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存亲亲》 楔子 “呜……嗯……呜……呜……哇……” “乖孩子,别哭了。” “可是……可是人家是弥……弥,不是咪啊!” “我知道,可心不是故意的,她跟你一样,年纪都还小,发音不清楚嘛!” “人、人家不要咪,要弥……弥啦!” 她们班的阿震说咪咪是那种色叔叔叫女生“奶奶”的意思,她才不要咧! “好、好!傻丫头,咪或弥都好……乖咪咪,别哭了。”母亲笑着安慰她,却只换来她更大的哭声。 没办法,谁叫咪咪这两个字远比弥弥好叫多了呢! “哇……我是弥,不是咪啦……” 看着她,美丽的母亲脸上有着无奈的笑容。这小女娃,什么事都好说话,惟有名字这件事,比谁都还坚持。 她这种柔弱温顺,又带点执拗的个性,还真是……像极了她啊! 唉!她轻叹一口气,只希望女儿不要承袭到她这种命运就好了。 想起过世的丈夫,她眼眶一红,一口气喘不过来,“咳……咳咳!” “妈妈……妈……呜……” 一听到母亲咳嗽,弥弥紧张不已。上次妈妈咳血昏过去,吓得她哇哇大哭,多亏隔壁的叔叔听到她的哭声,才来帮她把妈妈送到医院去。 现在,遇到一样的情形,虽然她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是,却还是很害怕。 “乖孩子,别哭了……咳,妈妈……难过……去倒杯水给妈妈喝,好吗?”轻轻抚拍着自己的胸口,半躺在床上的美妇,苍白虚弱的脸上挂着笑容,企图安抚女儿。 唉!幸好亡夫生前擅于作词作曲,留下不少版权资给她们母女俩,不然,光凭她这破烂身子,哪能挨得住这些年呢! “嗯。”弥弥点点头,转身就去小厨房倒水。 水端来了,看着母亲一口喝下,咳声渐歇,她的眼眶才慢慢止住泪水。 突然,美妇一声轻唤,“乖咪……” “嘎?是弥啦!不是咪啦!”为什么连她妈妈都老是叫错呢? “呵!好好好,弥弥……我可爱的乖女儿,妈有你在,再苦都是幸福啊!”美妇拥着她,轻轻地在她耳边道。 “幸福?嗯……我是妈妈的幸福吗?”弥弥听了,轻笑出来,水漾的眼眸里,盈满了甜甜的泪水。 “对,你是妈妈的幸福喔!” “幸福也好,就是不要咪咪喔。”她宁愿改名叫幸福,也不要叫咪咪。 “嗯!好。” 美妇压下笑意,只觉得心中无限温暖,然而温暖中,却又带着一丝的恐惧,惧怕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丈夫在两年前过世时,已经跟家族断了关系,现在,要是她再死了,未来只剩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办? 也许,嗯……只是也许,她该为了女儿的幸福,而违背丈夫的遗愿,去找那个残忍而好面子的公公。 她看向女儿甜美无邪的笑容,十分不舍,不舍这么快就要把天真可爱的女儿,推进那种深似苦海无边的豪门之中。 还是再等一段日子吧!等到她万一真的不行时,再说吧! 第一章 “呜……嗯……呜……呜……哇……” 一阵听来就像是初生小猫般的哭声,正凄凄切切地从校园的小角落里传出。 十二岁的谢炎靖眉一皱。是谁这么大胆,午休时间不回自己的教室里休息,跑出来搞鬼? 以小学生来说,身材有些高大的他,循着声音走过回廊,直到运动器材室前才停了下来,他试转了下门把,锁着。 他再侧耳倾听,哭声好像是从后面的小花园传来的。 他左看右瞄,确定四周没人,丰润俊美的唇角一扬,一个撑手、利落翻身,须臾之间即攀过了大约有一米八高的泥墙,安稳地落在另一面的草地上。 一抬起头,他就看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正睁着蓄满泪水的水漾晶眸,呆呆地看着他。 尚带两分稚气的浓眉一扬,谢炎靖在心底轻叹口气。 他是认识她的,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熟到最近这一年来,每天都受人之托,牵着她的手带她上下学。 思想个性都比较早熟的他,是师长眼中维持校园秩序的第一人选,而他向来也做得很好,因为不论对象是谁,他都会秉公处理。 然而,他毕竟是人不是神,凡事也总有例外。 而他的例外,就是眼前这个今年才升上小学二年级的小邻居容静弥。 她两年前搬到他家工厂隔壁的第一天,就哭了一整晚,听说,只是因为墙壁上粉漆剥落的痕迹,让她觉得很像老虎的关系。 瞧她现在哭得一脸梨花带泪,粉嫩的小脸蛋上眼睛红红、鼻子红红,连嘴巴都红嫩欲滴的模样,唉!她又是为哪桩哭呢? 高大的身子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又怎么了?咪咪?” “我是……弥……弥弥!”她哭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边打嗝边道。 “好、好!我知道,咪咪。”嘴里说着知道,他喊出口的音依然是咪咪。 瞧她这模样,怎样都比较像那种刚出生的小猫咪,所以叫她咪咪有什么不对? “你怎么啦?哭成这样,又是为了什么事?” 说起来,她几乎是一天三小回,三天一大回的哭,哪天没听到她的哭声,他还会觉得奇怪呢! “我、我……呜……哇!哥哥……” 容静弥哭着扑向他。 她一向是这么叫着谢炎靖的,他高大的身材,给人安心的感觉,再加上他总是穿着干净笔挺的制服,衣袖上别着烫得挺挺的徽章,他除了是纠察队小队长外,同时也是寒星小学连续三届的全年级模范生,在她小小的心灵里,天底下除了妈妈以外,没有人比他更伟大了。 “乖!别哭,跟哥哥说,到底是怎么了?” 他有些僵硬地拍拍她的背。这爱哭的臭丫头,天天把鼻涕眼泪往他身上擦,害他每天回去都要把制服洗一遍,还好跟这丫头认识的一年以来,自己安慰她的模样从来没被人撞见过,不然如果被宣扬开来,那他的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那小花……上次长毛……毛坏了!呜呜……呜……会……花会死掉的啦!” 果然,她又在他怀里擤鼻涕了! “什么、什么长了毛……坏了又死了?”心疼制服的谢炎靖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问。 “就是那个……花啊!呜……那个嘛……” 嫩白的小手指一指,指向角落一株不起眼,种子已经飞光的蒲公英,谢炎靖看向她指的地方,忍不住又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唉!可怜他的制服啊! “傻咪咪!那是薄公英,本来就会长出毛,毛是它的种子,当它将种子宝宝送光后,就会光秃秃的啦!不过它不会死,到了明年,又会长出一堆毛毛的,你放心吧!” “嗯?真、真的?” 在他怀里的小脸蛋抬了起来,粉嫩的脸颊上依然有着泪痕跟鼻涕的痕迹,可却还是一张叫人舍不得生气的可爱脸蛋。 “对!等你上了三四年级,自然课上就会教到了。”他从口袋里拿出面纸,抽了一张,把她脸上的脏污给擦干净,“现在,你要回教室睡午觉了吗?” “嗯……” 容静弥点点头,乖巧地偎进他的怀里。还是大哥哥最好了,总是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可是……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地喊着。“怎么啦?” “你……刚才爬墙……”她一脸天真无邪地指向他刚才翻墙而过的地方,“你上次在朝会上不是有宣布过,抓到别人爬跳墙就可以有礼物吗?那我要礼物,礼物给我,我抓到你了!”那双水灵灵的眸子这会儿正闪闪发亮,丝毫没理会他那一脸又青又白,兼快要昏倒的模样。 天啊,这小女孩,是老天爷派来整治他的吗? 清风徐徐,天空蓝得沁心动人,在本市近郊,有着绿树成阴的悠闲景致。 某处巷子底,是一塑胶模具工厂,这工厂的老板非常有良心,把工厂的隔音设备做得非常好,所以在这静谧的巷子里一做就是十几年,也没听人抱怨过他在住宅环境这么好的地方,开设这座工厂。 而且每当大卡车要进出时,老板还会很细心地发通知给巷子里所有的邻居,告知卡车入巷停留的时间,所以他和邻居们处得很好。想当然耳,一个这么会为人着想的工厂老板,在邻居眼中,当然是个好邻居了! 这日—— 在巷子尽头,工厂后面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的杂林深处,一块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小空地中,一个柔美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那挂在两棵大树中间的吊床旁,看着正闭眼假寐,怡然自得的高大男孩。 “又来了,又躲到这里来。” 娇柔优雅的嗓音响起,原来是今年刚过十二岁,眼看就要小六毕业的容静弥。 “嗯。”吊床上的人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睁开。 这个相交多年的邻居小女孩,虽然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爱哭,也不再随意投入他的怀里,但是,两人那种毋需言语就能心意相通的相处模式,让谢炎靖觉得她是除了母亲以外,他惟一能忍受的异性。 她关心地问:“这次的亲卫队很吓人,嗯?” 最近谢炎靖夺得本市北区少年组电脑程式设计冠军,拿到了资讯公司提供的国外留学奖学金,主办单位还特地替他办理了手续,所以他即将出国读书。 而他获得这场比赛冠军,更是让他成为媒体新宠,还称呼他是二十一世纪的电脑天才少年。 这件事害得本来就有不少爱慕者的他,又多了支自称是“保护天才美少年”的亲卫队成员,年纪从八岁到四十八岁,男的女的都有。 那些人天天送吃的、玩的、用的去他家,图的就是想见上谢炎靖一面,希望他举行个迷哥迷姐会什么的,甚至连演艺界的几个知名经纪人,也都找上门来。 “什么亲卫队?顶都烦死了。”不屑地嗤了一声,黑黝的双眸缓缓睁开,“你今天下午不用上课啊?” “今天是星期三,而且都快毕业了,老师才不会这么残忍,留我们下来练习呢!”她在三年前开始学小提琴,更参加了学校的音乐班,表现得很杰出。 虽然不至于像谢炎靖那般发光发热,但也是左邻右舍眼里的榜样,撇开有点爱哭的坏习惯不说,她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加上长相柔美,还带着音乐人的优雅气质,死忠亲卫队虽没有,不过爱慕者倒是有不少。 甚至连他的几个死党,都说过想追她,所幸他都帮她挡了下来。 “是吗?也好,我猜老师是不想被你的琴音荼毒。” “啧!”水亮的黑眸圆瞪着,“我才没拉得这么差呢!只是比赛的时候太紧张了,才会落败的。” “是喔!”谢炎靖俊美的脸上露出调侃笑意,“还哭得台下的评审老师慌成一团。” “谢炎靖!” 容静弥跺着脚娇嗔。这可恶的臭男生,就爱提她的糗事。“干吗啦?嫌我的名声不够响亮是不是?叫这么大声。”他紧张不已。翻过这小山坡后,就是人来人往的大马路,难保那些莫名其妙迷恋他的人,不会听到而来破坏他这个最后的清静之地。 “我偏要叫。”她火大了,“谢炎靖!谢炎靖!谢炎靖!” 无奈,柔弱的嗓音,听起来就像是风声轻轻地抚过树梢,非但无伤大雅,还温美得清爽动人。 “哈!叫得这么小声,你在叫给小猫听喔!”谢炎靖不正经地说。 “你……”她更火了。她是顾虑到他耶!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当然不能示弱。 猛一吸气,她作势要开口大叫,“谢……” 突然,一只温暖且略带小小粗茧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嘴,几乎要包覆住她小巧玲珑的脸蛋。 “好啦、好啦!算我怕了你,可以了吧?” 翻身下了吊床的谢炎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他身上散发的男性气息,是那么的好闻,容静弥忍不住一阵心颤,跟着脸红耳热。 怕被发现的她,立即慌忙地拉开他的大手,撇过头去,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嗯……” 看她撇开脸,又低下头的模样,他以为她又生气、想哭了,顿时有点紧张,伸手拉住她纤细的柔荑,轻抚着她如葱指尖上苦练小提琴留下的茧,温柔又低沉,带着发自真心的关怀问:“嘿!我弄痛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不要哭喔……” 他的碰触跟温柔话语,让本来没打算哭的容静弥,当下眼眶一热,哭意又要泛滥而起。 谢炎靖就要走了啊! 就要远离大家、远离她,到遥远的国外去念书了! 年方十二岁的她,情窦不知是何时萌芽的,只知道,有如江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一路上,看着他逐渐出名,逐渐高升到她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心里那既为他骄傲,又为自己恐慌的矛盾,已经渐渐地扩大成爱情中严重的不安感。 “喔……都叫你不要哭了,你眼眶红红的,等下我爸妈跟秦阿伯、邱阿爸他们看到了,又要说我欺负你了啦!” 谢炎靖看到那豆大的晶莹泪珠,从她低垂的小脸蛋滴落到草地上时,更紧张了,“这么爱哭,小心长大没人要喔!” “哼!还说呢,呜……”吸了吸鼻子,容静弥抬起头来,“都是你在欺负我,你被骂最好,讨厌!干吗一直说人家没人要啊?” “嘿,大人,冤枉啊!我是怕你长大会嫁不出去耶!” “你才娶不到老婆咧!谁说我嫁不出去?告诉你,等你学成归国,搞不好我就是哪家的大少奶奶了。” “夭寿喔!”听了她的话,他心里莫名地冒出一丝酸涩,“唉!跟你说不要看那种没营养的连续剧,大少奶奶?!哈!小心变成没人要的老处女还差不多。” “你还说我没人要?你太过分了。”她抡起小拳头,就往他宽阔的肩膊捶去。 “厚!爱哭又粗暴,这下惨了,要变成老处女奶奶了。” “谢炎靖!我讨厌你!”容静弥气得重重一跺脚,转身就要走。 “好啦、好啦!” 他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无法忍受看到她这样掉头就走的模样。 “算我不对,我不对……” “哼!”撇开头,她嘟起嘴,小鼻子重重地深吸了口气,才又开口,“那……你说,我会不会有人要?” “有、有,我给你挂保证,你一定会有人要,还一堆人抢……”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好啦!给你保证,要是你二十岁还嫁不出去的话,我就娶你。”“二十岁?!容静弥睁大眼,心里甜滋滋的,却忍不住呛回他,“神经病啊!这年头谁会二十岁就嫁人啊?再说……嫁给你有什么好处?又不能当大少奶奶。” “喝!我好歹是工厂小开耶!” “不行、不行,我才不要这么早就被订死了咧!”她摇着头,甜美的黑眸带着浅浅的水光,好笑地瞅着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嗯……不要这么早?那……二十五岁?” 她二十五时,他就二十九要三十了,正是男人成家立业的好时机。 “二十五岁?!那也很年轻耶!现在三十岁结婚都不算老。” 看着他脸上那显然是在认真思索的表情,她更觉好笑。 “哈,你三十岁我就……嗯,好啦、好啦!三十就三十啦!到时候你要是还没嫁人,我就负责娶你,可以了吧?” 他双手环在胸前,挺立着高大身躯,看起来一副要保护弱佳人的模样,好不威风。 “哈!告诉你,凭我的魅力,不用三十岁就一定嫁人了,哪还用得着你来同情我?” “哈,魅力?爱哭的魅力吧?” “又笑我!” “当然要笑你,拜托!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女人以嫁人当成梦想的喔。”他不屑地道。 “梦想!这才不是……你、你这笨蛋。”她气得眼里又开始浮现水意。他不懂吗?她都这么努力地暗示他要好好地来追她了。 “笨蛋?!把嫁人当梦想的人才蠢咧!”“你……我、我告诉你,我一定嫁得出去,成为最美最美的新娘,还有,我会找个最好最好……比你还好的老公,然后生个孩子,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 这样的梦想很美啊!他干吗无法认同,老是取笑她? 眼眶里已经蓄了两泡泪水,不过,她很有骨气得不让它们掉下来。 “哈,得了吧!这么爱哭还想当新娘?还妄想生小孩当妈妈?老天!婴儿都会被你的哭声烦死上“你、你好过分,呜……” 再也忍不住泪水,还是滑落,且这次不是几滴,而是如断了线的珍珠般。 见状,谢炎靖真的紧张了起来,“好好好,你说啥都对,别哭了好吗?” 唉,他心里深叹一声。他们学校一堆女生哭着跟他告白还是什么的,他都懒得理,总是掉头就走,可偏偏每次这小女生哭起来,他就慌得手忙脚乱,好像什么事都做不成。 “你欺负我,呜……你诅咒我嫁不出去。” “唉!好啦、好啦!都跟你说了,万一你过期的话,我就娶你,这样可不可以啊?” “谁要你娶啊!呜……什么过期,难听死了!” “你自己说的啊!三十岁嫁不出去还不算过期喔?” “才不算咧!谢炎靖,你讨厌,讨厌死了!”容静弥气得大叫,转身就跑开。 “唉!你……唉……”看着她气得跑开的背影,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又带着点小小的失落,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这样就跑回去,那她到底是来干吗的?”好像是在回应他的自言自语,已经跑到远处的容静弥突然转身大叫,“坏人,你爸叫你今天晚点回家,晚餐自己在外面吃,吃完再回家啦!” 谢炎靖看着她渐远的身影,先是摇摇头轻笑一声,为她的反应而笑,可接着,浓眉又深深地皱起来。 一股莫名的不安攫住了他的心神。晚点回家?! 为什么? 第二章 喔伊——喔伊—— 傍晚,呼啸而过的警车声跟救护车声,打破了郊区的温馨静谧。 享受着傍晚凉风的街坊邻居,人人脸上一片困惑惊慌,纷纷问:“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警车跟救护车,一路直飙到巷子尽头,停在谢家工厂前的大空地上。接着,穿着制服的警察下了车,人人手里都拿出枪,对着工厂大门,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工厂门一打开,只见全身是血的谢炎靖,高举着双手走了出来,接着,几个警察上前说了几句话,使用手铐铐住他,然后一堆警察护士涌入工厂里,不一会儿,有几个不认识的人,还有他的父母,都被护理人员用担架抬了出来。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一片围观的群众中,有人开了口,接着,大家都议论纷纷了起来,讨论为什么谢炎靖这天之骄子,会被警察架上车,其他人……又为什么都被担架抬了出来。“不!” 容静弥的惊叫声在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中,显得微不足道。 “靖哥……谢伯伯……谢妈妈……” 拿着母亲交代去买的晚餐,她一脸错愕地看着警车跟救护车逐渐驶远,接着,她又看到一些人前询问留下的警察,还有一堆比较热心的叔叔、伯伯们都围了过去,她很想去听,但是又不敢…… 不自觉的,她一退再退,退出那议论纷纷的人群,直到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她才发现自己哭了,也才惊觉到,从此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谢炎靖了。 呜……哇……她不要啦! 不过,世间事总是半点不由人。 她很后悔那个午后,自己负气地跑开,让谢炎靖对她最后的印象,是停留在她既生气又哭泣着的丑脸。 那天下午,他显然是没有听她传达的话,跑回家了。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谢炎靖的父亲死于心脏病发,原本就有点精神衰弱的母亲也因受惊过度,变成重度精神患者,没多久就在精神病院里自杀了,而惟一清醒的谢炎靖,被那几个到他家作客的人指证历历,说他拿刀砍人。虽然对于这个说法,邻居们不相信的居多,但是,检察官却采纳了这些人的说辞。 所以那天他被警察逮捕后,就被送进少年法庭,被法官宣判为恶意伤人,需要坐监服刑。 在那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谢炎靖从人人称羡、爱慕的天才,变成了人人唾弃、厌恶的对象。 而容静弥也在那之后,仿佛被谢家的不幸染上了身。 她的母亲在谢家出事的隔天出了车祸,对方还恶劣的肇事逃逸,且导致她母亲从此昏迷不醒。 当她手足无措还来不及去细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时,突然出现一票西装笔挺,嘴脸高傲的律师群。 他们声称是她祖父的代表,她祖父愿意出钱治疗安置她母亲,只要她乖乖地回到容家。 她十分错愕,因为母亲从来没有说过她父亲还有亲人,然而,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又能怎么办?又该怎么做呢? 过去母亲身体不好,多亏了邻居街坊们,尤其是谢家的照顾,而现在…… 谢家瞬间垮了,母亲又陷入重度昏迷,需要庞大的医药费,她……似乎是没有其他选择了。 于是她从此身陷豪门之中,一场还未正式开始的爱恋,便在她的心中留下了难以抹灭的遗憾。 但容静弥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去找谢炎靖的念头,因为,那是她身处在每个人都对她有敌意的容家中,惟一能让她比较快乐的想法。 “你说什么?”已经年届七十的容家主人容耿碇严厉地问。 他那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在场的所有人,个个面露惶恐之色,可被针对的容静弥,却难得的没有立刻掉下眼泪。 只见那双水汪汪的晶眸眨了又眨,过了老半天,才小声却坚定地道:“我……我说,我要嫁人。” 容耿碇眼一眯,那双老眼迸射出冷冽不悦的目光,瞪着眼前这今年才刚满二十岁,来到容家八年,一向就像个小老鼠一样,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存在的孙女。 “嫁给谁?” “谁……我、我学长。” 一个好心的学长,跟她一样念幼教系,大她三届,在知道她的处境后,竟答应在大学毕业时娶她,好让她脱离可怕的容家,好让她自由去找谢炎靖。 “学长?” 容耿碇眉一挑,老脸露出一个叫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慢慢地走向容静弥。 “是什么样的好学长?竟然自以为配得上我容家惟一的……我的亲孙女啊?” “爷爷……”她害怕地一步一步退后,“他……人很好,有点胖胖的,可是很好、很好心……” 天啊!她怕死了。 来到容家八年,她对这个爷爷总是能躲就躲、能闪就闪,出入都走佣人出入的小门,平日都待在自己房里,除了上学还有去疗养院看母亲,否则她很少出房门,谁会想到…… 她现在竟然在跟这可怕的亲爷爷面对面争执,还是他老人家脸上有这样可怕神情的时侯。 “多好心?他不是一毕业该要当兵去了吗?”他突然俯身问她。 “赫!” 容耿碇那张看似在笑,却阴毒得可怕的面容赫然出现在她眼前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骇得她猛往后退,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一直强逼在眼里的泪,终于潸然落下。 “怎么了?结婚是好事啊!爷爷祝福你,哭什么呢?傻孩子。” 他伸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一面笑着说,还一面帮她拭去眼泪。这举动别说她,连一旁的亲戚们都看呆了。 “爷爷……” “嗯!爷爷答应你嫁人,都二十岁了,有什么不能自己做主的呢?唉!也算委屈你了,没了妈妈,家里也没有可以说话的对象,以后爷爷会尽量多找些时间陪你的,好不好哇?” “嘎?我……”饶了我吧!容静弥心底其实是想这么想的,可是尽管她满心困惑爷爷怎么会突然变了性子,还是本能地回了一句对她绝对不会有害的话,“嗯,谢谢爷爷。” “真的,你爷爷答应了?!”在校园中的草地上,陈有志圆圆的脸上,充满了惊喜的表情,“那真是太好了,这样,你的梦想就能实现了。” “嗯!”容静弥高兴地点点头,兴奋地继续说:“虽然我觉得很神奇,可是,我爷爷真的说好呢!我到现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而且……对了,他还说,很抱歉那时候刚好要去加拿大出差,所以下个月不能去参加我们的公证,可这样刚刚好,因为等他回来后,我就自由了,就可以去找靖哥了,耶!” “嘎?是吗?”陈有志明亮的眼里掠过一丝黯淡,但很快地消失,他又笑了起来,“那就好,幸好我父母都不在了,才可以跟你假结婚,这样也不会有太多的误会,对不对?” “嗯!”她点点头,天真地笑着,脸庞娇柔稚嫩得像个孩子,“我真的好高兴喔!熬了八年终于……唉,要是母亲也可以好起来,那就太好了。” 想到每次见面,依然陷入昏迷中的母亲,她的小脸蛋,就不自觉地黯淡下来,晶眸里也浅浅地泛出水光。 陈有志见状,伸出手安慰似的轻握了下她的手。 “别想太多了!”父母双亡的他,能了解她的痛楚,“很多事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 “嗯……” 她仰起脸,对着他感激地笑着,因为有他的安慰,进大学这两年,她觉得自己变得开朗多了。 在阳光下,这对互相对望着,看起来是既天真又可爱的小情侣,简直就是一副幸福不已的模样。 而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上,一个隐藏在树叶中的摄影机,已经将小俩口看似开心愉快的模样,全拍了下来。 “要不要去接近他们?” 邻近校园不远处的一栋办公大楼里,一间满是资讯器材的办公室里,两个黑发男人,跟一个金发男人正看着容静弥和陈有志的影像。 “不!” 沉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是属于黑发男子之一谢炎靖。“不?但是他们公证时,是我们惟一去接触那老狐狸的机会了。” 另一个黑发男子——冷岳,讶然地看着他。 他们是利用暑假回来兼职,替美国国际刑警调查容耿碇的,且他们两人,连同前来协助的探员福克斯,三个人都已经盯了容耿碇许久,现在眼看暑假就要结束了,实在没理由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谢炎靖那双看似平静冷淡的深眸,盯着屏幕上那个笑得像天使一样的可人儿,缓缓地用英文道:“那老狐狸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让他孙女随便嫁出去,如果会的话,他当初……”他眼里突然闪过一抹极深的恨意,“也不会那样大费周章地找咪……设计这女孩回去容家了。” 敏感的福克斯问:“靖!你认识他的孙女?” 在国际刑警打滚多年,他这次带着上级十分重视的这两个法律系大学生来此地出任务,无非是交给他培养下一代探员的重任。 “不!” 谢炎靖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看着他眼前的八个屏幕,分别是监视着容耿碇常出没的几个地方,但都只是监视而已,他们在这快两个月的时间,始终找不到机会潜入到距离容耿碇更近的地方。 现在,是有个机会了,但是,她……要嫁人了,还笑得那么幸福快乐。 而他,无法否认心中那抹苦涩,却也只能祝福,还有,别让任何邪恶的事,影响到她的未来。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能怎么做,只带这些情报回去吗?”一旁的冷岳问。 “那怎么行?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福克斯肯定地回答。冷岳跟谢炎靖是同学,有着中国人式的人情义理,所以他尊重他的决定。 可是,福克斯却不想放弃这次任务。这两个中国孩子都是可造之材,现在他们才二十四岁,未来肯定能成为国际刑警在东南亚情报圈中不可或缺的人物,而他不想放弃这沾光的机会。 “我不认为我们这次该行动。”谢炎靖依然不赞成。 他宁愿等,等咪咪离那老狐狸远一点后,再找机会去揭穿那老狐狸的真面目,让世人来定夺他的罪。再说,他还有自己的家仇血恨尚待理清,这次会参加国际刑警的训练计划,无非是想公器私用,好查清楚当年的惨案是怎么一回事。 “应该还会有机会吧!”看得出谢炎靖这次是真的不赞成这行动,冷岳跟着开口了,“这次老狐狸会这么简单就答应他孙女,嫁给那种对他毫无用处的男人,一定是有某种阴谋,我们如果贸然地搅和进去,可能只会让身份提前曝光,引起老狐狸对美国方面的戒心。” 福克斯看着谢炎靖跟冷岳。岳这话说得极有道理,且他无法否认,靖那种直接就断定做法的直觉式判断,更有说服力。 这两个中国孩子,果然不简单!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们就静观其变,看老狐狸这次能搞个什么样的把柄出来吧!” 福克斯这次的角色,终究只是个指导者,他等着看这两个孩子能发挥到什么地步。 尤其是靖,这个美国国际刑警注意已久的孩子。 当年发生在靖家中的惨剧,实际状况国际刑警方面并不了解,只知道是容云集团干下的众多坏事之一。 所以就算明知这极有可能是冤狱,国际刑警也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洗刷这孩子的冤屈。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当年他负责东亚地区时,只是以牧师身份探望靖,然后告诉他可能有个翻身的管道,并且稍微做个介绍而已,而靖竟真在提前假释后的那短短两年间,利用自身的学识跟努力,通过美国国际刑警选才单位对他的层层测试,不但考上东亚地区备选情报员的第一名,同时也申请到美国哈佛法律系的学位。 也因此,国际刑警才破例在不露脸的情况下,利用某种特殊的外交管道,来帮助他洗清他的背景纪录,好让他顺利到达美国接受国际刑警的特训。 而这次让他来调查容耿碇的大案,也是对他的测试之一。 一个月后谢炎靖没想到,竟然会看到如此狠毒的事—— 一如他查出的资料,当年那场发生在他家杀人事件隔天,容静弥母亲的离奇车祸,就这么活生生的,又发生在法院公证处外的大马路上,只是这次被撞的对象是那个看起来温柔又好心的新郎…… 而新娘容静弥则是错愕地看着晚自己一步下计程车的未婚夫,就在自己转身的同时,被强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然后,看着他弹高又重重落下。 撞人的车子在肇事后,加速地逃逸而去。 等谢炎靖回过神后,他什么也来不及做,然后就看到一群闹哄哄的路人围在一旁,还有救护车跟警车的声音,一切仿佛都如当年。 他发现自己的眼神被人群中容静弥那张因为过度震惊而发白的小脸,牢牢地吸引住。 她泪流满面,而他心如刀割…… 当年他被警察铐在车子里,连想开口安慰她都没有办法。 而如今,他却是没有勇气走近去安慰她、同情她,心里翻腾的思绪烫痛了他,有股既欣慰又心疼的矛盾在心中错综纠结。 她没嫁人,他有点欣慰。 她看着新郎就死在自己的眼前,那又是多么的痛苦啊?不见得会比当年他看着父亲在眼前倒下的感觉还轻吧? 咪咪啊! 他多么想就这样走出去,疼惜她、安慰她,然而,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听到自己用冰冷的声音道:“果然出事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晚点我会去医院跟警察局调阅案发资料。岳,你帮我看这些带子,找出可疑的脸孔。” 进过少年监狱的好处之一,就是他认了不少刑警当干爹,而现在那些刑警在警界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叫我看录影带搜寻跟老狐狸有关的人?如果这车祸是老狐狸安排的话,我想老狐狸不会笨到留下线索!” “怎么不会?”谢炎靖发现自己的冷语中带着丝血腥般的很意。 恨为什么咪咪是容耿碇的孙女? 恨为什么他还没有能力,无法阻止这样的惨剧发生,让咪咪不再受伤害。 跟心底那激昂的情绪成截然对比的沉冷声音,继续道:“她可是他孙女,他不可能不派个重要的人来参加,好确保一切如计划般进行,只要查出那个人是谁,以后跟踪重点转变对象,应该会比直接抓老狐狸的把柄,还要容易得多吧!”他的话,让旁边一起看着法院门口监视屏幕的另外两人面面相觑。谢炎靖这个坐过牢的坏小子,果然脑子里的想法比一般人更特别! “不!为什么?表哥……为什么会这样?不……” 容静弥看着盖上白布的冰冷尸体,泪流满面地投向身边她远房亲戚程杰融的怀抱。 他是在众多对她充满恨意的家族成员中,惟一一个对她不错,不时会主动找她聊天,带她去了解容家的一切事情,甚至,今天他还带了v8,想替她留下这个幸福的一刻。 岂料他所拍到的,却是惨绝人寰的天人永隔。 “别哭了,这是意外……唉!”程杰融安慰地拍着怀里颤抖着的娇小肩膀,“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那辆车距离你那么近,唉!当时我吓都吓死了。” “不,我不信!我不信!这不可能,学长对我这么好,甚至肯跟我假结婚,为什么……为什么会就这样死了呢?” “假结婚?”拥着她的程杰融身子微微一僵,“你在说什么?弥弥,什么假结婚?这是怎么回事?” “呜,就是……”容静弥仰起小脸,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就是我其实是要找……” 赫然,她声音一顿,眼角掠过一个高大身影,瞬间夺走了她的悲伤,也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找什么?” “你在这等我一下,表哥。” 容静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往加护病房外跑去,她冲到柜台旁,看着走廊上来来去去的人群。 没有……是她看错了吗? 可是真的好像……好像谢炎靖。 她慌张地四周张望,刚好瞥到一个高大的背影闪进电梯里。是他,没有错,一定是他! 她匆匆地跑向电梯大叫,“等我,靖……” 阖到一半的电梯门在她面前再度开启,当她看清楚里面的高大男子,是完全陌生的脸庞时,她原本高亢激昂的心情,顿时沉到谷底。 浓得叫人窒息的失落感,在瞬间席卷了她,让她好疲惫。“小姐,你要进电梯吗?”高大的男子,操着很没气质的国语问。 容静弥虚弱地摇摇头。她一定是因为思念过度,又受到太大的打击,才会认错人的。 她低着头,模样好憔悴、好失落。 “没事……”她依旧低着头道,然后缓缓转过身,所以她没看到,那张陌生脸庞上的深邃眸子里,竟闪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眸光。 那温柔眸光,随着电梯门的阖上,缓缓的,又冰冷了起来。 他心里仍有一丝疼痛,但那痛会化为悬梁刺骨的荆棘,好让他更坚定地对着不可知的未来走下去。 她的容貌,很久以前就已经深深地烙在他心中。 她不哭的时候,脸蛋甜得像糖果一样,很可口……不,是很可爱,就算是在生气,也依然带着一股甜味。 尤其是那天生白皙中透着嫩红的粉颊,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菱角分明,有点微翘丰满的嫩柔红唇,更是让人一看到就想吻上去,而那略挺的娇俏鼻子总是哭得红通通的,根本是在勾引人去怜惜她。 如今,那张更成熟可人的丽颜,因为多了一抹憔悴,多了深深的失落与悲伤,而更叫人心怜与心痛了。 但是他却没有资格,更没有权利去与她相认,想拥她入怀的渴望被他强行地压抑住,不敢让丝毫的情感放任流泄。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身上背负太沉重的仇恨,而他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电梯缓缓地下降,他的心,也跟着直落那深不见底的思念地狱中。 而另一方面,拖着沉重步伐走回加护病房的容静弥,才走到病房门外,便听到了程杰融讲手机的声音。 “嗯!计划成功了,表妹有点伤心,但情绪还算稳定……”一听,她整个人愣住了。什么?!……表哥在说什么计划?“不过……嗯……没什么,我查清楚再向您回报,是,我了解,表妹她很信任这种自己做决定的危险性……当然,我知道该怎么说,放心吧!她只是天真了点,还不笨的。嗯……呵呵!好,我知道了,晚安!” 晚安?! 容静弥已经骇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的眸光,缓缓地移向走廊另一侧的大窗户。外面是正午的艳阳高照啊! 这么说来,表哥是在跟此刻人正在加拿大的爷爷通报消息喽! 还说什么自己做决定的危险性? 不! 猛然了解了那些话之间的关联性,一阵寒意从她脚底往上蹿起,在瞬间冰冻了她的全身。爷爷竟然为了给她教训,不惜弄场车祸,牺牲学长吗? 老天,那是一条人命耶! 她却因想要利用善良的学长做踏板,而害死了他?不!不!不! 这想法几乎要在瞬间毁掉了她的神智,让她从此再也不敢奢望,此生能有再见到谢炎睛的一日。 经过这次事件后,她知道,她不可能去找他了! 因为,自由的代价,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三章 三年后新加坡,容云集团旗下的天星酒店。 富丽堂皇的一楼大厅,向来是东南亚富商名流及外地游客都会慕名而来享用下午茶的圣地。 其中一桌,坐着三个看来都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正聚集在一起喝茶。 “真是羡慕你喔!就要变成东南亚排名前十单身汉的夫人了!” 脸上化着精致妆容,头上是一流发型师今早亲自吹整出来的发型,一直认为自己是美女,实际上差多了的严珠萦,语带讽刺地说。 “是啊!”长相还算不错,却有股傲人之气的秦音荷也酸溜溜地附和,“虽然小提琴选拔赛落选,却因流下眼泪显得楚楚可怜而被新加坡钻石单身汉陈公子给看上,还立刻下聘,唉!你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喔!”容静弥一双柔美得像是月下水光流转的黑眸,浅浅地瞥了她们两人一眼,才淡淡地开口。 “是吗?”她浅笑着,眼里却不带丝毫笑意,“只是我运气好而已。” “运气?是啊!运气真是好,不然哪会遇上这种好事,对不对?音荷!”严珠萦故意对着秦音荷道:“就跟你说嘛!你的小提琴拉这么好干吗?要是没抢走她的排名,轮到你那天早点走出会场,现在搞不好要嫁人的就是你了。” “哎呀!我哪敢高攀?而且怎么可能比得上气质这么高贵的弥弥小姐。” 弥弥? 容静弥看着自己杯子里那泛着紫红水光的茶。她现在真的不知道有多怀念小时候那段大家都喜欢叫她咪咪,然后把她逗哭的日子呢! 但是…… 唉!叹气的用意是真实的,然而她的话语却是刻意的,“也对,唉!要是我没听爷爷的话参加比赛就好了,如果是跟同学去佛罗里达念书,搞不好现在是要嫁给美国十大黄金单身汉呢!对吗?” 另外两人紧张地对看了一眼。老天!她们是受人之托要来确定她会嫁给陈达峰的,可现在听她这么说,显然好像不太想嫁了。 “弥弥小姐,你千万不能这样想。”秦音荷率先开了口。她家虽然不愁吃穿,但也必须要跟新加坡陈家及容家打好关系啊! “对啊、对啊!陈先生有什么不好?跟外国人在一起又不见得会比较幸福,现在亚洲的经济看涨,美国已经不行了啦!”严珠萦也连忙道。最近她父亲的财务似乎有点吃紧,不跟容静弥打好关系,让他们家公司有机会接下容家几张订单的话,她这种好日子恐怕过不久了。 “是啊!所以说,能嫁给陈达峰是你命好。” “嘎?是喔!我本来以为只是运气好而已,没想到我的命也好。” 生活无法自己做主,偶尔损人这件事,自己做个小主不为过吧? 难道她还会看不清,这些女人想接近她的原因? “当然、当然,你不但命好,又天生丽质,当然是足以匹配陈达峰啊!” 眼角一瞄,严珠萦看到了救星,连忙招手,“礼服设计师来了,来来来,小昭啊!我们在这里。” 看到被她们转移了话题,容静弥觉得既好笑又感叹。唉!这阵子她连损个人都不能随心所欲啊! 而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爱损人的呢?以前那个被人说像是小老鼠天真又单纯的她,去哪里了?! 自从陈有志的事情发生后,她就变了许多,不再轻易掉泪,更不随便退缩,那件事,让她清楚地认知到,原来自己的生命中,有个如此强大,想要掌控她生命的敌人存在。 但她除了想办法武装自己、努力坚强外,又能做什么呢?这些年,母亲因为昏迷卧床,虽然保住了一条命,身体机能也逐渐地退化,需要非常完善的医疗看护,而她也在那件事后了解,原来母亲也是用来掌控她的一颗棋子。 为了母亲,她再怎么样的不愿意,也得听从心中的意思。所幸,天生善良的她,在感到未来一片灰暗时,爷爷还是有着小小的希望,那就是她这次结婚的对象。 陈达峰其实人还算不错,他对她还算温柔,虽然有些自私了点,比不上学长,更比不上……她的心小小刺痛了一下,深深地叹口气。 唉!都几年了,为什么还是那么痴狂地想着那个永远不可能再见到面的人呢! “哎!我来了,我来了!这位就是容大小姐吗?” 设计师的声音打断了容静弥的思绪,她还来不及抬头回应,就听到严珠萦的声音热情地响起。 “对啊、对啊!一定要帮我们弥弥小姐设计一套完美得叫人说不出话的新娘礼服喔!” “是啊,就拜托你了,我们弥弥小姐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呢!要是没设计好……我可不饶你,呵呵,你说是不是,弥弥?” 秦音荷笑着拍拍她的肩,好像两人是多熟悉的好朋友一般。 容静弥浅笑了下,对设计师点点头示意,没再多说什么。爷爷他老人家,几乎掌控了她一切,连她的朋友、对象到她吃些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管,就连她现在要嫁的对象,她也是故意不开口,等他老人家自己同意的。 所以,她又能对这些虚伪的朋友怎么样呢?真正会认真听她说话的人,她已经不再期盼会出现了。 而现在她心底最渴望的,莫过于像母亲当年所讲的,生个就叫做“幸福”的小孩,所以,忍了这么久,为了母亲,为了未来她会有的孩子,这一切终将会是值得的吧! 三个月后新加坡看着面前的大镜子中,那穿着复古式宫廷风白纱的映像,容静弥深深地吸了口气。 对于镜中那个经过化妆师、造型师、美容师及美发师设计妆点过的自己,她只感到非常的陌生,面对众人对她的赞美,她觉得别人说的人好像不是她。 “天啊,这身造型把你原有的温柔典雅、优美动人气质,衬托得更美了。”“是啊!这种复古风造型,让你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从昂贵的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绝世美人一样。”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种华丽的优雅了,你真是穿这礼服的最佳人选,不愧是容家大小姐啊!只有你才能穿出这样优雅高尚有如公主般的气质呢!” 容静弥一言不发,嘴角惯性的浅扬到一个角度。其实她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人,但看在众人的眼中,却觉得她是故意装出这副高傲的模样来显示自己真的是个天之骄女。 她不是不懂他们的心思,因为,她曾经看到发型师把她头上的钻饰戴在自己头上死命地照镜子,本来她以为对方是在想该设计什么新发型,没想到,就在她要开口问候的前一刻,却听到那个发型师说:“哼!不过就是有钱而已,随便弄弄,插个钻饰就唬弄过去了,谁理她啊!” 而在经过那件事后,当她在那件花了上百万、全新订制的礼服上,闻到隐约不属于自己的香水味跟烟味的时候,她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能怪自己一点也不像众人口中说的那般尊贵跟高傲,如果是,她一定不会让这些人这么猖狂吧! 她总是这么的笨又口拙,永远只会傻笑。 轻摇着头,容静弥叹口气。明知现在拥有的优渥生活,在许多人眼中是很幸福的,但其实呢……唉!又是一声叹。 “新娘子别叹气,会把幸福叹跑的。”美甲师温柔地按摩着她的手边道。“是吗?”她轻轻浅笑,望着这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眼里却有些沧桑的美甲师。 她对待她的方式,一直是沉默寡言居多,以这样来判断的话,她该算是少数对她比较真诚的人吧! “我只是有点累。”她看向总统套房里的其他人,他们都各自去做事了,小小的客房,布置成四门的美容间,现在只剩她跟美甲师两个人。 “累吗?正常的,婚礼折磨死人了,尤其是你又这么有钱,辛苦啊!”美甲师仍低着头,专心地按摩着她的手。 “啊,你知道我的辛苦?” “当然,我也是过来人啊!生了两个孩子,结过两次婚,现在叫我再结一次?哼哼!我会说,算了吧!需要时再上上床就好了。” “呵呵!”容静弥被她那大胆开放的言辞逗笑了,“嗯,我懂你的想法。” “嗯?”美甲师诧异地抬起头来,“你跟陈公子不是相恋结婚的吗?” “嘎?”她吐吐舌头,“他说过他爱我啦!不过我……”只是想逃离容家吧! “不确定,不安、害怕?” “都不是……” “那是什么?看你不像个期待婚礼的新娘。”美甲师突然压住她柔嫩掌心的某一处,痛得她立刻弯下身。 “看。”美甲师放开她的手,“你就是心里有压力,所以这穴道才会这么痛,不过……也许不是相恋结婚才能持久吧!像我就太冲动了。” 美甲师边说边嘲笑自己,可笑容里却像带着回忆的甜美,不管那是什么回忆,显然,都让她十分的幸福。 望着她,赫然,容静弥心神一动。总觉得这笑容她在哪里看过? 沉默半晌,她突然想起。那不正是母亲过往脸上常有的笑容吗?那个已经被她遗忘多年的笑容。 “我了解冲动后带来的悔恨。” 所以,这次她不再冲动,完全依循爷爷的指示嫁人,运气好的话,陈达峰会如同现在一样,因为爱她,所以和她相敬如宾吧! “是吗?呵!看不出小姐你这么年轻,就这么懂事,我就不行了,唉!跟第一任老公爱得半死,生活却也苦得半死,第二任老公……我不爱他,本以为纯友谊的婚姻会持久,没想到他却用我辛苦赚来的钱去养小老婆,呵呵,所以啊!像我这样蠢的女人,要不是还抱着一点小小的梦想从事美容,现在不知道已经死到哪里去了?” “是?” 容静弥念头一闪。陈达峰也会这么对她吗?去养别的女人? 奇怪的是,这种假设性的想法她竟然丝毫不在意,想到自己这辈子,曾有过的梦想——当个少奶奶,那梦想似乎就要实现了,但她一点也感觉不到高兴,反而十分悲哀…… 没发现她的思绪几变,美甲师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还好我妈什么没教会我,只教会我一件事,那就是人要努力,自己感觉幸福了,才能带给孩子们幸福,要不是有这信念撑着我,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呢!” “自己……要幸福?” “嗯!希望你跟陈先生结婚后,两人也可以幸幸福福的!”美甲师温柔地说。 那祝福的话语,容静弥听了只感到一阵想吐的恶心感,突然间,她觉得似乎快要不能呼吸。 努力感觉幸福……她做过什么?没有,三年前,她只是一点小小的奢望想要幸福,就害死了一个人,而如今呢?她真打算就这样嫁给陈达峰?只为了借由这种对她来说,不用付出任何努力的方式来脱离容耿碇? “不!”她面色苍白,赫然站起身。 “怎、怎么了,弥弥小姐?”美甲师吓了一跳。 “我……抱歉,我不舒服,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语毕,容静弥提起裙摆走向阳台。 阳台外,天空蓝澈,清风温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新加坡漂亮的街景,正当她想放声地吼出心中的郁闷时,突然…… “你别闹了!” 陈达峰的声音,从隔邻的露天阳台处传来,她皱皱眉,侧耳靠过去倾听。 “我哪是闹,这计划太危险了。” 一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女声,用着焦急的语气道。 “哪里危险?安全得很,我们有靠山,再说,你不说、我不说,剩下的都是我的好兄弟,谁会说出去。” “可是,我是担心……” “不要担心了,要干就干一票大的,而且都找到替死鬼了,有什么好怕的?算了,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走吧!” “但……” “你走吧!” 声音越来越小,两人显然是进了隔邻那间尊爵套房,也就是新郎的休息室。 容静弥望着天空,纤细的柳眉蹙得紧紧。 计划?!这句话让她心里有种刺痛的熟悉感,难道她这辈子,跟这些暗里来去的伤人计划,都脱不了关系吗? 爷爷设计她还不够,现在,连未来的夫婿都要设计她?! “弥弥小姐。”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扰了她心底的哀绪,一转头,是秦音荷。 “你怎么在这里?老天!看看你这礼服,好美喔!” “是吗?”容静弥看了她一眼。秦音荷是她的伴娘,还有另外五个爷爷准许她交往,但其实她都不喜欢的女生一起当她的伴娘。 “你找我有什么事?” “呃?”她的问法让奏音荷先是不高兴地愣了下,随即又扬起笑容,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把她往房间里带,“我们来试穿伴娘礼服的,你还好吧?哎呀!听我一句劝,新娘都难免会紧张,虽然我没做过,但连做伴娘的我都觉得紧张,更何况是你。对了,不是我在说,你那设计师给我们这些伴娘设计的礼服,会不会太寒酸了一点啊?” “寒酸?”她轻浅地一扯嘴角,“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哎哟,什么我想要,我是为了你家面子着想耶!说到这,你家在新加坡的分店不是有一组古董级的钻饰胸花吗?刚好六朵,我看我们这些伴娘,就一人一朵,别在胸前,你看怎么样?”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秦音荷。她们要的,都是她急欲逃离的。 “随便你们吧!” “真的?啊!那太好了,放心啦!这次不是找了很多警卫来保护你身上的钻饰吗!既然这样,那些胸花别在我们身上也会很安全的,对不对!等等我来帮你拨电话,你说叫他们送来就可以了。” “嗯……” 容静弥没心情去管这些眼里只有钱,而且已经够有钱却还想更多钱的女人了。现在,她只要想到明天的婚礼上,新郎不知要做什么,她就整个人无力了起来。 管弦乐团动人的演奏缓缓响起,教堂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氛围,前侧与中央坐满了政商名流,两侧与后方,则坐满了清一色穿着黑西装,满脸横肉的男人。 看到他们时,新郎陈达峰皱起眉头,但他又能说什么?谁叫容家是个横跨黑白两道,十分有势力的家族呢! 不过…… 陈达峰虽神色冷静,手心却紧张得直冒汗。只要他的计划成功,他就有控制容家的棋子,容家再有势力,但容耿碇毕竟老了,老人家总是在乎亲人的,不是吗? 哼!他冷笑了一声,看了眼手表。五分钟后,就是礼车要到达的时间,到时候只要那家伙一出手,然后就可以等着跟容老头要钱了,而这计划一成功,他欠赌场的那四亿多赌债,就可以立刻还清了。 新郎绑架新娘,哼!这种事只有他这个天才才想得出来吧! 因为,他可等不到那姓容的老头子死后,留下那些被一堆律师控管的钱,与其那样,不如立刻把钱拿到手。 反正,一个像容静弥这样清纯,清纯到连被男人摸个手都会害怕的女人,也不可能好玩到哪里去。 他只要钱……还有新娘身上,佩戴着那套价偿不菲的钻石项链。 第四章 “一切都准备好了。” 距离教堂的不远处,一辆厢型车上,跟谢炎靖已经搭档多年的冷岳,看着一脸严肃的他。相处三年来,他知道这家伙不动则已,一动必定惊天动地。 正如他这次计划的一样,这么大胆周密地潜入计划,恐怕,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嗯!很好。” 谢炎靖简短低沉的回答,丝毫没有泄漏出他心底那翻腾紧张的情绪。 就要……见到她了,在经过了这么长的分离后,她可还记得他? 明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思绪,想到她的一颦一笑,还有她二十岁时,跟她在医院碰面的那一次,当她看到他伪装的容貌,以为他不是谢炎睛的时候,那种失落、伤心,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模样,这些年来,一直是他的噩梦,同时,也是他的美梦。 “你这一去,自己可千万要小心。” “我懂。” 对这不知道他过去的好友,谢炎靖只能回以简单的感激之语。 两人除了是国际刑警的亚洲人员中,惟一出自本市的外,在美国哈佛大学读法律系时,他们更是学长学弟的关系,他们的情谊不同于一般。 “不管你心里真正要的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冷岳感性地道。 闻言,一直专注在监视屏幕上的谢炎靖,则是轻轻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懂他的话,关于这次这个准备了三年多的大计划,也只有观察力极其细微的冷岳能察觉得出,他对计划之所以这么用心,甚至打算亲自深入险境,是有个人原因的。 在暗中注意容家举动这么多年的他,知道容耿碇,绝对不会让自己惟一的孙女独身太久,对于任何能利用的人事物,他一定会百分之一百二十地拿来利用,连自己的亲孙女也不例外,这就是容耿碇之所以这么成功的原因。 他现在就是要反利用容耿碇这一点,来潜入容家。 一年多前,他刻意接近容云集团新一代的接班人之一程杰融,从他的往来中发现一件事,容耿碇利用程杰融做尽坏事,却不曾真正给过他任何的实权,为此,程杰融的积怨已深。 而现在这个新郎陈达峰,也是被程杰融陷害,导致积欠下一大笔债务。 程杰融甚至教导陈达峰用绑架新娘这一招,来解决他积欠的大笔赌债,但实际上,他却是想到时候当上破案功臣,好夺取容耿碇对他更多的信任。 这些狗咬狗一嘴毛的阴谋,正好造就了他潜入容云集团最好的时机。 只是,对于程杰融要他担任绑匪的角色,他却十分挣扎。他并没有打算出现在容静弥面前,毕竟现在的他,还是个国际刑警的小小卧底人员而已。 再加上她的祖父容耿碇,当年就是为了他老家的一块土地,而害他家破人亡,陷他入狱的背后主使者。 所以,就算她是他记忆中、思念中、血骨中,一块割舍不下的牵绊,他也无法抛下仇恨与她相认。 但一想到如果他不答应扮绑匪,程杰融跟陈达峰两人,不知会找什么样的人去绑架她时,他就无法置之不理。 他索性计划让自己因这次绑架案潜入容家,好搜集足以让容耿碇入狱定罪的资料。 谁叫老家伙一手操控着美国好几位财路来源有问题的国会议员,他早在十多年前就引起了国际刑警的注意,表面上他是跨国财经名人,实际上却是军火、贩毒及走私无所不做的黑市大亨,样样插一脚的大坏蛋。 他的财大、势大与心狠手辣,无论是在美国或是东南亚各国的黑白两道眼中,都如背后的一根芒刺。 所以,当国际刑警要对容耿碇进行调查时,他就不遗余力主动争取这案子,作为自己主要的调查对象。 也因为容耿碇的为恶技巧太厉害,让国际刑警花费多年想渗入他的组织都无从下手,才会将这案子委以他全权处理。 有了国际刑警做靠山,这便是他对容耿碇复仇的最佳机会了。 风和日丽的天气,一辆劳斯莱斯加长型礼车,缓缓地停靠在大教堂门前的马路边,而坐在车里的新娘,呆滞地看着那美丽的教堂。在这个地方举行她的第二次婚礼,为什么她的心,却平静得有如一摊死水? “新娘来了!新娘来了!” 一堆盛装打扮的来宾们,兴奋地迎向礼车。 照例容耿碇是不会出现在这种人多,可能有危险的场合的,即使是他惟一的孙女结婚也一样。 “时间刚刚好,刚刚好。” 她一个远亲表婶抢在第一个上前迎接,热切的动作跟与人卡位的狰狞模样成了截然的对比。 即使已经看了这些亲戚的嘴脸这么多年,容静弥依然无法避免地感到心烦。 这些人啊!心理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容家时都鄙视她,弃她如敝屐,却在新闻媒体跟外人面前堆起满脸笑容,好像是她最亲近的家人一般。 “来来来,我安排了我的乖儿子,来替你爷爷牵你进礼堂,这真是我们家无上的光荣啊!可以代替老爷子这么光鲜亮丽地把你给嫁掉。” “嘎?表哥?”容静弥骇了下,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快了几下。这三年来,她没什么机会见到程杰融,现在一见,她的脑海立刻不由自主地浮现当年陈有志死去的模样。 “嗯!表妹你还好吧?会很紧张吗?放心啦!这种场面,有过一次经验就习惯了,下次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程杰融打趣的说辞引来其他亲戚的抗议。 “呸呸呸!什么下次,这么不吉利,你是送新娘出家门的代表,还这样说话,我看啊!“一早知道就该让我家老公来替你这个位置。” “可惜来不及了!不是吗?” 程杰融优雅地牵起容静弥的小手放进自己微弯的手臂中,接着,两侧的人们都很有默契地散开,留下中间那长条形红地毯的空间,让他们直接走向那敞开的教堂大门。 容静弥越走越觉得心跳加速,不知道是因为看到红地毯的尽头,那张看似温柔热切的新郎笑脸,还是因为恐惧身边这个也一样看似无害,实则曾经杀害过她学长的表哥。 不管如何,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后路能退,就算她渴望自己能有挣脱这一切的勇气,她也没有办法。 “啊!你干什么?” 一声尖叫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婚礼进行曲,一切的发生是这么猝不及防。 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落。 容静弥甚至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转眼间,她觉得自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般。 她愣愣地看着那个突然从人群中冒出来,大步走向她的高大人影。 那张熟悉的、英俊得叫人难以忘怀,又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容貌,变得比过去更粗犷、更成熟地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梦,一定是梦吧!她看着他走到她面前。 “你是谁?想干什……啊?!”程杰融想护着新娘,却不料被她一把推开。 “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容静弥哭喊着奔入了那比记忆中,更坚实、更壮阔的胸怀里。 谢炎靖一僵,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他本来只打算像个抢匪一般,强行地把她带走而已,可是现在却…… “你在说什么?弥弥。” 程杰融愕然地大叫。她这举动实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这个他跟陈达峰特别安排的绑架匪徒,跟她竟然是旧识。 “嗯!我来了。”谢炎靖仅仅是一秒的错愣,随即冷静地拉住她的手,然后跟程杰融使个眼色,又跟她说:“我带你走。” “嗯!” 容静弥好兴奋好兴奋地点头。没想到上天真的听到了她心底那恳切的祈求,派了这个她一直无法忘怀的男人来救她走。 而且,还是抢婚、私奔…… 这是多么的浪漫啊! “慢着,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教堂里的陈达峰跑了出来,站在门口处大叫着,而那些穿着黑西装的人,也不断往门口方向涌来。 “我们快走。”语毕,谢炎靖拉着她的手就蹿出人群。他知道事态严重,那些身穿黑西装的人,大多对容耿碇忠心耿耿,他老人家没来,却让这么多东南亚黑道的人自愿前来,可见他的影响力有多大,而现在他若随便被哪个黑衣人逮到,下场恐怕都不好过。 “好、好!” 容静弥的眼眶已经感动得红了,泪水盈满她的双眸,让她再也看不清任何的东西,心里也容纳不下任何的想法,只除了谢炎靖。 两人就这样一路奔离教堂,后面人马开车的开车,怒吼的怒吼,尖叫的尖叫,议论纷纷的议论纷纷,可她的世界中,只有一片模糊且灿烂的天际,还有在这天际下,如阳光、如神般的谢炎靖,领着她往自由的世界奔去。 两人的脚程并没有多快,加上其中有一个只顾着流泪,看不清楚方向,不时跌倒还要谢炎靖拉一把,穿着婚纱的新娘,实在是难保不被抓到。 跑了又跑,当他再一次把跌在地上的她扶起来时,突然,一个好听清爽的大喊声从路边冒了出来。 “咦?那是私奔耶!好浪漫喔!” 容静弥本能地看向那个叫出声来的女人,两个女人这一对看,当场傻愣住。 “可心?!艾可心。” “咪咪?!容静弥。” 容静弥跟艾可心同时叫了出来,两人从幼儿园就认识了,中学又刚好念同一所贵族学校,对彼此虽然不是很熟,却也不算陌生。 “哇!好久不见!”“对啊!对啊!” 两个女人兴奋地拥抱在一起,高兴得又叫又跳,但相逢的喜悦很快的就被谢炎靖所打断。 “我们要走了!有人追过来了。” “啧?喔!好……”嘴里说好,两个大女孩的手却紧紧地牵着,不想放开。 “你真的跟男人私奔?从婚礼上逃走?”艾可心不敢相信地问她。 记得在幼儿园的时候,都是她欺负咪咪……不,保护咪咪的,没想到那个胆小如鼠的咪咪,今天竟然会上演私奔戏码,果真是女大十八变! “嗯……”容静弥充满爱恋的双眸,看了谢炎靖一眼,又转头看她,“我很高兴遇到你,可是我们要走了,对了!等等……” 容静弥突然高兴地叫了出来。 “嗯?”静静地站在艾可心身边,宛如不存在的男人突然出了声。 “可心,你们两个人可以帮我们吗?我们对换衣服,让我们逃走。”容静弥好佩服自目己,竟然想得到这一招。 可是还没等对方回答,却先听到谢炎靖的否定。 “嘎?这不好吧?”追他们俩的人,不少是黑道人士,再说这计划越少人接触越好,他不想带给别人麻烦。 “可以的,这位男士嗯……”容静弥这才注意到,艾可心身边的男人是个颜面严重变形的男人,她语气顿了一顿,又接着对谢炎靖道:“跟你的身材差不多,你们只要换衬衫就好了。”“哇!”艾可心赞叹地看着她,心想这小老鼠何时变得如此果断强硬了,随即笑了出来,“好哇、好哇!这有什么问题?我没穿过新娘礼服呢!你说好吧?严苍釉?” 她转头,直拉着皱眉头的严苍釉撒娇。 “我们帮帮他们,换我们跑给人家追好了,没问题吧?” 她都这么说了!严苍釉脸上惟一漂亮俊美的深沉双眸中,露出娇宠无奈的温柔目光。 “好,就这样吧!你们先跟我来。” 话一说完,他随即领着三人往附近一个小街道里跑去。 两分钟后,容静弥跟谢炎靖躲在小巷里的某栋大楼后门旁,看着大批人马追向艾可心他们奔跑而去的方向。那个丑男人似乎是当地的新加坡人,知道许多捷径巷弄,再加上艾可心的运动细胞一向比她好许多,跑起步来健步如飞,哪像她跑两步跌三步的。看着他们跟追逐的人逐渐远去后,容静弥松了一口气,脸上挂着笑容跟末干的泪痕,转头看向谢炎靖。 “我真的好高兴,没想到还会……” 她的话语,愕然地消失在半空中,原因无他,只因为她看到他大掌中的银色手枪,在艳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且正对着她的眉心。 他一脸漠然的神情,双眸闪着让她心寒的冷酷光芒,“很高兴认识你,容静弥小姐,显然……你把我错认成某人了。” 一阵突然灌进小巷里的风,在这明媚照人的六月艳阳下,竟然让人全身起了莫名的寒意,从脚尖直蹿向头顶。 “不……” 她的声音细如蚊纳,脑袋里却轰然作响,仿佛地狱里的妖魔鬼怪,都在同一时刻一起出动,瞬间占据了她的脑袋。 “不、不是真的!” 他那俊美的脸庞看起来是这么的熟悉,可是,那双冷酷得几乎没有温度的眼,真的不是她的靖哥。 谢炎靖勾起嘴角,露出个俊美无俦、邪恶惑人的笑容,晃了下手里的枪,示意她转身,“如果你说的是枪,那我告诉你,枪是真的!你最好从现在开始乖乖地听我的话,我不喜欢不听话的货。” 容静弥听得心都寒了、慌了,初见到他时感觉仿佛在天堂,可这一刻,她竟必须面对她的心上人带给她的死亡威胁!然而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她竟没有流下半滴眼泪,反而声音平静地说:“如果你是想绑架我的话,那建议你最好不要伤到我,因为我的身体不是很好,每次受伤都很难痊愈。” 谢炎靖的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他的咪咪是真的长大了! 说真的,当他否认自己是谢炎靖时,她那张瞬间刷白的惊骇脸庞,让他以为她会尖叫然后昏倒,没想到,她竟还能这样挺着胸,鼓起勇气对一个拿枪指着她的人说话。 “那很好,我想我们已达成共识,你不想受伤,就乖乖地听话。”他往巷子口瞥了一眼,冷岳已经将车开来,正等在那里。“现在,上车去,然后立刻把你身上的项链、耳环,还有戒指卸下来给我。” 他用头一点,示意她上车。 容静尔的心都碎了。这不可能是她的靖哥,绝对不是!她的靖哥怎么可能这么冷血、这么贪钱? 就算她这么地在心底告诉自己,但当她看见他那熟悉的英俊脸庞上,只剩冷酷不已的刚毅线条时,她还是忍不住眼眶湿了。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玩弄她! 第一次的婚礼,是为了要自由,好能去找谢炎靖,没想到,好心的学长却被她的亲爷爷安排杀掉,还死在她眼前,为的就是要给她一个警惕。 而第二次的婚礼,就在她以为谢炎靖是真的来带她奔向自由时,没想到,这个当年她渴望不已的男人,却是要绑架她的人?! 嗯?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竟没有真的相信他不是谢炎靖?即使他都这么地对她了。 上了车,她的双眼立刻被布条蒙起,那低沉中带点粗哑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项链给我。” 容静弥点点头,顺从地把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项链交了出去,隐约中,她感觉到身旁那个男人似乎越来越紧绷。 “给了你,会放了我吗?”她怯怯地问。 “当然不会。”他恶声恶气地回道。 真该死啊! 随着车子逐渐往目的地驶去,谢炎靖在心中深深地懊恼着,后悔当时没能阻止她换下那件保守而古典的新娘礼服,她穿那件白纱礼服很美,美得闪闪发亮、耀眼高贵,让人除了有爱慕之情外,更有高贵不可攀的清纯感。 现在她身上这件来自艾可心的红色背心,是低胸针织的软质料,把她那白皙柔软的丰胸,衬托得更加可口诱人,那紧贴着丰胸查落纤腰的性感线条,直直落进一件低腰性感的皮裙里。 这样火辣性感的装扮,再加上她那楚楚可怜又天真纯洁的神情,那模样简直是对男人最大的诱惑。 谢炎靖心里担扰着,就连他这么个律己甚严的人都会对她产生这种挡不住的欲望,要是真的按照计划,把她交给陈达峰找来看管人的匪徒,会发生什么事?“是……陈达峰叫你这么做的吗?” 容静弥细小的声音,突地打断了他脑海中纷飞的思绪。 “什么?”他眼一眯,“你怎么知道?” 她竟然会知道陈达峰有所涉入,这小丫头再一次让他刮目相看。 “唉,”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可是莫名的,她一点也不害白! “在那种地方生活久了,不用去想太多都知道,越是跟你亲近的人,越有可能陷害你。” 容静弥想起爷爷,想起过世的无辜学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泪水不自觉地占湿了眼前的黑布,缓缓落到颊边。 谢炎靖说不出话来,她现在看不到,于是他卸下伪装,好好地、温柔地、仔细地端详她。这些年来,他知道她不好过,可却不知道容家恶毒好险的环境,是怎么地在荼毒她。忍不住心一紧,他伸出大拇指抹去她颊边的泪水。 这温柔的动作,叫她一愣,疑惑地开口,“靖哥?” 他整个人一怔,连忙收回手。老天,他在干吗?差点就坏了自己的大事。 “什么靖哥?”他努力地让声音降温,恢复到他现在身份该有的感觉,“就是你误认我的那个人叫做靖哥?” 容静弥困惑不已。这个像极了谢炎靖的歹徒,为什么充满了一种矛盾的气质?前一刻明明那么的温柔,下一刻,却又带着残暴的冷酷。 “哼!要是你真想把我当成他的话,我也不反对,毕竟你的条件还算不错,只要是男人都会想要你的。” 这次,他不是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而是故意猥亵地勾起她的下巴。 这一招,果然让她吓坏了。 “你……你这坏人,不要碰我。” “哼哼!你说不碰就不碰?” “你答应过我,我乖乖听话就不会伤害我。”她好害怕,不愿也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这怎么会是伤害呢?”谢炎靖知道她看不到,眼里神情虽严肃,声音却故做轻佻地道:“只要是我这种坏人,都不认为让你舒服一下,了解男女间的乐趣,会是种伤害。” 他意在警告她,要她小心。 “嘎?那……那我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连衣服也脱了。”他故意吓她。 “啊?!”她惊叫了声。 “换上件运动服。” “嘎?!”她傻眼。 第五章 他到底是不是谢炎靖啊? 容静弥完全迷惑了。 下了车后,她被带到一艘破旧的渔船上,安置在一个跟渔船外表毫不相称的豪华舱房里。 他嘱咐她换上他准备好的那套丑陋廉价的运动服,乖乖地在这里等,话一交代完,他就走了,也把门上了锁。 她本来是想听话地先换衣服,可当她环顾室内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简直是豪华得不可思议,一点都无法跟关人质的地点联想在一起。忍不住好奇,她拉开了舱房里所有的隔板门,先发现了食物柜,并诧异地发现里面满满都是各种食物,有干粮、泡面,还有各种罐头,甚至有面粉跟白米。 显然,他是怕她饿死吧! 开了第二个隔板门后,她却不这么想了,这是个衣柜,衣柜里虽然只有几件男性衣物,可是,她忍不住拿了一件起来闻,好香,好清新的男性味道。 难道这里……是那个歹徒的住处?而且还是他的房间?满心困惑的她,放下衣服,又去看别的隔板门,看啊看的,看到最后一间,是浴室。 浴室里,除了马桶、洗脸台外,还有个看起来很舒服的原木泡澡浴池,小小的镜台前,则摆放着一副牙刷、牙膏、毛巾,还有刮胡力,沐浴乳等……她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他家。”刚才那些东西跟用品,等级都还不低,且品味低调优雅。 这个歹徒的品味,真的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个为了钱而做坏事的人。 她不懂,这个像极了靖哥的绑匪,为什么把她关在自己的家里,而不像一般电影说的,关到某些奇怪或是特定的地点去。 她不解地走回房间中央的床旁,天性纯真的她耸耸肩不再多想,打算脱衣服换上运动服时,瞄到那敞开门的浴室,突然心神一动。那浴池……看起来好舒服喔! 站在原地挣扎了两秒,她迈开步子走向浴室,十分钟后,她已脱光衣服,缓缓地泡进那放满热水的浴池中。 “啊,好舒服啊!”她忍不住轻叹,“我这人质实在是太幸福了。” 她现在的心情可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长期为了婚礼而紧绷的心,仿佛直到这一刻才得到纡解,虽然,她现在是个人质,可诡异的是,她竟然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她不担心,冷岳却担心死了。 在渔船外,穿着大衬衫、短裤,脚踩拖鞋,把脸大半都掩在遮阳帽下的冷岳,正在马路上眼谢炎靖争辩了起来,“你这样做,会毁了整个计划的。” 原本谢炎靖是该带着容静弥去陈达峰他们指定的地点,可他做梦都没想到,他竟然坚持先把车开到他在新加坡的住所,也就是那艘国际刑警配备给他的伪装游艇上,甚至还只是把她反锁在那间至少有七八个逃生口的房间里。 “你根本就是拿我们精心策划多年的计划来冒险。”冷岳第一次对他说重话。 谢炎靖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径自转身,上了车后摇下车窗,“顾好码头,她不可能跑出来,我会在十二点以前回来接手。” 话一落,他连车窗都没关上,就用力踩下油门迅速离去。望着他扬长而去的车影,冷岳只觉得一肚子火,“什么叫做她不可能跑出来?看着她的人是我又不是……”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顿住,接着举起手对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比着肮脏的手势。 比完后,他喃喃自语地咒骂着,“该死的,可恶的你,我明明是你的伙伴,不是你的下属,结果每次都……哼!真是太可恶了。” 两人合作的这几年来,不可否认,靖在这件案子上用的心力比他还要多多了,可是他真的快要有点受不了靖老把他当成下属般在命令的感觉了。 什么都不跟他商量,尤其是……他的眸光好奇地移向那艘破渔船,想到里面的女孩。 嗯!有趣了,似乎每次靖变得有点不可理喻的时候,都跟那个女孩有关系呢! 不过想归想,在靖没有明确地让他了解,现在这个变了调的计划该怎么继续下去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冷岳只好认分地压下遮阳帽盖住自己的大半容貌,走向码头边那个放着冰桶的小凳子坐下来,继续他的监视工作,顺便享受钓鱼的乐趣。 没几分钟后,在距离码头不远处,一家破烂的小酒吧里,程杰融气冲冲地闯了进去,一看到谢炎靖,立刻对他发飙。 “孙觐,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你认识容静弥,却从来不说?” 谢炎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径自对酒保伸出一根指头,“再来一杯。” 他才进来一分钟,已经喝了一杯浓度百分之四十的纯威士忌。 酒保有点担忧地看着他,“加冰好吗?” “不,一样不摇不加冰。” 他在喝着闷酒的同时,没忘记自己该进行的计划。现在程杰融气得跑来找他,正如他所设想的可能状况一样。 接下来,就得看他怎么应变。 “孙觐!你到底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程杰融看着他,有点困惑了。孙觐该感到愧疚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不是吗? “我不认识她,当时见她好像认识我,我就将钱就错地把她骗走。” “既然如此,那人……我是说货呢?陈达峰告诉我,他的人手在仓库那里一直等,都等不到你把货送去。” “货……跑掉了。” “什么?”程杰融愕然地看着他,“不、不会吧!亏我还挡住那些可怕的人,不让他们追到你们,那项链呢?那些钻石饰品呢?”他急切地问。要跟容家老头子邀功救回容静弥是一回事,要是他手上有那些价值昂贵的东西,除了他负责的珠宝公司可以跟保险公司诈骗一笔外,他的荷包私底下又可以进账不少。 等了许久不见谢炎靖回答,他想,该不会连他中饱私囊的事都失败了吧? “在这里。” 谢炎靖把一团用黑布包着的东西,从自己的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他。 程杰融见状,才想伸手拿,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慢着。”他的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你该不会有阴谋吧?这是赃物,又是绑那女人相关的证物……” “好啊!你不要的话,我想陈达峰可能会想要吧!这好歹可以解决他大半的问题。” 程杰融眼一眯,谢炎靖的话正中他的心坎,他手一伸,接过黑布包,“这先给我保管,不过,我要那个女人。” “如果我找得到她的话,我不是该先交给陈达峰吗?然后他再交给你,让你假装救回她,不是吗?”谢炎靖轻笑着,那模样看似有些酒醉。 程杰融不高兴地瞪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但事情办成的话,你会有好处,若办不成的话……你会死得很难看,因为大家都知道,你就是绑架走她的人。” “啊!是的,是……”谢炎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恍惚,好似真的喝醉了,“但如果我真是她想私奔的对象的话,那就没有任何人能定我绑架的罪名了。” 程杰融闻言一震,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哼!凭你,想碰容静弥?” “我不用碰她,是她自己投入我的怀抱的。” “哼!如果你想假装成她私奔的对象,好摆脱绑架罪名的话,那我奉劝你一句话……先去买棺材吧,省得到时候自己的尸首没处放。” 一说完话,程杰融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谢炎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笑,“买棺材?呵!光凭这句话,就能让你吃上好一阵子的官司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拿起酒杯,独自喝完第二杯威士忌。 酒吧里人疏形单,好半晌,只有忧伤的爵士乐轻轻地充满在这个看似年岁久远的昏暗空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伸手要第七杯威士忌的时候,酒保对他摇摇头,“别喝了,会误事。” 他抬起眼,轻笑了下,“该误事三年前就误了,刚才的对话,都录下了吗?” “嗯!”酒保点头,“我看你真的醉了,回去吧。” 这里是国际刑警在新加坡的重要据点之一,他竟然在这种时机直接问他有没有录影?可见他真的有点……不,是严重失常了! “我不能回去,有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他知道,她会乖乖地听他的话在船里等着,他一直知道,她是如此听他的话,就算他已经故意恶行恶状地装坏人了,他相信,她还是会乖乖听话的。所以,有冷岳看着她就够了,他根本无法面对她。 酒保看着他,轻叹一口气,“如果这情感你不得不释放出来的话,我想后果你自己知道,不过有时候,情感却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是吗?我想也是,我不懂……”真正让他感到痛苦的是,为什么都这么久没见面,她还能这么轻易地相信他? 她甚至在见到他的第一秒,就迅速地决定要相信他,要跟他远走高飞。 她的纯真与善良,突显了他地无情跟残忍,为此,他的心好痛。 “不懂?很多事不需要懂的。只需知道,知道该怎么做对目前最有利。”酒保的声音听起来低柔温顺,却无情残忍,“其实,你比谁都清楚该怎么做,只是你的情感遮住了你的理智,别再喝了,我知道你还能喝,不过,现在不是你能误事的时候,无论你的情感怎么说,你都要面对的。” 谢炎靖看着眼前的空酒杯,心一阵阵地抽痛着,那涣散而茫然的目光,逐渐地聚焦、发光——发出一种无情而冰冷的光芒。 他将酒杯推向酒保,掏出一张五十块美钞放在吧台上,转身下了椅子,走出去,走进了六月难得的夜晚寒风中。 看到他回来,虽大老远的就闻到一股酒味,但冷岳只是冷冷地瞪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谢炎靖知道他对他失望了,但此刻他的心神已经无暇去顾及其他。望着那艘破旧的渔船,他的心,隐隐抽动着。 不!他提醒自己,刚才已经决定要彻底利用容静弥潜到容耿破身边,这目标已经存在多年,绝对不会因任何事而改变。 他神情冷然地跃上渔船甲板,引起船身的轻微晃动,拉开船舱门,在经过一个伪装用的小货舱后,进到那间豪华的舱房里。 赫然,他停住脚步,心神一凛。 没人?!不可能! 他环顾着空间不大的舱房,这里的隔板门非常多,明的暗的大大小小共有十来个,很明显的,只有四五个一般性的隔板门被人动过。突然,一阵飘荡在空气中熟悉的香味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他惯用的肥皂香! 深黝的眸光移向浴室。她……在里面?他走上前去,仿佛被某种力量控制,轻轻地拉开了隔板门。 眼前的景象,叫他心一震,几欲撞出胸口,被酒精醺过的脑袋顿时惊醒,下腹也紧绷起。他……不是圣人。 “喂!”他沙哑的低唤中藏着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欲望。那张枕在浴池边缘,轻闭着眼的清丽容颜,听到呼唤,只是轻扬了下眼睫,显然,她已经累坏地睡去了。 他站定在门边,不敢上前一步,生怕只要动个半分,他就会坠入深谷中,做出叫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 可是,她那沉睡在水畔的容颜,却叫他无法不看她,忍不住贪婪地梭巡着她那赤裸娇嫩的身躯。 突然,她动了下。 “哈啾……” 容静弥眼睛仍没睁开,一只湿淋淋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摸了下鼻子。 他皱了下眉,她那声不雅的哈啾声,让他从那几乎有些魔幻的性感氛围醒来。 “会感冒的。”他的声音依然有些低哑,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带着即将失去控制的惶恐。 “唔……别吵。” 她睡得正舒服呢!有几年没这么好睡了?好睡得让她觉得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害怕。 谢炎靖低头看着睡梦中的她,随手放掉浴池里的水,然后拿起挂在旁边的大毛巾,将她从浴池里抱起来。 她好轻,轻盈得就像他记忆中那个总是动不动就哭的小女孩。抱着她,小心地调着角度,弯身走出浴室,突然,他轻轻地笑了。 这情景,许多年前便上演过,他常常抱着在他家沙发上看电视看到睡着的她回到隔壁去一样,一切的一切,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两人无忧无虑都还很单纯的时候。 还记得,十六岁的他,对异性的感觉还在自以为是的摸索阶段,欣赏的女生也不外乎是当时几个漂亮的偶像明星,对这个长相清丽的小妹妹,他从不曾多想。 直到被人陷害入狱后,在他孤独、愤怒、害怕,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那段日子里,脑海中她那天真甜美的笑容,不自觉地变成他惟一的慰借时,才知道,他对她的感觉,已经超乎想象中的依赖。 但他却不曾发现,对她的思念正不知不觉中持续加温。 三年前,当他在调查容耿碇时,知道她跟陈有志打算结婚,他才赫然痛心地醒悟,原来自己对她的感情,一直不只是对一个妹妹。 “嗯……” 半梦半呓的声音娇柔地响起,打断了他莫名的愁绪。 他弯下身,把她放在床上,才想帮她移成比较好入睡的姿势,突然,怀里的人儿宛如刚睡了一场好觉要苏醒般,将双手高举地伸懒腰,这一伸,原本罩在她身上的大毛巾,顿时成了半遮酥胸跟纤腰美腿的状态,这种若隐若现的性感,甚至比全裸还要诱人。 他僵立在床边,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的懒腰一伸,手往上一勾,刚好勾住了他的脖子。 “嗯……”仿佛还停留在美梦中般,容静弥轻轻地眨了眨那双溢布满柔亮水光的黑甜眸子,看向他,红润小唇扬起了纯真性感的笑容。“靖哥,你回来了,嗯……” 搂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脸压向自己的耳旁,“我真高兴……有你在。” 她那纯真不做作,足以叫任何男人爆发的妩媚模样,让谢炎靖那早先压抑下的欲火,又复发得更旺盛,熊熊燃起。 “别……” 他咬着牙,想移开脖子上她那双柔嫩的藕臂,岂料才移开一边,她的手立刻又勾上了他的腰,这下,两人成了更暧昧的面对面姿态。“别走……”她的声音里有丝惶恐,“嗯!这样好舒服。”她闭着眼睛,用脸蛋磨蹭着他宽厚的胸膛。 她没听到他越来越浓重的呼吸声,也没听到他的诅咒声,她只感觉到自己脸贴着的胸膛好结实,气味好好合,她爱这种叫她既怀念,又带着点陌生的肌肤热度,她有多久没跟人拥抱了呢? 这样美的梦,她又有多久没梦过了呢? 突然间,那热度消失了,她嘟起嘴,不满地浅浅睁眼,想要看清楚是什么人吵醒她的美梦…… “唔?!” 一股既柔软又坚实的压力吻上她,她错愕地睁大双眸。 但她还没来得及感觉这个吻,他却立刻就移开了。 她醒了,全然地醒了,她错愕地看着在晕黄灯光下的他。灯影落在他那张线条刚毅且深刻俊美的脸上,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看到那双深黝得宛如宇宙尽头的眼。 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两双眸子间仿佛全然没有了空隙,那紧紧相融,几乎要望进对方灵魂深处的凝视,宛如自己有了意识,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彼此融进了对方的呼吸,直到彼此再次触碰到对方的唇,谢炎靖才赫然惊醒。 “不……”他低哑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的抗拒。 她却不愿放过他,一双小手在他尚未觉察之时,已经牢牢地扣住他的颈后。 她生涩地紧压着他的唇不肯离开。 她是如此地坚定,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她的靖哥,这气质、这感觉,她绝对不会让他逃脱。 容静弥的举动,让谢炎靖低吼一声,“该死的!” 他一把搂住她的纤腰,猛然加重了本来急欲逃脱的吻。 灼热的唇既强悍又温柔地贴着她的甜美,他无法自拔地想要掠夺她,将她的一切,她的柔弱、她的错愕、她的甜美全都吞没。 没有男女经验的她,初尝有如被电击的感觉时,只有些微的错愕,但很快的,便在他那激情的吻下完全融化。 他吻着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他的吻落在她的眼、她的鼻、她的颊上,无一不放过,钢铁般的双臂将她锁向自己,他不自觉地拥她好紧好紧,紧到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体内一般。 甚至当那柔嫩的娇躯跟他刚硬的躯体间,没有了大毛巾,只剩下他身上的棉质背心跟休闲长裤阻挡时,他都没有觉察。 “啊?!”一声娇柔的惊喘声传出。 他抬头,才赫然了解她在诧异什么,他下腹部那灼热的硬挺,已经紧紧地抵住她最柔弱私密的地方。 谢炎靖深浓的黑眸眯起,他的声音粗哑低沉,拼着最后一丝理智,想阻止错误的发生,“会发生什么事,你……” 容静弥猛然献上自己的唇,封住他后面要说的话。 他微愣地看着她,只看到那双漾着氤氲水色的晶眸,坚定地望着他。 “我绝不后悔,靖……” 这句话,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他再度地吻向她……这次,带着与她直陷地狱终不悔的决心一起陷落。 第六章 船在海的怀抱里轻轻晃荡。 躺在床上的容静弥,被那种舒服而安详的频率,还有穿透小圆窗的迷蒙金光给轻轻唤醒。 “嗯……” 伸展身躯,她慵懒地睁开眼睛。 这里是…… 一瞬间的困惑,很快因为昨晚的激情回忆而消散,白嫩的粉颊红了,像是染上了层酒后的微醺似的,一低头,她才赫然发现自己是全裸的,身上只有一条棉质被单遮盖。 “靖哥……”她发现身边没人,小声而害羞地探问着。 目光一瞥,看到了昨天谢炎靖帮她准备的运动服,她动作迅速的爬起来,发现竟没有内衣。还好,上衣很宽大,不然就算昨晚…… 想到那时的疼痛,她紧张地看向床上,顿时,她双颊泛起红光,像只煮熟的虾子似的。喔!老天!真是丢脸毙了啊! 顾不得还没来得及穿长裤,她手忙脚乱地爬上床想要收起床单。 谢炎靖一开舱门,看到的就是她丰润圆翘,只穿着免洗内裤的性感小屁股,在眼前左摇右摆,不知道在干吗? “咳!”他粗重地咳了一声,提醒自己不要又冲动起来。 床上的人儿一听到,连忙慌张地想站起来,可偏偏她站的位置,床单被自己拉起了一半,她一个没站稳,手脚乱挥乱舞的,砰的一声,四脚朝天地倒在床上。“呵……”低沉的笑声只维持了一秒,很快地又敛住。 “哎!靖哥。” 一头长发乱七八糟的容静弥,怯生生地从混乱的床单中坐起来,水漾的眼睛无辜又害羞地看着谢炎靖。 “我叫孙觐,不是你的靖哥。”他心一动,可是脸上的神情却维持冷然如冰。 闻言,她错愕地看着他,久到他脸上的表情都快支撑不住,她才带着无法压抑的哭嗓开了口。 “为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用毫无温度的眼神看着她,容静弥眨眨眼,又眨眨眼,像是努力要把那已经轻溘出的水光,再眨回眼里。 这三个字问得好凄切,却正中他的下怀。 重新砌起那几乎要因她的泪水而崩塌的理智之墙后,他冷冷地开口,“我是坏人,这你早已知道,昨夜你也很舒服,不是吗?” 他故意粗俗地说,为的是想掩饰掉那几乎啃蚀了自己一整夜的愧疚。 “我不是说这个。” 她摇着头,泪水有如断线珍珠,不停落下。 “我说的是,为……呜……为什么你不肯……呜……承认自己是谢炎靖?”说到这,她抬起头,睁着水亮而悲愤的黑眸瞪着他,“我知道你是,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那夹杂着呜咽的声音几乎在怒吼了,可听来却娇柔得让人心痛不舍。 他如无底深潭般,寂静冰冷的黑瞳,冷冷地看着她的泪水洒落在床单上,转过身,拿了一个纸袋给她。 “把早餐吃掉,吃完后我们就要出发了。” 她惶然地接过袋子,不解地问:“去哪里?” “送你回平安的地方去。” “嗯!”听到这句话,她的心底又燃起希望,带泪的脸庞泛开笑容,“我就知道,知道你……” “我要送你回容耿碇身边,好借由你来得到荣华富贵,想必你爷爷会对送你回去的人,礼遇有加吧!” 他冷冷地打断她的痴心妄想。 无论她对未来的期望是什么?他都不想听,因为他现在没有资格爱她,更没有能力给她她想要的。 “不,我不要回到爷爷身边,我不要回去!” 她惊慌地看着他,死命摇头。这么多年来,她只想逃离,只想得到自由。 “你非回去不可。”他的心虽绞痛不已,神情依然冷酷邪恶,“我想要的,可不是区区一笔钱而已,我要的是更大的权力,所以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最好给我乖乖地听话。” “我不要回去,呜……你好过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虽然有点小恶劣,但是却对我很好很好……” “你是白痴啊?!” 她的哭泣与恐惧,终于让他超越了界线,猛地怒吼了一声,抓起旁边柜子上的塑胶杯,准准地往距离她不到十公分的位置砸去。 见状,她骇得忘记哭泣,以为他要砸她。 “听好,大小姐。”他单脚跨上床,抓住她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她,“我没时间陪你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如果你在回去之前想上床,很好,我奉陪,我没忘记该怎么取悦你,如果你不想,那么……”他眯起眼,怒火迸射得宛如炸弹爆发,“最好不要再给我提到那个什么靖的,我是孙觐,你记住了!” 说完,他甩开她,准确无误地让她的头栽入柔软的枕头上,然后转身离开了舱房。 “靖、靖……不,你才不是孙觐,你是谢炎靖啦!呜……” 她坐在床上哭个不停。 她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昨晚在她摸到他右大腿内侧,那小学骑车摔伤的伤口时,她就更确定他是谢炎靖。她真的不懂啊!他为什么要否认?为什么要这么硬生生地破坏她的梦想? “讨厌啦,!你……猪头、猪头啦!”边哭边骂的她,下意识地打开了早餐袋,里面是一罐可尔必思跟一块菠萝面包。 容静弥心神一动。他还记得她小学时最爱吃的早餐搭配,可是为什么他不肯承认自己是谢炎靖? 甚至为了那种可笑的权力欲望,要把她送回那个她一点也不想待,只想逃离好去找他的容家…… 思及此,心神猛然一紧,她怔然地看着前方那被他关上的舱门,呼吸仿佛结成了硬块哽咽在喉间。如果他不承认自己是谢炎靖,那么她有什么理由……去逃离爷爷呢? 没有了那个过去她崇拜爱慕,在昨夜温柔体贴地拥着她入睡的谢炎靖,那么就算回去又怎样呢? 无所谓吧! 无所谓了,没有梦想,就算远离了爷爷,她也不会自由的,没有了谢炎靖,她就没有在乎自由的理由…… 无论去哪儿,都无所谓,无所谓了! 容家近千坪的大庭园里,除了北方的车库跟佣人房外,整座庄园只矗立着一栋带着些许西方奢华后现代元素的大别墅。 在大别墅西侧的西式接待客厅中,此时,除了容耿碇跟他随身的两个保镖外,还有另外三个人,程杰融、谢炎靖、容静弥都神情各异地或坐或站。 “你真的救了弥弥?!” “是的。”谢炎靖的声音不卑不亢,神色自然。 坐在大沙发上的容耿碇,冷冷地看着眼前这气宇昂轩、霸气十足的年轻男子,好半晌,他轻轻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看似和善亲切,却没有半点笑意的笑容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双深沉的眼瞳微眯着,若有所思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了端坐在一旁单人沙发上,前几天在婚礼前跟人逃婚,给他丢了大脸的容静弥身上。 原以为她会哭着回来,哀求着他什么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她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静。 而且,除了冷静之外,一向给人害羞印象的她,这会儿光是坐在那,抿着小嘴的冷淡模样,竟有股说不出的贵气威严。这是第一次,容耿碇深刻地体认到,这个害羞的丫头,的确是他的孙女没错。 “那么……你怎么说,弥弥?”面对孙女,他难得真心地和颜悦色。 不料,容静弥却没有回话,没有反应,只是冷冷地低垂着头,什么也没说。 容耿碇看了她一会儿,眸光又移向那个自称孙觐,神色依然自若沉稳的男人身上,再看向站在一旁,似乎有点坐立难安的程杰融。 这件事情……很诡异! 容耿碇摇摇头,暗笑。这些晚辈在他眼中,还是太生涩了。 他对着容静弥道:“如果说,这位先生这么好心地戳破陈达峰的好计,故意先答应他绑架你,实际上却把你救了回来,让你免于那家伙的毒手,照理说,你应该要谢谢人家的,不是吗?何必这样什么都不说?啊……对了,我还听说……你跟他是旧识?” 她惊讶地抬眼,立刻说:“我、不、认、识、孙、觐!”清晰而缓慢的回答,轻柔的冷冷声调里,带着一丝外人难以觉察的怨气。 “可是这男人救了你?” 容静弥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没错。” 但是他又把她带回来,更过分的是,他在毁了过去的那个自己时,连带的也毁了她的梦想。 她在心底哀泣啊! 不过无论如何,她怎样也不愿意爷爷用当年对付学长的手段来对付他,她希望能保护他。 水亮的眸光带着一丝期盼地看着谢炎靖,岂料,他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冷声道:“我出手救你的孙女,不是没有代价的。” “嗯!”容耿碇颇欣赏这年轻人的单刀直入,“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我要领薪水。” “嗯?”容耿碇扬起眉,眸子射出锐利的精光看着他。 “我希望能成为扩张你事业版图的一分子。”谢炎靖毫不掩饰那带着野心的微笑。 “是吗?那你怎么不追求我的孙女呢?有了她,你想得到一切应该更快吧!” 容耿碇颇有深意的眸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去去。 谢炎靖笑笑,半调侃地道:“孙某不够资格,所以令孙女不让我追,不是这样的吗?容小姐。”他终于对她笑了,可是却是这种该死的、可恶的笑容! 容静弥瞪了他一眼,随即撇过头,抬起下巴,“废话!” 鬼才会喜欢他现在这个虚伪、可恶、自私又渴望权势的臭样子。 “看吧!容小姐是很有原则的,事实上,我还担心她怪我没让她蠢蠢地嫁给陈达峰呢!” “你……我才不蠢……算了!”越待越难过,她讨厌看到这样的谢炎靖,他越是笑,她就越想哭。“爷爷,我要回房了。”容耿碇看着孙女那不懂遮掩作戏的表情,疑惑地皱了下眉后才开口,“好,你下去吧!晚点,我们祖孙俩一起吃饭,嗯?” “啊!好……” 容静弥先是一愣,但随即想起自己已经打算乖乖待在这里,不再去追寻什么可笑的自由,所以,她轻轻地点头,温顺地接受了。 随着她步伐优雅地离开接待客厅后,容耿碇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一直没说话的程杰融也失去了笑容,惟一没改变的是谢炎靖。 “你怎么了?”他这举动叫程杰融捏了把冷汗。 “什么怎么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以为我老了吗?要那些诡计,我还会不知道吗?” “爷爷,我……”见他精明的眸光一扫,程杰融顿时紧张了起来。 “我没叫你说话。” “是……” “项链呢?那些珠宝呢?”容耿碇眉一挑,直接问。他老,可是并不糊涂。 “在程杰融身上。”谢炎靖回答得利落。 “什么?”程杰融愕然地看着他。他之前没把他给供出来,他还在猜他安的是什么心,事实证明,他安的果然不是好心。可谢炎靖话锋一转,“因为他要保护你孙女,所以才会把项链先拿走,引开陈达峰的追兵,否则难保陈达峰不会派人到海上来追杀我们。” 程杰融完全没想到他竟会帮他说话。 “喔?事情是这样的吗?” 面对容耿碇的质疑,程杰融有点慌,“嗯……这……” “当我决定救出令孙女时,我第一个就是去找程先生协助,他是个好人,所以我相信他会好好地保管那些珠宝的。” “是……是这样的没错。” 程杰融只能完全按照着谢炎靖的剧本走。这该死的家伙,难怪他还打电话跟他说,要他不要先卖掉珠宝,否则会对他不利。 原来,他早有这步暗棋。 可恶!一向习惯利用他人的程杰融,做梦都没想到,有天会遇到克星,反被他利用成这样。 “是吗?”容耿碇的目光又在两人身上打量着,好半晌才开口,“好吧!既然这样,最近我跟南美那里的朋友合作了一个案子,他希望我派几个能力够的人去帮他,我看……” 他顿了一顿,细细地审视着依然一脸镇静自如,面带微笑的谢炎靖,跟一脸紧张,却努力装作镜静的程杰融。“你们两个一起去试试看好了。” “嗯?”程杰融愕然地看着容耿碇,慌了,“爷爷,我没去过南美,而且孙觐的能力也不知道如何?” “没关系,刚才我看过了孙觐的纪录报告,根本是个犯罪跟语言的天才。有你来,也许我真的会又多了只左右手也不一定,不过,还是得让我先信任你才行。” 早在他带着容静弥踏上这块土地前,容耿碇已经命人去查出他的背景,他有洋洋洒洒,叫人不得不佩服的犯罪经历,且他仗着语言天分,几乎是跑遍了全球犯案。 谢炎靖轻笑地点头,“过奖了,容先生,事实上,我还真有点担心你会太信任我,因为我来这儿,只是为我长远的利益而打算罢了!” “哈哈!说得好,说得宣接。”容耿碇虽被他的话逗得哈哈直笑,却也没有忽略一旁程杰融眼底的阴毒神色。 唉!他在心底轻叹了口气。程杰融要是有孙觐一半的泱泱气质就好了,这样的话,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庞大的容云集团到底该何去何从了! 只可惜啊!这小于阴险有余、气度不足,要做领导者,还远得很呢! 两个月后——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被谢炎靖这样背叛了的容静弥,在失去梦想,感到世界粉碎后,就该警觉到还会有更惨的事情发生,而不是只顾着自哀自怜。 看着那躺在病床上,娇小而瘦弱的身躯,还有那张像是沉浸在好梦中一般,美丽却毫无血色的容颜,向来爱哭的容静弥,竟然久久都掉不出一滴泪。 上苍为什么要挑这时刻带走她的母亲? 昏迷的母亲这些年来始终没有清醒,但每当她来探望母亲,握着母亲的手时,她总是能感觉到母亲似乎跟过去一样,用那轻柔温和的声音对着她说:“有你我就幸福……” 而如今,母亲选择离去,选择不再这么做了吗? 她决定放下她这个没用的女儿,选择了解脱吗? 在心好痛好痛的同时,她告诉自己,该庆幸的……庆幸母亲终于丢下她,不用继续在人间受苦了。 想是这么想,她却无法阻止内心那种疼痛如绞的感觉。 在谢炎靖背叛自己,也直接粉碎了她的梦想时,她本来以为这已经是世界末日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人失去了母亲,她才更是无所依靠,才真是世界再也没有了光明,真正的孤独无助。 痛苦是层层叠叠的,有如浓雾般迷蒙灰暗地蔓延开来,遮蔽了她的世界。 过去,她为母亲的状况而痛苦时,总是将谢炎靖当成另外一个心灵的寄托、心灵的避风港,对那时不知道在何方的他,轻诉自己的痛苦,告诉自己要打起精神,更坚强地活下去。 如今,在这样令人梦想破碎的重逢之后,她,又好多天没看到他了。 自从那天回来,他在客厅和爷爷谈过之后,她就觉得他开始躲避着她。她不敢去跟任何人打听谢炎靖……不,是孙觐的下落,她虽然单纯,却不是笨蛋,在这容家大宅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从一开始的羞怯,到后来的自闭,再到现在随时都保持着警戒,为的就是不想再害到自己在乎的人。 在乎……是的,她在乎母亲,却也在乎…… 泪水,不知道是迟来的,还是终于落下,染湿了她粉嫩的脸颊。 她哭什么啊? 哭谢炎靖再也不可能出现,还是哭母亲终于不用再受苦。 该死啊!为什么即使谢炎靖那样对她,如此恶劣地粉碎了她的心,她却依然在乎他。 “节哀顺变,容小姐。” 照顾母亲许多年的看护柳阿姨走到了她身边,轻轻地执起她的手,简短的四个字,流泄出她的关心。 “嗯……”容静弥点点头,“我只是……” 突然间,她干呕了两声。 “还好吧?”柳阿姨关心地问。 “没事!”她摇摇头,擦去泪水,才想轻笑着回应她的关心,倏地,又是一阵更猛烈的恶心感袭向她,让她忍不住又干呕了好几声。 柳阿姨见状,轻皱眉头,“你身体不舒服?” 以前当护士时,看过了不少生离死别,却很少见到有人流泪流到干呕的。 容静弥抬起手,擦擦那并未吐出任何东西的嘴巴,“最近太累了,又不容易入睡,可能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吧!” 自从回后,她就没有一天睡得好,生理时钟也全乱了。在逃婚后,后续情形虽然都是爷爷派人去处理的,但她总觉得心有愧疚,尤其在报纸上看到陈达峰因为积欠大笔债务,而逃到国外去后,她更觉得良心不安,当然,夜里真正失眠的原因,大都是因为想着一直不见人影的谢炎靖。 “该不会是……”柳阿姨欲言又止。人家是容家的大小姐,且还没有结婚,这种事可不能乱猜。 “嗯?会是什么?” 看柳阿姨想言又不敢言的模样,容静弥不解地问。 “你……最近的大姨妈有来吗?” “大姨妈?我没有……”本能地想回答自己没这样的亲戚时,突然,她的声音顿住,一张本来就已经略微苍白的脸,变得更白了。“你是说……月经?”“嗯。”柳阿姨点点头。容大小姐善良天真,可是并不笨,她相信不用她说,她也能懂她的意思。 “不!”容静弥慌张地摇着头,“我没有……” 她的声音突然止住了,想起了那像是她人生以来最美的梦境,同时,又是让她从天堂掉到地狱里的那一天。 “容小姐……”柳阿姨看着她,“如果有可能,还是赶快去找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好,真有需要的话,我很乐意来帮忙的。” 容静弥感激的双眼又泛出泪光,“谢谢你,柳阿姨。” 第七章 “我怀孕了!” 容静弥这四个字一说出口,容耿碇当场瞪大了眼,就连他身后那两个向来面无表情,总是如门神般一左一右,气势逼人的保镖,也都满脸错愕的神情,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穿着白色荷叶背心,牛仔长裤,站在容耿磋面前,抬头挺胸,一脸坚定的模样。 这对她来说,是冒着多大的危险啊! 可是,为了孩子、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心底冀望的那小小幸福,她一定要努力。 容耿碇一双眼冷厉地看着她,久久都没说任何话。 他仿佛在她的双眸里,看到了另外一张脸,一张比较男性化,但也一样胆怯,却又坚决不已的脸,他也是如同今日这般,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用一样的口吻,一样的语气对他道:“我要跟她结婚。” 当时,他记得自己只是冷笑,“你以为她能活多久?” “如果她死,我也不活。” 他依稀记得,儿子说这句话时,眼里燃烧的火焰。 他已经对那个只喜欢玩音乐,写什么狗屁歌词歌曲的儿子完全绝望了,却没想到儿子竟然也会发出那样迫人的神采。 可惜的是,那时的他正处于事业巅峰,权力欲望完全一手掌握的状况,所以对于儿子的叛逆,他直接做出了最冷血的处理—— 命令手下想尽办法拆散他们夫妻俩,并带回儿子。 只是没想到,手下带回来的竟是儿子的尸体,还有一封叫他难以忘怀的与父诀别书,也因为那封信,才让他难得发善心,从此以后,一直在暗中监控着她们母女俩的生活,没有出面干涉,直到她母亲受伤后,他才出面接回她。 眼前这个跟他儿子,跟她自己父亲几乎如出一辙,外表柔弱却内心坚强的孙女儿,容耿碇轻轻地叹口气,闭上双眼,“我想,你不会告诉我这孩子是谁的。” “咦?” 容静弥屏息着等待,终于等到他有了回应,却没想到,没听到不准这两个字,却听到了一句口吻温和的推测。 “爷、爷爷……我……” “怎么?你不想生了吗?我可以安排医……” “不!”她几乎是用吼的,双手护住自己平坦的小腹,“我要生……这是,我的孩子。” “嗯……”出乎意料之外,她反叛的言行举止,竟没让容耿碇怒目相视,而是轻轻地笑叹了一声,“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 “咦?” 容静弥又一次诧然地看着爷爷。她有没有听错? “不过……” “不过什么?”她紧张地问。 “不过,你如果坚持要生,就不能生得举世皆知。”他看着她,眼中难得地闪烁着关心。 她感动不已,忙不迭地点点头,“爷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我不要这小孩的父亲以后冒出来!”容耿碇又道:“因为我不想让别人坐享其成我的产业。” “他绝不……”后面那个会字还没出口,容静弥兴奋的神色又恢复成那种冷冷的淡愁,她轻轻一扯嘴角,露出了既无奈又嘲讽的笑容,“我是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但我不会让他知道这孩子的事。” 这是她给爷爷的承诺,也是她对谢炎靖死心的证据。 他不会在乎这个孩子的,就如同他根本不在乎她,是一样的道理。 “那就好,对了,有件事你可能会想知道。” “什么事?” “爷爷很高兴,你帮我找到了一个得力的助手。” 心脏猛然一跳,她看着容耿碇,好半晌才开口,“爷爷是说……” “嗯!就是孙觐,他帮我在南美把事情处理得非常好,听说还跟一个在地的拉丁姑娘相处得极好,不久后就要结婚了。” 一听,她的脸色瞬间刷白,“结……结婚?”她的靖哥要去娶别人了? “嗯!他在报告我这件事时,还特地告诉我,说要谢谢你,多亏了你,他才有机会来替我做事,呵呵!很会拍马屁的小子,不是吗?” 容静弥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早就不对他抱任何希望了,不是吗? 为何这一刻,心却这样的疼,疼得无法自拔,那疼甚至从心脏扩散到全身每一寸的骨血,密密麻麻痛彻心扉,叫她几乎要昏倒。 她下意识地轻抚着平坦的小腹,就像是在寻求最后的救赎一般。 别伤心、别难过,她还有孩子,世界还没粉碎。 她努力地在心底对自己说,却还是忍不住潸然如落雨的泪。 容耿碇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故意装作没注意到她那绝望的神色轻道:“我正打算叫他在美洲那里待个几年,现在他在那里娶了老婆,应该就会愿意好好待着吧!如果他做得好的话,也许以后他就是我的得力助手了,未来能帮我照顾你跟孩子的人,除了程杰融外,又多了个孙觐了。” “不!”容静弥惊慌地开了口,她不要见他,她不想见他,不想见到那个已经让她梦碎,再也不属于她,而是属于另外一个女人的他。 “什么?” “不要让他……我是说,不要让他们知道。” “是吗?但是……” “我能照顾自己的,我能。”她知道自己太激动了,她努力地用比较镇静的语气道:“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别人的照顾,爷爷答应让我生孩子就很好了,我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尽量不影响您的。” “嗯。”容耿碇点点头,很高兴事情按他所想的方向走,这样,她应该就会对那个孙觐彻底死心了吧!“既然这样,那么,我就马上找人安顿你吧!” 两个月后,在南部的某个山区里—— 沉静的气氛,温柔优雅的念佛声,充斥在没几个人的小厅堂,穿着简单黑色洋装的容静弥,清秀的丽显上,唇角浅浅地扬起,既庄重又喜悦地跪在蒲团上,沉静地看着放在身前的佛书。 偶尔,沉美的眸子会分心地移开佛书,看向自己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喜悦从心底油然而生。 直到今天她还有点难以相信,她真的怀孕了。 就在她失去母亲的同时,竟然得知自己得到了一个小生命,就在她的腹中,连着她的心跳跟血液。 这孩子的出现,仿佛让她这条迷失在汪洋大海中的小船,得到了依靠似的,一颗心不再慌乱不安,也不再担忧害怕。 虽然她依然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做,但她却知道,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这是她最爱的男人——谢炎靖的孩子,也是她期望已久的幸福。 她的梦想没有完全破碎,虽然想到他仍会有丝心痛,但是老天却让幸福转了个方向,再度接近她了。 再加上爷爷为了她,特地在南部买了个山头,依她的意思在山头上盖了这间朴实温馨的小别庄,甚至秘密地把她送过来,让她在这里平静地安产过日。 家族里的人大都不知道,他们只认为爷爷是不想理她,眼不见为净才把她赶走的,但无论如何,可以在这里静心快乐地念佛,每天跟肚里的小宝宝说话,她实在是很感激爷爷。 人生至此……这样,也就可以了! 她该满足了! 七年后在一间高级昂贵,政商名流常去的法国餐厅里,容静弥正静静地听着程杰融说话。 “那时间就先暂时这么敲定了,这三个月你先叫我的秘书帮忙准备,三个月后我一回来,我们就立刻举行婚礼。”“嗯!” 容静弥柔顺地点点头。事情终于还是得走到这一步,这是身为容耿碇孙女,无法避免的命运。 要嘛,她就甩开一切,找个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小角落,靠着自己过活。 要嘛,她就得放下身段,为了爷爷庞大的产业后继有人着想,嫁给山自己终究该嫁的人——爷爷最得力的助手程杰融。 “我这一趟去美国,要好一阵子才会回来,下个月孩子不是放暑假吗?我看你就找个时间带他过来美国玩一趟吧!结婚前,我还是得跟他多亲近亲近才行。” “嗯……我跟他说说看。” 他说话的神态温柔恳切,她却知道他这是白费力气,因为她那亲爱的儿子容伟靖,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无法接受程杰融,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到了极点,一大早听说要跟他吃饭,竟用哭闹的手段坚持不肯来。 害她没办法,只好先送孩子去容家,拜托老仆人看顾一下,自己才匆匆赶来赴程杰融这大忙人的约。 “如果你们都过来的话。”程杰融温柔地执起她的玉手,“也许,我可以安排个假期去巴拿马,我们先去度个婚前小蜜月,你说如何?” “再说吧!有机会的话……” 容静弥被握得有些不自在。已为人母,历练更丰富的她,知道男女之间,都逃不了上床这一关。 就像程杰融跟她之间,都知道彼此只是为了利用对方才结婚,但他却从不掩饰想拐她上床的意图,她再怎么逃也逃不了多久,更别提结婚后。不过她真的需要程杰融来帮忙延续祖父的庞大产业,所以她只能告诉自己,有一天会习惯的,有一天会不再厌恶这样的接触的。 “好吧!”程杰融故作潇洒地放开她的手,两手一摊,“随你了,放心吧!我一定会尊重你的意愿,保护孩子安全地长大,这是男人的承诺。” 他故意耍帅地对她眨了下眼,她看到了,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男人的承诺吗?哼!她在心里轻蔑地一笑。 今年,她已经三十岁了,当年那个承诺过会娶她的男人,如今,正在自己喜爱的权力顶端吧! 她知道他的下落,也看过几次他的新闻,听说他结了好几次婚。 而每一次,她总不能例外的要哭上一阵子,直到最近两年,谢炎靖似乎一直是孤家寡人,她才不再这么容易地因为他的消息而心情激动。 男人的承诺啊! 哼哼!她已经不是会轻易相信那个的年纪了,她要的只是一个保护,一个可以保护她的孩子免于亲戚们的狼爪利牙的屏障。 孩子不喜欢这个父亲没关系,只要这父亲的能耐足以保护他就行了。 而程杰融,正是她在容云集团里,寻找许久才找到的合适人选。 谢炎靖在睽违这片土地多年后,终于再度踏上了这个宝岛,相较于七年前那个必须借着绑匪身份才能踏入容家大宅的他,如今不可同日而语,他已经是容云集团美洲区的副总裁了。 花了七年的时间,他终于得到了容耿碇的信任,也抓到了绝大多数在容云集团上位者的犯罪铁证,但他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动用美国联邦调查局国际刑警的力量去对容云集团进行全面的围剿跟控诉行动。 他只能偶尔放出讯息,指示破获几个比较具有伤害性质,例如贩武或是运毒的管道。 对于要对容耿碇进行全面的报复跟瓦解行动,他依然心有犹豫。 至于这犹豫是什么?直到半年前,他听到早他三年从美洲回来的程杰融说,容静弥现在出落得更是性感美丽时,他才知道,这犹豫,就是多年来行踪低调、下落成谜的容静弥。 可惜的是,当时程杰融并未跟他说太多,且他那时也正在紧急处理几个问题,所以眨眼之间,半年即过。 当他这次因为容耿碇的身体状况变差,要亲自回来听他的指示,这才将那深藏在心底的牵挂释放出来。 “您留住我,有什么事吗?” 在一群人站在床边,聆听完容耿碇的指示后,只有谢炎靖被留了下来。 “有事,当然有!” 已经年高八十的容耿碇躺在床上,多年来的糖尿病,加上各种并发症,如今,他的身体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连那犀利的眼神也因白内障,看不见东西了。 但他的脑筋依然清晰,神态也依然威严。 “你这些年,得到你想要的权势了吗?”他一开口,就如尖针般锐利刺人。 谢炎靖仍一如以往的,用看似毫无城府的自在微笑回应,“也许够了,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懂站在巅峰的滋味。” 他的答话方式,依旧让容耿碇欣赏,不过对于知道死期将至的他,这次想听的却不是这个。 他睁着白茫的双眼,轻叹口气后,苍老的声音里,突然失去了原有的威严,听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老人家般,“我本来该说,你回答得很好!” 谢炎靖看着他,没有说话,心里思绪翻腾,神色却平静自然。 眼前这个老人,真的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凶手?他的确是,但自己熬到如今,真的是只为了要报复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这样他心里的仇怨,就得以平息吗! “但是,现在我却想听听你的真心话,谢炎靖。” 他深深一震,维持多年的镇静优雅,在那么一瞬间,有半秒的动摇,但他很快地恢复平常的自然神情。 “谢炎靖?我是孙觐,容先生,您需要休息吗?”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知道这次被容耿碇特别留下来,将会发生某件改变他人生的大事。 “你当我在精神错乱吗?哼!你还是太嫩了,国际刑警的探员也是人,只要是人都有弱点,只要有弱点,通常钱都能解决,你别把我让你活下去的恩惠,当成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谢炎靖不语。他做梦都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他老人家连他是探员这件事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嗯!”似乎很满意他说不出话来的表现,容耿碇笑笑道:“我知道你一直想找机会伤害我。” “我并不会去伤害一个即将躺进棺材的老人。” “我是这半年来,身体才急速恶化的。”容耿碇有点不服气地说:“而你却浪费了七年的时间,只除了几个赚取暴利的小管道外,什么都没破坏成功。” “我没有破坏什么。” 谢炎靖的脸色表定,手心却不由自主地冒汗。 容耿碇实在是个太超乎想象的角色。 “是吗?呵呵!也许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谢炎靖!” “嗯?”事到如今,再否认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他索性大方地问:“如果有,那请问,我到底破坏了什么?” “破坏了这里。” 容耿础突然抬起满是皱纹的枯瘦手指,指向自己的心口。 他不解地皱眉,“我不懂。” “呵……不懂是吗?” 容耿碇笑得好得意,他摸索着旁边的柜子,按下叫人铃,然后才对他道:“很快,你就会懂了。” “什么意思?” 谢炎靖扬起眉。他打算叫人来抓他吗? 他状似不在意地把手插入裤袋中,他的口袋里总是放着一把特别订制,用来躲过检测器,平常看来像打火机,实际上却能发射锋利陶瓷刀片,足以叫人致命的小武器,这用来防止可能威胁他生命的意外。 “呵!你看了就知道。” “什么……” 话才说到一半,门赫然被人推开,谢炎靖直觉反应就想掏出那个武器,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直扑向病床上的老人。“阿祖!” 那看起来七八岁的小男孩,有张健康红润、光彩动人的脸庞,莫名得令他心一跳。 “乖,乖孙,张奶奶做的巧克力蛋糕吃完了没?有没有偷偷留一块给阿祖吃啊?” “有,有,在这里。”三两步就爬上病床,挤在容耿破身边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从胸前的大口袋里掏出一块用纸巾包着,已经被压烂烂的蛋糕,放在容耿旋的手上。 “呵呵!”容耿碇笑着,没把蛋糕放进嘴里,却对小男孩道:“叫人喔!这里有个叔叔,看到没?” “有,我有看到,叔叔好。”小男孩很敷衍地对谢炎靖点头后,又看向自己的曾祖父,兴奋地说:“阿祖,跟你说喔,今天天气好好喔,刚才我去荡,又破纪录喽!真棒!本来妈妈一大早就要我去见那个臭叔叔,还好你要我过来,不然,又要跟那人吃好讨厌的法国菜,恶心死了!” “嗯!还是你张奶奶做的蛋糕好吃,还有外面的大草皮好玩,对不对?” “嗯!张奶奶最棒了,对了,我要去看果冻冰好了没有。”小男孩说到一半,像想起什么似的,就像来时般,有如一阵风地又冲出去。 “等等,小靖,唉!这急躁的个性,真不晓得是谁教的啊?”容耿朱半躺在床上笑叹着,而谢炎靖则是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袋已经停止运作,简直无法思考。 直到小男孩冲出那扇敞开的门,跑得不见身影后,他才渐渐地回过神。 不……不会吧?他的心神激荡不已,那小男孩的眼睛、鼻子、嘴巴、神情,简直无处不熟悉。 “你的破坏……”容耿碇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错愕又混乱的思绪,“就是制造了他,用他来毁掉我那颗本来无情无义、无血无泪的心,懂吗?” 谢炎靖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是他的孩子?真的是他的孩子?是他跟咪咪……那个他总是在每个夜里费心压抑着,命令自己遗忘,不许思念的名字,再度从心底深处窜了出来,瞬间搅乱融化了一池以为早已冻成冰的心湖。 “而现在,她们母子俩有危险了。” “什么危险?!”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谢炎靖立刻开口问。他完全没发现这句话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敌人面前毫无防备地暴露出紧张情绪。 容耿碇轻笑,“你这样说话的方式,才像是当年那个被我毁掉的小鬼啊!” “你快说,咪咪现在在哪里?他们有什么危险?” 这一刻,他已经不在乎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他只担心、只在乎他们母子俩一个他深深辜负的女人,跟一个他从没发现他的存在,却在第一眼看到时,就立刻知道自己已经爱上的小男孩。 “你不打算报复我了吗?”容耿碇存心要吊他胃口。 “你已经快要得到报应了,剩下的,自然会有人去审判,当时间到了,该被清除的,自然会被清除,要我对你动手,我还不屑。”谢炎靖有点不耐地道。这老狐狸,都已经让他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了,为什么还不把该说的话说完? “是吗?呵呵!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原来你对我的孙女也是一样的不屑啊!” “你是你,她是她,你现在不说,我自己会去查,她竟敢瞒着我生孩子,我一定要找她算账。” 这多年来心底累积的思念与欲望,全在这一瞬间变成浮躁不已的暴吼。他猛然转身欲离去,却那么毫无预兆的,撞进那双错愕到极点,宛如能勾人魂魄的水漾黑眸…… 第八章 “好久不见。” 沉静水漾的黑眸直勾勾地看着谢炎靖,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叫人心慌与陌生到极点的冰冷。 她早该知道,自己的人生里不可能有顺遂两个字的存在。 只是现在的她,不再是过去那个柔弱而娇嫩天真的小女孩,她早就为了孩子,学会了如何当一头母狮。 “咪……” “你想找我算孩子的账?”她用冷冷的语调,截断了他充满柔情的低沉呼唤。 “我……” “怎么?”她又再度截断他,犀利而讽刺地道:“你的那么多任老婆,都没帮你生过半个?” 谢炎靖无语地看着她,不是因为她的讽刺,而是因为心底的震撼。 她真的跟过去不同了。 过去的她,青涩而娇柔、天真而坦率,在那俏脸蛋上明显的情绪反应,总会激起男人深沉的保护欲望,更会引出隐藏在男人体内的兽性,让人有想把她吞入腹的冲动。 现在的她,多了一份内敛而优雅的自信,与过去那个有如猎物的她完全不同,变成了个不自觉会吸引猎物的猎人。 就在他为她的改变惊讶时,她也仔细地打量他。比过去多了一份深沉的气质,深邃的冷酷眼神,跟他那刚强俊美的容貌,还有挺拔的身材,组成了叫人难以抵抗的性感。 性感?!她在胡思乱想什么?难道她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开口,“答不出话来了?亏你还是我爷爷的得力助手,在他的调教下这么多年,没学过几招吗?”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她随即经过他的身边,走向容耿碇。 “爷爷,你今天感觉还好吗?” 她低柔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关怀,一瞬间,叫谢炎靖听了,竟有种希望容耿碇立刻就毙命的嫉妒想法。 “嗯!”容耿碇感觉到孙女摸着他的手,一股温暖传来,他轻轻地笑了,“孙觐……不,该说谢炎靖这家伙,似乎有很多话跟你说。” 一听,容静弥一震。爷爷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笑得有点勉强,“爷爷,这人是孙觐不是吗?你说什么谢炎靖啊?” “呵呵!” 面对她的否认,容耿碇笑得很贼,那贼意看在谢炎靖眼里,甚是刺眼。 “是啊,随你说吧!”他故作不耐得像赶苍蝇似的把手一挥,“你们都出去,除非那个小皮蛋来,不然别让人来打扰我。” “爷……” 她非常不愿意,没想到爷爷竟叫他们两人一起出去,她还在想说要他老人家把谢炎靖赶出去咧! “别说啦!出去、出去,都出去了,孙……谢炎靖把她带走别吵我!”“好的,我尽量。” 急着想看清楚她,急着想抓住她的手感受她的温度,谢炎靖这会儿已经全失了镇定。 “我们先出去吧!咪……我是说容小姐。” “哼!” 容静弥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随即抬起下巴,高傲地转身走向门外。 谢炎靖看着那包里在名牌套装下的窈窕身影,一点都不像是个有那么大孩子的妈,她看起来依然跟当年没什么不同。 惟一不同的是,她那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性感魅力,那种叫男人会忍不住,像飞蛾扑火一般,明知毁灭也在所不惜地渴望着她,甘心成为她的猎物的魅力。 跟在她后面走到走廊上,他总算是镇定了一些,当看到走在前方的她上副逃离妖怪般疾步走离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 原来,心情海阔天空,不再有秘密,毋需再遮掩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他的假身份在容耿碇今天这番刻意的安排下解开了,他终于可以对容静弥释放自己,同时,也释放出他这些年来,对她深沉的思念与爱慕,至少对于她,他毋需再遮掩隐藏了。 望着她在走廊尽头,碰到儿子弯腰低头说话的模样,他的心里升起一种莫名温暖的感动,他们是他的妻和孩子啊! 虽然她对他还处在极度厌恶的状态中,但他终于能诚实地面对自己真的想要她的需求了,即使这个机缘是容耿碇施舍的,他还是会领情。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又闯进了容耿碇的房间。 “容先生!” “什么事?” “你刚刚说要我保护他们?”他急切地想知道,为什么他们母子俩需要保护?难道是有生命危险? “我说过别吵我,再说你不是说要自己查吗?” 容耿碇已平躺回床上,双眸紧闭着,整个人虚弱得看起来像快要死去的模样,惟独一张嘴还是充满活力,表达了极度的不屑。 “我……”谢炎靖没想过,自己竟然有对他低头的一天,但为了咪咪跟孩子,他只得做了。“请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恳切是容耿碇这七年来,听到他惟一一次真心对他低头,“哼!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他忍不住大笑了出来。再怎么忍辱负重,想击倒他的人,终究还是无法超越他啊,也许是从谢炎靖的沉默中,感觉到那一丝杀气,容耿碇并没有得意太久,开口道:“她跟她的孩子,都是我遗产的继承人,我就快要死了,你想他们的危险会是什么?” 谢炎靖那时候没有追出来,老实说,她心底的确有这么一丝丝,不愿意承认的失望。 为了让儿子远离那些虚假的亲戚,容静弥选择住进饭店,可她做梦都没想到,竟会在隔天一大早,看到谢炎靖出现在饭店房间的门口。 “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提着两个旅行袋,愕然地看着他。她本以为是侍者来敲门,要来先把行李提送到楼下的。 “送你们回家,你们今天不是要回南部?”他一脸阳光般的笑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 “是,但我们要先去看看爷爷,然后,我自己会开车回南部。” 在短暂的错愕跟不知所措后,她抬头挺胸,骄傲地宣布自己有开车的能力。她现在的身份,是个独立自主,起码在生活细节上都独立自主的妈妈,她怎能这样任他摆布? “那刚好,我没车,看在我帮你提行李的分上,你载我一程。” 容静弥眯起眼打量他。他穿着一套亚曼尼的浅灰色休闲装,跟一双有些旧的运动鞋,一头昨天全部往后服贴的半长黑发,此刻随性地往后拨梳着,几绺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宽广的额旁,更让他看起来……比多年前更成熟性感,而且,也俊美得叫人更心痛了。 “嘿!” 面对她漠然的视线,他的心底有一丝疼,过去那个天真可爱的她,是被他伤害成如今这种冰山美人的模样吗? “别这样瞪我,我是好意想帮忙,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 “什么处境?” 她不悦地环起双手靠在胸前,那贴身的雪纺纱衬衫,完全遮掩不了她的丰满性感,反而更突显出她的娇媚。 谢炎靖的眼里,闪过一丝晦黯。 “就是……”他调整自己略微沙哑的声音,恢复正常声调,“容耿碇快死了,他一死,如果有人想要钱的话,就得先除去你们两人,不是吗?” 她原本冰冷带怒的模样,顿时些微惶恐的一震。 “你胡说!” “不管我是胡说还是怎样,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先请车厂检查我的车子状况后,再决定是否要直接开上高速公路。”容静弥再次盯视着他,没说半句话。 他是真的关心他们母子俩吗? 平静了多年的心湖在瞬间被搅乱,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该死的多有魅力,这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实在是一种罪无可赦的罪恶? “妈妈,妈……我找不到袜子。” 突然,容伟靖还带着困意的声音从房里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僵持。 “放在外层的口袋里,你找一下。” “我找不到,你帮我找。”他还想睡,一点都不依母亲的话,耍着任性。 “你……”容静弥才想转头发飙,就听到耳边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是男生就要自己负责所有的事情,包括找袜子喔。” 她愕然地转回头看着谢炎靖。他在干吗? “这是我儿子,不用你教。”她柔白的双类,染上了两抹带怒的红晕。 “是吗?”他扬起浓眉,带着质疑跟挑衅道。 她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废话!” “那他的父亲呢?” “两年前离婚了。” “容云集团的大小姐结过婚?”他的笑容明显的在耻笑她的说谎能力不及格。 她恼羞成怒,一开口就是恶毒的诅咒,“他父亲车祸死了。” “呸呸,你爱当寡妇啊?”竟然诅咒他车祸死了。 “没错,不行吗?”她挑衅地回瞪他。这臭男人,自己结婚、离婚弄得那么轰轰烈烈,每次都上报,让她假装一下结过婚都不行吗? “你明知道他父亲活着。”他的声音,从调侃变得严肃,“而且……”深沉的眸里,闪过一丝沉痛的失落,“已经错失他太多年了。” “他叫容伟靖,六岁。” 他那毫不掩饰的沉痛,让她心软地说出孩子的基本资料,可一说完,她又恢复了之前冰冷带怒的神情,“他习惯了没父亲的生活,也比较喜欢这种生活,所以,谢谢你的警告,我会注意车子的安全问题,现在,请你放下行李。” “他没尝试过有父亲的生活,怎能说他比较喜欢现在的生活?”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的逼人,脸色一沉,“就算这样,我也不需要一个平均半年换一次妻子的丈夫,来做孩子的父亲。” “那些婚姻是因为……”差点说溜自己是国际刑警探员,他话语突然一顿,眯起眼看她,眼神越来越暧昧。 她被他看得直皱眉,“这样看我干吗?放下行李,滚开吧!我们不需要你。” “你在嫉妒!” 这四个字,如晴天霹雳,让她整个人愣住。 “那就好。”他脸上的沉重消失了,接着的是如释重负的开怀浅笑。说真的,他本来还怕她真的对他没感觉了,那他该怎么办?幸好现在…… “什么叫做那就好?你这人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再不走,我叫佣人来了……” “妈……” 容伟靖好奇的声音打断了容静弥少见的泼妇模样。 “你弄好了啊?” “嗯!”容伟靖歪着头看着杵在门外的高大男子,半晌,他对谢炎靖点点头,露出微笑,“你是爷爷手下的坏蛋叔叔之一,我看过喔!” 顿时,谢炎靖脸上出现三条黑线。 “噗!” 原本怒气旺盛的容静弥,听见儿子的童言童语,怒气在瞬间被笑意取代,再加上看到他那一脸错愕的表情,她更是忍俊不住。“你……” 谢炎靖看着容伟靖。这是他儿子啊!他心里洋溢着满满的感动,同时却也很不爽,他竟然说他是坏蛋? “他不是坏蛋。”容静弥突然温柔地开口。 这一句话,把他不爽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又惊又感动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帮他说话。 “他是最大的坏蛋,懂吗?呵呵呵!” 欲哭无泪!正是谢炎靖现在心里的感觉。 不过,看到抱着儿子笑得开怀的她,他也跟着浅浅地微笑了起来。 她爱开他玩笑,就开吧! 那又如何?谁叫这世界上,他惟一真心想守候的人,只有她而已。 那双敛着柔情的深眸看向容伟靖。现在,又多了一个他该守护的小宝贝,他一定要保护他们母子俩。 那一阵笑,不自觉地化解了容静弥许多防备。 在谢炎睛的好说歹劝下,她终于同意让他跟着他们帮忙提行李,没错,只是帮忙提行李而已,不过,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让他帮忙检查车子的状况,还让他坐进了从没有男人坐过的驾驶座,控制她的volvo。 在车上,三人相处愉快,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承认,也无法否认,或许是因为血缘相连的关系,平常不容易对陌生人有好感,尤其是讨厌爷爷身边坏蛋的小靖,对谢炎靖却不是普通的听话,只见他一路上像个静不下来的小猴子一样,一直对着他问东问西的。 而他这家伙明明这么多年没回来了,竟然在短短两天之内,对t市的交通状况掌握得如此得心应手,甚至一直回头跟小靖玩,还不时分心看着她,吓得一向开车小心翼翼的她,一路上都抓紧了把手,生怕什么时候会撞上安全岛或是哪辆摩托车。 车子一路驶进通往容家大宅前园,容静弥一颗沿路上像提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心,这会儿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放心吧!我在南美开车时,就算是走海拔三四千公尺的单线道砂石路,也可以边喝酒边开呢!”他轻笑地想安慰她,不料,竟惹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神经病!那样玩命很好玩吗?” “你……关心我?” “谁关心你啊?是死是活,别人的老……”公那个字被她硬生生地煞住,她不想再给他任何说她在嫉妒的机会。“我是说关我什么事?我干吗关心你?” “唉!真是最毒妇人心啊!你说对不对?小靖,就算是大坏蛋,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啊!” “嗯!对,靖叔叔。”容伟靖在后座点头附和着这个自称名字也有一个靖字的叔叔,“所以要让他们害怕,就要从他们的父母家人下手。” 他的话叫容静弥惊愕不已,脸上表情宛如一颗大鸡蛋梗在喉咙间,不上也不下的可笑。谢炎靖啥时教儿子这些的?难道是刚才她下车去超商买早餐的时候? 好半晌,她才开口,“你这人怎么一来就教坏我们的儿子。” 正利落地把车开向车库的他,一听到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而她还没意会到自己说了什么前,容伟靖先开口了。 “靖叔叔是我的爸爸吗?” “呃?什么?你在胡说什么?”她慌张地回头看儿子,后者一张俊美天真的小脸,期待似的发着光。 “他在问……”谢炎靖把车停好之后,却没急着熄火下车,反而是深情地看着她,“我有这资格做他的父亲吗?” 容静弥看着他,从昨天看到他后,就没有平静过的心,这会儿跳动频率更是猛烈的加速,“你……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扬起浓眉,用似笑非笑的神情来掩饰他的紧张,“那你说呢?小靖,我有资格吗?” “有!”他说得好大声,见容静弥粉嫩的脸蛋瞬间红了起来,还继续道:“靖叔叔好,我要他当爸爸,不要臭坏蛋当爸爸。” “小靖!” 容静弥着急地斥喝住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让谢炎靖知道她已经答应嫁给程杰融的事情,因为…… 她赫然怔住,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心里的想法。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后,她根本就不可能忍受得了跟程杰融结婚,不管她未来是否能跟他在一起,她依然……心顿时绞痛了下。 她依然最在乎的,还是谢炎靖啊! 她眉宇间淡淡的心痛,让谢炎靖看了直皱眉头,他暗自思忖自己是否逼她逼得太紧。 “好了、好了,我们下车吧!爷爷一定等不及你偷渡好吃的小面包给他了,走吧!小靖。” 他决定今天先放过她,反正,国际刑警与各国的法治单位都差不多快要部署好了,等计划一执行,决定了容云集团该有的命运后,他有的是时间来好好说服她接受他。 “嗯!看,我还留了三个。”容伟靖高举着手里的小面包,高兴地回答着。 若不是心里思绪太过复杂,她一定会发现,三个人这样下车,并肩地走向容家大宅的模样,有多么的像一家人啊! 走着走着,容静弥发现不对劲。 又来了,这种感觉,很多年前曾经有过,猖狂鸣笛的救护车,经过他们身边狂团进容家庭园中,停在容家的大门口。 “不!” 她心跳漏跳了一拍,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想到这一天会如此迅速地到来。 “爷爷,爷爷……” 忍不住冲动地往前跑了两步,她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她对着谢炎靖吼道:“帮我带着小靖……” 话声隐没在阳光灿烂、鸟语花香的微风里。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抱着容伟靖,走到她身边的高大男人。这父子俩,长得多么的像啊! “快走吧!发什么呆?” 谢炎靖见她直觉地将儿子交代给他,心窝一阵暖,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啊……喔……” 容静弥连忙跟上他,三个人就这样直闯进主屋里,走向容耿碇这半年来,几乎都没离开过的房间。 正如她所料的,容耿碇在他们到达这里的半小时前,被医生宣布过世了,救护车只是来将他老人家的遗体送往殡仪馆而已。 第九章 慌乱了一下午,本来已经离开饭店的容静弥,这会儿又回到饭店,时间已是深夜,容伟靖撑不住早睡着了。 她站在大窗户前看着窗外,夜景是如此的绚烂不真实,就像今天发生的一切一样。 先是谢炎靖早上的到来,接着是恍如梦境一般,亲子三人在一起愉快相处的画面,而紧接着,却是爷爷突然撒手人寰离她而去。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轻易流出的泪水,开始一滴滴地往下滑落,直到染湿了整张脸。 一双深沉的、思绪复杂的黑眸,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哀凄的侧颜。谢炎靖为她的哀伤而感到心痛,也为了自己该报复的仇人终于归天而感到欣慰。 但无论如何,他却无法说出“那人不值得你为他如此伤心”这样的话语,他此刻只能以她的感受为优先。 “我很抱……” “不,你并不抱歉。” 送孩子上床后,再也没有开过口的容静弥,赫然地截断了他的话。 他看着她不发一语。 “你跟那些人一样,你跟每个人都一样,只想要我爷爷的权力,只想要那些财富,那些肮脏下流又污秽的事业。” “咪咪……”他轻唤着。 这次回来,为的就是要一网打尽躲藏在云容集团中其他的败类分子,但他的身份,此时还不适合曝光。 “不要叫我咪咪!”她怒吼了出来,想狠狠地瞪着他,泪水却迷蒙了她的眼,也酸了她没有停止过爱着他的心,“你跟那些讨厌我、鄙视我,或是故意接近我、讨好我的人一样,大家这样对我,全都是因为我是我爷爷的孙女。直到生下小靖的那一年,我才知道,原来爷爷他爱我,只是我一直都不相信,且还一味想躲着他老人家。 “甚至他都病重了,我也只肯带着小靖偶尔回来看看他,我好差劲,好差劲,好不孝。” 她边哭边吼,又疯了似的猛捶着自己的胸口,看得他心一紧,连忙上前紧紧地抱住她。 “你做得够好了,别这样,你把他的乖曾孙教得很好啊!真的!”为了阻止她继续打自己,他只能将她那柔软又颤抖的身躯,紧紧地压入自己的怀中。 “胡说,骗人,你不要再骗我了!我恨你,我恨你,天底下的人都可以骗我,就你不该、你不行,呜……我是这样爱你,你却毁了我,毁了一切,我恨你……” 情绪已经全然溃堤,多年来的泪水与思念倾巢而出,容静弥抡起拳头,毫不留情地打向他。 “我多么希望你能来带我走,甚至还要学长娶我,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脱离容家,才能去找你,可是学长却死在我的眼前,呜……我为了爱你却害死了他,呜……” 泪水在她柔嫩苍白的脸上交错,却好像灼浇在他的心上。他捧起她的脸,轻柔地帮她吻去每一滴泪水。 “我一直在想,这样爱你值不值得,值不值得……” “值得的!值得的!”他心底有如火山爆发,对她的怜惜与心疼,像是熔岩一般,缓慢而炙热地溢散开来。 “不!不值得的。” 她没有力气,也不想去阻止他落在她脸上的吻,明知道这不该,可这就像过去几年间,午夜梦回时,思念所累积的梦一样,美好又哀伤得叫人舍不得醒。“值得的,我不会再走了,以后没有事情能让我离开你了。” “你胡说,现在爷爷死了,你再也没办法从他身上得到好处了,你一定会走,会离开……” “不会的,我从来没真的在意过那些,我没有在意过。”他的思绪惶然不已,他是真的已经没有那么在意要找容耿碇复仇的事情了。 这几年在南美,虽帮容耿碇做事,并且提供情报给国际刑警,实际上他却一直压抑着自己思念她的心情,一直压抑……就连每一次为了掩饰而结的婚,他都会忍不住幻想,如果新娘是他的咪咪,那该有多好。 而他为什么蠢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 “我在意的是你,原来我一直真正在意的是你,咪咪。”“不,你才不在意我,不然你不会在外面玩得那么快乐,还结那么多次婚。” 容静弥的哭声逐渐变小,心底愤怒的伤也逐渐被另一种更热切的情感所取代。他在意她?他真的在意她? “我从没爱过那些女人,有的甚至连上床都没有过,那些是为了工作而不得已……”不自觉的,谢炎靖竟违反了他一向的原则,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他赶紧住了口。 “工作?!” 见他不回答,她更好奇了,忍不住抬头看向他,就见那双俊美的黑眸里有着懊恼,还有另外一种更深沉、更黝黯,很陌生却又仿佛很熟悉的眼神。 “什……”容静弥突然感到呼吸困难,清楚地感觉到那搂着她的双手,加重了力道,“什么工作?唔……” 他的吻,带着惊天动地的思念,无尽温柔地落下,瞬间,唤醒了她脑海中夜夜思念,从不曾消失过的,那心底深处最沉重的渴望。 夜,绮丽浪漫,让人忘却现实,除了彼此间的呼吸与味道,再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结束这个夜晚。 半个月后—— 肃穆的气氛,黑布与白布随风晃荡,满满的人潮轻声庄严地移动着,除了司仪的声音外,偌大的草坪上,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仿佛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谢炎靖跟在容耿碇生前的保镖身旁,对着他的遗像行礼,这样的丧礼,比起他参加过的任何一个,都还要更加哀荣,而死者却是个生前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一个他来不及复仇,甚至来不及想清楚他到底该不该对他复仇的仇人。 “家属答礼。” 他的心神被司仪的声音唤回,看向家属席。有资格在那里的,只有两个人——一脸哀凄,静静垂泪的容静弥,正牵着一脸天真,却有些不耐烦的容伟靖。 他的心顿时暖了起来。他们是他的家人啊! 一个是被他辜负了许多年,如今他正想努力弥补的女人,另外一个则是他的儿子。 “叔叔……””看到谢炎靖,容伟靖整张小脸蛋都亮了起来。 “小靖!” 容静弥的眼里满是泪水,还不忘记斥喝儿子,压着他的头,对着眼前几个男人行礼。 “我脚好酸。” 容伟靖嘟着嘴巴,低下头来,被母亲骂得极不甘愿。等着跟阿祖拜拜的人一路排到大门外根本看不到尽头,他们还要鞠躬多久啊? 看着靖叔叔只是笑笑就走开了,他好难过,叔叔对他好好,害他常常会想,要是他真是他爸爸那该有多好。 谢炎靖走到一旁,正要跟着人潮退开,一个刺眼的景象,让他停下脚步。 程杰融突然出现在容静弥的身旁,他拿着矿泉水,“喝一点水,你眼泪流太多了。” 他拿出手帕帮她擦去泪水,还把水瓶直接递到她嘴旁,让她透过吸管喝水。 她点头,哀伤的心情让她没有多想,静静地喝了口水后,她接过他手里的矿泉水,弯腰拿着让儿子喝。 这一幕,谢炎靖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像是一家人。不,父亲是他,不是程杰融,这一幕该说是怎么看都像一个混账,竟胆敢接近跟安慰他的女人,还有他的孩子! 顿时,心里的怒火四射,他握紧拳头,才没有直接穿过在敬礼的人潮,冲到她身边去打昏那胆敢染指他老婆……没错! 老婆?嗯!老婆,对!这真是个越叫越顺口的名称。 他随即顿悟,没错,程杰融就是个想染指他老婆的混蛋。这半个月来,他正积极部署准备行动,结束这个让他们分离多年的工作,那个他曾经以为是他人生目标的重要复仇。 现在的他,一心只想跟她在一起。 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在儿子睡着后,两人才能亲密的相处,他已经受不了了,他决定了,今晚就向她求婚,让三人名正言顺地相守在一起。 “你……回来了?” 容静弥看着表哥问。刚才沉浸在哀伤中,她完全没想到表哥怎么会在这出现。这会儿,灵堂前又走过好几组人马,她边鞠躬边问。 “嗯!”早就到机场了,抱歉没能赶在第一时间回来帮你,你要节哀顺变啊!别哭成这样。”程杰融执起她的柔荑,温柔地轻拍了拍。 “嗯!” 她点点头,却看到一双没有随着敬礼人潮走开的黑皮鞋,定在前方不远处,她心一凛,讶然地抬眼。 果不其然,她看到谢炎靖那双深沉得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正在瞪视她。 她慌忙地把手从程杰融的大掌里抽回来,然后垂下眸光,边答礼边轻道:“表哥,你先去阳光房那里等我好吗?晚一点我有事跟你谈。” 这几天来,她一直想打电话跟他提退婚的事情,却又觉得这等大事,在电话里谈不妥,毕竟表哥也等了她这么多年。 可现在,看到谢炎靖那迫人的眸光,她知道事情一定要尽快了结,才是最好的方法。 这次她会小心,无论谢炎靖对她真心与否,是不是又会再伤害她,她都将不再欺骗自己,告诉自己随便找个人嫁就会幸福,就会安全…… 天啊! 她的思绪惶然又愧疚,她竟将这么多年来对她关怀备至的表哥,当成随便找个人嫁? 唉!可见得谢炎靖对她的影响力有多大啊! 才几天而已,也不过就是每晚的温柔陪伴,她的心竟然就已经又全部悬在他的身上了。 “跟我谈?嗯……” 程杰融看着低着头的她,又看眼一旁始终瞪着自己,这些年来削减了他不少势力的家伙——孙觐! 这两人,果然像张奶奶报告的一样,真的有鬼! 没想到在这么短短的几天中,他的未婚妻就立刻跟别的男人搞上? 他看着她的眸子里,带着厌恶的神情,一想到她之前,总是佯装清高不让他碰她,他就感到一股深深的愤怒,以前就算他再愤怒不已,也无法对她做什么。 现在,老头子死了! 他得趁着这个好时机娶到她,有个顺理成章的身份,他也比较好说话、行动。 “对,我想跟你谈谈结婚的事情。”容静弥小声地回道。 “结婚?”程杰融眉一扬,费尽力气才掩饰住眼中那阴险的光芒,“好,我等等会在客房里,你过来找我好了。” 他温柔地笑答,说完,转身低调地离开了家属席,他知道她想提退婚的事情,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准备好要娶她,要接掌容耿碇留下来的一切了。 “嗯……” 容静弥抬起眼,感激又愧疚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却不知道,这一眼看似柔情无限的凝望,让一直看着他们的谢炎靖,心底产生了怎样的误会。 谢炎靖怒气冲冲地转身走开。 他很气!非常的气,气到简直快要失去了理智。 尤其是在看到程杰融与她含情脉脉的那一幕后,又听到了旁人谈论,说这下程杰融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好运,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早就谈好婚事,就快要结婚了。 顿时,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在心底狂肆地散射开来。 她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呢? 气愤的他,等到冗长的丧礼一结束,就立刻上前,找到那个牵着儿子的小手东张西望像是急着在找什么人似的容静弥。 她是在找程杰融吗? 他气到差点怒吼出她的名字,直接把她抱起来狂吻,但多年来的训练跟自我压抑,让他只敢想而不敢做,脸上的神情,也看不出太大的心情,反而维持着一贯的冷静内敛。 “你要去哪儿?”他站在她身后冰冷低沉地开口。 “嗯?”牵着儿子的手,她讶然回头,没有意识到他的愤怒,还露出欣慰的笑容,“啊!太好了,你在这。” 他们俩并没有约定,但她就是知道,她一定找得到他。 “是吗?” 太好了?!为什么? 他还来不及思索出答案,突然,一只软嫩嫩的小手,被塞进了他的大手里。 “跟好叔叔喔!妈妈去办事。”容静弥低下头来,跟儿子交代着。却没注意到,谢炎靖听了她这句话后,心头的火山又大爆发了一次。这女人,竟想把儿子丢给他,然后去找另外一个男人办事? “妈妈要去哪?我不要,我要回旅馆。”容伟靖不依地喊,小手紧紧地握着谢炎靖。 在容家,尤其是今天这么多人,年纪尚小的容伟靖,其实心底是害怕的。这根本是坏人大集合嘛!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好可怕。 “好,我们等等就回去,你跟叔叔等我一下。”容静弥捧起儿子的脸,亲了下安慰他,“没事的,妈咪去去就回来。” “是啊!” 不期然的,讽刺又隐带着怒意的话,在她头顶响起,“妈妈要忙着去找男人办事,不要去打扰妈妈,小靖!” 容静弥眼一眯。她听错了吗? 他低沉的声音,听起来酸意十足,还带着颇不甘心的嫉妒。 她缓缓地直起身,闪着窃喜笑意的晶眸,坦然地对上那双眼底隐带着怒意的深眸。 他在乎她耶!竟然还吃醋,呵!好好玩喔! 她该跟他解释,该告诉他她的意思的,可她却难得的玩心一起,故意扬起眉,高傲地道:“没错,我是要去办事,起码要一个小时吧!晚点我们车库那里见,你可别把我的宝贝儿子给弄丢了。” 谢炎靖眯起眼,看着她眸里那闪烁着的嘲笑,然后轻勾起唇角,露出了自信十足的微笑,“你别弄丢了我儿子的老妈才是真的。”一听,她的心猛然一震。他怎么敢说这种话? 他一直不想让儿子太早就叫他爸爸,说要等段时间的,但现在他怎么这么突然的就…… “我们走吧!小靖!”谢炎靖牵着儿子转过身离去。 她看着他们的背影,明明该是一幅温馨的父子图,那个父亲,似乎隐约散发着某种危险,蠢蠢欲动的气息,他想做什么? 第十章 做什么? 当然很简单喽! 首先,要对敌人进行内部分化的工作,“累一整天有没有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麦当劳好吗?” 谢炎靖问了这句,照理说每个小孩听了都会兴奋不已的话后,没想到,得来的答案却是…… “你是我爸爸?”容伟靖怎么说也不是个笨蛋,听他们两个大人这么明白的说法,哪还有听不懂的。 谢炎靖停下脚步,他侧低着脸看着努力往上仰得高高的小脸,一阵暖意流过心窝。 “嗯。”他轻道,然后看着那张小脸的神色,由惊喜慢慢地转变成愤怒。 愤怒?!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重重地捶了一拳,而且还是捶在他最重要的部位上。 “呃?!” 与其说是痛,还不如说是惊愕,他惊讶地看着这几天以来,除了任性一点外,算是相当好相处的小鬼。 “原来你就是程叔叔说的,那个害妈妈常常哭的大坏人!”容伟靖猛地愤怒地吼着。 心中一刺,谢炎靖有些心痛地看着他。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咪咪曾经有过的痛苦,天啊!过去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这样放任着孩子跟她不闻不问,对孩子是个多么大的伤害啊? “我讨厌你、讨厌你。”容伟靖怒吼着,说完转身就要跑开。 眼见他要跑开,答应要顾好他的谢炎靖慌了,连忙一把抓住他,“等一下,别走。” “放开我、放开我,你是大坏人,不要碰我。” “等等,小靖,听我……听爸爸说好吗?” “不要、不要,放开我!” 两人在大草坪旁的争闹,已经引起了不远处三三两两在丧礼后要散去的人潮的注意。 “小靖,”谢炎靖忍不住放大了音量,“妈妈叫你……”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赫然,一个苍老有力的女声截断他,“放开他!” 谢炎靖抱着兀自挣扎不已的儿子,有些不悦地转头看向来人。 说话的是负责容耿碇多年来餐饮的厨师——张奶奶,而她身后站着之前一直跟在容耿碇身后的两个保镖,还有几个他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 这老女人所带的阵仗,让谢炎靖眉头一皱。一个低调少言的女厨师,怎么会突然间有了这种气势? “张奶奶,张奶奶,呜……” 容伟靖一看到来人是常偷偷给他点心蛋糕的张奶奶,立刻一转脸上原本愤怒的神情,变成了哀怨伤心。“这是坏人,救我,救我……” “放开他,这里是容家,孙先生,你抱的人是我们容家的孩子,请把孩子交给我。”张奶奶义正辞严地道。 谢炎靖冷哼一声,对于这个插入他们父子俩沟通的程咬金非常不悦,“很可惜,小靖他应该姓谢,并非姓容。” “谢?”张奶奶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神色中突然多了一抹警觉,“他的爸爸姓谢?是谁?哪一个?” 谢炎靖眯眼看着这个向来最低调安静的老女人。她的神情不太对劲…… “就是……”容伟靖才想说话,立刻被谢炎靖的大掌捂住嘴,不过他还是努力地发着音,“呜……卒……素……猪……怀……嫩……”“他父亲是谁不关你的事吧?怎么说都是他母亲把他托付给我的。” 他看着那几个想不知不觉,逐渐包围他们父子俩的男人,暗中思忖着,他有多大的机会能带着孩子突破这些人。 “你最好说出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孙先生。” 容耿碇的其中一个保镖,绰号黑先生的常云得开口了。 “这点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是啊!你先把孩子给我抱好了,要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他的。”张奶奶的和颜悦色中,隐着一股叫人难以嗅出的阴狠。 “唔……嗯……” 不懂事的孩子在他怀里兀自挣扎着,谢炎靖努力地制住抱紧他,不悦的神色转为戒备。这阵仗太熟悉,原来看似温和的老奶奶,竟也是被权力欲望跟金钱控制的棋子。 只是他没想到这票隐在暗处的人,会这么快地在丧礼的当天就发难。 “孩子交给你,我不是很难交代,等等容小姐会来找我要孩子的。” 张奶奶跟旁边几个男人交换了一个暗暗得意的眼神,然后又笑道:“放心吧!每次容小姐来,还不都是把孩子托付给我,等等你要是遇到她的话,跟她说一声孩子在我这里,相信她不会怪罪你的。” “我都跟她约好了,怎么可能遇不到?既然这样,那我直接将孩子还她不是比较快?” 谢炎靖轻笑道,和轻松的语气截然不同的是那双犀利的眼神,此刻除了张奶奶跟两个保镖外,另外五个人已经摆出阵势,每个人都把手放进黑西装的大口袋里,很显然是用枪管指向他跟容伟靖。 他太大意了,没想到这些人竟敢挑在这种丧礼人最多的时候发难,更没想到,容家除了一票虎视眈眈的远亲外,就连容耿碇的这些贴身奴仆,也对他的财产觊觎已久。 思及此,他不禁有点担心容静弥。 “放心吧!孩子跟着我比较好,是不是?小靖?”张奶奶笑着对他说。 容伟靖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他停止在谢炎靖怀里挣扎,反而伸出小手搂紧他的脖子,一张小脸埋进他的胸膛,不敢看向现在看起来好像妖怪的张奶奶。 “别跟他这么多废话,叫他把孩子交过来,不交过来,就两人一起绑了。”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叫道。 谢炎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稚嫩又害怕的童语已在他怀中响起,“不要、不要!叔叔……爸爸……我不要过去。” 他心一抽紧,说不上来对这孩子有多抱歉,他双手抱紧他,“放心,爸爸会陪你,过去来不及陪你的,现在开始。” 虽然他并没有把握能带着一个小核对付这么多人,但是,他有另外一个优势,那就是…… “老大!”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张奶奶那些人的背后响起。 “这里出了什么事?” 以冷岳为首,十二个身穿黑西装,还带着墨镜的人,从外围把张奶奶那群人包围了起来,并且十分有默契地一起拉开了左胸的西装领,露出在衣服内侧闪着金属光辉的警徽。 张奶奶一脸愕然,两个保镖眼里则显现了些许的惊慌,其他黑衣人更是紧张,其中两个撑不住,已经自动举起手来投降。 “谢谢你了,把他们收押起来。”见到救兵这么有默契上前来解他的围,他抱着孩子穿过以张奶奶为首的一群人,直走到冷岳面前,“其他雷霆小组都潜进来了吗?” “嗯!十组人马都进来了,署长跟大队长正在外面的公路设路障,方圆十公里的范围内都被我们包围了。” “好,帮我看着孩子。”他将怀里的容伟靖交给冷岳,不料,儿子却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不要、不要!” “嗯!看来这小鬼不喜欢我。”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冷岳有点伤心。他这人看起来外表冰冷,实际上却很喜欢小孩,他很羡慕靖平白多出个这么可爱的儿子。 “他不用喜欢你。”谢炎靖对他冷道,随即又换上一种温柔到不行的语气,对着容伟靖说:“妈妈有危险,爸爸要去救妈妈。” “我也要去。”逐渐被抱开的容伟靖,力量勾不住谢炎靖的脖子,立刻又紧抓着他的衣领不放。 “听话,小靖!”谢炎靖紧皱眉头,“你是个男孩子,自己一个人怕什么?你一定要跟我去的话,妈妈会担心你,爸爸也会,这样就不能救妈妈了,万一妈妈死掉也没关系吗?” “嗯……” 容伟靖被他的话吓呆了,小手立刻一松。 谢炎靖一脱身,接过一旁警察递上来的通话器,还有政府特准使用的小手枪,同时对冷岳交代,“帮我通知其他的雷霆小组,如果看到容静弥跟什么人在一起,千万不要冲动地暴露身份。” “好!” 冷岳抱着他儿子点点头。 不料,容伟靖突然大声地哭了出来,“不要、不要,哇!我不要妈妈死,不要啦!爸爸要救妈妈啦,我要妈妈。” 谢炎靖看着孩子,眼眶莫名的有些泛热,他笑着揉揉儿子的头,“傻瓜,哭什么?放心吧!有爸爸在,妈妈不会有事的。” 瞪着眼前的白纱礼服,容静弥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 她是来找他谈退婚的事情耶!为什么事清会变成这样?“哼!”程杰融看她一脸诧然,好半天说不出话,便在一旁冷笑,“怎么?我以为你之前还很高兴嫁给我,现在尝过了别人的滋味,就打算把我抛弃了吗?” “表哥……” 容静弥皱起眉头,他的说法好难听。 “这是何必?我跟你不适合……” “可是我跟老头子准备留给你跟你儿子的财产却很适合,只要娶到你,我就可以继续掌权,其他人也不敢有太多的意见,你不知道为了今天,我已经准备多久?甚至在许多年前,就自告奋勇地想办法把你弄回容家。” “表哥?”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向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程杰融,此刻看起来却叫人不寒而栗,而且他的话…… “什么意思?把我弄回容家?” “要弄你回来很简单,让你无依无靠就可以了,不是吗?找人弄垮你们一向依赖的谢家,再找人撞伤你母亲。” 容静弥看着他,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结成冰。不幸的过去,她一直没有多想,以为只是老天的恶作剧,没想到,背后却有个如此冷血的人,在操纵着一切。 “阻止你嫁人也不难,撞死对方不是也是个好方法?” “表……程杰融!你太过分了。”“更过分的还在后面,现在你最好乖乖地穿上礼服跟我结婚,否则你就别想看到你的儿子。” “小靖?” 容静弥吓得捂住了嘴,紧张不已。 “你把小靖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没办法,那小家伙实在是太碍眼了,而且还越看越像孙觐,啧、啧,我一直以为你是清高纯真的,没想到,就多年前那短短的两三天,你竟然可以跟孙觐搞上,还生了个孩子。” “他不是……”她本来想说出孙觐的真实身份,却想到他现在还在容家的势力范围内,她不能就这样揭穿他。 “不是?哼,刚才在丧礼上,看你跟他那种奸夫淫妇才有的眼神,你以为我是白痴?不知道。” 容静弥瞪着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曾经想过要嫁给这样的人。 “别这样瞪我,我会是个好老公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会打老婆,也会在床上跟我老婆玩得很开心,现在,来,签个名,还有把小靖的监护权交给我,你就可以得到我老婆这个位……” 啪!猛然一个巴掌,打断了程杰融下面的话。 他赫然瞪大眼,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往上举,怒瞪着她,“妈的!你敢打我,你不想要命了?”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你都能害我母亲了,为什么我不能打你!你这丧心病狂的家伙!”一瞬间,知道所有事情真相的错愕,都变成了狂燃烧起的怒火。 她猛地扑向他,挥着双手是乱打一顿。 “该死的!你这女人……”程杰融七手八脚地制住她,把她压在椅子上,“你是真的不想看到你儿子了,是吧?” “你……”容静弥顿时停下挣扎。 她竟忘记小靖被他抓了,可是,孩子明明跟谢炎靖在一起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带走了我儿子,我儿子现在在他父亲身边。” “他父亲?你是说孙觐那个混蛋吗?哈哈,没用的,我早就叫人对他格杀勿论了。” “你……”嫩白的脸庞瞬间失了血色,“你胡说!” “怎么胡说?你以为你爷爷怎么死的?告诉你,就是因为他在两年前得知孙觐离婚后,竟然命律师更改了遗嘱,把遗嘱改成那小杂种的父亲可以取得公司的经营权时,我就决定,要买通他老人家身边的保镖跟厨娘来杀掉他了!” 容静弥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明天律师在家族成员面前宣布你爷爷的遗嘱之前,我要得到你,成为孩子的父亲,你懂吗?” “你太过分,太过分了。” “哈哈哈!快点换衣服,然后跟我去法官面前签字才是真的,这也算场正式又隆重的婚礼呢!”程杰融大笑着,转过身走出房门,把她一个人关在客房里。 二十分钟后—— 容耿碇的大书房门是紧闭着的,门里除了新娘、新郎以外,只有两个程杰融的手下当见证人,还有一个有法官身份的公证人。 “今天,我们齐聚在这里,为新郎程杰融,跟新娘容静弥作见证。”早被程杰融买通的公证人,这会儿对新娘脸上的怒气视而不见,照本宣科地念着。 “快一点,能省则省。” 程杰融不耐地催促着法官,书房门外的吵杂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劲。 “好!那我问了,请问程杰融先生……” “愿意!” 他直接说出答案,刚才他数次打手机到张奶奶那群人那边去,想要叫他们把容伟靖那小鬼带过来,但是手机都没人接。 那时,他心里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么,容静弥小姐,你愿意……” “不愿意,我要看到我儿子。” 容静弥又不是白痴,哪有人用她儿子威胁她嫁人,却又不让她看儿子的。 “你不听话,小心我马上命人杀了你儿子。” “我才不信,你说抓到我儿子,又说杀了孙觐,我不信,你现在如果拿不出证据,休想叫我在结婚证书上签字。” “你……” 程杰融气得牙痒痒的。过去这十多年来,他费了多少心力在她身边部署啊!怎么她没有越变越胆怯?竟然连他的威胁都不当一回事? “我怎么样?我……谢炎靖?!”她突然惊喜地大叫出来。“什么谢炎靖,那是我很久以前就干掉的小鬼了。”他本能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书房旁的落地窗外,“你……孙觐?!” 他愕然地看着窗外那个身后站着一票警察,脸上写满怒火,正拿枪对着这书房里的谢炎靖。 “举起手来,你们已经完全被包围,没有退路了。” 一个在谢炎靖身边的警察,拿着扩音器对书房里错愕的人喊着。 看着程杰融呆愣在当场,谢炎靖觉得有点可惜。如果他蠢一点,架住咪咪来要求脱逃的话,他就有理由对他动手,把这个下午一肚子的怒火发泄在他身上。 只可惜,那家伙只是呆呆地站着,看着书房门被人撞开,一堆警察涌入,把他制住后,他才开口。 “什么?什么?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满眼泪水的容静弥心情激动地狂笑起来,“告诉你,孙觐就是谢炎靖,他是我爱了十几年的人了,谁说你杀得了他?你根本没那本事。” “什么?!” “哈……哈哈……呜……呵呵……呜……” 警察来来去去,顾不得大家奇怪又关心的目光,容静弥坐在书房角落的大椅子上,不断地抽泣着。 说她是哭嘛!又不太像,说她是笑嘛!又泪流满面。 迅速地交代手下在书房搜证,并把可疑人犯都叫人带走,又忙了十几分钟的谢炎靖,终于得到空闲走到她面前。 高大的身子蹲了下来,拿着一小叠卫生纸递给容静弥,“没事了!” “我……呜……呵呵……呜……我知道。” “知道还哭?” “我太高兴了嘛!小靖呢?” “在我同事那里,在我破门进来这之前,他刚带他去麦当劳,说一买完薯条跟冰淇淋就会赶回来,或者我可以叫他帮我们把孩子直接送回旅馆去?” “他没事,没事对吧?!” “嗯!当然,冷岳是我多年的同事了,他不会背叛我的。”“什么同事?你不是坏人?” 她的问题叫谢炎靖哑然失笑,一个都几岁孩子的妈了,怎么还能看起来这么天真可爱呢? 忍不住,他凑上前吻了她一下,“我的确不是,抱歉,让你误会了这么久。” “呵……呵呵……我……呜……我知道,我知道。” 一直激荡着让她变得神经神经的情绪,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出口,她倾身向前,紧紧地偎进那宽阔得叫人心安,想赖上一辈子的胸膛。 “嗯!谢谢你,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他单膝跪在地上,紧紧地回拥着她,在那尽情的拥抱,足以宣泄完他心中方才为了她而担忧,害怕的情绪过后,他轻柔地在她耳边道:“咪咪,嫁给我吧!” 好半晌,怀里的佳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咪咪?” “弥弥!”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响起,不是回答,而是纠正他的叫法。 谢炎靖有些讶然地看着她慢慢地推开他的怀抱。 “你是在跟我求婚吗?”容静弥问。 那张依然带着泪痕的脸颊漾着浅浅红晕,柔亮的水眸里则漾着神秘笑意。 他有些困惑,有些不解地点头,“嗯!”“那请你再说一次。” 他端详着她方才还激动不已,梨花带泪的脸庞。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她却变得如此美丽优雅,还带着一股叫人无法抗拒的神秘感? “我想请你嫁给我。” 虽然满心困惑不解,他还是说了。 “我还没三十。” “嗯?”他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虽然我嫁了三次都没嫁成功,但是我还是不必嫁给你,因为我还没到三十岁。” 她还记得,他以前是怎么说的。 “三十……你……” 谢炎靖本是不解,却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过去的那个她,那个下午,那个他人生中最恐怖,却也最难以忘怀她甜美笑容的午后。 他摇摇头,一副你别想赖的神情,“你虚岁已经到三十了。” “我还有两个月才生日,那天再来娶我吧!” “不行!”他坚决拒绝。 开玩笑,他刚才差点就失去他们母子俩了,他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离开他。 “我随时可以找到证人,也可以叫检察官来帮我们公证,我今天一定要娶到你,你看看你,反正都穿好新娘礼服了,不结白不结。” 他身上刚好穿着黑西装,虽是为了丧礼而穿的黑西装,不过,新郎是没什么差的,不是吗? “叫我结婚?!”容静弥故意瞠大眼瞪他,“你这家伙,刚刚才搞烂了我的婚礼,现在竟然想再叫我结一次婚?”“我是故意的,因为我要抢婚啊!” “你抢婚抢上瘾了啊?”她突然想起上次那叫人心痛的经验,眼神一黯,脸儿也失落地低垂下去,“那这次是谁雇你来抢婚的?” “雇我?” “对啊!上次不是陈达峰雇你的吗?这次呢?” 她抬起头来问他,水亮的双眸里,有着不甘心,也有着怨怼,但更多的是,期待与害怕又一次受伤害的光芒。 他凝视着她,良久。他知道自己欠她的是什么? 他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开口说道:“这次,是它雇的,因为它对于害一个新娘嫁了三次也嫁不出去,变成了过期的三十岁老姑娘,实在是深感抱歉!” “什么?”她气急败坏地抡起拳头就想打他,“什么烂理……” “我爱你!”他轻易地抓住了她的双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呃?” “我已经爱你好久了,现在,一切的事情跟麻烦都结束了,未来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她看着他无语,人生中只有这一刻,本来就不再需要任何语言。 尾声 “上床去睡觉。” “不要,不要,不要。” 容伟靖……不对,现在应该叫做谢伟靖,在饭店顶楼总统套房里,那张放在主卧室,布置得浪漫性感的大床上,蹦上跳下的好不快活。 谢炎靖眯起深眸,威胁道:“我再说一次,数到三,你不去睡觉,我就打你的小屁股。”“不要,不要,不要。”他吃个麦当劳回来,妈妈就变成叔叔……不对,爸爸的了,他才不要听他的话咧! “你这小鬼……” 谢炎靖气死了。他好不容易费尽苦心才安排两人迅速地公证完,成为正式的夫妻,原本还很高兴,想说等到了晚上,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她在一起。 岂料……多出了这个世界级超烦人的小电灯泡! 一想到过去那半个月,都是咪咪哄完孩子后,两人才一起重温缠绵岁月的,他当时一点都没想到,这个小鬼如此难哄。房里所有的故事书都说了一遍了,他还是没有半点睡意,精力旺盛。 直到此刻他终于了解,为什么今天一公证完,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换班!”“换什么班?” “以后换你哄儿子睡觉。” “呃?” 当时,他还不太了解为何这种小事,她要在那种该是这么激动又浪漫的时刻提出来。 现在,他终于懂了! 新婚妻子正在豪华的大浴池里等着他一起去享受香氛泡泡浴。 而他满身是汗,已经在这里跟这小鬼耗上了快要半个小时,而且似乎还得耗更久。 呜呜…… 他本来以为结完婚后,可以更顺理成章,好好地享受他跟咪咪之间的温存世界的。 可是…… 无奈的深眸看着在床上蹦蹦跳跳,比他当年不知道皮上多少倍的儿子,谢炎靖只能在心里叹息又叹息啊! 这过期新娘,他到底娶得对不对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