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钢的魔纹修复士》 插图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 书籍信息 ---------------- 书名:黑钢的魔纹修复士 卷号:1 作者:嬉野秋彦 插画:ミユキルリア 简介: ★神巫与纹章官搭配,进行战斗完成任务。 ★天真无邪的纯情女主角和嘴上不饶人的干练男主角对比。 少女瓦蕾莉雅被任名为在「神圣同盟」之中仅有12位、令人憧憬不已的「神巫」一职。 刻印在她美丽肌肤上的「魔纹」,必须托付给随侍的纹章官, 但偏偏这位纹章官不但是个男性,而且还是以个性坏到不行闻名的少年狄米塔尔。 必须在男性面前展露自己纯洁肌肤的少女心,以及在各方面想法都有所冲突的两人, 还是被赋予了他们的第一份任务。 序章 冬晨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图源:神代小祈 扫图:神代小祈 录入:神代小祈、村崎幽悠(最后2章) 校对:神代小祈 完成神巫的使命,振兴柯斯塔库塔家 ——从某个时期开始,少女的这个梦想开始失去了轮廓。 亲手复兴衰败的家, 是为了反抗感情失和的父亲所诞生的目标, 如今少女和父亲相处得还不错,工作也大致顺利, 不需要过于拚命。 换句话说,所有事情都一帆风顺,过去的梦想 也不再视为是梦想,不过就是如此——奢侈——罢了。 不过,少女有了新的梦想。 还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梦想。 最初感受到的,是一股凉意。 瓦蕾莉雅颤抖著身子醒来,凝视著陌生的天花板一阵子后,立刻回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连忙坐起身。 「————」 瓦蕾莉雅躺在将斗篷铺在乾草堆上,临时做成的床铺上。原本应该穿在身上的衣服被粗暴地脱下,扔在一旁,身上除了少许的饰品外,一丝不挂。 瓦蕾莉雅慌慌张张地爬下乾草堆,拾起自己的内衣裤。 仔细观察过后,发现小屋角落有几颗大石头,她把手伸到石头上方,能感受到微微的热度。 瓦蕾莉雅想起昨晚和狄米塔尔来到这间小屋时,搬了几块石头,用火焰烧烤后拿来取暖这件事,脸颊便泛起红晕。 「唔……」 肚脐下方一带,还残留著难以言喻的闷痛与情欲。瓦蕾莉雅掩面长叹后,下定决心站起来。 「——咦?」 在穿上衣服的过程中,瓦蕾莉雅发现狄米塔尔的衬衫和外套混在自己的衣服里。不过,却没有看见他的裤子、长靴和剑。也就是说,狄米塔尔正裸著上半身在外头游荡。 怎么想,他的状态都透露出危险的讯号,于是瓦蕾莉雅冲出小屋。 「小狄!」 喊不到几声,她马上就找到了狄米塔尔。他蜷著背坐在流经乾草小屋旁的小河边,在地面上画著什么。 遍布在他白皙背部的小伤痕中,有几成的比例是他为了保护瓦蕾莉雅而受到的伤害。只要立刻治疗,就能不留下明显的伤痕,但狄米塔尔总是把瓦蕾莉雅的事情摆第一,自己则位居其次。 「小狄……」 瓦蕾莉雅松了一口气,走到狄米塔尔身边。 「如果,我是一个正常人……」 狄米塔尔没有回头,消除了画在地面上的图形。 小河流过一片橡树林。或许是因为天才刚亮不久,四周杳无人迹,但太阳再升高一点的话,会有农夫们带著猪群来吃橡实,这是昨晚听狄米塔尔说的。 「如果,我是一个正常人……」 狄米塔尔刻意重复说道。瓦蕾莉雅把外套披在他的肩上,坐到他身旁。 「——应该也会想要杀了我自己吧。」 「咦?」 听见这句吓人的话,瓦蕾莉雅皱起眉头。 「我是指我母亲的事。」 年轻人始终凝视河面的视线,此时才终于望向瓦蕾莉雅。 「我跟那个叫梅尔蒂特的女人聊过后……认为我母亲当时应该也和我一样,无法觉醒成近神者帝奥斯。蒂欧贝妮特?里希堤那赫直到最后都无法舍弃作为新者诺耶斯——人类的价值观,而她所选择的道路,就是和我一起自杀。」 母亲想要趁现在消除对人类而言的大祸害——未来可能会变成帝奥斯的自己,以及出生就带有骇人无比力量的自己的孩子狄米塔尔,苦恼的结果,便是打算亲手杀死狄米塔尔—— 这就是狄米塔尔推测出来的解答。 「结果是我把母亲烧成焦炭,自己一个人存活了下来……但这样的结果真的好吗?」 「你是在问我吗?」 「不。」 狄米塔尔露出平常讽刺性的笑容,摇了摇头。 「如今在这里思考我当时是否也应该死掉,结果我率直的感想是,幸好没死。」 「呀!」 狄米塔尔轻而易举地抱起瓦蕾莉雅,让她面对自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 两人自然而然地亲吻起来,不过,环抱住对方脖子的是瓦蕾莉雅。 「……该怎么办?」 两人鼻头碰著鼻头,瓦蕾莉雅抬眼如此问道。 「什么该怎么办?」 「就是啊,我们该怎么跟陛下、殿下或是巴贝尔猊下报告?」 「我没想到你有这种暴露自己短处的兴趣呢。还是说,神巫有义务连自己的隐私都要一一报告?」 「我……我又不是指那件事!」 「我知道,逗你玩的。」 瓦蕾莉雅满脸通红,狄米塔尔摀住她的嘴笑道。 「——如果你是指那件该不该报告的事,那当然应该要报告。」 关于狄米塔尔在邂逅梅尔蒂特后所得知的事情,瓦蕾莉雅也大致听说了。狄米塔尔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太古种族帝奥斯的后裔,虽然难以置信,但瓦蕾莉雅意外地轻易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其他人的反应未必会和瓦蕾莉雅相同。 「打个比方来说,如果他们判断你的存在会构成威胁的话——」 狄米塔尔身为背叛国家的里希堤那赫家的人,已受到人们的憎恶。多亏夏琦菈收他为养子,才好不容易恢复了立场,若此时被人得知他甚至不是人类,难保夏琦菈等人会再次袒护他。 「……还是保密比较好吧?」 瓦蕾莉雅如此说道后,狄米塔尔便歪了歪头说: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过,隐藏我的真实身分,就代表也必须隐藏路奇乌斯他们的真实身分喔。」 「啊……对喔。」 「要是路奇乌斯觉醒成帝奥斯的话,就算封印骑士团的所有团员一起对付他,也打不赢他。帝奥斯的力量就是如此强大。怎么可以不把这个危险性报告给陛下他们知道呢。」 一旦面临与路奇乌斯他们战斗的情况,若是错估对手的强大,将会造成巨大的牺牲。瓦蕾莉雅两人不希望因为他们故意隐瞒真相,而让己方流无谓的血。 只是,瓦蕾莉雅也能预想到据实以告后,狄米塔尔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 「没事的。」 瓦蕾莉雅轻轻瞪视从容不迫的当事人,嘟起嘴唇。 「你为什么能肯定地这么说?」 「已经没有人能用力量压制我。能做到那种事的,顶多只有路奇乌斯吧……所以,就算陛下把我视为危险分子,想要逮捕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要快点逃跑就好。」 「所以说,问题不在这里——要是大家又不接受你的话,那样不是……太可悲了吗?」 「你也是吗?」 「咦?」 「你也会站在不接受我的那一方吗?」 「笨蛋……!」 瓦蕾莉雅理解年轻人提问的含义后,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 「绝对不可能!就算世界毁灭我也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 「那就好了啊。」 狄米塔尔在环抱住瓦蕾莉雅腰部的手臂用力,将脸埋进少女的胸部。 「——我只要有你就好。就算其他人不需要我,我也无所谓。我要为了你,守护你所出生的国家。」 「那也是你的故乡吧。」 「……也对。」 瓦蕾莉雅紧抱狄米塔 尔的头,就像他平常做的那样,轻轻抚摸年轻人的后颈。 第一章 乾冷的冬天 培育拥有充分实力的神巫, 需要花费长期的时间与劳力。 因此,即使像亚默德这样的大国,也鲜少同时任命两名神巫。 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与卡琳?鲁德贝克之所以同时就任, 是因为卡琳的前任神巫身体不适, 不得不提前卸任的关系。 尽管有这样的例外,但可能的话, 应该避免让复数的神巫就任, 这是同盟全体共通的想法。 因此,在两人就任的前一刻,有部分的人建议 应该回避九年后两人同时引退、就任的情况, 让瓦蕾莉雅和卡琳其中一位 任职未满九年就引退。 而两人实际就任之后,由于实力优秀, 便再也没听见有人提出这类的意见。 表情沉重的一群人,披著厚斗篷,默默地进行出发的准备。在有许多士兵执勤的连诺布洛努,这种情景十分平常,容易被忽略,然而但丁?瓦利恩堤却怀著某种感慨目不转睛地凝视著这个画面。 「——你来得还真早啊。」 西瑞尔?杜耶布尔朝但丁走来,嘴里吐出黎明的白色气息,对他如此说道。 「要是等到那位老大人来了之后,恐怕也没办法自由地出发了吧。」 「是啊,应该得不到周围士兵们的帮助。」 就在昨天,发表了乌希马尔将来这个逐渐聚集悠尔罗格陆上战力的连诺布洛努参加阅兵式。这里之所以比平常还要嘈杂,也是因为专心准备迎接乌希马尔的关系吧。 在这种情况下,要求悠尔罗格兵积极帮助但丁等人准备启程的事宜,根本是强人所难。反正对他们来说,但丁只不过是外地来的异己分子,无法与支撑国家的王家老宰相相提并论。 西瑞尔盘起胳膊,语带叹息地说: 「预定大乱,是我们预估得太乐观了。我认为你没必要一个人揽下责任……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去吗?」 「有没有贵国的帮助,已经不重要了。」 这并非是在嘲讽西瑞尔,而是但丁真实的想法。 当初的计画是,路奇乌斯等人进行破坏工作导致同盟诸国产生混乱,悠尔罗格军趁机侵略巴克罗,而但丁等人则在此时于比拉诺瓦起兵,将亚默德的注意力从北方转开。 不过,如今奥尔薇特等人却开始表露出与悠尔罗格保持距离的迹象,西瑞尔等人担心之后的计画生变,不得不将原本应该派给但丁起兵的战力,调配去进攻巴克罗。 正因为曾经计画在比拉诺瓦起兵,才特意拉拢遭到囚禁的但丁担任指挥官的职务,因此当比拉诺瓦起兵计画取消的瞬间,但丁便失去了待在这里的意义。 尽管如此,但丁还是选择回到比拉诺瓦。 「就算无法借用贵国的战力,我们还是打算靠自己的力量举兵。蹂躏祖国本来就不是我们的目的,反正不需要太多的战力。」 「你……应该不是在逞强吧?」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你以为我没有计策吗?」 但丁扬起嘴角,抖动了一下肩膀。 「——要推动推翻国家的叛乱是不可能的吧。不过,就像我以前经常提起的一样,我的目的终究是卡琳?鲁德贝克。我是不明白你们的意图,但我有计策能引出卡琳,再次和她对峙。」 「你只要和她对峙就好了吗?」 「当然不只如此。祈祷你教我的剑术能派上用场吧。」 但丁拍了拍佩带在腰际的魔动剑,将手伸向马匹的缰绳。与但丁一同前往比拉诺瓦的男人们已经准备完毕,正等待著但丁跨上马匹。 听说遭到亚默德谋杀的但丁其实还活在悠尔罗格,因此聚集而来的同志共有十三人——就算比拉诺瓦这个国家再怎么小,这些人组成的叛乱军,规模还是太小了。不过,正因为人数少,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比拉诺瓦,而但丁也确信人少有人少的作战方式。 「……听到我还活著这种可信度低的传闻,就有这群同志不远千里地赶来,我这个年轻人已经够满足了。」 「我是能感觉到你们的志气啦……」 「我明白这是自杀的行为——不过,我原本在当时就已经死了。死过一次的我,如今还怕死吗?」 西瑞尔听完这句话,眉心挤出皱纹,摇了摇头。 「一个有部下跟随的人说出这种话,未免太轻率了。你不重视生命,就代表你的部下更轻视生命。身为指挥官,应该要谨慎地选择表达觉悟的方式吧。」 「说到底,这应该就是我不足的部分吧。在我被卡琳拋弃,中了杰弗伦?以萨克的计时,我就体会到自己没有居上位者的器量。但是,我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为了你的面子吗?」 「为了那些因为我的面子、野心——这类个人因素而死去的人,我认为应该要坚持下去。为此再借助别人的力量也不是太恰当。」 「这回答勉强可以接受。」 「再说了,你还特地帮我制造机会。」 「什么?」 西瑞尔的眉心再次刻划起皱纹。 「多亏了你以老大人驾临为藉口,帮我拖延奥尔薇特等人的脚步,这样我才能比路奇乌斯早一步抵达卡琳的身边。」 「——我这么做又不是为了达成你的愿望,你可别搞错了。」 「那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你这个人还真是冷漠呢。」 但丁踏上马铠,跨上马鞍。 他现在最害怕的,莫过于奥尔薇特或是路奇乌斯比自己早一步打倒卡琳。不过,奥尔薇特在离开悠尔罗格之前,势必得亲自向乌希马尔说明原由。西瑞尔利用这样的安排,通知她在乌希马尔来连诺布洛努参加阅兵式之前,不得离开此地。 虽然不保证奥尔薇特等人会乖乖听从西瑞尔说的话,不过但丁将这件事当作是西瑞尔最后的临别赠礼。 「保重了,杜耶布尔卿。」 「你也是……我们接下来都要前往战场,说这话有些奇怪就是了。」 「呵。」 但丁发出轻笑后,鸣响缰绳。在他开始策马奔驰后,其他男人旋即紧跟在他的身旁。这些人数确实难以在一国掀起战乱,但是对现在的但丁而言,他们是他最可靠的同伴。 壁炉的火温热了室内的空气,其他人可能觉得很舒服吧,但瓦蕾莉雅却觉得非常热,从刚才起就汗流不止。 她朝旁边瞥了一眼,狄米塔尔正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前方,摆出他擅长的扑克脸,令人窥探不出他的心思。瓦蕾莉雅第一次觉得羡慕这个年轻人的臭脸。 她重新将视线转回正面后,感受到一滴汗水又沿著背脊流下,在臀部的凹陷处被礼服的布料吸收。 「……也就是说……」 经过漫长的沉默后,坐在圆桌上座的国王开口。这间商讨大亚默德国政的圆桌房间,现在除了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之外,只有国王、以萨克和夏琦菈。原本四元老也应该同席,是瓦蕾莉雅低头恳求他们回避。 「昨晚那场原因不明的火灾,是小鬼和贼人交战所引起的——是吗?」 「没错。」 「然后,那名贼人是你的阿姨,和奥尔薇特是堂姊妹?」 「是的。」 「安洁莉塔的报告中,的确有提到在里希堤那赫旧宅土地发现的尸体是女性。」 以萨克靠在豪华座椅的椅背上,交叉起他修长的双腿坐著。护卫卡琳等人,黎明时分才刚抵达鲁奥玛的以萨克,或许还很困倦吧,不时揉著眼睛。 「然后,你们考 虑到可能会有其他刺客袭击,就躲藏起来,直到天亮。」 「还治疗了伤势。」 「这个说法是可以接受啦。」 「——那么,可以再仔细说明一下小狄不是人类的这件事吗?」 「————」 瓦蕾莉雅明明热得汗流不止,却觉得自己的体温一口气降低。 她与狄米塔尔在森林里过夜,在太阳完全升起后回到了王宫。然后在国王的面前报告昨晚事件的来龙去脉。 「正如在下刚才所说的一样。除此之外,我自己也说不出更多的详情了。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从刚才起都是狄米塔尔在说话。如果现在要瓦蕾莉雅代为说明的话,她大概会舌头打结,说得坑坑巴巴的吧。 「……不过,这倒是跟自古流传下来,真正的『神话』没有矛盾呢。」 坐在国王右边的夏琦菈,托著腮帮子点头说道。 「雷顿特拉忠实的仆人——呃,是叫作近神者帝奥斯吗?」 「是的。」 「过去存在著帝奥斯,以及我们的祖先新者诺耶斯……而继承帝奥斯血统的奥尔薇特等人,为了消灭叛徒诺耶斯,企图让雷顿特拉复活,事情就是这样吧。」 「她是这么说的。」 「话说回来——」 以萨克将没有浸放在墨水瓶的羽毛笔指向狄米塔尔,说道: 「……那个……是叫作觉醒是吧?能保证你不会觉醒吗?」 「这……」 狄米塔尔制止立刻打算发言的瓦蕾莉雅,回答: 「不能保证。」 「你还真是老实呢。」 「因为没办法保证……只是,那名叫作梅尔蒂特的女人判断我不会觉醒,会与他们作对,而想要杀掉我。」 「就摘除掉可能性这层意义来说,的确应该这么做。只是,对我们来说也是同样的情况。」 「殿下!」 瓦蕾莉雅正确地解读出以萨克话中的含义——必须事先除掉将来可能会成为巨大灾祸的狄米塔尔,走向前将狄米塔尔护在身后。 「我们人类才是雷顿特拉的敌人、叛徒,虽然我认为以后也应该将这个真相永远封印起来——」 「所以呢?」 「所以……那……那个,如果害怕他有可能觉醒成帝奥斯而对他进行什么惩处的话,您打算怎么对民众宣布?就算他过去是里希堤那赫家的人,但他现在的立场是巴贝尔猊下的养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以萨克晃了晃羽毛笔,笑道: 「——可以说他在昨晚的战斗中,为了保护柯斯塔库塔猊下而丧命之类的,不阐明小狄的真实身分就处理掉他的方法,真要实行的话,要多少有多少。我认为所谓的国家权力,就是使用在这种地方,不是吗?」 「……就是因为用国家权力压制不住,才会被前本院长和路奇乌斯大人耍得团团转,不是吗?」 「喂!」 狄米塔尔按住瓦蕾莉雅的肩膀,瓦蕾莉雅甩开他的手,用力拍打圆桌。 「——再说,小狄可是为了救我,跟自己的阿姨交手,打败了她耶!」 「那是一段美谈。可以用在政治性的宣传上……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足以成为放过他的理由。」 「我又没叫你找放过他的理由!」 瓦蕾莉雅再次用力拍打了一下圆桌,她一把抓住试图阻止自己的狄米塔尔的领结,使劲摇晃著吶喊: 「小狄可是打倒了与前本院长和路奇乌斯大人一样的帝奥斯耶!那就代表他的力量至少跟路奇乌斯大人他们一样强大!」 「…………」 以萨克突然停止摇晃羽毛笔的动作。或许是总算察觉到瓦蕾莉雅到底想表达什么吧。 「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巴贝尔猊下加上卡琳和安洁莉塔小姐,也打不赢一个前本院长吧!那么,又有谁能用什么方法,阻止他们所谓的继承帝奥斯最浓密血脉的狄米塔尔呢!根本不可能秘密处刑,创造为了保护神巫而丧命的美谈吧!一个弄不好,这座都城又会陷入一片火海!」 「哎,我家的孩子被逼到绝境的话,就会喷射出火柱嘛。」 夏琦菈一副事不关己似地笑道。国王斜眼望了她一眼后,叹了一口气,严肃地开口斥责自己的儿子: 「……以萨克,别戏弄对什么事情都直线思考的小姐。要是她想不开,两个人一起逃亡的话,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可负不起啊……我是有预料到瓦蕾莉雅小姐会成为小狄的牵绊,将他留在这个国家没错啦。」 「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不是人类啊。」以萨克耸了耸肩,再次收起笑容,表情诚挚地望向夏琦菈。 「……实际上如何呢,猊下?前本院长的力量有多强大?」 「绝对不能派普通的军队或魔法士去对抗她……一瞬间就会被歼灭。」 「一瞬间吗?」 「哎呀,这点程度的事情我和瓦蕾莉雅小姐也办得到喔。只是,奥尔薇特可怕的地方在于,她恐怕能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再加上她鲜少感到疲累,又知道我们不懂的魔法。」 在过去称之为亚默德「双壁」之一的奥尔薇特叛离后,夏琦菈便成为亚默德第一的魔法士,既然她在亲身体验过后这么说的话,果然不是夸大其辞吧。而且,瓦蕾莉雅也亲身体会到昨晚交手过的梅尔蒂特的恐怖之处。瓦蕾莉雅下意识地抚摸著喉咙一带,将视线移回以萨克身上。 「……考虑到这些因素,还是必须请小狄与前本院长和路奇乌斯正面对峙才行。」 「————」 狄米塔尔一语不发地回望以萨克。 「你可别说你不想以帝奥斯的同党这个身分被处死,但也不想跟他们交战喔,这个说法不管用。没有中立。只要你想继续待在这个国家,就必须以这个国家的国民——诺耶斯的身分,总之,必须在与他们的战斗中成为箭靶。要不然,我们隐瞒你的真实身分,包庇你,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这个我明白。」 狄米塔尔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经过昨晚那一战后,我非常清楚对方是只要无法觉醒,连自己的亲生外甥也能痛下杀手的人。我也早已和路奇乌斯认真交手过一次,事到如今没什么好犹豫的……如果我能待在这个国家的话。」 狄米塔尔如此说道后,轻轻握起瓦蕾莉雅的手。 「……!」 因为藏在圆桌底下,以萨克等人应该看不见两人正牵著手吧。瓦蕾莉雅感到自己的脸颊发烫,有别于刚才因怒火而产生的热度,同时,也感受到了狄米塔尔的决心。 「好了。」 国王的座椅发出巨大的嘎吱声,接著国王摇了摇头。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不需要特别处分小鬼。」 「……这样好吗,父王?」 「虽也不能保证小鬼今后会有什么变化,但也没有任何事是我们可以事先解决的。既然如此,就只能下定决心赌一把了吧。」 「我不太喜欢打赌呢……」 「我倒是不讨厌。」 「喂、喂,政治可不是赌博啊。」 夏琦菈打断这对父子不知是真心还是说笑的对话,站到椅子上。 「这种事情才不是赌博,仔细思考过后,不就是单纯的算数问题吗?先不论他将来是否会背叛,如果相信我家孩子,强敌姑且就只有奥尔薇特和路奇乌斯。如果不相信我家孩子,不过是强敌又多了一个罢了,对吧?」 「……夏琦菈说的对。况且,还有 其他理由导致我们想杀小鬼也杀不了。」 「咦?」 原本观望事情发展的瓦蕾莉雅,不禁用力回握住狄米塔尔的手。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我这边穆瑙女史和眼镜妹都还健在,倒是无所谓啦。」 夏琦菈拍了拍自己的左肩。 「——之前到处有神巫遭到袭击,结果损失了好几个『契约之印』吧。」 「对,没错。」 「而且甚至连专属的纹章官都惨遭杀害,还袭击了魔法院,这你也都知道吧。」 「嗯……」 「……你也该听懂了吧。」 狄米塔尔松开瓦蕾莉雅的手,轻轻撞了撞她的背部。 「十二名神巫每个人的背上都刻绘著自己的契约之印。能正确记住那复杂的魔纹的,基本上只有她们的专属纹章官。而那些魔纹的正本,就是神巫的『魔纹地图』。」 「也就是说,要是同时失去专属纹章官和魔纹地图,就没有人能修复契约之印了。」 「啊。」 奥尔薇特等人未必以杀害神巫为最优先,想必是因为他们的目标并非神巫本人,而是神巫背上的契约之印吧。杀害比神巫本人容易对付的专属纹章官,并且烧毁魔纹地图后,再毁坏契约之印的话,契约之印便再也无法恢复封印的机能。 亚默德的魔法院被奥尔薇特烧毁,因此失去了三名神巫所有的魔法地图,所幸各自的专属纹章官都还健在,瓦蕾莉雅三人的契约之印立刻修复完毕,新的魔纹地图也慢慢在制作中。 不过,他国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根据现在这个时间点国王收集到的情报,贾玛尼和皮卡比亚的神巫已经丧命,而帝玛的萝玛丽娜和比托的苏古娜,虽然暗杀未遂,但契约之印皆已损伤。 「听说贾玛尼、皮卡比亚,以及帝玛的双胞胎姊姊,这些神巫的专属纹章官都已遭到杀害,魔纹地图也已烧毁。而比托的神巫则是紧急替换专属纹章官,正在记忆契约之印的魔纹。」 「这下子就四个了,失去了四个封印。」 国王回头望向背后的挂毯,紧皱眉头。 「就算能马上找到人替代的被暗杀神巫,无法刻绘契约之印也毫无意义。」 「这……这样的话,该怎么办呢?」 「比托的哈拉德?罗梅达尔要我国想想办法。」 「咦?这是什么意思?」 「神巫的魔纹地图是珍藏品,没有复制。总而言之,他国的人无从得知其他的神巫刻绘著怎么样的契约之印。」 「——这不过是表面话罢了。」 夏琦菈承接国王的话说道。 「那位什么大宰相阁下的,说既然亚默德那么精明,就算知道本来不可能知道的所有他国神巫的契约之印也不足为奇,要我们知道的话就别小气,告诉他~~」 「所……所以……陛下知道吗?」 「我?我既不是纹章官,也不是魔法士。怎么可能知道啊。」 「不是那个意思——」 「嗯,我明白我明白,是指我国是否掌握他国神巫的契约之印吧?如果是这个意思的话,嗯,那倒是知道啦……应该说,要是唯一把雷顿特拉的秘密传到后世的我国,没有掌握住雷顿特拉的封印,那才糟糕吧。」 国王尽管嘴上如此说道,表情却有些沉重。瓦蕾莉雅皱起眉头,望向夏琦菈。 「……嗯,所以啊,这个国家的确有记载十二人份契约之印的超珍贵稀有书,应该说是魔纹地图吧。」 「在哪里?」 「……当然是魔法院的本院啊。」 「可……可是,那里的图书馆大部分都烧毁了——」 「没错。所以,我和殿下才会把所有没有烧毁的书籍文件搬运到殿下的图书馆,派人一直在寻找,不过没找到。」 「所以是……烧掉喽?」 「也有可能是奥尔薇特在离开这个国家之前处分掉或是带走了——总之,那本书对她来说是个妨碍。」 「那不就束手无策了吗!」 「但是啊,唯独有一个人记得所有契约之印的魔纹。」 「那个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 狄米塔尔低喃道。 「咦咦!为……为什么你会记得啊!」 「问我为什么啊,那我也只能回答你我曾经研读过。」 狄米塔尔面不改色地如此说道。 「里希堤那赫家的藏书中,有汇整十二个契约之印的书。我想应该是前本院长自己整理成册的。」 狄米塔尔在立志成为纹章官的时期,曾阅读奥尔薇特个人的藏书来学习,因此便自然而然地记住了。 「我之前听小狄提起这件事,所以就想说绝对不能让这孩子被处死。怎么样啊,陛下?现在觉得还好当时没定这孩子叛国罪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佩服你的先见之明得了吧……你不觉得你一直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显得你心眼很坏吗?」 「啊哈哈!」 夏琦菈在椅子上骄傲地发笑,猛然指向狄米塔尔,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你立刻正确画出比托和帝玛的契约之印!——可以吧,陛下?」 「没办法了。像以前一样整理成书,等事件告一段落再做就好,先修复契约之印。毕竟在失去三分之一封印的情况下,更别谈要怎么对付奥尔薇特他们了。」 「我知道了。」 「还有,小姐。」 国王拿出一个信封,轻轻挥动。 「——罗梅达尔猊下也有写信给你喔。」 「咦?」 「她是答应要寄零用钱给你吗?怎么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 瓦蕾莉雅接过信封,与狄米塔尔行过一礼后,便离开了圆桌房间。瓦蕾莉雅瞥了一眼狄米塔尔,压低声音说道: 「……你为什么那么老实,说不保证自己不会觉醒啊?害气氛变得紧张得要死!」 「因为不能保证我不会觉醒,所以才那么说啊。还是说,我应该说个立刻就会被拆穿的谎比较好?」 「这倒不是啦——」 「那老实说出来比较好吧……反正我早就知道他们因为契约之印的事情,没办法杀我。」 「咦!那你干嘛不事先告诉我啊!害我一个人气得面红耳赤地袒护你,像个傻瓜似的!」 瓦蕾莉雅挥动她小小的拳头,不断捶打狄米塔尔的屁股,大声吶喊。然而,狄米塔尔却满不在乎地抓住瓦蕾莉雅的手,说: 「反正也让他们看到你的决心有多强了,也算是没白白袒护我吧。」 「……什么?」 「虽然巴贝尔猊下说如果不相信我,就多了我一个敌人,但其实是多了两个。我想国王看见你怒气冲冲的模样,应该感受到要是处决我,可能连你也会叛离吧。你也有此打算对吧。」 「……嗯,对。」 「总之,我先完成他们交待我做的工作。至于你嘛——先去洗澡吧。」 狄米塔尔胡乱搔了搔瓦蕾莉雅的头,瓦蕾莉雅有别于刚才的情况,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距今一个月前左右,海德洛塔的王都欧里亚克的郊外,兴建了一栋豪华的小宅邸。 宅邸的主人是一名叫作杰瑞米?古尔库夫的青年贵族,据说结束长期的游学,返回祖国。由于长期在国外生活,还无法融入海德洛塔的社交界,但是和军务副大臣西吉贝尔特交情甚笃,已经开始在担任军中粮秣管理的部门任职。 雪花纷飞的傍晚,一名男子来到古尔库夫宅邸。 「——晚餐晚一点再吃就好。我想先跟他单独谈话,在我呼唤你们之前,不要靠近房间。」 杰瑞米?古尔库夫如此告知女仆们后,便关上书房的门,上锁,急忙回到壁炉前。 「古尔库夫卿,我是有听说你逃到海德洛塔的消息,但是万万没想到你会深入接近政治中枢的职位啊——」 男子脱下被雪濡湿的大衣后,嘲讽地浅浅一笑,望向古尔库夫。 「你才是,竟然活了下来啊,卡尔博卿。我还以为逃出比拉诺瓦的人,大多数不是被捕,就是丧命呢——」 「是我们运气好。」 「我们?还有其他同伴吗?」 古尔库夫从橱柜中拿出一瓶白兰地后,坐到男子的对面回问道。 「目前还只有十人左右,但是……我们正计画秘密返回比拉诺瓦,举兵叛乱。」 「等一下,你说举兵叛乱?那么,该不会是——?」 「他还活著,瓦利恩堤卿。」 「什么!」 听见自己发出的惊讶声后,古尔库夫急忙摀住嘴巴。 杰瑞米?古尔库夫的本名叫阿德里安?高天奴。他支持忧虑比拉诺瓦未来的但丁?瓦利恩堤,在但丁的「改革」挫败时,被赶出国家,他将关于魔动剑的知识献出,逃亡到海德洛塔。而现在,西吉贝尔特赐予他新的名字和地位,他以古尔库夫卿的身分过著第二人生。 古尔库夫——高天奴稳坐在椅子上,颤抖著手将白兰地倒进酒杯,请他的盟友卡尔博卿喝酒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所以,你说瓦利恩堤卿还在世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在来这里之前还见过他。」 「他现在在哪里,做些什么?」 「他逃出帝玛的囚禁地后,有一段时间投靠悠尔罗格,但现在和同志们前往比拉诺瓦。」 「是……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他肯定被亚默德谋杀了呢。」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而感到绝望。」 卡尔博有些激动地说道,用白兰地润润唇,接著说道: 「如今,神圣同盟诸国动荡不安。那都是因为亚默德独善其身的体制造成的。为了打破这个状况,瓦利恩堤卿在被赶出国家后,也暗中继续抵抗……想必也有派人袭击这个国家的军事设施吧?」 「我也因此不得不处理诸多的事务,想不到那竟然是瓦利恩堤卿引起的!」 「正是。各国发生的多起袭击事件当中,有几起是瓦利恩堤卿主导的。似乎是获得了悠尔罗格的协助。」 「喔……」 「不久后,悠尔罗格便会攻打巴克罗。由于发生多起袭击事件,同盟诸国应该会彻底守卫自己的国家,我想盟主亚默德也不例外。」 「然后,趁这个机会在比拉诺瓦起兵吗……」 「没错……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帮忙。我们要亲手夺回逐渐化为亚默德傀儡国家的比拉诺瓦!」 高天奴听完这句话后,微微颤抖了一下身子,点头回答: 「当然没问题!幸好我在这里还挣了一些钱财!我带著那些钱财立刻跟瓦利恩堤卿会合吧!可以拜托你从中引荐吗?」 「当然。」 高天奴和卡尔博,举起倒满白兰地的酒杯,同时一饮而尽。 当酒杯放置到桌面,发出响亮的声音时,原本应该上锁的房门没有响起敲门声,突然被踢破。 「!」 高天奴两人不禁抬起腰,有一群手持出鞘宝剑,穿著白色军服的男人包围住他们。看见这群人的瞬间,高天奴的喉咙发出宛如即将被绞杀的鸡般的奇妙声音。 「难……难不成……!」 「古尔库夫卿——不对,应该说是阿德里安?高天奴卿才对。」 一名身材高挑的美女穿过军服男子群的包围,悠然现身。她正是海德洛塔引以为傲的「钢铁之白蔷薇」——克萝蒂德?迪雅吉列夫,而这一个集团则是她担任副团长的「疾风骑士团」。 克萝蒂德军帽帽檐下冷漠的眼神,直盯著高天奴,淡淡地宣告: 「我以违反公务保密义务的罪名逮捕你。至于旁边那个叫卡尔博卿的——我想我没必要对今后企图在我国同盟国引起叛乱的家伙一一说明吧。」 「唔,呃……!」 卡尔博迅速地将手伸向腰际,打算拔出短剑。然而,位于克萝蒂德身旁的军人比他早一步行动。 「唔!」 军人挥舞收在剑鞘里的剑,击中卡尔博的心窝,卡尔博手中的剑掉落,跪倒在地。尼可拉?阿尔尚博——他的剑术在骑士团里屈指可数,这一点连刚来这个国家不久的高天奴也知道。高天奴自然不用说,卡尔博也算是贵族子弟中剑术高明的,但仍旧无法与阿尔尚博相谈并论。 卡尔博立刻被捆绑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用充满敌意的锐利眼眸瞪视著克萝蒂德等人。就某种意义而言,高天奴很羡慕这样的卡尔博。 因为看见克萝蒂德的剎那,高天奴便几乎洞察了一切。 「高天奴卿。」 双手同样被绑到身后的高天奴,甚至连仰望对他说话的克萝蒂德都做不到。 「你在乞求逃亡到我国时,我们应该以有愧于你能力的丰厚的待遇接受了你。给予被赶出比拉诺瓦,已经无法回到祖国的你这间宅邸、财产,以及能悠闲生活、丰衣足食的职务。给予你作为海德洛塔国民的全新人生。不过,看来你似乎还是不满足嘛。竟然忘记自己现在的立场,还打算在比拉诺瓦引发内乱……」 「那……那是……现……现在的地位,是我将魔动剑的技术透露给海德洛塔所得到的报酬,我还嫌太便宜了呢——」 高天奴发出细小的声音,企图正当化自己的行为,结果卡尔博却比克萝蒂德早一步对他大声怒吼: 「你这家伙!把那个技术卖给海德洛塔了吗!那可是瓦利恩堤卿相信你,为了将来那些有志于跟随自己脚步的人才交给你保管的!结果你竟然卖了它换取在异国的安宁生活吗!」 「就是这样,卡尔博卿。」 军人用力迫使卡尔博卿跪下。克萝蒂德在他的面前蹲下,说道: 「我国早已获得制造魔动剑的技术,但高天奴卿带来的情报能让这份技术更加纯熟……我们正将这份技术活用得淋漓尽致。」 「可恶……!」 「虽然高天奴卿说他是基于憎恨亚默德的情绪,才决定将这么重要的情报交给我们……但当他要求以贵族的身分在我国过著奢华的生活时,我就明白他是个不足以相信的小人物。」 克萝蒂德瞥了一眼高天奴,用美丽得令男人战栗的冰冷语气继续说道: 「……在这个宅邸工作的所有人,全是奉西吉贝尔特阁下的命令在监视你。」 「咦……?」 「阁下认为抱持著机会主义心态的你,不可能永远记住我国施予你的恩惠。果不其然,不到半年,你就忘恩负义,事到如今还想要找回理应舍弃的信念,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克萝蒂德命人把两人拉走,高天奴的身后传来她的这句话。 「曾被拋弃过的信念,又有多少价值呢?」 持续下个不停的雪,彷佛吸收了附近的声音,所有的作业都悄悄地进行。 这几个月来,骑士团的团员们采取人海战术调查这栋被拿来当作古尔库夫宅邸使用的房子。照这个情况看来,想必在天亮之前就能结束了吧。 「——我想,应该什么都没找到吧。」 西吉贝尔特一脸满足地看著部下们进行搜查,点了点头。 「没找到……吗?」 玛莲娜?普约尔一边咀嚼著嘴巴,一边调查橱柜,回头望向喝下什么东西的西吉贝尔特。她的手上拿著陶瓷的圆形罐子。里面装的肯定是饼乾或是坚果。想必是一边工作,一边偷吃吧。 「虽然一直监视著高天奴,但他至今为止从未做出可疑的举动。今晚是第一次有客人来访……也就是说,小高也曾经真心考虑过要在我国悠闲地生活下去吧。」 西吉贝尔特一把抢过玛莲娜手中的罐子,大口咀嚼坚果,眺望化为银白世界的庭院,说道: 「——不过,今晚拜访他的旧友让他看见了梦想,所以小高就轻易地答应了。他就是这么随便的男人。他没有聪明、慎重到当间谍将我国的情报传到他国,或以驻在员的身分秘密行动。」 「那么,搜寻房子也只是浪费时间喽……?」 「我也这么认为。但我毕竟得交报告书给陛下嘛。所以绝不能有半分遗漏……你明白吗,猊下?」 「明……明白!」 「那就好。」 西吉贝尔特面带微笑地将罐子还给玛莲娜,立刻改变表情,轻轻对克萝蒂德招了招手。 「……有命令团员们不得外传吗?」 「我想应该用不著我说,不过我还是再三下达了缄口令。」 「很好。」 西吉贝尔特大幅度地点了点头,脱下军帽。 对海德洛塔来说,悠尔罗格的问题非常难处理,就像不争气的弟弟一样。带走一半祖传的土地权状,冲出家门,因为继承问题与嫡子的哥哥兄弟阋墙。但一家之长终究是哥哥,只是一时之间堕落的弟弟总有一天会回到本家,这就是世间一致的想法。 不过,在弟弟浪子回头之前,哥哥必须对弟弟干出的荒唐事负责。如果不想负责,立刻断绝关系就好,但要完全断绝关系,又舍不得被弟弟带走的土地权状。 「在与周边诸国的外交上,还是视悠尔罗格为我国的一部分。如此一来,若是一连串的袭击事件是悠尔罗格在背地里指使一事浮出台面的话,就会变成是我国的责任问题……我现在总算了解以萨克前几天的心情了。」 「可是,悠尔罗格是真的打算攻打巴克罗吗?以往他们就算与我国战争,却从未发兵攻打他国。」 听完克萝蒂德说的话,西吉贝尔特皱起脸庞,发出低吟。 「——看来,悠尔罗格笼络了里希堤那赫母子和但丁?瓦利恩堤,暗中扩充兵力。之所以袭击各国的军事设施,也是为了让各国疑神疑鬼,不敢出兵救援巴克罗吧。」 「我们该怎么办呢?」 「总之,必须向陛下报告后,请示他的裁决吧……倘若悠尔罗格攻打巴克罗的消息属实,势必不能任由他们发兵,放任这件事不管。」 另外还有一件事——西吉贝尔特走出房间,与克萝蒂德一起下楼,前往玄关大厅。 「但丁?瓦利恩堤的事情最好告诉以萨克一声吧。嗯,最好告诉他。毕竟一旦在亚默德旁边发生内乱,他们也无法袖手旁观吧。」 比托的苏古娜寄给瓦蕾莉雅的私人信件中,附了一块有一部分薰成黑褐色的小徽章。 我只能靠推测,但如果是魔法工学发达的贵国,或许能查出这是什么——苏古娜的信中是这么写的。瓦蕾莉雅折起散发出微微香水味的信纸,凝视著放在作业台上的徽章。 「……这光泽真令人在意呢。」 个头娇小的夏琦菈,站到木箱上,调整高度,凝视著徽章。 聚集在奇奎?亚比奥尔的第三工厂的面孔,除了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之外,还有贝琪娜、夏琦菈、安洁莉塔,以及这里的主人奇奎这六人,奇奎让工厂的铁匠们去休息,支开他们。因为奇奎判断谈话的内容最好不要传进太多人的耳里。 「听说这是袭击罗梅达尔的贼人铠甲上的玩意儿?」 「是的——只是,苏古娜小姐怀疑铠甲里并没有人……」 「啥?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说感觉不到人的意志……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事实上袭击后所发现的铠甲里全是空的,而每一具铠甲一开始都是装饰在比托的大主教座堂内。」 「也就是说,原本装饰在那里的铠甲突然动起来袭击罗梅达尔猊下喽。」 「……并非不可能吧。」 狄米塔尔冷淡地低喃后,原本正在清理菸管的奇奎,像是突然浮现什么念头似地说道: 「啊……那位某某猊下有见过贝琪娜吗?」 「咦?这个嘛——因为她担任我的护卫,当然也见过苏古娜小姐。」 「这样啊……不愧是当选为神巫的人物,那位小姐头脑很聪明呢。」 「咦?」 瓦蕾莉雅歪了歪头回问后,狄米塔尔便代替奇奎回答: 「——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女人认为这玩意儿可能是粉红铠甲的亲戚。」 「就说了,不是粉红铠甲,是巴秋鲁鲁斯啦!真是不管过多久都不肯记住呢……」 「这种时候,叫什么名前都不重要啦。」 狄米塔尔粗鲁地推开发出可爱抗议的贝琪娜望向奇奎,彷佛在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基本上,巴秋鲁鲁斯是以让没有魔力的贝琪娜穿著而设计的,因此背部装设有储存魔力的弹匣。」 奇奎实际拿来巴秋鲁鲁斯的预备弹匣来说明。 「巴秋鲁鲁斯的设计非常单纯,就是加强穿上铠甲的人做出动作的力量。简单来说,要是贝琪娜举起右手臂,魔力就会发挥效用,加强那个力道的好几倍力量。储存在弹匣的魔力,只能用在这种单纯的目的上。」 「……我觉得光是这样,就已经够复杂了。」 安洁莉塔与贝琪娜互相对视,一脸佩服地点了点头。 「如果贝琪娜有魔力的话,就不需要装设弹匣。使用本人的魔力,就能随心所欲地让铠甲动作。甚至,不需要穿著铠甲。只要能传送足够的魔力。」 「咦?可以使没有人穿上的铠甲活动吗!」 「理论上是可以。不过,就连人穿著铠甲自然用双脚平衡站立这种事,都必须耗费魔力,因此很难只让铠甲活动,做出和巴秋鲁鲁斯相同的功效。毕竟很少有人具备如此庞大的魔力。」 「那么,你是想说袭击罗梅达尔猊下的,是用魔力驱动的铠甲喽?」 「应该说,那位猊下似乎推测出有这种可能性——所以,我们就来实际实验看看吧。」 奇奎从放置在房间角落的铠甲取下护手的部分,拿了过来后,将徽章贴在手肘一带,放在作业台上。 「狄米塔尔。」 「嗯。」 狄米塔尔微微点了点头,用手指轻轻触碰徽章。 「————」 狄米塔尔集中意识后,金属制的护手便小幅度地抖动,与作业台摩擦,发出喀哒喀哒的声响。 「这是——」 「我自己是想像用手指在作业台书写的画面,但总是无法随心所欲。不过,反过来说,如果是经过充分训练的魔法士,恐怕能更自在地驱动吧。当然,不只手臂,还有全身的铠甲。」 「难道……装上这个徽章后,就能从远处用魔力驱动铠甲吗?」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讨论这个话题。不要一一确认好吗?」 狄米塔尔捏了捏瓦蕾莉雅的脸颊,拿起徽章。 「……镀在表面的,果然是阿尔汉塔呢。上头刻绘著极为细致的魔纹。我想应该是靠这玩意儿接受从远处释放出 的魔力,然后转化成驱动铠甲的力量。」 「从远处传送魔力,有办法做到这种事情吗?」 「应该有办法吧……事实上,你和巴贝尔猊下的契约之印,不也恒久地将本人的魔力不断传送到『封印之丘』吗?」 「啊,对喔。」 「真是伤脑筋啊……我完成巴秋鲁鲁斯的时候,还稍微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呢——」 奇奎有些自嘲地抚摸长著胡碴的下巴。 「古代人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发明出这种东西啦?还是说,这玩意儿是前本院长制造的?」 「前本院长等于古代人就是了。」 前几天,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将跟国王等人报告的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少部分与国政有深刻关系的人。奇奎、贝琪娜、安洁莉塔也早已听说路奇乌斯的真实身分,甚至是狄米塔尔并非普通人类的事。不过,他们的态度依然跟以前一样,一如往常地对待狄米塔尔。这令瓦蕾莉雅感到非常开心。 「无论如何,这玩意儿很麻烦啊,猊下。」 奇奎重新衔起没有点火的菸管,语带叹息地说道。 「——只要准备好充分数量的徽章和魔力强大的魔法士,前本院长立刻就能组成不死的步兵部队。」 「这样的确很伤脑筋呢……奥尔薇特究竟准备了多少像这个徽章一样的东西——」 「就外观看来,这玩意儿还很新。」 奇奎透过单边眼镜凝视从护手上拔下来的徽章,低声说道。 「如果前本院长正大量生产这东西的话,身边一定有技术精湛的专家吧。」 「说的没错,那个叫梅尔蒂德的女人也持有品质非常精良的魔动剑……就算拥有制造魔动剑的技术,但海德洛塔那边应该还制造不出那么优质的剑。」 「除了你以外,你有想到其他能制作出这种东西的人吗?」 「这个嘛——」 经夏琦咦这么一问,奇奎与狄米塔尔互相对视。 如果是魔纹的设计,奥尔薇特应该也能办到。倘若这个徽章是基于古代人——帝奥斯的魔法制成的,或许有参考什么范本。 不过,据奇奎所说,要用现在的技术重新生产的话,似乎必须配合现在的锻铁技术改变设计。如此一来,果然还是需要像奇奎这样魔法工学造诣深的学者吧。 而瓦蕾莉雅等人,心中都有人选。 「……果然是涅蕾妲吧。」 「那个曾经当过奇奎助手的人?」 「对。如果是她,手上有范本可参考的话,应该能顺利修改设计,制出高性能的东西……嗯,这是我看了在比拉诺瓦发现的她的作品后,所产生的感想。」 「总之,现在光是知道对方手上有这种东西,就是好事一件。这也是多亏了柯斯塔库塔猊下的人品吧?」 的确,照理说,苏古娜不可能随信附上这种东西交给瓦蕾莉雅——应该说,不可能获准。假如这是在亚默德发现的东西,绝对不允许流到他国,而会留在自国研究吧。苏古娜之所以会将这种可能成为国家机密的东西随信附上,送到瓦蕾莉雅手中,不敢说是基于瓦蕾莉雅的人品,但可说是瓦蕾莉雅和苏古娜两人之间的交情就是这么好。 「——那么,奇奎,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 「不会、不会,我的作业也有些停滞,正好转换心情。多亏了这个玩意儿,我觉得我好像冒出了新的想法。」 奇奎敲了敲徽章的表面说道。 在瓦蕾莉雅等人鱼贯地走出工房时,只有狄米塔尔一人留在奇奎的身边,将自己的剑交给他,似乎在恳求他什么事情。 「你刚才在做什么?」 「请奇奎帮我调整恩佐比亚。」 「调整?」 「感觉以后会经常用到它。」 虽然不怎么清楚瓦蕾莉雅有没有这种才能,但狄米塔尔身为纹章官,拥有能自己创造出新魔法的才能。恩佐比亚上也刻绘了特殊的魔法,让狄米塔尔能使用他独创的魔法。 听见他要更进一步调整那把剑后,瓦蕾莉雅的身体微微颤抖。 因为那代表狄米塔尔准备迎接更激烈的战斗。 第二章 舍弃一切 从地图上看来, 被驱赶到大陆北边的悠尔罗格 之所以没有被比自己土地辽阔一倍的海德洛塔 再次并吞,是因为有居住在背后北海的 海洋民族戈朗为他们撑腰。 戈朗是北海交易的主要民族,支持著悠尔罗格的 经济活动,同时也是悠尔罗格重要的盟友, 在对抗海德洛塔的战略上也具有重大的意义。 如今戈朗的族长史玛斯曾是乌希马尔的战友, 和他在同一艘军船上迎击海德洛塔。 不知道乌希马尔死后,是否还能得到 这位难伺候的异民族之长同等的对待—— 若说这是悠尔罗格、浮沉的关键之一, 一点儿也不为过。 老人凝视著堆叠在眼前的深灰色凶器堆,眯起了双眼。 无法与悠尔罗格宰相府比拟的连诺布洛努司令部大厅内,飘散著难以言喻的紧张感。西瑞尔瞥了一眼靠在沙发,沉默不语的乌希马尔后,抿起嘴巴,转移视线。 经常摊开巨大地图的桌面上以及周围,堆著命令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与涅蕾妲?卡治亚高斯制作的魔动剑。一百八十把大小如一只手臂粗的剑、三十把细长的长剑,以及一百二十个圆盾。只要有能运用自如的兵士,想必能轻易攻下一个小城塞都市吧。 然而,西瑞尔却感到有些生气,皱起了脸孔。 「首先——」 乌希马尔询问位于桌子另一端的奥尔薇特。 「……让我听听你们没制造出约定的数量,以及想要与我军分道扬镳的理由吧。」 「是。」 奥尔薇特丝毫不愧疚,大大方方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是个非常适合穿黑色洋装的妖艳美女,但她纤细的腰上却佩戴著有些不合衬的剑。 「那把长剑……加比隆多,是卡治亚高斯技师长参考亚默德的魔动剑,改良、开发出来的,可是耗费的阿尔汉塔比当初预想的还要多。因此中途停止生产加比隆多,改为生产这把性能较低,但相对能生产较多数量的巴沙列迪。不过,生产加比隆多时消耗的阿尔汉塔还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结果在总数上生产得比当初计画的来得少。」 「原来如此……说明得煞有介事的样子。」 乌希马尔说话的语气始终很平静。他原本就是不形于色的人,如今身体带病,也无法大声说话。 但这并不表示乌希马尔不愤怒。反而默默地在心中燃烧著怒火。 「……另一个问题的理由呢?」 「是为了贵国著想。」 奥尔薇特依然厚颜无耻地立刻回答第二个问题。 「你这家伙……!」 至今为止一直压抑住情绪的西瑞尔,不由自主地探出身子,站到乌希马尔的面前。 「你要编也编得好一点吧,竟然说是为了我国著想!你未免也太自大了,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就算你们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欺骗我们,魔动剑数量不足的真相也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西瑞尔怒声一吼,大厅里在场的其他士官和士兵们也一下子杀气腾腾了起来。尽管没有人拔剑,但只要西瑞尔一声令下,所有人势必会立刻砍向奥尔薇特。 明明知道这一点,奥尔薇特却依然处之泰然。她那老神在在的表情,令西瑞尔更加大为光火。 结果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踏出第一步,无非是因为乌希马尔制止了那群年轻人。 「……你说为了悠尔罗格著想……是什么意思?」 乌希马尔微微举起手,阻止西瑞尔,然后如此询问。 「在我的儿子路奇乌斯和瓦利恩堤卿的效力下,巴克罗的海上防卫据点巴尔哈贾尔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我想他们已经开始进行修复作业,但机能应该还无法复原。」 「我想也是吧。」 「巴克罗是没有神巫存在的魔法落后国。只要在趁此时举兵进攻,他们便无法阻止悠尔罗格军。」 虽然远不及亚默德或海德洛塔,但悠尔罗格军也有一定数量的魔法士,像这样取得些许的魔动剑。只拥有普通的兵力,又失去巴尔哈贾尔的巴克罗军,不可能抵御悠尔罗格从海上的进攻。 「——另外,由于袭击了各地的军事据点,周边诸国开始疑神疑鬼,会以自国的防卫为优先,没有余力出兵援助他国。就算知道巴克罗的困境,能派兵支援的恐怕也只有亚默德吧。因为他们有身为盟主国的责任。」 悠尔罗格攻打巴克罗,同时请南方的比盖罗出兵。如此一来,亚默德便无法随便出兵救援巴克罗。在这段期间,悠尔罗格确确实实地支配巴尔哈贾尔周边,让同盟各国承认支配权,这就是奥尔薇特提供给乌希马尔的作战策略。 虽然实际上比盖罗因为发生政变,无法参与这个计画,但是奥尔薇特和梅朵打从一开始就准备好无法利用比盖罗时的备案。那就是让但丁?瓦利恩堤在比拉诺瓦引起叛乱。 当然,这个计画能成立的因素,还包含了奥尔薇特一行人个人的战斗力。然而,事到如今他们却想与悠尔罗格分道扬镳。 不过,就算奥尔薇特一派想要离开,西瑞尔也打算硬著头皮让作战成功,尽管如此,也不代表他不恼怒。若是排除奥尔薇特坚决执行作战,与巴克罗的战争将会变得很惨烈,换句话说,会消耗许多战力。说战力,感觉上好像只是个名词,但那无非是指一名名士兵的性命。因为奥尔薇特个人改变心意,将会赔上不少悠尔罗格兵的性命,而她竟然说是为了贵国著想,这叫西瑞尔怎么能接受。 西瑞尔指出这一点后,奥尔薇特自信满满地摇了摇头说: 「就结果而言,这样应该会让贵国的作战顺利成功。」 「你说这话有什么根据?况且,你们要个别行动,到底是基于什么目的?」 「当北方和西方同时燃起战火,亚默德苦恼于该如何应对时,我们要趁机前往鲁奥玛。」 「去鲁奥玛!」 对奥尔薇特来说,鲁奥玛是她出生的故乡,但如今她的存在则是如同过街老鼠。若是大摇大摆地回去,势必马上会被军队逮捕吧。因为他们已经成了叛徒。 「……为什么要回去?」 「为了毁灭鲁奥玛。」 听见这句话,乌希马尔微微扬起了嘴角。 「要毁灭世上最巨大的城塞都市,你的口气还真大啊……难不成你打算让传说中的『魔』复活吗?」 乌希马尔显然是在开玩笑,不过,奥尔薇特却抿嘴一笑答道: 「我的目的是以少数精锐突袭鲁奥玛。即使我们的叛乱失败,从表面上看来,也不过是亚默德的叛徒自取灭亡罢了。如果你们能在这段期间多多少少攻占巴克罗的领土,对悠尔罗格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就算我们丧命,对你们来说也不痛不痒。」 「……你说少数精锐,具体的数量是多少?」 「不需要借用贵国的兵力。只有我们母子,以及梅朵带来的那群女人去就好。」 「先不管魔之类的玩笑话,就算你是人称『阳光之魔女』的魔法士,我也不认为凭你们这样的兵力能攻下鲁奥玛……」 「我好歹也在那座都城生活了四十年。我知道要攻击哪里、怎么攻击,才能攻陷,也已经准备好计策了。」 奥尔薇特并没有明白说出具体的计策。但想必她的心中确实有某种想法吧。虽然猜测不出那个想法是什么,但西瑞尔再次对眼前这个女人的 深不可测感到哑然。 负伤的士兵们拚命地在夜晚的森林里逃跑。 路奇乌斯制止了企图朝他们背后射箭的缇雅。 「少爷?」 「没必要。」 路奇乌斯淡淡地呢喃道,他的脚边堆叠著无数的尸体。只要给予逃跑的数人致命的一击,就不会有人得知这场深夜的凶行。 然而,路奇乌斯却说让他们逃跑也无所谓。 「为什么?他们虽然深受重伤,但放他们逃跑的话,天亮之前就会抵达弗罗鲁修。」 「无所谓。」 路奇乌斯随意地剥下倒地士兵的御寒斗篷,擦掉附著在剑上的血后,收回剑鞘。 「——如果弗罗鲁修收到报告后出兵讨伐,也只要击败他们就好。母亲跟之后必须搬运这个物品的我们不同,她只有一个人……不管对方警戒得再森严,她都有办法通过。骚动越大,她就越容易成功。」 路奇乌斯与缇雅等人袭击的是,从路班前往弗罗鲁修的亚默德军辎重队。大概是判断同盟各国的军事据点接连遭受袭击的事态严重,打算补充主要都市的军援吧。 黑衣女子们将尸体推到路旁,确保抢夺来的辎重车的去路。从小接受梅朵训练的她们,在梅朵离开后,仍然忠实地听从奥尔薇特和路奇乌斯的命令。 不过,缇雅却无法像她们那样果决。她们一开始就对杀人一事没有任何挣扎。只要看梅朵女儿拉姆彼特的情况,就连缇雅也能轻易地推断出她们过去所受的培育方式,根本不会让她们的内心产生任何的挣扎。 缇雅对于自己并非出生幸福的家庭有自知之明,有必要的话,也曾伤害过人。即使如此,也不代表她杀了人,内心没有涌现任何感情。就这层意义而言,缇雅感觉自己在这个集团属于异端分子。 「……缇雅?」 「啊——对……对不起。」 被路奇乌斯看见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缇雅内心感到一阵慌乱。为了不让他看穿自己的心思,缇雅立刻改变话题: 「那个……我一直很担心,不知道夫人她是否平安无事。」 「担心也没用。」 路奇乌斯绕到辎重车的后方,窥探内部,发出可说是冷淡的声音回答。 「就算被人阻挡,母亲也会不惜杀了那里的士兵来到这里。假如失败,到时不过是由我代替她完成计画罢了。」 「这……我也认为夫人绝对不会失败。」 明明过去不是这样的人,但路奇乌斯也变得冷血无情。这令缇雅感到难以言喻的失落与不知所措。若是以前的他,不管嘴上怎么说,表情还是会透露出些许担心母亲的情绪吧。而如今的路奇乌斯却丝毫不见那样的表情。这或许可以看作是他对奥尔薇特绝对信赖的表现,但至少缇雅并不这么认为。 「——我倒是希望你担心你自己吧。」 路奇乌斯确认完辎重车里塞满的全新武器后,回头望向缇雅。 「——我在出发之前也说过,如果你愿意一个人躲藏在罗马里克一带,就帮了我大忙。」 「不!我要陪您到最后!」 听见谈论过好几次的话题,再次被拿出来重提,缇雅连忙摇了摇头。她重新确认了路奇乌斯唯独对自己的关心一如往常,因此感到十分开心,但同时也抹消不去内心的不安。 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是超越人类的存在——近神者帝奥斯,而缇雅只是个多多少少会使剑和施展魔法的人类,有没有她的帮助,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差异,甚至可能成为他们的累赘。 缇雅想要确认路奇乌斯要自己远离战争的真正想法是什么,但终究问不出口。现在的路奇乌斯,应该会老老实实地对缇雅说出他的真心话吧。但他说的实话,未必不会伤到缇雅。缇雅就是知道有这种可能性,才犹豫要不要向路奇乌斯提出她的疑问。 另外,缇雅更想见证一切。 这一对自己侍奉至今的美丽母子究竟打算做些什么——而在那个过程中可能引起的路奇乌斯和狄米塔尔的最后之战,缇雅认为见证这些事情就是自己的义务。 路奇乌斯爬上附有车篷的车台,抓住缇雅的手,把她拉上来后,便将货物中的毛皮斗篷披在她的肩上。 「亚默德似乎也已经下了几次雪,小心不要著凉了。」 「是的。」 坐到路奇乌斯旁边的缇雅,斗篷下的手轻轻贴著自己的腹部。 不久后,女人们鸣响缰绳,辎重队开始前进。车轴嘎吱作响的声音,在冬天夜空星光被遮蔽的黑暗森林里回响。 还有几小时就要天亮,在一天当中最寒冷的深夜里,狄米塔尔偷偷溜出王宫,来到后山丘的森林中。 他脱下衬衫,左手紧握贾基尔卡,确认蓝黑色的光线从左手臂经过肩膀,连结到胸膛。经常停下动作,当场微调胸前的魔纹,是身为纹章官的狄米塔尔才能办到的技术吧。 总而言之,狄米塔尔同时练习剑术和魔法,并且调整魔纹。 「…………」 狄米塔尔表情阴郁地将剑尖抵在地面,划了几条线后又用脚抹掉,不厌其烦地重复相同的动作。为了之后的战役,他正在构思更有效率的魔纹,不过外行人恐怕无法理解他的行为吧。 基本上,狄米塔尔在思考魔纹的设计时,不会画在纸张、木片、羊皮纸这类会留下形状的东西上。当然,替奇奎设计的魔动剑魔纹是画在纸上整理好的,但他自己的魔纹则是全记在脑海里,不在纸张等东西上留下正本。因为以某种形式记录下魔纹,就意味著看到的魔法士能看穿狄米塔尔的招数。 所以,狄米塔尔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调整魔纹的姿态,也不将魔纹誊绘在纸上。 狄米塔尔坐在一棵大橡树下,把冰冷的地面当作画布,思考著魔纹的构成,突然皱起眉头站了起来。 「——小狄!」 穿著保暖的瓦蕾莉雅从黑暗的彼方小跑步前来。狄米塔尔溜出王宫时,确认过她正在睡觉,大概是后来清醒,发现狄米塔尔不在,才来找他的吧。 「真是的,你又随便溜出来了!」 瓦蕾莉雅来到狄米塔尔的身边,微微上下移动著肩膀,责备他。 「我跑去敲你的房门,你没回应,我就猜想你又乱跑了,一直在找你耶。你为什么总是爱像这样外出闲晃啊?」 「夜间巡逻。身为护卫官,这么做是理所当然。」 「巡逻……你分明是在说谎嘛。巡逻没必要脱衬衫吧?」 瓦蕾莉雅瞥了一眼小狄手上出鞘的贾基尔卡,然后触碰微微冒出汗珠的额头。 「——怎么看都是一个人在深夜特训的感觉。」 「不是特训,我在调整魔纹。」 「调整?」 瓦蕾莉雅的视线自然落在狄米塔尔的脚边。狄米塔尔立刻伸出脚,抹消了画在地面的魔纹设计图。 「喂!你干嘛抹掉啊?」 「不能让别人看见。」 「别人——」 「纹章官能不靠他人在自己的身体上刻绘自己喜欢的魔纹。简单来说,这就是纹章官最大的优势。只要我自己不揭底牌,谁也不知道我会使用什么样的魔法。」 所以他才刻意避人耳目,在这种深夜里一个人不断实验。狄米塔尔如此告知后,瓦蕾莉雅便一脸不满地鼓起脸颊。 「让我看又没关系!」 「这就是你不够谨慎的地方。」 狄米塔尔将贾基 尔卡收进剑鞘,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打个比方来说吧,像我因为熟记你的『魔纹地图』,所以能正确掌握你能施展和不能施展的魔法。如果我们两个人交手,我就能看穿你所有的招式。」 「就算被你看穿,我也——」 「前本院长看过你和卡琳大人的魔纹地图也完全不奇怪。也就是说,前本院长也有可能看穿你所有的招式。」 路奇乌斯当初对瓦蕾莉雅刀剑相向时,狄米塔尔之所以能击退他,就是因为狄米塔尔能使出好几种路奇乌斯不知道的魔法。 还以为瓦蕾莉雅听见这样正确的言论会无言以对,没想到她还是不死心地说道: 「总之,你半夜里突然消失,我会担心啦!我还以为你像上次一样突然冲了出去——」 「我已经没有冲出去的理由了吧。」 「就算这样我还是会担心啊!」 明明是深夜,瓦蕾莉雅还大声吼叫。 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溜出王宫,确实是狄米塔尔的过错,但要是事先告知的话,瓦蕾莉雅肯定会跟来。就算向她解释他想不受任何人打扰才没告诉别人,偷偷行动,少女也只会歇斯底里地不断回答:「就算这样也不行!」狄米塔尔对她感到厌烦,摸著后颈咂了咂舌。 「……!」 看见这个情景的瞬间,瓦蕾莉雅抽泣了一声,眼眶慢慢泛出泪水。 「——喂?」 「…………」 若是平常,她应该会大吼:「你那是什么态度啊!」然而瓦蕾莉雅却像是大受打击般颤抖著双唇,一语不发地开始啜泣。 「喂,等一下,喂!」 「我……是真的很担心你耶——」 「我又没说你不担心我。」 「骗人!我这么担心你,你却完全不了解!其实你根本不喜欢我吧!」 「等一下啦!」 「而且你冷漠得要命!」 「不,我是因为——」 即使四下再怎么无人,这里都是王宫的后方,王宫当然有警备的巡夜人。要是一直大声吵闹,很可能会被发现。 狄米塔尔皱起眉头,将手放在瓦蕾莉雅的头上。 「……你稍微注意一点吧。」 「注意什么?」 瓦蕾莉雅抬起眼,对狄米塔尔投以怨恨的目光,吸了吸鼻子。 「这么说有点那个,但你的态度未免突然改变太多了吧。」 「……态度是指?」 「总而言之——你别生气喔。你这女人要是太温顺,会惹来许多麻烦吧。」 狄米塔尔轻轻抚摸著少女的头发,低声继续说道: 「你原本应该是个强势顽固的女人,就算被我出言讽刺,也会立刻柳眉倒竖地回嘴。如果我只是冷漠对待你,你就泪眼婆娑的,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奇怪吧。」 「这……你说的或许没错,可是……」 「直觉强的人,像是殿下,应该会马上察觉到。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我故意表现出跟以前一样的态度。你也注意一下吧。」 「我做不到!」 「啥?」 「你之所以能冷淡地对待我,果然是因为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吧!」 「…………」 狄米塔尔眉心的皱纹加深,他将拳头抵在抱到怀里的瓦蕾莉雅的头顶上,用力旋转。 「痛痛痛痛痛!很痛耶!」 「谁教你要说无聊的话。」 「可是——你完全不肯说喜欢我啊!」 「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说出口吗?要是被人听到了,事情就麻烦了。」 「可是,现在又没有人在。」 瓦蕾莉雅推开狄米塔尔的手,擦拭眼角,仰望狄米塔尔。看见她那渴望的眼神,狄米塔尔沉默不语。 「——说嘛。」 「…………」 「说嘛!」 「…………」 「你说嘛——」 瓦蕾莉雅发出甜美的声音。狄米塔尔一把抱住她的腰,捡起脱掉的衬衫,一跃而起。 「喂!」 「看吧……有人来了,安静一点。」 「咦?」 狄米塔尔横抱著瓦蕾莉雅,移动到树枝后,屏住呼吸,集中精神聆听四周的动静。 不久后,踩踏落叶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脚步声有两道,从走路的步调和接近的速度推测,势必是个头娇小的——少女。 他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后,便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说话。 「猊下,突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那两个人该不会终于跨越界线了吧?」 「跨……跨越界线是指——?」 「你说话太大声了啦,安洁莉塔。」 听见这段对话,狄米塔尔确定对方是谁后,便露出微笑跳下树。 「两位是在找我们吗?」 「!」 夏琦菈和安洁莉塔没有提著灯火,慢步前行,被突然降落在眼前的狄米塔尔两人吓了一跳,倒抽一口气,呆站在原地。 「……不要吓我啦。」 夏琦菈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口,吐出白色气息。 「真是的……你们两个都不在房里,害我以为你们是不是私奔了呢。」 「私……私奔——」 「如果被逼急了,你会这么做吧!」 夏琦菈逼近躲在狄米塔尔身后的瓦蕾莉雅,毫不客气地戳了戳她的胸口。 「早就已经完全露馅了好吗!陛下和殿下是因为识相,才什么都没说,大家可没有愚蠢到认为你们在那种情况下,还没发生任何事!话说,要是你们真没发生事情的话,陛下搞不好会痛殴我的儿子说:『你这样还算男人吗!』」 「等……请……请等一下,巴贝尔猊下!我们两个,才……才没有……那个——」 瓦蕾莉雅满脸通红试图否定夏琦菈说的话,但因为内心强烈的动摇而口齿不清。这下子别说是否定了,根本是变相的肯定吧。 或许是觉得瓦蕾莉雅慌乱的模样很有趣吧,只见夏琦菈露出贼笑,到处抚摸瓦蕾莉雅的胸部、腰部和臀部。扣好衬衫扣子的狄米塔尔,苦笑著插进两名神巫中间。 「请您放过她吧,猊下。」 「不,可是啊……」 「您要是戏弄得太过火,就算没到私奔的地步,也可能会逃跑喔。」 「啊啊,这样我可就伤脑筋了呢。」 夏琦菈大幅度地点了点头,用力拍了一下瓦蕾莉雅的屁股后,拉紧看起来十分温暖的大衣前襟,缩起脖子。 「……我说私奔是开玩笑,但是你们大半夜的,到底在做什么啊?」 「我在练习……然后,这家伙似乎是发现我偷偷溜出来,而跑来找我的样子。」 狄米塔尔拍了拍瓦蕾莉雅的头,立刻回答。先不论安洁莉塔,看来夏琦菈似乎已经察觉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了。那么,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掩饰了吧。 「小狄啊,我不是不能理解你想隐藏自己招式的心情啦,但毕竟是这种时期,你好歹跟小姐或是我说一声再出去嘛。」 「要是我事先通知你一声,你一定会来偷看吧。」 「那当然!」 「所以我才不告诉任何人啊。」 唯独这一点,不管对象是瓦蕾莉雅 还是夏琦菈,他都不会妥协。藏有无人知晓的绝招,才能在关键时刻帮助瓦蕾莉雅——狄米塔尔如此相信。 狄米塔尔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说道: 「……我看粉红铠甲女不在这里,应该是睡死了,什么都没察觉吧。」 「是啊,就别管那孩子了。在殿下面前,也不好像以前一样把她当作小姐的护卫官啊。」 「我也是那么想。」 「反正瓦蕾莉雅小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乾脆解除那孩子的职务,让你们小俩口黏在一起不就好了?」 「只要猊下肯帮忙劝说,我明天就去拜托殿下看看吧。」 老实说,狄米塔尔从以前起就开始对将贝琪娜放在自己身边一事感到犹豫。带著刚满十四岁的贝琪娜执行打打杀杀理所当然的危险任务,令他感到过意不去,万一发生什么三长两短,也无法向奇奎交代。当然,贝琪娜有能够应付危险任务,名为巴秋鲁鲁斯的铠甲,但未来与路奇乌斯等人的战役,对她来说实在是负荷太重了。 瓦蕾莉雅也恢复诚挚的表情说: 「路奇乌斯大人他们,大概会优先攻击我和猊下,这样下去的话,的确会让贝琪娜也陷入危险之中……所以,还是让她远离我比较好。」 「……不好意思,你们说的道理在下都明白,不过……」 安洁莉塔战战兢兢地举起手,插嘴道。 「那个……为什么贝琪娜小姐当护卫官等等的事情,会跟殿下有关系呢?」 「…………」 狄米塔尔不禁与夏琦菈互相对视,接著夸张地耸了耸肩。各方面洞察力都不足的瓦蕾莉雅倒也就罢了,明明时时刻刻都跟在以萨克身边,竟然完全没察觉,看来这个秀才在特定方面的感觉还挺迟钝的。 「我说啊……殿下喜欢贝琪娜,难道你没发现吗?」 「什么!」 「咦咦!」 瓦蕾莉雅与安洁莉塔同时发出错愕的声音。两人果然都没发现的样子。 「骗……骗人!真不敢相信!我是有隐隐约约感觉到贝琪娜喜欢殿下,但是……」 「是真的。我也是前不久看见那家伙的真面目后才确定的……殿下动不动就礼遇那家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没错、没错。我也曾经趁那孩子睡觉时偷看她的脸,她要是有魔法才能,肯定能成为神巫候选人,我说真的。」 「咦咦咦!我到现在还没看过贝琪娜的真面目耶!」 虽然贝琪娜总是穿著粉红色铠甲,表现出忍住尿意的模样,但她其实是富商亚比奥尔家的女儿。若是她继续健健康康地成长下去,她的美貌公诸于世的话,肯定会有许多贵族向她求婚。以萨克因为害怕事情演变成这样,所以才禁止她脱下铠甲吧。仔细想想,他这样固然自私,但想到比同年代的年轻人早熟的以萨克,把孩子气的占有欲表现在这件事上,狄米塔尔反而觉得很可爱。 「咦!不过,这种情况会怎么样?贝琪娜是平民出身,要是殿下说想要娶老婆,他们就能结婚吗?」 「这……这就是身分悬殊的爱情吗……啊啊!说到这里,王妃殿下以前也说过殿下有意中人,指的可能就是贝琪娜小姐喔——」 「那表示王妃殿下认同喽!」 「王妃殿下似乎也非常中意贝琪娜小姐,恐怕是认可了吧——」 「就算周围的大臣高官反对,只要有王妃殿下当后盾,搞不好……!」 「有可能喔……」 瓦蕾莉雅和安洁莉塔两人叽叽咕咕地聊得正起劲。对于过去身为神巫候选人,过著与现实恋爱无缘青春的两人来说,能聊身边少女的恋爱问题聊得这么起劲,或许非常快乐吧。虽然很想对她们说,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但狄米塔尔反而没出声对两人说话,而是询问夏琦菈: 「我可以说件完全没关系的事情吗?」 「咦?是可以啦。」 「假如雷顿特拉沉睡在离宫的地下……那么祂的『寝室』,或者该说『坟墓』是谁建的呢?他是怎么把雷顿特拉逼到那里面去的?那个地方长得又是什么模样呢?」 「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夏琦菈歪了歪头,像是在催促什么似地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屁股。 「干嘛?」 「让我坐在你的肩膀上。年纪一大,腰部就容易冰冷。」 「就算坐在我的肩膀上,感觉也只有胯下会变温暖。」 「不要说这种下流的话……其实我本来是想叫你背我的,但顾虑到小姐的心情,才妥协成坐在你肩膀,快点!」 「是无所谓啦。」 狄米塔尔一把抱起夏琦菈,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夏琦菈紧抓住狄米塔尔的头,说道: 「……结果,关于雷顿特拉的真相啊,只以亚默德王家口传的形式流传下来,所以陛下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如果是过去侍奉雷顿特拉,帝奥斯后裔的奥尔薇特,或许会知道什么其他事情也说不定。」 「这样啊……」 「不过,之前那个叫梅尔蒂特的女人对你说的神话,若是照里面的说去,是现在的所有人类把雷顿特拉埋起来的吧?」 「对。」 「搞不好,那就是事实——在太古时期,这片平原上存在著雷顿特拉的住所,应该说是宫殿吧,人类怎么样都无法消灭沉睡在那里的雷顿特拉。所以付出庞大的劳力,将一切埋在地下。」 「最大的敌人就沉睡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却束手无策,我个人只会觉得很恼怒。」 「还真像你会有的想法呢。」 夏琦菈在养子的头上托著脸颊,瞥了一眼热烈谈论恋爱话题的两名少女,叹了一口有些寂寞的气息。 「——太古人类的力量比现代人类还要强大得多。就连那些人类单方面地攻击,也无法消灭雷顿特拉。雷顿特拉是真正的『神』,是创造这个世界,创造帝奥斯,创造新者诺耶斯,发明出魔法的造物主。我想,祂的姿态是我们想像不到的那种存在吧。如果祂愿意永远沉眠不醒,就再好不过了吧。」 「我会觉得很火大。」 「历代的国王当中,好像也有几个人的想法跟你一样喔。」 「怎么说?」 「其实,就连现在的陛下,在即位后不久,也曾想要亲眼看看雷顿特拉,而走下通往地下的阶梯。」 「陛下……吗?」 「嗯——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就回来了。那里的阶梯深入地底,但听说中途被一道坚固的金属墙阻隔,无法继续向前走。奥尔薇特应该也没有通过那里。我想雷顿特拉就在墙的另一端。」 「既然如此,挖个洞绕过那道墙不就行了?」 「不知道墙壁的厚度和大小,要怎么挖啊。要是不小心崩塌了怎么办?况且,那条地下通道是只有一部分的人才知道的秘密,不能送施工的人进去。」 「……对喔。」 忘记了重要部分的狄米塔尔,终于察觉气温越来越低,便催促瓦蕾莉雅两人,打算回王宫。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城门开启的声音,随后响起了高亢的马匹嘶鸣声。 「刚才的声音是——」 「从正门传来的。」 只有在发生十分紧急的事态时,王宫的正门才会在黎明前的这个时间开启。鲁奥玛依旧被安静的黑暗包围入眠,因此可能是其他城镇或国家紧急派来的使者。 「 回去吧——喂,瓦蕾莉雅!不要一直聊那些低俗的话聊那么起劲。」 「什么低俗的话——」 「贝琪娜和殿下的事要保密。要是不小心传出传闻,可能会被顽固的大臣高官反对。」 「啊,嗯……」 狄米塔尔肩上坐著夏琦菈,横抱著瓦蕾莉雅穿过树林,一口气跑下斜坡。 当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踏进圆桌房间时,国王、皇太子和卡琳已经来到那里。 瓦蕾莉雅现在才对狄米塔尔耳语道: 「……不知道卡琳有没有发现我们溜出王宫?」 「对方是卡琳大人耶,当然有发现啊。就算没发现我溜出去,也一定发现你溜出去了。只是,她没那么爱看热闹,不会特地跑来看我在做什么,所以才装作不知道罢了。」 「……你这是在说巴贝尔猊下爱看热闹喽?」 「没错。」 狄米塔尔若无其事地说道后,回头望向房门。 夏琦菈彷佛刚才才察觉到骚动,清醒过来的样子,搓揉著眼睛走了过来。她的后方也能看见安洁莉塔的身影。 在四老元鱼贯地走进房间时,以萨克询问瓦蕾莉雅: 「眼镜鲁德贝克卿完全睡死了,所以就算了……贝琪娜小姐呢?」 「关于贝琪娜?亚比奥尔,我等一下有事想请求殿下。」 「小狄你吗?」 「应该说,我跟瓦蕾莉雅小姐也持相同意见,总之,今晚就让她睡吧。」 多亏夏琦菈从旁帮腔,以萨克虽然感到疑惑,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国王穿著睡衣,外面套上一件厚长袍,凝视著滩在圆桌上的书信,皱起眉头。看来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态是事实,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困惑。 「啊……」 在平常的成员几乎到齐后,国王这才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大概是发现自己一直站著,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坐下吧。 「刚才比拉诺瓦紧急派来的使者到了。」 「比拉诺瓦派来的?」 坐在瓦蕾莉雅旁边的狄米塔尔,疑惑地反覆思索。可能是对此时冒出比拉诺瓦的名字感到意外吧。老实说,瓦蕾莉雅自己也完全忘记它的存在。比拉诺瓦没有神巫,应该不会遭到路奇乌斯等人的袭击,事实上,当同盟各国的军事设施接连遭到袭击时,比拉诺瓦也非常平和,风平浪静。 「……你们也还记得以萨克在比拉诺瓦逮捕但丁?瓦利恩堤的事吧。」 听见这句话,瓦蕾莉雅瞥了一眼卡琳,但人称寒冰之美貌的盟友,面不改色地直视著国王。 「我国将瓦利恩堤家的少爷囚禁在帝玛后,比拉诺瓦似乎就谣传是我国谋杀了他。虽然不知道是谁造的谣,但姑且不论这件事……问题在于,现在又传出了新的流言。」 「新的流言……是指?」 「应该被杀害的但丁?瓦利恩堤,实际上还活著,为了解放沦落为亚默德傀儡的祖国,率领义勇军归来……真是愚蠢的流言。」 同盟的准加盟国比拉诺瓦,面临战争时,仰仗亚默德和帝玛防卫。而比拉诺瓦则必须负担两国一部分的军事费用作为代价。像但丁这样对此感到不满的人存在著一定的数量,这是事实,但相对地,比拉诺瓦的国民可以不用服兵役,只单方面地说亚默德的不是,或是说亚默德将比拉诺拉当作傀儡,瓦蕾莉雅认为不尽然如此。 财务大臣卡帕罗斯卿轻轻咳了几声后,说道: 「……因为现在比拉诺瓦的经济,暂时进入停滞期啊。即使国土再怎么与战火无缘,当国家飘散著这种闭塞感时,民众之间经常会产生期待英雄出现的言论。」 「哎呀……再加上比拉诺瓦的马里亚诺陛下,该怎么说呢……对我国来说是很好应付啦,但看在国民的眼里,则是一个不可靠的为政者吧。」 外务大臣巴尔札利卿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 「那位比拉诺瓦的马里亚诺陛下,说自己怎么样都平定不了,央求我国替他想想办法。」 「这是怎么回事?」 「总之,在各种流言满天飞之后,比拉诺瓦那少得可怜的国军内心开始感到不安,变得几乎没办法管制。」 以萨克啜饮了一口端到各自面前的热牛奶,朝向天花板吐出微白的气息。 「说是那个国家的军队,总数也才不到五万人吧,总之,听说他们固守在各自的据点,不断向王宫送上建白书或是斩奸状……简单来说,就是爆发对现状的不满吧?」 「竟然要我国平定这种情况……未免有些太自私了吧。」 明明室内的气温还没完全变暖,依然透著凉意,卡穆尼亚斯额头却冒出汗水。他用手帕吸取汗水,平常神经质的表情透露著困惑之色。 「话虽如此,一旦他们发生战争,我国和帝玛必须出兵保护比拉诺瓦的王家和他们的国民、国土,毕竟这是自古以来的约定——到处引发骚动的,正是不满那个约定的一部分国军,但我们也不能不出面处理。要是不小心波及到我国,事情就麻烦了。」 「可是陛下……」 卡琳微微举起手,向国王提出她的意见: 「虽然是比拉诺瓦国王的请求,但若是我国介入这件事,结果亚默德军伤害到比拉诺瓦军的士兵,就算暂时平息了混乱,将来也有可能会留下祸根。」 「关于这一点嘛,对方应该也纹尽脑汁思考过了——他希望我国派遣军队,并且让猊下一起前去巡幸。」 「咦?是要我们去比拉诺瓦吗?」 「虽说成为了准加盟国,但听说比拉诺瓦的人还挺虔诚的。」 狄米塔尔从旁淡淡地说道,他的声音和瓦蕾莉雅的惊讶声重叠在一起。 「比拉诺瓦人对亚默德反感的根源,本来就来自于自国原本存在的神巫名额,被亚默德抢走的屈辱感吧。换句话说,比拉诺瓦的人民总是渴望神巫的存在,可说对神巫的尊崇非比寻常。」 「没错。比拉诺瓦王家也明白这件事,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吧。」 「那让我去吧。」 卡琳如此说道后,所有人的视线便集中在她身上。 「等一下,卡琳!这样不会很危险吗?」 「对不起,瓦蕾莉雅。谢谢你担心我,但既然要神巫出面才能平息这场骚动的话,那么这不是巴贝尔猊下和你,而是我的工作。」 「的确,由我或是瓦蕾莉雅小姐出面感觉不太适合呢。」 夏琦菈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 现在亚默德拥有的神巫名额——更精确的称呼似乎叫作「圣座」——有三个,一个是亚默德本来拥有的,一个是过去罗马里克王国拥有的,另一个则是比拉诺瓦让渡的。其中亚默德原本保有的圣座由夏琦菈,罗马里克的圣座是瓦蕾莉雅,而比拉诺瓦的圣座则是由卡琳坐拥。被亚默德合并的罗马里克人民,之所以会特别敬慕瓦蕾莉雅,是因为瓦蕾莉雅是理应坐上罗马里克圣座的正统神巫,同样的,既然理应坐上比拉诺瓦圣座的神巫是卡琳,那么在这次的场合巡幸比拉诺瓦,也是卡琳的职务——自然是这个道理。 只是,即使如此瓦蕾莉雅还是担心卡琳的安危。如今比拉诺瓦的人民是否还那么重视亚默德出身的卡琳,还是未知数,况且既然传闻那个但丁会返回比拉诺瓦,瓦蕾莉雅反而觉得绝对不能让卡琳去。 就在瓦蕾莉雅打算说出她的想法时,以萨克比她早一步开口: 「……因为 还没有证实,所以是不确定的情报。」 「什么情报?」 「之前到帝玛迎接鲁德贝克猊下她们时,听说了关于黑衣袭击者的危险消息。」 「是指之前袭击那对没用的双胞胎神巫,清一色是女人的刺客吗?」 「就是她们。我将至今收集的情报汇整过后,发现这群全是女魔法士构成的贼人,在一连串的军事据点袭击事件中被目击到几次。也就是说,可以推测这个集团和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有关系。」 瓦蕾莉雅听见这句话后,突然有些在意地望向狄米塔尔的侧脸。因为前几天出现在狄米塔尔面前的他的阿姨——梅尔蒂特,也是身穿斗篷与短披肩的黑衣女魔法士。那个贼人集团与奥尔薇特有关这件事,恐怕几乎是事实吧。 「那群女人可能帮助了但丁?瓦利恩堤逃亡……总之,就是这样一个情报。」 「这样的话,卡琳不就更加危险了吗!」 瓦蕾莉雅忍不住拍打圆桌,站了起来。 「这个嘛——这也就是说,是那个吧?就是,总之……那些贼人和前本院长以及但丁是一伙的吧?」 「更麻烦的是,悠尔罗格似乎跟他们有牵扯。」 「……您说什么?」 至今为止板著一张脸的加利德卿,抽动了一下他的粗眉。 「协助但丁的比拉诺瓦青年贵族-好像在海德洛塔被逮捕了,根据他所提供的情报,一连串的袭击事件是悠尔罗格在背地里指使。不过,说是证据,也只有那个男人的证言而已,但西吉贝尔特专程以私信的形式通知我,我想应该不会有错。」 「所以,但丁?瓦利恩堤将率领义勇军回到比拉诺瓦的传闻,也并非全然是无稽之谈……不过,我想以此为前提,请鲁德贝克小姐前往比拉诺瓦,可以吗?」 国王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并非请求或是命令,而是姑且再次确认这已经决定的事项。站在亚默德的圣与俗,双方顶点的杰弗伦?弗朗西斯克,他所说的话有著不由分说的重量。 「但丁的目标恐怕是我吧。」 卡琳从椅子上站起,微微行过一礼后回答: 第三章 不是为国,而是为你 柯斯塔库塔家没落的决定性原因,是上一代将家产挥霍殆尽。 而鲁德贝克家之所以会没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真要说的话,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吧。 照理说,家族代代的当家郄会慢慢地累积优异的功绩, 然而鲁德贝克家却恰恰相反, 而是朝减少家里资产的方向,不断累积失败。 虽然没有给予致命性一击的当家,但是财务却慢慢越来越吃紧,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濒临破产了。 卡琳就任神巫后得到的第一份年俸, 清偿了一半累积到父亲那代为止的庞大债务。 虽然知道跨越国界的邻国 有富裕的亲戚, 但卡琳并不打算藉由他们的帮助来重建家族。 乌希马尔身穿长袍,站在窗边。西瑞尔?杜耶布尔搀扶著他,眯起眼睛。 南门开启,一群人马离开这座连诺布洛努。街上忙著为即将逼近的战争准备,因此十分吵嚷,照理说他们的行动并不会特别引人注目,然而他们的马蹄声却萦绕在西瑞尔的耳边。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 西瑞尔对返回床上的乌希马尔说道。这位聪明的老将,不需说多余的话,也能理解他话中的含义吧。 「算了。」 乌希马尔简短地回答,摇了摇头,他在西瑞尔和军医的辅助下坐上床,身后枕著靠垫,深深叹了一口气。 「阁下应该了解那个女人说的话全是在狡辩——就这么让他们离开,未免太令人恼火了吧?」 西瑞尔也明白,如果是平常的自己,绝不会再三提起这件事。他从未反对过,也从未质疑过乌希马尔的决定。 尽管如此,他之所以会仍将这种事情挂在嘴上,是因为觉得年老多病,最终命在旦夕的乌希马尔,被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玩弄于股掌之上,压抑不住懊悔之心的关系。 「算了。」 乌希马尔小声如此重复,他的视线集中在装饰于正面墙壁的挂毯上。那是用色彩鲜艳的线织出的悠尔罗格与海德洛塔两国的地图,是与海德洛塔交战时,乌希马尔总是会带进己方阵营的东西。 「……初春时没有攻下德尔布吕克,果然是致命伤呢。要是攻下那里,就能描绘出不一样的图形了吧……不过,我也已经时日不多了。」 「殿下!」 「西瑞尔,你可别说些无聊的话来敷衍我。我也不想听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话。我说的是……更现实的,为了悠尔罗格未来的话。」 「是……」 西瑞尔不禁垂下头,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对双亲早逝的西瑞尔来说,乌希马尔是他的伯父、父亲,同时也是值得尊敬的上官。西瑞尔发现,乌希马尔无非是在交代遗言。 乌希马尔呼吸困难地开始诉说: 「……我死后,就在其他的王族中推选出新的宰相吧。关于这件事,我已经跟王兄商量过,推荐了财务大臣的卡隹尔。」 「卡隹尔大人!为什么选他——」 卡隹尔?杜耶布尔,是统理宫廷内反战派的大人物,说起来算是主战派乌希马尔最大的对手。虽然对战争的事情一窍不通,但相反地却精通经济,不断向国王主张应该从财政面下手,避免与海德洛塔交战,是个老练的政治家。 乌希马尔望向哑然无言的西瑞尔,扬起嘴角。 「你虽然比真实年纪来得沉著稳重,但怎么样都还是会显现出年轻气躁的个性……那你觉得还有其他人能胜任国家政治吗?」 「这——」 重新被这么一问,西瑞尔一时之间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虽然卡隹尔屡次与乌希马尔意见不合,但他为人正直清廉,爱国之心无庸置疑。事实上,如果他不是反战派的话,西瑞尔也不只一次考虑他为人选。 「其他人无法胜任宰相一职……应该说,无法交给其他人……既然如此,让卡隹尔继任是最好的选择。」 「这……小官明白了。小官会遵从阁下的想法。」 「那就好……同时,我推荐了你来接任我兼任的军务大臣。」 「小官——我吗?」 西瑞尔立刻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还太过年轻。乌希马尔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西瑞尔此刻的心情,他深深点了点头回答: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继承我的遗志,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拿你跟他比较,令人不悦,既然海德洛塔的小鬼能够担任军务副大臣,那么经历过更惨烈的战场的你,担任军务大臣又有何不可?」 「……小官深感汗颜。」 「呵呵……总之,我死了以后,内政交给卡隹尔,军事则交由你掌管。就像你现在感到不安一样,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比如说——你能让里希堤那赫听令于你吗?」 「这恐怕有点——」 若说是负担太重,感觉有些过于打肿脸充胖子。老实说,应该做不到吧。就算排除奥尔薇特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这一点,西瑞尔也远不及她。失去乌希马尔这个权威后,悠尔罗格军内部要承担奥尔薇特,实在太过危险。 「既然如此,这样就好……既然她说要离开我国,我们目送她离开就好。反正对悠尔罗格而言,他们不过是毫不相干的过客罢了。那个女人说要靠自己的兵力进攻鲁奥玛,就随她去吧,不过,不准他们再踏进悠尔罗格半步。」 「是……」 「况且,我们因为暂时接受了他们的投靠,而得到魔动剑这种新的武器。」 或许是光是坐起上半身也很疲累吧,乌希马尔完全躺在床上后,便叹了一口特别长的气息,凝视著天花板。 「王弟殿下,今天就谈到这里吧……」 担心乌希马尔疲劳的军医,打算中断两人的谈话,但乌希马尔反倒将军医赶出门外。 「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在盘算些什么……不过,那个女人的计画成不成功,我国都不可能因此掌握大陆的霸权。听好了,西瑞尔……不要做虚无缥缈的美梦。不要随便起兵,夺下巴克罗的领土就该满足了。」 「小官定铭记在心?」 「另外,和卡隹尔好好商量,在往后的几年努力让国家富强……你的年轻气躁,只要换个角度来想,也能成为武器。就如同我死期将近一样,巴列斯特罗斯也来日不多了吧。那个杰弗伦?弗朗西斯克总有一天也会死。但是,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健在……听好了,要等待时势。我认为你能胜任这个重责大任。」 「有殿下您的这番话,不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小官都愿意等。」 「很好。」 老将轻轻笑道,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五十五岁还要再老个十岁。西瑞尔心想只有现在才能对乌希马尔说出他内心的想法,于是犹豫了一会儿后,用格外细小的声音询问: 「……有件事,小官想再听听殿下的意见。」 「什么事?」 「虽然小官已经断定这是件芝麻小事了,不过——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留下拉姆彼特,自己离开了。」 「拉姆彼特啊……」 「听说是梅朵的女儿,不过梅朵也没有回来,奥尔薇特说已经不需要拉姆彼特了——」 「然后呢,你怎么回答?」 「咦?啊,小官回答她说……既然她不要,就由小官来照顾她——」 「这样不就好了吗?」 乌希马尔震动著雪白的胡子,像是在笑。 「……她可是我考虑立为悠尔罗格的神巫,而且是我形式上的女儿喔。说起来算是你的堂妹呢……现在你竟然还来问我该怎么对待她,想不起你还挺薄情的嘛。」 「不,可是——」 「王弟的养女在政治方面拥有何种意义——该如何活用她,相信你应该知道。」 「……是。」 西瑞尔感觉自己的内心被看穿——应该说,很显然地,乌希马尔读出了西瑞尔的心思——做不出机灵的回答,只是微微染红了脸颊,点头称是。 「我有些累了……叫军医进来。」 「是,小官先行告退。」 西瑞尔改变音调后,对乌希马尔恭敬地行过一礼后,离开他的寝室。 「殿下叫你进去……起码多少减轻他的痛苦吧。」 「是。」 西瑞尔出来后,换军医和侍女们进去乌希马尔的寝室。 花费了近半世纪的年月与海德洛塔交战的乌希马尔,对自己的病情完全不在乎。无论多么优秀的治疗魔法高手,能治愈的不过是表面的伤口,对于因年老和生病而导致的衰弱,根本束手无策。 所以,西瑞尔有种预感,他恐怕没有机会再和乌希马尔长谈了。 「阁下的情况如何?」 西瑞尔来到外面后,一名白袍女子走向他。 「……你不是跟奥尔薇特一起离开了吗?」 「她又没有要我跟她走。」 涅蕾妲吐了一口菸管的烟,淡淡地回答。 「——况且,奥尔薇特他们已经不需要我的力量了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奥尔薇特想要的,本来就只是在自己攻击鲁奥玛时,能牵制住亚默德的战力。她之所以把我带来制造魔动剑,也是为了诱导悠尔罗格攻打巴克罗或比拉诺瓦……在达到这个目的后,她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不是吗?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 西瑞尔一语不发地凝视著大门。 已不见奥尔薇特一行人的身影,周围的士兵也一副若无其事地继续准备出征的事宜。 只有拉姆彼特一个人,爬上这个军事据点最高的钟塔,紧抓著旗竿,一直凝视著一行人离开的南边。 「……我们被那个女人利用,而你则是被拋弃了啊。」 「你说的这么肯定,令人火大,但我目前还不打算离开这个国家喔。」 「……什么?」 「虽然在确保阿尔汉塔之前无法大量生产,但请让我继续研究吧。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看来往后最积极与他国战争的,会是这个悠尔罗格,正好方便我实验自己制造出的武器的性能。」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不会感谢你。」 「无所谓。等到我的剑真真切切地超越亚默德的魔动剑时,你们再一起向我道谢就好。」 「……你真是个怪人。」 西瑞尔心中累积对奥尔薇特的怒气,随著苦笑一口气消散无踪。说的对,就算怨恨已经离开的人们,也无济于事。得像这个涅蕾妲一样,抱持著一笑置之的态度,才能踏出下一步吧。 西瑞尔静静地摇摇头,敲了敲太阳穴,点了点头。 「太过一本正经是小官的缺点吗……不可否认呢。」 「什么?」 「没事……那么,你就先从调查我国的地质开始吧。你刚才说的话,可以解读成只要有阿尔汉塔,就能立刻再次开始量产。」 「嗯,我的确还没调查这个国家的地质,搞不好能挖到宝呢,这样或许也不错。」 「小官会用阁下的名字帮你准备好通行证。你马上去准备吧。」 「悉听尊便。」 涅蕾妲倒掉菸管的菸灰,摘下单边眼镜后,深深鞠了一个躬。像她这样拥有学者气质的人所思考的事情,充满爱国心的军人终究无法理解吧。与誓死效忠祖国的西瑞尔相反,涅蕾妲根本没有为国家尽忠这个选项,她有的只是要如何满足自己的求知欲这一项。 「……你还比较好理解。」 西瑞尔俯视著不知何时爬下钟塔,来到他身边的拉姆彼特,发出走远的涅蕾妲听不见的声音,如此笑道。 巴尔若尔?加利德率领的亚默德军,从鲁奥玛出发后,一路顺利地进入了比拉诺瓦的领土,在还需花费几小时才能抵达比拉诺瓦的王都布鲁安时,暂时停止行军。 在各地治安恶化,不少人对亚默德越来越反感的情况下,就算是比拉诺瓦王马里亚诺一世的请求,亚默德军也不能随意地踏入布鲁安,否则很可能会成为民众暴动的契机。加利德卿听取了卡琳的意见,命令全军在此小休片刻。 「——不过,您打算怎么做呢?」 亚默德军没有一一搭帐篷,而是只燃起篝火取暖,加利德卿在阵营中命令士兵们用餐和补充水分后,面向卡琳。 「事态刻不容缓。猊下的顾虑固然有理,但我们可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什么都不做啊。」 「这我明白,但大半夜的,亚默德军突然前往王宫,还是会触怒居民的心情。所以,让本队在王都郊外待命,少数人偷偷前往王宫如何?」 「您指的少数人是……?」 「比拉诺瓦国王希望我去解决问题。」 「咦~~?那我也得去喽~~?」 原本正啜飮著热葡萄酒驱寒的佩托菈皱起眉头,发出窝囊的声音。她声明自己人生的最大目标就是顺利辞官,结婚获得幸福。对她来说,这是风险相当高的选择吧。 加利德卿似乎也担心其危险性,盘起他粗壮的胳膊,表情严肃地说道: 「……在下就心想猊下您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 「那么……」 「在这里争论也只是浪费时间。在这种情况下,猊下直接去面会马里亚诺陛下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在下不会制止您……不过,如果猊下您要去,那么在下也要一起去。」 「那是当然,我还求之不得呢。」 卡琳莞尔一笑。佩托菈还拖拖拉拉,恋恋不舍地喝著葡萄酒,卡琳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大酒杯。香料的香气混合著热葡萄酒的热气缓缓上升,光是闻到这个味道,似乎就能为因旅程疲惫的身躯带来活力。 「对不起,佩托菈。你别悠悠哉哉的了,快点去准备。」 「……等我回到鲁奥玛,可能真的会拜托陛下。」 「说你想辞官吗?」 「增加俸禄,反正陛下也不会让我辞官吧。」 佩托菈夸张地耸了耸肩后,站起身来。 「——至少得补偿我物质上的需求。我们老是铤而走险,却没有危险津贴之类的,不是吗?虽然不知道我要做到几岁才能退职,但若是过了适婚年龄,我好歹得先存个嫁妆钱吧~~」 「你这想法还真是明智呢。」 「……你这么冷静地回答我,还真是令人火大~~」 佩托菈试图想拧卡琳的屁股,卡琳挥开她的手,露出微笑。 尽管有威震周边诸国,号称「铁骑将军」的加利德卿相伴,但总人数约十骑的集团在黑夜中前行,还是伴随著一定的危险。在有限的时间内,加利德卿挑选出来的,是一些能快速习惯使用刚配备下来的魔动剑的士兵。 「那我们出发吧……猊下马车的缰绳,不好意思,要让鲁德贝克卿你操纵了。」 「是、是,我刚才就知道了。」 可能早已死心了吧,只见佩托菈披著两件斗篷,自己坐上马车的车夫座。 卡琳坐到她的身边,一语不发地对加利德卿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卡瓦哈尔卿。」 「是!」 加利德卿将留在此地的本队交由副大臣卡瓦哈尔卿指挥后,便踢了踢马肚。十几匹马一齐奔驰在月亮尚未完全升起的黑夜中。卡琳两人的马车,则是位于一行人的中央,前后都有骑马的士兵保护。 「!」 卡琳急忙按住差点不小心飞掉的毛皮帽子,缩起脖子。原本就已经够寒冷的冬天空气,化为强风,吹袭著乾燥的肌肤。 「——你真的认为但丁会出现吗?」 狭窄的道路进入树林,蜿蜿蜒蜒地通往西方。佩托菈低声如此询问卡琳,她的声音被夜风吹拂而沙沙作响的树叶声掩盖。 「不知道呢。」 「你希望他出现吗?」 「……不好说呢。」 如果但丁出现在她眼前,这次就必须做个了断。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卡琳想避开这个状况。但是,如果但丁不出现,卡琳往后——直到确认但丁死亡为止——就必须一直怀抱著这种烦乱的忧郁心情。因此,卡琳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哪种情况比较好。 就在这个时候,奔驰在前方的士兵之间响起吃惊的声音,他们手持的火把火光剧烈地晃动。 「!」 佩托菈立刻拉紧缰绳,减慢马车的速度后,有某种东西掠过卡琳的眼前飞过。 「石头!」 树林的彼方飞出大大小小的石头,击中了马车。 「若说是但丁——未免太不自然了。」 如果但丁真的策划在比拉诺瓦武装叛乱,他的兵力会更加庞大,至少会多到无法潜藏在这种树林里。而且,对方利用投石来突袭卡琳一行人,这一点也很奇怪。这与其说是正规军队会使用的手段,更像是不习惯使用弓箭的外行人所用的方法。 所以,卡琳本来可以发射倍数的冰之箭矢来反击飞来的石头,却选择了先严加防守,观察情况。 「加利德卿!——巴尔若尔大人!」 卡琳将魔力注入双手的魔纹,制造出两道「铁壁」,大声呼喊应该在自己和佩托菈前方的加利德卿。 「您不用担心!」 加利卿德立刻回答道,然而像是要粉碎他可靠的声音似地,无数的男人发出吶喊,同时从左右方一拥而上。 「卡……卡琳!」 「佩托菈!先跳到树上!」 转瞬间包围住一行人的男人们,手上拿著务农时使用的耙子、柴刀、斧头这类的凶器。他们的外表怎么看都像是生活穷困的农民,完全没看见手持像样的剑或是身穿铠甲武装的士兵。 「竟然在这种时候给我找麻烦……!全体人员,对方是一般民众!尽量留活口!」 加利德卿似乎发现对方与其说是叛乱军,更像是爆发不满的民众,便命令部下们手下留情。然而,杀气腾腾的民众不理会亚默德兵的好意,一个劲儿地就冲了过来。 「你们这些家伙!明知道待在这里的是卡琳?鲁德贝克猊下,还敢造次吗!既然你们明知故犯,不管你们是农民还是军人,我们都不会手下留情!」 加利德卿的怒吼声震动黑夜,但农民的吶喊声还是吞没了他的声音。 卡琳带著佩托菈在树枝上移动,俯看著加利德卿砍飞从四面八方攻击而来的凶恶农具,打算释放出「冰弹」支援他。 「请等一下,猊下!希望您不要帮我!」 加利德卿仰望打算支持他的卡琳,大声吶喊道。 「阁下!这是为什么?」 「这些家伙虽然是不肖之徒,但毕竟是比拉诺瓦的人民……要是鲁德贝克猊下您伤了他们,我们少数人来到这里就没意义了!这里让我来应付,猊下您先走吧!尽早前往王宫!」 「可是……!」 「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悄悄前往王宫了。乾脆飞著过去吧!顺便向布鲁安的人民宣传『寒冰之眼神』卡琳?鲁德贝克就在这里,也挺有意思的!」 加利德卿蹬了一下马铠,跳下马背,靠著蛮力踹飞三个现场的男人,手持入鞘的剑,豪放地笑道。 「——好了,快点去吧!因为接下来的战斗,猊下可能会看不下去!」 「巴尔若尔大人……」 「卡琳。」 佩托菈拉了拉卡琳的衣袖。 「——大臣阁下说得没错。你要是伤害了比拉诺瓦的民众,之后绝对会引起许多问题的。」 「也对……对不起,竟然会被你指摘,太不像我了。」 「……我说~~你这句话,超级蔑视我的耶~~」 「那么,加利德卿,我们就先走一步了!祝您胜利!」 「交给我吧!愿神——愿神保佑猊下!」 加利德卿之所以会停顿了一下,或许是因为知道根本没有神明会保佑人类,而内心纠结了一瞬间的关系吧。 卡琳打开大衣和斗篷的前襟,将她白皙的脚暴露在夜晚冰冷的空气中,卷起「旋风」,腾空而起。留在乾枯枝头上的枯叶被撕裂,寒冬的风一口气移动两名少女的身体。 加利德卿等人虽然只有十一人,但全都装备著魔动剑。即使对手是人数的一倍,完全武装的士兵,他们也不可能战败。既然对手是农民,还手持不怎么像样的武器,那么就算他们的人数是己方的十倍二十倍,也有可能击退。 只是,他们现在冲昏了头,攻击性很强,在他们恢复理智,失去斗志前,肯定会有无数的农民牺牲。想必加利德卿是不希望让卡琳两人看到这凄惨的光景,才让她们先行离开的吧。 「……不过,把坏人推给加利德卿他们做,只有我们若无其事地先行离开啊~~的确挺内疚的就是了~~」 佩托菈降落在穿过树林后的小路上,突然说出这种话。大概是看卡琳一直沉默不语,而擅自猜测她的心思吧。 「不过啊~~神巫还是尽量别对民众——」 「对不起,不是这样的。」 「咦?什么?」 「不是的……我所在意的,并不是那种事。」 卡琳回头望向树林。 两人站立的这条小路,并非连接亚默德与比拉诺瓦的主要街道。只要越过平缓的山丘,沿著这条小路再走一段路程的话,不久后就能连结到主要街道,抵达布鲁安,这终究不是正式的大道。虽然多多少少会绕远路,但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一行人便走这条小路来到比拉诺瓦。 「——可是,那群农民却在树林里突袭我们。」 事先掌握一行人通行的路线,配合地形巧妙地配置伏兵——这种做法,与其说是普通的农民,可说是更接近受过一定训练的士兵。看见他们的服装和武器,卡琳就判断他们不是士兵,而是农民,把事情交给加利德卿等人处理,但冷静下来思考后,坚信他们是农民或许言之过早了。 「咦!」 正当卡琳因为难以形容的不安而皱起眉头时,她看见一道闪亮的光线从那片树林划向天空。 「喂……刚……刚才那是!」 「……是『火弹』。」 如果对方终究只是农民,加利德卿等人没必要仰赖魔动剑的魔纹。如此一来,使用那个魔法的,很可能是那群农民。只是 ,就状况而言,实在太不自然了。因为这个比拉诺瓦几乎没有民间的魔法士。更别提在农民当中会有能使用在实战派上用场的魔法之人了。 「那……那么,那些人果然是……」 「他们不是普通的农民,而是假装成农民的士兵……至少,一定有携带魔法剑的人或是魔法士混在里面。」 「为什么那种人会——!」 卡琳不理会瞪大双眼、哑然无言的佩托菈,她感觉到自己的思考突然冻结。面临突发性状况而感到慌乱,可说是卡琳?鲁德贝克最不可能发生的行为。经常被周围的人形容为冷淡、冷静,不论何时都保持自我,有办法处理眼前的问题——若心思不是如此坚定,自己作为一名神巫,根本不可能与瓦蕾莉雅和夏琦菈并列,卡琳总是如此严以律己。 就是这颗冰冷的心,让卡琳与他对立。 「……你的目的是让我们离开那一行人吗?」 卡琳再次改变方向,仰望山丘上。 「如果是盟主国亚默德的神巫,势必会优先考虑到布鲁安民众的心情而采取行动吧。尤其是你……就这层意义而言,非常容易理解。」 「那算是如你所愿喽——至少到目前为止是。」 卡琳的双眸凝视著站在山丘上的人影。佩托菈推了推眼镜,皱起眉头。 「这个声音……难不成是但丁……?」 「你会紧跟在她身边也在我的预料之内,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马上离开这里。」 一头红色卷发随著夜风飘扬,但丁?瓦利恩堤平静地笑道。当然,只要看见他佩戴著剑和盾,一副英勇的模样,就能清楚地知道他并非单纯为了说话才现身。 「我说你啊~~事到如今是真的打算在比拉诺瓦发动叛乱吗?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之前被逮捕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处以死刑,只是遭到囚禁吧。」 「所以我才能像这样站在这里啊——原因是怎样都无所谓,你可以安静一点吗,佩托菈?我想跟卡琳说话,没你的事。」 「喂……你这个人——!」 当佩托菈难得显露出怒意的时候,一直谨慎地盯著但丁的卡琳低声说道: 「佩托菈。」 「干嘛啦!」 「这里交给我处理,你去帮助加利德卿他们。」 「什么!你是开玩笑的吧!如果不是开玩笑,可不是捏一下就能解决的喔!」 佩托菈将手搭在卡琳的肩膀上,用力摇晃。 「在这种状况下叫我退场……是啦,我啊~~的确常常抱怨不想执行危险的任务,可是要我放你一个人——」 「对不起……你……可能……很碍事。」 「竟然说我碍事——」 佩托菈窥探了一下卡琳的侧脸后,倒抽一口气,哑然无言。 卡琳打算在这里与但丁做个了断。若是佩托菈待在战场上,很可能会受到牵连。即使擅长治愈魔法的佩托菈在现场,恐怕在打倒但丁之前,卡琳也没有时间悠闲地让她治疗伤口吧。既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跟但丁一对一,毫无顾虑地全力对战。 或许是解读出卡琳的觉悟吧,佩托菈将手抽离卡琳的肩膀。 「……唉~~为什么总是你那么受欢迎啊?怎么想都是我的身材比较好,也没有什么负累,重点是,我不像你那么聪明,还以为男人会比较爱我这种的呢~~」 佩托菈开玩笑地抱怨后,转过身。 「我先跟你说~~你要是花太多时间,难得的约会可是会被加利德卿他们打扰的喔。」 「好——谢谢你,佩托菈。」 「就算你跟我道谢也没什么意义……我还宁愿听美男子对我甜言蜜语呢。」 佩托菈当场脱下一件厚重的斗篷,乘风离去。 「——没想到你还能像这样站在我的面前。」 「老实说,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丁慢慢走下山坡,手持出鞘的剑和盾。之前交战时,但丁所使用的是涅蕾妲制造的魔动剑,而他现在拿著的,恐怕一样是魔动剑吧。毕竟但丁不是魔法士,跟卡琳对峙装备普通的剑和盾也没有意义。 「——我败给你之后,体会到自己有多天真,思虑有多浅薄。只是,一生一次的对决吃了败仗的我,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受你怜悯,苟延残喘地活著,只能心不在焉地看著祖国慢慢步向毁灭,度过余生。我本来以为这是给我的惩罚,而死心放弃了。」 但丁自称为轻率的败者,他以平静得令人惊讶的表情,面对著卡琳。他已经踏进拥有致命威力的魔法射程范围之内,却没有主动攻击的迹象。 「即使是这样的我,仍然有人将他们的梦想寄托在我身上。更重要的是,当时有不少人为了支持我的理想而丧命。所以我不能一直堕落下去。」 「难道打倒我,就是对死去的人最好的供奉吗?这样到底能改变什么?」 「……亚默德王家似乎一直对同盟诸国的王家隐瞒了一个重大的秘密?虽然我没有听说具体的内容,但万一那个秘密公诸于世,同盟很可能会瓦解……我曾听到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这么说过。」 「————」 卡琳沉默不语,眯起双眼。但丁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扬起了嘴角。 「不过,我也没有蠢到会完全相信一个叛国逃亡的女人所说的话。但从你刚才的反应看来,亚默德一直以来隐瞒了一个重大的秘密这件事,似乎是事实。」 「……如果是事实,那又如何?」 「那我会把你抓起来,跟亚默德交涉,要求他们公开真相。或是由你亲口告诉全国人民也行……总之,主张神的妻子神巫的存在而形成的神圣同盟,我的目的就是揭穿这个同盟的谎言。」 「你……」 「如果同盟讲述至今的神话不过是虚构的内容,那么所谓的神巫又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权威?只不过是个非凡的女魔法士罢了。可以用是否拥有那种人来决定国家的地位吗?如果把神巫当作单纯的战力,那么同盟的实际状态,根本无关历史和传统,只是拥有强大军事力的国家以武力逼弱小的国家就范而已,不是吗?」 「……可是,那就是现实世界。强国握有主导权,使唤全体大陆这种构成——」 「那么打从一开始就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 但丁打断卡琳的话,大声吶喊。 「亚默德自称是传统最古老的国家,一直霸占盟主宝座!而且毫不犹豫地在政治、军事方面,利用从比拉诺瓦和罗马里克抢来的神巫。这种国家把神巫的神圣挂在嘴上,不觉得很厚颜无耻吗?倒不如一开始就单纯地以武力征服他国就好!就是因为提出什么神啊,神巫的,才反而造成混乱!」 但丁说的话确实有一番道理。他的祖国比拉诺瓦因为支付培育神巫的庞大年俸,而经济穷困,最后终于将「圣座」转让给亚默德,国家才因此逃离破产的命运。但代价是永远失去一部分的国土。另外,想要比现在更多圣座的比托,利用各种手段企图抢夺他国手上的圣座,过程中因此丧命的不只一两人。假如各国不择手段互相争夺的神巫并不具有任何的意义,那无非是世纪悲剧或是喜剧。 不过,卡琳却无法否定但丁的言论。神巫既非单纯的宗教性象徵,也非政治的道具,而是让神沉眠,保护现今世人,必要且重要的封印。但是卡琳不能告诉但丁。因为这个秘密只有亚默德一部分的人才知道,而且必须永远保密,带进坟墓。这也是为了 让这个世界的居民过著安稳的生活。 卡琳脱掉帽子,扔了出去。 「神巫这种存在有无真正的意义——是神的妻子,还是只是个笑话,跟现在的你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 但丁疑惑地抽动了一下眉毛. 「我能对你说的只有一件事……如果将一切的真相公诸于世,会造成严重的混乱,失去无数条生命。假如你想要揭穿这个秘密,我就会阻止你。」 「原来如此……」 但丁露出无所畏惧的微笑,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认为不惜让世界陷入混乱,驳斥诡辩,坚持正确的言论就是对的……只是,世界早已渐渐开始混乱。如果你认为与其公开令人痛心的真相,不如依旧维持充满谎言的同盟,才是为人民著想的话,那么比起天下万民,你必须先说服我才行。要是你在这里败给我,就代表神巫没有任何权威和神的庇佑。」 「……对不起,你还是一样多话呢。」 卡琳的魔纹在月亮刚升起的暗夜中发出光芒。 「因为会有损我的形象,所以我以前也没有对佩托菈说过……但我本来就不相信什么神。」 「哦……?」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力量——我会打败你,不是因为神巫的权威和神明的庇佑,而是我卡琳?鲁德贝克个人的力量。」 「……这次俘虏你的时候,我决定毫不留情伤害你的肌肤。」 但丁举起盾牌,将剑尖指向卡琳。细长的光线窜过剑身,映照出他端整的五官。 清晨时分,冰冷的夜雾还未散去,悠尔罗格第二军收拾营帐,开始再次行军。这时,行经连诺布洛努的使者快马追了上来。 「……按照计画,成功登陆了啊。」 西瑞尔大概浏览了一下书信,自言自语说道。 他率领的第二军,在连诺布洛努完成进军准备后,冒著不合时节的雨跨越国界,侵入巴克罗。之后整整两天,西瑞尔一行人尚未遇见巴克罗军。虽说选择民家稀少的场所行军,但西瑞尔可没有乐天到认为他们还没有被发现。 悠尔罗格第一军早已领先第二军,利用海路在北方的巴尔哈贾尔登陆,开始南下。西瑞尔的第二军,是在确认巴克罗为了迎击第一军而把兵力集中在巴尔哈贾尔后,才跨越国界的。巴克罗政府应该已经察觉到第二军越过国界,只是因为将大半的战力派往巴尔哈贾尔,才无法阻挡第二军的去路——西瑞尔如此判断。巴克罗军的主体本来就是海军,而海军的核心舰队也在路奇乌斯与但丁突袭巴尔哈贾尔时瓦解了。从巴克罗军的规模来推测,除了前往在巴尔哈贾尔的战力之外,剩下的陆上战力,只能勉强保护首都巴尔哈伯尔吧。 「事先击溃巴尔哈贾尔的战力奏效了吗?光是这样就值得拉拢里希堤那赫母子了……」 在巴克罗军的主力迎击第一军的期间,第二军朝巴尔哈伯尔进军。原本光靠第二军几乎不可能攻陷巴尔哈伯尔,但基本上这次的作战并非占领巴克罗全部的国土,而是以割让领土的条件讲和。 「要稍微加快脚步了!」 西瑞尔将书信收进怀里,指示全军渡河。横卧在他们眼前的河流,是卢贝尔川的支流之一,因为雨持续下到昨天,导致水位上升,但这条河川原本就不深。毋需特地绕道走小桥过河,只要选对地方,即使是步兵也能直接渡河。 当长排的第二军前方响起啪恰啪恰的水声,开始过河时,和西瑞尔共乘一匹马的拉姆彼特,突然抽动鼻子,站了起来。 「喂,你在做什么啊?」 「奇……奇奇奇……奇怪、奇怪。」 「什么?」 拉姆彼特爬上西瑞尔的背,擅自攀上他的肩膀。拉姆彼特将脚置于青年的双肩,灵巧地站起身后,远望四方,不断嗅著混合在雾里的某种味道。 「怎么了,拉姆彼特?」 「有……有有……杀杀……杀杀杀杀气。」 「!」 西瑞尔听见拉姆彼特口齿不清的话语后,再详细询问之前,先传达命令: 「全军停止!还不要过河!」 「什么?——遵……遵命!」 说到拉姆彼特,讲得难听一点,她只对战斗有兴趣。不在战场时,不是吃、睡,就是黏在西瑞尔身边无所事事。并非是个能跟西瑞尔进行高尚论战的聪明女孩,基本上连话都说不好。 不过,反过来说,拉姆彼特说的话在战场上就是金言。想要藉由舔伤口来治疗,宛如野孩子般的拉姆彼特,具备西瑞尔等人缺乏的敏锐五感,与超越五感的第六感。既然拉姆彼特说有杀气,那么附近肯定有敌人。 就在此时,前方响起吶喊声。 「锁定我军过河的时机吗……!」 这条河川建造的桥非常小,若是重装备的骑兵连续通过,半途很可能会崩塌。与其背负发生这种意外的风险,倒不如一开始做好下水的准备,选择水浅的地方过河比较保险。 不过,人和马能过河的地方有限。换句话说,敌人也容易猜想到西瑞尔等人会在哪里过河。 「难道巴克罗有预备战力?……还是说,他们放弃保护首都,打算在这里和我们一战?」 西瑞尔进入备战状态,一边整理队形,策马急忙前进。走在第二军前头的步兵部队,大腿浸泡在冰冷的水里,正打算过河。要是此时受到突袭,绝对会死伤惨重。 「唔……!」 前方传来危险的金属音和箭羽的破风声,以及惨叫声。看来,西瑞尔的忧虑正逐渐化为现实。 「前锋部队,形成密集防御队形!」 西瑞尔看见自军的士兵在渡河的途中被从雾气彼方射出的箭矢攻击后,利用马铠站到马上,拔出腰际的剑。 「别打乱队伍!河流的速度不怎么快!忍耐河水的冰冷,形成防御墙!」 悠尔罗格的大半步兵,都装备著长矛和盾牌。虽然木制盾牌顶不住沉重的刀剑或钝器的一击,但以轻量化为第一考量,它的面积宽大,只要压低身子,就能完全遮住步兵的身体。在密集的状态下,将这个盾牌如鱼鳞般排列在一起,一边防御远距离射来的箭矢,一边从盾牌与盾牌之间的空隙,朝前方刺出长矛。悠尔罗格的这个队形,一直以来都让海德洛塔的骑兵伤透脑筋,因此是用来迎击对方突袭的解答之一。 话虽如此,这个密集防御队形,必须完全停止动作,忍受敌人的猛攻,伺机反击。原本应该让弓兵从盾牌组成的墙后回射反击,但很不巧地,全军是在排成长列的行军中遭受奇袭,后方的人还没追上来。 「拉姆彼特!炸飞在对岸埋伏的敌人!」 「唔……唔……嗯!」 机灵地坐在西瑞尔肩上的拉姆彼特,从腰后的剑鞘拔出李察迪斯,轻盈地一跃而起。她蓝紫色的长发随风飘扬,飞舞在乳白色的空中,紫色的光线复杂地缠绕住她的双臂。 「看……看招!看招、看招!」 拉姆彼特毫不畏惧逼近眼前的箭雨,释放出特大颗的「业火」。 「唔噗——!」 「咕……!」 灼热的火球瞬间消除无数的箭矢,吹散弥漫四周的湿润朝雾,令悠尔罗格士兵剎那间想起遥远的盛夏高温。 「趁现在退到河的南岸!在那里重新形成密集防御队形!」 西瑞尔终于抵达自军的最前线,命令过河过到一半的步兵部队后退。因为从对岸同时射击的敌军 已经察觉到西瑞尔一行人位于此处,但西瑞尔等人却尚未看见敌军的身影。在这种状况下命令步兵或骑兵隔著河川突击,未免太过有勇无谋。 只有拉姆彼特一人留在从浅流中冒出头的岩石上,注视著雾气慢慢散开。 「司令官大人!」 一直定睛凝视的士兵们,察觉到某件事,发出吃惊的声音。 「那面旗子——怎么可能!」 雾气的彼方终于显露出敌军的面貌,而飘扬在他们上方的,无庸置疑是海德洛塔的军旗。 「哎呀哎呀哎呀,自从上次一别之后就没见面了啊,西瑞尔?杜耶布尔!」 一名骑著马匹的年轻人,带著一名美女从举著盾牌,并排成列的步兵后方现身。 「西吉贝尔特……!」 「——我听说乌希马尔殿下的身体欠佳,还以为你们会暂时安分一点呢,但看来你们似乎在背地里策划许多事呢。」 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用马鞭推了推军帽,笑著说道。这个男人还是一如往常地矫揉造作,爱装模作样地说话。 不过,西瑞尔现在感到困惑的心情,大过于对他的不耐。西瑞尔不明白为什么海德洛塔军会出现在这里。即使巴克罗察觉到悠尔罗格第二军的动静,向周边国家求援也应该要花更久的时间才是。 然而,海德洛塔军却阻挡了西瑞尔一行人的去路。 况且,海德洛塔没有理由削弱自国的防守,来救援巴克罗。路奇乌斯等人之所以不断袭击,就是为了让同盟诸国疑神疑鬼,只专注在守卫自国的领土。当初的预想是,即使巴克罗向周边国求援,任何一国势必会为了守卫自国,而拒绝出兵。海德洛塔更是如此,照理说会害怕悠尔罗格从背后攻击,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机出兵。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对吧,没错,就是这样吧!」 西瑞尔因困惑之后涌现的悔恨感而咬牙切齿,于是,西吉贝尔特用马鞭的前端指向他。 「为什么我们会对你们的行动瞭若指掌……呵呵呵,这是秘密。等你夹著尾毛逃回国后,再疯狂寻找奸细吧!」 「夹著尾巴逃跑……?你说我们——小官我面对你,会夹著尾巴逃跑吗!」 西瑞尔狠狠瞪视著西吉贝尔特,在握住宝剑的手上施力。 虽然在这里碰到海德洛塔军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态,但他们无法中断作战撤退。如果第二军撤退回悠尔罗格领土内,那么毫无死伤的海德洛塔军很可能会直接南下,攻击正在攻打巴克罗军的第一军。如此一来,别说要抢夺巴克罗的领土了,恐怕会失去整个第一军。 既然如此,西瑞尔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全军!击溃海德洛塔军,砍下仇敌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的首级!献给王弟殿下!」 「喔喔喔喔喔喔喔!」 悠尔罗格的士兵们尚未遗忘在德尔布吕克撤退的懊悔。拉姆彼特不等西瑞尔下令,便抢在那充满怒气的吶喊声之前,朝岩石一蹬,奔驰而去。其实应该是乘著风高速飞翔,但看起来就像是奔驰在河面上一样。 「虽然三番两次拜托你对付那种卑贱的对手,实在是汗颜——但我还是退下,请猊下出马。希望你保护我军免受那个小小杀戮者的残害。」 西吉贝尔特回头望向身旁后,骑乘白马的美女便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从马鞍上凌空升起。 第四章 在月色下凋零—— 两人肩碰肩仰望夜空。 小时候,少女跟家人一同拜访少年家时, 两人也曾在阳台上仰望同样的夜空。 冰冷的冬季夜气使天空变得清澈, 因此星星看起来比平常更加闪亮, 一整片星海占满了两人的视野。 卡琳?鲁德贝克与但丁?瓦利恩堤 少年始终一心一意地爱著少女, 然而少女对少年却只有善意与同情。 也许这就是造成悲剧的原因吧。 「……星光暗淡呢。」 但丁眺望著星空呢喃。 「寒冬的月亮美是美,但……应该特别设个座位观赏才对。今晚的夜空,不需要遮掩星光的月光。」 但丁如此评论开始从东方升起的月亮。 同样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仰望星空的卡琳,也同意他的意见。皎洁的月亮在这片满天星斗的夜空中,未免太喧宾夺主了。 之后陷入一片沉默,只有掺杂著血腥味的气息,冒出白烟缓缓上升。 「…………」 卡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坐起身。 她满身疮痍,身上到处是剑伤和伤烧。光是坐起身子,就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晕眩,大概是因为曾经大量失血吧。 卡琳利用好不容易免于受损的左手臂魔纹治疗著伤口,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站起来,俯视再次输给自己的手下败将。 「……我自己也觉得我的心态很扭曲。」 凝视著星子的青年,将视线移到卡琳身上。他那带著自嘲微笑的嘴唇没有血色,反倒是嘴角现在也缓慢地在流血。 但丁?瓦利恩堤倒卧在自己流出的血泊中。战斗结束后,卡琳和但丁几乎同时倒卧在地,但只有她还有再次站起的余力,而但丁没有。 简单来说,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差距。 「觉得死在这里也无妨的我,向不能死在这里的你挑战,却再次败北……光看觉悟,应该是我赢过你,然而却是这样的结果……果然临阵磨枪的修行与换新武器这点程度的事情,还是比不过你这个天才啊……」 但丁如此呢喃,他的身体微微冒著热气。他流的血,与夜气接触,渐渐失去体温。 「……决定魔法高强的,是当事人内心的坚强。」 卡琳捡起脱掉的斗篷,披在受伤的身体,尽可能不形于色,用平板的声调告诉他。 「没有任何练习方法能大幅提升魔法能力。那几乎都是与生倶来的才能……不过,你确实比之前和我交手时强多了。我想,那应该是你所谓的觉悟使然吧。老实说,我没想到你能伤我伤到这种地步。」 「你是说,你并没有手下留情……?」 「对不起,我这个人不会拿捏留情的分寸……」 「算了,这样就好……」 夜晚的微风吹拂著但丁被鲜血濡湿的卷发,他闭上双眼。 「不论是先走还是后到总有一天都会在黄泉之下与同志们见面的吧,但你的这句话,多少会让我有些面子。没有魔法才能的我,令那个卡琳?鲁德贝克陷入苦战……虽然非常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算是最合适的成果吧。」 卡琳?鲁德贝克是亚默德引以为傲的神巫之一——别名为「寒冷之眼神」的天才魔法士。 这位拥有无穷无尽的魔力,能同时使用好几种攻击魔法的才女,也是治愈魔法的高手。卡琳不擅长的魔法,大概只有描绘魔纹的魔法吧。 所以——即使本职不是医生——卡琳依然有自信能判断人流血流到何种程度会死,换句话说,就算施展治愈魔法也回天乏术的分水岭。 于是,卡琳再次观察但丁的伤势。三根有如矛头般的冰之刃刺进他的胸口,尚未溶化。其中一根贯穿他的肺部,另一根或许伤到了心脏,无庸置疑是致命伤。另外,他的双脚被「冰牙」攻击得伤痕累累,双臂则是受到「火弹」的攻击,大范围烧伤。 即使如此,但丁搞不好还有救。只要立刻采取应急措施,运送到布鲁安,让王宫里懂得施展治愈魔法的魔法士治疗,年纪尚轻的但丁或许能康复。至少还不到完全无法挽救的地步。 然而,卡琳却没打算治疗但丁的伤势。 并非因为他是敌人,所以见死不救,而是她觉得但丁似乎渴求死亡。生性自尊心强的他,经历过一次当俘虏的苦难就够了吧。败给同样的敌人两次,被逮捕两次,被怜悯两次,这个年轻人肯定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 「我虽然战败了……但我祈求有一天会出现继承我志向的人。无法容忍祖国成为大国的傀儡,比拉诺瓦的未来——」 但丁说话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回过神来后,也已经听不见原本远方传来的吶喊声。想必但丁那些与加利德卿等人交战的同志,大致上也已经被制伏了吧。只要知道对方不是普通的农民,加利德卿率领的亚默德军就不可能会留情和大意。 但丁是否已经察觉到他的同志们全被打倒了呢? 「卡琳——」 但丁吐了一大口血,睁开双眼仰望卡琳。 「……我投靠悠尔罗格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是跟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一起行动,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跟过去的他完全不一样了。」 「路奇乌斯大人吗……?」 卡琳最后一次与路奇乌斯交谈,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路奇乌斯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袭击瓦蕾莉雅时,卡琳正在布拉达缦特离宫与奥尔薇特交战。之后,路奇乌斯便隐藏行踪,在他离开之前的那场会议,或许就是卡琳最后一次与路奇乌斯见面。 只要想起奥尔薇特那无与伦比的强大,便能在某种程度上想像出路奇乌斯如今的变化。也能明白实际上他的强大想必超乎卡琳的想像。 不过,那已经不是卡琳该去思考的事情。下次路奇乌斯出现时,与他对峙的将会是狄米塔尔的职责吧。 「……我会确实转告的。」 「是吗……话说回来,另一个里希堤那赫家的人在亚默德呢——希望那个年轻人,不要背叛你们……我无法忍受……自己打败不了的你,被其他男人杀害——」 「…………」 但丁的笑声突然变得模糊不清,接著立刻中断了。 卡琳脱下斗篷,盖住但丁的尸体,拿起到处变形的盾牌和剑。卡琳不懂使剑,但她还是认为自己应该拿走这两样武器。 她不爱但丁,想法和祖国都不同。只是她拥有两人儿时的回忆,因此拿走但丁的遗物。 「卡琳!」 远处传来无数的马蹄声。能看见亚默德的骑兵举著火把,包围住插满剑的马车前来。队伍的最前方也有加利德卿的身影。 卡琳放下心,松了一口气,不过,她想起接下来的事情才是自己本来的任务,表情又严肃了起来。 那具铠甲这几年来都一直沉睡在宝物库中。 不需要思考得太深入,也能知道这实用性高于美术收藏的物品,为何会储藏在宝物库里。因为大国的国家元首原本就禁止穿上非装饰品的铠甲上战场。 杰弗伦?弗朗西斯克斜眼看著那具铠甲隔了好久被搬了出来,侍从们正在擦拭它,一副百无聊赖地托著脸颊。大概是报告的内容很无趣吧。 「继派去弗罗鲁修的运输部队遭到袭击后,这次换塔洛玛的驻防军被盯上了啊——数量有多少?」 「咦?您……您指的数量是……」 「他们袭击运输部队和塔洛 玛的驻防军队,目的都是军需物资——尤其是武器和铠甲吧。奥尔薇特的儿子拥有小姐说的那个徽章,也就是说,他们企图把从我军抢来的铠甲当作他们的棋子使用吧。」 「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夏琦菈听完国王说的话后,点头认同。 「那么,我们首先必须掌握的,就是被敌人抢走的铠甲数量。我问的就是这个意思。」 「关……关于这件事——」 卡穆尼亚斯卿翻阅手上的报告书,额头的汗水闪闪发光,一脸抱歉地垂下头。 「……报告上指明前几天运输部队遭受袭击时,被抢走的铠甲有八十具,但塔洛玛方面,呃……还没收到关于具体受害的报告……」 「那就立刻派人去查!」 「噫!」 国王的怒吼声吓得卡穆尼亚斯卿缩起脖子。以豪放雄迈闻名的杰弗伦?弗朗西斯克,会表现出如此不耐烦的态度,实属难得。这个现实似乎越发显示出亚默德如今的险况,令狄米塔尔也不得不皱起眉头。 「陛下。」 原本不可能在这个圆桌房间听到的温和声音,反而令国王瞬间沸腾的怒气剎那间冷却下来。 「——要端红茶过来吗?」 王妃阿慕德娜在圆桌前最下方,混在擦拭国王铠甲的侍从当中,修补著穿在铠甲内的锁子甲。她将视线落在手上,制止想要再大声怒吼的丈夫。她坚守完全不干涉政治话题的原则,若无其事地安抚焦躁的丈夫,同时帮助臣下,简直就是贤妻的典范。 国王一副静不下心来地敲著圆桌,或许是因为王妃的一句话而消气了吧,只见他静静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 「知道了……安洁莉塔小姐、贝琪娜,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们端红茶过来吗?」 「好的~~」 「是的。」 各别站在夏琦菈与皇太子护卫官立场的两名少女,听从王妃的命令,离开圆桌房间。国王凝视著她们的身影,眉心刻划出深深的皱纹。 「……感觉步调都被打乱了。」 「那是因为父王对女性怀抱著潜在的罪恶感吧?姑且不论母妃,我认为女性进出政治场合并不是坏事喔。毕竟这世上有一半的人是女性。」 以萨克斜眼看著父亲失去本色的模样,露出笑容。国王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后,重新调整坐姿,没有打算反驳儿子说的话。 「我问你喔。」 坐在狄米塔尔旁边的瓦蕾莉雅,轻声问道。 「塔洛玛这个城镇并不大吧?」 「……你会想到这个著眼点,算是不错了。」 狄米塔尔在圆桌下方拍了一下少女的大腿,然后站起身来。 「陛下。」 「什么事,小鬼?」 「我想关于塔洛玛被抢夺的详细物资数量,只能等待今后的报告,但根据柯斯塔库塔猊下的判断,敌人手上的铠甲数量,最多也不会超过三百具——」 「咦咦!我……我又没这么说——!」 狄米塔尔无视拚命压低声音吶喊的瓦蕾莉雅,继续说道: 「塔洛玛这个城镇并不大。说到驻防军队的兵力,我记得大约是五百名左右。」 即使有五百名士兵,但他们并非都是必须穿著全身铠甲战斗的重步兵。如果是被深邃的森林包围的弗罗鲁修或塔洛玛,步兵和弓兵的比率应该高于机动性较低的重步兵,即使如此,重步兵用的铠甲还是不到两百具吧。 因此狄米塔尔判断——两次袭击加起来的实际数量不到三百具。然后,他将他的判断当作瓦蕾莉雅的推断,告诉国王等人。 「……原来如此,小姐说的确实有道理。现在只能假设敌人手上握有三百具左右的铠甲。」 「比起被抢了多少具铠甲,现在更重要的问题在于,奥尔薇特他们像这样袭击我们的据点,反过来增加他们的手下吧。」 夏琦菈抚摸著手腕上戴著的手环,仰望国王背后的挂毯。 「奥尔薇特的目的肯定是『封印』,如此一来,当我们加强山丘周边的防守时,她势必会想尽办法凑齐强行打破封印的战力。」 「根据技师长的计算,我军重装步兵用的全身铠甲,若是在拆解散装的状态下,一辆两匹马拉曳的马车,可以运送一百具左右的样子。若要运送三百具铠甲和同样数量的武器,需要三四辆马车——」 通常三百人规模的重装步兵,进军速度比一般人徒步还要慢,无论如何都十分引人注目。若是在塔洛玛一带的深邃森林中倒也就罢了,一旦走到中央平原,几乎不可能避人耳目移动。 不过,只要装进马车运送,就能融入日常风景之中,迅速地接近鲁奥玛。也许有一天早上,鲁奥玛旁边会突然出现数百名不死之身的士兵也说不定。 「利用几辆马车搬运……视……视情况,也可能经由远离街道的小路接近鲁奥玛喽——?」 「有这个可能。」 卡穆尼亚斯卿和卡帕罗斯卿表情严肃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想在敌方接近鲁奥玛之前发现他们,只能在所有通往鲁奥玛的道路配置士兵,严格检查通过那里的人了吧。」 说的没错,只封锁主要街道也没什么意义。若是声势浩大的军队,只能利用街道移动,但若是几辆马车,就能利用小路移动。不过,要是采取卡穆尼亚斯卿所说的方法,在所有的道路配置士兵进行盘查,不仅会花费庞大的费用,同时也会严重妨碍鲁奥玛的货物流通,导致经济停滞,也会带给国民更强烈的不安吧。 「假如因此发现装运铠甲的马车,路奇乌斯或奥尔薇特也肯定在现场吧。」 这次换夏琦菈叹了一口气。不仅是她,就连其他出席者也没有打算饮用贝琪娜两人特地准备的热红茶。 虽然不是因为上述的原因,狄米塔尔才将蔷薇果酱加进瓦蕾莉雅的红茶,搅拌溶化,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这名少女喜欢甜食。接著,自言自语般地开口: 「一名近神者帝奥斯,抵得过一万名会使用魔法的新者诺耶斯。」 「什么?」 「叫梅尔蒂特的女人,曾经说过这种话。」 狄米塔尔静静地啜飮红茶,他自己的红茶则是没加果酱或砂糖。 「——据说在神话时代,一万名会使用魔法的诺耶斯,才总算能对等地对抗一名帝奥斯。虽然现在的力量差距没有那么大,但路奇乌斯一个人想必能轻松对抗一两千名士兵吧。」 「你如此断言的根据是那个吧?因为如果是现在的你,有信心能对抗这么多的士兵吧?」 「对。」 狄米塔尔放下茶杯,点头回答以萨克的提问。觉醒的路奇乌斯比自己弱——狄米塔尔打从一开始就舍弃了这种乐观的想法。先假设他与自己势均力敌,之后才不会因为落差而不知所措。 「——就跟神巫以一挡千的道理是一样的。就算有一两千名士兵,他们也无法同时攻击一名神巫,但神巫却能施展魔法,一次轰飞自己周遭的所有敌人。路奇乌斯的情况也是一样。」 「路奇乌斯的……魔法?」 「我想他在骑士团时期没有使用过什么大规模的魔法,但他的魔法才能原本就媲美神巫。不论是剑术和魔法,他都不可能比我差。」 「————」 以萨克皱起眉头,与夏琦菈对视。 「……不管怎样,配置士兵盘查应该没什么意义。就 算能立刻发现奥尔薇特他们,也无法当场制伏他们。」 「的确只会增加无谓的牺牲罢了。」 「那……那么……您打算怎么办呢……?」 「假如海德洛塔的小鬼送来的密件上写的是事实,那么悠尔罗格在这个时机攻打巴克罗,以及散布比拉诺瓦叛乱的流言,都与奥尔薇特有关。既然如此,她肯定不会放过我国北方与西方骚乱的机会,势必会有所动作。奥尔薇特近期内一定会回到鲁奥玛。现在只能加强离宫的守卫,以防遭受袭击。」 即使早期发现路奇乌斯等人,战力不够坚强也无法出手制伏。并非要派遣多大规模的军队才能制伏这种问题,而是凭普通的军队根本制伏不了他们。要制伏路奇乌斯,只能派势均力敌的个人——狄米塔尔。这件事本身很单纯,但问题在于,还有另一名力量与路奇乌斯匹敌的敌人——奥尔薇特健在。就算是狄米塔尔,也无法同时对付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两人。 如此一来,其中一人自然得交由狄米塔尔以外的战力来对付。 「……照道理来说,必须由我来对付奥尔薇特不可。」 夏琦菈装模作样地转动肩膀,如此说道。 「可是,你、鲁德贝克家的小姐,还有那边的——」 「在下是安洁莉塔?德尔贝特。」 端上红茶后,一直站在门旁的安洁莉塔,先行报上姓名。 「对,你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敌不过奥尔薇特一个人吧?再次交手有办法战胜她吗?我可受不了一次失去两个『契约之印』啊。」 「这个嘛,我会再想办法。要出乎奥尔薇特的意料,必须得准备她不知道的王牌,才能够阻止——」 夏琦菈突然停止说话,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窗外持续降下的雪。并不是积雪的那种下法,而是雪花纷飞,一触碰人体就会溶化的小雪,但昨天深夜过后,就不厌其烦地下个不停。 狄米塔尔静静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暗自希望地面不要积起薄雪,让脚下产生泥泞。 午夜过后,亚默德紧急派来的使者正好抵达比托的王都加拉斯霍尔特,送来苏古娜被贼人袭击而失去的契约之印的精密图稿。 收到报告后,苏古娜立刻下床。契约之印是为了封住「魔」的封印,应该早一秒解决欠缺封印的情况。 苏古娜请义父到隔壁房间等候,直到纹章官绘制完契约之印。想到不久前苏古娜与哈拉德之间的关系,根本难以置信。 苏古娜整理好服装后,前往义父等候的房间,提起这件事,结果,在壁炉前看书的哈拉德,没有望向女儿,轻声笑道: 「真正难以置信的,是这次我国与亚默德的往来吧。」 「怎么说?」 「你知道各国的大人物都怎么称呼我吗?」 「不知道……」 苏古娜像是避免碰到还有一点疼痛的背部似地,轻轻地坐在沙发上。 「『毒蛇』。」 哈拉德阖上书本,冷冷地扬起嘴角。 「我先声明,这绝不是什么名誉的称号。」 「这……的确不名誉没错。」 并非在表面上行动,而是偷偷靠近,张开毒牙咬住猎物——利用把柄葬送政敌,暗中的权力之网甚至遍布到他国的宫庭内。想必是将他这种政治手腕比喻成毒蛇吧。用不著再次说明,苏古娜也能想像得出他被人称之为毒蛇的原因。 「——这样的我,会将自国神巫失去契约之印的事实毫不隐瞒地告诉亚默德的杰弗伦?弗朗西斯克,以及对方回应我的要求,立刻将你的契约之印图稿送来,原本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是这样吗?」 「我以前的野心,可是企图凑齐和亚默德同样数量的神巫『圣座』,结果却连手上仅存的你的契约之印,都没有守住。这是奇耻大辱啊。而我却老实地将这件事告诉了亚默德。」 苏古娜认为自己的契约之印受损,是自己的过错。如果自己再更谨慎一点,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不过,哈拉德似乎连曾经反目成仇的女儿的过错,都认为是自己办事不周。 「——而亚默德回应我方的要求,立刻送来你契约之印的图稿。亚默德竟然知道他国珍藏的神巫契约之印,就代表他们曾经用难以说是合法的手段彻底调查过。那等于是向我们告罪。」 不论是哈拉德忍辱拜托亚默德,还是亚默德作出承认自国有在进行间谍活动的反应,对哈拉德而言,都是难以置信的事。 苏古娜能理解,以哈拉德的个性来说,的确是会这么想。 但她却与父亲抱持不同的看法。 「难道不是因为觉得人类未必会如此恶毒吗?」 「所以你认为亚默德才会老实地回应我们的要求喽?」 苏古娜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后,哈拉德便有些厌烦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天真,国家是维持不下去的。」 「我认为如果人人都像父亲大人您一样严厉,国家也无法经营下去。」 「…………」 苏古娜立刻回嘴后,哈拉德便露出不悦的表情走到阳台。黎明的冷风旋即吹了进来,令壁炉的火焰摇曳。 侍女帮苏古娜披上厚长袍后,苏古娜便站到义父身边。 「我很恶毒,杰弗伦?弗朗西斯克也不遑多让。」 哈拉德又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 「不过,这就代表现在的情况紧急到令恶毒的我们都必须暂时放下利害关系,做出正确的判断吧。要是现在让『魔』复活,比托和亚默德都会灭亡。」 倘若原本敌对的苏古娜和哈拉德能像这样如普通父女般谈话,也是因为危险逼近的关系,那还真是讽刺呢。 「竟然有人偏偏挑在这个时期开战,是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吗——」 「巴克罗的战况如何?」 受到悠尔罗格攻打的巴克罗,位于距离比托十分遥远的北方,两国中间隔著皮卡比亚。因此巴克罗的详细战况,没有办法那么轻易地传到非当事者的比托国内。不过,该说真不愧是哈拉德?罗梅达尔吗?苏古娜的义父立刻便回答了她随口提出的疑问。 「因为海德洛塔的介入,战况陷入胶著,现在还判断不出哪一方比较占上风,不过——我想最后会是悠尔罗格不得不退兵。要看他们是否能在退兵之前以有利的条件讲和。」 「您为什么认为……悠尔罗格会撒退呢?」 「悠尔罗格实质上的核心,王弟乌希马尔卧病在床,听说已经不久人世。想必那个老奸巨猾的男人已经详细安排好自己死后的大小事了吧。假如我是乌希马尔,会留下遗言,交代国军在自己死后退兵,在国家转换成新的体制之前,严加守备。」 「…………」 既然哈拉德这么说的话,事态大概就会如他所预料的进行吧。苏古娜静静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仰望黎明将近,光芒逐渐微弱的星星。 「或许我的想法真的太天真了吧。」 「哦?」 「但我始终相信,祈求人们和平共处,并且努力达成这个目标,绝不会徒劳无功。」 「你就维持你的信念吧。」 苏古娜正面否定义父的观点,然而哈拉德听到这句话后,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不过,很不凑巧地,我不认为人类是如此善良的生物。究竟是你的做法正确,还是我的做法正确,恐怕要交由后世的人来判断吧。」 「是啊。」 冷风吹袭,苏古娜眯起双眼,按住长发。 「……感觉空气有点不一样了。」 「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是神巫的直觉吗?还是女人的直觉?无论如何,都是我所欠缺的。」 哈拉德轻轻乾咳了一下,回到房内。 「既然你的契约之印已经复原,也是喜事一桩。你是睡到一半被吵起来的吧,再去补个眠吧。毕竟光是绘制魔纹也会耗费体力。」 「我会这么做的……那父亲大人您呢?」 「既然都起床了,我要早点准备进王宫……毕竟我能做的,就是出些阴谋诡计,开创比托的未来。」 「————」 苏古娜瞪大双眼目送义父的背影。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哈拉德像这样开玩笑。 雪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没有堆积。 这个季节,鲁奥玛周边的农民正准备过冬。与日出而作的时期相比,此时的生活作息非常悠闲,宛如像是在暗示往后必须一点一点地消耗储存的粮食,屏息等待春天的到来。 然而,事实却与那样平稳的日常背道而驰,这天早上,住在鲁奥玛十里格外丘陵地带的农夫,被羊群吵闹的叫声给吵醒。如果是更靠近森林之处,或许还有可能是野狼攻击羊群,但这一带几乎没有野狼出没,更遑论已经快要天亮。 农夫觉得奇怪,披上斗篷走到外面后,便看见他饲养的羊群正聚集在一起,朝深灰色的天空鸣叫。 四周已经开始渐渐明亮,但如今依然下著雪。在这样安静的黎明时分,羊群究竟在害怕什么,而惊醒鸣叫呢——农夫将柴刀插在腰际,离开家里,爬上平缓的山丘。 「————」 农夫从山丘下环顾四周一圈后,发现遥远的彼方有个大黑影,看得出神了,甚至忘记吐出白色的气息。 那是巨人。虽然因为距离太远,判断不出正确的大小,总之,那个不可能是平常人类尺寸的巨大人影,正拖著身体朝西边缓缓移动。 农夫完全没有想要走近确认巨人真面目的念头。他急忙奔下山丘,敷衍地安抚羊群后,冲进家中,一口气喝光仅剩的白兰地,再次钻入被窝。 这名农夫老早就年过三十,却仍未娶妻,一个人生活,最大的理由就是酒品差。明明酒量不怎么好,却爱喝酒,一有钱就进城买醉,大白天就懒散地睡懒觉,因此让羊跑掉的事情,也发生过不止一两次了。 所以,男子盖上毛毯,蜷缩起身体,决定将自己刚才看见的东西,当作是昨晚饮酒过量产生的可怕幻觉。认为那是喝醉酒作的梦,总比觉得有那种巨人存在自然多了,男人的心因此不再忐忑。 不久后,一口气喝光的白兰地开始发挥作用,农夫立刻再次陷入熟睡。 杰弗伦?弗朗西斯克穿上前几天妻子刚修补完的锁子甲,接著再佩戴上黑亮的胸甲。看来没有因这几年发胖,导致穿不下的状况。这样的话,应该也不会一跨上军马就不稳地摔下马吧。 早一步穿好战服的以萨克,抑止自己想逃避现实的心情,专心地聆听军务副大臣史科拉利卿的报告。 「还不知道正确的大小,但目前有两具,分别从东边和南边慢慢靠近鲁奥玛。」 「距离呢?」 「最先被发现时,是在鲁奥玛十里格外左右的地点——步伐虽然缓慢,但现在距离应该更接近。」 「我知道那家伙很巨大,但具体来说有多大?我的一倍大吗?」 国王穿著护手,斜眼望向史科拉利卿。 「那有点……虽然还难以判断出正确的大小,但从远处看起来,说是陛下的三倍大都还有点低估了——」 「哼,那的确是巨人了呢。」 当天早上,亚默德收到身穿厚重金属铠甲的巨人,正朝鲁奥玛移动的报告。据说身高比高头大马的国王高上三倍以上,那的确应该称之为巨人了。 当然,以萨克等人早已知道巨人的真实身分。听说巨人四周伴有黑衣集团,那么肯定是奥尔薇特为了击破亚默德军而准备的。 「算是盲点吧……真是太大意了。明明可能性极大。」 出征前没有时间悠闲地用餐。厨房的人紧急准备了涂满果酱的水果塔,以萨克喝红茶将水果塔吞进肚子里,皱起眉头。 「既然能用魔法让无人穿著的铠甲活动,那么说得极端一点,也能驱动比人类大上好几倍的铠甲。不过,得有办法制作如此巨大的铠甲,以及拥有庞大魔力的魔法士存在。」 「总之,别让他们再继续接近鲁奥玛。」 「可是,如果分配一部分的兵力去阻止,那么紧急时刻——」 「奥尔薇特的目标终究是布拉达嫚特离宫的地下封印。」 国王轻轻踏了踏穿上铠甲的脚,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一带。 「——所以故意做出显而易见的显目举动,打算分散我们的战力。」 「既然明白她的目的,还是要派兵前往东边和南边迎击吗?」 夏琦菈等人已经移动到布拉达嫒特离宫,准备应付敌人的袭击。不过,若是此时挪用离宫方面的主要战力,封印的守备自然会变得薄弱。 「我们不挪用主要战力。而是将留在这座城镇的战力分配出去。要是放著那种巨物不管,鲁奥玛的城门很可能轻易地被破坏,而且也不能让都城的居民处于危险之中。」 「那么,是父王您来指挥迎击部队吗?」 「怎么可能是我啊——我是很想指挥啦。」 国王说刚泡好的红茶太烫,倒了满满一杯白兰地,一口气喝光后,回头望向史科拉利卿。 「史科拉利卿率领三分之一的魔法士团,和穆瑙女史一同防御东边的敌人……我想你们应该明白,别去想什么军人的骄傲还是骑兵才是战场的主角这类无聊的事情。」 「是。」 或许是年龄的关系吧,史科拉利卿比加利德卿和卡瓦哈尔卿懂得变通,不怎么排斥在战场上活用魔法士。就这层意义而言,能够灵活地运用魔法士团的史科拉利卿,较适合带领兵力对抗疑似为魔法士的黑衣集团。 「以萨克,你率领自己的骑士团绕到南方。再带一点步兵和魔法士团的魔法士充数。」 「多谢父王……那么,父王您呢?」 「我怎么样都静不下心来,但还是暂时留在这里观察战况。要是跑到太前线,会无法掌握全军的动态,但是也找不到人选担任总指挥。我还是等确定奥尔薇特的动向后再行动吧。」 目前还没有收到与巨人一起接近的黑衣集团中有奥尔薇特存在的报告。不过,以萨克——恐怕连国王也是——认为,偌若奥尔薇特和路奇乌斯要现身,那么只会出现在「封印之丘」。 「副大臣。」 以萨克走出圆桌房间时,对史科拉利说道: 「——幸好我们知道巨人士兵的运作原理。我想周围的黑衣集团中应该有操纵巨人的魔法士。只要打倒那名魔法士,或是破坏传送魔法士魔力的徽章,它就会停止动作。」 「多谢殿下指点。」 史科拉利卿将头盔抱在腋下,微微敬了个礼后,便快步离去。 「——好了。」 以萨克很快地就对不常穿戴的全身铠甲的重量感到吃不消,他对夏沙特卿下了几道指示后,便对在走廊上等候的贝琪娜招了招手。她今天在巴 秋鲁鲁斯的腰上佩戴了折叠伞和短斧,可能是请奇奎改造过了吧。很明显是为了和以萨克等人一起上战场而改造的。 「贝琪娜小姐。」 「是~~」 「你要怎么办?」 「什么?」 「我不太想带你去呢。因为这次的战争似乎会比过去危险许多。」 「那……那是不可能的啦!」 贝琪娜匡啷匡啷地跺著脚,反驳道: 「就是现在我才要说~~像是一开始去瑟利巴,还有罗马里克叛乱的时候,真的很可怕!我个人觉得不可能有比那些还要危险的战役了!」 「啊……对喔,你反而比我还习惯惨烈的战场吧。」 以萨克戴上帽檐宽的帽子,盘起胳膊叹息。 老实说,以萨克很可能在这种战役中丧命。只要一支流矢射中太阳穴,人类便会轻易地死亡。 尽管贝琪娜穿著高防御力的铠甲,以萨克还是难以判断该不该带她上战场。而且,贝琪娜对自己被撤下瓦蕾莉雅护卫官一事感到非常生气。是最后告诉她改成当以萨克的护卫官,她才终于平息怒气。要不然,这名少女恐怕会甩开周遭人的制止,冲到瓦蕾莉雅或狄米塔尔的身边找他们理论吧。 一想到这里,或许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当护卫,也总好过她情绪失控,大吵大闹吧。 以萨克左顾右盼,确认走廊附近没有人后,手扶膝盖,将视线调整到贝琪娜的高度后,打开巴秋鲁鲁斯的头盔面罩。 「我姑且问一下,你想跑厕所吗?」 「我上过了!」 「弹匣的状况呢?」 「满的!」 「……无可挑剔呢。」 以萨克盖上面罩后露出微笑,抚摸巴秋鲁鲁斯的后脑杓。 「我们的任务是击破从南方靠近的敌人。贝琪娜小姐,你做好觉悟了吗?」 「当然!光是殿下问我是否做好觉悟,就比狄米先生好个十万倍了!」 「……你拿我跟他那种个性强烈的人比,也难怪会有这种感想了。」 以萨克重新披上斗篷,与贝琪娜肩并著肩,迈步前行。 封印骑士团的团员早已在练兵的角落排成一排,于雪花纷飞的情景中等待著以萨克。英姿飒爽的蓝色斗篷集团身后,则有一群骑著各自的马或是搭乘马车的白色斗篷人物待命。那是女性众多,引人注目的魔法士团的成员。 「步兵和弓兵呢?」 「依照殿下的指示,在布尔迪索卿的指挥下先行出发。」 「辛苦了。」 单纯就人数来看,以不满一百人的「青之左手」为核心的以萨克军队人数最少。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以萨克军可说是剑术与魔法兼备,机动力又强的军队。 以萨克与贝琪娜一起来到部下们的面前,他踏上马铠,跨上马背。 「好,那么全军,虽然提不起劲,但我们去迎击巨人吧!我的骑士团走前面,魔法士团紧跟在后!」 以萨克一行人穿过王宫后方的南门,经过濠沟上架的桥,快马加鞭。 因为还是早晨的关系,鲁奥玛的大半民众还不知道有两个巨人正逼近这座都城的事实。最好能在他们察觉之前解决一切,就算民众得知场外的战役,王都因此陷入恐慌,要想办法安抚民心的,也是留在城内的国王的职责。 倘若人民知道国王亲自出征城墙外发生的战事,会察觉到这场战事非比寻常而感到不安。一国元首本来就不应该轻易地上战场。所以国王才会留在城内,以萨克才会认为尽早结束战争是王族对民众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殿下!」 可以看见先行的步兵部队正在以萨克一行人的正面排列阵式。 前方是平缓的下坡,因为草上微微积雪的关系,似乎容易打滑。在视野佳的高地驻扎阵营,是战场上的基本常识,但就连以萨克也不知道,地形的优势是否能对这次的对手产生效用。 「殿下,请看那个。」 率领步兵部队的布尔迪索卿,走到前来会合的以萨克身边,将望远镜递给他。 「哦——」 以萨克将望远镜抵到眼前,透过镜片捕捉到从平缓的斜坡逐渐显露出的巨大身影。 「的确……很巨大呢。」 巨大的铠甲士兵越过好几个高低起伏的山丘逼近而来。它的周围——大概是路奇乌斯等人抢夺的东西吧——还跟随著数十具以萨克眼熟的亚默德军铠甲。黑衣女子们似乎在这群铠甲的背后。 「假设那些铠甲跟我差不多高……那么那个巨人的身高的确是父王的三倍以上。」 混在军马中,匡啷匡啷一路跑到这里的贝琪娜,仰望以萨克,询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必须要打败那个玩意儿,但是……该怎么做呢?」 「直接硬碰硬还是太危险了。虽然我方的数量远超过敌方之上,但凭我军的守备队形,恐怕还是无法抵挡那个巨人……」 「但我也不打算等他们慢悠悠地爬上这座山丘就是了。」 夏沙特卿言之有理。如此一来,最简单的手段果然还是打败操纵巨人的魔法士了吧。 「说的对……步兵维持目前的队形,组成防御墙,以备敌人的接近。弓兵和魔法士团从步兵身后攻击,骑士团在这段期间左右散开,从两侧绕过去,采取一攻一退的方式削减敌方的战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从正面攻击那个大家伙恐怕是徒劳无功吧。你觉得这样做如何,夏沙特卿?」 「我认为可行。而且,看来里希堤那赫卿也不在敌方一行人之中。」 这或许可说是唯一的慰藉了吧。若是敌人的集团之中有路奇乌斯的身影,那么这场战役对以萨克等人来说,真的是必败无疑、毫无胜算了吧。 「很好,那快点收拾掉他们吧。如果这场雪持续下个不停,我们马上就会失去骑马的优势。」 由于这一带大致长满了拿来喂食家畜的黑麦草,虽然不至于因为少许的雪,地面就变得泥泞,但一旦积雪,就容易变滑。必须在雪还没有积到防滑马蹄铁失去作用前,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上吧!」 以萨克将散开到右翼的一队交由夏沙特卿指挥,自己率领剩下的兵力奔驰前进。而贝琪娜则是扛著折叠伞精力充沛地踏著匡啷匡啷的脚步声跟随在后。 不过,火之箭矢却抢在骑士团拔剑从两侧攻击之前射了过来。 「……也对,通常是会采取这样的对策吧。」 以萨克缩子脖子,趴在马上,露出苦笑。 黑衣女子们让巨人挡在正面,左右后方则是用活动铠甲防守。利用铠甲群作为铜墙铁壁,从缝隙发射魔法攻击。若是以士兵马匹全包裹著铠甲的重装骑兵突击倒也就罢了,轻装的封印骑士团难以用盾牌长矛突破武装著铠甲的防御墙。 「以萨克大人!这里由我——」 以萨克瞥了一眼如此吶喊的贝琪娜,摇了摇头。 先不论巨人士兵,贝琪娜面对其周围人类大小的铠甲,只身突击,挥舞斧头,或许能将防御墙劈开一个大洞。而实际上,巴秋鲁鲁斯也确实有如此程度的力量。 不过,如果她单独行动,肯定会立刻遭受黑衣女子们的魔法炮火集中攻击。以萨克在帝玛的双胞胎神巫袭击事件时,就已经亲眼确认过她们全是厉害的魔法高手。怎么可以让前阵子才刚满十四岁的少女负责这么危险的任务。 「掠过敌人的侧面,冲向后方!」 在不减速,擦过敌人侧面的短短数秒间施展攻击魔法,再一口气逃离到敌人魔法攻击不到的距离——只要从左右反覆进行这个动作,在人数上绝对不利的女人们,势必会慢慢消耗她们的魔力吧。 以萨克拔出罗达列加,想像魔力从自己的右手臂通过剑柄,注入剑尖。 「发射!」 在以萨克的一声号令之下,马上的团员们同时挥舞魔动剑。剑尖迸发出红色光辉,化为灼热的箭飞射出去。 不过,深红的豪雨几乎全被坚固的铠甲之墙所阻挡,无法落到女人们身上。若是普通的重装步兵受到如此多数的「火弹」攻击,即使铠甲没有被破坏,也会因为高温让内部的步兵受到严重的烧伤。然而内部空无一人的铠甲,可说是没有受到实质上的损伤。而实际上,位于正前方的巨人士兵,明明受到无数的普通箭矢与魔法之箭的持续攻击,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的迹象。 「内部空无一人,虽然行动迟缓,却也有这样的优点啊——」 以萨克冲到敌人的背后,先与夏沙特卿等人会合,然后立刻调转马头,打算重整队形,进行下一次突击。 就在此时,天空劈下了如蛇扭动般的雷电。 「是『震电』!那些女人连这种高难度的魔法都会施展——」 「保护殿下!」 不愧是骑士团的精英,瞬间便理解了那是什么样的魔法,会施展的人立刻使出「铁壁」保护自己。 但是,很不巧地,马匹可没有那么机智。即使是习惯枪林弹雨的军马,听见落在附近的轰然雷声,也无法不狂乱。有的马突然开始躁动,将团员们摔下马;有的马则是四处乱窜,根本别提整队了。 以萨克的马也不例外,害怕雷声,发出高声嘶鸣,抬起前脚站立起来。 「唔!」 右手持剑的以萨克,只靠握住缰绳的左手试图维持住平衡,但还是无法稳住身体,从马鞍上摔了下来。 「唔——」 在战场上落马时,若是摔到要害,脖子或背脊骨折,有时会导致死亡。所以,以萨克小时候被父亲鞭策开始练习骑马时,首先学习的是高明的落马方式。或许是训练有成吧,以萨克巧妙地护住要害,滚落到地面,但还是一时喘不过气,无法立刻站起身。 「……唔!」 以萨克甩了甩头,消除轻微的晕眩,左手撑地想要坐起身,手肘一带却窜过一阵痛楚,因此皱起脸庞。可能是落马的冲击,导致骨头龟裂。 「以萨克大人!危险!」 「!」 听见贝琪娜的声音,以萨克猛然抬起头,此时有某样东西以惊人的速度掠过他的头顶。 「咕啊!」 以萨克的背后,似乎有人被直接击中,震飞出去。回头一看,发现一只栗毛马匹虚弱地横躺在地,旁边倒著被马摔出去,撞击到地面上的团员,以及应该保护著那群女敌人的铠甲。 「什……么——?」 以萨克目瞪口呆地转回视线。 刚才还朝向鲁奥玛慢步前进的巨人,如今却停在原地,面对以萨克等人的方向。 那个巨人两手抓起身边的铠甲,高举过头—— 「这未免有些太粗暴了吧……!」 即使内部空无一人,那些铠甲也有半个塔冷通——一个小孩的重量。那个巨人就是从这个距离投掷如此沉重的金属块,它的威力才会相当于投石器的炮弹吧。就算展开铁壁防御,也肯定会连同隐形的障壁一起被震飞。 「以萨克大人!」 一道粉红色的人影冲到还站不起身的以萨克面前。 「住手,贝琪娜!」 「没问题的!叔叔发明的巴秋鲁鲁斯的力量,一定能挡下——!」 离开巨人双手的铠甲化为深灰色的炮弹,飞奔而来。贝琪娜打开秋鲁鲁卡,稳住下盘,打算从正面挡下攻击。 「————」 响起从未听过的奇异声响后,贝琪娜倒退了几步。铠甲猛烈撞上铁伞后,四分五裂,飞散到少女的四周。 不过,飞过来的不只是铠甲。可能发现对方是亚默德的皇太子吧,女人们施展魔法,集中攻击以萨克——阻挡在他面前的贝琪娜。 「唔,嗯……!」 贝琪娜将严重扭曲变形的秋鲁鲁卡的伞柄夹在腋下,只靠左手臂支撑,右手则是抓住佩戴在腰后的鲁契鲁克,高高举起。 「以萨克大人!请趁现在逃走!」 其他的团员有些落马站不起身,没落马的,也忙著安抚马匹,难以立刻有组织地反击。或许是认为在这场混乱中能随意行动的只有自己吧,贝琪娜一边用秋鲁鲁卡挡下迎面而来的魔法,一边转动右手,将斧头扔向巨人。 「看我的!」 打算扛起下具铠甲的巨人,手腕受到鲁契鲁克的直接攻击断掉的同时,贝琪娜的铁伞也被震飞。 「——啊哇!」 「唔……!」 以萨克抓起掉落在地的罗达列加,以它为支撑,站起来。 秋鲁鲁卡被震飞的瞬间,贝琪娜跌向后方,无数的火之箭矢朝她集中射去。 「贝琪娜!」 无论是铁箭还是冰箭,不管受到多少次攻击,巴秋鲁鲁斯的装甲都不会被射穿。但是火箭就另当别论了。受到火弹的集中炮火攻击,就等同是穿著铠甲被扔进火里一样。 「贝琪娜!」 以萨克挥舞罗达列加,施展「倍力」,冲向贝琪娜身边,打算将她拖到敌方魔法攻击不到的地方。 「唔……!」 巴秋鲁鲁斯已经高温到戴著手套也能感到疼痛的地步。而贝琪娜的全身应该正感受到同样的热度。 「殿下!太危险了,请退下!」 「吵死了!你倒是给我挡下敌人的攻击,同时整理队伍!」 以萨克粗鲁地甩开布尔迪索搭在他肩上的手,难得地大声吼叫。他忍住烫伤的痛楚,抓住巴秋鲁鲁斯的手臂,竭尽全力拖走贝琪娜。不知是否在被震飞的时候撞击到头,贝琪娜没有凭自己的力量活动的迹象,令以萨克感到十分不安。 「别管马了!——全体人员下马,成密集队形!」 以萨克往后退的同时,夏沙特卿走向前去,跳下马发号施令。想必是判断就算费尽心思安抚马匹,只要再次于近距离受到刚才的魔法攻击,又会重蹈覆辙吧。关于这一点,他的判断十分果断。 「第一分队与第二分队前往最前排展开防御墙!第八分队带著伤患退向后方!剩下的队员用魔法应战!」 舍弃马匹虽然失去了机动力,但反而容易防守。而且,与占领山丘的步兵部队合起来,刚好形成包夹敌人的形势。暂时放弃马匹应该并无大碍。 「……抱歉啊,我这个团长这么任性。」 以萨克确定将场面交由夏沙特卿指挥也没问题后,用力掀开巴秋鲁鲁斯的面罩。尽管手掌被高温灼烧,发出刺鼻的臭味,他也没打算放手。 「咕……喝!」 以萨克强行拆下巴秋鲁鲁斯的头部,将贝琪娜拖出灼热的密闭空间。 「贝琪娜!贝琪娜!」 贝琪娜果然完全失去了意识。即使以萨克将她抱到大腿上摇晃她的身体,她也没有清醒的迹象。而且,因为触碰到赤热金属的关系,少女的全身起了无数的水泡。 「没事的、没事的……!」 以萨克收集堆积在附近草上的雪,轻轻敷在少女的患部。贝琪娜还带有热度的肌肤瞬间溶化了雪,变成温热的水滴。以萨克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后,用雪将自己的斗篷弄湿,背起贝琪娜后,把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将两侧的衣角紧紧打结后,固定住少女。 「我马上结束这场战争,好好帮你治疗。」 以萨克对将脸颊靠在自己肩上沉睡的贝琪娜如此低喃后,高举罗达列加。 「各位,仔~~细听好了!」 倍力的效果很快地消失,加诸在背上的贝琪娜的重量,令以萨克不禁踉跄了几步,即使如此,他还是拒绝团员们的帮助,用自己的脚边走边吶喊: 「——将来继承父王的王位,统治这个国家的我命令你们!」 以萨克加强了握住罗达列加的手劲,将剑尖朝向巨人。 第五章 青春再见 由于莎菈?布拉达嫚特是第一个 以神巫的身分被记载在亚默德历史书上的人物, 因为也被视为是神巫的守护者。 不过,在她担任神巫的时代, 十二个古王国仍然健在,十二名神巫也各自存在于自己的国家。 换句话说,她是亚默德唯一的神巫, 当然也应该处于知道王家流传下来的「真相」。 时光流逝,夏琦菈?巴贝尔如此心想。 倘若莎菈?布拉达嫚特或是亚默德王家的人 将毫不虚假的真正历史正确地传给后世, 是不是就能确实地回避 存在于此时此地的几个悲剧。 至少, 不会演变到必须和度过青春时代的友人 生死对决的地步。 因为奥尔薇特的袭击而半毁的布拉达嫚特宫,现在仍在修复中。然而,今天却不见在那里作业的石工们的身影,反倒是完全武装的士兵宛如活生生的城墙般,组成重重的防御队形。四周吹拂的风掺杂著铁与油的气味,似乎在诉说著接下来即将在这里展开的战争有多么壮烈。 夏琦菈爬上代替瞭望塔的攻城塔,透过望远镜环顾四周。 「……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 「不知道殿下他们还好吗?」 瓦蕾莉雅眺望著南方,如此低喃。 得知发现巨人的情报后,瓦蕾莉雅等人立刻来到这里加强离宫的防守,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吹风。一想到以萨克他们可能已经在跟那个巨人交战,瓦蕾莉雅内心就感到惭愧,屁股一带搔痒得不得了。 「我说啊,我们随便地离开离宫,才是正中奥尔薇特的下怀吧?」 夏琦菈放下望远镜,责备瓦蕾莉雅。 「——对吧,小狄?你也这么想吧?」 夏琦菈寻求狄米塔尔的同意,然而当事人却板著一张脸,交抱著手臂低头不语。瓦蕾莉雅皱起眉头,从低处向上窥视狄米塔尔的脸。 「……小狄,你怎么了?」 「那个铠甲巨人……是从哪里出现的?」 「什么?」 「路奇乌斯他们之前为了增加手下,多次袭击军事据点,收集铠甲。可是,不管搜寻哪个仓库,都不可能找到那种身高轻易超过十区迪耶的铠甲……那么,那个铠甲巨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话说回来,那么巨大的铠甲,不管在哪里都制造不出来吧?」 安洁莉塔如此说道,今天的她并非穿著平常的骑士团制服,真要说的话,是身穿类似瓦蕾莉雅那种神巫般,裸露程度较高的服装。擅长用魔法战斗胜过使剑的她,穿著露出魔纹的服装比较方便吧。 安洁莉塔看著佩戴在自己腰间的魔动剑霍尔克拉,低喃道: 「先不论普通人使用的铠甲,那么巨大的铠甲,不可能在掩人耳目的状态下制造吧。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到鲁奥玛附近……」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呢……」 「问题在于,那家伙已经来到都城的附近。」 「……猊下。」 代替夏琦菈窥视望眼镜的狄米塔尔,皱起眉头,面向夏琦菈等人。 「传令的马匹从北方过来了。可能是远方有什么动静。」 「那我们去看看吧。」 「是!」 瓦蕾莉雅等人施展「旋风」飞下攻城塔,迎接策马奔驰而来的传令兵。 「猊下!」 奔驰而来的传令兵,一下马便垂下头,单膝跪在夏琦菈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 「奉陛下之命侦察附近的部队传来消息!离宫北方约五里格附近的地面隆起,出现铠甲巨人的身影!」 「这里也出现了巨人吗!」 「由于它开始朝离宫移动,我军主动攻击,试图阻止它前进,但别说普通的弓箭了,连使用魔动剑发出的攻击都被反弹回来——该……该怎么办才好?」 「你问我,我也没辙啊。」 虽然统领守卫离宫士兵的人是夏琦菈,但国王并没有授予她能擅自动兵的权力。况且夏琦菈是神巫,并非军人,不知道实战方面的用兵术。 夏琦菈仰望狄米塔尔,寻求他的意见。 「……刚才提到的巨人,可能是从神话时代就默默地埋在某处。」 所以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在都城近郊。身高十区迪耶的巨大铠甲,少数的弓箭和魔法确实无法造成它任何损伤,也能成为共同行动的黑衣女子们的盾牌。 目前发现了三具巨人,但考虑到最终目的,奥尔薇特同行的恐怕是刚才报告的那个巨人吧。 「我们就相信陛下他们会用剩余的兵力击破东边和南边的巨人——我们就靠这边的兵力解决那个巨人,别期待援军了。」 狄米塔尔指示传令兵直接前往王宫报告后,抚摸他的后颈。 搞不好以萨克等人迅速击破了敌人,会带领兵力赶来救援——最好拋弃这种乐观过头的想法。狄米塔尔的意见非常实际简单。 「所以,具体来说该怎么办?」 「既然我们特地将不适合离宫的物品搬运到这里来防备敌人,那么就立刻来使用它吧。」 狄米塔尔回到离宫的中庭后,掀开放置在那里的巨大攻城兵器的罩子。 「我想想——这玩意儿是叫作平衡锤投石机对吧?」 瓦蕾莉雅仰望这名字拗口的大型投石机,询问狄米塔尔。 「之前在与悠尔罗格交战时看到过……好像比当时的还要大呢。」 「没错。这玩意儿好像原本是设置在王宫内『弩砦』的顶端,因为老旧不好使用的关系,就拆解掉放进仓库保管。」 据说以萨克与悠尔罗格交战完回国后,因为亲眼目睹平衡锤投石机的破坏力,便立刻指示大型兵器生产部门的第二工厂,进行修理和改良。 「——毕竟我们大概知道敌人会朝这里逼近,所以就事先将投石机运到这里组装。也已经完成掌握射程距离的试射了。」 狄米塔尔如此说明,同时指示施展「倍力」魔法的士兵们微调平衡锤投石机的方向。投石机机臂对准的方向,应该就存在著敌人集团。 「——安洁莉塔,你爬到上头告诉我敌人的位置。」 「知道了。」 安洁莉塔手持望远镜再次登上攻城塔。这段期间,士兵们拉扯绳索降下机臂,在其前端放置一个大木桶。本来必须由数十人花费不少时间进行的这项作业,在魔法普及的亚默德能毫不费劲地进行。 「话说回来,还真是狠毒呢。」 夏琦菈敲了敲木桶的表面笑道后,狄米塔尔便无辜地耸了耸肩。 「这方法又不是我想出来的。以前的人,本性肯定比我还扭曲。」 平衡锤投石机上放置的木桶里,装的是油。只要木桶命中敌军的正中央,油就会飞溅到他们身上,就算在命中前遭到破坏,油依然会浇到他们头上。若是敌方以火焰魔法破坏木桶,势必会受到火焰之雨的洗礼。 巨人和铠甲即使受到火攻也不痛不痒,但操纵它们的黑衣女子集团可就不同了。更重要的是,拥有能在敌人接近前单方面攻击的这个最大优势。 「里希堤那赫卿!」 安洁莉塔的声音从塔上落下。 「——看见敌人了!跟报告说的一模一样!」 「距离呢?」 「马上就要进入平衡锤投石机的射程范围了!」 「了解。让弓兵准备齐射!」 「是!」 包围住离宫的弓兵们,举起弓,将火之箭矢搭在弓上。狄米塔尔的策略是,假如敌人不使用火焰魔法,他也能立刻发射如雨般的火箭,让木桶里的油著火。 狄米塔尔确认先发制人的攻击准备万全后,弯下腰对夏琦菈低喃: 「接下来就交给猊下您了。」 「咦,你要走了吗?」 「有什么不懂的事,就推给安洁莉塔,她会想办法解决的。她在骑士团可不是混假的。」 「我是不担心这边的事啦。」 夏琦菈抚摸著手环,发出叹息。她今天双手都戴著手环型魔动剑德尔迪约克,另一个手环是她死皮赖脸要求奇奎再做给她的。 「……老老实实地正面交战,的确无法出乎奥尔薇特的意表。」 「就是这样……走喽,瓦蕾莉雅。」 「嗯,好。」 受到狄米塔尔的催促,瓦蕾莉雅披上带有兜帽的斗篷。 「——进入射程范围了!」 安洁莉塔如此告知后,夏琦菈便立刻命令士兵切断固定机臂的绳索。木制的粗壮机臂发出「咻」的强烈破风声,投射出木桶。射手也随后一齐射出火之箭矢。 「……敌人减少的数量应该没想像中多吧。」 火箭命中空中的木桶,鲜红的火焰在远方一口气蔓延开来。狄米塔尔回头瞥了一眼那副情景后,留下不吉利的嘀咕声,迈步奔跑。不过,那并非狄米塔尔的想法太过悲观,而是冷静地评估奥尔薇特的实力、敌人的战力等因素后,得出的结果吧。 所以,瓦蕾莉雅两人暂时先离开战场。如果最可靠的战力狄米塔尔不在应该优先守卫的离宫,奥尔薇特或路奇乌斯一定会觉得奇怪。若是他们疑神疑鬼,因此动作变得迟钝,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瓦蕾莉雅本身并不悲观,反而很乐观。她毫无根据地认为,既然有狄米塔尔在,最后一定会化险为夷。 瓦蕾莉雅十分明白想太多不是自己的职责。 有东西发出破风声,横越深灰色的天空飞来。 下一瞬间,内部空无一人的多具铠甲七零八落地被震飞。黑衣女子集团当中的几个人,似乎也受到了牵连。 把铠甲震飞成如同坏掉的人偶般的,是宛如杏仁般的巨大冰块。起初投射装满油的木桶,令他们警戒,要是随便迎击就会受到火焰之雨的攻击,这次则换成了冰块。虽然是冰,但破坏力正如刚才所见,跟石头炮弹没两样。 「……是狄米塔尔大人想出的方法吧。」 缇雅屏住呼吸,自言自语道。 虽然修复中的布拉达嫚特宫运进了大量的石材,但要凑齐一定的数量,经过加工成为炮弹来使用,必须花费许多时间和劳力。冰块就不一样了,只要有优秀的魔法士存在,当场就能立刻产生出来,也能轻易地调整质量。这个主意恐怕是狄米塔尔想出来的吧。 话虽如此,平衡锤投石机要发挥兵器的威力,也有所谓的最佳距离。既然是描绘出拋物线来投射炮弹,敌人太远或太近都无法顺利击中。 换句话说,只要踏进射程范围之外,平衡锤投石机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由于要移动设置好的平衡锤投石机并不容易,所以只要拉短距离,势必就能让它失去攻击力。 可能是因为不用石头,投射的间隔缩短了不少,下一颗炮弹已经飞了过来。想必是打算在敌方接近有效射程内之前,尽量削减战力吧。 巨人挥拳迎击飞来的冰之炮弹。尽管护手的部分严重凹陷,巨人也毫不在意,只是挥舞著手臂保护黑衣女集团,用拳头改变炮弹的轨道。偶尔成为巨大的盾牌,以身体阻挡冰块。 据说这巨大的铠甲,原本是太古的近神者帝奥斯制作来弥补人数上的不利。奥尔薇特在鲁奥玛生活,任职魔法院本院长的期间,一直在暗中寻找可说是帝奥斯遗产的东西。这些巨大的铠甲也是其中之一吧。这具铠甲长期间埋在大地下,可能经过了几百年或是几千年,总之非常悠久,却几乎没有生锈,可见往日帝奥斯的技术之高。 不过,对奥尔薇特来说,这些巨人也只不过是她示威的工具。她说,顶多只能期待巨人削减亚默德军的斗志,牵制步兵或骑兵,像现在这样成为己方的盾牌罢了。 事实上,在抵达山丘脚下时,巨人已经四处严重凹陷,每走一步,就发出刺耳的金属音。 奥尔薇特等人帝奥斯的目的,终究只是让「神」清醒。尽管被喻为大陆最强,但光靠奥尔薇特和路奇乌斯两人就足以对抗守护鲁奥玛数万的兵力,获得胜利。缇雅清楚地感受到这绝对的自信和自负。 「我本来还打算也尽量隐藏行踪的,但是没看见小狄他们的身影……看来是没办法了。」 一名黑衣美女平稳地降落在巨人的肩上。 「如果知道我在这里,你们是否也会出现呢?」 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释放出灼热的烈焰,瞬间将接二连三飞来的冰之炮弹化为蒸气后,命令她率领的铠甲军团与黑衣女人们,前后距离不要拉得太大,朝左右远距离散开。正好形成描绘山坡的队形。 回过神来后,发现炮击已经停止。想必是因为敌人的兵力已经接近平衡锤投石机的有效射程内。这下子,障碍就只剩配置在离宫周围的步兵、弓兵,以及神巫等人了。 弓兵发射出无数支箭矢,代替冰块朝敌方攻击。奥尔薇特伸出一只手,展开「铁壁」,将所有攻击全部挡下,发出响彻战场的宏亮声音,呼唤过去的友人。 「你听得到我说话吧,夏琦菈?」 「……到了这个阶段,你自我表现的欲望突然变强了嘛,奥尔薇特?那你当初别中途辞退,老实地当选神巫不就得了。」 弓兵停止攻击,响起车轮滚动的声音。亚默德兵用坚固的盾牌组成防御墙,而他们的上方突然冒出类似瞭望台的物体。 「不过,事到如今也来不及了。」 被推到最前线的攻城塔上,有两道人影。一个是安洁莉塔?德尔贝特——奥尔薇特说她的魔法技能不比神巫逊色,是封印骑士团唯一的女性团员。而站在她身旁的,则是亚默德的「永世神巫」夏琦菈?巴贝尔,人们甚至谣传她利用魔法永保少女样貌。 缇雅看见那娇小的身影后,慢慢撑起上半身。 从一开始被亚默德军发现开始,缇雅就远离奥尔薇特,盖上暗绿色的斗篷,俯卧在战场上。当奥尔薇特的兵力慢慢朝山丘前进时,缇雅也配合著他们的速度,和冬天的草原融为一体,隐藏气息移动。 从夏琦菈的位置,应该能睥睨奥尔薇特和她的全军吧。不过,缇雅恐怕不在她的视野当中。安洁莉塔应该也没有发现她。 缇雅趴在草丛中,将护手戴上左手。那是一种用奥帝斯失传的技术制作而成的魔动剑,名为索尔巴坎。缇雅的使命是,在混战中用这个消除瓦蕾莉雅、卡琳或夏琦菈其中一人的「契约之印」。 缇雅的魔力最多只能连续射出五发,但索尔巴坎释放出的白色闪光箭矢,能贯穿铁壁。就算夏琦菈或是安洁莉塔察觉到这朝她们飞去,如针一般的光线,也几乎不可能防御。如果是娇小的夏琦菈,只要一击正中她的胸口,就能消除刻绘在她娇小身躯上的大部分魔法。 「————」 缇雅撑起上半身,单膝跪地。用这个姿势将意识集中在左手臂,想像出一把 光之弓箭。她调整呼吸,静静地拉满弦后,缇雅的右手和索尔巴坎之间,便实际出现光之弦。 缇雅最后再次确认夏琦菈的注意力集中在奥尔薇特身上后,站了起来。 「——觉悟吧!」 缇雅放开拉满的光之弦后,索尔巴坎的前端便迸发出明显与「火弹」不同的光之箭。虽然有些轻微地晕眩,缇雅还是连续射出了三发,看见那三条光线笔直地朝夏琦菈飞去后,她吐出安心的气息。 不过,缇雅的喉咙随后便发出错愕的声音。 因为突然有一道黑色人影跑到索尔巴坎的射线上。 「……原来你也一直躲在草丛里啊。」 「狄米塔尔大人——!」 「小狄!」 奥尔薇特同时发现了狄米塔尔,她朝狄米塔尔发射巨大的火球,却被紧跟在狄米塔尔身边的瓦蕾莉雅挡下。 右手扛著长剑出现的狄米塔尔,用卷起袖子的左手挡下索尔巴坎所有的光箭后,直接砍向缇雅。 「……!」 缇雅反射性地举起左手臂阻挡,伸出右手绕到腰后。在从腰后的剑鞘拔出剑之前,左半身就感到剧烈的疼痛和冲击,向后倒去。 「唔……!」 缇雅拚命维持住即将模糊的意识,这才终于理解自己的左肩挨了狄米塔尔的一击。但顶多削掉锁骨,并没有伤到内脏。想必是瞬间举起的左手臂上佩戴的索尔巴坎,代替盾牌帮她阻挡了这一击。也有可能是狄米塔尔打从一开始就对她手下留情。狄米塔尔既然能折断路奇乌斯的剑,让他身负重伤,那么也有可能连同索尔巴坎,砍断她的左手臂,在她的肩膀挥下致命的斩击。 无论如何,缇雅明白自己无法立刻站起来。身体的左半边失去知觉,既感觉不到痛楚,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没有阿姨和路奇乌斯那种力量的你,能在这场战役上发挥什么效用,我想大概就是担任这种职务了吧。」 缇雅还无法站起身,狄米塔尔从她的左手臂拔下索尔巴坎,冷冷地说道: 「身为普通人的你,为什么要站在路奇乌斯他们那一边?就算路奇乌斯他们打赢这场战役,让雷顿特拉复活,可能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你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吗——」 缇雅单靠右手臂的力量慢慢地支撑起身体,望向站在狄米塔尔身后的瓦蕾莉雅。 「新者诺耶斯也好,还是帝奥斯也罢,我都不在意……我只是想待在路奇乌斯大人身边而已。我想身为帝奥斯却选择待在瓦蕾莉雅大人身边的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这我无法反驳呢。」 狄米塔尔将索尔巴坎扔到地面,从背后拔出巨大的剑,将它劈成两半后,用剑尖指向缇雅。 「既然你有这般的觉悟,我也没必要对你手下留情了吧。」 狄米塔尔随意地举起剑。缇雅十分清楚狄米塔尔这个年轻人做出这种举动,不会只是单纯的威吓。他势必会毫不犹豫地将那把剑从缇雅的头上一挥而下。 「住手,小狄!」 奥尔薇特发出尖锐的声音。宛如对她的声音产生反应般,夏琦菈、安洁莉塔和瓦蕾莉雅各自对坐在巨人肩上的奥尔薇特施展攻击力强大的魔法。 「你才应该闭嘴吧。」 「————」 三人的魔法产生出的冰风暴,将附近的无数铠甲都一起卷入,包围住巨人。奥尔薇特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到空中,但受到直接攻击的巨人沐浴在无数的冰砾下,终于失去头部和左手臂,弯下膝盖。 「…………」 狄米塔尔见状,重新面向缇雅。 「……谢谢你在我小时候照顾我。」 他轻声呢喃,将大剑一挥而下。 真心打算杀死缇雅而挥下的恩佐比亚,在半途被人挡下。 「……要是你杀了缇雅,我可就伤脑筋了呢,小狄。」 第六章 纹章官 只要听说过雷顿特拉传说的真相, 自然就会知道世界最初的魔法士就是纹章官。 雷顿特拉透过近神者帝奥斯赐予新者诺耶斯 绘制魔纹的魔纹——诺耶斯以此为开端, 将自己的魔法文化扩展到全世界。 在雷顿特拉陷入沉眠,帝奥斯看似灭亡后, 这个结构也依然没有改变。 诺耶斯脱离帝奥斯之后, 虽然魔力逐渐衰退,但宛如要弥补这一点似地, 创造出好几种新的魔法,精益求精。 而现场一定都会有 纹章官的身影。 奥尔薇特力压四人。 虽然交手前就已有此觉悟,但总之非常强——应该说,深不可测。若是论瞬间火力,卡琳和夏琦菈同时释放出的最高等级魔法,应该跟奥尔薇特差不多。 但是,奥尔薇特不会感到疲累。在不断交战的期间,佩托菈和安洁莉塔自然不用说,连卡琳和夏琦菈也慢慢魔力枯竭,因为精神上的疲劳而气喘吁吁,然而奥尔薇特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喝!」 夏琦菈释放出的「旋风」与奥尔薇特的冲撞,卡琳锁定这两个魔法力量抵消的瞬间,发射「冰牙」。 「不论是十年,还是一百年,你们新者诺耶斯非但没有进歩,反而还退化了。」 奥尔薇特用右手的剑轻易地击碎冰之刃,接著她像是驱赶小虫子一般地轻轻挥了挥左手,朝卡琳释放灼热的火焰暴风反击。 「——既然如此,要前阵子对我束手无策,吃了败仗的你们,在此时此地取得辉煌的战果,根本是强人所难喽。」 「呀——」 卡琳虽然立刻展开「铁壁」,但还是承受不住灼热的冲击,被震飞出去。 「卡琳……!」 佩托菈如此呐喊,她的声音十分虚弱。满是瘀青的佩托莅,只是不断喘著气,无法再次站起来。 卡琳直言不讳地告诉佩托菈,她的实力比自己还弱,就算跟来也只会和上次一样,一下子就失去战斗能力。即使如此,佩托莅还是跟随卡琳前来,结果一如所料,还是一下子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动不动就把「想要快点辞掉这种工作」、「不想被卷进危险的任务」这两句话挂在嘴边的她,结果还是跟来这里,并不是因为正义感或爱国情操这类的理由,只是单纯对卡琳感到愧疚吧。自己的堂妹要前去执行危险的任务,自己却一溜烟地逃走,这样怎么有脸面对家族,所以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过来——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佩托菈便站在战场与奥尔薇特进行绝望性的战斗。 说到底,佩托菈还是无法彻底成为八面玲珑的薄情人。结果佩托菈就是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善良人物。 而卡琳则比她阴险多了。如果说阴险太难听,那么就说她比较会精打细算吧。卡琳是这么分析自己的。 「……!」 卡琳拖著但丁的遗物宝剑,她之所以能忍受疼痛站起来,说不是为了祖国有点难听,但这的确不是主要的理由。卡琳有她自己的考量,才下此危险的赌注。 「穆瑙女史接任你的职位,成为了本院长——」 卡琳擦拭渗出嘴角的鲜血,凝视著奥尔薇特。 「但她毕竟年事已高,没办法长期留任现职。」 「你……想说什么?」 「接任穆瑙女史成为下一任本院长的,将会是我。」 「————」 安洁莉塔和夏琦菈从左右同时向奥尔薇特发射「击炮」,奥尔薇特轻易地逃往空中后,露出狐疑的表情回望卡琳。 「你……是会说这种话的孩子吗?」 「是啊。没有百分百的自信或确切的证据,我不会随便说出口,因为我绝对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误……反过来说,我如果刻意说出我的目标,就代表我有信心实现它。」 「你在神巫引退后要坐上本院长的宝座……在那之前,你有办法在这场战争中活命吗?」 「为了活下来,能利用的东西我都会利用……你说对吧,佩托菈?」 就在卡琳说完这句话后,瘫坐在雪泥上的佩托菈立刻搔了搔头发,站起身来。 「讨厌啦!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佩托菈发出高亢的声音呐喊后,像喊万岁时一样高举双手,接著一口气往下挥。 「——现在做这种事有什么用。」 佩托菈产生出的力量障壁从奥尔薇特的头上落下。不过,奥尔薇特面不改色地举起左手,展开比那还要厚的铁壁,挡下了攻击。 卡琳不给予奥尔薇特休息的时间,立刻行动。她与安洁莉塔交换视线后,冲向奥尔薇特的右手边,一次发射自己最擅常的冰之魔法——几十、几百支数量庞大的冰之箭矢。 「我要上了!」 安洁莉塔如此自言自语后,与卡琳反方向,绕到奥尔薇特的左手边,释放「飓风」。两人移动到包夹奥尔薇特的位置,几乎同时发动攻击。不过,奥尔薇特一边挡下佩托菈的攻击,并且挥舞魔动剑,在空中描绘出半圆形的轨迹,在自己的四周产生直立的冰之刃包围住自己。 「!」 模仿卡琳擅长的魔法所产生出的巨大冰牙,恰巧化为守护奥尔薇特的防御墙。无论是锐利的风之刃还是如豪雨般的无数冰柱,碰撞到奥尔薇特制造出的冰墙,都粉碎消散。 「……你要是像这样对我们夸示你的力量,就太天真了。」 夏琦菈擦拭被雪濡湿的脸颊,呐喊道。 「我立刻就让你后悔……!」 可能是刻绘在奇奎制造的手环上的魔纹,减轻了夏琦菈的负担吧,只见她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魔法阵,从正面向奥尔薇特释放出「震电」。 不过,奥尔薇特比夏琦菈更早一歩。她确认完夏琦菈打算做些什么后,施展相同的魔法。 「就算你展现出操作魔动剑的能力,诺耶斯也不可能胜过帝奥斯。这场战役我不会可能会感到一丝后悔——」 「这是——」 夏琦菈和奥尔薇特两人显现出的二只雷电大蛇激烈地纠缠在一起,互咬对方,猛烈地扭动著身躯,发出高热,将附近的雪化为蒸气。因为刺眼的光芒和炎热的热气,卡琳不禁护住脸庞,向后退。 最终章 专属于我的猊下 她要将这些话以口传的方式, 传授几百年或是几千年后的民众, 面对所有罪过与救赎。 倘若当时世界上的民众 没有足够的爱和温柔去获得救赎, 那么就静静地接受毁灭吧。 无爱之人,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红莲之雌狮」黎诺?柯斯塔库塔。 仔细想想,这还是克萝蒂德第一次造访西吉贝尔特家。她就任神巫将近五年,从来没有在彼此私下的时间见过面。今天也是第一次穿便服洋装与西吉贝尔特见面。 所以——虽然玛莲娜也一起过来有点扫兴——克萝蒂德拼命隐藏自己雀跃的心情,抬眼望向西吉贝尔特。 「——因为这种事情而松了一口气还真是不好意思,总而言之,事情总算告一个段落。这可说都是归功于两位猊下的牺牲奉献。」 「别这么说……」 「你就别谦逊了,迪雅吉列夫猊下。」 难得心情愉快的西吉贝尔特,将他亲自泡的红茶倒入茶杯,放到克萝蒂德与玛莲娜的面前。 冬天的寒风无法侵入面向庭院的日光室,能享受阳光的温暖。放置在室内的桌上,摆满了宅邸厨房烘烤的点心,以及异国送来的水果。 「唔嗯、唔嗯,谢歇您滴夸奖!」 玛莲娜在红茶端上之前,已经伸手拿起点心享用。对她来说,涂满果酱的司康,远比西吉贝尔特的称赞来得有意义吧。 「来,尽量端上来。普约尔猊下最喜欢吃甜食了嘛。」 西吉贝尔特吩咐女仆们端上追加的点心,坐到椅子上。 克萝蒂德两人前天才从战场上回来。在巴克罗与悠尔罗格的一战,客观看来,是海德洛塔占上风,在新年之前,双方也都退了兵。 但悠尔罗格依旧占领巴尔哈贾尔周边,虽然停战,却还保有占领的余力。如果悠尔罗格的柱石乌希马尔没有病殁,战争可能会拖得更久。 西吉贝尔特抚摸著今早完成,刚送到手边的全新魔动剑,点了好几次头。 「——乌希马尔一旦过世,叛乱军也得花时间适应新体制吧。这段期间,我们重新编排全军,让他们配备以魔动剑为主的新装备。要把亚默德赶下盟主国宝座,无论如何都必须夺回被叛乱军占领的北部。」 「这段期间是短暂的和平吗……」 克萝蒂德感慨万千地呢喃后,垂下双眼。 「嗯?你怎么了啊,猊下?」 「啊,没有。只是觉得偶尔能度过这样的时光也不错——」 「我也有同感,嗯。」 话是这么说,但西吉贝尔特聊的尽是新得手的宝剑的话题,完全不提理应是第一次看见的克萝蒂德的洋装姿态。明明外表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却对这种事情感觉迟钝,克萝蒂德一方面觉得很符合他的本色而会心一笑,却也感到有些怨恨。 总之,要享受这段珍贵的时间,或许应该像玛莲娜学习才对。至少现在得让西吉贝尔特好好服务自己。于是,克萝蒂德将空茶杯推向前方,伸手享用加了大量果乾的籽香蛋糕。 「猊下您……想要骑马吗?」 「是的。不行吗?」 「并非不行,不过……」 在士兵们为了夜营忙东忙西的期间,听见卡琳沉稳地提出这个请求,加利德卿明显感到不知所措。 「喂!你的意思是我驾驭的马车坐起来不舒服是吗~~?」 佩托菈不满地说道。卡琳无视她,对加利德卿说: 「平常移动坐马车就好,但一旦要上战场,还是骑马行动比较快速,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我想要学会一个人骑马。」 「猊下可千万别遇到这所谓的不时之需啊……」 「那是当然——但是,事先准备总是好的。」 「唔……」 自里希堤那赫母子强攻鲁奥玛后,已经过了半个月。那天之后,首都再次恢复了太平,但对于知道神话背后真相的政府首脑群来说,即使这半个月变成了半年,甚至是半个世纪,也绝对不能让这个记忆淡忘。 或许是因为有这样的意念存在吧,加利德卿也没有再拒绝。 卡琳借由加利德卿的帮助跨上军马,战战兢兢地握住缰绳。坐在马车马夫座上的佩托菈见状,语带叹息地询问: 「……话说回来啊,好不容易回归平静,可以休息的这个时期,你为什么要自告奋勇,接下离开首都的任务啊?」 「对不起,你是在问我吗?」 「当然是问你啊!我问大臣阁下这种事情干嘛!」 「关于这件事,老夫也有点想不通。」 加利德卿拉著替头,防止马匹突然乱闹,他也附和佩托菈,对卡琳提出疑问。 「——若是像老夫这种军人倒也就罢了,照理说,猊下并没有义务陪同远征。」 军务大臣奉国王的敕命,亲自率领一军前往南方,是为了介入比盖罗的内乱。 在蛮帝戈尔格洛伊斯的余命迫在旦夕时,比盖罗因为偶发的事故而开始展开帝位继承战争,如今支持第一王妃扎菲的长男萨米尔?塔尔齐一派,与支派第六王妃梅菈哈特?奥罕的长女加拉琳娜?奥罕一派互相对立。其他王妃的子息们也有继承权,但单纯就势力而言,下一任皇帝显然是落到这两人其中一人头上。 个性偏向保守军人的萨米尔,笼络了大部分帝国军与有力的豪族为同伴,似乎强烈主张对抗神教徒国家,以恢复比盖罗过去的威势,而加拉琳娜的阵营则是笼络许多邪法士——也就是魔法士,获得中小地方豪族与国内商人的协助。商人重利轻名,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为了跨越山脉与神教徒国家的交易更加繁盛,比起保守派兼武斗派的萨米尔,加拉琳娜当他们的一国之主更值得庆幸,因为她能以现实的思考方式,区别宗教、政治与经济。 而加拉琳娜派人送给杰弗伦十一世的请求援军亲署信函,五天前才刚送到。 「老夫虽是一介粗鲁的门外汉,但我认为哥哥萨米尔这个敌人容易对付多了。我国帮助加拉琳娜即位,不是等于壮大不容小觑的敌人吗?」 「没错,巴尔若尔大人说的确实有道理。」 「那么,陛下为何会下此裁断……」 「作为敌人,萨米尔确实比加拉琳娜要好对付多了……但是,陛下应该是认为如果加拉琳娜即位,就能与比盖罗建立不同于以往的关系吧。」 「不同于以往的关系……是指?」 「加拉琳娜提出在她即位后的五十年内,与我国缔结非正式相互不可侵犯条约与经济交流这两个条件,来作为我国派遣援军的回报。」 「……那个,我不太明白非正式相互不可侵犯条约是什么意思耶。」 佩托菈再次纳闷地提出疑问。 「亚默德毕竟是神圣同盟的盟主,反观比盖罗则是站在统治蛮教徒诸国的立场吧。两个巨头擅自缔结不可侵犯条约,一个弄不好,可能会被视为对同盟诸国的背叛。所以代表表面上一如往常,但私底下暂时合作的意思。」 「不能擅自缔结同盟,却能擅自派遣援军吗?」 「没问题的。因为我国对同盟诸国宣称,这次的派兵终究是为了保护正与比盖罗交易的亚默德商人。」 「陛下在这方面还真是精明呢。」 若是事情进展得顺利,今后的半世纪,比盖罗将不再与亚默德为敌,反而有机会促进经济发展。相反地,若是萨米 尔即位成为新皇帝,比盖罗将会积极朝卡多索山脉北侧进攻吧。到时候,首当其冲的,会是与比盖罗的国境线最长,而且是同盟盟主的亚默德。 「……这么一来,事态的确有可能演变成只有我国势力减弱,反而是海德洛塔能慢慢地累积国力。」 担任军务大臣的加利德,对于与应为敌国的比盖罗结盟以防海德洛塔壮大一事,想必是既能认同但又有些抗拒的微妙心情吧。 卡琳请加利德卿放手,让马匹慢步前行。士兵们不知何时清闲了下来,在远处围观卡琳练习马术。 「哎,我大概能理解那个道理啦~~」 佩托菈擦拭眼镜的镜片,嘟起嘴唇。 「——但你也没必要掺和这件事吧?」 「对不起,你又要回到这个话题了吗?」 「那是当然的啊~~因为你根本没回答最关键的问题啊,既然把我拖下水,你就有责任解释给我听吧。」 「因为……我跟陛下交换了条件。」 「交换条件?」 「我愿意陪同援军前往比盖罗,全权负责与加拉琳娜进行交渉,但他必须在我引退后,让我担任魔法院本院长的职位。」 「咦!你当时说要当本院长什么的,原来是说真的啊!」 「是啊。」 「但风险未免也太大了吧?要是加拉琳娜打了败仗的话——」 「如何让她打胜仗是我们的任务。再说,若是没有风险,我哪敢提出这么厚脸皮的请求——况且,我已事先听说实际率领军队的是巴尔若尔大人了。」 「什么?老……老夫……怎么了吗?」 加利德卿皱起他粗壮的眉毛,表示疑惑。怎么看,他都没有察觉卡琳话中的含义。不过,好就好在他是这种个性的人,卡琳轻轻微笑。 「喂,卡琳——」 佩托菈推了推眼镜,抓住缰绳停下卡琳的马。半强迫地把卡琳拉下马鞍,压低声音询问她: 「你该不会对加拉德卿!?」 「对不起,佩托莅。不管我的计画是什么,我都不想白费功夫,也不想随便公开。」 「噗!」 卡琳粗鲁地推开佩托菈的脸,若无其事地加利德卿说道: 「阁下,用餐时间差不多到了吧?」 「啊?——喔,的确是如此呢。」 「明天终于要翻越山脉了,必须让士兵们先填饱肚子,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您说的对。不愧是猊下,知道作战的需求。」 「喂~~!你们两位怎么扔下我快步离开啊,太奸诈了吧~~!」 佩托菈在因雪溶化而变得泥泞的地面上艰难地行走,追在卡琳两人后头急忙迈步奔跑。 虽然不曾对佩托菈说过,但卡琳知道她虽然嘴上抱怨,还是会像这样追随著她,所以才故意选择危险的任务,打算以最短的时间出人头地。不是卡琳自夸,她觉得自己与佩托菈虽然不像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的组合那样契合,倒也挺有默契,还算一帆风顺。 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由于路奇乌斯等人是在清晨袭击离宫,因此鲁奥玛大部分的居民都没有察觉这个事实。好在没有平白扩大混乱,城墙内部可说是丝毫没有受到损害。因为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地震,都城里所有的壶和花瓶都破碎了的样子,为了买新的,市场上金钱的流动绝对不差。 关于当天的出征,王宫正式对外发表的理由是发现了连续袭击周边诸国的贼军。再加上,留在战场上的铠甲残骸和使者的尸体也在当天清理完毕,只要国军的嘴巴够牢靠,市民应该不会发现那天战斗的真相。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福,这似乎是为政者的藉口,但……也算是真理吧。」 国王在红茶里加了许多白兰地,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陛下,如果您有时间悠哉地喝茶,不如去帮忙其他人工作如何?」 王妃抢走国王手上的茶杯,把羽毛笔塞到他手里,指向黏在圆桌前与文件奋斗的大臣们。 卡帕罗斯卿正重新计算修复离宫的预算。除此之外,还必须确保埋葬黒衣女人们尸体的场所、处理铠甲,以及发给死伤士兵们的慰问金应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吧。 要筹措出这些款项,又得重新募款才行。而卡穆尼亚斯卿之所以额头冒著冷汗,煞费苦心,就是因为正绞尽脑汁试图写出上述相关的书信内容。 而巴尔札利卿则是正在思考通知同盟诸国里已消灭希堤那赫母子的亲署信函内容。这是为了告知内外这次的骚动已完全解决。 包含前往比盖罗的加利德卿在内,四元老各忙各的,反观国王,则是悠闲地啜饮著不知是红茶还是白兰地的饮品,王妃也觉得于心有愧吧。 「陛下您看到那副情景,难道没有任何感觉吗?」 「没有啊,因为……那是他们的工作嘛。」 「…………」 王妃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国王后,一语不发地端起红茶给其他大臣。 尴尬的国王双手无意义地拿著笔和文件,现在才开始寻找起自己儿子的身影。 「这……这么忙的时候,我那个不务正业的儿子究竟跑哪儿去了!那家伙有身为下任国王的自觉吗,真是的!」 「说别人之前,您先以身作则如何?」 「……抱歉。」 国王本来想装作寻找儿子的模样,顺利逃离这里,被王妃严厉地教训后,又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哈啾——!」 看见以萨克打了一个大喷嚏,波尔哈?柯斯塔库塔皱起眉头。 「殿下,您感冒了吗?」 「没有——只是鼻子有点痒而已,别担心。」 以萨克轻轻吸了吸鼻子,拿起装著热红茶的茶杯。 该说真不愧是柯斯塔库塔家吗——还是入赘进来的波尔哈的财力使然——用的茶具十分高级。这应该是比托那边的名品吧。 「——话说回来,殿下,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 波尔哈露出些许贼笑,如此询问道。以萨克虽然有些不悦,还是抑制住怒气,啜饮红茶。 「很遗憾,我不是来见瓦蕾莉雅小姐的。」 以萨克像是闹别扭似地说道后,将视线移向走在宽广房间中央的少女。 可爱的少女,穿著粉红色的洋装,美丽金发的头上顶著一本厚厚的字典,双手张开至肩膀的高度,慢步行走著。她似乎不习惯穿著长裙笔直地走路,脚步非常不稳。 「不要发出脚步声!」 「身体左右摇晃喽!」 看见少女走路的方式,柯斯塔库塔家的女仆们指出问题点。如果每天依照这种情况接受训练的话,原本就擅长活动身体的她,势必能立刻学会上流阶级人士必要的走路方式吧。 「在下觉得要学会繁文缛节更难呢。」 站在以萨克背后的安洁莉塔,也凝视著少女,露出会心一笑。以萨克回过头询问安洁莉塔: 「你这是以过来人的身分发表意见吗?」 「是的。在下在立志成为一名神巫时,学习了日常礼仪,甚至是舞蹈,作为修行的一环。」 亚默德的神巫,有时会身兼进出他国宫廷的外交官使命。因此,她们必须在正式就任神巫之前,学会一流的教养和礼仪。 波尔哈乾咳了一声,说道: 「我家这边已准备万全,随时都能办理手续。关于 贵族收养方面,必须经过内务大臣的许可,只要那边过关,明天就可以——」 「不,用不著那么急。」 「呼……」 终于从美姿美仪的课程解脱的少女,松了一口气后,朝桌子这边走来。 后记 我这个年纪,已经到了夏天就等于生病,得了什么病卧病在床是理所当然的地步,但今年夏天我却意外地没病倒。只有初春时有轻微的结石和得到流感而已,这个夏天则是平安无事地度过……不过,结石加流感就已经够凄惨的了。 总之,夏天没有生病这种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让我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幸福,各位最近过得如何呢?我是作家生活二十一年的嬉野秋彦。 大约历经三年半持续出版的《黑钢的魔纹修复士》在这次的第十三集堂堂完结,总算平安无事地抵达终点。在十二集的后记,我也腾出了一些页面说明各个角色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但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集了,所以我想先从瓦蕾莉雅小姐说起。 在实际提笔书写前,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实在是太水火不容,关系不和,两个人的个性都有缺点,让我担心不知道读者能不能接受。不过,就算再怎么绞尽脑汁、费心修改而创造出来的角色,也不可能受到读者百分之百的支持。有人肯定,就会有人否定。这也能套用在作品本身,再怎么好看的作品也有人不喜欢,反之亦然。 所以,我决定不在意这种事。而且,就我以往的经验来说,感觉个性上多少有些缺陷的主角反而还满受人青睐的,所以我决定按照我一开始的设定写下去。 结果,在描述两人的变化、成长这方面,我觉得我当初的决定果然是对的。没想到那个强势的瓦蕾莉雅,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以前也曾说过,这部作品是爱情罗曼史。虽然一开始比较著重于打斗的要素,但比起打斗,我更想写的是爱情的部分。我想在我心中,没有写过恋爱要素比这部作品更多的小说了。 在写《战争妖精》时,恋爱关系当然也会在作品中出现。小健小玛、小宫和露缇琪雅音然不用说,主角伊织巧妙地与常叶学姐送作堆。 不过,那终究是次要的,算是在书写故事的过程中,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满自然的,就将他们送作堆,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以他们的爱情为主题来创作。虽然一开始就决定常叶学姐是女主角,但并没有事先决定两人的关系是恋爱关系。搞不好也可能发展成伊织在感受到些微的情愫时,学姐就败北,忘记一切,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这种还没恋爱就失恋的情节也不一定。 不过,这次我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让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在一起而写的。先不论会不会正式结婚,但我想写到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为止。我本来是想让瓦蕾莉雅在神巫的义务与爱情之中纠结,让她再苦恼一下,不过考虑到两人的个性,烦恼的人反而该是狄米塔尔比较合理,所以我就描述了他内心产生纠缠的过程。 若要提瓦蕾莉雅有什么比较大的更动,大概就是删除她频尿的设定吧。动不动就嚷嚷著:「快……快尿出来,忍不住啦!」,这原本其实是瓦蕾莉雅的属性,不是贝琪娜。 只是,在我询问周围的普罗大众觉得「动不动就频尿的女主角如何?」后,大多数的人都冷眼说著「不会太新颖吗?」,表示无法接受,于是频尿属性很庆幸地就变成了贝琪娜(同时也在短篇里说明导致她频尿的精神原因)。 要是在第一集的时候,瓦蕾莉雅因为自己的过失被敌人逮捕,消除魔纹,最后还失禁,让狄米塔尔收拾残局的话,猊下应该会心灵受创吧。哈哈哈! 顺带一提,最后只稍微露出名字的黎诺,是瓦蕾莉雅的子孙。瓦蕾莉雅几代后的女儿就任首席神巫,接触到神圣同盟的秘史,大概就是这样。 反观频尿太子妃贝琪娜,最后能迎来当上一国王妃的结局,真是太好了。我个人比较喜欢含有许多不安要素的收场方式,胜过完全的快乐结局,但是我认为至少要让贝琪娜在某个方面获得幸福,因此我觉得这样的收场方式是正确的。 另外,登场次数比预计增加不少的,果然还是巴贝尔猊下。当初本来想设定她是封印的核心人物,因为被吸取了能量,才停止成长,但是被吸取能量不是应该会变老吗?能保持年轻也太奇怪了,按照这样,所有神巫也都必须停止成长才合理吧,更何况还用魔法维持年轻,未免也太奸诈了!所以最后决定设定为是因为体质的关系。如果要提出实际存在的例子的话,就想成是一种透纳氏症候群吧。 而在男性角色方面,但丁算是最可怜的。本人或许觉得此生没有遗憾,但明明是美男子,却被写成丑角,不仅被卡琳拒绝,最后还死在她的手上,加上卡琳喜欢的人是——实在是悲惨无比。 西瑞尔就像蜀末期的姜维一样,只能预见孤军奋战的未来,但我觉得他一边斥责拉姆彼特,应该意外地也能过得满开心的吧。对以萨克充满自卑感的西吉贝尔特,应该也能度过幸福的人生。只看妻子候选人的性能(?)来说,西吉贝尔特较占上风,所以或许到了他子女或孙子那一代,海德洛塔搞不好会令亚默德刮目相看喔。 而关键人物的狄米塔尔,从一开始只为了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两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样果敢的价值观,不知不觉间变成只将心思放在瓦蕾莉雅身上的普通少年,能描写这段过程,我很满足。就像是与情同母兄的两人决别,选择了恋人这样。 路奇乌斯这个角色,原本是设定为「因为拥有十分强大的魔力,所以男扮女装当神巫」。因此跟狄米塔尔两人的关系也会稍有不同,原本的情节发展是——路奇乌斯和瓦蕾莉雅为了争夺狄米塔尔而对立,最后狄米塔尔没有选择路奇乌斯,他因此失去理智,放弃当人类。不过,情感起伏的大小是近神者帝奥斯与新者诺耶斯的差别,跟因嫉妒发狂而觉醒有点不同。 总之,像狄米塔尔这种难描写的主角,我暂时不想碰了。说出正确的言论让女主角无法反驳的男主角,我个人非常喜欢,但是这样容易让主角流于同一种类型。所以我暂时想挑战描写偶尔会说出正确的言论,但个性更吊儿郎当一点的男主角。 大致说完了想说的话后,我最后要来对这三年多来关照我的所有人说几句话。 首先是担任插画的ミユキルリア老师,虽然每次都跟紧迫的行程奋战,但还是谢谢您陪伴这部作品到最后。包含其他出版社在内,以后若有机会再一起合作,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接下来是fami通文库的n先生。从《虎跃龙笑》开始的时候,您就担任我的编辑,加加减减我们也合作了八年。也差不多该著手准备下一部作品了,总之,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然后最后是各位读者,非常感谢你们每次购买我的作品。 这种工作做了二十多年后,说也奇妙,阅读我作品的读者层似乎也慢慢地新陈代谢。当然也有读者是从我出道后就一直支持我,但感觉从《战争妖精》开始,也增加了不少以前不知道我作品的年轻读者。《黑钢?》受到了这些新读者的支持,才得以出版到最后。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我今后也会继续精进,让以往支持我的读者不会看腻,希望下次的新作品也能吸引到新的读者阅读。 关于新作品,已经开始具体进行。故事的构想也已经通过,也开始慢慢动笔在写了。我个人觉得不要隔太久,最好能在今年内开始执笔。不过也有许多其他必须克服的问题,所以一切都还未定。 总之,在新作品的后记中再相会吧。 那么再见了! 嬉野秋彦 【插图】 画师后记 头发稍微长长了。 因为亚默德没有海, 所以想让她去海边的心情画了泳装! 终于顺利地负责插画到最后一集了。 很开 心能画到贝琪娜的真面目。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跟大家说, 但跟往常一样, 没有时间…… 最后要感谢嬉野老师、编辑、各位读者,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ミユキルリア 插图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 书籍信息 ---------------- 书名:黑钢的魔纹修复士 卷号:6 作者:嬉野秋彦 插画:ミユキルリア 简介: ★神巫与纹章官搭配,进行战斗完成任务。 ★天真无邪的纯情女主角和嘴上不饶人的干练男主角对比。 瓦蕾莉雅奉命造访亚默德南部大都市罗马里克。 由于是以「神巫」巡幸的形式外出,仅能极少数的护卫与侍女陪同, 小迪放心不下,便拜托路奇乌斯让缇雅加入出巡的行列。 罗马里克过去遭亚默德并入国土,独立的意念十分高涨, 瓦蕾莉雅一行人为了视察、抚慰罗马里克的居民而探访当地。 然而,等待着他们的,却是罗马里克背地里与比盖罗的党羽串通, 打算陷害他们而设下的陷阱……! 后记 春天,现在是春天时分。 不对,这本书出版的时间是五月底(注:日本方面),天气应该已经转热,可说是初夏的程度吧。 话说回来,这本书发售时,fami通文库的官方网站「fbonline」刚好同时期更新,将会刊载当初打算收录进第五集,却没实现的短篇(现在应该已经刊载上去了)。 短篇名称叫作〈小姐,快别这么做!(暂译)〉,相对于离开首都到处去冒险的本编,我觉得短篇方面,写些在首都里或是附近发生的日常故事就好。 属性不要重叠到。 那么各位读者,在黄金周也已经成为过去式的此时此刻,你们过得如何呢,我是嬉野秋彦。这篇后记正是我在黄金周进行二校作业时抽空写的。虽然没有直接收到口头嘱咐,但编辑部应该有传来无声的留言,要我在放连假时不要玩耍,好好工作吧。这句留言,我确实收到了…… 总之,这次为您献上的是《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第六集,中间夹了上次的短篇集,故事有了新的发展。 从第一集开始,就一直提到「亚默德的南方有个名为比盖罗的异教徒之国」这个事实,但并没有任何具体的人事物登场,真的只处于提到名字的状态,这次终于看到一部分的进展。 日版书腰上也有提及,神教徒的纹章魔法和蛮教徒的邪术两者的直接对决,关系到雷顿特拉及「魔」如何如何的神话故事。虽然不能深入说明,但今后的故事发展,势必得触及这部分。 而且,由于主角狄米塔尔这个角色会满不在乎就说出「哎,我根本不相信神明什么的」这种话,要是直到最后都没有触及这个部分,被人误会是狄米塔尔等人夺取他国主权的故事,可就伤脑筋了~~令人困惑啊~~ 话说回来,法提真不错呢!虽然自己说是有点不妥,但他真是超噁心的耶,噁心死了。我一直很想让天生会「咕嘿嘿嘿!」这样笑的角色登场呢。因为这部作品登场的,几乎都是些帅气和可爱的美男、美女,这种讨人喜欢的角色。在写《我的她是战争妖精》时也是这样,除了大叔和老头子之外,登场的角色基本上都是些魅力指数超高的美形男。尤其是女性角色,全部都是美女&美少女。 这一点是世间的需求,如果没有十足的必要性,是不能破坏的部分。我想说的是,既然如此,那么至少在个性方面显露出某种缺憾吧……通常是相反吧。通常就算外表穿得破破烂烂,心也要美丽如锦。 因为诸多考量,在我的深谋远虑之下,觉得偶尔有一个卑劣的家伙出现也好,因而登场的就是法提……不对,在短编里也有出现叫博列洛的卑鄙家伙,但他单纯是个不重要的配角。 不过,新面孔只有卑劣的角色也有点不妥,所以除此之外,我也让加拉琳娜和伊莲娜这种美丽的女性登场了。然后,迎击他们的是狄米塔尔&瓦蕾莉雅&贝琪娜,以及自第一集以来,再次登场的缇雅.克尔奇克。老面孔的狄米先生加女性阵容,对抗新强敌…… ……? 咦?好像有点奇怪。这种不协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 ──啊啊!我忘记一件重要的事了! 没有让卡琳活跃!佩托菈更是连个佩字都没有出现! ……这是为什么呢?果然是因为卡琳大人的身分有些微妙吗?比起写作时会让我感到诸多不耐的瓦蕾莉雅,我个人更是十分喜欢卡琳这个角色,该说是她太有才能,反而难以发挥吗……说得快狠准一点,就是「狄米先生+我家猊下」这对搭档不甚完美,但「狄米先生+卡琳大人」这对搭档却无懈可击。要是把这两人兜到一块儿的话,除非遇到非常重大的事件,否则不会陷入太大的困境,一下子就解决事情了,这样故事还说得下去吗? 所以卡琳大人才鲜少出场。相对的,登场时势必会抢尽风头吧。例如下一集! 那么就在这里,让我来问候关照我的所有人吧。 首先是负责插图的ミユキルリア老师。谢谢您画出像法提底迪这样的角色。我想画他应该也有画他的乐趣存在吧……总之,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接着是fami通文库的n先生,今年夏天一起去看足球赛吧。曼联与横滨水手的公开练习赛!老师,顺带一提,新角色我要取名为安德森喔!虽然夏天他可能就换球团了! 然后,最后是读者大人们,非常感谢各位每次的购买。故事之所以能照当初的预定发展,都是因为营业额稳定,能够持续地出续刊的关系,换句话说,都是多亏了各位读者的支持。真是多谢、多谢呀。 那么,下次的《黑钢》是第七集,想必大家也有许多好奇的地方,现在正热烈执笔中。每年夏天都有fami通文库的创刊博览会,如果能想办法赶上的话……是我在痴人说梦,还没决定什么时候会出版,如果各位认为大概会在夏天过后出版的话就好了。 那么再见了! 嬉野秋彦 插图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 书籍信息 ---------------- 书名:黑钢的魔纹修复士 卷号:7 作者:嬉野秋彦 插画:ミユキルリア 简介: ★神巫与纹章官搭配,进行战斗完成任务。 ★天真无邪的纯情女主角和嘴上不饶人的干练男主角对比。 小狄虽然成功地让陷入昏睡状态的瓦蕾莉雅逃脱,却因此落入敌人的手中。 带他离开地牢的加拉琳娜,针对各自的魔纹和神话,要求奇妙的议论。 另一方面,因街道遭到封锁而察觉混乱的亚默德首脑群, 决定让卡琳加入由加利德卿率领的军队,共同出阵, 来对抗罗马里克的魔法士。 在「边境伯爵」野心暴露的敌方领地, 等待着瓦蕾莉雅和小狄的命运将会是如何──? 后记 这次后记的页数有点少。所以,我就立刻进入正题了。 那么各位读者,在炎热的天气持续不断的这些日子,你们过得如何呢?我是嬉野秋彦。这次为您献上的是大家熟悉的《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第七集,是接续上一集第六集的后篇故事。 这次的故事最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在于,被法提底迪盯上的狄米塔尔的贞操──不对,是如何让卡琳大人大显身手。这次必须加入的要素有很多,虽然有几项塞不下,落得挪到下一集的田地,但唯独卡琳大人的出场可不能延后啊。 至于这方面的情形究竟如何,就待各位客官自己阅读内容了── 话说回来,我开始着手写这套作品是在去年的春天,才一年多就写到第七集,就速度而言稍嫌有些快。以《战争妖战》来说,第七集就是《小诗篇2》。当初写到《小诗篇2》时,花了我将近两年的时间,可见写《黑钢》的速度真的很快。 换句话说,差不多该思考故事的结尾了,而在这部作品,也意味着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两人关系的变化。故事整体该如何划下句点,当然是考量的最大重点,但也不能没写出小狄和瓦蕾莉雅的关系会变成怎样。 比如说,让爱吵嘴的两人就继续吵嘴下去作收场(这也有可能),想办法把两人送作堆,来个快乐结局,或是把其中一位写死,变成有些哀伤的结局──有好几种选项,但我在很早的阶段就已经决定好结局了,今后要做的,就是朝那个结局铺陈情节吧,大概(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么就在这里,让我来问候关照我的所有人吧。咕嘿嘿。 首先是负责插图的ミユキルリア老师。谢谢您延续上一集,继续画变态(=法提底迪)的插图。下一集又会出现许多女角(预定),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接着是fami通文库,负责嬉野的责编n先生。这本书出版的时候,欧州足球也已经开幕了吧。如果有什么名字听起来比较奇怪的足球选手,请告诉我。我会拿来当作新角色的名字。 然后是读者大人们,非常感谢各位每次的购买。今年是fami通文库创刊十五周年,我也会努力尽一份心力,让fami通文库能够持续二十年、三十年,希望各位继续支持、惠顾。 从创刊号开始写作的我,试着说了以上一番话。 那么那么,关于今后的预定,目前预计在今年冬天出版第八集(情节刚刚才想好)。实际会在何时发售还不得而知,由于每年的一月、二月是新人特辑展览会,所以可能的话,希望能在十一月或十二月出版……另外还有几个短篇的题材,如果能配合时机一个个发表的话,就太幸运了。 事情就是这样,请各位等到年底年初。 那么再见了! 嬉野秋彦 插图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 书籍信息 ---------------- 书名:黑钢的魔纹修复士 卷号:8 作者:嬉野秋彦 插画:ミユキルリア 简介: ★神巫与纹章官搭配,进行战斗完成任务。 ★天真无邪的纯情女主角和嘴上不饶人的干练男主角对比。 亚默德一行人虽然让展现出压倒性力量的加拉琳娜逃跑, 但还是顺利地镇压了罗马里克的叛乱。 然而,小狄的态度却突然转为冷淡,令瓦蕾莉雅的思绪越发烦闷。 此时,比托的神巫苏古娜逃亡进入亚默德。 为了维持国家之间的信赖,首脑群希望归还苏古娜, 但瓦蕾莉雅却违背他们的想法,想帮助懦弱的苏古娜, 而这份心情造成与小狄之间严重的隔阂……! 后记 日本的夏天,不健康的夏天。 突然提这件事有些唐突,不过我罹患了名叫高尿酸血症的疾病。感觉听起来很艰涩,但这个病发作时,称为痛风。基本上,就是个胖大叔会得的病。 这个病,光是吹到风就会痛,所以才称为痛风,不过实际得到这个病的我,觉得这根本是骗人的。是怎么个痛法呢,只要想像成是超级痛的扭伤,就八九不离十了。然后会一直痛个不停。也就是说,不用吹到风也会痛。 不过,这是一种发作性的疾病,只要忍耐个几天,自然就不会痛了。通常我会使用医院开的镇痛剂,所以当天就会跟疼痛说再见。 已经体验过这种痛楚的我,在今年夏天,有生以来第一次闪到了腰。闪到腰的痛跟痛风的痛又不一样了,以疼痛的等级来说,个人认为痛风比较痛。痛风会对日常生活造成许多不便,而闪到腰只要安静休养,总有办法解决。 总之,在闪到腰好不容易治好,感叹地萌生出「哎呀哎呀,真不想变老啊……」这类老头子想法的夏末时分,又有更大的悲剧向我袭来。 它的名字就叫作尿管结石!面对此等强敌,我打娘胎出生来以来,第一次搭上了救护车…… 这也算是大叔专门、男人味十足,绝大多数是男性会得的病,简单来说,就是体内形成的结石,卡在肾脏或是哪里的管子,据说这就是产生疼痛的原因。要说有多痛,大概就像king of pain这个团名一样痛到极点。老实说,痛风根本不能比。而且,明明吃了对痛风非常有效的镇痛剂,却完全感受不到效果。 结果,从医院回来数小时后,在医院打的镇痛剂药效一消失,我又再次被那剧烈的疼痛所折磨,一整晚痛苦得冷汗直流。 总之就是这样,平常不健康的生活一口气爆发所产生的病楚,点缀了今年的夏天(这样写有点帅气)。 怎么样啊,各位!人一但年过三十,得这种病的机率就会大幅增加喔!如何,愈来愈害怕长大成人了吧?踏上大人的阶梯后,有许多障碍喔!viva 小孩!小孩万岁! 向各位读者灌输完对茫然未来的不安后,接下来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那么,各位读者,在二○一三年即将结束的这些日子,你们过得如何呢?我是嬉野秋彦。这次为您献上的是《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第八集,不知您是否满意呢? 第三、四集是描述海德洛塔的故事,第五集是短篇集,第六、七集则是罗马里克的故事,虽然连续以前后篇的构成来描写剧情,但这次是一集完结的故事。 我记得在第二集的某个章节,总之是在篇章解说的地方,有说明到神圣同盟的加盟国有八个,准加盟国有七个,但是「八国加盟国当中,亚默德有三名,海德洛塔和帝玛各有两名,剩下的四国各有一名神巫的话,全部加起来也只有十一人不是吗?」这种乍看之下矛盾的事实,终于在第八集揭晓了答案。不够的那一名,是被降为准加盟国的贝尔度所拥有。 当然,这一集并非着重在说明这个部分。这次的主题是,该怎么说呢……是接续在第七集结尾部分,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之间微妙的距离感,那方面的感情。在我心中,这部作品算是某种爱情罗曼史,怎么能不提及这个层面。就算我曾经在第一集的后记写到「男主角不需要对女主角特别温柔」,但我说这是爱情罗曼史,它就是爱情罗曼史。毕竟这世上有各种形式的爱情啊!咕嘿嘿。 ……总之,先不论这部作品到底哪里有罗曼史了(不能说都没有那种要素),在故事整体中的定位,算是象征巨大变化的预告、征兆吧。虽然这么说有点吊人胃口,不过在下一集当中,剧情将随着故事的收尾而急转直下。我在这本第八集当中,扔进了许多让人有这种预感的因素。就像狄米塔尔与瓦蕾莉雅的关系逐渐改变一样,原本应该早就被迫退场的那个男人将会重新出场,那个人与这个人之间开始产生危险的气息,某人跟某人在打坏主意之类的。 只要根据这几点重新阅读的话,或许能推测出许多往后的发展喔,嗯(真敷衍)。 对了对了,在这边我顺便补充一下,关于作品中所使用的各种单位。 我记得以前曾经在某一集的后记中,写过有关距离的单位,一里格相当于两公里这种事(说得更准确一点的话,一里格大约是两千两百公尺)。我将区迪耶设定成是比里格还短的单位。一区迪耶大约五十公分。 另外关于重量的单位,则有使用投石机等机械时的塔冷通。投石机用的平衡锤重量是两百塔冷通,我当时是以瓦蕾莉雅体重的两百倍来形容,不过一塔冷通大约是五十公斤。也就是说,瓦蕾莉雅的体重大约是五十公斤。咕嘿嘿。 我还设定了货币单位,根据时代背景、社会背景的不同,物价会产生巨大的变动,所以换算成现代的日币币值,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我大概是以一第纳尔约等于五千圆的感觉来写的。在短篇里登场的潘妮洛普小姐的赎金是十万第纳尔,换句话说就是五亿圆。 并非有人统一这个单位,但在整个大陆都通用。 那么,在解说完各种事项后,就按照惯例来问候关照我的所有人吧。 首先是负责插图的ミユキルリア老师。谢谢您在宴会时陪我聊天。不过,没想到老师拥有那样的过去呢……咕呵呵呵。总之,这次也非常感谢您。 接着是fami通文库的责编,n先生。下次再一起去采水果吧。虽然我都是单方面被你给拉去的,不过一码归一码,以后还是请你多多指教。 然后是各位绅士淑女以及先生女士的读者, 非常感谢各位每次的购买。今年虽然是fami通文库创刊十五周年,但个人觉得这一年跟往年没什么两样。不过,是有人帮我做了粉红铠甲女的公仔,我现在还保留着实物,我会努力让自己在往后的二十年、三十年也能继续创作下去,恳请各位继续支持我。 从创刊号开始写作的我,试着说了以上一番话。 顺便提一下有关今后的预定,尽管我刚才才吊了大家的胃口,说「下一集故事会急转直下!」不过预计会在之前出版另一本短篇集。 在进入正式的高潮之前,我打算将之前在fami通文库的官方网站「fbonline」刊载过的〈小姐,放过我吧!(暂译)〉,和这本书发售时,应该正在刊载的〈喔喔,西吉贝尔特(暂译)〉,这两篇短篇,加上另一篇未公开的新短篇,集结成册出版。该怎么说呢,短篇里多半是描绘大家的日常生活,比较多令人热泪盈眶的小插曲,但那终究是在第八集之前,大家还能若无其事地生活时的事情。换句话说,第九集结束后,可能会有更严峻沉重的发展,就是这种感觉,嗯。 出版的时间,大概会在春天吧。修改的分量不会太多,所以估计应该会写得很顺利,不过,估计终究是估计。 总之,今年也受到各位的关照了。希望二○一四年对各位来说是个幸运的一年! 那么再见了! 嬉野秋彦 插图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 书籍信息 ---------------- 书名:黑钢的魔纹修复士 卷号:9 作者:嬉野秋彦 插画:ミユキルリア 简介: ★神巫与纹章官搭配,进行战斗完成任务。 ★天真无邪的纯情女主角和嘴上不饶人的干练男主角对比。 瓦蕾莉雅与感情不和睦的父亲,一起等待访客的到来。 而这个时候,小狄则在经常光顾的面包店, 捡了一个狂妄自大的包袱──〈小姐,放过我吧!〉。 疾风骑士团因执行机密任务,而行进在严寒的山中。 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危险影子是──〈喔喔,西吉贝尔特〉。 莉塔因梦想破灭而回到了故乡, 但是听见人民求助的声音后,她再次从失意中重新奋起, 并且剪掉了一头美丽的长发──〈梦想的延续,抑或少女的蜕变〉。 终于即将讲述「她」的故事! 引领期盼的系列作第九集登场! 后记 冬天到了。 前阵子,东京也积了非常多的雪。 ──说到这里,你们应该大概知道这篇后记是在什么时间点写的了吧。没错,是在二月。之前寄到我家的电费帐单上,竟然标明了将近五万圆的金额。 别闹了,我!再多动点脑筋节省一点吧! ……写到这里,我发现了一件事。 就是这篇文章的开头,跟去年出版的第五集后记几乎一模一样……!重复过着和一年前几乎相同生活的中年作家……听起来多难听啊!和一年前不一样的,顶多只有下大雪前得了流行性感冒吧。 这次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得到流行性感冒,症状很明显地是流感,但有时候却能躲过病毒检测的法眼呢。一开始去医院看病时,由于没有检测出病毒,所以医生判断只是单纯的感冒导致发烧,所以我拿了感冒药就回家了。但是隔天又烧得更高,明明不是流感,却发这么高的高烧,未免太奇怪了!于是,我再次去医院看病,医生用类似棉花棒的东西塞进我的鼻子里,检查出来的结果,果然是a型流感,事情就是这样。 不过,对于没有在上班也没有在上学的我来说,得流感比得感冒要来得轻松多了。感冒大多拖很久才会好,但流行性感冒只要药有效,马上就会退烧,彻底痊愈。 先别听我夸口自己有多不健康了,这本书排列在书店时,将会是在三月底的樱花季节,在这离别与启程的季节,各位过得如何呢,我是嬉野秋彦。(注:日本出版资讯) 这次为您献上的是《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第九集,正如上集预告的一样,是继第五集之后所出版的短篇集。考虑到整体的故事情节,从第十集开始将会高潮迭起,所以我认为在那之前,先把气氛轻松的短篇出版成册比较好。 好了,那么就和上次的短篇集一样,来解说短篇和之前出版集数之间的时间序列吧。不过,多少会提到剧情,从后记开始阅读的读者请注意。 首先是第一篇,〈小姐,放过我吧!〉。 鲁奥玛这个大都市,是狄米塔尔等人平常居住的城镇,换句话说,也算放着不管,它也会一再登场,尽管甚至特地做了地图,设定许多细节(有设定,只是没公开),还是没活用它作为所谓城市冒险的舞台。 另外,由于也想再多描写一点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的关系,以及瓦蕾莉雅和父亲老家的关系,所以就产生了这样的作品。以时间轴来思考的话,大概是在第四集之后吧。 瓦蕾莉雅的父亲波尔哈这号人物,人并不像女儿心里想得那么坏,也并非像所女儿认为的跟他的妻子相处得不愉快,但是少女般的洁癖,使得瓦蕾莉雅深信曾经身为没落贵族独生女的亡母是可怜的受害者,而入赘进家门的富商次男的父亲是坏人吧。虽然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但希望能描写瓦蕾莉雅和波尔哈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得亲密的短篇故事。因为对瓦蕾莉雅来说,那也算是她成长的重要证明吧。 虽然这件事一点都不重要,但害潘妮洛普伤心的那个胆小鬼博列洛,是在上次出版的短篇集中,打算趁夜袭击骑士团时代的狄米塔尔,却反被击败的米歇尔.博列洛他的弟弟,大概吧。 接下来是第二篇〈喔喔,西吉贝尔特!〉。 其实当初我本来打算把这篇作品的篇名取为〈喔喔,西吉贝尔特啊,你怎么挂掉啦!〉,但是抄袭的味道太浓厚,便作罢了。况且,他根本没挂! 之前写的短篇,我都会在篇名前面加 cronica del ahmad」,统一成在亚默德发生的事件,但很不巧地,我最爱的西吉贝尔特并不会到亚默德,结果只好在前面加上「le chronique heiduta」。总之,这篇不过就是再次确认克萝蒂德有多么喜欢西吉贝尔特的故事。 各位阅读过就知道,在这篇短篇中传出一部分的流言,暗指是亚默德谋杀了原本被软禁在帝玛的但丁.瓦利恩堤。这是崇敬但丁的青年贵族们因为在第八集的途中,但丁被梅朵救走之后下落不明的关系,而恶意猜测这全是亚默德干的好事吧……要不然,可能是帝玛国内的反亚默德派故意传出的恶意流言。所以,就时间序列来说,这篇可说是目前最新的番外故事吧。 顺带一提,感觉别有用心,只露脸却没有大显身手的两位帝玛的坏心神巫,如果让卡琳大人来评价的话,据说是实力一流半,在实战上派不用场的花瓶女巫。 然后是新写的第三篇短篇〈梦想的延续,抑或少女的蜕变〉。这里所谓的少女,指的当然是莉塔。 莉塔这名少女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我想各位只要看这次的书衣应该就一目瞭然了吧,就是这么一回事。从那孩子一开始登场的时候,我就把她描写得非常神秘,感觉背后似乎有许多内幕,但以往却几乎没有描写到她的私生活,而她其实是一名拥有这样过去的少女。 这部作品是描写社会给予被视为神的妻子──神巫非常高的地位,而主角之一正是这样的神巫。为了成为神巫,少女们从小便不断忍受艰苦的修行和刻绘魔纹的痛楚。从现代社会的伦理观来看,算是有点已经不适合现代社会的传统……当然势必会有当上神巫和落选的少女,而且照比例来说,落选的少女多非常多。 这种从小的梦想早早便破灭的少女,之后是如何生活下去的──这是为了描写这方面的短篇故事。 这次莉塔碰巧受到阿慕德娜的赏识,最后开启了那样的第二人生,但无法成为神巫的少女们之后的出路其实有很多,比方说像是以监察官的身分工作、用这份经历当作武器,嫁入好人家,或是到想从小给孩子实施高度教育的贵族人家当家庭教师。成为纹章官也是其中一条道路吧。 以时间轴来思考的话,这篇短篇的时期算是非常早。毕竟是瓦蕾莉雅和卡琳还没当选神巫的时候。 另外,因为在第七集的后记略过没提,所以稍微描写了一些关于比盖罗的设定。现在的比盖罗,是由蛮帝戈尔格洛伊斯的贾鲁卡托尔王朝来统治,虽然国土广大,但台面下却进行着继承帝位的争夺战。这次出现的名字沃尔坎,是指戈尔格洛伊斯的第三王妃的长子沃尔坎.路德王子,他与第一王妃的长子萨米尔.塔尔齐(注:前译为米萨尔.塔尔齐。此集开始改为萨米尔.塔尔齐)以及第六王妃的长女加拉琳娜.奥罕,同为最被看好继承下任皇帝的候选人。 ……写到这里,我又发现了一件重大的事。 那就是贝琪娜这次完全没有登场!卡琳大人和眼镜女没登场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但私底下拼全勤奖的地下女主角,在这一集竟然只有名字出现! ……不过,真要这么说的话,路奇乌斯也没登场呢。明明以萨克就懂得找机会出现。 那么,解说完三篇短篇之后,就让我来向所有照顾我的人献上感谢的话语吧。 首先是负责插图的ミユキルリア老师。连几乎没有出场机会的坏心双胞胎,都麻烦您画设计图,真是非常感谢您。我会想办法让这对双胞胎在下集开始大显身手(干坏事),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接下来是fami通文库的n先生。今年是那个吧,fami通文库十六周年。由于在十四周年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点曾被要求发表感言,所以我相信今年也一定会有,我会事先准备好感言让你复制贴上的。表情凛然。 然后,最后是各位读者大人。感谢你们每次的购买。可以的话,我希望在本篇的故事情节一口气变得严峻沉重之后,也能继续创作这朴实地填补本篇故事空隙的短篇系列,所以恳请各位支持我。 那么,下次《黑钢的魔纹修复士》也终于迈向第十集了!在荣登二位数的同时,故事也会迎向非常大的转捩点。我已经开始执笔一部分的内容了,自己写着写着屁股都发痒的这种感觉,近几年来都不曾有过。上一次是常叶前辈败给药子老师的时候。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哎呀,我自己也觉得把难度提这么高要怎么办啊,不过,算是一种进入高潮时必要的仪式,没错。 事情就是这样,关于第十集,请各位耐心等待一阵子。 那么再见 了! 嬉野秋彦 插图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 书籍信息 ---------------- 书名:黑钢的魔纹修复士 卷号:10 作者:嬉野秋彦 插画:ミユキルリア 简介: ★神巫与纹章官搭配,进行战斗完成任务。 ★天真无邪的纯情女主角和嘴上不饶人的干练男主角对比。 卡琳等人因但丁逃亡一事而前往帝玛。 另一方面,小狄拜访夏琦菈, 夏琦菈问他要不要离开瓦蕾莉雅当自己的纹章官。 考虑到自己所承接的危险任务, 以及担心现在仍无法完全控制左手臂失控的力量会牵连瓦蕾莉雅, 小狄因此苦恼着是否该接受夏琦菈的提议。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鲁奥玛的中枢魔法院却发生火灾。 那火红的烈焰是战争的信号,为亚默德带来突然的诀别与莫大的混乱── 后记 最近,经常下起滂沱大雨。关东还没脱离梅雨季。一个不小心的话,大量的雨就会从开着的窗户喷进来,每天都无法安心地睡午觉。 对需要夏眠的重量级动物本人而言,实在是非常难熬的季节。 话虽如此,这本书陈列在书店时,日本全国也大致脱离了梅雨季,进入盛夏,在这自由业无缘享受的暑假期间,各位过得如何呢,我是嬉野秋彦。 这次为您献上的是《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第十集,故事整体将逐渐进入高潮迭起的阶段,这一集可说是位于序章的位置,各位还满意吗?对我(亦即主角狄米塔尔)来说,这次故事情节的发展,就像整个世界翻转了过来一样,所以我在上一集的后记不断地挑动读者的心── 但不知是幸或不幸,这次的后记只有三页的篇幅。因此无法极其自然地提及故事的内容。哎呀,其实我很想谈论很多事情呢。 不过,算是来到了能回收从第一集开始就埋下的各个伏笔的时期,我一方面满足地暗自窃喜,另一方面也有「惨了,这条线该怎么收?」这种回收困难的伏笔……这是想要替长篇故事收尾时,总是会直接面临到的问题,例如《我的她是战争妖精》,不论好坏,由于是描写一名高中生周围发生骚动的故事,所以比较少遇到这方面的问题。 不过,这次不仅描写了广阔大陆的北半边发生的各种事情,南方山脉的彼方也有许多事情正在酝酿中,将这些伏笔顺利地收尾,将是之后最大的课题吧。咕嘿嘿。 事情就是这样,因为页数快没了,就按照惯例来问候关照我的所有人吧。 首先是负责插图的ミユキルリア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回想起来,您至今为我画了数量庞大的插图呢,这次我最想请您画的其中一个场面,终于成形了。虽然作品即将迈入结尾,直到最后还是请您多多关照了。 接下来是fami通文库的n先生。先不论第一周就败北的日本世界杯,结果因为这样,今年似乎没有任何练习赛在日本举办,真是可惜。啊,不,工作上的事啊,常常都在提……当然,我有在想fami通文库十六周年纪念的感想喔。表情凛然。 然后,最后是每次购买本人拙作的读者大人,非常谢谢各位。继上部作品《我的她是战争妖精》后,这次的作品也顺利地一集一集出版到了这里。这部作品会以什么样的着眼点呈现,会迎向什么样的结局,还请各位再奉陪我一阵子。 那么,目前我希望《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第十一集能在今年冬天,这一年之内出版。就故事整体来说,应该会在明年之内划下句点……不过,这终究只是我个人的未来预想图罢了。 事情就是这样,让我们在十一集的后记再会吧。 那么再见了! 嬉野秋彦 插图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 书籍信息 ---------------- 书名:黑钢的魔纹修复士 卷号:11 作者:嬉野秋彦 插画:ミユキルリア 简介: ★神巫与纹章官搭配,进行战斗完成任务。 ★天真无邪的纯情女主角和嘴上不饶人的干练男主角对比。 奥尔薇特轻易地击败卡琳和夏琦菈,和路奇乌斯离开了亚默德。 由于里希堤那赫家家族各个任居国家要职,众人问罪声浪高, 小狄受到牵连锒铛入狱。 失去了无比信赖的两人,小狄因此自暴自弃, 此时卡琳来探监,告诉他路奇乌斯参与了同盟各国发生的破坏活动, 以及瓦蕾莉雅为求国王赦免他的罪行,将和以萨克订婚的传闻。 小狄内心产生动摇,抱着必死的决心采取行动,然而……! 后记 我感冒了,感冒了。 好不容易度过根本还是夏天的九月,想要继续来熬过台风特别多的十月,结果,天气一下冷一下热,气温忽高忽低,在这种状态下,不懂得养生之道的轻小说作家当然会生病啊。 明明真正的寒冷接下来才会降临耶,真是令人头痛。话说回来,我夏天时罹患的肌腱炎还没治好。在这种状态下迎接冬天,关节一定会十分疼痛,像个老头子一样苦不堪言。这世界还真是不好过啊。 话虽如此,本来就怕热的我,比起春夏,秋冬是更令我感到舒服的季节,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在美食之秋的这个季节,各位过得如何呢?我是嬉野秋彦。 那么,这次为您献上的是《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第十一集。 我忘记到底有没有在哪里说过,可能是只对家人说过吧,在开始书写这套小说的时候,我曾经说过「这不是武打类小说,而是爱情罗曼史」。在我写的上一套《我的她是战争妖精》中,伊织的恋爱感情也占了相当大的比重,但说得极端一点,就算没有常叶学长,这个故事还是能发展下去。只要有伊织和克莉丝在,故事的要素就能成立,也没必要存在恋爱关系。 不过,这次我打从一开始就是要描写狄米塔尔与瓦蕾莉雅两人之间恋爱距离感的演变,是这套小说的一大主题。 我接下来的发言,可能会引发各方面的不满,但我个人无法接受电玩、小说和漫画中,男主角发挥人见人爱的神秘威力这种发展。 男主角无缘无故就受到所有女角不求回报地奉献爱情,不觉得未免太不合理了吗?就算有什么引发女角爱上男主角的契机,也是「什么!女生哪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盲目地爱上男生啊!」这类的剧情……老实说,我能接受的顶多只有青梅竹马的效果而已。除此之外的女生在第一次遇到男主角的瞬间,就爱上男主角的这种发展,我是不会认同的。 当然,因为是小说,所以能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再说,只要不是自己的作品,我也不会插嘴过问。所以,我的作品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故事情节。 这从我在设定《战争妖精》的男主角宫本伊织的时候,就特别重视这一点,男主角不会是个八面玲珑、对所有女生都和蔼可亲的人。反而个性很冷淡。同时,我一开始也决定禁止女生无凭无据地就陷入情网。 所以,我更是在狄米塔尔这个角色加强了这些特点,于是他就成了一个只对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态度亲切,就算是女主角,做不好的地方照样严厉地批评,本来就对恋爱没什么兴趣──这种个性的人。 绝对不会讨女生欢心的狄米塔尔,和生活在周围的人迁就她是理所当然的瓦蕾莉雅,这两个人(还有粉红铠甲女)一起旅行,当然不可能合得来,别说什么恋爱感情了,甚至是水火不容,而这两人会从这样的状况,转变成多么地亲密呢── 简单来说,我觉得我就是为了描写他们之间的感情变化,才完成这十集的。看见狄米塔尔在第十集最后的迷唇娃状态,不仅瓦蕾莉雅一点一点地成长,就连狄米塔尔也改变了非常多呢。虽然他们是我笔下的小孩,我还是觉得十分感动。 ……不对,老实说,那场亲个不停的画面,在我构想第一集的情节时,大致上就已经决定要朝这个走向进行了,现实上算是我按照预定顺利将故事引导到这一幕,令我露出满足的微笑。 当然,各位在阅读完这一集后,就知道即使两人接了吻,也不会因此顺利地在一起。总之,在两人的感情有这么一大步的进展后,感觉我回收之前埋下的角色和伏笔,渐渐要收尾的这种目标,基本上也算是达成了。 小狄和瓦蕾莉雅的感情线,该交代的都顺利交代了。在故事上,他们两人在最后的局面会展现出何种成果,这在一开始的阶段就已经决定了,所以已经没什么好烦恼了。 来到主角的发展已经明确的这个阶段,我所烦恼的事情是……用《战争妖精》来比喻的话,就是小健小玛这一对,算是「主角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那么这些家伙的结局该设定在哪里呢?」这种各个角色收尾的问题。说得更简单明瞭一点,就是卡琳和贝琪娜这些角色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当然,关于他们的结局,我自己早已有一套构想,但就不知道读者能不能接受了。主角的结局,不管读者有什么样的想法,我都绝对不打算改变。当然,看读者的反应来修改,也未尝不可,只是做大幅度的变动,就等于是大大地否定我自己思考的故事,所以我还是不想改变。 不过,关于主角周边的角色──除了大魔王等级的角色之外──就算随便更动,我想也没什么问题。就像一开始本来应该死掉的健玛,做了一些事情,生存到最后一样。 所以,我目前正在思考要在这个故事中,给予之前登场过,还健在的配角们什么样的结局。不对,不只是活命或死亡的问题,比如说,安洁莉塔今后还要继续在骑士团待下去吗?亚默德和比盖罗之间的关系会如何?这方面的事情也必须有个交代才行。这次由于角色和势力都比《战争妖精》还要多,所以必须思考的事情也很繁复。 顺带一提,就在刚才我正好在校正这次原稿的时候,突然想到狄米塔尔在最后战役的最后局面,要具体做出什么行动。虽然我个人也觉得这样的发展十分精彩可期,不过,作家在想到这些情节的时候,意外地就是在如此普通的时间点。 那么,接下来就按照惯例来问候关照我的所有人吧。 首先是负责插图的ミユキルリア老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为这部作品绘制插图。大概还有两集分量的插图和一位角色必须设计,请务必陪我到最后。 接下来是fami通文库的n先生。从《虎跃龙笑》算起的第三套作品,这次似乎也能顺利地划下句点。我想差不多得来思考第四套作品的事情了,总之,今后也请你多多指教。 最后是每次购买本人拙作的读者大人。目前的预定是,还有两集,共十三集完结。虽然集数比《荷鲁斯(暂译)》少,但似乎能达成我当初希望超越《战争妖精》集数的目标,这都是多亏了各位的支持。「这家伙真令人火大,讨厌死了!」从这种心境展开的小狄与瓦蕾莉雅的爱情罗曼史,将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请各位关注到最后。 好了,对我来说,这本书是我二○一四年最后的工作,目前《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第十二集预计在春天发售,然后夏天发售完结篇的第十三集──如果能顺利达成就最好不过了。如此一来,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可能已经在书写新作品了。 另外,春天的时候,我可能会在不是这套作品的另一个地方,跟大家问候。到时再次大家多多指教了。 这就是我明年的预定。 那么再见了! 嬉野秋彦 序章 永不止息的红色恶梦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扫图:神代小祈 录入:神代小祈 校对:神代小祈 那是一则述说宽容国王、贤明贵族, 与无知民众的童话故事。 不知是何时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已经久远到想不起来, 因此忘记了故事的细节。 究竟是谁说那个故事给我听的呢? 狄米塔尔最近突然想起 长久以来遗忘的这件事。 最后说那个故事给自己听的, 是狄米塔尔的母亲蒂欧贝妮特, 而时间是在两人的宅邸被火海包围的前一天晚上。 在染成一片火红的视野中,火焰转瞬间便包围住美丽的奥尔薇特,逐渐将她烧得面目全非。 目睹这一幕的瞬间,狄米塔尔发出短促的哀号声一跃而起。 「————」 也许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性吧,他立刻噤住脱口而出的叫声。 寒冷的夜风抚弄狄米塔尔大汗涔涔的面颊。在一望无际的黑夜中,狄米塔尔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摀住嘴巴,瞪大了双眼。 他和作为亲善大使的瓦蕾莉雅一同造访此地——神圣同盟的一角,贝尔度的首都贝鲁格莫尔特,在这里度过了数日。 为了让瓦蕾莉雅睡得安稳,狄米塔尔本来一晚不睡,像这样在迎宾馆的屋顶上护卫,没想到他不仅陷入沉睡,还因为作恶梦而发出哀号,狄米塔尔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悔不已。 「狄米塔尔?」 下方传来开窗的声音,接著瓦蕾莉雅来到了屋顶。 「——小狄,你怎么了?」 瓦蕾莉雅穿著毛绒绒的长袍出现,坐到脸色铁青的狄米塔尔身旁,环顾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发生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那你怎么会发出那种叫声?」 「只是作梦罢了……没事。」 「梦?你是因为作梦才发出哀号声的吗?」 瓦蕾莉雅一瞬间露出感到傻眼的表情,但立刻便僵住了。或许是因为察觉到狄米塔尔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吧。 「……怎么了?你说作梦——是怎么样的梦?」 「我梦到以前……小时候的事。」 狄米塔尔只向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坦白自己经常作恶梦,过去从来没有对瓦蕾莉雅说过。 如今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已经不在他身边,狄米塔尔认为对瓦蕾莉雅说出自己作恶梦的事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梦到……发生火灾时的事情吗?」 「对……」 狄米塔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并且叹了一口气。 「在梦中,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杀。想杀我的是一个长得跟本院长非常相似的年轻女人——像到我有时甚至会认错,不过,那似乎是我的母亲。」 狄米塔尔的母亲和奥尔薇特是堂姊妹,但长得却比亲生姊妹还要像。 「……我之所以不善于面对女人,大概是受这件事的影响吧。尤其是年长的女人。所以我被路奇乌家收养之后,也有好一阵子不敢正视本院长的脸。那段期间是路奇乌斯照顾我大大小小的事。」 「不……不善于面对女人?你吗?」 瓦蕾莉雅按住嘴角,发出错愕的声音。她表情的变化,缓解了些许狄米塔尔紧张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是在惊讶什么,但至少称不上是擅长吧。」 「可是你——」 「我之前也说过,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年长的女人吧。」 「那……那你为什么和那种人,就是——」 瓦蕾莉雅羞红了双颊,发出含糊的声音支支吾吾地低喃。 「那是……算是反作用力吧,只是为了逼自己消除面对年长女人的恐惧,去执行想出来的解决之道罢了。」 说得更现实一点,也算是藉由征服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来抹杀对曾经想杀害自己的母亲的恐惧吧。不过,要是直接这样说明的话,可能会吓到瓦蕾莉雅。所以狄米塔尔只点到为止,接下来就交给瓦蕾莉雅自己想像,便结束了话题。 在和瓦蕾莉雅交谈的期间,狄米塔尔已不再发抖。 「……好了。」 狄米塔尔轻轻抚摸后颈,站起身来。 「还有一段时间才天亮。而且这里很冷,你快回房间去吧。」 「可是——」 「我也困了,要回自己的房间。」 要是说自己要继续在这里彻夜守卫的话,瓦蕾莉雅肯定不会老实回到被窝里去吧。一个弄不好,她也许还会提出要陪自己到早上。 所以狄米塔尔如此说道,然后推了瓦蕾莉雅的背后一把。 「要是粉红铠甲女不小心醒来,发现你不在,可能会大吵大闹。趁还没发生这种事之前早点回去吧……天亮之后我们就要回国了。」 「不知道回亚默德之后,能不能悄微休息一下呢?」 瓦蕾莉雅藉由狄米塔尔的帮助,从倾斜的屋顶上站起,她的侧脸流露出不安的情绪,轻声低喃道。 「怎么?你想要休假吗?」 「我在修复魔纹的期间已经充分休息过了。我是指你。」 「在你休息的期间,我也好好地休息过了啊。」 「你那是在牢里吧。」 瓦蕾莉雅轻轻拍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手臂,鼓起脸颊。大概是觉得自己那么担心他,当事人却不当一回事而感到生气吧。 为了安抚情绪化的少女,狄米塔尔一把抱起她,跳到阳台上。 「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不太可能拿到长期休假,不过回国的隔天应该可以休息一下吧。」 「嗯。我也会拜托一下陛下。」 瓦蕾莉雅终于绽开笑靥,她微微伸了一个懒腰,亲吻了一下狄米塔尔后,便打开玻璃门,消失在室内。 「……就算没人在看,那么理所当然地吻我也是一个问题呢。」 狄米塔尔耸了耸肩,踏上栏杆,跳到隔壁的阳台。身为瓦蕾莉雅的侍女兼护卫官的贝琪娜,因为性别相同,所以和瓦蕾莉雅同房,正在她的房间休息,而狄米塔尔则是被分配到隔壁的小房间。 「————」 虽然他对瓦蕾莉雅说自己也要睡了,但实际上却睡不著。并不是因为害怕再次梦见那个恶梦,虽然因为好久没作那个恶梦的关系而不由得发出哀号,但过去那个恶梦,是狄米塔尔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和瓦蕾莉雅一起前往各地执行各种任务后,梦见那个恶梦的机率也大幅减少。所以今晚梦境的冲击力才会特别强吧。 今晚的恶梦中,陷入火海的人是奥尔薇特。也有可能是和奥尔薇特十分相像的狄米塔尔的母亲,但不知为何,狄米塔尔却觉得那就是奥尔薇特。唯独这一点和平常作的恶梦不同。 或许是因为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背叛了亚默德,和狄米塔尔分道扬镳,导致恶梦产生了变化。狄米塔尔认为那是在暗示自己与路奇乌斯他们的未来,因此辗转难眠。 同时,他也开始理解到平时所作的恶梦意味著何种真相。 只是,狄米塔尔连将它说出口都感到害怕,便迅速终止了和瓦蕾莉雅的对话。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扫图:神代小祈 录入:神代小祈 校对:神代小祈 那是一则述说宽容国王、贤明贵族, 与无知民众的童话故事。 不知是何时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已经久远到想不起来, 因此忘记了故事的细节。 究竟是谁说那个故事给我听的呢? 狄米塔尔最近突然想起 长久以来遗忘的这件事。 最后说那个故事给自己听的, 是狄米塔尔的母亲蒂欧贝妮特, 而时间是在两人的宅邸被火海包围的前一天晚上。 在染成一片火红的视野中,火焰转瞬间便包围住美丽的奥尔薇特,逐渐将她烧得面目全非。 目睹这一幕的瞬间,狄米塔尔发出短促的哀号声一跃而起。 「————」 也许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性吧,他立刻噤住脱口而出的叫声。 寒冷的夜风抚弄狄米塔尔大汗涔涔的面颊。在一望无际的黑夜中,狄米塔尔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摀住嘴巴,瞪大了双眼。 他和作为亲善大使的瓦蕾莉雅一同造访此地——神圣同盟的一角,贝尔度的首都贝鲁格莫尔特,在这里度过了数日。 为了让瓦蕾莉雅睡得安稳,狄米塔尔本来一晚不睡,像这样在迎宾馆的屋顶上护卫,没想到他不仅陷入沉睡,还因为作恶梦而发出哀号,狄米塔尔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悔不已。 「狄米塔尔?」 下方传来开窗的声音,接著瓦蕾莉雅来到了屋顶。 「——小狄,你怎么了?」 瓦蕾莉雅穿著毛绒绒的长袍出现,坐到脸色铁青的狄米塔尔身旁,环顾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发生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那你怎么会发出那种叫声?」 「只是作梦罢了……没事。」 「梦?你是因为作梦才发出哀号声的吗?」 瓦蕾莉雅一瞬间露出感到傻眼的表情,但立刻便僵住了。或许是因为察觉到狄米塔尔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吧。 「……怎么了?你说作梦——是怎么样的梦?」 「我梦到以前……小时候的事。」 狄米塔尔只向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坦白自己经常作恶梦,过去从来没有对瓦蕾莉雅说过。 如今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已经不在他身边,狄米塔尔认为对瓦蕾莉雅说出自己作恶梦的事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梦到……发生火灾时的事情吗?」 「对……」 狄米塔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并且叹了一口气。 「在梦中,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杀。想杀我的是一个长得跟本院长非常相似的年轻女人——像到我有时甚至会认错,不过,那似乎是我的母亲。」 狄米塔尔的母亲和奥尔薇特是堂姊妹,但长得却比亲生姊妹还要像。 「……我之所以不善于面对女人,大概是受这件事的影响吧。尤其是年长的女人。所以我被路奇乌家收养之后,也有好一阵子不敢正视本院长的脸。那段期间是路奇乌斯照顾我大大小小的事。」 「不……不善于面对女人?你吗?」 瓦蕾莉雅按住嘴角,发出错愕的声音。她表情的变化,缓解了些许狄米塔尔紧张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是在惊讶什么,但至少称不上是擅长吧。」 「可是你——」 「我之前也说过,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年长的女人吧。」 「那……那你为什么和那种人,就是——」 瓦蕾莉雅羞红了双颊,发出含糊的声音支支吾吾地低喃。 「那是……算是反作用力吧,只是为了逼自己消除面对年长女人的恐惧,去执行想出来的解决之道罢了。」 说得更现实一点,也算是藉由征服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来抹杀对曾经想杀害自己的母亲的恐惧吧。不过,要是直接这样说明的话,可能会吓到瓦蕾莉雅。所以狄米塔尔只点到为止,接下来就交给瓦蕾莉雅自己想像,便结束了话题。 在和瓦蕾莉雅交谈的期间,狄米塔尔已不再发抖。 「……好了。」 狄米塔尔轻轻抚摸后颈,站起身来。 「还有一段时间才天亮。而且这里很冷,你快回房间去吧。」 「可是——」 「我也困了,要回自己的房间。」 要是说自己要继续在这里彻夜守卫的话,瓦蕾莉雅肯定不会老实回到被窝里去吧。一个弄不好,她也许还会提出要陪自己到早上。 所以狄米塔尔如此说道,然后推了瓦蕾莉雅的背后一把。 「要是粉红铠甲女不小心醒来,发现你不在,可能会大吵大闹。趁还没发生这种事之前早点回去吧……天亮之后我们就要回国了。」 「不知道回亚默德之后,能不能悄微休息一下呢?」 瓦蕾莉雅藉由狄米塔尔的帮助,从倾斜的屋顶上站起,她的侧脸流露出不安的情绪,轻声低喃道。 「怎么?你想要休假吗?」 「我在修复魔纹的期间已经充分休息过了。我是指你。」 「在你休息的期间,我也好好地休息过了啊。」 「你那是在牢里吧。」 瓦蕾莉雅轻轻拍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手臂,鼓起脸颊。大概是觉得自己那么担心他,当事人却不当一回事而感到生气吧。 为了安抚情绪化的少女,狄米塔尔一把抱起她,跳到阳台上。 「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不太可能拿到长期休假,不过回国的隔天应该可以休息一下吧。」 「嗯。我也会拜托一下陛下。」 瓦蕾莉雅终于绽开笑靥,她微微伸了一个懒腰,亲吻了一下狄米塔尔后,便打开玻璃门,消失在室内。 「……就算没人在看,那么理所当然地吻我也是一个问题呢。」 狄米塔尔耸了耸肩,踏上栏杆,跳到隔壁的阳台。身为瓦蕾莉雅的侍女兼护卫官的贝琪娜,因为性别相同,所以和瓦蕾莉雅同房,正在她的房间休息,而狄米塔尔则是被分配到隔壁的小房间。 「————」 虽然他对瓦蕾莉雅说自己也要睡了,但实际上却睡不著。并不是因为害怕再次梦见那个恶梦,虽然因为好久没作那个恶梦的关系而不由得发出哀号,但过去那个恶梦,是狄米塔尔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和瓦蕾莉雅一起前往各地执行各种任务后,梦见那个恶梦的机率也大幅减少。所以今晚梦境的冲击力才会特别强吧。 今晚的恶梦中,陷入火海的人是奥尔薇特。也有可能是和奥尔薇特十分相像的狄米塔尔的母亲,但不知为何,狄米塔尔却觉得那就是奥尔薇特。唯独这一点和平常作的恶梦不同。 或许是因为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背叛了亚默德,和狄米塔尔分道扬镳,导致恶梦产生了变化。狄米塔尔认为那是在暗示自己与路奇乌斯他们的未来,因此辗转难眠。 同时,他也开始理解到平时所作的恶梦意味著何种真相。 只是,狄米塔尔连将它说出口都感到害怕,便迅速终止了和瓦蕾莉雅的对话。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扫图:神代小祈 录入:神代小祈 校对:神代小祈 那是一则述说宽容国王、贤明贵族, 与无知民众的童话故事。 不知是何时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已经久远到想不起来, 因此忘记了故事的细节。 究竟是谁说那个故事给我听的呢? 狄米塔尔最近突然想起 长久以来遗忘的这件事。 最后说那个故事给自己听的, 是狄米塔尔的母亲蒂欧贝妮特, 而时间是在两人的宅邸被火海包围的前一天晚上。 在染成一片火红的视野中,火焰转瞬间便包围住美丽的奥尔薇特,逐渐将她烧得面目全非。 目睹这一幕的瞬间,狄米塔尔发出短促的哀号声一跃而起。 「————」 也许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性吧,他立刻噤住脱口而出的叫声。 寒冷的夜风抚弄狄米塔尔大汗涔涔的面颊。在一望无际的黑夜中,狄米塔尔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摀住嘴巴,瞪大了双眼。 他和作为亲善大使的瓦蕾莉雅一同造访此地——神圣同盟的一角,贝尔度的首都贝鲁格莫尔特,在这里度过了数日。 为了让瓦蕾莉雅睡得安稳,狄米塔尔本来一晚不睡,像这样在迎宾馆的屋顶上护卫,没想到他不仅陷入沉睡,还因为作恶梦而发出哀号,狄米塔尔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悔不已。 「狄米塔尔?」 下方传来开窗的声音,接著瓦蕾莉雅来到了屋顶。 「——小狄,你怎么了?」 瓦蕾莉雅穿著毛绒绒的长袍出现,坐到脸色铁青的狄米塔尔身旁,环顾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发生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那你怎么会发出那种叫声?」 「只是作梦罢了……没事。」 「梦?你是因为作梦才发出哀号声的吗?」 瓦蕾莉雅一瞬间露出感到傻眼的表情,但立刻便僵住了。或许是因为察觉到狄米塔尔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吧。 「……怎么了?你说作梦——是怎么样的梦?」 「我梦到以前……小时候的事。」 狄米塔尔只向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坦白自己经常作恶梦,过去从来没有对瓦蕾莉雅说过。 如今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已经不在他身边,狄米塔尔认为对瓦蕾莉雅说出自己作恶梦的事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梦到……发生火灾时的事情吗?」 「对……」 狄米塔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并且叹了一口气。 「在梦中,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杀。想杀我的是一个长得跟本院长非常相似的年轻女人——像到我有时甚至会认错,不过,那似乎是我的母亲。」 狄米塔尔的母亲和奥尔薇特是堂姊妹,但长得却比亲生姊妹还要像。 「……我之所以不善于面对女人,大概是受这件事的影响吧。尤其是年长的女人。所以我被路奇乌家收养之后,也有好一阵子不敢正视本院长的脸。那段期间是路奇乌斯照顾我大大小小的事。」 「不……不善于面对女人?你吗?」 瓦蕾莉雅按住嘴角,发出错愕的声音。她表情的变化,缓解了些许狄米塔尔紧张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是在惊讶什么,但至少称不上是擅长吧。」 「可是你——」 「我之前也说过,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年长的女人吧。」 「那……那你为什么和那种人,就是——」 瓦蕾莉雅羞红了双颊,发出含糊的声音支支吾吾地低喃。 「那是……算是反作用力吧,只是为了逼自己消除面对年长女人的恐惧,去执行想出来的解决之道罢了。」 说得更现实一点,也算是藉由征服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来抹杀对曾经想杀害自己的母亲的恐惧吧。不过,要是直接这样说明的话,可能会吓到瓦蕾莉雅。所以狄米塔尔只点到为止,接下来就交给瓦蕾莉雅自己想像,便结束了话题。 在和瓦蕾莉雅交谈的期间,狄米塔尔已不再发抖。 「……好了。」 狄米塔尔轻轻抚摸后颈,站起身来。 「还有一段时间才天亮。而且这里很冷,你快回房间去吧。」 「可是——」 「我也困了,要回自己的房间。」 要是说自己要继续在这里彻夜守卫的话,瓦蕾莉雅肯定不会老实回到被窝里去吧。一个弄不好,她也许还会提出要陪自己到早上。 所以狄米塔尔如此说道,然后推了瓦蕾莉雅的背后一把。 「要是粉红铠甲女不小心醒来,发现你不在,可能会大吵大闹。趁还没发生这种事之前早点回去吧……天亮之后我们就要回国了。」 「不知道回亚默德之后,能不能悄微休息一下呢?」 瓦蕾莉雅藉由狄米塔尔的帮助,从倾斜的屋顶上站起,她的侧脸流露出不安的情绪,轻声低喃道。 「怎么?你想要休假吗?」 「我在修复魔纹的期间已经充分休息过了。我是指你。」 「在你休息的期间,我也好好地休息过了啊。」 「你那是在牢里吧。」 瓦蕾莉雅轻轻拍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手臂,鼓起脸颊。大概是觉得自己那么担心他,当事人却不当一回事而感到生气吧。 为了安抚情绪化的少女,狄米塔尔一把抱起她,跳到阳台上。 「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不太可能拿到长期休假,不过回国的隔天应该可以休息一下吧。」 「嗯。我也会拜托一下陛下。」 瓦蕾莉雅终于绽开笑靥,她微微伸了一个懒腰,亲吻了一下狄米塔尔后,便打开玻璃门,消失在室内。 「……就算没人在看,那么理所当然地吻我也是一个问题呢。」 狄米塔尔耸了耸肩,踏上栏杆,跳到隔壁的阳台。身为瓦蕾莉雅的侍女兼护卫官的贝琪娜,因为性别相同,所以和瓦蕾莉雅同房,正在她的房间休息,而狄米塔尔则是被分配到隔壁的小房间。 「————」 虽然他对瓦蕾莉雅说自己也要睡了,但实际上却睡不著。并不是因为害怕再次梦见那个恶梦,虽然因为好久没作那个恶梦的关系而不由得发出哀号,但过去那个恶梦,是狄米塔尔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和瓦蕾莉雅一起前往各地执行各种任务后,梦见那个恶梦的机率也大幅减少。所以今晚梦境的冲击力才会特别强吧。 今晚的恶梦中,陷入火海的人是奥尔薇特。也有可能是和奥尔薇特十分相像的狄米塔尔的母亲,但不知为何,狄米塔尔却觉得那就是奥尔薇特。唯独这一点和平常作的恶梦不同。 或许是因为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背叛了亚默德,和狄米塔尔分道扬镳,导致恶梦产生了变化。狄米塔尔认为那是在暗示自己与路奇乌斯他们的未来,因此辗转难眠。 同时,他也开始理解到平时所作的恶梦意味著何种真相。 只是,狄米塔尔连将它说出口都感到害怕,便迅速终止了和瓦蕾莉雅的对话。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扫图:神代小祈 录入:神代小祈 校对:神代小祈 那是一则述说宽容国王、贤明贵族, 与无知民众的童话故事。 不知是何时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已经久远到想不起来, 因此忘记了故事的细节。 究竟是谁说那个故事给我听的呢? 狄米塔尔最近突然想起 长久以来遗忘的这件事。 最后说那个故事给自己听的, 是狄米塔尔的母亲蒂欧贝妮特, 而时间是在两人的宅邸被火海包围的前一天晚上。 在染成一片火红的视野中,火焰转瞬间便包围住美丽的奥尔薇特,逐渐将她烧得面目全非。 目睹这一幕的瞬间,狄米塔尔发出短促的哀号声一跃而起。 「————」 也许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性吧,他立刻噤住脱口而出的叫声。 寒冷的夜风抚弄狄米塔尔大汗涔涔的面颊。在一望无际的黑夜中,狄米塔尔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摀住嘴巴,瞪大了双眼。 他和作为亲善大使的瓦蕾莉雅一同造访此地——神圣同盟的一角,贝尔度的首都贝鲁格莫尔特,在这里度过了数日。 为了让瓦蕾莉雅睡得安稳,狄米塔尔本来一晚不睡,像这样在迎宾馆的屋顶上护卫,没想到他不仅陷入沉睡,还因为作恶梦而发出哀号,狄米塔尔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悔不已。 「狄米塔尔?」 下方传来开窗的声音,接著瓦蕾莉雅来到了屋顶。 「——小狄,你怎么了?」 瓦蕾莉雅穿著毛绒绒的长袍出现,坐到脸色铁青的狄米塔尔身旁,环顾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发生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那你怎么会发出那种叫声?」 「只是作梦罢了……没事。」 「梦?你是因为作梦才发出哀号声的吗?」 瓦蕾莉雅一瞬间露出感到傻眼的表情,但立刻便僵住了。或许是因为察觉到狄米塔尔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吧。 「……怎么了?你说作梦——是怎么样的梦?」 「我梦到以前……小时候的事。」 狄米塔尔只向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坦白自己经常作恶梦,过去从来没有对瓦蕾莉雅说过。 如今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已经不在他身边,狄米塔尔认为对瓦蕾莉雅说出自己作恶梦的事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梦到……发生火灾时的事情吗?」 「对……」 狄米塔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并且叹了一口气。 「在梦中,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杀。想杀我的是一个长得跟本院长非常相似的年轻女人——像到我有时甚至会认错,不过,那似乎是我的母亲。」 狄米塔尔的母亲和奥尔薇特是堂姊妹,但长得却比亲生姊妹还要像。 「……我之所以不善于面对女人,大概是受这件事的影响吧。尤其是年长的女人。所以我被路奇乌家收养之后,也有好一阵子不敢正视本院长的脸。那段期间是路奇乌斯照顾我大大小小的事。」 「不……不善于面对女人?你吗?」 瓦蕾莉雅按住嘴角,发出错愕的声音。她表情的变化,缓解了些许狄米塔尔紧张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是在惊讶什么,但至少称不上是擅长吧。」 「可是你——」 「我之前也说过,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年长的女人吧。」 「那……那你为什么和那种人,就是——」 瓦蕾莉雅羞红了双颊,发出含糊的声音支支吾吾地低喃。 「那是……算是反作用力吧,只是为了逼自己消除面对年长女人的恐惧,去执行想出来的解决之道罢了。」 说得更现实一点,也算是藉由征服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来抹杀对曾经想杀害自己的母亲的恐惧吧。不过,要是直接这样说明的话,可能会吓到瓦蕾莉雅。所以狄米塔尔只点到为止,接下来就交给瓦蕾莉雅自己想像,便结束了话题。 在和瓦蕾莉雅交谈的期间,狄米塔尔已不再发抖。 「……好了。」 狄米塔尔轻轻抚摸后颈,站起身来。 「还有一段时间才天亮。而且这里很冷,你快回房间去吧。」 「可是——」 「我也困了,要回自己的房间。」 要是说自己要继续在这里彻夜守卫的话,瓦蕾莉雅肯定不会老实回到被窝里去吧。一个弄不好,她也许还会提出要陪自己到早上。 所以狄米塔尔如此说道,然后推了瓦蕾莉雅的背后一把。 「要是粉红铠甲女不小心醒来,发现你不在,可能会大吵大闹。趁还没发生这种事之前早点回去吧……天亮之后我们就要回国了。」 「不知道回亚默德之后,能不能悄微休息一下呢?」 瓦蕾莉雅藉由狄米塔尔的帮助,从倾斜的屋顶上站起,她的侧脸流露出不安的情绪,轻声低喃道。 「怎么?你想要休假吗?」 「我在修复魔纹的期间已经充分休息过了。我是指你。」 「在你休息的期间,我也好好地休息过了啊。」 「你那是在牢里吧。」 瓦蕾莉雅轻轻拍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手臂,鼓起脸颊。大概是觉得自己那么担心他,当事人却不当一回事而感到生气吧。 为了安抚情绪化的少女,狄米塔尔一把抱起她,跳到阳台上。 「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不太可能拿到长期休假,不过回国的隔天应该可以休息一下吧。」 「嗯。我也会拜托一下陛下。」 瓦蕾莉雅终于绽开笑靥,她微微伸了一个懒腰,亲吻了一下狄米塔尔后,便打开玻璃门,消失在室内。 「……就算没人在看,那么理所当然地吻我也是一个问题呢。」 狄米塔尔耸了耸肩,踏上栏杆,跳到隔壁的阳台。身为瓦蕾莉雅的侍女兼护卫官的贝琪娜,因为性别相同,所以和瓦蕾莉雅同房,正在她的房间休息,而狄米塔尔则是被分配到隔壁的小房间。 「————」 虽然他对瓦蕾莉雅说自己也要睡了,但实际上却睡不著。并不是因为害怕再次梦见那个恶梦,虽然因为好久没作那个恶梦的关系而不由得发出哀号,但过去那个恶梦,是狄米塔尔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和瓦蕾莉雅一起前往各地执行各种任务后,梦见那个恶梦的机率也大幅减少。所以今晚梦境的冲击力才会特别强吧。 今晚的恶梦中,陷入火海的人是奥尔薇特。也有可能是和奥尔薇特十分相像的狄米塔尔的母亲,但不知为何,狄米塔尔却觉得那就是奥尔薇特。唯独这一点和平常作的恶梦不同。 或许是因为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背叛了亚默德,和狄米塔尔分道扬镳,导致恶梦产生了变化。狄米塔尔认为那是在暗示自己与路奇乌斯他们的未来,因此辗转难眠。 同时,他也开始理解到平时所作的恶梦意味著何种真相。 只是,狄米塔尔连将它说出口都感到害怕,便迅速终止了和瓦蕾莉雅的对话。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扫图:神代小祈 录入:神代小祈 校对:神代小祈 那是一则述说宽容国王、贤明贵族, 与无知民众的童话故事。 不知是何时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已经久远到想不起来, 因此忘记了故事的细节。 究竟是谁说那个故事给我听的呢? 狄米塔尔最近突然想起 长久以来遗忘的这件事。 最后说那个故事给自己听的, 是狄米塔尔的母亲蒂欧贝妮特, 而时间是在两人的宅邸被火海包围的前一天晚上。 在染成一片火红的视野中,火焰转瞬间便包围住美丽的奥尔薇特,逐渐将她烧得面目全非。 目睹这一幕的瞬间,狄米塔尔发出短促的哀号声一跃而起。 「————」 也许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性吧,他立刻噤住脱口而出的叫声。 寒冷的夜风抚弄狄米塔尔大汗涔涔的面颊。在一望无际的黑夜中,狄米塔尔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摀住嘴巴,瞪大了双眼。 他和作为亲善大使的瓦蕾莉雅一同造访此地——神圣同盟的一角,贝尔度的首都贝鲁格莫尔特,在这里度过了数日。 为了让瓦蕾莉雅睡得安稳,狄米塔尔本来一晚不睡,像这样在迎宾馆的屋顶上护卫,没想到他不仅陷入沉睡,还因为作恶梦而发出哀号,狄米塔尔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悔不已。 「狄米塔尔?」 下方传来开窗的声音,接著瓦蕾莉雅来到了屋顶。 「——小狄,你怎么了?」 瓦蕾莉雅穿著毛绒绒的长袍出现,坐到脸色铁青的狄米塔尔身旁,环顾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发生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那你怎么会发出那种叫声?」 「只是作梦罢了……没事。」 「梦?你是因为作梦才发出哀号声的吗?」 瓦蕾莉雅一瞬间露出感到傻眼的表情,但立刻便僵住了。或许是因为察觉到狄米塔尔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吧。 「……怎么了?你说作梦——是怎么样的梦?」 「我梦到以前……小时候的事。」 狄米塔尔只向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坦白自己经常作恶梦,过去从来没有对瓦蕾莉雅说过。 如今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已经不在他身边,狄米塔尔认为对瓦蕾莉雅说出自己作恶梦的事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梦到……发生火灾时的事情吗?」 「对……」 狄米塔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并且叹了一口气。 「在梦中,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杀。想杀我的是一个长得跟本院长非常相似的年轻女人——像到我有时甚至会认错,不过,那似乎是我的母亲。」 狄米塔尔的母亲和奥尔薇特是堂姊妹,但长得却比亲生姊妹还要像。 「……我之所以不善于面对女人,大概是受这件事的影响吧。尤其是年长的女人。所以我被路奇乌家收养之后,也有好一阵子不敢正视本院长的脸。那段期间是路奇乌斯照顾我大大小小的事。」 「不……不善于面对女人?你吗?」 瓦蕾莉雅按住嘴角,发出错愕的声音。她表情的变化,缓解了些许狄米塔尔紧张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是在惊讶什么,但至少称不上是擅长吧。」 「可是你——」 「我之前也说过,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年长的女人吧。」 「那……那你为什么和那种人,就是——」 瓦蕾莉雅羞红了双颊,发出含糊的声音支支吾吾地低喃。 「那是……算是反作用力吧,只是为了逼自己消除面对年长女人的恐惧,去执行想出来的解决之道罢了。」 说得更现实一点,也算是藉由征服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来抹杀对曾经想杀害自己的母亲的恐惧吧。不过,要是直接这样说明的话,可能会吓到瓦蕾莉雅。所以狄米塔尔只点到为止,接下来就交给瓦蕾莉雅自己想像,便结束了话题。 在和瓦蕾莉雅交谈的期间,狄米塔尔已不再发抖。 「……好了。」 狄米塔尔轻轻抚摸后颈,站起身来。 「还有一段时间才天亮。而且这里很冷,你快回房间去吧。」 「可是——」 「我也困了,要回自己的房间。」 要是说自己要继续在这里彻夜守卫的话,瓦蕾莉雅肯定不会老实回到被窝里去吧。一个弄不好,她也许还会提出要陪自己到早上。 所以狄米塔尔如此说道,然后推了瓦蕾莉雅的背后一把。 「要是粉红铠甲女不小心醒来,发现你不在,可能会大吵大闹。趁还没发生这种事之前早点回去吧……天亮之后我们就要回国了。」 「不知道回亚默德之后,能不能悄微休息一下呢?」 瓦蕾莉雅藉由狄米塔尔的帮助,从倾斜的屋顶上站起,她的侧脸流露出不安的情绪,轻声低喃道。 「怎么?你想要休假吗?」 「我在修复魔纹的期间已经充分休息过了。我是指你。」 「在你休息的期间,我也好好地休息过了啊。」 「你那是在牢里吧。」 瓦蕾莉雅轻轻拍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手臂,鼓起脸颊。大概是觉得自己那么担心他,当事人却不当一回事而感到生气吧。 为了安抚情绪化的少女,狄米塔尔一把抱起她,跳到阳台上。 「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不太可能拿到长期休假,不过回国的隔天应该可以休息一下吧。」 「嗯。我也会拜托一下陛下。」 瓦蕾莉雅终于绽开笑靥,她微微伸了一个懒腰,亲吻了一下狄米塔尔后,便打开玻璃门,消失在室内。 「……就算没人在看,那么理所当然地吻我也是一个问题呢。」 狄米塔尔耸了耸肩,踏上栏杆,跳到隔壁的阳台。身为瓦蕾莉雅的侍女兼护卫官的贝琪娜,因为性别相同,所以和瓦蕾莉雅同房,正在她的房间休息,而狄米塔尔则是被分配到隔壁的小房间。 「————」 虽然他对瓦蕾莉雅说自己也要睡了,但实际上却睡不著。并不是因为害怕再次梦见那个恶梦,虽然因为好久没作那个恶梦的关系而不由得发出哀号,但过去那个恶梦,是狄米塔尔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和瓦蕾莉雅一起前往各地执行各种任务后,梦见那个恶梦的机率也大幅减少。所以今晚梦境的冲击力才会特别强吧。 今晚的恶梦中,陷入火海的人是奥尔薇特。也有可能是和奥尔薇特十分相像的狄米塔尔的母亲,但不知为何,狄米塔尔却觉得那就是奥尔薇特。唯独这一点和平常作的恶梦不同。 或许是因为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背叛了亚默德,和狄米塔尔分道扬镳,导致恶梦产生了变化。狄米塔尔认为那是在暗示自己与路奇乌斯他们的未来,因此辗转难眠。 同时,他也开始理解到平时所作的恶梦意味著何种真相。 只是,狄米塔尔连将它说出口都感到害怕,便迅速终止了和瓦蕾莉雅的对话。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扫图:神代小祈 录入:神代小祈 校对:神代小祈 那是一则述说宽容国王、贤明贵族, 与无知民众的童话故事。 不知是何时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已经久远到想不起来, 因此忘记了故事的细节。 究竟是谁说那个故事给我听的呢? 狄米塔尔最近突然想起 长久以来遗忘的这件事。 最后说那个故事给自己听的, 是狄米塔尔的母亲蒂欧贝妮特, 而时间是在两人的宅邸被火海包围的前一天晚上。 在染成一片火红的视野中,火焰转瞬间便包围住美丽的奥尔薇特,逐渐将她烧得面目全非。 目睹这一幕的瞬间,狄米塔尔发出短促的哀号声一跃而起。 「————」 也许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性吧,他立刻噤住脱口而出的叫声。 寒冷的夜风抚弄狄米塔尔大汗涔涔的面颊。在一望无际的黑夜中,狄米塔尔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摀住嘴巴,瞪大了双眼。 他和作为亲善大使的瓦蕾莉雅一同造访此地——神圣同盟的一角,贝尔度的首都贝鲁格莫尔特,在这里度过了数日。 为了让瓦蕾莉雅睡得安稳,狄米塔尔本来一晚不睡,像这样在迎宾馆的屋顶上护卫,没想到他不仅陷入沉睡,还因为作恶梦而发出哀号,狄米塔尔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悔不已。 「狄米塔尔?」 下方传来开窗的声音,接著瓦蕾莉雅来到了屋顶。 「——小狄,你怎么了?」 瓦蕾莉雅穿著毛绒绒的长袍出现,坐到脸色铁青的狄米塔尔身旁,环顾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发生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那你怎么会发出那种叫声?」 「只是作梦罢了……没事。」 「梦?你是因为作梦才发出哀号声的吗?」 瓦蕾莉雅一瞬间露出感到傻眼的表情,但立刻便僵住了。或许是因为察觉到狄米塔尔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吧。 「……怎么了?你说作梦——是怎么样的梦?」 「我梦到以前……小时候的事。」 狄米塔尔只向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坦白自己经常作恶梦,过去从来没有对瓦蕾莉雅说过。 如今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已经不在他身边,狄米塔尔认为对瓦蕾莉雅说出自己作恶梦的事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梦到……发生火灾时的事情吗?」 「对……」 狄米塔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并且叹了一口气。 「在梦中,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杀。想杀我的是一个长得跟本院长非常相似的年轻女人——像到我有时甚至会认错,不过,那似乎是我的母亲。」 狄米塔尔的母亲和奥尔薇特是堂姊妹,但长得却比亲生姊妹还要像。 「……我之所以不善于面对女人,大概是受这件事的影响吧。尤其是年长的女人。所以我被路奇乌家收养之后,也有好一阵子不敢正视本院长的脸。那段期间是路奇乌斯照顾我大大小小的事。」 「不……不善于面对女人?你吗?」 瓦蕾莉雅按住嘴角,发出错愕的声音。她表情的变化,缓解了些许狄米塔尔紧张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是在惊讶什么,但至少称不上是擅长吧。」 「可是你——」 「我之前也说过,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年长的女人吧。」 「那……那你为什么和那种人,就是——」 瓦蕾莉雅羞红了双颊,发出含糊的声音支支吾吾地低喃。 「那是……算是反作用力吧,只是为了逼自己消除面对年长女人的恐惧,去执行想出来的解决之道罢了。」 说得更现实一点,也算是藉由征服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来抹杀对曾经想杀害自己的母亲的恐惧吧。不过,要是直接这样说明的话,可能会吓到瓦蕾莉雅。所以狄米塔尔只点到为止,接下来就交给瓦蕾莉雅自己想像,便结束了话题。 在和瓦蕾莉雅交谈的期间,狄米塔尔已不再发抖。 「……好了。」 狄米塔尔轻轻抚摸后颈,站起身来。 「还有一段时间才天亮。而且这里很冷,你快回房间去吧。」 「可是——」 「我也困了,要回自己的房间。」 要是说自己要继续在这里彻夜守卫的话,瓦蕾莉雅肯定不会老实回到被窝里去吧。一个弄不好,她也许还会提出要陪自己到早上。 所以狄米塔尔如此说道,然后推了瓦蕾莉雅的背后一把。 「要是粉红铠甲女不小心醒来,发现你不在,可能会大吵大闹。趁还没发生这种事之前早点回去吧……天亮之后我们就要回国了。」 「不知道回亚默德之后,能不能悄微休息一下呢?」 瓦蕾莉雅藉由狄米塔尔的帮助,从倾斜的屋顶上站起,她的侧脸流露出不安的情绪,轻声低喃道。 「怎么?你想要休假吗?」 「我在修复魔纹的期间已经充分休息过了。我是指你。」 「在你休息的期间,我也好好地休息过了啊。」 「你那是在牢里吧。」 瓦蕾莉雅轻轻拍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手臂,鼓起脸颊。大概是觉得自己那么担心他,当事人却不当一回事而感到生气吧。 为了安抚情绪化的少女,狄米塔尔一把抱起她,跳到阳台上。 「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不太可能拿到长期休假,不过回国的隔天应该可以休息一下吧。」 「嗯。我也会拜托一下陛下。」 瓦蕾莉雅终于绽开笑靥,她微微伸了一个懒腰,亲吻了一下狄米塔尔后,便打开玻璃门,消失在室内。 「……就算没人在看,那么理所当然地吻我也是一个问题呢。」 狄米塔尔耸了耸肩,踏上栏杆,跳到隔壁的阳台。身为瓦蕾莉雅的侍女兼护卫官的贝琪娜,因为性别相同,所以和瓦蕾莉雅同房,正在她的房间休息,而狄米塔尔则是被分配到隔壁的小房间。 「————」 虽然他对瓦蕾莉雅说自己也要睡了,但实际上却睡不著。并不是因为害怕再次梦见那个恶梦,虽然因为好久没作那个恶梦的关系而不由得发出哀号,但过去那个恶梦,是狄米塔尔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和瓦蕾莉雅一起前往各地执行各种任务后,梦见那个恶梦的机率也大幅减少。所以今晚梦境的冲击力才会特别强吧。 今晚的恶梦中,陷入火海的人是奥尔薇特。也有可能是和奥尔薇特十分相像的狄米塔尔的母亲,但不知为何,狄米塔尔却觉得那就是奥尔薇特。唯独这一点和平常作的恶梦不同。 或许是因为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背叛了亚默德,和狄米塔尔分道扬镳,导致恶梦产生了变化。狄米塔尔认为那是在暗示自己与路奇乌斯他们的未来,因此辗转难眠。 同时,他也开始理解到平时所作的恶梦意味著何种真相。 只是,狄米塔尔连将它说出口都感到害怕,便迅速终止了和瓦蕾莉雅的对话。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扫图:神代小祈 录入:神代小祈 校对:神代小祈 那是一则述说宽容国王、贤明贵族, 与无知民众的童话故事。 不知是何时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已经久远到想不起来, 因此忘记了故事的细节。 究竟是谁说那个故事给我听的呢? 狄米塔尔最近突然想起 长久以来遗忘的这件事。 最后说那个故事给自己听的, 是狄米塔尔的母亲蒂欧贝妮特, 而时间是在两人的宅邸被火海包围的前一天晚上。 在染成一片火红的视野中,火焰转瞬间便包围住美丽的奥尔薇特,逐渐将她烧得面目全非。 目睹这一幕的瞬间,狄米塔尔发出短促的哀号声一跃而起。 「————」 也许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性吧,他立刻噤住脱口而出的叫声。 寒冷的夜风抚弄狄米塔尔大汗涔涔的面颊。在一望无际的黑夜中,狄米塔尔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摀住嘴巴,瞪大了双眼。 他和作为亲善大使的瓦蕾莉雅一同造访此地——神圣同盟的一角,贝尔度的首都贝鲁格莫尔特,在这里度过了数日。 为了让瓦蕾莉雅睡得安稳,狄米塔尔本来一晚不睡,像这样在迎宾馆的屋顶上护卫,没想到他不仅陷入沉睡,还因为作恶梦而发出哀号,狄米塔尔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悔不已。 「狄米塔尔?」 下方传来开窗的声音,接著瓦蕾莉雅来到了屋顶。 「——小狄,你怎么了?」 瓦蕾莉雅穿著毛绒绒的长袍出现,坐到脸色铁青的狄米塔尔身旁,环顾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发生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那你怎么会发出那种叫声?」 「只是作梦罢了……没事。」 「梦?你是因为作梦才发出哀号声的吗?」 瓦蕾莉雅一瞬间露出感到傻眼的表情,但立刻便僵住了。或许是因为察觉到狄米塔尔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吧。 「……怎么了?你说作梦——是怎么样的梦?」 「我梦到以前……小时候的事。」 狄米塔尔只向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坦白自己经常作恶梦,过去从来没有对瓦蕾莉雅说过。 如今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已经不在他身边,狄米塔尔认为对瓦蕾莉雅说出自己作恶梦的事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梦到……发生火灾时的事情吗?」 「对……」 狄米塔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并且叹了一口气。 「在梦中,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杀。想杀我的是一个长得跟本院长非常相似的年轻女人——像到我有时甚至会认错,不过,那似乎是我的母亲。」 狄米塔尔的母亲和奥尔薇特是堂姊妹,但长得却比亲生姊妹还要像。 「……我之所以不善于面对女人,大概是受这件事的影响吧。尤其是年长的女人。所以我被路奇乌家收养之后,也有好一阵子不敢正视本院长的脸。那段期间是路奇乌斯照顾我大大小小的事。」 「不……不善于面对女人?你吗?」 瓦蕾莉雅按住嘴角,发出错愕的声音。她表情的变化,缓解了些许狄米塔尔紧张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是在惊讶什么,但至少称不上是擅长吧。」 「可是你——」 「我之前也说过,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年长的女人吧。」 「那……那你为什么和那种人,就是——」 瓦蕾莉雅羞红了双颊,发出含糊的声音支支吾吾地低喃。 「那是……算是反作用力吧,只是为了逼自己消除面对年长女人的恐惧,去执行想出来的解决之道罢了。」 说得更现实一点,也算是藉由征服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来抹杀对曾经想杀害自己的母亲的恐惧吧。不过,要是直接这样说明的话,可能会吓到瓦蕾莉雅。所以狄米塔尔只点到为止,接下来就交给瓦蕾莉雅自己想像,便结束了话题。 在和瓦蕾莉雅交谈的期间,狄米塔尔已不再发抖。 「……好了。」 狄米塔尔轻轻抚摸后颈,站起身来。 「还有一段时间才天亮。而且这里很冷,你快回房间去吧。」 「可是——」 「我也困了,要回自己的房间。」 要是说自己要继续在这里彻夜守卫的话,瓦蕾莉雅肯定不会老实回到被窝里去吧。一个弄不好,她也许还会提出要陪自己到早上。 所以狄米塔尔如此说道,然后推了瓦蕾莉雅的背后一把。 「要是粉红铠甲女不小心醒来,发现你不在,可能会大吵大闹。趁还没发生这种事之前早点回去吧……天亮之后我们就要回国了。」 「不知道回亚默德之后,能不能悄微休息一下呢?」 瓦蕾莉雅藉由狄米塔尔的帮助,从倾斜的屋顶上站起,她的侧脸流露出不安的情绪,轻声低喃道。 「怎么?你想要休假吗?」 「我在修复魔纹的期间已经充分休息过了。我是指你。」 「在你休息的期间,我也好好地休息过了啊。」 「你那是在牢里吧。」 瓦蕾莉雅轻轻拍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手臂,鼓起脸颊。大概是觉得自己那么担心他,当事人却不当一回事而感到生气吧。 为了安抚情绪化的少女,狄米塔尔一把抱起她,跳到阳台上。 「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不太可能拿到长期休假,不过回国的隔天应该可以休息一下吧。」 「嗯。我也会拜托一下陛下。」 瓦蕾莉雅终于绽开笑靥,她微微伸了一个懒腰,亲吻了一下狄米塔尔后,便打开玻璃门,消失在室内。 「……就算没人在看,那么理所当然地吻我也是一个问题呢。」 狄米塔尔耸了耸肩,踏上栏杆,跳到隔壁的阳台。身为瓦蕾莉雅的侍女兼护卫官的贝琪娜,因为性别相同,所以和瓦蕾莉雅同房,正在她的房间休息,而狄米塔尔则是被分配到隔壁的小房间。 「————」 虽然他对瓦蕾莉雅说自己也要睡了,但实际上却睡不著。并不是因为害怕再次梦见那个恶梦,虽然因为好久没作那个恶梦的关系而不由得发出哀号,但过去那个恶梦,是狄米塔尔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和瓦蕾莉雅一起前往各地执行各种任务后,梦见那个恶梦的机率也大幅减少。所以今晚梦境的冲击力才会特别强吧。 今晚的恶梦中,陷入火海的人是奥尔薇特。也有可能是和奥尔薇特十分相像的狄米塔尔的母亲,但不知为何,狄米塔尔却觉得那就是奥尔薇特。唯独这一点和平常作的恶梦不同。 或许是因为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背叛了亚默德,和狄米塔尔分道扬镳,导致恶梦产生了变化。狄米塔尔认为那是在暗示自己与路奇乌斯他们的未来,因此辗转难眠。 同时,他也开始理解到平时所作的恶梦意味著何种真相。 只是,狄米塔尔连将它说出口都感到害怕,便迅速终止了和瓦蕾莉雅的对话。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扫图:神代小祈 录入:神代小祈 校对:神代小祈 那是一则述说宽容国王、贤明贵族, 与无知民众的童话故事。 不知是何时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已经久远到想不起来, 因此忘记了故事的细节。 究竟是谁说那个故事给我听的呢? 狄米塔尔最近突然想起 长久以来遗忘的这件事。 最后说那个故事给自己听的, 是狄米塔尔的母亲蒂欧贝妮特, 而时间是在两人的宅邸被火海包围的前一天晚上。 在染成一片火红的视野中,火焰转瞬间便包围住美丽的奥尔薇特,逐渐将她烧得面目全非。 目睹这一幕的瞬间,狄米塔尔发出短促的哀号声一跃而起。 「————」 也许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性吧,他立刻噤住脱口而出的叫声。 寒冷的夜风抚弄狄米塔尔大汗涔涔的面颊。在一望无际的黑夜中,狄米塔尔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摀住嘴巴,瞪大了双眼。 他和作为亲善大使的瓦蕾莉雅一同造访此地——神圣同盟的一角,贝尔度的首都贝鲁格莫尔特,在这里度过了数日。 为了让瓦蕾莉雅睡得安稳,狄米塔尔本来一晚不睡,像这样在迎宾馆的屋顶上护卫,没想到他不仅陷入沉睡,还因为作恶梦而发出哀号,狄米塔尔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悔不已。 「狄米塔尔?」 下方传来开窗的声音,接著瓦蕾莉雅来到了屋顶。 「——小狄,你怎么了?」 瓦蕾莉雅穿著毛绒绒的长袍出现,坐到脸色铁青的狄米塔尔身旁,环顾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发生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那你怎么会发出那种叫声?」 「只是作梦罢了……没事。」 「梦?你是因为作梦才发出哀号声的吗?」 瓦蕾莉雅一瞬间露出感到傻眼的表情,但立刻便僵住了。或许是因为察觉到狄米塔尔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吧。 「……怎么了?你说作梦——是怎么样的梦?」 「我梦到以前……小时候的事。」 狄米塔尔只向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坦白自己经常作恶梦,过去从来没有对瓦蕾莉雅说过。 如今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已经不在他身边,狄米塔尔认为对瓦蕾莉雅说出自己作恶梦的事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梦到……发生火灾时的事情吗?」 「对……」 狄米塔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并且叹了一口气。 「在梦中,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杀。想杀我的是一个长得跟本院长非常相似的年轻女人——像到我有时甚至会认错,不过,那似乎是我的母亲。」 狄米塔尔的母亲和奥尔薇特是堂姊妹,但长得却比亲生姊妹还要像。 「……我之所以不善于面对女人,大概是受这件事的影响吧。尤其是年长的女人。所以我被路奇乌家收养之后,也有好一阵子不敢正视本院长的脸。那段期间是路奇乌斯照顾我大大小小的事。」 「不……不善于面对女人?你吗?」 瓦蕾莉雅按住嘴角,发出错愕的声音。她表情的变化,缓解了些许狄米塔尔紧张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是在惊讶什么,但至少称不上是擅长吧。」 「可是你——」 「我之前也说过,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年长的女人吧。」 「那……那你为什么和那种人,就是——」 瓦蕾莉雅羞红了双颊,发出含糊的声音支支吾吾地低喃。 「那是……算是反作用力吧,只是为了逼自己消除面对年长女人的恐惧,去执行想出来的解决之道罢了。」 说得更现实一点,也算是藉由征服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来抹杀对曾经想杀害自己的母亲的恐惧吧。不过,要是直接这样说明的话,可能会吓到瓦蕾莉雅。所以狄米塔尔只点到为止,接下来就交给瓦蕾莉雅自己想像,便结束了话题。 在和瓦蕾莉雅交谈的期间,狄米塔尔已不再发抖。 「……好了。」 狄米塔尔轻轻抚摸后颈,站起身来。 「还有一段时间才天亮。而且这里很冷,你快回房间去吧。」 「可是——」 「我也困了,要回自己的房间。」 要是说自己要继续在这里彻夜守卫的话,瓦蕾莉雅肯定不会老实回到被窝里去吧。一个弄不好,她也许还会提出要陪自己到早上。 所以狄米塔尔如此说道,然后推了瓦蕾莉雅的背后一把。 「要是粉红铠甲女不小心醒来,发现你不在,可能会大吵大闹。趁还没发生这种事之前早点回去吧……天亮之后我们就要回国了。」 「不知道回亚默德之后,能不能悄微休息一下呢?」 瓦蕾莉雅藉由狄米塔尔的帮助,从倾斜的屋顶上站起,她的侧脸流露出不安的情绪,轻声低喃道。 「怎么?你想要休假吗?」 「我在修复魔纹的期间已经充分休息过了。我是指你。」 「在你休息的期间,我也好好地休息过了啊。」 「你那是在牢里吧。」 瓦蕾莉雅轻轻拍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手臂,鼓起脸颊。大概是觉得自己那么担心他,当事人却不当一回事而感到生气吧。 为了安抚情绪化的少女,狄米塔尔一把抱起她,跳到阳台上。 「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不太可能拿到长期休假,不过回国的隔天应该可以休息一下吧。」 「嗯。我也会拜托一下陛下。」 瓦蕾莉雅终于绽开笑靥,她微微伸了一个懒腰,亲吻了一下狄米塔尔后,便打开玻璃门,消失在室内。 「……就算没人在看,那么理所当然地吻我也是一个问题呢。」 狄米塔尔耸了耸肩,踏上栏杆,跳到隔壁的阳台。身为瓦蕾莉雅的侍女兼护卫官的贝琪娜,因为性别相同,所以和瓦蕾莉雅同房,正在她的房间休息,而狄米塔尔则是被分配到隔壁的小房间。 「————」 虽然他对瓦蕾莉雅说自己也要睡了,但实际上却睡不著。并不是因为害怕再次梦见那个恶梦,虽然因为好久没作那个恶梦的关系而不由得发出哀号,但过去那个恶梦,是狄米塔尔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和瓦蕾莉雅一起前往各地执行各种任务后,梦见那个恶梦的机率也大幅减少。所以今晚梦境的冲击力才会特别强吧。 今晚的恶梦中,陷入火海的人是奥尔薇特。也有可能是和奥尔薇特十分相像的狄米塔尔的母亲,但不知为何,狄米塔尔却觉得那就是奥尔薇特。唯独这一点和平常作的恶梦不同。 或许是因为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背叛了亚默德,和狄米塔尔分道扬镳,导致恶梦产生了变化。狄米塔尔认为那是在暗示自己与路奇乌斯他们的未来,因此辗转难眠。 同时,他也开始理解到平时所作的恶梦意味著何种真相。 只是,狄米塔尔连将它说出口都感到害怕,便迅速终止了和瓦蕾莉雅的对话。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扫图:神代小祈 录入:神代小祈 校对:神代小祈 那是一则述说宽容国王、贤明贵族, 与无知民众的童话故事。 不知是何时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已经久远到想不起来, 因此忘记了故事的细节。 究竟是谁说那个故事给我听的呢? 狄米塔尔最近突然想起 长久以来遗忘的这件事。 最后说那个故事给自己听的, 是狄米塔尔的母亲蒂欧贝妮特, 而时间是在两人的宅邸被火海包围的前一天晚上。 在染成一片火红的视野中,火焰转瞬间便包围住美丽的奥尔薇特,逐渐将她烧得面目全非。 目睹这一幕的瞬间,狄米塔尔发出短促的哀号声一跃而起。 「————」 也许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性吧,他立刻噤住脱口而出的叫声。 寒冷的夜风抚弄狄米塔尔大汗涔涔的面颊。在一望无际的黑夜中,狄米塔尔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摀住嘴巴,瞪大了双眼。 他和作为亲善大使的瓦蕾莉雅一同造访此地——神圣同盟的一角,贝尔度的首都贝鲁格莫尔特,在这里度过了数日。 为了让瓦蕾莉雅睡得安稳,狄米塔尔本来一晚不睡,像这样在迎宾馆的屋顶上护卫,没想到他不仅陷入沉睡,还因为作恶梦而发出哀号,狄米塔尔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悔不已。 「狄米塔尔?」 下方传来开窗的声音,接著瓦蕾莉雅来到了屋顶。 「——小狄,你怎么了?」 瓦蕾莉雅穿著毛绒绒的长袍出现,坐到脸色铁青的狄米塔尔身旁,环顾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发生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那你怎么会发出那种叫声?」 「只是作梦罢了……没事。」 「梦?你是因为作梦才发出哀号声的吗?」 瓦蕾莉雅一瞬间露出感到傻眼的表情,但立刻便僵住了。或许是因为察觉到狄米塔尔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吧。 「……怎么了?你说作梦——是怎么样的梦?」 「我梦到以前……小时候的事。」 狄米塔尔只向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坦白自己经常作恶梦,过去从来没有对瓦蕾莉雅说过。 如今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已经不在他身边,狄米塔尔认为对瓦蕾莉雅说出自己作恶梦的事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梦到……发生火灾时的事情吗?」 「对……」 狄米塔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并且叹了一口气。 「在梦中,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杀。想杀我的是一个长得跟本院长非常相似的年轻女人——像到我有时甚至会认错,不过,那似乎是我的母亲。」 狄米塔尔的母亲和奥尔薇特是堂姊妹,但长得却比亲生姊妹还要像。 「……我之所以不善于面对女人,大概是受这件事的影响吧。尤其是年长的女人。所以我被路奇乌家收养之后,也有好一阵子不敢正视本院长的脸。那段期间是路奇乌斯照顾我大大小小的事。」 「不……不善于面对女人?你吗?」 瓦蕾莉雅按住嘴角,发出错愕的声音。她表情的变化,缓解了些许狄米塔尔紧张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是在惊讶什么,但至少称不上是擅长吧。」 「可是你——」 「我之前也说过,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年长的女人吧。」 「那……那你为什么和那种人,就是——」 瓦蕾莉雅羞红了双颊,发出含糊的声音支支吾吾地低喃。 「那是……算是反作用力吧,只是为了逼自己消除面对年长女人的恐惧,去执行想出来的解决之道罢了。」 说得更现实一点,也算是藉由征服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来抹杀对曾经想杀害自己的母亲的恐惧吧。不过,要是直接这样说明的话,可能会吓到瓦蕾莉雅。所以狄米塔尔只点到为止,接下来就交给瓦蕾莉雅自己想像,便结束了话题。 在和瓦蕾莉雅交谈的期间,狄米塔尔已不再发抖。 「……好了。」 狄米塔尔轻轻抚摸后颈,站起身来。 「还有一段时间才天亮。而且这里很冷,你快回房间去吧。」 「可是——」 「我也困了,要回自己的房间。」 要是说自己要继续在这里彻夜守卫的话,瓦蕾莉雅肯定不会老实回到被窝里去吧。一个弄不好,她也许还会提出要陪自己到早上。 所以狄米塔尔如此说道,然后推了瓦蕾莉雅的背后一把。 「要是粉红铠甲女不小心醒来,发现你不在,可能会大吵大闹。趁还没发生这种事之前早点回去吧……天亮之后我们就要回国了。」 「不知道回亚默德之后,能不能悄微休息一下呢?」 瓦蕾莉雅藉由狄米塔尔的帮助,从倾斜的屋顶上站起,她的侧脸流露出不安的情绪,轻声低喃道。 「怎么?你想要休假吗?」 「我在修复魔纹的期间已经充分休息过了。我是指你。」 「在你休息的期间,我也好好地休息过了啊。」 「你那是在牢里吧。」 瓦蕾莉雅轻轻拍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手臂,鼓起脸颊。大概是觉得自己那么担心他,当事人却不当一回事而感到生气吧。 为了安抚情绪化的少女,狄米塔尔一把抱起她,跳到阳台上。 「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不太可能拿到长期休假,不过回国的隔天应该可以休息一下吧。」 「嗯。我也会拜托一下陛下。」 瓦蕾莉雅终于绽开笑靥,她微微伸了一个懒腰,亲吻了一下狄米塔尔后,便打开玻璃门,消失在室内。 「……就算没人在看,那么理所当然地吻我也是一个问题呢。」 狄米塔尔耸了耸肩,踏上栏杆,跳到隔壁的阳台。身为瓦蕾莉雅的侍女兼护卫官的贝琪娜,因为性别相同,所以和瓦蕾莉雅同房,正在她的房间休息,而狄米塔尔则是被分配到隔壁的小房间。 「————」 虽然他对瓦蕾莉雅说自己也要睡了,但实际上却睡不著。并不是因为害怕再次梦见那个恶梦,虽然因为好久没作那个恶梦的关系而不由得发出哀号,但过去那个恶梦,是狄米塔尔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和瓦蕾莉雅一起前往各地执行各种任务后,梦见那个恶梦的机率也大幅减少。所以今晚梦境的冲击力才会特别强吧。 今晚的恶梦中,陷入火海的人是奥尔薇特。也有可能是和奥尔薇特十分相像的狄米塔尔的母亲,但不知为何,狄米塔尔却觉得那就是奥尔薇特。唯独这一点和平常作的恶梦不同。 或许是因为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背叛了亚默德,和狄米塔尔分道扬镳,导致恶梦产生了变化。狄米塔尔认为那是在暗示自己与路奇乌斯他们的未来,因此辗转难眠。 同时,他也开始理解到平时所作的恶梦意味著何种真相。 只是,狄米塔尔连将它说出口都感到害怕,便迅速终止了和瓦蕾莉雅的对话。 第一章 花落的季节 比托企图藉由政治联姻与策略, 在亚默德称霸的神圣同盟中拓展为第二势力。 却因为送去迷惑皮卡比亚王的宠姬耶希卡骤逝, 而急速失去对皮卡比亚的影响力。 尽管承接贝尔度转让神巫名额一事的约定仍然有效, 但前提是必须拥有足够力量的神巫候选人存在, 如今拥有比现任神巫苏古娜 更强大力量的英格薇德已死, 在背后操纵一切的 大宰相哈拉德?罗梅达尔的阴谋 开始一点一滴地瓦解。 比托的加拉斯霍尔特大主教座堂,相当于亚默德魔法院本院兼布拉达嫚特离宫那样的地方,姑且不论规模有多大,其壮丽的程度都凌驾上述两处。大圣堂、众多的礼拜堂、图书馆,以及在这里学习的人们所居住的宿舍,都集中在这座大主教座堂,说是比托的信仰与学问之一大中心地也不为过。 原本比托的大主教——也就是神巫九年的任期几乎都只在王宫内部生活,唯有对民众宣扬教义时,才会造访这里的大圣堂。换句话说,这座圣堂大部分的时间都没有主人。将自己的养女接二连三送去当神巫候选人,暗地里获得权力的大宰相哈拉德?罗梅达尔,为了提高大主教的权威,在三年前进行大装修,然而这座大圣堂一整年却有大半的时间没有神巫造访,也禁止民众出入。 过去几乎没有人如此挥霍无度,证明了哈拉德拥有不可动摇的绝对权力。他藉由成功地让自己的妹妹与比托的王弟政治联姻,将自己的权力扩展到如此地步。 而他的养女们接连不幸死亡,可说是造成此形势渐渐改变的主要原因。 「……没想到老夫竟然必须整夜面对你到天亮啊。」 「我也不愿意啊。如果您不满的话,去当王宫那边的护卫就好。」 哈拉德啜飮著用热水稀释的蜂蜜酒,抬眼望向老将。 「那可不行。」 比托四公之一,大将军尼尔斯?霍格森,拍了拍放在桌上的银色头盔,豪爽地笑道: 「——老夫的职责可是守护猊下呢。」 苏古娜一反惯例,这数个月来不是在王宫,而是在这座大主教座堂的宿舍一室生活。这可说是苏古娜公然表示对哈拉德的反抗心吧。霍格森自命为是苏古娜的保护者,召集男女士兵到这座大主教座堂担任她的护卫。 而他至今似乎还搞不清楚哈拉德没带几个像样的随从,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事态紧急,我应该已经老实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您说了吧。」 「老夫也明白你对王座并没有野心……但那并不代表你没有伤害猊下的恶意吧?」 听见老将霍格森说的话,服务两人的女仆们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 哈拉德叹了一口气并且挥了挥手让女仆们退下后,目不转睛地凝视著从窗帘缝隙看见的黑夜。 「……看来霍格森翁您还不明白我说的话啊。」 「我明白,不管是你并没有觊觎王座一事,还是其实你比任何人都为这个国家著想这件事……不过,老夫并不认为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上位者的人品必须高尚清廉,为下位者树立典范才是,然而你这不是反其道而行了吗?」 两人展开论战的地方,是位于大圣堂离屋的一间显贵人士专用的谈话室。彼此都命令随侍退下,在难以成眠的夜晚肆无忌惮地长谈了好几个小时。 「——我不管老将军您怎么想。总之,我是思考比托的将来而行动的。之所以会想要增加神巫的数量,也是为了加强同盟内我国的发言权。」 「你的这个计画,似乎也进展得不顺利嘛。」 「…………」 哈拉德放下装著蜂蜜酒的酒杯,毫不掩饰自己气愤的情绪,闭口不语。 到数个月前为止,哈拉德的计策有八成进行得十分顺利。 除了原本维持的神巫名额之外,还从因为经济因素而难以培育神巫的贝尔度手中承接了另一个神巫名额——如此一来,比托便能和帝玛与海德洛塔一样,拥有两名神巫。加上若是成为皮卡比亚国王的宠姬——哈拉德的外甥女耶希卡产下王子的话,皮卡比亚将来有可能完全成为比托的傀儡。这样比托在同盟内的发言权,甚至会大过帝玛和海德洛塔。 不过,哈拉德的计画,却因为他的养女苏古娜的逃亡骚动而瓦解。想强行带回苏古娜的英格薇德丧命一事自然不用说,但同时期——偏偏在这个时机——耶希卡竟然骤逝,可说是最大的打击。 皮卡比亚国王原本就沉溺酒色,对政治不感兴趣,但耶希卡死后,代替越发远离政治的皮卡比亚国王掌握实权的,是厌恶哈拉德干涉的保守派大臣。拜此所赐,皮卡比亚政府从亲比托,大改为转向亲亚默德。 年纪尚轻的耶希卡会突然过世,肯定是亚默德在背地里搞鬼。至少哈拉德是这么想的。当然,他并没有亚默德暗杀耶希卡的证据,是哈拉德的直觉如此告诉他。正因为他本身是个会毫不犹豫使用这类骯脏手段的人,才会浮现这种想法。 另外,英格薇德的死势必也与亚默德有关。 「……苏古娜逃亡到亚默德的时候,我的确命令过英格薇德,要是她持续反抗我,就杀了她灭口。苏古娜知道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事,那些如果浮出台面,有可能损害我国颜面,让我国蒙羞的事实。」 哈拉德如此低喃后,霍格森立刻反驳: 「不是我国吧?而是损害你的颜面,让你蒙羞。」 「是我国没错……要是这个国家的政治家每个都是清正廉洁的老实人,比托老早就被亚默德给吸收了。」 哈拉德基于政治的信念,深信自己所做的事情并没有错。他明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触犯法律,还是不惜为了祖国犯罪。他坚信自己的判断绝不会出错。 「我计画暗杀苏古娜,然后由英格薇德代替她完成剩下的短短任期……可是,英格薇德却死了。」 「真是个不幸的意外。」 「……如果我做的事必须受到制裁,那么亚默德也同样应该受到制裁。虽然接到的报告说是发生意外,但杀了英格薇德的是亚默德的神巫吧。这等同于是明确的内政干涉。」 「若是以你喜爱的『政治性事实』来说,猊下根本从来都没打算逃亡,而你的养女死亡的原因,也是因为在旅行途中发生不幸的意外。」 「……是啊。就是因为决定用这种『政治性的事实』掩盖真相,我也没打算翻旧帐,还像这样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浮出台面的事实。」 既然替代人选的英格薇德已死,哈拉德也无法铲除苏古娜。并非没有其他能立刻就任神巫的优秀候选人,而是因为已经决定明年春天由苏古娜代替贝尔度最后的神巫担任她的职务。因此即使哈拉德再怎么不高兴,也无法暗杀苏古娜,只能允许她回国。 「……话虽如此,老夫认为你不会就这样放过苏古娜。」 霍格森之所以会敌视哈拉德,大概是因为他是出身于王家亲戚的名门子弟吧。旧世代的王公贵族无法忍受新兴贵族的哈拉德急速扩大权力,极欲参与国政的现况。 「只要再等半年,就会有其他能当上神巫的数名养女培育完成吧……要解决苏古娜,到时候也不迟。」 哈拉德放下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如此说道。 「你还真敢在老夫的面前说出这种话啊。要不是猊下希望尽可能息事宁人地解决事情,你现在恐怕就成为我的剑下亡魂 了。」 「很不巧地,我多少通晓一点魔法。可不会输给一个即将退休的老人啊。」 哈拉德望著太阳穴上冒出青筋的霍格森,轻轻笑道,随后摆出严肃的表情,发出叹息。 「……到不久前,我都还有这种想法。不过状况已经改变了。」 哈拉德也已经收到「阳光之魔女」奥尔薇特与她的儿子一起逃离亚默德的消息。加上路奇乌斯接二连三地袭击同盟各国的军事据点,因此下达严加戒备的通知。 不过,哈拉德警戒的并非袭击军事据点一事。 「——希望您别告诉别人。」 「别告诉别人什么?你的各种失言吗?」 「不是。因为这牵涉到别国的内情。」 「……什么?」 「皮卡比亚的神巫,若娜丝?莱登那猊下逝世了。」 「那个『山贼杀手』吗?」 先不论这个称号适不适合应该向民众传达神之慈爱的神巫,总之人们经常称呼皮卡比亚现任神巫如此英勇的名称。年龄二十四,就任第六年的若娜丝,是个高大的野性美女,七次向国王借用国军,亲自上阵讨伐侵犯国土边境的山贼,是个连海德洛塔的克萝蒂德?迪雅吉列夫都甘拜下风的武斗派。 霍格森之所以会瞪大双眼、惊愕不已,大概是因为非常欣赏若娜丝那样的性格吧。 「为什么?她怎么会……?」 「对外宣称是因为落马而意外身亡,但……那也是『政治性的事实』。实际上似乎是遭到某人暗杀。」 「难道是你!」 霍格森微微抬起腰,哈拉德单手制止他,说道: 「……厌恶我国干涉的莱登那猊下确实是我的眼中钉没错。但我可没有肤浅到使出暗杀这类的手段。」 皮卡比亚的神巫再怎么受到民众爱戴,也几乎没有政治上的发言力。再加上三年后她就不得不引退。哈拉德还是以长期的观点企图让耶希卡生下继承王位的王子,来操控皮卡比亚。所以根本没必要在这个时期急忙派出刺客刺杀若娜丝。 「……再说,面对那位女中豪杰,如果不派出本领高强的杀手,也只会反过来被她杀害罢了。就连派出英格薇德也不保证能确实赢过她吧。」 「唔……」 或许是暂时认同哈拉德的解释吧,只见霍格森坐回椅子上,自己往空酒杯里斟上蜂蜜酒。 「那么,究竟是谁刺杀了莱登那猊下?如果唯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有办法击败那位女中豪杰,那对方究竟会是谁?」 「没有目击者,就不知道真相……不过,如果是前阵子逃离亚默德的『阳光之魔女』或她的儿子的话,搞不好……」 「你想说什么?」 「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曾经企图暗杀『永世神巫』夏琦菈?巴贝尔和『寒冰之眼神』卡琳?鲁德贝克两位猊下。听说她的儿子路奇乌斯也为了杀害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而现身……既然如此,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为何,但就算阳光之魔女想要其他神巫的命也不足为奇吧。」 「……老夫曾经见过一次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 霍格森用他的大手握住酒杯拿起,露出诚挚的表情低吟: 「实在看不出会是个企图暗杀神巫的年轻人——」 说到这里,霍格森挑起眉毛望向哈拉德的脸。 「——那么你认为下次……」 「对方很有可能会盯上苏古娜。」 所以哈拉德才造访长期处于对立的霍格森的地盘,和他深入对谈。 「要是苏古娜在这时候丧命,我国就别谈什么凑齐两位神巫了。会连一个神巫都没有,形成等同于准加盟国的状态。就算过去的成果都付诸流水,我也一定要保护苏古娜。」 「……你说这话是真心的吗?」 霍格森对哈拉德投以彷佛像是在揣测他内心的眼神,哈拉德正面回望他,眯起他最近明显鱼尾纹变多的眼尾,笑著说道: 「……我对别人没有所谓的好恶这种感情。我既不曾憎恨过苏古娜,也不曾将她当作女儿一般疼爱。重点在于,对我来说——甚至于是对国家来说,是否有必要,会不会有所妨碍,如此而已。」 「唔。」 「这么说或许有点不妥,但老将军您之所以现在仍依然健在,是因为我认为您还是这个国家所需要的人才。要是您欠缺统率军队的能力,我老早就设局让您垮台了。」 「原来如此,如果是你,想必会这么做吧。」 霍格森咧嘴一笑,将酒杯倒反过来。 「——我终于明白你说什么都不让猊下回王宫的理由了。」 「要是刺客真的前来,苏古娜待在王宫的话,连陛下都会陷入危险。但如果是在这里,就能方便保护苏古娜一个人。」 「那我还是别再继续喝酒比较好。」 「您说的对。我想再次请老将军您护卫苏古娜……不是保护她不受我伤害,而是保护她不受来历不明的刺客伤害。」 「……稍微换个角度想,你好像也能当个称职的父亲嘛。」 霍格森抚摸他长著茂盛白胡须的下巴,笑著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某处传来有东西崩塌的轰然巨响。 「!」 「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是从宿舍传来的。」 哈拉德眉头一皱站起身后,便走出谈话室,他天鹅绒质的法衣衣襬随风飘动。 「——没想到竟然是在和老将军长谈的时候出事。」 「现在不是悠哉说话的时候了!动作快!」 霍格森追过快步行走的哈拉德,戴上抱在腋下的头盔,在走廊上奔跑。老当益壮的老将军,单手早已抚上腰间的剑柄。 「阁下!」 站在圣堂内各处担任警备的士兵看见霍格森后,纷纷冲向他。 「发生什么事了!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还不清楚……不过,有人看见猊下休息的宿舍,墙壁有一部分崩塌,掉进濠沟里。」 三年前才刚修建过一次的墙壁,不可能在没有发生地震的情况下自然崩塌。总是冷静的哈拉德,脑海里开始涌现心急如焚的烦焦躁感。 紧张会令人浅眠。 若是明知道自己的小命随时不保,还能呼呼大睡,那么当事人不是个大笨蛋,就是个胆大如斗的人。 而苏古娜?罗梅达尔都不是上述形容的那两种人,换句话说,她不敢呼呼大睡。因为要取苏古娜性命的,是她的养父——实质操控这个比托政治的大宰相,哈拉德?罗梅达尔。自从与国内最高权力者为敌后,苏古娜没有一天睡得安稳。 而她之所以会醒来,是因为听见了有重物掉落地面的声音。 「——?」 苏古娜从柔软的枕头上抬起头,目不转睛地凝视著房门。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有必要的话,随时都能施展魔法。 感觉刚才的声音,是从房门外传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古娜使用的寝室,是在这里学习的神巫候选人们所生活的宿舍,最高楼层的舍监用房。不过,住宿的少女们如今则是听从霍格森将军的指示,移到加拉斯霍尔特郊外的离宫生活。现在的加拉斯霍尔特大主教座堂弥漫著一种气息,就是这里是对抗专横跋扈的哈拉德,苏古娜、霍格森一派的根据地。 所以,苏古娜房门外应该站著保护她 ,让她安心入眠,值夜勤的女性士兵们。 不过,即使苏古娜出声询问,却没有得到回应。 苏古娜打算再次出声询问,胸口却一阵紧缩,感觉呼吸困难。那是一种类似第六感的感觉。过去被迫过著像笼中鸟生活般的苏古娜从未体会过生命危险,然而一旦生命受到威胁时,这种感觉就会一涌而上。这可说是在她试著逃亡到亚默德时,与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的短期旅途中所启发的一种新才能吧。 「————」 察觉到事情有异的苏古娜,慢慢下床,光著脚踩上地毯。尽管初冬的夜晚寒气令她起了鸡皮疙瘩,但现在没有时间把睡衣换掉。苏古娜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前,将背部紧贴在门旁的墙壁上。 「……请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古娜隔著房门再次询问,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听见奄奄一息的微弱呻吟声。 「……血腥味?」 苏古娜做好心理准备,以便随时能施展「铁壁」后,轻轻推开房门。 「!」 值夜勤的女性士兵们就倒卧在她的眼前。两人的胸口上皆插著一把典礼用的剑。虽然尚有气息,但伤势非常严重。 苏古娜当场蹲下,拔起两名女士兵胸口上的剑。 「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们虽然身著轻装,但身上都穿著铠甲,剑却贯穿了金属制的胸甲。假如这是从外部入侵的某人所为,那么那个入侵者不仅瞒著两名士兵的耳目接近到她们眼前,同时不让她们发出哀号地用剑刺进两人的胸口,并且还在苏古娜走出房门前无声无息地从现场消失。 真的有办法做得到这种事情吗—— 苏古娜选择待会儿再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先治疗两名女士兵。当然,入侵者十分有可能还待在附近,所以没时间悠悠哉哉的了。她先止住两名女士兵的血,然后思考该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 「……请你们再忍耐一下。」 苏古娜完成两人的应急治疗,轻声对她们如此说道,接著站起身。虽然踩到了她们身上流出来的血,但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情的时候。 「……?」 这栋宿舍是以挑高三层楼的大厅为中心所构成,还兼当餐厅使用。二楼沿著环绕挑高空间的回廊,并列著少女们生活的房间,三楼则是有这间舍监室、事务室、礼拜室和小图书室,四周一样环绕著回廊。 所以,只要三楼的苏古娜一出声,照理说应该也能立刻传到位于二楼和一楼的护卫兵耳里。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除非所有的士兵同时睡得不醒人事,否则能想到的就只有最坏的可能性。 「…………」 如果在这里大声吶喊的话,在宿舍外站夜哨的士兵们可能会听见,立刻赶来。不过,苏古娜并没有那么做。她一想到要是自己大声求救也没有人赶来,就害怕得要命,也担心被不见纵影的入侵者知道自己现在正确的位置。 苏古娜悄悄靠近栏杆,微微探出身子窥视下方的情况。 二楼的回廊上到处都点著最小限度的亮光,但从这里却看不见士兵们的身影。一楼的大厅也有亮光,但漆黑的部分太多,还是看不见什么像样的东西。 苏古娜沿著栏杆移动,发现挂在墙壁上罩著玻璃灯罩的油灯,便拿起它。朦胧的火光照亮苏古娜的脚边。 苏古娜仰赖著油灯的火光走向楼梯。 「——!」 她单手扶著墙壁,一边警惕是否会有人从楼下突袭,一边走下楼,她一听见细小的金属摩擦声,背后就同时感到一阵灼热的疼痛。 「唔——」 苏古娜在确认对方的长相之前,一回头就挥舞她的左手。敏锐的神经瞬间连结起魔力的回路,展开无形的力量障壁。被弹飞的是一具漆黑有光泽的铠甲。 「这怎么可能……?」 苏古娜背后被人砍了一刀,失去平衡,跌落到楼梯间的平台上后,皱起眉头忍住疼痛地站起身来。 陷进石墙中一动也不动的,是一具右手拿著染血宝剑的铠甲。重新回想过后,那是一种装饰性的铠甲,这栋宿舍里到处都摆放著这种铠甲,所以苏古娜也不以为意地从它面前经过。结果本以为只是装饰品的铠甲却突然动了起来,从苏古娜的背后砍了她一刀。 苏古娜将手绕到背后,大概治疗一下伤口后,便爬上楼梯,朝铠甲的头盔面罩伸出手,想要确认贼人的面貌。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耳熟的金属摩擦声。 「!」 她从楼梯平台向下望,看见二楼的回廊和一楼的大厅站著好几具同样的铠甲。不只站著,还发出「叽嘎叽嗄」金属零件互相摩擦的声音,朝通往三楼的阶梯走去。他们的动作有些不灵活,不像里面有人的样子。 如果是过去的苏古娜,想必会事先思考该怎么逃离现场吧。不过,经过亚默德逃亡一事后,她的心态改变了。为了让这个国家走回正道,她必须活下来和义父对抗——因此她不能在卑劣的刺客面前屈服。是这样认真的心态所产生出的坚强,促使她往前进。 「看我的……!」 苏古娜忍住背部的疼痛,挥动左手。试图爬上楼的铠甲刺客被无形的力量障壁击倒,仰躺在地。受到如此强力的冲击,就算是再怎么强壮的男人穿著铠甲,也会瞬间失去意识吧。 不过,以几乎要将回廊的地面撞出裂痕的冲劲被击倒在地的刺客,却立刻打算站起来。 「!」 苏古娜再从上方施展火团攻击他。就算因为身穿铠甲能防止火焰燃烧全身,但相反地,铠甲会吸收热度,灼烧里面的人的皮肤。只要他受不了灼热感,脱掉铠甲的话,苏古娜有信心这次一定能一击击败他,让他无法再战斗——应该说,她已经做好了攻击别人的觉悟。 不过,苏古娜立刻就见识到她的那份觉悟可能无法实现的现实。 「怎……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唐的事——」 因为铠甲带著显现出轻微扭曲现象的热气,再次试图站起来。不单单只是站起来,还表现出想从腰间的剑鞘上拔剑的迹象。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而其他的铠甲从他的身后慢慢逼近。大略看了一下,有五六具,动作虽然缓慢,但做什么都无法阻止的诡谲刺客,正一步一步地慢慢缩短与苏古娜之间的距离。 这时苏古娜才开始怀疑自己的对手可能不是活生生的人类。至少普通的人类在直接受到两次魔法攻击后,不可能还站得起来。这次若是用尽全身魔力发出一击攻击他,他还能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的话,就代表他们已经不是苏古娜能应付的对手。 如此下定决心后,该做的事自然只有一件。 「喝!」 第二章 风水轮流转 比盖罗的王族,从小就各配有一名人称少傅的人照顾, 如果那位王族确定成为正式的帝位继承人, 其少傅便会以太傅的名义来辅佐未来的皇帝, 无论如何,都可说是非常重要的职务。 比盖罗的第三王妃拉蒂法的长子沃尔坎, 他的少傅伊拿拉文迪是个足智多谋的谋士, 过去陷害了许多沃尔坎的绊脚石, 但也对沃尔坎的癖好感到头疼。 因为受不了伊拿拉文迪的唠叨, 沃尔坎最近只带著几名护卫溜出宫, 去找他看上的民女、民妇,甚至是美少年。 结果,这件事便成为沃尔坎与伊拿拉文迪的致命伤。 近来鲁奥玛的秋意渐浓,今天清晨已经降下今年的初霜。虽然应该不会就这么降下初雪,但对培育无数畏寒的蔷薇、不务正业的王子来说,他恳切地希望这只是一时的寒冷。 「……在朝议之前把我们和四元老给叫来,该不会又发生什么事了吧?」 以萨克啜饮著加入大量蜂蜜和生姜的红茶,微微打了个哆嗦。 「真有那么冷吗?看来殿下锻炼得还不够呢。」 坐在隔壁的夏琦菈?巴贝尔穿著平常的神巫礼服——那件看来单薄、布料极少的套装和战袍,与身穿绵制上衣,一身毛绒绒的以萨克呈现对比。 「明明壁炉都有点火了,最年轻的殿下还这副模样该怎么办呀?奇奎说啊,肌肉量少的人怕冷。那不就表示殿下果然锻炼得还不够吧。有学者说过,要是不趁年轻时多多锻炼身体,步入中年的时候可是会胖得惨不忍睹喔。」 「不是我特别怕冷,而是猊下您太不怕冷了吧。大家穿的衣服都还满厚的喔。」 除了离开国家去和帝玛交涉的巴尔札利卿之外,四元老中的三人都穿著比平常稍微暖和的服装来到圆桌前。穿得最厚的确实是以萨克没错,但和平常打扮得没两样的,就只有夏琦菈一人,看见这种情况,会觉得奇怪的反而是夏琦菈才对。 「……这个嘛,算是我用了一点小招数吧。」 夏琦菈将自己的手背现给以萨克看。手背上看不出有正在使用魔法的迹象,却隐约浮现出复杂的魔纹。 「这是我跟奇奎还有奥尔薇特以前一起研究后发现的,只要像这样将魔力注入魔纹中,体温就会微微上升。」 「是这样吗?」 「嗯。虽然还不太清楚详细的原理,大概是因为活动身体跟使用魔法都会疲累吧。所以才会像活动身体时一样让身体变得温暖。将魔力注入魔纹,实际上就像是施展魔法前的准备运动一样。」 先不论原理为何,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还真是令怕冷的以萨克感到无比羡慕。 或许是内心的感情表现在脸上了吧,夏琦菈突然皱起眉头说道: 「……我先声明,长时间保持这种状态也是挺累人的喔。我并不是不做任何努力就能轻轻松松地保暖,所以别羡慕我。」 「喔……」 以萨克啜饮著姜茶,掩饰住苦笑,注视著他的父亲。 「——皮卡比亚紧急派使者过来。」 杰弗伦十一世坐在圆桌的上座,交抱著手臂,一确认三位大臣入座后,便一脸严肃地开口。 以萨克露出和一分钟前截然不同的表情说道: 「这次应该不是换皮卡比亚的军事仓库被烧,来向我国抱怨了吧?」 皮卡比亚因为国王被哈拉德?罗梅达尔送上的美女耶希卡迷得神魂颠倒,几乎差点成为比托的傀儡国家时,本国的保守派家臣团秘密委托亚默德暗地行动——也就是暗杀耶希卡——成功排除了比托从政治方面干涉的影响力。换句话说,皮卡比亚欠了亚默德一个绝不能公开的人情。在这种情况下,皮卡比亚不可能责难亚默德的不是。 「……如果是这样倒还好。」 「什么……?」 「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皮卡比亚的神巫若娜丝?莱登那和她的专属纹章官一起被人暗杀了。」 「————」 夏琦菈用她小小的拳头捶打圆桌,站起身来。她的脸色发青,看来正拚命地压抑住满腔的怒火,这实不像她的风格。 「……是奥尔薇特干的吗?」 「还不清楚,对方只传达遭暗杀的事实。不过的确有可能是她所为。」 「可是陛下,在下记得那位莱登那猊下是以反比托派闻名的吧?」 「你是说,哈拉德在失去耶希卡后反过来报复……吗?」 「这也不无可能吧?」 军务大臣加利德卿严正地点了点头。不过,夏琦菈立即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不可能,我想应该不会是他干的。」 「此话怎讲呢,猊下?」 「哈拉德最信赖的,那个人叫什么来著……」 「您是说那位叫英格薇德的特使吗?」 据苏古娜所说,在和狄米塔尔交战后落败身亡的英格薇德,是哈拉德的亲生女儿,她的实力胜过现任神巫苏古娜。哈拉德曾经指派他这个剑术和魔法高超的女儿,去执行各种骯脏的任务。 「如果有人能赢过若娜丝,我想就只有那个英格薇德了。而且这个可能性还非常低。因为若娜丝可是用单手挥舞大剑,没使用任何魔法就讨伐山贼的魁梧女人啊。」 夏琦菈就任神巫的期间十分长久,因此有许多能与各国神巫见面的机会,从夏琦菈的口吻听来,她过去可能跟若娜丝交情还不错。 「若想暗杀若娜丝,起码得派小狄那样的高手才能办到——也就是说,失去英格薇德的哈拉德不可能办得到。」 「这么说的话——果然还是奥尔薇特干的好事吗?」 「事……事态终于扩展到我国以外的神巫也有性命危险了……」 卡穆尼亚斯擦拭冷汗,有气无力地低喃。依照这位大臣的个性,他的脑海里恐怕正在思考我国的责任问题吧。 夏琦菈愤然地叹了一口气,坐回椅子上后,便盘起胳膊望向窗外。 「……奥尔薇特的目的果然是那个吗?」 「以萨克。」 杰弗伦十一世指向自己的儿子。 「你立刻挑选出骑士团的精英,前往帝玛。」 「什么?」 「我国与帝玛的交涉应该也快结束了。如果交涉延长的话,就留下巴尔札利一人,护卫卡琳?鲁德贝克,立刻回国。」 「陛下,这样的话,可以派我军队的士兵去。」 加利德卿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胸脯提出建议。封印骑士团虽归以萨克管,但终究只是皇太子的私人军团。他想必是想主张,国家有紧急事态时,守护神的妻子神巫,是国军的使命吧。以萨克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若是以护卫卡琳为重的话,他有信心自己的骑士团更适任。 「加利德卿。」 以萨克轻轻抽了抽鼻子,一面考虑到长相凶恶的军务大臣的自尊,一面有条不紊地向他说明: 「——如果对方是以数百数千的兵力正面衡突的话,我想确实必须让国军出马。肯定能粉碎任何大军。但是啊,这次应该会是本院长——应该说是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或是路奇乌斯他们以少数的兵力出其不意地攻击我们吧。」 「说的也是……如此一来,兵力太多可能反而容易导致混乱呢。」 「这——」 「如果对手是剑术、魔法高超的杀手,那么应该派能与之抗衡的人才去保护猊下才对——我是这么认为的,您觉得呢?」 以萨克 先是称赞亚默德军值得信赖后,再提出现实的问题点堵住加利德卿反问的机会,瞥了一眼杰弗伦十一世,请求父亲的判断。 「哎,事情就是这样,加利德卿。」 杰弗伦十一世安抚军务大臣道: 「况且正规军要跨越帝玛的国界有些麻烦。这一点,封印骑士团可以用皇太子的同行者为藉口入国……现在速度才是重点。」 「是!」 加利德卿老实地点了点头后,坐回到椅子上。对于自己的意见被驳回,他似乎没什么怨言。 内部的协商结束后,接著要继续开朝议,因此在各大臣手下工作的副大臣和事务官、书记官等人便鱼贯地来到这张圆桌前。在这吵杂的状态下,与所有人擦肩而过,接下来必须踏上旅途的以萨克,微微弯下腰对夏琦菈说: 「……猊下,他们的目的果然在于封印吗?」 「是啊。」 「瓦蕾莉雅小姐有小狄跟著,而卡琳小姐有我亲自去迎接,那么——」 「先跟你说,你用不著担心我。我不会一个人到处走动的,放心吧。」 「不是啦。我是想说,若是对方照这种状况接连去暗杀各国的神巫的话,我国根本防不胜防啊。」 「只能靠各国自己保护神巫的性命喽。」 「做得到吗?我认为顶多只有海德洛塔有能力自己保护神巫而已。就连帝玛,他们自己神巫本人的力量都令人担忧呢——」 「老实说,我不知道好几个封印遭到破坏后,是否会失去效力。我想就连奥尔薇特她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她才想尽可能地破坏。」 「这又是个大麻烦——」 「总之,殿下你赶快去带卡琳回来吧。三人一起待在这里比较好保护。」 「是。」 以萨克向夏琦菈行过一礼后,便离开圆桌前。 在路奇乌斯逃亡后,正式就任副团长一职的雅辛?耶尔?夏沙特,正在充满冰冷空气的走廊上等候。 「殿下,今天的预定呢?还是和平常一样护卫巴贝尔猊下吗?」 「……一年前我想都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咦?」 「没有啦,一年前啊,我们根本不常像这样每天集合,执行任务吧。」 「听您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呢。」 封印骑士团原本是皇太子与贵族子弟以狩猎为乐,以演习之名行游山玩水之实,可说只是个王公贵族为了享受娱乐而聚在一起,空有虚名的集团罢了。 上上任的团长杰弗伦十世,将这个骑士团当作从贵族身上榨取金钱的集资体系而多加运用,前任的杰弗伦十一世不怎么感兴趣而放置不管,而如今的团长以萨克,则是将它改造成实战性的集团。实行计画后不过短短一年,实际的状态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以萨克的改革可说是大致上非常成功吧。 以萨克戴上帽子来到王宫的中庭,吸进一大口冰冷的空气后,抬头仰望现在也好像要下起雪来的灰色天空。 「等纷争解决后,请求父王多分配一点像样的预算给骑士团吧。若是升格成正式的军队,感觉反而会失去机动性,还是算了吧,但团员还是再多一点会比较好。」 「不过,还有多少年轻人拥有殿下所期望的实力呢?」 以萨克将骑士团分成实战部队的「青之右手」与花瓶性质的「赤之左手」,将团员的总数一口气增加一倍的时候,住在鲁奥玛近郊的贵族子弟中特别有才能的人,大多不是成为骑士团的正式团员,就是以见习生的身分加入。以萨克积极召募这类人才一事广为人知,而对于家境不太富裕的贵族们来说,这也是个千载难逢、能出头人地的好机会。 反过来说,目前骑士团的名簿上没有记载名字的贵族子弟——除非健康方面有大问题!都是被以萨克烙下无能烙印的人物。 「反正,既然要召募人才,我希望不限鲁奥玛城下,而是放眼整个国内。另外,以后也需要女性团员。」 「女性……吗?也就是说,像安洁莉塔小姐那样的?」 「想当神巫中途却遭淘汰的少女确实是我的目标。」 封印骑士团原本就没有团员只限男性的规定。单纯只是至今没有女性团员加入。不过,一旦要活用骑士团,全是男性的话,确实有不便之处。 比如说,必须护卫王妃或神巫这类女性的情况时,总有男性团员无法进出的部分,如果加入女性团员,就能寸步不离地跟进寝室或浴室护卫。现在唯一的女性团员安洁莉塔,每天便忙著护卫夏琦菈或是瓦蕾莉雅。 「如果我有妻子或女儿的话,比起男性,我肯定会选择女性来担任她的护卫。所以,我想趁现在召集一些优秀的少女。曾经当过神巫候选人的少女,至少可以保证她们有作为魔法士的力量吧。」 「可是,大贵族的千金当不上神巫,就会直接进入新娘课程了吧?而且,要从头开始教那种女孩剑术——」 「总之,目前就锁定募集那些赌上一切想当上神巫的下级贵族的千金小姐吧。」 「又要忙起来了呢。」 「不会,老实说,我已经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在『赤之左手』闲闲没事做的林德加德卿负责了。请他联络各地的魔法院分院,调查在地方上顺利进入最终评选的少女们的现况和详细的身家,从中挑选出好人才给我。」 「不愧是殿下,真懂得怎么使唤人。」 「我说啊,夏沙特卿。因为你难得恭维我,你看,开始飘雪了呢。」 以萨克缩起脖子,吹飞飘落到掌心的白色结晶。 「那么,殿下您要留下来吗?离宫的警备和猊下的护卫,有我们和安洁莉塔小姐在——」 「不用,那边交给国军去负责,我们要立刻前往帝玛。目的是护卫卡琳小姐,让她平安回国。」 「这……还真是突然呢。」 「这次的重点在于速度,带一半的人走就好。我想在三十分钟后出发。我去向母妃打个招呼,这段期间麻烦你做出发的准备。」 「是。」 以萨克暂时和夏沙特卿分开,前往盖在「哲学之园」旁边的母亲的温室。绝不出席政治场合的母亲,在变得格外寒冷的最近,大多在温室里照顾植物。想必今天早上她人也在温室里,要不然就是在温室附近吧。 以萨克拉紧母亲亲手刺上自己名字的斗篷前襟,微微打了个哆嗦。 这剑叫作埃切贝里亚。之所以能在这短期间内一口气打造出三把品质相同的剑,可说是帮忙作业的奥尔薇特的本领,但终究还是得归功于涅蕾妲?卡治亚高斯的非凡。 像上天赐予的礼物一样,不断冒出谁也想不到的主意,就这方面的才能来说,她恐怕不及奇奎?亚比奥尔。但是,她以远远超过先驱者的速度追随在别人已经铺好的道路上,这份理解力和应用力,是奇奎所没有的。 伟大的次席,戴著单边眼镜的女博士涅蕾妲,拿起三把中的其中一把剑递给梅朵后,发出叹息,同时吐出一口菸管的烟。 「你要我优先生产之前提到过的杀手锏,但最后我只完成这三把而已,真的可以吗?先不论但丁青年,要是西瑞尔青年要你交给他可就麻烦了。」 「没关系……反正但丁和西瑞尔都无法驾驶这东西。」 梅朵将她白皙的手伸出斗篷,握紧剑柄,拔出剑。带著淡黑色的剑身,在现在尚未注入魔力的状态下,也能看见上头刻绘著密密麻麻的精密魔纹。 「要是西瑞尔回来后抱怨的话,就这么对他说——无论是『超力』还是『神速』,都不是诺耶斯能驾驭的魔法。只有帝奥斯才能操控这把剑。」 「我就是这里不懂呢。」 涅蕾妲用菸管的前端轻轻敲了敲菸灰缸的边缘后,歪了歪头说: 「……你们所谓的诺耶斯和帝奥斯的差别在哪里?有明确的差异吗?应该不是指有没有魔力吧?」 「针对这些我想我已经解释过了。」 奥尔薇特自己也拿起一把埃切贝里亚说道。因为这三把剑一开始就是为了奥尔薇特、梅朵和路奇乌斯所打造。 「——能明白其中差异的,只有觉醒后的帝奥斯。很遗憾,就连你也不可能明白其中的差异。」 「也就是说,我也是诺耶斯喽?」 「你这诺耶斯还真是聪明伶俐呢。值得受到神的恩宠。」 「……我怎么觉得有种被取笑的感觉啊,也罢。」 涅蕾妲将新的菸草塞进菸管里,并且靠在窗边。 铁槌和打铁的风箱声随著冰冷的雾气,从敞开的窗户溜了进来。这座可称作是悠尔罗格最前线军事据点的连诺布洛努,有梅朵透过乌希马尔的帮助,让他兴建的好几间工房,那里早已开始量产魔动剑。就这一点而言,悠尔罗格可说是抢先势不两立的敌人海德洛塔一步。 可能是靠著听觉以及嗅觉感受作业的进展吧,涅蕾妲朝布满浓雾的夕阳吐烟,自言自语地低喃: 「有冶炼用的炉子、工房和铁匠都齐了,也有描绘魔纹的魔法士……不过,魔动剑在这里的生产恐怕马上就会中断。乌希马尔和西瑞尔知道这件事吗?」 「天晓得。」 「……你还没向他们报告阿尔汉塔已经所剩无几了吗?」 「向他们报告,阿尔汉塔也不会从天下掉下来吧。」 奥尔薇特厚脸皮地回答,将埃切贝里亚收进剑鞘,佩戴在腰际,但那看起来和艳丽的她有些不相称。 在魔动剑的素材当中,最重要的是名为阿尔汉塔的特殊金属,它能和人类的皮肤一样,将流入魔力的魔纹刻绘于上。将纯度高的阿尔汉塔配合魔纹设计进行蒸镀,单纯的剑就能成为人类手臂的延长物,以及魔纹的代替品。 然而,奥尔薇特等人提供悠尔罗格的阿尔汉塔,却已经几乎不剩。在乌希马尔面前坦诚的计画,应该能用带进悠尔罗格的阿尔汉塔生产一百把以上和加比隆多相同程度的魔动剑才对,目前工房正以这个步调打造基础的剑。但是实际上大部分的阿尔汉塔都用在奥尔薇特催促涅蕾妲优先量产的「杀手锏」上了。 要是这件事被乌希马尔或西瑞尔知道的话,梅朵、涅蕾妲和奥尔薇特都吃不完兜著走。 「看来我似乎效劳错对象了……要怪就怪我一找到有趣的研究,就瞻前不顾后地飞奔过去这种个性不好吧——」 涅蕾妲嘀咕完后,梅朵便重新披上斗篷说道: 「奥尔薇特应该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不过,也许在乌希马尔等人知道真相大发雷霆之前,事情就已了结了。」 「了结?战争一旦开始,就不会那么轻易地终结。」 「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我也已经隐约察觉到了。」 涅蕾妲在窗边拄著脸颊,回头望向梅朵。 「——话说回来,听你刚才说话的口气,好像是要外出是吗?」 「我要去鲁奥玛。」 「咦?」 「我并不像奥尔薇特那样乐观。」 梅朵回过头,越过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瞥了一眼奥尔薇特。 「狄米塔尔很有可能就这么不加入我们……奥尔薇特总是有太小看男女之间恋爱感情的倾向。」 「是吗?」 面对梅朵的指摘,奥尔薇特疑惑地歪了歪头。像是想表达她从未听过别人这么说她。 「爱到或是恨到想毁灭自己,多半是诺耶斯才有的情感。要百分之百是帝奥斯的奥尔薇特了解这种情感,才是强人所难吧。」 「你把我讲得还真难听呢。」 「这个人在各方面都过于优秀,大概没办法理解那种无法用道理解释的感情吧。头脑太聪明的人,偶尔会有这种毛病。」 「这我也有同感。」 所以梅朵才自认为必须弥补她这一点。重点在于如果要说服狄米塔尔,自己比奥尔薇特或路奇乌斯更适合。 涅蕾妲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 「既然要去的话,不如把它带去吧。你们所谓的杀手锏。身为帝奥斯的你应该能驾驭它吧?」 「没必要。我是去说服狄米塔尔,倘若交涉破裂,我用这把剑就足以终结那孩子的人生……万一我被狄米塔尔打败,那把剑落入奇奎?亚比奥尔的手里,奥尔薇特的计画可能会败露。」 「梅朵,你——」 奥尔薇特皱起眉头噤口不语。 「……我并不是想解决掉狄米塔尔。只是,我不像你那么期待那孩子罢了。你也不是第一次在要求对方二选一时遭到背叛了吧。你忘记蒂欧贝妮特的事了吗?」 「…………」 「你给予狄米塔尔无用的情面,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对其他所有事情你都能做出冷静透澈的判断,但不知为何,唯独面对狄米塔尔时你就是做不到。」 就梅朵客观的判断来看,奥尔薇特对狄米塔尔的执著似乎胜过自己的亲生儿子路奇乌斯。那或许是因为她不需要担心完全受她「支配」的路奇乌斯,但狄米塔尔就不同了。倘若奥尔薇特认为狄米塔尔也应该听从自己的话行动,她的这个想法化为对他的执著,那么果然还是不应让奥尔薇特去说服狄米塔尔。 「……你是以最完全的帝奥斯觉醒的,应该无法理解现在仍是诺耶斯的狄米塔尔内心的想法吧。事实上你连蒂欧贝妮特内心的纠结都没有察觉。所以你才会几乎没考虑狄米塔尔不会选择你们,而会选择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的可能性。」 「你……打算告诉那孩子蒂欧贝妮特的事吗?」 「有必要的话——应该说,事已至此,只能坦诚一切逼他做出决定了。那孩子聪明得很,耍嘴皮说谎,可骗不倒他。如果他知道事实还愿意归顺我们,也算是得到一个意外的收获。因为让他正视真相,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强烈的打击呢。」 「如果他不愿意呢……?」 「如果狄米塔尔最后还是没觉醒,或是被自己的罪恶感压垮,也只能想成是减少了一个大障碍,有益无害吧。只是,无论如何,我总觉得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狄米塔尔,是我的职责,而不是你的。」 「梅朵——不对,梅尔蒂特,你打算去送死吗……?」 「你就那么想要我死啊?」 梅朵——梅尔蒂特在隐藏住表情的斗篷兜帽下苦笑。 「——我让手下们全去帝玛了。我顺道去贾玛尼办一件事后,再去找狄米塔尔。如果我没回来,拉姆彼特就拜托你照顾了。」 「她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见过她之后再走不就好了。」 「见了她我也没什么话要对她说。」 拉姆彼特虽然是梅尔蒂特的亲生女儿,但为了把她培育成最强的魔法士,梅尔蒂特一直冷淡地对待她。将师徒的关系强加在女儿身上,几乎从来不曾和她说过与修行无关的对话。因此拉姆彼特虽然成为了一个本领高超的魔法高手,但心灵的成长却明显跟不上身体的成长。大概是因为梅尔蒂特强迫她修行的关系吧。 不过,事到如今梅尔蒂特也不打算对这件事道歉。因为为了达成梅尔蒂特和奥尔薇特等人的夙愿,这是非做不可的事。再说,就算现在向拉姆彼特道歉,她也只会感到困惑而已吧。更重要的是,那类后悔是诺耶斯才会有的感情。是无法觉醒的拉姆彼特不好——这么想 ,才是梅尔蒂特等人的风格。 「……如果拉姆彼特是个男孩,并且成功觉醒的话,或许就能代替狄米塔尔完成我们的夙愿了——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啊。」 「光是能怀上孩子就已经够幸运了。这百年来,我们一族生下的男子,恐怕不满十人吧。」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希望想办法把他带回来——」 再说下去会没完没了,梅尔蒂特想在拉姆彼特回来前启程,于是她披上御寒用的厚斗篷,背对奥尔薇特,暗示自己即将动身。 「路上小心~~」 虽然紧接著传来涅蕾妲悠哉的声音,但梅尔蒂特并没有停止她踏出的脚步。 回想起来,当涅蕾妲离开亚默德来到但丁身边继续进行研究时,发现她的才能,拉拢她加入自己阵营的人就是梅尔蒂特,但从今以后,自己应该不会再见到涅蕾妲了吧——梅尔蒂特心中怀抱著这个预感,跨上马匹。 只希望在自己消失后,奥尔薇特和涅蕾妲两人不要闹不和,顺利合作就好。就算奥尔薇特没那个想法,涅蕾妲应该也会针对奇奎产生各种心思吧。 仔细想想,自己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到「tankard」的店面露脸了。被扔进地牢之前长期不断执行任务,回来住处也只是为了睡觉而已,实在没有时间走进店里喝酒用餐。 「——嗨,老板。」 「啊!」 熟识的老板看见在店里的准备时间冒出的狄米塔尔后,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这个小鬼——到底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老板扔下正在削皮的马铃薯,走出吧台内侧。 「前阵子突然宣布你成为巴贝尔猊下的养子这种离奇的消息……梅露雪那孩子,以为你出狱后就会马上回来这里,一直在等你呢。」 「……你们特地去看了啊。」 狄米塔尔得知前阵子那场闹剧被熟人看到后,难为情地搔了搔头。 「是啊。」 就在这个时候,狄米塔尔看见一名年幼的少女穿过面向中庭的侧门走进来后,微微举起手。 「嗨,梅露雪,你好吗?」 「狄米先森!」 梅露雪将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松开手上提著的水桶。 「呜哇!谁叫你在这儿撒水啦!水缸在那里啦,喂!」 老板皱起眉头大声吶喊,但梅露雪似乎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狄米塔尔抱起惊讶得僵在原地的梅露雪,将她扛在肩上后,拿起水桶,朝中庭走去。 「我来帮你们打水……谁教我让你们担心了。」 「哦,算你有良心。」 「哼。」 狄米塔尔将视线从吸了吸鼻子的老板身上移开后,来到店后方的中庭。 或许是秋末阳光减弱的关系吧,这里的草坪也渐渐褪去了绿衣,已经毫无狄米塔尔埋头练剑时的夏日风貌。狄米塔尔从中庭角落挖的一口井里打著水,不经意地抬头仰望住处的窗户。 「……房客还是只有我一个啊。」 「不过,狄米先森的东西也都被拿走噜。」 才想说她终于能正常地开口说话,结果却说出这么无趣的一句话。狄米塔尔让少女紧抓住他的后脑杓,双手各提著一个装满水的水桶,回到店里。 「反正经过许多事情后,最后我无罪释放。被拿走的东西以后应该会还我吧。要是在我不在的时候送来,就麻烦你们帮我收下,扔进房里了。」 「怎么?你该不会又要出去执行任务了吧?神巫大人的儿子有这么忙吗?」 「哪有人的工作是当神巫的儿子啦。」 听见老板说出的蠢话,狄米塔尔不小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工作和以前一样,是当瓦蕾莉雅的护卫。」 「不行哟!」 梅露雪突然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头。 「要说瓦蕾莉雅大伦才对,要不然会被抓的!太不尊敬惹!」 「……你又学会一些没用的知识了。」 狄米塔尔再次走向水井打水。交给梅露雪,花上一小时也装不满的水缸,狄米塔尔只要花短短几分钟就能装满。快速打完水的狄米塔尔,这次换拿起柴刀开始劈柴。 「——所以,你又有工作上门了吧?」 拿出椅子放到中庭,父女两人开始削起马铃薯皮的老板,再次询问狄米塔尔。 「是啊……你可别问我内容喔。我肯定是不能说的。」 「狄米先森也有好好在工作呢。」 「那是当然的啊。」 「偶听到房客有在工作素松了一口气没错,但狄米先森不回来也很没意思噜。」 「因为护卫神巫是很重要的任务啊。」 「如果素为了瓦蕾莉雅大伦的话,那也没办法。偶就忍耐一下噜。」 「那真是多谢你了。」 狄米塔尔持续劈著柴,突然抬起头,将一块小木片扔到梅露雪的面前。 「——话说回来,前阵子有人拿了你写的请命书给我看了,里面一堆错字。我不在的期间,你是不是没有练习写字啊?」 「不告素你。」 「少废话,在上面依序刻上你自己的名字和你父亲的名字。还有店名、我的名字跟城镇的名字——」 「咦~~?」 梅露雪不满地鼓起面颊,用小刀的刀尖在木片表面刻起文字。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按照顺序正确记起刻的文字,但就从旁边偷看的老板的表情看来,正确率似乎不怎么高。 「——大概就是这样噜。」 「是喔、是喔……我大概看了一下,顶多一半吧。」 「答对了一半素吧。」 「你说话积极一点是不错啦,但你这样长大后可就伤脑筋喽。」 狄米塔尔将刻著少女文字的木片塞进木柴堆里,把挂在腰上的袋子扔给老板。 「我先预付吧。」 「怎么,是钱吗?——喂、喂,这是金币耶!」 老板看了一下袋子里,再次发出错愕的声音。 「是房租,你就收下吧。」 「喂,等一下啦,这说什么也太多了吧。」 「我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不在家,但要是我不在的期间你把房间租给别人用的话,我可就伤脑筋了。我就先预付一年分的钱吧。」 「不不不,就算在我的房子住三年,每天供你在店里吃三餐,所需要的钱也不到这钱的一半吧。」 「我可没说这全是房租。」 「那剩下的钱是拿来做什么的?」 「剩下的是我家猊下给的。」 狄米塔尔一下子就将放在柴房前的木柴劈完了,他喝了一大口清凉的井水回来后,便搓揉著后颈进入店内。 「你说的猊下,是指那位神巫,瓦蕾莉雅大人吗?」 「是啊。」 狄米塔尔放下卷起的袖子,抚摸梅露雪的头。 「——有这么多钱的话,白天就能雇个人帮忙店里的准备工作了吧。」 「有这么多金币的话——当然是可以啊。」 「那你就雇个人帮忙店务,送梅露雪上学去吧。」 「送梅露雪上学?」 「她这年纪也差不多该去那种地方好好念书了吧……应该说,最好送她去。我会请人帮你们处理全部的手续。」 不知道少女对父亲和青年之间的对话理解到什么程度,只见梅露雪目瞪口呆地来回望著两人的脸。 「——老实说,梅露雪虽然有点迟钝,但脑子没那么笨。只要耐著性子教她,她是记得住东西的,文字的基 础我已经教会她了。而且她很懂得察言观色。让她上学念书,以后搞不好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喔。」 「小鬼——」 「当酒吧的女老板当然也不错啦,但为了养活以后年老糊涂的父亲,学一些专长和知识也不吃亏吧。这感人的话不是我说的,算是柯斯塔库塔猊下说的喔。」 「哼!少说这种马上就露了馅的谎话啦,小鬼。」 老板吸了吸鼻子,将装著金币的袋子抵著额头上,轻声向不在现场的神巫道谢。 「……你就不对我说些什么吗?」 「少啰嗦。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好好保留你的房间,你只要想著保护神巫的事情就好。」 「我随时都有在想,用不著别人提醒。再见啦,梅露雪。要努力上学喔。」 「上学?」 「是啊。可以交到朋友,也能学习到新知识。虽然我没去过,但我想那一定是个——非常快乐的地方。」 狄米塔尔胡乱搔了搔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梅露雪的头发,挥著手离开了。 「……好了。」 狄米塔尔走出店里后,这次换走向更远的特兰卡门。不擅与人交往的狄米塔尔,在奥鲁玛城下不得不回报恩情的对象不多。除了一直承蒙照顾的房东和他的女儿梅露雪?苏瓦松之外,顶多就只有当保镳时工作过一阵子的「波尔斯黑德」的老板娘朵莉?戴尔博了吧。 自从狄米塔尔当上纹章官以后,只跟朵莉见过一次面,记得是在初夏时分吧,所以已经有半年没见了。想起她过去对自己照顾有佳,照理说应该经常去店里给她捧场才对,但工作忙到没办法这么做。 而狄米塔尔之所以现在想说最好去向她打个招呼,是因为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些想法。 「……唔。」 狄米塔尔在晴空万里的天空下,经过寒冷的影子落下的石板小巷,来到了「波尔斯黑德」,看见一名微胖的矮男人从店里的后门走出来后,突然停下脚步。 男人对自己被狄米塔尔看见一事浑然不觉,哼著歌将空酒桶沿著墙壁堆叠上去。这一带的酒吧经常像这样把空酒桶堆在店后方,合作的酒商会加以回收,再将装满酒的酒桶堆放在原来的地方。 堆完空酒桶后,男人拿出一整桶的蚕豆,还是一边哼著歌,一边剥起壳来。这男人怎么看都年约三十左右,老大不小了,看起来颇有力气,但做的事情却跟打杂的小弟、小妹没什么差别。 狄米塔尔感到疑惑,悄悄放轻脚步,走向正门。 「————」 离开店还有大约两小时,但一股香味却已从半开的店门飘散到街道上。想必是朵莉最擅长的炖牛肚吧。狄米塔尔搓了搓鼻头,窥视店内后,便瞧见一名女子的背影,她正在搅拌炉灶上的大锅。 就在狄米塔尔将手抚上门,正要进去店里的时候,他发现朵莉和刚才那名男人一样,嘴里正哼著歌。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立刻察觉情况的狄米塔尔,静静把手从门上放下,没跟朵莉说话就离开了现场。事到如今过去的小白脸来向她打招呼,朵莉也只会感到困扰而已吧。要是最后跟那种重量级的男人打起来,视情况还可能会让夏琦菈蒙羞。 狄米塔尔有些讽刺地扬起嘴角,迈步走在气温渐渐开始下降的午后街道。 除了自己的住处和朵莉的店之外,城内几乎没什么地方是狄米塔尔会频繁出入的。经常光顾的面包店老婆婆就算记得狄米塔尔的面孔,大概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吧。简单来说,他们的交情就只有这种程度罢了。 如果从小就在城下的市区生活的话,或许情况会稍微不同吧。不过,狄米塔尔直到被骑士团开除的去年为止,都住在位于城塞区的奥尔薇特家生活。而且也不像普通的贵族子弟一样,跟上流阶级的人来往。 想到这里,虽然并不感到特别悲哀,但总觉得有些空虚,狄米塔尔对有如此感受的自己感到不知所措。自己并非是多愁善感的人,反而应该是更冷漠的人才对,为何事到如今会产生这样子的感受——假如是因为路奇乌斯他们的离去才让他有这种感觉的话,狄米塔尔也无法跟上自己的变化。 「————」 狄米塔尔低著头走在石板路上,此时他察觉明显有人放轻脚步从后面接近他。尽管对方压低了脚步声,但却没有抑制住呼吸声和身体行动时所产生的空气流动。 可能是不知好歹的小偷,要不然就是技术拙劣的扒手。狄米塔尔感到有些烦躁,在回头的同时猛力挥出右拳。 「呀!」 「!」 发现从背后偷偷接近他的,是一名穿著斗篷,避人耳目的少女——瓦蕾莉雅后,狄米塔尔在眼看就要打到她的时候,停下拳头。 「……你在这种地方干嘛?」 「我……我是——」 「应该不是碰巧吧……你跟踪我吗?」 由于在离宫修复完毕之前,夏琦菈都必须在王宫里生活,因此虽然只是形式上成为她儿子的狄米塔尔,从贝尔度回国后,也在王宫起居。所以瓦蕾莉雅可能刚好看见他快步走出王宫的模样。 不管理由为何,要是瓦蕾莉雅在这种地方闲晃的事情被民众知道的话,看热闹的人肯定转眼间就蜂拥而至,引发大骚动。狄米塔尔环顾四周,低声重复道: 「别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同样的话。认清自己的立场,别随便外出。」 「喂……那才是我要说的话吧!」 原本缩起脖子,聆听狄米塔尔唠叨的瓦蕾莉雅,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事地挑起眉毛,戳了戳年轻人的胸口。 「我不是说回到鲁奥玛后就请陛下准假,要你好好休息的吗?明明我在放假时离开家里出门闲逛时就被你骂得臭头!今天你最优先的职责应该是好好休息吧。」 「……我知道了啦,别那么大声。」 狄米塔尔连忙堵住瓦蕾莉雅的嘴,叹了一口气后迈开步伐。 「我想转换一下心情。身体上的疲惫已经消除了,但心情还是闷闷不乐的,所以我才上街逛逛。也有些事要处理。不过,已经处理完毕了。」 「什么事?」 狄米塔尔说不出是为了解决自己身边的事务,以免留下麻烦,不著痕迹地改变了话题。 「——对了,我搬出你的名号来用喽。」 「咦?什……什么意思?」 「我房东女儿的事。」 「啊,说到这里,那个梅露雪上学的事——」 「所以说,我去跟他们说了。梅露雪的父亲对你感激涕零呢。」 「这事也没……没必要感激成那样吧……」 瓦蕾莉雅难为情地羞红了脸。 「——不过,这样子的话,也必须赶紧给她办入学手续才行。」 「已经办好了。」 「咦?什么时候?」 「我在离开王宫之前事先拜托了巴贝尔猊下,今天之内应该会想办法办好吧。」 「喂!你怎么把事情推给猊下做啊!」 「有什么关系。反正猊下还不是会把事情推给安洁莉塔他们做。听说父母听从子女的任性要求,会感到幸福喔。说起来,我这是在尽孝道呢。」 「说得还真好听……」 瓦蕾莉雅嘀嘀咕咕发著牢骚,立刻大步追过狄米塔尔后,抓起他的手拉著他走。 「——总之,快点回去吧!听说国王陛下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今晚召集了各个大人物一起聚餐。」 「就说你太大声了啦。」 狄米塔尔轻轻拍了一下瓦蕾莉雅的头,任由她抓著左手臂,仰望冰冷 的天空。 听说这世界上也有对女人产生情欲的女人。 缇雅?克尔奇克认为自己没有那样的性取向,事实上她在过去帮忙奥尔薇特入浴、替瓦蕾莉雅疗伤、近距离看过好几位世上公认的美女和美少女的裸体,内心一次也没有感到心痒难耐的感觉。 然而,此时缇雅却第一次感到危险的情绪,连忙移开视线,避免直视对方,或许是因为在眼前的美女身上感受到奥尔薇特和瓦蕾莉雅所没有的某种特质吧。 「真是倒楣。算是运气不好吧。」 加拉琳娜让站在回廊上待命的男人们退下后,若无其事地当场脱下沾满鲜血的衣服,重复道: 「说到运气不好,小弟我也是一样,但乌希马尔的运气更差。不对……乌希马尔差就差在没有一个有能力的参谋吧。等引发事件后才想进行严重左右国家将来的外交交涉,这计策实在是太拙劣了。我真是搞不懂呢。」 「那是因为——」 若不是趁著亚默德和其周边国家发生混乱时出发,缇雅也不会那么快抵达比盖罗。为了尽快与比盖罗交涉,首先必须引发骚动。 「……说是引发事件,悠尔罗格要在之后才会正式行动。况且加拉琳娜殿下也要过一阵子才能成为比盖罗帝国正式的继承人……所以,小的想先将摄政阁下写的书信交给殿下——」 「没用的,我刚才也说过了吧。」 加拉琳娜捏皱了缇雅递出的乌希马尔写的亲署信函,将它扔在脚边。接著脱掉透明薄衣随意扔在信函上方,叹了一口气。 「——外交的基本是远交近攻,如果你们打算与亚默德正面交战,与比盖罗联手是理所当然的选择。另外,选择我当作你们的交涉对象也是选对了。」 加拉琳娜拍了拍手后,拿著水瓶和替换衣物的侍女便随后出现,开始将附著在女主人褐色肌肤的大量血迹擦拭乾净。 「……只是,你们判断我还要一阵子过后才能登基,不能怪你们,但是你们判断错误了。不过,想必就算是再怎么有才能的参谋也预测不到吧,看来乌希马尔差的不是人才,果然还是运气呢。」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母亲以前是双手拿著弯刀挥舞的女中豪杰……自从前不久生病后,动不动就卧病在床。」 缇雅不明白加拉琳娜为何突然说起自己母亲的话题,沉默不语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因为这种人特别讨厌别人打断自己说话。 「所以实际上管理这座宫殿的也是我。虽然有其他弟弟或妹妹们在,但他们的年纪还不足以胜任管理宫殿的职责。有那种闲工夫的话,我还希望他们去念书呢。所以,由我管理所有的事务,让母亲在里面休息。」 等加拉琳娜的肌肤大致清洁乾净后,这次换其他侍女们一拥而上,替她穿上新的衣服。看见短短三分钟前,全身浴血、模样凄惨的美丽女战士,摇身一变成为充满异国风情的妖艳女王,缇雅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话说回来,我有一个名叫沃尔坎的哥哥,你知道吗?」 「只听过名字——」 被加拉琳娜一问,缇雅老实地回答。 沃尔坎?路德是加拉琳娜同父异母的哥哥,同样是被视为比盖罗下任皇帝的有力王族之一。不过,西瑞尔对他的评价是,他是一个远离战争、胆小的慎重派,虽然能在钩心斗角的比盖罗宫廷生存下去,却容易在是成是败的关键时刻缺少决断力。由于乌希马尔和奥尔薇特大致上都同意他的意见,因此派缇雅去比盖罗时,便没有选择沃尔坎作为他们的战友。 所以,缇雅也十分清楚沃尔坎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天……不对,那时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吧?沃尔坎来到这里说是要探母亲的病。」 加拉琳娜换好衣服,连产生小裂痕的眼镜都换成一副新的,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在坐垫上落坐后,小声吩咐了什么事情,所有的侍女便再次退下。 「——当然,我立刻就看出沃尔坎的目的并非是来探病。而是心想藉由探病的名义,就能一窥我那以美貌闻名的母亲了吧。他是个非常好色的人。」 姑且不论老百姓,比盖罗的王族会赐予各个王妃独立的宫殿,将王妃和她的亲生孩子当作一个单位,让他们在那里生活,这是他们的风俗习惯。王妃的义务是在宫殿里谨慎谦恭地生活,据说能直接见到王妃的男人,除了亲生儿子之外,就只有她们的丈夫皇帝一人。 不惜打破这不成文的规定都想见到加拉琳娜母亲的沃尔坎,就某种意义而言,他或许算是个非常有胆量的男人。 加拉琳娜突然露出认真的表情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缇雅。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是的。小的我现在虽然为悠尔罗格效力,但以前却是为亚默德效力。」 「亚默德?」 加拉琳娜镜片下的眼瞳,散发出伶俐的光辉。 「当时我是以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随从的身分前往罗马里克。那时我曾从远处见过殿下。殿下之所以会对我有印象,我想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 「这样我的疑惑就解除了。那么,你也知道伊莲娜喽?」 「伊莲娜……杰科吗?前罗马里克州长的……」 「没错。加夫里诺?阿利雅?杰科的独生女。那场骚动过后,我把她带到这个国家来了。」 加拉琳娜特别疼爱杰科的女儿伊莲娜,这件事缇雅曾经听在罗马里克叛乱事件时帮过忙的那奇欧?普约尔说过。以拋弃父亲的形式逃亡到比盖罗的伊莲娜,看来似乎还平安地生活在这里。 「沃尔坎吃了闭门羹,在从这里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正在散步的伊莲娜……喔,当事人来了。」 缇雅转头一看,一名有侍女陪同,裹著毛毯的少女慢步走来。缇雅对她那张总是像在生闷气的表情有些印象。 她是伊莲娜?杰科。 加拉琳娜摸了摸一语不发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女,说道: 「说到沃尔坎王兄,他真的是个贪婪又没有分寸的男人,还特别喜欢年幼的少年少女。」 「什么……?」 「简单来说,沃尔坎喜欢熟女,更喜欢孩童。他的宫殿里有许多从亚默德拐来的美少年和美少女奴隶。」 缇雅终于理解加拉琳娜的言下之意,拚命地压抑住内心涌现的厌恶感。因为缇雅小时候也曾遭到人口贩子拐骗,与亲生父母分离。原本应该与许多孩子一起被卖到某处的缇雅,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差点死在街头时,被来各地魔法院视察的奥尔薇特所救。 所以,缇雅对奥尔薇特的感激有多深,对有那类嗜好的人的愤怒就有多深。伊莲娜或许真的是个狂妄自大的少女没错,但若是被有恋童癖的男人偷袭,还是令人忍不住同情。 「……不过,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伊莲娜可不是能让沃尔坎任意摆布的女孩。」 「我有什么办法啊!」 一直气鼓鼓的伊莲娜,拉住加拉琳娜的衣角大声吶喊。 「——那大姊姊你难道觉得我应该乖乖遭到那个变态的毒手摧残吗?我的贞操有危险耶!」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啊,我觉得也用不著杀了他吧。」 「杀了……他?」 缇雅皱起眉头,明明提醒自己不应该打断对方的话,却还是不自觉地提出疑问。 「没错。沃尔坎恐怕老早就看上了我从亚默德带回来的伊莲娜了吧。像伊莲娜这种皮肤白皙、中性的美少女或美少年,沃尔坎最爱了。」 偶然遇见以前就看上的猎物,沃尔坎大概是一时冲昏了头吧。据 说他命令自己的护卫杀害陪同伊莲娜的侍女们,打算将伊莲娜强行带到自己的宫殿。若是平常,沃尔坎不会在还没确定坐上下任皇帝宝座的这个时期,做出如此霸道的行为。据说沃尔坎是这样的男人。 不过,或许是因为面对特别喜爱的猎物而一时松懈下来了吧,个性慎重的沃尔坎失去了与生倶来的谨慎态度,更失去了命运。 「谁教他杀了大姊姊吩咐陪我散步的侍女,还想要乱摸我!」 如此再三解释的少女,把沃尔坎变成了一块焦炭,送上了西天。因为沃尔坎完全不晓得伊莲娜是个拥有强大的力量,足以当上神巫候选人的魔法士。 「——总之,我是想说伊莲娜以后或许会成为我的一张王牌,而故意隐藏她的力量没错。但事到如今,我开始怀疑我的做法究竟是好是坏……」 加拉琳娜拍了一下膝盖站起身来后,再次拍了拍手,呼唤先前的那些男人。 「——好了,接见你的时间已经结束。差不多该请你回去了。」 「可是——」 「你已经知道了吧?我在三更半夜,浑身是血拿著拔出刀鞘的刀从哪里回来——事情就是这样。」 「难不成——?」 「下手的人不是我。不过,既然是伊莲娜干的,就等于是我杀了沃尔坎。至少我周围的人是这么想的。那么我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喽。」 加拉琳娜若无其事地发出豪语,说自己趁夜把失去主人的沃尔坎的支持者全杀了。 「……所幸留在路德宫的少傅伊拿拉文迪,以为沃尔坎晚归只是跟平常一样玩到很晚。我派假使者紧急通报他萨米尔喝醉落马,他就连忙把门打开了。撒谎要撒得有可信度,才能轻易引头脑那么聪明的人上当。」 加拉琳娜嘻嘻嗤笑。 「接下来就简单了。虽说和我们处于对立的立场,但对方也没想到我们会突然以武力进攻吧。不到三十分钟就解决了。」 「连女人和小孩也杀了吗……?」 「当然。应该说,更不能让女人和小孩逃跑吧。万一今晚放过的小孩是沃尔坎的私生子呢?放过的女人怀有沃尔坎的种呢?可以预测到以后会有多麻烦吧。」 「…………」 为了目的丝毫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评价,如此冷酷无情的支配者,就连历代的亚默德王当中也不曾见过。无论好坏,想必是因为比盖罗还不像亚默德那样文明吧。 另外,与加拉琳娜为敌,就代表必须正面承受她的这份冷酷。 「不管经过如何,我已经除掉了沃尔坎和他那派的人。尽管不愿意,但天亮后,路德宫发生的事势必会传到父王的耳里吧。我必须向父王解释,视情况,还可能直接与其他兄弟姊妹进入长期抗战。所以,我没时间和你们牵扯上关系。」 「……小的明白了。」 就算留在这里继续说服加拉琳娜,她恐怕也无动于衷吧。反而有可能惹她不悦,与之为敌。况且,若是真的发生争夺王座的内乱,缇雅留在这里很危险。 男人们拿来缇雅之前被没收的武器。缇雅接过后,最后再询问加拉琳娜一件事。 「……殿下您难道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受到陛下的处罚吗?」 「你是问我擅自杀了沃尔坎会不会被父王斥责吗?当然想过啊。」 留下缇雅,正想和伊莲娜退到王宫内部的加拉琳娜,回过头若无其事地回答。 「可是,只有两种状况才会让孩子害怕受到父亲的斥责,一种是孩子年纪还很小,另一种则是父亲永远都是令人害怕的存在——不是吗?而现在的父王对我而言,已经不是会令人害怕的存在了。」 「……!」 缇雅领悟了加拉琳娜所下的决心后,倒抽了一口气。视情况,她恐怕不惜杀掉病床上的亲生父亲,也要坚决走完已经无法回头的道路。 「……等殿下得到这个国家时,小的会再次前来问候您。」 「也好,我会期待和你再会。」 缇雅目送加拉琳娜和伊莲娜的背影,表情暗淡的离开了奥罕宫。 对接下来将正式与亚默德和其他同盟诸国为敌的悠尔罗格来说,与比盖罗联手可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条活路。即使比盖罗不直接派兵攻打亚默德,光靠两国联手的这个事实,就能让地理位置背对比盖罗的亚默德兵力的运用受到极大的限制。 缇雅本想至少达成这个目的后再回去,但如今已经不可能继续交涉,久留也是无用。 肩上的疲惫比抵达这里时还要来得沉重,但没有时间休息。缇雅踩上马铠跨上马匹,这次则是朝向北方奔驰在离黎明尚远的晚秋——已是初冬夜晚的寂静中。 她现在想尽快回到路奇乌斯身边,注视著他与狄米塔尔下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的邂逅。 第三章 冬天的脚步声 北大陆的大部分国家 都由领主或国王掌管水利权。 要在流过领土内的河川捕鱼,利用河水灌溉农作物 就必须支付土地所有者费用。 在亚默德也是一样, 但亚默德把利用河川的费用压得非常低。 尤其是鲁奥玛洲,由于没有制定水利权, 因此卢贝尔川的支流渔业十分兴盛。 亚默德即将迎接冬天的时候, 便能在鲁奥玛郊外看见努力捕鳟鱼的百姓的身影。 因为快要产卵,脂肪丰富的鳟鱼, 能做成腌渍物长期保存,来度过寒冬。 回到王宫自己的房间,正在换上和之前在民众前宣布消息时一样,令人难为情的白色礼服时,有人有些用力地敲了敲门。 「……?」 狄米塔尔对平常穿不惯的狭窄礼服感到厌烦,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抚上手把。 「噫哇!」 大概是被一声不吭就突然打开门的狄米塔尔脸上的表情给吓到了吧,只见奇异的粉红色金属块发出古怪的叫声,向后退了半步。狄米塔尔左顾右盼后,发现脚步声特别响亮的长廊上没有其他人影。 「……你一个人吗?」 「是……是的。」 「找我有什么事?你该不会要说你找不到厕所在哪里吧?」 「才……才不是呢!」 贝琪娜会待在王宫,可能又被王妃叫来和她一起在温室摆弄植物了吧。以前有许多卫兵和侍女看见这个铠甲少女都会大吃一惊,如今她已完全融入这里。 「我已经帮忙完王妃殿下了,正要回工房。但我有一句话想跟狄米先生你说。」 「什么?」 「你被放出监牢后就马上出门执行任务了,所以我老是找不到机会跟你说~~」 她以左右各三十度的角度旋转她圆筒状的身体,这神秘的动作大概是在表现这名少女害羞的情绪吧。王宫的居民们好不容易认识了她,要是看见她这种奇妙的反覆运动,可能又会传出奇怪的传言了。 「在这里站著说话也不好,总之进来吧……我也正在准备参加什么晚餐会。」 「啊!不用了,我马上说完!」 贝琪娜如此说完之后,便迅速掀开巴秋鲁鲁斯的面罩,笔直地仰望著瞪大了双眼的狄米塔尔。 「非……非常谢谢你,狄米塔尔先生!」 「……啥……?」 「狄米先生你果然是喜欢瓦蕾莉雅大人的对吧!你把彼此的立场和外界的眼光之类的事情全部都拋诸脑后,选择了瓦蕾莉雅大人吧!」 「喂、喂,你——」 「我对这件事情感到非常开心!」 贝琪娜轻轻跳跃了一下,紧握住狄米塔尔的手摇来摇去。 「我觉得自己也……得、得到了勇气!真的非常感谢你!」 贝琪娜单方面滔滔不绝地说完,便啪当一声关上了面罩,同时深深对狄米塔尔行过一礼后,便「匡啷匡啷」拖著吵杂的脚步声离去。 第四章 无意义的真相 在面向北海的国家中,拥有卓越超群的海军兵力的, 并非军事国家海德洛塔, 而是成功从海德洛塔脱离独立的悠尔罗格。 悠尔罗格之所以能在脱离后与海德洛塔的激烈交战中, 勉强撑过他们的猛烈攻击,维持独立状态, 是因为获得海洋民族戈朗族的帮助, 才得以全数击退从海上进攻过来的海德洛塔军。 戈朗族原本是居住在如今已灭亡的巴拉甘王国岛屿上的民族, 自从巴拉甘因内乱而遭海德洛塔并吞后, 他们便显现出反海德洛塔的态度。 悠尔罗格与海德洛塔反目成仇后, 便将根据地设立在巴拉甘过去的土地上, 他们会与悠尔罗格交好,也可说是自然的结果。 直到现在,戈朗族依旧是悠尔罗格海军的可靠盟友。 苏古娜身穿毛皮大衣,凝视著位于宿舍后方的濠沟。 好几名士兵不畏冰冷潜入濠沟,搜寻水底。而苏古娜正注意著这副情景。 「——你派人这么做,是想确认什么事情吗?」 哈拉德吐著白色气息,走到苏古娜身边。 「我想确认贼人的身分。」 「贼人全都逃跑了。要不然就是烧成了灰……不是吗?」 「如果没有呢——」 「……你是不是几乎确定了什么?」 「…………」 苏古娜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沉默不语。 在发生贼人想取苏古娜性命一事后,已快要经过整整一天。在那之后,疗完伤的苏古娜最先指示的,就是从烧毁的宿舍中找出贼人的尸体。 为了确认和贼人交战时感觉到的异样感,无论如何都必须这么做。 「……皮卡比亚的莱登那猊下丧命一事,真的不是父亲您指使的吧?」 「老将军也怀疑过我……不过,很遗憾,现在的我没有余力去做那种徒劳无益的事。」 的确,若是皮卡比亚的宠姬耶希卡还健在的话倒还有可能,现在的哈拉德没有暗杀若娜丝?莱登那的动机,也没有能执行暗杀的手下可用。 「——找到了,猊下!」 潜入冰冷水中的男人们浮出水面,告知苏古娜已发现她想要寻找的东西。 「可是,这次也只找到铠甲!里面的人似乎顺利地脱逃了——」 用大网子从濠沟底下捞起来的,是到处扭曲的金属制全身铠甲。 「请让我仔细看一下。」 苏古娜伸手触摸还冰冷、湿淋淋的铠甲,仔细查看起来。 「那具铠甲到底怎么了,苏古娜?贼人已经脱逃了……还是你以为调查铠甲,就能找到穿过它的贼人的线索吗?」 「父亲您可能以为是从外部入侵的贼人穿上这里的铠甲来攻击我,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什么?」 「他们有必要做出这么麻烦的事情吗?难道只为了让我猝不及防,就做出这种胡闹的举动?况且,那么多贼人一次潜入这里,却没有任何一个担任警备的人察觉,您觉得有可能吗?」 「确实不太可能……不过,事实上你就是被穿上铠甲的贼人攻击了吧?烧毁的宿舍残骸里,也躺著好几具铠甲。」 那些铠甲,全是装饰在这间大主教座堂各处的物品。不过,在烧毁的宿舍残骸中发现的铠甲,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处于高温的火焰中,被薰得黑漆漆的,到处都扭曲变形,有些地方还熔化了。 相较之下,从濠沟捞起的铠甲,即使有一部分被苏古娜释放的「击炮」打到变形,但可说依然保留著原形。 尽管被污泥弄脏,苏古娜仍然继续调查打捞起的铠甲,于是发现了一块陌生的小徽章,掺杂在各式各样的零件中。 「——?」 苏古娜对刻绘在徽章表面,拥有金属光泽的复杂线条有印象,她立刻将其收进怀里后,叹了一口白色的气息站起身。 「找到答案了吗?」 「没有。不管再怎么想,我还是不认为有数量那么多的贼人潜进来,做出胡乱的举动,偷袭我,然后一个不剩地全部逃脱……再说,你们找到我时,我是昏倒的吧。」 「是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逃离这里的时候,顺便把失去意识的我给杀了?」 当时苏古娜在火焰中拚命地胡乱放射魔法,然后就这么晕倒了。倘若贼人真的逃跑,也是在苏古娜失去意识以后吧。杀死失去意识的苏古娜后再逃跑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然而贼人却没有这么做。 「既然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就只能想成那时贼人早已丧失了战斗力。」 「可是,贼人的尸体如果不是溶化在水里,或是被火烧成灰烬的话,你的想法根本不可能成立。因为实际上确实没有找到一具贼人的尸体。」 「……搞不好,真的像您说的那样呢。」 「什么?」 「没事,是我的想法太愚蠢了,请忘了吧。现在与其思考贼人们是怎么逃脱的,应该来思考以后的对策才对。」 「……说的也是。」 哈拉德将手摆在燃烧的篝火上方,微微打了个哆嗦。比托的首都加拉斯霍尔特或许是因为位于内陆盆地的关系,夏天酷热,冬天严寒。周围的树木已经转红,按照往年的情况,差不多该飘雪了。 「听说亚默德是夏琦菈?巴贝尔遭人袭击。」 「我知道这个消息。」 「据说是背叛亚默德的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干的好事,先不论是否与她有关,但看来这块大陆上有不肖之徒想要杀死各国的神巫。」 「您的意思是,想取我性命的也是那些人的同党?」 「我无法否定,也无法肯定。但是——」 这次换哈拉德含糊其辞了,他的嘴角增加了一些不安分的皱纹。察觉到这件事的苏古娜,歪著头询问养父: 「您有什么头绪吗……?」 「我想应该不可能,不过——」 哈拉德交抱双臂,露出沉思的表情。 「……我之所以想增加我国的神巫,增加在同盟内的发言力,是为了我国著想,也可说是信不过盟主国的亚默德。」 「您说无法相信亚默德,这是为什么?亚默德历代的国王确实都是些善于权谋的人物——」 如果他是在这个层面上不信任亚默德,那么哈拉德自己本身也是个知名的稀世谋士。 「这一点我们是彼此彼此,但跟我说的意思有些不同……总之,亚默德一直对同盟诸国隐瞒著一个大秘密。而且是与成立同盟有关的大秘密。亚默德以为我们不知道那个秘密的存在,就故意佯装不知,瞒了一千年以上都没说出口。所以我才说他们不值得信任。」 「大秘密……?」 「我不知道那个秘密的内容是什么,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是否真的有那个秘密存在。终究只是我个人的直觉……不过,恐怕是被我说中了。况且同盟诸国本来就有好几个绝对不能公开于世的秘密。既然如此,会认为维持『封印之丘』的亚默德,还有其他各国不知道的相关秘密,也是自然。」 「到底是什么不能公开于世的秘密?您刚才说您不知道,但应该已经猜出一二了吧?」 苏古娜对于哈拉德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感到有些不耐烦。如果同盟诸国,也就是各国王家怀抱著什么不能让民众知道的秘密,那究竟是什么——不问出个什么具体的细节,苏古娜实在难以相信哈拉德说的话。 哈拉德压低声音,双眸充满了伶俐的光 芒,望向苏古娜。 「……千万要保密,也绝不能告诉老将军。」 「那么重要吗——?」 「关于亚默德所隐藏的秘密,我也丝毫没有头绪。不过,若是关于十二个古王国秘密流传下来的真相,我倒是知道……你可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喔。」 哈拉德在比托极为专横跋扈,会知道只传给王家之人的古代秘密,也没什么好讶异的。 「你知道『契约之印』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那……虽然终究只是形式上的印记,但却是雷顿特拉与其妻子神巫的契约证明,用俗话来说,就像是结婚证书上的签名那类的东西……我曾读过考察这方面的研究书。」 「它的名称叫契约之印,也难怪别人会这么想。只是,如果真是如此,就不会要求神巫就算魔纹受损,也必须优先修复契约之印了吧。自古以来,契约之印之所以在神巫的魔纹中被视为最重要且特别的印记,是因为它是个实际拥有效力的封印。用来使雷顿特拉所封印的『魔』永久沉睡。」 「封印——?魔……真……真的现在也实际存在于这个世上吗?」 「连像你这样虔诚的女人也认为魔并不存在。」 哈拉德扬起嘴角笑道: 「——即使传说流传下来,现在世上的大多数民众可能都认为魔其实并不存在,只是为了提高信仰对象雷顿特拉的威权,也就是故事中的反派角色罢了。」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要人相信从没见过的东西,可不像嘴上说说那么容易。」 所以神巫才会在民众面前述说神的慈悲,用神赐予的力量拯救民众,鼓励民众归依神教。苏古娜认为雷顿特拉对抗魔的事迹不过只是传说,这是事实没错,但她仍然相信救济民众、心灵寄托的雷顿特拉,俨然就存在于所有人的心中,因此过去才会善尽神巫的职责。 「可是,不管民众怎么想,魔是实际存在于这世上,现在也被封印在亚默德的地底下。而让他陷入沉眠的,正是利用各个神巫魔力的封印。」 只要本人还活著,神巫的魔力便会透过契约之印随时传送到封印之丘——哈拉德向苏古娜如此说道。而连神巫本人都不知不觉一直传送的魔力,则能维持施加在魔身上的封印效力。 「所以才必须挑选拥有庞大魔力,年轻又健康的少女来担任神巫。如果让难以与之抗衡的人成为神巫,背负契约之印的话,她的魔力会毫不留情地被夺走,而导致身体衰弱。」 「可是,父亲……」 苏古娜抚上自己的左肩,恍然大悟地瞪大了双眼。 「没错……你的契约之印被消除了。」 哈拉德垂下眼,回头望向只剩骨架的图书馆。 「不能外借的神巫『魔纹地图』只有一本。尤其是关于契约之印的部分。如果魔纹地图因什么理由遗失,就让专属纹章官马上还原出新的一本。只要让纹章官新旧交替,就能熟读魔纹地图,记住契约之印。过去一直是这么做的。可是,你的专属纹章官英格薇德已经不在了。接替她的新任纹章官恐怕还没有完全记得你契约之印的图样吧?」 「……对。」 霍格森将军找来的新人纹章官札卡多女史,正每天上图书馆仔细阅读魔纹地图,试图将苏古娜的所有魔纹,包含契约之印背起来。 「魔纹地图在没有足以信赖的纹章官的这个时期烧毁,又有贼人想取你性命……所以,我突然想到,贼人的目标与其说是神巫的性命,会不会其实是要消除契约之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倘若神巫的主要职责不是神的妻子这种形式上的习惯,而是更现实地维持魔的封印,那么无法完成职责的苏古娜,将会失去作为一名神巫的资格。 「冷静点,苏古娜……你这样会让士兵们起疑。」 哈拉德提醒发出高亢声音的女儿,对她说道: 「若娜丝?莱登那的契约之印已经失去作用,你的契约之印也被消除。这下子,十二个封印当中至少失去了两个封印。」 「魔的封印……应该不会解除了吧?」 「会不会立刻发生什么事情,这一点我也不知道。知道的,大概就只有亚默德的国王了吧。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告诉杰弗伦十一世你丧失了契约之印,以及尽快在你的背上再次刻绘契约之印。」 「可是,没有能作为范本的魔纹地图——」 「就算神巫新旧交替,契约之印也不会改变。刻绘在比托第一任神巫身上的契约之印,跟直到昨天为止刻绘在你身上的契约之印一模一样,历代的比托神巫的契约之印也完全相同。」 哈拉德别有深意地说完后,苏古娜便立刻察觉到他话中的含义。苏古娜的专属纹章官,实质上只有英格薇德一人,但在英格薇德之前,也有好几名能在比托神巫背上刻绘契约之印的专属纹章官。通常专属纹章官大多以年龄为由引退,但只要翻遍整个国家,或许还有能正确记得比托契约之印的引退纹章官存活在这世上。 「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了——再不然的话,亚默德可能会有理应不能外借的他国契约之印相关藏书。虽然我说我并不信任他们,但希望这次亚默德能发挥他们狡诈的心态。」 「那么,我派人送信去给亚默德的的柯斯塔库塔猊下。虽然是自己的耻辱,但只要老实地把这个窘境告诉那位猊下,相信她一定会帮助我的。」 「……亚默德的神巫,也跟你一样是个相信人性本善的老实人吗?」 想必哈拉德非常瞧不起这种人吧。至少在政治上,老实的个性容易成为损害国益的缺点。事实上,瓦蕾莉雅在苏古娜引发逃亡骚动时,为了保护她,不仅让自己的立场陷入危机,还差点让比托和亚默德的关系决裂。那是担任国家要职的人绝对不可为的事情吧。 「柯斯塔库塔猊下的确是个老实又率真的人,但她不像我一样,只考虑自己的安危,而且非常勇敢。」 「我想也是。要不然就不会想帮助你了。」 哈拉德叹了一口长气,转过身。 「……我去准备要送给杰弗伦十一世的书信。三十分钟后派快马出发,在那之前写好给柯斯塔库塔猊下的书信吧。」 「好。」 苏古娜朝养父的背影轻轻低下头后,悄悄紧握住收在毛皮大衣怀里的徽章。 刻在这枚徽章表面的线条,和苏古娜也十分熟悉的魔纹非常相似。而这些线条密密麻麻地刻绘在金属表面上的模样,令人联想到狄米塔尔的剑。 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形,但听说亚默德有所谓的魔法工学。那么,亚默德的专家或许可以查出这枚徽章是什么来历。 苏古娜快步走向大圣堂的书房。 今晚的主菜是鹿肉和马铃薯馅饼。仔细想想,这还是狄米塔尔第一次吃到宫内厨师所制作的料理,味道不亚于其他国家。不过,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更轻松的环境下品尝。 当那些菜肴从所有人的面前收走,改端上加入蜂蜜的热红茶后,国王便微微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 「——差不多该进入主题了。」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嘴角擦拭乾净的瓦蕾莉雅皱起眉头,不禁发出疑惑。 「那个……刚才提到关于契约之印的话题,难道不就是今天召集我们的重要主旨吗?」 十二名神巫背上的契约之印,并非只是装饰,而是特殊的魔纹,它能传送各个神巫的魔力到使魔沉睡的封印上——当馅饼端上桌的时候,国王所坦白的这个事实,对瓦蕾莉雅来说就已经是十分重大的秘密了吧。 然而,国王却露出不符合他年纪的淘气笑容,摇了摇头。 「哎呀,要是这样的话,我也省心了许多。但很不巧地,那不过只是个开头。况且关于契约之印的真相,也都有流传到各国的王家。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是连诸国的国王也不知道,只允许亚默德历代的国王与首席神巫传给下个世代的棘手真相。」 「棘手的……真相?」 「陛……陛下,那种秘密,可以告诉我们吗?」 卡穆尼亚斯卿用手帕擦拭著汗水,并且窥视著国王的表情。 「如果……您是要告诉柯斯塔库塔猊下在下还能理解,但——我们方便在场吗?」 「嗯,这一点我也烦恼过……但你们也曾经针对修复离宫的问题,对我的判断感到有些疑惑吧。问我为什么优先修复离宫,而不先复兴城镇。」 「这……这个嘛……」 卡穆尼亚斯卿与财务大臣卡帕罗斯卿互相对视。 就算魔沉睡在「封印之丘」的地底下,建设在地面上的布拉达嫚特离宫终究只是一栋建筑物,除了是通往地下通道的出入口以外,不具备任何意义。所以,虽然快速著手修复对同盟各国的门面,但重点应该摆在复兴直接影响民响生活的市区才对。然而国王却驳回大臣们的意见,下令优先修复离宫,却不告诉大臣们他坚持修复离宫的理由。 「所以啊,我决定坦诚一切,好让你们理解,并且全力投入政务。当然,千万不许泄露出去。」 「既……既然您是这么想的……那就请说吧。」 「嗯。首先呢——关于我刚才所说的契约之印的事情……」 「那是假的。」 国王探出身子,话才说到一半,夏琦菈便爽快地抢著把话说完。 「刚才契约之印的事,有一半是假的。」 「咦……?假……假的?」 「对。只是,希望你们先理解,除了亚默德以外的加盟国都以为那是重大的秘密而代代相传下去。」 「喂、喂,夏琦菈——」 当国王正想抱怨的时候,夏琦菈便猛然指著他的鼻尖,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说啊,陛下。你卖关子也卖太久了吧。现在的状况可没时间让你拖拖拉拉的了,快点把话说下去吧。」 「呃,可是啊……要说出亚默德流传一千年以上的秘密,总得营造出一点严肃的气氛吧。」 「不要管陛下,我来解释吧。」 夏琦菈对国王的诉说充耳不闻,望著座位上的所有人。 「关于靠神巫传送魔力来维持封印,这个契约之印的原理是真的。所以之前我跟卡琳小姐受伤的时候,才会先修复契约之印,再来修复其他的魔纹。说得极端一点,神巫真正需要的,只有身上的契约之印。」 「那么……其他的魔纹是可有可无喽?」 「嗯。极端来说是这样。只是,拥有足以成为神巫的魔力的人,必须是要能在身上刻绘大量的魔纹,并且能面不改色地使用各式各样的魔法。要选出有资格的人,结果还是只能让她们实际使用魔法。」 「可是,那什么是假的呢?既然契约之印是用来封印魔的魔纹,那就没说错啊。」 从身体的大小来看,加利德卿拿起显得非常小的茶杯,歪起他粗壮的脖子。看见那副不协调的模样,狄米塔尔差点失笑,但他察觉到夏琦菈想表达的事情后,内心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不是说了吗,关于契约之印的原理这件事是真的。假的则是,封印的是魔这部分。」 「……什么!」 卡穆尼亚斯卿顿了一下,随后皱起眉头。 「如……如果魔没有被封印……那么,那座山丘的正下面埋著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 「雷顿特拉。」 国王从旁伸出他的大手,摀住夏琦菈开启的嘴巴,然后如此说道。 「被封印的不是魔,而是雷顿特拉。」 「————」 瓦蕾莉雅露出震惊的表情望向狄米塔尔,但狄米塔尔自己正试著想要理解国王所说的话,因此没有余力搭理她。 「请……请等一下——」 瓦蕾莉雅双肘抵在桌面上,抱住头。 「让我整理一下……在同盟诸国所流传的神话里,远古时代,雷顿特拉与魔争斗-当时,有十二名神官得到雷顿特拉所赐予的魔力,帮助他打倒了魔,对吧?」 「没错。」 「可是,因为没办法完全打败魔,只好将他封印在地底下……之后,因战斗而感到疲累的雷顿特拉便陷入长久的沉睡——」 在雷顿特拉永久沉眠后,十二名神官为了复兴荒废的世界,监视封印,指引活下来的人民,便各自兴建了国家——那就是神圣同盟的起源。 然而,假如实际上封印的不是魔而是雷顿特拉,那么这个神话就有好几处错误。 「这……这是怎么回事,陛下?神……雷顿特拉,其实败给了魔,之后就一直被封印起来吗?」 「其实根本就没有魔的存在。至少,没有将这个世界封锁在黑暗中、引诱人做恶事的那种模糊抽象的『魔』。」 「那么,雷顿特拉为什么被封印了呢?不是因为跟什么东西战斗败北,所以才被封印起来吗?」 「问题就在这里。」 「……是人类吧。」 狄米塔尔无意义地用汤匙搅拌茶杯里的液体,低声说道。 「咦?」 「……在神教徒的神话中登场的,只有雷顿特拉、魔,还有人类而已。其中魔并不存在,而雷顿特拉又是与某人战斗而战败的话,那个对象就只剩下人类了。」 狄米塔尔把自己的想法化成言语一句一句说出来的同时,回想起在罗马里克遇见的加拉琳娜?奥罕。 她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比较埋首于研究神话学学问的人,当时她针对神教徒与蛮教徒各自流传的神话的差异点,说了许多颇有意思的见解。虽然狄米塔尔当时有一半的话都左耳进右耳出,但关于蛮教徒流传的神话梗概,他倒是还记得。 在她们的神话中,当然没有雷顿特拉和魔登场。而是继承了最高神祇,同时也是战神马里德血脉的十二名勇者,打倒了无名怪物,为世界带来了和平。加拉琳娜假设这两个神话会不会原本是基于同样的事实而创造出来的。在北大陆发生的某种事情,在越过卡多索山脉流传到南方的期间产生变化,而成形为她们的神话。也就是说,马里德是魔的发音转化而来的,而十二名的神官则是置换成狩猎民族较容易接受的十二名勇者这样的概念。 不过,如果魔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只剩下十二名人类打倒了什么东西,而成为这个世界的支配者这样的构图了。 「人类——打倒了雷顿特拉,并且封印了祂……?」 「正如我家小少爷说的。」 夏琦菈意兴阑珊地拍了拍手,叹了一大口气。 「——人类使用雷顿特拉赐给他们的魔力,与雷顿特拉交战,然后将祂封印起来,得到了这个世界。」 「我们人类全都是罪人。」 「这就是必须用谎言涂改真相,一直隐瞒下去的理由。」国王挤出声音如此说道。 「可……可是,怎么会!」 瓦蕾莉雅拍打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 「谁又能保证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搞不好,远古时代的人类打倒雷顿特拉这件事情才是谎话啊——」 「别说了。」 也许是对雷顿特拉的强烈信仰心使然吧,瓦蕾莉雅涨红了脸,一口气滔滔不绝地对 所有人说道。若不是狄米塔尔强硬地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回椅子上,她可能会继续说个不停。 「陛下的话还没说完……有什么话想说,等把话完全听完后再说。」 「啊……非……非常抱歉。」 「不会,我明白你感到困惑的心情。父王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也是一味地怀疑他说这种恶劣的玩笑欺骗我到底有什么好处。你一时之间无法相信也是理所当然。」 「从上一任首席神巫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这么说虽然很自私,但我觉得这是过去人类的忏悔吧。」 夏琦菈轻轻跳下椅子,走向窗边。窗外的世界早已被黑暗笼罩,万籁倶寂。一无所知的民众在城下演奏的喧嚣,也传不到这里。 「……所有的人类,都是雷顿特拉所创造。我想是创造来侍奉雷顿特拉的存在。然后,雷顿特拉赐予了人类魔法能力。魔法使人们的生活变得丰裕,人类的数量一下子就增加了许多。」 「但是,却也因此让人类骄傲自满。」 国王盘起他粗壮的手臂低声呻吟。 「若说雷顿特拉犯了什么过错,那就是把人类创作成这样的生物吧。获得魔法而傲慢自大的人类,企图消灭雷顿特拉,让自己成为世界的支配者。」 「而那场战役的结果,是人类获得胜利,封印了雷顿特拉……是吗?,」 之后,人类为了让雷顿特拉永远沉睡,便不断强化封印,甚至不惜在祂身边建造一个世界最大的城市,持续监视祂。明明是胜者,这么做简直就是胆小的篡夺者心态。 「想必过去人类的魔力,远比现在的人类还要强得多。头脑也一定聪明许多。所以才能让称为神的造物主变得虚弱,封印祂,也能发明出持续维持封印的方法。不过,现在的我们没有那样的智慧和力量。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只要这样做,就会产生这样的结果。现在的人类能做的,就只有根据上述的经验法则将自古的魔法代代相传下去。」 「……比盖罗的王女,非常认真的在研究这样的事喔。」 「是吗?」 「她说单靠十二名勇者,不可能打倒神话里所说的毁灭世界的怪物。但是,假设古代人的力量远比现代人强,那么南北神话当中一致的十二名这个数字,就多少有些可信度。」 「这个人的想法还真有意思呢……但竟然是比盖罗人,有点令人火大就是了。」 「无论如何……」 夏琦菈与狄米塔尔说完后,国王接著继续说道: 「——能力衰退的人类为了避免雷顿特拉的封印解除,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办法。为了隐瞒自己罪孽深重的过去,捏造出魔这个不存在的虚构恶角,将人类描述成是继承雷顿特拉而成为世界的支配者。之所以会聚集拥有强大魔力,同时也是封印核心的人担任神的妻子神巫,也不过是想提高权威。这个世界是属于打倒魔的雷顿特拉,而身为神的忠实左右手的人类,将持续封印魔,代替雷顿特拉支配这个世界,直到祂清醒为止——这全是为了隐瞒人类罪过的谎言罢了。」 「随著时光流逝,人类早已忘记自己的罪过。不过,引导人类,与神交战的十二名神官的子孙,却唯独记得必须永远选出神巫这件事。而亚默德王家正是那十二名神官当中,率领其他人的首席神官的子孙,历代的国王便将这禁忌的记忆口头流传至今。因为绝不能让现在的人类看见,所以没有记载成文书。但是,如果遇到关键时刻也不能全然忘记。」 「所谓的关键时刻……是指?」 卡穆尼亚斯卿战战兢兢地询问。夏琦菈回头望向怯懦的大臣,夸张地耸了耸肩。 「当然是指雷顿特拉清醒的时候啊。要是雷顿特拉复活后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那倒是另当别论,但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那么从雷顿特拉被封印时的情况来判断,祂势必会报复人类吧。所以,当雷顿特拉有觉醒的徵兆时,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祂觉醒。」 「请恕在下无礼,先插个嘴。」 「什么事?」 「前本院长有没有可能早就知道陛下现在告诉我们的这个秘密?」 「没错。」 听见狄米塔尔的指摘,夏琦菈一脸得意地点了点头。 「——照理说,就算是亚默德的魔法院本院长,应该也不会知道这个事实,但那女人有些令人猜不透的地方。」 国王和夏琦菈都是从上一任口中听到这个重要的事实。这个连留下文字都有所顾忌,对人类不利的真相,应该只有历代国王和历代首席神巫才能接触。 「就算奥尔薇特从别的管道得知这个秘密也不奇怪,感觉她就是能做到。因为她从还是神巫候选人的时候开始,就带著明确的目的进出离宫的地下。」 「那么,如果前本院长早就知道所有的事情,那她一连串的行动,都是为了让雷顿拉特复活喽?」 「不知道她是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想让雷顿特拉复活,还是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想让魔复活,但唯一清楚的就是,那女人打算解开封印。若娜丝的暗杀事件,恐怕也是奥尔薇特在背后指使的。」 「那个,我是这么想的……」 瓦蕾莉雅双手抵在桌面,探出身子对国王说: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是不是应该公开过去保密的这件事,让全体同盟一起来解决这个问题?像是把剩下的神巫集中在亚默德,大家一起严密地保护——」 「这个秘密不能公开……也是为了保护我国。」 国王完全不考虑瓦蕾莉雅的意见,斩钉截铁地拒绝。 「过去我国因为是继承首席神官血统的王家这个事实,才得以保持住同盟内的盟主地位。但要是其他国家知道那个神话全是谎言的话,会变得怎么样?将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亚默德的权威。」 「怎么这样……现在不是顾虑国家面子或权威的时候了吧?」 「我国靠隐瞒真相一千多年来坐稳盟主宝座,其他国家恐怕不会原谅我们。同盟瓦解,甚至可能发展成牵连整个大陆的战争。虽然这听起来像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找的藉口,但有些真相是绝对不能公开的,小姐。」 「可是……!」 瓦蕾莉雅想再继续说些什么,但狄米塔尔抓住她的手,半强迫地将她拉回椅子上。 「公开那个秘密之后,有谁会得救吗?」 「咦?」 「——为了收拾在未来等著的混乱局面,亚默德非得跟过去一样是个强国不可。但是,如果公开那个秘密,亚默德很可能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你以为我们能在不得到同盟诸国的帮助下,阻止雷顿特拉复活吗?」 重点不是在于公开秘密,而是在于阻止雷顿特拉复活。为此必须得到各国的协助。而要得到各国的协助,就必须把谎说到底。老实坦白一切,不仅无法得到协助,亚默德还会受到所有周围诸国的抨击。 「——身为亚默德的神巫,你可能对我国过去隐瞒如此重大的秘密而感到内疚。所以才会说出那么愚蠢的话。」 「说、说我愚蠢,我说你啊——!」 「会想要老实地说出所有的事情都是谎言,就是你愚蠢的证据。没有人会因此获救。顶多只能减少一丁点你的罪恶感罢了……但那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的正义感。」 「……!」 瓦蕾莉雅满脸通红,无言以对。虽然狄米塔尔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严厉,但现实就是如此。瓦蕾莉雅判断错误的正义感,显现了她天生拥有的善良和正直,同时也是出自于继续将民众蒙在鼓里的罪恶感吧。 「……先不论他的说话方式,不过小鬼说的没错。」 国 王语带叹息地肯定狄米塔尔的话语。 「小姐你跟我这种人不一样,是个本性善良的老实人。所以,我能明白你无法忍耐必须继续说谎下去。可是……如果不继续说谎,这个国家就无法生存,如此一来,就别谈要阻止雷顿特拉复活的事了。」 「既然你觉得要继续欺骗民众很痛苦的话,就把它想成是一个知道真相的神巫,所必须负起的使命,就当作是赎罪吧。」 「我——身为神巫的使命……?」 「从过去的真相看来,我们神巫根本没有任何权威吧。不仅没有,而且还等于是隐瞒古人犯罪的共犯。不过,那你要老实到什么地步才能满足?只要亚默德的国民向全世界的人低头道歉说,不好意思欺骗了大家就好了吗?还是解除雷顿特拉的封印,向世界原来的支配者谢罪就能释怀了?」 「…………」 瓦蕾莉雅低著头,一直凝视著茶杯。 就算是瓦蕾莉雅,也不可能漠视人类会被毁灭的可能性,还说出最好将一切公告天下。因为就算过去的罪过和谎言是事实,也已经无法抹灭,这个世界也早已充满了不需对此负任何责任,一无所知的人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人类只好继续彻底当个对雷顿特拉忘恩负义的叛徒了。如果这样能维持一无所知的民众的生活安宁,让一部分的人怀抱著罪恶感生活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狄米塔尔在此时望向夏琦菈与国王。 「……历代的大神只官和首席神巫,也没人有怨言,一直背负著如此沉重的负担吧。」 「如果世上的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理智地思考,想必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吧。」 国王如此说道,露出苦笑后,啜饮了一口冷掉的红茶,突然又表情一变地对狄米塔尔说: 「不过小鬼,既然你那么明白的话,要是下次奥尔薇特或路奇乌斯出现时,你可要毫不留情地除掉他们。」 「————」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敕命,狄米塔尔抽动了一下眉毛。 「搞不好奥尔薇特早已知道这个秘密,正在找时机揭露真相。如此一来,就必须在秘密泄露之前完全封印那对母子的口。我跟奥尔薇特也是老交情了,但如果是为了守护这个国家,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只是,现在这是你的职责。」 「……是。」 在立场上,狄米塔尔无法抗命。也明白这是正确的判断。 只是,狄米塔尔能否做到,那又另当别论了。 「————」 此时,有人紧紧握住桌布下狄米塔尔放在膝盖上的手。狄米塔尔低垂的视线望向旁边后,发现瓦蕾莉雅正对他露出微笑。虽然那微笑有些悲伤,但足以为狄米塔尔颓丧的心带来勇气。 下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轻轻地缩起脖子。 「陛下!」 有人猛烈地敲打房门。特意敲打这道持续在进行秘密会谈的房门,肯定发生了什么非常重大的问题。 国王一语不发地使了一个眼色后,加利德卿便站起身来走向房门,抚上门把。 「——非常抱歉,打扰各位用餐!贾玛尼紧急派来使者,希望把这个交给陛下。」 「哎呀……」 夏琦菈光是听到那名卫兵说的话,似乎就理解了什么情况,抬头望向上方。 「陛下。」 「拿来吧。」 国王接过加利德卿手上的信函,打开来阅读,接著静静地叹了一大口闷在胸口的气,对所有人说道: 「贾玛尼的黛?比塞斯瓦尔猊下和她的专属纹章官被人杀害,魔法院烧毁了。详细情况还不清楚——」 这肯定和若娜丝?莱登那的暗杀事件有关。想必同样的事件今后也会继续发生,搞不好某处已经正在发生。 少女的手加重了一点力量,狄米塔尔则是以更强的力量回握住的她的手。 令人遗忘冬天寒冷的火势令但丁?瓦利恩堤皱起眉头,他抚摸著自己的鼻尖。 「……这火的味道真臭。一点都不美。」 「…………」 但丁不悦地低喃,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在他身边拿著断成两半的剑,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留在手边的剑柄。 「我记得你的魔动剑,应该跟我一样是加比隆多吧?但你的为什么那么容易就断掉了?你又没有斩什么会让剑断掉的东西。」 但丁探头窥视路奇乌斯手边,表示疑惑。 但丁和路奇乌斯持有的加比隆多,是涅蕾妲在比拉诺瓦的时候,将为了但丁锻造的剑再次改良过的东西。听说品质不好的魔动剑,可能会在使用者的魔力一口气注入进去的时候,因承受不住而毁坏。但进行过改良的加比隆多会如此轻易地折断,也许还是因为承受不住路奇乌斯庞大的魔力吧。 感觉就像是显示出自己和路奇乌斯的力量有所差距一样,令但丁不甚愉快。 「……为什么我的母亲没有遗传给我魔力的才能呢?」 但丁的祖父虽然不足以成为魔法士,但却拥有一定的魔力。他的妹妹——也就是但丁的姑婆,拥有的魔力比他更强,她嫁进了亚默德的鲁德贝克家,于是鲁德贝克家诞生了卡琳这个天才孙女。 但是,但丁祖父的独生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魔力,而他的儿子但丁什么才能都有,就是唯独没有魔法才能。 「西瑞尔?杜耶布尔和那名少女一起去执行暗杀神巫的任务,我却和现在还精神恍惚的你尽做些轻松的差事……这果然是因为你的母亲判断我的力量只能做这种小事的关系吧?」 这里只有但丁和路奇乌斯两人,所以但丁认为自己没有必要装客气,便雏起眉头诉说平日的不满。他曾败给卡琳;再次与卡琳对峙,让她屈服,可说是失去一切,甚至拋弃国家的但丁唯一的愿望。 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心态很扭曲,但他没有办法停止这样的想法在内心扩大,也已经没必要停止。但丁一直把卡琳当成妹妹般的存在。这并非指他把卡琳当成妹妹来看待,而是认为她就像妹妹一样,需要自己来保护她、疼爱她。而他也一直认为卡琳把自己当成最亲近的男人来爱慕。 所以,他一直相信即使卡琳成为亚默德的神巫,总有一天也会回应自己的追求,站在自己的身边。现在看来,那不过是毫无根据的盲信,但丁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但他对卡琳的感情转变成另一个形态,仍在他的心底发酵。 「……算了!」 不管说什么,路奇乌斯都没什么反应,但丁瞪了他一眼后,胡乱搔了搔自己的红色卷发。 「总之!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快点回连诺布洛努陪我练剑吧。我想要把剑术练到至少能击败那位正经八百的仁兄。」 「…………」 路奇乌斯受到但丁的催促后,再次凝视自己的手。 「母亲她——」 「……什么?」 「母亲说……她在等待我的转变——」 「你的转变还不够大吗?」 但丁牵来两匹马,瞥了一眼神情依然恍惚的路奇乌斯后,望向没有一点减弱迹象的火势,叹了一口气。 「虽说是奇袭,但在袭击一国的军事据点后约一个小时就把一切都烧成灰,是以前的你也做不到的事情吧……正常人根本不会干得那么彻底。」 在两人眼前燃烧的,是神圣同盟准加盟国巴克罗国内第一军港巴尔哈贾尔。要称之为港都规模是小了点,但那是为了保持机密,才不让平民居住在这里。停泊的全是巴克罗的军舰,待在这座港口的,全是军队的文官或技职人员。 这座巴尔哈贾尔正扬起火星 ,逐渐化为灰烬。军舰的船帆被夜风吹散,喷著火飞舞在夜空,步哨的瞭望台以及士兵的宿舍、谷物仓库,全都被火舌舔拭燃烧。当然,其中已经断气的无数士兵的尸体,也正在火焰中炙烧。 虽然但丁刚才脱口说出奇袭这个词,但实际上究竟是否能将只有两人对拥有二千兵力的军事据点发动攻击一事,称之为奇袭呢?照理说,那不过是无意义的自杀式攻击罢了。 不过,但丁两人却成功地完成这个任务。而令但丁不得不佩服的是,恐怕就算只有路奇乌斯一人,他也势必能够完成这称不上是奇袭的奇袭吧。在但丁砍倒三名怯懦的巴克罗士兵的期间,路奇乌斯则是用剑砍倒了十人,还施展魔法震飞了十人。在但丁调整呼吸,寻找下一个敌人时,路奇乌斯早已砍倒了十人,同时移动到新的战场。 钻研剑术和魔法的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杀戮。即使是神巫也是一样。就拿卡琳?鲁德贝克来说吧,如果她将自己的魔力全部用来杀人,或许能做到和现在的路奇乌斯同样的事。 只是,普通人多多少少会感到犹豫。就算卡琳能自在地使用威力强大的魔法,名为良心和伦理观的枷锁肯定会束缚住她的双手。在这层意义下,这块大陆早已没有人能与现在的路奇乌斯匹敌。拉姆彼特似乎也能毫不忌讳地投入战斗,但单纯就实力而言,路奇乌斯应该还是在她之上吧。 假如路奇乌斯和卡琳对战,几乎可以确定死的人会是卡琳。但丁并不奢求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但他认为让卡琳屈服的必须得是自己才行。 「——我就期待你还有理性,趁现在先告诉你好了。」 但丁将缰绳递给路奇乌斯说道。 「如果你接到杀害卡琳?鲁德贝克的命令,就把那个任务让给我吧。」 「……让给你?」 「是啊。毕竟颜面尽失的我之所以会投靠悠尔罗格,就是为了再次与卡琳交战。为了战胜卡琳,夺走她的名誉、荣耀、选择生死的权利,她的一切。所以,要是先被你给杀死,我可就伤脑筋了。」 「……真是恶劣的爱恋之情呢。」 「你是想说我的心态很扭曲吗?我可是被坚信绝对不会拒绝我的女人给背叛了。事到如今不管别人再怎么说,我也一点都不觉得羞耻。」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我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自己的傲慢罢了——」 「像你这样的男人,也有这种经验吗?」 但丁绝对想像不到,路奇乌斯的心中此时浮现的是谁的身影。 「……我真是搞不懂你呢。」 以为他是个清廉正直、品行端正、慈悲为怀的青年,结果却像判若两人似地变得有气无力、冷血无情,与其说是忘了手下留情,更像是机械式冷漠地挥剑杀人——但丁仍然对在这里的路奇乌斯,以及过去他曾在比拉诺瓦见过的路奇乌斯,两者之间的反差感到困惑。 「总之,既然你能了解我的心情,可千万别忘记喽。好了,回去吧。」 「……嗯。」 路奇乌斯语带叹息地回答,稳坐在马鞍上后,便重新戴上斗篷的兜帽,遮住脸。 「我需要——更坚固的剑……」 「坚固的剑?那个涅蕾妲应该会帮你准备吧……不过,要是下次你的剑再折断,到时你可要自己回收碎片喔。现在的你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但你的剑可是非常重要的军事机密。」 但丁回收路奇乌斯始终握在手上的加比隆多剑柄,和折断的剑尖一起收进袋子里,挂在自己的马鞍上,在内心往总是不苟言笑的西瑞尔的脸上狠狠揍了一拳。 但丁强烈地觉得——搞不好西瑞尔是派自己去照顾战斗力坚强,但却忘东忘西的路奇乌斯。 「抱歉……」 「——什么?」 「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路奇乌斯正好在这个时间点说出这种话,但丁感觉心中的想法像是被他看透似地,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我想指示你陪我来的不是杜耶布尔卿,应该是……我母亲。」 「魔女大人吗?」 「母亲她大概是认为——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改变吧。」 「把加比隆多用到金属疲劳而断裂,还能若无其事,我觉得你改变得已经够大的了。」 但丁策马奔驰在前方,缩起了脖子。这一带的海风本来就吹得很强。一旦离开烈火燃烧的巴尔哈贾尔,冬天的寒冷便立刻侵袭而来。 「……还是说,接下来你还会再改变?」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迷雾渐渐散开——意识逐渐恢复清晰。同时,像是沉淀物一样的东西也一起慢慢消失了——」 「沉淀物……?」 「对帝奥斯来说,不需要的……东西。」 「又是那个啊。」 最近路奇乌斯经常把帝奥斯这个词挂在嘴边。就算但丁要求他明确解释那是什么,路奇乌斯也总是避而不谈,从对话中的语气来推测,似乎是表示某种民族或血统之类的单字。看来里希堤那赫家是帝奥斯的家系,据说梅朵也与帝奥斯有关。 同时,他们称帝奥斯以外的人类为诺耶斯。这个词带有浓厚民族优越意识,甚至超越不把卡多索山脉南麓的人民称为南方人,而是称为蛮教徒这样的心态。 不过,但丁故意不去深入探讨这件事。因为就算寻求解答,想必现在的路奇乌斯也无法的确地说明。另一方面则是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丁骑著马进入能阻挡海风的松树林中,回头望向巴尔哈贾尔。 将夜空染成一片怪诞的火红,就算在数里格外也肯定看得一清二楚。再过不久,驻守在附近的巴克罗军势必会察觉到异样而赶过来吧,不过到时候巴尔哈贾尔应该早已完全变成一片废墟。 「……这下子,巴克罗就无法阻止乌希马尔的侵略了吧。」 由于巴克罗国内没有什么特别的资源,国土的大半多为盐分较高的土壤,不适合发展农业,因此经济的支柱为海洋贸易与渔业。所以巴克罗的海军虽然人数不多,自古以来却以精锐剽悍闻名。 然而现在,他们失去了可说是海军核心的军舰团。当然,巴克罗也有其他港口和军舰。只是,失去了停泊在那里的军舰和老练的船员以及巴尔哈贾尔军港,可视为巴克罗几乎失去了他们的海军战力。 如今神圣同盟的国家各个疑心生暗鬼,处于不敢擅自发兵的状态。再加上既然巴克罗的海军已呈现瓦解状态,只要乌希马尔经由海路率兵前往巴克罗,巴克罗已经不可能阻止他们登陆。 「隐瞒身分继续在私底下动手脚,这种做法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吧……」 虽然奥尔薇特献上了许多计谋,但还不清楚乌希马尔的目的为何。应该说,他还没有那么信任来自他国的奥尔薇特或但丁,足以向他们透露自己内心的想法。而乌希马尔和西瑞尔之间,应该早已十分确定他们今后的方针。 不过,但丁也没有那么愚蠢。只要观察过去的情势,就能推测出某种程度的事情。 在现实层面,悠尔罗格要打倒海德洛塔,并吞他们,就现况而言,国力还太低。万一悠尔罗格处于快要打败海德洛塔的状况,到时候亚默德或帝玛显然会派援军赶来。 既然如此,悠尔罗格该做的事情,就是加强国力和军事能力,切断海德洛塔与周边国家的同盟关系。 目前为止,这一点进行得很顺利。奥尔薇特握有关于神圣同盟来历的重大秘密,她主张能藉由公开那个秘密,让同盟变得有名无实。乌希马尔之所以不惜冒著与亚默德之间的关系完全决裂的风险而藏匿 里希堤那赫母子,想必是判断奥尔薇特口中的秘密,作为杀手锏拥有极大的破坏力吧。 如果能利用那个秘密让神圣同盟瓦解,肯定能不费吹灰之力同时侵略巴克罗,将他们并吞。就算在乌希马尔这一代办不到,只要将军权禅让给西瑞尔,之后的十年内,悠尔罗格的军事能力或许能凌驾海德洛塔也说不定。 近来身体不适的乌希马尔,早已认清不可能在自己这一代达成打倒海德洛塔的目标了吧。只要靠西瑞尔?杜耶布尔的才智、装备魔动剑的军队,以及支持军队的国力,就能打倒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率领的海德洛塔,老迈的兵法家会怀抱著这样的梦想,也不足为奇。但丁自己也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有可能实现。 不过,前提是奥尔薇特按照乌希马尔的指示行动。 再说,乌希马尔知道自己拉拢进军队的路奇乌斯,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吗—— 路奇乌斯怔怔地窥视著黑夜,但丁望著他的侧脸,静静地叹息。 第五章 恶梦的尽头 蒂欧贝妮特?里希堤那赫曾经是个 以美貌闻名的寡妇。 尽管她有一个年幼的独生子,还是有贵族不停地向她求婚, 从这件逸事也能推测出她有多么美丽。 不过,本人却断然拒绝所有贵族的求婚, 选择和儿子两人一起生活。 只有家世悠久,生活却不怎么富裕, 但靠著本家的奥尔薇特给予的多方援助, 母子两人过著简朴的生活, 却也没有任何的不安。 蒂欧贝妮特为何会企图与她宠爱的儿子一起自杀—— 这个真相在经过十几年的现在,依然没有明朗。 奥尔薇特迅速赶到熊熊烈火燃烧的宅邸, 救出蒂欧贝妮特的独生子狄米塔尔, 之后狄米塔尔便在奥尔薇特的保护下成长。 马车内可说是正适合当作一间密室来使用。只要马车还在行驶,紧闭窗户,在里头的谈话就不会被人偷听。 随著巴尔札利卿一同前往帝玛与之交涉的卡琳和佩托菈,正受到以萨克率领的封印骑士团的保护,踏上归国之途。在途中说出来的秘密,就足以让总是冷静沉著的卡琳感到惊愕。 「这种事情可以告诉我们吗?」 「我想没关系吧。父王应该正在国内告诉瓦蕾莉雅小姐和其他大臣们这个秘密,考虑到以后的事情,也必须让你们知道才行。回国后再听父王说一次也很麻烦吧。」 以萨克大略向卡琳两人说明有关人类犯下的无可挽回的罪过后,便玩弄著帽子上的羽毛装饰,淡淡地说道。 不过,卡琳明白以萨克并不像他的态度那样小看事态的严重性。以萨克这个年轻人,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带给他人影响,所以面临严重的事态时,才会摆出这种态度,避免周围的人过度紧张吧。 佩托菈推了推眼镜,战战兢兢地说道: 「……也就是说~~那些刺客袭击双胞胎神巫的目的也是——」 「恐怕是为了消除契约之印吧。」 「不过,已经暂时避免最糟糕的事态了吧。」 因为卡琳两人的奋战和封印骑士团赶来救援的关系,萝玛丽娜和安东丽娜才得以死里逃生。虽然萝玛丽娜的契约之印受损,但只要专属纹章官还健在,烧伤痊愈后就能立刻修复。 不过,卡琳也并非没有忧虑。 「假如殿下所说的是事实,您说魔力不符合神巫等级的人,就算背负著契约之印也没有意义——应该说,只会被夺走过多的魔力而衰弱。」 「嗯?是啊,听说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那么,我想帝玛拥有的两枚契约之印,其中一枚已经失去作用了。」 「咦~~?在烧伤治好,能在皮肤上刻绘魔纹之前,契约之印的确——」 「我不是那个意思。」 卡琳打断佩托菈的话,摇了摇头。 「就算烧伤治好,重新刻绘契约之印,我想萝玛丽娜并没有符合神巫的魔力……只会被契约之印吸取魔力,渐渐衰弱罢了。」 萝玛丽娜在宴会时提到,自从她就任神巫以来,就经常感到疲惫,身体不适。恐怕那不是精神疲倦,而是在本人也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透过契约之印被吸取了过度的魔力。 「照理说,帝玛的神巫应该由那位安朵娜?玛尔凯吉妮就任。因为罗德里戈三世疼爱白己的外甥女,忽视实力而选出名不符实的神巫,才让帝玛的契约之印失去作用。虽然妹妹不久后也会正式就任神巫,但看她姊姊的情况,妹妹的实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样啊……那可就伤脑筋了呢。」 就算亚默德是同盟的盟主,而帝玛是其最友好的国家,也难以干涉帝玛的内政,要他们立刻汰换实力不足的神巫来维持封印。立刻更换刚选出的神巫,也关系到国家的面子,更何况神巫还是国王的两个外甥女。就算亚默德询问帝玛意见,帝玛也不一定会答应。 佩托菈将手抵在下巴,露出真挚的表情低喃: 「……总之,现在已经有萝玛丽娜和皮卡比亚的莱登那猊下这两个人的契约之印失去了作用,那么到底在几个契约之印失去效力时,雷顿特拉的封印才会解开呢~~?」 「知道这一点的话,就能自然决定最起码必须保护的人数。」 以萨克以他平常的样子耸了耸肩。 「——很遗憾,这似乎是第一次遇到雷顿特拉的封印陷入如此危机的状况。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靠口传流传下来的,所以没有留下任何能提供参考的资料,也不知道要再少几名神巫,封印才会解开……等我们回到鲁奥玛的时候,可能还会再少一两名。」 以萨克说的话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令卡琳僵住了表情。 乘载卡琳等人的马车,在骑马的团员们的围绕下,奋力地奔驰在深夜的街道上。这支强行军在途中不停地更换马匹,毫不停歇地前往鲁奥玛。然而,卡琳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催促著她,不敢小睡片刻,只是坐在摇晃的马车里继续赶路。 夏琦菈带著护卫安洁莉塔,来到奇奎?亚比奥尔的第三工厂,抬头仰望挂在墙壁上的全新盾牌,感到疑惑。追求坚固与轻巧的结果,盾牌的表面上刻著复杂的纹路,但那终究只是单纯的纹路,并非魔纹。 「——我说,这种玩意儿有必须特地让你来制造吗?」 这间第三工厂,是为了设计、生产基于魔法工学的魔动剑而新盖的大工房。普通的防具由第一工厂负责生产,也难怪夏琦菈会提出这样的疑问。 「那是我的最新作品啦……看来魔法工学已经外流到其他国家,我预测今后会有更多更大规模的魔法战争,所以就重新设计——算是改变一下逻辑吧。」 奇奎在自己制作的作业台上画著设计图,放下笔,回头望向夏琦菈。 「你看一下背面。」 「背面?」 夏琦菈轻轻伸直背脊,拿起装饰在墙上的盾牌,按照奇奎说的,将盾牌翻过来,然后瞪大了双眼。 「喔……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满简单的呢。你说的不错,确实是逻辑的转换。」 「如果只是防御普通的弓箭和剑击,就没必要那么神经质了。」 以前奇奎开发的盾牌,是将施展「铁壁」的魔纹刻绘在盾牌的整个边缘。这样虽然足以抵挡普通的武器,却还是有可能防御不了魔法的攻击,因此他便加以改良。 「具体来说,这个盾牌怕热。」 「热?」 「若是碰到魔法产生出来的火焰,火焰的热度可能会熔解形成魔纹的阿尔汉塔。当然,那样的魔法盾牌抵挡不了,用铁壁阻挡就好,但持续好几次这样的状况,没什么魔力的普通士兵应该会难以承受吧。所以,我把魔纹全都移到背面,这样就算直接用盾牌表面抵挡,在某种程度也不会受到影响……这种事情,我一开始就应该注意到的。」 「原来是这样啊~」 夏琦菈将盾牌放回原位后,叹了一口长气。 她之所以选在其他师傅已经离开的夜晚,没事先知会就来到这间工房,似乎是为了对奇奎诉苦。当然,就算指出这一点,夏琦菈也绝对不会承认就是了。因为在「永世神巫」的立场,是不能承认这种事的。 奇奎吞下一口菸管的烟,耸了耸肩。 「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想奥尔薇特她啊……」 「嗯。」 「在当魔法院本院长工作的期间,还一边在寻找解除雷顿特拉封印的方法。然后,知道关键在于一直以为只是装饰的契约之印后,才终于决定要拋弃国家——」 「我是不太清楚啦,但是你该不会时不时就说出一些我这个立场不能够知道的事情啊,猊下?」 「你听听就算了嘛。」 「我当然是这样打算的。」 「反正,总之啊——要是奥尔薇特一开始打的就是这种算盘,那么对她来说,这二十几年来究竟算什么?」 「这二十几年来——啊。」 当时,奇奎还是个青春期的少年。夏琦菈和奥尔薇特也还是稚气的少女,两人为了成为神巫,一起在魔法院学习。那里确实有他们的青春回忆。 想必夏琦菈将奥尔薇特视为最大敌手的同时,也把她当成是拥有共同目标的朋友吧。虽然奇奎只能想像,但梦想成为神巫的少女们,内心肯定十分孤独吧。透过严苛的竞争,同志们一个一个地减少,留到最后的人,也不得不过著长达九年远离尘世的生活。对经过少女时期,必须将身为一名普通女人的幸福置之不理的神巫而言,其实根本交不到朋友吧。 因此,对夏琦菈来说,奥尔薇特在她心中占据非常大的分量。而这名虽然在半路分道扬镳,彼此还是能肆无忌惮谈天的少数朋友——却突然对自己产生杀意,放火燃烧首都后离去。虽然夏琦菈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但她所受到的打击绝对不小。 夏琦菈抚弄戴在手腕上的手环,问道: 「你怎么想?」 「你是指什么事?」 「就是奥尔薇特拋弃国家,可能是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的一切,你怎么去理解这件事?」 「不知道呢……老实说,我也已经不是小孩了。并不想一直沉浸在打击之中,但是这事情的规模太大了,我还没有什么实际的感受。只觉得那个人真的打算做这种事吗……」 虽然得知奥尔薇特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奇奎人生中感到最惊讶的事情,这是事实没错,但奇妙的是,这份惊讶感却没有持续太久。虽然难以用言语表达,但奇奎从以前开始,就觉得奥尔薇特有某些地方跟平常人不太一样。 「——我倒是比较担心狄米塔尔。」 「明明是单身,你简直像是个拥有青春期儿子的大叔呢。」 「我家里倒是很久以前就有个小姑娘了。」 看见夏琦菈恢复笑容,奇奎也松了一口气地露出微笑。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说话。」 原本应该在工房外顾马的安洁莉塔,客气地打开门,探出头来。她的身边站著一具闪亮有光泽的粉红色小铠甲。 「贝琪娜小姐来了啊。」 「那个……我是不是等一下再过来比较好啊~~?」 「喔,你帮我拿替换的衣物过来啊,抱歉啊。」 奇奎看见贝琪娜手上拿著一个包裹,抓起放在作业台上的剑。 「——感觉又要交代你去办差事,真是不好意思,但巴贝尔猊下回王宫的时候,你也跟安洁莉塔小姐一起护卫她。」 「不用了啦。麻烦她很过意不去耶。」 「不会,这种时候才更应该谨慎再谨慎!因为夏琦菈大人现在不仅是所有人重要的神巫大人,同时也是狄米先生的母亲大人。」 贝琪娜拍了一下刻有蔷薇浮雕的粉红色铠甲,吐出可靠的话语。这个不久前还十分沮丧的少女,现在也开朗了许多。虽然与怀抱著沉重无比的秘密而表情严肃的大人们完全相反,但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她也不像以前大声嚷嚷著想跑厕所了。 「再顺便拜托你一件事,帮我把这个交给狄米塔尔。已经保养好了。」 奇奎一手接过换穿衣物,一手把收进剑鞘的恩佐比亚交给贝琪娜。 恩佐比亚本来是为了想办法活用浮现于狄米塔尔左手臂上那个绝不会消失的魔纹,花费很长一段时间开发出来的东西。狄米塔尔在与路奇乌斯交战时第一次使用它,由于之后暂时入狱,所以便无法微调。前几天狄米塔尔完成在贝尔度的任务回国后,才终于有时间按照本人使用后的感觉,完成最后的调整。 「打扰你了。」 「不会,没帮上忙我才抱歉。」 「没那回事。」 夏琦菈带著两名少女离开了工房。感觉夏琦菈的表情也比来到这里时开朗了一些。 「……不过,看见贝琪娜的转变,我这个代替她父母照顾她的叔叔,心情也挺复杂的。」 贝琪娜有段时间意志消沉,是因为有传言说以萨克可能要和瓦蕾莉雅订婚,同时也是因为狄米塔尔受到叛国罪的牵连锒铛入狱的关系吧。知道订婚的传闻是无凭无据的消息,狄米塔尔无罪释放的瞬间,就立刻变得非常开朗有精神,还真是现实呢。 缇雅回到连诺布洛努后,带著沉痛的神情来到奥尔薇特的面前。因为她虽然前往比盖罗交涉与悠尔罗格联手一事,却无功而返。为里希堤那赫母子效力是缇雅的一切,因此她忍以难受这样的结果。 不过,与低下头几乎抬不起头来的缇雅呈现对比,奥尔薇特的表情倒是十分明朗。听到缇雅的报告后,仍然不皱一丝眉头,似乎打从心底对她平安归来一事感到开心。 「没必要道歉。既然发生那种难以预料的事,不管派谁前往交涉都谈不拢的。」 「可是——」 奥尔薇特制止想要责备自己的缇雅,站起身来。 在悠尔罗格,虽然军队总司令官成为了国王,但实际摄政的却是王弟乌希马尔。只是,就连那位乌希马尔,近来也因为高龄带来的身体不适,经常待在王都。 即使在这样的状况——或许该说正因为处于这样的状况吧——乌希马尔的心腹西瑞尔?杜耶布尔,至今仍然监视著背叛亚默德的奥尔薇特两人的动向,因此他们在军队内部同等于没有自由。实际上奥尔薇特甚至无法自由地外出,在这座连诺布洛努的街上走动,能脱离宣称护卫的监视,顶多也只有这间位于涅蕾妲工房正上方的个人房间了。 「就算你成功完成这个任务,西瑞尔?杜耶布尔也不会相信我们。就这层意义而言,他非常谨慎精明。你看他完全不监视路奇乌斯,让他去执行破坏活动,却把我留在这里。」 「万一有什么变数,好把你当成人质——是吗?」 「是啊。想必西瑞尔绝对不会允许我和路奇乌斯同时离开这里吧。」 那么,西瑞尔或许也是基于这种想法,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缇雅前往比盖罗。当然,缇雅并没有背叛悠尔罗格的企图,但她如果做出令人起疑的行为,奥尔薇特可能早就被处决了。 奥尔薇特离开制图用的大桌子,站到窗边,仰望布满薄云的天空冷冷一笑。 「你在途中,观察到的亚默德是什么情况?」 「鲁奥玛的情况我不清楚,但至少就我经过的沿街道路,人们的生活没有太大的改变。」 「这点程度的混乱完全不为所动是吗……不过,如果国内平静是亚默德上层阶级的努力结果,那么他们现在应该也忙著采取对策吧。」 对悠尔罗格来说,这是千载难逢扩大领土的好机会。亚默德以及同盟诸国处于彼此疑神疑鬼,不敢发兵的状况,就算悠尔罗格攻打巴克罗,各国也不敢立刻派兵救援。 「……乌希马尔真的会发兵吗?」 「不知道呢。」 要求逃亡到悠尔罗格的奥尔薇特,向乌希马尔提出供 给他们新的魔动剑生产技术,以及这个进攻巴克罗的计画为条件,来换取他们接纳自己这些人。 悠尔罗格在兵力数量不如海德洛塔,照理说要攻打邻国的巴克罗也是非常困难的事,但是他们有战斗力匹敌神巫的拉姆彼特,再加上路奇乌斯、奥尔薇特以及梅朵等人的话,巴克罗没有实际可用的魔法战力,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他们。事实上,过去对各国的破坏行动几乎没有使用悠尔罗格军的士兵,而是靠拉姆彼特和路奇乌斯等人执行。 「这个计画成功也好,失败也罢,都关系到我们的行动。换句话说,乌希马尔能相信我们到什么地步——想必在接到巴尔哈贾尔沦陷的报告后,将会决定他最后的态度。」 「巴尔哈贾尔?那么,少爷平安归来喽?」 在缇雅动身前往比盖罗时,听说路奇乌斯接下来要前往巴克罗执行破坏军港的任务。既然任务成功,就表示路奇乌斯也平安回来了吧。 「分派给路奇乌斯的,原本就都是些不难的任务……只是,为了促使他觉醒,所以命令他做些以前的他绝对不会去做的事。」 「以前不会去做的……任务吗?」 「就是杀人。」 缇雅听见奥尔薇特立刻冷漠回答的话语后,微微颤抖了一下身体。 「拿以前的路奇乌斯跟狄米塔尔相比,路奇乌斯明显欠缺的,算是真正惨烈的战场——这类的经验。不论好坏,作为封印骑士团的副团长,有许多无法体验的事。反观狄米塔尔,身为瓦蕾莉雅的护卫官,在短期间完成好几项危险的任务,也经历了无数次必须狠下心来参与的惨烈战场。然而……即使如此那孩子还是无法觉醒,大概是因为有瓦蕾莉雅在的关系吧。就连我也没有预料到这个变数……应该说,我太小看人类内心的影响力,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个可能性。」 「夫人……?」 「也罢。狄米塔尔的事情我已经交给梅尔蒂特处理了。」 奥尔薇特宛如像是在说服自己似地摇了摇头后,回头望向缇雅。 「——所以已经无所谓了,缇雅。」 「什……什么事无所谓了呢?」 「路奇乌斯再差一步就会完全觉醒……已经不需要躲在悠尔罗格的背后争取时间了。」 「那么少爷他——」 「……你回来了啊,缇雅。」 缇雅赫然回过头,发现路奇乌斯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虽然依旧披头散发,但先前的茫然已从他的表情褪去。他将手上的剑推进又推出剑鞘,而他凝视自己手边的双眸,蕴藏著明确的意志光辉。 终章 遗留者的忧郁与不安 那段时间,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人在哪里—— 在亚默德,会对顺利完成职责引退的神巫 编纂言行录,主要是记录在任时的功绩。 不仅是送给引退神巫的饯别之礼, 同时也会成为指导后进时饶富兴味的资料, 规范、参考作为一名神巫该有何种言行举止。 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总有一天 会以一名稀世神巫的称号,名留亚默德历史吧。 不过,那一天的事情将不会记录在她的言行录上。 不论是她,还是她的纹章官, 一辈子都不会说出那天的事实。 西瑞尔?杜耶布尔完成任务平安归来后,拖著拉姆彼特来到奥尔薇特的身边。 「我有事想请问奥尔薇特女史。」 奥尔薇特在悠尔罗格的军事组识中并没有明确的职位。虽然曾经想过新增一个军师、参谋这类暧昧的地位给她,但遭到西瑞尔反对,因此作罢。 西瑞尔的想法是,里希堤那赫母子终究是以与悠尔罗格无关的形式为他们效劳,在侵略巴克罗的计画成功达成后,就打算让他们走人。如果给予奥尔薇特母子两人地位,让他们正式成为悠尔罗格的军人,那么袭击周边诸国的军事设施这些事全都会算在悠尔罗格头上,将会对日后与他国修复关系时造成阻碍。 不过,西瑞尔在执行任务时听到拉姆彼特所说的一句话,动摇了他原本的计画。所以西瑞尔才来到这里确认关于那句话的真实性。 「……梅朵呢?」 「她去贾玛尼了。现在应该已经成功暗杀卡莉丝?黛?比塞斯瓦尔,去找下一个目标……你找她什么事?」 奥尔薇特拿笔在文件上书写,看都不看西瑞尔一眼回答道。奥尔薇特总是面带泰然自若的微笑,西瑞尔以前只是单纯觉得她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现在却甚至涌起些微的憎恶感。 西瑞尔将拉姆彼特推到奥尔薇特的桌前,询问: 「我听说拉姆彼特是梅朵的亲生女儿,是真的吗?」 「哎呀,你不知道吗?」 「我是第一次听到。一开始梅朵把拉姆彼特托给我国照顾时,完全没提到任何一句这样的话。」 「真像她的作风呢。」 奥尔薇特将羽毛笔丢进墨水瓶,拿下小眼镜,抬起头。 「——她说她在让拉姆彼特进行神巫的修行时,就已经和她断绝了母女关系,所以才故意没说出她是自己的女儿吧。」 「应该要老实说出来吧?之后也应该说出来才对啊!」 西瑞尔握紧拳头敲打了一下桌面,压低声音说道。 「从你刚才说话的口吻,我能确定……你跟梅朵之间的交情,远比小官我想得还要久吧?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曾经在亚默德身居高位的你,和将亲生女儿培养成杀人魔,让她潜入悠尔罗格军的梅朵……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件事对你们的目的有什么意义?」 「什么……?」 「为了达成悠尔罗格的夙愿,我贡献了压制巴克罗的计策。而且有九成都照计画顺利进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问我这种芝麻小事,杜耶布尔卿。」 「————」 奥尔薇特说的没错。为了打败海德洛塔,他们需要比现在更强的国力,为此必须拥有更广大的国土和人口。而快速获得这些要素的方法,就是侵略他国,夺取他们的土地和国民。 在这层意义上,奥尔薇特所提出的巴克罗侵略计画,是个既保险又正统的策略,而目前也进行得很顺利。 不过,计画之所以能顺利进行,里希堤那赫母子、梅朵、拉姆彼特这些拥有与同盟诸国神巫匹敌力量的个人活跃,占了非常大的功劳。当然,西瑞尔和但丁?瓦利恩堤也表示出以一当十的成果,但你若要问西瑞尔他们的实力是否比路奇乌斯还强,那就难以认同了。 「啊……啊啊,唔,哇呜……哇哇……哇——」 西瑞尔把手放在拉姆彼特的头上,用力摇晃他的手说道: 「……倘若拉姆彼特是梅朵的亲生女儿,而梅朵又是你的老朋友,那么只要你有心,随时能终止这个作战不是吗?」 「我为什么需要终止这个作战?只要没有人搅局,我不打算停止攻打巴克罗……只要没有人搅局的话。」 「————」 奥尔薇特刚才的意思是,如果你要打探一些有的没的之类的小事,今后的作战他们就不再插手。当然,她完全没有说出这样的话语,但明显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此宣称的。 计画顺利进行到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不满——有意见的话,就不要借助我们的力量,西瑞尔从奥尔薇特的微笑中,清楚地解读出她这种挑衅的意志。 而西瑞尔并没有方法阻止她。 「……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西瑞尔最后只说出这句话。 「至少,我们没有打算永远接受悠尔罗格的恩赐。」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关键部分,但他们总有一天要离开悠尔罗格这句话应该所言不假吧。西瑞尔已经确定他们是为了实现某种更大的目的,而正在利用悠尔罗格。 「——不过,我会帮助贵国攻下巴克罗,来好好报答你们窝藏我们母子的恩情。也为了证明我们并不是嘴上说说罢了。」 「帮助我国攻下巴克罗……你们会得到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 「没什么?」 「我们并没有打算要得到什么好处。」 奥尔薇特站起身,别有含义地说道。 「——我们所追求的,只是让某种东西回到他应该存在的场所而已……现在我只能这么回答。」 「……反正不管我什么时候问你,你都只打算这么回答吧。」 西瑞尔不悦地嗤之以鼻,转过身。 虽然能相信奥尔薇特到何种地步也是个问题,但西瑞尔已经不打算借助他们的力量攻打巴克罗。前往成功的道路几乎已经开拓完成,与其半途遭到他们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倒不如一开始就把他们排除在战力之外要来得好多了。 奥尔薇特的声音从西瑞尔的背后传来。 「请把拉姆彼特带走。」 「……什么?」 「把拉姆彼特带走……她是阁下的女儿。」 西瑞尔回过头后,视线不安地在奥尔薇特与西瑞尔之间来回移动的拉姆彼特的身影便印入他的眼帘。西瑞尔深深呼吸了一大口气说道: 「……既然是梅朵的女儿,就算是你们那边的人吧?,」 「我说过她和梅朵已经断绝母女关系了。这孩子无法成为梅朵期望的那种人。恐怕也已经不会觉醒了吧。」 「觉醒……?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朵把这孩子的事情托付给了我。如果阁下不要她的话,我们会负责照顾她——」 「不要……?」 西瑞尔有别于平常的他,大声怒吼。 「对一个小孩说什么要不要的,你这话未免也说得太傲慢无礼了吧!你们才是,如果不要拉姆彼特,好啊!那小官来照顾她!就算你现在要我还给你,也恕小官难以从命,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想拉姆彼特也很开心听到这句话。所以,她才无法觉醒。」 奥尔薇特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挥了挥手。她的动作宛如像是在赶拉姆彼特走似的,但她此时的笑容看起来,并非平常那种令人摸不著头绪的神秘笑容——虽然这么形容很奇怪——而是非常有人情味,带著苦笑的笑容。 「走吧,拉姆彼特!」 西瑞尔说完后,赤脚的拉姆彼特笑容满面地冲向他。 「好……好好,走……走吧!」 「……别挂在别人的手臂上啦。」 西瑞尔对奥尔薇特的视线感到难为情,一走出她的房间,便急忙把拉姆彼特从他身上剥开。 「真是的……你可是被母亲拋弃了耶,就没有任何感觉吗?」 「开……开开……开心……」 「开心?被母亲拋弃吗?」 「不……不……不是……跟西……西瑞……西瑞尔在……在在……在一起。」 「那是怎样啊……」 西瑞尔扶住额头,仰望上方。 「你到底怎么了啊,杜耶布尔卿?」 一名红发青年贵族出来迎接回到连诺布洛努指挥部的西瑞尔。可能是刚才正在中庭练剑吧,只见他将高级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额头还微微冒出汗水。 「——总是冷静沉著的你,表情怎么像是遇到初恋情人的少女一样啊?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不过,看起来满好笑的就是了……」 「你说什么!」 西瑞尔瞪大双眼瞪视但丁?瓦利恩堤。 「喔,回到平常的你了。」 「你说小官怎么样啊?」 「我是说,你看起来非常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 「……干嘛吼我啊?」 「我才没吼你!」 西瑞尔不断应付一找到机会就想紧抓住自己的手臂或屁股不放的拉姆彼特,以及没完没了、无意义的争吵,大声吶喊。被牵往马厩的马匹轻轻嘶鸣,令士兵们不禁回头望向西瑞尔。 「……话说回来——」 西瑞尔清了清喉咙,掩饰一抹尴尬,询问但丁: 「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到哪儿去了?」 「昨天一从巴克罗回来后,就去技师那里要了一把新的魔动剑。」 「你说新型的剑?我怎么没听说。」 「我想也是。那似乎跟士兵们普遍使用的魔动剑不同,是另外打造的剑……无论如何,是与我们这种凡人无关的东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昨天向他借来,稍微使用了一下,但没办法驾驭。普通人反而碰不得——感觉魔力会被吸走。」 但丁指著加比隆多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用这个就够了。 「真是遗憾,我可不想与本来就不会使用魔法的你相提并论。小官就算不依靠剑,也能使用魔法。」 即使西瑞尔如此回答,也不见但丁表现出什么生气的态度。 「也就是说,那是你跟我这种程度的人都无法驾驭的东西。据说共有三把那样的魔动剑,一把是奥尔薇特女史的,一把是梅朵女史的,而最后一把则是路奇乌斯的。换句话说,必须要有与那三人匹敌的力量,才能驾驭得了那把剑。」 「…………」 那些人正是西瑞尔在数分钟前还在悔恨自己实力在其之下的对象。 不知是否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但丁突然一本正经地走近西瑞尔,对他咬耳朵: 「还有……你要怎么理解我的建言那是你的自由。」 「什么事?」 「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太危险了。还有他那不知在图谋什么的母亲,差不多该把他们从悠尔罗格切割掉比较好……要不然总有一天可能会致命。说是这么说,但这终究都只是我的直觉罢了。」 「用不著担心……他们不久后应该就会主动离开了吧。」 「什么?」 但丁皱起眉头。 「——是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这么说的吗?你没有阻止他?,」 「你认为我应该阻止吗?」 「……不,我认为……就让他们走吧。」 尽管脸上浮现无法释怀的表情,但丁最终还是点头表示同意。 「那对母子有其他的目的。贵国只是被他们利用来当垫脚石的吧。」 「这样也让人够气愤的了。」 「尽管如此,也总比他们将矛头指向贵国好吧。既然他们愿意乖乖地离开,就默默地为他们送行吧。」 「……我明白。」 西瑞尔摇了摇头,并且叹了一口长气后,便解开腰间剑鞘的金属扣。 「你若是想要练剑,小官奉陪。」 「……真难得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杜耶布尔卿?」 「老是这么称呼我也挺麻烦的吧?叫我西瑞尔就行了,但丁大人。」 「这倒越发稀奇了……向来正经八百的你,心境上到底产生了什么变化?」 「也没什么,单纯只是两个凡人互舔伤口……小官也有自卑感。」 西瑞尔最后把缠人的拉姆彼特背在背上,拔出剑。 「等一下,你这样未免——」 「当成贵族的嗜好来说,你的剑术算是不错了,但若是以军人的剑术当标准,那又另当别论了。至少要让到这种程度,你才有办法与小官势均力敌吧。」 「……你要是受伤,我可不管喔。」 「要是你意外地本领高强,快要伤到小官的话,拉姆彼特应该会马上离开,让我和你处于同等的条件吧……对吧,拉姆彼特?」 「嗯……嗯嗯,对……对。」 「……那个小丫头真的了解你的意思吗?」 但丁尽管嘴上抱怨,还是有些高兴地扬起嘴角。虽说悠尔罗格也一点一点地在进行使用魔法剑的军事演习,但对于不把假设定于团体战的但丁来说,军事演习根本没什么参考价值。况且西瑞尔和但丁仰赖魔法剑使用的,是「倍速」或「倍力」这类士兵们所拿的剑无法使用的魔法。 当然,就算没有这把剑,西瑞尔也不会停止实现悠尔罗格的夙愿。因为出生为悠尔罗格王家一员的西瑞尔,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那对母子原本就不是这个国家的国民。只要想成他们一开始就不在,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西瑞尔努力地这么想,背著与自己一样,已经没有容身之处的少女,勤勉不懈地与被国家驱逐,只能留在这里的年轻人对战。 当贝琪娜与安洁莉塔赶来时,那里已经化为一片火红的草原。 「啊啊啊……!发……发生火灾了啦!」 为了寻找飞奔出王宫的狄米塔尔,与追著他跑出王宫的瓦蕾莉雅,两人花了一个小时在城下四处奔走后,安洁莉塔想起与狄米塔尔有关的场所,就是他老家烧毁的地方。 可是,那里已经被一片火海给包围。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肯定有事发生。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听说狄米塔尔的老家几乎燃烧殆尽,但因为这场火的关系,完全看不见好不容易留下的宅邸地基和墙壁。整片大火产生热气流,加强了火势,陷入直到将所有可燃之物完全烧毁,否则不会停止的循环之中,全身包裹著金属铠甲的贝琪娜,一步也无法靠近。 不过,如果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在这里的话,必须尽早把他们救出来,而且避人耳目地带回王宫。要是再拖拖拉拉,就算这里是城塞区,也会聚集爱看热闹的贵族们。感觉对瓦蕾莉雅没有好处。 「贝琪娜小姐,请你退后!」 安洁莉塔脱掉斗篷,让士兵们退下。 「——另外,请你准备那把伞!」 「好……好的!」 贝琪娜听从安洁莉塔的指示,在稍微低一点的位置打开秋鲁鲁卡。 「喝……!」 安洁莉塔卷起衣袖,露出两条臂膀,让魔纹发出光芒,朝天空释放小型的冰之刃。不愧曾经是神巫候选人,这个高招的招式比卡琳有过之而无不及。 数秒后,或许是无数的冰之碎片在上空被热气融化吧,代替温热的雨水从贝琪娜等人的头上落下。 「好厉害……!」 不久后,那场温热的雨变成没有完全融化的冰雨。也就是说,热气减弱了不少吧。 「——贝琪娜小姐,请把伞举到正面。」 「好的!」 安洁莉塔抚上让贝琪娜举起的秋鲁鲁卡,一口气注入魔力。 「唔……哇……!」 刻绘在秋鲁鲁卡的魔纹卷起了狂风——大概是因为这股风瞬间将四周变成真空状态吧——完全消灭恋恋不舍、微微燃烧的火苗。 「狄米先生……」 扩展在眼前的,是萦绕著宛如盛夏骤雨后的闷热湿气,被火烧光的原野。四处林立著橡树,还有宅邸的石墙,可是却没有人的气息。应该说,这里没什么东西,只要有人在,势必马上就能发现。 「狄米先生!你要是在的话,就应个声吧!你不是这种小火就会烧死的,呃……家……家伙吧!回答我!」 贝琪娜窥探以前宅邸的墙后,不由自主地响喊道。然而,却没有人回应。 「安洁莉塔小姐!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 「……安洁莉塔小姐?」 贝琪娜回过头后,看见安洁莉塔在烧焦的巨大橡树附近,俯看著什么,呆站著不动。 「发生什么事了,安洁莉塔小姐?」 「有尸体——」 「咦?」 听见这不祥的报告,贝琪娜全身僵硬。多亏穿了巴秋鲁鲁斯才能站著,否则她肯定一阵晕眩,当场昏倒。 「请你暂且放心。」 安洁莉塔回头望向贝琪娜说道。 「——似乎不是里希堤那赫卿,也不是柯斯塔库塔猊下。看来是个年纪更长的女性尸体,但是损伤得太严重,辨识不出她的身分。」 「总……总之,表示两位都平安无事吧!」 「要判断两人平安无事还太早……总之,他们似乎不在这里。」 安洁莉塔如此说道,她的声音透露出安心的氛围。安洁莉塔慢步走到贝琪娜的身边,重新披上斗篷,露出沉思的表情低喃道: 「……他们两位搞不好跟死在那里的女人交手过。那女人的胸前留有被剑刺中的伤口……」 「也……也就是说,她是被狄米先生杀死的喽?」 「有这个可能性。」 「那么——那两人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贝琪娜与安洁莉塔互相对视,然后抬头仰望夜空。 正式得到狄米塔尔?巴贝尔与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的消息时,是在十几小时后——接近隔天中午后了。 黑钢的魔纹修复士12完 后记 虽然不清楚佩托菈的正确发音是什么,但在拉丁语中是「石头」的意思。 正如各位所知,罗马尼亚的宗教学、民俗学权威默西亚?埃里亚德(mircea eliade),将遗留在世界各地的传承「孕育生命的石卵」称之为「生殖之石」,也就是「petra genitali」—— ——想必会有人误解,以为作者用这样的方式开头,接下来肯定会针对佩托菈?鲁德贝克高谈阔论一番,不过很不巧地,我对她没有那么深的感情。真是抱歉。 佩托菈好歹也是以一名神巫候选人的身分晋级到最终评选前的阶段,她的设定为魔法技术高超,样貌也无可挑剔,只是因为身边总是站在卡琳的关系,感觉吃了大亏。 不过,为了她的名誉我要事先声明,如果处于脱掉衣服的状态,卡琳大人远远比不上佩托菈。并不是指两人全裸交战,佩托菈会战胜卡琳,而是指佩托菈的身材比例的确比卡琳好。而且也比瓦蕾莉雅好。而只要束起胸,说是一名少年也不为过的安洁莉塔,不用脱也知道比不过。就算各国神巫排排站,在综合比例上能与佩托菈并驾齐驱的,恐怕也只有克萝蒂德?迪雅吉列夫了吧。不过,对一部分的人来说,搞不好夏琦菈大人才是最强的。 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真羡慕西吉贝尔特啊! ……不好意思,我逃避现实了。 春天是离别与邂逅的季节……话是这么说,已经来到四月下旬,世间所谓的黄金周的这个时节,各位过得如何呢?我是总在后记开头说些「夏天好热!」、「冬天好冷!」或是「得了这种病!」这类杀风景话题的嬉野秋彦。 这次为您献上的是《黑钢的魔纹修复士》第十二集,说到为什么会在后记开头提到这种话题,绝对不是因为计画要让佩托菈恢复她丧失的权利,单纯只是因为我又结石了。king of pain,尿路结石。没想到不到两年又再次复发,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想说搬出默西亚?埃里亚德的名号,来让结石=石头=佩托菈!这种有些下流的联想看起来高尚一点,希望大家接受我的努力,就是这样。 哎呀,先不论这个了,这套作品终于也来到第十二集了。就像我以前一直宣言的一样,这个故事将会在第十三集完结。也就是说,看完第十二集后,就只剩下最后一集了。用《精灵宝可梦》来比喻的话,就是通过冠军之路,挑战四大天王这个阶段了吧。不是吗?就是这样。 总之,故事发展到这里,包括这次在内,后记必然也只剩下两次了,换句话说,接触到故事和角色的机会也已经不多了,所以这次就来写一下这方面的事情吧。我记得上次的后记也有写到,就是除了主角们以外的角色各自会有何种结局这件事。 然后,从佩托菈开始这个话题也是有点那个啦。 实际上,佩托菈身材比例好这件事是真的,对卡琳抱有自卑感一路成长过来的她,之所以能像那样站在卡琳身边嘻皮笑脸,是因为她认真觉得「自己虽然在学习(=魔法)方面输给她,但却比她有女人味!」。如果佩托菈在各方面都不如卡琳,恐怕她会在第三集左右刺杀卡琳、对她下毒,总之会大大地改变故事的发展吧。 而卡琳嘛,我在她一开始登场时就将她描写成一个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情感,尤其是恋爱方面,总是摆出一张扑克脸的孩子,但她并非完全没有恋爱感情。在她第一次见到狄米塔尔时,曾说过可以考虑把他当作结婚对象,那真的就只是可以考虑而已,并不表示她喜欢狄米塔尔。之后她也很敏锐地察觉到瓦蕾莉雅自己都没发现的爱恋之情,卡琳本身也是个会正常爱上男生的女孩子。 或许有人会以为在第二集成为焦点的卡琳会不会像《战争妖精》那样,变成真正的女主角,但在我心里,狄米塔尔瓦蕾莉雅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情,所以完全没有打算让卡琳成为女主角。 ……之后真的不会有大逆转啦。而且在设定上,卡琳是另有意中人的。 在主要女角当中,其实贝琪娜最吃香,还在短编中提到她成长的经历。而且最近她也不再大喊:「快尿出来啦!」。这次终于(只对小狄)露出了她的真面目,我想为她准备一个就某种意义而言,对她最幸福的结局。 同样的,我也在篇幅较长的短篇中,写过揭露安洁莉塔身分的篇外篇,她算是个满有骨气毅力的女孩,但说得稍微狠心一点,因为已经在短篇中描写过许多有关她的事情了,所以已经没必要在本编将她描写得太深入——当然我还是预计让她大显身手,但比方说在恋爱方面,她已经没什么困难要克服的了。 另外,我想给她幸福结局的,还有拉姆彼特。这个幸福的定义跟贝琪娜不同就是了。其实她本来是要像《战争妖精》小健、小玛那样的模式,在第三集、第四集时就应该直接这么退场的,但她和西瑞尔的搭配意外地适合,我就决定不拋弃她,让她继续登场。考虑到之后的故事发展,我觉得这是正确的决定。而且这一对现在也活跃得很。 但老实说,像她们这些小姑娘啊,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啦。反正自懂事以来,也不过才活了十个年头。我个人比较想关注的,是四十岁上下角色的心境。也就是奥尔薇特、夏琦菈和奇奎这三个人。 这种类型的小说,很容易将焦点放在少年少女的恋爱上,但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只想描写少年少女的恋爱,还想描写老大不小的阿姨、叔叔们失去热情的恋爱、带著悲壮的感伤,或是年经角色无法呈现的恋爱情节。毕竟难得让年龄广泛的角色登场嘛。 ……不过,冷静思考过后,明明我就是把奇奎描写成是一个只对研究有兴趣的土气大叔,可是他却又和奥尔薇特和夏琦菈这种神巫等级的女性关系亲密,大概连涅蕾妲也爱他吧……简直就是个莫名吸引女性的男子。 好了,说了一大堆话,后记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感觉还有其他角色完全没提到(主要是男角〕,要是最后一集的后记页数够的话,到时我再来提他们的事情——那么,在这里,我要向关照我的所有人说几句话。 首先是最近四处都看得到她的作品的ミユキルリア老师,谢谢您在百忙之中为这部作品绘制插图。下次终于是最后一集了。让我们一起努力走到最后吧。 接下来是fami通文库的n先生,虽然有新作品诞生,但下次也请您多多指教,先让这部作品平安完结吧。 然后然后,当然是各位读者,非常感谢你们每次购买我的作品。终于走到这里了。小狄和瓦蕾莉雅最后会如何?与路奇乌斯的了断会如何发展?贝琪娜的尿意又会何去何从——我准备了许多精彩的情节,请各位务必陪伴我到下次的最后一集。 如果没什么问题,我想应该能在八月底出版,请各位多等一阵子。(注:日本出版资讯〕 那么再见了! 嬉野秋彦 后记 通常这一页我都是等到最后从一张白纸开始构思,因为画图用尽了心力,都想不出要写什么感想…!我偷偷支持的搭档们,发生了许多事,让我内心激动无比。多谢大家。海德洛塔组还会出场吗…?所以我就画了克萝蒂德! ミユキルリア 序章 冬晨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图源:神代小祈 扫图:神代小祈 录入:神代小祈、村崎幽悠(最后2章) 校对:神代小祈 完成神巫的使命,振兴柯斯塔库塔家 ——从某个时期开始,少女的这个梦想开始失去了轮廓。 亲手复兴衰败的家, 是为了反抗感情失和的父亲所诞生的目标, 如今少女和父亲相处得还不错,工作也大致顺利, 不需要过于拚命。 换句话说,所有事情都一帆风顺,过去的梦想 也不再视为是梦想,不过就是如此——奢侈——罢了。 不过,少女有了新的梦想。 还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梦想。 最初感受到的,是一股凉意。 瓦蕾莉雅颤抖著身子醒来,凝视著陌生的天花板一阵子后,立刻回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连忙坐起身。 「————」 瓦蕾莉雅躺在将斗篷铺在乾草堆上,临时做成的床铺上。原本应该穿在身上的衣服被粗暴地脱下,扔在一旁,身上除了少许的饰品外,一丝不挂。 瓦蕾莉雅慌慌张张地爬下乾草堆,拾起自己的内衣裤。 仔细观察过后,发现小屋角落有几颗大石头,她把手伸到石头上方,能感受到微微的热度。 瓦蕾莉雅想起昨晚和狄米塔尔来到这间小屋时,搬了几块石头,用火焰烧烤后拿来取暖这件事,脸颊便泛起红晕。 「唔……」 肚脐下方一带,还残留著难以言喻的闷痛与情欲。瓦蕾莉雅掩面长叹后,下定决心站起来。 「——咦?」 在穿上衣服的过程中,瓦蕾莉雅发现狄米塔尔的衬衫和外套混在自己的衣服里。不过,却没有看见他的裤子、长靴和剑。也就是说,狄米塔尔正裸著上半身在外头游荡。 怎么想,他的状态都透露出危险的讯号,于是瓦蕾莉雅冲出小屋。 「小狄!」 喊不到几声,她马上就找到了狄米塔尔。他蜷著背坐在流经乾草小屋旁的小河边,在地面上画著什么。 遍布在他白皙背部的小伤痕中,有几成的比例是他为了保护瓦蕾莉雅而受到的伤害。只要立刻治疗,就能不留下明显的伤痕,但狄米塔尔总是把瓦蕾莉雅的事情摆第一,自己则位居其次。 「小狄……」 瓦蕾莉雅松了一口气,走到狄米塔尔身边。 「如果,我是一个正常人……」 狄米塔尔没有回头,消除了画在地面上的图形。 小河流过一片橡树林。或许是因为天才刚亮不久,四周杳无人迹,但太阳再升高一点的话,会有农夫们带著猪群来吃橡实,这是昨晚听狄米塔尔说的。 「如果,我是一个正常人……」 狄米塔尔刻意重复说道。瓦蕾莉雅把外套披在他的肩上,坐到他身旁。 「——应该也会想要杀了我自己吧。」 「咦?」 听见这句吓人的话,瓦蕾莉雅皱起眉头。 「我是指我母亲的事。」 年轻人始终凝视河面的视线,此时才终于望向瓦蕾莉雅。 「我跟那个叫梅尔蒂特的女人聊过后……认为我母亲当时应该也和我一样,无法觉醒成近神者帝奥斯。蒂欧贝妮特?里希堤那赫直到最后都无法舍弃作为新者诺耶斯——人类的价值观,而她所选择的道路,就是和我一起自杀。」 母亲想要趁现在消除对人类而言的大祸害——未来可能会变成帝奥斯的自己,以及出生就带有骇人无比力量的自己的孩子狄米塔尔,苦恼的结果,便是打算亲手杀死狄米塔尔—— 这就是狄米塔尔推测出来的解答。 「结果是我把母亲烧成焦炭,自己一个人存活了下来……但这样的结果真的好吗?」 「你是在问我吗?」 「不。」 狄米塔尔露出平常讽刺性的笑容,摇了摇头。 「如今在这里思考我当时是否也应该死掉,结果我率直的感想是,幸好没死。」 「呀!」 狄米塔尔轻而易举地抱起瓦蕾莉雅,让她面对自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 两人自然而然地亲吻起来,不过,环抱住对方脖子的是瓦蕾莉雅。 「……该怎么办?」 两人鼻头碰著鼻头,瓦蕾莉雅抬眼如此问道。 「什么该怎么办?」 「就是啊,我们该怎么跟陛下、殿下或是巴贝尔猊下报告?」 「我没想到你有这种暴露自己短处的兴趣呢。还是说,神巫有义务连自己的隐私都要一一报告?」 「我……我又不是指那件事!」 「我知道,逗你玩的。」 瓦蕾莉雅满脸通红,狄米塔尔摀住她的嘴笑道。 「——如果你是指那件该不该报告的事,那当然应该要报告。」 关于狄米塔尔在邂逅梅尔蒂特后所得知的事情,瓦蕾莉雅也大致听说了。狄米塔尔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太古种族帝奥斯的后裔,虽然难以置信,但瓦蕾莉雅意外地轻易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其他人的反应未必会和瓦蕾莉雅相同。 「打个比方来说,如果他们判断你的存在会构成威胁的话——」 狄米塔尔身为背叛国家的里希堤那赫家的人,已受到人们的憎恶。多亏夏琦菈收他为养子,才好不容易恢复了立场,若此时被人得知他甚至不是人类,难保夏琦菈等人会再次袒护他。 「……还是保密比较好吧?」 瓦蕾莉雅如此说道后,狄米塔尔便歪了歪头说: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过,隐藏我的真实身分,就代表也必须隐藏路奇乌斯他们的真实身分喔。」 「啊……对喔。」 「要是路奇乌斯觉醒成帝奥斯的话,就算封印骑士团的所有团员一起对付他,也打不赢他。帝奥斯的力量就是如此强大。怎么可以不把这个危险性报告给陛下他们知道呢。」 一旦面临与路奇乌斯他们战斗的情况,若是错估对手的强大,将会造成巨大的牺牲。瓦蕾莉雅两人不希望因为他们故意隐瞒真相,而让己方流无谓的血。 只是,瓦蕾莉雅也能预想到据实以告后,狄米塔尔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 「没事的。」 瓦蕾莉雅轻轻瞪视从容不迫的当事人,嘟起嘴唇。 「你为什么能肯定地这么说?」 「已经没有人能用力量压制我。能做到那种事的,顶多只有路奇乌斯吧……所以,就算陛下把我视为危险分子,想要逮捕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要快点逃跑就好。」 「所以说,问题不在这里——要是大家又不接受你的话,那样不是……太可悲了吗?」 「你也是吗?」 「咦?」 「你也会站在不接受我的那一方吗?」 「笨蛋……!」 瓦蕾莉雅理解年轻人提问的含义后,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 「绝对不可能!就算世界毁灭我也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 「那就好了啊。」 狄米塔尔在环抱住瓦蕾莉雅腰部的手臂用力,将脸埋进少女的胸部。 「——我只要有你就好。就算其他人不需要我,我也无所谓。我要为了你,守护你所出生的国家。」 「那也是你的故乡吧。」 「……也对。」 瓦蕾莉雅紧抱狄米塔 尔的头,就像他平常做的那样,轻轻抚摸年轻人的后颈。 第一章 乾冷的冬天 培育拥有充分实力的神巫, 需要花费长期的时间与劳力。 因此,即使像亚默德这样的大国,也鲜少同时任命两名神巫。 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与卡琳?鲁德贝克之所以同时就任, 是因为卡琳的前任神巫身体不适, 不得不提前卸任的关系。 尽管有这样的例外,但可能的话, 应该避免让复数的神巫就任, 这是同盟全体共通的想法。 因此,在两人就任的前一刻,有部分的人建议 应该回避九年后两人同时引退、就任的情况, 让瓦蕾莉雅和卡琳其中一位 任职未满九年就引退。 而两人实际就任之后,由于实力优秀, 便再也没听见有人提出这类的意见。 表情沉重的一群人,披著厚斗篷,默默地进行出发的准备。在有许多士兵执勤的连诺布洛努,这种情景十分平常,容易被忽略,然而但丁?瓦利恩堤却怀著某种感慨目不转睛地凝视著这个画面。 「——你来得还真早啊。」 西瑞尔?杜耶布尔朝但丁走来,嘴里吐出黎明的白色气息,对他如此说道。 「要是等到那位老大人来了之后,恐怕也没办法自由地出发了吧。」 「是啊,应该得不到周围士兵们的帮助。」 就在昨天,发表了乌希马尔将来这个逐渐聚集悠尔罗格陆上战力的连诺布洛努参加阅兵式。这里之所以比平常还要嘈杂,也是因为专心准备迎接乌希马尔的关系吧。 在这种情况下,要求悠尔罗格兵积极帮助但丁等人准备启程的事宜,根本是强人所难。反正对他们来说,但丁只不过是外地来的异己分子,无法与支撑国家的王家老宰相相提并论。 西瑞尔盘起胳膊,语带叹息地说: 「预定大乱,是我们预估得太乐观了。我认为你没必要一个人揽下责任……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去吗?」 「有没有贵国的帮助,已经不重要了。」 这并非是在嘲讽西瑞尔,而是但丁真实的想法。 当初的计画是,路奇乌斯等人进行破坏工作导致同盟诸国产生混乱,悠尔罗格军趁机侵略巴克罗,而但丁等人则在此时于比拉诺瓦起兵,将亚默德的注意力从北方转开。 不过,如今奥尔薇特等人却开始表露出与悠尔罗格保持距离的迹象,西瑞尔等人担心之后的计画生变,不得不将原本应该派给但丁起兵的战力,调配去进攻巴克罗。 正因为曾经计画在比拉诺瓦起兵,才特意拉拢遭到囚禁的但丁担任指挥官的职务,因此当比拉诺瓦起兵计画取消的瞬间,但丁便失去了待在这里的意义。 尽管如此,但丁还是选择回到比拉诺瓦。 「就算无法借用贵国的战力,我们还是打算靠自己的力量举兵。蹂躏祖国本来就不是我们的目的,反正不需要太多的战力。」 「你……应该不是在逞强吧?」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你以为我没有计策吗?」 但丁扬起嘴角,抖动了一下肩膀。 「——要推动推翻国家的叛乱是不可能的吧。不过,就像我以前经常提起的一样,我的目的终究是卡琳?鲁德贝克。我是不明白你们的意图,但我有计策能引出卡琳,再次和她对峙。」 「你只要和她对峙就好了吗?」 「当然不只如此。祈祷你教我的剑术能派上用场吧。」 但丁拍了拍佩带在腰际的魔动剑,将手伸向马匹的缰绳。与但丁一同前往比拉诺瓦的男人们已经准备完毕,正等待著但丁跨上马匹。 听说遭到亚默德谋杀的但丁其实还活在悠尔罗格,因此聚集而来的同志共有十三人——就算比拉诺瓦这个国家再怎么小,这些人组成的叛乱军,规模还是太小了。不过,正因为人数少,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比拉诺瓦,而但丁也确信人少有人少的作战方式。 「……听到我还活著这种可信度低的传闻,就有这群同志不远千里地赶来,我这个年轻人已经够满足了。」 「我是能感觉到你们的志气啦……」 「我明白这是自杀的行为——不过,我原本在当时就已经死了。死过一次的我,如今还怕死吗?」 西瑞尔听完这句话,眉心挤出皱纹,摇了摇头。 「一个有部下跟随的人说出这种话,未免太轻率了。你不重视生命,就代表你的部下更轻视生命。身为指挥官,应该要谨慎地选择表达觉悟的方式吧。」 「说到底,这应该就是我不足的部分吧。在我被卡琳拋弃,中了杰弗伦?以萨克的计时,我就体会到自己没有居上位者的器量。但是,我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为了你的面子吗?」 「为了那些因为我的面子、野心——这类个人因素而死去的人,我认为应该要坚持下去。为此再借助别人的力量也不是太恰当。」 「这回答勉强可以接受。」 「再说了,你还特地帮我制造机会。」 「什么?」 西瑞尔的眉心再次刻划起皱纹。 「多亏了你以老大人驾临为藉口,帮我拖延奥尔薇特等人的脚步,这样我才能比路奇乌斯早一步抵达卡琳的身边。」 「——我这么做又不是为了达成你的愿望,你可别搞错了。」 「那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你这个人还真是冷漠呢。」 但丁踏上马铠,跨上马鞍。 他现在最害怕的,莫过于奥尔薇特或是路奇乌斯比自己早一步打倒卡琳。不过,奥尔薇特在离开悠尔罗格之前,势必得亲自向乌希马尔说明原由。西瑞尔利用这样的安排,通知她在乌希马尔来连诺布洛努参加阅兵式之前,不得离开此地。 虽然不保证奥尔薇特等人会乖乖听从西瑞尔说的话,不过但丁将这件事当作是西瑞尔最后的临别赠礼。 「保重了,杜耶布尔卿。」 「你也是……我们接下来都要前往战场,说这话有些奇怪就是了。」 「呵。」 但丁发出轻笑后,鸣响缰绳。在他开始策马奔驰后,其他男人旋即紧跟在他的身旁。这些人数确实难以在一国掀起战乱,但是对现在的但丁而言,他们是他最可靠的同伴。 壁炉的火温热了室内的空气,其他人可能觉得很舒服吧,但瓦蕾莉雅却觉得非常热,从刚才起就汗流不止。 她朝旁边瞥了一眼,狄米塔尔正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前方,摆出他擅长的扑克脸,令人窥探不出他的心思。瓦蕾莉雅第一次觉得羡慕这个年轻人的臭脸。 她重新将视线转回正面后,感受到一滴汗水又沿著背脊流下,在臀部的凹陷处被礼服的布料吸收。 「……也就是说……」 经过漫长的沉默后,坐在圆桌上座的国王开口。这间商讨大亚默德国政的圆桌房间,现在除了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之外,只有国王、以萨克和夏琦菈。原本四元老也应该同席,是瓦蕾莉雅低头恳求他们回避。 「昨晚那场原因不明的火灾,是小鬼和贼人交战所引起的——是吗?」 「没错。」 「然后,那名贼人是你的阿姨,和奥尔薇特是堂姊妹?」 「是的。」 「安洁莉塔的报告中,的确有提到在里希堤那赫旧宅土地发现的尸体是女性。」 以萨克靠在豪华座椅的椅背上,交叉起他修长的双腿坐著。护卫卡琳等人,黎明时分才刚抵达鲁奥玛的以萨克,或许还很困倦吧,不时揉著眼睛。 「然后,你们考 虑到可能会有其他刺客袭击,就躲藏起来,直到天亮。」 「还治疗了伤势。」 「这个说法是可以接受啦。」 「——那么,可以再仔细说明一下小狄不是人类的这件事吗?」 「————」 瓦蕾莉雅明明热得汗流不止,却觉得自己的体温一口气降低。 她与狄米塔尔在森林里过夜,在太阳完全升起后回到了王宫。然后在国王的面前报告昨晚事件的来龙去脉。 「正如在下刚才所说的一样。除此之外,我自己也说不出更多的详情了。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从刚才起都是狄米塔尔在说话。如果现在要瓦蕾莉雅代为说明的话,她大概会舌头打结,说得坑坑巴巴的吧。 「……不过,这倒是跟自古流传下来,真正的『神话』没有矛盾呢。」 坐在国王右边的夏琦菈,托著腮帮子点头说道。 「雷顿特拉忠实的仆人——呃,是叫作近神者帝奥斯吗?」 「是的。」 「过去存在著帝奥斯,以及我们的祖先新者诺耶斯……而继承帝奥斯血统的奥尔薇特等人,为了消灭叛徒诺耶斯,企图让雷顿特拉复活,事情就是这样吧。」 「她是这么说的。」 「话说回来——」 以萨克将没有浸放在墨水瓶的羽毛笔指向狄米塔尔,说道: 「……那个……是叫作觉醒是吧?能保证你不会觉醒吗?」 「这……」 狄米塔尔制止立刻打算发言的瓦蕾莉雅,回答: 「不能保证。」 「你还真是老实呢。」 「因为没办法保证……只是,那名叫作梅尔蒂特的女人判断我不会觉醒,会与他们作对,而想要杀掉我。」 「就摘除掉可能性这层意义来说,的确应该这么做。只是,对我们来说也是同样的情况。」 「殿下!」 瓦蕾莉雅正确地解读出以萨克话中的含义——必须事先除掉将来可能会成为巨大灾祸的狄米塔尔,走向前将狄米塔尔护在身后。 「我们人类才是雷顿特拉的敌人、叛徒,虽然我认为以后也应该将这个真相永远封印起来——」 「所以呢?」 「所以……那……那个,如果害怕他有可能觉醒成帝奥斯而对他进行什么惩处的话,您打算怎么对民众宣布?就算他过去是里希堤那赫家的人,但他现在的立场是巴贝尔猊下的养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以萨克晃了晃羽毛笔,笑道: 「——可以说他在昨晚的战斗中,为了保护柯斯塔库塔猊下而丧命之类的,不阐明小狄的真实身分就处理掉他的方法,真要实行的话,要多少有多少。我认为所谓的国家权力,就是使用在这种地方,不是吗?」 「……就是因为用国家权力压制不住,才会被前本院长和路奇乌斯大人耍得团团转,不是吗?」 「喂!」 狄米塔尔按住瓦蕾莉雅的肩膀,瓦蕾莉雅甩开他的手,用力拍打圆桌。 「——再说,小狄可是为了救我,跟自己的阿姨交手,打败了她耶!」 「那是一段美谈。可以用在政治性的宣传上……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足以成为放过他的理由。」 「我又没叫你找放过他的理由!」 瓦蕾莉雅再次用力拍打了一下圆桌,她一把抓住试图阻止自己的狄米塔尔的领结,使劲摇晃著吶喊: 「小狄可是打倒了与前本院长和路奇乌斯大人一样的帝奥斯耶!那就代表他的力量至少跟路奇乌斯大人他们一样强大!」 「…………」 以萨克突然停止摇晃羽毛笔的动作。或许是总算察觉到瓦蕾莉雅到底想表达什么吧。 「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巴贝尔猊下加上卡琳和安洁莉塔小姐,也打不赢一个前本院长吧!那么,又有谁能用什么方法,阻止他们所谓的继承帝奥斯最浓密血脉的狄米塔尔呢!根本不可能秘密处刑,创造为了保护神巫而丧命的美谈吧!一个弄不好,这座都城又会陷入一片火海!」 「哎,我家的孩子被逼到绝境的话,就会喷射出火柱嘛。」 夏琦菈一副事不关己似地笑道。国王斜眼望了她一眼后,叹了一口气,严肃地开口斥责自己的儿子: 「……以萨克,别戏弄对什么事情都直线思考的小姐。要是她想不开,两个人一起逃亡的话,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可负不起啊……我是有预料到瓦蕾莉雅小姐会成为小狄的牵绊,将他留在这个国家没错啦。」 「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不是人类啊。」以萨克耸了耸肩,再次收起笑容,表情诚挚地望向夏琦菈。 「……实际上如何呢,猊下?前本院长的力量有多强大?」 「绝对不能派普通的军队或魔法士去对抗她……一瞬间就会被歼灭。」 「一瞬间吗?」 「哎呀,这点程度的事情我和瓦蕾莉雅小姐也办得到喔。只是,奥尔薇特可怕的地方在于,她恐怕能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再加上她鲜少感到疲累,又知道我们不懂的魔法。」 在过去称之为亚默德「双壁」之一的奥尔薇特叛离后,夏琦菈便成为亚默德第一的魔法士,既然她在亲身体验过后这么说的话,果然不是夸大其辞吧。而且,瓦蕾莉雅也亲身体会到昨晚交手过的梅尔蒂特的恐怖之处。瓦蕾莉雅下意识地抚摸著喉咙一带,将视线移回以萨克身上。 「……考虑到这些因素,还是必须请小狄与前本院长和路奇乌斯正面对峙才行。」 「————」 狄米塔尔一语不发地回望以萨克。 「你可别说你不想以帝奥斯的同党这个身分被处死,但也不想跟他们交战喔,这个说法不管用。没有中立。只要你想继续待在这个国家,就必须以这个国家的国民——诺耶斯的身分,总之,必须在与他们的战斗中成为箭靶。要不然,我们隐瞒你的真实身分,包庇你,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这个我明白。」 狄米塔尔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经过昨晚那一战后,我非常清楚对方是只要无法觉醒,连自己的亲生外甥也能痛下杀手的人。我也早已和路奇乌斯认真交手过一次,事到如今没什么好犹豫的……如果我能待在这个国家的话。」 狄米塔尔如此说道后,轻轻握起瓦蕾莉雅的手。 「……!」 因为藏在圆桌底下,以萨克等人应该看不见两人正牵著手吧。瓦蕾莉雅感到自己的脸颊发烫,有别于刚才因怒火而产生的热度,同时,也感受到了狄米塔尔的决心。 「好了。」 国王的座椅发出巨大的嘎吱声,接著国王摇了摇头。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不需要特别处分小鬼。」 「……这样好吗,父王?」 「虽也不能保证小鬼今后会有什么变化,但也没有任何事是我们可以事先解决的。既然如此,就只能下定决心赌一把了吧。」 「我不太喜欢打赌呢……」 「我倒是不讨厌。」 「喂、喂,政治可不是赌博啊。」 夏琦菈打断这对父子不知是真心还是说笑的对话,站到椅子上。 「这种事情才不是赌博,仔细思考过后,不就是单纯的算数问题吗?先不论他将来是否会背叛,如果相信我家孩子,强敌姑且就只有奥尔薇特和路奇乌斯。如果不相信我家孩子,不过是强敌又多了一个罢了,对吧?」 「……夏琦菈说的对。况且,还有 其他理由导致我们想杀小鬼也杀不了。」 「咦?」 原本观望事情发展的瓦蕾莉雅,不禁用力回握住狄米塔尔的手。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我这边穆瑙女史和眼镜妹都还健在,倒是无所谓啦。」 夏琦菈拍了拍自己的左肩。 「——之前到处有神巫遭到袭击,结果损失了好几个『契约之印』吧。」 「对,没错。」 「而且甚至连专属的纹章官都惨遭杀害,还袭击了魔法院,这你也都知道吧。」 「嗯……」 「……你也该听懂了吧。」 狄米塔尔松开瓦蕾莉雅的手,轻轻撞了撞她的背部。 「十二名神巫每个人的背上都刻绘著自己的契约之印。能正确记住那复杂的魔纹的,基本上只有她们的专属纹章官。而那些魔纹的正本,就是神巫的『魔纹地图』。」 「也就是说,要是同时失去专属纹章官和魔纹地图,就没有人能修复契约之印了。」 「啊。」 奥尔薇特等人未必以杀害神巫为最优先,想必是因为他们的目标并非神巫本人,而是神巫背上的契约之印吧。杀害比神巫本人容易对付的专属纹章官,并且烧毁魔纹地图后,再毁坏契约之印的话,契约之印便再也无法恢复封印的机能。 亚默德的魔法院被奥尔薇特烧毁,因此失去了三名神巫所有的魔法地图,所幸各自的专属纹章官都还健在,瓦蕾莉雅三人的契约之印立刻修复完毕,新的魔纹地图也慢慢在制作中。 不过,他国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根据现在这个时间点国王收集到的情报,贾玛尼和皮卡比亚的神巫已经丧命,而帝玛的萝玛丽娜和比托的苏古娜,虽然暗杀未遂,但契约之印皆已损伤。 「听说贾玛尼、皮卡比亚,以及帝玛的双胞胎姊姊,这些神巫的专属纹章官都已遭到杀害,魔纹地图也已烧毁。而比托的神巫则是紧急替换专属纹章官,正在记忆契约之印的魔纹。」 「这下子就四个了,失去了四个封印。」 国王回头望向背后的挂毯,紧皱眉头。 「就算能马上找到人替代的被暗杀神巫,无法刻绘契约之印也毫无意义。」 「这……这样的话,该怎么办呢?」 「比托的哈拉德?罗梅达尔要我国想想办法。」 「咦?这是什么意思?」 「神巫的魔纹地图是珍藏品,没有复制。总而言之,他国的人无从得知其他的神巫刻绘著怎么样的契约之印。」 「——这不过是表面话罢了。」 夏琦菈承接国王的话说道。 「那位什么大宰相阁下的,说既然亚默德那么精明,就算知道本来不可能知道的所有他国神巫的契约之印也不足为奇,要我们知道的话就别小气,告诉他~~」 「所……所以……陛下知道吗?」 「我?我既不是纹章官,也不是魔法士。怎么可能知道啊。」 「不是那个意思——」 「嗯,我明白我明白,是指我国是否掌握他国神巫的契约之印吧?如果是这个意思的话,嗯,那倒是知道啦……应该说,要是唯一把雷顿特拉的秘密传到后世的我国,没有掌握住雷顿特拉的封印,那才糟糕吧。」 国王尽管嘴上如此说道,表情却有些沉重。瓦蕾莉雅皱起眉头,望向夏琦菈。 「……嗯,所以啊,这个国家的确有记载十二人份契约之印的超珍贵稀有书,应该说是魔纹地图吧。」 「在哪里?」 「……当然是魔法院的本院啊。」 「可……可是,那里的图书馆大部分都烧毁了——」 「没错。所以,我和殿下才会把所有没有烧毁的书籍文件搬运到殿下的图书馆,派人一直在寻找,不过没找到。」 「所以是……烧掉喽?」 「也有可能是奥尔薇特在离开这个国家之前处分掉或是带走了——总之,那本书对她来说是个妨碍。」 「那不就束手无策了吗!」 「但是啊,唯独有一个人记得所有契约之印的魔纹。」 「那个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 狄米塔尔低喃道。 「咦咦!为……为什么你会记得啊!」 「问我为什么啊,那我也只能回答你我曾经研读过。」 狄米塔尔面不改色地如此说道。 「里希堤那赫家的藏书中,有汇整十二个契约之印的书。我想应该是前本院长自己整理成册的。」 狄米塔尔在立志成为纹章官的时期,曾阅读奥尔薇特个人的藏书来学习,因此便自然而然地记住了。 「我之前听小狄提起这件事,所以就想说绝对不能让这孩子被处死。怎么样啊,陛下?现在觉得还好当时没定这孩子叛国罪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佩服你的先见之明得了吧……你不觉得你一直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显得你心眼很坏吗?」 「啊哈哈!」 夏琦菈在椅子上骄傲地发笑,猛然指向狄米塔尔,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你立刻正确画出比托和帝玛的契约之印!——可以吧,陛下?」 「没办法了。像以前一样整理成书,等事件告一段落再做就好,先修复契约之印。毕竟在失去三分之一封印的情况下,更别谈要怎么对付奥尔薇特他们了。」 「我知道了。」 「还有,小姐。」 国王拿出一个信封,轻轻挥动。 「——罗梅达尔猊下也有写信给你喔。」 「咦?」 「她是答应要寄零用钱给你吗?怎么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 瓦蕾莉雅接过信封,与狄米塔尔行过一礼后,便离开了圆桌房间。瓦蕾莉雅瞥了一眼狄米塔尔,压低声音说道: 「……你为什么那么老实,说不保证自己不会觉醒啊?害气氛变得紧张得要死!」 「因为不能保证我不会觉醒,所以才那么说啊。还是说,我应该说个立刻就会被拆穿的谎比较好?」 「这倒不是啦——」 「那老实说出来比较好吧……反正我早就知道他们因为契约之印的事情,没办法杀我。」 「咦!那你干嘛不事先告诉我啊!害我一个人气得面红耳赤地袒护你,像个傻瓜似的!」 瓦蕾莉雅挥动她小小的拳头,不断捶打狄米塔尔的屁股,大声吶喊。然而,狄米塔尔却满不在乎地抓住瓦蕾莉雅的手,说: 「反正也让他们看到你的决心有多强了,也算是没白白袒护我吧。」 「……什么?」 「虽然巴贝尔猊下说如果不相信我,就多了我一个敌人,但其实是多了两个。我想国王看见你怒气冲冲的模样,应该感受到要是处决我,可能连你也会叛离吧。你也有此打算对吧。」 「……嗯,对。」 「总之,我先完成他们交待我做的工作。至于你嘛——先去洗澡吧。」 狄米塔尔胡乱搔了搔瓦蕾莉雅的头,瓦蕾莉雅有别于刚才的情况,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距今一个月前左右,海德洛塔的王都欧里亚克的郊外,兴建了一栋豪华的小宅邸。 宅邸的主人是一名叫作杰瑞米?古尔库夫的青年贵族,据说结束长期的游学,返回祖国。由于长期在国外生活,还无法融入海德洛塔的社交界,但是和军务副大臣西吉贝尔特交情甚笃,已经开始在担任军中粮秣管理的部门任职。 雪花纷飞的傍晚,一名男子来到古尔库夫宅邸。 「——晚餐晚一点再吃就好。我想先跟他单独谈话,在我呼唤你们之前,不要靠近房间。」 杰瑞米?古尔库夫如此告知女仆们后,便关上书房的门,上锁,急忙回到壁炉前。 「古尔库夫卿,我是有听说你逃到海德洛塔的消息,但是万万没想到你会深入接近政治中枢的职位啊——」 男子脱下被雪濡湿的大衣后,嘲讽地浅浅一笑,望向古尔库夫。 「你才是,竟然活了下来啊,卡尔博卿。我还以为逃出比拉诺瓦的人,大多数不是被捕,就是丧命呢——」 「是我们运气好。」 「我们?还有其他同伴吗?」 古尔库夫从橱柜中拿出一瓶白兰地后,坐到男子的对面回问道。 「目前还只有十人左右,但是……我们正计画秘密返回比拉诺瓦,举兵叛乱。」 「等一下,你说举兵叛乱?那么,该不会是——?」 「他还活著,瓦利恩堤卿。」 「什么!」 听见自己发出的惊讶声后,古尔库夫急忙摀住嘴巴。 杰瑞米?古尔库夫的本名叫阿德里安?高天奴。他支持忧虑比拉诺瓦未来的但丁?瓦利恩堤,在但丁的「改革」挫败时,被赶出国家,他将关于魔动剑的知识献出,逃亡到海德洛塔。而现在,西吉贝尔特赐予他新的名字和地位,他以古尔库夫卿的身分过著第二人生。 古尔库夫——高天奴稳坐在椅子上,颤抖著手将白兰地倒进酒杯,请他的盟友卡尔博卿喝酒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所以,你说瓦利恩堤卿还在世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在来这里之前还见过他。」 「他现在在哪里,做些什么?」 「他逃出帝玛的囚禁地后,有一段时间投靠悠尔罗格,但现在和同志们前往比拉诺瓦。」 「是……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他肯定被亚默德谋杀了呢。」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而感到绝望。」 卡尔博有些激动地说道,用白兰地润润唇,接著说道: 「如今,神圣同盟诸国动荡不安。那都是因为亚默德独善其身的体制造成的。为了打破这个状况,瓦利恩堤卿在被赶出国家后,也暗中继续抵抗……想必也有派人袭击这个国家的军事设施吧?」 「我也因此不得不处理诸多的事务,想不到那竟然是瓦利恩堤卿引起的!」 「正是。各国发生的多起袭击事件当中,有几起是瓦利恩堤卿主导的。似乎是获得了悠尔罗格的协助。」 「喔……」 「不久后,悠尔罗格便会攻打巴克罗。由于发生多起袭击事件,同盟诸国应该会彻底守卫自己的国家,我想盟主亚默德也不例外。」 「然后,趁这个机会在比拉诺瓦起兵吗……」 「没错……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帮忙。我们要亲手夺回逐渐化为亚默德傀儡国家的比拉诺瓦!」 高天奴听完这句话后,微微颤抖了一下身子,点头回答: 「当然没问题!幸好我在这里还挣了一些钱财!我带著那些钱财立刻跟瓦利恩堤卿会合吧!可以拜托你从中引荐吗?」 「当然。」 高天奴和卡尔博,举起倒满白兰地的酒杯,同时一饮而尽。 当酒杯放置到桌面,发出响亮的声音时,原本应该上锁的房门没有响起敲门声,突然被踢破。 「!」 高天奴两人不禁抬起腰,有一群手持出鞘宝剑,穿著白色军服的男人包围住他们。看见这群人的瞬间,高天奴的喉咙发出宛如即将被绞杀的鸡般的奇妙声音。 「难……难不成……!」 「古尔库夫卿——不对,应该说是阿德里安?高天奴卿才对。」 一名身材高挑的美女穿过军服男子群的包围,悠然现身。她正是海德洛塔引以为傲的「钢铁之白蔷薇」——克萝蒂德?迪雅吉列夫,而这一个集团则是她担任副团长的「疾风骑士团」。 克萝蒂德军帽帽檐下冷漠的眼神,直盯著高天奴,淡淡地宣告: 「我以违反公务保密义务的罪名逮捕你。至于旁边那个叫卡尔博卿的——我想我没必要对今后企图在我国同盟国引起叛乱的家伙一一说明吧。」 「唔,呃……!」 卡尔博迅速地将手伸向腰际,打算拔出短剑。然而,位于克萝蒂德身旁的军人比他早一步行动。 「唔!」 军人挥舞收在剑鞘里的剑,击中卡尔博的心窝,卡尔博手中的剑掉落,跪倒在地。尼可拉?阿尔尚博——他的剑术在骑士团里屈指可数,这一点连刚来这个国家不久的高天奴也知道。高天奴自然不用说,卡尔博也算是贵族子弟中剑术高明的,但仍旧无法与阿尔尚博相谈并论。 卡尔博立刻被捆绑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用充满敌意的锐利眼眸瞪视著克萝蒂德等人。就某种意义而言,高天奴很羡慕这样的卡尔博。 因为看见克萝蒂德的剎那,高天奴便几乎洞察了一切。 「高天奴卿。」 双手同样被绑到身后的高天奴,甚至连仰望对他说话的克萝蒂德都做不到。 「你在乞求逃亡到我国时,我们应该以有愧于你能力的丰厚的待遇接受了你。给予被赶出比拉诺瓦,已经无法回到祖国的你这间宅邸、财产,以及能悠闲生活、丰衣足食的职务。给予你作为海德洛塔国民的全新人生。不过,看来你似乎还是不满足嘛。竟然忘记自己现在的立场,还打算在比拉诺瓦引发内乱……」 「那……那是……现……现在的地位,是我将魔动剑的技术透露给海德洛塔所得到的报酬,我还嫌太便宜了呢——」 高天奴发出细小的声音,企图正当化自己的行为,结果卡尔博却比克萝蒂德早一步对他大声怒吼: 「你这家伙!把那个技术卖给海德洛塔了吗!那可是瓦利恩堤卿相信你,为了将来那些有志于跟随自己脚步的人才交给你保管的!结果你竟然卖了它换取在异国的安宁生活吗!」 「就是这样,卡尔博卿。」 军人用力迫使卡尔博卿跪下。克萝蒂德在他的面前蹲下,说道: 「我国早已获得制造魔动剑的技术,但高天奴卿带来的情报能让这份技术更加纯熟……我们正将这份技术活用得淋漓尽致。」 「可恶……!」 「虽然高天奴卿说他是基于憎恨亚默德的情绪,才决定将这么重要的情报交给我们……但当他要求以贵族的身分在我国过著奢华的生活时,我就明白他是个不足以相信的小人物。」 克萝蒂德瞥了一眼高天奴,用美丽得令男人战栗的冰冷语气继续说道: 「……在这个宅邸工作的所有人,全是奉西吉贝尔特阁下的命令在监视你。」 「咦……?」 「阁下认为抱持著机会主义心态的你,不可能永远记住我国施予你的恩惠。果不其然,不到半年,你就忘恩负义,事到如今还想要找回理应舍弃的信念,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克萝蒂德命人把两人拉走,高天奴的身后传来她的这句话。 「曾被拋弃过的信念,又有多少价值呢?」 持续下个不停的雪,彷佛吸收了附近的声音,所有的作业都悄悄地进行。 这几个月来,骑士团的团员们采取人海战术调查这栋被拿来当作古尔库夫宅邸使用的房子。照这个情况看来,想必在天亮之前就能结束了吧。 「——我想,应该什么都没找到吧。」 西吉贝尔特一脸满足地看著部下们进行搜查,点了点头。 「没找到……吗?」 玛莲娜?普约尔一边咀嚼著嘴巴,一边调查橱柜,回头望向喝下什么东西的西吉贝尔特。她的手上拿著陶瓷的圆形罐子。里面装的肯定是饼乾或是坚果。想必是一边工作,一边偷吃吧。 「虽然一直监视著高天奴,但他至今为止从未做出可疑的举动。今晚是第一次有客人来访……也就是说,小高也曾经真心考虑过要在我国悠闲地生活下去吧。」 西吉贝尔特一把抢过玛莲娜手中的罐子,大口咀嚼坚果,眺望化为银白世界的庭院,说道: 「——不过,今晚拜访他的旧友让他看见了梦想,所以小高就轻易地答应了。他就是这么随便的男人。他没有聪明、慎重到当间谍将我国的情报传到他国,或以驻在员的身分秘密行动。」 「那么,搜寻房子也只是浪费时间喽……?」 「我也这么认为。但我毕竟得交报告书给陛下嘛。所以绝不能有半分遗漏……你明白吗,猊下?」 「明……明白!」 「那就好。」 西吉贝尔特面带微笑地将罐子还给玛莲娜,立刻改变表情,轻轻对克萝蒂德招了招手。 「……有命令团员们不得外传吗?」 「我想应该用不著我说,不过我还是再三下达了缄口令。」 「很好。」 西吉贝尔特大幅度地点了点头,脱下军帽。 对海德洛塔来说,悠尔罗格的问题非常难处理,就像不争气的弟弟一样。带走一半祖传的土地权状,冲出家门,因为继承问题与嫡子的哥哥兄弟阋墙。但一家之长终究是哥哥,只是一时之间堕落的弟弟总有一天会回到本家,这就是世间一致的想法。 不过,在弟弟浪子回头之前,哥哥必须对弟弟干出的荒唐事负责。如果不想负责,立刻断绝关系就好,但要完全断绝关系,又舍不得被弟弟带走的土地权状。 「在与周边诸国的外交上,还是视悠尔罗格为我国的一部分。如此一来,若是一连串的袭击事件是悠尔罗格在背地里指使一事浮出台面的话,就会变成是我国的责任问题……我现在总算了解以萨克前几天的心情了。」 「可是,悠尔罗格是真的打算攻打巴克罗吗?以往他们就算与我国战争,却从未发兵攻打他国。」 听完克萝蒂德说的话,西吉贝尔特皱起脸庞,发出低吟。 「——看来,悠尔罗格笼络了里希堤那赫母子和但丁?瓦利恩堤,暗中扩充兵力。之所以袭击各国的军事设施,也是为了让各国疑神疑鬼,不敢出兵救援巴克罗吧。」 「我们该怎么办呢?」 「总之,必须向陛下报告后,请示他的裁决吧……倘若悠尔罗格攻打巴克罗的消息属实,势必不能任由他们发兵,放任这件事不管。」 另外还有一件事——西吉贝尔特走出房间,与克萝蒂德一起下楼,前往玄关大厅。 「但丁?瓦利恩堤的事情最好告诉以萨克一声吧。嗯,最好告诉他。毕竟一旦在亚默德旁边发生内乱,他们也无法袖手旁观吧。」 比托的苏古娜寄给瓦蕾莉雅的私人信件中,附了一块有一部分薰成黑褐色的小徽章。 我只能靠推测,但如果是魔法工学发达的贵国,或许能查出这是什么——苏古娜的信中是这么写的。瓦蕾莉雅折起散发出微微香水味的信纸,凝视著放在作业台上的徽章。 「……这光泽真令人在意呢。」 个头娇小的夏琦菈,站到木箱上,调整高度,凝视著徽章。 聚集在奇奎?亚比奥尔的第三工厂的面孔,除了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之外,还有贝琪娜、夏琦菈、安洁莉塔,以及这里的主人奇奎这六人,奇奎让工厂的铁匠们去休息,支开他们。因为奇奎判断谈话的内容最好不要传进太多人的耳里。 「听说这是袭击罗梅达尔的贼人铠甲上的玩意儿?」 「是的——只是,苏古娜小姐怀疑铠甲里并没有人……」 「啥?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说感觉不到人的意志……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事实上袭击后所发现的铠甲里全是空的,而每一具铠甲一开始都是装饰在比托的大主教座堂内。」 「也就是说,原本装饰在那里的铠甲突然动起来袭击罗梅达尔猊下喽。」 「……并非不可能吧。」 狄米塔尔冷淡地低喃后,原本正在清理菸管的奇奎,像是突然浮现什么念头似地说道: 「啊……那位某某猊下有见过贝琪娜吗?」 「咦?这个嘛——因为她担任我的护卫,当然也见过苏古娜小姐。」 「这样啊……不愧是当选为神巫的人物,那位小姐头脑很聪明呢。」 「咦?」 瓦蕾莉雅歪了歪头回问后,狄米塔尔便代替奇奎回答: 「——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女人认为这玩意儿可能是粉红铠甲的亲戚。」 「就说了,不是粉红铠甲,是巴秋鲁鲁斯啦!真是不管过多久都不肯记住呢……」 「这种时候,叫什么名前都不重要啦。」 狄米塔尔粗鲁地推开发出可爱抗议的贝琪娜望向奇奎,彷佛在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基本上,巴秋鲁鲁斯是以让没有魔力的贝琪娜穿著而设计的,因此背部装设有储存魔力的弹匣。」 奇奎实际拿来巴秋鲁鲁斯的预备弹匣来说明。 「巴秋鲁鲁斯的设计非常单纯,就是加强穿上铠甲的人做出动作的力量。简单来说,要是贝琪娜举起右手臂,魔力就会发挥效用,加强那个力道的好几倍力量。储存在弹匣的魔力,只能用在这种单纯的目的上。」 「……我觉得光是这样,就已经够复杂了。」 安洁莉塔与贝琪娜互相对视,一脸佩服地点了点头。 「如果贝琪娜有魔力的话,就不需要装设弹匣。使用本人的魔力,就能随心所欲地让铠甲动作。甚至,不需要穿著铠甲。只要能传送足够的魔力。」 「咦?可以使没有人穿上的铠甲活动吗!」 「理论上是可以。不过,就连人穿著铠甲自然用双脚平衡站立这种事,都必须耗费魔力,因此很难只让铠甲活动,做出和巴秋鲁鲁斯相同的功效。毕竟很少有人具备如此庞大的魔力。」 「那么,你是想说袭击罗梅达尔猊下的,是用魔力驱动的铠甲喽?」 「应该说,那位猊下似乎推测出有这种可能性——所以,我们就来实际实验看看吧。」 奇奎从放置在房间角落的铠甲取下护手的部分,拿了过来后,将徽章贴在手肘一带,放在作业台上。 「狄米塔尔。」 「嗯。」 狄米塔尔微微点了点头,用手指轻轻触碰徽章。 「————」 狄米塔尔集中意识后,金属制的护手便小幅度地抖动,与作业台摩擦,发出喀哒喀哒的声响。 「这是——」 「我自己是想像用手指在作业台书写的画面,但总是无法随心所欲。不过,反过来说,如果是经过充分训练的魔法士,恐怕能更自在地驱动吧。当然,不只手臂,还有全身的铠甲。」 「难道……装上这个徽章后,就能从远处用魔力驱动铠甲吗?」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讨论这个话题。不要一一确认好吗?」 狄米塔尔捏了捏瓦蕾莉雅的脸颊,拿起徽章。 「……镀在表面的,果然是阿尔汉塔呢。上头刻绘著极为细致的魔纹。我想应该是靠这玩意儿接受从远处释放出 的魔力,然后转化成驱动铠甲的力量。」 「从远处传送魔力,有办法做到这种事情吗?」 「应该有办法吧……事实上,你和巴贝尔猊下的契约之印,不也恒久地将本人的魔力不断传送到『封印之丘』吗?」 「啊,对喔。」 「真是伤脑筋啊……我完成巴秋鲁鲁斯的时候,还稍微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呢——」 奇奎有些自嘲地抚摸长著胡碴的下巴。 「古代人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发明出这种东西啦?还是说,这玩意儿是前本院长制造的?」 「前本院长等于古代人就是了。」 前几天,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将跟国王等人报告的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少部分与国政有深刻关系的人。奇奎、贝琪娜、安洁莉塔也早已听说路奇乌斯的真实身分,甚至是狄米塔尔并非普通人类的事。不过,他们的态度依然跟以前一样,一如往常地对待狄米塔尔。这令瓦蕾莉雅感到非常开心。 「无论如何,这玩意儿很麻烦啊,猊下。」 奇奎重新衔起没有点火的菸管,语带叹息地说道。 「——只要准备好充分数量的徽章和魔力强大的魔法士,前本院长立刻就能组成不死的步兵部队。」 「这样的确很伤脑筋呢……奥尔薇特究竟准备了多少像这个徽章一样的东西——」 「就外观看来,这玩意儿还很新。」 奇奎透过单边眼镜凝视从护手上拔下来的徽章,低声说道。 「如果前本院长正大量生产这东西的话,身边一定有技术精湛的专家吧。」 「说的没错,那个叫梅尔蒂德的女人也持有品质非常精良的魔动剑……就算拥有制造魔动剑的技术,但海德洛塔那边应该还制造不出那么优质的剑。」 「除了你以外,你有想到其他能制作出这种东西的人吗?」 「这个嘛——」 经夏琦咦这么一问,奇奎与狄米塔尔互相对视。 如果是魔纹的设计,奥尔薇特应该也能办到。倘若这个徽章是基于古代人——帝奥斯的魔法制成的,或许有参考什么范本。 不过,据奇奎所说,要用现在的技术重新生产的话,似乎必须配合现在的锻铁技术改变设计。如此一来,果然还是需要像奇奎这样魔法工学造诣深的学者吧。 而瓦蕾莉雅等人,心中都有人选。 「……果然是涅蕾妲吧。」 「那个曾经当过奇奎助手的人?」 「对。如果是她,手上有范本可参考的话,应该能顺利修改设计,制出高性能的东西……嗯,这是我看了在比拉诺瓦发现的她的作品后,所产生的感想。」 「总之,现在光是知道对方手上有这种东西,就是好事一件。这也是多亏了柯斯塔库塔猊下的人品吧?」 的确,照理说,苏古娜不可能随信附上这种东西交给瓦蕾莉雅——应该说,不可能获准。假如这是在亚默德发现的东西,绝对不允许流到他国,而会留在自国研究吧。苏古娜之所以会将这种可能成为国家机密的东西随信附上,送到瓦蕾莉雅手中,不敢说是基于瓦蕾莉雅的人品,但可说是瓦蕾莉雅和苏古娜两人之间的交情就是这么好。 「——那么,奇奎,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 「不会、不会,我的作业也有些停滞,正好转换心情。多亏了这个玩意儿,我觉得我好像冒出了新的想法。」 奇奎敲了敲徽章的表面说道。 在瓦蕾莉雅等人鱼贯地走出工房时,只有狄米塔尔一人留在奇奎的身边,将自己的剑交给他,似乎在恳求他什么事情。 「你刚才在做什么?」 「请奇奎帮我调整恩佐比亚。」 「调整?」 「感觉以后会经常用到它。」 虽然不怎么清楚瓦蕾莉雅有没有这种才能,但狄米塔尔身为纹章官,拥有能自己创造出新魔法的才能。恩佐比亚上也刻绘了特殊的魔法,让狄米塔尔能使用他独创的魔法。 听见他要更进一步调整那把剑后,瓦蕾莉雅的身体微微颤抖。 因为那代表狄米塔尔准备迎接更激烈的战斗。 第二章 舍弃一切 从地图上看来, 被驱赶到大陆北边的悠尔罗格 之所以没有被比自己土地辽阔一倍的海德洛塔 再次并吞,是因为有居住在背后北海的 海洋民族戈朗为他们撑腰。 戈朗是北海交易的主要民族,支持著悠尔罗格的 经济活动,同时也是悠尔罗格重要的盟友, 在对抗海德洛塔的战略上也具有重大的意义。 如今戈朗的族长史玛斯曾是乌希马尔的战友, 和他在同一艘军船上迎击海德洛塔。 不知道乌希马尔死后,是否还能得到 这位难伺候的异民族之长同等的对待—— 若说这是悠尔罗格、浮沉的关键之一, 一点儿也不为过。 老人凝视著堆叠在眼前的深灰色凶器堆,眯起了双眼。 无法与悠尔罗格宰相府比拟的连诺布洛努司令部大厅内,飘散著难以言喻的紧张感。西瑞尔瞥了一眼靠在沙发,沉默不语的乌希马尔后,抿起嘴巴,转移视线。 经常摊开巨大地图的桌面上以及周围,堆著命令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与涅蕾妲?卡治亚高斯制作的魔动剑。一百八十把大小如一只手臂粗的剑、三十把细长的长剑,以及一百二十个圆盾。只要有能运用自如的兵士,想必能轻易攻下一个小城塞都市吧。 然而,西瑞尔却感到有些生气,皱起了脸孔。 「首先——」 乌希马尔询问位于桌子另一端的奥尔薇特。 「……让我听听你们没制造出约定的数量,以及想要与我军分道扬镳的理由吧。」 「是。」 奥尔薇特丝毫不愧疚,大大方方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是个非常适合穿黑色洋装的妖艳美女,但她纤细的腰上却佩戴著有些不合衬的剑。 「那把长剑……加比隆多,是卡治亚高斯技师长参考亚默德的魔动剑,改良、开发出来的,可是耗费的阿尔汉塔比当初预想的还要多。因此中途停止生产加比隆多,改为生产这把性能较低,但相对能生产较多数量的巴沙列迪。不过,生产加比隆多时消耗的阿尔汉塔还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结果在总数上生产得比当初计画的来得少。」 「原来如此……说明得煞有介事的样子。」 乌希马尔说话的语气始终很平静。他原本就是不形于色的人,如今身体带病,也无法大声说话。 但这并不表示乌希马尔不愤怒。反而默默地在心中燃烧著怒火。 「……另一个问题的理由呢?」 「是为了贵国著想。」 奥尔薇特依然厚颜无耻地立刻回答第二个问题。 「你这家伙……!」 至今为止一直压抑住情绪的西瑞尔,不由自主地探出身子,站到乌希马尔的面前。 「你要编也编得好一点吧,竟然说是为了我国著想!你未免也太自大了,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就算你们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欺骗我们,魔动剑数量不足的真相也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西瑞尔怒声一吼,大厅里在场的其他士官和士兵们也一下子杀气腾腾了起来。尽管没有人拔剑,但只要西瑞尔一声令下,所有人势必会立刻砍向奥尔薇特。 明明知道这一点,奥尔薇特却依然处之泰然。她那老神在在的表情,令西瑞尔更加大为光火。 结果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踏出第一步,无非是因为乌希马尔制止了那群年轻人。 「……你说为了悠尔罗格著想……是什么意思?」 乌希马尔微微举起手,阻止西瑞尔,然后如此询问。 「在我的儿子路奇乌斯和瓦利恩堤卿的效力下,巴克罗的海上防卫据点巴尔哈贾尔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我想他们已经开始进行修复作业,但机能应该还无法复原。」 「我想也是吧。」 「巴克罗是没有神巫存在的魔法落后国。只要在趁此时举兵进攻,他们便无法阻止悠尔罗格军。」 虽然远不及亚默德或海德洛塔,但悠尔罗格军也有一定数量的魔法士,像这样取得些许的魔动剑。只拥有普通的兵力,又失去巴尔哈贾尔的巴克罗军,不可能抵御悠尔罗格从海上的进攻。 「——另外,由于袭击了各地的军事据点,周边诸国开始疑神疑鬼,会以自国的防卫为优先,没有余力出兵援助他国。就算知道巴克罗的困境,能派兵支援的恐怕也只有亚默德吧。因为他们有身为盟主国的责任。」 悠尔罗格攻打巴克罗,同时请南方的比盖罗出兵。如此一来,亚默德便无法随便出兵救援巴克罗。在这段期间,悠尔罗格确确实实地支配巴尔哈贾尔周边,让同盟各国承认支配权,这就是奥尔薇特提供给乌希马尔的作战策略。 虽然实际上比盖罗因为发生政变,无法参与这个计画,但是奥尔薇特和梅朵打从一开始就准备好无法利用比盖罗时的备案。那就是让但丁?瓦利恩堤在比拉诺瓦引起叛乱。 当然,这个计画能成立的因素,还包含了奥尔薇特一行人个人的战斗力。然而,事到如今他们却想与悠尔罗格分道扬镳。 不过,就算奥尔薇特一派想要离开,西瑞尔也打算硬著头皮让作战成功,尽管如此,也不代表他不恼怒。若是排除奥尔薇特坚决执行作战,与巴克罗的战争将会变得很惨烈,换句话说,会消耗许多战力。说战力,感觉上好像只是个名词,但那无非是指一名名士兵的性命。因为奥尔薇特个人改变心意,将会赔上不少悠尔罗格兵的性命,而她竟然说是为了贵国著想,这叫西瑞尔怎么能接受。 西瑞尔指出这一点后,奥尔薇特自信满满地摇了摇头说: 「就结果而言,这样应该会让贵国的作战顺利成功。」 「你说这话有什么根据?况且,你们要个别行动,到底是基于什么目的?」 「当北方和西方同时燃起战火,亚默德苦恼于该如何应对时,我们要趁机前往鲁奥玛。」 「去鲁奥玛!」 对奥尔薇特来说,鲁奥玛是她出生的故乡,但如今她的存在则是如同过街老鼠。若是大摇大摆地回去,势必马上会被军队逮捕吧。因为他们已经成了叛徒。 「……为什么要回去?」 「为了毁灭鲁奥玛。」 听见这句话,乌希马尔微微扬起了嘴角。 「要毁灭世上最巨大的城塞都市,你的口气还真大啊……难不成你打算让传说中的『魔』复活吗?」 乌希马尔显然是在开玩笑,不过,奥尔薇特却抿嘴一笑答道: 「我的目的是以少数精锐突袭鲁奥玛。即使我们的叛乱失败,从表面上看来,也不过是亚默德的叛徒自取灭亡罢了。如果你们能在这段期间多多少少攻占巴克罗的领土,对悠尔罗格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就算我们丧命,对你们来说也不痛不痒。」 「……你说少数精锐,具体的数量是多少?」 「不需要借用贵国的兵力。只有我们母子,以及梅朵带来的那群女人去就好。」 「先不管魔之类的玩笑话,就算你是人称『阳光之魔女』的魔法士,我也不认为凭你们这样的兵力能攻下鲁奥玛……」 「我好歹也在那座都城生活了四十年。我知道要攻击哪里、怎么攻击,才能攻陷,也已经准备好计策了。」 奥尔薇特并没有明白说出具体的计策。但想必她的心中确实有某种想法吧。虽然猜测不出那个想法是什么,但西瑞尔再次对眼前这个女人的 深不可测感到哑然。 负伤的士兵们拚命地在夜晚的森林里逃跑。 路奇乌斯制止了企图朝他们背后射箭的缇雅。 「少爷?」 「没必要。」 路奇乌斯淡淡地呢喃道,他的脚边堆叠著无数的尸体。只要给予逃跑的数人致命的一击,就不会有人得知这场深夜的凶行。 然而,路奇乌斯却说让他们逃跑也无所谓。 「为什么?他们虽然深受重伤,但放他们逃跑的话,天亮之前就会抵达弗罗鲁修。」 「无所谓。」 路奇乌斯随意地剥下倒地士兵的御寒斗篷,擦掉附著在剑上的血后,收回剑鞘。 「——如果弗罗鲁修收到报告后出兵讨伐,也只要击败他们就好。母亲跟之后必须搬运这个物品的我们不同,她只有一个人……不管对方警戒得再森严,她都有办法通过。骚动越大,她就越容易成功。」 路奇乌斯与缇雅等人袭击的是,从路班前往弗罗鲁修的亚默德军辎重队。大概是判断同盟各国的军事据点接连遭受袭击的事态严重,打算补充主要都市的军援吧。 黑衣女子们将尸体推到路旁,确保抢夺来的辎重车的去路。从小接受梅朵训练的她们,在梅朵离开后,仍然忠实地听从奥尔薇特和路奇乌斯的命令。 不过,缇雅却无法像她们那样果决。她们一开始就对杀人一事没有任何挣扎。只要看梅朵女儿拉姆彼特的情况,就连缇雅也能轻易地推断出她们过去所受的培育方式,根本不会让她们的内心产生任何的挣扎。 缇雅对于自己并非出生幸福的家庭有自知之明,有必要的话,也曾伤害过人。即使如此,也不代表她杀了人,内心没有涌现任何感情。就这层意义而言,缇雅感觉自己在这个集团属于异端分子。 「……缇雅?」 「啊——对……对不起。」 被路奇乌斯看见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缇雅内心感到一阵慌乱。为了不让他看穿自己的心思,缇雅立刻改变话题: 「那个……我一直很担心,不知道夫人她是否平安无事。」 「担心也没用。」 路奇乌斯绕到辎重车的后方,窥探内部,发出可说是冷淡的声音回答。 「就算被人阻挡,母亲也会不惜杀了那里的士兵来到这里。假如失败,到时不过是由我代替她完成计画罢了。」 「这……我也认为夫人绝对不会失败。」 明明过去不是这样的人,但路奇乌斯也变得冷血无情。这令缇雅感到难以言喻的失落与不知所措。若是以前的他,不管嘴上怎么说,表情还是会透露出些许担心母亲的情绪吧。而如今的路奇乌斯却丝毫不见那样的表情。这或许可以看作是他对奥尔薇特绝对信赖的表现,但至少缇雅并不这么认为。 「——我倒是希望你担心你自己吧。」 路奇乌斯确认完辎重车里塞满的全新武器后,回头望向缇雅。 「——我在出发之前也说过,如果你愿意一个人躲藏在罗马里克一带,就帮了我大忙。」 「不!我要陪您到最后!」 听见谈论过好几次的话题,再次被拿出来重提,缇雅连忙摇了摇头。她重新确认了路奇乌斯唯独对自己的关心一如往常,因此感到十分开心,但同时也抹消不去内心的不安。 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是超越人类的存在——近神者帝奥斯,而缇雅只是个多多少少会使剑和施展魔法的人类,有没有她的帮助,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差异,甚至可能成为他们的累赘。 缇雅想要确认路奇乌斯要自己远离战争的真正想法是什么,但终究问不出口。现在的路奇乌斯,应该会老老实实地对缇雅说出他的真心话吧。但他说的实话,未必不会伤到缇雅。缇雅就是知道有这种可能性,才犹豫要不要向路奇乌斯提出她的疑问。 另外,缇雅更想见证一切。 这一对自己侍奉至今的美丽母子究竟打算做些什么——而在那个过程中可能引起的路奇乌斯和狄米塔尔的最后之战,缇雅认为见证这些事情就是自己的义务。 路奇乌斯爬上附有车篷的车台,抓住缇雅的手,把她拉上来后,便将货物中的毛皮斗篷披在她的肩上。 「亚默德似乎也已经下了几次雪,小心不要著凉了。」 「是的。」 坐到路奇乌斯旁边的缇雅,斗篷下的手轻轻贴著自己的腹部。 不久后,女人们鸣响缰绳,辎重队开始前进。车轴嘎吱作响的声音,在冬天夜空星光被遮蔽的黑暗森林里回响。 还有几小时就要天亮,在一天当中最寒冷的深夜里,狄米塔尔偷偷溜出王宫,来到后山丘的森林中。 他脱下衬衫,左手紧握贾基尔卡,确认蓝黑色的光线从左手臂经过肩膀,连结到胸膛。经常停下动作,当场微调胸前的魔纹,是身为纹章官的狄米塔尔才能办到的技术吧。 总而言之,狄米塔尔同时练习剑术和魔法,并且调整魔纹。 「…………」 狄米塔尔表情阴郁地将剑尖抵在地面,划了几条线后又用脚抹掉,不厌其烦地重复相同的动作。为了之后的战役,他正在构思更有效率的魔纹,不过外行人恐怕无法理解他的行为吧。 基本上,狄米塔尔在思考魔纹的设计时,不会画在纸张、木片、羊皮纸这类会留下形状的东西上。当然,替奇奎设计的魔动剑魔纹是画在纸上整理好的,但他自己的魔纹则是全记在脑海里,不在纸张等东西上留下正本。因为以某种形式记录下魔纹,就意味著看到的魔法士能看穿狄米塔尔的招数。 所以,狄米塔尔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调整魔纹的姿态,也不将魔纹誊绘在纸上。 狄米塔尔坐在一棵大橡树下,把冰冷的地面当作画布,思考著魔纹的构成,突然皱起眉头站了起来。 「——小狄!」 穿著保暖的瓦蕾莉雅从黑暗的彼方小跑步前来。狄米塔尔溜出王宫时,确认过她正在睡觉,大概是后来清醒,发现狄米塔尔不在,才来找他的吧。 「真是的,你又随便溜出来了!」 瓦蕾莉雅来到狄米塔尔的身边,微微上下移动著肩膀,责备他。 「我跑去敲你的房门,你没回应,我就猜想你又乱跑了,一直在找你耶。你为什么总是爱像这样外出闲晃啊?」 「夜间巡逻。身为护卫官,这么做是理所当然。」 「巡逻……你分明是在说谎嘛。巡逻没必要脱衬衫吧?」 瓦蕾莉雅瞥了一眼小狄手上出鞘的贾基尔卡,然后触碰微微冒出汗珠的额头。 「——怎么看都是一个人在深夜特训的感觉。」 「不是特训,我在调整魔纹。」 「调整?」 瓦蕾莉雅的视线自然落在狄米塔尔的脚边。狄米塔尔立刻伸出脚,抹消了画在地面的魔纹设计图。 「喂!你干嘛抹掉啊?」 「不能让别人看见。」 「别人——」 「纹章官能不靠他人在自己的身体上刻绘自己喜欢的魔纹。简单来说,这就是纹章官最大的优势。只要我自己不揭底牌,谁也不知道我会使用什么样的魔法。」 所以他才刻意避人耳目,在这种深夜里一个人不断实验。狄米塔尔如此告知后,瓦蕾莉雅便一脸不满地鼓起脸颊。 「让我看又没关系!」 「这就是你不够谨慎的地方。」 狄米塔尔将贾基 尔卡收进剑鞘,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打个比方来说吧,像我因为熟记你的『魔纹地图』,所以能正确掌握你能施展和不能施展的魔法。如果我们两个人交手,我就能看穿你所有的招式。」 「就算被你看穿,我也——」 「前本院长看过你和卡琳大人的魔纹地图也完全不奇怪。也就是说,前本院长也有可能看穿你所有的招式。」 路奇乌斯当初对瓦蕾莉雅刀剑相向时,狄米塔尔之所以能击退他,就是因为狄米塔尔能使出好几种路奇乌斯不知道的魔法。 还以为瓦蕾莉雅听见这样正确的言论会无言以对,没想到她还是不死心地说道: 「总之,你半夜里突然消失,我会担心啦!我还以为你像上次一样突然冲了出去——」 「我已经没有冲出去的理由了吧。」 「就算这样我还是会担心啊!」 明明是深夜,瓦蕾莉雅还大声吼叫。 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溜出王宫,确实是狄米塔尔的过错,但要是事先告知的话,瓦蕾莉雅肯定会跟来。就算向她解释他想不受任何人打扰才没告诉别人,偷偷行动,少女也只会歇斯底里地不断回答:「就算这样也不行!」狄米塔尔对她感到厌烦,摸著后颈咂了咂舌。 「……!」 看见这个情景的瞬间,瓦蕾莉雅抽泣了一声,眼眶慢慢泛出泪水。 「——喂?」 「…………」 若是平常,她应该会大吼:「你那是什么态度啊!」然而瓦蕾莉雅却像是大受打击般颤抖著双唇,一语不发地开始啜泣。 「喂,等一下,喂!」 「我……是真的很担心你耶——」 「我又没说你不担心我。」 「骗人!我这么担心你,你却完全不了解!其实你根本不喜欢我吧!」 「等一下啦!」 「而且你冷漠得要命!」 「不,我是因为——」 即使四下再怎么无人,这里都是王宫的后方,王宫当然有警备的巡夜人。要是一直大声吵闹,很可能会被发现。 狄米塔尔皱起眉头,将手放在瓦蕾莉雅的头上。 「……你稍微注意一点吧。」 「注意什么?」 瓦蕾莉雅抬起眼,对狄米塔尔投以怨恨的目光,吸了吸鼻子。 「这么说有点那个,但你的态度未免突然改变太多了吧。」 「……态度是指?」 「总而言之——你别生气喔。你这女人要是太温顺,会惹来许多麻烦吧。」 狄米塔尔轻轻抚摸著少女的头发,低声继续说道: 「你原本应该是个强势顽固的女人,就算被我出言讽刺,也会立刻柳眉倒竖地回嘴。如果我只是冷漠对待你,你就泪眼婆娑的,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奇怪吧。」 「这……你说的或许没错,可是……」 「直觉强的人,像是殿下,应该会马上察觉到。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我故意表现出跟以前一样的态度。你也注意一下吧。」 「我做不到!」 「啥?」 「你之所以能冷淡地对待我,果然是因为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吧!」 「…………」 狄米塔尔眉心的皱纹加深,他将拳头抵在抱到怀里的瓦蕾莉雅的头顶上,用力旋转。 「痛痛痛痛痛!很痛耶!」 「谁教你要说无聊的话。」 「可是——你完全不肯说喜欢我啊!」 「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说出口吗?要是被人听到了,事情就麻烦了。」 「可是,现在又没有人在。」 瓦蕾莉雅推开狄米塔尔的手,擦拭眼角,仰望狄米塔尔。看见她那渴望的眼神,狄米塔尔沉默不语。 「——说嘛。」 「…………」 「说嘛!」 「…………」 「你说嘛——」 瓦蕾莉雅发出甜美的声音。狄米塔尔一把抱住她的腰,捡起脱掉的衬衫,一跃而起。 「喂!」 「看吧……有人来了,安静一点。」 「咦?」 狄米塔尔横抱著瓦蕾莉雅,移动到树枝后,屏住呼吸,集中精神聆听四周的动静。 不久后,踩踏落叶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脚步声有两道,从走路的步调和接近的速度推测,势必是个头娇小的——少女。 他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后,便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说话。 「猊下,突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那两个人该不会终于跨越界线了吧?」 「跨……跨越界线是指——?」 「你说话太大声了啦,安洁莉塔。」 听见这段对话,狄米塔尔确定对方是谁后,便露出微笑跳下树。 「两位是在找我们吗?」 「!」 夏琦菈和安洁莉塔没有提著灯火,慢步前行,被突然降落在眼前的狄米塔尔两人吓了一跳,倒抽一口气,呆站在原地。 「……不要吓我啦。」 夏琦菈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口,吐出白色气息。 「真是的……你们两个都不在房里,害我以为你们是不是私奔了呢。」 「私……私奔——」 「如果被逼急了,你会这么做吧!」 夏琦菈逼近躲在狄米塔尔身后的瓦蕾莉雅,毫不客气地戳了戳她的胸口。 「早就已经完全露馅了好吗!陛下和殿下是因为识相,才什么都没说,大家可没有愚蠢到认为你们在那种情况下,还没发生任何事!话说,要是你们真没发生事情的话,陛下搞不好会痛殴我的儿子说:『你这样还算男人吗!』」 「等……请……请等一下,巴贝尔猊下!我们两个,才……才没有……那个——」 瓦蕾莉雅满脸通红试图否定夏琦菈说的话,但因为内心强烈的动摇而口齿不清。这下子别说是否定了,根本是变相的肯定吧。 或许是觉得瓦蕾莉雅慌乱的模样很有趣吧,只见夏琦菈露出贼笑,到处抚摸瓦蕾莉雅的胸部、腰部和臀部。扣好衬衫扣子的狄米塔尔,苦笑著插进两名神巫中间。 「请您放过她吧,猊下。」 「不,可是啊……」 「您要是戏弄得太过火,就算没到私奔的地步,也可能会逃跑喔。」 「啊啊,这样我可就伤脑筋了呢。」 夏琦菈大幅度地点了点头,用力拍了一下瓦蕾莉雅的屁股后,拉紧看起来十分温暖的大衣前襟,缩起脖子。 「……我说私奔是开玩笑,但是你们大半夜的,到底在做什么啊?」 「我在练习……然后,这家伙似乎是发现我偷偷溜出来,而跑来找我的样子。」 狄米塔尔拍了拍瓦蕾莉雅的头,立刻回答。先不论安洁莉塔,看来夏琦菈似乎已经察觉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了。那么,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掩饰了吧。 「小狄啊,我不是不能理解你想隐藏自己招式的心情啦,但毕竟是这种时期,你好歹跟小姐或是我说一声再出去嘛。」 「要是我事先通知你一声,你一定会来偷看吧。」 「那当然!」 「所以我才不告诉任何人啊。」 唯独这一点,不管对象是瓦蕾莉雅 还是夏琦菈,他都不会妥协。藏有无人知晓的绝招,才能在关键时刻帮助瓦蕾莉雅——狄米塔尔如此相信。 狄米塔尔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说道: 「……我看粉红铠甲女不在这里,应该是睡死了,什么都没察觉吧。」 「是啊,就别管那孩子了。在殿下面前,也不好像以前一样把她当作小姐的护卫官啊。」 「我也是那么想。」 「反正瓦蕾莉雅小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乾脆解除那孩子的职务,让你们小俩口黏在一起不就好了?」 「只要猊下肯帮忙劝说,我明天就去拜托殿下看看吧。」 老实说,狄米塔尔从以前起就开始对将贝琪娜放在自己身边一事感到犹豫。带著刚满十四岁的贝琪娜执行打打杀杀理所当然的危险任务,令他感到过意不去,万一发生什么三长两短,也无法向奇奎交代。当然,贝琪娜有能够应付危险任务,名为巴秋鲁鲁斯的铠甲,但未来与路奇乌斯等人的战役,对她来说实在是负荷太重了。 瓦蕾莉雅也恢复诚挚的表情说: 「路奇乌斯大人他们,大概会优先攻击我和猊下,这样下去的话,的确会让贝琪娜也陷入危险之中……所以,还是让她远离我比较好。」 「……不好意思,你们说的道理在下都明白,不过……」 安洁莉塔战战兢兢地举起手,插嘴道。 「那个……为什么贝琪娜小姐当护卫官等等的事情,会跟殿下有关系呢?」 「…………」 狄米塔尔不禁与夏琦菈互相对视,接著夸张地耸了耸肩。各方面洞察力都不足的瓦蕾莉雅倒也就罢了,明明时时刻刻都跟在以萨克身边,竟然完全没察觉,看来这个秀才在特定方面的感觉还挺迟钝的。 「我说啊……殿下喜欢贝琪娜,难道你没发现吗?」 「什么!」 「咦咦!」 瓦蕾莉雅与安洁莉塔同时发出错愕的声音。两人果然都没发现的样子。 「骗……骗人!真不敢相信!我是有隐隐约约感觉到贝琪娜喜欢殿下,但是……」 「是真的。我也是前不久看见那家伙的真面目后才确定的……殿下动不动就礼遇那家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没错、没错。我也曾经趁那孩子睡觉时偷看她的脸,她要是有魔法才能,肯定能成为神巫候选人,我说真的。」 「咦咦咦!我到现在还没看过贝琪娜的真面目耶!」 虽然贝琪娜总是穿著粉红色铠甲,表现出忍住尿意的模样,但她其实是富商亚比奥尔家的女儿。若是她继续健健康康地成长下去,她的美貌公诸于世的话,肯定会有许多贵族向她求婚。以萨克因为害怕事情演变成这样,所以才禁止她脱下铠甲吧。仔细想想,他这样固然自私,但想到比同年代的年轻人早熟的以萨克,把孩子气的占有欲表现在这件事上,狄米塔尔反而觉得很可爱。 「咦!不过,这种情况会怎么样?贝琪娜是平民出身,要是殿下说想要娶老婆,他们就能结婚吗?」 「这……这就是身分悬殊的爱情吗……啊啊!说到这里,王妃殿下以前也说过殿下有意中人,指的可能就是贝琪娜小姐喔——」 「那表示王妃殿下认同喽!」 「王妃殿下似乎也非常中意贝琪娜小姐,恐怕是认可了吧——」 「就算周围的大臣高官反对,只要有王妃殿下当后盾,搞不好……!」 「有可能喔……」 瓦蕾莉雅和安洁莉塔两人叽叽咕咕地聊得正起劲。对于过去身为神巫候选人,过著与现实恋爱无缘青春的两人来说,能聊身边少女的恋爱问题聊得这么起劲,或许非常快乐吧。虽然很想对她们说,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但狄米塔尔反而没出声对两人说话,而是询问夏琦菈: 「我可以说件完全没关系的事情吗?」 「咦?是可以啦。」 「假如雷顿特拉沉睡在离宫的地下……那么祂的『寝室』,或者该说『坟墓』是谁建的呢?他是怎么把雷顿特拉逼到那里面去的?那个地方长得又是什么模样呢?」 「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夏琦菈歪了歪头,像是在催促什么似地打了一下狄米塔尔的屁股。 「干嘛?」 「让我坐在你的肩膀上。年纪一大,腰部就容易冰冷。」 「就算坐在我的肩膀上,感觉也只有胯下会变温暖。」 「不要说这种下流的话……其实我本来是想叫你背我的,但顾虑到小姐的心情,才妥协成坐在你肩膀,快点!」 「是无所谓啦。」 狄米塔尔一把抱起夏琦菈,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夏琦菈紧抓住狄米塔尔的头,说道: 「……结果,关于雷顿特拉的真相啊,只以亚默德王家口传的形式流传下来,所以陛下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如果是过去侍奉雷顿特拉,帝奥斯后裔的奥尔薇特,或许会知道什么其他事情也说不定。」 「这样啊……」 「不过,之前那个叫梅尔蒂特的女人对你说的神话,若是照里面的说去,是现在的所有人类把雷顿特拉埋起来的吧?」 「对。」 「搞不好,那就是事实——在太古时期,这片平原上存在著雷顿特拉的住所,应该说是宫殿吧,人类怎么样都无法消灭沉睡在那里的雷顿特拉。所以付出庞大的劳力,将一切埋在地下。」 「最大的敌人就沉睡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却束手无策,我个人只会觉得很恼怒。」 「还真像你会有的想法呢。」 夏琦菈在养子的头上托著脸颊,瞥了一眼热烈谈论恋爱话题的两名少女,叹了一口有些寂寞的气息。 「——太古人类的力量比现代人类还要强大得多。就连那些人类单方面地攻击,也无法消灭雷顿特拉。雷顿特拉是真正的『神』,是创造这个世界,创造帝奥斯,创造新者诺耶斯,发明出魔法的造物主。我想,祂的姿态是我们想像不到的那种存在吧。如果祂愿意永远沉眠不醒,就再好不过了吧。」 「我会觉得很火大。」 「历代的国王当中,好像也有几个人的想法跟你一样喔。」 「怎么说?」 「其实,就连现在的陛下,在即位后不久,也曾想要亲眼看看雷顿特拉,而走下通往地下的阶梯。」 「陛下……吗?」 「嗯——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就回来了。那里的阶梯深入地底,但听说中途被一道坚固的金属墙阻隔,无法继续向前走。奥尔薇特应该也没有通过那里。我想雷顿特拉就在墙的另一端。」 「既然如此,挖个洞绕过那道墙不就行了?」 「不知道墙壁的厚度和大小,要怎么挖啊。要是不小心崩塌了怎么办?况且,那条地下通道是只有一部分的人才知道的秘密,不能送施工的人进去。」 「……对喔。」 忘记了重要部分的狄米塔尔,终于察觉气温越来越低,便催促瓦蕾莉雅两人,打算回王宫。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城门开启的声音,随后响起了高亢的马匹嘶鸣声。 「刚才的声音是——」 「从正门传来的。」 只有在发生十分紧急的事态时,王宫的正门才会在黎明前的这个时间开启。鲁奥玛依旧被安静的黑暗包围入眠,因此可能是其他城镇或国家紧急派来的使者。 「 回去吧——喂,瓦蕾莉雅!不要一直聊那些低俗的话聊那么起劲。」 「什么低俗的话——」 「贝琪娜和殿下的事要保密。要是不小心传出传闻,可能会被顽固的大臣高官反对。」 「啊,嗯……」 狄米塔尔肩上坐著夏琦菈,横抱著瓦蕾莉雅穿过树林,一口气跑下斜坡。 当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踏进圆桌房间时,国王、皇太子和卡琳已经来到那里。 瓦蕾莉雅现在才对狄米塔尔耳语道: 「……不知道卡琳有没有发现我们溜出王宫?」 「对方是卡琳大人耶,当然有发现啊。就算没发现我溜出去,也一定发现你溜出去了。只是,她没那么爱看热闹,不会特地跑来看我在做什么,所以才装作不知道罢了。」 「……你这是在说巴贝尔猊下爱看热闹喽?」 「没错。」 狄米塔尔若无其事地说道后,回头望向房门。 夏琦菈彷佛刚才才察觉到骚动,清醒过来的样子,搓揉著眼睛走了过来。她的后方也能看见安洁莉塔的身影。 在四老元鱼贯地走进房间时,以萨克询问瓦蕾莉雅: 「眼镜鲁德贝克卿完全睡死了,所以就算了……贝琪娜小姐呢?」 「关于贝琪娜?亚比奥尔,我等一下有事想请求殿下。」 「小狄你吗?」 「应该说,我跟瓦蕾莉雅小姐也持相同意见,总之,今晚就让她睡吧。」 多亏夏琦菈从旁帮腔,以萨克虽然感到疑惑,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国王穿著睡衣,外面套上一件厚长袍,凝视著滩在圆桌上的书信,皱起眉头。看来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态是事实,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困惑。 「啊……」 在平常的成员几乎到齐后,国王这才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大概是发现自己一直站著,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坐下吧。 「刚才比拉诺瓦紧急派来的使者到了。」 「比拉诺瓦派来的?」 坐在瓦蕾莉雅旁边的狄米塔尔,疑惑地反覆思索。可能是对此时冒出比拉诺瓦的名字感到意外吧。老实说,瓦蕾莉雅自己也完全忘记它的存在。比拉诺瓦没有神巫,应该不会遭到路奇乌斯等人的袭击,事实上,当同盟各国的军事设施接连遭到袭击时,比拉诺瓦也非常平和,风平浪静。 「……你们也还记得以萨克在比拉诺瓦逮捕但丁?瓦利恩堤的事吧。」 听见这句话,瓦蕾莉雅瞥了一眼卡琳,但人称寒冰之美貌的盟友,面不改色地直视著国王。 「我国将瓦利恩堤家的少爷囚禁在帝玛后,比拉诺瓦似乎就谣传是我国谋杀了他。虽然不知道是谁造的谣,但姑且不论这件事……问题在于,现在又传出了新的流言。」 「新的流言……是指?」 「应该被杀害的但丁?瓦利恩堤,实际上还活著,为了解放沦落为亚默德傀儡的祖国,率领义勇军归来……真是愚蠢的流言。」 同盟的准加盟国比拉诺瓦,面临战争时,仰仗亚默德和帝玛防卫。而比拉诺瓦则必须负担两国一部分的军事费用作为代价。像但丁这样对此感到不满的人存在著一定的数量,这是事实,但相对地,比拉诺瓦的国民可以不用服兵役,只单方面地说亚默德的不是,或是说亚默德将比拉诺拉当作傀儡,瓦蕾莉雅认为不尽然如此。 财务大臣卡帕罗斯卿轻轻咳了几声后,说道: 「……因为现在比拉诺瓦的经济,暂时进入停滞期啊。即使国土再怎么与战火无缘,当国家飘散著这种闭塞感时,民众之间经常会产生期待英雄出现的言论。」 「哎呀……再加上比拉诺瓦的马里亚诺陛下,该怎么说呢……对我国来说是很好应付啦,但看在国民的眼里,则是一个不可靠的为政者吧。」 外务大臣巴尔札利卿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 「那位比拉诺瓦的马里亚诺陛下,说自己怎么样都平定不了,央求我国替他想想办法。」 「这是怎么回事?」 「总之,在各种流言满天飞之后,比拉诺瓦那少得可怜的国军内心开始感到不安,变得几乎没办法管制。」 以萨克啜饮了一口端到各自面前的热牛奶,朝向天花板吐出微白的气息。 「说是那个国家的军队,总数也才不到五万人吧,总之,听说他们固守在各自的据点,不断向王宫送上建白书或是斩奸状……简单来说,就是爆发对现状的不满吧?」 「竟然要我国平定这种情况……未免有些太自私了吧。」 明明室内的气温还没完全变暖,依然透著凉意,卡穆尼亚斯额头却冒出汗水。他用手帕吸取汗水,平常神经质的表情透露著困惑之色。 「话虽如此,一旦他们发生战争,我国和帝玛必须出兵保护比拉诺瓦的王家和他们的国民、国土,毕竟这是自古以来的约定——到处引发骚动的,正是不满那个约定的一部分国军,但我们也不能不出面处理。要是不小心波及到我国,事情就麻烦了。」 「可是陛下……」 卡琳微微举起手,向国王提出她的意见: 「虽然是比拉诺瓦国王的请求,但若是我国介入这件事,结果亚默德军伤害到比拉诺瓦军的士兵,就算暂时平息了混乱,将来也有可能会留下祸根。」 「关于这一点嘛,对方应该也纹尽脑汁思考过了——他希望我国派遣军队,并且让猊下一起前去巡幸。」 「咦?是要我们去比拉诺瓦吗?」 「虽说成为了准加盟国,但听说比拉诺瓦的人还挺虔诚的。」 狄米塔尔从旁淡淡地说道,他的声音和瓦蕾莉雅的惊讶声重叠在一起。 「比拉诺瓦人对亚默德反感的根源,本来就来自于自国原本存在的神巫名额,被亚默德抢走的屈辱感吧。换句话说,比拉诺瓦的人民总是渴望神巫的存在,可说对神巫的尊崇非比寻常。」 「没错。比拉诺瓦王家也明白这件事,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吧。」 「那让我去吧。」 卡琳如此说道后,所有人的视线便集中在她身上。 「等一下,卡琳!这样不会很危险吗?」 「对不起,瓦蕾莉雅。谢谢你担心我,但既然要神巫出面才能平息这场骚动的话,那么这不是巴贝尔猊下和你,而是我的工作。」 「的确,由我或是瓦蕾莉雅小姐出面感觉不太适合呢。」 夏琦菈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 现在亚默德拥有的神巫名额——更精确的称呼似乎叫作「圣座」——有三个,一个是亚默德本来拥有的,一个是过去罗马里克王国拥有的,另一个则是比拉诺瓦让渡的。其中亚默德原本保有的圣座由夏琦菈,罗马里克的圣座是瓦蕾莉雅,而比拉诺瓦的圣座则是由卡琳坐拥。被亚默德合并的罗马里克人民,之所以会特别敬慕瓦蕾莉雅,是因为瓦蕾莉雅是理应坐上罗马里克圣座的正统神巫,同样的,既然理应坐上比拉诺瓦圣座的神巫是卡琳,那么在这次的场合巡幸比拉诺瓦,也是卡琳的职务——自然是这个道理。 只是,即使如此瓦蕾莉雅还是担心卡琳的安危。如今比拉诺瓦的人民是否还那么重视亚默德出身的卡琳,还是未知数,况且既然传闻那个但丁会返回比拉诺瓦,瓦蕾莉雅反而觉得绝对不能让卡琳去。 就在瓦蕾莉雅打算说出她的想法时,以萨克比她早一步开口: 「……因为 还没有证实,所以是不确定的情报。」 「什么情报?」 「之前到帝玛迎接鲁德贝克猊下她们时,听说了关于黑衣袭击者的危险消息。」 「是指之前袭击那对没用的双胞胎神巫,清一色是女人的刺客吗?」 「就是她们。我将至今收集的情报汇整过后,发现这群全是女魔法士构成的贼人,在一连串的军事据点袭击事件中被目击到几次。也就是说,可以推测这个集团和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有关系。」 瓦蕾莉雅听见这句话后,突然有些在意地望向狄米塔尔的侧脸。因为前几天出现在狄米塔尔面前的他的阿姨——梅尔蒂特,也是身穿斗篷与短披肩的黑衣女魔法士。那个贼人集团与奥尔薇特有关这件事,恐怕几乎是事实吧。 「那群女人可能帮助了但丁?瓦利恩堤逃亡……总之,就是这样一个情报。」 「这样的话,卡琳不就更加危险了吗!」 瓦蕾莉雅忍不住拍打圆桌,站了起来。 「这个嘛——这也就是说,是那个吧?就是,总之……那些贼人和前本院长以及但丁是一伙的吧?」 「更麻烦的是,悠尔罗格似乎跟他们有牵扯。」 「……您说什么?」 至今为止板著一张脸的加利德卿,抽动了一下他的粗眉。 「协助但丁的比拉诺瓦青年贵族-好像在海德洛塔被逮捕了,根据他所提供的情报,一连串的袭击事件是悠尔罗格在背地里指使。不过,说是证据,也只有那个男人的证言而已,但西吉贝尔特专程以私信的形式通知我,我想应该不会有错。」 「所以,但丁?瓦利恩堤将率领义勇军回到比拉诺瓦的传闻,也并非全然是无稽之谈……不过,我想以此为前提,请鲁德贝克小姐前往比拉诺瓦,可以吗?」 国王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并非请求或是命令,而是姑且再次确认这已经决定的事项。站在亚默德的圣与俗,双方顶点的杰弗伦?弗朗西斯克,他所说的话有著不由分说的重量。 「但丁的目标恐怕是我吧。」 卡琳从椅子上站起,微微行过一礼后回答: 第三章 不是为国,而是为你 柯斯塔库塔家没落的决定性原因,是上一代将家产挥霍殆尽。 而鲁德贝克家之所以会没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真要说的话,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吧。 照理说,家族代代的当家郄会慢慢地累积优异的功绩, 然而鲁德贝克家却恰恰相反, 而是朝减少家里资产的方向,不断累积失败。 虽然没有给予致命性一击的当家,但是财务却慢慢越来越吃紧,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濒临破产了。 卡琳就任神巫后得到的第一份年俸, 清偿了一半累积到父亲那代为止的庞大债务。 虽然知道跨越国界的邻国 有富裕的亲戚, 但卡琳并不打算藉由他们的帮助来重建家族。 乌希马尔身穿长袍,站在窗边。西瑞尔?杜耶布尔搀扶著他,眯起眼睛。 南门开启,一群人马离开这座连诺布洛努。街上忙著为即将逼近的战争准备,因此十分吵嚷,照理说他们的行动并不会特别引人注目,然而他们的马蹄声却萦绕在西瑞尔的耳边。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 西瑞尔对返回床上的乌希马尔说道。这位聪明的老将,不需说多余的话,也能理解他话中的含义吧。 「算了。」 乌希马尔简短地回答,摇了摇头,他在西瑞尔和军医的辅助下坐上床,身后枕著靠垫,深深叹了一口气。 「阁下应该了解那个女人说的话全是在狡辩——就这么让他们离开,未免太令人恼火了吧?」 西瑞尔也明白,如果是平常的自己,绝不会再三提起这件事。他从未反对过,也从未质疑过乌希马尔的决定。 尽管如此,他之所以会仍将这种事情挂在嘴上,是因为觉得年老多病,最终命在旦夕的乌希马尔,被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玩弄于股掌之上,压抑不住懊悔之心的关系。 「算了。」 乌希马尔小声如此重复,他的视线集中在装饰于正面墙壁的挂毯上。那是用色彩鲜艳的线织出的悠尔罗格与海德洛塔两国的地图,是与海德洛塔交战时,乌希马尔总是会带进己方阵营的东西。 「……初春时没有攻下德尔布吕克,果然是致命伤呢。要是攻下那里,就能描绘出不一样的图形了吧……不过,我也已经时日不多了。」 「殿下!」 「西瑞尔,你可别说些无聊的话来敷衍我。我也不想听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话。我说的是……更现实的,为了悠尔罗格未来的话。」 「是……」 西瑞尔不禁垂下头,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对双亲早逝的西瑞尔来说,乌希马尔是他的伯父、父亲,同时也是值得尊敬的上官。西瑞尔发现,乌希马尔无非是在交代遗言。 乌希马尔呼吸困难地开始诉说: 「……我死后,就在其他的王族中推选出新的宰相吧。关于这件事,我已经跟王兄商量过,推荐了财务大臣的卡隹尔。」 「卡隹尔大人!为什么选他——」 卡隹尔?杜耶布尔,是统理宫廷内反战派的大人物,说起来算是主战派乌希马尔最大的对手。虽然对战争的事情一窍不通,但相反地却精通经济,不断向国王主张应该从财政面下手,避免与海德洛塔交战,是个老练的政治家。 乌希马尔望向哑然无言的西瑞尔,扬起嘴角。 「你虽然比真实年纪来得沉著稳重,但怎么样都还是会显现出年轻气躁的个性……那你觉得还有其他人能胜任国家政治吗?」 「这——」 重新被这么一问,西瑞尔一时之间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虽然卡隹尔屡次与乌希马尔意见不合,但他为人正直清廉,爱国之心无庸置疑。事实上,如果他不是反战派的话,西瑞尔也不只一次考虑他为人选。 「其他人无法胜任宰相一职……应该说,无法交给其他人……既然如此,让卡隹尔继任是最好的选择。」 「这……小官明白了。小官会遵从阁下的想法。」 「那就好……同时,我推荐了你来接任我兼任的军务大臣。」 「小官——我吗?」 西瑞尔立刻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还太过年轻。乌希马尔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西瑞尔此刻的心情,他深深点了点头回答: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继承我的遗志,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拿你跟他比较,令人不悦,既然海德洛塔的小鬼能够担任军务副大臣,那么经历过更惨烈的战场的你,担任军务大臣又有何不可?」 「……小官深感汗颜。」 「呵呵……总之,我死了以后,内政交给卡隹尔,军事则交由你掌管。就像你现在感到不安一样,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比如说——你能让里希堤那赫听令于你吗?」 「这恐怕有点——」 若说是负担太重,感觉有些过于打肿脸充胖子。老实说,应该做不到吧。就算排除奥尔薇特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这一点,西瑞尔也远不及她。失去乌希马尔这个权威后,悠尔罗格军内部要承担奥尔薇特,实在太过危险。 「既然如此,这样就好……既然她说要离开我国,我们目送她离开就好。反正对悠尔罗格而言,他们不过是毫不相干的过客罢了。那个女人说要靠自己的兵力进攻鲁奥玛,就随她去吧,不过,不准他们再踏进悠尔罗格半步。」 「是……」 「况且,我们因为暂时接受了他们的投靠,而得到魔动剑这种新的武器。」 或许是光是坐起上半身也很疲累吧,乌希马尔完全躺在床上后,便叹了一口特别长的气息,凝视著天花板。 「王弟殿下,今天就谈到这里吧……」 担心乌希马尔疲劳的军医,打算中断两人的谈话,但乌希马尔反倒将军医赶出门外。 「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在盘算些什么……不过,那个女人的计画成不成功,我国都不可能因此掌握大陆的霸权。听好了,西瑞尔……不要做虚无缥缈的美梦。不要随便起兵,夺下巴克罗的领土就该满足了。」 「小官定铭记在心?」 「另外,和卡隹尔好好商量,在往后的几年努力让国家富强……你的年轻气躁,只要换个角度来想,也能成为武器。就如同我死期将近一样,巴列斯特罗斯也来日不多了吧。那个杰弗伦?弗朗西斯克总有一天也会死。但是,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健在……听好了,要等待时势。我认为你能胜任这个重责大任。」 「有殿下您的这番话,不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小官都愿意等。」 「很好。」 老将轻轻笑道,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五十五岁还要再老个十岁。西瑞尔心想只有现在才能对乌希马尔说出他内心的想法,于是犹豫了一会儿后,用格外细小的声音询问: 「……有件事,小官想再听听殿下的意见。」 「什么事?」 「虽然小官已经断定这是件芝麻小事了,不过——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留下拉姆彼特,自己离开了。」 「拉姆彼特啊……」 「听说是梅朵的女儿,不过梅朵也没有回来,奥尔薇特说已经不需要拉姆彼特了——」 「然后呢,你怎么回答?」 「咦?啊,小官回答她说……既然她不要,就由小官来照顾她——」 「这样不就好了吗?」 乌希马尔震动著雪白的胡子,像是在笑。 「……她可是我考虑立为悠尔罗格的神巫,而且是我形式上的女儿喔。说起来算是你的堂妹呢……现在你竟然还来问我该怎么对待她,想不起你还挺薄情的嘛。」 「不,可是——」 「王弟的养女在政治方面拥有何种意义——该如何活用她,相信你应该知道。」 「……是。」 西瑞尔感觉自己的内心被看穿——应该说,很显然地,乌希马尔读出了西瑞尔的心思——做不出机灵的回答,只是微微染红了脸颊,点头称是。 「我有些累了……叫军医进来。」 「是,小官先行告退。」 西瑞尔改变音调后,对乌希马尔恭敬地行过一礼后,离开他的寝室。 「殿下叫你进去……起码多少减轻他的痛苦吧。」 「是。」 西瑞尔出来后,换军医和侍女们进去乌希马尔的寝室。 花费了近半世纪的年月与海德洛塔交战的乌希马尔,对自己的病情完全不在乎。无论多么优秀的治疗魔法高手,能治愈的不过是表面的伤口,对于因年老和生病而导致的衰弱,根本束手无策。 所以,西瑞尔有种预感,他恐怕没有机会再和乌希马尔长谈了。 「阁下的情况如何?」 西瑞尔来到外面后,一名白袍女子走向他。 「……你不是跟奥尔薇特一起离开了吗?」 「她又没有要我跟她走。」 涅蕾妲吐了一口菸管的烟,淡淡地回答。 「——况且,奥尔薇特他们已经不需要我的力量了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奥尔薇特想要的,本来就只是在自己攻击鲁奥玛时,能牵制住亚默德的战力。她之所以把我带来制造魔动剑,也是为了诱导悠尔罗格攻打巴克罗或比拉诺瓦……在达到这个目的后,她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不是吗?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 西瑞尔一语不发地凝视著大门。 已不见奥尔薇特一行人的身影,周围的士兵也一副若无其事地继续准备出征的事宜。 只有拉姆彼特一个人,爬上这个军事据点最高的钟塔,紧抓著旗竿,一直凝视著一行人离开的南边。 「……我们被那个女人利用,而你则是被拋弃了啊。」 「你说的这么肯定,令人火大,但我目前还不打算离开这个国家喔。」 「……什么?」 「虽然在确保阿尔汉塔之前无法大量生产,但请让我继续研究吧。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看来往后最积极与他国战争的,会是这个悠尔罗格,正好方便我实验自己制造出的武器的性能。」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不会感谢你。」 「无所谓。等到我的剑真真切切地超越亚默德的魔动剑时,你们再一起向我道谢就好。」 「……你真是个怪人。」 西瑞尔心中累积对奥尔薇特的怒气,随著苦笑一口气消散无踪。说的对,就算怨恨已经离开的人们,也无济于事。得像这个涅蕾妲一样,抱持著一笑置之的态度,才能踏出下一步吧。 西瑞尔静静地摇摇头,敲了敲太阳穴,点了点头。 「太过一本正经是小官的缺点吗……不可否认呢。」 「什么?」 「没事……那么,你就先从调查我国的地质开始吧。你刚才说的话,可以解读成只要有阿尔汉塔,就能立刻再次开始量产。」 「嗯,我的确还没调查这个国家的地质,搞不好能挖到宝呢,这样或许也不错。」 「小官会用阁下的名字帮你准备好通行证。你马上去准备吧。」 「悉听尊便。」 涅蕾妲倒掉菸管的菸灰,摘下单边眼镜后,深深鞠了一个躬。像她这样拥有学者气质的人所思考的事情,充满爱国心的军人终究无法理解吧。与誓死效忠祖国的西瑞尔相反,涅蕾妲根本没有为国家尽忠这个选项,她有的只是要如何满足自己的求知欲这一项。 「……你还比较好理解。」 西瑞尔俯视著不知何时爬下钟塔,来到他身边的拉姆彼特,发出走远的涅蕾妲听不见的声音,如此笑道。 巴尔若尔?加利德率领的亚默德军,从鲁奥玛出发后,一路顺利地进入了比拉诺瓦的领土,在还需花费几小时才能抵达比拉诺瓦的王都布鲁安时,暂时停止行军。 在各地治安恶化,不少人对亚默德越来越反感的情况下,就算是比拉诺瓦王马里亚诺一世的请求,亚默德军也不能随意地踏入布鲁安,否则很可能会成为民众暴动的契机。加利德卿听取了卡琳的意见,命令全军在此小休片刻。 「——不过,您打算怎么做呢?」 亚默德军没有一一搭帐篷,而是只燃起篝火取暖,加利德卿在阵营中命令士兵们用餐和补充水分后,面向卡琳。 「事态刻不容缓。猊下的顾虑固然有理,但我们可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什么都不做啊。」 「这我明白,但大半夜的,亚默德军突然前往王宫,还是会触怒居民的心情。所以,让本队在王都郊外待命,少数人偷偷前往王宫如何?」 「您指的少数人是……?」 「比拉诺瓦国王希望我去解决问题。」 「咦~~?那我也得去喽~~?」 原本正啜飮著热葡萄酒驱寒的佩托菈皱起眉头,发出窝囊的声音。她声明自己人生的最大目标就是顺利辞官,结婚获得幸福。对她来说,这是风险相当高的选择吧。 加利德卿似乎也担心其危险性,盘起他粗壮的胳膊,表情严肃地说道: 「……在下就心想猊下您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 「那么……」 「在这里争论也只是浪费时间。在这种情况下,猊下直接去面会马里亚诺陛下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在下不会制止您……不过,如果猊下您要去,那么在下也要一起去。」 「那是当然,我还求之不得呢。」 卡琳莞尔一笑。佩托菈还拖拖拉拉,恋恋不舍地喝著葡萄酒,卡琳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大酒杯。香料的香气混合著热葡萄酒的热气缓缓上升,光是闻到这个味道,似乎就能为因旅程疲惫的身躯带来活力。 「对不起,佩托菈。你别悠悠哉哉的了,快点去准备。」 「……等我回到鲁奥玛,可能真的会拜托陛下。」 「说你想辞官吗?」 「增加俸禄,反正陛下也不会让我辞官吧。」 佩托菈夸张地耸了耸肩后,站起身来。 「——至少得补偿我物质上的需求。我们老是铤而走险,却没有危险津贴之类的,不是吗?虽然不知道我要做到几岁才能退职,但若是过了适婚年龄,我好歹得先存个嫁妆钱吧~~」 「你这想法还真是明智呢。」 「……你这么冷静地回答我,还真是令人火大~~」 佩托菈试图想拧卡琳的屁股,卡琳挥开她的手,露出微笑。 尽管有威震周边诸国,号称「铁骑将军」的加利德卿相伴,但总人数约十骑的集团在黑夜中前行,还是伴随著一定的危险。在有限的时间内,加利德卿挑选出来的,是一些能快速习惯使用刚配备下来的魔动剑的士兵。 「那我们出发吧……猊下马车的缰绳,不好意思,要让鲁德贝克卿你操纵了。」 「是、是,我刚才就知道了。」 可能早已死心了吧,只见佩托菈披著两件斗篷,自己坐上马车的车夫座。 卡琳坐到她的身边,一语不发地对加利德卿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卡瓦哈尔卿。」 「是!」 加利德卿将留在此地的本队交由副大臣卡瓦哈尔卿指挥后,便踢了踢马肚。十几匹马一齐奔驰在月亮尚未完全升起的黑夜中。卡琳两人的马车,则是位于一行人的中央,前后都有骑马的士兵保护。 「!」 卡琳急忙按住差点不小心飞掉的毛皮帽子,缩起脖子。原本就已经够寒冷的冬天空气,化为强风,吹袭著乾燥的肌肤。 「——你真的认为但丁会出现吗?」 狭窄的道路进入树林,蜿蜿蜒蜒地通往西方。佩托菈低声如此询问卡琳,她的声音被夜风吹拂而沙沙作响的树叶声掩盖。 「不知道呢。」 「你希望他出现吗?」 「……不好说呢。」 如果但丁出现在她眼前,这次就必须做个了断。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卡琳想避开这个状况。但是,如果但丁不出现,卡琳往后——直到确认但丁死亡为止——就必须一直怀抱著这种烦乱的忧郁心情。因此,卡琳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哪种情况比较好。 就在这个时候,奔驰在前方的士兵之间响起吃惊的声音,他们手持的火把火光剧烈地晃动。 「!」 佩托菈立刻拉紧缰绳,减慢马车的速度后,有某种东西掠过卡琳的眼前飞过。 「石头!」 树林的彼方飞出大大小小的石头,击中了马车。 「若说是但丁——未免太不自然了。」 如果但丁真的策划在比拉诺瓦武装叛乱,他的兵力会更加庞大,至少会多到无法潜藏在这种树林里。而且,对方利用投石来突袭卡琳一行人,这一点也很奇怪。这与其说是正规军队会使用的手段,更像是不习惯使用弓箭的外行人所用的方法。 所以,卡琳本来可以发射倍数的冰之箭矢来反击飞来的石头,却选择了先严加防守,观察情况。 「加利德卿!——巴尔若尔大人!」 卡琳将魔力注入双手的魔纹,制造出两道「铁壁」,大声呼喊应该在自己和佩托菈前方的加利德卿。 「您不用担心!」 加利卿德立刻回答道,然而像是要粉碎他可靠的声音似地,无数的男人发出吶喊,同时从左右方一拥而上。 「卡……卡琳!」 「佩托菈!先跳到树上!」 转瞬间包围住一行人的男人们,手上拿著务农时使用的耙子、柴刀、斧头这类的凶器。他们的外表怎么看都像是生活穷困的农民,完全没看见手持像样的剑或是身穿铠甲武装的士兵。 「竟然在这种时候给我找麻烦……!全体人员,对方是一般民众!尽量留活口!」 加利德卿似乎发现对方与其说是叛乱军,更像是爆发不满的民众,便命令部下们手下留情。然而,杀气腾腾的民众不理会亚默德兵的好意,一个劲儿地就冲了过来。 「你们这些家伙!明知道待在这里的是卡琳?鲁德贝克猊下,还敢造次吗!既然你们明知故犯,不管你们是农民还是军人,我们都不会手下留情!」 加利德卿的怒吼声震动黑夜,但农民的吶喊声还是吞没了他的声音。 卡琳带著佩托菈在树枝上移动,俯看著加利德卿砍飞从四面八方攻击而来的凶恶农具,打算释放出「冰弹」支援他。 「请等一下,猊下!希望您不要帮我!」 加利德卿仰望打算支持他的卡琳,大声吶喊道。 「阁下!这是为什么?」 「这些家伙虽然是不肖之徒,但毕竟是比拉诺瓦的人民……要是鲁德贝克猊下您伤了他们,我们少数人来到这里就没意义了!这里让我来应付,猊下您先走吧!尽早前往王宫!」 「可是……!」 「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悄悄前往王宫了。乾脆飞著过去吧!顺便向布鲁安的人民宣传『寒冰之眼神』卡琳?鲁德贝克就在这里,也挺有意思的!」 加利德卿蹬了一下马铠,跳下马背,靠著蛮力踹飞三个现场的男人,手持入鞘的剑,豪放地笑道。 「——好了,快点去吧!因为接下来的战斗,猊下可能会看不下去!」 「巴尔若尔大人……」 「卡琳。」 佩托菈拉了拉卡琳的衣袖。 「——大臣阁下说得没错。你要是伤害了比拉诺瓦的民众,之后绝对会引起许多问题的。」 「也对……对不起,竟然会被你指摘,太不像我了。」 「……我说~~你这句话,超级蔑视我的耶~~」 「那么,加利德卿,我们就先走一步了!祝您胜利!」 「交给我吧!愿神——愿神保佑猊下!」 加利德卿之所以会停顿了一下,或许是因为知道根本没有神明会保佑人类,而内心纠结了一瞬间的关系吧。 卡琳打开大衣和斗篷的前襟,将她白皙的脚暴露在夜晚冰冷的空气中,卷起「旋风」,腾空而起。留在乾枯枝头上的枯叶被撕裂,寒冬的风一口气移动两名少女的身体。 加利德卿等人虽然只有十一人,但全都装备著魔动剑。即使对手是人数的一倍,完全武装的士兵,他们也不可能战败。既然对手是农民,还手持不怎么像样的武器,那么就算他们的人数是己方的十倍二十倍,也有可能击退。 只是,他们现在冲昏了头,攻击性很强,在他们恢复理智,失去斗志前,肯定会有无数的农民牺牲。想必加利德卿是不希望让卡琳两人看到这凄惨的光景,才让她们先行离开的吧。 「……不过,把坏人推给加利德卿他们做,只有我们若无其事地先行离开啊~~的确挺内疚的就是了~~」 佩托菈降落在穿过树林后的小路上,突然说出这种话。大概是看卡琳一直沉默不语,而擅自猜测她的心思吧。 「不过啊~~神巫还是尽量别对民众——」 「对不起,不是这样的。」 「咦?什么?」 「不是的……我所在意的,并不是那种事。」 卡琳回头望向树林。 两人站立的这条小路,并非连接亚默德与比拉诺瓦的主要街道。只要越过平缓的山丘,沿著这条小路再走一段路程的话,不久后就能连结到主要街道,抵达布鲁安,这终究不是正式的大道。虽然多多少少会绕远路,但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一行人便走这条小路来到比拉诺瓦。 「——可是,那群农民却在树林里突袭我们。」 事先掌握一行人通行的路线,配合地形巧妙地配置伏兵——这种做法,与其说是普通的农民,可说是更接近受过一定训练的士兵。看见他们的服装和武器,卡琳就判断他们不是士兵,而是农民,把事情交给加利德卿等人处理,但冷静下来思考后,坚信他们是农民或许言之过早了。 「咦!」 正当卡琳因为难以形容的不安而皱起眉头时,她看见一道闪亮的光线从那片树林划向天空。 「喂……刚……刚才那是!」 「……是『火弹』。」 如果对方终究只是农民,加利德卿等人没必要仰赖魔动剑的魔纹。如此一来,使用那个魔法的,很可能是那群农民。只是 ,就状况而言,实在太不自然了。因为这个比拉诺瓦几乎没有民间的魔法士。更别提在农民当中会有能使用在实战派上用场的魔法之人了。 「那……那么,那些人果然是……」 「他们不是普通的农民,而是假装成农民的士兵……至少,一定有携带魔法剑的人或是魔法士混在里面。」 「为什么那种人会——!」 卡琳不理会瞪大双眼、哑然无言的佩托菈,她感觉到自己的思考突然冻结。面临突发性状况而感到慌乱,可说是卡琳?鲁德贝克最不可能发生的行为。经常被周围的人形容为冷淡、冷静,不论何时都保持自我,有办法处理眼前的问题——若心思不是如此坚定,自己作为一名神巫,根本不可能与瓦蕾莉雅和夏琦菈并列,卡琳总是如此严以律己。 就是这颗冰冷的心,让卡琳与他对立。 「……你的目的是让我们离开那一行人吗?」 卡琳再次改变方向,仰望山丘上。 「如果是盟主国亚默德的神巫,势必会优先考虑到布鲁安民众的心情而采取行动吧。尤其是你……就这层意义而言,非常容易理解。」 「那算是如你所愿喽——至少到目前为止是。」 卡琳的双眸凝视著站在山丘上的人影。佩托菈推了推眼镜,皱起眉头。 「这个声音……难不成是但丁……?」 「你会紧跟在她身边也在我的预料之内,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马上离开这里。」 一头红色卷发随著夜风飘扬,但丁?瓦利恩堤平静地笑道。当然,只要看见他佩戴著剑和盾,一副英勇的模样,就能清楚地知道他并非单纯为了说话才现身。 「我说你啊~~事到如今是真的打算在比拉诺瓦发动叛乱吗?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之前被逮捕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处以死刑,只是遭到囚禁吧。」 「所以我才能像这样站在这里啊——原因是怎样都无所谓,你可以安静一点吗,佩托菈?我想跟卡琳说话,没你的事。」 「喂……你这个人——!」 当佩托菈难得显露出怒意的时候,一直谨慎地盯著但丁的卡琳低声说道: 「佩托菈。」 「干嘛啦!」 「这里交给我处理,你去帮助加利德卿他们。」 「什么!你是开玩笑的吧!如果不是开玩笑,可不是捏一下就能解决的喔!」 佩托菈将手搭在卡琳的肩膀上,用力摇晃。 「在这种状况下叫我退场……是啦,我啊~~的确常常抱怨不想执行危险的任务,可是要我放你一个人——」 「对不起……你……可能……很碍事。」 「竟然说我碍事——」 佩托菈窥探了一下卡琳的侧脸后,倒抽一口气,哑然无言。 卡琳打算在这里与但丁做个了断。若是佩托菈待在战场上,很可能会受到牵连。即使擅长治愈魔法的佩托菈在现场,恐怕在打倒但丁之前,卡琳也没有时间悠闲地让她治疗伤口吧。既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跟但丁一对一,毫无顾虑地全力对战。 或许是解读出卡琳的觉悟吧,佩托菈将手抽离卡琳的肩膀。 「……唉~~为什么总是你那么受欢迎啊?怎么想都是我的身材比较好,也没有什么负累,重点是,我不像你那么聪明,还以为男人会比较爱我这种的呢~~」 佩托菈开玩笑地抱怨后,转过身。 「我先跟你说~~你要是花太多时间,难得的约会可是会被加利德卿他们打扰的喔。」 「好——谢谢你,佩托菈。」 「就算你跟我道谢也没什么意义……我还宁愿听美男子对我甜言蜜语呢。」 佩托菈当场脱下一件厚重的斗篷,乘风离去。 「——没想到你还能像这样站在我的面前。」 「老实说,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丁慢慢走下山坡,手持出鞘的剑和盾。之前交战时,但丁所使用的是涅蕾妲制造的魔动剑,而他现在拿著的,恐怕一样是魔动剑吧。毕竟但丁不是魔法士,跟卡琳对峙装备普通的剑和盾也没有意义。 「——我败给你之后,体会到自己有多天真,思虑有多浅薄。只是,一生一次的对决吃了败仗的我,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受你怜悯,苟延残喘地活著,只能心不在焉地看著祖国慢慢步向毁灭,度过余生。我本来以为这是给我的惩罚,而死心放弃了。」 但丁自称为轻率的败者,他以平静得令人惊讶的表情,面对著卡琳。他已经踏进拥有致命威力的魔法射程范围之内,却没有主动攻击的迹象。 「即使是这样的我,仍然有人将他们的梦想寄托在我身上。更重要的是,当时有不少人为了支持我的理想而丧命。所以我不能一直堕落下去。」 「难道打倒我,就是对死去的人最好的供奉吗?这样到底能改变什么?」 「……亚默德王家似乎一直对同盟诸国的王家隐瞒了一个重大的秘密?虽然我没有听说具体的内容,但万一那个秘密公诸于世,同盟很可能会瓦解……我曾听到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这么说过。」 「————」 卡琳沉默不语,眯起双眼。但丁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扬起了嘴角。 「不过,我也没有蠢到会完全相信一个叛国逃亡的女人所说的话。但从你刚才的反应看来,亚默德一直以来隐瞒了一个重大的秘密这件事,似乎是事实。」 「……如果是事实,那又如何?」 「那我会把你抓起来,跟亚默德交涉,要求他们公开真相。或是由你亲口告诉全国人民也行……总之,主张神的妻子神巫的存在而形成的神圣同盟,我的目的就是揭穿这个同盟的谎言。」 「你……」 「如果同盟讲述至今的神话不过是虚构的内容,那么所谓的神巫又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权威?只不过是个非凡的女魔法士罢了。可以用是否拥有那种人来决定国家的地位吗?如果把神巫当作单纯的战力,那么同盟的实际状态,根本无关历史和传统,只是拥有强大军事力的国家以武力逼弱小的国家就范而已,不是吗?」 「……可是,那就是现实世界。强国握有主导权,使唤全体大陆这种构成——」 「那么打从一开始就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 但丁打断卡琳的话,大声吶喊。 「亚默德自称是传统最古老的国家,一直霸占盟主宝座!而且毫不犹豫地在政治、军事方面,利用从比拉诺瓦和罗马里克抢来的神巫。这种国家把神巫的神圣挂在嘴上,不觉得很厚颜无耻吗?倒不如一开始就单纯地以武力征服他国就好!就是因为提出什么神啊,神巫的,才反而造成混乱!」 但丁说的话确实有一番道理。他的祖国比拉诺瓦因为支付培育神巫的庞大年俸,而经济穷困,最后终于将「圣座」转让给亚默德,国家才因此逃离破产的命运。但代价是永远失去一部分的国土。另外,想要比现在更多圣座的比托,利用各种手段企图抢夺他国手上的圣座,过程中因此丧命的不只一两人。假如各国不择手段互相争夺的神巫并不具有任何的意义,那无非是世纪悲剧或是喜剧。 不过,卡琳却无法否定但丁的言论。神巫既非单纯的宗教性象徵,也非政治的道具,而是让神沉眠,保护现今世人,必要且重要的封印。但是卡琳不能告诉但丁。因为这个秘密只有亚默德一部分的人才知道,而且必须永远保密,带进坟墓。这也是为了 让这个世界的居民过著安稳的生活。 卡琳脱掉帽子,扔了出去。 「神巫这种存在有无真正的意义——是神的妻子,还是只是个笑话,跟现在的你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 但丁疑惑地抽动了一下眉毛. 「我能对你说的只有一件事……如果将一切的真相公诸于世,会造成严重的混乱,失去无数条生命。假如你想要揭穿这个秘密,我就会阻止你。」 「原来如此……」 但丁露出无所畏惧的微笑,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认为不惜让世界陷入混乱,驳斥诡辩,坚持正确的言论就是对的……只是,世界早已渐渐开始混乱。如果你认为与其公开令人痛心的真相,不如依旧维持充满谎言的同盟,才是为人民著想的话,那么比起天下万民,你必须先说服我才行。要是你在这里败给我,就代表神巫没有任何权威和神的庇佑。」 「……对不起,你还是一样多话呢。」 卡琳的魔纹在月亮刚升起的暗夜中发出光芒。 「因为会有损我的形象,所以我以前也没有对佩托菈说过……但我本来就不相信什么神。」 「哦……?」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力量——我会打败你,不是因为神巫的权威和神明的庇佑,而是我卡琳?鲁德贝克个人的力量。」 「……这次俘虏你的时候,我决定毫不留情伤害你的肌肤。」 但丁举起盾牌,将剑尖指向卡琳。细长的光线窜过剑身,映照出他端整的五官。 清晨时分,冰冷的夜雾还未散去,悠尔罗格第二军收拾营帐,开始再次行军。这时,行经连诺布洛努的使者快马追了上来。 「……按照计画,成功登陆了啊。」 西瑞尔大概浏览了一下书信,自言自语说道。 他率领的第二军,在连诺布洛努完成进军准备后,冒著不合时节的雨跨越国界,侵入巴克罗。之后整整两天,西瑞尔一行人尚未遇见巴克罗军。虽说选择民家稀少的场所行军,但西瑞尔可没有乐天到认为他们还没有被发现。 悠尔罗格第一军早已领先第二军,利用海路在北方的巴尔哈贾尔登陆,开始南下。西瑞尔的第二军,是在确认巴克罗为了迎击第一军而把兵力集中在巴尔哈贾尔后,才跨越国界的。巴克罗政府应该已经察觉到第二军越过国界,只是因为将大半的战力派往巴尔哈贾尔,才无法阻挡第二军的去路——西瑞尔如此判断。巴克罗军的主体本来就是海军,而海军的核心舰队也在路奇乌斯与但丁突袭巴尔哈贾尔时瓦解了。从巴克罗军的规模来推测,除了前往在巴尔哈贾尔的战力之外,剩下的陆上战力,只能勉强保护首都巴尔哈伯尔吧。 「事先击溃巴尔哈贾尔的战力奏效了吗?光是这样就值得拉拢里希堤那赫母子了……」 在巴克罗军的主力迎击第一军的期间,第二军朝巴尔哈伯尔进军。原本光靠第二军几乎不可能攻陷巴尔哈伯尔,但基本上这次的作战并非占领巴克罗全部的国土,而是以割让领土的条件讲和。 「要稍微加快脚步了!」 西瑞尔将书信收进怀里,指示全军渡河。横卧在他们眼前的河流,是卢贝尔川的支流之一,因为雨持续下到昨天,导致水位上升,但这条河川原本就不深。毋需特地绕道走小桥过河,只要选对地方,即使是步兵也能直接渡河。 当长排的第二军前方响起啪恰啪恰的水声,开始过河时,和西瑞尔共乘一匹马的拉姆彼特,突然抽动鼻子,站了起来。 「喂,你在做什么啊?」 「奇……奇奇奇……奇怪、奇怪。」 「什么?」 拉姆彼特爬上西瑞尔的背,擅自攀上他的肩膀。拉姆彼特将脚置于青年的双肩,灵巧地站起身后,远望四方,不断嗅著混合在雾里的某种味道。 「怎么了,拉姆彼特?」 「有……有有……杀杀……杀杀杀杀气。」 「!」 西瑞尔听见拉姆彼特口齿不清的话语后,再详细询问之前,先传达命令: 「全军停止!还不要过河!」 「什么?——遵……遵命!」 说到拉姆彼特,讲得难听一点,她只对战斗有兴趣。不在战场时,不是吃、睡,就是黏在西瑞尔身边无所事事。并非是个能跟西瑞尔进行高尚论战的聪明女孩,基本上连话都说不好。 不过,反过来说,拉姆彼特说的话在战场上就是金言。想要藉由舔伤口来治疗,宛如野孩子般的拉姆彼特,具备西瑞尔等人缺乏的敏锐五感,与超越五感的第六感。既然拉姆彼特说有杀气,那么附近肯定有敌人。 就在此时,前方响起吶喊声。 「锁定我军过河的时机吗……!」 这条河川建造的桥非常小,若是重装备的骑兵连续通过,半途很可能会崩塌。与其背负发生这种意外的风险,倒不如一开始做好下水的准备,选择水浅的地方过河比较保险。 不过,人和马能过河的地方有限。换句话说,敌人也容易猜想到西瑞尔等人会在哪里过河。 「难道巴克罗有预备战力?……还是说,他们放弃保护首都,打算在这里和我们一战?」 西瑞尔进入备战状态,一边整理队形,策马急忙前进。走在第二军前头的步兵部队,大腿浸泡在冰冷的水里,正打算过河。要是此时受到突袭,绝对会死伤惨重。 「唔……!」 前方传来危险的金属音和箭羽的破风声,以及惨叫声。看来,西瑞尔的忧虑正逐渐化为现实。 「前锋部队,形成密集防御队形!」 西瑞尔看见自军的士兵在渡河的途中被从雾气彼方射出的箭矢攻击后,利用马铠站到马上,拔出腰际的剑。 「别打乱队伍!河流的速度不怎么快!忍耐河水的冰冷,形成防御墙!」 悠尔罗格的大半步兵,都装备著长矛和盾牌。虽然木制盾牌顶不住沉重的刀剑或钝器的一击,但以轻量化为第一考量,它的面积宽大,只要压低身子,就能完全遮住步兵的身体。在密集的状态下,将这个盾牌如鱼鳞般排列在一起,一边防御远距离射来的箭矢,一边从盾牌与盾牌之间的空隙,朝前方刺出长矛。悠尔罗格的这个队形,一直以来都让海德洛塔的骑兵伤透脑筋,因此是用来迎击对方突袭的解答之一。 话虽如此,这个密集防御队形,必须完全停止动作,忍受敌人的猛攻,伺机反击。原本应该让弓兵从盾牌组成的墙后回射反击,但很不巧地,全军是在排成长列的行军中遭受奇袭,后方的人还没追上来。 「拉姆彼特!炸飞在对岸埋伏的敌人!」 「唔……唔……嗯!」 机灵地坐在西瑞尔肩上的拉姆彼特,从腰后的剑鞘拔出李察迪斯,轻盈地一跃而起。她蓝紫色的长发随风飘扬,飞舞在乳白色的空中,紫色的光线复杂地缠绕住她的双臂。 「看……看招!看招、看招!」 拉姆彼特毫不畏惧逼近眼前的箭雨,释放出特大颗的「业火」。 「唔噗——!」 「咕……!」 灼热的火球瞬间消除无数的箭矢,吹散弥漫四周的湿润朝雾,令悠尔罗格士兵剎那间想起遥远的盛夏高温。 「趁现在退到河的南岸!在那里重新形成密集防御队形!」 西瑞尔终于抵达自军的最前线,命令过河过到一半的步兵部队后退。因为从对岸同时射击的敌军 已经察觉到西瑞尔一行人位于此处,但西瑞尔等人却尚未看见敌军的身影。在这种状况下命令步兵或骑兵隔著河川突击,未免太过有勇无谋。 只有拉姆彼特一人留在从浅流中冒出头的岩石上,注视著雾气慢慢散开。 「司令官大人!」 一直定睛凝视的士兵们,察觉到某件事,发出吃惊的声音。 「那面旗子——怎么可能!」 雾气的彼方终于显露出敌军的面貌,而飘扬在他们上方的,无庸置疑是海德洛塔的军旗。 「哎呀哎呀哎呀,自从上次一别之后就没见面了啊,西瑞尔?杜耶布尔!」 一名骑著马匹的年轻人,带著一名美女从举著盾牌,并排成列的步兵后方现身。 「西吉贝尔特……!」 「——我听说乌希马尔殿下的身体欠佳,还以为你们会暂时安分一点呢,但看来你们似乎在背地里策划许多事呢。」 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用马鞭推了推军帽,笑著说道。这个男人还是一如往常地矫揉造作,爱装模作样地说话。 不过,西瑞尔现在感到困惑的心情,大过于对他的不耐。西瑞尔不明白为什么海德洛塔军会出现在这里。即使巴克罗察觉到悠尔罗格第二军的动静,向周边国家求援也应该要花更久的时间才是。 然而,海德洛塔军却阻挡了西瑞尔一行人的去路。 况且,海德洛塔没有理由削弱自国的防守,来救援巴克罗。路奇乌斯等人之所以不断袭击,就是为了让同盟诸国疑神疑鬼,只专注在守卫自国的领土。当初的预想是,即使巴克罗向周边国求援,任何一国势必会为了守卫自国,而拒绝出兵。海德洛塔更是如此,照理说会害怕悠尔罗格从背后攻击,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机出兵。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对吧,没错,就是这样吧!」 西瑞尔因困惑之后涌现的悔恨感而咬牙切齿,于是,西吉贝尔特用马鞭的前端指向他。 「为什么我们会对你们的行动瞭若指掌……呵呵呵,这是秘密。等你夹著尾毛逃回国后,再疯狂寻找奸细吧!」 「夹著尾巴逃跑……?你说我们——小官我面对你,会夹著尾巴逃跑吗!」 西瑞尔狠狠瞪视著西吉贝尔特,在握住宝剑的手上施力。 虽然在这里碰到海德洛塔军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态,但他们无法中断作战撤退。如果第二军撤退回悠尔罗格领土内,那么毫无死伤的海德洛塔军很可能会直接南下,攻击正在攻打巴克罗军的第一军。如此一来,别说要抢夺巴克罗的领土了,恐怕会失去整个第一军。 既然如此,西瑞尔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全军!击溃海德洛塔军,砍下仇敌西吉贝尔特?杜耶布尔的首级!献给王弟殿下!」 「喔喔喔喔喔喔喔!」 悠尔罗格的士兵们尚未遗忘在德尔布吕克撤退的懊悔。拉姆彼特不等西瑞尔下令,便抢在那充满怒气的吶喊声之前,朝岩石一蹬,奔驰而去。其实应该是乘著风高速飞翔,但看起来就像是奔驰在河面上一样。 「虽然三番两次拜托你对付那种卑贱的对手,实在是汗颜——但我还是退下,请猊下出马。希望你保护我军免受那个小小杀戮者的残害。」 西吉贝尔特回头望向身旁后,骑乘白马的美女便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从马鞍上凌空升起。 第四章 在月色下凋零—— 两人肩碰肩仰望夜空。 小时候,少女跟家人一同拜访少年家时, 两人也曾在阳台上仰望同样的夜空。 冰冷的冬季夜气使天空变得清澈, 因此星星看起来比平常更加闪亮, 一整片星海占满了两人的视野。 卡琳?鲁德贝克与但丁?瓦利恩堤 少年始终一心一意地爱著少女, 然而少女对少年却只有善意与同情。 也许这就是造成悲剧的原因吧。 「……星光暗淡呢。」 但丁眺望著星空呢喃。 「寒冬的月亮美是美,但……应该特别设个座位观赏才对。今晚的夜空,不需要遮掩星光的月光。」 但丁如此评论开始从东方升起的月亮。 同样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仰望星空的卡琳,也同意他的意见。皎洁的月亮在这片满天星斗的夜空中,未免太喧宾夺主了。 之后陷入一片沉默,只有掺杂著血腥味的气息,冒出白烟缓缓上升。 「…………」 卡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坐起身。 她满身疮痍,身上到处是剑伤和伤烧。光是坐起身子,就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晕眩,大概是因为曾经大量失血吧。 卡琳利用好不容易免于受损的左手臂魔纹治疗著伤口,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站起来,俯视再次输给自己的手下败将。 「……我自己也觉得我的心态很扭曲。」 凝视著星子的青年,将视线移到卡琳身上。他那带著自嘲微笑的嘴唇没有血色,反倒是嘴角现在也缓慢地在流血。 但丁?瓦利恩堤倒卧在自己流出的血泊中。战斗结束后,卡琳和但丁几乎同时倒卧在地,但只有她还有再次站起的余力,而但丁没有。 简单来说,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差距。 「觉得死在这里也无妨的我,向不能死在这里的你挑战,却再次败北……光看觉悟,应该是我赢过你,然而却是这样的结果……果然临阵磨枪的修行与换新武器这点程度的事情,还是比不过你这个天才啊……」 但丁如此呢喃,他的身体微微冒著热气。他流的血,与夜气接触,渐渐失去体温。 「……决定魔法高强的,是当事人内心的坚强。」 卡琳捡起脱掉的斗篷,披在受伤的身体,尽可能不形于色,用平板的声调告诉他。 「没有任何练习方法能大幅提升魔法能力。那几乎都是与生倶来的才能……不过,你确实比之前和我交手时强多了。我想,那应该是你所谓的觉悟使然吧。老实说,我没想到你能伤我伤到这种地步。」 「你是说,你并没有手下留情……?」 「对不起,我这个人不会拿捏留情的分寸……」 「算了,这样就好……」 夜晚的微风吹拂著但丁被鲜血濡湿的卷发,他闭上双眼。 「不论是先走还是后到总有一天都会在黄泉之下与同志们见面的吧,但你的这句话,多少会让我有些面子。没有魔法才能的我,令那个卡琳?鲁德贝克陷入苦战……虽然非常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算是最合适的成果吧。」 卡琳?鲁德贝克是亚默德引以为傲的神巫之一——别名为「寒冷之眼神」的天才魔法士。 这位拥有无穷无尽的魔力,能同时使用好几种攻击魔法的才女,也是治愈魔法的高手。卡琳不擅长的魔法,大概只有描绘魔纹的魔法吧。 所以——即使本职不是医生——卡琳依然有自信能判断人流血流到何种程度会死,换句话说,就算施展治愈魔法也回天乏术的分水岭。 于是,卡琳再次观察但丁的伤势。三根有如矛头般的冰之刃刺进他的胸口,尚未溶化。其中一根贯穿他的肺部,另一根或许伤到了心脏,无庸置疑是致命伤。另外,他的双脚被「冰牙」攻击得伤痕累累,双臂则是受到「火弹」的攻击,大范围烧伤。 即使如此,但丁搞不好还有救。只要立刻采取应急措施,运送到布鲁安,让王宫里懂得施展治愈魔法的魔法士治疗,年纪尚轻的但丁或许能康复。至少还不到完全无法挽救的地步。 然而,卡琳却没打算治疗但丁的伤势。 并非因为他是敌人,所以见死不救,而是她觉得但丁似乎渴求死亡。生性自尊心强的他,经历过一次当俘虏的苦难就够了吧。败给同样的敌人两次,被逮捕两次,被怜悯两次,这个年轻人肯定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 「我虽然战败了……但我祈求有一天会出现继承我志向的人。无法容忍祖国成为大国的傀儡,比拉诺瓦的未来——」 但丁说话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回过神来后,也已经听不见原本远方传来的吶喊声。想必但丁那些与加利德卿等人交战的同志,大致上也已经被制伏了吧。只要知道对方不是普通的农民,加利德卿率领的亚默德军就不可能会留情和大意。 但丁是否已经察觉到他的同志们全被打倒了呢? 「卡琳——」 但丁吐了一大口血,睁开双眼仰望卡琳。 「……我投靠悠尔罗格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是跟路奇乌斯?里希堤那赫一起行动,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跟过去的他完全不一样了。」 「路奇乌斯大人吗……?」 卡琳最后一次与路奇乌斯交谈,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路奇乌斯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袭击瓦蕾莉雅时,卡琳正在布拉达缦特离宫与奥尔薇特交战。之后,路奇乌斯便隐藏行踪,在他离开之前的那场会议,或许就是卡琳最后一次与路奇乌斯见面。 只要想起奥尔薇特那无与伦比的强大,便能在某种程度上想像出路奇乌斯如今的变化。也能明白实际上他的强大想必超乎卡琳的想像。 不过,那已经不是卡琳该去思考的事情。下次路奇乌斯出现时,与他对峙的将会是狄米塔尔的职责吧。 「……我会确实转告的。」 「是吗……话说回来,另一个里希堤那赫家的人在亚默德呢——希望那个年轻人,不要背叛你们……我无法忍受……自己打败不了的你,被其他男人杀害——」 「…………」 但丁的笑声突然变得模糊不清,接著立刻中断了。 卡琳脱下斗篷,盖住但丁的尸体,拿起到处变形的盾牌和剑。卡琳不懂使剑,但她还是认为自己应该拿走这两样武器。 她不爱但丁,想法和祖国都不同。只是她拥有两人儿时的回忆,因此拿走但丁的遗物。 「卡琳!」 远处传来无数的马蹄声。能看见亚默德的骑兵举著火把,包围住插满剑的马车前来。队伍的最前方也有加利德卿的身影。 卡琳放下心,松了一口气,不过,她想起接下来的事情才是自己本来的任务,表情又严肃了起来。 那具铠甲这几年来都一直沉睡在宝物库中。 不需要思考得太深入,也能知道这实用性高于美术收藏的物品,为何会储藏在宝物库里。因为大国的国家元首原本就禁止穿上非装饰品的铠甲上战场。 杰弗伦?弗朗西斯克斜眼看著那具铠甲隔了好久被搬了出来,侍从们正在擦拭它,一副百无聊赖地托著脸颊。大概是报告的内容很无趣吧。 「继派去弗罗鲁修的运输部队遭到袭击后,这次换塔洛玛的驻防军被盯上了啊——数量有多少?」 「咦?您……您指的数量是……」 「他们袭击运输部队和塔洛 玛的驻防军队,目的都是军需物资——尤其是武器和铠甲吧。奥尔薇特的儿子拥有小姐说的那个徽章,也就是说,他们企图把从我军抢来的铠甲当作他们的棋子使用吧。」 「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夏琦菈听完国王说的话后,点头认同。 「那么,我们首先必须掌握的,就是被敌人抢走的铠甲数量。我问的就是这个意思。」 「关……关于这件事——」 卡穆尼亚斯卿翻阅手上的报告书,额头的汗水闪闪发光,一脸抱歉地垂下头。 「……报告上指明前几天运输部队遭受袭击时,被抢走的铠甲有八十具,但塔洛玛方面,呃……还没收到关于具体受害的报告……」 「那就立刻派人去查!」 「噫!」 国王的怒吼声吓得卡穆尼亚斯卿缩起脖子。以豪放雄迈闻名的杰弗伦?弗朗西斯克,会表现出如此不耐烦的态度,实属难得。这个现实似乎越发显示出亚默德如今的险况,令狄米塔尔也不得不皱起眉头。 「陛下。」 原本不可能在这个圆桌房间听到的温和声音,反而令国王瞬间沸腾的怒气剎那间冷却下来。 「——要端红茶过来吗?」 王妃阿慕德娜在圆桌前最下方,混在擦拭国王铠甲的侍从当中,修补著穿在铠甲内的锁子甲。她将视线落在手上,制止想要再大声怒吼的丈夫。她坚守完全不干涉政治话题的原则,若无其事地安抚焦躁的丈夫,同时帮助臣下,简直就是贤妻的典范。 国王一副静不下心来地敲著圆桌,或许是因为王妃的一句话而消气了吧,只见他静静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 「知道了……安洁莉塔小姐、贝琪娜,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们端红茶过来吗?」 「好的~~」 「是的。」 各别站在夏琦菈与皇太子护卫官立场的两名少女,听从王妃的命令,离开圆桌房间。国王凝视著她们的身影,眉心刻划出深深的皱纹。 「……感觉步调都被打乱了。」 「那是因为父王对女性怀抱著潜在的罪恶感吧?姑且不论母妃,我认为女性进出政治场合并不是坏事喔。毕竟这世上有一半的人是女性。」 以萨克斜眼看著父亲失去本色的模样,露出笑容。国王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后,重新调整坐姿,没有打算反驳儿子说的话。 「我问你喔。」 坐在狄米塔尔旁边的瓦蕾莉雅,轻声问道。 「塔洛玛这个城镇并不大吧?」 「……你会想到这个著眼点,算是不错了。」 狄米塔尔在圆桌下方拍了一下少女的大腿,然后站起身来。 「陛下。」 「什么事,小鬼?」 「我想关于塔洛玛被抢夺的详细物资数量,只能等待今后的报告,但根据柯斯塔库塔猊下的判断,敌人手上的铠甲数量,最多也不会超过三百具——」 「咦咦!我……我又没这么说——!」 狄米塔尔无视拚命压低声音吶喊的瓦蕾莉雅,继续说道: 「塔洛玛这个城镇并不大。说到驻防军队的兵力,我记得大约是五百名左右。」 即使有五百名士兵,但他们并非都是必须穿著全身铠甲战斗的重步兵。如果是被深邃的森林包围的弗罗鲁修或塔洛玛,步兵和弓兵的比率应该高于机动性较低的重步兵,即使如此,重步兵用的铠甲还是不到两百具吧。 因此狄米塔尔判断——两次袭击加起来的实际数量不到三百具。然后,他将他的判断当作瓦蕾莉雅的推断,告诉国王等人。 「……原来如此,小姐说的确实有道理。现在只能假设敌人手上握有三百具左右的铠甲。」 「比起被抢了多少具铠甲,现在更重要的问题在于,奥尔薇特他们像这样袭击我们的据点,反过来增加他们的手下吧。」 夏琦菈抚摸著手腕上戴著的手环,仰望国王背后的挂毯。 「奥尔薇特的目的肯定是『封印』,如此一来,当我们加强山丘周边的防守时,她势必会想尽办法凑齐强行打破封印的战力。」 「根据技师长的计算,我军重装步兵用的全身铠甲,若是在拆解散装的状态下,一辆两匹马拉曳的马车,可以运送一百具左右的样子。若要运送三百具铠甲和同样数量的武器,需要三四辆马车——」 通常三百人规模的重装步兵,进军速度比一般人徒步还要慢,无论如何都十分引人注目。若是在塔洛玛一带的深邃森林中倒也就罢了,一旦走到中央平原,几乎不可能避人耳目移动。 不过,只要装进马车运送,就能融入日常风景之中,迅速地接近鲁奥玛。也许有一天早上,鲁奥玛旁边会突然出现数百名不死之身的士兵也说不定。 「利用几辆马车搬运……视……视情况,也可能经由远离街道的小路接近鲁奥玛喽——?」 「有这个可能。」 卡穆尼亚斯卿和卡帕罗斯卿表情严肃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想在敌方接近鲁奥玛之前发现他们,只能在所有通往鲁奥玛的道路配置士兵,严格检查通过那里的人了吧。」 说的没错,只封锁主要街道也没什么意义。若是声势浩大的军队,只能利用街道移动,但若是几辆马车,就能利用小路移动。不过,要是采取卡穆尼亚斯卿所说的方法,在所有的道路配置士兵进行盘查,不仅会花费庞大的费用,同时也会严重妨碍鲁奥玛的货物流通,导致经济停滞,也会带给国民更强烈的不安吧。 「假如因此发现装运铠甲的马车,路奇乌斯或奥尔薇特也肯定在现场吧。」 这次换夏琦菈叹了一口气。不仅是她,就连其他出席者也没有打算饮用贝琪娜两人特地准备的热红茶。 虽然不是因为上述的原因,狄米塔尔才将蔷薇果酱加进瓦蕾莉雅的红茶,搅拌溶化,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这名少女喜欢甜食。接著,自言自语般地开口: 「一名近神者帝奥斯,抵得过一万名会使用魔法的新者诺耶斯。」 「什么?」 「叫梅尔蒂特的女人,曾经说过这种话。」 狄米塔尔静静地啜飮红茶,他自己的红茶则是没加果酱或砂糖。 「——据说在神话时代,一万名会使用魔法的诺耶斯,才总算能对等地对抗一名帝奥斯。虽然现在的力量差距没有那么大,但路奇乌斯一个人想必能轻松对抗一两千名士兵吧。」 「你如此断言的根据是那个吧?因为如果是现在的你,有信心能对抗这么多的士兵吧?」 「对。」 狄米塔尔放下茶杯,点头回答以萨克的提问。觉醒的路奇乌斯比自己弱——狄米塔尔打从一开始就舍弃了这种乐观的想法。先假设他与自己势均力敌,之后才不会因为落差而不知所措。 「——就跟神巫以一挡千的道理是一样的。就算有一两千名士兵,他们也无法同时攻击一名神巫,但神巫却能施展魔法,一次轰飞自己周遭的所有敌人。路奇乌斯的情况也是一样。」 「路奇乌斯的……魔法?」 「我想他在骑士团时期没有使用过什么大规模的魔法,但他的魔法才能原本就媲美神巫。不论是剑术和魔法,他都不可能比我差。」 「————」 以萨克皱起眉头,与夏琦菈对视。 「……不管怎样,配置士兵盘查应该没什么意义。就 算能立刻发现奥尔薇特他们,也无法当场制伏他们。」 「的确只会增加无谓的牺牲罢了。」 「那……那么……您打算怎么办呢……?」 「假如海德洛塔的小鬼送来的密件上写的是事实,那么悠尔罗格在这个时机攻打巴克罗,以及散布比拉诺瓦叛乱的流言,都与奥尔薇特有关。既然如此,她肯定不会放过我国北方与西方骚乱的机会,势必会有所动作。奥尔薇特近期内一定会回到鲁奥玛。现在只能加强离宫的守卫,以防遭受袭击。」 即使早期发现路奇乌斯等人,战力不够坚强也无法出手制伏。并非要派遣多大规模的军队才能制伏这种问题,而是凭普通的军队根本制伏不了他们。要制伏路奇乌斯,只能派势均力敌的个人——狄米塔尔。这件事本身很单纯,但问题在于,还有另一名力量与路奇乌斯匹敌的敌人——奥尔薇特健在。就算是狄米塔尔,也无法同时对付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两人。 如此一来,其中一人自然得交由狄米塔尔以外的战力来对付。 「……照道理来说,必须由我来对付奥尔薇特不可。」 夏琦菈装模作样地转动肩膀,如此说道。 「可是,你、鲁德贝克家的小姐,还有那边的——」 「在下是安洁莉塔?德尔贝特。」 端上红茶后,一直站在门旁的安洁莉塔,先行报上姓名。 「对,你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敌不过奥尔薇特一个人吧?再次交手有办法战胜她吗?我可受不了一次失去两个『契约之印』啊。」 「这个嘛,我会再想办法。要出乎奥尔薇特的意料,必须得准备她不知道的王牌,才能够阻止——」 夏琦菈突然停止说话,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窗外持续降下的雪。并不是积雪的那种下法,而是雪花纷飞,一触碰人体就会溶化的小雪,但昨天深夜过后,就不厌其烦地下个不停。 狄米塔尔静静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暗自希望地面不要积起薄雪,让脚下产生泥泞。 午夜过后,亚默德紧急派来的使者正好抵达比托的王都加拉斯霍尔特,送来苏古娜被贼人袭击而失去的契约之印的精密图稿。 收到报告后,苏古娜立刻下床。契约之印是为了封住「魔」的封印,应该早一秒解决欠缺封印的情况。 苏古娜请义父到隔壁房间等候,直到纹章官绘制完契约之印。想到不久前苏古娜与哈拉德之间的关系,根本难以置信。 苏古娜整理好服装后,前往义父等候的房间,提起这件事,结果,在壁炉前看书的哈拉德,没有望向女儿,轻声笑道: 「真正难以置信的,是这次我国与亚默德的往来吧。」 「怎么说?」 「你知道各国的大人物都怎么称呼我吗?」 「不知道……」 苏古娜像是避免碰到还有一点疼痛的背部似地,轻轻地坐在沙发上。 「『毒蛇』。」 哈拉德阖上书本,冷冷地扬起嘴角。 「我先声明,这绝不是什么名誉的称号。」 「这……的确不名誉没错。」 并非在表面上行动,而是偷偷靠近,张开毒牙咬住猎物——利用把柄葬送政敌,暗中的权力之网甚至遍布到他国的宫庭内。想必是将他这种政治手腕比喻成毒蛇吧。用不著再次说明,苏古娜也能想像得出他被人称之为毒蛇的原因。 「——这样的我,会将自国神巫失去契约之印的事实毫不隐瞒地告诉亚默德的杰弗伦?弗朗西斯克,以及对方回应我的要求,立刻将你的契约之印图稿送来,原本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是这样吗?」 「我以前的野心,可是企图凑齐和亚默德同样数量的神巫『圣座』,结果却连手上仅存的你的契约之印,都没有守住。这是奇耻大辱啊。而我却老实地将这件事告诉了亚默德。」 苏古娜认为自己的契约之印受损,是自己的过错。如果自己再更谨慎一点,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不过,哈拉德似乎连曾经反目成仇的女儿的过错,都认为是自己办事不周。 「——而亚默德回应我方的要求,立刻送来你契约之印的图稿。亚默德竟然知道他国珍藏的神巫契约之印,就代表他们曾经用难以说是合法的手段彻底调查过。那等于是向我们告罪。」 不论是哈拉德忍辱拜托亚默德,还是亚默德作出承认自国有在进行间谍活动的反应,对哈拉德而言,都是难以置信的事。 苏古娜能理解,以哈拉德的个性来说,的确是会这么想。 但她却与父亲抱持不同的看法。 「难道不是因为觉得人类未必会如此恶毒吗?」 「所以你认为亚默德才会老实地回应我们的要求喽?」 苏古娜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后,哈拉德便有些厌烦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天真,国家是维持不下去的。」 「我认为如果人人都像父亲大人您一样严厉,国家也无法经营下去。」 「…………」 苏古娜立刻回嘴后,哈拉德便露出不悦的表情走到阳台。黎明的冷风旋即吹了进来,令壁炉的火焰摇曳。 侍女帮苏古娜披上厚长袍后,苏古娜便站到义父身边。 「我很恶毒,杰弗伦?弗朗西斯克也不遑多让。」 哈拉德又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 「不过,这就代表现在的情况紧急到令恶毒的我们都必须暂时放下利害关系,做出正确的判断吧。要是现在让『魔』复活,比托和亚默德都会灭亡。」 倘若原本敌对的苏古娜和哈拉德能像这样如普通父女般谈话,也是因为危险逼近的关系,那还真是讽刺呢。 「竟然有人偏偏挑在这个时期开战,是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吗——」 「巴克罗的战况如何?」 受到悠尔罗格攻打的巴克罗,位于距离比托十分遥远的北方,两国中间隔著皮卡比亚。因此巴克罗的详细战况,没有办法那么轻易地传到非当事者的比托国内。不过,该说真不愧是哈拉德?罗梅达尔吗?苏古娜的义父立刻便回答了她随口提出的疑问。 「因为海德洛塔的介入,战况陷入胶著,现在还判断不出哪一方比较占上风,不过——我想最后会是悠尔罗格不得不退兵。要看他们是否能在退兵之前以有利的条件讲和。」 「您为什么认为……悠尔罗格会撒退呢?」 「悠尔罗格实质上的核心,王弟乌希马尔卧病在床,听说已经不久人世。想必那个老奸巨猾的男人已经详细安排好自己死后的大小事了吧。假如我是乌希马尔,会留下遗言,交代国军在自己死后退兵,在国家转换成新的体制之前,严加守备。」 「…………」 既然哈拉德这么说的话,事态大概就会如他所预料的进行吧。苏古娜静静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仰望黎明将近,光芒逐渐微弱的星星。 「或许我的想法真的太天真了吧。」 「哦?」 「但我始终相信,祈求人们和平共处,并且努力达成这个目标,绝不会徒劳无功。」 「你就维持你的信念吧。」 苏古娜正面否定义父的观点,然而哈拉德听到这句话后,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不过,很不凑巧地,我不认为人类是如此善良的生物。究竟是你的做法正确,还是我的做法正确,恐怕要交由后世的人来判断吧。」 「是啊。」 冷风吹袭,苏古娜眯起双眼,按住长发。 「……感觉空气有点不一样了。」 「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是神巫的直觉吗?还是女人的直觉?无论如何,都是我所欠缺的。」 哈拉德轻轻乾咳了一下,回到房内。 「既然你的契约之印已经复原,也是喜事一桩。你是睡到一半被吵起来的吧,再去补个眠吧。毕竟光是绘制魔纹也会耗费体力。」 「我会这么做的……那父亲大人您呢?」 「既然都起床了,我要早点准备进王宫……毕竟我能做的,就是出些阴谋诡计,开创比托的未来。」 「————」 苏古娜瞪大双眼目送义父的背影。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哈拉德像这样开玩笑。 雪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没有堆积。 这个季节,鲁奥玛周边的农民正准备过冬。与日出而作的时期相比,此时的生活作息非常悠闲,宛如像是在暗示往后必须一点一点地消耗储存的粮食,屏息等待春天的到来。 然而,事实却与那样平稳的日常背道而驰,这天早上,住在鲁奥玛十里格外丘陵地带的农夫,被羊群吵闹的叫声给吵醒。如果是更靠近森林之处,或许还有可能是野狼攻击羊群,但这一带几乎没有野狼出没,更遑论已经快要天亮。 农夫觉得奇怪,披上斗篷走到外面后,便看见他饲养的羊群正聚集在一起,朝深灰色的天空鸣叫。 四周已经开始渐渐明亮,但如今依然下著雪。在这样安静的黎明时分,羊群究竟在害怕什么,而惊醒鸣叫呢——农夫将柴刀插在腰际,离开家里,爬上平缓的山丘。 「————」 农夫从山丘下环顾四周一圈后,发现遥远的彼方有个大黑影,看得出神了,甚至忘记吐出白色的气息。 那是巨人。虽然因为距离太远,判断不出正确的大小,总之,那个不可能是平常人类尺寸的巨大人影,正拖著身体朝西边缓缓移动。 农夫完全没有想要走近确认巨人真面目的念头。他急忙奔下山丘,敷衍地安抚羊群后,冲进家中,一口气喝光仅剩的白兰地,再次钻入被窝。 这名农夫老早就年过三十,却仍未娶妻,一个人生活,最大的理由就是酒品差。明明酒量不怎么好,却爱喝酒,一有钱就进城买醉,大白天就懒散地睡懒觉,因此让羊跑掉的事情,也发生过不止一两次了。 所以,男子盖上毛毯,蜷缩起身体,决定将自己刚才看见的东西,当作是昨晚饮酒过量产生的可怕幻觉。认为那是喝醉酒作的梦,总比觉得有那种巨人存在自然多了,男人的心因此不再忐忑。 不久后,一口气喝光的白兰地开始发挥作用,农夫立刻再次陷入熟睡。 杰弗伦?弗朗西斯克穿上前几天妻子刚修补完的锁子甲,接著再佩戴上黑亮的胸甲。看来没有因这几年发胖,导致穿不下的状况。这样的话,应该也不会一跨上军马就不稳地摔下马吧。 早一步穿好战服的以萨克,抑止自己想逃避现实的心情,专心地聆听军务副大臣史科拉利卿的报告。 「还不知道正确的大小,但目前有两具,分别从东边和南边慢慢靠近鲁奥玛。」 「距离呢?」 「最先被发现时,是在鲁奥玛十里格外左右的地点——步伐虽然缓慢,但现在距离应该更接近。」 「我知道那家伙很巨大,但具体来说有多大?我的一倍大吗?」 国王穿著护手,斜眼望向史科拉利卿。 「那有点……虽然还难以判断出正确的大小,但从远处看起来,说是陛下的三倍大都还有点低估了——」 「哼,那的确是巨人了呢。」 当天早上,亚默德收到身穿厚重金属铠甲的巨人,正朝鲁奥玛移动的报告。据说身高比高头大马的国王高上三倍以上,那的确应该称之为巨人了。 当然,以萨克等人早已知道巨人的真实身分。听说巨人四周伴有黑衣集团,那么肯定是奥尔薇特为了击破亚默德军而准备的。 「算是盲点吧……真是太大意了。明明可能性极大。」 出征前没有时间悠闲地用餐。厨房的人紧急准备了涂满果酱的水果塔,以萨克喝红茶将水果塔吞进肚子里,皱起眉头。 「既然能用魔法让无人穿著的铠甲活动,那么说得极端一点,也能驱动比人类大上好几倍的铠甲。不过,得有办法制作如此巨大的铠甲,以及拥有庞大魔力的魔法士存在。」 「总之,别让他们再继续接近鲁奥玛。」 「可是,如果分配一部分的兵力去阻止,那么紧急时刻——」 「奥尔薇特的目标终究是布拉达嫚特离宫的地下封印。」 国王轻轻踏了踏穿上铠甲的脚,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一带。 「——所以故意做出显而易见的显目举动,打算分散我们的战力。」 「既然明白她的目的,还是要派兵前往东边和南边迎击吗?」 夏琦菈等人已经移动到布拉达嫒特离宫,准备应付敌人的袭击。不过,若是此时挪用离宫方面的主要战力,封印的守备自然会变得薄弱。 「我们不挪用主要战力。而是将留在这座城镇的战力分配出去。要是放著那种巨物不管,鲁奥玛的城门很可能轻易地被破坏,而且也不能让都城的居民处于危险之中。」 「那么,是父王您来指挥迎击部队吗?」 「怎么可能是我啊——我是很想指挥啦。」 国王说刚泡好的红茶太烫,倒了满满一杯白兰地,一口气喝光后,回头望向史科拉利卿。 「史科拉利卿率领三分之一的魔法士团,和穆瑙女史一同防御东边的敌人……我想你们应该明白,别去想什么军人的骄傲还是骑兵才是战场的主角这类无聊的事情。」 「是。」 或许是年龄的关系吧,史科拉利卿比加利德卿和卡瓦哈尔卿懂得变通,不怎么排斥在战场上活用魔法士。就这层意义而言,能够灵活地运用魔法士团的史科拉利卿,较适合带领兵力对抗疑似为魔法士的黑衣集团。 「以萨克,你率领自己的骑士团绕到南方。再带一点步兵和魔法士团的魔法士充数。」 「多谢父王……那么,父王您呢?」 「我怎么样都静不下心来,但还是暂时留在这里观察战况。要是跑到太前线,会无法掌握全军的动态,但是也找不到人选担任总指挥。我还是等确定奥尔薇特的动向后再行动吧。」 目前还没有收到与巨人一起接近的黑衣集团中有奥尔薇特存在的报告。不过,以萨克——恐怕连国王也是——认为,偌若奥尔薇特和路奇乌斯要现身,那么只会出现在「封印之丘」。 「副大臣。」 以萨克走出圆桌房间时,对史科拉利说道: 「——幸好我们知道巨人士兵的运作原理。我想周围的黑衣集团中应该有操纵巨人的魔法士。只要打倒那名魔法士,或是破坏传送魔法士魔力的徽章,它就会停止动作。」 「多谢殿下指点。」 史科拉利卿将头盔抱在腋下,微微敬了个礼后,便快步离去。 「——好了。」 以萨克很快地就对不常穿戴的全身铠甲的重量感到吃不消,他对夏沙特卿下了几道指示后,便对在走廊上等候的贝琪娜招了招手。她今天在巴 秋鲁鲁斯的腰上佩戴了折叠伞和短斧,可能是请奇奎改造过了吧。很明显是为了和以萨克等人一起上战场而改造的。 「贝琪娜小姐。」 「是~~」 「你要怎么办?」 「什么?」 「我不太想带你去呢。因为这次的战争似乎会比过去危险许多。」 「那……那是不可能的啦!」 贝琪娜匡啷匡啷地跺著脚,反驳道: 「就是现在我才要说~~像是一开始去瑟利巴,还有罗马里克叛乱的时候,真的很可怕!我个人觉得不可能有比那些还要危险的战役了!」 「啊……对喔,你反而比我还习惯惨烈的战场吧。」 以萨克戴上帽檐宽的帽子,盘起胳膊叹息。 老实说,以萨克很可能在这种战役中丧命。只要一支流矢射中太阳穴,人类便会轻易地死亡。 尽管贝琪娜穿著高防御力的铠甲,以萨克还是难以判断该不该带她上战场。而且,贝琪娜对自己被撤下瓦蕾莉雅护卫官一事感到非常生气。是最后告诉她改成当以萨克的护卫官,她才终于平息怒气。要不然,这名少女恐怕会甩开周遭人的制止,冲到瓦蕾莉雅或狄米塔尔的身边找他们理论吧。 一想到这里,或许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当护卫,也总好过她情绪失控,大吵大闹吧。 以萨克左顾右盼,确认走廊附近没有人后,手扶膝盖,将视线调整到贝琪娜的高度后,打开巴秋鲁鲁斯的头盔面罩。 「我姑且问一下,你想跑厕所吗?」 「我上过了!」 「弹匣的状况呢?」 「满的!」 「……无可挑剔呢。」 以萨克盖上面罩后露出微笑,抚摸巴秋鲁鲁斯的后脑杓。 「我们的任务是击破从南方靠近的敌人。贝琪娜小姐,你做好觉悟了吗?」 「当然!光是殿下问我是否做好觉悟,就比狄米先生好个十万倍了!」 「……你拿我跟他那种个性强烈的人比,也难怪会有这种感想了。」 以萨克重新披上斗篷,与贝琪娜肩并著肩,迈步前行。 封印骑士团的团员早已在练兵的角落排成一排,于雪花纷飞的情景中等待著以萨克。英姿飒爽的蓝色斗篷集团身后,则有一群骑著各自的马或是搭乘马车的白色斗篷人物待命。那是女性众多,引人注目的魔法士团的成员。 「步兵和弓兵呢?」 「依照殿下的指示,在布尔迪索卿的指挥下先行出发。」 「辛苦了。」 单纯就人数来看,以不满一百人的「青之左手」为核心的以萨克军队人数最少。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以萨克军可说是剑术与魔法兼备,机动力又强的军队。 以萨克与贝琪娜一起来到部下们的面前,他踏上马铠,跨上马背。 「好,那么全军,虽然提不起劲,但我们去迎击巨人吧!我的骑士团走前面,魔法士团紧跟在后!」 以萨克一行人穿过王宫后方的南门,经过濠沟上架的桥,快马加鞭。 因为还是早晨的关系,鲁奥玛的大半民众还不知道有两个巨人正逼近这座都城的事实。最好能在他们察觉之前解决一切,就算民众得知场外的战役,王都因此陷入恐慌,要想办法安抚民心的,也是留在城内的国王的职责。 倘若人民知道国王亲自出征城墙外发生的战事,会察觉到这场战事非比寻常而感到不安。一国元首本来就不应该轻易地上战场。所以国王才会留在城内,以萨克才会认为尽早结束战争是王族对民众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殿下!」 可以看见先行的步兵部队正在以萨克一行人的正面排列阵式。 前方是平缓的下坡,因为草上微微积雪的关系,似乎容易打滑。在视野佳的高地驻扎阵营,是战场上的基本常识,但就连以萨克也不知道,地形的优势是否能对这次的对手产生效用。 「殿下,请看那个。」 率领步兵部队的布尔迪索卿,走到前来会合的以萨克身边,将望远镜递给他。 「哦——」 以萨克将望远镜抵到眼前,透过镜片捕捉到从平缓的斜坡逐渐显露出的巨大身影。 「的确……很巨大呢。」 巨大的铠甲士兵越过好几个高低起伏的山丘逼近而来。它的周围——大概是路奇乌斯等人抢夺的东西吧——还跟随著数十具以萨克眼熟的亚默德军铠甲。黑衣女子们似乎在这群铠甲的背后。 「假设那些铠甲跟我差不多高……那么那个巨人的身高的确是父王的三倍以上。」 混在军马中,匡啷匡啷一路跑到这里的贝琪娜,仰望以萨克,询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必须要打败那个玩意儿,但是……该怎么做呢?」 「直接硬碰硬还是太危险了。虽然我方的数量远超过敌方之上,但凭我军的守备队形,恐怕还是无法抵挡那个巨人……」 「但我也不打算等他们慢悠悠地爬上这座山丘就是了。」 夏沙特卿言之有理。如此一来,最简单的手段果然还是打败操纵巨人的魔法士了吧。 「说的对……步兵维持目前的队形,组成防御墙,以备敌人的接近。弓兵和魔法士团从步兵身后攻击,骑士团在这段期间左右散开,从两侧绕过去,采取一攻一退的方式削减敌方的战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从正面攻击那个大家伙恐怕是徒劳无功吧。你觉得这样做如何,夏沙特卿?」 「我认为可行。而且,看来里希堤那赫卿也不在敌方一行人之中。」 这或许可说是唯一的慰藉了吧。若是敌人的集团之中有路奇乌斯的身影,那么这场战役对以萨克等人来说,真的是必败无疑、毫无胜算了吧。 「很好,那快点收拾掉他们吧。如果这场雪持续下个不停,我们马上就会失去骑马的优势。」 由于这一带大致长满了拿来喂食家畜的黑麦草,虽然不至于因为少许的雪,地面就变得泥泞,但一旦积雪,就容易变滑。必须在雪还没有积到防滑马蹄铁失去作用前,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上吧!」 以萨克将散开到右翼的一队交由夏沙特卿指挥,自己率领剩下的兵力奔驰前进。而贝琪娜则是扛著折叠伞精力充沛地踏著匡啷匡啷的脚步声跟随在后。 不过,火之箭矢却抢在骑士团拔剑从两侧攻击之前射了过来。 「……也对,通常是会采取这样的对策吧。」 以萨克缩子脖子,趴在马上,露出苦笑。 黑衣女子们让巨人挡在正面,左右后方则是用活动铠甲防守。利用铠甲群作为铜墙铁壁,从缝隙发射魔法攻击。若是以士兵马匹全包裹著铠甲的重装骑兵突击倒也就罢了,轻装的封印骑士团难以用盾牌长矛突破武装著铠甲的防御墙。 「以萨克大人!这里由我——」 以萨克瞥了一眼如此吶喊的贝琪娜,摇了摇头。 先不论巨人士兵,贝琪娜面对其周围人类大小的铠甲,只身突击,挥舞斧头,或许能将防御墙劈开一个大洞。而实际上,巴秋鲁鲁斯也确实有如此程度的力量。 不过,如果她单独行动,肯定会立刻遭受黑衣女子们的魔法炮火集中攻击。以萨克在帝玛的双胞胎神巫袭击事件时,就已经亲眼确认过她们全是厉害的魔法高手。怎么可以让前阵子才刚满十四岁的少女负责这么危险的任务。 「掠过敌人的侧面,冲向后方!」 在不减速,擦过敌人侧面的短短数秒间施展攻击魔法,再一口气逃离到敌人魔法攻击不到的距离——只要从左右反覆进行这个动作,在人数上绝对不利的女人们,势必会慢慢消耗她们的魔力吧。 以萨克拔出罗达列加,想像魔力从自己的右手臂通过剑柄,注入剑尖。 「发射!」 在以萨克的一声号令之下,马上的团员们同时挥舞魔动剑。剑尖迸发出红色光辉,化为灼热的箭飞射出去。 不过,深红的豪雨几乎全被坚固的铠甲之墙所阻挡,无法落到女人们身上。若是普通的重装步兵受到如此多数的「火弹」攻击,即使铠甲没有被破坏,也会因为高温让内部的步兵受到严重的烧伤。然而内部空无一人的铠甲,可说是没有受到实质上的损伤。而实际上,位于正前方的巨人士兵,明明受到无数的普通箭矢与魔法之箭的持续攻击,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的迹象。 「内部空无一人,虽然行动迟缓,却也有这样的优点啊——」 以萨克冲到敌人的背后,先与夏沙特卿等人会合,然后立刻调转马头,打算重整队形,进行下一次突击。 就在此时,天空劈下了如蛇扭动般的雷电。 「是『震电』!那些女人连这种高难度的魔法都会施展——」 「保护殿下!」 不愧是骑士团的精英,瞬间便理解了那是什么样的魔法,会施展的人立刻使出「铁壁」保护自己。 但是,很不巧地,马匹可没有那么机智。即使是习惯枪林弹雨的军马,听见落在附近的轰然雷声,也无法不狂乱。有的马突然开始躁动,将团员们摔下马;有的马则是四处乱窜,根本别提整队了。 以萨克的马也不例外,害怕雷声,发出高声嘶鸣,抬起前脚站立起来。 「唔!」 右手持剑的以萨克,只靠握住缰绳的左手试图维持住平衡,但还是无法稳住身体,从马鞍上摔了下来。 「唔——」 在战场上落马时,若是摔到要害,脖子或背脊骨折,有时会导致死亡。所以,以萨克小时候被父亲鞭策开始练习骑马时,首先学习的是高明的落马方式。或许是训练有成吧,以萨克巧妙地护住要害,滚落到地面,但还是一时喘不过气,无法立刻站起身。 「……唔!」 以萨克甩了甩头,消除轻微的晕眩,左手撑地想要坐起身,手肘一带却窜过一阵痛楚,因此皱起脸庞。可能是落马的冲击,导致骨头龟裂。 「以萨克大人!危险!」 「!」 听见贝琪娜的声音,以萨克猛然抬起头,此时有某样东西以惊人的速度掠过他的头顶。 「咕啊!」 以萨克的背后,似乎有人被直接击中,震飞出去。回头一看,发现一只栗毛马匹虚弱地横躺在地,旁边倒著被马摔出去,撞击到地面上的团员,以及应该保护著那群女敌人的铠甲。 「什……么——?」 以萨克目瞪口呆地转回视线。 刚才还朝向鲁奥玛慢步前进的巨人,如今却停在原地,面对以萨克等人的方向。 那个巨人两手抓起身边的铠甲,高举过头—— 「这未免有些太粗暴了吧……!」 即使内部空无一人,那些铠甲也有半个塔冷通——一个小孩的重量。那个巨人就是从这个距离投掷如此沉重的金属块,它的威力才会相当于投石器的炮弹吧。就算展开铁壁防御,也肯定会连同隐形的障壁一起被震飞。 「以萨克大人!」 一道粉红色的人影冲到还站不起身的以萨克面前。 「住手,贝琪娜!」 「没问题的!叔叔发明的巴秋鲁鲁斯的力量,一定能挡下——!」 离开巨人双手的铠甲化为深灰色的炮弹,飞奔而来。贝琪娜打开秋鲁鲁卡,稳住下盘,打算从正面挡下攻击。 「————」 响起从未听过的奇异声响后,贝琪娜倒退了几步。铠甲猛烈撞上铁伞后,四分五裂,飞散到少女的四周。 不过,飞过来的不只是铠甲。可能发现对方是亚默德的皇太子吧,女人们施展魔法,集中攻击以萨克——阻挡在他面前的贝琪娜。 「唔,嗯……!」 贝琪娜将严重扭曲变形的秋鲁鲁卡的伞柄夹在腋下,只靠左手臂支撑,右手则是抓住佩戴在腰后的鲁契鲁克,高高举起。 「以萨克大人!请趁现在逃走!」 其他的团员有些落马站不起身,没落马的,也忙著安抚马匹,难以立刻有组织地反击。或许是认为在这场混乱中能随意行动的只有自己吧,贝琪娜一边用秋鲁鲁卡挡下迎面而来的魔法,一边转动右手,将斧头扔向巨人。 「看我的!」 打算扛起下具铠甲的巨人,手腕受到鲁契鲁克的直接攻击断掉的同时,贝琪娜的铁伞也被震飞。 「——啊哇!」 「唔……!」 以萨克抓起掉落在地的罗达列加,以它为支撑,站起来。 秋鲁鲁卡被震飞的瞬间,贝琪娜跌向后方,无数的火之箭矢朝她集中射去。 「贝琪娜!」 无论是铁箭还是冰箭,不管受到多少次攻击,巴秋鲁鲁斯的装甲都不会被射穿。但是火箭就另当别论了。受到火弹的集中炮火攻击,就等同是穿著铠甲被扔进火里一样。 「贝琪娜!」 以萨克挥舞罗达列加,施展「倍力」,冲向贝琪娜身边,打算将她拖到敌方魔法攻击不到的地方。 「唔……!」 巴秋鲁鲁斯已经高温到戴著手套也能感到疼痛的地步。而贝琪娜的全身应该正感受到同样的热度。 「殿下!太危险了,请退下!」 「吵死了!你倒是给我挡下敌人的攻击,同时整理队伍!」 以萨克粗鲁地甩开布尔迪索搭在他肩上的手,难得地大声吼叫。他忍住烫伤的痛楚,抓住巴秋鲁鲁斯的手臂,竭尽全力拖走贝琪娜。不知是否在被震飞的时候撞击到头,贝琪娜没有凭自己的力量活动的迹象,令以萨克感到十分不安。 「别管马了!——全体人员下马,成密集队形!」 以萨克往后退的同时,夏沙特卿走向前去,跳下马发号施令。想必是判断就算费尽心思安抚马匹,只要再次于近距离受到刚才的魔法攻击,又会重蹈覆辙吧。关于这一点,他的判断十分果断。 「第一分队与第二分队前往最前排展开防御墙!第八分队带著伤患退向后方!剩下的队员用魔法应战!」 舍弃马匹虽然失去了机动力,但反而容易防守。而且,与占领山丘的步兵部队合起来,刚好形成包夹敌人的形势。暂时放弃马匹应该并无大碍。 「……抱歉啊,我这个团长这么任性。」 以萨克确定将场面交由夏沙特卿指挥也没问题后,用力掀开巴秋鲁鲁斯的面罩。尽管手掌被高温灼烧,发出刺鼻的臭味,他也没打算放手。 「咕……喝!」 以萨克强行拆下巴秋鲁鲁斯的头部,将贝琪娜拖出灼热的密闭空间。 「贝琪娜!贝琪娜!」 贝琪娜果然完全失去了意识。即使以萨克将她抱到大腿上摇晃她的身体,她也没有清醒的迹象。而且,因为触碰到赤热金属的关系,少女的全身起了无数的水泡。 「没事的、没事的……!」 以萨克收集堆积在附近草上的雪,轻轻敷在少女的患部。贝琪娜还带有热度的肌肤瞬间溶化了雪,变成温热的水滴。以萨克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后,用雪将自己的斗篷弄湿,背起贝琪娜后,把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将两侧的衣角紧紧打结后,固定住少女。 「我马上结束这场战争,好好帮你治疗。」 以萨克对将脸颊靠在自己肩上沉睡的贝琪娜如此低喃后,高举罗达列加。 「各位,仔~~细听好了!」 倍力的效果很快地消失,加诸在背上的贝琪娜的重量,令以萨克不禁踉跄了几步,即使如此,他还是拒绝团员们的帮助,用自己的脚边走边吶喊: 「——将来继承父王的王位,统治这个国家的我命令你们!」 以萨克加强了握住罗达列加的手劲,将剑尖朝向巨人。 第五章 青春再见 由于莎菈?布拉达嫚特是第一个 以神巫的身分被记载在亚默德历史书上的人物, 因为也被视为是神巫的守护者。 不过,在她担任神巫的时代, 十二个古王国仍然健在,十二名神巫也各自存在于自己的国家。 换句话说,她是亚默德唯一的神巫, 当然也应该处于知道王家流传下来的「真相」。 时光流逝,夏琦菈?巴贝尔如此心想。 倘若莎菈?布拉达嫚特或是亚默德王家的人 将毫不虚假的真正历史正确地传给后世, 是不是就能确实地回避 存在于此时此地的几个悲剧。 至少, 不会演变到必须和度过青春时代的友人 生死对决的地步。 因为奥尔薇特的袭击而半毁的布拉达嫚特宫,现在仍在修复中。然而,今天却不见在那里作业的石工们的身影,反倒是完全武装的士兵宛如活生生的城墙般,组成重重的防御队形。四周吹拂的风掺杂著铁与油的气味,似乎在诉说著接下来即将在这里展开的战争有多么壮烈。 夏琦菈爬上代替瞭望塔的攻城塔,透过望远镜环顾四周。 「……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 「不知道殿下他们还好吗?」 瓦蕾莉雅眺望著南方,如此低喃。 得知发现巨人的情报后,瓦蕾莉雅等人立刻来到这里加强离宫的防守,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吹风。一想到以萨克他们可能已经在跟那个巨人交战,瓦蕾莉雅内心就感到惭愧,屁股一带搔痒得不得了。 「我说啊,我们随便地离开离宫,才是正中奥尔薇特的下怀吧?」 夏琦菈放下望远镜,责备瓦蕾莉雅。 「——对吧,小狄?你也这么想吧?」 夏琦菈寻求狄米塔尔的同意,然而当事人却板著一张脸,交抱著手臂低头不语。瓦蕾莉雅皱起眉头,从低处向上窥视狄米塔尔的脸。 「……小狄,你怎么了?」 「那个铠甲巨人……是从哪里出现的?」 「什么?」 「路奇乌斯他们之前为了增加手下,多次袭击军事据点,收集铠甲。可是,不管搜寻哪个仓库,都不可能找到那种身高轻易超过十区迪耶的铠甲……那么,那个铠甲巨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话说回来,那么巨大的铠甲,不管在哪里都制造不出来吧?」 安洁莉塔如此说道,今天的她并非穿著平常的骑士团制服,真要说的话,是身穿类似瓦蕾莉雅那种神巫般,裸露程度较高的服装。擅长用魔法战斗胜过使剑的她,穿著露出魔纹的服装比较方便吧。 安洁莉塔看著佩戴在自己腰间的魔动剑霍尔克拉,低喃道: 「先不论普通人使用的铠甲,那么巨大的铠甲,不可能在掩人耳目的状态下制造吧。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到鲁奥玛附近……」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呢……」 「问题在于,那家伙已经来到都城的附近。」 「……猊下。」 代替夏琦菈窥视望眼镜的狄米塔尔,皱起眉头,面向夏琦菈等人。 「传令的马匹从北方过来了。可能是远方有什么动静。」 「那我们去看看吧。」 「是!」 瓦蕾莉雅等人施展「旋风」飞下攻城塔,迎接策马奔驰而来的传令兵。 「猊下!」 奔驰而来的传令兵,一下马便垂下头,单膝跪在夏琦菈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 「奉陛下之命侦察附近的部队传来消息!离宫北方约五里格附近的地面隆起,出现铠甲巨人的身影!」 「这里也出现了巨人吗!」 「由于它开始朝离宫移动,我军主动攻击,试图阻止它前进,但别说普通的弓箭了,连使用魔动剑发出的攻击都被反弹回来——该……该怎么办才好?」 「你问我,我也没辙啊。」 虽然统领守卫离宫士兵的人是夏琦菈,但国王并没有授予她能擅自动兵的权力。况且夏琦菈是神巫,并非军人,不知道实战方面的用兵术。 夏琦菈仰望狄米塔尔,寻求他的意见。 「……刚才提到的巨人,可能是从神话时代就默默地埋在某处。」 所以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在都城近郊。身高十区迪耶的巨大铠甲,少数的弓箭和魔法确实无法造成它任何损伤,也能成为共同行动的黑衣女子们的盾牌。 目前发现了三具巨人,但考虑到最终目的,奥尔薇特同行的恐怕是刚才报告的那个巨人吧。 「我们就相信陛下他们会用剩余的兵力击破东边和南边的巨人——我们就靠这边的兵力解决那个巨人,别期待援军了。」 狄米塔尔指示传令兵直接前往王宫报告后,抚摸他的后颈。 搞不好以萨克等人迅速击破了敌人,会带领兵力赶来救援——最好拋弃这种乐观过头的想法。狄米塔尔的意见非常实际简单。 「所以,具体来说该怎么办?」 「既然我们特地将不适合离宫的物品搬运到这里来防备敌人,那么就立刻来使用它吧。」 狄米塔尔回到离宫的中庭后,掀开放置在那里的巨大攻城兵器的罩子。 「我想想——这玩意儿是叫作平衡锤投石机对吧?」 瓦蕾莉雅仰望这名字拗口的大型投石机,询问狄米塔尔。 「之前在与悠尔罗格交战时看到过……好像比当时的还要大呢。」 「没错。这玩意儿好像原本是设置在王宫内『弩砦』的顶端,因为老旧不好使用的关系,就拆解掉放进仓库保管。」 据说以萨克与悠尔罗格交战完回国后,因为亲眼目睹平衡锤投石机的破坏力,便立刻指示大型兵器生产部门的第二工厂,进行修理和改良。 「——毕竟我们大概知道敌人会朝这里逼近,所以就事先将投石机运到这里组装。也已经完成掌握射程距离的试射了。」 狄米塔尔如此说明,同时指示施展「倍力」魔法的士兵们微调平衡锤投石机的方向。投石机机臂对准的方向,应该就存在著敌人集团。 「——安洁莉塔,你爬到上头告诉我敌人的位置。」 「知道了。」 安洁莉塔手持望远镜再次登上攻城塔。这段期间,士兵们拉扯绳索降下机臂,在其前端放置一个大木桶。本来必须由数十人花费不少时间进行的这项作业,在魔法普及的亚默德能毫不费劲地进行。 「话说回来,还真是狠毒呢。」 夏琦菈敲了敲木桶的表面笑道后,狄米塔尔便无辜地耸了耸肩。 「这方法又不是我想出来的。以前的人,本性肯定比我还扭曲。」 平衡锤投石机上放置的木桶里,装的是油。只要木桶命中敌军的正中央,油就会飞溅到他们身上,就算在命中前遭到破坏,油依然会浇到他们头上。若是敌方以火焰魔法破坏木桶,势必会受到火焰之雨的洗礼。 巨人和铠甲即使受到火攻也不痛不痒,但操纵它们的黑衣女子集团可就不同了。更重要的是,拥有能在敌人接近前单方面攻击的这个最大优势。 「里希堤那赫卿!」 安洁莉塔的声音从塔上落下。 「——看见敌人了!跟报告说的一模一样!」 「距离呢?」 「马上就要进入平衡锤投石机的射程范围了!」 「了解。让弓兵准备齐射!」 「是!」 包围住离宫的弓兵们,举起弓,将火之箭矢搭在弓上。狄米塔尔的策略是,假如敌人不使用火焰魔法,他也能立刻发射如雨般的火箭,让木桶里的油著火。 狄米塔尔确认先发制人的攻击准备万全后,弯下腰对夏琦菈低喃: 「接下来就交给猊下您了。」 「咦,你要走了吗?」 「有什么不懂的事,就推给安洁莉塔,她会想办法解决的。她在骑士团可不是混假的。」 「我是不担心这边的事啦。」 夏琦菈抚摸著手环,发出叹息。她今天双手都戴著手环型魔动剑德尔迪约克,另一个手环是她死皮赖脸要求奇奎再做给她的。 「……老老实实地正面交战,的确无法出乎奥尔薇特的意表。」 「就是这样……走喽,瓦蕾莉雅。」 「嗯,好。」 受到狄米塔尔的催促,瓦蕾莉雅披上带有兜帽的斗篷。 「——进入射程范围了!」 安洁莉塔如此告知后,夏琦菈便立刻命令士兵切断固定机臂的绳索。木制的粗壮机臂发出「咻」的强烈破风声,投射出木桶。射手也随后一齐射出火之箭矢。 「……敌人减少的数量应该没想像中多吧。」 火箭命中空中的木桶,鲜红的火焰在远方一口气蔓延开来。狄米塔尔回头瞥了一眼那副情景后,留下不吉利的嘀咕声,迈步奔跑。不过,那并非狄米塔尔的想法太过悲观,而是冷静地评估奥尔薇特的实力、敌人的战力等因素后,得出的结果吧。 所以,瓦蕾莉雅两人暂时先离开战场。如果最可靠的战力狄米塔尔不在应该优先守卫的离宫,奥尔薇特或路奇乌斯一定会觉得奇怪。若是他们疑神疑鬼,因此动作变得迟钝,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瓦蕾莉雅本身并不悲观,反而很乐观。她毫无根据地认为,既然有狄米塔尔在,最后一定会化险为夷。 瓦蕾莉雅十分明白想太多不是自己的职责。 有东西发出破风声,横越深灰色的天空飞来。 下一瞬间,内部空无一人的多具铠甲七零八落地被震飞。黑衣女子集团当中的几个人,似乎也受到了牵连。 把铠甲震飞成如同坏掉的人偶般的,是宛如杏仁般的巨大冰块。起初投射装满油的木桶,令他们警戒,要是随便迎击就会受到火焰之雨的攻击,这次则换成了冰块。虽然是冰,但破坏力正如刚才所见,跟石头炮弹没两样。 「……是狄米塔尔大人想出的方法吧。」 缇雅屏住呼吸,自言自语道。 虽然修复中的布拉达嫚特宫运进了大量的石材,但要凑齐一定的数量,经过加工成为炮弹来使用,必须花费许多时间和劳力。冰块就不一样了,只要有优秀的魔法士存在,当场就能立刻产生出来,也能轻易地调整质量。这个主意恐怕是狄米塔尔想出来的吧。 话虽如此,平衡锤投石机要发挥兵器的威力,也有所谓的最佳距离。既然是描绘出拋物线来投射炮弹,敌人太远或太近都无法顺利击中。 换句话说,只要踏进射程范围之外,平衡锤投石机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由于要移动设置好的平衡锤投石机并不容易,所以只要拉短距离,势必就能让它失去攻击力。 可能是因为不用石头,投射的间隔缩短了不少,下一颗炮弹已经飞了过来。想必是打算在敌方接近有效射程内之前,尽量削减战力吧。 巨人挥拳迎击飞来的冰之炮弹。尽管护手的部分严重凹陷,巨人也毫不在意,只是挥舞著手臂保护黑衣女集团,用拳头改变炮弹的轨道。偶尔成为巨大的盾牌,以身体阻挡冰块。 据说这巨大的铠甲,原本是太古的近神者帝奥斯制作来弥补人数上的不利。奥尔薇特在鲁奥玛生活,任职魔法院本院长的期间,一直在暗中寻找可说是帝奥斯遗产的东西。这些巨大的铠甲也是其中之一吧。这具铠甲长期间埋在大地下,可能经过了几百年或是几千年,总之非常悠久,却几乎没有生锈,可见往日帝奥斯的技术之高。 不过,对奥尔薇特来说,这些巨人也只不过是她示威的工具。她说,顶多只能期待巨人削减亚默德军的斗志,牵制步兵或骑兵,像现在这样成为己方的盾牌罢了。 事实上,在抵达山丘脚下时,巨人已经四处严重凹陷,每走一步,就发出刺耳的金属音。 奥尔薇特等人帝奥斯的目的,终究只是让「神」清醒。尽管被喻为大陆最强,但光靠奥尔薇特和路奇乌斯两人就足以对抗守护鲁奥玛数万的兵力,获得胜利。缇雅清楚地感受到这绝对的自信和自负。 「我本来还打算也尽量隐藏行踪的,但是没看见小狄他们的身影……看来是没办法了。」 一名黑衣美女平稳地降落在巨人的肩上。 「如果知道我在这里,你们是否也会出现呢?」 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释放出灼热的烈焰,瞬间将接二连三飞来的冰之炮弹化为蒸气后,命令她率领的铠甲军团与黑衣女人们,前后距离不要拉得太大,朝左右远距离散开。正好形成描绘山坡的队形。 回过神来后,发现炮击已经停止。想必是因为敌人的兵力已经接近平衡锤投石机的有效射程内。这下子,障碍就只剩配置在离宫周围的步兵、弓兵,以及神巫等人了。 弓兵发射出无数支箭矢,代替冰块朝敌方攻击。奥尔薇特伸出一只手,展开「铁壁」,将所有攻击全部挡下,发出响彻战场的宏亮声音,呼唤过去的友人。 「你听得到我说话吧,夏琦菈?」 「……到了这个阶段,你自我表现的欲望突然变强了嘛,奥尔薇特?那你当初别中途辞退,老实地当选神巫不就得了。」 弓兵停止攻击,响起车轮滚动的声音。亚默德兵用坚固的盾牌组成防御墙,而他们的上方突然冒出类似瞭望台的物体。 「不过,事到如今也来不及了。」 被推到最前线的攻城塔上,有两道人影。一个是安洁莉塔?德尔贝特——奥尔薇特说她的魔法技能不比神巫逊色,是封印骑士团唯一的女性团员。而站在她身旁的,则是亚默德的「永世神巫」夏琦菈?巴贝尔,人们甚至谣传她利用魔法永保少女样貌。 缇雅看见那娇小的身影后,慢慢撑起上半身。 从一开始被亚默德军发现开始,缇雅就远离奥尔薇特,盖上暗绿色的斗篷,俯卧在战场上。当奥尔薇特的兵力慢慢朝山丘前进时,缇雅也配合著他们的速度,和冬天的草原融为一体,隐藏气息移动。 从夏琦菈的位置,应该能睥睨奥尔薇特和她的全军吧。不过,缇雅恐怕不在她的视野当中。安洁莉塔应该也没有发现她。 缇雅趴在草丛中,将护手戴上左手。那是一种用奥帝斯失传的技术制作而成的魔动剑,名为索尔巴坎。缇雅的使命是,在混战中用这个消除瓦蕾莉雅、卡琳或夏琦菈其中一人的「契约之印」。 缇雅的魔力最多只能连续射出五发,但索尔巴坎释放出的白色闪光箭矢,能贯穿铁壁。就算夏琦菈或是安洁莉塔察觉到这朝她们飞去,如针一般的光线,也几乎不可能防御。如果是娇小的夏琦菈,只要一击正中她的胸口,就能消除刻绘在她娇小身躯上的大部分魔法。 「————」 缇雅撑起上半身,单膝跪地。用这个姿势将意识集中在左手臂,想像出一把 光之弓箭。她调整呼吸,静静地拉满弦后,缇雅的右手和索尔巴坎之间,便实际出现光之弦。 缇雅最后再次确认夏琦菈的注意力集中在奥尔薇特身上后,站了起来。 「——觉悟吧!」 缇雅放开拉满的光之弦后,索尔巴坎的前端便迸发出明显与「火弹」不同的光之箭。虽然有些轻微地晕眩,缇雅还是连续射出了三发,看见那三条光线笔直地朝夏琦菈飞去后,她吐出安心的气息。 不过,缇雅的喉咙随后便发出错愕的声音。 因为突然有一道黑色人影跑到索尔巴坎的射线上。 「……原来你也一直躲在草丛里啊。」 「狄米塔尔大人——!」 「小狄!」 奥尔薇特同时发现了狄米塔尔,她朝狄米塔尔发射巨大的火球,却被紧跟在狄米塔尔身边的瓦蕾莉雅挡下。 右手扛著长剑出现的狄米塔尔,用卷起袖子的左手挡下索尔巴坎所有的光箭后,直接砍向缇雅。 「……!」 缇雅反射性地举起左手臂阻挡,伸出右手绕到腰后。在从腰后的剑鞘拔出剑之前,左半身就感到剧烈的疼痛和冲击,向后倒去。 「唔……!」 缇雅拚命维持住即将模糊的意识,这才终于理解自己的左肩挨了狄米塔尔的一击。但顶多削掉锁骨,并没有伤到内脏。想必是瞬间举起的左手臂上佩戴的索尔巴坎,代替盾牌帮她阻挡了这一击。也有可能是狄米塔尔打从一开始就对她手下留情。狄米塔尔既然能折断路奇乌斯的剑,让他身负重伤,那么也有可能连同索尔巴坎,砍断她的左手臂,在她的肩膀挥下致命的斩击。 无论如何,缇雅明白自己无法立刻站起来。身体的左半边失去知觉,既感觉不到痛楚,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没有阿姨和路奇乌斯那种力量的你,能在这场战役上发挥什么效用,我想大概就是担任这种职务了吧。」 缇雅还无法站起身,狄米塔尔从她的左手臂拔下索尔巴坎,冷冷地说道: 「身为普通人的你,为什么要站在路奇乌斯他们那一边?就算路奇乌斯他们打赢这场战役,让雷顿特拉复活,可能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你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吗——」 缇雅单靠右手臂的力量慢慢地支撑起身体,望向站在狄米塔尔身后的瓦蕾莉雅。 「新者诺耶斯也好,还是帝奥斯也罢,我都不在意……我只是想待在路奇乌斯大人身边而已。我想身为帝奥斯却选择待在瓦蕾莉雅大人身边的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这我无法反驳呢。」 狄米塔尔将索尔巴坎扔到地面,从背后拔出巨大的剑,将它劈成两半后,用剑尖指向缇雅。 「既然你有这般的觉悟,我也没必要对你手下留情了吧。」 狄米塔尔随意地举起剑。缇雅十分清楚狄米塔尔这个年轻人做出这种举动,不会只是单纯的威吓。他势必会毫不犹豫地将那把剑从缇雅的头上一挥而下。 「住手,小狄!」 奥尔薇特发出尖锐的声音。宛如对她的声音产生反应般,夏琦菈、安洁莉塔和瓦蕾莉雅各自对坐在巨人肩上的奥尔薇特施展攻击力强大的魔法。 「你才应该闭嘴吧。」 「————」 三人的魔法产生出的冰风暴,将附近的无数铠甲都一起卷入,包围住巨人。奥尔薇特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到空中,但受到直接攻击的巨人沐浴在无数的冰砾下,终于失去头部和左手臂,弯下膝盖。 「…………」 狄米塔尔见状,重新面向缇雅。 「……谢谢你在我小时候照顾我。」 他轻声呢喃,将大剑一挥而下。 真心打算杀死缇雅而挥下的恩佐比亚,在半途被人挡下。 「……要是你杀了缇雅,我可就伤脑筋了呢,小狄。」 第六章 纹章官 只要听说过雷顿特拉传说的真相, 自然就会知道世界最初的魔法士就是纹章官。 雷顿特拉透过近神者帝奥斯赐予新者诺耶斯 绘制魔纹的魔纹——诺耶斯以此为开端, 将自己的魔法文化扩展到全世界。 在雷顿特拉陷入沉眠,帝奥斯看似灭亡后, 这个结构也依然没有改变。 诺耶斯脱离帝奥斯之后, 虽然魔力逐渐衰退,但宛如要弥补这一点似地, 创造出好几种新的魔法,精益求精。 而现场一定都会有 纹章官的身影。 奥尔薇特力压四人。 虽然交手前就已有此觉悟,但总之非常强——应该说,深不可测。若是论瞬间火力,卡琳和夏琦菈同时释放出的最高等级魔法,应该跟奥尔薇特差不多。 但是,奥尔薇特不会感到疲累。在不断交战的期间,佩托菈和安洁莉塔自然不用说,连卡琳和夏琦菈也慢慢魔力枯竭,因为精神上的疲劳而气喘吁吁,然而奥尔薇特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喝!」 夏琦菈释放出的「旋风」与奥尔薇特的冲撞,卡琳锁定这两个魔法力量抵消的瞬间,发射「冰牙」。 「不论是十年,还是一百年,你们新者诺耶斯非但没有进歩,反而还退化了。」 奥尔薇特用右手的剑轻易地击碎冰之刃,接著她像是驱赶小虫子一般地轻轻挥了挥左手,朝卡琳释放灼热的火焰暴风反击。 「——既然如此,要前阵子对我束手无策,吃了败仗的你们,在此时此地取得辉煌的战果,根本是强人所难喽。」 「呀——」 卡琳虽然立刻展开「铁壁」,但还是承受不住灼热的冲击,被震飞出去。 「卡琳……!」 佩托菈如此呐喊,她的声音十分虚弱。满是瘀青的佩托莅,只是不断喘著气,无法再次站起来。 卡琳直言不讳地告诉佩托菈,她的实力比自己还弱,就算跟来也只会和上次一样,一下子就失去战斗能力。即使如此,佩托莅还是跟随卡琳前来,结果一如所料,还是一下子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动不动就把「想要快点辞掉这种工作」、「不想被卷进危险的任务」这两句话挂在嘴边的她,结果还是跟来这里,并不是因为正义感或爱国情操这类的理由,只是单纯对卡琳感到愧疚吧。自己的堂妹要前去执行危险的任务,自己却一溜烟地逃走,这样怎么有脸面对家族,所以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过来——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佩托菈便站在战场与奥尔薇特进行绝望性的战斗。 说到底,佩托菈还是无法彻底成为八面玲珑的薄情人。结果佩托菈就是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善良人物。 而卡琳则比她阴险多了。如果说阴险太难听,那么就说她比较会精打细算吧。卡琳是这么分析自己的。 「……!」 卡琳拖著但丁的遗物宝剑,她之所以能忍受疼痛站起来,说不是为了祖国有点难听,但这的确不是主要的理由。卡琳有她自己的考量,才下此危险的赌注。 「穆瑙女史接任你的职位,成为了本院长——」 卡琳擦拭渗出嘴角的鲜血,凝视著奥尔薇特。 「但她毕竟年事已高,没办法长期留任现职。」 「你……想说什么?」 「接任穆瑙女史成为下一任本院长的,将会是我。」 「————」 安洁莉塔和夏琦菈从左右同时向奥尔薇特发射「击炮」,奥尔薇特轻易地逃往空中后,露出狐疑的表情回望卡琳。 「你……是会说这种话的孩子吗?」 「是啊。没有百分百的自信或确切的证据,我不会随便说出口,因为我绝对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误……反过来说,我如果刻意说出我的目标,就代表我有信心实现它。」 「你在神巫引退后要坐上本院长的宝座……在那之前,你有办法在这场战争中活命吗?」 「为了活下来,能利用的东西我都会利用……你说对吧,佩托菈?」 就在卡琳说完这句话后,瘫坐在雪泥上的佩托菈立刻搔了搔头发,站起身来。 「讨厌啦!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佩托菈发出高亢的声音呐喊后,像喊万岁时一样高举双手,接著一口气往下挥。 「——现在做这种事有什么用。」 佩托菈产生出的力量障壁从奥尔薇特的头上落下。不过,奥尔薇特面不改色地举起左手,展开比那还要厚的铁壁,挡下了攻击。 卡琳不给予奥尔薇特休息的时间,立刻行动。她与安洁莉塔交换视线后,冲向奥尔薇特的右手边,一次发射自己最擅常的冰之魔法——几十、几百支数量庞大的冰之箭矢。 「我要上了!」 安洁莉塔如此自言自语后,与卡琳反方向,绕到奥尔薇特的左手边,释放「飓风」。两人移动到包夹奥尔薇特的位置,几乎同时发动攻击。不过,奥尔薇特一边挡下佩托菈的攻击,并且挥舞魔动剑,在空中描绘出半圆形的轨迹,在自己的四周产生直立的冰之刃包围住自己。 「!」 模仿卡琳擅长的魔法所产生出的巨大冰牙,恰巧化为守护奥尔薇特的防御墙。无论是锐利的风之刃还是如豪雨般的无数冰柱,碰撞到奥尔薇特制造出的冰墙,都粉碎消散。 「……你要是像这样对我们夸示你的力量,就太天真了。」 夏琦菈擦拭被雪濡湿的脸颊,呐喊道。 「我立刻就让你后悔……!」 可能是刻绘在奇奎制造的手环上的魔纹,减轻了夏琦菈的负担吧,只见她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魔法阵,从正面向奥尔薇特释放出「震电」。 不过,奥尔薇特比夏琦菈更早一歩。她确认完夏琦菈打算做些什么后,施展相同的魔法。 「就算你展现出操作魔动剑的能力,诺耶斯也不可能胜过帝奥斯。这场战役我不会可能会感到一丝后悔——」 「这是——」 夏琦菈和奥尔薇特两人显现出的二只雷电大蛇激烈地纠缠在一起,互咬对方,猛烈地扭动著身躯,发出高热,将附近的雪化为蒸气。因为刺眼的光芒和炎热的热气,卡琳不禁护住脸庞,向后退。 最终章 专属于我的猊下 她要将这些话以口传的方式, 传授几百年或是几千年后的民众, 面对所有罪过与救赎。 倘若当时世界上的民众 没有足够的爱和温柔去获得救赎, 那么就静静地接受毁灭吧。 无爱之人,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红莲之雌狮」黎诺?柯斯塔库塔。 仔细想想,这还是克萝蒂德第一次造访西吉贝尔特家。她就任神巫将近五年,从来没有在彼此私下的时间见过面。今天也是第一次穿便服洋装与西吉贝尔特见面。 所以——虽然玛莲娜也一起过来有点扫兴——克萝蒂德拼命隐藏自己雀跃的心情,抬眼望向西吉贝尔特。 「——因为这种事情而松了一口气还真是不好意思,总而言之,事情总算告一个段落。这可说都是归功于两位猊下的牺牲奉献。」 「别这么说……」 「你就别谦逊了,迪雅吉列夫猊下。」 难得心情愉快的西吉贝尔特,将他亲自泡的红茶倒入茶杯,放到克萝蒂德与玛莲娜的面前。 冬天的寒风无法侵入面向庭院的日光室,能享受阳光的温暖。放置在室内的桌上,摆满了宅邸厨房烘烤的点心,以及异国送来的水果。 「唔嗯、唔嗯,谢歇您滴夸奖!」 玛莲娜在红茶端上之前,已经伸手拿起点心享用。对她来说,涂满果酱的司康,远比西吉贝尔特的称赞来得有意义吧。 「来,尽量端上来。普约尔猊下最喜欢吃甜食了嘛。」 西吉贝尔特吩咐女仆们端上追加的点心,坐到椅子上。 克萝蒂德两人前天才从战场上回来。在巴克罗与悠尔罗格的一战,客观看来,是海德洛塔占上风,在新年之前,双方也都退了兵。 但悠尔罗格依旧占领巴尔哈贾尔周边,虽然停战,却还保有占领的余力。如果悠尔罗格的柱石乌希马尔没有病殁,战争可能会拖得更久。 西吉贝尔特抚摸著今早完成,刚送到手边的全新魔动剑,点了好几次头。 「——乌希马尔一旦过世,叛乱军也得花时间适应新体制吧。这段期间,我们重新编排全军,让他们配备以魔动剑为主的新装备。要把亚默德赶下盟主国宝座,无论如何都必须夺回被叛乱军占领的北部。」 「这段期间是短暂的和平吗……」 克萝蒂德感慨万千地呢喃后,垂下双眼。 「嗯?你怎么了啊,猊下?」 「啊,没有。只是觉得偶尔能度过这样的时光也不错——」 「我也有同感,嗯。」 话是这么说,但西吉贝尔特聊的尽是新得手的宝剑的话题,完全不提理应是第一次看见的克萝蒂德的洋装姿态。明明外表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却对这种事情感觉迟钝,克萝蒂德一方面觉得很符合他的本色而会心一笑,却也感到有些怨恨。 总之,要享受这段珍贵的时间,或许应该像玛莲娜学习才对。至少现在得让西吉贝尔特好好服务自己。于是,克萝蒂德将空茶杯推向前方,伸手享用加了大量果乾的籽香蛋糕。 「猊下您……想要骑马吗?」 「是的。不行吗?」 「并非不行,不过……」 在士兵们为了夜营忙东忙西的期间,听见卡琳沉稳地提出这个请求,加利德卿明显感到不知所措。 「喂!你的意思是我驾驭的马车坐起来不舒服是吗~~?」 佩托菈不满地说道。卡琳无视她,对加利德卿说: 「平常移动坐马车就好,但一旦要上战场,还是骑马行动比较快速,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我想要学会一个人骑马。」 「猊下可千万别遇到这所谓的不时之需啊……」 「那是当然——但是,事先准备总是好的。」 「唔……」 自里希堤那赫母子强攻鲁奥玛后,已经过了半个月。那天之后,首都再次恢复了太平,但对于知道神话背后真相的政府首脑群来说,即使这半个月变成了半年,甚至是半个世纪,也绝对不能让这个记忆淡忘。 或许是因为有这样的意念存在吧,加利德卿也没有再拒绝。 卡琳借由加利德卿的帮助跨上军马,战战兢兢地握住缰绳。坐在马车马夫座上的佩托菈见状,语带叹息地询问: 「……话说回来啊,好不容易回归平静,可以休息的这个时期,你为什么要自告奋勇,接下离开首都的任务啊?」 「对不起,你是在问我吗?」 「当然是问你啊!我问大臣阁下这种事情干嘛!」 「关于这件事,老夫也有点想不通。」 加利德卿拉著替头,防止马匹突然乱闹,他也附和佩托菈,对卡琳提出疑问。 「——若是像老夫这种军人倒也就罢了,照理说,猊下并没有义务陪同远征。」 军务大臣奉国王的敕命,亲自率领一军前往南方,是为了介入比盖罗的内乱。 在蛮帝戈尔格洛伊斯的余命迫在旦夕时,比盖罗因为偶发的事故而开始展开帝位继承战争,如今支持第一王妃扎菲的长男萨米尔?塔尔齐一派,与支派第六王妃梅菈哈特?奥罕的长女加拉琳娜?奥罕一派互相对立。其他王妃的子息们也有继承权,但单纯就势力而言,下一任皇帝显然是落到这两人其中一人头上。 个性偏向保守军人的萨米尔,笼络了大部分帝国军与有力的豪族为同伴,似乎强烈主张对抗神教徒国家,以恢复比盖罗过去的威势,而加拉琳娜的阵营则是笼络许多邪法士——也就是魔法士,获得中小地方豪族与国内商人的协助。商人重利轻名,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为了跨越山脉与神教徒国家的交易更加繁盛,比起保守派兼武斗派的萨米尔,加拉琳娜当他们的一国之主更值得庆幸,因为她能以现实的思考方式,区别宗教、政治与经济。 而加拉琳娜派人送给杰弗伦十一世的请求援军亲署信函,五天前才刚送到。 「老夫虽是一介粗鲁的门外汉,但我认为哥哥萨米尔这个敌人容易对付多了。我国帮助加拉琳娜即位,不是等于壮大不容小觑的敌人吗?」 「没错,巴尔若尔大人说的确实有道理。」 「那么,陛下为何会下此裁断……」 「作为敌人,萨米尔确实比加拉琳娜要好对付多了……但是,陛下应该是认为如果加拉琳娜即位,就能与比盖罗建立不同于以往的关系吧。」 「不同于以往的关系……是指?」 「加拉琳娜提出在她即位后的五十年内,与我国缔结非正式相互不可侵犯条约与经济交流这两个条件,来作为我国派遣援军的回报。」 「……那个,我不太明白非正式相互不可侵犯条约是什么意思耶。」 佩托菈再次纳闷地提出疑问。 「亚默德毕竟是神圣同盟的盟主,反观比盖罗则是站在统治蛮教徒诸国的立场吧。两个巨头擅自缔结不可侵犯条约,一个弄不好,可能会被视为对同盟诸国的背叛。所以代表表面上一如往常,但私底下暂时合作的意思。」 「不能擅自缔结同盟,却能擅自派遣援军吗?」 「没问题的。因为我国对同盟诸国宣称,这次的派兵终究是为了保护正与比盖罗交易的亚默德商人。」 「陛下在这方面还真是精明呢。」 若是事情进展得顺利,今后的半世纪,比盖罗将不再与亚默德为敌,反而有机会促进经济发展。相反地,若是萨米 尔即位成为新皇帝,比盖罗将会积极朝卡多索山脉北侧进攻吧。到时候,首当其冲的,会是与比盖罗的国境线最长,而且是同盟盟主的亚默德。 「……这么一来,事态的确有可能演变成只有我国势力减弱,反而是海德洛塔能慢慢地累积国力。」 担任军务大臣的加利德,对于与应为敌国的比盖罗结盟以防海德洛塔壮大一事,想必是既能认同但又有些抗拒的微妙心情吧。 卡琳请加利德卿放手,让马匹慢步前行。士兵们不知何时清闲了下来,在远处围观卡琳练习马术。 「哎,我大概能理解那个道理啦~~」 佩托菈擦拭眼镜的镜片,嘟起嘴唇。 「——但你也没必要掺和这件事吧?」 「对不起,你又要回到这个话题了吗?」 「那是当然的啊~~因为你根本没回答最关键的问题啊,既然把我拖下水,你就有责任解释给我听吧。」 「因为……我跟陛下交换了条件。」 「交换条件?」 「我愿意陪同援军前往比盖罗,全权负责与加拉琳娜进行交渉,但他必须在我引退后,让我担任魔法院本院长的职位。」 「咦!你当时说要当本院长什么的,原来是说真的啊!」 「是啊。」 「但风险未免也太大了吧?要是加拉琳娜打了败仗的话——」 「如何让她打胜仗是我们的任务。再说,若是没有风险,我哪敢提出这么厚脸皮的请求——况且,我已事先听说实际率领军队的是巴尔若尔大人了。」 「什么?老……老夫……怎么了吗?」 加利德卿皱起他粗壮的眉毛,表示疑惑。怎么看,他都没有察觉卡琳话中的含义。不过,好就好在他是这种个性的人,卡琳轻轻微笑。 「喂,卡琳——」 佩托菈推了推眼镜,抓住缰绳停下卡琳的马。半强迫地把卡琳拉下马鞍,压低声音询问她: 「你该不会对加拉德卿!?」 「对不起,佩托莅。不管我的计画是什么,我都不想白费功夫,也不想随便公开。」 「噗!」 卡琳粗鲁地推开佩托菈的脸,若无其事地加利德卿说道: 「阁下,用餐时间差不多到了吧?」 「啊?——喔,的确是如此呢。」 「明天终于要翻越山脉了,必须让士兵们先填饱肚子,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您说的对。不愧是猊下,知道作战的需求。」 「喂~~!你们两位怎么扔下我快步离开啊,太奸诈了吧~~!」 佩托菈在因雪溶化而变得泥泞的地面上艰难地行走,追在卡琳两人后头急忙迈步奔跑。 虽然不曾对佩托菈说过,但卡琳知道她虽然嘴上抱怨,还是会像这样追随著她,所以才故意选择危险的任务,打算以最短的时间出人头地。不是卡琳自夸,她觉得自己与佩托菈虽然不像瓦蕾莉雅和狄米塔尔的组合那样契合,倒也挺有默契,还算一帆风顺。 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由于路奇乌斯等人是在清晨袭击离宫,因此鲁奥玛大部分的居民都没有察觉这个事实。好在没有平白扩大混乱,城墙内部可说是丝毫没有受到损害。因为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地震,都城里所有的壶和花瓶都破碎了的样子,为了买新的,市场上金钱的流动绝对不差。 关于当天的出征,王宫正式对外发表的理由是发现了连续袭击周边诸国的贼军。再加上,留在战场上的铠甲残骸和使者的尸体也在当天清理完毕,只要国军的嘴巴够牢靠,市民应该不会发现那天战斗的真相。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福,这似乎是为政者的藉口,但……也算是真理吧。」 国王在红茶里加了许多白兰地,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陛下,如果您有时间悠哉地喝茶,不如去帮忙其他人工作如何?」 王妃抢走国王手上的茶杯,把羽毛笔塞到他手里,指向黏在圆桌前与文件奋斗的大臣们。 卡帕罗斯卿正重新计算修复离宫的预算。除此之外,还必须确保埋葬黒衣女人们尸体的场所、处理铠甲,以及发给死伤士兵们的慰问金应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吧。 要筹措出这些款项,又得重新募款才行。而卡穆尼亚斯卿之所以额头冒著冷汗,煞费苦心,就是因为正绞尽脑汁试图写出上述相关的书信内容。 而巴尔札利卿则是正在思考通知同盟诸国里已消灭希堤那赫母子的亲署信函内容。这是为了告知内外这次的骚动已完全解决。 包含前往比盖罗的加利德卿在内,四元老各忙各的,反观国王,则是悠闲地啜饮著不知是红茶还是白兰地的饮品,王妃也觉得于心有愧吧。 「陛下您看到那副情景,难道没有任何感觉吗?」 「没有啊,因为……那是他们的工作嘛。」 「…………」 王妃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国王后,一语不发地端起红茶给其他大臣。 尴尬的国王双手无意义地拿著笔和文件,现在才开始寻找起自己儿子的身影。 「这……这么忙的时候,我那个不务正业的儿子究竟跑哪儿去了!那家伙有身为下任国王的自觉吗,真是的!」 「说别人之前,您先以身作则如何?」 「……抱歉。」 国王本来想装作寻找儿子的模样,顺利逃离这里,被王妃严厉地教训后,又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哈啾——!」 看见以萨克打了一个大喷嚏,波尔哈?柯斯塔库塔皱起眉头。 「殿下,您感冒了吗?」 「没有——只是鼻子有点痒而已,别担心。」 以萨克轻轻吸了吸鼻子,拿起装著热红茶的茶杯。 该说真不愧是柯斯塔库塔家吗——还是入赘进来的波尔哈的财力使然——用的茶具十分高级。这应该是比托那边的名品吧。 「——话说回来,殿下,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 波尔哈露出些许贼笑,如此询问道。以萨克虽然有些不悦,还是抑制住怒气,啜饮红茶。 「很遗憾,我不是来见瓦蕾莉雅小姐的。」 以萨克像是闹别扭似地说道后,将视线移向走在宽广房间中央的少女。 可爱的少女,穿著粉红色的洋装,美丽金发的头上顶著一本厚厚的字典,双手张开至肩膀的高度,慢步行走著。她似乎不习惯穿著长裙笔直地走路,脚步非常不稳。 「不要发出脚步声!」 「身体左右摇晃喽!」 看见少女走路的方式,柯斯塔库塔家的女仆们指出问题点。如果每天依照这种情况接受训练的话,原本就擅长活动身体的她,势必能立刻学会上流阶级人士必要的走路方式吧。 「在下觉得要学会繁文缛节更难呢。」 站在以萨克背后的安洁莉塔,也凝视著少女,露出会心一笑。以萨克回过头询问安洁莉塔: 「你这是以过来人的身分发表意见吗?」 「是的。在下在立志成为一名神巫时,学习了日常礼仪,甚至是舞蹈,作为修行的一环。」 亚默德的神巫,有时会身兼进出他国宫廷的外交官使命。因此,她们必须在正式就任神巫之前,学会一流的教养和礼仪。 波尔哈乾咳了一声,说道: 「我家这边已准备万全,随时都能办理手续。关于 贵族收养方面,必须经过内务大臣的许可,只要那边过关,明天就可以——」 「不,用不著那么急。」 「呼……」 终于从美姿美仪的课程解脱的少女,松了一口气后,朝桌子这边走来。 后记 我这个年纪,已经到了夏天就等于生病,得了什么病卧病在床是理所当然的地步,但今年夏天我却意外地没病倒。只有初春时有轻微的结石和得到流感而已,这个夏天则是平安无事地度过……不过,结石加流感就已经够凄惨的了。 总之,夏天没有生病这种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让我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幸福,各位最近过得如何呢?我是作家生活二十一年的嬉野秋彦。 大约历经三年半持续出版的《黑钢的魔纹修复士》在这次的第十三集堂堂完结,总算平安无事地抵达终点。在十二集的后记,我也腾出了一些页面说明各个角色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但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集了,所以我想先从瓦蕾莉雅小姐说起。 在实际提笔书写前,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实在是太水火不容,关系不和,两个人的个性都有缺点,让我担心不知道读者能不能接受。不过,就算再怎么绞尽脑汁、费心修改而创造出来的角色,也不可能受到读者百分之百的支持。有人肯定,就会有人否定。这也能套用在作品本身,再怎么好看的作品也有人不喜欢,反之亦然。 所以,我决定不在意这种事。而且,就我以往的经验来说,感觉个性上多少有些缺陷的主角反而还满受人青睐的,所以我决定按照我一开始的设定写下去。 结果,在描述两人的变化、成长这方面,我觉得我当初的决定果然是对的。没想到那个强势的瓦蕾莉雅,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以前也曾说过,这部作品是爱情罗曼史。虽然一开始比较著重于打斗的要素,但比起打斗,我更想写的是爱情的部分。我想在我心中,没有写过恋爱要素比这部作品更多的小说了。 在写《战争妖精》时,恋爱关系当然也会在作品中出现。小健小玛、小宫和露缇琪雅音然不用说,主角伊织巧妙地与常叶学姐送作堆。 不过,那终究是次要的,算是在书写故事的过程中,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满自然的,就将他们送作堆,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以他们的爱情为主题来创作。虽然一开始就决定常叶学姐是女主角,但并没有事先决定两人的关系是恋爱关系。搞不好也可能发展成伊织在感受到些微的情愫时,学姐就败北,忘记一切,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这种还没恋爱就失恋的情节也不一定。 不过,这次我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让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在一起而写的。先不论会不会正式结婚,但我想写到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为止。我本来是想让瓦蕾莉雅在神巫的义务与爱情之中纠结,让她再苦恼一下,不过考虑到两人的个性,烦恼的人反而该是狄米塔尔比较合理,所以我就描述了他内心产生纠缠的过程。 若要提瓦蕾莉雅有什么比较大的更动,大概就是删除她频尿的设定吧。动不动就嚷嚷著:「快……快尿出来,忍不住啦!」,这原本其实是瓦蕾莉雅的属性,不是贝琪娜。 只是,在我询问周围的普罗大众觉得「动不动就频尿的女主角如何?」后,大多数的人都冷眼说著「不会太新颖吗?」,表示无法接受,于是频尿属性很庆幸地就变成了贝琪娜(同时也在短篇里说明导致她频尿的精神原因)。 要是在第一集的时候,瓦蕾莉雅因为自己的过失被敌人逮捕,消除魔纹,最后还失禁,让狄米塔尔收拾残局的话,猊下应该会心灵受创吧。哈哈哈! 顺带一提,最后只稍微露出名字的黎诺,是瓦蕾莉雅的子孙。瓦蕾莉雅几代后的女儿就任首席神巫,接触到神圣同盟的秘史,大概就是这样。 反观频尿太子妃贝琪娜,最后能迎来当上一国王妃的结局,真是太好了。我个人比较喜欢含有许多不安要素的收场方式,胜过完全的快乐结局,但是我认为至少要让贝琪娜在某个方面获得幸福,因此我觉得这样的收场方式是正确的。 另外,登场次数比预计增加不少的,果然还是巴贝尔猊下。当初本来想设定她是封印的核心人物,因为被吸取了能量,才停止成长,但是被吸取能量不是应该会变老吗?能保持年轻也太奇怪了,按照这样,所有神巫也都必须停止成长才合理吧,更何况还用魔法维持年轻,未免也太奸诈了!所以最后决定设定为是因为体质的关系。如果要提出实际存在的例子的话,就想成是一种透纳氏症候群吧。 而在男性角色方面,但丁算是最可怜的。本人或许觉得此生没有遗憾,但明明是美男子,却被写成丑角,不仅被卡琳拒绝,最后还死在她的手上,加上卡琳喜欢的人是——实在是悲惨无比。 西瑞尔就像蜀末期的姜维一样,只能预见孤军奋战的未来,但我觉得他一边斥责拉姆彼特,应该意外地也能过得满开心的吧。对以萨克充满自卑感的西吉贝尔特,应该也能度过幸福的人生。只看妻子候选人的性能(?)来说,西吉贝尔特较占上风,所以或许到了他子女或孙子那一代,海德洛塔搞不好会令亚默德刮目相看喔。 而关键人物的狄米塔尔,从一开始只为了路奇乌斯和奥尔薇特两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样果敢的价值观,不知不觉间变成只将心思放在瓦蕾莉雅身上的普通少年,能描写这段过程,我很满足。就像是与情同母兄的两人决别,选择了恋人这样。 路奇乌斯这个角色,原本是设定为「因为拥有十分强大的魔力,所以男扮女装当神巫」。因此跟狄米塔尔两人的关系也会稍有不同,原本的情节发展是——路奇乌斯和瓦蕾莉雅为了争夺狄米塔尔而对立,最后狄米塔尔没有选择路奇乌斯,他因此失去理智,放弃当人类。不过,情感起伏的大小是近神者帝奥斯与新者诺耶斯的差别,跟因嫉妒发狂而觉醒有点不同。 总之,像狄米塔尔这种难描写的主角,我暂时不想碰了。说出正确的言论让女主角无法反驳的男主角,我个人非常喜欢,但是这样容易让主角流于同一种类型。所以我暂时想挑战描写偶尔会说出正确的言论,但个性更吊儿郎当一点的男主角。 大致说完了想说的话后,我最后要来对这三年多来关照我的所有人说几句话。 首先是担任插画的ミユキルリア老师,虽然每次都跟紧迫的行程奋战,但还是谢谢您陪伴这部作品到最后。包含其他出版社在内,以后若有机会再一起合作,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接下来是fami通文库的n先生。从《虎跃龙笑》开始的时候,您就担任我的编辑,加加减减我们也合作了八年。也差不多该著手准备下一部作品了,总之,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然后最后是各位读者,非常感谢你们每次购买我的作品。 这种工作做了二十多年后,说也奇妙,阅读我作品的读者层似乎也慢慢地新陈代谢。当然也有读者是从我出道后就一直支持我,但感觉从《战争妖精》开始,也增加了不少以前不知道我作品的年轻读者。《黑钢?》受到了这些新读者的支持,才得以出版到最后。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我今后也会继续精进,让以往支持我的读者不会看腻,希望下次的新作品也能吸引到新的读者阅读。 关于新作品,已经开始具体进行。故事的构想也已经通过,也开始慢慢动笔在写了。我个人觉得不要隔太久,最好能在今年内开始执笔。不过也有许多其他必须克服的问题,所以一切都还未定。 总之,在新作品的后记中再相会吧。 那么再见了! 嬉野秋彦 【插图】 画师后记 头发稍微长长了。 因为亚默德没有海, 所以想让她去海边的心情画了泳装! 终于顺利地负责插画到最后一集了。 很开 心能画到贝琪娜的真面目。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跟大家说, 但跟往常一样, 没有时间…… 最后要感谢嬉野老师、编辑、各位读者,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ミユキルリ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