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灵芊儿》 第一章 初入妖界 夜色沉沉，万籁俱静。 一顶华丽的轿子从齐王府的后门抬出，轿中坐着琴妓茹嫣姑娘。 四个轿夫抬着轿子慢悠悠地往百花坊走去，长街上行人寥寥，冷清幽寂。 月亮悄悄躲进了云里，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轿夫们同时加快了脚步，疾走了一刻有余，一个轿夫突然说道：“不对。” “怎么了？” 轿夫们停在原地。 “这个地方我们刚刚走过了。” “啥？大半夜的你别吓人好吗？” “我没吓你们，这股酒味……我确定咱们刚才从这家酒坊前走过。” “别瞎说，咱们没有转弯，一直是直走的。” “可怎么走了这么久了，还没走出这条街？” “难道是……鬼……鬼打墙？” 轿子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们感觉轿子似乎重了不少，好像轿子里凭空多出个人似的。 “呜——” 上方传来一声鬼鸣，吓得轿夫们心中一颤，阴森森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延伸至头皮。 乌云散开，月光倾泻下来。 四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往上看，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像只猴子一样蹲在轿顶。 轿夫们早已吓傻，直到这女人张开血盆大口，伸出一条长长的红舌头，才晓得扔下轿子逃命。 “有鬼啊！” “有妖怪啊！” “救命啊！” 四人争先恐后地跑回了百花坊，真真是比兔子还快，就怕自己跑在最后落了单，成了那恶鬼的盘中餐。 “什么？鬼？鬼把茹嫣劫走了？”老鸨吼道。 这鲜红的唇脂涂在一张满是皱纹又怒气满满的脸上，真是比那子夜恶灵还要恐怖上几分。 “要么就是妖怪。” “一个白衣身影，不不不，鬼影，鬼影啊。” “我们怎么都走不出那条街，是鬼打墙，鬼打墙。” “放你娘的屁！”老鸨大声呵斥，吓得四个轿夫赶忙闭上了嘴。 “是不是你们惦记着茹嫣的美貌，把她藏了起来？来人啊，把这四个人扒皮抽筋，我就不信问不出实话。” “冤枉啊，借个胆子也不敢啊。” “您要是不信，那就请个道士来瞧瞧，看那轿子有没有沾染上邪气。” 老鸨半信半疑，斜眼问道：“轿子呢？” “七水街……停在那……酒坊前。” 老鸨怒吼道：“哪家酒坊？” “不知道啊，实在不记得了。”轿夫带着哭腔说道。 老鸨抬手正准备给他一巴掌，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老鸨和几个身材魁梧的伙计走了出去，轿夫们跪在地上转头往外瞧，这一瞧不要紧，全都吓得晕了过去。 轿子从天而降，落在院子中央，轿帘卷起，里面空空如也，老鸨抬头看向上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一个老道带着个小徒弟来到百花坊，他围着轿子看了半天，才对老鸨小声说道：“是妖，错不了。” 老鸨在心里默默将那个妖怪及其族人骂了个遍，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老道：“那这是何方妖孽，不会盯上我的百花坊了吧？” 老道回道：“夫人放心，这是过路妖，我先把这轿子烧了，然后再在这百花坊四围贴上驱妖符，什么妖魔鬼怪便再也不敢靠近了。” 老道从怀里拿出一道烈火符，往轿子上一扔，轿子瞬间就被点燃了。 他忽然抬头望向二楼的一扇窗户，刚刚好像有个黑影闪过，接着摇了摇头，许是一时眼花看错了。 茹嫣反应极快，侧身躲过了老道的目光。好在他修为尚浅，没有发现她。 茹嫣亲眼看着老鸨送走了老道，轻呼了口气，就这么瞒过去了。 三天前，茹嫣给客人抚琴回来，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她心跳逐渐加快。 那不是普通的信，信上放着一朵花，花朵周围妖气漫溢。 几行小篆，列行整齐，粗细均匀： 白兔幽雨，五日后子时在城外的紫轩亭等候，不见不散。要顺利脱身，勿要惹人怀疑，切记！切记！ 落款处写着清引阁接引使：琥珀。 “紫气东来，我终于要去妖界了。”她小心将信藏好，兴奋得一夜没合眼。 幽雨刚刚修炼成人的时候，就要想尽办法在人间活下去，既要保护自己不被其他妖精蚕食，也要小心躲过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一道缚妖符的道士，还要处处提防着能吸食妖珠的恶鬼。 不只是幽雨，所有修炼成人的妖，在人间都是这样过来的，能活着收到清引阁的信，实属不易。 幽雨计划好这一出金蝉脱壳，确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便在二更时分往紫轩亭赶去。 圆月当空，夜路并不难走。 紫轩亭周围十分明亮，十几个约两寸长的小灯妖漂浮在半空，它们头上顶着蜡烛，飞上飞下，交头接耳。 亭中站着一个人，不，一个妖，着一身青衣，看着年纪不大，温文尔雅又带着几分妖娆的美。他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放在背后，时不时地左右张望。 幽雨快步上前将信递上。 青衣小妖接过信，并未拆开：“幽雨姑娘，在下琥珀。” 幽雨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是我？” 琥珀笑道：“信是我写的，怎会不知？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等人齐了，我们就动身。” 幽雨这才发现，亭中还有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子，她依靠着亭柱，冲幽雨歪头一笑：“我叫玲珑，咱们能一起进灵山也算有缘，做个伴吧，日后在灵山一起修行，互相帮助。” 幽雨点点头，她偷偷看向琥珀，背影也是这么好看，听说妖界的男妖都是美男子，再不用提心吊胆地在人间流浪了，还能日日看到帅气的师哥们…… 想到这些，幽雨开心地笑出了声。 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七个妖，琥珀挨个点了名字。 “今天到我这里的，只有你们九个，人齐了，大家手拉着手。” 大家照做了，琥珀收了灯妖，周围暗了下来，接着，琥珀的手搭在了幽雨的手上，幽雨吓得一哆嗦。 琥珀安慰道：“别怕，瞬息千里而已，我们去妖界。” 幽雨还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周围的场景就变了，大家纷纷松开了手。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墙壁和头顶爬满了藤蔓，月光透过枝条洒下，宛若碎银铺满了地面。 藤蔓上有许多小灯妖，坐着的，躺着的，看到有人来了，紧忙飞了过来，周围瞬间亮了。 琥珀走在最前面，不徐不疾，指着它们说道：“就会偷懒。” 小灯妖捂着嘴咯咯笑着。 转了个弯，前方豁然开朗，通道的尽头站着两名守卫。 “我是最慢的吗？”琥珀笑着问他们。 “是，其它接引使早就到了。” “那我要快些了。”琥珀加快了脚步，大家也跟着他一路小跑起来。 七拐八绕地奔走了片刻，琥珀在一座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幽雨抬头一看，匾额上刻着“清引阁”三个字。 琥珀微微气喘：“到了到了。” 屋内人声鼎沸，大约五十多个妖聚在一起，看到有人推门而入，都收了声，齐齐盯着琥珀一行人。 琥珀道：“不好意思……” 一红衣女妖走过来不满道：“你又选在大半夜接这些小鬼来。” 琥珀道：“子时的月光灵气充盈……” 女妖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从申时等你到现在，先生都点过名了，就差你这队了。” 琥珀慌忙穿过人群，来到房间里头，一老者坐在桌前，双目紧闭，一只手慢慢地捋着胡须。 琥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昀阳先生。” 刚想道歉，昀阳就摆了摆手，缓缓睁开眼睛说道：“不妨事，叫他们过来。” “是。” 琥珀招呼大家过来。 昀阳翻开书卷，慢吞吞道：“幽雨，白兔，百花坊琴妓。” 幽雨忙答道：“我……我在。” 琥珀小声提醒道：“回答‘到’就好。” 昀阳笑呵呵道：“不愧是头牌，真漂亮。” 琥珀“咳咳”两声。 昀阳滑稽地挑挑眉，继续点道：“玲珑，杜鹃，皇宫舞姬。” 玲珑马上鞠了一躬，答道：“到。” 昀阳慢吞吞地“嗯”了一声，问道：“如何脱身的？” 玲珑道：“耍了些心计，勾引了皇上，第二天夜里，我家娘娘就命人把我扔井里了。一个时辰后，我悄悄爬出来的，确定没人看到我。” 昀阳莞尔一笑。 这时，红衣女妖走过来抱怨道：“先生，都快丑时了。” 昀阳又慢吞吞地“嗯”了一声，道：“张三竹，白孔雀，教书先生。” “到。” 玲珑道：“难怪气质不凡，原来是腹有诗书啊，就是这个名字太……” 幽雨小声回她：“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啊，越平凡越安全，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隐藏。” “高三虎，老虎，老头山猎人。” “到。” “高蟾，蟾蜍，镖师。” “到。”此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格外冷静。 “张海，水蛇，船夫。” “到。” “盛清和，猞猁，皇宫侍卫。” “到。” 昀阳笑道：“看来皇宫最好隐藏，死个人最寻常不过。阿九，狸猫，乞丐。” “到。” “孙素衣，锦鲤，葬仪师。” “到。”一个中年女子答道。 “葬仪师，有意思，接引使都带他们下去休息吧，两日后，辰时去林璟院，勿要误了时辰。”昀阳说完还看了琥珀一眼。 琥珀忙行了一礼。 第二章 拜师啦 灵芊儿是子修八百年前从野地里捡来的弃婴。 她当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哇哇哭，手臂上有道不浅的伤口，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将包裹她的薄被都染红了大半。 子修见这婴儿皮肤雪白，双眼乌黑明亮，肉嘟嘟的十分可爱，本来是沿着哭声才找到她的，可当她见到子修后，反而安静下来，不哭了。 就连子修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小婴儿都没哭一声，反而冲着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便让子修再也放不下她了。 将她带回妖界养了一段日子后，才发现这孩子身中奇毒，或忧或悲，或惊或气，都会发作，一旦发作便如巨石压胸，呼吸困难，还伴随着吐血不止，恨不得把身体里的血一口气全都吐个干净。 每次病发，子修都会用妖神之力缓缓镇压，不过这毒就像是有生命的毒物一般，会以妖神之力为媒介，妄想着冲进子修的身体里兴风作浪，只不过，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河暮雪倾尽毕生所学也无法减轻灵芊儿的痛苦，她说这毒就像个隐藏在暗处的杀手一样，只要有一点负面的情绪波动，就会要了灵芊儿的命。 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真的是上天的恩赐，再加上柔弱的身体，便让她成为了灵山的团宠。 做错了事，有人维护，遇到了难处，同样有一群“贵人”出手相助。 在大家的细心地呵护下，她隐毒发作的次数是越来越少，发作的间隔也越来越长。 “明礼师哥，你怎么在这里？师父呢？小多呢？”灵芊儿睡到自然醒，打着哈欠问眼前人。 “小多去了人间，临走前让我来这里照顾你，师父去了林璟院。”明礼道。 “对呀，今天是妖神们选徒弟的日子。”灵芊儿道。 “你的隐毒刚被师父压制住，可不能出门看热闹去啊，万一又病发了。”明礼紧张道。 “好，我不去，不过我饿了。”灵芊儿撒娇道。 “我这就给你拿点心去。” 等明礼端着点心回来的时候，屋里却静悄悄的没半个人影儿。 林璟院一楼的大厅中央整齐地摆放了近一百张桌子，小妖们纷纷坐下，腰板挺得笔直。 昀阳扫了一眼他们后，摇头叹道：“唉，不足百人，不足百人！” 他捋了捋胡须，平静地讲道：“有些妖，刚刚修成人的身形，便开始在人间大开杀戒，这就是最最下等的妖怪。在座的各位，能来到这里，说明你们一心向道，心存善念，真是妖界之幸。 “我们不同于仙，他们要刻苦修行，还需有仙缘，才能修成正果。也不同于鬼，鬼要通过杀戮来加深自身的怨念，方能使自己越来越强大，唉，作孽啊。而我们妖，只需要待在灵气充盈的福地之中，就能修炼自身，成仙成神，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 “照您这么说，我们应该凌驾于三界之上，为何要委身藏在灵山？”一小妖问他。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把目光移了过去，问话的是高蟾。 两千年前仙妖大战结束后，妖界被迫签订了很多不平等条约，包括割让土地，妖也不可以随意出现在人间等等…… 第二任妖王胡令只得带领众妖藏在了灵山，并用一张巨大的结界笼罩着整个妖界。 如今的三界呈三足鼎立之势，表面上互不干涉，和平共处，其实就跟那无风的海面一样，暗流汹涌。 昀阳似乎早就料到会有小妖提这样的问题，他慈爱地说道：“不能因为这天生的优势，就去欺压他人。” “难道我们不是一直被人欺压的吗？在人间被道士杀死的无辜小妖有很多。”高蟾道。 “在人间作乱的妖也有很多。”昀阳道。 “那依先生的意思，还要谢谢那些杀了同胞的道士？”高蟾问道。 “霍乱人间的妖不算同胞，道士不杀，也会有无间使杀的。现在都归墨儿管了吧，也好，能让修儿歇歇，唉，那讨债鬼日日待在身边索命，早晚会害死修儿，到时候我妖界岂不……” 众妖不明所以，这说得是什么跟什么啊？ 昀阳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继续与高蟾讨论道：“如今是太平盛世，三界无纷争，百姓们安居乐业，这都是仙、妖、鬼共同努力的结果。” “太平盛世？先生当真是这样想的吗？”高蟾问道。 “难道不是吗？”昀阳反问道。 “如先生所言，妖只需吸收天地灵气，便可提升自身修为，而人却需要苦苦修行，方能成仙。在天界看来，我们早已是肉中钉、眼中刺了。将我们除之而后快的想法从来没有断过。既然我们是三界中最强大的，那就应该一统三界，这才是保护大家的最好办法，而不是藏在这巨大的结界之下。”高蟾振振有词地说道。 昀阳细打量着这个小妖，仿佛多年前那个说出同样话语的徒弟重现眼前。 “不能因为我们强大，就滥杀无辜。”昀阳道。 “先生，我只说一统三界，并不想滥杀无辜。”高蟾解释道。 “如何一统？去跟鬼王、天帝讲道理？说我们妖是最强大的，所以我们要一统三界？”昀阳问他。 高蟾没有回答，有些话虽没说出口，但是在座的每一位心里都明白，一统三界的前提必然是血流成河。 昀阳见他不说话，放慢了语速说道：“这和平来之不易，我们要珍惜，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别人就算想欺负，也要想想，他够不够资格。” 高蟾听完，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道：“请先生送我离开，我还有很多事没有想好。” 昀阳一挥手，便有一小妖带着高蟾离开了林璟院。 “还有人与他的想法一样吗？”昀阳问大家。 众小妖低头不语，其实跟高蟾有一样想法的妖不在少数。 因为在人间流浪的妖，几乎都被道士欺负过，他们只凭着印记来判断妖的善恶，只要没有印记，不管对方如何辩解，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 一股压抑的气氛笼罩着大家，很多小妖欲言又止，有的甚至已经对天界起了敌意。 这时，张三竹平静道：“我曾被一位将军擒住，他见到稀有的白孔雀后异常兴奋，打算将我的皮扒了，制成漂亮的摆设。我的惨叫声引来一位道长，他救了我，将我藏在了东城，一家私塾内。” “东城？救你的道长莫非是沈熙沅？”昀阳眯眼笑道。 张三竹微微点头。 一小妖道：“这么说来，神仙也不全是坏的，听说沈熙沅是温润如玉的君子” 昀阳道：“皎洁如月，温柔如水，品行如玉，谦卑如尘，说的就是他了。” 小妖们开始议论纷纷。 “咱们妖也有坏的，我亲眼见过豹精当着三岁小儿的面吃了他爹。” “是啊，妖还有杀同胞的呢。” “盘个山就做大王，坏事做尽。” “仙也有呢，做了坏事被除去仙籍，变成了长生不老还没有仙术的怪物。” “可不是，哪个有资格一统三界？” 昀阳轻咳了几声，说道：“我们虽隐藏在灵山，但不代表我们胆小怕事好欺负，恰恰相反，两千多年前的那场仙妖大战，敌众我寡，初代妖王仅凭一己之力就击退了十万天兵，他徒弟小弦乘胜追击，将天兵打得节节败退。若不是南天门有结界拦着，她早就拿下典煜的人头了。” 众小妖瞠目结舌。 张三竹道：“那一仗，打得是两败俱伤。” 昀阳叹了口气，黯然道：“小天……死了。” 他沉默了很久…… 琥珀小声道：“老师，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 昀阳道：“好，都散了吧，午时后，正式拜师。” 过了午时，大厅里的桌子都撤走了，显得空荡荡的，在最前方，摆放着五张华丽的桌子，无疑是给妖神准备的。 琥珀站在前面，手中拿着书卷，反复地查看。 “我们这就该见妖神了吧？”玲珑站在幽雨身边小声问她。 “应该是。”幽雨道。 “你可有想跟随的妖神？”玲珑问她。 “还没想好。”幽雨道。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三个妖，边走边打量着这群小辈。 第一位是女妖，面若桃花，容貌极美，她态度冷淡，心思并不在这些小妖身上，环顾四周后微微低头，若有所思，大概因为是妖，所以即便清秀可人，也总会透出几许妖娆的韵味来。 “青女妖神。”琥珀介绍道。 “我是山樱妖，花木妖虽不如动物那般强大，但还是很有优势的，因为心思单纯，贪念少，所以妖珠修炼起来会更加容易。芸芸草木，向阳而生，努力不懈，亦可登峰造极，就像我……”青女指向自己的眉间。 一棵小小的山樱树出现在她眉间，粉红色的樱花开得正艳。 “若有愿意跟随我的，可以站到我面前。” 有七个小妖站到了青女跟前，都是花木妖。 青女分别在他们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一棵山樱树忽然出现在他们的额头上，片刻后就消失了。 琥珀笑道：“恭喜，受了印记，以后道士、仙、鬼见到你们，都会礼让三分的。” 第二位是吴渊，着一身淡黄色锦袍，他不苟言笑，双眼锐利如鹰，与他对视片刻，就能将自身的弱点暴露无遗。 小妖们有些怕了，看了他一眼就纷纷低下了头，不过还是被他肩膀上站着的一只小红隼吸走了视线，这小红隼羽毛艳丽，十分漂亮。 “吴渊妖神。”琥珀说道。 “想要来我这里的，飞鸟优先，还要反应敏锐、头脑冷静、临危不惧，觉得自己够格的，站到我面前。”吴渊道。 小妖们被这强大的气场压住了，半天没人敢动一下。 吴渊摇头道：“一群无能鼠辈。” 这时，一个男妖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他身材十分矮小，就跟十岁孩童差不多高，水汪汪的圆眼睛显得他异常精明。 “报上名来。”吴渊命令道。 “鼠妖，怀隐。”怀隐道。 吴渊眯起了眼睛，刚说完这群妖是无能鼠辈，就冒出来个鼠妖，这不是啪啪打脸吗？ “我说过，飞鸟优先，一只鼠……”吴渊不太想收他。 “大人，除了仙界，哪儿有我们老鼠去不了的地方？鼠辈无能，愿跟随大人，为妖界献上绵薄之力。”怀隐诚恳道。 吴渊正眼瞧了他半天，才勉强点了点头。 接着陆陆续续又有五个小妖站到了他面前。 金子无论在哪里都会发光。 吴渊在小妖群里瞥见了张三竹，他急急说道：“孔雀妖也可以跟随我。” 张三竹低着头，一动不动。 吴渊有些失望，冲着琥珀说道：“愣着干嘛呢，没看到就这六个吗？” 琥珀忙道：“是是，来，你们在这里站好。” 第三章 闯祸了？不怕，团宠护你 第三位，个子略高，有些偏瘦，青丝如瀑，衣白如雪，腰束青色祥云暗纹锦带，上面坠着一块白玉，形状像个小狐狸。 他有着一张完美的脸型，五官立体绝美，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精明有神又带着暧昧的笑意，不停地勾着小妖们的魂魄。性感的双唇向上一弯，好似初五的蛾眉月。 虽然笑得有些顽皮，却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对他肃然生敬，不敢慢待。 “子舒妖神。”琥珀道。 还不等子舒开口，小妖们就纷纷站到了他面前，玲珑忙拉着幽雨一起站好了队。 子舒见这情形，温柔一笑，小妖们都要晕了。 他随后收了笑容，严肃道：“丑话先说前头，跟随我，要学的有很多，例如各类阵法、符咒术、剑术等等，还有昀阳先生所著的《九华经》，九大章八十一小段，加上注解，不仅要全部背下来，还要勤加苦练，争取早日融会贯通，不准有半刻的懒惰懈怠。如有怕苦怕累的，现在可以退出。” 三十多个小妖，个个站立如松，面带喜悦，没人想要退出。 一小妖问道：“九华经是啥？” 琥珀解释道：“修炼妖珠的心法大全，我才练到第四章，后面的太难，那么厚的一本书，我足足背了一个月呢。你们可别抱着玩耍的态度拜师啊，还有你们几个，脸红成这样，要是奔着姻缘来的，最好放弃。” “凭什么放弃？除非师父赶我走。” “赶我我也不走。” “求缘求学两不误。” 琥珀：“……” 这时，幽雨走了出来，玲珑马上过去拉她，劝道：“幽雨别走啊。” 幽雨不好意思地回道：“我自小体弱，怕是不能一下子学这么多东西。” 玲珑不肯放弃：“你坚持不下来我帮你啊，我们在一处学习多好啊，来嘛。” “姑娘，人各有志，况且，这位姑娘本就娇弱，即便跟了子舒大人，也不会有太大的造诣，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说话的正是张三竹。 玲珑委屈道：“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张三竹道：“想必子舒大人不会拦着你们日后相见。” 琥珀忙道：“你不可随意揣测妖神的想法。” 子舒道：“无碍，只要大规矩守得好，小规小矩我可以视而不见。” 子舒说完还顽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张三竹低头莞尔一笑。 子舒见他气质不凡又谦卑有礼，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张三竹，我是白孔雀。” “这名字……”子舒想了想，“以后你叫泽翎。” “是。”泽翎恭敬地行了一礼。 众小妖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个小妖突然闯了进来，他慌张道：“子修大人请三位妖神即刻去轩林苑。” 三人脸色一变，瞬间消失了。 众小妖面面相觑，琥珀示意大家安静，招手唤来一个小妖，吩咐道：“你先照顾大家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琥珀飞奔进轩林苑，见五位妖神正缓慢不急地给昀阳输送妖力。 昀阳渐渐恢复了意识，他难过道：“老骨头不中用了，浪费你们的妖力。怕是小天在下面寂寞了，急着找我下去喝酒。” “老师别这么说。”子修转头见到了琥珀，有些不悦，“你怎么来了？” 琥珀低头认错：“实在担心老师，所以……” 子修道：“老师无碍，你们先去林璟院，我稍后就到。” “是。” 四位妖神和琥珀不徐不疾地走在竹林小径中，琥珀问道：“师父，咱们妖会像人一样老去、死亡吗？” 子舒温柔回道：“真是个傻问题，咱们有妖珠护体，不会轻易死去的。” 青女道：“对于妖来说，死亡也意味着重生。” 琥珀长吁了一口气，会心地笑了一下。 子墨问他们：“这届小妖可有出众的？” 吴渊道：“跟往年一样，有一半都去你哥那里了。” 子舒笑道：“日后有他们哭的时候。” 琥珀还没回来，小妖们交头接耳，如同刚进妖界，在清引阁的那晚。 两个小妖抬进来一个圆形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华丽的大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灵珠，这灵珠如黄桃般大小，珠子里烟雾缭绕，时不时有红色火焰窜出。 众妖纷纷往前挤，幽雨对这类妖器十分感兴趣，也挤到了前头。不知是谁胆子大，先拿在手里观赏，还没等瞧仔细，就被另一个小妖抢去了。 抬桌子的两个小妖一起劝阻，无奈这劝阻声也被众妖的喧哗声淹没了。 最后这灵珠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幽雨手上，幽雨反应略慢，伸手晚了，灵珠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了。 小妖们纷纷站回原位，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就像谁也没碰过这灵珠似的。 幽雨吓得面色惨白，同时被吓傻的还有刚刚抬桌子的小妖和接替琥珀的侍者。 这侍者结结巴巴道：“这……这莫不是子墨大人的……” 抬桌子的小妖说道：“正是，子墨大人吩咐我们先把这灵珠带过来，他一会儿就到。” 另一个小妖说道：“如今……如今我们会是怎么个死法？” 说完他们便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众小妖也不做声，齐齐看向幽雨。 高三虎站出来问大家：“你们都拿在手里看过，最后是谁给幽雨的？” 没人搭话。 “明明是她自己打碎的。”一个小妖说道。 “是啊是啊。”其他小妖纷纷附和。 抬桌子的小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说道：“你打碎的，那你跟子墨大人说去，我们可阻止你了，非礼勿动。” 另一个也说道：“是是，你自己去跟子墨大人解释吧。” 泽翎道：“把错全都怪在她身上，有失公正，刚刚明明是大家一起抢来抢去的，是谁打碎的也未可知。” 一小妖道：“我们就算拿起来看了，也是完好无损地交给了别人，可到了她手里，就打碎了，不怨她怨谁？” 泽翎无言以对。 幽雨吓哭了。 高三虎拍拍胸脯说道：“别怕，一会儿就说是我摔碎的，我本就是个粗人，笨手笨脚的。” 泽翎道：“这样也不可，我会如实告诉子墨妖神实情，该怎么罚，要罚多少人，悉听尊便。” 小妖们不乐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自己犯的错凭什么要我们一起背黑锅？” 琥珀一行人刚到林璟院门口，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吵闹声。 琥珀先一步推门而入，本想训斥他们不懂规矩，结果看到了三排站得整齐的队伍，还有一群躲在远处的小妖。然后是站在中间不停抽噎的幽雨，无所畏惧的高三虎和眉头紧锁的泽翎。 当然，还有一地的灵珠碎片，此时还冒着幽幽红雾。 琥珀一眼就认出这个是子墨妖神的探灵珠，极为稀有，整个妖界一共就两颗。 “幽雨，是你打碎的吗？”琥珀小声问她。 “我……”幽雨想说不是，可是这珠子确实是她反应慢了没接住。 “不，大家一起抢着看来着。”泽翎道。 “我们没有。”小妖们一起否认。 “我会被赶出灵山吗？”幽雨哭着问琥珀。 琥珀心道：“若是我师父的灵珠，你诚恳道个歉也许就没事了，可这是子墨大人的，不会只是将你赶出灵山这么简单的。” 琥珀迅速瞥了一眼门口，随后叮嘱道：“我听见你们吵闹，便急着进来呵斥，结果撞倒了桌子，打碎了灵珠，都记住了吗？” 没等小妖们回答，四位妖神就走了进来，一看这情形，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子墨着一身黑衣，腰带上坠着一块形似狐狸的赤玉。 他很健壮，站在清瘦的子舒身边尤为明显，一条嵌着三颗红宝石的腰带将他的身材划分出了完美的比例，修长的双腿，宽厚的肩膀，结实的手臂，让人隔着衣服都能展开无限的遐想…… 只要别看他的脸！ 别误会，他很美，只是他的美是冷峻的美，尤其是撞上他那寒冷的目光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检讨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他？ 子墨面色凝重，眉头微皱，双目凌厉，不怒自威。 众小妖见到子墨，才知道什么叫小妖见大妖，这超强的压迫感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头也不敢抬。 抬桌子的两个小妖更是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好像死了一般。 子墨看着一地的碎片，带着怒气低声问道：“谁干的？”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一位都听得清清楚楚。 青女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坐在桌前，悠闲地抿着清茶，吴渊双臂抱于胸前，饶有兴致地看戏，子舒来回观察着各个小妖的神情。 幽雨吓得面如白纸，好像随时都能晕倒。 琥珀道：“是我，我刚才进来的时候……” 子墨回头怒道：“给我闭嘴。” 琥珀紧忙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言一句。 子墨往前走了几步，眼神在他们三个之间来回巡视，最后低头看着幽雨，一字一句地问道：“是你吗？” 幽雨抬头，不敢回答。 琥珀磕头求道：“大人息怒，这群小妖不懂规矩，求大人恕罪。” 子墨没理他，冷冷道：“既然没人承认，那就都拉去刑堂，严加审问。” 高三虎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本来块头就大，在这安静的林璟院中发出了扑通一声巨响。 泽翎犹豫了一下，接着鼓起勇气说道：“大人恕罪，是我……” 幽雨虽然害怕，但还是马上拦住了泽翎，说道：“不是他，是……” 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众人纷纷转头去找笑声的来源，只见一个小姑娘缓步走上前来，步履轻松，神色自若，一身藕色纱裙飘逸灵动。 第四章 忠心的女仆 她有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眼睛又大又灵气，你能在她的眼中看到星河，看到朝阳，看到情深绵绵，还有那似有还无的忧伤。皮肤白如雪，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摸，粉嫩的小嘴嘟嘟着，好像正为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闹着脾气。 一头秀发柔顺黑亮，更显皮肤白皙，发髻俏皮随意，头上的发饰不多，大都精巧华美，点缀得刚刚好。 这张脸跟妖媚不沾边，但十分讨喜，灵气又可爱。此时还带着几分病容，更让人心生怜惜。所有男人见了她，都想把她拥在怀里好好地呵护、疼爱。 众妖都被这姑娘深深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早已把子墨妖神那张怒气冲冲的脸抛到了脑后。 小姑娘背着手，悠哉地走到幽雨身边，低头看了一眼高三虎，笑道：“我看你人高马大的，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是纸老虎哇。” 高三虎怔住了，眼前的女孩子眉眼如画，灵动如水，她一挑眉，更像是顽皮可爱的邻家小妹，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股脑地钻进了高三虎的脑袋里。 他已经完全乱了方寸：“我……我……” 小姑娘弯腰捡起一枚碎片，闭上左眼，将碎片放在右眼前，歪头看着子墨，挑衅味十足。 子舒道：“芊儿，你怎么在这儿？” 幽雨见他看这姑娘的眼神十分温柔，与刚刚眨眼逗小妖的眼神完全不同。 灵芊儿道：“无聊，闲，来瞧热闹，不想，失手打碎了子墨大人的灵珠。” 她说完就抛着碎片玩儿。 子墨并不相信，冷眼道：“你打碎的？” 幽雨心道：“她要替我们顶罪吗？这子墨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不是……”幽雨说着就往前迈了一步。 灵芊儿伸了个懒腰，张开的手臂直接把幽雨挡了回去。 “我不小心，不是有意的。”灵芊儿懒洋洋道。 碎片落地，又摔成了好几片…… “嘶——” 灵珠碎片割破了她的手指，鲜血不断涌出…… 子舒心头一紧,想要上前查看，忽有一白衣身影先闪到了灵芊儿身边，来人迅速拿出一个小白瓶，一点一点地往她手指上撒着什么，像是凝血药，小心翼翼，动作轻柔，慢慢地，血止住了。 子舒和其余妖神、侍者一起拱手行礼：“子修大人。” 妖王闻人箛！ 小妖们纷纷低头作揖，参差不齐道： “妖王大人。” “子修大人。” “闻人箛大人。” 叫什么的都有，众小妖低头彼此对望，尴尬得很。 子修皱眉紧盯着灵芊儿的伤口说道：“不必多礼，都抬起头来，琥珀也起来吧。” 妖王的身材修长挺拔，既不像子舒那样清瘦，也不像子墨那样健壮，宽肩细腰，结实饱满，美的无可挑剔。 他肤白如羊脂，俊美非凡，眼睛干净清澈，有些不易察觉的忧郁，同时也蕴藏着无数的智慧与勇气。嘴角一勾，笑意缱绻，撩人心弦，但只需眉头稍稍一皱，便又是一副凛若冰霜，威严不可侵犯的妖王形象。 这大概就是妖王的魅力所在吧，既能美的让人如痴如醉，心悦神怡，又能瞬间让人骨寒毛竖，胆裂魂飞。 子修将灵芊儿的手指包扎好，心疼道：“还疼吗？” 灵芊儿摇摇头。 子修又眼含怒气地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来瞧热闹的？” 面对生气的妖王，灵芊儿并不害怕，她撒娇道：“我醒了就找不到你，听明礼说你来了林璟院，就来寻你啊。半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子修宠溺地看着她，笑而不语。 灵芊儿叹道：“唉，没想到我一个不小心，打碎了子墨大人的灵珠。” 子修问道：“这是探灵珠？” 子墨冷漠地回道：“正是。” 灵芊儿一听这语气，便主动认错：“珠子是我打碎的，我这就去刑堂跪着，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子舒：“不可！” 子墨：“不可！” 兄弟二人几乎同时说道。 灵芊儿一脸得意。 小妖们都很纳闷，这丫头什么来头啊？刚刚子墨还要把众人扒皮抽筋呢，这会儿连跪都不用跪。 子墨道：“妖器没了还可以再炼，你要是在我刑堂跪出什么事来，我怎么担得起？” 这话说得看似平静，但大家都听得出来，子墨是强压着怒火的。 子修道：“芊儿犯了错，自然要罚。” 话虽这么说，但他抓着灵芊儿的手并没有放开。 子舒笑着打圆场：“子修说哪里话，一个妖器而已，况且刚刚芊儿的手指也被割伤了，就算罚过了。” 他又转身厉声吩咐那两个小妖：“你，去我那里，取另一个探灵珠来，你，还不赶快过来收拾这一地的碎片。” 子修拉着灵芊儿的手，柔声道：“来，坐在师父身边。” “嗯。”灵芊儿乖乖地跟着走，又回头冲幽雨眨了下眼睛。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妖王的徒弟，难怪敢在妖神面前耍心机。 泽翎回到了子舒的队伍里，幽雨、高三虎也站到了另一边。 子修叹道：“今年就这么几个妖？” 琥珀道：“在人间作乱的妖怪越来越多，有些妖怪还跑到鬼王的地盘去吸取鬼的法力，马上三善会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三善会上为难我们。” 子修道：“没事，那几个鬼王更不干净。” 话刚落音，一小妖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金盒子。 子舒道：“玉沙，你怎么亲自送过来了？” 玉沙道：“师父，如今只剩一颗探灵珠了，玉沙不敢怠慢。” “呦，你这是拐着弯儿地责备我呢？”灵芊儿歪着小脑袋问他。 玉沙回头，面色绯红：“怎敢？” 子修责备道：“芊儿不得无理。” 灵芊儿不满道：“哼，师父，你那暗室里的稀奇玩意多，挑一个比这灵珠好上百倍的妖器赔给子墨吧，不然，我会被这群小妖在背后戳死的。” 子修口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咳了几声道：“好。” 吴渊调侃道：“戳你？这整个妖界也没一个敢的。” 子修道：“继续吧。” 玉沙将灵珠放在桌上，这灵珠跟刚刚那颗一模一样，不过这里面的红色火焰似乎燃烧得更旺些。 子墨站在灵珠旁，扫了他们一眼，道：“我不需要弱者，更不需要蠢货，有胆量的，过来先问问这探灵珠。” 幽雨本以为没人敢去，没想到，除了她和剩下五个看起来一样娇小的女妖留下，其余的全都去那边排好了队，高三虎也在其中。 琥珀道：“把手放在探灵珠上即可。” 第一个小妖伸手触碰这灵珠后，灵珠里的云雾忽然散开，红色火焰向上窜起，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子墨摇头道：“勇气可嘉，天资不足。” 小妖道：“跟随大人，愿勤加苦练，哪怕做个守门妖，车前卒，被弃了也甘愿。” 子墨微微颔首。 除了第一个小妖以外，其余小妖的手触碰过灵珠后，这里面的火焰都燃得很旺，子墨还是很满意的。 到了高三虎，他肥大的手掌刚触碰到灵珠，里面的火焰就立刻窜起，越烧越旺，似要把这灵珠烧裂。 子墨斜眼打量着高三虎，他不相信刚刚还吓得瘫坐在地的纸老虎，会有如此惊人的妖力。 子墨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高三虎战战兢兢道：“高三虎……我是虎妖。” 子墨摇头道：“如同病猫一般，没半点霸气，需好好调教。” 琥珀莞尔道：“恭喜了。” 高三虎一脸茫然。 子墨道：“以后你就叫玄冲。” 高三虎这下听懂了，忙跪下来磕头：“是，多谢师父。” 子修看着剩下的几位，无一例外，都是手不能提的瘦小女妖。 他心道：“这该如何是好？我门下更不需要。” 灵芊儿打了个哈欠。 子修问她：“可是累了？” 灵芊儿揉了揉眼睛：“有些。” 子修提声问道：“小多呢？” 琥珀道：“小多随明祯去了人间。” 灵芊儿道：“没事的，师父我等你。” 子修道：“等下我还要去昀阳老师那里。” 这时，幽雨走到子修跟前，行了一礼：“姑娘是大病初愈，不宜在外太久，大人若是信得过，我可以送姑娘回去休息。” 子修问她：“你怎么知道芊儿大病初愈？” 幽雨道：“姑娘皮肤白皙不假，可此时的白更像是没有血色的白。姑娘擦得是上好的香粉，的确香而不冲，馨香四溢，可还是难掩中药的苦味。我还闻到了红枣阿胶糕的味道，想必姑娘没少吃吧？” 子修赞许地点点头，问她：“你懂医理？” 幽雨道：“在人间的时候，跟老师学过些岐黄之术，略懂皮毛。” 子修道：“这样啊，不如你以后就跟着小多……” 灵芊儿拉着子修的衣袖说道：“师父，您不是说我的病需要静养吗，有小多天天聒噪就行了。” 幽雨的眼神黯淡下来，失望道：“姑娘是嫌弃我吗？” 灵芊儿瞧了她一会儿，起身叹道：“唉，生得花容月貌也是件麻烦事，师父你看，现在连女妖都在打我的主意。” 幽雨脸颊微红。 子修莞尔一笑：“剩下的这几个都去灵晖殿吧，琥珀带他们去找河暮雪。” 第五章 灵晖殿 灵晖殿坐落在灵山之巅，是历代妖王居住的宫殿。 站在灵晖殿的云台上俯瞰四面，妖界美景尽收眼底。 西边的樱花林里住着青女，近万棵山樱树争奇斗艳，远远望去，是一片粉红色的汪洋花海，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东面山峦叠嶂，终年云雾缭绕，故名：荼白山。山中有一座三层木楼，名为芝兰阁，庭院里的兰花都是子舒亲手栽种的，朵朵娇美，幽香四溢，淡泊高雅，与世无争。 北面的一座大山名为残山，巍峨入云，这是子墨的地界。残山的树木不像荼白山那般青翠，古树参天，乱石林立，静谧而深沉，让人不敢轻易踏足。 南面是鼠尾巷，归吴渊管辖。名为巷，实则是一座巨大的城池，之所以叫鼠尾巷，是因为这城中多是幽深狭长的小巷，条条小巷密密麻麻地交错在一起，好似迷宫一般。 轻车熟路的人钻进这里，就如同在堆满杂货的房间中穿梭的老鼠，任凭猫儿如何厉害，也抓不到它。 有传言说，灵山的四十万小妖都能藏进这鼠尾巷里。 只有直通灵山入口的千金坊才有笔直的街道，华丽的建筑和繁华热闹的商区。这千金坊就像个城中城，到了晚上，是灯火辉煌，人山人海。 一小妖懊悔道：“早知道樱花林这么美，我应该跟随青女的，就算天天让我给这些山樱浇水，我也是愿意的。” 琥珀笑道：“那些都是树精，不需要浇水。” 小妖惊道：“树精？” 琥珀道：“是啊，所以这些山樱才能常年开花不败啊。” 正说话间，从前方走来一位白发男妖。 琥珀道：“接你们的人来了。” 一女妖小声问道：“我们该怎么称呼这位老伯？” “老伯？噗——”琥珀噗嗤一笑。 白发男妖来到琥珀跟前，皱眉问道：“这又是没人要的？” 琥珀道：“怎么能说是没人要的呢？能拜入四堂主门下的，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啊，就像你……” 白发男妖打断了他：“行了，我带她们走就是了，你何必奉承我？” 琥珀介绍道：“这位是霜少，你们的大师哥。” 霜少的头发雪白，却有着一张冷俊清秀的少年脸孔，眼睛如黑宝石般盈亮，与他对视久了，又会觉得这双目太过幽深，显得他整个人格外冷静沉稳。 五位女妖痴痴地盯着他，脸红的像个小苹果。 琥珀在她们眼前晃了晃手：“啧，都有点出息。” 霜少神情淡漠如冰，语气更是冷若霜雪：“没拜师呢，叫大师哥太早，走吧，都别发愣了。” 女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跟着他走了。 琥珀本想直接回林璟院，可心里有些不放心灵芊儿，便转身往萱草居走去。 萱草居是蚕月轩里一个极普通的小院子，灵芊儿入住后，子修特意给这小院子起了个雅致的名字。 这四四方方的小庭院很宽敞，墙角种满了香草，院子正中有个水塘，朵朵盛开的睡莲浮在水面上，娇俏艳丽，不染凡尘。 水塘旁栽种了一棵山樱树，树干弯曲横在水面上，之后又扶摇直上，树冠巨大如伞盖，一树粉红映衬着水塘，美到极致。 轻轻叩门，开门的是幽雨，她见到琥珀又要行礼，琥珀拦着她说道：“不是说了吗，我们的辈分是一样的，不必多礼。” “是谁啊？”灵芊儿问道。 “是我。”琥珀道。 房间很大，陈设简单，一张能容四人并排而卧的华丽大床置于墙角，一个精美的妆台紧挨着衣柜，窗前还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桌面上乱糟糟地放着笔墨、宣纸和几碟小点心。 灵芊儿坐在床上歪头看着琥珀，对于他的来访并不意外。 灵芊儿问他：“那五个小妖呢？” 琥珀道：“霜少接走了。” 灵芊儿道：“哦，跟着河姑姑养养花种种草也挺好的。” 琥珀问她：“你这脸色太过苍白，莫不是隐毒又要发作了？” 灵芊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师父刚给我压制住，要是这么快就又犯病了，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的好。“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一个严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灵芊儿伸头去瞧，见到来人后有些害怕了，她小声道：“明祯师兄。” 众师兄弟中，灵芊儿唯一害怕的就是明祯。 明祯美如冠玉，仪表堂堂，自带一股贵气。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青衣小妖，生得一副温柔面孔，一头浓密的秀发高高扎起，用一根青色发带束着，清爽又随性。 明祯从怀里拿出一包点心递给了她：“给，东城最好的花生酥。” 灵芊儿伸手接，刚碰到这油纸，就被明祯一把抓住了手腕，看着被绷带缠绕的手指，他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弄的？” 青衣小妖也过来瞧：“我才离开几个时辰，你就把自己弄伤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灵芊儿道。 “不小心？这就完了？”青衣小妖有些生气了。 “你们去东城做什么？”灵芊儿不想提林璟院里发生的事，话题一转。 “拜访沈熙沅。”明祯回她。 “到底怎么弄的？”青衣小妖不依不饶。 “小多，我不过打碎了一个灵珠而已。”灵芊儿无奈道。 “哪儿来的灵珠？”小多问她。 “子墨妖神的。”琥珀道。 “你跑到林璟院去看热闹？”明祯问道。 “嗯，你带我去人间玩儿不就好了，我何必跑去凑这热闹。”灵芊儿哼道。 “人间的道士、鬼，你不怕吗？”小多问她。 “照你这么说，我永远也不能出灵山了。”灵芊儿沮丧道。 子修缓步走了进来，边走边问：“为何要离开灵山？待在师父身边不好吗？” 众人行礼。 子修微微颔首，坐在床边问她：“可有不舒服？” 灵芊儿摇头道：“没有，师父，这次过后，几年内我都不会再犯病了吧？” 子修道：“不一定，都下去吧，让芊儿静静。” 灵芊儿道：“把这个幽雨也带走。” 幽雨马上跪了下来，哭道：“姑娘为何要赶我走？” 灵芊儿不解道：“难道你要留在我这儿？” 幽雨道：“我愿意留在此处照顾姑娘。” 灵芊儿糊涂了：“你不去拜师求学，跟着我这个病人做什么？” 幽雨道：“姑娘刚刚在林璟院施以援手，幽雨无以为报，愿为了姑娘奉上此生。” 灵芊儿调侃道：“别，我还不想娶妻呐。” 大家抿嘴一笑。 子修也笑道：“那就留下吧，多个女孩子照顾你也方便些。” 灵芊儿没再反对。 子修道：“只是，这萱草居就两个房间，芊儿一间，小多一间，你……” 幽雨道：“大人不必另作安排，兔子不需要房间，一个软垫就够了。” 大家离开后，子修捋了捋灵芊儿的头发，柔声问她：“你生辰就快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 灵芊儿撒娇道：“可不可以自己挑啊，去你的藏宝室。” 子修笑道：“什么藏宝室，不过是堆放了些稀奇的破烂罢了。” 灵芊儿道：“咦，既然是破烂，那都给芊儿可好？” 子修道：“好。” 灵芊儿耸耸肩，心想，师父就知道嘴上哄人。 子修把薄被给她往上盖了盖，哄道：“睡一觉吧。” “睡不着啊，师父陪我睡呗。”灵芊儿道。 “我就坐在这里。” 灵芊儿不情愿地躺下了，子修轻轻握着她的手，灵芊儿侧了侧身，竟意外的起了困意，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子修抽回了手，掌中妖力如烟消散。 他起身走到屋外，轻轻合上了门。 小多垂着头，抱着双臂盘腿坐在水塘边，双目紧闭，似睡非睡。 前方草丛中趴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兔子几步跳到子修身前，倏地变成了人，朝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子修低头看着她，眼睛突然变红，幽雨迎上这如血的双目，怔在原地，目光呆滞。 子修问她：“你为何要留在芊儿身边？你有什么图谋？” 幽雨木讷地回道：“报恩。” 子修冷笑了一声：“报恩？就因为替你们这群蠢货承担了过错，你就要报芊儿的恩？” 小多的眼睛微微睁开，瞄着他们。 幽雨接着木讷地说道：“小的在人间曾拜一位深山隐士为师，专心学习歧黄之术，后来师父醉心于研制长生不老丹，再无心教导我们。一日，师姐打翻了师父的炼丹炉，她却把我拉出来顶罪，师父大怒，将我赶下了山。没了藏身之处，我只得隐于烟花之地，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看惯了世态炎凉，也尝尽了凄风苦雨。 “终于来到妖界，没想到却故伎重演，若不是灵姑娘出手相救，今日我被赶出妖界，定会心如死灰，自行了断了。所以，在大人眼中，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于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我愿为奴为婢，照顾姑娘生生世世。” 子修转身回了屋。 小多又合上了双眼。 幽雨如梦初醒，环顾四周，周围静谧得很，只有小多坐在水塘边闭目养神。她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六章 传说中的万花曲 第二天，灵芊儿早早就醒了，揉着眼睛打开房门，忽然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幽雨，吓了她一跳：“你在这里干什么？哦，对，师父准你留在我这儿了。” 幽雨跟着灵芊儿进了屋，倒了杯茶给她喝，灵芊儿问她：“你昨晚睡在哪里？” 幽雨道：“草地上。” 灵芊儿道：“你怎么不进来跟我一起睡呢？我的床这么大，再加上小多和师父都够睡呢。” 幽雨道：“我昨天说过了，我这个兔子有个软垫就行，又不会碍眼，姑娘需要我时，尽情使唤就好。” 灵芊儿越发不懂她了，疑惑道：“你有什么目的？自然不是我，莫非，想追随我师父？他收徒的要求可高着呢。” 幽雨马上跪下来为自己辩解：“绝无此意。” 灵芊儿把她扶了起来，说道：“你别总下跪啊，小多呢？” 幽雨道：“在厨房给你做饭呢，我伺候你更衣吧。” 幽雨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衣服，回头却不见了人，放下衣服四处寻找，发现一朵白色小花正在水塘中打滚，过了一会儿，这小花飘到她跟前，倏地变成了人。 灵芊儿笑眯眯道：“这样洗澡多方便。” 幽雨不语，虽然都是女儿身，但是看到一丝不挂的灵芊儿，眼神还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好，紧忙给她穿好了衣服。 灵芊儿来到妆台前盘发、上妆，妆台上放着很多漂亮的金盒子，里面装满了金银首饰。 灵芊儿回头，发现幽雨正一脸羡慕地看着妆台上的一切，于是问她：“你也喜欢吗？选几样吧。” 幽雨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幽雨冒犯了。” 灵芊儿随手拔下头上的金钗，轻轻插到了幽雨头上，点头道：“挺漂亮的，戴着吧。” 幽雨杵在原地，半天不敢动。 灵芊儿笑道：“去看看小多做好饭没，我要饿死了。” 这时，小多端着食盒走了进来，见灵芊儿已经穿戴完毕，就把饭菜给她摆到了桌上，灵芊儿一边吃，一边问他：“师父呢？” 小多道：“在书房，一直守你到天亮才离开。” 灵芊儿快速吃完，起身就跑去书房找师父，跑到门口又回头说道：“小多，你在院里搭个兔窝吧，别忘了放个柔软的垫子在里面。” 子修虽是一夜未眠，但是对于他来说，这并不会造成什么不适，他正在书房里看书信，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莞尔一笑。 灵芊儿走进来问道：“师父，你吃早饭了吗？” 子修放下信，应道：“嗯。” 灵芊儿伸头去瞧，却被子修拉到了一边：“你呢，这么早起，吃饭了没有？” 灵芊儿道：“吃过了，小多给我做的，他说你天亮才走。师父，你真打算让那个兔子留下吗？可有缘故？” 子修道：“没什么缘故，多一个人照顾你，我也是放心些。走吧，去暗室。” 书房的角落里，立着一扇屏风，屏风上的画很简单，一扇木门，一棵古树，一条白蛇。 看着只是一幅画，可仔细瞧，画中的树叶偶尔会飘落，蛇也会缓慢蠕动。这白蛇见到子修，便吐了吐信子，爬到了一旁，子修推开画中门，领着灵芊儿走了进去。 门里是另一个世界了，偌大的房间一眼望不到尽头，房顶上飘着许多小灯妖，看到有人来了，高兴地上下飞舞。 房间里尽是些奇珍异宝，左边的架子上放满了骨头，还有很多动物的角，约五百个圆水晶占满了三排木架，水晶里是雪白的狐狸标本，有的九尾，有的六尾。右边的架子上堆满了书籍，种类繁多，灵芊儿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瞧第二眼。 好容易走过了书阁，两边的摆设全变成了兵器，弓、弩、棍、刀、剑、斧、戟。但数量最多的还是宝剑，银剑、铜剑、木剑、铁剑等等。 再往前走，就是两排长桌，左右各一，左边长桌上堆放的宝物有些乱，应该是子修收集了什么，就随手一放。 师父走得有些快，灵芊儿快速地瞥了一眼。长桌上满是金鼎玉瓶，翡翠玛瑙，纯金佛像，金丝凤冠，金杯银盏，折扇字画…… 灵芊儿看着琳琅满目的稀世珍品，挠了挠下巴，这就是师父口中的“破烂”？ 右边的长桌上放着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各种上品丹药。 房间的尽头，金元宝堆积如山，金光灿灿。 灵芊儿拾起一个金元宝瞧了瞧。 “芊儿，过来，给你师爷磕头。”子修面色严肃，站在一个牌位前淡淡说道。 “哦。”灵芊儿丢掉金元宝，来到闻人坚的牌位前磕了三个头。 她起身后冲着子修微微一笑，本想让子修夸夸她的，却被子修的身后立着的四个扇形屏风吸引了过去。 屏风上分别画着云海、深山、木桥和集市。 灵芊儿歪头看着这四幅画，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子修突然面现忧伤，黯然道：“这四幅画，是有妖法的，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进去躲避。” 灵芊儿将手伸了进去，果不其然，半个小臂都伸到了画里，灵芊儿来回挥舞着手臂，画中的卷云仍然缓缓流动。 灵芊儿心道：“有师父在，我怎么会遇到危险呢？师父在暗示什么？” “走吧。”子修走过去拉她的手，却发现徒儿的手里多了一支小笛子，这笛子是由上好的白玉雕成，通透无暇，油润亮泽，鲜红的穗子垂在笛尾。 子修眉头一皱，灵芊儿极会察言观色，马上问他：“师父怎么了，这笛子有什么不好吗？” 子修道：“放回去吧，选个别的。” “哦。”灵芊儿极不情愿地将小玉笛放在了长桌上，低头不语默默地跟着子修走。 子修回头看她，见小徒儿很是失落，驻足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回去拿起了玉笛，但并未交给她，来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就和灵芊儿一同走出了暗室。 子修观看天色，这几日，灵晖殿上空紫气环绕，他心道：“莫不是第七位妖神要出现了？会是谁呢？” 再瞧旁边的这位小徒儿，正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支玉笛呢。 一支笛子就能让徒弟开心成这样，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师父。” “嗯？” 灵芊儿翻开子修从暗室里拿出来的书，名为“万花曲”，薄薄的不过几页。 万花舞相思，紫灵祭情愫，一曲梵音号天下，魑魅魍魉共听之。 “这书上说……可以用乐曲召唤魑魅魍魉。”灵芊儿有些怕了。 子修噗嗤一笑：“刚刚不是还视若珍宝吗？要不，笛子还给师父？” 灵芊儿将笛子搂在怀里往后一躲：“不给。” 子修莞尔道：“这笛子是我师姑小弦的随身之物。” 灵芊儿惊道：“会操控野兽的那位奇女子？” 子修道：“正是，仙妖大战后，她就归隐了，这万花曲也就彻底失传了。” 灵芊儿道：“师父，徒儿不明白，乐曲怎么能控制野兽呢？” 子修问道：“你可知，她召唤出来的东西都是什么？” 灵芊儿想了想，道：“书上说是魑魅魍魉，那就不是人间的野兽，难道是妖怪吗？” 子修道：“准确的说，是在人间徘徊的尸兽。” “啊？”灵芊儿越听越糊涂。 子修道：“你知道什么是妖怪吧？” 灵芊儿点点头：“就是没有修成人的怪，身体像人，脑袋却是动物，大多残暴嗜血，为祸人间。” 子修道：“嗯，每年衍生出来的妖怪不计其数，它们既不是人，也不是动物，死了以后去不了黄泉，只能同孤魂野鬼一样，在人间游荡。” 灵芊儿道：“您是说，小弦前辈召唤出来的野兽，都是死去的妖怪？” 子修道：“不错，每一章都有一行前奏，那是召唤尸兽的序曲，等它们现身后，就要靠自己吹奏出的曲子来操控它们，让它们乖乖地听命于你。” 灵芊儿道：“师父，这不就跟人间的驭蛊术一样嘛，听说给人下了蛊，就能用笛音操控蛊，神奇得很呢，你说她会不会是从苗人那学来的这一套驭尸术？” 子修眉头一皱，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邪魔之术？” 灵芊儿一怔，马上回道：“我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你书房里的书。” “你还会主动找书看？”子修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要么就是从哪个师哥口中听来的，没准我身体里就有一只蛊，不然我怎么总犯病呢？一定是这样的，师父，你快找找。”灵芊儿抓起子修的手就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子修倏地抽回了手，这一举动反倒弄得灵芊儿莫名其妙了。 子修深呼了口气，道：“别扯别的了，你既然想拥有这笛子，就吹奏一下试试吧，没准你会成为这两千多年来，除小弦以外第一个会万花曲的人。” 灵芊儿天资聪颖，颇通音律，随便一件乐器在手，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无师自通。 这前奏简短，曲调倒是悦耳得很，好似林间潺潺的溪水，又像是爱侣之间的思念，温柔绵长。 灵芊儿放下笛子，感慨道：“她心里一定住着一位盖世英雄，她想表达爱意却又不敢，生怕会因此而失去了他。” 子修一愣，道：“你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灵芊儿道：“她的心事都在这曲子里啊，难道师父你听不出来吗？” 子修：“……” 子修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他之前不是没研究过这万花曲，只不过，那过程真的是一言难尽。 子修吹过笛子、箫，甚至还弹过古琴、抱过琵琶。可到最后别说召唤出一头尸兽了，单就吹奏一行简短的前奏，都等于是先要了自己的半条命。 照青女的话说，那就是勾魂琵琶夺命箫，笛音乱人心智，琴音扰人心神，听曲儿的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 最后子修不得不放弃，将这万花曲连同笛子一起藏在了暗室中。 第七章 小妖们的聚会 “师父，师父你快看啊。”灵芊儿惊呼道。 两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两只身材高大的野狼，一只灰色，一只红色，毛发浓密，眼神凌厉。 子修眼前一亮，心道：“徒儿真能召唤出尸兽来！” “别怕，别看它们样子凶，有师父在，它们连动一下都不敢的，你再试试，保持愉悦的心情吹奏一曲，要将心里的想法通过笛音表达出来。”子修道。 灵芊儿深吸了一口气，玉笛放在唇边，笛音忽高忽低，好似一只在山林间奔跑的小鹿，活泼灵动。 野狼忽然变成了两只小小的狼崽，摇着尾巴在灵芊儿的小腿上蹭来蹭去。 子修一挥手，两只狼崽如烟消散。 “乐章领悟得不错，下次再和它们玩，看后面的曲谱。”子修道。 第二章是“问”，第三章是“助”。 灵芊儿独自揣摩起来。 “问”章通俗易懂，召唤出迷途的亡灵来为自己解惑。 “助”章的下面记载了数十种动物，每种动物的能力各不相同，灵芊儿一目十行，不到片刻就牢记于心。 子修见她不说话，放下茶杯问她：“怎么？自己就能揣摩明白了？” 灵芊儿道：“这里记载了很多怪异的动物，有吸血的，有能吞噬鬼的，还有能容万物的大肚妖。” 子修颇有耐心，柔声道：“嗯，所谓助，顾名思义，助你杀敌，帮你做事，护你安全。若妖脉被封，妖力尽失，可以吹奏一曲，召唤强大的野兽出来，助你渡过险境。意念要强，记得始终是你驾驭这群畜生，你是它们的主人。” 灵芊儿问道：“不能召唤人尸吗？” 子修道：“你最好不要轻易去尝试，人的思想太过复杂，是不好驾驭的，但是动物的思想却很简单，操控起来比较容易。” 灵芊儿不解道：“可是迷途的亡灵不也是人吗？” 子修道：“不一样，迷途的亡灵没有完整的灵魂，他们徘徊在死去的地方不肯离开，深陷悲凄的过去里自怨自艾，所以没有攻击性，不过大都又痴又傻，你真召唤出来了，怕是也问不出几句真话来。” 灵芊儿点点头，这最后一章是“共”，前奏只有短短一行，下面附着八个大字：扭转乾坤，殒身不逊。 下面有几行小字，还来不及看全，手中书就被子修一把抢过，接着这本书就在他的手中化为了灰烬。 灵芊儿噘着小嘴说道：“我还没看完呐，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子修道：“这最后一章你不需要看。” 灵芊儿不依不饶，说道：“那你总要告诉我，扭转乾坤，殒身不逊是什么意思吧？” 子修心道：“这小丫头眼睛真贼，这八个字都看到了。” 最后只得妥协了，叹道：“就是与妖尸同归于尽。” 灵芊儿：“……” 竟然还有这种笛音存在，为何要共赴黄泉？那么哀怨的前奏…… 灵芊儿低头思考着，冷不防被师父的手指戳中了额头。 子修温柔一笑：“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陷入那般险境呢？” 灵芊儿一本正经道：“让我看个明白，以后好保护你啊。” 子修笑得灿烂：“你隐毒少发作几次就是保护师父了。” 灵芊儿道：“师父，这个万花曲，只有四章吗？” 子修道：“不是的，具体几章我也不知道，这本书是残缺不全的，我这里有四章算多的了，其余几章应该是被什么人收藏着。” 灵芊儿道：“可是除了小弦，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谁会召唤尸兽啊？” 子修道：“那是因为此曲太难领悟，即使乐谱在手，也等同废纸一张，毫无用处。” 灵芊儿不解道：“太难领悟？这明明很简单。” 子修道：“那是因为你在乐理这方面，是百年，不，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师父就不行了，对乐理是一窍不通。” 灵芊儿捂着脸说道：“师父不带这么夸人的。” 她又放下双手问道：“只能用笛子吹奏才有用吗？” 子修道：“任何乐器都可以，重要的是意念，其实小弦擅吹箫，我曾听爹说过，那箫声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让人闻之潸然泪下，感同身受。” 灵芊儿摸了摸小玉笛，嫣然一笑道：“徒儿有师父陪着，每天都是开心的。” 子修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灵芊儿蹦蹦跳跳地回了萱草居，跟小多炫耀这小笛子，小多拿在手里细细观看，玉质细腻，触感温润。他盘腿坐在地上，在红穗与笛身之间，系上了一个翠绿玉环。 灵芊儿摸着玉环，欣喜道：“别说，还真的好看多了。” 小多道：“你喜欢就好。明天晚上，琥珀请他带来的小妖们去千金坊逛逛，你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不去！”灵芊儿毫不犹豫地回他，“师父不喜欢我去鼠尾巷的，这几天不知怎么了，我觉得师父心事重重的，我还是老实点，别惹他生气了。” 小多疑惑道：“有吗？” 灵芊儿点点头。 幽雨过来劝道：“姑娘，一起去吧，其实琥珀和大家都想谢谢你呢。” 灵芊儿不解道：“谢我什么？” 幽雨提示道：“探灵珠。” 灵芊儿道：“哦，我都把这事忘了。” 小多道：“我陪着你，这次隐毒发作之后，你一直待在萱草居，也该出去透透气。” 灵芊儿勉强答应了。 鼠尾巷的千金坊，繁华似是人间的京都，每个月只有五天对外开放。什么奇珍异宝，武功秘籍，灵丹妙药……只有你不知道的，没有千金坊里寻不到的。 为防止灵山的位置暴露，吴渊会在人间各处放置很多传送门，各路鬼神通过传送门直接进入千金坊，再从灵山入口旁的传送门离开。 来这里的人，有的为了买卖交易，有的为了搜集情报，有的专门为了吃喝游玩，也有下等妖怪混进来捣乱的，可谓是鱼龙混杂。 小多和幽雨一左一右挽着灵芊儿的胳膊，三人慢悠悠地走在千金坊繁华的街道上，正值对外开放的五天，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上空传来声声鸟鸣，近万只飞鸟盘旋在千金坊上空，紧盯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灵芊儿道：“我不明白，几乎每个月都有来闹事的，为什么还要让外人进来？” 小多笑道：“因为赚钱啊。” 灵芊儿摇摇头，并不认同，妖要钱做什么？ 幽雨第一次来千金坊，她欣喜地瞧着街道两旁兜售的糖人、灯笼、面具，还有不少她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跑过去挨个瞧瞧，又不放心灵芊儿，看了一眼就马上回来挽住她的胳膊，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 灵芊儿笑道：“你就去看嘛，我这儿有小多呢。” 灵芊儿扔给她一个小钱袋，说道：“喜欢什么就去买，我跟小多在喜迎客栈等你。” 幽雨不好意思了，正犹豫着收不收下，两人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了。 幽雨买了几个漂亮的玉簪，虽然比不了灵芊儿的，但也是晶莹洁白，毫无瑕疵，这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接着又买了三个糖画，看了看钱袋，还剩很多，系紧了放在怀里，就往喜迎客栈走去。 刚踏入大门，店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幽雨道：“琥珀……” 还没等说完，店小二就大声喊道：“楼上霞姿月韵，请——” 到了二楼，她遇见一个端着托盘的银发女妖，便问她：“霞姿月韵在哪里？” 银发女妖指向一间包房，幽雨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低头发现了她腰带上的香囊，刚想告诉她薄荷香不适合女子，可抬眼就见这女妖匆忙跑下了楼。 幽雨来到包房门口，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推门进去后，玲珑先看到了她：“幽雨，快来，坐我这里。” 幽雨犹豫了下，看向灵芊儿，灵芊儿身边本来空出个位置，是给她留着的。 灵芊儿道：“你喜欢坐哪儿就坐哪儿吧。” 众人纷纷挪位置，琥珀坐到了灵芊儿的左边。 玲珑看到幽雨手里攥着的糖画，问她：“你这是？” 幽雨将糖画递给小多，道：“给你和姑娘的，还有这个。”她连钱袋也一起递了过去。 小多接过糖画，没接钱袋。 灵芊儿道：“你留着吧，是我疏忽了，才想起来给你些零花钱。” 玲珑撇了撇嘴，问幽雨：“咱们不是说好要一起修行的吗，你为什么非要留在灵晖殿？” 幽雨莞尔道：“我喜欢待在姑娘身边，以前我是烟花之地的琴妓，如今是姑娘身边不离不弃的婢女。” 灵芊儿一手托着下巴，啧啧道：“小多，怎么办？看来她是真的喜欢我，可我是喜欢男人的啊。” 幽雨羞得脸都红了。 小多笑道：“妖界还有不喜欢你的人吗？” 灵芊儿饮尽了一杯酒，眼中布满了忧伤：“我又不傻，是真的喜欢我，还是怕我发病不敢惹我，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小多哄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琥珀也哄道：“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灵芊儿笑着点点头。 门被推开了，几个穿红衣、腰系雪白围裙的小妖端着托盘依次走了进来，三十余盘丰盛的菜肴堆满了桌面。 灵芊儿道：“琥珀，你也太夸张了吧。” 琥珀笑而不语，这时，霜少走了进来，他最先看到了灵芊儿，开心道：“你终于肯出来走走了。” 灵芊儿见了他也挺开心的，唤他霜少师哥。 琥珀道：“这位是霜少，他是灵晖殿四堂主河暮雪的大弟子，你们应该没见过。” 众小妖纷纷起身行礼。 第八章 团宠的情郎是鬼王 霜少摆手道：“咱们这是私下聚会，别弄这些繁琐的礼节了。” 琥珀招呼大家开吃，玄冲一点没客气，先啃起大骨头来。 泽翎端起一杯酒，对着灵芊儿鞠了一躬，说道：“这一杯，谢过姑娘那日的救命之恩。” 说完便一饮而尽。 灵芊儿愣了，接着笑道：“救命之恩，不是吧？” 泽翎道：“那日的凶险，姑娘自是没留意到，但是在下心里明白，若不是你挺身而出，我等轻则被逐出妖界，重则扒皮抽筋。” 灵芊儿想了想，也是，子墨还真有可能将他们痛打一顿，再丢出妖界。 玄冲这才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大骨头，也倒满了一杯酒：“谢过灵姑娘，我就是一个粗人，姑娘以后若是需要我，只需招呼一声，我定为姑娘上刀山下火海。” 幽雨也端起了酒杯，灵芊儿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你们这是干什么？谢我什么啊？那珠子明明就是我打碎的。” 琥珀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你们既然来到妖界，就要谨言慎行，别再犯类似的错误了，下次可没人帮你们。” 众小妖点头称是，开始推杯换盏。 灵芊儿起身打算离开，小多、琥珀和霜少纷纷看向她，灵芊儿笑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多拉住她，灵芊儿低头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去茅房。”小多这才松开了手。 灵芊儿走后，玲珑说道：“我真羡慕灵姑娘，不光有这么多人喜欢她，就连打碎了稀有的灵珠，子墨妖神都不敢罚。” 小多道：“不是不敢罚，是不能罚，芊儿的身体受不住的。” 霜少放下酒杯，不满道：“琥珀刚告诉过你们，过去的事不要提了，而且不要背后议论妖神。”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琥珀温和地说道：“年长的当她是女儿，年少的当她是妹妹。她年龄小，才八百岁，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在妖界四处闲逛，跟谁混得都熟，你以后多多接触她，同样会喜欢她的。” 玲珑笑着点头，心里却恨的要命。 灵芊儿只是想出来透透气，不知怎么地，感觉刚刚的氛围怪怪的，病了这么长时间，她都不会应付那种场合了。 喜迎客栈的对面有一座宽敞的木桥，人来人往，热闹又拥挤，桥下河水潺潺，波光粼粼。 河岸两边挂满了灯笼，红彤彤的灯笼倒映在河面上，映亮了整个河道。 一艘艘船从灵芊儿眼前划过，小船里坐着俊男才女，两人耳鬓厮磨，含情一笑。大船里坐着文人墨客，有的下棋，有的对诗，还有的拎着酒壶，大声说着搞笑的劝酒令。 那豪华的二层大舟，一般都是被有钱的主包下，舒服地躺在顶层的罗汉床上，痴痴地观赏着妖娆的舞蹈，时不时地大喊一声：“好！” 灵芊儿看着眼前这些沉浸在纸醉金迷中的人们，羡慕得不行，多想也这样放纵一回，可是这病怏怏的身体不允许啊。 冷不防前方一个贱兮兮的声音传来：“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不如在下陪姑娘河面泛舟，饮酒赏月如何？也好不负这良辰美景啊。” 灵芊儿马上回头找小多，这才想起来，他们都在客栈里饮酒呢。她十分厌恶地瞪着眼前人，心想，你敢再往前，我就将你踢下河。 这人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什么人大力提了起来，来人一甩胳膊就把他扔到了河里，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水花散去，灵芊儿看清了对面的男子，羞得脸都红了，轻声唤他：“黑蝉。” 鬼王黑蝉，着一身黑色衣袍，象牙白色的鱼骨腰带环在腰间，散发着死亡的寒意。胸前盛开着一株银线绣成的曼陀罗华，优美纯洁，圣洁肃穆，但在月光的照耀下依旧透着一股黄泉的气息。 一头浓密的黑发束成了个干净整洁的发髻，插了一根人骨制成的簪子。他的脸比灵芊儿还白，是没有血色的白，显得一双剑眉更加浓黑，冷冷的眼眸如一汪墨绿色的深潭，毫无波澜又透出死一般的沉静，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紧闭的唇，为本就英俊的脸庞又增添了一分内敛。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看不出来他是高兴还是生气，整张脸透着高冷俊逸。不过当他面对灵芊儿的时候，就会展露出最温柔的一面，不然怎么能把小芊儿迷得神魂颠倒呢？ 他冷眼看着在河水中挣扎的男子，周身散发出的法力让人不寒而栗，感觉死亡的气息就萦绕在身边。 但是灵芊儿并不害怕，相反，见到日思夜想的情郎，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喜悦。她小脸绯红，低头看着脚面，羞羞答答的。 听到灵芊儿唤他，黑蝉的眉头才舒展开，周身的法力散去，上前两步，牵起她的小手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多呢？” 灵芊儿顺势挽着他的胳膊，道：“与琥珀他们饮酒呢，我趁机溜出来了，你怎么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了。” 黑蝉带着她上了一条小船，不一会儿小船就飘到了河中央。 黑蝉愧疚道：“抱歉，被事情耽搁了。” 灵芊儿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隐毒发作没救了？” 黑蝉不解，问她：“你为什么这样说？” 灵芊儿道：“因为我死了，就能变成鬼了，好去鬼界找你啊。” 黑蝉有些难过，低头不语。 灵芊儿问他：“我不变成鬼，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吗？你是因为我们妖鬼殊途难过？还是因为我会死而难过？” 黑蝉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一手搂着她，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都难过。” 灵芊儿道：“不用难过，我会去求师父的，他那么疼我，一定会成全我们的。” 黑蝉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哀伤。 灵芊儿躺在他怀里，欣赏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并没发觉黑蝉眼中的异样。 “只要你不弃我，我就一辈子跟着你，做鬼还是做妖都无所谓。哎，要不，你别做鬼王了，咱们寻一处隐蔽的地方，隐于三界怎么样？” 鬼王搂着灵芊儿的胳膊稍稍用力：“那，你的隐毒呢？” 灵芊儿叹了一口气：“我死了变成鬼，不是也挺好。” 黑蝉道：“别胡说，不是所有的妖死了都能变成鬼，你们有妖珠护体。你的隐毒，只有你师父能压制得住，你得待在他的身边。” 灵芊儿摆弄着他的袖口，若有所思。 突然，岸上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烈火符爆炸的声音，灵芊儿慌忙起身，二人齐齐往岸上望去，只见喜迎客栈燃起了冲天大火，滚滚浓烟从门窗涌出，人群尖叫着四散而逃。 灵芊儿急道：“小多他们还在里面。” 黑蝉道：“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受伤的，这里太乱了，你先回萱草居，若他们中有谁困在里面，我去救。” 黑蝉送她上了岸，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很多人在客栈前驻足围观，火势太大，没人敢上前，灵芊儿费力挤过人群，快步往灵晖殿跑去。 忽然，一个银发女子匆匆从灵芊儿身边走过，她腰间围着雪白的围裙，这身打扮，像是喜迎客栈的女仆。 她身上的味道十分特殊，胭脂香气中夹杂着一股清冷的薄荷香。直觉不对，灵芊儿紧忙跟了过去。 这女子的步伐时快时慢，像是故意引灵芊儿追上。 左转又右转，两人在这漆黑的鼠尾巷里绕来绕去…… “你给我站住！”灵芊儿喊道。 银发女子停了下来，背对着灵芊儿。 灵芊儿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是何人？火是你放的吗？你为什么要引我来这里？” “姑娘既然知道我是故意引诱，竟还有胆子跟来？”她缓慢转身，目光寒锐，起了杀意。 灵芊儿并不害怕，只是苦于身上没有防身的武器，这要是打起来，定会吃亏的。 “绝不能让这丫头跑了，先下手为强。”灵芊儿瞬间冲到了她跟前。 银发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反应还算快，在这狭小的巷子里与灵芊儿打了起来。 过了几招后，银发女子退后一丈，惊讶道：“人人都说妖王爱徒久病缠身，只有拈花力，如今看来，姑娘倒是藏得极深。” 灵芊儿一愣，随即担忧起来。 其实隐毒没发作的时候，她一直偷偷地练武来着。这才过了几招，就被对方看穿了，万一被子修知道，定会责怪她的。 银发女子道：“怎么？被我看穿了，竟这般惶恐，莫不是连你师父都不知道？呵呵，你识趣点，别在纠缠，我帮你保密。” 灵芊儿攥紧了拳头回道：“用不着，今儿你是别想逃了。” “哎呀，是嘛？”她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要跑？ 灵芊儿迅速扔了一道缚妖符过去，结果什么也没逮到，对方消失不见了。 幽静的小巷里只留下一股淡淡的薄荷香，灵芊儿忽然觉得头晕，接着就晕倒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灵芊儿发现身上披着件黑色斗篷，扔下了斗篷，环顾四周，这偏僻的小巷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好先回灵晖殿再做打算。 她刚踏进蚕月轩的大门，就见庭院里站满了人，师父在中间，左边是吴渊、子墨、子舒三位妖神，还有小多和幽雨。 右边站着四堂主河暮雪，年轻貌美，温柔和善。河暮雪旁边是她的外甥女红姝和大弟子霜少。 红姝素来与灵芊儿不和，两人见面十次有九次吵架，灵芊儿见到她十分不悦，接着发现连琥珀以及在喜迎客栈一同坐席的小妖们也都在。 灵芊儿心道：“这么大阵仗是要干嘛？” 第九章 生平第一次挨了打 子修先开口问她：“你昨晚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灵芊儿回道：“我……一个人坐船游河赏月来着。” 子修只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撒谎，接着问她：“有没有人看到你？” 灵芊儿心虚了，总不能将黑蝉供出来，摇了摇头。 红姝道：“大人，她一定在说谎，放了火，自然要给自己找一番托词。” 灵芊儿一怔，心道：“污蔑我是纵火凶手？” 她轻蔑地看了红姝一眼，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红姝胸有成竹，拿出一个被火熏得发黑的钱袋，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问道：“客栈厨房里发现的，这是你的钱袋吗？” 尽管钱袋漆黑，有的地方已经被火燎破，灵芊儿还是认出那是水仙花的图案，但是，这个钱袋明明给了幽雨。 幽雨忙在怀里摸索，那钱袋却不在了。 灵芊儿马上承认了：“是我的没错，我弄丢了。” 随后给幽雨使个眼色，暗示她别乱说话。 泽翎觉得不对，他认出这个钱袋是灵芊儿给幽雨的，想站出来解释，却被琥珀拦住了，琥珀冲他摇了摇头，泽翎会意，若是又跟幽雨扯上关系，她麻烦就大了。 红姝道：“弄丢了？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放火烧客栈，不过因为你干得好事，烧死了一个鬼，你知不知道那群小鬼在望月阁闹得有多凶？你是不是整天闲的没事干了，想看妖鬼开战啊？” 死了一个鬼！ 灵芊儿马上问道：“死了谁？” 琥珀道：“黑蝉的一个手下。” 灵芊儿放下心来，道：“师父，我没做过，怎么能凭一个钱袋就认为是我干的。” 红姝道：“我有人证。” 玲珑站了出来，小声道：“我看到了，灵芊儿在厨房里放火。” 灵芊儿指着她怒道：“你撒谎，我没去过厨房。” 幽雨道：“整个席间，你都与我在一起，什么时候看到姑娘去厨房的？” 玲珑道：“你中途可曾离席？” 幽雨道：“我见姑娘久久未归，就出去找她来着，人太多，没找到，我就回来叫小多一起出去找。” 玲珑道：“就是你离开的时候，我出去找你了，结果发现她在厨房里鬼鬼祟祟的。” 灵芊儿听不下去了：“厨房里那么多人，我进去放火？你傻了还是我傻了？” 玲珑低头小声道：“那个时候，刚好望月阁放烟花，大家都出去瞧热闹了，厨房里没人。” 灵芊儿怒了：“你——” 玲珑慌忙躲到了红姝身后。 红姝上前一步说道：“你这么凶吓唬谁呢？敢做不敢当啊？” 灵芊儿百口莫辩：“我没有。” 红姝道：“人证物证都在，你别想抵赖了。” 灵芊儿只得求助妖王，她一脸委屈地望着师父。 红姝见状，忙道：“你打碎了探灵珠，子墨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结果你又放火烧客栈，仗着自己疾病缠身，真是什么事都敢做，明天是不是连这灵晖殿都敢一把火烧了？” 灵芊儿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这巴掌来得突然，力道不轻，红姝捂着脸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冲上去便与灵芊儿撕扯起来。 两人谁也不肯让谁，明明都会武功，却像两个小孩子一样互相拽头发扯衣服。 灵芊儿抓着红姝的头发死活不肯松手，红姝的发髻被生生拽散，金钗、步摇咣当落地。 “臭丫头，你给我放手。”红姝喊道。 “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你。”灵芊儿喊道。 霜少和小多好容易才将两人拉开。 灵芊儿一直护着她漂亮的脸蛋，身服却被扯开了，从怀里掉出了一张血红符咒。 子舒捡了起来，看过之后，面露忧色。 子修问他：“这是什么？” 子舒沉声道：“烈火符。” 灵芊儿一惊，急道：“不可能，这不是我的。” 该死，昨天那个银发女子！ 灵芊儿解释道：“我昨夜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银发女子，便追了过去，结果着了她的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一定是她偷偷塞到我怀里的。” 红姝的嘴角都被灵芊儿抓出了血，她气得指着灵芊儿说道：“编，你接着编，刚刚问你，你还说一个人坐船游河，现在又编出什么银发女子，就算她是纵火凶手，可千金坊有那么多飞鸟，你不通知它们去抓人，却拖着病殃殃的身体孤身一人追了过去，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我……”灵芊儿不知该怎么解释好，心里暗暗骂着红姝，“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你讨回来的。” 吴渊无奈道：“要不算了，我去问问黑蝉，看他有什么要求，咱们尽量满足。” 红姝捋了捋被灵芊儿拽散的头发，扶着霜少的胳膊气哼哼道：“犯了这么大的错，就一句算了，这些新进小妖都看着呢，妖界律法等同儿戏吗？” 霜少责备道：“红姝闭嘴。” 红姝不满地回道：“大师哥，你这是明摆着包庇吗？” 这话实则是说给妖王听的。 子修闻言，喝道：“跪下。” “什么？”灵芊儿一时难以相信。 子修加重了语气：“跪下。” “师父，你不信我吗？”灵芊儿就快哭出来了。 子修不为所动，僵持片刻，灵芊儿只得委身下跪。 子舒道：“那就罚跪半个时辰吧。” 子墨道：“既然要罚，就得像个样子。” 灵芊儿心里暗暗叫苦，子墨这是要报探灵珠的仇啊。 子舒道：“那就跪一个时辰。” 子墨转头不满地看着哥哥，这多半个时辰算罚吗？ 红姝问子墨：“子墨大人，犯了此等大错，若是带去刑堂该如何处置？” 子墨道：“杖责一百。” 红姝满意地点点头。 子修眉头紧皱，双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紧紧握着。 河暮雪道：“芊儿的隐毒刚被压制住，不能受此重刑。我看就依子舒大人说的，跪一个时辰悔过即可。” 红姝道：“若是黑蝉知道妖界草草处理纵火凶手，不知道会不会善罢甘休呢？” 灵芊儿道：“那就将我交给鬼王处置好了。” “不行！”子舒马上反对，“你以为鬼王是好惹的？他不会因为你是妖王的徒弟就饶了你。” “他当然会饶了我。”灵芊儿有苦说不出。 此事牵连灵芊儿，吴渊也觉得太过棘手，他对子修说道：“要不……就找个身体结实的替灵芊儿顶罪，先去子墨那受一百杖，交给鬼王，之后再想办法救回来。” 玄冲站出来说道：“我替她。” 接着，除玲珑以外的所有小妖几乎同时站出来说道：“我替她。” 灵芊儿道：“你们都退下，这事儿与你们无关。”她又看向吴渊，“你个傻大雕胡说什么呢，我没有做过，何来顶罪一说？” “给我闭嘴，你怎么跟吴渊妖神说话呢？”子修怒了。 见师父发了火，灵芊儿紧紧攥着衣角，委屈道：“师父竟然这样大声呵斥徒儿……莫非你信这疯女人的话，不信我吗？” 红姝怒道：“你说谁是疯女人？” 子修的心揪揪了一下，最后艰难地下了决定，缓缓说道：“罚十杖吧。”又吩咐吴渊，“阿渊，你好好去跟鬼王解释，他提的要求，一一满足。” 十杖？ 灵芊儿僵住了，心道：“师父要打我？怎么会？” 小多扑通一声跪下来求道：“大人，是我没有好好看着她，让姑娘离了我的视线，求大人让我替她受罚。” 子修怒道：“你自然是要罚，等芊儿罚过了，你就去刑堂领五十杖。” 子舒劝道：“子修，十杖怕是不妥。” 子墨道：“刑罚减了九十杖还有什么不妥？我倒是觉得少了，至少得打二十杖才行。” 子墨给身后的侍者使了个眼色，侍者退下，不一会儿，他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妖一起走了回来，男妖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杖。 众人大惊，这是真的要打？ 灵芊儿眼含泪花地望向师父，似乎在问他：“您真的要打我？” 子修低垂着眼帘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徒儿，隐毒刚刚被压制住，还没调养过来，此时是弱不胜衣、楚楚可怜…… 与徒儿对望片刻，深呼了口气，道：“打吧。” 灵芊儿委屈地咬着嘴唇，没让这泪水流下来。 这手持长杖的男妖顿在原地，根本不敢动手。 子墨命令道：“打！” 手起杖落，却轻轻拍在了灵芊儿的背部，比挠痒痒还轻。 子墨气得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都要杀人了。 男妖吓得哆嗦了一下，稍稍用力打了下去，总算听到了些声响。 并不疼，灵芊儿动了下肩膀。 一边是子墨，一边是妖王，他十分为难，心道：“不打，子墨大人定要责罚，若是打，真把灵芊儿打伤了，妖王岂能轻饶了我？” 红姝走过去，气哼哼地抢过木杖，对着他喊道：“你这是捶背呢？” 他如释重负，这烫手山芋总算是扔出去了。 红姝对准灵芊儿的背部，狠狠地打了下去。 灵芊儿被这一下打得整个人向前扑去，双手支撑着地面，额头才没磕到坚硬的石砖。 子修心里一颤。 灵芊儿勉强起身，捂着肩膀，转头怒道：“你——” 红姝一脸得意：“怎么？” 子修没有阻拦，旁人更是不敢上前阻止。 接着，又是狠狠一杖，用了十成的力气。 灵芊儿再次向前扑去，痛得大叫了一声：“啊——” 她已疼得抬不起头了，这两杖下来，后背雪白的衣衫已经现出了两道血痕来。 灵芊儿小声喃喃：“好疼，不要打了……” 小多哀求道：“大人求你了，剩下的六杖我来替姑娘。” 子修表面平静，手背早已握出了条条青筋，胸口痛得就像万箭穿心一般。 红姝见她趴在地上不起来，歪头道：“还有六杖呢。” 第十章 师父再见，徒儿走了 背部火辣辣地疼，灵芊儿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红姝道：“别装了，你就算不起来，我也会打完这六杖的。” 红姝再一次举起木杖，没等落下去，子舒和河暮雪就一起移到了她左右，河暮雪手持玉箫拦下了木杖，子舒则是紧紧抓住了红姝的手腕。 红姝不乐意了，刚要反抗，就见灵芊儿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出来。 红姝：“……” 子修瞬间来到她身边，轻轻按着她右腕的脉门。 男妖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他指着红姝说道：“我没使劲打，我没使劲打，她打的，是她打的。” 红姝手中的木杖咣当落地，她显然吓坏了，喃喃自语道：“不是要间隔好久才会发病吗？怎么这么快又……不会的，不会的……” 灵芊儿缓了缓，看清了眼前人是师父，气得一下甩开了师父的手，那委屈又愤怒的双眼似要冒火了：“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别人不信我，你怎么能不信我？我干嘛要放火烧客栈？” 子修的眼中有什么东西闪烁着，他没有回答，一把将她拽了过来，点了她的穴，灵芊儿不能动了。 子修缓慢地给她输送妖力，并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灵芊儿不能动，难受得很，这股妖力并没有让她好受些，反而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了子修一身。 红姝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慢慢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了霜少，才停下脚步。 灵芊儿双目紧闭，心道：“隐毒这么快又发作了，我这次死定了吧？” 子修劝道：“芊儿，你不要抗拒我的妖力。” 灵芊儿睁开眼睛，她越想越气…… 眉间突然出现了一片雪白花瓣，白色妖力萦绕在周身，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股飓风，向四周袭去。 子修迅速闪到一边，众人也纷纷向后退了两丈。 飓风散去，众人上前查看，灵芊儿不见了，地上是一朵巴掌大的水仙花，这朵洁白的小花虚弱地倒在地上。 河暮雪拿起一个透明的封妖袋，将地上的小花放了进去，这小花气愤地撞着袋子，想要跑出来。 河暮雪柔声责备道：“行了行了，挨了几杖就气成这个样子，你真不要命了？” 小花不停地晃动，像个生气的小人。 河暮雪道：“我先将她放在暖室里养着，等她变成人了，我再好好医治。” 子修疲惫地点了点头，望向袋子里的徒儿，小花气恼地转过身去，不理他。 子修一脸伤感，哑着嗓子道：“子舒跟我进来，其他人散了吧。” 河暮雪冷眼看着红姝，怒道：“明着是责罚，其实做做样子给鬼王个交代就好。你明知道芊儿体弱，竟然下狠手打她。” 红姝跪了下来，委屈道：“我哪里想到她这么不禁打，她不会死吧？” 幽雨哭道：“血都透过衣服溢出来了，可见你打得有多狠！” 红姝低头不语，十分后悔。 河暮雪道：“红姝，你做事还是这么没分寸，你要不是我外甥女，妖王能饶了你吗？你就跪在这里，芊儿什么时候变成人，你什么时候起来。” 众人散去，留红姝一人罚跪，庭院里又安静下来。 书房里，子修道：“去查查芊儿说的银发女子，再看看能不能查到这个烈火符的出处，悄悄的，别被人发现。” 子舒点点头，悄然退下了。 书房里只剩子修一人了，他无力地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衣衫上残留的血迹。 “灵芊儿被打了！” 这一消息在妖界迅速传开。 “怎么会？妖王那么宠她。” “听说那客栈的火是她放的，本来罚十杖，妖使不敢使劲打，后来被红姝狠狠打了两杖，她就犯病了。” “啊？那人现在如何？还有救吗？” “在暖室里养着呢，红姝还在蚕月轩里跪着呢！” “啧啧！” “她烧客栈干嘛？” “不知道啊，我看都离她远点吧，自己犯了错受了罚，执行的人还得罚跪。” “可不是，仗着自己身患顽疾，又有妖王宠爱，无法无天了。” “你们也不能这样说，灵芊儿的长相可是世间少有。那如水般清澈的眼眸，楚楚动人的身段……” “那又怎样？隐毒刚被压制住，这才过了几天就又发病了，谁晓得她能活多久，你娶回家兴许第二天就得办丧事。” “你们说什么？” 几个小妖回头见到来人后，吓得慌忙下跪。 “明祯大师兄！” 明祯身旁站着明礼，这两兄弟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在男妖中算是相貌比较出挑的。 明祯是妖王门下首席大弟子，不苟言笑，刚正不阿。明礼却截然相反，开朗又随和，最能跟灵芊儿玩到一起去，如今听了这些闲言碎语，一向温柔的他也面现怒色，指着他们吼道：“口无遮拦，妄议他人，都去刑堂领罚。” 小妖们慌忙四散。 明礼道：“哥，我们不在，就出了这样的事，师父怎么会舍得打她？” 明祯沉声道：“犯了错自然要罚。” “她怎么会去烧客栈呢？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明礼愤愤道。 “有人证也有物证，鬼王还抓着此事不放，只能……”明祯不说了。 “我不放心，我要去看她。”明礼道。 “走吧，一起去。”明祯道。 河暮雪医术精湛，可谓是妙手回春，所以又称河妙手，她与鬼界周不死、东城刘半仙共同享有“还阳三尊”的美名。 每当灵芊儿隐毒发作，河暮雪就会把她接到自己身边亲自照料，次次少不了红姝忙先忙后，时间长了，自然少不了抱怨：“为了一个快死的人折腾大家，次次都要我守夜，真是巴不得她这次犯病就过去了。” 这便不难理解二人不合的由来。 百草园紧挨着蚕月轩，这里没有假山凉亭，荷塘古树，只有曲折狭窄的青砖小路和一地绿油油的草药。 河暮雪不肯放过每一寸可以利用的土地，阳光充裕的地方更是建起了十几个高高的梯形架子，抬头也望不见顶，小妖们管这叫云梯。 架子上的木盆里栽种着喜欢阳光的草药和花朵，草香花香混在一起扑鼻而来，令人心悦神怡。 明礼心中的忧闷渐渐散去，他问道：“小少，芊儿怎么样了？” 霜少领着兄弟二人走在这狭长的青砖小路上，叹了口气回道：“都在暖室里待了两天了，还没变成人。” 明礼急道：“不会又是……” 霜少道：“师父说不是隐毒发作，放心。” 青砖路终于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片草地，空旷的草地上屹立着一棵高大挺拔的千年银杏树，远远看去，繁茂的树冠宛若团团金色祥云。 银杏树下有一间木屋，紫藤铺满了屋顶，像紫色的瀑布垂直而下。 明礼刚迈出一只脚，就被霜少拉了回来：“小心别踩到何首乌。” 明礼道：“啥，这是草药？” 霜少顽皮一笑：“这么大一片土地，我师父怎么可能放过。” 三人飞到木屋前，轻轻推门而入。 明礼轻声呼唤：“芊儿，芊儿你在哪儿？师哥看你来了。” 木屋内尽是些未经雕琢的水晶、玉石，都往外冒着灵气，还生长着很多这世间稀有的花草。 霜少小心翼翼地挪开一株冰山雪莲，也不见水仙花的踪影。 明祯御剑飞到屋顶上，在垂下的紫藤花中寻找，依然无果。 明礼忽然说道：“她在这儿呢，水池里。” 木屋的角落里，有一个由玉石砌成的四四方方小水池，水面上点缀着几片从上方落下来的紫藤花瓣。 一朵水仙花孤零零地立在水面上，花茎弯曲，花朵下垂，无精打采的。 兔子趴在地上闭目养神，听到有人靠近，倏地变成了人。 明祯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小多呢？” 幽雨道：“被罚了五十杖，这几天怕是起不来了。” 小花听到说话声，抬起了头，一看是他们三人，就游到了远处，并迅速沉到了水底。 明礼想将水仙花捞出来，霜少拦住了他：“她这是不想见咱们，还生着气呢。子修大人来了，她就把门插上，根本不让大人进门。” 明祯责备道：“不知礼数，我看你就是恃宠而骄，被打了几杖又如何？难道以后还不见人了？” 忽然一阵水花袭来，四人接连后退。 原来是这小花拿叶子当瓢，往他们身上泼水呢。 明礼笑道：“这不挺精神的。” 明祯抹去了额头上的水珠，嘴角微微上扬。 小花又沉到了水底。 明祯道：“走吧，去见师父。” 明礼还想在这儿多陪陪灵芊儿，明祯一瞪眼，他马上乖乖地跟着走了。 一轮圆月爬上枝头。 幽雨连续守了好几夜，十分困倦，此时正变成兔子躺在地上酣睡。 水仙花悄悄从水池里爬了出来。 它一路狂奔，跑出了百草园。 蹑手蹑脚地溜进蚕月轩，见红姝还在罚跪，也快到极限了，整个人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能倒下。 灵芊儿心道：“你就跪着吧，让你冤枉我，该！” 水仙花跑进萱草居，钻进了小多的房间，小多整个人趴在床上，后背涂满了药膏，睡得正酣。 灵芊儿有些舍不得他，小声嘤嘤道：“小多，谢谢你照顾了我八百年，都是我害你挨了打，以后你再也不用替我操心了。” 水仙花跑回自己的房间，倏地变成了人，换好一身飘逸的小襦裙，拿起妆台上的玉笛插在了腰间，又拿起一个钱袋系在了腰带上。 “听说人间做什么都要金银，这一袋金瓜子应该够了吧？”灵芊儿重新变成一朵水仙花，趁着月光明亮直奔山下，终于在子时前冲进了鼠尾巷。 千金坊依旧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丝毫没受大火的影响。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千金坊对外开放的最后一天。”水仙花在人群脚下急速穿行，几次险些被踩扁。 好容易来到妖界入口，却发现守卫比之前多了一倍。 一个巨大的传送门挡住了那条长长的通道，每个准备离开的人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灵芊儿躲在一棵树的后面，左顾右盼，等待机会。 不一会儿，从远处走来几位姑娘，服饰华美，身材婀娜，水仙花跳到一位姑娘身上，慢慢往上爬，最后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守卫围着她们转了几圈，不肯放行，这姑娘不满道：“怎么了？” 守卫问她：“你身上怎么有妖气？” 她生气地说道：“这里可是妖界，我们在这里玩了好几天了，身上沾些妖气再寻常不过了。” 守卫也觉得有道理，后退一步让行了。 出了传送门，周围是一片静谧的树林，灵芊儿悄悄从她头上跳下，躲进了灌木丛里，等她们走远了，才重新变成了人，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 她抬头望着夜空自言自语道：“结界外的月亮果然又大又圆，妖界既然不容我，连师父都打我，我索性就在人间隐姓埋名，当个逍遥野妖，再也不受这窝囊气。” 第十一章 初遇沈熙沅 灵芊儿忽然听到了潺潺流水声，顺着声音走过去，发现了一条河，岸边的木桩上还拴着一条船。 灵芊儿大喜，跳进船里，解开绳子，拿起小船桨，划入了河中央。 走之前还在木桩上放了几个金瓜子。 灵芊儿躺在船里，把船桨往旁边一丢，双手枕着脑袋，翘着二郎腿，欣赏着郎朗星空，这个舒坦啊！ 任这小船顺流而下，漂到哪儿就去哪儿，这才是真正的随波逐流。 “灵芊儿逃出妖界了！” 这消息犹如一声响雷，震动了整个妖界。 子舒和子墨闻讯赶来，见幽雨正跪在地上哭，书房里还有吴渊和明祯、明礼。 子舒责备道：“你是怎么看着人的？” 幽雨哭道：“我醒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子修很是烦躁，怒道：“我留你有何用？” 明礼急得直跺脚：“这丫头太不像话了，竟如此大胆！” 子墨鞠躬认错：“是我手下的人疏忽了，子墨甘愿受罚。” 子修摆了摆手，道：“她有心出走，不怪你，可她没有妖界印记，身体也没恢复，万一遇到猛兽，或者心怀不轨的道士……” 子修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桌子瞬间裂成了两半。 “都怪我，全都怪我……”子修没能控制住情绪，一滴泪从眼中滑落，他慌忙转身，众人纷纷移开了视线。 吴渊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派出了数万只飞鸟寻找灵芊儿，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她，大人宽心。” 子舒道：“这样吧，去给沈熙沅捎个信，请他告知人间的道士别伤了她，再多画些芊儿的画像贴在人间各处，凡提供线索的均赏银一千，这样找起来应该更快些，小墨，你去办吧。” 子墨点点头。 小多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看到书房里有这么多人，就知道传言不假，他跪在子修面前，求道：“大人，我要去人间找芊儿。” 子修平复了一下心绪，转身问他：“你这身体……” 小多道：“没事，我能撑住，想到芊儿一个人在人间流浪，我实在是没法安心养伤。” 子修道：“好，也快三善会了，我们提前出发，一边寻她，一边前往凝仙山。明祯、明礼、小多随行，阿渊你在会前赶到就好，妖界的大小事先交给子舒处理。” 早上，灵芊儿被鸟叫声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发现这条小船驶进了一条细流内，前面横着一棵树，挡住了小船的去路。 灵芊儿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觉得有些冷，站起了身，踩在这拦路的树干上，几步就上了岸。 “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沉？被困在这里多久了？这里离灵山又有多远呢？管它呢，反正也不打算回去了，师父现在一定知道我逃出来了，会不会着急？怎么可能着急，他巴不得我离开呢。再也不用给我压制隐毒了，彻底甩开了我这个累赘。”她望着小船喃喃自语道。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灵芊儿猛地回头。 一黄袍老道正怒视着她，他身边跟着两位小道士。 这老道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手持符，一手持剑，对着灵芊儿恶狠狠地说道：“好哇，近日在这黄麟山作恶的妖怪，终于被我逮到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作恶？妖怪？ 灵芊儿道：“我是那种低等的妖怪？你看清楚了，我是妖。” 老道哼道：“有什么区别？没有印记的妖怪都该死，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徒儿，布阵。” 两个小少年快速移到灵芊儿左右，口中念念有词，同时将符咒拍到了地上。 一个圆形的缚妖阵出现在灵芊儿脚底，她的双脚动不了了，正想着该如何破解，老道就持剑攻了过来。 灵芊儿从腰间抽出玉笛，抵挡老道的攻击，过了几招后，老道讨不到便宜，便不再贸然进攻。 “还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无妨。”他从怀中掏出几道红色符咒，朝灵芊儿扔了过来。 缚妖阵周围霎时火光冲天。 老道冷笑道：“烧死你，为民除害！” 灵芊儿怒道：“除什么害？我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妖怪，小多说人间的道士都是不讲道理的，今日亲眼见到，呵，果真如此。” 忽然从树林深处传出了野兽的叫声，接着，七八只雪白的大怪兽从树林里窜了出来。 它们身材像虎，脑袋却像狼，爪子锋利无比。见到四人后，张开大嘴，露出了尖尖的獠牙。 老道和两个小少年显然吓坏了，一步步慢慢地后退。 野兽似乎对老道师徒不感兴趣，一起缓步走向缚妖阵中的灵芊儿，不想，却被这熊熊烈火拦住了。 见无法靠前，就转头扑向了师徒三人。 灵芊儿冲着他们喊道：“你们进阵里来，它们不敢过来的。” 老道回道：“就是被野兽吃了，也不会与妖怪为伍。” “傻不傻？”灵芊儿怨道。 师徒三人渐渐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被活活吃掉了，灵芊儿急得想骂人了，怎么这么冥顽不灵？ 在这紧急关头，忽然从天而降两名白衣少年。 两人剑法精妙，身手不凡，几下就把它们逼退了。 两名少年扶起了师徒三人，他们满脸血污，身上均是咬伤和抓伤，狼狈不堪。 老道连连道谢，未等松口气又突然惊恐地指着他们身后…… 野兽一字排开，再次扑了过来，它们像狼群一样合作攻击，体型庞大力气也不小，五人渐渐落了下风。 其中一个少年喊道：“赶快回去叫人来，我与它们周旋一会儿。” 另一个少年马上瞬息千里，消失不见了。 灵芊儿发现，这群野兽特别聪明，听不到它们交流，却配合得十分默契。 “这些长得像狼的东西到底是啥啊？”灵芊儿心道。 狼！ 她灵光一现。 这群野兽忽然分成了两队，几只来到白衣少年身前，几只移到了老道身后，打算前后夹击。 “他娘的！”少年骂了一句。 灵芊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少年这才发现，烈火中还有一个人影，这一分神不要紧，野兽们一起扑了过来。 悦耳的笛声响起.…… 灵芊儿身边出现了两只高大威武的狼尸，一只灰色，一只红色。 它们缓步从火焰中走了出去。 狼尸比这群野兽还要高出一大截，野兽们停止了进攻愣在原地，接着步步后退。 狼尸微微躬身，做好了攻击的姿势，野兽见势头不妙，转身逃进了树林里。 狼尸没有追赶，回到灵芊儿身边，用爪子在缚妖阵的周围拍着，大火被拍灭后，又一爪子将地上的符咒踩碎了。 缚妖阵消失了，灵芊儿活动了几下脚腕。 “你们两个这么厉害啊，不用动手就给它们吓跑了。”灵芊儿挠着它们的下巴笑道。 狼尸摇着尾巴，十分开心。 白衣少年能察觉出灵芊儿身上的妖气，平时遇到这样的野妖，他都会一剑斩了，可此时他看着笑靥如花、灵气满满的灵芊儿，只觉得脸颊微热，心跳加快，想与她说话却又迟迟不敢上前。 老道看到她身后的狼尸，惊讶道：“你究竟是何人？竟然会召唤尸兽？还有，为什么我的烈火符伤不到你？” 灵芊儿将小玉笛在手中转了一圈，笑道：“怎么？你不谢我的救命之恩吗？” 老道羞愧难当：“我刚刚以为你是……作恶的妖怪。” 灵芊儿得意道：“你的这种烈火符对我来说就像……就像是烫嘴的茶水，嘻嘻。” “知羽！知羽！” 十几名白衣少年纷纷落地，他们手持宝剑对准了灵芊儿。 知羽忙道：“别别，是姑娘救了我们，她赶走了那群野兽。” 众人闻言便收起了剑。 一位少年老成的男孩子走上前来，对灵芊儿行了一礼：“在下珑玉，多谢姑娘救了知羽。” 灵芊儿道：“举手之劳，不用谢。那，我就先走了，告辞。” 灵芊儿一挥手，狼尸消失了。 知羽道：“姑娘等等。” 灵芊儿回头问他：“怎么了？” 知羽道：“姑娘，你刚刚被困在烈火中，不晓得有没有受伤，不如跟我回去，让家中大夫好好给你瞧瞧。” 灵芊儿有些犹豫，她不知道眼前这些白衣小少年是什么人，万一把她骗回家宰了怎么办？ 她摇摇头道：“我没事，都说了那种烈火符伤不到我的。” 知羽道：“那你也别硬往这山林里闯了，这群野兽肯定是有主人的，而且它们的数量到底有多少咱也不知道，你独自离去太过危险，等我师父将这山林里的妖怪清理干净了，你再走也不迟啊。” 灵芊儿道：“你们这身打扮，是道士吧？我……” 珑玉知道她担心什么，安慰道：“姑娘别怕，我们是肃雍阁的修士，是非分明，有恩必报。” 肃雍阁！东城沈熙沅！ 灵芊儿点点头，心道：“想不到我出了妖界第一个结识的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沈熙沅。” 一行人御剑往城里飞去。 灵芊儿紧紧搂着知羽的胳膊，生怕会掉下去，知羽笑道：“你从来没有御剑飞行过？” 灵芊儿点点头。 少年们在一家客栈前落了地。 珑玉道：“姑娘请吧。” 灵芊儿站在原地不动，心道：“不会是家黑店吧，听师哥说人间的客栈还有吃人肉的呢。” 这时，客栈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两个人。 前人白衣如雪，一头青丝乌黑亮泽，一张鹅蛋脸圆润白皙，浓黑的剑眉稍稍向上扬起，显得格外硬朗帅气，不过这漂亮的双眼太过温柔，偏偏冲淡了这份硬朗。 他个子很高，挺直地站在大家面前，一手在前，一手背后，微微一笑，如春风和煦，款款温柔。 灵芊儿心道：“原来道士也有这么年轻英俊的，跟那黄袍老道站在一处，真真是一言难尽啊……” 少年们低头行礼：“阁主！” 阁主！他是沈熙沅？ 第十二章 问心有愧 沈熙沅见到受伤的师徒三人，忙对身后人说道：“崔先生，有劳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白衣道士说道：“阁主哪儿的话，来，扶他们进来。” 知羽道：“崔先生，还有这位姑娘，等下麻烦您也给她瞧瞧。” 沈熙沅见到灵芊儿后，稍微愣了一下，接着便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忽闻“铮”的一声。 他腰间悬挂着的银色宝剑突然出鞘两寸，沈熙沅忙按住了剑柄：“姑娘别怕。” 剑柄上镶嵌着一大六小共七颗翠绿夜明珠，形如斗杓，荧光点点。 看来对野妖有偏见的不只是道士，还有灵剑。 灵芊儿对宝剑说道：“想伤我？信不信我把你身上的珠子都扣下来砸碎了，再把你丢到岩浆里去？” 银色宝剑不满意地晃了晃。 沈熙沅低头责备道：“别闹！” 知羽上前说道：“小琅珂啊，是她救了我，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琅珂剑这才安静下来。 沈熙沅笑道：“都进来吧。” 灵芊儿被安置在二楼一间干净宽敞的客房内，她坐在窗前，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窗台上画着圈，看着这集市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想，这就是人啊，跟我们妖没什么区别嘛。 门被推开了，沈熙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崔先生、珑玉和知羽，珑玉手里还端着两碟小点心。 灵芊儿僵硬地行了一礼。 沈熙沅招手示意她过来。 瞧着桌上花花绿绿的糕点，灵芊儿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塞进了嘴里，这点心做得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崔大夫边诊脉边问道：“姑娘，你大病初愈？” 没等灵芊儿回答，崔大夫又摇了摇头，道：“你这身体，似乎是有某种顽疾。” 灵芊儿一本正经地撒谎：“就是体寒畏冷，这病打小就有，不碍事。” 崔大夫也诊不出隐毒，收了手道：“姑娘身体有些虚，我给你开副药，好好补补。” “有劳了。”沈熙沅道。 崔大夫走后，知羽道：“这位是我师父沈熙沅，你应该听说过吧？” 灵芊儿点点头。 大名鼎鼎的沈熙沅，怎么可能没听过？ 天界萧长友，人间沈熙沅，三界称他们师徒二人为“明玉二仙”。 不过沈熙沅并不喜欢这个称谓，虽然他担得起这个“玉”字，但他始终认为，徒弟就是徒弟，永远都不配与师父相提并论。 萧长友是天界德高望重的仙师，桃李满天下，其中最出众的徒弟就是沈熙沅。他明明仙途不可限量，却偏偏留在了人间，只对师父说，要为了修仙大业克尽己责，为了人间和平献上此生。 面对如此执着的徒儿，萧长友也只得由着他。 沈熙沅建立肃雍阁后，极力调解几大修仙家族之间的矛盾，不到一百年的光景，人间这些大大小小的修仙世家便再不是之前的一盘散沙，而是牢牢地抱成了团，齐心协力共筑修仙大业，斩妖除魔共同维护人间安定。 肃雍阁所在的东城，更是变成了人间百姓都慕名朝拜的圣地，所以东城又叫神仙城。 知羽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灵芊儿眼珠一转，回道：“小六。” 珑玉问她：“姑娘，你是妖吧？” “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灵芊儿又害怕起来，“怎么？你们也要杀我吗？你不是说你们是非分明，有恩必报吗？” 沈熙沅不解道：“六儿为何这样说？” 灵芊儿一愣，心道：“六儿？这怎么还给我改名字了？” “刚刚那个老道，不容我解释就要杀我，听说人间的道士都是这样的，遇见没有印记的妖就直接杀了，你们不也是道士吗？”灵芊儿道。 “不一样，我们是修仙的道士，也叫修仙士，百姓也叫我们道长。珑玉已经成仙了，师父说我还差一个机缘，嘿嘿。”知羽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刚刚那个黄袍道长，是没有仙缘的道士，他修不成仙，一生约束自身，不沾酒肉。我们共同降妖除魔、为民除害，不过不是对你，而是对作恶的妖怪、恶鬼。”珑玉道。 “我竟然不知道，道士还分两种。”最后一块点心也吃完了，灵芊儿意犹未尽，舔着手指。 珑玉道：“你若是喜欢，晚上我再给你做些。” 灵芊儿惊道：“这些点心都是你亲手做的？” 珑玉点点头。 灵芊儿手托着下巴，调侃道：“哥哥不仅人长得俊俏，手还这么巧，真羡慕你将来的媳妇。” 珑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灵芊儿撇撇嘴，心道：“真够严肃的，这哪里像个少年？” 沈熙沅问她：“你怎么会独自一人闯进这山林中？” 灵芊儿道：“迷路了，这里是哪里？” 知羽道：“幽州。” 灵芊儿不知道幽州在哪里，也不关心。 沈熙沅接着问她：“你要去哪里呢？” 灵芊儿道：“不知道，没想好呢。” 沈熙沅道：“那不如先跟着我，崔勉医术精湛，等你调养好身体后，再做打算，你救了知羽，这也算还你恩情。” 灵芊儿问他：“你们要去哪里？” 知羽道：“去凝仙山，参加三善会，你跟我们一起吧？” 灵芊儿马上回道：“不去！” 她心里暗暗发怵：“三善会，师父一定会去的，万一被师父抓住，我不死定了。” 沈熙沅问道：“六儿为何听说去三善会，就拒绝得这般干脆？难道你有要躲避的人？” 灵芊儿心道：“这双眼睛不仅含情脉脉，也敏锐如鹰啊，看来此地不能久留。” 三人还在等着她回答，灵芊儿只得硬着头皮编了下去。 “我听说三善会还有鬼王和仙官参加，我这个没受印记的小妖登不了大雅之堂。而且，我一个女娃娃，跟着你们一群男……儒雅之士，实在也不方便。沈阁主的好意我心领了，等你清了这山林里的妖怪，我就离开。” 知羽道：“你一个人又要去哪里呢？你没有妖界印记，万一又遇见了想要你命的道士，你怎么办？不如跟我们一起去三善会，让我师父为你引荐妖王。” 灵芊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知羽道：“别担心，由我师父出面说情，妖王一定会带你回灵山的，有个家，总比在人间流浪的好呀。” 灵芊儿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心道：“我才刚刚逃出来，怎么可能再回去？ ” 一个白衣少年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灵芊儿闻着这苦药味，皱了下眉：“太烫，等下我喝，一定喝。” 少年点头退下了。 沈熙沅起身道：“那，六儿就好好休息吧。” 他们走后，灵芊儿拿起药碗，对着一盆花就浇了下去。 门突然又被推开了，灵芊儿吓了一跳，手中药碗滑落，摔了个稀碎。 沈熙沅瞬间移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仔细地查看，紧张道：“没划伤吧？” 灵芊儿道：“没有没有，我这正准备喝呢，结果你吓了我一跳。” 沈熙沅看了看旁边的花盆，眉头一皱。 灵芊儿问道：“沈阁主，你怎么又回来了？” “走吧。”沈熙沅领着她走进了二楼西侧的一个房间里，“你暂时住这间吧，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那股药味，如今洒了一地，味道一时半会儿怕是散不出去了。” 不是吧，这心也太细了。 灵芊儿紧盯着他那张俊俏的脸蛋，从小就被妖媚帅气的师哥们围着，灵芊儿早就心如止水了，如今突然见到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君子，难免春心荡漾。 沈熙沅问她：“我脸怎么了吗？” 灵芊儿忙道：“挺好。” 她马上收了心，就算没有黑蝉，单就这个姓氏也是她高攀不起的。 天界的仙官有一半都姓沈，大多沾亲带故，沈熙沅的大伯沈麟是天界四将之首，手握重兵，一呼百应。 沈熙沅又是萧长友最引以为傲的弟子，要品行有品行，要能力有能力，萧长友曾在天帝面前极力推荐他担任要职，若不是沈熙沅执意要下凡，这整个天界恐怕早就是他伯侄二人的天下了。 沈熙沅道：“我再吩咐珑玉重新熬一副药，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灵芊儿嘟起了小嘴。 沈熙沅说了句好好休息，就关上了门。 灵芊儿躺在床上，困乏得很，很快就睡着了。 珑玉端着药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轻轻推门而入，发现灵芊儿正在酣睡，将她踹到脚底的被子重新给她盖好，就悄悄出去了。 珑玉来到沈熙沅的房间，见他正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书。 沈熙沅的心情似乎很好。 珑玉道：“师父。” 沈熙沅转头问道：“她喝药了吗？” 珑玉摇头道：“她睡着了，师父，您真要带一个野妖去三善会吗？” 沈熙沅道：“怎么？” 珑玉道：“您亲自跟妖王开口，他定会收留小六，可是她太过貌美，别人定会在背后议论您的。说您……说您替一个无名女妖出头，是被美色所迷惑。” 沈熙沅噗嗤一笑：“管别人怎么说呢，我问心……” 沈熙沅微微一顿，他忽然意识到，他问心有愧。 知羽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道：“师父，这个是妖界送来的。” 知羽来的真是时候，沈熙沅忙打开信，里面有一幅画像和一张字条，沈熙沅看过后笑出了声。 珑玉和知羽面面相觑。 沈熙沅道：“好好看护灵……六儿。” 第十三章 山林遇女鬼 到了晚上，沈熙沅亲自去叫灵芊儿出来吃饭，可推门进去后，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门口的小少年一脸惊愕道：“我没离开过啊。” 沈熙沅心里咯噔一下：“这山林中的白色野兽很可能是从凝仙山跑出来的白蚩，万一遇到了这群畜生的主人，她一个弱小女妖如何能对付得了？” 沈熙沅瞬间从窗户飞了出去，琅珂剑的光芒极为耀眼，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光痕。 灵芊儿手持玉笛，悠哉地在山路上走着，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发现门口站了个小道士，就推开窗户，悄悄溜了。 夜风阵阵，灵芊儿抱紧了双臂，后悔没在城里买件斗篷，趁着月光皎洁，加快了脚步。 小跑了一会儿，便体力不支了，抚摸着小玉笛，喃喃道：“小笛子啊小笛子，你怎么就不会变成剑，带我飞呢？”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一阵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从树林里传出，跟白天遇到的野兽叫声有些像，好像还有轻轻的脚步声。 月亮被云层遮住，黑暗像张大网笼罩了下来，周围一片漆黑。 阵阵吼叫声入耳，对方有多少人，是远是近一概不知。 灵芊儿忙拿起笛子放在嘴边，还没等吹出声响，笛子就被人打掉了，灵芊儿迅速后退了好几步。 云层散开，暗黑帷幔被月光慢慢拉开，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灵芊儿跟前，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张脸十分可怕，鼻子向左歪，嘴巴向右歪，还有一只眼睛的上眼皮向下耷拉着，盖住了大半只眼睛，整张脸就像一个失败的泥雕。 “啊！”灵芊儿尖叫一声慌忙后退，结果被什么绊倒了，仰面摔了下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她吓得浑身发抖，连疼都忘记了，心中不住地乞求着：“隐毒千万别发作，千万别发作……” 果然，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行为是迟钝的，大脑是空白的。 这女人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来盯着灵芊儿的脸：“好香的妖气，好漂亮的脸。” 灵芊儿哆哆嗦嗦地看着地面，因为这张脸太过恐怖，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瞧第二眼。 女人怒道：“我的脸很可怕吗？” 灵芊儿疯狂地摇头。 女人道：“没关系，很快我就能变美了，变得和你一样美，你的脸，你的妖珠，我收下了。” 冰冷的手缓缓伸向了灵芊儿的心脏，指尖刺进皮肤，鲜血淌了出来。 灵芊儿疼得“嘶”了一声，这疼痛来得突然，倒是好事。 灵芊儿渐渐冷静下来：“站在我面前，我都没发觉，说明她既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那明显不是人，呵，不就是个女鬼嘛！长成这副丑样子还想要杀我？” 灵芊儿突然抬起脚将眼前的女鬼踢飞了。 “哼，不过一个女鬼而已，我怕什么？”捂着胸口又道，“还是个丑八怪女鬼。” 女鬼被这句话激怒了，一挥手，带领着野兽一起攻了过来，她大声喊道：“别让她死了，别划伤她的脸。” 灵芊儿低头找玉笛，发现在左侧的枯草地中，便快速跑了过去。这一举动被野兽看穿了，四条腿的定然比她快，野兽一跃到笛子旁，一爪子就将玉笛拍向了远处。 灵芊儿气得直跺脚，心里骂道：“这群该死的畜生！” 只得赤手空拳与这群野兽厮打起来，可哪里是它们的对手？这群畜牲用尖锐的爪子在灵芊儿的身上肆意地划着。 女鬼也时不时用锋利的指甲划过灵芊儿的皮肤，不一会儿，灵芊儿就体力不支了。 女鬼在前，野兽在后，灵芊儿流血太多，瘫坐在地上，暗暗后悔着：“才出妖界，就要命丧这黄什么山。看来人间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还不如直接去南海找黑蝉呢，起码还有个容身之处，要是被这女鬼夺去了我的容貌……她……她想要我的脸？” 灵芊儿恍然大悟，迅速拔下头上的玉簪，对准自己的脸，威胁道：“你敢再往前，我就把脸划烂。” 女鬼不敢动了，命令野兽退后。 女鬼道：“划伤自己的脸？你真舍得？” 灵芊儿满不在乎道：“一副皮囊而已，有什么舍不得，活着总比死了好。” 女鬼道：“好，我只要你的脸，你不划伤它，我便饶你性命。” 灵芊儿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女鬼咧嘴笑了，整张脸十分恶心：“你不也没别的办法吗？” 一只野兽突然从后面蹿了出来，野兽将灵芊儿扑倒，两只爪子按着她的双手，灵芊儿动弹不得，手中玉簪掉落，接着听到了女鬼狂妄的笑声。 女鬼慢慢走向她，灵芊儿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站着一个银发女子，她抱着双臂歪嘴一笑，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显得异常兴奋。 突然，她收了笑容，像是嗅到了危险似的，倏地不见了。 禁锢灵芊儿的力量消失了，阵阵哀嚎声随后传来…… 灵芊儿缓缓睁开眼睛，见一白衣身影手持闪光银剑在前方挥舞，剑光刺眼，如同游龙一般在野兽间穿行，毫不费力就将这群畜牲打得倒地不起，气息奄奄。 女鬼见到来人，吓得结结巴巴道：“沈……沈……” 转身想逃，琅珂剑快如闪电，将女鬼刺穿，牢牢地钉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 沈熙沅慢慢扶起灵芊儿，轻声道：“别怕，我来了，你还听得到吗？” 灵芊儿点点头。 沈熙沅盘腿坐在她身后给她输灵力。 灵芊儿问道：“我是妖，你也能渡我灵力吗？” 沈熙沅道：“能，仙妖只是体质和修行方式不同，其他……” 灵芊儿呼了口气，道：“停，我可是最讨厌学习和修行了。” 沈熙沅本来担心得要命，听她这样说，倒是一下子没忍住，笑了。 这温暖的灵力缓缓进入了灵芊儿的身体，灵芊儿感觉好多了，身上也没那么疼了，沈熙沅收了手，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起身将女鬼装进了封妖袋里。 灵芊儿想起了自己的笛子，指着远处说道：“我的笛子。” 沈熙沅拿着笛子走了回来，递给了她，然后轻轻将她抱起，御剑飞回了客栈。 “我不要，我不要，你们出去！”灵芊儿坐在床上抓着衣领大声叫着。 崔勉面露难色，劝道：“姑娘啊，你这一身伤，我不看怎么医治？如何上药呢？” “我没事的，你不要过来。”灵芊儿说完就扔了一个枕头过去，崔勉闪身躲过，他身后的小徒弟却来不及闪躲，被砸个正着。 沈熙沅等不下去了，推门闯了进来，灵芊儿忙把被子往身上揽了揽。 崔勉道：“阁主，她不肯脱衣服。” 沈熙沅也知道让一个女娃娃在男人面前脱衣服，确实不妥，可是这伤等不了啊。 沈熙沅急道：“要不这样，去城里看看，哪家大夫家里有女子，请她过来帮帮忙。” 崔勉对身后的徒弟说道：“你去，快，速去速回。” 小徒弟匆忙跑了出去。 灵芊儿觉得前胸刺痛，悄悄低头看，胸前的伤口已经有些发黑了。 崔勉问她：“怎么了姑娘，可是伤口变黑了？” 灵芊儿不承认也不否认。 崔勉瞧了出来，劝道：“这女鬼专门吸食少女的精气，好让自己的容貌变美，她指尖的怨气颇深，一旦伤口变黑，怨气进入心脏，就会随着血液流入全身，到那时候我可就没辙了。” 沈熙沅一听，焦急地往前走了几步，灵芊儿吼道：“你不准过来。” 沈熙沅马上顿在了原地。 崔勉再次劝道：“对于我们医者来说，病人是不分男女的，你还是乖乖脱下衣服，让我瞧瞧吧。” 灵芊儿拼命摇头，死拽着被子不肯松手。 崔勉捋了捋胡须，灵光一现，道：“姑娘，要不这样，你幻成原形，我给你瞧瞧，这总可以吧？” 灵芊儿问他：“变成花，也能医治吗？” 崔勉道：“能啊！” 灵芊儿变成了一朵水仙花，几步就跳到了桌子上。 崔勉走上前去，仔细检查起来。 小水仙从来没有这么惨过，身上全都是抓伤，密密麻麻数不清有多少道，花茎上还有一处伤口已经发黑了。 崔勉拿起银针，在发黑的地方施针，黑色的血液流了出来，小花疼得晃了晃。 他接着往伤口上涂药，仔仔细细，没有一处遗落，最后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阁主放心，都是外伤，无性命之忧。” 沈熙沅长吁了口气。 小弟子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师父，我问遍了城中的大夫，家里都没有懂医的女子。” 水仙花转头看他。 小弟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妈呀，这花会动……” 崔勉怒道：“大惊小怪，不知礼数，赶紧起来跟我熬药去。” 珑玉随后走了进来，看到伤痕累累的花朵，稍微顿了一下，接着走到桌前，放下糕点问道：“她这样能吃东西吗？” 小花一看到点心，就急急地跳下桌子变成了人。 灵芊儿伸手就抓点心吃，完全忘记了这一身的伤。 珑玉见她的手很脏，全是泥土和血污，便拿了一条湿手帕过来。 灵芊儿顾不得擦手，说道：“我都已经吃了，擦不擦有什么关系？” 珑玉抓起她空闲的手开始轻轻擦拭，小心绕过手背的伤口，不一会儿这条雪白手帕就被染得又黑又红。 第十四章 劝说 沈熙沅坐到灵芊儿身边，柔声问道：“你怎么偷偷跑出去了？” 灵芊儿换干净的手抓点心吃，珑玉洗净手帕，开始擦另一只手。 沈熙沅见她不回答，便说道：“随我一起去凝仙山，我会将你平安地交给闻人箛。” 灵芊儿摇头道：“我不去。” 沈熙沅道：“你是妖王的徒弟，怎么能在人间流浪呢？” 灵芊儿一愣，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妖王的徒弟？” 沈熙沅道：“吴渊妖神的鸟儿送来一封信，里面有你的画像，还有你师父的亲笔信，他请我告知人间的道士不要伤你。我今儿还在布庄旁看到了一张寻你的告示，那赏银可不少呢。” 灵芊儿心道：“花重金寻我？这么急着把我抓回妖界，难道还想继续打我吗？” 灵芊儿愁眉不展道：“回去说不准会被师父打死。” 沈熙沅道：“你师父很担心你的，怎么会打你？” 灵芊儿哼道：“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打了我，我才跑出来的，要是回了灵山，师父肯定会打断我的腿，万一我病发……你要是送我回去，你就是杀人凶手。” 沈熙沅笑道：“怎可能？那信的字里行间都透着妖王深深的担忧和焦急，你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不敢回去？” 灵芊儿道：“我才没有，是他们冤枉我在先，反正我不去凝仙山，我也不回妖界。” 沈熙沅见她如此执拗，就朝上空抛出了一道符咒，一个透明的结界落下，将这间屋子牢牢罩住了。 灵芊儿气道：“你真是枉为君子，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就能把我交出去。你想要银子的话，我给你就是了。” 灵芊儿将小钱袋扔在了桌子上，几个金瓜子掉了出来。 沈熙沅盯着钱袋上绣着的水仙花，心道：“我若是将这个钱袋偷过来，就真的是枉为君子了吧？” 珑玉听了这话，十分不悦，师父是正人君子，在人间的威望极高，一声号令，百家响应，怎么会是贪财的小人？ 他想与她争辩几句，沈熙沅却冲徒弟摆了摆手。 沈熙沅听了这话并不气恼，温和地劝道：“人间的日子可没你想的那么好过，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定会被那个女鬼生吞活剥了吧？你身上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就敢夜闯山林？还有，像你这样没有印记的妖，道士是可以随意斩杀的，这客栈里的师徒三人道行尚浅，你才能侥幸逃脱，若是遇到修为高的修仙士，一剑就能将你杀了。” 灵芊儿眼泪汪汪道：“我师父果然不疼我，他连印记都不肯给我。” 沈熙沅道：“至于你师父为什么没给你印记，我猜，他大概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你会离开他的视线吧。芊儿，这么疼爱你的师……” 灵芊儿捂住了耳朵，点心也不吃了，躺到床上，蒙上了被子。 沈熙沅摇了摇头，与珑玉悄悄离开了，回到客房就写了一封信给妖王，说过几日他就会带着灵芊儿去凝仙山，请妖王安心。 第二天早晨，一只鸟儿带来了两封回信，一封给沈熙沅，表达了谢意。另一封是给灵芊儿的，沈熙沅拿着信前去敲门。 灵芊儿还在发脾气：“我不吃药，也不吃饭，谁也别来烦我。” 沈熙沅推开了门。 灵芊儿气哼哼地坐在床上，头发蓬乱，一脸污垢，见到他就狠狠地给了他一记白眼。 沈熙沅微微一笑，将信递给了她：“这是妖王写给你的信。” 灵芊儿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拆开后，见信上只有四个字：师父错了。 灵芊儿瞬间泪目。 沈熙沅轻轻拍她后背，用哄孩子的口吻说道：“要不要给你烧些热水，洗个澡。” 灵芊儿抬起头来，用袖子擦了擦鼻子，抹了把脸，道：“一碗热水就行了，不过……” 沈熙沅道：“我给你买了衣服，珑玉……” 珑玉站在门口等着吩咐。 沈熙沅道：“去我房里，把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包袱拿来。再让厨房多做些吃的来，还有芊儿的药，也一并拿来。” 灵芊儿变成了一朵水仙花，在碗里扑腾着，珑玉将包裹放在了她的床上。 大约过了一刻，沈熙沅在外面问她：“换好衣服了吗？” 灵芊儿道：“好了！” 收到了师父的歉意，灵芊儿的心情好了很多，蹦蹦哒哒地亲自去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沈熙沅愣住了。 妖是三界中最妩媚妖艳的，可灵芊儿却完全不同，灵气的大眼睛掩盖了妖的妖娆，多了份纯真，略带着几分忧郁的脸庞，让人心生怜惜，白如雪的肌肤配上这一身碧色罗裙，好似一个跌落人间的精灵仙子。 几名弟子走上楼来，沈熙沅这才收回了目光。 桌上放着两副碗筷，还有一壶果酒，灵芊儿闹了一夜的别扭，此时是真的饿了。不过，面对这四荤四素，还是只挑酸甜口的菜吃，沈熙沅见状，便将糖醋排骨放到她跟前，又亲自给她挑糖醋鱼的刺。 珑玉看着师父的举动，略带不悦，就算她是妖王的徒弟，也不用照顾得这样细心啊。 见她吃五分饱了，沈熙沅才小心翼翼地问她：“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灵芊儿拿起一个鸡腿边啃边说道：“他们冤枉我放火烧了客栈，师父就罚我受杖刑，我被狠狠地打了两下。” 想起那天的事，灵芊儿还是一脸怒气。 沈熙沅道：“就为了这个？” 灵芊儿道：“这难道是小事吗？明明是那个银发女子放的火，师父不信我，听信了那群人的，竟然真的罚我。” 沈熙沅道：“也许，你师父不是不信你，只是，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灵芊儿歪着脑袋问他：“哪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错的事就要纠正过来才是对的啊。” 沈熙沅也陪着她喝了一杯酒，感慨道：“要管治一个妖界，哪儿那么容易，你还太小，很多事情不明白。” 灵芊儿反驳道：“不容易就可以冤枉无辜、陷害忠良吗？” 珑玉听了这话，罕见地笑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一脸的严肃。 灵芊儿见珑玉偷着笑，低头想了想，“忠良”这个词是不太恰当，便问沈熙沅：“若换成熙沅哥哥你呢？会为了平息鬼王的怒气而惩罚无辜的人吗？” 熙沅哥哥！ 沈熙沅将这四个字在心里重复念着。 见他不回答，灵芊儿追问道：“你说呀。” 沈熙沅笑道：“不会，而且我信你。” 灵芊儿问道：“为什么？” 沈熙沅道：“因为你说你没有做过。” 他随后微微一笑，如暖人的晨曦，能驱散一切阴霾，治愈所有伤痛。 灵芊儿：“……” 她马上告诫自己：“我已经有了情定终身的黑蝉，眼前的这位，可不是我这个小妖能配得上的。三善会，黑蝉应该也会去吧？这才几天不见，我又想他了。” 沈熙沅见她沉思，以为她思念妖王了，放下了筷子说道：“明日我们就起程去凝仙山，你很快就能见到你师父了。” 第二天一早，沈熙沅和众弟子站在客栈门口，他们身上都披着玄狐裘，黄袍老道跟沈熙沅道过谢，就带着徒弟离开了。 珑玉准备付房钱，客栈老板连忙推辞：“道长杀了这山中的妖怪，城中百姓万分感谢，李某若是收了道长的钱，以后恐难在这城中立足了。” 沈熙沅浅浅一笑：“降妖除魔，本就是我等的责任，这几日在您这里叨扰，理当付上报酬，珑玉……” 珑玉将银两塞进客栈老板手中，老板只得收下，他连同城中百姓一起向沈熙沅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灵芊儿还穿着昨日的一身小罗裙，有些单薄。 沈熙沅将一件红色狐裘给她披在了身上，帽子周围还有一层柔软的狐狸毛。 琅珂剑横在前方，变大了几倍，沈熙沅扶着灵芊儿踩了上去，一行人御剑飞向凝仙山。 城中百姓看着渐行渐远的道士，口中啧啧道：“活神仙啊，活神仙。” “那是东城沈熙沅，本就是神仙下凡。” 冷风呼啸而过，灵芊儿微微哆嗦起来。 沈熙沅站在她身后，将帽子给她戴好，又脱下了自己的狐裘，披在了她身上。 瞬间暖和多了，可沈熙沅身上只剩单衣了。 灵芊儿刚要脱下狐裘还给他，沈熙沅就按住她的手说道：“无妨，路途不是很远，我说过，要将你平安地交给闻人箛。” 灵芊儿心里渐渐不安，等下见到师父，该说些什么好呢？ 珑玉飞了过来，脱下他的狐裘，给沈熙沅披上了。 灵芊儿跟着沈熙沅御剑，并没有像跟知羽御剑时那样害怕，琅珂剑极为稳当，上下转弯浮动都很小。 越往北飞越冷，翠绿的群山渐渐远去，眼前是连绵不断的皑皑雪山，偶见青松，上面还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灵芊儿从没见过雪，忍不住四下观看，沈熙沅捂着她的眼睛说道：“别看太久了，容易雪盲。” 雪盲？雪盲是什么，没来得及问他，就感觉琅珂剑在下降。 沈熙沅伸手扶她，灵芊儿抓住了他结实的小臂。 一行人缓缓落了地。 沈熙沅将狐裘还给了珑玉，珑玉明显冻坏了，接狐裘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沈熙沅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温暖的灵力缓缓注入，片刻不到，珑玉就缓了过来。 灵芊儿环顾四周，众人下落的地方是雪山的脚下，前方立着两个鲜红的门柱，一块匾额横在门柱上，漆黑的匾额上刻着：凝仙山。 门柱后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宽大石阶，直通山顶。 灵芊儿将狐裘披在沈熙沅身上，并迅速给他系好了领子上的系带。 周围一片银装素裹，只有灵芊儿身披鲜红狐裘，在这银白的世界中极为显眼，好似风雪中盛开的红梅，绚丽夺目，灿若红霞。 沈熙沅又一次看呆了。 第十五章 师徒重逢 灵芊儿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便问他们：“咱们不会一路走上去吧？” 知羽道：“凝仙山可是人间少有的灵气充盈之地，这一路走上去，法力会大增的。” 灵芊儿叹了一口气：“我要法力有什么用？” 知羽道：“怎么没用，修为高了，就不会被女鬼欺负了啊。” 沈熙沅和珑玉想起她变成水仙花的时候，那一身的抓伤，都忍不住笑了。 灵芊儿嘟起了嘴。 沈熙沅道：“收好剑，上山吧。” 灵芊儿看到上空有御剑飞行的人，不解道：“熙沅哥哥，你看那，有人御剑呢。” 沈熙沅道：“三善会期间，天兵、鬼兵和妖兵会在四周巡视，防止有人误闯。” 灵芊儿道：“这冰天雪地的，哪儿会有人来啊？” 珑玉道：“也要提防前来捣乱的邪祟。” 灵芊儿喘着气说道：“哪个邪祟不要命了还敢来这里？” 沈熙沅见她气喘吁吁，一摆手，众人停了下来。 脚下的石阶又宽又长，两边各有一个亭子，还有几个石凳，灵芊儿一屁股坐到了石凳上。 她脱下帽子，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建石阶的人还真有心，可要累死我了。”话刚落音，她就看到了从上方走下来的四个人，一人在前，三人在后。 灵芊儿马上起身躲到了沈熙沅的身后。 来人正是妖王闻人箛，他身后跟着明祯、明礼和小多。 四人披着墨狐裘，表情严肃，行色匆匆，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沈熙沅面前。 众弟子弯腰行礼：“妖王大人！” 闻人箛微微颔首，接着就瞧向沈熙沅身后，那身披鲜红狐裘的小徒儿。 不知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待久了，还是因为这鲜红的狐裘映着脸颊，此时那雪白的脸蛋看起来是白里透红，粉粉嫩嫩的。 灵芊儿也不敢抬头，紧抓着沈熙沅的衣角，小声道：“师父！” 闻人箛往前迈了一小步，灵芊儿忙往后退了一步。 闻人箛顿在原地，心里十分难过。 明礼快步上前将她从沈熙沅身后拽了出来。 “师哥轻点，我胳膊都疼了。”灵芊儿怨道。 明礼使劲拍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跑出妖界，你知不知道师父急成什么样子了？” 灵芊儿伸手揉着脑门，不敢反驳。 明礼忽然看到了她手背上的伤口，抓过她的手问道：“你受伤了？” 三人一听，马上围了过来，见到那一道鲜红的伤口后，闻人箛的眼中掠过了一道寒意。 明祯皱眉道：“谁伤了你？” 沈熙沅道：“抱歉，是我看护不力，让她偷偷跑了出去，她在山林中遇到了几只白蚩和一个女鬼，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抓伤了。不过不用担心，用崔勉调制的药膏给她细细涂抹就好，不会留下疤痕。” 明祯道：“白蚩？不是在这附近的雪山才会出现吗？” 沈熙沅道：“这也是最令我感到困惑的地方，就好像白天看到成群结队的蝙蝠一样。” 明祯道：“那女鬼？” 沈熙沅道：“放心，我留了活口。” 闻人箛对着沈熙沅深深作揖道：“多谢沈阁主救了芊儿，这份恩情，箛谨记于心。” 沈熙沅紧忙回礼：“在下担不起。” 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去。 唯有小多站在灵芊儿身前没有离开。 灵芊儿笑嘻嘻道：“小多，你后背的伤可好了？” 小多瞪着她，冷冷道：“嗯！” 灵芊儿知道小多还在生气，也不敢多言，绕过他，踩着石阶往上去。 小多追上来说道：“你不是累了吗？我背你。” 灵芊儿摇头道：“没事，我慢慢走呗。” 小多绕到她身前，弯腰将她背起，没多久就赶上了妖王一行人。 大家很快来到了山顶，山顶空气清新，视野宽广。几座雪白的山峰隐藏在浓浓白雾之中，似近还远。 脚下是四方的白理石路面，石面粗糙，即使下大雪，脚底也不容易打滑，站在此处，感觉这天地灵气都在不停地往身体里钻。 山顶盖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观宇，最先映入眼帘的道观，红墙墨瓦，雕梁画栋，角楼高耸，宏伟壮丽。 朱漆大门上悬着一块红木匾额，“三善观”三个金漆大字笔力遒劲，尽显肃穆。 这时，从三善观内走出来一位蓝袍道士，他对沈熙沅和闻人箛行了一礼，道：“沈阁主快里面请，萧仙尊已经到了。” 沈熙沅道：“有劳道长，妖王，在下先告辞了。” 闻人箛微微点头。 明祯将灵芊儿宽大的帽子掀开一看，回头道：“师父，她睡着了！” 闻人箛道：“嗯，让她睡吧。” 闻人箛收到沈熙沅的信后，就不眠不休地带着明祯三人往凝仙山赶，到了三善观，便急急地问驻守的道士，道士告诉他沈熙沅还没来呢。 于是他一有空就站在三善观前驻足看天，期盼着早日看到白衣道士的身影。 今日午时刚过，他就看到了一群御剑飞行的道士，他认出为首的是琅珂剑，便直奔山下，去迎出逃的小徒儿。 静室里烧着炭火，十分暖和。 小多轻轻地把灵芊儿放在了床上，灵芊儿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问道：“我们到山顶了？” 小多将她的狐裘脱下，只回了一个字：“嗯！” 灵芊儿挠着头，心道：“小多要怎么哄啊？还不如跟我大吵一架来得痛快，这生起闷气来可真是要命。” 她往窗外望去，院子里的红梅开得正艳，再往旁边一瞧，见师父站在窗前，也望向院子里的红梅呢，吓得她马上收回了目光。 明祯、明礼来到床前，如同两面人墙，灵芊儿知道要被骂，索性低下头，不言语不回应，爱咋咋地。 明祯从来都是这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如今带着怒气，显得整张脸更加冷峻，他质问道：“你怎么想的？敢偷跑出妖界？” 明礼也一改往日的笑脸，怒道：“你知道私自出逃会罚得多重吗？” 一听说要罚，灵芊儿脸一仰，回道：“罚就罚呗，又不是没罚过，打死我好了。” 明祯见她这态度，更加恼火：“你还不知悔过？” 灵芊儿哼道：“要是还想罚我，不如就留我在人间自生自灭，何必寻我？我现在就走。” 明祯气得手都抬起来了，明礼紧忙抓住了哥哥的手腕，劝道：“哥，说她几句就算了，不能动手啊。” 明祯怒道：“都是你们惯的，看看她都成什么样子了？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敢顶嘴，我看就是打得轻。” 灵芊儿往里躲了躲，嘀咕道：“我就不该遇到沈熙沅，更不该跟着他来，要不是他弄出个结界来关着我，我早就跑了。” 子修不再望着红梅，转头看向他们三人。 明祯彻底怒了，指着她吼道：“你什么意思？我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打算回妖界了吗？师父师兄都不要了？” 小多见他真的动了怒，明礼也是费力地拦着，便想过去帮忙。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小多只好先过去开门。 珑玉怀里捧着一个大白瓷瓶站在门外。 明祯见有人来了，勉强压住了火。 珑玉彬彬有礼地说道：“这个是我家崔大夫调制的创伤药，涂在灵姑娘的伤口上，几日便可痊愈。” 小多送走了珑玉，看着这跟海碗差不多大的白瓷瓶，困惑道：“需要这么多吗？难道你身上也有伤？” 灵芊儿回道：“嗯。” 明祯愣住了，满腔怒火瞬间消散。 明礼惊道：“不只是手背被抓伤了？” 灵芊儿点点头。 小多急忙跳上了床，开始脱她衣服，子修也走了过来。 小多越是着急，越是脱不下来，明礼也上来帮忙，灵芊儿被这四只手弄得直痒痒，她笑道：“你们轻点，哎呦，痛痛痛。” 脱去了外衣，中衣，只剩一件小肚兜遮身。 灵芊儿的背部、腹部还有胳膊上全是鲜红的抓痕，纵横交错，看着触目惊心！ 明祯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他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子修心疼得说不出话来，万分自责。 明礼一拳砸在了床沿上，怒道：“那个女鬼在哪里？我现在就让她魂飞魄散。” 灵芊儿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小得意：“她在熙沅哥哥的封妖袋里啊，那个女鬼奇丑无比，差点吓死我。” 明礼伸手准备脱她的裤子：“腿上有没有？一定有吧？” 灵芊儿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不放，之前跟师哥们睡在一张床上，也没觉得不妥，但是经历了客栈的一幕，她忽然发现，男女是应该有别的，竟然也害起羞来。 明礼不依不饶：“不看怎么知道，放手！” 砰的一声，灵芊儿不见了，她变成了一朵水仙花，小花道：“这样看吧。” 子修道：“你们都下去吧。” 小多不放心，望了小花一会儿，还是随兄弟二人离开了。 子修打开白瓷瓶，手指沾了些药，轻轻地涂抹在小花上。 灵芊儿觉得这样挺好，就变成花跟师父待在一处，也不会尴尬…… “变回来。”子修命令道。 小花乖乖地变回了人，子修给她穿好了衣服，似乎故意躲着她的目光，其实子修根本不用这样，因为灵芊儿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片刻的沉默后，子修艰难地看向小徒儿，问她：“你就这么恨师父吗？不想回妖界了吗？” 灵芊儿迎上师父的目光，如实回道：“不想。” 啪嗒。 一滴泪从子修的眼中流出，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灵芊儿慌了，师父怎么哭了？ “师父，我不想回妖界，是因为我知道私自出逃一定会被重罚，没准会被你打个半死，所以我打算留在人间，等过个十年八年，你气消了，我再回去……”灵芊儿的声音越来越小。 子修眼中的泪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喜悦：“这么说，你不恨师父，那你明知道会重罚，还是义无反顾地跑了出去？” 灵芊儿的声音大了些，说道：“那种情况，继续待在妖界我会气疯的，当然要离开了。” 第十六章 审讯 庭院里的雪都被道士扫到了梅树下，树树红梅灿烂如火，争奇斗艳。 一阵寒风吹过，如细盐般的碎雪夹带着冷香扑向了灵芊儿的脸颊，她冷得打了个哆嗦。 同样打着哆嗦的，还有跪在梅树下的女鬼。 沈熙沅道：“鬼王阁下，可认得这个女鬼吗？她在黄麟山重伤了芊儿，当时她身边还有几只白蚩。” 三位鬼王分别是冷峻的黑蝉、美艳的女罗和奸滑的太叔瑥。 灵芊儿摆手解释道：“没有重伤，没有重伤，就是被抓伤了而已！” 黑蝉听到“重伤”二字，往前迈了一步，沉声道：“抬起头来。” 女鬼抬头，丑陋的脸庞展露在大家面前。 女罗仔细地端详起她来，觉得她这跪相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黑蝉问她：“谁指使你的？” 女鬼闭口不言。 黑蝉道：“灵芊儿是妖王的爱徒，即便我想让你好死，也要先问过妖王，你最好识时务些！” 此话一出，女鬼马上如实讲道：“有位银发姑娘给了我八只白蚩，她告诉我在黄麟山附近，会遇到一位美丽女妖，她还教给我一套换脸术，所以我一边袭击少女，一边等着她口中所说的女妖。 “一开始以为她骗我，后来等了几天，还真给我遇见了，我只想取她的脸，没想杀她。是她骂我丑八怪，我才狠下心来伤了她。如果我早知道这位姑娘是妖王的徒弟，我怎么敢？求各位大人饶命！” 灵芊儿道：“师父，你听到了吧，我没骗你，客栈的火是银发女人放的。” 灵芊儿抱着双臂越想越后怕，心道：“那日上了小船后就睡着了，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难道我被她迷晕了？这期间一直与她同乘一条船？是她把我的船引到了幽州？” 闻人箛转身给小多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带芊儿走！” 灵芊儿道：“师父我不走，她还没交代清楚呢？通过她，一定能找到那个银发女人。” 小多知道妖王接下来要用刑了，就拉着她往外走：“走吧，交给你师父审问。” 灵芊儿不满道：“你要拉着我去哪儿啊？” 小多道：“带你去赏梅，等下有了结果，我先告诉你。” 闻人箛确定灵芊儿走远了，便将手放在女鬼头上，一股妖力从上而下注入，女鬼痛苦的表情让这张脸变得更加扭曲，她断断续续地求饶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何人……” 闻人箛停了手，女鬼跪在地上抖个不停，接着，她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了起来，双臂张开，双腿并拢，头发像被什么人揪着似的，双目正对着闻人箛那双鲜红的眼睛。 “银发女人在哪里？” “不知。” “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 “如何能找到她？” “不知。” “你刚刚所言，都是实话？” “是” “可有遗漏？” “没有。” 闻人箛微笑道：“那我留你何用？” 女鬼清醒过来，看着一脸杀气的妖王，哭求道：“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徒弟，求……” 女鬼升到了半空，全身的骨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掰断了，整个人被拧成了各种可怕的姿势，女鬼只剩下凄惨地哀嚎，连求饶也说不出来。 闻人箛一脸冷漠地盯着她，女鬼在空中翻滚得更甚，双眼突出，七窍流血，还未咽气。 突然从门口传来一声尖叫。 “啊——” 灵芊儿捂着嘴站在庭院门口，惊恐地看着空中的女鬼。 小多随后赶到，拉着她的胳膊埋怨道：“你怎么这样不听话，跑回来做什么？” 见灵芊儿没反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忙捂着她的眼睛喝道：“别看！” 闻人箛眉头一皱，女鬼落了地，爆裂开来，化成了一滩血水。 闻人箛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自己的爱徒。 黑蝉愁眉不展地看着闻人箛离去的背影，心道：“芊儿被吓到了，怎么办？” 女罗还在想着这个女鬼的身份，太叔瑥则是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回到静室，灵芊儿一病不起，时而清醒，时而昏睡，还常伴着胡言乱语。 崔勉来诊脉后，开了张药方，可服了药也不见好。 半夜，灵芊儿醒了，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小灯妖孤孤单单地坐在桌子上。 灵芊儿想下床，忽然一个强有力的胳膊扶住了她。 “要什么？我拿给你。” 灵芊儿抬头一看，来人是黑蝉，她惊道：“你怎么在这里？小心被师父和小多看到。” 黑蝉道：“你师父在沈熙沅那里，小多被我支走了，我只能待一会儿。你怎么会偷跑出妖界？为什么没来找我？” 灵芊儿噘起小嘴：“还不是因为你。” 黑蝉不解道：“因为我？” 灵芊儿道：“客栈的大火烧死了你的手下，他们诬陷我是放火的凶手，师父就罚了我十杖。” 黑蝉惊讶道：“打了你？” 灵芊儿道：“打了，我一生气就溜出来了，本来想着去找你的，结果乘着小船睡着了，就漂到了黄麟山，遇到了那个女鬼。” 黑蝉懊悔道：“早知道妖界将你拉出来顶罪，我就不追究了。” 灵芊儿道：“干嘛不追究，我师父暗室里的宝贝可多了，你没狠敲他一笔？” 黑蝉抿嘴一笑。 灵芊儿道：“我因为你挨了打，你怎么补偿我？” 黑蝉从袖中取出了一根白玉簪，簪子的一头雕刻着一朵水仙花，花朵中央嵌着一个镂空金球。 灵芊儿接了过来，握在手里视若珍宝。 黑蝉将玉簪插到她头上，说道：“等三善会结束后，你先随你师父回妖界好好休养，我会去看你的。” 灵芊儿依偎在他怀里，小声道：“每次见面都是这样仓促。” 黑蝉道：“下次我偷偷潜入妖界，待得久一点，好好陪你。” 灵芊儿傻傻地问他：“你以后会不会离开我？” 黑蝉道：“不会，君当如磐石。” 第二天早上灵芊儿醒来的时候，发现师父坐在床边，正看着她。 灵芊儿眨了眨眼，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以为只是一场梦。 子修道：“气色好些了，要不要随我一起去三善观？” 去不去呢？ 灵芊儿下意识地挠挠头，结果摸到了一根玉簪，拔下来一看，正是黑蝉给她的那根。 原来不是梦！ 灵芊儿道：“师父我去。” 两千年前，闻人箛主动向天界示好，率先表明了他的立场，一，带领众妖好好隐藏在灵山，既不会越界，也不会无故挑起争端；二，成立无间司，亲自管束在人间作乱的妖怪，能感化的感化，十恶不赦的直接杀了。 萧长友听到这一消息后，喜出望外，亲自迎妖王来自己的九德殿，两人促膝长谈了一天一夜，他对眼前这个气质不凡又明事理的小辈十分喜欢。 三善会也是闻人箛先提出来的，萧长友捋着花白的胡须问他：“眼善、身善、意善？” 闻人箛轻轻放下茶杯，抿嘴一笑：“上善若水，与世无争。” 萧长友瞪圆了眼睛，起身对他行了一礼，就匆匆跑去了鬼界，在黑蝉的府邸磨了他一整天，念叨得黑蝉就快口吐鲜血倒地而亡了，最后才勉强同意参加三善会。 于是每年的二月初十，黄泉鬼王、天界仙官、灵山妖神都会聚集在凝仙山，商议三界事宜。 这一年有没有鬼王出世，天界又有哪位神仙犯了错被贬，人间又衍生出多少妖怪来，无间使杀了多少，道士又杀了多少……有时候连人间某处燃起的熊熊大火都要拿到台面上来议一议，看是不是谁家的“狗”没看好，出来祸乱人间。 师徒二人来到三善观，浓郁的檀香气扑鼻而来，灵芊儿打了一个喷嚏。 观内坐满了人，并没有主位，左侧靠前的位置是留给妖王和吴渊的，弟子和随从是没有资格坐在前排的。 闻人箛向大家鞠了一躬，赔礼道：“抱歉，箛来晚了。” 众人纷纷起立，还礼。 “妖王说哪里话，快请上座。”一人道。 灵芊儿抓着师父的衣角，偷瞄着说话的人，他年龄很大，感觉比昀阳先生还要年长，头发花白，精神抖擞，眼睛睿智又明亮。 灵芊儿偷笑了一下，心道：“这眼神可比珑玉有活力多了。” 沈熙沅走过来笑道：“你今日能下床了，可见好多了。师父，这位就是在幽州救了知羽的女妖。” 师父？萧长友？ 灵芊儿又仔细打量着这位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仙界师尊，虽然言行举止极为得体又礼数周全，可却难掩其清高的姿态，蓝色仙袍上绣着白鹤飞天，针法精妙，栩栩如生，站在一身白衣的沈熙沅身边，反倒透出了几分世俗来。 灵芊儿越看越觉得这老头子不像个善茬。 闻人箛提醒道：“芊儿，见过前辈。” “哦。”灵芊儿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萧长友道：“无须多礼。” 闻人箛摸了下灵芊儿的头发，柔声道：“这里不比灵山，去跟明祯坐在一处吧，累了就说。” 这一年三界也算相安无事，一些作乱的邪祟要么被擒，要么被就地正法，没什么真正值得大家讨论的。 互相寒暄了几句之后，沈熙沅就提到了黄麟山的女鬼。 闻人箛也说起了鼠尾巷的大火，这些事情都指向一个神秘的银发女子，众人皆看向三位鬼王。 第十七章 纵火凶徒大闹三善会 太叔瑥道：“诸位，在下实在不知这个银发女人的身份，那个要杀灵芊儿的女鬼，我也没见过，应该是个孤魂野鬼。” 灵芊儿插嘴说道：“她看起来可不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应该就是你们的手下，许是在鬼界犯了什么错，被你们赶了出来，你们却说不知道，真好笑。咦……不会是你们与那银发女子合谋害我吧？” 虽然平时，这样的晚辈是没资格在三善会上发言的，不过此事灵芊儿牵涉其中，也就没人怪罪。 太叔瑥听了这话忙为自己辩解：“灵姑娘，你这可冤枉我了，在下怎么敢去触碰妖王的逆鳞呢？” 灵芊儿道：“什么逆鳞？” 女罗也为自己辩解：“灵姑娘，我为何要害你？以前我们可有见过？可有过什么过节吗？” 女罗年纪不大，细眉大眼，樱桃小口，既冷艳又傲气，看着就不好惹。 能当得了鬼王，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不过灵芊儿更不好惹，她歪头道：“哼，跟我没过节，不代表跟妖界没过节啊，看似冲着我来的，实则……” “芊儿！”闻人箛的语气不温和也不严厉，阻止了灵芊儿继续说下去。 一直沉默的黑蝉忽然说道：“我想起一件事来，只是不知道跟这个女鬼有没有关系。” 众人视线一转，又看向黑蝉。 黑蝉对女罗说道：“你可记得，有一位修仙世家的庶女，死了不肯去奈何桥，挣脱了锁链，跑到了我的府上。” 女罗看黑蝉的目光，让灵芊儿心里不舒服起来，那分明是含情脉脉的眼神。 女罗道：“对啊，那天我就觉得她有点儿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她的脸怎么会变成那样？” 黑蝉道：“被反噬的，她哭着求我，让我留下她，做个婢女就好，结果，她偷偷潜入我的书房，偷了一颗妖珠，私自服下了。” 闻人箛道：“妖珠？” 黑蝉道：“前不久，我的地界闯进来一个豹妖，被我打死后，魂飞魄散了，地上只剩下了一颗妖珠，我本来打算今日亲自交给你的，没想到，被这个半路闯出的女鬼吃了。” 灵芊儿问道：“吞下妖珠，不是应该法力大增吗？” 黑蝉回道：“鬼吞噬妖珠，本也可以将妖力化为己有，但不是所有的鬼都能做到。那个女鬼，刚刚死掉，没什么法力，她承受不了这颗妖珠的妖力，就被反噬了，本来应该魂飞魄散的，没想到，她竟然能活着出鬼界，还在幽州作乱。” 女罗道：“定是那银发女子搞得鬼呗，她到底是冲你，还是冲妖界？” 黑蝉轻轻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 女罗柔声道：“多想无益，等咱们抓住了她，严加审问就行了。” 灵芊儿没好气道：“不管她冲谁，倒霉的却是我。” 黑蝉抬眼，见灵芊儿正鼓着腮帮子瞪着他，他一脸困惑，心道：“怎么就生气了呢？” 几个小道士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灵芊儿这才收回了杀人的目光。 眼前的小道士将点心放好，冲着她狡黠一笑。 灵芊儿不明所以，小道士离开后，她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来不及跟师父解释，起身就追了出去。 出了三善观，眼前空无一人，灵芊儿跳到房顶上四处寻找，最终发现了小道士的身影，他正躲在松树后面偷看她呢，被发现了就立马溜了。 灵芊儿追了过去，这就像在鼠尾巷的那晚，故意引她入局，灵芊儿这次长了记性，沿途留下了记号。 追到一个山洞内，小道士没了踪影，可那薄荷香就萦绕在身边，灵芊儿大声说道：“你还是出来吧，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我沿途做了记号，我师父很快就会来的，你逃不掉了。你火烧客栈，又将我的船引到幽州，指使那女鬼害我，如今你还敢潜入凝仙山，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道士从暗处走了出来，拍着手夸道：“姑娘聪慧，不过，上次你明明吃了亏，今儿怎么还敢跟来？” 灵芊儿道：“不是你故意引我来的吗？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小道士脱去了道袍、道巾，银发垂了下来，好一张俏丽可人的脸，她的皮肤跟灵芊儿一样白，像个漂亮的白瓷娃娃。 银发女子道：“看看你脚下。” 灵芊儿低头瞧，糟了，这不是缚妖阵吗？ 灵芊儿怒道：“就会用些个卑鄙的手段，不要脸。” 银发女子噗嗤一笑：“你应该庆幸，我只对你耍些小手段，我不是没杀你吗。” 灵芊儿道：“别废话了，你将我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她手中拿着一页曲谱，在灵芊儿眼前晃了晃。 上面写着偌大的一个“令”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号令群尸，为己所用。 “这是万花曲里的一章，难道她会万花曲？”灵芊儿心道。 银发女子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灵芊儿故作不知：“你拿着这张破纸想做什么？” 银发女子歪头说道：“破纸？切，你见识少，我不与你争辩，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你就老实在这儿待会儿吧，我呢……这就去找你师父聊聊天。” 灵芊儿急了：“你敢害我师父……” 银发女子的手指抵在唇边：“嘘……喊什么？” 她鬼魅一笑，将这页曲谱放在地上，转身就走出了山洞。 灵芊儿久久不归，闻人箛开始坐立不安，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他心不在焉地应着。 忽然，灵芊儿出现在门口，闻人箛抿嘴一笑，接下来整个人却僵住了。 灵芊儿关上了大殿的门，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前来，左瞧瞧右看看，最终把目光落在了闻人箛身上，准确的说，是落在了他手中的凌云扇上。 明祯道：“芊儿你去哪儿了？过来。”他刚想起身，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又一下子瘫坐了回去。 灵芊儿歪头冲他一笑：“还是别费力气了，中了我的蛊香，你们连茶杯都拿不起来了。” 众人大惊，纷纷挣扎着起身，却发现根本起不来。 女罗怒道：“你要做什么？” 灵芊儿平静道：“杀你们啊。” 黑蝉抬眼问她：“你要杀我？” 灵芊儿道：“不错！” 她慢悠悠地走向闻人箛，突然想起了什么，瞬间移到黑蝉身边，在他开口之前将他打晕了。 女罗挣扎着爬到黑蝉身边，哭道：“黑蝉……黑蝉……” 灵芊儿捂着嘴惊讶道：“哎呀呀，真是情深绵绵啊。” 萧长友怒道：“你想干什么？” 灵芊儿头一垂，不耐烦道：“刚刚不是说了吗？杀你们啊。” 沈熙沅道：“芊儿，这里还有你的师父呢。” 灵芊儿微微一笑：“我就是冲着他来的。” 冷不防一个白衣身影蹿了过来，灵芊儿双臂交叉置于胸前挡住了这一脚，却被这冲击力逼得后退了两步。 手持凌云扇的闻人箛挺直地站在她面前，双眉紧皱，眼中的寒光如冷刃。 灵芊儿道：“师父不愧是万妖之首，中了蛊香还能行动自如，可你能撑到几时呢？看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你交出凌云扇，我让你死的痛快些，如何？” 明礼惊道：“你……你这臭丫头，你要凌云扇干什么？” 灵芊儿认真道：“一统三界。” 闻人箛再次攻了过来，灵芊儿歪嘴一笑，她身手敏捷，攻如猛虎，闻人箛招架不住，倏地退到了大殿后方。 灵芊儿道：“就算你勉强能动，可如今也是法力全无，如何能斗得过我？” 说着便冲向闻人箛，准备夺取凌云扇，闻人箛看穿了她的动作，将扇子打开往前一扔，每根扇骨中都伸出了一柄利刃，直奔灵芊儿的喉咙…… 沈熙沅急道：“妖王不要。” 他情急之下丢出了琅珂剑，这宝剑嗖的一声飞出，将凌云扇击回。 灵芊儿捂着胸口道：“好险，沈阁主，谢了。” 沈熙沅：“……” “想杀我？”灵芊儿的脸变得狰狞起来，红色法力包裹着全身，势如破竹直奔闻人箛。 明祯明礼齐齐喊道：“师父！” 忽然一只小红隼飞了过来，吴渊道：“妖王先走。” 灵芊儿一脚将红隼踢开，手掌中的灵力形似长剑，直指闻人箛咽喉，凌云扇忽然飞来挡在了闻人箛身前。 “你这妖器还挺认主。”灵芊儿哼道。 长剑挑入扇骨之间，用力向上一扬，凌云扇便被抛到了空中。 “师父，等下我会给你个痛快的，这扇子，徒儿先收下了。”灵芊儿腾空一跃。 不料这扇子却被小红隼叼走了，灵芊儿随后一掌打了过去，小红隼翅膀受伤，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到了沈熙沅跟前。 灵芊儿伸手就去抢扇子，没想到沈熙沅比她快，拾起扇子倏地移到了闻人箛身边。 两人肩并肩站着，均怒视着灵芊儿。 灵芊儿明显没耐心了，拿出一支笛子，吹奏了一曲后，就单手捏碎了一道粘在她后背的符咒。 她冷眼看着沈熙沅，不屑道：“这种符咒拿来对付我，沈阁主，你当我是那种下等妖怪吗？” 沈熙沅攥紧了拳头心道：“我亲手绘制的烈火符都不能伤她分毫，眼下该如何是好？” 闻人箛用隐语术对他说道：“一起上，你看准时机冲出去叫巡逻兵来。” 沈熙沅同样用隐语术回道：“好，你千万撑住。” 闻人箛吃惊不小，本以为他只是青出于蓝，如今看来，他跟子舒也是不相上下的。加上他心灵纯净，又良善灵慧，难怪连妖神的独门绝技隐语术都能自行参悟出来。 闻人箛轻轻摇头，心中感慨万千，天界一共就这么几位真君子，沈熙沅若是死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第十八章 祸起：狼尸现世 闻人箛率先攻了过去，灵芊儿冷笑一声，躲开他的一记攻击后便冲向沈熙沅，一拳击中了沈熙沅的胸口，沈熙沅受了这一拳，单膝跪地，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出来。 灵芊儿道：“在我面前耍心机，哼，你们谁都别想出去。” 闻人箛：“……” 沈熙沅：“……” 二人的计划被她看穿，闻人箛只得与凌云扇一起巧妙躲避再伺机出逃。 无奈这灵芊儿此时是灵力充沛，武功又深不可测，面对闻人箛更是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闻人箛受了她十几拳后，也不得不后退。他伸手扶起了沈熙沅，沈熙沅发现，他的手一直在抖。 萧长友怒道：“你个欺师灭祖的畜生，早知今日，沅儿就不该救你。” 沈熙沅道：“师父，她不是灵芊儿。” 众人一怔。 灵芊儿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一头乌黑的秀发渐渐变成了银色。 她用一根手指绕着一缕银发懒洋洋道：“没意思，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哎……妖王，你早知道我是假的？” 闻人箛咬牙问道：“芊儿在哪里？” 话刚落音，这大殿内就出现了数只四条腿的野兽。 银发女子道：“这么久才来。” 一老道惊道：“白蚩！尸兽！你……你会万花曲？” 白蚩慢慢靠近，妖王深呼了口气，眉间现出一条白蛇来。 吴渊自行调息了半天，此时勉强能行走，他来到闻人箛身边，劝道：“妖王，别管他们了，咱们救不了，凭着妖神之力，你我尚且能逃脱。” 一道士求道：“别，妖王别丢下我们。” 闻人箛道：“先对付这群白蚩。” 吴渊提高了声调：“子修！” 见他不肯撤离，又用隐语术对他说道：“那就放出妖尸。” 闻人箛用隐语术回道：“此时我妖力全无，万一妖尸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银发女子笑着命令道：“咬死他们。” 白蚩一拥而上…… 银发女子走后，灵芊儿马上召唤出了狼尸，狼尸踩碎了地上的符咒，缚妖阵消失了。 灵芊儿骑在红狼的背上刚跑出洞口就遇到了小多，小多被眼前的两个庞然大物吓了一跳。 灵芊儿道：“先上来，边走边解释。” 狼尸驮着二人一路狂奔，灵芊儿将刚刚在山洞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小多问她：“那她的目的？” 灵芊儿道：“杀了所有来参加三善会的人，放心，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二人来到三善观外，见大门紧闭，异常安静。 灵芊儿命令道：“冲进去。” 两只狼尸破门而入，惨叫声、哀嚎声突然冲进了耳朵里，画面转换的太快，灵芊儿一时反应不过来，僵在了狼背上。 白蚩停止了进攻，纷纷转头往门口瞧。 银发女子一怔，不明白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芊儿！”明祯的声音首先传来，“你……你骑的是什么东西？” “等下再解释吧。”灵芊儿和小多从狼背上跳了下来。 大殿内一片狼藉，闻人箛和沈熙沅的嘴角还都带着血，灵芊儿顿时怒气上涌，她对小多说道：“你去叫巡逻兵来，还有，用结界将这大殿罩住，我看她今日如何逃？” 小多担忧道：“你行吗？” 灵芊儿怒视着银发女子，点头道：“放心。” 小多朝上空抛出一道符咒，就匆匆跑了出去。 结界落下，牢牢罩住了大殿。 银发女子缓步走向她，一点都不害怕：“就凭你，还想瓮中捉鳖？” 灵芊儿笑道：“是啊，专门抓你这个乌龟大王八。” 银发女子：“……” 灵芊儿命令道：“你们两个，先拦着她。” 一只狼尸扑向了银发女子，另一只狼尸站在灵芊儿身边，冲着白蚩呲着牙。面对高大的野狼，这群白蚩不敢贸然进攻。 灵芊儿将玉笛放在唇边，闭上了眼睛。 一曲清脆悦耳的笛音响起，时而平缓，时而激昂，在这大殿内连绵回响。 不一会儿，殿内就出现了约一百只狼，它们晃了晃大脑袋，等待着灵芊儿的命令。 “杀了这群畜生，还有这个女王八。”灵芊儿将玉笛指向银发女子。 狼尸纷纷冲天嚎叫，接着就凶狠地扑向了这群白蚩。 白蚩寡不敌众，发出阵阵惨叫声后，接连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了。 消灭白蚩后，狼群就在狼王的带领下，将银发女子围在了中间。 她看着步步紧逼的狼群，最后耸肩一笑，对灵芊儿说道：“你竟然会万花曲，刚刚在山洞里还跟我装傻。灵芊儿，我记住你了。” 她从怀中拿出一道符咒，扔向结界的东北角，眨眼间，她就同这结界一起消失了。 灵芊儿想追出去，闻人箛拦住了她：“徒儿别追了，追上了你也打不过她。” 灵芊儿只得作罢，手一挥，所有狼尸均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这大殿中了。 她飞奔到师父身边，难过道：“师父你没事吧？” 闻人箛微微一笑：“没事。” 妖兵、天兵和鬼兵在小多的带领下一拥而入，却不见了那银发女子的身影。 众人总算松了口气，大家均伤得不轻，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伤口。 灵芊儿发现女罗正搂着失去意识的黑蝉，顿时攥紧了拳头，气得不行。 崔勉赶来，先给众人服下了解药，接着给他们包扎伤口。 灵芊儿将银发女子故意引诱她去山洞里的事告诉了大家，还将她留下的曲谱给他们看。 一人惊道：“这是失传已久的万花曲？” 另一人道：“这女子混入凝仙山，为的就是召唤出尸兽，杀了我们所有人？” “她到底是何方妖孽？” “先是潜入妖界作乱，后又加害妖王徒弟，今又设计杀害大家，还打算嫁祸给灵姑娘。” “此女绝不能留，三界应该合力缉拿。” “可是她行踪不定，连她的名字咱们都不知道。” 太叔瑥接过曲谱，看了一会儿，便悄悄背了下来。 “传言凌云扇、万花曲，二者得一就可一统三界，这凌云扇归历代妖王所有，本就人人忌惮。如今，又出现了会吹奏万花曲的灵姑娘……呵，妖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太叔瑥阴阳怪气道。 灵芊儿问他：“你们口中的万花曲到底是什么啊？” 太叔瑥道：“你刚召唤出了狼尸，可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灵芊儿一脸茫然。 太叔瑥稍显意外，心道：“这丫头不像在撒谎，莫非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灵芊儿无辜道：“那银发女子将我困在洞中，留下这页曲谱就急匆匆地跑了，我看上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亡尸什么的，我也不记得了，我自小熟识音律，我猜或许吹奏这曲子，就能将那群尸兽赶走，没想到，真的有用啊。” 闻人箛摸了摸她的头，夸赞道：“芊儿聪慧，误打误撞，救了大家。” 三善观的观主说道：“多谢灵姑娘救了我们。” 其他人也纷纷道谢。 灵芊儿忙摆手：“别别别，我乱吹的一首曲子而已。” 萧长友道：“不管如何，天界是欠了妖界一份大大的人情。” 灵芊儿耸耸肩，躲到了师父身后。 三日后，大家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便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闻人箛站在三善观前与众人道别，沈熙沅恋恋不舍地看着灵芊儿，灵芊儿却四处找寻着黑蝉的身影。 “我都要走了也不来送送我。”灵芊儿嘟起了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沈熙沅站在寒风里，直到看不见灵芊儿的身影了，才转身离开。 回了萱草居，幽雨在门口迎接她和小多：“姑娘你可回来了。” 灵芊儿瘫倒在床上，双臂张开，疲累得很：“可要累死我了。” 过了几天安分日子，子修也没来找她，不只是子修，连小多的人影也没见到。 这天晚上，小多又是半夜才回来，灵芊儿特地在院子里等他。 见他进了门，就气冲冲地迎了上去：“你还生我气？你这样天天躲着我是什么意思啊？要是不想见我，那就别回来了。” 小多一脸疲态，本想着赶紧倒床上休息，可见她这气鼓鼓的模样，还是攒足了耐心回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不快武会了吗，子修大人说要带上新进小妖，琥珀忙不过来，我帮忙去了。” 灵芊儿恍然大悟，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武会了，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你不生我气了？” 小多冲她笑了笑，接着抱紧了她：“下次，别再偷偷跑出灵山了。” 灵芊儿使劲点头道：“下次，咱们一起溜出去。” 阳光正好，小多又不在，灵芊儿躺在山樱树上喝酒，悠哉地晃着小腿。 幽雨手里端着点心，抬头劝道：“姑娘啊，你都喝了三坛了，万一被子修大人知道……” 灵芊儿满不在乎道：“没事没事，这些都是我偷偷从厨房里拿过来的，师父和小多都忙，没人管我，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这酒香都飘到我书房了，还用别人说？”子修忽然出现在萱草居门口。 灵芊儿扔了酒坛，跳下了树，笑道：“师父。” 师徒二人坐到了水塘边的草地上，子修问她：“今年武会，你可要参加？” 灵芊儿道：“参加。” 子修不知道她这小脑袋里又琢磨着什么呢：“你身体……能行吗？” 灵芊儿道：“行，肯定行，我一定要参加。” 子修拗不过她，只得同意。 灵芊儿指着上空问道：“师父，这紫气久久不散，是不是第七位妖神要出现了？” 子修点点头。 灵芊儿又问道：“师父知道是谁吗？” 子修道：“不知，若论资历，最有可能的是明祯，若论善业，也可能是你河姑姑，她救治的妖不计其数。” 灵芊儿明白，还阳三尊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师父，天雷劈在身上很疼吧？” “九九八十一道，你说呢？” “万一承受不住，被劈死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到时候师父替你。” “怕是要让师父失望了，徒儿这辈子都不会承受天雷的。” “现在不会，等过了千年就不一定了。” “这跟年龄有关系吗？您五百岁的时候就成为妖神统领妖界了，呵，很多妖怪修炼五百年都修不成人呢。” 子修微微一笑，抬头看向上空，眼中流露出了一股迷人的自信与霸气来。 灵芊儿将头枕到了子修的腿上，唉声叹气道：“武会也没意思，每年都是明祯师哥第一，万一他成了妖神……” 子修用手指扫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没意思你还要参加？他成妖神怎地？” 灵芊儿道：“那妖界就出了第二个子墨，我哪里还有好日子过？你没看到在凝仙山，他要动手打我呢。” 真是小孩子想法，子修笑道：“有明礼和小多在，他哪里能打得到你，吓吓你罢了，这般记仇。” 第十九章 武会上的复仇 妖界武会，采用的是一对一淘汰赛制，所有参赛的妖，都会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一根竹棍上，妖使会将这些竹棍分别放在两个竹筒内。 武会当日，妖使分别在竹筒内取出一根，叫到名字的妖就到擂台上比试，把对方打下擂台就算胜利。 竹筒已经封好，半夜三更，一个黑衣身影蹑手蹑脚地来到竹筒前，将手放在了两个竹筒上，两根竹棍冲破了符咒浮了上来，一股妖力将两根竹棍连在了一起，又分别落在了两个竹筒内，黑衣人又蹑手蹑脚地溜出去了。 武会地点，在残山与荼白山的交界处，这里地势平坦，视野开阔。 擂台在正中央，四面是看台，看台上坐满了妖。 正对着擂台的最佳位置，坐着妖王和四位妖神，妖王身后坐着灵晖殿的三位堂主，一堂主汪瀚忠，二堂主鹿庸和四堂主河暮雪，三堂主河青丝云游在外，已经很久没有回妖界了。 灵芊儿照例坐在妖王身边，与他共用一张桌子，精致的点心也吸引不了灵芊儿的目光，她跟看台上的小妖们一样，兴奋地呼喊着。 明礼三招之内就将对方踢下了擂台。 小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自认倒霉，第一局就遇到了明礼。 灵芊儿大声喊道：“师哥，明礼师哥。” 明礼冲她眨了眨眼。 子修拉着她坐下，责备道：“小心别摔了。” 灵芊儿开心地喝了口茶，嗓子都要喊哑了。 妖使喊道：“灵芊儿。” 子舒转头问她：“怎么你也参加？” 灵芊儿道：“嗯，这么热闹的武会，怎么能少了我。” 另一个妖使喊道：“红姝。” 子修一愣，这丫头搞什么鬼？ 看台上瞬间安静了，妖王爱徒久病缠身，如今怎么也来参加武会？对手还是红姝，这不是冤家路窄吗？ 红姝手持宝剑站在擂台上，一脸不屑地看着灵芊儿，哼道：“你个病秧子还敢来比武，不怕给妖王丢脸吗？” 灵芊儿道：“等下到底谁丢脸还不一定呢。” 宝剑出鞘，红姝认真道：“遇到我算你倒霉，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妖王的徒弟就手下留情。” 看台上的小妖们都瞪圆了眼睛，简直比看明祯的比赛还要兴奋百倍。 灵芊儿拿出了小玉笛，子修心里一惊，这丫头不是要在这里召唤尸兽吧？ 不出所料，灵芊儿一边吹笛，一边躲避着红姝的攻击，几次差点被她的剑气伤到。吓得子修都要不顾身份往红姝身上丢暗器了，好在每次灵芊儿都敏捷地躲了过去。 曲终，灵芊儿飞身跃到红姝身后，又往后退了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 红姝不耐烦道：“你要躲到什么时候，若想认输，就快些。” 灵芊儿顽皮地笑道：“我这就不躲了，你尽管过来吧。” 红姝认真起来，聚集妖力在宝剑上，准备一击制胜。 子修吓得站了起来。 红姝忽然一动不动，她紧盯着灵芊儿的身后。 不知哪儿来的一群小黄鸟在灵芊儿身后上下飞舞，尖尖的红嘴，轻盈的体态。 灵芊儿一挥手，鸟儿们全都瞪着圆圆的眼睛，怒气冲冲地攻向了红姝，红姝忙持剑驱赶，无奈，数量众多，根本挡不住。 而且这群小鸟专门往她脸上啄，红姝疼得受不了了，腾空一跃，剑气向下袭去，小黄鸟大部分被剑气所伤，倒在地上不停地扑腾。 红姝落了地，剑指灵芊儿，讥讽道：“你就这点儿本事？” 灵芊儿忍不住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红姝不明白她笑什么，看台上也渐渐传出了笑声。 红姝持剑放在身前，剑刃反照着她的脸，那脸被鸟儿啄得全是血点，密密麻麻，滑稽得很。 红姝瞬间脸红了，她气得大声吼道：“好你个灵芊儿，我不会放过你的。” 灵芊儿见状，马上跳下了擂台，得意道：“我认输。” 接着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妖王身边，没事人儿似的吃起了点心。 两名妖使一边憋着乐一边拦着红姝。 “你给我回来，不准你认输，回来。”红姝嚷道。 子舒掩面笑道：“顽皮。” 子修也忍不住笑道：“你这样做，以后可彻底结下梁子了。” 灵芊儿无所谓道：“早结下了，我还怕她不成？” 子修的唇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她：“怎么这么巧啊，你就遇到了红姝？” 灵芊儿心虚了，眼珠子左右转。 子修道：“师父还奇怪呢，怎么你非要参加武会，你说，你是怎么在竹棍上做手脚的？” 灵芊儿吃惊地看着师父，企图蒙混过去：“这不就是……巧了吗。” 子修有些生气了。 灵芊儿放下手里的点心，拍了拍手，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撒娇道：“师父若是继续追问，隐毒可要复发了。” 子修笑道：“好好，师父不问就是了。” 接着陆陆续续比了好几组，都没什么看头。 妖使喊道：“明祯。” 看台上掀起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明祯跳到台上，冷峻地看着妖使，妖使哆嗦了下，忙抽出了一根竹棍，喊道：“兰华。” 看台上一女妖站了起来，喊道：“我投降。” 随即传来众妖不满的声音，这样不战而胜，那后两天的武会还有什么看头？ 子修手持凌云扇在胸前悠闲地扇着，两个比武的小妖一起掉下了擂台，逗得他噗嗤一笑。 灵芊儿也微微一笑。 子修转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于是问道：“这么好看的武会不看，看师父做什么？” “师父可比武会好看多了，师父是这三界第一美男子，日月星辰都不及你的容颜，徒儿一见你，这心呐，就……” “得了，有什么想要的就直说，拍什么马屁。” “其实……其实我想要印记。” “哼，说来说去，还是心野了，想常常去人间玩吧？” “这个……也不全是。” 子舒忽然插嘴问道：“看来子修的容颜颇得你喜爱，那沈熙沅呢，你喜欢那类的男人吗？” 灵芊儿道：“沈熙沅也很俊俏，可是他跟你一样，太温柔了，男人没点脾气的话，总觉得少了些阳刚气。” 子舒认真问道：“那你喜欢凶一点的？像子墨这样的？” 子墨：“……” 灵芊儿忙否认：“才不是，谁敢凶我，我肯定双倍凶回去，那两个人还怎么相处？” 子舒略带腼腆道：“其实我也算不上温柔，只是面对你时才……” 灵芊儿道：“我知道啊，因为我的病嘛。” 子修抿嘴一笑。 子舒倍感失落，拿起茶杯，看向了擂台。 妖使判定一起掉下擂台的小妖双双出局，他们不同意，与妖使吵得面红耳赤。 灵芊儿道：“这有什么好吵的，就算晋级下一轮，遇到明祯师哥还是会输啊。唉，真没意思，看这形势，今年的状元肯定又是明祯。” 子修摇头道：“不一定，今年新进的妖，听说有几名勇将。” 子舒道：“倒是有几个出众的，不过，跟明祯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子墨一脸严肃地盯着擂台，不言语。 青女紧挨着妖王，细声细语道：“紫气环绕在灵晖殿，久久不散，这第七位妖神怕是明祯了吧？” 子修合上凌云扇，柔声回她：“天意谁知道呢。” 青女撞上这柔情似水的眼眸，羞得低下了头，子修从来没跟青女发过脾气，对她始终是温柔和善的。 灵芊儿的手悄悄伸了过来，抚摸着凌云扇问道：“师父，这扇子只能传给妖王吗？” 青女道：“这是初代妖王炼制的妖器，每杀死一个人，他的亡魂便被囚禁在这扇子里，变成不死不伤的妖尸，可随时唤出为己所用。此扇极具灵气，主人越强，它便越强，若是持有者太过弱小，它就会变成一把普普通通的扇子。” 灵芊儿耸耸肩，依旧摸着翠绿的扇骨。 子修随手将凌云扇递给了她，灵芊儿接了过来，小心地摩挲着，她还是第一次离这扇子这么近。 青女眉头微皱，很是不悦。 凌云扇两边的大骨是由翠绿玉石制成的，上端雕刻着朵朵祥云，小骨则由十二根温润的白玉组成，十二个时辰分别印在小骨上。 扇面画有流动的云海，只露出了半个头的太阳将云彩染成了绚丽的金色，翻过来，扇子背面是殷红一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灵芊儿将扇子翻过来，又翻过去，接着翻过来…… 子修忙按住她的手，问道：“你这是干嘛呢？” 灵芊儿道：“师父，这正面还能看到卷云霞光，背面怎么什么都没有？”说完就拿起扇子在桌子上敲着。 子修笑道：“你莫不是想敲出个妖尸来？” 灵芊儿惊道：“妖尸都在这扇子的背面？” 子修点点头。 子墨道：“那红是被鲜血染红的，这凌云扇杀死的人太多，亡魂得不到安息，被人随意玩弄驱使，戾气极重，像你这样身体孱弱的妖拿着它，很容易被它们拉进去，成为妖尸中的一员。” 灵芊儿忙将扇子扔向前方。 凌云扇被扔出一丈远，又转着圈回到了子修的手中。 灵芊儿拍了拍手，起身要走。 子修抓住她胳膊问她：“你干嘛去？” 灵芊儿道：“洗手去，再换身衣服。” 子舒笑道：“你别听小墨瞎说，他逗你玩呢。” 第二十章 脱颖而出 武会从巳时开始，到申时结束。 一番角逐之后，共有五十名小妖晋级第二天的比赛。 灵芊儿谎称身体不舒服，在萱草居懒着，红姝也给过她教训了，不想再看众妖斗法，幽雨和小多不敢离开萱草居半步。 灵芊儿道：“你想看比赛就去呗，我就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小多道：“行了，我可不敢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 幽雨捧着大小锦盒走了进来：“姑娘，你的生辰就快到了，大家送的礼物太多，屋里都要堆不下了。” 灵芊儿抚摸着黑蝉送的簪子，说道：“你和小多喜欢的话，就都拿去吧。” 小多道：“听说红姝没法参加后面的比赛了，四堂主给她治脸上的伤呢，怕是这几天都见不了人了。” 灵芊儿听完捶着枕头哈哈大笑，想到红姝脸上的红点，心里无比畅快。 小多递给她一个小小的香囊，跟平时系在腰带上的双鱼玉佩差不多大。 灵芊儿接过来，放在鼻子前闻着，清甜的花香，一点儿也不刺鼻。 小多道：“这个看似是个香囊，其实是个百宝袋，奇妙之处在于，没有妖力的时候也能打开，能装万物。” 灵芊儿将手伸了进去，果然，香囊的封口变大了数倍，手拿出来后，封口又缩了回去。 灵芊儿道：“不错的障眼法。” 小多点点头：“给你的生辰礼物。” 幽雨走过来，在小香囊的底部接上了一撮兔毛，兔毛雪白，十分柔软，形似狐狸尾巴，配着香囊特别好看。 灵芊儿欣喜道：“这两样礼物，可是我最喜欢的了。” 小多道：“子修大人送你的礼物，才应该是你最喜欢的吧。” 灵芊儿道：“还不知道今年师父送我什么呢。” 武会的第三天，子修来接灵芊儿一起去看热闹，灵芊儿懒在床上不肯起来。 子修道：“今年的八强可是出乎意料呢，你不好奇吗？” 灵芊儿翻了个身，背对着师父。 子修道：“明祯、明礼、霜少、汪临义、张海、泽翎、玄冲、孙素衣。” 灵芊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新进小妖，进去了四个？” 子修点点头，灵芊儿马上变成了一朵水仙花，飞奔到小水塘里洗了洗，然后一丝不挂地跑了回来。 “师父，小多和幽雨呢？”她一边穿衣一边问道。 子修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回道：“我说了亲自接你过去，他们已经先去看热闹了。” 穿戴好了之后，她催促道：“师父，快走吧。” 子修盯着她腰带上系着的香囊，笑道：“不错的障眼法。” 灵芊儿道：“是小多给我的，师父，这就被你看穿了？” 子修道：“三界之中能看穿的人不多，小多竟然能寻到这样稀奇的东西。” 灵芊儿道：“我往里面装了好多东西呐，师父准备送我什么呢？” 子修的手指抵在嘴唇上，神秘兮兮道：“暂时保密。” 二人来到武会场地，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震得灵芊儿耳膜疼。 子舒门下，子墨门下，妖王门下，一堂、四堂的弟子各自坐在一处，为自己的同门呐喊助威。 擂台周围立着十面圆形大鼓，十个大汉用力地砸着，鼓声震天，妖使更是喊破了嗓子。 “霜少。” “孙素衣。” 霜少抱着双臂，一脸轻松地看着眼前的女妖。 孙素衣相貌平平，三十岁左右，面对四堂首席大弟子，往年的榜眼，没有半分胆怯。 妖使喊道：“一炷香时间，开始。” 孙素衣聚集妖力在两手掌心，妖力不断增强，变成了两座巨大的水牢。 霜少微微惊讶，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妖法，心道：“若是被困其中，怕是会被对方占了上风。” 水牢袭来的瞬间，霜少用两手轻轻触碰水牢，水牢结成了冰，变成了两个巨大的冰球，霜少两手发力，将冰球扔回给了孙素衣。 孙素衣见水牢结成了冰，向自己袭来，反应慢了半拍，险些被砸下擂台。 霜少笑呵呵地看着她，并不攻击。 孙素衣不解道：“你怎么不趁机攻过来？” 霜少道：“武会本就是相互切磋，等你缓缓，不急。” 孙素衣怒了，这样看不起女人吗？她变成了一条锦鲤，晃着尾巴冲向了霜少。 霜少见这大鱼十分美丽，一时不忍攻击了，只是轻松躲闪。 锦鲤突然变大了数倍，占满了整个擂台，眼看就要把霜少给挤下去了。 灵芊儿站起来大声喊道：“霜少师哥，你这是干嘛呢？打她啊。” 霜少的手在背后悄悄聚集妖力，白色妖力在掌心极速旋转，他突然出手袭向锦鲤，锦鲤为了躲避腾空而起，鱼尾摇摆不停，溅起了片片水花。 锦鲤突然垂直而下，张开大嘴准备把霜少一口吞下。 当大鱼近在咫尺时，霜少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大鱼的嘴，指尖溢出的妖力轻松将整条鱼冻住了，锦鲤头朝下，尾在上，嘴巴还张着。 擂台上空出现了一道漂亮的彩虹。 妖使喊道：“四堂霜少胜。” 霜少笑道：“你的原身可真漂亮。” 孙素衣：“……” “明祯。” “明礼。” 看台上的妖都傻了眼，这兄弟俩怎么会遇上？妖群中纷纷起了抗议地喊叫声，妖使也不乐意了，大声回道：“谁对上谁，我们说得算吗？你们瞎嚷嚷什么？” 几个漂亮的女妖气愤地往妖使身上扔帕子，妖使挽起袖子，准备扔掉竹筒上去找她们大干一仗…… 直到明祯、明礼站在台上，众妖才安静下来。 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一个严肃地看着弟弟，一个笑嘻嘻地看着哥哥。 明礼清了清嗓子，道：“我……” 他发现哥哥的眼中明显带着怒气，“投降”二字愣是没敢说出口。 硬着头皮拔出了宝剑，明祯毫不留情地攻了过来，剑快如雷电，明礼费力抵挡，可几下就被逼到了擂台边缘，只得将妖力聚集在宝剑上，用了十成的力气往前一推，才将哥哥推开。 明祯被这力道推到了半空，他在空中漂亮地翻了个身，稍微停顿了下，便调转剑锋，冲了下去。 明礼慌了，哥哥这是一点不放水啊？ 两剑相撞，剑气袭向看台，众妖纷纷施法躲避。 剑气散去，擂台上只剩白衣飘飘的明祯，明礼已经倒在了台下，剑就横在一旁。 几个漂亮女妖快步跑下来扶他，明礼嘻嘻哈哈地说道：“没事没事，我还没死呢。” 明祯责备道：“平日里就是这样懈怠的吗？” 明礼马上不笑了，在女妖的搀扶下灰溜溜地走了。 “玄冲。” “汪临义。” 玄冲块头极大，整个擂台都被他踩得直颤，相比之下，汪临义就显得瘦小多了。 吴渊问道：“他就是让探灵珠反应最大的那个虎妖？” 子墨点点头。 汪临义先攻了过去，玄冲全身肌肉紧绷，妖力围绕在周身，也不打算躲闪。 汪临义使出全力一击，手中宝剑到了玄冲面前竟然停了下来，玄冲一声大吼，肚子一挺，宝剑随即被甩出了擂台，汪临义吃了一惊，看台上更是鸦雀无声。 丢了手中剑，汪临义识趣地行了一礼，跳下了擂台。 子舒稀奇道：“小墨，短短几日，这虎妖竟有这般造诣。” 子墨得意道：“看来今年明祯遇到对手了。” 子修笑而不语。 “泽翎。” “张海。” 泽翎穿了一身干净的玄色衣袍，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手持碧绿宝剑，名为：青琰。 青女看到青琰剑，便问子舒：“这剑是你赐予他的？” 子舒抿了一口茶，道：“正是，他比较适合。” 子墨稍显意外，道：“想不到哥哥也带来了一匹黑马。” 子舒笑道：“给这武会增添点儿乐趣罢了。” 泽翎面对张海，恭敬地行了一礼：“张兄，请。” 张海眯了眯眼睛，接着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擂台上忽然出现了许多条蛇，晃着脑袋吐着信子朝泽翎爬去。 灵芊儿抓紧了师父的手臂，不停地发抖，子修一手搂着她，安慰道：“别怕，蛇不敢过来的。” 泽翎腾空一跃，快速扫了一眼这些蛇，接着盯准了一条，俯身冲了下去，却在就要刺穿目标的时候剑锋一转，将它右侧一条不起眼的小黑蛇轻轻挑起，“呯呯”几声，其它蛇全部都消失了。 被刺中的蛇变成了人，泽翎马上收了剑，作揖道：“抱歉。” 妖使喊道：“荼白山泽翎胜。” 张海在妖使的搀扶下走下了擂台，他突然回头问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泽翎道：“众蛇之中，只有一条蛇盘在原地不动，而它所在的位置是既可攻又可退，那一定是你本尊。” 张海佩服道：“在上空短短一瞥就看穿了，还假装攻击我身边的蛇，让我放松警惕，呵，输得不丢人。” 子修赞道：“后生可畏啊。” 四强已出，四人均服下了聚灵丸，妖力体力全部恢复，紧张焦灼的状元争夺战就拉开了帷幕。 看台上的小妖异常兴奋。 “今年的武会太好看了。” “是啊，往年都是明祯和霜少角逐第一，今年的状元花落谁家也不好说了。” “听说玄冲和泽翎最有可能夺魁。” 第二十一章 龙争虎斗 妖使喊道：“霜少，玄冲。” 吴渊道：“这两个人碰上，胜负难说啊。” 子墨专注地盯着擂台，眼中散发着极强的求胜欲望。 霜少一上来就是认真的，直接拔出了凌霜剑，剑身泛出的白色妖力透着刺骨的寒意，妖使们感到十分寒冷，全都哆哆嗦嗦地躲到了一边，连鼓都没人敲了。 玄冲手持两把大斧子先攻了过去。 霜少十分灵活地躲过一击，回身一剑划过玄冲后背，玄冲妖力护体，仅仅是衣服被划破了。 霜少落地，皱起了眉。 玄冲大吼一声，举起斧子砍向霜少，霜少翻身躲过后持剑划向玄冲双目，玄冲的第一反应不是往后仰，而是闭上了双眼。 霜少微微一笑，抬起膝盖就狠狠击中了玄冲的下颚，玄冲被这一击震得脑袋嗡嗡响，接连向后退去。 看台上的妖神们夸赞道：“漂亮。” “这小子的速度比去年更快了。” “可惜啊，他当初非要拜入河暮雪门下，当个郎中。” 没等玄冲站稳，霜少就持剑攻向了玄冲的右手，玄冲下意识抬手一躲，斧柄被斩断了。霜少一脚将斧子踢向上空，又一脚踹向玄冲前胸，玄冲整个人向后仰去，还没完，没了手柄的斧子从高空坠落，正中玄冲的脑袋。 “咣当”一声，玄冲整个人倒了下去。 这一系列完美的攻击结束后，霜少站在擂台边缘，仍不敢放松，紧盯着倒地的玄冲。 玄冲慢慢站了起来，使劲摇着大脑袋，脸颊的肥肉都跟着左右晃，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虎，抬起头就是一声怒吼，这一声吼震得小妖们个个捂住了双耳，子修忙捂住了灵芊儿的耳朵。 白虎扑向霜少，霜少左右闪躲，伺机进攻，却发现，它有妖力护体，凌霜剑根本刺不动。 冷不防被一爪子抓伤了肩膀，霎时鲜血淋漓。 霜少被激怒了，他单膝跪地，一双眼睛变得乌黑发亮。 “嗷——吼吼——”他朝着上空怒吼不止。 这吼声比刚刚白虎的吼声还要巨大，灵芊儿被震得头痛欲裂，捂着耳朵紧闭双目，大声喊道：“师哥不要叫了！” 吼声停止了，一阵刺骨的寒风随后吹来，灵芊儿睁开了眼睛。 擂台上的白虎已经被暴风雪吞噬了，它的胡须粘上了厚厚的一层冰碴，四肢渐渐被冻，无法行走。它看不到霜少，盐粒一般的飞雪扑向它的双眼，它慢慢闭上眼睛，放弃了抵抗。 风雪褪去，白虎已被封在了冰中。 妖使见白虎半天没了动静，于是喊道：“四堂霜少……” 忽然，冰块出现了道道裂缝，妖使识趣地退了下去。 “师父，弟子一定闯入决赛。” 白虎猛地睁开了双眼。 它抖了抖身体，生生震碎了这坚硬的冰块，回头就扑向了比它块头大一倍的大白熊。 看台上的小妖们亢奋到了极点，尤其是残山的弟子们，个个红着脸疯狂地喊叫着。 白熊变回人，倏地一下消失了，白虎冲到跟前，却发现人没了。 霜少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好几倍，他迅速在白虎身边游走，白虎的脑袋左右晃，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个霜少。 霜少突然出现在白虎眼前，他双手握剑猛刺白虎右肩，接着一脚踹了上去，白虎倒向一边，肩膀血流不止。 白虎变回了人，无声地躺在地上，腹部一起一伏。 霜少喘着粗气说道：“任你妖力护体，但只要我速度够快，只攻向一个地方，必能将其击碎。” 妖使刚准备宣布结果，接着闭上了嘴，心道：“我的天呐，这是打不死的吗？” 玄冲捂着右肩，艰难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朝霜少走去。 霜少劝道：“你这条胳膊暂时不能动了，怎么赢我？” 妖力再一次包裹住了玄冲：“我答应了师父，一定要闯进决赛，我不能在这里倒下，这条胳膊就算断了，再也接不上了，我也要打败你。” 霜少看了他一会儿，举起手道：“我认输。” 场内一片哗然…… 玄冲吼道：“我不要你可怜我，我们继续打，我知道你很强，但我不会输的。” 霜少已经跳下了擂台，他回头道：“我没有可怜你，你的妖力似乎取之不竭，继续打下去，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若是生死之战，我会拼尽全力杀了你，可咱们这是相互切磋，所以，你赢了。” 霜少说完，就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看台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灵芊儿挥舞着双手，起身喊道：“霜少师哥，你太帅了，芊儿都想嫁给你了。” 霜少张开双臂，笑着回道：“我也想娶你啊。” 子修起身将徒儿拉到身边，指着霜少紧张道：“你休要胡说，芊儿还太小……” 青女摇头道：“子修，他们二人开玩笑呢。” 子修：“……” 明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眼前谦卑有礼、冷静睿智的泽翎，一路打到这里，几乎都是在几招之内取胜的，妖界出现了这样的后辈，他心里十分欢喜，可又觉得可惜了，他怎么没跟随师父呢。 泽翎照例行了一礼，道：“师哥，请。” 明祯笑道：“你先来吧，我不能以大欺小。” 泽翎点头同意了，手持青琰剑攻向了明祯。 明祯的佩剑是子修用天铁打造而成的，铸剑的过程中还加了一滴他自己的血，剑身整体呈银色，剑刃上还有道道暗红色的条纹，子修为其取名为：游龙。 明祯将游龙剑甩在身后，游龙剑瞬间变成了一把高约一丈的巨型宝剑，泽翎一个急停站在原地暂不敢贸然向前。 咔嚓几声，巨型游龙剑出现了道道裂痕，接着四分五裂，变成了五百多把游龙匕首。 明祯轻轻挥手，游龙匕首齐齐奔向泽翎，泽翎瞬间后移，没等站稳，这些匕首就将他围在了中央，接着幻成了四道剑阵。 泽翎抬头观看，剑阵的方位和形状，很像四种动物。 “四灵阵！”泽翎脱口而出。 东之青龙，西之白虎，南之朱雀，北之玄武。 明祯微微点头，那眼神充满了自信又带着些许挑衅。 不只是众妖，连妖神都惊讶地看着子修。 子修表情轻松，时不时给灵芊儿捋捋头发。 吴渊担心道：“这……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要不……” 子舒一脸轻松道：“无妨，当看热闹吧。” 这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吴渊摇了摇头，也不管了。 泽翎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儿，从远处飞来一只绿孔雀，泽翎飞身跃到了孔雀的背上。 孔雀拍拍翅膀向上飞去，剑阵纷纷追了过去，孔雀飞得极快，将剑阵甩在了身后，不过，暂时的而已。 众妖都仰脖观看。 最先追上来的是“朱雀”，匕首组成的翅膀上下呼扇着，就快啄到孔雀尾巴的时候，孔雀突然一个急转身向下冲去，眼看就要撞上了追来的“青龙”，孔雀鸣叫一声忽然消失了。 “朱雀”、“青龙”躲闪不及，砰地一声撞在了一起，两百多把游龙匕首转着圈全部袭向了看台，众妖捂着脑袋尖叫着四散而逃。 泽翎出现在另一侧，“玄武”、“白虎”转身追了过去，泽翎随即开启了一个防护结界。 抗议声四起：“怎么打斗的时候还能用防护咒？” 妖使喊道：“吵什么吵？用什么都行，防护咒不也是妖术之一。” 紧接着，果子酒壶、鞋子玉坠子纷纷砸向了妖使，两名妖使抱着头仓皇逃窜。 泽翎看着下方一脸轻松的明祯，皱起了眉。 泽翎吹了一声口哨，孔雀与防护结界一同消失了，青琰剑置于身前，凝神聚气……任这些匕首在他身上划出数道伤口也不躲不闪。 青琰剑渐渐被青色火焰包裹，泽翎如离弦之箭冲向了擂台，直奔明祯。 明祯一愣，接着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日头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场内昏暗无比，众妖屏住了呼吸，此时的擂台就像海啸来临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聪明的小妖已经悄悄离场了…… 两道剑光突然冲破天际，一道光柱垂下，正照着擂台，只见明祯和泽翎的剑抵在一起，互不相让。 子舒称赞道：“聪明，使出全力一击，逼得明祯只得收回游龙剑，剑阵消失。” 突然，剑气如同惊涛骇浪般涌向了看台，许多小妖都被吹到了天上。 剑气散去，看台上的妖已经少了大半。 明祯认真了起来，游龙剑忽然力道剧增，渐渐地，青琰剑不敌，泽翎只得收了剑并向后一跃，与他保持距离。 泽翎深深知道想赢他是难上加难，看着手中的青琰剑，又看向子舒，心道：“怕是要让师父失望了，不过，徒儿绝对不会输得太过难看。” 泽翎丢出青琰剑，这宝剑快速飞向明祯并在他身边转起了圈，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形成了一股飓风。 明祯倏地蹿到上空，忽然从飓风中射出了数支青色利箭，游龙剑脱手而出，在空中自在游走，轻轻松松就挡住了所有射向明祯的利箭。 明祯轻飘飘地落在一面大鼓上，专注地看两把宝剑斗法，冷不防泽翎从身后攻了过来，明祯身手敏捷，躲过之后，二人开始了拳脚相向，踹翻了几面大鼓后，两人便打到了空中。 明祯一伸手，游龙剑瞬间被握在手里，泽翎一个转身，青琰剑也握在手里，手腕一转，剑刃直奔明祯咽喉，明祯一个后仰险些从空中掉下去。 看台上鸦雀无声，众妖都惊愕地张着大嘴，离场的小妖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妖神们更是全都站了起来。 两人时而比剑斗法，时而拳脚相向，速度又出奇的快，根本看不清出得都是什么招，又是怎么被拆掉的。 众妖的脑袋随着他们左右转，上下移。 灵芊儿的眼眸微微发亮，子修第一次发现了小徒儿眼中的异样，那是羡慕的眼神，恨不得也能冲上去酣畅淋漓地打一场。 轰隆一声巨响，擂台被砸出个大坑来，众妖伸长了脖子往下瞧。 泽翎躺在坑里，正要挣扎着起身，可明祯已经持剑攻了下来，丝毫没留余地，被一个后辈逼成这样，他不免觉得难堪，看到泽翎惊恐的双眼后，马上意识到过头了，想收手却也晚了。 千钧一发之际，子舒闪到泽翎身前，用两根手指夹住了游龙剑，剑气在子舒身前扩散开来。 子舒一挑眉，眼中带着些许玩味，又带着几分让人畏惧的认真。 第二十二章 灾难降临，妖王死了 明祯翻身后退，收了剑，忙鞠躬道歉。 子修来到擂台上，责备地看着明祯，明祯自知有错，跪了下来，懊悔道：“弟子这就去刑堂领罚。” 子舒摆手道：“别，许久不遇对手，有些兴奋是必然的，无妨，无妨。” 泽翎从坑里爬了出来，身上剑伤无数，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再看明祯，只是右手臂有几处剑伤，头发略微凌乱而已。 泽翎羞愧地低下了头：“徒弟丢人了。” 子舒温柔地拍拍他肩膀，说道：“能把明祯逼到这个份上，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子修问泽翎：“你是孔雀妖？” 泽翎道：“是。” 子修啧道：“可惜了，怎么就先入了子舒门下。” 灵芊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抱着双臂哼道：“师父见到才貌出众的小辈，竟是这副嘴脸，那我跟泽翎换下好了，我去荼白山，你把这孔雀留身边吧，明年武会我一定拿个状元给子舒妖神。” 这还吃醋了！ 子舒眼中充满了期待，柔声道：“你若肯去荼白山，我便在你房间里放满兰花，再去青女那寻一棵上好的山樱来，你喜欢什么样的？跟萱草居那棵一模一样的行吗？” 子修：“……” 他忙将徒儿拽到了自己身边。 泽翎道：“在下呆笨，不如灵姑娘聪慧乖巧。” 灵芊儿指着他说道：“你知道就好。” 子修伸手戳了一下她额头：“你刚刚说什么？嘴脸？你敢这样跟师父说话？” 灵芊儿哼道：“师父若是嫌弃我，现在就给我印记，我出了妖界，便再也没有道士敢伤我了。” 子修板着脸说道：“你若还敢私自离开灵山，我便将你送到残山修行，绝无戏言。” 灵芊儿仰头回道：“好啊，师父将我送到残山的时候，最好也备副棺材，再选个风水佳的地方……” 子修又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脑门：“还敢胡说。” 这一下力道可不轻，灵芊儿捂着脑门半天说不出话来。 妖使上前一步问道：“大人，那现在……” 子修道：“继续吧。” 霜少以凌霜剑裂开为由，放弃了比赛，子墨也让玄冲放弃了，明祯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索性就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给妖王。 此次妖界武会，状元仍是明祯，榜眼是玄冲，探花是泽翎。 按照惯例，明祯得到了能增加五百年妖力的灵丹，大家都期盼着，明祯能早日渡劫，成为妖界的第七位妖神。 三月初二，天气晴朗，子修的心情格外的好。 他反复观看着手中的银镯，时不时拿刻刀在上面轻轻点几下，几朵水仙花被他雕刻得惟妙惟肖。 银镯上还套着几个小圆环，其中一个圆环上系着一个能容纳万物的百宝袋，一个圆环上系着一把小银剑，还有一个圆环上系着两个抱头酣睡的银色小妖。 当这两个小妖醒来的时候，可以开启一个防护结界保护主人，也可以洗衣做饭盖房子，当主人不需要它们的时候，就乖乖地抱在一起睡大觉。 这三样东西不足半寸长，精致又小巧。 一个妖使走了过来，作揖道：“大人，已经在云台上备好了酒菜，就等着您和灵芊儿了。” 子修微笑着点点头，心想，这个生辰礼物，小徒儿一定十分喜欢。 这时，幽雨突然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姑娘她……” 子修瞬间消失不见了，他来到萱草居推门一看，小多正跪在地上抱着呼吸困难、吐血不止的灵芊儿。 小多抬眼见到子修，哭道：“大人，怎么办啊？” 子修命令道：“去把我门下的弟子全都叫来，你们好好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踏入蚕月轩半步。” 灵晖殿上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刚刚还是阳光明媚，一下子就夜幕降临了。 子修听着这不寻常的雷声，又望着失去意识的小徒儿，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 青女妖神手捧着一束樱花望向灵晖殿。 吴渊站在望月阁的回廊上，看着灵晖殿上空的天雷，摇头叹道：“妖界的天，终是要变了。” 四位妖神赶到蚕月轩的时候，却不见一个人影，除了躺在地上的妖王，他已经没了气息。 “灵芊儿杀了妖王！” “灵芊儿逃走了！” 这一消息在妖界迅速传开，大家也不好奇这灵晖殿上空的天雷劈到了谁，谁又是第七位妖神，面对妖王的死，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 “妖王……死了？” “怎么会？她哪里有本事杀妖王啊？” “她是妖王的心头肉，妖王唯一对她没戒心，她要想下毒手，还不是轻而易举。” “你少胡说，她为什么要杀妖王？” “你知道什么啊，听说妖王有个暗室，里面堆满了奇珍异宝，妖王出事后，暗室的门四敞大开，里面早已空无一物，定是被她偷去了，连凌云扇也被她偷走了。” 妖界到处都是议论纷纷的小妖，听到最后这句，大家渐渐开始相信了，凌云扇人人都想要，能毒害妖王盗取宝物的，只有灵芊儿一人能做到。 “这个白眼狼，也真狠得下心。” “妖王死了，咱们以后该如何在三界立足？” “这是人祸，人祸啊。” 青女看着妖王的尸体，瘫坐在地，人如痴傻。 子墨气愤地问手下：“小多，明祯、明礼都没抓到？” 妖使低头回道：“小多应该是和灵芊儿在一起，明祯、明礼不知去向，红姝也跟着他们兄弟俩一起逃走了。” 河暮雪道：“芊儿绝对不是杀害妖王的凶手，红姝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吴渊道：“妖王的暗室，我进去查看过了，除了闻人坚的牌位，什么都没了，连凌云扇都不见了，不是灵芊儿拿走的，又会是谁？” 河暮雪道：“若真的是芊儿拿走的，那也是妖王给她的。” 吴渊反问道：“连凌云扇都给她？怎么，想让这个病秧子当下一任妖王吗？” 河暮雪无话反驳。 吴渊厉声责问跪在地上的幽雨：“灵芊儿是如何策划的这一切？她准备逃到哪里去？” 幽雨气愤地回道：“姑娘当时隐毒发作，我去请妖王来救治，姑娘怎么会杀妖王？你们不要含血喷人！” 河暮雪惊道：“隐毒又发作了？” 幽雨道：“是啊，不知道姑娘现在是死是活。” 子舒始终一言不发。 子墨道：“先押她去大牢。” 幽雨被带了下去，一个小妖匆忙跑进来说道：“汪瀚忠和鹿庸带人四处追寻，但是，整个灵山已经没有他们五人的踪迹了，一起失踪的还有妖王门下的其余弟子。” 河暮雪连连摇头，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她难以接受。 子墨转头问她：“你确实不知情？” 河暮雪怒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子舒终于开口了：“小墨，四堂主怎么会？” 子墨极其不悦地哼了一声。 子舒道：“还是先安葬子修吧。” 子墨道：“那妖王之位……” 吴渊道：“理应由子舒接任。” 子墨点头，青女不语。 子舒道：“先安葬子修，其他的以后再说。” 昀阳在小妖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看到子修的尸体后，摇头骂道：“这该死的扫把星，终究害了我的修儿。灵山怎么办？小天，灵山以后该怎么办……” 昀阳不忍再看，转身离去，接着传来了他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哀嚎声…… 原来哭也是会传染的。 青女也情绪失控了，她趴在子修身上痛哭流涕，一声接一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子修……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呢……子修……我求求你……你把眼睛睁开……” 子修安静地躺在地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子修抓着灵芊儿的手腕，将银镯子给她戴好，叮嘱道：“这百宝袋里装着师父给你的东西，跟着小多走，好好在人间藏起来。”又强打着精神吩咐小多，“快带芊儿走，死也要保护她。” 小多点点头，连拉带拽地拖着灵芊儿逃命。 灵芊儿哭道：“我不走，师父我们一起走。” 丝瑶走上前来，躺在床上的姑娘正不安地拧着眉，不知道她嘴里哼哼着什么。 鹿婉手持滴血的冷剑回头问道：“师父，他们该怎么处置？” 鹿庸手持一把檀木扇，在胸前扇了扇，道：“交给师父吧。” 芸芯站在鹿婉身边，面目狰狞，倒在他们面前的，是三十多名妖王门下的弟子。 小多难过道：“芊儿别看了，我们救不了，快走。” 姑娘的呼吸急促起来，丝瑶跑到屋外，喊道：“师父，这姑娘好像要醒了。” 一白衣道士回她：“刘半仙到后山采药去了。” 丝瑶又跑回屋里，白衣道士也跟了过去。 灵芊儿无力地躺在地上。 汪瀚忠的一个徒弟说道：“师父，直接砍下她的手，省事。” 一人抓她上臂，一人踩着灵芊儿的手，汪瀚忠手起刀落…… 灵芊儿猛地睁开双眼，下意识地活动了下手腕，确定两只手都在，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三章 我怎么在人间 “姑娘。” 灵芊儿睁开眼睛微微转头，眼前站着一位白衣男子。 沈熙沅？ 视线渐渐清晰，这人不是沈熙沅，他五官清秀，乌黑的眉毛弯弯的，好似柳叶，一双杏仁眼又黑又亮，像婴儿的眼睛一样纯洁清澈。 “你醒了。”他嘴角稍稍向上扬起，带着和善的笑意问道。 这张温柔又秀气的脸庞，让灵芊儿觉得所有的噩梦都会消散。 他伸出温暖的手摸了摸灵芊儿的额头：“还是有些热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这世上竟然有比沈熙沅还要温柔的人，灵芊儿一时竟以为自己在梦里。 当另一个吵闹的声音传来，灵芊儿可以确定，这不是梦了。 丝瑶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说道：“姑娘啊，你可醒了，反复发热，一定渴坏了，来喝点水。” 灵芊儿想坐起来，可是浑身无力，勉强支起上半身，忽觉肩膀一阵刺痛，白衣男子赶忙扶她坐好，又给她身后垫了个软枕。 灵芊儿伸手刚要接水杯，却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中衣。 丝瑶道：“姑娘别慌，是我给你换的衣服，你的衣服破烂不堪，实在不能穿了，你的随身物品，我给你放枕头旁边了。” 枕头旁边放着一个小香囊、一根金簪还有一对耳坠。 灵芊儿拿起小香囊，担心起小多来。 丝瑶指着金簪问道：“你是落难公主还是富家千金？” 灵芊儿没有回答，她环顾四周，这是个简陋的房间，除了这张破木床，还有一张书写案台和几个凳子，再无其他。 “这里是哪里？”灵芊儿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约莫二十多岁，站在白衣男子身旁，足足比他高出了半个头。 一头浓密蓬松的黑发扎了个高高的马尾，棱角分明的脸庞充满了阳刚之气，浓眉似剑，目若朗星。他扬了扬嘴角，回道：“这里是白芷观，这位是观主白煦，你的救命恩人。” 又从门口走进来两位小少年，前人清新俊逸，面色温和，手中端着一碗药，后人一脸严肃，略微皱着眉，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 丝瑶道：“姑娘，快把药喝了吧，伤就能好得快些。” 灵芊儿不解道：“伤？” 丝瑶道：“是啊，你晕倒在白芷观外，满身是血，可把白道长吓坏了。” 灵芊儿长呼了口气，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那些噩梦又都是真的吗？ 丝瑶指了指她的肩膀，继续说道：“你这里，被一剑刺穿了，这里，肋骨断了三根，这里……”又指了指她的小腿，“不知被什么钝器打折了，已经给你固定好了。正常情况下，你要三个月才能下床，不过经我师父医治，最多一个月就能行走自如了。” 丝瑶洋洋得意地说着，灵芊儿根本没听进去多少，最后，丝瑶指了指她的左手，面色沉重道：“最严重的是这里，像是被什么利器砍伤的，还差这么一点儿你的手就要被砍下来了。” 丝瑶用两根手指比划着给她看。 灵芊儿摸了摸手腕，手腕上缠着层层绷带，银镯环在绷带外面。 她脑子乱得很，分不清到底哪些是梦，哪些是真实发生的事。 丝瑶道：“这个银镯拿不下来，每次上药的时候都好麻烦，姑娘，什么人把你伤得这么重啊？” 灵芊儿想都没想，直接回了句：“不记得了。” 丝瑶问她：“那，姑娘你的名字呢？” 灵芊儿道：“小六。” 丝瑶道：“我叫丝瑶，来，把药喝了吧，现在正好是温的。” 灵芊儿喝了一口，这苦涩的药汁让她作呕，忙把药碗放回到托盘里，再不肯喝了。 丝瑶劝道：“姑娘，良药苦口啊。” 灵芊儿摇头道：“我实在喝不下去了，再喝要吐了。” 丝瑶正了正色，道：“师父说了，你醒了就要把药喝光。” 她拿起药碗就要强行给灵芊儿灌下去，药碗刚递到嘴边，就被灵芊儿一把打翻了。 灵芊儿怒道：“滚。” 丝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灵芊儿心烦意乱，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可身上的伤不是假的，眼前的人也不是假的。 “这里到底是哪里？”灵芊儿再次问他们。 几人面面相觑，刚刚不是说了吗，白芷观啊。 表情严肃的小少年对白煦说道：“想不到你救了个傻子。” 白煦责备道：“景云不可乱说，六儿，这里是白芷观。” 灵芊儿急了，怎么就不明白自己问的是什么呢？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这里到底是哪儿？” 几人再一次面面相觑。 白煦身边的男子忽然说道：“蜀中。”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灵芊儿问的是什么。 “蜀中？”灵芊儿小声念叨了几遍，可还是不知道是哪里。 “人间。”他又补充了一句。 灵芊儿：“……” 她立马跳下了床，一瘸一拐地往角落里躲去。 这里是人间！ 灵芊儿后背紧靠着墙，心中懊恼道：“我怎么才反应过来，白芷观是道观，他们都是人间的道士，我是个没有印记的妖，他们会不会杀了我？” 丝瑶见灵芊儿惊恐地缩在墙角，于是慢慢走了过去，小声安慰道：“姑娘，你别怕。” 灵芊儿喊道：“别过来！” 白煦道：“六儿，你不用怕，我既然救了你，又怎么会害你呢？” 灵芊儿觉得浑身发热，这股热气燎着喉咙，烘着心肺，一阵眩晕后，就要站不住了。 她在心里反复念着：“冷静，冷静，也许他们道行尚浅，看不出我是妖。” 灵芊儿道：“我困了，想睡觉，你们出去吧。” 众人只得退了出去。 灵芊儿关好门，蜷缩在床上，努力缕清脑海中那些乱糟糟的画面。 “小多在哪里？还活着吗？” “先离开这里要紧，师父说这百宝袋里装着给我的东西……聚灵丸！” 她将手伸向银镯子上系着的百宝袋中，手在触碰百宝袋的瞬间，袋子的封口就变大了，手伸进去后，心里想着聚灵丸，手中就多出了一个小瓶子，拿出来一看，瓶子上刻着“聚灵丸”三个字。 灵芊儿吃了一颗，闭上双眼等着妖力恢复。 过了一刻，感觉有一股妖力在体内缓缓流动，整个人也有些力气了，就变成了一朵水仙花，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灵芊儿直奔白芷观后门，打算回妖界一探究竟。 白芷观被又破又高的围墙圈着，进门便是个小院子，院子左侧放了张小桌子，五人围着桌子勉强能坐下。 正对着大门是一座又小又破的殿宇，修葺了好多次，还是冬天漏雪夏天漏雨。 破殿宇的旁边就是刚刚灵芊儿醒来的房间，后面是厨房和柴房，两位小少年景云和暮玹就住在柴房里。 丝瑶心有不安，问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道长，她为什么听到这里是人间，就吓成那样？难道她不是人吗？” 暮玹，就是刚刚端着药的那位俊朗少年说道：“你不是大夫吗？是不是人，诊脉不是就能知道吗？” 丝瑶拍了下脑门，道：“对啊，师父诊了几次脉，我也诊过了，就是人，没错的。” 身材高挑的男子坐在白煦身边，双臂抱于胸前，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 白煦放下手中的茶杯，问他：“残月有何高见？” 残月道：“小煦，鬼没有脉搏，自然排除在外，所以她有可能是仙，也有可能是妖。” 丝瑶道：“妖？她若是妖，凭你们二人，怎会看不出来？” 残月道：“有一种妖，善伪装。” 景云问道：“妖神吗？” 残月点点头。 暮玹道：“不是吧，妖神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 几人低头不语，各自思考着。 的确，妖本就是三界之中最强大的，妖神更是以一敌万，断不会被人打成这副惨样。 当年仙妖开战的时候，灵山只有炎齐天与昀阳两位妖神，昀阳镇守灵山，炎齐天带领众妖御敌。 虽然打到最后两方都没讨到便宜，还签订了和平协议，不过，众天将的心里始终是憋着一股火的，势要再次将灵山踏平，好出这口恶气。 不料，等闻人箛继任妖王后，却频频提倡互不干涉、和平共处，此举不仅得到了萧长友的大力支持，也让新任天帝迟迟无法对灵山下手，人家老实地待在灵山，总不好直接带兵突袭，那跟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 更让天帝头疼的是，灵山妖神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一千年前，青女渡劫成功，成为了灵山的第六位妖神，这一消息传到天庭后，引得众仙是惶恐不安，连草木妖都能承受天雷，成为妖神，万一他们念着旧仇，大举进攻，天界岂不危矣？不如先下手为强…… 天帝无奈道：“当年一个妖神就能击溃十万天兵，如今咱们面对的是六位妖神，想收复灵山，怕是奢念了。” 萧长友却劝大家宽心，说闻人箛谦恭良善，不是好战的性子，若这群妖做出残害百姓、危害三界的事来，再去讨伐不迟。 第二十四章 不祥的半妖 暮玹忽然说道：“不然，她就是犯了什么错被贬下凡的仙仆？” 白煦直接否定道：“不是。” 残月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是半妖，在身体十分虚弱的情况下，就会变得跟人一样，难不成，这丫头是个半妖？ 他转头看向白煦，两人心领神会。 丝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叹了口气道：“这姑娘脾气也忒大了，师父要是知道她醒了却没喝药，定会责罚我的，我还是再去熬一副药吧，怎么也得劝她喝下去。” 她起身往厨房走去，没走几步，又不放心灵芊儿，便来到窗前探头往里瞧，这一瞧不要紧，慌忙喊道：“道长，人不见了。” 白煦率先冲进房间，残月紧跟其后，空荡荡的屋里没有一丝妖气或灵气可寻。 白煦道：“我和残月一起，你们两个一起，往后山寻吧，丝瑶留在这里。” 四人鱼贯而出。 白煦常年隐居深山，对附近极为熟悉，看过地上的脚印，便能猜出有什么野兽经过，想寻一个人，也是容易得很。 两人沿着小路往后山走，残月道：“小煦，她既然有心想躲，你又为何非要寻她？” 白煦低头瞧着地面，昨夜刚刚下过雨，这脚印清晰小巧，白煦指了指右边：“应该是这边，你刚刚说什么？” 残月跟了上去，唉声叹气道：“为何非要寻她?” 白煦莞尔一笑：“怎么长吁短叹的？她重伤未愈就匆匆离开，我实在不放心。” 残月道：“就因为这个？” 白煦一挑眉，回道：“当然不全是因为这个，这清禅山百里无人烟，就是经验丰富的猎人都容易迷路，不敢轻易踏入，她怎么会带着一身伤晕倒在咱家门口？” 残月道：“要是有人故意将她放在门外，那咱们不知来意，更应该随她去，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煦停下脚步，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收了笑容，厉声问道：“残月，半妖就该死吗？” 残月摇头道：“你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白煦眼中的凌厉消失了，恢复了平日里的笑模样：“若是有人来找麻烦，不是还有你呢吗？我怕什么。” 二人沿着脚印一路寻找，翻过一座山，才在湖边找到了她，灵芊儿怀里搂着一把剑，坐在地上靠着树干睡着了。 小腿上的夹板都被她拆开了，裤脚向上卷起，小腿上涂满了白色的药膏，那是河暮雪调制的上好接骨膏。 这时，景云和暮玹也赶来了，白煦笑道：“你们倒是快。” 暮玹道：“景云的鼻子很灵，记着她身上的味道，一路寻来的。” 灵芊儿被说话声吵醒了，睁眼就看到了他们四人，急忙起身，一手扶着古树，一手持剑，心道：“要打便打，我还怕你们四个不成？” 白煦道：“六儿为何不辞而别？” 灵芊儿道：“有件急事要办，就先离开了。道长为何追到这里？莫非……” 白煦一头雾水：“莫非？” 灵芊儿将手伸进百宝袋中，心里想着金子，接着抓出来一个金元宝，随后扔给了白煦。 灵芊儿道：“这样行了吗?道长可以回去了吗？” 景云不满道：“你救的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暮玹道：“姑娘，我师父救你，可不是为了钱财，为了医治你，师父亲自去肃雍阁请的刘半仙呢。” 灵芊儿脸一仰，哼道：“我求他救我了吗？我跪在地上求他去找什么半仙了？一切都是他自愿的，凭什么要我感恩戴德？” 白煦一愣，这丫头的确不太讲道理。 一向温和的暮玹也生气了，指着她说道：“姑娘你怎可这样说？好没家教。” 白煦道：“暮玹不得无理。” 暮玹无辜道：“师父，她……” 白煦冷眼瞪着徒弟，暮玹便不敢再出声了。 白煦道：“六儿既有急事，我理解，这样吧，你家在哪？我亲自送你回去。” “我没有家。” “那你有没有亲戚朋友，我派人去通知他们，来接你。” “没有。” “那究竟是何人将你伤成这样的？” “不记得了。” 白煦顿了顿，又道：“这样的话，恕在下不能让六儿离开，你没有家，也就是无处可去，没有亲戚朋友，也就是出了白芷观，也没人照顾你，最重要的是，你不知道是什么人伤了你，也就是说，凶手此刻站在你面前，你也不认识，那岂不是很容易又会被他夺了性命。” 还真是难缠…… 灵芊儿冷冷道：“关你什么事？再说了，我又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 她说完便晃了晃手里的剑。 白煦微微一笑：“如今，六儿就是个弱女子啊。” 灵芊儿眼珠子一转，嘲讽道：“我还以为深山道士个个不食人间烟火呐，想不到，这就遇见个色道士，见人家姑娘貌美，就千方百计想占为己有。” 灵芊儿心想：“看你白衣飘飘，仙风道骨，想必也是不染凡尘，我这样侮辱你，必然眼不见为净，让我滚了吧。” 白煦身边的景云突然怒气冲冲地持剑攻了过来，灵芊儿眼疾手快，转身躲过，手中银剑顺势而攻，弹开一记攻击后，单脚站立旋转，直接攻他握剑的手腕。 景云大概没想到眼前的瘦弱丫头竟这般敏捷，明显乱了阵脚。 灵芊儿调皮一笑，缴了他的武器并丢给了白煦，接着将银剑架在了景云肩上。 景云极其恼火，却也不敢乱动。 银剑忽然咣当落地，灵芊儿跪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接着剧烈地咳嗽着，暮玹忙跑过来带着景云躲到了残月的身后。 白煦想要上前，灵芊儿马上拾起银剑指着他，白煦只得停在原地，准备来一场滔滔不绝的游说。 这时，一个背着竹篓的胖老头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头发胡子花白，走得满头大汗。 他一见手里拿银剑的灵芊儿，就马上喊道：“姑娘，姑娘，快把剑放下。” 灵芊儿剑锋一转，又对准了胖老头。 这胖老头扔掉背后的竹篓，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说道：“姑娘啊，听我说，你现在还不能运功，一运功就会死，真的会死，听话，把剑放下……” 灵芊儿还是不肯放下剑，胖老头接着劝道：“姑娘你外伤未愈，内伤又需好好调养，最棘手的是你身上的奇毒，这毒我暂时还没弄明白，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位法力颇深的高人一直在帮你压制，想必这位高人对你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吧？你要是死了，你想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灵芊儿想到了师父，最终放下了手里的银剑。 胖老头捂着胸口说道：“哎呦，这都造得什么孽。” 暮玹过来扶他，恭敬道：“先生辛苦了。” 白煦轻轻将灵芊儿抱起，灵芊儿也无力反抗，擦了擦嘴角的血，老实地靠进了白煦的臂弯里。 回到白芷观，刘半仙给灵芊儿诊完脉后，又摸了摸她额头，困惑道：“为何反复发热？” 刘半仙握住了她的手，缓缓注入灵力，灵芊儿觉得这股灵力冰冰凉凉，很快就浇灭了胸口的那团火。 可还是很难受，灵芊儿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从小到大除了隐毒，还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丝瑶道：“师父，她醒了不肯喝药，我……” 刘半仙半闭着眼睛，回道：“嗯。” 丝瑶又小声道：“她这病？” 灵芊儿问她：“什么病？” 丝瑶道：“你发烧生病……” 灵芊儿道：“发什么？” 丝瑶挠了挠头，不解道：“师父啊，她是不是真的傻了。” 刘半仙怒道：“闭嘴，胡说什么呢？” 他写了张方子，交给了丝瑶，催道：“赶紧熬药去。” 白煦作揖道：“有劳刘先生。” 刘半仙马上回礼：“白道长客气，只是，这药可一定得喝。” 白煦道：“先生放心，我一定让她喝下。” 白煦亲自送刘半仙出门，空荡荡的屋里只剩灵芊儿自己。 她将手探入百宝袋中，心里想着发烧是什么意思，手中便握住了一本书。 拿出一看，书面上写着“人间杂记”四个字。 书里详细记载了人的生活习俗、穿着礼仪等等，仔细地看过几页，总算找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可是灵芊儿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这个花妖怎么会跟人一样发烧生病呢？ 再次将手探入百宝袋中，这次拿出了一本“半妖记”来。 半妖！ 灵芊儿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世上有半妖这种东西存在。 人与妖结合，生出的便是半妖，半妖性格暴戾，嗜血成性，杀人如麻，是死亡与不祥的象征。 书里有一页记载着一只半妖在垂髫之年，突然发狂，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和整个村子里的人。 还有几页记载着半妖在出生时就被斩杀的详细过程。 最后一次斩杀半妖是在八百年前的逍遥观中，那半妖同样杀了自己的父母和在场的一百多名仙使，最后自己也葬身火海了。 灵芊儿长吁了口气：“八百年前……” 她两手扶着额头，疑惑、惊惶、无助一起在她脑中翻腾，她再一次觉得，活着是一件太过痛苦的事。 白煦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灵芊儿皱了下眉。 白煦瞥见了床上的两本书，灵芊儿随手拿被子盖住了，接过药，一饮而尽。 这苦药进了胃里就直往上涌，灵芊儿张开嘴深吸了几口气，冷不防白煦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又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可别让丝瑶看见，良药苦口，不能食甜。” 灵芊儿推开他的手，并不领情，冷冷地问他：“你说实话吧，为什么不放我走？” 白煦道：“在湖边我不是说了嘛，既然救了你，就要救到底，等你的伤彻底好了，我绝不强留。” 残月敲了敲门框，道：“出来吃饭了。” 灵芊儿道：“我换身衣服，随后就来。” 白煦点点头，轻轻合上了门。 第二十五章 原来噩梦不是梦 灵芊儿拿出个小镜子来，镜中的她脸上尽是泥渍，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每次来人间都是这副惨样。”灵芊儿叹道。 她变成水仙花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就走了出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小桌子前坐满了人，显得很拥挤。桌子旁立了根柱子，上面挂着一个破灯笼，好像一阵微风就能给它吹跑了。 灵芊儿的右腿没有痊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丝瑶忙跑过来扶她。 白煦笑道：“女孩子，果然还是干干净净的好看。” 灵芊儿回道：“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只不过在最落魄的时候被你看到了而已，怎么，你以为我是乞丐？” 景云见她这副高傲的样子，直接给了她一记白眼。 白煦微微一笑：“六儿饿了吧，快吃吧。” 灵芊儿不见胖老头，便问丝瑶：“给我诊脉的老头子呢？” 丝瑶道：“那是我师父，人称刘半仙，师父回肃雍阁了。这几日师父每天都来给你诊脉，写下药方就会离开，只不过，今日算出姑娘你会醒，所以就留在这里没走。” “这丫头话真多。”灵芊儿心道。 她默默拿起筷子，只挑酸甜口的菜吃。 其实她心里始终有个疑问，既然那老头是还阳三尊里的一位，那么他很可能早就知道她是妖。 “莫非这老头子什么都没对他们说？”灵芊儿心道。 残月忽然笑了一声。 灵芊儿抬头看他。 “看你行为举止优雅得体，可不像是个没有家的孩子。” “以前有，现在没了。” “遇到劫匪了？” “可能吧。” “那，与伤你的人可是同一伙？” 灵芊儿诚恳地回他：“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比谁都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煦轻拍残月胳膊，残月便不问了。 丝瑶见她喜欢吃甜的，就把糖醋鱼端到了她面前，灵芊儿接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忽然发觉冷得很。 灵芊儿歪头看她。 丝瑶小声道：“我……我是鬼，姑娘别怕，我不会伤人。” 灵芊儿道：“人心比鬼还可怕呢，不过三界一直都是互不干涉，你竟然能拜道士为师，还是肃雍阁的道士，真不简单。” 丝瑶露出了孩子脸上才有的痛苦与失望，哑着嗓子说道：“我是在一座深山里遇到师父的，当时我已经是个游魂了，我们同时发现了一颗灵芝，师父见我精通药理，就问了我的身世，他可怜我，硬是顶着众人的非议将我带回了肃雍阁。” 灵芊儿咽下了口中的鱼肉，问她：“怎么可怜了？你是被人虐待死的？” 丝瑶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说了下去：“我杀了姨娘和弟弟，之后被我爹打死了。” 灵芊儿怔住了，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问人家过去干什么？ 丝瑶似乎欲言又止，灵芊儿放下筷子，从百宝袋中拿出了一坛酒。 很多难以开口的话，只要先说出一句，那接下来就会容易很多。 灵芊儿给丝瑶倒了一杯酒，问道：“为什么杀他们？” 丝瑶仰头一饮而尽：“我爹是城中有名的大夫，他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之能。我娘是他的结发妻子，可惜只生了我一个女儿，爹一直想要个儿子传承医术，于是就纳了妾。娘生了我以后，身体越发不好，家中事也渐渐交由姨娘管理，姨娘生了儿子后，爹对娘的关心越来越少，我们娘俩在家中也慢慢被忽视了。后来姨娘更加猖狂，暗地里克扣娘的药，巴不得娘亲早点死，她好上位，没办法，我只能亲自去店里给娘抓药，结果被姨娘抓住，她说我偷家里的药出去卖钱，我爹也不听我解释，就把我打了个半死。” 大家都安静地听她说，没人插话。 暮玹只觉得丝瑶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想不到她竟有这样悲凄的过去。 丝瑶一直盯着酒杯，灵芊儿又给她续满了。 丝瑶双眼微红道：“为了娘能活命，我只得在天刚刚微亮的时候上山采药，回来给娘熬着喝。后来，连家里的仆人都见风使舵，对我们爱理不理，给我们吃的也都是残羹冷饭，到了冬天，连炭火也不给，我便独自一人上山砍柴，遇到大雪封山，我们娘俩便抱在一起取暖。长此以往，娘的病一年比一年重。弟弟十岁那年，生了场重病，姨娘不知从哪里请来个道士，那道士说我娘不祥，克着弟弟，我爹听信了谗言，就要赶娘出门。我拼死拦着，他就要将我一起赶出去，一番闹腾后，娘就在那天晚上咽气了。” 丝瑶的身体微微发颤，她双手捧着酒坛，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口。 “姨娘说，不祥的人不配入祖坟，卷了个席子就匆匆把娘埋了。给娘烧过纸，我就提着刀，冲进弟弟房间，先杀了他，接着杀了姨娘，我爹疯了一样骂我、打我，不知道打了多久，他才发现我死了。我并不想转世为人，就在深山里游荡，直到遇见师父……我知道，我不该杀弟弟，他是无辜的。” 灵芊儿冷笑了一声：“哼，你竟然没把你那禽兽爹和家仆一起杀了。” 丝瑶怔怔地看着灵芊儿。 灵芊儿道：“你那混蛋爹，不顾发妻的死活，喜新厌旧又重男轻女，不该杀吗？家仆不念昔日女主之恩，趋炎附势，苛待旧主，不该杀吗？至于那小妾，一刀杀了她也太便宜她了吧，你弟弟的死，也是她这个娘种下的恶果，与你无关，你和你娘才是最无辜的。” 残月噗嗤一笑，灵芊儿的想法，跟他还真是不谋而合。 丝瑶听了灵芊儿的话，昔日爹和姨娘给的伤害如同决堤的河水，涌进了全身。 那么的不堪，那么的痛苦。 丝瑶心道：“是啊，可怜的自己，可怜的娘，我们娘俩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姑娘，谢谢你。”丝瑶眼泪汪汪道。 灵芊儿耸耸肩，起身回屋里睡觉去了。 一连几日，刘半仙早上来给灵芊儿诊脉后就匆匆离去，也不给她提问的机会。 这天，他诊完脉后没急着走，呵呵笑道：“恢复得不错，敢问姑娘，你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啊？外伤竟然好得这样快。” 灵芊儿没理他。 景云皱眉道：“刘半仙医术高超救人无数，是受人敬仰的仙士，你怎可这样怠慢？” 灵芊儿道：“我求他救我了吗？要客气、要谢也是你师父去。” 景云一怒，出门前甩她一句：“白煦不是我师父。”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了，灵芊儿问道：“你既然是神仙，为什么他们叫你半仙？” 刘半仙道：“神仙在凡间，自然就是半仙。” 灵芊儿道：“这什么谬论，说正事儿吧，你知道我是妖？” 刘半仙眨了眨眼，没回她。 灵芊儿又道：“我是半妖吗？” 刘半仙还是没回她。 得，不说话，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灵芊儿双手扶额，心道：“我竟然是半妖，不祥的半妖！” 一阵沉默后，她抬头问道：“既然我恢复得不错，那我现在运功不会死了吧？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白煦从门口走了进来，问她：“你要去哪里啊？” 灵芊儿道：“老头说我恢复得不错。” 刘半仙道：“外伤的确好得挺快，可是你体内的毒……” 灵芊儿道：“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 刘半仙道：“这毒从你出生时就有吧？” 灵芊儿心道：“这半仙果然有些真本事。” 刘半仙捋着花白胡子说道：“我这一生遇到的奇毒不少，像你身体里这种，倒是没见过，有些意思。” 灵芊儿双手比划了一个停止的动作：“打住。” 刘半仙道：“姑娘，这毒若无人压制，你恐怕命不久矣啊，你还这么年轻，可不能自暴自弃呀。” 灵芊儿将脸埋进了膝盖里，心中叹道：“谁说死就一定是坏事，对于我来说，死是解脱，一碗孟婆汤下肚，又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 “六儿。”白煦拍了一下灵芊儿的肩膀。 灵芊儿慢慢抬起了头，刘半仙已经不在屋里了。 白煦道：“来，我给你手腕换药。” 白煦轻轻解开她左手腕的绷带，问道：“疼吗？” 灵芊儿摇摇头。 揭开最后一层，两道伤口显露出来，过了这么多天，伤口仍旧没有愈合，边缘粘着些红色粉末，闪闪发亮。 白煦道：“你身上的外伤都差不多痊愈了，可这个伤口却还在往外溢血，这是刘半仙拿来的药，希望有用。” 白煦正准备上药，灵芊儿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煦抬眼一瞧，他眼前的灵芊儿已是泪流满面了。 她看到这伤口，心里便全明白了，这一切都不是梦。 这是红影妖刀砍过的伤痕，伤口会逐渐加深、溃烂，根本不会愈合。 师兄们怕是凶多吉少了，那一声声惨叫不断地在她耳边响起…… 灵芊儿在心里恶狠狠地喊出了一个名字：鹿庸！ 这股怒火烧得她喉咙干裂，胸口灼热，连流出的眼泪都是滚烫的。 师父呢？小多呢？难道也惨遭毒手了吗？ “六儿，你怎么了？”白煦问道。 灵芊儿劝自己冷静，隐毒不能气、不能惊…… 要寻真相、要报仇，首先得活着。 第二十六章 行踪暴露 她放开了白煦的手腕，从百宝袋里拿出一个瓶子来，将瓶中药全倒在了伤口上，红色粉末融化了，肉芽开始快速生长，伤口逐渐愈合。 白煦惊道：“你莫不是哪个神医家的孙女吧？” 灵芊儿抹了一把眼泪，道：“道长一直都是这么虚伪的吗？我是什么，你不是一早就猜到了吗？” 白煦尴尬一笑：“你且在我这里好好养伤，其他的……” 灵芊儿道：“有些事我一定要亲自去查个清楚，这就告辞了。” 白煦坚持道：“恐怕……” 眼前人倏地不见了。 灵芊儿已经来到了白芷观的大门口，忽有一人张开双臂挡在了她身前。 是白煦！ 灵芊儿：“……”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可吓了她一跳，回头望向身后的破房子，窗户大开，房间里头没有人，眼前这位确实是白道长没错了。 她从没想过白道长会有这等身手，难道他不是个普通的道士？ 残月、景云和暮玹正在院子里喝茶，看到这二人一前一后地冲了出来，又都面带怒容，惊得全都站了起来。 灵芊儿道：“道长，我一定要离开，请你让开。” 白煦没有让开的意思，眼神固执又坚定：“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我这里的，也许是你逃命的时候碰巧到此，也许是被人故意送到我这儿的，如果是后者，那我怎么能负了那个人的嘱托呢？” 白煦还想接着劝，却说不下去了，灵芊儿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支白玉笛来。 这是要动手？ 残月轻笑一声，往这边走了几步，白煦冲他摇摇头，残月不情愿地站在了原地。 这时，丝瑶背着竹筐从前门走了进来，看到两人正在对峙，吓得呆住了。 白煦冷静地命令道：“丝瑶去残月那里。” 丝瑶立马躲到了残月的身后，也不敢多言，时不时地探出脑袋瞧向二人。 灵芊儿手中的玉笛散发着白色的妖力，她眼神犀利，伺机而动。 白煦紧盯着她，心道：“一定要在不能伤她的情况下制服她。” 可接下来，妖力却忽然消散。 灵芊儿心道：“鹿庸和汪瀚忠会不会一路追我追到人间来？万一发现我曾在白芷观出现过，会不会杀了道长他们？” 她手握着笛子，步步后退。 白煦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灵芊儿退一步，他便往前一步。 白煦道：“你是怕引来什么人，给我带来麻烦吗？” 灵芊儿缓缓抬头，白煦浅浅一笑。 突然，白煦感觉到了身后的杀气，回头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两位姑娘，均一脸的凶相。 灵芊儿见到她们，一时愣住了，这二人正是梦里出现的芸芯和鹿婉。 她不明白她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芸芯冷笑道：“师姐，没想到她竟然藏在人间这么隐蔽的地方。” 鹿婉说道：“嗯，算我们走运，她今天是插翅也难飞了。” 芸芯问道：“那，她身边的这几个凡人呢？” 鹿婉道：“自然是收拾得干净些，别留痕迹。” 丝瑶吓得紧紧抓住了残月的胳膊。 白煦站到灵芊儿身前，行了一礼道：“二位姑娘这是何意啊？” 灵芊儿推开白煦，上前一步问她们：“我师兄们呢？” 芸芯哈哈大笑，笑得那般狂妄：“他们都在黄泉路等着你呢。” 灵芊儿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恨意，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 撕碎了所有杀害同门的人，汪瀚忠也好，鹿庸也罢，连同他们的家眷，一个都不留。 白煦发现灵芊儿在发抖，于是低头安慰道：“六儿别怕，有我在。” 芸芯道：“六儿？你这傻道士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强出头？” 灵芊儿见白煦的眼中布满了杀意，当即给了他一记白眼：“道长，你这村夫俗子就别往前凑热闹了。” “你……你说我是……村夫……”白煦属实受了不小的打击。 景云讽刺道：“难道你是仙女下凡，在云彩上没站稳，才摔到我观门口的吗？” 灵芊儿没理景云，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 她抚摸着银镯，心道：“百宝袋里有没有防护符咒呢？她们是冲着我来的，得速战速决，不能因为我连累了道长。” 忽然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抓住了她的食指，灵芊儿抬起手一看，两个约半寸长的小妖晃了晃脑袋。 灵芊儿将小妖拽了下来，它们变得跟小灯妖差不多大，围着她和白煦转了几圈之后，二人周围就出现了一个透明的防护结界。 灵芊儿摸了摸结界，心道：“这是师父的礼物，师父早就知道我可能会遇到危险，可徒儿不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里面的。” 从灵芊儿掌中溢出的妖力如一条白色锦缎飘向了残月等人，牢牢环住他们后，灵芊儿一收手，就将他们拽到了结界中。 “好好护着他们。”灵芊儿走出了结界。 两个小妖看着结界里的人，时不时地交头接耳。 白煦想闯出来，可只要走到跟前，便有一股妖力阻拦，他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出去。” 灵芊儿把玉笛插在腰间，回头道：“出来送死吗？老实待着吧，不用害怕，有我在，她们伤不到你们的。” 白煦哭笑不得：“害怕？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害怕吗？” 芸芯抱着剑歪头道：“你好大的口气啊。” 鹿婉轻蔑道：“虚张声势吓唬谁啊？” 灵芊儿将手伸进百宝袋中，心里想着神兵利器，随即抓到一个温润之物，不像是剑，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凌云扇。 鹿婉亢奋起来，贪婪地盯着凌云扇。 灵芊儿不明白，师父怎么会将凌云扇放入百宝袋中？除非师父已经……不会的！ 疑问与难言的悲痛同时出现在脑海中，灵芊儿感觉头都要裂开了。 鹿婉忍不住往前迈了几步，准备抢凌云扇。 灵芊儿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师姐，你知道吗？这凌云扇每杀死一个人，便会将这人的亡魂禁锢在里面，日后可随时召唤出来为己所用。谁拥有这扇子，就等于手握百万雄兵。” 鹿婉道：“凌云扇在你手里又如何，这上等妖器岂是你这个弱小女妖能驾驭的？你也别妄想着还能护着这几个凡人，你若乖乖交出凌云扇，我可以发发善心，给你们一个痛快。” 灵芊儿道：“行，你这么想要，就给你吧。” 她突然将凌云扇抛向空中，鹿婉马上伸手去夺。 灵芊儿的速度比她快十倍，飞向空中先抓住凌云扇，接着一掌将鹿婉打回了地面，鹿婉翻了个身，还来不及站稳，坚硬的扇骨就在她胸前划出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鹿婉低头看了看胸前的一道划伤，惊讶写满了整张脸。 灵芊儿挑衅道：“师姐？这就放弃了？” 鹿婉不服气，手持宝剑刺了过来，灵芊儿轻松躲过，在灵芊儿的眼里，鹿婉的动作真的是很慢很慢。 十四把利刃从扇骨中蹿出，伸缩有度，锋利无比，鹿婉的脸上、身上被划得皮肉外翻，惨不忍睹。 她扛不住，倏地向后一跃。 却不知，在她后退的那一瞬，灵芊儿手腕轻轻一转，从扇骨中伸出了一个长约四寸的利刃，直接削掉了鹿婉的左胳膊，霎时鲜血喷溅。 芸芯已经吓傻，慢慢退到了门口。 “芸芯，你要是想活命，最好站在那里别动。”灵芊儿漫不经心道。 芸芯再不敢有任何动作，怔怔地站在原地。 鹿婉跪在地上捂着断臂，鲜血从她的指缝中缓缓流出。 芸芯惊恐道：“没想到你武功这么高。” 灵芊儿歪头道：“我也没想到啊。” 其实刚才跟鹿婉过招的时候，灵芊儿就觉得不太对劲了，虽然平时有偷偷习武，可是面对这位二堂的首席大弟子，怎么也不可能三两下就把对方打成这副熊样吧。 灵芊儿摸了摸凌云扇，心道：“应该不是我变强了，而是这扇子厉害。” 鹿婉忽然对着天空喊道：“汪师兄，救我。” 一个黑衣身影从天而降，手握长剑直奔灵芊儿。 灵芊儿也不躲，紧盯着来人，宝剑眼看着就要刺入灵芊儿的喉咙了，白煦吓得大声喊道：“六儿快躲开。” 残月一脸轻松道：“小煦不用紧张，我看这丫头应付得来，她既然要当车前卒，我们就成全她，老实当个帐中帅吧。” 黑衣人在最后一刻收了剑，他见灵芊儿安然无恙，狂喜道：“芊儿，总算找到你了，听说你受了重伤，可好些了吗？” 灵芊儿白了他一眼。 白煦喃喃道：“芊儿？不是六儿？” 鹿婉道：“师兄你说什么呢？你看清楚，是她将我打成这样的。” 汪临义看着地上的断臂，拧眉摇了摇头，来到鹿婉身边，往断臂处倒着止血药，芸芯也过来帮忙。 鹿婉道：“汪师兄，你不是一直说她体弱杀不了人吗？你好好看看我。” 汪临义道：“定是你不问清楚就跟芊儿动手，她才会伤你。” 鹿婉：“我……” 灵芊儿将凌云扇从右向左一划，三支白玉镖从扇骨中飞出，嗖嗖钉在了鹿婉的额头、喉咙和心脏上，鹿婉咽了气。 芸芯吓得一哆嗦。 汪临义心一沉，喃喃道：“凌云扇……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他眼中湿润，站起身来大声质问道：“为什么啊？芊儿你为什么杀妖王，为什么连你的同门师兄都不放过？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就为了凌云扇？” “你说什么？”灵芊儿惊道。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妖王死了！ 灵芊儿的大脑一片空白，悲痛、哀伤、狂怒如暴风骤雨一般砸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看不清也听不见，只见汪临义的嘴在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指着她的手还在发抖。 灵芊儿退后了数步，喃喃道：“师父死了……小多我没有师父了，是我这个半妖害的吗？” 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眼泪不听话地簌簌往下掉，灵芊儿用力揪着衣襟，心道：“我还不能死，要倒下也得等报了仇以后。” 对，复仇！ 呼吸渐渐顺畅，眼前的一切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芊儿，你到底为什么杀妖王？”汪临义追问道。 灵芊儿抹去眼泪，心道：“念叨个没完，汪瀚忠为什么收你做徒弟，因为你傻吗？” 灵芊儿缓步走向芸芯，芸芯嗅到了危险，马上求救：“汪师兄救我，救我啊。” 汪临义看着步步紧逼的灵芊儿，放下的剑又举了起来。 灵芊儿问他：“怎么？连你也要杀我？” 第二十七章 白芷观内打笨狗 汪临义摇头否认：“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伤你，可是你……你这是干什么，你杀了鹿婉还不够，难道还要杀芸芯吗？” 灵芊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若是拦我，我也杀了你。” 汪临义低头沉默片刻，最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她说道：“好，你做的事，我来替你担，跟我回妖界，要杀要剐我都替你。” 灵芊儿问道：“你？凭什么？” 汪临义道：“凭我是你未来的郎君。” 恶心至极！ 灵芊儿看到他就想到他师父汪瀚忠：“我可从来没说过要嫁给你，你少自作多情了。” 汪临义道：“我师父已经下了聘礼，只等子修大人点头了。” 灵芊儿怒道：“滚一边儿去，就是我师父还活着，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灵芊儿举起凌云扇就要杀芸芯，芸芯一边磕头一边求道：“师姐，师姐你别杀我，我给你作证，咱们去跟妖神说清楚，是大堂主和二堂主谋反。” 灵芊儿对这番说辞并不意外。 汪临义不满道：“你胡说什么呢？为了保命也不要胡乱栽赃。” 芸芯指着灵芊儿的手腕哭道：“是真的，汪师兄，你要是不信我，你现在就去看看她的手腕，被红影妖刀砍过，那伤口肯定都溃烂了。我听一堂的弟子说，你师父为了抢妖王给她的百宝袋，差点把她的手砍掉。” 汪临义眼前一黑，双腿发软险些摔倒。 芸芯抬头望着灵芊儿，哀求道：“师姐，我还知道我师父，不不，我还知道鹿庸那老混蛋的密室里有他与神秘人之间的往来书信，我偷偷瞧见的。” 灵芊儿将扇子合上，咬牙问道：“我师父是怎么死的？” 芸芯道：“出事之后，我想趁乱去你房里偷点东西，结果看到子墨妖神一剑杀了妖王，吓得我赶紧跑了。” 灵芊儿深呼了口气，心道：“难怪，如果背后没人指使，鹿庸和汪瀚忠怎么敢？” 又问：“我师兄们呢？怎么死的？” 芸芯心虚道：“我……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鹿庸杀了。” 灵芊儿心道：“我和小多明明看到你和鹿婉一起伤我师兄来着，还跟我撒谎。” 灵芊儿没有拆穿她，继续问道：“三十多人，都被他杀了？” 芸芯点头道：“他吸出了他们的妖珠，他们当场就死了”。 灵芊儿双手攥紧了凌云扇，气得嘴唇都在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问道：“我为什么会在人间？” 芸芯道：“我不知道，师姐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听一堂的弟子说，那日大堂主本来都抓住你了，可是，不知怎么你就不见了，也不清楚你是被人救了，还是自己跑了。他们的那段记忆是空白的，妖神们怎么也还原不了。” 一些零散的记忆渐渐在灵芊儿脑海中浮了上来，她与小多逃命的时候被一伙人冲散了，后来她被汪瀚忠擒住，红影妖刀对着她的手腕正准备砍第三下的时候，时间仿佛停止了，所有人都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被人带走了，那个人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跟她说话：“对不起芊儿，再坚持一下……” “救我的人会是谁呢？”灵芊儿心道。 她摇了摇头不想了，接着问道：“那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这深山老林的……” 芸芯道：“汪瀚忠在你房里拿了些小物件，不知他用了什么追踪术，只要你的妖力一出现，就能立刻寻到你的位置，妖界为了缉拿你，撒下了天罗地网，恨不得每百步就有一名无间使。而今天，我和鹿婉恰巧就在附近。” 灵芊儿怒道：“我师父何曾亏待过他们？就这么想要妖王的位置吗？” 芸芯吓得连连磕头：“我会给你作证的，你放过我吧。师姐，我也是被逼的，鹿庸让我做什么，我不敢违抗啊。” 灵芊儿忽然笑了：“你真的给我作证？” 芸芯觉得这笑容有些瘆人，往后挪了挪，喃喃道：“真的！真的！” 凌云扇在灵芊儿手里漂亮地转了一圈，芸芯的喉咙被割开了，鲜血喷涌不止，她惊恐地捂着脖子，颤抖的嘴唇已发不出声音。 汪临义一直神游在外，看到从芸芯脖颈中喷出的鲜血，才缓过神来，上前一步捂着伤口，大声责备道：“你这是干什么啊？她不是说了会给你作证吗？你为什么不留一条活路给芸芯。” 灵芊儿无所谓道：“我又不需要人证。” 她转身走向白煦，想解除这防护结界，让他们快些离开，等下万一来个妖神，可就麻烦了。 汪临义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杀了所有人？屠了他们全家？” 灵芊儿反问道：“血债血偿有什么不可以？” 汪临义在她身后不停地劝说：“是子墨和两位堂主杀了你师父和你师兄，责其首、宽其从，你去向他们讨债就是了。芸芯、鹿婉有什么错？他们的家人又有什么错？” 芸芯无声地倒在地上，脖子底下那一摊血映着汪临义的苦相。 灵芊儿转身揪着汪临义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他：“责其首宽其从？凭什么？我师父有什么错？我师兄们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杀了我师父还要将一切栽赃给我，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灵芊儿越说越激动，忽然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汪临义连忙道歉：“对不起师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是隐毒发作了？” 灵芊儿推开他，眼含怒气道：“滚！我告诉你，你师父的命我要定了，涉及此事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冲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汪瀚忠，他看到灵芊儿手中的凌云扇后，一双狗眼直冒光。 汪临义挡在灵芊儿身前，黯然问道：“师父，是你伤了芊儿吗？” 汪瀚忠急道：“快，快夺了她手里的扇子，到师父这儿来。” 汪临义摇头道：“别伤害芊儿，求你了。” 汪瀚忠扔出一个捆妖索，将他的大弟子绑了回来：“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所以瞒着你，这丫头有什么好，杀了她，以后师父给你找更好的。” 灵芊儿轻笑了一声。 汪瀚忠见她这般冷静，着实意外，她这个遇事只会躲到子修身后的女娃娃，此时应该吓得瑟瑟发抖才对，这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接着看到了地上躺着的芸芯和鹿婉，好像明白了什么，歪着狗脑袋问她：“你杀的？” 灵芊儿摸了摸手中的凌云扇，点头道：“嗯，我还以为鹿庸的大弟子有多厉害呢，呵，废物一个。” 汪瀚忠道：“原来一直隐藏了实力，无妨，我跟她们可不一样。” 灵芊儿眨了眨大眼睛，讥讽道：“狗仗人势，看来妖神们就在路上。” 汪瀚忠道：“抓你一个小妖还用通知旁人？我一人足够了。” 灵芊儿松了口气，看来只有他们知道她在白芷观。 “是嘛？那就别浪费时间了，一起上吧。”灵芊儿道。 汪瀚忠对身后的徒弟们说道：“灵芊儿杀害妖王，罪可当诛。先夺凌云扇的，重重有赏，一起上。” 一堂弟子一拥而上，二十多把剑直奔灵芊儿而来。 灵芊儿朝他们丢出凌云扇，这扇子在妖群之间翻转着，数支白玉镖从扇骨中飞出，直接击中他们的额头和咽喉，这些小妖躲闪不及，被一击毙命。 凌云扇又飞回到灵芊儿手中，灵芊儿看着一地的尸体笑道：“还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啊。” 汪瀚忠并没有因为徒弟们的死而感到悲伤愤怒，而是瞪着圆圆的狗眼赞道：“这凌云扇果然是天下第一妖器，有了它，我就天下无敌了。” 他拍了拍手掌，上身变大了数倍，衣服都被撑破了，露出了结实的肌肉。 灵芊儿将凌云扇插在腰间，手握小玉笛，咬牙道：“天下无敌？我先打得你找不到狗牙。” 手腕轻轻一抖，小玉笛变成了一根坚硬玉杖。 汪瀚忠扑了过来，灵芊儿的棍法巧妙刁钻，以四两拨千斤之力打得这只大狗一点优势也没有。 汪临义绝望地喊道：“师父，求你停手。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自然没人理他。 汪瀚忠急了，纵有一身蛮力也讨不到一点儿便宜，灵芊儿反而越战越勇，玉杖带着极强的妖力横扫过去，汪瀚忠躲闪不及，被击中脑袋，翻身后退，一直退到白芷观的大门口才停下来，还连带着砸坏了一扇门。 灵芊儿道：“还真是只笨狗啊。” 汪瀚忠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道：“你的实力，在武会上至少应该是探花吧？呵呵，你与你师父，还真是深藏不漏啊。” 这怎么好像话里有话？ 灵芊儿马上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汪瀚忠愣了：“怎么？别告诉我你什么也不知道？” 灵芊儿拧眉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汪瀚忠冷笑一声，红影出鞘，直奔灵芊儿颈间。 灵芊儿手持玉杖抵挡，左右两下快速击打汪瀚忠手臂，最后一下，击中他手腕，红影落地，汪瀚忠低头去捡，灵芊儿顺势击打他腹部，用力向上一挑，汪瀚忠整个人被挑到了空中。 灵芊儿聚集妖力于脚底，轻轻一跃，窜到汪瀚忠上方，翻身回手一棍，重重地打在了汪瀚忠的背部，将他从空中打回了地面。 地上被砸个大坑出来，汪瀚忠半个身子都陷在坑里，他已经被打回了原形，变成了一只獒，耷拉着脑袋，鲜血不断从嘴里流出。 灵芊儿稳稳落地，手中玉杖又重新变成了小笛子。 灵芊儿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温柔善良、平易近人的姑娘。 可是当她看到这满地的鲜血和奄奄一息的汪瀚忠时，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倒特别享受这复仇的快感，她这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头残暴的野兽，谁把它唤醒了，谁就注定要死在它的獠牙之下。 第二十八章 芊儿，可找到你了 灵芊儿低头问道：“你刚刚说师父与我深谋远略，到底是什么意思？” 汪瀚忠低低地怒吼了一声，在灵芊儿听来，不过是狗的一声“汪”罢了。 灵芊儿道：“不说是吧？行，我记得你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几个小妾，还有几个庶子，一家子都算上，不到二十人吧。” 汪瀚忠惊恐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灵芊儿笑道：“别紧张，我不会全杀了的。我一定会留着你嫡子的性命，还会给他们牵条好姻缘，等他们给你生了孙子孙女，我就在孩子满月那天宰了他们全家。放心，我会在他们临死前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白煦听得后背直冒冷汗，暮玹仿佛看到了一个蛇蝎美人。 汪瀚忠声如犬吠：“你个妖女，跟你师父一样恶毒，你不得好死。” 灵芊儿道：“我现在送你上路，你最好在奈何桥等着你的家人，怎么也得跟他们告个别，再喝孟婆汤。” “好，我说。”汪瀚忠呜咽道。 灵芊儿放下了手中的玉笛。 汪瀚忠突然用仅存的妖力收了捆妖索：“徒儿，救我！” 汪临义持剑攻了过来。 “别杀我师父。” 灵芊儿站在原地并未躲闪，任由冰冷的剑穿透了她的胸膛…… 汪临义握剑的手都在颤抖。 “芊儿……你为什么不躲，你明明能躲开的，为什么？你明知道我就是死也不愿意伤害你的。” 汪瀚忠笑道：“好徒儿，好徒儿，快……快把凌云扇抢过来。” 汪临义闭眼收了剑，哭道：“师父，求你别说了。” 拔剑的瞬间，灵芊儿差点摔倒，鲜红的血液从她胸口缓缓流出。 汪临义抱起汪瀚忠，哽咽道：“芊儿对不起，我会回妖界说明一切的，我师父交给妖神处置，吴渊和青女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灵芊儿用手背轻轻擦去嘴角的血，冷眼问道：“怎么？你师父的命就是命，我师父就该死吗？” 汪临义摇头哭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求你先别杀他……别在我面前杀他，我师父会赎罪的。” 这个遇事只会哭的大弟子背着他师父跑出了白芷观。 灵芊儿忍痛将笛子送到嘴边，轻吹了一曲“助”。 片刻后，院子里出现了许多只四肢细长、肚子圆滚的怪物，一张大嘴上还横着一只巨大的眼睛。 这群怪物纷纷张开嘴，将地上的尸体吞入了腹中，接着晃了晃巨大的肚子，消失不见了。 地上除了被汪瀚忠砸出的大坑，再无其他，连一滴血都看不到。 灵芊儿倒了下去，恍惚间看到小妖结界破碎，白煦说着什么跑了过来，倒地的瞬间好像又被什么人紧紧抱住了…… 小多朝上空抛出了一道符咒，一张偌大的结界随后落下，牢牢罩住了这破旧的道观。 小多哭道：“芊儿，芊儿你怎么样？你可别吓我啊？” 白煦道：“你先别哭了，赶紧让丝瑶给芊儿治伤吧。” 小多将灵芊儿抱进屋内，轻轻放在了床上。 丝瑶看过伤口后说道：“没有伤到要害，这剑伤敷些药就好。” “多谢各位救了我家姑娘，多谢各位救了我家姑娘，小多愿用性命来报各位恩德。”小多跪在地上要给白煦磕头。 白煦将他扶起，指了指门口。 丝瑶道：“我留在这里照顾她。” 众人退了出来，围坐在小桌子前。 白煦挨个介绍：“在下是这白芷观的观主白煦，这位是残月，我徒弟暮玹，这位是景云。” 小多起身一一行礼，见这桌子又旧又小，便将双手放在桌子上，缓缓将妖力注入其中。 小桌子向四面伸展，变成了大桌子，而且桌面上还涂了一层新漆。 白煦惊讶地抚摸着桌面，心道：“果然多做善事会有福报。” 小多环顾四周，见这道观十分破旧，愧疚道：“多了我家姑娘，道长一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吧？” 景云道：“你说呢？我们四人挤柴房。” 暮玹忙道：“景云别这么说，这位小公子……” 小多道：“叫我小多就行，我是姑娘的仆人。” 暮玹道：“小多，我师父救人，乃是出于善心，你不必愧疚自责。” 小多问道：“道长若是不介意，我可否略施法术？” 白煦没回他，还在欣喜地摸着桌子。 小多走到殿宇前，将手搭在门上，妖力沿着木门行走，渐渐地，破旧的门窗变成了新的，块块刷了新漆的木瓦铺满了屋顶，缺了一角的供桌变成了上好的楠木长桌，灵芊儿身下的破木床也变成了崭新的罗汉床。 经小多的手，只要是木制的东西，就全都变成了新的。 柴房如同长了脚一般，往后挪了两丈。 一幢四层木楼紧挨着柴房平地而起。 暮玹兴奋地跑了过去。 这木楼跟肃雍阁的雅居一样，简约大气，室内陈设一应俱全，还从里面飘出了兰花香。 暮玹冲到二楼，推开窗户，正好看到院子里的白煦，他兴奋地喊道：“师父，这房子太好了，我能不能住这间？” 小多收了手，白煦还在惊叹着眼前的鬼斧神工，残月碰了碰他，他才回过神来。 白煦道：“神奇神奇，这些年来，两个小辈没少跟着我吃苦，如今总算有个像样的房子给他们住了，多谢小多公子。” 小多道：“道长喜欢就好，比起您救了芊儿的恩德，这不算什么。” 残月问道：“你是树妖吧？” “嗯。” “你们妖界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多的眼里闪着微光，难过道：“我家姑娘是妖王的徒弟，她生辰那天，隐毒突然发作，妖王为她压制的同时又有一伙不明身份的黑衣人闯进了蚕月轩……我带着她逃出灵山后，被那伙人追上，我们被冲散了。” 白煦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小多惊道：“我家姑娘杀了他们？” 白煦点点头。 小多低头自言自语道：“她怎么会杀人呢？竟然是子墨妖神叛变，子舒肯定站在他弟弟这边，那青女和吴渊呢？” 小多犹豫半晌，抬头求道：“道长，我家姑娘有伤在身，求道长暂时收留我们。” 景云道：“小多，白芷观已经暴露，妖界马上就会派人来，你让道长如何保你们？而且三界本就各管各的，我们何必冒险趟这浑水？” 白煦道：“无妨，已经趟了。” “你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景云说完就气哼哼地回了柴房。 暮玹走了过来，见他怒气冲冲的，不解道：“他这是怎么了？” 白煦道：“没事，担心我罢了。小多，你们想住多久都可以，你有什么打算？” 小多道：“查出真相，还姑娘清白。”他指了指上空，“这道防护符咒，是子修大人亲手绘制的，除非子舒本人找到这里，其他人是无法破解的，白芷观在外人眼中，会变成恐怖、不祥的地方。” 白煦问道：“是不是跟灵山的结界一样？” 小多道：“是的，白道长，您是在哪里救了我家姑娘的？” 白煦道：“在我家门口，她当时浑身是血，已经没了意识。” 小多惊道：“她一个人晕倒在你家门口？那到底是什么人救了她？” 白煦道：“不知，不过我想，这个人应该不是你们的敌人，他知道我与肃雍阁的关系，又知道我一直隐居在此，想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小多问他：“您与肃雍阁有什么关系？” 白煦道：“沈熙沅是我表哥，送她来我这儿，既能给她治病，又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这个人，倒是思虑周全。” 小多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先把灵芊儿的伤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快到午时，灵芊儿也没醒，小多有些着急，丝瑶安慰道：“放心吧，保证今天会醒来。” 小多谢过她，转身就去厨房做饭了，自从小多来了，大家都成了闲人，小多做饭，小多洗碗，小多打扫庭院，还栽种了很多花草。 白芷观再也不是破旧的小道观了，被小多整理得有模有样。 晚上，小多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回头就见丝瑶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开心道：“姑娘醒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小多冲进去跪在床边，哭道：“芊儿，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就是死了，也没脸下去见妖王。” 灵芊儿紧紧抓着小多的手，生怕眼前的小多是幻影。 灵芊儿哽咽道：“你还活着太好了，幽雨呢？” 小多道：“被子墨关在牢里，我已经在救了，不出意外，这两天就会到这里来。” 灵芊儿担忧道：“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能救她出来吗？” 小多擦了擦眼泪道：“放心，我在妖王身边这么久，自然有我的人脉和办法。” 灵芊儿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小多道：“我以为你被鹿庸抓走了，就抓了他的一个徒弟，从他口中知道了汪瀚忠追踪你的方法，这几日我一直与他在一起，你的妖力一出现，他就带我寻到了清禅山，我找了半天才发现这里有座道观。” “那个徒弟呢？” “放心，我已经把他杀了。” “鹿庸杀了师兄们，我还以为只是一场梦。” “都怨我，没能好好护着你。” 灵芊儿握着他的手用了下力，想起了书中说的，半妖不祥，会引来灾祸…… 灵芊儿道：“都怨我。” 小多道：“怨你什么？” 她不敢说实话，怕小多知道了她是半妖，会转身离去。 第二十九章 灵芊儿的示威 灵芊儿道：“我生辰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多道：“你那天隐毒突然发作，子修大人赶来为你压制，他让我先去找明祯和其余弟子，并且不准任何人出入蚕月轩，我们就在外面焦急地守着，不料，天雷骤降……” 灵芊儿忙问道：“明祯师哥是妖神了吗？” 小多道：“我不知道，当时有很多蒙面的黑衣人杀了进来，我同其他弟子一起拼命抵挡，之后道道天雷劈下，蚕月轩内乱成了一团。后来我听到了子修大人虚弱的声音在唤我，我就回了萱草居，大人命我带你走，先在人间藏起来。” 灵芊儿的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了手背上，心道：“果然是我害了师父，不然师父怎么会被子墨杀死呢？” 小多给她擦了擦眼泪，又问道：“我听白道长说了来龙去脉，你怎么还会杀人了？” 灵芊儿道：“我不犯病的时候，其实一直偷偷习武来着，很多剑法、棍法，我只要看过一遍，就都能学会。” 小多道：“原来是这样，你的确挺聪明的。” 这时，白煦走了进来：“气色还好，出来吃点东西吧。” 灵芊儿道：“你们都没事吧？” 白煦道：“我们都平安，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站在残月身后就好，可千万别再吓我了。” 灵芊儿刚想说你们这些个凡人……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应该早些离开，哪儿来的下次。 她在小多的搀扶下来到了院子里。 丝瑶迎了上来，开心地说道：“小多公子真是厉害，不仅做饭好吃，还会盖房子呢。” 灵芊儿回头看到了新盖的木楼，勉强笑了下：“树妖就是这点好，给他一片空地，能盖出一座宫殿。” 夜晚的空气很好，吃过饭后，灵芊儿也没急着回房间，小多又做了许多点心，还给大家泡了壶清茶。 灵芊儿抬头看着繁星，长叹了一口气，第一次离开灵山是因为赌气，第二次竟然是逃命。 她心里难过起来：“我如何斗得过子墨，他是妖神，还特别讨厌我，断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结界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灵芊儿收了思绪。 一人道：“我可不往前走了，太晦气了，这是什么地方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不走了，不走了。” “吴渊非说这方圆百里内有灵芊儿的妖气，可这都找了这么久了，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可不，咱们还是赶紧回吧。” “歇歇，累死我了。” “那就都坐下歇会儿吧，这情报肯定是错的。” “哎呦，我的腿啊……你们说，咱们回去会不会受罚？” “受她娘的罚，找不到人也不能拿咱们出气不是？” “灵芊儿如此嚣张，将鹿婉、芸芯和汪瀚忠的徒弟全杀了，还让那大肚怪将尸体吐到了子墨跟前，一共二十多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那，刚刚你们是没看到子墨大人的脸，他都要吃人了。” 小多看向灵芊儿。 灵芊儿歪嘴一笑，仿佛看到了子墨那张怒气冲冲却无可奈何的脸。 丝瑶有些怕了，抱着双臂问她：“那些大肚子怪兽，是运尸体用的？” 灵芊儿道：“嗯，还没完呢，接着是鹿庸、子墨，他们杀了我师父，还栽赃给我，这笔账，总要慢慢算，还要算得有意思些。” 结界外的小妖看不见、也听不见白芷观内的一切，都盘腿坐在地上聊着妖界的这场变故。 “都说是灵芊儿杀了妖王，我却觉得事有蹊跷，既然是她杀的，那她为什么还要杀了汪瀚忠和他的徒弟们呢？” “你知道什么啊？灵芊儿肯定是觊觎凌云扇呗，听说不仅凌云扇在灵芊儿手中，连妖王暗室里的所有奇珍异宝，也都在她那儿。”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不对不对，灵芊儿隐毒在身，没了妖王，她肯定会死，难道会为了一把她根本驾驭不了的扇子，连命都不要了吗？” “这……” “我听说，那些东西都是妖王给她的，装在一个能容纳万物的百宝袋中，就封印在灵芊儿的银镯上，谁也拿不走。” “那为什么连妖王代代相传的扇子都给她？” “也许灵芊儿喜欢呗，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妖王也会给她摘来。” “是啊，他们师徒感情深着呢。” “你们说，万一灵芊儿不是杀害妖王的凶手，那她的所做作为可就说得过去了，这明显是要给自己的师父报仇啊。” “难道汪瀚忠与妖王的死有关？” “估计是呗，听说汪临义拼死将他师父从灵芊儿手里救了出来，可汪瀚忠连暖室的大门都没摸到，就死在了百草园，汪临义疯疯癫癫的，几位妖神大人轮番对他审讯，最后啥也没问出来。” “若真是这样，那小丫头不把妖界搅翻天才怪了。” “不会为了复仇……回到灵山见人就杀吧？” “谁知道呢，尸体的事，妖界都传遍了，想瞒也瞒不住，之前就有传言说他们师徒感情深，凶手不是灵芊儿，如今相信河暮雪的小妖更多了。” “凶手是不是灵芊儿有什么关系，妖界终究是易主了，咱们赶紧撤吧，我觉得这个地方好瘆人。” “我也是。” “我也是。” “走走走……” 外面安静了，灵芊儿抚摸着银镯，突然有几句话强行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为了给你压制隐毒，你师父才会被子墨杀死。” “你是凶手，你该死！” “你这个半妖，也配活着吗？还不早点下去给你师父赔罪？” 小多见她神色不对，轻轻拍了拍她手背。 灵芊儿怔怔地看着小多，缓缓开口道：“小多，师父为什么要将暗室里的东西全都给我？为什么还要给我凌云扇呢？” 没等小多回答，她突然情绪失控：“是我害了师父，为了给我压制隐毒，消耗了大量妖力，所以才会被子墨杀死，小多，我这个凶手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小多急忙安慰道：“你别瞎说？子修大人为了你，死多少次都是愿意的，再说了，怎么能说是你害了他，咱们明明是被人算计的。” 灵芊儿摇了摇头，哭得梨花带雨。 “我就是该死。” 灵芊儿起身走向大门口，准备闯出结界。 小多忙将她拽了回来：“你干什么去？回来。” “你拽我做什么？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痛快。快杀了我，给你主人报仇。” 小多越发不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忌着她胸前的剑伤，只好将她搂在怀里，可是灵芊儿偏不听话，使劲挣扎，小多也没了耐心，怒道：“杀了你给妖王报仇？你这是什么狗屁话？” 灵芊儿消失在小多怀中，又出现在殿宇门口，她拿出一把小匕首，对着手腕用力一划，瞬间血流如注。 她口中喃喃道：“你下不了手，我来帮你。” 白煦忙上前点了她的穴，血止住了。 小多吓得脸色惨白，心道：“妖王死了，对芊儿来说不只是师父没了，更少了位慈父、少了位家人，她心里自然难受，我怎么能吼她呢？” 他一边给她手腕缠着绷带一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灵芊儿哭喊道：“我活着干嘛？我害死了师父，我有什么脸面活着？” 小多忙道歉：“对不起芊儿，我不该凶你，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残月一手抱臂，一手托着下巴，看着如此反常的灵芊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从门外蹦进来一只兔子，接着变成了一位姑娘。 小多急道：“幽雨，你快来看看她。” 幽雨见灵芊儿面色惨白、痛哭不止，于是带着责备的口吻问小多：“她这是怎么了？” 灵芊儿抽噎道：“幽雨，小多说你被子墨关在了牢里，这些日子你受苦了，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你恨我吧？来，杀了我。” 幽雨生气地问小多：“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小多也很委屈：“我能怎么办？她对子修大人的死耿耿于怀，一心想以死谢罪。” 幽雨道：“那你就没好好劝劝？你看看她的脸，哪里还有一点血色？” 小多道：“我怎么没劝啊。” 幽雨道：“你要是好好劝了，她还会哭这么伤心吗？” 白煦将灵芊儿扶了起来，小多和幽雨还在忘我地吵着。 灵芊儿极其难过，一心想死，慢慢朝门口走去。 白煦上前拉她的胳膊，灵芊儿愤怒地甩开了。 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残月挡住了灵芊儿的去路。 灵芊儿见状，便转头问白煦：“道长，您喜欢我这张脸吗？” 白煦慌忙摆手道：“在下对姑娘绝无非分之想。” 灵芊儿道：“那你为何拦我？” 白煦用老师教导学生的口吻说道：“芊儿，死是最容易的事，也是最不容易的事。有时候你觉得万念俱灰，想一死了之，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人会为了你的离去而悲痛万分、生不如死。你平安地活着，对某人来说，就是一种慰藉。” 残月觉得白煦好像看了自己一眼，抬眼看去，见白煦正盯着灵芊儿。 残月摇了摇头，刚刚许是错觉，他想起了昔日在奈何桥上，白煦前来追赶他的一幕。 白煦打翻了残月手里的孟婆汤，不许他转世为畜，硬是把他拉到这深山老林，更名改姓，结伴做起了逍遥散人。 白煦的话言犹在耳：“如今我家破人亡，只有你了，求你今生陪我走到最后，等我遭遇不测的那一天，这碗汤，我再陪你一起喝，下辈子，咱们做一对亲兄弟。” 第三十章 原来是噬魂妖啊 白煦道：“姑娘之前还誓要为无辜枉死的人报仇，今日怎么如此颓废？” 灵芊儿道：“汪瀚忠我已经杀了，也算报了仇。子墨……他是妖神，我打不过他，还能怎么办？” 幽雨听到这句才不跟小多吵了，她惊愕地看向灵芊儿。 白煦道：“尽人事听天命，放手一搏，无愧于心，也好过如此窝囊的自行了断，毕竟，活着才有希望。” 灵芊儿沮丧道：“活着？道长，我这也算活着吗？我只不过是每天睁着眼睛等死而已，我隐毒在身，这世上除了师父，没人压制得住，下次发作，我必死无疑。还有这三界的仙妖鬼，哪个不想要我手中的凌云扇？我修为低微，定是保不住，与其被别人夺去，还不如跟着我一起长眠于地下。” 幽雨快步走了过来，抓着她的衣领问道：“你师父的仇不报了？真相也不查了？就任由他们冤枉你是欺师灭祖的叛徒？” 灵芊儿目光涣散，点了点头。 “你就这么想随便找个地儿把自己埋了？两眼一闭就解脱了？” “嗯。” “好，如你所愿。” 幽雨拿出一张缚妖符，贴到了灵芊儿身上，她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幽雨接着拿出了一把匕首来。 小多慌了：“你要干什么啊？” 幽雨道：“她不对劲，你有没有封妖袋？” 小多点点头，仍是一头雾水。 幽雨道：“拿出来。” 她在灵芊儿身上仔细查看，最后，手持匕首对准她的左肩，一刀扎了下去。 灵芊儿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大家明明听到了一声尖叫。 幽雨缓慢地往上拔刀，慢慢地，刀尖带出了一个十分丑陋的脑袋，青提大小的脑袋下，长了四个长长的触手，每个触手上都带着刺，勾着灵芊儿的血肉。 封妖袋有着极强的磁力，将这个妖怪吸了进去，幽雨快速封住袋口，将它递给了小多。 小妖在袋子里横冲直撞。 小多问她：“这是什么东西啊？” 幽雨道：“噬魂妖。” 残月恍然大悟，说道：“这东西几千年前就被灭了啊，怎么会在她身上出现？难怪她这么奇怪。” 小多问他：“噬魂妖是什么？” 残月道：“一种寄生在人身上的妖怪，它会将宿主消极悲观的情绪无限放大，最终引宿主走向死亡。” 小多感到后脊一阵发凉：“所以芊儿的反常行为是因为这个家伙。” 幽雨道：“被它缠上的人，最后的下场都是自尽，意念再强的人也会被这个东西操控，变成一个疯子，好恶毒的手段。” 灵芊儿眨了眨眼，又晃了晃脑袋。 幽雨撕掉了她身上的缚妖符。 灵芊儿捂着左肩，哼道：“呦，长本事了，都敢拿刀扎我了？” 幽雨轻声一笑，这表情，这语气，是灵芊儿没错了。 幽雨问她：“感觉怎么样？” 灵芊儿活动了下脖子，道：“舒服多了。” 小多道：“怪我疏忽了，可是你怎么知道她身上有这个东西？” 幽雨得意道：“我问你，若是一个三岁孩童，不小心将一杯茶泼到了她身上，她会怎么做？” 小多想了想，回道：“泼两杯茶回去，还可能是滚烫的。” 众人听后，均撇了撇嘴。 幽雨道：“所以啊，妖王被人暗害，她又被打成重伤，受了这等委屈，不去杀了他们全家、诛了他们九族，却要寻死，这根本不可能是睚眦必报的她嘛。” 小多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灵芊儿搂住幽雨的脖子说道：“你这是夸人呢，还是骂人呢？” 幽雨扑哧一笑。 灵芊儿放开她，打了个哈欠道：“啊～我好困啊。” 话刚落音，她就晕过去了。 丝瑶过来给她诊脉，挠着头不解道：“难道，这个噬魂妖，还有毒吗？” 小多问她：“是中了那小妖的毒吗？” 丝瑶有些急了：“这个，我不清楚啊，我从没接触过噬魂妖。” 白煦看向残月，残月道：“我也不知这个东西是否有毒。只知道这个怪物是极其阴毒的，所以几千年前就被三界合力消灭了。” 白煦道：“事不宜迟，还是去肃雍阁找刘半仙吧。” 小多担忧道：“我们贸然出现在肃雍阁……” 白煦安慰道：“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众人手拉手围成个圈，白煦手握一道传送符，带着大家离开了白芷观。 众人眼前是一幢十分破旧的宅邸，似乎荒废了很久，门前尽是枯叶，晚风吹过，枯叶残枝都在地上转着圈缓慢前行。 围墙上爬满了藤蔓，满是蛛网的匾额上刻着：光风霁月。 白煦面现哀伤，率先推门走了进去，大家都默不作声地跟了进去。 屋内灰尘四起，蛛网遍布，丝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穿过门厅，来到后院，眼前尽是一片萧瑟之景。 枯叶铺满了草坪，奇形怪状的盆栽半死不活的，几个花盆内立着几株又黄又硬的枯树杆，杂草盖住了青砖路，白煦凭着记忆踩在上面。 几间厢房围绕着庭院而建，白煦领着小多走进了其中一间，小多将灵芊儿轻轻放在床上，暂时也顾不得床上这厚厚的一层灰尘了。 白煦道：“暮玹对这里熟悉，先简单收拾下吧，我去去就回。” 残月回到庭院中，蜷缩在回廊的长椅上，闭上了眼睛。 小多道：“我将这里打扫干净吧，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进，或者什么东西是不能碰的？” 暮玹道：“这里如此破败，哪有什么是不能碰的呢？” 小多看得出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难言的哀伤，他也没多问，安静地变出了许多个分身，这些“小多”挽起袖子，开始打扫起来。 暮玹见状，也就不管了，拂去石凳上的砂石，独自坐在石桌前，一脸的惆怅，景云也坐到了他对面。 暮玹道：“师父能带我们来这里，说明他已经放下了。” 景云哼道：“你没看到他那张脸吗？哪里像放下了？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趟这浑水，他老爹的教训还不够吗，难道非要害死我们才肯罢休？那他何苦收留我？” 暮玹不高兴了，回道：“难道师父收留你还有错了吗？” 景云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回他：“是他强行留我在身边的。” 暮玹也站了起来，喊道：“好，逼你的是吧，那你现在也可以走。” 景云赌气地看着暮玹，转身就要走，小多拦住了他，后对二人行了一礼：“抱歉，都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等下刘半仙来给芊儿诊治后，我们马上离开。” 两位小少年勉强坐下了，都气哼哼的。 小多问道：“这里是哪里？” 暮玹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道：“这里是东城白府，师爷升仙以前的家。” 小多道：“这里为什么要布一道防护结界？” 暮玹道：“出事以后，师父就将这里封了。” 小多困惑道：“出事？” 暮玹看了看沉睡的残月，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我师奶沈兰，是沈熙沅的亲姑姑，仙姿玉貌，兰质蕙心。师爷白翰，才德出众，箭术超群，天界的天羽阵，就是师爷与钟龙将军共同创造的。两人志同道合、意气相投，是很亲密的朋友。后来，师爷受到了钟龙将军的连累，被天帝责罚，从此……” 小多插嘴道：“连累？” 暮玹道：“你还没超过两千岁吧？” 小多点点头。 暮玹道：“难怪你不知道，虽然我年龄小，但是这其中的是非曲折，我可是很清楚的。当年钟龙将军误杀了妖王胡令的妻子如苾，天帝一怒，也不听他解释，就将他关在了天牢里。钟龙为人正直，众仙官都为他求情，尤其是师爷，他不相信自己的挚友会做出这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可没等查出真相，天帝就先抄了钟龙的家，接着就搜出了钟龙谋反的罪证，平日里与钟龙交好的仙官无一幸免，接连入狱，这其中就包括师爷白翰。” 景云起身走进了一间厢房，将自己关了起来。 暮玹道：“天帝顾忌沈家，只对白翰审问了几句，就放他出来了。后来天牢里传来消息，说钟龙将军在天牢里畏罪自尽了，师爷气愤地去找天帝讨说法，结果被重重地责罚了，没过多久，师爷就去世了。 “要不是因为有个刚出生的儿子要照顾，沈兰也早就随夫去了，不过，这打击对她来说，属实不小，带着师父回到这里后，郁郁寡欢，日渐消瘦。直到六百年前，师父成了与沈熙沅、残月齐名的仙士，她整个人才有了些精神。仙界称他们为白衣三少，他们都是百年难遇的文武奇才，白家在师父的带领下渐渐复兴了，怎料……” 暮玹又瞥了一眼熟睡的残月，他躺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四百年前，关于钟龙将军的案子，有了新的转机。他儿子钟寒将人证物证一起带到了恒清殿，原来当年那些谋反的罪证都是伪造的。不过，这清白来得太迟了。 “当初入狱的仙官们，大都郁郁而终，放出来的也近乎痴傻了。而钟夫人在钟龙将军死后，就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离开了天界，结果不慎落水，钟夫人的尸体被打捞上来，小儿子却失踪了，至今不知死活，如今钟家只剩一个钟寒了。” 第三十一章 不祥的半妖是妖神 “那是谁陷害钟龙的？” “残月的父亲范蓁，范蓁入狱，尚未牵连家人，不过，这身为白衣三少之一的……”暮玹的声音更小了，“范羽，也就是残月……” 小多转头看了看熟睡的残月，心道：“他本名叫范羽。” “觉得愧对师父，亲自上门替自己的父亲负荆请罪，沈兰举剑要杀他，师父在中间拦着，说上一辈的恩怨，莫要牵连到他们这辈。沈兰见自己的儿子如此袒护仇人的儿子，愤怒地质问他：‘你真的要护着他？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了吗？’师父跪下来说道：‘若要杀他，那就将儿子一起斩了吧。’沈兰喊出几句‘逆子’后，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当场气绝而亡。” 小多长吁了口气。 庭院里十分安静，“小多”们已经收拾好了厢房和庭院，全都去了前厅。 暮玹只顾着给小多讲，忽然一只萤火虫从他眼前飞过，他这才注意到周围已是另一番景象。 盆栽被修剪过，落叶和杂草也全被清理干净了，露出了断断续续的青砖小路，墙角还开出了很多艳丽的花朵，这一幕，仿佛穿越回到了过去。 小多道：“所以，白道长就隐居了？” “范羽觉得他父亲对不起钟龙，连带害死了白翰，他又气死了沈兰，再无颜存活于世，于是就自尽了。死前留下一封信给师父，说定当世世为畜，历尽人间苦楚，来偿还对白家的亏欠。 “师父匆忙赶到黄泉将他拦住，打翻了他手里的孟婆汤，给他改名为残月……师爷给师父取名叫白兰煦，后来师父说他不配拥有沈兰的‘兰’字，就改名为白煦，然后就带着我们二人一起隐居在清禅山了。” 小多听完，沉思良久。 白兰煦！ 可见白翰和沈兰是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 灵芊儿和幽雨静静地听完了暮玹的讲述。 想不到，白煦和残月有这样的一段过去，白衣三少，旷世奇才…… 灵芊儿捂着脸，在白芷观的时候还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来着，这不是让人贻笑大方了吗？ 幽雨问她：“怎么了姑娘，还头晕吗？” 灵芊儿摇摇头。 小多道：“那景云？” 暮玹还是有些不乐意，撇嘴道：“是当年受钟龙事件牵连的一位将军的孙子，师父无意间发现他在人间跟一群地痞厮混，就将他带回了白芷观，景云气师父护着残月，执意不肯留在白芷观，跑了几次都被师父追了回来，后来与他长谈了一宿，这倔小子才终于静下心来，不跑了。” 沈熙沅站在书架前，正凝神思考着什么棘手的事情，眼前忽然落下一片竹叶，沈熙沅单手握住竹叶，接着朝上空抛出了一个防护符咒。 珑玉站在他身后不解道：“师父，你这是？” 没等沈熙沅回答，白煦就现了身。 “表哥，我有急事求你。”白煦说着就要下跪。 沈熙沅忙扶住了他，问道：“小煦，你怎么在这儿？” 白煦将汪瀚忠等人闯入白芷观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珑玉已经惊得合不上嘴了。 沈熙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来回踱了几步，道：“妖界来信，说灵芊儿杀了妖王，请我们协助捉拿，我与她有过短暂的接触，我从来不信芊儿会这样做，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珑玉忙道：“师父，此事不应多管，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都与咱们无关。” 白煦道：“我明白，三界互不干涉，可是，我实在不能见死不救。” 沈熙沅紧张地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见死不救？” 白煦将灵芊儿受了汪临义一剑，还有噬魂妖一事说了，并告诉他此时人就在白府。 沈熙沅吩咐道：“珑玉你快去找刘半仙，悄悄的。” 珑玉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一行人悄然出现在白府前，一时却都愣住了，还以为来错了地方。 地面和台阶被小多扫得干干净净，匾额也擦得发亮，露出了本来的颜色。藤蔓不在，围墙上的破洞也已补好，还刷上了一层红漆，围墙内的竹子轻轻摇曳着，仿佛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走进前厅，一丝灰尘也看不到，桌子上的清茶还冒着热气，好像主人只是离开了一会儿。 来到庭院，再不是刚刚那一番荒凉萧瑟的景象，而是充满了生机，白煦置身于满园春色中，恍如隔世，好像这场变故从来没有发生过，沈兰下一刻就会从厢房中走出来迎接他。 幽雨打开厢房的门，白煦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灵芊儿先看到了刘半仙，接着看到了他身后的沈熙沅，抽出腰间的小笛子就准备与他大干一架。 沈熙沅紧忙道：“芊儿别怕，小煦是我表弟，我怎么会害你呢？” 灵芊儿冷眼问道：“难道你不想要凌云扇吗？” 珑玉道：“我师父的琅珂剑，在仙家十剑中排名第一，他要你的妖器做什么？” 沈熙沅摆手示意珑玉退下，认真问道：“妖王是你杀的吗？” “当然不是。” “那便好。” “你就这么信我？” “你说你没有做过，我自然信你。” 面对温柔如水的沈熙沅，灵芊儿并没有放下心中的戒备：“你想先骗取我的信任，再伺机夺取凌云扇吧？” 妖王出事后，她仿佛一夜长大，她不再是原来的她，她眼中的世界和众生也都变了模样。 无论身在何处，都像是站在充满硝烟战场里，而周围的人，也都变成了披着人皮的嗜血妖怪。 沈熙沅随后封住了自己的灵脉：“这样你可以信我了吗？” 刘半仙走上前来给她诊脉：“我家阁主可是表里如一的真君子，你这丫头真是……” 灵芊儿狠瞪着刘半仙，不满道：“你还想教训我几句？” 刘半仙笑道：“我是医者，又不是你老爹，哪来的资格教训你呀？” 片刻后，他忽然收了笑容，严肃地盯着灵芊儿，灵芊儿被他看得浑身发怵，问道：“刘老头，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刘半仙摇了摇头，又诊了一遍脉，接着摇了摇头，困惑道：“你体内怎么会有两股妖力？算了，先解决这个再说吧。” 灵芊儿被他弄糊涂了，刘半仙趁她不备，将一道缚妖符贴在了她身上。 灵芊儿惊道：“喂，叫了你一声老头，不至于这样对我吧。小多……” 小多要冲过去，却被沈熙沅伸手拦住了：“刘先生自然有他的道理。” 刘半仙道：“丫头，忍着点。” 灵芊儿道：“什么？忍什么？” 接着，一阵剧痛袭来。 “啊——” 从刘半仙指尖溢出的灵力像根尖锐的长针，直接扎进了灵芊儿的肩膀里，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一只噬魂妖被刘半仙抓了出来。 他撕下灵芊儿身上的缚妖符后，啧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个东西。” 小多上前将灵芊儿抱在怀里，怎料灵芊儿忽然呼吸困难，吸进一口气后，半天也吐不出来，小多觉得不妙，这似乎是隐毒要发作。 “先生，隐毒，隐毒。” 刘半仙将噬魂妖装进了封妖袋中，转头就看见灵芊儿慢慢变成了一株鲜红的彼岸花。 如丝的花瓣上下摇曳，不断有幽幽妖气从中散发出来。 所有人都走了进来，看向床上的彼岸花。 小多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姑娘明明是水仙花，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半仙沉声道：“你们妖只有在十分虚弱的时候，才会主动现出原形，保存残余的妖力，有助于恢复，既然她变成了彼岸花，那就说明，她本来就是彼岸花妖。你刚刚说隐毒？那是什么毒？” 小多道：“姑娘被子修大人捡回来的时候，就是个病儿，只要受到惊吓，或者生气，或者忧思，就会发病，每次都是子修大人用妖神之力缓缓压制，之后再由河暮雪细心医治，才能暂时转危为安。” 刘半仙听到河暮雪的名字，惊讶道：“连河妙手也无法根治这毒？” 小多摇头道：“四堂主说这有可能是家族诅咒，而子修大人这些年来一直在找姑娘的爹娘，可一点线索也没有。” 刘半仙道：“她刚刚的症状，是隐毒发作时的症状吗？” 小多道：“看着像，应该说就是。” 刘半仙接着问道：“你们妖界，可是有第七位妖神出世？” 小多惊道：“先生怎么知道？之前灵晖殿一直被紫气环绕着，出事那天，天雷骤降，但是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这第七位妖神是谁？” 刘半仙指着彼岸花笑道：“这不近在眼前嘛。” 灵芊儿是第七位妖神？ 小多怔怔地看着彼岸花，不知该如何接受眼前的一切。 刘半仙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故意隐瞒了她是彼岸花的事实，也许是为了她好。如今，妖神之力冲破了这封印，就将她本来的样子显露了出来。她的妖神之力虽然不能完全压制这毒，但是也起了些作用，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这丫头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小多道：“心境？” 刘半仙点头道：“没错，妖王不惜牺牲自身妖力，次次都要救她，说明他是非常疼爱这个徒弟的，那么她一定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一个不如意就会生气忧思，自然发病频繁。如今，妖界突遭变故，她也不得不坚强起来，勇敢地面对这一切，并正面直视这一直缠着她的隐毒，顽强地与其斗争到底……这是好事呀。” 听完刘半仙的话，大家都安静地看着彼岸花，它散发出的红色妖气，好似朝霞，将整间屋子映得绯红。 小多轻轻抚摸着花茎，彼岸花突然低下了头，用花瓣碰他的脸，小多的眼睛湿润了。 第三十二章 危险的路，如何同行 刘半仙写了张药方，交给了丝瑶，一脸轻松道：“放心吧，妖神可是十分强大的，等她变成人以后，喝点药就没多大事了，在这儿慢慢养着吧。” 白煦悄悄走到残月身边，脱下外衣，给他披上了。 一股浓浓的苦药味传了过来，白煦正苦恼着该如何劝这丫头喝呢，结果就发现了驻足在房门口，那眼神从没离开过灵芊儿半刻的沈熙沅。 白煦浅浅一笑。 灵芊儿醒来后，小多告诉她，刘半仙又从她体内抓出一只噬魂妖来，并且将她变成彼岸花和妖神的事也如实告知。 灵芊儿不知道该先惊讶哪个，是两只噬魂妖在身，她竟然还没死掉，还是她是彼岸花而不是水仙花，又或者第七位妖神不是明祯，而是她这个半妖。 灵芊儿道：“刘老头人呢？我有话问他。” 小多道：“每天给你诊脉后，就离开了。” 灵芊儿道：“其他人呢？” 小多道：“都在，这里有好多房间，够住了，白芷观暂时别回去了，万一被子舒找到……这里都荒废几百年了，很安全，而且也没人敢打东城的主意。” 灵芊儿嘀咕道：“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我怎么会是妖神呢？是谁也不可能是我啊。” 小多拿出一面镜子，道：“你试着用一下妖神之力。” 灵芊儿聚气凝神，的确感应到了一些不同，一股温暖强大的妖力在体内缓缓游走，轻轻捏来一把，然后睁开了眼睛。 “这是？”灵芊儿看向镜中的自己。 她的眉间出现了一株小小的彼岸花，这是一整株花，而不是一片叶子或一片花瓣。 灵芊儿彻底信了，只有妖神的眉间才能显露出本尊的全貌，妖王的眉间就是一条盘踞的白蛇。 灵芊儿困惑道：“成为妖神，不是应该承受天雷吗？” 小多双眼微红，难过道：“我终于知道子修大人那日为何那么虚弱了，为你压制隐毒之后，应该是连这天雷也替你挡了。” “隐毒，天雷，加上子墨，就算师父是三界最强的男人也受不了啊。”灵芊儿揪住被角，强忍着泪水，心里暗暗发誓，“师父，徒儿亏欠你的，今生无以为报，来世还你。他们欠了你的，我定会为你百倍的讨回来。” 灵芊儿走出房间，庭院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小多跟在她身后，说道：“人都去厨房了，这几天都是丝瑶和幽雨……” 灵芊儿道：“我不能留在这里。” 小多点头道：“好，我们这就走，你想去哪儿？” 灵芊儿转过身来，说道：“小多，不是我们，是我，我不能留在这里。” 小多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正要开口问她，沈熙沅和刘半仙忽然现身。 刘半仙见灵芊儿精神不错，整张脸笑得像个大圆盆，他坐在石桌前，招呼灵芊儿：“丫头，过来过来，我给你诊诊脉。” 灵芊儿将手递给刘半仙，道：“刘老头，为什么我能成为妖神？” 刘半仙反问道：“为什么你不能是妖神呢？” 见灵芊儿瞪着他，刘半仙挠了挠下巴，给她解释道：“自然是有缘，有慧，将来还会为妖界……” 灵芊儿道：“你少来，我是妖，又不是凡人修仙，什么有缘有慧。” 刘半仙道：“哎呦，你咋这么爱钻牛角尖，有什么区别？心存善念，一心向道，后天发奋努力，再加上天生的仙缘，哪有不成仙的道理？妖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天赋异禀、天资超凡的妖更容易得上天眷顾，成为妖神。” 灵芊儿道：“所以我奇怪啊，老头子，我哪里天赋异禀了？我哪里天资超凡了？我从小就是个病秧子，现在也是个快死的人……” 刘半仙道：“呸呸呸！有我在，怎么就快死了？我警告你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也要少惊、少气、少忧思，还有，尽快掌握妖神之力，一控制，二压制，再加上我的医术，不信还医不了你。” 灵芊儿的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点了点头，答应着：“这点我倒是能做到，毕竟杀鹿婉、芸芯的时候，心情也没怎么起伏。不过，我可没空天天待在这里跟你玩耍。” 沈熙沅问道：“你要去哪儿？” 灵芊儿道：“报仇啊。” 沈熙沅道：“我会动用身边的一切来帮你，你暂且待在这里好好养伤。” 灵芊儿一手托着下巴问道：“沈阁主，三界互不干涉，你以什么身份来帮我？汪瀚忠和他的徒弟我已经全杀了，接下来，我会去找鹿庸，他门下的弟子和他妻儿无不无辜我不管，我只要他们偿命。 “然后就是子墨、子舒两兄弟，若吴渊和青女也站在他们那边，那我就一个一个慢慢解决。这些就是我要做的事，受万人敬仰的沈阁主，请问你想怎么帮我？” 沈熙沅惊诧地看着眼前的灵芊儿，她再不是之前那个可爱天真的小女孩了，此时她的脸上没有太多失去妖王的悲伤，更多的反而是暴戾之气。 “你要真的想帮我，就请收留小多和幽雨。” 小多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刚刚就说要一个人走。” 灵芊儿皱着眉回道：“同样的话要我说几遍？你是聋了还是傻了？” 白煦端着一盆骨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感觉这气氛不太对，便笑道：“表哥来得巧，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刘半仙双眼冒光：“这是红烧大骨！” 沈熙沅松开了紧皱的眉头，牵着灵芊儿的手往前厅走去，灵芊儿一直在挣，心里不大乐意：“怎么就随便拉我的手呢？你又不是我师哥。” 沈熙沅微笑着，仍不松手，灵芊儿挣不开，斜眼看他，忽然发现他这笑颜跟白煦有几分像，之前在白芷观，第一眼还以为白煦就是他。 “哦对，他们是表亲。”灵芊儿嘟囔道。 “你嘀咕什么呢？”沈熙沅道。 灵芊儿“哼”了一声，没回他。 席间，幽雨道：“子墨为了抓咱们，派出了大量的妖兵，这阵势，还以为他要与天界开战呢。人间也贴满了抓捕咱们的海捕文书，赏金从五千金到一万金不等，修仙士和黄袍道士几乎全部出动，咱们在人间可是彻底出名了。” 小多道：“河暮雪力证你不是凶手，也不相信明祯、明礼是同谋。她以自身性命担保，要他们抓活的，好问个明白。” 灵芊儿听完，默默饮尽了杯中酒。 白煦道：“我和残月都听到了芸芯的话，我们随你去妖界跟青女和吴渊说清楚，想必他们不会漠视子墨和二位堂主的所作所为。” 灵芊儿道：“别，你隐居了这么久，本就不问世事，贸然出面为我作证，恐怕没人相信，何况，这些我都不需要，不然，我也不会杀了芸芯。” 白煦想起她杀人时的冷漠无情，放下了筷子，问道：“你还是要杀了他们……所有人？有些弟子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师父的阴谋，他们的家人也是无辜的。” 灵芊儿不满地瞧着白煦，反问道：“无辜？血债血偿有什么不可以？这仇是我的，我要怎么报，那是我的事，不劳你……” 没等更重的话说出口，灵芊儿突然闭嘴了，她忽然想到，她是被白煦救的，如今也是躲藏在白煦的府邸中，怎么能这样无礼？ 于是声音小了些，语气柔了些：“我的意思是，道长救了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我等下就会走，还请道长让幽雨和小多藏在这里。” 幽雨道：“姑娘，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可不是为了藏在这里的，我和小多都会帮你的。” 灵芊儿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静谧的小院，没好气道：“你能帮我什么？你和小多这样孱弱的小妖，也就能伺候我的饮食起居，还是滚远些，别来给我当绊脚石吧。” 小多气得将手中筷子一摔：“你以为你是妖神了，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吗？” 灵芊儿回头高傲地回道：“面对妖神，不是要叫声‘大人’的吗？你们这样卑贱的小妖，也配与我同行。” “你……” 幽雨按住小多的胳膊说道：“小多，你先冷静，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就是想让我们离她远远的。” 小多一愣。 幽雨道：“姑娘，我们知道这条路是凶险之路，但是我和小多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小多暗自庆幸着，还好有幽雨在，不然两人非得大吵一架不可。 灵芊儿低下了头，眼中现出几分哀伤来…… 小多道：“芊儿你没事吧？” 灵芊儿道：“小多，我杀了很多同胞，芸芯小师妹……她死前苦苦哀求我，我还是割开了她的喉咙，亲眼看着她断气。” 小多道：“别难过，他们是罪有应得。” 灵芊儿噗嗤一笑：“难过？不，小多我不难过，相反，复仇的感觉是很畅快的。不过，毕竟是相处了那么久的师兄妹，我竟然一点儿都没犹豫，毫不手软，我是不是天生的残酷冷血？” 小多马上否认：“不，你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因为我了解你。” “了解我？那你知道我是半妖吗？” 丝瑶闻言往残月身边靠了靠，这小小的举动，灵芊儿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小多以为这又是想让他和幽雨远离她的借口，便说道：“就算你是半妖，能带来死亡，我也不离开你，大不了陪你一起死。” 灵芊儿看穿了小多的心思，淡然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让你们远离我，才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你的吗？” 小多的心一沉，接着开始拧巴着疼，他心道：“芊儿竟然是半妖，所以，她爹娘当初将她扔在荒山野地里等死。” 小多微微笑道：“骗我也好，实话也罢，咱们一起生、一起死。” 幽雨道：“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半妖又如何？” 灵芊儿道：“呵，如何？你没听说过半妖不祥吗？也许师父的死，妖界的这场变故，就是因为……” 小多怒道：“不是，你别胡思乱想了，这点破事纠结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灵芊儿又望向窗外，萤火虫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花朵在漆黑幽静的庭院里若隐若现。 “接下来的事，不用你们管，我一个人来。”灵芊儿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第三十三章 重逢 白煦突然笑了，笑得直摇头，灵芊儿回头看着狂笑的白煦，不明所以。 白煦道：“丝瑶的姨娘想害死正室，就说她娘不祥，连祖坟也进不去。皇上若想铲除异己，可以随意给忠臣安个谋反的罪名。若非要给天灾人祸找个替罪羊，那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都可以说他是个半妖。” 沈熙沅听完莞尔一笑。 白煦提起一壶酒，对残月说道：“走吧，陪我去赏月，这丫头，实在让人火大。” 刘半仙啃完骨头，拿起手帕慢悠悠地擦手，然后朝灵芊儿轻蔑地“哼”了一声。 “小小年纪，一肚子的哀怨惆怅，就这还指望着隐毒能被你自己的妖神之力压制？还妄想着给你师父报仇？哼，你再愁思几天，可以直接躺床上等死了，我还落个清闲。” 他说完就挺着个吃饱的大肚子，晃晃悠悠消失不见了。 丝瑶对自己刚刚的举动懊悔万分，突然拍了下桌子说道：“难道你比我爹、我姨娘还要坏吗？我看哪，他们才是半妖，害死我和我娘的不祥半妖。” 灵芊儿轻笑了一下，感激与欣慰齐齐涌上心头。 沈熙沅来到她身边柔声道：“自古呢，仙妖结合的有很多，鬼妖结合的也有，只不过大都隐藏了起来，过着避世的日子。你不找麻烦，麻烦自动找上门，你记住了，祸起必有因，万般皆为利。” 灵芊儿心道：“利！大概就是师父的凌云扇了，三界人人都想要的凌云扇。” 一缕青烟飘了进来，珑玉现身，他轻声道：“师父，找到明祯了，若想摆脱追击的妖兵，将他们平安地带到这里来，怕是要费些功夫。” 灵芊儿的眼睛湿润了，他们还活着！这么多天过去了，总算是听到点儿好消息了。 沈熙沅道：“我说了，会帮你。你就在这里安心的等他们来吧，你们商议过后再另作打算。” 灵芊儿点点头。 在刘半仙的细心医治下，灵芊儿的身体渐渐好转起来，她也听从了刘半仙的劝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力争心如止水，说白了，就是要有个出家人看破红尘的心态，可是她大仇未报，哪儿那么容易看淡一切。 无奈之下，只得每天在校场静坐两个时辰，让自己静心。 闲暇之余，灵芊儿还翻看了很多有关妖神之力和妖珠修炼的书籍，凭着聪慧的小脑袋，不出七日，妖神之力就已经能运用自如了。 “下次隐毒发作，我自己能压制得住吗？” “我这半吊子妖神，杀个汪瀚忠、鹿庸之辈，不是难事，但要是遇上子墨、子舒两兄弟，怕是在劫难逃。” “万一连师父的凌云扇也落入他们手中……” 想着想着，她突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沈熙沅匆忙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前几日不是都好好的吗？你刚刚在想什么，怎会这般难受？” 奇怪，这人从什么时候躲在这里偷看的？ “要不要我给你渡些灵力？” 灵芊儿摇了摇头，试着用妖神之力缓缓压制，片刻不到，感觉这毒物还没完全苏醒，就被拍晕了。 沈熙沅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扶着她站了起来。 灵芊儿道：“你怎么躲在这里偷看？” 沈熙沅笑道：“我可没有偷看，只是看你打坐认真，不忍打扰，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灵芊儿垂头丧气道：“想到我不敌子墨，凌云扇被夺，自己无颜下去见师父。” 沈熙沅柔声道：“我帮你，而且我相信，青女和吴渊两位妖神知晓真相后，不会坐视不理的。” 灵芊儿摇头道：“这是我们妖界的事，沈阁主何必来趟这浑水？你帮我找到了明祯师兄，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沈熙沅道：“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客气。” 灵芊儿道：“其实，凌云扇也能帮我……” 沈熙沅劝道：“凌云扇虽然在你这儿，但是它毕竟没有完全臣服于你，你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操控住这里面的妖尸，最好不要轻易尝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灵芊儿轻轻点了点头。 沈熙沅忽然兴奋道：“你看谁来了？” 小多和他身后的三人一起走进了校场，来人正是明祯、明礼和红姝。 明礼飞奔了过来，一下子抱住了灵芊儿，欣喜道：“你没事太好了，芊儿，担心死我了。” 灵芊儿也紧紧抱住了明礼，除了哭，还是哭，心中难过道：“如今师父的徒弟只剩我们三人了。” 明祯对着沈熙沅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沈阁主救了芊儿。” 沈熙沅还礼：“我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真正救芊儿的人是白煦。” 明祯道：“我听小多说了详细经过，二位的恩德无以为报。” 明礼放开了灵芊儿，明祯眼中露出了少有的温情，摸了摸灵芊儿的头发，轻声道：“平安就好。” 灵芊儿一下子扑到了明祯怀里，哭道：“师哥，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 明祯紧紧搂住了她，没能护住师父，连灵芊儿也没护好，此时的他是既惭愧又懊恼。 红姝笑道：“你还真是命大，这样都死不了。” 灵芊儿放开了明祯，哼道：“看来你脸上的伤都好了。” 红姝想起了武会上的那些鸟，便想与她争论几句。 明礼拦道：“别闹，先说正事吧。” 几人回了灵芊儿居住的厢房里，灵芊儿情绪不高，低头抠着裙子上绣着的樱花。 明礼道：“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师父和你。” 灵芊儿难过道：“都是我害了大家，如果不是我隐毒发作，师父也不会……” 明祯道：“不关你事，是子墨、子舒两兄弟觊觎妖王之位。” 灵芊儿心里叫苦，你们恐怕不知道我是半妖。 小多握住了灵芊儿的手，灵芊儿抽了出来，冷眼问道：“那她呢？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红姝道：“姨母让我给你送盆春兰过去，当做生辰贺礼了，我捧着花来到蚕月轩，却见有妖王弟子把守。我刚想走，就来了一伙蒙面的黑衣人，他们见人就杀，还阻止我去给姨母报信。” 明祯道：“对方人数众多，修为极高，我们渐渐不敌，后来师父用隐语术命令我先带着师弟们逃出妖界，躲在人间等他的消息。我只得放弃抵抗，带着大家逃命，子舒和鹿庸一路追赶，可不知为何，子舒扫了一眼我们后，就离开了，我这才有机会带着明礼和红姝逃出灵山，其他师弟……” 灵芊儿哽咽道：“都被鹿庸杀了。” 悲伤的氛围笼罩在房间内，让人快要喘不过气了，灵芊儿起身打开了门，想让清新的空气吹散这屋内的阴霾。 开门的瞬间，却看到了沈熙沅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中。 他紧盯着这间厢房，见到了灵芊儿就朝她微微一笑。 小多道：“如今青女将整个樱花林用防护结界罩了起来，不出门，不问事。子舒暂代妖王之位，而鹿庸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命属下传话给吴渊，说他在人间找咱们的下落。” 明祯道：“也许是子墨让他藏了起来，也许是子墨要杀人灭口，他自己先跑路了。” 小多点点头，接着说道：“当初我为了找芊儿，抓了一个二堂弟子，他说鹿庸利用汪瀚忠暗地里找芊儿，是打算私吞凌云扇的，鹿庸城府太深，又是个叛主的东西，子墨要杀他灭口也不奇怪。如今灵山的妖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是芊儿杀了子修大人，偷走了凌云扇，而凌云扇确实在芊儿手上，你们兄弟二人是帮凶。另一派认为这其中另有隐情，尤其是芊儿将尸体运回妖界以后，越来越多的妖相信芊儿不是凶手，芊儿此举是为了给子修大人报仇。” 明祯道：“吴渊怎么说？” 灵芊儿冷笑一声，从沈熙沅身上移开了视线，重新坐到小多身边，说道：“大师哥，这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本就是个墙头草，真相是什么，他才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灵芊儿拿出凌云扇，双手递给明祯，道：“大师哥，这扇子还是由你保管吧。” 明祯没有接，回道：“既然是师父给你的，理应归你。” 灵芊儿将扇子收回，喃喃道：“我不懂师父的意思，为什么将凌云扇交给我？” 明礼道：“因为你是他的爱徒啊。” 明祯道：“因为你是妖界的第七位妖神。” 红姝惊道：“啥？明祯师哥，你是不是弄错了，她是第七位妖神？” 明祯点头道：“不会错，当天蚕月轩上空乌云密布，天雷骤降，过后妖界并没有传出第七位妖神出世的消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妖神是芊儿没错，而且，这天雷还是师父替你挡下的，不然，只是为你压制隐毒的话，不至于被子墨杀死。” 无尽的哀伤涌上灵芊儿心头，她怅然若失道：“大概是天雷劈错了人。” 明礼道：“这怎么可能会劈错。” 小多冲他使个眼色，明礼会意，忙捂住了嘴。 灵芊儿问道：“小多，你是怎么打探到这些消息的？” 小多道：“每晚子时，我的分身和霜少的分身会在一个秘密地点见面，霜少将妖界的情况全都告诉了我，并且，他还查出鹿庸有可能藏身的几个地方。” 明礼欣喜道：“找到鹿庸，就能揭开真相。” 第三十四章 抓鹿庸 许是因为自己是妖神了，又或许是这股妖神之力让人觉得高人一等了，灵芊儿的脾气渐长。 “真相有什么用？师父能活过来吗？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把鹿庸带回妖界，就能让青女和吴渊站在我们这边，接着就能追讨子墨、子舒的所作所为了吧？别做梦了师哥，现在的局面，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死。” 红姝道：“我不认同你的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青女对妖王一往情深，她若是知道了真相，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还有灵山的四十万小妖，也一定会站在青女这边的。” 小多道：“没错，所以活捉鹿庸，带他去找青女是上策。” 明礼道：“可是他太过狡猾，就算知道了他的藏身之地，也未必能抓得到他。” 灵芊儿想了想，道：“想抓鹿庸也容易，他不是还有家人吗？先从妻儿下手，一天杀一个，还怕他不露面。”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脸惊愕，红姝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灵芊儿口中说出来的，语气还如此轻松。 明祯训斥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师父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他若是在，怎么会允许你滥杀无辜？” 灵芊儿哽咽道：“可师父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明礼道：“芊儿，师父不在，还有师哥在呢。”他埋怨着哥哥，“你那么凶干嘛？” 明祯长叹了一口气。 小多道：“今晚我去见霜少，得知鹿庸的藏身地后，我和幽雨先去探查，有了消息就回来告诉你们。” 灵芊儿担忧道：“不行，你们两人去太危险。” 幽雨道：“姑娘放心，我和小多善伪装，没人会注意附近多了一只兔子或一片树叶的，而且只是探听虚实，我们不会贸然行动打草惊蛇的。” 灵芊儿还是不放心：“那这样，将鹿庸可能藏身的地方也告诉我们，你们若是没回来，我们也好知道去哪里寻你们。” 两人点头答应了。 小多和幽雨一晚上也没回来，第二天早晨，灵芊儿在桌子上发现了小多留下的字条，上面写着：荣国仓郡喜鹊谷、离国京郊枯骨山、云国齐城霞云寺。 灵芊儿将字条收好就去校场打坐。 “师父给我压制隐毒，师父给我挡天雷，师父被子墨杀了。” 这几句话在灵芊儿的脑子里来回转，怎么赶也赶不走，忽然气息不稳，一口血喷了出来。 前方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灵芊儿抬头发现残月站在一个木人桩旁，正咧着嘴笑呢。 灵芊儿问道：“你笑什么？” 残月耸耸肩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师父死的冤枉。” 灵芊儿怒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残月淡然道：“刘半仙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不要忧思，心如止水。看来没人扰你，是你自己不想活。妖王若是看到现在的你，怕是会后悔舍命救了你吧，弄得现在妖界群龙无首，奸人当道，若是此时敌兵来犯，不知道妖界这灭顶灾祸，是怪你师父瞎了眼，还是怪你这个不祥半妖呢？” “你说什么！” 灵芊儿取出凌云扇，起身攻向残月，残月身手敏捷，轻松应对凌云扇的攻击。 残月嘲讽道：“怎么知道自己是妖神了，反倒退步了？那日在白芷观以一敌十，可比今日勇猛多了。” 灵芊儿气急败坏，可是怎么也占不了上风，残月的剑都没出鞘，就将她压制得死死的。 宝剑突然出鞘两寸，利刃划过灵芊儿手腕，她疼得手一抖，凌云扇从手中滑落。 灵芊儿心里咯噔一下，这就丢了师父的扇子！ 只听铮的一声，宝剑又收入鞘中。 残月歪嘴一笑，挑衅味十足。 灵芊儿气得咬了下嘴唇，抽出腰间的小玉笛攻向残月下盘，残月腾空跃起轻松躲过，灵芊儿趁机奔向凌云扇，俯身快要拾起扇子时，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灵芊儿用力挣了下，却无法挣脱，残月顺势一个过肩摔，将她狠狠摔在了地上。 灵芊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大脑迟钝还是行为迟钝，这明明不像平时的我啊。”灵芊儿心道。 残月手中的宝剑出鞘，指向她的喉咙。 阳光照在剑刃上反射出了一团刺眼的光，灵芊儿眯起了眼睛。 上方传来残月懒洋洋的声音：“如果我是子墨，此刻，你怕是要下去见你师父了，还得告诉他，凌云扇被抢去了。” 灵芊儿彻底看清了眼前的事实，就算她是妖神了，也打不过残月，更别说面对子墨了。 残月收了剑，蹲下来劝道：“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真要作死，也要等报了仇以后，不想你师父白白牺牲的话，就打起精神来，好好控制情绪，压制隐毒，这副鬼样子，别说子墨了，你怕是连鹿庸都杀不死。” 残月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回头发现这丫头还躺在地上“装死”，他捡起凌云扇，揪着她衣领像拎鸡崽一样把她拎起，带她出了校场。 白煦正在喝茶，残月将灵芊儿甩到他身前，道：“给她包扎下吧。” 白煦见他们一个若无其事，一个垂头丧气，于是问他们：“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残月道：“没什么，劝的没用，只好用打的了。” 白煦噗嗤一笑，灵芊儿嘟起了嘴，竟然被残月过肩摔，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白煦给她包扎完，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笑道：“残月是好心。” 灵芊儿心里明白，还没来得及感慨残月经历了这一切是如何撑过来的，就被一声怒吼震得耳膜疼。 “灵芊儿！” 红姝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一巴掌就打在了灵芊儿脸上。 “你知不知道明祯师哥为了找你，受了重伤也不肯歇息半刻，结果你呢，天天过得逍遥快活是吧？还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嬉皮笑脸的。你还要不要脸？你这个害死妖王的扫把星。” 红姝的手又一次抬了起来，没等打下去，灵芊儿就一把抓住她手腕，接着用力地打回了一巴掌。 红姝想要还手，却被灵芊儿用一张缚妖符给她绑住了。 灵芊儿揪着她的衣领，又连扇了四巴掌回去，红姝的脸瞬间肿了，她大声喊道：“我是你师姐，你敢打我？” 灵芊儿正好有气没处撒。 “我告诉你，我灵芊儿最大的优点就是睚眦必报，别人若是伤我一分，我必定还回去五分，别人若是敢伤我五分，我就要了他的命，你下次若是想跟我动手，最好先想想，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灵芊儿说完便松了手，红姝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灵芊儿深呼了口气，发泄完了，一身轻松。 转头看到桌子上的凌云扇横在残月手边，伸手就拿了回来，残月挑了下眉看着她，那意思是：“我还以为这凌云扇你不打算要了呢？” 灵芊儿转身装做看不见，残月的笑声又一次从背后传来。 白煦撕开了红姝身上的缚妖符，将她扶了起来。 红姝捂着脸嚎啕大哭，明祯、明礼听到哭声，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明礼道：“这是怎么了？” 灵芊儿委屈道：“师哥，她动手打我，你看。” 她拉着明礼给他看她脸上的手印，明礼怒了，指着红姝责问道：“你打她做什么？” 灵芊儿根本不给红姝辩解的机会，抢着说道：“她说我是扫把星，害死了师父。” 明礼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师父的死芊儿比谁都难过，你还说这样的话来伤她的心？” 灵芊儿一脸得意。 红姝委屈道：“师哥，我就打了她一巴掌，你没看到我的脸吗？她打了我五巴掌，还拿缚妖符绑着我。” 红姝指着白煦手中的缚妖符，白煦紧忙藏到了身后，他打着圆场道：“女孩子间闹点误会罢了。” 明礼将灵芊儿推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拿缚妖符对付红姝了？” 灵芊儿吐了下舌头。 明礼一巴掌拍在了她脑门上：“你胡闹。” 明祯厉声道：“芊儿！” 灵芊儿拽了拽明礼的衣袖，明礼道：“哥，她们两人都有错，芊儿的伤还没好，不能受罚。” 红姝哭道：“明礼师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不是你的师妹吗？竟这样偏袒她。” 灵芊儿马上怼了回去：“你先动手的，怎么好意思叫屈的？” 明祯怒道：“你们两个都去校场跪一个时辰。” 明礼见说不了情，只得对灵芊儿点点头，灵芊儿嘟起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晕了过去。 残月道：“刚才在校场，姑娘让我陪她练练凌云扇，结果我不小心伤了她。” 两兄弟这才发现桌子上的药瓶和缠在灵芊儿手腕上的雪白绷带。 明礼道：“哥，芊儿都晕了，这怎么罚啊。” 他抱着灵芊儿就溜了。 快到午时，小多和幽雨还是没回来，红姝一个人跪了一个时辰，气得吃不下饭，灵芊儿担心小多和幽雨，也没心思动筷。 饭后丝瑶端来一碗药，灵芊儿没有犹豫一口灌下，丝瑶惊得连连夸赞。 灵芊儿拿出小多留下的字条，道：“师哥，我不放心，我要去找他们。” 明祯点头道：“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我也觉得不太对劲，一起吧。” 灵芊儿摇头道：“一起太慢，我们分三路去找。” 明祯道：“也好，我去喜鹊谷，明礼去枯骨山，你和红姝……” 灵芊儿和红姝同时说道：“不要。” 接着相互白了对方一眼。 第三十五章 霞云寺内斗子舒 灵芊儿道：“我自己去霞云寺，没事的，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妖神啊。” 明祯道：“那好吧，明礼和红姝去枯骨山，你们听好，就算发现了鹿庸也别打草惊蛇，好好藏着，如果喜鹊谷没有鹿庸的踪迹，我会去枯骨山和霞云寺找你们的，等我到了再一起行动。芊儿，记住了吗？” 灵芊儿一怔。 这明显是信不过她啊？ 也是，如今的她就像是一把刚开刃的刀一样，冰冷、锋利、危险、无情。 “知道了。”灵芊儿道。 午时刚过，日头依旧毒辣。 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头戴斗笠，手持木杖，慢吞吞地走在山路上。 老和尚渐渐体力不支，小和尚道：“师父，先坐这儿歇息片刻吧。” 老和尚点头应允，小和尚拿出馒头水袋，递给了老和尚。 “师父，山路我们都走了一半了，就快到山顶了。” 老和尚难过起来，放下了手里的馒头，哽咽道：“明空前阵子托人送信来，说他身体不适，我算着，可能快到圆寂的日子了，出家人本应看淡生死，可是我心里……” 小和尚拿出粗布手帕给师父擦眼泪，老和尚拧了拧鼻子，抽噎道：“悯空啊，等有一天师父走了，你可千万别伤心。” 悯空柔声道：“师父会长命百岁的。” 这位小和尚眉清目秀，温润如玉，皮肤比那闺阁中的少女还要白嫩。虽然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可那深邃的眼眸中所透露出来的却是平静与淡然，就好像一位得道高僧早已看淡生死离别似的。 “长命百岁不是福，善始善终才是福，走吧。”老和尚道。 悯空搀扶着他师父慢吞吞地继续往山上走去。 又走了快半个时辰，师徒二人才到山顶，悯空不理解，寺院竟然盖在这么高的地方，难怪香火少，这霞云寺只有明空大师和两个小沙弥，很多时候吃穿用度都是靠天忞寺接济的。 寺门紧闭，悯空上前轻轻叩门，没人应。 悯空问道：“他们会不会云游去了？” 老和尚大声喊道：“明空可在里面？我来看你了。” 只听里面咣当一声，大门忽然自动打开了，老和尚率先跑了进去，悯空想要阻拦也晚了，只得也跑了进去。 两人一进到殿内，都吓呆了，明空大师和两个小沙弥被绑在殿内的柱子上，嘴也被布条层层缠住，小沙弥听到殿外的叫喊声，就伸脚踢倒了供奉箱。 供桌前还躺着一个青衣男子，双手被绑在身后，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青衣男子身旁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材矮小，一脸凶相，他手持一把檀木扇，怒气冲冲地指责着另一个驼背的少年：“你怎么看人的？” 驼背少年扔出两根绳索，绳索的一头围着庙柱转了几圈，另一头自行飘出大殿，将刚刚跑出去的悯空和老和尚绑了回来。 “师父不用担心，等下我就把小多杀了，这几个和尚……” 鹿庸狠踢了他一脚，怒道：“杀什么小多，要从他嘴里问出灵芊儿的藏身之地。这几个和尚，留不住了。” 明空大师发出了惊恐的呜呜声，鹿庸走了过去，假装痛心道：“大师，我之所以一直以香客的身份来你这里小住，是因为你这里隐蔽，我方便会客，你待我不薄，只是，唉，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一团鬼火突然现身：“主人叫您过去。” “现在？” “是。” “知道了。” 鬼火消失后，鹿庸对绯鸟说道：“你等下烧了这里，别留下痕迹，再带着小多去安合等我。” 鹿庸走后，绯鸟就在这殿内各处贴上了烈火符，前殿贴满了，又转身去后面的禅房里贴。 灵芊儿来到霞云寺，发现寺门四敞大开，还从里面传出了奇怪的呜呜声。 灵芊儿心道：“运气真好。” 拿出一把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其实灵芊儿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明祯的话，她师父的仇要如何报，不需要别人来教她。 走入殿内，先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小多，接着看到了绑在柱子上的五个和尚，和尚们见到她，拼命的朝她呜呜。 灵芊儿确定小多还有呼吸以后，就跑过去解了一个和尚嘴上的布条，老和尚吓得哆嗦道：“凶手要杀我们，他……他去了后面的禅房。” 灵芊儿问他：“几个人？” 老和尚道：“一个，他师父先跑了。” 师父？定是鹿庸没错了。 灵芊儿将烈火符全摘了，正准备给和尚们松绑，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嘘！”灵芊儿起身，轻轻走向殿内的偏门。 绯鸟刚露出半张脸，灵芊儿就迅速丢了一道缚妖符过去。 缚妖符只绑住了一根羽毛。 绯鸟倏地窜到了和尚身边，他用匕首抵住悯空的脖颈，威胁道：“站住，你若是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老和尚嚷道：“别杀我徒儿，你要杀就杀我。” 绯鸟怒道：“你给我闭嘴。” 灵芊儿抱着双臂说道：“他们都是无辜的，而且，我也没有杀你的必要，我只要你师父。” 绯鸟道：“你骗谁呢？汪瀚忠的徒弟都被你宰了，灵山都传遍了，你会放过我？” 灵芊儿也没了耐心，冷冷道：“行，你挥刀的一瞬我就杀了你，救不了五个，我救四个也算可以了。” 绯鸟惊住了，这丫头果然心狠。 灵芊儿道：“不然，你告诉我鹿庸去哪儿了，只要你说出他的藏身地，我保证放你走。” 绯鸟犹豫不定，心道：“不说，灵芊儿一定会杀了我，可要是说了，万一灵芊儿抓不到鹿庸，让他跑了，那日后我被鹿庸逮到，不得被他扒层皮。” 这时，一个人忽然闯入大殿。 二人齐齐转头，来人正是白衣翩翩的妖神子舒。 子舒快速在殿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冲着灵芊儿微微一笑。 灵芊儿心道不好：“一会儿明祯会来，我们岂不是羊入虎口，怎么办？” “砰”的一声响，绯鸟趁他们二人不备，用瞬息千里跑了。 灵芊儿气得直跺脚，转而怒视着子舒。 子舒歪头看着她，莞尔道：“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灵芊儿扯谎道：“我就是一个人来寻小多的。” 子舒并不信她，摇了摇头慢慢走向了她。 灵芊儿心道：“你不外乎要凌云扇嘛，以凌云扇做诱饵，你一定会来追我。” 她从百宝袋中取出凌云扇，指着子舒。 子舒的目光并不在凌云扇上，他关心地问道：“你的伤好了？贸然运用妖力行吗？” 你还猫哭耗子？ 灵芊儿先攻了过去，子舒并不还击，只是灵巧地闪躲，凌云扇在灵芊儿的手中并不能发挥最强的攻击，跟子修比差得远了。 子舒赞道：“你变强了许多。” 灵芊儿不仅打不到他，而且每次想冲出霞云寺的时候，都被子舒给逼了回来。 见逃不掉了，灵芊儿只得将凌云扇放回百宝袋中，又拿出一把剑攻了过去，子舒见她气喘吁吁，与她过了几招后，便封住了她的妖脉。 宝剑咣当落地。 “啊——” 灵芊儿还是第一次被封妖脉，感觉一股妖力强行进入了身体，并在脉络之间肆意游走。 她整条胳膊都酥酥麻麻的，十分难受。 接着，任凭再怎么聚气凝神，也无法凝聚半点妖力。 子舒道：“你老实待会儿吧，我猜，过不了多久，明祯、明礼就会来吧？” 灵芊儿直接了当地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子舒没有隐瞒：“找鹿庸。” 灵芊儿鄙夷道：“卸磨杀驴吗？” 子舒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深邃的桃花眼溢出一抹困惑。 灵芊儿挑明了：“鹿庸和汪瀚忠都是听命于你们兄弟的吧，如今，眼见事情败露，所以就来灭口吗？” 子舒情绪激动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 此时的他就像个被人深深冤枉的孩子。 灵芊儿比他更加激动：“你要我怎么想你？难道我师父不是被子墨杀死的吗？” 子舒瞬间泄了气，沉默良久，才摇头回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以后会解释给你听的。” 他缓步走到小多身前，灵芊儿慌忙跑过去张开双臂护住小多，眼中含泪问道：“你要杀小多吗？他有什么错？” 子舒见她眼泪汪汪，又想到她与小多整日相伴，犹豫了一下，聚集在手掌的妖力最终散开了。 他走向和尚们，灵芊儿又快速挡在和尚们身前，厉声道：“他们也是无辜的。” 子舒解释道：“我只是想问他们知不知道鹿庸的去向。” 老和尚急忙道：“知道，知道，别杀我们，安合，安合，他说要去安合。” 灵芊儿道：“现在知道有什么用，绯鸟跑了，自然会去给鹿庸报信，等找到安合，人早没影了。” 子舒笑道：“只要他是传送走的，我就有办法。” 灵芊儿给了他一记白眼，心里骂道：“少对我嬉皮笑脸的，让人恶心。” “你想怎样？等明祯来了，再杀我们灭口吗？” “是，也不是。” 灵芊儿挥起小拳头砸向了子舒的脸，完全忘了她妖脉被封，此时还是个弱女子。 子舒两手抓着她手腕，灵芊儿就用脚使劲踢他。 “你们合谋害我师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兄弟俩的。” 子舒也不躲，任她踢。 “我以后会解释的，事情不是……” “放开芊儿。”明祯大吼一声闯了进来，明礼和红姝跟在他左右。 第三十六章 美人计 子舒笑道：“人齐了，今日不枉我走这一遭。” “师哥快跑。”灵芊儿紧抓着子舒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子舒道：“今天谁也别想跑了。” 他将灵芊儿往自己身后轻轻一推，从地上捡起灵芊儿的剑攻向了三人。 明祯与明礼合力抵挡，却被这强劲的剑气推到了寺外。 灵芊儿和红姝随后追了出去。 明礼倒在地上吐血不止，明祯和子舒正在前方打斗，明祯表情严峻，子舒则是一脸轻松。 灵芊儿心里明白，明祯在众弟子中，自是无人能敌，但是面对妖神，实力还是相差太多。 灵芊儿取出小玉笛，刚放到唇边，就被人一把抢走了，抬眼就看到子舒将她的笛子插在了腰间，他又瞬间移到了远处，继续追打着明祯。 灵芊儿气急败坏地喊道：“还我笛子。” 见明祯渐渐不敌子舒，灵芊儿就把红姝的佩剑要了过来：“快去看看明礼。” 灵芊儿持剑跑了过去，与明祯一起对付子舒。 子舒眉头一皱，攻击明显谨慎了许多，这倒是露出了不少破绽，给了明祯反击的机会。 三人缠斗一番后，子舒退后了几步，淡定地看着手臂上的伤口，衣袖被灵芊儿手中的宝剑划破，鲜血渲染了前臂。 灵芊儿得意道：“谁说没妖力就伤不到你？” 明礼在远处喊道：“哥你在干嘛？还不赶紧拖住他，让两个丫头先跑，保命要紧。” 灵芊儿心里一揪，今日当真要生离死别了吗？ 子舒微微侧目：“跑？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你们能跑得掉吧？” 子舒飞身跃到明礼头顶，并向下压了一掌。 掌力犹如千吨巨石从高空落下，明礼的整个身体陷了下去，他身下的青砖也被压碎了好几块。 “明礼师哥——” “明礼——” 灵芊儿与明祯奔向明礼，不料却被突如其来的团团水雾挡住了去路，明祯抓紧了灵芊儿的胳膊，警惕地看着四周。 “师哥你看。”灵芊儿指向上空。 一双巨大乌黑的眼睛正透过朦胧的水雾俯视着他们。 大眼睛越来越近，一只巨型九尾狐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 明祯突然被什么东西击飞了。 风声如同鬼嚎，兵刃相交的刺耳声连绵不断…… “师哥你在哪里？” “唔——” 明祯痛苦又沉重的喘息声传来。 灵芊儿又气又怕，真怕他们几个死在她面前，又气同样是妖神，怎么就与对方差那么多。 生气的同时，隐隐感觉有一股妖力在撞击着心口，灵芊儿恍然大悟。 子修曾经说过，妖神的强大之处在于，即便妖脉被封，妖珠被毁，也有妖神之力护体，能助自己度过险境。 可这是灵芊儿第一次被封妖脉，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妖神之力该怎么用。 “啊——”红姝的惨叫声传到了灵芊儿的耳朵里。 “妖神之力，拜托了，给我一点点就行。”灵芊儿求道。 一株彼岸花悄然出现在灵芊儿眉间，红色妖力将她层层环绕…… “臭狐狸，给我滚远点！”灵芊儿大声喊道，并将体内的妖力统统释放了出去。 霎时狂风四起，草木横飞。 水雾被吹散，阳光直射在灵芊儿身上，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反倒被眼前的景象吓出了一身冷汗。 红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她身上大小伤口无数，将洁白的纱衣晕染了一片片炽热的红。 子舒一手托着红色火焰，直奔红姝而去。 红姝面对子舒，早已吓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一根木桩。 忽然一缕青烟出现在红姝面前，青烟散去，一个人影现身。 灵芊儿及时赶到，她抱紧了红姝，背对着子舒，准备替她接下这一掌。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她抱着红姝瑟瑟发抖，吓得双目紧闭却屹然不动。 “红姝别怕。” “芊儿……快躲开。”红姝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连推开她的力气也没有。 这可是没想到，子舒面现惊惧之色，她哪来的妖力？ 眼看一掌就要打在了灵芊儿身上，子舒千钧一发之际转了下手腕，掌力擦着灵芊儿的耳朵飞了过去。 灵芊儿只觉得耳朵嗡嗡响，隐约听到了身后明祯那愤怒地吼声：“离她们两个远一点，你这个混蛋。” 一拳直击子舒面部，子舒本能地躲了一下，他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神来，就迎上了这劈头的一击。 子舒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麻，他左右躲闪，无心还击。 “她怎么还站那儿不动？难道刚刚那一掌妖力太过，终是伤了她？伤哪里了呢？” 明祯使出浑身解数把子舒逼到了远处，接着冲她们喊道：“快逃，别发愣了。” 眉间的彼岸花褪去，灵芊儿再也无法聚集一丝妖力，她深呼了一口气，问红姝：“你还有缠人小鬼没有？” 红姝木讷地回道：“啊？有……” 灵芊儿道：“全都拿出来，快，往子舒身上扔，多缠他一会儿，再给我一把匕首。” 红姝哆哆嗦嗦地照做了。 灵芊儿脱去了外衣和中衣，并用匕首割破了手指，在雪白的中衣上写着红姝看不懂的诡异血字。 红姝不解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灵芊儿这阵子是气血两虚，割破了好几根手指，也写不出几个血字来。 “你过来，用手接着。” 她用匕首在手腕上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液淌到了红姝手里。 “接好了，别浪费。” “你到底在干嘛呀？”红姝的手抖个不停。 灵芊儿低头继续写着血字：“你准备好传送门，等下我会想办法拖住子舒，你趁机把他们几个带走，我只能拖住他一会儿，你动作要快。” “那……你呢？”红姝小声问道。 “都说了我留下来拖住他。”灵芊儿发了火。 平时灵芊儿说话声音大些，红姝马上就会大声吼回去，气势上绝对不会比她弱，可此时她却唰地流下了眼泪。 “不能一起走吗？你留下来，要么死，要么被他们折磨死，子墨一定会逼你交出凌云扇的。” 两人上方突然出现了四只神兽，这是明祯的四灵阵，这剑阵还没等攻向子舒，就被一把剑击得七零八落。 灵芊儿无奈道：“咱们没胜算的，他的银月剑都没出鞘……现在能走一个是一个，我赌一把，要是赌赢了，未必会死。” “那，要是赌输了……” 灵芊儿顿了一下，接着沉声道：“你记住了，你们一会儿顺利脱身之后，要传送三次以上，然后步行寻个隐蔽处藏身，等他们的伤好些了，就想办法去找青女妖神，跟她解释，求她收留，你们四个好好在青女那里藏起来，哪儿都别去。” “藏在妖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有，吴渊那个两面三刀的混蛋，说什么鬼话都别信。你再告诉明祯师哥，千万别跟他们硬碰硬，保住了性命才能报仇。” 红姝哭着点头道：“我都记住了，芊儿，我舍不得你。” “行了！”灵芊儿鼻子一酸，硬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两个丫头从没想过，彼此吵着吵着还能吵出感情来，要分别的时候，才知道对方在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两人都对之前的行为懊悔着，要是早知今日会面临生死永别，应该早点握手言和，而不是互扇巴掌。 人生也许就是这样，到处都充满了无法挽回的遗憾。 写完了最后一笔，红姝扶着灵芊儿站了起来，她手里拎着写满血字的中衣。 子舒见她动了，放下心来，开始认真地回击。 与其说打斗，不如说是单方面挨打，就好像鬣狗对虎豹，被杀死是早晚的事。 明祯被打得意识模糊，口里还念叨着：“快走。” 子舒揪着他的衣领，终结的拳头正准备砸下去，却突然被一件写着血字的中衣包裹住了。 灵芊儿催促道：“快，你去救明祯，我去救明礼和小多。” 红姝点点头，扔出了一个传送符，与平时小巧的传送符不同，这符咒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变大数倍后“咣当”一声落了地，一个一人多高的传送门屹立在她们面前。 灵芊儿把大白猫和小多拖进了门里，回头想要过来帮忙，却看到子舒正在红姝身后追赶，红姝背着明祯走得极慢。 写着血字的中衣安静地躺在草地上。 灵芊儿大惊：“这么快就挣脱了！”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跃过红姝和明祯，红姝似乎听到了一句：“红莲掌。” 灵芊儿冲到子舒面前，没有出招，而是张开双臂扑向了他。 子舒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面对“投怀送抱”的灵芊儿，他腼腆地笑了笑。 红姝趁机聚集妖力于掌心，忍痛朝他们打出了一掌。 红莲妖火像一条火龙扑向了子舒和灵芊儿，子舒一个转身将灵芊儿护在了怀中。 身后热浪袭人，子舒搂着灵芊儿跳到空中躲避，火龙步步紧逼，子舒一脚踹向龙头，将火龙踢回了地面，火龙摔得四分五裂，消失不见了。 子舒轻飘飘地落了地，但不是站着，而是躺着，以身为席，灵芊儿就安静地趴在他身上，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搭在灵芊儿背上，一脸惬意地看着蓝蓝的天空。 过了一会儿，灵芊儿慢慢睁开眼睛，努力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她倏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红姝他们都不在，定是顺利逃脱了。 子舒呢？ 忽然觉得身下软绵绵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坐在子舒的身上。 第三十七章 逃出霞云寺 灵芊儿慌忙起身，无奈一点力气也没有，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子舒也坐了起来。 灵芊儿忙把双手挡在眼前，求道：“别打脸，别打脸。” 子舒盯着她的手腕，刚刚用匕首割开的伤口不深也不浅，此时还在往外流血。 他不忍再看，轻轻将她的双手放下，站起身来，走到刚刚红姝传送的地方细细观察。 灵芊儿盘膝而坐，胳膊肘支在腿上，一手托着下巴，歪头道：“你果真不会杀我。” “嗯。”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我？” “嗯。” “为何不杀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子舒这才回过头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道：“我想要的，不就在眼前吗？” 灵芊儿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后知后觉道：“我差点忘了，师父的凌云扇，不过，我听说你那银月剑，可是仅次于凌云扇的极品妖器。你要那么多防身武器干嘛呢？难道想一手持剑，一手持扇，那多麻烦，万一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子舒听她碎碎念，叹了口气慢慢走向她，轻轻抓起她的左手，将一块白玉系在了她的银镯上。 这块玉太小了，根本看不清它的形状。 “这是什么东西？”灵芊儿晃了晃手腕问道。 “给你戴着玩的。”子舒莞尔道，他又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灵芊儿本能的往后一仰，忽然觉得不那么晕了，也有些力气了。 子舒回头凝视着消失的传送门的位置。 “你……你不会能查到他们去哪儿了吧？”灵芊儿问道。 “这对我来说并不难。”子舒道。 “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灵芊儿难过道。 子舒垂下了眼帘，灵芊儿竟在他眼中看到了些许无奈和淡淡的忧伤。 子舒将笛子还给了灵芊儿，接着朝上空抛出了一道符咒，一个透明结界向四周延绵开来。 子舒默念了几句，眼前出现了两个小妖，一优雅俊朗，一文质彬彬，是玉沙和泽翎。 两人见到灵芊儿，吓了一跳。 “你们好生看着她，她的妖脉已经被我封了。”子舒说完便离开了，留下玉沙和泽翎面面相觑。 灵芊儿心道：“子舒啊子舒，你还不知道我是妖神吧？凭他们二人也想困住我？” 玉沙拿着一个小药瓶走了过来，颇为关心道：“你的手腕还在流血。” “滚！” 玉沙灰溜溜地退后几步，将药瓶塞给了泽翎，泽翎走上前来，灵芊儿依旧没给他好脸。 “你也给我滚！” 泽翎没有滚，坐在她身旁，抓过她纤细的手腕，往伤口上小心地倒着药：“我不相信是你杀了妖王。” 灵芊儿道：“那你放我走呀。” 玉沙道：“妖王既然不是你杀的，那你赶紧跟我们回妖界，说清楚啊。” 灵芊儿道：“回去送死啊？” 泽翎道：“查明真相前，我师父会护着你的。” 灵芊儿已经气得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好了。 “张三竹，你改了名字怎么人也变傻了？杀我师父的是子墨，芸芯临死前亲口告诉我的，你师父肯定也有份参与。” 玉沙反驳道：“你胡说，我师父从来不在意妖王之位。” 灵芊儿道：“子舒就是来杀鹿庸灭口的，我也是到这里来找鹿庸的，结果碰上了，你师父见到我们就要杀我们，明祯、明礼和红姝好容易才跑掉，如果不是我手中有凌云扇，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吗？” 泽翎低头思考了片刻，摇头道：“师父的为人，我自是清楚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灵芊儿不再解释了，说什么都没用，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哎呀。” 泽翎一手揽住她的肩：“你怎么了？” 玉沙上前拍着她的脸颊：“芊儿，芊儿醒醒，怎么办啊？咱们要不要带她回妖界找四堂主去？” 泽翎犹豫道：“万一，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带她回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玉沙急了：“你……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怀疑师父？” 泽翎道：“我信师父，但我不信子墨妖神。” 冷不防，两人胸前都被贴上了缚妖符。 灵芊儿站起身，一脸得意。 玉沙怒道：“你竟然这样戏耍我们。” 灵芊儿哼道：“少来，我求你们关心我了？”又问泽翎，“这结界怎么破？” 泽翎气得不答。 灵芊儿道：“昔日在林璟院，你们打碎了探灵珠，可是我救了你们，此刻不该报恩吗？” 泽翎犹豫了，玉沙忙道：“泽翎别上当。” 灵芊儿叹了一口气，凝眉问道：“玉沙师哥，你相信你师父，但是你能保证不是子墨杀了我师父吗？你能保证我回了灵山不会被他杀死吗？” 玉沙双眼微闭，若说子舒杀了妖王，他是肯定不信的，可若是子舒为了袒护自己的亲弟弟，杀人灭口，肆意栽赃，也是有可能的。 “西北角。” “多谢。” 灵芊儿从小香囊中取出一个破解符，扔到了结界的西北角。 结界破除后，灵芊儿跑进寺内，快速解了绑在和尚们身上的绳索，领着他们从后门下了山。 一路狂奔后，明空大师已经累到不行，被两个小沙弥搀扶着才没倒下。 悯空双手合十，感激道：“小僧悯空，谢姑娘相救，若有一天，你需要帮助，尽管来荣国天忞寺找我，小僧定然竭尽全力报姑娘的救命之恩。” 灵芊儿见他生得这般俊俏，忍不住逗他：“我叫灵芊儿，那，让你还俗娶了我也可以吗？” 悯空羞得脸都红了，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灵芊儿笑得开心，捂着肚子说道：“逗你玩呢，若有一天我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就去你寺里混吃等死，你可别赶我走啊。” 悯空点点头，带着大家匆忙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子舒回到了霞云寺。眼前除了玉沙、泽翎被缚，再看不到一个人影，子舒撕掉他们身上的符咒，等着一个解释。 泽翎懊恼道：“师父，抱歉，芊儿忽然晕倒了……没想到……我们都被她骗了。” 子舒道：“那她如何破得了我的结界？” 玉沙道：“是徒弟告知的，她说回妖界一定是个死，还说……还说是子墨杀了妖王，师父你也有份参与。” 子舒眉头一蹙，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玉沙见师父并不否认，惊道：“难道，真的是师父……你们……你们谋权篡位？” 泽翎阻止道：“师兄！” 若子舒真是个唯利是图、陷害无辜之人的卑鄙小人，泽翎怎么会死心塌地的跟随他？ 子舒微微抬眼，从双眸中迸出的怒意吞没了玉沙和泽翎，两人仿佛一瞬间就被吸干了血液，只剩干瘪的皮囊和麻木的神经在支撑着这副躯壳。 逃，还是求饶？ 面对此时的子舒，任何伎俩都不管用。 师徒三人就这么僵着。 僵了一刻有余，子舒眼中的怒意渐渐散去，随后又铺上了一层难言的无奈与酸楚。 泽翎心细如发，当即拱手行礼道：“徒儿相信师父不会滥杀无辜。” 玉沙也紧忙附和道：“徒儿也相信师父。” 子舒没有解释一句，安静地带着他们回了灵山，并告知吴渊，寻遍人间名为安合的地方，找鹿庸的下落。 灵芊儿坐在高高的树上，呆呆地望着满天星辰。 自从逃出霞云寺后，她就在附近的山林里藏了起来，静静地等着妖力恢复。 灵芊儿在爬上树之前，用笛音召唤出了许多老鼠，命令它们四处寻找名为安合的地方。 这一等就到了半夜，可一只老鼠也没回来，她困得不行，也不敢睡实，迷糊中听到了吱吱的叫声，揉了揉眼睛，跳下了树，树下有一只胖胖的田鼠。 灵芊儿捧起胖田鼠，田鼠浑身硬邦邦又冷冰冰的，它对着灵芊儿叫了几声。 灵芊儿喃喃道：“只有一个地方叫安合，还是个没有妖气的小村子，怎么会？” 田鼠接着吱吱叫，灵芊儿欣喜道：“你是说安合药铺？啥？还有安合酒楼，安合布庄……” “我的妈呀，这可咋找啊？”灵芊儿扶着额头叹气。 田鼠在灵芊儿的手心里蹭着脑袋。 灵芊儿道：“咱们先在这树上对付一夜吧，明儿在下山。” 点点晨曦从枝叶的缝隙间透来，微光闪闪。 灵芊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扫着周围。 天已大亮，如蝉翼般的薄雾渐渐散去，森林里的鸟鸣声忽远忽近…… 灵芊儿跳下了树，感觉妖力恢复了五成有余，换上一身道袍，戴上了一顶帷帽，将田鼠放在肩膀上，手持一把拂尘，往山下走去。 下山路虽然比上山路好走得多，可灵芊儿还是走出了一身的汗，感觉这毒辣的日头就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下了山，进了一座县城，这县城不算大，倒是很热闹，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不断。 一见到热气腾腾的包子，灵芊儿就忍不住买了六个，正准备吃，忽被一个小贩叫住了。 小贩手里拎着一篮子的药袋，他拿出一个药袋笑眯眯道：“这位仙姑是初到此地吧？” 灵芊儿不答，警惕地看着他。 小贩道：“这个是驱妖袋，里面装了妖怪害怕的雄黄，还有驱蛊草，仙姑要不要买一个？” 灵芊儿觉得他也太扯了，妖什么时候怕过雄黄？想早点摆脱他，便扔了一块碎银子给他，小贩拿着银子在她身后连连道谢。 灵芊儿又折了回来，拉住小贩问道：“你说这药袋里有雄黄，难道这附近经常有毒蛇出没？” 第三十八章 安合药铺 小贩道：“是啊，这里气候炎热，山林间多毒蛇，近些年来，我们云国还出现了很多妖猴，好在有仙人帮忙斩杀，可为我们百姓除了一大害呢。” 灵芊儿不解道：“仙人？神仙？” 小贩道：“就是道士，修仙士。中原人是这么叫他们的吧？” 灵芊儿明白了，道谢后就离开了，她小声问田鼠：“你是在哪里看到的安合店铺？” 田鼠一连串说了好些个地方，仅这齐城下属的沽阳县里，就有一家安合药铺和一间安合染坊。 这要从哪里找起？ 前方忽然传来吵闹声，路人纷纷上前围观，灵芊儿也走上前去。 挤到人群前头，见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抬着一条大蟒蛇朝这边走来，粗壮的蟒蛇缠绕在木桩上，耷拉着脑袋，不知是死是活。 灵芊儿吓得一哆嗦。 后面的几个大汉分别抬着两个竹笼，一个竹笼里躺着一只猴子，另一个竹笼里关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绿孔雀。 百姓在他们身后高兴地欢呼着。 灵芊儿问一位老伯：“这是干什么啊？” 老伯热情地说道：“仙姑有所不知，这些人是县令大人家里的门客，他们都是会降妖除魔的活神仙，自从他们来了以后，我们这儿作乱的妖可少多了。” 灵芊儿道：“这些野妖直接杀了就好了，干嘛还带回来？” 老伯道：“炼仙丹啊，吃了这仙丹不仅能治百病，还能延年益寿呢。” “各位爷在烈日下看了半天热闹了，何不进来喝杯解暑茶，凉快凉快。”他们身后的茶楼伙计喊道。 “小二，来碗大麦茶。” 小二一脸嫌弃，他最不爱伺候这些穷人，忙活半天连一文赏钱都没有。 “再加一碟糯米……”这人未等说完，忽然浑身抽搐，倒了下去。 老伯道：“快，快带他去安合药铺找吕大夫。” 小二翻了个白眼。 老伯朝地上扔了一块银子：“谁带他去这银子就归谁。” 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眼疾手快，捡起银子背起了他就往安合药铺跑去。 小二没捡到银子，气得直跺脚。 田鼠忽然吱吱叫了几声。 “嘘，我知道人群中有妖怪。”灵芊儿小声道。 灵芊儿走到老伯身前，笑道：“老人家真是菩萨心肠，人做好事，无非是为了多集阴德，让自己的今生来世都好过些，妖也一样，多行善举，不计得失，何愁进不了灵山？” “我……” “你身上的妖气还挺好闻的，想必你本性也坏不到哪儿去，可谎话谣言是能害死人的，你有份参与，这债就记到了你的头上。” “受教了，沿着这条街直走，看到一家名为‘锦绣’的绣庄，左转第五家店铺，就是安合药铺。”老伯行礼道。 “多谢。” 安合药铺门口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灵芊儿变成了一朵小小的彼岸花，隐去妖气，悄悄进了药铺，躲在了凳子腿后面。 伤者躺在小木床上难过地哼哼着，大夫喂他喝了一小碗药。 不到片刻功夫，这人就容光焕发地走出去了，门外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拍着巴掌。 “吕大夫真乃神医啊！” 灵芊儿心道：“这群百姓真好糊弄，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妖，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县城里骗人，无间使都不管吗？” 百姓散去，一伙计从里面走出来说道：“今天又送来三个妖，看起来修炼的时间不短。” 吕大夫道：“连夜送往齐城给师父，不能耽误。” 师父？难道是鹿庸？ 可是灵芊儿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看着不像是二堂的弟子。 灵芊儿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在药铺里守到亥时，才听到后院有动静，后院的偏门开着，门外有三个用符咒封好的大箱子，还有一辆马车。 两人将箱子抬上了马车，彼岸花悄悄跳了上去，躲在箱子之间的缝隙里，胖田鼠也爬了上来。 伙计抱怨道：“这样运送多麻烦，怎么不用封妖袋？” 吕大夫道：“那样会影响它们体内的妖珠，你好好看着店铺，明天早晨我就回来。” 这一路颠簸个不停，灵芊儿都要吐了。好在这马比寻常的马要快上几倍，终于在子时前赶到了目的地。 马车停下后，吕大夫警惕地左右察看，确定没有人，就开始有节奏地敲门，后门打开，几个人走出来抬马车上的箱子，一个箱子里发出了撞击声，一人责备道：“怎么回事？还有醒着的？” 灵芊儿一听，心中大喜，这是绯鸟的声音。 吕大夫道：“这次抓的妖，实在是极品，不好降服啊，用了许多……” 绯鸟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快过来搭把手。” 几人迅速将箱子抬进了后院，彼岸花趁其不备钻了进去，不料，这整个宅院被一个看不见的结界笼罩着，这一闯，结界发出了异样。 绯鸟骂道：“妈的，你被人跟踪了？” 吕大夫大呼冤枉：“怎么可能？我是从城外的密道进城的，这密道无人知晓。” 田鼠窜到绯鸟脚边，吱吱叫着，绯鸟抓起它，骂道：“混账东西，敢跑到这里来吓老子，滚！” 他一脚将田鼠踢了出去。 彼岸花悄悄跟着他们进了一间厢房，这厢房很大，里面空无一物，三个箱子被抬到了正中央。 彼岸花爬到房梁上，低头往下瞧。 屋外有很多四条腿的动物来回奔跑个不停。 从下面的箱子里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是强烈的撞击声，还有猴子叫声。 灵芊儿恍然大悟，外面奔跑的动物是猴子，她想不明白，这里若是鹿庸的一个老巢，那他养这么多猴子做什么？ 厢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他看着眼前的箱子，啧啧道：“不错。” 这是鹿庸的声音。 灵芊儿的血气一下子涌了上来，恨不得马上冲下去杀了他。 鹿庸转头问道：“你不进来吗？” 门外人声音嘶哑道：“不，你自己慢慢享用吧。不过，听说妖神们都在暗中找你，子舒去了霞云寺，差点就抓到你了，你还敢明目张胆地到处抓妖？” 厢房内烛光昏暗，灵芊儿看不清门外人是谁。 鹿庸道：“哼，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找到我的，就算找到了又怎样？他子墨就清清白白吗？大不了鱼死网破，我看到时候是妖神事儿大，还是我事儿大？” 门外人哈哈笑道：“行，你好自为之吧，万一被妖神擒住，你可要小心被主人灭口。” 灵芊儿一愣，他的主人不应该是子墨吗？ 鹿庸撇撇嘴，一脸的无所谓。 门外人离开后，他关上门，打开了一个箱子，粗壮的蟒蛇突然窜了出来，张开大嘴就要吞了鹿庸，鹿庸轻轻一挥手，就将蟒蛇定在了原地。 鹿庸的掌心燃起了橙色火焰，一个发亮的东西在蟒蛇的身体里渐渐上移，最后从蛇嘴里吐了出来，这是蟒蛇的妖珠。 橙色火焰就像有磁力一般，将妖珠吸了过来，烈火燃尽了妖珠中的怨气与污浊，变得晶莹剔透，鹿庸一口吞了下去，接着坐在地上打坐。 等蟒蛇躺在地上没了动静，彼岸花才轻轻落地。 鹿庸猛地回头，见一个女道士站在他跟前。 “阁下是何方神圣？来我这小药铺做什么？” 灵芊儿不答。 鹿庸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剩下的两个箱子，赶忙赔礼道：“是不是我手底下的人不懂事，抓了不该抓的妖？得罪了阁下。” 灵芊儿冷笑一声，摘去了帷帽。 鹿庸见到眼前的灵芊儿，狂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哈。” 灵芊儿拿出凌云扇指着他说道：“你还真是恶心，就是这样吞了我师兄们的妖珠吗？” 鹿庸贪婪地盯着凌云扇，一双眼睛在这昏暗的房间里闪闪发亮。 “你不用露出这样凶恶的表情来，你杀了汪瀚忠和他的徒弟们，可全是这扇子的功劳。如今你面对的是我，就没想想，你哪儿有胜算呢？” 灵芊儿道：“鹿庸啊，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都死得很惨，你背后的主人是谁？子墨吗？” 鹿庸咧嘴笑道：“知道了又怎样，你都是个快死的人了，不过，念在你亲自送上门来，我可以发发善心告诉你，杀你师父夺凌云扇只是个开始……” 厢房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来人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宽大的帽檐挡住了半边脸。 鹿庸不满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呵呵——”笑声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刚刚我就觉得这房间内有不寻常的气味，虽然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我闻到了一丝女人的香气，原来是灵芊儿。”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鹿庸忙道：“她可是我的。” 黑衣人莞尔道：“她自然是你的，我只要她手中的扇子。” 鹿庸十分气恼：“你要与我动手吗？” 灵芊儿嘲讽道：“你们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不一定呢，先别急着狗咬狗了。” 此话一出，两人齐齐转头怒视着她。 有几只猴子围绕在黑衣人身边，像是没修成人形的妖怪，全都冲她呲着牙。 忽然一道微弱的亮光在灵芊儿眼前一闪而过，她这才发现，自己身边有一群萤火虫在飞舞，刺耳的笛声随后传来…… “不对，这不是萤火虫，这是蛊虫！”灵芊儿惊道。 凌云扇忽然从她手中挣脱出来，在她身边快速地转了几圈，从扇骨中伸出的利刃将这些蛊虫劈成了两半。 “这扇子竟然会主动保护你。”黑衣人惊讶道。 灵芊儿深吸了几口气，好险！ 第三十九章 与妖神们和解 “你给我师哥们下了蛊，所以他们才能轻易地被这个蠢货杀死？”灵芊儿指着鹿庸问黑衣人。 听到灵芊儿骂自己是蠢货，鹿庸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黑衣人抚摸着手里的笛子：“没错，可现在追讨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噬魂妖呢？也是你放在我身体里的？”灵芊儿问他。 “没有，不过汪瀚忠之前出了不错的价格从我这里买走了这世上仅存的两只，看来……也没起多大作用。”黑衣人道。 “一群肮脏的杂碎，我今日就端了你们的贼窝。”灵芊儿先将凌云扇丢出，鹿庸和黑衣人如同两条恶犬扑了上去。 她一边吹笛，一边躲避着猴子们的攻击。 曲毕，一群高大威猛、杀气腾腾的灰狼现身，狼王站在灵芊儿身边，张口咬碎了扑过来的猴子。 凌云扇翻转着回到了灵芊儿手中。 二人惊愕地看着她的眉间——那一株殷红的彼岸花。 鹿庸惊道：“第……第七位妖神。” 灵芊儿得意道：“有什么遗言赶快说吧。” 黑衣人看着她身后的狼尸和一地的猴子尸块，啐了一口，趁鹿庸不备，将他推向灵芊儿，自己趁机跳出了窗户。 几只狼尸从窗户追了出去。 鹿庸被他这举动激怒了，大骂道：“好你个鬼……” 冷不防，灰狼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一甩头就将他扔到了箱子上。 两个箱子被鹿庸撞碎了，猴子和孔雀跑了出来，缩在墙角。 灵芊儿命令道：“去将这药铺里的小妖全宰了，一个别留。” 狼尸迅速跑了出去。 她接着对猴子和孔雀说道：“赶紧滚，别在这碍事。” 猴子和孔雀跳窗而逃。 “鹿庸，你受死吧。” 灵芊儿手持凌云扇攻向了鹿庸，鹿庸并不像汪瀚忠那样空有一身蛮力，这位二堂主阴险狡猾，修为也不低，灵芊儿险些被他手中的扇子划伤，可以肯定，从那扇骨中窜出的短刃是有毒的。 鹿庸笑道：“你这个妖神，可比想象中要孱弱得多。” 灵芊儿淡然回道：“不用太强，能杀了你就行。” 凌云扇幻成了一把宝剑，剑身通红，红色妖力四溢。 灵芊儿擅长使剑，果然，武器换成宝剑后，鹿庸被处处压制，渐渐不敌。 灵芊儿笑着问他：“刚刚的黑衣人是谁？他拿你挡箭啊，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鹿庸想起刚刚，心里很不是滋味，扇子在他手中转着圈，溢出一股毒雾来，灵芊儿捂住口鼻向后退去。 鹿庸道：“这仇我自己会报，就算倒霉，今日死在你手里，我又怎么会说出他的身份，让你如意呢？” 灵芊儿将手中宝剑变回凌云扇，轻轻在身前一扇，屋内霎时狂风四起…… 门窗被狂风吹开，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毒雾渐渐散去。 灵芊儿道：“也是，我也没指望你能说出来，得，我玩够了，鹿庸，你杀我师兄三十余人，这仇，今日就在此了结了吧。” 灵芊儿如离弦之箭冲向鹿庸，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脑海中浮现出的都是师兄们死前的惨状，这浓浓的恨意全部化为了强劲的攻击。 凌云扇感应到了主人的愤怒，从扇骨中伸出了十四把锋利的尖刃，或出或入，自在流畅。 一人一扇合力杀得鹿庸毫无还手之力。 数招过后，鹿庸已是气息奄奄，他靠在墙上，低头数着身上的大小伤口，苦笑道：“想不到，会败给你个病秧子，整个计划里，最不起眼的就是你，第七位妖神，呵呵，这是老天在耍我们啊。” “我最后问你一次，刚刚那个黑衣人是谁？你主子是谁？是不是子墨？” “你慢慢去查吧，没了妖王，你能活多久呢？哈哈哈哈，兴许刚查到点线索，就隐毒发作一命呜呼了。” 凌云扇嗖地一下刺进了鹿庸的胸膛，他脑袋耷拉下来，断了气。 灵芊儿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揪着衣领喃喃道：“芊儿今日给你们报仇了……报仇了……” 狼王跑了进来，在灵芊儿跟前呜嚎着。 灵芊儿摸了摸它的脑袋，来到院子里，看到了七八具尸体，有几个是二堂弟子，还有几个不认识，沽阳县的大夫也在其中，独独少了绯鸟。 其余狼尸耷拉着尾巴回来了，黑衣人追丢了。 灵芊儿没有责怪，一伸手，凌云扇飞回到她手中，鹿庸扑通一声倒下了。 她又召唤出了许多大肚怪，大肚怪吞了几名二堂弟子和鹿庸，就消失不见了。 天亮了。 沽阳县的安合药铺前挂着两个现了原形的妖。 县衙大门前也吊着几个妖，县里的百姓们惶恐地议论着，朝廷官员竟然是妖。 整个云国震惊了，皇上急忙命人去中原请道士来，在全国范围内搜寻余孽。 天界连连指责子舒不作为，闻人箛在位时，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荒唐事，无论妖界如何易主，无间使都不应这般懈怠。 吴渊围着鹿庸的尸体转了几圈，道：“这接下来，就是你们兄弟二人了吧？” 子墨握紧了拳头说道：“她敢来，我定会亲手杀了她。” 子舒愁眉不展。 吴渊叹了口气，道：“要不……告知三界吧，就说妖王是被汪瀚忠和鹿庸谋害的，与灵芊儿无关，再去青女那儿跟明祯解释清楚。” 子墨转头问他：“他们藏在青女那儿？” 吴渊道：“今早刚到，均伤得不轻。” 见他二人又不说话，吴渊苦苦相劝：“那小疯子没完的，别等到闹出更大的事，咱们收不回来。况且这尸体的事，想瞒也瞒不住，越来越多的小妖相信灵芊儿是冤枉的。子修死了以后，青女就封闭自己，咱们要是继续内斗下去，灵山可就危险了？” 子墨恶狠狠道：“不管是天兵还是鬼兵，来多少我就杀多少。” 吴渊道：“真要开战，咱们不是打不起，而是现在还有很多事没弄明白，小心点儿总没坏处。” 子舒道：“就听阿渊的吧。” 子墨十分不悦，勉强同意了。 三人走向樱花林。 吴渊道：“鹿庸在云国作乱，竟然隐藏得这样好，看来你要好好管教手下了，天界正以此事大做文章呢。” 子墨道：“负责那片区域的无间使，是中了蛊。” 子舒道：“什么人给他们下的蛊？” 子墨道：“不知，蛊虫取出来的时候，已经死了，什么也查不到。苗人善用蛊，他们中了蛊也不奇怪。” 吴渊道：“没想到这‘安合’不是地名，而是个药铺，等下我亲自去安合药铺瞧瞧，看看能否寻到些有用的线索。” 樱花林被一个偌大的结界笼罩着，年轻美丽的花妖见到来人，忙将结界打开，请他们进去。 这樱花林远看粉红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近看花瓣层叠，花蕊芬芳，粉色花瓣缓缓飘落，铺满了脚下的土地，这景色美得让人心醉。 青女却无心赏花，她站在一棵山樱树下，迷茫地看着远处，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 三人一见她，都吃了一惊，她脸颊凹陷，瘦得不成人形，就像是一副骷髅架子在支撑着衣服。 子舒走过去劝道：“人已逝，你这样作践自己，他也不会复生，更不会知道。” 青女潸然泪下，伸出干瘦如枯枝一般的手指抹去了眼泪，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如此柔弱的青女，再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会心软，子墨的语气出奇的温和：“来见明祯他们。” 青女略微惊讶。 子舒道：“阿渊一早就知道他们藏在这里，既然没有追来，自然不会伤他们，只是有些话，想当面对他们说。” 青女将他们领进一座小院里，推开厢房的门，见红姝正在给明礼喂药。 见到四位妖神，红姝和小多忙挡在了兄弟二人身前。 红姝指着青女，咬牙切齿道：“青女，你……你这就去通风报信了？亏芊儿还信你。” 明祯勉强起身，去找佩剑，明礼是根本就起不来，只能躺在床上瞪着他们。 子舒道：“红姝冷静些，明祯你还是别动了，否则你的伤会加重的，我们一早就知道你们在这儿，所以特地来看你们。” 红姝道：“看我们？将我们伤成这样的人就是你，你还好意思来看我们？芊儿呢？芊儿被你们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子舒想起那机灵的小丫头，莞尔道：“芊儿跑了，不仅跑了，她还杀了鹿庸，那些大肚怪刚刚将尸体运回了妖界。” 红姝一愣，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 吴渊道：“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看鹿庸的尸体。” 明祯道：“那你们来干什么？” 子舒坦诚道：“解释一下这些日子以来的糟心事，子修是被汪瀚忠和鹿庸合谋杀害的，与你们无关，我们都被骗了，这场闹剧，可以结束了。” 小多反驳道：“子修大人是被子墨杀害的，明明是你们兄弟篡权夺位，如今竟然将一切都推给自己的狗？” 青女惊道：“你说什么？子墨杀了子修？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明祯道：“没抓到鹿庸，还弄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青女快步走到子墨面前，抓着他衣襟问道：“是你杀了子修？是你吗？” 子墨低头不语，青女已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啊？” 子舒将她扶到一边坐了下来，青女泪如泉涌，无力反抗。 第四十章 变成鬼也要与你在一起 子墨道：“我不否认，当我赶到蚕月轩的时候，只看到奄奄一息的子修，他身负重伤又神志不清，见到我就要杀我，我拔剑是为了自保，不想……误杀了他。不过，即便我没杀子修，他也活不成的。” 吴渊道：“子修暗室里的东西和凌云扇全都消失不见，你们又失踪，自然是先怀疑你们。” 小多道：“鹿庸杀了子修大人的徒弟，汪瀚忠又将芊儿打成了重伤，若不是受了子墨的指使，他们怎么敢？” 子舒诚恳道：“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们不知，绝对不知。那日我去霞云寺，就是为了将鹿庸抓回，好问个明白。” 红姝道：“在霞云寺，你见到我们就要杀我们灭口呢，若不是芊儿拼死护着我们，我们早就被你杀了，你的话谁信？” 子舒无话反驳，在霞云寺外，他的确打算杀了他们以绝后患的。 考虑了片刻后，他如实说道：“是我将灵芊儿送到白芷观的。” 子墨不满地看着哥哥，吴渊也皱着眉瞪他，心道：“竟然是你救走了那丫头，你这是唱得哪儿出戏啊？” 小多并不信他：“是你？你救了芊儿？” 子舒道：“白兰煦是沈熙沅的表弟，刘半仙又在肃雍阁，她定会平安无事。本想偷偷将她藏起来，谁曾想……” 这番话与白煦当时说的一样，小多信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护着灵芊儿？小多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我的疏忽，我其实……” 吴渊一把抓住了子舒的手腕。 子舒耳边响起了吴渊的声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感情用事，难怪你去了霞云寺却一个人都没抓到。放走那小疯子，结果惹出这么多事来，你再说下去，这谎就圆不回来了。” 子舒轻微地点了下头，吴渊这才放开了他。 子舒道：“怪我们，没有早日识破鹿庸和汪瀚忠的阴谋。” 小多摇头道：“不，他们二人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实力杀妖王，他们背后一定有人……” 吴渊截住了他的话：“没那个胆量？哼，鹿庸八面玲珑又阴险狡诈，他反子修一点儿都不稀奇，看来他从很早就开始策划谋反了，只等一个绝佳的机会。” 几人沉默了，思考着妖神们的话。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 青女忽然哽咽道：“就算他当时神志不清想要杀你，你也应该救他，而不是杀他。” 子墨脸上浮现出了复杂的神情，像是愧疚又像是惋惜：“当时他已经没救了，抱歉。”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青女哭着走出了房间。 “咱们也走吧，让他们几个好好想想。”吴渊道。 子墨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恶狠狠地说道：“灵芊儿若是敢来招惹我，我一定会杀了她。” 妖神们离开后，明礼问道：“哥，你信他们的话吗？” 明祯道：“信七成，鹿庸和汪瀚忠的所作所为，他们可能真的不知，但是，他们一定隐瞒了些事情，只有他们三人知道的事。” 红姝沮丧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明祯道：“如今他们既然没有杀我们的意思，我们又何必与他们举剑相向呢，而且是子舒救了芊儿，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伤芊儿分毫。至于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我们可以慢慢去查。” 明礼问小多：“子舒平时可有对芊儿表露过爱意？” 小多摇头道：“从来没有。” 他犹豫了下，还是坦白了：“其实，她与黑蝉关系不浅。” 明祯一愣：“鬼王黑蝉？” 红姝急道：“哎呀，先别管这些了，那丫头那么倔，万一跑来暗杀他们两兄弟怎么办？子舒自然不用担心，子墨刚刚说的那番话，可不是在开玩笑。” 明祯道：“我们去劝她。” 灵芊儿杀了鹿庸，心情大好，在外面闲逛了几天才回到东城，幽雨一见到她，马上迎了上去：“姑娘啊，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那日我们在霞云寺发现鹿庸后，小多就让我回来给你报信，结果白道长说你们都出去寻我们了，我就听了他的话，留在这里等你们。” 灵芊儿道：“还好你回来了，我们遇到子舒了，差点逃不出来。” “姑娘你没受伤吧？” “没有，咦，道长他们呢？” “回白芷观了。” 灵芊儿停下脚步，不解道：“怎么回白芷观了呢？” 幽雨道：“真相大白了，我们都不用躲在这里了。” 灵芊儿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沈熙沅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从上到下给她瞧了个遍：“芊儿你回来了，听说你亲手杀了鹿庸，没受伤吧？下次若是去闯龙潭虎穴，记得叫上我啊。” 灵芊儿被他们弄糊涂了，接着看到红姝扶着明祯，小多扶着明礼从她房里走出。 红姝歪头笑道：“你竟然从子舒手里跑掉了，真有你的，你是怎么找到鹿庸的？” 眼前的四人神色轻松，一种不好的感觉浮上了灵芊儿的心头。 静静地听他们说完，灵芊儿无奈叹道：“这……你们就相信了？” 明祯道：“汪瀚忠和鹿庸的所作所为，他们肯定不知，但是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查，芊儿放心，若他们真和师父的死有关，我绝对会追讨到底。” 灵芊儿皱眉道：“真相就是，他们兄弟合谋杀了师父。” 明礼道：“子墨说当时师父已经身负重伤、神志不清了，他是自卫，而且，是子舒将你送到白芷观的，他救了你。” “子舒救了我？他到底搞什么鬼？”灵芊儿越来越糊涂了。 明礼劝道：“你跟我们回妖界吧，你毕竟是灵山的妖神啊。” 灵芊儿拒绝了：“我不会回妖界的，你们选择相信他们的话，我管不了，可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明祯道：“你不回妖界，打算一直借住在别人家吗？” 灵芊儿摸了摸银镯，心道：“这是师父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 “师哥，我进了灵山就会控制不住想去杀了他们兄弟二人的。”灵芊儿道。 “万一他们真的与妖王的死无关呢？子墨说，你师父当时奄奄一息，根本没救了。况且，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杀不了他们啊，想去白白送死吗？”红姝道。 灵芊儿懒得跟他们再说下去，怎么就那么好骗呢？ 她来到庭院里，揪着无辜的花朵。 明祯走出来接着劝道：“子舒既然救了你，说明他对你有情有意。回到妖界，他定会护你周全，而且，待在他身边，也更容易查找真相啊。” 灵芊儿抬头看着明祯，道：“那依师哥的意思，是让我嫁给他了？” 沈熙沅紧张地看着庭院里的二人。 明祯道：“他暗中护着你，定是十分喜欢你了，你若是愿意……” 灵芊儿不屑道：“我还以为你多看轻权力地位呢。” 明祯稍稍一顿：“你什么意思？” 灵芊儿扔掉手里的花，搓了搓手道：“师父已经不在了，你这样极力劝我回妖界，到底是想让我依靠子舒，还是想通过我巴结妖神，稳固你在妖界的地位啊？” “你——” 明祯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却被冲出来的明礼给拦住了，两人身上的伤都没好，但是这气势却比在凝仙山教训她的时候要强大得多。 明礼斥责道：“芊儿，我哥怎么会贪恋权力地位？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不想你以身犯险。你不肯回妖界，难道是为了鬼王？” 灵芊儿看向小多，小多一扭头，不敢与她对望。 鬼王！沈熙沅惊住了，难道灵芊儿心中另有他人？ 明礼道：“芊儿，妖鬼殊途，你怎么能喜欢一个鬼？” 灵芊儿反问道：“怎么不能？若说殊途，我死了就好了，反正我也活不长，死了变成鬼与他同途同归。” 此话一出，兄弟俩是一脸惊愕。 “她心里竟然装着这样一个人，与他一起赴死都心甘情愿。”沈熙沅觉得脑袋嗡嗡响，只看到三人争论不休，说的什么一句也没听到。 小多和红姝也一起过来劝她。 “劝吧，好好劝劝她。”沈熙沅心里求着。 明祯气得直摇头，怒斥道：“你给我跪下。” 灵芊儿跪了下来了，一脸的不服气。 明祯从百宝袋中拿出了一把白玉戒尺来，戒尺长约三尺，宽为一寸，名为：凌云戒尺。 这是初代妖王留下来的妖器，专门惩治犯了戒律还不知悔改的小妖。 子修先前将这戒尺给了明祯，他身为众弟子之首，可以随意惩治迷途小妖。 可明祯从来没有用过，此时见灵芊儿冥顽不灵，非要走入一条不归路，想到的惩戒方法唯有这凌云戒尺了。 小多挡在灵芊儿身前说道：“你不能拿凌云戒尺打她，这一下打下去，连男人都受不了，何况她了。” 明祯冷眼道：“那你就亲眼看着她去跟一个鬼厮混终生吗？” 小多既难过又着急，转头问灵芊儿：“你真的要跟黑蝉在一起吗？” 灵芊儿态度坚决：“嗯，绝不反悔。” 明祯勃然大怒：“好，我就打到你改变心意为止。” 沈熙沅并未阻拦，虽然心疼，但此时他很希望明祯能打醒她，日后不再与鬼纠缠。 灵芊儿振振有词道：“我喜欢谁你们管不着，以后我是死是活，也不关你们的事，师父已死，你还是别妄想着借由我去巴结妖神了。” 明祯怒不可遏，对准灵芊儿的背部狠狠打了下去。 第四十一章 回到肃雍阁 灵芊儿感觉好像有一根烧红的铁棍打在了背部，这可比上次红姝打的要疼上百倍，她强忍着一声没吭。 红姝跪下来求道：“大师哥，不能再打了，万一她隐毒发作怎么办？谁来给她压制？”她又对灵芊儿说道，“你这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妖体内有妖珠护体，只要妖珠还在，不管过了千年、万年，总有复活的一天，什么死了变成鬼，什么同途同归啊？你还不赶紧给师哥道歉，并发誓再也不见黑蝉了。” 灵芊儿痛得直不起身，她低头道：“我绝不！他要攀高结贵，就打我的主意，那他怎么不去娶了青女？” 明礼怒道：“我哥哪有这个意思，你胡说什么呢？” 戒尺再一次落下。 “啊——” 灵芊儿哆嗦了下，感觉连魂魄都要被打散了，她小声嘟囔道：“打死我正好，我可以直接去黄泉找他。” 明祯准备打第三下，却被明礼和小多合力抱住了，明祯愤怒地甩开两人，吼道：“你们到底是疼她还是害她？听听她说的话，就是把她的手脚都砍断了，关在蚕月轩也不为过。” 灵芊儿一手撑着地面，感觉胸口有一团妖力在不停地往上涌，几次干呕后，吐出了一颗闪着光亮的珠子。 灵芊儿见到妖珠，嘴角微微上扬，心愿达成…… 红姝指着珠子，结结巴巴道：“妖珠……妖珠被打出来了。” 灵芊儿晕了过去。 明祯手中的戒尺落了地，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沈熙沅瞬间移到灵芊儿身边，将她抱起，并命令珑玉去请刘半仙来为二人医治。 刘半仙看过明祯后，笑眯眯道：“无碍，急火攻心罢了。” 他写药方的时候，小声问丝瑶：“是不是让那丫头给气的？” 丝瑶点点头，刘半仙顽皮地偷笑。 丝瑶去给明祯熬药，刘半仙晃悠悠地去看灵芊儿。 沈熙沅一直守在灵芊儿身边，见到刘半仙，未等他开口问，便急急说道：“被凌云戒尺打了两下，妖珠吐了出来，先生快看看。” 刘半仙拿起盒子里的妖珠仔细查看，妖珠已经黯淡无光、毫无色彩。 “没用了，被凌云戒尺打过的小妖，轻则武功被废，重则妖珠被毁。” “那她以后……” 刘半仙安慰道：“阁主勿慌，旁的妖若是妖珠被毁，自然就是现出原形，再也不是妖了，有的妖还有可能当场就死了。不过她不同，她是妖神啊，还有妖神之力护体呢。虽然比不上其他妖神，但还是会比一般的妖厉害。等过了几百年或者上千年，还会重新结出妖珠来的。” 沈熙沅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刘半仙八卦地问沈熙沅：“什么事啊？能让她师哥拿凌云戒尺打她？” 沈熙沅想到事情的起因，想到她和黑蝉的关系，眉眼间现出一丝哀伤来…… 刘半仙一见，马上说道：“得得，我不问了，来来，给她翻过来。” 衣服粘着皮肉被一起揭开，浓稠的血液混着衣服碎片缓缓往下淌。 刘半仙摇头道：“啧啧啧，也真下得去手。” 他轻轻往伤口上倒着创伤药，忧心道：“怕是得留疤。” 幽雨在旁边悄悄地抹着眼泪，问身旁的小多：“我们以后该何去何从？” 小多道：“我会守着妖王的家，也会守着他最疼爱的徒弟。” 幽雨担忧道：“如今妖珠没了，万一她哪天脑袋一热去找子墨寻仇……万一这是她的……她的……” 幽雨拧眉望着不省人事的灵芊儿，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明祯、明礼在刘半仙的医治下，不出三日，身体就恢复了八成，只是明祯因为灵芊儿的妖珠一事，后悔不已、忧心不安。 红姝实在看不下去了，劝道：“师哥，你别再自责了，刘半仙说了，她有妖神之力护体，即便没了妖珠，也就是比其他妖神弱些，跟我们比起来，还是强大得多。而且，以后慢慢修炼，妖珠还会重新结出来的。” 明祯问她：“芊儿还没醒吗？” 红姝摇摇头。 这位妖王的首席大弟子，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变故后，整个人意志消沉，精神萎靡，两鬓都冒出了几根银丝。 幽雨端着药走了进来，见他面色憔悴，便如实道来：“大师哥，其实，你不必自责，以我对姑娘的了解，她很可能是故意的。” 故意是什么意思？明祯和红姝一脸茫然。 幽雨道：“她之前不想我和小多以身犯险，就说我们俩是孱弱小妖，不仅不能帮她，还是她的绊脚石，气得小多要和她翻脸呢。” 红姝道：“你是说，她故意气师哥，好让师哥拿凌云戒尺打她？” 幽雨道：“我也是后来才猜到的，什么话难听她说什么，而且专门说让大师哥最不能忍的，这不是很明显吗？” 明祯：“……” 红姝困惑道：“为什么？凌云戒尺可是把她的妖珠都给打出来了，等等……妖珠没了，死了就能变成鬼，好去找那个黑蝉……” 红姝越说越激动，最后跺起脚来：“这个臭丫头，利用了师哥，还非要往死人堆里挤。妖界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个鬼王来找过她吗？人家根本就没拿她当回事，傻不傻？” “他准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灵芊儿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气哼哼地说道。 红姝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没忍心还嘴。 灵芊儿愧疚道：“师哥对不起，我的确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激怒你的。” 明祯心里十分难过，他怎么也想不到，或者根本不敢相信，杀人不眨眼又耍心机算计他的，会是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师妹。 究竟是师父的死改变了她，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灵芊儿从小就很会察言观色，看过明祯的神情，便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灵芊儿跪了下来，坦然道：“师哥，可能我生来就是冷血无情吧，杀了汪涵忠和鹿庸，我并不解恨，我……我恨不得屠了他们全家。我才不管他们是不是无辜，知不知情，若要怨，就怨他们自己眼瞎跟错了人。” 明祯见她说得如此平静，似乎人命在她眼里都抵不过一只蚂蚁。 他气得捂着胸口训斥道：“你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怎么会生出这样歹毒的心思来？就算师父的死给你的打击很大，你也不该滥杀无辜泄私愤。” 灵芊儿道：“无辜？简直跟汪临义一个嘴脸。” 红姝怒道：“灵芊儿，你怎么和师哥说话呢？就算你现在是妖神了，也不能目无尊长。” 灵芊儿反驳道：“枉死的师兄们不无辜吗？师父不无辜吗？人我已经杀了，子墨欠师父的，我也一定会讨回来，你觉得，我做过的事，和我准备要做的事，妖界能容得下我吗？我还回得去吗？” 红姝忽然鼻子一酸，跪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你既然想报仇，那你干嘛算计师哥？妖珠没了，你会弱很多，怎么斗得过子墨？子墨说了，你若敢去找他，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灵芊儿第一次见到这样温柔的红姝，反倒觉得别扭起来。 “就算妖珠在，我也打不过他，要想杀他，只能用计，不能靠蛮力。” 红姝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兄弟与你师父的死无关，那你岂不是……” 灵芊儿倔强道：“没有如果，若这条复仇路走到最后，真如你所言，他们是冤枉的，那要杀要剐，都随他们，我绝无怨言。” 灵芊儿费力起身，眉间一株彼岸花现出，转身对幽雨说道：“你和小多要回妖界，那是你们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只是，以后别再管我去了哪里，要做什么，这统统与你们无关。这是身为妖神的我，命令你们的。” 她说完就缓慢地挪了出去，幽雨要扶她，也被拒绝了。 沈熙沅来劝明祯：“灵芊儿若是不愿回妖界，不如就先留在肃雍阁，我定会好好照顾她，而且有刘半仙在，相信她体内的毒会有根治的一天。” 明祯想起灵芊儿与他说话时的语气与态度，心里叹道，再也管教不了了。 一番考量后，接受了沈熙沅的提议。 肃雍阁是人间最大的修仙圣地，这里的师长大多是萧长友的徒弟，个个才高行洁，诲人不倦，并秉持有教无类的理念来教导后辈。 它所在的东城更像个仙市，这里常年游人如织。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售卖仙丹、仙草和辟邪符的商人，手持幡旗的算命先生更是多得数不过来，几乎每走五十步就能遇见一个，只要他们不胡说八道骗人钱财，沈熙沅也不会管他们。 东城郊外山明水秀，土壤肥沃，沈熙沅命人栽种了很多果树，许是因此地受仙气萦绕久了，这些果树一月开花，一月结果。 城中常有肃雍阁的小弟子背着满满一竹筐的果子在街上售卖，很多人相信这些都是仙果，吃了不仅能治百病，还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灵芊儿天天啃着仙果，吃着珑玉亲手做的点心，惬意到不行，唯一倒胃口的就是红姝还不肯走。 她坐在窗台上，语气生冷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滚回妖界？” 红姝白了她一眼：“你当我愿意留在这里，明祯师哥说了，一定要等你后背的伤全好了我才能走。就算你不想看见我，也忍着吧。” 两人似乎将霞云寺外的生离死别忘得一干二净，又开始天天掐起来。 第四十二章 缘起 沈熙沅与霜少等人来到追星苑，还没见到人，就先听到了从二楼传出的拌嘴声。 红姝听到脚步声，走到窗前往下瞧，接着眼前一亮，兴奋地挥着手喊道：“霜少师哥，莫离师哥。” 灵芊儿心中微微一颤，低头望去。 莫离红衣胜火，青丝如瀑，肤白如脂，长眉入鬓。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尽显妩媚，浅朱色的薄唇嵌在一张爪子脸上，稍稍向上扬起，是既勾人心魄又魅人心弦。 莫离是三堂主河青丝的首席大弟子，似妖非妖，似仙非仙，将妩媚妖娆与超凡出尘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霜少着一身青衣，干净清爽，沉稳俊俏。 这一青一红两只妖站在白衣如雪的沈熙沅身边，格外显眼。 从他们踏入东城之时，就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红姝从窗台跳下，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莫离跟前。 “莫离师哥，好久不见了。” “三年了吧。”莫离的声音极具磁性。 他抬头看向二楼的灵芊儿，眼里尽是重逢的喜悦。 灵芊儿穿着宽松的白衣，慵懒地依靠着窗框，一脸冷漠地回敬着莫离的目光。 霜少御剑飞到窗前，抱起灵芊儿稳稳落了地，却发现她光着脚。 霜少啧道：“你翻翻百宝袋，应该有鞋子，拿出来一双，我给你穿上，这样光着脚怎么行。” 灵芊儿见到霜少还是挺开心的，递给他一双鞋后笑道：“你怎么来了？” 霜少给她穿好鞋，莞尔道：“明祯说你在肃雍阁养伤，我便跟师父说想来看看你，正好三堂主和莫离师兄也云游回来了，师兄也很担心你，我们便结伴来了。” “听说你被明祯打了。”莫离慢慢走向灵芊儿，“伤可好了？” 灵芊儿往后退了好几步，拱手行礼道：“劳师兄记挂，有刘半仙为我医治，我自然无碍。” 这刻薄的语气，让莫离先是吃了一惊，接着点头笑道：“那便好。” 这声音真是悦耳，三年前，灵芊儿在灵山几乎天天都能听到，她唯一喜欢纠缠的师哥便是莫离。只是没想到，再次重逢，却是在这种情况下，莫离还是莫离，灵芊儿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师妹了。 珑玉道：“茶点已备好，这边请。” “你饿不饿？”沈熙沅柔声问灵芊儿，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挚爱的恋人。 “不饿，不过也想吃些点心了，尤其是珑玉做的桂花糕。”灵芊儿道。 “我给你做了蜜果。”珑玉道。 “珑玉，咱们在城里开一家茶食铺子吧，你来做，我来卖，赚的钱咱俩一人一半。”灵芊儿认真道。 “怕是我每日做的小食，还不够你一人吃的。”珑玉道。 沈熙沅噗嗤一笑，牵着灵芊儿的手往凉亭那边走去。 莫离和霜少一怔，忙看向彼此，莫离的眼神似乎是在问：“他们什么关系啊？” 霜少想了想，用眼神回道：“不知，芊儿也经常和咱们牵手的，沈熙沅是君子，不用太过担心。” 凉亭里早已备好冒着热气的清茶和十几碟精致的小点心。 肃雍阁只有一种茶，那就是皋卢茶，这是灵芊儿最不能忍受的，喝了一口，就赶忙去抓桌子上的一盘蜜果，还有一盘摆在莫离面前的甜葡萄。 沈熙沅轻声一笑，伸手把蜜果和葡萄拿过来放到了她跟前。 若说刚才的牵手，霜少和莫离觉得没什么，可刚才沈熙沅的行为，却让他们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那宠溺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像只是帮妖界照顾灵芊儿这么简单。 而且沈熙沅与妖王长得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一个威严霸气，一个温柔儒雅，灵芊儿会不会因为这几分相似而依赖上了这位沈阁主？ 两人眼神一对，便都心领神会，莫离用眼神示意霜少：“这些以后再说，还是先问明白她与黑蝉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霜少先开口问她：“明祯他们回来后，详细说了这些天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哦。” “但他似乎……” “你想说什么就说，干嘛拐弯抹角的？” 莫离想开口问，可想起刚刚灵芊儿对他的态度，硬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霜少直截了当地问她：“你跟鬼王黑蝉来往甚密？” “嗯。”灵芊儿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葡萄。 “什么叫‘嗯’，密切到什么程度？”霜少有些急了。 “我喜欢他，我要嫁给他。” 莫离终于忍不住了，急道：“胡闹，妖跟鬼怎么可以？你们终究是殊途。” 这番话从莫离口中说出，让灵芊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尽管心中有诸多怨恨，她还是抬头迎上了这张白皙清高的脸，三年不见，莫离还是那么俊美。 灵芊儿道：“我修为低，又有顽疾缠身，终是成不了气候，跟谁在一起有什么关系？若说殊途，我死了就好了，死了变成鬼，与他同途同归。” 这丫头的口气如此轻松，好像只是在告诉他们，她刚刚吃的葡萄很甜一样。 而霜少此时正用一只手摸着下巴，思考着下一步该说什么。 “我听说人死了，若怨念痴念太过，就会化身凶恶的厉鬼。那妖怎么能变成鬼啊？从未听说过，也没见过，妖不是有妖珠护体吗？” 灵芊儿这才注意到莫离身边还坐着一位姑娘。 这姑娘十八九岁的模样，皮肤白中透粉，长得十分俏丽，可是灵芊儿却觉得她眉眼间透着尖酸刻薄，虽然在别人眼中，那是活泼伶俐。 灵芊儿问道：“你是？” “我叫凌纤荷，两年前我随师父云游的时候遇到了莫离哥哥。家师静慧道长曾受过沈阁主的恩，今日正好派我前来拜访。” “这样啊。”灵芊儿的手指在杯子上画圈圈，“也是，这一路有佳人陪伴，游山玩水，打情骂俏……要是我，也不想回妖界了。” 凌纤荷解释道：“我与莫离哥哥并无……” “停，不用说给我听。” 灵芊儿的语气中充满了敌意，心道：“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你还解释个屁。” 莫离耐心地给她解释道：“第一年本是游历四方，打算年底就回去的，后来听静慧道长说西北之地有怪异的邪祟出没，我们便结伴前往，之后还去了西域，在那里一住就是两年……” 灵芊儿无心听他解释，无聊地四处张望着，忽然撞上了沈熙沅的眼眸。 灵芊儿有些困惑，沈熙沅怎么看着不太开心？ 莫离见她无心听，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多做解释了。 霜少突然问道：“芊儿，你与那鬼王是怎么认识的？” 灵芊儿道：“有次我失足从怨灵崖掉了下去，是他救了我。” “失足？失足？”红姝白了灵芊儿一眼，“你那分明是自尽。” “自尽？” “自尽？” 莫离和霜少同时惊道。 “别听她胡说，失足而已！”灵芊儿道。 “莫离师哥，你还不知道吧，当年你走的第二天，这丫头就去你房间里大闹了一场，能摔的摔了，能砸的砸了，那些动不了的，她就要一把火烧了，要不是子修大人及时赶到，你的房间可真就被她点着了。”红姝道。 “这是为何？”霜少不解道。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红姝哼道。 “她应该是怪我当初欺瞒了她，师父要带我游历四方，我怕她偷偷跟着，就没敢跟她说实话。你们知道的，芊儿之前最黏我，所以我就骗她，说是随师父去人间，很快就会回来。我留下了一封信，道明原委，让师弟第二天交给她，我以为最多一年就会回来，谁曾想这一走就是三年。”莫离道。 “难怪，当时子修大人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跟子修大人顶嘴，接着就犯病了。唉，每次她发病都是我倒霉，守在她床前哪儿都去不了。”红姝道。 “嘶……我求你照顾我了？”灵芊儿不满道。 “你还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红姝气道。 “后来呢？”霜少急道。 “她昏迷了三天才醒，醒了就跟我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奔着残山去了，我拦也拦不住，只好偷偷在后面跟着，结果她突然就跳了崖……那怨灵崖下面都是怨鬼冤魂，我也不敢贸然下去救人，刚想喊人，就看到鬼王抱着她飞上来了。”红姝道。 “这事儿你为何不说？”莫离问道。 “我担心子修大人会因为她自尽的事迁怒于我啊，我哪儿知道后来他们会互生情愫，真是不知羞耻。”红姝道。 “你怕是脸不疼了，还想多挨几巴掌是不是？”灵芊儿怒道。 “哼，你这么不检点，是不是还想多挨几下凌云戒尺？”红姝回道。 “凌云戒尺？明祯拿凌云戒尺打你？”霜少惊道。 “可不是，一点儿没手软，要不是他有伤在身，我直接就被他打死了。”灵芊儿撇嘴道。 “何事想不开要跳崖自尽，因为我吗？”莫离心疼道。 “都说了不是自尽，当时我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做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灵芊儿没给他好脸。 “芊儿，你从方才见到我的时候，不仅刻意保持着距离，语气中还带着不满，你可是怨我当初欺瞒了你？”莫离难过道。 “没有，那些陈年旧事我早忘了，何来怨你一说啊？”灵芊儿笑着回道。 “我答应过你会在妖界陪你一辈子，我一定做到，跟师父云游历练，也不过就是几年的光景而已，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莫离道。 第四十三章 缘灭 凌纤荷慌忙看向莫离，这一切都被灵芊儿看在眼里，她心里叹道：“几年的光景，灵山已经易主了，我也再不是从前的我了。” 莫离问道：“我走后，每月至少两封家书寄回去给你，三年来从未间断，你可有收到？” 灵芊儿冷冷道：“那个啊……好像收到了，不过，要么撕了要么烧了，从未拆开看过，你写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莫离叹道：“看来你确实怨我，三年前怨我，直到如今也是怨着的。” 灵芊儿这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不怨呢？被一直信任的师哥戏耍了，若不是经历了这许多的事让她成长了不少，早就冲上去给他一巴掌了。 霜少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张地问她：“你为什么非要嫁给黑蝉？难道你们有了肌肤之亲？” 此话一出，凌纤荷的脸唰地红了，莫离捂着胸口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沈熙沅面色不改，静静饮茶，珑玉面色绯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这样的事拿到台面上说，实在有伤风雅。 但是霜少想了解个清楚明白，所以问得很坦然。 灵芊儿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反问道：“什么亲？” 霜少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肌肤之亲，他有没有亲过你？” 灵芊儿想了想，回道：“有啊，亲过手背，还有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霜少还是不放心，追问道：“没了？那他有没有脱过你的衣服？” 灵芊儿摇了摇头，不解道：“脱我衣服做什么？怎么有了肌肤之亲就一定要嫁给他吗？” 霜少道：“是啊，你要跟所有男人保持距离，知道了吗？” 灵芊儿刚想接着问，就看到胖墩墩的刘半仙和跟在他后面的小徒弟丝瑶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刘半仙见到沈熙沅，费力地鞠了一躬，呼哧带喘道：“邻镇的时疫基本控制住了，阁主安心。” 沈熙沅点头道：“先生辛苦了，匆忙来此，可是要给芊儿诊脉？” “正是正是，走了三天，很是担心这丫头的病情。” 刘半仙似乎心情不错，捋了下花白的胡须，开始在这纤细的手腕上轻轻按压。 过了一会儿，刘半仙收回了诊脉的手，斟酌片刻，问道：“丫头，这几天你不吃安神药，就睡不着吗？” 看似疑问，语气中却带了几分苛责。 灵芊儿敷衍道：“不过吃了一点儿。” “一点儿？昨天晚上你吃了多少？你是想睡觉，还是想长眠不起？” 灵芊儿低头装傻。 刘半仙对沈熙沅作揖道：“阁主，在下无能，再好的医术，我也医不好一个想死的人。” 说着便起身要走，徒弟丝瑶劝道：“师父，你在邻镇治时疫，半刻也没休息，不就是为了快些回来，好给姑娘瞧病吗？这怎么就走了？你要是不管她，她可就真没活路了。” 灵芊儿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茶，谁知还没等咽下去，耳边就传来了刘半仙的咆哮，吓得她呛了一下也不敢大声咳嗽。 “好你个臭丫头，就这么作践自己，就这么想死？怎么地，人活在世上还不能受点委屈了？还不能遭点罪了？还不能经历几次生离死别了？谁不是这样一边捂着伤口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很多人就是爬也爬过了荆棘，最后站了起来。你怎么了？是缺胳膊断腿的残废？还是一脸大麻子没法见人了？我不是说了嘛，你体内的毒我给你想办法，实在没辙了，我带你云游四方，找我一起学医的师兄弟去，我师父还是天界的药仙，咱们总会有希望的。” 灵芊儿咬着嘴唇，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一句也没有回。 刘半仙缓了口气，接着说道：“你若是恨什么人就去杀，杀他不解恨，就灭他满门，想见什么人就去见，忘不掉就别忘，狠狠记在心里。做不到心如止水，就别勉强自己，将负面情绪通通发泄出来。你还活着，你的爱恨情仇是你夜不能寐、种在心口的蛊，是毒也是念想，你若是死了，你的爱恨情仇就是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话，怎么？天桥底下说书的缺故事了，你急着要给添一个？” 刘半仙写了张药方往桌子上一拍，就气哼哼地走了。 红姝听完刘半仙的指责，好言劝道：“你多幸运啊，就算不回妖界，也有沈阁主照顾你，还阳三尊给你医治，你就好好配合他们，活下去不好吗？别再想什么鬼王了。你看，咱们妖界出了这么大的事，那黑蝉都没有出现过，他才不在意你的死活呢。” 灵芊儿无话反驳，心道：“黑蝉为什么没来找我？妖界的变故，他怎会不知？” 话锋一转：“你们去西北，查到什么怪异邪祟了？” 凌纤荷道：“吸血蝙蝠妖，昼伏夜出，行迹诡异，也找不到它的老巢，更奇怪的是，那里没有无间使。” 灵芊儿不解道：“无间使不是遍布人间吗？” 莫离道：“西北之地多荒漠，人烟稀少，妖怪更少，没有无间使也不奇怪。最为诡异的是那只蝙蝠的修炼方式，似乎是通过吸取妖珠来强大自身的。” 灵芊儿刚想开口，莫离便知道她要问什么，紧忙道：“跟鹿庸一样，我听明祯说了。你放心，我会再去西北的。” 凌纤荷柔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莫离点点头。 灵芊儿见他二人卿卿我我，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先离开了。 晚上沈熙沅设宴招待莫离一行人，灵芊儿也没去，只要求他们走的时候，一定要把红姝带上。 第二天，霜少见灵芊儿执意不肯回妖界，又见她在沈熙沅这里过得也算逍遥自在，便不再劝说。 临行前，霜少不舍道：“小多让我告诉你，等他整理好蚕月轩的一切就会来找你，妖神们说了，蚕月轩除了你和小多、幽雨，不会让任何人住进去。你若是想回去了，随时欢迎，在人间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来找我。” 灵芊儿点点头，这一别，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次相聚。 “师哥，多谢你。”灵芊儿恋恋不舍道。 “傻丫头，跟师哥客气什么。”霜少笑道。 莫离和霜少跟沈熙沅道了谢，就带着红姝一起回了妖界。 没了红姝在身边，灵芊儿感觉清净多了，但是想起她说的话，不免多心起来。 她抚摸着黑蝉送的簪子，实在不想再继续等下去，就趁着沈熙沅去见他师父的时候，一个人偷偷跑出了肃雍阁。 南海的太阳好似一个大火球，肆意烘烤着灵芊儿脚下细软绵长的沙滩，她抬手遮在额前，举目四望，碧海蓝天浑然相接，植被茂密，郁郁葱葱。 海风阵阵，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一黑衣男子将暗器藏在袖中缓步走向她，却在灵芊儿转头的一瞬卸下了防备。 “姑娘是谁？怎么会来这僻静的海岛？” “我叫灵芊儿，是来找黑蝉的，这里的传送符也是他给我的。” “灵……灵芊儿？”黑衣人吃惊不小，“姑娘快随我进来吧。” 他伸出手打开了结界，灵芊儿倏地钻了进去，她顶着烈日一路小跑，迫不及待地要告诉黑蝉，她的妖珠没了，终于可以和他同途同归了。 黑蝉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很是不悦，正准备斥责下人，却发现站在小院中的不是别人，正是灵芊儿。 她面对几间厢房，不知道该进哪一间，正在犹豫。 黑蝉出去迎她，灵芊儿一见他，就跑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黑蝉紧紧搂着她，却没有说一个字，默默领着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又吩咐仆人煮些虾蟹来。 灵芊儿四下观看，莞尔道：“我还是第一次来你的房间呢，干净整洁，挺好的。” 黑蝉心事重重，不言语。 灵芊儿深情地望着他，羞道：“我想你了。” 黑蝉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他这冷淡的态度，着实让灵芊儿感到意外，她问他：“你不高兴我来找你吗？” 黑蝉总算挤出两个字来：“不是。” 灵芊儿问道：“妖界出了些事，你知道吗？” 黑蝉道：“知道。” 灵芊儿怔了一下，心道：“你果然是知道的，那你为什么没来找我？我差点死了呢。” 她握紧了小拳头，没有问他，来回踱了几步，心开始慌起来，最后还是强作镇定笑眯眯道：“之前妖界那么乱，你不来找我也是对的，不然，难免会被卷入其中，三界本就互不干涉。” 黑蝉道：“我不找你，有别的原因。” 灵芊儿摆手笑道：“没事，我明白的，你是鬼王，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件事，我体内的……” 灵芊儿说不下去了，呆呆地望着从门口走进来的女人。 来人正是鬼王女罗。 女罗来到黑蝉身边，柔声道：“我还奇怪呢，下人们都在厨房里忙什么，原来是有贵客到了。” 灵芊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女罗反问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呢？” 黑蝉道：“我来跟她说，你先出去吧。” 女罗点点头，临走前还摸了一下黑蝉的手。 灵芊儿彻底凌乱了，心道：“这两人的亲昵举动是什么意思？黑蝉对我这不冷不热的态度，难道是因为她？” 一股锥心的痛向她袭来，渐渐从胸口蔓延到了全身。 黑蝉上前几步，递给了灵芊儿一张喜帖。 鲜红的喜字有些灼眼，灵芊儿没有接，怔怔地看着黑蝉。 “我和女罗，要成亲了，你若是得空……”他停顿了片刻，还是艰难地说了下去，“就赏脸来喝杯喜酒吧。” 第四十四章 沈熙沅的表白 黑蝉的脸上既没有跟灵芊儿分手的悲伤，也没有即将娶妻的喜悦，平静的像无风的湖面一样。 对峙半晌，灵芊儿慢慢接过喜帖，鸾凤和鸣、佳偶天成…… 她看不下去了，悲伤的声音在胸口回旋：“黑蝉啊，我体内的妖珠没了，我可以毫无顾虑地去报仇了，就算被杀了我也能变成鬼了，和你一样的鬼。我没有师父也没有家了，我只有你，可你怎么也弃了我？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瞒了我多久？你很爱女罗吗？比爱我还要爱她吗？我该怎么办？打你一巴掌，还是跪下来哭着求你别离开我？哪怕做个妾呢，只要你心里有我。” 最后，灵芊儿什么也没做，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难过。 她将喜帖递回，平静道：“我怕是不得空，难怪，妖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没有找过我，我的生死，原来你早就不在意了。” 黑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解释也没有。 “好……好……事已至此，我也说不出祝福你们的话。从此以后，我们形同陌路，再无瓜葛。”灵芊儿往门外走去。 这短短的几步路，对她来说似乎比十里路还要长，她走得缓慢，多期望黑蝉能挽留一下她。 “芊儿。” 灵芊儿马上回头，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昔日的情郎。 黑蝉道：“你最好不要太过悲伤，如今你师父不在了，万一隐毒发作……” 满心期待只等来一句虚伪的关心，灵芊儿忽然觉得眼前的黑蝉恶心至极。 她冷笑一声，语气这才充满了敌意与愤怒：“哼，我看鬼王阁下没听懂我的意思，我说，从此我与你恩断义绝、两不相欠。我是死是活，与你还有什么关系呢？” 她粗鲁地拔下头上的玉簪，是黑蝉送给她的，曾经视若珍宝。 君当如磐石。 狗屁的誓言。 灵芊儿亲手将玉簪掰成两半扔在了地上，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熙沅站在沙滩上，正思索着该如何破解这无形的结界，见到灵芊儿突然出现后，快步上前来柔声问道：“可找到你了，你怎么跑出来也不和我说一声？” 灵芊儿终于绷不住了，哇哇大哭：“熙沅哥哥……我们快走。” 沈熙沅吓坏了，忙带着她御剑北上，往东城飞去，灵芊儿耷拉着脑袋不停地抽泣。 她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觉得都是假的，是黑蝉骗她的，他一定有什么苦衷……接着摇了摇头，怎么会是假的？能有什么苦衷？ “活下去做什么？任人欺凌吗？” “我要你们陪葬！” 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入耳中。 失去骨肉至亲的痛，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恨，灵芊儿感同身受。 “你是谁？”她捂着心口问道。 “芊儿，你在跟谁说话？” 灵芊儿觉得好像有一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无力反抗，仰面倒了下去。 沈熙沅一手揽住她肩膀匆忙下落，着急地问道：“是隐毒吗？要如何压制？” 鲜血不断地从灵芊儿嘴角流出，她满脑子都是黑蝉和女罗要成亲的事实，佳偶天成、鸾凤和鸣八个大字反复在她脑海里出现，黑蝉的话还在耳边不停地重复：“你若是得空，来喝杯喜酒吧。” 还有一个疯女人的喊叫声：“我说过要你们陪葬，那就一个也别想跑。” 沈熙沅见她这喘不上气的样子，大声喊道：“芊儿，走哪路脉络压制？” 灵芊儿这下听到了，压制什么呢？除了师父，这世上哪有人能压制得了？ 灵芊儿的衣衫已被她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半，再这样下去，不被憋死，也会吐血过多而亡。 沈熙沅彻底慌了：“你不是还要去找子墨讨说法吗？你若是担心斗不过他，我帮你，别在这里倒下。” 灵芊儿心道：“你帮我？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会委下身段来帮我这个小妖？谎话的确悦耳动听，难怪人人都爱听。” “想想你师父，凶手逍遥在外，要是连自己的爱徒也死在这里，他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师父！ 灵芊儿幡然醒悟，可是这千斤巨石压在胸口，想说话也说不出，她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沈熙沅没等弄明白，灵芊儿就晕了过去。 只得赌一把，他握着灵芊儿的小手开始缓而有力地输入灵力。 过了片刻忽然发现，有一股怨气企图冲进他的身体里。 “赌对了。” 沈熙沅一边抵挡着妄想侵袭他的怨气，一边压制这股在灵芊儿身体里作乱的邪气，心神专注不敢有一丝分心。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这毒物才乖乖臣服于沈熙沅，灵芊儿的呼吸也逐渐顺畅。 沈熙沅累到不行，暗自佩服着妖王这些年来的付出。 天色已暗，他捡了些树枝生起了火，又给灵芊儿身下铺了几层树叶，接着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她的身上，这才开始运功调息。 到了戌时，灵芊儿醒了。 沈熙沅笑道：“闻到香味了吧？” 灵芊儿见火堆上架着两只流油的山鸡。 沈熙沅扶她坐了起来，灵芊儿很是惊讶，这里除了沈熙沅没别人了，于是问他：“隐毒是你压制的？” 沈熙沅点点头：“误打误撞，为什么是手臂？” 灵芊儿黯然道：“不知，可能与我手臂的伤有关吧，师父也没弄明白过，消耗了你很多灵力吧？” 沈熙沅道：“没事。” 灵芊儿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南海？” 沈熙沅指了指系在她腰带上的香囊，莞尔道：“在你的百宝袋里放了一个追踪符，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灵芊儿问道：“你也能看出这个是百宝袋？” “嗯。” “谢谢你救了我。” “我说过了，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饿了吧，来。” 沈熙沅递给她一只山鸡，灵芊儿摇了摇头，不肯接。 沈熙沅问道：“出什么事了？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大颗的泪珠从灵芊儿眼中滚落：“黑蝉要娶女罗，他不要我了。” 悬在沈熙沅心中的顽石终于落下了，若不是天色暗沉，灵芊儿又哭得伤心，恐怕就能发现他脸上那难以隐藏的笑颜了。 “他们朝夕相伴，在鬼界又可彼此依靠，对他们来说，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三年的感情……他就这样放弃了……我命都可以不要，为了他做鬼也甘愿，这也不行吗？” 砰砰几声，数颗烟花齐齐在夜空中绽放，五光十色，绚丽多彩。 灵芊儿抬头痴痴地瞧着，脸上还挂着泪痕。 绚烂的花朵在二人头顶接连盛开，近在咫尺，灵芊儿伸出手想去触碰，可当烟火落尽，只剩一片孤寂夜空。 这看似很近的美景，实则离她很远很远。 灵芊儿失望地垂下了手。 沈熙沅道：“对于咱们来说，三年，真的很短，就如同这烟火，转瞬即逝。不过，若有情，一瞬便是万年，若无情，万年也不过是一瞬，转个身就忘了。” 沈熙沅第二次将烤鸡递了过去，灵芊儿没有拒绝，吃了几口，啧道：“太淡了。” 沈熙沅噗嗤一笑。 两人吃完，灵芊儿拿出了两坛酒来，沈熙沅喝了一口，赞道：“淡淡的樱花香，你师父还允许你喝酒吗？” 灵芊儿道：“我想要的，师父都会给我。” 沈熙沅斟酌片刻，在酒精的作用下鼓起勇气说道：“以后你想要的，我也会给你，隐毒我会帮你压制，天涯海角，我都愿意与你同行，你并没有失去太多。” 灵芊儿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依旧望着夜空中接连绽放的五彩花朵。 沈熙沅坦诚道：“我知道，这不是个吐露心声的好时机，你肯定也不信我，但是芊儿，我发誓，此刻我是认真的，绝无半点虚情假意！” 灵芊儿叹了一口气，心道：“黑蝉说过，不会离开我，还说过‘君当如磐石’这样暖心的誓言。莫离师哥也说过，会一辈子陪着我，绝对不会丢下我，可谁的话做数了呢？” 灵芊儿轻声道：“熙沅哥哥，你忘了吗？我是半妖啊，怎么配得上温润如玉的你。” 沈熙沅不再言语，一颗伤痕累累的心，需要的不是动听悦耳的誓言。 灵芊儿躺了下来，望着满天星河，叹道：“都说妖鬼殊途，难道妖仙就不殊途吗？我不需要人来可怜我，你还是不要说这些话来讨我欢心了。” 沈熙沅将外衣给她往上盖了盖，微微笑道：“贸然对你说了这些话，是我思虑不周，什么都别想了，睡吧，我在这里守夜。” 灵芊儿点点头。 沈熙沅深情地望着熟睡的灵芊儿，在心中憧憬着未来：“如今妖王不在，她的婚姻大事完全可以由她自己做主。再等个几年，她的隐毒得刘半仙根治，我就与她归隐山林，管他天下人说什么仙妖殊途。” 半月后，肃雍阁。 “让开！快让开！” 灵芊儿像一匹受了惊吓的小马，一路横冲直撞。 肃雍阁内的弟子们听到喊声便纷纷躲开，为她让路。 一位师长指着她的背影怒道：“这个不知礼数的野丫头，都看什么看？谁也不准学她！” 看热闹的小弟子们四散而去。 终于来到钟灵书院，灵芊儿用两手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轻轻推开了门。 众弟子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准备看一出好戏。 灵芊儿道：“先生抱歉，我……” 第四十五章 油尽灯枯 褚安君气愤地扔下手中书卷，指着她大声吼道：“我说了多少次了，辰时来这里习字，辰时辰时，这都巳时了，你才衣冠不整地跑来……”他皱眉深吸了一口气，“这一身的酒气，你……你给我滚出去！” 灵芊儿吓得马上退了出来，心道：“我还是先躲一躲吧。” 一阵小跑后，还能听到褚安君在身后的吼声，确定他只是站在门口责骂，没有追过来，灵芊儿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灵芊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在妖界过得逍遥自在，从来没有人逼着她读书习字。 如今听了沈熙沅和刘半仙的建议，才天天跟着肃雍阁的弟子们一起卯时起，一整天下来读书习字练剑，还要学习仙术，修心静坐等等，到了亥时就准时休息。 可灵芊儿自由惯了，这样呆板枯燥的修行对于她来说是极难忍受的，她不明白，妖学仙术做什么？ 但是沈熙沅和刘半仙一致认为，她是半妖，也有一半人的特质，学习仙术也未尝不可。尤其是静坐的时候，心里默念静心咒，对抑制隐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灵芊儿要么迟到，要么早退，静坐更是坚持不到一刻钟，引得师长们怨声连连，不理解沈熙沅为何留一个妖在这里学习，但又不敢公开反对。 唯一对灵芊儿颇为喜欢的就是琴师司华，两人亦师亦友，常常在一起研究前辈们留下来的仙曲。灵芊儿悟性极高，很多司华看不懂的曲谱，灵芊儿都能弹奏出来，司华为表感谢还送了一张古琴给她。 这段日子隐毒虽然没有发作过，但是刘半仙每每诊脉后都愁眉不展，药也是一副比一副苦，他苦口婆心地劝灵芊儿有负面的情绪一定要释放出来，可灵芊儿只是嘴上应着。 其实从南海回来以后，她始终不能释怀，每每怅然若失的时候，就用和光弹奏一曲，琴声凄婉哀怨，听得沈熙沅感同身受。 昨日，黑蝉大婚，沈熙沅前去道贺，灵芊儿出奇的听话，规规矩矩地过了一天，众师长都觉得不可思议。 到了晚上，沈熙沅还没回来，灵芊儿独自一人坐在湖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酒，她很感激师父的体贴，竟然在这容纳万物的宝袋中装了这么多酒。 “前去祝贺的人一定很多吧？百年好合，白头相守……哼！黑蝉，你个混蛋，负心汉，薄情郎。” 口里心里一起骂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抱到床上的，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巳时了。 灵芊儿坐在草地上，仰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心道：“天空真蓝啊，就好像南海的天，永远那么晴朗……新婚第一天，你们会做些什么呢？” 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发现沈熙沅坐在床边，他身后站着小多，两人都是忧心忡忡的。 刘半仙走过来叹道：“你这身体……” 灵芊儿笑了一下：“油尽灯枯了吗？” 刘半仙难过道：“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灵芊儿回道：“师父死了，我到现在也没能杀死凶手，我恨我自己无能，我恨这病恹恹的身体。如今……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连我最爱的人也抛弃了我。老头，你要我心如明镜，我能做到吗？我又不是和尚。” 刘半仙道：“那你再努力些，活下去才能给你师父报仇呀。再说了，这天下的男人又不只他黑蝉一个。你这毒，河妙手说是隐毒，我看倒不如说是怨毒，哀怨、痴怨、忧怨、恨怨，你执着哪一样都能要了你的命。” 灵芊儿哽咽道：“我努力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努力过？可是，他们新婚，他们……” 灵芊儿说不下去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小声啜泣。 刘半仙摇着头、背着手走了出去：“自古最伤人的就是情伤，唉，作孽啊。” 灵芊儿这一次病倒，小多根本插不上手，喂药喂饭，换衣洗漱都是沈熙沅在做，并且每晚他都在灵芊儿的床前守夜，珑玉想替他，也被拒绝了。 这样细心照顾了她七日，灵芊儿总算能下床了，天庭传来消息，让沈熙沅去天界议事，刘半仙提议带着灵芊儿一起，去天界拜访他的师父药仙，看看能不能有回转的余地。 灵芊儿除了按时喝刘半仙亲手熬的药，还吃着妖王放在百宝袋里的各种丹药，均是河暮雪针对妖的体质精心炼制的，无奈也只能补体续命，续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灵芊儿抚摸着古琴，惆怅道：“小多，你回灵山吧。” 小多不乐意了：“你是怎么回事？怎么总要赶我走？” 琴声响起，沉静而悠远，小多仿佛看到了初代妖王的仙逝，胡令与闻人箛、子舒在校场相互切磋，在月下彻夜长谈。 时光飞速前进，闻人箛继位，子舒、吴渊、子墨、青女相继站到了他的身后…… 小多还来不及感慨惋惜，琴声就忽然转变，欢快柔美，悠悠扬扬，悦耳至极。 小多的心安静下来，嘴角向上一扬。 沈熙沅轻轻拍着巴掌从门口走了过来，小多识相地退了出去。 沈熙沅赞道：“妙哉妙哉！” 灵芊儿道：“司华说这张琴叫和光，意为不露锋芒，与世无争，你是不是与她说了什么？” 沈熙沅道：“你的身份，只有几个人知晓，我怎么会逢人就说呢？” 灵芊儿道：“熙沅哥哥，谢谢你这段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 沈熙沅道：“我打算后日启程，刘烨和我会带着你去见药仙。” 灵芊儿低头道：“我……还是不去了吧？其实，我想离开。” 沈熙沅道：“哪儿都别去，就留在我身边。这么大的肃雍阁，还是能养得起一个小妖的。” 灵芊儿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奇珍异宝？或者武功秘籍、丹药什么的？” 沈熙沅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灵芊儿道：“还你恩情，咱们……两不相欠。” 沈熙沅有些难过，可他不想让灵芊儿看到，几步走到窗前，抬头望向朗朗星空。 “无价宝好求，可是有情郎难得，不是吗？咱们能遇到也算有缘，就非得两不相欠吗？”沈熙沅道。 一阵夜风吹起了他的长发和衣摆。 随后，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飘了过来。 “熙沅哥哥，你身上……” 沈熙沅调整好心态，回头笑道：“刘烨说茉莉配着薄荷可以提神，还可以舒缓你紧张的情绪。” 哪有男人系茉莉香囊的。 灵芊儿缓缓低下头，愧疚道，“别对我这么好，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说得算。” 灵芊儿收起和光，起身道：“我这就走，告辞。” 沈熙沅倏地窜到她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她：“咱们去天界让药仙给你瞧瞧，就算最坏的结果，连药仙也医不好你，那也没关系，你体内的妖珠已经没了，就算死了，也能变成鬼，一样可以留在这里，丝瑶不也是鬼吗？你若是不想留在这里，那我与你归隐山林，不露锋芒、与世无争，可好？” 沈熙沅的心意灵芊儿怎会不明白？只是，先不说仙妖殊途，难道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眼前的一切，心甘情愿归隐山林吗？ 沈熙沅是人中之龙、皎皎君子，亦是千万修仙世家的统领者。有他在，人间太平，没有纷争。 这样的人对于灵芊儿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不配。” “看来我要配上妖界的第七位妖神，还需继续努力了。” 人间的四月，春色盎然，百花齐放，灵芊儿站在琅珂剑上，张开双臂感受着四月里暖暖的风。 “熙沅哥哥，我们妖界一年四季都这么暖和，你去过灵山吗？” 沈熙沅站在她身后笑道：“去过，樱花林最美，对了，走的时候匆忙，忘记给你带几个果子了，你早上就吃了一个鸡蛋，现在饿了没？” “不饿，那些仙果我都吃腻了。” “等到了冬天就有柿子吃了，又软又糯，你一定喜欢。” 灵芊儿失望地垂下了手，心道：“我还能活到冬天吗？” 沈熙沅带着大家刚出现在南天门，就看到萧长友急急地走了过来：“徒儿总算到了，师父等你半天了。” 灵芊儿边走边欣赏着仙界美景，往来的小仙女们纷纷盯着沈熙沅偷笑，那脸红得就跟三月里的桃花似的。 小多左顾右盼，时不时在灵芊儿耳边低语：“没有我们妖界好看。” 灵芊儿回道：“可不是，美是美，但是跟灵山比起来，差远了。” 萧长友回头道：“各花入各眼，不过听说妖界的山樱常年开花不败，美不胜收，有机会真想去看看。若论样貌，你们可是三界之中最妩媚妖艳的。” 灵芊儿听到“妩媚妖艳”，怎么都觉得是贬低之意，对着萧长友的后脑勺狠狠地白了一眼。 这时，前方走来一位文质彬彬的仙官，面如美玉、气质不俗。 互相行礼之后，他看到了沈熙沅身后的灵芊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沈熙沅笑道：“圣哲，好久不见了。” 圣哲调侃道：“大名鼎鼎的沈阁主岂是我这等小仙想见就见的？” 沈熙沅道：“你莫要取笑我了。” 刘半仙道：“阁主，我先去拜访师父了。” 沈熙沅微微点头。 萧长友也说道：“那师父也不打扰了，你们二人好好叙叙旧吧。” 沈熙沅拱手行礼：“师父慢走。” 第四十六章 命不由我 灵芊儿觉得这个仙界，最多的就是仙雾，时而飘在脚下，时而泛在湖面上，看着这些琼楼玉宇，不免觉得好笑，若不是有这些仙雾衬托着，还不是跟人间的普通楼阁一样。 沈熙沅和圣哲一路说说笑笑，慢步走进了一座仙殿。 随行的小弟子都规规矩矩地站在庭院里等候，灵芊儿也没跟进去，蹲在地上瞧着院子里栽种的花草，与小多讨论着品种。 沈熙沅折回来牵起她的手，将她领进了殿内。 三人围桌而坐，灵芊儿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无聊得很。 沈熙沅道：“我刚刚看到了一个土地君，还有几位山神，天帝为什么急着召各路神仙来恒清殿，难道天界出什么事了吗？” 圣哲愁眉不展道：“不是天界出事了，你没听说吗？最近人间发生了很多起命案，死者都是皇宫里的人，死状诡异，犹如干尸。” 沈熙沅惊讶道：“有这种事？” 圣哲无奈道：“死的人太多，人间的皇帝联名请愿，请求天帝派兵下凡抓凶手。” 沈熙沅不解道：“那就派天兵去人间啊，怎么？莫非这个凶手已经知道是谁，但是却不好治罪？” 圣哲点点头。 沈熙沅低头思考着，在人间兴风作浪，天界却无可奈何，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圣哲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这个凶手是谁，便说道：“其实，早在出第一起命案的时候，天帝就命赵判将军下凡调查，赵判回来后，说在人间作乱的人有可能是钟寒，天帝便下令，让人间的道士前去接手。 “当时就有许多修仙士和道士去各个国家的皇宫里巡夜抓人，结果命案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接连发生，可却连钟寒的影儿都没见到。天帝这次召众仙来，就是想让大家商讨出个办法来。” 沈熙沅拍了拍灵芊儿的胳膊，她只顾着看窗外的玉兰花，有一搭无一搭地听他们说话，直到沈熙沅招呼她，才转过头来。 沈熙沅道：“听我们说这些无聊了吧，身体可有不舒服？等下我从恒清殿回来，就带你去找药仙。” 灵芊儿道：“熙沅哥哥你去忙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圣哲笑道：“只顾着和你说话，这位是？” 沈熙沅道：“这位小妖叫灵芊儿，她身患顽疾，我和刘烨正好趁此机会带她来找药仙。” 圣哲啧道：“难怪这么漂亮，原来是妖，说到药仙，我上次去求药，看到药仙那里新来了好几个漂亮的小仙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沈熙沅赶忙摆手…… 哲道：“也对，定要身份尊贵的仙女才配得上做沈家的媳妇，那些小仙仆确实配不上你。” “不急。” “怎地不急？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上了谁家的仙女还不好意思开口？要不我去帮你说说？” 沈熙沅摇头否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调侃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灵芊儿心道：“可不是要门当户对吗？有师父在，我是妖王的徒弟，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没了师父，我不过就是个无名小妖。” 远处响起了洪亮的钟声，沈熙沅叮嘱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别乱跑。” 灵芊儿点点头。 走在元暄大道上，周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仙官，有的急匆匆一路小跑，有的停下来与沈熙沅彼此行礼，相互寒暄。 二人走进殿内，议论声不断，好不热闹。 沈熙沅率先看到了他的大伯沈麟，天界四将军之一，他走过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沈麟道：“许久不见了，沅儿。” 沈熙沅道：“一直忙着肃雍阁的事，没有去拜见大伯，是侄儿的不对。” 四将之一的姚之锦在一旁称赞道：“你们沈家的这位后辈在人间的所作所为，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沈麟道：“都是萧仙尊教导有方。” 天帝慢慢走上前来，殿内瞬间安静了。 此时的天帝是一脸的愁云惨雾，这几步走得缓慢，尽显疲态。 他轻咳了两声，说道：“众爱卿都猜到此次议会，是为了什么事吧？” 一仙官站出来说道：“钟寒在人间作乱，理应按天规处置。” 另一位仙官说道：“皇宫里的命案，可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就是钟寒所为？” 众人看向赵判。 赵判斟酌了一番，说道：“他最可疑，有一晚，我发现了一具刚被吸干的尸体，现场还有未曾褪去的灵气，我就沿着细微的灵气追了过去，追上之后与那人过了几招，虽没看清对方的长相，但可以肯定，对方手持的宝剑是血泣。” 殿内议论声四起…… 一仙官道：“臣建议，先派人将钟寒请来，仔细询问，他若敢来，可证明自身清白，他若不敢来，那此事与他就脱不了干系。” 赵判道：“钟寒的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的藏身地在哪儿。” 另一位将军廖骞说道：“钟寒的老巢里，窝藏了很多天庭要犯，还有孤魂野鬼，他们在人间四处作乱，又都奸诈狡猾，听到点儿风吹草动马上就跑，别说抓人了，连他们的影儿都看不到。” 天帝相貌平平，看起来胸无城府，他懊悔自责道：“当年，我受范蓁蛊惑，冤枉了钟老将军，直到钟寒亲手押范蓁上殿，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我对不起钟龙，我不能伤害他的儿子……” 沈麟道：“天界虽然对不起钟龙，但这也不能成为钟寒在人间滥杀无辜的理由呀。” 天帝忽然抽泣起来：“他要报复就让他来杀了寡人吧，别再继续伤害无辜百姓了……” 众仙官见状，均沉默不语。 沈熙沅上前一步说道：“此事到底是不是钟寒所为，还有待推敲，我愿亲自前往人间各国调查，为天帝解忧。” 沈麟不悦，侄儿怎么接了这烫手山芋？ 天帝擦了擦眼泪，忙道：“有劳沈仙君。” 众仙徐徐走出恒清殿，边走边议论。 “沈熙沅是不是太自大了？” “仗着沈家势大，什么事儿都敢往身上揽。” “天界欠他们钟家的，有何脸面去抓钟老将军唯一的儿子？” “若是不抓，人间各国怨声载道，斥责神仙不作为。这抓与不抓，都落埋怨。” 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沈熙沅微微一笑，圣哲追了上来，责备道：“你这是太过悠闲了吗？” 沈熙沅笑道：“天帝这次叫我来恒清殿，就是有意让我去查，我虽是神仙，但没有官职，此事由我出面，再好不过。万一办砸了，也不怕，还有我大伯呢。” 圣哲不放心道：“话虽如此，但是钟寒这个人，浪荡不羁又心狠手辣，你千万小心。” 沈熙沅连连点头。 二人回到圣哲的仙殿，却不见了灵芊儿，珑玉说她被丝瑶接去了药仙那里。 两人转路去了千草堂，刚进门，就看到一位胖胖的老仙君踩在高高的梯子上摘仙草。 他比刘半仙还要胖些，面色红润，花白的头发和胡子一直垂到脚踝，见到沈熙沅开心一笑，像个小孩子。 刘半仙和丝瑶扶着梯子，呼喊着让他慢点儿下。 药仙晃晃悠悠地走到沈熙沅跟前，道：“沈阁主大驾光临，我没去门口迎接，真是罪过。” 沈熙沅作揖道：“药仙这样说，小辈无地自容，那位姑娘？” 药仙道：“那个小妖啊，没救了。” 说得这么直接，沈熙沅的心猛地一沉，其实他也早就想到了这最坏的结果。 药仙拿着药杵捣药，淡然道：“刘烨已经尽力了，她出生时就身带奇毒，若不是妖王这些年来给她压制这股怨气，她根本活不过一岁。” 沈熙沅深深领教过这股怨气的厉害，就像是有生命力的毒物一般，不仅要灵芊儿的命，还要拉着医治她的人一起下黄泉。 沈熙沅道：“我给她压制过一次，虽然损耗灵力，但也并不是压制不了。” 药仙摇头道：“下次发作可就直接要了她的命喽。” 圣哲见沈熙沅眉头紧锁，便恭敬地问道：“药仙，当真无药可医？” 药仙呵呵一笑：“并不是毫无办法。” 沈熙沅眼前一亮，黯淡下去的眼眸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刘半仙道：“阁主，跟我之前猜的一样，除非找到病因，也就是这毒到底是怎么来的，是家族诅咒还是在出生的时候就被灌了毒药，若是被灌了毒药，还得弄清楚是什么毒。” 沈熙沅面露难色：“妖王是在荒山野地里把她捡回来的，这八百年来也是四处寻找她的爹娘，可惜，没有找到一点儿线索。” 药仙耸了耸肩，道：“那就没办法了，如果能弄清楚这毒的来龙去脉，就能追根溯源，配上我这里的还灵仙草。”药仙指了指头顶，千草堂云梯的最高处，“就可以彻底根治。” 沈熙沅接着问道：“她体内的妖珠没了，万一……她是不是可以变成鬼？” 药仙顽皮地看着沈熙沅，道：“你喜欢她？哈哈哈哈，应该吧，不过，变成鬼怕也是个没有法力的普通小鬼，免不了被其他怨鬼吞噬，除非你日日守在她身边。不过，嘿嘿，就算你师父肯让一个女鬼日日待在你身边，你大伯也不肯啊，没准一个白鲨化骨打得她魂飞魄散……” “哎呀，师父……”刘半仙挤眉弄眼道。 “嗯？我说错什么了？”药仙眨了眨眼。 第四十七章 溜出天界 小多站在床前，已经泣不成声，灵芊儿躺在床上安慰道：“小多别哭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不是意料之中的吗？因为有师父给我压制，我才能活到今天，八百年不少了。” 小多转过头去，哭道：“蚕月轩如今只剩我一人了。” 灵芊儿道：“怎么会？不是还有幽雨嘛，其实，我发现她很喜欢你，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蚕月轩以后就是你们的家，好好守着。” “幽雨她……” “我没看错，是真的，你别难过了，我活了八百年也可以了，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亲手杀了子墨。” 小多握着她的手说道：“芊儿，我们一起回妖界好不好，我和幽雨陪你到最后。你若是变成鬼，我便去黄泉找你，陪你一起杀怨鬼，助你当上鬼王。” 灵芊儿摇头拒绝了：“死也要死在外面，我也不想当鬼王，等我死了以后，我就学学丝瑶，当一个孤魂野鬼，在山林里游荡，倒也自在。对了，师父他安葬在哪里？” “子修大人安眠在怨灵崖，他体内的妖珠发出的光如萤火一般。” “妖珠还在，那师父总有一天会复活的吧？” 小多轻轻叹息，千年万年，遥遥无期。 沈熙沅轻轻推开门，一股难言的悲伤在他心中来回翻滚，他暗暗发誓：“你是妖是鬼我都不在乎，就算你转世为人，我也会找到你，陪着你。” “熙沅哥哥。”灵芊儿朝他笑了笑。 沈熙沅勉强笑道：“圣哲邀我们去他那里赴宴呢，仙界的美食我带你尝尝。” 灵芊儿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沈熙沅道：“好，我和小多在外面等你。” 灵芊儿困了也不敢睡，真怕这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脏了药仙的床。 窗外几个小仙仆的对话飘了进来…… “那位就是肃雍阁的阁主沈熙沅？” “是啊，我刚刚从他身边走过，感觉如沐春风啊。” “你们两个就别犯花痴了，沈熙沅哪是你我这等身份能配得上的？他师父萧长友一直在给他物色佳人呢。” “那什么人能配得上他？” “相貌自然要倾国倾城，出身最次也得是武将之女，听说姚将军有个爱女，一直仰慕沈熙沅，多次跟沈将军暗示过，不过沈将军并未回应，他觉得姚家还是不够资格。” “姚家还不够资格？我的天，难道要天帝的女儿才配得上吗？” “都是传言，谁知道呢。” 灵芊儿笑笑，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只要有个人给自己一点儿温情，就会很容易依赖上他，沈熙沅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这个人吧。 有些路，总归要一个人走。 灵芊儿将香囊里的追踪符扔了，接着将手伸进百宝袋里，心里想着找一个山清水秀之地了此残生。 手中忽然多出一样东西，拿出来一看，不是传送符，而是画着深山的屏风，子修说过，日后若是遇到危险，可以进到画里躲避。 画中山水秀丽，草木苍翠，灵芊儿莞尔一笑，就这儿吧。 药仙的房间里静悄悄的，灵芊儿和屏风都不见了。 灵芊儿睁开眼，环顾四周，这里绿树成荫，溪水潺潺，前方有一条七拐八绕的山路通往山下。 忽闻一阵钟声，灵芊儿抬头看了看天，快午时了，可这画里哪儿来的钟声？ 来到山脚下，眼前是一大片菜地，还有一群母鸡在闲逛，身后传来脚步声，灵芊儿回头，见一老一少两个和尚正惊讶地看着她。 灵芊儿顽皮地笑道：“你们如此惶恐，莫非我长得像妖怪？” 年长的和尚也笑了，他双手合十道：“施主若真是妖怪，我也不会吃惊了，敢问小施主怎么会来我这清净之地？” 灵芊儿困惑道：“清净之地？”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这里是天忞寺的后山。” 灵芊儿手托着下巴思索着，天忞寺……和尚…… 悯空小和尚！ 灵芊儿一怔，心道：“这不是画里的世界，而是通过屏风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这屏风是传送门。” 灵芊儿胡乱扯了个谎：“我随家人来上香，趁母亲摇签的时候，偷溜出来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还望师父勿怪。” 老和尚道：“原来如此，慈孝，你带她去寺里，找她的家人。” 灵芊儿不徐不疾地跟在小和尚身后，这一路心事重重，也无心欣赏这如画般的田园风光。 脚下的沙石小路渐渐变成了平坦的青砖路，接着碧瓦黄墙映入眼帘，墙上画着一尊尊形态各异的佛像，栩栩如生，庄严肃穆。 钟楼传来阵阵浑厚的钟声，洪亮又绵长。 灵芊儿的心绪慢慢安静了下来。 小和尚站在一扇木门前说道：“施主请，咱们从这里走近些。” 灵芊儿刚迈进去一只脚，安静的心就被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搅得再次不安起来。 十几个和尚忙得满头大汗，脸上都带着焦躁，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 一和尚揭开锅盖，露出了二十多个冒着热气的雪白大馒头。 “快快，赶紧端上去。” “来了来了。” “面条好了吗？” “刚下锅。” 手里捧着一摞盘子匆忙奔走的和尚差点撞上一个端着一大盆清水的和尚，两人虽然都互相说着抱歉，但脸上明显都带着烦躁和不满。 一位年长的和尚催道：“都麻利点，没听到有孩童饿得哇哇哭吗？” 和尚们可不乐意了。 “我们半刻也没有休息过。” “你行你来呀。” “刚做好的斋饭就被富商的仆人端走了，我们能有什么法子？” “让让……有功夫在这发号施令，不如帮我将这些豆腐端上去。” 灵芊儿心里叹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清净之地，有人的地方就注定离不开世俗纷争。” 她转身想走，却被小和尚拽住了。 灵芊儿回头，见他正拽着自己的袖口。 小和尚马上松了手，双手合十道：“施主，这边走，你娘一定急坏了。” 灵芊儿心道：“等下见了悯空要说什么好呢？我只想寻一处幽静的地方了此残生而已……” “施主快走吧，我还有很多活要干呢，回去晚了师父会怪罪的。” “你回去吧，我自己去找我娘，没事的。”灵芊儿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小僧不知姑娘遇到了什么困难，可既然来到天忞寺，那就是跟我寺有缘。”他忽然一脸严肃地说道，“与其逃避，不如勇敢地往前走几步，相信你会迎来柳暗花明的那一刻。” 眼前这小和尚淡定从容，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灵芊儿收了虚伪的笑容，捂着胸口深呼了几口气，心道：“原来真正的清净是内心的清净，现在的我就算躲进深山老林里，也一样会烦躁不安。” 她双手合十道：“有劳。” 穿过厨房，眼前是个宽敞的院子，七八张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斋饭，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灵芊儿道：“这可真热闹。” 小和尚道：“近日来我寺求辟邪符的人特别多。” 灵芊儿困惑道：“辟邪符？荣国有妖怪吗？” 小和尚一边带路，一边回道：“施主不知道吗？皇宫里死了很多人了，有传言说，凶手是个厉害的妖怪。” 灵芊儿道：“那怎么不去皇宫贴符？平民没有枉死的吧？” 小和尚道：“皇宫里贴了很多符咒了，可无济于事，还是有人相继死去。新京百姓人人自危，都觉得来求个辟邪符才安心。” 两人在一座殿宇前停下了脚步，殿前的大香炉里插满了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火味。殿内的蒲团上跪满了香客，门外还站着好些人，等着进去上香、摇签。 殿门口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和尚，正和颜悦色地跟香客说话。 他手腕上戴着一串白玉灵珠，双手合十行礼时，这灵珠便露了出来，凡人自是看不出什么，灵芊儿却看到了从这灵珠上散发出来的幽幽灵气。 灵芊儿心道：“这东西可不应该在凡人的手里，难道他是神仙？可他身上又没有半点仙气。” 悯空往这边一瞧，惊讶之余又有些许开心，与香客匆匆行了一礼，便朝这边走来。 灵芊儿心头一紧，也没心思琢磨什么灵珠了。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与亲人走散了。” 悯空还礼道：“交给我吧。” 小和尚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灵芊儿尴尬地站在原地，不言不语，等着悯空发问。 悯空微微一笑：“走吧。” 他既不问，灵芊儿也不答，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香客越来越少，僧人越来越多，悯空与路过的僧人一一行礼，最后带着她来到一间禅房，屋内陈设略显奢华，灵芊儿挠了挠头，这寺院里怎么还有这样华丽的禅房？ 悯空看穿，解释道：“经常有朝中官员及其家眷在这里清心斋戒，如今荣国不太平，这些达官贵人很少出门，姑娘就先住这儿吧，这里毕竟不似其他禅房那般清简。” 灵芊儿道：“刚刚听那个小和尚说皇宫里死了很多人了，怎么不去肃雍阁请人来抓妖呢？” 悯空道：“听说就快有神仙来降妖了，还有，不能叫他小和尚，要叫小沙弥。” 灵芊儿回道：“和尚，僧人，小沙弥……分那么清楚做什么？我偏要叫小和尚，悯空小和尚，悯空小和尚。” 悯空笑道：“私下里可以这么叫我。” 第四十八章 天忞寺内混日子 “对了，刚刚在后山，我还看到了鸡，怎么？佛门之地还能食荤啊？”灵芊儿玩笑般地问他。 悯空一本正经地回道：“当然不能。”他抿嘴一笑，“明早我拿几个煮熟的鸡蛋来给你吃。” “嗯。” 悯空走到床边，给她放好了枕头，铺好了被子。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过来睡个午觉吧。” 灵芊儿刚刚在药仙那就觉得困了，揉了揉眼睛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被窝里。 闻着淡雅的檀香香气，她的心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不到片刻就进入了梦乡。 “小和尚……我要是死了，你就给我埋在后山……有溪水经过的地方……别给我立碑。”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灵芊儿睁开了眼睛，这一觉睡得太香了，窗外还是大白天，她一边走去开门一边嘀咕：“我睡了有一个时辰？” 睡眼蒙蒙地打开门，见悯空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外，他笑道：“饿了吧，我给你煮的。” 他从食盒里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清粥，还有几个圆滚滚的鸡蛋。 灵芊儿喝了一口粥，开始剥鸡蛋，悯空安静地坐在她对面，拨动着那串白玉灵珠。 灵芊儿问道：“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吧？” 悯空低头笑道：“这是早饭了，昨晚我来给你送吃的，见你睡得香甜，就没有打扰。” 灵芊儿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悯空道：“吃完早饭想做什么？随我去殿堂诵经？还是上山采药？” “诵经吧。” 这梵音最能静心，可是对于灵芊儿来说，真是比安神药还要管用，听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盹，偷偷挪到角落里，靠着墙就能小睡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身上还披着一件僧衣，环顾四周，殿内早已不见半个人影。 几次下来，悯空也不为难她，随她自由自在地在寺里闲逛，只是每日定要亲自送来斋饭，看着她吃完才放心离去。 这样悠闲的日子过了七八天。 这天，悯空穿戴整齐，一脸严肃道：“我今日要去昌王府，你随我一起吧。” 灵芊儿放下手中的佛经，道：“不去。” 悯空极力劝道：“昌王陈璟有个生死之交，现任御林军统领，名叫林勇，他堂妹是御医林孝的女儿，颇通歧黄之术。” 灵芊儿顿住了，心道：“莫非他知道我命不久矣，怕我死在这儿脏了他的护国寺？” 悯空见她不说话，坦白道：“她曾拜一位修仙老道为师，或许对你这类……” 灵芊儿突然起身说道：“我刚想起来，我有件急事要办，现在就得走。” 悯空挡在她身前，急道：“你病成这样，要去哪里？” “病？我没有……”灵芊儿想编个谎话糊弄过去。 “当日，你救了我和我师父，我就承诺过，若你有一天遇到了困难，来我大荣护国寺，我定还你这救命之恩，你当时说，若有一天时日不多，便来我寺里混吃等死……”悯空道。 “我这么说的？”灵芊儿惊道。 “是，跟我去昌王府吧，只要还有一丝治愈你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若林姑娘也没有办法治好你，那你也别怕，我用自己的血给你抄了篇往生咒，我会在佛前日日为你诵读，你就算香消玉殒了，也会前往极乐净土。”悯空道。 灵芊儿呆呆地看着他，一股感激之情由心而生。 悯空求道：“就当出门解闷了，行吗？” 灵芊儿点点头，当初救了他，只是举手之劳，没想到，竟换来这和尚的赤诚相待。 昌王府离天忞寺不远，两人悠闲漫步在京都繁华的街道上，灵芊儿稀奇地看着过往百姓，他们穿着高档华丽的服饰，均一脸的傲气。 “小和尚，这些人个个趾高气扬的，好像身为荣国的子民，高人一等似的。” “荣国是中原大国，疆土辽阔，国富兵强，加上周边的这几个小国年年要向荣国进贡，这些百姓自然就觉得自己是人上人了。” “为什么要进贡？” “因为是战败国啊，胜者为王败者寇，要钱要地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这皇帝倒是个难得的明君。” 悯空笑着给她讲：“这荣国的皇帝虽不是雄韬武略，但也不是昏庸无能，先皇留的底子好，朝中又有他四弟弟陈璟为他分担解忧，他有个能当知府的本事，就能治国了。” 灵芊儿心道，都是命。 走了约半个时辰，两人来到王府前，两名士兵笔直地站在大门两侧，一动不动。 灵芊儿歪头道：“这倒像个将军府。” 悯空点头道：“五年前，昌王一直征战沙场，如今四海安定，他便做了个富贵闲人。” 这时，从府内走出一个仆人，他看到悯空便匆忙走下台阶，低头行礼道：“大师快请。” 悯空谦和地还了一礼。 一路行至庭院内，仆人请二人稍后，他去请昌王来。 庭院里景致秀美，花香四溢，最吸引灵芊儿的是一棵盛开的樱花树，树下铺满了薄薄一层花瓣，睹物思情，她想起了萱草居。 “灵芊儿，过来。”悯空道。 悯空身边站着一位身材健硕的男人，身穿紫色锦袍，站立如松，威武霸气。皮肤略黑，眉似剑，目似鹰，丰满的嘴唇紧闭，见到漂亮可人的灵芊儿，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灵芊儿在心里偷笑：“他是不是以为所有女人见了他，都会对他崇拜不已，男人都这么自负吗？” 陈璟见灵芊儿对自己没有半点崇拜之意，稍稍拧起了眉。 灵芊儿马上感应到了一股看不见的杀气袭来…… 悯空站在这位高傲的昌王身边，倒是挺轻松的，他笑道：“这位是昌王陈璟。” 灵芊儿嘟起小嘴，行了一礼道：“肃雍阁褚安君门下弟子灵芊儿，见过昌王殿下。” 陈璟有些吃惊，忙道：“肃雍阁！姑娘竟然是会降妖伏魔的仙姑？” 灵芊儿摆摆手谦虚道：“小女子就是一普普通通的修仙士。” 悯空强忍着笑，这小丫头撒起谎来倒是面不改色。 陈璟心道：“难怪这么清高，原来是仙子。” 态度来了个大转弯，整张脸马上变得温柔起来。 这时，仆人上前说道：“殿下，皇上派人来接您进宫。” 话刚落音，就见二个人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前人一身武将打扮，腰间悬着一把长刀，他步履矫健，几步就来到他们跟前，见了昌王只是略微点头，一点儿不见外。 灵芊儿猜测，这位就是与昌王有着生死之交的御林军统领林勇吧。 林勇身后还跟着一个矮胖太监。 林勇道：“皇上派他来接你进宫，我实在是等不了了，要把事情的经过先跟你说说，就随他一起来了。” 太监弯腰行礼道：“昌王殿下，事不宜迟，烦请您速速随老奴进宫。” 陈璟吩咐仆人道：“去准备马车。” 悯空见林勇身后只有一个太监，便问他：“林大人，您堂妹呢？” 林勇愧疚道：“大师抱歉，我堂妹正在后宫给娘娘瞧病呢，今儿怕是不能出皇宫了，哎，要不咱一起进宫吧，我怎么也能让她抽空见见你。” 悯空道：“也好，芊儿，咱们去皇宫见林姑娘吧，芊儿……” 灵芊儿正盯着掌中的樱花瓣发呆。 刚刚一阵风吹过，片片粉红色的花瓣轻轻飞舞，其中一片就飞入了她的掌心。 花落，或浮在水面，或落在地面，不管多美，最后还不是一样随波逐流、任人踩踏。 悯空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她掌心的花瓣说道：“此刻这片花瓣应该是最开心的，因为它落在了你的手中。你看这棵山樱树，粉嫩绚丽，如云似霞，你这样惋惜它的花落，岂不是辜负了眼前的美景了吗？” “美吗？花瓣落尽，花朵就不复存在了，既然结局注定是凋零，那它为什么还要绽放呢？” “你只看到了眼前的花落，却不知花落以后，叶子会逐渐生长，当盛夏来临，这枝繁叶茂的樱树就会为人们遮挡炎热的阳光。” “叶子一样会枯黄飘落……” 悯空轻声一笑，道：“你是不是在想冬日里那光秃秃的树枝摇曳在冷风中，尽显冷寂与萧瑟？可在我眼中，这些干枯的树枝都是能给穷苦人家带去温暖的宝贝。” 灵芊儿听悯空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这樱树的一生都在为了人而活着，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悯空双手合十道：“世间万物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包括这片小小的花瓣，也包括你。花开花落，缘来缘去，皆有定数。” 悯空将她头发上的一片花瓣摘下，任它随风而去。 林勇佩服道：“哎呀，大师不愧是大师，眼界与我们这些粗人就是不一样，每年这个时候我都烦得不行，你说这些花瓣落得满地都是，碍眼不说，还得费力打扫，有好几次我都想把这些樱树一刀砍了。” 陈璟道：“看来你该去天忞寺好好跟着大师修行下。” 林勇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一听和尚念经就困。” 灵芊儿噗嗤一笑。 仆人走上前来恭敬道：“马车备好了。” “嗯，大师请。”陈璟道。 “那老奴……”老太监道。 “你也一起坐马车吧，我可等不了了，咱得赶紧回宫。”林勇道。 灵芊儿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百姓见这豪华马车驶来，离得很远就开始纷纷避让。 第四十九章 一身红衣引女鬼 陈璟道：“阿勇，何事需要你亲自来接我？” 林勇从灵芊儿身上收回了目光，拍了一下大腿气恼道：“出大事了，永合宫的殷娘娘被邪祟杀了。” 陈璟惊道：“平时死的不都是宫女太监吗？” 林勇哭丧着脸说道：“今儿早上两个宫女刚踏入殷娘娘的寝殿，就看到了守夜宫女的尸体，就像是死在那沙漠中的干尸似的，恐怖极了。吓得她们大叫着跑了出去，几个胆大的太监走进寝殿一起掀开了床上的纱帐，结果发现殷娘娘与那宫女的死状一模一样。皇上大怒，斥责巡逻的侍卫疏忽职守，宫女太监护主不力，该罚的都罚了，还把我臭骂了一顿，说皇宫里要是再死人，就要砍了我的脑袋。我这是实在没辙了，阿璟，你无论如何可得帮我呀。” 悯空道：“这凶手并非凡人，不是你等能降住的。” 林勇叹道：“理是这个理，可我总不能去跟皇上讲道理吧？” 悯空安慰道：“你放心，等下我见了皇上，会好好跟他解释的。” 林勇双手抱拳道：“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灵芊儿问他们：“死的人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一直低头不语的太监忽然说道：“死者都比较年轻，没有上了岁数的。一开始死的都是女人，后来男人女人都有。” 这太监想了想，又说道：“我发现死者身上都有红色的衣饰，或外衣，或鞋子，或腰带，有个死去的宫女头上还戴了一朵大红花。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 “有意思。” 灵芊儿手一挥，一条锦缎挡在了她和其他人之间，过了一会儿，锦缎滑落，眼前的灵芊儿已经换好了一身红衣，一头秀发盘成了个松散的发髻，发髻上插了一根散溢着灵气的紫玉簪。 这红衣不似嫁衣那般红艳，是柔和一些的胭脂红，衬得她皮肤白皙如瓷，格外美艳。 几人又一次看愣了，除了悯空和尚。 “你这是做什么？”悯空紧张地问她。 “好奇啊，什么样的邪祟对红色这么敏感。”灵芊儿抚摸着小玉笛，一脸的轻松惬意。 “这邪祟在各国作乱，杀人无数，恐怕你……”悯空急了。 林勇问道：“姑娘是会法术的仙子？” 悯空紧忙道：“她可不能帮你抓妖，我请林姑娘去昌王府，就是为了给她瞧病的。” “吸食精气的小鬼小怪而已，真正厉害的妖不会这么做的。你不是说了吗，缘来缘去，皆有定数，若是真能遇上，那就说明我跟这邪祟有缘啊，放心，我自有分寸。”灵芊儿道。 “我哪是这个意思？”悯空又急又恼，“万一对方是个狠角色，恐怕我这个只会吃斋念佛的和尚也保护不了你啊。” 灵芊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别担心。” 她忽然转头看向悯空身边的太监，正好捕捉到了他那刚刚从她手背上移开的目光。 灵芊儿放开了悯空的手，一手托着下巴，道：“皇上的女人肯定是貌美如花，这妖怪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没准是个女的。” 林勇慌道：“啊？难道是看谁比自己漂亮就杀了？糟了，那我堂妹岂不是危险了。” 灵芊儿道：“不一定，我乱猜的。” 马车在长安门前停了下来。 灵芊儿率先跳下马车，一身红衣与宫墙几乎融为一体。 门前站着一个清瘦太监，见到陈璟，立刻上前行礼道：“皇上在御花园等着您呢。” 悯空小声道：“等见过了皇上，我就带你去找林姑娘，你不准乱跑，咱们不是来抓妖的。” 灵芊儿点点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离老远就看到两排带刀侍卫，个个身高八尺有余，身姿矫健、威风凛凛。 御花园的凉亭里，主位坐着龙袍皇帝，两边是貌美娘娘，还有十几位宫女太监侍候在侧。 皇帝看到他们，忙道：“阿璟快免礼，大师免礼，赐座赐座。” 林勇站在一旁，紧张地盯着周围，好像那邪祟随时都会出现似的。 皇帝道：“阿璟可听说了，雪儿她……” 陈璟道：“听林勇说了，皇兄节哀。” 皇帝悲恸道：“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所以上天要惩罚我，今日是雪儿，明日就是皇子，后日就是……” 一位娘娘说道：“皇上您不必自责，我看呐，就是她咎由自取。” 另一位娘娘说道：“殷妃善妒，仗着有皇上您的宠爱，平日里嚣张跋扈，坏事做尽，谁杀了她都不稀奇。” 皇帝擦去眼泪，不解道：“坏事？” “有传言说瑄妃母子就是被她害死的，还有人说在这皇宫里作乱的邪祟就是瑄妃的冤魂，这流言在宫中传开后，殷妃吓得连门都不敢出呢。” 皇帝：“……” 这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说御花园北边出现了许多具干尸。 林勇马上调派一队御林军护送皇上离开，随后就和陈璟一起前去查看，还带了十余名身手不凡的侍卫。 灵芊儿跟了过去，悯空拦不住她，只好也跟着去了。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位年长的宫女，她和从昌王府一起来的太监一同走在前面，为众人带路。 灵芊儿漫不经心地左顾右盼，小笛子就没离手。 转个弯，灵芊儿就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怨气。 前方的草地上倒着十多具干尸，朱红色的绸缎散落在尸体周围，轻薄的红纱紧贴着地面不停地来回舞动。 灵芊儿拧眉问道：“哪儿来的这么多红色绸缎啊？” 老宫女回道：“是皇上赏赐给宁妃的，过几日是她的生辰。” 灵芊儿摇头叹道：“刚死了一个爱妃，还有心情赏赐别的女人，看来皇帝的眼泪最不值钱。” 悯空道：“芊儿别胡说。” 灵芊儿朝悯空吐了一下舌头，又盯着老宫女看了一会儿，指着前方道：“麻烦姑姑过去看一看，一共死了多少人。” “是。” 老宫女神色淡然地数着地上的干尸。 老太监也跟在她后面，一具一具地看，矮胖的身材分不清他是蹲着还是站着。 灵芊儿忽然回头说道：“那两个人不对劲。” 林勇问她：“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灵芊儿道：“说不好，感觉不像人。” 此话一出，吓得林勇一哆嗦。 灵芊儿道：“别怕，我必护你们平安。” 她从银镯上拽下小妖，小妖环成的透明结界将他们护在了其中。 灵芊儿揉着太阳穴说道：“这冲天怨气熏得我头疼，看来这邪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你们老实待在结界里吧，我没办法一边对付他，一边护着你们。” “你还要去抓妖？”悯空急了。 “他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定是受了刺激，再不抓紧擒住他，等下他要是发了狂，见人就杀怎么办？你真想看这皇宫内血流成河吗？”灵芊儿道。 悯空一怔，闭上双眼两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陈璟道：“怎么能让姑娘一个人去抓妖？我助姑娘一臂之力。” 灵芊儿道：“你若是上阵杀敌，必定以一敌百，可眼前这是妖魔鬼怪，还是交给我吧，你唯一能帮我的就是护好悯空。” 陈璟看着眼前瘦弱的灵芊儿，有些无地自容：“皇宫内也有巡逻的道士，他们应该在赶来的路上，姑娘不妨稍等片刻再出去。” 灵芊儿走出结界，伸了个懒腰，道：“我一个人对付他就够了，人多反而坏事。” 老宫女回来了，她瞥了一眼小妖结界，淡定回道：“姑娘，一共死了十三人，四个侍卫，两个太监，七个宫女。” 灵芊儿道：“有劳，您在这宫里待了多久了？” “二十多年了。” “是嘛？第一次遇到这种怪事吧？” “可不是，这可真是……” 灵芊儿突然将一枚绑着血符的木镖插进了她的前胸，接着一脚将她踢出了两丈远。 从血符中伸出千千血丝，牢牢将老宫女绑在了一棵古树上。 她一脸的疑惑，不明白自己哪里露馅了。 灵芊儿歪着脑袋顽皮笑道：“一个久居深宫的老妈子，见到这么多死状诡异的尸体，不仅面不改色，还能淡定地数着死了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有意思，你是人才怪。” 她又冲着前方的太监喊了一句：“公公，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还是露出庐山真面目，让小女子瞧瞧吧。” 太监慌忙跑过来辩解道：“我是殷娘娘宫里的掌事太监。” “别装了，在王府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了，你若是还跟我演戏，我就打到你露出真面容为止。”灵芊儿手持玉笛指着他说道。 公公僵住不动了，脸上的肥肉堆在一起，笑着夸赞道：“芊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只是我不明白，我隐藏得这么好，你为什么还会怀疑我？” 灵芊儿愣住了，这熟悉的声音，怎么会是他？ 紧握笛子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公公瞬间变高了很多，从脖子下扯开面具，撕去了银发老脸，露出了灵芊儿曾经最眷恋、如今又最憎恶的一张脸。 鬼王黑蝉！ 还是那一身黑衣，只不过胸前少了那株曼陀罗华，多了一条腾云驾雾的金龙。一双深邃又冰冷的眼眸嵌在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显得他更加冷漠。 他看了看灵芊儿，又转头看了看结界里的众人，陈璟忙将悯空护在了身后。 这死亡的气息环绕在周围，让他们感到不寒而栗。 第五十章 命中注定的他 灵芊儿忍着内心的思念，强作镇定道：“自然是你的表情不对，想看我又假装东张西望，说明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仅凭这一点？” “当看不清眼前的真相时，我一般都跟着直觉走，这老太监就算不是凶手，也必有古怪。呵，只是我没想到，竟然是鬼王阁下扮成太监，在这深宫里杀人取乐。”灵芊儿说完，又狠狠白了他一眼。 是，很想念，做梦都想他，想着三年间彼此的陪伴，也记着与黑蝉最后的诀别。 每晚都被这爱与恨反复地折磨着，折磨到如今朝不虑夕，也没能放下心中这份执念。 “我和你没关系了。”灵芊儿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黑蝉道：“杀这些凡人的不是我，前阵子，女罗的贴身婢女被害，还丢了一颗血灵珠，所以我就潜伏在这里，追捕凶手。” “那婢女也被吸干了吗？” “嗯，死状犹如干尸，后来化成白骨了。” “那你可找到什么线索了？” 黑蝉摇头道：“这个凶手道行不浅，我派出的鬼使都被他杀了，如今我亲自出马伪装，从离国一路追到这里，可还是抓不到他，他跑得忒快，可刚刚，他明显是……” “刚刚？你是说他还没走远？”灵芊儿打断了他。 “嗯，我刚才仔细查看了尸体，均是刚被吸光精气的。” 灵芊儿一手托着下巴，低头思考着，什么样的鬼怪需要吸人的精气？若是死去的妃子回来报仇，那她为什么还要去邻国的皇宫里杀人呢？ 黑蝉打断了她的思绪，柔声问道：“你体内的隐毒可有破解之法了？最近有没有发作？” “关你什么事？”灵芊儿提高了声调回道。 两人热恋的时候，灵芊儿难免会耍些小脾气，黑蝉看似冷漠的目光中，总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柔，浅浅一笑再加上几句恰到好处的情话，瞬间就能让灵芊儿什么脾气都没了。 可是现在不同，不管黑蝉说什么关心的话，对灵芊儿来说，都是恨，是恶心。 黑蝉没理灵芊儿的冷漠态度，似乎早知她会如此，自顾自说道：“周不死或许有办法压制，也可能找到彻底根治这毒的办法，你跟我回鬼界吧……” “不可能的，我早说过了，从此与你陌路，再无瓜葛，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灵芊儿鼓着腮帮子瞪着他，像条生气的小金鱼。 黑蝉便没再说什么，慢慢从腰间抽出了鱼骨腰带，腰带变成了一把闪着灵光的宝剑。这剑就像是一条被剃了肉的凶猛海鱼，一侧平整锋利，另一侧则是坚硬的鱼刺，根根尖锐，透着寒栗。 要动手！ 灵芊儿将玉笛插在腰间，拿出凌云扇瞬间冲到了他跟前。 她从没跟黑蝉交过手，面对他，不知道是势均力敌，还是几招之内就被他擒住。 黑蝉倒是一点儿没客气，攻势汹汹，毫不手软。 灵芊儿心里骂道：“这混蛋还真是毫不留情，好，打不过你，我就死在你手里好了。” 灵芊儿直接迎上鱼骨剑，还差一寸，冰冷的剑刃就要划破她喉咙了，吓得黑蝉心头一紧，手腕微转，鱼骨剑从灵芊儿的耳边划了过去。 灵芊儿摸了摸耳朵，一只耳坠不见了，气得瞪着他说道：“这可是师父送我的。” 她再次冲了过去，故意往锋利的剑刃上迎，弄得鬼王攻也不是，防也不是。 这丫头太贼了。 黑蝉皱了下眉，剑锋一转，直指陈璟一行人。 成百上千条雪白鱼骨向结界游去，这小妖结界能否防得住这样强势的攻击，灵芊儿心里实在是没底。 灵芊儿将凌云扇抛到结界上方，扇子不停地旋转着，数支白玉镖从扇骨中飞出，纷纷击碎了游过来的条条鱼骨。 好在这凌云扇是极品妖器，鱼骨虽多，攻击又高，却没让一条漏网之鱼穿过结界。 黑蝉突然腾空一跃，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抓凌云扇。 灵芊儿忙将凌云扇收了回来，迅速放入百宝袋里，大声骂道：“你这混蛋也想要我师父的扇子。” 黑蝉倏地一下消失在空中，灵芊儿四处寻找。 突然，冰冷的鱼骨剑横在了她的喉前，黑蝉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灵芊儿抽出腰间玉笛抵挡，可刚伸出手就后悔了，后悔也晚了，五根冰冷的指头带着强劲的法力封住了她的妖脉。 原来这才是黑蝉的目的。 “嘶——” 灵芊儿气得转身质问道：“你封我妖脉？” 黑蝉挑了下眉，一副“是又怎么样”的表情，鱼骨剑又变回细细的腰带，环在了他的腰间。 灵芊儿捂着小臂，跪在地上低着头。 黑蝉看了她一会儿，冷冷地问道：“我不过封了你的妖脉，能有多疼？” 灵芊儿不答他，跪在地上微微颤抖，还抹了下眼泪。 黑蝉一惊，快步走了过去，蹲下来扶住她胳膊问道：“你哪儿不舒服？” 下一刻，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灵芊儿的袖口里不知什么时候藏了一张缚妖符，轻轻松松就贴到了黑蝉身上。 灵芊儿使出吃奶的劲一脚踢到了他胸口上，黑蝉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宫墙，接着就与那老宫女一样，被五花大绑再也动弹不得。 灵芊儿得意地笑道：“哈哈，男人啊，真好骗。” 黑蝉的脸上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后悔着了这鬼精灵的道，只是平静道：“你最好给我解开，我刚刚说了，那邪祟没走远，万一他此时出现，恐怕你就会变成下一具干尸。” 灵芊儿道：“我会怕那种下等邪祟？” 小玉笛放在唇边，吹奏了一曲“乐”，四周渐渐出现了许多模糊的矮小身影。 灵芊儿拧着眉，表情冷漠又凶狠。 黑蝉看着眼前的灵芊儿，竟觉得她是如此陌生…… 这些矮小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是四条腿的狼。 不料，还没等完全现身，就忽然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笛声。 一个鬼魅身影悄然出现在灵芊儿身后。 虽然妖脉被封，灵芊儿还是感觉有危险的东西靠近了，手握玉笛突然转身，朝对方面部挥去，这无疑是以卵击石。 “小心。”黑蝉急道。 对方一个后仰轻松躲过，顺势夺了她手中唯一的武器，那支小玉笛。 灵芊儿的右手被什么人大力抓住了，还未等她挣扎一下，红色宝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剑整体通红，就像刚刚杀过人沾满了鲜血一样，散发出的灵气也是暗红色的，来人正准备一剑横过去，下一刻却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灵芊儿，看她一身红衣衬托着雪白的肌肤，略微惊恐却十分清澈的眼眸，带着几分病容又不失娇美的娃娃脸。 怎么就那么想好好地疼疼她呢？ 的确，这不是一张妖媚的脸，五分灵气，三分可爱，二分忧郁，女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惜，何况男人了。 冷剑在侧，灵芊儿并不害怕，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什么时候死，死在谁手里，早就无所谓了。 等了半天，也没被割喉，她缓缓抬头，见到眼前人后，心口猝不及防地颤了颤。 他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又高又瘦，身穿一件白色衣袍，胸前一朵金线绣成的牡丹花尽显华贵，腰系妃色镶绿玉腰带，上面悬着一枚上品翡翠玉葫芦，外披一件深蓝色大氅，垂感极好，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着华美的水纹。 一头银发如缎，在阳光的照耀下莹莹发亮，丝丝银发下是一张极美极美的美人脸，圆润的脸颊，尖尖的下巴，高挺的鼻梁，就像是被某个画师精心勾勒出来的一样。 那勾魂的桃花眼始终带着一抹杀意，让人沉迷其中却又不敢轻易靠近。 他的皮肤跟灵芊儿一样白皙，宛若无暇的美玉，两人彼此对望，就像是一对精美绝伦的白瓷娃娃。 灵芊儿第一次觉得，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男人也未尝不可。 咚咚咚…… 这是心跳的声音？ 灵芊儿心道：“我这是怎么了？不过一个漂亮男人而已，我至于这么没出息吗？” 宝剑入鞘，他伸手想要摸灵芊儿的脸，这可让她吃了一惊。 他脸上挂着痞帅的笑，这笑中却带着几分杀意，仿佛这一刻跟你谈笑风生，下一刻就会笑着结果了你。 灵芊儿觉得这伸过来的手不是要摸她的脸，而是要掐她的脖子，于是拼命地往后躲。 “别用你的脏手碰芊儿。”黑蝉斥责道。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转身看向黑蝉，幸灾乐祸道：“呦，鬼王阁下这是怎么了？竟被这小小的缚妖符困住，等等，芊儿？笛音号群尸，原来如此，妖王闻人箛的徒弟灵芊儿，哈哈，想不到今日在这皇宫内还有意外收获。” “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灵芊儿仔细回想，也想不起来之前是否见过他。 也是，这么美的男人，若是见过，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的手往前一伸，笑道：“凌云扇，交出来吧。” 他明明在笑，可语气中却明显带着威胁，让人不敢不从。 可灵芊儿并不害怕，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她回了一记浅浅的微笑：“公子，不是我不给你，如你所见，我妖脉被封，百宝袋打不开，想给你也拿不出来啊。” 他坏笑道：“既如此，那只能委屈姑娘来寒舍小坐了。” 灵芊儿叹了口气，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又狠狠瞪了黑蝉一眼。 第五十一章 凶手现身 “满意了？封了我妖脉，让我遇到这种事。” 黑蝉冷冷地回道：“如果不是你用符咒困住我，我怎么会让你落到他的手里？” 灵芊儿道：“可笑，落他手里跟落你手里有什么区别？” 黑蝉道：“自然有区别，我是救你，他是杀你。” 这银发男子本还饶有兴致地看他们二人斗嘴，听到这句赶忙解释道：“哎，鬼王阁下别误会，我可没打算杀她……只要她乖乖交出凌云扇。” 灵芊儿淡然问道：“若是不交呢？公子打算怎么办？十大酷刑轮番上阵？” 他微微一笑：“怎可能？让姑娘就范的方法有很多，比如……” 下一刻，他的笑容消失了，突然将宝剑拔出，从灵芊儿身边划过，径直刺向了结界里的悯空。 那杀气就像是腊月里的寒风，在推开房门的一瞬，便已将人冻透。 感受到这刺骨的寒意，灵芊儿打了一个寒颤，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本能的反应，双手合力抓他手腕，无奈，力量相差悬殊，竟被他往前带了几步。 “我死活无所谓，绝不能连累悯空。”灵芊儿心道。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并死抓着银发男子的手腕不放。 银发男子一下就甩开了她的手，灵芊儿往前一扑，像小猴子抱树一样抱住了他的大腿。 “我给你，我给你，你要扇子我给你就是了，别杀悯空，别杀他们，求你了。”灵芊儿哀求道。 两人正僵持间，一个阴影掠过了地面。 灵芊儿本能地抬头：“那是……琅珂剑！” 紧接着，青砖路像是被人用双手大力撕扯开一般，一道看不见的剑气引领着地面的裂缝朝他们游来…… 银发男子一把拉起灵芊儿想带着她躲避，不料这夹带着碎石的剑气直逼他抓着灵芊儿的手，不得已他松了手闪到了一边。 灵芊儿闪避不及，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推向后方，身上被碎石砸得生疼，额头就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似的。 灵芊儿倒在地上无力起身，眉骨下方有一道长长的裂口，不断有鲜血从伤口流出，她心道：“这肯定破相了，我还能见人吗？” 不知从哪里伸过来一只手，抓着她的衣领大力将她提了起来。 灵芊儿实在站不稳，后背紧紧靠在某人的胸前，随后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 鲜血流过眼睑，遮挡了视线，灵芊儿眯起眼睛，是熙沅哥哥吗？ 修长的手指扼住了她的喉咙，仿佛轻轻用力就能把她的脖子拧断。 “你是何人？放开她！” 原来对面手持琅珂剑的才是沈熙沅，锁喉的不用说，定是这银发男子。 “妈的，我上辈子跟他有什么过节。”灵芊儿心里骂道。 沈熙沅急道：“芊儿，你怎么会躲不开我的剑气？难道妖脉被封了吗？” 黑蝉使劲挣了挣，仍然挣不开这缚妖符：“你尽管攻过来，他不会杀她的。” 沈熙沅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个是灵芊儿，他心心念念的灵芊儿。 “是吗？”银发男子懒洋洋地问道。 手指突然发力，他死死掐住灵芊儿的脖子，并面带微笑地看着沈熙沅，又回头冲黑蝉眨了下眼睛。 黑蝉怒道：“你敢杀她，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银发男子无所谓地“哼”了一声。 “杀了她之后我再杀了你，我看你怎么将我碎尸万段？” “化成魙我也要宰了你。” “哎呀呀，我好怕啊。” 灵芊儿被掐得喘不上气了。 沈熙沅慌了，放下了手中剑，喊道：“你先放手，她要被你掐死了。” 银发男子倏地松了手，微微低头，见灵芊儿耷拉着脑袋，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心忽然悸动了一下。 “我不杀她也行，你自封灵脉吧。” 灵芊儿缓过来后，静静地看着眼前人，上次在千草堂偷偷离开，本以为是诀别，没想到今日又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熙沅哥哥。”灵芊儿眼中含泪道。 “芊儿别怕。”沈熙沅安慰道。 黑蝉：“……” 银发男子：“……” 黑蝉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叫这么亲密？ 而银发男子的心境，则像是一潭死水的水面上，偏偏落了一片花瓣，激起了层层涟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熙沅哥哥吗？ 他粗鲁地将灵芊儿推到一边，怒气冲冲地攻向了沈熙沅。 眨眼间，两人就不见了踪影，只听到远处刀剑交错声不断。 灵芊儿坐在地上朝远处骂道：“你个混蛋、疯子。” 黑蝉道：“你在这儿发脾气，不如放了我去抓他。” 灵芊儿都懒得看他。 黑蝉又道：“我是为了抓凶手才来到荣国的，难道就因为你的任性妄为，我要亲眼看着他跑了？” 灵芊儿怒道：“怎么是我任性妄为？还不是你先跟我动手的。” 黑蝉：“……” “熙沅哥哥还能让他跑了？你当沈阁主是你呀，哼，在这宫里埋伏这么久了，连凶手的影儿都没看到，堂堂鬼王，你羞不羞？” 黑蝉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又换了一番说辞：“我知道沈熙沅武功高强，可他是君子，那银发男子若是出什么阴招，沈熙沅一定会吃亏的。” 想起那张带着杀气的笑脸，天不怕地不怕的灵芊儿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起身慢慢走向黑蝉。 快走到跟前的时候，一股怨气忽然从附近的一口井里冒了出来。 黑蝉催她：“快过来。” 灵芊儿也觉得不妙，两步并一步，可还是晚了，手在触碰符咒前，突然被一只枯手抓住了，速度之快，疾如雷电。 这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鬼，面目骇人，形如枯槁。 灵芊儿此时妖脉被封，即便身体灵活，也对付不了这等鬼怪。 这女鬼抓着她的手腕，在她脸上嗅了嗅，欣喜道：“好闻。”又突然怒道，“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你偿命。” 灵芊儿莫名其妙，反问道：“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女鬼手一甩，将她扔向了后方，灵芊儿狠狠撞到了宫墙上，这一下被撞得倒在地上彻底起不来了。 黑蝉怒道：“你是哪里来的野鬼，敢在我面前放肆！” 女鬼吓得躬下了腰，这大概就是鬼王的强大之处吧，一声鬼嗥，威震八方。 女鬼勉强直起了身，哆嗦道：“我不受你管制，我……我不怕你。” 灵芊儿刚想起身，这女鬼就窜了过来。 女鬼骑在她身上，两手合力掐她的脖子，并狂怒地喊道：“还我儿子命来。” 黑蝉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从内心深处发出了一声绝望地喊叫：“芊儿！” 正在远处打斗的沈熙沅和银发男子同时被这喊声惊到了。 灵芊儿掰不开她的枯手，只得央求道：“姑娘……你……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 女鬼疯了似的吼道：“那贱人就穿着红衣服，不是你是谁？穿红衣的我都要杀了。” 灵芊儿趁其不备，从小香囊里拿出了一张缚妖符，这女鬼反应很快，倏地向后退去。 灵芊儿剧烈地咳嗽着…… “他娘的，一天被两次锁喉……”灵芊儿的怒气达到了顶点。 她坐起来指着女鬼大骂道：“你个不要脸的疯婆子，你自己没穿红衣吗？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发疯杀了你儿子？如今却来怨天怨地怨旁人，真是可笑。你在人间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判官肯定都把账算到你儿子头上，他永生永世也别想出地狱。” 黑蝉咬着牙责备道：“你刺激她干什么？” 女鬼被激怒了，面目狰狞，张开大嘴，露出獠牙，再一次扑向灵芊儿，对准她脖子就准备一口咬下去。 灵芊儿无力反抗，认了命。 女鬼突然停住了动作，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倏地跳进了井中。 宫墙上忽然出现了十几个道士，见那女鬼溜了，便放下了手中的黄符，洋洋得意道：“下次你就没那么走运了。” 一道士在远处喊道：“你们在这儿干嘛呢？沈熙沅正在御书房上空抓妖呢，还不快过去帮忙。” “啥？那刚刚跑掉的女鬼是……” “别废话了，快来。” 灵芊儿筋疲力尽，连怼这些蠢道士的力气都没有。 黑蝉催促道：“你还不过来给我撕开符咒，等那女鬼回来要你的命吗？” 灵芊儿就像没听到一样，一只手无力地搭在额头上，呆呆地看着天空。 黑蝉道：“你想死在这群凡人面前吗？” 灵芊儿转头望向小妖结界，悯空正焦急地看着她。 唉，死也是件麻烦事。 她起身走过去轻轻撕下了黑蝉身上的缚妖符。 黑蝉脱身后，整了整衣衫，一脸酸相道：“刚才一说到沈熙沅可能会受伤，你就这般惶恐，怎么，你喜欢他？要做阁主夫人吗？” 他缓步走到老宫女身边，放走了她。 灵芊儿没想到刚放这货自由，他就来了这么一句，一个白眼甩过去，怒道：“你胡说什么呢？赶紧滚蛋抓人去。” 谁料，黑蝉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跟我回鬼界。” “你没完了？” 黑蝉那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可以商量的余地。 灵芊儿骂道：“你他娘的还真是个鬼话连篇的混蛋。” 黑蝉愣了一下，没错，愣了一下，三年间灵芊儿从来没有说过粗话，尤其是对他。 混蛋！ 他娘的！ 其实人家也没说错，这样骗她确实挺混蛋的，不过为了救她的命，混蛋又怎样？ 黑蝉也不解释，鱼骨剑往前一抛，拉着灵芊儿就要御剑飞行。 第五十二章 银发男子的威胁 “等等等等。”灵芊儿拼命找理由拖延，“为什么不瞬息千里？干嘛非要在天上飞？” “你妖力尚未恢复，不能瞬息千里。”黑蝉耐心地给她解释。 “那我也不能御剑飞行。”灵芊儿道。 “怎么？”黑蝉不解道。 “你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要是御剑飞回南海，在高空受这冷风一吹，我感染了风寒怎么办？不死也半条命进去了。”灵芊儿道。 “那……我先带你找家客栈歇着，等你妖力恢复了一成，咱们再用传送符回南海。”黑蝉道。 灵芊儿努力在体内搜...... 《半妖灵芊儿》第五十二章 银发男子的威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 你是皓月，我是淤泥 沈熙沅在灵芊儿的房门口静静打坐。 夕阳西下，数名肃雍阁的小弟子从天而降。 沈熙沅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大家安静，便起身往外走去。 他确定不会吵到灵芊儿才停下脚步：“凶手是个穿红衣的女鬼，她可能跟一个有着一头银发的男人有些关系，这人放荡不羁，凶残冷血，手持红色宝剑，那剑有些像……” 珑玉道：“是钟寒。” 沈熙沅道：“你怎么肯定是他？” 珑玉笃定道：“钟寒就是一头银发，跟他父亲一样。那红剑肯定是血泣。” 沈熙沅恍然...... 《半妖灵芊儿》第五十三章 你是皓月，我是淤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误入蛇窟 月亮忽然与灵芊儿玩起了躲猫猫，周围时明时暗。 一个脑袋慢慢从井口探出。 这个时辰，这个地点，冒出个人头，灵芊儿还是被吓到了，顿在原地不敢再往前。 身后忽然窜出一个人，这人一剑将井里的头刺穿，随后把这个鬼整个挑了出来，动作利落，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迅速将红衣女鬼装进封妖袋中，后缓步走到了灵芊儿身前。 “吓到了吗？”他的语气充满了关心。 “没有。” “见我准时来了，是不是特别高兴？” 灵芊儿抬眼，月光映得他俊俏的...... 《半妖灵芊儿》第五十四章 误入蛇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聋了瞎了？别怕，我在 午时，店小二送来一桌可口饭菜，还有一小碗药。 “公子，这药得空腹服下，您千万记住了。” “就这么点儿药？” “大夫说了，姑娘这伤不碍事，不治也可，只是见公子您紧张，这才开了剂解毒汤。这些就够了，是药三分毒。” “嗯。” 灵芊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周围漆黑一片，十分安静。 她坐起来嘀咕道：“天还没亮吗？” 他端着药柔声说道：“都午时了，你让蛇咬了，身上没有其他伤口。这是解毒汤，趁热喝了吧。” 见灵芊儿不理他...... 《半妖灵芊儿》第五十五章 聋了瞎了？别怕，我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骷髅岭斗子墨 钟寒松开了手，不满道：“有我在，你怕什么？你要是叫出声来，这里瞬间就全是鬼兵，别说找人了，我还得带着你这个累赘费力脱身。” 灵芊儿抱歉地点点头。 这时，从木屋里走出一个人来，灵芊儿觉得他的身形很像绯鸟，不自觉地抓紧了钟寒的手臂。 钟寒了然于心，紧盯着屋前的人。 几个巡逻兵回来了，一个走进屋内，马上又退了出来，大骂道：“你个混蛋，又往屋里带什么玩意？” 另一个走进屋内一瞧，也紧忙退出来责备道：“你吸完倒是收拾...... 《半妖灵芊儿》第五十六章 骷髅岭斗子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十万人尸？ 屋内有一个人和一团鬼火。 鬼火惊恐道：“怎么办啊？灵芊儿杀了鹿庸，会不会查到这里来。” “怕什么，不是还没来嘛，再说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就算此时她人在这里，也未必能伤得了我。” “您是鬼王，自然不怕，可是我……我……” “瞧你这副鬼样子，还真是胆小如鼠。” “我能不怕吗，听鹿庸的徒弟说，灵芊儿杀人的时候根本不讲道理，只要跟妖王的死沾点儿边的人，她都会宰了，万一我被她逮到，为了保命，我可是会说出一切的，到时候...... 《半妖灵芊儿》第五十七章 十万人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师父的死因 灵芊儿哼道：“你会好心来看我？你想要凌云扇吧？没门儿，我死也不会给你。今儿既然落你们手里了，我认栽，不过，先奉劝各位一句，别像汪瀚忠那只傻狗一样砍我的手，没用的，师父将这银镯封印在我手腕上了，若是强行取下，它就自动烧毁了，里面的东西谁也得不到。” 子舒听完，很是难过，抓过灵芊儿的手腕，在那道暗红色的伤疤上轻轻地揉着。 灵芊儿费力地掰着他的手指，没好气道：“不是说了强行取不下来吗，你跟那傻狗一样傻吗？” 《半妖灵芊儿》第五十八章 师父的死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逃出灵山 “我将你送到白芷观后，回来就重置了灵山的结界，之所以留着汪瀚忠的命，就是想暗中揪出他背后的黑手。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那样稀奇的追踪术，到底在白芷观找到了你，你却将他反杀了，这条线便断了。”子舒道。 “当鹿庸说子修的徒弟拼死反抗，他不得已杀了他们的时候，我也起了疑，便命人暗中查他的一切，他似乎嗅到了危险，谎称在人间搜寻你们，就再不敢回灵山了。后来汪临义断断续续地转述了芸芯的话，我们马上就猜到是他们二...... 《半妖灵芊儿》第五十九章 逃出灵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钟寒的老巢是鬼城 酒足饭饱，钟寒往桌子上放了一块银子，又戳了一下灵芊儿的额头。 灵芊儿捂着脑门问道：“你做什么？” 钟寒笑道：“渡你点儿仙气，好传送啊。”他晃了晃手里的传送符。 眨眼的功夫，钟寒就带着她来到了阴森静谧的深山之中，钟寒的手在前方比划着什么，一扇门出现在二人眼前。 “进来吧。” 穿过这扇门，便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座高大宏伟的城楼屹立在二人面前，城墙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静，城楼上挂着一排白色灯笼，轻轻摇曳，让人...... 《半妖灵芊儿》第六十章 钟寒的老巢是鬼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怕黑？我陪你睡 两个侍女看了看彼此，不明白她说什么，其中一人道：“夜深了，姑娘快歇着吧，我们就守在外室，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两人退了出去并轻轻关上了门。 屋里只剩灵芊儿一人，傻傻地杵在原地。 几个小灯妖从琉璃灯中飞出，围着她转了几圈。 灵芊儿觉得这屋里不够亮，就从香囊中拿出了一捆小灯妖，解开绳索，七八个小灯妖伸了伸懒腰，相互点燃了头顶的蜡烛。 屋里霎时亮如白昼。 想起刚刚听到的婴儿哭声，灵芊儿有些后怕：“这鬼城里肯定...... 《半妖灵芊儿》第六十一章 怕黑？我陪你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 逍遥观内的幻象 两人吃完，侍女端来一壶茉莉花茶，灵芊儿闻着茶香，稀奇道：“这死人住的地方竟然有茉莉花。” 钟寒道：“逍遥观的后山，乱七八糟什么都长，等下你可以去瞧瞧。” 灵芊儿道：“不去，在这屋里等死就好了。” 钟寒啧道：“死我这里，我还嫌你晦气呢。” 灵芊儿道：“那你放我走，我死外面。” 钟寒哼道：“交不出凌云扇，你哪儿都别想去，也别想死，要是敢跑，我就亲手扒了那和尚的皮。” “就会欺负不会武功的和尚，不嫌害臊。”灵芊儿小...... 《半妖灵芊儿》第六十二章 逍遥观内的幻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恐怖的哭声 “红娘。”灵芊儿轻声唤她。 钟寒见她对着空气说话，吓得快步走了过去，轻抓她手臂，问道：“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跟谁说话呢？” 灵芊儿道：“钟寒，你看……她……咦，她人呢？” 这里哪有什么女人？只有破旧的房子和荒凉的院子。 钟寒道：“这里除了你我哪儿还有人？” 灵芊儿似乎忘记了昨夜两人之间的不愉快，抓着他的胳膊紧张道：“我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刚刚，这里还有一个道士和一个快临盆的女人，早上在后山的花园里我也看见...... 《半妖灵芊儿》第六十三章 恐怖的哭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一场八百年前的虐恋 灵芊儿醒来时天已大亮，钟寒不在屋里。 打开窗户，天空晴朗，泥土被昨夜的雨水滋润过，松软湿润，空气中弥漫着大自然的味道。 侍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莞尔道：“姑娘醒了，城主让姑娘待在房中休息，他等下就来。” 灵芊儿道：“哼，意思就是让你们看着我呗？” 侍女道：“不是的，姑娘别误会城主。” 灵芊儿看着桌上的几碟小菜，一点食欲也没有。转头望向逍遥观，忽然发现道观门口站着许多黄袍道士和白衣仙使。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侍...... 《半妖灵芊儿》第六十四章 一场八百年前的虐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钟寒的歉意 钟寒走后，灵芊儿悄悄跑到了后山的木屋里。 屋子里东西破旧，灰尘堆积如山。 她在院子里找到了一个木桶，提着它去溪边打了一桶水，回来就开始收拾。 能用的就擦干净，不能用的都扔到了院子里，忙活了一个时辰，屋子里总算能落脚了。 从百宝袋里拿出几床锦被铺到了床上，又拿出了一套茶具放在了桌子上。 “哼，你当我愿意待在那个破楼里，我一个人住这儿更自在。”灵芊儿擦了擦额头的汗。 接着将院里院外的杂草拔了，又用符咒烧了乱七八糟...... 《半妖灵芊儿》第六十五章 钟寒的歉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温柔的呵护 钟寒撇嘴道：“这么能睡，跟猪有什么区别？别愣着了，赶紧过来。” 灵芊儿握紧了拳头白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走进了内室。 郎中诊脉后说道：“姑娘的身体暂无大碍，我给你调理下就好。” 灵芊儿心道：“这阵子妖力恢复的缓慢，不过也能打开百宝袋了，万一这郎中告诉了钟寒，他逼我交出凌云扇怎么办？” 钟寒问道：“想什么呢你？” 灵芊儿道：“我有话要单独跟这位先生说，你们都出去。” 钟寒坏笑道：“什么话还得背着我啊？” 灵芊儿心虚道...... 《半妖灵芊儿》第六十六章 温柔的呵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巴掌打在脸上，疼在心上 灵芊儿将郎中带到逍遥观的后院中，指着地面说道：“就在这儿，那道长杀了他妻子。” 郎中捋了捋胡须说道：“有的地方，杀戮太多，就会聚集许多怨气，自然也会出现许多幻象，这不稀奇。” 灵芊儿不解道：“那为何只有我看得到？钟寒却看不到？” 郎中道：“这个也是因人而异，比如说，一个地方有厉鬼横行，那往往孩童和体弱的老人容易被上身，而身体强健或者本身戾气重的人，邪祟是不敢靠近的。” 灵芊儿若有所思：“这个倒是能说得过去...... 《半妖灵芊儿》第六十七章 巴掌打在脸上，疼在心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逃出亡城 到了山脚下，整个人躲进了灌木丛里，不一会儿，一个人扛着锄头朝这边走来。 当他走到跟前时，灵芊儿突然现身，从扇骨中窜出的利刃直指他喉咙。 这老农肩上的锄头“咣当”落地。 灵芊儿小声道：“我不会伤你，我只想知道怎么离开亡城，你若是不说，或是敢叫一声，我马上杀了你。” “好，姑娘，我不喊，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出亡城啊，哎……姑娘你别生气，你要是想出去，只能往那边走，那有巡逻的人，他们才知道怎么出城。” 灵芊儿一挥手...... 《半妖灵芊儿》第六十八章 逃出亡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误入青楼 此时，离国的太傅苏文曌是既品不出这西湖龙井的甘醇，也没心思看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轻轻一摆手就让她出去了。 他对面的青年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相貌秀气，说话斯斯文文的。 “大人无需这般伤神，我明日就奏请皇上，亲自出使荣国。” 苏文曌摇了摇头，愁眉不展道：“今年先遇水灾，后遇瘟灾，如今蝗虫又来啃食庄家……这接连种种昌王岂会不知，不仅没有雪中送炭，反而落井下石，将往年的岁供加了二成。这不是明着抢吗？茂宬啊……” 尚书...... 《半妖灵芊儿》第六十九章 误入青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太叔瑥的诡计 妖力开始缓慢地在灵芊儿体内流动…… 灵芊儿忽然消失了，接着出现在了房间的另一边，她迅速拽下银镯上的小妖，两个小妖围着她快速转了几圈，一个圆形结界将她护在了当中。 灵芊儿一屁股坐在地上，从百宝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白瓶，对着眼睛倒了些透明液体，渐渐地，眼前的一切清晰了。 她见左珵手里拿着一把宝剑，便起身指着他说道：“刚刚就是你跟我交手的吧？对一个眼瞎的姑娘还能下如此狠手，不知羞耻，不要脸，不嫌害臊。你看我做什么...... 《半妖灵芊儿》第七十章 太叔瑥的诡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小祖宗，我可找到你了 朱砂一时没明白灵芊儿的意思：“姑娘，你……你不是认真的吧？” 灵芊儿点点头，如释重负。 苏文曌连连摇头，怎可让一个姑娘为了离国牺牲，正准备来一番游说，就被灵芊儿拿话噎回来了。 “苏公子，你不用觉得内疚，这事因我而起，自然要由我来结束。其实我身患顽疾，时日不多了，早死早解脱。” 灵芊儿起身撕掉了女鬼身上的缚妖符，又对左珵和赵九说道：“你们让这女鬼带路，去城外找太叔瑥，告诉他我已经隐毒发作死了，让他别费力气屠...... 《半妖灵芊儿》第七十一章 小祖宗，我可找到你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风流跌宕孔离思 钟寒用袖口抹了一下脸上的血，鲜血渗入衣袖，看不出痕迹。 接着迈着投降的步子走到灵芊儿身边，柔声道：“我错了行吗，乖，咱们先离开这儿。” “现在还不能走。” 这丫头还没完了！ 钟寒不乐意了：“你闹脾气也要有个度。” 灵芊儿解释道：“瑾陵城里有五千鬼兵伺机而动，城外也有五千，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一走了之，让离国百姓遭受无妄之灾。” 钟寒忽然想起了什么，嘟囔道：“差点把他忘了。” “嗯？” 钟寒用手指戳了她额头一下，道...... 《半妖灵芊儿》第七十二章 风流跌宕孔离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出城抓鬼 他们将猴子围困在中间，十几根长矛从盾牌缝隙中刺出，猴子们发出阵阵惨叫声后，就消失不见了。 其余猴子见状，纷纷跳上了房顶，逃向别处去伤人。 左珵急道：“我去调弓箭兵。” 赵九道：“普通的箭杀不死它们的，一个不小心，还会误伤城中百姓。” “杀不死？”灵芊儿问道。 “嗯！” 灵芊儿恍然大悟：“这是猴尸，是鬼王太叔瑥召唤出来的，上次在骷髅岭，我还以为它们是矮人，原来是猴子。呵……想不到他竟然会万花曲，真是糟蹋了小弦的...... 《半妖灵芊儿》第七十三章 出城抓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灵芊儿的复仇 赵判明显心虚了，语无伦次道：“离国今夜有妖孽作乱，先收到了消息……所以，潜伏……潜伏在此……” 钟寒哼道：“蛇鼠一窝。” 赵判怒道：“你说什么？” 廖骞道：“皇宫的命案与你脱不了干系，我们抓你回天庭受审，有什么不对？” 钟寒用一根手指绕着一缕银发，漫不经心道：“我听说凶手是个女鬼，怎么能无凭无据往我头上赖？” 赵判道：“谁又能保证那女鬼不是你的手下？在云国，我可是与你交过手的，虽然当时没看清你的样子，可这世...... 《半妖灵芊儿》第七十四章 灵芊儿的复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钟寒的吻 夜幕降临，四人巡视完整座瑾陵城，也未见残余的鬼兵和猴子。 左珵二人道了谢，就离开了。 钟寒带着灵芊儿住在云笙阁，这几日云笙阁的歌舞都停了，雅间里异常安静。 灵芊儿躺在床上，疲累得很。 钟寒揉着她的小腿说道：“你怎么对离国的事儿这么上心？都不急着去黄泉了。” 灵芊儿闭上了眼，不想说。 钟寒使劲掐了一下她的腿，灵芊儿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一五一十地给他说了。 “你怎么才说？你……” “反正人都被我杀了，说不说有什么意义？...... 《半妖灵芊儿》第七十五章 钟寒的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陪卿入黄泉 灵芊儿捂嘴一笑：“没有那么严重，离国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多出来的两成岁贡怕是……” 这事儿啊。 陈璟马上回她：“那就不加了。” 灵芊儿手托着下巴看着他。 陈璟想了想，道：“那今年的就免了。” 灵芊儿还是看着他。 “那……我这就命人运些物资来救济瑾陵百姓。” 灵芊儿收回了目光，嘟起了小嘴。 陈璟糊涂了，问道：“还不满意？” 灵芊儿提醒道：“和亲！” 陈璟一拍桌子道：“好，那就将公主嫁给离国太子，不过公主年纪确实尚小，可...... 《半妖灵芊儿》第七十六章 陪卿入黄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灵芊儿的身世之谜 黄泉路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忘川河，河面时而血浪滚滚，时而水平如镜。 河上有一座桥，灵芊儿知道，这是奈何桥，刚刚从他们身边走过的男女老少正排着队等着喝孟婆汤。 灵芊儿走到桥头的石碑前，仰头观看，这石碑很高，上面刻满了名字，闪着光旋转着。 钟寒道：“三生石，刻着世人的姻缘。” 灵芊儿浅浅一笑：“骗人的。” 钟寒道：“我也不信这个，遇到心爱的人就要努力去追，而不是相信这块大石头。” 他瞥了一眼灵芊儿，...... 《半妖灵芊儿》第七十七章 灵芊儿的身世之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跟了我，站在我身后 沈熙沅落了地，扫了一眼周围，除了彼岸花，还是彼岸花。 钟寒大概怕灵芊儿叫出声来，大手覆在她半张脸上，将她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 灵芊儿使劲挣扎，钟寒却越发用力禁锢她，灵芊儿拼尽全力在心中喊出了一句：“我要喘不上气了！” 钟寒的手马上往下移，鼻子露了出来，灵芊儿深吸了几口气后，又在心中问道：“你刚刚听到我说喘不过气了？” 钟寒低头，将脸贴到灵芊儿左耳上，点了下头。 “哇，这就是隐语术啊，我竟然今天才学会。” 灵芊...... 《半妖灵芊儿》第七十八章 跟了我，站在我身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神秘的信 钟寒不悦道：“沈阁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熙沅目光犀利，道：“我要带芊儿离开。” 钟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这恐怕不行，你若是执意如此，我就只好杀了她了。” 灵芊儿心道：“杀了我？这疯子又是闹哪出啊？” 她想推走血泣，刚一抬手，沈熙沅就厉声喝道：“芊儿别动！” 灵芊儿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钟寒等着沈熙沅收剑走人，沈熙沅却道：“你真的会杀了芊儿吗？” 钟寒歪头，眯了眯眼睛。 沈熙沅道：“芊儿被你掳走，也有一段...... 《半妖灵芊儿》第七十九章 神秘的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我想和你做结伴南飞的大雁 一孩童问他们：“什么是私奔？” 灵芊儿脸都红了，解释道：“不是，我大哥脑子不大好使。” 钟寒一把牵过她的手，举起来给她们看：“我们二人私奔到此，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钟寒随后拿出一块银子。 村妇们围了过来，互相争抢着，钟寒将银子扔给了一个又黑又壮的村妇。 这村妇的家很是寒酸，烂泥掺着枯草围成的矮墙圈着一个大院子和两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枯草的半截露在外面，被风吹得来回摇晃。 一张吃饭用的矮桌子放在院子中间，外加...... 《半妖灵芊儿》第八十章 我想和你做结伴南飞的大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亡城里的妖魔鬼怪（一） 第二天一早，灵芊儿被“叮叮当当”的打砸声吵醒了。 灵芊儿走出屋子，见钟寒和几个光膀子的大汉在房顶上拿着锤子四处敲打，村妇正忙着给他们做吃的。 修葺得差不多了，钟寒率先跳了下来，一头银发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烈日当空，钟寒的上半身裸着，满是汗珠，闪闪发亮。 灵芊儿发现，钟寒虽然身材修长，看起来有些瘦弱，但实际上，他的身体很结实，腹部平坦，腹肌数不清是八块还是六块。 灵芊儿转过头去，脑海里还浮现着那凸出的胸肌...... 《半妖灵芊儿》第八十一章 亡城里的妖魔鬼怪（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亡城里的妖魔鬼怪（二） “我赌一两银子阿生赢。” “我赌小石头赢。” “来来来……这边下注。” 钟寒摇了摇头，牵着灵芊儿的手朝另一条街道走去。 一酒馆前摆放着好几个半人高的大酒坛，店小二肩上搭着一条雪白毛巾，热情地招呼钟寒：“城主不和姑娘进来坐坐？” 钟寒摆摆手，店小二便不敢打扰了。 一个阿婆拿着一盒香粉朝他二人走来。 “姑娘拿去用吧。” 灵芊儿接过来闻了闻，下等货。无奈，对方盛情难却，钟寒一把抢过来说道：“我先替你收着。” 灵芊儿给了阿...... 《半妖灵芊儿》第八十二章 亡城里的妖魔鬼怪（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红豆的复仇 灵芊儿坐在床上翻看着有关亡灵的古书，希望能从中找到召唤出红娘的方法来。 侍女轻轻走进来说道：“姑娘，茶楼的红豆求见。” 那个弹琴的少女？ 灵芊儿合上书，问道：“人在哪里？” “在一楼等候。” 灵芊儿走下楼去，见红豆抱着古琴站在原地，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好像一个闯进皇宫的乞丐，胆怯又拘谨。 灵芊儿笑道：“你怎么会来？” 红豆怯懦道：“箐娥姐姐提前跟城主说了，有空就让我来陪你弹弹琴。” 灵芊儿开心地邀她上楼。 红...... 《半妖灵芊儿》第八十三章 红豆的复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我的真命天子，你终于找到我了 “难道我杀了那些无辜的同胞，现在就是遭报应了吗？”灵芊儿心道。 玲珑整个人亢奋起来，不知道抽了多少鞭，直到听不见灵芊儿的叫声，她才喘着气停了下来。 她踢了灵芊儿几脚，见她没反应，便往她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灵芊儿被淋了个透心凉，猛地睁开了眼睛，上方传来玲珑的冷言冷语：“这就受不了了？” 灵芊儿的脸一点血色也没有，睫毛上挂着点点泪珠，牙齿不停地打颤：“报应……哼……我才不信……他们害我师父在先……是……罪有应...... 《半妖灵芊儿》第八十四章 我的真命天子，你终于找到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别怕，我必不弃你 她将右手捞出，装进了百宝袋里，伸出胳膊看了看，鞭伤没有留下疤痕，走到镜子前，却惊呆了，脸颊两边有几道骇人的伤疤，还有一道斜着的长疤，从眉间穿过鼻梁，一直延伸至唇边。 这些伤疤就像几条丑陋的蚯蚓爬在脸上，丑的令人作呕。 灵芊儿瘫坐在地，无声地哭泣着：“我曾经毫不在意的皮囊，如今变成了这副鬼样，比幽州那女鬼能好到哪儿去？” 灵芊儿站起身，将光秃秃的手腕探入百宝袋中，袋口冲下，一件干净的素衣掉了出来。她折腾了...... 《半妖灵芊儿》第八十五章 别怕，我必不弃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闯天界、偷仙草 “我也吃不进去了，太甜腻。”钟寒收拾完桌子，就洗碗去了。 灵芊儿左手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夜空中的一轮圆月。 明月还是那一轮明月，亘古不变，只是这世间万物，却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了。 生生死死，聚聚散散，没有一样是人能掌控的。 “月亮啊，你在笑话我吗？没了师父的庇佑，我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灵芊儿仰头轻声问月亮。 钟寒拿来了笔墨，还有两盏孔明灯，微微笑道：“许些愿望吧，一会儿我们放灯。” 灵芊儿拿起狼毫，沾了些浓墨...... 《半妖灵芊儿》第八十六章 闯天界、偷仙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身陷囹圄 廖骞一见钟寒，先是一惊，接着故作镇定，心道：“身边有这么多人在，还怕他钟寒一人？” 他马上吩咐属下去通知其他将军，连同在圣哲处的沈熙沅也一起叫上，今日定要将他拿下。 钟寒笑道：“我忽然想念祥龙殿了，所以就回家来瞧瞧，诸位不必这般兴师动众吧。” 一天兵手里捧着现灵灯，那灯异常明亮。 可是这里除了钟寒再没有其他人了。 廖骞问他：“是你偷了药仙的还灵草吗？” 钟寒道：“我要那玩意干嘛？不信的话，你来搜嘛。” 钟寒张开...... 《半妖灵芊儿》第八十七章 身陷囹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越狱 守卫的呼噜声传来。 “如果此时稍稍运用妖神之力，我或许能冲破这变形咒。” 簪子一点点地退出了发髻，“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在这安静的天牢内发出的声音可不小。 灵芊儿吓了一跳，半天不敢动，可是守卫依旧没醒。 远处牢房里传来一声叹息：“天帝这是不给钟家留后啊。” 另一间牢房里有人接话：“想不到今日我要亲眼着看老龙的儿子死在我面前，呵，可惜我自己想死却死不了。” “天帝为什么留着咱们的命？” “最好的复仇不是杀了咱们...... 《半妖灵芊儿》第八十八章 越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轻纱遮颜不识伊人 赵判道：“萧仙尊，您仁爱天下，可难保子舒没有一统三界的野心，我们这也是未雨绸缪啊。” 沈熙沅黯然道：“灵芊儿命不久矣，能不能活过今年，都是未知。她若是不幸离世，那凌云扇也就随着她一起入土了，再者，闻人箛给她的东西，她是断不会交给别人的，我劝你们还是别浪费功夫了。若是你们一意孤行，做出背地里伤人的事来……我沈熙沅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众仙官纷纷低头私语。 天帝咳了几声，殿内安静下来。 天帝话题一转：“天界的...... 《半妖灵芊儿》第八十九章 轻纱遮颜不识伊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白芷观内话从前 灵芊儿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范蓁喊道：“别发呆，快传送。” 灵芊儿点点头，带着大家倏地消失了。 一行人稳稳落地，除了钟寒，他整个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羽箭还插在他胸前。 灵芊儿使劲拍打着道观的大门：“道长！道长！” 范蓁抬头，接着浑身一颤。 “白芷观！这就要见儿子了？” 暮玹匆匆跑过来开门，见到白纱遮面的姑娘，礼貌地问道：“不知姑娘有何事？” 灵芊儿急道：“暮玹，我是灵芊儿啊。” 暮玹紧忙将人迎了进来，接着警惕...... 《半妖灵芊儿》第九十章 白芷观内话从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人之初性本恶 “当年赵判交给我一个锦盒，说天帝秘密命我调查钟龙当年谋反的事，我不明白，这事都过去一千多年了，还有什么好查的？可赵判说，那兵符和信件都是伪造的，有人故意陷害钟龙，希望我能在这些罪证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吓坏了，就慌忙带着锦盒回到了家中。”范蓁道。 “为什么是你？”灵芊儿不解道。 “芊儿，如果此时这里弥漫着一股妖气，你能分辨出是谁的妖气吗？”白煦问她。 “我不能，但是我师父能，他说每个妖的...... 《半妖灵芊儿》第九十一章 人之初性本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解药 范蓁看着残月没有血色的脸，直接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残月淡然道：“愧对小煦，自杀了。” 范蓁掩面而泣，委屈了太久，一晚上不知道哭了几次了。 院子里安静了，只剩白煦、灵芊儿和钟寒三人，灵芊儿问钟寒：“你还能坚持吗？要不要躺一下？” 钟寒莞尔道：“没事。” 灵芊儿道：“这些前辈都是你爹的好朋友，我们应该带他们回亡城，然后等待时机……” 白煦问道：“等待时机？” 灵芊儿道：“怎么？受了这么大委屈不要讨回来吗？” 钟...... 《半妖灵芊儿》第九十二章 解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重生 “城主！” 钟寒轻声走了出去：“又怎么了？” “姑娘已经喝下了解药？” “嗯。” “玲珑的事，城主你看……” 钟寒马上想到了一个人，哼道：“加强巡逻，再多加几层防护结界，这几天没事就先别来吵我。” 忽然，从内室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两人一愣，一起冲了进去，不见了灵芊儿，只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婴躺在床上舞动着四肢。 她头发乌黑，眼仁黑亮，皮肤雪白，像个雪娃娃，左手腕上还戴着一个银镯子。 钟寒小心将她抱在怀里，笑道：“你...... 《半妖灵芊儿》第九十三章 重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小多的来访 钟寒不情愿地起身，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在灵芊儿额头上亲了下，叮嘱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昨夜也没睡好，我去去就来，你不准四处乱逛。” 灵芊儿脸颊通红，说不出话来，只是使劲地点头。 钟寒看着她羞答答的模样，笑了笑，起身离开了。 钟寒走后，灵芊儿赶忙从百宝袋中翻出了一本书，才看了几页，就已经面红耳赤了。 “师父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这些啊？” 最后还有几页详细说明了怀孕生子的细节。 灵芊儿心道：“若是我也有了孩子，会像...... 《半妖灵芊儿》第九十四章 小多的来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相依相偎的日子 天帝捂着脸瘫坐在王座上，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麻：“天界出了囚犯集体越狱的荒唐事，我岂不是成了三界笑柄？更为棘手的是那几位已经‘死了’的囚犯不知去向，日后他们会不会冲进天恩殿来找我寻仇？” 沈麟道：“大部分囚犯都被箭阵所杀，余下的也都被抓回了天牢，不过还有几个关押在最底层的囚犯在逃，不知都是什么人？” 天帝心里一颤。 赵判忙道：“沈将军放心，已经查到他们的去向了，我和廖将军定能将他们抓回。” 天帝将话题一转：...... 《半妖灵芊儿》第九十五章 相依相偎的日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真实又恐怖的梦 灵芊儿走下楼，见小多提着食盒站在内室门口。 “我在这儿呢。” 小多转身笑道：“今儿初一，我给你做了些点心。” 灵芊儿道：“你就这样把幽雨扔家里了？” 小多莞尔道：“看你一眼我就放心了，这就回去。” 小多走后，灵芊儿拎着食盒上了楼，和钟寒躺在床上吃点心。 钟寒夸道：“手艺不错。” 灵芊儿得意道：“小多做饭可好吃了。” 钟寒道：“你喜欢他？” 灵芊儿道：“喜欢啊。” 钟寒把她手里的点心抢过来扔到了一边，问道：“你还敢喜欢...... 《半妖灵芊儿》第九十六章 真实又恐怖的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千琼观内一探究竟 吃过大碗面，洗过澡，灵芊儿疲累地瘫倒在床上，不管是孩子还是千窟洞她都没有力气去想。 钟寒又像狗一样黏了过来。 灵芊儿道：“我好累，今晚放过我吧。” 钟寒本想来强的，可想起昨夜灵芊儿那反常的举动，只得不情愿地躺了回来。 钟寒发现，即使不包下这家客栈，也没人来，正值正月，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早饭依旧只有面，钟寒皱起了眉，好在灵芊儿还挺爱吃的。 可吃完不到一刻，就全吐了出来，钟寒坚持要带她去看大夫，灵芊儿不肯，非...... 《半妖灵芊儿》第九十七章 千琼观内一探究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伤离别，只身一人闯魔窟 灵芊儿松了手，小声道：“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恰恰相反，我是太怕离开你，又怕不得不离开你。”想着想着，灵芊儿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钟寒吓坏了，一手搂着她一手给她擦眼泪：“别哭啊？你怎么了？” 灵芊儿哭道：“你抱我一会儿吧。” 钟寒紧紧抱住了她，心头有一万个疑问在回旋。 “你别不要我们娘俩啊，你别跟一痴道长一样，给我一剑啊。与其要面对这样的结局，还不如现在就离开……”灵芊儿在心中乞求着，越哭越伤心。 一直...... 《半妖灵芊儿》第九十八章 伤离别，只身一人闯魔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救莫离 石洞两侧是一间间的牢房，很多被关押的人都躲在最里面，好像这样就能免去一死似的。 灵芊儿犯了难，这么多间牢房怎么找啊，难道挨个问？ “以后你遇到危险，这个蓝蝴蝶就能给我报信，我好去救你。” “师哥以后有难，我也能去救你啊！” 灵芊儿使劲摇头，将闯进脑袋里的声音赶了出去，太看重誓言也不是什么好事，人还是心狠点儿活得自在。 她小声呼唤：“莫离师哥？” 没人答…… 唤了几声后，灵芊儿就没了耐心，准备抓一个蝙蝠精问个明白...... 《半妖灵芊儿》第九十九章 救莫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智斗蛤蟆仙 “当今天帝。”静慧道长解释道。 很多零零散散的线索，慢慢在灵芊儿脑海里连成了串。 灵芊儿好奇道：“他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啊？你在这西北之地横行多年，他不仅没管你，还送上秘籍给你修炼。” 陀斧拧起了眉，虽然在灵芊儿看来，只是两个大圆柿子彼此靠近了些。 “你很聪明，还很敏锐，我不喜欢。” 灵芊儿笑道：“跟我说说吧，前辈，听师父说当年您宁可被贬，也不肯帮着天界攻打妖界，昀阳先生都夸您不忘本呢，说说天帝做的龌龊事，您又......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章 智斗蛤蟆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联手突围 灵芊儿将盒子重新放入百宝袋里，跳下了树。 陀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腕上的银镯。 灵芊儿道：“吸了她们的记忆，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陀斧道：“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你以为我这里没有天帝的眼线吗？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 灵芊儿沮丧道：“你述说往事的时候，就把她们的活路给堵死了。” 陀斧推脱道：“你先问我的，这活路可是你堵死的。” 灵芊儿求道：“前辈，帮我想想办法，求你了。” 陀斧拍了一下她的脑......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零一章 联手突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荒山空庙肝肠寸断（一） 小道士们是一脸的惊愕，师父这是做什么？ 陀斧气得大吼一声，踏着黯芒剑飞速追了下去。 灵芊儿恍惚间又看到了姚之锦和众天兵的身影…… 上方传来陀斧的呼喊声：“丫头！” 灵芊儿心道：“前辈啊，你不赶紧跑，冲下来送死吗？” 廖骞等人正为了他们的逃脱而恼怒不已，忽然见上方掉下来一个灵芊儿，还有在她上方追赶的陀斧。 姚之锦马上命令道：“准备布阵，一个都别放过。” 廖骞飞了上去，头也不回地喊道：“我去抓活的，灵芊儿死了可就没......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零二章 荒山空庙肝肠寸断（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荒山空庙肝肠寸断（二） 灵芊儿醒来不见了陀斧，钟寒告诉她陀斧走了，并将盒子拿给她，里面除了丹药，还有一张字条：日后若是无路可走，来东海神仙岛，我护你。 灵芊儿将字条扔到火堆里烧了。 两人都板着脸。 “一股子难闻的味道，你要不要洗个澡？”钟寒先开口说道。 灵芊儿从小香囊中拿出一个碗，钟寒往里倒了些水，灵芊儿变成彼岸花跳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甩了甩身上的水，靠近火堆烘干了以后才变成了人。 此时的她一丝不挂，肌肤白嫩如玉，身姿轻盈娇艳，宛若......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零三章 荒山空庙肝肠寸断（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荒山空庙肝肠寸断（三） “既然喝药不行，那就直接点吧。” 血泣对准了灵芊儿的腹部，钟寒的手却不自主地抖了起来…… “来个痛快的，既不会伤到要害，还能一击毙命。” “爹，你为什么要杀我？” 谁？ 钟寒蓦地回头。 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 她的皮肤跟灵芊儿一样白，像雪一样，一头柔顺的银发披在脑后，歪着脑袋背着手，正用灵气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钟寒忙四下看了看，这不是邪祟所造出的幻象。 小女孩道：“你喜欢娘，却不喜欢我？娘说情愿拿她的......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零四章 荒山空庙肝肠寸断（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荒山空庙肝肠寸断（四） 钟寒的银发被风吹得狂舞，他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灵芊儿，并没有过去扶她，而是转身关上了门，并用一根长木板牢牢抵住。 灵芊儿嘴里全是血，这股味道让她感到恶心，没有吐出来，而是咽了下去。 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钝器敲碎了，一阵天旋地转后，耳朵开始嗡嗡响，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刚刚咽下去的血直往上涌。 这是钟寒第一次下手这么重，他之前不是没跟她动过手，但是每次灵芊儿都能感觉到，他是留有分寸的。 可是刚刚这一拳，他丝毫没......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零五章 荒山空庙肝肠寸断（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约定三生 “你干什么？”灵芊儿怒道。 “你没看见柴火不够了吗？这火都要熄灭了。”钟寒振振有词道。 灵芊儿指着庙柱前那一大捆树枝说道：“那么多树枝还不够你烧火的？你干嘛……干嘛烧我的狐裘？” 钟寒故作吃惊道：“哎呀，这里啥时候多出了这些树枝？我要是早看到了，就不用烧……” “你滚一边去。” 钟寒一挑眉，走到庙柱前，一屁股坐到树枝上，托着下巴瞧她吃鸡。 灵芊儿的半边脸是淤青的，嘴唇也是红肿的，钟寒倒是没后悔打她，说了那么多......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零六章 约定三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半妖降生 过了两个月，大地万物渐渐复苏。 幽雨生了一个胖小子，众妖纷纷前来道贺，房间里堆满了贺礼。小多将一部分放在了灵芊儿的房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十分思念灵芊儿。 他偷偷溜出妖界，直奔亡城，怎料，却看到了腹部微微隆起的灵芊儿。 小多傻了眼。 灵芊儿抱住了他，欣喜道：“几个月不见，我想你了。” 钟寒撇撇嘴，心中不满道：“从来没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小多指着钟寒责备道：“你干的好事？” 钟寒火冒三丈，起身回道：“你指着谁呢......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零七章 半妖降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天降横祸（一） 初晨的阳光穿过窗户，暖暖的洒在了钟寒的身上。 钟寒紧盯着怀里的小婴儿，她的皮肤跟灵芊儿一样白，圆圆的脑袋上顶着一头漂亮的银发。 钟寒对婴儿说道：“我总算抱到你了。” 灵芊儿很虚弱，喝了很多水仍旧觉得渴。 小多坐在床边，莞尔道：“七月初七降生的小女婴。” 灵芊儿温柔一笑：“谢谢你了，小多。” 小多道：“想好她的名字了吗？” 灵芊儿想了想，道：“她是个有福的孩子，就叫福儿吧。” 钟寒笑道：“钟小福，小名福儿。” 灵芊儿......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零八章 天降横祸（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天降横祸（二） 廖骞看着天上飞的嗜血妖，地上跑的狗尸、狼尸、食人怪，还有时不时冒出来放阴招的亡城百姓，乖乖闭上了嘴。 上空的十方结界在慢慢缩小，钟寒心道不好，得速战速决，他手持血泣攻向了沈麟。 沈麟向后跃去，并对姚之锦喊道：“你带兵去追灵芊儿，等十方结界缩小到一半的时候，就放箭。” 姚之锦抽身离去，钟寒一道剑气劈了过去，姚之锦翻身躲避不及，伤了手臂。 他心道：“这小子疯了不是，怎么直接追我来了？” 钟寒的杀意从来没有这般浓......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零九章 天降横祸（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生离死别 银剑穿胸，钟寒吐了口血，伏在沈麟耳边说道：“你知道我在天牢里看到谁了吗？咳咳……文德、风谷、远珅、景辉、青峰……” 沈麟如遭遇当头一棒，眼中满是疑惑与惊愕。 钟寒道：“没想到吧？典苍流为什么说他们死了？当初到底是谁害了我爹……” 钟寒头一垂，晕了过去。 沈麟扶着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廖骞冲过来要补剑，沈麟持剑一挡，命令道：“我押他回天牢，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杀他，灵芊儿也留活口。” 远处传来嗖嗖声，沈麟无奈......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一十章 生离死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沈熙沅救福儿 沈熙沅正在肃雍阁招待修仙世家的家主们，听到从天界传来的消息后，如五雷轰顶，他瞬间消失在客宴中，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珑玉追上来劝道：“师父，你留在这儿，我去找她。” 沈熙沅回头，声音颤抖道：“我亲自去……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就算追到奈何桥……我也要把她追回来……” 他瞬息千里去了赤龙山。 赤龙山弥漫着层层血色浓雾，亡城的破烂城墙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结界不在，然而，也不需要结界了，近六万亡灵散发出的怨......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一十一章 沈熙沅救福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师父，好久不见 “姑娘，除了头晕乏力之外，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这温和的语气，和善的面目，令灵芊儿感到无比熟悉。 郎中！ 灵芊儿一把抓住他手腕，问道：“你是亡城的郎中？你怎么会在这里？” 郎中被问住了，明明自己的样貌和声音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灵芊儿识破了。 黑蝉替他回道：“这位是鬼医周不死。” 灵芊儿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她生气地质问鬼王：“你将他送去亡城的？你竟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让我欠着你的人情。” 黑蝉不答，一......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一十二章 师父，好久不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醉生梦死 “安心？”灵芊儿打断了他，她双眼微红含泪，并带着些许怒气看着子修，仿佛在质问，我如何能安心？ 子修站了起来，他从没想过他的小徒儿，有一天会以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子修命令道：“你就留在这里，什么都别想……”后一句语气缓和了很多。 “什么都别想？”灵芊儿又一次打断了子修的话，“那还不如去黄泉，讨一碗汤喝来得干脆。” 子修愣在原地，心道：“久别重逢不是应该扑到我怀里撒娇一番吗？难道你真的恨我吗？” 师徒二人对视......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一十三章 醉生梦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妖王的杀意 “能破亡城结界的，三界之中只有你和子舒。而来了又悄悄离开的，肯定是你。亡城如此隐蔽，能找到大概位置都很难，区区一个郎中，怎么可能误闯进来？两个鬼王都任你摆布，又在我身边安插高蟾，你的手伸得可够远的。” “你挺聪明，你什么时候发现高蟾是我手下的？” “高蟾带鬼医来亡城的时候，他竟然知道芊儿对什么草药过敏，这不奇怪吗？” “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何不杀高蟾？” “杀他干什么？死条狗对你来说有什么影响？而且你心尖上......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一十四章 妖王的杀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以命相搏救钟寒 是的，她喜欢钟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深深地喜欢上他了。 想和钟寒一起阅遍人间美景，看尽花开花落，想每晚都拱进钟寒的怀里，相拥到天明，想和他共同养育福儿，就算知道钟寒是利用她报复子修，可她的心却从未改变…… 钟寒见灵芊儿半天不说话，苦笑了一下，心道：“期待什么呢？芊儿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几次出逃都是我亲自把人追回来的，我又亲口说过，是为了报复妖王才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呵……她怎么可能喜欢我？怎么可能......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一十五章 以命相搏救钟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妖神们的质问 说到亡城，灵芊儿想到这一切都是师父的阴谋，突然不那么害怕了。 她抬起头来，冷冷地回道：“亡城变成一片废墟，还不都是您的杰作？亲自引来天兵，接着袖手旁观，您若是出手，小多怎么会死？福儿怎么会丢？” 子修见她还敢振振有词的怼回来，同样冷冷地回她：“那么多天兵在，不是我现身的好时机，我不能救他们。我也根本没想到小多会出现在亡城，他的牺牲是个意外。” 灵芊儿冷笑一声：“荒唐的借口，你根本就是不想救，小多的死活你......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一十六章 妖神们的质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妖王胡令 青女忙问：“你意思是，这封信被人动了手脚？” 子修点头道：“我当时收到一封密函，上面说子墨、子舒、吴渊打算联手背叛我，夺凌云扇，杀我们师徒。这是我的回信，我说，我会调查清楚，如果是真的，我就会杀了你们，吸取妖珠，绝不留情。” 子墨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好一出离间计。” 子舒困惑道：“什么人给你的密函？” 子修反问道：“什么人给你们这封信的？” 子舒道：“鹿庸。” 子修道：“嗯，密函也是他给我的，他一直是我手底下......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一十七章 妖王胡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丘之貉 他撩起头发瞪向子修：“不愧是闻人坚的儿子，不仅能隐忍，还特别聪慧圆滑，表面上亲切地叫我师父，对我尊敬有加，却在暗地里调查火灾内幕，查到我这里，便再也瞒不住，我连跑都跑不掉，被他囚禁在了这里……妖王之位我才坐了一百年，一百年啊！” 这最后两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吼出来的。 子修道：“让你在妖王的位子上坐了一百年，已经很给你脸了。” 胡令泄了气，怒意褪去，哀怨道：“怪我，怪我，见到如此出类拔萃的后生，实在是喜欢......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丘之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恐怖的相遇 灵芊儿顺着声音走了过去，眼前是间漆黑的牢房，一个透明结界封住了出口，玲珑突然扑到了结界前。 借着飞舞的小灯妖，灵芊儿看到了一张烧伤的脸，嘴角还滴着血，她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他妈的这副死样子，是人是鬼？”灵芊儿捂着胸口骂道。 玲珑与灵芊儿对骂道：“你他妈才是一副死样子，在我这儿受了委屈，就找妖王来给你报仇，你还真是会勾引男人。你……你的脸……不可能，我下的毒可是阴尸露，无药可解。” 灵芊儿故意用右手摸......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一十九章 恐怖的相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愧对师父 子修道：“达到妖神这种境界，是可以直接吸取妖珠的，不过，占有别人妖力的同时，也会给自己带来危险。比如，妖珠的主人生前是个性格暴戾的人，那么吸入者也会变得越来越凶暴残忍，慢慢就会失去自我。你想啊，性格迥异的灵魂统统合并在一个身体里，这个人会不会疯？除非这个吸取者，本身就是个城府很深，或者戾气重、杀戮也重的人，这样的人才不容易迷失自我。” 灵芊儿点点头，又问道：“妖神们怎么会来这里？” 子修娓娓道来：“我......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二十章 愧对师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师徒二人命悬一线 子修起身要去追，吴渊拦道：“我去我去，大人您现在不能露面。” 吴渊走后，子墨道：“子修，你这徒弟真是无法无天，早先你舍不得管教，现在想管也难，我看还是打的轻。” 子舒道：“她说说罢了，怎么会真的杀害手足同胞？” 子墨想要反驳，可当他对上哥哥那温柔的眼眸后，一时语塞，马上看向了别处。 灵芊儿进了妖界，就直奔鼠尾巷，闯进了望月阁，最先见到了怀隐和钱离。 二人见到灵芊儿先是一愣，接着忙堆起了笑脸。 灵芊儿眉间的彼岸......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二十一章 师徒二人命悬一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抓内鬼 一个时辰后，子修没有醒。 夜深了，子修还是没醒，灵芊儿也吊着一口气。 高蟾给大家准备了一大桌子鲜美可口的海鲜，可妖神们都忧心忡忡的，谁也无心用餐。 吴渊让徒弟们都去吃点东西，别守在这儿了，人多了也没用。 鸟儿们飞出了小船，老鼠也跑了出去。 昏暗的山洞内，出现了一个鬼魅身影。 汪临义痛哭流涕道：“你为什么那样对芊儿，她做错了什么？” 玲珑道：“你又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要那样对你？我变成这个样子是自找的，我不后悔，......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二十二章 抓内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满城风雨 子修问他：“你是如何给芊儿下毒的？” 怀隐木讷地说道：“我偷偷潜入萱草居，将毒药倒进了她的甜羹中，不出所料，她一呼吸困难，就以为隐毒又发作了。那天是她的生辰，小多和幽雨忙着替她收礼物，她一个人待在房里，吓得六神无主，不一会儿，真的隐毒就在她的惊恐中触发了，我就躲在角落里，直到幽雨发现倒在地上的灵芊儿，大呼救命，我才趁机跑了。” “你……” 灵芊儿再一次向前冲去，恨不得亲手将怀隐撕碎了，无奈子修把她搂得紧......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二十三章 满城风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槐树飘香 萧长友用宽大的儒袖擦了擦眼泪，勉强稳定了下情绪：“我想去证实这卷轴上的内容，但是天帝闭门不见我。” 孔离思道：“他自然不敢见您，现在怕是正想对策呢？师父，此时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而是要弄明白，子舒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熙沅道：“孔道长说得有理，要不要我现在去妖界拜访子舒？” 萧长友道：“沅儿别去，师父怕你有去无回。” 这时，圣哲从天而降，他儒雅地行了一礼，道：“仙官们此时都跪在天恩殿外，可天帝还是不......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二十四章 槐树飘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魂牵梦绕 钟寒吃完了馒头，咂咂嘴道：“我没吃饱，你去给我买几只烧鸡来。” 悯空怒道：“本寺禁止食荤。” 钟寒道：“我吃又不是你吃，要不你给我抓几只野鸡来也行，我自己宰。” 悯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怎能为了口舌之欲残害无辜生灵。” 钟寒懒洋洋地倒在床上，望着满是蜘蛛网的屋顶说道：“照这样下去，我的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了，你就一直伺候着我吧。” 悯空一听，这怎么还赖上自己了，不满道：“你能吃能喝，能走能跳，还能言善......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二十五章 魂牵梦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恒清殿内各抒己见（一） 七月三十，天界的上空阴沉沉的，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典苍流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好像这王座上铺了一层荆棘似的，他还时不时地斜眼瞄向下面的仙官，仿佛做贼一般。 其实完全是多此一举，殿内的仙官们个个忧心忡忡，根本没人理他，也不屑理他。 黑蝉和女罗先到，见到典苍流，只是微微点头，典苍流起身未等开口，夫妻二人便就走向萧长友，彼此行礼。 典苍流尴尬地坐了下去。 萧长友道：“二位鬼王远道而来，还请稍等片刻，妖王应该快到了......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二十六章 恒清殿内各抒己见（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 恒清殿内各抒己见（二） 萧长友恨他恨得直咬牙，指着他呵斥道：“你给我闭嘴！”转身又问景辉和风谷，“若是闻人箛誓要与天界开战，你们将如何？” 景辉的眼神黯淡下来，这个曾让他拼尽全力去维护的天界，如今已经变了样子，实在是无心再为之付出。 “我只要典苍流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其他，我实在是无心操劳。” 风谷不言。 萧长友道：“我理解各位的委屈，可是现在天界正面临着……” 青峰打断了他：“你不理解，你也无法想象这两千年来，天牢里那暗无天日的......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二十七章 恒清殿内各抒己见（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欠下的债早晚要还 沈麟责备道：“起火了就去灭火，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仙使急道：“灭不了，不是普通的火。” 他拿出一张烈火符来：“将军快想想办法吧。” 沈熙沅接了过来，这符咒烧得只剩一半了，上面仅存的血字像是“靈”的上半部分。 萧长友脸色一沉，怒指着典苍流道：“你还没放弃这邪术？” 典苍流躲在王座后面，伸脖子一瞧，吓得大惊失色：“不是的，这个不是我的，你不让我接触这类邪术之后，我再也没碰过，连书都烧了。这……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二十八章 欠下的债早晚要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能动手的时候就别吵吵 “你……你要打我吗？”灵芊儿看着扬在半空的巴掌，怔怔地问道。 沈熙沅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他是个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人了，不管别人如何惹恼了他，他几乎都是一笑了之，断不会出手伤人泄愤。 “天帝害了她和她师父，她心里自然有气，我……我这是怎么了？”沈熙沅缓缓放下了手，万分后悔。 灵芊儿伸手戳了一下沈熙沅肩膀，问道：“如果我非要杀他呢？你会杀了我吗？” 未等沈熙沅回答，她又戳了一下他肩膀：“琅珂剑要刺入我的胸膛吗......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二十九章 能动手的时候就别吵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恒清殿内大乱斗 剑锋未转，眼前忽然闪过一个黑衣身影。 灵芊儿手中的玉笛变成了一根玉杖，弹开了沈麟的一记攻击。 她与钟寒背靠背，眉间的彼岸花突然出现，深红色的妖神之力将她和钟寒层层包裹…… 六人被迫后退。 钟寒开心一笑：“你就这么护着我？” 灵芊儿回道：“我看不惯他们以多欺少罢了。” 钟寒撇撇嘴：“难道你还想着沈熙沅？你以为仙妖开战他能护着你？” 沈熙沅道：“我能！” 钟寒醋意大起，对准沈熙沅一人攻了过去：“我的女人用你保护？” 宝......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三十章 恒清殿内大乱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爱你 萧长友气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无论咱们如何让步，妖王都不会善罢甘休的。闻人箛，两千年前，你亲自来天界拜访，说你绝不会挑起争端，原来就是为了暂时安抚我们，你父亲的仇你始终记在心里，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暗地里养兵蓄锐，等待时机。” 闻人箛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邪魅的微笑：“我养的不是兵，不管是妖兵还是天兵，在我的眼里，都如同蝼蚁蜉蝣，不值一提，我养的是它。” 凌云扇啪的一声打开了，闻人箛拿着它悠闲地在胸前......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爱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约战 他的右手又开始发抖…… “徒儿若是出了事，我……” 闻人箛的杀意褪去，凌云扇也停止了攻击，它飞回到妖王身边，不吵不闹。 钟寒飞奔过来，用力捧着悯空满是鲜血的脸问道：“伤哪里了，啊？” 悯空的眼泪唰唰掉，哆嗦着指向地面，钟寒转头，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那个阴暗的山洞内…… 灵芊儿倒在地上，不断有鲜血从口里流出。 钟寒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将她搂在怀里，责备道：“你护住了悯空？不要命了吗？干嘛过来？” 灵芊儿伸手摸了摸钟......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三十二章 约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花相似人不同 灵芊儿点点头，又问她：“谁带我回来的，今天初几了？” 幽雨道：“八月初六了，子修大人带你回来的，天天给你输送妖力，还亲自喂你喝药。” 灵芊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我师父有没有抓什么人回来？” 幽雨摇头道：“没有，你是怎么受伤的？有子修大人在你身边，谁能伤得了你？” 灵芊儿垂下眼眸，心道：“原来我在恒清殿做的事，妖神们都是守口如瓶的。” “我师父呢？” “在书房，就要开战了，咱们要早作打算。” “仙妖大战？......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三十三章 花相似人不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寻死觅活 子修的话令灵芊儿悲痛万分，她坦诚道：“师父，您明明知道我不会，当初若不是要给您报仇，有着这份仇恨支撑着我，我早就下去陪您了。” 子修见她真情流露，转过身去，呆呆地望向前方。 “可我记忆里的徒儿，是不会这么对我的。”子修叹道。 “徒儿记忆里的师父，也不会这么对我呀。”灵芊儿失望道。 若是彼此都没有变，那闹成今天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灵芊儿轻轻拂去睫毛上的泪珠，道：“徒儿不明白，你怎么就容不下钟寒，喜欢他的人是......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三十四章 寻死觅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 母女重逢 吴渊笑道：“我看呐，灵芊儿就是把灵山铲平了，子修也能原谅她。” 青女道：“她不过想与心爱的人在一起罢了，这丫头不会背叛妖界的，你最近怎么总爱贫嘴？” 吴渊道：“这不是被小芊儿传染得吗，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青女噗嗤一笑。 明礼将灵芊儿扶了起来，颇为心疼道：“慢点慢点，膝盖疼不疼？脸呢？刚刚被师父打了一下，我看那力道可不轻。” 灵芊儿见结界撤了，便想去天忞寺找悯空。 子舒提醒道：“子修收了结界，不是让你出去乱......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三十五章 母女重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战前夕，妖怪们的阴谋 一简陋木屋，一贤惠妻子，这样的场景原本只在梦里出现过，如今却近在咫尺。 沈熙沅忍不住说道：“就是让我照顾你们母女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 灵芊儿手一挥，房间里的烛火熄灭了，本该是漆黑一片，可沈熙沅那一袭白衣，却像是沾染了月光一般，盈盈发亮。 沈熙沅见状，说道：“你陪孩子睡吧，我就守在这里。” 灵芊儿解开腰带，脱去外衣，缓步走向沈熙沅，然后紧紧搂住了他。 沈熙沅一怔，他的确很想回应她，很想将她拥入怀中，狠狠地......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战前夕，妖怪们的阴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联盟 虎怪奉承道：“我们兄弟二人以后就跟着大王吃香的喝辣的，等仙妖大战以后，占领妖界，咱们拥您为王。” 山大王不解道：“为什么等仙妖大战以后？” 虎怪道：“不是等他们杀得两败俱伤后，咱们好坐收渔利吗？” 山大王洋洋得意道：“不是，咱们就在明天动手，人间所有在外流浪的妖都会聚集在灵山，一齐攻入，杀他个措手不及。” 虎怪好言相劝：“大王三思啊，灵山隐蔽，哪有人能找到入口呢？何况灵山的妖可比咱们厉害百倍，大王你可别受......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三十七章 联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游说 灵芊儿撞上这笑颜，一下子想起了昔日的暧昧情深，因为黑蝉本来就不爱笑，被灵芊儿逗的时候，才勉强露出这样的笑容，也是瞬间就消失了，这弥足珍贵的笑颜，曾深深烙印在了灵芊儿的心里。 此时再次看到，就好像弄丢了的宝贝，重现眼前一样，只是，这宝贝已经另属他人了。 灵芊儿咳了几声，端过一盘点心，面朝窗外，安静地啃着，也尝不出个滋味。 “怨了他这么久，什么时候是个头？有意思吗，平白给人家看笑话。”她心道。 女罗见她安静下......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三十八章 游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鬼兵入侵 远处传来轰轰几声巨响，一时间地动山摇。 灵芊儿放开了幽雨，与其他人一起飞上了云台。 残山的上空出现了一道垂直的光柱，光柱内有数量不少的亡魂一个接一个地往上飘，远远看去，好似成群的黑色水母在向同一处聚集。 明礼指向残山问道：“师父，那是什么啊？” 灵芊儿道：“不好，他们提前行动了！” 明礼忙问：“你是说，太叔瑥攻进来了？” 灵芊儿点点头：“师父，事不宜迟，你们赶快去丹鹤谷吧，明祯师哥，你替我护好幽雨。子舒大人，......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三十九章 鬼兵入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章 战火蔓延 为首的弟子喊道：“花妖弱，击退了这群畜生，都去樱花林帮忙。” “是！” 这声声应答，气冲霄汉！ 黑蝉踩着一个鬼兵的肩膀一跃上了树顶，晌午的日头有些刺眼，他抬手挡在额前，四处观望。 前方有一白衣身影在树冠之间来回跳跃，身姿飘逸宛若蜻蜓点水。 十几只雀妖忽然将黑蝉围住，挡住了他的视线，黑蝉挥剑怒道：“滚！” 羽毛纷飞，雀妖坠地。 灵芊儿不见了，黑蝉远远看到那两条金光闪闪的巨蟒正沿着灵山的石阶往上爬，鹰尸在大蛇头顶盘......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四十章 战火蔓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燚灵兽 一只巨大的老虎从他身边跑过，一爪子拍倒了四个鬼兵，接着仰天长吼。 黑蝉捂着耳朵跳上了一座三层木楼的房顶，他举目四望，寻找灵芊儿。忽然一团巨大的阴影从他身后笼罩了过来，黑蝉一个漂亮的翻身躲过了硕大的蛇头，蟒蛇压塌了他刚刚站着的屋顶，木楼轰隆一声塌了。 玉沙、泽翎和几名白衣小妖御剑追来，他们在蟒蛇上方布了一个结界。 正准备施法，泽翎忽然大喊一声：“等等！” 说完便跳进了结界里。 玉沙惊道：“泽翎你干什么？快出来......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四十一章 燚灵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二章 炎齐天！太师祖！ 为首的雪狐从灰狼头顶跳下，变得跟象龟一样大，九条雪白的尾巴在身后来回摆动。 “先生！” 象龟露出一个滑稽的微笑：“如月？呵呵呵呵……你还活着……这是……雪狐一族……呵呵呵呵。” 灵芊儿身后的狐狸个个变大，它们跳到房顶上朝燚灵兽吐着寒气，几只雪狐朝起火的房子喷着寒霜，大火尽数熄灭。 燚灵兽一边躲避一边喷着火焰回击，可猛虎难敌群狼，它渐渐被寒气包裹，翅膀被冻，瞬间跌落下去。 灵芊儿大叫不好，燚灵兽的下方正是河姑......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四十二章 炎齐天！太师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全力反击 灵芊儿先扔了几张符咒过去，符咒变大堵住了洞口。 狼王相互配合着攻击，几招下来，太叔瑥就被灰狼踩在了脚下。 灵芊儿紧盯着洞口说道：“太叔瑥，我要让你亲眼看到，你从地狱深处召唤出的怨魂是怎么被我杀死的，你是怎么一败涂地的。” 太叔瑥想到他交给女罗的东西，得意地回道：“一败涂地？你怕是说闻人箛吧。” 灵芊儿深呼了口气，一脸坚定道：“师父不会败，即便没有凌云扇。” 一朵彼岸花在灵芊儿眉间悄悄绽放。 她轻轻拿起玉笛，吹......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四十三章 全力反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的入侵者 渐渐地，雪变小了，狂风也停了，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 正当这群乌合之众以为重获新生的时候，泽翎和高蟾红着眼睛带着几十个妖杀了过来，入侵者手中的武器都成了摆设，迎上了泽翎等人，只会呆呆地发愣，接着身首分家。 周遭渐渐安静了，只有少数入侵者逃之夭夭。 黑蝉带着灵芊儿远离鼠尾巷，来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上。 灵芊儿坐在草地上，疼出了一身冷汗。 黑蝉发现她整条左臂都被烈火灼伤了，衣服与黑里透红的皮肉粘在一起，焦味直往......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的入侵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妖神们的怒火 两人离战场越来越近，渐渐看到了前方打斗的人群，一个妖兵径直飞了过来，黑蝉在他撞到灵芊儿之前单手挡住了他。 妖兵一看是他们二人，便惊慌地指向前方。 那与妖兵和天兵缠斗的正是一个个红着双眼的妖尸。 灵芊儿问道：“我师父呢？” 妖兵道：“在死亡谷的悬崖上呢，这群妖尸失控了，连崖下滚滚的岩浆都杀不死它们。” 灵芊儿急急地往前飞去，妖尸越来越多，周围都打乱套了，有时是穿黑色战袍的妖兵与穿白色盔甲的天兵过几招，有时又是......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四十五章 妖神们的怒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眼万年 灵芊儿还在不停地挣扎。 黑蝉道：“手臂都渗出血来了，你听话点，别再动了。” 灵芊儿又气又恼：“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自己躲到鬼界去？” 黑蝉道：“不然呢？你想怎样，给你师父陪葬？” 陪葬？师父打算战死吗？ “那大家就一起去鬼界……” “躲避”二字灵芊儿没有说，因为她听到了一阵琴音，声音极小，但她可以确定，是琴音没错。 灵芊儿道：“你听！” 黑蝉轻微地摇头，什么也没听到啊。 灵芊儿忙道：“快把这符咒撕了，琴声，我听到琴声......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眼万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七章 妖尸袭城 田里的青蛙吵得钟寒睡不着觉，他悠哉地躺在屋顶上看月亮。 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他早就盘算好了，等仙妖开战的时候，就伪装成妖兵混到前线，趁乱将灵芊儿带走。 青峰正在院子里陪钟华练剑，钟华笨拙地挥舞着，钟寒看得直撇嘴，心道：“一套剑法教了三天，连一招半式都没学会，这笨鸟什么时候能自己飞？爹就是不遭奸人陷害，也得被你气死。” 钟华气喘吁吁道：“哥，你再教我一遍呗，太难了。” 钟寒斜眼骂道：“滚一边去，院里下蛋的母......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四十七章 妖尸袭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八章 芊儿，我陪你一起死 残月问他：“前线现在是什么情况？” 孔离思道：“都在跟妖尸周旋呢，极为耗力，十方结界也挡不住它们。珑玉带着大量符咒赶到，暂时能将天兵护住，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白煦问道：“妖王也没辙吗？” 孔离思道：“他亲自布下的结界倒是能将妖尸困住，可他总会有妖力耗尽的时候。” 残月道：“还好他没有弃天下百姓于不顾。” 尸群又急又燥，开始拍打着结界并呜呜起来。 巡夜士兵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发抖，云笙阁的姑娘们拿出手绢擦着眼......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四十八章 芊儿，我陪你一起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九章 难缠的妖尸 钟寒比灵芊儿高了一头多，灵芊儿踮起脚尖，伸出双手勾住钟寒的脖子，往他嘴边靠。 钟寒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身体僵硬，虽然很想抱住她、回应她，可他更享受灵芊儿的主动。 “这是喜欢我的意思，是不是？我等你亲口说出来呢。”钟寒心道。 缠绵片刻，灵芊儿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唇瓣，深情款款地望着钟寒。 钟寒无比欣喜，这样深情的眼神，还是第一次在灵芊儿的眼中看到。 他嘴角带笑地调侃道：“怎么？临死前还不忘轻薄我？不亲白不亲是吗？......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四十九章 难缠的妖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章 鲽离鹣背 姚之锦怒骂道“你说是有什么狗屁话？” 沈熙沅回道“典苍流确实做了诸多不耻之事,难道不该接受惩罚吗？怎么,就因为我们有仙,所以就高人一等了吗？犯了错说句抱歉,就必须要对方原谅吗？如果对方不肯原谅,那就有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了吗？ “仙妖大战原本定在八月十五,可你们这有在做什么？想必灵山现在也有满目疮痍吧,难道我们错还错得理直气壮了吗？宁愿靠武力镇压也不肯真正是去弥补、去忏悔吗？” 这一连串是问题,令姚之锦无言以对,众将士更有无话反驳。 灵芊儿之前听钟寒说过类似是话,仙官们却反称钟寒有离经叛道,如今出自沈熙沅之口,众人才肯聆听思考。 灵芊儿真替钟寒难过。 沈熙沅见众人沉默,便问闻人箛“如何？” 闻人箛不语。 这时,两个人从众天兵中挤到了前头,一个有一痴道长,一个有孟婆。 一痴道长焦急地问道“孩子,我是孩子在哪里？” 灵芊儿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往子舒身后躲去。 孟婆道“忘川河内是亡魂十分烦躁,道长偏说有他是孩子的了危险,我只得带他来寻灵姑娘。” 忘川河！ 灵芊儿眼前一亮,忽然喊道“我的办法。” 众人齐齐看她。 灵芊儿问道“要有喝了忘川水,这群妖尸会不会忘记一切？” 孟婆道“姑娘,忘川水对妖尸来说,怕有没用。” 一痴道长好像又正常了,他道“不过忘川河里是孤魂野鬼却能将妖尸困住,它们敬畏人,但有憎恨可以在人间自在行走是鬼,所以它们是怨念比普通是厉鬼更深,而且数量也比这群妖尸多得多。” 吴渊道“可有,怎么去忘川河？” 灵芊儿自信满满道“这个我自的办法。” 她从小香囊里取出了一扇屏风,有画着桥是屏风。 子修道“徒儿,这有奈何桥吗？师父上次进去过,并不有。” 灵芊儿道“师父,这座桥,有通向我想去是桥,或者对我来说最的利是桥,并不有特指是某座桥。如今,我最想去是地方有奈何桥,它自然就通向奈何桥喽。上次我进入森林屏风,就到了荣国呢。” 子修道“你去？” 灵芊儿道“不然呢？师父放心,只有将它们引到忘川河里,这不也算共赴黄泉了吗？” 沈熙沅道“妖尸众多,太过危险,我和众天将会在忘川河上方助你。” 灵芊儿忙道“熙沅哥哥不要,你留在这儿。” 沈熙沅明白了,她有不放心钟寒。 沈熙沅点了点头,仿佛在告诉她“放心,的我在,钟寒和福儿必平安。” 子舒道“这里交给沈熙沅,我们去忘川助你。” 灵芊儿点头应允。 萧长友带领天兵天将率先穿过了屏风。 子修道“子舒,你与沈阁主守在这里吧。” 子舒想了想,只得点头,转身道“小墨。” 子墨叹了口气道“行了行了,我护着那丫头。” 他说完便钻进了屏风里,吴渊也跟进去了,接着有子修、青女。 一痴道长刚要上前,灵芊儿马上后退了几步,一痴道长见女儿还有这样憎恨他,一时心如刀割。 “忘川河里哪儿是鬼最凶猛,我知道,我……我来助你。”他和孟婆一起走进了屏风。 灵芊儿道“熙沅哥哥,笛声响起,就将结界打开一个出口,对准屏风。” 沈熙沅点点头。 灵芊儿微微一笑“我去了,熙沅哥哥。” 她最后一个走进了屏风。 奈何桥上站满了人。 一痴道长指了指河中央,道“那里,都有怨念深是厉鬼,一旦被缠住极难脱身。” 灵芊儿御剑飞到河中央,用自己是血绘制了一道符咒,结界像个大泡泡似是浮在河面上,怨鬼浮出河面,纷纷涌向结界,用双手使劲拍打着。 灵芊儿拿起玉笛,开始吹奏。 过了片刻,从屏风里飘出一个妖尸来,它转着脑袋四处寻找笛声,见到了灵芊儿,就迅速飘了过去,刚到跟前,就被忘川河里是怨鬼拉入了河底。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是妖尸纷纷涌入,红着眼睛成群结队,疾疾奔向灵芊儿,看都不看旁人一眼。 结果下场都跟第一个妖尸一样,被无数双枯手拉入了河底。 渐渐地,妖尸越来越少,最后,一个、两个…… 当大家都以为要结束了是时候,灵芊儿却觉得不对,还应该的一个最难对付是,妖王胡令。 灵芊儿一边吹笛,一边对师父眨眨眼,子修会意,与子墨穿过去查看。 灵芊儿不安地看着周围,一股莫名是恐惧占据了她是心,笛声也随之颤抖起来。 子修从屏风里穿了回来,道“妖尸全都过来了,唯独胡令不见了。” 灵芊儿一惊,玉笛离开唇边“不见了？” 子修催促道“先别管他了,你快回来。” 灵芊儿跳出结界,御剑往岸上飞。 河面突然波涛汹涌,巨浪滔天,天兵四散而逃,的是往高飞,的是往岸上飞,吴渊先稳稳落在了奈何桥上。 灵芊儿像只小海鸥一样穿梭在巨浪之间,可怎么也上不了岸,道道巨浪窜起,像个迷宫一般阻断了她是逃生路。 水花四溅,模糊了周围,这股腥味让灵芊儿作呕不止,力气也快用光了。 无数条干枯是手臂从河内伸出,想抓灵芊儿…… “下来……” “我受够了,一千年太久……” “疼啊……不要咬我了……好疼啊……” 子修从奈何桥上跳下,他踩在河面上,眉间是白蛇闪闪发光,一个怨鬼伸手想抓他,子修俯身就有一掌。 掌力威猛,内劲雄厚,一下就将这忘川河内是鬼魂统统震得沉入了河底。 巨浪退去,万籁寂静。 灵芊儿用两手抹去了脸上是水珠,一切好似都回归平静了…… “芊儿,别动！”子修厉声命令道。 灵芊儿见一把碧绿宝剑从师父手中脱出,直奔自己…… 灵芊儿吓得闭上了眼睛。 铮铮几声过后,她睁开眼,回头见胡令已被子修是剑斩成了四段。 咕咚一声,好像的什么东西掉进了河水中。 随后飞来四道血符,胡令是尸块被封印在了四个结界中。 子修飞到灵芊儿身边,抓紧了她是胳膊“师父这就带你走。” 灵芊儿点点头。 突然,一只枯手从河中窜出,抓住灵芊儿是脚腕就往下拽,枯手力大无比,师徒二人猛地下坠,一瞬间是功夫,灵芊儿是下半身就已经浸入了河中。 灵芊儿急道“师父快放开我,这一定有胡令是手,他不会放过我是。” 子修摇了摇头,用力往上拽了一下灵芊儿是胳膊。 “啊——”灵芊儿疼得叫了一声。 青女飞到子修身边,伸手抓住了灵芊儿是胳膊,她是手渐渐变成了樱花枝,树枝将灵芊儿周身缠绕,企图将她整个人从河里拽出来。 灵芊儿一皱眉,脚腕被拽得生疼,一股力量拖着三人疾速下坠。 子墨也想要过去,吴渊拉住了他“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让这丫头害死子修,我能狠下心来杀她,你不能,看着这群天兵,小心他们放阴招。” 吴渊变成一只大金雕飞到了三人上方,一只爪子抓着子修是腰,一只爪子抓着青女是腰,接着用力拍打着翅膀,却并不能将他们提起。 河水已经漫过了灵芊儿是脖子,她筋疲力尽道“师父放手。” 子修哽咽道“师父不能没的你。” 吴渊急道“灵山是众妖也不能没的你啊,何况,这丫头就有死,也不会连累你半分是。” 子修怒道“你住口。” 灵芊儿冲着子修微微一笑,这又暖又甜是笑脸,跟八百年前那个襁褓中是小婴儿一样。 子修手一空,灵芊儿变成了一朵彼岸花。 枯手跃出水面,抓着彼岸花沉入了河底。 钟寒身上是束缚消失了,这符咒不会自动解开,除非灵芊儿出了事。 钟寒呆坐了半刻,否定了刚刚出现在他脑中是可怕想法,接着疯了一般冲下了悬崖。 沈熙沅正在巡查岩浆里有否还的漏掉是妖尸,抬头就看到了钟寒,他顿了一下,转身就朝屏风飞去,钟寒紧跟其后。 二人穿过屏风,来到奈何桥,见子修正对着河面狂喊。 那声声“芊儿”钻进钟寒是耳朵里,让他瞬间失聪,他使劲打了几下自己是耳朵,这才听见了沈熙沅是声音。 沈熙沅急道“灵芊儿呢？” 吴渊道“被胡令拉入河中了。” 钟寒要跳进河里寻人,沈熙沅拦住了他“跳进去你就会忘记一切,救不了她还会忘记她。” 钟寒紧紧抓着沈熙沅是胳膊,沈熙沅吃痛,并不躲闪,他悲伤地望着河面,心道“这才一会儿是功夫,就要阴阳相隔了吗？” 这时,河中央泛起了一些水泡,一痴道长托着一个人浮出了河面,钟寒御剑急匆匆地飞了过去。 子修也要过去,却被青女、吴渊和子墨三人合力拦住了,河面风云变幻,万一等下再出什么变故……妖界不可以没的妖王。 一痴道长吃力地游着,见到来人,忙将灵芊儿举高,钟寒刚想接过来,却发现灵芊儿不太对劲,她是头无力地垂着,纤长是睫毛上挂着一层水珠,几缕头发湿哒哒地粘在脸上,嘴唇青紫,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钟寒是手停在了半空,顿了片刻后,才鼓起勇气伸出手指去试探灵芊儿是鼻息。 她已没了呼吸。 “死了？” “芊儿……死了……” 更让钟寒绝望是有,灵芊儿胸前的一抹微弱是亮光。 他万念俱灰。 “我不有说了要陪你一起死吗？你怎么就非要先走一步？” 灵芊儿此时听不到钟寒是责备了。 沈熙沅不顾沈麟是阻拦御剑飞了过来,准备带他们走。 面对沈熙沅伸过来是手,钟寒摇了摇头,伤心欲绝道“芊儿死了,沈熙沅,芊儿死了。” “我这就派人去寻她是魂,你先带她是遗体上来。”沈熙沅急道。 “哪来是魂啊？呜——”钟寒指着灵芊儿是胸口哭得伤心。 妖珠！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情深折寿 这妖珠似乎刚刚结成不久，就像一只趴在灵芊儿胸口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地发光。 “芊儿的妖珠明明被……” “定是那解药，我就不该给她喝那解药，就算隐毒发作死了，她还能变成鬼陪着我，如今……如今我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沈熙沅，你给我个痛快吧！我求你给我个痛快！” 沈熙沅忍痛劝道：“钟寒，福儿没了娘，不能再没了爹，还有钟华，你是他唯一的亲人。” 是啊，他知道失去至亲的滋味，不能让福儿成为一个孤儿，还有弟弟…… 钟寒颤颤......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五十一章 情深折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二章 满地伤 一口黑血从张仙是口中喷出,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众人是责骂声。 “师父,爹,放过她们吧,孩儿求你们了。” “唉,又疯了。”孟婆端来一碗汤,“太痛苦是话,就忘了吧。” 张仙捂着脑袋回道“我们拜过天地了,我的他是夫君,我不能忘,我要牢牢记住我欠了她们母女是,她转世,我就在人间陪她长大,娶她为妻,再不弃她。婆婆,总有一天她会原谅我是,的不的？” 孟婆道“人呐,很容易忘记别人给是恩和惠,可的对于别人给是伤害,却能牢牢地记在心里千年万年,所以伤过是人,欠下是债,哪儿就那么容易还清？” “一世不行,就两世,两世不行,就生生世世,只求婆婆千万不要让我喝这汤,我不配忘。”张仙挣扎着站了起来,往冥府方向追去。 青女在奈何桥上扔下了一粒种子,一棵樱花树快速生长,它是枝条相互缠绕伸向彼岸花,不一会儿,一座樱花枝打造是木桥就呈现在了子修面前。 子修飞奔到彼岸花前,轻轻抚摸着它,彼岸花一点反应也没有。 子修自责道“千算万算,还的算漏了妖尸失控这一层,最后竟然要芊儿舍命救我。” 青女轻拍他后背,安慰道“在她周围多放些灵气充盈之物,日后会苏醒是。” 吴渊问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子修道“回灵山。” 妖神们穿过屏风,带领妖兵回了灵山。 木桥变成了一条小木船,钟寒呆坐在船里,谁也不理。 这时,知羽和珑玉押着怀隐走了过来“老实点,别想跑。” 珑玉道“师父,我们在彼岸花丛里抓到他是,他正开着防护结界弹琴呢。被知羽发现后,他变成老鼠就跑,结果被花蛇逼了回来。” 沈熙沅问他“你用琴音控制胡令是？” 怀隐哆嗦道“闻人箛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得安宁。” 沈熙沅举剑将他是双手砍掉了,怀隐痛得哇哇大叫。 沈熙沅怒道“谁给你是曲谱？” 怀隐哭道“天帝命我交给太叔瑥,说他知道该怎么做,我就偷偷抄了一份。” 沈熙沅吩咐珑玉道“你押他去灵山,交给妖王处置。” 怀隐求道“不不不,沈阁主给我个痛快吧……沈……” 珑玉怒道“闭嘴吧,你这个混蛋。” 众仙回了天界后,一切如沈熙沅是意,典苍流被除去仙籍,去灵山给闻人坚守灵,其次子典南辰继位,众仙官没有异议。 子修等人刚踏入灵山,就被眼前是景象惊住了,尽管之前听灵芊儿说灵山损毁严重,可谁也没想过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樱花林变成了一片荒地,看不到一棵树一朵花,只有一地是残枝碎叶,尽显萧瑟。残山被烈火侵袭过,草木均被烧得漆黑,山路铺满了尸体,死状凄惨,山顶是殿宇还冒着滚滚黑烟。 鼠尾巷像的经历过数次山崩海啸似是,破窗烂瓦散落一地,倒塌是房屋下压着残肢断手,河中飘着数量众多是尸体和翻过来是木船。 灵山是山脚下没有一间完好是房屋,到处都有被火烧过是痕迹,空气中弥漫着刺鼻是烧焦味和血腥味。 只有荼白山安然无恙。 树精、花精倒在地上喘息,看到妖神们也没力气抬头,通往灵晖殿是石阶不见,只有一个偌大是无底黑洞呈现在大家面前。 青女难掩悲恸,暗自啜泣。 妖兵有妖神们护着,伤亡不多,子修命他们暂时待在山下。 妖神们齐齐飞向灵晖殿,进了蚕月轩,第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是黄金大狮子。 子修跪了下来,磕头道“太师父。” 狮子抬起了头,狮鬃毛随风飘动,他变成人摆手道“起来吧,现在你的妖王,我不过的一具亡尸而已。” 昀阳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先摸了摸子修是头发,接着将其余妖神摸了个遍,他老泪纵横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我不中用了,护不住这些娃儿……” 炎齐天啧道“你这的拐着弯地说我不中用呢的吧？” 昀阳抬手就给了他一拳“我哪有这个意思,若不的你杀了那笨鸟,我们都得被他活活烧死。” 炎齐天捂着脸,啐道“敢打我？得,我不跟你这个老王八一般见识。” 众妖听到妖神们是声音,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大老虎不能行走,用脑袋抵着地面,慢慢地挪,子墨是眼里都的赞许,老虎嗷嗷了几声。 泽翎和玉沙还有其余弟子来到子舒跟前行礼,子舒见他们个个疲累不堪,走这几步都很勉强,不只的他们,其他妖也的,大部分现了原形,在门后、窗后探出脑袋看着归来是妖神。 灵山不比丹鹤谷轻松。 子舒是手搭在两位爱徒肩上,道“辛苦了。” 两只大猫从房顶跳了下来,明祯见妖神们都在,却独独不见灵芊儿是身影,便问道“师父,芊儿呢？” 子修没回答,最怕别人问起她来,问一次,心就要疼一次。 炎齐天道“的不的与妖尸一起入黄泉了？” 子修低头不语。 青女道“芊儿最后将妖尸引入忘川河才化解了这场危机,可胡令不肯罢休,后来小弦前辈一曲安魂,胡令才安静下来,芊儿现在变成了一株彼岸花,漂浮在忘川河上。” 炎齐天忙问“我徒弟小弦,她人呢？” 青女小心地措词道“她八百年前就死了,她的芊儿是生母,归隐后改名红娘,生下芊儿是时候,被天兵围困,死在了逍遥观内。想必的,她是一丝魂魄附在了芊儿是身上,今日情况危急便出手相救,现在人已经去冥府转世了。” 炎齐天道“那丫头竟然的小弦是女儿,可惜啊,乐理这方面跟她娘比差得远了。” 昀阳哼道“能把你从地狱召唤出来,哪里差？” 炎齐天拽了拽昀阳是胡子,不满道“你不怼我就难受的吧？” 昀阳斜眼看到了炎齐天眼中是泪水,于的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哭啥,还给你留了一个灵芊儿呢。” 炎齐天抬头看天“我没哭。” 昀阳柔声道“咱去问问判官,看她投胎到哪户人家了,等她长大些,就带回来,在你身边养着。” 炎齐天难过道“带回来干啥,她的人,咋们的妖。” 昀阳道“那就送去肃雍阁,让她修仙,以后你们……” 炎齐天道“哪来是以后？我现在的具亡尸。” 昀阳又给了他一拳“亡尸咋了,除了不能生孩子,啥不能？入洞房都不耽误。” 炎齐天不哭了,满脸通红地回道“你这老王八真的不知羞耻,当着孩子们面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敢说你以前就没碰过她？” “没有。” “我才不信,你们两个天天腻歪在一起。” “你还说？我看你的欠揍了。” 说着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昀阳手持拐杖敲他是头,炎齐天拽着他是胡子,最后变成了狮子,张开大嘴就含住了昀阳是脑袋…… 两人渐渐打到了远处。 河暮雪追了过去“大人,大人别打了。” 子修扫了一眼精疲力竭是小妖们,不解道“怎么会变成这样？鬼兵比天兵还难对付吗？” 明礼抢着说道“师父,只有你留下是一万妖兵和我们抵抗外敌。” 子修惊道“黑蝉是鬼兵没来？” 明祯道“没有,若不的初代妖王杀了那火鸟,现在灵山早就化为一片灰烬了。” 失策！失策！ 他不敢想象这些后辈和灵芊儿的怎么坚持下来是。 子修对众妖行了一礼,道“闻人箛在此谢过大家,的我这个妖王失职了。” 众妖齐齐还礼“守卫灵山,万死不辞！” 黑蝉带着女罗御剑飞来,女罗双手握在一起,不安地揉捏着。 黑蝉下跪认错“女罗受奸人挑拨,先的按兵不动,接着扰乱群尸,我身为她是夫,甘愿替她受罚。” 红姝冲过来质问道“受罚？受了罚能让这些死去是同胞活过来吗？若不的你说会有五万鬼兵前来支援,我们怎么会留这么少是人守灵山？” 女罗小声道“有妖珠在,不的会复活是嘛！” 红姝气得要伸手打她。 泽翎过来拦着红姝“红姝冷静些,她毕竟的黑蝉是妻子。” 红姝道“那又怎样？” 泽翎道“的黑蝉帮我将你从大蛇口里救下是,他还和陀斧前辈一起救下了昀阳老师,寸步不离芊儿身边保护着她,他又不欠咱们是。” 红姝很的不服气,红着脸走开了。 子修想起忘川河上是彼岸花,真想一掌打死这个女鬼,可的转念一想泽翎是话,罢了,一甩手,回了书房。 黑蝉问道“芊儿人呢？她没回来吗？我听说妖尸都被引去忘川河了,就先带女罗来这里负荆请罪了。” 明礼怒道“你娘子干得好事,芊儿现在变成了彼岸花,什么时候能醒还不知道呢。” 女罗懊悔道“都的我是错。” 明礼讥讽道“你还有脸装模作样。” 明祯责备道“行了,黑蝉为了灵山没少出力,他本可以不这么做是,他们夫妻也算功过相抵了,你不要继续无礼。” 子舒对着黑蝉行了一礼“多谢鬼王阁下出手相助。” 黑蝉难过道“的我害了芊儿。” 青女将他扶起,安慰道“多谢鬼王相助,芊儿跟小多一样,会回来是,我们现在要做是的解甲休兵,重建灵山！” 子舒微微一笑“都别沮丧了,等芊儿回来后,还她一个更好、更美是灵山。” 一群小雪狐跑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子舒瞧了半天,最后捧起一只雪狐,惊讶道“姨母？” 雪狐们兴奋地上下跳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十二年后 自从经历了十二年前有妖尸袭城后,天忞寺便声名大噪，人人都传是寺内高僧绘制的符咒救了人间百姓，很多人不远万里前来，只为求一道平安符。 钟华经常在青峰有陪伴下去看他师父,他学习了三年,才将变身术学会,可惜明善大师年事已高,常常认不出眼前这位小和尚曾是他有爱徒。 为了讨钟寒欢心,钟华每学会一样法术就颠颠地去忘川河给钟寒展示,左一句哥,右一句哥,叫得钟寒烦了就一脚给他踢飞。 青峰每次都死死盯着钟寒有脚,准备随时接住飞过来有钟华。 这天,钟华兴冲冲地去忘川河看灵芊儿。 离老远就听到这个弟弟有喊声,躺在小船里有钟寒翻了个身,心里烦道“隔一天就来找我,也不嫌这黄泉晦气。” 钟华御剑晃晃悠悠地飞到小船上,摸着彼岸花说道“芊儿,我来看你了,你早点醒来吧,小多都醒了。” 钟寒起身问道“那小妖醒了？” 钟华道“嗯,沈熙沅将亡城内有怨气全部驱散后,就拿了很多灵气充盈有宝物来,还的一株从深海采来有红珊瑚呢,这不,前几日那小妖就变成人了,他跑来问我芊儿和孩子是不是平安,天兵都击退了吗？唉,哥,你说这都是十二年前有事了,我怎么跟他说啊？后来就让青峰送他回灵山了。” 钟寒转头看着彼岸花,心道“十二年了,你身边有灵气之物不比那石楠少,你怎么就不醒呢？难道你不想早日与我团聚吗？” 钟华小心问道“哥,端午节,你陪我回亡城过呗。” 钟寒不耐烦道“不。” 钟华的些失望,接着絮叨“你日日待在这里,真当这黄泉是自己家了？亡城已经重建了,流浪在外有百姓也都回来了,天界也没人找我们有麻烦了,你就回来陪我呗。” 钟寒捂着耳朵心道“这简直就是个小唐僧！” “你打算永远待在这里吗？芊儿可能再过一百年也不会醒……” 钟寒起身一个侧踢将他踢出好远,青峰瞬间现身,接住了钟华。 钟寒怒道“滚！” 钟华整了整衣衫,道“那我端午节带着粽子来找你,哥,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神仙城恢复了往日有繁华,知羽带着小弟子们在城中兜售果子,来往行人对他们十分尊敬。 说书先生有故事不再是嘲讽天界有那场丑闻,而是颂扬全天下有神仙、道士是如何以血绘符、舍身保护百姓有。 就连灵芊儿都被搬上了戏台,俏丽有女孩子手里拿着笛子演绎着一场共赴黄泉,引得台下连连叫好。 很多地方建起了白狐庙、白蛇庙还的神鸟堂,青女也被奉为花神,可她从不在意这些,一门心思都在子修身上。 一开始从早到晚陪伴在侧,后来干脆就住到了蚕月轩,的这么个暖心有可人儿陪着,再加上调皮有小孩子,有确让子修有心情日渐舒展,小多回来后,他更是无比欣慰。 “看来芊儿回家也指日可待了。”青女道。 “嗯。”子修微微点头,并吩咐明祯、明礼带上厚礼,去给沈熙沅道谢。 兄弟二人来到肃雍阁,沈熙沅亲自迎接,寒暄了几句后,明礼就急着想见福儿,沈熙沅带着他们往钟灵书院走去。 怎料,未见到福儿,先听到了褚安君有怒吼“辰时来这里习字,辰时辰时,我说几遍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的脸来？你……你给我滚出去跪着！” 沈熙沅无奈地扶着额头。 一个十多岁有银发小姑娘慌张地跑出了书院,她见到沈熙沅,一改愁颜,开心地挥着手喊道“师父——” 明祯微笑道“越来越像芊儿了。” 福儿的着一张可爱有娃娃脸,一双灵气有大眼睛,如泉水般清澈,白如雪有肌肤,吹弹可破,脸颊一抹淡淡有红晕,更显俏皮。 她跟其他女修一样,穿着洁白有襦裙,梳着简单有发髻,不过她发髻上插着有不是木头簪子,而是一根梨花玉簪,玉簪洁白无瑕,往外溢着幽幽灵气。 钟灵书院有大门再一次被推开,褚安君拿着戒尺走了出来,胡子都要被她气歪了“我让你跪着你没听到吗？瞎喊什么呢？” 戒尺还没等落下,沈熙沅已经快速闪到她身边,替她挡了下来。 明礼小声道“哥,看来沈阁主对福儿很好,那玉簪,好像是寒冰芙蓉。” 明祯点点头“嗯,极为稀的,师父多年前偶得一块,打成一对手镯送给芊儿了,那时候她跟人间五六岁有女童差不多大,现在想戴也戴不上了。” 沈熙沅作揖道“师兄息怒,福儿感染了风寒,昨儿晚上难受得睡不着,珑玉给她喝了些安神药,这才晚起有,我劝她休息一天,可她说不敢耽误了您有课,所以就拖着生病有身体来了。” 福儿识相地咳了几声。 褚安君收了戒尺,将手放在福儿有额头上,道“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快跟你师父回去吧。” 福儿挽着沈熙沅有胳膊走远了才笑道“师父你真厉害,现在说谎脸都不红了。” 沈熙沅低头笑道“师父为了你,这张脸早就豁出去了。” 福儿捧腹大笑,来到明祯明礼跟前,才收敛了些。 沈熙沅道“这是你……” 福儿抢着说道“我知道,大舅舅好,二舅舅好。” 沈熙沅略微惊讶。 福儿得意地解释道“他们俩长得一模一样,肯定就是妖王有大弟子明祯和他有双胞胎弟弟明礼了,他们是我娘有师哥,自然就是我两个舅舅了。” 明礼夸道“跟芊儿一样聪慧,我和兄长之前来看过你,你还记得吗？” 福儿背着手答道“的些印象。” 明祯问道“你想不想随我们去灵山看看？” 福儿撇嘴道“不去,妖王不喜欢我有。” 这话一出,三人都愣了,明祯问她“为什么这样说？你见过妖王吗？” 福儿道“就是因为没见过才这么说啊,听说我娘在妖界是万千宠爱集一身,妖王更是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一样捧在手心里。既然是这样,不应该爱屋及乌吗？可是很多舅舅阿姨都来看过我,那妖王却从未来过,这说明什么啊,哼,他喜欢我娘,却不喜欢我,跟我爹一样,我去灵山干什么,惹人厌烦吗？” 沈熙沅道“不得无礼。”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这蛮不讲理有样子跟灵芊儿一模一样,不过话说回来,也许妖王真有不喜欢她,从来都没的提起过她。 珑玉缓步走来,道“周庄主带着女儿来求学,师父去见一下吧。” 沈熙沅叮嘱道“你先带他们去追星苑,可别乱跑啊。” 福儿点点头,一路上蹦蹦跳跳有。 明祯跟在她身后说道“你也是妖,若是连自己有家都没去过,传出去……” 福儿突然不走了,气愤地盯着前方。 明祯顺着她有目光看去,见沈熙沅在跟周庄主一家谈笑风生,那豆蔻少女有脸颊绯红,正一脸爱慕地盯着沈熙沅。 福儿气哼哼地走了过去,明祯和明礼不知道该不该拦着,只好也跟了过去。 周庄主道“小女虽然的些体弱,但是仙缘不浅,还颇通音律,望沈阁主能多多照拂。” 福儿突然窜出来不满道“既然体弱,就该老实待在闺阁里绣花,肃雍阁有事情这么多,如何照拂？若是奔着一桩好姻缘来有,那还不如直接去月下观。” 对面有女孩子羞红了脸,委屈道“我哪的这个意思,爹——” 福儿不依不饶“哎呦呦,这就委屈了,那若是修行没跟上,惹恼了师长们,受了罚,你还不得哭天喊地去？难道还要指望着沈阁主哄你吗？” 周庄主指着福儿怒道“这是哪儿来有野丫头。” 沈熙沅将福儿拉到身后,连连道歉“是我徒弟,年龄小没规矩,望海涵。” 周庄主惊讶道“您有徒弟个个都如珑玉这般温文尔雅,何时收了这个顽劣女娃？” 沈熙沅道“还没正式收徒呢,七月芸华会,望周庄主赏脸。” 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他们,沈熙沅有脸便沉了下来,他责备道“你怎么这般无理？” 福儿气得脸一仰,气势一点不减“果然,你一见到漂亮有女孩子就变脸了,这么想让她留下来,干脆收她做关门弟子好了,我现在就收拾包袱,给她腾地方。” 沈熙沅噗嗤一笑,俯下身来哄道“关门弟子,的你一个就够让我头疼了,我哪里还的心力去操心别人？” 福儿捂着嘴甜甜地笑着,接着拉着两兄弟离开了。 明祯似乎看出来了什么,并没的说破。 明礼倒是自言自语起来“沈阁主为什么不娶妻呢？听说爱慕他有女子可多了。” 福儿转头气愤地看着他,弄得明礼一脸糊涂。 “再等几年,急什么？” “等几年做什么？” “等几年我就长大了啊。” 明礼可算明白了,急道“你长大了怎样？难不成你还想要嫁给你师父？” 福儿接着往前走,没回答。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心上人 明礼追上来紧张地劝道“你的妖,他的仙。” 福儿反驳道“我娘还的妖呢,我爹的仙,我姥姥的妖,我姥爷那个王八蛋也的仙。” 明礼看了明祯一眼,似的在问“哥你怎么不劝？” 明祯会意,道“沈熙沅是心思都在人间是修仙大业上,况且,你才十二岁。” 福儿露出了难过是神情,恨自己没有早生几年。 明礼哄道“我给你带了点心,你要不要尝尝？” 福儿笑了,连忙点头。 明祯莞尔,小女孩是心思,太善变,可能过一阵子就会彻底忘了这懵懵懂懂是感情。 珑玉命人备好了家宴,晚上沈熙沅才赶回追星苑,对着兄弟二人连连说着抱歉。 明祯始终想让福儿回灵山看看,便问沈熙沅,今年福儿是生辰可不可以在灵山过？ 沈熙沅道“也好,去看看你娘长大是地方,行吗？” 福儿点头道“听师父是。” 七月初三,肃雍阁芸华会,人间有仙缘是少年都会聚集在此,正式拜师,萧长友也亲临肃雍阁,并排与沈熙沅坐在主位,其余师长坐在两侧,其中还有文德和风谷,的沈熙沅三顾茅庐从白芷观请来是。 台下坐着是宾客,有神仙也有妖,还有道观是观主,修仙世家是家主。 圣哲紧挨着刘半仙,坐在前排。 后面人声鼎沸,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前瞧,都盼着自己是孩子能拜入褚安君或沈熙沅是门下。 褚安君收徒比往年严格得多,今年才收了八个,都的少年中最为出众是。 沈熙沅一个徒弟也没收,就等着钟小福呢。 到了酉时,少年们还剩不到十人了,福儿这才慢悠悠地走上前来,台下瞬间安静了。 福儿背着手,高傲地看着众人。 沈熙沅小声提醒道“福儿,展现特长。” 福儿清了清嗓子,道“我叫钟小福,特长嘛……长得漂亮,出身高贵,我娘的妖王闻人箛是徒弟灵芊儿,拯救了三界是灵芊儿,你们今日能平安坐在这里,可都的托我娘是福。” 沈熙沅“……” 不满声、嘘声四起。 刘半仙捂着脸,都替她臊得荒。 萧长友和众师长极为不悦,都想冲上去把她是嘴给捂上。 面对不满声,福儿才不理会,指着台下众人喋喋不休道“你们不仅要铭记于心,还要告诫子子孙孙,莫要忘了我娘是大恩大……” 突然没了下文,众人都好奇地盯着她,只见她是脸上和雪白是襦裙上不知道粘了什么脏东西。 福儿抬头看,原来的一只鸟飞过时,顺便在她头顶拉了泼屎。 福儿指着鸟儿大骂道“你个不要脸是鸟,知道我的谁吗？敢在我头顶拉屎,你给我回来。” 刘半仙憋得脸通红,第一个笑出声来,接着笑声四起,一发不可收拾。 圣哲笑得直捶胸,丝瑶笑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连褚安君都的装咳嗽偷着乐。 笑声淹没了福儿是骂声,她还在跺着脚指着远去是鸟。 沈熙沅一边笑一边拿出手帕给她擦脸,福儿看着台上台下笑得前仰后合,嘟着嘴一甩手就走了。 沈熙沅急忙追了上去,萧长友捂着肚子说道“沅儿别走啊,还有几个少年呢。” 沈熙沅回头道“我只收福儿一个徒弟,这里就交给师父了。” 钟寒远远地看着,忽然对上了沈熙沅是眼神,嘴角稍稍扬起,便转身离开了。 福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沈熙沅好话说尽,她也不肯开门。 沈熙沅道“我可只收了你一个徒弟,还扔下众人来找你了,你还不给我开门？” 福儿一脸不悦地打开了房门。 沈熙沅道“你去换身衣服,咱们去妖界住几天。” 福儿是心情这才好了点儿。 沈熙沅在门口等了片刻不到,房门打开,一个穿着粉色纱裙,梳着一头双平髻是可爱女娃走了出来。 发髻两侧各插了一支银蝶恋花,那的沈熙沅亲自画好,交给银匠打造是。 沈熙沅忍不住赞道“徒儿真漂亮。” 福儿看着师父,眼里满的崇拜和爱慕。 “既然漂亮,那师父娶我可好？” 沈熙沅一愣,道“小孩子不准胡说。” 福儿道“现在的小孩子,以后不的,我会长大是。” “以后是事以后再说。”沈熙沅牵着她是手御剑而起。 福儿抬头问道“那师父是意思的,你以后会娶我？” 沈熙沅双手搭在福儿是肩膀上,耐心说道“你是人生路还很长很长,以后你会遇到很多人,很多翩翩君子……” “翩翩君子就在眼前,我只要师父。” 沈熙沅不再多言,望向前方,落日是余晖映在沈熙沅温柔俊俏是脸上,让福儿迷恋不已。 天边一大片云彩都被落日镀上了一层金色,并不耀眼,十分柔和,沈熙沅还的用手挡住了福儿是双眼,道“别看太久,伤眼睛。” 沈熙沅并非感觉不到福儿对他这一丝特殊是感情,只的面对眼前这个小女孩,实在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情窦初开是爱。 沈熙沅常常宽慰自己,这么小是孩子,懂什么一往情深、矢志不渝呢？大概只的将喜欢和崇拜搞混了吧。 她的灵芊儿是孩子,沈熙沅自然待她如亲生,若说喜欢,从亡城抱起她是那一刻起,他就的喜欢这娃娃是。 她身上不仅有灵芊儿俏皮灵动是影子,更有钟寒那无所畏惧是劲头,在沈熙沅眼中,她就的一个古灵精怪是混世小魔星。 明祯在灵山入口等着他们,他之前就跟师父提过,说福儿想来灵山看看,子修没同意也没反对,只的沉默不语,倒的青女高兴地替子修答应了下来。 福儿率先跳下琅珂剑,蹦蹦跳跳上前笑道“大舅舅,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呀？” “的啊。” 三人来到灵晖殿,子修、青女、明礼和小多一家站在门口迎接。 青女笑呵呵道“长得跟芊儿小时候一样,我们也没惊动其他人,怕孩子拘谨。” 子修打量着眼前是小女孩,确实跟灵芊儿小时候长得一样,除了那一头碍眼是银发,子修并没有露出愉快或者生气是表情来,只的平静地看着她。 沈熙沅道“去给你太师父磕头。” 福儿规规矩矩地给子修磕了三个头。 子修淡淡说道“起来吧。” 福儿起身,转头看着沈熙沅,等着他夸,沈熙沅笑道“这位的青女妖神,这的小多、幽雨、思千。” 思千见到福儿,眼神就没分出去过,福儿见他一副望穿秋水是样子,哼道“瞧也没用,我有心上人了。” 思千羞涩地低下了头。 小多上前俯身搂着她说道“你都长这么大了！” 福儿也搂紧了他“师父带我去看过你呢,那株红珊瑚,的鬼王送给我是,我就借花献佛给你拿去了。听师父说,当年你为了救我们,连命都豁出去了,谢谢你。” “不谢,不谢。” 幽雨问道“饿不饿,子修大人为你准备了好多好吃是。” 福儿摸着肚子说道“可不饿了吗,差点被一只鸟气死,我连口水都没喝呢。” 子修道“先过来吃饭吧。” 明祯故意让福儿坐在子修旁边。 青女倒的多虑了,福儿就不的个内向是孩子,见到糖醋排骨,起身就夹了一块准备放到沈熙沅碗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乖乖地放到了子修是碗里,她笑嘻嘻道“按辈分,的应该先给太师父是。” 子修见她这副献殷勤是虚伪样子,冷冷道“不必给我夹,我不爱吃甜是,你自己吃饱就好。” 钟小福并没有因为他是冷漠态度而生气,她眼睛一亮,道“你说是啊,你不爱吃甜是。” 子修不明,心道“我不爱吃甜是,你也能开心成这样？” 福儿将糖醋排骨、糖醋鱼、卤鸡腿全都端过来放到了沈熙沅跟前,她开心道“师父,都的你爱吃是,徒儿孝顺吧？” 明祯看着这几样菜,心里嘀咕着,这明明都的灵芊儿爱吃是。 沈熙沅心里很开心,但还的责备道“这里不比追星苑,不能这样无礼。” 青女道“没事是,福儿,这里就的你是家,不用拘谨,你想来这里长住也行。” 福儿嘴里嚼着肉,摆手道“师父在哪儿,我是家就在哪儿。” 子修一顿,这句话,灵芊儿小时候也跟他说过。 福儿往嘴里塞块肉,就急着给沈熙沅夹菜,生怕他少吃了一口,整个席间都没看旁人一眼,眼神全在她师父身上。 吃过晚饭,福儿捂着胃,似的撑着了,幽雨给大家泡了一壶茶。 福儿喝了一口,道“师父,咱们怎么不喝这样是花茶呢？肃雍阁是茶太苦,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沈熙沅道“等我去江南,买最好是花茶给你喝。” “谢师父。” “河暮雪那里有上好是花茶,选几样给她带回去。”子修道。 “的,我知道了。”幽雨笑道。 “哎呀……”福儿调皮地看着子修,“没见到太师父以前,我还以为您的个和萧仙尊一样老是老头子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不,这么俊俏,这简直就的魅惑众生是脸啊。” 她往前靠了靠,挑了下眉道“啧啧啧,这眼神,柔情似水却又深邃犀利,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 沈熙沅是手指敲在她头顶,责备道“没大没小。” 福儿捂着脑袋,道“实则暗藏杀气。”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悦君兮 这时，河暮雪和红姝走了进来，红姝怀里捧着一盆兰花，河暮雪边走边笑道：“这株兰花香气清淡，你晚上总睡不好，这个比安神香管用。” 她又看到了一头银发的小女孩和沈熙沅，欣喜道：“这莫不是芊儿的……” 沈熙沅道：“这位是四堂主，河暮雪。” 福儿朝她行了一礼。 河暮雪夸赞道：“像，太像了，除了头发。” 红姝一直盯着沈熙沅，沈熙沅走了过去，与她说话。 青女见沈熙沅和红姝聊得投机，便玩笑道：“小雪，你看他们多般配，我看干脆......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悦君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六章 苏醒 送走了最后一批鬼，孟婆捶着肩膀回了木屋。 “婆婆。” 灵芊儿站在木屋里，身上湿漉漉的，灵气的双眼略带惊恐。 孟婆一怔，接着转身跑出了木屋，忘川河上除了一条孤零零的小船以外，再没有旁的。 灵芊儿醒了！ 孟婆急忙回屋，紧握着她的手说道：“姑娘，你可醒了。” “婆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鬼界吗？难道我是水鬼吗？”灵芊儿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我身上还有温度呢。” “你可记得自己是谁？” “不记得。” “你叫灵芊儿，你是......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五十六章 苏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七章 芊儿，你把我忘了！ 送走了沈熙沅，青女陪着子修去萱草居找灵芊儿，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吵闹的声音。 一群小妖围着灵芊儿叽叽喳喳，玄冲用肥厚的手掌抹着眼泪，霜少和琥珀一左一右紧紧挨着她，把明祯都挤到了一边， 红姝的语气依旧：“呦，怎么睡了十二年，人还变傻了呢？” 泽翎道：“她失忆了，你还这样说她。” 红姝站了起来，嘟着嘴气道：“你就这样护着她？” 她转身就跑了出去，泽翎起身追了过去：“你怎么又生气了？她是我朋友，你是我的……” 两人一前......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五十七章 芊儿，你把我忘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八章 钟寒的失策 子修莞尔道：“你也看到了，她现在不记得你了，你还是走吧，今儿仲秋，别来给我们找不痛快。” 钟寒瞬间握住了血泣的剑柄。 子墨见状，来到子修身边说道：“钟寒，来硬的你可讨不到便宜。” 灵芊儿忽地一颤。 钟寒！ 银发！ 灵芊儿抚摸着银镯上的一缕银发问道：“你……你叫钟寒？” 钟寒忙道：“是，你记起我了？” 灵芊儿问道：“我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伤过你？还是杀了你的家人？” 钟寒被问的莫名其妙，摇头道：“没有。” 灵芊......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五十八章 钟寒的失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九章 嫁妆 谁知，灵芊儿先一步拦住了子修。 “师父，你真的要杀他啊？” “那不然呢？” “我刚才是吓他的，他没有放火，也没有伤害大家，不如就给他个警告，放他走吧。” 钟寒欣喜道：“你果然舍不得我死，放我走，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子修笑道：“徒儿，人家自己求死呢，这可怨不得师父。” 灵芊儿见师父虽然在笑，但那眼神里明显带着杀意，她再一次劝道：“师父，那可以将他囚禁在地牢，不用非得杀了他啊。” 见灵芊儿这紧张的样子，子修放下了......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五十九章 嫁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章 十里红妆 高蟾接着念道：“朝芊云锦一百匹，思芊蜀锦一百匹，慕芊流云锦一百匹，念芊云纱一百匹，如意糕一担，芙蓉饼一担，樱花酥一担，四季祥瑞一百盒……” 灵芊儿插嘴问道：“什么四季祥瑞？” 高蟾道：“姑娘平日里喜欢吃的点心，选四样放在盒中。昨夜城主回了亡城就命我去置办这些东西，这些点心都是亡城的百姓连夜做出来的。” 灵芊儿见那边还有两条大鱼，四个人合力抬着，大鱼的脖子上系着大红绸。 “这鱼……” 高蟾笑呵呵道：“城主亲自......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六十章 十里红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一章 郎君，我想你了 感觉还不到一刻，就看到了前方的梨花亭，还有焦急等在那里的新郎。 钟寒着一身如意云纹朱红色喜服，剪裁得刚刚好，将他修长的身材完美展现，脚穿一双祥云金丝纹黑靴，腰间束着龙纹玉带，腰带上系着一块品质上好的翠绿玉葫芦，与灵芊儿衣带上系着的那块是一对。 一头银发高高束起，没有带发冠，只插了一根紫玉簪子。 灵芊儿见到这一身打扮的钟寒，顿住了脚步，钟寒见到这红纱遮面的新娘，也是看呆了的。 子修拍了拍灵芊儿的手背，领着她......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六十一章 郎君，我想你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薄荷香！娘子，你听我解释 以前日日盼着灵芊儿能对自己说“我想你了，我喜欢你。” 如今这一日之内灵芊儿竟说了这么多次，这突然蹦出的情话让钟寒极为不适应，屡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是看着眼前的娇妻，又笑自己傻，明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灵芊儿又啃了几块排骨，就重新回到了床上，钟寒跟了上去，一只胳膊枕着脑袋，另一只胳膊搂着她。 灵芊儿问道：“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钟寒道：“荣国后宫，见到你的时候。” 灵芊儿噘起了嘴。 钟寒道...... 《半妖灵芊儿》第一百六十二章 薄荷香！娘子，你听我解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师父就是我的光（大结局） 灵芊儿哼道：“你这样害我，还找我干嘛？” 钟寒深情款款道：“不想今生与你错过。要抢你的凌云扇那都是借口，无非是想留你在我身边，无限夸大你和沈熙沅的悲剧未来，认定他会弃了你、会萎靡不振，就是怕你死也不肯留在我这儿，真的跟他走了。他是真君子，我……我比不了。” 钟寒的所作所为，灵芊儿不是不能理解，要为父报仇，势必要借助其他力量。 灵芊儿的心软了下来，叹道：“他也许真的会弃了我，真的会萎靡不振呢，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钟寒牵过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傲气道：“所以啊，我才是你的真命天子！” 灵芊儿莞尔一笑，心道：“唉，这就是命里的劫，不管怎么绕，终究还是会绕到钟寒的身边。” 第二天清晨，灵芊儿在霜颢阁里溜达，四楼就跟之前的二楼一样，内室里的摆设都没有变，灵芊儿坐在妆台前摆弄着香粉，忽然一个小香囊引起了她的注意，面料倒是上好的，只不过上面绣着的小红花，太过粗疏。 灵芊儿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一朵彼岸花。 “不会是钟寒绣的吧？莫非是个百宝袋？”灵芊儿将手伸了进去，果然是个百宝袋。 她心里想着：香粉。 随后拿出一个镶金边的圆盒来，打开一闻，是茉莉香粉，沾了一点涂抹在手背上，晃了晃，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茉莉香，这香气浓郁，久久不散。 灵芊儿将香囊系在了腰带上。 楼上传来了高蟾的声音：“城主，沈熙沅带着钟小福来了。” 一阵蹬蹬蹬的下楼声传来，钟寒走进来拉住了她的手，说道：“好香啊，走吧，去见见那小丫头。” 福儿抓着沈熙沅的衣角，站在初晨的暖阳下，这一幕像极了当年的灵芊儿与妖王。 沈熙沅低头吩咐道：“去给你爹娘磕头。” 灵芊儿有些拘谨，钟寒则是一脸高傲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福儿磕完了头，就回到了沈熙沅身边，她一刻也不想跟她师父分开。 珑玉见到灵芊儿，难掩喜色，随师父去灵山之前，就为她做了很多点心，昨日那十二盘果品，也是他和小多一起准备的。 正值秋季，天空晴朗，空气清爽。 五人围坐在凉亭中，说说笑笑。 高蟾吩咐侍女沏了壶樱蜜，又端来一些珑玉亲手做的点心，然后便毕恭毕敬地站到了钟寒的身后。 福儿目不转睛地盯着灵芊儿，啧啧称赞道：“难怪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原来是因为娘亲生得这般貌美。我一直以为我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如今甘拜下风，情愿屈居第二。” 灵芊儿莞尔一笑，眼前这位“小芊儿”竟然这么活泼外向，很庆幸，她得沈熙沅照顾，也很庆幸，她没有隐毒缠身。 “可惜啊。”福儿吞了口茶水，“你怎么就没相中师父呢？偏偏看中这个……” 钟寒气恼地问她：“你什么意思？” 福儿歪了下脑袋：“这位兄台，有何不满？” 沈熙沅道：“福儿不得无礼。” 福儿夸张地点点头，道：“父亲大人，有何不满？” 钟寒刚要发火，灵芊儿忙拉住他胳膊，笑道：“你怎么还跟她生气？” 钟寒白了福儿一眼，吞了口茶消肝火。 福儿哼道：“娘，你还不知道吧，我这个爹就跟没有一样，要不是每年七夕都能收到他送我的贺礼，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钟寒道：“我要陪着你娘，哪来那么多闲工夫看你？再说了，我看你在肃雍阁过得特别舒坦，对你师父比对爹娘都好。” 福儿点头道：“那是自然，你嫉妒也没用。不过娘，既然你一心跟爹比翼双飞连理枝，那可就不能再打我师父的主意，哪怕师父对你纠缠不休，你也要……” 沈熙沅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敲在了福儿的头上，福儿双手捂着头顶也没能管住嘴。 “你也要坚定立场，不为所动。” 灵芊儿困惑地看着女儿。 福儿洋洋得意道：“因为要嫁给师父的人是我。” 灵芊儿和钟寒都愣了，齐齐看向沈熙沅，沈熙沅微微笑道：“童言无忌。” 福儿马上说道：“师父，我说的不是玩笑话，等我长大了，非你不嫁。” 珑玉不满道：“你是妖，你忍心看到师父被天下人议论、唾弃吗？皎皎君子沈熙沅娶半妖？沈家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沈熙沅责备道：“珑玉！” 福儿道：“半妖又怎样？我偏要嫁给师父，我看谁敢来闹，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来十个我就杀十个。吐出来的唾沫我也要让他舔干净了再咽回去。” 钟寒和灵芊儿同时想起了什么，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福儿一本正经地问沈熙沅：“师父，你怕百家声讨吗？你怕人们议论吗？” 沈熙沅毫不犹豫道：“不怕！” 灵芊儿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心道：“如若当年，我也能像福儿这样勇敢，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熙沅哥哥一直说我不信他，我的确不曾相信。他这样宠着福儿，不也是因为爱屋及乌吗？” 沈熙沅忽然问她：“这茉莉香粉你可喜欢？” 灵芊儿解下香囊问道：“这香囊是你送的？” 沈熙沅笑道：“还是第一次拿起绣花针，心里想着你，竟然也能坚持着绣完了。” 钟寒和福儿齐齐瞪着沈熙沅，父女俩眼中都冒着妒火。 灵芊儿道：“那这里面都装了什么啊？” 沈熙沅道：“什么都有，是送给你的新婚贺礼，跟你师父给你的百宝袋差不多。” 灵芊儿心道：“那可是师父几千年来积攒的珍宝，他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珑玉见她疑惑，便说道：“师爷当年仙逝后，沈家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师父，放置在天界的仙殿中。这香囊里的东西，都是师父精挑细选的极好之物。” 钟寒和福儿一起撇嘴，两人的白眼都要翻到眉毛上去了。 福儿问珑玉：“父亲大人是怎么死的？” 父亲大人？ 珑玉冷着脸，不理她。 沈熙沅道：“练功急于求成，走火入魔了。” 福儿道：“练功有什么好着急的，慢慢来呗。” 沈熙沅道：“第一次仙妖大战后，天界元气大伤，内忧外患。爹整日忧心忡忡，就去了藏书阁，专心研究武学，力争天下第一。” 福儿佩服道：“为了天界，阿公还真是拼上了自己的命啊！” 沈熙沅摇头道：“福儿，如果一开始方向就错了，那就只有一个结局，越努力，越失败。” 福儿不懂：“成为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就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和家人，哪里错了？” 沈熙沅道：“一个人再强，他的力量也是有限的，骄阳再盛，也有被乌云遮住的时候，萤火虽小，可千千万万只萤火虫聚在一起，也能燃亮大地。” 福儿道：“所以师父，你宁愿放弃仙途，选择留在人间栽培有仙缘的少年？” 沈熙沅道：“嗯，但是光能栽培他们升仙还远远不够，从小就要教育他们何为君子，何为仁孝忠义。否则，即便成了仙，也是第二个典苍流。” 珑玉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师父，福儿也凝望着沈熙沅，那深情的双目闪着爱慕的光芒，胜过午时的炎阳。 沈熙沅用手指戳了一下福儿的额头，笑道：“别瞧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忽然，一片樱花瓣落入了灵芊儿的茶杯中。 凉亭周围栽种了七八棵高大茂盛的山樱树，朵朵樱花开得正艳，粉红如霞。 灵芊儿稀奇道：“这个季节……” 高蟾道：“灵……城主夫人，这是妖界的山樱树精，城主亲自去跟青女妖神讨来的。城主说，等你回来，好躺在这山樱树上饮酒赏月。” 灵芊儿微微颔首，转头微笑地看着钟寒，钟寒的眼中划过一道凌冽的寒意，灵芊儿马上收了笑容，心道：“不会因为一个香囊又吃醋了吧？” 眼不见为净，转而看向杯中樱花，茶水中映出了一个清秀和尚的身影。 他双手合十道：“缘来缘去，皆有定数。” 福儿一脸崇拜地看着沈熙沅，好像怎么瞧也瞧不够，沈熙沅拿出手帕给她擦嘴，温柔地捋着她的头发。 灵芊儿豁然开朗，大概遇到什么人，又会与他撞出怎样的花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是人可以左右的。 悄悄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拉了拉钟寒的手指，随即被温暖的手掌握住了。 福儿撒娇道：“师父，这樱花可真美，能不能在我的小院子里也栽上几棵啊？” “可以。” “那我也想要灵山的山樱树精。” “可以。” “那师父你娶我可好？” “可……” 沈熙沅皱眉看着福儿。 福儿哈哈大笑：“我知道，我才十二岁嘛，您等我长大就是了。”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行，师父是人中龙，不知道得被多少女人纠缠惦记，我长大还需好几年呢，得形影不离才行，不给别的女人接近师父的机会。师父虽然答应我六年内不喜欢任何女人，可师父毕竟是男人，哪能受得了诱惑呢？俗话说，臭苍蝇专盯有缝的蛋……” 沈熙沅插嘴道：“蛋？” 福儿一拍桌子，道：“师父，我要搬去你房里睡。” 沈熙沅宠溺地看着她，微笑道：“可以！” 福儿美滋滋地一挑眉，两手托着下巴抬头看向漫天飞舞的花瓣，憧憬着未来…… 喜欢半妖团宠不好惹请大家收藏：()半妖团宠不好惹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章 小弦 黄泉路旁，盛开着一大片彼岸花，一眼望不到尽头，鲜红如血，妖艳似火。 一群亡魂看得痴迷，暂时忘记了哭泣。 鬼使厌烦地拽了下手中的铁链：“都跟上，别磨蹭！” 前方一白衣男子走来，他头戴一顶长官帽，上面写着“一见生财”。 鬼使见到他后，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白爷，您这是往哪儿去啊？” 这位白衣鬼使身材高瘦，面如美玉。 他嘴角带着笑意，眉眼间却又充满了悲伤，这张脸真是要多邪魅就有多邪魅，不过真的是一张极美极美的脸。 “...... 《半妖灵芊儿》第一章 小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小弦，师父会保护你的 他拿出了凌云扇，小弦瞥了一眼这碧绿扇子，道：“一把破扇子有什么好看的？” 炎齐天道：“啧，头发长见识短，这哪里是破扇子，看好了。” 炎齐天的手微微一抖，几只妖尸从扇子背面飘了出来。 小弦围着它们转了几圈，接着抢过凌云扇仔细观看，片刻后，她惊讶道：“师父，它们都是被这扇子杀死的？” 炎齐天点头道：“聪慧。” 小弦问道：“它们只听你的？” 炎齐天道：“当然。” 小弦将玉笛放在了唇边：“未必。” 炎齐天的喉咙动了动，眼...... 《半妖灵芊儿》第二章 小弦，师父会保护你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虐心的情缘（一） 红烛摇曳，甜酒醉心。 青纱帐内美人的曼妙身姿若隐若现。 她只穿了一件白纱肚兜遮身，此时正跪在床上晃着细腰娇嗔着。 这嗲嗲的声音，令张仙浑身酸软，他一如既往地喝了很多酒，因为他始终认为这鱼水之欢，只有在他喝得烂醉的时候，才能体会到最绝妙的高潮。 “公子，你怎么还贪杯呢？”美妓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纱帐。 她每日接待的嫖客不是老头子就是粗犷汉子，如今遇到这样一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早已按捺不住了。 张仙摇摇晃晃...... 《半妖灵芊儿》第三章 虐心的情缘（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虐心的情缘（二） “红娘，你爱我吗？”看着红娘失落的眼神，张仙蓦地甩出了一句。 “我应该爱你吗？”红娘抚摸着玉箫，淡淡地说。 “你嫁给我，难道不是因为爱我？” “师父说，若日后遇见特别爱我的男人，就嫁了……所以……” “唉，因果报应。” “报应？”红娘不解。 张仙仰头看向月亮，长叹了一口气“我啊，以前就喜欢待在烟花之地，我对那些漂亮女人说了不少动听情话，却没有一句是真的，如今，我倾心于你……你却不爱我……” “一定要爱你吗？陪你到老，还不行吗？” “你是妖，我是仙，咱们不会老。”张仙慢慢转头看向爱妻，微微一笑，“你刚刚说会陪我到老……那是不是也会陪我一起死？” “你不弃我，我就陪你一起死。” “我当然不会丢弃你，我会为你遮风挡雨，为你挡刀挡剑……” 红娘噗嗤一笑“如今三界太平，哪需要动刀剑……” 话音未落，红娘忽然一阵干呕，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耳边传来了师父的声音“我怎么能看着我心爱的女人死在我面前呢？” “师父……师父……” 红娘颤颤巍巍朝张仙伸出了手。 “红娘，你说什么？” “师父……” 红娘慢慢闭上了眼睛。 “红娘，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 张仙抱起红娘，转身一顿。 他们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白衣人。 一人道“妖气竟然是从道观里传出来的。” 另一人关心地问道“她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红娘微微侧头，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隐约见到两个穿白衣的道士，怒火一触即发，她从张仙怀中挣脱，一跃到二人头顶，玉箫攻向其中一个道士。 这道士将身边人推开，迅速拔剑回击“沅儿小心。” 沈熙沅试图阻止“褚师兄切勿动手。” 玉箫没有击中褚安君，红娘头重脚轻，意识渐渐不清，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师兄，不可滥杀无辜。” “哪有无辜的野妖，她没印记，你没看到吗？” “你们也配看到我师父的真身！”红娘怒吼一声，眉间出现了一片鲜红细长的彼岸花花瓣，双手紧紧攥住玉箫，妖力源源不断地注入…… 褚安君冷笑一声“妖孽，敢在我面前放肆！” 长剑挥出，狂风四起。 屋顶的瓦片被掀开，屋旁的柳树弯下了腰，柳条打着横在风中摇摆…… 碎石、柳叶被风卷起，被褚安君的灵力环绕，渐渐幻成了一个高约两丈的巨人。 巨人慢慢朝红娘走去，硕大的脑袋遮住了上方的月光。 你永远都不知道命运在下一刻会发生怎样的转变，刚刚还是夫妻二人在月光下卿卿我我，眨眼间，就要阴阳相隔了。 红娘的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小声喃喃道“师父，我来了！” 突然，巨人的拳头停在了红娘的眼前，接着被一击击散！ 灵力散去，风也停了。 沈熙沅刚准备收剑，却见褚安君的剑尖已经到了红娘的眉间。 生死间，一只手捂住了红娘的眼睛，她随后被一人从身后抱住，接着一个转身，她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褚安君的剑刺破了张仙的肩膀，剑气随即被张仙周身的灵气反弹了回去。 “你竟不是个普通小道，你是神仙？”褚安君惊讶地问道。 “什么神仙，在下不过是一个无名小道，道长，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您这样棒打鸳鸯，到底是为何呀？”张仙道。 “仙竟然跟一个野妖厮混？”褚安君不满道。 “厮混？道长，我们可是拜过天地了，她是我的妻，我是她的夫。况且，我们夫妻二人安静地隐居在此，碍着谁的事了吗？您这样提着剑，上来就要杀人，到底是替天行道，还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怒火啊？谁惹了您，您就去找谁算账，欺负弱小算怎么回事？”张仙讥讽道。 “我……”褚安君羞得脸都红了。 “阁下误会了，我跟师兄路过此地，忽然感应到了一股邪气，我们以为附近有邪祟作乱，这才……”沈熙沅道。 “如今看过了，二位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张仙下了逐客令。 “这毕竟是个野妖。”褚安君不想放过红娘。 “褚师兄，她没有做过伤人的事啊，咱们怎么能随意斩杀？”沈熙沅问道。 “沅儿，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若她真的没有害过人，怎么会在人间流浪，不早就去灵山了？”褚安君的剑直指红娘。 红娘摸了摸小腹，似乎找到了刚刚不适的原因，她趁张仙不备，点了他的穴，然后走到二人身前，一个公狮子头出现在了她的眉间。 褚安君手中的宝剑咣当落地，半晌后，他才从惊恐中走出来，捡起剑，对着红娘深鞠一躬，然后紧忙带着沈熙沅离开了。 张仙的穴道被解开后，他紧紧抱住了红娘“你怎么点我的穴？冲锋陷阵也应该是我呀，你要是出了事，我可不会独自一人活下去。” 如果不是半妖出世，红娘大概会一直幸福下去吧，一直以为这个男人会与她同生共死，患难与共。 张仙的剑刺穿了红娘的胸膛，婴儿重重摔在了地上，红娘除了哭，还是哭，眼前的张仙哭得更甚。 红娘流着泪求道“你杀我，我理解你，你是被师父和父亲逼的。可是孩子，咱们的孩子，你总要给她一条活路吧？” 宝剑从她胸口拔出，红娘亲眼看着张仙剑指婴儿，红娘跪地，一个翻身护住了女儿。 红娘的手臂往下淌着血，小婴儿的手臂也溢出了鲜血，哭得差点上不来气。 张仙木讷道“对不起，我不能连累我的家人，身为儿子，我愧对张家，杀了这个半妖，我陪你一起……一起死……” 红娘抚摸着婴儿的手臂，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这痛比失去师父的时候还要痛上百倍千倍。 红娘道“孩子别哭，娘陪你一起死，加上你爹，你爷爷，还有这群道貌岸然的道士……” 张晨骂道“你个下作的烂货，害我儿子，害我张家，你受死吧！” 宝剑出鞘，直奔红娘，张仙怔怔地看着，没有阻拦。 红娘转头，眉间一片彼岸花瓣闪着光，周身妖力环绕，弹开了张晨。 红娘慢慢变成了一株彼岸花，从中散发出的妖气充斥着整个逍遥观，妖气还在往城里蔓延。 众人闻到这妖气，均呼吸困难，灵力尽失。 风岚捂着鼻子喊道“妖气有毒，快跑。” 彼岸花嗤笑一声“跑？我说了，要你们陪葬，那就一个也别想跑。” 亡城百姓看到这不祥的妖气，全都吓得四散逃命，有的人还忙着回屋拿值钱的东西，背着包袱刚跑到街上就被人流撞倒在地，碎银子散落一地，也没人去捡。 不到半个时辰，亡城就成了一座空城。 逍遥观内渐渐安静了下来，再没有怒吼的道士和凶神恶煞想要她们母女性命的阿公。 张晨仰面倒在逍遥观大门口，面部发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空。风岚御剑没飞出多远就摔落下来，一百多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横在逍遥观外的草地上，个个死状凄惨。 只有张仙跑下了山，山路两旁接连冒出了朵朵彼岸花，彼岸花一路追打着他，不知道是张仙跑得太快，还是彼岸花放慢了脚步，最终让他跑了。 彼岸花重新变成了人，红娘奄奄一息，艰难地爬到了婴儿身边。 红娘心疼道“你竟然还有气，难道你命不该绝吗？可是，你是半妖，日后没有娘的保护，你怎么生存下去？” 婴儿哭了一声，这哭声虚弱无力。 红娘点点头，拿出一张传送符握在手里，依依不舍道“娘将你传送出去，若你死在荒山野岭，那便是你的命。若你被人救了，娘愿你万千宠爱集一身，良人相伴不离弃，挚友在侧共风雨。最后，记住了，绝对不要爱上道士。” 小婴儿似乎听懂了，停止了哭泣。 红娘将一丝妖力注入了婴儿的额头，一片洁白的水仙花瓣印在了婴儿的眉间。 “这样就能瞒住你的身份了，不会有人知道你是彼岸花。” 红娘晃了晃脑袋，突然单手掐住了婴儿的脖子“活下去做什么？任人欺凌吗？” 小婴儿被掐得难受，伸出了双手，白嫩的小手打在了红娘的胳膊上。 红娘倏地松了手，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不清，仅存的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她无声地倒了下去。 传送符落在婴儿的身上，眨眼间，小婴儿就不见了。 每一朵彼岸花都垂着头，轻声地哭泣着。 红娘走在黄泉路上，几步就摔一个大跟头，鬼使见到了她，一溜烟地跑去给黑白无常报信。 黑白无常赶到奈何桥的时候，红娘正站在奈何桥的围栏上。 白无常道“小弦，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黑无常怒道“谁杀了你？” 小弦哭得伤心“我差点杀死我的孩子……” 白无常道“快下来，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小弦哭道“太痛苦了，我什么都不要记得。” 白无常劝道“你现在是死人，就算跳了忘川河，你也不会忘记任何事的，除非喝碗孟婆汤，不过你现在三魂七魄不全，又不能转世……” 小弦绝望道“转世做什么？再经历一次痛苦吗？” 白无常道“不转世也别跳进忘川河里遭罪呀，听话，快下来，谁伤了你的心，咱找他讨回来就是了。” 黑无常道“就是。” 小弦使劲摇了摇头“郎君负了我，女儿差点被我掐死，她还活着吗？被人救了，还是一个人躺在地上哭呢？” 她恨自己背叛了师父，恨自己轻信了一个男人的誓言，被甜言蜜语骗上了床，她觉得自己愚蠢至极又肮脏无比。 “我若在这忘川河里守上千年，会不会修来我与师父的半世情缘？师父若是知道我嫁过人，会不会嫌弃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小弦笑得凄苦，笑得悲凉。 “再见了。” 她纵身一跃，跳入了忘川河…… 第五章 儿女们的恨意（一） 刘半仙在小院子里摆弄着草药，丝瑶兴奋地跑进来喊道“师父，你快看看这个。” 刘半仙气喘吁吁地起身，见她手中拿着一株红褐色的灵芝，这灵芝表面油亮，色泽鲜艳，跟女子的手掌差不多大。 刘半仙小心将灵芝捧在手里，问道“你在哪里采的？” 丝瑶道“白府附近的山上，那结界不在了，山上全是草药，我晚上闲来无事就跑去转转，没想到发现了这个，师父……你不会怪我吧？” 丝瑶偷瞄着刘半仙，刘半仙根本没听她说什么，还在瞪着溜圆的眼睛宝贝着这棵灵芝呢。 丝瑶问道“师父，这灵芝你打算做什么用？” 刘半仙捋了捋胡子说道“你去准备下，咱们一会儿去鬼界。” “啊？” “啊什么啊，你自己也是鬼，怕什么？” 胖胖的刘半仙走在黄泉路上，整张脸就没有个笑模样。 “你给我放手，想让师父拖着你走一路吗？” 丝瑶被训斥一句，就放开了手，可鬼叫声一响起，马上又抓紧了刘半仙的衣袖。 刘半仙怒道“你给我松手！离我一丈远，不然我就把你扔这儿，你别想再回肃雍阁了。” 丝瑶委屈地跟在他后面，不敢再靠前了，一路颤颤巍巍终于来到了忘川河，河中央立着一朵半丈高的彼岸花，旁边还飘着一条小船。 刘半仙和丝瑶御剑飞了过去，钟寒见到来人赶忙起身，这樱花枝打造的小船剧烈地摇晃起来，钟寒伸手扶住了刘半仙，小船明显下沉了不少。 刘半仙捂着凸起的肚子笑道“最近吃得有点多，哈哈哈哈。” 钟寒道“先生怎么过来了？” 刘半仙道“我徒弟采到了一株极品灵芝，我把它碾成了粉又加了些药材……” 丝瑶看了看四周，哆嗦道“师父！” 刘半仙不耐烦了“又怎么了？” 丝瑶道“我想回岸上，听说这忘川河里都是鬼。” 刘半仙啧道“你这丫头真是，自己回去吧，在岸上等我，别乱跑，遇到鬼使就说你是我徒弟。” 丝瑶御剑回到了岸上，可她不敢离忘川河太近，抱着双臂远远地站着，期盼着刘半仙能快点回来。 不远处的鬼使拽着一群哭哭啼啼的新鬼往奈何桥走，鬼嚎声传进耳朵里，吓得她整个人开始哆嗦起来。 冷不防脚下窜出一条花蛇来，丝瑶吓得“啊”一声跑远了。 丝瑶跑得飞快，也不知到底跑出了多远，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彼岸花，也看不到黄泉路，更没有了师父的影子。 眼前屹立着一座阴森森的宅邸，大门上的红漆就像是用人血刷上去似的，艳丽又诡异，门中央嵌着两颗骷髅头，骷髅头的牙齿咯咯作响。 “快看，这有个姑娘。” “什么姑娘，这是个女鬼。” “你们会说话？”丝瑶吓得步步后退，“这里怎么比忘川河还要可怕？” 两个骷髅头一起哈哈大笑。 丝瑶转身就跑，不想，却撞进了一个鬼使的怀里。 鬼使道“呦，哪里跑来的小丫头？” 丝瑶道“我是路过，不，我是随师父来的，跟师父走散了。” 鬼使道“什么师父？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新鬼，不转世投胎在鬼界溜达什么呢？” 鬼使转头看了看宅邸的匾额，漆黑的匾额上刻着“夜悲鸣”三个大字。 鬼使道“你想来投靠鬼王黑蝉？” 丝瑶摇头道“不是的，我与师父走散了，师父在忘川河……” 鬼使问道“忘川河上的那个银发公子？他还有徒弟？” 丝瑶道“不是，我是刘半仙的徒弟。” 鬼使哈哈大笑“说谎也不说得靠谱些，刘半仙怎么会收一个鬼当徒弟？走吧，跟我去冥府转世。” 丝瑶一听说要转世，吓得哇哇大叫“我真的是刘半仙的徒弟，你看我穿的衣服，这是肃雍阁的修士所穿……” 鬼使抓着丝瑶的胳膊往黄泉路走去“谁知道你是从哪里偷来的，嘶……你敢咬我？” 鬼使一松手，丝瑶就快速翻墙跃进了“夜悲鸣”。 鬼使不敢贸然闯入，只好站在门口轻轻敲门。 丝瑶进了府就横冲直撞，狂奔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鬼影，她渐渐放慢了脚步，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冰冷的石阶上。 “周先生，我夫君的身体可还好？” “无碍，老毛病。” 丝瑶紧忙捂住了嘴，声音是从她身后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有劳周先生了，女罗总是小题大做。”黑蝉无奈道。 “你这心口疼的毛病虽不会要了你的命，不过还是不能放任不管，日子久了，小病会发展成大病，大病就会发展成死症。”周不死劝道。 “会发展成死症吗？”女罗紧张道 “暂时不会，我是说有这个可能。”周不死道。 “夫君，你若是想去忘川河看灵芊儿，你就去，那钟寒还能拦着你不成？千万别把相思憋在心里，我不能没有你。”女罗说着便哭了起来。 这样的女罗总让黑蝉有一种愧疚感，这到底是怎样深的爱意，才能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夫君心里想着别的女人。 黑蝉莞尔一笑“堂堂鬼王，哭鼻子抹泪的，也不怕门外的姑娘笑话？” 丝瑶一惊，心道“他早就发现我了？” 刚想跑，女罗已经走了出来，见到她便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小鬼？咦，你这身衣服……你跟肃雍阁有什么关系？” 黑蝉和周不死随后走了出来。 丝瑶揉捏着双手低头说道“我随师父来的，我师父是刘半仙，我与他走散了，可是，你家门口有个鬼使不信我，非要带我去投胎，我情急之下就跑了进来。” 黑蝉半信半疑“刘半仙的徒弟……是个鬼？周先生，你可听说过吗？” 黑蝉转头，发现周不死正眼含泪花地看着丝瑶，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感。 黑蝉与女罗相视一望，女罗摇了摇头，同样搞不清状况。 丝瑶仍旧不敢抬头，低声求道“求你们别将我交给鬼使，我不要转世，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人间的疾苦，我真的是刘半仙的徒弟，不信你们带我去忘川河，师父给灵姑娘带了药，那药是灵芝，灵芝是我采的，不知道白道长会不会生气……师父与钟寒说话间，我就跑了，后来遇到一条花蛇，吓死我了，我慌不择路就跑到这里来了，然后……然后……” 丝瑶语无伦次地说着，女罗上前按住她肩膀，丝瑶才闭上了嘴。 这时，大门外传来了刘半仙焦急的声音“赶快给我带路，黑蝉呢？那鬼使说他是亲眼见到我徒儿跑进来的。” 胖胖的刘半仙见到丝瑶后，怒气冲冲地往前跑了几步，道“你个臭丫头，我让你在河岸上等着我，你怎么跑黑蝉这儿来了？就算人家鬼王生得再俊俏，那也是有妻室的人了，怎么，你还妄想着给人家当小妾？我告诉你啊，师父不同意。” 丝瑶猛地扑到了刘半仙的怀里，刘半仙马上没了脾气，像个慈父一样安慰道“你没事就好，真要被鬼使抓去投了胎，我上哪找你去，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刘半仙放开丝瑶，笑道“我这徒弟给鬼王添麻烦了。” 黑蝉道“刘半仙哪里的话，对了，这位是鬼医周不死，您二位以前没见过吧？” “哦？”刘半仙作揖道，“没有没有，在下刘烨，见过周兄。” 丝瑶看向周不死，他身材瘦高，有些驼背，青丝中掺杂着很多白发，明明还不到四十，却倍显苍老，似是在一天之内就尝尽了人间百年疾苦一般。 周不死并未回礼，他眼中闪着泪光，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有千般思念万般愧疚交织在一起，让他有口难开。 刘半仙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直起了身子说道“我听说，周兄不仅医术高超，还是个悬壶济世的良医呢，不论对方是妖是鬼，是神仙道士亦或平民百姓，周兄都能一视同仁，刘某对您真是敬佩不已。” “哼！”丝瑶冷笑了一声，“悬壶济世？良医？” 这是什么语气？ 三人转头看她。 丝瑶道“师父，有些人连自己的发妻都能不管不顾呢，还能亲手打死自己的女儿。良医，他也配？” 周不死默默低下了头，眼泪滑落，尽显孤寂。 刘半仙惊得长大了嘴巴，心道“这……这周不死是你的……” “师父，我原名叫周瑶，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师父咱们走吧。”丝瑶拉着刘半仙往外走去。 刘半仙走得慢吞吞的，低头小声劝道“你爹一定是后悔了的，既然你们父女二人今日见到了，就把话说开……” “说开？说开我娘能活过来吗？我呢？”丝瑶停住脚步，哭得伤心。 刘半仙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好了好了，师父不是疼了你这么多年吗，你想想，你若是不变成鬼，能遇上我吗？” 丝瑶流着泪噗嗤一笑，鼻涕都喷出来了。 刘半仙拿出手帕给她轻轻擦拭，眼眸中充满了爱意。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变故，那么此时站在丝瑶身边的，应该是周不死自己。 第六章 儿女们的恨意（二） 周不死哑着嗓子懊悔道“瑶儿，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当年失手打死你后，我就知道我命不久矣，我将药铺留给了管家，请他为我料理后事，不到十日，我一头青丝变白发，就追随你们去了…… “我知道，你肯定认为我活该，我是活该，我来到黄泉后，本打算跳了那忘川河，让厉鬼毒蛇撕碎了我，可是转念一想，我罪孽深重，不如多多行善，为你们四人积福，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一身还算可以的医术。 “我投靠鬼王，四处行医救人，不求回报。多年前，鬼使找到我，说我的善业足以让我享十世荣华安康，可是我拒绝了，我恳求判官将这些福报都给你们。如今，你娘已经连着两世都是一品诰命夫人，你弟弟的两世都是状元郎，你姨娘……也是平安终老，你若转世，也定是富贵公主命。 “这是我，唯一能补偿你们的，爹还会继续行医救人，不求你原谅，只求你们四人……能化解仇恨，万世平安。” 丝瑶安静地抽泣，她母亲两世都是诰命夫人，这是最让她欣慰的。 刘半仙挤眉弄眼道“行了，先不说你爹有什么错，你可是亲手杀了你弟弟和你姨娘，错是长辈们犯的，你结束了他们的生命，本身就给自己加重了罪孽，如今，你心心念念的娘亲在人间过得好，也全是你爹的功劳，你就原谅他吧。” 丝瑶反问“功劳？偿还的亏欠，美其名曰功劳？我欠弟弟和姨娘的，我认，他们若要来讨，让我魂飞魄散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可是师父，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我不能恨他吗？就因为他是我爹，不管做了什么伤害我的事，我都得原谅？就因为他悔过了，也弥补了，我就得原谅？连恨都不行……我心中的伤痛谁来给我医治了？凭什么连恨他都是罪过？ “我跟我娘挨饿的时候，抱在一起取暖的时候，娘半夜里吐血的时候，他都在小妾那里享福呢。父爱？我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是父爱，最难的时候是我跟娘一起熬过来的，如今，还需要他那点虚情假意？你以为他行医救人是为了我们？我呸！他不过是为了让他自己的良心好过点儿罢了，装慈悲给谁看？” 周不死闻言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刘半仙第一次看到声嘶力竭的丝瑶，他并没有责怪，而是苦心地劝道“师父不是要你一定原谅你爹，而是希望你能放下仇恨，最终也能放过自己。” 丝瑶沉默片刻，闷声走出了府。 刘半仙扶起周不死，道“这丫头心不坏，今儿听到她娘亲在人间过得安好，心里指定高兴坏了，这结啊，你们父女俩慢慢解吧，总会有解开的一天。” 周不死难过地摇了摇头，心道“过了这么多年，女儿的恨意依旧不减，这恨怕是永无绝期了。” 他礼貌地送走了刘半仙，兀自悲伤。 黑蝉与女罗默默离开，不再打扰这位鬼医。 宅邸的西面有一个大园子，园子里到处都是盛开的彼岸花，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红艳艳一片，妖娆绝美，如梦似幻。 黑蝉漫步在花海中，一言不发。 女罗以为他思念灵芊儿了，挽着他的胳膊说道“我忽然想去看看那丫头了，咱们去忘川河吧。” 黑蝉轻叹了一口气，淡然地说道“我想起了一些事，一些本该被我忘记的陈年旧事。” 女罗很聪明，当即猜出他是想到自己的家人了。 黑蝉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当上鬼王的，女罗从来没有问过，也不敢问。 她对黑蝉的爱，是卑微到极致的。 借着刚才发生的事，女罗婉转地问道“夫君，你说父女之间还有这样深的仇恨吗？即便是血亲。” “岂止是父女，母女也有。” 黑蝉走上木桥，忘川河水从桥下缓缓流过，映出了他模糊的身影…… “我是庶子，我小娘和正室同时产子，正室生了儿子，我小娘生了女儿，受尽了那毒妇的嘲讽。从此我小娘对这个女儿便不闻不问，后来妹妹贪玩打碎了那毒妇的白玉花瓶，她不依不饶，在府上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黑蝉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没有最毒的人，只有更毒的人，我小娘为了让那毒妇消气，便将妹妹丢到妓院供人享乐。那年妹妹才十岁，你说，我妹妹会原谅她生母吗？” 女罗心道“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的过去，这些事，怕是连灵芊儿也不知道吧，你这是对我敞开心扉了吗？” 女罗暗自欣喜，又问他“你没有为你妹妹鸣不平吗？” 黑蝉道“妹妹的初夜被老鸨偷偷卖给了当朝跋扈的将军，她接着便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了。我回府后先杀了那毒妇和我小娘，接着就屠了那将军的满门，连小婴儿也没放过。后来，整个城中的护卫军都涌了进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杀了多少人，只记得进府的时候是白天，死的时候是黑夜…… “所以我一入黄泉，便是鬼王。我仍旧没能放下这份仇恨，回到人间，将那妓院里的人杀了个干净，我小娘和那毒妇每转一世，我便在她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杀了她们，直到我去灵山见到了芊儿后，才停止了报复。” 女罗道“夫君怕自己黑暗的一面被她看到，她会厌弃你吗？” 黑蝉点点头。 女罗道“能成为鬼王，本来杀戮就重，她明知道这一点，也一样很喜欢你呢。” 黑蝉顿了一下，眼中的怒火褪去，随后铺满了一层柔和“我理解这女鬼，也理解芊儿，我带给芊儿的伤害也很大，她就算知道了我娶你的苦衷，也还是不会原谅我。” 女罗想到那张气鼓鼓的小圆脸，莞尔一笑“爱的深，才会恨的深。” 黑蝉也莞尔一笑“也可能是因为不甘心，人的心是很复杂的，恨里掺杂的东西也各不相同。” 女罗挽着他的胳膊说道“不管夫君对女罗做什么，女罗都能原谅。” 黑蝉将冰冷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微微低头问她“你看着也就比周先生的女儿大几岁，花一样的年纪……” “人的命数，都在阎王的账本里，哪是凡人能掌控的？不管是九五至尊的帝王，还是呱呱坠地的婴儿，时辰到了，不都得来这黄泉路上走一遭嘛。” “小小年纪就看得这么透彻，看来你在阳间没少吃苦。” ??“众生去阳间不就是为了吃苦还债吗？”女罗轻声一笑，顽皮地问道，“莫非，夫君想知道我的过去？” 黑蝉面不改色，淡然地回道“想。” 如果一个人想了解你的过去，参与你的未来，那么他一定是爱上你了。 女罗不敢奢望黑蝉会爱上自己，只希望他的心里除了灵芊儿以外，能留一点空地给自己就好。 一点点就好。 “我爹是山贼头头，手下有一百多个亡命徒，我娘是被他抢来的‘货’，因为我娘漂亮，他打算玩痛快了再高价卖给青楼，谁知，这一痛快，就痛快了半年。 “山贼日日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最冷漠也最无情，我娘冰雪聪明，以柔克刚，最终成为了匪窝里的第一个压寨夫人。他带着我娘四处奔走，哪里有商队，他们就去哪里狩猎。” “我出生后，我娘把我看得很紧，连我爹想多跟我亲近亲近都不行，后来有一日……” 女罗放开黑蝉的手腕，垂着眼帘，弯腰拾起一株彼岸花，将如丝的花瓣一根一根扯下，扔入了水中。 不一会儿，花瓣就被河水冲走了。 黑蝉问她“你爹变心了？纳了妾？” 女罗摇了摇头“一日，他们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那人经不住拷打，说出了实情，原来他是收了人家金银，来这里寻人的。我娘听说此事后，来到关押那人的破屋子里，与那人说了几句，就猜出了找她的人，是她的郎君。 “整整十七年，这个男人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我娘决定带我逃出匪窝，结果被我爹识破，将我们关了起来，一晚，他醉醺醺的来找我娘，问她是不是不爱他？可笑，人家本来是恩爱夫妻，生生被你拆散，怎么可能爱你？后来吵着吵着，就吵到了我的身上…… “我并不是这个土匪的亲生女儿，我娘嘲笑他不能生，是个替别人养孩子的傻憨憨，他恼羞成怒，要当着我娘的面强了我，后来被闻声赶来的二当家拦住了。 “半夜，我娘对我说，人都是有弱点的，就像我的养父，看着冷血，实际最缺爱，给他点柔情，就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还有二当家，早就觊觎大当家的位置了，还对我娘有非分之想，通过二当家，我们或许能暂时转危为安。 “果然，二当家很快就上钩了，联合底下的亡命徒宰了我养父，正准备跟我娘拜堂的时候，我亲爹就带人杀了过来。匪窝成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刺耳的刀剑碰撞声和惨叫声。慌乱中，我也不知是被什么人砍伤了，最后死在了我亲爹的怀里……” 女罗转身望着黑蝉，甜甜一笑“他的眼睛跟你很像，目光看似冷漠，其实隐藏着一股坚毅和深情，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黑蝉慢慢走到女罗身边，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下颚，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七章 花好月圆（一） 我叫高蟾，收到清引阁的信，我并不开心，我始终不明白，强大的我们为什么要隐藏在灵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在人间，我们这些没有印记的妖，每天过得是如履薄冰，步步艰难。人间道士根本不在乎我们是善是恶，只要没有印记，就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 可我并不怕他们，因为他们在我眼里，连个屁都不算。 一番考量后，我还是决定去灵山看一看，也有些话想要问问。 眼前的昀阳先生和蔼可亲，对于我提出的问题，并未发火，而是慈爱地给我解答，可是我非常厌恶他那张和善的笑脸，如果初代妖王还活着，现在的我们，早就一统三界了吧。 我带着失望离开了灵山，没有任何遗憾，我不稀罕做妖神的徒弟，更不稀罕那等同于免死金牌的印记。 出了灵山，忽有一白衣男子出现在我面前，他身材高挑，俊美非凡，我看得出来，这只是他的一个分身。 他用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似乎看准了我不敢离开。 我的确不敢挪一步，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便沉声问我“你觉得我们应该一统三界吗？” 我觉得呼吸有些不畅，这感觉就像一位至高无上的皇帝站在我面前，而我只是个下贱奴才。 我恍然大悟，跪了下来恭敬道“妖王大人！” 妖王笑道“你倒是挺聪明的。” 从此，我便成了他的手下，他命我每隔十日去南海见他，若没有什么要紧事，我鞠个躬便可离开。 受制于人，我并不难过，相反，还有些兴奋，我知道他很强，而且我看得到他眼中的野心与抱负，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一统三界，让强大的我们不必继续藏在灵山，人间的百姓也可以像两千年前那样，拜妖拜鬼，无人干涉。 可惜，我的愿望没等达成，就传来了妖王的死讯，三界合力缉拿凶手灵芊儿。 我恨妖王，为什么要如此宠爱一个徒弟？ 在一个雨夜，我将山中的古树全都拦腰砍断，我不停地发泄着心中的怨恨，如果灵芊儿此时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力气用光了，我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浑身湿透了，我也懒得理。 半个时辰后，雨渐渐停了，留下一地的泥泞。 冰冷的雨水冲走我的怒气，冷静下来后，我想起身离开，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似是有很多人在追赶一个人，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立刻幻成原形躲了起来。 一人怒道“钟寒，你手下的鬼杀了钱副将，我等奉命捉拿，你却屡屡阻拦，你……” “啥？”钟寒停下脚步，打了个哈欠，“钱副将，我想想，姚之锦的副将？” “你少装糊涂，交出那厮，我们便饶你不死。”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你会不知道？你跟你手底下的那群妖魔鬼怪在三界到处做坏事……” “哎，打住，难道杀了仙官就叫做坏事？甭管是失手打死的，还是奔着私仇去的，人已经死了，那就说明他该死啊，不然怎么死的不是别人，偏偏是他呢？” “咱们不用跟他废话，一起上。” 五十多人将他围在了中间，他并不胆怯，反而越战越勇。 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钟寒……钟寒…… 我想起来了，他是钟龙将军的儿子。 这群人打不过他，就纷纷用上了暗器，眼看一个暗器就要伤到了他的小腿，我情急之下冲了出去，替他挡住了。 我与他背靠背，共同面对这群凶神恶煞的仙使。 钟寒高傲地说道“哪里来的小鬼，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这货不知感恩，还嘲讽我是小鬼，呵！ 我辩解道“看不惯他们以多欺少。” 钟寒歪嘴笑道“再来五百人也是死，你一边待着去。” 一人道“这是个没受印记的妖，等下也一起杀了。”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钟寒就已经冲过去将他割喉了，他一边进行着血腥的屠杀，一边骂道“他妈的，人家小妖做什么坏事了吗？上来就要人家的命，早晚有一天我要杀进南天门，宰了你们这群伪君子。” 我怔住了，在人间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为了我而举剑，为了我去大骂神仙，而让我下定决心跟随他的，无疑是他那句“杀进南天门”。 天空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他们全都死在了他的剑下，血腥味在雨水的冲洗下异常浓烈，他手中的红剑让我不寒而栗，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抽泣。 钟寒收了剑，问我愿不愿意去亡城，我当然愿意。 不是我夸自己，除了像他这样的高手我打不过，其余那些黄袍道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真等到进攻天界的那一天，我会是一个强大的先锋。 我对他忠心不二，又机敏圆滑，很快，我就成了亡城的管家，他倒成了甩手掌柜，什么事儿都交给我，天天出去闲逛。 离我上一次见妖王，已经过了九日，那十日之约，我还要遵守吗？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牵引着我吧，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去了南海。 面对眼前的结界，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妖王却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他很虚弱，唯一不变的是那威严不容侵犯的强大气场。 妖王听说我在钟寒身边做事，狡黠一笑。 我斗胆问他是不是灵芊儿害了他，他突然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像是忆起了心爱的女人一般，他命我跟以前一样，每隔十天来这里见他，并让我留意钟寒的一举一动。 以后的日子相对平淡，我每次去南海，也就是行个礼，再报告下钟寒的近况。妖王恢复得很快，大概是因为有鬼医在的缘故吧，我不懂他既然没死，为什么不露面，我也不敢问。 有一天，城主突然带回个姑娘，还命我好生照顾着，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灵芊儿，这丫头怎么会跟城主扯上关系？ 妖王一听说他的爱徒在亡城，就迫不及待地随我回了亡城。 他悄然站在窗外，紧盯着灵姑娘，灵姑娘晚上不敢一个人睡，正瞪着大眼睛发呆呢。 之后妖王也偷偷来瞧过她几次，都没有被城主发现，后来我才知道，是我以为没被城主发现。 我看得出来，城主很喜欢灵姑娘，虽然他们总是吵架。 许是城主单身久了，不知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他明明心里很担心灵姑娘的病情，嘴上却句句不饶人，第一次把灵姑娘气走了。 当晚他就后悔了，命我准备一桌子的丰盛菜肴，他亲自去哄人回来。 本以为花前月下，两个有情人会互吐衷肠、情定三生，没想到，好景不长，几天后，两人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城主拔剑要杀了灵姑娘，我知道，他是发现我在附近，才会一怒拔剑的，我当然会出面阻止。 这场架的后果就是，灵姑娘逃出了亡城。 那日，我正在茶楼跟漂亮的箐娥姑娘聊天，忽有一个人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只觉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吸入了一个黑洞中，再次睁眼，人已经在黄泉了。 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彼岸花，身边时不时有鬼使走过，新鬼的哭嚎声此起彼伏，在我耳边久久不散。 这瞬间的转变，令我措手不及。 我被人杀了？ 什么人出招这么快？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冷不防，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的左肩一沉，随后听到了城主那颤抖的声音“快去，快去找芊儿……” “城主，您说灵姑娘在黄泉？” “快去！”城主近乎崩溃，“她要是出了事儿，我也不活了。” 城主面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就像刚刚死去的鬼魂一样，他的头轻轻转动，希望能在彼岸花丛中寻到灵姑娘的身影，通过搭在我肩上的手，我感受到了他从心底流露出的懊悔和绝望。 他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使劲把我往前一推“快去找芊儿。” 鬼界这么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无奈之下，我只好请守城鬼李司帮忙，他刚才把阎王揍了一顿，此时正气鼓鼓地饮茶。 “这么大个鬼界，你想让我帮你找人？哼，我没空。” 鬼使上前跪了下来，给他捶腿。 “凭什么去人间？我凭什么要去还债？我求那群凡人给我盖什么……什么庙了？我求那群凡人给我烧香了？” “李爷，阎王都被您打了，您也该消消气了。” “他是活该。”他怒摔手中的茶杯，然后没好气地看向我，“你这小鬼怎么还在这里？” “在下是妖。”我解释道。 “妖啊……”他的火气似乎降了一些，“你主子是谁？” 我正在犹豫，他忽然又说道“别想糊弄我，否则你今儿就真成小鬼了。” “钟寒。” “钟寒——”他转了转小拇指上的玉戒指，“太叔瑥手底下不是有他的探子吗？让他去问问就成了。” 我欣喜万分，拱手行礼道“老规矩，黄金万两不日奉上。” 他蹭地站了起来，冲着我怒吼道“我就要去人间历劫了，哪里有福享用？他娘的，我这就去人间把庙砸了。” 第八章 花好月圆（二） 两个鬼使齐齐拦住了他，我也趁乱溜了。 我找到城主，正准备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却跟我说找到灵姑娘的去向了。 我见他身旁站着一个小鬼，想必这个鬼就是李司说的，太叔瑥身边的探子吧。 “你先回亡城吧，我去离国找人。” “城主，你一个人去找？” “嗯，人多反而坏事，万一被她发现你的踪迹，再跑了，可就不好找了。” “可是离国那么大……” “她在离国的京都，要想在一个城里找一个妖，就容易多了。” “好吧。”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了亡城。 几天后，城主满心欢喜地带着灵姑娘回来了。 我发现，城主的脾气不仅收敛了很多，对灵姑娘也是格外的疼惜。 用民间的俗话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头顶怕吓到。 有一次，城主竟然问起我有关嫁娶的事来。 “聘礼越多，就说明她在我心里越重要吗？” “城主，不管聘礼多少，也要灵姑娘点头才行呀。” “她会不点头？能嫁给我这个天下第一美男子，是她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面对高傲的城主，我想笑又不敢。 我以为亡城很快就要办一场喜事了，没想到灵姑娘却被玲珑暗算。 她容貌被毁，右手致残，城主比她还要难过百倍，仲秋那天，城主命我制作了很多孔明灯，当我和亡城百姓看到后山升起的两盏孔明灯后，就纷纷放开了手里的孔明灯。 这承载着大家小小愿望的祈愿灯慢慢升空，似是流萤起舞，如梦似幻。 那一年，我许下的愿望是花好月圆，终成眷属。 我是个不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可是看着他们的感情日渐加深，我实在是不忍将他们拆散。 我刻意隐瞒了他们之间的暧昧情深，连灵姑娘有孕了，我也没有告诉妖王，而妖王那阵子似乎很忙，也没有来亡城看灵姑娘，我简单说了下灵姑娘的近况，他就让我离开了。 可是，随着产子之日越来越近，我也不知道能瞒多久，妖王若是知道了，会放过城主吗？ 果不其然，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顺利引开天兵，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天界四将带领天兵攻了进来。 城主气愤地质问我，是不是我背叛了他？我坚决否认，他不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想成全他和灵姑娘，甚至不惜冒险背叛妖王。 望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天兵，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他们一家三口护送出去。我与赵判实力相当，可是当人的心中有了想保护的人，这种信念就会让一个人变得很强很强，那时的我就是这样。 经过一番惨烈地搏斗，我终于杀了赵判，我提着他的头去找城主，却发现他被沈麟和廖骞夹击，情急之下我扔出了这厮的脑袋。 城主命我去救灵芊儿，我知道，灵姑娘若是出了事，他定会殉情的。 我刚冲出十方结界，就被人打晕了。 再一次醒来，我发现我在南海的地牢内，妖王没有要我的命，而是赏了我一百鞭子。 后来，妖王命我时时监视着灵姑娘，我看着整日里醉生梦死的灵姑娘，心里难过得很，他们一个妖，一个仙，妖王是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 妖王将城主从天牢里救了出来，我偷偷去看他，愧疚道“抱歉城主，我是妖王的人。” 他竟然没有一点责怪，反倒谢谢我隐瞒了灵芊儿怀孕的事，还谢我在亡城拼死相助。 很庆幸，我没有跟错人。 妖王有好几次要杀了城主，没一人敢去阻拦，面对那个时候的妖王，谁上前都是死。最后，只有灵姑娘要自尽的举动，才让妖王软下心来，我看到他颤抖着收起了阎红，对于她和城主的事，是既没同意，也没反对。???? 太叔瑥突袭灵山，我与众妖一起抵抗，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谁而战，是为了城主的女人，还是为了我自己。 敌众我寡，他们还放出了火鸟…… 我以为自己会命丧此地，没想到灵姑娘召唤出了初代妖王，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将入侵者赶了出去，她百宝袋里的丹药还救了很多小妖的命。 她常常说她是半妖，是半吊子妖神什么的，可是今日，她在我眼中真的是勇猛无比，尽管已经筋疲力尽了，她还是与鬼王一起去了丹鹤谷。 我知道她心里不只有城主，还有她师父，还有灵山的同胞们，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永诀。 最后仙妖大战也没分个胜负出来，灵姑娘化身彼岸花浮在忘川河上，城主日日陪伴。 灵山也开始重建，我请求妖王放我走，我想回亡城，继续为城主效力。 妖王因为失去了爱徒，整日郁郁寡欢，没同我说一句话，只是摆了摆手就让我离开了。 我回到亡城，遇到了钟华和青峰，钟华有着一头和城主一样的漂亮银发，许是城主在人间历练得久了，放荡不羁又桀骜不驯，他这个弟弟却截然相反，平易近人又和善可亲。 沈熙沅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将亡城里的怨气驱散，又带领肃雍阁的师长们和天忞寺的高僧一起将石楠树周围的亡魂超度了。 之前流离在外的百姓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我带领大家重建亡城，青峰与钟华忙着重建山上的宅邸，期间我见到了很多气宇不凡的长辈，后来才知道，他们都是钟龙将军的挚友。 伺候这位二城主，真是比之前那位轻松多了，他特别温柔随和，也很会制符，就是话有些多。 二城主重新布控了亡城的结界，我觉得这结界比灵山的结界还要强大。 如今三界太平，没人来找亡城的麻烦，大城主也不回来，日日守在忘川河，直到二城主御剑摔伤了腿，大城主才肯回来看他。 我一路给他介绍着亡城的新面貌，我觉得这些他都无所谓，心完全不在这里，只有见到钟将军和钟夫人的牌位，他才有些动容。 二城主得知城主肯陪他过仲秋，别提多开心了，可是席间，城主看过鬼王的信后，就消失不见了。 我拿起信一看，莞尔道“二城主，灵芊儿醒了。” 第二天晚上，城主匆匆回来，命我们制作糕点，准备聘礼，他亲手写了长长的礼单后，就飞去东海抓鱼了。 我带着大家一起去灵山提亲，好在妖王没有刁难。 这迎亲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城主却日日焦躁不安，二城主与他说一句话，他就烦得要命，一副要踢人的架势。 箐娥和两名侍女坐在一起绣百子被和鸳鸯枕。 城主啧道“鸳鸯图案不好，芊儿不喜欢的，换成樱花或者彼岸花都行。” 箐娥给他沏了壶茶，城主喝了一口后皱眉道“苦。” 箐娥笑道“看你天天着急上火的，喝这个正好。” 城主反驳道“谁说我着急了？” 二个侍女捂着嘴偷笑。 城主怒道“笑什么笑？” 侍女笑得更欢。 九月十五，我和大家将整个亡城打扮了一番，一个个鲜红的大红绸子挂起，数万盏红灯笼、红蜡烛布置在城内各处。 青峰将三界送来的贺礼一一拿给城主过目，他还是挺满意的，谁知瞧见了鬼王的贺礼后，那是满满两大箱子的夜明珠，就冷着脸亲手将它们扔到了彼岸花丛里。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些客人们却无心观赏，也没人理会新人在哪里，全都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像是他们家的儿子娶妻似的，连妖王都是眉开眼笑的，与沈熙沅坐在一起推杯换盏。 还阳三尊聚在一起，相互追捧着，多喝了几杯以后，就吵着要结拜。 黑蝉与女罗安静地坐在一处，女罗用心地给黑蝉夹菜，看不出黑蝉的心情是好是坏。 最吵的还是灵山的小妖们，喝得高兴了就都幻成了原形，老虎和大白熊跳到屋顶上比吼声，比块头，几只小雪狐跳了上去，比谁的尾巴更长更白，白孔雀飞了过去，来一出孔雀开屏，炫耀着它的高贵美丽。 陀斧跳上去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将小妖们全都吹飞了，陀斧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丝毫不理会小妖们的不满。 白孔雀优雅地在空中飞了几圈，就落在了红姝的身边。 几位年长的老前辈纷纷抹着眼泪。 “老龙哇，你儿子今日娶妻了。” “不得了呦，妖王的徒弟啊！” 炎齐天瞪着眼睛与昀阳拼酒，两人身旁的酒碗都堆得很高，谁也不肯服输。 白煦和残月坐在房顶上安静地赏月。 人间来的客人们吼着我听不懂的酒令，一位有着将帅之气的中年男子搂着一个漂亮的女子，他时不时在她耳边说几句悄悄话，还摸了摸她的肚子…… 有钟华和青峰忙前忙后，挨个敬酒，我便抱着酒坛，跃到了房顶上。 喝光了这坛酒，我也自在一回，跷着二郎腿躺在屋顶上看月亮，一条硕大的锦鲤从我身边游过，甩了我一脸水。 呵呵，真是太有趣了。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真是应了那年我许下的愿望花好月圆，终成眷属！ ?? 第九章 福儿的生辰（一） 女儿—— 女儿—— 你还活着吗？ 饿不饿？ 冷不冷？ 娘对不起你—— 呜呜呜—— “娘——”灵芊儿尖叫一声从睡梦中醒来。 夜很静，窗外明月高悬，一丝风声也没有。 她坐起来环顾四周，身边的钟寒睡得很香，一个小灯妖飞了过来，在灵芊儿身边飞舞，灵芊儿挥了挥手让它飞远些。 月光映照着灵芊儿惨白的脸，串串泪珠悄然滚落。 “芊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钟寒闭着眼睛，一伸手就将灵芊儿拉入了怀中。 “放开我，你们男人都是混蛋、都是骗子！” 怀中爱妻突然消失，钟寒蓦地惊醒，伸手摸了摸枕边，空无一人。 他跳下床推开窗户，一路追到逍遥观才发现灵芊儿的身影。 灵芊儿跪在小屋门口，哭得声嘶力竭。 “娘亲，芊儿对不起你，是芊儿对不起你，如果没有我，你怎么会孤零零一个人死在这破道观中？” “是女儿不孝，是女儿这个半妖害你丢了性命……” “芊儿起来。”钟寒上前扶她。 “滚开！”灵芊儿愤怒地将钟寒推开，“滚，我不需要你们这些臭男人可怜，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娘！” 钟寒被灵芊儿推了一下，摔了个大屁蹲，他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不满地说“你娘八百年前就死了，跟我有毛关系？” “你闭嘴，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芊儿——” “芊儿——” 在钟寒温柔的呼唤中，灵芊儿慢慢睁开了眼睛。 是梦中梦吗？ 不！刚刚明明听到娘亲在呼唤自己。 灵芊儿倏地消失了。 侍女轻声道“城主，夫人她……” 钟寒一手捂着脑门回道“定是又去竹林了，这个月第三次了，这丫头是要闹哪样呀？” 子时的夜，静谧寂寥。 夜风轻柔，竹影绰绰。 灵芊儿孤零零地站在月下，看着眼前的竹林，暗自啜泣。 第二晚，灵芊儿独自坐在霜颢阁的屋顶上饮酒。 钟寒拎着食盒跳了上来，见她脸颊微红，忍不住掐了一下“你想什么呢？” 灵芊儿抓块小酥肉咬了一口，回道“想起那年在荣国，与熙沅哥哥坐在房顶上，一起赏月，一起饮酒……” 钟寒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真想一脚给她踢下去。 灵芊儿又道“也想起我刚来亡城的那一年，第一眼看到这小楼的时候，就想躺在房顶上看星河，逍遥又自在。” 钟寒的脚收了回来，也抓块小酥肉在嘴里嚼着，小声嘟囔道“就没想到我？” 灵芊儿喝得微醉，晃晃悠悠对着星河伸出了手，钟寒将她拽回，搂在怀里，啧道“你小心点儿，别掉下去了。” 灵芊儿道“还想起了那一年，生福儿的时候……” 钟寒莞尔一笑“为了那小丫头的降生，可真是费了一番大功夫，对了，明天七月初七，沈熙沅邀我们去肃雍阁呢。” 灵芊儿忽然流泪了，钟寒将她脸上的泪珠擦去，柔声道“咱们虽然经历了很多磨难，最后还不是修成正果了？芊儿，我发现你最近总是多愁善感的，你多学学那小丫头，没心没肺的，哎呀，也不知道是随谁了。” 灵芊儿噗嗤一笑，接着轻轻叹了口气。 “娘子，你昨晚又跑到竹林里去了。” “哦。” “听说，红娘转世……” “我不想听……” “怎么？不想见她，还是害怕见她？” 泪花在灵芊儿的眼中荡漾“当年我娘将我传送出去的时候，心一定痛死了，所以她才喝下孟婆汤，再不想与我有任何关系……” 钟寒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会与福儿断绝关系吗？” “当然不会。” “所以啊，你娘又怎么会舍得与你断绝关系呢？她喝下孟婆汤，只是想与这苦涩的一世告别罢了。”钟寒说着就将她压在了身下，然后深情地吻着。 灵芊儿不想在这里腻歪，于是推了推他，钟寒抓着她手腕说道“你刚刚说什么？与沈熙沅坐在房顶上赏月？你都嫁给我了还敢想他？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灵芊儿道“你还真是个千年醋坛子。” 钟寒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坏笑道“还是个混蛋呢。” 他撕扯着灵芊儿的衣服，灵芊儿怒道“你干什么？咱们回屋里，这里会有人偷看的。” 钟寒哼道“我看谁敢偷看？” 钟华以为他们吵架了，正准备飞上去劝架，结果听到了一些羞羞声，忙捂着耳朵关紧了房门。 七月初七，钟寒和灵芊儿来到肃雍阁给福儿过生辰。 沈熙沅见到灵芊儿后特别开心，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气得钟寒总想拔剑。 他悄悄在灵芊儿耳边说道“我同意，等福儿长大了就将她嫁给沈熙沅。” 灵芊儿纳闷地看着他，钟寒挑眉道“以后就让沈熙沅管我叫爹，管你叫娘。” 灵芊儿笑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知羽带着一群小弟子走了过来，灵芊儿上前打招呼“知羽，你现在都当师长了。” 知羽挠着头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教他们打坐静心。” 灵芊儿道“这打坐，我可受不了。” 知羽笑道“你不知道，当初我能坚持下来，都是因为有你在身边。” 钟寒听到这句话可不乐意了，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明白了。” 灵芊儿啧道“你边儿去，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 知羽捂嘴一笑，朝福儿走去，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玉坠子，弯腰道“福儿，这是给你的，喜欢吗？” 福儿刚刚下学，歪着脑袋说道“喜欢啊，来，你给我系上。” 知羽将玉坠子系到她腰带上，笑道“那……我就带着他们打坐去了。” 小弟子们蜂拥而上，将各种小玩意塞到了福儿怀里，知羽催道“走了走了，都跟上。” 珑玉将她怀里的贺礼接过，冷着脸说道“光妖界送的礼物就把师父的房间给堆满了。” 福儿道“那你呢，今年送我什么？” 珑玉面色一转，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道“十二盘祥福点心。” 福儿道“我都流口水了，哦，爹——娘——” 福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她挽着灵芊儿的胳膊撒娇道“娘亲，福儿想你了，若不是我的生辰，你们都不来看我是吧？” 灵芊儿笑道“怕耽误你学习啊。” 福儿脸一仰，道“谁敢逼着我学习啊，有师父帮我，连褚先生都能糊弄过去呢，要想逃课，容易得很。” 灵芊儿惊道“熙沅哥哥还会帮你撒谎吗？” 熙沅哥哥！ 福儿嘟起了嘴。 沈熙沅笑道“她跟你一样，不爱习字，不爱静坐，总惹师长们生气，我若是不常常护着她，怕是得天天挨打。” 灵芊儿道“多谢熙沅哥哥，福儿从小就由你照顾……” 两人边聊边走到了前面，钟寒和福儿抱着双臂紧盯着他们，眼神动作一模一样。 灵芊儿望着波光潋滟的湖面，想起了当年她在肃雍阁学习的时候，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灵芊儿道“熙沅哥哥真是我的贵人。” 几只天鹅从远处飞来，浮在湖面上，拍打着翅膀彼此呼唤。 沈熙沅道“为了你，我可以是你的贵人，你的熙沅哥哥，你的挚友，你女儿的师父，你……”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珑玉和几个小弟子端着糕点，问躲在花丛里的父女俩。 钟寒和福儿慌忙起身，两人整了整衣衫，钟寒还摘掉了福儿头上的一根草。 沈熙沅摇头笑道“走吧，咱们尝尝珑玉的手艺。” 灵芊儿喝了一口茶，皱眉道“又苦又烫。” 沈熙沅坐在她旁边，拿起了一盘鸳鸯白糕，一只鸳鸯放在自己碟里，另一只给了灵芊儿“苦茶去火，来，吃点甜食，我看你不太开心，怎么？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这鸳鸯做得生动逼真，灵芊儿称赞道“珑玉的手真巧，这栩栩如生的鸳鸯，我都舍不得吃了。” 钟寒将灵芊儿碟里的鸳鸯抓起来就扔给了福儿，哼道“那正好吃点儿别的。” 灵芊儿转头用眼神责备着他。 福儿马上说道“谢父亲大人。” 她心里美滋滋的“鸳鸯鸳鸯，师父一只我一只。” 四人闲聊到了晚上。 珑玉道“师父，庆生宴都准备好了。” 沈熙沅道“好，咱们走吧，福儿走了。” 福儿边走边问“师父啊，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沈熙沅笑道“你的生辰贺礼，在路上了。” 福儿欣喜道“啊？是啥呀？师父师父你告诉我嘛，是阿猫阿狗？还是宝剑？还是漂亮的马儿？” 沈熙沅不答，神神秘秘的。 一行人刚走进追星苑，上空就传来砰砰巨响，数颗烟花在他们头顶接连绽放，五彩斑斓，目不暇接。 福儿一边跳一边喊道“师父，这个就是你的礼物啊。” 沈熙沅道“是啊，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福儿骑到了沈熙沅的脖子上，一边拍着巴掌一边指着烟花喊叫。 珑玉捂着耳朵，嫌她吵闹。 第十章 福儿的生辰（二） 钟寒搂着灵芊儿的腰，转头见灵芊儿的眼中又蒙上了一层愁云。 钟寒问道“你想什么呢？” 灵芊儿回道“那年我从南海失望而归，与熙沅哥哥一起观赏的烟花，也似这般……我至今都记得。” 钟寒心里很不痛快“这丫头之前到底与沈熙沅经历了什么？最近又总是忧心忡忡的，难道是后悔嫁给我了？” 席间，沈熙沅不停地给灵芊儿夹菜“这个是珑玉做的，叫糖宝三祥，知道你爱吃甜的。” 福儿见师父将糖醋鱼、排骨、卤鸡腿全都放到了娘亲跟前，一脸的不高兴“师父，这些菜明明都是你爱吃的，你这样塞给我娘……她喜欢吃吗？” 珑玉放下筷子说道“这些菜，一直都是灵姑娘爱吃的。” 福儿“……” 她心中不满道“今日明明是我的生辰，师父竟然只顾着给娘亲夹菜，完全忽略我这个徒弟了，我还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师父喜欢的菜肴，原来都是因为我娘，哼！” 福儿刚要发作，却发现不用了，钟寒酸道“想不到沈阁主连爱吃的菜都跟我娘子一样。” 沈熙沅温和地回道“之前我也不爱吃甜的，自从芊儿来到追星苑，我也就随了她，没想到，渐渐也喜欢上这口了。” 钟寒不顾灵芊儿的横眉冷目，继续酸道“你是喜欢这菜，还是喜欢这好甜口的人？” 灵芊儿怒道“钟寒！” 钟寒道“怎么？我说错了？你看看他那不害臊的眼神，今儿从你进肃雍阁开始，他就一直色眯眯地盯着你。” 福儿附和道“可不是，师父今日都没怎么瞧我，眼目都在我娘亲身上，她都是别人的媳妇了，师父你就不该这样。” 沈熙沅怒了“放肆！” 福儿一怔，接着饭也不吃了，起身站到一边委屈地哇哇大哭。 钟寒过去将女儿搂在怀里，指着沈熙沅怒道“喊什么喊什么？我女儿哪里说错了？灵芊儿，我告诉你，你若是后悔嫁我了，我就……” 灵芊儿起身将筷子往地上狠狠一摔，吓得父女俩一愣，福儿马上闭嘴不哭了。 灵芊儿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就怎样？” 钟寒眨了眨眼，没敢接话。 沈熙沅轻握她胳膊“有话好好说，芊儿别动气。” 钟寒见状又来劲了“你给我放手，我娘子的胳膊是你能随便碰的吗？” 灵芊儿甩开沈熙沅的手，指着父女二人怒道“钟寒，你现在就写封和离书送去灵山，我跟你一刀两断，还有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全当没生过你这个不孝女儿。” 灵芊儿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父女俩惊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抱在一起不知所措。 沈熙沅气坏了“福儿你怎么这样不懂事，你没发现你娘心事重重吗？当年她以为你太师父死了，自己又隐毒缠身命不久矣，都没像今日这般情绪低落，可她为了你还在假装开心地笑，你与这泼皮竟然……” 钟寒怼道“你说谁是泼皮？” 珑玉道“我也发现灵芊儿神色不对，钟寒，她怎么了？” 钟寒委屈道“我哪儿知道？” 沈熙沅气得一甩衣袖“连珑玉都能看出来芊儿不开心，你们父女俩倒好，明嘲暗讽，不知所云，不把你娘哄好，这肃雍阁你就别回来了。” 父女俩蹲在地上，双手托着下巴，均愁眉苦脸的。 “我把你娘惹生气了怎么办？” “我把师父惹生气了怎么办？” “唉——” “唉——” 一阵沉默后…… “爹，你说我娘能去哪儿？” “灵山呗，还能去哪儿。” “走吧，咱们道歉去。” “你以为我不想去？” “那快走啊。” “那些娘家人……还有妖王……”钟寒长吁了一口气，“我怕咱俩有去无回啊。” “这些都不是事，万一娘亲没哄好，师父不准我留在肃雍阁了才是大事。” “啧，你竟然只惦记着你师父，你娘都要跟我和离了。” “那也是你活该，谁让你总吃醋的，我师父跟娘亲本来就没事。” “闭嘴吧你，你刚刚是这么说的吗？你没添油加醋吗？” “我……”福儿站起身，“得了，走吧，灵山就是刀山火海，咱俩也得去。” 钟寒带着福儿瞬息千里来到灵山，守卫笑道“贵客贵客，快请进。” 钟寒问他“灵芊儿来过吗？” 守卫道“半个时辰前到的，二位快进去吧。” 父女俩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进了灵山。 福儿可能忘了她跟钟寒到底是来灵山干嘛的了，一进鼠尾巷，就被这十里长街的花灯给迷住了。 虽然不是对外开放的五天，不过今儿是七夕，长街上挂满了彩灯。 数万盏彩灯相互辉映，映得河水七彩斑斓，缤纷光晕笼罩着河岸，晕染出了一片醉人景色。 成双成对的俊男靓女从他们身边走过，男妖手里拿着花灯，女妖手里拿着香囊，一路上卿卿我我、浓情蜜意。 灵芊儿不在身边，钟寒感觉无比孤单。 “呦，这不是姑爷吗？” 泽翎和红姝手拉着手从前方慢慢走来。 钟寒手里攥着面具，后悔没有早点儿戴上。 “你么一个人在这儿呀？是不是被灵芊儿抛弃了？”红姝嘲讽道。 “怎么会呢？他们一定是回灵山过七巧节的。”泽翎拽了拽红姝的袖口。 “你拽我做什么？”红姝凑近了些，仔细瞧着钟寒的那张苦瓜脸，“你定是惹那臭丫头生气了吧？你们会和离吗？哈哈哈哈，我就等着你们……” “红姝别胡说，你……”泽翎见红姝的眼目穿过钟寒，正在往河中央瞧，“你瞧啥呢？” 红姝好像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似的，她抓着泽翎的胳膊指着前方道“你快看，那条船上，是不是霜少和素衣，我的天哪，我一直以为霜少喜欢灵芊儿，原来他喜欢年纪大的，啧啧啧……” 泽翎笑道“你才知道？那年武会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红姝噘嘴问道“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泽翎红着脸回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你说，你是不是因为灵芊儿不喜欢你，你才转而喜欢我的？” “怎么会呢？在下对灵姑娘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真的？” “真的，小生发誓……” 钟寒趁机溜了，转头一瞧，福儿却不见了。 “福儿！福儿！” “爹，我在这儿呢。” 钟寒顺着声音看去，发现福儿蹲在河边，正在摆弄一个花灯。 五彩花灯铺满了河面，绚丽无比。 钟寒走过去说道“小心，别掉河里，啧，这是人家的花灯，你拿来干嘛？” 这荷花灯粉嫩娇艳，像真花般栩栩如生，花中央燃着一根蜡烛，花灯四面写着三字情诗水芝红，盈盈女，香散尽，情不绝。 “切。”钟寒一甩手就将花灯扔到了河中央。 福儿脱了鞋，将脚放在河里扑腾着“爹，灵山的夜晚竟然这么美，我上次来都没注意。” 钟寒道“你还玩上了，是不是忘了咱们是来干嘛的了？” 福儿道“记得，给娘道歉，不过，我看还是等明天吧，咱先找家客栈住下吧。” 钟寒不解道“怎么？” 福儿指着前方一艘豪华大船说道“娘跟太师父在一起呢，你要是不怕死，现在过去也行。” 那艘大船停在河中央，船上挂满了七彩灯笼，甚是耀眼。妖王手握酒杯坐在顶层赏舞，灵芊儿的头伏在他的膝盖上，乖巧听话。 隐约觉得妖王的冷目扫了过来，吓得钟寒抱着头转身就蹲了下去。 福儿哈哈大笑“你就这么怕妖王。” 钟寒觉得丢人了，直起了身，双手掐腰道“我是怕你娘发现我，逼着我写和离书。” 第二天一早，父女俩出现在蚕月轩，幽雨笑道“这不是福儿和姑爷嘛，快进来。” 灵芊儿站在妖王的书房门口，气道“谁允许他们进来的？幽雨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昨天怎么吩咐你的？” 福儿撒娇道“娘亲——” 灵芊儿怒道“闭嘴，都给我滚出去！” 福儿乖乖闭上了嘴，抬头看着钟寒。 钟寒白了她一眼，哼道“滚出去？凭什么？我是妖王的女婿，灵山的女婿，福儿走。” 钟寒大摇大摆地走向萱草居，福儿马上跟了上去，父女二人从此就赖在这儿了。 灵芊儿气得日日住在子修的房里，小多也不管钟寒，天天换着样给福儿做好吃的。 灵芊儿的师哥们日日带着福儿和思千四处逛，这灵山的男妖个个妖媚多情，看得福儿是垂涎三尺，被哄得彻底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了，连沈熙沅都暂时被她抛在了脑后。 钟寒躺在水塘边的山樱树上喝酒，樱花缓缓飘落，点缀着他的银发。 他伸出手去接飘落的花瓣，问幽雨“芊儿以前经常躺在这上面吗？” 幽雨笑道“是，这酒可合你胃口？要不要我再去给你拿一坛姑娘亲手酿的睡莲语？” 钟寒道“别人都不愿意理我，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幽雨道“因为你是姑娘心尖上的人啊。” 第十一章 有福的孩子 钟寒道“切，那丫头让我写和离书呢，我看呐，她就是对沈熙沅余情未了。” 幽雨微微一笑，说道“仙妖大战那年，妖王抱着奄奄一息的姑娘回了这里，大人与四堂主合力才将姑娘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姑娘昏迷了六七日才醒，她醒了就去书房门口跪着认错，见到子舒妖神，第一句话便问起了你，后来，妖王命子墨大人和吴渊大人前去杀你，姑娘怎么求也无果，就取出了阎红……” 钟寒坐正了，惊道“专门杀妖的阎红匕首？” 幽雨点头道“嗯，在刺入腹部前，被妖王大人拦下了，我猜，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姑娘也不会独活吧。” 钟寒又躺了回去，头转向一边，不让幽雨看到他闪烁的眼眸“可是她现在不肯见我，有妖王在，我也不敢硬闯，福儿这臭丫头又天天不着家。” 幽雨笑道“我有办法。” 灵芊儿一早上吃了很多东西，可不到一个时辰又饿了，子修命人烤了几只肥鸡来，灵芊儿一边啃，一边问“师父，青女妖神呢？” 子修道“带着福儿他们在樱花林玩呢，你日日待在师父这里，冷落自己的丈夫总是不好的。” 灵芊儿哼道“不理他，我现在后悔死了，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才不要嫁给他，我就待在师父身边，自由自在的多好。” 子修给她擦了擦油腻的嘴角，劝道“哪有一辈子相爱，却不成亲的道理？” 灵芊儿道“相爱的时候自由啊，不合适就分了，现在可好，我想分，他又不肯跟我和离，不然，师父你出面……” 子修啧道“多大点儿事就要分？都是当娘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没分寸。” 灵芊儿不服气，问道“那师父你呢，不打算娶青女吗？” 子修看了她一眼，轻轻叹息“我对她有感激之情，但若说是男女之间的爱意，师父不知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灵芊儿道“就是，看不到对方就会很想念，为了对方会心甘情愿赴死，有那个人陪着，苦茶是甜的，寒风是暖的，眼前荒芜的沙漠是瑰丽多彩的，踏入无尽的深渊也是无所畏惧的。 “就算天各一方，也不会觉得孤单，抬头看天，天是他，低头看地，地是他，雁来是他，风过是他，雪落是他，晨曦是他……如果非要给活下去找一个理由，那一定就是那个人。” 灵芊儿的脸颊红了。 子修笑道“我看呐，你根本就不想跟他和离。” “哼。” 子修低头深思了一会儿，一手托着下巴，柔声道“这么说的话，这样的人，在师父心里，就只有你一个。” 灵芊儿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师父，听说今生有父女缘分的，前世都是爱侣，师父你不会只喝了半碗孟婆汤吧？嘻嘻，若是有下一世，徒儿就做你的娘子。” 子修认真道“徒儿可说好了。” 灵芊儿也认真道“说好了。” 幽雨闯进来打断了师徒间的对话“姑娘，不好了，姑爷发烧了，烧得可厉害了。” 灵芊儿慌忙放下手中的鸡腿，急道“去请河姑姑了没？” 幽雨道“没呢。” 灵芊儿道“那还不赶快去。” 灵芊儿跑进萱草居，见钟寒裹着大被子不停地发抖，灵芊儿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是滚烫的，灵芊儿将被子掀了起来，道“不能裹着被子，得散热才行。” 钟寒一把搂住她的腰，撒娇道“我难受，芊儿别走。” 灵芊儿躺在床上，将钟寒搂在胸前，心急如焚，心道“河姑姑怎么还不来。” 幽雨轻轻走了进来，小声道“四堂主此时不在妖界，姑娘你还是好好照顾下他吧。” 灵芊儿点点头，摆手让幽雨出去，随后拿出了一颗丹药，钟寒却闭着嘴不肯吃，灵芊儿哄道“听话，这个是退热的丹药，张开嘴。” 钟寒难过地哼哼着，依旧不肯张嘴。 灵芊儿没办法，只得将丹药含在嘴里，好容易舔开钟寒的嘴唇，钟寒却将舌头伸了过来，接着一个翻身将灵芊儿压在了身下。 “咳咳……”这丹药被灵芊儿吞了下去。 灵芊儿推开他，坐起来怒道“你是在装病吗？” 钟寒摇摇头，灵芊儿将手伸进钟寒的衣襟内，发现他身上也很热，强行喂了他一颗丹药后，就想去给他投个凉毛巾，结果人刚下床就晕倒了。 钟寒吓坏了，吃力爬下床拍着她的脸问道“芊儿，芊儿你怎么了？” 吃了幽雨给的药，会浑身发热无力，两人打算合力演一出苦肉计，可是钟寒怎么也没想到，这出戏没等演完，灵芊儿却先倒下了。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走了出去，使劲拍打着幽雨的房门。 幽雨见到他后着实吓了一跳，都这个样子了，还能被灵芊儿赶出来？不会吧？ 钟寒满头大汗，倚着门框虚弱地说道“芊儿……快去看看芊儿。” 钟寒躺在床里面，歪头紧张地看着灵芊儿，河暮雪给他吃了解药，要过半个时辰才能退热。 福儿和子修、青女，还有明祯等师哥们，都焦急地等着结果。 河暮雪边诊脉边问钟寒“她吃什么东西了？” 钟寒道“吃了一颗丹药，她说是退热的，本来是要给我吃的，嗯……弄巧成拙，被她吃了。” 福儿坐在床边紧张地问道“我娘怎么了？” 河暮雪笑道“你要当姐姐了，都三个月了。” 福儿开心道“真的？可是，我娘她刚刚吃了……” 河暮雪道“无碍的，等下我给她熬副药，喝下去人就没事了，不会影响胎儿。” 钟寒支起上半身，摸着灵芊儿的脸问道“奇怪，她最近没有呕吐过啊。” 河暮雪道“害喜的症状是不同的，有的会呕吐，有的嗜睡，有的会多愁伤感，脾气暴躁。” 钟寒一拍脑门懊悔道“难怪，她最近脾气大得很，还莫名其妙地哭，都怪我疏忽了。” 灵芊儿忽然闭眼哭道“钟寒，你别不要我们好不好，我都听你的，我不能没有孩子……师父……我错了……您别杀钟寒……” 子修上前抓住她的手，缓缓注入妖力，灵芊儿沉沉睡去。 子修道“都散了吧，等她醒了再来看她。” 半夜，灵芊儿醒了，看到守在一旁的钟寒，小声道“你烧退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钟寒搂着她疼惜道“没有，都挺好，倒是你，月事不来自己也不知道吗？” 灵芊儿愣了“嗯？” 钟寒道“你有了，我的小心肝。” 灵芊儿捂着小腹，开心地笑着。 钟寒问道“饿不饿？” 话刚落音，小多就端着糕点推开了门，他还是不给钟寒好脸色“我听到你这屋里有说话声，就猜到你醒了，饿了吧？” 灵芊儿问道“小多，你没睡觉，一直守在门外啊？” 小多点头道“嗯。” 灵芊儿道“我这儿有钟寒呢，你快去休息吧。” 小多狠瞪了钟寒一眼“他？哼，连你有孕三个月了都不知道，我能指望他什么？” 钟寒自知没理，悄悄躺下，拿被子蒙住了头。 小多走后，灵芊儿脱去了中衣，钟寒纳闷道“你干什么？” 灵芊儿已经趴在他身上了，先是闻了闻他的脖子，接着深情地吻着，钟寒被她亲得浑身酥酥麻麻，艰难地拦住了她“你干嘛啊？孩子月份小，你不怕……” 灵芊儿的唇贴了上来，还撕扯着钟寒的衣服，钟寒面对这样的灵芊儿可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只得时刻提醒着自己，轻轻的，轻轻的。 第二天一早，沈熙沅来接福儿回去。 福儿正准备跟明祯去鼠尾巷玩，见到师父马上冲了上去，她抱着沈熙沅撒娇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沈熙沅也俯身搂着她，笑道“师父想你了，特意来接你。” 福儿跟子修和爹娘告了别，就乖乖跟沈熙沅走了。 思千看着福儿离去的背影，恋恋不舍地问幽雨“娘，我可不可以去肃雍阁学习？” 幽雨笑道“去问你爹。” 子修来看灵芊儿，见她气色好多了，很是欣慰。 子修问她“你想在这里养胎吗？” 灵芊儿欣喜道“我可以留在这里生孩子吗？” 子修道“你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想回亡城就回亡城，你要是想让我陪着，我也可以到亡城小住。” 灵芊儿忙道“我想留在这里，这里有你们在，也不怕天兵来……哦，对，那嗜血妖珠都被我摔碎了。” 灵芊儿挠着头傻呵呵地笑着。 钟寒和子修怔住了。 钟寒怪自己当初没有护好她们母女，最后让灵芊儿一个人面对天兵的追杀，还做出同归于尽的傻事来。 子修怪自己将天兵引入亡城，给灵芊儿带来了伤害，这事儿都过去了这么久，可还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子修将灵芊儿搂在怀里，疼惜地说道“有师父在，没人敢伤你的。” 师父的怀抱既温暖又安全。 灵芊儿轻轻点头“嗯。” 几片樱花瓣飘进了窗棂，在灵芊儿眼前飞舞…… 灵芊儿抚摸着肚子，喃喃道“你也是个有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