂的一瞬间。 萨利姆的嘴角,终于动摇般的歪曲了。 而就在这个瞬间,杰内特已经一个瞬步杀了过来。 那速度已经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领域了。 这是因为杰内特将狂暴的夜之淤泥输入至每一根血管,代替了血液在流动。这让她在此刻能够超越所有人类,不,所有依靠血液循环来驱动肌肉的生物所能达到的极限。但这超越界限力量也让身体随之崩坏了,被勉强驱动着的脚部肌肉,在瞬间被无声地断裂。而这种加速给眼球产生的压力,随着剧痛将视线一口气染成了黑色,同时在耳畔也响起如暴风般的嘶吼。 就这样以摧毁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杰内特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但这时马鲁基居然已经迎面挥砍了过来。这反应速度真是令人惊讶。当然,单单这样的一击,以杰内特平常的水准来说实在是不难躲避。可此时的杰内特却没有选择回避,而是就这样生生的迎了上去。 冰冷金属的触感,深深没入了侧腹之中。 肌肉被撕开,连骨头也被砍断了。 但这并不是致命伤。杰内特没有停下脚步。 没有一点犹豫,也无视所有的阻碍,杰内特只是按照脑中设想的路径飞驰着,然后在目的地猛然收脚,飞扬的尘土如血沫般飞散。 回过头去,杰内特伸出了手。 即使视线已经模糊,杰内特还是将那人,牢牢的抓住了。 [啊……] 萨利姆发出困惑的声音。那是无法理解周遭,也无法理解自身在发生着什么,茫然无措的声音。 此刻杰内特才有空确认一下自己的状态。真是全身都遭受重创了。这样的受伤程度,就算随时会失去意识也不奇怪,果然还是太硬来了。侧腹伤口持续的出血,让杰内特感到体力在被一点点带走。活性化的夜之软泥,为了恢复、不,为了修复受到的伤害,正在全身蠕动着。 但是,战斗还没结束。 杰内特一边确认着,一边浅浅的吸了一口气。 [——回忆吧] 以这句话作为引语,杰内特低声吟唱了起来。 噗通,噗通。心脏使尽全力,宛若悲鸣的跳动着。 体内夜之淤泥的流向,被强硬的改变了。 夜之淤泥通过杰内特的手,涌入那个被杰内特所抓住的人——萨利姆体内。 萨利姆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和杰内特同样的不死人。杰内特能通过指尖清晰的感受到他体内寄宿着的夜之淤泥正在强烈的抵抗。而杰内特所在做的,与其说是在将之压制,不如说是在将自己的夜之淤泥就这样融合进去,从内部将之侵蚀。 [落魄之足迹,无力的记忆,无明之噩梦] [诶……啊……啊啊啊啊啊!?] 萨利姆口中逸出了悲鸣。与此同时,一股股气浪开始从他的腕部涌出。 而被这气浪所吞噬的空间,景象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在那个节点所铭刻的历史] 随着杰内特的吟唱,一层又一层气浪向周边扩散着。 渐渐的,在那被气浪所摇曳的景象里侧,有什么东西开始能看得清晰了。 在破碎石板之间,在那脏污的灰泥墙之间,在那腐朽的椅凳之间,开始有别的景象一点点浮现。——那是在一片枯死的灰色树林中的,满是寂寞的光景。 [啊……] 库洛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察觉到了吧。有什么要在这里发生了。 又或是,他们将要经历怎么样的遭遇了。 [无法消失的小小的故事] 萨利姆叫道。同时回身,一把抱住了杰内特。 [我明白了。] 马鲁基点头。然后出手。 两人都没有丝毫踌躇。 所以杰内特这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萨利姆的行动并无法对杰内特造成多大影响,但就突然袭击来说,这样便已经足够了。在这一瞬之间,杰内特的动作迟疑了。 血,飞舞在空中。 所谓古木之庭,严格来说,并不是组织和集团之名。 这是,誓言之名。 同时,这也是共同起誓之人之间,代表羁绊的名称。 两百年前,为了讨伐魔女而成立的三十七人讨伐队。 在这里面有六人既不是骑士也不是佣兵,他们并非是以自己的意志加入到这个队伍中的。 这之中有骑士的从者,也有侍女,还有为了找人带路而被强迫同行的猎人——他们这些人,背景出身各不相同,但都没有积极讨伐魔女的理由 ,他们所希冀的,只是在这趟旅程之后,能够平安归来。 但就这样的六人,却在那个地方,被一视同仁的,让讨伐队给舍弃了。 那是在来到魔女之城之前,在林立着古木的庭院之中,在被凶猛的兽群追赶之时,讨伐队所抛弃的六人。 那时的他们,自然是凄惨的死去了。但作为结果,这六人又一个都不落的,作为永生的不死者回来了。 之后他们六人形成了团体,开始度过之后的时间。 他们的愿望,杰内特并不知道。 他们在那个古木之庭中想着什么,作下何种誓言,结下了何种羁绊。这些事,杰内特都不知道。 背靠沾着血污的墙壁,杰内特抬头望着窗外。 在破碎的窗户外面,不知名的青色小鸟正飞翔在天空中。 [——呐,公主大人] 一旁有人开口,于是她转过身去。 是马鲁基。 他找了张黑色的椅子坐了下来,无视老旧的椅子发出的不堪重负的抗议声,他眯起双眼用锐利的眼神望向杰内特。 此时受了重伤的萨利姆已经被库洛阿带了出去,但杰内特却无法追上去了。不光是因为她本身就已经身负重伤,更重要的是毫发无伤马鲁基正挡在前面。此时的杰内特就算用尽全力恐怕也很难通过。 但从马鲁基的角度看,恐怕也很难轻易出手。 所以马鲁基虽然挡住了杰内特的路,却并没有挥舞着山刀袭来。 形成了奇妙的僵持状态。 [……什么啊?] [你啊,是真的想消灭我们吗?] 马鲁基以远超常人的臂力,将山刀插在脚边的石板上。 然后当马鲁基松开手,山刀在瞬间就化为光粒消失在空气中。 [刚才你是真的想这么做吗?] [谁知道,呢……] 杰内特无力地笑着。 [或许是真的吧,但到底能做到哪一步,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 至少……想要阻止你们这件事是真心的没有错。] [阻止,呢] 马鲁基站了起来。椅子又响起了悲鸣般的嘎吱声。 [说实话,要与你为敌互相战斗直到分出胜负什么的,我们可从没有这样想过。毕竟你可是我们的恩人。不管是我们之中的哪一个人,其实都不想与你战斗。] [……那刚才那个以刚猛的气势想要毫不留情地劈碎我的是谁?] [在我劈下去的时候自己跳过来的又是谁呢?] 呃……。 [这样啊。这确实是我自作自受了。] 马鲁基没有接话,只是默默走向废弃教会的入口。 杰内特并没有追上去,坐在原地目送着他。 [……呐,公主大人。] 杰内特抬起头。 马鲁基用宽大的背部对着杰内特,说道。 [以后还打算做今天这样的事情吗?] [不知道。] 杰内特简洁地回答道。 [我也想有人能告诉我啊。] 马鲁基耸了耸肩,就这样走进教会,在杰内特眼前消失了。 scene/5 终将回到的归宿之地 ~home,sweet home~ 14 摇晃着,世界在摇晃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在一片模糊的意识中,想不出来。 或许因为这附近众多的火山吧,靠近火山的地方偶然会发生地震,记得有人这么说过。按那人的说法,地震时地面似乎会剧烈地摇晃,建筑也将轻易地倒塌,甚至最后地面会出现巨大的裂痕。 当时听过这番话感到好害怕,还下定决心不管怎样都不会去这样的地方。 摇晃着,世界在摇晃着。 虽然想着是不是地震,但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只是这样轻微的摇动的话,建筑是不会倒塌的吧,大地也不会裂开。这样温柔的摇晃,不如说是在让人入梦。 (……所以,就是梦吧,这是……) 爱丽丝模模糊糊地,这样思考着。 [——啊,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啊。] 爱丽丝从摇晃的世界另一侧听到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的声音。 [这世界实际上,远比你们这些普通百姓通过拙劣的谎言所了解的,要错综复杂得多了。在现如今的世界中,就算有人宣称魔法的存在,也不会有人相信,也只会在背后被当成骗子,然后就结束了。 不存在的魔法,这一个谎言,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都被骗了。 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想要相信,也会变得怀疑了吧。 嘛,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啦。反正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甚至只会带来不幸而已,干脆就让那些不管多不幸也无所谓的废人所独占也不错啦。] [……你也、那个……和那个女孩他们,也是一样的吗?] 这询问声,从近得令人吃惊的地方传了过来。 然后,爱丽丝察觉到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弗洛里安同学……?) 迷糊得半睁着眼睛,爱丽丝开始确认状况。 首先,自己正被弗洛里安背着。 然后在弗洛里安身旁,有个不认识的男子正并排走着。 看样子这人已到中年了。不管是身上深灰色的大衣,一头白发还是混杂着白色的胡茬都给人邋遢的感觉。而那惺忪的睡眼中没有一点霸气,似乎是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很麻烦的样子。 嗯,没有错。在自己认识的人中,没有这样的人。 [这个……魔法这种的东西,你能使用吗……?] [一半是yes,一半是no。我的确有魔法的只是,但是……我可记不得自己有像他们连人类都不做了] 什么啊,这充满暗示的说话方式。 这时,又有别的声音打断了对话插了进来。 是上了年纪的,老者的声音。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大概是听错了吧。 然而片刻之后,半睁着眼睛的爱丽丝就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居然是一个婴儿般大小,有着独特打扮的古旧人偶。而此时这个人偶正被那名灰衣男子抱在胸前,显得格外的不协调。 《你是有什么想说吗?嗯?》 [这不是当然的吗,恶趣味的老爷爷] 《竟然抓住如此可爱的身体,那么恶趣味地对待,不觉得过分吗。》 人偶的唇间吐出老人的声音,与此同时,它的头和手还在自行轻快地摇摆着。 (……啊,果然还是梦啊,这个……) 爱丽丝理解了。 是梦的话,不管发生的是什么事,总之也不奇怪了。 [然后呢。既然已经知道了事实,你以后要怎么活下去呢?] [……真是提出了十分沉重的话题啊] [没办法,现在情况紧急。没时间闲聊呢。] [不过不管旁人如何指手画脚,归根结底还是小男孩你自己来选择,要想怎么生活那是你的事情,但若是想死的话请记住。虽然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但要是死了,影响的可不只是你自己。虽然小男孩你会觉得没所谓,但你周围的人会将太多肆意又自私的意思强加在你的死亡上。虽然根据人的情况多少会有那样的事,但是小男孩的情况有一点不同,附近的人会对你的死亡表现得十分夸张。我说的话的意思,你懂吧?] [我明白的] 弗洛里安低声说道。 [我死了的话会让你的国家处于不利的局面,这让你很为难,对吧?] [呵] 男子小声地笑着。 [这不是理解得不错嘛。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吗?] [其实也没有很认真去想。但是在那个状况下能从不认识的人那里得到了帮助,想来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你这小子。] 男子用乐在其中的声音说道, [该说的就是这些了,你小子想要怎么活我倒是无所谓,但你至少要更小心一点,可别死掉啊。] 《……真是杀气腾腾的鼓励呢》 [这可不是鼓励。] 《嘛,就当作是这样吧……》 男子手中的人偶耸了耸它那小小的肩膀。 ——他们到底在讲些什么,爱丽丝理解不了。 就像是在听着某个遥远的国度所发生的故事。 所以,这果然是梦啊。 [话说,还没起来呢。] 突然间话题变了。 接下来又想说些什么呢。 《是累了吧。先不说这个小子有没有那种觉悟,他背上那个小姑娘可是一直过着和平的日子呢,突然卷进这种事,这个早晨对她大概稍微有点困难过头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 弗洛里安轻轻点头。 [仔细看看的话,小姑娘底子真好呢。这样的话将来肯定是个美人啊] 《喂喂,这副腔调,听起来很恶心啊》 [吵死了] [……爱丽丝的话,我觉得现在就已经是美人了。如果让这样的高岭之花再变得愈发美丽,感觉就不能轻松地去憧憬了呢。这还真让我们有点为难啊] 诶?这时候爱丽丝才突然察觉到。 现在这三人(?)之间现在的话题,其实正是爱丽丝自己?! 《你啊,这还真是奢侈的烦恼呢》 [是这样吗?] [不要摆着一张扑克脸反问我嘛,很无趣诶] 人偶以老人的声音咕哝着。 就这样一边听着这样的对话,爱丽丝的意识又再度模糊了。 阿嚏。 ……伴随着打喷嚏的声音,爱丽丝这次很快就醒来了。 周围非常的热闹。 爱丽丝起身环视周围,发现这里是自己很熟悉的地方。 自己正坐在离家很近的市场外面的一张小长椅上。 [……] 大概是坐在长椅上,然后不小心睡着了吧。爱丽丝抬头望向钟楼……不过因为角度的原因没办法看清时间,于是作为代替确认了一下太阳的高度。虽然不是很精确,但此时一定已经将近中午了。 [梦?] 爱丽丝歪了歪头,自问道。 [从哪里开始是梦,又从哪里结束呢?] 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爱丽丝发现在胸部附近有血红色的痕迹。但自己身上却什么外伤都没有。 于是,爱丽丝想起了。 那是弗洛里安肩部中弹后溅到自己身上的。 而在那个梦中,自己是被弗洛里安背着的。 [……] 这样就能理解了。 自己以为是梦的一切 ,其实都不是梦。 阿嚏。 身体感到有些冷了。 想想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季节上看此时天气并不算冷,但在这种时候的早上,还不穿大衣就这样睡在了长椅上。如果身体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话,那才是不正常。 既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就如爱丽丝?麦路琪此时真切感受的寒冷一般。 [……要感冒了呢。] 从长椅站起来,仰望天空。 就像透过覆盖着的冰看见湖水一般,宁静澄澈的浅蓝色。 ——就这样。 弗洛里安?科尔也又在爱丽丝眼前失去了身影。 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一个深夜,而舞台则是在古城最深处的一座尖塔顶层的房间中。 这是一间有着大排书架和无数本书的房间。 在烛台的照映下,可以看到有一个人正倒在地板上。 而在他身旁站着的,是一位拿着沾血短剑的女子。 女子看着自己脚下。看着那个被自己杀死的人。 那人此时已经变得不再抽搐,渐渐一动不动了。 于是女子又看回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手中那把剑刃微曲的短剑。这把剑既是女子夺人性命的道具,又是这名女子最为信赖的同伴,女子至今已经不止一次的使用过这把短剑,用它杀死那些会成为麻烦的人。 现在,也只是再杀一人而已,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脚下的人一动不动,应该是完全死掉了。 不,或许,这个家伙并不是真的死去了。只是单纯老早就成为了尸体,所以不能动吧。 于是女子将那人翻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番。脉搏没有了,整个身体如同朽木一般躺倒在地上,这确确实实是一具尸体。 但女子却还是再度动手。 短剑刺向头部。 刺向心脏。 刺向肠道。 贯穿眼睛,刺入大脑。 没有反应,没有反应,没有反应。刀刃轻而易举地切割着尸体,就像是做着实验解剖一样。 [……啊哈] 女子终于无法忍耐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什么啊,这么简单真的可以吗?可以吗?] 她捧腹大笑着。 在这没有旁人的深夜里,这笑声只是倏然被吸入浓重的夜影中。 [你是魔女吧?是被众多害兽所跟随的,散播着致死疫病的,冒犯神灵且诱人堕落的魔之眷属吧?是威胁着修泰布鲁的反派中的反派吧?为什么这么简单就死了啊!这么一来,带着必死觉悟来到这里的我不就像个笨蛋了吗! 你知道吗?我可是孤身前来的呢。其他人都还没能赶到这里。我带着与你相遇便是自己最后一战的悲怆觉悟来到这座城。说不定会死,说不定再也回不去了,带着这样的觉悟隐藏在阴影中。那些所谓的骑士也就算了,他们怎样了都是自作自受。但是为了除掉你而来的,并不只是那些废物啊。队伍之中可是还有孩子呢,为了和你对抗,连那孩子都拿出勇气了啊,结果呢,结果你就这样死掉了,说好了是恐怖的对手的呢!像个笨蛋一样和恐惧战斗至今! 结果最后是这样的结局,我怎么接受!这被剑轻易刺死的,这样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结局] 笑着。女子捧腹大笑着。 女子笑弯了腰,女子笑得坐在了地上,女子笑着,笑着。 直到笑出了泪水。直到笑得倦了。 女子的笑声渐渐小了下来。 [……嘛,如此简单的工作呢,就不老发牢骚了] 她用平静的声音咕哝着。 [不管怎样,这样我们大家就成为修泰布鲁的英雄了。哈哈,最后这真是个拙劣的玩笑啊。我这样污秽的女人,大概会被说成只能做这种肮脏的事了。不过杰内特的话,一定会被夸张地表彰的吧——] 女子站了起来,抹掉眼泪。然后开始审视这个房间。 在这宽敞的房间之中,给人以压倒性存在感的,是连排的巨大书架,这些书架一个接一个的,占据了整个房间。 墙壁上昏暗的烛光,正照映着这众多书架上随意摆放着的书籍。 [魔女的藏书吗。那家伙说了什么来着。啊,记得是——] 女子默默地思考着,然后打了个响指。 [魔女所持有的智慧全是剧毒,她所接触的东西全部都要烧掉。] 于是女子打开背包,取出用羊的胃袋制成的油袋。这绝不是能够容易使用的东西,但这个东西和玻璃瓶子不同,就算多粗暴对待也不会破掉,而且不会发出声音。女子将里面的东西洒向书架。虽然没办法把整间屋子洒满,不过只要能引燃火焰就没问题了。只要火势蔓延起来,就没必要借助油了,房间里这么多纸张和木材,足以烧毁这里的一切了。 接着女子拿出一根烟。一根那种不管在哪,都只用一个铜币就能买到的,最廉价的香烟。用蜡烛将烟点燃,女子轻轻吸了一口,吐出一条淡紫色的烟雾。 [——再见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魔女。用如此廉价的方式为你送上饯别的火焰,倒是出乎意料的适合你呢。] 说完这话,女子将烟抛至空中。 香烟描画着小小的抛物线落在了地板上,被菜籽油所打湿的绒毯瞬间燃烧起来。然后火焰速度的升腾,就这样向书架包围了过去。 ——住手——! [……诶?] 听到了制止的声音。 女子看看四周,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在场。非要说的话,只有魔女的尸体横躺在那。然后,既然是尸体的话,怎么想来也是不会说话的。 “请停下来,不对要这个房间的书出手——!” 声音继续响着。 [……就算这么说,现在要停下……] 女子有些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手。手上已经什么都没了。因为刚才夹着的香烟早已丢了出去。 而此时的火焰已经有如饥饿的凶兽,正疯狂的吞噬着这个房间。 书架上的书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封面的皮革发出被烧焦的异臭。里面的内容则迅速化为炭灰,记在上面的文字已不复见,一切的一切都迅速燃烧殆尽,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女子看着这破灭的景象。 这时,眼前突现的异象让她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在那早已被烧得失去原貌的书页之间,不知何时开始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渗透出来了。 那是如淤泥般粘稠的,黑色的东西。在这熊熊燃烧的书堆之中正源源不断的流溢了出来。 这黑色的淤泥无止境的涌出,渐渐形成了无法想象的量,远超了那些书籍本来体积。大量的淤泥融合在一起,化作了波浪,形成了漩涡。而且在这之中似乎还孕育着什么其他的东西。 是文字——在这黑暗中所见到的,是文字。 因为这颜色和密度的缘故,所以女子一开始并没有马上察觉这黑色的淤泥到底是什么。但仔细看过之后便能知道,自己眼前的,居然是无数的文字。 几百册几千册的书籍中所记载的所有文字似乎都从书本那狭小的空间里被解放了出来,它们讴歌着自由,如黏菌一般蠕动着,又如潮水一般奔涌着,它们就这样不断的躁动着,翻滚着—— [咦……] 女子的唇中漏出了悲鸣声。 眼前这异状的漩涡还在膨胀着。 这绝对不狭窄的房间,此时已经渐渐容不下这翻涌的混沌。 在这深青的夜空中,如 钩的残月默默地注视着—— 就像从狭小的箱子中涌出的蛇海一般。 在这尖塔的顶点上,黑色的异形喷发了出来。 在那个时候,最初的物语迎来了终结。 然后,以此为契机,无数的故事,各自拉开了帷幕。 15 杰内特抓紧太阳升起之前的时间小憩了一下,然后行动了起来。 在按响邻居家的门铃后,不一会就有一名女性打开了门。是位绝对算不上年轻,但却能奇妙地让人感觉到娇小可爱的女性。 大概是犹豫爱丽丝的情况适不适合会客,女性脸上显得有些困惑。 [……现在,有点动不了] [哈?] 说了让人听不懂的话。 杰内特走到房间里 果然,爱丽丝正裹着毯子,一脸憔悴的躺在床上。 [……那个,对不起了,变成这样] 爱丽丝以浓重的鼻音这么说道。 [感冒了?] [不是很严重啦,就是感觉要稍微注意下……] 阿嚏,爱丽丝一边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一边回答。 早知道就带探病的礼物来了,杰内特露出苦笑,然后在床头放下一张小椅子坐了下来。 [弗洛里安怎么了?] [和同伴们会面了。在把我送回来后就走了。] [这样啊……] 同伴,说的一定是米卢伽的——也说不定是其他国家的,反战派的那些人吧。 就算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要有一个同伴在身旁就会安心许多。而且他们当下的任务,如果有利害一致的同伴参与进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这样的话,杰内特和爱丽丝所无法帮忙的地方,就有人来协助了。 [这样的话,太好了。] [……] 爱丽丝的视线有些游移。 [在这里留太久的话,感冒会传给你的喔] [没必要担心] 杰内特像平时一样回答道,然后把手放在爱丽丝的额头上。 确实有点热,不过还好。 吃点好吃的东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这感冒大概就痊愈了吧。 [……杰内特小姐,是不会生病的吧?] [嗯?] [因为是魔法使。] [啊啊……] 对啊。关于这件事,还没和爱丽丝谈过呢。 而且,似乎已经不得不说了。 [想听吗?] [可以说给我听吗?] 两人对视着对方同时说了出来。 然后又一起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你来说可能是有点难理解的话题喔?] 在确认了爱丽丝的觉悟之后,杰内特说出了自己的事。 有关魔法起源的事。 有关两百年前发生的事。 有关自己的事。 然后——和流卡从相遇到离别的短暂经历。 除了和学术院还有莱尔有关的事以外,杰内特全都对爱丽丝说了。 爱丽丝就这样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一切的一切,全都说完了。 [……这样啊] 爱丽丝喃喃道,然后表情总算开始了变化。 反应只有这样而已。没有惊讶,也没有怀疑,更没有指责,少女只是淡然地接受了杰内特所说的话。 [流卡他……会回来的,对吧?] [是啊。] 杰内特点头。 [这样的话,杰内特小姐今后打算怎么办呢?] [这还真有点迷茫呀。] 杰内特叹息着回答道。 [大概不会留在这里了吧,我是这么想的。我的身份并不适合在这里悠闲的消磨时光,而且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也确实没这闲情啊。] 再加上自己是这样的存在。 虽然这数十年间追杀自己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可是绝不是说没有了,老实待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给周围人带来麻烦的。所以,一定要下定决心。 而且比起留在这里,自己还有更应该要去完成的事情。 更不用说,其实…还有其他的事还想在路上完成呢。 [会离开菲鲁茨滨吗?] 本想委婉的回答还要再考虑一下,然后杰内特察觉到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 [是这样吧。] 杰内特点头。 [要去哪里呢?] [去哪里都行…吧。 说不定是东边,也说不定是西边。可能是米卢伽,也可能是佩鲁塞里奥。 铜矿山的挖掘方向,是以铜矿矿脉延伸方向来决定的。我只是区区一个矿工,无法决定前进方向。] [那么——会再回来这里吗?] [嘛,会怎样呢。] [……在这种时候,就算是说谎也好,你也应该答应我哦。] 但是这种话,杰内特说不出来。 自己是无法说出谎言的,这是约束。 杰内特沉默了。爱丽丝看着这样的杰内特,发出叹息。 [……没有办法呢,真是的。] [抱歉] [这不是该道歉的地方呢。] 说着,爱丽丝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关系了吗?] [没事的。] 爱丽丝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 将还有些困惑的杰内特,抱在了自己胸前。 [我也一直在迷惘呢。但是,已经决定下来了。] [……爱丽丝?] [大家,一个个都离开这里了。不只是巴鲁卡斯和流卡。塔尼亚小姐也好,杰内特小姐也好,还有——弗洛里安也好,他一定也要离开了。 从这里离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明白的,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里并不是大家的故乡呢。在这里出生成长的,就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感到很迷惘。只有这样子目送着大家。 但是……] 爱丽丝将杰内特抱得更紧了。 [流卡他,一定会回来这里的。嗯,还有其他人也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回来的,不管是为了迎接他们中的谁,我都不能离开这里不是吗? 我想,这就是我的使命,一定是这样的] 在说什么啊,这小姑娘。 [……对我来说,现在,故乡早已经不在了喔] [所以啊!] 爱丽丝不禁提高的声音,不过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正因为如此。因为没有了故乡,就更要这样。 不论是谁,都是需要一个归处的。需要一个明白自己哪天一定会回去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哪里并不重要,但是一定要有这样的归处才行。] [将心放在这条街道吗?] [恰好相反。请将这条街放在你的心上。 不管身在何处,只要你感到寂寞的时候,请想起这里。我保证一定能慰藉寂寞的心情。只要想着有一天一定要回来的,这样就够了。] [就算如你所说,我是不老之身啊。几十年后的事我可不清楚] [那么,只要等你几十年的话,你就会回来吗?] [……] 无法回应。 [请和我做下约定。什么时候,请一定和流卡一起回到这里。 什么时候你们两人一起,让我对你们说出【欢迎回来】] [我无法做下,约定] 挣 脱开爱丽丝的手,杰内特站了起来。 [杰内特小姐] [对不起,爱丽丝。我心中已经有一个无法忘记也无法违背的约定了。要背负着好几个誓言这么厉害的事,我做不到] 杰内特背向爱丽丝。就这么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我走了。] 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没有等爱丽丝的回应就走出了房间。 什么时候都能回去的归处什么的,没有必要。 自己也没有这样的资格。 所以,没办法说出一定会回来这样的话。 甚至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连好好道别都做不到。 咚。杰内特将头撞向旁边的墙壁。 啊啊,真是的。 我真的——很软弱啊。 旅行的准备很快就完成了。 将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装进行李袋中,穿上一贯的洋装最后再披上一件男装的披风。要准备的东西实际上也只有这些。 这并不是盲目自信,这可是在这片大陆上流浪了比谁都要长的流浪时间之后得到的经验——不会再为选择需要带的行李而烦恼。 《……已经,要走了吗?》 [嗯?] 回过头去,看见坐在桌子上的阿鲁特老爹正用不知是微笑还是微愠复杂表情看着这边。 [你在啊,阿鲁特老爹] 《恩》 [情况怎么样了?] 《看我这样不就知道了吗,罗杰那家伙漂亮地逃掉了》 [原来如此,听这个口气的话,今天还有其他收获吧] 《……什么啊,一反常态的敏锐啊,今天》 嘿哟,阿鲁特老爹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虽然在空中摆动着手脚试图平衡身体,但还是彻底落地失败了。老爹额头撞向地板。然后《噢噢噢噢噢》地抱着头站了起来,吧嗒吧嗒地靠近杰内特的脚边。 《嘛,我的话怎么样都好。比起这个小姐你啊,挑衅了【古木之庭】而且还出手了?》 [恩] 《你没失去理智吧?》 [我很冷静,真的。 但也没有更聪明的方法去应对这件事了。我很明白和他们成为敌人绝非上策,而且对于我们实现最终的愿望绝无益处。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无法不对他们挥剑。 很蠢吧?] 《啊。确实很蠢呢》 将小小的创可贴呗塔呗塔地往额头上贴上,阿鲁特老爹回答道。 [那样的话阿鲁特老爹你,不再和我同行也没关系的] 《……努?》 [这件事完全因我而起。不管怎么说你也曾是身为一国将军的男人,跟着我这样的没无谋而妄为的小姑娘,不怕被卷进无妄之灾吗?] 《哦……》 [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给你添麻烦了。多谢你了] [就算你说谢谢要赶我走,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够大大咧咧的走上街吗?] [……] 《说中了吗》 正中靶心。 《真是的,真是残酷的话呢。》 [对不起] 《与其现在道歉,一开始就不要这么说呀,真是的》 咕哝着用古话发着牢骚,额头贴着创可贴的阿鲁特老爹跑向杰内特的行李箱,倏的钻了进去。 [……阿鲁特老爹……] 《不好意思啊杰内特。小姐你可没有解雇我的权力。可不要忘记我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是一国之将了。比这更麻烦的状况可见得多了。》 [你在……说什么呢……] 《我可是被友人所托,要用这双眼睛好好监督你这个肆意妄为到处暴走的小姑娘呢。被时间引导着,被时间禁锢着,支撑着小姑娘你一路走来就是我的工作》 [……] 《那位朋友说的,可是【在姑娘长大前】呢。那个时候也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结果,真是太轻率了。还想着这不过是十年程度的差事,察觉到的时候到今天已经二百二十三年了呢。而且还感觉离结束遥遥无期啊。 所谓约定就是这么一回事啦,接下来倒是手里没钱的问题要好好想想啊。》 [……这样啊] 杰内特看向阿鲁特老爹。 [要给莱尔和阿鲁贝鲁留封信。稍微等一下。] 《呜姆》 为了拿纸,杰内特离开了房间。 先前那种有点想哭的心情,此时似乎被老爹搅合得消失了。 蒸汽机关这东西真是便利。 在稍早前的时代,这个国家的人口还不太密集。来往镇与镇之间,需要徒步走几日的事也是有的,不仅时间长,还非常危险。所以那时离开自己生长的市镇,可是一件需要做好准备和觉悟的事情。有时因为重要的工作或者结婚之类的理由,就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抉择了。 不过现在呢。早上从镇子出来的话,天还亮的时候就能到达邻近的城镇了。安全而快捷。这样的生活就是从蒸汽机关车这个铁盒子开始在铁道上奔走时开始。 而且这么方便的东西,只用简单买个车票就能使用了。现在旅行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不过比徒步时代还是要强太多了。 所以现在已经不需要以前那样的准备和觉悟了。很多理由都能够促使你出行了。甚至天气好的话,做好三文治放进篮子里就出行吧这样的事情也可以发生了。呵呵,不过这种就感觉稍微有点冲动了,等会还是赶紧买好护照吧—— 等到黄昏时分,杰内特买好了列车的车票。 发车铃响起。在月台上道别的人分开了两边,出发的人们开始登上列车,留在月台的人们脸上留着寂寞的表情。混进人群之中,杰内特乘上了列车。 确认了单间的编号,她坐了下来。没有了被人看到的危险,阿鲁特老爹马上从行李袋里爬了出来。 将头靠在玻璃窗上,望着外面的景色。 一点点的,一点点的,列车开始动了。窗外的景色开始流动。 [……阿鲁特老爹] 《呜姆?》 [有机会的话再回来这里,有这样想过吗?] 《呼姆?》 阿鲁特老爹歪了歪头。 《你说出这种话还真是少见呢。这是吹的什么风?》 [……果然这样啊。算了,忘了吧。] 《呼姆姆?》 带着有点无法释然的表情,阿鲁特老爹跳上座席的靠垫上。 scene/2 那只手挥舞不了剑 ~dancing hatchling~ 真是完美的美人啊,索鲁这样想着。 再次感到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只是离开王城搭上列车,就遇上了这种似乎在童话中才会登场的美人。按这种节奏,吃人魔龙啦单目巨人啦邪恶魔女啦什么的,感觉这种东西说不定都能遇上。 感觉热情高涨了起来—— 不过索鲁很快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旁边的安丽柯塔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本就不是沉默寡言的孩子。所以,就算感到不高兴,也不会多说什么。现在也只是用不高兴的表情瞪着这边。 但这视线已经够恐怖了。 安丽柯塔就算什么都不说,压力也照样传达过来。比起喋喋不休的盘问,这表情还要可怕得多了。 [……那个,柯塔?] 什么事(用眼神说道)。 [难道说,生气了?] 为什么这么说?(依然是用眼神) [呃,眼神很恐怖所以……] 错觉。(最后也没开口) 哼,少女扭头望向一边。 啊啊,这下难办了。索鲁做好了头疼的觉悟。 两年,也许只是转瞬即逝的一段日子,但对索鲁来说,在某种角度上来说已经是生命的全部了,而这段日子,全都是在安丽柯塔身边度过的。所以索鲁很明白,安丽柯塔变成现在这种状态,会相当难处理。 (……啧) 一点也不理解别人的感受啊,索鲁有些沮丧起来。 是不是被安丽柯塔讨厌了呢? 总感觉我在她身旁她老是显得不愉快呢。 从来没见过她笑啊,总是一副不开心的表情。 虽然她本来就是个寡言的孩子所以可能也没办法吧。 不过就这样一起旅行还是感觉很尴尬啊,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虽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来心事就很多吧。 思来想去,索鲁觉得就算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也还是应该解释一下。 [一开始没打算要赌的,想了买过食物后马上回包厢的,真的。但是听到了那些人说话……关于战争开始的那些事。] 安丽柯塔没有回应,索鲁继续说着。 [他们说战争会持续,人民会受苦,都是女王的错。反正是个待在城堡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家伙,根本不知道底下人有多辛苦什么的。结果我就一时冲动忍不住叫他们收回这番话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在察觉到的时候,就变成那种一决胜负的窘境了。] 他偷偷瞟了一眼安丽柯塔。 果然还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但这时安丽柯塔微微张开嘴,说道。 [——索鲁] 呼唤了他的名字。 这真是少见啊。索鲁有些惊讶。 [呃,嗯。]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有明白吗?] 终于开始责备了。 [嗯……嗯……] [要是继续输下去的话,你就要赤身裸体了。这个意义你明白吗?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会发生多么危险的事,真的明白吗?] [……] 被诘问到这程度的话,绝不能点头。 有人在说女王坏话,结果脑子一热,做出了有欠考虑的行动这是事实。 索鲁隔着衣服摸了一下在自己腹上的那绝不能暴露的秘密。 [对不起。] 索鲁直接低头认错。 [还有多谢了。因为柯塔过来了,才总算是……] [……] 安丽柯塔不再说话,表情越发不高兴,扭头不再看索鲁这边。 被更加讨厌了呢,索鲁想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不好的是自己,被拖累的是安丽柯塔。就算被讨厌了也是活该啊。 真想改变啊。 想成为这孩子的力量。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肩负着女王的重担,真想能为其减轻这个负担啊。虽然具体要为此做什么还不清楚,但这个心愿却是货真价实的。 虽然没有多少时间了,就算如此,只有这个梦—— 突然间,列车剧烈地摇动了起来。 来不及反应。安丽柯塔小小的身体就从椅子上弹了出去。索鲁为了保护她自己也跳了起来,但却还是抓了个空。装着橙汁的玻璃杯飞向空中,橙汁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形。 一瞬间后——玻璃杯落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索鲁也肩膀落地感到一阵剧痛,身旁的安丽柯塔则发出了少有的悲鸣。 [对,对不起!] 索鲁慌忙起身,将安丽柯塔扶起来。 [没问题的,没受伤吧!?] 肩膀被索鲁抓着,安丽柯塔轻轻点了点头。这时索鲁望向周围,又看了看窗外——此时依然还是迷雾笼罩——然后取出怀中的机械表看了一眼。 [不是事故……] 安丽柯塔低语着。 [诶?] 为了听到安丽柯塔的声音,索鲁将耳朵贴近少女的嘴边。 [虽然是急刹车,但不是事故。是为了实施什么计划而进行的急刹车。] 缓慢而小声地,安丽柯塔继续说着。 索鲁虽然听到了这些话。但是,无法马上了解。 [……所以,这是?] [是有人故意让列车停住的。] [到底怎么回事?] 安丽柯塔似乎是被索鲁的迟钝所折服,叹了口气说。 [应该是什么人在完成了任务之后准备趁乱下车了。] 这时从远处传来了响亮的爆炸声,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的窗户破碎声,这之中还有男女老少的悲鸣声混杂其中——而这期间,还有枪声一直没有断过。 索鲁终于多多少少理解了状况。 [……列,列车强盗!?] 安丽柯塔眯起了眼睛。一半正确,一半错误,她得表情这么表达着,不过她并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只是继续注意着周遭的状况。 [今后你们应该会遇到很多意外情况吧,在陛下身边可是很危险的,在现在的环境里,以陛下为目标的人可是多得数不清啊。] 索鲁想起从王城出发前,薇蕗亚反复强调的事实。虽然在这之前都还一路平安,但是现在终于是遇到突发状况了。 有袭击者这一点是索鲁说得没错,但他们应该并不是强盗。至少,不应该做出他们是强盗这种过于乐观的分析,安丽柯塔是这样分析的。 [糟糕了。] 索鲁猛地吞了口口水然后站起来,开始探查四周。 餐车此时已经没有了旅客,只有一个女服务生呜呜咽咽的躲在角落。得找个地方藏起来才行,桌子下面?柜台背面?不行,这些地方都太明显了。一眼就能看出是能藏人的位置肯定都是不行的,不能躲在这种地方。 到底,该怎么做。 所以要逃跑吗?但是要跑去哪里呢,刚才的爆炸还有枪战声,似乎从车厢两边都有传来。于是应该打破窗户逃走?要用椅子敲碎玻璃吗?但是这样似乎没法避免受伤啊。如果受伤了的话,面对追兵就有些头疼了。于是只能战斗了吗?以纤弱的两人对抗手里有枪的犯罪集团吗?果然还是太不现实了。 可恶,没有办法了吗?没有在这种状况下保护安丽柯塔的方法了吗。 [……] 这时一只手放在了索鲁肩膀上。 安丽柯塔静静的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安丽柯塔只是沉默着又摇了一次头。 [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好,这个意思?] 她点头。 这时从前后两边,同时传来激烈的脚步声,似乎来了不少人。这群人中,有一个低沉的声音用略显阴险的腔调说着:他们并不喜欢粗鲁的行为,只要不做无谓的抵抗,就不会有麻烦,在他们做好该做的事情之后自然会离开。 这段话被反复的说着,而不管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都已经迅速接近了餐车。 [没有时间了喔] 安丽柯塔点了点头。 看着安丽柯塔这么冷静,索鲁有些着急起来。 [那,该怎么做啊。感觉进退维谷了啦?就这么等着那些家伙过来吗?] 没有回答。 [这种事……] 枪声打断了索鲁的话。 然后是一声怒吼传来,是先前说话的那个男人,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再往后,又是接连的枪声,索鲁反射性地抱住安丽柯塔,将她保护在自己身体下面。怀中传来娇小而柔软触感,但这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索鲁只是一心祈祷能让安丽柯塔平安无事。 虽然还没有闯入这节车厢,但还是要尽力保护她的安全…… [——啊] 在索鲁的臂弯中,安丽柯塔发出小小的声音。 [糟糕——忘记了——] [什,什么?怎么了?] 索鲁稍稍放开了安丽柯塔,问道。 [袭击时机是散布着迷雾的山谷,袭击者是十名白兔部队的人,通过快速压制整个列车确认目标后马上脱离。到这为止,我的预测都是没错的。安排配剑骑士克里斯托弗?戴尔戈一个人来处理,本来是很足够的。但是……现在要让他行动起来的话,会增加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啊……] [诶?诶,诶?] 安丽柯塔的话语,索鲁完全没有听懂。 [不去不行……] 安丽柯塔突然推开了索鲁。虽然是与纤细的手腕相称的弱小力道,但是索鲁却一时忘了抵抗,就这么放开了安丽柯塔。 [柯塔!不行啊,外面很危险的!] 无视索鲁阻止的声音,安丽柯塔站了起来,面向着门……视线似乎穿过门看向了更远的地方,她喃喃道。 [这样下去的话,杰内特?哈露邦会成为敌人——] 这里,克里斯托弗?戴尔戈这个男人此时就在这里。 他并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容貌。 懂事的时候,他就已经生活在乡村的小小的孤儿院中了。 虽然院长说自己的父母是死于疾病,但克里斯托弗早就知道那不过是善意的谎言。其实自己的父母是死于吸毒成瘾的强盗,这一点他早就从碎嘴的女佣那里得知了。 而这个孤儿院,在克里斯托弗七岁时倒闭了。是迫于附近的农场主的压力而倒闭。只因农场主想要这片宽广的地皮,孤儿院在倒闭的第二天就被拆除了,这也让为了孤儿院付出全部心血的院长遭受了致命一击,当场失去意识,就这么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失去了归所的克里斯托弗,在与孤儿院的同伴告别之后,孤身一人在荒野中流浪,靠着偷取农家的食物勉强过活。后来他流浪到一个小城,加入了当地的不良儿童组织,正式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但就是这样的生活也在十岁那年因为小城的治安加强而结束,士兵们捣毁了他们的据点,再次失去同伴的他,又成了孤单一人。 而这样的故事,在他日后的生活中,反复上演着。 工作的妓院,因为突然的查封而倒闭了。 工作的制衣厂,因为被纵火而消失了。 加入的佣兵团,因为无能的雇主的而灭团了。 被好心的老人收留,成为了他的养子,结果老人却因为卷入了国家的政变斗争而被暗杀。 克里斯托弗辗转各处,却一再失去了自己的归所。 ……但他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境遇特别不幸。 这种境遇就被称为悲剧的话,那悲剧也太烂大街了。就算自己不遭遇这种事的话,肯定也会有谁取而代之遇到这种事吧。只是自己遭遇这种悲剧偶然的比较多而已。习惯了就好了。 反正厄运这个东西,总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人们所能做的,只是给不同的人分配不同分量的厄运而已。 那样的话,既然自己已经习惯了厄运上身,那就干脆多分到一点好了,即使是为了让其他人的不幸稍微减少也好,这不是很好吗……克里斯托弗?戴尔戈是这样考虑的。 那么,总之就让自己不幸着吧。 佩剑骑士这个称号,并不代表地位,而只是一个职位,一个单纯的公务员而已。接受上层的命令并忠实地实行,仅此而已。就算这个命令毫无道理,一般来说也没法拒绝的。尽力完成任务,这就是佩剑骑士要做的。 于是克里斯托弗,现在再次回想自己所要接受的任务。 [到了峡谷中间,陛下所乘的列车会遭受袭击。]这是传令官所传达的信息。 [预测的战力为十人左右。武器是普通的兵器。目标是绑架陛下,为此会在列车附近待机。啊啊,光是传令就觉得太夸张了吧,为何能预测得这么详细啊……如果有犯罪声明什么的还好说点,这明明什么信息也没有,为何能做出这么细致的预测啊,那家伙!] [事到如今还闹什么别扭啊,还是说这是积怨已久?] [总是在和你们这些不合常理的人接触,作为一个普通人我感觉有点坏掉了啊!] [这样的话如今还说什么。这个先不谈了,任务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六具伪装成人类的人偶已经乘上列车了。袭击发生的时候会控制他们应战,快速把敌人解决掉。] [六具?就六具?] [女王猜到你会这么说了。她说多一具人偶的车票钱她也不会出的。] [这,这真的是一国的女王发出的指令吗!?] [我也不想这么说啊!?] …… [哎。] 这是职场霸凌吧!克里斯托弗感觉自己有权先忧郁一下。 不过说起任务本身,其实倒是不怎么难。 克里斯托弗作为佩剑骑士,手里掌握着的,是从魔法书中解读出来的力量。 他的力量来自《木棺之宣誓》,能创造出作为下仆的人偶。 创造下仆,首先做出木雕的偶人,然后将魔法用刻印固定在偶人之中。这样处理之后人偶就能根据克里斯托弗的命令行动起来。这种人偶拥有远超人类水准的运动能力,并且能根据命令进行一定程度的自律性行动。 这样的人偶,要臂力有臂力,要速度有速度,与普通人作战自然是尽占上风的。 所以女王的判断还是一如既往的,准确到了令常人惊讶的程度。女王说得没错,以十来个普通士兵为对手,就算人员有些分散,但六具人偶应该是足够获胜了。 所以这任务虽然稍微有点麻烦,但也就是这样了,搞定之后今晚就去酒吧喝个痛快发发牢骚好了。 克里斯托弗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本来也理应如此的。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并不是这样。 战况一开始,还都在女王的预料之中。 列车走到峡谷的中间时,袭击如约而至。 在克里斯托弗的命令下,在各车厢待机的人偶都行动起来,开始迎击。然后克里斯托弗自己也直接进入了机械室,将列车的操纵权夺了回来。 接下来只需要前去女王所在的车厢保护女王的安全即可,克里斯托弗在带了一个人偶作为护卫之后就出发了。 我还真是努力工 作的骑士啊,克里斯托弗此时心态已经非常放松了,只是为了将战斗彻底终结而行动于车厢间,将负伤的袭击者一个个清除出列车,就这么向着餐车前进。 然后在他眼前,一道门轰然打开。 杰内特?哈露邦就此登场。 [……] 完全的,出乎意料。 彻底预料之外的场景让克里斯托弗一时忘记了思考,只是完全的张嘴呆立在那,就这样过了好几秒吧。直到杰内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是非常温柔的,似乎能让见到的人都感受到幸福的,充满魅力的笑容。 但克里斯托弗的每一条反射神经,此时都在大喊着危险。 下一个瞬间,他的额发已经被削去了几根,而杰内特手中利刃破空而出的声音,随后才姗姗而至。 [等……] 克里斯托弗慌忙地伸出双手。 [等等等等等公主大人,请先等等啊!?] [……呵] 杰内特的笑容没有变,但声音却冷若冰霜。 [那先说些有趣的事情吧。两年前,在你追击我的时候,我要请你等等的话,你会点头答应吗?] [诶,不,那个,呐……] [所以我只是重现了当初的场景啊,克里斯托弗?戴尔戈。只是立场有所互换而已。我没有和你玩捉迷藏的兴趣,也不觉得你有机会跑掉了。] [所所所以等等啊!] 克里斯托弗情急之下摸向插在腰间的剑柄,用指尖以特殊方式轻抚着镶嵌在上面的暗绿色水晶。水晶发出昏暗的光辉,得到了人偶之力的剑从剑鞘中一闪而出。 ——锵。 克里斯托弗好歹防住了杰内特的斩击,但那怪物般的力量却还是完全无法防御,手中的剑被弹飞,深深插在了天花板上。 [想起来了吧,克里斯托弗。当时你就是这样用剑偷袭,我才会败在你手下啊。然后,因为这样……我失去了流卡。] [……流卡?] 克里斯托弗马上想到了那个红发的少年。 [啊……那个眯眯眼的男孩啊] 确实,那个时候和杰内特一起的还有位少年。虽然只有过一点点对话的机会,但是是相当有趣的家伙呢,克里斯托弗有着这种回忆。 看来,恐怕已经是故人了。 那个时候将罗杰?贝鲁托鲁所吞噬的迷之光芒。大概也同样将那名少年吞噬了吧。就连离得稍远的自己也差点死掉。果然在那个中心的人们,是不会有机会生还的啊。 (……魔法这东西,确实如同令人束手无策的厄运啊。只要牵涉其中,迟早都会有绝望的噩梦如滚雪球般降临……)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 自己是这名少女的敌人,她要为流卡那名少年报仇。 这个少女确实有杀掉自己的理由,没有不杀之理。克里斯托弗不以木棺之誓的魔法来制造人偶的话,根本就无力抵抗。 (若是,凯特?阿黛尔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能……不,要在这火车上以公主为对手,还是没用……) 克里斯托弗一直看着身边的人死去,活到了今日。 因此,就算什么时候突然会轮到自己,他其实已经算是做好了觉悟。 然后……重新回想过往。 现在的自己,大概终于有哀叹自己不幸的权利了吧。 剑直刺喉咙而来。 克里斯托弗因为职业的原因,早已习惯了刀剑了。但是,一码归一码,真要自己面对,果然还是很恐怖的。这直视剑尖的感觉还是太难受了。 思来想去,克里斯托弗最后将目光从剑上移开,伸手摸向了大衣的内侧。掏出香烟叼在嘴里。拿出火柴往身后的墙壁一划燃起火花,将香烟点着。 难熬的时间持续着。 [……怎么了] 结果杰内特却迟迟没有动手,克里斯托弗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说道。 [不杀了我吗?] 杰内特没有回答。 刚才她所浮现出来的那个笑容,不知道何时已经剥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苍白。 [……喂?] 正想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克,克里斯托弗!?还有,那是刚才的,那个,杰内特小姐!?] 从身后的方向,一个激动的像是疯了一样的声音插了进来。 杰内特明显动摇了。剑锋也随之颤抖着,克里斯托弗的喉咙上传来尖锐的痛楚。能感觉到血珠沿着皮肤流动,流进了衣服里。 [啊……索鲁小子。] 是自己很熟识的声音。克里斯托弗没有回头,就直接对闯入的人说道。 [这边可没有什么有趣的杂耍能看喔。] [什,什么!?你流血了!?] [……好好听人说话啊。] [杰内特小姐请住手啊,这家伙确实是个下流粗暴的笨蛋还很好色,是个一点优点都没有的男人,但其实还是个好人来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请原谅这家伙吧,我会一起道歉的!] [我要杀了你喔!小子。] 杰内特沉默着,但架在克里斯托弗喉头的剑小幅度地继续摇晃着。在皮肤上游走的剑锋,一点点地将克里斯托弗喉咙上的伤口扩大了。 [好了你赶紧走吧。我们这种货色。作为佩剑骑士四处作恶,早就做好迟早会死于非命的觉悟了。只不过这个日子恰好就是今天而已。] 对索鲁说完,克里斯托弗又转而对杰内特说。 [……喂,公主大人。我也等得不耐烦了,要杀我的话就赶紧吧。说实话,这样下去的话,我的喉咙痒得不得了……] 杰内特没有回答。 依然只是苍白着脸低着头。 克里斯托弗的生死就在杰内特手中,但杰内特既不让他解脱也不让他解放,就只是这样站着。 [怎么了,喂?] 就算问她也没有反应。 [——请把剑移开,杰内特?哈露邦。] 另一个安静的声音也进入了这个场所。 虽然凛然,但却依然无法掩饰其年幼的,小女孩的声音。 [克里斯托弗是我王城的佩剑骑士。他犯下了罪行的话,应该是我的责任。] [柯……柯塔?] 挥手让索鲁退下,少女往前走。 杰内特慢慢地望向这边。表情都冷若寒霜的两名女孩的视线,正面交接了。 [……安丽柯塔吗。现在你所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该这么认为吗?] [是的。] 安丽柯塔明确地点头,稍微挺直了身子。 [贝璐塞利奥王国,第二十三代女王,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一直收集着魔法书的组织,正是隶属于我的麾下。] 啪叽,伴随着这种幻听,周围的温度下降了。 [这样啊,至今为止我还真是被你们戏弄过很多次呢。现在女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要我放弃复仇吗?] 杰内特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柯塔!] 或许是察觉到杰内特的杀意是认真的,又或是为了打破这剑拔弩张的状况,总之索鲁这时选择了行动,他跑到安丽柯塔面前,张开双手挡在了那里。 [……请,请住手,杰内特小姐。虽然我没搞清状况……] [到一边去,索鲁。] [做……做不到!] 即使双脚因为杰内特冰冷的杀意而颤抖着,索鲁还是大声反驳道。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被卷进来啊!但是,但是在柯 塔遇到危险时不站出来的话,我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你不明白吗——!] 是索鲁的话让杰内特动摇了吗。克里斯托弗确实的看到杰内特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不知过了几秒,顶着克里斯托弗喉咙上的剑,突然化作了碎冰状,接着气化消失了。 [杰内特小姐……] [没这心情了,有话下次再说。] 杰内特如此说道,转身准备离开。 [你是为了寻找单目之谎言才来的吧?] [什么?] 安丽柯塔这突然的发言,让杰内特停下了脚步。 [情报是来自茶会吧。虽说如此,也只是知道装物品的箱子长什么样,而不知道里面的内容物是什么吧。古木之庭的萨利姆?卡尔马勒早就将箱子破坏取走了内容,你现在应该是失去了线索了……我说得没错吧?] 杰内特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 嘶哑的声音,编织着不成句的话语。 [为什么,这种事也知道……?你,到底……] [单目谎言的钥匙,是一束头发。] 安丽柯塔用一成不变的语调描述着这重大的事实。 [做个交易吧。你能就这样放过我们的话,我们是有能力支付等价的回报的,如何,做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决定吧。] [所以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手头上,还有许多你所不知道的情报,这些也都可以告诉你,相对的……在这几天里,能将你的力量借给我们吗?] 杰内特猛吸一口气。周围的空气也似乎一下子似乎变得能将人割伤般寒冷。 (……啊) 对眼前展开的对话,克里斯托弗突然有了一种事不关己的旁观感。 (真是少有的说了这么多啊,对我们小小的女王大人来说。) 这真的是很少有的事情。 安丽柯塔?特蕾莎?阿鲁当基本上是个非常沉默寡言的女孩。如果是私事的话基本是完全不会开口的。一般只有在履行女王义务的时候才会出声……而且就算如此也只会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必要话语传达出去。像是刚才那么长的发言,就克里斯托弗所知,还是第一次。 或许,刚才所说的话,已经是安丽柯塔为了达成目的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话语了。 (嘛……不管怎样好歹活下来了。) 将叼着的香烟扔到地上。这时。 《呜呜呜,终于跑出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有些滑稽的老人的声音,虽然有些小但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垃圾桶这东西,是为了当监狱而被设计出来的吗!明明外侧看起来就是个破桶,进到里面才发觉根本打不开啊,改造一下简直可以当成拷问工具了!……》 [老、老爷爷?] 一个拄着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树枝当拐杖的,浑身脏兮兮的人偶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简直惨透了啊,某个冲动的小姑娘刚才居然直接把我丢到一边就不管了啊,我可是直接被丢进垃圾桶里了!盖子还盖住了!里面又黑又丑还出不去,简直是地狱啊!现在想起来我都想哭了!》 这时人偶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停下了脚步,滴溜溜的四处看着。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吗。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谁能说明一下吗?》 [在这之前先看看气氛啊,老头……] 代表着在场全员的心声,克里斯托弗如此喃喃道。人偶歪着头发出《呜姆?》的声音,还是一副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在袭击者被击退之后,乘务员确认了并没有人受伤,,列车再次启动了。 虽然无人伤亡,列车此时却显得满目疮痍,墙壁上到处都是弹孔,窗户也碎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只要过了那令人胆寒的迷雾峡谷,然后一路顺利到目的地就好,大部分乘客此时或许都是这样率直乐观的思考着。 只有杰内特此时正一脸不快的站在狭窄的走道上,无言的看着窗外。 此时一路后退的景色和刚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那牛奶般浓稠的白雾,以及不时闪现的黑色树木,让人仿佛在看一组不断重复旋转的跑马灯。这样无始无终的景色在眼前不断飘过,让杰内特更加难耐内心的焦灼。 [……我] 她放在窗户上的手,轻轻握紧了。窗上的白霜被手指抹开,留下五个指印。 [我,到底在焦躁什么呢……] 似乎很难用言语去说明现在的心情。 妖精明明就在眼前,却再回不到自己身边;仇人也一起出现了,最后却又没法下杀手;连幕后黑手都来到了跟前,结果却被迫结成了同盟关系。实在是…… 杰内特心中此时的怨气真是不打一处出,这愤怒的涡流在心头盘旋着,让杰内特开始认真思考起此时一拳砸在窗户上会不会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 《喂,傻姑娘。》 [谁是傻姑娘啊。] 杰内特头也不回的直接抗议着。 《除了我的主人还能是谁。在这里想干什么啊?》 [……没什么,非要说的话,只是看窗外的风景而已。] 杰内特此时完全没有理睬阿鲁特老爹的心情,只是敷衍的回答着。 《仅此而已吗?》 [仅此而已。] 杰内特并不是在说谎,此时的自己除了心不在焉地看看窗外,也没有其他事能做了,总感觉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或许直接一拳揍到老爹身上会好一点?杰内特半认真的想到。 ……不过果然还是不会这么做的吧。 [那,那个……]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稍微有点尖锐的少年的声音。 杰内特回过头,看见索鲁将阿鲁特老爹抱在胸前,正有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有着令人难辨性别的秀丽容貌的索鲁,让杰内特一时也有些看愣了。 [那个……杰内特小姐的事,我听说了……] 《呜姆,继续说吧》 [怎么说呢……真是不好的遭遇呢,那个……虽然没办法好好的表达,这个……] [不用在意。] 杰内特不高兴的声音打断了索鲁的话。 [请不要同情我的过去。] [啊……是,是这样啊……] 《呜哇,这是真正的心情体现吗。》 [当然。没事了的话赶紧走吧。不然把你扔进这个桶里。] 杰内特的视线移向走道旁的垃圾桶。阿鲁特老爹随即发出悲鸣紧紧抱住了索鲁。 但是,索鲁并没有离开。 [怎么了?] [那个……我有话想说。] [我没话想听。] [是柯塔的事。] [……]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代代统领着贝璐塞利奥的皇家一族中诞生的女孩。现在王国年幼的女王。 同时也是立于魔法书收集组织——王城顶点的人,但是果然还是太年幼的缘故吗,这个组织在两年前几乎被莱奥纳尔?格兰特的傀儡们所控制。即使到了现在,王城的战斗力和情报收集能力相比其他组织也还远远不及。 ……本来,杰内特是这样判定的。 [她是个头脑非常聪明的孩子。明明在这之前都完全没有离开过王城,但是对世界上的事却比谁都要清楚。对未来的预测,也几乎是百发百中。按她本人的说法,这个世界就是一盘巨大的战棋而已,无非是棋子的数量比游戏里略多, 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想全世界也不会有人能像她这样去思考了……但是,也就是她头脑太好了吧。所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说到这索鲁顿了顿,抬头看向杰内特。 杰内特沉默的闭着眼,像是压抑着内心烦躁的情绪。 [有些事情,我还是希望杰内特小姐也能知道……虽然很多事我也只是听说的。] 索鲁有些犹豫,却还是决定把想说的话都说完。 [其实,现在的贝璐塞利奥,是完全无视女王在运作的。] [……?] [七年前,先皇……柯塔的父亲逝世后,所有的实权基本都被贵族们夺走了。柯塔在他们看来只要活着,然后乖乖当个傀儡就好,所以直接就被关在乡间的城堡里了。现在的利古纳多,只是个没有女王的城而已,却还是被称之为王都,而贝璐塞利奥,早就不再是王来统治,却还是称之为王国,实在是有够差劲的笑话呢……] [第一次听说啊。] 杰内特小声喃喃道。然后又有所疑问的问道。 [既然被驱逐了的话,为什么如今你们又在这里?] [我们逃走了,克里斯托弗他们想尽办法,带女王从城里逃了出来。途中柯塔说有不得不去的地方,所以我们才会上了火车,刚才袭击的队伍,就是发觉了柯塔逃走了,不想被人目击,又忌惮佩剑骑士力量的贵族们派来抓人的追击者……事情就是这样。] ——突然要人相信这种话吗,杰内特苦笑着摇了摇头。 [贵族篡夺王座,放逐女王吗。如果这是真的话,可是能动摇国家根本的重大丑闻啊,但是我可没说对你的话全盘接受呢,如果你所说都是真的话,为什么女王现在还能闷不做声?明明已经逃了出来。] [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且我们这些知情者也不会说出来。我的话,其实还是第一次对人说出来这件事。] [……为什么。要夺回王位的话,首先是要将这件事公开吧。还是说已经彻底放弃,决定忍气吞声了?] 《喂,你是睡迷糊了吗。不敢相信你以前真的做过王女诶!》 被杰内特的发言吓到了的阿鲁特老爹毫不留情的吐槽着,而索鲁则继续说道。 [杰内特小姐,刚才你也说了。这会是能动摇国家的大丑闻。所以,柯塔现在才不能像你说的那么做。] 索鲁一边这样说着,一边露出了有些哀伤的表情。 [柯塔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王国能够长治久安。为此,只要能使用的棋子她都不会放过,就连她自己也不例外。只要认为这是胜利所必要的,就算女王这个棋子也能毫不迷惘地舍弃。柯塔就是这样得一个孩子。] 说到这,索鲁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那。 [将这些告诉给我,是想要求什么吗?] [……那个] [是为了让我同情,然后答应帮助你们吗?这样的话,你的算盘算是打错了。那女孩的过去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同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因为这样就动摇了的人是无法战斗的。] [这个……确实,如此……] 索鲁看着地板,寂寞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只是想说这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个孩子的事情。] 突然——索鲁的肩膀周围,似乎出现了小小的如烟雾般的虹色光芒。 虽然杰内特肯定自己在那一瞬间,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但当杰内特再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索鲁说完这些话就走了,走道再度安静下来。 杰内特还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真是的,我,到底在焦躁些什么啊……] 原本只是自己发发牢骚的话,杰内特并没有想有人会搭腔,结果一旁阿鲁特老爹的声音立马就冒了出来。 《你这是理想中的自己和现实中的自己渐行渐远而已,这可是年轻人特有的烦恼哟。》 [什么啊,你在啊。] 《哼,这种待遇我已经习惯了。才不会闹别扭。》 看来索鲁在回去的时候,把阿鲁特老爹放在了墙边。此时坐在墙角的阿鲁特老爹,不知为何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挺着胸。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字面意思。我的主人果然到最后也还是个不会说谎的老实孩子呢。虽说就这样保持着也好,不过果然还是会有些吃亏啊。》 [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杰内特哼笑道。 [本来谎言什么的,在我被魔法书吞噬之后就不存在于我的字典里了。这是我们不死者,不,我们魔法书代理人的特性吧。]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是并不全对哟。》 阿鲁特老爹双手枕在脑后,一脸悠闲的说道。 《背弃这个规则的方法。你不是很明白吗?》 当然明白。 不死者无法说谎。但是,只要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实刻意用暧昧或者不完整的形式传达出来,虽然并没有说谎,很多时候却足以误导听者。甚至只要自己深信自己所言非虚,那么即使情报有误,也不算是撒谎。 [……那又如何。] 《只要认定自己所说的话是真的,就绝对不会违反规则了。也就是说,只要能够骗过自己,就一切都ok了。然后,我的主人这么单纯,思考起来也是一根筋,正好是最适合自我欺骗的个性……》 [所以说,你到底想说什么,阿鲁特老爹——] 阿鲁特老爹打断了她的发言。 《喏,杰内特。我的主人,现在的你,能下手杀人吗?》 [当然。你也知道到我一路走来,已经杀了数百人……] 《过去的事怎么都好。我只想知道,现在的主人是怎么想的。》 [这和过去现在没有关系!我过去能下手去杀人,今后也可以!] 《那样的话,刚才为什么没有杀掉克里斯托弗?戴尔戈?》 ————————啧!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吧?明明已经把剑顶在喉咙上把他逼到绝境了,但为什么就是一指的距离,却最终没有刺下去?》 [那是——] 那是因为有人妨碍了。本来,本来我是绝对,绝对可以杀掉那个男人的。但是在那之前,索鲁和安丽柯塔出现了。这才让那个男人活了下来。对,只是时机恰好有一点不对而已。没杀掉那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明明这样回答就行了,但杰内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声带似乎停止了机能,从肺部出来的气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就算试着深呼吸了好几次,也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果然啊。》 阿鲁特老爹叹了口气。 《现在,主人你想说的话,是谎言啊。而且你自己也知道这是谎言,所以没法发出声音来啊。》 [你在说……什么?] 这样的问句,杰内特却顺利的说出了口。 《我想,主人你不杀掉那个男人的理由,你自己如今也应该有所察觉了吧,就算你再怎么不想承认,那个答案已经在你心中了。》 阿鲁特老爹淡然的说道。 《过去的主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悲愿,不管践踏何人,不管杀死何人,都绝不为此愧疚;过去的主人,不管有多辛苦,不管有多痛苦,都绝对不会踌躇不前;过去的主人,靠着两百年前就立下誓言,封闭了内心,一路持剑走到了现在。吾主哟,那样的你或许才是对的,但是……》 在费鲁兹邦,主人遇上了那名少年—— 阿鲁特老爹这样说着,然后停了下来。 [……流卡……?] 《那样的吾主已经动摇了,当发现一直以为因为自己而死掉了的人还活着时,吾主就已经失去了杀人的决心啊,过去依靠着封闭内心而获得的冷血无情,此时已经不再发挥作用了,如今的吾主,只是一个普通的怀春少女啊,这样的少女会害怕去杀人,应该也算是自然吧。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 《只是吾主还不太习惯这份恋心吧,明明因为他还活着而万分欣喜,明明是想要帮助他的,但只要看到他和那个女王之间的互动,就觉得无法接受,就会感到痛苦吧。》 [……] 杰内特放在窗户上的手,不知不觉间加大了力道,甚至大到了将玻璃压破的地步。玻璃的碎片,闪烁着消失在迷雾的森林中。然后窗框上锐利的残片,在杰内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鲜红的划口。 血液飞洒出来,但伤口却很快就痊愈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是怪物啊。] 杰内特喃喃的做着最后的抵抗。 《确实如此。》 阿鲁特老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坏心眼的说道。 《但是啊。怪物却有着人心这也是无可奈何吧。》 马鲁基?林赛赞快要死了。 侧腹被打穿,双脚的跟腱也被打断。身体彻底无法行动,止不住的出血将仅存的生命力也逐渐带走。 最初伤处那难以忍受的剧痛,此时也慢慢变得麻木了起来。马鲁基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飘远,慌忙试着打起精神来。 [……可恶……] 只是稍微开口说话,胸口就像被切开一般剧痛起来。大概是折断的肋骨将肺部戳伤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马鲁基拼命想要试着想点什么来集中注意力,结果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出来。 想想自己也算是度过了颇为奇妙的人生啊,原本只是平凡的樵夫,却在那时半路加入讨伐魔女的队伍,又卷入了魔女死后的那场大火。结果等到自己回过神来,已经变成了不死者这种东西…… 这一路走来,也有多次身负重伤的经历,但不管是过去那一次,都没有像如今这样,能够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死亡是确实的在临近了。 看来,这就将是自己,最初的,也是最后的,死亡体验。 马鲁基明白,自己的人生,终于将要结束了。 ——突然间,有谁站在了眼前。 马鲁基用仅存的一点模糊的意识,思考着来者是谁。 这是将要杀死自己的敌人,不过自己已然快要死了,或许应该说是杀死了自己的敌人更为准确吧。 马鲁基试着抬头看清对方的长相,却发现视线早已变得模糊了起来,这让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的时间,果然是所剩无几了。 [到底……是谁……?] 忍耐着胸部的痛楚,马利基问道。 说起来有些丢人,在马鲁基被逼到绝境的这段时间里,他连敌人的样子都没有看到。虽然能猜到对方也是不死者,但能如此轻易的将身为武斗派的他击溃,这份夜之软泥可真是不一般的强大。是尼尔斯?戴尔戴克?是阿鲁特?巴尔盖利亚吗?还是莱奥納尔?格兰特? ……不对。不可能是他们。尼尔斯不在这个大陆上,阿鲁特则失去了自己的肉体,莱奥纳尔则已是故人,所以,绝不会是他们中的某人。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眼前的人又是谁呢…… [钥匙在哪里。] 那人开口了。 [把钥匙交出来,马鲁基?林赛赞。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救不了你的命了,而且也不打算这么做……但是,我们发誓一定会实现你悲愿。] 是谁的声音呢,马鲁基想道。 是个意料之外的声音。但是,却并不是陌生人的,而是某个自己熟识的人。 [……难道说,是你……?] 汩汩地血泡从喉咙中溢出来。 [活下来了,吗……原来,你也,变成了不死者……] [是啊。]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马鲁基从推测转为了确信。 [……这样啊……这样的话,也是一件好事呢……] 扯动着脸颊上的肌肉,马鲁基拼命作出了笑容。 [钥匙被库洛阿带走了。应该是要送到王城的某人手上……] [……王城] [这之后就请你自己调查吧。反正,你应该还有同伴吧……?] 似乎已经要到极限了。胸口的伤口裂开,喉咙也已经被涌上来的血沫所堵住。 感觉是要睡着了。马鲁基这么想着。尽管还有如山高事情想要牵挂着,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却意外地有种得到了救赎的感觉。这样的临终,还真是可以满足了啊。 [……那么……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拼命的,马鲁基将最后的话语说了出来。 然后带着满足的笑容,马鲁基?林赛赞的人生,至此谢幕。 obbligato/1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冷飕飕、沢近爱理 润色:flyingdutch 校对:沢近爱理 就算打败了邪恶的魔女,谁也没有得到幸福。 —— ——传说,从下一页开始。 在某一天,如果解开了邪恶的魔女所有的诅咒。 —— ——传说,会在下一页结束吗? ---------- 我完全不了解我自己。 ——不,有些基本的事实还是知道的。 年龄大概是十三到十四。并不怎么高。有着一头稍显太过鲜艳,如火焰般的金红头发。瞳孔则是沉稳的暗红色。性别嘛,咋一看或许有些难辨,但确实是男性没错。 当然,只要看看镜子的话,这点事自然就会知道。 但这也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我对自己所有的了解,也就是镜中这点内容了。 除此之外,在哪里生活过,双亲是怎样的人,是怎么被养大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事都完全不清楚。怎么去想,也想不起任何东西。 这或许就是所谓失忆吧。 在戏剧或者小说里时常出现的。 或是因为突然的打击而封闭心灵,或是因为有太过痛苦的回忆而强行忘记。不管是在令人感动的悲剧中,亦或是描述残酷命运的故事中,这都算是固定桥段了。 而失忆了的角色们,总是因为自己没有记忆而不安着,什么也不敢相信,只能接受痛苦的试炼。 或许失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嘛,至少薇蕗亚是这样告诉我的。 [嗯……] 一边这样想着,我对着镜子歪了歪头。 镜中的自己也理所当然的镜像了我的动作。 嘛,虽然他说失忆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不过从我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嘛。不安啊,痛苦啊,这种感觉似乎都和我无缘。先前薇蕗亚讲得两眼放光一脸期待的那些被命运所玩弄的悲剧主人公,果然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概只有具有主角资质的人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吧。 我感觉失忆了也没差,估计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市民吧,所以就算失去了过去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可烦恼的。虽然最好还是能想起过去的事啦,不过既然想不起来也就不强求了。该达观的时候就要达观一点,这样才能好好过日子,克里斯托弗是这么说的。 所以就算不记得过去的事,我现在活得也不坏。 我依然有着自己的容身之处,这就足够幸福了。 充斥在鼻腔中的嫩绿的小草和鲜花的气味。 ——那是我能想起的,最初的记忆。 就算有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能断言这是我绝对无法忘记的重要回忆。 那时我在一片广阔的花田中醒来。 正带着残存的睡意四处游荡时,遇见了那名女子。 穿着白色的衣裙,有着一头银色头发和水蓝色瞳孔的,颇为娇小的女子。 她正在看着我。 就在这个瞬间,我总算注意到了我自身的存在。 茫然无措,没有记忆,只知道四下徘徊的我,在那个时刻画上了句号。 虽然我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但让我的生命真正开始的,无疑就是那名女子。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 这就是那名少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索鲁?] 有人一边轻轻叩着打开的房门,一边随性的喊着这个名字。 我回过头去,正好和门口那位年约二十岁的女性视线相对,她今天也依然戴着那副度数很高的圆眼睛,这时正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门框上。 [薇蕗亚……] [陛下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这就走吧。] 最后稍事整理了一下衣袖,我从镜子前离开,取下挂在墙上的外套披上。 [以防万一再确认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嗯?] [你是真的要跟陛下去吧?] 薇蕗亚的声音显得有些许含糊。 [嗯] 我肯定的点点头。 [当然也可能平安无事,但总得来说还是很危险的啊。在现在这片大陆上,陛下也许是最容易被各方势力盯上的人了。] [嗯,这个我也知道。] [只是听说吧,光只是听说的话,是不会有实感的。] 薇蕗亚继续说着。 [啊啊,算了,就算我再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吧。] [相信我是听不进去的所以放弃了啊,那到底是相信我,还是放弃我了呢?] […两边都是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要尽力不背叛陛下的期待啊。] [期待啊……] 我小声重复了一遍。 [她对我,有什么期待呢?] [真是个蠢问题。以陛下的性格,难道会把没用的棋子留在棋盘上吗?] [……是吗,说得没错呢] [虽然是这么说,但也稍微谦虚下啊?] [嗯,我明白了] 我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道,然后看到薇蕗亚露出一丝苦笑。 [那么出发吧,索鲁]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索鲁。这就是想不起本来名字的我被赋予的假名。 其实就连这个名字也并不属于我,这只是太阳的名字而已。 因为头发的颜色令人联想到太阳,所以渐渐得大家都这样叫我了。 这就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也是唯一的名字。 [嗯,走吧。] 我向着城门迈开了脚步。靴子踏在走廊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离开已经住惯了的王城,向着那未知的遥远大地前进,为了守护她,为了成为她的力量。 为了不失去自己的容身之地,也为了维持自己存在的意义。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冷飕飕、沢近爱理 润色:flyingdutch 校对:沢近爱理 就算打败了邪恶的魔女,谁也没有得到幸福。 —— ——传说,从下一页开始。 在某一天,如果解开了邪恶的魔女所有的诅咒。 —— ——传说,会在下一页结束吗? ---------- 我完全不了解我自己。 ——不,有些基本的事实还是知道的。 年龄大概是十三到十四。并不怎么高。有着一头稍显太过鲜艳,如火焰般的金红头发。瞳孔则是沉稳的暗红色。性别嘛,咋一看或许有些难辨,但确实是男性没错。 当然,只要看看镜子的话,这点事自然就会知道。 但这也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我对自己所有的了解,也就是镜中这点内容了。 除此之外,在哪里生活过,双亲是怎样的人,是怎么被养大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事都完全不清楚。怎么去想,也想不起任何东西。 这或许就是所谓失忆吧。 在戏剧或者小说里时常出现的。 或是因为突然的打击而封闭心灵,或是因为有太过痛苦的回忆而强行忘记。不管是在令人感动的悲剧中,亦或是描述残酷命运的故事中,这都算是固定桥段了。 而失忆了的角色们,总是因为自己没有记忆而不安着,什么也不敢相信,只能接受痛苦的试炼。 或许失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嘛,至少薇蕗亚是这样告诉我的。 [嗯……] 一边这样想着,我对着镜子歪了歪头。 镜中的自己也理所当然的镜像了我的动作。 嘛,虽然他说失忆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不过从我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嘛。不安啊,痛苦啊,这种感觉似乎都和我无缘。先前薇蕗亚讲得两眼放光一脸期待的那些被命运所玩弄的悲剧主人公,果然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概只有具有主角资质的人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吧。 我感觉失忆了也没差,估计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市民吧,所以就算失去了过去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可烦恼的。虽然最好还是能想起过去的事啦,不过既然想不起来也就不强求了。该达观的时候就要达观一点,这样才能好好过日子,克里斯托弗是这么说的。 所以就算不记得过去的事,我现在活得也不坏。 我依然有着自己的容身之处,这就足够幸福了。 充斥在鼻腔中的嫩绿的小草和鲜花的气味。 ——那是我能想起的,最初的记忆。 就算有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能断言这是我绝对无法忘记的重要回忆。 那时我在一片广阔的花田中醒来。 正带着残存的睡意四处游荡时,遇见了那名女子。 穿着白色的衣裙,有着一头银色头发和水蓝色瞳孔的,颇为娇小的女子。 她正在看着我。 就在这个瞬间,我总算注意到了我自身的存在。 茫然无措,没有记忆,只知道四下徘徊的我,在那个时刻画上了句号。 虽然我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但让我的生命真正开始的,无疑就是那名女子。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 这就是那名少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索鲁?] 有人一边轻轻叩着打开的房门,一边随性的喊着这个名字。 我回过头去,正好和门口那位年约二十岁的女性视线相对,她今天也依然戴着那副度数很高的圆眼睛,这时正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门框上。 [薇蕗亚……] [陛下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这就走吧。] 最后稍事整理了一下衣袖,我从镜子前离开,取下挂在墙上的外套披上。 [以防万一再确认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嗯?] [你是真的要跟陛下去吧?] 薇蕗亚的声音显得有些许含糊。 [嗯] 我肯定的点点头。 [当然也可能平安无事,但总得来说还是很危险的啊。在现在这片大陆上,陛下也许是最容易被各方势力盯上的人了。] [嗯,这个我也知道。] [只是听说吧,光只是听说的话,是不会有实感的。] 薇蕗亚继续说着。 [啊啊,算了,就算我再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吧。] [相信我是听不进去的所以放弃了啊,那到底是相信我,还是放弃我了呢?] […两边都是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要尽力不背叛陛下的期待啊。] [期待啊……] 我小声重复了一遍。 [她对我,有什么期待呢?] [真是个蠢问题。以陛下的性格,难道会把没用的棋子留在棋盘上吗?] [……是吗,说得没错呢] [虽然是这么说,但也稍微谦虚下啊?] [嗯,我明白了] 我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道,然后看到薇蕗亚露出一丝苦笑。 [那么出发吧,索鲁]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索鲁。这就是想不起本来名字的我被赋予的假名。 其实就连这个名字也并不属于我,这只是太阳的名字而已。 因为头发的颜色令人联想到太阳,所以渐渐得大家都这样叫我了。 这就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也是唯一的名字。 [嗯,走吧。] 我向着城门迈开了脚步。靴子踏在走廊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离开已经住惯了的王城,向着那未知的遥远大地前进,为了守护她,为了成为她的力量。 为了不失去自己的容身之地,也为了维持自己存在的意义。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冷飕飕、沢近爱理 润色:flyingdutch 校对:沢近爱理 就算打败了邪恶的魔女,谁也没有得到幸福。 —— ——传说,从下一页开始。 在某一天,如果解开了邪恶的魔女所有的诅咒。 —— ——传说,会在下一页结束吗? ---------- 我完全不了解我自己。 ——不,有些基本的事实还是知道的。 年龄大概是十三到十四。并不怎么高。有着一头稍显太过鲜艳,如火焰般的金红头发。瞳孔则是沉稳的暗红色。性别嘛,咋一看或许有些难辨,但确实是男性没错。 当然,只要看看镜子的话,这点事自然就会知道。 但这也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我对自己所有的了解,也就是镜中这点内容了。 除此之外,在哪里生活过,双亲是怎样的人,是怎么被养大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事都完全不清楚。怎么去想,也想不起任何东西。 这或许就是所谓失忆吧。 在戏剧或者小说里时常出现的。 或是因为突然的打击而封闭心灵,或是因为有太过痛苦的回忆而强行忘记。不管是在令人感动的悲剧中,亦或是描述残酷命运的故事中,这都算是固定桥段了。 而失忆了的角色们,总是因为自己没有记忆而不安着,什么也不敢相信,只能接受痛苦的试炼。 或许失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嘛,至少薇蕗亚是这样告诉我的。 [嗯……] 一边这样想着,我对着镜子歪了歪头。 镜中的自己也理所当然的镜像了我的动作。 嘛,虽然他说失忆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不过从我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嘛。不安啊,痛苦啊,这种感觉似乎都和我无缘。先前薇蕗亚讲得两眼放光一脸期待的那些被命运所玩弄的悲剧主人公,果然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概只有具有主角资质的人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吧。 我感觉失忆了也没差,估计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市民吧,所以就算失去了过去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可烦恼的。虽然最好还是能想起过去的事啦,不过既然想不起来也就不强求了。该达观的时候就要达观一点,这样才能好好过日子,克里斯托弗是这么说的。 所以就算不记得过去的事,我现在活得也不坏。 我依然有着自己的容身之处,这就足够幸福了。 充斥在鼻腔中的嫩绿的小草和鲜花的气味。 ——那是我能想起的,最初的记忆。 就算有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能断言这是我绝对无法忘记的重要回忆。 那时我在一片广阔的花田中醒来。 正带着残存的睡意四处游荡时,遇见了那名女子。 穿着白色的衣裙,有着一头银色头发和水蓝色瞳孔的,颇为娇小的女子。 她正在看着我。 就在这个瞬间,我总算注意到了我自身的存在。 茫然无措,没有记忆,只知道四下徘徊的我,在那个时刻画上了句号。 虽然我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但让我的生命真正开始的,无疑就是那名女子。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 这就是那名少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索鲁?] 有人一边轻轻叩着打开的房门,一边随性的喊着这个名字。 我回过头去,正好和门口那位年约二十岁的女性视线相对,她今天也依然戴着那副度数很高的圆眼睛,这时正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门框上。 [薇蕗亚……] [陛下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这就走吧。] 最后稍事整理了一下衣袖,我从镜子前离开,取下挂在墙上的外套披上。 [以防万一再确认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嗯?] [你是真的要跟陛下去吧?] 薇蕗亚的声音显得有些许含糊。 [嗯] 我肯定的点点头。 [当然也可能平安无事,但总得来说还是很危险的啊。在现在这片大陆上,陛下也许是最容易被各方势力盯上的人了。] [嗯,这个我也知道。] [只是听说吧,光只是听说的话,是不会有实感的。] 薇蕗亚继续说着。 [啊啊,算了,就算我再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吧。] [相信我是听不进去的所以放弃了啊,那到底是相信我,还是放弃我了呢?] […两边都是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要尽力不背叛陛下的期待啊。] [期待啊……] 我小声重复了一遍。 [她对我,有什么期待呢?] [真是个蠢问题。以陛下的性格,难道会把没用的棋子留在棋盘上吗?] [……是吗,说得没错呢] [虽然是这么说,但也稍微谦虚下啊?] [嗯,我明白了] 我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道,然后看到薇蕗亚露出一丝苦笑。 [那么出发吧,索鲁]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索鲁。这就是想不起本来名字的我被赋予的假名。 其实就连这个名字也并不属于我,这只是太阳的名字而已。 因为头发的颜色令人联想到太阳,所以渐渐得大家都这样叫我了。 这就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也是唯一的名字。 [嗯,走吧。] 我向着城门迈开了脚步。靴子踏在走廊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离开已经住惯了的王城,向着那未知的遥远大地前进,为了守护她,为了成为她的力量。 为了不失去自己的容身之地,也为了维持自己存在的意义。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冷飕飕、沢近爱理 润色:flyingdutch 校对:沢近爱理 就算打败了邪恶的魔女,谁也没有得到幸福。 —— ——传说,从下一页开始。 在某一天,如果解开了邪恶的魔女所有的诅咒。 —— ——传说,会在下一页结束吗? ---------- 我完全不了解我自己。 ——不,有些基本的事实还是知道的。 年龄大概是十三到十四。并不怎么高。有着一头稍显太过鲜艳,如火焰般的金红头发。瞳孔则是沉稳的暗红色。性别嘛,咋一看或许有些难辨,但确实是男性没错。 当然,只要看看镜子的话,这点事自然就会知道。 但这也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我对自己所有的了解,也就是镜中这点内容了。 除此之外,在哪里生活过,双亲是怎样的人,是怎么被养大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事都完全不清楚。怎么去想,也想不起任何东西。 这或许就是所谓失忆吧。 在戏剧或者小说里时常出现的。 或是因为突然的打击而封闭心灵,或是因为有太过痛苦的回忆而强行忘记。不管是在令人感动的悲剧中,亦或是描述残酷命运的故事中,这都算是固定桥段了。 而失忆了的角色们,总是因为自己没有记忆而不安着,什么也不敢相信,只能接受痛苦的试炼。 或许失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嘛,至少薇蕗亚是这样告诉我的。 [嗯……] 一边这样想着,我对着镜子歪了歪头。 镜中的自己也理所当然的镜像了我的动作。 嘛,虽然他说失忆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不过从我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嘛。不安啊,痛苦啊,这种感觉似乎都和我无缘。先前薇蕗亚讲得两眼放光一脸期待的那些被命运所玩弄的悲剧主人公,果然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概只有具有主角资质的人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吧。 我感觉失忆了也没差,估计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市民吧,所以就算失去了过去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可烦恼的。虽然最好还是能想起过去的事啦,不过既然想不起来也就不强求了。该达观的时候就要达观一点,这样才能好好过日子,克里斯托弗是这么说的。 所以就算不记得过去的事,我现在活得也不坏。 我依然有着自己的容身之处,这就足够幸福了。 充斥在鼻腔中的嫩绿的小草和鲜花的气味。 ——那是我能想起的,最初的记忆。 就算有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能断言这是我绝对无法忘记的重要回忆。 那时我在一片广阔的花田中醒来。 正带着残存的睡意四处游荡时,遇见了那名女子。 穿着白色的衣裙,有着一头银色头发和水蓝色瞳孔的,颇为娇小的女子。 她正在看着我。 就在这个瞬间,我总算注意到了我自身的存在。 茫然无措,没有记忆,只知道四下徘徊的我,在那个时刻画上了句号。 虽然我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但让我的生命真正开始的,无疑就是那名女子。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 这就是那名少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索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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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大概是十三到十四。并不怎么高。有着一头稍显太过鲜艳,如火焰般的金红头发。瞳孔则是沉稳的暗红色。性别嘛,咋一看或许有些难辨,但确实是男性没错。 当然,只要看看镜子的话,这点事自然就会知道。 但这也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我对自己所有的了解,也就是镜中这点内容了。 除此之外,在哪里生活过,双亲是怎样的人,是怎么被养大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事都完全不清楚。怎么去想,也想不起任何东西。 这或许就是所谓失忆吧。 在戏剧或者小说里时常出现的。 或是因为突然的打击而封闭心灵,或是因为有太过痛苦的回忆而强行忘记。不管是在令人感动的悲剧中,亦或是描述残酷命运的故事中,这都算是固定桥段了。 而失忆了的角色们,总是因为自己没有记忆而不安着,什么也不敢相信,只能接受痛苦的试炼。 或许失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嘛,至少薇蕗亚是这样告诉我的。 [嗯……] 一边这样想着,我对着镜子歪了歪头。 镜中的自己也理所当然的镜像了我的动作。 嘛,虽然他说失忆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不过从我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嘛。不安啊,痛苦啊,这种感觉似乎都和我无缘。先前薇蕗亚讲得两眼放光一脸期待的那些被命运所玩弄的悲剧主人公,果然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概只有具有主角资质的人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吧。 我感觉失忆了也没差,估计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市民吧,所以就算失去了过去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可烦恼的。虽然最好还是能想起过去的事啦,不过既然想不起来也就不强求了。该达观的时候就要达观一点,这样才能好好过日子,克里斯托弗是这么说的。 所以就算不记得过去的事,我现在活得也不坏。 我依然有着自己的容身之处,这就足够幸福了。 充斥在鼻腔中的嫩绿的小草和鲜花的气味。 ——那是我能想起的,最初的记忆。 就算有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能断言这是我绝对无法忘记的重要回忆。 那时我在一片广阔的花田中醒来。 正带着残存的睡意四处游荡时,遇见了那名女子。 穿着白色的衣裙,有着一头银色头发和水蓝色瞳孔的,颇为娇小的女子。 她正在看着我。 就在这个瞬间,我总算注意到了我自身的存在。 茫然无措,没有记忆,只知道四下徘徊的我,在那个时刻画上了句号。 虽然我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但让我的生命真正开始的,无疑就是那名女子。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 这就是那名少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索鲁?] 有人一边轻轻叩着打开的房门,一边随性的喊着这个名字。 我回过头去,正好和门口那位年约二十岁的女性视线相对,她今天也依然戴着那副度数很高的圆眼睛,这时正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门框上。 [薇蕗亚……] [陛下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这就走吧。] 最后稍事整理了一下衣袖,我从镜子前离开,取下挂在墙上的外套披上。 [以防万一再确认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嗯?] [你是真的要跟陛下去吧?] 薇蕗亚的声音显得有些许含糊。 [嗯] 我肯定的点点头。 [当然也可能平安无事,但总得来说还是很危险的啊。在现在这片大陆上,陛下也许是最容易被各方势力盯上的人了。] [嗯,这个我也知道。] [只是听说吧,光只是听说的话,是不会有实感的。] 薇蕗亚继续说着。 [啊啊,算了,就算我再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吧。] [相信我是听不进去的所以放弃了啊,那到底是相信我,还是放弃我了呢?] […两边都是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要尽力不背叛陛下的期待啊。] [期待啊……] 我小声重复了一遍。 [她对我,有什么期待呢?] [真是个蠢问题。以陛下的性格,难道会把没用的棋子留在棋盘上吗?] [……是吗,说得没错呢] [虽然是这么说,但也稍微谦虚下啊?] [嗯,我明白了] 我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道,然后看到薇蕗亚露出一丝苦笑。 [那么出发吧,索鲁]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索鲁。这就是想不起本来名字的我被赋予的假名。 其实就连这个名字也并不属于我,这只是太阳的名字而已。 因为头发的颜色令人联想到太阳,所以渐渐得大家都这样叫我了。 这就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也是唯一的名字。 [嗯,走吧。] 我向着城门迈开了脚步。靴子踏在走廊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离开已经住惯了的王城,向着那未知的遥远大地前进,为了守护她,为了成为她的力量。 为了不失去自己的容身之地,也为了维持自己存在的意义。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冷飕飕、沢近爱理 润色:flyingdutch 校对:沢近爱理 就算打败了邪恶的魔女,谁也没有得到幸福。 —— ——传说,从下一页开始。 在某一天,如果解开了邪恶的魔女所有的诅咒。 —— ——传说,会在下一页结束吗? ---------- 我完全不了解我自己。 ——不,有些基本的事实还是知道的。 年龄大概是十三到十四。并不怎么高。有着一头稍显太过鲜艳,如火焰般的金红头发。瞳孔则是沉稳的暗红色。性别嘛,咋一看或许有些难辨,但确实是男性没错。 当然,只要看看镜子的话,这点事自然就会知道。 但这也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我对自己所有的了解,也就是镜中这点内容了。 除此之外,在哪里生活过,双亲是怎样的人,是怎么被养大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事都完全不清楚。怎么去想,也想不起任何东西。 这或许就是所谓失忆吧。 在戏剧或者小说里时常出现的。 或是因为突然的打击而封闭心灵,或是因为有太过痛苦的回忆而强行忘记。不管是在令人感动的悲剧中,亦或是描述残酷命运的故事中,这都算是固定桥段了。 而失忆了的角色们,总是因为自己没有记忆而不安着,什么也不敢相信,只能接受痛苦的试炼。 或许失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嘛,至少薇蕗亚是这样告诉我的。 [嗯……] 一边这样想着,我对着镜子歪了歪头。 镜中的自己也理所当然的镜像了我的动作。 嘛,虽然他说失忆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不过从我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嘛。不安啊,痛苦啊,这种感觉似乎都和我无缘。先前薇蕗亚讲得两眼放光一脸期待的那些被命运所玩弄的悲剧主人公,果然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概只有具有主角资质的人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吧。 我感觉失忆了也没差,估计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市民吧,所以就算失去了过去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可烦恼的。虽然最好还是能想起过去的事啦,不过既然想不起来也就不强求了。该达观的时候就要达观一点,这样才能好好过日子,克里斯托弗是这么说的。 所以就算不记得过去的事,我现在活得也不坏。 我依然有着自己的容身之处,这就足够幸福了。 充斥在鼻腔中的嫩绿的小草和鲜花的气味。 ——那是我能想起的,最初的记忆。 就算有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能断言这是我绝对无法忘记的重要回忆。 那时我在一片广阔的花田中醒来。 正带着残存的睡意四处游荡时,遇见了那名女子。 穿着白色的衣裙,有着一头银色头发和水蓝色瞳孔的,颇为娇小的女子。 她正在看着我。 就在这个瞬间,我总算注意到了我自身的存在。 茫然无措,没有记忆,只知道四下徘徊的我,在那个时刻画上了句号。 虽然我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但让我的生命真正开始的,无疑就是那名女子。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 这就是那名少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索鲁?] 有人一边轻轻叩着打开的房门,一边随性的喊着这个名字。 我回过头去,正好和门口那位年约二十岁的女性视线相对,她今天也依然戴着那副度数很高的圆眼睛,这时正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门框上。 [薇蕗亚……] [陛下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这就走吧。] 最后稍事整理了一下衣袖,我从镜子前离开,取下挂在墙上的外套披上。 [以防万一再确认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嗯?] [你是真的要跟陛下去吧?] 薇蕗亚的声音显得有些许含糊。 [嗯] 我肯定的点点头。 [当然也可能平安无事,但总得来说还是很危险的啊。在现在这片大陆上,陛下也许是最容易被各方势力盯上的人了。] [嗯,这个我也知道。] [只是听说吧,光只是听说的话,是不会有实感的。] 薇蕗亚继续说着。 [啊啊,算了,就算我再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吧。] [相信我是听不进去的所以放弃了啊,那到底是相信我,还是放弃我了呢?] […两边都是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要尽力不背叛陛下的期待啊。] [期待啊……] 我小声重复了一遍。 [她对我,有什么期待呢?] [真是个蠢问题。以陛下的性格,难道会把没用的棋子留在棋盘上吗?] [……是吗,说得没错呢] [虽然是这么说,但也稍微谦虚下啊?] [嗯,我明白了] 我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道,然后看到薇蕗亚露出一丝苦笑。 [那么出发吧,索鲁]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索鲁。这就是想不起本来名字的我被赋予的假名。 其实就连这个名字也并不属于我,这只是太阳的名字而已。 因为头发的颜色令人联想到太阳,所以渐渐得大家都这样叫我了。 这就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也是唯一的名字。 [嗯,走吧。] 我向着城门迈开了脚步。靴子踏在走廊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离开已经住惯了的王城,向着那未知的遥远大地前进,为了守护她,为了成为她的力量。 为了不失去自己的容身之地,也为了维持自己存在的意义。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冷飕飕、沢近爱理 润色:flyingdutch 校对:沢近爱理 就算打败了邪恶的魔女,谁也没有得到幸福。 —— ——传说,从下一页开始。 在某一天,如果解开了邪恶的魔女所有的诅咒。 —— ——传说,会在下一页结束吗? ---------- 我完全不了解我自己。 ——不,有些基本的事实还是知道的。 年龄大概是十三到十四。并不怎么高。有着一头稍显太过鲜艳,如火焰般的金红头发。瞳孔则是沉稳的暗红色。性别嘛,咋一看或许有些难辨,但确实是男性没错。 当然,只要看看镜子的话,这点事自然就会知道。 但这也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我对自己所有的了解,也就是镜中这点内容了。 除此之外,在哪里生活过,双亲是怎样的人,是怎么被养大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事都完全不清楚。怎么去想,也想不起任何东西。 这或许就是所谓失忆吧。 在戏剧或者小说里时常出现的。 或是因为突然的打击而封闭心灵,或是因为有太过痛苦的回忆而强行忘记。不管是在令人感动的悲剧中,亦或是描述残酷命运的故事中,这都算是固定桥段了。 而失忆了的角色们,总是因为自己没有记忆而不安着,什么也不敢相信,只能接受痛苦的试炼。 或许失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嘛,至少薇蕗亚是这样告诉我的。 [嗯……] 一边这样想着,我对着镜子歪了歪头。 镜中的自己也理所当然的镜像了我的动作。 嘛,虽然他说失忆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不过从我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嘛。不安啊,痛苦啊,这种感觉似乎都和我无缘。先前薇蕗亚讲得两眼放光一脸期待的那些被命运所玩弄的悲剧主人公,果然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概只有具有主角资质的人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吧。 我感觉失忆了也没差,估计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市民吧,所以就算失去了过去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可烦恼的。虽然最好还是能想起过去的事啦,不过既然想不起来也就不强求了。该达观的时候就要达观一点,这样才能好好过日子,克里斯托弗是这么说的。 所以就算不记得过去的事,我现在活得也不坏。 我依然有着自己的容身之处,这就足够幸福了。 充斥在鼻腔中的嫩绿的小草和鲜花的气味。 ——那是我能想起的,最初的记忆。 就算有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能断言这是我绝对无法忘记的重要回忆。 那时我在一片广阔的花田中醒来。 正带着残存的睡意四处游荡时,遇见了那名女子。 穿着白色的衣裙,有着一头银色头发和水蓝色瞳孔的,颇为娇小的女子。 她正在看着我。 就在这个瞬间,我总算注意到了我自身的存在。 茫然无措,没有记忆,只知道四下徘徊的我,在那个时刻画上了句号。 虽然我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但让我的生命真正开始的,无疑就是那名女子。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 这就是那名少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索鲁?] 有人一边轻轻叩着打开的房门,一边随性的喊着这个名字。 我回过头去,正好和门口那位年约二十岁的女性视线相对,她今天也依然戴着那副度数很高的圆眼睛,这时正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门框上。 [薇蕗亚……] [陛下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这就走吧。] 最后稍事整理了一下衣袖,我从镜子前离开,取下挂在墙上的外套披上。 [以防万一再确认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嗯?] [你是真的要跟陛下去吧?] 薇蕗亚的声音显得有些许含糊。 [嗯] 我肯定的点点头。 [当然也可能平安无事,但总得来说还是很危险的啊。在现在这片大陆上,陛下也许是最容易被各方势力盯上的人了。] [嗯,这个我也知道。] [只是听说吧,光只是听说的话,是不会有实感的。] 薇蕗亚继续说着。 [啊啊,算了,就算我再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吧。] [相信我是听不进去的所以放弃了啊,那到底是相信我,还是放弃我了呢?] […两边都是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要尽力不背叛陛下的期待啊。] [期待啊……] 我小声重复了一遍。 [她对我,有什么期待呢?] [真是个蠢问题。以陛下的性格,难道会把没用的棋子留在棋盘上吗?] [……是吗,说得没错呢] [虽然是这么说,但也稍微谦虚下啊?] [嗯,我明白了] 我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道,然后看到薇蕗亚露出一丝苦笑。 [那么出发吧,索鲁]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索鲁。这就是想不起本来名字的我被赋予的假名。 其实就连这个名字也并不属于我,这只是太阳的名字而已。 因为头发的颜色令人联想到太阳,所以渐渐得大家都这样叫我了。 这就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也是唯一的名字。 [嗯,走吧。] 我向着城门迈开了脚步。靴子踏在走廊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离开已经住惯了的王城,向着那未知的遥远大地前进,为了守护她,为了成为她的力量。 为了不失去自己的容身之地,也为了维持自己存在的意义。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冷飕飕、沢近爱理 润色:flyingdutch 校对:沢近爱理 就算打败了邪恶的魔女,谁也没有得到幸福。 —— ——传说,从下一页开始。 在某一天,如果解开了邪恶的魔女所有的诅咒。 —— ——传说,会在下一页结束吗? ---------- 我完全不了解我自己。 ——不,有些基本的事实还是知道的。 年龄大概是十三到十四。并不怎么高。有着一头稍显太过鲜艳,如火焰般的金红头发。瞳孔则是沉稳的暗红色。性别嘛,咋一看或许有些难辨,但确实是男性没错。 当然,只要看看镜子的话,这点事自然就会知道。 但这也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我对自己所有的了解,也就是镜中这点内容了。 除此之外,在哪里生活过,双亲是怎样的人,是怎么被养大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事都完全不清楚。怎么去想,也想不起任何东西。 这或许就是所谓失忆吧。 在戏剧或者小说里时常出现的。 或是因为突然的打击而封闭心灵,或是因为有太过痛苦的回忆而强行忘记。不管是在令人感动的悲剧中,亦或是描述残酷命运的故事中,这都算是固定桥段了。 而失忆了的角色们,总是因为自己没有记忆而不安着,什么也不敢相信,只能接受痛苦的试炼。 或许失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嘛,至少薇蕗亚是这样告诉我的。 [嗯……] 一边这样想着,我对着镜子歪了歪头。 镜中的自己也理所当然的镜像了我的动作。 嘛,虽然他说失忆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不过从我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嘛。不安啊,痛苦啊,这种感觉似乎都和我无缘。先前薇蕗亚讲得两眼放光一脸期待的那些被命运所玩弄的悲剧主人公,果然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概只有具有主角资质的人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吧。 我感觉失忆了也没差,估计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市民吧,所以就算失去了过去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可烦恼的。虽然最好还是能想起过去的事啦,不过既然想不起来也就不强求了。该达观的时候就要达观一点,这样才能好好过日子,克里斯托弗是这么说的。 所以就算不记得过去的事,我现在活得也不坏。 我依然有着自己的容身之处,这就足够幸福了。 充斥在鼻腔中的嫩绿的小草和鲜花的气味。 ——那是我能想起的,最初的记忆。 就算有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能断言这是我绝对无法忘记的重要回忆。 那时我在一片广阔的花田中醒来。 正带着残存的睡意四处游荡时,遇见了那名女子。 穿着白色的衣裙,有着一头银色头发和水蓝色瞳孔的,颇为娇小的女子。 她正在看着我。 就在这个瞬间,我总算注意到了我自身的存在。 茫然无措,没有记忆,只知道四下徘徊的我,在那个时刻画上了句号。 虽然我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但让我的生命真正开始的,无疑就是那名女子。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 这就是那名少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索鲁?] 有人一边轻轻叩着打开的房门,一边随性的喊着这个名字。 我回过头去,正好和门口那位年约二十岁的女性视线相对,她今天也依然戴着那副度数很高的圆眼睛,这时正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门框上。 [薇蕗亚……] [陛下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这就走吧。] 最后稍事整理了一下衣袖,我从镜子前离开,取下挂在墙上的外套披上。 [以防万一再确认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嗯?] [你是真的要跟陛下去吧?] 薇蕗亚的声音显得有些许含糊。 [嗯] 我肯定的点点头。 [当然也可能平安无事,但总得来说还是很危险的啊。在现在这片大陆上,陛下也许是最容易被各方势力盯上的人了。] [嗯,这个我也知道。] [只是听说吧,光只是听说的话,是不会有实感的。] 薇蕗亚继续说着。 [啊啊,算了,就算我再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吧。] [相信我是听不进去的所以放弃了啊,那到底是相信我,还是放弃我了呢?] […两边都是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要尽力不背叛陛下的期待啊。] [期待啊……] 我小声重复了一遍。 [她对我,有什么期待呢?] [真是个蠢问题。以陛下的性格,难道会把没用的棋子留在棋盘上吗?] [……是吗,说得没错呢] [虽然是这么说,但也稍微谦虚下啊?] [嗯,我明白了] 我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道,然后看到薇蕗亚露出一丝苦笑。 [那么出发吧,索鲁]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索鲁。这就是想不起本来名字的我被赋予的假名。 其实就连这个名字也并不属于我,这只是太阳的名字而已。 因为头发的颜色令人联想到太阳,所以渐渐得大家都这样叫我了。 这就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也是唯一的名字。 [嗯,走吧。] 我向着城门迈开了脚步。靴子踏在走廊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离开已经住惯了的王城,向着那未知的遥远大地前进,为了守护她,为了成为她的力量。 为了不失去自己的容身之地,也为了维持自己存在的意义。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冷飕飕、沢近爱理 润色:flyingdutch 校对:沢近爱理 就算打败了邪恶的魔女,谁也没有得到幸福。 —— ——传说,从下一页开始。 在某一天,如果解开了邪恶的魔女所有的诅咒。 —— ——传说,会在下一页结束吗? ---------- 我完全不了解我自己。 ——不,有些基本的事实还是知道的。 年龄大概是十三到十四。并不怎么高。有着一头稍显太过鲜艳,如火焰般的金红头发。瞳孔则是沉稳的暗红色。性别嘛,咋一看或许有些难辨,但确实是男性没错。 当然,只要看看镜子的话,这点事自然就会知道。 但这也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我对自己所有的了解,也就是镜中这点内容了。 除此之外,在哪里生活过,双亲是怎样的人,是怎么被养大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事都完全不清楚。怎么去想,也想不起任何东西。 这或许就是所谓失忆吧。 在戏剧或者小说里时常出现的。 或是因为突然的打击而封闭心灵,或是因为有太过痛苦的回忆而强行忘记。不管是在令人感动的悲剧中,亦或是描述残酷命运的故事中,这都算是固定桥段了。 而失忆了的角色们,总是因为自己没有记忆而不安着,什么也不敢相信,只能接受痛苦的试炼。 或许失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嘛,至少薇蕗亚是这样告诉我的。 [嗯……] 一边这样想着,我对着镜子歪了歪头。 镜中的自己也理所当然的镜像了我的动作。 嘛,虽然他说失忆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不过从我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嘛。不安啊,痛苦啊,这种感觉似乎都和我无缘。先前薇蕗亚讲得两眼放光一脸期待的那些被命运所玩弄的悲剧主人公,果然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概只有具有主角资质的人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吧。 我感觉失忆了也没差,估计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市民吧,所以就算失去了过去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可烦恼的。虽然最好还是能想起过去的事啦,不过既然想不起来也就不强求了。该达观的时候就要达观一点,这样才能好好过日子,克里斯托弗是这么说的。 所以就算不记得过去的事,我现在活得也不坏。 我依然有着自己的容身之处,这就足够幸福了。 充斥在鼻腔中的嫩绿的小草和鲜花的气味。 ——那是我能想起的,最初的记忆。 就算有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能断言这是我绝对无法忘记的重要回忆。 那时我在一片广阔的花田中醒来。 正带着残存的睡意四处游荡时,遇见了那名女子。 穿着白色的衣裙,有着一头银色头发和水蓝色瞳孔的,颇为娇小的女子。 她正在看着我。 就在这个瞬间,我总算注意到了我自身的存在。 茫然无措,没有记忆,只知道四下徘徊的我,在那个时刻画上了句号。 虽然我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但让我的生命真正开始的,无疑就是那名女子。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 这就是那名少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索鲁?] 有人一边轻轻叩着打开的房门,一边随性的喊着这个名字。 我回过头去,正好和门口那位年约二十岁的女性视线相对,她今天也依然戴着那副度数很高的圆眼睛,这时正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门框上。 [薇蕗亚……] [陛下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这就走吧。] 最后稍事整理了一下衣袖,我从镜子前离开,取下挂在墙上的外套披上。 [以防万一再确认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嗯?] [你是真的要跟陛下去吧?] 薇蕗亚的声音显得有些许含糊。 [嗯] 我肯定的点点头。 [当然也可能平安无事,但总得来说还是很危险的啊。在现在这片大陆上,陛下也许是最容易被各方势力盯上的人了。] [嗯,这个我也知道。] [只是听说吧,光只是听说的话,是不会有实感的。] 薇蕗亚继续说着。 [啊啊,算了,就算我再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吧。] [相信我是听不进去的所以放弃了啊,那到底是相信我,还是放弃我了呢?] […两边都是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要尽力不背叛陛下的期待啊。] [期待啊……] 我小声重复了一遍。 [她对我,有什么期待呢?] [真是个蠢问题。以陛下的性格,难道会把没用的棋子留在棋盘上吗?] [……是吗,说得没错呢] [虽然是这么说,但也稍微谦虚下啊?] [嗯,我明白了] 我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道,然后看到薇蕗亚露出一丝苦笑。 [那么出发吧,索鲁]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索鲁。这就是想不起本来名字的我被赋予的假名。 其实就连这个名字也并不属于我,这只是太阳的名字而已。 因为头发的颜色令人联想到太阳,所以渐渐得大家都这样叫我了。 这就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也是唯一的名字。 [嗯,走吧。] 我向着城门迈开了脚步。靴子踏在走廊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离开已经住惯了的王城,向着那未知的遥远大地前进,为了守护她,为了成为她的力量。 为了不失去自己的容身之地,也为了维持自己存在的意义。 scene/1 不要接触这个宝物 ~two years later~ 整个剧场响起如雷的掌声。 在这热烈的气氛中,有一位皮肤白皙,穿着紫色长裙的少女正坐在贵宾席上用她那翠绿色的双眼冷冷的看着这些狂热的观众们。少女的样貌完美得像是易碎的艺术品,除了及腰的银发编织得稍显随意,她的举手投足完全是一位无懈可击的贵妇人。 [哼] 这名少女——杰内特?哈露邦,看着这一切,发出无聊的鼻音。 因为位于高处,杰内特能轻易将观众席的所有人尽收眼底。近千人一起疯狂的叫好,不停高喊着[bravo!]的光景,不知为何,让她感到虚伪,并且有些滑稽。 这之中,又有多少人是真的被这部戏所打动的呢?他们敢确信自己不是因为被现场气氛所感染而在随波逐流的欢呼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会产生这样的疑问,至少就证明自己并没有被感动啊。 [……看起来,今天这戏,好像不合公主的胃口呢] 在杰内特身边,一位驼着背的老人悠悠的说道。 [这可是王都的人气剧团呢。觉得演得不好吗] 老人的语气与视线,都显得那么稳重优雅,如果光看杰内特与老人现在这个交谈的姿势猜两人的关系的话,旁人大概都会认为这是慈祥的祖父与得宠的小孙女吧。 [剧团本身也好演出剧目也好,并没有什么过失。] 杰内特绷着脸回答道。 [但是,现在的我,没有被这种编出来的故事感染的心情,仅此而已。] [呵呵。活了两百多年,心境就会变成这样吗?] [事到如今,开什么玩笑呢] 哼,杰内特讪笑了一声。 [既然将我看成铁石心肠的怪物,就不要送这入场券了。] [不,我觉得这样才有趣啊。] 老人隐藏在浓密白胡子之下的口中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年纪大了,心也老了,自然想要追忆往昔的热情。我们都是些连公主一半岁数都活不到凡人,面对那些赶不走的疲劳与烦恼,就只能靠这样感受着他人的激情来找寻些许愉悦啊。] 老人的眼睛并没有看着舞台。 而是看向了台下毫不吝惜掌声的观众们。 [你这是想和我们这些内心同样上了年纪的不老者互相舔舐伤口么?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恐怕无法回应你的期待呢。比起这个,还不进入正题吗?还是说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才把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我叫出来?] [无聊,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嘛,没所谓了。] 老人白色的眉毛挑动了一下。 [正事嘛,是有两件。首先,今后与魔女留下的力量以及单目的谎言相关的事情,原则上我们都不会再管了。] [……什么?] 杰内特回过头,发出惊讶的声音。 [还以为要说什么呢,这不是什么玩笑话吧?] [这当然不是开玩笑。] 老人耸了耸肩。 [我们魔导书之人……学术院那边应该是叫我们茶会一族吧,已经决定不再涉足你们之间的斗争了。或者说明白点,我们已经没有能力插手到你们的斗争当中了,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那种力量了。本来我们一族一直是将暗处潜伏与背地行动作为信条的,我们原本希望一直在暗处低调的操纵世界,甚至暗地里引起战争。但是我们作为台面下的组织,却被全面的狙击了。] 杰内特闭上了眼睛,开始思索起来。 茶会……是以贝璐塞利奥王国东北部为据点的魔法书收集组织。以学术院这个教育组织为幌子,背地里是茶会这个巨大的犯罪组织。上至腐败的贵族,下至街头的小混混,茶会拥有着无比广阔的影响力,虽然是绝对见不得光的组织,却是王国暗地里的支配者。 而这个组织的顶点是三位老人,眼前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他应该没有说谎,杰内特想。他应该没有说谎的意义,因为茶会这个组织,现在已经从大陆西部的势力图上销声匿迹了。 [……对手是古木之庭吗?] [真是明察。就是这样。] 这时舞台上的演员们排成一列,开始谢幕。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又大了起来。 [我们所持有的的魔法书现在已经被夺走了大半,而魔法使的损失则比这更大……就连付出大量牺牲才好不容易到手的那个东西,也被夺走了。] [那个东西?] [是的。恐怕公主对那个东西也会有兴趣……] [不要再叫我公主了。] [失礼了。总之老朽就是为了提供有关那东西的情报,才特意把杰内特小姐叫来的,这便是第二件正事。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准备从这场纷争中抽手了,此时再隐瞒这种情报也没什么价值了。] [原来如此。那你们又想以这个情报为诱饵,从我这打听些什么呢?] [哎呀,能理解得这么快真是帮大忙了。] 老人呵呵呵地笑着。 [我先声明了,既然古木之庭是挑准了这个时间点动手,我们这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你们所说的宝物大概是什么。所以如果你们如果要求得太多,我可就不会奉陪了。] [其实我只有一个简单的问题。] [说吧。] [……单目谎言,到底是什么。] 老人慢慢地说了下去。 听说那是最强的魔法书。 但又不仅仅是这样。 [追求力量的话,一般来说,都是因为需要力量。而你们明明已经手握远超人类的知识与力量。为何还是要去追求单目的谎言呢,你们到底是在追求什么,是想比其他不死者更强吗?这样乍看之下或许合理,但你们不死者明明性格各异,却都在这两百年里一再斗争,想要取得已经遗落在世界某个角落的单目的谎言。仅仅以追求力量来解释,恐怕说不过去吧——] [什么啊,只是想知道这种事吗?] [对你们不死者来说说不定就只是“这种事”,但对我们来说并不是这样。我们为了这连正体都不明了的宝物而落得如此下场,这让人怎么甘心。] [这种心境,就算不明白也无所谓啊。] 杰内特拿起红茶润了润嘴唇。 杰内特并不担心茶里下了毒,毕竟作为不死者,就算再毒的东西也不会起效。这种事应该已经广为人知了,所以这位老人应该也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为了争夺最强么……如果说是从指互相较量这种无比愚蠢的角度来说,或许你们说得也没错。] [何出此言?] [因为有想要实现的愿望。我们的追求,无法一言蔽之。] [为了那个愿望,不管会流多少血,付出多少牺牲,我们都绝不会停止去追逐。那是我们在这两百年间,都不曾改变的渴望——] 杰内特抿了一口红茶,淡淡的苦味残留在口中。 [能说清楚单目的谎言到底为何物的人,除了写出这本书的魔女本人,再无他人。但是对于所有不死者来说……对我们这些被体内燃烧着的魔法书所支配的魔法书代理人来说,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那就是那本单目的谎言之中,一定包含着巨大的夜之软泥。] [巨大的……夜之软泥?] [对,就算单目的谎言之中有着众多无法理解的谜团,但只要能将那之中的夜之软泥收之己用,应该就能将我们现有的力量极大地强化,说不定就能实现我们所怀有的愿望了。] 《……》 磨蹭。 杰内特的膝盖上,小 小的人偶扭动着身体,好像在抗议着什么。 [我们不死者体内的魔法书,并不是完全随机寄宿在各自体内的。所渴求的力量不同,响应其呼唤的魔导书也就不一样。] 但我们所获得的力量终究是不完全的。 杰内特举出的例子,是那个追求王位而不得的男人。 在魔法书燃烧的漩涡中,他获得的就是为了支配而存在的魔导书——【铅人偶之王】。 得到这个力量的他,最初是喜悦的。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力量的极限。【铅人偶之王】虽然强大,但归根到底,还是一种不仅要自己近距离施展刻印,而且会让被支配者在短时间内崩溃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如何能称之为王之力呢。若是真正的王者,一定能够更随意的控制一切,并且永远操控着自己的王国吧。 所以他才需要单目的谎言,想要强化【铅人偶之王】是他的夙愿吧,只要能夺取单目的谎言,他就能拥有真正的王之力,他应该是这么相信的。 [那是,莱奥纳尔?格兰特……吗] 杰内特点头。 [现在他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是追求着单目谎言的不死者,大家都是相似的。淘汰的魔法书【三叉之船底】所寄宿的不死者诅咒世界发生大规模的灾难。别离的魔法书【斗争双子】所寄宿的不死者希望能将魔导书从不死者身上割离。【破碎的胸像】和【第十四契约】也都有各自的愿望,总之大家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而在渴求着单目的谎言。] [……原来如此,诸位都是这样吗?] 老人将背靠在椅子上,长长的白胡子轻轻的摇晃。 [有还没有理解的地方,也有因为理解了而冒出的新疑问……不过这些我都不勉强问了。毕竟现在终于了解到从我们手中逃掉的那条鱼,远比我们所想的要大太多了。想对如此的巨鱼下手,对我们这些不是不死者的渔夫来说果然是太不自量力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毕竟活下来是最重要的,决定在渔船沉没前离开,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啊。] [最后一点留恋也斩断了吗?那样的话就将先前答应的情报说出来吧。你们所得到的,又被古木之庭所夺走的宝物到底是什么?] [呼呼……是这样呢。其实这可是个好故事呢,若有兴趣就慢慢听吧。在多斯的移民街的某个角落,有一家从贝璐塞利奥西部移民来的小小的商家立足于那里。那里的店主,代代相传的东西……] [开场白就免了。总之,发现了什么?] [真是失礼呢。那么就直截了当的说结论吧] 观众席上的人群渐渐散去。 掌声与欢呼声虽未完全平静,却也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似乎是要配合着这气氛,亦或是不想绝不想让跟多人听到,老人放低了声音,像是自语般的咕哝着。 [我们发现了,能解开单目谎言的钥匙。] 2. 古木之庭在贝璐塞利奥外那小小的港湾城市处设置了根据地。杰内特是知道这件事的。 ——咔哒,咔哒,列车一边轻微摇动着,一边将铁箱之中的人和物,沿着路线运送到远方。 封闭的玻璃窗外,是被浓雾笼罩着的世界,让人犹如置身幽谷。不断后退的风景中,没有一点活物,在这一片如牛奶般浓厚的雾气中,只有黑色的朽木偶尔会浮现出来。 少女所在的,是一间两张长椅相对的狭小四人车厢。其中一张椅子上放着焦茶色的大旅行包,而少女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用那翠绿色的瞳孔,一脸忧郁的凝视着窗户上映出的,同样忧郁的自己。 映像中少女轻吐了一口气,又发出了无聊的叹息。 [……] 杰内特?哈鲁邦,将窗帘拉了下来。 于是外面的风景和自己的样子,马上从视线中消失了。 《累了吗?》 一个老人的声音,感到担心似地问道。 [……有点啊。] 面对着覆盖在窗子上的窗帘,杰内特喃喃的回答道。 [这里的空气好沉重。好阴郁。] 《呼姆》 从旅行包的阴影中,一个幼小少女模样的小小人偶,倏地露出了一个头。 《不死者说的话,是不能有谎言的,不过也别太认真了。》 人偶的嘴动着,编织出与其形象完全不符的老人的声音。 阿鲁特?巴尔盖利亚。在特殊的人偶中将夜之淤泥连同人的意识一起封进去的,和杰内特一起旅行的同伴。 [……] 《旅途很累吗?》 [……] 《嘛,确实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旅行。离开菲鲁兹邦的这两年,什么有用的情报也没打听到,没点像样的收获。》 菲鲁兹邦。 杰内特听到这个地名,内心深处感到有些动摇。 然后听到两年这个数字的时候,不由得感到了愕然。 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了吗。在那里的一切,明明感觉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般。 自那之后,只有我的时间没有流逝吗。在那里发生的那些事,感觉再怎么伸出手去也无法触到了。 在这两年了,世界的形式也开始了变化。 例如,那之后只过了半年,战争就开始了。大陆西部的大国米卢伽,对国力比自己弱很多的贝璐塞利奥王国宣战,以压倒性的军力开始了侵略战争。 然而这场看似会一边倒的战争,直到现在还没有结束。是因为贝璐塞利奥的坚持呢,还是因为米卢伽太轻敌呢,又或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这场战争现在依然处于拉锯状态,似乎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不过不管现在这场战争如何激烈,许多年之后,在后世历史学家手中这也只会成为封埋进年表里的一行简短文字。只有经过了戏剧家之手,才会变成感动万人的故事,就像古王国修泰布鲁迎来灭亡的故事一般,一直传递下去。 《但是,如果茶会的那个男人所言非虚,这场战争的形势恐怕将迎来巨变。看来这流浪的旅途也快要到终点了啊,还真是要为这一不留意就流逝掉的时间而感到惋惜啊……》 老人深有感慨的叨叨着。 [我可不同意。我才没有心思去惋惜这么一点时间。] 《……真冷淡呢》 呼呼,人偶小小的嘴唇发出叹气声。 也许是刚才的话题稍显沉重,两人一时陷入沉默。为了摆脱这气氛,杰内特猛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 [肚子饿了] 杰内特简单地回答道。 [记得这列车后确实是有餐车的,我就去吃点什么吧] 《这样啊。那么我就暂且小憩一会吧》 阿鲁特老爹将身体扑向沙发上,准备睡个午觉。 杰内特离开了车厢。 列车此时,已经行进到了靠近贝璐塞利奥国境的地方。 这是在战争开始后的两年间里,就算没有真正被战火所蹂躏,也一直维持着紧张的状态的地区。对列车上的其他乘客们来说,此刻多少也会感到有些压抑吧。所以在这只能容两人擦肩而过的狭窄的通道上往来的乘客们,一个个都是一脸木然的表情,低着头匆匆行进。 无一例外。 这无比沉重的气氛,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忧郁。 就算到了餐车,气氛也依然如此。当杰内特进来的时候,几个乘客大概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抬头冷淡的扫了一眼杰内特,然后就再次低头默默进餐。而其他用餐的乘客则更是毫无反应,只是一脸苦 相的吃着东西。 (……嗯?) 就在这一片阴郁的气氛中,出现了一处例外。 餐车角落的一张桌子前,几个男子正围坐在一起,专注的看着桌上的什么,虽然年龄体格各有不同,但是一群男人挤在这么一处小地方的光景,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闷热了。 杰内特从人缝中,看到摆在桌上的,是一副小小的棋盘,黑白相间的棋盘上放着分明的黑子与白子。 (战旗啊……) 这是模拟实际战争,供两人玩的传统游戏。 将小小的棋盘作为战场,以各色代表着不同角色的棋子作为兵力,互相博弈。最后,将对手所的王棋吃掉的人就是胜者。 这种棋规则虽然稍显复杂,但游戏中却蕴含了许多深意,所以自发明后经过几百年,已经成为了整个大陆上都受人喜爱的游戏。 杰内特对这种游戏本无兴趣,眼前这款或许是她唯一熟悉的。那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当自己还是个疯丫头般的公主时,强迫那些在守卫室里消磨时光的士兵们教会自己的。 (……) 因为这些许怀念之情,杰内特突然有点想要到那桌前一探胜负,不过一想到自己是来吃饭的,还是把好奇心压了下去。将眼睛从棋盘上离开,走到了柜台前。 [欢迎光临] 女服务员用事务性的声音回应着杰内特。 杰内特将视线落在菜单上。看着目录上的餐点和价格,杰内特一边想着这稍微有点贵,一边点了土豆泥和嫩煎猪扒,再加上一道水煮沙拉。当然还有咖啡。 [请稍等] 女服务员依然用事务性的声音留下话,就往厨房那边走去。杰内特心不在焉的看着女服务员穿着围裙的背影,在这短暂无聊的时间中开始有点走神起来。 [——诶呀!?] 杰内特正想着饭菜估计不会好吃,然后就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这害得正在神游的杰内特差点跌倒,好在总算还是稳住身体。 [发生了什么……] 感觉这喊声好尖啊,是女人呢,还是变声前的少年呢,杰内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四下张望。 [好,分出胜负了!] [结束了结束了!] [把钱都交出来吧!] 这时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听声音就是一群粗俗的男子,这次杰内特好好找准了发出声音的地方,果不其然正是从挤在角落的那群男子那里发出来的,杰内特用力眨了眨眼,看着刚才还十分安静的一伙人,此时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挥臂欢呼。 [发生了什么……] (……什么啊,是在用战棋的胜负来赌博啊?) 确认了那群人欢呼的内容,杰内特这样想着。 (该怎么说呢,还真是无忧无虑呢……) 在一片沉重的气氛中,只有这里才算涌出了些许明快的气息。不过,也可能正是为了摆脱这沉闷的空气,才有意闹腾起来也说不定。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变得精神起来,也算是好事……] 就在杰内特这么自顾自的下了结论的时候,她从这堆男人的缝隙间,看到了坐在桌前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侧脸看起来有些像青蛙,两臂也细长得像是把蛇黏在了人的躯干上一样。或许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大汉之中是有点不协调,但也仅限于此了。 令人在意的其实是另一方。 是个还很年幼的孩子。 年龄大概是十二三岁。肌肤白哲得似乎有些透明,留着一头短而平整的,有着明显赤色光泽的金发。看着像少年般的少女,又像少女般的少年,有着线条纤细男女莫辩的容貌。 [……?] 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杰内特眯起眼睛,开始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 感觉这样的长相,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吧,可是,杰内特却没法顺利回想起来。 或许是很久以前遇到过的故人的后代吧。 实际上这个可能性是非常高的。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在这片大陆上游荡了两百年,曾经朋友们的子孙们,又或者是他们子孙们的子孙们现在出现在眼前也并不奇怪。 如果是这样,当然不可能想的起来了。光是回忆在这两百年间遇到的人的样子就已经很麻烦了,更不用说只是根据这点熟悉的感觉来回忆过往了。 不过杰内特还是走到角落上,从男人们的缝隙中看向了桌子上。 金发的孩子用纤细的手指拿起了一个棋子,动了起来。 新的一局才刚刚开始。棋盘上黑白双方正列队对峙着,等到两边棋手轮流行动之后,就会创造出一个微型的战场。 [……] 咔嚓,咔嚓,棋子移动着。 混杂在男人中,杰内特注视着棋盘。 金发的孩子棋力并不是不行。有着正统的棋风,根据形势,也还能做出不错的应对。但作为对手的那个蛙脸男,实力却也同样不俗。开局阶段谁都没有占到便宜,局势一直胶着着。 这微妙的平衡,因为金发孩子的一手棋而发生了变化。 他将骑士从前线调回,守在了女王前面。 确实,女王要是在棋盘上被孤立了的话,很快就会被吃掉吧。然后作为最强战力的女王被吃掉,打到后期应该是很不利的。但是,骑士失去了站位,却会更快的改变战况。原本微妙的均衡就此一举被打破。很快的,支撑着相互抗衡的平衡就会慢慢崩溃。一个又一个的,支撑着金发孩子前线的棋子们纷纷被吃掉了。 啊啊,这样的话不行啊。 杰内特已经看到后面的展开了。 从现在开始大概七步棋左右中央的战线就会崩坏。十一手内战车就会被逼到角落吃掉,就算再怎么负隅顽抗也好,大概十七步的时候就会被将军了。预测多少会有点误差,但大体上胜负已定。 于是杰内特起身去柜台那里拿走料理。 装着料理的盘子上,与其说是烹饪过还不如说是被加热的嫩煎猪扒散发出非常敷衍的热气。 杰内特手中拿着盘子,寻找附近空着的座位。 [喔喔喔喔喔喔!] [嘛,什么啊,这男孩,真有耐性啊] 那张桌子附近又变得热闹起来。应该是分出胜负了吧。 [再来一战,嗯?当然这次是要扳回一城吧?] 那边响起大手拍着孩子肩膀的声音。 杰内特一边在灯光照不到的餐车一角用餐,一边默默看着这一切。 关于在列车的餐车上要提供怎样的食品,铁路的工作人员其实是要考虑很多方面的。 首先,必须是要在狭小的空间里能大量囤积的食品。然后,在一定程度上,还需要是不易腐烂,易于保存的。再有,还需要是能够简易的烹调出来的,却多少不算太难吃的食物。当然最后成本还要尽量的比较低。 根据这些理由,就能导出一个事实。总之,味道这东西应该是餐车供餐里优先级不高的一个元素……或者说是非常低的……嘛,就是这么一回事。 (……) 杰内特忍耐着这味如嚼蜡的餐点,好歹是把盘子上的东西都塞进了肚子。 反复咀嚼着这么难吃的食物,杰内特的心情也跟着郁结起来,总感觉自己变成了被喂饲便宜饲料的猪一般。 结果咖啡比料理还要难以下咽。 [这也太过分了…] 是豆子研磨的方式失败了吗,这咖啡将前面食物的余味全都冲刷掉,只留下满嘴的涩味。 突然,感 到周围奇妙得变得安静了,杰内特抬起了头。 那张以棋局赌博的桌前情况变得有些奇怪,围观的男人们已经全都不再说话,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将意识集中在了棋盘上,这让坐在一旁的杰内特,连落子的咔哒声都能清楚的听到。 放下餐盘,杰内特轻轻起身,再次靠近了那边的男人集团,开始认真观察起了战局。 (……?) 那个孩子穿得相当少。刚才或许还有些无法辨别,现在从那纤细的体格一下子就能搞清楚了。杰内特有把握断定这是个男孩子。 虽说是在车内,但这里是浓雾弥漫的高山。气温绝对不高。事实也证明男孩小小的肩膀一直在哆嗦着,应该不是因为兴奋得颤抖这种理由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杰内特开始有了点兴趣。不过比起这,桌上的棋局更吸引眼球。 是残局。 大多数的棋子都已经拿下了棋盘。 场上的棋子似乎也都面临各自的危机。 真是艰难的局面啊。 很难说局势对谁有利,真是微妙的均势。双方都用刀抵着对方的脖子,稍有破绽就会被击败。两人的机会虽然均等,但局面已经白热化了。 金发的少年,认真地看着棋盘,思索着。 最后他的手指颤抖着,慢慢的伸向了棋盘。 将手放在了黑色的女王上。 杰内特知道。这是绝对不能下的一手棋。现在这个女王如果从位置上离开的话,对方的主教就解放了。这样的话,现在棋盘上这走钢丝般的均势就会在瞬间崩溃吧。 我只是看客而已——明明应该观棋不语—— [不对……] 察觉到的时候,杰内特已经发出了小小的声音。 少年的指点抽搐了一下,僵硬起来。 男人们全都转头看向了杰内特,原本专注于胜负中的男人们,都用如枪一般的视线刺了过来。 [诶,啊……] 杰内特感到了压力,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在认真决胜负的时候从一旁插嘴了。这不管怎么想都是不礼貌的。杰内特非常慌乱的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我没恶意的,只是……] 这个视线沉默得让人感到恐怖啊。杰内特直率的想。 [没办法啊。] 和少年对战的蛙脸男人,用黏糊油腻的声音说着。 男人用骨头般细长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脸颊。 [怎么样,男孩?这个女王,你要动吗?] [……] 少年维持着手指僵直的姿势,无言的看着棋盘。大概这时他也是发现自己准备下的这一手棋是自杀行为吧,男孩的脸颊上滴下了汗水。 他的动作就这么僵持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有办法了啊。] 蛙脸男吐出带着白雾的叹息, [那么,交换棋手,这样的话怎么样?] 蛙脸男对杰内特周围的,作为观众的男人们说道。 男人们用了几秒时间来咀嚼这句话中的意思。 接着他们互看了一眼点点头,看来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他们的行动出奇的敏捷的。有人用圆木般粗壮的手腕把椅子上的少年抱了起来放在一边。然而其他人则无言而迅速地——将没有反应过来的杰内特押到了空出来的椅子上。 时间短得让杰内特还没有理解现状。 杰内特靠在薄薄的椅背上,露出了幼儿般呆呆的表情。 [……什么?] [啊,看来只有当事人没有好好理解呢。] 蛙脸男忸怩作态的摇晃着身体。 [棋盘上的局势还是原貌。赌注的条件也是原状。这个小男孩玩到现在的游戏,现在就由小姑娘你继续喔,漂亮的小姐。] [我,吗?] [是喔] 蛙脸男做作的闭上了一只眼睛, [让小男孩就这样继续下下去直到分出胜负的话是不公平的,大家都不会开心。所以就只好让这个状况的始作俑者代理出战咯。虽然对你来说是有点不利,不过这就当作是你观棋不礼貌的惩罚吧。观棋不语是君子,小姐你打破了规矩不是吗?] 这是…… [有道理呢] [对吧?] [我明白了。那么作为我的道歉,这个提议我就接受并参加吧——不好意思了,这样好吗,少年。] [好,好的!] 杰内特快速转过头去向当事人问道。少年的表情一脸呆滞,这时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高声点头答道。 那么,现在就把意识集中在棋盘上。 杰内特重新望向棋子的配置。从这个局势开始的话,没办法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吧。刚才钻空子的下法会输。想要故意卖破绽引人中招恐怕也不容易。 女王动弹不得。右边的战车站位不错最好也不要动。这样的话下一手要考虑的,就是改变士兵的位置加强棋盘左边的战力,将对手注意力引向那边,再趁空隙用骑士从中路突破—— 杰内特考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询问起来。 [在这之前先告知下,作为赌注的条件是什么?] [【输了的话脱掉身上的衣服】喔] 啊啊,原来如此。 少年穿得这么少的原因,现在清楚了。分出了胜负的话,输的人要脱掉上衣才能了事,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蛙脸男,恐怕是这个赌博游戏的行家啊。 在列车上,寻找心机单纯的猎物,提出用游戏的胜负来消磨时间。 这种圈套一开始都是从赌点小钱开始,但随着赌局越来越白热化,等到肥羊醒悟到的时候,身上的已经一个子不剩全都被拿走了。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刚才没有出声就这样看着的话,那少年接下来输掉的可就不光是上衣了。所以现在自己坐到了他的位子上,应该算是救了他。 等等。 交换。 衣服。 输个精光。 [……] [……] [……] [……啊,稍微等一下] 杰内特突然醒悟过来,抬起了头。 她看向周围。 先前还在看着棋盘的男人们,这时已经齐齐的看向了这边……然后,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杰内特这时才彻底理解了。为什么刚才在谈论[选手交换]这个提议时,周围的男人们会异常团结的原因,也就是说因为…… [不,等等。这是开玩笑吧。这样条件会不会太过分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样胜负条件怎么可能接受。杰内特慌忙地抗议道。 [啊拉,胜负已经开始了喔?] [这种事不算!我弃权!] 杰内特的反对根本没人理会。 情绪莫名高昂的男人们整齐地欢呼着,于是在这不清不楚的情况下胜负依然在继续着。 对胜负来说,内心动摇是大忌。 当心态失常时,就会露出破绽。这样,失败的脚步就已经靠近了。 第五步的时候杰内特下了一手错棋。 下第九步的时候,杰内特终于发现了第五步有多错了。 而到第十三步,这个错误彻底发作,局面开始不受控制。 等到第十七步,杰内特自己的棋子已经牺牲得差不多了。 开始第二十一步的时候,杰内特已经开始自暴自弃的想着用什么样的魔法能将现场炸掉后 不留痕迹地逃走了。 到了第二十三步,等到杰内特察觉到时,自己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吟唱[独立于无尽荒野——]这样的咒语了。如果说刚才只是做玩笑的想想,现在杰内特已经几乎认真的开始考虑要将这节车厢破坏掉来解决问题算了。 然后,第二十五步。 打算让身处敌阵深处被孤立的骑士逃走,杰内特伸出的指尖触碰了这个棋子。 正当她要拿起骑士的瞬间。 [不能这样下。] 她听到了小小的呢喃声。 杰内特缩回手指,循声望去。 一名看起来十二三岁,和那少年同年,或许更年幼的少女,正站在一大群男人中间,凝视着棋盘。 周围男人们的视线一下子转向了这个女孩。但是女孩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双目低垂,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这是个有着如同轻波般飘荡的银色长发以及晴空般碧蓝瞳孔的少女。 (这个孩子似乎也……在哪里见过……?) 杰内特再次觉得眼前的孩子十分眼熟。但是,果然还是想不起来。 [安丽柯塔……] 少年有些尴尬的低语的,大概这个女孩的名字吧。 然后这个名叫安丽柯塔的少女,强行钻进男人之中,来到了桌子旁,弯腰看着少年。 到底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这无言的视线诘问着少年,连周围的人也都看得懂。 [不,这个……就是顺其自然的。] 顺其自然? [怎么说呢,对男人来说也有不得不战斗的时候……] 嗯,所以呢? [……对不起。] 哎。 安丽柯塔发出了小小的叹息,然后看向杰内特。 [啊,有什么事吗?] 让开。 安丽柯塔无言的将杰内特从椅子上推开。 自己坐上空出来的位子,毫不迷惘的伸出纤细的手指,不假思索的将战车拿起,移动了。 [什……!?] 这是完全不可想的一步棋。 根本没有考虑敌阵的重重封锁,似乎只是让自己的棋子去送死,像是登上了开往失败的直通车,简直是最差的选择。至少在杰内特看来是这样的。 [喂,别乱来啊,这个胜负可不是游戏……] 杰内特慌忙想要制止。 [没关系的] 少年插嘴道。 [只要交给这孩子。就绝对没问题了。] [不,不管怎么说那一步棋子都是……] [没问题的。真的没问题的] 少年充满信心的如此断言道。令杰内特哑口无言。 而对这个突然的闯入者,那个蛙脸男令人意外的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用认真的表情注视着少女下的这步棋。 蛙脸男思考良久,终于将手伸了出去,移动动了士兵,将战车吃掉。至此,第二次的选手交换就已经成立了。 接着,没有丝毫犹豫,安丽柯塔快速地动着手指,这次是将主教置之死地。蛙脸男犹豫了片刻,再次移动自己的棋子将之吃掉。 这样的情况,接下来又重复了好几回。 牺牲在不断累积着,棋盘上的黑棋眼看就不多了。 [啊……] 时间此时似乎流动得出乎意料的快,己方已经就要溃不成军了。看着这形势的杰内特感到了绝望。正当她已经不想再看棋盘时。 [没办法呢……认输了,认输] 蛙脸男突然就像放弃了,说出了这样话。这让杰内特一时都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哈?] 同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观众们一同望向棋盘。 黑色的士兵,正在狙击着白色的王棋。虽然白棋数量此时在棋盘上占着压倒性的多数,但白王已然无处可逃。 赢了。 直到刚才为止,明明都还是压倒性的劣势的。不,岂止如此,根本就是朝着败北直线奔去的。到底使用了怎样的诡计,不,是怎样的魔法,才能发生这种逆转呢。 大家都目瞪口呆,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只有安丽柯塔和蛙脸男,还有不管怎样都相信着安丽柯塔的少年三人例外。 [……] 作为胜者的安丽柯塔,直视着蛙脸男。 [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啊,我明白了。真是可怕的孩子啊,讨厌。] 蛙脸男苦笑,耸了耸肩膀。 [我会好好的把这孩子输掉的东西还给你的。实力相差这么大,不管再怎么挣扎也没有赢的可能啊,就饶了我吧。] [嗯] 就像感到无聊般,安丽柯塔只是点了点头。 蛙脸男一边说着[真开心啊],眨了眨眼离开了。 观众的男人们无力地垂着肩膀,一脸期待落空了的表情,就这样三三两两的离开了餐车。 是撞到了小石子还是别的什么吗,卡咚一声,突然列车强烈地摇晃了一下。 [……该怎么说呢,嘛。] 杰内特感到心好累。 虽然还没完全搞懂状况,但却已经觉得头疼了。 总之先回车厢吧。把现在肯定已经睡得死死了的阿鲁特老爹从沙发上踢飞,自己躺上去睡一会吧。 正当杰内特这样想着迈开脚步的时候——她的袖子被拉住了。 回过头去。发现那个少年在正抓着她的衣袖。 [那,那个] [不用谢我了,反正我其实什么忙也没帮上。] [啊,不,我不是想说这个……啊啊当然,那个,还是很高兴你能帮忙……]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 [……虽然听起来会很奇怪。] [什么?] 少年又做了个深呼吸,似乎刚才调整得还不够。 [难道说,你知道关于我的事吗?] 这名少年,这样问道。 3 杰内特又坐回了餐车的座位上。 不过这么干坐着似乎有些不合适,所以杰内特叫来服务员点了几杯橙汁。不多时,橙汁送上,然后该说是早有预料还是怎样呢,这橙汁果然难喝。 [从哪里开始说起比较好呢,嗯……] 少年用指尖挠了挠脸颊,犹犹豫豫的开始说明。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两年前,那个孩子……安丽柯塔捡到我的时候,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名字,来自何方,什么也不知道。] 少年说着,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少女,少女这时正双手捧着玻璃杯,皱着眉头用微妙的表情看着杯子里号称橙汁的橙色液体。这时仔细观察这名少女,杰内特从她细微的举止上能看出少女是有着良好的教养的,想必这名少年当初就算被捡回去,也是生活在了相当富裕的家庭中吧。 所以,应该习惯了美味的饮料了,所以…… [啊,对不起,忘记介绍自己了。大家都叫我索鲁。当然,本来的名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这是柯塔为我起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字这两年里也已经用惯了,已经成为我重要的名字。] 柯塔。少年自然的这么提到,应该是少女的爱称吧。不过就算不说,这两个人亲密的关系也是显而易见的——从少女很自然的和少年紧挨着坐这点上就能看出来了。 [……我是杰内特。] 杰内特有些不知道说什,最后只好这么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这时她发现安丽柯塔的肩膀抽搐般的颤抖了一下。这名少女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脸上没什么表情,依然还是盯着杯子里的橙汁。 嘛,这事怎么都好。 [那么,到底为什么叫住我?你的事情很复杂我明白了,但这和萍水相逢的我有什么联系呢,我不明白。] 杰内特此时只想赶快回到车厢休息下。 所以语气有些冷淡也是没办法的。 [这个啊,不知为何,怎么回答啊……啊啊啊啊啊请等等请等等请不要走] 因为少年做出一副抱住人不放的架势,杰内特不得不停下了站起来的动作。 [刚才,看见你的时候,我好像就想起了什么,该怎么说呢……我潜意识里似乎对看到你感到很惊讶……] [哈?] 杰内特完全听不懂。 [……总之,我,说不定是你失去记忆前中所认识的人?] [我自己也不怎么清楚,但是,内心中确实有股躁动无法平息,我也没办法好好说明,但是这对我很重要,请不要走。] 杰内特此时似乎也有些许动摇。 总感觉刚才的的谈话里,有什么不容忽视的的东西在里面。 她端正坐姿,开始在脑海里反复回放刚才的对话,想要确认这违和感的源头在哪里。 [两年前,你是这么说的吧?] 对,这就是关键。 [啊,是的。] [然后你没有那以前的记忆?] [是的。] 没有两年之前的记忆。 只有两年前到现在的记忆。 这些话在头脑中不断循环着。 一个离奇的假设浮现在了杰内特脑海中。 [难道说,你是在秋天被发现的?] [那个……] 索鲁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安丽柯塔。 安丽柯塔——只是将视线移向了杰内特那边和她对视——然后总觉得好像很不情愿似的轻轻点了点头。 两年前的秋天。 条件增加。假说的可能性在上升。 [手……] [是?] [能不能伸出手。] 索鲁伸出指尖,有些胆怯的和杰内特的指尖触碰在了一起。 一种微醺的漂浮感瞬间将杰内特包围。 通过肌肤上的触摸,杰内特确认了。体内的琥珀画廊驱使着第六感,让杰内特得到了结论。 眼前这个少年身上有魔女绯奥露?姬赛鲁梅尔魔法的痕迹。 两年前,在流卡?艾鲁蒙特的身体内感觉到的那种东西,现在又在这名少年的体内了出现了。 ——单目谎言这个魔法体系,有着各种各样的能力。 这是你姐姐所创下的最后的魔法,是在这个世界自发运作的自动的机械装置,从结果来看是能将人的感情收集起来转而创造成任何东西的装置。 ——既不存在于过去,也不存在于现在——又或者从最初开始就不存在的人类,给予他们虚伪的存在。告诉我这些话的人,被称为妖精。 对,那是莱尔?帕朱莉的话。 ——一度因为谎言而暴走消失的妖精,带着同样的容貌和记忆,再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事,过去也有几次。 ——这不是说谎喔?这可是杰内特在过去,从真正的妖精那里听到了这种话。 (……啊啊) 喜悦的激灵窜过后背。离开菲鲁兹邦已经有两年。杰内特不断追求着探寻着的东西,此时终于找到了。 流卡就在这里。 两年前消失了的流卡,虽然外貌变了,但此时就在自己眼前。 但是,他却将自己的事情忘掉了。 (——啊啊) 绝望的丝线缠绕着杰内特的内心。离开菲鲁兹邦已经有两年。在这期间杰内特还一直希望着,但在现在,这份希望终于如沙堡般崩溃了。 流卡就在这里。 但是,流卡也不在这里。记忆虽然似乎还有些许残留,但在这里的确实已经不是流卡这个人了。自己记忆中那个流卡,已经不在这里。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任何地方了。妖精存在于此这个件事,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明明和他见面后想说的话,如山一般多。 本来都决定了能再见到那张脸的话首先要把脸颊再拉一下。 但是这个愿望,看来是绝对不可能实现了。 杰内特不禁长叹一声。 [杰内特小姐?] 看杰内特一脸的茫然若失的样子,索鲁喊了她的名字。 [怎么了?] [……不] 杰内特轻轻摇了摇头, [首先我想问一件事。你现在有了重要的人吗?] [诶?] 大概是意外于这个问题吧。索鲁坐直了起来,然后偷偷看了看安丽柯塔。结果看见了安丽柯塔毫无表情似乎有些不高兴的脸,这让他变得有些沮丧。 啊啊——什么啊,很好明白啊。 [算了,那我本来要说的话也就没必要了。] 毫无逻辑的想法不可抑制地从头脑中不断浮现出来。 不是流卡的这名少年,和流卡有着同样的愿望。眼前这名少年,也同样有着自己重要的东西要守护。 [怎么这样,为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毫不知情的幸福地生活着,这才是最好的……这样的话没法说出来。 [我提出两个忠告。首先,这孩子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人的话,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绝对不要离开她的身边。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绝不要离开。] 这时,感觉一直像是怄气的安丽柯塔抬起了头,望向这边。 怎么回事,她无言地用眼睛问道。 [然后还有一个忠告。虽然热衷某样东西的感觉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赌博这种事还是适可而止吧。而且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没有在一赌胜负的实力。] [那是,怎么说呢,刚才已经深刻体会到了。] 少年苦笑着。 [……但是我就维持现在这样,真的好吗?] [啊啊。现在的你这样就好了。] 杰内特轻轻笑了笑。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去想了。接受现在的自己吧。这信念是比什么都更能证明你存在的东西。] [见到妖精了。] 回到自己的车厢,杰内特先是向阿鲁特老爹报告这件事。 阿鲁特老爹吓得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这》 阿鲁特老爹维持着头着地喜感的姿势,人偶圆滚滚的眼睛不断的眨动着。 《这到底是,是谁教给你的这种笑话啊?》 阿鲁特老爹呆呆的说着。 [这不是说谎也不是开玩笑。我并不会开这种无谓的玩笑。没有任何夸张的修饰,就是文字上的意思。我见到了妖精。] 《是在餐车上吗?》 [恩] 《这样啊,那还真是非常偶然呢。本已经做好了还要过几十年才会遇到的觉悟,想不到只是两年就偶遇了,是好消息呢》 阿鲁特老爹做了个前滚翻坐正,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啪的拍了一下手。 《但是……明明见到了自己的希望见到的人,却未见怎么高兴呢,小姐?》 [恩] 《见到的妖精并不是主人所希望见到的样子吗?》 [恩] 《这样啊……》 阿鲁特老爹这样叹息着,然后跳向了沙发。利用短小的手脚灵活的爬了上去。 《果然,很难受吧?》 [恩] 《是爱,是爱吗?》 [说不定真是呢。] 阿鲁特老爹沉默了下来。 杰内特坐在阿鲁特老爹对面的沙发上,头轻轻靠着墙。将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的雾此时稍微散了一点。 黑色的林木不断地在视野里后退,这光景让杰内特感觉自己似乎彷徨于无尽的墓碑群之中。 [……怎么了?] 感觉阿鲁特老爹突然就不再继续说话了,杰内特发声问道。 《不,怎么说呢,总觉得你的反应有点意外呢。》 阿鲁特老爹用呆呆的声音回答道。 [啊,原来如此。] 确实,刚才那些话确实不怎么像是自己的风格。 但是,对杰内特自己来说,那些都是真情流露的话语…… [……一直以来都只顾着追寻着单目谎言了。为了追求那些镜花水月般的梦想,那东西是非有不可的。] 阿鲁特老爹什么都没有说,杰内特继续说道。 [但是,这个过程之中我的愿望却变得越来越多了。果然人只要生存着,愿望就会自然而然增加啊。有些愿望很容易就实现了,而有些愿望却绝对无望实现。人们就这样在希望与绝望的夹缝中生活着,这也算是理所当然吧。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道理,自己到底花了多久才理解到呢,就算自己是魔法书代理人,也依然无法避免有实现不了的愿望啊。] 杰内特双手抱住肩膀,闭上了眼睛。 [我——想见他。想和他说话。] 就这样,杰内特将自己心中的话,一句句说了出来。 《变了很多呢,杰内特?哈露邦。》 [是呢,我自己也有点惊讶。在菲鲁兹邦所迎来的那个夜晚算是分界线吧。在那个夜晚,我变了太多。或许直到现在还在一直改变着吧。] 还真是自己自言自语了些蠢话啊,杰内特小声吐槽着自己。 [真是察觉得太迟了。我直到现在这种不得不死心的境况下才能承认,他对我来说是必要的……不,应该说是我在渴望着他。现在的话总算能坦率地承认了。正因为这已经成为了几近无法实现的愿望,我才能这么没有踌躇的说出来啊。] 杰内特感到自己的内心此时平静得令人诧异。 她轻轻笑了笑。 [那么,要怎么和爱丽丝谢罪呢,都说了一定会带他回去,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约定没办法遵守了——] 脸颊上——温热的水滴流了下来。 《……放弃了,吗?》 阿鲁特老爹用和往常不同的沉重的声音问道。 [没有办法了吧?现在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妖精,已经不再是流卡了。] 《嘛,也不是毫无办法……如果莱尔?帕朱莉所说都是真的话,单目谎言通过欺骗这个世界而显现出来的假象——妖精只有一个。在这里小姐你见到的妖精,如果已经是另一个人的话,你所追寻的那名少年,确实已经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了。……但那是在你什么都不做的前提下。》 [什么?] 《没注意到吗?还是思维短路了?如果是你的话,是有这个手段的吧,是能将流卡?艾鲁蒙特带回来的吧。》 杰内特瞪大了眼睛。 《真没注意到啊。真是个迟钝的小姑娘呢,真是的。》 这是什么意思,杰内特刚想询问—— 列车强猛烈的晃动了起来。 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杰内特慌忙找到了支撑物勉强没有倒下。列车迅速失去了速度,刹车得这么突然,大家应该都没想到吧,到处都能听到乘客的惊呼。 《噢噢噢噢噢!?》 阿鲁特老爹小小的身体在沙发上翻滚着撞到墙壁,然后掉到了地板上。 4 杰内特从包厢伸出头,左右窥探着情况。 有不少人都跑到了走廊上。应该都是受了惊吓想要搞清状况的乘客吧。大家都在东张西望,想要知道为啥会突然停车了。 阿鲁特老爹走到杰内特脚边,也露头出来观察。 [……那么,这是什么状况呢。] 杰内特低头问阿鲁特老爹。 《呜姆……》 稍微确认状况后,将头缩回车厢的阿鲁特老爹抱住了胳膊。 《感觉像是武力占据……不,不对,应该说是有人为了暗杀什么重要人物正在夺取列车。》 [为什么这么想?] 《在这种大雾里,如果是因为巨石挡路或者铁轨被破坏这种原因紧急刹车,是不可能来的及的,现在列车还好好的,所以不对。而且虽然乘客都乱作一团,但却没有乘务人员出面解释这点也很奇怪。所以应该排除意外事故的可能,判断成人为操作比较妥当,甚至可以推测在某节车厢,枪战应该都已经开始了。》 [……那为何说不是武力占据整个列车呢?] 《那样的话,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想要成功实行一个大规模的武力作战方案,谨慎地排除不确定要素是左右成功的关键。想要将这群随时会乱作一团的乘客全员镇压,这种占据计划未免太幼稚可笑了。反过来说,只将兵力投入一点,或者少数几个地方,在短时间内迅速解决掉目标,这样的计划看起来就合理多了。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都特意做到停住列车这一步了,应该是早就盯上了某个目标,然后在此发动突袭,最后再趁浓雾逃走的的计划。应该不会有错了,这算是常规套路吧。然后,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真是的。] 阿鲁特老爹非常冷静得进行着情报分析,虽然不是感到惊讶的时候,杰内特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还真是很好地从现况就分析出了细节呢] 《这可是我的职责啊。如果你能做到谋定而后动的话,我就能从这种费劲解说的老爷爷角色中解放出来了。》 [是呢。] 杰内特点了点头。 [……不过,你这是在委婉地说我是笨蛋吗?] 《不,不如说是很坦白地这么说了,诶,噗叽》 杰内特踩踏着脚边口出恶言的垃圾玩偶。 [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有所行动的话动手就要快咯?] 《呜呜呜……嘛,确实是这样,要冲进去吗?》 [没法放着不管吧,……那边的车厢里可是有妖精啊。要是被卷进枪击战里又死了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什么啊,这次的妖精又是这种多事的性格吗?》 [是令人心急的家伙呢。] 杰内特将阿鲁特老爹抱在胸前,跑到走廊上。 虽然无法判定距离,但已经听到了枪声。先是一声,然后就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 [……那边的车厢吗。] 杰内特向一边指了指。 《应该是。》 于是当走廊上悲鸣着的乘客们争前恐后地逃回包厢时,只有胸前抱着可爱人偶的杰内特一人,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 正如阿鲁特老爹所料,隔壁的车厢里,确实在上演着激烈的枪战。 车窗一开始就被打破了,冷空气此时正席卷着整个走廊,这让杰内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然后,看到一群穿着灰暗色的军服的男人们,正背对着杰内特组成了阵型,对着他们的敌人用步枪射击。 整齐枪声响起,子弹精准的贯穿了他们的敌人——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人。 这个人中枪后却没 有如预料般倒下。 那人只是夸张的将上半身做出一个像是拧麻花般的转动,然后又以像是要让人听到脊椎发出嘎吱声般的角度将身体后仰——但是,就算这样扭曲了身躯却没有倒下。 既没有流出一滴血,也没有发出一声中弹了的惨叫。 [……嗯?] 《姆?》 杰内特歪了歪头。阿鲁特老爹也低吟道。 披着斗篷的人就这么维持着那扭曲的姿势,用令人恐惧的速度向穿着军服的男人们袭去。 那扭曲的人型和诡异的行进姿态绝非人类。 [嗯嗯?] 《……姆?》 杰内特再次歪了歪头。阿鲁特老爹也再次发出低吟声。 披着斗篷的人手腕一抖,手间现出一道寒光,眨眼之间已经袭至军服男眼前。 军服男慌忙用步枪的枪身去抵挡。 金属之间相互摩擦,发出非常刺耳的声音。 这时杰内特他们能看见那披着斗篷的人的手,明显并不是人手。而是以扭曲的螺丝为支轴固定住的五把餐刀。这餐刀就如人的手指般自如地弯曲着,牢牢地抓住了枪身。军服男和斗篷人开始较量力气。 嘶啦,覆盖着斗篷人头部的兜帽这时落了下来。 在这下面露出来的却不是人的容貌。 那是以人的头部为模型雕刻出来的木制人偶。然后,左眼位置有个很大的凹陷,在那里埋着一颗暗绿色的水晶球。 如同人一般动弹的人偶。 眼窝处埋着暗绿色的水晶球。 和记忆以及猜测都吻合了。杰内特的心中有什么东西猛得燃烧起来。 《佩剑骑士克里斯托弗?戴尔戈——!》 两年前在多斯,受伤未愈的自己正是被男人袭击。 而且——他还是导致流卡?艾鲁蒙特消失的原因之一。 (那家伙在这里!) 在这么想的一瞬间,杰内特的身体已经自己动了起来。 她将手中的东西扔掉,以踩碎走廊势头猛冲起跳。扭转身形越过军服男,瞬间直逼人偶,对着人偶的脸部就是一击,然后顺着这个气势将人偶的头部抓住,猛得一扭,将后脑勺直直的惯向了肮脏的地板。 人偶的头砸在地上发出了打桩一般的巨响,尘土也腾地飞扬起来。 地板被砸出一个大坑,人偶头上的水晶球四分五裂,失去了头颅的身体也不再动弹了。 巨大的锤子打桩般的声音。灰色的尘埃飞舞于空中。 地毯和木制的地板破碎,水晶球也轻而易举的碎掉。人偶不再动弹。 军服男们面面相觑,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这时,杰内特已经将拳头上的木屑抖落,慢慢回过头来。 [……回答我] 杰内特问道。 她也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太具威胁感了,不过这种时候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在保护什么?] 男人们像是被杰内特的气势所压倒般退了半步。而杰内特却不给喘息的又逼近了一步。 [克里斯托弗在这里吗?] [啧……!] 其中一个男子咬牙,在杰内特面前举起了枪。其余两人此时也才回过神来,慌忙举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对杰内特展开了齐射。 [弹开] 咒语既出,杰内特眼前的空间开始扭曲。 子弹陷入夜之软泥编织的空间,动能瞬间被吸收,并扭曲为其他方向的推力,将子弹向了其他方向。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进行防御,不用复杂的吟唱使夜之软泥展开,而是用极简的话语瞬间召唤软泥,这可是杰内特的绝技。不过就算防御失败,这种程度的伤,对于魔法书代理人来说,对于不死者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对于这样的非人之身,想用杀死人类的方式去杀死,是现实的。 [……嘛算了。那家伙在这里的话,我见到一定会逮住他,但是。] 杰内特抽出剑,轻轻一挥,又向前走了一步。 [一码归一码。你们这么一闹腾,本小姐悠闲自在的列车出游可是被坏了兴致。接下来,是我作为一名愤怒的乘客,所做出的小小抵抗……] 杰内特露出凶恶的笑容。 士兵们胆怯地再退一步。 [你们运气真不好啊。就当在这种地方被狗咬了吧——不,就当是被恶鬼吃了吧,这样就能死心了吧。] 贝璐塞里奥的西部有一个村庄。 一个很小的村庄。 人口不过百人。 既没有什么出名的特产,也并非交通要冲,自然是没什么理由兴旺起来的,就算大陆情况一再变化,这个村庄却始终不变。 在村中生活的人们,基本都是在村中长大,又在村中死去。理所当然地扎根于这个小小的地方。 就算因为铁路的普及行商渐渐多了起来,也没有人会特意拜访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正所谓既无来也无往,村人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异乡客了。 ——所以这个老人才会在这个村子里显得这么显眼。 这是一位体格非常健硕的老人。 原本就有着俯视一般人高大身材,又有一身明显经过了锻炼的肌肉支撑,如果穿上一身皮装,那背影看起来应该就会像是迷路到村庄里的熊一般。不过事实上这名老人穿得却是一身讲究的黑色大衣,而稳健的步伐则更能窥见他不同于这些村夫的知性。 [……呼] 就这么沐浴着他人奇异的目光,老人径直走向村庄的外围。不久之后,在他视线的前方,出现了一件小屋。 小屋规模既不算太大,却也不很寒酸,只是一栋用石头和灰泥建造的普通房子。有些地方的灰泥已经被风雨刮去,显得有些老旧。窗外拉着的绳子,上面挂着洗过的衣物,而小小的烟囱中则飘出淡淡的薄烟。让人知道这里确实住着人。 老人接近了这个房子。 他在门前站定,抓住门环正准备敲门,门却猛地打开了,一个才到老人肚子高的少年充满气势的冲了出来。 [先生再见!] 这个一看就知道很淘气的少年留下精神十足的声音,一下就跑远了。老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跑远,然后并没有选择再次敲门,而是直接走进了小屋。 一个大约年芳二十的少女在屋子中用毫无紧张感的眼神看着老人。 [……失礼了,我是……] [是村外的人吧。难道说,是先生认识的人吗?] [唔……] 老人刚准备解释,却又被少女抢先开了口。 [看来是认识的人呢。那个,请稍微等一下,现在就叫先生。] 少女自顾自的说完,就吧嗒吧嗒地往里屋跑去——然后又突然转回来。 [吃了晚饭吗?饿了吧?] [啊,不需要……] [今晚要露一手才行了呢。要招待外地人吃晚饭还是第一次呢,真是让人高兴。] 不等老人阻止,少女就再次转身跑去。 本想伸手拦住的老人此时也只能苦笑一下,看着少女进屋的背影。 放在桌子上的大锅里飘出炖菜好闻的香味。 而在这一边放着的盘子中,则放着洗过的野菜做成的杂烩沙拉。另外的盘子上还装着切片了的黑面包。玻璃杯中则装着村中的小葡萄田酿造出来的葡萄酒。 桌上并没有什么装饰,只是一桌朴实的饭菜。 [那么我开动了。] 饭前祷告结束 后,少女一脸高兴的这么说道。而同在饭桌上的其他两人——有着巨大身躯的老人和这家的主人,则多少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家的主人,看长相似乎很难判别年龄——要说是二十岁的话也像是二十岁的,但要说是四十岁的话似乎也可以接受,就是这么一个概念有些模糊的男子。身材普通的他,此时坐在这名老人身边似乎有着微妙的娇小感觉。而不似男人的纤细手脚,则更让人加深了这种印象。 女孩吃了一口炖菜里的肉,露出很幸福的样子。 [——莫非,你是先生的父亲?] 很唐突的,她面向老人这样问道。 老人哑口无言,而这家的主人则将葡萄酒喷了出来。 [啊啦,错了吗。总觉得你们身上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呢,还以为一定是啊。] [……先不说这个问题,还没确认身份就把对方留下来吃晚饭,各种意义上来说你都应该好好考虑下是否妥当。] 这家主人用年轻的声音发着牢骚。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这样啊……] 先不管这个从异乡人来看个性有些奇特的少女,老人看向这家的主人。 [在这里被人称作先生啊?] [啊啊。也是发生了很多事啦,最后就在这里当医生了。本来这算是相当排外的村子了,不过因为我曾经治好了在这一片流行的传染病,好歹是被接受了。] 但就算是这样也只能住在村子外面,他耸了耸肩。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医术?] [很久以前很闲的时候啦,我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时间呢。] [原来如此。结果安定下来之后,都成家立室了吗?] 家主又将葡萄酒喷了出来。 [不是吗?我还以为一定是这样……] [……这个女孩只是从村里过来帮忙的。] 说着,他瞥了身旁的少女一眼,只见少女不满地撅起了嘴。 [其实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先生完全不接受啊。如果早早结婚了的话,祖父他们想不承认也得承认先生是村子的一员了。——不过就算我很努力了,可先生好像对女性确实兴趣不大的样子,说不定哪天会传出先生喜欢男人的八卦也说不定啊。] [这就敬谢不敏了。] 这家主人苦笑着摇摇头。 老人轻轻的笑了起来, [看来你过得不错啊。] [啊,确实呢——] 与说的内容相反,这家主人发出有些苦闷的声音咕哝着。 [正因为如此,现在你在这里,才让人讨厌得不得了啊。] 晚饭结束又收拾妥当之后,少女就回村子了。 于是屋子里,只剩这家主人和老人两人。 结果都没机会问这个少女的名字呢。老人这样说着。 [这村子啊,基本上是来访都是客啦,不过却没有自我介绍的习惯呢。] [面对陌生人也毫无戒心吗?] [当然其他村人的话还是会很警惕的,不过这个女孩嘛,有点特别啦。] 是这样啊,老人点点头。 对话告一段落之后,这家主人将脸颊里含着的棉花吐了出来,又用水洗掉了脸上画的皱纹。于是那个年龄微妙的男子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说是少年也不为过的男子站在那里。 [真是惊人的易容啊。] [……迫不得已的小伎俩啊。一直是十八岁的小伙子的容貌的话,时间一久总还是不好啊。一直改变妆容让年纪增长也很麻烦,所以就干脆变装得年纪大一点好了。] 脸埋在毛巾中,擦掉水珠,少年这样回应道。 [是啊。不死者要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这件事本来就是不现实的,真要这么做的话,得要做好将真实的形态隐藏数十年的觉悟啊。] [你这种想法我倒是不怎么认同啊,不过认不认同也无所谓就是了。] [也是……那么接下来就是正题了吧。] [啊,正好,我这边多少也有事相求。] [那我就说了,现在开始要去击溃古木之庭。因此需要你的力量。] 少年抬起头,面色有些严峻。 [……对付萨利姆他们?为什么?] [发现单目谎言的钥匙了。而那钥匙在古木之庭手上。] 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你的愿望。你也知道我的愿望。应该明白彼此的愿望是可以共存的吧。所以还迷惘什么?是舍不得这里安逸的生活?还是不忍葬送昔日的同胞?在我们的心愿面前,这种小事应该令你踌躇吧?] [……确实,你说得没错。但听你这么说出来我还是感到很恼火啊。] [你要怎么想都无所谓了。关键是你的决定,要走?要留?赶紧想好吧。] 只是犹豫了一瞬间。 少年眼中换上了坚毅的神采。 [最初的魔女所创造的永恒诅咒……迷惑腐蚀英雄们的罪业之炎。不管要花费多少时间,不管要身负何等污名,不管要留下多少无辜之血,都定要将其放逐……两百年前的那个月下,我们早就这样决定了。] 他的目光落在握紧的拳头上。 [走吧。要以古木之庭为对手的话,首先要做的是分散他们的战力,一次只对付一两个人的话,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了。] 老人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微微一笑,接受了少年这番宣言。 scene/2 那只手挥舞不了剑 ~dancing hatchling~ 真是完美的美人啊,索鲁这样想着。 再次感到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只是离开王城搭上列车,就遇上了这种似乎在童话中才会登场的美人。按这种节奏,吃人魔龙啦单目巨人啦邪恶魔女啦什么的,感觉这种东西说不定都能遇上。 感觉热情高涨了起来—— 不过索鲁很快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旁边的安丽柯塔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本就不是沉默寡言的孩子。所以,就算感到不高兴,也不会多说什么。现在也只是用不高兴的表情瞪着这边。 但这视线已经够恐怖了。 安丽柯塔就算什么都不说,压力也照样传达过来。比起喋喋不休的盘问,这表情还要可怕得多了。 [……那个,柯塔?] 什么事(用眼神说道)。 [难道说,生气了?] 为什么这么说?(依然是用眼神) [呃,眼神很恐怖所以……] 错觉。(最后也没开口) 哼,少女扭头望向一边。 啊啊,这下难办了。索鲁做好了头疼的觉悟。 两年,也许只是转瞬即逝的一段日子,但对索鲁来说,在某种角度上来说已经是生命的全部了,而这段日子,全都是在安丽柯塔身边度过的。所以索鲁很明白,安丽柯塔变成现在这种状态,会相当难处理。 (……啧) 一点也不理解别人的感受啊,索鲁有些沮丧起来。 是不是被安丽柯塔讨厌了呢? 总感觉我在她身旁她老是显得不愉快呢。 从来没见过她笑啊,总是一副不开心的表情。 虽然她本来就是个寡言的孩子所以可能也没办法吧。 不过就这样一起旅行还是感觉很尴尬啊,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虽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来心事就很多吧。 思来想去,索鲁觉得就算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也还是应该解释一下。 [一开始没打算要赌的,想了买过食物后马上回包厢的,真的。但是听到了那些人说话……关于战争开始的那些事。] 安丽柯塔没有回应,索鲁继续说着。 [他们说战争会持续,人民会受苦,都是女王的错。反正是个待在城堡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家伙,根本不知道底下人有多辛苦什么的。结果我就一时冲动忍不住叫他们收回这番话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在察觉到的时候,就变成那种一决胜负的窘境了。] 他偷偷瞟了一眼安丽柯塔。 果然还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但这时安丽柯塔微微张开嘴,说道。 [——索鲁] 呼唤了他的名字。 这真是少见啊。索鲁有些惊讶。 [呃,嗯。]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有明白吗?] 终于开始责备了。 [嗯……嗯……] [要是继续输下去的话,你就要赤身裸体了。这个意义你明白吗?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会发生多么危险的事,真的明白吗?] [……] 被诘问到这程度的话,绝不能点头。 有人在说女王坏话,结果脑子一热,做出了有欠考虑的行动这是事实。 索鲁隔着衣服摸了一下在自己腹上的那绝不能暴露的秘密。 [对不起。] 索鲁直接低头认错。 [还有多谢了。因为柯塔过来了,才总算是……] [……] 安丽柯塔不再说话,表情越发不高兴,扭头不再看索鲁这边。 被更加讨厌了呢,索鲁想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不好的是自己,被拖累的是安丽柯塔。就算被讨厌了也是活该啊。 真想改变啊。 想成为这孩子的力量。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肩负着女王的重担,真想能为其减轻这个负担啊。虽然具体要为此做什么还不清楚,但这个心愿却是货真价实的。 虽然没有多少时间了,就算如此,只有这个梦—— 突然间,列车剧烈地摇动了起来。 来不及反应。安丽柯塔小小的身体就从椅子上弹了出去。索鲁为了保护她自己也跳了起来,但却还是抓了个空。装着橙汁的玻璃杯飞向空中,橙汁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形。 一瞬间后——玻璃杯落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索鲁也肩膀落地感到一阵剧痛,身旁的安丽柯塔则发出了少有的悲鸣。 [对,对不起!] 索鲁慌忙起身,将安丽柯塔扶起来。 [没问题的,没受伤吧!?] 肩膀被索鲁抓着,安丽柯塔轻轻点了点头。这时索鲁望向周围,又看了看窗外——此时依然还是迷雾笼罩——然后取出怀中的机械表看了一眼。 [不是事故……] 安丽柯塔低语着。 [诶?] 为了听到安丽柯塔的声音,索鲁将耳朵贴近少女的嘴边。 [虽然是急刹车,但不是事故。是为了实施什么计划而进行的急刹车。] 缓慢而小声地,安丽柯塔继续说着。 索鲁虽然听到了这些话。但是,无法马上了解。 [……所以,这是?] [是有人故意让列车停住的。] [到底怎么回事?] 安丽柯塔似乎是被索鲁的迟钝所折服,叹了口气说。 [应该是什么人在完成了任务之后准备趁乱下车了。] 这时从远处传来了响亮的爆炸声,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的窗户破碎声,这之中还有男女老少的悲鸣声混杂其中——而这期间,还有枪声一直没有断过。 索鲁终于多多少少理解了状况。 [……列,列车强盗!?] 安丽柯塔眯起了眼睛。一半正确,一半错误,她得表情这么表达着,不过她并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只是继续注意着周遭的状况。 [今后你们应该会遇到很多意外情况吧,在陛下身边可是很危险的,在现在的环境里,以陛下为目标的人可是多得数不清啊。] 索鲁想起从王城出发前,薇蕗亚反复强调的事实。虽然在这之前都还一路平安,但是现在终于是遇到突发状况了。 有袭击者这一点是索鲁说得没错,但他们应该并不是强盗。至少,不应该做出他们是强盗这种过于乐观的分析,安丽柯塔是这样分析的。 [糟糕了。] 索鲁猛地吞了口口水然后站起来,开始探查四周。 餐车此时已经没有了旅客,只有一个女服务生呜呜咽咽的躲在角落。得找个地方藏起来才行,桌子下面?柜台背面?不行,这些地方都太明显了。一眼就能看出是能藏人的位置肯定都是不行的,不能躲在这种地方。 到底,该怎么做。 所以要逃跑吗?但是要跑去哪里呢,刚才的爆炸还有枪战声,似乎从车厢两边都有传来。于是应该打破窗户逃走?要用椅子敲碎玻璃吗?但是这样似乎没法避免受伤啊。如果受伤了的话,面对追兵就有些头疼了。于是只能战斗了吗?以纤弱的两人对抗手里有枪的犯罪集团吗?果然还是太不现实了。 可恶,没有办法了吗?没有在这种状况下保护安丽柯塔的方法了吗。 [……] 这时一只手放在了索鲁肩膀上。 安丽柯塔静静的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安丽柯塔只是沉默着又摇了一次头。 [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好,这个意思?] 她点头。 这时从前后两边,同时传来激烈的脚步声,似乎来了不少人。这群人中,有一个低沉的声音用略显阴险的腔调说着:他们并不喜欢粗鲁的行为,只要不做无谓的抵抗,就不会有麻烦,在他们做好该做的事情之后自然会离开。 这段话被反复的说着,而不管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都已经迅速接近了餐车。 [没有时间了喔] 安丽柯塔点了点头。 看着安丽柯塔这么冷静,索鲁有些着急起来。 [那,该怎么做啊。感觉进退维谷了啦?就这么等着那些家伙过来吗?] 没有回答。 [这种事……] 枪声打断了索鲁的话。 然后是一声怒吼传来,是先前说话的那个男人,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再往后,又是接连的枪声,索鲁反射性地抱住安丽柯塔,将她保护在自己身体下面。怀中传来娇小而柔软触感,但这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索鲁只是一心祈祷能让安丽柯塔平安无事。 虽然还没有闯入这节车厢,但还是要尽力保护她的安全…… [——啊] 在索鲁的臂弯中,安丽柯塔发出小小的声音。 [糟糕——忘记了——] [什,什么?怎么了?] 索鲁稍稍放开了安丽柯塔,问道。 [袭击时机是散布着迷雾的山谷,袭击者是十名白兔部队的人,通过快速压制整个列车确认目标后马上脱离。到这为止,我的预测都是没错的。安排配剑骑士克里斯托弗?戴尔戈一个人来处理,本来是很足够的。但是……现在要让他行动起来的话,会增加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啊……] [诶?诶,诶?] 安丽柯塔的话语,索鲁完全没有听懂。 [不去不行……] 安丽柯塔突然推开了索鲁。虽然是与纤细的手腕相称的弱小力道,但是索鲁却一时忘了抵抗,就这么放开了安丽柯塔。 [柯塔!不行啊,外面很危险的!] 无视索鲁阻止的声音,安丽柯塔站了起来,面向着门……视线似乎穿过门看向了更远的地方,她喃喃道。 [这样下去的话,杰内特?哈露邦会成为敌人——] 这里,克里斯托弗?戴尔戈这个男人此时就在这里。 他并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容貌。 懂事的时候,他就已经生活在乡村的小小的孤儿院中了。 虽然院长说自己的父母是死于疾病,但克里斯托弗早就知道那不过是善意的谎言。其实自己的父母是死于吸毒成瘾的强盗,这一点他早就从碎嘴的女佣那里得知了。 而这个孤儿院,在克里斯托弗七岁时倒闭了。是迫于附近的农场主的压力而倒闭。只因农场主想要这片宽广的地皮,孤儿院在倒闭的第二天就被拆除了,这也让为了孤儿院付出全部心血的院长遭受了致命一击,当场失去意识,就这么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失去了归所的克里斯托弗,在与孤儿院的同伴告别之后,孤身一人在荒野中流浪,靠着偷取农家的食物勉强过活。后来他流浪到一个小城,加入了当地的不良儿童组织,正式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但就是这样的生活也在十岁那年因为小城的治安加强而结束,士兵们捣毁了他们的据点,再次失去同伴的他,又成了孤单一人。 而这样的故事,在他日后的生活中,反复上演着。 工作的妓院,因为突然的查封而倒闭了。 工作的制衣厂,因为被纵火而消失了。 加入的佣兵团,因为无能的雇主的而灭团了。 被好心的老人收留,成为了他的养子,结果老人却因为卷入了国家的政变斗争而被暗杀。 克里斯托弗辗转各处,却一再失去了自己的归所。 ……但他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境遇特别不幸。 这种境遇就被称为悲剧的话,那悲剧也太烂大街了。就算自己不遭遇这种事的话,肯定也会有谁取而代之遇到这种事吧。只是自己遭遇这种悲剧偶然的比较多而已。习惯了就好了。 反正厄运这个东西,总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人们所能做的,只是给不同的人分配不同分量的厄运而已。 那样的话,既然自己已经习惯了厄运上身,那就干脆多分到一点好了,即使是为了让其他人的不幸稍微减少也好,这不是很好吗……克里斯托弗?戴尔戈是这样考虑的。 那么,总之就让自己不幸着吧。 佩剑骑士这个称号,并不代表地位,而只是一个职位,一个单纯的公务员而已。接受上层的命令并忠实地实行,仅此而已。就算这个命令毫无道理,一般来说也没法拒绝的。尽力完成任务,这就是佩剑骑士要做的。 于是克里斯托弗,现在再次回想自己所要接受的任务。 [到了峡谷中间,陛下所乘的列车会遭受袭击。]这是传令官所传达的信息。 [预测的战力为十人左右。武器是普通的兵器。目标是绑架陛下,为此会在列车附近待机。啊啊,光是传令就觉得太夸张了吧,为何能预测得这么详细啊……如果有犯罪声明什么的还好说点,这明明什么信息也没有,为何能做出这么细致的预测啊,那家伙!] [事到如今还闹什么别扭啊,还是说这是积怨已久?] [总是在和你们这些不合常理的人接触,作为一个普通人我感觉有点坏掉了啊!] [这样的话如今还说什么。这个先不谈了,任务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六具伪装成人类的人偶已经乘上列车了。袭击发生的时候会控制他们应战,快速把敌人解决掉。] [六具?就六具?] [女王猜到你会这么说了。她说多一具人偶的车票钱她也不会出的。] [这,这真的是一国的女王发出的指令吗!?] [我也不想这么说啊!?] …… [哎。] 这是职场霸凌吧!克里斯托弗感觉自己有权先忧郁一下。 不过说起任务本身,其实倒是不怎么难。 克里斯托弗作为佩剑骑士,手里掌握着的,是从魔法书中解读出来的力量。 他的力量来自《木棺之宣誓》,能创造出作为下仆的人偶。 创造下仆,首先做出木雕的偶人,然后将魔法用刻印固定在偶人之中。这样处理之后人偶就能根据克里斯托弗的命令行动起来。这种人偶拥有远超人类水准的运动能力,并且能根据命令进行一定程度的自律性行动。 这样的人偶,要臂力有臂力,要速度有速度,与普通人作战自然是尽占上风的。 所以女王的判断还是一如既往的,准确到了令常人惊讶的程度。女王说得没错,以十来个普通士兵为对手,就算人员有些分散,但六具人偶应该是足够获胜了。 所以这任务虽然稍微有点麻烦,但也就是这样了,搞定之后今晚就去酒吧喝个痛快发发牢骚好了。 克里斯托弗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本来也理应如此的。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并不是这样。 战况一开始,还都在女王的预料之中。 列车走到峡谷的中间时,袭击如约而至。 在克里斯托弗的命令下,在各车厢待机的人偶都行动起来,开始迎击。然后克里斯托弗自己也直接进入了机械室,将列车的操纵权夺了回来。 接下来只需要前去女王所在的车厢保护女王的安全即可,克里斯托弗在带了一个人偶作为护卫之后就出发了。 我还真是努力工 作的骑士啊,克里斯托弗此时心态已经非常放松了,只是为了将战斗彻底终结而行动于车厢间,将负伤的袭击者一个个清除出列车,就这么向着餐车前进。 然后在他眼前,一道门轰然打开。 杰内特?哈露邦就此登场。 [……] 完全的,出乎意料。 彻底预料之外的场景让克里斯托弗一时忘记了思考,只是完全的张嘴呆立在那,就这样过了好几秒吧。直到杰内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是非常温柔的,似乎能让见到的人都感受到幸福的,充满魅力的笑容。 但克里斯托弗的每一条反射神经,此时都在大喊着危险。 下一个瞬间,他的额发已经被削去了几根,而杰内特手中利刃破空而出的声音,随后才姗姗而至。 [等……] 克里斯托弗慌忙地伸出双手。 [等等等等等公主大人,请先等等啊!?] [……呵] 杰内特的笑容没有变,但声音却冷若冰霜。 [那先说些有趣的事情吧。两年前,在你追击我的时候,我要请你等等的话,你会点头答应吗?] [诶,不,那个,呐……] [所以我只是重现了当初的场景啊,克里斯托弗?戴尔戈。只是立场有所互换而已。我没有和你玩捉迷藏的兴趣,也不觉得你有机会跑掉了。] [所所所以等等啊!] 克里斯托弗情急之下摸向插在腰间的剑柄,用指尖以特殊方式轻抚着镶嵌在上面的暗绿色水晶。水晶发出昏暗的光辉,得到了人偶之力的剑从剑鞘中一闪而出。 ——锵。 克里斯托弗好歹防住了杰内特的斩击,但那怪物般的力量却还是完全无法防御,手中的剑被弹飞,深深插在了天花板上。 [想起来了吧,克里斯托弗。当时你就是这样用剑偷袭,我才会败在你手下啊。然后,因为这样……我失去了流卡。] [……流卡?] 克里斯托弗马上想到了那个红发的少年。 [啊……那个眯眯眼的男孩啊] 确实,那个时候和杰内特一起的还有位少年。虽然只有过一点点对话的机会,但是是相当有趣的家伙呢,克里斯托弗有着这种回忆。 看来,恐怕已经是故人了。 那个时候将罗杰?贝鲁托鲁所吞噬的迷之光芒。大概也同样将那名少年吞噬了吧。就连离得稍远的自己也差点死掉。果然在那个中心的人们,是不会有机会生还的啊。 (……魔法这东西,确实如同令人束手无策的厄运啊。只要牵涉其中,迟早都会有绝望的噩梦如滚雪球般降临……)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 自己是这名少女的敌人,她要为流卡那名少年报仇。 这个少女确实有杀掉自己的理由,没有不杀之理。克里斯托弗不以木棺之誓的魔法来制造人偶的话,根本就无力抵抗。 (若是,凯特?阿黛尔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能……不,要在这火车上以公主为对手,还是没用……) 克里斯托弗一直看着身边的人死去,活到了今日。 因此,就算什么时候突然会轮到自己,他其实已经算是做好了觉悟。 然后……重新回想过往。 现在的自己,大概终于有哀叹自己不幸的权利了吧。 剑直刺喉咙而来。 克里斯托弗因为职业的原因,早已习惯了刀剑了。但是,一码归一码,真要自己面对,果然还是很恐怖的。这直视剑尖的感觉还是太难受了。 思来想去,克里斯托弗最后将目光从剑上移开,伸手摸向了大衣的内侧。掏出香烟叼在嘴里。拿出火柴往身后的墙壁一划燃起火花,将香烟点着。 难熬的时间持续着。 [……怎么了] 结果杰内特却迟迟没有动手,克里斯托弗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说道。 [不杀了我吗?] 杰内特没有回答。 刚才她所浮现出来的那个笑容,不知道何时已经剥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苍白。 [……喂?] 正想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克,克里斯托弗!?还有,那是刚才的,那个,杰内特小姐!?] 从身后的方向,一个激动的像是疯了一样的声音插了进来。 杰内特明显动摇了。剑锋也随之颤抖着,克里斯托弗的喉咙上传来尖锐的痛楚。能感觉到血珠沿着皮肤流动,流进了衣服里。 [啊……索鲁小子。] 是自己很熟识的声音。克里斯托弗没有回头,就直接对闯入的人说道。 [这边可没有什么有趣的杂耍能看喔。] [什,什么!?你流血了!?] [……好好听人说话啊。] [杰内特小姐请住手啊,这家伙确实是个下流粗暴的笨蛋还很好色,是个一点优点都没有的男人,但其实还是个好人来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请原谅这家伙吧,我会一起道歉的!] [我要杀了你喔!小子。] 杰内特沉默着,但架在克里斯托弗喉头的剑小幅度地继续摇晃着。在皮肤上游走的剑锋,一点点地将克里斯托弗喉咙上的伤口扩大了。 [好了你赶紧走吧。我们这种货色。作为佩剑骑士四处作恶,早就做好迟早会死于非命的觉悟了。只不过这个日子恰好就是今天而已。] 对索鲁说完,克里斯托弗又转而对杰内特说。 [……喂,公主大人。我也等得不耐烦了,要杀我的话就赶紧吧。说实话,这样下去的话,我的喉咙痒得不得了……] 杰内特没有回答。 依然只是苍白着脸低着头。 克里斯托弗的生死就在杰内特手中,但杰内特既不让他解脱也不让他解放,就只是这样站着。 [怎么了,喂?] 就算问她也没有反应。 [——请把剑移开,杰内特?哈露邦。] 另一个安静的声音也进入了这个场所。 虽然凛然,但却依然无法掩饰其年幼的,小女孩的声音。 [克里斯托弗是我王城的佩剑骑士。他犯下了罪行的话,应该是我的责任。] [柯……柯塔?] 挥手让索鲁退下,少女往前走。 杰内特慢慢地望向这边。表情都冷若寒霜的两名女孩的视线,正面交接了。 [……安丽柯塔吗。现在你所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该这么认为吗?] [是的。] 安丽柯塔明确地点头,稍微挺直了身子。 [贝璐塞利奥王国,第二十三代女王,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一直收集着魔法书的组织,正是隶属于我的麾下。] 啪叽,伴随着这种幻听,周围的温度下降了。 [这样啊,至今为止我还真是被你们戏弄过很多次呢。现在女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要我放弃复仇吗?] 杰内特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柯塔!] 或许是察觉到杰内特的杀意是认真的,又或是为了打破这剑拔弩张的状况,总之索鲁这时选择了行动,他跑到安丽柯塔面前,张开双手挡在了那里。 [……请,请住手,杰内特小姐。虽然我没搞清状况……] [到一边去,索鲁。] [做……做不到!] 即使双脚因为杰内特冰冷的杀意而颤抖着,索鲁还是大声反驳道。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被卷进来啊!但是,但是在柯 塔遇到危险时不站出来的话,我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你不明白吗——!] 是索鲁的话让杰内特动摇了吗。克里斯托弗确实的看到杰内特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不知过了几秒,顶着克里斯托弗喉咙上的剑,突然化作了碎冰状,接着气化消失了。 [杰内特小姐……] [没这心情了,有话下次再说。] 杰内特如此说道,转身准备离开。 [你是为了寻找单目之谎言才来的吧?] [什么?] 安丽柯塔这突然的发言,让杰内特停下了脚步。 [情报是来自茶会吧。虽说如此,也只是知道装物品的箱子长什么样,而不知道里面的内容物是什么吧。古木之庭的萨利姆?卡尔马勒早就将箱子破坏取走了内容,你现在应该是失去了线索了……我说得没错吧?] 杰内特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 嘶哑的声音,编织着不成句的话语。 [为什么,这种事也知道……?你,到底……] [单目谎言的钥匙,是一束头发。] 安丽柯塔用一成不变的语调描述着这重大的事实。 [做个交易吧。你能就这样放过我们的话,我们是有能力支付等价的回报的,如何,做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决定吧。] [所以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手头上,还有许多你所不知道的情报,这些也都可以告诉你,相对的……在这几天里,能将你的力量借给我们吗?] 杰内特猛吸一口气。周围的空气也似乎一下子似乎变得能将人割伤般寒冷。 (……啊) 对眼前展开的对话,克里斯托弗突然有了一种事不关己的旁观感。 (真是少有的说了这么多啊,对我们小小的女王大人来说。) 这真的是很少有的事情。 安丽柯塔?特蕾莎?阿鲁当基本上是个非常沉默寡言的女孩。如果是私事的话基本是完全不会开口的。一般只有在履行女王义务的时候才会出声……而且就算如此也只会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必要话语传达出去。像是刚才那么长的发言,就克里斯托弗所知,还是第一次。 或许,刚才所说的话,已经是安丽柯塔为了达成目的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话语了。 (嘛……不管怎样好歹活下来了。) 将叼着的香烟扔到地上。这时。 《呜呜呜,终于跑出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有些滑稽的老人的声音,虽然有些小但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垃圾桶这东西,是为了当监狱而被设计出来的吗!明明外侧看起来就是个破桶,进到里面才发觉根本打不开啊,改造一下简直可以当成拷问工具了!……》 [老、老爷爷?] 一个拄着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树枝当拐杖的,浑身脏兮兮的人偶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简直惨透了啊,某个冲动的小姑娘刚才居然直接把我丢到一边就不管了啊,我可是直接被丢进垃圾桶里了!盖子还盖住了!里面又黑又丑还出不去,简直是地狱啊!现在想起来我都想哭了!》 这时人偶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停下了脚步,滴溜溜的四处看着。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吗。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谁能说明一下吗?》 [在这之前先看看气氛啊,老头……] 代表着在场全员的心声,克里斯托弗如此喃喃道。人偶歪着头发出《呜姆?》的声音,还是一副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在袭击者被击退之后,乘务员确认了并没有人受伤,,列车再次启动了。 虽然无人伤亡,列车此时却显得满目疮痍,墙壁上到处都是弹孔,窗户也碎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只要过了那令人胆寒的迷雾峡谷,然后一路顺利到目的地就好,大部分乘客此时或许都是这样率直乐观的思考着。 只有杰内特此时正一脸不快的站在狭窄的走道上,无言的看着窗外。 此时一路后退的景色和刚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那牛奶般浓稠的白雾,以及不时闪现的黑色树木,让人仿佛在看一组不断重复旋转的跑马灯。这样无始无终的景色在眼前不断飘过,让杰内特更加难耐内心的焦灼。 [……我] 她放在窗户上的手,轻轻握紧了。窗上的白霜被手指抹开,留下五个指印。 [我,到底在焦躁什么呢……] 似乎很难用言语去说明现在的心情。 妖精明明就在眼前,却再回不到自己身边;仇人也一起出现了,最后却又没法下杀手;连幕后黑手都来到了跟前,结果却被迫结成了同盟关系。实在是…… 杰内特心中此时的怨气真是不打一处出,这愤怒的涡流在心头盘旋着,让杰内特开始认真思考起此时一拳砸在窗户上会不会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 《喂,傻姑娘。》 [谁是傻姑娘啊。] 杰内特头也不回的直接抗议着。 《除了我的主人还能是谁。在这里想干什么啊?》 [……没什么,非要说的话,只是看窗外的风景而已。] 杰内特此时完全没有理睬阿鲁特老爹的心情,只是敷衍的回答着。 《仅此而已吗?》 [仅此而已。] 杰内特并不是在说谎,此时的自己除了心不在焉地看看窗外,也没有其他事能做了,总感觉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或许直接一拳揍到老爹身上会好一点?杰内特半认真的想到。 ……不过果然还是不会这么做的吧。 [那,那个……]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稍微有点尖锐的少年的声音。 杰内特回过头,看见索鲁将阿鲁特老爹抱在胸前,正有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有着令人难辨性别的秀丽容貌的索鲁,让杰内特一时也有些看愣了。 [那个……杰内特小姐的事,我听说了……] 《呜姆,继续说吧》 [怎么说呢……真是不好的遭遇呢,那个……虽然没办法好好的表达,这个……] [不用在意。] 杰内特不高兴的声音打断了索鲁的话。 [请不要同情我的过去。] [啊……是,是这样啊……] 《呜哇,这是真正的心情体现吗。》 [当然。没事了的话赶紧走吧。不然把你扔进这个桶里。] 杰内特的视线移向走道旁的垃圾桶。阿鲁特老爹随即发出悲鸣紧紧抱住了索鲁。 但是,索鲁并没有离开。 [怎么了?] [那个……我有话想说。] [我没话想听。] [是柯塔的事。] [……]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代代统领着贝璐塞利奥的皇家一族中诞生的女孩。现在王国年幼的女王。 同时也是立于魔法书收集组织——王城顶点的人,但是果然还是太年幼的缘故吗,这个组织在两年前几乎被莱奥纳尔?格兰特的傀儡们所控制。即使到了现在,王城的战斗力和情报收集能力相比其他组织也还远远不及。 ……本来,杰内特是这样判定的。 [她是个头脑非常聪明的孩子。明明在这之前都完全没有离开过王城,但是对世界上的事却比谁都要清楚。对未来的预测,也几乎是百发百中。按她本人的说法,这个世界就是一盘巨大的战棋而已,无非是棋子的数量比游戏里略多, 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想全世界也不会有人能像她这样去思考了……但是,也就是她头脑太好了吧。所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说到这索鲁顿了顿,抬头看向杰内特。 杰内特沉默的闭着眼,像是压抑着内心烦躁的情绪。 [有些事情,我还是希望杰内特小姐也能知道……虽然很多事我也只是听说的。] 索鲁有些犹豫,却还是决定把想说的话都说完。 [其实,现在的贝璐塞利奥,是完全无视女王在运作的。] [……?] [七年前,先皇……柯塔的父亲逝世后,所有的实权基本都被贵族们夺走了。柯塔在他们看来只要活着,然后乖乖当个傀儡就好,所以直接就被关在乡间的城堡里了。现在的利古纳多,只是个没有女王的城而已,却还是被称之为王都,而贝璐塞利奥,早就不再是王来统治,却还是称之为王国,实在是有够差劲的笑话呢……] [第一次听说啊。] 杰内特小声喃喃道。然后又有所疑问的问道。 [既然被驱逐了的话,为什么如今你们又在这里?] [我们逃走了,克里斯托弗他们想尽办法,带女王从城里逃了出来。途中柯塔说有不得不去的地方,所以我们才会上了火车,刚才袭击的队伍,就是发觉了柯塔逃走了,不想被人目击,又忌惮佩剑骑士力量的贵族们派来抓人的追击者……事情就是这样。] ——突然要人相信这种话吗,杰内特苦笑着摇了摇头。 [贵族篡夺王座,放逐女王吗。如果这是真的话,可是能动摇国家根本的重大丑闻啊,但是我可没说对你的话全盘接受呢,如果你所说都是真的话,为什么女王现在还能闷不做声?明明已经逃了出来。] [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且我们这些知情者也不会说出来。我的话,其实还是第一次对人说出来这件事。] [……为什么。要夺回王位的话,首先是要将这件事公开吧。还是说已经彻底放弃,决定忍气吞声了?] 《喂,你是睡迷糊了吗。不敢相信你以前真的做过王女诶!》 被杰内特的发言吓到了的阿鲁特老爹毫不留情的吐槽着,而索鲁则继续说道。 [杰内特小姐,刚才你也说了。这会是能动摇国家的大丑闻。所以,柯塔现在才不能像你说的那么做。] 索鲁一边这样说着,一边露出了有些哀伤的表情。 [柯塔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王国能够长治久安。为此,只要能使用的棋子她都不会放过,就连她自己也不例外。只要认为这是胜利所必要的,就算女王这个棋子也能毫不迷惘地舍弃。柯塔就是这样得一个孩子。] 说到这,索鲁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那。 [将这些告诉给我,是想要求什么吗?] [……那个] [是为了让我同情,然后答应帮助你们吗?这样的话,你的算盘算是打错了。那女孩的过去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同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因为这样就动摇了的人是无法战斗的。] [这个……确实,如此……] 索鲁看着地板,寂寞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只是想说这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个孩子的事情。] 突然——索鲁的肩膀周围,似乎出现了小小的如烟雾般的虹色光芒。 虽然杰内特肯定自己在那一瞬间,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但当杰内特再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索鲁说完这些话就走了,走道再度安静下来。 杰内特还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真是的,我,到底在焦躁些什么啊……] 原本只是自己发发牢骚的话,杰内特并没有想有人会搭腔,结果一旁阿鲁特老爹的声音立马就冒了出来。 《你这是理想中的自己和现实中的自己渐行渐远而已,这可是年轻人特有的烦恼哟。》 [什么啊,你在啊。] 《哼,这种待遇我已经习惯了。才不会闹别扭。》 看来索鲁在回去的时候,把阿鲁特老爹放在了墙边。此时坐在墙角的阿鲁特老爹,不知为何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挺着胸。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字面意思。我的主人果然到最后也还是个不会说谎的老实孩子呢。虽说就这样保持着也好,不过果然还是会有些吃亏啊。》 [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杰内特哼笑道。 [本来谎言什么的,在我被魔法书吞噬之后就不存在于我的字典里了。这是我们不死者,不,我们魔法书代理人的特性吧。]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是并不全对哟。》 阿鲁特老爹双手枕在脑后,一脸悠闲的说道。 《背弃这个规则的方法。你不是很明白吗?》 当然明白。 不死者无法说谎。但是,只要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实刻意用暧昧或者不完整的形式传达出来,虽然并没有说谎,很多时候却足以误导听者。甚至只要自己深信自己所言非虚,那么即使情报有误,也不算是撒谎。 [……那又如何。] 《只要认定自己所说的话是真的,就绝对不会违反规则了。也就是说,只要能够骗过自己,就一切都ok了。然后,我的主人这么单纯,思考起来也是一根筋,正好是最适合自我欺骗的个性……》 [所以说,你到底想说什么,阿鲁特老爹——] 阿鲁特老爹打断了她的发言。 《喏,杰内特。我的主人,现在的你,能下手杀人吗?》 [当然。你也知道到我一路走来,已经杀了数百人……] 《过去的事怎么都好。我只想知道,现在的主人是怎么想的。》 [这和过去现在没有关系!我过去能下手去杀人,今后也可以!] 《那样的话,刚才为什么没有杀掉克里斯托弗?戴尔戈?》 ————————啧!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吧?明明已经把剑顶在喉咙上把他逼到绝境了,但为什么就是一指的距离,却最终没有刺下去?》 [那是——] 那是因为有人妨碍了。本来,本来我是绝对,绝对可以杀掉那个男人的。但是在那之前,索鲁和安丽柯塔出现了。这才让那个男人活了下来。对,只是时机恰好有一点不对而已。没杀掉那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明明这样回答就行了,但杰内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声带似乎停止了机能,从肺部出来的气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就算试着深呼吸了好几次,也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果然啊。》 阿鲁特老爹叹了口气。 《现在,主人你想说的话,是谎言啊。而且你自己也知道这是谎言,所以没法发出声音来啊。》 [你在说……什么?] 这样的问句,杰内特却顺利的说出了口。 《我想,主人你不杀掉那个男人的理由,你自己如今也应该有所察觉了吧,就算你再怎么不想承认,那个答案已经在你心中了。》 阿鲁特老爹淡然的说道。 《过去的主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悲愿,不管践踏何人,不管杀死何人,都绝不为此愧疚;过去的主人,不管有多辛苦,不管有多痛苦,都绝对不会踌躇不前;过去的主人,靠着两百年前就立下誓言,封闭了内心,一路持剑走到了现在。吾主哟,那样的你或许才是对的,但是……》 在费鲁兹邦,主人遇上了那名少年—— 阿鲁特老爹这样说着,然后停了下来。 [……流卡……?] 《那样的吾主已经动摇了,当发现一直以为因为自己而死掉了的人还活着时,吾主就已经失去了杀人的决心啊,过去依靠着封闭内心而获得的冷血无情,此时已经不再发挥作用了,如今的吾主,只是一个普通的怀春少女啊,这样的少女会害怕去杀人,应该也算是自然吧。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 《只是吾主还不太习惯这份恋心吧,明明因为他还活着而万分欣喜,明明是想要帮助他的,但只要看到他和那个女王之间的互动,就觉得无法接受,就会感到痛苦吧。》 [……] 杰内特放在窗户上的手,不知不觉间加大了力道,甚至大到了将玻璃压破的地步。玻璃的碎片,闪烁着消失在迷雾的森林中。然后窗框上锐利的残片,在杰内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鲜红的划口。 血液飞洒出来,但伤口却很快就痊愈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是怪物啊。] 杰内特喃喃的做着最后的抵抗。 《确实如此。》 阿鲁特老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坏心眼的说道。 《但是啊。怪物却有着人心这也是无可奈何吧。》 马鲁基?林赛赞快要死了。 侧腹被打穿,双脚的跟腱也被打断。身体彻底无法行动,止不住的出血将仅存的生命力也逐渐带走。 最初伤处那难以忍受的剧痛,此时也慢慢变得麻木了起来。马鲁基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飘远,慌忙试着打起精神来。 [……可恶……] 只是稍微开口说话,胸口就像被切开一般剧痛起来。大概是折断的肋骨将肺部戳伤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马鲁基拼命想要试着想点什么来集中注意力,结果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出来。 想想自己也算是度过了颇为奇妙的人生啊,原本只是平凡的樵夫,却在那时半路加入讨伐魔女的队伍,又卷入了魔女死后的那场大火。结果等到自己回过神来,已经变成了不死者这种东西…… 这一路走来,也有多次身负重伤的经历,但不管是过去那一次,都没有像如今这样,能够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死亡是确实的在临近了。 看来,这就将是自己,最初的,也是最后的,死亡体验。 马鲁基明白,自己的人生,终于将要结束了。 ——突然间,有谁站在了眼前。 马鲁基用仅存的一点模糊的意识,思考着来者是谁。 这是将要杀死自己的敌人,不过自己已然快要死了,或许应该说是杀死了自己的敌人更为准确吧。 马鲁基试着抬头看清对方的长相,却发现视线早已变得模糊了起来,这让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的时间,果然是所剩无几了。 [到底……是谁……?] 忍耐着胸部的痛楚,马利基问道。 说起来有些丢人,在马鲁基被逼到绝境的这段时间里,他连敌人的样子都没有看到。虽然能猜到对方也是不死者,但能如此轻易的将身为武斗派的他击溃,这份夜之软泥可真是不一般的强大。是尼尔斯?戴尔戴克?是阿鲁特?巴尔盖利亚吗?还是莱奥納尔?格兰特? ……不对。不可能是他们。尼尔斯不在这个大陆上,阿鲁特则失去了自己的肉体,莱奥纳尔则已是故人,所以,绝不会是他们中的某人。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眼前的人又是谁呢…… [钥匙在哪里。] 那人开口了。 [把钥匙交出来,马鲁基?林赛赞。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救不了你的命了,而且也不打算这么做……但是,我们发誓一定会实现你悲愿。] 是谁的声音呢,马鲁基想道。 是个意料之外的声音。但是,却并不是陌生人的,而是某个自己熟识的人。 [……难道说,是你……?] 汩汩地血泡从喉咙中溢出来。 [活下来了,吗……原来,你也,变成了不死者……] [是啊。]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马鲁基从推测转为了确信。 [……这样啊……这样的话,也是一件好事呢……] 扯动着脸颊上的肌肉,马鲁基拼命作出了笑容。 [钥匙被库洛阿带走了。应该是要送到王城的某人手上……] [……王城] [这之后就请你自己调查吧。反正,你应该还有同伴吧……?] 似乎已经要到极限了。胸口的伤口裂开,喉咙也已经被涌上来的血沫所堵住。 感觉是要睡着了。马鲁基这么想着。尽管还有如山高事情想要牵挂着,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却意外地有种得到了救赎的感觉。这样的临终,还真是可以满足了啊。 [……那么……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拼命的,马鲁基将最后的话语说了出来。 然后带着满足的笑容,马鲁基?林赛赞的人生,至此谢幕。 promenade 那是杰内特?哈露邦十一岁时,一个晴朗的春天的早晨。 天空就像是被画刷均匀的刷过一般,呈现出单纯的蓝色。几丝云线轻飘飘的挂在天边,而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则在这天空中,一边快乐的鸣叫着,一边飞来飞去。 [恩……] 这种天气真是不想闷在房间里啊。看着窗外的景色,杰内特想着。 为了学习礼仪史学经济学帝王学这些东西,就将这样大好的天气浪费掉,完全是对这暖阳的亵渎嘛,而且对这片蓝天也实在是失礼。没错,就是这样! [……好!] 决定了,今天的学习就扔到一边吧。——杰内特就这么自顾自的下了决心。 也拉上绯奥露姐姐大人,去西边的丘陵郊游吧。 既然决定了就要趁热打铁。在被家庭教师抓到之前,从房子里逃掉就好了。 首先从关系好的侍女那里拿到了装有三文治的野餐篮。 再是要去找姐姐大人。如果按照往常的规律,此时姐姐应该正在中庭里看书。杰内特脑子里浮现出城内的地图,然后迅速选定了一条通往中庭而又不会被人撞见的路线。虽然需要跳出窗户,穿过灌木丛,还要利用巡逻士兵的往来间隙,但对于经常逃走的杰内特来说,这都不是问题,不夸张的说,她可是有着绝对不会被抓住的自信。 正如她所想的一般顺利,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杰内特一路来到了中庭。 然后,也如杰内特所料的,姐姐大人正背靠着大树坐着,那长长的金发正随风轻动。 只需一眼,谁都能看出姐姐大人皇族的气质。 那似雪的肌肤,以及温暖人心的笑容,让杰内特偶尔也会有点埋怨神明以及父母的不公:明明血缘还有条件都一样,为何身为妹妹的自己就是不如姐姐呢。 嘛,此时并不是应该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感伤的时候,现在找姐姐可是有事的。 这么好的天气一起出去玩吧,去西边丘陵的大树那里吃早饭好吧。 原本是应该飞奔到姐姐面前将这些话说出口的。 甚至只差一步杰内特都要跑起来了。 可是最后她还是停在了原地,将那些话都吞了回去。 姐姐的身边,还有着一个人。 那是有着明亮的赤铜色头发,皮肤被晒的稍微有些黑的,个子小小的少年。 少年此时穿着朴素的服装,手中拿着园丁用的铲子。 [……亚宾] 杰内特咕哝着说出少年的名字。 亚宾?拉布鲁。是在这个城堡中的园丁世家里出生的少年。平常总是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让人觉得不太容易亲近。事实上却是很好交往的一个人,有时笑起来还有点可爱。就是这样的一名少年。 姐姐和少年两人在说着什么。 阿布恩红着脸,带着一脸必死的觉悟,笨拙的说着什么。然后,姐姐大人只是一如既往的露出她那沉稳而温柔的笑容,略微歪了歪头,应该一点也没察觉到少年心中此刻的感情。 杰内特那时才十一岁,或许还被人当成孩子,但有些事也已经看得很明白了,所以这样的情景下,杰内特自然也有了自己的结论。 [……没办法呢。] 杰内特喃喃着,轻笑了起来。 虽然没办法趁着如此的晴空度过快乐的一天,不能和姐姐大人一起郊游,让人有些沮丧。但是,杰内特觉得不能为此去破坏那两人之间当时的氛围。 自己很喜欢姐姐,对少年也不讨厌,所以不能打扰这两人的相处时间。 [今天就让给你吧。尽情地享受这段时光吧,亚宾。] 杰内特耸耸肩,正准备原路返回—— 在她眼前,出现了庞大的身躯。 [原来在这里吗,你这傻姑娘。] 一位带着一脸深深皱纹的老人,正严肃的低声说道。 好一个壮硕的老人。没有特别合适的词汇,似乎只能这样形容这名老人了。 老人的站姿异常的端正,凸显出一身经过充分锻炼的肌肉。身材高大的他站在眼前就如一根巨大的铁柱立在当前,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谁是傻姑娘啊,啊?] 杰内特撅着嘴抗议道。 [除了吾主还有谁。] 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的,只因为天气不错就随随便便从房间逃了出来。好歹考虑一下负责教育吾主的老朽立场何在啊,傻姑娘。] [诶,你面对的可是本国的王女呢,区区一个骑士不断用傻姑娘傻姑娘这种说法算是怎么回事啊!] [不管是什么身份,傻姑娘就是傻姑娘。要是不想被人这么说的话,就不要拿血统说话,而用自己的行动来改变老朽的评价吧。] [……呜] 虽然不想承认,但老人说的确实在理,杰内特没法反驳。 这时,老人的目光转向了中庭。 [啊,绯奥露王女和……亚宾?] [呀。] 糟糕,这下不妙了,杰内特脸色苍白的想着。 眼前这一幕被人看到了可就麻烦了。 此时中庭中的那两人,一边是被称为国之至宝也不为过的公主大人。而另一边则是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一介园丁少年。按理说,他们别说像现在这样交谈了,就连走得太近都是不被允许的。 杰内特慌忙跳了起来,想要遮住老人的视线——但是,这当然是来不及了。老人已经完全看到了那两人。 [等,等等阿鲁特老爹,那个啊,怎么说呢,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那个……] 杰内特想要解释,但对于平常就是直来直去的杰内特来说,撒谎什么的果然还是太有难度了,就算再怎么着急,杰内特还是只能失望的发现自己确实没法合理的解释眼前的一切。 老人此时只是盯着中庭。 [这小伙子,一副没出息的表情。] 不知为何,老人说话的神色似乎很愉快,一点没有阻止那两人的意思。 [诶?] 老人这出乎意料的表现让杰内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只能傻傻的问道。 [这样好吗?放着不管可以吗?那,那个,明明是这种组合?] [啊啊——嘛,确实,被其他人看到可能是有点问题吧,不过老朽已经上了年纪了,远处的东西嘛,最近也有些看不清了。谁在那里做些什么,老朽不清楚啊。] 老人轻轻笑着,说出了奇妙的话。 [阿鲁特老爹!] [不过,爱上美丽的公主大人这种事可是骑士的特权。因为公主大人必须要由骑士来守护啊,就世人的观点来说。] [哈?] 杰内特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老人的思路。 [怎么就变成恋爱话题了?] 她有些慌张的反问道。 [别这么意外啊,童话故事里应该也讲得很多了吧。] [不,这个,但是。] 确实,这么说的话倒也是。童话中的骑士,按照套路,在和公主相遇相恋之后,总是要为了这份恋情而进行战斗的。 不过,现实其实与童话有着巨大的区别。 在这个没什么战争的国家,骑士这种东西,完全是为了有钱的贵族们维护自身体面而设立的一种腐败的政治体系罢了。将自己家里的废物败家子送进骑士团,还美其名曰[我的孩子是在为了守护国家而战斗]。其实在这样的骑士团里,就连每个骑士功绩的多少,都是由贵族提供的献金来决定的。 要和这帮废物发生一些浪 漫的事……想想就觉得不愉快。 [……亚宾,这个男孩,应该并不是骑士吧。既没有穿铠甲也没有佩剑,应该只是单纯园丁之子而已吧。] [嘛,确实是这样。] 老人不知为何轻轻笑了起来。 [那他就连为了守护公主战斗的资格都没有呢。骑士就别想了,他要是待在公主身边,或许,只有作为小丑这样的道路吧。] 杰内特有点生气。 尽管是自己先开口问的,但对阿鲁特老爹刚才那番关于亚宾的说法,她还是不由得感到生气。 [……无法接受对吧?] 当然无法接受。怎么可能接受。 [所以,就记住这份不满吧。吾主现在还年幼,不过只要成长起来,就一定能成为这个国家的力量吧。到那时,请想起这份不满,并将它作为吾主追求理想的动力吧!] [……] 真是狡猾啊,杰内特心想。 不要突然露出这样慈祥的表情啊。而且话题也太沉重了,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不是只能乖乖听他的话了吗。 [那么,唠叨的话就到此为止吧。] 老人的大手放在了杰内特头上。 [唔?] [音乐老师现在正在房间里等着呢。赶紧回去好好上课吧。] [……嗯。] 虽然杰内特还是有些闹别扭的皱着眉头,可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听从了老人的安排。 scene/3 那个地方想不起来~welcome to starting line~ 再说说过去的七年里,在贝璐塞利奥发生的一些事吧。 先王突然的去世,让这个国家陷入了动荡之中。 由于先王去世时年纪并不大,膝下仅有年幼的公主一人。在这个国家血统高于一切的律法之下,公主是必须继承这个王位的。 当然,不能让如此年幼的孩子直接负责国政,所以理所当然的,需要一个贵族作为摄政王来维持国家的运转。 而围绕着这个位置的归宿,在王都利古纳多,一场腥风血雨就此展开。 最初是四名贵族,因被怀疑谋反而被肃清。 紧接着是八名贵族,突发原因不明的恶疾而丧命。 再然后,又有十一名贵族,被不明身份的歹徒袭击身亡。 先王的妃子,也就是年幼女王的母亲,也在不断听闻这样的噩耗之后染上了肺病,带着对女儿将来的担忧,静静地离世了。 剩下的大多数贵族,都默默地离开了王都,回到了各自领地不再参与此事。 就这样一个月不到,贝璐塞利奥的贵族数量减少了一半。在这样的条件下,剩下的贵族中有着最强权势的欧鲁根提伯爵,就这样毫无阻碍的坐上了摄政王的位置。 由于事情实在进展得泰国顺利,王国里开始流传起先王是被欧鲁根提伯爵暗杀的传言。但是,这样的传闻是没法辨别真伪的,王国的形势也不容人们继续怀疑了。于是各种事情就这样带着非黑亦非白的暧昧色调,确实的进展着带着。 不久,幼小的女王就在欧鲁根提伯爵的指示下,被偷偷的幽禁了起来。 当然并不至于是在牢狱,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那是贝璐塞利奥国境边的,一座山间的古城……不,应该说是废城。 在将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和蜘蛛网清理,勉强整理出能够居住的空间之后。女王以及身边十来名身兼佣人和监视者的士兵,就这么住了进去。 欧鲁根提伯爵认为女王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幼儿而已。 年仅五岁的话,不管是体格上和精神上,和婴儿其实都没什么两样。根本无力对欧鲁根提伯爵造成哪怕一丁点威胁。 需要提防的,无非是其他贵族拉拢女王并打着她的旗号造反而已。所以只要将女王幽闭这个边境之城一切就万无一失了。这场权利的争夺,已经算是他欧鲁根提伯爵彻底获胜了。 但有几点却是欧鲁根提伯爵所不知道的。 首先,先王,众所周知的,是一位非常喜欢各种游戏的人。 虽然平日里先王都是以沉稳平静的形象示人,但私下里想要玩游戏的时候,却会逮住身边的任何人当作对手。展现出相当无邪且任性的一面。 但就是这样的王,在他生命的最后半年里,却突然不再这样找人游戏了。侍奉在他周围的人,虽然是安心得松了口气,可也还是难免会感到有点寂寞,而且大家心里也难免有点疑问,不过并没有人去深究其中的缘由。 当然,欧鲁根提伯爵也不知道。 ……其实事情的真相就是先王的对手那时已经只有他的女儿一人了。当时还只有四岁的女王,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游戏天才,很快就赶超了最初作为指导者的父亲。先王最初只是因为和女儿有了共同的兴趣而乐在其中,但中途开始就逐渐因为连续败给年幼的女儿而不甘心起来。这就是先王为什么不再和女儿以外的人来玩游戏了。 然后,女王偶然在城堡的图书馆一角,找到了四本书。 这之中的一本是某位学者将自己的研究成果总结而成的笔记。由于是私人性质的笔记,很多作为前提的知识都被省略了,还有各种假说和实证混杂在一起,甚至连顺序也没有整理过。一般来说,后人是绝对无法看懂的。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书就相当于一束无法理解的废纸。 但年幼的女王在细细读过这本书之后,解读了其中的内容。 知道了眼前剩下的三本书被称为魔法书。而只要将这些书交给适合的人作为持有人的话,就能掌控非凡的力量。 这种事,欧鲁根提伯爵当然也不知道。 然后——过去的某日。 [看到了吗,安丽柯塔?] 女王跟着父亲,来到了城中最高的钟楼上。 风很大,而楼顶上去连围栏这样的东西都没有,不管怎么看都是危险至极的场所。作为国王就这么毫无保护的待在这种地方,简直是不可思议。但先王应该是觉得就算被发现了也无所谓,而女王也坦率的接受了这一点,于是父女两就这么既光明磊落又偷偷摸摸的出发了。并且虽然可能有那么几个人是睁只眼闭只眼了,但两人总算是不被发现的爬到了楼顶。 [这个国家很大吧。当然,放眼整个大陆来说的话大概要分类成小国,但是和这没有关系。大的东西就是大的。对吧?] 从钟楼上看到的景色——确实,很宽广。 眼下的就是王都利古纳多的街道。 数不清的,也没法数清数万栋建筑,就这么排布在眼前,而在这之中生活的,是更多出了几倍的人。 而向王城外看去,则是看不到边际的草原。 无论是哪个方向,这份绿色都连绵无尽,直到与天相接。 壮阔得令人目眩。 先王的大手放在了年幼女王小小的肩膀上。 [看着眼前这景象吧!然后想想,和这一望无际相比,掌控这一切的容器又是多么狭小吧。] 先王又进一步的解释着。 [在这宽广的国土中生活着的人们。他们的性命与幸福,都被掌握在了王的手中。而我们,则是用这副微不足道的躯体,去承载了王的责任啊。] 女王从眼前的景色移开视线,仰望着父亲的脸。 [……你的母亲,应该已经无法再生育了。所以,假如我发生了什么的话,你就是女王了吧。] 先王将手放在女儿头上,爱怜的弄乱了她的头发。 [到那时候——这个国家就交给你了,安丽柯塔。] 对先王来说,这或许都只是自言自语吧。只是为了在将一切交托于女儿之前,让自己坚持前进的鼓励之辞。 原本也应该就是如此。 但在先王过早的过世之后,这番话,却在女王心中作为遗言刻了下来。 不要说欧鲁根提伯爵,这完全是除了本人谁也不会知道的往事—— 王的责任,已经确实的植根于这小小的女孩心中了。 杰内特想要与古木之庭接触,只能前往他们可能在的城市,然后实地的去寻找线索而已。她体内的琥珀画廊,在这时就能派上用场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这绝对算不上什么有效率的办法就是了。就算魔法能有所帮助,事实上也还是走一步算一步而已。所以既然有其他能更切实的逼近目标的方法,杰内特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以最后,杰内特同意了女王——安丽柯塔的要求。并且在王城的众人面前宣布了这件事。 [……] 安丽柯塔面无表情,只是点点头。 [哇……] 索鲁喜形于色,笑了起来。 [……开玩笑吧?] 克里斯托弗则是一副既无法感到高兴又不能表现出嫌恶的微妙表情。 自己此刻的表情也和他差不多吧,杰内特想道。 《那么,现在到底要如何行动呢?》 阿鲁特老爹问道,索鲁看向安丽柯塔。 安丽柯塔看向克里斯托弗。 克里斯托弗视线一转,眼前却只有一具安静的人偶。当然人偶是无法回答 的,克里斯托弗只能小声说着[可恶],用放弃的表情说道。 [首先要找个据点。之后再决定今后的作战……我来安排一个可以使用的地方。这样就可以了吧,女王大人?] 他一脸提不起劲的表情说道。 女王大人点了点头,看来是说这样就好。 列车到站时,时间已近黄昏。 全员陆续从列车上走了下来。甚至连还没被破坏掉的人偶也摇摇晃晃的跟在了队伍最后————说实话有些毛骨悚然,但又不能和克里斯托弗说把它们都丢掉。杰内特按着太阳穴,不管怎样还是忍了下来。对自己的宽宏大量,她自己都感到有点佩服了。 然后一行人乘坐出租马车,渐渐远离了市中心,来到了郊外的某地。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两扇颇具气势的铁质大门。而两旁的铁栏杆似乎一眼都看不到头,然后不管是栏杆还是大门,虽然整体选择了低调的黑漆,但上面精细的藤蔓雕花,还是能让人明显感受到这家主人典雅的品味。而透过栅栏看到其内修建良好的庭院,这更显示了这是一个有权有势者拥有的庄园。 是贵族呢还是巨商呢,亦或是中饱私囊的腐败的圣职者呢,应该是跑不脱这几个选项了。然后当然的,这都是杰内特并不喜欢的人。 [就是这里了。] 克里斯托弗这样说着,打开了门。 [走吧。] [……这是王城的协力者拥有的房子?] 杰内特问道。 [啊,类似吧。不用拘束。] 对杰内特的询问,克里斯托弗只是这样回答道。 《不管怎样都好啦,快点坐下来休息一会吧。老朽这孱弱的身体旅途劳顿之后可有点吃不消啊。》 在杰内特怀中,自己连一步都没有走的奇怪的人偶,如此这般的开着玩笑。但是,这段时间下来大家已经都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人偶了,所以谁都没有理他。 《呜呜呜,好寂寞啊……》 当然,就算是这么抱怨了,也还是没人接他的话。 一行人走在庭院中的小路上。 在穿过了作为内围林带之后,一幢宅邸出现在大家视线中。 和宽广的庭院相比,这算非常小的宅邸了——但是毫无疑仍可谓之豪宅。宅邸那被恰当装饰过的白色墙面,似乎每天都被细心的维护着,正散发出宛如新居的光泽。 [……] 杰内特一脸警惕的看着这栋房子,而克里斯托弗则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迅速走近正门,叩了叩门环。 [马上就来!] 门里响起了精神头十足的少女的应门声。 没有听到脚步声,只是感觉到有人靠近了然后打开门。 [——啊。] 一个穿着深蓝色连衣裙以及白色围裙,一眼就能看出是这家佣人的少女,在开门之后迅速将众人扫过一遍,然后将视线停在克里斯托弗身上,绽开了笑容。 [少爷!] [……] [……] [……] 《……》 对这尴尬的沉默,克里斯托弗回头抗议道。 [总之给我等等。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还有凯特,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少爷你听不懂吗!] [如果少爷问的是我是否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那当然是明白的啊。] 穿着围裙的少女就这么若无其事的无视了克里斯托弗的抗议。 [但是明白归明白,要不要服从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对我们来说少爷就是少爷,就算突然说要改,也不见得能一下子改得过来呀。] [是根本不想改吧!] [也可以这么说。] [竟然就这么承认了!……哎……] 克里斯托弗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回过头来说。 [嘛,于是就是这么一回事。这里,怎么说呢,是我的……] 安丽柯塔点了点头。 [少爷……]索鲁喃喃道。 然后杰内特的话,则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本来和这群与其说是伙伴还不如说是敌人的人一起行动,杰内特的神经一直都是绷得很紧的,结果眼前这一幕让她实在是想笑又不能笑,结果就变成了一副奇特的表情。 《……克里斯托弗,你,是出生在这种地方吗?》 [不,怎么说呢,并不是生在这里,哎呀,总之是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 克里斯托弗一副为难的表情,疲惫地叹了口气。 [话说,这里也不是说话得地方吧!凯特,如你所见这些是客人!去准备房间和晚饭吧!还有,阿黛尔肯定在偷懒吧,叫她出来!] [客人……] 少女的再次扫视众人。 [早点飞鸽传信过来的话,就能好好招待了呀。] [好了,赶紧去工作吧!] [是。] 少女脸上露出率真的笑容。 [还有,请容我重新说一次——欢迎回来,少爷。] 她优雅的鞠了个躬,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都说了,不要叫我少爷……] 被留在这里的克里斯托弗用苦闷的声音咕哝着。 [……] [……] [……] 《……》 [……所以啊,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打从心底感到疲劳,克里斯托弗再次哀叹。 [少爷……啊?] 直到被领到了漂亮的客房,凯特留下[准备好晚饭后会来通知你们]这样的话语离开之后,杰内特才总算发表了感想。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违和感太大了,现在我的大脑还在拒绝这个现实。] 《啊啊,这不是常有的嘛。》 [真的?] 《是啊,很常见。》 这样啊,总觉得不太对劲呢。杰内特想着,然后将阿鲁特老爹丢在了床上,自己则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和这些家伙呆在一起,感觉节奏都被打乱了。] 《你也别太紧绷着脸了,一直这样可使很累的。[人生充满小意外],这是我父亲的遗言。》 [原来如此,果然是一脉相承啊。] 《喂!你这是什么口气!》 阿鲁特老爹猛得从被褥上跳起来,发出抗议的声音。 杰内特无视了他的不满,仔细观察起这间客房。 是间很不错的房间。 一切都奢侈得恰到好处。布置在这里的东西,一看就知道全都价值不菲,却丝毫不会让人感到过分张扬。这是和那些暴发户相反的,已经完全习惯了有钱生活的人才有的格调。 仅仅一间房,就足以看出这个家豪门的底蕴。 《嘛,玩笑话不说了,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现在趁王城的众人不在,先决定下今后的方针吧》 阿鲁特老爹突然改变了语气,严肃的说道。 虽然对这落差多少感到有点困惑,不过对于熟悉阿鲁特老爹的杰内特来说,这倒也习惯了。 [……要决定什么?现在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多少人手。还有好多情况没有摸清啊,这种状态没法决定后面的行动吧。] 《不不不,我想说的不是这种事。是更根本的问题。》 [什么?] 《其实你,也有放弃单目谎言这种选项的啊。》 […………………………] 杰内特不知 自己呆住了多久,但阿鲁特老爹的话确实让她太意外了。 [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啊?] 《也许是有点意外吧,但我可不是不经思考就这么说的哦。》 [你是在叫我放弃吗?] 《你已经够努力了。其实只是作为一个有点古怪的小姑娘,找个地方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也是可能的吧。》 [开什么玩笑!] 杰内特想也不想就喊了出来。 [有别的选择!?你在说什么疯话啊!这种时候还在考虑这种事情,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啊!什么有点古怪的小姑娘?开什么玩笑,在这世上哪有这样双手沾满血的小姑娘!] 《……也没什么吧,成为第一个就好了啊。》 [所以说别开玩笑了!] 《我可没有在开玩笑……》 阿鲁特老爹有些伤脑筋的挠了挠头。 《总之先让我把话说完。我所说的放弃,是说先将流卡?艾鲁蒙特找回来。》 [……] 这么说来,在列车包厢的时候,阿鲁特老爹也说了这种话。只是那个时候出现了意外,话题被打断了。 《回想一下打倒莱奥纳尔之后,你对流卡所做的事吧。以妖精为对象,使用琥珀画廊将其过去唤醒,然后固定下来应该是可行的啊。》 [啊……] 《察觉到了吗?那么现在可以做到的事情也就不用我细说了吧。只要现在对那名妖精少年做同样的事情就好。这么做的话,流卡?艾鲁蒙特应该就能被唤醒了。当然,为了维持其存在,吾主需要持续消耗力量这点确实有些麻烦。不过所幸和莱奥纳尔的那时候不一样,现在吾主并没有受伤,只要离开这种不断战斗的生活,找个地方一起隐居应该是能做到的啊。所以,明白了吗?你的愿望,是能以这种方式实现的啊。》 [原来……如此……] 明白了阿鲁特老爹想说什么,杰内特轻轻点了点头。 [但这是不可能的。] 然后马上否定了这个提案。 《恩。》 [你这个办法,是要杀掉现在在这里的索鲁对吧。] 《嘛,你说的没错。》 [那样的话就不必讨论了。我不想通过践踏某人的人生来满足自己。] 《……嘛,确实是充满吾主风格的回答啊。》 阿鲁特老爹轻轻从床上跳了下来。 《虽然不能完全认同,但吾主的回答我已经明白了。不想放弃单目谎言对吧,也不想用伤害他人的方式夺回流卡对吧,这些我都明白了。》 [……真的吗?] 《既然是不死者说的话,那当然是真的。我只是单纯想要再次让吾主做好觉悟。如果真的想继续战斗下去的话,现在这么懒散可是不行的啊。既然放弃不了战斗,就要随时做好准备啊。》 [……] 杰内特用力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性格恶劣又奇怪的人偶啊。] 《要长时间守护一个麻烦的小姑娘,不这样怎么能行。》 阿鲁特老爹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这时,门口传来谨慎而客气的敲门声。 [哈露邦大人,巴鲁克利亚大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啊啊……马上来。] 《终于好了吗。我已经饿得快要昏倒了。》 杰内特稍稍舒展了一下身体,就这么提着说着玩笑话的人偶的脑袋,走出了房间。 ——这是什么恶劣的玩笑吗。 杰内特看着与自己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的男人,不由得这么想。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正散发着清爽的肥皂香味,灰色的头发也一丝不苟的用发油梳理妥当,还穿上了烫得笔挺的黑色正装。要不是那双似乎诉说着[这可不是我的本意]的眼睛,大概谁也猜不出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难道说。] 最后还是索鲁率先说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是克里斯托弗,吗……?] [很糟糕吧。] 男子确实的用克里斯托弗的声音颓丧地回答着。 [与其说糟糕,那个……更接近于感觉不可能?] 《对,不可能。》 [对啊,我也同意。这太不现实了。] [……] 连女王都在一旁默默的点头。 [……好了赶紧吃饭吧,吃饭。] 带着精疲力尽的表情,克里斯托弗苦笑道。 晚餐比杰内特想象的还要豪华。 不管是新鲜的时蔬沙拉,还是鲜嫩的煎肉饼,都很能勾起人的食欲。可是从刚才在玄关的对话看,克里斯托弗应该并没有提前通知这个宅邸的佣人们做任何准备才对。如果人少还好说,明明来了这么多客人,料理用的也都不是可以长期储存的食物,那这么多食材到底是怎么张罗的呢。 因为开口问似乎有些失礼,杰内特只是在心里想想。不过好像表情上还是将内心的困惑流露了出来,站在克里斯托弗身旁候命的凯特笑着解释道。 [这是阿黛尔在山中的牧场里临时准备的。] [真的是要累死了。] 在桌子另一边待命的少女用疲惫的声音喃喃道。她应该就是凯特口中所说的阿黛尔吧。 [……怎么说呢,嘛,辛苦你了。] [谢谢。] 阿黛尔面无表情的回应着。 《呼姆。这可真是。》 阿鲁特老爹一边赞叹着,一边坐在桌上用小竹签当刀叉吃着炖菜的豆子。明明豆子比自己的拳头还要大,但老爹却三两口就吃下去了。 对杰内特来说这是已经是长期的相处中习惯了的情景,但在场的其他人却无不侧目。索鲁瞪大了眼睛,安丽柯塔看起来也有些许动摇。全桌人就这么看着小小的人偶大吃特吃。 不过克里斯托弗和凯特他们倒没有显得很意外,当然仔细想想也很自然,对于木棺之誓的使用人来说,人偶就算有些奇特的行为果然也很习惯了。 [真可爱。] 杰内特还听到阿黛尔如此低声自语。 喂喂,这可是走火入魔啊,虽然想给她个忠告,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很久没在饭桌上吃饭了……》 阿鲁特老爹咬着细细切好的芋头,有些陶醉的摇摆着双手。结果不知为何,阿黛尔在一旁也跟着老爹的节奏轻轻摇摆起来。 ……嘛。这种事怎么都好。 [然后,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 杰内特说道。 安丽柯塔轻轻将餐具放好,看着杰内特。 索鲁则是略微迟疑之后,也将正叉着肉的叉子放下,有些呆然的来回看着杰内特和安丽柯塔。 [不惜代价也要特意借用我的力量。应该有相应的理由吧,所以呢,具体来说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请稍微再等等。] 短暂的沉默之后,安丽柯塔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等什么。] [等协力者那边的通知] 然后安丽柯塔就不再更多的解释了。 结果协力者到底是谁,要来通知什么,而且说起来到底是需要请杰内特帮什么忙。这些重要的事,安丽柯塔一点也没透露。 老实说,杰内特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明明说要帮忙,但是具体的信息却又一点都不告诉。莱尔?帕朱莉那次就够烦人的了,结果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也是如此,这种不讨人喜欢的地方还真是惊人的相似啊。位于人上的少女都 是这种性格么?还是说,这只是某种讨厌的巧合? 但杰内特其实是明白的。她们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就算因一时之需而要互相合作,但大家所追求的终究是不同的东西,反正最后还是会成为敌人,那么根本就不需要交情了。或许,这种早早就划清界限的行为,才是真正有诚意的态度也说不定。 在这样一个世界当中,这样戒备他人保持警惕的生存之道,恐怕才是正确的吧。 但就算明白,杰内特却还是无法认同与释怀。 大概是刚才和阿鲁特老爹的对话让自己有了多余的困惑吧,这种明知迷茫却不可解的感受,让杰内特不由得感到焦躁。 这天夜里,杰内特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杰内特,独自一人孑立于荒漠之中。 环顾四周天地,所见唯有天空与黄沙,杰内特想要大喊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就算吐气吐到肺部抽痛,声带却还是拒绝工作。 而当她放弃发声,想要动身去找寻他人,却发现双脚也失去了行动力。一股未知的恐惧顿时攫住了杰内特,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琥珀画廊。 就像突然受到了什么启示,梦中的杰内特脑海里浮现了这个主意,然后赶紧展开了夜之软泥,将自己记忆中的情景,于眼前再现。 眼前的街道之景,不知是早已经灭亡的修泰布鲁,还是两年前才抵达的费鲁兹邦,亦或者两者混合在了一起。总之街道上聚集了大量的人,而他们,全都看着杰内特。 ——用他们那位于左眼的,散发着浑浊妖异幽光的,暗绿色的水晶球,死死盯着杰内特。 [……!!] 杰内特发出无声的悲鸣醒了过来。 这里当然并不是无尽的沙漠,也没有不明其到底为何处的街道。 虽然还在一片黑暗之中,杰内特还是知道自己只是躺着在戴尔戈宅邸的客房里。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梦……吗……?] 杰内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睡衣已经吸透了冷汗,变得阴冷而沉重。 就在醒来的瞬间,梦中的内容就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消逝于记忆中。但是那份恐怖的感觉,却还是确实的留在了脑海里。 那冰冷孤独的残留之感,就犹如抱着膝盖没于深水之中。 (……真是的。我并不是什么性格纤细的人啊。) 因为感觉自己和这因噩梦而多愁善感的样子实在是不搭,杰内特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而一旁的婴儿床上,阿鲁特老爹正以让人不敢恭维的睡姿呼呼大睡,还不是发出些微的呼噜声。 看到这番情景,杰内特似乎就稍微安心了一些,不过此时睡是睡不着了,而且还感到口干舌燥,于是她决定去厨房喝点水。 从走廊的窗户抬头仰望夜空,残月高挂。看看月亮的位置,大约才是凌晨两到三点。离早上还有一段时间。 原本以为厨房很容易找,结果这宅子实在是大得毫无意义,转了几圈,杰内特还是没找到目的地。 在这安静的夜里,那些许的不耐烦,透过她沙沙的脚步声清晰的传了出来。 没办法了,杰内特这样想着停下了脚步。 [搜索。] 随着话语,杰内特啪地打了个响指。从指间溢出微量的夜之软泥,凝聚转化之后,化作数只纤小的黑色小鸟,张开翅膀从走廊四散。 不多时,随着细小的振翅声,小鸟们又回到了杰内特的手中。在将小鸟回收至体内之后,鸟儿们所见的这个宅邸的房间配置,就直接在杰内特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确定了厨房的位置。杰内特轻轻点了点头,解除了魔法。 [哈露邦大人,吗?] 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杰内特马上回过头去。 不知何时,凯特已经站在了杰内特身后走廊的拐角处。 [是有什么事情吗?有事情的话,请让我帮忙。] 凯特迈着轻快的脚步靠近了杰内特。 此时已是深夜了,一般宅邸里的话,佣人们早就睡觉了,可眼前这个女孩却和白天一样,依然是一身围裙打扮。 [啊……我啊。] 杰内特决定首先定定神。 [喉咙有点渴,不是想到处乱跑的,只是想去厨房找点水。] [……找水,吗。] [恩。] [就为了这种事,刚才就用了魔法?] 就像看到小孩子的恶作剧而感到无奈一般,凯特这样说道。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杰内特眯起眼睛,重新观察起眼前的女孩。 年龄大约十七八岁。感觉很勤快的样子,从走路姿势和日常的举止看,应该是一名家务熟练的女仆,不像是行走于战场之人。 但是……她刚才的发言,却让杰内特不由得感到这个女孩并不是普通的女仆。 当初看到阿鲁特老爹活蹦乱跳的时候,凯特就并未感到惊讶。 虽然侍奉使用魔法的佩剑骑士,知晓一些魔法和不死者的事情也并不奇怪。但是……是真的如此吗? 如果仅仅只是听说过这方面的事,这个女孩是不是显得太过沉着了? [……是叫凯特,对吧。] [是?] [难道,你也是佩剑骑士……吗?] 杰内特姑且还是这么问了。 [我吗?] 凯特愣了一下。 [当然不是。] 这样啊,杰内特点了点头。既然本人都否认了,眼下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之理。但这时,凯特自己却又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 [但是,是其他稍微有点麻烦的东西。] 杰内特反应不过来。 [……什么?] [是人偶,我和阿黛尔是人偶。] 杰内特用了好几秒,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 [你知道少爷的木棺之誓是怎样的魔法书吧?能制作人偶,也只能制作人偶的魔法书。作为补强,制作的人偶在一定程度上能自己思考,也能自己行动……] 杰内特知道。这正是在两年前得费鲁兹邦,从克里斯托弗口中得知的。 [非常简易的、少爷口中的【便宜货】人偶的话,哈露邦大人早已经见过了吧。] 她说的,应该是哪些眼窝的位置镶嵌着暗绿色的水晶球的奇怪人偶吧。这种的话确实是知道。 [虽然比那种人偶施放了更为精致的刻印,不过总得来说的话,我们和那些人偶本质其实是一样的,都是因魔法而生。只不过是功能更加强大而已……所以,对夜之软泥的运作,会比人类稍微敏感一点。] 不过水晶是镶嵌在不好给你看的地方,所以不能让你看——凯特这么低声说着,将手放在了自己胸前。 杰内特一时说不出话来。 [然后……您是要找水喝吗。现在马上去端给您,请在房间里……啊啊,不,同屋的巴尔盖利亚大人在睡觉吧。那么请在客厅等等可以吗?] [啊,恩。] 杰内特点了点头,凯特微微低头致意,就往走廊深处走去。 人像人类一般活着的人偶少女。 ……这让杰内特想起了阿鲁特老爹。但是,恐怕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一方本来是人,而另一方从一开始就不是人,而是以制作者的想象投影出来的被创造之物。 魔法书是会选择人的。 不少的不死者对此大体都有着自觉。以前杰内特对茶会的老人也说 过这样的话。 魔法这东西,简单来说,就是能改写世界的力量。然后不同的魔法书,就是将各种不同的改写方法以夜之软泥的形式封印其中。 当时这些魔法书被烧掉,让夜之软泥失去了禁锢,结果流出的夜之软泥接触到了人,就这么被吸入人体内,从而诞生了不死者。 那时夜之软泥或许就从某种程度上,选择了和自己性质相合的容器。 拥有支配之力的软泥,被渴求支配他人的男人吸收。拥有分离一切之力的软泥,则被怀有此愿的孩子所得。 又或者,那能再现过去与回忆的软泥,正寄宿于某个执念于早已逝去的过去,拼命想要取回它们的女孩子体内。 ……魔法书,是会选择人的。 这只是同为不死者的人们互相接触之后,所得到的一个无关紧要的推测。 但是如果真的有这种规则存在的话,对那些操纵着未被烧掉的魔法书的魔法使来说或许也是一样。 他们或许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操纵夜之软泥,但也许就算这有限的能力也是由于他们与魔法书的性质相合才得以发挥的。 制造人偶的魔法书。 克里斯托弗?戴尔戈能使用木棺之誓这件事,除了[天才]这种毫无意义的说法之外,还有着什么必然性吗?果然木棺之誓也与使用它的克里斯托弗产生了某种共鸣吧。所以才能发挥这样的力量,制作出然凯特和阿黛尔这样的人偶吧。 [哈露邦大人?] 直到凯特发声,杰内特才回过神来。 [您不在客厅呢,怎么了……] 凯特此时正略微歪着头望向这边,手中的盘子上是装满了清水的玻璃瓶。这时杰内特才终于察觉到了自己正站在走廊的正中央。 [啊……] 居然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彻底走神了,杰内特想道。 克里斯托弗,不,这世间的所有魔书使心中到底抱有何愿,都和她没有关系。每个人心中都有他特别的愿望,就算是魔法使也一样。并不值得过多的去费神。 [不好意思,在想着一些事情。] 杰内特拿过玻璃杯,润了润一下嘴唇。 冰凉的水里似乎滴了几滴柠檬汁。果然不管是人还是人偶,总之这个女孩本质上确实是个贴心的佣人。杰内特在心中默默感谢着凯特的细心。 [……稍微,有点事想问你一下。] [是什么呢?] [克里斯托弗特意将你们制作出来,是有着什么期待吗?] 凯特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少爷因为一把年纪了还没遇上适合的女性,所以在得到了木棺之誓的时候,就希望能得到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女性,于是在制造我们的时候,将各种肮脏污秽的命令……] [开玩笑就算了。] [……为什么说是玩笑呢?] [如果是以这种期望而制作的人偶,可不会向主人顶嘴。] 杰内特未经多想的直言,看来是说中了。凯特脸上似乎流露出玩笑失败了的沮丧。 [制作我们,或许是因为想在回家的时候,有谁能迎接自己吧。本来这个家的主人,是原贝璐塞利奥的贵族。他认领了少爷为养子,但是没过几年就因为政治上的阴谋被暗杀了,只留下少爷独自一人。这样毫无生趣的家,根本不想回来。……唯有一次,少爷在喝醉的时候,这么对我们说了。] 凯特有点自豪般地说着。 或许不该问的,杰内特想道。 讨厌独自一人,希望有谁能陪伴在身边的这种感觉,自己也颇能理解。结果自然是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多余的亲切与同情。 明明对这个男人,是丝毫大意不得的。 可现在,却稍微有点讨厌不起来了。 [……我要去睡了。你呢?] [我身上并没有睡眠机能,所以继续打扫房间了。] [这样啊……] 之后,凯特就向杰内特低头致意后转身离开,杰内特自己也回到房间准备继续休息。 在瞟了一眼还在幸福的打着呼噜的阿鲁特老爹之后,杰内特躺在了床上,一边稍微祈愿自己不要再做奇怪的梦了,一边闭上了眼睛。 啊打! 喝啊! 哦啊啊! 第二天一早,杰内特就被不知从哪传来的喊声吵醒了。 虽然感觉还没睡够,但一看窗外的光线,杰内特也明白已经是大早上了,于是只好浑浑噩噩的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让外面的阳光敦促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这时,她发现窗外的庭院中,有一个金发的少年正独自一人挥舞着木剑。 (……索鲁?) 虽然发声的气势不错,但剑用得却实在不敢恭维。 看他基本只是用腕力在挥剑,这对于锻炼过腕力的成年人来说或许还有些许威力,但对于少年未发育完全的手脚来说,这么做根本就不行。 杰内特正这么想着,就看到索鲁用力一挥,整个人就被木剑的惯性给带了个踉跄,而当他慌忙调整步伐想维持平衡,手又不自觉的松了下来,结果木剑一下子就脱手而出,飞进了灌木丛。索鲁只好慌慌张张的追了过去。 杰内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默的看着。 虽然明显的感觉到了少年舍身的觉悟,但是在杰内特看来,这份觉悟大概是白费了。 既没有技巧也没有天分,感觉各方面都不行的样子。 当然最缺乏的,毫无疑问还是经验。估计索鲁本身并没有什么和人打架的经验,当然这也和他的性格有关。总是,这样的他现在再怎么努力练习,也只是徒劳而已。 只能说是小孩子的意气用事啊。杰内特笑着这么想道。但是。 [……这种挥剑方法,只能让自己受伤。] 在反应过来的时候,杰内特自己已经开口说出来了。 [诶……啊。] 索鲁回头望向这边。 [早上好……对不起,吵醒你了?] [不用在意,反正已经到起床的点了。不过还真是光凭气势蛮干呢,这是每日必修课?] [不,这个……] 索鲁脸上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只是想着要练习一下。刚刚才开始的。] 估计也是,杰内特想。 从握剑的姿势就看出是超级新手了,只要是稍有经验的人都绝不会是像他这样的握法。 [为什么现在才想要学剑呢?] [呀……] 索鲁露出了难为情的表情。 [我啊,昨天的时候到头来什么忙都没帮上啊。] [昨天?] [就是昨天那些袭击者啊,结果都是克里斯托弗和……杰内特小姐解决的。我能做的,只是在安丽柯塔身边彷徨不安而已。] 啊啊,原来如此。 [这不是很正常吗?面对手持凶器的歹人,普通人都会逃跑的啦。而且,若想抵抗,可就要有用武器对着人的觉悟啊。] [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杰内特小姐你们……] [我们已经不是普通人啦。虽然稍有不同,但本质上,我和克里斯托弗是一样的。所以,不要想着和我们比较啊。] [……这个。] 索鲁一脸还想争辩的表情。 [就算你们说了我只要躲得远远的就好,我自己还是无法接受啊。我人就在这里,我不想这么置身事外啊。] [虽然有勇气是好事啦……] 杰内特有些困扰的挠了挠头。 是因为昨夜凯特说得那些话吗?杰内特此时感觉很能理解眼前这少年的无力与焦虑,甚至还感到有些共鸣。 [真的很希望能使用魔法书啊。] 索鲁并不知道杰内特此时内心的困惑,只是继续说着。 [假如我也能使用魔法书的话,是不是就能变强了呢,是不是就能像克里斯托弗和薇璐吉妮一样,成为佩剑骑士帮上柯塔了呢。] 薇璐吉妮是谁?听这个说法,大概和克里斯托弗一样,也是佩剑骑士吧。 [所以,我一直求柯塔让我读一读王城里剩下的没有主人的魔法书,至少让我试一试……可是不知为何柯塔一直也不同意。] [这样才好。那种东西,能不扯上关系是最好的。] [克里斯托弗也是这样说的。但是我……] [并没有指望你明白为何我们这么说。但是哪怕你再心有不甘,也还是放弃吧。] [……这种话,好不讲道理啊。] [你的想法从出发点就是不对的。想着有了魔法书就能为柯塔出力了,这种想法本身实在是太浅薄了,想成为她的力量,想帮上她的忙,就努力以自己做得到的方式,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总是想着得到魔法书这种事情,最终只会让你产生【因为没法使用魔法所以我什么也做不到】这种怯懦的结论,让自己的无用正当化,你希望变成这样的废材吗?] 呜,索鲁被杰内特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杰内特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言辞似乎太过激烈了,不由得感到有些抱歉。 [……对不起。我说得有点过了。] [不……] 带着失望的表情,索鲁移开了视线。 [你说这些,我也明白。但是……果然还是无法就这么算了啊。如果就维持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看着索鲁的这个表情,杰内特突然感到一阵心痛。 虽然这几天本来就有些焦虑,但杰内特知道,只有在面对索鲁的时候,自己才会变得特别的急躁。 大概是因为想起了流卡吧。那种为了某人而全心全意付出的姿态,以及那既强韧又脆弱的意志,实在是很像。但索鲁毕竟不是流卡,每当杰内特认识到他们之间的不同的地方,她的内心便会泛起波澜。 (如果牺牲索鲁的话,就能唤回流卡……) 这是昨晚阿鲁特老爹说过的话。 当然,杰内特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但是,这无疑是种甘美的诱惑,这让杰内特在面对索鲁时,总是不由得心生动摇。 流卡?艾鲁蒙特,毫无疑问,比起这名少年,他对杰内特来说才是更为重要的存在…… [以前,有一个笨男人。] 当杰内特察觉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始说着奇怪的话了。 [那家伙是在费鲁兹邦的学术院上学的学生。理所当然的过着那种与夺人性命的世界无缘的,平和而幸福的学生生活。而且,他还有一位非常可爱而坚强的恋人。] 虽然杰内特说是恋人,不过恐怕当事人要是听到了会马上否定吧。但是就其他人来看,他们的恋人关系,应该是毫无疑问的吧,两人之间的羁绊之深,确实是已经到了令旁人羡慕嫉妒的程度了。 [那个男人呢,有着惨痛的过去,并为此深深的懊悔。所以为了不重蹈覆辙,他选择将自己生命中的一切都用来守护某人,其执念之深,甚至让人都感到有些害怕了。而且他选择守护的,是明明将他杀死过一次,身为他敌人的女人。明明自己既不是不死者,也不是魔法使,却还是投身于了魔法使之间的战斗,即使一再了解到自身的无力,却还是选择执剑于战斗的漩涡之中,以致最后殒命。他的理由,其实仅仅只是无法放任不管,但通过这种将自己的愚念贯彻到底的行动,或许他获得了满足,甚至感到了幸福也说不定啊。] 杰内特叹息着摇了摇头,又继续说。 [……然后还有另一个笨男人。那是在更加遥远的过去了。他是一个在王宫中工作的园艺师之子。也因此得以出入王宫,虽然在这点上是有点特权,但佣人终究是佣人,头衔啊,爵位啊,都是与他无关的。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偏偏喜欢上了这个国家的长公主。] 诶,索鲁抬起了头。 [这当然是无望的恋情,好在他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并没有期待能和公主成为真正的恋人,而只是希望以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这个在王宫中缺少朋友的公主。于是为了这个愿望,他励志要成为公主的骑士。可惜,在那时的王国中,骑士之名只是滋生腐败之处,若没有雄厚的家底,是不可能成为骑士的,所以他最后也没能达成自己的心愿……但是,他所走的道路,我并不认为是愚蠢的。他身为愚者的愚行,在他人眼中或许是滑稽可笑吧,但他至少让那个公主感到了幸福,因为让她知道了有人愿意为她而如此的努力。] 索鲁沉默的听着杰内特的话。 [这两人的人生在他人看来无疑是不幸的,但对于他们自己来说,他们贯彻了自己信念,就算没有考虑到自己会得到什么,但只要这样付出着,对他们来说,便是幸福了吧。而你所选择的,便是与他们想同的道路。] [要我放弃,是这样吗?] [我确实不推荐这样的人生,不过决定权还是在你自己手上。] 杰内特耸了耸肩—— 索鲁的身体周围,突然浮现出雾气一般的七彩光芒。 杰内特意识到不对。 当时在列车上也隐隐看到了这样的光景,只是那时还想着万一是错觉。但如今已经可以肯定了,这便是自己在过去曾经看到过的那种光芒。 那种妖精在发生自我崩坏时,身体破灭所发出的光。 杰内特的反应,让索鲁也察觉到自己身上是发生了什么异变。在稍微确认了一下之后,他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吓到了吗?我这样已经有些时日了,时不时的就会突然……] [已经经常这样了吗……] 索鲁的回答倒是一副悠哉的口气。 [嘛,不会伤到他人的,所以不用在意啦。] [他人……] 这种区分的说法来看,索鲁对自己的状况还是有所理解的。 他应该也知道这种光对他自身是有损害的。 杰内特定了定神。 [……脱掉上衣。] [诶?] [脱掉衣服] 索鲁的脸色一下子刷白了。 看到这种反应,杰内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请,请等等,突然说什么啊……] [唉,真麻烦!] 杰内特跳窗而出,不顾少年的挣扎将他按在地上,强行拉开衣服。 然后……正如她所想一般。 [索鲁,你……] 少年左侧腹的地方,就像被野兽吞食掉一样,是空荡荡的。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准确。侧腹确实还在那里,只是变成了玻璃或水晶一般的形貌,变得透明了。摸上去的话,虽然多少感到有点奇怪,但确实是人的肌肤没错。 [……被发现了,吗……] 维持着被按在地上的姿势,索鲁用困扰的表情说。 [对不起,看起来不怎么好,对吧?] [索鲁……] [对我本人来说,倒没感到什么不舒服。也不是受伤,吃饭睡觉都不受影响的。] 见杰内特一脸担心,索鲁连忙补充道。 [……] 杰内特无法说话。 这时杰内特已经完全 了解了这个少年身上现在所发生的事情。虽然和那时的情况稍有不同,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索鲁——现任的妖精,正在自我崩坏着。 [什么时候开始的……?] [诶?] [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崩坏的。这个样子,是从渐渐失去颜色开始的吗?] [是从半年前,开始的……] 假如一直是这种崩坏的速度的话,这个少年所剩的时间,最多也就一两年了。 就算是满打满算,对这个少年来说,时间也仅仅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看来和方才说起的两个男人相比,眼前的少年面对的才是更加艰难的处境啊。他们为了保护自己重要的人,为了得到自己所希望的力量,至少还有着磨砺自己的时间。但是,这个少年,却连这种时间也没有了。 ……自己是说了相当残忍的话啊,杰内特想。对这少年来说,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将绝望摆在了他面前。 [对不起……] 杰内特站起来,背对着索鲁。 [一直穿着睡衣走来走去可不好。我要换衣服了] [嗯。] 杰内特没有回头,径直向窗户走去。 [嘛,还有] 杰内特就这么背对着索鲁说。 [在挥剑的时候,与其胡乱用劲,不如有意练习将剑落在一点上。你现在虽然气势很足,但也只是气势足罢了。至少练习到能够随心的控制剑的走向,这样才能将之作为武器发挥作用。] 没有等索鲁回应,杰内特就跳回窗内,然后拉上了窗帘。 不久,杰内特在早饭席上见到了安丽柯塔。 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表情也是一脸漠然,看来并没有什么新的动向。 也就是说,正如昨天所通知的那般(对,那正是通知)。在现在这个一切都未明了的阶段,直到她所说的协力者传来情报之前,自己这些人暂时都要留在这了。 ——时间来到傍晚。 在戴尔戈宅邸的一个房间里,正摆着一张棋盘,而居于棋盘两端的,则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小的人偶。 两边轮流用纤细的小手在黑白相间的棋盘上挪动着各自的棋子。 《姆》 站在桌上的小人偶皱着眉头将双手抱在胸前,思考良久,终于拿起一枚黑棋进行了移动。而对面的小女孩只是闭上眼睛略作思考,就果断的下出了自己的一步。 《……啊啊,没戏了,我输了。》 阿鲁特老爹放弃似的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举手告负。 《确实是了不起的棋艺呢。小小年纪就能如此看穿全局,就算老朽经验上远胜,也还是甘拜下风啊。号称坐在王城中就能看清这个世界,恐怕不只是虚张声势呢。》 [……] 安丽柯塔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将棋子再度摆回棋盘。 《如此说来,索鲁他其实到底是什么人,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柯塔的手停了下来。 《顺便说,这个战棋游戏真正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只要仔细观察棋手的棋路,便能充分的了解这个棋手的性格。然后面对困境时的判断力啊,对全局的把控能力啊这之类的特质,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可是比任何言语上的介绍都更来得可靠而全面啊。然后,你的下法,真是高效得不可思议。如此下棋的人,将一个一看就知道没什么用的小男孩带在身边,很多结论,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确实如你所说。] 虽然只是很小的声音,但安丽柯塔还是出人意料的做出了回应,甚至还抛出了问题。 [听你的口气,你们又知道索鲁是什么人——] 《嘛,我们确实很清楚,而且不仅是我,我身边那个傻姑娘也很清楚。》 棋盘上的战斗再次开始。 首先是双方的士兵们开始移动。 [既然清楚,你们又想做什么呢?] 《不用担心,我们并不想抢人。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确认,什么呢?] 《你的觉悟。》 阿鲁特老爹一边移动着自己的战车,一边说出有些暧昧的话语。 《老实说老实说,你真的有为了胜利牺牲一切的觉悟吗。就和使用棋盘上的士兵一样,活生生的人类士兵也有不得不让他们送死的时候。同样的,就连骑士还有女王,某些时候也必须毫不犹豫的让他们身处死地。的确,自己不拔出剑的话,刀刃就不会染血。但是,自己的剑鞘上,却无法避免会染上于棋盘上厮杀之人所溅出的鲜血啊。……这样的压力,可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而且,一旦上路,便不能回头。》 [这是你的警告吗,绯鞘之将?] 《怎么会。最多只是忠告罢了,不过是区区一个人偶所说的,听听就罢了的妄言。到底要听进去多少,这只能靠你自己判断了。》 阿鲁特老爹用轻松的口吻说着,移动起自己的骑士。 《好吧,其他的废话也说了不少了。小姑娘,你能明确的回答我,你认为这个小男孩的正体是什么吗?》 [……魔女的代理人。] 《呵》 [当年,格兰特卿……就是你们所熟知的莱奥纳尔?古兰多将魔女绯奥露?姬赛鲁梅尔杀死在多斯之后的那场大火,烧尽了魔女的身体,也将附近的村子都烧成了灰烬。] 《啊啊——》 阿鲁特老爹也知道这事。 虽然他当时并不在现场,不过身处不远,所以对于发生了什么,倒也知道得很清楚。 那个被卷入其中的村子名为艾布利奥。 那也是流卡?艾鲁蒙特和克洛蒂亚?艾鲁蒙特的故乡,是阿鲁特老爹所知道的,魔女最后出现过的地方。 《——当然,只是烧毁身体这种程度,是没办法杀死魔女的。》 [是的。几年前在王城里,古兰多卿也是这么告诉我的,说魔女就那么从燃烧的火焰中,又毫发无损的走出来了。多年间,我将能收集到的,关于魔女的传闻都悉数收集了起来,在其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就是在这过去的两百年里,就算自己所写的魔法书已经引发了无数的混乱,魔女却还是选择躲开人们的追踪,过着隐士一般的生活……将这些事综合起来考虑的话,就能得出一个结论。] 在这样说话的期间,两人在棋盘上的争夺还在持续着。 黑白的骑士们正在棋盘中央激战。 [我想,魔女一定是有什么理由,就算放任这些魔法书流落世间引发无数问题也要确保自己能活下来的。那个理由肯定非常重要,重要到她一心只求保命,用连古兰多卿的强力魔法也无法伤及的力量保护自己……] 《这么说倒也不错。》 [……而且,还有一点。两百年前,杀死魔女后被烧掉的那些魔法书多数都找到了凭依者而以魔法书代理人的形式留存了下来。但是,这之后的两百年间还有好几本魔法书被烧掉,却再没有出现新的代理人——] 安丽柯塔的战车,在棋盘右边的关键位置站稳了脚根。 [魔女无法死亡。准确来说,是就算是死了,也会在一段时间后苏醒。这是已经被证实了的事实。于是,以此为基础,我有一个假说。那就是在魔法书被毁掉的瞬间,只要魔女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那本魔法书中的力量就会马上回到魔女本人身上,就没有必要寄宿于身边之人,也就不会有新的代理人诞生了——与之相对,假若同时集齐魔女死亡以及毁掉魔法书两个条件,就——] 《……感觉是很想当然的推论啊。》 [确实,这是由假说而得到的假说,是没什么说服力,错了也不奇怪。但就算如此,想想假如赌对了的收获,我就觉得还是有一赌的价值。] 《应该说,年轻真好吗……》 阿鲁特老爹用小小的指头挠了挠脸颊。 《以此为前提,你认定那个小男孩是魔女代理人而带在身边的理由,我说说我的猜想,可以吧。》 [……] 安丽柯塔没有回答。 《我想你并不是想要收集魔法书在燃烧时所流出的力量……毕竟那份力量连魔法书的使用者都并不完全明白,收集了也毫无意义。那么,我只能认为,你是要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机,将那个小男孩杀掉,以操纵魔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间。》 阿鲁特老爹以不怀好意的声音继续说着。 《这样的话,你便有机会在这个连魔法书使都很稀罕的世界里,自己创造出不死者。还真是了不起的计划啊。难怪女王要无时无刻不将他带在身边了。》 [……] 安丽柯塔没有回答。就连移动棋子的手也停了下来,只是默默的低着头。 《真是的。》 阿鲁特老爹有些困扰的摇了摇头。 《不是说好会抛弃感情,为了胜利无论什么棋子都能下决心舍弃的吗?如果现在连笑着肯定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这之后的路可是很辛苦的啊?》 [……] 安丽柯塔还是没有回答。 就像无视了阿鲁特老爹的话,只是沉默着。 但是,那带着动摇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若无法贯彻铁石之心,只会徒增痛苦啊。》 [……] 安丽柯塔终究还是没有回答。 就这样,在对弈了一半的棋盘前,小女孩与小人偶,沉默不语的坐在那里。 杰内特?哈露邦很讨厌无聊。 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消磨这无所事事的时光。 没有爱好的人生,就是这么惨淡。 赶紧找到自己的爱好吧,爱好可是滋润人生营养,又是人生充满余裕的证明。虽然曾经听人说过这样的话,但之前一直不以为然的杰内特现在才感到这可真是至理名言啊。自己的人生果然是缺乏余裕,于是凄惨到连享受爱好的资格都没有,她不得不这么沮丧的想道。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两年前似乎也为此烦恼过,也就是说,就算时光荏苒,自己也还是毫无进步,这不由得让她更加沮丧了。 而且两年之前自己好歹还可以做做料理来消磨时间,可现在就连这种事也做不到了——这栋宅邸的厨房,已经被两名女佣牢牢的把控了。 [这是我们的工作,不劳客人费心。] [出去——] 两名女佣一个用不容分说的笑容,一个用冷淡的拒绝,完全封死了杰内特进入厨房的通路。结果现在杰内特只能在庭院里乱晃,然后看到了克里斯托弗。 眼前这名佩剑骑士,正穿着皱巴巴的白色外衣,一刀一刀的削着木头,而地上已经散落了一地的木屑。 [……你在干什么。] 听到杰内特的声音,克里斯托弗回过头。 [一看就明白了吧。我在制作人偶。] 克里斯托弗叼着便宜的香烟这样回答道。 [人偶?] [是啊,昨天可是被你华丽丽的消耗掉不少啊,本来就是简易制品,再没有数量的话就发挥不了作用了。你可别说,这还挺辛苦的啊。] 确实,仔细看的话,便能在堆积的木屑之中,发现人偶手脚等零件……虽说是量产品,不过观察之后就能发现,人偶的制作也还是很细致的,各个关节部分都被巧妙的遮掩起来了。当然了,这样的事怎样也无所谓了。令杰内特惊讶的,其实是其他事情。 [一直都是自己在制作吗?] [也没有其他人能拜托了吧?] [呀,就算你反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原来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一边回答着,克里斯托弗的手上也并没有停,一直麻利的将原料切削成型,就算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他手上的功夫确实是相当的熟练。 [……真的就只是木偶啊。] [嗯?] [话说,你的人偶,在眼睛的地方镶嵌的是水晶球?] [啊,那个只是玻璃球而已,水晶什么也太浪费了。说起来,昨天的那批人偶做得是有点随意啦,刻印也很马虎的说。] 杰内特虽然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一想到费这么多功夫做出来的东西,自己瞬间就给破坏掉了,当下不由得假咳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说起来,我听说了。] [嗯?] [凯特和阿黛尔的事。那两人,也是你的作品,对吧。] [……啊。] 克里斯托弗回答着,手里的工作也没有停下来。 [从谁那里听到的?……嘛,也只有凯特了。] [确实。] 杰内特点点头。 [但还真是让人惊讶啊。我还以为你只能做出这种难看的东西,没想到也能做出那么精巧的人偶呢,挺厉害嘛。] [还真是相当失礼啊。不过其实也没什么。] 克里斯托弗依然熟练的削着木片。 不知为何,杰内特对克里斯托弗的回答,稍微有点失望。 [……真的是制造出来的呢,那两人。] [是被制作出来的没错。但是,你要把她们当成人偶来对待,她们是会伤心的。] [既然是被制作出来的,你也会担心她们的感受呀。] [反正不管怎样家人就是家人。家人要是没有被好好对待,心里当然不好受。] 原本一直很随意的语气,在这一瞬间似乎突然严肃了起来。 原来就算是这么个男人,内心也还是有柔软的一面啊,杰内特为自己刚刚擅自对克里斯托弗失望感到些许惭愧。 [所以你也听凯特说了吧,关于我为什么要制做她们。] [因为对自己与女性无缘的人生充满愤恨,所以希望得到能无条件地服从自己的女性……凯特是这样说的。] 杰内特并没有说谎。当时凯特确实是如此说过。 [你相信了?] [我信没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考虑到你那扭曲的性格,没有女性会靠近你这件事确实很有说服力啊。] [真是有够失礼的啊你。不过也没所谓了。] 克里斯托弗停下手,抬头望向这边。 [嘛,其实非要这也是没说错。我啊,对过去那种不断与人产生羁绊又被迫面对死别的人生已经彻底厌倦了。所以,就逃到了单纯又不会坏掉的人偶之中。这么想想,自己的人生还真是凄惨啊。]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呢,克里斯托弗自虐地笑道, [我可是大家口中的灾星啊。不知道那副星相出了什么问题,我身边人最后都会死。每次总会想着这次的话没问题、这次的话不会有问题的……到底死了多少人呢。 ……就是这样。这种不会简单就被破坏掉的坚固的家族,反而能让我觉得安心。虽然我也明白这个想法很不像样就是了。] [那把身为敌人的我带来这种地方来,真的好吗?] 杰内特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需要怀疑克里斯托弗的话。但是,如果这里对克里斯托弗来说是这么一个场所的话,就不该让对这里有威胁——可能会将之破坏——的对象靠近。这就像将不愿失去的 重要的人与极为饥饿的狮子放在一个笼子里一样,无疑是十分愚蠢的行为。这是毫无道理的。 [谁知道呢。我好像做了糟糕的事呢,又觉得好像怎样都好了] [你给我适可而止吧] [不用担心这种事啦。公主你和我们的女王大人是不同的人呢。像是抓住这边的弱点然后乘人之危的事情,你是死也做不出来的吧] 咕,杰内特收回了自己的话。这无法反驳。 [而且啊,到目前为止,一切事情都在女王大人掌握之内。想的再多也是没用的,只会让自己疲劳而已。士兵只要默默地听从上面的命令就行了。] [……真是非常高的忠诚心呢] [没什么,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嘛算了,克里斯托弗喃喃道,又回到了细致的工作中。 原本是没有骨架、徒具形状的木片,却被一点一点,流畅地刻出了柔和的曲线,杰内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个工程—— [你好] 突然间听到的话语,让杰内特感到非常意外。 [什……] 一名娇小的佣人少女——阿黛尔站在了这里。 阿黛尔只是看了杰内特一眼,便走向了克里斯托弗, [凯特叫你] 阿黛尔用一如既往的阴沉声调说道。 [有什么事吗?] [嗯,客人] 阿黛尔回答简短而缺乏抑扬顿挫。 [啊,已经来了吗。比预想的还要早呢。有好好让人在客厅等着吧?] [是的] 阿黛尔点头道, [但是好像那人快要死了。还是快点比较好。] 阿黛尔低声淡淡地说着这话。 「…………」 「…………」 杰内特和克里斯托弗互相看着,花了点时间来搞明白那句话的意思,然后, [快要,死了……?] 这名客人受了重伤。 没有到要死的程度,但毫无疑问,放置不管的话,如此重的伤绝对会危及生命。因为染满了血,她身上的麻布衬衫和皮革外衣都已经无法看得出原来的颜色。 但是——比起这种事。 [……库洛阿……?] 这个客人——鬓边还留着红发的少女,是自己的熟人,看到她,杰内特先惊讶了起来。 库洛阿?玛卢索。 两百年前,她曾加入过杰内特他们讨伐魔女的团队。她本来不过是一名乡下姑娘,过着和战斗无缘的平凡人生。然而当时讨伐队却无视了她的意志,将她被强行拉入了队伍中,最后被魔法书漆黑之线吞噬,成为了不死者。 然后——她也是有着相似境遇的不死者集团——古木之庭的一员。 两年前,杰内特和古木之庭敌对而引发的一系列骚动中,曾在一次不合常理的三对一的战斗中,与杰内特交锋过。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女孩会在这里?] 《原来如此》 和迷惑的杰内特不一样,阿鲁特老爹就像接受了什么的样子, 《古木之庭,就是昨晚所说的协力者吗。这样的话,确实呢,比起先动手,等待接触的话更容易达成共识》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另一边,在沙发上喘着粗气的库洛阿,盯着眼睛上吊的杰内特,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杰内特公主……!?] [为什么呢……]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好了,让我看看伤口》 [啊,喂,你想做什么,别碰我!你这可恶的老头……!!] 虽然声音很大,但身体却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无视这微弱的抵抗,阿鲁特老爹拉起裂开了的衣服,确认伤势。 《真是过分啊。附着非常浓密的夜之软泥的残渣呢。这种伤要痊愈,可要过很久时间呢……?》 [……真是啰嗦。这种伤的情况,受伤的我也很清楚……] 《既然明白那就没关系了,但是,也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既然能让不死者的身体伤到这种程度,就肯定不是普通的危机吧》 库洛阿沉默不语。 她看到了眼前的安丽柯塔。 [……啊。这位小姐,是女王吧] 《你很清楚嘛》 [和我们联系的佩剑骑士,反复说着是个很娇小很娇小的人……原来如此,本人确实很娇小……] 在场的视线集中在克里斯托弗身上。[不是我]变作众矢之的克里斯托弗慌忙的摇着头。 [能继续说下去了吗?] 安丽柯塔静静的催促着库洛阿。 就算是这样,库洛阿还是先环视了一周,最后就像放弃了一般, [是两个男人……] 开始说了起来。 [那两个男人……他们把古木之庭击溃了] [什……!?] 对这意料之外的话,杰内特哑口无言。但是,阿鲁特老爹语气依然平静,仿佛库洛阿所说的事情尚在他预料之中, 《是怎样的一伙人?》 他问道。 [他们的手段非常肮脏。一开始被袭击的是柯莱特,然后是蒙盖特。然后是萨利姆……一个一个地进行暗中袭击,在察觉到的时候古木之庭已经溃散了。 因为知道他们袭击我们是为了钥匙,所以我们决定至少在被夺走前,要把钥匙运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就被袭击了。为了保护我,马鲁基留了下来,现在一定也已经——] 说到最后,库洛阿几乎泣不成声。 《只有两个人……他们都是不死者吧?》 [这是当然的吧。只是人类的话,我们才不会输。 柯莱特,马鲁基,他们是很强的。正面战斗的话,才不会输给那些笨拙的骑士。不会输的……] 《有见到样子吗?》 [……两人都戴着丰收祭的假面] 假面。这周围地区在祭奠的时候用的白色假面。也有能完全挡住长相的大面具。 [啊,但是……] [但是?] [有一个人的头发是白色的,还有体格非常好。 对了……我想起在哪里见过了,对,就是那个。 和阿鲁特老头子以前的身体,非常相似] 《……!!》 瞬间,阿鲁特老爹深吸了一口气。 《……报应啊。这是大报应啊》 [诶?] 《女王,现在马上将你的棋子摆在棋盘上吧。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马上要挑战最恶劣的棋手了》 [怎么回事?] [等等啊老头子,我可是在同伴的掩护下撤离,来到这里的。不管是怎么样的猎犬,只要我想……] 《别得意了,你是笨蛋吗! 确实,你的漆黑之线能隐藏身影,混在人群中是非常强的魔法书! 但是,对上无扉之伪宿的话就根本毫无优势!造成你腹部的伤口的刀,已经在那伤口上附上了用夜之软泥做出的印记,就算你逃到大陆尽头也能简单地追上!》 ……沉默。 [无扉之伪宿……] 克里斯托弗将阿鲁特老爹话中得词找出来,喃喃着。 [就是说,糟糕、对手是那个老头,吗……?] [罗杰?威尔托鲁吗……] 抑制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杰内特又说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男人,真的,在这里……?] scene/5 所以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so, i have nothing~ 黑暗之中绽放出一道闪光,随后扩散开来。 下一刻,响起了令人颤栗的巨响。 “哇……!” 索鲁惊慌地停下了脚步,扶起身旁快要倒下的安丽柯塔。 “发生了…什么事,现在……” 虽然之前便一直持续着,但是这一次的声音和震动更是强得非同寻常。 索鲁回过来头来,因为这道光芒的缘故,周围的黑暗显得更为深邃,视野中什么都看不见。夜晚的森林再度归于安静,将两人紧紧包绕。 索鲁心中不停闪过不祥的预感。 现在这里只有我和安丽柯塔。能确认安全无恙的也仅有这两人。留在的房屋的克里斯托弗,凯特,阿黛尔,阿鲁特,杰内特,库洛阿,他们六人什么状况,索鲁无从得知。 说不定,都已经…… 他无法停止这种消极的想法。 “…不可能会那样吧?” 独自一人嘟囔着,抛开这不吉利的想象。 “没问题。肯定没问题。不只是克里斯托弗,杰内特小姐也很强。” 没错。现在只能相信他们了,所以就好好地相信他们吧。相信他们,并且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带安丽柯塔离开这里。 挂在腰上的剑鞘,十分沉重。这是在离开房屋之前,被克里斯托弗托付的货真价实的剑。这份重量感不止来源于铸造它的金属,更因为被托付于其上的责任。 “…….” 在他怀中,安丽柯塔慢慢地动起来。 “……啊,痛……” “啊,对,对不起。” 不知不觉间,抱着安丽柯塔的手用上了力。索鲁慌张地放开表情扭曲的安丽柯塔,退开几步。 “对不去,那个,一不小心就……” 她究竟有没有听到他的辩解?安丽柯塔抚摸着手臂,一脸阴沉地回望那栋房屋。 索鲁觉得她是在考虑刚才自己所想的事情。 “没问题哦。” 索鲁握住了少女纤细的手。 这唐突的举动,让安丽柯塔惊讶地看向索鲁。 “不用担心。大家肯定会平安无事的——而且我陪会在你身边。” 安丽柯塔的视线,在索鲁的脸和手之间往返。 “啊……那个,我也知道你对我有些不满,但是,嗯……那个……因为现在只有我在这,所以就请你想开点了。之后我接受你所有的抱怨,所以在这里就请你了先努力忍受一下。” 安丽柯塔别过目光。 握住的手也慢慢放开了。 是因为星光的缘故吗,索鲁能看到身边的安丽柯塔的眼瞳有点湿润。就像那种是快要哭出来,却又强自忍耐的表情。索鲁眼中的安丽柯塔的脸给他如此的感觉。 为什么,安丽柯塔现在会露出这样的脸呢,索鲁并不是很清楚,但是。 “——怎么一回事呢。” 心脏跳个不停,完全镇定不下来。 索鲁觉得这份感情似曾相识。 同样也是在被不明身份的敌人追赶,狼狈不堪地四处逃跑的途中,旁边的女孩子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 像那时一样,如果仰望夜空,便能看到如针的银月。 总觉得像是要想起什么。 头脑深处涌起尖锐的痛楚。 “…那个…” 索鲁张开口,想要将悬挂在喉咙的话表达出来。 ——黑暗遮住了夜空的一角。 犹如涂上了一层厚厚的墨水,遮蔽了闪耀的星光。 似乎脑子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索鲁花了几秒,才知道那是黑色的翅膀,巨大的鸟在飞。 之后再花了几秒,才明白到它代表的意义。在那个瞬间,头脑变得一片空白。 鸟是不会在夜晚飞行的。至少,那么大的鸟是不可能飞得那么安静的。既然如此,那是究竟什么? “…走吧。” 背向天空,索鲁拉起安丽柯塔的手打算跑起来。但是—— “是在那里吗。” 索鲁听见了声音。 在索鲁震惊的目光中,黑色的鸟无声地降落在他面前。鸟很大,差不多有一间房屋大。鸟的轮廓显得那么软弱无力,索鲁刚想,这要塌下来了吗?黑色的物体就犹如水泡裂开一样飞散开来。索鲁反射性地伸出了手庇护安丽柯塔。黑色的物体啪嚓啪嚓地沾湿了大地,然后马上融入了空气消失掉。 在鸟的身姿的消失的地方,站立着一个刚进入了老年的男人。 “没想到你会从房屋逃跑出来,真是相当果断的判断。不过多亏如此,找到你们,我也少花了些功夫。” 你是谁?索鲁打算对他如此发问,但是发不出声音。吸入肺部的空气,就那样全部化为悲鸣从喉咙迸发出来。 好痛。 陡然间,肩膀上传来恍若烙铁灼伤的痛感。 大脑也被烧得通红一般,什么都不能思考。尽管如此,他还是拼尽全力用眼睛确认目前的情况。什么时候被击中的?一根细长的钉直直地插在索鲁的左肩上。 好痛。 痛楚不停地袭向大脑,痛到甚至已经不明白痛楚是什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索鲁对人的身体能在内侧感受到如此厉害的感觉感到惊讶。 这近乎于被打入桩子的痛楚,令索鲁再也无法保持姿势。他只见自己的视野转动,想来是向后倒下了吧。索鲁觉得,虽然因为这过于剧烈的痛苦而无法清楚地定位,但应该是被狠狠地打中后背吧。 好痛。 压抑不住的哀鸣声。 “请老实地待在那里吧,新的妖精少年。” 老人以淡泊的声音说道。 在自己的哀鸣声的间隙,索鲁听到了那个词。 新的妖精。 虽然听到了这句话,但是没有理解话语中的意义。 “之后有话要和你说。不会花太多工夫的,无需担心。” 咂哩,咂哩,咂哩。老人的鞋底摩擦着砂石,慢慢地接近。 “那么。” 老人,放松了脸颊,露出微笑。 “能不能把那个箱子——‘单目的谎言’的钥匙——给我呢,女王陛下。” 老人伸出了手。 ——“单目的谎言”—— 就算现在索鲁的意识被痛楚燃烧得很模糊,唯有这个词,他勉强听入脑中。 索鲁觉得他曾经听说过这个词。 总觉得,这是个十分重要的词。 这是一个他绝对不能忘记的,某物的名字。 不,因为,现在的他有着比它还要重要的事情。 好痛,痛到快要晕过去了。尽管如此,现在绝对不能晕过去。因为有着必须去做的事情。是的,必须站起来,必须挡在这个男人前面……必须要守护安丽柯塔。 好痛,但是现在绝不能屈服在这痛楚之下。现在要的是气势和毅力。 总之先站起来。他竭尽全力才让膝盖服从了自己的命令,东倒西歪地站了起来。 “不要接近…柯塔。” ——对打算走近的老人,索鲁堵在他前面。 左臂不能灵活地挥动,所以只是用右手拔出了剑。 用尽全力,将摇晃的剑锋指向眼前的老人。 “……原来如此。” 老人停下了脚步,低沉的语调中蕴含些许感叹。 “容我为轻视你的事情道歉。妖精的少年。你们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会奋不顾身,燃烧自己的全部的生命。我确实地见识到 了这份强烈的意志。想起来,上一次,我就是因为轻视你才会失败的…” 老人慢慢地挥动手臂,手指指向这边。 “我不会重蹈覆辙的。这次不存在偶然,也不会失误——” 那个手指一点点地摆动。 “转动钥匙,打开门扉。” 穿透左键的钉,一点点颤动,回转。 灌注在上面的夜之软泥膨胀起来。 啪哩……索鲁听到了犹如扯碎水草的濡湿的声音 本就摇摇欲坠的视野顷刻崩毁。 “诶哎……” 索鲁俯视着自己的身体,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从左肩到右边的侧腹,身体裂开了。体内的东西从平整的伤口中露了出来。在只有星光照耀的夜晚的黑暗之中,身体以不合情理的势头喷射出了黑色的液体。在阳光下看的话,那些液体大概是鲜红色吧。 简直就像被巨大的刀具,一刀两断。 “定要将你确确实实地杀掉。” 老人嘟囔着。那一句话成为了信号。 已经不是将力量注入脚中站起来,就能进行对话的那种等级。他已经失去了对抗的手段和力量,被分割成两团肉,就此倒下。 的确是,毫无偶然,毫无失误。 现状显而易见,索鲁受到了致命伤,然后死去。 死掉,然后成为了尸体,就此滚落在地。 他看到了梦。 嫩草和花的气味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整片的花圃。 红色,青色,黄色。各式各样的花,灿然盛开,一望无际。估计是相当照料周到吧。人工整理所带来的规则之美,弱小的生命在那里坚强生存着的柔软之美,在此两者皆有。 他呆呆地凝视着那个景色。 随即站了起来。 发现了一条铺满了黄色的砖,像是道路的事物,于是试着走过去。 风静静地拂过。 每次用力呼吸,胸中都会被浓密的花香所充斥。 一棵巨大的树映入眼帘。 他看到树下有个依靠着树根睡着的小女孩。 ——啊,原来如此。 ——总算,明白了。 ——不,不对。 ——总算,想起来了。 “……” 他靠近了那个孩子。 真的是个小女孩呢。年龄是十岁还是十一岁?微卷的银发延伸到腰的附近,细小的樱唇嘶嘶地重复微弱的呼吸。一只手就能抱起的纤细身体,却被一件带着奢侈装饰的礼服包裹其中,显得很是花哨刺目,看起来不是很相配。 银色的头发。 对了,被第一次看到的这个孩子所吸引,是因为这个发色。 总觉得和杰内特小姐有点像。 在我成为现在的我之前,在还是另外的谁的时候。那时杰内特小姐对我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人。在直到消失无踪为止,都在不停地思念着她。所以,就算成为现在的我,也还保留着那时的感情。 所以,会在意同是银发的这个孩子。 那就是“索鲁”这个孩子,想要保护安丽柯塔的理由。 女孩子张开了眼皮。 圆滚滚的水色的大眼瞳,一直凝视着这边。 “…你,是谁?” 从娇小的嘴唇中,漏出零落的疑问。 现在的我知道。这个孩子发出这样的疑问的声音,是多么稀奇的事情。那个时候,这个孩子对和我相遇的事情是多么的惊讶。 “我是……”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是空洞的,所以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回答不上来。 并且…现在是因为别的原因,无法去回答。 “我是…” ——我是谁呢?—— 现在的自己,知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谁都不是。 没有名字,没有记忆。甚至没有以自身的意志去决定的守护的对象。 简直就是,一无所有的,空洞的玩偶。 ……不过,尽管如此,从那以后,经过了两年、 这段时间称不上多充裕,不过,总而言之就是过了那么多时间之后。 我得到了名字,得到了两年份的回忆。也得到了新的………以自己自身的意志决定的去守护的对象。 并不是因为和杰内特小姐相似。而是认为安丽柯塔这个女孩子的本身对于自己而言是重要的事物。所以是以自己的意志,认为她对于自己很重要。 她不苟言笑。 她寡言少语。 除了作为女王的发言以外,几乎不说话。 多么亲近的人死掉也不会留下一滴眼泪,她不会允许自己流泪。这个可怜的孩子,对自己竟是如此严厉。 ……所以,他觉得不能对这个孩子放任不管。 “我现在谁也不是。” 从干渴的喉咙的中,挤出了这个回答。 “不但没有成为某人的时间,也没有过去的故事。让自己改变的事故,因为某句话而喜欢上谁——像这样的事情全都经历过没有。 此刻的我,只是想让自己变得对柯塔珍视起来,仅此而已……我就是那样微不足道的人格。” ————风吹起来了 “妖精这个系统,本来并不是那么复杂的。” 听见了某人的声音。 犹如铃铛那般温柔的,女性的声音。 “‘单目谎言’就是将一个人的……怎么说呢,总而言之,就是将‘可能性’都归纳并记录下来,然后将其投影到世界中。” 如果将绯奥露?姬赛鲁梅尔可能性投影的话,妖精就会以绯奥露?姬赛鲁梅尔这个人还活着的样子来诞生。如果投影流卡?艾路蒙特的可能性的话,就会发生关于流卡?艾路蒙特这人的一样的事。 让它变得复杂的是……会将谁的可能性投影出来。 女性的声音像是突然感到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要选择被唤醒的可能性,需要使用‘单目谎言’,这基本上只有魔女,以及投影了魔女的可能性的妖精才能做到。然后在菲鲁兹邦,投影了流卡?艾路蒙特的可能性的妖精消失的时候,既没有新的妖精,也没有担任选择可能的人。” “尽管如此,‘单目谎言’诞生了新的妖精。在这里的两人,哪一个可能性都没有被选择,就这样…” 稍微中断了一下。 “两者的可能性混合在一起…诞生了新的可能性。” “那算什么。” 另一个声音挤了进来,是个相当年轻的少年的声音。 “那样的事情能做到吗。 话说,就算说是新的可能性也不怎么明白。也就是会成为谁?,不是我,也不是绯奥露,那么,最后会是是谁。” “应该不会有人能跟我们两个都熟识啊。” “所以才不明白啊。” “…这个相当难说明哦。” “快用简明易懂的一句话说明。” 姆姆,女性发出了像是烦恼的声音。 “嗯,好像想到一个不错的词。” “ok,试一下说出来。” “也就是说,这是我们两人的,孩子哦。” 噗,少年喷出了夸张的声音。 “我和流卡,虽然不知道会和谁更像一些,但是肯定是不错的孩子。 精力充沛,讨厌失败,待人温柔。 然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绝对不会对在身边的某人弃而不顾。 ……恩,是男孩还 是女孩呢。流卡觉得是哪一个?” “谁谁谁谁会知道——话说不要突然说出奇怪的话啊。” “哎,要我一句话说明的不是流卡吗。” “我不知道!忘了它吧!” “哎哎哎——” 响起了愉快的女性的声音,不愉快的少年的声音。 ————风吹起来了。 “为什么,魔女要创造妖精之类这样的系统…” 在风的对面,能听到女性的声音。 “那个呢,简单来说。为了‘单目谎言’不会被谁简单地操纵…世界已经,记下了‘魔女在这里’的事实。 所以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必须要有一个魔女在, 无论什么形式,什么姿态,一定要存在。” “…都说了,不要说用拐弯抹角的说法了,我听不明白啊。” “明明是流卡你没有试着积极地去理解别人的话。” 女性不满地说道,仿佛还带着稚子般的天真。 “先不管这个了,继续说吧。因为魔女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存在,所以呢?” “……世界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魔女在这里’。尽管如此,绯奥露?姬赛鲁梅尔本人已经在很久之前就死了。因此在这里有着谎言能钻进去的一点点余地。如果和以前实际存在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这样的人有着深刻关系的人,或是性质十分相似的人,如果能顺利欺骗了世界的话,就会成为,要部分代行作为魔女的任务的人。” “存在深刻关系的关系,比如说杰内特吗?” “……你认识那个孩子?” “嗯,多少算认识吧,毕竟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啊。” “嗯?” 在夹杂着奇怪的气氛的短暂沉默之后。 “嘛,好了。看到你的脸就能知道大概了,先暂时不问你是怎样认识的了。” “……” “然后呢,杰内特呢,我觉得她作为现在还活着‘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关系者,是危险度最高的。如果是那孩子原本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她的身体被写入了‘琥珀的画廊’,而且也有着一个两个和魔女有关系的小道具…简单来说就是遗发那样的东西。若非如此,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成为魔女的代行者的。 除了那个孩子,关系能到那个地步的……充其量就是夏莉,亚宾啊,莱奥纳尔暂且也算是,大概就这些了吧…” “….虽然我对现在出现的名字感到兴趣,但是是时候回到正题上吧。” “啊……创造妖精的理由。嗯,那个简单、妖精虽然不是魔女本身,但是有着魔女因子的特殊存在。世界看到那个因子,在自己内侧就会深信魔女存在。所以妖精作为人存在的话,就会满足‘这个世界存在着魔女’这个条件 只要这样的话,就能避免发生类似于让杰内特或莱奥納尔作为魔女背负‘单目谎言’的事情,或者更加凄惨的悲剧。” 略长的沉默 “如果我没有成为妖精,杰内特发生什么事的话,莱奥納尔就会拥有魔女的资格,也就能入手‘单目谎言’就是如此吧。” “那个可能性也有…为什么莱奥納尔的名字会出现?” “我和他之间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嘛,因为很长,所以就之后再说啦。” 不高兴的少年的声音切断了对话。 然后感觉到风停下来了。 意识也慢慢地恢复了。 然后这样从梦中醒来之后,所在的地方是夜晚的山道。 发不出声音。 喉咙没有反应。 身体动弹不得。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啊啊,对了。) 想起来了。自己现在正准备死去。 被钉子或者桩子打入了身体,甚至被人从腹部一刀两断。受到如此大的伤害,无论是谁都会简单地变成尸体。即使是自己当然也毫无例外。 “……死?” 对了,死。 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没有做,就这样一动不动。 “讨厌啊…” 自己,还,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能做到。 我想让安丽柯塔笑起来。 我想帮她的忙。 我想争取拥有自己的任务,认真地去做好。 有着各种各样的愿望。 但无论哪一个,自己都没做到。 死去的肉体已经不能动了。 无论有多强的愿望,索鲁这个少年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想要战斗的力量吗? 被某人的声音询问了。 风的声音,柯塔的哭声,索鲁都已经听不见了。换言之,这个耳朵已经完全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但是,却能听到声音。 索鲁理解到这是比自己大一点的年长的少年的声音。 年龄是十六或者十七。 虽然是瘦削的体格,但是身材很高、 红色的卷毛一蹦一蹦地跳跃着,犹如线一样细的眼睛上有着四角眼镜。然后身上所穿着的是菲鲁兹邦学术院的制服(虽然没见过)。 毫无理由,索鲁直观感觉到那个人是如此。 (想要) 不含谎言,不带虚伪的,出自本心的回答。 ——啊—,该怎么说,可能会觉得我说得不中听。 ——算了吧。 声音以马虎的语调发了出来。 ——人要实现愿望,一般的情况下,需要努力这个代价。 ——如果想要的东西,或者想要变成怎样的自己,就要去那方面努力。花费时间,也花费金钱,以自己除此之外的可能性为代价,实现自己的愿望。这样是正道。 ——在战斗的那个场合想要力量。就是在那个过程抄近路。这是强行勉强去做。那样是不符合道理的。如果想强行以不符合的道理地去做的话。就要做好受到巨大的报应的觉悟。 ——原本你作为妖精并不稳定。就算放开不管,也会自己消失不见。你就是这种程度的细小容器。 ——现在在这里,光是要站起来,就要你自身全部作为代价。像我那个时候,使用巨大的魔法一击扑通解决,那样简单结束的方法是做不到的。 ——好好地考虑把,在这里牺牲自己,所能办到的也只是站起来而已,在那之后什么都做不到。你,现在的你,在这个地方继续战斗。那样是不可能取胜的。明白吗? (……) 沉默了一下,声音的语调依然马虎,但是声调变得温柔起来。 ——虽然并不中听,但是我劝你算了吧。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让你满意的结果。 ——有经验的人的话,不会错的。对此我可以保证。 (…恩) 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索鲁点了一下头。 (大概,像你所说算了吧比较明智,我很明白。在那个地方冲动地自我牺牲,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一下会觉得十分愚蠢。) 不过,索鲁随后吸了一口气 “但是,我想帮助柯塔。” 断然地回答道。 “这是我的愿望。柯塔本人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想帮助那个孩子。即便是立刻死去,我也不愿成为在柯塔遇到危险的时候见死不救的人。所以,我想要得到能帮助那个孩子的力量,马上就要。为了帮助她,我对于这迟早都要消失的自己,并不觉得可惜。” ——…嗯。 从少年鼻子发出的声音像是叹息,但同时也让人感觉到有些自豪。 ——没办法了 。那样的话,我不会阻止你了。 ——去吧。去吧,仅在此刻,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吧。 再一次,看见那个梦。 充斥鼻腔的嫩草和鲜花的气味。 在那一片花田中,那个少女咚地落在地面,仰视着我这边的脸。 “我现在还谁都不是、” 和之前一样的回答,一样地不断重复。 但是他现在摇着头。 “已经,没有说这样的事情的时间了。 所以,在这之后,要赶快成为某人 以自己的希望去选择——变成一直都希望成为的,梦中的自己。” 然后背向了那个少女。 在色彩鲜艳的花田中,将目光转向了对面的天空。 那里有慢慢沉落的夕阳,和犹如针一样细的银月。 然后回到了夜晚的山道。 (………) 丧失了感觉的身体,怎样都动不起来。在能不能提起力气的问题之前,在脊骨断裂的状况下,从物理学上来说本就不是能动的情况。 所谓的尸体确实不方便。 (——起来吧) 决定了。 不知为何,自己能明白,知道自己能做到那样的事。 以前也有着一样的事。 然后在那个时候,自己也做同一样的事。 所以,即使是这次,也完全没有问题。毫无疑问能做到一样的事。 (额…怎么样说,的确是‘全部的开始都是源于一次睡眠,一次不存在于任何人心中的离界之梦’) 死去的身体,无法动起嘴唇,自然也无法说出那样的话,只能够一心去祈祷。 索鲁不知道那样做有何意义,也不去思考。同样为什么自己会知道那句话也是一个谜。索鲁对这些琐碎的事情没有兴趣。现在的他没有刻意去理解那些事情。 (“魔女用她的手拿起画笔,将世界的裂缝掩盖起来。”) 自己的表象,沉入到自己自身的深处。 沉入到心里的深处中,犹如泥泞的记忆之海,发现了一册书。巨大到就算大人抱起来也要花费不少力气。犹如血一样红的颜色的封面。表象的身体沉到了那个地方,伸出了手,将手放在封面上。 (——“单目谎言欺骗了我。”) 把书打开。 嘭… 如雪如雾,七色的鳞粉,仿佛在展示自身的力量那般,漫天飞舞。 首先,索鲁的视野慢慢地恢复。像是要将附近的一切尽数淹没的七色的雾扩展开来,随后将索鲁包起来,旋转成一个旋涡。 从那个雾的另一侧,可能能够看到模糊的银色。 视野一点点恢复起来,然后那个银色也逐渐恢复原本的身姿,不久化为安丽柯塔的身姿。 在稍微不远处,一点也不动地倒在地上。 “……!!” 索鲁赶快修复了破碎的脊骨和周围的组织。 心脏没有跳动的话,自己也不能呼吸,虽然身体依然和死去的时候没有变化,但是能够命令它强行动起来。 索鲁稍微用力,左手就稍微带有一点泥头地握住了拳头。 虽然肌肉变硬了,只能缓慢地动起来。但还是抬起了上半身,好不容易爬到了安丽柯塔的身边。 索鲁确认了她的胸口,发现心跳如常,安心地呼出了一口气——当然,索鲁的肺部还是死时候的状态,所以不会呼出气体。 虽然安丽柯塔失去了意识,不过,至少没死。 索鲁回过头。 在十步之遥的地方,老人带着警戒的表情,停下了脚步。 “所谓的妖精那么顽强的事物啊。” 罗杰嘟囔了一下。 “虽说我也推断妖精是完全不死的存在,但是实际看到苏生的样子,也只能说,这对我而言称得上是个威胁啊。” “对柯塔…” 因为这时候有必要发出声音,所以索鲁将肺部和横膈膜和喉咙附近的地方都一起修复了。 “对柯塔做了什么…” “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因为她不能理解,所以只是有点小争执。 在那样回答的罗杰的手中,有着那个小箱子。 “我不仅仅是想要这个东西,还有些想听到的话,但是……” “……!!” 虽然一度警戒而保持距离,但是老人是判断匍匐在地上的自己没有威胁吧。罗杰简单地走近过来。 “怎么会让你去做!” 从腰向下注入力量,虽然摇晃的样子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但是索鲁终究还是站了起来,顺便将掉落在旁边的剑捡了起来,拨开了尘土。 索鲁想起了克里斯托弗将剑交给他时候说的话。这个是什么刻印都没施加的剑,只是单纯的金属块。就算用它砍中不死者的老人,也没有什么意义。 尽管如此,嘛,足够了。 稍微深深地呼吸,拿起了剑。 “不会让你对柯塔出手的!” 索鲁叫喊着跑了出去。 手脚依旧很沉重。但是,配合在周围卷成漩涡变强的七色的光,身体的行动稍微变得轻快了一些。如此一来,说不定还有什么办法。肯定定会付出意想不到的重要的事物作为代价——如此的实感化作不安,在胸中构成黑色的漩涡。但是不需要去在意那种事情。 “来吧。” 索鲁再次听到那个低语。 一瞬间,伴随着想要吐出来的触感,索鲁感觉到自己侧腹被挖走一大块了。超乎想象的痛楚穿过了脑髓。就在快要想再次哭出来的时候,索鲁用尽全身力量咬住牙关忍耐住。 “好,痛………才怪啊!” 索鲁猛地用空手抓住了贯穿自己的针,用力拔了出来。很不可思议的,针上并没有血液。然而伤口附近肉却犹如土一样崩落下来,然后崩落的碎片又粉碎成无数的粒子,然后在七色中闪耀一边消失。索鲁将针扔掉。 “啊啊!” 索鲁用力踩着地面,挥舞着剑。用力地向左,向右。 “…真的很顽强啊,但是,也就不过如此……” 罗杰简单地,而且慎重地应付索鲁的剑。 “你,在说什么!” “我之前看到的妖精,展现出能够在他人展开的夜之软泥的内侧使用魔法的技艺。恐怕那是使用到了‘单目谎言’的力量的一端…那时很危险,让我陷入深受重伤的困境,虽然如此,也的确是让人很感兴趣的现象。与此比较,只是单纯顽强的你,十分无聊。” “真,抱歉呢……!” 魔法。 的确,虽然是不由自主,但是索鲁觉得现在的自己,不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就能使用魔法。 但是自己并不是不能使用魔法。 自己向往着能够使用魔法的人,但是自己并不是想成为那种人。 自己想成为的‘人’并不是如此。所以,自己是不会使用魔法的。 “虽然对于你来说,说不定,不会明白,但是……!” 索鲁挥动的剑并没有打中。 被避开,被弹开,挥到了空中,削到了地面。 在这个时候,索鲁想起一句话。 “…那样挥动的方式,只会让自己受伤。” 对了,想起来了,那样是不行的。 “挥剑的时候,与其单纯地用力,不如试着刻意控制到在哪里停下剑来。虽然有气势是好,但是那样挥动不成体统。按照意思能够制止挥动,才算是能将剑当做武器来用。” 索鲁在途中强行停下 了挥动的剑。 翻转了剑刃,浅浅地砍上了罗杰的脸颊。 “我是——!!” 再度停下,再度斩下去的剑。 这次是就这样转动刺过去,在罗杰的肩膀上弄出了浅浅的刀伤。 所有都和致命伤相差很远。而且并不只是如此,身为不死者的罗杰,连眨眼间的时间都没花费就修复了全部的伤口。 “嗬……” 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神态,罗杰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真令人吃惊,虽然是外行人,但是动作好了很多。” 索鲁毫不在意地继续回见。 “我不得不做的事情,并不是魔法啊——!!” 刀锋浅浅地陷入了罗杰的额头。 罗杰轻轻偏开了脸,眨眼之间修复了额头的伤口。然后浮现出嗜虐的笑容,挥动起巨大的剑—— 啪。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物体,像是什么黏黏糊糊的垃圾贴上了罗杰的脸。 “……” “…啊…” 索鲁比罗杰稍微快一瞬间,发现了那个‘垃圾’是什么。那个‘垃圾’一只手和一只脚都脱落下来,留下来的脚也破破烂烂。如果是第一次看到,肯定无法看出它原来是什么——它就是损坏得如此乱七八糟。但是毫无疑问那个是—— “…做的很好啊,小鬼。” 是阿鲁特老爹。 在稍微的远处,因为用尽了现在的全力投掷,所以库洛阿缓缓地在那里倒了下来。 “你……你这个家伙!!” 罗杰身体像是被看不见的绳捆住一样,停止了活动。 就算想把贴在脸上的阿鲁特老拉开,罗杰的手腕也无法行动。剑从那只手滑了下来,声音在剑掉落在地面上时候发出来,然后马上融入了空气消失无踪。 “哈….” 放松了腰部,碰,索鲁的屁股落在了地上。 “哈哈….阿哈哈…” 轻飘飘地浮现,像是肥皂泡的无数的光。 光逐渐变强,将索鲁包了起来,同时身体因崩坏而变轻。 <你光是做完了那种事情就得意洋洋了吧?> “巴尔盖利亚,你又再次做这样的…!” 对在像是呻吟地发出悲鸣的罗杰 <停下无谓的反抗吧,你这个笨蛋。> 稍微含糊不清的老人的声音啪嚓地断言。 <的确,这个身姿的我本来是无力的。没有能够操作体外的夜之软泥的手段,甚至无法引发什么魔法。 但是,对于你的那个身体是例外。 无论被多么强大的封印所束缚,如果对自己的身体,然后是玩偶的手都能摸到的距离的话,就一定能够得着夜之软泥。能够得着到夜之软泥,毫无疑问也能够使用魔法。 这件事你也发现了,做好觉悟了吗?> “——不打算放弃这个主意吗,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知晓这个满是谎言的世界的真实,你不想知道那个吗?” <的确是有点兴趣,但是我也没法放弃哟。这边也有各种各样的情况。是时候把这个身体还给我了,这样我也能一个人安稳地行走了。 这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时机真是太准了。只有关于这一点,就算要我对你说声谢谢也无妨。> “——不要——” <‘望向远方的眼睛无法看到眼前,行走前进的脚脖无法离开原地,那个旅人在启程的时候就迎来结束’> 略快地吟唱起了“引导的言词。” 咕哩,在几乎只有残骸的阿鲁特老的人偶的内侧,夜之软泥围着卷起了漩涡。 <‘在夜空的闪耀,引导着迷路的人。’> 静静地,有什么事发生了。 没有声音,也没有光芒。 犹如车载大炮的大爆炸,像是聚集了一百个瓦斯灯一样的大闪光,那样外观易懂的变化都没有。 只是——尽管如此,现在确实发生了什么事。瘫在地上眺望着眼前的光景的索鲁是如此感觉。 扑通。 从老人的脸,破破烂烂的玩偶剥落下来,掉落在地面上。 索鲁觉得有什么变化了。 但是,不能马上明白有什么变化。 “…嗯” 老人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了。 仰望天空,俯视着地面,在那之后,以生硬的动作屈起膝盖,然后温柔地将倒在地上的人偶的残骸抱了起来。 “真是的,坏得十分厉害啊…梅迪还在生的话,肯定会被他用特大的跳蚤捅入脑袋中。” 一边嘟囔着什么,老人一边拍去灰尘。 “做得很好啊,小鬼。” 老人一直看着玩偶,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索鲁一下子没有注意到那时对自己所说的话。 “额……” “真的好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在我们赶上为止,争取了时间。你可以好好地自豪。这次战斗,能够胜利,正是因为有你在这里。” 砸库,咂库。老人的脚步声在接近。 老人的大手放在了索鲁的头上,粗暴地搅乱头发。 “……真是的,你这个笨蛋。” “笨蛋吗,果然…” “除了笨蛋就没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了。而事实上你也确实做到这样的事情。之后觉得自豪还是觉得害羞,就随便你吧。” “太难的事…不要对我说啊。” 索鲁慢慢感到了实感。 胜利了——虽然不明白是不是这样,但是总而言之危险消失了。 威胁到安丽柯塔的人,已经从这里消失了。 那样的话,就好了。 索鲁觉得自己可以率直地感到高兴。所以,已经可以了。 “有两个愿望,可以吗……?” “什么?” “柯塔醒来的话,有些话想要你帮我转达一下。 直到今天为止多谢了,然后就是,擅自就消失了,真对不起。” “…啊,确实收到了” “然后,还有一件,想要你告诉我的事情,我想知道在我诞生之前,在两年前为止,妖精的名字。” 惊讶在老人的表情浮现出来.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从刚才开始就被不停被叫做妖精,听到那个词,不由自主想起来了。 所以,我想要知道。 为了在我消失之后,要将作为的妖精的存在还给那个人,如果我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消失的话…嘛,不管怎样,杰内特小姐太可怜了。” 那个小箱,在罗杰挣扎的时候被扔在了地上。索鲁用手指将箱子里面洒出来的漂亮金发捞了起来。那个手指也已经有一半变得透明,虚幻得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所以拜托了。” “——你真是无聊的男人啊。直到临终的时候还要保持‘好孩子’的形象,就算我嘲笑想过去,也嘲笑不过去。” “你想要嘲笑过去吗?” “我和认真并不相配啊,更何况现在恢复到活人的身体上。” 老人耸了一下肩膀,握住了索鲁的手。 “你所寻求的名字,是流卡?艾路蒙特。 父亲的名字是克雷曼,母亲的名字是阿尼斯,姐姐的名字是克罗蒂亚。 在多塞的一端,现在已经不存在的艾布里奥的村庄出生,度过了幼年时代,然后死去了,然后这些全部都被妖精所继承。” “……谢谢。” 索鲁闭上了眼睛。 在心 中不断重复刚才被告知的名字 啊…对了,就是这个名字。呼叫这个名字会作出反应的人,在自己的心里底沉睡着。自己必须要弄醒那个人。 索鲁大大地吸气。 然后慢慢地吐出来。 这样平整好呼吸,平静下来心之后—— “以魔女的力量和名字,告知真实于无名唯一的世界——” 让这个世界本身坚信着谎言。 启动“单目谎言”的力量,无论多么荒唐的妄言,都能改变成事实—— 索鲁平静说出了那句话。 杰内特醒了过来。 她环视了一下附近,自己好像在已经破坏殆尽的庭院(虽然凶手是自己)的正中间,独自一人失去了意识。 是受到了最后的魔法的后遗症吗?还是在那之前因为连发太多魔法的反作用吗,总而言之鞭策着沉重的身体,环视周围。已经看不到亚宾的身姿。 在房屋中,凯特和阿黛尔都被破坏了。 受了重伤的克里斯托弗,伤处血如泉涌,倒在走廊的角落。 “哟——已经太晚了,公主大人。” 脸上浮现湿淋淋的粘汗的克里斯托弗,俏皮都地说。 “不好意思了,我们这边就如你说看的惨败。罗杰这个家伙在追赶着女王大人他们。不死者的和人型的老爷爷在那之后追赶上去。” 只是听了这些就足够了。杰内特只是“嗯”地点了一下头,马上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 “喔,不给一点津贴吗,喔!” 杰内特全面无视从后面发出的声音。 现在没有空闲在那种事上纠缠。 踏进了山道。 杰内特不管是哪个方位,只是按照道路跑。 然后。 “罗杰?威鲁托鲁!” 杰内特发现了那个老人的身姿。 并且在那个男人之后,她看到了躺卧的三个人影。只是缺乏星光,不能清楚地看清楚是谁。但是稍微思索就能判断。毫无疑问就是在这个道路逃跑的索鲁和安丽柯塔,之后就是库洛阿,总计三人。 然后这三个人影全部都一动不动。 “你这家伙——!” 杰内特抽出了剑突击。 即使被魔法挡住也并不介意,就这样凭着气势,用身体冲撞破坏那个屏障。 不过,剑到达不了老人的身体。在那之前,老人将挂起的剑——不,正确来说是收纳那个剑的绯色的剑鞘从正面挡住了杰内特往下挥舞的剑。 (…那样的话,只能强行压倒了!) 如果是单纯比拼臂力的话,杰内特有着充分的胜算。 夜之软泥围绕着杰内特的全身,强行增强了肌肉。这个本身是哪个不死者都能做到的简单的把戏,不过,增强的肌肉的力量的具体量,和不死者拥有的夜之软泥的总量有着比例。并且在这一点,罗杰?威鲁托鲁有着绝对比不上杰内特,因为他有比不上的理由。 ….本来应该如此。 但是,无论注入多少夜之软泥,多少强劲的力量,在老人手上的绯色的剑鞘都看起来一动不动。 “…问一个问题。” 那个老人用低沉的声音发问。 “回答我。杰内特?哈路邦,得到了无限制的软泥,实现愿望的力量的‘单目谎言’之后,你想祈祷什么?” “不用说也知道吧!让这个疯狂的世界和故事一起回归到零!” 杰内特毫无迷茫,呼叫着回答。 以几乎弄碎剑身的力量,杰内特合身压了上去。 “再次唤回魔女和成为魔女之前的世界!拥有‘单目谎言’和‘琥珀的画廊’的话,那个愿望绝对能实现。” “……” 老人不知道为何看起来悲伤地低下了头。 “那个…那个就是你的悲壮的誓愿吗…” 一字一句,老人以很不愉快的声音嘟囔着。 “那样的话,你就这样不知道这个混蛋般的喜剧的真实就好……” 杰内特对这个声音,这个语调都有印象。 那是属于杰内特十分清楚的某人。 ——老人所挂着的武器是一把剑。 然后收纳那把剑的是绯色的剑鞘。 “…难道…” 无法相信、 “对不起了,傻姑娘。虽然有和你继续在一起待一段时间的打算…但是事情稍微有些夸张的变化。” “难道…” 不能接受。 “你不该对实现不了的愿望伸出手。你什么也不会得到,每次尝试只会慢慢削弱自己的心。不就是那样吗? 你有着其他的选项,不需要选择那毫无意义却又艰辛无比的道路。” “为什么…” 杰内特问道。 “那么再见了,傻姑娘。这二百年的旅行,真的很愉快。” “为什么……!” 无论杰内特问多少次,老人都不再回应。 “门打开。” 忽然间,老人的身姿消失了。直到刚才为止施加的力量失去了目标,杰内特大力地向前摔倒了。 在刚才,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杰内特十分清楚。 因为直到二百年前,,杰内特不止一次听过那个声音,也不止一次看他使用过这个的魔法。 “发生了…什么事……” 独自一人向着着老人消失的虚空问道。 “为什么…会再一次变成这样……?” 不会有回应,即使杰内特多次明白到这个事实,也不能不继续问。 “姐姐也是…亚宾也是…然后连你……” 一个人必须要吐出代替恸哭的言词。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离开我的身边……!” 没有回答。 少女周围,仅有只有夜晚那沉重的寂静。 promenade 小时候的自己十分喜欢童话。 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想试着成为故事中的公主。 被邪恶的魔法师诅咒,得到了和那个魔法师战斗的王子殿下的帮助,最后欢喜的大团圆结局。 在这方面,觉得自己要比其他同年龄的女子陷得更深一些。 不管怎样说,自己是真正的公主。 治理修泰布鲁领的女君王的儿。自己背负着这样的头衔,走过了直到如今为止的人生。 所以自己很清楚现实中的公主是怎么样的。 所以更加憧憬“故事中的公主” 自己不是地位低微的公主,没有被魔法师诅咒也没有得到王子殿下的帮助,但是自己应该拥有一次体会这些经历的资格吧。再不然,也应该有着那样的梦想的权利,仅仅如此,也就足够了。自己是那样认为的。 那是在自己快要十岁的时候的事了。 自己十分喜欢童话。 “——人生这玩意真的很奇妙。” 杰内特·哈鲁邦低语着。 这是在魔女的领域不远处的森林中的野营地。 魔女讨伐队,全部超过五十人。其中一人是指挥官的莱奥納尔·格兰特,二十人左右是他的跟随者的骑士。剩下都是乱七八糟的人。然后在乱七八糟的人中,自己——这个国家的公主,混杂在里面。 为了不烧到森林,只升起了七个微弱的火堆。在那周围,五十个人保持任意距离休息。 ……杰内特再次觉得这真是个是奇妙的集团。 其中一半身着奢侈的铠甲,在此之中最闪耀的是莱奥納尔·格兰特。他们至少在头衔上是个骑士。那个花俏的盔甲,也就是以战场的花样作为第一而设计的。 然后除此之外的成员,完全没有一致性。 杰内特如此想到,只动眼珠环视四周。之后的一半的身姿的确是乱七八糟。像是雇佣兵的男女有十人左右。穿着简略的法衣的圣职者有四人。之后不明身份的家庭,剑和盔甲当不相配的老人,在这里和这个地方不相称的年轻少女…不,关于这个杰内特也没资格说别人。 然后在远离所有人的地方,有一个青年坐在那里直视着摇动的火焰。明明还没达到二十的年龄。昏沉的眼瞳却有如厌倦人生的老人。 尽管如此,却是一张杰内特所熟知的脸。 对于她,是就算是不顾体面也想马上跑过去相见的人。 ——亚宾。 那个怀念的名字,她无法说出口。所以只是在心中嘟囔。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个集体之后要做什么,你明白吗?我们,要将绯奥露,也就是将你……将我们,最喜欢的那个人杀掉。 杰内特对抱膝的手臂稍微施加了力量。 俯视着自己的身体。 黑色的粗野皮革盔甲。并不花哨的却对少女来说有些沉重的细剑。 “真正的公主和骑士………想不到这两人退场之后是魔女退治。” 而且成员也变了样子。作为公主而失格的自己,作为骑士失格的莱奥納尔,终究没有成为骑士的亚宾。然后其他也有很多人。 杰内特觉得这真讽刺啊。 如果,这个结局可能作为故事流传到后世。那一定是想笑也笑不出来的喜剧。谁都无法幸福的故事,只有被当做玩笑舍弃掉的价值。 到了早上,进军重新开始。 升起了雾,就像是牛奶薄薄地融入、延伸一样,单调冰冷的雾。视野变得不好。集团马上就不知道自己走在何处。 可是,雾不过是雾。如果太阳升得再高,或者有稍微强劲的风吹起,马上就能清晰都让他们看清楚。之那之前,稍微注意一下行走就好——作为指挥官的莱奥納尔如此判断,然后讨伐队都遵守这个判断。 然后就在那里,被异形所袭击了。 和野兽相似,但是很明显不是野兽。 嫌恶变成了恐怖,恐怖招致了混乱。雾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厚。那时候讨伐队的每一个人第一次被不得不明白,自己已经陷入了魔女的领域。 伴随着对异形的恶心,杰内特的剑深深滴扎入异形的脖子上。 异形发出了像是鸡被勒紧的悲鸣,然后就死去。 杰内特重新俯视着已经不能出声的残骸。 它们全体都和熊有些相似。但是脚却在后背、腹部等处七零八落地长出来。而且有七只脚。头部也没有发毛,像是青蛙一样大小的小小突起的眼珠合计五个。身体各处覆盖着的小小甲壳和蟹相似,密密麻麻覆盖在腹部的鳞片就像鱼鳞一样。 “……” 残骸并没有再动起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死去的物体不可能会动。尽管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 已经看不到周围还有谁了。在这个雾中的战斗,每一个都在行动。被异形的群体所追赶,一人,然后又一人离散。回过神来,杰内特发现自己已经是孤身一人。 她目视着对面。 白色卷曲的雾,犹如烟雨将遮断视线。杰内特看着对面。 腐朽的古城应该是建立在这片森林的另一头。 使用奇怪的术式,在附近散播异变的“邪恶的魔女”的居住的城堡。讨伐队的目的在那里。只要向着那里走,在途中——或者即使是最坏的情况下也能在当地——和其他的人汇合。 杰内特在被雾所沾湿的森林奔跑。 当然在这里没有所谓的道路。树下长的草全都腐烂积成为土。每一步,鞋底都像是陷入泥中一般,消耗着自己的体力。 ——老实说,很痛苦。 虽然是效仿姐姐而开始的练剑的,也对自己的剑术多少有点自信。然而事实上,自己所做的也只有在异形的野兽面前,自己挥动着剑去对抗而已。自己终究不是骑兵和佣兵那类人,并没有为了每天的战斗而锻炼身体,所以体力并不足够。 光是在森林中行走,就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力一点点地被削减着。 自己的决心也在一点点地被削减着。 很多次自己考虑过要休息。但是感觉到一旦停下来就不会再站起来,每当这时,只能不停地让自己振作起来。 自己前进了多少距离了? 突然,脚下的泥崩塌了,然后疲惫不堪的杰内特无法应对这个事态,身体浮在空中,膝盖支撑不了身体,伸展的手臂也只能在空中挥动,然后—— 在犹如山崖的斜坡上,就这样滚落下去。 在分不清前后上下的,一瞬间的浮空之后,杰内特滚在了柔软的泥土上。还存在某些地方竖立的朽木,犹如利刃一样尖锐地扎进杰内特的身体。滑落了将近三层楼高的高度之后就停止了。 “…呜…” 痛感从身体各处传来。 多亏了盔甲保佑吗,被朽木扎中也没有造成直接的外伤。但是由于滑落的冲击造成的疼痛十分剧烈。暂时是没办法顺利地行动了。 杰内特靠在一根朽木上,就这样休息了一阵。 将黏上了身体的泥土刮落,然后仰望着天空——因为雾的缘故,依旧基本上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自己觉得那里应该是天空。 我在干什么啊。用失去了决心的心自问。 不知为何就一时兴起地来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就犹如当然地力量不足,在急斜坡滚动之后不动。完完全全,没资格去抱怨的自作自受。连诅咒神的话都想不起了。 有着自己想做的事。 我应该是为此而决定走上这条道路的。 明明应该如此。但是这条路比 想象中——不,就如所想那么凶险,然后自己的脚就如自己所想,十分纤弱。 “如果是姐姐大人的话——” 对了,姐姐的话,在这个时候,应该不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因为她并不是一个人。因为应该有一个守护她的骑士在她身边。 “——” 在很早以前,姐姐对于杰内特来说是理想。 想要成为姐姐一样的人,至少也有一点点接近她。杰内特怀着那样的想法开始学习剑术。但这是毫无意义的。无论多憧憬着天空,仅仅是让两手上下挥动,人也不能成为鸟。不能从大地飞起来。 结局,自己算什么。 作为某个人而诞生,作为某个人而生存,作为某个人死去吧。 杰内特只是呆呆地看着应该存在的天空。一边思考着这样的事。 突然听到了踏在土地的声音。 ——心取回了警惕。杰内特无声无息地慢慢地握紧了剑柄。虽然觉得必须要站起来,但是身体无法行动。就像被黏住一样,后背离开不了朽木。这样的话,就连拔出剑挥舞也做不到。 在雾之中,模糊地映出了人影,那个轮廓慢慢地清晰起来。在他接近的时候杰内特就明白那究竟是谁,然后放开了剑柄。 然后,那个男人接近到能互相看到彼此的脸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是亚宾?拉布鲁。 他就站在那里,仍是那张刻有苦恼的脸和那对冰冷颜色的眼瞳。 ……快要笑起来了。为什么他现在来到了这里?在自己陷入危机的时候,不应该是守护我的骑士来到这里吗?那样是错的,有什么不正常。 亚宾静静地,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凝视着杰内特。 杰内特也默默地凝视着亚宾。 亚宾的手慢慢动起来,拔出了剑。 然后这就这样直直地向杰内特的喉咙亮出了剑。 “……你有什么打算?” 杰内特问道。 “你在痛苦。” 淡薄——和记忆中那个从前的亚宾的一样——的声音回答了杰内特的问题。 “现在你也那么痛苦,你连并不应该背负的事物都背负起来,在这个地方受伤。 然后在那之后还要继续受苦。那并不是你自身的错。只是你偶然站在了会感到痛苦的人的立场上。只是这样的理由而已。 然后一个人都没有能保护你。” 刀锋微微地颤动,接触到杰内特的喉咙。 “那样的话,至少,现在在这里——” “依旧那么笨拙的男人啊,亚宾·阿布恩。” 杰内特轻轻地呼气,用指尖轻轻滴捏住刀锋推回去。 “可是无需你担心,我至少也想看到这个喜剧的结局,为此我用自己的脚来到了这里。” “——我杰内特。废物的公主和废物的骑士,再加上随从人员们,到底能不能杀死真正的魔女。然后在那之后会导出怎么样的结果。我想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全部的过程。 现在在这个地方的痛苦和疼痛,都是因为自己选择的道路所必须承受的。正因如此,我不会做这种和逃跑无异的事情。虽然我很高兴你能担心我,但是对于我现在来说是没用……所以能不能拿开这把剑。” 亚宾表情毫无变化,一直凝视着杰内特的眼瞳。 然后那个表情突然化为苦笑的形状。他静静拿走了剑,收入到自己腰上的剑鞘。 “长大了,杰内特。” “只是无论是谁也不会总是小孩子。被你疼爱的小公主也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 借助亚宾的手,杰内特站了起来。 “盔甲最好扔掉。在那之后,体力比什么都重要,拿着沉重的行李会马上不能动。” “……如果再被敌人袭击怎么办,我不觉得那个像是熊的异形会已经没有了,在到达城之前肯定会再次出现。” “那样的话,就由我来战斗。” 亚宾简单地说出来。 “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好,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 杰内特呆呆地仰视着他的脸。 “怎么了?” “啊……不,什么都没有。嗯……” 她脱下了盔甲,将被子上的布直接作为外套披在身上,然后将行李归纳成袋。然后被亚宾拉着手,在雾中再次走起来。 杰内特一边看着走在眼前的青年的后背,一边在心中嘟囔着。 亚宾,你看着对我说长大了。 但是,要是说变了的话,你也是一样。你比起在绯奥露的身边的时候还要更加尖锐,也变得更加脆弱了。 你一直都很痛苦,现在痛苦还在继续,然后之后你依然会继续痛苦——至少,我能能确信如此。 ……那是,杰内特能够想起亚宾?拉布恩的最后的记忆。 在那之后,两人和讨伐队的本队汇合,然后事情又被通过納尔?格兰特弄得乱七八糟。就再次见不到面了,直到那个迎来悲剧的时候。 epilogue/1 让人感觉漫长的短暂的夜晚终于结束,迎来了清晨。 打着一圈圈绷带克里斯托弗就一直以在沙发横躺的姿势,忧郁地看着窗外面的朝阳。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在痛吗?” 在他的枕边,库洛阿?玛鲁索用小刀灵活地削去苹果的皮,如此问道。应该是过了一夜,多少也恢复了一些体力了吧,比起昨晚那副憔悴的样子,现在她的脸上恢复了难以比拟的生机。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再次感受到,不死者,是多么可怕的人们。 “刚才打了镇痛剂,所以并不怎么痛。比起这个,现在其他的人呢,女王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没有办法啊。” 库洛阿耸了耸肩膀。 “她呆在自己的房间,一直在哭。” ……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平时多么厉害。但是现在那个样子就是单纯的小孩子啊。因为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所以不明白怎样和她说话好。” “那样啊…” 结果变成这样了啊……总觉得会是很遥远的事。 对于女王来说,索鲁迟早必须舍弃掉的棋子。所以安丽柯塔总是推开他。舍弃亲近的人,还是被亲近的人舍弃掉,都是都难以忍受的事情。因此安丽柯塔一直和索鲁保持距离。 ……然后,正因为如此,这个结局对于安丽柯塔十分严苛了。 索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消失。克里斯托弗是不知道的。但是,安丽柯塔就算近乎失去了意识,在梦和现实之间也见证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然后在那个时候,好像也看到了索鲁是以什么样的意志战斗,然后消失的事。 然后,在那个时候他遗留下的话,现在也在激烈地折磨着安丽柯塔。 “嘛,现在只能让她哭出来吧。在那个的年龄就一直忍耐咽下去。不能成为普通的大人啊。而且………” 他将视线移向将切开的苹果排列在碟子上的库洛阿。 “你也是一样,大小姐。为同伴们死去而想哭,你也是一样吧。不用勉强自己照顾我们的心情也可以哦。”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是一样吧。佩剑骑士的叔叔。如果有担心我们的余裕,也稍微多在意一下自己的事吧…那是很重要的家族吧?那被破坏的两人。” “那是人偶吧,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不由得就这样想了吧,只是看到你的脸,就给我这种感觉而已。”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在心中低语。假如被作为女人的库洛阿看穿的话,无论是自己多么觉得不合道理,作为男人也只能沉默了。 “大概,我和你都是不习惯离别的吧。 虽然会感到悲伤,但是不会率直地哭出来。因此作为替代,我们会担心谁而保持心的平衡。那样和自己不相称的事,平时的话绝对不会做。” “啊……原来也会那样啊。” 他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说服力。 克里斯托弗想到,然后按照这个想法的话,在这个房屋之中现在最痛苦的人,不是安丽柯塔,也不是我们两人。 连哭也做不到。 尽管如此,也不擅长用其他的手段来保持心的平衡。 ……失去了二百年的旅伴的现在,那个银发的公主,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够填补那个心的空隙。 让人感觉漫长的短暂的夜晚终于结束,迎来了清晨。 打着一圈圈绷带克里斯托弗就一直以在沙发横躺的姿势,忧郁地看着窗外面的朝阳。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在痛吗?” 在他的枕边,库洛阿?玛鲁索用小刀灵活地削去苹果的皮,如此问道。应该是过了一夜,多少也恢复了一些体力了吧,比起昨晚那副憔悴的样子,现在她的脸上恢复了难以比拟的生机。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再次感受到,不死者,是多么可怕的人们。 “刚才打了镇痛剂,所以并不怎么痛。比起这个,现在其他的人呢,女王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没有办法啊。” 库洛阿耸了耸肩膀。 “她呆在自己的房间,一直在哭。” ……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平时多么厉害。但是现在那个样子就是单纯的小孩子啊。因为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所以不明白怎样和她说话好。” “那样啊…” 结果变成这样了啊……总觉得会是很遥远的事。 对于女王来说,索鲁迟早必须舍弃掉的棋子。所以安丽柯塔总是推开他。舍弃亲近的人,还是被亲近的人舍弃掉,都是都难以忍受的事情。因此安丽柯塔一直和索鲁保持距离。 ……然后,正因为如此,这个结局对于安丽柯塔十分严苛了。 索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消失。克里斯托弗是不知道的。但是,安丽柯塔就算近乎失去了意识,在梦和现实之间也见证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然后在那个时候,好像也看到了索鲁是以什么样的意志战斗,然后消失的事。 然后,在那个时候他遗留下的话,现在也在激烈地折磨着安丽柯塔。 “嘛,现在只能让她哭出来吧。在那个的年龄就一直忍耐咽下去。不能成为普通的大人啊。而且………” 他将视线移向将切开的苹果排列在碟子上的库洛阿。 “你也是一样,大小姐。为同伴们死去而想哭,你也是一样吧。不用勉强自己照顾我们的心情也可以哦。”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是一样吧。佩剑骑士的叔叔。如果有担心我们的余裕,也稍微多在意一下自己的事吧…那是很重要的家族吧?那被破坏的两人。” “那是人偶吧,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不由得就这样想了吧,只是看到你的脸,就给我这种感觉而已。”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在心中低语。假如被作为女人的库洛阿看穿的话,无论是自己多么觉得不合道理,作为男人也只能沉默了。 “大概,我和你都是不习惯离别的吧。 虽然会感到悲伤,但是不会率直地哭出来。因此作为替代,我们会担心谁而保持心的平衡。那样和自己不相称的事,平时的话绝对不会做。” “啊……原来也会那样啊。” 他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说服力。 克里斯托弗想到,然后按照这个想法的话,在这个房屋之中现在最痛苦的人,不是安丽柯塔,也不是我们两人。 连哭也做不到。 尽管如此,也不擅长用其他的手段来保持心的平衡。 ……失去了二百年的旅伴的现在,那个银发的公主,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够填补那个心的空隙。 让人感觉漫长的短暂的夜晚终于结束,迎来了清晨。 打着一圈圈绷带克里斯托弗就一直以在沙发横躺的姿势,忧郁地看着窗外面的朝阳。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在痛吗?” 在他的枕边,库洛阿?玛鲁索用小刀灵活地削去苹果的皮,如此问道。应该是过了一夜,多少也恢复了一些体力了吧,比起昨晚那副憔悴的样子,现在她的脸上恢复了难以比拟的生机。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再次感受到,不死者,是多么可怕的人们。 “刚才打了镇痛剂,所以并不怎么痛。比起这个,现在其他的人呢,女王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没有办法啊。” 库洛阿耸了耸肩膀。 “她呆在自己的房间,一直在哭。” ……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平时多么厉害。但是现在那个样子就是单纯的小孩子啊。因为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所以不明白怎样和她说话好。” “那样啊…” 结果变成这样了啊……总觉得会是很遥远的事。 对于女王来说,索鲁迟早必须舍弃掉的棋子。所以安丽柯塔总是推开他。舍弃亲近的人,还是被亲近的人舍弃掉,都是都难以忍受的事情。因此安丽柯塔一直和索鲁保持距离。 ……然后,正因为如此,这个结局对于安丽柯塔十分严苛了。 索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消失。克里斯托弗是不知道的。但是,安丽柯塔就算近乎失去了意识,在梦和现实之间也见证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然后在那个时候,好像也看到了索鲁是以什么样的意志战斗,然后消失的事。 然后,在那个时候他遗留下的话,现在也在激烈地折磨着安丽柯塔。 “嘛,现在只能让她哭出来吧。在那个的年龄就一直忍耐咽下去。不能成为普通的大人啊。而且………” 他将视线移向将切开的苹果排列在碟子上的库洛阿。 “你也是一样,大小姐。为同伴们死去而想哭,你也是一样吧。不用勉强自己照顾我们的心情也可以哦。”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是一样吧。佩剑骑士的叔叔。如果有担心我们的余裕,也稍微多在意一下自己的事吧…那是很重要的家族吧?那被破坏的两人。” “那是人偶吧,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不由得就这样想了吧,只是看到你的脸,就给我这种感觉而已。”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在心中低语。假如被作为女人的库洛阿看穿的话,无论是自己多么觉得不合道理,作为男人也只能沉默了。 “大概,我和你都是不习惯离别的吧。 虽然会感到悲伤,但是不会率直地哭出来。因此作为替代,我们会担心谁而保持心的平衡。那样和自己不相称的事,平时的话绝对不会做。” “啊……原来也会那样啊。” 他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说服力。 克里斯托弗想到,然后按照这个想法的话,在这个房屋之中现在最痛苦的人,不是安丽柯塔,也不是我们两人。 连哭也做不到。 尽管如此,也不擅长用其他的手段来保持心的平衡。 ……失去了二百年的旅伴的现在,那个银发的公主,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够填补那个心的空隙。 让人感觉漫长的短暂的夜晚终于结束,迎来了清晨。 打着一圈圈绷带克里斯托弗就一直以在沙发横躺的姿势,忧郁地看着窗外面的朝阳。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在痛吗?” 在他的枕边,库洛阿?玛鲁索用小刀灵活地削去苹果的皮,如此问道。应该是过了一夜,多少也恢复了一些体力了吧,比起昨晚那副憔悴的样子,现在她的脸上恢复了难以比拟的生机。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再次感受到,不死者,是多么可怕的人们。 “刚才打了镇痛剂,所以并不怎么痛。比起这个,现在其他的人呢,女王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没有办法啊。” 库洛阿耸了耸肩膀。 “她呆在自己的房间,一直在哭。” ……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平时多么厉害。但是现在那个样子就是单纯的小孩子啊。因为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所以不明白怎样和她说话好。” “那样啊…” 结果变成这样了啊……总觉得会是很遥远的事。 对于女王来说,索鲁迟早必须舍弃掉的棋子。所以安丽柯塔总是推开他。舍弃亲近的人,还是被亲近的人舍弃掉,都是都难以忍受的事情。因此安丽柯塔一直和索鲁保持距离。 ……然后,正因为如此,这个结局对于安丽柯塔十分严苛了。 索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消失。克里斯托弗是不知道的。但是,安丽柯塔就算近乎失去了意识,在梦和现实之间也见证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然后在那个时候,好像也看到了索鲁是以什么样的意志战斗,然后消失的事。 然后,在那个时候他遗留下的话,现在也在激烈地折磨着安丽柯塔。 “嘛,现在只能让她哭出来吧。在那个的年龄就一直忍耐咽下去。不能成为普通的大人啊。而且………” 他将视线移向将切开的苹果排列在碟子上的库洛阿。 “你也是一样,大小姐。为同伴们死去而想哭,你也是一样吧。不用勉强自己照顾我们的心情也可以哦。”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是一样吧。佩剑骑士的叔叔。如果有担心我们的余裕,也稍微多在意一下自己的事吧…那是很重要的家族吧?那被破坏的两人。” “那是人偶吧,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不由得就这样想了吧,只是看到你的脸,就给我这种感觉而已。”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在心中低语。假如被作为女人的库洛阿看穿的话,无论是自己多么觉得不合道理,作为男人也只能沉默了。 “大概,我和你都是不习惯离别的吧。 虽然会感到悲伤,但是不会率直地哭出来。因此作为替代,我们会担心谁而保持心的平衡。那样和自己不相称的事,平时的话绝对不会做。” “啊……原来也会那样啊。” 他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说服力。 克里斯托弗想到,然后按照这个想法的话,在这个房屋之中现在最痛苦的人,不是安丽柯塔,也不是我们两人。 连哭也做不到。 尽管如此,也不擅长用其他的手段来保持心的平衡。 ……失去了二百年的旅伴的现在,那个银发的公主,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够填补那个心的空隙。 让人感觉漫长的短暂的夜晚终于结束,迎来了清晨。 打着一圈圈绷带克里斯托弗就一直以在沙发横躺的姿势,忧郁地看着窗外面的朝阳。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在痛吗?” 在他的枕边,库洛阿?玛鲁索用小刀灵活地削去苹果的皮,如此问道。应该是过了一夜,多少也恢复了一些体力了吧,比起昨晚那副憔悴的样子,现在她的脸上恢复了难以比拟的生机。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再次感受到,不死者,是多么可怕的人们。 “刚才打了镇痛剂,所以并不怎么痛。比起这个,现在其他的人呢,女王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没有办法啊。” 库洛阿耸了耸肩膀。 “她呆在自己的房间,一直在哭。” ……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平时多么厉害。但是现在那个样子就是单纯的小孩子啊。因为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所以不明白怎样和她说话好。” “那样啊…” 结果变成这样了啊……总觉得会是很遥远的事。 对于女王来说,索鲁迟早必须舍弃掉的棋子。所以安丽柯塔总是推开他。舍弃亲近的人,还是被亲近的人舍弃掉,都是都难以忍受的事情。因此安丽柯塔一直和索鲁保持距离。 ……然后,正因为如此,这个结局对于安丽柯塔十分严苛了。 索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消失。克里斯托弗是不知道的。但是,安丽柯塔就算近乎失去了意识,在梦和现实之间也见证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然后在那个时候,好像也看到了索鲁是以什么样的意志战斗,然后消失的事。 然后,在那个时候他遗留下的话,现在也在激烈地折磨着安丽柯塔。 “嘛,现在只能让她哭出来吧。在那个的年龄就一直忍耐咽下去。不能成为普通的大人啊。而且………” 他将视线移向将切开的苹果排列在碟子上的库洛阿。 “你也是一样,大小姐。为同伴们死去而想哭,你也是一样吧。不用勉强自己照顾我们的心情也可以哦。”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是一样吧。佩剑骑士的叔叔。如果有担心我们的余裕,也稍微多在意一下自己的事吧…那是很重要的家族吧?那被破坏的两人。” “那是人偶吧,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不由得就这样想了吧,只是看到你的脸,就给我这种感觉而已。”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在心中低语。假如被作为女人的库洛阿看穿的话,无论是自己多么觉得不合道理,作为男人也只能沉默了。 “大概,我和你都是不习惯离别的吧。 虽然会感到悲伤,但是不会率直地哭出来。因此作为替代,我们会担心谁而保持心的平衡。那样和自己不相称的事,平时的话绝对不会做。” “啊……原来也会那样啊。” 他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说服力。 克里斯托弗想到,然后按照这个想法的话,在这个房屋之中现在最痛苦的人,不是安丽柯塔,也不是我们两人。 连哭也做不到。 尽管如此,也不擅长用其他的手段来保持心的平衡。 ……失去了二百年的旅伴的现在,那个银发的公主,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够填补那个心的空隙。 让人感觉漫长的短暂的夜晚终于结束,迎来了清晨。 打着一圈圈绷带克里斯托弗就一直以在沙发横躺的姿势,忧郁地看着窗外面的朝阳。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在痛吗?” 在他的枕边,库洛阿?玛鲁索用小刀灵活地削去苹果的皮,如此问道。应该是过了一夜,多少也恢复了一些体力了吧,比起昨晚那副憔悴的样子,现在她的脸上恢复了难以比拟的生机。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再次感受到,不死者,是多么可怕的人们。 “刚才打了镇痛剂,所以并不怎么痛。比起这个,现在其他的人呢,女王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没有办法啊。” 库洛阿耸了耸肩膀。 “她呆在自己的房间,一直在哭。” ……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平时多么厉害。但是现在那个样子就是单纯的小孩子啊。因为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所以不明白怎样和她说话好。” “那样啊…” 结果变成这样了啊……总觉得会是很遥远的事。 对于女王来说,索鲁迟早必须舍弃掉的棋子。所以安丽柯塔总是推开他。舍弃亲近的人,还是被亲近的人舍弃掉,都是都难以忍受的事情。因此安丽柯塔一直和索鲁保持距离。 ……然后,正因为如此,这个结局对于安丽柯塔十分严苛了。 索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消失。克里斯托弗是不知道的。但是,安丽柯塔就算近乎失去了意识,在梦和现实之间也见证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然后在那个时候,好像也看到了索鲁是以什么样的意志战斗,然后消失的事。 然后,在那个时候他遗留下的话,现在也在激烈地折磨着安丽柯塔。 “嘛,现在只能让她哭出来吧。在那个的年龄就一直忍耐咽下去。不能成为普通的大人啊。而且………” 他将视线移向将切开的苹果排列在碟子上的库洛阿。 “你也是一样,大小姐。为同伴们死去而想哭,你也是一样吧。不用勉强自己照顾我们的心情也可以哦。”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是一样吧。佩剑骑士的叔叔。如果有担心我们的余裕,也稍微多在意一下自己的事吧…那是很重要的家族吧?那被破坏的两人。” “那是人偶吧,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不由得就这样想了吧,只是看到你的脸,就给我这种感觉而已。”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在心中低语。假如被作为女人的库洛阿看穿的话,无论是自己多么觉得不合道理,作为男人也只能沉默了。 “大概,我和你都是不习惯离别的吧。 虽然会感到悲伤,但是不会率直地哭出来。因此作为替代,我们会担心谁而保持心的平衡。那样和自己不相称的事,平时的话绝对不会做。” “啊……原来也会那样啊。” 他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说服力。 克里斯托弗想到,然后按照这个想法的话,在这个房屋之中现在最痛苦的人,不是安丽柯塔,也不是我们两人。 连哭也做不到。 尽管如此,也不擅长用其他的手段来保持心的平衡。 ……失去了二百年的旅伴的现在,那个银发的公主,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够填补那个心的空隙。 让人感觉漫长的短暂的夜晚终于结束,迎来了清晨。 打着一圈圈绷带克里斯托弗就一直以在沙发横躺的姿势,忧郁地看着窗外面的朝阳。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在痛吗?” 在他的枕边,库洛阿?玛鲁索用小刀灵活地削去苹果的皮,如此问道。应该是过了一夜,多少也恢复了一些体力了吧,比起昨晚那副憔悴的样子,现在她的脸上恢复了难以比拟的生机。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再次感受到,不死者,是多么可怕的人们。 “刚才打了镇痛剂,所以并不怎么痛。比起这个,现在其他的人呢,女王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没有办法啊。” 库洛阿耸了耸肩膀。 “她呆在自己的房间,一直在哭。” ……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平时多么厉害。但是现在那个样子就是单纯的小孩子啊。因为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所以不明白怎样和她说话好。” “那样啊…” 结果变成这样了啊……总觉得会是很遥远的事。 对于女王来说,索鲁迟早必须舍弃掉的棋子。所以安丽柯塔总是推开他。舍弃亲近的人,还是被亲近的人舍弃掉,都是都难以忍受的事情。因此安丽柯塔一直和索鲁保持距离。 ……然后,正因为如此,这个结局对于安丽柯塔十分严苛了。 索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消失。克里斯托弗是不知道的。但是,安丽柯塔就算近乎失去了意识,在梦和现实之间也见证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然后在那个时候,好像也看到了索鲁是以什么样的意志战斗,然后消失的事。 然后,在那个时候他遗留下的话,现在也在激烈地折磨着安丽柯塔。 “嘛,现在只能让她哭出来吧。在那个的年龄就一直忍耐咽下去。不能成为普通的大人啊。而且………” 他将视线移向将切开的苹果排列在碟子上的库洛阿。 “你也是一样,大小姐。为同伴们死去而想哭,你也是一样吧。不用勉强自己照顾我们的心情也可以哦。”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是一样吧。佩剑骑士的叔叔。如果有担心我们的余裕,也稍微多在意一下自己的事吧…那是很重要的家族吧?那被破坏的两人。” “那是人偶吧,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不由得就这样想了吧,只是看到你的脸,就给我这种感觉而已。”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在心中低语。假如被作为女人的库洛阿看穿的话,无论是自己多么觉得不合道理,作为男人也只能沉默了。 “大概,我和你都是不习惯离别的吧。 虽然会感到悲伤,但是不会率直地哭出来。因此作为替代,我们会担心谁而保持心的平衡。那样和自己不相称的事,平时的话绝对不会做。” “啊……原来也会那样啊。” 他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说服力。 克里斯托弗想到,然后按照这个想法的话,在这个房屋之中现在最痛苦的人,不是安丽柯塔,也不是我们两人。 连哭也做不到。 尽管如此,也不擅长用其他的手段来保持心的平衡。 ……失去了二百年的旅伴的现在,那个银发的公主,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够填补那个心的空隙。 让人感觉漫长的短暂的夜晚终于结束,迎来了清晨。 打着一圈圈绷带克里斯托弗就一直以在沙发横躺的姿势,忧郁地看着窗外面的朝阳。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在痛吗?” 在他的枕边,库洛阿?玛鲁索用小刀灵活地削去苹果的皮,如此问道。应该是过了一夜,多少也恢复了一些体力了吧,比起昨晚那副憔悴的样子,现在她的脸上恢复了难以比拟的生机。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再次感受到,不死者,是多么可怕的人们。 “刚才打了镇痛剂,所以并不怎么痛。比起这个,现在其他的人呢,女王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没有办法啊。” 库洛阿耸了耸肩膀。 “她呆在自己的房间,一直在哭。” ……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平时多么厉害。但是现在那个样子就是单纯的小孩子啊。因为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所以不明白怎样和她说话好。” “那样啊…” 结果变成这样了啊……总觉得会是很遥远的事。 对于女王来说,索鲁迟早必须舍弃掉的棋子。所以安丽柯塔总是推开他。舍弃亲近的人,还是被亲近的人舍弃掉,都是都难以忍受的事情。因此安丽柯塔一直和索鲁保持距离。 ……然后,正因为如此,这个结局对于安丽柯塔十分严苛了。 索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消失。克里斯托弗是不知道的。但是,安丽柯塔就算近乎失去了意识,在梦和现实之间也见证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然后在那个时候,好像也看到了索鲁是以什么样的意志战斗,然后消失的事。 然后,在那个时候他遗留下的话,现在也在激烈地折磨着安丽柯塔。 “嘛,现在只能让她哭出来吧。在那个的年龄就一直忍耐咽下去。不能成为普通的大人啊。而且………” 他将视线移向将切开的苹果排列在碟子上的库洛阿。 “你也是一样,大小姐。为同伴们死去而想哭,你也是一样吧。不用勉强自己照顾我们的心情也可以哦。”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是一样吧。佩剑骑士的叔叔。如果有担心我们的余裕,也稍微多在意一下自己的事吧…那是很重要的家族吧?那被破坏的两人。” “那是人偶吧,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不由得就这样想了吧,只是看到你的脸,就给我这种感觉而已。”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在心中低语。假如被作为女人的库洛阿看穿的话,无论是自己多么觉得不合道理,作为男人也只能沉默了。 “大概,我和你都是不习惯离别的吧。 虽然会感到悲伤,但是不会率直地哭出来。因此作为替代,我们会担心谁而保持心的平衡。那样和自己不相称的事,平时的话绝对不会做。” “啊……原来也会那样啊。” 他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说服力。 克里斯托弗想到,然后按照这个想法的话,在这个房屋之中现在最痛苦的人,不是安丽柯塔,也不是我们两人。 连哭也做不到。 尽管如此,也不擅长用其他的手段来保持心的平衡。 ……失去了二百年的旅伴的现在,那个银发的公主,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够填补那个心的空隙。 让人感觉漫长的短暂的夜晚终于结束,迎来了清晨。 打着一圈圈绷带克里斯托弗就一直以在沙发横躺的姿势,忧郁地看着窗外面的朝阳。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在痛吗?” 在他的枕边,库洛阿?玛鲁索用小刀灵活地削去苹果的皮,如此问道。应该是过了一夜,多少也恢复了一些体力了吧,比起昨晚那副憔悴的样子,现在她的脸上恢复了难以比拟的生机。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再次感受到,不死者,是多么可怕的人们。 “刚才打了镇痛剂,所以并不怎么痛。比起这个,现在其他的人呢,女王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没有办法啊。” 库洛阿耸了耸肩膀。 “她呆在自己的房间,一直在哭。” ……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平时多么厉害。但是现在那个样子就是单纯的小孩子啊。因为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所以不明白怎样和她说话好。” “那样啊…” 结果变成这样了啊……总觉得会是很遥远的事。 对于女王来说,索鲁迟早必须舍弃掉的棋子。所以安丽柯塔总是推开他。舍弃亲近的人,还是被亲近的人舍弃掉,都是都难以忍受的事情。因此安丽柯塔一直和索鲁保持距离。 ……然后,正因为如此,这个结局对于安丽柯塔十分严苛了。 索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消失。克里斯托弗是不知道的。但是,安丽柯塔就算近乎失去了意识,在梦和现实之间也见证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然后在那个时候,好像也看到了索鲁是以什么样的意志战斗,然后消失的事。 然后,在那个时候他遗留下的话,现在也在激烈地折磨着安丽柯塔。 “嘛,现在只能让她哭出来吧。在那个的年龄就一直忍耐咽下去。不能成为普通的大人啊。而且………” 他将视线移向将切开的苹果排列在碟子上的库洛阿。 “你也是一样,大小姐。为同伴们死去而想哭,你也是一样吧。不用勉强自己照顾我们的心情也可以哦。”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是一样吧。佩剑骑士的叔叔。如果有担心我们的余裕,也稍微多在意一下自己的事吧…那是很重要的家族吧?那被破坏的两人。” “那是人偶吧,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不由得就这样想了吧,只是看到你的脸,就给我这种感觉而已。” 真是的。克里斯托弗在心中低语。假如被作为女人的库洛阿看穿的话,无论是自己多么觉得不合道理,作为男人也只能沉默了。 “大概,我和你都是不习惯离别的吧。 虽然会感到悲伤,但是不会率直地哭出来。因此作为替代,我们会担心谁而保持心的平衡。那样和自己不相称的事,平时的话绝对不会做。” “啊……原来也会那样啊。” 他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说服力。 克里斯托弗想到,然后按照这个想法的话,在这个房屋之中现在最痛苦的人,不是安丽柯塔,也不是我们两人。 连哭也做不到。 尽管如此,也不擅长用其他的手段来保持心的平衡。 ……失去了二百年的旅伴的现在,那个银发的公主,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够填补那个心的空隙。 epilogue/2 流卡?艾路蒙特在疑惑着。 除了疑惑,就没有其他能作出的反应。 (…那个…?) 他在脑袋中整理自己的记忆。 自己的确是被克里斯托弗的王城佩剑骑士带走,然后不知不觉带到老人的地方。 确实是罗杰?威尔托鲁。被那个老人揭穿了自己的原型。根据“单目谎言”所制作而维持的虚像。并不是人类,原本连生物也不算是,甚至连作为物体的存在也不是。被告知如此荒唐的事。然后因为这个缘故,自己应该是消失了。 消灭了…应该不会再次复活了。 “在这里的…是我?” 完全不明意义。 感到脑后有着沉重的痛楚。 他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在风吹的山丘上,对了。自己在那个地方,和绯奥露再会了。然后互相谈了什么……注意到了,虽然记不起来说了什么,但是在那个地方,自己好像是立下了什么誓言。 “…那算什么。完全不懂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流卡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在十分接近的距离,看到了漂亮的美人的睡脸。 流卡闭上了眼睛。 这样实在对心脏不好。 不管怎样,并不是年轻健康的十七岁能目击的景象,只是一瞬间,心脏就像被勒紧一样快要从内侧爆炸。 “…现在的是……” 扑通扑通,虽然心脏发出了如此闹腾的声音以致无法思考,尽管如此,他马上想起了现在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是杰内特……吧…” 那个的确不会错。 基本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拥有那么工整的脸——不,实际上她的姐姐也是个例外。除了那个人基本应该没有了。 爱丽丝?,嘛,的确那个家伙挺可爱,但是如果单纯以样貌来作为胜负,究竟是比不上这个规格外的公主。话说回来,这些比较怎样都好了。那个家伙也有着犯规级的可爱。话说回来对比两人的天平也太过沉重,这样的话天平也会坏掉,以后也不能很好运作吧。话说,我是在对谁辩解啊。 平整了一下自己紊乱的气息。 “…虽然不明状况,但这不是梦!” 究竟自己现在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杰内特?比起其他事情,他觉得自己首先必须要再一次确认。 流卡慢慢地,逐一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事物。 在十分接近距离,和漂亮的美人互相对视。 “是真的哟啦并嘭呼!?” 流卡发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怎样发音的悲鸣,用尽后背的力量保持距离。在这个时候,身体被奇妙的浮游感包起来。在想到“要掉下去”的一瞬间,后脑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差点再次失去意识。 流卡马上注意到,自己是从狭窄的床上倒下来。 “呐…呐…” 流卡一边抚摸着从后脑肿处,一边站了起来(流卡觉得自己真是结实啊。)。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脸的杰内特看着这边。 然后慢慢地,那个表情充满了欢喜。 “啊…额,杰内特……?” 被叫到名字,少女的脸的欢喜上升到极限。 “早上好,醒过来了吗,流卡…….” “啊,啊啊,哦。真是不错的早上。话说是不是早上我都不清楚啊。额。” 事到如今,流卡才环视附近。是相当宽阔的一间房子。总之这肯定不是艾路蒙特宅。从排列的相当珍贵的家具来看,这并不是小客栈的一间房。在窗外传入的光芒是不像夜晚,也不像是晨光的一点点红光。 “流卡。” 流卡被叫到名字,就将视线回到了杰内特身上。 “身体那边没有问题吗?那个…会不会崩坏啊?” “啊?啊啊…” 被杰内特说才第一次想起来。话说回来,自己的身体之前不久(实际上自己不清楚经过了多少时间了。这是主观的印象)大部分都化为七色的光,变成比坏掉的模型都不如的,破破烂烂的状态。 自己所俯视的身体,却是什么问题也没有。 如果试着用手臂捅一下腹部,也只是普通的人的皮肤而已。 如果试着掐一下自己的脸颊,自己也能清楚感觉到痛。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还能回来。” “有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如果要说的话,故事稍微有些长。” 杰内特平静地说,然后伸出了手。 借助了那只手,流卡站了起来。 “反正会是遥远的旅途,那些事在车上再说。” “哈?” “首先要将你带回去,回到菲鲁兹邦。因为和爱丽丝约定了,一定要将你带回去?” “…为什么你会和爱丽丝约定?” “不是说了吗?因为你消失了,所以有着各种各样的事。 和她说了各种各样的事。在前不久的数年前,你是多么可恶的臭小孩。还有当时的几件坏事,开诚布公,毫无保留地说起来了。” “…真的吗。” 爱丽丝,和杰内特。预想不到的组合。在某种意义也是最坏的组合。各自分别知道流卡?艾路蒙特的一面的两人组合起来,令人都打起冷颤起来。 “爱丽丝,精神吗?” “那么,这个要怎么回答。至少,她对你突然的消失的事相当受伤,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被排除在外。然后你就消失了。” “嗯。” 那肯定会受到伤害吧。 自己对爱丽丝作出这样的行为。 唯独不希望她扯上关系,唯独不愿意她接近那样异常的夜晚,走入那样异常的世界……这个想法现在也不会改变。就算现在的自己再一次被放到相同的状况,我觉得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尽管如此,这也不能将伤害到爱丽丝的行为正当化。 “肯定被讨厌了吧。” “如果你这句话是认真,你还真是个相当迟钝人啊。” “…如果是被讨厌的话,那么说不定我心情也能轻松一点。” 当然不是真的是这样想,但也不是完全的瞎说。 如果爱丽丝的心里还有我的话,会成为她的负担的。这样的假设,对于自己是相当可怕。 “无论如何,都首先回到菲鲁兹邦,即使是我也想尽快将找到你的喜报传达给爱丽丝。” “……这里,是哪?不是菲鲁兹邦吗?” “贝璐塞利奥,是稍微偏远的城市。离你应该要回到的地方稍微有点远。” “贝璐…!” 那的确相当远。 “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真的吗?” “在同一个大陆,而且要通过铁道到达的地方。不过已经在比预想中还要近的地方中找到你了,嘛,包括这件事,之后会全部告诉你的。 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我会弄给你。” 杰内特说完就站了起来。 打开了门,在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然后迅速回过头来。 “……如果。” “嗯?” “只是假设而已,我可以问问你吗?” “啊?” 不知道是不是没打算看流卡那边的反应,杰内特低声地单方面嘟囔着。 “假如,如果我停止了旅行,在那个时候,你…” 在这里,她突然用力摇起头。 “不,在这个爱丽丝不在的地方说,太过卑鄙了。对不起,日后,我会再和你说起的。 ” “不,就算说是之后还是什么,我什么都…….” 在为难的流卡眼前,是被杰内特关上了的门。流卡总觉得最后那一瞬间看到的杰内特的脸,貌似脸上有点红,大概是错觉吧。 然后流卡一个人被留在未曾见过的房间中。 “——她走了啊。” 流卡一边挠着脸蛋,一边重新眺望房间。 “总觉得样子有点奇怪,是什么呢?真是的,阿鲁特老爹能不能快点出来,简明易懂说明一下情况呢……” 流卡环视房间的视线恰好停下来。 在十分靠近床上的侧面的床头柜上面,有一个人偶坐在上面。 …不,这不是正确的表述。 是人偶放在了那里。 失去了好几支手脚,总之就是被破坏到已经没有原型的影子。甚至不能用人偶来称呼。 “…阿鲁特…老爹…?” 流卡呆住地低语。 “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噢?” 战战兢兢地用指尖试着碰一下那个残骸。没有反应。 试着摇动,没有反应。 “……” 的确,这个人偶对于阿鲁特老爹来说是犹如衣服一样的事物。失去了原本作为不死者的身体,只保留意识的他,会寄宿在和人相似但并不是人的虚假的栖身之处。这样的话,就算这个玩偶坏掉说不定也不会是特别严重的事。即使一个坏掉,也会有其他很多预备的玩偶。只有意识的他说不定毫无问题在过着优雅的生活。 也是在这个时候,自己对现状一无所知,他肯定不会有让这样的自己所担心的事情。但是… “……” 啊,够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无论如何,都完全镇定不下来。 “混蛋……” 流卡大力挠着自己的红发。 后记 对文章量的调整,即使是今天依然那么致命地笨拙。 从第一卷到第三卷,总算按照要求弄到一样的厚度。所以之后,自己也毫无根据地觉得第四卷肯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乎第四本出版的时候变厚了一点。 …不过,我已经很努力删减了很多了,真的哦? 就是如此了,我是枯野瑛。 让大家久等了,这次为大家送上了“银月之书”第四卷。 ◆ 那么,这次的后记,久违分项地送上。 虽然是怎样都好,但是打上“かじょうがき”会变换成“过剩牡蛎”,那样转换的转换工具不觉得很奇怪吗。 过剩牡蛎,那是什么?是吃了太多牡蛎吗?那样太令人羡慕。不过吃得太多可不行,因为对身体有害。 特别牡蛎,比起其他食物更加危险。如果不懂得吃法而吃下牡蛎的话,在那之后的人生,身体会变得一直不能接受牡蛎,那样就吃不消了。 ◆ 那样真的很辛苦。 试着想象一下,每年每年,每次进入到季节,附近的人就会故意说“牡蛎真好吃”地热烈讨论起来。在这期间,因为体质而不能吃牡蛎的人,只能一个人捅着紧凑的花鲫鱼。 能明白吗,那种寂寞。然后那种后悔。 牡蛎这东西,牡蛎这玩意,才不想吃啊!!、 ……我在说什么。 啊啊,对了,要加上分项标志。 之后因为还有页数,所以这次的后记,也是如此感觉奉上。 哇哈哈。 ◆ 在执笔四卷的某一天。 在横滨市某处家庭餐厅,在和朋友吃着面食的时候 “呐——呐——,请让我在第四卷出现哦。” 朋友的一人,说出了这个样的话。 “啊,也让我登场。” 朋友的另一人也说了那样的话。 “为什么那么突然!” “让我登场啊——,那个呢,那样就好,在流卡出生的村子的村民a。” “那么我就村人b” “那条村已经烧没了!” “在这个时候不是会有回忆的场景吗?” “啊,我已经决定在我登场的时候,会有逆光的背景,在之后之后也请加上主题曲,由登场的本人口中唱着。得得——得得得——?” “相当欢乐的村子啊!” 结局有没有在作品中实现他们的愿望,暂且在这里先不谈。实际上,我想让他们自己看第四卷来确认。 …恩,两人都对不起了,没遵守好约定(结果还是说出来了。) ◆ 关于没有在作品中登场的登场人物。 虽然有预定给予重要的任务而登场的,但是在写下故事的时候,发现完全不适合登场。结果出场机会全部删掉——在这个“银月~”系列中,因为如此可怜的原因的角色大部分都会出场。 在之中的几名,可喜地在之后的卷数也获得了出场机会(莱尔和萨利姆,还有在这一卷登场的“他”),反过来说,只有名字登场,或者甚至没出现过的作废角色,就要各自迎来了难过的末路了。 对了。 在描写故事的时候,曾经将写到为止的文章,交给身边的人阅读听取意见。不知道描写和表现是不是容易读懂,登场的人物言行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就算一看就能注意的地方,对于本人意外不怎么清楚。让人发现这些地方,自己就能容易进行修正工作。…….但是 “那个,这个完成稿,找不到布留厄特的出场。” ……结果,那个人连在最终的原稿删去的小故事也很清楚。 “那个是谁来的?” 另一边,作者本人已经一转眼忘记了删去的小故事。 “那个啊,杰内特的表姐妹,之前看到的原稿,不是在过去的章节登场吗?” “—啊——啊——啊—啊——” “不,才不是‘啊——啊——’,之后怎么样了。” “全部删掉了。” “呃呃呃呃呃呃呃!不是重要的人物来的吗?” “虽然是重要,但是要将她登场的场景全部收纳入去的话,页数就紧张了。而且关于她的设定,就算当成埋葬在黑暗的里设定,那样不也是也符合故事脉络吗。” “这样的说法算什么!” “在作品不会写出来的设定,等同于不存在,在那个世界,布留厄特这个女人从最初就没有出现过。” “明明不是和这样那么帅的说法不相配的人!” “哇,我受到伤害了。” “啊啊够了,明明是个好孩子,畜生!” 顺便说一下。 在第一卷删掉莱尔的登场也是,从第二卷和第三卷删掉安丽柯塔的登场的时候也是,那个人也说一样的话,枯野我也回答了相似的事。 我想这我这两人是时候学习什么比较好,作为人。 ◆ 这个后记,完全变成分项目来写,到了现在才注意到。 嘛,打算去做和做出来的事有很大的差异,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一。对这个世界法则进行争吵,作为如此没有如此胆量的枯野已经成为了斗败的犬就那样接受眼前的现实。于是自己就决定就以这样的风格写下去。 知道关于正确分项写法的人们请不要用在手边的词典查对,至少这个后记不能参考。 ◆ 那么,就以这样良好的感觉(勉强地)来填埋剩下的空白。所以在这里做出感谢。 这次也蒙受关照了。得能正太郎先生。现阶段还没有看到,但是这次也很开心听到这次登场的小家伙的插图不错。 在上一卷调动,而代替上一任担当的,从这次开始担任编辑的n村先生,也要重新说一次,今后请多多关照。 然后,所有的读者们。 多谢了。然后之后也要多多关照 ——下一卷,舞台再次回到菲鲁兹邦, 这个“银月之书”的一连串故事,要拉起终幕了。 对文章量的调整,即使是今天依然那么致命地笨拙。 从第一卷到第三卷,总算按照要求弄到一样的厚度。所以之后,自己也毫无根据地觉得第四卷肯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乎第四本出版的时候变厚了一点。 …不过,我已经很努力删减了很多了,真的哦? 就是如此了,我是枯野瑛。 让大家久等了,这次为大家送上了“银月之书”第四卷。 ◆ 那么,这次的后记,久违分项地送上。 虽然是怎样都好,但是打上“かじょうがき”会变换成“过剩牡蛎”,那样转换的转换工具不觉得很奇怪吗。 过剩牡蛎,那是什么?是吃了太多牡蛎吗?那样太令人羡慕。不过吃得太多可不行,因为对身体有害。 特别牡蛎,比起其他食物更加危险。如果不懂得吃法而吃下牡蛎的话,在那之后的人生,身体会变得一直不能接受牡蛎,那样就吃不消了。 ◆ 那样真的很辛苦。 试着想象一下,每年每年,每次进入到季节,附近的人就会故意说“牡蛎真好吃”地热烈讨论起来。在这期间,因为体质而不能吃牡蛎的人,只能一个人捅着紧凑的花鲫鱼。 能明白吗,那种寂寞。然后那种后悔。 牡蛎这东西,牡蛎这玩意,才不想吃啊!!、 ……我在说什么。 啊啊,对了,要加上分项标志。 之后因为还有页数,所以这次的后记,也是如此感觉奉上。 哇哈哈。 ◆ 在执笔四卷的某一天。 在横滨市某处家庭餐厅,在和朋友吃着面食的时候 “呐——呐——,请让我在第四卷出现哦。” 朋友的一人,说出了这个样的话。 “啊,也让我登场。” 朋友的另一人也说了那样的话。 “为什么那么突然!” “让我登场啊——,那个呢,那样就好,在流卡出生的村子的村民a。” “那么我就村人b” “那条村已经烧没了!” “在这个时候不是会有回忆的场景吗?” “啊,我已经决定在我登场的时候,会有逆光的背景,在之后之后也请加上主题曲,由登场的本人口中唱着。得得——得得得——?” “相当欢乐的村子啊!” 结局有没有在作品中实现他们的愿望,暂且在这里先不谈。实际上,我想让他们自己看第四卷来确认。 …恩,两人都对不起了,没遵守好约定(结果还是说出来了。) ◆ 关于没有在作品中登场的登场人物。 虽然有预定给予重要的任务而登场的,但是在写下故事的时候,发现完全不适合登场。结果出场机会全部删掉——在这个“银月~”系列中,因为如此可怜的原因的角色大部分都会出场。 在之中的几名,可喜地在之后的卷数也获得了出场机会(莱尔和萨利姆,还有在这一卷登场的“他”),反过来说,只有名字登场,或者甚至没出现过的作废角色,就要各自迎来了难过的末路了。 对了。 在描写故事的时候,曾经将写到为止的文章,交给身边的人阅读听取意见。不知道描写和表现是不是容易读懂,登场的人物言行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就算一看就能注意的地方,对于本人意外不怎么清楚。让人发现这些地方,自己就能容易进行修正工作。…….但是 “那个,这个完成稿,找不到布留厄特的出场。” ……结果,那个人连在最终的原稿删去的小故事也很清楚。 “那个是谁来的?” 另一边,作者本人已经一转眼忘记了删去的小故事。 “那个啊,杰内特的表姐妹,之前看到的原稿,不是在过去的章节登场吗?” “—啊——啊——啊—啊——” “不,才不是‘啊——啊——’,之后怎么样了。” “全部删掉了。” “呃呃呃呃呃呃呃!不是重要的人物来的吗?” “虽然是重要,但是要将她登场的场景全部收纳入去的话,页数就紧张了。而且关于她的设定,就算当成埋葬在黑暗的里设定,那样不也是也符合故事脉络吗。” “这样的说法算什么!” “在作品不会写出来的设定,等同于不存在,在那个世界,布留厄特这个女人从最初就没有出现过。” “明明不是和这样那么帅的说法不相配的人!” “哇,我受到伤害了。” “啊啊够了,明明是个好孩子,畜生!” 顺便说一下。 在第一卷删掉莱尔的登场也是,从第二卷和第三卷删掉安丽柯塔的登场的时候也是,那个人也说一样的话,枯野我也回答了相似的事。 我想这我这两人是时候学习什么比较好,作为人。 ◆ 这个后记,完全变成分项目来写,到了现在才注意到。 嘛,打算去做和做出来的事有很大的差异,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一。对这个世界法则进行争吵,作为如此没有如此胆量的枯野已经成为了斗败的犬就那样接受眼前的现实。于是自己就决定就以这样的风格写下去。 知道关于正确分项写法的人们请不要用在手边的词典查对,至少这个后记不能参考。 ◆ 那么,就以这样良好的感觉(勉强地)来填埋剩下的空白。所以在这里做出感谢。 这次也蒙受关照了。得能正太郎先生。现阶段还没有看到,但是这次也很开心听到这次登场的小家伙的插图不错。 在上一卷调动,而代替上一任担当的,从这次开始担任编辑的n村先生,也要重新说一次,今后请多多关照。 然后,所有的读者们。 多谢了。然后之后也要多多关照 ——下一卷,舞台再次回到菲鲁兹邦, 这个“银月之书”的一连串故事,要拉起终幕了。 对文章量的调整,即使是今天依然那么致命地笨拙。 从第一卷到第三卷,总算按照要求弄到一样的厚度。所以之后,自己也毫无根据地觉得第四卷肯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乎第四本出版的时候变厚了一点。 …不过,我已经很努力删减了很多了,真的哦? 就是如此了,我是枯野瑛。 让大家久等了,这次为大家送上了“银月之书”第四卷。 ◆ 那么,这次的后记,久违分项地送上。 虽然是怎样都好,但是打上“かじょうがき”会变换成“过剩牡蛎”,那样转换的转换工具不觉得很奇怪吗。 过剩牡蛎,那是什么?是吃了太多牡蛎吗?那样太令人羡慕。不过吃得太多可不行,因为对身体有害。 特别牡蛎,比起其他食物更加危险。如果不懂得吃法而吃下牡蛎的话,在那之后的人生,身体会变得一直不能接受牡蛎,那样就吃不消了。 ◆ 那样真的很辛苦。 试着想象一下,每年每年,每次进入到季节,附近的人就会故意说“牡蛎真好吃”地热烈讨论起来。在这期间,因为体质而不能吃牡蛎的人,只能一个人捅着紧凑的花鲫鱼。 能明白吗,那种寂寞。然后那种后悔。 牡蛎这东西,牡蛎这玩意,才不想吃啊!!、 ……我在说什么。 啊啊,对了,要加上分项标志。 之后因为还有页数,所以这次的后记,也是如此感觉奉上。 哇哈哈。 ◆ 在执笔四卷的某一天。 在横滨市某处家庭餐厅,在和朋友吃着面食的时候 “呐——呐——,请让我在第四卷出现哦。” 朋友的一人,说出了这个样的话。 “啊,也让我登场。” 朋友的另一人也说了那样的话。 “为什么那么突然!” “让我登场啊——,那个呢,那样就好,在流卡出生的村子的村民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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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打算去做和做出来的事有很大的差异,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一。对这个世界法则进行争吵,作为如此没有如此胆量的枯野已经成为了斗败的犬就那样接受眼前的现实。于是自己就决定就以这样的风格写下去。 知道关于正确分项写法的人们请不要用在手边的词典查对,至少这个后记不能参考。 ◆ 那么,就以这样良好的感觉(勉强地)来填埋剩下的空白。所以在这里做出感谢。 这次也蒙受关照了。得能正太郎先生。现阶段还没有看到,但是这次也很开心听到这次登场的小家伙的插图不错。 在上一卷调动,而代替上一任担当的,从这次开始担任编辑的n村先生,也要重新说一次,今后请多多关照。 然后,所有的读者们。 多谢了。然后之后也要多多关照 ——下一卷,舞台再次回到菲鲁兹邦, 这个“银月之书”的一连串故事,要拉起终幕了。 对文章量的调整,即使是今天依然那么致命地笨拙。 从第一卷到第三卷,总算按照要求弄到一样的厚度。所以之后,自己也毫无根据地觉得第四卷肯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乎第四本出版的时候变厚了一点。 …不过,我已经很努力删减了很多了,真的哦? 就是如此了,我是枯野瑛。 让大家久等了,这次为大家送上了“银月之书”第四卷。 ◆ 那么,这次的后记,久违分项地送上。 虽然是怎样都好,但是打上“かじょうがき”会变换成“过剩牡蛎”,那样转换的转换工具不觉得很奇怪吗。 过剩牡蛎,那是什么?是吃了太多牡蛎吗?那样太令人羡慕。不过吃得太多可不行,因为对身体有害。 特别牡蛎,比起其他食物更加危险。如果不懂得吃法而吃下牡蛎的话,在那之后的人生,身体会变得一直不能接受牡蛎,那样就吃不消了。 ◆ 那样真的很辛苦。 试着想象一下,每年每年,每次进入到季节,附近的人就会故意说“牡蛎真好吃”地热烈讨论起来。在这期间,因为体质而不能吃牡蛎的人,只能一个人捅着紧凑的花鲫鱼。 能明白吗,那种寂寞。然后那种后悔。 牡蛎这东西,牡蛎这玩意,才不想吃啊!!、 ……我在说什么。 啊啊,对了,要加上分项标志。 之后因为还有页数,所以这次的后记,也是如此感觉奉上。 哇哈哈。 ◆ 在执笔四卷的某一天。 在横滨市某处家庭餐厅,在和朋友吃着面食的时候 “呐——呐——,请让我在第四卷出现哦。” 朋友的一人,说出了这个样的话。 “啊,也让我登场。” 朋友的另一人也说了那样的话。 “为什么那么突然!” “让我登场啊——,那个呢,那样就好,在流卡出生的村子的村民a。” “那么我就村人b” “那条村已经烧没了!” “在这个时候不是会有回忆的场景吗?” “啊,我已经决定在我登场的时候,会有逆光的背景,在之后之后也请加上主题曲,由登场的本人口中唱着。得得——得得得——?” “相当欢乐的村子啊!” 结局有没有在作品中实现他们的愿望,暂且在这里先不谈。实际上,我想让他们自己看第四卷来确认。 …恩,两人都对不起了,没遵守好约定(结果还是说出来了。) ◆ 关于没有在作品中登场的登场人物。 虽然有预定给予重要的任务而登场的,但是在写下故事的时候,发现完全不适合登场。结果出场机会全部删掉——在这个“银月~”系列中,因为如此可怜的原因的角色大部分都会出场。 在之中的几名,可喜地在之后的卷数也获得了出场机会(莱尔和萨利姆,还有在这一卷登场的“他”),反过来说,只有名字登场,或者甚至没出现过的作废角色,就要各自迎来了难过的末路了。 对了。 在描写故事的时候,曾经将写到为止的文章,交给身边的人阅读听取意见。不知道描写和表现是不是容易读懂,登场的人物言行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就算一看就能注意的地方,对于本人意外不怎么清楚。让人发现这些地方,自己就能容易进行修正工作。…….但是 “那个,这个完成稿,找不到布留厄特的出场。” ……结果,那个人连在最终的原稿删去的小故事也很清楚。 “那个是谁来的?” 另一边,作者本人已经一转眼忘记了删去的小故事。 “那个啊,杰内特的表姐妹,之前看到的原稿,不是在过去的章节登场吗?” “—啊——啊——啊—啊——” “不,才不是‘啊——啊——’,之后怎么样了。” “全部删掉了。” “呃呃呃呃呃呃呃!不是重要的人物来的吗?” “虽然是重要,但是要将她登场的场景全部收纳入去的话,页数就紧张了。而且关于她的设定,就算当成埋葬在黑暗的里设定,那样不也是也符合故事脉络吗。” “这样的说法算什么!” “在作品不会写出来的设定,等同于不存在,在那个世界,布留厄特这个女人从最初就没有出现过。” “明明不是和这样那么帅的说法不相配的人!” “哇,我受到伤害了。” “啊啊够了,明明是个好孩子,畜生!” 顺便说一下。 在第一卷删掉莱尔的登场也是,从第二卷和第三卷删掉安丽柯塔的登场的时候也是,那个人也说一样的话,枯野我也回答了相似的事。 我想这我这两人是时候学习什么比较好,作为人。 ◆ 这个后记,完全变成分项目来写,到了现在才注意到。 嘛,打算去做和做出来的事有很大的差异,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一。对这个世界法则进行争吵,作为如此没有如此胆量的枯野已经成为了斗败的犬就那样接受眼前的现实。于是自己就决定就以这样的风格写下去。 知道关于正确分项写法的人们请不要用在手边的词典查对,至少这个后记不能参考。 ◆ 那么,就以这样良好的感觉(勉强地)来填埋剩下的空白。所以在这里做出感谢。 这次也蒙受关照了。得能正太郎先生。现阶段还没有看到,但是这次也很开心听到这次登场的小家伙的插图不错。 在上一卷调动,而代替上一任担当的,从这次开始担任编辑的n村先生,也要重新说一次,今后请多多关照。 然后,所有的读者们。 多谢了。然后之后也要多多关照 ——下一卷,舞台再次回到菲鲁兹邦, 这个“银月之书”的一连串故事,要拉起终幕了。 对文章量的调整,即使是今天依然那么致命地笨拙。 从第一卷到第三卷,总算按照要求弄到一样的厚度。所以之后,自己也毫无根据地觉得第四卷肯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乎第四本出版的时候变厚了一点。 …不过,我已经很努力删减了很多了,真的哦? 就是如此了,我是枯野瑛。 让大家久等了,这次为大家送上了“银月之书”第四卷。 ◆ 那么,这次的后记,久违分项地送上。 虽然是怎样都好,但是打上“かじょうがき”会变换成“过剩牡蛎”,那样转换的转换工具不觉得很奇怪吗。 过剩牡蛎,那是什么?是吃了太多牡蛎吗?那样太令人羡慕。不过吃得太多可不行,因为对身体有害。 特别牡蛎,比起其他食物更加危险。如果不懂得吃法而吃下牡蛎的话,在那之后的人生,身体会变得一直不能接受牡蛎,那样就吃不消了。 ◆ 那样真的很辛苦。 试着想象一下,每年每年,每次进入到季节,附近的人就会故意说“牡蛎真好吃”地热烈讨论起来。在这期间,因为体质而不能吃牡蛎的人,只能一个人捅着紧凑的花鲫鱼。 能明白吗,那种寂寞。然后那种后悔。 牡蛎这东西,牡蛎这玩意,才不想吃啊!!、 ……我在说什么。 啊啊,对了,要加上分项标志。 之后因为还有页数,所以这次的后记,也是如此感觉奉上。 哇哈哈。 ◆ 在执笔四卷的某一天。 在横滨市某处家庭餐厅,在和朋友吃着面食的时候 “呐——呐——,请让我在第四卷出现哦。” 朋友的一人,说出了这个样的话。 “啊,也让我登场。” 朋友的另一人也说了那样的话。 “为什么那么突然!” “让我登场啊——,那个呢,那样就好,在流卡出生的村子的村民a。” “那么我就村人b” “那条村已经烧没了!” “在这个时候不是会有回忆的场景吗?” “啊,我已经决定在我登场的时候,会有逆光的背景,在之后之后也请加上主题曲,由登场的本人口中唱着。得得——得得得——?” “相当欢乐的村子啊!” 结局有没有在作品中实现他们的愿望,暂且在这里先不谈。实际上,我想让他们自己看第四卷来确认。 …恩,两人都对不起了,没遵守好约定(结果还是说出来了。) ◆ 关于没有在作品中登场的登场人物。 虽然有预定给予重要的任务而登场的,但是在写下故事的时候,发现完全不适合登场。结果出场机会全部删掉——在这个“银月~”系列中,因为如此可怜的原因的角色大部分都会出场。 在之中的几名,可喜地在之后的卷数也获得了出场机会(莱尔和萨利姆,还有在这一卷登场的“他”),反过来说,只有名字登场,或者甚至没出现过的作废角色,就要各自迎来了难过的末路了。 对了。 在描写故事的时候,曾经将写到为止的文章,交给身边的人阅读听取意见。不知道描写和表现是不是容易读懂,登场的人物言行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就算一看就能注意的地方,对于本人意外不怎么清楚。让人发现这些地方,自己就能容易进行修正工作。…….但是 “那个,这个完成稿,找不到布留厄特的出场。” ……结果,那个人连在最终的原稿删去的小故事也很清楚。 “那个是谁来的?” 另一边,作者本人已经一转眼忘记了删去的小故事。 “那个啊,杰内特的表姐妹,之前看到的原稿,不是在过去的章节登场吗?” “—啊——啊——啊—啊——” “不,才不是‘啊——啊——’,之后怎么样了。” “全部删掉了。” “呃呃呃呃呃呃呃!不是重要的人物来的吗?” “虽然是重要,但是要将她登场的场景全部收纳入去的话,页数就紧张了。而且关于她的设定,就算当成埋葬在黑暗的里设定,那样不也是也符合故事脉络吗。” “这样的说法算什么!” “在作品不会写出来的设定,等同于不存在,在那个世界,布留厄特这个女人从最初就没有出现过。” “明明不是和这样那么帅的说法不相配的人!” “哇,我受到伤害了。” “啊啊够了,明明是个好孩子,畜生!” 顺便说一下。 在第一卷删掉莱尔的登场也是,从第二卷和第三卷删掉安丽柯塔的登场的时候也是,那个人也说一样的话,枯野我也回答了相似的事。 我想这我这两人是时候学习什么比较好,作为人。 ◆ 这个后记,完全变成分项目来写,到了现在才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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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就村人b” “那条村已经烧没了!” “在这个时候不是会有回忆的场景吗?” “啊,我已经决定在我登场的时候,会有逆光的背景,在之后之后也请加上主题曲,由登场的本人口中唱着。得得——得得得——?” “相当欢乐的村子啊!” 结局有没有在作品中实现他们的愿望,暂且在这里先不谈。实际上,我想让他们自己看第四卷来确认。 …恩,两人都对不起了,没遵守好约定(结果还是说出来了。) ◆ 关于没有在作品中登场的登场人物。 虽然有预定给予重要的任务而登场的,但是在写下故事的时候,发现完全不适合登场。结果出场机会全部删掉——在这个“银月~”系列中,因为如此可怜的原因的角色大部分都会出场。 在之中的几名,可喜地在之后的卷数也获得了出场机会(莱尔和萨利姆,还有在这一卷登场的“他”),反过来说,只有名字登场,或者甚至没出现过的作废角色,就要各自迎来了难过的末路了。 对了。 在描写故事的时候,曾经将写到为止的文章,交给身边的人阅读听取意见。不知道描写和表现是不是容易读懂,登场的人物言行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就算一看就能注意的地方,对于本人意外不怎么清楚。让人发现这些地方,自己就能容易进行修正工作。…….但是 “那个,这个完成稿,找不到布留厄特的出场。” ……结果,那个人连在最终的原稿删去的小故事也很清楚。 “那个是谁来的?” 另一边,作者本人已经一转眼忘记了删去的小故事。 “那个啊,杰内特的表姐妹,之前看到的原稿,不是在过去的章节登场吗?” “—啊——啊——啊—啊——” “不,才不是‘啊——啊——’,之后怎么样了。” “全部删掉了。” “呃呃呃呃呃呃呃!不是重要的人物来的吗?” “虽然是重要,但是要将她登场的场景全部收纳入去的话,页数就紧张了。而且关于她的设定,就算当成埋葬在黑暗的里设定,那样不也是也符合故事脉络吗。” “这样的说法算什么!” “在作品不会写出来的设定,等同于不存在,在那个世界,布留厄特这个女人从最初就没有出现过。” “明明不是和这样那么帅的说法不相配的人!” “哇,我受到伤害了。” “啊啊够了,明明是个好孩子,畜生!” 顺便说一下。 在第一卷删掉莱尔的登场也是,从第二卷和第三卷删掉安丽柯塔的登场的时候也是,那个人也说一样的话,枯野我也回答了相似的事。 我想这我这两人是时候学习什么比较好,作为人。 ◆ 这个后记,完全变成分项目来写,到了现在才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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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就村人b” “那条村已经烧没了!” “在这个时候不是会有回忆的场景吗?” “啊,我已经决定在我登场的时候,会有逆光的背景,在之后之后也请加上主题曲,由登场的本人口中唱着。得得——得得得——?” “相当欢乐的村子啊!” 结局有没有在作品中实现他们的愿望,暂且在这里先不谈。实际上,我想让他们自己看第四卷来确认。 …恩,两人都对不起了,没遵守好约定(结果还是说出来了。) ◆ 关于没有在作品中登场的登场人物。 虽然有预定给予重要的任务而登场的,但是在写下故事的时候,发现完全不适合登场。结果出场机会全部删掉——在这个“银月~”系列中,因为如此可怜的原因的角色大部分都会出场。 在之中的几名,可喜地在之后的卷数也获得了出场机会(莱尔和萨利姆,还有在这一卷登场的“他”),反过来说,只有名字登场,或者甚至没出现过的作废角色,就要各自迎来了难过的末路了。 对了。 在描写故事的时候,曾经将写到为止的文章,交给身边的人阅读听取意见。不知道描写和表现是不是容易读懂,登场的人物言行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就算一看就能注意的地方,对于本人意外不怎么清楚。让人发现这些地方,自己就能容易进行修正工作。…….但是 “那个,这个完成稿,找不到布留厄特的出场。” ……结果,那个人连在最终的原稿删去的小故事也很清楚。 “那个是谁来的?” 另一边,作者本人已经一转眼忘记了删去的小故事。 “那个啊,杰内特的表姐妹,之前看到的原稿,不是在过去的章节登场吗?” “—啊——啊——啊—啊——” “不,才不是‘啊——啊——’,之后怎么样了。” “全部删掉了。” “呃呃呃呃呃呃呃!不是重要的人物来的吗?” “虽然是重要,但是要将她登场的场景全部收纳入去的话,页数就紧张了。而且关于她的设定,就算当成埋葬在黑暗的里设定,那样不也是也符合故事脉络吗。” “这样的说法算什么!” “在作品不会写出来的设定,等同于不存在,在那个世界,布留厄特这个女人从最初就没有出现过。” “明明不是和这样那么帅的说法不相配的人!” “哇,我受到伤害了。” “啊啊够了,明明是个好孩子,畜生!” 顺便说一下。 在第一卷删掉莱尔的登场也是,从第二卷和第三卷删掉安丽柯塔的登场的时候也是,那个人也说一样的话,枯野我也回答了相似的事。 我想这我这两人是时候学习什么比较好,作为人。 ◆ 这个后记,完全变成分项目来写,到了现在才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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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打算去做和做出来的事有很大的差异,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一。对这个世界法则进行争吵,作为如此没有如此胆量的枯野已经成为了斗败的犬就那样接受眼前的现实。于是自己就决定就以这样的风格写下去。 知道关于正确分项写法的人们请不要用在手边的词典查对,至少这个后记不能参考。 ◆ 那么,就以这样良好的感觉(勉强地)来填埋剩下的空白。所以在这里做出感谢。 这次也蒙受关照了。得能正太郎先生。现阶段还没有看到,但是这次也很开心听到这次登场的小家伙的插图不错。 在上一卷调动,而代替上一任担当的,从这次开始担任编辑的n村先生,也要重新说一次,今后请多多关照。 然后,所有的读者们。 多谢了。然后之后也要多多关照 ——下一卷,舞台再次回到菲鲁兹邦, 这个“银月之书”的一连串故事,要拉起终幕了。 对文章量的调整,即使是今天依然那么致命地笨拙。 从第一卷到第三卷,总算按照要求弄到一样的厚度。所以之后,自己也毫无根据地觉得第四卷肯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乎第四本出版的时候变厚了一点。 …不过,我已经很努力删减了很多了,真的哦? 就是如此了,我是枯野瑛。 让大家久等了,这次为大家送上了“银月之书”第四卷。 ◆ 那么,这次的后记,久违分项地送上。 虽然是怎样都好,但是打上“かじょうがき”会变换成“过剩牡蛎”,那样转换的转换工具不觉得很奇怪吗。 过剩牡蛎,那是什么?是吃了太多牡蛎吗?那样太令人羡慕。不过吃得太多可不行,因为对身体有害。 特别牡蛎,比起其他食物更加危险。如果不懂得吃法而吃下牡蛎的话,在那之后的人生,身体会变得一直不能接受牡蛎,那样就吃不消了。 ◆ 那样真的很辛苦。 试着想象一下,每年每年,每次进入到季节,附近的人就会故意说“牡蛎真好吃”地热烈讨论起来。在这期间,因为体质而不能吃牡蛎的人,只能一个人捅着紧凑的花鲫鱼。 能明白吗,那种寂寞。然后那种后悔。 牡蛎这东西,牡蛎这玩意,才不想吃啊!!、 ……我在说什么。 啊啊,对了,要加上分项标志。 之后因为还有页数,所以这次的后记,也是如此感觉奉上。 哇哈哈。 ◆ 在执笔四卷的某一天。 在横滨市某处家庭餐厅,在和朋友吃着面食的时候 “呐——呐——,请让我在第四卷出现哦。” 朋友的一人,说出了这个样的话。 “啊,也让我登场。” 朋友的另一人也说了那样的话。 “为什么那么突然!” “让我登场啊——,那个呢,那样就好,在流卡出生的村子的村民a。” “那么我就村人b” “那条村已经烧没了!” “在这个时候不是会有回忆的场景吗?” “啊,我已经决定在我登场的时候,会有逆光的背景,在之后之后也请加上主题曲,由登场的本人口中唱着。得得——得得得——?” “相当欢乐的村子啊!” 结局有没有在作品中实现他们的愿望,暂且在这里先不谈。实际上,我想让他们自己看第四卷来确认。 …恩,两人都对不起了,没遵守好约定(结果还是说出来了。) ◆ 关于没有在作品中登场的登场人物。 虽然有预定给予重要的任务而登场的,但是在写下故事的时候,发现完全不适合登场。结果出场机会全部删掉——在这个“银月~”系列中,因为如此可怜的原因的角色大部分都会出场。 在之中的几名,可喜地在之后的卷数也获得了出场机会(莱尔和萨利姆,还有在这一卷登场的“他”),反过来说,只有名字登场,或者甚至没出现过的作废角色,就要各自迎来了难过的末路了。 对了。 在描写故事的时候,曾经将写到为止的文章,交给身边的人阅读听取意见。不知道描写和表现是不是容易读懂,登场的人物言行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就算一看就能注意的地方,对于本人意外不怎么清楚。让人发现这些地方,自己就能容易进行修正工作。…….但是 “那个,这个完成稿,找不到布留厄特的出场。” ……结果,那个人连在最终的原稿删去的小故事也很清楚。 “那个是谁来的?” 另一边,作者本人已经一转眼忘记了删去的小故事。 “那个啊,杰内特的表姐妹,之前看到的原稿,不是在过去的章节登场吗?” “—啊——啊——啊—啊——” “不,才不是‘啊——啊——’,之后怎么样了。” “全部删掉了。” “呃呃呃呃呃呃呃!不是重要的人物来的吗?” “虽然是重要,但是要将她登场的场景全部收纳入去的话,页数就紧张了。而且关于她的设定,就算当成埋葬在黑暗的里设定,那样不也是也符合故事脉络吗。” “这样的说法算什么!” “在作品不会写出来的设定,等同于不存在,在那个世界,布留厄特这个女人从最初就没有出现过。” “明明不是和这样那么帅的说法不相配的人!” “哇,我受到伤害了。” “啊啊够了,明明是个好孩子,畜生!” 顺便说一下。 在第一卷删掉莱尔的登场也是,从第二卷和第三卷删掉安丽柯塔的登场的时候也是,那个人也说一样的话,枯野我也回答了相似的事。 我想这我这两人是时候学习什么比较好,作为人。 ◆ 这个后记,完全变成分项目来写,到了现在才注意到。 嘛,打算去做和做出来的事有很大的差异,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一。对这个世界法则进行争吵,作为如此没有如此胆量的枯野已经成为了斗败的犬就那样接受眼前的现实。于是自己就决定就以这样的风格写下去。 知道关于正确分项写法的人们请不要用在手边的词典查对,至少这个后记不能参考。 ◆ 那么,就以这样良好的感觉(勉强地)来填埋剩下的空白。所以在这里做出感谢。 这次也蒙受关照了。得能正太郎先生。现阶段还没有看到,但是这次也很开心听到这次登场的小家伙的插图不错。 在上一卷调动,而代替上一任担当的,从这次开始担任编辑的n村先生,也要重新说一次,今后请多多关照。 然后,所有的读者们。 多谢了。然后之后也要多多关照 ——下一卷,舞台再次回到菲鲁兹邦, 这个“银月之书”的一连串故事,要拉起终幕了。 promenade 亚宾 两百多年以前的春天。 当时以繁荣为傲的修泰布鲁国的宫廷中,他们第一次见面了。 这次见面,让一名少年的人生大幅度改变。 亚宾?拉布鲁生于一个受雇于宫廷的园丁家族。所以他也和很快和祖父还有父亲一样在宫廷工作,这是在出生时就已经决定下来的事。 那是他八岁时的一个春天,他带着父亲的货物,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被许可进入城堡。但是,被太多初次见到的东西晃花眼的他,一下子就和父亲失散了。 被一个人留在不认识的地方,被不安和焦躁催促着的少年在回廊中走着,然后走入了越发搞不清楚的地方。 在不知如何是好的窘境中,他来到了一个鲜花盛开的中庭,看见了和几个在此游玩的和自己同年龄的孩子。他刚张开嘴想要问路。但是—— “这家伙是谁啊?” “这里有个奇怪的家伙。” 在亚宾开口前,孩子们发出了凶恶的目光。 在困惑的亚宾眼前,孩子们继续说着话。守护城堡是骑士的职责,要成为骑士是他们(大概就是这种身份)理所应当的义务。所以,打到那个奇怪的家伙。 一开始亚宾被充满气势的拳头打着。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已经点燃了导火索的话,离结束还早着。就像下雨一般,幼小的拳脚倾注而下。 亚宾察觉到了。这些小小的暴徒们,只是在为聚起来围殴没有抵抗的人而高兴沉醉而已。所以要结束这一切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反击就行。只需要一击,随便打中谁都没关系只要挥起拳头的话,就能在身边这些人的心中植入害怕疼痛的胆怯。然后因为这份胆怯,这单方面的私刑的兴头就会冷却,然后这件事就结束了。 亚宾他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并寻找着对身边的家伙们挥动拳头的时机。 在自己体内暗暗集中着力量,坚定了自己一击打伤人而挥拳的意志。 然后,在这一切都准备完毕后——他松开了拳头,放弃了反击。 脸颊感觉到冰凉的触感,他醒了过来。 在沉默地忍受着拳打脚踢的期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去了意识。身体还在疼痛着,但是,那些孩子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拳脚敲打已经结束。 他慢慢的睁开眼。 然后——说不定自己已经死了,他怀如此疑着,因为眼前的光景让他不由得如此怀疑。 接近纯白的,耀目的银色的长发。夜明珠一般闪亮的紫色眼睛。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年幼的少女的身姿,恍若天使。 在教会的壁画中也看不到的美丽身影,就在自己眼前降临了。 所以自己已经死了。正如以前在教典上所读一般,被前来迎接的天使引导,带往审判之门前。将自己心中的罪分裂出来投向地狱,纯粹的部分通过天门前往神国。他是这么想的。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突然间,这名天使惊讶地说道。 “那些家伙,是只会欺负无抵抗的人的胆小鬼喔?就算虚张声势也好,只要你挥出拳头,让他们知道你并不是无力的小动物后,就会四散逃跑。” 说出了和那美丽的容貌不合的粗暴的话。 “……确实呢。” 自己也是这样考虑的,所以亚宾直率地承认了。 “你已经握紧反击的拳头了对吧?不收回去而是挥舞起来的话,不是很快就能结束了吗?” 这种地方也被她看到了呢。 是羞耻还是没出息呢,总之带着这种凄惨的感觉,就算这样亚宾还是想将自己心中的理由传达给天使,他寻找着合适的语言。 “……因为,父亲曾说过。” “说过什么?不管怎样都不能违逆贵族的孩子们吗?” “男人要是握起拳头的话,一定要为保护重要的东西而握紧。” 亚宾再次望向自己的拳头。 “重要的……事物吗?” “就是这样,我觉得这样很帅。我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没有反击。就算不是在这种地方被殴打,不是被那些家伙们围殴,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那样的话,为了保护自己也能握紧拳头的吧?” “啊。” 这么一说,他察觉到了。确实,这也合乎道理。 “这样啊,还能这么想呢。” “……真的如我所想。” 天使用惊讶的声音说道。 “你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呢。” 不知为何,亚宾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个傻瓜。 带着稍微有点郁闷的表情,天使继续说道, “如果只是胆小鬼这也想的话,并不会是你这样。 如果只是怀着温和的想法的话,也不会是你这样。 在你的心中有一把剑。但是这把剑很重很锋利,不会轻易拔出来。只有为了你心中认定的要守护的事物,这柄剑才会拔出来。” ——她说出了自己所想但无法说出来的话,亚宾惊讶了。 “在还没见到你所寻找的主人前,只能将这把剑一直藏在心中,做一个没有归宿的骑士。啊啊,是真的呢。真的非常棒。就像童话故事中的,为了将公主从危机中解救出来的骑士大人一样——” “诶,那个,是这样……的吗?” 因为这预想之外的评价,少年稍微有点动摇,在这隙间, “稍微有点懊悔呢。” “诶?” “对你要守护的人,你要为其举起剑的“公主”,有点嫉妒呢。这个国家中能这样举起的骑士的剑,哪里都找不到呢。” “……?” 亚宾突然间感到了违和感,挺起上半身。 这里是刚才的中庭。是自己被贵族的孩子们围殴的地方。自己的身体还到处在痛但好歹算是没事,至少看着不像死掉的人。 所以……在这里坐着的并不是天使。 是活着的人类,是一名少女。 “……你是?” “嗯,看来你的身体没事呢。这样我就稍微安心了,一直不动的话我还想着该怎么办呢。” 少女站了起来,轻轻拍掉衣服上的草和叶子, “那么望君珍重,没有归宿的骑士。希望在你的将来,能遇到足以让你举剑的优秀的“公主”“ 轻轻掂起裙摆,就这样离开了中庭。 少年只能呆呆地目送她离开。 后来,少年知道了那名少女的身份。 国王托里斯基鲁?华拓?哈露邦的长女,这个山间小国修泰布鲁的第一王女。虽然现在还只是十岁的幼小之身,但在国内已经流传着不出几年将会成为国内第一美女。 ——也就是说在那里的她,是个出色的公主大人。 是个漫不经心的人啊——他这样想道。 但是已经立下的决心是不会动摇的。少年决定成为骑士。 但是,本来呢,骑士这种东西,是为有着领土或者说有力量的贵族的次子以下的人所被分配的职位,这就是现状,这就是现实。就算想当,也不可能是那么轻易的事。这条路狭窄难行,荆棘满布,可以预见路上会有无数困难。 “如果只是胆小鬼这也想的话,并不会是你这样。 如果只是怀着温和的想法的话,也不会是你这样。” 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希望在你的将来,能出现足以让你举剑的优秀的“公主”。” 他称呼自己为骑士。还被说了自己能遇上优秀的公主就好了。 当然这只是打比方 的说法。少年并不是骑士,她也不是认为少年这之后能遇到真的公主吧。 但是,他憧憬着少女的话。 少女说着非常棒的话,展露微笑,他还想再次见到这样的光景。 所以,如果能将这样的少女当作重要的事物,成为守护这名少女的人的话,守护真正的公主的自己,也许也能成为真正的骑士吧——他这样想道。 自己真是简单易懂啊。 但是一旦决定下来就不会再动摇。少年已经决定成为骑士。 这之后过了几年。 他在街道的道场学习剑术。到附近的贫困学者那里,不请自来地过去学习。但是不管再怎么努力,成为骑士的道路也没有在他面前打开。就如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定下来一般,他在成为园丁的人生道路上走着。 他曾数次被父亲带到城堡中,也熟悉了工作。在此这期间,城堡的门卫记住了他的脸,亚宾就算一个人也能通过城门了。偶然父亲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亚宾就一个人去干庭院的活。 曾经那些自称“骑士”的孩子们,终于按照安排那样发迹了。他们的脸无处不在,他们总是挎剑在腰,目中无人地走在回廊上。他们成为了骑士,自己没有成为骑士。这令他的心无可抑制地染上晦暗的色彩,慌乱中在他内心蔓延开来。 然后——在某一天,毫无预兆的,这份藏在他心中的秘密的思念,在出乎意料的地方被出乎意料的对象给发现了。 “——啊哈哈哈哈~” 和她姐姐很相似的通透的银色头发,咕噜咕噜地变幻着表情的绿色的瞳孔。丝绸长裙下的脚啪踏啪踏地乱动,她很高兴地笑着。 是少年思念着的女性的亲妹妹。 总之,虽然从她的行为举止上完全看不出来,但是她是这个国家的第二王女。 这名少女坐在长椅上,咯咯地笑得十分豪爽。 在庭院中,放下拿着剪刀的手稍作休息,亚宾的肩膀松垮了下来。 这时周围没什么人真是太好了。这可不是能被人随便听到的话题,而且,理应被尊敬的国家公主居然是这幅样子,想来也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吧。 “喜欢……吗,和这有点不一样。” 就算被凄惨地打击着,少年也斟酌着自己的回答。 “只是,对她抱有憧憬而已。她是非常优秀的……女性。” “啊,不,我可不这么觉得啊。” 少女绷紧了表情,用指尖拭擦去眼中流出来的一滴泪珠, “对不起,现在只是有点高兴。” “……这不是快要笑出泪水了吗。” “因为很有趣……嘛,并不是在嘲笑你,嗯。我太高兴了,高兴得几乎哭出来了。” 少女呼呼地挥舞着手这样说道,不过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有收敛,所以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是个不会说谎的孩子呢。 “所以说,就算喜欢那样的女人也只有损失而已哦?既不会回过头看你也不会有别的任何事发生。到头来,你也不知道她本人是怎么看待你的吧。” “确实……” 他已经要放弃隐瞒了。 反正是已经被知道了的想法。现在已经没有要隐藏起来的东西了。那样的话现在就将自己心中那青涩不像样的想法给吐出来吧,他想道。 “我,想成为骑士。” “哈?” “举剑的理由,握拳的理由,或者说更为单纯的,活着的理由。我寄情于这样事物之上,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我想成为骑士。” “……骑士,是这样的存在吗?” 骑士这种生物,嘛,并不是这样正经的东西。 总之在这个和平的时势下,就算没什么特别的行动也能轻易吃上饭。更何况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能被冠上”守护国家的英雄”这个很伟大的头衔。 这样好康的事情,几乎完全被那些看似伟大的人物们独占了。尤其是对那些有无用的饭桶次男们的贵族们。那些打出生起就毫无自尊心的人,走出家门后,首先去到的,就是骑士团这个便利的地方。不需要挥剑的力量和对国家的热爱,只是备好买铠甲和剑的钱就已经足够了。 他不清楚他国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总之在这个修泰布鲁国,过去的数十年都是如此。 骑士这种东西,是除了为自己家族添光外再无别的用处的无能者集团。这就是这个国家的现实。 但是亚宾在充分清楚这个现实的前提下,很快回答了。 “那是我所认定的骑士该有的身姿,它应该是这样的纯粹的东西。” 少女如同惊呆了一般开口, “你是笨蛋吗。” 她的心情通过这句话表现出来了。 “说不定呢。” 亚宾苦笑着,然后接受了这个评价。 他认为这是很相应的评价。 然后他再次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只是小时候的某一天,就被夺走了心。只是为了这件事,想着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做着不合适自己身份的梦。蠢也要有个限度啊。 然而就算感觉自己极为愚蠢,他也无法放弃。 scene1 二百五十岁的少女~beginning of ending~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冷飕飕 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校对:沢近爱理 1 菲鲁兹邦学术院的职员、从属于第六书库的魔书使莱尔?帕朱莉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目前两国展开的战争正愈演愈烈。 菲鲁兹邦虽然没有直接被战火祸及,然而也并非站在能悠闲旁观的立场。为了在这种时候也能在两国之间保持中立,己方必须做好各种准备,例如,组建起在突发情况中能用于防御的最低限度的战力,以及排除各种在暗地里妨碍工作的间谍等……要做的事数不胜数,若要将这些事务逐一处理好,再多的时间都不够用。 就算她不停奔波,现在的情况还是令她分身乏术。 当她能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 某一天,她终于迎来了那件事。 一直在不停奔波忙碌的莱尔,被直属的上司叫了过去了。 “魔女狩猎部队换了个新的指挥官。” 这位上司,说了这样的话。 “……呵。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兴趣吗?” “这是当然的吧?迄今为止,那些家伙给我增加了多少工作量啊~!完全不知道吸取教训,明知没用还不断把间谍送过来。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把炸弹藏塞在点心盒里,给新的指挥官送过去做贺礼。” “……炸弹?” “有一小半是开玩笑啦。那么,有什么事吗?” “有一大半是认真的啊……” 上司不知为何深有感慨地说道。 “米卢伽的政局开始动摇了。目前为止还是拜多拉大总统的独裁政权,今后一段时间恐怕还会维持着同样的形势,但是哪怕只是一点也好,想改变现状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次的人事变动就是其中一环。 那个新任的指挥官就是反拜多拉的停战派。” “呵……” 莱尔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这样的话还真是得说声谢谢了,这样一来这边的工作也能减少一些。” “对啊。当然,今后会发生什么转变,还无法确定。但这无疑是条喜讯。” 嗯嗯,上司再次点头说道, “双方私底下的接触也能令现状有所改善,局势也会趋于缓解。也就是说,暂时没有那些非你不可的任务了。 今天,特意将忙碌的你叫来,是有其他理由的。” “……诶?” 他说了让她意外的话。 “首先,有些关于我侄女的话,希望你能听一下。” 莱尔的背后传来了不舒服的冷意。 “……什么啊,突然说这种话?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想听啊。” “那是个爱说谎的孩子呢。怎么样也不愿意对我说真心话。 遇到的事情,知道的事,考虑的事,感受到的事,将这一切的事情都放在自己的心里,表面上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孩子。 她总觉得这样做的话,就能结束别人的痛苦了吧。” “所以说了,我一点也不想听。” 莱尔一脸不悦地说道。 但是,上司无视这个抗议继续说道。 “我一直以来都配合这那个孩子的谎言——自己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死掉了,在这里的只是一个长得很像但毫无关系的人——配合着这样的谎言。 尽管我知道这是个谎言。所以,那个孩子只有这一点没有对我说谎。 但是啊……当然,也仅此而已了。我完全无法知晓这孩子的真实想法。那孩子有着无数的假面,哪怕看穿了其中一面,也无法看到她真正的样子。” “室长!” 莱尔发出制止的声音。但是他果然没有听进去。 “艾布里欧被烧毁的那一天, 你对我说了各种各样的事。 绯奥露小姐……记录魔女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可能性的『再现的妖精』的事,你也告诉了我。让我也接受了有单目谎言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的存在。然后,是流卡的事。 真的是各种各样的事情啊。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被骗了。这孩子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完全没有对我说谎,我是这样想的,但是……” “伯父!” “但是,我也不可能一直都被骗你下去的。 这孩子在大部分的真话中,掺入了一个小小的谎言。既然我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也差不多是无法视而不见的时候了……我在说什么,你是明白的吧,库洛蒂亚?” 被呼唤的,是她的名字。 不是现在所使用的莱尔?帕朱莉这个假名。 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舍弃的,库洛蒂亚?艾鲁蒙特这个名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已经不能这么说了,对吧……” 她就像放弃了般回答道。 “但是,既然是我撒的谎,我肯定是不能老实坦白的,毕竟我也有我的坚持。” “这样啊,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真的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莱尔?帕朱莉的上司、库洛蒂亚?艾鲁蒙特的伯父……菲鲁兹邦学术院第六书库的负责人阿鲁贝鲁?艾鲁蒙特寂寞地摇了摇头。 “那样的话,至少把这个收下吧。” 咔嗒。一个陶器瓶子被放在了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这是什么?” “安眠药。我拜托邦兰丹才弄到手的,根据特别的处方制成的安眠药。 比起在这边能弄到的安眠药,它的效果更强。服用一匙,就能让你失去意识,体验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起来的深度睡眠,而且还是连做梦的余裕都没有的深度睡眠呢。” “……真是恐怖的话呢。好像一不小心就再也无法张开眼睛一样” “是啊,那边也说了,一天内绝对不能服用两匙以上。还有就是,绝对不能和着酒精一起服用。不知为何,他用就像在威胁一般的恐怖表情这样跟我说。” “他的样子一直都很恐怖。” 莱尔这样回答着,收下了陶器瓶子。 喀拉,瓶中的药丸发出轻微的声音。 “真是难得,既然是你的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这是能避免因为睡眠不足而导致工作不顺的好东西呢。” 她将瓶子塞进口袋中,背对阿鲁贝鲁。大概是想以此表示谈话结束了,无论你还想说什么,我都不会回答了。 然后准备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有什么事吗?” 阿鲁贝鲁的房间门那边的人回答道, “邮件,是给室长的……” 慢吞吞的声音这样回答道。 “是谁的?” “那个……” 穿过门的声音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发信人的署名是,杰内特…… 杰内特?姬赛鲁梅尔?哈露邦。字很漂亮呢……” ““哈?”“ 莱尔和阿鲁贝鲁望向彼此。 这是在此时此地完全料想不到的,意外的名字。 ——流卡?艾鲁蒙特这名少年,已经死掉了。 五年前……啊不对,(是什么时候的话)那之后还经过了两年,所以是至今的七年前。那个坐落于多斯共和国的一角的莱布利欧村被燃尽的时候,少年就已经在火焰中消失了。 当然,已经死掉的人,不可能再活在世上。这一点对世人尽皆平等,无关老幼,无关善恶, 任谁都无法超脱这个平等的规则。 名为流卡?艾鲁蒙特的少年已经死了。 他的人生就此结束。 但是,一名魔女撒了谎。 这名少年还没有死去。 他在火焰中生还,就这样活了下来。 她对这个世界说出了这样的虚伪的话语。 不懂怀疑的无垢的世界,相信了这个谎言。 然后这个瞬间,“他”诞生了。 “他”有着和“流卡?艾鲁蒙特”同样的容貌。有着同样的记忆,同样的思维,同样的行为举止。在旁人看来,都不会将“他”当做“流卡?艾鲁蒙特”以外的人,都会确信那就是他本人。 但是,“他”不是“流卡?艾鲁蒙特”本人,甚至不是其他的什么人,甚至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正常事物。 他是因世界相信了一个谎言而诞生的【虚像】 将应该已经死去的少年的可能性全部继承的,伪物般的存在。 这就是“他”。 谎言这东西,在被揭穿的时候就会失去其意义。 对于已经探明魔女所操纵的谎言的不死者——罗杰?威尔托鲁来说,在理解“他”是怎样的存在的瞬间,“他”自身的存在意义就消失了。 在被察觉自身是伪物的那一刻,他就无法继续代替本尊存在这世上 所以“他”消失了。 七色的光消散后,他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然后,应该再也回不到这个世界了—— “——啊—” 他靠在墙边,看着大型穿衣镜。 里面有个如像他那般,一副呆样的少年。 他很高。但实际去打量他的时候,因为过于瘦弱的体格,并不会给人一种庞大的印象。在那一头堪称标志的红发下,有一双眯成细线的眼睛,正诧异地看向穿衣镜。 “嗯……” 他歪了歪头。镜中的少年也往反方向歪了歪头。 “我,还活着啊……” 少年就像呻吟般喃喃说道。 “当察觉到自己的本质的时候,就无法再继续存在了,不是这样吗……?” 他用力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又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 他暂时就这样——做了各种各样的表情,然后吐出了叹息。 “完全想不通呢……真是的。” 他将身体抛入到旁边的床上。 看着没有见过的天花板,将手放在了眼前。 眼前的手没有像那晚那样变得透明,而是很普通的人类的手。 ——说吧。 ——将事情的始末全部都说出来吧。这样的话,你就多一个同伴。 在醒来后的这段时间里,他稍微沉浸在一些记忆之中。 自己从这个世界消失后,投身于单目谎言的的梦里的记忆……不,在那个地方的时间是否会流逝都无法确定。总之就是这样暧昧的记忆。 自己在这个世界消失后的事。 自己在这个世界再次苏醒前的事。 流卡?艾鲁蒙特和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确实是存在着能让两名故人的“可能性”再次交汇的场所。 ——不是对那个被某个王国所追杀的凶恶的魔女。也不是对那个被从历史中抹杀掉的悲剧的第一王女…… ——而是向现在坐在我旁边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起誓,要成为她的一名骑士。 这是五年前……不,应该是七年前,直到那次艾布里欧的火焰中分别时一直藏在心中的话。因为想传达的对象不在了,只能一直放在心中的话语。 现在,终于能传达到了。 想要一生背负着的东西, 现在,终于能放下了。 在这一瞬间,自己确实感受到了幸福与充实。 然后,对沉浸在这人生最棒的一瞬间(虽然死了)的自己,绯奥露慢慢地张开了那一抹绮丽的双唇,接着—— “……啊咧?” 奇怪。 想不起来了。 对自己说过的话,绯奥露确实有回答过什么。明明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对话,为什么自己会没有相关的记忆? “为啥?阿啊咧?奇怪啊?” 纵使他啪啪地敲打着自己的头,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哪怕敲打得再用力,也没有什么进展。 房门那边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感觉到被稍微打扰了的同时他”哦”地轻声应道,一名少女缓缓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很美丽。 虽说是很陈腐很夸张的形容方式,但是他找不到别的词语能形容她的容貌,现在步入他房间的就是一位这样的少女。 按理说,他差不多也该习惯了,初见的感动早就该渐渐归于平淡。但是,就算是这样的他,偶尔还是无法直视那份美丽。她的容貌,正是如此的绮丽动人。淡翠色瞳孔似有动人的光芒,白皙的肌肤给人以澄澈透明之感,一抹樱唇便如世间最柔软的花瓣……总之,是能令人不吝溢美之词去称赞的容貌。 杰内特?姬赛鲁梅尔?哈露邦。 绯奥露的亲妹妹。因为体内寄宿着『琥珀画廊』,这两百年的时光,也无法在她的脸上刻下任何岁月的痕迹,是被称为”代理着魔法书的不死者”的存在。她为了追击且亲手杀掉让自己这些人背负着此种命运的魔女绯奥露,而持续着漫长的旅途。 本质上,是个可怕的人。 她总是胡乱地挥着剑,而且强得没有道理,态度恶劣,言辞尖锐,让人无法靠近,在她认为有必要的时候,即使是杀人她也不会犹豫。这么一说,他想起来自己也曾被她刺杀过。 但是,他现在也明白,她不仅仅是这样的一个人。 那令人敬而远之的态度只是虚张声势,本质上,她只是一个无法接受身边的人的离去的家伙而已。明明是个比谁都要温柔的家伙,却总是将真心话深深藏在心中,甘愿充当恶人。 总之——事实上是个有点胡闹的好人。 “……怎么了?突然这样子盯着我看?” “啊——没什么。” 他的目光错开。 “不,这不是抗议。只要你想,不管怎么看也没关系。” “啊——没什么,也没这需要。” “这样啊。” 她好像勉强接受了什么一样,直率地点了点头。 对杰内特抱有的印象,在心中又追加了一个。是个偶尔会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猜不到她在想什么的奇怪家伙。 “差不多到出发的时间了,你准备好了吗?” “啊——随时都可以啊,反正没有行李。” “这样啊,那么来吧,流卡。列车的车票也给了你了……” 说着,杰内特对这边催促道。 但是,他慢了片刻才察觉到什么,有些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 “怎么了?” “……刚刚你,叫我流卡呢……”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知道的吧,我这个人不过是个谎言。流卡?艾鲁蒙特在很久已经早已经死去了。我只是个伪物而已。这个孩子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我不过是将他未来的可能性投影在这个世界上而产生的虚像罢了。 我,并非流卡?艾鲁蒙特本人。” 杰内特稍微想了一下,露出了”这家伙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不过,这个和我叫你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吗?” “才不是没有关系呢。我不是流卡——” “你就是流卡……不,不对。你就是流卡?艾鲁蒙特。至少对我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杰内特……” 不知不觉间,他用上了责难的声音。 但是,杰内特完全不在意地继续说着。 “在第一次见面的夜里被我杀死的,在第二天晚上和我一起逃避莱奥纳尔的追杀,这之后又多管闲事地将快要死掉的我捡回去,甚至舍命帮助我。做这些事的人,全都是你。 我所知道的流卡?艾鲁蒙特,就是你。 就算其他人不再以这个名字呼唤你,我绝不会用别的名字来呼唤你。” “……但是,我……” “真是奇怪的话啊。把身为不死者的我当作人来对待的是就意外的固执,在知道自己是妖精后态度就变了吗?” “……” 妖精的话,从逻辑上说,不也是表明了自己是伪物的话吗。 总之,对杰内特那温柔地劝导着自己的话,他无法出言反驳。 “好了,过来吧,流卡。你还有个可爱的恋人在故乡等着你呢。” “……爱丽丝才不是恋人……” “怎样都好啦,总之给我过来。” 他被杰内特强硬地推挤着。 流卡起身,跟着杰内特离开了房间。 虽然是条安静得街道,但是这里的车站还真是热闹啊。 他看着周围,有拖着老大个旅行包的西装男、有热闹的家族、有在交谈着的看起来好像很了不起的大叔——还有几名以严肃的目光扫视周遭的,穿着制服的军人。 军人们之中有几个还背着黑色的步枪。 (……战争中吗……) 流卡是在和平的菲鲁兹邦长大的。在连佩剑都要获得许可的街道中,根本没机会看到枪支。以前只在照片中看到过的枪,在实际看到的时候,不知为何却总让他很难生出实感来,总让他觉得那是个玩具。 “流卡。” 被呼唤了名字,他视线转了回来。 “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去办一下乘车的手续。” 在他下巴的附近,杰内特抬头看着他,如此说道。是什么情况——这个疑问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想起他们就要在这个车站乘车的事情。 “嗯,啊啊……” “我很快就回来。” 留下这话,杰内特往窗口方向小步走去。 被独自留下的流卡,坐在了附近的长椅。 这条街的车站,没有屋顶。 他能清楚看到小鸟飞过干净晴朗的天空。 “真是平和啊……” 他说着这种话。 一个娇小的女孩在他眼前走过。像是他母亲一样的女性急促地用贝璐塞利奥语说着什么,追在女孩身后。流卡听不出她在说什么,虽然是在学术院的基础课程里大致学过,但令他困扰的是不管是贝璐塞利奥语还是米卢伽语,只要是冠以”外国语”之名的东西,对流卡来说都是困难的科目。 (……外国啊……) 这时他也发觉了刚才看到的军人和枪都感觉不到实感的理由。坐在陌生的地方、听着陌生的语言,让他觉得这是个世界对自己而言太过陌生了。在这种地方,认为这是梦也没什么奇怪。 他无力地抬头望向天空。 云在流动。这云的颜色和在远方的菲鲁兹邦所看到的没有不同。在这种手触摸不到的地方竟然感受到了最为明显的现实感,真是奇妙的事情啊,他半发呆地这样想着。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呢,少年。” 突然间,他听到了这话。 不是贝璐塞利奥语。是自己知道的语言。 然后,是自己熟悉的声音。 (……阿鲁特老爹……?) 那个身影首先浮现在他脑海中。 婴儿般大小的如艺术品般的人偶。忙乱地动着手脚,不知哪来的轻飘飘的老人声音在喋喋不休。他的名字是阿鲁特?巴尔盖利亚。是杰内特原来的旅行伙伴,同时是被名为”无扉的伪宿”的魔法书寄宿着的,活了两百多年的不死者。 他反射性的望向脚边——按照一直以来的惯例,会有个可爱娇小的人偶用力挥舞着双手彰显自己的存在的。但是那里并没有那预想中的身影。眼前只有灰色肮脏的石板一直铺向远方。 “啊——要找我的话,就来这边。” 那声音继续传来,他听到了是从身后传过来的。 在自己坐下的长椅的后方。有个大块头背对着他坐在那里。一直以来都是在低处听到的声音,如今在比自己个头还要高的地方传了过来,给他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那漂亮的身体已经坏掉了呢,现在的话是稍微有点违和感的身姿。让你看了的话刺激会有点大,所以我强烈建议你不要回头比较好。” 不明所以的忠告。 “……老爹,你……你在干什么啊?” 虽然没必要听从他的话,但是流卡终究没有回头,只是开口问道。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啊?” “当然是杰内特的事情啊?放着重要的公主不管,自己跑到别处去玩。” “才不是去游玩了,这边也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啊。” “各种各样的?只是这么说的话很让人在意啊。对了,不知怎的,杰内特似乎变得有点奇怪了。” “嚯?奇怪的事?” “呜……这个,怎么说呢……” 他稍微有点困窘了。 他对将自己心中对那女孩抱有的印象说出来这件事,感到犹豫了。 “不知为何,变得温柔了。” “哼嗯~” “变得有些热情了。” “哼嗯哼嗯~” “表情也变得柔和了……当然,只是说她给人的印象呐?” “嚯——” “喂,你别光是附和,说些什么啊。” 口桀口桀,他身后的庞大身躯好像轻轻晃了晃。 “啊呀,听到了有趣的感想呢。变得温柔热情了吗。那个顽强的笨姑娘,如今也能做出那种非常坦率的行为了呢。” “这是能笑的地方吗?怎么说都很奇怪啊,这种事之前也有过吗?对你们来说,这世上到处都是敌人吧?你们还必须要继续去战斗的吧?而且,这个……最后要杀了绯奥露……是这么一回事吧?所以啊,你们选择的是满布荆棘的生活方式吧?” 杰内特有她的夙愿——找到单目谎言,把姐姐找出来杀掉。她是这样发誓的,在那之后的两百年里,她一直都为此而战。不停地伤害他人,不停地被人伤害,就算这样也没有停下脚步。 所以那名少女,定是一直都在强硬地将痛苦与不安压在心底的。不这样的话,她就无法坚持着走下去了。 “明明是那样的……她不能让自己变得温柔的吧? 那样的话,她会变得无法战斗的,这样是不行的吧?” “嚯……” 这次他听到的,纯粹的感叹,没有刚刚那种开玩笑的感觉。 “不愧是你啊。才一两天,就这么了解她了。” “现在不是该为这种事高兴的时候吧!这样真的好吗!” 他的声音很不由自主地变得慌乱起来。 “她啊,本质上是个温柔的人,但是为了保护自己,只能拼上性命,以假面示人!她明白没有谁也不用死、谁都能获得幸福的道路,所以就算她不想杀戮却无法停止。她,一直都独自承受着这种痛苦,一直毫无道理地压抑着真正的自己啊! 为什么还要让 她想更多、去承受更多的痛苦?!连陪在她身边的你都也不留心的话,她要怎么办啊!” “这点的话,就要拜托你了,流卡?艾鲁蒙特。” ——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谈话的氛围突然变了。 老人的声音带着些许庄严而神圣的意味。 “关于她的事,我更希望能让她不再战斗。” “……哈?” “自魔女之城燃烧殆尽,已经过了二百十五年了。这段故事真的是非常漫长呢,差不多也该到了闭幕的时间了。然后不管怎样,这个故事落下帷幕的的形式,将会和她这两百年间所追寻的东西完全不同。 绯奥露?姬赛鲁梅尔?哈露邦所创造的魔法体系,即将被全面消灭。 魔法也好魔法书也好,依托于这些而存在的不死者也好你也好,全部会被漂亮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去。要将一切终结的过程,一直都在依序地进行着。” 老人的声音,现在就像听不到一般平静。 “话说你啊,对自己的事了解了多少呢?” “……单目谎言创造出来的妖精,只要我存在于这里,其他人就不可能使用单目谎言。还有就是,只要我存在这世上,绯奥露的妖精就无法出现在这个世界。” “呼。非常详细啊,这是从谁那里听到的知识呢?” “绯奥露……是从绯奥露的妖精那里听到的。 在这副身体消失的期间,我莫名的去到了一个类似于妖精休息室一般的世界里。然后在那里见到了妖精,大概地听了一些事。嘛,老实说我没有能好好理解那些东西的自信。” “那样的话,关于第二代魔女的事呢?” “……诶?” “看你这反应,多半是不知道这件事吧。 嘛……如果是绯奥露的话,也不会特意跟你说这事吧。她也没办法正确把握状况呢……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等等,不要一个人在那里做让人无法理解的说明啊……到底怎么了?” “绯奥露?姬赛鲁梅尔不是这个世界出现的最初的魔女,当然,她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魔女。” 很简单直接的——老人如此说道。 “稍微想想就明白了吧?在这个世界中,魔女出没的童话可是很多的。【杰内特】是其中一个比较有名的,但它既不是唯一的一个,也是最早的一个。 打个比方,现在在【杰内特】故事中出现的魔女,是以绯奥露为原型,根据这印象创造出来的。虽然在一些细节上有各种各样的变化,但是诸如枯萎森林深处的古城,在黑暗中对国家施以诅咒……至少表面上所见的事情大致上就是这样。 但是,相似的童话在两百年前,绯奥露诞生的时间点上,也早就在这世间流传了。小时候的杰内特对手里的童话书可是很喜欢呢,好几次都纠缠着我读给她听呢。” “……” 流卡无言。 “绯奥露成为了探视世界外侧的魔女。存在和她有着同样境遇的人,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 “……不,但是。” “当然,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很多就是了。” 迄今为止,不知道有有多少魔女在这世上诞生。但是,哪怕再乐观的估计,在百年间也难以诞生出拥有这种特质的人。加上这样的人未必能觉醒成为魔女,那么真正的魔女的数量更是少得让人绝望。 本来把这么稀有的东西无视掉也没什么不对。” 流卡将他的话一句一句地放在脑海中慢慢斟酌。 真痛恨自己这颗理解能力差的脑袋。过了好一会,将老人的话大致理解后,他再次问道。 “这个……和刚才的话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世界相信着【这世上有魔女存在】这个谎言。因此绯奥露这名魔女——不管她本人生死,都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世界早已知道【魔女存在】这件事。 所以不管在世界的何处,定然存在着魔女,即使魔女只是一个人。 然而,不管以何种形态,不管有着怎样的容貌,都不得不存在。 他知道这件事。毕竟他也曾经从绯奥露那里听说过。 但是,这和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呢?——他完全不明白。 无奈之下,他将自己所想的事,先传达给了身后的人。 “呼姆,还不明白吗?” 老人的声音稍微有点失望。 “……不明白。” “如果现在在这里,有另一名魔女诞生了,你会怎么想?” “怎么想……” 新的魔女?只是这话就已经让他头脑混乱了,完全无法好好地思考。 他对于魔女的印象,仅止于绯奥露那样的软绵绵的样子,这样简单的联想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却无法联想到更多的东西。 他再次从一开始的地方思考起来。 新的魔女诞生。这件事和【这个世界存在魔女】这个条件并不冲突。顺利诞生了的她,就这样普通地——用这个词形容确实有点乱七八糟和乱来——作为魔女生存着吧。 然后,这件事,会产生什么其他的影响呢。 他又思考了一阵,得出结论前又过了一会。 “难道说——绯奥露就没有必要继续作为魔女了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 老人郑重地肯定了这个结论。 流卡总算能把握谈话的全貌了。 新的魔女存在这件事,和【这个世界存在魔女】这个前提条件并没有冲突——不如说,已经很充足了。绯奥露已经没有必须作为魔女存在的理由了。 “这些我也是在几天前才知道的。 所有的夜之软泥,只有以产生它们的魔女依旧是魔女的时候,方能继续存在。也就是说,当新的魔女诞生,绯奥露失去了担任魔女的使命后,刚才我所说的事就会发生。魔法也好,魔法书也好,还有因此而维持着自身存在的不死者也好,甚至是你,全部都会漂亮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关于寻找放着不管就不可能成为魔女的人类,我也有些线索,我也认识知道这种事就会积极地推进觉醒过程的人。也就是说,状况有些绝望啊。” 呼,老人发出了叹息的声音, “虽然这么说,大概还能有些时间,所幸然后在一切都为时已晚前,我发现了这件事。刚好我拿回了能自由行动的身体。虽然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但我今后的行动会以尽可能地拖延那些人为方针,嘛,所以才说有各种各样的的事要忙碌呢。 这个,从现在起,今后继续的就是我的战斗了。 虽说是一场必定会失败的,只是争取时间的战斗。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很久以前,在指挥修泰布鲁军队时,我也经常陷入困难的境地呢。” 喀拉喀拉的,老人发出了笑声。 这么说的话——这个男人在以前,在杰内特还是作为公主存在的国家中,担任着将军的职位呢。 “我就将那个笨姑娘、将我争取到的时间全都交给你了,可以吧? 她是个能够完全舍弃通往幸福的道路的姑娘啊。她还这么年轻,如果让她就这么一无所有地迎来终结,我就无颜面对那个相信着我,并把女儿托付给我的国王了。 所以,我能将她托付给你吗。在剩下的时间里,请你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度过。 那个从没体会过年轻女孩该有的生活的笨姑娘,能请你代替我照顾她吗?” “……老爷子……” 流卡摇了摇头,问道。 “因为这样,你就放着她不管吗?她绝对会寂寞的。” “这个啊,这个我也懂……正因如此绝对不能再陪着她了。现在还让她整天对着和两百年前同样的事物的话,无论如何都只会让她想起痛苦的回忆吧。这件事我连想都不敢去想。” “同样的……事物?” “总之,我的这份关心,也一并交给你了。” “喂,别说些无理的话啊。我没有代替你的义务吧。” “没必要代替我。你就是你,只要这样对待她就好。现在她所需要的,就只有这些而已。” “……老爷子……” 流卡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然后在这谈话的隙间,老人的声音最后一次传过来。 “我们这可爱的笨姑娘——就拜托你了。” 响起微小的衣服摩擦的声音。 身后的动静,流卡就算低着头也能清楚。 然后就这样,没有等待流卡的回应,动静消失了。 他回头确认,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过了好一会回到流卡这边的杰内特,首先开口道, “发生了什么吗?” 他听到了这样的话。 “眼睛也变红了喔?” 当然不能说真话。 “没什么。”流卡这样回答道, “这样啊……”杰内特点了点头,抬头望向天空。 “风变得有些大了。眼里进沙了吗?” 他没这么说过,不过她就这样确认了。 “……” 自己,和他们不死者并不是同类,这样真的好吗。 和他们不同,自己这样的存在,是能说谎的。 能这样简单地,将这个温柔直率的少女骗过去。 “那个啊……杰内特。” 流卡从长椅上站起来,接过铁道的车票,他开口道。 “嗯,怎么了?” 从低了整整一个头的位置,杰内特抬头望向这边。 “去菲鲁兹邦吧……我这边,无论如何都将和伯父谈一下今后的事情。这之后,你要做什么呢?” “啊,这个啊……” 杰内特说不出话来了。 她稍微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思考,偶尔会抬头看他一眼。 “这个……还有不少类似于莱欧纳尔啊,罗杰那家伙那样的敌人吧。之后,你还是要继续做这些危险的事情吧?” “你放心不下我吗?” “当然了。知道了这些事情的话,没有人会不在意的吧。” “确实,就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呢。只要知道了的话,没有人会不在意呢。一般人会担心放着不管的话,有可能会危及自己。又或者,有的人会考虑到更深层次的东西,如果在其间周旋,能够获取更大利益。 但是,很少有人会为了私欲以外的理由而在意我,而会对我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这种夸张的话的人,我认识的就只有你这个怪人了。” “……这样吗?” “啊,就是这样。” 这样说着,杰内特轻声笑了。 犹豫了好一会后,流卡说道。 “如果,如果你有这个时间的话……暂且就,留在菲鲁兹邦吧?” “……诶?” “和我们住在一起也行,在附近找个便宜的房子也行。伯父那里的话我会去跟他说的。这样的话,爱丽丝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喂,不对吧我!这些话不管怎么说都很不自然啊!) 这就像在求婚一样啊。而且在这话里(绝不能出现的其他女人的名字)还出现了爱丽丝的名字,这已经是犯了双重大忌。流卡慌乱中在内心骂着自己,但是说出口的话,已经没办法收回去了。 对不起,忘了这事吧。 对,把刚才的话撤回, “对不——”流卡再次开口。 “可以吗——?” 然后”起”的声音就这样停在喉咙中。 眼前出现的不可能出现的反应,令流卡停止了思考。 “哈?” “真的,可以吗?让我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 “不,嘛这个啊,当然可以,那个,诶诶——?” 下一刻,流卡看到了望向这边的眼睛。 因为有整整一个头的身高差,那是微微向上望着这边的眼睛。这有点糟糕啊。各种各样意义上都太出乎意料了。在这样直视下去的话,他的内心就会被某种东西俘获的。 流卡逃跑一般别开视线。 (——什么啊,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对着晴空无言地提问,肯定也得不到答案。 (——老爷子。如果是你的话,肯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的,快说些什么吧?) 就算对着不在这里的人无言地提问,肯定也得不到答案。 “走吧,流卡。差不多到上车时间了。” 杰内特一副高兴的样子,说完就转过身去。 没办法,流卡只能跟在她身后。 说起来,他从来都没有乘过列车呢。 因为生在这个技术革命的时代、在菲鲁兹邦的学术院学习过,所以在知识方面,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知道这是早已遍布这片大陆的东西,无的数人每天都在享受它带来的便利。 但是,自己没有乘坐的经验。 确切的说,他曾经乘过一次的,那是在他伯父将他从艾布里欧的废墟中运到了菲鲁兹邦时的事情了。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并不能算是有过乘坐的记忆。 能听到摇晃着的动静。 他也听说过,在承受晃动的时候,因人而异,人的身体会出现不同程度的问题。 流卡觉得自己会死。 菲鲁兹邦对周边列国宣称中立的一个小国家。 不和任何国家为敌,也不和任何国家为伴。 不服从任何国家,也不压迫任何国家。 这并不是放弃战斗的意思,不如说恰好相反。仅仅追求和平,在政治上有很多易于实行的方法,类似于结成同盟或是从属于某个国家,不过这些从一开始就被舍弃掉了。这样的话就必须要以别的手段,去构筑这个国家的防御。 然后这么说来,对外宣称中立的这个国家,能在这数百年中持续存在,必须要有能在军事或者经济方面对抗他国干涉的方法。 “——两百年。能维持如此之久,那这个国家有应该还能继续长存。” 在这片大陆流浪了两百多年的杰内特,对菲鲁兹邦这个国家的事,这样评价道。 “因为建国的过程很特殊,所以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当时在三国之间的力量中诞生的新的国家,更是因为三国而得到了中立的保证。 时代变化,即使周边三国的构成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它也能保持着中立。它不会接受过多的外来的干涉,无论这干涉是来自米卢伽、贝璐塞利奥还是多斯。相应的,是个将令人厌恶的干涉暴晒出来的地方。” ——先不管这些政治性质的话,菲鲁兹邦不过是一片位于山中的,有着很大一片湖畔的街区而已。 要说这条街上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的话,这里的居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一幅整片街道都能看到的美景。 夕阳之下,湖水被映作一片橙色。 湖面散发着比任何宝石箱都要明亮的光芒。 这是这条街最美的一瞬间。也是人们所能看到的这条街最为美丽的笑容。 有不少好奇的观光客,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幕而乘上摇晃的 列车。 “……有点遗憾啊。” 杰内特这样说道。 在个人车厢中往窗外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只有一片黑暗。不提那早已落山的太阳,贴在夜空中的薄云将月亮和星星都隐于天外。只有点缀在菲鲁兹邦的街道上的街灯,像是地面的稀疏星星在照亮着周围。 “不过,就算说这是何等美丽的夕阳绝景,你这本地人早就见惯了吧?” 流卡确实已经见惯了,不过他也觉得有些遗憾。能看见美好的景色的话,也就能稍微摆脱一下之前的恶劣心情了吧,然而无情的现实加重了他的悲伤,让他更想哭了。 列车进入了车站,然后像疲劳的旅客一样停了下来。 然后,流卡就像一个典型的疲惫旅客,迈着鬼魂一般的脚步,离开了个人车厢。 “……呜…” 这种乱七八糟的感觉真坏。 流卡东倒西歪,连滚带爬地下到了车站。 晃了整整一天半后,他再次踏上的大地。这脚踏实地的感觉比什么都要值得感谢。真想就这样躺在地上,用脸去蹭石板。当然,他不会真的这么干。 他望向车站内。 这个车站就是以交易为主要产业的菲鲁兹邦都市的大门。 这是个非常大的地方,就算是一两个大型广场,大概也只有这里的一半大小。天花板也很高,就算成年人全力向上丢一颗石头,恐怕也砸不到天花板。 但是,现在是深夜。本来,这时候车站的大门已经关闭了。 让人发冷的广阔的空间中,整齐排开的瓦斯灯滴答作响,在散发着面前照清路面的亮光。周围的人数用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们都逐渐都离开了车站,消失在深夜的街道中。 确实,只是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在有着阳光的日子,这里是个热闹的地方。但是正因为如此,在人的气息薄弱的现在,这个地方就像墓地一样,流卡心中涌现的正是这样的感觉。 “……世界又在摇晃了” 他这般咕哝着,站在旁边的杰内特富有魅力的容貌上露出了苦笑。 “很快就会有人来迎接我们了,这之后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会更好。真是的,现在的你样子有够差劲啊。” “迎接?” “啊,在回这里之前,我放出了紧急的信鸽。把你即将回来的事情,通知了必须得告知的对象——” 杰内特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吗,流卡这样想着抬起了头, “流卡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一个就像猛牛一般冲过来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留着邋遢的胡子。 中年男人腆着满脸的笑容。 中年男人张开了双臂。 在确认了这个身影的瞬间,流卡的身体反射性地动了起来。扬起右脚,皮靴的鞋底停在了中年男人冲过来的脸的前面。 啪。 迎击非常简单就成功了。靴底深深地陷阱了中年男人的脸里。 迎击的一方也好被攻击的一方也好,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你们在干什么啊?” 杰内特有些惊讶地说道,她的声音总算让流卡回过神来。 “诶,哇哇、对不起啊,伯父,你没事吧!?” 流卡慌忙放下脚。然后看到了中年男人的泪脸。 “流卡……” “真的很抱歉,还以为有什么脏东西冲了过来,不由自主地就先动起脚来了。” “呜呜呜,这是可爱的侄子的在叛逆期施行的家庭暴力啊,虽然很伤心但也没办法了。我是不是也叛逆一下比较好呢,比如把头发染一下什么的。” “那会让我再踩你一脚的,不要再在那边假哭了,很烦的啦……!” “好~过-~分~” 虽然发出了抗议的声音,中年男人还是静了下来。 ——阿鲁贝鲁?艾鲁蒙特。 流卡的伯父,他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的家人。 同时,还是一个在菲鲁兹邦学术院中有着极高地位的大人物,话虽如此……光是看他本人的言行举止的话,他觉得那根本就是在扯淡。 姑且不说这事。 “这个先不管了……我回来了,伯父。” 流卡好歹还是说出了要说的话。 “嗯……” 阿鲁贝鲁稍微眼珠朝上望着这边(这神情真让人讨厌)、 “没办法了。莱尔,你来代替我吧。” 他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这样喃喃道。 “是~” 随着兴高采烈的女性声音,一双修长的手从流卡的身后伸了过来。 “嗯哪!?” 没有察觉到动静,就连预兆都没有。在他惊讶地瞬间为时已晚,流卡被这双手抱住了。 “这是上司的命令所以没有办法呢,这只是工作哦。” 然而他耳边响起的声音却带着莫名的欢快。 他记得这个声音。确实是阿鲁贝鲁的手下,一名女性魔书使,名字是——莱尔?帕朱莉。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她是什么时候接近到自己身后的。然后这双手,像是要稍微扭曲他的身体一般,以完全无法甩开的力度抱住了流卡的身体。 就像要容纳进去一般的拥抱,非常温暖。 同时——也很痛苦。 莱尔的力道很强,她正以从那纤细的身体上完全看不出的强大臂力抱紧流卡。肺部的空气都被挤出来了。”咕诶……”流卡从喉咙漏出了无法控制的声音。 呼吸困难。肋骨也在咯吱作响。 “等等、你、喂。” 他不由得发出抗议—— “……欢迎回来,流卡” 在耳边听到了这小小的呢喃声。 声音中蕴含着难以品明的意味。温暖,亲切,然后带着些莫名的寂寞,就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流卡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声音。然后为这奇妙的违和感而困惑的瞬间,莱尔松开了双手,放开了流卡。 “好,到此为止。” 他回过头,看到了那不管何时何地都看不出真伪的暧昧笑容。 “怎样?有好好的感受到了血亲之间令人感动的再会吗?” 她恶作剧成功般,闭起一只眼睛。 咳咳,流卡只是轻声假咳着, “非要我说感想的话,我只能说……这还真是够呛。” 他这样回答。 “……你们看起来很高兴呢” 杰内特有些惊讶。 “但是这里是大路正中。只是站在这里都会给周围人添麻烦的。如果要进行交谈的话,先换个地方比较好吧。” 这是对的。 “也是呢,那么总之先——” 流卡转过头,望向车站的出口方向。人流都往那边去,敞开的大门的正对面,是已经见惯了的车站前的喧哗的广场。 已经过了两年,又再次见到的,菲鲁兹邦的街道。 现在虽然没有实感,总之是久违了的归乡。 “马车在车站前等着呢。” “——对不起伯父,现在坐上去的话我会死的……” 仔细深究的话,无论流卡?艾鲁蒙特被砍还是被刺,以他的体质总能莫名地活下来,即便如此,他也不会特意去体验死亡的。 “什么,晕车啊?真是没出息啊——” 莱尔感到愕然般发着牢骚。虽然让人不爽,但流卡没有还嘴的力气。 “别这么说,没坐习 惯也是没有办法的。” “哎哟,要这样包庇他吗?” “虽然不怎么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包庇流卡有什么奇怪的吗?” “嗯~嗯,没什么~~~~~~~~” 莱尔开心且意味深长地笑着。 流卡兴致索然地看着莱尔的笑脸—— 下一刻,他就将察觉到的事随口说了出来。 “你……身体不舒服吧?” “诶?” 莱尔的表情变了。 “虽然你化了浓妆来掩盖了,但是……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差呢?” 陡然间,拳头落了下来。 虽然想避开,但他根本做不出像样的反应。 那一击有着完全让人无法认为是她女性的腕力,速度以及精确度。拳头的冲击力漂亮地穿过了他的后脑勺,让流卡干净利落地倒在地上。 莱尔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真是的,该因为你能察觉到女性的情况而称赞呢,还是要责备你能当面说出上着浓妆这种没神经的话呢,真的是让我有点烦恼啊。” “……” 你的烦恼怎样都好,问题是你都已经下狠手了啊——他终究还是没胆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对这女人说这种愚蠢的话会缩短寿命的。他终于想起这一点,毕竟他又再次用自己的身体充分体会过了。 ……想起来?又? 这很不对啊,自己和这个人并不熟识。也没有什么在一起的经历,更别说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了。 “最近有点忙。搞得有点睡眠不足所以皮肤变得粗糙了,仅此而已。” 她梳了梳鬓边头发,这样解释道。 “……你在勉强自己吗?” 杰内特望向她的脸。 “怎么,你担心我吗?” “大概吧。和早就是怪物的我们不一样,你始终还是活人。身体垮掉的话,可没那么简单能治好。” 莱尔眨了眨眼, “你,真的在担心我吗?” “……什么啊,很奇怪吗?” “嗯——也不是啦,呼……” 莱尔还是用莫名的别有深意的目光——来回打量杰内特和流卡的脸。 “嗯,谢谢了,真是非常感激,嗯。” “什么啊,这种别有意味的道谢。” “才没有这回事,真是的,我一点信用都没有吗。” “这是当然的。” 总觉得两人都很开心啊。 这令他感到了些许疏离感,这时候流卡慢慢地调整了呼吸,感觉渐渐变得好一点了。 “流卡。” 阿鲁贝鲁的声音传了过来。 “回来之后,你准备做什么?如果你想回学术院的话,要办复学手续才行。” “……可以吗?” “不稍微改一下文件不行呢。不过,只是这种事的话,不管怎样都能处理好,我好歹算是有点地位的人。” “这样好吗?” 流卡开始对学术院的将来感到担心了。 “所以说,这样好吗?” “嗯嗯?” “我并不是流卡?艾鲁蒙特本人。只是一个妖精而已,虽然能代替死去的人类去行动、去交谈,说到底也还是个虚幻的存在哦。” 阿鲁贝鲁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同了。 视线绷紧,甚至有些锐利。 流卡继续说道。 “这种事,你们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的吧?明明知道,却一直在保持沉默吧?因为将事实告诉我的话,我这个幻影就会消失,才一直假装不知地留着我,让我像个普通人类那样在学术院上学。” “啊——嘛,就是这样。”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我已经知道自己的事情了,伯父。你没有理由将我这个随时会爆炸的东西养在身边了。单目谎言所创造出来的妖精,是谁都想要的宝物,也是歌一旦拿在手里便绝不会放开的宝箱,不是么?” “就算明白了这些事,也称我为伯父的可爱侄子,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当做物品来对待的啊。当然,理由不仅是这个。” 呼姆,阿鲁贝鲁发出了轻微的鼻音,继续说道。 “事实上,就算是我们,也无法正确把握你现在是怎样的存在,流卡。 现在的你有自己是妖精的自觉。本来是流卡?艾鲁蒙特这个人是不该有这种自觉的。当你有着这种自觉的时候,作为以“流卡?艾鲁蒙特”为模板所制成的妖精,你就已经成了缺陷品。如此一来,不完美的妖精会就这样消失才对。这在两年前,你自己已经亲身体会过了。 但是,现在你依旧在这里存在。 那样的话,就不能这样考虑了。你知道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嘛”。 这样说的话,确实,也不做他想了。 “这种神秘的存在,不慎重地对待的话肯定会造成损害。 而且,最近世界形势产生了各种变化了。茶会令人不安的停下了动作,商会和米卢伽的魔女狩猎部队互相敌对,王城的战斗力开始在王都集合。在附近的警戒工作中也查探到,工房也在秘密地运作了起来。” “……不,就算你突然说一大串专业用语,我也不会明白啊……” “在这样的现状下,我们学术院也是没办法轻易放手的。” “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理解了。” 流卡扭了扭头。 “嘛,那些麻烦的事情,不想也罢。 首先,欢迎你回来,流卡。你能回来,真是谢天谢地了。 那么,差不多该回家了。有个想见你的人,一直在等着你呢?” “……哈?” “也对,现在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场合呢。” “……诶?” 不知何时杰内特站在了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走吧,流卡。你有一项迫在眉睫的义务必须马上去完成。” “……那个?” 杰内特用从她那纤细的体格完全无法想象的力气,拉着流卡的衣袖。 身为不死者的这名少女,体内蕴藏着的夜之软泥——因为被烧毁而失去形体的魔法书中蕴含的东西——因为它,少女拥有不受肉体束缚的力量。她正以远超成年男子的力量,毫不费劲地拉着流卡的身体。 “那个啊——现在的我,要是乘上马车的话感觉会马上死掉啊——” “不用担心,你不是这种程度就会出事的存在。” “突然说这种正论!?” 就这样被拖扯着。 突然间他回过头去,看见满脸笑容挥着手的莱尔?帕朱莉以和这边同样的速度迈步离去。 “……喂?” “我还有一堆活要干呢,那么,就在这里道别了,少年啊~” 这个笑容。 还有那和她完全不相称的浓妆。 他感觉到她肯定在隐瞒什么。 在用什么巨大的谎言隐瞒着。 大概,这只是错觉吧。 “啊,你也加油吧。” 她是伯父的手下,也是两年前稍微关照过他的人。对自己来说,她就只是这样一个对象了。就算她心中藏着什么事,也不是他能去干涉的。 ——怎么回事呢。 这种心塞的感觉。 总觉得有很多事被忘掉了。 总觉得有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 总觉得此时此地不做些什么的话,将来一 定会后悔的—— 她依旧被拖扯着。 在这样犹豫着的时候,流卡的身体被顺利地拖向外面。 莱尔的笑脸渐渐远去,然后消失了。 这个世界有着各种各样的规则,这可不是简单能扭转的。物体从高处掉落低处,太阳东升西落,人随着年龄增长老去。 世间万物都受这些规则支配,绝对不会有例外存在。 正因为没有例外,以这些规则支撑的世界才能一直存在。 物体从低处往高处落的话,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太阳从北升起往南落下的话,这件事会怎么破坏世界呢?流动的时间停滞,或者阿生逆流的话,世界会怎样崩坏呢? 这些都只是没有意义的假说。 在认定这些严格且绝对的规则无论何时都能发挥着完整机能的前提下,那不过是和平的无聊妄想而已。 至少,应该如此。 非得如此不可。 所以,魔女,仅凭她存在世上便被认定是邪恶的—— 这样判断的根据是只需那一点就足够了。 魔女是通过噩梦窥视着这个世界外侧的人。 属于这个世界,却被异界的毒污染了的人。 她仅仅是存在,就已经威胁到了这个世界。 她的周围,支撑着世界坚固的规则失去了力量。一切都变得错乱,变质,被腐蚀,然后原本的规则被忘却。魔女的罪,是威胁了这个世界,和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物。 所以,绯奥露?姬赛鲁梅尔被杀死了。 成为了魔女的那个女孩,被她所深爱的祖国派来的刺客们夺走了性命。 但是——魔女并没有消失。 她的魔法被封入了魔法书中,在她死后也引起了为数众多的惨剧,而魔女自身,也以其替身“妖精”这样的存在,继续存在这世上。 在那以后,已经过了二百五十年。 名为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魔女,和她所留下的魔法,还在继续玩弄着这个世界—— promenade库洛蒂亚 艾布里欧是个乡下的村庄。 实际上,因为这里的人口数量和产业水平,在官方的记载中它并不是被当作村庄,而是被当作街道来对待的,这一点与这里的居民过着怎样的生活没有关系。所以,这个仅仅和葡萄酒酿造稍微有点关联的艾布里欧,被归入街道的一级,也没什么人会在意。 但如果说此处给居民的感觉,那便是乡下村庄。 库洛蒂亚?艾鲁蒙特,喜欢这个作为自己故乡的村庄。 然后,这是在艾布里欧消失在火焰中之前,更早一点的事情。 也是她在学术院中冠上莱亚?帕朱莉之名前,稍微早一点的事情。 “流卡~?” 库洛蒂亚寻找着弟弟的身影。 对此她并非很情愿,不过这是出于母亲的命令。但是她找遍了房间、起居室、庭院,都没有看到那个作为她的忠实下仆的弟弟的身影。”他是不是又去空地和朋友们疯玩去了?”如此想着,她在窗边竖起耳朵倾听,却也听不到这样的声音。 到底去了哪里啊那家伙。 她皱起眉头抄着手,马上就想到了那个遗漏的地方。 从二楼的窗户跳出去,攀住滴水槽,”嘿哟~”一下子爬上了屋顶。果然,正如她所想一般。她的弟弟在屋顶上大咧咧地摊开手脚,呼啊咕啊的好像很舒服地打着呼噜。 “……这家伙……” 看着这睡脸,她心中涌起一股想要往他肚子狠狠踩上一脚的冲动。但是,正因如此自己更要克制。库洛蒂亚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她的确是该不再像村中的孩子中流传的”暴力女”这个称号般思考的年龄了。 所以她并没有踩下去,而是用指头戳了戳弟弟的脸。 噗妞噗妞的,弟弟的脸颊那弹性良好的触感传到了她的指尖。 “很幸福的样子呢,这家伙。” 噗妞噗妞。 “睡成这样,他晚上到底在干什么啊。” 噗妞噗妞噗纽。 最近弟弟的样子很奇怪,库洛蒂亚对此并非一无所觉。 他常在晚上悄悄的跑出房间,向背后的山走去。本人以为还没有暴露吧,当然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先不提他们悠闲的双亲,库洛蒂亚姐姐大人可没那么天真。不过是个流卡,想一直隐瞒着什么秘密,这种事是绝对不允许的。 是要干什么坏事吧——只有一次,她悄悄地跟了上去。那个时候,在森林中稍微有点开阔的地方,她目击到他在和邻居的漂亮姐姐幽会的事,让她惊讶得差点摔倒在地。 什么啊这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等等这很奇怪吧不管怎样接受现实要说的话姐姐的趣味真是让人怀疑啊。咕噜咕噜~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她脑中转动着,不过,大概过了一天她就接受了。 那个漂亮的姐姐人很好,库洛蒂亚在邻里交往中知道这一点。”也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事”虽然她也这样想,怎么说呢,她却怀着微妙豁达的心情,决定守护弟弟的恋爱之路。 “……啊——总觉得很生气啊。” 噗妞。被用力戳着的流卡的脸颊,明显地变形了。 就算这样,弟弟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真是的,能睡得这么死反而令人佩服了呢。这么没警戒心,有点担心这孩子的将来啊。要是愚蠢地在这种地方打盹,被谁做了什么也不会被发觉的。 “没办法呢。” 总之,今天要做的事,自己做就行了。 然后为了补偿这部分,今晚会让他好~好~吃~饭~的。 她知道流卡本人肯定会很讨厌那样,但是她才不管。 她在心里做出了这个结论,注意着不要发出声响,库洛蒂亚从屋顶跳了下来。 十四岁的库洛蒂亚?艾鲁蒙特是个温柔的姐姐。 至少本人是这么想的。 她也知道问弟弟的话说不定会听到不同的意见。不过那个弟弟的话,一开始就没有发言权就是了。 她发现了弟弟的秘密后,过了半个月。 伯父从学术院都市带来的书她也已经读腻了,回到那百无聊赖的乡下生活。 在出去做事的期间,也偶尔会被遇到的“邻家的漂亮姐姐”请去喝茶。 她认真观察着眼前的女性。 名字是绯奥露?姬赛鲁梅尔。 从外貌推断的话,她的年龄大概比库洛蒂亚年长几岁,约莫有二十来岁的样子。但是表情很天真,同时奇妙地有着大人的感觉。很难捉摸的一个人啊。轻飘飘的金发,闪闪发光的青色瞳孔。 ……总之,只有是美人这件事,是确实无误的。 “这是茶很不错的哦,是我拜托保罗先生送来的。” 绯奥露哼着小调拿起茶壶,说着这样的话。 保罗是出入这个村子的一名商人,是个各方面都不错的男人。若是被这样的美人拜托的话,他肯定会很高兴地完成嘱托的吧。 美人在世间总是吃香呢。 “虽然有些偏浓的……能喝点苦的东西吧?” “哈……” 她含糊地回答道。 就算是同性的自己,也会变得松懈啊。不仅是造型的完成度,这名女性的一举一动都能吸引人的目光。这不是该在艾布里欧这种小街道、这种贫寒的村庄中住下来的人啊。这样显眼的人的话,去贝璐塞利奥王都那一带的话,一定会成为非常夸张的大红人吧。 ……这么说来,这个人,不应该生活在艾布里欧才对。 在几年前,她不知从何处搬到了这里。为什么这样的美人会特意来这种乡下地方呢,回想起来,那时候村里的人们大多抱有这样的疑问。 真的,为什么这个人要特意来到这里呢。 然后,还有一个疑问。 “那个……” 她下定决心,出声了。 “是?” “你和流卡的关系是怎样的?” 非常果断地直接质问道。 “呜喔喔~” “最近,那家伙不是常在夜里溜出家门,去见绯奥露小姐吗?嘛,流卡这年纪的话也是无可厚非,但是绯奥露小姐呢?你是因为什么而和他见面的?” “说是因为什么的……那个,为什么要问” 当然的,毕竟跟在离开房间的弟弟身后。 “那样并不重要并不重要。 好歹我还是那个笨蛋的姐姐,担心弟弟也是理所应当的吧。他的这段初恋太乱来了,事后我肯定会大声嘲笑他这单纯的鲁莽行为的。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听听绯奥露小姐的想法。 玩弄纯情少年的心,不顾他的哭喊和哀求,一脚将他踢开然后放声大笑——您对这样的事情有兴趣吗?” “什,什么啊这种趣味!?” “真的没有么?就算这样做了也不奇怪啊。” “这都是你的错觉而已我才不会动摇呢才没有想看流卡哭的样子呢!?” “……” 是个老实人啊。 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啊。 话说回来,流卡的哭脸确实是能激发人的嗜虐心的最好的东西(顺便一说库洛蒂亚每天都能看到),这种事还是不说比较好,为了他本人着想。 “嘛,就相信你吧。” 拿着递过来的茶水浅酌了几口。 确实很美味,自己家一直喝的完全无法相比。 “……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流卡的话,只是听我说一些往事,还有商量一些事情而已……” 两只食指碰在一起互相摩擦着,绯奥露解释道。 “怎么看都是绯奥露小姐 更年长不是吗。和比自己年轻的人商量事情什么的,不奇怪吗?” “没有这种事喔。流卡他,不管怎样的话都能认真听进去呢。虽然不会完全相信我说的所有事情,而是会在听完我所有话的基础上,自己决定该不该相信。 虽然是看似很简单的事,这样做到的人,意外地少吧?” “呼姆~” 这红茶感觉没放砂糖啊。但是舌尖没有什么甜的东西的话,总觉得没法安静下来。因为这个理由,库洛蒂亚在茶壶里放了一颗方糖,然后在口中扔进一颗。嗯,很甜很美味。 绯奥露说的话,不是谎言。 确实,流卡就是给人这种感觉的家伙。让库洛蒂亚来说的话就是习惯看女人脸色的胆小鬼,但是说不定也有把这当优点来看的人呢。 “那么,随便了……” 滋滋,她喝着茶水。 果然很美味。 虽然自己是来确认笼络了可爱的弟弟的魔女是怎样的人。怎么说呢,她从刚才的对话了解到大概。 绯奥露?姬赛鲁梅尔这个美女,不在乎对象太年轻还是太老了,只是发现了流卡?艾鲁蒙特这个人的价值,从而持续着夜晚的约会。这是何等帕拉图的事情啊。这是反常的啊,散发着不允许的气息什么的,看来当事人都没如此思考。 流卡的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不知为何有点令人生气呢。 真的是,那个幸福的家伙。回去后要给他狠狠来一下才行。 “……嗯,那么,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好、好的” “这也是艾布里欧的人……艾布里欧多数的年轻男人想问的事——绯奥露小姐为什么要来艾布里欧呢?” “哈?” 绯奥露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换上了一副开着玩笑的表情, “……其实我在故乡干了坏事,是个被追杀着的逃亡者。所以只能在这种人不多的地方隐藏起来。” “说谎。” 库洛蒂亚一语断定。 “呜呜呜,明明流卡暂且相信了……” “会相信你现在说的话的,只有我弟弟那样不动大脑的人了。 大概来说,即使真的是出于这个理由,也有很多更好的地方不是吗。就算只是附近,也能去恰兰或是索拉库。就算不特意选艾布里欧这种人员来往频繁的地方也行。” “呜……” 绯奥露无言以对。 “看,果然啊,哪里像是是要藏起来的样子啊?” “……我没有说谎喔。真的没有说谎。只是,理由不只有这个……” “嗯?那么,还有其他什么的理由?” “那个——” 停下了话语,绯奥露露出了微笑。 那是很温柔的笑容。为什么她会在此刻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库洛蒂亚完全搞不明白,纵使如此,那副表情也令她她说不出话。 “——是为了见你而来的。” “诶?” 库洛蒂亚发出呆然的声音。 “这是最初的来这里的理由。不过要问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的话,我在这里住得很惬意,在这里藏匿自己也能躲过追杀我的人,还有就是——因为流卡在这里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呢。” “来见我……什么的……” 她无法理解绯奥露话语中的含义。 “这是什么啊?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 “对不起,这个不能说。 要是说了的话,肯定会成为一个契机,令今后所有的事都会变得奇怪的。所以,可以的话,希望这能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 温柔的笑容,和完全听不懂的话。 以及这个给人以沉重之感的声音。 就连被朋友们评为目中无人的典型的库洛蒂亚,也被绯奥露身上的气氛所压倒,无法因兴趣而去追问更多的事情。 “……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理由。那个理由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要我能在这里安稳地生活下去的话,它很快就会失去其意义。 然后,我也是这样希望的。只要这个理由能就此失去意义了的话,我的担心就不过是杞人忧天,事情就能告一段落。一切都会维持原样不会变化。” 闻言,库洛蒂亚一个激灵,仿佛被什么东西贯穿了后背。 她到底是谁呢?这一刻,她完全看不透眼前的人。 只看眼前来说的话,是比库洛蒂亚大三四岁的年长者。看起来像大人、举止却总如孩童一般,总之是个很不平衡的……无法看透本质的人。 “噩梦的话,能忘掉的话还是忘掉比较好。 但是,最好是一开始就不会做这样的梦。 你也会,流卡也会……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一直幸福地生活着。” 温柔的笑容。但是,就算做出再怎么温柔的表情,库洛蒂亚也不明白。 为什么这个笑容却让她觉得无比寂寞呢?此时的她无法理解。 她还有很多进一步的问题,但她已经问不出口。 只是安静地喝光了剩下的红茶。 过了一段时间茶水开始冷下来后,她感受到了残留在舌尖的苦味。 scene2 二百十五年的箱庭~fragile day2~ 那么,在流卡?艾鲁蒙特回来后,过了差不多两周的时间。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早晨。 万里无云,一片晴朗。 昨天是晴天,今天也是晴天,明天后天一定也是相似的天气吧。能令人没有任何根据地这么想着的,确实是很好的天气。 在这种时节是会中暑的吧,集中在操场的观众席上的人们,也变得情绪高涨起来。举着拳头的人。呼呼地挥舞着手臂的人。发出奇怪声音的人。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操场中央,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牢牢印在眼里的人。 世界中的所有东西所有情绪都沸反盈天,在这样的光景的中心站着的是—— 流卡?艾鲁蒙特,只有他的心情消沉到谷底。 “啊——好好,请安静,安——静——” 不知为何声音很疲惫的作证人,啪啪地拍着手掌呼唤周围。 “那么现在,嘉罗路?斯贝提和流卡?艾鲁蒙特,赌上两人的名誉与宝物,举行剑之决斗仪式。并且依据菲鲁兹邦学术院校规第二百十二条之叙述,本人西点?雅加作为仲裁全权负责仪式的进行。对此有异议者请站出来?” “没有!” 这是一名在脑后扎起长长金发,给人以好强印象的少女,她的声音铿锵有力。 “……不,嘛,就算有异议,你们也不会听吧?” 不高兴地小声喃喃着,流卡?艾鲁蒙特的不满和疑问一一流露了出来。 “但是那个啊,我有个很单纯的疑问……” “那么,辅佐。” 完全被无视了。 流卡露出放弃各种各样的事的表情,从辅佐那里取过剑。这把剑的剑柄处缠着几层棉线,是练习用的木剑。他厌恶地抓在手中,心中是挥之不去的忧伤。 决斗。 在遥远的过去,在奢华颓废的每日中,在贵族中所诞生出的狂热的风俗。就是说,对于赌上自己的一切也要得到的东西,用命去拼搏,赢得胜利,便能将至纳入囊中。只要取得了值得骄傲的战斗结果,谁也不会多说什么……大概这样,不过也不能这么说。 当然这是野蛮的风俗,在现在的世界来看的话早就跟不上时代了。因为这个制度在整个大陆上这早已不再流行,并逐渐被遗忘、被抛弃。现在只在极少数的地方,才会将它作为恶作剧一般的东西保留下来。 “……啧,真是恶劣的玩笑啊。” 在作为极少数地方的费鲁兹邦市,今天流卡?艾鲁蒙特也在伤脑筋。 相互之间的剑尖触碰,形式地念了宣誓词。决斗的准备顺利地进行着。 这名少女,咔的露出了充满敌意的视线望向这边。 被决斗对手瞪,这个自己已经习惯了。哪怕是从四方八面都落下了嫉妒的视线,也能和往常一样接受。如果憎恨能将人杀死的话,大概自己到今天为止已经死了几千次了。 但是,到目前为止,这种视线的主人,全都是男的。 被女孩子这样看着,对流卡来说是第一次。 “啊……” 流卡用没握剑的手轻挠着后脑勺。 “虽然搞不清缘由,能听一下这边的话吗?” “原因?这样的东西,和现在要开始的处刑有什么关系吗?” 啊——现在开始的是处刑啊——这样啊—— “流卡?艾鲁蒙特!明明都消失了两年,事到如今你为何又要突然回来?我们绝不会把爱丽丝前辈交回给你的!前辈,由我们来守护!” “……我们?” “学生委员会!” 啊,原来如此,稍微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望向特等观众席(被这样命名的椅子),最先看到的是朝这边双手合十,低着头致歉的爱丽丝的身影。 学生委员会的话,是对学术院内各种各样的问题都会全力帮助解决的多管闲事的集团(和本来的使命大概不一样了但实质上就是这样的)。 两年前爱丽丝隶属这个集团,现在的话也是这样吧。然后现在也和以前没有变,不,或者说看来是集中了比以前更高的人望。 “那家伙依然被如此仰慕着吗?” “那、那家伙!?” 流卡口中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却不知为何令少女产生了过激的反应。 “啊啊啊你这家伙,这种将前辈当作自己的东西一样的称呼方法……” “不不不,我没有这种意思啊喂,你曲解过头了吧。” 流卡又一次望向特等观众席,爱丽丝不知道为什么红着脸,呼呼地摇着头,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不知道这是不是误解了什么的反应,不过能想象得到。因为能想象得到,所以流卡不在意了。 “开始!” 朝天举起一只手的仲裁人,严肃地宣言。 然后同时,或者说是偷跑意味十足地冲过来的少女——带着乱来的气势,挥下了木剑。 (怎么!?) 只是一瞬间,流卡被这气魄压住了。 完全感觉不到顾虑和适可而止,以扑杀为大前提的一击。 ……虽然有着决斗这样危险的名字,但在这里所进行的应该是类似于运动项目一般的东西才对。为了攻击对方而挥舞着武器,这个武器是没有刃的木剑,而且还缠着棉线作为缓冲减少冲击力。不给对战的对手带来过多的伤,为了让这项运动成为纯粹技巧上的互相竞技,学院做了各种各样的功夫。 对,互相伤害绝不是决斗的本来意义。 因此,将这些前提和常识,全都漂亮地舍弃掉了的一击。 “呜——呼——呼——呼……” 她没有抑扬顿挫地低声笑着。 尽管是在在这暖和的春日中,浮现出不详的冷笑的少女,呼吸间吞吐着寒冷的白气。然后那双眼睛,就像饥饿的猛兽一样,闪过充满残暴意味的光芒。 “杀——” 要被吃掉了——流卡几乎产生这样的错觉。 少女怪叫着猛冲了过来。 流卡嘴角一抽。然后右手出于条件反射举剑上挑、 咔嚓——! 木片和木片碰撞在一起的清澈的声音,在春日的天空下响起。 被击飞的木剑咕噜咕噜的在空中旋转着,随即在湖中激起了漂亮的水花。 “到此为止!” 仲裁人高声宣告决斗的结束。 “这场决斗结束了。根据费鲁兹邦学术院校规第二百十五条所记载,之后双方不可留有怨恨。还有在决斗前立下的约定在这时候完全生效。败者放弃爱丽丝?麦璐琪小姐,健全地度过真正的青春!” 乱嚷嚷着,观众们骚乱了起来。 木剑被击飞的少女,呆然地看着自己得手。 流卡放下木剑,将胸中滞留的空气吐了出来。 “爱丽丝小姐!” 败者的少女悲鸣着奔向特等席,抱住了作为奖品的爱丽丝。好了好了,带着困惑的表情的爱丽丝摸着她的头。周围的男人们露出了眼红但又不能好好嫉恨的微妙表情看着两人。 流卡按了按太阳穴。 夏天快到了。在这几天,气温在慢慢上升。在山中的费鲁兹邦,被非常少见的天气将街道包裹住了。 “怎么说呢,这个,很抱歉……” 走在已经习惯的道路上。穿过大桥。 爱丽丝垂头丧气地缩着肩膀,走在流卡的身边。 长长的栗色头发随着步伐摇曳着。 以前也是这样,两人并肩从学术院走在回家路上。 “我们这边的后辈给你添麻烦 了……” “啊,嘛,没什么,习惯了。” ——爱丽丝的个子,比流卡记忆中的要稍微高了一点。 真的,只有些许……最多也就一根手指头的厚度,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差距。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毫无疑问是一种变化,而这种变化让流卡的心有些茫然。 “还是没变啊,怎么说呢,不管怎样你都是大受欢迎啊……” “好像是这样” 流卡有些难为情地说,感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没出息,随即摇了摇头。 爱丽丝比流卡要小一岁。 在这里两年间,爱丽丝增长了两岁,流卡则是完全没有变化。 本来年级也是一样的。但他这两年间被当作休学处理了,尽管总算是复学了,不过,学术院的系统了可没有宽松到让他自动升学,因此流卡现在又回到了第五学年级。而另一方面,一直好好地在校的爱丽丝,现在已经是第六学年级,最近已经在进行毕业的准备了。 比自己年长,年级比自己高的女孩子,爱丽丝。 ……爱丽丝本来就是“可爱的女孩子”。然后经过这些日子,爱丽丝变成了“漂亮的女孩”。在这种地方、在这段并不短暂的岁月里,抛开自己独自成长着,然后突然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她,已经令他无法挪开视线。 那些微的差别,咋一看完全无法分辨。但是就这样在身边的话,流卡心中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感觉有点不对劲呢,真是的……) 突然间,流卡察觉到了爱丽丝的表情有点奇怪。 似乎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了,这也没什么,然而不知为何,一直很温驯的她翘起了嘴角。 “……有什么好笑的?” “哈~” 咔啪的,爱丽丝抬起了头。 “诶,骗人,我的脸笑出来了吗!?” “只有一点。” “啊啊啊~!” 方才的消沉霎时间消失无踪,变得爽朗起来,爱丽丝就像个女孩子一样,双手捂着脸颊摇起了头。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事到如今还问这种事的流卡啊——” “不,就算你这么说,对我而言,光是这样也想不得到……” “真的吗?” 爱丽丝严肃地反问道。 流卡说不出话。 “真的~真的~想不到吗?” 流卡无言以对,他找不到合适的回应。 所以比起正面回答,他只能—— “……今天的你有够强硬啊。” 这样岔开话题回应道。 是确切听出了这话里面的“饶了我吧”的意思吧,爱丽丝没有再追问下去,却还是很不高兴地抿着嘴。 “总之是因为有高兴的事才这么乱来的。因为乱来,所以才强硬起来的喔?” “将错就错了啊……” “不不,我早就知道流卡是对委婉的话完全察觉不到的人了,只是现在又再一次想起来了而已。” 说着这种委婉却又懂的嘲讽,爱丽丝扭头望向一边。 “……这样就好了。” 语气和表情都残留着些许不满。 但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会再追问下去,就这样保持着这种距离,这样就好。流卡?艾鲁蒙特没有期待更多的事。 流卡转望向爱丽丝所看的相反方向,抬头仰望天空。 没有什么特别的黄昏的天空。 不知名字的鸟儿成群结队,在赤色的云端掠过。 感到袖口变得有点重。 “……” 流卡低下头,看见爱丽丝的右手轻拉着他的左袖口。 “怎么了?” “没什么。” 那不能很好抓住本意的声音这样回答道。 爱丽丝稍微低着头,流卡看不到她的表情。 所以说,如果能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话……因为仅凭这轻微颤抖着的苍白的指尖,流卡完全猜不到眼前的女孩的心思。 “真的,没什么。” 如此显而易见的谎言,完全没法让他释怀。 和以前一样,今天是为了爱丽丝而接受决斗。和以前一样,两人并肩走在回家路上。在这样度过的时间中,爱丽丝本人是怎么想的,以自己的立场没法推测。 “……对不起。” 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请求原谅的权利。所以,流卡只是用爱丽丝听不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只是那么一点点,他感到抓住他袖口的手指上,施加了稍强的力道。 ——仅在此时此地,这样就好。这个距离让人非常安心。 两年前。在和现在同样的路上走着,爱丽丝说了这样的话。那个时候的爱丽丝,就走在流卡的身边。有时候落下了几步,又小跑着跟了上来,有时候快了几步就回头等着流卡追上来……就是这种感觉的互动,总之,是相互之间能触及的程度,不过于疏远也不过于亲近,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然后,现在。爱丽丝的手,抓住了流卡的袖口。 明明不用特意伸手过来的。在这么想的一瞬间,他不禁想着,这种距离,说不定会有让彼此相互触及的机会? ——我还只是个孩子呢。 ——所以再过一阵子,我也会变得稍微贪心起来的,大概那时候就会改变想法,向喜欢的人发出进攻的,请做好觉悟吧。 那个时候,爱丽丝这样说的。 “再过一阵子”的说法,用来界定时间的长短实在太过暧昧了。具体来说要过多久“会变得贪心发起进攻”,她并没有提及。 所以……自己不在这条街道的两年时间,是不是到了爱丽丝所说的“一阵子”,流卡没法判断。 “……啊,真是的。” 流卡可恨地看着黄昏得天空。 蓝色的云慢慢随风流动。 (状况很不妙啊,真是的……) 在这两年间,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在一点点地变化。 然后,停留在这已经流逝的时光中的,只有流卡?艾鲁蒙特一个人。 流卡?艾鲁蒙特复学并回到学术院。 当然,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这么做。在事前没有通知的情况下,流卡长达两年的行踪不明,一般来想的话在很早之前就该被开除学籍了。但是,学术院的高级司书官的阿鲁贝鲁?艾鲁蒙特—— “我稍微改了一些文件呢,只是稍微而已……” 这样说道,于是变成了在两年前,流卡因为家里的原因必须回到在多斯的故乡,而且早已正式地办好了休学的手续。看上去像是那么一回事,但是用不着说这完全就是谎话连篇。 “……这么简单就能篡改吗,学术院的文件……?” 流卡惊呆了一般喃喃道,阿鲁贝鲁”哈哈哈”地笑着。 这个笑的意义,还是别追究比较好。 很快复学了的流卡,对周围的环境变化感到惊讶。 不少认识的人没有毕业就离开了学术院。因为贝璐塞利奥和米卢伽的开战的关系,都被自己国家一一唤回。 咋一看这街道并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这地方在自己不在的这两年间,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里唯有风景与过去相似。仅仅是看起来相似而已,实际上已然可以当做不同的事物。就像不管你有多思念两年前的这条街道,那回忆中的街道再也回不来了。 曾失去的东西,不会再次回来。不管有多么后悔,哪怕用力伸手过去,能抓住的东西, 到头来只是很相似的仿制品而已。 (那家伙——一直以来,都是带着这种感觉活下去的吗——?)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尖锐而冷彻刺了一下。 现在自己所体验过的这种空隙,最多只有两年而已。只是这么一段时间,失去的、变化的东西多数都能记得。 但是,那个少女,带着同样的感觉,走过了两百年的岁月。 他无法理解杰内特心中的事物,更不能取得共鸣。但是就算这样……尽管只有一点点,现在的话,能够稍微想象得到。 艾鲁蒙特家的玄关没有锁上。 他转动把手,顺利地打开了门。 “……我回来了” 流卡对着走廊方向开口说道。同时,闻到了熬煮的汤的香味从厨房方向飘了过来。 啪踏啪踏的拖鞋在走廊发出的小小脚步声接近, “欢迎回来,流卡。” 穿着围裙的少女,带着高兴的笑容前来迎接流卡。 流卡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毫无疑问,杰内特是位美人。而且是不管穿什么都适合的标准美人。这样的杰内特,穿着淡蓝色的围裙,露出无防备的笑容。这是多么凶恶的组合啊。只是直视,就能给健康的青少年的心脏带来非常强烈的刺激和痛苦。 但是,在那之前——违和感好强。 威风凛然地伫立于月下,兼具威严和魄力的美少女。这才是一开始在流卡心中杰内特的印象。但是,现在他眼前的杰内特,和他印象中的一点也不像。 流卡下意识地将这时的苦恼,用意志力压了下去。 “……怎么了?就像额头突然间撞上墙壁一样。” 感觉无法忍耐下去了。 “不……” 对发出疑问的杰内特轻轻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喔。” “这、这样啊?但是你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不不不……” 的确额头这里很痛,但是难道他能因为这种没出息的事而苦着脸哭诉? 流卡摆着手望向杰内特, “我回来了,杰内特。嗯,闻到很香的味道呢。” “啊啊,现在在准备着晚饭。还差一点功夫,等等吧?” “这个怎么都好……” “这样啊,那样就等等吧。确实,调味料的话多放点辣会更好吧?” “啊——我说过这种话吗?” “以前听阿鲁贝鲁那里说过。你啊,在十二岁的时候,曾经忘乎所以地吃了过多辛辣东西,把喉咙和肚子都弄得很糟糕吧?” 那个臭伯父,到底说了什么啊。这种连本人都已经忘掉的过去的旧伤,偏偏经过杰内特还给本人了。 “啊啊,对了。白天在市场见到很好的茶叶。现在在泡着,你先去房间里等一下吧。” “啊……” 没有等这边的回应,杰内特又啪踏啪踏地离开了走廊。 让心情变差的每日,在继续着。 违和感强烈的每日,在继续着。 杰内特的料理手段确实很可靠。 用带有辛辣的油烹饪出来的贝璐塞利奥风格的料理,非常美味。 流卡在食物方面不怎么讲究,自然不是很清楚关于料理的事,这种事也不去考虑了。总之非常美味,但是对于杰内特那好像期待着什么的目光,他只能默默地逃避,与此同时,盘子一个一个摆了过来。 “胃口真好啊,真是的。” 杰内特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又有点惊讶。 “肚子饿了啊。” “这样啊。不管怎样,看你吃的这么起劲,做料理的人也会很高兴的。” 然后,少女笑了。 流卡无法直面这份笑容,只得移开了目光。 他并不知道杰内特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她在这种地方要做什么。 她应该还背负着那个使命,毕竟已经追寻了两百年以上的时间,此刻也有着必须得做的事情才对。为此她不择手段,不管遇到再怎么痛苦的事情也不会踌躇不前。对杰内特而言,这段太过漫长的旅途,理应尚未结束。 但是,自那日后的两周,杰内特一直都留在了艾鲁蒙特宅。 扫除,洗衣服,做料理,买东西,还有其他事情,在流卡和阿鲁贝鲁可能没有在意的琐碎家务事中忙活着。托她的福,只有男人而令人充满感伤的邋遢屋子,变得像新房子一样焕然一新。这件事,流卡打从心底里感谢他。 虽然很感激……说真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就像住进来的佣人一样。 或者,这个……就像结婚后的妻子一样。 (不,嘛,确实,那时候确实是我先说了那样的话……) 被阿鲁特老爹那奇妙的声音煽动说出了那话的时候,难道说是这件事吗,他根本预料不到啊。 “……那个啊。” 流卡拿出勇气问道。 “什么?” “你打算做什么?” “这是什么话?” 收拾着盘子,杰内特反问道。 “说什么啊,当然是在说你现在在这里做的所有事。” “……在说什么呢?” “是装糊涂吗,还是真的不明白呢……” 大概是后者吧,流卡郁闷地想道。流卡也渐渐开始明白了,杰内特就是这样一个一条筋的迟钝女孩。 “你现在做的事太过的话,会让我误解的。” “不,所以说,到底要说什么啊?” “……请你稍微了解一下男性那可悲的习性吧。” “对不起,真的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就算说话的方式变了,她的反应也是一样的。”绝对不能说谎”的她摆出了这样的态度的话,也就是说她确实是不明白了。 “也就是说啊!” 流卡不禁声音变得粗鲁起来,又慌乱地压低了语调。 “对年轻的男人来说,被漂亮的女子这么勤快地伺候着,是会产生误解的!” “……” 对呆住了的杰内特越说越激动。 “像是”你对我有兴趣”什么的,”就算碰你也不会生气”什么的,”都这种状况了还什么都不做的话就要一直被烙上胆小鬼的印记了”什么的!男人就是充斥着这种可悲的强迫观念的生物啊!就算你没有这些想法,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啊! 请你多多考虑这些事吧,因为你是闪亮的美人啊! 我这样说的话你又要说“我是怪物”这种话了,但是我才不会接受这种程度的异议!好好看下现实吧,你可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你也有该负起的责任啊!” 就这样,总之一股脑地将没出息的话,凭着一股激昂感倒了出来。 然后接下来的瞬间——好想死。 这时他只想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至少没办法再看杰内特的脸了,流卡转过发烫的脸背对着她。 “……真没出息啊,你还真是。” 杰内特呵呵地轻笑了起来。 “我只当……所以说,没必要再给我补一刀了。” “那么,这样说来,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了。” 杰内特的说法有些耐人寻味。 “确实,你误解了些什么。但是,这和你所想的是不同的意思。我之所以说你没出息,就是因为这一点。” “……不同的意思?” “我确实喜欢着你,就算被你碰到也不会生气,这种状况下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也……我也都不会拒绝。” “……” 过了漫长的,沉重的,感觉不妙的,意义不明的沉默的时间。 咔咔咔咔咔,流卡回头的同时转身望向杰内特。 “……真的,是?” 流卡总算能张口说出这样的疑问? “就算是你,这样反问我也会感到困扰的,总之,一切都如我刚刚说的那样。” “不,但是,这个,不,那个,诶——诶——诶——?” “你这样混乱的话,我很难办的。” 杰内特轻叹道。 “遭遇到了那种过分的经历还能称呼我为“漂亮的女子”的奇怪男子,就我所知,世界上仅你一个了。那么,身为“漂亮的女子”的我所能抱持好意的异性,除了你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不过话虽如此,从一开始就完全不去考虑自己被喜欢的可能性,这种思考方式还真是没出息啊。你啊,也稍微思考一下自身的价值比较好喔。” 这个,怎么说呢。是说得有道理呢还是没道理呢。 “当然对你来说还有爱丽丝这名女性,我怎样都不能积极地去诱惑你。但是,话说回来,你有这个意思的话,这个……” 杰内特不知为何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到那个时候,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回应你的——” 不不不不不不。 什么啊这个,这家伙在说什么啊,到底是怎样何等的开玩笑啊到底在做什么啊啊啊已经没法回头了。 “还是说……或者我,成为了你的负担?” “诶?” “如果觉得我的存在妨碍了你的话,要说出来。那个时候……那个,我会像约好的那样,和你抱持距离的。” “啊,不,不是这么一回事……” “……让我也呆在你身边,可以吗?” “哦,嗯……” 流卡的头已经没法动了。 杰内特的话从右耳进左耳出。就像要挤出这些话一般,轻浮暧昧的回答从流卡的喉咙中滑了出来。 “这样啊。” 杰内特露出闪耀着魅力的笑容。 那个笑容,封住了他所有的话语。 不得不考虑的事情是有的。 必须追问的事情也是有的。 但是——看到杰内特的笑容, 他就什么都无法考虑。 也什么都没法去追问。 “话说——” 杰内特的脸染上一丝红霞, “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呢?” “多谢款待我去睡了晚安!” 急促地说出来,流卡从屋子中飞奔出去。实在没办法继续看着杰内特的脸了。 就这样全速地回到自己得房间,衣服也不换就扑在床上,枕头捂着头部不断捶打,用尽背部所有力气后仰身体……总之是好一阵的痛苦挣扎后。 流卡对着在房间的角落放着的穿衣镜, “……这个没出息的笨蛋!!” 把这种不光彩的烙印用力打在了自己身上。 有各种各样应该和她商量的事情。 例如,他和绯奥露见面的事,以及绯奥露她现在并不在这个世界的事。 又或者,和阿鲁特老爹谈过的事情。他们所剩下的时间不多,现在他是为了延长这个时间而在战斗。 ……但是,之前,这些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今天也,不管怎样都都不是说出这些话的气氛。 (……) 这样就好了吗。 杰内特也很开心的样子,就这样过着每一天。所以,可以不用去想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了吗。 自己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去想就好了吧。 夜晚的森林中。大风嘶吼一般呼啸盘旋。 流卡身处于熟悉的森林之中。 这是在他出生的故乡附近的,一处在很久前就已经因为被燃尽的场所。 他在这里走着,然后,和应该不会再次见面的少女会面了。 ——说吧。 ——从最初到最后的一切,都说吧。这样的话,我也能成为你的同伴了。 在经过短暂的交流后,流卡直接地告诉了那名少女。 同样的后悔不会再重复第二次。在这样强烈的决心下,流卡将这些话果断地说了出来。 ——不是对被某个王国追杀的凶恶的魔女。也不是对历史中那被个抹杀的悲剧的第一王女…… ——现在是对坐在我身边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起誓,要成为她的一名骑士。 在空中,悬挂着一弯形如野兽的爪痕的月亮。 像是要将现在所说的誓言铭刻在天空一般——这样的,细长锐利的,银色的月。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过。 绯奥露静静地张开了双唇。 然后,那个温柔轻柔得声音,将回答的话—— 流卡?艾鲁蒙特醒了过来。 “——” 怎么回事呢。感觉是非常重要的梦。 但是却想不起具体的内容。就像倾倒的器具中洒出的水一样,记忆哗啦啦的就消失了。之后留下的,只有那些想说什么但又很模糊的违和感。 现在偶然会发生这种事。 睡觉的时候梦到了什么,然后每次醒来都忘记了。然后只能回味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回到费鲁兹邦后这两周,有好几回这种经验了。流卡叹息,接着望向光照进来的方向。是从玻璃窗那边照进来的,温和的阳光。稀疏并排着的林木所对着的遥远天空中,层层灰色的薄云显得有些浑浊。和昨天的晴天相比,今天的天气有点不好。 现在还是春天,这种天气下,气温应该不会上升。窗子有牢牢关着,就算这样,他还是拿从窗户间隙里吹进来的风毫无办法,只能任凭其吹冷自己的身体。 身体稍微打了个冷战,对想着这么悠闲的事情的自己报以苦笑。就能持续地令他(各种各样意义上的)精神放松的,这种普通地度过的时间,奇妙地感到怀念。 “真和平啊——” 流卡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些话。 “——这样啊,你觉得很和平啊。” 流卡一下子僵了起来。 背部就像被冻住一般的感觉,让他马上闭起了嘴。 桌子下的双脚缩了起来。 脑袋里的警钟在嗡嗡响动,双眼拒绝回望,他的身后—— “和平真好啊。嗯,和平是好的。” 响起一道洪亮但又柔和的声音,就像在仔细解释一般说着。 “因此为了我的内心的和平需要确认一下。现在在这个教室,讲义说到了哪里呢,能告诉我吗,流卡?艾鲁蒙特同学?” 叽叽叽叽。顺着这给人以强行拧动生锈的螺丝的感觉的声音,流卡回过头去。他看到一个高大的中年男性,那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是商业战略的讲义,欧鲁多莱老师” 流卡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非常好。” 中年男性非常夸张地点了点头, “确实,现在正是商业战略的讲课中。我和你之间的认识是一致的。这么说来,我就算刚才不说任何话,现在就算不是午睡的时间也好,不是看着窗外感慨和平的时间也好,都必定能好好地理解呢。实在是太棒了。” 中年男性带着令人不快的样子喋喋不休地说着。 他如同用老虎钳一般用力抓住流卡的肩膀。 在满脸的笑容上,能看到突 起的青黑色的血管。 “在今天的课程结束后,给我到教导处一趟,可以吗?” “是……” 流卡完全没有抵抗。 一天的课程如期结束。 即使脚步无比沉重,他还是老实走向教导处。在那里等着的是正是斯洛曼。非常漫长的说教,能让人意识模糊的大量追加作业。还有那如果交得迟了那么一点,作业利息就会没有限度地增加的特殊项目——人称”欧鲁多莱滚雪球”。那就像恶德的高利贷一般将学生们送入毁灭的深渊的噩梦般的系统,让流卡好想哭。 “那么我告退了……” 带着背着铅块般的感觉,流卡从教务处离开。 开门,走出走廊,关上门。 ——出问题了呢。 在上课中大睡。 而且还是在欧鲁多莱的商业战略课上。 平时的自己的话绝对不会这样的……虽然这么说,就算是第一年入学的新生都不会如此失态,真是非常低级的错误啊。 流卡想到那作业量。 在脑海中稍微计算了一下。如果只是普通地消化处理掉的情况的话需要多少时间呢。因此要超过期限多久才能完成呢。在这期间会增加多少利息呢。为了消化这些利息,又必须需要多少时间去处理呢。 然后流卡绝望了。 身后的门打开了,流卡自己始终站在教务处的出口想着事情。他慌忙离开这里让开路给出来的人。 “流卡?” 这个人不管何时都很高兴地叫着流卡的名字。 有着轻飘飘柔和的栗色头发,娇小的少女。对着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流卡轻轻叹息。 “什么啊,是爱丽丝啊。” “嗯,是爱丽丝哦。” 少女——爱丽丝?麦璐琪轻轻点头道。 “怎么了,在这种地方?被哪位老师叫去干活吗?” “啊——不,正相反。只是现在被解放了而已。” “……啊,难道说,刚才是被欧鲁多莱大声说教来着……” 教务处很大,因为用搁板和屏风细细地区分开来,在同一个屋子内不太好知道谁在这里。虽然不清楚爱丽丝在房屋内的哪里在做什么,但大概是听到了欧鲁多莱不高兴的声音。 “你猜对了……” 缩了缩肩膀,流卡肯定了爱丽丝的推测。 “我在上课的时候睡死过去了……” “呜哇……” 爱丽丝还是老样子,发出了泄气一般的惊叹声, “收到作业了吧?去年我也大致完成了商业战略的课程,我想能帮助一下你。” 有那么一瞬间,他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事,但很快就明白爱丽丝话中的含义。自己是第五学年级而爱丽丝是第六学年级,也就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爱丽丝站在了自己以前辈称呼她的立场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不,这样就好。” 求助的话几乎要冲出喉咙,但是自尊心在妨碍着他,让他无法接受爱丽丝的帮助。大概准确地察觉到了流卡这份倔强的心思了吧,爱丽丝”这样啊”轻轻点头,噗嗤笑了起来。 “但是又在欧鲁多莱老师的课程上睡觉这真是极具挑衅意义的挑战呢,因为什么原因而想抛弃人生所以去做了这些禁忌的事吗?” “并不是这样。” 流卡回味着那苦闷的感受,摇了摇头。 “最近睡得不怎么好呢,有时会突然间变得意识模糊然后失去知觉。” “睡不好……吗?” “啊,是稍微让人不快的梦。” 并不是完全在说谎。但是也没有说实话。 因为奇妙的梦而没有睡好确实是事实,但是真正大幅度减少流卡睡眠时间的却是别的事情。 “……又是因为杰内特的关系,而让你抱有什么奇怪的烦恼了吧?” 糟糕,被看出来了。 “被那样漂亮的孩子热情地接近,感到慌张了吧?” 话说完全被看透了啊。 这真糟糕。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在爱丽丝心中的流卡?艾鲁蒙特的印象最后铁定会变成一个没出息的男人的。 “那个啊,你不要这么直白地把男人的本性……” “真没出息呢,流卡。” 好想死。 “……难道说,爱丽丝你生气了?” “不,没有。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吗?” “不,怎么说呢,这个回答也够可怕的了……” “肯定是你的错觉。” 被很干脆地这么说了。 没有流卡能反驳得余地。 爱丽丝撇着嘴,这令人难堪的沉默持续了一会。 “……对不起。虽然没有生气,但是有一点嫉妒。” 爱丽丝嘟囔着,说出像是道歉的话。 “杰内特小姐,真是完美到犯规的人呢。” “……” 对这个,流卡表示同意。 “那样的人能在流卡的身边无拘无束地撒娇,让我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有时候会,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啊。” “爱丽丝……” “嘛,这是没办法的。 杰内特小姐,虽然很高兴地笑着,但眼神一直很凄然呢。 有着那样表情的人——流卡是不会放着不管的。” “……” 流卡又再说不出话。 “所以,不作出这样的表情也可以的。流卡没有做任何让我生气的事情。只是我擅自在那不高兴而已。” 这回,爱丽丝又说了些听着好听的话。 然后今天的自己也在这名少女这里撒娇了。 “但是,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我会很寂寞的,偶然也要关心一下我的事情喔?” 流卡想着只会撒娇的自己真没出息,但就算这样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覆盖着天空的灰色的云,渐渐变厚。 在太阳沉落到地平线下的时候,突然间下起了暴雨。 在窗外面响起这哗啦哗啦的热闹的声音。 然后因为完全和这个没有关系的理由,流卡?艾鲁蒙特快要哭了出来。 “……别开玩笑了……” 在眼前的是如山般堆积起来的作业。在那之后,他去综合书库借来了几乎拿不完资料,虽然从那开始一直努力,但不管怎样都感觉不到作业进度有所进展。现在他打从心底后悔拒绝了爱丽丝帮忙的提议。 现在要去隔壁敲门哭诉”果然还是给我吧”吗?当然这个选择还是留有的。想来只要这么做了的话,爱丽丝一定会”真拿你没办法呢,流卡”这样说着,很高兴地帮忙吧。 正如一直以来那般,这样做的话,一切就会变得方便起来。 “……可恶。” 果然,还是讨厌这样做。 他不想成为那种只为自己方便就去使唤那家伙的人。因为经过了两年啊因为学年级比我高啊什么的,想要珍惜爱丽丝的自己并不想说这种谎言。这称不上什么自尊心,只是藏在流卡心底的一种坚持。 流卡焦躁地挠着头。 门外传来了轻细的敲门声。 “哦”他眼睛一直盯着笔记没有回头,就此回应道,随着铰链发出轻微的声音,门打开了, “在忙着吗?” 他听到了杰内特的声音。流卡握住的钢笔的笔端,微微一震。 “我给你准备了咖啡,要稍微休息一下吗?” “嗯,啊啊……” 总之,是昨天展开了那种 谈话之后。流卡带着些许糟糕的思绪回过头,接过递过来的咖啡杯。 “回来之后你就一直在桌边埋头苦干呢,学术院的作业,是不是有点苟刻?” “啊——这个嘛,该说是自作自受呢还是不可抗力呢。” “嗯?” “不,不用在意。” “哼嗯~?” 不管怎样,感觉不妙的只有自己一个。斜视微微歪着头的杰内特,流卡轻轻发出别人察觉不到的叹息,叹这苍天不公或是别的什么,就像要将这无法释怀的感受一同饮下一般,喝下了咖啡。 巨辣。 刚含进嘴里就猛地喷了出来。幸运的是因为是背对着杰内特所以杰内特什么事都没,但是房间一角堆着的书全都被喷上了咖啡。 “流,流卡!?” “这,这这这这这,这……” 肿胀的舌头动不了了。 “这是个啥啊!?” “不,这当然是咖啡啊。” “不……这个味道完全不能说是“当然”吧,芥末的味道啊把豆子的香味完全掩盖了啊!” “听说学术院的学生在想睡着的时候,都是喝这种饮料的。” “从谁那里听来的!?” “阿鲁贝鲁。” 流卡脑海中浮现那个中年男人哈哈大笑的脸。 那个混蛋,把学生当成什么了啊。下次见面一定要揍他一顿,流卡下了这样的决定。 “……确实,学术院的露天咖啡馆里有卖这种东西,与其说是什么惩罚游戏,在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用这种最终手段前,是不会有人喝这个的。” 虽然这么说,想起曾经也有哪里都不会有的例外一般的朋友。 说这是嗜好然后带着笑容把这剧烈的咖啡饮尽的那个男人,听说已经在两年前回到了自己的祖国。 “但是嘛……确实很提神。” 带着一丝怀念的感觉,将剩下的咖啡喝掉。就像将燃烧的煤炭就这样放进嘴里咀嚼一般的冲击冲上喉咙,额头涌出了汗水。并不是困乏这种东西,而是出于完全不同的层次的原因,他完全清醒了过来。 “啊……真有效啊……” 流卡无力地笑道,杰内特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到这个表情哪怕是没有道理的事也是有所价值的,流卡安心了, ——世界软绵绵地变歪了。 一开始,以为是咖啡的原因。超过限度的刺激扰乱了平衡感官,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产生了奇妙的违和感吧。 但很快就发现不是这样了。 杰内特的脸变得苍白起来。 (……怎么了?) 好好想想。如同被鞭子猛烈地鞭打过的脑袋,只是过了一次呼吸的时间,把另一边的记忆和现在的违和感联结了起来。 世界这个存在,被某物重新粉刷的感觉。 这个名字是,夜之软泥。 魔法使所使用的,是能将周边世界的存在事物污染、扭曲、按自己意愿改写变换的东西。为此,作为准备,必须要先对周围展开夜之软泥这个不可视的泥(或类似的东西)。 也就是说—— “杰内特!” “……我明白。” 一脸苍白的杰内特点头回应。 “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非常强大的魔法使。这个夜之软泥的量远超魔书使……毫无疑问,是相当强的不死者。” “可恶……” 流卡靠着椅子抓着咖啡杯。这时他的肩膀被按住,手也被杰内特按住。 “不必担心,流卡。” “……杰内特?” 少女轻轻摇头, “不用在意。我知道那是谁 并不是莱欧纳尔那样将周围卷入的好战者。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除了当事人以外谁都不会受伤的,很快就会结束。 要是多管闲事地出手的话,对谁都不会有好处。” 就像只说给自己听一般的,杰内特轻声说道。 “只攻击当事人。也就是说,他们战斗时都是这样想的吗?” 杰内特点头,继续说道。 “和不死者之间的战斗无关。这个应该是学术院都市的方针。” 流卡知道。 之前在杰内特和莱奥纳尔?格兰特这条街道战斗的时候,学术院所属的魔书使就一个人都没出动。 没有需要行动的理由,管束着着魔书使的阿鲁贝鲁这样说道。 体内寄宿着魔法书完全一体化的不死者和只是正规地读着魔法书解放力量的魔书使之间,不管怎样还是有着战斗力的差距的。随随便便让他们出手干涉,只是毫无意义地让魔书使去送死而已。 就算听了这些话,流卡也无法接受。 但是,虽然无法接受,但可以理解。 这个想法没有错。不如说这才是正确的。然后,只是因为感情冲动而冒头的话,很明显是错的。 在理解了这种事后, “……放开我吧。” 挣开了杰内特的手。 “流卡!” “没有其他受害人这种话,没法保证吧?所以,我没法放着不管。” 流卡想起了和莱奥纳尔战斗的那个夜晚。 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近百人被杀。被残忍的魔法玩弄着性命,然后简单地死去。 说不定这次又会重复那一晚的悲剧。只是这么一想,他完全没法置之不理。 “不好意思啊,杰内特。我要过去。” “不行,流卡,不要去!” “叫我不要去的话,就试着阻止我吧。” 拿起挂在墙壁的木剑。不死者就算被真剑砍中也无法对造成什么伤害,他不知道拿着木剑有什么意义,但是总比就这样赤手空拳去挑战要强。大概吧。 “不要——!” 杰内特扑到了他的背后。 “不要去,流卡。你不能去!” “所以说阻止我啊。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死掉的。”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流卡没有停下了的意思的脚,不由得停了下来。 杰内特的声音混杂着哭声。 “……别这么说嘛,被这样断言的话心情有点复杂啊。虽然我是不会死掉的,不过,你稍微担心一下也是可以的。” “我不是在开玩笑!” 被大声呵责了。 “你……说过了那样的话吧,我留在菲鲁兹邦也是可以的?留在你身边也行,你也这样同意了吧?” “杰内特……” “那样的话……拜托了。请你不要去。 只有你,我不想你再从我身边消失了……” 抓住流卡的背部的手在颤抖。 他没办法挣开这双手,自然跑不出去。 “……我可以相信你吧?在那里搏斗的人是个理智的人,不会导致其他人牺牲这种话,我可以相信吧?” “啊啊……请相信我,没关系的……” 颤抖着的微弱的声音,在呜咽着的隙间,这样回答道。 这个实在是没办法了。 流卡将木剑挂回墙壁上。 “真是的,没办法啊。” “流卡。” 杰内特的声音好歹变得开朗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流卡自言自语着太好了。 “哪都不回去的。这堆积如山的作业,还有很多剩下的呢。” 流卡回答着,像是要让杰内特不用担心一般,抬头望向窗外。 现在位于展开 的夜之软泥的中心的,究竟是谁呢。那是不死者,还是杰内特认识的人。 ——想到的名字有一个。 (是你吗,阿鲁特老爹……) 灰色的云覆盖了天空,灰色的雨随风飘摇打湿了街道。 身穿黑色大衣的高大老人站在路边。 就算被暴雨毫不留情地打在身上,老人也毫不在意静静地笑着。 “——很久不见了。” 撑着红色的伞的女子,回应道。 “是很久不见了,还有恭喜你。我听说了,你找回了自己原来的身体呢?” “嘛,如你所见。虽然对那个身体也很为依依不舍……关于这个,嘛,没有办法所以只能放弃了。” “这么说来,那个人偶怎么了?” “被一个不懂物品价值的笨蛋给毁掉了。” “……什么?那个古董被毁掉了?” “嗯,为了威吓我呢,真是恐怖。 没必要激动,我很快就让这个笨蛋后悔了。” “就算有谁后悔了,已经没了的东西也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啊,也是。” 短暂的沉默。 暴雨的声音充满整个世界。 “——嘛,这些事,怎么都好。我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吧?” “嗯——到底是怎样呢?” “装傻就免了吧。你察觉到了吧,现在我出现在你眼前的意义。” “是呢……” 女子很忧郁地长叹了一口气。 “还想着暂时不会暴露呢…… 当作参考我想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发现我所做的最大谎言的?” “手上的线索已经齐全了,仅此而已。 我们一直都在追寻着单目谎言,但是实际上连这是个怎样的东西都没法正确把握。因此收集情报进行推测。单目谎言是这样的一件事物,这样做的话就一定能得到这个东西,吧。 然后我在快要如此确信的时候,还有一个推论。 魔法书如果是为了操控夜之软泥——为了操控异世界的碎片而写下的书的话,单目谎言的话,就是为了操控如今这个世界而诞生的魔法书。 但是这本书没有完成。在完成之前绯奥露就被杀了。 残留下来的单目谎言,哪怕是未完成品,依旧是最强的魔法书。从对这整个世界的直接干涉的能力来看,这份力量确实不是我们所拥有的那一册册的魔法书能比拟的。 问题是——操控这个的是魔女,还是说另有其人?” 哗啦哗啦的,雨一直下。 “那么,七年前在艾布里欧一个人活下来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还是挺喜欢观察力强的人呢,嗯,并不会觉得讨厌。” 女子无力地笑道,似乎对对这些事情都不感兴趣。 “这是你把我当作一路人才能说的话呢。” “那么,要根据你的态度而定——” 喃喃自语一般的老人的手中,无声地出现了一把剑。 被收纳在红色肮脏的剑鞘中的,非常大的一把长剑。 “——在一切都为时已晚之前,能请你老实地去死吗?” “才不要。” 女子马上回答道。 “如果保证能确实地结束掉这一切的话不是不能考虑,但并不能吧。真的用了这种不确定的方法,就无法保留其它的可能性。 话说回来,我死掉放弃责任吗?你稍微想想就明白了吧,无论是什么样的方法,如果能解决问题,让万事大团圆的话,七年前我早就这么干了。” “我明白了,只是以防万一我想听听你怎么说而已。” 慢慢的,老人动了。 双脚微微摆开,正面面对女子。 手中的剑如同要刺出去一般摆好架势、然后慢慢地拔出来。 就像完成了祈祷一般,严肃安静的动作。 “……要杀了我吗?” 女子问道。 “当然。” 老人回答道。红色的剑鞘在雨中消失。只留下被拔出的剑架在正面。 “要抵抗的话也随便你。我会将我的夙愿贯彻到底。” “这样啊。但是,我想还是别这样做比较好我?” “如果是求饶的话,我并不想听。” “要这样看也随你,但这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大概,就算现在就算杀了我,事态也不会有所改善。说不定还会更为恶化也说不定。在了解后这些后还赌上这一切的话,可就再也没法停止下来的哦。” “……是什么?” “对呢,比起用说的,还是让你看一看实物更好。” 女子的手中不知道从何处出现了一本书。 “千亿碎镜,倒映千亿恍惚的脸庞” 被她抱在胸前的书的内测,夜之软泥在摇曳着。 “son reve chereche le monde” 涌起的夜之软泥溢了出来。 削去周围的空间,将其污染、令其变质。 一切的色彩都消失了。 本来被风雨所覆盖的灰色的世界中,还残留着灰色中的色彩,在这个瞬间也被消去了。路边的树的绿色,瓦斯灯的黄色。这一切都被毫无征兆地染成了白色和黑色。 在黑白的世界中,那名女子,只有那名女子撑着的赤红色的伞没有变化,保留着自己的颜色。 “这个……” 老人喃喃道。 “不是金狼的居所吧?” “啊啊,真是个观察力好得不行的爷爷呢。” 女子像是感到厌烦一般摇了摇头, “正确来说,这是现在的金狼居所。只是稍微吞下了单目谎言,形态所有变化。” “那样的话……这件事,原来如此……” “对,现在就算杀了我,也很可能来不及。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这会突然之间就变成那最后一根导火索。 那么,你要怎么做?还有杀我的心情吗?” 闪电和雷鸣。 在这一瞬间,世界全被染成了白色。 promenade 亚宾 两百多年以前的春天。 当时以繁荣为傲的修泰布鲁国的宫廷中,他们第一次见面了。 这次见面,让一名少年的人生大幅度改变。 亚宾?拉布鲁生于一个受雇于宫廷的园丁家族。所以他也和很快和祖父还有父亲一样在宫廷工作,这是在出生时就已经决定下来的事。 那是他八岁时的一个春天,他带着父亲的货物,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被许可进入城堡。但是,被太多初次见到的东西晃花眼的他,一下子就和父亲失散了。 被一个人留在不认识的地方,被不安和焦躁催促着的少年在回廊中走着,然后走入了越发搞不清楚的地方。 在不知如何是好的窘境中,他来到了一个鲜花盛开的中庭,看见了和几个在此游玩的和自己同年龄的孩子。他刚张开嘴想要问路。但是—— “这家伙是谁啊?” “这里有个奇怪的家伙。” 在亚宾开口前,孩子们发出了凶恶的目光。 在困惑的亚宾眼前,孩子们继续说着话。守护城堡是骑士的职责,要成为骑士是他们(大概就是这种身份)理所应当的义务。所以,打到那个奇怪的家伙。 一开始亚宾被充满气势的拳头打着。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已经点燃了导火索的话,离结束还早着。就像下雨一般,幼小的拳脚倾注而下。 亚宾察觉到了。这些小小的暴徒们,只是在为聚起来围殴没有抵抗的人而高兴沉醉而已。所以要结束这一切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反击就行。只需要一击,随便打中谁都没关系只要挥起拳头的话,就能在身边这些人的心中植入害怕疼痛的胆怯。然后因为这份胆怯,这单方面的私刑的兴头就会冷却,然后这件事就结束了。 亚宾他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并寻找着对身边的家伙们挥动拳头的时机。 在自己体内暗暗集中着力量,坚定了自己一击打伤人而挥拳的意志。 然后,在这一切都准备完毕后——他松开了拳头,放弃了反击。 脸颊感觉到冰凉的触感,他醒了过来。 在沉默地忍受着拳打脚踢的期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去了意识。身体还在疼痛着,但是,那些孩子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拳脚敲打已经结束。 他慢慢的睁开眼。 然后——说不定自己已经死了,他怀如此疑着,因为眼前的光景让他不由得如此怀疑。 接近纯白的,耀目的银色的长发。夜明珠一般闪亮的紫色眼睛。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年幼的少女的身姿,恍若天使。 在教会的壁画中也看不到的美丽身影,就在自己眼前降临了。 所以自己已经死了。正如以前在教典上所读一般,被前来迎接的天使引导,带往审判之门前。将自己心中的罪分裂出来投向地狱,纯粹的部分通过天门前往神国。他是这么想的。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突然间,这名天使惊讶地说道。 “那些家伙,是只会欺负无抵抗的人的胆小鬼喔?就算虚张声势也好,只要你挥出拳头,让他们知道你并不是无力的小动物后,就会四散逃跑。” 说出了和那美丽的容貌不合的粗暴的话。 “……确实呢。” 自己也是这样考虑的,所以亚宾直率地承认了。 “你已经握紧反击的拳头了对吧?不收回去而是挥舞起来的话,不是很快就能结束了吗?” 这种地方也被她看到了呢。 是羞耻还是没出息呢,总之带着这种凄惨的感觉,就算这样亚宾还是想将自己心中的理由传达给天使,他寻找着合适的语言。 “……因为,父亲曾说过。” “说过什么?不管怎样都不能违逆贵族的孩子们吗?” “男人要是握起拳头的话,一定要为保护重要的东西而握紧。” 亚宾再次望向自己的拳头。 “重要的……事物吗?” “就是这样,我觉得这样很帅。我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没有反击。就算不是在这种地方被殴打,不是被那些家伙们围殴,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那样的话,为了保护自己也能握紧拳头的吧?” “啊。” 这么一说,他察觉到了。确实,这也合乎道理。 “这样啊,还能这么想呢。” “……真的如我所想。” 天使用惊讶的声音说道。 “你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呢。” 不知为何,亚宾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个傻瓜。 带着稍微有点郁闷的表情,天使继续说道, “如果只是胆小鬼这也想的话,并不会是你这样。 如果只是怀着温和的想法的话,也不会是你这样。 在你的心中有一把剑。但是这把剑很重很锋利,不会轻易拔出来。只有为了你心中认定的要守护的事物,这柄剑才会拔出来。” ——她说出了自己所想但无法说出来的话,亚宾惊讶了。 “在还没见到你所寻找的主人前,只能将这把剑一直藏在心中,做一个没有归宿的骑士。啊啊,是真的呢。真的非常棒。就像童话故事中的,为了将公主从危机中解救出来的骑士大人一样——” “诶,那个,是这样……的吗?” 因为这预想之外的评价,少年稍微有点动摇,在这隙间, “稍微有点懊悔呢。” “诶?” “对你要守护的人,你要为其举起剑的“公主”,有点嫉妒呢。这个国家中能这样举起的骑士的剑,哪里都找不到呢。” “……?” 亚宾突然间感到了违和感,挺起上半身。 这里是刚才的中庭。是自己被贵族的孩子们围殴的地方。自己的身体还到处在痛但好歹算是没事,至少看着不像死掉的人。 所以……在这里坐着的并不是天使。 是活着的人类,是一名少女。 “……你是?” “嗯,看来你的身体没事呢。这样我就稍微安心了,一直不动的话我还想着该怎么办呢。” 少女站了起来,轻轻拍掉衣服上的草和叶子, “那么望君珍重,没有归宿的骑士。希望在你的将来,能遇到足以让你举剑的优秀的“公主”“ 轻轻掂起裙摆,就这样离开了中庭。 少年只能呆呆地目送她离开。 后来,少年知道了那名少女的身份。 国王托里斯基鲁?华拓?哈露邦的长女,这个山间小国修泰布鲁的第一王女。虽然现在还只是十岁的幼小之身,但在国内已经流传着不出几年将会成为国内第一美女。 ——也就是说在那里的她,是个出色的公主大人。 是个漫不经心的人啊——他这样想道。 但是已经立下的决心是不会动摇的。少年决定成为骑士。 但是,本来呢,骑士这种东西,是为有着领土或者说有力量的贵族的次子以下的人所被分配的职位,这就是现状,这就是现实。就算想当,也不可能是那么轻易的事。这条路狭窄难行,荆棘满布,可以预见路上会有无数困难。 “如果只是胆小鬼这也想的话,并不会是你这样。 如果只是怀着温和的想法的话,也不会是你这样。” 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希望在你的将来,能出现足以让你举剑的优秀的“公主”。” 他称呼自己为骑士。还被说了自己能遇上优秀的公主就好了。 当然这只是打比方 的说法。少年并不是骑士,她也不是认为少年这之后能遇到真的公主吧。 但是,他憧憬着少女的话。 少女说着非常棒的话,展露微笑,他还想再次见到这样的光景。 所以,如果能将这样的少女当作重要的事物,成为守护这名少女的人的话,守护真正的公主的自己,也许也能成为真正的骑士吧——他这样想道。 自己真是简单易懂啊。 但是一旦决定下来就不会再动摇。少年已经决定成为骑士。 这之后过了几年。 他在街道的道场学习剑术。到附近的贫困学者那里,不请自来地过去学习。但是不管再怎么努力,成为骑士的道路也没有在他面前打开。就如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定下来一般,他在成为园丁的人生道路上走着。 他曾数次被父亲带到城堡中,也熟悉了工作。在此这期间,城堡的门卫记住了他的脸,亚宾就算一个人也能通过城门了。偶然父亲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亚宾就一个人去干庭院的活。 曾经那些自称“骑士”的孩子们,终于按照安排那样发迹了。他们的脸无处不在,他们总是挎剑在腰,目中无人地走在回廊上。他们成为了骑士,自己没有成为骑士。这令他的心无可抑制地染上晦暗的色彩,慌乱中在他内心蔓延开来。 然后——在某一天,毫无预兆的,这份藏在他心中的秘密的思念,在出乎意料的地方被出乎意料的对象给发现了。 “——啊哈哈哈哈~” 和她姐姐很相似的通透的银色头发,咕噜咕噜地变幻着表情的绿色的瞳孔。丝绸长裙下的脚啪踏啪踏地乱动,她很高兴地笑着。 是少年思念着的女性的亲妹妹。 总之,虽然从她的行为举止上完全看不出来,但是她是这个国家的第二王女。 这名少女坐在长椅上,咯咯地笑得十分豪爽。 在庭院中,放下拿着剪刀的手稍作休息,亚宾的肩膀松垮了下来。 这时周围没什么人真是太好了。这可不是能被人随便听到的话题,而且,理应被尊敬的国家公主居然是这幅样子,想来也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吧。 “喜欢……吗,和这有点不一样。” 就算被凄惨地打击着,少年也斟酌着自己的回答。 “只是,对她抱有憧憬而已。她是非常优秀的……女性。” “啊,不,我可不这么觉得啊。” 少女绷紧了表情,用指尖拭擦去眼中流出来的一滴泪珠, “对不起,现在只是有点高兴。” “……这不是快要笑出泪水了吗。” “因为很有趣……嘛,并不是在嘲笑你,嗯。我太高兴了,高兴得几乎哭出来了。” 少女呼呼地挥舞着手这样说道,不过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有收敛,所以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是个不会说谎的孩子呢。 “所以说,就算喜欢那样的女人也只有损失而已哦?既不会回过头看你也不会有别的任何事发生。到头来,你也不知道她本人是怎么看待你的吧。” “确实……” 他已经要放弃隐瞒了。 反正是已经被知道了的想法。现在已经没有要隐藏起来的东西了。那样的话现在就将自己心中那青涩不像样的想法给吐出来吧,他想道。 “我,想成为骑士。” “哈?” “举剑的理由,握拳的理由,或者说更为单纯的,活着的理由。我寄情于这样事物之上,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我想成为骑士。” “……骑士,是这样的存在吗?” 骑士这种生物,嘛,并不是这样正经的东西。 总之在这个和平的时势下,就算没什么特别的行动也能轻易吃上饭。更何况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能被冠上”守护国家的英雄”这个很伟大的头衔。 这样好康的事情,几乎完全被那些看似伟大的人物们独占了。尤其是对那些有无用的饭桶次男们的贵族们。那些打出生起就毫无自尊心的人,走出家门后,首先去到的,就是骑士团这个便利的地方。不需要挥剑的力量和对国家的热爱,只是备好买铠甲和剑的钱就已经足够了。 他不清楚他国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总之在这个修泰布鲁国,过去的数十年都是如此。 骑士这种东西,是除了为自己家族添光外再无别的用处的无能者集团。这就是这个国家的现实。 但是亚宾在充分清楚这个现实的前提下,很快回答了。 “那是我所认定的骑士该有的身姿,它应该是这样的纯粹的东西。” 少女如同惊呆了一般开口, “你是笨蛋吗。” 她的心情通过这句话表现出来了。 “说不定呢。” 亚宾苦笑着,然后接受了这个评价。 他认为这是很相应的评价。 然后他再次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只是小时候的某一天,就被夺走了心。只是为了这件事,想着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做着不合适自己身份的梦。蠢也要有个限度啊。 然而就算感觉自己极为愚蠢,他也无法放弃。 scene3 七年的虚言 ~house on chicken legs~ 流卡?艾鲁蒙特有着一个疑问。 那就是,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在艾布里欧村燃烧起来的时候,只有一名幼小的男孩活了下来。虽然对于毫无关系的人是单纯一言就能带过的事,但对于当事人当然并不会如此简单。如果在那里所有人都死去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然而事实却是,自己活了下来,这也证明了在那个地方拥有着让人活下来的可能性。 所以自己才会烦恼,才会感到迷惑。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自己。 明明还有很多应该活下来的人。 在那个地方多少有比起自己要更加聪明的人,有比起自己要更加温柔的人,有比起自己更有价值的人。尽管如此,他们都死了,然后,却只有最没有价值的自己活下来了。 现在,在知道了自己是妖精以后,这个疑问换了种方式重新浮现出来。 自己能活下来,并非是如之前所想那般出于偶然,而是由于绯奥露如此希望,从而使用了力量的缘故。在那个地方应该活下去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仅有一人能因此而活下去,流卡希望那个人是绯奥露。尽管如此,被迫继续活下去的是自己。 说不定,正是由于夺走了别人活下去的可能性,才有了现在的自己。 流卡对此事感到难过,然后心里一阵阵的疼痛。 犹如暴风雨的雨势,随着黎明的接近,也逐渐失去了气势。 在哗啦呼啦的细小的雨滴中,沉睡的城市慢慢地苏醒起来。 流卡撑起了雨伞走在上学路上。 在雨水滴落的间歇中,传来的城市的声音。总是和平时并没有变化,平和的对话。由于战争延长的原因,葱的价格又在上涨。因此考虑每天的饭菜很麻烦。尽是如此的内容。 真是的,到处都是依赖葱的饭菜。如果努力去想的话,明明也能用其他各色的食材。 (……不) 流卡没听到关于城市被破坏,或是出现了死者的谈话。 虽然心境很复杂,但是多少能安心下来。 流卡早上首先到教务室,将彻夜完成的课题交给欧鲁多雷。之后就回到教室趴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胡杨睡着了,回过神来,这个早上已经一晃而过。因为同班同学一致地苦笑着看向这边,心情总觉得到不好。教室里看到的窗外的景色,和早上基本没有变化。天空被淡灰色的云所覆盖,雨滴也在哗哗啦啦的落下。 到了放学之后,流卡在烦恼之后要怎样做。 爱丽丝今天由于学生会的工作,好像会迟点回去。 杰内特这个时候,肯定又在家里热衷于制作料理。 现在,不知为何,自己不想和这两人见面。想要自己一人呆一会儿。 流卡握住练习用的木剑,走到了中庭。 这里是中央的礼堂馆的附近,是学生们休息的地方。但是因为雨才刚刚停下来,所以现在草坪和长凳相当湿润。不会有特意在这种场所休息的异想天开的学生。 现在在这里的话,尽情挥舞剑也不会妨碍到别人,反过来说,也不会被人打搅。 握起剑,架起姿势。 然后至今的自己所经历的几场战斗在脑海中复苏起来。 ……例如,在这个时钟塔,和杰内特战斗的事。 ……例如,在那个湖畔的道路,和莱奥纳尔战斗的事。 流卡原本就对自己的剑术颇有自信。不但从小就开始挥舞,而且跨越了无数不能败北的决斗。在剑与剑的碰撞中,自己是不会退缩的。 但是在那些战斗,从根本否定了那个想法。 那些都是对人的技巧,只有对手是人的时候才有用。以人为对手的战斗的理论,在对方不是的人的时候就会变得毫无意义。在臂力和速度远超凡人的常识的怪物前,以凡人之躯所能掌握的剑技是相当无力。 如果重新回想起来,自己对上不死者和魔书使的对手,一次也没有仅凭挥剑就获得胜利。最后的结果,不是轻易地败北,就是使用『单目的谎言』如此犯规的力量,强行拖入不分胜负的状态。 流卡这个人类的力量,在魔法使的战斗中,毫无用处。 “……混账。” 流卡大力地挥舞起木剑。并没有做出像样的动作,只是为了抖落焦躁,仅仅挥舞在自己手中的事物。 阿鲁特老爹在战斗。虽然不清楚对手是谁,但是总之应该是为了杰内特在战斗。流卡知道此事,虽然知道,但是加入不了这场战斗,无法加入。 因为杰内特如此希望。因为,原本自己即使加入了也没有战斗的力量。 因为有如此的理由,因为有着不会被谁在背后指责的完美的辩解,所以不用去战斗。 流卡挥舞着剑。 『大概,我只是因为义务感而在战斗。』 以前,自己曾经对在决斗打败的对手说过这句话。 那是对为了自己所期盼而发起挑战的那个男人的憧憬和劣等感,从而结晶化的言词。 『尽是持续着不能败北的战斗,回过神来之后,就变得相当擅长处理这种战斗了。』 结果,流卡?艾鲁蒙特从最初就完全没有变化。 世界变化了,状况变化了,尽管如此,自己却没有一丝的成长与变化。 『对了……总之,我的剑是为了轰走挑战的对手的剑,并不是为了赢取什么而在挥舞。』 现在这个场所,没有人会来挑战,不存在不能败北的战斗,没有不得不战斗的理由。 流卡对卡在胸口的疙瘩,感觉相当不舒服。 流卡挥舞着剑。 “你是,流卡?艾鲁蒙特吧。” 额头稍微冒出汗水的时候,有人对流卡搭话。 流卡回过头,能看到一名青年站立在那里。年龄要比流卡大几岁,大概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明亮的红发,稍微日晒过的皮肤。比起高个子的流卡稍微矮一点,体格也不是相当健壮。 “是的,不过,你有什么事吗?” 流卡将木剑扛在肩膀上,反问道。 “啊,因为想要稍微说一下话所以在找你……不过,打扰了训练吗?” “不,没所谓。并不是在训练。” 对,这只是在释放压力。在爱丽丝和杰内特面前绝对不能说出那些泄气话,现在在这里的行为只是为了将那些东西驱散罢了,只是如此而已。 “是那样啊。不过是有着相当干劲的剑法。” “…看到了吗?” “只有一点点。虽然听说不过很强,不过的确相当不错。” “好像是那样呢。” 对,客观来看,流卡?艾鲁蒙特很强。外行的对手自不必说,即便是稍微会几招的对手,比起流卡也是相形见绌。问题是,那个强大在重要的战斗中完全没有用处。 “对自己的能力,感到不满吗?” 青年确实戳中了流卡的痛处。 “相当不满啊,在重要的时候完全没有用处。” “恩………” 青年挨近到附近的长凳,拿起了流卡事先准备的预备的木剑。 “不来比划一下吗?” 青年提案。 “……你会用剑吗?” “以前稍微用过,因为最近才重新开始,想要恢复一下感觉。” “以前呢。” 流卡抓了一下脸“那么请手下留情。”点了一下头。 稍微拉开了距离,两人互相对立着。 稍微做了一下礼仪,端好了剑。 “…这个家伙…” 流 卡的剑术不是跟谁学习的,而是从孩子的打斗里延展开来的。但是,在至今遇到的决斗对手之中,也有不少正规学习剑术的人。因为看惯了他们的动作,所以能够明白。 端好剑的青年的身姿相当协调。 不是他所说以前稍微用过一下,就能达到的那种水平。 “你是谁……?” 事到如今,流卡发问。 “说是有话对我说,是什么事?” “之后再说吧。” 青年扯动嘴唇笑了笑,开始动起来。 一步,看起来只是简单地拉近距离的前进,却完全踏入了两人之间的间隔,挥舞下来的木剑瞄准了流卡的肩膀,完美又正确,犹如教科书一样的一击。 “……啊。” 流卡用靠近剑柄的地方轻轻地弹开了那个攻击。 攻击之所以完美,是因为轨迹难以防御。引导对方作出难以注入力量的姿势,难以挥舞剑的位置,弱化对手的防御的打击。要防止那样的攻击,自己也要作出完美的防御。作出最容易施力的姿势,行动到易于挥舞剑的位置,反过来将攻击的对方逼入不利的姿势。 归结出来如此的攻守理论时,剑术就完成了。 并没有正规学习的流卡也能抓住差不多的感觉。 “那样的对攻的话,自己不管如何都能做到……” 但是,有着这些无法通用的对手。 那些人即使处于难以施力的姿势,也能凭怪力反击,即使是处于难以挥舞剑的位置,也能强行以速度脱离。对如此的对手,剑术和包含于此的理论完全没有用处。 (总觉得好空虚……) 木剑互相碰撞着,发出了愉悦的声音。 攻击和防守较量着。两边都没有优势,两人重复着就像是舞蹈一样的动作。 然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边同时自然地重新拉开距离。 “果然相当强。” 青年看起来相当开心。 “你也是。” 流卡无聊地回应。 “看起来不高兴哦。强大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半桶水的强大,反而更加讨厌。会误解自己不是收到帮助的人。” “啊啊,那种心情,我相当明白。” 青年依旧不变高兴地说道。 “在那个时候会相当绝望。” 流卡感到有硬物擦过脖颈。 反射性地将握起的木剑巩固防守,攻向他的防御的, 是有若暴风般的打击。 虽然是突如其来的攻击,但是足以反应过来,自己的木剑成功挤入对方挥舞的木剑的轨迹中。本来,如此的动作就能弹开了对方的剑,接着轮到自己攻击。 不过,并没有如此。 握力承受不起这次冲击,木剑高高地弹飞起来,在空中转动着。然后以青年继续以相同的气势,低下了腰身,用肩膀撞入了流卡的胸膛。肺部被打中,空气从喉咙飞出来。 流卡被撞飞起来。 流卡想办法维系着一起被撞飞的意识,和之前,轻松以剑互打的动作完全不同的动作。以那个纤细的体格根本不可能有这种突进力,那么,结论只有一个。 (这个家伙是不死者!) 后背猛然地坠落在地上,疼痛穿过了全身。然而流卡无视这些抬起身体。 “你这………” “相当不讲理哦。明明有着想要保护的人,并为此而在锻炼。结果那样的事毫无意义。被迫体会自己无论多么焦躁都什么做不到。尽管如此还不死心,一直迟疑不决地烦恼着。” 避开了注入敌意的流卡的视线,青年伸出了手。 “做出像是突然袭击的事很抱歉,但是在说话之前,我想先做个自我介绍,我的身份,那样就明白吧。” “……你有什么打算。” 流卡交替盯视着青年的脸和伸过来的手。 “我想说一下杰内特的事。 我的文字是亚宾?拉布鲁。是寄宿了魔法书『最后的埋葬者』的不死者……你知道不死者这个词吗?” 他的表情相当认真,流卡读取不了他的感情。 抓不住他的真意。 12 为了听取亚宾要说的话,流卡将场所转移到咖啡厅。 因为室外的凉台被雨所沾湿,所以不能使用。两人进入到店内尽管店里没什么客人,他们还是尽可能选择了靠近角落的桌子。 流卡浏览了一遍菜单,对关系很好地靠在一起的激辣,激苦,激酸,激甜口味(在这两年间所增加的不明意义的东西)无视掉。点了普通的咖啡。 “……亚宾?拉布鲁呢。” 流卡不断在口中重复青年所报上的名字。 “只是名字的话,我有听说过。在两百年前居然倒戈到魔女那边,让讨伐队陷入危机的,传说的背叛者的名字。” “那个传说并不可信。登场人物的设定大多和史实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没错。” 亚宾在苦笑。 看着他的脸,流卡的心中的违和感一点点膨胀起来。 仅仅从外表看,总觉得他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的人。 至今为止,流卡所见过的那一票不死者中,无论哪个都与普通的人存在不同之处。杰内特和莱奥纳尔外观看起来就相当不凡。罗杰拥有着身经百战的战士的威压感。阿鲁特老爹就是……那个……至少在各种各样的意义,至少算不上普通的家伙。 尽管如此,这个家伙怎样呢,并不没有突出的地方,在人群中行走容易会埋没在其中。从外貌气质上看不过是个普通的青年。虽然这是流卡自己的印象,总之,不像是不死者。 “不知道该先自我介绍,还是先从我的立场的说明开始说好呢。我发誓要拯救魔女。总有一天要将绯奥露从『魔女』这个被诅咒的身份解放开来。” “是吗。” “………相当坦率地接受哦。‘密告者’亚宾真的倒戈到魔女那边哦!,因为如此冲击的告白,我还以为你稍微会惊讶一下。” “就算你那样说。魔女指的是绯奥露吧。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所以有谁会成为她的同伴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啊……对了。你是知道她本人是怎样的人?” “嘛,呐,那个,发誓是为什么?” 流卡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为了要实现这个誓言,无论要做什么样的事,无论做出怎样的牺牲我都愿意。我都作出如此的打算。实际上,到这里之前,我就舍弃了相当各种各样的事物。” 他若无其事地说道,然后往红茶啪嗒啪嗒地扔下方糖。 “各种各样的事物?” “以前的同胞,志向相投的朋友,我都曾亲手杀掉了。” 他的表情毫无变化。 用匙子搅拌杯子的手也毫无动摇。 “……是谎言吧?” “不,真的。我们是不会说谎的,那件事你知道吧?” 流卡是知道的。 但是,无论如何,流卡都没有这个男人是不死者的实感。 “而且,那之后,我也失去了某个被我当做妹妹看待的,重要的孩子的信赖。虽然我觉得那份信赖并不能和同伴的生命相提并论……但老实说,那也让我相当痛苦。” “……那是杰内特吗?” “答对了,是从本人那儿听说吗?” “不,只是恰好从上下文联想到的。” 杰内特什么都不说。自己也不会去询问。所以到头来,自己至今仍 旧对杰内特的事基本不了解。 亚宾耸了一下肩膀说“那样啊。” “你的事我是从某个不死者那里听说的,虽然既不算同伴也不算朋友,但有着为了同样的目的而稍微一起战斗的缘分。和那个人谈到了杰内特的时候,就谈到了有个奇怪的人。在费鲁兹邦,有着一个拼命帮助那个杰内特的家伙。那个家伙既不是不死者也不是魔书使,至少在他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之前是单纯的人类……” 某个不死者是谁呢。 从上下文来看不是杰内特,是阿鲁特老爹吗。 “因为对那样的你有一个请求,所以才回到这里。” “请求?” “我希望你现在绝对不要离开在你身边的杰内特。” 那是相当认真的声音。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擅长逞强的孩子,总是在意周围,一味忍耐的小孩。不过实际上,那个家伙是比谁都要害怕寂寞的一个喜欢撒娇的孩子。我在第一次和她见面就被她无情对待,被当成『打算偷走她最喜欢的姐姐的小偷』。” “……嗬。” 虽然装作没有兴趣地搭腔。不过,实际上,在心中大力地点头。 擅长逞强,忍耐。比谁都要害怕寂寞,喜欢撒娇的孩子。 啊啊,的确,那个家伙是如此的人。我能理解。 “在那个家伙身边,必须要有个她相信的伙伴。对于以前那个家伙,有绯奥露,阿鲁特将军和我在。早熟的幼小的公主有着能笑着争执的三人在。但是,已经一个都没有了。 绯奥露成为了魔女。 阿鲁特将军取回自己的身体,离开了杰内特身边。 然后我背叛了那个家伙成为了敌人。 明白吗?对于现在的杰内特,必须要有个能接纳她的人。那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流卡是明白的。倒不如说对于最近那个家伙奇怪的、不符常理的言行,流卡无法理解。 “……那就是我吗?” “啊啊。大概,现在能做到这件事就只有你一人。” “你不能回来吗?之后,阿鲁特老爹也是,取回了自己的身体在干着什么?现在在哪里干着什么?” “在那之中,我能回答的问题只有一个。” 亚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回不来,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 “拯救魔女那个誓言吗?那样的话,结束那件事之后就回来不就好吗?” “那是不可能的, 我都说了吧?我要将绯奥露从『魔女』这个身份解放开来。也就是说,最终,在这个世界上绯奥露所写下的魔法书,以及作为魔法书的代行者的不死者,全部都会消失。 ………这些事完结的时候,无论是我还是杰内特,都不会再活在这个世界了。” “你……” “你认为现在的绯奥露幸福吗?作为魔女将自己所最爱的人们卷入到最坏的命运中,你认为她能接受现在的自己吗?” 声音逐渐注入了力量。亚宾声音都依旧平静,但流卡能直接感受到他心中的感情。 “虽然这正是本人的希望,但我不会承认的,在两百年前就发过誓,不会承认这件事得。” “……等一下。” 他的话混杂着不明意思的部分。 “那就是她本人的希望——你可别说这种愚蠢的话。为什么绯奥露要做那样的事。 因为她成为了魔女然后不能继续呆在国家,然后被杀掉。继而魔法书撒播开来——成为魔女之后,她一直都没遇到过什么好事,不是吗?” “正因为如此,绯奥露才会拘泥自己继续作为魔女。” “为什么哦,这不符合情理——” 世界已经记住了『魔女在那里』的事。 因此在世界的某处肯定会存在仅有一位的魔女。 无论是怎样的形式,怎样的身姿,肯定会存在。 “妖精的系统……” 流卡想起了在那个犹如梦境的一样的地方从绯奥露那里听到的事。 记录了一人的所有可能性,并在这个世界中再现的系统。 作为蒙混世界的魔女的存在,在七年前是绯奥露?姬赛鲁梅尔。到两年为止和在这两周的是流卡?艾鲁蒙特。然后在相隔的两年的期间——是被绯奥露所称为『我们的孩子』的某人。为什么呢,那是为了在这个世界捏造魔女还存在,魔女并没有消失的事实。 尽管应该没听说过,但现在的自己知道这些事。 “是那样呢,那就是最能证明绯奥露自己想要继续作为魔女的证据。为了不要让自己以外的某人代行魔女的力量,然后在这个世界继续放有自己的拷贝……你已经了解到这种程度了啊。” “不,该怎么说…嘛…” 流卡想要一边暧昧地蒙混过去,一边摇着头。 “不过……那是什么回事?因为在这个世界魔女必须存在,所以是因为什么理由,绯奥露不得不继续作为魔女吗?” 流卡慢慢地理解了。 世界总是觉得『魔女在那里』。但是当然绯奥露?姬赛鲁梅尔本人早在很久之前就死掉。因此在这个事实中有着些许让谎言介入的余地。如果是在以前实际存在的,与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结下强烈羁绊的人类,或者性质为之相似的人。就能够很好地蒙骗世界,能够代理一部分作为魔女的任务。 为了魔女的力量谁都无法代行,绯奥露制作了妖精的系统。她那样说的时候,流卡就注意到了。 那就是说,如果两百年前的魔女绯奥露什么都不做就死去的话,在那之后,魔女的力量就有可能被其他人所使用。 “难道,是那么回事吗?” 流卡觉得这相当荒谬。 流卡觉得这不是有着常识的人的想法。 但是,如果根据绯奥露的性格来考虑……流卡这种想法就动摇起来。只是想起她那有如棉花糖一样的笑容,就觉得她会考虑那种的事也并不奇怪。 “那就是,绯奥露的目的吗?” “啊啊,大概如此。现在你所考虑的事大概和我的结论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舌头都干燥起来,流卡硬是弄湿之后说道。 “那个人,最初开始,就打算自己一人全部负担起来吗?” 亚宾点了下头。 “因为无论何时,都必须要有一个作为魔女的人。所以自己不能放置这个任务,然后让其他人成为魔女吗?” 亚宾再次点头。 “世界已经记住了『魔女在那里』的事, 所以世界的某处,肯定会存在仅有一位的魔女。 无论是什么形式,什么样的身姿,肯定必须存在于此。那是刻入了世界的规则。 所以,魔女这个存在绝对不会灭亡。 必须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存在。 所以成为魔女的人死去的话,世界无论如何都要魔女不会灭亡的事实符合情理,说不定就会勉强让那个人继续活下去,或者诞生新的魔女。设法维持魔女存在的这个事实。不过,换句话说,魔女的数量仅需一位就已足够。 如果魔女的一人总是执拗地存在着。世界就能安心地放置魔女的事,就不会勉强诞生新的魔女。也就是不会有新的某人被迫背负犹如苦难的事。” 亚宾淡然地说下去。 “本来的话,在两百年前,在那个古城被娜汀的剑杀死的时候,绯奥露作为‘魔女’的任务就应该完结,当然最后的结果不会很理想地,让全员都迎来完美的结局,修特布鲁的王家疲惫依旧疲惫无力,持续面 临着困难的状况。但至少,绯奥露在那个时候,能获得解放。 尽管如此,那个公主大人,还是选择今后继续承受这份苦难。 只是击毁的话,在那之后还有其他人会承受一样的苦难的可能性。因此,她制作了妖精这个系统。为了让自己的存在留在世界。” 流卡脸颊的肌肉绷紧起来。 然后扭曲成像是笑一样的形状。 “但是,我发誓要拯救绯奥露。 就算是违背了本人的意思,我也并不在意。折磨绯奥露的人,即使是她本人,我也无法原谅。 那个人……我不想让她继续置于如此的痛苦之中。” 然后,亚宾恐怕是以自身意志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是背叛者啊。 背叛了讨伐队,跟随了魔女。 背叛魔女的意愿,盯上了她的性命。 在以自己的意志选择的道路上,和所有人为敌。 ………事到如今,我并不是能够给杰内特容身之所的人了。” 两人之间暂时陷入了沉默。 咖啡厅完全没有客人到来。没有能打破这凝重沉默的事物。 大概是亚宾认为该说的都说了,他无言地站了起来。 流卡面对他的后背,提出了最后想到的疑问。 “老爹现在在干什么?” 亚宾停下脚步,只是扭过头来回答。 “对于阿鲁特将军来说,我也是敌人。详细的想法和行动我都不清楚。 但是,在前天贝璐塞里奥相遇的时候,反常地听到他说在费鲁兹邦有必须见面的人。” “谁?” “嘛,我没听到那种程度。” 亚宾的身影逐渐远去。 他向后挥了挥手。 “再见了,流卡?艾鲁蒙特。妖精的少年。 那个纤细的公主的事,就拜托你了。” 然后他就消失了。 13. 流卡的手肘撑在校门的栏杆上,眺望着下面。 平静的微波,湖面安稳地摇晃着。 阿鲁特老爹和亚宾,流卡各自对照两人的话来思考。 那两人在敌对。 一边打算守护作为魔女的绯奥露,打算继续维持现状。 因为这和杰内特的幸福相连,而且同时也能能守护绯奥露本人的愿望。 另外一边是打算终结作为魔女的绯奥露。 因为不那样做的话,她就会永远处在痛苦之中。这样做的同时,接受了绯奥露这个魔女的力量的碎片而继续活下去的所有人都会消失。 然后无论哪一边,都对绯奥露和杰内特,这两姐妹有着深厚的感情。 “……畜生。” 我想要守护绯奥露,流卡在七年前这么想。 我想要守护杰内特,流卡在两年前这么想。 那是相当坚定的决定,至少自己是那么想的。 但是……在那两人下定决心的现在,自己已经无法用相同的方式去思考。打算舍弃绯奥露给予杰内特时间的人。打算舍弃杰内特来拯救绯奥露的人。 他们毫不犹豫作出选择。认可在眼前的现实,接受不能避免的牺牲,在这样的基础所下的决断。一点都没有迷惑的余地。然后现在自己只能在这里抱着脑袋,没法去见她们。 这样下去回自己的家的话,会看到杰内特。 那个笨姑娘就拜托你了,阿鲁特老爹说道。 那个纤细的公主就拜托你了。亚宾说道。 她已经不能战斗了,所以让我在她的身旁。他们之后就要奔赴战斗,所以让杰内特平静地生活。 他们的希望,流卡能理解。 流卡不但能明白珍重杰内特的两人的各自的心情,而且同样不想让她继续战斗下去。如果以前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明白的。但是现在,自己看到了这两周里她的身姿。流卡知道她有着怎样的笑容。 各自敌对的两人,注入了他们的思念将这个任务交托给流卡?艾鲁蒙特。 那样的话……自己应该完成他们的愿望吧。 按照他们的希望,我应该留在杰内特的身边。 “…已经不用去战斗也可以…吗…” 阿鲁特老爹和亚宾的话。 那大概是,对流卡?艾鲁蒙特所说的。要是杰内特放弃战斗的话,已经不用被卷进她的战斗中。之后自己的生活中,就不会出现诸如必须跳下时钟塔、被铁枪所贯穿、被木雕的杀人人偶所袭击的事。 因为飞过来的只是火花而已,所以并没有拨开的必要。 那应该是相当令人感激的话。 流卡?艾鲁蒙特本来就不喜欢斗争。平和,安稳,安宁,安全,吊儿郎当,倒数第一,这些词才正是自己标榜的生活方式中该有的。 “畜生。” 自己曾无数次陷入自责之中。 自己也曾多次认为不会有比当时更恶劣的心情。 但是,这次他的自责心之重、心情之恶劣又再次超越以往。 流卡想就这样跳到湖水中,沉到最下底就好,他已经消沉到有这样的冲动。 “流卡?” 流卡愣愣地听到了声音,回过神来。 “怎么了,在这个地方。难道是在等我吗?” “额,啊……” 流卡回过头来,在那里当然是爱丽丝?麦璐琪的身姿。 倒不如说你才是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啊——流卡打算反射地反问的时候,流卡的脑袋总算正经地发挥起作用。话说回来这个家伙说是放学后要处理学生会的事。现在距离授课结束也过了很长的时间,也就是。 “……完了吗,学生会的事。” “感觉上,好歹算是弄完。” 呼,爱丽丝用力地长呼了一口气。 看到象征这平凡的日常的行为,流卡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好像挺辛苦的样子啊。” 不想这样一直站着说下去,所以流卡走了起来。 爱丽丝依旧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走在一旁。 “是啊……最近演剧部又活跃起来。” 演剧部。 流卡听到这个词最初想起的是本尼迪克特?吴哥的浅黑色的秃头。但是他作为演剧部的部长已经是以前的事了。在那之后流逝的两年间他从学术院毕院,回到了故乡。 流卡不清楚现在的演剧部是如何的集团。 “貌似想在下次的创立祭在大舞台上演出。证明即使本尼迪克特不在也能好好地演出。 然后,他们又再次向学生会借人了。” “难道,你又要出场吗?” 爱丽丝在两年前接受了来自演剧部的协助要求,有着在大舞台担当女主角的实绩。 “我被请求出场了。” 啊啊,果然。 “不过我拒绝了。如果都这样每边拉走两三个人的话,学生会就不能正常运作了。今年的创立祭上,其他部都有各种各样的企划,真的变得相当忙了。” “真少见呢,你也会拒绝别人的请求啊。” “……一点也不稀奇哦,我又不是老好人。” “好,你现在马上到那边的书店买来最新的字典,调查一下『老好人』那一项,肯定有刊载你的照片。” “通常那不是错页了吗?” “是吗,你这话意外地正常感到有说服力哦。” “我一个人的话不行的。退一百步来说,流卡和我两人排在一起刊载在上面,倒不是不能理解。” “为什么 是我?” “那还用说,除了流卡以外还能有谁?” 爱丽丝不以为然地说。 流卡的胸膛毫无理由痛起来。 “至少,在我所认识的人中。要说谁最能无差别地对所有人温柔,流卡是大幅度领先的第一。虽然本人说不定有各种异议,我一点都没有打算对这个主张有所退让。” “……虽然我有各种各样的异议。” “我不想听。” “话语无力啊,喂……” 和平时一样的话,和平时一样的爱丽丝的评价,在现在忧郁的心情中,只有这个不能率直地接受。 “我……我并不是为了你,而去做的。” 流卡的口任性动起来。 “那是全部都是为了自我满足而做的。你感到感激是你的自由,但不要连我的内在随便美化。” 但是这样的话顶撞到爱丽丝也没有办法。即使自己有多焦躁,在这个话题散播开来,流卡不觉得那是正确的行为。 “抱歉,忘掉我现在的话吧。” “我知道哦。” “——什么?” “为了自我满足才去吧?自己试着说出来,感觉这话很厉害啊。” 爱丽丝轻轻地耸了一下肩膀。 “可以哦。流卡,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在世间呢,有种相当让人困扰的人类哦, 看到谁在哭的话,就会不由自主伸出援手的人 谁看起来快要哭的话,那也果然也无法置之不理。然后每次都弄得满是伤,尽管如此还是笑嘻嘻地笑的人——” 流卡听说过这句话。 那是什么时候,不过的确是爱丽丝说的。 “那个人并不希望回报。 希望被谁评价,希望收到对等价值,完全没有那样的打算。因为帮助别人的理由,早就在他的自身中。 对于被帮助的那方,那是令人有点困扰的人。就算评价他是厉害的人,就算付出谢谢这个代价,那个人也感到讨厌。因为自己是为了自己而做的所以不能接受。” “爱丽丝……” “那就是我喜欢的人。”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断言。 “那个人帮助了我,并不是因为这种理由喜欢上的。 他无法对在哭的人弃而不顾。比起自己的伤,他更珍重帮助了别人的这个事实。为自己没有对需要帮助的人弃之不顾,为有人需要自己去帮忙的事感到高兴。 ……因为是那种人,我才喜欢上。 自我满足?事到如今在说什么?还会有别的完全不考虑对方的情况和自己的立场,只是因为不能放开不管的理由,就随便去帮助别人的人吗?还会有另一个明明本人都说够了,还是一直接受了决斗的人吗?还有会另一个即使是一度刺杀过自己的敌人,只是谈了一下话就变得无法弃而不顾的人吗?” 什么啊,杰内特将那个时候的事说出来吗? 爱丽丝已经知道了那个夜晚的事吗? 然后尽管如此,这两人各自没有变化来到自己的前面吗。 “我啊,一直都单恋着那个擅自让我困扰的人。 完全沉浸在爱恋中。 所以,即使是流卡,我也不允许你说那个人的坏话。” “算了吧,那个家伙并没有那么好。” “……有听到我的话吗?那个人——” 为了遮挡爱丽丝像是责难一样的声音,流卡行动起来。 伸出了手。 抓住了爱丽丝的肩膀。 强行施加了体重。 “呀……!?” 流卡将少女奢华的后背按在了一边的石墙上。 爱丽丝?麦璐琪。自己比谁都要珍重的少女。流卡希望绝对不能伤害到她,在五年的岁月和她一起走来。所以 “好痛……” 仅是这样微弱的悲鸣便大大动摇了流卡的心。 心中的动摇变得更为激烈,让流卡的手继续施力。 “那家伙并不是那么好。” 流卡没放松按着爱丽丝的肩膀的手,以浑浊的声音说了起来。 “无论什么事都是半吊子。就算嘴边总挂着想要保护你想要帮助你这种话。实际上什么都做不到,在眼前的敌人出现哄笑开始为止,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不能不去帮助哭泣的某人?别开玩笑了。只是那个人在开始哭泣之前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而已!” 流卡冲动地说出的话,狠狠地挖动了自身的胸膛。 流卡?艾鲁蒙特所持有对自己的不安,过分率直,过分单纯,表现出来的话。 “不想让别人哭,那样的事压根儿没考虑过!只是希望有人在身边,只是希望在身边的人笑就好!尽管如此,我也清楚我该要做什么!我在焦躁,所以才握起了剑,需找能殴打的对象而殴打。 那样的家伙,哪里好哦!怎样想,都是最坏的混账家伙吧!” 就那样从一端吐出了从被挖的胸口的伤口溢出来的话。 “…好痛啊,流卡……” 爱丽丝皱起脸。流卡的指尖看起来要放松力量了。 “在只是疼痛就能结束的时候,赶快失望吧。” 在黄昏的胡同中,看不到路人的身影。现在这个场所远离这大街,在这里只有流卡和爱丽丝两人而已。 “如果不对流卡失望的话……就不是疼痛就能完结的事吗?” 流卡听到不可思议的话。 流卡完全不明她的意图,沉默地把那些话当作耳边风。爱丽丝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放松了力气。 “…爱丽丝?” “总觉得相当遗憾。明明都那么努力去说出来了,竟然会被认为人家的恋心光是被威胁就会消失。 这才真的是,别开玩笑了。” 那是失望的声音。 “可以哦。流卡。请随意。 无论是弄痛我还是做其他都好。随便去做就好。 不过,无论我被你如何对待,我也绝对不会改变对流卡的评价。只有这点我是绝对不会退让的。没有这种程度的气势和承受力,在这个时代,是当不成恋爱的少女。只有这一点请好好记住。” “……爱丽丝。” 那是挑战的眼神,大胆的笑容。然后——即使脸色变得渐渐苍白,爱丽丝也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坚决态度,仰起脸瞪着他。 “那么,你要怎么做?要对我做些什么吗? 我不但不会抵抗,有什么指示也会遵从的哦。不过,话可说在前头,你应该不会说这样子就要结束了吧?” 流卡能看到汗水流过了爱丽丝的脸颊。 到极限了。流卡松开了按住爱丽丝肩膀的手,解放了少女。 “……流卡?” 爱丽丝像是泄气一样,提心吊胆地说。 “抱歉,不要说了。我现在就是个没用的胆小鬼。” 流卡在爱丽丝的旁边,向后靠上石墙,就那样放低身体向下滑落。 “哪里都不行啊,我——啊,够了,总觉得自我嫌恶到快要死了” “这个充满漏洞的样子,是平时的流卡呢。” “不要说了,我会觉得更不好意思的。” “那个啊,你因为自作自受而竭尽全力消沉的话,那么对于坚定了觉悟的我也没有立场了。” “……是吗。” 在呻吟的流卡旁边,爱丽丝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啊。”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啊——算是被迫 体会到了?” “啊。” “那你能做到的事呢,全部都做了吗?” “……” 像是算不了什么事一样,爱丽丝一派闲聊的语气。 “没有没做过的事吗?还是说,流卡你因为深信反正什么都做不到,就变得什么都做不到了呢?尽管如此,难道不是还有能做而没有去做的事吗?” 爱丽丝就像在说一些理所应当的事情,在说一些作为世界的常识的事。 “那些厉害的事,谁也没在期待流卡能够做到哦。 只是自我满足就足够了。 流卡所满足的世界,对于我和杰内特小姐来说,是感觉相当好的世界。所以我们最喜欢流卡了。流卡想要做什么,我们都会想要去支援。 还要向在旁边在笑着的流卡撒娇。” “——为了自我满足而行动的家伙,会简单背叛他人哦。为了自己的誓言和希望,无论什么事物都能轻易践踏掉。” 对了,结局就是那么回事。即使是阿鲁特和亚宾,都是为了自己各自的希望,从杰内特的身边离开,然后被留下的杰内特现在变成那样子。 不去正视自己应当面对的事物,只是又在害怕独自一人而度过日子。 “不是很好吗,背叛什么。请尽情去做。 我都说了吗。流卡满足的话我们这样就好。嗯,那样就好。一次两次背叛算什么。只要相信最后能够幸福,那样的东西算不了什么。 现在的我,可是变得相当顽固了,不会那么简单屈服的。因为在两年等待期间,我已经充分锻炼过自己了。” 爱丽丝窥视着流卡那边的脸说道。 “……你啊。” “是。” “如果我继续那样粗暴地对待你,你会怎样?” “是呢,说不定会有点遗憾吧。要我说,还是稍微有点气氛比较好。嘛,不过,我觉得那样的事也会有。因为是流卡,无论发生什么事,到最后都绝对会温柔对待我。” “真话呢?” “……是呢。老实说我刚才非常害怕,也完全不敢想象那之后我的心情会变成怎样。” 啊啊,那样吗。 就算那样逞强地站在流卡面前,爱丽丝果然该感到害怕的时候就会害怕。 “不过,如果变成那样的话,我会感到高兴的。 流卡会感到烦恼,这种事不常见呢。如果你稍微依赖我的话,那样的实感会让我感觉相当幸福。” 即使觉得害怕,爱丽丝果然是爱丽丝。 “你是笨蛋吗?” “是,这一点我还是有自觉的。” 虽然并不艳丽,但是足够可爱的姿容,然后在那之上吸引别人的是过于温柔的性格。一边聚集了为数不少的异性(一部分是同性)的思慕,一边谁都不去回应——这个少女。 流卡觉得这样的人作为人类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选择男人。 “呐,爱丽丝。” “是。” “在世间,好像有种让人相当困扰的家伙。” 流卡站了起来。 然后背向了爱丽丝。 那是平时上学的路。然后和平时一样,这个胡同完全没有路人来往。 “在那个家伙旁边,我没有烦恼哦。 无论抱有着多么沉重的烦恼,在那个家伙旁边稍微说一下,就会全部吹飞。就算是事关人生的烦恼,也会相当轻易地流逝。 尽管如此,那个家伙大概完全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是有多么厉害。自己只是在理所当然的地方在做理所当然的事。大概本人是如此深信的。能做到如此的事的家伙,明明在这个世界中并不多。” 流卡只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和爱丽丝的距离只离开了一步。 “我在那样的家伙的旁边的生活,持续了五年。 大概,我如果没有那家伙的话,就已经没法正经地活下去。所以,我可以肯定,无论我将去到何处,最后我也会回到这里。” “……流卡。” “稍微想起要做的事。 说不定,还得离开一段时间,但我会绝对回来的。” 流卡感觉到背后气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天空的颜色稍微有点变化。从远处传来了马车奔跑的声音。 “——一一路走好!” 背后传来了回应的声音,将流卡心中最后的迷茫的碎片压破。 将轻轻地握起来的拳头和旁边一伸之后,流卡跑了起来。 现在的自己,没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不得不去战斗的对手,也没有。 所以考虑吧。 将脑袋几乎没动用的部分也动员起来。 于是找到了,自己应该要做的事。 “……首先是学术院!” 流卡穿过了没有人烟的胡同。 然后,爱丽丝被留那个没有人烟的胡同中。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沉重地吐了一口气。 “——好好地说出来了。” 她用制服的下摆擦了擦眼睛,轻轻地拭去眼泪。 “这次总算好好地说出一路平安了——” 她觉得这样就好。 因为说了一路平安,所以在回来的时候,就可以说欢迎回来。光是这样,她就就打心底感到高兴。 压着眼睛的下摆逐渐湿润起来。 眼泪停不下来。 14 在桌子上用手肘撑着脸,杰内特淅淅沥沥地翻着书页。 这是从爱丽丝那里借来的,波折万丈的恋爱故事。 在冲击的相遇中,少年和少女瞬间成为相恋的一对。然后各自出现未婚妻和未婚夫,然后受到了朋友的背叛,也出现了说不定是实际上是异母兄妹的疑惑。连休息一下的空暇也没有,各种各样的时间叠在一起。 “……嗯。” 原本杰内特就不太喜欢人编写的故事。所以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打开了书本。但是和预想完全不同的意义上,吸引了她的兴趣。虽然是荒诞滑稽的故事,不过,正因如此,和笨拙的真实存在的故事不一样,能当成纯粹的趣事看下去。 杰内特突然从书上抬起了头。现在锅里的东西沸腾到快要溢出来了。 “要,要赶快过去。” 杰内特慌张将书扔下,回到炖菜汤的烹调中。如果是在自己和阿鲁特老爹两人的旅行的时候,无论作出多么难吃的东西也没有问题。不过,现在这个生活中,杰内特想要将美味的饭菜摆上餐桌。 确认了一下味道。没问题,很美味。这个味道的话,他也不会抱怨的。 门铃响了起来,示意有客人到访。 杰内特在想是谁? 虽然快是流卡回来的时间了。但他原本是这个家的人,当然不会去按门铃。 那样的话客人是爱丽丝吗,说不定最好准备一下一两个对于现在这本书的感想。 杰内特离开了厨房,走到了走廊。门铃再次响起来。 “现在就来,别催了。” 拖鞋响起了啪踏啪踏的声音,杰内特来到了门口。 打开了锁,拉开了门。 一位脸上留着淡淡的雀斑的红发少女站在门口前。虽然对于杰内特是熟识的脸。但至少并不是爱丽丝?麦璐琪。 “你是……” 红毛的少女虽然一瞬间想说什么,但是马上就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 “恩?” 杰内特通过少女的视线,确认了自己的服装。 稍微明亮的色彩的连 衣裙外套着白色的围裙。虽然那是在角落边缝有了小猫的镶饰的可爱的围裙,但那不是杰内特的物品。不知道是谁准备,放在艾鲁蒙特家的物品,杰内特借来穿上的。 “……嗯。” 事到如今,杰内特稍微感觉到害羞。 “不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即使是我,也明白那样的装束和我并不相配。” “不,我不是想说相不相配,虽然确实是相配到令人没有怨言……” 少女以让人无法理解的声音,呆然地喃喃道。 “的确不符合你的形象。发生了什么事吗,让你心情有了那么大的变化。杰内特公主?” “当然有各种各样的事——” 杰内特突然想起来,回头看向厨房。 “对不起,现在锅里还煮着东西,我不怎么能离开厨房。进来稍微等一下,我会去泡茶的。” “……哈?” 少女——身体寄宿了魔法书『漆黑的纱线』的不死者库洛阿?玛鲁索,还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库洛阿在艾鲁蒙特宅的客厅中坐了下来。 “总觉得………镇定不下来。” 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红茶杯,库洛阿喃喃道。 “什么?” “是因为在我的眼前有着你所倒的红茶哦,杰内特公主。虽然自己也相当长寿了,但想象不到会有如此的体验。” “啊啊,长寿的话就会经历各种各样的事。” “那样余裕的话从你口中听说,我心情也有点复杂。” 库洛阿好像不高兴地拿起了杯子,用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红茶。 “嗯?热吗?” “有一点。” 库洛阿像是无聊地回答,将茶杯放到茶托上。 当然,作为不死者的她,是不会受到和夜之软泥不相关的自然现象的伤害。虽然主要是在裂伤和摔伤方面。但也同样适用于烫伤。就算红茶被煮到像是翻滚的油一样,那个伤也会一瞬间不留痕迹修复了。 怕烫是并不是因为身体受到伤害的问题……在相当久之前,杰内特想起了库洛阿说过那样的事。然后问为什么,好像是因为问到了难以说明的地方,库洛阿开始翻眼寻找形容的词。最终也不清楚她想要表达什么。总之,最后她给杰内特留下了有着怕烫的烦恼的那样简单的印象。 那是相当遥远,真的十分遥远的事了。 “那么,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啊,今晚在做炖菜汤。今早的市场久违地出现了香草——” “我不想说那种事,不过你想装糊涂也没所谓了。” 库洛阿相当生气地说道,然后再次将茶杯递向嘴巴。 “两年前,我对你说『什么都不要做』的时候,无视忠告强行扯上关系的你,现在将这些事全部抛诸脑后成为可爱的年轻夫人。如果萨利姆和玛鲁基知道会有什么表情?” “……” 杰内特没有回答。 “嘛,算了。我也并不是特地来这里说一些讨人嫌的话。 今天的正事是这个。” 库洛阿如此说道,从轻薄的大衣拿出一封信封。放到了桌子上。表面上看是用相当高级的纸张来书写的,然后被夸张的蜡封住了。 “那个幼小的女王让我保管的。本来应该是另外一个佩剑骑士,薇蕗亚这个女人当信使的,但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状况,所以是我来?” “安丽柯塔……?事到如今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哦。那个超绝天才儿童在想什么,并不是我这种元凡人能够明白。” 库洛阿像是撇开一边地说了之后,拿起红茶喝起来。恰好冷到适合的温度的红茶,一口口被啜入到她的口中。 “我同情你的境遇,杰内特公主。因此,你现在在这里打算做什么,我都不会去责怪你。但是,你要明白,只是无视痛楚,是无法前进的。如果在后悔的时候才开始行动,就太迟了,你相当清楚吧。” “今天的你相当饶舌啊。” 杰内特犹如对抗一样回以讥讽。 库洛阿只是鼻子哼了一声,并没有反驳。 库洛阿离开了,家里再次只有杰内特一个人。 “………想要知道前进的路的时候再打开吗……” 杰内特的指尖舞弄着刚才领取的信封。 她确认了一下发信人的名字。在那里写的的确是安丽柯塔的名字。蜡上面谨慎地印有贝璐塞里奥的印章。 贝璐塞里奥王国的女王,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仅仅十二岁,就以非凡的才能预料大陆中的政情的策略家。 然后天才所考虑的事并不是非天才的人所能理解。虽然只是库洛阿所言而已,但杰内特也完全不明白安丽柯塔在思考着什么。 杰内特从书斋拿来了裁纸刀,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折叠了三次的纸。 用指尖打开,最初的一句话映入眼帘。 『收到了在多斯东南部出现的异形之兽的报告。』 “…?” 杰内特一头雾水,只能继续读下去。 那是关于什么的报告书吧。 据说,在相当接近的多斯边境,发生了相当奇怪的事件。 连太阳的光芒也无法透入的白色的雾,包裹了深山。有人看到里面令人恶心身姿的怪兽在阔步前进。—— “……” 她继续读下去。据说,进入到雾中的人一个都没能回来。在那个雾中,应该有一座荒废的古城。并且,在那之后—— “这个,难道是……” 在那里所写的是荒诞无稽的暧昧的事。即使向别人述说事,最后也只会被别人一口认定为不知所谓的事情。 但是,对于杰内特不同。杰内特能正确把握这个报告书的意义,她有能作为理解这份报告的前提的知识——过去的记忆。 白色的雾。 异形的怪兽。 放弃不管的古城。这些的词轻易在杰内特得出结论。 “和两百年前所发生的事是一样……” 安丽柯塔指示将这个报告递交到这里。杰内特再次思考这件事。那个女孩在想什么,然后想让我这个杰内特?姬赛鲁梅尔思考什么。 让我想起不想想起的事。 让去思考不愿思考的事。 为了让我得出不想得出的结论,然后。 挂钟响了起来,宣告了黄昏的到来。 “……!” 犹如被弹到一样,杰内特抬起了头。 在额头上滑下了汗水。 “已经……是这个时候了……” 杰内特将信封丢在桌上。 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要将在脑中的思考全部抛开。 “话说话来……流卡回来得太慢。” 杰内特看了一下墙壁的钟。 平时的话,流卡在很久之前就应该到家了。然后伴随着『好累』,『肚子饿了』的其中一句话在沙发向厨房探出了脸。应该是如此情景的时间了。啊啊。前几天,说是『有课题』而关在房间的这种意外也增加了吗? 杰内特突然变得担心会不会他出了什么事? 虽然杰内特觉得并不可能,是自己太过多虑了。但是曾经出现的不安,一点点地变大了。 “……真不像我。” 自己并不习惯担心谁。所以,就连压抑不安这种简单的事也做不好。 自己简直就像是思恋母亲的小孩一样。 虽然自己觉得难为情,但也觉得自己做点什么比较好。尽管如 此,并不对那样的自己感到不快……这份心情相当复杂。 她觉得无论如何在这时候只要坦率面对自己就好。 她打开了玄关的门,走到了外面,背着手关上了门。 轻轻握着右拳,然后向虚空伸出了手。 “寻找。” 犹如反弹开来,手掌张开了。 从杰内特的体内解放开来的夜之软泥膨胀起来。然后犹如黑霭的影子,马上凝缩起来,然后凝固成一只巨鸟的形状。犹如从影子上剪下的,相当漆黑的鸟。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异物的夜之软泥,就算从不死者的身体排出,也会一下子被这个世界原本的规则所吞没消失。为了稍微对抗这个规则,那个魔法需要马上伪装成在这个世界的某个现象。现在从杰内特的手中所放出的魔法模仿鸟的形状就是这个原因。 巨鸟以忽视重量的动作飞到了灰色的天空。 传来了巨大的振翅声中,几根黑色的羽毛从它身上掉下,落到了地面,然后又像是雪一样融化掉。 “那么……你在哪里,流卡?艾鲁蒙特。” promenade 亚宾 以某天为分界,第一王女就没出现过。 无论正式或是非正式的场面,金发的少女都没出现在人的面前。 王宫的药师说明了理由。她患上了麻烦的病,而且具有传染性。所以因为本人的希望,现在正闭门谢客,独自静养。 “——姐姐好像转移到了王家拥有的某处的房屋。” 在置于中庭外面,园艺师所使用的库房小屋。 即使恭维也称不上上等的橡木所造的椅子上,小公主晃荡着脚。 “好像服侍姐姐的佣人们都基本留在城里,除了夏莉以外。” “是……吗。” 夏莉。夏莉?威鲁托鲁。亚宾在想那的确是和绯奥露关系很好的女仆人的名字。 亚宾没有停下在修整道具的手回答。 “快一点治好就好了。” “真是的。” 少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喜欢的对象不在附近,你就每天都提不起劲来。” “比那个起见不到最喜欢的姐姐,而摆出一副无聊的样子的某个公主要好一点。” “呜,你真敢这样说。” “不稍微回嘴一下,这个幼稚的公主就会一直那么得意忘形。” 两人对上了脸,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然后不知道是哪边开始不由得笑起来。 “——我希望姐姐能幸福。” 少女喃喃道。 “光是决定了要和那样的窝囊废结婚,就已经是不幸的极限。为什么只有姐姐会遇到那么不好的事。 那么漂亮,那么聪明,那么温柔的人。啊啊,而且是真正的公主。集那么多优点于一身,应该会比谁都要更加幸福,她有资格过上让大家都羡慕的人生。你也是那样想吧?” “如果说资格的话,你也是一样吧。小小的杰内特公主。” “我……不需要。又不是像姐姐那样的美人,头脑又不好,心眼又坏,我就这样憧憬姐姐就行了。” 杰内特露出一副看起来有些寂寞的笑容。 “所以才希望姐姐能变得幸福。” 她再次喃喃道。 少年结束了道具的修整,将剪刀收入到皮革的鞘里,挂在墙上。然后寻找能对少女所说的话,在这段空隙的时间里。 “不得了了!” 外面传来了大声的喊叫。 在椅子上的少女,因为被吓到而失去了平衡,摔到地上。 “发生了大事了,亚宾,发生了大事。” 一个士兵一边叫喊着一边跑进了屋子里。 那是亚宾,在城内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 “发生大——公,公主大人!?” “……” 少女一边轻轻拍了下跌落的腰一边站了起来。 “真吵闹呢,承担卫国重任的人,做出这种随便叫嚷的行为可不值得赞赏哦。” 尽管如此她还装出平静的表情,以镇定的声音对闯入者说道。 少年觉得这真了不起。这个小女孩不但知道自己的身份,然后也理解在自己下等的人面前要如何行动。 “失,失礼了!……但是公主大人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在房间眺望着的时候,风将乐谱吹飞了,飞入了这个小屋。因为刚好附近没有空闲的人,就一时心血来潮自己走过来。” 杰内特若无其事地说着谎。 少年觉得这很了不起。可以的话,希望辩解的内容还能编的更完美一些。但是还能如此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就能让人理解。 “然后,发生了什么大事?” 亚宾觉得要转变话题了,于是少年敷衍了事地向朋友搭话。 “不会又是饲养的兔子生下的双胞胎那样的事吗。” “……有那样的事吗?” 不知为何少女问道。 少年点头,是有如此的事。 “是吗,是兔子的双胞胎吗?” 不知为何少女大大点头,然后就沉思着什么。 “只是想象……就觉得它们会很可爱。” “是,是,的确是可爱的家伙们。名字是借在故乡的妹妹的名字——”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大事?” 因为话题跑到了不明的方向,所以少年急忙地拉回来。 “啊……啊啊。对了,发生大事了。那个……该怎么说。” 他含糊其辞之后,突然表情和声音变得老实起来。 “公主大人。在说之前拜托你要镇定啊。” “嗯?” “说不定,不应该在这里由我对你说。但是我现在无法在你面前闭上口。所以……” “是……什么事?” 大概是从他那严肃的样子多少推测到了话的内容吧,少女的表情变得有点阴暗。 “难道……难道是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士兵低下了头沉默下来。 这个沉默,反而比任何话语都更能阐述这名士兵难以说明的内容。 葬礼十分盛大。打扮得闪闪发光的贵族整排排列在一起,都用手帕按住眼角。 她死了。 病倒之后,无论传召怎样的医生,都无法减缓她的身体的衰弱,最后就这样断气了。众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在这里流下眼泪。然而她无法相信,也不想接受这样的事情。 裹在闪耀着金银的法衣中,看起来了不起的神职者,正嗡嗡地朗读法典的一篇短文。在他的前面巨大的棺材被抬进来。围绕着这个棺材,进行了了众多铺张的仪式。仪式结束之后,棺材就这样运进了王宫的地下的墓地。 然而身为一介园艺师的亚宾,无法混入贵族和骑士们的队列中,只是从稍微远的地方目睹这一景象。 随着撼动大地的沉重声音,石造的大门关上了。 关上的大门已经打不开,消失在里面的事物就会再次回来。 自己已经无法遇到她。 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垂下头,呆呆地凝视稍微有点脏的地板。 “——真是的,真的很可惜。” 这句话……从喧嚣之中传入了耳朵中。 “距离婚礼也没多久了吧?虽说婚礼过后那个女人就已经没用了,但是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就随便死去了。” “嗯,没成功得到那么好的女人,你只有这种感想吗?” “讨厌啊,无论看起来怎样好,这样的悍马也毫无用处。如果结婚之后变得贤淑的话,那样就能考虑一下。” 亚宾抬起了头,眼睛搜索着声音的主人。 在那里有两名穿着格外奢华的贵族。 “嘛,不用太过于叹息,马上进行下一步。幸运的是这个国家还有一个『预备』的公主。那一人死去的话,就重新在另一个那边讨回来。虽然会有多少困难,不过我有几个让她听话的手段。” “喂喂,父亲你觉得那个孩子才多大。” “太过年轻不是问题,如果放开不管任其成长,倒不如在她获得没用的智慧之前开始教育,这样一想,说不定大公主的死反而值得庆贺。” 两人浮现了下贱的微笑。 “刚刚失去了最爱的姐姐的公主大人被刚刚失去了婚约者的骑士安慰,而射落了心。的的确确是民众所喜欢的美谈。” 一开始,亚宾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所以沉默地,呆呆地继续听着这个对话。 『距离婚礼还有不多时间吧?婚礼过后那个女人就已经没用了。』 心一点点苏醒起来。 单纯的声音罗列的这些话,开始一点点带 有意思。 『幸运的是,这个国家还有一个公主。』 黑色的事物从心里的深处诞生了。 成长了 然后——裂开了。 “莱奥纳尔?格兰特!” 亚宾叫起那个名字。 那是站立在那里贵族两人中,比较年轻的男人的名字。 那是死去的修泰布鲁的第一公主的婚约者的名字。 贵族两人回过头来。亚宾跑过去,握紧拳头,像是拉弓一样抡起手臂,踏前,然后挥下手臂。从上到下打在莱奥纳尔的脸颊上。 冷不防被攻击的莱奥纳尔,躲不掉这沉重的一击。被打在了描绘了庄严的宗教画的墙壁上。然后吐出了一口血,弄脏了墙壁上的画。 稍微迟了一点,周围涌起了哀鸣声。少年在这个时候才想起附近有着众多贵族。男人的哀鸣声,女人的哀鸣声。到处都是不明意义的悲鸣声。平日和暴力无缘的贵族,各自以不同的音量发出悲鸣声,一边和少年拉开距离。 在这些贵族面前,莱奥纳尔和他的父亲进行着这样的对话。那样可怕的对话,那么大声,那么堂堂正正。不过,在场的贵族们一个人都没去指责他们。 收到那样的冲击,少年的心充满空白。这个瞬间。 “……你这家伙!” 锐利的一拳飞舞过来。亚宾无法避开,也无法防御,就被轰飞倒下,滚在地面。 在附近的贵妇人都再次发出悲鸣避开。 “你在发什么疯,园丁的小鬼。明明就在国民全体出动的服丧的重要场合里。” 呸,莱奥纳尔将混有血液的唾沫吐了出来。 “事先说好了,是你先动手的,证人也多如牛毛。我之后所做的事,都是正当防卫。 ——不要以为简单就能了事,这个小鬼!” 拳头打了下来,亚宾犹如翻滚地跳了起来,以左腕作为盾牌挡开莱奥纳尔,然后将莱奥纳尔揪起来。 “这是我的台词。” 以体重撞上压倒莱奥纳尔,亚宾将他摔到地板上。 “你们侮辱了她,侮辱了他们!不要以为那么简单就能了事。你这个旁门外道。” 即使下一击弄死这个家伙也没有所谓。保持这种杀意,亚宾对着眼前的莱奥纳尔的脸,拳头狠狠地打过去。 数柄长枪拦在了亚宾的眼前,阻止了他的行动。 对丧葬仪式进行警备的卫兵跑来了。为了逮捕在重要的场合突然开始闹腾的歹徒,保护故人的婚约者的莱奥纳尔。 “收手吧,亚宾。” 相熟的士兵用平静的声音制止了他。 “我们,也不想对你动粗。所以拜托了,停下来吧。” 亚宾放松了全身的力量。在这个地方抵抗也没有意义。也不能让自己心情变好。也不能回复她的名誉。只是会给这个朋友添麻烦而已。 确信了胜利的莱奥纳尔,一边浮现令人讨厌的笑容一边站起来。然后。 “筋疲力尽呢。” 用注入全身力量的最后的拳头打入亚宾的脸上。 无数的白星在眼前散开。亚宾的意识远去。 被坚硬的床铺硌得脊骨生疼,令亚宾醒了过来。 腐烂的水的气味刺激着鼻子的深处。附近黑暗而且寒冷。他回想起昏过去之前的事,一边接受了被关在监牢的事实,一边抬起了上半身。 这是当然吧。面对眼前的铁格栅的门,他禁不住笑了起来。 大概要被判死刑了吧,亚宾就像在想其他人的事一样。 亚宾清醒地想,在国葬的场合,粗暴对待国家的重要人物。不会以简单的罪刑就能了事。而且,恐怕决定罪刑轻重的是那个莱奥纳尔。他不但拥有如此的权利,而且在这件事中也有行使这个权利的理由。 已经,怎样都没所谓了。 自己无法成为那个想要成为的人,明明那就是我的全部。 已经,没什么能做的了。 胸膛好像有着什么事物脱落下来。 亚宾将目光转向背后的墙。 在站起来还需要仰视的位置,有着嵌入了格子里的窗子。这个监狱有一半是在地下。所以这个窗的对面是兵营的后边吧——从那边看来就是脚裸的高度。 从窗口能看到无云的夜空。 红色的星星,蓝色的星星,白色的星星。有些很大,有些很小。各自洒落着光芒。在那星星的中央,是一弯宛如插入夜空的刀刃一样,细长放光的白色月亮。 亚宾觉得那实在太过美丽。作为我这个无聊的男人最后仰视的天空,它太过瑰丽华美,以至于令我都觉得有点抱歉了。 “——亚宾。亚宾,起来了吗?” 从窗的那一侧传来压低声音的悄悄话。 “公主大人……?” “亚宾,啊啊太好了,你没事吗?” 悄悄话里带上了些安心。 少女的脸出现在格子窗的领一次。从对面来看的话就几乎只有脚裸高度的窗,为了窥探这里,一定是趴在地上了吧。 “公主大人——” “为什么,听到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不,说不定发怒比较好?” “……额” “我觉得你很辛苦吧。要说姐姐的死令谁最痛苦的话,那个人不是我,也不是父亲,也不是布鲁埃托,也不是夏莉,当然也不会是莱奥纳尔,我觉得,你才是最痛苦的人。 然后——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情。 在你最痛苦的时候,能呆在你身边的只有我,所以。” 亚宾听到了细小的抽泣声。 “所以……我想见你。在葬礼的时候,我在寻找你。然后发生了大骚乱,听说亚宾因为叛逆罪被关进了监狱。” 附近相当黑暗,几乎看不清少女的表情。但是亚宾觉得她的眼圈周围应该是一片红肿的。 “……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亚宾。” 无法回答。 “难道说姐姐不在的话,已经什么都没有所谓了。” 无法回答 “我在——寻找你。” 不可能回答。 他找不到合适的话语,甚至认为自己没有回应的资格。 那么突然失去姐姐,比谁都要伤心应该是这个年幼的少女。这个国家的王妃,这个少女的母亲,在相当久之前,就同样因病去世。现在又再次承受了相同的悲伤,毫无疑问,这个女孩才是比谁都要悲伤的人。 尽管如此,她是还是在担心这个亚宾?拉布鲁。 同样都牵挂着那个逝去的人,那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有着如此羁绊的两人。所以她相信会受到亚宾的帮助,然后在打从心底想要支撑着亚宾。 尽管如此,她在考虑如何让他心中那份悲伤的痊愈时候,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请回去吧。这里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亚宾尽可能装作平静地说。 “亚宾……?” “这里是监狱,而你在趴着的地方是兵营的后边。未必不会出现对你心怀不敬的人……这其中也包括我。” “亚宾。” “不能那么亲切称呼罪人的名字,公主大人。” 少女的声音在摇摆不定。 为了不哭出来,她至少在这里要逞强下去。亚宾现在打算粉碎掉这种逞强。 “那么,请回去房间吧,被谁看到又会变成麻烦的事。虽然我已经没有能放弃的事物,但是如果因为此事而让你受到威胁,在我被裁决之后,我就更没脸见她了。” “……好吗? 真的这样就好吗?可是,你。” “回去,杰内特。” 亚宾以尖锐的语调称呼少女的名字。 “非要我动手伤害你,你才能把我说的话当真吗?” “——” 杰内特抽了一口气—— 然后站起来,在夜晚的黑暗中跑起来。 被留在黑暗之中的亚宾,再次将目光转向夜空。 “请精神起来,幼小的公主啊。祈祷至少会有不像是我这种家伙,向你捧上剑。” 一人小声地喃喃道。 在拘留了两天之后,亚宾被释放出来。从监狱出来的亚宾被马车送到市外。在贫民窟的尽头,被推下来松了绑。 “这样你就自由了。” 士兵一样微笑着宣言。 “无需多说,在城里已经没有你的工作。不允许再次踏入城里。财产也没收。虽然没多少。不过我觉得平安无事获得自由就好了,园艺师。” “莱奥纳尔卿的命令相当宽容呢。我还以为会被直接送上死刑台。” “嘛,不过最初的预定是这样。” 士兵的笑容貌似更深一点。 “那位大人现在心情很好,因为他和那个豆丁公主进行了交易。” ——亚宾感到有可怕的东西爬上了后背。 “什………么?” “没听说吗?那个大人和豆丁公主进行了交易。 说她什么都会听的,所以放过那个园艺师的生命。 多亏如此,昨天还是大公主婚约者的那个大人,现在是豆丁公主的婚约者。虽然官方还没公布开来,但这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啊……啊” 亚宾发出不成话的声音。 “公主大人卖掉自己作为你的赎金哦。 真是的相当昂贵的生命啊,园艺师。嘛,就请你好好地享受余生吧——” 自己失去了什么吗,自己伤害到什么了吗,自己有什么没能守护吗。顷刻间,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亚宾抓住了那个士兵的胸膛。 “砍掉我的头!” “喂,喂?” “交易无效!快去解放她!快处刑我!” 亚宾大力摇晃着士兵……但是因为这几天关在监狱中,力量不大。他轻易就被挣开了,摔在地上。 后背撞在肮脏的铺石上,肺部里的空气都吐出来。俯视着亚宾那样的身姿的士兵吃惊地说。 “你在说什么啊。那只是公主大人本人作为买下你的生命的价值在而已,但是你的生命没有能买回公主大人的价值。” “……!” 相当符合道理。至少莱奥纳尔并不会听亚宾所说而取消这个交易。 因此只能接受,接受这个在自己无法踏足的地方所做出的这个而决定。 就犹如重要的人死去的那个时候一样。 比绝望更加深邃的绝望。 亚宾忍受不知往上涌的恶心,吐了出来。从空洞的胃袋只能飞出胃液和血。无论怎样吐心情也无法平息。 那个幼小的公主是重要的朋友。 共有着暧昧的记忆的,重要的能互相理解的人。 不想伤害她,应该是想要保护她的。 但是,为何,事情演变到如此地步——? scene4 第七年的真实 ~open the gate~ 15. 砰——! 那是手掌大力拍在橡木制的桌子的声音。 “那么——说出来吧。你肯定知道什么吧,叔叔?” “啊,那么突然干啥!” “关于下一代的魔女。那个家伙是谁,围绕着魔女是哪些人在做什么,不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胡须中年。” “胡须中年!?不,什么啊,下一代的魔女?” 响起了中年男人的哀鸣声。 “等等,怎么了,那么突然在说什么。” “好了,快点说出来。虽然一副枯瘦孱弱的样子,你也是在菲鲁兹邦的学术院的中枢工作的吧,应该清楚状况吧。” “……你是从谁听说的,那么麻烦的事。” “阿鲁特老爹。在回来之前,稍微谈了会。 然后,在刚才,和亚宾?拉布鲁谈了些话。 状况变成怎么样了。现在,谁在某处做啥。今后会有什么展开,老实交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为什么要告诉你那样的事啊,那个老人……” 叔叔抱起了头。 “虽然很抱歉,但是流卡,这不能说。 关于魔女,有着各种各样麻烦的特征,『知道』『认识』这种事会和某种现象相连。人类在世界的外侧观测从而令魔女诞生、人类阅读魔女的著作,由于成功解读从而能操纵魔法、人类让没有自觉的妖精产生自觉。他们都各自迈向了破灭,话说回来,让不可思议成为可能的夜之软泥的本身,归根到底就是封印在魔女著作的书本的情报。 明白了吧?无论是谁,仅仅是被『告知』,就要背负巨大的风险。所以不得不慎重。那是业界的常识。”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还是使出妖精全力威胁你说出来比较快?” 阿鲁贝鲁正确领会到流卡的话的意义,皱了一下眉头。 至少流卡直到现在为止有两次,以让座位妖精的自己的崩毁作为交换,发挥出强大的力量。当然并不是那么轻松愉快就能操控的东西,不过就算现在的自己也绝不会有想要去体会那种力量,所以作为威吓也足够了。 “……说到这种地步,看起来是认真了。 但是不行就是不行,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叔叔。” “这次的事,对于学术院来说是相当微妙的问题,因此我们也有我们的立场和想法,而且有处理的打算。 所以你和杰内特公主的介入,会很大程度扰乱到我们的计划,所以作为第六书库的主人,我并不认可。” “为什么在这里杰内特的名字会出现。” “总之。” 阿鲁贝鲁断言道。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哦。流卡。 无论你多么坚持,只有这个绝对不会改变。” 离开了阿鲁贝鲁的房间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了。 终究还是没能得到像样的收获。重新想起爱丽丝的分别的之际的说的话,就感到自己相当没出息。不过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因为两手空空走在路上会显得寂寞,所以双手毫无意义伸入上衣的口袋。 “……畜生。” 流卡沿着湖面行走,偏凉的风吹了过来。让身体颤抖起来。 “该怎么做呢,那样的话……” 那样子刚从爱丽丝身边离开,没多久就又变成了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实在让人空虚,简直是没脸见人。 但是,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在那简短的对话中,也有数项对现在的自己有用的情报混在里面。说不定那是叔叔的意图。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无法轻易泄露情报,却在拒绝的话语中悄悄混入了建议。如果是这样的话,流卡觉得这令人感激。 “一开始我就知道问题的规模很大,对于相关人员都是一样。那个胡须中年说是『对于学术院来说是相当微妙的问题』。也就是说那里有什么情况。 并且,会话明明并没有涉及到杰内特,那个胡须中年却特意提出来她的名字。” 那就是说杰内特是那个微妙的问题的一部分吗。自己什么都不会说,所以你就自己去问她吧——是在传达那样的信息吗。 “……那也是相当困难,所以之后能再和叔叔碰面吧,不过……” 虽然流卡一边嘟囔着这些,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 她站立在连接着学术院和大街的桥上。 虽然自己没有特别预料到此事,自己也心不在焉地考虑到也会有此事,所以并不惊讶。 在夜晚淡淡的黑暗,和犹如月光一样的银发,与她相当合称。并没有做特别的事,但是只是站在那里,就自然吸引别人的视线。 “呀。” 流卡轻轻抬起了一只手。 “夜晚的散步吗?最近你心情好像并不安定,就当做适当的放松吧?” 轻松地搭话。 “……流卡。” 杰内特的表情很僵硬。 那个声音就像是在压抑在什么,微微地颤动着。 “在这里干着什么?” “那算什么啊,我也是学术院的学生吧。” “那么,那个学术院的学生,找阿鲁贝鲁有什么事?” 流卡皱起了眉头。的确自己在几分钟之前到访叔叔的所在地,但是为什么杰内特会知道。 “……用魔法窥视到吗?” “因为你回来晚了,所以打算用魔法来确认了你所在地而已。要是说有没有窥视到,大概是没有看到的。” “你真恶趣味呢。” “虽然并不是有意,但的确是我不对,我道歉。 然后,我还有别的问题想要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时机也不好,真是的。” 杰内特展现如此的态度的理由相当明显,她是在害怕。在担心和阿鲁特,亚宾一样,流卡?艾鲁蒙特也会一样离开自己身边。 总之,流卡并没有打算隐瞒太久。他本就打算今晚就尽快找机会和她挑明之前的事,但是,没想到会变成这种当面追问方式,这令他稍微感到困扰。即使不是变成这种状况,但今晚提出来毫无疑问也会伤害到杰内特的会话,从最初就被对面先提出来。 “一边走一边说吧啊。” 流卡说了之后走过杰内特的身边。 “……就这样站着说不行吗,是要说很久的话吗?” 杰内特落后半步在旁边站着。流卡注意到那种举止总觉得和平时的爱丽丝相似,禁不住笑起来。不过现在不是这种场合。 “嘛,嘛,可能要说很久,我这边也有各种各样想问的事。” “——!?” 杰内特默不作声,但明显地动摇起来。 流卡瞥了一眼确认她的样子。 “不是要说那种明显令人害怕的事,放松一些。” “但是……” “是现在问会让人愕然的事,本来应该从最初就应该事先确认的。尽管如此直到现在都没有在意。明明如果我想的话,从很多人那里都能问到的。” “什么事……” “在两百年前,绯奥露成为魔女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 杰内特的脸一瞬间苍白起来。 流卡并不在意继续说下去。 “她的变化不会是在一朝一夕间就完成了吧?该怎么说,那种一看就知道的,那种变化的过程,你有什么线索吗?” “……不知道。” “哈?” “那个女人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 杰内特低声回答。 “说是患上了病,在某一天突然不能见面,之后听说为了疗养转移到别处邸宅。结果并没有用处衰弱而死。之后就听到了魔女的传闻,那是绯奥露?姬赛鲁梅尔悲惨的下场,然后加入到了讨伐队,结果在我到达她所在的地方之前,就全部结束了。 如果有把握到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除本人以外就大概是侍女了。” “侍女?” “是一个很有本事、能独自照料她生活起居的人。被称作夏莉?维鲁托鲁,但是在绯奥露『因疗养转移到是某处邸宅』的时候,也一起失去了踪影。如果说谁最有可能有看到魔女诞生的过程,除了她就没其他人了。” “那个人现在没活着吗?——也就是没成为不死者吗?” 杰内特无言地摇了摇头。 从她沉重的表情,就能知道她想要传达的内容。也就是说,那个叫做夏莉的侍女当时就毫无转圜余地,明确地死去了。 但是。 “……好奇怪。” “什么?” “我觉得这些事,在不死者之间是常识来的。作为有关的人,当然会知道某种程度的事。 但是按照你所说的话,现在无法说明这个状况。 阿鲁特老爹和亚宾,就连我的叔叔,都完全没有去探究关于魔女诞生的事。那就应该是各自都知道什么。若非如此,他们是不会能拿出那种决心面对他们自己的战斗。” “哈……?” “魔女是如何诞生,魔女是如何继承,有着传达关于这些知识的家伙。 那是相当明确的地方,从我所能听说的来看,阿鲁特老爹和亚宾的话之间没有矛盾。也就是说从两人所得到的情报中没有混入误解,扭曲,妄想和捏造的情报。” “不,稍微等一下,流卡,你现在在说什么?” “无论是误解,扭曲,妄想,捏造都没有。” “不是那里,别想蒙混过去。我可是认真在听的。” “从老爹他们听到那处?” 流卡回答之后,杰内特就变得哑口无言了。 “我见到了……阿鲁特和亚宾。” “虽然是分开见面的,但两人像是商量过一样,来拜托一模一样的事。 ——因为不想让杰内特寂寞,所以就拜托你了。” 杰内特的肩膀抖了一下。 “虽然性格最坏的,但是不错的人吧?” “那样的家伙……事到如今,还要赎什么罪!” “如果有那个打算,就应该在你面前直接露面,而不是出现在我面前,两人都是真的单纯为你感到担心。” “那样的话,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消失。” “那是因为有很多理由的吧? 有着不能在你身边的理由,但是却也没办法放着现在的你不管,所以才特意来接近我。” “但是…那样…” “啊啊,刚好。我也回答刚才的问题吧。 我来到学术院是有事要问叔叔。虽然结局是吃了闭门羹,嘛,暂且有了一点收获。” “…流卡。” 杰内特抓住了他的袖子。 “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 “恩?” “为什么打算要知道? 他们打算和什么战斗,和你没有关系。即使把自己扯进去,你也不会得到什么利益,明明如此为什么你还打算参与进去。” “啊……” 对了,这个问题。 因为对这个问题没得出答案,所以自己至今没能行动。 “因为有想实现的愿望。” “……愿望?” “对。而且好像,只要在这里停留不动就无法实现。” “要离开这里吗?” “啊啊。” “要去战斗吗?” “说不定会变成如此。” “你也——” 然后杰内特冲洗呼吸一下,润湿干燥的舌头,再度开口。 “你也要抛下我吗?” 这个问题太过沉重。 失望和绝望恰当地混合起来的声调。只是如此就能简单地快要攥坏人的心脏。 果然呢,流卡察觉到了。 注入这个声音的感情,不是刚刚才产生的,而是杰内特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所以才会如此沉重。而这一次,只是给予了这种感情表达出来的契机。 “你也要,将我留下,然后奔赴你的战斗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杰内特就站住了。 在那之后,只有流卡在前进,两人拉开了距离。 流卡转过身来,踩入那个距离。 在杰内特眼前站住,大大地呼气之后…… “你在说什么愚蠢的话?” 流卡斩钉截铁地说道。 “……哈?” 沉默的时间充分过去,杰内特露出吃惊的脸。 “当然你也会去吧。老爹和亚宾,面对那种世界纪录的变态的对手,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 “额,不,但是……” “我觉得那群人将你留下比较好 老爹是为了给予你时间而战斗,所以带你走就是本末倒置。亚宾是为了解放绯奥露……在真正的意义就是为了杀死她而战斗,这会令你相当痛苦,所以不可能带你去。” “额?额……额?” 流卡对着踌躇的杰内特,继续施加新的言词。 “在我的场合,就没有不带你去的理由。 所以,并不打算说是讨厌带上你,或者自己逃跑。不如说就算是用勉强的,也要带你去。” “……流卡。” “有什么怨言,就趁现在候说出来吧,在那之后我什么都不会听。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是一样。” “那就是说……我是必要吗?” “嗯?——嘛,就是那么回事…话说,现在你的语调稍微有点变化?” “但是,也就是那么回事吧?” “嘛,那的确是那么回事。” 杰内特的视线有点摇摆不定。 “话说回来,我还没听到。” “什么?” “你的愿望是什么。流卡,你在寻求着什么,从而行动起来?” “……啊。” 流卡一边挠着脸颊一边回答。 “那个呢,嘛之后再说。嗯,之后再说。” “什么啊,一边要人帮忙,却又隐瞒着最重要的事情。” “说是瞒着起来,该怎么说,嘛…怎样都好。” “不好吧。那样我就不明白如何判断你的话。” “理由怎样都好,相信我吧……不行吗?” 杰内特眯起了眼睛,本来就是有着冷淡的氛围的少女,那样的她所射来的冰冷的视线,破坏力相当大。 “……有交换的条件。” 过了一会儿,杰内特说道。 “在你感觉我是必要的时候,我会借给你力量的,作为代价,在我觉得你是必要的时候,你一定要借给我力量。” “那个……没所谓哦。” “啊啊,明白了,就算不特意去说这种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肯定会把我的力量借给你的。” “那样的话,为啥。” “尽管如此,我也是想要那个许诺。” “……许诺?” 流卡感觉听到了不详的言词。 然后打算重新问关于这个词的瞬间,杰内特就再次迈动步子,为了不被留下,流 卡慌张地紧跟在后。 “那么重新问一下。流卡,我们要去的战场是在哪里?” “额,不,等一下,该怎么说,那个呢。” “无需吞吞吐吐,无论怎样偏僻的地方,我都会跟着你的。 不管是大地的尽头,异世界,还是说裁判死亡的门前,无论是到何处我都会跟随着你。” “不,那个,实际上有一个问题。” “什么啊,那么口齿不清,怎么了?” “该怎么说,如果说出来你肯定会觉得吃惊。” “……什么啊,快点说。” 流卡对投来疑惑视线的杰内特,回以一个暧昧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16. 他说是我会感到惊讶。 这是当然啊。听到那样的话,谁都会大吃一惊的。 对缩成一团慢慢地行走的流卡,杰内特毫不留情将冰冷的视线射向着他的后背。 “不……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叔叔他可是什么都没告诉我哦。” 流卡好像在辩解在什么,但杰内特并不想听。 “什么都没告诉,什么不清楚,就将我骂得那么痛快淋漓?不愧是流卡,我不认识其他比你更加不怕死的人。” “要说不怕死。” “有什么异议吗。” “不,什么都没有。” 流卡好像在害怕什么,哆嗦地摇了摇头。 杰内特稍微感觉到有点意思。然后考虑了一下流卡的蠢话,取回了余裕。 “话说,为什么要问我。就像刚才我所说。姐姐成为魔女的过程我并不知道。明明阿鲁特老爹和亚宾将我排除在外,我不可能会详细知道那之后的事情。” “那也是……不过,叔叔的语气,像是问你的话就会清楚一样。” 杰内特对这句话有点在意。 “阿鲁贝鲁?” “但是,我会知道什么?我并不记得我有获得能让那个男人所信赖的知识……” “是吗……那么,什么啊……” 据流卡所说,阿鲁贝鲁好像说什么都不会说。然后在说这句话之前出现了杰内特的名字。 原来如此,如果那样的话,流卡的那样思考也并不奇怪。能够理解。阿鲁贝鲁这个男人的确很像是会如此绕圈子来说话的人。 “下一代的魔女吗……” 杰内特的嘴唇低声发出了这个词的音。 “那是,我所认识的某人,就是那么回事吗。” “我觉得是那么回事,有眉目吗?” 杰内特就算被问也只会感到困扰。 杰内特和阿鲁贝鲁共同的熟人,并不多。 对,正是如此,那个莱尔?帕朱莉之类,那边的人—— “——?” 想起了什么。感觉就像看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杰内特在想这是什么。 下一代的魔女,也就是,魔女。魔女是什么。那也就是 “啊……” 注意到了。 想起来了。 总算明白了。 在眼前是,所有的拼图碎片已经拼好。 只是因为自己睁开眼去看,所以没能看到完成后的图案。 “库洛蒂亚?艾鲁蒙特。” 杰内特不禁说出那个名字。 因为出现了没想象过的名字,流卡露出吃惊的表情。 “等,等一下。为什么那个名字” 没错,对于流卡来说,这个名字正是在七年前死别的亲姐姐的名字。突然听到这个名字,会惊讶也没有办法。 不管眼睛瞪得圆圆的流卡,杰内特咬着嘴唇一人喃喃道。 “对了……” 为什么,没想到这件事呢。明明稍微思考一下,就必然能得出的答案。 消失了的艾布里欧村的最后的居民。 那个被托付了『单目谎言』,让流卡?艾鲁蒙特开始作为妖精的女孩。 齐备这些要素。关于她的假说就能简单成立。也就是—— 她正是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继承者。 promenade 薇蕗亚 在贝璐塞里奥外面的某个小城市。 在相当豪华的酒店一室中,贝璐塞里奥王城的佩剑骑士的薇蕗亚?卡鲁托兰正在迎接一个客人。 “百忙之中打扰,相当抱歉。” 穿着胭脂色的军服的青年恭敬地低下了头。 “清除害虫稍微花了点功夫。真是的,这个季节的人麻烦到让人毫无办法。” 和那直爽的态度相反,对他的笑容完全不能疏忽大意。 他是一直过着那种人生吧。薇蕗亚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从这个青年的出生来思考,并不是那么难想象。 如果不露出讨好别人的笑脸就活不下去,如果对别人打开心扉的话,马上就会被倒插一刀。他应该就是在那样的地方出生,被如此养育的人。 费德林?瓦多拉。 伊鲁马林?瓦多拉——贝璐塞里奥的敌国——米卢伽的大总统的三男,现在是手握[狩猎魔女]的指挥权的青年将校。 并且……拥有着强烈的想要结束米卢伽和贝璐塞里奥所展开的战争的意志。是我们的同志。 当然,本来的话,并不是能够轻松愉快对话的立场。因此特意甩开了各自的所受到的监视,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隐秘地进行会面。 “迟到的事怎样都好,不过,礼物那边怎么样了。” 薇蕗亚用指尖修正一下圆眼镜的偏差,一边问道。 按照彼此的立场来说应该使用敬语,不过,那样的常识并不适合于她,幸运的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责备她没有常识。 薇蕗亚让他坐下。 费德林再垂下头,然后完美地弯下了腰。 “暂且带来了,不过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意义。 这只是将我们的侦察兵所把握到的情报归纳起来,但是和贵国的女王大人所预料的展开,大致是一样的。” “啊……嘛,那样呢。” 贝璐塞里奥的女王是拥有非常识手段的玩家。每一手棋都完美到像是完全能预估对方的下一手棋一样,那个女孩相当精准地预测了这片大陆上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魔法,在世间是相当不符合道理可笑至极的事物,但是置身于此,还能有卓越的眼光。薇蕗亚近乎认真地在想这个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是不是天才的存在。 “然后,在那之后,女王陛下有着怎样的预测?” “恩?,那个,那个呢…” 虽然并不是在装模作样,但稍微停顿了一段时间。 薇蕗亚在想,是时候耍手段了。虽然现在是同志的关系,但正因如此,哪边拥有会话的主导权将会大大改变彼此的立场。因为现在自己掌握着会话的节奏,所以自己对于青年处于优势位置,自己打算为了之后能够,确实把握住这个力量对比而行动,但是。 “什么也不清楚……” 犹如私语的声音。 从隔壁相连的房间的门后传来。 那是相当熟识的声音。 “柯塔,你!?” 薇蕗亚慌张地发出声音,当然,并没有赶上。薇蕗亚回过头来,映入眼中的,是从门扉背后慢慢地走出来的幼小的少女的身影。 像是颜色完全被冲洗掉的长长白发,看起来无聊地眯起来的蓝色的眼睛,纤细的手腕抱着的灰色的绒毛玩具。虽然穿着便宜的童装,但是由于少女本人具有陶瓷器的气质,所以营造出一种像是包裹着一个艺术品一样的奇妙的氛围。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刚才说话的是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然后就是作为佩剑骑士的薇蕗亚捧剑侍奉的主人。 “…难道。” “您不能出的来啊,您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 惊讶的费德林,在叫唤的薇蕗亚,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的安丽柯塔,三人三种态度,时间再沉默中毫无意义地前进了几秒。 “之后的事,我不清楚。因为手头的信息太过少。” 安丽柯塔淡然清开这几秒的沉默。 “不,等一下,请不要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首先,既然有一名在帝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在场,所以还请您暂且警戒一下。如果您要亲自出面,起码计算一下登场的时机。请在意一下这样的事情。” “……虽然我觉得在本人面前全部说出来,也是相当不合适的态度。” “好了,因为我就是那样的人!” “对了,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 费德林点了点头。 薇蕗亚觉得安丽柯塔也是相当奇怪的人。 无论是先王的女儿,还是大总统的儿子。生来便居于人上之人,都会有成长到如此的征兆吗。那样的话自己还算是个幸运的人。爸爸妈妈,作为平凡的居民将我生下来,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薇蕗亚感到十分混乱。 “如果只是强力的不死者在互相战斗,我就还能预测,也能走出下一步。无论使用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只要是在为各自的目的在战斗,从而排除对手的话,在世界中战斗的构图什么都没有变化。充其量是战斗能力的大小的差别。 但是现在的状况与此不同。 没有人期盼状况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无法计算。只是几个‘悲伤的事情’重叠起来,创造出这样的情况。 ……棋盘上的棋子之后的行动,已经无法读取了。” “……哈。” 薇蕗亚将胸膛中各种的感情归纳一起伴随沉重的叹息吐出来。 “久违说了那么多话,不过,你在这个地方说出那样的事,没问题吗?” 薇蕗亚问道。 安丽柯塔好像没明白薇蕗亚询问的意思,无言地侧起了头 “因为,那个 ,如果无法做到你引以为傲的未来预测,那你只是单纯性格阴暗的孩子而已啊,那样的话至少要先将这件事藏起来,然后虚张声势,那个,这里可是有个在米卢伽身居高位的人哦。” “嗯,不过我觉得不要在本人面前堂堂正正说出来比较我。” “无所谓,我就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还真方便。” 比起吃惊,倒不如说已经像是再次感佩一样,费德林喃喃道。 安丽柯塔以冰冷的视线看了一下两人。 “但是,先不管玩笑,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女王本人会出现在此——” “我想亲自看一下费德林?瓦多拉是个怎样的人。” “——原来如此,作为今晚的判断的参考,用自身的眼睛来确认棋子是如何行动的。” 安丽柯塔轻轻地点头。 “那样的话,问题还有一个。 虽然之前说了。特意做出增加不确定要素的行为,对于你应该是致命的自杀行为。尽管如此为何……派出那个不死者的的女性到菲鲁兹邦,向杰内特公主指明道路。” “……并不是出于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安丽柯塔一点点地说。 之前的饶舌消失无踪,那个声音就像要消失一样微弱无力。 薇蕗亚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 作为女王行动的安丽柯塔,只会说出必要的言词,但是正相反,平时的安丽柯塔,作为和年龄相符单纯的少女行动时,就会恢复寡言的她。 “只是……如果索鲁在这里的话,他会希望我这么做的。只是,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这并不是作为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的话。 那是在刚刚失去了重要的少年的,受伤的少女的话。 在贝璐塞里奥外面的某个小城市。 在相当豪华的酒店一室中,贝璐塞里奥王城的佩剑骑士的薇蕗亚?卡鲁托兰正在迎接一个客人。 “百忙之中打扰,相当抱歉。” 穿着胭脂色的军服的青年恭敬地低下了头。 “清除害虫稍微花了点功夫。真是的,这个季节的人麻烦到让人毫无办法。” 和那直爽的态度相反,对他的笑容完全不能疏忽大意。 他是一直过着那种人生吧。薇蕗亚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从这个青年的出生来思考,并不是那么难想象。 如果不露出讨好别人的笑脸就活不下去,如果对别人打开心扉的话,马上就会被倒插一刀。他应该就是在那样的地方出生,被如此养育的人。 费德林?瓦多拉。 伊鲁马林?瓦多拉——贝璐塞里奥的敌国——米卢伽的大总统的三男,现在是手握[狩猎魔女]的指挥权的青年将校。 并且……拥有着强烈的想要结束米卢伽和贝璐塞里奥所展开的战争的意志。是我们的同志。 当然,本来的话,并不是能够轻松愉快对话的立场。因此特意甩开了各自的所受到的监视,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隐秘地进行会面。 “迟到的事怎样都好,不过,礼物那边怎么样了。” 薇蕗亚用指尖修正一下圆眼镜的偏差,一边问道。 按照彼此的立场来说应该使用敬语,不过,那样的常识并不适合于她,幸运的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责备她没有常识。 薇蕗亚让他坐下。 费德林再垂下头,然后完美地弯下了腰。 “暂且带来了,不过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意义。 这只是将我们的侦察兵所把握到的情报归纳起来,但是和贵国的女王大人所预料的展开,大致是一样的。” “啊……嘛,那样呢。” 贝璐塞里奥的女王是拥有非常识手段的玩家。每一手棋都完美到像是完全能预估对方的下一手棋一样,那个女孩相当精准地预测了这片大陆上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魔法,在世间是相当不符合道理可笑至极的事物,但是置身于此,还能有卓越的眼光。薇蕗亚近乎认真地在想这个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是不是天才的存在。 “然后,在那之后,女王陛下有着怎样的预测?” “恩?,那个,那个呢…” 虽然并不是在装模作样,但稍微停顿了一段时间。 薇蕗亚在想,是时候耍手段了。虽然现在是同志的关系,但正因如此,哪边拥有会话的主导权将会大大改变彼此的立场。因为现在自己掌握着会话的节奏,所以自己对于青年处于优势位置,自己打算为了之后能够,确实把握住这个力量对比而行动,但是。 “什么也不清楚……” 犹如私语的声音。 从隔壁相连的房间的门后传来。 那是相当熟识的声音。 “柯塔,你!?” 薇蕗亚慌张地发出声音,当然,并没有赶上。薇蕗亚回过头来,映入眼中的,是从门扉背后慢慢地走出来的幼小的少女的身影。 像是颜色完全被冲洗掉的长长白发,看起来无聊地眯起来的蓝色的眼睛,纤细的手腕抱着的灰色的绒毛玩具。虽然穿着便宜的童装,但是由于少女本人具有陶瓷器的气质,所以营造出一种像是包裹着一个艺术品一样的奇妙的氛围。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刚才说话的是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然后就是作为佩剑骑士的薇蕗亚捧剑侍奉的主人。 “…难道。” “您不能出的来啊,您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 惊讶的费德林,在叫唤的薇蕗亚,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的安丽柯塔,三人三种态度,时间再沉默中毫无意义地前进了几秒。 “之后的事,我不清楚。因为手头的信息太过少。” 安丽柯塔淡然清开这几秒的沉默。 “不,等一下,请不要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首先,既然有一名在帝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在场,所以还请您暂且警戒一下。如果您要亲自出面,起码计算一下登场的时机。请在意一下这样的事情。” “……虽然我觉得在本人面前全部说出来,也是相当不合适的态度。” “好了,因为我就是那样的人!” “对了,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 费德林点了点头。 薇蕗亚觉得安丽柯塔也是相当奇怪的人。 无论是先王的女儿,还是大总统的儿子。生来便居于人上之人,都会有成长到如此的征兆吗。那样的话自己还算是个幸运的人。爸爸妈妈,作为平凡的居民将我生下来,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薇蕗亚感到十分混乱。 “如果只是强力的不死者在互相战斗,我就还能预测,也能走出下一步。无论使用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只要是在为各自的目的在战斗,从而排除对手的话,在世界中战斗的构图什么都没有变化。充其量是战斗能力的大小的差别。 但是现在的状况与此不同。 没有人期盼状况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无法计算。只是几个‘悲伤的事情’重叠起来,创造出这样的情况。 ……棋盘上的棋子之后的行动,已经无法读取了。” “……哈。” 薇蕗亚将胸膛中各种的感情归纳一起伴随沉重的叹息吐出来。 “久违说了那么多话,不过,你在这个地方说出那样的事,没问题吗?” 薇蕗亚问道。 安丽柯塔好像没明白薇蕗亚询问的意思,无言地侧起了头 “因为,那个 ,如果无法做到你引以为傲的未来预测,那你只是单纯性格阴暗的孩子而已啊,那样的话至少要先将这件事藏起来,然后虚张声势,那个,这里可是有个在米卢伽身居高位的人哦。” “嗯,不过我觉得不要在本人面前堂堂正正说出来比较我。” “无所谓,我就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还真方便。” 比起吃惊,倒不如说已经像是再次感佩一样,费德林喃喃道。 安丽柯塔以冰冷的视线看了一下两人。 “但是,先不管玩笑,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女王本人会出现在此——” “我想亲自看一下费德林?瓦多拉是个怎样的人。” “——原来如此,作为今晚的判断的参考,用自身的眼睛来确认棋子是如何行动的。” 安丽柯塔轻轻地点头。 “那样的话,问题还有一个。 虽然之前说了。特意做出增加不确定要素的行为,对于你应该是致命的自杀行为。尽管如此为何……派出那个不死者的的女性到菲鲁兹邦,向杰内特公主指明道路。” “……并不是出于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安丽柯塔一点点地说。 之前的饶舌消失无踪,那个声音就像要消失一样微弱无力。 薇蕗亚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 作为女王行动的安丽柯塔,只会说出必要的言词,但是正相反,平时的安丽柯塔,作为和年龄相符单纯的少女行动时,就会恢复寡言的她。 “只是……如果索鲁在这里的话,他会希望我这么做的。只是,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这并不是作为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的话。 那是在刚刚失去了重要的少年的,受伤的少女的话。 在贝璐塞里奥外面的某个小城市。 在相当豪华的酒店一室中,贝璐塞里奥王城的佩剑骑士的薇蕗亚?卡鲁托兰正在迎接一个客人。 “百忙之中打扰,相当抱歉。” 穿着胭脂色的军服的青年恭敬地低下了头。 “清除害虫稍微花了点功夫。真是的,这个季节的人麻烦到让人毫无办法。” 和那直爽的态度相反,对他的笑容完全不能疏忽大意。 他是一直过着那种人生吧。薇蕗亚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从这个青年的出生来思考,并不是那么难想象。 如果不露出讨好别人的笑脸就活不下去,如果对别人打开心扉的话,马上就会被倒插一刀。他应该就是在那样的地方出生,被如此养育的人。 费德林?瓦多拉。 伊鲁马林?瓦多拉——贝璐塞里奥的敌国——米卢伽的大总统的三男,现在是手握[狩猎魔女]的指挥权的青年将校。 并且……拥有着强烈的想要结束米卢伽和贝璐塞里奥所展开的战争的意志。是我们的同志。 当然,本来的话,并不是能够轻松愉快对话的立场。因此特意甩开了各自的所受到的监视,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隐秘地进行会面。 “迟到的事怎样都好,不过,礼物那边怎么样了。” 薇蕗亚用指尖修正一下圆眼镜的偏差,一边问道。 按照彼此的立场来说应该使用敬语,不过,那样的常识并不适合于她,幸运的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责备她没有常识。 薇蕗亚让他坐下。 费德林再垂下头,然后完美地弯下了腰。 “暂且带来了,不过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意义。 这只是将我们的侦察兵所把握到的情报归纳起来,但是和贵国的女王大人所预料的展开,大致是一样的。” “啊……嘛,那样呢。” 贝璐塞里奥的女王是拥有非常识手段的玩家。每一手棋都完美到像是完全能预估对方的下一手棋一样,那个女孩相当精准地预测了这片大陆上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魔法,在世间是相当不符合道理可笑至极的事物,但是置身于此,还能有卓越的眼光。薇蕗亚近乎认真地在想这个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是不是天才的存在。 “然后,在那之后,女王陛下有着怎样的预测?” “恩?,那个,那个呢…” 虽然并不是在装模作样,但稍微停顿了一段时间。 薇蕗亚在想,是时候耍手段了。虽然现在是同志的关系,但正因如此,哪边拥有会话的主导权将会大大改变彼此的立场。因为现在自己掌握着会话的节奏,所以自己对于青年处于优势位置,自己打算为了之后能够,确实把握住这个力量对比而行动,但是。 “什么也不清楚……” 犹如私语的声音。 从隔壁相连的房间的门后传来。 那是相当熟识的声音。 “柯塔,你!?” 薇蕗亚慌张地发出声音,当然,并没有赶上。薇蕗亚回过头来,映入眼中的,是从门扉背后慢慢地走出来的幼小的少女的身影。 像是颜色完全被冲洗掉的长长白发,看起来无聊地眯起来的蓝色的眼睛,纤细的手腕抱着的灰色的绒毛玩具。虽然穿着便宜的童装,但是由于少女本人具有陶瓷器的气质,所以营造出一种像是包裹着一个艺术品一样的奇妙的氛围。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刚才说话的是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然后就是作为佩剑骑士的薇蕗亚捧剑侍奉的主人。 “…难道。” “您不能出的来啊,您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 惊讶的费德林,在叫唤的薇蕗亚,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的安丽柯塔,三人三种态度,时间再沉默中毫无意义地前进了几秒。 “之后的事,我不清楚。因为手头的信息太过少。” 安丽柯塔淡然清开这几秒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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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并不是在装模作样,但稍微停顿了一段时间。 薇蕗亚在想,是时候耍手段了。虽然现在是同志的关系,但正因如此,哪边拥有会话的主导权将会大大改变彼此的立场。因为现在自己掌握着会话的节奏,所以自己对于青年处于优势位置,自己打算为了之后能够,确实把握住这个力量对比而行动,但是。 “什么也不清楚……” 犹如私语的声音。 从隔壁相连的房间的门后传来。 那是相当熟识的声音。 “柯塔,你!?” 薇蕗亚慌张地发出声音,当然,并没有赶上。薇蕗亚回过头来,映入眼中的,是从门扉背后慢慢地走出来的幼小的少女的身影。 像是颜色完全被冲洗掉的长长白发,看起来无聊地眯起来的蓝色的眼睛,纤细的手腕抱着的灰色的绒毛玩具。虽然穿着便宜的童装,但是由于少女本人具有陶瓷器的气质,所以营造出一种像是包裹着一个艺术品一样的奇妙的氛围。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刚才说话的是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然后就是作为佩剑骑士的薇蕗亚捧剑侍奉的主人。 “…难道。” “您不能出的来啊,您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 惊讶的费德林,在叫唤的薇蕗亚,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的安丽柯塔,三人三种态度,时间再沉默中毫无意义地前进了几秒。 “之后的事,我不清楚。因为手头的信息太过少。” 安丽柯塔淡然清开这几秒的沉默。 “不,等一下,请不要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首先,既然有一名在帝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在场,所以还请您暂且警戒一下。如果您要亲自出面,起码计算一下登场的时机。请在意一下这样的事情。” “……虽然我觉得在本人面前全部说出来,也是相当不合适的态度。” “好了,因为我就是那样的人!” “对了,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 费德林点了点头。 薇蕗亚觉得安丽柯塔也是相当奇怪的人。 无论是先王的女儿,还是大总统的儿子。生来便居于人上之人,都会有成长到如此的征兆吗。那样的话自己还算是个幸运的人。爸爸妈妈,作为平凡的居民将我生下来,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薇蕗亚感到十分混乱。 “如果只是强力的不死者在互相战斗,我就还能预测,也能走出下一步。无论使用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只要是在为各自的目的在战斗,从而排除对手的话,在世界中战斗的构图什么都没有变化。充其量是战斗能力的大小的差别。 但是现在的状况与此不同。 没有人期盼状况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无法计算。只是几个‘悲伤的事情’重叠起来,创造出这样的情况。 ……棋盘上的棋子之后的行动,已经无法读取了。” “……哈。” 薇蕗亚将胸膛中各种的感情归纳一起伴随沉重的叹息吐出来。 “久违说了那么多话,不过,你在这个地方说出那样的事,没问题吗?” 薇蕗亚问道。 安丽柯塔好像没明白薇蕗亚询问的意思,无言地侧起了头 “因为,那个 ,如果无法做到你引以为傲的未来预测,那你只是单纯性格阴暗的孩子而已啊,那样的话至少要先将这件事藏起来,然后虚张声势,那个,这里可是有个在米卢伽身居高位的人哦。” “嗯,不过我觉得不要在本人面前堂堂正正说出来比较我。” “无所谓,我就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还真方便。” 比起吃惊,倒不如说已经像是再次感佩一样,费德林喃喃道。 安丽柯塔以冰冷的视线看了一下两人。 “但是,先不管玩笑,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女王本人会出现在此——” “我想亲自看一下费德林?瓦多拉是个怎样的人。” “——原来如此,作为今晚的判断的参考,用自身的眼睛来确认棋子是如何行动的。” 安丽柯塔轻轻地点头。 “那样的话,问题还有一个。 虽然之前说了。特意做出增加不确定要素的行为,对于你应该是致命的自杀行为。尽管如此为何……派出那个不死者的的女性到菲鲁兹邦,向杰内特公主指明道路。” “……并不是出于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安丽柯塔一点点地说。 之前的饶舌消失无踪,那个声音就像要消失一样微弱无力。 薇蕗亚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 作为女王行动的安丽柯塔,只会说出必要的言词,但是正相反,平时的安丽柯塔,作为和年龄相符单纯的少女行动时,就会恢复寡言的她。 “只是……如果索鲁在这里的话,他会希望我这么做的。只是,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这并不是作为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的话。 那是在刚刚失去了重要的少年的,受伤的少女的话。 在贝璐塞里奥外面的某个小城市。 在相当豪华的酒店一室中,贝璐塞里奥王城的佩剑骑士的薇蕗亚?卡鲁托兰正在迎接一个客人。 “百忙之中打扰,相当抱歉。” 穿着胭脂色的军服的青年恭敬地低下了头。 “清除害虫稍微花了点功夫。真是的,这个季节的人麻烦到让人毫无办法。” 和那直爽的态度相反,对他的笑容完全不能疏忽大意。 他是一直过着那种人生吧。薇蕗亚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从这个青年的出生来思考,并不是那么难想象。 如果不露出讨好别人的笑脸就活不下去,如果对别人打开心扉的话,马上就会被倒插一刀。他应该就是在那样的地方出生,被如此养育的人。 费德林?瓦多拉。 伊鲁马林?瓦多拉——贝璐塞里奥的敌国——米卢伽的大总统的三男,现在是手握[狩猎魔女]的指挥权的青年将校。 并且……拥有着强烈的想要结束米卢伽和贝璐塞里奥所展开的战争的意志。是我们的同志。 当然,本来的话,并不是能够轻松愉快对话的立场。因此特意甩开了各自的所受到的监视,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隐秘地进行会面。 “迟到的事怎样都好,不过,礼物那边怎么样了。” 薇蕗亚用指尖修正一下圆眼镜的偏差,一边问道。 按照彼此的立场来说应该使用敬语,不过,那样的常识并不适合于她,幸运的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责备她没有常识。 薇蕗亚让他坐下。 费德林再垂下头,然后完美地弯下了腰。 “暂且带来了,不过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意义。 这只是将我们的侦察兵所把握到的情报归纳起来,但是和贵国的女王大人所预料的展开,大致是一样的。” “啊……嘛,那样呢。” 贝璐塞里奥的女王是拥有非常识手段的玩家。每一手棋都完美到像是完全能预估对方的下一手棋一样,那个女孩相当精准地预测了这片大陆上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魔法,在世间是相当不符合道理可笑至极的事物,但是置身于此,还能有卓越的眼光。薇蕗亚近乎认真地在想这个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是不是天才的存在。 “然后,在那之后,女王陛下有着怎样的预测?” “恩?,那个,那个呢…” 虽然并不是在装模作样,但稍微停顿了一段时间。 薇蕗亚在想,是时候耍手段了。虽然现在是同志的关系,但正因如此,哪边拥有会话的主导权将会大大改变彼此的立场。因为现在自己掌握着会话的节奏,所以自己对于青年处于优势位置,自己打算为了之后能够,确实把握住这个力量对比而行动,但是。 “什么也不清楚……” 犹如私语的声音。 从隔壁相连的房间的门后传来。 那是相当熟识的声音。 “柯塔,你!?” 薇蕗亚慌张地发出声音,当然,并没有赶上。薇蕗亚回过头来,映入眼中的,是从门扉背后慢慢地走出来的幼小的少女的身影。 像是颜色完全被冲洗掉的长长白发,看起来无聊地眯起来的蓝色的眼睛,纤细的手腕抱着的灰色的绒毛玩具。虽然穿着便宜的童装,但是由于少女本人具有陶瓷器的气质,所以营造出一种像是包裹着一个艺术品一样的奇妙的氛围。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刚才说话的是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然后就是作为佩剑骑士的薇蕗亚捧剑侍奉的主人。 “…难道。” “您不能出的来啊,您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 惊讶的费德林,在叫唤的薇蕗亚,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的安丽柯塔,三人三种态度,时间再沉默中毫无意义地前进了几秒。 “之后的事,我不清楚。因为手头的信息太过少。” 安丽柯塔淡然清开这几秒的沉默。 “不,等一下,请不要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首先,既然有一名在帝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在场,所以还请您暂且警戒一下。如果您要亲自出面,起码计算一下登场的时机。请在意一下这样的事情。” “……虽然我觉得在本人面前全部说出来,也是相当不合适的态度。” “好了,因为我就是那样的人!” “对了,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 费德林点了点头。 薇蕗亚觉得安丽柯塔也是相当奇怪的人。 无论是先王的女儿,还是大总统的儿子。生来便居于人上之人,都会有成长到如此的征兆吗。那样的话自己还算是个幸运的人。爸爸妈妈,作为平凡的居民将我生下来,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薇蕗亚感到十分混乱。 “如果只是强力的不死者在互相战斗,我就还能预测,也能走出下一步。无论使用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只要是在为各自的目的在战斗,从而排除对手的话,在世界中战斗的构图什么都没有变化。充其量是战斗能力的大小的差别。 但是现在的状况与此不同。 没有人期盼状况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无法计算。只是几个‘悲伤的事情’重叠起来,创造出这样的情况。 ……棋盘上的棋子之后的行动,已经无法读取了。” “……哈。” 薇蕗亚将胸膛中各种的感情归纳一起伴随沉重的叹息吐出来。 “久违说了那么多话,不过,你在这个地方说出那样的事,没问题吗?” 薇蕗亚问道。 安丽柯塔好像没明白薇蕗亚询问的意思,无言地侧起了头 “因为,那个 ,如果无法做到你引以为傲的未来预测,那你只是单纯性格阴暗的孩子而已啊,那样的话至少要先将这件事藏起来,然后虚张声势,那个,这里可是有个在米卢伽身居高位的人哦。” “嗯,不过我觉得不要在本人面前堂堂正正说出来比较我。” “无所谓,我就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还真方便。” 比起吃惊,倒不如说已经像是再次感佩一样,费德林喃喃道。 安丽柯塔以冰冷的视线看了一下两人。 “但是,先不管玩笑,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女王本人会出现在此——” “我想亲自看一下费德林?瓦多拉是个怎样的人。” “——原来如此,作为今晚的判断的参考,用自身的眼睛来确认棋子是如何行动的。” 安丽柯塔轻轻地点头。 “那样的话,问题还有一个。 虽然之前说了。特意做出增加不确定要素的行为,对于你应该是致命的自杀行为。尽管如此为何……派出那个不死者的的女性到菲鲁兹邦,向杰内特公主指明道路。” “……并不是出于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安丽柯塔一点点地说。 之前的饶舌消失无踪,那个声音就像要消失一样微弱无力。 薇蕗亚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 作为女王行动的安丽柯塔,只会说出必要的言词,但是正相反,平时的安丽柯塔,作为和年龄相符单纯的少女行动时,就会恢复寡言的她。 “只是……如果索鲁在这里的话,他会希望我这么做的。只是,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这并不是作为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的话。 那是在刚刚失去了重要的少年的,受伤的少女的话。 在贝璐塞里奥外面的某个小城市。 在相当豪华的酒店一室中,贝璐塞里奥王城的佩剑骑士的薇蕗亚?卡鲁托兰正在迎接一个客人。 “百忙之中打扰,相当抱歉。” 穿着胭脂色的军服的青年恭敬地低下了头。 “清除害虫稍微花了点功夫。真是的,这个季节的人麻烦到让人毫无办法。” 和那直爽的态度相反,对他的笑容完全不能疏忽大意。 他是一直过着那种人生吧。薇蕗亚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从这个青年的出生来思考,并不是那么难想象。 如果不露出讨好别人的笑脸就活不下去,如果对别人打开心扉的话,马上就会被倒插一刀。他应该就是在那样的地方出生,被如此养育的人。 费德林?瓦多拉。 伊鲁马林?瓦多拉——贝璐塞里奥的敌国——米卢伽的大总统的三男,现在是手握[狩猎魔女]的指挥权的青年将校。 并且……拥有着强烈的想要结束米卢伽和贝璐塞里奥所展开的战争的意志。是我们的同志。 当然,本来的话,并不是能够轻松愉快对话的立场。因此特意甩开了各自的所受到的监视,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隐秘地进行会面。 “迟到的事怎样都好,不过,礼物那边怎么样了。” 薇蕗亚用指尖修正一下圆眼镜的偏差,一边问道。 按照彼此的立场来说应该使用敬语,不过,那样的常识并不适合于她,幸运的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责备她没有常识。 薇蕗亚让他坐下。 费德林再垂下头,然后完美地弯下了腰。 “暂且带来了,不过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意义。 这只是将我们的侦察兵所把握到的情报归纳起来,但是和贵国的女王大人所预料的展开,大致是一样的。” “啊……嘛,那样呢。” 贝璐塞里奥的女王是拥有非常识手段的玩家。每一手棋都完美到像是完全能预估对方的下一手棋一样,那个女孩相当精准地预测了这片大陆上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魔法,在世间是相当不符合道理可笑至极的事物,但是置身于此,还能有卓越的眼光。薇蕗亚近乎认真地在想这个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是不是天才的存在。 “然后,在那之后,女王陛下有着怎样的预测?” “恩?,那个,那个呢…” 虽然并不是在装模作样,但稍微停顿了一段时间。 薇蕗亚在想,是时候耍手段了。虽然现在是同志的关系,但正因如此,哪边拥有会话的主导权将会大大改变彼此的立场。因为现在自己掌握着会话的节奏,所以自己对于青年处于优势位置,自己打算为了之后能够,确实把握住这个力量对比而行动,但是。 “什么也不清楚……” 犹如私语的声音。 从隔壁相连的房间的门后传来。 那是相当熟识的声音。 “柯塔,你!?” 薇蕗亚慌张地发出声音,当然,并没有赶上。薇蕗亚回过头来,映入眼中的,是从门扉背后慢慢地走出来的幼小的少女的身影。 像是颜色完全被冲洗掉的长长白发,看起来无聊地眯起来的蓝色的眼睛,纤细的手腕抱着的灰色的绒毛玩具。虽然穿着便宜的童装,但是由于少女本人具有陶瓷器的气质,所以营造出一种像是包裹着一个艺术品一样的奇妙的氛围。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刚才说话的是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然后就是作为佩剑骑士的薇蕗亚捧剑侍奉的主人。 “…难道。” “您不能出的来啊,您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 惊讶的费德林,在叫唤的薇蕗亚,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的安丽柯塔,三人三种态度,时间再沉默中毫无意义地前进了几秒。 “之后的事,我不清楚。因为手头的信息太过少。” 安丽柯塔淡然清开这几秒的沉默。 “不,等一下,请不要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首先,既然有一名在帝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在场,所以还请您暂且警戒一下。如果您要亲自出面,起码计算一下登场的时机。请在意一下这样的事情。” “……虽然我觉得在本人面前全部说出来,也是相当不合适的态度。” “好了,因为我就是那样的人!” “对了,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 费德林点了点头。 薇蕗亚觉得安丽柯塔也是相当奇怪的人。 无论是先王的女儿,还是大总统的儿子。生来便居于人上之人,都会有成长到如此的征兆吗。那样的话自己还算是个幸运的人。爸爸妈妈,作为平凡的居民将我生下来,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薇蕗亚感到十分混乱。 “如果只是强力的不死者在互相战斗,我就还能预测,也能走出下一步。无论使用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只要是在为各自的目的在战斗,从而排除对手的话,在世界中战斗的构图什么都没有变化。充其量是战斗能力的大小的差别。 但是现在的状况与此不同。 没有人期盼状况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无法计算。只是几个‘悲伤的事情’重叠起来,创造出这样的情况。 ……棋盘上的棋子之后的行动,已经无法读取了。” “……哈。” 薇蕗亚将胸膛中各种的感情归纳一起伴随沉重的叹息吐出来。 “久违说了那么多话,不过,你在这个地方说出那样的事,没问题吗?” 薇蕗亚问道。 安丽柯塔好像没明白薇蕗亚询问的意思,无言地侧起了头 “因为,那个 ,如果无法做到你引以为傲的未来预测,那你只是单纯性格阴暗的孩子而已啊,那样的话至少要先将这件事藏起来,然后虚张声势,那个,这里可是有个在米卢伽身居高位的人哦。” “嗯,不过我觉得不要在本人面前堂堂正正说出来比较我。” “无所谓,我就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还真方便。” 比起吃惊,倒不如说已经像是再次感佩一样,费德林喃喃道。 安丽柯塔以冰冷的视线看了一下两人。 “但是,先不管玩笑,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女王本人会出现在此——” “我想亲自看一下费德林?瓦多拉是个怎样的人。” “——原来如此,作为今晚的判断的参考,用自身的眼睛来确认棋子是如何行动的。” 安丽柯塔轻轻地点头。 “那样的话,问题还有一个。 虽然之前说了。特意做出增加不确定要素的行为,对于你应该是致命的自杀行为。尽管如此为何……派出那个不死者的的女性到菲鲁兹邦,向杰内特公主指明道路。” “……并不是出于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安丽柯塔一点点地说。 之前的饶舌消失无踪,那个声音就像要消失一样微弱无力。 薇蕗亚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 作为女王行动的安丽柯塔,只会说出必要的言词,但是正相反,平时的安丽柯塔,作为和年龄相符单纯的少女行动时,就会恢复寡言的她。 “只是……如果索鲁在这里的话,他会希望我这么做的。只是,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这并不是作为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的话。 那是在刚刚失去了重要的少年的,受伤的少女的话。 在贝璐塞里奥外面的某个小城市。 在相当豪华的酒店一室中,贝璐塞里奥王城的佩剑骑士的薇蕗亚?卡鲁托兰正在迎接一个客人。 “百忙之中打扰,相当抱歉。” 穿着胭脂色的军服的青年恭敬地低下了头。 “清除害虫稍微花了点功夫。真是的,这个季节的人麻烦到让人毫无办法。” 和那直爽的态度相反,对他的笑容完全不能疏忽大意。 他是一直过着那种人生吧。薇蕗亚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从这个青年的出生来思考,并不是那么难想象。 如果不露出讨好别人的笑脸就活不下去,如果对别人打开心扉的话,马上就会被倒插一刀。他应该就是在那样的地方出生,被如此养育的人。 费德林?瓦多拉。 伊鲁马林?瓦多拉——贝璐塞里奥的敌国——米卢伽的大总统的三男,现在是手握[狩猎魔女]的指挥权的青年将校。 并且……拥有着强烈的想要结束米卢伽和贝璐塞里奥所展开的战争的意志。是我们的同志。 当然,本来的话,并不是能够轻松愉快对话的立场。因此特意甩开了各自的所受到的监视,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隐秘地进行会面。 “迟到的事怎样都好,不过,礼物那边怎么样了。” 薇蕗亚用指尖修正一下圆眼镜的偏差,一边问道。 按照彼此的立场来说应该使用敬语,不过,那样的常识并不适合于她,幸运的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责备她没有常识。 薇蕗亚让他坐下。 费德林再垂下头,然后完美地弯下了腰。 “暂且带来了,不过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意义。 这只是将我们的侦察兵所把握到的情报归纳起来,但是和贵国的女王大人所预料的展开,大致是一样的。” “啊……嘛,那样呢。” 贝璐塞里奥的女王是拥有非常识手段的玩家。每一手棋都完美到像是完全能预估对方的下一手棋一样,那个女孩相当精准地预测了这片大陆上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魔法,在世间是相当不符合道理可笑至极的事物,但是置身于此,还能有卓越的眼光。薇蕗亚近乎认真地在想这个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是不是天才的存在。 “然后,在那之后,女王陛下有着怎样的预测?” “恩?,那个,那个呢…” 虽然并不是在装模作样,但稍微停顿了一段时间。 薇蕗亚在想,是时候耍手段了。虽然现在是同志的关系,但正因如此,哪边拥有会话的主导权将会大大改变彼此的立场。因为现在自己掌握着会话的节奏,所以自己对于青年处于优势位置,自己打算为了之后能够,确实把握住这个力量对比而行动,但是。 “什么也不清楚……” 犹如私语的声音。 从隔壁相连的房间的门后传来。 那是相当熟识的声音。 “柯塔,你!?” 薇蕗亚慌张地发出声音,当然,并没有赶上。薇蕗亚回过头来,映入眼中的,是从门扉背后慢慢地走出来的幼小的少女的身影。 像是颜色完全被冲洗掉的长长白发,看起来无聊地眯起来的蓝色的眼睛,纤细的手腕抱着的灰色的绒毛玩具。虽然穿着便宜的童装,但是由于少女本人具有陶瓷器的气质,所以营造出一种像是包裹着一个艺术品一样的奇妙的氛围。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刚才说话的是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然后就是作为佩剑骑士的薇蕗亚捧剑侍奉的主人。 “…难道。” “您不能出的来啊,您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 惊讶的费德林,在叫唤的薇蕗亚,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的安丽柯塔,三人三种态度,时间再沉默中毫无意义地前进了几秒。 “之后的事,我不清楚。因为手头的信息太过少。” 安丽柯塔淡然清开这几秒的沉默。 “不,等一下,请不要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首先,既然有一名在帝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在场,所以还请您暂且警戒一下。如果您要亲自出面,起码计算一下登场的时机。请在意一下这样的事情。” “……虽然我觉得在本人面前全部说出来,也是相当不合适的态度。” “好了,因为我就是那样的人!” “对了,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 费德林点了点头。 薇蕗亚觉得安丽柯塔也是相当奇怪的人。 无论是先王的女儿,还是大总统的儿子。生来便居于人上之人,都会有成长到如此的征兆吗。那样的话自己还算是个幸运的人。爸爸妈妈,作为平凡的居民将我生下来,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薇蕗亚感到十分混乱。 “如果只是强力的不死者在互相战斗,我就还能预测,也能走出下一步。无论使用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只要是在为各自的目的在战斗,从而排除对手的话,在世界中战斗的构图什么都没有变化。充其量是战斗能力的大小的差别。 但是现在的状况与此不同。 没有人期盼状况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无法计算。只是几个‘悲伤的事情’重叠起来,创造出这样的情况。 ……棋盘上的棋子之后的行动,已经无法读取了。” “……哈。” 薇蕗亚将胸膛中各种的感情归纳一起伴随沉重的叹息吐出来。 “久违说了那么多话,不过,你在这个地方说出那样的事,没问题吗?” 薇蕗亚问道。 安丽柯塔好像没明白薇蕗亚询问的意思,无言地侧起了头 “因为,那个 ,如果无法做到你引以为傲的未来预测,那你只是单纯性格阴暗的孩子而已啊,那样的话至少要先将这件事藏起来,然后虚张声势,那个,这里可是有个在米卢伽身居高位的人哦。” “嗯,不过我觉得不要在本人面前堂堂正正说出来比较我。” “无所谓,我就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还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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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林再垂下头,然后完美地弯下了腰。 “暂且带来了,不过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意义。 这只是将我们的侦察兵所把握到的情报归纳起来,但是和贵国的女王大人所预料的展开,大致是一样的。” “啊……嘛,那样呢。” 贝璐塞里奥的女王是拥有非常识手段的玩家。每一手棋都完美到像是完全能预估对方的下一手棋一样,那个女孩相当精准地预测了这片大陆上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魔法,在世间是相当不符合道理可笑至极的事物,但是置身于此,还能有卓越的眼光。薇蕗亚近乎认真地在想这个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是不是天才的存在。 “然后,在那之后,女王陛下有着怎样的预测?” “恩?,那个,那个呢…” 虽然并不是在装模作样,但稍微停顿了一段时间。 薇蕗亚在想,是时候耍手段了。虽然现在是同志的关系,但正因如此,哪边拥有会话的主导权将会大大改变彼此的立场。因为现在自己掌握着会话的节奏,所以自己对于青年处于优势位置,自己打算为了之后能够,确实把握住这个力量对比而行动,但是。 “什么也不清楚……” 犹如私语的声音。 从隔壁相连的房间的门后传来。 那是相当熟识的声音。 “柯塔,你!?” 薇蕗亚慌张地发出声音,当然,并没有赶上。薇蕗亚回过头来,映入眼中的,是从门扉背后慢慢地走出来的幼小的少女的身影。 像是颜色完全被冲洗掉的长长白发,看起来无聊地眯起来的蓝色的眼睛,纤细的手腕抱着的灰色的绒毛玩具。虽然穿着便宜的童装,但是由于少女本人具有陶瓷器的气质,所以营造出一种像是包裹着一个艺术品一样的奇妙的氛围。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刚才说话的是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然后就是作为佩剑骑士的薇蕗亚捧剑侍奉的主人。 “…难道。” “您不能出的来啊,您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 惊讶的费德林,在叫唤的薇蕗亚,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的安丽柯塔,三人三种态度,时间再沉默中毫无意义地前进了几秒。 “之后的事,我不清楚。因为手头的信息太过少。” 安丽柯塔淡然清开这几秒的沉默。 “不,等一下,请不要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首先,既然有一名在帝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在场,所以还请您暂且警戒一下。如果您要亲自出面,起码计算一下登场的时机。请在意一下这样的事情。” “……虽然我觉得在本人面前全部说出来,也是相当不合适的态度。” “好了,因为我就是那样的人!” “对了,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 费德林点了点头。 薇蕗亚觉得安丽柯塔也是相当奇怪的人。 无论是先王的女儿,还是大总统的儿子。生来便居于人上之人,都会有成长到如此的征兆吗。那样的话自己还算是个幸运的人。爸爸妈妈,作为平凡的居民将我生下来,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薇蕗亚感到十分混乱。 “如果只是强力的不死者在互相战斗,我就还能预测,也能走出下一步。无论使用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只要是在为各自的目的在战斗,从而排除对手的话,在世界中战斗的构图什么都没有变化。充其量是战斗能力的大小的差别。 但是现在的状况与此不同。 没有人期盼状况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无法计算。只是几个‘悲伤的事情’重叠起来,创造出这样的情况。 ……棋盘上的棋子之后的行动,已经无法读取了。” “……哈。” 薇蕗亚将胸膛中各种的感情归纳一起伴随沉重的叹息吐出来。 “久违说了那么多话,不过,你在这个地方说出那样的事,没问题吗?” 薇蕗亚问道。 安丽柯塔好像没明白薇蕗亚询问的意思,无言地侧起了头 “因为,那个 ,如果无法做到你引以为傲的未来预测,那你只是单纯性格阴暗的孩子而已啊,那样的话至少要先将这件事藏起来,然后虚张声势,那个,这里可是有个在米卢伽身居高位的人哦。” “嗯,不过我觉得不要在本人面前堂堂正正说出来比较我。” “无所谓,我就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还真方便。” 比起吃惊,倒不如说已经像是再次感佩一样,费德林喃喃道。 安丽柯塔以冰冷的视线看了一下两人。 “但是,先不管玩笑,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女王本人会出现在此——” “我想亲自看一下费德林?瓦多拉是个怎样的人。” “——原来如此,作为今晚的判断的参考,用自身的眼睛来确认棋子是如何行动的。” 安丽柯塔轻轻地点头。 “那样的话,问题还有一个。 虽然之前说了。特意做出增加不确定要素的行为,对于你应该是致命的自杀行为。尽管如此为何……派出那个不死者的的女性到菲鲁兹邦,向杰内特公主指明道路。” “……并不是出于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安丽柯塔一点点地说。 之前的饶舌消失无踪,那个声音就像要消失一样微弱无力。 薇蕗亚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 作为女王行动的安丽柯塔,只会说出必要的言词,但是正相反,平时的安丽柯塔,作为和年龄相符单纯的少女行动时,就会恢复寡言的她。 “只是……如果索鲁在这里的话,他会希望我这么做的。只是,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这并不是作为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的话。 那是在刚刚失去了重要的少年的,受伤的少女的话。 在贝璐塞里奥外面的某个小城市。 在相当豪华的酒店一室中,贝璐塞里奥王城的佩剑骑士的薇蕗亚?卡鲁托兰正在迎接一个客人。 “百忙之中打扰,相当抱歉。” 穿着胭脂色的军服的青年恭敬地低下了头。 “清除害虫稍微花了点功夫。真是的,这个季节的人麻烦到让人毫无办法。” 和那直爽的态度相反,对他的笑容完全不能疏忽大意。 他是一直过着那种人生吧。薇蕗亚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从这个青年的出生来思考,并不是那么难想象。 如果不露出讨好别人的笑脸就活不下去,如果对别人打开心扉的话,马上就会被倒插一刀。他应该就是在那样的地方出生,被如此养育的人。 费德林?瓦多拉。 伊鲁马林?瓦多拉——贝璐塞里奥的敌国——米卢伽的大总统的三男,现在是手握[狩猎魔女]的指挥权的青年将校。 并且……拥有着强烈的想要结束米卢伽和贝璐塞里奥所展开的战争的意志。是我们的同志。 当然,本来的话,并不是能够轻松愉快对话的立场。因此特意甩开了各自的所受到的监视,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隐秘地进行会面。 “迟到的事怎样都好,不过,礼物那边怎么样了。” 薇蕗亚用指尖修正一下圆眼镜的偏差,一边问道。 按照彼此的立场来说应该使用敬语,不过,那样的常识并不适合于她,幸运的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责备她没有常识。 薇蕗亚让他坐下。 费德林再垂下头,然后完美地弯下了腰。 “暂且带来了,不过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意义。 这只是将我们的侦察兵所把握到的情报归纳起来,但是和贵国的女王大人所预料的展开,大致是一样的。” “啊……嘛,那样呢。” 贝璐塞里奥的女王是拥有非常识手段的玩家。每一手棋都完美到像是完全能预估对方的下一手棋一样,那个女孩相当精准地预测了这片大陆上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魔法,在世间是相当不符合道理可笑至极的事物,但是置身于此,还能有卓越的眼光。薇蕗亚近乎认真地在想这个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是不是天才的存在。 “然后,在那之后,女王陛下有着怎样的预测?” “恩?,那个,那个呢…” 虽然并不是在装模作样,但稍微停顿了一段时间。 薇蕗亚在想,是时候耍手段了。虽然现在是同志的关系,但正因如此,哪边拥有会话的主导权将会大大改变彼此的立场。因为现在自己掌握着会话的节奏,所以自己对于青年处于优势位置,自己打算为了之后能够,确实把握住这个力量对比而行动,但是。 “什么也不清楚……” 犹如私语的声音。 从隔壁相连的房间的门后传来。 那是相当熟识的声音。 “柯塔,你!?” 薇蕗亚慌张地发出声音,当然,并没有赶上。薇蕗亚回过头来,映入眼中的,是从门扉背后慢慢地走出来的幼小的少女的身影。 像是颜色完全被冲洗掉的长长白发,看起来无聊地眯起来的蓝色的眼睛,纤细的手腕抱着的灰色的绒毛玩具。虽然穿着便宜的童装,但是由于少女本人具有陶瓷器的气质,所以营造出一种像是包裹着一个艺术品一样的奇妙的氛围。 安丽柯塔?特蕾莎?瓦鲁多。 刚才说话的是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然后就是作为佩剑骑士的薇蕗亚捧剑侍奉的主人。 “…难道。” “您不能出的来啊,您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 惊讶的费德林,在叫唤的薇蕗亚,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的安丽柯塔,三人三种态度,时间再沉默中毫无意义地前进了几秒。 “之后的事,我不清楚。因为手头的信息太过少。” 安丽柯塔淡然清开这几秒的沉默。 “不,等一下,请不要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首先,既然有一名在帝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在场,所以还请您暂且警戒一下。如果您要亲自出面,起码计算一下登场的时机。请在意一下这样的事情。” “……虽然我觉得在本人面前全部说出来,也是相当不合适的态度。” “好了,因为我就是那样的人!” “对了,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 费德林点了点头。 薇蕗亚觉得安丽柯塔也是相当奇怪的人。 无论是先王的女儿,还是大总统的儿子。生来便居于人上之人,都会有成长到如此的征兆吗。那样的话自己还算是个幸运的人。爸爸妈妈,作为平凡的居民将我生下来,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薇蕗亚感到十分混乱。 “如果只是强力的不死者在互相战斗,我就还能预测,也能走出下一步。无论使用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只要是在为各自的目的在战斗,从而排除对手的话,在世界中战斗的构图什么都没有变化。充其量是战斗能力的大小的差别。 但是现在的状况与此不同。 没有人期盼状况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无法计算。只是几个‘悲伤的事情’重叠起来,创造出这样的情况。 ……棋盘上的棋子之后的行动,已经无法读取了。” “……哈。” 薇蕗亚将胸膛中各种的感情归纳一起伴随沉重的叹息吐出来。 “久违说了那么多话,不过,你在这个地方说出那样的事,没问题吗?” 薇蕗亚问道。 安丽柯塔好像没明白薇蕗亚询问的意思,无言地侧起了头 “因为,那个 ,如果无法做到你引以为傲的未来预测,那你只是单纯性格阴暗的孩子而已啊,那样的话至少要先将这件事藏起来,然后虚张声势,那个,这里可是有个在米卢伽身居高位的人哦。” “嗯,不过我觉得不要在本人面前堂堂正正说出来比较我。” “无所谓,我就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还真方便。” 比起吃惊,倒不如说已经像是再次感佩一样,费德林喃喃道。 安丽柯塔以冰冷的视线看了一下两人。 “但是,先不管玩笑,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女王本人会出现在此——” “我想亲自看一下费德林?瓦多拉是个怎样的人。” “——原来如此,作为今晚的判断的参考,用自身的眼睛来确认棋子是如何行动的。” 安丽柯塔轻轻地点头。 “那样的话,问题还有一个。 虽然之前说了。特意做出增加不确定要素的行为,对于你应该是致命的自杀行为。尽管如此为何……派出那个不死者的的女性到菲鲁兹邦,向杰内特公主指明道路。” “……并不是出于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安丽柯塔一点点地说。 之前的饶舌消失无踪,那个声音就像要消失一样微弱无力。 薇蕗亚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 作为女王行动的安丽柯塔,只会说出必要的言词,但是正相反,平时的安丽柯塔,作为和年龄相符单纯的少女行动时,就会恢复寡言的她。 “只是……如果索鲁在这里的话,他会希望我这么做的。只是,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这并不是作为贝璐塞里奥的女王的话。 那是在刚刚失去了重要的少年的,受伤的少女的话。 scene5 现在,站在这里的你是~under the silver moon~ 最初只是单纯的传闻。 毫无根据,不清楚从哪里开始出现。 传闻的内容相当奇异,听到的人都会大声地笑着说现实中怎么会有那样的事。 魔女住在这个城市附近。 据说魔女是个戴着能遮住眼睛黑色大檐帽子,钩鼻子的老太婆 据说魔女住在跨越两座山,漆黑枯萎的树林深处的废城。 据说魔女在蜡烛诡异的颜色的闪烁照耀下的地下一室中,搅拌着大釜中难以名状的事物。 据说魔女到了夜晚就会乘着扫帚飞上天空,在附近的村落散播着诅咒。带着恶魔眷属的黑毛。笑的时候声音是“嘻嘻嘻嘻。”,和人对话的时候眼睛充血。喜欢的事物是用孩子做成的料理,喜欢的饮料是孩子的鲜血。熬夜的坏孩子会在夜晚被魔女吃掉。 谁都没有相信。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会相信那种荒唐事的人反而会被人觉得脑袋有问题。 所以,谁都没有去确认真伪。 山对面的森林是基本没人踏入的场所,没有特意去踏入那种地方的好奇的人。倒不如正是因为是那样的场所,才会成为这种不负责任的传闻的温床。 实际上也有着说出这种有说服力的话人在。 魔女的传闻以意外的方式开始具有可信性。 一具尸体沿着河流过来。 那是乌鸦。 但是身体中长着三个头。身体的右边一个翅膀都没有,但是在左边有着三个一样的翅膀。 那是不可能存在的造型。这样的翅膀是飞不起来的。然后不能在天空飞翔的翅膀是没有意义的。不但是无意义的事物,而且还有三个,那样的生物并不存在。不,原本有三个头这点就相当奇怪了。认为什么地方是奇怪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彻头彻尾都相当奇怪。 如果只有一只还好,事情或许会就此结束。 但是隔了两天之后,发现第二只流过来。这次的乌鸦的头和翅膀的数量正确,但是身体大到像是大型犬一样。 在那之后,每周都会有两三具奇形怪状的尸体漂过来。 这里的人都注意到了,在这条河的上游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 跨越这座山的,然后再隔一座山的对面,穿越漆黑枯萎的森林,在那里发生了某些和这些奇怪的尸体有关的事。 人们都注意到了,但是说不出来。 传闻中的魔女是空想的产物,但这些尸体是现实的存在,不能混为一谈,无法承认这两者有所关联。所以谁都没有找到那一个答案,因为没有人来互相确认这个答案。 走在沉淀的雾之中,就会有异形的怪物袭击过来。 用剑驱赶的话,怪物就会发出像是自己平常所看到的动物一样的发出悲鸣,流出赤红的血液然后死去。 踩过了残骸,向前方前进。 雾扩散到四周,而且相当浓厚。 “这个确实是噩梦呢。” 轻轻地挥舞着剑拨开污秽,魁梧的老人——阿鲁特?巴尔盖利亚喃喃道。 “那么不详的记忆,事到如今,还真不愿再次想起啊。 为何要再现到这种程度…” 他将目光转向了那边。 犹如雾一样的细雨,就像烟雾遮挡着视野。穿过细雨能看到那一边。 腐朽的古城应该在这个森林的对面。那就是操纵着可疑的法术、散播着异变的,邪恶的魔女就住在那边。两百年前是在修泰布鲁外边,这次是多斯的外边。虽然城的位置有很大的变化,但是状况几乎完全一致。 两百年前,他们踩着泥土,一边打退袭击过来的异形的怪物,一边向着那座城池进发。 杀掉魔女,只是为了如此。 即使他们都理解所谓的魔女究竟是谁。 “那个时候我们的行动错误了,那是能确定的事。 但是……究竟搞错了什么。如果当初采取正确的行动,不用如此愚蠢地虚度两百年就能结束此事吗。为了要重复一样的事,又该要怎么做呢。 到现在都弄不清这最关键的地方……真是困扰啊。” 阿鲁特低喃几句,又陷入了沉默。 但是现在的阿鲁特老爹旁边,并没有能作出回应的杰内特?哈露邦。所以这样的沉默不能以如他心中所希望的方式被打破。 但是 “大概,你在前提上就错了哦,阿鲁特将军。” 并非他所期望的声音回应了他。 “既没有正确和错误。 这个世界直到魔女诞生为止的全部的流程,从最初就被决定了。 无论何时,都必须有人要为此落泪,事实就是如此,在这之间,不存在正确这种天真的说法。 所以,应该考虑的并不是寻找正确的做法,而是在不违背流程的情况下,将这个痛苦让渡给下一个魔女。 到一百年或是两百年后,再将那个魔女也从任务中解放,然后让下一个魔女继续继承这个任务。那样不就是最自然,最没有痛苦的做法吗。” 在扭曲的树木的间隙中,一个男人露出了身姿。 中等身材的他包在一件稍显污秽的铠甲中。 “恩,好久不见了,园丁的小鬼。” 阿鲁特老爹并没有露出笑容,而是以严肃的姿态迎接那个男人——亚宾?拉布鲁。 “啊啊,久违了,原将军老爷爷。” 亚宾也以严肃的样子回应他的话。 再会的寒暄就就此结束。 两者都没有移开投向彼此视线,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互相对立着。 “在奇怪的地方相遇了,果然,在前面那个破烂的城池里有什么事吗?” “嘛呢,你也是一样吧,老爷爷。” “嗯,那么。” 两人保持着一样的距离,慢慢地端正自己的姿势。 “能问一下你要做什么事吗?” “我有满怀心意的礼物要送给住在那个破烂的城池的新手见习魔女。 打入大量的夜之软泥,好像就能让魔女的觉醒安定下来。至少自己那时候是这样的——那是在五十年前遇到的绯奥露的妖精所说的。” “……原来如此,我就奇怪为什么你会拥有那么详细的知,原来那是本人的从旁指点的。” “我并没有听到多少。不过唯有一点,我马上就明白了,这一百五十年的流浪让她何等的疲惫。不过原本,她也没想到我会采取这样的行动。” 我的『最后的蕴藏者』是死和遗产,执着和依恋的魔法书。在那之中塞入了至今以我的双手所杀死的十七人的同胞们的夜之软呢。只要有了这些,以这样的礼物作为新手的觉醒药也是足够了——” 在亚宾的手中无声出现了震动的剑。 “——如果在路上有阻碍我的人,也会一并排除。” “嗯?一人就相当于十七个不死者,该怎么说?那个啊……总觉得相当犯规啊。” “魔法这样事物,从最初到最后,就是犯规和邪道的集合物吧。我才不想只有我被人骂狡猾。” “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是无论如何也是诡辩的主张吧?” “即使如此也无所谓了。比起这些,老爷爷,我想要继续前进,能不能请你让开?” “不!…那么,你要不要转身回去吗?” “当然不能,那我就凭武力通过了。” “不死者十七人的‘力量’吗,来看要应对的话会有点辛苦。” 阿鲁特老爹兴致索然地说道,就将巨大的身躯往一边挪动,让开了道路。 “老爷爷 ?” “原本,我就不擅长正面对打,被称为绯鞘之将的时期,主要任务也是在后方提供策略。 更不用说在这种相当劣势的情况下,我是相当没干劲啊。”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无论是谎言还是玩笑,都是和我们不死者相当无缘的事物……” 对走近过来的亚宾,阿鲁特继续拉开了半步距离。 “那么,请容我就在你的后方稍微多管闲事一下。” “——!!” 亚宾的右手以闪光的速度挥舞起了剑。但是刀锋在到达对面脖子之前,老人的身影在溶入雾中消失。 “这是……” ——请让我稍微关闭上你附近的森林 ——『无扉的伪宿』是门和钥匙孔的魔法书。嘛,虽然和原本的用法有所偏离,不过根据使用的方法,也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不知来自何处的老人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的回响传来。 亚宾环视着附近,无论如何观察四方,都只能看到淡灰色的浑浊的雾,一个人都看不到。 右边也是,左边也是。 前边也是,后边也是。 甚至仰视着天空……见不到除了灰色的雾的外的任何事物。 ——如果面对十七个对手就退缩的话,是当不了将军的。 ——请让我和在后方舞弄策略的一样做法,击毁你。 “你是认真的吗,老爷爷。” 就像痛苦呻吟一样,亚宾问道。 “那样大规模的魔法……这是自杀行为啊。” 使用魔法也就是改写这个世界应有的样子。然后为此而使用夜之软泥。对于靠夜之软泥来保持身体的不死者来说,等同于切碎身体拧出血液的行为。 大规模的魔法,也就是消耗等同规模的夜之软泥。然后为了关闭别人来使用——也就是为了持续维持这个魔法,需要永远不停地流出夜之软泥。 ——魔法这玩意,从最初到最后就是觉悟和牺牲的集合物吧。我才不想只有我被人说是在乱来。 老人的笑声一点点地回响起来。 18. 流卡?艾鲁蒙特有一个姐姐。 比他大两岁,就如画中所描绘的粗暴的姐姐一样。 腕力惊人,头脑过人。在各种意义上流卡都追不上她,实际上流卡也比不上她。她会毫不客气将年幼的流卡少年踩在脚下,高兴地哈哈大笑。就是这样的姐姐。她的名字是库洛蒂亚。库洛蒂亚?艾鲁蒙特。 …….现在已经不在了。 在艾布里欧消失在火焰之中时,她也应该也化为灰烬了。 绯奥露?姬赛鲁梅尔 燃烧落下的古城。 应该死去的女人。 历史刻有谎言。 她在说谎。 妖精这个系统。 活着。 她要继续担任魔女。 罗列出来的关键字揭发了那个谎言。 (——嘛……被那么一说,该怎么说,如果是大姐的话,的确会做出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让人害怕。) 杰内特对流卡作出说明。 她还活着。 使用『单目谎言』将流卡?艾鲁蒙特留在这个世界并不是绯奥露而是她。 然后现在的她用上假名,作为完全不同的人物生活着。 如果姐姐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不在我面前出现。知道这个事情的叔叔为什么不告诉我。虽然流卡考虑着这些事,不过那是那个姐姐和叔叔的事。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缘由。继续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 比起这些还有其他要确认的事。 “那个家伙还精神吗?” “啊啊,精神到令人讨厌。” 流卡因杰内特的话放心下来。 那样就好了,流卡坦率地想。 列车在摇动。 世界也在摇晃。 流卡?艾鲁蒙特的胃袋也在摇晃着。 “……没事吗?” 杰内特有些担心地问道。 “现在就想从窗户跳出去。” 流卡打心底老实地回答。 列车一路向着多斯共和国的领土驶去。 “但是,那个啊,那封信真的能信任吗?” 流卡向杰内特问道。他躺在皮革的长椅子上,心不在焉地仰视着摇晃着天花板,这样至少能改善一下身体的状况。 “嗯?” “一直来到这里,怎么说,感到太令人不快了。 打开别人送来的信封,想要得到的情报直截了当写在那里吧?不过怎么说也太过可疑了。 送这封信来的家伙真的是你的同伴?” “那个呢…” 杰内特一边打开地图一边回答。 “要说是不是我的同伴,关于这点要作出保证有点困难。 我们的确曾经共同战斗过,不过客观来看原本我们就是敌人,只是暂且休战而已。 但是,至少她对你应该不会做坏事。” “……我?” 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一个不知道样貌,不知道姓名人。为何会变成我的同伴。 “我认识的人吗?” “不,至少就我所知,你们呢应该素未谋面。 不过那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和你在年龄上有一点距离。” 杰内特就像开着玩笑地说着。 “可爱的女孩太多了,我只是看你和爱丽丝就足够了。” “嗬,没有欲望哦。” 欲望什么的,早就在暴走的边缘了,只是一直想办法压制住了而已——这种事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那个女孩的名字是安丽柯塔。” 流卡将摇晃不定的头部翻转过来,然后在记忆中查找那个女孩的名字。没错,的确不是熟人的名字。 “她是那个…….贝璐塞里奥的女王。” “…….” 虽然不是熟人的名字,但那是认识的名字。以菲鲁兹邦的角度来看,是共享这不短的国境线的邻国的盟主。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哈?” “那是拥有着超越常识的聪明的孩子,战棋的高手。同时也是卓越的军事策略家。 在旁人来看她能作出预言般的预测,而且能以相称的冷静打出下一手。虽然我也能做到一定程度,但是和安丽柯塔的打法的级别相差悬殊。她在考虑着什么,然后下一步是怎么样。以我这种等级甚至连想象也做不到。 将别人所要寻求的情报写在信上寄过来,对于那个女孩而言是相当简单的事。” “哈?” “然后,她是你的同伴。” “不,都说了我不是很明白啊!” “所以如果有担心的余裕,就用在调整身体状况上。 目的地还相当远,在这之后还会摇晃好一会儿哦?” “……咕呃。” 胃的恶心又复发起来,流卡赶紧捂住了口。 “你只管安心就好。 你有比起你所想还要多的人在支撑着你。虽然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 杰内特有个坏习惯。有时候只会自己理解,却不管谈话的对象是否理解。 (嘛……虽然那就好…) 的确现在自己无法考虑多余的事情。 列车在摇动。 世界也在摇晃。 流卡?艾鲁蒙特的胃袋也在摇晃着。 “…流卡,事到如今,有个问题我 不知道该不该问?” “嗯,什么?” 流卡一边按住喉咙一边说。 “真的,如你所说一样的做法,那个……你觉得这就能阻止库洛蒂亚成为魔女吗?” “啊…….会怎样呢,老实说我没什么自信。 但是,我有着那是必须去做的事的自信,” “什么意思?” “绯奥露对于将你们甩开一边,变成独自一人的事感到相当后悔,我和她——虽然那是作为妖精——见面的时候听到这事。” 流卡想起了七年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从绯奥露听说的事。 有点活泼的妹妹的事。 认真,充满才能但却学不会变通的友人的事。 有个性格有点别扭的男人,并且要和那个人结婚的事…等等。 “有点活泼?性格有点别扭。” 不,那个一点,是不是用得太保守了。 “嗯?” “啊,不,什么都没有。那是那时候的事。” 流卡慌张地摇起了头,重新想起那时候的对话。 然后,流卡想起了在叙述这些事的绯奥露的侧脸。 她相当怀念,同时也很悲伤。她对自己放开了那些支撑她的一切的事感到很后悔。 “我相当清楚,你们姐妹将对方看得多么重要。因为这个原因,在事情变得乱七八糟的现在,反而让你受到了多余的痛苦。” “我,并没有……” 打算反驳的杰内特在说话的途中失声了。 不死者无法说谎。也就是,就算自己搞错的事和清楚的事都无法说出来。 “……嘛,我并没有那么重视姐姐,姐姐那边也是一样吧,虽然在这方面条件有所不同。” 流卡在皮革的长椅转过身来,视线对着天花板。 “我相当清楚你们姐妹有多么后悔。所以,如果所认识的人重复一样的事,你觉得究竟会变成怎么样。” “……是吗。” 杰内特慢慢地点头。 “要讨伐我们的仇敌吗。” “…….会变成这样吗?” “按照你说的,我们没有作出像样的抵抗就屈服了,最后姐姐成为了魔女,对这种让我们变得孤独,犹如灾祸的事,你要发起战斗。” “啊——嘛,虽然并不是那么夸张的事。” “你依然那么低估自己呢,流卡。” “说不定是因为你太高估我了。” 被如此回击,杰内特耸了一下肩膀 “…那样的话,问题是能不能将你送到重要的地方。本来路上的阻碍中,定然会有不死者。 我也想过阿鲁特老爹驱赶我的可能性,不过难以想象他会为此行使武力。会成为我的敌人只有亚宾一个吗——” 杰内特慢慢地说。 “但是…要打倒那个男人的话,老实说我很难办到。” “那个家伙有那么强吗?” “前几天我和他曾经打过,完败。不但有单纯强弱的原因,而且在相性上还有补正。对于我来说,他是比起那个莱奥納尔还要难对付的对手。” “…哈….” 流卡怀疑自己所听到的。 他还记得莱奥納尔?格兰特那压倒性的强大,原本那就不是能够忘记的体验。 “还要在他之上?” “首先修整一下你所想的事。 在那个夜晚之所以会陷入苦战,是因为我受了重伤,然后变弱了。现在恢复力量的我的话,以莱奥納尔为对手,力量上不会那么简单输掉。 说一下极端的情况。 那个男人拥有的最大战力是有效率地制作大量的傀儡,同时操控他们。在任何战场上,数量都是强力的武器。所以莱奥納尔无论在哪种战场,都能炫耀这种压倒性的强大。 但是对于一部分不死者,那个优点并不适用。我就是其中一人。无论拥有多少傀儡,我都能全部一起消灭。” “…….?” “我说过『琥珀的画廊』是拥有将回忆展现开来的力量的魔法书吧。那并不是单纯看到过去的意思。能够将过去发生的事在现在再现出来。 ——那个男人将一百个傀儡带入战场的话,我就再现诸如一百个傀儡被吹飞的场景覆盖在战场上。 正因为知道这种事,那个男人才没有和我正面战斗。利用你将我逼到半死半生的状态,如果没做到这一步,他本人甚至都不会出现。” “…哈…” 因为她如此冷淡,简单地断言。所以流卡完全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该惊讶了。到头来只能无力地搭腔。 “那么,赢不了亚宾是什么回事?” “先不说能不能取胜,因为我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底细。” 杰内特稍微露出沉思的脸。 “我所看到的那个男人的能力,有着相当不自然的庞大的夜之软泥,和相当犯规的自我恢复能力。纯粹的力量上相当强劲,甚至因魔法所受到的伤简单就能修复好。 以火力来压制带入到短期作战也打不倒,但如果在长期战想寻找机会的话,大概又会以被那压倒性的数量的夜之软泥碾压而告终。从正面和他战斗没有胜算。” “…….如果是其他人,会不一样吗,阿鲁特老爹的话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呢,我不知道全力的阿鲁特老爹有多强。他曾经以难以想象的手段赢过我,而且理所当然地瞬杀我也试过…” 理所当然,那是什么。 “暂且不说安丽柯塔会怎样,但以我的脑袋是无法形容他。” “依旧那么厉害啊,那个老爷爷。” “这就是我。这就是他” 杰内特说完之后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感觉对她来说是久违的笑脸。当然并不是如此,只是给他这样的感觉。 列车在摇动。 世界也在摇晃。 流卡?艾鲁蒙特的胃袋也在摇晃着。 在这个可恨的震动之中,流卡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19. 亚宾在奔跑着。 以无比大量的夜之软泥所支撑的他的身体,将筋力,爆发力,甚至连支撑这两种力量的肌肉,都强化到了远超人类常识的地步,他已经强大到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和计算的程度了。这是,由魔法这种不讲理的事物所支撑,从而作为结果展现的现象而已。 他以犹如风一般的速度奔跑着。 景色以同样的速度被抛在身后。 ……完全没有变化。被雾所包围的森林的景色,就像是坏掉的放映机一样,无数次,无数次地始终重复着一样的光景。 “原来如此,关上了森林呢……” 亚宾喃喃道。 “无论跑到哪里,也只会围绕着‘箱子’没完没了地跑着。 景色的重复的周期,大概是以一段区域来划分的。也就是‘箱子’的大概大小。如果从其中一个角落跑过去,也只会飞到另一侧的的角落。所以无论怎样跑也跑不到外面…….” 亚宾腻烦地叹了一下气。 “真是的,说别人犯规是谁啊。你自己不是能使用更加奇妙的技艺吗。” ——来了。 和老人的宣言几乎同时,白色的雾稍微摇动了一下。 伴随着犹如撕裂鼓膜一样的轰响,无数的铁桩倾注而来。一个个都拥有圆木的大小,一个接一个地砸碎树木,剜穿石头,在地上打上孔。 即使只有一根,铁桩也是足够杀死人的凶恶的兵器,尽管如此,数不尽的铁桩 伴随着单纯的杀意,杀向亚宾。 亚宾跑了起来。 有一根差一点就没躲开的铁桩稍微擦过了一下脸颊,然后皮肤就裂开、肌肉粉碎,血如泉涌。 “…….切。” 在咂舌的一瞬间,伤口就修复了。 以夜之软泥产生伪造的血肉,然后缝合伤口,并不是治疗而是修复。并不是用在生物而是以修复道具的手法,将亚宾?拉布鲁原本的肉体恢复原状。 “看来不是开玩笑啊,这个老爷爷…将猎物关在箱子里让其不能逃跑,然后一起射击,那是多么过激的性格啊…” ——一瞬间就治好的魔法的伤的怪物真会这样说。以猛兽为对手的猎人不可能会手下留情吧?…动起来。 石块……或者说是石山那种拥有巨大的质量的事物,在亚宾头上出现。 “什么!?” 这个时候亚宾实在无法转身,反射性地用力跳跃,但是也赶不上。在感受到那足以压毁一切的风压时,石块就压下来了。 大地震动着。 树木摇晃着。 冲击撕碎了枯萎的树叶,树叶哗啦哗啦地向天空飞舞,然后不知何处的小鸟嘈杂地叫起来。飞尘,或者砂土本身在附近犹如瀑布倾注下来。 烟尘散去之后,在荒野般的雾之森林中,出现了一座石山。 ——这种程度是无法让你死去的。 ——那么,就算无法死去,让你无法行动就好了。请暂且在这里和我慢慢消磨时间…嗯? 那座石山动起来。 然后慢慢地确实地倾斜起来。 本来应该成为肉垫的亚宾,用他的双手支撑起石块,然后推了回去。 “毕竟,有点吃力啊…….” 就像发牢骚一样地嘟囔着。 “因为地面很柔软,不利于使力。如果出现失误的话,的确会像压扁的青蛙那样被永远压在下面。 真是的,真能想到那么无情的策略啊,你这个老爷爷。” ——能单纯以力量来推翻这个无情的策略,这样的年轻人可没资格这么说啊——那就继续来吧。 伴随着轰响,铁桩雨倾注下来。 支撑着巨大的石块的亚宾无法避开,深灰色的铁桩毫不留情击碎亚宾的身体。 头盖骨,心脏,肺部,腰椎骨。 每次铁桩打进来的时候,被击中的部位就轻易破碎开来,化为飞散的血和肉沫。 ——没办法了。如果不能用力量压制住你,就只能破坏到无法破坏了。 倾注下来,倾注下来,倾注下来。 已经到达了炮击的程度的破坏,纷纷杀向那个地方。 亚宾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形状,变成了破破烂烂的肉块,然后马上被破坏到连肉块的形状都无法保持。然后… …在保持着形状的亚宾的嘴唇上,扬起了微笑。 “——亲人睡去,朋友睡去,敌人睡去,孩子睡去” 然后吟唱起那个句话。 狰狞的夜之软泥在破碎的肉块,飞散的肉片的里面,逐渐活动起来。 “在万物沉睡的荒野一角,守墓人孤单苟活” 亚宾的身体开始高速修复。流出的血逆流,粉碎的骨头恢复原状,被弄碎的肉片再生起来。 但是,被无数的铁桩所贯穿的身体是无法完全修复的。例如心脏所在的位置依旧被贯穿,还是无法重新创造心脏。即使取回来人的身体的形状,如果欠缺好几个作为人类行动所必要的部分,继续被铁桩所贯穿过的状况依然没有变化。 “……在刚才的奔走中,我已经大致把握到这个‘关起来’的森林的状况。” 虽然身体依然破烂,但是亚宾露出了比之前还要坚定的笑容。 “如果因单纯的力量的差距而无法战胜,那就去欺骗对手。那是古今通用的战术的要点…以前,老爷爷你说过这种话吧。 不过你还曾经说过。 骗局始终是骗局,如果被人找到秘密就会结束。所以在战斗的时候,就会绞尽脑汁,考虑如何隐藏秘密….” 亚宾握住左拳,然后张开。 在铁桩与铁桩之间的空隙中,亚宾将其中一只手完全再生。 “如果只是以关住我为目的的话,作成踏出一步就会回到原本的地方那么狭小的世界就好。尽管如此这个‘箱子’有点太大了。明明只是使用大规模的魔法就会让本人感到负担了。那样的话肯定是有理由。那个理由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箱子’的墙壁是我能用力破坏的事物。所以为了我不让我那么简单发现,所以才让‘箱子’尽可能扩大。那就是你所设置的骗局的真相?” 张开的手掌放在虚空上。 “推倒吧。” 响起了犹如玻璃制品破碎的尖锐的声音。 在那个瞬间,如字面一样,世界崩毁起来。 在被破坏而消失的伪物的世界的外侧,能看到真实的世界。 “能在手够得到的地方找到墙壁,真是得救了。 无论是怎样的状况,只要是在自己的身体内,或者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我就有办法将夜之软泥传过去,之后就是单纯的力量的比拼。我没有输的道理。 多谢了,阿鲁特将军,多亏你昔日教导,我才能顺利逃脱。” 说完之后,亚宾轻声喃喃道“归还到尘土。”贯穿亚宾的身体的铁桩全部在一瞬间化为砂土崩毁下来,然后融入空气消失。 身体没有阻碍物之后,开始伴随着细小的风声,这次终于完全修复。 “然后,陷阱被打破之后,你已经没有能阻挡我的力量了,是吧?” “…咕。” 在亚宾的视线前方,阿鲁特?巴尔盖利亚露出苍白的脸跪在地上。 虽说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但说不定也应该因那么多不顺才能结束而惊讶。只是消耗要行使此等大规模的魔法所需要的夜之软泥,其他不死者的话就很轻易失去全部的力量。 亚宾重新在手上产生一把剑。 剑锋直接地向阿鲁特老爹刺出。 “我也会带上你的夜之软泥的,老爷爷。包含我的分量也就是十九人份的夜之软泥,集中了如此的数量,无论邪恶的魔女沉睡到哪种地步,也能一发让她觉醒吧。 你也有一直叫醒睡迷糊的杰内特的实绩。” “…抓住——“ “且慢。” 在阿鲁特的话完成之前,亚宾的拳头就打在他的脸上。强烈的冲击打断了他的话,也令他无法完成想要使用的魔法。 “我不会让你跑的。 无论有多么大的力量差距,以你为对手也绝对不能疏忽大意。即使吞食了大量的同伴的力量,就算你被囚禁在人偶的身体里。阿鲁特将军,我也对你心怀畏惧。 所以,你在这里完全地消失吧。” 亚宾的表情已经没在笑,取而代之的是,犹如害怕一样的表情。 “……那就由我替他说吧,今天的你相当饶舌呢。” 两人犹如反弹地抬起了头。 没有预想到的声音,从没有预想到的地方传来。 犹如在灰色浑浊的雾之中,一位少女逐渐展现出身姿。 犹如月光的延续一样伸展开来的白银的头发。 犹如将磨好的宝石收纳其中的翠色的眼瞳。 杰内特?哈露邦伫立于此。 “如果想要杀人,便不该再动手之前说一堆废话。至少,我不认为那种愚蠢的行为,是在那边那个性格扭曲的老人所教导的。 也就是说那个吗。因为是和 敬爱的原将军的感动的再会,所以感动至极,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多说几句吗。你也有相当可爱的地方哦,亚宾。” 少女犹如开玩笑地耸一下肩膀。 “杰内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们弄得那么大阵仗,除了你们就没其他人吧。就连隔着一座山我也能感到夜之软泥的震动。” “并不是那个意思。我要问的是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 “啊啊…那个啊。” 以细小的下巴指向着跪在地上的阿鲁特老爹。 “目的和那个徒有身躯庞大却心胸窄小的老人差不多。如果现在就推动下一代魔女觉醒的话,我也会感到为难的。就来稍微争取一下时间。” “争取时间又有什么意义。” “意义什么都没所谓。我只是要完成被交托的任务。” “是谁交托的任务。” “那么,是谁呢。至少毫无疑问是我所信赖的战友。” 说完之后笑起来。 就像通过这种对话而感到快乐般,恶作剧的微笑。 “不管怎样,被他拜托了,我就无法拒绝。所以我会全力在这个地方阻止你。” “…” 亚宾眯起了眼睛。 拉回亮在老人面前的剑,然后剑锋重新向着杰内特。 “请让我过去,杰内特。就算是你,我也会一并斩杀,然后继续向前进发。” “…所以说,原本就打算就要斩杀的话,也是没必要说出来的。 真是的,我还觉得你变成了别人了,但是结果你就如以前一样。亚宾,你总是忠实地实现自己的誓言,即使你有多么憎恨无法成为骑士的自己,你所怀抱的这个矛盾总是折磨着自己的心。一个人是无法忍受这种矛盾的,所以才比谁都希望身边有人在…….” 杰内特轻轻地笑出来。 “这种地方,和那个将我当做童年好友的你完全没有变化。” “….你也是一样哦。杰内特。轻易地踏入我的心,然后真的看起来相当快乐地笑到滚在地上。和那个时候的你好像完全没有变化。” “现在的我才没有笑到滚在地上。” “是吗。比起那个时候稍微成长一点。” 亚宾直接地向前踏进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开始缩小着。 “——果然,你是一名骑士。亚宾。过分正直地面对着自己的誓言笔直地向前迈进。这个姿态,对于我来说就是‘骑士’的身姿。” 杰内特也慢慢地向前迈进。 “所以….我要以我自身的理由来关闭上你着个骑士之道。” “你自身的理由……?” “我的任务是当个‘笨蛋姑娘。’过去是,现在也是。” 杰内特说完之后静静地苦笑了。 “就如那边那个恶趣味的老人愉快地称呼一样。我在以前就曾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错误,然后现在又要重复那个错误,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愚者。 所以我要抱着这个愚蠢之极的人的矜持来阻挡你的道路。” “我不明白你所说的意思。” “两百年前的我们——包含绯奥露在内的全员,都犯了同一个错误。” 杰内特不以为然地说道。 “犯过的错误不能挽回。会受到过失的惩罚。所以我们如此愚蠢地度过两百年。 ……但是,我所认识的某个男人说出奇妙的话。 犯过的错误不能挽回。但是这不能成为你们刻意重蹈覆辙的理由…也就是那么回事。” “无论正确和错误都不存在。 魔女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然后这个事实并不会有所变化,那样的话……” “说不定如你所说,也说不定不如你所说。 所以,那样就好。亚宾。那个男人赌的是硬币的正面,你赌的事硬币的背面。然后我决定将所有的事委托于他。自己重要的事物,无法相让的事物,我们全部都摆上台面吧。 那样之后,只要弹起硬币就好币,不是吗?” “…杰内特。” 两人同时停下来。 慢慢地端好了剑。 双方的剑都十分相似,同样的细长,同样的缺乏装饰,同样的庸俗的长剑。 无言的对持只有一瞬间。 “要上了,亚宾。” “啊啊。” 以短小的话作为扳机,两人几乎同时踏向大地。 20. 流卡疲惫不堪地从列车下来,之后的旅程也是相当辛苦。 乘坐了摇晃得十分厉害的定期马车到山路,在途中下车的时候,被车夫警告“最近有传言说出现怪物哦。”。然后就进入到山中,一直向前走了一段时候,就出现了奇怪的雾。杰内特说着“这种地方直到这里还算正常”,但是能看出她心情变得有些恶劣。然后从雾中出现了难以相信奇怪的动物….然后被它们所袭击往后退的时候,脚下变得泥泞难行,雾也让视野变得狭窄起来。单是如此就让疲劳的积累翻倍,然后在这个时候,巨大的夜之软泥的气息在相隔一座山的地方膨胀起来。 “——那么,现在轮到我出场了。” 杰内特稍微犹疑了一下,最后如此说道。 “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倒不如说我一个人比较方便,你向前前进,开始你的战斗就好,流卡。” “杰内特…不过…” “在那么近的地方发生战斗。无论如何时间都并不充裕。这种状况下只能由我去拦截他们,况且我原本就是为此来到这里的,所以,不要露出那么没出息的脸。” “不过啊…” “我有我应该要做的事,你有你应该要做的事。那是最好的,唯一的道路。没有时间让你在这里做无谓的犹豫了。” 流卡沉默地度过了剩下的宝贵的时间几秒后,然后笨拙地点了点头。 “拜托了,杰内特。之后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被拜托了——” 杰内特柔和地微笑起来。 “如果我们两个都能活着回去的话,你能不能听我说一些话?” “——额” 杰内特没有留下让流卡反问的空暇,就进入到雾中的森林,然后消失了身影。 持续了一段时间相当艰苦的行走之后,面前出现了一座古城。 流卡知道那座古城。 虽然从来没有直接见过。但是流卡的确听过这一座在多斯的边境所建立的古城。艾布里欧那个小村子是和这里只隔着五座山。如果是在那个村落里生长的人,大多都会听过『有怪物出现的废城』,然后成长的时候总会有一两天,会害怕着这座距离不远实际存在的废城,变得难以入睡。 “…看到这样的东西…也让人感到相当怀念呢。” 咯吱咯吱发出悲鸣的双腿。 呼哧呼哧地不停地在呼吸的喉咙。 流卡勉强地鞭策着两个地方,然后进入到古城。 古城很宽广。如果漫无目的地前进肯定会迷路。但是幸运的是,流卡是知道的。艾布里欧的孩子们所害怕的『废城』的童话中,产生怪物的元凶,就是占据最高的塔顶的大玻璃。 穿过了古老的树木排列的中庭,跑到了城里。 长时间堆积则灰尘,因吸入了雾水而变得凝固起来。 所有的空间都被蜘蛛无拘无束织上蜘蛛网,已经织成了像是美术品一样的斜纹。 既不是不知名的虫子,也不是小动物的某种事物一边发出刺耳的叫声一边在脚边跑过。 (… …) 发现了最高的塔,然后登上去。 崩塌到一半的螺旋楼梯,被雾沾湿容易让人滑倒。竭尽体力和精力,一步一步确实地前进。花费了相当久的时间,然后 ——到达某一扇门前。 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锈的铁门。 流卡用拳头敲了一下那扇门。 刚当,强烈的声音响遍附近。然后—— “相当粗暴的敲门呢?” 传来了声音。 从门的对面。 流卡感觉声音有点熟悉。但是,不知为何想不起来曾在哪里听过。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的声音。 “在那里的是——大姐——吗?” 流卡嘶哑地问道。 “那么,会是这样吗” “我确实有个弟弟,但是那个孩子早就在很久之前死去。” “会称呼我为大姐的孩子,早就已经不在世上了——” “是那样吗。” 流卡感觉那确实像是库洛蒂亚的腔调。 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是为了谁带着怎样的感情而来到这里的。啊啊,那个时候君临于艾布里欧的暴君的确是那样的家伙。 看来在那之后的对话,都会以如此规律进行下去。好吧,既然对方打算这样对话,那么我就奉陪到底。 “我也差不多呢。虽然有大姐,但是那个人在很久之前就死去了。” 后背靠在门上。 围绕全身的疲劳爆发起来,然后就这样滑落下去,弯下腰坐在地上。 “就作为相似的同伴继续说下去吧,和大姐相似的某人。 你…打算就这样下去成为魔女吗?” “那么,会怎么样呢?” 对面慢慢地作出回应。 “你怎么样了。” “我的做法并不能保证能不能阻止我成为魔女哦——” “在什么人都不在的地方,将所有的梦封印在书上……” “顺利的话,应该会全部都完美地结束掉。” “你觉得会顺利吗?” “那么,会怎么样呢?” 这次的回答没有迷惑。 啊啊,原来如此,流卡理解到她的回答的真意。 库洛蒂亚?艾鲁蒙特是自信,虚荣,倔强的人。要是没有自信说出来,那么就会用暧昧的答案回答问题,蒙混在场的人。至少流卡所认识的年幼的她是如此。 流卡是知道的,在门的对面的她变的软弱了。 “如果不能顺利的话,我就难办了。根据你今后的改变,我的命运也会有很大的改变啊。” 流卡兴致索然地说道。 硬是将力量注入颤抖的膝盖上,站了起来。 将手放在铁门的把手上,然后施力。然后铁门响起了沉重的声音。 “我觉得你放弃比较好。” “打开那个门,你会失去所有的。” “我才会怕这种威胁,我这边又不是小鬼时候的那个跑腿的。 我可没有那种能够说声是的,就轻易放弃那么轻松的立场。” 压上了体重,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门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狭窄的房间。 占据在两边的空洞的书架。 正面是被浑浊灰色的雾所覆盖的巨大的窗。 然后在前一点的地方,‘她’在那里。 在矮小的工作用的桌子前弯下了腰,被墨水所沾污的纸张所包围。‘她’……直直地定睛看着这边,微笑着。 “……啊?” 流卡怀疑自己所看到的。 他曾见过在那里的人。然而这个人物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剧烈地摇晃着流卡的心。 “我不是说了吗。” 那个人物——她柔和地笑起来。 在不应有风的室内,长长的金发飘了起来,撒播着淡淡的光粒。 21. 剑与剑相碰的瞬间,冲击将杰内特吹飞到后面。 两人同时向背后跳去,拉开了距离。 慢慢地重整姿势。 “相当乱来的女孩啊……” 听到了相当吃惊的声音。 “我没有理由被之前才乱来过的老人教训。” 杰内特头也不回地答道。 “那个家伙积蓄的夜之软泥,按照他说的,好像有不死者十七人的量哦。” “…那真是相当清楚的数字呢。” “现在不是从容的时候,正面交锋是没有胜算的,你打算怎么样?” “正面交锋。” “….会问你的我果然是笨蛋啊。” “——独立于无尽荒野,人始觉所处之地。” 重新架起了剑,吟唱着那些词。 “唯伫立之石碑,方能静守未来。” 夜之软泥开始溢出,附近的世界开始改变。 “没用的,杰内特。” 亚宾静静地说。 话语间完全感觉不到嘲笑和揶揄。他只是单纯冷静地告知事实。 “我早已看过你的王牌。再现过去的事那么绕圈子的做法,要杀死我是不是过于从容不迫了?” “的确,那个做法的话会有点困难。我是明白的。” 杰内特承认了。 “但是,我是为了阻止你而来到这里的,亚宾。能出的手牌全部打出之前,我并不打算放弃。” 杰内特跑起来。 剑强行撕裂了空气,发出沉重尖锐的声音。 杰内特转过身来,打算从下往上挥舞着剑。亚宾扭动了身体避开攻击,然后趁势挥舞起剑,完全不拖泥带水地挥下。 那已经并不是剑技了。 剑技追求的是人体如何更好地驱使着剑来伤害别人。即使是平常的前刺,弯腰,迈进的步伐的大小和速度,体重和移动,然后还有其他数不清的旁支细节,将这些因素集合起来才得以完成。然后他们两人所挥舞的剑的方式,并不需要重视这些因素。 如果要向前刺,只需要持剑的手腕用力向前刺就好了,不足够的部分全部以『泥』来补充——只是以此为前提,两人的战斗就是那么异样。 就算洞悉人类的身体生理学上所有的缺点。对于不死者是毫无意义的事。以不可能的姿势挥舞着剑,描画不可能的轨迹袭击对方。从右挥舞过去的剑在下一瞬间就从左边挥舞过来。以几乎像是趴在地上的那么低的姿势,也能挥舞出胜过自由落下挥舞的剑的气势。然后完全没有间断重复这些动作。 (——流卡如果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叹息。) 在没有停顿的武器碰撞的间歇中,杰内特思考着那样的事。 (以本来的肉身,如人所希望,积蓄起力量。本来他所拥有的剑术应该拥有更压倒性的美丽…我们的所拥有的力量,太具压倒性,反而显得没有意义。) 两人的剑尖错开,互相擦过双方的肩膀。 如果是单纯剑和剑的碰撞,体格比较劣势的自己明显处于不利的形势。再加上,亚宾能够简单修复因魔法和带有夜之软泥的武器所受到的伤害。这种状况,更是令他在面对杰内特时候更有压倒性的优势。 (的确,正面交锋是没有胜算,不过……) 杰内特翻转了身体,稍微偏离了亚宾所瞄准挥下的剑锋,礼服的下摆轻微破裂了。 杰内特伸出了指尖…碰上了眼前的男的脸颊。 “回忆吧。” 然后杰内特如此喃喃道。 大腿传来了灼热的感觉,杰内特马上理 解到是被亚宾的剑贯穿了。皮肤离开,骨头被打折,血飞溅出来,强烈到摇晃的激痛强行让杰内特失去意识,向前倾倒在地。 没能避开 “…杰内特!?” 传来了阿鲁特老爹的悲鸣。 事到如今,阿鲁特老爹已经不是看到杰内特的身体被斩伤就会动摇的男人,恐怕他——如杰内特所想象——正确把握到杰内特打算做什么。作为不死者,无论是谁通过在自己身体内的夜之软泥,都应该感觉到这个异变。 ……但只有一人是例外的。体内包含了不属于自己的十七人份的夜之软泥,作为不死者的本能,根本性的恐怖十分淡薄的,只有亚宾?拉布鲁一人。 “落魄之足迹,无力的记忆,无明之噩梦。” 波纹诞生了。 在触摸到亚宾的指尖为中心,世界摇晃着,然后逐渐扭曲起来。 此时所有的景象变得暧昧起来。 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化。 亚宾拔出了剑,杰内特的礼服,亚宾的盔甲,都被飞散的鲜血染得赤红。然后亚宾就这样高高举起剑。 “在那个节点所铭刻的历史。” ——剑挥了下来。 脚已经无法行动。甚至想转动身体也做不到,杰内特的肩膀承受了斩击。视野和意识瞬间染上红色。 (……亚宾) 杰内特看着他的脸。 他的脸像是要哭出来扭曲起来,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怎么啦…你还真没出息啊。” 杰内特在想事到如今,他为何要露出如此的脸。 我们是不死者。斩杀同胞,夺去重要的人的生命,事到如今应该没有持有会因此而受伤害的心。然后亚宾,至少是将那些和他关系不错的人——萨里姆等人的“古木之庭”杀掉菜来到这里的。 尽管如此,为何。 “…啊啊,说起来……” 之前战斗的时候亚宾戴上了假面。对了。库洛阿这样说过。难道,那个时候的亚宾说不定也露出了和现在一样的表情。 杰内特觉得这并不是不可能。 她觉得,如果是亚宾?拉布鲁的话,说不定就是那么回事。 因为是那样的他…年幼的自己才会如此和他亲近。 闭上的嘴唇再次张起来。 杰内特?哈露邦将『琥珀的画廊』中所有的夜之软泥奋起到极限,说出了结束的言词。 “无法消失的小小的故事。” 咚。 伴随着剧烈的痛楚,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次。 身体中产生了全部流逝而去的错觉。 或者是全部消失的错觉。 『琥珀的画廊』擅长回想和追忆。即使诸多的全部的魔法书当中,特别擅长于读取过去,然后呼唤出来的魔法。 所以——在魔女的城里燃烧的时候,这本魔法书的本质的夜之软泥块会在在场的所有的人类中,选取最思恋过去,希望回到过去的人,寄宿在那人的身体。 杰内特?哈鲁邦所有的巨大的后悔,对幸福的过去的执着招来了『琥珀的画廊』。 亚宾说了,杰内特的王牌是再现过去的事。 但是,那并不正确。杰内特和『琥珀的画廊』所希望的并不是这种事物。 想回去那个时候。 所期望的仅仅如此。 世界的变容结束了。 同时杰内特用力向后跳起。 脚和肩膀所受到的伤,在现在世界的变容消失了。所以没有能妨碍杰内特的跳跃。在夜之软泥所支持的脚力,应该在一瞬间拉开了惊讶的距离。 伴随着没出息的声音。杰内特摔倒了。后脑猛地撞在地上,眼前星星四散。 “啊。” 发出的悲鸣不知为何相当尖锐。 慌忙地抬起了上半身,但身体相当沉重。 “…难道。” 杰内特总算正确地把握到自身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听到了亚宾的呻吟声。 “杰内特,你……” “啊,是的。就如你所想象一样,亚宾。” 杰内特站了起来。 在晃眼的星星所填满的视野,总算正常起来。漂亮地修整的花木排列起来,然后在视野的前方是延展开来的鲜艳的蔷薇园。 这里是庭院。 “这里是哪里,你相当清楚吧? 你和绯奥露相遇的地方,你工作的地方,也是你立下成为骑士的志向的地方,修泰布鲁的城池。 然后…现在在这里的你,体内并没有寄宿能用来使用魔法的夜之软泥,你只是个单纯的少年园丁。” 杰内特一边说着一边确认着自己的身体。 很纤细。 原本,自己就比起顺利成长的少女身材要短小。但是现在的杰内特,和那个杰内特原本的身体比较,明显缩小了两圈。视野更低,手脚又短又小,然后并不可靠。 然后,身上所穿的礼服…啊啊,相当怀念啊。这个确实是在十二岁的生日的时候,父亲听从我的任性让从邻国招来的裁缝店所制的。 “……这个是计算之外。” 杰内特一边苦笑一边确认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我在这两百年,是为了杀死绯奥露和莱奥納尔而生存的,为此在『琥珀的画廊』中寻求手段,然后编制了这些魔法。 以前和你相遇用到的那是为了杀死莱奥納尔而编制的魔法,而现在让你看到的事为了杀死绯奥露的,但是…… 就如你所见,相当不稳定。” 露出迷惑的表情的亚宾,慢慢地看向了杰内特。 “强制性地让对方回到了自己所认识的过去的身姿。 无论是怎样的不死者,在成为不死者之前是单纯的人类。如果回到了那个时候的状态,只是花费和对付单纯的人类的工夫就够了。 …嘛,虽然是那么回事。 好像,我也被设定成了这个时候你的印象种,那个年幼的我。本来就你一个人回去就好,但是就如你所看连我也回到了十二岁的时候。” “杰内特……” 亚宾慢慢地走进。 “要怎样解开这个魔法。” “那么,要怎么做呢。至少,杀掉我的话肯定就能解开了。” “杰内特。” “虽然尽可能想要稍微再争取一下时间,但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继续抵抗也没用。之后的事就交给流卡了。” “是吗。” 亚宾伸出了双手——抓住了杰内特的脖子。 “……至少别让我感到痛苦,拜托了。” 感受着那令她渐渐无法呼吸的压迫感,杰内特说道。 一点点,一点点,束缚脖子的手施加着力量。 杰内特的眼前慢慢地黑暗起来。 (……刚刚都说了不让我痛苦的。) 杰内特在逐渐薄弱的意识下嘟囔着。 (这个,相当,痛苦啊,亚宾……) 脸颊上感觉到有什么热的事物。 (亚宾……) 『——真的,想成为骑士呢。』 能看到眼前的少年不一样的表情。 对了。那个时候的他害羞地笑起来。 一边笑着,尽管如此一边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述说自己的决意。 那个少年,无论多少次,无论多少次都会重复说那个决意。 『——我想让那个公主大人有能够信赖的人。』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大声地笑出来了。因为没想过会有人认 真地说出那么令人害羞的话。 然后,那个姐姐——因为难以接近,所以所有人都会和她保持距离的第一王女,做梦都没想过会有个能对她说出这种话的人。 奇怪,高兴,快乐,笑个不停。 『——因为骑士并不是如此正经的人,所以,我才更加想成为正经的骑士。只有我一人也可以,我想要证明这个国家存在着正经的骑士的事实。那样的话至少能搭救一下公主大人。我是如此想的。』 然后……自己憧憬着。 憧憬着如此强烈地珍重着别人的感情。 然后,憧憬着如此强烈地吸引着少年的姐姐。 憧憬着宛若只在童话中出现的公主与骑士般的,这两个人。 然后,保持这种憧憬或者的自己,度过长远的时间之后。 和流卡?艾鲁蒙特所相遇。 『——对于你,我祈祷着能有个不像这个不成样子的我,而是能有一名真正的骑士出现在你面前哦……幼小的杰内特公主。』 他不是骑士。也不是被如此称呼的人,不但没有对发誓对公主的效忠,而且和礼节,礼仪之类的事基本无缘,当然也不会骑马。 真正的骑士并不存在。 不过,那也相当好。 他的确给予了我所寻求的事物。 从她诞生于这个世上,已经过去了二百三十二年。杰内特觉得那是相当长久的人生。无意义的时间相当长久。在最后的两年之中,虽然像是在相当特殊的时期慌忙对账一样,但那是没有办法。 可以的话,希望这样的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但是,这已经是无法实现的奢求了。 (…嘛,可以了。) 如果再去许下更多的愿望,自己想要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最后会没完没了的。 因为已经充分度过了能称得上是幸福的时间,所以这样就好了。 (多谢了,流卡——) 杰内特?哈露邦在心中重新闭上了眼。 然后心就那样沉入了平静的黑暗中。 22. 在那个房间中站着一个女人。 强烈的违和感在流卡的心中暴走起来。 自己是来找谁而来到的这里? 那是库洛蒂亚?艾鲁蒙特。已经在七年前的死去的自己的姐姐。过去那么长的时间,外貌当然会有很大的变化,但是那也有个限度。无论变成如何,都应该会留下一点旧时的痕迹。 尽管如此,现在在自己的眼前的这个女人。 长及地面的,轻飘飘的金发。 清澈的苍蓝色的眼瞳。像是残留稚气,平静的表情。 流卡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他记得。 怎么可能会忘记。 “为什么……” 犹如呻吟一样的声音从喉咙泄露出来。 “为什么……!?” 那个女人露出和流卡记忆中完全一样的微笑。 这件事搅拌着流卡的心。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你见到谁了?” 那个声音从流卡的脑袋深处传来。 流卡总算注意到了,她并不是以声音来和他交流。话说回来,甚至连称作声音都不能。原本空气就完全没震动过,不使用喉咙,甚至不经由耳朵,只是言词直接传送流卡心中。 “现在你所看到的我的身姿,是在你心中『魔女』的印象” “什……么?” 流卡不明白所听到的话,只能重新问一次。 “我,已经,基本,成为了魔女。所以原本是怎么样的人类,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已经触摸到这个世界的外侧的规则,被其吞没的我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在这里的是无论是应有的名字还是身姿都已经失去了的,单纯的『魔女』。” 那是绯奥露的声音。 那是绯奥露的口吻。 但是,在流卡眼前所站立的这个女人不可能是绯奥露?姬赛鲁梅尔。 没有名字,单纯的『魔女』。 “因为没有名字和身姿,所以就从看到的人心中的印象随便找一个,然后展现开来——怎么样?你所看到的我是不是在搅拌着大釜里的东西?” 在一瞬间,那个女人的身姿模糊了一点。然后在模糊的身姿的另外一边,犹如隔着模糊玻璃看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物的身姿浮现出来。变成了一个穿着藏青色的女袍的鹰钩鼻老太婆,正搅拌着盛满大釜的形迹可疑的汤。 简直就像是从童话中出现,犹如绘图书中描绘的老太婆的身姿。 (童话?) 流卡对自己所想感到惊讶。 (在如此幻想的状况,我真能想到这种事呢…) 紧紧地咬住了压。 “绯奥露也,会变成这样吗?” 拳头紧紧地握起来。 杰内特也曾说过,她不知道人类变化成魔女的过程。因为绯奥露在变成魔女之前,在还是人的时候,她就把自己藏起来了。 流卡现在明白到她会那样做的意义了。像是现在在自己的眼前的作为『魔女』的身姿,谁都不想让他们看到吧——或者,说不定只是在亲近的人们面前隐藏了起来。流卡能理解她的心情。 但是,即使如此。 “我在这里会重新书写新的魔法书,如果完成了『单目的谎言』,我就能驾驭魔女的力量,然后你的存在会好好留在世上。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所以,回到菲鲁兹邦去吧,请你幸福——” “别开玩笑了。” 流卡犹如呻吟般的声音打断了『魔女』的话。 张开了右手覆盖住自己的脸,视野被关闭暗下来,『魔女』的身姿也看不到。 “你这家伙想挨揍吗? 到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不用担心』?这是多么自以为是。那种做法什么都做不成,你这家伙是最清楚的吧。 你要愚弄弟弟到哪种地步,大姐。” 大声断言之后…… 拿开了右手,张开了眼睛。 在那里的『魔女』的身姿变化了。金发的女人——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身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事十多岁的红发少女一人,板着脸坐在桌子上。 “——真敢这样说呢,笨蛋弟弟。” “不管多少我都会说哦,性格恶劣的姐姐。” 啊啊,对了。在这里的并不是『魔女』这种不明意义的人。 库洛蒂亚?艾鲁蒙特。自己的姐姐。那样的事当然不会忘记。 自己不会重复在两百年前,杰内特他们所犯的错误。 “我不受理你的提案。我才不想听。好了,总之先给我闭上嘴,好好听我说。” “呼……有一段时间没见,竟然对着姐姐,也敢用这种了不起的语气了哼。” 在姐姐这个词说出来的同时,『红发少女』的身姿抖动了一下。 “在我温柔地劝说的时候,老实地回去比较好哦?如果不听我说的话,说不定我会久违地,给你毫不留情又稍微有点过激惩罚哦。” “那……” 残留在身体的恐怖复苏起来,流卡有一瞬间感到了胆怯。 “我才不会屈服这样的威吓!” “虽然你的声音在颤抖着。” “真啰嗦!” 但是,这样就好。 通过这样来来回回的对话,让我们的关系变回关系不好的姐弟的样子。 将已经不在人类这边的『魔女』拉回到人类一边。 “好了闭上嘴,回到库洛蒂亚?艾鲁蒙特去——” 能行。 这样就没问题。 抱有着希望的确信,大力地叫喊起来。 “没办法哦。” 突然的头晕,视野也摇晃起来。 “你是发现不了我的。” 在流卡的左边,巨大的书架背后,传来了声音。 “你所知道的我是十五岁的库洛蒂亚?艾鲁蒙特” 这次是右边。背靠着空洞的书架的少女,窃笑着地说道。 “那并不是现在的我。” 背后。背靠着关闭上的铁门,七岁左右的幼女,看起来无聊地说道。 “现在的我也能说谎。” 在头上,在书架上坐下,二十岁左右的少女,一边摇晃着双腿一边戏弄地说道。 ““谎言,是掩盖平时的面孔的面具,会说谎的平时的面孔,谁都无法发现。”” 从房间的各处,各个声音重合起来说道。 “什么啊……这是……” 右边也是,左边也是,无论前面还是后面都是。房间中的所有的地方都有着红发的女人的身姿。年龄也分散开来,下到五,六岁……上是,二十出头的程度吧。但是以着十五上下的年份为界限,还要在此之上的女人的脸模糊得看不清楚。 “抱歉了,流卡。” 无数的库洛蒂亚的中一人,无精打采地说道。 “你来到这里,我真的很高兴。” “但是没办法哦。” “我已经不能回去了” 诸如此类的言词陆续一个个传来。 然后在这段期间,库洛蒂亚的身姿也在增加起来,然后同时减少起来。从虚空出现的身姿的少女,同时融入虚空中逐渐消失。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星星在闪耀。 “相当不讲道理……话说,这让人感觉不舒服……” “““啰嗦””” 无数的库洛蒂亚的声音在那一瞬间重合起来。 流卡在想,啊啊,这些家伙,果然每一个都是库洛蒂亚。 但是,即使如此也不能成为解决这种状况的线头。即使必须要从这些库洛蒂亚中选出真货,但流卡确实不知道现在的她。 七年前应该死去的她,实际上一直都活着。知道的事仅仅如此。那样的情报成为不了线索。 然后,当然从这里的她们中,自己去选择的行为本身,说不定原本就没有意义。 “你在想什么。” “在烦恼要如何抓住我的手拉到你身边吗?” “请放弃吧,这是没用的。” “……你脑袋不好。” “好吵闹啊!” 啊,够了啊~畜生。尽管如此,那些家伙果然都是库洛蒂亚。 血缘的羁绊啊,流卡也想依赖一下这种方便的事物,但是终竟不会如此顺利。自己无论如何都辨别不了,那么该怎么做才好? “……畜生。” 流卡大力地挠着头。 “的确,我是办不到的。” “是吧?” “为什么听起来你很高兴。” “不,看到你在烦恼的样子,就本能地。” “这种让我讨厌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啊,大姐!” 即使叫喊起来,尽管如此事态当然也不会好转。 在无数的茶褐色的瞳孔的凝视中,流卡扑通地坐在地板上。 “……啊。” 一瞬间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完全忘记了,魔女就是那么回事啊。” “额?” 声音疑惑地摇晃着。 “我要做什么,原本就是错误。 啊啊,的确我脑袋不好。明明是最初的最初听到的事,为什么到了这里就完全忘记了。” “什么?什么回事?” “那么……嘛,简单来说呢。” 流卡用力闭上了眼睛。 无数的库洛蒂亚的身姿在视野中消失。 “你所看丢的并不是我,是你自己。 魔女也就是单纯被人得知就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影响,这种体质的持有者吧?因为她看丢了自己自身,所以现在的你是『魔女』或者『库洛蒂亚?艾鲁蒙特』的可能性全部归纳在一起的事物。 大概……绯奥露也是一样。 因为想要在身边的人不存在了。 无法保持自己想要成为的自己。” 声影听不见。 气息也感觉不到。 在自己所创造的黑暗中,自己一人继续喃喃道。 “所以……你自己去选择。” 流卡朝着前方的黑暗伸出了手。 “自己选择想要成为的自己,抓起我的手, 因为我会紧紧地握回去的。” 沉默。 在黑暗之中,有着微微动摇的气息。 然后的是犹疑的气息。 在那之后,慢慢地有什么在接近流卡。 “——真的是大笨蛋。” 愕然的声音低声传了过来。 “流卡如果真的活着,反而变成了这种笨蛋。真的让我心情复杂。” “别废话了,好了快点抓住我的手,我一个人这样做着这事,从旁人看起就像笨蛋一样。” “别说像了,你是笨蛋的事早就确定了。” “所—以,别废话了,快点——” “是是。” 有什么包裹着流卡的身体。 “……哎” 花费了一点的时间,流卡才注意到那是女性的拥抱。 双臂绕到头后面,抱入胸口中,谁在拥抱着流卡。犹如包裹进去的这个拥抱相当温暖,然后 “……额。” 然后同时很痛苦。 那个人的力量相当强劲。流卡从触感明白到那个人绝对不是充满肌肉的体格,但是尽管如此,胜过男人的臂力毫不宽恕地紧紧勒紧了流卡的身体。肺里的空气都被排出去了。“咯”喉咙泄露出如此没有出息的声音,呼吸困难,肋骨吱吱嘎嘎响着。 “等,你这个家伙,喂。” 尽管如此流卡打算想尽办法发出抗议—— “……多谢了,流卡。” 传来了好像听过的声音。 “那个声音,你是……” 抬起脸想要确认对方的脸。在那瞬间,头部被固定起来,然后拧到了奇怪的房间。 伴随着沉重尖锐的痛楚,头发发出讨厌的声音。 “咯!” “——呐,流卡。” 对方完全不将现在流卡的困境放在眼里,温柔地说道。 “会如此称呼你,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反正,因为本身是满是谎言,失去了真实的人生……只有今天,我就欺骗自己,来帮助我的是弟弟,如此浪漫的大谎言——” “啊,不,比起这个,头,头。” “——啊,真不懂气氛。” “在这个世界上会有脑袋被这样扭曲着的时候,还能留意气氛的人吗!” “只是想稍微教育你一下而已。” “那不只是暴力吗,可恶!” 因为头部被女人的手腕固定住痛着拧不回来,所以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毫不留情的勒紧的痛楚,和相当接近的地方传来的声音,传达了她在这里的事实。 “好了闭上嘴被我勒紧吧,因为好不容易的……” 温柔的声音在这里动摇了一下。 promenade 梦之中 夜晚的森林中,强劲的风犹如咆哮一样卷起了漩涡。 这里是流卡相当清楚的森林。 那是出生的故乡的附近,很早以前就应该燃烧掉的地方。 他在那里走着,然后和应该不能再次相遇的她再会了。 ——说出来吧。 ——从最初到最后,全部说出来,然后你就会多一个同伴。 在短暂的对话之后,流卡斩钉截铁地对她宣言。 不想再次重复同样的懊悔。伴随着如此强烈的决意,流卡明确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是对被本国追赶的凶恶魔女,也不是对从历史上被抹杀的悲剧的第一王女……… ——而是对坐在我身边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立誓,要成为她的骑士。 在空中的是犹如猛兽抓痕的月亮。 犹如将刚才所说出口的誓言所刻在空中——那样细长尖锐的银色的月亮。 然后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要。” 绯奥露相当直截了当地说。 流卡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这是个不自量力的小鬼没出息的梦想十分合称,最坏的闭幕。既不是妄想也不是噩梦,这正是事实。 那是没能预想到的最坏的回答。 他觉得通常要拒绝的时候要为对方考虑一下气氛,但他还是太天真,绯奥露并不是男人的常识所通用的对手。 “哈,哈哈哈…呵呵呵……” 流卡空虚地笑起来。 深受痛击。 打扮起来,然后内心排列出装模作样的对白,然后就一边高呼着决定就是这个了!一边尽最大的努力说出来。但偏偏结果是收到犹如对笨拙新闻劝诱的拒绝,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已经被完全粉碎掉了。 “流,流卡,没事吗?眼神相当空虚哦。” “没,没没没事,没事。哈哈哈——” 流卡希望她不要担心自己。现在的自己如果被绯奥露所担心,感觉心情会变得更凄惨。 话说,如果之后打算安慰我,最初就应该多斟酌一下言辞。 是真的哦。 “……请不要误解?因为并不是流卡的力量不足,倒不如说,那对于我来说过于浪费。” “安慰就算了………只会让我更加想死。” “因为并不是那么回事,请好好地听我说。” “啊啊,为什么我会活着,啊,我死了吗? 啊啊,为什么我死了,啊,我被杀了吗? 话说,你在说什么?” “所—以,不要特意变得神经错乱起来,请好好听我说。” 绯奥露鼓起了脸蛋表示抗议。 “好了,请不要忘记,我已经,死去了哦? 说起来,那时比和流卡相遇的时候,还要早很久很久的事了。 只是因为耍了一下滑头而变得长寿,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对流卡的提议感到高兴,但是事到如今无论是谁做了什么,也无法停下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故事。 ……在两百年前的时候,魔女绯奥露未能完成『单目谎言』就死去的时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过去就是过去,是无法挽回的。” “不过,我是。” 我想帮助你。 无法做到此事回让我一直一直痛苦着。 就如被这个后悔催促着,一直活到现在。 “你能成为守护谁的骑士。我能保证。 不过呢,流卡这个‘谁’,并不是我也可以。 你想要帮助的对方。 请求你去帮助的‘谁’ ……那并不只是我一个吧?” 尽管如此我想要帮助你。 我会实现别人的请求去帮助他们,那是因为我没能帮助到你。 总是,总是,只是一味地对你的事感到后悔。 所以……我的剑,总是向着过去。并不是为了争取什么胜利。也不是为了精进,只是为了守护手中的事物而挥舞着剑。 然后无论如何挥舞着剑,也无法摆脱那一天火焰的幻影。 “……那是谎言哦,流卡。” 额? “流卡就是流卡,和我相会之前就是,即使和我没有相遇,无论经过如何,结果也应该没有变化。 我只是契机。 无论契机是谁,如果你变得珍惜别人,那个感情就是流卡的所有物。不管是后悔还是其他的什么。如果能转换成向前前进的能量的话,那就肯定是好的能量。” “…所以,不要哭,流卡。” 我在哭吗。 啊啊,话说回来,从刚才脸就感到有点冷。 “要是想要守护手中的事物,那样就好。 要是后悔从手中滑落的事物,那样就好。 但是请不要忘记,现在你的手中,并不是空无一物。 对于你,还有应该要守护的事物吧——?” ――然后一个物语迎来结束。 夜晚的森林中,强劲的风犹如咆哮一样卷起了漩涡。 这里是流卡相当清楚的森林。 那是出生的故乡的附近,很早以前就应该燃烧掉的地方。 他在那里走着,然后和应该不能再次相遇的她再会了。 ——说出来吧。 ——从最初到最后,全部说出来,然后你就会多一个同伴。 在短暂的对话之后,流卡斩钉截铁地对她宣言。 不想再次重复同样的懊悔。伴随着如此强烈的决意,流卡明确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是对被本国追赶的凶恶魔女,也不是对从历史上被抹杀的悲剧的第一王女……… ——而是对坐在我身边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立誓,要成为她的骑士。 在空中的是犹如猛兽抓痕的月亮。 犹如将刚才所说出口的誓言所刻在空中——那样细长尖锐的银色的月亮。 然后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要。” 绯奥露相当直截了当地说。 流卡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这是个不自量力的小鬼没出息的梦想十分合称,最坏的闭幕。既不是妄想也不是噩梦,这正是事实。 那是没能预想到的最坏的回答。 他觉得通常要拒绝的时候要为对方考虑一下气氛,但他还是太天真,绯奥露并不是男人的常识所通用的对手。 “哈,哈哈哈…呵呵呵……” 流卡空虚地笑起来。 深受痛击。 打扮起来,然后内心排列出装模作样的对白,然后就一边高呼着决定就是这个了!一边尽最大的努力说出来。但偏偏结果是收到犹如对笨拙新闻劝诱的拒绝,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已经被完全粉碎掉了。 “流,流卡,没事吗?眼神相当空虚哦。” “没,没没没事,没事。哈哈哈——” 流卡希望她不要担心自己。现在的自己如果被绯奥露所担心,感觉心情会变得更凄惨。 话说,如果之后打算安慰我,最初就应该多斟酌一下言辞。 是真的哦。 “……请不要误解?因为并不是流卡的力量不足,倒不如说,那对于我来说过于浪费。” “安慰就算了………只会让我更加想死。” “因为并不是那么回事,请好好地听我说。” “啊啊,为什么我会活着,啊,我死了吗? 啊啊,为什么我死了,啊,我被杀了吗? 话说,你在说什么?” “所—以,不要特意变得神经错乱起来,请好好听我说。” 绯奥露鼓起了脸蛋表示抗议。 “好了,请不要忘记,我已经,死去了哦? 说起来,那时比和流卡相遇的时候,还要早很久很久的事了。 只是因为耍了一下滑头而变得长寿,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对流卡的提议感到高兴,但是事到如今无论是谁做了什么,也无法停下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故事。 ……在两百年前的时候,魔女绯奥露未能完成『单目谎言』就死去的时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过去就是过去,是无法挽回的。” “不过,我是。” 我想帮助你。 无法做到此事回让我一直一直痛苦着。 就如被这个后悔催促着,一直活到现在。 “你能成为守护谁的骑士。我能保证。 不过呢,流卡这个‘谁’,并不是我也可以。 你想要帮助的对方。 请求你去帮助的‘谁’ ……那并不只是我一个吧?” 尽管如此我想要帮助你。 我会实现别人的请求去帮助他们,那是因为我没能帮助到你。 总是,总是,只是一味地对你的事感到后悔。 所以……我的剑,总是向着过去。并不是为了争取什么胜利。也不是为了精进,只是为了守护手中的事物而挥舞着剑。 然后无论如何挥舞着剑,也无法摆脱那一天火焰的幻影。 “……那是谎言哦,流卡。” 额? “流卡就是流卡,和我相会之前就是,即使和我没有相遇,无论经过如何,结果也应该没有变化。 我只是契机。 无论契机是谁,如果你变得珍惜别人,那个感情就是流卡的所有物。不管是后悔还是其他的什么。如果能转换成向前前进的能量的话,那就肯定是好的能量。” “…所以,不要哭,流卡。” 我在哭吗。 啊啊,话说回来,从刚才脸就感到有点冷。 “要是想要守护手中的事物,那样就好。 要是后悔从手中滑落的事物,那样就好。 但是请不要忘记,现在你的手中,并不是空无一物。 对于你,还有应该要守护的事物吧——?” ――然后一个物语迎来结束。 夜晚的森林中,强劲的风犹如咆哮一样卷起了漩涡。 这里是流卡相当清楚的森林。 那是出生的故乡的附近,很早以前就应该燃烧掉的地方。 他在那里走着,然后和应该不能再次相遇的她再会了。 ——说出来吧。 ——从最初到最后,全部说出来,然后你就会多一个同伴。 在短暂的对话之后,流卡斩钉截铁地对她宣言。 不想再次重复同样的懊悔。伴随着如此强烈的决意,流卡明确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是对被本国追赶的凶恶魔女,也不是对从历史上被抹杀的悲剧的第一王女……… ——而是对坐在我身边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立誓,要成为她的骑士。 在空中的是犹如猛兽抓痕的月亮。 犹如将刚才所说出口的誓言所刻在空中——那样细长尖锐的银色的月亮。 然后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要。” 绯奥露相当直截了当地说。 流卡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这是个不自量力的小鬼没出息的梦想十分合称,最坏的闭幕。既不是妄想也不是噩梦,这正是事实。 那是没能预想到的最坏的回答。 他觉得通常要拒绝的时候要为对方考虑一下气氛,但他还是太天真,绯奥露并不是男人的常识所通用的对手。 “哈,哈哈哈…呵呵呵……” 流卡空虚地笑起来。 深受痛击。 打扮起来,然后内心排列出装模作样的对白,然后就一边高呼着决定就是这个了!一边尽最大的努力说出来。但偏偏结果是收到犹如对笨拙新闻劝诱的拒绝,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已经被完全粉碎掉了。 “流,流卡,没事吗?眼神相当空虚哦。” “没,没没没事,没事。哈哈哈——” 流卡希望她不要担心自己。现在的自己如果被绯奥露所担心,感觉心情会变得更凄惨。 话说,如果之后打算安慰我,最初就应该多斟酌一下言辞。 是真的哦。 “……请不要误解?因为并不是流卡的力量不足,倒不如说,那对于我来说过于浪费。” “安慰就算了………只会让我更加想死。” “因为并不是那么回事,请好好地听我说。” “啊啊,为什么我会活着,啊,我死了吗? 啊啊,为什么我死了,啊,我被杀了吗? 话说,你在说什么?” “所—以,不要特意变得神经错乱起来,请好好听我说。” 绯奥露鼓起了脸蛋表示抗议。 “好了,请不要忘记,我已经,死去了哦? 说起来,那时比和流卡相遇的时候,还要早很久很久的事了。 只是因为耍了一下滑头而变得长寿,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对流卡的提议感到高兴,但是事到如今无论是谁做了什么,也无法停下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故事。 ……在两百年前的时候,魔女绯奥露未能完成『单目谎言』就死去的时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过去就是过去,是无法挽回的。” “不过,我是。” 我想帮助你。 无法做到此事回让我一直一直痛苦着。 就如被这个后悔催促着,一直活到现在。 “你能成为守护谁的骑士。我能保证。 不过呢,流卡这个‘谁’,并不是我也可以。 你想要帮助的对方。 请求你去帮助的‘谁’ ……那并不只是我一个吧?” 尽管如此我想要帮助你。 我会实现别人的请求去帮助他们,那是因为我没能帮助到你。 总是,总是,只是一味地对你的事感到后悔。 所以……我的剑,总是向着过去。并不是为了争取什么胜利。也不是为了精进,只是为了守护手中的事物而挥舞着剑。 然后无论如何挥舞着剑,也无法摆脱那一天火焰的幻影。 “……那是谎言哦,流卡。” 额? “流卡就是流卡,和我相会之前就是,即使和我没有相遇,无论经过如何,结果也应该没有变化。 我只是契机。 无论契机是谁,如果你变得珍惜别人,那个感情就是流卡的所有物。不管是后悔还是其他的什么。如果能转换成向前前进的能量的话,那就肯定是好的能量。” “…所以,不要哭,流卡。” 我在哭吗。 啊啊,话说回来,从刚才脸就感到有点冷。 “要是想要守护手中的事物,那样就好。 要是后悔从手中滑落的事物,那样就好。 但是请不要忘记,现在你的手中,并不是空无一物。 对于你,还有应该要守护的事物吧——?” ――然后一个物语迎来结束。 夜晚的森林中,强劲的风犹如咆哮一样卷起了漩涡。 这里是流卡相当清楚的森林。 那是出生的故乡的附近,很早以前就应该燃烧掉的地方。 他在那里走着,然后和应该不能再次相遇的她再会了。 ——说出来吧。 ——从最初到最后,全部说出来,然后你就会多一个同伴。 在短暂的对话之后,流卡斩钉截铁地对她宣言。 不想再次重复同样的懊悔。伴随着如此强烈的决意,流卡明确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是对被本国追赶的凶恶魔女,也不是对从历史上被抹杀的悲剧的第一王女……… ——而是对坐在我身边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立誓,要成为她的骑士。 在空中的是犹如猛兽抓痕的月亮。 犹如将刚才所说出口的誓言所刻在空中——那样细长尖锐的银色的月亮。 然后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要。” 绯奥露相当直截了当地说。 流卡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这是个不自量力的小鬼没出息的梦想十分合称,最坏的闭幕。既不是妄想也不是噩梦,这正是事实。 那是没能预想到的最坏的回答。 他觉得通常要拒绝的时候要为对方考虑一下气氛,但他还是太天真,绯奥露并不是男人的常识所通用的对手。 “哈,哈哈哈…呵呵呵……” 流卡空虚地笑起来。 深受痛击。 打扮起来,然后内心排列出装模作样的对白,然后就一边高呼着决定就是这个了!一边尽最大的努力说出来。但偏偏结果是收到犹如对笨拙新闻劝诱的拒绝,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已经被完全粉碎掉了。 “流,流卡,没事吗?眼神相当空虚哦。” “没,没没没事,没事。哈哈哈——” 流卡希望她不要担心自己。现在的自己如果被绯奥露所担心,感觉心情会变得更凄惨。 话说,如果之后打算安慰我,最初就应该多斟酌一下言辞。 是真的哦。 “……请不要误解?因为并不是流卡的力量不足,倒不如说,那对于我来说过于浪费。” “安慰就算了………只会让我更加想死。” “因为并不是那么回事,请好好地听我说。” “啊啊,为什么我会活着,啊,我死了吗? 啊啊,为什么我死了,啊,我被杀了吗? 话说,你在说什么?” “所—以,不要特意变得神经错乱起来,请好好听我说。” 绯奥露鼓起了脸蛋表示抗议。 “好了,请不要忘记,我已经,死去了哦? 说起来,那时比和流卡相遇的时候,还要早很久很久的事了。 只是因为耍了一下滑头而变得长寿,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对流卡的提议感到高兴,但是事到如今无论是谁做了什么,也无法停下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故事。 ……在两百年前的时候,魔女绯奥露未能完成『单目谎言』就死去的时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过去就是过去,是无法挽回的。” “不过,我是。” 我想帮助你。 无法做到此事回让我一直一直痛苦着。 就如被这个后悔催促着,一直活到现在。 “你能成为守护谁的骑士。我能保证。 不过呢,流卡这个‘谁’,并不是我也可以。 你想要帮助的对方。 请求你去帮助的‘谁’ ……那并不只是我一个吧?” 尽管如此我想要帮助你。 我会实现别人的请求去帮助他们,那是因为我没能帮助到你。 总是,总是,只是一味地对你的事感到后悔。 所以……我的剑,总是向着过去。并不是为了争取什么胜利。也不是为了精进,只是为了守护手中的事物而挥舞着剑。 然后无论如何挥舞着剑,也无法摆脱那一天火焰的幻影。 “……那是谎言哦,流卡。” 额? “流卡就是流卡,和我相会之前就是,即使和我没有相遇,无论经过如何,结果也应该没有变化。 我只是契机。 无论契机是谁,如果你变得珍惜别人,那个感情就是流卡的所有物。不管是后悔还是其他的什么。如果能转换成向前前进的能量的话,那就肯定是好的能量。” “…所以,不要哭,流卡。” 我在哭吗。 啊啊,话说回来,从刚才脸就感到有点冷。 “要是想要守护手中的事物,那样就好。 要是后悔从手中滑落的事物,那样就好。 但是请不要忘记,现在你的手中,并不是空无一物。 对于你,还有应该要守护的事物吧——?” ――然后一个物语迎来结束。 夜晚的森林中,强劲的风犹如咆哮一样卷起了漩涡。 这里是流卡相当清楚的森林。 那是出生的故乡的附近,很早以前就应该燃烧掉的地方。 他在那里走着,然后和应该不能再次相遇的她再会了。 ——说出来吧。 ——从最初到最后,全部说出来,然后你就会多一个同伴。 在短暂的对话之后,流卡斩钉截铁地对她宣言。 不想再次重复同样的懊悔。伴随着如此强烈的决意,流卡明确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是对被本国追赶的凶恶魔女,也不是对从历史上被抹杀的悲剧的第一王女……… ——而是对坐在我身边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立誓,要成为她的骑士。 在空中的是犹如猛兽抓痕的月亮。 犹如将刚才所说出口的誓言所刻在空中——那样细长尖锐的银色的月亮。 然后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要。” 绯奥露相当直截了当地说。 流卡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这是个不自量力的小鬼没出息的梦想十分合称,最坏的闭幕。既不是妄想也不是噩梦,这正是事实。 那是没能预想到的最坏的回答。 他觉得通常要拒绝的时候要为对方考虑一下气氛,但他还是太天真,绯奥露并不是男人的常识所通用的对手。 “哈,哈哈哈…呵呵呵……” 流卡空虚地笑起来。 深受痛击。 打扮起来,然后内心排列出装模作样的对白,然后就一边高呼着决定就是这个了!一边尽最大的努力说出来。但偏偏结果是收到犹如对笨拙新闻劝诱的拒绝,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已经被完全粉碎掉了。 “流,流卡,没事吗?眼神相当空虚哦。” “没,没没没事,没事。哈哈哈——” 流卡希望她不要担心自己。现在的自己如果被绯奥露所担心,感觉心情会变得更凄惨。 话说,如果之后打算安慰我,最初就应该多斟酌一下言辞。 是真的哦。 “……请不要误解?因为并不是流卡的力量不足,倒不如说,那对于我来说过于浪费。” “安慰就算了………只会让我更加想死。” “因为并不是那么回事,请好好地听我说。” “啊啊,为什么我会活着,啊,我死了吗? 啊啊,为什么我死了,啊,我被杀了吗? 话说,你在说什么?” “所—以,不要特意变得神经错乱起来,请好好听我说。” 绯奥露鼓起了脸蛋表示抗议。 “好了,请不要忘记,我已经,死去了哦? 说起来,那时比和流卡相遇的时候,还要早很久很久的事了。 只是因为耍了一下滑头而变得长寿,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对流卡的提议感到高兴,但是事到如今无论是谁做了什么,也无法停下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故事。 ……在两百年前的时候,魔女绯奥露未能完成『单目谎言』就死去的时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过去就是过去,是无法挽回的。” “不过,我是。” 我想帮助你。 无法做到此事回让我一直一直痛苦着。 就如被这个后悔催促着,一直活到现在。 “你能成为守护谁的骑士。我能保证。 不过呢,流卡这个‘谁’,并不是我也可以。 你想要帮助的对方。 请求你去帮助的‘谁’ ……那并不只是我一个吧?” 尽管如此我想要帮助你。 我会实现别人的请求去帮助他们,那是因为我没能帮助到你。 总是,总是,只是一味地对你的事感到后悔。 所以……我的剑,总是向着过去。并不是为了争取什么胜利。也不是为了精进,只是为了守护手中的事物而挥舞着剑。 然后无论如何挥舞着剑,也无法摆脱那一天火焰的幻影。 “……那是谎言哦,流卡。” 额? “流卡就是流卡,和我相会之前就是,即使和我没有相遇,无论经过如何,结果也应该没有变化。 我只是契机。 无论契机是谁,如果你变得珍惜别人,那个感情就是流卡的所有物。不管是后悔还是其他的什么。如果能转换成向前前进的能量的话,那就肯定是好的能量。” “…所以,不要哭,流卡。” 我在哭吗。 啊啊,话说回来,从刚才脸就感到有点冷。 “要是想要守护手中的事物,那样就好。 要是后悔从手中滑落的事物,那样就好。 但是请不要忘记,现在你的手中,并不是空无一物。 对于你,还有应该要守护的事物吧——?” ――然后一个物语迎来结束。 夜晚的森林中,强劲的风犹如咆哮一样卷起了漩涡。 这里是流卡相当清楚的森林。 那是出生的故乡的附近,很早以前就应该燃烧掉的地方。 他在那里走着,然后和应该不能再次相遇的她再会了。 ——说出来吧。 ——从最初到最后,全部说出来,然后你就会多一个同伴。 在短暂的对话之后,流卡斩钉截铁地对她宣言。 不想再次重复同样的懊悔。伴随着如此强烈的决意,流卡明确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是对被本国追赶的凶恶魔女,也不是对从历史上被抹杀的悲剧的第一王女……… ——而是对坐在我身边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立誓,要成为她的骑士。 在空中的是犹如猛兽抓痕的月亮。 犹如将刚才所说出口的誓言所刻在空中——那样细长尖锐的银色的月亮。 然后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要。” 绯奥露相当直截了当地说。 流卡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这是个不自量力的小鬼没出息的梦想十分合称,最坏的闭幕。既不是妄想也不是噩梦,这正是事实。 那是没能预想到的最坏的回答。 他觉得通常要拒绝的时候要为对方考虑一下气氛,但他还是太天真,绯奥露并不是男人的常识所通用的对手。 “哈,哈哈哈…呵呵呵……” 流卡空虚地笑起来。 深受痛击。 打扮起来,然后内心排列出装模作样的对白,然后就一边高呼着决定就是这个了!一边尽最大的努力说出来。但偏偏结果是收到犹如对笨拙新闻劝诱的拒绝,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已经被完全粉碎掉了。 “流,流卡,没事吗?眼神相当空虚哦。” “没,没没没事,没事。哈哈哈——” 流卡希望她不要担心自己。现在的自己如果被绯奥露所担心,感觉心情会变得更凄惨。 话说,如果之后打算安慰我,最初就应该多斟酌一下言辞。 是真的哦。 “……请不要误解?因为并不是流卡的力量不足,倒不如说,那对于我来说过于浪费。” “安慰就算了………只会让我更加想死。” “因为并不是那么回事,请好好地听我说。” “啊啊,为什么我会活着,啊,我死了吗? 啊啊,为什么我死了,啊,我被杀了吗? 话说,你在说什么?” “所—以,不要特意变得神经错乱起来,请好好听我说。” 绯奥露鼓起了脸蛋表示抗议。 “好了,请不要忘记,我已经,死去了哦? 说起来,那时比和流卡相遇的时候,还要早很久很久的事了。 只是因为耍了一下滑头而变得长寿,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对流卡的提议感到高兴,但是事到如今无论是谁做了什么,也无法停下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故事。 ……在两百年前的时候,魔女绯奥露未能完成『单目谎言』就死去的时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过去就是过去,是无法挽回的。” “不过,我是。” 我想帮助你。 无法做到此事回让我一直一直痛苦着。 就如被这个后悔催促着,一直活到现在。 “你能成为守护谁的骑士。我能保证。 不过呢,流卡这个‘谁’,并不是我也可以。 你想要帮助的对方。 请求你去帮助的‘谁’ ……那并不只是我一个吧?” 尽管如此我想要帮助你。 我会实现别人的请求去帮助他们,那是因为我没能帮助到你。 总是,总是,只是一味地对你的事感到后悔。 所以……我的剑,总是向着过去。并不是为了争取什么胜利。也不是为了精进,只是为了守护手中的事物而挥舞着剑。 然后无论如何挥舞着剑,也无法摆脱那一天火焰的幻影。 “……那是谎言哦,流卡。” 额? “流卡就是流卡,和我相会之前就是,即使和我没有相遇,无论经过如何,结果也应该没有变化。 我只是契机。 无论契机是谁,如果你变得珍惜别人,那个感情就是流卡的所有物。不管是后悔还是其他的什么。如果能转换成向前前进的能量的话,那就肯定是好的能量。” “…所以,不要哭,流卡。” 我在哭吗。 啊啊,话说回来,从刚才脸就感到有点冷。 “要是想要守护手中的事物,那样就好。 要是后悔从手中滑落的事物,那样就好。 但是请不要忘记,现在你的手中,并不是空无一物。 对于你,还有应该要守护的事物吧——?” ――然后一个物语迎来结束。 夜晚的森林中,强劲的风犹如咆哮一样卷起了漩涡。 这里是流卡相当清楚的森林。 那是出生的故乡的附近,很早以前就应该燃烧掉的地方。 他在那里走着,然后和应该不能再次相遇的她再会了。 ——说出来吧。 ——从最初到最后,全部说出来,然后你就会多一个同伴。 在短暂的对话之后,流卡斩钉截铁地对她宣言。 不想再次重复同样的懊悔。伴随着如此强烈的决意,流卡明确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是对被本国追赶的凶恶魔女,也不是对从历史上被抹杀的悲剧的第一王女……… ——而是对坐在我身边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立誓,要成为她的骑士。 在空中的是犹如猛兽抓痕的月亮。 犹如将刚才所说出口的誓言所刻在空中——那样细长尖锐的银色的月亮。 然后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要。” 绯奥露相当直截了当地说。 流卡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这是个不自量力的小鬼没出息的梦想十分合称,最坏的闭幕。既不是妄想也不是噩梦,这正是事实。 那是没能预想到的最坏的回答。 他觉得通常要拒绝的时候要为对方考虑一下气氛,但他还是太天真,绯奥露并不是男人的常识所通用的对手。 “哈,哈哈哈…呵呵呵……” 流卡空虚地笑起来。 深受痛击。 打扮起来,然后内心排列出装模作样的对白,然后就一边高呼着决定就是这个了!一边尽最大的努力说出来。但偏偏结果是收到犹如对笨拙新闻劝诱的拒绝,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已经被完全粉碎掉了。 “流,流卡,没事吗?眼神相当空虚哦。” “没,没没没事,没事。哈哈哈——” 流卡希望她不要担心自己。现在的自己如果被绯奥露所担心,感觉心情会变得更凄惨。 话说,如果之后打算安慰我,最初就应该多斟酌一下言辞。 是真的哦。 “……请不要误解?因为并不是流卡的力量不足,倒不如说,那对于我来说过于浪费。” “安慰就算了………只会让我更加想死。” “因为并不是那么回事,请好好地听我说。” “啊啊,为什么我会活着,啊,我死了吗? 啊啊,为什么我死了,啊,我被杀了吗? 话说,你在说什么?” “所—以,不要特意变得神经错乱起来,请好好听我说。” 绯奥露鼓起了脸蛋表示抗议。 “好了,请不要忘记,我已经,死去了哦? 说起来,那时比和流卡相遇的时候,还要早很久很久的事了。 只是因为耍了一下滑头而变得长寿,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对流卡的提议感到高兴,但是事到如今无论是谁做了什么,也无法停下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故事。 ……在两百年前的时候,魔女绯奥露未能完成『单目谎言』就死去的时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过去就是过去,是无法挽回的。” “不过,我是。” 我想帮助你。 无法做到此事回让我一直一直痛苦着。 就如被这个后悔催促着,一直活到现在。 “你能成为守护谁的骑士。我能保证。 不过呢,流卡这个‘谁’,并不是我也可以。 你想要帮助的对方。 请求你去帮助的‘谁’ ……那并不只是我一个吧?” 尽管如此我想要帮助你。 我会实现别人的请求去帮助他们,那是因为我没能帮助到你。 总是,总是,只是一味地对你的事感到后悔。 所以……我的剑,总是向着过去。并不是为了争取什么胜利。也不是为了精进,只是为了守护手中的事物而挥舞着剑。 然后无论如何挥舞着剑,也无法摆脱那一天火焰的幻影。 “……那是谎言哦,流卡。” 额? “流卡就是流卡,和我相会之前就是,即使和我没有相遇,无论经过如何,结果也应该没有变化。 我只是契机。 无论契机是谁,如果你变得珍惜别人,那个感情就是流卡的所有物。不管是后悔还是其他的什么。如果能转换成向前前进的能量的话,那就肯定是好的能量。” “…所以,不要哭,流卡。” 我在哭吗。 啊啊,话说回来,从刚才脸就感到有点冷。 “要是想要守护手中的事物,那样就好。 要是后悔从手中滑落的事物,那样就好。 但是请不要忘记,现在你的手中,并不是空无一物。 对于你,还有应该要守护的事物吧——?” ――然后一个物语迎来结束。 夜晚的森林中,强劲的风犹如咆哮一样卷起了漩涡。 这里是流卡相当清楚的森林。 那是出生的故乡的附近,很早以前就应该燃烧掉的地方。 他在那里走着,然后和应该不能再次相遇的她再会了。 ——说出来吧。 ——从最初到最后,全部说出来,然后你就会多一个同伴。 在短暂的对话之后,流卡斩钉截铁地对她宣言。 不想再次重复同样的懊悔。伴随着如此强烈的决意,流卡明确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是对被本国追赶的凶恶魔女,也不是对从历史上被抹杀的悲剧的第一王女……… ——而是对坐在我身边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立誓,要成为她的骑士。 在空中的是犹如猛兽抓痕的月亮。 犹如将刚才所说出口的誓言所刻在空中——那样细长尖锐的银色的月亮。 然后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要。” 绯奥露相当直截了当地说。 流卡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这是个不自量力的小鬼没出息的梦想十分合称,最坏的闭幕。既不是妄想也不是噩梦,这正是事实。 那是没能预想到的最坏的回答。 他觉得通常要拒绝的时候要为对方考虑一下气氛,但他还是太天真,绯奥露并不是男人的常识所通用的对手。 “哈,哈哈哈…呵呵呵……” 流卡空虚地笑起来。 深受痛击。 打扮起来,然后内心排列出装模作样的对白,然后就一边高呼着决定就是这个了!一边尽最大的努力说出来。但偏偏结果是收到犹如对笨拙新闻劝诱的拒绝,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已经被完全粉碎掉了。 “流,流卡,没事吗?眼神相当空虚哦。” “没,没没没事,没事。哈哈哈——” 流卡希望她不要担心自己。现在的自己如果被绯奥露所担心,感觉心情会变得更凄惨。 话说,如果之后打算安慰我,最初就应该多斟酌一下言辞。 是真的哦。 “……请不要误解?因为并不是流卡的力量不足,倒不如说,那对于我来说过于浪费。” “安慰就算了………只会让我更加想死。” “因为并不是那么回事,请好好地听我说。” “啊啊,为什么我会活着,啊,我死了吗? 啊啊,为什么我死了,啊,我被杀了吗? 话说,你在说什么?” “所—以,不要特意变得神经错乱起来,请好好听我说。” 绯奥露鼓起了脸蛋表示抗议。 “好了,请不要忘记,我已经,死去了哦? 说起来,那时比和流卡相遇的时候,还要早很久很久的事了。 只是因为耍了一下滑头而变得长寿,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对流卡的提议感到高兴,但是事到如今无论是谁做了什么,也无法停下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故事。 ……在两百年前的时候,魔女绯奥露未能完成『单目谎言』就死去的时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过去就是过去,是无法挽回的。” “不过,我是。” 我想帮助你。 无法做到此事回让我一直一直痛苦着。 就如被这个后悔催促着,一直活到现在。 “你能成为守护谁的骑士。我能保证。 不过呢,流卡这个‘谁’,并不是我也可以。 你想要帮助的对方。 请求你去帮助的‘谁’ ……那并不只是我一个吧?” 尽管如此我想要帮助你。 我会实现别人的请求去帮助他们,那是因为我没能帮助到你。 总是,总是,只是一味地对你的事感到后悔。 所以……我的剑,总是向着过去。并不是为了争取什么胜利。也不是为了精进,只是为了守护手中的事物而挥舞着剑。 然后无论如何挥舞着剑,也无法摆脱那一天火焰的幻影。 “……那是谎言哦,流卡。” 额? “流卡就是流卡,和我相会之前就是,即使和我没有相遇,无论经过如何,结果也应该没有变化。 我只是契机。 无论契机是谁,如果你变得珍惜别人,那个感情就是流卡的所有物。不管是后悔还是其他的什么。如果能转换成向前前进的能量的话,那就肯定是好的能量。” “…所以,不要哭,流卡。” 我在哭吗。 啊啊,话说回来,从刚才脸就感到有点冷。 “要是想要守护手中的事物,那样就好。 要是后悔从手中滑落的事物,那样就好。 但是请不要忘记,现在你的手中,并不是空无一物。 对于你,还有应该要守护的事物吧——?” ――然后一个物语迎来结束。 夜晚的森林中,强劲的风犹如咆哮一样卷起了漩涡。 这里是流卡相当清楚的森林。 那是出生的故乡的附近,很早以前就应该燃烧掉的地方。 他在那里走着,然后和应该不能再次相遇的她再会了。 ——说出来吧。 ——从最初到最后,全部说出来,然后你就会多一个同伴。 在短暂的对话之后,流卡斩钉截铁地对她宣言。 不想再次重复同样的懊悔。伴随着如此强烈的决意,流卡明确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是对被本国追赶的凶恶魔女,也不是对从历史上被抹杀的悲剧的第一王女……… ——而是对坐在我身边的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立誓,要成为她的骑士。 在空中的是犹如猛兽抓痕的月亮。 犹如将刚才所说出口的誓言所刻在空中——那样细长尖锐的银色的月亮。 然后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要。” 绯奥露相当直截了当地说。 流卡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这是个不自量力的小鬼没出息的梦想十分合称,最坏的闭幕。既不是妄想也不是噩梦,这正是事实。 那是没能预想到的最坏的回答。 他觉得通常要拒绝的时候要为对方考虑一下气氛,但他还是太天真,绯奥露并不是男人的常识所通用的对手。 “哈,哈哈哈…呵呵呵……” 流卡空虚地笑起来。 深受痛击。 打扮起来,然后内心排列出装模作样的对白,然后就一边高呼着决定就是这个了!一边尽最大的努力说出来。但偏偏结果是收到犹如对笨拙新闻劝诱的拒绝,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已经被完全粉碎掉了。 “流,流卡,没事吗?眼神相当空虚哦。” “没,没没没事,没事。哈哈哈——” 流卡希望她不要担心自己。现在的自己如果被绯奥露所担心,感觉心情会变得更凄惨。 话说,如果之后打算安慰我,最初就应该多斟酌一下言辞。 是真的哦。 “……请不要误解?因为并不是流卡的力量不足,倒不如说,那对于我来说过于浪费。” “安慰就算了………只会让我更加想死。” “因为并不是那么回事,请好好地听我说。” “啊啊,为什么我会活着,啊,我死了吗? 啊啊,为什么我死了,啊,我被杀了吗? 话说,你在说什么?” “所—以,不要特意变得神经错乱起来,请好好听我说。” 绯奥露鼓起了脸蛋表示抗议。 “好了,请不要忘记,我已经,死去了哦? 说起来,那时比和流卡相遇的时候,还要早很久很久的事了。 只是因为耍了一下滑头而变得长寿,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对流卡的提议感到高兴,但是事到如今无论是谁做了什么,也无法停下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的故事。 ……在两百年前的时候,魔女绯奥露未能完成『单目谎言』就死去的时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过去就是过去,是无法挽回的。” “不过,我是。” 我想帮助你。 无法做到此事回让我一直一直痛苦着。 就如被这个后悔催促着,一直活到现在。 “你能成为守护谁的骑士。我能保证。 不过呢,流卡这个‘谁’,并不是我也可以。 你想要帮助的对方。 请求你去帮助的‘谁’ ……那并不只是我一个吧?” 尽管如此我想要帮助你。 我会实现别人的请求去帮助他们,那是因为我没能帮助到你。 总是,总是,只是一味地对你的事感到后悔。 所以……我的剑,总是向着过去。并不是为了争取什么胜利。也不是为了精进,只是为了守护手中的事物而挥舞着剑。 然后无论如何挥舞着剑,也无法摆脱那一天火焰的幻影。 “……那是谎言哦,流卡。” 额? “流卡就是流卡,和我相会之前就是,即使和我没有相遇,无论经过如何,结果也应该没有变化。 我只是契机。 无论契机是谁,如果你变得珍惜别人,那个感情就是流卡的所有物。不管是后悔还是其他的什么。如果能转换成向前前进的能量的话,那就肯定是好的能量。” “…所以,不要哭,流卡。” 我在哭吗。 啊啊,话说回来,从刚才脸就感到有点冷。 “要是想要守护手中的事物,那样就好。 要是后悔从手中滑落的事物,那样就好。 但是请不要忘记,现在你的手中,并不是空无一物。 对于你,还有应该要守护的事物吧——?” ――然后一个物语迎来结束。 gallerys end “久违了父王,还有诸位。” 伴随着这句话,那个女人出现在宴会广场。 她从大家面前消失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 宴会瞬间陷入了寂静。 无论是交杯畅饮的贵族们,还是乐此不疲地唠叨着琐事的女人们,甚至在演奏着平稳的音乐的乐团,都停下动作。视线都聚集在那个女人身上。 怎么可能。一个有着和善的脸的骑士发出了声音。 那么什么余兴节目,满是雀斑的女人嘟囔着。 站在舞台上面末端的指挥者的男人,无法相信地大大地摇着头。 “一直以来你在哪里?” 穿着王的装束的男人在王座上起来,发出责备的声音。 “突然失去行踪半年,让人白白担心。” “你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种事吧。” 女人红润的嘴唇扭曲起来。 “我在这里舍弃从你那里得到的名字。父王。 从现在起我再不是这个国家的公主。 今后作为无名的魔女,为了诅咒这个国家而活着——” 今年也到来的创立祭的第一天。 菲鲁兹邦学术院,中央讲台。 在舞台上,演出着已经成为定番的节目『杰内特』 “…嗬,相当上镜啊。” 坐在观众席上的女人感叹地喃喃道。 “是吧,的确如此呢?” 爱丽丝?麦璐琪相当高兴地说。虽然表扬的并不是自己,但也不是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人,果然会高兴的事就会让人高兴。 “难道那个扮演杰内特公主的孩子是你教育的?” “是,叫做卡洛尔,我在学生会的后辈。” 爱丽丝不停地点头。 在舞台上,故事进展着。自己拔出了剑飞奔出城里的杰内特被附近的骑士们拼命地制止了。 坐在女人旁边的光头青年说。 “这次的杰内特公主相当活泼呢,虽然是崭新的解释,但是相当有趣。” 他犹如被吸引了兴趣发出了鼻音。 “听说是以你的构思为基础?” “啊哈哈哈、” 爱丽丝先笑起来。关于这一点,因为情况有点错综复杂,如果要详细说出来会是很长的故事。 “但是,那个呢,明天之后,说不定学术院的公主之位就要被那个孩子夺去了哦,爱丽丝?” 女人——塔尼娅?卡塞一边坏笑着,一边说。 “嗯,说不定呢,不过那样就好。” “啊拉,意外的回答呢。” “那个孩子不太会应付男孩子,感觉强行制造和男性对话的机会比较好。” “然后,流卡应该会来帮助这个困扰孩子。” “……哈?” “相当可爱的孩子,说不定,说不定会这样发展呢。” 塔尼娅愉快地耸了一下肩膀。 “那,那样我可是相当困扰啊!真的!即使不发生那种事,最近就相当辛苦了。” “不要太过分戏弄后辈哦。” 本尼迪克特?吴哥兴趣索然地……然后同时像是开心地插话。 “不,因为很久没这么快乐了,所以不由自主就……” “虽然我理解你的心情,还请你稍微克制一下。真是的,又不是永远是小孩子。” 和他的口吻不同,他的嘴角浮现小小的笑容。 “呜——” 爱丽丝尖起了嘴。 “总算想起来,话说流卡呢?” “哎。” “没看到他呢,又在哪里决斗吗?” “啊……不,那个…” 爱丽丝的吞吐起来,该如何解释这个反应。 “…发生了什么?” 本尼迪克特皱起聊眉头继续追问。 “那个呢,那个….” 无法回答,不可能回答。 贝璐塞里奥的西边,距离细小贫寒的村落一段距离的地方。 在那里有间住着一个年轻的医生的矮小的房屋。 “——在这样的地方可以吗,阿鲁特将军。” 亚宾?拉布鲁腻烦地说道。 “你的任务是陪同她吧,明明她是个放开一会就不知道跑哪去的野丫头,放开不管可以吗?” “什么啊,已经不用担心哦。” 魁梧的老人吊儿郎当的表情破坏了严肃的脸,他笑起来。 “我被那个她的父亲所拜托的是在她能独当一面之前照顾她。 嘛,虽然有各种不安,但是我觉得是时候放开手了。不是经常说吗,人会因恋爱而成为大人。” “不要说了,还有,从老爷爷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词真让人感觉恶心。” “哎呀,也会有这种无知又心胸狭窄的医生。” 老人夸张地耸了一下肩膀,摇了摇头。 “那个暂且不提……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不好。” “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杀掉杰内特。” “不会听人说吗,老爷爷。” “你应该已经下定决心杀死她了,尽管如此,在她毫不抵抗简单就能杀死她的情况下,你没杀掉她。 当然并不是责备你,但是也不赞扬在战斗中存在迷茫。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情况的?我想知道一下。” “……听别人说话啊,真是的。” “那么,怎样?” “……算了。” 亚宾手肘放在桌子上,双手覆盖着脸。 “杰内特太犯规了。” 亚宾喃喃地说。 “犯规,我们的战斗不是家常便饭吗。” “那个犯规是特别的。我已经无法继续伤害那个孩子了。” “…嗯?” 阿鲁特扭下头。 “不是很明白,再详细说一下。” “那个。” 门被轻轻地敲了几下。 隔着门传来了年轻女人的声音。 “已经做好晚饭的准备了。老师的父亲也一起吗?” “噢,抱歉了,那么承蒙你的好意,感谢招待——” “谁是父亲!还有,你给我稍微客气一点。” “虽然这边距离海有点远,但是这里有着盐分有点高,不错的土壤。在这样的土地所收获的小麦,会体现当地的癖好,算是一种别有风味的食物。” “啊啊,够了。谁能管一下这个老爷爷。” 亚宾重新抱起头—— 突然抬起了头。 “呐,老爷爷。” “什么?” “我没有放弃,一有下次机会,我会再做一样的事。 然后这次,直到最后我都不会再犹豫。无论是杰内特还是谁,我不会饶恕阻拦我的人。” “……嗯,是吗。” “你要怎样做?已经不会在照顾杰内特的话,是不是跟随我这一边。” “嗯。” 阿鲁特老爹在白色的胡须下轻轻地笑了一下。 “别撒娇,年轻人。即使没有我的帮助,你也能用你的脚去行走。” “不,并不是如此精神论的话,是更加单纯,那样……” “那个” 门又再次被敲。 “晚饭,快要变冷了……” “哦,抱歉,现在去了。” 阿鲁特老爹欢欣雀跃地走向门那边。 亚宾抱起头。 “杰内特,你究竟是怎样能在两百年攥住着这个男人的缰 绳?” 风猛然地吹起来。 草原被风所舞弄,犹如大海一样波动起来。 距离菲鲁兹邦一段距离的山中。在长得高高的草原的之中,两人坐在恰好能容纳两人大小的岩石上。 “……啊……” 坐在岩石一边的流卡?艾鲁蒙特心不在焉地仰视着无云的天空。 “真冷呢——……” 终究是不穿上上衣就会感到寒冷的季节。走出家之前,说不定应该多穿一件外衣。 伴随着后悔身体颤抖着,但是流卡不打算站起来。 “没问题吗?” 坐在同一岩石的另外一边的少女,担心地问道。 “不,没什么,这种程度不会感冒。” 淡然地回答之后。 “你那边才是……不用担心吗?” “因为我是不死者,疾病和我是完全无缘的。” 少女笑了起来。 长长的银发被风舞弄着激烈地跳起来。 “但是,冷就是冷啊,流卡,能稍微靠近一下吗?” “哈?” 在流卡反问的时候,少女已经做出了行动。 两人之间分开的微弱距离变成了零。流卡的左腕被柔和温暖的事物触摸到。 “嗯,果然,你很温暖呢。” 那是我这边的台词。流卡虽然想这么说,但还是忍耐了下来。 “杰内特,你啊。” 流卡虽然想发出抗议。 “讨厌吗?” “…不,并不是那么回事……” “是吗。” 因为看到衷心在高兴的杰内特的笑脸,没能说出来。 风猛烈地吹着。 “——在我和绯奥露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风也是那么强烈地吹着。就像现在这种感觉。” 流卡仰视星星开始说起来。 “从我的家里,能看到在山中时隐时现的白色的物体。 因为之前听说过幽灵的传闻。所以为了确认正体就跑出了房间,然而出现的并不是期待中的幽灵,而是正在思考的邻家的姐姐。” “……在修泰布鲁的王城的附近,也有如此猛烈的风的山丘。” 杰内特柔和地插话。 “我稍微明白那时姐姐的心情了。 在充满怀恋的地方,独自一人是相当辛苦的吧。” “是那么回事吗?” “啊啊,是那么回事。” 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只能被如此断言,也只能认可了。好像是那么回事。 “之后打算要怎样做?” “恩?” “这次我们所做的事,总之是应付那个状况的。大姐——的状态的确稳定下来,但是不知何时会在发作——” “发作?” “那个,不知何时再成为魔女也并不奇怪。” 换个说法。 “即使其他的状况也基本没有变化。 世界上的魔法书依旧健在,你们不死者也……数量虽然有所减少,但是还有为数不少的存在。最重要的是,只要我存在这里,你也无法用妖精系统,实现那个再见一次绯奥露的愿望。” “的确是呢。” 杰内特坦率地点头。 “在那之后要怎么做……是相当困难的问题呢。 不过如果某人能够说出给我加油的话,感觉就能简单导出答案了。” “……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是吗,真遗憾。” 杰内特耸了一下肩膀。 哇啊啊啊啊啊…… 欢声乘着风传过来。 磅,磅磅。色彩鲜艳的烟火陆续发射了,在夜空照射出七色。 今天是菲鲁兹邦最为热闹狂欢作乐的日子。 也就是创立祭的第一天。 “……也到了,那个戏剧结束的时候了。” 现在的爱丽丝被学生会的后辈们弄得一塌糊涂吧。阿鲁贝鲁也如往年的惯例一样,被涌现的大量庶务压倒而发出悲鸣。 今天是祭典的日子,也就是一年之中最为特别的日子。 但是每年都重复一样的事,在非常的普通的意义上的特别。也就是这个城市和平时一样的日常之中。 “在那之后要怎样做吗……” 杰内特低声喃喃道。 “那个回答能暂时保留一下吗?” “那个…没所谓哦。” “是吗,那么稍微让我满慢慢地思考。” 左腕所感到的温暖稍微更强了一点。 “——在这个地方,再稍微休息一会儿” 于是两人沉默下来眺望着城市。 磅磅磅,哇哈哈哈。 慢慢地倾听着远方的喧嚣。 “那么。” 杰内特鼓起干劲站了起来。 “是时候回去了,独占里太久的话,就太对不起爱丽丝了。” “……不,我觉得现在那个家伙不会那样想吧。话说回来之前我就想了,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之间的共有财产了?” “那么难说明的话之后就说也可以吧?” 等一下,那是那么难说明的话吗,并不是一句话就能全部说明简单了当的话吗?” “走吧。” 杰内特不以为然地邀请他。 “……没办法了。” 流卡装作不乐意,伸出了手—— 前伸到眼前的杰内特的手抓住。 “话说,那个啊。” 突然想起来。 “嗯?” “你之前说了。好像回来的话想要我做什么,那个怎么样了。” “啊啊——” 杰内特窃笑起来。 “暂时先让你欠着吧。 无论怎样说,你拥有背放开不管就会一人想办法去解决的性格,能让你欠那么大的人情的机会,说不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不在这种地方好好计较就太可惜了。” “……不,总觉得很可怕。” “是吗?这直觉真不错呢。” “话说,真的好恐怖,你不会注意一下言词吗!” “真遗憾,我不能说谎~” “那是能那么愉快说的话吗!” “没办法吧?事实上,我现在打心底感到快乐,所以没有办法嘛。” 她说完之后——跑了起来。 因为她和流卡牵着手。所以流卡当然也被拉起来开始跑。 “喂喂喂!” “不用担心,我的愿望并不多!” 杰内特一边如被风吹走地跑着一边大声地说着。 杰内特的脚步相当快。差点就要向前摔倒了,但是流卡也以令自己也惊讶的速度快速转动左右的脚,想尽办法用身体支撑着杰内特。 “我对你的愿望只有一个。” 在耳边风卷成了漩涡。流卡听不清楚近在眼前的杰内特的话。“什么?”流卡试着反问一下,不过杰内特完全不介意。 “我的愿望是——” 呼呼呼! ——那一瞬间,风发出了巨大的声音。杰内特的声音轻易被风声所清除,最后还是没听到关键的地方。 “” 在天空中的犹如针一样的细长银月。 静静地藏在云之中——不久就消失了。 后记 不擅长后记。 每次每次都烦恼该写什么好。 烦恼到最后都想“无论如何都不擅长写后记的话,那么就随便写满两页。”,不过这种手法已经在第三卷用过了。反复使用用一样的捏他,在艺人的世界上绝对无法允许的。虽然我又不是艺人,不过果然不好就是不好。 在这时,我就关于这次的后记的执笔订立一个计划。 命名为“抑制后记页数极限计划。” 原本,后记的长度通过计算能够推导出来。也就是总页数肯定是十六的倍数。在此之中,放入本文和目录,漂亮的插画等,剩下的页数就作为后记的长度。也就是剩下页数少,后记的长度少也可以。正确地调整本文的长度,就能自由控制后记的长度。 呼呼呼,相当完美的计划。 不能太极端端,给一点空间,稍微写一下吧。因为好不容易能自在调整后记的量,不过短也不过长,瞄准绝妙的长度。大致……两页或者三页吧。那样程度就没有问题书写。三页。就这样吧。原本这次的书是最终卷。不能在后记书写破坏故事的余音的事。提炼出需要的写的事和重要的事。三页的长度是最佳的。恩,没错。 呼呼呼呼,相当好。 没有能扰乱我的精密的计算的因素。这次的后记的长度能缩小到3页,嗯,3页。 对了。 至今有好几次都想写,我不擅长计算页数。 明明两页就应该结束的场景膨胀到接近一章。或者认为要仔细描写的场景却轻易的带过去,没有止境地一直重复如此的事。 已经从事写作很久时间了,最近这种倾向变得越来越厉害。在这三年自己动手的工作中,能够按照预定的分量描写的地方,基本不用数(喂喂)。 ……恩。 “对了,编辑n村先生,这次的后记要多长? “请写11页。” 妈咪呀! ◆ 因为快要感觉到无力,赶快弄了3页出来。 我是枯野瑛。 让大家久等了。银月之书,给大家带来了第五卷——然后是最终卷。 回想距离至今的一年半前充满着“能写到哪里”这种不安而开始这个系列。虽然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总算到达了完结了。 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的想起了各种各样的回忆。例如第一卷的后记相当辛苦。 例如苦战第二卷的后记。 例如三卷和四卷的后记和以上同文。 然后自己张开眼睛在书写着现在进行式的第五卷的后记,不过要是尽是写这些,就会让人产生一年之中尽是考虑着后记的误解,是时候要自重了。 然后,是什么呢,对了对了。是回忆。 这个『银月之书』的系列,无论是高兴的事还是辛苦的事,都犹如山一样出现在我面前。当然这些事并不是那么简单地加减计算,总之总括起来我觉得事“写出来真是太好了”的系列。 被时间所抛弃,不得不保持着一样的身姿和心度过长时间的少女,在得知至今自己所做的事是错误的时候,会受到如此的伤害,然后如何的拯救才能帮上她。 故事就是如此构思作为起端。 是在很多年前,为了其他的故事而在笔记本上所写的构思中的一文。结果在整理笔记时候,在命题的交谈中被问到能不能加入到故事之中。然后想再尝试挑战一下,于是这就是『银月之书』的开始,最初的一步。 然后在系列的完结的现在,这个挑战完成了一部分,一部分没能完成。我想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之一。因为完全有了答案的问题,不能产生什么新的事物。关于流卡和杰内特的未来,然后身为作者的我之后发现的故事,答案都还在没能发现的某处。恩,这样的回答不是相当有梦想和希望吗? ◆ 毕竟是最终卷,自己想要认真地写一下,但是页数还相当充分。毕竟是前所未闻的11页,并不是虚饰的两位数。 因此从现在开始,是时候全面地透露名字登场了却基本没有出场机会,删除了原本所有出场机会的角色的内情。 虽然自己并不喜欢那样(感觉是对自己在正文没能书写是实力不足的辩解,开始有点害怕。),既然有余裕的页数,那么我就将收到的问题写在上面。 【布留厄特】 只有在四卷(和后记)登场,原本就是从本篇所割爱的过去故事的登场人物。 作为杰内特年下的亲戚,虽然淡薄但是还有血缘。不但病弱还软弱的女孩,对豁达的杰内特保持像是憧憬的事物。在魔女的这件事的数年后,为了拯救疲惫的修泰布鲁国,和邻国的贝璐塞里奥的第二王子政治结婚。安丽柯塔是第九代的子孙。 阿鲁特老爹的身体的人偶,原本的持有者。 【娜汀】 这也是原本过去故事的登场人物。和亚宾并列的人物。 在第三卷,刺杀绯奥露放火烧掉魔法书的人。 孤儿出身的杀手。自虐的冷笑者,不过实际上是浪漫主义家。因为自己度过了如此污秽的人生,所以憧憬纯粹的事物——因为这样的理由,所以对杰内特有强烈“必须保护”的感情。 再者,在身边的笔记上自己是书写了『冷静冷酷的天然呆』『莱尔的对手』等。 【在第三卷到访绯奥露的身边的可疑的影子】 绯奥露上一代魔女所诞生的唯一的不死者,也是创始学术院的成员的一人,将有关于的魔法传授给莱奥納尔的一人,然后对于阿鲁特老爹是宿敌的存在。 虽然给予了相当重要的立场,但是每次登场都是和阿鲁特老爹的两人世界,所以轮到出场的时候,被“老爷爷两人的剧情太长就炒不起气氛来”的理由被迫大幅删减。 真是过分。 【侍从安丽柯塔的仆人】 拥有超越常识剑法的达人。并不是配剑其实而是纯粹的一般人,但是以纯粹的技术来战斗,在另外的意义上是怪物。对只能挥舞剑来对剑作出贡献的流卡,他是同样的立场的前辈,能指导流卡唯一的存在。 原本是第三卷的主要人物,拜托了得能先生设计人物。不过因为安丽柯塔的出场往后拖了,然后将来她和流卡之间的接点来展开也相当困难,所以只能无法出场。 【神秘的英雄】 在执笔中,作者对故事的展开停滞烦恼的时候,无视至今的发展乱入场景的假面的男人。“只要我来了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看,解决了。”然后就一句话将所有全部含糊过去。对于写作缓慢的作家确实只能说是救世主,究极的英雄。 登场的场景100%出现的概率是最致命的弱点。 【以滑雪选手作为目标的少年】 二卷执笔的进行中,不知为何在文本文件角落上匆匆忙忙地写上的神秘的小故事的主人公。在二○○二年的美国,热烈举行冬季奥运会的舞台的大城市,展开了爱和友情的体育电视剧。 那个小故事的标题,「满月的盐城湖」。 以极限的睡眠不足状态工作的话,手指时常随意地摆动。开始写愚蠢的故事。但是愚蠢也要有限度。 顺便这个「满月的盐城湖」的标题,原本是得能先生放入一卷封面的a。当露出冷然的姿势的杰内特的上面,放入如此的标题的时候,最初我看到的时候全力喷了出来。 在最后已经感觉不到还有什么被埋没的角色。 话说,我在工作中写的这是什么玩意。 ◆ 那么,说到这个时候,也快够11页了。 ◆ 在系列中,真的承 蒙很多人的关照。 插图的得能正太郎先生。直到最后都好好地支撑着随着每卷增加新的表情的令人操心的主人公们。这次的封面是总算笑出来的杰内特,我对此“你们也总算到了这种地步”十分感动中。 现在担任的n村先生。每次你打电话过来,我都是睡糊涂的反应,真是相当抱歉。不过那并不是在睡,而是在睡眠不足脑袋没转过来(不是辩解。) 制作这本书,到放上店头上有关的全员。 然后当然是一直陪伴如此长远的故事到最后的读者。 真的十分感谢。 多亏各位,我才能走到这里。 那么,我祈愿能在在不知何时,在其他的故事再次相遇吧。 2008年 3月 枯野瑛 我是绘画的得能正太郎。在最后被拜托书写后记。 在友人之间莱尔拥有最高的人妻,所以试着描绘大人的莱尔。不过自己最喜欢的并不是莱尔而是杰内特……。在一年半的时间拼命地尽可能描绘杰内特漂亮一点。不过被人说是爱丽丝很可爱(汗) 开始的编辑i藤先生,途中更换的n村先生,我承蒙两人关照了。特别是在什么也不知道的一开始。然后最重要是每次收到枯野瑛先生的原稿,每次作为读者都相当高兴。然后诸位读者。 十分感谢! 2008年3月 得能正太郎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