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花的勇者》 人物介绍 台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琉璃 +修图:女装少年 +录入:sstd1h; inkj007 +校对:sstd1h; maplefrost; ad_s; 游离子; inkj007 亚德雷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使用各种秘密道具战斗。 芙雷米 不与他人往来的冷淡少年,操使枪支与炸弹的〈火药〉圣者。 娜榭塔妮亚 大国彼埃纳的公主,个性却自由奔放又调皮。〈刃〉之圣者。 韩斯 话语穿插猫叫声的古怪男子,以超乎常人的独特剑术战斗。 恰姆 被人称作当代最强战士的傲慢少女,〈沼〉之圣者。 摩菈 担任众圣者领导,一本正经又富智慧的女性。〈山〉之圣者。 葛道夫 效忠于娜榭塔妮亚的少年骑士,持巨大的铁枪战斗。 台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琉璃 +修图:女装少年 +录入:sstd1h; inkj007 +校对:sstd1h; maplefrost; ad_s; 游离子; inkj007 亚德雷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使用各种秘密道具战斗。 芙雷米 不与他人往来的冷淡少年,操使枪支与炸弹的〈火药〉圣者。 娜榭塔妮亚 大国彼埃纳的公主,个性却自由奔放又调皮。〈刃〉之圣者。 韩斯 话语穿插猫叫声的古怪男子,以超乎常人的独特剑术战斗。 恰姆 被人称作当代最强战士的傲慢少女,〈沼〉之圣者。 摩菈 担任众圣者领导,一本正经又富智慧的女性。〈山〉之圣者。 葛道夫 效忠于娜榭塔妮亚的少年骑士,持巨大的铁枪战斗。 台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琉璃 +修图:女装少年 +录入:sstd1h; inkj007 +校对:sstd1h; maplefrost; ad_s; 游离子; inkj007 亚德雷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使用各种秘密道具战斗。 芙雷米 不与他人往来的冷淡少年,操使枪支与炸弹的〈火药〉圣者。 娜榭塔妮亚 大国彼埃纳的公主,个性却自由奔放又调皮。〈刃〉之圣者。 韩斯 话语穿插猫叫声的古怪男子,以超乎常人的独特剑术战斗。 恰姆 被人称作当代最强战士的傲慢少女,〈沼〉之圣者。 摩菈 担任众圣者领导,一本正经又富智慧的女性。〈山〉之圣者。 葛道夫 效忠于娜榭塔妮亚的少年骑士,持巨大的铁枪战斗。 台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琉璃 +修图:女装少年 +录入:sstd1h; inkj007 +校对:sstd1h; maplefrost; ad_s; 游离子; inkj007 亚德雷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使用各种秘密道具战斗。 芙雷米 不与他人往来的冷淡少年,操使枪支与炸弹的〈火药〉圣者。 娜榭塔妮亚 大国彼埃纳的公主,个性却自由奔放又调皮。〈刃〉之圣者。 韩斯 话语穿插猫叫声的古怪男子,以超乎常人的独特剑术战斗。 恰姆 被人称作当代最强战士的傲慢少女,〈沼〉之圣者。 摩菈 担任众圣者领导,一本正经又富智慧的女性。〈山〉之圣者。 葛道夫 效忠于娜榭塔妮亚的少年骑士,持巨大的铁枪战斗。 台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琉璃 +修图:女装少年 +录入:sstd1h; inkj007 +校对:sstd1h; maplefrost; ad_s; 游离子; inkj007 亚德雷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使用各种秘密道具战斗。 芙雷米 不与他人往来的冷淡少年,操使枪支与炸弹的〈火药〉圣者。 娜榭塔妮亚 大国彼埃纳的公主,个性却自由奔放又调皮。〈刃〉之圣者。 韩斯 话语穿插猫叫声的古怪男子,以超乎常人的独特剑术战斗。 恰姆 被人称作当代最强战士的傲慢少女,〈沼〉之圣者。 摩菈 担任众圣者领导,一本正经又富智慧的女性。〈山〉之圣者。 葛道夫 效忠于娜榭塔妮亚的少年骑士,持巨大的铁枪战斗。 台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琉璃 +修图:女装少年 +录入:sstd1h; inkj007 +校对:sstd1h; maplefrost; ad_s; 游离子; inkj007 亚德雷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使用各种秘密道具战斗。 芙雷米 不与他人往来的冷淡少年,操使枪支与炸弹的〈火药〉圣者。 娜榭塔妮亚 大国彼埃纳的公主,个性却自由奔放又调皮。〈刃〉之圣者。 韩斯 话语穿插猫叫声的古怪男子,以超乎常人的独特剑术战斗。 恰姆 被人称作当代最强战士的傲慢少女,〈沼〉之圣者。 摩菈 担任众圣者领导,一本正经又富智慧的女性。〈山〉之圣者。 葛道夫 效忠于娜榭塔妮亚的少年骑士,持巨大的铁枪战斗。 台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琉璃 +修图:女装少年 +录入:sstd1h; inkj007 +校对:sstd1h; maplefrost; ad_s; 游离子; inkj007 亚德雷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使用各种秘密道具战斗。 芙雷米 不与他人往来的冷淡少年,操使枪支与炸弹的〈火药〉圣者。 娜榭塔妮亚 大国彼埃纳的公主,个性却自由奔放又调皮。〈刃〉之圣者。 韩斯 话语穿插猫叫声的古怪男子,以超乎常人的独特剑术战斗。 恰姆 被人称作当代最强战士的傲慢少女,〈沼〉之圣者。 摩菈 担任众圣者领导,一本正经又富智慧的女性。〈山〉之圣者。 葛道夫 效忠于娜榭塔妮亚的少年骑士,持巨大的铁枪战斗。 台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琉璃 +修图:女装少年 +录入:sstd1h; inkj007 +校对:sstd1h; maplefrost; ad_s; 游离子; inkj007 亚德雷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使用各种秘密道具战斗。 芙雷米 不与他人往来的冷淡少年,操使枪支与炸弹的〈火药〉圣者。 娜榭塔妮亚 大国彼埃纳的公主,个性却自由奔放又调皮。〈刃〉之圣者。 韩斯 话语穿插猫叫声的古怪男子,以超乎常人的独特剑术战斗。 恰姆 被人称作当代最强战士的傲慢少女,〈沼〉之圣者。 摩菈 担任众圣者领导,一本正经又富智慧的女性。〈山〉之圣者。 葛道夫 效忠于娜榭塔妮亚的少年骑士,持巨大的铁枪战斗。 台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琉璃 +修图:女装少年 +录入:sstd1h; inkj007 +校对:sstd1h; maplefrost; ad_s; 游离子; inkj007 亚德雷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使用各种秘密道具战斗。 芙雷米 不与他人往来的冷淡少年,操使枪支与炸弹的〈火药〉圣者。 娜榭塔妮亚 大国彼埃纳的公主,个性却自由奔放又调皮。〈刃〉之圣者。 韩斯 话语穿插猫叫声的古怪男子,以超乎常人的独特剑术战斗。 恰姆 被人称作当代最强战士的傲慢少女,〈沼〉之圣者。 摩菈 担任众圣者领导,一本正经又富智慧的女性。〈山〉之圣者。 葛道夫 效忠于娜榭塔妮亚的少年骑士,持巨大的铁枪战斗。 序章 死地之森 传说。 魔物自暗黑深渊里苏醒,将世间化作地狱之时…… 命运之神将会挑出六名勇者,授予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接下来要说的,是关于背负了救世宿命,一群勇者的故事。 要述说他们的故事,就不得不先提到一件事。 肩负救世重任的勇者,必定会是六人行。 既不会是五个,也不会是七个,无庸置疑是六个人。 少年在浓雾弥漫的森林里奔跑着。 那是一名披着一头红色长发的年轻剑士。 他身着麻服,披上皮甲,头上绑了铁制护额,右手握着一把略显短小,但铸得坚固耐用的剑。 而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扎着四条粗皮带,上头绑着数十个小袋。 「呼……呼……呼……」 少年受了伤。千疮百孔的麻服底下,露出被锋刃割裂的伤口,皮甲被烧焦,双手皮肤也带着灼伤的痕迹,流出的鲜血将靴子染得通红。若是换作凡人,想必早已伤重倒地。 少年名为亚德雷·麦亚,今年十八岁。 亚德雷边跑边回首。由于雾气与枝叶的遮蔽,森林里一片昏暗。而在昏沉迷雾的另一头,浮现某个朦胧的人影。 亚德雷正遭人追杀,而追兵已逼近到仅距三十公尺。 「这下不妙。」这个念头才刚从少年脑中掠过,森林就在这时回荡起人声。 「在那儿!」 高亢又柔和,宛如雏鸟般的呼喊,是某位少女发出的。 「呜……!」 喊声传来的同时,亚德雷脚边冒出剑刃。长约三公尺的银色剑刃,突然从空无一物的地面窜出,精准刺向亚德雷的心脏部位。 亚德雷反手持剑,顺势一挥,靠着剑柄上的石英镶饰勉强挡下刀尖。随之而来的反作用力将亚德雷弹向后方,窜出的剑刃则粉碎消散。 翻滚着的他,举剑插向地面,靠臂力撑起身子一跃而起。下一秒,地面再次窜出三根剑刃,亚德雷的身体仅以毫厘之差闪过袭击。 「逮到了吗?」追兵——少女问道。 「……想得美。要想一击夺命,你就应该放安静点。」亚德雷边着地边回答。 说完,他再次拔腿奔跑,直到追兵的身影隐没在迷雾的彼端。 「加点油吧!地表最强的男人,是不会被这点雕虫小技逮到的!」 「真是何等顽强!」 少女依旧穷追不舍,至于奔跑的亚德雷,此刻正伸手捂着右臂。其实他并没有完全躲过先前的攻击,被割伤的上臂此刻正鲜血汨流;从容的口吻也不过是装腔作势,藉此隐瞒自己负伤的事实罢了。 亚德雷一边跑,一边看着自己手背上头的奇特纹章。 纹章约有婴儿手掌般大,在勾勒着复杂纹饰的圆圈里,有一朵带着六枚花瓣的花,整体散发着淡红色的朦胧微光。 「我岂能死在这儿……身为六花勇者,我岂能在这种地方丧命。」亚德雷看着纹章,嘴里念念有词。 在亚德雷右手上的,即是俗称的「六花纹章」。 那是肩负拯救世界使命,天命勇者的象征。 传说在大陆西方的尽头,沉睡着骇人的魔物。 据称其形貌令人闻之丧胆,其强大超越人类思维。仅为杀人而存在的魔神一旦苏醒,将带领人称「凶魔」的数万名手下攻击大陆,将世间化为地狱。 魔物没有名字,人们仅以魔神称之。 传说当魔神自沉眠苏醒,命运之神将会挑出六名勇者。被选中的勇者,身上将会浮现花朵般的纹章。 能打倒魔神的,只有这六名命中注定的勇者。 亚德雷·麦亚也是获选为六花勇者的一人,为了寻找与己身命运相同的伙伴并打倒魔神,而踏上旅程。 然而…… 「还不乖乖就范!」 面对紧迫而来的追兵呼喊,以及脚边袭来的利刃,亚德雷只是死命地逃。 过量失血让他视线朦胧,指尖冰冷,步伐也变得沉重。如今绝不能停下,否则一旦追上,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亚德雷心想。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已经攻进魔神沉眠之地,和命运之神所相中的伙伴们一同对抗凶魔才对,如今却被少女追杀,眼看即将丧命。 「这次不会失手了 !」 少女对准亚德雷的所在位置,接二连三发动攻击。剑刃掠过亚德雷的发丝,斩裂他身上的铠甲。 「呜!」 他趴到地上躲开迎面而来的剑刃,再度起身奔跑。随后,来自正下方的剑刃,又被他翻身至一旁躲过。 尽管攻击不甚精准,攻势却无比激烈。数十把剑刃里,就有一两把差点命中亚德雷,为了躲开它们,两人的距离也逐渐缩短。 「!」 剑刃同时自左右两侧逼近,其中一把刺进亚德雷的侧腹,斩断肋骨的冲击弹飞身躯,让他在地面翻滚了几圈。咽喉涌出鲜血,跪倒在地并捂着侧腹的他,这下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追兵已经逼近到能清楚看见亚德雷的位置。 「……总算逮到你了。」 一名少女从烟雾缭绕的树荫下走了出来。 容貌优雅的少女身着白铠甲,手持的细剑柄上镶着宝石,头上戴着仿兔耳外型的头盔。 淡亚麻色的头发、一双红色大眼珠、以及丰润的嘴唇……五官鲜明的她,光是立于此处,便洋溢着高雅与气质,是个光彩盈身的少女。 「……娜榭塔妮亚。」 亚德雷喊了声少女的名字。 亚德雷知道,娜榭塔妮亚的胸前,拥有跟他右手上一样的六花纹章,是为了打倒魔神而被选出的六花勇者之一。 而现在,他就快被应当一同奋战的伙伴杀死。 「……听着,娜榭塔妮亚。」 「听什么?」 「……我是你的同伴。」 娜榭塔妮亚嘻嘻笑着,细剑随后伸向亚德雷,伸长的剑刃剌穿了亚德雷的耳朵。 「事到如今,还在胡说些什么。」 娜榭塔妮亚笑道,但她的眼神却透露着不屑。 「你这人真傻,要是乖乖投降忏悔,起码还能死得痛快些。」 「我才不忏悔,因为我根本没做错什么。」 「没用的,我不可能再上你的当了。」 娜榭塔妮亚默默叹气。 「你设局欺骗、伤害我们大家。我已经彻底认清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 「我没骗你,敌人打算利用你来杀了我,你才是被骗的人啊。」 但这番话,娜榭塔妮亚早已听不进去。 「我没有杀害伙伴,也没有设局陷害大家。」 「我刚说过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我真的没骗你,娜榭塔妮亚!第七人不是我!」 娜榭塔妮亚手握细剑。剑刃逐渐伸长,往亚德雷的心臓而去。 「不,你就是第七人。」 传说—— 当魔神自沉眠苏醒,世界陷入危机之时,命运之神将会挑出六名勇者,这些勇者身上将会浮现花朵般的纹章。 能打倒魔神并守护世界的,只有六花勇者。 然而…… 拥有六花纹章的战士,如今却出现了七人。 这七人毫无疑问,都带有真正的纹章。 多出一人的原因,亚德雷很清楚:那个人是为了设下圈套并杀害勇者而混入的敌人。 现身的七名勇者之中,究竟谁才是敌人? 关于这问题,亚德雷 目前也还没找出答案。 第一章 启程与两次邂逅 三个月前,亚德雷·麦亚正待在位于大陆中央的丰原之国彼埃纳。 彼埃纳是大陆上幅员最辽阔的国家,不论国土、人口、军力,以及人民的生活水平,没有国家能出其右;皇室的威名更响遍全土,可说是主宰全大陆的实质盟主。 当时,彼埃纳的京城正举办一年一度的神前比武大会。 身为最大国家,比武大会的规模自然也是举世无双,参加者除了彼埃纳骑士团与步兵团众多勇将,还有邻近各国的代表,声名远播的佣兵,以及拥有神力的圣者;外加来自各方的自由战士,以及想趁此机会夸耀实力的市井民众。 出场者超过一千五百人,举国空巷的比武大会。 然而如此盛大的赛事,对战表却找不到亚德雷·麦亚的名字。 「准决赛!西侧是隶属于丰原之国彼埃纳,皇家亲卫队首席卫士巴特尔·雷恩霍克。」头发斑白的老骑士一从竞技场西侧现身,欢呼顿时淹没会场。 「东侧!隶属于深绿之国托玛索,赤熊佣兵团代表夸特·盖恩!」而东侧现身的,则是名身形如熊的巨汉战士。他得到的喝采,亦不逊于西侧老骑士。 持续一个月的淘汰赛,终于迈向最后高潮,如今只剩三名参赛者,以及两场赛事。上万名的观众,将竞技场塞得座无虚席。 这个竞技场位于王宫旁的神殿之中;或者说,此竞技场就是用来祭祀命运之神的神殿。竞技场南侧手持一朵花的女神像,正慈蔼地看着眼前两名战士。 「敬告二位,这不是一般决斗,而是伟大的彼埃纳王亲临的御前比武,也是守护世界和平的命运之神所见证的神前比武,还望二位拿出符合神前之战的精神,堂堂正正地比试。」彼埃纳的宰相对着他们宣告训辞,然而两名战士并未理睬,只目光灼灼地瞪着彼此。两人的剑拔弩张,让观众也随之紧张起来。 这次的比武大会别具意义。 这场大会优胜者将获选为六花勇者——煞有介事的流言,在众人间不胫而走。 「就如众人所知,比试的赢家将和前次大会的优胜者娜榭塔妮亚殿下对决。小人与懦夫皆无资格与公主一战,请两名战士向前……」 彼埃纳宰相的训辞滔滔不绝,而这段期间悄悄发生的异变并没多少人发现。 一名少年从竞技场南门走了进来,在场边站岗的卫兵却无人制止,宰相身后待命的仪仗兵也只对着他瞧,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观众对他则是无甚关心,因为他的举止实在太过自然,给人一种「似乎不该阻止他」的错觉。 少年披着一头红色长发,身着便服,没戴头盔也没穿护甲,仅背后插了根木剑,腰上扎着四根皮带,上头绑了大量的小袋。 他来到两名战士间,露出笑容并说道。 「打扰二位了。」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让宰相吓了一跳,并发出咆哮。 「你是谁,竟敢如此放肆!」 「我叫亚德雷·麦亚,是地表最强的男人。」 即将在准决赛比试的两名战士,杀气腾腾的视线对着少年——亚德雷·麦亚。 但亚德雷丝毫不当一回事。 「通知二位,比赛行程变了,接下来由地表最强的男人亚德雷跟你们两个对决。」 「你究竟是什么人!难道疯了不成!」 亚德雷依旧处之泰然,没理会气得面红耳赤的宰相。至此,观众才终于察觉事态有异,纷纷骚动起来。 「喂,你们,还不快将那蠢蛋赶走。」 由于对决遭人妨碍,佣兵对着宰相身后待命的仪仗兵说道。 仪仗兵这才想起自己应做的事,纷纷举起手中棍棒。就在这瞬间,亚德雷咧嘴笑了。 「比赛开始了!」 下一秒,亚德雷以肉眼难以捕捉的神速,从双手指尖掷出不明物。四名仪仗兵被迎面射中,纷纷痛苦地捂起脸。 「有两下子!」 亚德雷对仪仗兵根本不屑一顾,仅看着分居左右的老骑士与佣兵,两人手上都掐着亚德雷掷出的毒针。原来毒针上头抹了引发痛觉的神经毒,尽管毒性微弱,但足以让人狠狠地痛上三十分钟。 佣兵和老骑士同时拔剑,看来他们终于发现前来搅局的蠢蛋并非泛泛之辈。佣兵毫不客气地挥剑往亚德雷身上招呼,尽管是把未开锋的模造剑,这一击依旧足以致命。 「哼!」 亚德雷俯身躲过佣兵的一击,老骑士随即从背后突袭而来,但亚德雷飞快地摸向腰际,从小袋里掏出小瓶扔往身后。 「唔!」 老骑士以剑腹挡掉小瓶,瓶内虽然只装了清水,不过要制造空档已绰绰有余。老骑士与佣兵纷纷拉开距离保持警戒,并从正反两侧包夹亚德雷。这样的局面通常是必败无疑,亚德雷却从中看出必胜的良机。 他从小袋里掏出小纸包并砸向地面。下一秒,脚边发生爆炸,扬起的烟雾遮蔽让他消失了踪影。 「这家伙搞什么鬼!」 「是魔术师吗!」 老骑士与佣兵齐声惊呼。两人当然不至于败给区区的魔术师,只是亚德雷实在太快,而且快得匪夷所思。 在烟雾里,亚德雷从小袋里掏出接下来的道具。两人被烟雾迷惑的瞬间,致胜的布局早已完成。 亚德雷先是抽出背后的木剑,对着老骑士一跃而上。 「太天真了!」 攻击被挡下的瞬间,亚德雷扔下木剑,双手架住老骑士的两臂,将脸凑过去并咬响牙齿。不知道老骑士是否看见亚德雷事先装在牙齿上的打火石,以及随着火花一同呼出的烈酒。 「呃啊!」 老骑士被火焰喷得满脸,发出哀号。抓住老骑士的亚德雷就在同时转过身,使出一记过肩摔。背膀着地的老骑士,这下再也动弹不得。 亚德雷随即转身向后,但这并不是要迎击剩下那名佣兵,他的攻击早已结束。 烟幕弹的烟雾逐渐散去,蹲坐其中的佣兵也在随后现身,正扶着脚板唉声喊疼。 「不好意思啊,那毒针很痛吧?要是条件许可,其实我也想用其它秘密道具打倒你的。」亚德雷皱起眉头,无畏地笑着。 原来亚德雷已在先前的位置撒下看似大型圆钉的道具,那东西跟竞技场地板一样是淡灰色,若没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钉子上抹了引发剧痛的神经毒,佣兵为了绕至背后袭击,在烟雾中奔跑时踏到这些图钉。 只要穿着铁靴或是厚皮鞋,要防范这些图钉是轻而易举,但注重步法的佣兵,穿的是行动较灵活的布靴。亚德雷在接近两人的途中,就已经仔细观察了他们穿的靴子。 「看到了吗!是我赢了!」 听着亚德雷的胜利欢呼,观众全傻了眼,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谁都没料到立于淘汰赛顶点的两名勇士,竟然会在短短不到十秒的时间,被默默无闻的搅局分子打倒。 「你、你们还在干什么!快来人!包围他!把他抓起来!」 陷入混乱的宰相对着场边的士兵大喊,而士兵们也不待吩咐,早已卸下枪上护鞘,往竞技场中央奔去。 在被士兵包围之际,亚德雷对着见证眼前战事的神像大喊。 「我叫亚德雷·麦亚!地表最强的男人!听清楚了吗?运命之神!要是没选我当六花勇者,到时就有你瞧了!」 士兵终于来到亚德雷周遭。至此,观众才总算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家亲卫队!拔剑!拿下那个小鬼!」 观众席的众人也纷纷闯进会场,而老骑士与佣兵再次爬了起来,往亚德雷的方向走去。 由神祇见证实力的神圣竞 技场,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乱斗大会。 从这天起,亚德雷·麦亚变得声名远播——其臭名分别为「邪恶魔术师亚德雷」、「卑鄙战士亚德雷」以及「史上最糟的六花候补」。 千年前,大陆出现一头魔物。 对于它的存在,人们知悉甚少,不知它来自何方,为何而生;不知它所思何事,所求何物;连它究竟是不是生物,人们也无定见。魔物就只是毫无征兆地,突然现身于世。 过去曾有少数遇见魔物而逃过一劫的生还者,称魔物全长约十数公尺,形态并不固定,就像是一滩活着的泥巴。 魔物仅此一具,独一无二。它的身体释放毒素,触手的酸液融解一切,开始攻击人类。它不吃人,也不折磨人,仅为了杀人四处游走。它切下身躯造出手下,进而杀害更多人。 由于世上再也找不到其它东西与它相似,因此魔物没有名字,也没有命名的必要。 大家仅以「魔神」来称呼它。 当时,大陆由伟大的永世帝国洛汗尼所统治,而征服世界的帝国派出了全军,却还是败给了魔神。 国家灭亡,皇族尽逝,都市与村庄遭焚烧殆尽。 就在人们深陷绝望,接受灭绝的命运时,出现一名不知来自何方的圣者。 圣者以手持的一朵花为武器,挺身对抗魔神。全世界只有她,能与魔神抗衡。 经历漫长的战斗,最后圣者将魔神逼至西方尽头,并打倒了它。 归来的圣者说道。 魔神并未死去,总有一天会从沉眠中再次苏醒,将世间化为地狱。 圣者下了预言,称魔神苏醒时,将有六名勇者带着她的力量现身,将魔神逐回沉眠的深渊里。 据称,被选中的勇者身上,将浮现带有六枚花瓣的花朵纹章。 因此,大家称这六人为「六花勇者」。 过去魔神曾二度复活,而两次也都如同预言,被现身的六名勇者封印。 要成为六花勇者得符合特定条件:必须在由持花圣者所建造,祭祀命运神的神殿前展现自己的真本事。祭祀命运神的神殿,全大陆共有三十处,而曾经在殿前展现武艺的战士,起码有一万人以上。 魔神复活时,这里头最优秀的六人,将会得到六花纹章。 获选为六花勇者,是身为战士的无上荣耀,所有战士都梦想着成为六花勇者,亚德雷亦是其中一人。 由于近年显现的种种征兆,有传言魔神即将复活,最慢会在一年以内,快的话也许就在明天。 「……我有在反省,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大会准决赛过了三天,亚德雷如今以重刑犯的身分待在监牢里。铁栅栏外的宰相,正一脸深恶痛绝地瞧着他。 亚德雷身受重伤,头、肩膀、双脚全都捆上绷带,右手挂在三角巾上。被那么大群人围殴,当然不可能全身而退。他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对着监牢外的宰相说道。 「话先说在前头,我本来也想循正式管道报名参加,可是你们的人一直啰唆些什么规则之类的,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上场。」 神前比武大会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不但武器有所限制,也禁止偷袭与欺瞒手法,这让亚德雷什么也做不了。 「就如你听说的,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那样的规则实在让我有些为难。基于无奈,我只好忽略规则进场较量了。」 「……你目的为何?」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获选为六花勇者。」 「六花勇者?就凭你这种人,也想成为光荣的六花勇者?」 「我一定行的,绝对能够获选,毕竟我可是地表最强的人啊。」 亚德雷笑着,惹得宰相一拳槌上铁栅栏。这老伯还真是欠缺自制力啊——亚德雷心想。 「……看来你是毫无反省了。」 「我有在反省啦,真的。抱歉害那些仪仗兵、卫兵、以及许多人受伤。」 「对于毁了神圣的比武大会,你有什么想法?」 「那一点都不重要吧?」 宰相发出怪叫,并且拔出剑,试图撬开监牢门锁,一旁的护卫兵竭尽所能阻止他。 「听着,我绝不放过你,一定会把你送上绞刑台!一定!」 在士兵们的阻止与安抚下,宰相离开了监牢。亚德雷躺在床上,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他想起了三天前,与自己交手的老骑士与佣兵。双方实力都强得吓人,若当时出了什么差错,输的大概就是亚德雷。 然而他还是赢了——尽管赢得不怎么光彩,应该也足以证明自己是地表最强。 「……话说回来,那还真是唯一的遗憾啊。」 亚德雷翻个身,嘴里喃喃念道。令他遗憾的,是关于娜榭塔妮亚公主的事。 娜榭塔妮亚·露伊·彼埃纳·奥古斯特,丰原之国的第一公主。尽管是出身尊贵的一王储,却也同时是彼埃纳的最强战士,据说她是由〈刃〉之神授予力量的圣者,能凭空造出剑刃。 娜榭塔妮亚是前年度的神前比武大会冠军。被亚德雷捣乱的那场比赛原本也会在决赛安排赢家与她对决。 亚德雷恨不得跟娜榭塔妮亚会会;就算没能交手,看看长相也好。击败两人时,亚德雷以为有机会见到她,可惜一直到最后,她都没露面。 算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着想着,他伸了伸懒腰。 「喔,原来在这儿。」 声音从铁栅栏的另一头传来。单调枯燥的监牢里,站着一个与四周格格不入的人物。 「……你谁呀。」 一名金发美少女,脸上带着彷佛能温暖人心的灿烂笑容。她身着黑色女仆装,但看起来并不搭衬。适合穿女仆装的,应该是更朴实点的女孩。 「你就是亚德雷先生吧?不好意思,能请你过来这儿吗?」 少女招了招手。亚德雷纳闷地直起身子并面向铁栅栏。一接近少女,随即飘来一股浓浓的苹果味。那是他不曾闻过,令人茫醉的香气。 「请和我握手。」 突然,少女将手伸进铁栅栏的缝隙。 「咦?」 「抱歉冒昧前来。我看了三天前的比赛,实在是深受感动,现在已经是亚德雷先生你的支持者了。」 「……咦?……咦?」 思绪被少女身上的芬芳融化,亚德雷只能支支吾吾地回应。 「请跟我握手好吗?」 他依少女所言,轻轻握住她伸来的那只手。软绵绵的触感不禁让亚德雷心想,世上竟有如此柔软的东西。 「亚德雷先生,你似乎很紧张呢,难道是头一次和女生握手吗?」 少女遮起嘴,一脸淘气地笑着,亚德雷连忙放开她的手。 「你、你在说些什么,我明明就镇定得很。握手这种小事,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嘻嘻,但你的脸却红通通的。」 少女一笑,周遭弥漫的苹果香气,彷佛也变得更加浓郁。亚德雷别过头,摸着自己烧烫的脸颊。 「明明武功高强,对女孩子却这么没辙吗?」 「什么话。我亚德雷·麦亚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哪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东西。」 「……你这人还真风趣呢,看来我果真是来对了。」 说着,少女又笑了起来。 「我想多认识亚德雷先生,能跟我聊聊关于你的故事吗?」 亚德雷点点头,带有苹果香的少女则露出淘气笑容。至此亚德雷才想起,自己还没询问对方的名字。 今年迈入十八岁的亚德尔·麦亚生于西方边境小国 ,白湖之国渥勒,十岁那年因故离开家乡。他从小就没有家人,也没有恋人或朋友。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和师父一同深居山中,为了打倒魔神而日日修行,精进剑技锻炼体魄,并学会各种秘密道具的制造与使用方法。 他使用的,是融合了剑术与各种秘密道具,独树一格的特殊斗术。 不隶属任何门派,也不追从任何人,只以对抗魔神为目标,不断精进自我的自由战士——这就是亚德雷的经历。 以剑为生的人,通常都会加入骑士团或佣兵团,参与战事挣取金钱并累积名声。但亚德雷对那两样皆无兴趣,只有个单纯的目标:挑战并击败魔神。像他这样专一的自由战士,即使全大陆也找不到几个。 漫长修行结束后,我为了证明自己是地表最强,因此下山报名了彼埃纳的比武大会——最后,亚德雷如是说。 带有苹果香的少女,津津有味地听完亚德雷的故事。这番话究竟哪里有趣,亚德雷无法理解。 「……总之我已向命运之神展现,自己才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不好意思,让你听了这么无聊的故事。」 亚德雷的话到此结束,苹果香的少女则回以掌声。尽管最初有点难为情,说着说着也就渐渐习惯了,何况有个可爱的女生倾听,总是令人高兴的事。 「真是精彩,我坚持跑来见你,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在这儿听到『地表最强』的次数可能比我将来一辈子都还多呢。」 「这样啊?」 「地表最强」可说是亚德雷的口头禅,只要提到自己,总不忘记加上那么一句。 「毕竟本人的强,是无可动摇的事实。我将来一样会继续诏告天下的。」 「……不过,轻易就将最强挂在嘴边真的好吗?你应该还没赢过娜榭塔妮亚公主吧?」少女语带挑衅,然而亚德雷并没放在心上。 「听说那人异常强劲,但还是比不过我的。」 「世上还有许许多多更厉害的人。」 「那当然。但我能确定,没人能比我更厉害。」 「……亚德雷先生说得这么肯定,凭的是什么呢?」 「我知道自己是地表最强,这就够了。」 「就凭这样?」 「除了我自己清楚,命运之神也清楚,接着只要让魔神与世人见识就行了。」 「你还真是自信过人呢。」 「这不是自信,而是昭然若揭的事实。」 少女面露微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也难怪她会慌了,毕竟是头一次跟地表最强的男人见面嘛——亚德雷心想。 「对了,我能问点事吗?」 「好的,请问是什么事呢?」 「我想稍微越个狱,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你想离开这儿吗?为什么呢?」 这女孩可真是处变不惊啊——亚德雷暗想。因为这反应跟他预料的有段落差。 亚德雷将彼埃纳宰相直嚷着要判他死刑的事告诉少女,蹲苦窑本是罪有应得,但死刑可就有点伤脑筋了。听完事情经过,少女扶着下颚思考了起来。 「我想应该不要紧的,宰相虽然生气,应该不至于判处死刑,毕竟这次并没有闹出人命。」 「这样啊?那就好。」 亚德雷松了口气,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越狱实在有点吃力。 「后来比武大会怎样了?中止了吗?」 「不,亚德雷先生,你的胜利……最后被大会判定无效。昨天重新进行的比武,由佣兵夸特先生以些微差距获胜,到决赛则是彻底败给娜榭塔妮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刚才似乎直呼公主的名讳。 「想不到竟然是佣兵赢了?我看那老爷应该更技高一筹才对啊。」 「之前那一摔,似乎伤了巴特尔先生的背。」 「看来我力道没拿捏好,真是对不起他了。」 之后,亚德雷又同少女聊了些琐事,聊自己刚来彼埃纳,被京城的宏伟吓傻,对高昂的物价感到无所适从。少女既随和又好相处,两人也聊得颇为投机。 「啊!」 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正色并说道。 「对了,我都忘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 「怎么了,说得好像很严重似的?」 少女屏住气,以低声呢喃。 「你听过六花杀手吗?」 「……那是啥?」 「你知道黄果之国的骑士马特勒·威奇托吗?」 「喔喔,有听过这名字。」 对于谁能获选为六花勇者,世间众说纷纭,而这名字则是街谈巷议里的常客。据说他是个天才少年骑士,兼世界第一的弓术高手。 「那么银沙之国的弗迪尔加,以及〈冰〉之圣者艾思苪呢?」 亚德雷点点头。这两人也是名闻天下的战士。 「怎么了吗?」 「……他们被杀了,而且凶手不明。」 「凶魔吗……」 「恐怕是。」 凶魔即是魔神的随从,为了迎接魔神复活,它们悄悄地潜伏于大陆各个角落,暗中进行阴谋,扼杀六花勇者。有机会成为六花的人物,接连被不明分子杀害。 「……这些人可不是区区凶魔能轻易摆平的对象。他们究竟是怎么输的?」 「不知道。」 「这下麻烦了。」 「所以亚德雷先生,我想你还是留在这儿比较好。虽然待在哪儿都一样危险,但这监牢至少有森严的戒备。」 「的确,在伤势痊愈前,我还是乖乖待着好了。」 少女大概是传达完正事,心神不宁地望着外头。 「抱歉,我再不回去就要挨骂了。不对,挨骂已经是确定的事,只是会被骂得更惨。」 「无所谓,你就回去吧。」 少女行个礼准备告辞,亚德雷临时又叫住了她。 「你要是有见到公主,拜托帮我传个话,就说她肯定也会获选为六花,我很期待与她并肩作战的那一天。」 「……咦?」 少女怔怔地微张着嘴,随后不知为何,嗤嗤笑了起来。 「怎么了啦?」 「没事,不好意思。要是有见到她,我会替你转达的。」 少女来到牢房外,转身吐了吐舌头。 「亚德雷先生,其实你这人还挺胡涂的呢。」 亚德雷正想追问她所指何事,然而少女早已消失踪影。之后他想了又想,却还是想不出所以然,于是决定忘了这件事。 亚德雷躺回床上,注视着天花板,思索着关于那六花杀手的事。 「……六花杀手吗。要是被选为六花,将来势必得跟他交手了。」 先前既开朗又无忧无虑的亚德雷,眼中燃起了一抹静谧的怒火。 就如少女所言,亚德雷面临的惩处,最后仅止于刑期未定的徒刑。由于判亚德雷并没提出异议。他独自待在牢房,静候伤势痊愈。 几天之后,一把大小刚好可藏至床底的剑,偷偷送进亚德雷的牢房里。这似乎是要给亚德雷防身用的,但把东西偷渡进来的究竟是那名少女还是其它支持者,则不得而知。 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他在牢房里勤加锻炼,以免体力衰退,期间并没见到什么六花杀手。 过完第三个月,伤势已完全康复,正当亚德雷开始思考如何越狱时,异象发生了。 某天夜里,他被突如其来的悸动唤醒,同时浑身发热,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兴奋。过了约莫十秒,悸动终 于平息,亚德雷的右手浮现微光朦胧的纹章。 魔神苏醒了,而亚德雷获选为六花勇者。 「……什么嘛。」 亚德雷瞧着纹章嘟哝道。 「过程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平凡啊。」 他原本还想着会被光芒缭绕,或命运之神降临授命之类的。怀着有点扫兴的心境,亚德雷注视着那纹章。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发呆的时候。 「喂!快来人啊!」 亚德雷敲着铁栅栏呼唤卫兵。既然六花勇者的身分已确定,他总不可能再继续被关在牢里。但要是没先来个卫兵,一切都是空谈。 「没其它人在吗!我已经获选为六花了!」 监牢里宁静异常,丝毫感受不到卫兵的动静,正当他死了心打算越狱的时候,楼下突然骚动起来。 「为何要来这种地方!您究竟有什么事?」 「巴特尔!我正急着,拜托你别妨碍我!」 两个声音都很耳熟:一个是带有苹果香的少女,而另一个追在后头的,大概是竞技场上交手过的老骑士;除了前头的两人,后方还有更多纷乱的脚步声。 「亚德雷先生!你被选中了吗!」 少女奔至亚德雷所在的牢房前。她穿的并不是先前的女仆装,而是一套奢华的白色铠甲,腰间佩着细剑,头上戴着仿兔耳形状的头盔。亚德雷曾听说过,仿造动物外型的头盔,是彼埃纳皇室向来的传统。 见到那身装扮的当下,亚德雷不只明白少女的来历,也终于了解自己先前的糊涂。通常应该都会察觉才对呀——不由得苦笑。 少女来到牢房前,说了: 「好久不见了,就让我再次自我介绍吧。我是娜榭塔妮亚·露伊·彼埃纳·奥古斯特,彼埃纳王国第一公主,也是当代的〈刃〉之圣者。」 带有苹果香的少女……娜榭塔妮亚挪了挪胸甲,露出锁骨附近的六花纹章给他瞧。 「这次,我获选为六花勇者,还请你多多指教。」 「地表最强的男人亚德雷·麦亚,也请你多多指教了。」 亚德雷举起右手的纹章给她瞧。 「公主,您究竟是在做什么?眼前可没闲工夫陪他这种人说话!」 面对前来的老骑士等人,亚德雷一样对他们秀了秀手上的六花纹章,所有骑士全看得瞠目结舌。 「事不宜迟,我们快点走吧。」 娜榭塔妮亚打开牢房,亚德雷从中走出。两人没理会老骑士等人的制止,径自跑了起来。 「准备好的马呢?」 「在这儿!」 两人朝窗口一跳,落到外头的草地上。在那里待命的女子以别扭的动作牵了两匹马过来,看来她应该是娜榭塔妮亚的贴身仆人。 「还真是准备周全啊。」 「好,出发!」 跨上马背的两人奔驰而出,老骑士与士兵们则在后头喊着出征式、晋见国王之类,听起来无关紧要的事。 我们俩应该能成为好搭档吧——看着身旁奔驰的娜榭塔妮亚,亚德雷笑了。而她似乎也想着相同的事,笑咪咪地看着亚德雷。 千年前,人称持花圣者的女性打倒并封印了魔神。封印地点就在大陆西方尽头,名为巴尔迦半岛的地区,目前目前属于铁岳之国葛恩拜亚的一部分。 半岛本身呈烧瓶状,瓶口处和大陆相连,六花勇者一旦抵达,首先将会在入口处会合。所有曾在命运神殿前展现武艺的战士都知道,无论六花勇者散落何方,只要到那里等待,最后一定能集结为一。 魔神苏醒后,得经过一段时间恢复原本的力量,六花勇者得在魔神力量恢复前进入巴尔迦半岛深处,将其重新封印。魔神从苏醒到完全回复力量,最短只有三十日,看似充裕却又不然。 半岛上超过一万头凶魔,早虎视眈眈地等着六花勇者,要靠六人突围,势必得经历漫长苦战。过去的二场封印之战,都有半数勇者播牲。 然而怕死的人,是不可能成为六花勇者的。 鲜少有人以巴尔迦这正式地名称呼半岛。广大的半岛上,满是翘首期盼魔神复活以及它们凄厉的哀泣。 因此,人们都称那地方为——魔哭领。 离开彼埃纳京城的两人,途中绕至亚德雷的山中住所。在那里,亚德雷备妥了一身行头。他的腰际小袋里如今塞满了各种秘密道具,背上扛着的铁匣里装着大量炸弹、毒物、暗器。要打倒魔神,大量的秘密道具是不可或缺的,少了这些道具,亚德雷就称不上地表最强。 铁匣坚固且沉重,一般人光扛着都会喘不过气,但亚德雷可不一样,一点都不觉得那是重担。 随后,两人骑了一整天的马离开丰原之国彼埃纳,目前已踏入黄果之国芬德茵的领土。 「看来他们并没追来。」 「大概是死心了吧。」 亚德雷与娜榭塔妮亚看着身后说道。他们指的,是先前对着自家公主穷追不舍的那票宫廷人士。 「但这样不会有点冷漠吗?他们好歹也是你的属下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那群人真的是太碍事了。」 亚德雷刻意舍弃「公主」头衔直呼娜榭塔妮亚,视她为对等的伙伴,而娜榭塔妮亚似乎也不以为意。 为了让疲惫的马匹歇息,两人放慢步伐。街道两旁全是成片的果园,黄果之国顾名思义,盛产可口的水果。 「真是漂亮,我头一次见到果园呢。」 「这样啊?」 娜榭塔妮亚兴致勃勃地环顾四周。亚德雷司空见惯的景象,对她来说却稀奇罕见。看着看着,对面来了一辆载满柠檬的马车。 「不好意思,能给我一个吗?」 她要干什么啊——亚德雷心想。而娜榭塔妮亚没等马车御者回话,抓起一颗柠檬用力掐开,津津有味地吸起果汁。 「多谢款待!」 喝完,她擦擦嘴,果渣扔回马车上。尽管早就心里有底了,看来这位公主当真是个奇特的人。 「话说回来,还真是安详呢。」 娜榭塔妮亚边舔着沾到手的果汁边说。 「我还以为所谓的魔神苏醒,是更加严重的事。」 「就是这样子。魔神上一次以及上上一次苏醒时,世上都是一片和谐。有战乱的,就只有魔哭领附近而已。」 亚德雷接着说。 「要是我们输了,世间就不会再这么和谐了。」 「原来如此,那我们可得加油了。」 对面这次来了一辆载满红萝卜的马车,娜榭塔妮亚又跳下马背,径自拿了一根。亚德雷才想着她该不会是要生吃,她还真的就这么吃了起来。 空中突然冒出白色薄刃,以快得难以捉摸的速度瞬间削掉萝卜皮。 「那就是〈刃〉的神力吗?」 「没错,很厉害吧?毕竟我可是个圣者呢。」 娜榭塔妮亚啃着整根胡萝葡,挺起胸膛得意地说道。 「除了削皮,还可以这样子玩。」 说着,娜榭塔妮亚食指往上一翘。 大地冒出一只剑刃,长度有五公尺以上。一旦被这锋利异常的薄刃剌中,不管人类或凶魔,想必都不堪一击吧。 「甚至还能这样子用。」 她食指一指向亚德雷,四周便冒出一圈约三十公分的剑刃,一根根朝着亚德雷颜面飞去。 「笨蛋,你在干什么!」 「才这点程度,你一定闪得过吧?」 娜榭塔妮亚咯咯地笑着,不停地发射短剑。尽管闪得轻松,但娜榭塔妮亚〈刃〉 之圣者的力量,还是让亚德雷为之惊愕。 所谓圣者,泛指那些拥有超常力量的战士,世上只有不到八十人,而且清一色皆为女性。 据说,圣者与司掌万物天理的神合为一体,因此能借助体内神力,发挥超越凡人的力量。寄宿在娜榭塔妮亚体内的,是诸多神祇之中的〈刃〉之神。 神与圣者是一对一的,所以能使用〈刃〉之神力者,目前就只有娜榭塔妮亚一人,若她死了或是奉还圣者之力,才会有其它人成为〈刃〉之圣者;除了〈刃〉以外,其它还有〈炎〉、〈冰〉、〈山〉等各种能力的圣者,这些人里头,想必有几个获选为六花勇者。 过去击败魔神的持花圣者,体内寄宿的就是〈命运〉之神。 「适可而止好吗!」 亚德雷手指接下娜榭塔妮亚的飞刃并扔回去,飞刃砸中娜榭塔妮亚的头盔,落到地上。 「抱歉,看来我玩过火了。」 「真是的。」 「你生气了吗?」 「我生气了,气炸了。」 说完,娜榭塔妮亚突然垂头丧气,神情悲伤地啃着红萝卜。亚德雷后悔了,其实他也没生气到那地步。 「……对不起。」 娜榭塔妮亚用与先前大相径庭的低声说道。 「我是个怪里怪气的女生,平常就总是惹父王、女仆们生气。」 「不,倒也没那么严重……」 「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到哪儿都是个麻烦吧。」 亚德雷的确觉得她难以捉摸,先是突然穿着女仆装来到牢房,沿路都如此欢欣雀跃,稍微被人凶一下却又异常沮丧。 真伤脑筋啊——亚德雷低头握着千绳,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两人只是默默地牵着马匹前进。 地表最强的男人岂能为这种无聊事烦恼——亚德雷想着,转过头准备跟娜榭塔妮亚搭话,这才发现她正侧目看着自己。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很沮丧吧?」 「……喂。」 娜榭塔妮亚捣着嘴角,露出淘气的笑容。亚德雷完全忘了,这人最喜欢的就是恶作剧。「啊哈哈哈哈,亚德雷先生果然是个逗趣的人。」 「搞什么,害我瞎操心一场。」 「请放心,我这人是不会那么轻易沮丧的。」 亚德雷别过头,鞭子往马儿屁股一抽,抛下娜榭塔妮亚跑了起来。 「别生气嘛,我知道自己闹过头了。」 「真是的。」 「但是请别误会,我平常可是更文静的,这次只是兴奋到有点不能自己罢了。」 「我们接下来可是要去和魔神对决,这你明白吗?」 「我知道,所以只有现在才这样嘛。对不起啦。」 娜榭塔妮亚笑着低下头。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即使明白将来的战斗,心情还是控制不住。」 「经验?什么经验?」 「和亚德雷先生这样的人共处的经验。」 娜榭塔妮亚表情变了,看着亚德雷的表情从原本的调皮笑容,变成慈爱温和的笑容。这少女拥有各式各样的笑容。 亚德雷突然一阵难为情。 「能与我对等地交谈,听我坦然说出想法与感受的,亚德雷先生,你是头一个。」 原本的难为情这下转为害臊。亚德雷瞄着娜榭塔妮亚,以为她大概只是要逗人害羞,看起来却又不像。 「啊,又是一辆马车,我再要一根萝卜好了。」 娜榭塔妮亚不知是否看透他内心的想法,若无其事地再次啃起了红萝卜,亚德雷只好一头雾水地耸耸肩,瞧着她吃东西的模样。 在那之后,娜榭塔妮亚的举止依然恣意率性。太阳下了山,两人将马停到路旁,开始准备露营。亚德雷原本担心皇宫内长大的娜榭塔妮亚会无法忍受,但她说自己也有过几次露宿经验,野外扎营并不是问题。 亚德雷弄好床铺后,对着周遭巡了一圈,确认附近有没有死角,以及可供藏身的遮蔽物。他们随时都得提防敌人趁虚而入。 「怎么了吗?」 娜榭塔妮亚问道。她眼皮半阖,眼看就快睡着的模样,还真是从容。 「欸,睡前我想问件事,那个六花杀手后来怎样了?」 「……这么说来我好像还没告诉过你。」 娜榭塔妮亚脸色一沉,看来后续并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半年前,葛道夫动身前往追查六花杀手。」 「葛道夫……不就是你们那儿的骑士吗。」亚德雷听过这个名字。 黑角骑士团首席骑士葛道夫,彼埃纳王国军引以为傲的年轻天才,和娜榭塔妮亚并称彼埃纳最强骑士。 「遗憾的是,他没传回什么好消息。最后一次回报是在一个半月前,只有简短一句『尚无线索』。」 「搞不好敌人反制他,把他做掉了。」 「不可能的!」 娜榭塔妮亚罕见地大声喊道。 「葛道夫实力坚强,我从来没赢过他。」 「那么去年大会是?」 娜榭塔妮亚是去年的神前比武大会冠军,应该在决胜场上和葛道夫有过一番缠斗。 「在最后一刻,他手下留情让我赢,以我们的主仆立场,也难怪他会那么做了。但我从来不曾那么不甘心,所以当时跟他约定了,在我还没雪耻前不准比我先死,所以葛道夫是不能死的,他一定还活着。」 「……大概。」想了一下子,她又补上最后一句。 「你这究竟是信赖他,还是不信赖?」 「当然是信赖他,只不过他才十六岁,毕竟是太年轻了。」 「真年轻啊。不过我们也没什么资格说他。」亚德雷说。十八岁的他,听娜榭塔妮亚提过自己也是同样年纪,要肩负世界的命运,这年纪似乎太小了点。 「可是葛道夫也就那么一点点靠不住,实力倒是挺坚强的喔。」 「但愿如此。所以目前毫无线索?没什么其它变化吗?」 「有的。〈太阳〉圣者黎乌拉女士,一个月前行踪成谜。」 「黎乌拉?〈太阳〉圣者?」 这位拥有〈太阳〉神力的圣者是个活生生的传奇,亚德雷对这名字当然不陌生。 约莫四十年前,她在某场战役里展现力量,以从天而降的热线将敌方固守的城池焚烧殆尽。据说靠她一个人就攻下了十数座城。她老了以后担任领导,管辖众多圣者,如今应该已经退隐了。 「这人的确很有名,不过应该已经打不动了吧?」 「是的,她已经八十多岁了,就算再怎么实力高强,身子也上不了战场。」 「这样岂不是很奇怪吗?凶魔照理说还有更多该攻击的目标,例如我、你、葛道夫、〈沼〉之恰姆,或是其它更厉害的家伙吧?」 「这点我也很纳闷……」 娜榭塔妮亚蹙起眉,但即便在这里讨论也得不到结果。 「也罢,先睡吧。关于六花杀手,我们迟早会明白的。」 「迟早?」 「我们肯定会和那家伙一战的。」 「那家伙会是凶魔吗?还是说,其实是人类呢?」 「天晓得。」 结束一番话,娜榭塔妮亚躺上床铺,亚德雷则抱膝闭目。这是最能保持警戒同时休养身心的姿势。 当晚平安无事,什么也没发生;第二天,第三天亦然。平静的每一天,对亚德雷反倒是一连串的不安。 两人的旅途进入第十天,这趟旅程实在急促,不但换了好几次马匹,一天也只睡三小时,若是 一般旅行者,这段路途起码得走上将近三十天。 漫长旅程告一段落,两人即将跨越魔哭领的所在之处,铁岳之国葛恩拜亚的国界。道路在险峻山间蜿蜒,四周被苍郁森林笼罩。 随着脚步迈进,关于魔神的传闻也越来越多,每接近魔哭领一步,人们的神情也益发沉重;踏进铁岳之国后,更是不时能见到带着家眷与家当,准备逃难的人们。 「……我们加快脚步吧。」 到了这儿,娜榭塔妮亚也不再嬉闹了,尽管个性天真烂漫,但她可不是不识相的傻瓜。 「小心点,我看凶魔也差不多该有所行动了。」 「你怎么知道?」 「它们打算在集结之前攻击我们,就像对付上一代六花那样。」 「你还真清楚呢。」 「师父把关于凶魔的一切知识灌输给我,例如它们的种族、生态、弱点采取的行动。」 「那么接下来可得靠你啰。」 之后,亚德雷一伙人继续前行。随着前进,娜榭塔妮亚也变得越来越寡言,终至完全沉默,亚德雷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娜榭塔妮亚?」 娜榭塔妮亚没回话,面容苦恼地握着缰绳。 「娜榭塔妮亚!」 「什、什么事?」 「……你很紧张吗?」 握着缰绳的手早已泛白。她松开缰绳,汗手对着大腿抹了几下。手心冒汗,是她逐渐失去从容的证据。 「镇静点,我们的战斗都还没开始呢。」 「的、的确。为什么我会紧张成这样呢?」 亚德雷提出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 「你以前曾经上场实战过吗?有和他人厮杀的经验吗?」 「这……」 看来是没有——亚德雷心想。这也没办法,毕竟对方可是一国的公主。 「……亚德雷先生,我真的强吗?会不会从以前到现在,大家都只是礼让我呢……?」 看着被汗水浸湿的掌心,娜榭塔妮亚问道。 「冷静点,别胡思乱想那些。」 「我连凶魔都还没遇上,得先镇静下来不可……」 娜榭塔妮亚正发着抖,直至昨日的兴奋之情早已不复存在。不,也许她昨日之前的开朗只是为了压抑不安而装出来的。 不过她的表现并非胆小,第一次上阵,任谁都会紧张,即使实力再强的人也不例外。「娜榭塔妮亚,笑吧。」 「咦?」 「我要你笑一个,先从这点做起。」 娜榭塔妮亚看着掌心回答。 「我办不到,亚德雷先生。现在我连手都是颤抖的,哪里还笑得出来呢。」 一边说,她抬起头看着亚德雷。亚德雷就在同时,手指顶起鼻子,双手挤扁双颊 「……噗呼。」 娜榭塔妮亚发出奇声,扬起嘴垂下头。 「笑了就好。稍微平静些了吗?」亚德雷问道。 娜榭塔妮亚看着手掌,伸手摸摸颈子确认脉搏。 「似乎好多了,谢谢你。」 看着她的表情,亚德雷点点头。她没问题的,虽然表面带点青涩无知,但骨子里的确是个独当一面的战士。 「这个笑,是我师父教我的头一件事。」 「看来你似乎有个好导师呢。」 这可就难说——亚德雷耸耸肩。 总之接下来得前往魔哭领的入口,全员集结则是首要的目标。亚德雷认为在这之前,肯定会先遇上几样难关。 就在这时,一名抱着孩子的男人及脚受了伤的女子,从对向道路上奔来。 「发生什么事!?」 娜榭塔妮亚下马走近那两人,女子上前抱着她,开始哭了起来。 「我们想逃!想在凶魔……凶魔到来前先逃走!」 「你先冷静下来!」 号啕大哭的女子连话都说不好,娜榭塔妮亚于是转头面对男子。 「我们村庄的人打算跟着士兵一起到首都避难,可是半途被凶魔袭击。我们俩抛下同伴……抛下小儿子……」 听着男性的话,娜榭塔妮亚的手又再次微微发颤。亚德雷手搭到她肩膀上,并且轻声说了: 「老话一句,镇静。以你的实力,没什么好怕的。」 说完,亚德雷鞭绳一挥,驾马奔驰了起来。 「娜榭塔妮亚!跟我来!」 「好、好的!」 果然如同预料——操着缰绳的亚德雷思忖。 凶魔打算将六花勇者各个击破,之所以纵火烧村,攻击村人,为的是引诱六花勇者前来。 上一代六花中,就有一人因此丧命。 若纯粹追求胜利,忽略陷阱继续前进才是正解;但这样的正解,对亚德雷来说根本是狗屁倒灶。打倒魔神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无助的众生吗? 「有了!」 十头凶魔正在攻击马车车队,它们约十公尺长,形体有如水蛭,从头顶延伸出一根角以及几根触手,触手上带有与人类相仿的眼球。 凶魔虽然是种源单一的生物,却能自在地变换形态,除了这次遇上的水蛭型,还有巨大昆虫型,以及鸟类或动物型,甚至还有能开口说话的人型。 它们的共通点——唯一的共通点,就是头上某部位都长了角。 遭受攻击的有十数名士兵,农夫以及其家人,大多数都受了伤,其中几人已经丧命。亚德雷跳下马背,朝凶魔群冲锋而去。 「我负责牵制,娜榭塔妮亚你消灭它们!」 他对着身后赶来的娜榭塔妮亚喊道,然后迅速从小袋里掏出铁瓶解开瓶盖,把里头装的东西含进嘴里。 「——!」 几头凶魔发现了亚德雷,扬起头并吐出液体。亚德雷向前翻滚躲开,并在起身的同时咬响门牙上的打火石。 铁瓶里装的原来是特别调制的烧酒。呼出的火焰喷向凶魔的颜面,火势并不大,只要随手一挥就能免受烫伤,凶魔却难过地挣扎身躯。 一如所料,这种凶魔的弱点是火焰。 亚德雷的秘密道具本身威力都不大,透过各种道具来找出凶魔的弱点,才是其真正价值所在。 「真有一手!」: 娜榭塔妮亚使出〈刃〉之神力。地面冒出的刀刃斩下三头凶魔的脑袋,结束了它们的性命。剩下七头依然故我地攻击农夫,亚德雷又掏出另一件秘密道具——一只小笛子,含在嘴里吹了起来。 「——?」 听起来似乎没声音,但攻击村人的凶魔全部转头面对亚德雷。原来笛子吹出的是特殊音波,能吸引凶魔的注意。 凶魔开始对亚德雷展开攻击,亚德雷冷静地闪躲,娜榭塔妮亚也没放过破绽,前后又刺死了五头凶魔,剩下的两头则由亚德雷收拾掉。战斗转眼间结束,十头凶魔仅花了不到一分钟。 「……呼。」 身子虽然不累,却还是冒出汗水。尽管不是头一次面对,但上场实战总是令人紧张。 「呼……呼……」娜榭塔妮亚则是气喘吁吁。 「你做得好极了,一点都不像是初次上阵。」亚德雷手搭着她肩膀说道。 「我的应战比预料的还要冷静。这么一来,我应该也能帮得上忙了。」 「那么以后可得靠你啰。」 娜榭塔妮亚笑了。 之后,两人忙着替士兵包扎,村人们将伙伴的尸体堆上马车。死亡总是悲伤的,若死者遗留孤子,就又更使人痛心了。 「大家都在这儿吗?有没有其它人来不及逃命的?」 负责包扎伤口的亚德雷一问,伤员这下有口难言似地垂着头,以眼神彼此示意。 「怎么了?」 「关于这个……」 支支吾吾的村人,让亚德雷很快就会意过来。 「有人还留在里头,是吗?」 「有、有个出外旅行的女孩,单独留在村子里。」 听到村里还有一人,亚德雷立刻跳上马背,抓起鞭绳准备出发。 「亚德雷先生,你要去哪里?」娜榭塔妮亚急忙赶来问道。 「有个女孩被抛在村里,我先去巡一趟。」 举起的鞭绳才正要挥下,娜榭塔妮亚却握住他的手腕。 「请等一下,你打算一个人去吗?」 「对。娜榭塔妮亚,这里就先交给你。」 亚德雷拉起缰绳准备驾马,这次却又被她给揪住马尾巴。 「为何阻止我?」 「……没用的,亚德雷先生,已经太迟了。」 「……」 「我们只有两个人,不可能为了拯救大家而四处奔走。」 他有点意外。想不到娜榭塔妮亚虽然紧张,对于状况的判断倒是很冷静。 「这么说好像也对。」 「说起来虽然遗憾,但我们也只能放弃那女孩,继续前进了。」 娜榭塔妮亚悲伤地垂下头。看来她其实也很希望能出面搭救,然而这番话说得有道理,以打倒魔神为要务,才是当前的正确判断。 「……打倒魔神以及救人,还真难两全其美啊。」 「我自己也很不好受,但现在还是先把六花集结列为第一要件吧。」 娜榭塔妮亚一松手,亚德雷鞭子随即挥下,马儿发出嘶声奔驰了起来。 「抱歉,还是让我去一趟吧。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 「这是什么意思!?」 能打倒魔神并同时救人,才配叫做地表最强的男人啊——亚德雷在心中说道。 奔驰了约三十分钟,眼前终于出现村外的栅栏。沿途静悄悄的,不管是人、动物、凶魔,什么也没看到。 村里鸦雀无声,看不出凶魔究竟还没来,还是早已完事离去,或是设好陷阱等人进入。亚德雷下马拔剑,小心翼翼地前进。 村子入口躺了个巨大的怪东西——一具看似蟒蛇的凶魔尸骸。这是远比先前打倒的水蛭型凶魔还要强壮的个体。 亚德雷于是靠近观察,尸骸的头部似乎受到强大重击而碎裂,往裂口里一找,里头嵌约两公分大的铁珠。 「……弩吗?也不像。难不成是枪?」 亚德雷好奇地歪着头。所谓的枪是在约三十年前,藉由将大炮小型化而研发出来的新武器,尽管如今已日渐普及,但火力实在难称强大,在实战方面,就连想打倒未穿防具的人或野猪都很吃力。打得死凶魔的枪,根本是前所未闻。 亚德雷进到村内,里头到处是凶魔尸体,死因全都是脑袋或心脏遭射穿而一击毙命。 至此,亚德雷终于意识到村人口中那名女孩的来历。她并不是被丢在村里,而是在村里迎击凶魔。 在魔神即将苏醒的时刻,只身外出旅行的战士——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 亚德雷开始寻找少女。巡过民家与村内广场后,他来到村边的制炭小屋附近。 「……喔?」 见到人影,亚德雷正要举手打招呼,手却在中途停下,话语也梗在喉咙里。一见到她的瞬间,亚德雷变得动弹不得。 少女走到凋朽的小屋前。她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有着一头白发,披着一件下摆破破烂烂的披风。少女双手搂着一只小狗,边走边怜爱地摸着它的颈子。 枪支从披风的缝隙里若隐若现。事实一目了然,凶魔就是她击杀的。但亚德雷的心思早已不在那上头。 少女抱着小狗——如此平凡的光景,却让亚德雷看得呆若木鸡。 「我找到它了。」 小屋前的木桩上拴着一条狗,看来它就是少女怀中小狗的父母了。少女一放下,小狗便奔向大狗,摇着尾巴与它戏耍。 少女从怀中掏出小刀,切断大狗的项圈为它松绑。 「凶魔不会攻击人以外的动物,你们就安心在这儿过活吧。」 两条狗在少女脚边嬉戏了一阵,随后进到森林里消失无踪。亚德雷彷佛凝固般,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她是个美丽的少女,脸庞带点稚气,右眼盖着眼罩,左眼则是清澈的蓝色。由于眼角下垂,眼神显得很冷淡,除了身上披着的皮制披风,底下还穿着贴身的皮衣,头上则缠着黑布。 亚德雷一眼就能看出,这名少女不简单。毫无破绽的动作,如刀锋般犀利的举手投足,在在显示出身为战士的高水平,光是接近她,就给人带来一种令心脏停止的压迫感。 但她轻抚小狗的手势,让亚德雷陷入混乱;包裹着小狗背部的轻柔,就像是要与其分享温暖,教导它什么是慈爱。 少女默默地看着两条狗离开森林,那眼神与表情看在亚德雷眼中是如此飘渺,枯萎的花朵,即将西沉的星星,是纤弱又黯淡的存在。 亚德雷不认识少女,她既冷漠又温暖,强大却又纤弱。各种矛盾的第一印象,让亚德雷为之错愕。 「……谁?」 少女面向亚德雷。这下亚德雷心脏骤然加速,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该说些什么,耳朵深处甚至能听见砰砰心跳声。 他并不是被美丽所震慑,也不是感动,更不是一见钟情——大概不是。他就是不知该如何是好,除了手足无措,别无其它办法。 「你,喜欢狗吗?」 亚德雷总算挤出一句听起来不太对头的话,少女张口结舌地看着亚德雷,显然是愣住了。 「我喜欢狗,讨厌的就只有人类。」 「……这样啊?我两边都喜欢就是了。」 「你是谁?」 说着,少女拔出披风下的枪,对准了亚德雷的眉间,另一头的亚德雷却毫无危机感。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她的右手手背上浮现出六花纹章。亚德雷心不在焉地瞧着她的脸,又瞧了瞧那纹章。 「……我能开枪吗?」 这句话让亚德雷回神,他连忙举起双手,说明自己并没有敌意。 「等等,别射,我叫亚德雷·麦亚,跟你一样是六花勇者啊。」 一露出手背上的纹章,少女这下狐疑地盯着他瞧。 「……我有听过你,你就是彼埃纳比武大会的那个卑鄙战士吧?据说是个不折不扣的下流胚子。」 亚德雷慌了起来。 「等、等等,你是听谁说的?我是地表最强的男人,绝不是什么卑鄙战士。」 一边安抚那激荡不已的心脏,亚德雷连忙解释。 「你真的是六花勇者?这我实在难以置信。」 以枪口指着亚德雷的少女,身上再也感受不到温柔或缥渺。眼前存在的,就只有冷静与谨慎,一个不折不扣的战士。看着她的态度,亚德雷心里的踌躇也逐渐消散。 「那个传闻是错的,我的确为了胜利而用尽手段,但并不卑鄙。」 「……」 「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亚德雷,卑鄙的男人是不配称作最强的,所以别再拿枪对着我了。」 亚德雷自信洋溢地说道,但少女哑然以对,看不出任何想收枪的样子。 「……其它伙伴呢?」 「娜榭塔妮亚就在附近而已。你知道她吧?就是彼埃纳的公主,〈刃〉之圣者。 「娜榭塔妮亚… …原来那女人也被选上了。」 少女照理说已经明白亚德雷并非敌人,但还是没有放下枪的意思盯着亚德雷的冰冷视线,也并不像是在面对将来的伙伴。 「帮我通知娜榭塔妮亚,以及你接下来遇见的其他伙伴。」 「……通知什么?」 「我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是〈火药〉圣者。」 〈火药〉圣者——亚德雷对这字眼很陌生,据说神栖息于万物中,掌管森罗万象之事理,但他从没听说过什么火药之神或圣者。 而更让他好奇的是,为何要将这件事通知其它伙伴呢。 「我不会跟你们同行,打算一个人与魔神对决。我不会妨碍你们,所以你们也别和我有瓜葛。」 「你在说些什么?」 「看来你有重听?我说,我会跟你们分头行动,所以今后别跟我扯上关系。」 亚德雷为之一愣。六花勇者不就是要齐心合力吗?光凭一个人能做什么呢? 「请你正确地转达他们。这么简单的事总该办得到吧?」 说完,芙雷米放下枪转过身,以高速奔驰而去。 「喂,等等!」 当然,芙雷米并没因他喊停而停下。没多久,她便消失无踪。 「可恶!」 亚德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骑的马正在朝着自己走来,他从怀里掏出刀子,在马鞍上刻下「娜榭塔妮亚,我找到六花同伴了。我要去追她,你不必管我,自己先去目的地」,随后让马儿奔出村外。 「等等我,芙雷米!你在哪里?」 即使呼喊也得不到响应,亚德雷往森林里奔去。 凡行经森林,一定会留下踪迹。透过折断的树枝与践踏过的草叶,要追踪对方并不是太困难的事。亚德雷时而登山,时而下山,不停地奔驰。 但芙雷米的足迹却不时中断,这种边跑边消除踪迹的行动方式,是惯于脱逃的人所特有的。 「那家伙究竟怎么回事?」 亚德雷边拿出望远镜搜索周遭边嘀咕。一看见远方微微动作的人影,他拔腿往那奔去。 由于挂念着被抛下的娜榭塔妮亚,亚德雷一度打算放弃追踪,回到原来的地方,然而战士的直觉在心底呢喃,说芙雷米是不追不可的对象,因此亚德雷还持续追下去,说什么也不让她跑走。 远方森林里终于出现芙雷米奔跑的背影。看来关于脚程,亚德雷似乎更快一些,只要再跑一下就能追上了。 再那之后又经过约一小时的追逐,亚德雷终于绕到她的面前。 「……你也该适可而止了。」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会被追上。」 气喘吁吁的两人瞪视彼此。芙雷米拔出枪,对准了亚德雷。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别再追来了。」 「……你说什么?」 「要是你再追,我就要开枪了。」 怒火自亚德雷腹内熊熊窜起。先前说了一大堆任性的话,如今竟然还打算开枪? 「你这蠢蛋别闹了。魔神哪是一个人能打倒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让开,别碍事。」 「何况敌人不只魔神,还有凶魔在呢。要是六人没齐心合力,到时候一定会输的。你难道蠢得连这些都不懂吗?」 「我一个人就能打,一个人就能赢。要是想看证据,我就让你见识。」 「啊?你想让地表最强的男人亚德雷见识什么?」 芙雷米指尖扣着扳机,亚德雷抛下背后的铁匣,手抓起剑柄。 现在可不能就此退让。 两人彼此瞪视了一阵子,不过看来芙雷米似乎也无意在此与人战斗。两人比的是耐力,比谁先投降让步。 「不然你起码也说个理由吧。好歹当面告诉大家,你为什么要单身战斗?」 「办不到。」 「为何?」 芙雷米缄默不语。 「说话呀。」 亚德雷依然没得到回答。 「话先说在前头,我这人可是很拗的,会纠缠到你回答,纠缠到你求我离开为止。地表最强的男人,死缠烂打的个性也是超一流的喔。」 「你这男人真莫名其妙,什么地表最强嘛。」 「你为何要一个人去,而不肯见其它六花?你要是不回答,我怎么帮你呢?」 芙雷米紧咬着牙,扣着扳机的手指正微微颜动。接着,她垂下头,平静地说道。 「……一旦跟其它人碰面,我一定会被杀掉。」 亚德雷顿时无语。尽管难以置信,但他晓得那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怎么可能。大家同是六花勇者,为何要残杀最重要的伙伴?」 「大家不会把我当成重要伙伴的。」 「为何?」 芙雷米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那跟之前的互瞪可不相同,是铁了心肠,准备开枪的眼神。 「要是说出原因,你也会想杀我的。」 亚德雷心想,要是继续深究,两人势必得残杀。 「由你选择吧。看是要听完理由再与我厮杀,还是跳过理由直接厮杀。」 「……」 「或者,也可以默默离开这儿。」 亚德雷把刀收回鞘内,然后拾起地面的铁匣,芙雷米这才松口气似地把枪放下。 「我要一个人对抗魔神,你要怎样就随你高兴。可以的话,希望将来别再见面了。」 芙雷米把枪收回披风内,转过身子。亚德雷犹豫了,不知该不该就这么让她离去。 不,绝对不行——毫无由来的决心驱使着亚德雷,让他朝着芙雷米那儿猛然扑去,并在芙雷米转头的瞬间,以烟幕弹砸向她。趁着烟雾弥漫之际,亚德雷夺走了芙雷米的行李。 「你在做什么!?」 「你刚不是说随我高兴吗?我只是照着你的话做罢了。」 「……把行李还我!」 芙雷米再次拔枪。亚德雷把抢来的行李揣在怀中。里头装的似乎是枪弹或保养工具,以及口粮、地图之类的。 「你是在耍我吗?还是真的是傻瓜呢?」 「我没有傻,也没在耍你。总之我决定了,接下来要跟着你走。」 「……啊?」 「既然决定了,我们快点出发吧。」 亚德雷没理会杵在原地的芙雷米,径自走了起来。 「什么事情决定了?快把行李还给我。」 芙雷米的表情起了变化,由困惑转为愤怒的她,指尖勾住扳机。 「慢着慢着。你要是开枪,我就要抱着行李逃跑啰?到时伤脑筋的可是你自己。」 「……真的这么想挨子弹吗?」 「还是说,你想抢回行李再逃跑?不过根据刚才的结果,你是逃不掉的。」 「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亚德雷想了想,接着彷佛晓以大义般,对着芙雷米慢条斯理地说了起来。 「我不晓得你有什么苦衷,但看得出你身陷危机。单身前往魔神与凶魔的据点·魔哭领,一旦遇上其它六花还有可能被杀。以一般人的标准来看,这就叫做危机。」 「所以?」 「我这人生来就是无法弃身陷危机的同伴于不顾,毕竟地表最强的男人可是很体贴的。所以,我决定要帮你一把。」 「……你还在耍我?拜托适可而止好吗?」 「别再找借口了,我们趁早出发吧。」 亚德雷没理会架起枪的芙雷米,向前迈出步伐。 「……简直难以置信。搞什么?怎 么回事?这男的到底哪里不对劲?」 芙雷米苦恼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决定跟上。两人一声不吭,默默走在森林里。 这样真的好吗——亚德雷思考。临时起意、顺水推舟的决定,却导致娜榭塔妮亚孤单一人,而芙雷米也不知何时会狠下心来杀了自己。 他悄悄瞄了身后的芙雷米一眼。那表情早已超越困惑,甚至流露出些许恐惧。也罢,反正桥到船头自然直。 「欸,蓄米。」 他对着跟在身后的芙雷米说道。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但我可是真心想保护你。毕竟你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六个伙伴之一啊。」 「安静走你的路。真是惹人厌。」 芙雷米别过头,不悦地撇下一句。 另一方面,娜榭塔妮亚正与凶魔战斗。她人来到亚德雷与芙雷米相遇的那个村里。 『我、饿。想吃、肉。想喝、血!』 她的战斗对象,是一头外貌似狼的巨大凶魔,尽管话说得支离破碎,但能够讲人语就是身为强大凶魔的证明。娜榭塔妮亚的脸颊流下一注鲜血。 凶魔抬起前脚企图踩烂她,但地面窜出的剑刃,剌中了凶魔的身体。 『肚子……肚子!』 即使被刺中,凶魔依旧在地上翻滚。娜榭塔妮亚以细剑沾上脸颊的鲜血,接着伸长剑刃剌进凶魔的嘴里,这下凶魔边呕吐边痛苦地挣扎。 『圣者的血、不能吃。圣者的血不能吃!』 凶魔会吃人,但娜榭塔妮亚等圣者的身躯对凶魔来说好比剧毒。 「虽然一开始很害怕……」 娜榭塔妮亚低语。接着,凭空而生的剑刃撕划凶魔。 「……但也差不多适应与凶魔的战斗了。」 凶魔被四分五裂,再也动不了了。 战斗结束后,娜榭塔妮亚环顾四周。周遭悄然无声,看不到凶魔,也看不到亚德雷等人的身影。 娜榭塔妮亚露出失望的表情,拾起掉到地上的马鞍,发现上头刻了文字。 ——娜榭塔妮亚,我找到六花同伴了。我要去追她,你不必管我,自己先去目的地。 「……究竟是怎么回事?」 娜榭塔妮亚站在亚德雷离去的村里一脸纳闷。 「既然说是追,意思就是那个女人逃跑了?她为何要逃呢?六花同伴又是来自何方的什么人?」 她边低喃边环视村庄,寻找亚德雷是否有留下其它物品。 就在这时,黑马奔进村里。那匹马的背上骑着一名身躯巨大、身着黑铠甲的男子。一看到他,娜榭塔妮亚喊了起来。 「葛道夫!」 男子——葛道夫来到娜榭塔妮亚身旁下马跪地,接着卸下头盔,低头以对。 「公主,抱歉我来迟了。」 来者是葛道夫·奥欧拉,他的实力被誉为彼埃纳骑士团第一人。威风堂堂的相貌,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比娜榭塔妮亚还年轻的小伙子。 黑色铠甲沉重且坚固,头盔则是设计为蜷曲的羊角状。右手持着一把大型铁枪,枪杆部分以牢固的铁链绑在手腕上。一切都让他看起来像个身经百战的堂堂猛将,唯独脸上表情,残留了些许稚气。 「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也会获选。」 娜榭塔妮亚和气地对葛道夫说道。 「我深感荣幸。」 「感谢命运之神选择了你。只要有你在,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娜榭塔妮亚以威严之姿说道,口气却带了些许别扭。与亚德雷对话时的那种直来直往,并不存在于这两人之间。 「我将奉上性命守护公主之贵体,今后必将讨伐魔神,护送公主平安归国。」 这句话令娜榭塔妮亚微微蹙眉。 「……葛道夫。」 「是!」 「从现在起,我们是对等的伙伴。我不再单方面受你保护,而是一起保护彼此。」 「可是公主,您是与众不同的,绝不能有个万一。」 「……嗯。好吧,这么说也是。」 娜榭塔妮亚轻轻摇头。 「现在倒有个问题,刚刚和我在一起的六花同伴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娜榭塔妮亚拿出马鞍给葛道夫瞧,他看了那段文字,同样不解地歪起头来。 「这意思我实在是不懂。」 「我也不懂呢。」 「写下这段话的伙伴,是什么人?」 「是那位亚德雷·麦亚,你应该听过吧?」 一听到这名字,葛道夫脸色一变。看来他也听说了比武大会的来龙去脉。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可是个可靠的人。」 「可靠到将公主抛弃在此,是吗?」 葛道夫的神情益发犀利,就像是在提防着不在现场的亚德雷。 「所以我们接下来得去找他,真不晓得他是上哪儿去了。」 葛道夫看着马鞍上的字,思考了好一阵子。但他不只想着亚德雷的去向,更思量着其它事。 「亚德雷想必是朝着魔哭领而去了。只要我们也跟着去,我想到时候自然就能会合。」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不过我真担心,不知道他们要不要紧。」 葛道夫没说些什么,将自己坐骑的缰绳交给公主。然而娜榭塔妮亚拒绝了他的好意,将马鞍挂回亚德雷那匹马身上,然后骑了上去。 一边在路上骑着马,娜榭塔妮亚说道。 「葛道夫,亚德雷先生是个好人。他这人挺怪的,你一开始应该会感到不知所措,但只要聊熟了,一定能处得来的。」 「……是。」 「这个世界还真是辽阔呢。我真庆幸自己能出外旅行。要是待在皇宫里,绝对见不到像亚德雷先生那么奇特的人。」 「……是吗。」 「然后还有一件事,他这人捉弄起来,实在太有意思了。」 说着,娜榭塔妮亚伸出舌头笑了笑。然而葛道夫却神情复杂,并且垂下头,不让娜榭塔妮亚见到那表情。 「恕我直言,公主。」 「怎么?」 「公主您……是不是对亚德雷……」 葛道夫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状。低着头的他,随后陷入长长的沉默。 「怎么了,为何说得不干不脆的?看来一段时间没见,你似乎有些变了?」 「也许是这样没错。不好意思,请您忘了刚刚那些话吧。」 娜榭塔妮亚不解地看着他。就在这时,她突然击掌喊道。 「对了!关于那六花杀手呢?有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葛道夫在马背上摇摇头。 「……说来惭愧,我还是没能逮到他,不过关于名字、形体与能力,已经大致掌握了」 「也就是说你打听到线索了?那消息可靠吗?」 「是。消息的来源曾和六花杀手对决,看起来并不像是会撒谎的人。」 「所以那个六花杀手是怎样的人?」 葛道夫以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 「六花杀手就是〈火药〉圣者,是个以枪支为武器的白发少女,名字叫做芙雷米。」 第二章 六花集结 亚德雷和芙雷米两人朝魔哭领前进,默默走在只有岩石与碎石间长着稀疏小草的山路上。照地图来看,只要再跨越两个山头,魔哭领应该就近在眼前了。从相遇后过了六小时,目前正是旭日高升的时间。 「……总觉得好热。」 亚德雷对走在前头的芙雷米说,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这一带是不是特别温暖?你有没有什么情报啊,芙雷米?」 对方依然没响应。 「我以前从来没听过〈火药〉圣者耶,你有些什么能力?」 「……」 「〈火药〉圣者是不是都带着炸弹啊?可以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分我几个。」 「……」 「我从来不知道有杀得了凶魔的枪,那是谁做的啊?」 为了改善关系,亚德雷不断找话题跟她聊,却换来一次又一次石沉大海般的沉默。 亚德雷渐渐失去耐性,对她那寂寞缥缈的第一印象早已消失殆尽。如今亚德雷眼中的她,就只是个一意孤行、目中无人,毫不讲道理的女人。 「给点回应好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厚颜无耻又不知分寸,难搞的蠢男人。」 「偏偏挑这问题回答……」 这下他也懒得再搭话了,决定默默前进。 不知道娜榭塔妮亚现在怎样了——亚德雷边走边想。要是她已经前往魔哭领那倒还好,但要是她动身寻找自己,将会拖延到会合的时间;何况别的先不提,放着她单独一人总是让亚德雷安不下心。 「要是担心娜榭塔妮亚,你何不干脆回头呢?」 芙雷米彷佛看透了心思,对亚德雷说道。 「……不,我可没在担心她,至少没像对你那么担心。」 芙雷米不悦地哼了一声。 「真没想到娜榭塔妮亚会被选上。不管是你也好、那女人也罢,这次的六花还真是不能指望。」 「没这回事,娜榭塔妮亚虽然初出茅庐,有点经验不足,但是个杰出的战士。」 「你挺自傲的嘛,一会儿说人初出茅庐,一会儿说人经验不足。」 「对我这地表最强的男人而言,每个人都是菜鸟。」 「……简直荒谬透顶。」 芙雷米与亚德雷又再次陷入沉默。越过这座山头,只要再翻越下一座山就能看见魔哭领 了。两人眼看就要登上最后的山顶,芙雷米这时忽然开口了。 「方便听我说句话吗?」 突如其来的话,让亚德雷大吃一惊。 「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我们总有一天会自相残杀。不管你想法如何,事情必定会发生。」 「我们绝不会变成那样的。」 尽管亚德雷笃定地说道,但芙雷米摇摇头。 「拜托你,到时请手下留情。到时就算与我兵戎相对,也请别下重手。」 「这算哪门子的要求嘛。我想听你说的是『希望能一同奋战』之类的话啊。」 「我认为这点小请求,你应该能听得进去。」 「……」 「在亲手打倒魔神前,我是不能死的。」 说完这些,芙雷米又再次噤口,亚德雷也没再继续谈下去。 我是不能死的——话里透露的,是坚定的决心;但从话语的背后,又让亚德雷感受到一种无以名状的悲伤。 他想起了娜榭塔妮亚。旅途有了她,令人为之开朗;但有了芙雷米,随之而来的却是心痛,一种令人心头纠结的感受。 「……看来那就是魔哭领了。」 两人抵达山顶,眼前是成片辽阔风景。 森林从山麓绵延至海岸,一条蜿蜒细道穿越其中;另一头是漆黑的海洋。自陆地突伸至海里的,便是巴尔迦半岛,别名魔哭领,魔神与凶魔的潜伏之地。 亚德雷指着半岛的基部说道。 「看到大陆与半岛相连之处了吗?那就是我们的会合地点。」 「你跟其他人的会合地点。」 站在山岭上看不见半岛的全貌。那片大地满是凹凸不平的丘陵,只有零星的森林或草丛散布其中。最奇怪的是,整个半岛全被染成红黑色。 「好诡异的颜色啊。那应该就是魔神的瘴毒了。」 魔哭领内充满魔神身体释放的特殊毒气。毒气对其他生物并无效果,可是一旦侵蚀人体,仅一天就会令其丧命。要抵挡毒气只有唯一方法:获选为六花勇者,得到命运神的加持。 只要瘴毒存在的一天,六花勇者以外的人类就无从接近魔神。甚至可以说要不是由于毒气,人们大可不必仅靠六人拯救。 「所以接下来呢?我可不想跟其他六花见面。」芙雷米问道。 「我觉得那座营寨不太对劲。」亚德雷直指山麓方向。 那儿有一座小营寨,外观呈现半毁,看起来正冒着烟。 两人下了山巅,来到营寨前。营寨虽然受损,里头倒是还有些人在。 芙雷米用风帽罩住头,藏住左手上的纹章提防着周遭。亚德雷看到营寨的弩弓台上坐着一名士兵。 「要是里头有六花,我就要逃了。」 「……好吧。」 亚德雷点点头,向站岗的士兵问话。 「不好意思!请问六花勇者在这里头吗?」 「不,勇者两天前的确来过,但是没多久就又出发了!你们两位是?」 亚德雷向芙雷米使了个眼色。看来即使进入里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我叫亚德雷·麦亚,是六花勇者。至于这位……就别在意了。」 士兵尽管纳闷,还是下了瞭望台打开寨门。两人进入营寨后,亚德雷亮出手上的纹章,证明自己六花勇者的身分。 「恭迎您的光临,六花勇者大人。我们有些事非得转达给您不可,能请您过来一趟吗?」「什么事?」 「非常重要的事,攸关今后战役的成败。」 亚德雷瞄了芙雷米一眼,而她似乎也想听听是什么事。 「请跟着我来。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葛恩拜亚军的上兵,叫做劳伦,是营寨目 前的指挥官。」 「指挥官?你吗?」 亚德雷忍不住回问。从举止行动看来,这人的确有实力,但他不但位阶低,装备也颇为简陋。 「将军、队长,大家全都死了,只剩下我跟一些二兵。但哪怕成了最后一兵一卒,我们还是有东西非得守护不可。」 两人跟着劳伦上兵进入了营寨内部。由于众人以及部分凶魔尸体四散,里头尸臭弥漫。看来营寨蒙受的打击比外观所见还要来得严重。 「往这里走。」 营寨中心地带的地面有一扇沉重的铁门,一打开它,里头的阶梯直通地下室。看来这座营寨就是为了守护这地下室而存在。 在劳伦上兵的引导下,两人进入地下室。深埋地下的狭窄房间里有五名士兵i而房间的中央处,则是个外观前所未见的祭坛。 「你们守护的就是这个吗?」 亚德雷指着祭坛问道,劳伦上兵却摇摇头。 「这只是那东西的复制品。这张地图请您过目。」 祭坛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魔哭领周边地图。 「葛恩拜亚王为了防范魔神复活,事先设下了帮助六花勇者的机关,而我们就是负责守护这机关的。」 士兵指着地图上,靠大陆的那半部。 「目前,凶魔大多为了迎击六花勇者往大陆方面进攻,我想二位应该也 已经和它们交手过了。而凶魔一旦晓得六花勇者进入魔哭领,将会全数撤回魔哭领。它们的目的是消灭六花勇者,不在乎其他一切。」 「原来如此。」 「因此,葛恩拜亚王下了密令,建造出一旦六花勇者进入魔哭领,就会自动封锁半岛入口的机关。」 说着,士兵伸手指向魔哭领与大陆的边境。 「吾王动员了〈雾〉之圣者、〈幻〉之圣者,以及〈盐〉之圣者的力量,在森林里设下足以封锁凶魔进出的强力结界,名为雾幻结界。」 地图上魔哭领的入口处一带画着大大的圆圈,那想必就是结界的范围了。 凶魔无法渡海,就算想搭船,也由于魔哭领皆为岩壁,没有地点可停靠上岸。有些凶魔能够飞行,但那毕竟是少数,要是能封锁圆圈领域,就能牵制大多数的凶魔。 「真了不起的计划。所以这是个什么样的结界?」 「这是个单纯用来混淆对象,让它从外进不去,从内出不来的结界。只要一启动,结界 内就会被大雾笼罩,即使想离开,也会因为方向感紊乱,不知不觉回到原点。同样的,要是有谁想从外头进入雾中,最后一样会回到外头。」 「真想不到,原来你们早准备了这么一个东西。」 亚德雷瞧了芙雷米一眼。从表情看来,她似乎也没听过关于结界的事。 「结界目前尚未启动,等确定六人全数进入魔哭领,我们才会将这结界启动。」 「这东西要怎么启动?」 「就在这儿。」 劳伦上兵指着与营寨有段距离的地点。 「这里有座用来启动结界的神殿,外头围了一圈由〈盐〉之圣者建造,用来阻挡凶魔的防壁,所以不必担心会被凶魔破坏。」 听着听着,亚德雷心中越发佩服。这可真是个宏大的计划。 接下来,劳伦上兵指着地图上魔哭领入口处一带。 「六花勇者的其中一人,〈山〉之圣者摩菈大人已经在此待命。她两天前曾经营寨,我们当时告诉她关于结界一事,并且进行了讨论。」 六花勇者于此待命——到这句话,芙雷米的脸色微微一沉。 「因此,」 「一旦六人在此集结,届时摩菈大人将会照着流程,点燃烽火为信号。一看到烽火,我 们就会到神殿启动结界。但如果我们在六花集结前,遭受凶魔攻击而全军覆没,就会在最后点燃此处烽火。」 「为何要这么做?」 「到时就请六花里的其中一人前往神殿启动结界吧^这是我们跟摩菈大人讨论后,所得到的结论。」 「……」 亚德雷陷入沉默。照他们所言,启动结界的那个人将被困在雾里,六花勇者也会少一位战力。然而即使牺牲一名六花,这结界依然有启动的价值。 「神殿里也有和这一样的祭坛,请看。」 听劳伦上兵一说,亚德雷站到复制品祭坛前。祭坛构造十分简单,只有中央的台座以及一把宝剑,左边则是片石版,右边摆着记载神言的圣典。 「要启动结界很简单,只要把剑插在台座上,右手放在石版上并诵道『雾,升起吧』就行了。」 「明白了,我会记着方法。不过这个结界,我看还是留给你们启动吧。」 「我明白。即使拿性命来换,我也会设法完成任务。」 亚德雷向劳伦上兵伸出手,对方则笑着回以握手。两人紧握了好一阵子。 离开营寨,亚德雷两人朝魔哭领前进。距离会合处还有约三小时路程,〈山〉之帮者摩菈似乎就在那儿等候。 「这下可伤脑筋了。」亚德雷说道。而自从在营寨听了结界一事,芙雷米就没再说过半句话。 「听说摩菈就在魔哭领的入口等着我们,娜榭塔妮亚也差不多该与她会合了。要想进入魔哭领而不被她们察觉,我看是有困难。」 「我在想事情,别跟我说话。」 「我说啊,你干脆先跟我们会合,其他的等之后再打算吧?」亚德雷耸耸肩说。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要是遇上其他六花,接下来一定是互相残杀。」 亚德雷并不认为事情会演变至此,这群伙伴也就不过六个人,无论过去有什么过节,眼前都应该先抛下成见,携手齐心才对吧?亚德雷为了打倒魔神,不管怎样的恶棍,他都愿意视其为伙伴。 「当然,我并不打算白白死在她们手下。」 「别担心,要是到时互相残杀,我会保护你的。」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以为对方接下来一定又会严词拒绝,但芙雷米的神情却跟之前有些不同。 「亚德雷,你……」 他好像头一次听芙雷米喊自己名字。 「你这人真体贴。」 被她这么一说,亚德雷害羞了,脸微微红了起来,以为她态度有所软化。没想到下一秒,亚德雷见到的,却是寒可彻骨的眼眸。 「别对我体贴,这让我想杀了你。」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还没等到开口,亚德雷先将芙雷米一把推开。因为他感受到由背后传来的杀气。 从芙雷米先前的位置冒出白色剑刃。亚德雷回头一看,娜榭塔妮亚就在森林里。 「亚德雷先生,快离开那个人!」 芙雷米一站起来,冷不防地拔枪开火。枪弹被地面冒出的剑刃挡下。紧接着,身穿黑铠甲的巨汉骑士从森林里冲出,朝着芙雷米突击。亚德雷挺身而出,以剑拨开铁枪的一击。「慢着,住手!先别攻击!」 亚德雷大声喊道,娜榭塔妮亚与巨汉骑士却充耳不闻。 「我说让开,没听见吗!」 「你们到底怎么搞的!」 娜榭塔妮亚继续攻向芙雷米。芙雷米一边瞄准娜榭塔妮亚,一边闪避地面冒出的剑刃。 而企图从背后攻击的其实则被亚德雷阻止。 「你还吃什么惊呢。我早说过大家一见面就会厮杀的。」 芙雷米语带轻蔑地说道,而亚德雷尽管事前明白,却以为事情总会有转圈的余地。 「少碍事,亚德雷!」 巨汉骑士挥舞着枪杆。关于对方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亚德雷现在可无暇去思考。他持剑抵挡枪杆,却连人带剑被重重击飞;击飞的同时,他手里握着的沙子往骑士眼睛撒去。 芙雷米逮到机会,枪口对准巨汉骑士。亚德雷挥剑击出小石,命中了芙雷米的手腕。四人你来我往,战况倏忽多变。娜榭塔妮亚与骑士一同锁定芙雷米,芙雷米毫不留情地反击;至于亚德雷,则死命地阻止双方攻势。 「亚德雷先生!为何要阻挠我们!」 忍无可忍的娜榭塔妮亚喊道,而亚德雷则以更大的音量嘶喊。 「全都停下来!她并不是敌人,而是六花勇者的一员啊!」 「咦,你刚说什么?」 芙雷米与娜榭塔妮亚停止交战,骑士挺身站到娜榭塔妮亚跟前护卫。亚德雷介入三人之间。 「你看她的左手。她是六花勇者,不是什么敌人。」 娜榭塔妮亚与巨汉骑士望向芙雷米。见到她左手的纹章,两人惊讶得为之屏息,但却依然没有放下武器的意思。 「这、这是怎么回事,葛道夫?」 娜榭塔妮亚对着巨汉骑士——对着葛道夫询问。 「详细我并不清楚。唯一明白的,就是芙雷米确实是敌人。」 葛道夫答完,铁枪对准了芙雷米。 「喂,那个大块头,原来是你在怂恿吗?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葛道夫没回答亚德雷,只是双眼瞪着他。 「……你就是亚德雷吗。你抛下公主,跑去干了什么好事?」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这令人从头不爽到尾的家伙。」 亚德雷跟葛道夫值持不下。后来,娜榭塔妮亚上前安抚葛道夫,亚德雷为了化解针锋相对的气氛,也特地放轻音量,侃侃谈了起来。 「首先我先问你,娜榭塔妮亚,为何要攻击芙雷米?她可是伙伴啊。」 「不是的,亚德雷先生。请你先离开她身旁。」 「拜托,请你先回答问题。我现在实在是满脑子疑问。」 「……亚德雷先生,说来你也许不信,但那少女就是杀害六花的凶手。」 亚德雷转头看着芙雷米。而芙雷米面不改色,依然举起枪口盯着娜榭塔妮亚。 「她是六花杀手?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呀?」 「是这位葛道夫打听来的可靠消息」 葛道夫笃定地点了个头。 「……芙雷米?」 不可能吧——亚德雷再次回头看着芙雷米。然而芙雷米却一副理所当然似地回答了他。 「她说得没错。」 「什……么?」 「我应该说过,要是透露原因,我们必定会互相残杀。」 芙雷米枪口瞄准的对象,由娜榭塔妮亚改为亚德雷。 「不会吧……?」 「是真的。马特勒·威奇托,弗迪尔加·荷利,艾思芮·艾蓝,以及其余好几个实力足以当上六花勇者的战士,都是我杀掉的。对面的葛道夫以及娜榭塔妮亚,也一样在我的猎杀名单里。至于你,我倒是不曾看上眼。」 亚德雷想起了先前与娜榭塔妮亚的对话。 「那么黎乌拉……〈太阳〉圣者也是你杀的吗?」 芙雷米脸上浮现些许错愕。 「〈太阳〉圣者黎乌拉?……这我就不晓得了。不过她的确是猎杀名单里的一人。」 「那些一点都不重要。亚德雷先生,她很危险,请你快点过来这儿。」 娜榭塔妮亚说道。不过亚德雷的视线依然没从芙雷米身上离开。 「为什么?为何你要杀了六花候补?」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让魔神复活。只要把实力高强的战士一个个杀掉,获选为六花的就会是群虾兵蟹将。」 亚德雷无言以对,葛道夫则愤意满怀地对他说道。 「这下明白吧?那个女的——芙雷米,她是敌人。」 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分立于左右,步步逼近芙雷米。亚德雷动弹不得,杀害六花的凶手持有六花纹章的勇者——两样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不晓得该相信哪一边。 这时,亚德雷脑海里响起芙雷米先前的话语。 「……别下手!」 亚德雷站上前,护着芙雷米。 「亚德雷先生,你为何……」 这样真的好吗——亚德雷很苦恼。然而芙雷米说过,在手刃魔神之前绝对不能死。他相信那句话并非谎言。 「娜榭塔妮亚,葛道夫,仔细听我说。六花勇者并不是以实力决定,而是透过对象的意念——打倒魔神的坚定决心来评估的。即使实力再坚强,若是企图投靠魔神,那么那个人就绝不可能成为六花勇者。」 「可是她之前……」 「芙镭米,你并没有让魔神复活的念头,没错吧?」 芙雷米点点头。 「所以你一定有什么非得跟苏醒的魔神对决不可的理由。」 「……没错。」 亚德雷朝向娜榭塔妮亚摊开双臂说道。 「你听懂了吗,娜榭塔妮亚?她的确是杀害六花的犯人,但是眼前情况不一样了。」 「你相信她那番话?」 「我信任她。因为我明白,芙雷米是真心想打倒魔神。即使过去曾是六花的敌人,但现在毫无疑问是伙伴。」 「可是……」 「要是你们再出手,我就要站到芙雷米这一边了。」 娜榭塔妮亚思考了半响。这时,葛道夫说话了。 「恕我直言,公主,这位亚德雷真的是可信赖的人吗?」 「你这家伙从刚刚就找碴个没完,到底是有何居心?」 「我是为了守护公主而立于此,谁让公主身陷危难,谁就是我的敌人。」 「我懂,不过你现在还是先劝娜榭塔妮亚把剑收起来吧。」 「亚德雷,不准你直呼公主的名讳。」 葛道夫怒不可遏,不过娜榭塔妮亚制止了他。 「你们俩是在争些什么。好吧,亚德雷先生,既然你都这么说,那么也没办法了。葛道夫,目前先暂时照亚德雷先生所说的做。」 娜榭塔妮亚收起剑,葛道夫也不情不愿地解除警戒,亚德雷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还是请小心。你这个人太容易上当了。」 「放心吧,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从来没上过当。」 「我不放心,非常不放心。」 亚德雷面朝芙雷米。 「总之,你不用担心被杀了,先把枪放下吧。」 「……这只是暂时性的。」 说着,芙雷米也放下枪,将其插回腰间。 「芙雷米小姐,话先说在前头,我只是信任亚德雷先生,但不代表我信任你。」 「你真是个傻女人,竟然相信这种男人。」 即使收起武器,娜榭塔妮亚与芙雷米之间依然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气氛。而另一头,葛道夫同样以满怀敌意的目光紧紧盯着亚德雷。 强烈的不安油然而生,六花勇者接下自有办法好好与魔神一战吗……? 总之,四人姑且决定先前往摩菈等候的地点。由于芙雷米答应同行,亚德雷已经把先前抢走的行李还给了她。 四人走在林中小径,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靠着一起走,亚德雷则走在他们俩不远处,至于芙雷米,则又跟他们三人离得更远。彼此的距离,就有如他们心中的隔阂。 「欸,芙雷米。」 「干什么。」 「我好歹也帮了你,你不觉得该有些表示,例如道声谢之类的吗?」 「我没理由感谢你。」 冷漠的一句话,让亚德雷为之耸肩。这时,娜榭塔妮亚压低音量,同亚德雷说了起来。 「……亚德雷先生。」 「怎么了?」 亚德雷回问,但得到的响应,只有一双冰冷的视线。 「抱歉把你抛在那儿,但我真的是逼不得已啊。要怪都怪她突然开溜。」 更多的冰冷视线,把亚德雷瞪得缩起身子。 「看来才半天时间,你们就已经相处得挺要好了嘛。」 「我怎么觉得你另有所指?」 娜榭塔妮亚手遮着嘴角,露出淘气的笑容。但和先前不同的是,如今她的眼里,带有真正的恶意。 「我还想说你为何要护着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的确,芙雷米小姐可是个大美人,真让人羡慕极了。」 「……喂。」 「是啊,是啊,我明白。世上的男人,就是喜欢那种令人想好好呵护的女孩。」 「我说,娜榭塔妮亚……」 「好好好,你们俩就好好地培养感情去吧。哼。」 结束了一串挖苦,娜榭塔妮亚离开亚德雷身旁。 「……你这人真的是公主吗?」 「大家也常这么说,可惜我就是。」说完,娜榭塔妮亚别过头。 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呀 ——亚德雷不由得暗自嘀咕。 四人之间充塞着尴尬的气氛。芙雷米决定彻底置身事外,葛道夫不悦地看着亚德雷与娜榭塔妮亚的对话。一想到这气氛得持续到遇见摩菈为止,亚德雷不由得心情烦闷。 倒是话说回来,这个叫葛道夫的干嘛一直瞪着我——亚德雷来到他身旁,试着和他聊聊。「嗨,刚刚乱成一团,都没空跟你打招呼,不过接下来可得请你多关照了。我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叫做亚德雷·麦亚。」 「……喔。」 葛道夫的口气,显然充满了反感。 「听说你先前去追捕六花杀手……也就是芙雷米?」 「没错。」 「我知道你难以释怀,不过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就先请你忍一忍吧。」 「我只不过是遵照公主的吩咐办事,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真是怪了——亚德雷心想。既然不是在气芙雷米的事,那么他为何要这样讨厌我呢? 「还有比武大会那件事,害你的前辈受伤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道歉呢。」 「那没什么好道歉的。」 看来这似乎也不是原因。既然如此,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想着想着,这次换葛道夫开口了。他说得轻声细语,彷佛怕被娜榭塔妮亚听见似的。 「……亚德雷,你究竟是如何讨好公主的?」 一听这句话,亚德雷终于会意过来,视线在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的脸上来回切换。看来这男人…… 「怎么?你怕我跟公主相处得太要好?」 「何、何来什么怕不怕的……」 「你放心吧,我们可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你要是继续在意这些无聊事,会被那公主给当成傻瓜的。」 「……你、你说些什么,少胡说八道了。」 真是个单纯的男人——亚德雷暗想。看来他只是对娜榭塔妮亚与亚德雷交好感到不悦罢了。尽管外表看不出来,但他其实才十六岁上下,心智终究是半个小孩子。 「你好好守护公主吧。我们半路上聊了不少,公主她可是真的很器重你,只有你够资格守护她了。」 「当然只有我,这用不着你说。」 尽管吹捧得近乎肉麻,还是令葛道夫喜形于色。真是感谢他的单纯,应付起来比芙雷米与娜榭塔妮亚要来得轻松太多了。 「倒是……怎么都没遇见敌人呢?」 葛德夫低语,亚德雷也默默同意。 现在未免太过平静。凶魔潜伏的魔哭领明明近在眼前,大家竟然还能一路闲扯。想到这儿,亚德雷益发感到诡异。 就在这时,原先默默前进的芙雷米开口了。 「真是怪了。」 三人回头一瞧,芙雷米正转身望着背后的天空。 「从刚才开始,飞行型凶魔一直在后方上空盘旋。」 亚德雷掏出懐里的望远镜,往芙尔米所说的力向葙去。的确有几头像鸟的生物,在那片天空盘旋。 「反正看那数量不多,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娜榭塔妮亚说。 「但我记得,那地方是……」 亚德雷目测与凶魔的距离,与脑中的地图对照。 「不妙了,那里可是雾幻结界的神殿所在地。」 紧张在四人之间蔓延开来。依劳伦上兵所言,凶魔是无法接近结界的,但眼前事态依旧令人担忧。 「有办法从这里狙击吗?」亚德雷对着芙雷米问道。 「有困难,得再更靠近点才行。」 「……它们扔东西下来了。」葛道夫低声说道。定睛一瞧,凶魔从嘴里吐出了不知什么东西。下一秒,落点发出巨响与烟尘。 「亚德雷先生,那个究竟是……!?」 「是炸弹,凶魔朝神殿投下了炸弹。」 「炸弹?这怎么可能!」 要说惊讶,亚德雷就跟其他人一样。凶魔里的确有所谓的知识分子,但是连制造炸弹的技术与原料都有,可就是匪夷所思的事了。 「你是〈火药〉圣者吧?那难不成是你搞的鬼?」娜榭塔妮亚对芙雷米质问道。 「与我无关。」 「总之我们上吧!」 四人折回先前的道路。若是全速奔驰,约十五分钟可抵达神殿。 然而才刚跑了五分钟,一行人就被一排凶魔给拦路挡下。先前经过时,这地方明明连个凶魔的影子也没有。它们显然是来阻挠四人回头的。 「葛道夫,我们直接硬闯过去!」娜榭塔妮亚大喊。 葛道夫回应了她,紧紧绷起身子,随后宛如巨大炮弹般,往其中一头凶魔杀去。扭转铁枪的劲道配上体重,透过枪头击向敌人。身躯如熊,头部如虫,体重将近葛道夫十倍的凶魔,就这么被击飞至后方十公尺处。 葛道夫跑了起来,打算从缺口突围,一旁的虎型凶魔吼了起来。尽管声音难以辨识,但它说的确实是人话。 『来、了。包、包围、他』 排成一列的凶魔,一齐袭向前方的葛道夫。 太操之过急了啦——亚德雷在内心大叫。这样贸然冲去,根本就是拜托敌人从两旁包夹自己。这些凶魔和之前收拾掉的家伙不同,不但听得懂人话,还具备某种程度的战术谋略,是存活多年的个体。 葛道夫驱散左右两侧袭来的凶魔,娜榭塔妮亚一边护着葛道夫背后,并对着倒地的凶魔补上最后一击。亚德雷与芙雷米也同样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凶魔包围,逼得亚德雷不得不扔下铁匣应战。 战局变得一团混乱,要想突围前往神殿是不可能了。 「亚德雷先生,你快到神殿去,这里交给我们负责!」 娜榭塔妮亚边抵挡狼型凶魔的攻击边说道。 「也好,杀出重围这种事就该由我来包办!喂!芙雷米,葛道夫,你们仔细看好了,我才是地表最强的男人!」 「别再说废话了,你快点去吧!」 其实亚德雷并不是在胡闹,而是在说话时思考着解决之道。 「娜榭塔妮亚、葛道夫、芙雷米!朝神殿方向全力攻击!」 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点点头,芙雷米乍看面无表情,不过似乎也答应了。 葛道夫刺出铁枪,先是打飞一头凶魔,后头递补上来的,则被娜榭塔妮亚亚德雷面前的一头凶魔,则是芙雷米以枪弹收拾掉的。 「好极了!」 亚德雷在娜榭塔妮亚创造的剑刃侧缘上奔驰。最后袭来的凶魔中了毒箭而停滞原地,亚德雷突破了包围网,往神殿方向狂奔。 「交给你了」 「包在我身上!」 用不着亚德雷交代,娜榭塔妮亚等人早已帮他挡下追兵。身后没有凶魔追上,四周看来也没有其他的埋伏。 全速跑了约十分钟后,随着战斗声浪渐远,森林逐渐开阔,神殿的轮廓从中浮现。 「就是那儿吧。」 亚德雷停下脚步,观察神殿的状况。前来轰炸的凶魔看来已经离去,但浓重的火药味依旧未散。 神殿小得出乎意料,只有一间普通民家那么大,然而它的石壁却砌造得无比坚固。 整间建筑由二十余根白色柱子围绕,看来这就是〈盐〉之圣者造来驱离凶魔的防壁了。周遭能看得到各种凶魔的脚印,柱子围住的空间里却一个也没有。 也就是说,凶魔进不了盐柱里。 盐柱由于轰炸而部分毁损,神殿也有焦黑痕迹,但都不造成大碍。正当亚德雷感到庆幸,却发现盐柱旁有个人影。一名女子倒在那儿。 「喂,你还好吧?」 「撑着点,我马上 帮你包扎!」 亚德雷扶起女子。 「别怕,你伤得并不深!」 他手伸进腰间小袋里找药。 「……快、点……」 女子指着神殿,以虚声对他说道。 「那等会儿再说!你先别动!」 「快点,立刻过去,就快赶不上了。拜托你,一切都……」 亚德雷紧紧咬牙。他想为女子包扎,身上却没带药,不由得后悔当初为何没将铁匣扛来。只要有了铁匣,里头不管绷带或贴布全都一应倶全。 「我不要紧的……我好歹……也是个圣者。」 「你可别死啊!」 他轻轻放下女子,穿越盐柱来到神殿之前。 殿门被牢固的锁拴住。亚德雷拔出剑,试着撬开锁孔,但锁却文风不动。 「可恶,我可没听说这里还拴了门锁啊!你有钥匙吗?」 他对着女子喊道,对方摇了摇头。亚德雷掏出小袋里的炸药,以黏着剂固定到锁上并点燃。 随着一声晶响,门锁也被炸开。就在同时,门后出现两名士兵。他们全身穿着满布利刃的铠甲,二话不说就对着亚德雷攻击。 「你们俩干什么!」 士兵笔直对着他进攻,但速度却不太快。亚德雷连秘密道具都没用,仅以剑柄朝头部一敲,两人便应声倒地。落了地的头盔,里头却空空如也。 「到底怎么搞的?」 他正打算询问穿神官服的女子,刺耳的笑声就在同时响起。 「啊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躺在地上的女性扭着身子笑了起来。她的身体变了形,额头冒出一根角,身躯渐渐化为细瘦丑陋的猴子模样。 亚德雷知道,这是变形型凶魔。他曾听师父说过,有极少数凶魔能伪装成人类或动物的模样。 「臭家伙……!」 变形型凶魔没两下就逃走了。亚德雷原本想追击,但立刻就停下脚步。目前还是神殿的安危要紧。 打消主意的亚德雷,再度转往神殿方向。 「怎么回事?」 突然,一阵寒意传来。周遭气温霎地转凉,让他觉得自己彷佛掉进水中。 随后,地面升起了袅袅雾气,从脚淹过胸,再从胸淹过头,没多久就填满了四周空间。亚德雷想起了劳伦上兵说过的话。 『一旦结界启动,整座森林就会被雾气笼罩。』 他浑身发起了抖。身体似乎比理性早一步察觉危机。 『要是结界启动,将再也无法进入其中。』 亚德雷进入神殿,看着设置在狭小神殿正中央的祭坛。 『而里头的人也一样走出不去,不论是凶魔还是人类。』 劳伦上兵曾说过,只要手放在注满神力的石版上,以宝剑插进台座,就能启动结界。 接着,亚德雷看到了——眼前一把宝剑,直直插在台座的上头。 「……我可没启动过它啊。」亚德雷喃喃嘀咕。 「是谁!?什么人启动了结界!?」 他冲到神殿外,边吼着边巡视周遭。一会儿吹着吸引凶魔的笛子,一会儿又拿望远镜左瞧右望。 「亚德雷先生!」 隔了一会儿,娜榭塔妮亚面无血色地跑了过来,葛道夫跟芙雷米也在随后、赶到 「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启动了结界呢?」 头一次听到娜榭塔妮亚的咆哮,亚德雷只能愣愣地回应。 「……不是的,不是我干的。有人启动了结界,然后瞬间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 「我没骗你,他真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娜榭塔妮亚双唇微颜,葛道夫眼珠瞪得斗大,就连芙雷米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难不成,大家就这么被困住了吗? 「总之我们先进去!」 四人一齐奔进神殿里。 娜榭塔妮亚带着一脸状况外的表情,注视着插了宝剑的台座。随后她摸了摸宝剑,检查了石版与台座后,勉强挤出她的意见。 「结界已经被启动了,真不敢相信。这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不晓得。说来尴尬,我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亚德雷摇了摇头。 「总之,先解除结界吧。借过一下。」 葛道夫说完,来到祭坛边,拔掉台座上的剑。然而周遭的浓雾,看起来却毫无变化。 「看来行不通?公主,您知道有什么接触结界的方法吗?」 「这我也不晓得,有没有什么方法……」 话还未完,亚德雷插了句话进来。 「让我看一下。」 「你知道些什么吗?」 「上一代六花勇者也曾做过类似的结界,我记得他们当时是用这方法解除的。」 亚德雷持刀刃划过手掌,将鲜血淋在台座上。 「结界解除。」 尽管宣言了,却什么也没发生。这次换娜榭塔妮亚握起宝剑。 「结界解除!快解除结界!停止!浓雾速速消散!我乃结界之主!」 她随便喊了几句咒语。当然,结界并没因此解除。最后她大概是不耐烦了,拿起细剑的剑柄揺打台座与石版,宝剑被敲得缺了角,石版也裂开来。 「冷静点,娜榭塔妮亚,你这样胡搞一点意义也没有。」 站在后头的芙雷米冷冷地说道。 「营寨的劳伦上兵应该就在附近。刚刚发生过爆炸,他们那儿想必也会有些动作。」 「……也对。呃,抱歉。」 娜榭塔妮亚一脸惭愧地道了歉。 「葛道夫,麻烦你在这儿守着神殿。芙雷米也一样。」亚德雷与娜榭塔妮亚出了神殿,开始捜索劳伦上兵。 找了约三十分钟,两人毫无所获,于是又回到了神殿。劳伦上兵等人是根本不曾出发,还是早已被凶魔杀害了呢?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走在前头的摩菈会陷入孤立。」 「跟她比起来,我们这下更是动弹不得了。」 四人面面相愿,开始商讨解决之道,但大家都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里头是在闹些什么呀?」 这时,神殿外传来人声,一名少女站在损毁的殿门前。 她的年纪约十三、四岁,穿着折边方格裙,头戴小丑帽,打扮得稀奇古怪,手里另外又拿了根狗尾草。 斜背在肩膀上的包包以及水壶,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出外郊游,却不慎误闯进来的儿童。「啊,是之前那个大块头!」少女看着葛道夫说。 「你找到六花杀手了吗?我记得那边那位是彼埃纳的公主对吧?你也获选为六花了?」 这次她又转向娜榭塔妮亚说道。由于还没厘清状况,她那语气毫无紧张感。 「你是谁呀?」 亚德雷开口询问,少女笑咪咪地回答了他。 「扎着奇怪腰带的人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沼〉之圣者恰姆,若瑟·恰姆我呀,也获选为六花勇者的一员喔。」 说着,少女——恰姆·若瑟掀起裙子,在她纤细的大腿上印着六花纹章。 「想不到她年纪竟然这么小……」亚德雷嘀咕着。 〈沼〉之圣者恰姆·若瑟——对以征战为生的人来说,这是个无人不晓的名字。据说她的实力远在娜榭塔妮亚之上,不但被赞誉为当代最强,甚至据说在历史上仅次于持花圣者。然而亚德雷并不清楚她有何种神力,只是对她的年幼感到诧异。 「你是谁呢?」换恰姆询问亚德雷。 「我啊?我是地表最强的男 人亚德雷·麦亚,跟你一样获选为六花勇者。」 「……地表最强?那指的不是恰姆我吗?」 「一般人们的确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并不是。我才是真正的地表最强。」 「恰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恰姆歪着头纳闷道。亚德雷接着又半开玩笑地对她说了。 「看来我不道个歉不行了,因为你拥有的最强称号,今后将会归我所有第二也够了不起了,你就知足点吧。」 「……唔喔。」 恰姆发出怪声,双手叉在胸前思考了起来。想了一会儿,她恍然大悟似地拍了个手。 「喔喔,恰姆明白了,这人是傻瓜对吧?」 「这人有点古怪,但是很靠得住,所以请别担心。」一旁的娜榭塔妮亚加入对话。 这时,亚德雷注意到后头的芙雷米。总是面无表情的她,现在却苍白着脸孔,外加嘴唇微微颜抖。 看着芙雷米,恰姆她说了。 「好久不见,芙雷米。为何你会出现在这儿呢?」 原来你们认识啊——亚德雷本来想问,芙雷米却只是怕得缩起身子。 「算了,芙雷米的事稍后再谈。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恰姆甩着手拿的狗尾草,露出些许阴森的笑。 亚德雷与娜榭塔妮亚轮番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她,而恰姆虽然没经过劳伦上兵所在的营寨,对雾幻结界倒是略有所闻,可惜一样不晓得解除的方法。 亚德雷一边说话,一边不时注意着芙雷米,而她只是站在神殿一角,什么话也没说。恰姆似乎也没打算理会芙雷米。 「唔嗯,恰姆明白了,这还真是有点小伤脑筋。」 「也罢,总之我们先杀了芙雷米吧。」 恰姆一副理所当然地说道,芙雷米下意识地掏出枪。 「慢着!」 亚德雷插进两人之间,恰姆诧异的眼神对着亚德雷。 「为何要打扰我们呢?」 「我才想问你在想些什么呢。我刚不是说明过了,芙雷米可是伙伴啊。」 「你这人说的话真奇怪。她可是六花杀手,而且启动结界的也是她喔。」 恰姆用狗尾草遮着嘴角。就在这时,娜榭塔妮亚揪住了恰姆的手腕。 「请等一下,恰姆小姐。结界发生的当时,芙雷米小姐人跟我们在一起,所以她并不是启动结界的人。」 「喔,是吗?反正无所谓了,请你放手。」 「不行。」 恰姆眼神里带了静谧的怒火,瞪着娜榭塔妮亚。 「你这人怎么敢命令恰姆呢?难道是伟人吗?还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呢?」 「是的,我的确是。」 「……这么说来好像也对。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恰姆耸了耸肩苦笑着。 「恰姆,你跟芙雷米有什么过节吗?」 但接下来回答亚德雷的并不是恰姆,而是一直默默在旁的葛道夫。 「恰姆她曾经跟芙雷米交过手丨」 「什么意思?」 恰姆接着葛道夫继续说了下去。 「大概是半年前吧,这家伙拿枪对准了恰姆我,还好有宠物立刻保护了恰姆,不过回想起来,可真是千钧一发呢。后来一问之下,那人回答自己是〈火药〉圣者芙雷米。后来恰姆跟芙雷米对打,芙雷米她却逃跑了。恰姆从来不曾失手放掉想杀的对象,所以真的是好生气呢。」 恰姆的身体,释放出阵阵杀气。 「恰姆一直想着要杀了她,所以不介意由恰姆下手吧?」 亚德雷摇摇头,娜榭塔妮亚也揪着恰姆的手腕不放。神殿弥漫着诡谲的气氛。 「恰姆小姐,请你稍等一下,我们现在应该先解决关于结界的事。」娜榭塔妮亚说。 「结界就交给公主你,或是那个大块头就好了吧?恰姆会趁着这段时间收拾芙雷米的。」 「娜榭塔妮亚说得没错啊,恰姆。我们既然有五人在此,代表走在前头的摩菈陷入孤立。为了摩菈着想,我们应该先解除结界。」 「如果要担心我,那大可不必。」 大家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名高瘦女子就站在那儿。 对方年纪约二十五到三十之间,是个眼神坚定,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女子,身后垂着黑色长发,身上穿了青色的神官服,嵌在双臂上的巨大铁甲,似乎身兼武器与防具的用途。 女子光是伫立着,就能看得出是位高手。 「好久不见了,娜榭塔妮亚公主,恰姆。至于那边那位,看来应该就是葛道夫先生,对吗?」 女性走入神殿中央。 「我是〈山〉之圣者摩菈·切斯特,掌理万天神殿,请各位多关照了。」 即使摩菈出现了,娜榭塔妮亚依然抓着恰姆的手腕。摩菈来到两人之间,松开娜榭塔妮亚的手。 「看来这儿似乎有些纠纷呢。恰姆,你可不能太任性妄为喔。」 「……摩菈阿姨,这不是恰姆的错啦。」 「是吗?总之晚点再听你解释,现在先给我安分地待着。」 由于摩菈出面调停,恰姆只好不情不愿地暂时罢休。 来了个可靠的长辈,着实让亚德雷松了口气。这下子,六花勇者终于全员到齐了。 「那么回归正题,结界为何会突然启动?」 「我想,我们应该落入敌人陷阱里了。」娜榭塔妮亚回答她。 「我想也是。这群可恶的凶魔真有两下子,竟然用我们的武器反将我们一军。」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知道解除结界的方法,一切就没问题了。」亚德雷说了。 「嗯,说得没错。少年·你是……?」 摩菈似乎察觉了些什么,转头环顾四周。在依序看了在场五人的脸后,接着她问道。「我说,这里头好像混了一个局外人,是谁啊?」 除了摩菈,大家都一脸错愕。 「等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多了一人吗?」 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亚德雷才刚纳闷,神殿入口又传来人声 「喵?里头还真热闹啊,难不成全员都到齐了喵?」 古怪的男子进到神殿里。他的穿著有点邋遢,眼睛被篷乱的头发遮蔽,看不出大致的年纪。 粗糙的麻布裤与上衣,配上柔软的皮靴。要不是腰际插着酷似柴刀的剑,否则他的打扮就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搞笑,他屁股上竟然黏了一条猫尾巴。 男子对着神殿环顾一番,轻浮地笑了笑。 「喵嘻嘻,这次的六花还真多美女啊,我整个人精神都上来了。」 「……你是谁呀?」 娜榭塔妮亚问道,而摩菈代替男子回答了她。 「我来为大家介绍吧,虽然我也是昨天才认识的,这男的叫做韩斯·韩普提,是六花勇者之一。」 亚德雷一时无法理解她的话。所有六花勇者,不是早就已经齐聚于此了吗? 「看来连没被选上的人也跟过来了。这边的七个人里,谁不是六花勇者的?」 亚德雷什么也说不上来,唯一能明白的,就是眼前事态非比寻常。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也同样木然而立。面无表情的芙雷米及看似从容的恰姆,也由于无法理解状况而惶惶无措。 「……各位,让我看看你们的六花纹章。」 亚德雷说完,率先伸出右手上的纹章。芙雷米亮出自己的左手手背,娜榭塔妮亚拉下胸甲,露出位于锁骨上的纹章,恰姆 掀起裙子,大腿上的纹章也随之显现。 「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摩菈似乎摸不着头绪。 「葛道夫,你呢?我还没看过你的纹章。」 被亚德雷一说,葛道夫卸下右肩的铠甲,卷起袖子。而他的肩膀上,的确印看了五人亮出纹章,摩菈与韩斯这才猛然惊觉不对,脸上表情全都僵了「摩菈小姐,韩斯先生,请让我们看看纹章。」 「喵、喵啊,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韩斯脱下上衣,裸着上半身。而他左胸心脏附近,的确有一枚六花纹章。 「……摩菈小姐,轮到你了。」 「不可能。为何会这样?这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全员视线集中在摩菈身上。她解开钮扣,转过身子将神官服褪至肩膀下。而在背后两个肩胛骨之间的,毫无疑问是六花纹章。 「有……七个人?」 娜榭塔妮亚目瞪口呆地嘟哝着,摩菈则是急得喊出声来。 「再仔细检查一次!不可能的,六花勇者不该有七个人。」 之后,七人重新检查彼此的纹章,看大小形状是否有落差,朦胧的淡红微光有没有哪儿不对劲。 然而即使再三确认,大家的纹章却分毫不差,长得完全相同。 七人一同无语,因为没人明白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一次选出七名勇者……这种事有可能吗?」 亚德雷嘀咕着,摩菈回答了他。 「……少年啊,从前持花圣者将自己的力量分为六等份传于后世,由未来的勇者们分别继承。所以勇者一定是六个人。」 「所以结论是?」 「勇者有六名,不会比这更多,也不可能比这更少。」 「可是,现在有七个人呀。」芙雷米说出了现况。 「没错,七个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而摩菈的问题,没人解答得了。 「喵哈哈哈哈哈。」 过了半响,神殿内突然笑声回荡。发笑的正是最后来到神殿的古怪男子韩斯。 「有什么好笑的?」 「喵,不用想得那么复杂。说穿了,就是这里头混了一个冒牌货呗。」韩斯直截了当地说。 「所以现在的问题不就是,为何会有冒牌货吗?」 「所以啦,这里头有一个是敌人,懂喵?」 亚德雷沉默不语。他认为事情不见得就是如此。 「会不会命运之神觉得六人不够……所以又加上一人?」娜榭塔妮亚以缺乏自信的口气说道。 「如果是这样,祂应该会通知我们呗?虽然我不晓得命运之神会不会说话。」 然而亚德雷也晓得,韩斯刚说的已经是最合理的推论。 「这里头混了个冒牌货,而且不肯承认,那么他不是敌人会是什么?要是有什么其他原因,真希望对方能说个明白呀喵。」 说着,韩斯依序打量了众人的脸。但他自己的额头,如今也渗着冷汗。 亚德雷等人面面相觑,而所有人如今都跟亚德雷或韩斯一样,表情满是恐惧与错愕。其中一个是敌人——至于那是谁,从众人的表情里看不出丝毫端倪。 我简直快笑出来了——潜伏于七人之中的某人如此心想。这人一边竭尽所能地装出惊恐模样,一边观察六花勇者们。 计划已实现,一切都照我的计划进行。弄到假的纹章,混进六花勇者里,把他们引至结界,最后困住他们——所有策略都完美达成,就彷佛是照着剧本演出的戏码。 无比顺利的进展,甚至让人感到害怕。 接下来,我只要隐藏真面目,将六花勇者一一抹杀即可,而这想必会是个轻松写意的工作。 亚德雷·麦亚……就由他开始下手吧。 第三章 圈套与溃逃 七名勇者集结神殿后过了一小时,亚德雷在森林里奔跑着。要是脑子里的地图无误,这一带就是雾幻结界的边界了。 「不知道这雾幻结界有多大的能耐?要是这样随随便便就出得去,那就真是个大笑话了喵。」 才遇见没多久的韩斯也在一旁并肩奔驰。亚德雷狐疑地看着他。尽管自己没什么资格说别人,但这家伙可真是够古怪的。 亚德雷边跑边在周围树干上做标记。前进了一会儿,标记过的树木却又出现在前方。看来两人的行进方向,在不知不觉间反了过来。 「看样子,结界真的启动了。」 「不意外呀。」 两人又再试了几次,然而结果却依旧相同。不管是边走边在地上画线,还是朝前方抛出绳子并沿着它前进,怎么也离不开结界。 但他们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只有企图离开结界时,方向感才会紊乱,若是在结界范围内行动,并不会使人迷路。 「看来只能找出方法解除结界了。」亚德雷叹气道。 七人决定先以解除结界为目标,因为相较于揪出冒牌货,这个问题更加迫切。因此亚德雷与韩斯来到结界的边界做确认,剩下五人则待在神殿里寻找解除的办法。 「回神殿呗」 听了韩斯提议,亚德雷点了点头,与他一同跑了起来。 「喵。我说你,该不会是跑去彼埃纳神前比武大会搅局的家伙呗?」 韩斯一边跑一边询问。 「没错。你也听过那件事?」 「卑鄙战士亚德雷,这件事传得很开啊。听说你挟持了巴特尔老爷的孙女当人质,真的假的?」 「这是哪来的误传啊?」 我可没挟持过什么人质,更没道理被人称作卑鄙战士——他解释道。 「话说回来,韩斯,我从来没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哪儿来的,都做些什么?」 这次汇聚的七人除了韩斯,其他各个都是名人。娜榭塔妮亚不在话下,而摩菈、恰姆、葛道夫也都是闻名于世的人物,芙雷米身为六花杀手,某方面来说也算是有名气;唯独这个韩斯,名不见经传。 「没办法,要是被人认识,可就伤脑筋了。」 「什么意思?」 韩斯没回答他,只咧嘴笑着。 一回到神殿,五人正等着亚德雷,娜榭塔妮亚、摩菈、恰姆三人聚在祭坛边,而在一旁不远处的,则是葛道夫与芙雷米。 芙雷米双手被链条捆住,葛道夫则握着链条另一端,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行李与枪支又另外被摩菈给没收,可说是一点自卫能力也没有。 不用说,大家头一个怀疑的当然是芙雷米,恰姆甚至还提议当场杀了她,然而六人经过一番讨论,最后还是决定姑且先将她绑起来。 被绑住的芙雷米,不带情感的空洞眼神望着祭坛,一副万念倶灰的表情。 「所以怎么样了,摩菈?」韩斯向摩菈问道。关于圣者使用的神言,以及靠圣者之力增幅的结界,七人之中就属摩菈最为了解。 「嗯,已经了解到某种程度。不过在我讲解之前,大家能不能稍微介绍一下自己?你们的脸跟名字,我到现在都还对不上。」 「喵喵,你记性可真差吶。」韩斯笑着说。 「自我介绍的同时,顺便附上自己的简历,以及来这儿会合途中的经过。」 「为什么?」 「我觉得这些也许可供参考,能判断出谁是第七人……揪出那个冒牌货。」 亚德雷等人聚到祭坛边,葛道夫也押着芙雷米的员膀,让她加入其中。 「那么谁先开始?」摩菈问,不知不觉间,她成了大家的领导者。由于她兼具威严与沉稳,大家也自然而然接受了她的指挥。 「由我先来吧。我叫亚德雷·麦亚,地表最强的男人。」 亚德雷率先起头,简单报告了自己的经历,与娜榭塔妮亚的相遇、与芙雷米的相遇,以及来到神殿的沿途经过。至于地表最强的头衔,他也不忘一再强调。 「原来是那个亚德雷吗……这次还真是选了个奇特的男人。」 听完报告,摩菈耸耸肩说道。 「地表最强?喵哈哈,够蠢,这家伙也未免太蠢了呗。」 韩斯笑个没完,不过亚德雷并没理睬他。 「我是结界启动时,离现场最近的人。要我顺便说一下当时状况吗?」 「不了,那我晚点再仔细听你说。下一个换谁?」 亚德雷隔壁的娜榭塔妮亚举起手。 「这兔子姐姐的故事我就有兴趣了。要是可以,我更希望能与她独处,好好地听个仔细。」 「那个叫做韩斯的,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分。这位可是彼埃纳皇室第一公主。照理来说,你可是连与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葛道夫插嘴道。 「喵?明明是兔子却是个公主吗?这下我更感兴趣了。」 「请问我可以开始说了吗?」娜榭塔妮亚一脸不耐地问道。 关于来到神殿的沿途经过,她所说的就跟亚德雷几乎没什么两样,不同点就只有「与亚德雷走散,随后遇见葛道夫」以及「紧接在亚德雷之后,从营寨的人那儿听说了雾幻结界的存在」这两件事。 接着换葛道夫报告沿途经过,他说了自己追捕六花杀手的事;说了自己得到六花纹章时,正一个人待在圣河之国;说了与娜榭塔妮亚会合的经过——对亚德雷来说,这都是既知的讯息。 接下来,轮到了摩菈。 「我叫摩菈·切斯特,是〈山〉之圣者,也是万天神殿的当代掌理人。」 「万天神殿?」亚德雷插嘴问道。他曾听过那地方,但并不清楚详情。隔壁的娜榭塔妮亚于是为他补充说明。 「所谓万天神殿,就是统率我们这群圣者的组织。」 「说是那么说,其实也没做些什么,就只是监督圣者,提防她们滥用神力。不过全部七十八名圣者的相貌姓名能力,我倒是全部背下来了。」 「恰姆还有其他人呀,只要获得圣者之力,一定得照着规矩,到摩菈阿姨那儿打声招呼才行喔。」 「但是那边那个芙雷米并不在我的记忆里,过去从来没听过〈火药〉圣者这号人物。看来她应该是新诞生的圣者了。」 「原来圣者不只有传承,还会有新的诞生吗?」 「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最近这百年间从来不曾有过。那么回归正题……」 摩菈回答了亚德雷,接着继续说道。 「我接替〈太阳〉圣者黎乌拉大人担任万天神殿的领导,是十年前的事。」 黎乌拉——亚德雷旅行时,经常听到她的传闻:能操纵阳光与热,力量足以烧毁城塞的圣者;尽管操纵〈太阳〉的实力并未随年龄衰减,但身子已孱弱到只能坐在安乐椅上;约一个月前,她突然行踪不明。 「我自认这十年间干得很称职,没犯下什么大错。只是为了镇住恰姆不让她使坏,可真费了我好大一番工夫。」 「我认为摩菈的工作很伟大。父王也说过,只要有摩菈在,圣者们就不会为奸作恶了。」 「能得到彼埃纳王的赞美,我深感荣幸。」 娜榭塔妮亚的话,让摩菈满意地点头答谢。 「魔神苏醒时,我人在赤岭之国出差,后来立刻转往魔哭领,两天前抵达会合地点。在那一天听营寨里的劳伦上兵说关于结界的事,决定了今后的方针。我躲起来等其他人出现,结果只等到昨天一个人闲荡荡地晃过来的韩斯。然后刚才,看到神殿方向发生爆炸,就立刻赶过来了。」 「可是你 的工作不是统领众圣者吗?却直到前天才晓得雾幻结界的存在?」亚德雷问道。 「关于结界,我事前就听说了,只是并没有深入了解细节。关于结界启动法、神殿的所在地,都是两天前从劳伦上兵那儿听来的。早知道事情会变这样,当初真应该跟〈雾〉之乌丝帕,以及〈幻〉之安德蕾亚好好谈谈的。」 刚刚提到的名字,想必就是制造结界的圣者了。摩菈与结界的制造者相识——亚德雷决定将这资讯记入脑海里。 「那么下一个,恰姆。」 摩菈一告知,恰姆点了个头。 「那个呀,恰姆就叫做恰姆。是〈沼〉之圣者,十四岁,不过成为圣者好像是在七岁的时候吧。恰姆因为有点太厉害了,只要使用力量,每次都会挨摩菈阿姨的骂耶。然后好久以前有一次参加黄果之国的比武大会,不小心把第一场比赛的对手杀掉,后来参加者就全部弃权了。」 亚德雷也听过这件事。这广为人知的逸闻,最常用来说明她的强悍。 「至于来到这里的经过……好像也没什么耶。魔神觉醒时恰姆人待在家里,后来爸爸妈妈准备了旅行装备跟地图,恰姆就出发前往魔哭领了。恰姆原本会第一个到的,只是半途迷路,所以耽搁了一下。恰姆边走边打倒凶魔时,发现其他地方好像出事,就跑过去看看,结果森林突然起了雾,来到神殿又看见芙雷米,把恰姆吓了一大跳呢。恰姆的故事,就只有这些了。」 恰姆说完,葛道夫又替摩菈与韩斯做了补充说明,说了恰姆曾与芙雷米对决过的事,以及芙雷米身为六花杀手的事。 「喵,这家伙就是六花杀手吗?真令人难以置信。」 「她本人也承认了,我想应该是错不了。」 葛道夫解答了韩斯的疑问,韩斯听完表情若有所思,不过倒也没说些什么。 「芙雷米的事就留到最后吧。下一个换韩斯。」 「好呗。」 在摩菈催促下,换韩斯开始说起。亚德雷决定好好听个仔细,因为不管外貌、言行、以及态度之从容,尽管不愿抱持偏见,但这男人怎么看都是最可疑的。 「喵,我叫韩斯·韩普提,至于从哪来的……这就不重要啦。我是干刺客的。」 「刺客?」娜榭塔妮亚好奇问道。 「公主,所谓刺客,就是指受他人之托,以收钱杀人为生的人。」 听葛道夫说明,娜榭塔妮亚大吃一惊。看来她从来没听说过刺客这门生意。 「……这种人竟然能成为六花勇者?」 「喵?刺客当勇者有啥不好吗?」 韩斯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嘲笑娜榭塔妮亚没见过世面。 「能不能成为六花跟那人的来历并没有没关系呀。不管是刺客还是什么其他职业,只要有打倒魔神的实力就能当上六花勇者,不是喵?」 「可、可是……」 「我说公主,世上可没你所想的那么完美。来委托我暗杀的,有不少是你们国家的大人物呢。」 「不可能的!」 「算了,别再争什么刺客不刺客的。我继续说下去,好呗?」 亚德雷点点头。尽管对娜榭塔妮亚不太好意思,但关于对刺客的看法,与正题是两回事。 「获选为六花时,我人离魔哭领还挺近的。我先去找了这儿的国王,问要是我打倒魔神,他愿意付多少钱,而这国王出手真大方,竟然就先付了一大笔钱给我。我为了藏钱,来到魔哭领,就在那儿遇到了摩菈。」 「你跟国王讲价钱?而且还没开打就谈?」 「喵?我这人向来不干无本生意的。你们该不会全都在做白工呗?」 靠打倒魔神来赚钱,这种事亚德雷想都不曾想过。 「你对结界的事毫不知情吗?」葛道夫说了。 「喵?国王他不知为何叫我到营寨去,我想那应该与我无关,就没去理睬啦。至于结界,我只有听摩菈说过。」 亚德雷感到不太对劲。雾幻结界照理说是重要事项,他却在不知情的状态下与摩菈会合,实在是说不过去,不过亚德雷没提出疑点,决定姑且先听他说完。 「后来就没什么好说的,我看到爆炸,就赶来神殿这儿,喵。」 这时,恰姆提出了长久以来的疑问。 「欸,你说起话来为何这么奇怪?」 「喵喵,很多人都这么问。」 说着,韩斯像猫一样握起拳蹭着脸,翻了个筋斗以后继续说。 「我的剑乃是猫之剑,是仿效猫的动作而练就的剑术。猫就好比是我的师父,为了表达敬意,所以我连猫的口吻也学起来啦。」 「这次的六花,净是些怪家伙啊。」摩菈嘀咕道。 「可不是吗。」亚德雷也点头赞成。 「你这地表最强的傻瓜,好意思说我喵?」韩斯笑了起来。 韩斯一说完,众人视线集中到最后一人身上。被葛道夫绑着的芙雷米从头到尾保持缄默,听着伙伴们的谈话。 「……好吧,那个叫芙雷米的。」摩菈对她开口。 「现在可由不得你继续沉默。要是不干脆点回答,你的处境只会越来越糟。」、 「还会比现在更糟吗?」 撇下这句话,芙雷米原本噤口不语,但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开始侃侃道起。 「我是凶魔与人类生下的孩子」 除了恰姆与葛道夫,其他人全都倒抽一口气。 「葛道夫,脱下我的头巾与眼罩。」 葛道夫照着她的话做。从眼罩底下露出桃红色的右眼,额头中央则留有凶魔的特征——角。不过角已经从根部折断,只剩下一道伤痕。 「这么说来,你的角的确是不见了。那是你自己折断的吗?」 芙雷米没回答恰姆的疑问,开始讲起自己的经历。 「大约二十年前,部分凶魔离开魔哭领,潜伏在人类的世界里。它们的目的是制造出用来对抗六花勇者的棋子,藉此为魔神的复活铺路。我就是那个棋子。」 「……」 「我的父亲是人类,但我不晓得他的长相,因为母亲一怀了我,就把他杀掉了。我是凶魔母亲生下来,由凶魔抚养长大的。母亲与同伴抓了许多人类,并且新盖了间祭祀〈火药〉的神殿,我就是在那儿获得〈火药〉的圣者之力。」 「……继续说。」 「在母亲的期待下,我一天比一天强,并且遵从母亲命令,四处铲除实力高强的人。一切都是为了让魔神彻底复活。我有一半是人类,却自认是不折不扣的凶魔,对所作所为不曾抱持疑问。我深信魔神是伟大的主宰,能够守护并指引我们。」 「所以,为何你现在会来到这儿?为何改变主意,决定打倒魔神?」 摩菈问的,正是话题的核心。 「……我就算说了,你们大概也不会信。」 「但要是你不说,那么连相信不相信都不必谈了。」 摩菈与芙雷米互相瞪视。这时恰姆突然插口道。 「反正终究得死,干脆就别说了吧。毕竟那个冒牌货一定就是芙雷米,没错吧?」 「住口,恰姆,事情还没确定。」 恰姆天真无邪地看着亚德雷,然而在她眼眸里却蕴含些许愤怒。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真是个讨厌的人。你妈妈难道没教过你,不准命令恰姆吗?」 「谁理你啊!」 「总之你现在知道了吧?跟恰姆顶嘴是不行的喔。」 「恰姆!现在先好好听芙雷米说话!」 摩菈一责备,恰姆也跟着安分下来。亚 德雷真庆幸有摩菈在场。若没有她,无法想象如今会变得如何。 「芙雷米小姐,请告诉我们,是什么让你决定反抗魔神?」 娜榭塔妮亚问道。但芙雷米却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望着众人。 「……恰姆刚刚说我可以不必讲,所以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想讲。」 之后,芙雷米彻彻底底噤声,即使亚德雷要她说,她还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最后,摩菈大概也等得不耐烦,于是换了个话题。 「把时间浪费在自我介绍也不是办法,接下来换讨论如何离开这里,」 可是事情都还没说完——亚德雷本来想抗议,但还是作罢。摩菈的提议的确是更有建设性。 「就如我之前跟葛道夫以及芙雷米说过的,关于结界的构造,我已经和恰姆以及娜榭塔妮亚研究过了一遍。」 亚德雷与韩斯点点头。他们两人外出寻找结界边界的同时,摩菈等人也忙着解读祭坛上的神言之书。 「我先从结论说起吧。神言之书里头并没有记载结界的解除方法,方法本身应该是存在的,只不过我们现在无从得知。」 「……喵,这岂不是最糟的状况吗?」韩斯低声道。 「不过,结界有两个根本的解除方法。首先,谁启动了结界,谁就能够解除;其次,一旦术者死去,结界也会随之消除。」 「这真的没错吗?」 「九成九错不了。毕竟理论上,没有什么结界是连术者也无法解除的,而术者死去后还能维持效果的结界,同样不存在。」 「这样啊……」 亚德雷想起结界发起时的状况:门一打开,铠甲士兵袭击而来,背后传来凶魔刺耳的笑声,有人趁这段期间启动结界,并且逃走了。 这人会是谁,又是如何启动的——为了寻找头绪,亚德雷继续对摩菈提问。 「启动结界的人,还在结界里头吗?」 「在的。不管人还是凶魔,都离不开结界,即使他是术者也一样。」 「这有办法从神殿外启动吗?」 「不可能。」 「只有人类才能启动结界吗?」 摩菈思考了一阵子才回答。 「只有人类。凶魔不可能启动得了圣者制造的结界。」 「也就是说……有人类投靠了魔神?」 亚德雷问完,摩菈大大地摇起头。 「我不认为会有这种人。一旦魔神彻底复苏,人类很有可能会全数灭亡。就算有什么样的理由,应该都不至于做得这么绝。」 「我们这群人里,不就已经有一个了吗?」亚德雷说。 「所以恰姆就说芙雷米是敌人了,为什么你们连这都不懂呢?」 恰姆无奈又不解地说道。 「事情还没百分之百确定。我相信芙雷米是伙伴,」 「但我想不出除了芙雷米,还有哪个人类会想投靠魔神。」摩菈思索着。 「有的。」 亚德雷笃定地断言。 「凶魔绑架了许多人类,并胁迫他们。被凶魔要挟,不可能人人都能坚持得住,所以一定会有些人为凶魔做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亚德雷。总之就是别掉以轻心,是吧?」摩菈说道。 「……从刚刚开始,」 突然,芙雷米开口了。大家全都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她。 「摩菈解答了不少事情,但这个人说的话,真的是可信的吗?」 摩菈瞪着芙雷米。 「我不会凭着臆测说话。刚刚说的,全都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我不是那个意思。很抱歉,没有任何证据可证明你是真货。」 「……」 「我并不是冒牌货……那个第七人是你们六人当中的某一个,在我看来,你也只不过是嫌疑犯之一,而『杀掉术者可以解除结界』以及『凶魔无法启动结界』,这些也不见得是真话。」摩菈这下开始语塞,亚德雷则有如吃了一记当头棒喝。由于摩菈有可靠的背景,亚德雷不曾怀疑过她,但就如芙雷米所言,她讲的不见得就是真实。 「……芙雷米小姐,我认为摩菈小姐说的话不会有问题。」 「嗯,恰姆也这么觉得。」 娜榭塔妮亚与恰姆相继说道。 「是吗。但各位别忘了,这里头有一个是敌人,有一人在撒谎。」 「芙雷米小姐,目前最可疑的可是你。」娜榭塔妮亚说了。 「我不是第七人。我现在唯一能说的就只有这句话。」 「那么,谁才是第七人?」 但面对葛道夫的质问,芙雷米什么也没回应。 冒牌货的恐怖渐渐在亚德雷体内发酵。敌人渗透其中,撤谎误导众人,如今即使面对微不足道的一句话,也得经过再三检视,而且要是发言不慎,自己同样有可能遭人怀疑。接下来千万得小心,不能被人欺瞒,不能被人质疑,不能弄错真实与谎言。 这时,恰姆插了句话进来。 「欸,恰姆已经不耐烦了啦。把芙雷米杀掉,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你还不罢休啊?」 虽说对方只是孩子,但亚德雷这次不得不动怒。 「所以恰姆不是说过好多次了吗?除了芙雷米,还会有谁是冒牌货?启动结界的也一定是芙雷米啦。那个大个子,能帮忙一下,折断她的脖子吗?」 葛道夫摇摇头。 「恰姆小姐,结界启动时,她人就在公主与我的身旁。就算她是冒牌货,结界也是由其他人启动的。」 「这样?那么就用刑求来让她招供吧。恰姆虽然是第一次刑求,不过会尽力而为的。」说着,恰姆拿起狗尾草捣着嘴角。亚德雷感觉到一阵寒意沿着背后窜起。尽管不晓得狗尾草的用途,但亚德雷有预感,那玩意儿肯定很恐怖。 「等等!住手!」 亚德雷手伸往腰际佩剑,对着她喝令。 「刑、刑求?不,这可不行。葛道夫,快阻止恰姆!」 面对娜榭塔妮亚的命令,葛道夫却面露迟疑。 「公主,尽管出于无奈,但一切都是为了守护您的贵体。亚德雷,把公主带到外头去。」 「葛道夫!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娜榭塔妮亚急得抱起头来。恰姆慢慢朝着芙雷米逼近。 摩菈也有些犹豫,但似乎无意阻止。看着娜榭塔妮亚的手足无措样,亚德雷正打算拔剑一战,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传来了制止声。 「住手呗。我啊,不觉得芙雷米是那第七人。」 出声的人是韩斯。恰姆吃了一惊,狗尾草也从她嘴边离开。 「……猫先生,你在说些什么呀?」 「怎么说咧,我觉得芙雷米太可疑了。」 「这好像不成理由喔?」 「喵,那我详细说起吧。如果芙雷米是那第七人,为何亚德雷还能活到现在?」 「?」恰姆以表情呈现她的不解。 「如果芙雷米是第七人,亚德雷没死才奇怪呗?甚至就连一起同行的公主小姐,也应该会顺道被她宰掉。就我刚刚听到的,她下手的机会明明就多得是。」 「这……」 「七人全数到齐,冒牌货的存在就会被发现,对芙雷米而言是最不利的状况。何况她的名字跟相貌早就随着六花杀手的风声传开了,来这里岂不是白白让人拷问至死喵?」 「的确。」 「芙雷米非得想尽办法,避免七人集结的状况不可,但她却顺从亚德雷所说的,毫不在乎地跟了过来。如果芙雷米是第七人,那么谁能回答我, 她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有道理。如果芙雷米是敌人,不合常理的行动也未免太多了些。」摩菈说道。 「这么说……似乎也对。」 娜榭塔妮亚也同意。韩斯意想不到的援手,令亚德雷总算是松了口气。 「但芙雷米的嫌疑最深,这点依然没变喔。」 「嗯,是没错啦。但是如果想骗人,我认为她应该会再更精明一些呗。」 恰姆难过地瞧着狗尾草。 「欸,真的不能刑求她吗?」 「喵,现在还不行。」 「恰姆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被这么多人顶嘴过耶。」 恰姆沮丧得垂下头。总而言之,眼前危机似乎是暂时化解了。 「……那么,接着该如何是好?」 刑求騒动告一段落,摩菈语带厌倦地问道。从刚刚到现在明明已讨论许久,却几乎毫无进展。 这时,娜榭塔妮亚突然扶额蹲下。 「公主!」葛道夫放声呼喊。 葛道夫放开芙雷米,奔至娜榭塔妮亚身边,韩斯随即接下那只链住芙雷米的链条。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昏罢了。」 说完,娜榭塔妮亚试着起身。 「你别逞强,就坐着吧。」亚德雷说。 「……是。」 于是娜榭塔妮亚扶着额头,屈膝跪到地上,葛道夫则凑到身旁搀扶。 她的气色很差,看来似乎十分疲惫,就连首次与凶魔战斗时,也不曾见她如此弱不禁风。她是名优秀的战士,但优渥的成长环境造成精神层面的脆弱,目前这伙伴里潜伏敌人的状况,自然是令她不胜负荷。 「没办法,大家先休息吧。」摩菈无奈地耸肩说道。 于是,在这照理说不该休息的时机里,大家各自歇息去了。 娜榭塔妮亚就交给葛道夫照顾吧——亚德雷一站起来,摩菈便对着他招手,两人一同来到神殿的一隅。 「怎么了,摩菈?」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我觉得现在这群人里,只有你看起来最能商量。」 「当然了,毕竟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 「这里头最能商量的人竟然是你,这次的六花可真是前途堪忧啊。」摩菈轻叹一声。 「为何你能肯定芙雷米不是第七人?」 「我并没有任何根据。但是与她同行的期间,我感受到了她的决心。」 「也才半天而已不是吗?」 「但我就是感受到了。」 「真是暧昧的理由啊。」 「遇见她的当下,我就决定要相信她了。」 听他这么说,摩菈愁容满面。 「……你太年轻了。涉世未深的信任,同时也是一种危险。」 「感谢你的忠告,但我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判断。」 「我很不放心,这次集结的勇者包括你在内,全都太年轻了。恰姆与葛道夫的年纪,甚至说是孩子也不为过。命运之神会不会是搞错了些什么。」 的确,亚德雷跟娜榭塔妮亚才十八岁。芙雷米与韩斯虽然年龄不详,但应该也不会差亚德雷太远。 「实力可不完全等于年纪啊。我们年轻人,也有年轻人厉害的地方。」 「……但愿如此。」 「想得乐观点,心情也轻松些;要是太悲观,原本能赢的也会变得赢不了。」 「原来如此。这样的积极想法,也算是年轻人的特权了吧。」 说完,摩菈笑了。然而以一般标准来看,摩菈也算相当年轻。听她那莫名老成的说话方式,真不晓得她实际年龄究竟是几岁。 「蠢才,别乱猜女性的年龄。」 真敏锐啊——亚德雷苦笑。 这时,娜榭塔妮亚站了起来。她脸色已恢复生气,眼神带有斗志。 「我已经好多了,抱歉给大家添了麻烦。」 各自休息的众人纷纷回到祭坛边,葛道夫则来到韩斯那儿与他换手,重新接下监视芙雷米的任务。 「到外头去吧。我们得追查启动结界的人,先从线索开始。亚德雷,把结界启动当时的状况尽可能详细说明一下。」 摩菈催促下,大家来到神殿外头。亚德雷正迈着步伐,一旁的娜榭塔妮亚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娜榭塔妮亚?」 「呃……我只是有点慌,希望您不要因此认为,我是个不可靠的同伴。」 「我知道啦。与其变得怯弱,还是淘气捣蛋的模样更适合你。」 娜榭塔妮亚在亚德雷面前紧握拳头。 「我会努力的。」 「努力捉弄人?」^ 「是努力解除结界跟找出第七人!」 七人来到神殿的正面。亚德雷站在门前,开始道起他所记得的一切:首先是殿盐柱前的变形型凶魔。亚德雷提到它以女子之姿要自己进入神殿,随后变回原形并逃跑。 「这凶魔似乎知道些什么。要是能逮到,让它招供的话……」葛道夫说到一半,恰姆一副尴尬似地搔起脑袋瓜。^ 「抱歉,因为它刚好逃往恰姆这儿,所以恰姆就把它杀掉了。」 「你可真多事啊……」 葛道夫愕然以对,摩菈则出面替她打圆场。 「就算逮到,也不可能从它身上撷取到有用的情报。凶魔是忠诚的生物,一旦收到保密的命令,就算到死也不会招供的。」 接着,亚德雷继续说了,关于神殿的门扉上锁,以及自己把门炸开的事。 「真奇怪,门有上锁吗?那么照理说,应该要有人先拿到钥匙吧?」 恰姆不解地说道,而摩菈则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钥匙在我这儿,劳伦上兵想必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吧。」 接着提到的是炸开殿门后,里头攻击而来的两具铠甲士兵。这是亚德雷最纳闷的部分,因为它们虽然攻击自己,但实在不像是凶魔的手下。 「就是这铠甲吗?其实我从刚刚就很好奇……」 娜榭塔妮亚举起地上的铠甲往内瞧,里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在。 「铠甲内侧写着密密麻麻又艰涩的神言,我看不懂上头写些什么。」 「这是〈封印〉圣者造出的哨兵。不管是谁,只要未遵循正常方式开门,他们就会展开攻击。」摩菈解释。 「这里可真是戒备森严啊。」 「制造结界的铁岳之国国王,奉行机密主义。这地方不只凶魔,就连人类都禁止进入。这想必是为了防范他人滥用。」 「不过它如今已经被人滥用了。」 尽管立意良善,但要不是因为结界,大家也不至于受困于此。亚德雷恨不得把当事人找来,好好追究相关的贵任归属。 他打算继续说下去,却注意到一旁不太对劲。韩斯正对着铠甲里头窥视,然后又仔细端详被破坏的殿门,模样一本正经。 「接下来呢?」亚德雷正想问韩斯怎么回事,摩菈却先开口了。 「喔喔,我弄开殿门时,结界就发动了。雾气大约是在我炸开殿门后开始出现的。一进到神殿,宝剑就已经插在祭坛上了。」 「……结界是在你即将开门那瞬间启动的,是吗。」 「而且神殿里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坦白讲,我当时简直无法置信。」 摩菈双手叉胸前思考了起来。 「这实在不像是凡人所为,肯定与圣者有关。」 「圣者……为何圣者会协助凶魔?」 「大概是被逼的吧。凶魔常干这种勾当。」 亚德雷看着摩菈。 「既然如此,摩菈你应该晓得,有哪些圣者办得到这种事吧?」 「……〈幻〉吗?不对,不可能。要当着你的面无声无息地离开现场……这方法可没那么好想。」 「喵,亚德雷!」 韩斯突然大声喊起。 「你有没有记错些什么?」 「怎么了?……我想应该没有才对。」 「是吗?我再问一次,你有没有记错什么?」 亚德雷犹豫了。 「要订正就趁现在啰,接下来想再改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喔,那又怎样?」 「你说你进来时,剑就已经插在台座上了,这句话确定没错?」 「是啊。」 「我问最后一次,你没说错什么呗?」 「你烦不烦啊?我就说没错了,干嘛质疑个没完。」 这时,韩斯的手扶到腰际剑上,乍看像是要拔剑,但就只是扶着剑柄。 「……我可是干刺客的,在潜伏与逃脱方面,就好比是个专家。」 「喔,那可真是值得信赖」摩菈说道。 「干我们这行,最怕遇到的就是那位〈封印〉圣者了。毕竟那位圣者大人造了一堆不可思议的门,要不是打不开锁,不然就是进得去出不来,或从头上掉个铁笼下来。我不晓得被她给困住几次,对她做的门再详细不过了。」 「……然后呢?」 「这扇门做得挺好的。虽然坚固无比,可是一旦被打开过,就再也关不回去。」 「慢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我该问你呗,亚德雷?真是怪了,你来这里时,门明明是关上的,结界却在你破门的几乎同个瞬间启动。这样一来,启动结界的家伙是如何进去的?」 「什么意思?」 要进入里头,方法不是一大堆吗——亚德雷心想。 「喵,亚德雷,在你毁掉殿门以前,没人进得了神殿的。不管是谁,都毫无可能。」 「等等!这没道理啊!」 亚德雷进入神殿,四处寻找气窗,但里头并没有这样的东西,只有被厚玻璃与铁栅封住的采光窗。他又检查了一下石壁,但看不出任何修复过的痕迹。 他呆然看着神殿。过去,他只思考过犯人如何在启动结界后逃离,然而实际上,他连犯人如何进入都不知道。 「亚德雷,要是不想个好理由,可是会送命的喔。启动结界的人,要如何踏进根本就进不去的神殿里?喵?」 「这……」 「门一旦打开过,就再也关不起来。除了这扇门没有其他入口。在这种条件下,有人进得了神殿吗?就算想借助特殊凶魔的力量,但它们根本无法接近神殿。要进入神殿,只能靠人类的力量。」 「……」 「另外顺便教你一件事呗。像这种进出不得的状态,我们都称它为密室。」 密室……这词汇逼得亚德雷绞尽脑汁。关于如何破解密室,他现在一点主意也没有。 「也许是挖了地洞,对方搞不好掀开石地板,挖洞闯入里头启动结界,然后趁我还在破坏神殿门的时候离开,把洞给填回去。」 「喵?这要如何在瞬间办到?」 「搞不好某些圣者的能力能办到吧?例如〈大地〉圣者之类的。」 亚德雷开始寻找挖开过的痕迹。然而恰姆提出反驳。 「那是不可能的。」 「为何?」 「你跟韩斯到结界边界探查的时候,摩菈阿姨她说,这附近很可能有人潜伏,叫恰姆用〈沼〉的力量捜寻地面以及森林里。恰姆有探查地底的能力,可是并没有发现地面被挖开过的痕迹喔。」 能够探查地底的〈沼〉之力,究竟是怎样的能力呢——亚德雷心想。 「亚德雷,我也目睹了恰姆探查地底的那一幕。要挖洞侵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葛道夫说完,娜榭塔妮亚也跟着点点头,让亚德雷想不相信都不行。 「让我再追加几点。〈大地〉圣者并没有你所说的那般力量,而恰姆的能力,也不可能在一瞬间挖洞逃离。」 摩菈随后又补充。被众人否定的现在,亚德雷不得不舍弃犯人挖洞逃离的可能性。 「也不见得是挖洞,犯人一定是使用了什么圣者之力。」说着,他头转向摩菈那儿。 「摩菈,应该有吧?那种有能力开门进神殿的圣者。」 「抱歉,并没有。〈封印〉圣者的力量是不可破除的,即使能靠蛮力打开,也绝不可能再将其关上。」 「不可能啊,要是没圣者之力可办到,那么这神殿……岂不是谁也进不去了吗。」亚德雷思索着。 「一定有什么未知的圣者。就类似芙雷米这样,由凶魔抚养长大的圣者。」 「没有。我母亲说过,凶魔跟人的混血儿,世上就只有我一个。」 芙雷米冷静答道。一旁的韩斯默默拔剑,恰姆也举起狗尾草,遮到嘴角^、 「住手,韩斯、恰姆,事情还没说完,现在还不是下定论的时候。」 然而出面制止两人的摩菈,对亚德雷同样是投以怀疑的目光。 「……咦?抱歉,我不太明白。」 眼前事态让娜榭塔妮亚不知如何是好。 「葛道夫?韩斯先生?摩菈小姐?亚德雷先生?请问各位这番话的意思是?」 渐趋紧张的气氛里,唯独娜榭塔妮亚还没进入状况。 「……由我来告诉您吧,公主。亚德雷目前是嫌疑人物。」 「喵,一点都没错,而且还是决定性的嫌疑。」 「为什么?这不可能的!亚德雷先生他……亚德雷先生绝不会是敌人!」 娜榭塔妮亚的咆哮声如今听在亚德雷耳中,却彷佛很遥远。 「喵,这是因为啊,在亚德雷开门之前,谁也进不了神殿。既然没人进得去,那么是谁启动结界的咧?」 「这一定是骗人的!犯人不是亚德雷先生!」 韩斯笑得肩膀颤抖。 「你还真是造孽的男人啊,亚德雷。要是不快点设法摆脱疑云,可就不妙啰?」 「真想不到,我们立场突然对调了。」芙雷米说道。而链着她的葛道夫,也对亚德雷投以警戒的眼神。 「他可是一路袒护着你的人啊,芙雷米。你不想想办法帮帮他吗?」 「他已经没救了。我也没打算帮助他就是了。」 面对摩菈的煽动,芙雷米只冷冷地回应。 「……门。」 亚德雷艰涩地挤出一句话。 「犯人曾经打开过门,进到神殿里,然后把关不住的门连同铰链一起换掉,再装上新的门封住神殿,人则潜伏在里头。 我一来到神殿门口,犯人就启动了结界,接着门一打开,他就从视线死角溜了出去!这样就能解释犯人如何进出了!」 这番牵强的解释,让韩斯不由得发笑,听起来像是在嘲笑亚德雷「你只想得出这种烂理由吗」。 「……制作这扇门的,是初代〈封印〉圣者。当今的圣者实力还未臻成熟,要造出同等出色的门,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那又怎样?也许是初代圣者做的啊。」他的声音高亢,难掩心中动摇「初代圣者四年前就死了。能换掉那扇门的除了那位圣者,没有其他人了。」 连最牵强的回答都被否定,亚德雷不由得发出哀叹。 「你就是第七人!」 这是仅剩的唯一结论。不管是门还是圣者,全都是诌出来的谎言,除 此之外别无其他可能性。 「……很遗憾,亚德雷。」摩菈说道。 「韩斯说的,全都是事实。」 亚德雷再也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不,不可能的吧,亚德雷先生?这种事……这实在太没道理了。」娜榭塔妮亚颤抖着说道。 还相信亚德雷清白的,只剩她一人了。亚德雷不禁思考,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是陷阱,亚德雷被陷害了。第七人不只让大家身陷结界,还设下让六花勇者自相残杀的诡计。 「那么,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各位给点意见吧。」 「什么意见!?」 亚德雷的大喊摩菈并没回应,也无须回应。她要问的,是关于亚德雷是不是犯人,以及该留他活口,还是杀了他。 「我当然认为亚德雷是犯人,应该当场杀掉,喵。」韩斯说。 「我反对!竟然提议杀掉亚德雷先生?道未免太离谱了!」娜榭塔妮亚喊道。 「唔……恰姆还是觉得芙雷米怪怪的耶。而且刚刚那些听起来又好像哪里不对,我看我们先试着刑求亚德雷好了。」 恰姆嘻嘻笑着,让人听不出她究竟是开玩笑,还是当真的。 「我也同意韩斯的看法,不过关于杀不杀,还是等稍微观察一下状况再说。」 摩菈说完,五人的视线一齐集中到葛道夫,以及被他链着的芙雷米身上。芙雷米率先开口。 「我没意见,随大家高兴吧。」 「……芙雷米?」 亚德雷紧紧咬牙,觉得芙雷米好歹也该为自己说点话。 「这样啊?那么葛道夫呢?」 葛道夫阖起眼皮思考了一阵子,手上的链条稍微放松了些。 「葛道夫,你应该明白吧?亚德雷先生他并不是敌人。」 娜榭塔妮亚说完,葛道夫睁开眼,平静地说道。 「这就是……我的看法。」 话一出口,葛道夫随即动了起来,拔出扛在身后的铁枪,瞬间朝着亚德雷方向逼近。 「葛道夫!」 娜榭塔妮亚大喊。亚德雷往旁边一跳,试着躲开葛道夫。可惜他似乎慢了一步,尽管身子勉强躲过铁枪,却被随后而来的巨大身躯撞飞,狠狠砸上神殿的墙壁。 同时,韩斯早已拔出剑,朝着亚德雷一跃而上。 那个当下,亚德雷脑子一片空白。 那么驱使他行动的究竟是什么呢?那或许是战士本能,或许是无意识的条件反射,也或许是所谓的命运。 亚德雷的手动了起来,从小袋里掏出众多秘密道具里最管用的一样。那东西乍看就只是个用纸包住的金属片,然而只要用手一握,纸内所含的特殊药品就会和那稀有金属接触,进而引发化学反应。 「什么……!」 它放出强烈光芒,光量比直视太阳时还要高出数倍。对上韩斯与葛道夫这种水平的战士,烟幕弹恐怕是不管用的,然而这未知的一击,却让他们无从应对。 大家全都弯起身子捂着双眼。趁着这瞬间,亚德雷的脑袋火速轮转,寻找摆脱六人的方法。 至于这急中生智是否正确,如今已无暇思考。 亚德雷往芙雷米的方向跑了起来。即使葛道夫松了手,她的手腕依旧是被链条捆着。 为求胜利竭尽方法,利用周遭一切不计任何手段——这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亚德雷的信念,先不论其是否正确,如今他照着信念行动。 待韩斯等人视力恢复,芙雷米已经被亚德雷扛在肩上。她的手腕扎着一根昏睡毒针,颈子则被亚德雷手持的剑抵著。 「所有人都别动。要是谁敢动,我就刺下去。」 放话的亚德雷,剑尖已将她颈部肌虏划开数公厘。围着亚德雷的五人,全都像凝固似地一动也不动。亚德雷别无他法。昏睡毒针只剩两根,其他的秘密道具,又造不出决定性的逃难空档。 「骗人……这……」 娜榭塔妮亚手里的剑滑落,随后瘫坐到地上。 「……所谓的不打自招,指的就是这么回事了。」摩菈说。 「喵、喵呜,这一步可真是出乎意料。」 团团围绕的五人,与亚德雷僵持不下。眼前最大的障碍,应该是堵住出口的韩斯。 「快给我让路!」 「被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想让了。要是叫我别让路,我搞不好反而会让开呗。」 「那么你别让路,就留在那里。」 「我考虑考虑呗。」 韩斯悄悄瞄准了亚德雷的头,然而亚德雷并没给他斩首的机会。 「……交给恰姆吧。」 说完,恰姆甩起狗尾草,一旁的摩菈阻止了她。 「等等,你的能力会牵连到芙雷米,这样可不行。」 「不然该怎么办呀?」 亚德雷不耐烦地大喝一声。 「谁准你们交谈的!选一个吧,韩斯,你究竟是要让路,还是不让?」 「喵、喵!好啦好啦,你先别这么凶呗!」 说着,韩斯从门前挪开一步。下个瞬间,亚德雷掷出第二发闪光弹。 亚德雷以外的所有人,又被这一下给闪花了眼。不过第二发的效果,终究是不如头一发。亚德雷抱着芙雷米夺门而出,冲击却在这时从背后传来。韩斯掷出的剑,刺中了他的背。 「呜……」 这次他扔出烟幕弹,绊住身后追来的韩斯。用尽所有的秘密道具,亚德雷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穿越盐柱,进入森林,他死命地奔驰,逃离身后不远处紧逼而来的脚步声。 尽管背后又热又痛,亚德雷却无法把剑拔下。一旦拔下,导致血液大量流失,很快就会丧失行动力。他只能维持原状,想办法甩开追兵。 「……可恶。」 这样真的好吗——一边逃,亚德雷一边思考。挟持芙雷米当然算不上良策,这已经让他彻底失去所有人的信任,然而为了活下去,亚德雷别无他法。 之后,他不晓得又跑了几小时,雾气微微泛红,最后被微暗所取代,太阳也渐渐西沉。 曾几何时,追兵的脚步声消失了。亚德雷停止奔逃,放下扛着的芙雷米,随后瘫坐到地面。坐到地上的他,实在是一步也走不动了。氧气传不进脑子,让他思绪一团紊乱。 在芙雷米醒来前,他必须先拔剑止血,再给芙雷米一剂昏睡毒针,接着还得防范追兵到来。 然而身子实在是不听使唤,亚德雷倒卧地面,意识逐渐模糊。 「……喂。」 嘴唇微微开阖。亚德雷试着叮咛自己,一旦在这儿失去意识,可就万事休矣。但他的意识却依旧有如石沉大海般,渐渐没入黑暗。 搞什么鬼呀,亚德雷·麦亚,你可是地表强的男人,不该死在这种地方——他在心里头嘀咕着,手朝背后伸去。 打算拔剑的那只手,疲软坠了下去。 于是,亚德雷再也没了动作。 在昏暗的森林里,韩斯四处捜捕亚德雷 「韩斯!先到此为止!已经日落了!」 摩菈的声音在雾气笼罩的雾幻结界里回荡,韩斯停下脚步,大声回答她。 「喵?你在说什么悠哉话呀?」 「再追下去太危险了。亚德雷是个诡计多端的男人,黑夜对他来说,就好比如鱼得水。」 「你的意思是我会输给那家伙?而且再这样下去,芙雷米会被杀掉的。」 「……韩斯,让我看看你的纹章。我的纹章在背后,自己没办法看到。」 「怎么了? 」 韩斯掀起上衣,亮出胸前纹章。 「芙雷米还没被杀。既然活着,表示亚德雷认为她还有当人质的价值。」 「……你怎么会知道?」 「你看看自己的纹章。」 韩斯看着自己胸口。纹章就跟之前一样,散发朦胧光芒。 「我先前一直没空说明。有看到六枚花瓣吗?一旦六花勇者有人死去,花瓣就会少掉一枚。我们能透过这机制判断伙伴的生死。」 「原来还有这种事。」 「葛道夫、恰姆与公主已经返回神殿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 「……」 韩斯一脸难以释怀地跟在摩菈后头。一回到神殿,三人早已经在里头等着。 「不行啊,完全追丢了。那家伙的脚程还真是飞快。」 「被刺了一剑还能那般敏捷,实在是不容小觑。」摩菈叹了声气。 「……没办法,捜索就留待明日吧。在那之前,我们也只能祈祷芙雷米活着。」 说完,摩菈靠到墙上阖起双眼,其他伙伴也各自休息去了,唯独娜榭塔妮亚蹲在地上抱着头。 「……亚德雷先生,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亚德雷的逃命速度、急智、运气,此刻正让第七人诧异不已,完全没料到他能成功逃离大家的包围。看来把亚德雷实力估得比其他成员低,是错误的判断。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亚德雷终究是走投无路。现在只要抱持耐心,等着看他被伙伴消灭即可。 就让他逍遥一阵子吧。没什么好着急的。 当五人放弃追缉,折回神殿时,亚德雷依然意识不明地倒在地上。在黑暗里,亚德雷做了个梦——令人怀念的,遥远童年的梦。 亚德雷边喊边举起木棍。缠了棉布的小木棍,对着眼前的少年挥下去。然而少年轻松闪掉亚德雷的攻击,反过来以自己的木棒击中亚德雷的肩膀。 亚德雷哀号一声,木棍也随之落地。 「啊哈哈,亚德雷你又输惨了。」 少年笑了。他叫莱那,比亚德雷大了三岁。 这地方是白湖之国渥勒,里头一个位居深山的平凡小村落,人们以养羊种麦采香菇为生。哈斯纳——看似平凡却又无可取代,亚德雷的故乡。 在羊群奔来奔去的牧场一隅,亚德雷和莱那正忙着练剑。由于村落里只有他们两名少年,只要一找到闲暇,两人总是持着缠了棉布的棍棒挥来舞去。 魔神即将复活的传闻也传进了这个乡间村落。白湖之国渥勒离魔哭领并不算远,也许某天得面临凶魔的侵略也说不定。两名少年顾虑到这点,于是组成了成员仅只两人的防卫军。 「亚德雷,你要再更强一点,现在这样别说凶魔,连我老妈都打不赢喔。」 莱那抱起伤痕累累的亚德雷,让他重新站起身。 「那你就叫你老妈一起加入防卫军不就好了吗?」 「什么话,这可是我们两人的防卫军啊。」 亚德雷揉了揉满是瘀青的身子。其实他根本无意加入他的防卫军游戏,觉得反正凶魔不可能会来到这偏僻地方,魔神也有六花勇者负责对付,就算凶魔真的进攻,到时溜之大吉不就好了吗?然而,莱那是他唯一的朋友,亚德雷很难断然拒绝他的请托。 「莱那!人呢?又给我溜去找亚德雷玩了对吧!」 远方传来呼唤莱那的声音,原来莱那的母亲发现他打混没到麦田工作,前来将他逮回去。莱那吐了吐舌头,逃往反方向。 对亚德雷而言,今天可真是惨兮兮的一天。陪着玩防卫军游戏也就罢了,还得负责安抚大发雷霆的莱那母亲。 「喔,你回来啦?还真是被打得一塌糊涂呀。」 一回到石造的小屋,年约二十五的女子伴随炖蘑菇的香味,一同迎接亚德雷归来。她叫做雪提拉,是亚德雷的监护人。 「姐,帮我跟莱那说啦,我已经不想再陪他打练习赛了。」 「你自己去跟他说呀,何况莱那这么做也没有恶意。」 「我受够了啦。干嘛要变强什么的?我最讨厌打斗了。」 说着,亚德雷拿出一个布包放到桌上,里头飘出阵阵芳香。 「这不是花伞茸吗?今天的汤没什么料,有了这个正好。」 莱那逃跑后,亚德雷进入森林里,采到了几种平常不易见到的蘑菇。寻找美味蘑菇是亚德雷的兴趣,同时也是拿手绝活。 雪提拉将切碎的花伞葺加入汤里,随即飘出烤肉般的焦香。 三年前一场流行病带走了亚德雷的父母,以及雪提拉养羊的丈夫。雪提拉认养了亚德雷,两人相依为命至今丨 雪提拉养羊割羊毛,亚德雷将羊奶做成奶酪,靠贩卖这些农产品过活。 这是亚德雷·麦亚十岁时的记忆。当时的他十分充实,有雪提拉的拥抱呵护,失去父母的亚德雷重拾笑容。他喜欢雪提拉身上沾染的,泥土与家畜的味道。 莱那虽然令人困扰,但却是他的挚友。尽管对防卫军游戏感到厌烦,不过亚德雷知道,这是他为村民着想的实际行动。 其余村人也都很和善。亚德雷的制酪技术并不高明,大家还是很捧场,称赞他的奶酪好吃。要是由雪提拉来做,成品照理说应该会更加可口才是。 当时的亚德雷,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少年,不曾想过、也从来没打算要成为六花勇者。他是个采蘑菇的能手,将来目标是制造出更可口的奶酪。 亚德雷以为,这样的日子能永远持续。 这只是一场梦,一场已逝往日的梦。 「……你为何而来?」 梦境切换场景,来到森林里的住所。这是位于苍郁森林里,由洞窟改造而成,几乎算不上是屋子的屋子,屋里的老人正盘腿而坐。 「艾特洛·史帕克,我听说只要有你指导,就能够变强。」 亚德雷全身上下惨不忍睹,不只衣服磨破,身形也瘦了。他的双手沾满血,眼眸宛如含恨而终的死者。 「下山去吧。想变强就去加入骑士团,庶民的话就加入佣兵团。」 老人——艾特洛以既粗犷却又平稳的口气说道。 「那样是不够的。虽然能变强,但是没办法成为地表最强。」 「……地表最强?」 艾特洛眉毛晃了晃。由于眉毛的遮蔽,看不出他底下的表情为何。 「靠平常的方法,没办法成为地表最强。要成为地表最强,就得用超乎常轨的方法达成。我要成为地表最强的男人,并且打倒凶魔。」 「你为何要变强?」老人问道。 「我要夺回失去的一切,只有变得比谁都强,才能夺回它们。」 「死心吧。」艾特洛冷酷地说。 「失去的东西是夺不回来的,打消念头,继续过你的日子吧。」 「我不能那么做!」 亚德雷激动地喊道。 「我非得夺回不可!要是不这么做,我何必活到现在!若不能打倒魔神,不能对抗凶魔,我一点活下去的价值也没有!」 瞧着亚德雷的眼睛,艾特洛思索了起来。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觉得我根本不可能成为地表最强吗?」亚德雷流着眼泪边问道。 「我不介意被人瞧不起,不介意让人嘲笑。我不只会坚信,还会到处宣扬,自己总有一天成为地表最强的男人,要是不这么做,我如何能变得更强!」 艾特洛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接着站了起来,对着亚德雷的肚子一踢。摔到一旁的亚德雷顿时喘不过气,胃酸从空无一物的肚 子里窜升至喉咙。 艾特洛往亚德雷的侧腹、背部踹个没完,踩着他的脸往地上抹去。 「笑吧。」接着,艾特洛开口了。 「…………咦…………笑……?」 生不如死的痛楚,让他连想说话也说不出口。 「要是想变强,那就笑吧。」 艾特洛的一踹,正中亚德雷背部。 「不管是哀恸得想死,或是痛苦到想舍弃一切。身在无尽的绝望里还能露出笑容的人,才能真正变强。」 亚德雷歪起那颤抖的嘴唇。那脸颊抽动,唾液垂流的容貌,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笑容,但亚德雷还是笑了。 在那之后,艾特洛不停殴打亚德雷。他的脸被踢得鼻血四溅,由于腹部受击,呕吐物里也掺杂血液。但艾特洛并没就此停手。 即使口吐鲜血,鼻血如注,眼泪扑簌,脸上也别忘了带笑——这就是艾特洛给亚德雷上的第一堂战技课程。 暧昧又不着边际的梦境结束,他醒了过来。 「呜…………」 这里是森林,亚德雷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活着。 「………?」 他当初倒下时明明是趴倒的,如今却枕着树根,仰面躺在地上。 伸手一摸背后,原先刺着的那把剑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以绷带包扎过的缝这会是谁治疗的?难不成娜榭塔妮亚找到我了吗——亚德雷一阵纳闷。 「你醒了?」 这时,一旁传来人声。雾气笼罩的黑暗里,浮现芙雷米朦胧的身影。 「剑没刺中要害,只要休息一阵子,很快就能行动了。」 「是你为我包扎的吗?」 亚德雷坐起身子并问道。 「是。」 「……为什么?」 照理说,芙雷米应该也视亚德雷为第七人,加上从相遇当初就没给过好脸色,亚德雷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帮助自己。 「我有九成九认为你是那第七人,不过并没完全肯定,这只是为了防范那一成的误判罢了。」 「……你做对了。我可是真货,是为了与魔神一战而前来此处。」 「是吗?我不会相信就是了。」 说着,芙雷米的脸别向一旁。 沉默于焉降临。夜晚的森林悄然无声。另外五人似乎由于天黑而放弃搜索,感受不到任何追兵的动静。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亚德雷势必得想尽办法证明清白,问题是该怎么做呢? 「说来真是丢脸。关于犯人如何进入神殿,我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想也是,毕竟你就是那个犯人。」 「韩斯说的都是事实吗?真的没有开门入神殿的方法?」 「我知逍的并没有他那么详细,但是关于〈封印〉圣者制造的门,多少了解一些。韩斯所说的并没有错。」 「……」 「何况摩菈也否定了这点。进入神殿的方法,可说是不存在的。」 若真是这样,亚德雷就再也想不出办法了。剩下的可能,就只有韩斯、摩菈、芙雷米共同搞串通了。然而七人当中只有一个是敌人,其他都是真货。 六花勇者不可能主动通敌,也就是说若有复数成员意见相同,那就毫无疑问是事实。 「也许犯人是摩菈。」亚德雷说。 摩菈曾说过,没有圣者可破解密室。但要是这句证词是假的,是她跟侵入神殿的圣者串通好的呢? 「……是有可能,但除非逮到侵入神殿的犯人,让大家亲眼见识手法,否则你没办法证明。」 「不,也许这世上有其他她所不知道的圣者。毕竟她也不晓得你的事情,谁晓会有其他未知的圣者。」 「一样。你得先逮到那未知的圣者,否则无法证明自己的说法。」 总之说穿了,就是得先揪出启动结界的犯人不可。 「我来做个整理。首先敌人有两名以上,一个混在集结的七人之中;另一个则是侵入神殿启动结界的家伙。」 绝对错不了,亚德雷以外的六人不可能启动结界。结界启动当时,芙雷米、娜榭塔妮亚和葛道夫三人正在和凶魔对打,摩菈与韩斯则是还在前往神殿的路上,而恰姆虽然当时不知在何方,但她的能力不可能侵入神殿,这是大家证实过的。 「先把混久我们当中的家伙称作第七人,启动结界的家伙叫做第八人。这些人跟凶魔联手,由凶魔空投炸弹引诱六花勇者到神殿,最后把我孤立于你们之外。这是一桩缜密周详的诡计。」 「……但疑问还是在。第七人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如果只是困住我们,就算没第七人也能办到。」 「傻瓜,要是没有第七人,不就没办法陷害我了吗?这计划并不是要把人困住,而是要嫁祸并害死我啊。」 「这我就没想过了,因为我一直认为你是第七人。」 尽管愿意商量,芙雷米终究是没打算信任亚德雷。他原本打算说服芙雷米,让自己多一个伙伴,不过看样子是不可能了。 「总之先不管那个第七人,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出第八人。」 「凭你一个人,有办法找得到吗?」 「………」 亚德雷不得不为之讷塞。要摆脱五人的追击,寻找真面目与能力皆不明的第八人,而对方当然不可能在附近闲晃,肯定是想尽办法藏匿,不泄漏行踪。 真能找得出来吗——亚德雷认为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每当了解处境的艰难,亚德雷便嘴角微扬,露出微笑,心情激昂。 「你这男人真奇怪,有什么好笑的?」 「当然好笑,我依旧是地表最强的男人。」 亚德雷拳头紧握。 「即使是这么悲惨的状况,还是打击不了我。」 嘲笑绝望——这是亚德雷的师父艾特洛最先教给他的东西。 「真期待明天的到来。明天将是我粉碎诡计、证明清白,以及展现地表最强实力的日子。我真是等不及看到太阳升起。」 亚德雷不停笑着。他对第八人的真面目毫无头绪,也不觉得能逃得过伙伴的追缉,但要是不笑,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真是妄想。」 「错,这叫信念。」 亚德雷一边笑,一边思考第八人的真面目与能力,并且翻寻记忆,看看是否有遗落线索,以及不自然的地方。 想了一阵子,一旁的芙雷米突然开口。 「你当初为何会想成为六花勇者?」 亚德雷感到既惊讶又新鲜。芙雷米对伙伴向来毫无关心,这可能是她头一次过问他人的事。 「为何会这么问?」 「因为你只是个凡人。」 「……」 「韩斯是个天才,葛道夫也是、但你跟他们不同,只是个携带许多古怪武器的一介凡人。」 「……你是嫌我弱?嫌我这地表最强的男人弱?」 「我可没那么说。我的疑问在于,为何像你这样的凡人,能变强到这种地步。」 亚德雷并没回答她。韩斯与葛道夫是天才,亚德雷是凡人,这点的确无可否认。若要比正统剑技与体术,亚德雷远不及他们。 「……这全都多据了师父。」亚德雷说了。 「怎么说呢,我师父简直像个疯子,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打倒凶魔。他一个人住深山里,整天研发新武器,并且编出一套应用法。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做,简直不像是个人。」 「……」 「师父把他的战法全灌输给我。我每天修练到反胃,直到身体动弹不得 为止,再被绑在椅子上学习知识,像是秘密道具的制作方法,毒药、火药的精制法,以及各种科学新知。」 「……科学?连那种东西也学?」 「我很感谢师父。我能变得这么强,全都是拜师父所赐。若我学的是正统门派,根本没机会成为地表最强。」 「那男的,我有听说过。」 亚德雷看着芙雷米。 「艾特洛·史帕克,那人也在我的猎杀名单里,不过因为他年纪大,所以优先顺位并不高。」 「没错,就是那个人。」 「我听说他收的徒弟全都逃跑了,因为没人受得了严苛训练。」 「那消息是错的,我就没有逃跑。」 「为何你能熬得过?」 亚德雷没回答。 「你发生过什么事,对吗?你有不得不成为六花勇者的理由。」 亚德雷忽然想起在监牢里跟娜榭塔妮亚聊过的事。她当时问了许多,但亚德雷并没有全盘回答她。 有些事太过沉重,不是轻易就能说出口的。 「……我小的时候,村里来了一头凶魔。」 但这次不知为何,亚德雷却自然而然道起了往事。 「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觉得凶魔应该是其他遥远世界的存在。我的朋友拿着一根棍棒想去打凶魔,被我边哭边阻止了下来。」 「怎样的凶魔?」 「人型凶魔,身体是绿色,带有皮肤色斑纹。当时虽然看起来高耸入云,但实际上应该没那么大,可能跟葛道夫差不多吧。」 「它有三只翅膀对吧?长在背后,彷佛乌鸦的三只黑翼。」 一点也没错。 「你知道那家伙?」 「你继续说。」 「……那家伙不攻击也不吃人,只带笑着笑脸来到我们身边,然后轻轻地摸我的头,和善得令人难以置信。凶魔把村里的长辈们召集到一个地方,然后要我们这些小孩去睡觉。但我们哪里睡得着。我躲在姐姐的怀里,整晚抖个不停。」 「然后呢?」 「隔天一早起来,凶魔已经离开了,村里不但没人被杀,就连伤者都没有。我松了一口气,结果村长他说,村落即将迁往魔哭领,要大家准备接受魔神的统治。」 「……」 「大人们说人类世界即将终结,这次六花勇者绝对赢不了。他们相信只要趁现在投靠魔神就能保住性命,才谈了一晚,村民全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怕得发抖。整个村落里,只有我的姐姐跟朋友挺身反抗,不过凶魔当时跟村民说过,若要对魔神效忠,就将反对者的心脏挖出来献给它。」 「那的确是它会说的话。」 看来芙雷米果然晓得那头凶魔。 「那家伙是怎样的凶魔?」 「领导众凶魔的三大巨头之一。就是它想出凶魔与人类混血,并且命令母亲生下我的。」 「……」 「你继续说。」 「一直到最后,他们两人都没怨过村民,觉得一切都是凶魔不好,与村民无关。朋友要我别憎恨村民,姐姐说一切都会过去,大家总有一天能再和睦度日。他们要我以后再去采蘑菇回来,再组一个防卫军。」 「……结果他们两人怎样了?」 「我的朋友为了保护我,姐姐为了帮我拖延村民,两人都被杀死了,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村子活了下来。」 说着说着,亚德雷停顿住。 「原本的主题是什么?喔对,关于我变强的理由。」 闭起眼睛,回想起两人的容貌,亚德雷接着说道。 「我以前也跟师父说过这些,他说我能够变强,是拜姐姐与亲友之赐。相信一切都会过去,大家能够再次和睦度日,是使我变强的动力。复仇无法使人变强,只有信念才行。」 「………」 「说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不知不觉间说得如此滔滔不绝。反正在这漫漫长夜里,两人有的是时间。 「真让人羡慕。」芙雷米说道。 亚德雷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很羡慕你。」 亚德雷忘了背疼,倏地站了起来,手早已伸向腰间佩剑。 「你刚说什么?该不会是在说羡慕我吧?」 「的确是羡慕你,因为我连可相信的事物都没有。」 「………」 亚德雷的手离开腰间佩剑,再次坐回原地。 「我最重要的人,抛弃了我。」 「……什么意思?」 「生我、养育我的凶魔,给了我枪、给我〈火药〉圣者之力、给了我幸福,并且抛弃了我。」亚德雷没有应声,任由芙雷米继续说下去。 「就像之前说过的,我是在凶魔群里养大的。它们并不像今天打倒的那些下等凶魔,而是智能与勇气兼具,对魔神忠贞不二的高等凶魔。以前,我爱着大家,以为大家也同样爱我。」 「………」 「我照着母亲的命令杀了许多人,从来不曾抱持疑问,甚至认为自己应该更努力地杀人不可。我觉得自己是个掺杂人类肮脏血液的半吊子凶魔,应该比其他凶魔更努力效忠魔神。即使是个半吊子,只要杀了够多的人,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凶魔……从前,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芙雷米说话时的表情,看起来比以往还要稚气。 「但我知道就算杀再多小人物,对魔神一样毫无贡献,得将目标摆在世上最强的六人身上,从那些出色的家伙开始杀起不可。娜榭塔妮亚与摩菈周遭戒备森严,因此我易接近的恰姆开始下手。我以为只要打倒她,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凶魔。」 「……你输了,是吗。」), 「一交手,我就后悔了。要跟那样的人打,还不如选择娜榭塔妮亚或摩菈。我除了逃命,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外加还中了她的挑衅干下蠢事,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这是场怎样的战斗,实在叫人难以想象。 「九死一生的我好不容易逃回巢穴,母亲却打算把我杀了……其余曾经是伙伴的凶魔,也视我为失去利用价值的垃圾。当初要是就那么死了,也许还一了百了,但我却逃了出来。」 芙雷米摸摸额头,摸着那曾经是凶魔象征,如今却化为疤痕的角。 「……我无法原谅的,并不是他们想杀我这件事,而是那虚伪的爱。只当个傀儡的话,即使遭背叛也无须难过。若一开始就打算遗弃,就把我当个奴隶养育即可,何必那样从小呵护我呢?母亲她……她……」 芙雷米紧握双拳。 「母亲对我的爱,全都是装出来的。」 「……复仇吗?」 「光是杀掉还不够,我要毁了母亲呕心沥血所追求的东西,打倒苏醒的魔神才甘心。等打倒魔神,我要亲口叫她好好忏悔,让她明白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初遇芙雷米,亚德雷总觉得无法弃她于不顾,如今他终于明白,这是因为两人同病相怜。她怀抱的伤痛就跟自己的一样:遭信任的人背叛,失去归宿的伤痛,以及满怀憎恨所带来的苦楚。 复仇是无益的,复仇是错误的,复仇是空虚的——人总是如此奉劝,但他们并不明白,复仇并不追求意义、是非或代价;就因为走投无路,无计可施,人们才会寻求复仇。 「我以前过得很满足,有母亲,有朋友,大家一起游戏,一起战斗。不知道我以前养的狗现在怎样了。大家还养着它吗?还是已经被遗弃了呢?」 芙雷米彷佛自言自语般继续说 第四章 反攻 此刻,第七人正暗自盘算著。 亲手杀掉亚德雷并非良策。要杀亚德雷就该借刀杀人,由六花之中的某个人下手。 只要干得漂亮,就能让杀死亚德雷的所有人扛罪,否则至少也能让六花勇者的信赖出现裂痕。等有了裂痕,接着再设法拆散六花勇者即可。 没人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眼前最重要的是临机应变,是理清现况,不被想法束缚住,善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当中最重要的,就是别让他人怀疑自己。 能做到这几点,胜利将会不请自来。 那么,这里头的哪一个人,能代我杀掉亚德雷呢? 芙雷米回神殿时,恰姆、韩斯、娜榭塔妮亚三人早已入眠,摩菈跟葛道夫则在神殿外看守。 「你果然活着。亚德雷他怎样了?」摩菈问道。 「被他逃了。看他受了伤,原本打算逮住他,无奈当时身上没枪。」 「是吗……你也去睡吧,详情等明天早上再说。」 芙雷米进入神殿,葛道夫跟她打了声招呼。 「抱歉怀疑了你。」 「……无所谓,正常人是该怀疑没错。」 随后,天亮了,芙雷米把被亚德雷掳走以后的经过告诉五人,接着讲起自己的身世,特别是与魔神战斗的原因。 「凶魔可真是薄情的生物啊。」 摩菈蹙起眉头。 「真是残酷的故事呀……如果这些话都是真的。」恰姆说。 「恰姆啊,你还是不肯相信芙雷米吗?事情早已明朗,她可是我们重要的伙伴啊。」 被摩菈一责备,恰姆嘻嘻笑了起来。 「喵嘻嘻,这下我有点担心了,这家伙真的能当成同伴看待吗?」 「韩斯,怎么连你都说这种话?」 「你真的有跟亚德雷对打吗?我扔出的那剑,刺得可不浅啊。」 「但是没命中要害。看来你的功夫,似乎有些言过其实。| 「亚德雷之前多么照顾你呀。只要有谁怀疑你,他就出面袒护。恰姆一说要刑求,他就气呼呼地阻挠,你要是对亚德雷有意思,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喵。」 「你这人真是烦到不能再烦。」 「喵嘻,女人总是心口不一,永远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韩斯,请你稍微闭上嘴。」 被摩菈一喊,韩斯故作惊讶地闭起嘴。 「我也有些疑问。芙雷米啊,你过去是如何看待亚德雷的?知道他是第七人以后又有什么想法?」 「我感到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指的是?」 「那男人一直想笼络我,故意装出关心的样子,试图赢得我的信赖。如今我终于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了。」 「喵嘻嘻,多么恐怖的女人呀。亚德雷可真是白体贴了。」 芙雷米狠狠瞪着韩斯。 「倒是关于亚德雷,这下该如何才能逮到他?」葛道夫说道。 韩斯看着搁在神殿角落的铁匣说: 「那家伙的武器几乎都在这里。没了那些东西,他根本打不动。只要守株待兔,到时他一定回来取东西呗。」 但芙雷米提出反驳。 「我看未必,他身上还是多少藏了些武器。」 「凭那些是没办法跟我们大家打的。」 「话虽如此,但是这样被动等待,算不上是好主意。」葛道夫说道。 「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在有限的时间里分头追捕。」 「葛道夫说得没错。」摩菈道。 「行动就以两人为一组。芙雷米,你跟我一起寻找亚德雷。」 芙雷米点点头。 「公主就和葛道夫一起吧。切记千万不可心软留情。葛道夫,公主就交给你照顾。」 葛道夫点点头,娜榭塔妮亚则是一脸惶惶地望着他。 「恰姆与韩斯留在这儿,迎击溜回来的亚德雷。你们俩可别大意了。」 「喵?没跟那漂亮的姐姐一起,我的干劲就少掉一半了。能不能把我跟葛道夫交换?」 但没人理睬韩斯。 「看来大家都没异议,那么立刻行动吧。」 这时,恰姆开口了。 「不要,恰姆最讨厌等待了。」 「这样啊?不然芙雷米你留下,恰姆就跟着我来吧。」 「到处走来走去也很讨厌。恰姆要在附近玩,直到结界解除为止。」 「……恰姆,不介意我骂个几句吧?」 摩菈额头爆出青筋,一旁韩斯笑着说道。 「放心呗,那种家伙我一个人应付就够了。」 「……好一群值得信赖的伙伴。也罢,总之小心点别迷路,也别走得太远。」 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朝西边出发,摩菈与芙雷米则是前往反方向。这时,韩斯叫住了芙雷米。 「欸,芙雷米。」 「怎么?」 「你真有办法跟凶魔打吗?」 「什么意思?」 「要是你最亲爱的母亲来到面前,说『对不起,请原谅我,我一直很后悔,回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吧』,到时你还能下得了手喵?」 「下得了手,因为我知道那都是谎话。」 「不对吧?」 芙雷米怒目对着韩斯。 「我可是干刺客的,从以前到现在接过各种委托,案主有遭妻子背叛的丈夫,或者被父母遗弃的小孩。可是我完成这么多委托,却从来没见过哪个案主是高兴的。他们大多会在最后关头反悔,要我别杀掉对方。」 「……那又如何?」 「……也对,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走吧,芙雷米。」摩菈说道。 于是两人背对韩斯,一同往森林奔去。 离开神殿跑了一阵子,娜榭塔妮亚突然停下脚步。接着她转过身,一次又一次地张望四周。 「怎么了吗?」 跟在她身后的葛道夫,对那举动感到纳闷。 「葛道夫,这么说有点突然,但我要问个奇怪的问题。你信任我吗?」 娜榭塔妮亚直直望着葛道夫的双眸。 「当然。要是不信任公主,我还有谁能信任呢?」 这样的回答,却让娜榭塔妮亚面露愁容。 「你没理解我的问题。我想问的是,你会毫无异议地赞成我所说的一切吗?」 「公主,您在想些什么?」 娜榭塔妮亚依然目不转睛地对着葛道夫。 「亚德雷先生并不是第七人。从现在起,我将会用行动证明这点。」 「公主!」葛道夫放声呼喊。 「拜托你,这次先放下异议配合我。我知道亚德雷先生落入圈套,正等著我去帮他!」 「恕我难以同意。即使是公主您的命令,唯独这点我实在难以从命。」 「我会这么说,凭的可不是直觉丨」 娜榭塔妮亚并没就此罢休。 「我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目前没证据,也搞不好是我的错觉,但那也许是揭露真相的线索。」 「您怀疑的是谁呢?」 「……韩斯先生。」娜榭塔妮亚缓缓答道。 同一时刻,亚德雷也展开行动。为了不留下足迹,他踏着树木枝干静悄悄地奔跑,途中不时停下脚步倾听周遭,等确定无人接近,才继续向前。 他的目的地是神殿,只要能在神殿找出证明第八人存在的证据,亚德雷就能暂时解除嫌疑身分。相较于在森林里漫无目的搜索,这么做更有效率。 不知道他们六人如何 行——跳过一棵又一棵树木,亚德雷思索着。 他认为这六人应该会派出两到三人小组,到处捜捕自己。若要提防偷袭,这样的判断较为合理。 若他们采取的是两人一组,可就非常不妙了。这样一来第七人就得到与某人共处的机会,可能会趁伙伴大意时将其杀害,并嫁祸于亚德雷。搞不好,这就是第七人所打的下一个算盘。 在对方进行下一步之前,得赶紧行动不可。 但,真的有办法调查神殿吗?里头应该会有至少两人看守着。若那里头的是娜榭塔妮亚或芙雷米,事情就好办一些,也许可以靠她们帮忙,把人全都引出神殿,或者是正面沟通后直接进神殿。 这计划真是连亚德雷都自认够烂,标准的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好。」 看来神对亚德雷还是有几分眷顾。他沿途没遇上追兵,顺利抵达了神殿。爬上树掏出望远镜观察后,神殿周遭并没有什么人影。 会不会是在里头埋伏亚德雷绕至后方,慎重接近神殿。接着跳上屋顶,耳朵贴上去探听动静。 ^ 「……」 什么声音也没有。里头究竟是没人,还是设好陷阱等亚德雷自投罗网?如果 是伙伴设下的,还是第七人设下的呢? 这时,一阵杀气传来,身体抢在思考之前率先有了动作。 「喵喵!」 亚德雷测滚闪避以及剑刺进屋顶,两件事同时发生。奇击者没发出一点声响,悄悄潜伏至亚德雷的身后。 「嗨,亚德雷。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韩斯,你这家伙!」 亚德雷完全忘了这个男人的刺客身分,偷袭跟设圈套可是他的专业领域。看来他早料到亚德雷的到来,所以事先躲进森林里的某个角落。 韩斯拔起插在屋顶上的剑。接着,他的手腕动了起来,甩起拿在手上的那两把有如柴刀的剑。古怪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在胡闹,却又毫无破绽。 「我一直以为你只会耍卑鄙,不过看来似乎比想象的厉害喵。」 对于自己的偷袭落空,韩斯似乎颇为惊讶。 「伤脑筋,竟然遇上了你,看来这下不打不行了。」 亚德雷拔剑对准了韩斯。然而他只是装装样子。既然没有交涉余地,亚德雷该思考的,就只剩下该如何逃命。 「奉劝你抱着杀人的觉悟进攻,否则胜负瞬间就会分晓了。」 韩斯甩着剑,露出满面笑容,显示自己对战斗有多么乐在其中。 「由你上吧,我来陪你练练。」 「喵嘻,喵嘻嘻,呜喵喵喵喵!」 韩斯发出怪叫飞扑而来,但一切就如亚徳尔所料。他挡下第一击,乘隙以烟幕弹砸向他的脸。 不过就在即将砍上亚德雷之际,韩斯双手双脚煞住动作,趁着对方一时大意,使出回旋踢踢掉他左手上的烟幕弹。 「喵,同一招不可能永远管用的。」 顺着回旋踢的余劲,韩斯持剑砍下。亚德雷往后一跳,勉强闪过他的剑,然而韩斯身子一扭,人又再次跳跃而起。 两人从神殿屋顶落至地面。率先着地的亚德雷,看到韩斯倒头栽了下来,还以为这逃命的好机会,握着剑的韩斯却以拳著地,靠着腕力向亚德雷跳去。 「什么……!」 飞天腾跃的一刺,亚德雷仅能以剑腹吃力地抵挡。伴随浑身重量的一击,打乱了亚德雷的平衡。而再次以手著地的韩斯,竟然开始倒立奔跑,来到前方翻个身,手持的双剑朝亚德雷脑袋砍去。 「呜!」 块头不大的韩斯,攻击却沉重得惊人,光只是接招,肩膀都感到吃不消。 韩斯的攻击接踵而来,彷佛视重力为无物般,时而倒立时而翻滚,灵活的一双手脚反覆攻向亚德雷。 这动作哪像个人类——亚德雷暗想。攻击的来向变幻莫测,乍看像是在胡闹,动作却又行云流水。他就像逗弄皮球的猫儿,缠着亚德雷死命不放。 「喷…… !」 他射出袖中预备的毒针,用脚里暗藏的钉子瞄准韩斯,但没有一招命中,也根本打不中。亚德雷的武器,着重的是攻人不备,出奇制胜。但目前的亚德雷,反倒被对手的奇招打压。 「呜喵!」 迫不得已的一踢,正中韩斯的腹部。双剑从他手里落下。 「呜喵喵!」 亚德雷正打算乘隙施放烟幕弹,韩斯竟然用双脚抓住空中落下的剑,身体彷佛钻子一般扭起,边回转边对着他跳去。亚德雷勉强挡下脚部攻击,韩斯竟趁着这段停顿抓住他的腿将他扳倒。 「糟了……」 趴倒在地的亚德雷连哀号的机会都没有。瞬间起身的韩斯,早已持剑抵住亚德雷的颈子。这的确是场利落漂亮的对决,让亚德雷彻底惨败。他默然看着抵在脖子上的剑刃。 韩斯的剑刃完全封住了亚德雷的举止,若有轻举妄动,脑袋就会立刻与身体分家。 「喵,真是遗憾吶,亚德雷。」韩斯笑着说。 「你那招真不赖呀。伪装成六花勇者可不是人人都想得出来的。要不是有我在,大家应该已经被你骗得团团转了呗。」 「韩斯,我……」 「你该不会想说自己不是冒牌货呗?那些话已经没用了。」 韩斯嗤嗤笑着。 「当时看你挟持人质,简直把我吓死了。因为我以为你这家伙脑袋会更灵光一些。」 看来当时的决定果然是失策……亚德雷不禁后悔。但他现在得摆脱眼前困境,可没空反省往事。 「所以乖乖吐实呗。是谁对你下的命令?为了什么理由背叛人类,投靠魔神?只要老实招供,我不会为难你的。」 「……无可奉告,因为我并不是冒牌货。」 「何必这么客气呢?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感人肺腑的理由对呗?为了替生病的老妈弄药?还是心爱的女朋友被抓去当人质了?」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女朋友。我再说一次,我不是冒牌货。」 「……喵,也就是说没人会为你哀悼了。」 韩斯的剑划过亚德雷的肌肤。同个瞬间,亚德雷动了起来。他的秘密道具并 他手指勾住袖子里某根细绳并使劲一拉。下一秒,腰间小袋发出声响破裂,发出黄烟弥漫至四周。 「咕喵!」 韩斯遮着眼睛发出哀号。小袋释放的并不是一般烟幕,那是一颗对凶魔与人类同样有效的催泪弹。 「混账东西,逼我使用这玩意儿!……真是痛死我了!」 在贴身距离接触烟幕的亚德雷,承受的伤害远比韩斯更大。尽管如此,他还是摆脱了韩斯的控制。但转身想逃的他,眼睛却疼到让他跑也跑不直,一头撞上盐柱。 「喵喵喵!你这家伙还想死撑到何时!」 「当然是撑到逃脱为止!」 两人边揉着泪眼边对打。使出王牌招数的亚德雷,剩下的秘密道具也越来越少。 亚德雷确定了一件事:我不可能打得赢,这个男人,除非是有什么妙计,否则别说正面交锋,就连逃跑都别想。 尽管视野狭隘,韩斯的攻势却极其炽烈。跳舞般的步伐对着亚德雷纠缠不休,从脚底、头上、四面八方挥剑而去。 「……该死的天才。」亚德雷嘀咕道。 韩斯毫无疑问是个天才,拥有的天分搞不好是十万人、百万人、甚至全世界才出一个,若非如此,不可能使得出这种剑术。 亚德雷不同,只是个普通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 但亚德雷的想法是:谁说凡人不能成为地表最强? 「休想逃走呀喵!」 韩斯向前翻个筋斗袭击而来,亚德里根本料不到他的攻击走向,只能靠剑与剑鞘固守身躯,抵御头上落下的攻击。着地的瞬间,韩斯使出侧翻,以双剑与脚踢同时攻击。抵挡剑势的破绽,让脚踢直直落在亚德雷肚子上。 「哈!根本不痛不痒!」 差点呕吐的亚德雷若无其事地喊道。 教亚德雷战斗的师父从来不曾对他留情。亚德雷是在地狱中茁壮的,他锻炼肉体,挥剑习武,精通秘密道具的使用。然而越是努力,他越是深切体会到天才与凡人之间,有一堵无从跨越的高墙。 「这里!」 韩斯跳起的瞬间,他将最后一枚烟幕弹砸向脚边,接着俯身潜行,从韩斯下方钻过。 幸亏有努力,让他得以抵挡一连串攻势,但要有进一步的突破是不可能了。凡人终究是凡人,是无法超越天才的。 然而,即使实力不如人,还是能够获胜;就算不是天才,还是能赢过天才。亚德雷坚信著这些,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呼、呼……」 两人打了很长一段时间,皮带里的道具用得也差不多了。韩斯接近毫发无伤,亚德雷则是伤痕累累。 韩斯其实也露出些许疲态,攻势有些停滞。而这片刻的停顿,正是亚德雷等待已久的。他解下一条腰带,连同上头各种秘密道具一起扔了出去。感到迟疑的韩斯一时停下了攻击。这段期间里,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腰带,也同样被亚德雷解下并扔出,落点正好位于两人正中央。 「……」 韩斯脸上首次露出警戒。他可是谨慎的人,不会因为亚德雷丢下秘密道具,就认为情势对自己有利。 「喵,你在搞什么?」 「放马过来吧。我不需要秘密道具了,接下来就靠实力来赢你。」 「……看来你有什么企图。」 「没错。」 亚德雷很干脆地承认。两人的剑技落差竟如此悬殊,韩斯除非是傻了,否则当然不可能不怀疑。 「……喵。」 难以出手的局面,让韩斯低声哼了起来。 真是怪事,直到刚才为之,局势一面倒地偏向韩斯,如今亚德雷扔下秘密道具,优势将更加显著。然而韩斯却动弾不得。 坦白讲,若韩斯什么都没想就进攻,亚德雷就再也无计可施了。但亚德雷很确定韩斯不敢这么做。他太机灵了,机灵到不敢进攻,即使知道有可能是虚张声势,但就是不敢进攻。 「怎么,韩斯,你怕了?」 「喔喔,不瞒你说,我怕死了。」 「你还真诚实啊。」 「我虽然杀人,但是从不撒谎。因为撒谎是不好的。」 亚德雷思考着。 在这场合,打倒韩斯并不算是胜利,洗刷嫌疑,找出第七人才是。而他现在做的,正是为了后者。 「喵。」 韩斯细细地观察着亚德雷,看他衣服或是嘴里有没有藏东西,附近有没有掉落什么可用的武器。 但他反而没注意亚德雷唯一的武器……他手里的那把剑。 见到有破绽,亚德雷乘虚而入。 「!」 他紧握剑柄使劲甩去。下一秒,伴随清脆的金属脱落声,脱落的剑身笔直射出,击穿了韩斯佩在腰际的剑鞘。 「喵!」 韩斯连忙跳开,亚德雷随即喊道。 「韩斯!刚刚那一击是刻意挥空的!这你总看得出来吧!」 亚德雷一边喊,一边把手里的剑柄扔得远远的。这下他什么武器也不剩了。 「……为何不射准?」 「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想得透的。」 抛掉剑柄后,他又卸下铠甲,脱掉衣服,以手无寸铁之姿面对韩斯。 「想想看吧,韩斯。如果我是第七人,有什么道理让攻击挥空?刚刚那一击是打倒你的唯一机会,为什么我要坐失良机?」 「……喵。」 亚德雷利用现况,以走投无路的绝境反过来拉拢韩斯。亚德雷认为凭他的机智,一定能够明白自己并非第七人。 快开窍啊——亚德雷默默祈祷。 「你再怎么骗,也骗不倒我的。」 「若我是第七人,与其设法骗你,还不如杀了你来得实际。我几乎不可能说服你,但刚却有机会稳当地宰掉你。」 「喵唔……」 「我是真货啊,韩斯。伙伴不该自相残杀,这就是答案,是我刚才攻击落空的原因。请你相信我吧!」 韩斯握紧剑柄犹豫着。一切应该都合乎逻辑,亚德雷有自信能说服他。 但这计策有个唯一的致命破绽:若韩斯就是第七人,亚德雷就等于当着敌人的面送死。这是一场赌局,他只能放手一搏,赌韩斯不是那第七人。 亚德雷开始祈祷。祈祷他能开窍,祈祷他是货真价实的六花勇者。 不久,韩斯的身子倏地放松。 「喵,好呗,看来你是真正的六花。」 终于说服他——亚德雷一下子浑身冒汗。尽管胜率不高,亚德雷还是赌赢了。 但韩斯接下来说了一句令他浑身发寒的话。 「还好是我留在这儿,否则其他人搞不好就要被你说服了。」 「…………咦?」 「真可惜啊,你只差那么一点就双趴了。」 韩斯笑了。亚德雷一奔而出,手伸向掉落地上的皮带。 「但是很遗憾!我就是那第七人!」 韩斯也同时有了动作。亚德雷手触到皮带的瞬间,一记横砍对着颈子袭来。 伴随炽热的冲击,亚德雷扎实地尝受到脑袋遭人砍飞的触感。 然而…… 握着皮带的他,依然好端端地活着,伸手一摸脖子,脑袋的确还连着身体,就连一根寒毛也没碰到。 一旁伫立的韩斯边笑边说。 「人哪,嘴巴能说谎,行动能造假,眼神、声音、表情全都不可信。可是哪,死相是不会骗人的。人们每逢将死,总是会将内心暴露到表情上。」 但韩斯的解说,亚德雷几乎没听进去。 「若你是冒牌货,表情应该要大吃一惊,可我看到的,却是万事休矣的模样。看样子,你的确不是冒牌货呗。」 「我还以为…………脑袋真的掉了。」 勉强挤出的,就只有这么一句。 「够逼真呗?那剑为的就是让你有那种错觉。」 韩斯笑道,接着拾起铠甲与衣服扔给亚德雷。 「还要发愣到何时?快穿回去呗,我可没欣赏男人裸体的癖好。」 亚德雷站起来重振精神,穿上衣服扎上腰带,捡起剑刃与剑柄重新组合回去。 「接下来,就请多关照了。」 韩斯伸出手,整装完毕的亚德雷也回以握手。 「坦白讲,我之前就觉得有点不对。因为如果你是第七人,没道理那样袒护芙雷米。」 「那你当初就该说一声的嘛。」 「咪嘻嘻,不好意思啦。」 总之,亚德雷跨出了一步,而且还是相当大的一步。最可靠却又最怀疑自己的男人成为伙伴,让他终于见到一线希望。 芙雷米与摩菈来到亚德雷过夜的地点。 「虽然留下一些痕迹……不过看不出他逃向何方。」 对着地面端详的摩菈死心并站了起来。 「不管血迹或足迹,全都在中途消失了。」 「亚德雷那稼伙,还真不得不承认他逃命功力一流。」 芙雷米环顾周遭。 「他会不会还在这附近。」 「可能性不高吧?我们都出动搜索了,他没理由待着不走。」 「也许他知道我们会这么想,反而故意躲在原处。摩菈手叉胸前,思考了一会儿。 「怎么了?」 「我不懂……亚德雷他究竟有什么盘算?」 「他进退两难,只是在狭路里求生罢了。」 「不对,应该还有什么其他企图。那家伙精心策划了一切,我不认为会就此罢休。」 「不管怎样,只要逮到他就行了。走吧,我们也只能边走边找了。」 芙雷米转过身子向前行,但背后的摩菈却叫住了她。 「别急,我们先商量商量。等归纳出结果,再行动也不迟。」 「……好吧。」 「首先我想问你一件事,关于这次的圈套,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与我无关。」 「你没从凶魔那儿听说些什么吗?」 「……盘问?」 摩菈手搭到芙雷米肩膀上并说道。 「慢着,你别胡思乱想。经历了昨天那件事,我了解你对我们有所提防,但我们已经不再怀疑你了。」 「不见得吧,韩斯呢?怡姆呢?」 「换个说法好了。我已经不再怀疑你,视你为重要的伙伴。」 「……这样吗。」 被摩菈正对着芙雷米微微垂下头。 「抱歉,我不知道。凶魔分为许多小团体,彼此几乎没有交流。」 「我还以为凶魔是更团结一致的家伙。」 「凶魔群体的内部是很复杂的,远超乎你的想象。」 「嗯。」 「你那儿没有线索吗?如今有人投靠了魔神,你却不曾听说过类似消息?」 「……不曾。若要怪我无能,我也无话可说。」摩菈叹气道。 「消息的确是有的。曾听说有人与凶魔打交道,或是整个村落被凶魔掳走,但那些全都在获得实证前被我视为谣传。要是我能再审慎点,就能防范于未然了。」 摩菈扶住额头,表情带了些后悔。 「别放在心上,那不是你的错。」 「……什么嘛,原来你也会说些体贴的话。」 说完,摩菈笑了笑,随后将手搭到芙雷米的脑袋上。 「亚德雷唯一做对的,就是把你带到我们这儿。即使是诡计的一部分。这依然是件好事。」 「……别把我当孩子。」 「就我来看,你的确是个孩子呀。」 芙雷米摇摇头,甩开摩菈的手。 「六花杀手的事无所谓了。你只是服从命令,就像士兵上战场杀人一样,不该遭人问罪。公主和葛道夫目前虽然无法接受,但总有一天会谅解的。」 「………」 「你应该尽快和恰姆和好,那孩子虽然令人头疼,但还是有优点的。至于韩斯,就别管他吧。你没必要为了六花杀手或凶魔女儿的身分,和大家有所隔阂。」 芙雷米视线从摩菈身上离开,沉默了好一阵子。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我们快去追亚德雷吧。」 说完,芙雷米跑了起来,摩菈也随后追上。 摩菈边跑边问道。 「我知道你对亚德雷令有看法。毕竟你当初身陷危机,他是唯一帮助你的人。」 芙雷米什么也没回答。 「但你绝不能手下留情。他是敌人,而且还是个卑鄙至极的敌人。」 「放心,我打从心底厌恶那家伙。」 「这么想就对了。接下来若找到他,芙雷米,你就把他杀了,一定要将他杀掉。」 一定要杀了他——摩菈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直到芙雷米不耐烦为止。 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来到结界边界。这里是通往魔哭领的道路尽头,本应是勇者集结之地。摩菈与韩斯也曾在这里等候六花,直到昨天才离开。 「神殿那儿是不是传来什么声音?」葛道夫问。 「不,我什么也没听到。」娜榭塔妮亚回答。 「先不管那些,我们得找出线索不可。」 路旁的茂密草丛里,藏了一个大坑。摩菈与韩斯似乎曾经在里头潜伏过一阵子,娜榭塔妮亚仔细地在坑洞里探索。 但热衷寻找的只有娜榭塔妮亚。葛道夫愁着一张脸,站在一旁毫无动作。 「不行。除了看得出韩斯先生与摩菈小姐确实待过,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说着,娜榭塔妮亚爬出坑洞。 「韩斯先生应该在这里接收过凶魔的传令,可是附近却找不出凶魔接近过的痕迹。」 娜榭塔妮亚搔搔头。 「我想和摩菈小姐谈谈,不过她听得进去吗?她相信亚德雷是第七人,我该如何才能说服她呢?」 「公主……」 「我真是气我自己。眼看亚德雷先生就快被杀掉了,自己却什么也办不到,什么也想不通!」 「公主,请您别再说了!」 葛道夫忍无可忍地说道。这下娜榭塔妮亚瞪著他。 「你不是说过会信任我吗?」 「亚德雷是敌人!就算公主您再怎么说,那都是不变的事实!」 「够了。要是不肯信任我,你就随自己高兴,去逮捕亚德雷先生吧!」 话一说完,娜榭塔妮亚捣起嘴。 「……对不起,葛道夫,我说得太过分了。」 那表情充满悲痛。 「真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像这样对你咆哮。」 葛道夫看起来也同样难过。娜榭塔妮亚转身的瞬间,葛道夫就彷佛决堤般,一股脑地宣泄心底话。 「公主……为何是亚德雷?」 「咦?」 「为何不相信从小侍奉您的我,而是相信亚德雷呢?」 「……恕我直言,但我从来没见过公主变成这样。您向来是个既奔放又从容的人。究竟发生什么事?是什么改变了公主您?」 娜榭塔妮亚哑然以对。 「在公主您心目中,亚德雷究竟是什么?擅闯神前比武大会胡作非为,来历不明的可疑分子,与您一同旅行才不过十天。这样的人,为何您要对他如此挂念?」 娜榭塔妮亚目瞪口呆,注视着葛道夫。 「我才想问,你到底怎么了?」 「公主,我……」 「葛道夫,你这是什么话?攸关世界命运的战斗早已开始,如今伙伴身在危险里,我岂能再像平常那个样子?」 「这……」 「亚德雷先生是伙伴,与我们合力对抗魔神的重要伙伴。不然你以为他是什么呢?」 「………」 「简直是有毛病。抱歉,我现在可没空理睬你的忌妒。」 「……您说得是,身为公主的护卫,我真是太不像话了。」 葛道夫阖起眼,惭愧得浑身发抖。 「葛道夫,我很久以前就察觉你的心意了,但现在时机真的不对。」 「……是!」 「刚刚这番话,就当作没发生过吧。」 「……如您吩咐。」 娜榭塔妮亚轻轻叹声气。 「看来你也有心慌意乱的时候呢。也对,我对你太过信任,都忘了你才十六岁,还只是个孩子。」 「………」 「看来我们并不如彼此认为的那么了解对方。」 娜榭塔妮 亚继续探索周遭,徒留葛道夫呆立原处,景象不由得令人感受到主从之间出现的巨大裂痕。 「喵,我已经把这里头彻底找一遍了。」 亚德雷和韩斯一同进入神殿,重新寻找里头是否有密道或暗门。然而别说成果,甚至就连丁点痕迹都没找到。 亚德雷边寻找边提防着韩斯。他怕要是找不到东西,韩斯会再次咬定自己是第七人。 韩斯灵活地贴在天花板上,检查是否有可疑之处。 「喵……没道理找不到啊。」 韩斯似乎没改变想法,看不出任何对亚德雷提防警戒的举动,那一如往常的样子反而让亚德雷有些疑虑:会不会其实韩斯真的是第七人,只是暂时放自己一条生路呢? 「你在发什么愣?身陷危机的可是你,还不快加把劲找。」 「喔、喔喔,抱歉。」 亚德雷赶紧重回检查地板的工作。有内奸实在是件恐怖的事,连面对可靠的人,都会变得疑神疑鬼。 总之,现在并不是怀疑韩斯的时候。除了赌韩斯是真货,别无其他办法。 「欸,没发现什么密道啊。」 韩斯松开手,从天花板跳下。而亚德雷也把地板墙壁都检查过了,得到的唯一结论就是密道并不存在。 「我真是搞不懂,既然你不是第七人,代表一定有人抢先进到里头,可是却什么没发现,这究竟怎么搞的呀。」 「看来果然是圣者了。那人恐怕拥有穿墙的能力、建造密道的能力,或者有将殿门重新关上的能力。」 「可是摩菈她说没有这种圣者。也就是说,我们该怀疑的是摩菈?」韩斯答道。 摩菈宣称自己熟悉所有圣者的能力,同时认为要侵入神殿不留踪迹,即使是圣者也办不到。她的确是有可能撒谎。 「这定论下得太轻率了,也许世上有些摩菈不知道的能力。搞不好第八人瞒着摩菈,不让她知道自己的特殊能力也说不定。」 「说得也是。可是呀……这样岂不就无计可施了喵?」 「也对……喔对,我都把那个给忘了。」 亚德雷打开放在神殿角落的铁匣。先前摆脱五人以及与韩斯对打,把他身上的秘密道具全耗尽了,为了迎接下一战,他得趁现在补给不可。 「你带的东西还真不少啊。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例如识破谎言的秘密道具之类。」韩斯探头瞧着铁匣问道。 「我带的只有用来对付凶魔的道具。早知如此,当初真该带点其他东西的。」 这时,亚德雷发现了收在铁匣最深处的小铁瓶。他拿起瓶子,思考了好一会儿。 「怎么?你知道第七人是谁了?」 「……倒不是。」 他想了又想,接着打开小瓶。瓶口里塞了个喷嘴。亚德雷将里头的红色液体喷到祭坛上。 「你在做什么?」 「……不,这没什么要紧的。」 「别卖关子了呗。」韩斯好奇的盯著那小瓶。 但正当亚德雷打箅说明时,外头传来些许声响。 韩斯瞬间奔出神殿,亚德雷则迅速将小瓶收进皮带上的小袋里。 「……有谁回来了吗?」 亚德雷从毁坏的殿门后方悄悄探头,观察周遭状况。韩斯挥挥手,打了个没事的手势。 「不过他们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呗。」 「还是赶紧行动吧。」 两人在外头找起密道的痕迹,但同样是一无所获,没有人为的痕迹,没有脚印,甚至找不到一丁点的不自然。 「不过这下该怎么办呀。等其他人回来,事情可就不太妙了。」 「只好先放弃这里,寻找第八人了。」 「四处碰运气喵?起码也该找出一个线索呗。」 亚德雷靠在盐柱上,闭目思考。 关于第八人,目前别说是线索,甚至连他确实存在的证据也没有。但他不可能不存在,因为亚德雷进入神殿时,结界已经启动了,这肯定是有人捷足先登。 结界启动时,芙雷米、娜榭塔妮亚、葛道夫三人在一起,韩斯则与摩菈在一起;单独行动的,就只有那个人。 「……是恰姆吗?」亚德雷说道。 的确,她当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神殿,没人能证明她之前去干了些什么。 但即使恰姆欠缺不在场证明,她进不了神殿的事实依然没变。到头来,除非找出犯人闯 进神殿的方法,否则一样是原地踏步。 「倒是呀,之前慌慌张张的,害我忘了问件事。」 「什么事?」 「结界要如何启动?我没去过营寨,一直对这不太清楚。」 「摩菈没告诉过你吗?要启动结界……」 说到一半,亚德雷停了下来。韩斯刚刚似乎说了个令他灵光一闪的关键词。 「……你怎么啦?」 亚德雷竭力回想起从抵达营寨到目前的一切经过——包括全员所讲过的一字一句。 再三思考后,他确定刚刚的灵感并非异想天开。 「恰姆。」 「你说第七人?」 「不是,是我有事情想问恰姆。那家伙人在哪儿?」 「要找恰姆的话,她应该在附近玩耍呗。但是我好怕找她来呀。」 「有我在的话的确不妙。你去吧,只要问她一件事就好。」 「是什么事?」 「就是……」 他才正要将话转达给韩斯,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条大蚯蚓。蚯蚓以非比寻常的速度,沿着地表爬进森林里。 隔一会儿,从蚯蚓离去的方向传来人声。 「恰姆就在这儿喔。」 恰姆右手甩着狗尾草,从森林里现身了。 「猫先生,恰姆记得那稼伙不是冒牌货吗?为何你还悠哉地陪他聊天呢?」 韩斯连忙站到亚德雷面前。 「喵,别动手呀,恰姆。我已经知道这家伙不是敌人了。」 「怪事。怎么说呢?」 「因为……」 「要说很久的话那就别说啰,反正双一点也不重要。」 话语被打断,让韩斯不知所措。而亚德雷也同样不明白恰姆的想法,只觉得她似乎无心找出第七人。 「恰姆已经在这里待得不耐烦了,一个人好无聊,又没玩具可以玩,真想早点出发打倒魔神。」 「是吗,我也是这么想。我想问你一件事。这很重要,关系着我们能不能揪出第七人。」 面对亚德雷的拜托,恰姆却只是兴致缺缺地嘟着嘴。 「什么真货冒牌货的,恰姆已经听腻了。」 恰姆举起狗尾草,露出一抹浅笑。她发笑的瞬间,亚德雷身子冒起鸡皮疙瘩。 「首先亚德雷,从你开始;不是你的话,就是芙雷米;再不然就是猫先生。如果都不是,那就收拾掉公主跟那个大块头。摩菈阿姨不可能是第七人,所以恰姆没打算杀掉她。」 「等等,恰姆,你到底在说什么丨」 亚德雷喊道,并下意识地拔剑出鞘。韩斯也像猫一样压低身子,摆出迎战架式。 「只要杀掉大家,里头一定会有个是敌人。魔神那种角色,恰姆一个人来就绰绰有余了!」 狗尾草动了起来。恰姆将那尖端伸进口中,搔着自己的咽喉,接着发出夸张的呕吐声。 下一秒,恰姆吐了起来。黒色、茶色、暗绿色交杂的呕吐物散布到地面。呕吐物的量非比寻常,起码是她娇小身躯的数十倍。 「喵、喵喵!」 韩斯惊恐得喊出声。恰姆的呕吐物渐 渐成形,化为巨大的蛇、水蛭、蛙以及蜥蜴等住在水边的凶魔。 「告诉你们吧,恰姆的肚子里有个〈沼〉。恰姆以前吃掉的动物,全都和乐融融地住在里头喔」 她伸出袖子抹掉口水并说道。接着,大群凶魔对着亚德雷与韩斯一拥而上。 「先逃再说呗!」 「赞成!」 两人毫不迟疑地转身逃命。但没想到森林里埋伏了更多的凶魔。亚德雷等人掉头冲进盐柱里,只是恰姆吐出的凶魔并不受结界影响,照样袭向他们。 恰姆的凶魔数目将近五十头,将神殿周遭完完全全包围。 「只好一战了!」亚德雷喊道。 这下非面对不可了。他从小袋里掏出炸弹,扔进袭击而来的蛇嘴里,一旁进攻的蜥蜴则被韩斯凌空一剑给砍下头。岂料下一秒,凶魔全都若无其事地还原再生,空中跳来的水蜘蛛被两人联手打败,斩断的八只脚也在瞬间长回来。 「搞什么,这样的玩意儿是要怎么对付?」韩斯唉声道。 亚德雷终于明白,芙雷米为何那么畏惧恰姆。 恰姆吐出的凶魔排成一圈圆圈,这下两人再也无处可逃。 「别闹了恰姆!为何连韩斯都攻击!」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也没证据证明猫先生不是冒牌货。」 「蠢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亚德雷激愤道,但恰姆却一脸不解,彷佛不明白他为何生气。 「恰姆想出一个好点子。猫先生,快把亚德雷收拾掉吧。要是结界因此解除,恰姆就不杀猫先生了。」 亚德雷看着韩斯,而他则露出苦笑。 「放心呗,我不会那么做的。」韩斯的剑指向恰姆。 「韩斯,要是到时应付不了,你一个人先逃吧。」 「开什么玩笑,少跟我逞英雄。」 两人对准恰姆进攻。恰姆笑了笑,同时又吐出更多凶魔。 在围成一圈的凶魔群里,亚德雷等人不停战斗,而恰姆就只是手叉胸前,站在圈子的中央。 对付其他凶魔毫无意义,两人的目标就只有恰姆一个。可是就算再怎么猛攻,凶魔却接二连三不断阻挡,连亚德雷的投掷道具也被凶魔给拦截下来。 「分散攻击是行不通的!我们联手上吧!」 「喵!这我知道!但得想想该怎么做!」 两人分头从左右夹击。亚德雷正面牵制,韩斯则绕到背后,但都以徒劳告终。每头凶魔都是自主行动,光是对恰姆趁虚而入并无意义。 「呵呵……大家的想法都一样呢。想联手攻击恰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喔。」 恰姆从容自在的口吻,实在不像置身战斗的人。 「亚德雷,有没有什么点子?」 韩斯喊道,但亚德雷连回话都没办法。身后的水蛭吐出酸液,逼得亚德雷跳至一旁躲开。 随后又一头蜥蜴凶魔逼近,亚德雷以剑刺中它的腹部并扔往身后。 由于与韩斯一战的疲劳尚未恢复,亚德雷累坏了,而韩斯想必也是一样。战斗拖得越久, 对两人越是不利。 「韩斯!掩护我!」 亚德雷的呼喊传到韩斯的耳里,他边斩断蛙凶魔的舌头边回答。 「我自己都忙不过来了!你少说那些偷懒的话!」 「我要趁你掩护的时候思考战法啊!」 亚德雷说完,韩斯奋力跳至他身旁,开始照着吩咐迎击凶魔。那攻势卤莽蛮干 显然撑不了太久。 「你撑得了多久?」亚德雷低声问道。 「六十秒。」韩斯回答。 「……等六十秒一到,你就直接对着恰姆冲锋,到时我会掩护你。」 说完,亚德雷盯着恰姆开始思考。 首先得找出有效的道具。亚德雷射出几种毒针,并观察反应。睡眠针与麻痹针并不管用, 不过剧痛针似乎有效。 接着,他从小袋里掏出烧酒含入口中,敲响牙齿上的打火石,对着凶魔喷火。 恰姆操纵的,各个都是水栖凶魔,火焰对它们果然也奏效。 「唔哇,吓我一跳。竟然会喷火,简直不是人嘛。」恰姆一派轻松地说道。 你最没资格说我吧——亚德雷心想。 接着,亚德雷又从小袋取出一项秘密道具,也就是之前跟娜榭塔妮亚一同保护村民时使用过的,吸引凶魔注意的笛子。 火焰、毒针、笛子——光靠这些对付得了恰姆吗?亚德雷自认不可能,所以势必还得再准备一招。 但韩斯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接下来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韩斯,上吧!」 亚德雷大喊,并吹起笛子。所有凶魔愣了愣,转头朝向亚德雷。韩斯趁着这空档疾行,大幅缩短与恰姆的距离。 凶魔攻击亚德雷,但被他吐出的火焰吓退。 笛声只吸引了短暂的注意力,随后凶魔又再次从左右夹攻韩斯。但韩斯并没进行闪躲,他相信亚德雷一定会有办法。 亚德雷也呼应了他的信赖,以快得看不见的动作掷出毒针。被毒针刺中,凶魔各个发出惨叫,痛得扭起身躯。 「觉悟呗!」 韩斯跳了起来,他跟恰姆之间再也没有阻碍。 但亚德雷认为这样还是不够,她可是连芙雷米都畏惧有加的对手,这种程度的偷袭是打不中她的。 果然,恰姆咧嘴笑了。 「笨蛋。」 说完,她张大嘴巴。亚德雷这时放声大喊。 「别躲开!接下它!」 恰姆嘴里冒出约一个人粗的巨大海蟑螂,像炮弹一样冲向韩斯。在空中的韩斯双剑交叉挡住炮击,身子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而亚德雷也接着动作。他笔直前行,跳了起来,双脚往韩斯背上一蹬。 被前方的海蟑螂撞飞,又被后面来的亚德雷踢飞,让韩斯身子像颗球一般在空中弹来弹去。 亚德雷大喊。 「去吧,韩斯!」 恰姆正好就位于韩斯的落点上。不知发生何事的她,一脸纳闷地看着韩斯飞身而来。 「接招喵!」 韩斯边飞舞边喊,以剑腹朝恰姆的脑袋敲下。恰姆被打倒,韩斯随后也滚落在地。 落地的亚德雷冲到恰姆身旁。而恰姆已失去意识,无须再给她最后一击。 下一秒,凶魔失去形体,回归稀泥状态,才不到几秒钟,就全部回到恰姆的嘴里。 「亚德雷!快坞住她嘴!」韩斯大喊。 亚德雷从小袋里掏出绷带,塞进昏厥的恰姆嘴里。 「嗯唔!」 恰姆醒了,并试着吐掉嘴里的绷带。 「喵,别让她吐出来!」 亚德雷单手抓着恰姆双臂,另一只手则把绷带往嘴里塞。一旁的韩斯也站了起来,一同上前压住恰姆。 「不要乱动!」 「把她绑起来!」 抛下剑的两人与恰姆扭成一团,并拿出另一条绷带封住嘴,以解下的腰带将她双臂绑在身后。 恰姆随后有挣扎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安分下来。 战斗结束,亚德雷一时累到说不出话,韩斯也好不到哪里去。总之两人累惨了,除了累没有别的。 「……我背痛死了。」 韩斯低声嘟哝道。 两人累瘫在恰姆隔壁,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该怎么办咧……」 两人看着倒在地上的恰姆。恰姆盯着亚德雷,模样就像是因恶作剧而遭斥责的孩子,反过来责怪对方不 该小题大做。 没在战斗时的她,还真是跟小孩没有两样——亚德雷心想。 「我觉得,恰姆大概不是第七人。」 「我也这么觉得。」 第七人应该是个计划缜密又谨慎的家伙,相较之下,恰姆的所作所为未免太冲动恣意。这当然两人只是推测,并不能断定。 「喵。来到神殿以后,根本都是在和自己人对打嘛。」 「……是啊,这个第七人真是太棘手了。」 亚德雷站起来。其余外出寻找亚德雷的伙伴就快要回神殿了,他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 「所以,你是想问恰姆什么?看她这模样,我不觉得她有办法回答就是了。」 「放心,那问题很简单,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 亚德雷站到恰姆身旁,对不断盯着自己的恰姆问道。 「拜托,回答我吧。只要点头或摇头就好。」 恰姆看来十分不满,但似乎有回答的意愿。 「你知道雾幻结界的启动方法吗?」 听完问题,恰姆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亚德雷询问的用意。之后,她点了个头。 「那么,你是在抵达神殿与我们碰面之前,就已经知道启动方法了吗?」 这一次,恰姆默默地摇摇头。 与恰姆的战斗结束后,过了约十五分钟。亚德雷由神殿出发往东,在雾气缭绕的森林里静悄悄地跑了起来。抬头看天空,时间已过中午,太阳渐渐开始西沉。 「呜……」 由于背后的疼痛,在树木间跳跃潜行的他一时没踩稳树枝,发出声响。 昨天受到的剑伤开始发疼。除了止痛药的药效已过,刚才与韩斯、恰姆的战斗,也让伤口更加恶化。 负伤的亚德雷疲惫不堪,伤口的疼痛又让疲劳随之倍增。 「拜托撑住啊,我的身体。」 唯一的伙伴韩斯并没陪着他,而是在神殿看着恰姆。实力强大的恰姆如今被捆绑在地,对第七人来说是个攻击的大好机会。韩斯留在神殿一方面是怕她再次捣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她。 少了韩斯这份战力虽然有点不安,但也是不得已的事。 亚德雷环顾周遭,确定四下无人,才从小袋里掏出昨晚芙雷米送给自己,用来传达位置的小甩炮。 烦恼了一阵子,亚德雷将甩炮砸向树干,接着躲回树上,等待芙雷米到来。 第七人的圈套……之前的灵光一现,似乎让亚德雷找出破解它的方法。 身在森林北边的芙雷米与摩菈,正朝着神殿奔去。 「错不了的,刚刚那是恰姆发出的打斗声。」芙雷米说。 「但现在却没声音了。会是亚德雷逃走,还是胜负已分?」 「恰姆是不可能输的,何况还有韩斯在。」 「可是他们连个信号也没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追捕亚德雷的那六人事前曾谈好,一旦发现亚德雷或其他重要线索,就使用芙雷米制造的炸弹,造出巨大声响来通知其他人。 芙雷米忽然停步,环顾四周,开始想起事情。 「怎么了?」 「摩菈,你先回神殿,我到别处去看看。」 「你在说些什么?」 「我想亚德雷一定是跟恰姆交手并逃跑了。要是逃往这里,摩菈你就对付他,逃到其他方向的话,就由我来追捕。」 「……也对,那你小心点吧。」 摩菈似乎话中有话,同时以既犀利又戒慎的目光看着芙雷米。 待摩菈奔去的身影消逝在远方,芙雷米笔直奔了起来。 亚德雷在树上等着芙雷米。 但她不见得会站在亚德雷这边,甚至还有可能带着摩菈前来追杀。好坏可能性各占一半,或者更为不利。 要是能连络得上,亚德雷最希望能找娜榭塔妮亚帮忙。但她身旁还有个葛道夫。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会牢牢黏在娜榭塔妮亚身旁吧。 现在能指望的,只剩下芙雷米了。 等待时,亚德雷想起了与韩斯在神殿捜索时说过的话。当时亚德雷一提议找芙雷米帮忙,韩斯随即嘟起嘴唇。 「喵,我就知道有哪儿不对劲,那女的果然故意放你走吗。」 「原来你早发现了?」 「只是猜测罢了。芙雷米她倒是没说出来。」 亚德雷开始有些不安。或许其他伙伴也察觉到他和芙雷米之间的密约。 「我们找芙雷米来吧,也许她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还是算了呗。或者说,无论如何也不该跟她扯上关系。那女的可是危险人物」 「……怎么说?」 「喵,如今你洗刷嫌疑,第七人最有可能就是她了。」 亚德雷摇摇头。 「芙笛米是真货,这点我能够肯定。」 「……看来我们意见有分歧。」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彼此似乎都没打算改变想法。 「关于芙雷米的真假姑且先别管呗。我觉得就算那家伙是真货,一样不该跟她有所接触。」 「为什么?她可是放过我一马的人啊。」 「只是暂时给条生路罢了,我认为那像伙总有一天还是会宰了你。」 「为何这么想?」 韩斯眼神绽出犀利目光,先前不正经的调调也消失无踪。如今在眼前的,是个冷酷无情的刺客。 「芙雷米一直活在黑暗之中,谁都不爱,谁都不相信,身旁只有当前的敌人,或是将来的敌人。她可是活在那样世界里的女人啊喵。」 「………」 「我也是活在黑暗里的人,可是芙雷米她身上的黑暗气息,可是比我们那儿更加深沉。」 「……你是这么看待她的吗?」 「是啊,她跟你这种讲信赖、讲友情、守护同伴的人可是截然不同的生物,你不该思考什么跟她互相理解之类的。」 韩斯的忠告应该不是谎言,而是出自于对亚德雷的关心,但亚德雷并不觉得芙雷米是个无法建立信赖关系的人。 「亚德雷,芙雷米她很讨厌你。讨厌那个竭尽一切袒护她的你。」 「………」 「你可别误以为那是什么欲擒故纵的喜欢之类的,她是打从心底讨厌……不对,是憎恨你。至少,她今天早上所说的话,给我这种感觉。」 但亚德雷认为,那只是演技罢了。 「忘了芙雷米吧,现在更要紧的是密室的事。」 有关芙雷米的话题,就到此告一段落。 打倒恰姆后,亚德雷说要跟芙雷米会合,离开了神殿。临走时,韩斯再三叮咛他要小心。亚德雷思考着关于芙雷米的一切。 昨晚,两人诉说了彼此的往事。他觉得当时的两人似乎稍微心灵相通,那并不像是错觉。 即使得不到信任,自己也绝对没有令她憎恨的理由。芙雷米的心太难捉摸,令人无从判断她的想法。 而无论韩斯的决定是否正确,答案即将揭晓。 亚德雷从雾中发现了芙雷米,而那朦胧的身影,似乎也正在寻找亚德雷。 他观察了一阵子,周遭并没有其他人,亚德雷于是打定主意,跳到芙雷米面前现身。 「……真亏你能活到现在。」见面头一句,芙雷米如此说道。 她握着枪,指头扣着板机,但枪口并没有对着亚德雷。 「累死人了,我好几次以为自己死定了。一回神殿,看到韩斯在那儿……」 「只要说对解除结界有帮助的话就好。」 芙雷米冷言以对。亚德雷原本有些畏缩,但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因为她向来就是这样。 「我有个想法,想征求你的意见与资讯。」 「看是什么内容。」 「关于第七人设下的陷阱,我看出一些端倪。」 「……说来听听。」 「首先,我们都误会了……不对,应该说是第七人误导我们。结界并不是在我打开神殿门前那瞬间被人启动的,直到我进门时,结界都还没被启动。」 「这听起来有点荒唐。」 「你先听下去。我们都知道结界的启动方法,是把剑插在台座上并对着石版命令,但这方法是谁告诉我们的?是营寨里的劳伦上兵。」 亚德雷目不转睛地看着芙雷米,继续说下去。 「但要是劳伦上兵跟第七人串通好了呢?我跟你在遇见劳伦上兵之前,根本连结界的存在都不晓得。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也说过,他们昨天才听说结界的事;摩菈虽然知道有结界,但并不知道启动方法;韩斯他是从摩菈那儿听来的。然后我刚刚问了恰姆,她是昨天听我说,才晓得结界的启动方法。也就是说,就算劳伦上兵撒谎,我们也无从分辨。」 「……继续。」 「第七人立下的策略是这样。首先利用劳伦上兵,把假的结界启动法告诉我们,之后再派出凶魔把我们大家引到结界里。他算准我打开神殿门的那瞬间,用某种方法让整座森林起雾。如此一来,我们就会误以为有人启动结界并逃走。但其实当时只是起雾而已,结界根本还没启动。剑则是本来就插在台座上。」 「………」 「之后,第七人若无其事地靠近祭坛启动了结界。还记得当时大家为了尝试解除结界,对着圣坛四处检查吗?第七人就是趁那时启动结界的。之后,只要谎称神殿在开前完全密闭,并将事情嫁祸于我,圈套就完成了。」 「嫁祸的人是韩斯,所以他就是那第七人?」 「我想应该不是,第七人当初应该打算自己公布,只是韩斯对圣者之门很了解,所以就交给韩斯来揭穿。」 「……你认为韩斯不是第七人吗?为什么?」 亚德雷随后又补充,说了自己跟韩斯对决,彼此认定对方不是第七人,以及之后又跟恰姆对决。 「重点在于,有人算准了我进入结界的那一刻让周遭起雾。只要能逮到造雾的犯人,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的确。」 芙雷米想了一会儿。 「我很佩服,这推理实在很精彩。」 亚德雷紧握拳头,击在另一只手掌心里。但芙雷米接着又说了。 「不过这是错的,有关键性的破绽。」 「……什么?」 「因为这种事根本办不到。没启动结界,不可能造出雾气的。」 「〈雾〉之圣者不就能办到了吗?」 「你对圣者有误解,以为神之力能办到任何事。但是你错了,所谓圣者之力,都是很局限的。」 「可是,能造雾的圣者的确存在不是吗?」 「是的,制造结界的其中一人就是〈雾〉之圣者。她的确能造雾,但森林的雾气不会是由她造的 「为何?」 「〈雾〉之圣者若使用能力,一定会从她身旁开始起雾,范围顶多半径五十公尺,之后才会慢慢扩展到整座森林。以这地方的宽广,我猜至少也要花上十五分钟,但是这次的雾,却是瞬间笼罩整座森林。」 「慢着,要是结界启动,不也是瞬间笼罩整座森林吗?」 「没错,但那是长久累积下来的。圣者花了十年将〈雾〉之神力灌注到森林里,所以才能瞬间起雾。」 「那么,搞不好有人做了其他能够起雾的结界吧。」 芙雷米摇摇头,手指向亚德雷的脚底。 「试着挖挖看。」 亚德雷以剑稍微挖了 一下,发现底下埋了刻上神言的木桩。 「那是封进雾幻结界之力的木桩,整座森林里埋了无数这样的东西。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同个地方只能有一种结界,要是铺了两个以上,就会有某一个失效。」 「可、可是……」 「少了结界之力,是不可能起雾的,而让森林起雾的结界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也就是说,这是无效的推理。」 「…………」 亚德雷无言以对。当初以为是天外飞来的灵感,竟然这么轻易被推翻。 除了这方法,再也没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亚德雷毫无反驳的余地。 「……还有其他疑问吗?」 面对备受打击的亚德雷,芙雷米最后冷酷地问道。 「一群蠢材!」 摩菈在神殿内咆哮。她把铁甲一摔,周遭地面微微晃了起来。 「喵、喵!用不着这么生气呗。」 韩斯向摩技说明经过。听着听着,摩菈的脸越涨越红,在说明结束的同时发起飙。 「恰姆,你也好不到哪去。不过韩斯,虽然之前就晓得你是个傻瓜,但可没料到你傻到这种地步!」 「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呗。」 「为何放过亚德雷?那可是个大好机会……不对,搞不好是收拾他的唯一机会啊!」 韩斯一脸厌倦地说道。 「等等啊,摩菈,我想那稼伙的清白是证明得了的。」 「……你在说些什么?」 「那家伙真有两下子,看穿了第七人的计谋。」 「说来听听,并祈祷我的耐心能持续到最后。」 韩斯将亚德雷的推理转达给摩菈。摩菈一开始默默听着,等话告一段落,重重叹了口气。 「你对圣者之力毫无了解,要造雾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总比侵入神殿密室要来得有可能呗。」 「都一样的。神殿密室不可能侵入,雾也是不可能造得出来的。」 摩菈向他阃释无法造雾的理由:要瞬间起雾,一定要有结界,而结界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 「喵,摩莅,你思考太死板了。听完你的话,我还是不觉得那办不到。」 「恰姆,你有想到什么能瞬间起雾的方法吗?」 恰姆被韩斯牵着手,一同在旁边罚站。她摇摇头。 「不对啦,这种事情只要想想应该就能晓得了。第七人就是想出某种异想天开方法,才会执行这计划。」 「喔,是吗?那你尽管慢慢想吧,我要去找亚德雷了。」 摩按转过身打算离开。韩斯掷出一把小刀,钉到她脚边的地上。 「慢着,我很肯定亚德雷他不是第七人。」 「……刚刚的说教不够是吗?」摩菈怒目盯着韩斯。 「若亚德雷是第七人,为何他没把我杀掉?为何要袒护芙雷米?为何不趁刚才机会收拾恰姆?这些说不过去呀。」 摩菈百般无奈似地叹气道。 「你还不懂吗?那我就简单解释,为何亚德雷没杀掉你。」 「………」 「说起来,为何那家伙要混进我们之中?如果只是要困住六花勇者,他大可不必在神殿现身,只要偷偷启动结界,再一股脑地逃命就行了。但那家伙却专程准备了假纹章现身,为什么?」 「喵,这个嘛……」 「是为了混淆我们。『搞不好亚德雷是真货』、『其他家伙才是第七人』,他的目的就是像这样离间我们,是个心理战的陷阱。为何你连这都不明白!」 韩斯一时无语。被堵着嘴的恰姆呼呼呼地笑了起来。 「如今那家伙的 诡计得逞了。你被他给耍得团团转,公主似乎还认为亚德雷不是冒牌货。六个人里头,就有两个中了他的计。」 「可是啊,亚德雷他——」 「亚德雷为什么要袒护芙雷米?为的就是拉拢她为同伙。为什么没杀你?为的就是要欺骗你。就因为没杀你,所以肯定不是第七人?就算他是第七人,也肯定会这么做的!还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可是我亲眼看到了!」 「人的死相不可能造得了假?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不是吗!」 韩斯无语以对,摩菈下定决心的语气说了。 「看样子,已经没有选择手段的余地了。」 亚德雷向芙雷米问了许多问题,并思考着有什么起雾的方法,以及哪些圣者能办到。亚德雷对圣者的能力并不清楚,若想打听,就只能透过她了。 但芙雷米的反应很冷淡,就只是一再强调不可能。 「……你何不乖乖放弃呢?」 她打断问题,冷冷地问了亚德雷。「你已经束手无策了,不只推理错误,也逃无可逃。就算你是真货,也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亚德雷犹豫了。看来要得到芙雷米帮助终究是不可能的事,继续跟她说下去也是白费力气,不如去找其他愿意帮助自己的人。 「不行,我不能放弃。要是我被杀了,第七人接下来一定会对付你,找罪证诬赖,就像对付我这样。」 芙雷米阖起眼,似乎在想些什么,她应该也明白自己目前处境堪忧。 谈得也很久了。摩菈或许正赶来这里,两人继续在一起搞不好会有危险。正当亚德雷想 着该不该离开时,芙雷米说话了。 「这次想找娜榭塔妮亚吗?」 芙雷米表情浮现无奈。被她说中了。既然被芙雷米放弃,亚德雷还能指望的也就只剩她了。 「拜托韩斯,拜托我,接着又拜托娜榭塔妮亚,真是好一个地表最强呢。」 「……我习惯了,即使被大家嘲笑或是看不起也无所谓。」 「你没有自尊的吗?」 「……当然有。」 说完,亚德雷使劲地笑了起来。 「所谓地表最强可不是帅气的称号,最逊的家伙才是最强的。只要还有力气挣扎,我就会继续挣扎到底。」 「……」 「别担心,包在我身上。只要我还活着,大家就不至于怀疑到你头上。相信我吧,芙雷米。」 说完,亚德雷转过身,朝森林而去。 「等一下。」 亚德雷一惊,转过身子。 「你要我相信你,我实在办不到。我无法理解你这个人。」 「………」 「为何你还笑得出来?为何不会气馁?为何要保护我?你在想些什么,我一点都不懂。」 「芙雷米。」 「我知道现在很危险,但请你再多待一会儿。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芙雷米平静说道。 「也许,你真的值得相信。」 另一方面,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还在西方边界。娜榭塔妮亚捡起掉落地上的口粮里纸看看了正反面,然后随手扔掉。 葛道夫则是在附近搜查,沿着一根根树木寻找有无不寻常的痕迹。由于先前 失态,主仆间产生裂痕,气氛颇为凝重。 「道里我看就放弃吧。先去找出亚德雷先生并保护他。」 说完,娜榭塔妮亚信步离开。两人离神殿很远,听不见韩斯与亚德雷的战斗声,也听不见他们与恰姆的战斗声。 「公主,有件事我还是不明白。为何您会怀疑韩斯呢?」 娜榭塔妮亚转过头,停下脚步。 「……看来我也一样有毛病,竟然忘了把最重要的事告诉你。」 「边跑边说吧。」 于是葛道夫与娜榭塔妮亚并肩奔起。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不过那搞不好只是胡涂听错了。若真是误会,你大可嘲笑我没关系。」 「不敢。所以,公主您质疑他的原因是?」葛道夫点个头,要她继续说下去。 「不知你还记得吗?一开始自我介绍时,韩斯先生他曾经说过『喵?明明是兔子却是个公主吗?』对吧?」 「当然,我也记得一淸二楚。」 「但是这就怪了。韩斯先生跟摩菈小姐进到神殿时,韩斯先生曾经以公主称呼过我一次。」 「……真有这回事?」 「你想不起来吗?这也没办法,毕竟那时大家都在聊些无关紧要的话。」 葛道夫左思右想,但似乎还是想不起来。 「一开始我只觉得有哪里不自然,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事情有异,越想越纳闷。」 「这么一来……」 「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公主身分了,只是后来佯装成不知情的样子。你觉得这是为何?」 葛道夫边跑边思考。 「韩斯与摩菈进到神殿时,我一直随侍在侧,也许他是看到那样,才称您为公主也说不定。」 「是吗……接下来还有一件,芙雷米小姐之前差点被刑求,韩斯先生曾经出面袒护她。」 「这有哪儿不对劲吗?」 「这……是哪里不对劲。」 娜榭塔妮亚往自己的脸上打巴掌。 「只差一点就要想出线索了,为何偏偏在这时忘掉!我究竟还打算当多久的窝囊废呀!」 「……总之,我们还是先赶路吧。我会相信公主您的判断,不再有任何犹豫。」 「……谢谢你,葛道夫。能帮我看一下吗?看看亚德雷先生是否还活着。」 娜榭塔妮亚拉开胸甲,露出位于锁骨一带的纹章。 「您放心,没有人被杀。亚德雷与其他伙伴,大家都还活着。」 「是吗。看来亚德雷先生先撑下来了,那么我也不能输给他。」 两人马不停蹄地朝神殿方向奔去。 也许你真的值得相信——听到这句话,让亚德雷心中燃起希望。韩斯已成为伙伴,娜榭塔妮亚应该也相信自己的清白,若再得到芙雷米的支持,那么亚德雷就没必要再逃跑了。 某方面来说,这也算是某种企图吧。 然而芙雷米就像是要击碎亚德雷的企图般,枪口指向他。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袒护我?为什么从来没怀疑过我?」 「为何枪口指着我?」 「要是敷衍我,我就要开枪了。」 唐突的发问,以及急于求解的态度,令亚德雷错愕。芙雷米说她无法理解亚德雷,但亚德雷也同样无法理解她。 就说出真话吧,别再指望芙雷米相信,或是加入自己了——亚德雷心想。 「……心情问题罢了。我认为你不是敌人,想要保护你,没什么理由好说的。」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少敷衍我。」 「芙雷米。」 亚德雷当着枪口的面,探寻自己的内心。亚德雷的确是不断袒护着芙雷米,不只旁人觉得突兀,就连芙雷米自己也觉得突兀。 为什么呢——亚徳自问。在芙雷米注视下,在对准心脏的枪口前,寻找真正的理由。 「回答我。」 亚德雷于是缓缓道起。 「很久以前,我曾想过要舍弃自己的心,成为战斗工具,专门屠杀那些夺走我一切的凶魔。」 为何突然说起这些——芙雷米不明白,但还是默默听他说下去。 「就像你以及师父说过的,我是个凡人,唯有这么做,才能成为地表最强。可是啊,我失败了 第五章 真相大白 「休想逃!」 摩菈无视飞来的小型炸弹,不断地追赶。被亚德雷躲过的拳头砸到地面,炸出有如陨石坑的大洞。她也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哼!」 摩菈抓着树的基部使劲一抽,整根树木于是被连根拔起。随后,她就以树木为棍棒攻击亚德雷。 「危险!」 不过,芙雷米的枪弹打断了树干。 摩菈没理会芙雷米的阻挠,一股脑地追打亚德雷。其攻击不但纠缠,且每一击威力都足以致人于死。 芙雷米站到摩菈面前,对亚德雷说了。 「我来挡住她,亚德雷你快逃。」 「不行,你也得一起逃,摩菈太危险了。」 摩菈是第七人的可能性不低,让她与芙雷米一对一很危险。 「少碍事,芙雷米!」 芙雷米上前对付冲刺而来的摩菈。亚德雷一边牵制摩菈,一边想着让两人一同脱险的方法。但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一旁逼近的杀气。 「芙雷米小姐,让开!」 芙雷米跳开,亚德雷也滚向一旁。两人原本的所在之处,窜出无数白色剑刃。 「……怎么现在才来。」摩菈低语道。 娜榭塔妮亚举起细剑,面露微笑站在森林之中。看着那张脸,亚德雷愣了一下。她的确是个爱笑的女孩,但现在的她却有些不对劲。 「亚德雷,你明白了吗?」 说着,芙雷米将枪口对准摩菈,炸弹对准娜榭塔妮亚。而亚德雷很清楚她想表达的:眼前的娜榭塔妮亚并不是伙伴。 娜榭塔妮亚使出一击,却没有后续动作,只挂着彷佛面具般的笑容,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 亚德雷注意到,葛道夫就在娜榭塔妮亚身后,并且观察着自己,寻找攻击机会。 「……亚德雷先生,与你一同旅行的这十天,我真的很快乐。」 娜榭塔妮亚彷佛忘了自己置身战场,开始说起话来。 「我这人好像懂得很多,其实却什么也不懂。这十天里,我体验了不仰赖御者与侍从的旅行乐趣,首次见识实战的恐怖,了解有人为自己打气感觉多么的可靠。」 娜榭塔妮亚不停说道,并露出久违的温和表情。自从晓得第七人的存在,她一直困惑、害怕、烦恼着,如今看起来却开朗自在。 「一切都得感谢你,谢谢。」 一阵寒气窜过亚德雷的脊梁。 「那么道谢也道了,我就来杀了你吧。」 「……快逃。找到机会就全力奔跑,现在的娜榭塔妮亚跟平常不一样。」 芙雷米低声说道。不只亚德雷,她也一样畏惧眼前的娜榭塔妮亚。 「听我说,娜榭塔妮亚,韩斯他人平安无事,亚德雷也不是敌人。是摩菈在撒谎。」芙雷米说。 「不对,公主,敌人就是亚德雷。韩斯受了重伤,芙雷米只是被骗罢了。」 摩菈提出反驳,但口气却充满紧张。 「冷静下来,娜榭塔妮亚,目前还不晓得谁是第七人,但那并不是亚德雷。」 「亚德雷这人舌粲莲花,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芙雷米与摩菈一来一往,都想试着说服娜榭塔妮亚,亚德雷则是一语不发,观察着她的模样。 不想与她交手——亚德雷如今浑身是伤,疲惫不堪。被韩斯划开的刀伤,以及芙雷米随后造成的烫伤,全都开始阵阵发疼。他没体力再跟娜榭塔妮亚对打。 「葛道夫,你有在听吧?目前先别插手。」 而葛道夫的响应,就某方面来说是亚德雷最不愿听到的。 「然后小心点,芙雷米小姐接下来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娜榭塔妮亚无视一切对话。 摩菈一脸窃喜,芙雷米放弃说服,而亚德雷也下了决心,准备迎战。 原本以为对方会急袭而来,没想到娜榭塔妮亚依然只是笑着注视亚德雷。毫无动静的她,令一旁的摩菈为之愕然。 芙雷米转头对着亚德雷问。 「这下该怎么办?」 亚德雷回答不了。若是与韩斯会合,证明他平安无事,就能让娜榭塔妮亚改变想法。然而他真的平安无事吗?会不会摩菈就是第七人?恰姆就是第七人?还是说,这是第七人设下的另一个陷阱呢? 「什么主意也没有吗?」^ 「我们到神殿去吧。如果韩斯没事,就在那里会合。」 「要是他出事了……」 「现在没空想那些了。」 其实还有另一个解,也就是当场证明亚德雷的清白。只要破解第七人的诡计手法,战斗就结束了。 但目前的亚德雷实在想不出雾是如何产生的。 快动脑啊——亚德雷心中吶喊着。只差一步了,只要能提出有说服力的手法,就能避免自相残杀。 「……我也曾经想过,可是……一样毫无头绪。」 芙雷米悔恨地说道。亚德雷没资格责备,因为他自己也想不出来。 「亚德雷,我在等你呢。」 娜榭塔妮亚突然说道。那口气莫名开朗,与现场气氛完全不搭。 「……等什么?」 「忏悔。」 她细剑尖端指着亚德雷并说道。 「我知道,要是有人为恶被逮,死前都会作忏悔对吧?我记得我的女仆长是这么说的。」目瞪口呆的摩菈回答她。 「……公主,你还真是有点不谙世事。忏悔可不是人人都会做的。」 「是吗?」 娜榭塔妮亚愣了愣,接着歪起头思考了好一阵子。 「那就直接杀掉吧。」 下一秒,亚德雷周遭冒出剑刃。 「!」 剑力多得躲不掉,其中几枚割裂亚德雷的肩膀。无比锋利的一击,让他甚至连疼痛都感受不到。 一反先前的默默等待,如今毫不迟疑地放出致命攻击。娜榭塔妮亚难以捉摸的行动,让亚德雷猜不出她的下一步。 「来了!」 芙雷米对着森林开枪,迎击持枪冲锋的葛道夫。枪弹打中铠甲,将葛道夫向后击飞,然而着地的瞬间,他立刻再次袭来。 「那铠甲是……?」 芙雷米为之一惊。那铠甲与一般有别,但葛道夫更是与众不同。照理说,即使隔着铠甲,芙雷米的枪也能对其造成伤害。 长枪刺出一击,逼得亚德雷与芙雷米往左右跳开。摩莅趁机伸手揪住芙雷米,娜榭塔妮亚的细剑则对准亚德雷的心脏刺去。 「芙雷米由我来制住!公主和葛道夫去收拾他!」摩菈大喊。 不能让她得逞——芙雷米从披风下撒出许多小炸弹,以爆炸气浪牵制摩菈,以硝烟遮蔽葛道夫的视野。 「……为何芙雷米要出手妨碍?」 葛道夫嘀咕道,但并没有深究,目标依然放在亚德雷身上。瞬间装填子弹的芙雷米朝葛道夫的脚开枪。子弹没射穿铠甲,但却让葛道夫失去平衡跌倒。 「我来绊住他们两个,亚德雷你快逃!」 亚德雷伤起了脑筋——才刚说过要守护芙雷米,如今却要抛下她一个人逃命?但他实在是疲惫不堪,武器也所剩无几,就连一对一也胜算稀薄。 「芙雷米,我一定会保护你到最后。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亚德雷边逃边喊。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芙雷米不禁莞尔。 亚德雷在迷雾笼罩的森林里奔跑,目的地是神殿,韩斯人就在那儿。 「休想逃!」 娜榭塔妮亚从身后 逼近,从地面或树干放出攻击。亚德雷一次次闪避。 快到神殿去吧。娜榭塔妮亚误以为亚德雷对韩斯下了重手。只要到那儿解开误会,就能避免战斗。 亚德雷将烟雾弹扔向身后,阻挡娜榭塔妮亚的视野,掷出剧痛针拖慢步伐。即使将所剩无几的秘密道具全用在她身上也无所谓,只求能抵达神殿就好。只要遇见韩斯,战斗就能结束。 「葛道夫!摩菈小姐!你们还在做什么!?」 娜榭塔妮亚朝身后喊道,但没人回应。 芙雷米就如当初所言,成功挡下了两人。如此一来,亚德雷有把握能逃得掉了。 太阳渐渐西沉。被囚禁在森林里已经过了整整一天,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漫长的战斗。一开始抱着芙雷米遭五人追杀,接着又与韩斯、恰姆交手,然后又差点被芙雷米杀掉,随着每一次所受的伤,亚德雷体力已经濒临极限。 然而战斗也接近尾声。只要这次再成功逃离,就能休息一阵子了。与韩斯会合,打消娜榭塔妮亚战斗的念头,接着再让韩斯去拯救芙雷米即可。 第七人是谁,雾是如何产生的,如今依旧不明。但有了韩斯与芙雷米两名伙伴,就能停止内哄,让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 接二连三的烟幕弹,让娜榭塔妮亚完全跟丢亚德雷,但小袋里的秘密道具也到此用尽。但是没关系,神殿就近在眼前了。 「韩斯!」亚德雷放声大喊。 没人应声。神殿周遭看不见任何人影。 「韩斯!你在吗?在的话快点出来!」 亚德雷以为他人在神殿里,接连喊了好几声,可是依然毫无响应。 「你们在哪里,韩斯、恰姆?上哪儿去了?」 伸出右手一看纹章,六枚花瓣一枚都没少。既然六花勇者全员生还,韩斯与恰姆应该也还活着。 但,他到底在哪里呢?是中了第七人的陷阱,还是真的被恰姆伤得半死不活呢? 「……你还在寻找什么?韩斯先生明明被你打倒了不是吗?」 娜榭塔妮亚悄悄自森林现身。 「怎么会……他到哪里去了?」 还是说,第七人就是韩斯呢?难道他迟迟不出面,就是在等着娜榭塔妮亚杀掉亚德雷?娜榭塔妮亚发动攻击。亚德雷跳上神殿,沿着屋顶跑到另一侧。 「站住!」 他没空补充道具,只剩逃跑一途。但没了秘密道具的他究竟该如何逃跑,又该逃向何方呢。 在渐渐坠入黑夜的森林里,亚德雷死命奔逃。然而伤势沉重,疲劳升至顶点,最后一丝气力眼看就要耗尽。 「在那儿!」 娜榭塔妮亚则毫不留情地追逼亚德雷。尽管不晓得还能躲掉几发攻击,但肯定是撑不了太久。 「你还要再逃吗!」 他已经放弃与韩斯会合。 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向娜榭塔妮亚揭发真相,解开第七人的谜团,证明自己不是第七人,如此而已。 可是,亚德雷不明白雾是如何产生的。若不能解开并证明第七人的手法,不可能说服得了娜榭塔妮亚。 亚德雷想了又想,该如何造出雾气。雾、雾、雾、雾、雾…… 思考一专注,动作也随之迟钝。一只剑刃贯穿亚德雷的侧腹,让他倒卧在树干上。 「……总算逮到你了。」 娜榭塔妮亚一步步,从雾里慢慢逼近。 「……娜榭塔妮亚。」 看着她的脸,让亚德雷想起启程的那一天。当初遇到她,可真让人惊讶。谁能料到堂堂的一国公主,竟然会乔装成女仆跑来。 当时,亚德雷以为找到了好伙伴,以为只要和她在一起,即使魔神也不足为惧。 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听着,娜榭塔妮亚。」 「听什么?」 「……我是你的同伴。| 娜榭塔妮亚嘻嘻笑着,细剑随后伸向亚德雷,伸长的剑刃刺穿了亚德雷的耳朵。 「事到如今,还在胡说些什么。」 娜榭塔妮亚笑道,但她的眼神却透露着不屑。 这是属于她的眼神吗——?相遇当初的她,是个既开朗又活泼的少女。然而既然是获选为六花之一的战士,会有狠心的一面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这人真傻,要是乖乖投降忏悔,起码还能死得痛快些。」 「我才不忏悔,因为我根本没做错什么。」 亚德雷说道,并且也很清楚,娜榭塔妮亚根本无意听他解释。 当初相遇时,她并不像现在这样,而是既欢欣又雀跃。她当时啃着红萝卜,半开玩笑地射出剑刃。当时两人聊了什么呢……对了,是聊六花杀手的事。当时谁也想不到,六花杀手会在后来成为伙伴。 六花杀手——这字眼微微牵动亚德雷的思绪。但那感觉随后消逝,并未化作灵感。 「没用的,我不可能再上你的当了,你设局欺骗、伤害我们大家。我已经彻底认清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 「我没骗你,敌人打算利用你来杀了我,你才是被骗的人啊。」 但这番话,娜榭塔妮亚早已听不进去。 「我没有杀害伙伴,也没有设局陷害大家。」 细剑慢慢朝向亚德雷的心脏。 能挡得下来吗——亚德雷心想。要是运气好,也许还能保全性命,但亚德雷的手已经举不动了。 何况就算挡得了一击又如何,也只是活到下一击或再下一击才死罢了。疼痛与疲劳,渐渐带走亚德雷的求生意志。 好冷啊。为何会这么冷呢?昨天跟芙雷米同行时,天气明明还那么温暖。 「我刚说过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说着,娜榭塔妮亚的细剑剑刃瞄准亚德雷的心脏。亚德雷并没听见她的话,只一味地觉得冷。 「你就是第七人。」 细剑的剑刃逐步伸长。下一秒,亚德雷的手动了起来,在剑刃前交叉双臂抵御。随着骨肉撕裂声,左腕骨遭剑刃刺穿,右腕骨勉强将其挡下。 「……冷?」亚德雷嘀咕着。 「……没用的。」 娜榭塔妮亚以蛮劲刺下。但接下来,亚德雷顶回剑刃,并将其拨向一旁。娜榭塔妮亚失去平衡,脚步踏了个空。 亚德雷扶着被刺穿的左臂起立,折断了上头的细剑。突然的反击,让娜榭塔妮亚一时不知所措。 「抱歉了!」 他边喊边冲刺,鞋底对准娜榭塔妮亚的颜面将其踢飞。娜榭塔妮亚的持剑落地,手捂着脸颊。亚德雷接着又朝前一步,脚跟踹向她的下颚。 接着,他转身奔驰,离开了娜榭塔妮亚。那对双眼如今已恢复生气。 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呢——亚德雷在心中大叫。 答案就在亚德雷身旁,近到不禁令他汗颜,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注意到。 雾幻结界很冷。 「呜咕……休想逃!」 亚德雷以嘴拔起插在手臂上的剑刃。娜榭塔妮亚在身后紧追不舍,但亚德雷不以为意,不断地奔跑。 面对空中、地下而来的刀刃,亚德雷祈祷他们别刺中自己,一股脑地奔驰。 这里无法证明清白。要想证明,非得跑下去不可。 「公主!您没事吧?」 远方传来葛道夫的呼声,雾里微微浮现葛道夫、摩菈,以及被摩菈扛在肩上的芙雷米等人身影。芙雷米挣扎着身躯,试图解开摩菈的束缚。 看到芙雷米平安,亚德雷很高兴。芙雷米尽力奋战,并且活了下来。 接下来, 就等亚德雷揭穿第七人的谜团了。 「别管我了!快去追亚德雷!」 葛道夫挺身迎击,以铁枪挥倒群树并节节逼近。亚德雷虽然以剑架开铁枪,但却挡不住随后而来的巨大身躯,遭冲击撞至后方。 但亚德雷却感谢葛道夫将自己送往目的方向,因为他已经连跑步都很吃力了。 「快逃!」 在摩菈背上的芙雷米喊道,并扭着身子腾出一些活动范围,朝葛道夫与娜榭塔妮亚扔出炸弹,暂时牵制两人的动作。 亚德雷奔跑着,不停不停地奔跑。 终于…… 葛道夫追上他,将他反身压制在地。 「到此为止了,亚德雷。」 亚德雷被撂倒的地方,大约是从神殿奔跑十分钟的距离。十几头凶魔尸体散落在这儿。 昨天一见到凶魔的轰炸,四人便朝神殿出发,沿途遭受凶魔群攻击。亚德雷突围前往神殿,娜榭塔妮亚等人歼灭凶魔。这就是当时的战斗地点。 「抱歉,葛道夫,我没能收拾他。」 娜榭塔妮亚奔到亚德雷身旁。 「哪儿的话,您已经成功将他逼得走投无路了。」 已毫无余力抵抗的亚德雷,被葛道夫给勒得更紧了。 「干得好,葛道夫。下手吧。」 随后,摩菈也扛着芙雷米赶来。 「不行!快住手!亚德雷,拜托你快逃!」 芙雷米在摩菈肩膀上死命挣扎。 「公主、摩菈小姐,我想我们应该先让他吐实。要是杀了他,就无法得知幕后黑手是谁。」 「没用的,葛道夫。这家伙太过顽强,什么也不会招的。」 「没错,应该一口气杀了他。」 「放手!快放开我,摩菈!」 芙雷米虽使劲地挣扎,依然甩不开摩菈。 在旁人眼里,亚德雷照理说已经走投无路了,然而从摩菈身后而来的人影,却让他露出笑容。 「……咦?」 一看到那身影,娜榭塔妮亚的细剑从手里滑落。 「太慢了吧,你到哪里摸鱼去了。」 亚德雷对着终于现身的他——韩斯,以及跟在后头的恰姆说道。 「抱歉,我跑去找你们了。」 韩斯似乎也晓得自己不该离开神殿,尴尬地搔搔头。但亚德雷无意责备他。因为虽然是在最后关头出现,但好歹是赶上了。 「……咦?咦?」 娜榭塔妮亚呆愣了好一阵子,葛道夫也顿时无语。不久,娜榭塔妮亚连地上的剑都忘了捡,直奔至亚德雷身旁。 「怎么会……怎么会……也就是说……」 泪水从眼眶里汩汩流出。亚德雷边苦笑边说道。 「娜榭塔妮亚,你真的很厉害呀,厉害到连我都有点应付不来。」 「我竟然,下这种手……」 娜榭塔妮亚捂着脸哭了起来,葛道夫转头盯着一旁扛起芙雷米的摩菈。 「摩菈小姐,这得请你好好解释了。」 开口的同时,他紧握手中铁枪。摩菈则故作平静地回答。 「抱歉,是我骗了各位。但要是不这么做,就逮不到亚德雷了。」 「摩莅小姐,你……」 娜榭塔妮亚怒目对着摩莅。 「为何要欺骗大家!?」 「亚德雷是冒牌货。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为了获得胜利,手段并不是问题!」 「不对!你说了谎!欺骗了我们大家!」 泛着泪水的娜榭塔妮亚揪住摩菈,葛道夫见状,离开亚德雷并介入两人之间。芙雷米挣脱摩菈的束缚,奔到亚德雷身边。 亚德雷搭着芙雷米的肩膀,慢慢站起来。 「我说啊……」 在芙雷米的扶持下,亚德雷步履蹒跚地边走边开口。尽管音量不大,众人目光还是集中到他身上。 「你们知道地表最强,指的是什么吗?」 他倚靠着树干坐了下来。芙雷米从怀里掏出针线,开始为他缝起伤口。 「力、技、智、心,以及幸运,具备这一切的人。」 看着众伙伴,亚德雷笑了。 「所以答案很简单,地表最强就是我。除了我以外,有谁有办法活到现在?」 「你、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摩菈不但错愕,而且还很慌张。 「也差不多是时候打倒第七人了。」 听到这句,摩菈面露愕然。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的表情如雷轰顶,恰姆有点儿讶异,芙雷米蕴含期待地看着亚德雷。韩斯则嘻嘻笑着。 「我来公布答案吧,揭露关于第七人所设下的一切陷阱。」 其后,亚德雷说起自己的推理。 首先,是关于他对韩斯以及芙雷米说过的话:从劳伦上兵那儿听来的结界启动法是假的,第七人是在亚德雷开门之后启动了结界。由于芙雷米处理伤口时没施任何麻醉,让亚德雷说得结结巴巴的。 专注倾听的,只有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摩菈与恰姆似乎早就知道这番推理,那大概是韩斯告诉她们的。 说完前半段,亚德雷痛苦地喘着气。 「喵,等治疗完再说也不迟。不然由我帮你讲好了?」韩斯说道。 「开什么玩笑,你想抢走我的戏份吗?」 亚德雷从容地笑着,继续说下去。 「摩菈,让他这样继续说下去没问题吗?」芙雷米说道。 摩按的额头与颈子纷纷冒出冷汗。 「你、你究竞在说些什么?」 「如果你是第七人,那么也差不多是时候投降了。」 「少说蠢话了!」 摩菈接着对亚德雷说。 「亚德雷啊,这推理是不成立的。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造出雾气,唯有强力的结界——」 侃侃而谈的摩菈被亚德雷伸手制止,他早知道摩菈想表达些什么。 「有的。这世上有唯一一位圣者能造得出雾。」 「——这怎么可能?」 摩菈低语道。亚德雷看着她,长长叹了口气。尽管刚刚在韩斯面前逞英雄,但其实他现在连说话都很吃力。 「摩菈,你曾说过我不懂圣者之力;但我要反过来说,你们圣者不懂科学之力。这也没办法,毕竟圣者的力量远超越科学。不过虽然对你们来说微不足道,但科学可是个了不起的玩意儿喔。」 「……科学?」 摩菈纳闷道。看来她连这字眼的意思都不太明了。 「话说,你知道雾是什么吗?所谓的雾,就是空气中的水蒸汽凝结而成的细小粒子。天空漂浮的云朵,冬天呼出的白烟,跟雾气都是同个道理。」 亚德雷边解说,边想起自己的师父艾特洛·史帕克。 为了制造秘密道具,亚德雷从艾特洛那儿学到最尖端的科学知识,包括火焰燃烧的原理,毒的作用机制,以及气体与液体的运动法则。 以前他曾经认为,学这些一点都派不上用场,但要是没学,亚德雷这次大概就找不出答案了。 「只要气温越高,空气里的水蒸汽就越多。一旦气温骤降,水蒸汽就会还原成液态,成为细微粒子在空中飘荡。到这里能听得懂吗?」 「完全不懂。」一旁的恰姆说道。 亚德雷苦笑了一下。 「总之,要是闷热的天气突然降温就会起雾。只要这样记着就行了。」 「好。」 这次恰姆点了个头,她还真是意外听话。 「由于海洋就在一旁,海风带来湿气, 这座森林总是维持高湿度。只要急遽降温,就会瞬间起雾。」 「慢着。」摩菈再次出声。 她还真是爱打断别人啊^亚德雷心想。 「要如何让气温骤降?不管〈冰〉之圣者还是〈雪〉之圣者,都得布下大范围的结界才办得到。」 「摩菈,你脑筋太死了。对方用的不是降温,而是升温啊。」 摩菈沉默了好一阵子,接着彷佛恍然大悟般抬起头。 「这是个宏大的计谋,构思的规模超乎寻常。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为了陷害我,操纵整个大自然。」 「……〈太阳〉圣者,黎乌拉。」 答对了——听到芙雷米念出的名字,亚德雷默默赞许。 亚德雷在踏上旅途的前后,都听说过六花杀手的传闻。弓术高手马特勒、剑士弗迪尔加、〈冰〉之圣者艾思药,以及〈太阳〉圣者黎乌拉。声名远播的战士,接二连三遭人暗杀。 听到这些事的当时,亚德雷就感到不太对劲。〈太阳〉圣者黎乌拉虽然是力量强大的圣者,但应该已年迈而无法战斗。他一直纳闷,为何六花杀手要杀掉黎乌拉。 之后,亚德雷与芙雷米会合,并且在知道她六花杀手的身分时,向她确认这件事。 『黎乌拉……〈太阳〉圣者也是你杀的吗?』 而芙雷米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那与我无关。』 这也是当然的。芙雷米半年前背叛了凶魔同伴,之后就没再杀害六花候补。而〈太阳〉圣者黎乌拉是在约一个半月前失踪的,与她并没有关系。 那么会是谁呢? 『我问个问题,摩菈。以〈太阳〉圣者黎乌拉的力量,有办法让周遭气温上升吗?应该可以吧?毕竟根据她的传闻,只要使出全力,烧毁一座城都不是问题。」 「……可、可以的。」 「即使上了年纪的今天,依然能办得到?」 「黎乌拉由于腰腿瘫软,生活已离不开安乐椅。但是〈太阳〉的神力与肉体的衰弱无关。」芙雷米替结结巴巴的摩菈回答。亚德雷点点头,接着进入推理的核心部分。 「那么我要说关于第七人设计的圈套了。首先,第七人和伙伴一起绑架了〈太阳〉圣者黎乌拉,逼她配合自己……我猜大概是拿家人要挟之类的老方法吧。黎乌拉照着命令,让周遭一带气温上升,时间大约花了一个月。」 亚德雷环顾周遭同伴。 「我想大家应该都记得刚来这里时,天气异常炎热吧?那就是黎乌拉的力量造成的。」 全员回想起昨天,纷纷点了头。 「接下来有两种可能:第七人可能派出伙伴攻击营寨,杀了里头所有士兵,然后伪装成士兵的样子,或者是跟营寨里的士兵事前串通好。总之,营寨那些人把关于雾幻结界的事,以及假的启动方法告诉六花勇者。」 「要是我们当中,有人知道真正的结界启动法呢?」摩菈问。 「到时计划就会自动中止。只不过这可能性不高,因为建造营寨的国王奉行机密主义,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结界的启动方法。」 「……继续说。」 「第七人利用凶魔,把我们引到神殿去,接着在我打开殿门的同时打信号。藏在附近的同党凶魔一听到信号,就杀了〈太阳〉圣者黎乌拉。」 负责送出信号的,应该就是神殿附近那头变形型凶魔,靠着尖笑来通知杀害黎乌拉的时 机。 「黎乌拉一死,她的〈太阳〉之力也随之消灭,导致气温骤降,并产生雾气。我们彻底上了当,误以为结界启动了。」 当时亚德雷曾感到一阵寒意窜起。那并不是错觉,而是气温真的下降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气温的变化正是敌人的圈套。 「事情结束后,第七人若无其事地靠近祭坛,趁大家陷入混乱时,启动真正的结界。之后就不必多说了。对方只要等着大家质疑我,把我当作冒牌货就行了。」 「慢着!你有什么证据?没有的话一切都只是臆测!」 「我话还没说完呢。」 亚德雷接受的治疗已告一段落。他想站起来,不过被韩斯制止。 「交给我来呗,你只要负责说明就好了。」 亚德雷倚靠着树干蹲下。韩斯前往周遭散落的凶魔尸体旁,一具一具检查。 「那么剩最后一个问题。第七人把黎乌拉的尸体藏在哪儿?黎乌拉被杀害的地点离神殿不会太远。毕竟要听到神殿前凶魔发出的信号,它们才能下手。抱着尸体四处晃荡,有可能被摩菈、韩斯、恰姆撞见而事迹败露。就算埋在地下,还是有可能被发现,因为我们有恰姆在。」 恰姆的能力是操纵肚子里的凶魔。只要派出蚯蚓或蜥蜴凶魔调查地面,尸体很有可能被发现。 「尽管森林辽阔,但能藏的地方意外地少……不对,是只有一个地方能藏。」 「喵,我找到了。」 这时,韩斯伸手指向一具长约五公尺,外型有如踵鱼的凶魔。这具尸体乍看没什么,但若仔细一瞧,可以发现它腹部微微鼓胀。 「韩斯,剖开它。」 亚德雷咽了口口水。决定命运的一刻来了,证明亚德雷清白的唯一证据就在里头。推理正确与否,只要剖开凶魔腹部就能立见分晓。 「能藏尸体的地方,就只有凶魔的肚子。」 韩斯拔剑,剖开鳕鱼肚子,里头果真滚出一具沾满凶魔胃液的老媪尸体。 「来检查看看呗,摩菈。这老太婆应该就是〈太阳〉圣者黎乌拉了呗?」^ 听了韩斯的话,摩菈战战兢兢地蹲近老媪瞧了瞧,随后瘫坐在地。 「黎乌拉大人……这位的确是黎乌拉大人。」 亚德雷安心地松了口气。韩斯继续接着说下去。 「那么,还有人觉得亚德雷是冒牌货喵?要是有的话,那么麻烦解释一下,为何这老太婆会死在这儿。」 照理说应该没人会再质疑了,但摩菈却站起来反驳。 「这也是陷讲之一!是亚德雷为了让自己以假乱真,事前准备好的!」 摩菈依然主张亚德雷是冒牌货,但如今已没人再支持她的意见。 「若真是那样,亚德雷应该早就提出这套推理了。你知道他一路走来,有几次差点丧命喵?」 「这……」 摩菈低下头,试着找出其他话反驳。如今只剩她一人还怀疑亚德雷的真假。形势已经逆转,轮到第七人身陷危机了。 接着,摩菈艰涩地挤出一句话。 「……是我弄错了,亚德雷并不是冒牌货。」 亚德雷忍着疼痛喘了口气,身体失去力量,沿着树干滑落。他本想举个拳头庆贺,但却提不起劲。 「所以我打从一开始不就说了吗,我不是那第七人。」 如履薄冰的险胜。亚德雷并没把握凶魔一定会将尸体藏在这儿,对方有可能照着平凡做法埋进地底,或是在结界外杀掉她。最后的最后,亚德雷仰赖的是运气。 然而他还是赢了,揭穿了第七人的计谋。 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办得到呢——亚德雷很是得意。 「欸,那老婆婆是被谁杀掉的?」恰姆这时问了。 「应该是那鳄鱼型凶魔吧。它吞食了黎乌拉,然后死在这儿。」 「等等,这样一来,究竟谁是第七人!?」 摩菈喊道,然而众人回以沉默。 亚德雷也不清楚第七人会是谁。尽管揭穿了圈套的全貌,但关于第七人,他并没任何线 索。 然而目前看来,似乎也没有讨论的必要了。 「摩菈小姐,你明白自己身处的立场吗?」 娜榭塔妮亚的口吻,蕴含了静谧的怒火。她拾起剑,对准了摩菈。 「芙雷米小姐,请你保护好亚德雷先生。葛道夫,别让摩菈逃了。」 摩范边后退边喊道。 「慢着,公主,犯人并不是我。你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 「……要证据的确是没有,但除了你还会有谁?难道你想说,芙雷米小姐是冒牌货不成?」 该不该阻止她呢——亚德雷烦恼着。目前的确没证据,但除了摩菈,还有其他可能吗?他很确定芙雷米不是冒牌货。娜榭塔妮亚也不是。韩斯协助自己揭穿第七人的计谋。恰姆则是根本不像。至于葛道夫如此忠诚的男人,也实在不像是个背叛者。 错不了了,犯人就是摩菈——正当亚德雷如此想着,恰姆说话了。 「犯人不是阿姨喔。」 众人目光全集中到恰姆身上。 「恰姆呀,拿到了这个东西。」 说着,她掀开上衣露出肚子。一块石版就夹在腰带与肚子之间。 亚德雷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恰姆呀,在摩菈阿姨离开神殿后,掀开神殿的地板往下挖,结果挖出一个大箱子,里头放了宝剑跟石版喔。」 韩斯接着恰姆继续说明下去。 「打造这结界的家伙可真是准备周到,在用来启动结界的祭坛里准备了好多备用品。那些东西埋得好深,害我们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挖出来。亚德雷,你刚刚没进神殿喵?有看到里头的大坑喵?」 亚德雷摇摇头。当时被娜榭塔妮亚追杀,让他根本顾不得那些。 「嘿嘿嘿,是恰姆找到的喔。」。 「可是猜出地底有东西的人可是我呀。」 「可是是恰姆发现的喔。」 「可是是我想到的呀,喵。」 「要争功晚点再争吧。那石版上刻了什么?」 被亚德雷插嘴一问,韩斯与恰姆一同嘻嘻地笑。 「里头有两块石版,一块就跟祭坛上的一样,至于另一块刻的不是神言,而是连我也看得懂的文字。」 韩斯顿时成了众人焦点。也因此,没人注意到这七人当中,有个人神情丕变。 「『若要再次启动结界,须先清除宝剑与毁损石版,再重新施行启动步骤,即手握宝剑滴下鲜血,配合指定咒语并破坏石版。』」 「……咦?」 葛道夫不由得发出与他威武的外貌一点都不相称的奇声。 亚德雷也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接着怀疑自己的记忆,最后怀疑石版的真假。 因为亚德雷清楚记得,一伙人首次踏入神殿,直到恰姆现身为止,当中的一切经过。 「喵?我当时不在场,所以石版是谁破坏的?」 「恰姆到神殿时,石版就已经坏啰。那是谁破坏的呀?」 亚德雷翻寻记忆。 『结界已经被启动了,真不敢相信。这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不晓得。说来尴尬,我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亚德雷当时这么说,并且摇了摇头。 『总之,先解除结界吧。借过一下。』 最先接触祭坛的是葛道夫。他拔起宝剑,试着解除结界。 『让我看一下。上一代六花勇者也曾做过类似的结界,我记得他们当时是用这方法解除的。』 接着轮到亚德雷。他重新插上剑并滴下鲜血,试着解除结界。 在那之后…… 『结界解除!快解除结界!停止!浓雾速速消散!我乃结界之主!』 娜榭塔妮亚抓着宝剑,念起各种咒语,最后不耐烦地捶打台座与石版。 石版就是在当时裂开的。 「好险呀,摩菈阿姨,你差点就要被杀掉了。」 「……我不懂。这到底怎么回事?」 恰姆对摩菈投以微笑,然而跟不上状况的摩菈,依然感到不知所措。 「亚德雷,你总该有看到呗?是谁打坏石版的?」 尽管韩斯问道,亚德雷却答不出口。 「喵。芙雷米你知逍喵?」 于是韩斯改问芙雷米,芙雷米毫不迟疑地回答了他。 「……是娜榭塔妮亚。」 娜榭塔妮亚面露怯色并向后退去。她说不出话来,只剩脑袋晃呀晃的,竭力澄清自己的嫌疑。 「当时的石版……我、我并没有启动结界的意思。」 「原来是公主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原本还以为是葛道夫呢。」 韩斯拔出剑,恰姆举起狗尾草抵着嘴角,葛道夫则挺身站到娜榭塔妮亚面前阻止两人。 这一定是陷讲,不然就是哪里弄错了。她不可能是犯人。 亚德雷一边想,一边回忆起与她共度的那段曰子。 娜榭塔妮亚不曾有过可疑举动:不管是乔装成女仆模样前来探监的时候;获选为六花勇者,一同启程的时候;帮助遇袭村民的时候;途中一度分离,并再次会合的时候;知道芙雷米是敌人,与之交手的时候。 最后,是遭凶魔轰炸,前往神殿的时候。 「……啊。」 亚德雷口里泄出悲痛的唉声。 前往神殿的途中,四人为他挡下凶魔。在混战当时,娜榭塔妮亚说了:^ 『亚德雷先生,你快到神殿去,这里交给我们负责!』 为何当时没想到呢?这陷阱有个大前提,就是只能让一名六花勇者只身前往神殿。娜榭塔妮亚一句话,让亚德雷不假思索地行动,并且在神殿前落入第七人的诡计。 「还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公主您放心,我会守护您的。」 葛道夫浑身散发出杀意,护着身后的娜榭塔妮亚。 「犯人是公主?竟有这种事……」 摩菈惊愕得手足无措。 韩斯与恰姆步步朝着娜榭塔妮亚逼近。芙雷米拔出枪,做出备战姿态。娜榭塔妮亚则一边拔剑,同时对亚德雷投以恳求的眼神。 「亚德雷先生,拜托你劝劝他们,我并不是第七人。」 不,她不是冒牌货——亚德雷心想。然而说出口的,却是不同的话语。 「原来这就是真相吗,娜榭塔妮亚。」 「……亚德雷先生。」 听了亚德雷的响应,娜榭塔妮亚突然变了表情,原本既害怕又无助的她,脸上的紧张顿时褪去。 随后,娜榭塔妮亚嫣然而笑。典雅的开朗笑容,就跟初遇当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resign.」她说。 「……咦?」 娜榭塔妮亚收起剑,摊开双手并说道, 「这样还不懂吗?我说resign,也就是投降的意思。」 众人纷纷无语,并且全都动弹不得。 那表情以及满不在乎的口吻令大家措手不及,只能愣愣地瞧着她。 「……公主,您究竟在说些什么?」 「葛道夫,我就是第七人。」 娜榭塔妮亚对着彷佛凝结般的葛道夫肩膀拍了拍,就像是在慰劳他过去的辛劳。 「抱歉了。」 说完,娜榭塔妮亚穿越葛道夫身边,站到场中央。 「我原本能再拖延更久的,不过看了亚德雷先生的样子,再辩解下去似乎也没意义。」 她对着周遭全员环顾一圈。 「真是太大意了。我虽然知道殿里有备用祭具,却没想到竟然连启动方法都记载了。看来事前调查还是不够充分,而且没想到最后竟然连一 个人也没除掉……当初还以为起码能解决两人的。」 娜榭塔妮亚十分冷静,不只态度无畏,也没有歉意,看不出丝毫慌乱。 「我想,失败原因就在于欠缺积极吧。我有机会偷袭亚德雷先生,也有机会事先收拾葛道夫,还有许多其他战法,却都没把握住。毕竟这计划直到中途为止,都还是无比顺利的。」 亚德雷耳朵听着她的话,但却没听进脑子里。 「韩斯先生,我当初以为你会是最棘手的敌人,并且想了许多方法要让你背黑锅,可惜似乎是白费力气。不过你虽然不是最棘手,也的确够难缠了。要是没有你,我想我就不会输了。」 娜榭塔妮亚笑着环视众人。 「怎么了,为何大家都不出声呢?」 看着那表情,亚德雷依然抱持希望,觉得娜榭塔妮亚应该不是敌人。她的举止是如此坦然,甚至不禁让人以为,她陷害众人的做法是正确的。 「为……」摩菈艰声说道。 「为何计划杀我们?不对,为何下手杀我们……为何要加入魔神,毁灭世界……」 惊讶让摩菈连话都说不完整。看着她的样子,娜榭塔妮亚表情微露阴霾。 「其实应该是没必要做到这地步,我应该表明一切并寻求帮助。不过事到如今,这么做也没意义了。」 这时,葛道夫跪到娜榭塔妮亚脚边。 「公主!请告诉我,您究竟打算做什么?我愿意继续跟随您!」 娜榭塔妮亚低头看着葛道夫,苦笑了一下。 「其实呢,葛道夫,我曾经以为你会加入我。若你当时能忠实地倾听,我就会说出计划真相了。只是你……」 说到一半,她手遮着嘴,一脸淘气地嘻嘻笑着。 「想不到你竟然会说出那些话。」 不知道葛道夫和她说了些什么,不过那一点都不重要了。 「公主,恰姆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杀恰姆我们呢?」 「也对,这才是正题。」 娜榭塔妮亚手贴胸口,用真挚的语气说道。 「我追求真正的和平,想创造魔神、凶魔、人类和平共处的世界,因此进行了这次的计划。」 亚德雷什么也说不上,因为他根本连意思也无法理解。 「我并不恨你们,但我得让魔神复活,因此非得抹杀六花勇者的存在不可。」 「我不懂……一点也不懂。公主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摩菈听得一头雾水,娜榭塔妮亚没理会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拜托大家,能不能就此撤退呢?我会负责处置复活后的魔神,绝不会让人类世界毁灭,我一视同仁地爱着人类与凶魔。」 「公主,拜托,请你解释得让我们听得懂吧。」 「那么我就说简单些。我的目的是让凶魔拥有人性,让它们与人类和睦相处。」 亚德雷尽管感到莫名其妙,觉得一点道理都没有,但还是听进了娜榭塔妮亚的话。这也许是受到现场气氛影响,也或许是受到她那非凡的气质影响。 「喵、喵?要是和睦相处,就能世界和平吗?」 连韩斯也屈于她的气魄。 「可以的。当然这不会毫无危险,会伴随些许牺牲,但真的只是牺牲少数人。」 「……大概多少人?」芙雷米问。 「粗略估计,大约五十万人就够了。」 娜榭塔妮亚口气洋溢自信,说得理所当然。 亚德雷无法理解。不管是她的想法,还是她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无法理解。眼前的她,其实是头披着可爱外皮的怪物。 「……韩斯、芙雷米、摩菈、恰姆。」 对着茫茫然的伙伴,亚德雷开口说了。 「……杀了她!」 一句话启动了所有人。韩斯拔剑奔驰,恰姆含着狗尾草吐出凶魔,摩菈握起拳头,对着娜榭塔妮亚攻去。 最先击中的是摩菈。她一击粉碎了娜榭塔妮亚的头颅。 然而…… 「……看来还是说服不了吗。」 明明头颅碎裂,娜榭塔妮亚却若无其事地站着,她的身子、铠甲与衣服一同崩解,化为泥土般的物质。 「真是太遗憾了。」 声音并不是从化为泥土的娜榭塔妮亚身上发出,而是来自周遭森林。 「再会了,葛道夫,很遗憾不能与你继续同行。」 「这是……?」 「是凶魔的招数,而且是相当高等的凶魔才会的。」亚德雷说。 「还有,芙雷米小姐,我想我们将来一定能相知相惜的。」 「喵!她还在这附近。」 「后会有期了。」 韩斯朝着声音来向奔去,和恰姆吐出的凶魔一同追捕娜榭塔妮亚。 「芙雷米!亚德雷交给你照顾!」 摩菈往森林里奔去,愣了好一阵子的葛道夫也在随后追上。现场剩下亚德雷与芙雷米两人。 「……真想不到,竟然是娜榭塔妮亚,简直令人无法置信。」 亚德雷气若游丝地说。第七人的真面目水落石出,心情一松懈,满身痛楚也陆续袭来。 芙雷米扶着靠在树干上的亚德雷,让他躺到地上。 「别再说话了,亚德雷,你真是太乱来了。」 「乱来……正是我的绝活呀。」亚德雷笑着说。 「你血流得太多了。待着别动,我这里有些补药。」芙雷米的脸就在亚德雷正上方。 「你还真是变得温柔许多啊……当初就该这样子的嘛。」 「叫你别再说话了。」 说着,她手身进披风里翻找。看着芙雷米,亚德雷想起当初与她相遇时的一切。第一次见到她,亚德雷觉得她真美,并且想守护她。就只是个念头,没有任何理由。 即使知道她是六花杀手、凶魔的女儿,这念头依然不变。 「……欸,芙雷米,你喜欢我吗?」 伸进披风里的手停下动作,芙雷米注视着亚德雷并说道: 「我讨厌你。」 说完,芙雷米视线瞥到一旁,那口吻听起来并不带负面语气。 「为什么啊?」 「跟你在一起,会害我想活下去。」 听了这回答,亚德雷露出微笑。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想开口,喉咙却发不出声,也没办法好好控制舌头。 「……亚德雷!」 视野急遽缩小。芙雷米拍打亚德雷的面颊,似乎在喊些什么,却什么也听不到。 「……醒……不要……」 他实在听不清楚,只觉得好困好困。 放心吧,我只是稍微闭目养神罢了——亚德雷想开口,嘴唇却动也不动。 这时,一股柔软的触感碰上他的嘴唇。带点辛辣的液体送进口中,穿过喉咙,流进胃里头。随后,亚德雷的意识坠入黑暗之中。 终章 新的谜题 一睁开眼,迎面而来的是炫目光芒。天亮了,太阳光正照着亚德雷的脸颊。 迷雾已散去。 「……」 亚德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神殿里。外头的日光,是从毁坏的殿门照进来的。 「你醒了?」 从日光的反方向传来人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摩菈在那儿。 「真抱歉啊,是我而不是芙雷米。」 这是在损我吗?——亚德雷心想。不过要是能把摩菈换成芙雷米,的确是更让人开心。 亚德雷看着自己的身子,发现到处贴满了浓绿色的贴布。然而芙雷米当初包扎时,并没用到这样的东西。 「那是吸收山岳精气的草药。你这种程度的伤,大概过个两天就能痊愈了。」 「……真的假的?」 「山之力可是疗愈之力,你就相信我吧。」 亚德雷坐起身子。尽管浑身疼痛,但的确是能行动了。他昨天一度以为今后将无法再战斗,对圣者之力不由得刮目相看。 「亚德雷,抱歉。」 摩菈突然双手触地并垂下头。 「我竟然没发现你是真货,实在是这辈子最大的过失。都因为我胡来,害你如此伤重……」 「过去的事就算了。与其跟我道歉,你应该跟其他人道歉才对。」 亚德雷让摩菈抬起头。位于亚德雷脚底方向的韩斯,就在这时开口说了。 「她道过歉了,也是像这样子双手伏地。」 「是吗……那就好。」 亚德雷又倒回地上,看来神殿里只有摩菈与韩斯两人。其他人现在怎样了?娜榭塔妮亚呢? 「我没逮到娜榭塔妮亚,不好意思啊喵。」韩斯说道。 「大家都没事吧?」 「那当然。恰姆、芙雷米、葛道夫都在外头。」 亚德雷松了口气。只要大家平安无事就好。能熬过那骇人的诡计而一人不损,也称得上伟业一件了。 「亚德雷啊,要是没有你,我们应该已经上了娜榭塔妮亚的当,死掉好几个伙伴了吧。真是想到都令人毛骨悚然。」 「将来有什么事,尽管包在我身上吧。」 「……地表最强是吗。若是其他人,我大概会一笑置之,但你不一样,真的干得好极了。」 「喵喵喵。」 韩斯突然插嘴进来。 「是不是也该慰劳我几句啊?」 「也对,辛苦了。」 「喵!这是什么差别待遇!」 这下他开始发泄不满。 「我也是很卖命的啊。最先发现亚德雷清白的是我,跟亚德雷一起摆平恰姆的也是我,说服恰姆搜查地底的还是我。」 「我、我明白了,你也一样贡献良多,我由衷感谢。」 「喵,这还差不多。」 韩斯真的是干得太好了——看着两人一来一往,亚德雷暗忖。幸亏有他看透真相,亚德雷才得以活命;最后能逼出娜榭塔妮亚也都是他的功劳。 「韩斯,你其实早就发现娜榭塔妮亚的圈套了吧?」 「是啊,不过也只有到中途为止,因为我想不出她会把尸体藏在哪儿。」 那表情看起来并不像在吹嘘,亚德雷真庆幸这家伙不是反派角色。 「韩斯,你这家伙真不简单,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可靠的男人。」 「嗯?」 韩斯突然变得行为别扭,有事红着脸又是搔头,对着周遭张望四周。 「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关照了。」 「喵喵,你这么说,会害我不好意思的。」 「这家伙究竟想怎样?」摩菈嘟哝道,而亚德雷也不是很清楚。 就在这时,恰姆进入神殿。 「恰姆,葛道夫状况如何了?」 「看来还是不行呀。恰姆不管问什么,他都不理不睬。」 恰姆耸耸肩说道。说到葛道夫,亚德雷对他深感同情,明明竭尽忠诚,却狠遭公主背叛。年纪轻轻的他,不知是否能承受得住。 「我们别理他,直接出发吧,他那样子一定派不上用场。」 「就算用逼的也要让他重新振作。我们对魔神的战争,甚至都还没开打呢。」 摩菈的一句话,吹散了亚德雷原先无忧无虑的心情。她说得没错,打倒魔神才是最终目的,如今大家就连魔哭领都还没踏进一步呢。 亚德雷坐起身子,接着站了起来。 「……咦?亚德雷你起来做什么?」 「去外头呼吸新鲜空气。」 尽管疼痛依旧,但走个路是不成问题的。亚德雷留下韩斯等人,独自来到外头。 亚德雷沐浴在朝阳下,在盐柱间漫步,看到葛道夫就蹲靠在柱子上。 亚德雷心想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于是离开了神殿,进到森林里。在那儿,他很快就找到了想找的人。 「……你起来了?」 芙雷米没好气地嘟哝一声。她的表情一反昨日,回到最初的冷淡模样。 「是啊。」 那么,该跟她聊什么好呢——亚德雷站到她身旁看着她的脸,却想不出话来。 「真遗憾对吧,娜榭塔妮亚竟然是那第七人。」 「这句话什么意思嘛。」 「你不是对她有意思吗?」 「你怎么这么说啊?」 亚德雷不满地嘟起嘴。他对娜榭塔妮亚并没什么特别的好感,但两人的确颇为投合;若要说遗憾,倒也的确是有些遗憾。 「抱歉,请你别一直跟我搭话。」 芙雷米别过头去,令亚德雷一阵错愕。她昨天明明那样拼命地守护自己,这落差也未免太大了。 「我不知遒该怎么跟你沟通,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 「所以,我需要再多点时间。」 亚德雷叹气。 「好吧,那我问两个问题就好。」 芙雷米点点头。 「你愿意取消之前说过的单打独斗,和我们一起走,对吧?」 「是的,我已经死心了。反正就算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 她可真是不老实啊——亚德雷心想。 「与我在一起,让你想活下去。这句话是真的吗?」 芙雷米红起脸并垂下头,忿忿的目光朝上对着亚德雷,接着微微点了个头。 「加油吧。我们大家要打败魔神,一起活到最后。」 芙雷米点点头,接着别过头,一副「问够了就快走吧」的表情。 就在这时…… 「……?」 亚德雷发现从营寨方向来了个人影,逐渐靠近神殿。 「怎么了,亚德雷?」 芙雷米问完,也很快注意到人影。 前来的是个少女。她娇小的身躯穿着铁甲,发出声响快步跑来。 一察觉到声音,摩菈等人纷纷来到神殿外,葛道夫也抬起头望着少女。 「那、那个,不好意思!」 少女鞠了个躬。带着小眼镜的她,看起来温顺老实,彷佛小动物般怯生生的举动,与那身笨重铠甲极度不搭调。 「……萝萝妮亚?」亚德雷问道。 少女抬起头,见到眼前的亚德雷,突然变得笑逐颜开。 「亚德!好久不见了!你果然也获选了吗?」 「要说好久不见,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亚德雷支支吾吾地说。少女要求与亚德雷握手,于是不知如何是好的亚德雷伸手握住了她。 「 ……这女的是谁?」背后的芙雷米嘀咕道。 亚德雷赶紧松开手。少女注意到周遭视线,接着低下头。 「对、对不起!我都忘了自我介绍!」 少女……萝萝妮亚再三鞠躬道歉。 「我是〈鲜血〉圣者,叫做萝萝妮亚·曼切特!抱歉这么晚才来报到!」 「萝萝妮亚,你怎么会来这儿呢?」 听见摩菈的声音,萝萝妮亚抬起头。 「摩菈小姐,抱歉来迟了!可是我会合的途中碰到起雾,根本无法靠近这里。」 「我问的倒不是这个……」 「那个……我知道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称为六花勇者,但是会努力加油的!」 亚德雷倒抽了口气,背脊发寒发僵,甚至有种地表摇摇晃晃的错觉。 「能让我看看证明吗?」摩菈说。 「好、好的。就是这个,六花勇者的印记。」 说着,萝萝妮亚拉下胸甲,露出锁骨附近的纹章。那就跟亚德雷以及其他伙伴所拥有的一样,是货真价实的六花纹章。 「那个,不好意思,我从刚刚就一直很好奇。」 她环视周遭陷入战栗的伙伴,接着又说了。 「为什么会有七个人在呀?」 没人能回答萝萝妮亚的疑问。 亚德雷体认到,与娜榭塔妮亚的战斗,只不过是场前哨战。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正要开始。 后记 从前作「战斗司书」系列起持续捧场的读者,好久不见。各位新读者,初次见面,我是山形石雄。 大家对这部《六花的勇者》感想如何呢?若是可以,愿大家今后也能继续支持本作。 前作完结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给许多人添了不少麻烦与担心,敝人今后会努力避免这样的状况再次发生。 先前有段时间,我迷失了自我;不过到最近,开始觉得不管有没有迷失,都非得写点东西不可。 不知道大家认为敝人有进步,还是退步了呢? 接着是近况报告。 敝人的体质生来就是耐热畏寒,每到夏天总是为冷气病所苦。不过今年由于电力不足,不管哪里都推行冷气节约,我的夏天反而过得比往年还要健康。 只不过前阵子吹电风扇吹过头导致感冒,一躺就躺了三天。病愈之后隔天洗了冷水澡又让感冒再次复发,于是又浪费了一整天。 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改善这夸张的虚弱体质。 这不是开玩笑,敝人是真的颇烦恼。 本作的部分版税将捐给民间团体「福岛除染委员会」,用以除去福岛的放射性物质。 尽管只是微薄之捐,还是希望能为重建略尽一份心力。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感谢责任编辑t氏,这次又给您添麻烦了。最后是编辑部的各位,多谢大家照顾。 那么各位读者,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从前作「战斗司书」系列起持续捧场的读者,好久不见。各位新读者,初次见面,我是山形石雄。 大家对这部《六花的勇者》感想如何呢?若是可以,愿大家今后也能继续支持本作。 前作完结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给许多人添了不少麻烦与担心,敝人今后会努力避免这样的状况再次发生。 先前有段时间,我迷失了自我;不过到最近,开始觉得不管有没有迷失,都非得写点东西不可。 不知道大家认为敝人有进步,还是退步了呢? 接着是近况报告。 敝人的体质生来就是耐热畏寒,每到夏天总是为冷气病所苦。不过今年由于电力不足,不管哪里都推行冷气节约,我的夏天反而过得比往年还要健康。 只不过前阵子吹电风扇吹过头导致感冒,一躺就躺了三天。病愈之后隔天洗了冷水澡又让感冒再次复发,于是又浪费了一整天。 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改善这夸张的虚弱体质。 这不是开玩笑,敝人是真的颇烦恼。 本作的部分版税将捐给民间团体「福岛除染委员会」,用以除去福岛的放射性物质。 尽管只是微薄之捐,还是希望能为重建略尽一份心力。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感谢责任编辑t氏,这次又给您添麻烦了。最后是编辑部的各位,多谢大家照顾。 那么各位读者,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从前作「战斗司书」系列起持续捧场的读者,好久不见。各位新读者,初次见面,我是山形石雄。 大家对这部《六花的勇者》感想如何呢?若是可以,愿大家今后也能继续支持本作。 前作完结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给许多人添了不少麻烦与担心,敝人今后会努力避免这样的状况再次发生。 先前有段时间,我迷失了自我;不过到最近,开始觉得不管有没有迷失,都非得写点东西不可。 不知道大家认为敝人有进步,还是退步了呢? 接着是近况报告。 敝人的体质生来就是耐热畏寒,每到夏天总是为冷气病所苦。不过今年由于电力不足,不管哪里都推行冷气节约,我的夏天反而过得比往年还要健康。 只不过前阵子吹电风扇吹过头导致感冒,一躺就躺了三天。病愈之后隔天洗了冷水澡又让感冒再次复发,于是又浪费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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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前阵子吹电风扇吹过头导致感冒,一躺就躺了三天。病愈之后隔天洗了冷水澡又让感冒再次复发,于是又浪费了一整天。 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改善这夸张的虚弱体质。 这不是开玩笑,敝人是真的颇烦恼。 本作的部分版税将捐给民间团体「福岛除染委员会」,用以除去福岛的放射性物质。 尽管只是微薄之捐,还是希望能为重建略尽一份心力。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感谢责任编辑t氏,这次又给您添麻烦了。最后是编辑部的各位,多谢大家照顾。 那么各位读者,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从前作「战斗司书」系列起持续捧场的读者,好久不见。各位新读者,初次见面,我是山形石雄。 大家对这部《六花的勇者》感想如何呢?若是可以,愿大家今后也能继续支持本作。 前作完结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给许多人添了不少麻烦与担心,敝人今后会努力避免这样的状况再次发生。 先前有段时间,我迷失了自我;不过到最近,开始觉得不管有没有迷失,都非得写点东西不可。 不知道大家认为敝人有进步,还是退步了呢? 接着是近况报告。 敝人的体质生来就是耐热畏寒,每到夏天总是为冷气病所苦。不过今年由于电力不足,不管哪里都推行冷气节约,我的夏天反而过得比往年还要健康。 只不过前阵子吹电风扇吹过头导致感冒,一躺就躺了三天。病愈之后隔天洗了冷水澡又让感冒再次复发,于是又浪费了一整天。 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改善这夸张的虚弱体质。 这不是开玩笑,敝人是真的颇烦恼。 本作的部分版税将捐给民间团体「福岛除染委员会」,用以除去福岛的放射性物质。 尽管只是微薄之捐,还是希望能为重建略尽一份心力。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感谢责任编辑t氏,这次又给您添麻烦了。最后是编辑部的各位,多谢大家照顾。 那么各位读者,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从前作「战斗司书」系列起持续捧场的读者,好久不见。各位新读者,初次见面,我是山形石雄。 大家对这部《六花的勇者》感想如何呢?若是可以,愿大家今后也能继续支持本作。 前作完结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给许多人添了不少麻烦与担心,敝人今后会努力避免这样的状况再次发生。 先前有段时间,我迷失了自我;不过到最近,开始觉得不管有没有迷失,都非得写点东西不可。 不知道大家认为敝人有进步,还是退步了呢? 接着是近况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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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认为敝人有进步,还是退步了呢? 接着是近况报告。 敝人的体质生来就是耐热畏寒,每到夏天总是为冷气病所苦。不过今年由于电力不足,不管哪里都推行冷气节约,我的夏天反而过得比往年还要健康。 只不过前阵子吹电风扇吹过头导致感冒,一躺就躺了三天。病愈之后隔天洗了冷水澡又让感冒再次复发,于是又浪费了一整天。 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改善这夸张的虚弱体质。 这不是开玩笑,敝人是真的颇烦恼。 本作的部分版税将捐给民间团体「福岛除染委员会」,用以除去福岛的放射性物质。 尽管只是微薄之捐,还是希望能为重建略尽一份心力。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感谢责任编辑t氏,这次又给您添麻烦了。最后是编辑部的各位,多谢大家照顾。 那么各位读者,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序章 杀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io 录入:io 修图:烧饼 在坚石连绵的干枯荒野上,亚德雷踏过地面稀疏的干草,死命狂奔着。 这里是魔哭领——位于大陆西方的突出半岛,魔神与凶魔群聚的地带。亚德雷目前正位于其东部,名为咯血谷的地方。 时间是夜晚。在黯淡月光下,唯一照亮道路的,就只有镶在铠甲胸口上那颗绽放光芒的宝石。 「快!」 亚德雷边跑边喊,身后的三盏光芒——芙雷米、恰姆、葛道夫,也紧紧尾随亚德雷。 他气息不继,心跳剧烈,嘴唇发颤,脚步也不听使唤;但那并不是因为全力奔驰,而是受眼前恶梦般的突发事件影响。 「韩斯!萝萝妮亚!你们在哪里?」 亚德雷放声呼喊,但从眼前的漆黑之中,没传来任何回应。 「是谁死了吗!韩斯、萝萝妮亚,快回话!」 亚德雷扯着嗓子,跳上眼前悬崖,沿着崖边的凹坑手脚并用,迅速攀了上去。 途中,他不经意地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上头的救世勇者象征——六花纹章,正散发朦胧微光。 六枚花瓣如今缺了一枚;这也就代表,已经有一名勇者丧命。 「韩斯!」 亚德雷蹬壁一跳,同时拔剑备战;然而一踏上崖顶,宝石光芒照出的景象,顿时令他哑口无言。 韩斯?韩普提——身手如猫的古怪剌客。拥有六花纹章的他,如今仰倒在地上,颈动脉断裂,血液四溅于干枯荒野,描绘出慑人的斑斑血迹,而他的脸上,如今早已血色尽失。 「……韩斯!」 难以置信的景象,令亚德雷差点松开手里的剑。韩斯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以及机敏的脑袋,亚德雷对他可说是备极信赖。 「……亚德雷,看来你迟了一步。」 开口说话的,是站在韩斯不远处的另一名女性——摩菈?切斯特,她背对着亚德雷,口气依然平静。 「韩斯他该不会……」 芙雷米与葛道夫等人紧接着亚德雷登上悬崖,纷纷手持武器对准了摩菈。 「事到如今,应该不必再解释了吧?就在前不久,我亲手杀了韩斯。」 说完,摩菈转过身子,她的脸、胸口、卸下铁甲的双手,如今全染上鲜血,铁甲也裂痕遍布。承受这般重伤,换作常人早已丧命。 「摩菈,原来你这家伙……」 「没错,我就是那第七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既沉重又疲惫。随后,摩菈举起双手,默默屈膝跪地,无力地垂下头。 之后,没人再说些什么,只剩沉默笼罩着当下。 屈膝跪地的摩菈,讶然无语的亚德雷,以及他身后的芙雷米、恰姆、葛道夫……除了他们,现场还有另一名六花纹章的持有者,正坐在韩斯的身边。 「……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曼切特——亚德雷呼唤的,是操纵〈鲜血〉的圣者,同时也是第八位带着六花纹章加入的人。 戴着眼镜的圆脸,配上怯懦的面容、娇小的身躯,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色的战士;要不是她身穿重甲,腰际挂着长鞭,否则几乎就跟平凡村姑没两样。 萝萝妮亚手贴着韩斯的胸脯与咽喉,掌心微微发光。 「为何韩斯输了?」亚德雷问。 但萝萝妮亚并没回应他,双眼依然专注地看着韩斯的身躯。 「回答我,萝萝妮亚!韩斯他为何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完,亚德雷这才发现萝萝妮亚念念有词。他将头凑过去,听着那伴随气息一同吐露的话语。 「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救活……」 萝萝妮亚是〈鲜血〉圣者,能操纵血液并治疗伤害。于是亚德雷小心翼翼不打扰她,并伸手摸了韩斯的手腕。 上头不但没有脉动,而且正渐渐失温。 来不及了,萝萝妮亚——一把完脉,亚德雷心里有底了。血液从体内流失殆尽,心脏也停止跳动,韩斯他已经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韩斯死了,你却一点事也没有?」亚德雷不明白,既然摩菈是第七人,为何萝萝妮亚没挺身对抗。 但更令他纳闷的,是萝萝妮亚如今忙着救活韩斯,对周遭状况简直视而不见,而摩菈竟然没出手对付毫无防备的她。 「萝萝妮亚,你是跟韩斯一起行动的,当时你人在做什么?」芙雷米也开口问道。然而她的疑问,萝萝妮亚依然听而未闻。 「我会救活……一定会把你救活,非救活不可……」 亚德雷听到的,就只有这般喃喃自语。 这时,恰姆踏着平常那慵懒的摇晃步伐,带着从容的笑容来到摩菈身旁。对于韩斯的死,仿佛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唉……猫先生竟然死掉了,真是遗憾呀。」 她低头望着跪地的摩菈。 「恰姆呀,其实还满喜欢猫先生的。他又可爱又厉害,说话也很逗趣。虽然他以前打过恰姆,不过有了他,旅途变得挺有意思,恰姆就不再那么讨厌他了。」 恰姆握起拳,往摩菈的脸上招呼。然而小小的拳头,只是让摩菈的脸稍微晃了晃。 「不可原谅!恰姆要杀了你,绝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要杀我也无所谓,我早就有受死的准备了。」摩菈的视线,从愤慨的恰姆身上移开。 「喔,原来阿姨早就准备好受死了是吗?恰姆真是太遗憾了。」 「但在死之前,请给我时间解释真相。」 恰姆再次高举拳头,不过芙雷米抓住那只手,将她阻止了下来。 「那就长话短说吧,摩菈。等你说完,我再给你个痛快。」芙雷米的眼里,同样燃着静识的怒火。 垂着头的摩菈,就这么缓缓道起。 「我并不愿这么做,不愿下这般毒手;我不想杀韩斯,不想杀任何人。」 「你说什么?」 「然而除了下手,我别无选择;实在是因为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只剩杀掉韩斯一途。」 一滴泪水从摩菈眼中流下。 「我想守护这世界,想与你们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复活。」 「谁会相信你。」恰姆回道。 然而亚德雷另有看法。他认为摩菈这番话并非撒谎,而是肺腑之言。 「至少,直到昨天为止……不,直到一小时前,我还是这么打算的。」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io 录入:io 修图:烧饼 在坚石连绵的干枯荒野上,亚德雷踏过地面稀疏的干草,死命狂奔着。 这里是魔哭领——位于大陆西方的突出半岛,魔神与凶魔群聚的地带。亚德雷目前正位于其东部,名为咯血谷的地方。 时间是夜晚。在黯淡月光下,唯一照亮道路的,就只有镶在铠甲胸口上那颗绽放光芒的宝石。 「快!」 亚德雷边跑边喊,身后的三盏光芒——芙雷米、恰姆、葛道夫,也紧紧尾随亚德雷。 他气息不继,心跳剧烈,嘴唇发颤,脚步也不听使唤;但那并不是因为全力奔驰,而是受眼前恶梦般的突发事件影响。 「韩斯!萝萝妮亚!你们在哪里?」 亚德雷放声呼喊,但从眼前的漆黑之中,没传来任何回应。 「是谁死了吗!韩斯、萝萝妮亚,快回话!」 亚德雷扯着嗓子,跳上眼前悬崖,沿着崖边的凹坑手脚并用,迅速攀了上去。 途中,他不经意地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上头的救世勇者象征——六花纹章,正散发朦胧微光。 六枚花瓣如今缺了一枚;这也就代表,已经有一名勇者丧命。 「韩斯!」 亚德雷蹬壁一跳,同时拔剑备战;然而一踏上崖顶,宝石光芒照出的景象,顿时令他哑口无言。 韩斯?韩普提——身手如猫的古怪剌客。拥有六花纹章的他,如今仰倒在地上,颈动脉断裂,血液四溅于干枯荒野,描绘出慑人的斑斑血迹,而他的脸上,如今早已血色尽失。 「……韩斯!」 难以置信的景象,令亚德雷差点松开手里的剑。韩斯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以及机敏的脑袋,亚德雷对他可说是备极信赖。 「……亚德雷,看来你迟了一步。」 开口说话的,是站在韩斯不远处的另一名女性——摩菈?切斯特,她背对着亚德雷,口气依然平静。 「韩斯他该不会……」 芙雷米与葛道夫等人紧接着亚德雷登上悬崖,纷纷手持武器对准了摩菈。 「事到如今,应该不必再解释了吧?就在前不久,我亲手杀了韩斯。」 说完,摩菈转过身子,她的脸、胸口、卸下铁甲的双手,如今全染上鲜血,铁甲也裂痕遍布。承受这般重伤,换作常人早已丧命。 「摩菈,原来你这家伙……」 「没错,我就是那第七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既沉重又疲惫。随后,摩菈举起双手,默默屈膝跪地,无力地垂下头。 之后,没人再说些什么,只剩沉默笼罩着当下。 屈膝跪地的摩菈,讶然无语的亚德雷,以及他身后的芙雷米、恰姆、葛道夫……除了他们,现场还有另一名六花纹章的持有者,正坐在韩斯的身边。 「……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曼切特——亚德雷呼唤的,是操纵〈鲜血〉的圣者,同时也是第八位带着六花纹章加入的人。 戴着眼镜的圆脸,配上怯懦的面容、娇小的身躯,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色的战士;要不是她身穿重甲,腰际挂着长鞭,否则几乎就跟平凡村姑没两样。 萝萝妮亚手贴着韩斯的胸脯与咽喉,掌心微微发光。 「为何韩斯输了?」亚德雷问。 但萝萝妮亚并没回应他,双眼依然专注地看着韩斯的身躯。 「回答我,萝萝妮亚!韩斯他为何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完,亚德雷这才发现萝萝妮亚念念有词。他将头凑过去,听着那伴随气息一同吐露的话语。 「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救活……」 萝萝妮亚是〈鲜血〉圣者,能操纵血液并治疗伤害。于是亚德雷小心翼翼不打扰她,并伸手摸了韩斯的手腕。 上头不但没有脉动,而且正渐渐失温。 来不及了,萝萝妮亚——一把完脉,亚德雷心里有底了。血液从体内流失殆尽,心脏也停止跳动,韩斯他已经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韩斯死了,你却一点事也没有?」亚德雷不明白,既然摩菈是第七人,为何萝萝妮亚没挺身对抗。 但更令他纳闷的,是萝萝妮亚如今忙着救活韩斯,对周遭状况简直视而不见,而摩菈竟然没出手对付毫无防备的她。 「萝萝妮亚,你是跟韩斯一起行动的,当时你人在做什么?」芙雷米也开口问道。然而她的疑问,萝萝妮亚依然听而未闻。 「我会救活……一定会把你救活,非救活不可……」 亚德雷听到的,就只有这般喃喃自语。 这时,恰姆踏着平常那慵懒的摇晃步伐,带着从容的笑容来到摩菈身旁。对于韩斯的死,仿佛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唉……猫先生竟然死掉了,真是遗憾呀。」 她低头望着跪地的摩菈。 「恰姆呀,其实还满喜欢猫先生的。他又可爱又厉害,说话也很逗趣。虽然他以前打过恰姆,不过有了他,旅途变得挺有意思,恰姆就不再那么讨厌他了。」 恰姆握起拳,往摩菈的脸上招呼。然而小小的拳头,只是让摩菈的脸稍微晃了晃。 「不可原谅!恰姆要杀了你,绝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要杀我也无所谓,我早就有受死的准备了。」摩菈的视线,从愤慨的恰姆身上移开。 「喔,原来阿姨早就准备好受死了是吗?恰姆真是太遗憾了。」 「但在死之前,请给我时间解释真相。」 恰姆再次高举拳头,不过芙雷米抓住那只手,将她阻止了下来。 「那就长话短说吧,摩菈。等你说完,我再给你个痛快。」芙雷米的眼里,同样燃着静识的怒火。 垂着头的摩菈,就这么缓缓道起。 「我并不愿这么做,不愿下这般毒手;我不想杀韩斯,不想杀任何人。」 「你说什么?」 「然而除了下手,我别无选择;实在是因为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只剩杀掉韩斯一途。」 一滴泪水从摩菈眼中流下。 「我想守护这世界,想与你们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复活。」 「谁会相信你。」恰姆回道。 然而亚德雷另有看法。他认为摩菈这番话并非撒谎,而是肺腑之言。 「至少,直到昨天为止……不,直到一小时前,我还是这么打算的。」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io 录入:io 修图:烧饼 在坚石连绵的干枯荒野上,亚德雷踏过地面稀疏的干草,死命狂奔着。 这里是魔哭领——位于大陆西方的突出半岛,魔神与凶魔群聚的地带。亚德雷目前正位于其东部,名为咯血谷的地方。 时间是夜晚。在黯淡月光下,唯一照亮道路的,就只有镶在铠甲胸口上那颗绽放光芒的宝石。 「快!」 亚德雷边跑边喊,身后的三盏光芒——芙雷米、恰姆、葛道夫,也紧紧尾随亚德雷。 他气息不继,心跳剧烈,嘴唇发颤,脚步也不听使唤;但那并不是因为全力奔驰,而是受眼前恶梦般的突发事件影响。 「韩斯!萝萝妮亚!你们在哪里?」 亚德雷放声呼喊,但从眼前的漆黑之中,没传来任何回应。 「是谁死了吗!韩斯、萝萝妮亚,快回话!」 亚德雷扯着嗓子,跳上眼前悬崖,沿着崖边的凹坑手脚并用,迅速攀了上去。 途中,他不经意地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上头的救世勇者象征——六花纹章,正散发朦胧微光。 六枚花瓣如今缺了一枚;这也就代表,已经有一名勇者丧命。 「韩斯!」 亚德雷蹬壁一跳,同时拔剑备战;然而一踏上崖顶,宝石光芒照出的景象,顿时令他哑口无言。 韩斯?韩普提——身手如猫的古怪剌客。拥有六花纹章的他,如今仰倒在地上,颈动脉断裂,血液四溅于干枯荒野,描绘出慑人的斑斑血迹,而他的脸上,如今早已血色尽失。 「……韩斯!」 难以置信的景象,令亚德雷差点松开手里的剑。韩斯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以及机敏的脑袋,亚德雷对他可说是备极信赖。 「……亚德雷,看来你迟了一步。」 开口说话的,是站在韩斯不远处的另一名女性——摩菈?切斯特,她背对着亚德雷,口气依然平静。 「韩斯他该不会……」 芙雷米与葛道夫等人紧接着亚德雷登上悬崖,纷纷手持武器对准了摩菈。 「事到如今,应该不必再解释了吧?就在前不久,我亲手杀了韩斯。」 说完,摩菈转过身子,她的脸、胸口、卸下铁甲的双手,如今全染上鲜血,铁甲也裂痕遍布。承受这般重伤,换作常人早已丧命。 「摩菈,原来你这家伙……」 「没错,我就是那第七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既沉重又疲惫。随后,摩菈举起双手,默默屈膝跪地,无力地垂下头。 之后,没人再说些什么,只剩沉默笼罩着当下。 屈膝跪地的摩菈,讶然无语的亚德雷,以及他身后的芙雷米、恰姆、葛道夫……除了他们,现场还有另一名六花纹章的持有者,正坐在韩斯的身边。 「……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曼切特——亚德雷呼唤的,是操纵〈鲜血〉的圣者,同时也是第八位带着六花纹章加入的人。 戴着眼镜的圆脸,配上怯懦的面容、娇小的身躯,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色的战士;要不是她身穿重甲,腰际挂着长鞭,否则几乎就跟平凡村姑没两样。 萝萝妮亚手贴着韩斯的胸脯与咽喉,掌心微微发光。 「为何韩斯输了?」亚德雷问。 但萝萝妮亚并没回应他,双眼依然专注地看着韩斯的身躯。 「回答我,萝萝妮亚!韩斯他为何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完,亚德雷这才发现萝萝妮亚念念有词。他将头凑过去,听着那伴随气息一同吐露的话语。 「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救活……」 萝萝妮亚是〈鲜血〉圣者,能操纵血液并治疗伤害。于是亚德雷小心翼翼不打扰她,并伸手摸了韩斯的手腕。 上头不但没有脉动,而且正渐渐失温。 来不及了,萝萝妮亚——一把完脉,亚德雷心里有底了。血液从体内流失殆尽,心脏也停止跳动,韩斯他已经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韩斯死了,你却一点事也没有?」亚德雷不明白,既然摩菈是第七人,为何萝萝妮亚没挺身对抗。 但更令他纳闷的,是萝萝妮亚如今忙着救活韩斯,对周遭状况简直视而不见,而摩菈竟然没出手对付毫无防备的她。 「萝萝妮亚,你是跟韩斯一起行动的,当时你人在做什么?」芙雷米也开口问道。然而她的疑问,萝萝妮亚依然听而未闻。 「我会救活……一定会把你救活,非救活不可……」 亚德雷听到的,就只有这般喃喃自语。 这时,恰姆踏着平常那慵懒的摇晃步伐,带着从容的笑容来到摩菈身旁。对于韩斯的死,仿佛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唉……猫先生竟然死掉了,真是遗憾呀。」 她低头望着跪地的摩菈。 「恰姆呀,其实还满喜欢猫先生的。他又可爱又厉害,说话也很逗趣。虽然他以前打过恰姆,不过有了他,旅途变得挺有意思,恰姆就不再那么讨厌他了。」 恰姆握起拳,往摩菈的脸上招呼。然而小小的拳头,只是让摩菈的脸稍微晃了晃。 「不可原谅!恰姆要杀了你,绝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要杀我也无所谓,我早就有受死的准备了。」摩菈的视线,从愤慨的恰姆身上移开。 「喔,原来阿姨早就准备好受死了是吗?恰姆真是太遗憾了。」 「但在死之前,请给我时间解释真相。」 恰姆再次高举拳头,不过芙雷米抓住那只手,将她阻止了下来。 「那就长话短说吧,摩菈。等你说完,我再给你个痛快。」芙雷米的眼里,同样燃着静识的怒火。 垂着头的摩菈,就这么缓缓道起。 「我并不愿这么做,不愿下这般毒手;我不想杀韩斯,不想杀任何人。」 「你说什么?」 「然而除了下手,我别无选择;实在是因为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只剩杀掉韩斯一途。」 一滴泪水从摩菈眼中流下。 「我想守护这世界,想与你们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复活。」 「谁会相信你。」恰姆回道。 然而亚德雷另有看法。他认为摩菈这番话并非撒谎,而是肺腑之言。 「至少,直到昨天为止……不,直到一小时前,我还是这么打算的。」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io 录入:io 修图:烧饼 在坚石连绵的干枯荒野上,亚德雷踏过地面稀疏的干草,死命狂奔着。 这里是魔哭领——位于大陆西方的突出半岛,魔神与凶魔群聚的地带。亚德雷目前正位于其东部,名为咯血谷的地方。 时间是夜晚。在黯淡月光下,唯一照亮道路的,就只有镶在铠甲胸口上那颗绽放光芒的宝石。 「快!」 亚德雷边跑边喊,身后的三盏光芒——芙雷米、恰姆、葛道夫,也紧紧尾随亚德雷。 他气息不继,心跳剧烈,嘴唇发颤,脚步也不听使唤;但那并不是因为全力奔驰,而是受眼前恶梦般的突发事件影响。 「韩斯!萝萝妮亚!你们在哪里?」 亚德雷放声呼喊,但从眼前的漆黑之中,没传来任何回应。 「是谁死了吗!韩斯、萝萝妮亚,快回话!」 亚德雷扯着嗓子,跳上眼前悬崖,沿着崖边的凹坑手脚并用,迅速攀了上去。 途中,他不经意地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上头的救世勇者象征——六花纹章,正散发朦胧微光。 六枚花瓣如今缺了一枚;这也就代表,已经有一名勇者丧命。 「韩斯!」 亚德雷蹬壁一跳,同时拔剑备战;然而一踏上崖顶,宝石光芒照出的景象,顿时令他哑口无言。 韩斯?韩普提——身手如猫的古怪剌客。拥有六花纹章的他,如今仰倒在地上,颈动脉断裂,血液四溅于干枯荒野,描绘出慑人的斑斑血迹,而他的脸上,如今早已血色尽失。 「……韩斯!」 难以置信的景象,令亚德雷差点松开手里的剑。韩斯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以及机敏的脑袋,亚德雷对他可说是备极信赖。 「……亚德雷,看来你迟了一步。」 开口说话的,是站在韩斯不远处的另一名女性——摩菈?切斯特,她背对着亚德雷,口气依然平静。 「韩斯他该不会……」 芙雷米与葛道夫等人紧接着亚德雷登上悬崖,纷纷手持武器对准了摩菈。 「事到如今,应该不必再解释了吧?就在前不久,我亲手杀了韩斯。」 说完,摩菈转过身子,她的脸、胸口、卸下铁甲的双手,如今全染上鲜血,铁甲也裂痕遍布。承受这般重伤,换作常人早已丧命。 「摩菈,原来你这家伙……」 「没错,我就是那第七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既沉重又疲惫。随后,摩菈举起双手,默默屈膝跪地,无力地垂下头。 之后,没人再说些什么,只剩沉默笼罩着当下。 屈膝跪地的摩菈,讶然无语的亚德雷,以及他身后的芙雷米、恰姆、葛道夫……除了他们,现场还有另一名六花纹章的持有者,正坐在韩斯的身边。 「……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曼切特——亚德雷呼唤的,是操纵〈鲜血〉的圣者,同时也是第八位带着六花纹章加入的人。 戴着眼镜的圆脸,配上怯懦的面容、娇小的身躯,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色的战士;要不是她身穿重甲,腰际挂着长鞭,否则几乎就跟平凡村姑没两样。 萝萝妮亚手贴着韩斯的胸脯与咽喉,掌心微微发光。 「为何韩斯输了?」亚德雷问。 但萝萝妮亚并没回应他,双眼依然专注地看着韩斯的身躯。 「回答我,萝萝妮亚!韩斯他为何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完,亚德雷这才发现萝萝妮亚念念有词。他将头凑过去,听着那伴随气息一同吐露的话语。 「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救活……」 萝萝妮亚是〈鲜血〉圣者,能操纵血液并治疗伤害。于是亚德雷小心翼翼不打扰她,并伸手摸了韩斯的手腕。 上头不但没有脉动,而且正渐渐失温。 来不及了,萝萝妮亚——一把完脉,亚德雷心里有底了。血液从体内流失殆尽,心脏也停止跳动,韩斯他已经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韩斯死了,你却一点事也没有?」亚德雷不明白,既然摩菈是第七人,为何萝萝妮亚没挺身对抗。 但更令他纳闷的,是萝萝妮亚如今忙着救活韩斯,对周遭状况简直视而不见,而摩菈竟然没出手对付毫无防备的她。 「萝萝妮亚,你是跟韩斯一起行动的,当时你人在做什么?」芙雷米也开口问道。然而她的疑问,萝萝妮亚依然听而未闻。 「我会救活……一定会把你救活,非救活不可……」 亚德雷听到的,就只有这般喃喃自语。 这时,恰姆踏着平常那慵懒的摇晃步伐,带着从容的笑容来到摩菈身旁。对于韩斯的死,仿佛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唉……猫先生竟然死掉了,真是遗憾呀。」 她低头望着跪地的摩菈。 「恰姆呀,其实还满喜欢猫先生的。他又可爱又厉害,说话也很逗趣。虽然他以前打过恰姆,不过有了他,旅途变得挺有意思,恰姆就不再那么讨厌他了。」 恰姆握起拳,往摩菈的脸上招呼。然而小小的拳头,只是让摩菈的脸稍微晃了晃。 「不可原谅!恰姆要杀了你,绝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要杀我也无所谓,我早就有受死的准备了。」摩菈的视线,从愤慨的恰姆身上移开。 「喔,原来阿姨早就准备好受死了是吗?恰姆真是太遗憾了。」 「但在死之前,请给我时间解释真相。」 恰姆再次高举拳头,不过芙雷米抓住那只手,将她阻止了下来。 「那就长话短说吧,摩菈。等你说完,我再给你个痛快。」芙雷米的眼里,同样燃着静识的怒火。 垂着头的摩菈,就这么缓缓道起。 「我并不愿这么做,不愿下这般毒手;我不想杀韩斯,不想杀任何人。」 「你说什么?」 「然而除了下手,我别无选择;实在是因为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只剩杀掉韩斯一途。」 一滴泪水从摩菈眼中流下。 「我想守护这世界,想与你们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复活。」 「谁会相信你。」恰姆回道。 然而亚德雷另有看法。他认为摩菈这番话并非撒谎,而是肺腑之言。 「至少,直到昨天为止……不,直到一小时前,我还是这么打算的。」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io 录入:io 修图:烧饼 在坚石连绵的干枯荒野上,亚德雷踏过地面稀疏的干草,死命狂奔着。 这里是魔哭领——位于大陆西方的突出半岛,魔神与凶魔群聚的地带。亚德雷目前正位于其东部,名为咯血谷的地方。 时间是夜晚。在黯淡月光下,唯一照亮道路的,就只有镶在铠甲胸口上那颗绽放光芒的宝石。 「快!」 亚德雷边跑边喊,身后的三盏光芒——芙雷米、恰姆、葛道夫,也紧紧尾随亚德雷。 他气息不继,心跳剧烈,嘴唇发颤,脚步也不听使唤;但那并不是因为全力奔驰,而是受眼前恶梦般的突发事件影响。 「韩斯!萝萝妮亚!你们在哪里?」 亚德雷放声呼喊,但从眼前的漆黑之中,没传来任何回应。 「是谁死了吗!韩斯、萝萝妮亚,快回话!」 亚德雷扯着嗓子,跳上眼前悬崖,沿着崖边的凹坑手脚并用,迅速攀了上去。 途中,他不经意地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上头的救世勇者象征——六花纹章,正散发朦胧微光。 六枚花瓣如今缺了一枚;这也就代表,已经有一名勇者丧命。 「韩斯!」 亚德雷蹬壁一跳,同时拔剑备战;然而一踏上崖顶,宝石光芒照出的景象,顿时令他哑口无言。 韩斯?韩普提——身手如猫的古怪剌客。拥有六花纹章的他,如今仰倒在地上,颈动脉断裂,血液四溅于干枯荒野,描绘出慑人的斑斑血迹,而他的脸上,如今早已血色尽失。 「……韩斯!」 难以置信的景象,令亚德雷差点松开手里的剑。韩斯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以及机敏的脑袋,亚德雷对他可说是备极信赖。 「……亚德雷,看来你迟了一步。」 开口说话的,是站在韩斯不远处的另一名女性——摩菈?切斯特,她背对着亚德雷,口气依然平静。 「韩斯他该不会……」 芙雷米与葛道夫等人紧接着亚德雷登上悬崖,纷纷手持武器对准了摩菈。 「事到如今,应该不必再解释了吧?就在前不久,我亲手杀了韩斯。」 说完,摩菈转过身子,她的脸、胸口、卸下铁甲的双手,如今全染上鲜血,铁甲也裂痕遍布。承受这般重伤,换作常人早已丧命。 「摩菈,原来你这家伙……」 「没错,我就是那第七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既沉重又疲惫。随后,摩菈举起双手,默默屈膝跪地,无力地垂下头。 之后,没人再说些什么,只剩沉默笼罩着当下。 屈膝跪地的摩菈,讶然无语的亚德雷,以及他身后的芙雷米、恰姆、葛道夫……除了他们,现场还有另一名六花纹章的持有者,正坐在韩斯的身边。 「……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曼切特——亚德雷呼唤的,是操纵〈鲜血〉的圣者,同时也是第八位带着六花纹章加入的人。 戴着眼镜的圆脸,配上怯懦的面容、娇小的身躯,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色的战士;要不是她身穿重甲,腰际挂着长鞭,否则几乎就跟平凡村姑没两样。 萝萝妮亚手贴着韩斯的胸脯与咽喉,掌心微微发光。 「为何韩斯输了?」亚德雷问。 但萝萝妮亚并没回应他,双眼依然专注地看着韩斯的身躯。 「回答我,萝萝妮亚!韩斯他为何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完,亚德雷这才发现萝萝妮亚念念有词。他将头凑过去,听着那伴随气息一同吐露的话语。 「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救活……」 萝萝妮亚是〈鲜血〉圣者,能操纵血液并治疗伤害。于是亚德雷小心翼翼不打扰她,并伸手摸了韩斯的手腕。 上头不但没有脉动,而且正渐渐失温。 来不及了,萝萝妮亚——一把完脉,亚德雷心里有底了。血液从体内流失殆尽,心脏也停止跳动,韩斯他已经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韩斯死了,你却一点事也没有?」亚德雷不明白,既然摩菈是第七人,为何萝萝妮亚没挺身对抗。 但更令他纳闷的,是萝萝妮亚如今忙着救活韩斯,对周遭状况简直视而不见,而摩菈竟然没出手对付毫无防备的她。 「萝萝妮亚,你是跟韩斯一起行动的,当时你人在做什么?」芙雷米也开口问道。然而她的疑问,萝萝妮亚依然听而未闻。 「我会救活……一定会把你救活,非救活不可……」 亚德雷听到的,就只有这般喃喃自语。 这时,恰姆踏着平常那慵懒的摇晃步伐,带着从容的笑容来到摩菈身旁。对于韩斯的死,仿佛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唉……猫先生竟然死掉了,真是遗憾呀。」 她低头望着跪地的摩菈。 「恰姆呀,其实还满喜欢猫先生的。他又可爱又厉害,说话也很逗趣。虽然他以前打过恰姆,不过有了他,旅途变得挺有意思,恰姆就不再那么讨厌他了。」 恰姆握起拳,往摩菈的脸上招呼。然而小小的拳头,只是让摩菈的脸稍微晃了晃。 「不可原谅!恰姆要杀了你,绝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要杀我也无所谓,我早就有受死的准备了。」摩菈的视线,从愤慨的恰姆身上移开。 「喔,原来阿姨早就准备好受死了是吗?恰姆真是太遗憾了。」 「但在死之前,请给我时间解释真相。」 恰姆再次高举拳头,不过芙雷米抓住那只手,将她阻止了下来。 「那就长话短说吧,摩菈。等你说完,我再给你个痛快。」芙雷米的眼里,同样燃着静识的怒火。 垂着头的摩菈,就这么缓缓道起。 「我并不愿这么做,不愿下这般毒手;我不想杀韩斯,不想杀任何人。」 「你说什么?」 「然而除了下手,我别无选择;实在是因为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只剩杀掉韩斯一途。」 一滴泪水从摩菈眼中流下。 「我想守护这世界,想与你们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复活。」 「谁会相信你。」恰姆回道。 然而亚德雷另有看法。他认为摩菈这番话并非撒谎,而是肺腑之言。 「至少,直到昨天为止……不,直到一小时前,我还是这么打算的。」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io 录入:io 修图:烧饼 在坚石连绵的干枯荒野上,亚德雷踏过地面稀疏的干草,死命狂奔着。 这里是魔哭领——位于大陆西方的突出半岛,魔神与凶魔群聚的地带。亚德雷目前正位于其东部,名为咯血谷的地方。 时间是夜晚。在黯淡月光下,唯一照亮道路的,就只有镶在铠甲胸口上那颗绽放光芒的宝石。 「快!」 亚德雷边跑边喊,身后的三盏光芒——芙雷米、恰姆、葛道夫,也紧紧尾随亚德雷。 他气息不继,心跳剧烈,嘴唇发颤,脚步也不听使唤;但那并不是因为全力奔驰,而是受眼前恶梦般的突发事件影响。 「韩斯!萝萝妮亚!你们在哪里?」 亚德雷放声呼喊,但从眼前的漆黑之中,没传来任何回应。 「是谁死了吗!韩斯、萝萝妮亚,快回话!」 亚德雷扯着嗓子,跳上眼前悬崖,沿着崖边的凹坑手脚并用,迅速攀了上去。 途中,他不经意地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上头的救世勇者象征——六花纹章,正散发朦胧微光。 六枚花瓣如今缺了一枚;这也就代表,已经有一名勇者丧命。 「韩斯!」 亚德雷蹬壁一跳,同时拔剑备战;然而一踏上崖顶,宝石光芒照出的景象,顿时令他哑口无言。 韩斯?韩普提——身手如猫的古怪剌客。拥有六花纹章的他,如今仰倒在地上,颈动脉断裂,血液四溅于干枯荒野,描绘出慑人的斑斑血迹,而他的脸上,如今早已血色尽失。 「……韩斯!」 难以置信的景象,令亚德雷差点松开手里的剑。韩斯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以及机敏的脑袋,亚德雷对他可说是备极信赖。 「……亚德雷,看来你迟了一步。」 开口说话的,是站在韩斯不远处的另一名女性——摩菈?切斯特,她背对着亚德雷,口气依然平静。 「韩斯他该不会……」 芙雷米与葛道夫等人紧接着亚德雷登上悬崖,纷纷手持武器对准了摩菈。 「事到如今,应该不必再解释了吧?就在前不久,我亲手杀了韩斯。」 说完,摩菈转过身子,她的脸、胸口、卸下铁甲的双手,如今全染上鲜血,铁甲也裂痕遍布。承受这般重伤,换作常人早已丧命。 「摩菈,原来你这家伙……」 「没错,我就是那第七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既沉重又疲惫。随后,摩菈举起双手,默默屈膝跪地,无力地垂下头。 之后,没人再说些什么,只剩沉默笼罩着当下。 屈膝跪地的摩菈,讶然无语的亚德雷,以及他身后的芙雷米、恰姆、葛道夫……除了他们,现场还有另一名六花纹章的持有者,正坐在韩斯的身边。 「……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曼切特——亚德雷呼唤的,是操纵〈鲜血〉的圣者,同时也是第八位带着六花纹章加入的人。 戴着眼镜的圆脸,配上怯懦的面容、娇小的身躯,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色的战士;要不是她身穿重甲,腰际挂着长鞭,否则几乎就跟平凡村姑没两样。 萝萝妮亚手贴着韩斯的胸脯与咽喉,掌心微微发光。 「为何韩斯输了?」亚德雷问。 但萝萝妮亚并没回应他,双眼依然专注地看着韩斯的身躯。 「回答我,萝萝妮亚!韩斯他为何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完,亚德雷这才发现萝萝妮亚念念有词。他将头凑过去,听着那伴随气息一同吐露的话语。 「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救活……」 萝萝妮亚是〈鲜血〉圣者,能操纵血液并治疗伤害。于是亚德雷小心翼翼不打扰她,并伸手摸了韩斯的手腕。 上头不但没有脉动,而且正渐渐失温。 来不及了,萝萝妮亚——一把完脉,亚德雷心里有底了。血液从体内流失殆尽,心脏也停止跳动,韩斯他已经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韩斯死了,你却一点事也没有?」亚德雷不明白,既然摩菈是第七人,为何萝萝妮亚没挺身对抗。 但更令他纳闷的,是萝萝妮亚如今忙着救活韩斯,对周遭状况简直视而不见,而摩菈竟然没出手对付毫无防备的她。 「萝萝妮亚,你是跟韩斯一起行动的,当时你人在做什么?」芙雷米也开口问道。然而她的疑问,萝萝妮亚依然听而未闻。 「我会救活……一定会把你救活,非救活不可……」 亚德雷听到的,就只有这般喃喃自语。 这时,恰姆踏着平常那慵懒的摇晃步伐,带着从容的笑容来到摩菈身旁。对于韩斯的死,仿佛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唉……猫先生竟然死掉了,真是遗憾呀。」 她低头望着跪地的摩菈。 「恰姆呀,其实还满喜欢猫先生的。他又可爱又厉害,说话也很逗趣。虽然他以前打过恰姆,不过有了他,旅途变得挺有意思,恰姆就不再那么讨厌他了。」 恰姆握起拳,往摩菈的脸上招呼。然而小小的拳头,只是让摩菈的脸稍微晃了晃。 「不可原谅!恰姆要杀了你,绝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要杀我也无所谓,我早就有受死的准备了。」摩菈的视线,从愤慨的恰姆身上移开。 「喔,原来阿姨早就准备好受死了是吗?恰姆真是太遗憾了。」 「但在死之前,请给我时间解释真相。」 恰姆再次高举拳头,不过芙雷米抓住那只手,将她阻止了下来。 「那就长话短说吧,摩菈。等你说完,我再给你个痛快。」芙雷米的眼里,同样燃着静识的怒火。 垂着头的摩菈,就这么缓缓道起。 「我并不愿这么做,不愿下这般毒手;我不想杀韩斯,不想杀任何人。」 「你说什么?」 「然而除了下手,我别无选择;实在是因为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只剩杀掉韩斯一途。」 一滴泪水从摩菈眼中流下。 「我想守护这世界,想与你们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复活。」 「谁会相信你。」恰姆回道。 然而亚德雷另有看法。他认为摩菈这番话并非撒谎,而是肺腑之言。 「至少,直到昨天为止……不,直到一小时前,我还是这么打算的。」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io 录入:io 修图:烧饼 在坚石连绵的干枯荒野上,亚德雷踏过地面稀疏的干草,死命狂奔着。 这里是魔哭领——位于大陆西方的突出半岛,魔神与凶魔群聚的地带。亚德雷目前正位于其东部,名为咯血谷的地方。 时间是夜晚。在黯淡月光下,唯一照亮道路的,就只有镶在铠甲胸口上那颗绽放光芒的宝石。 「快!」 亚德雷边跑边喊,身后的三盏光芒——芙雷米、恰姆、葛道夫,也紧紧尾随亚德雷。 他气息不继,心跳剧烈,嘴唇发颤,脚步也不听使唤;但那并不是因为全力奔驰,而是受眼前恶梦般的突发事件影响。 「韩斯!萝萝妮亚!你们在哪里?」 亚德雷放声呼喊,但从眼前的漆黑之中,没传来任何回应。 「是谁死了吗!韩斯、萝萝妮亚,快回话!」 亚德雷扯着嗓子,跳上眼前悬崖,沿着崖边的凹坑手脚并用,迅速攀了上去。 途中,他不经意地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上头的救世勇者象征——六花纹章,正散发朦胧微光。 六枚花瓣如今缺了一枚;这也就代表,已经有一名勇者丧命。 「韩斯!」 亚德雷蹬壁一跳,同时拔剑备战;然而一踏上崖顶,宝石光芒照出的景象,顿时令他哑口无言。 韩斯?韩普提——身手如猫的古怪剌客。拥有六花纹章的他,如今仰倒在地上,颈动脉断裂,血液四溅于干枯荒野,描绘出慑人的斑斑血迹,而他的脸上,如今早已血色尽失。 「……韩斯!」 难以置信的景象,令亚德雷差点松开手里的剑。韩斯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以及机敏的脑袋,亚德雷对他可说是备极信赖。 「……亚德雷,看来你迟了一步。」 开口说话的,是站在韩斯不远处的另一名女性——摩菈?切斯特,她背对着亚德雷,口气依然平静。 「韩斯他该不会……」 芙雷米与葛道夫等人紧接着亚德雷登上悬崖,纷纷手持武器对准了摩菈。 「事到如今,应该不必再解释了吧?就在前不久,我亲手杀了韩斯。」 说完,摩菈转过身子,她的脸、胸口、卸下铁甲的双手,如今全染上鲜血,铁甲也裂痕遍布。承受这般重伤,换作常人早已丧命。 「摩菈,原来你这家伙……」 「没错,我就是那第七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既沉重又疲惫。随后,摩菈举起双手,默默屈膝跪地,无力地垂下头。 之后,没人再说些什么,只剩沉默笼罩着当下。 屈膝跪地的摩菈,讶然无语的亚德雷,以及他身后的芙雷米、恰姆、葛道夫……除了他们,现场还有另一名六花纹章的持有者,正坐在韩斯的身边。 「……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曼切特——亚德雷呼唤的,是操纵〈鲜血〉的圣者,同时也是第八位带着六花纹章加入的人。 戴着眼镜的圆脸,配上怯懦的面容、娇小的身躯,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色的战士;要不是她身穿重甲,腰际挂着长鞭,否则几乎就跟平凡村姑没两样。 萝萝妮亚手贴着韩斯的胸脯与咽喉,掌心微微发光。 「为何韩斯输了?」亚德雷问。 但萝萝妮亚并没回应他,双眼依然专注地看着韩斯的身躯。 「回答我,萝萝妮亚!韩斯他为何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完,亚德雷这才发现萝萝妮亚念念有词。他将头凑过去,听着那伴随气息一同吐露的话语。 「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救活……」 萝萝妮亚是〈鲜血〉圣者,能操纵血液并治疗伤害。于是亚德雷小心翼翼不打扰她,并伸手摸了韩斯的手腕。 上头不但没有脉动,而且正渐渐失温。 来不及了,萝萝妮亚——一把完脉,亚德雷心里有底了。血液从体内流失殆尽,心脏也停止跳动,韩斯他已经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韩斯死了,你却一点事也没有?」亚德雷不明白,既然摩菈是第七人,为何萝萝妮亚没挺身对抗。 但更令他纳闷的,是萝萝妮亚如今忙着救活韩斯,对周遭状况简直视而不见,而摩菈竟然没出手对付毫无防备的她。 「萝萝妮亚,你是跟韩斯一起行动的,当时你人在做什么?」芙雷米也开口问道。然而她的疑问,萝萝妮亚依然听而未闻。 「我会救活……一定会把你救活,非救活不可……」 亚德雷听到的,就只有这般喃喃自语。 这时,恰姆踏着平常那慵懒的摇晃步伐,带着从容的笑容来到摩菈身旁。对于韩斯的死,仿佛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唉……猫先生竟然死掉了,真是遗憾呀。」 她低头望着跪地的摩菈。 「恰姆呀,其实还满喜欢猫先生的。他又可爱又厉害,说话也很逗趣。虽然他以前打过恰姆,不过有了他,旅途变得挺有意思,恰姆就不再那么讨厌他了。」 恰姆握起拳,往摩菈的脸上招呼。然而小小的拳头,只是让摩菈的脸稍微晃了晃。 「不可原谅!恰姆要杀了你,绝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要杀我也无所谓,我早就有受死的准备了。」摩菈的视线,从愤慨的恰姆身上移开。 「喔,原来阿姨早就准备好受死了是吗?恰姆真是太遗憾了。」 「但在死之前,请给我时间解释真相。」 恰姆再次高举拳头,不过芙雷米抓住那只手,将她阻止了下来。 「那就长话短说吧,摩菈。等你说完,我再给你个痛快。」芙雷米的眼里,同样燃着静识的怒火。 垂着头的摩菈,就这么缓缓道起。 「我并不愿这么做,不愿下这般毒手;我不想杀韩斯,不想杀任何人。」 「你说什么?」 「然而除了下手,我别无选择;实在是因为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只剩杀掉韩斯一途。」 一滴泪水从摩菈眼中流下。 「我想守护这世界,想与你们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复活。」 「谁会相信你。」恰姆回道。 然而亚德雷另有看法。他认为摩菈这番话并非撒谎,而是肺腑之言。 「至少,直到昨天为止……不,直到一小时前,我还是这么打算的。」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io 录入:io 修图:烧饼 在坚石连绵的干枯荒野上,亚德雷踏过地面稀疏的干草,死命狂奔着。 这里是魔哭领——位于大陆西方的突出半岛,魔神与凶魔群聚的地带。亚德雷目前正位于其东部,名为咯血谷的地方。 时间是夜晚。在黯淡月光下,唯一照亮道路的,就只有镶在铠甲胸口上那颗绽放光芒的宝石。 「快!」 亚德雷边跑边喊,身后的三盏光芒——芙雷米、恰姆、葛道夫,也紧紧尾随亚德雷。 他气息不继,心跳剧烈,嘴唇发颤,脚步也不听使唤;但那并不是因为全力奔驰,而是受眼前恶梦般的突发事件影响。 「韩斯!萝萝妮亚!你们在哪里?」 亚德雷放声呼喊,但从眼前的漆黑之中,没传来任何回应。 「是谁死了吗!韩斯、萝萝妮亚,快回话!」 亚德雷扯着嗓子,跳上眼前悬崖,沿着崖边的凹坑手脚并用,迅速攀了上去。 途中,他不经意地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上头的救世勇者象征——六花纹章,正散发朦胧微光。 六枚花瓣如今缺了一枚;这也就代表,已经有一名勇者丧命。 「韩斯!」 亚德雷蹬壁一跳,同时拔剑备战;然而一踏上崖顶,宝石光芒照出的景象,顿时令他哑口无言。 韩斯?韩普提——身手如猫的古怪剌客。拥有六花纹章的他,如今仰倒在地上,颈动脉断裂,血液四溅于干枯荒野,描绘出慑人的斑斑血迹,而他的脸上,如今早已血色尽失。 「……韩斯!」 难以置信的景象,令亚德雷差点松开手里的剑。韩斯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以及机敏的脑袋,亚德雷对他可说是备极信赖。 「……亚德雷,看来你迟了一步。」 开口说话的,是站在韩斯不远处的另一名女性——摩菈?切斯特,她背对着亚德雷,口气依然平静。 「韩斯他该不会……」 芙雷米与葛道夫等人紧接着亚德雷登上悬崖,纷纷手持武器对准了摩菈。 「事到如今,应该不必再解释了吧?就在前不久,我亲手杀了韩斯。」 说完,摩菈转过身子,她的脸、胸口、卸下铁甲的双手,如今全染上鲜血,铁甲也裂痕遍布。承受这般重伤,换作常人早已丧命。 「摩菈,原来你这家伙……」 「没错,我就是那第七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既沉重又疲惫。随后,摩菈举起双手,默默屈膝跪地,无力地垂下头。 之后,没人再说些什么,只剩沉默笼罩着当下。 屈膝跪地的摩菈,讶然无语的亚德雷,以及他身后的芙雷米、恰姆、葛道夫……除了他们,现场还有另一名六花纹章的持有者,正坐在韩斯的身边。 「……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曼切特——亚德雷呼唤的,是操纵〈鲜血〉的圣者,同时也是第八位带着六花纹章加入的人。 戴着眼镜的圆脸,配上怯懦的面容、娇小的身躯,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色的战士;要不是她身穿重甲,腰际挂着长鞭,否则几乎就跟平凡村姑没两样。 萝萝妮亚手贴着韩斯的胸脯与咽喉,掌心微微发光。 「为何韩斯输了?」亚德雷问。 但萝萝妮亚并没回应他,双眼依然专注地看着韩斯的身躯。 「回答我,萝萝妮亚!韩斯他为何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完,亚德雷这才发现萝萝妮亚念念有词。他将头凑过去,听着那伴随气息一同吐露的话语。 「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救活……」 萝萝妮亚是〈鲜血〉圣者,能操纵血液并治疗伤害。于是亚德雷小心翼翼不打扰她,并伸手摸了韩斯的手腕。 上头不但没有脉动,而且正渐渐失温。 来不及了,萝萝妮亚——一把完脉,亚德雷心里有底了。血液从体内流失殆尽,心脏也停止跳动,韩斯他已经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韩斯死了,你却一点事也没有?」亚德雷不明白,既然摩菈是第七人,为何萝萝妮亚没挺身对抗。 但更令他纳闷的,是萝萝妮亚如今忙着救活韩斯,对周遭状况简直视而不见,而摩菈竟然没出手对付毫无防备的她。 「萝萝妮亚,你是跟韩斯一起行动的,当时你人在做什么?」芙雷米也开口问道。然而她的疑问,萝萝妮亚依然听而未闻。 「我会救活……一定会把你救活,非救活不可……」 亚德雷听到的,就只有这般喃喃自语。 这时,恰姆踏着平常那慵懒的摇晃步伐,带着从容的笑容来到摩菈身旁。对于韩斯的死,仿佛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唉……猫先生竟然死掉了,真是遗憾呀。」 她低头望着跪地的摩菈。 「恰姆呀,其实还满喜欢猫先生的。他又可爱又厉害,说话也很逗趣。虽然他以前打过恰姆,不过有了他,旅途变得挺有意思,恰姆就不再那么讨厌他了。」 恰姆握起拳,往摩菈的脸上招呼。然而小小的拳头,只是让摩菈的脸稍微晃了晃。 「不可原谅!恰姆要杀了你,绝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要杀我也无所谓,我早就有受死的准备了。」摩菈的视线,从愤慨的恰姆身上移开。 「喔,原来阿姨早就准备好受死了是吗?恰姆真是太遗憾了。」 「但在死之前,请给我时间解释真相。」 恰姆再次高举拳头,不过芙雷米抓住那只手,将她阻止了下来。 「那就长话短说吧,摩菈。等你说完,我再给你个痛快。」芙雷米的眼里,同样燃着静识的怒火。 垂着头的摩菈,就这么缓缓道起。 「我并不愿这么做,不愿下这般毒手;我不想杀韩斯,不想杀任何人。」 「你说什么?」 「然而除了下手,我别无选择;实在是因为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只剩杀掉韩斯一途。」 一滴泪水从摩菈眼中流下。 「我想守护这世界,想与你们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复活。」 「谁会相信你。」恰姆回道。 然而亚德雷另有看法。他认为摩菈这番话并非撒谎,而是肺腑之言。 「至少,直到昨天为止……不,直到一小时前,我还是这么打算的。」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io 录入:io 修图:烧饼 在坚石连绵的干枯荒野上,亚德雷踏过地面稀疏的干草,死命狂奔着。 这里是魔哭领——位于大陆西方的突出半岛,魔神与凶魔群聚的地带。亚德雷目前正位于其东部,名为咯血谷的地方。 时间是夜晚。在黯淡月光下,唯一照亮道路的,就只有镶在铠甲胸口上那颗绽放光芒的宝石。 「快!」 亚德雷边跑边喊,身后的三盏光芒——芙雷米、恰姆、葛道夫,也紧紧尾随亚德雷。 他气息不继,心跳剧烈,嘴唇发颤,脚步也不听使唤;但那并不是因为全力奔驰,而是受眼前恶梦般的突发事件影响。 「韩斯!萝萝妮亚!你们在哪里?」 亚德雷放声呼喊,但从眼前的漆黑之中,没传来任何回应。 「是谁死了吗!韩斯、萝萝妮亚,快回话!」 亚德雷扯着嗓子,跳上眼前悬崖,沿着崖边的凹坑手脚并用,迅速攀了上去。 途中,他不经意地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上头的救世勇者象征——六花纹章,正散发朦胧微光。 六枚花瓣如今缺了一枚;这也就代表,已经有一名勇者丧命。 「韩斯!」 亚德雷蹬壁一跳,同时拔剑备战;然而一踏上崖顶,宝石光芒照出的景象,顿时令他哑口无言。 韩斯?韩普提——身手如猫的古怪剌客。拥有六花纹章的他,如今仰倒在地上,颈动脉断裂,血液四溅于干枯荒野,描绘出慑人的斑斑血迹,而他的脸上,如今早已血色尽失。 「……韩斯!」 难以置信的景象,令亚德雷差点松开手里的剑。韩斯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以及机敏的脑袋,亚德雷对他可说是备极信赖。 「……亚德雷,看来你迟了一步。」 开口说话的,是站在韩斯不远处的另一名女性——摩菈?切斯特,她背对着亚德雷,口气依然平静。 「韩斯他该不会……」 芙雷米与葛道夫等人紧接着亚德雷登上悬崖,纷纷手持武器对准了摩菈。 「事到如今,应该不必再解释了吧?就在前不久,我亲手杀了韩斯。」 说完,摩菈转过身子,她的脸、胸口、卸下铁甲的双手,如今全染上鲜血,铁甲也裂痕遍布。承受这般重伤,换作常人早已丧命。 「摩菈,原来你这家伙……」 「没错,我就是那第七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既沉重又疲惫。随后,摩菈举起双手,默默屈膝跪地,无力地垂下头。 之后,没人再说些什么,只剩沉默笼罩着当下。 屈膝跪地的摩菈,讶然无语的亚德雷,以及他身后的芙雷米、恰姆、葛道夫……除了他们,现场还有另一名六花纹章的持有者,正坐在韩斯的身边。 「……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曼切特——亚德雷呼唤的,是操纵〈鲜血〉的圣者,同时也是第八位带着六花纹章加入的人。 戴着眼镜的圆脸,配上怯懦的面容、娇小的身躯,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色的战士;要不是她身穿重甲,腰际挂着长鞭,否则几乎就跟平凡村姑没两样。 萝萝妮亚手贴着韩斯的胸脯与咽喉,掌心微微发光。 「为何韩斯输了?」亚德雷问。 但萝萝妮亚并没回应他,双眼依然专注地看着韩斯的身躯。 「回答我,萝萝妮亚!韩斯他为何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完,亚德雷这才发现萝萝妮亚念念有词。他将头凑过去,听着那伴随气息一同吐露的话语。 「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救活……」 萝萝妮亚是〈鲜血〉圣者,能操纵血液并治疗伤害。于是亚德雷小心翼翼不打扰她,并伸手摸了韩斯的手腕。 上头不但没有脉动,而且正渐渐失温。 来不及了,萝萝妮亚——一把完脉,亚德雷心里有底了。血液从体内流失殆尽,心脏也停止跳动,韩斯他已经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韩斯死了,你却一点事也没有?」亚德雷不明白,既然摩菈是第七人,为何萝萝妮亚没挺身对抗。 但更令他纳闷的,是萝萝妮亚如今忙着救活韩斯,对周遭状况简直视而不见,而摩菈竟然没出手对付毫无防备的她。 「萝萝妮亚,你是跟韩斯一起行动的,当时你人在做什么?」芙雷米也开口问道。然而她的疑问,萝萝妮亚依然听而未闻。 「我会救活……一定会把你救活,非救活不可……」 亚德雷听到的,就只有这般喃喃自语。 这时,恰姆踏着平常那慵懒的摇晃步伐,带着从容的笑容来到摩菈身旁。对于韩斯的死,仿佛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唉……猫先生竟然死掉了,真是遗憾呀。」 她低头望着跪地的摩菈。 「恰姆呀,其实还满喜欢猫先生的。他又可爱又厉害,说话也很逗趣。虽然他以前打过恰姆,不过有了他,旅途变得挺有意思,恰姆就不再那么讨厌他了。」 恰姆握起拳,往摩菈的脸上招呼。然而小小的拳头,只是让摩菈的脸稍微晃了晃。 「不可原谅!恰姆要杀了你,绝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要杀我也无所谓,我早就有受死的准备了。」摩菈的视线,从愤慨的恰姆身上移开。 「喔,原来阿姨早就准备好受死了是吗?恰姆真是太遗憾了。」 「但在死之前,请给我时间解释真相。」 恰姆再次高举拳头,不过芙雷米抓住那只手,将她阻止了下来。 「那就长话短说吧,摩菈。等你说完,我再给你个痛快。」芙雷米的眼里,同样燃着静识的怒火。 垂着头的摩菈,就这么缓缓道起。 「我并不愿这么做,不愿下这般毒手;我不想杀韩斯,不想杀任何人。」 「你说什么?」 「然而除了下手,我别无选择;实在是因为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只剩杀掉韩斯一途。」 一滴泪水从摩菈眼中流下。 「我想守护这世界,想与你们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复活。」 「谁会相信你。」恰姆回道。 然而亚德雷另有看法。他认为摩菈这番话并非撒谎,而是肺腑之言。 「至少,直到昨天为止……不,直到一小时前,我还是这么打算的。」 第一章 进攻魔哭领 摩菈?切斯特——她是〈山〉之圣者,也是历史悠久的万天神殿当代掌门。 身为领导者,她的实力无可挑剔,也深受众圣者的爱戴。她的治理既公正且严格,提携后进的手腕亦出类拔萃。人们都说,在这魔神将醒的年代,能得到像她这般能干的神殿长,实为世人的一大福气。 要说这样的摩菈为何杀掉韩斯?韩普提……答案与她的人生有点关系。 摩菈自小过着一帆风顺的人生。她生在银岭之国,是富裕木材商的么女,在父母、哥哥、众佣人的呵护下成长。 由于做的是木材生意,摩菈的父亲与该行的守护者〈山〉之神殿素有渊源,摩菈也由于这份机缘进了神殿当修女。当年她才十三岁。 尽管神殿里的日子忙碌又拘束,对摩菈来说却甘之如饴。她的个性认真,成绩出色,自律心也比同年纪的其他少女更加坚定。 摩菈十九岁那年,前代〈山〉之圣者退休,摩菈从众多修女当中脱颖而出,成了继任的圣者。由于她是修女当中最优秀的一个,大家都认为这决定合情合理。 其后,摩菈非凡的资质逐渐开花结果。才过三年,她的战斗实力已经来到圣者的前五名;而在神殿领地的管理上,同样展现出其才干。二十六岁那年,她当上万天神殿的神殿长。在前任神殿长黎乌拉的推举下,七十八名圣者里,有四分之三的人表示赞成。 摩菈几乎拥有了人们的毕生追求:人望、名声、地位、权力、财富,以及与这一切相称的实力。 但是对摩菈而言,这些全都微不足道。 神殿长的地位,只是因为当下缺乏适任人选,出于不得已才接下的;而人望与名声,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财富只要足以度日即可;就连〈山〉之圣者的强大力量,一旦当它不再必要,她随时都能放手。 在她心目中,有其他更重要的事物。 接下来的,是魔神苏醒前三年的事。摩菈当时站在彼埃纳的神前竞技场,也就是后来亚德雷引发骚动的那地方。 「公主,究竟要我说几次才明白?要是打不中目标,生出再多剑刃也没意义的!」 在那儿的除了摩菈还有三名年轻圣者,她们以六花勇者为努力目标,摩菈则担任这些后进的指导者。对当时的摩菈而言,这是最重要的工作。 「那么这样如何!」 〈刃〉之圣者娜榭塔妮亚从地面召出一把又一把的剑刃,毫不留情对准了摩菈。 攻击乍看有几分气势,无奈出招过慢,外加准头也不足;摩菈以铁甲轻易拨掉剑刃,潜进娜榭塔妮亚怀中给了她一拳。 「力量有余,但欠缺驾驭。这就算打得赢虾兵蟹将,对上强敌肯定不管用的。下一个丨」 「好的,头头,我今天一定会给你一顿颜色瞧瞧。」 接着挑战而来的是〈盐〉之圣者崴纶,她拥有的力量,能将打中的东西全化为盐块。即使是一击必杀之拳,打不中的话一样毫无意义。摩菈只靠上半身就闪开那单调的重击,并乘隙使出一记扫腿,把攻击挥空而脚步踉跄的崴纶踢飞。 「攻击太单调了!而且要是不学会远距离的战斗法,永远也不会有长进!下一个!」 「呜呜……神殿长您太强了,我不想跟您打呀。」 〈火〉之圣者琳利尔放出火焰攻击摩菈,但摩菈仅双手一振,就将火焰吹回琳利尔那儿。「你的全力就只有这样?给我好好向火神祈祷,提升你的神力!」 下一个——摩菈正打算开口,但忽然想起眼前只有三名六花候补,而〈刃〉之娜榭塔妮亚、〈盐〉之崴纶、〈火〉之琳利尔,如今全都被她击倒了。 「你们这群不争气的东西,干脆三个一起上吧!」 于是大家站了起来,一同攻向摩菈。特训就这么不断持续,直到三人再也动弹不得为止。 待指导结束,时刻已是黄昏。摩菈独自走在神前竞技场的走廊上,娜榭塔妮亚等三人则是离开竞技场,前往医疗所报到。 娜榭塔妮亚的才能惊人,再过三年想必能超越摩菈;崴纶虽然差了点,但也还有成长空间;而琳利尔的进步,似乎已经面临极限。摩菈如今正烦恼着,究竟该命令她引退,另外培养新任〈火〉之圣者,还是期待她有一天能够脱胎换骨。 该如何教育优秀战士,让她们达到足以对抗魔神的水平——摩菈一边走,一边思考这课题。…… 但随着脚步由竞技场渐渐迈向彼埃纳的富丽皇宫,关于战斗的一切,以及迫近而来的魔神威胁,也逐步被她抛诸脑后。 「宣妮菈,我回来了。你今天有没有当个乖孩子啊?j 一打开位于皇宫角落的客房,里头的小女孩踏着蹒跚步伐扑进摩菈的怀里。摩菈的身分顿时从负责守护世界的战士,变回再平凡不过的母亲。 「宣妮菈,今天玩了些什么?」 「跟爸爸一起玩了大富翁。」 「大富翁是吗,妈妈也好想陪你一起玩呢。好乖好乖,你这可爱的小家伙。」 一抱起心爱的独生女,发现她似乎又变重了些,让摩菈的嘴角又笑得更开了。 「飞高高、飞高高~~」 「宣妮菈可真是爱撒娇啊。」 正当她逗着女儿玩,一旁来了个白发斑驳的壮年男子。 「真是的,只要有了宣妮菈,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男子名叫刚纳?切斯特,是摩菈的丈夫,年纪比摩菈大十二岁。 圣者并没有保持单身的义务。七十八名圣者里近半数有自己的家庭,就连身为圣者候补的修女,拥有恋人或丈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而摩菈也是在继任为〈山〉之圣者前,就已经与刚纳结袄。 「宣妮菈,妈妈她累了,过来爸爸这儿吧。」刚纳抱起宣妮菈。 「无所谓无所谓,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来吧,宣妮菈,陪妈妈一起玩玩/」 说着,摩菈从刚纳手中抢过自己的女儿。刚纳看着被举上天、笑得开怀的宣妮菈耸了耸肩。 「真是的……都是因为你,把宣妮菈宠成这么黏人的孩子。」 「这是什么话?黏着人撒娇有什么不好?来吧,宣妮菈,来玩荡秋千。」 摩菈吊着宣妮菈,轻轻地左右晃了起来。虽然对丈夫有些过意不去,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放开女儿;只有宣妮菈,能让她暂时忘掉神殿长这个重担。 两人结婚十余年,却总是求子不得,就在即将死心时,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宝贝女儿;而她也平平安安地日渐茁壮,没有残疾病痛,也没有发育迟缓等问题。 女儿的健康,为摩菈带来多大的勇气与力量,没有孩子的人肯定是难以想像。 刚纳是个好丈夫。他没有特别的神力,智慧与勇气也与凡人无异,却是情感深厚又真挚的人。他不只代替摩菈照顾家庭,有时还会辅佐神殿长的事务。要是没了他,摩菈想必无法胜任这繁重的工作。 「妈妈,再来荡秋千,再来荡秋千。」 摩菈大大晃起女儿的身子,把宣妮菈逗得高声而笑。即将面临的魔神之战,此刻早已被摩菈忘得一干二净。 无可取代的宝贝——那既不是地位,也不是力量,而是心爱的女儿与丈夫。对摩菈而言,没有什么比她们更重要了。 这是三年前,世界尚未掀起波澜的昔日旧事。 亚德雷在管理雾幻结界的小神殿前哑口无语;不只是他,其他伙伴也一样陷入沉默,瞧着眼前的这名少女——萝萝妮亚?曼切特。 「请问,为什么会有七个人在呢?」 还不了解状况的萝萝妮亚,纳闷地看着众伙伴。 「真想不 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芙雷米嘀咕。 「……这没道理。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增加了!」摩菈再次头疼了起来。 「呃……请问是什么增加了呢?」 萝萝妮亚惶恐地看着摩菈与亚德雷。随后,她终于注意到亚德雷的伤势。 「亚德,你怎么受伤了?看来刚刚果然有过战斗吗?等我一下,我马上帮你治疗。」 萝萝妮亚伸出手,打算扶起亚德雷,但却被他阻止下来。现在可不是接受治疗的时候。 一看周遭同伴,有人惊讶得哑口无言,有人则是一副受够了似地看着萝萝妮亚;大家的反应虽然各有不同,但亚德雷看不出,哪个像是第七人的表情。 「……各位,你们认为呢?」亚德雷问道。 「还能怎么认为?事情又回归原点了。」芙雷米语带不耐地回答。 「又是拖延之计吗。我们究竟要到何时才离得开这座森林?」摩菈也接着开口。 由于无从理解事态,萝萝妮亚只能手足无措地待着。她交互看了看亚德雷与摩菈,接着忽然垂下了头。 「……那个……对、对不起!」 「萝萝妮亚,为何要道歉?」摩菈说。 「那个……都因为我迟到……好像给大家添了麻烦……对不起,对不起!」 萝萝妮亚连连道歉。看着那弯腰赔罪的样子,让亚德雷心想,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这不是你的错……应该不是。总之快把头抬起来吧。」 听亚德雷这么说,萝萝妮亚这才缩着身子,环顾每一位同伴。 「所以,这小子是什咪人?」韩斯问道。摩菈则替萝萝妮亚回答了他。 「就如同刚才的自我介绍,她是〈鲜血〉圣者萝萝妮亚?曼切特,曾跟我一同在万天神殿住了两年半。别看她模样不太可靠,实力可是有口皆碑的。」 「谢、谢谢您的夸奖。」得到摩菈称赞,萝萝妮亚很有礼貌地答谢。 「但她一副很弱的样子喵。」韩斯搔搔头。 「实力有口皆碑?别开玩笑了吧。萝萝妮亚明明是出了名的窝囊又迟钝吧?」 一听恰姆这么说,萝萝妮亚又瑟缩了起来。 「强不强并不是重点,问题在于她是敌是友。」 芙雷米的手指已经扣到扳机上,目光也同样充满敌视。 「那个……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会好好反省的,请、请大家原谅!」 萝萝妮亚有如捣蒜般不停点头。亚德雷叹了口气,并对着杀气腾腾的伙伴们说了。 「……总之,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于是亚德雷等人纷纷对萝萝妮亚报上名字,亮出自己的纹章。 亚德雷、摩菈、恰姆与萝萝妮亚早已认识,彼此没多说些什么;葛道夫与萝萝妮亚虽然素未谋面,但似乎都听过对方的名字;芙雷米报上姓名,说自己是〈火药〉圣者,对凶魔之子或六花杀手的身分则是绝口不提;至于韩斯,萝萝妮亚则对他的剌客身分颇为惊讶。 听完众人的介绍,看了大家的纹章,萝萝妮亚总算理解了当前的异常事态。 「有、有七个六花勇者?这是怎么回事?」 「非要有人解释才能明白吗?」芙雷米无奈地答道。 「……对不起。」 「这里头有个冒牌货,而且我认为,那人应该就是你。」 芙雷米杀气腾腾地说道。萝萝妮亚被她吓得发出小动物般的惨叫声,并节节退后。 「慢着,芙雷米,目前还不能确定就是她。」亚德雷介入两人之间。 「的确是不能确定,但也只能这么想了。如果她不是第七人,那你觉得谁才是?」 亚德雷什么也说不上来。他护着萝萝妮亚,一边回想之前与娜榭塔妮亚的战斗。 不可能是芙雷米。要是没有她,亚德雷早就死了。韩斯跟恰姆也同样不可能,因为从结果来看,正是他们两人抽丝剥茧,才得以揪出娜榭塔妮亚。 摩菈曾经煽动伙伴除掉亚德雷,但亚德雷认为,她只不过是被娜榭塔妮亚骗了。葛道夫是娜榭塔妮亚的部下,要说可疑的确可疑,但从状况来看,他应该也是被骗的人。 「除了她,不可能是其他人。」 芙雷米语气笃定,而韩斯与恰姆似乎也持相同意见。 「慢着,有个地方不太对劲。假设萝萝妮亚真是第七人,那么她当初为何没跟娜榭塔妮亚一起来?让娜榭塔妮亚陷入孤立,有什么意义?」 「娜榭塔妮亚……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情吗?」萝萝妮亚问道。可惜现在并不是解释的时候。 「搞不好她们本来打算一起行动,因为某些缘故,结果来不及会合呗。」 「例如什么缘故?」 「敌人的事情我怎么晓得咧。」韩斯笑着耸耸肩。 「……亚德雷,快点让开,那里很危险。」 芙雷米枪口对准萝萝妮亚,但亚德雷背对枪口,护着萝萝妮亚。 「芙雷米,把枪放下,萝萝妮亚并不是第七人。」 开口的人是摩菈。芙雷米的视线转而朝向她。…… 「我刚刚说过,我跟萝萝妮亚一起在万天神殿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她根本不是会骗人的人。」 「我们先前也是这么看待娜榭塔妮亚的。」 「萝萝妮亚不曾有过可疑举动,也没机会跟凶魔或它们的手下来往。」 摩菈也挺身站到枪口前,就像是在对她表示,如果想开枪就来吧。 「摩菈,你明白自己的立场喵?除了萝萝妮亚,第二可疑的就是你咧。」 听了韩斯的话,摩菈脸色一沉。 「我遭怀疑是无可奈何的事,但萝萝妮亚绝对是真货。」 「够了,再这样下去,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了吗。」护着萝萝妮亚的亚德雷,咬着牙并说道。 「现在这里头混了个敌人,要是没将他找出来,就没办法继续前进。」 芙雷米与亚德雷彼此对峙。这时,一旁的恰姆看着另一个方向。 「好像有人来了。」 从大陆那头传来马蹄声,身披奢华黑色铠甲的一团骑兵,朝神殿这儿奔来。 「是敌人吗?」芙雷米枪口转往声音的来向。 「不对,那应该是葛恩拜亚的国王呗。」韩斯随后回答。葛恩拜亚即是位于大陆,与魔哭领相邻相迎的国家。 「萝萝妮亚小姐,大事不妙了!六花勇者都在吗?」跑在前头的中老年男子喊道。 看来这人就是葛恩拜亚王,也就是雾幻结界的制作者。他与骑兵团一来到神殿前,随即下马并卸下头盔,恭敬地行了个礼。 「听闻雾幻结界有异,本人葛恩拜亚王铎尔坦三世率领亲卫队一同赶至,愿替诸位效命。」 见到这庄重又不失威严的堂堂之态,亚德雷心想,这人想必是个英明的君王。 「我是六花勇者,〈山〉之圣者摩菈?切斯特。一国之君前来协助,我们至感惶恐。倒是您说大事不妙,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摩菈代表七人与他应答。 「我接到报告,散布于我国的凶魔正朝着这座森林集结,恐怕再过几小时,就会进攻此处。」 听了国王的报告,七人陷入紧张。大陆上的凶魔总数虽然不得而知,但起码也有两千左右,要是它们结群进攻,一行人搞不好会全军覆没。 真是太轻忽大意了——亚德雷懊悔地咬着牙。雾幻结界本来就是为了拖延大陆上的凶魔而设的,一旦解除,凶魔当然会朝魔哭领蜂拥而入。 「也许我们暂时撤退会比较 好。」芙雷米说。 「恰姆才不要逃跑,第七人根本没什么好怕的。」然而恰姆反驳她。 「可、可是,如果分不清谁是敌人,要对抗凶魔实在是……」 「萝萝妮亚,恰姆说得没错。撤退对状况毫无帮助。」摩菈向胆怯的萝萝妮亚说明。「真要选的话,还不如直接前进,要来得更有趣呗。」 「你的有趣是指什么?」 「越多危险,不就越有意思喵?」韩斯嘻嘻笑着。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提出意见,葛恩拜亚王与他的属下只能一脸为难地在旁关注。总数七名的六花勇者,同样令他们不知所措。 「继续前进太危险了,第七人肯定设了下一个陷阱等着我们。」 而伙伴们丝毫没将葛恩拜亚王放在心上,依然议论不休。 「这可难说了喵,搞不好撤退才是最危险的。」 「什么意思?」 「也许萝萝妮亚算准我们会撤退,事先设下了圈套也难讲,对呗?不过对我来说,这样反倒更有意思就是了喵。」 韩斯与芙雷米争论到一半,摩菈插了句话进来。 「我刚也说过了,萝萝妮亚绝不会是敌人。」 「请你别多嘴,摩菈。很遗憾,现在的你一样不太能信赖。」 「等一下啦,恰姆也一样不信赖芙雷米呀,你可是凶魔呢。」 恰姆的非难,让芙雷米露出些许怒色。 「够了!现在就算商量也没用的!」 亚德雷大声喝道,试着让全员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全汇集到亚德雷身上。 「现在大家都无法互信。这样就算再怎么商量,也不可能讨论得出结果的。」 「……那么亚德雷,你觉得该怎么办?」 「一切由我作主,大家照着我说的做,不得提出异议。」 若是一般情况,如此目中无人的提案肯定招致反弹,但亚德雷认为目前除了蛮干,别无其他办法。 「目前能保证自己不是第七人的,就只有我一个,所以照着我的话做,是最合理的方法。」 韩斯、恰姆以及芙雷米,纷纷面露不满。 「这也许是最好的法子,但我总觉得不太放心呀。」 「你们难道忘了吗?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由我来下判断,难道还会出差错吗?」 「会。」 「嗯。」 芙雷米与恰姆想都没想就回答。 「但目前的确只能这么办。就像亚德雷说的,再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摩菈说道。而萝萝妮亚虽然没表示什么,但看来也并不反对。 「好呗,只好这么办了。虽然这小子挺蠢的,不过倒也没蠢到无可救药。」 「……你也多信赖我一些吧,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 「喵,是是是。」韩斯随口打发掉亚德雷。 总之,目前要进还是要退,只能交由亚德雷判断了。 「摩菈,我问一件事。有什么圣者的能力,是能够分辨第七人的吗?」 但回答亚德雷的并不是摩菈,而是芙雷米。 「我听说过有个〈语言〉圣者,叫做玛姆安娜,拥有看破谎言,让对方说出真话的能力。」 要是有这种能力,的确是能识破第七人。然而摩菈却摇摇头。 「行不通的,玛姆安娜人在万天神殿里,而从这里就算再怎么快,也得花七天才能抵达神殿。」 这样是行不通的。要是把十四天花在往返上,就没时间再打倒魔神,何况谁也无法保证〈语言〉圣者目前依旧平安。 只能横下心继续前进了——打定主意后,亚德雷对葛恩拜亚王说道。 「我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亚德雷?麦亚。葛恩拜亚王,你也许不了解状况,但请默默照着我的话做。现在要再启动雾幻结界,得花上多少时间?」 「我们已经带了水与粮食,准备长期抗战。若要展开结界,随时都不是问题。」 「那么就在三十分钟后启动它,并且在我们打倒魔神前想办法死守结界。办得到吗?」 「照当初的设计,魔神一旦被打倒,结界就会自动解除;在这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手动解除它的。」 亚德雷点点头,转头看着伙伴。 「我们就朝魔哭领进攻,没意见吧?」 芙雷米虽然对前进的决定面露难色,但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而萝萝妮亚也是一样。 「敌人搞不好将战力集结在魔哭领入口,大家可别掉以轻心。出发!」 随着亚德雷一声吆喝,七人一起奔了出去,萝萝妮亚就在这时凑到亚德雷身旁。 「亚德,扶着我的肩膀吧。」 「我不要紧的,跑跑步还不是问题。」 听到这回应,萝萝妮亚将手搭到亚德雷肩膀上。随着她手掌散发朦胧光芒,亚德雷的身子也热了起来。 「那就边跑边治疗吧。我可是〈鲜血〉圣者,对疗伤可是最拿手的喔。」 「好吧,麻烦你了。」 「亚德,这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实在是一头雾水。」 我也一样一头雾水啊——亚德雷心想。 七人穿过森林,越过海岸线,最后终于踏上散发些微异臭的魔哭领。过没多久,众人背后冒出一团巨大的雾气。 至此,亚德雷等人再也无路可退,唯有打倒魔神才出得了魔哭领。然而这是场输不得的背水一战,亚德雷认为断了退路,反而是件好事。 魔哭领是座西北走向的狭长半岛,仅东边一小部分与大陆西侧相连;半岛内部地形极其复杂,全貌至今依旧未明,以常人的脚步,大概得花上五天才能横越。持花圣者留下的纪录以及历代六花勇者画出的残缺地图,是少数有关魔哭领内部的文献。 一般认为,要搭船登上魔哭领是不可能的事。魔哭领不但海岸线漫长,而且沿岸全都被错综复杂的浅滩环绕,岸壁也布满了岩刃。凶魔花了漫长光阴,将整座半岛打造成巨大的要塞,除了陆路或是空降,基本上没有其他办法可进入魔哭领。 而六花勇者的目的地——魔神沉眠之地,就在魔哭领的西北端。 当年持花圣者为那地方起了个名字,叫做落泪乡。 魔神从苏醒到完全复活,期间大约三十日。要是六花勇者没在那之前抵达落泪乡,世界将万劫不复。 进入魔哭领已经过了半天,亚德雷扶着萝萝妮亚的肩膀站着。被娜榭塔妮亚剌穿的腹部如今又痛了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得到血液慢慢渗出。 「亚德,我帮你治疗一下肚子,你放轻松些。」 萝萝妮亚摸着亚德雷的腹部。操纵血液的能力活化了亚德雷的自愈能力,血也很快就止住了。 亚德雷等人目前停留在位于魔哭领东部的溪谷地带,人们称其为咯血谷。据说当年持花圣者与魔神奋战时,由于过度积劳而吐血,此地也因此得名。 前往溪谷的途中没发生过战斗;原本以为会埋伏满布的海岸地带,并没有凶魔的踪影,一行人轻易就抵达此处。 在曲折绵延的溪谷里,七人步步为营,一面提防外来的凶魔威胁,一面还得留意同伴的造反或诡计,脚步也因此十分迟缓。 溪谷静谧得近乎阴森。除了芙雷米先前狙杀了几头疑似放哨的凶魔,一行人没再见到其他敌影。 目前,芙雷米与摩菈上前线侦查,其余五人正等着她们归来。 「萝萝妮亚,你还好吧?脸色苍白成这样。」 「……没事,我不、不要紧的。」 前不久,亚德雷在前进魔哭领的途中 ,把与娜榭塔妮亚的一战告诉了萝萝妮亚。关于娜榭塔妮亚的背叛,萝萝妮亚一时还难以相信。 除此之外,亚德雷也一并透露了芙雷米是凶魔之子,以及她六花杀手的身分,让萝萝妮亚听得面色惨白。芙雷米杀掉的勇者候补之一——〈冰〉之圣者艾思芮,似乎是她的旧识。 「我知道跟芙雷米并肩作战让你心情很复杂,但现在先忘了那些旧事吧。要是伙伴间再起内哄,对大家一点好处都没有。」 「……好、好的。」 「亚德雷。」外出侦查的芙雷米刚好在这时回来了。 「咿……!」 但她一开口,萝萝妮亚却发出惨叫,把她吓了一跳。 「……萝萝妮亚,你怎么了?」 「我没、没事,我很好。」 萝萝妮亚很怕芙雷米。不只是芙雷米,对身为剌客的韩斯,蛮横的恰姆,以及曾是娜榭塔尼亚下属的葛道夫也是同样畏惧。只有跟身为旧识的亚德雷与摩菈,她才能放下心来正常说话。 被敌人渗透的确很可怕,但要是怕过头也不是办法。 「……没发现凶魔踪影,暂时可以放心。摩菈已经往前方去了,我们快追上去与她会合吧。」 说完该说的话,芙雷米转过身子。于是七人也跟在她身后,加紧脚步前进。 突然,溪谷上传来一声鸣叫,把萝萝妮亚吓得身子一颤。亚德雷抬头一看,原来只是头穿越溪谷的鹿。 其实魔哭领里,野生动物出乎意料地多。魔神释放的瘴毒并不影响人类以外的生物,而凶魔除了进食,也不会无故猎捕动物。 「有一头鹿耶,真可爱。不过恰姆的宠物更可爱就是了。」恰姆笑道。被吓着的只有萝萝妮亚一人。要是连遇上一头鹿都心惊胆战,真不晓得她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欸,牛小姐,看你这么弱的样子,真的是六花勇者吗?」恰姆晃着狗尾草问道。 「咦,这个……」 「恰姆很清楚,萝萝妮亚是个半吊子圣者,是出了什么差错才被神选上的。恰姆简直无法相信,像你这样的人也能成为六花勇者。」 「这个……」萝萝妮亚依然是垂着头。 「……搞、搞不好……真的是出了什么差错也说不定。」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亚德雷心想。 「恰姆呀,实在是很不耐烦。萝萝妮亚,你如果是第七人,还是趁早承认比较好喔,因为现在道歉的话,恰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喂,够了!」 「……纹章浮现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自己是六花……觉得自己会被选上,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那就这么决定啰。」 就在亚德雷打算斥责恰姆的同时,声音自前方传来。 「我认为萝萝妮亚很强。」开口的是芙雷米。 「我听说摩菈相中她的才能,亲自实施菁英教育。因为万天神殿有她,我才无法对摩菈下手。」 「喔~~所以她其实真的有两下子啰?」 「谢、谢谢您,芙雷米小姐。」 「没必要道谢,我也是一样怀疑你的。」 「呜……」萝萝妮亚缩起身子。 「倒是关于你,我只知道你是〈鲜血〉圣者,以及实力不差这两件事。你何不说说自己的事呢?」 「是啊,萝萝妮亚,你就谈谈你自己吧。」亚德雷催促道。 「我原本只是个佣人,在两年前成为圣者。我当初原本打算放弃这身分,可是在摩菈小姐的命令下,开始以当上六花勇者为目标,在万天神殿跟摩菈还有〈盐〉之圣者崴纶学习战斗术。」 「……告诉我们魔神苏醒后,你来这里的途中经过。」 「好、好的。呃……魔神苏醒后,我得到六花纹章时,人正待在黄果之国的〈火〉之神殿,跟琳利尔……对了,琳利尔就是〈火〉之圣者……跟她一同修行。」 「然后呢?」 「其实我应该会更早到的,只是途中遇上被凶魔袭击,需要治疗的伤者;我很担心自己会迟到,但又没办法对他们置之不理,才会拖到现在才来……抱歉。」 「那抵达雾幻结界时呢?」接着换亚德雷问。e 「我是在昨天深夜抵达森林,当时结界就已经启动了。我在营寨遇见葛恩拜亚王,听他说了关于结界的事,但他也不明白状况,只说营寨被来路不明的士兵占领,连结界也不知为何被人启动。」 「接着天一亮,结界一消散,你就跟我们会合了?」 萝萝妮亚点点头。 「刚刚她说的,有谁觉得哪里可疑吗?」 听亚德雷这么说,韩斯开口了。 「她真的待过〈火〉之神殿喵?」 「这点等之后再问摩菈吧。除此之外,我想应该没有其他可疑之处了。」 「看来是呗。」 「欸,你怎么认识亚德雷的?」原先默默旁听的恰姆问了。 萝萝妮亚望着亚德雷,与他四目相接。亚德雷点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但说无妨。 「我跟亚德雷是两年前认识的。各位有听过艾特洛?史派克先生吗?」 边听着萝萝妮亚的话,亚德雷回想起往事。 当时的萝萝妮亚只是个平凡少女;亚德雷没想到她会成为战士,甚至成为六花勇者,更没想到会有与她再见面的一天。 亚德雷十岁那年来到深山里,拜孤傲的战士艾特洛?史派克为师,花了八年时间,将他所自创的武术、知识、秘密道具的制法竭尽吸收。 其实艾特洛?史派克收过的徒弟并不只亚德雷一个,过去曾有不少人为了成为六花勇者而拜入艾特洛门下,但都承受不住那超出常轨的恐怖训练而下山,只有亚德雷一人挨过。 但除了那些人,艾特洛偶尔会承接委托,为各国前来的精锐、著名佣兵、圣者指导武术。那些人带着大臣或佣兵团长的介绍信前来,成为艾特洛的短期弟子,学习新的战术与知识。艾特洛虽然过着隐士般的生活,但并没有与俗世彻底绝缘。 而大约两年多前,萝萝妮亚?曼切特带着介绍信,造访艾特洛的住处。 当时的她,就跟现在没两样……不对,是比现在更怯懦胆小。 「亚德雷。」 待在深山里不分昼夜练习掷针的亚德雷,这天突然被师父叫住。尽管手指的水泡都破了,上头肉绽血流,他依然练习着掷针,即使师父就在一旁,也未曾停止。 「这女孩叫萝萝妮亚?曼切特,是〈鲜血〉圣者。接下来两个月,我得教她关于凶魔的生态与应付方式,你可别打扰到她。」 说完,艾特洛指了指身旁的少女,但亚德雷既没问候她,也没回应师父。当时的亚德雷,性格远比现在更阴沉、更渴望复仇,不但憎恨全世界,更憎恨自己的无力。 「好歹做个自我介绍吧。」艾特洛说。萝萝妮亚躲在艾特洛身后,怯怯地,着亚德雷。 「我叫亚德雷?麦亚,将来会成为地表最强的男人,但现在还不是,所以别跟我说话。」 「好、好的,对不起。」 「走吧,萝萝妮亚。」 艾特洛话刚说完,亚德雷随即动了起来。他先是掷出手里的针,接着拔出小刀朝艾特洛砍去。 「呀啊!」一旁的萝萝妮亚发出哀号,瘫坐在地。 艾特洛以单指拨掉飞针,揪住亚德雷的手腕使劲一摔。倒地的亚德雷没死心,对准艾特洛的脚踝又是一记挥砍,即将命中之际却挥了个空,并挨了艾特洛迎面一踹,鼻子顿时鲜血直流。 「你、你没事吧,亚德雷先生。」 「我不是叫你别跟我说话吗。」 说着,亚德雷打算起身,但脚却不听使唤。 「〈鲜血〉圣者,不必放在心上。反正这小子再过不久就得走人了。」 「呃,请问……?」 「我命令过那小子,要他不计任何手段打倒我,并且要是在十六岁生日前没能办到,就等着被逐出师门。他下个月就满十六岁了。」 「呜……」 艾特洛踩着亚德雷的脸,对他说了。 「笑吧。」 亚德雷试着动唇,但却笑不出来——饥渴、无力与绝望感夺走了他的笑容。 艾特洛对着倒地的亚德雷吐了口口水。 「垃圾东西。」 于是艾特洛留下亚德雷,带着萝萝妮亚离开了。亚德雷槌着地面,放声嘶吼。 艾特洛与亚德雷平时都住在洞窟里,过着山野走兽般的生活,萝萝妮亚来了之后,则是住在艾特洛建造的小木屋——山里唯一像个人住的地方。期间,艾特洛片刻不歇地传授萝萝妮亚关于凶魔的知识,打点她的三餐起居,对亚德雷则是放任不管。 另一头,亚德雷天天找艾特洛挑战,也天天被击败,靠着意志力克服与日倶增的伤痛重新站起来。 当时的亚德雷,还没从艾特洛那儿学到任何东西。而亚德雷明白,艾特洛是绝不讲情的,要是没在一个月内打倒他,到时真的会被逐出师门,迈向六花勇者之道也将随之断绝。 亚德雷脑海里,烙着一头凶魔的身影,片刻不曾遗忘。那头凶魔背后生了三根翅膀,以两条腿直立步行;那头凶魔拥有蜥蜴般细长的颜面,挂着一副和气的笑容;那头凶魔毁了村庄,夺走了他的姊姊与朋友。 如今占据亚德雷心灵的,已不只是憎恨;除非击败凶魔,亲眼目睹它死,否则亚德雷就踏不出人生的下一步。 萝萝妮亚的存在,亚德雷丝毫没放在心上。 某天夜里,一如往常败给艾特洛的亚德雷,原本倒在洞窟里烂睡如泥,从背后传来的一阵触感,让他一跃而起。 「你来做什么!」发现提着油灯的萝萝妮亚就坐在一旁,亚德雷放声一吼,把她吓得逃到洞窟一角,身子颤抖了起来。 「艾、艾、艾特洛先生要我为你疗伤……」 「……艾特洛叫你来的?」 「因为我……呃,我是〈鲜血〉圣者……能为人疗伤。」 「……麻烦你了。」 于是亚德雷躺到地上,萝萝妮亚则向鲜血之神祈祷,借助神力为他治疗。萝萝妮亚的手一触摸,伤口渐渐地愈合复原。 「人类血液具有恢复力,能自然而然修复伤痛。只要增进这股力量,就能像这样子治疗伤口。」 「圣者的力量还真神奇啊。」 亚德雷的赞叹,让萝萝妮亚高兴得脸颊微红。 「……你也想成为六花勇者吗?」 「咦?」 「也对,我何必多问呢,那可是所有战士的最终目标。」 听他这么说,萝萝妮亚摇摇头。 「这个……我这么说,您也许会觉得很奇怪……」 「怎么?」 「其实我正考虑下山。」 「艾特洛刁难你吗?」 「不是的。我打算放弃,不想成为六花勇者了……可能圣者那边也该一起辞掉。」 这话让亚德雷备感冲击。他为了变强而活,为了力量舍弃一切,萝萝妮亚却想放弃力量,这是他无法想像的。 「因、因为,我根本成不了六花勇者,就算出了什么差错而被选上,到时也只会给大家添麻烦。所以我才想要不要干脆放弃,别再当〈鲜血〉圣者了……」 「那你为何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变强吗?」 「这个嘛……」 「你讲清楚。」亚德雷追问的口吻充满怒气,萝萝妮亚于是畏畏缩缩地说了下去。 萝萝妮亚当初并不是前来修行的修女,只是在〈鲜血〉神殿为修女洗,杂的杂工。大约五个月前,由于上一代〈鲜血〉圣者引退,进行了新任圣者的甄选仪式,获选的却不是参加仪式的修女,而是在院子里晒衣服的萝萝妮亚。 「竟然有这种事情?」 「毕竟圣者是由神选出来的……神的旨意究竟是什么,谁也不晓得。」 萝萝妮亚当下虽表明不接任,上一代圣者与修女也认为她的确不适任,但统率众圣者的神殿长却下达了指示:要她继任为〈鲜血〉圣者;要她接受战斗训练以成为六花勇者;要她搬到万天神殿进行集中教育,以成为优秀的圣者。 「神殿长说,我会成为厉害的圣者,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修行了好几年却还是一样脆弱,只是不停地给神殿长添麻烦……」 听着萝萝妮亚的话,亚德雷心中的忿恨渐渐沸腾。 「……我真恨不得生为女人,因为只要生为女人,就有机会成为圣者。」 「咦?」 「能成为圣者就能变强,就能得到力量打倒那家伙……但我却是个男的!」 亚德雷一拳槌向地面。 「去你的!」 「啊、呜……」 「去你的……为什么上天要把力量给你?为什么不是给我,而是给了你这种人?」 他揪住萝萝妮亚的胸襟大力摇晃。 「我想要力量,想要打倒那家伙的力量啊!拿什么换都行,我想要打倒那家伙的力量!」 每天呕血苦练的他,深知自己战斗才能的贫乏,每晚只能咒骂自己的无力,带着悔恨与疲惫烂睡如泥。他心底总咆哮着对力量的渴求,片刻不曾停歇。 亚德雷求之不得的东西,萝萝妮亚却打算抛弃,这让他怎么也无法接受。 「你如果不要力量,那就把它给我。」 「……不、不行的,要把力量传给他人,是难度很高的技术。」" 「少啰唆!快把你的力量给我!」 「没办法的。这种事就连神殿长跟黎乌拉大人都办不到,像我这种人当然更……」 「为什么办不到!给我!不管谁的力量都好,我得变得更强才行!」 亚德雷松开萝萝妮亚,趴到地面哭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剌激你的……」 看着呜咽的亚德雷,一旁的萝萝妮亚也跟着流下眼泪。 得到力量的少女,与得不到力量的少年,两人就这么在洞窟里哭个不停。 到了天明时分,亚德雷向萝萝妮亚道了歉。世上不幸的人可不只自己一个,他竟然连这么理所当然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而萝萝妮亚也同样向亚德雷道歉,说自己不懂亚德雷的心情,讲出这么过分的话。 经过这件事,两人成了朋友。尽管只是短短两个月的萍水之缘,仿佛时间一长就会淡忘,但她依然是亚德雷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萝萝妮亚省略了许多关于亚德雷的往事,让亚德雷很是感谢。每次回想起当时的自己,总是让亚德雷既惭愧又沮丧。 「原来送你到艾特洛那儿当徒弟的人就是摩菈吗?我都不晓得她跟艾特洛认识。」亚德雷说。 「她们俩好像也不算认识,因为艾特洛算是挺有名的人。」 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巧合——亚德雷心想。 「喵嘻嘻嘻,想不到你们只花两个月就把感情培养得这么好。亚德雷,瞧你平常像只呆头鹅,这方面倒是挺有两下子的喵。」 「啰唆。」 亚德雷懒得理会似地打发掉韩斯,一旁的芙 雷米则冷眼看着他们。就在这时,摩菈回来了。 「摩菈,结果如何?」 「没看到凶魔的影子,溪谷里头也是空空如也。」 对于她的报告,亚德雷没抱任何怀疑。事实上溪谷里的确看不到凶魔,让亚德因此错过话语当中隐藏的疑点。 约十分钟前,摩菈一边提防周遭,一边在溪谷里走着。由于地形复杂,溪谷里躲不了太多凶魔,但若要发动偷袭,这却是个极佳的场所。她注意着身后,注意着上空,小心翼翼地前进。 「!」 这时,摩菈看到崖上的一头凶魔,它的体型偏小,模样像只猴子。 就在摩菈握起拳,摆出迎战架式的瞬间,凶魔纵身一跃来到她面前,低头匍匐在地,摆出顺从的姿态。 「……干什么?」摩菈望着凶魔的背部嘀咕。凶魔的背上,有串以黑色墨水写下的文字。 『敬告摩菈,你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摩菈盯着那顺从的凶魔一会儿,随后狠狠地朝背部一踏,将它当场毙命。那只不过是头微不足道的下等凶魔。 「………」 摩菈反复践踏着凶魔的背部,直到看不清上头的文字为止。 「时间所剩无几?这怎么可能……」 纳闷地嘀咕完,摩菈留下一具凶魔尸体,离开了那地方。 「竟然连一头凶魔也没遇上……这反而叫人担心啊。」亚德雷说。 「而且第七人竟然什么也没做,还真是扫兴啊。」恰姆也跟着回应。 她说得没错。亚德雷本以为一旦踏入魔哭领,很快就会遭遇下一桩诡计,或是被冒充同伴的第七人乘隙偷袭,如今却什么也没发生,未免太过风平浪静。 「也许他不是毫无动作,而是什么也做不了呗。」韩斯说。 「怎么说?」 「打从一进到魔哭领,夫雷米的杀气从来没停过,好像只要有谁轻举议,她就会一枪毙了对方似的。」 亚德雷看着芙雷米,而她并没否认。 「害我从刚刚就提心吊胆个没完,这女的真是够恐怖咧。」韩斯说归说,脸上倒是笑吟吟的。 「摩菈,这前方有些什么?」 「往前十五分钟路程有座丘陵,再过去就是山了。我认为那儿就是〈永恒蓓蕾〉的所在地,应该错不了。」 听她这么说,亚德雷试着对照脑海里的地图。看来一行人照着既定路线前进,没有迷失方向。 若是脑海里的地图无误,在那座山上,有持花圣者留下的遗物,名为〈永恒蓓蕾〉的结界,是魔哭领内宝贵的安全地带。亚德雷原本计划趁白天进入〈永恒蓓蕾〉,歇息过后再深入前进。 「我有个提议。等到了空旷地带,我们先休息一下。」这时,芙雷米开口了。 「暂时没那必要吧。我希望尽早前往山头……抵达〈永恒蓓蕾〉。」 听了亚德雷的回应,芙雷米摇摇头。 「我有话想对大家说,而且希望越早越好。那事情说来话长,而且非常重要。」 「是什么事?」 「关于凶魔阵营的内部情况。」 芙雷米一说,众人的紧张顿时升高。 「我听说,凶魔是由三大巨头带领的。」摩菈说。 由于经历了娜榭塔妮亚一战,加上萝萝妮亚又随后出现,大家也因此忘了这回事;但就如芙雷米所言,这件事至关重要。 「我们到〈永恒蓓蕾〉再说不就好了吗?从丘陵到那儿,也没多长的距离。」 「如果我是敌人,一定会把战力部署到〈永恒蓓蕾〉周边。我不认为到时候有机会慢慢详谈。」 「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若是在开阔空间,就不必担心遇袭了。等到了丘陵,你就告诉我们吧。」 「既然决定了,我们赶紧出发呗。」 韩斯率先提起脚步,恰姆与摩菈尾随在后,葛道夫也踏出乏力的步伐跟着。 正当亚德雷打算跟上,芙雷米扯了扯他的袖子。 「怎么了?」 「……感觉得到吗?」 「感觉什么?」 「那家伙……就在附近。」芙雷米仰望天空。 亚德雷的脑海里顿时浮现,那挥之不去的凶魔身影。 带着阴森笑容,一面和气地与村民谈话,一面又毁掉自己故乡的凶魔;带走姊姊、亲友、以及亚德雷所有一切的凶魔。 「………」 胸口悸动阵阵,浑身情绪高涨。亚德雷并不是感应到杀意,也不是察觉到生命威胁,但额头就是不由自主地渗出汗水。难以言喻的感觉,令他亢奋不已。 「我能感受到它的气息。虽然不知道在何处,但它的确在这儿。那缠绕着肌肤,徘徊不去的存在感,我绝不可能遗忘的。」 亚德雷想起了前天晚上芙雷米曾经提过的事:她说自己是在某凶魔的指示下诞生,说它是三大巨头之一,说它正是毁了亚德雷故乡的元凶。 灵魂传来警讯,告知「它」的存在。 「我们也前进吧。就如我刚刚说的,那些事说来话长。」 「让我先问一件事吧,那家伙叫什么名字?」 芙雷米看着天空,平静地回答了他。 「……泰格狃。」 「欸,你认为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 就在亚德雷听见泰格狃道名字的同时,「它」说了这么一句。 「我想了又想,左思右想,苦思到最后,我认为那应该是爱。」 在某个地方,某一头凶魔——它拥有两只手、两条腿,身高二公尺有余。跟其他同类相比,它算是相对小型的凶魔。 凶魔的身躯由绿色及皮肤色的鳞片斑驳拼成,双手双脚长出白色羽毛,掌部的肌肤却像两栖类一般湿润;背后有一对巨大黑翼,奇怪的是在两枚羽翼之间,又生出另一只天鹅般的白翼,胸口则开了个有如两栖生物的大嘴。 仿佛由种种生物杂然混成的奇特凶魔,那细长的颜面,就跟蜥蜴没有两样。 凶魔坐在一把小木凳上。 「……这我不太清楚。」 「我想也是。」 凶魔手里拿了本书,边说边翻著书页。带有布面书皮以及金线装饰,看似简朴的这本书,原来是著名舞台剧作家所写的剧本集。 「啊啊,维杰尔王子,我诅咒你!诅咒你那碧蓝的美丽双眸!诅咒赐你眼眸的父与母,诅咒映入你眼中的我,一切的一切!」 间谍为了毒杀敌国君主而潜入皇宫,却爱上该国的王子——凶魔阅读的,就是这么一出舞台剧。 「真不晓得为何女主角前不久还在诉说情爱,如今却口出此言。看似平凡无奇的文字排列,却带来无穷无尽的谜团,爱的力量确实惊人啊。」 「……恕小的僭越,玩笑话还是到此为止吧,六花勇者已经往这里来了。」 「呵呵呵,这么说也是。我就暂时告别这幻想的爱,去瞧瞧现实的爱吧。」 凶魔放下书本,随后拿起桌上一颗硕大的无花果。 「过去,魔神败给了持花圣者的爱。」 凶魔咬下无花果,咀嚼并吞下。 「我们曾经二度败给六花勇者,败给支持他们的爱。然而这一次,结局将会和以往不同。」 凶魔站了起来。 「第三代六花勇者,这次你们将会因爱而败。」 凶魔——泰格狃仰起头,露出无声的笑容。 十五分钟后,亚德雷一行人来到丘陵的顶点。 一如摩菈所言,这是个免受偷袭的空旷场所,就算敌人现踪,在登上 丘陵之前,也有充分时间让大家备战。而目前不管周遭山谷以及上空,暂时都看不到凶魔的踪迹。 登上丘顶后,亚德雷松了口气,放下扛着的铁匣,卸下皮甲检查伤势。多亏有摩菈与萝萝妮亚的治疗,如今伤口几乎愈合,大概到晚上就能完全康复。 「明明什咪事也没做,但总觉得好累呀。」韩斯说道,而亚德雷也深有同感,大家不只得担心偷袭,还得承受各种烦恼的折腾。 尚未现踪的凶魔群,真身不明的第七人——除了这些外来烦恼,再加上杀气逼人的芙雷米,不知何时会起乱子的恰姆,困惑胆怯的萝萝妮亚。种种不安的要素,亦潜藏在伙伴之间。 而他,更是令人忧心。 「……葛道夫,你还好吧?」 亚德雷向葛道夫问话,但他却木然而坐,什么话也不答;除了空洞的双眼,紧抿的嘴唇, 剩下的就只有僵硬的神情。 不管萝萝妮亚出现时,还是前进魔哭领的途中,他都不曾说过一言半语,总是心不在焉, 望着空无一物的半空。 这也难怪了。被敬爱的公主背叛、讥笑与抛弃,他此刻的心境不难猜度。何况事发至今连一天都还不到,要求他即刻振作,的确是强人所难。 虽然是众人口中的天才骑士,但他终究只有十六岁。 「葛道夫,我知道这要求很不合理,但拜托你打起精神来吧。」 亚德雷再次说道。然而别说回应了,他似乎就连话都没听进耳里。 「像那种女人,还是趁早忘了呗。你想想,等我们这趟结束回家,想要怎样的美女全都任君挑选,加上你长相跟出身都不赖,根本连动口都不必,女人就会自己靠上来了。」 对于韩斯的话,他依然毫无反应。 「原来他对娜榭塔妮亚这么着迷。」 「毕竟先不论内在,她的脸蛋的确标致。而根据我之前观察的那几眼,那胸部应该也挺有料的呗。」 「…………重点应该不在那上头吧。」 亚德雷边说边叹气,随后悄悄从腰间小袋里拔出针,一声不响地扔向葛道夫。 「!」 葛道夫伸出两指接住飞针,扔回亚德雷那儿。他的脸依然朝着地板,对飞针连连看都没看一眼。 「看来即使灰心丧意,战斗力倒是一点也没衰退。这家伙真是不简单啊。」 亚德雷笑了。葛道夫依然面无表情。 这时,摩菈向亚德雷招手,于是亚德雷凑过去听她说话。 「亚德雷啊,我想第七人恐怕就是葛道夫了。你不觉得我们该采取什么手段吗?」 「……可疑归可疑,但也还不能确定就是他。」 「我倒认为除了葛道夫,再也没其他可能了。我不是第七人,萝萝妮亚也不是,而你也不是;韩斯与恰姆打倒了娜榭塔妮亚,所以他们也不是;如果芙雷米是第七人,那她更没道理帮助你。这样看下来,就只剩葛道夫有嫌疑了。」 「别说了,摩菈。」亚德雷小声但清晰地答道。 「最可怕的并不是第七人的存在,而是冤枉无辜的同伴。我们不该凭着臆测下判断。」 「可是……」 「我准备开始了,请问你们说完了没?」芙雷米的声音,打断了摩菈与亚德雷的对话。 「别担心,我会找出第七人的,你只要安心等着就行了,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 说完,亚德雷笑了。 「虽然还是不太放心……也罢,就相信你吧。」 「这就对了,只要默默配合我就好。」 六人在芙雷米身旁环绕而坐,手边都摆着武器以防偷袭。 人类听取凶魔阵营的内幕,这恐怕是有史以来头一遭。在过去漫长岁月里,人类对凶魔别说是研究,就连想一探究竟,都不得其门而入。 也许芙雷米的存在,是六花勇者最大的优势也说不定;能了解敌情,就能大幅改变战局的走向。 「我先前也说过好几次了,凶魔是由三大巨头领导,分别叫做卡尔癸克、泰格狃、德兹。」芙雷米缓缓说道,内容平易近人。 「约有七成的凶魔,是智商与动物差不多的低等生物,剩下的三成虽然有智商,但却不带复杂情感,只想着杀人,不会思考其他事。但这三大巨头不一样,它们拥有自我意志、感情、理念、审美观,以及足以带领凶魔的实力。除了我以外的所有凶魔,全都对这三大巨头的某一个效忠,只要它们下令,凶魔甚至不惜一死。」 「它们有多强?」 「详细实力我并不清楚,但若是想跟它们一对一,我劝你最好打消主意。」 单挑绝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如今竟然有三个。六花勇者的处境有多么不利,如今显而易见。 「但反过来说,要是能打倒它们三个,我们就等于赢了。除了它们,其他凶魔都不具领导力;失去指挥中枢指挥,凶魔就等于是乌合之众,到时候看是要各个击破,或是忽略它们直达落泪乡,都随我们的意。」 「原来如此。」 「接下来是重点。这三巨头目前不但步调不一致,甚至处于针锋相对的状态。」 这真是惊人的内幕。而大家还来不及回应,芙雷米紧接着继续说下去。 「一般认为三巨头里最强的是卡尔癸克。它是一头能够操纵焰毒的狮子型凶魔,放出的火焰能轻易将人烧成灰烬,火焰释出的烟则是剧毒,是个恐怖的强敌。」 「跟恰姆比起来谁比较强呢?」 「不知道。我只确定你们两个都不是我赢得了的对象。卡尔癸克麾下的凶魔约占整体的六成,大部分都集结在落泪乡周边戒备。我认为卡尔癸克应该会待在那儿坚守到底,不会有其他动作。」 「看来它是最难搞的敌人啊。」亚德雷说。敌方手段虽然单调,却也最具吓阻力。六花勇者既然战力不如人,到时势必得想办法拆散敌方。 「接下来……是泰格狃。关于它,我实在有点?以启齿。」 原本流畅的话语,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而听到它的名字,亚德雷的心脏又开始鼓噪。「直到半年前,泰格狃对我而言,是世上最重要的存在。」 「现在呢?」摩菈问。 「……是最可恨的存在。我继续说下去。泰格狃率领了约四成凶魔,也是让我诞生于世,命令我杀害六花候补,一切的始作俑者。」 听到这儿,亚德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没表示什么,任由芙雷米继续说下去。 「泰格狃是混合型凶魔,透过融合多数凶魔,来得到它们的力量。它的战斗方式很单纯,就是靠压倒性的蛮力、速度、韧性来摧毁敌人,你们只要知道它的拳头无坚不摧就行了。但比这更恐怖的,是它的智谋。」 「智谋?」 「我诞生于世,只是泰格狃计划里的一小部分,至于它的计划是什么,就连我也看不出全貌。我相信娜榭塔妮亚,以及在这当中的第七人,都是它派来的。」 「一国公主竟然会落入凶魔之手……我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啊。」摩菈嘀咕道。 「也没那么不可思议。远在我诞生之前,泰格狃就已经与人类世界有所接触。它派遣变形型凶魔、擅长隐密行动的凶魔、以及使用催眠术的凶魔来搜集情资,暗中布局。我不清楚它的魔爪伸得有多深,但就连深入一国中枢才能得知的机密情报,它都能轻易取得。」 「………」 「泰格狃让我诞生,将我养大。我照着它的指示得到力量,不停杀害六花候补。我打从心底尊敬它,同时又畏惧它。它看似温柔,有时却又冷酷慑人,是位 高深莫测,难以捉摸的人物。」 「……不对,是难以捉摸的家伙。」说完,芙雷米发现自己竟然对它使用敬称,连忙订正回来。 「哎呀呀呀。」 正当芙雷米提起泰格狃的同时,泰格狃在某个地方低声嘟哝。 「原来芙雷米是这么看待我的。难以捉摸,是吗……枉费我过去那么疼爱你,这讲法还真教人有些感伤啊。」 说完,泰格狃哧哧笑了起来。 芙雷米继续说着。 「卡尔癸克和泰格狃目前彼此对立,凶魔群也跟着主人分为两派。泰格狃派的凶魔与卡尔癸克派的凶魔即使见了面,也是不相往来的;就连不会说话的低等凶魔,只要双方阵营不同,都会龇牙咧嘴互相威吓。」 「这是为什咪呀?」 「原因有好几个。注重谋略的泰格狃与正面迎战的卡尔癸克,从基本方针就有出入,但最大的歧见,是它们对人类的态度。依泰格狃的想法,人类是可利用之物;但卡尔癸克痛恨人类,对其极度藐视,光是与人类接触,对它来说都是龌龊的行径。听说泰格狃计划将我生下那时,情势曾一度升温到一触即发的地步。卡尔癸克当时曾说,它绝不原谅凶魔的高贵血统与人类相混。」 「请等一下。」 原先默默旁听的萝萝妮亚举手发问。 「那个,率领凶魔的巨头……不是应该有三个吗?」 这正是亚德雷一直纳闷的。从刚才到现在,芙雷米完全没提到剩下的第三巨头。既然凶魔有六成由卡尔癸克率领,余下四成由泰格狃率领,那么第三巨头又是干什么的呢? 「关于第三巨头,德兹……我对它了解甚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凶魔。」 「它是怎样的角色?」 「德兹是叛徒,据说拥有跟泰格狃与卡尔癸克不相上下的实力;听说它在两百年前背叛了魔神,从魔哭领消失无踪。我不晓得它身在何方,在做些什么。也许泰格狃晓得,但它没告诉过我。」 「它是敌人吗?还是站在我们这一方?」 「这我一样不清楚。总之泰格狃与卡尔癸克,双方都视德兹以及它的跟随者为敌;而不管是泰格狃阵营还是德兹阵营,里头似乎都潜藏了效忠德兹的凶魔。就我所知,过去有两头凶魔因为疑似与德兹有挂钩,而遭到肃清。」 「……喵喵,又是派阀又是肃清的,还真是暗潮汹涌呐。」韩斯嘀咕道。 「芙雷米,卡尔癸克派或泰格狃派的凶魔,你能分辨得出来吗?」亚德雷接着询问。 「某种程度上可以。我们相遇的那个村庄里碰上的凶魔,应该是卡尔癸克派;而用幻雾结界陷害你的凶魔,以及吞食〈太阳〉圣者黎乌拉的凶魔,就是泰格狃派。」 「所以公主果然是被泰格狃操纵了吗……」摩菈说。 「我想可能性不小。」 到此,话题告一段落。接下来摩菈又开口说道。 「这下问题就在于,该如何对付它们了。特别是泰格狃,应该是最危险的人物。」 「卡尔癸克虽然采取被动防守,但泰格狃应该会主动攻击,只是我也不晓得它会如何行动。」 「我认为,泰格狃亲自上阵的可能性应该很低。」亚德雷说了。 「我同意。毕竟泰格狃一旦被打倒,将会有四成凶魔失去指挥中枢,对凶魔整体来说是一大打击。也许有些凶魔会转移到卡尔癸克麾下,但那应该只占少数。总之,我不认为泰格狃会冒那种险。」 「我有个疑问。一旦失去指挥中枢,或者说泰格狃要是死了,凶魔会变成怎样?」 「凶魔与主人之间有条隐形的羁绊,一旦泰格狃死了,凶魔也会瞬间感应到,到时应该会即刻掀起大骚动,陷入恐慌状态。」 「芙雷米,你也感应得到吗?」 「……大概吧。」芙雷米阖起眼答道。 「这样啊……嗯,这就是泰格狃吗……」 亚德雷突然发现,摩菈明明就不像自己或芙雷米那样与泰格狃有私人恩怨,却对它特别感兴趣。 「它大概会透过第七人,设下圈套打击我们呗。」 但因为话题迅速转变,亚德雷也就没将那微小疑念放在心上。 「应该吧。但问题在于它会怎么做。」恰姆举手说道。 「欸欸,恰姆有个想法,大家要听听看吗?」 「我看八成又是什么馊主意吧。」芙雷米冷言答道,但恰姆并没理会。 「人要是没有六花纹章,就没办法在魔哭领里呼吸对吧?」 六花纹章能让魔哭领的瘴毒失效,这可说是常识。 「这里的六个人类全都呼吸正常,不就代表六人都是真货吗?由此可证,凶魔芙雷米一定就是第七人了。」 「果然是馊主意。」芙雷米叹气道。 「就算没六花纹章,还是有办法让人类在魔哭领里活下去。泰格狃阵营里,下特殊寄生虫的凶魔,只要人体里有那寄生虫,就能抵消魔哭领的瘴毒。」 「你有证据吗?」 「魔哭领中央地带,有片叫做断耳平原的地方,上头有人类奴隶在。」 说着,芙雷米往亚德雷那儿瞧了瞧。 「泰格狃不知为何,正在搜集人类当奴隶。亚德雷,我猜你家乡的人应该也在那儿。」 听了这消息,亚德雷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消失的故乡以及被带走的人们,也纷纷在脑海里浮现。 「那些奴隶……在那儿做什么?」 「不知道。我自己也不曾到过那儿。」 「你难道没听说些什么吗?不管什么都好!」亚德雷依然不肯罢休,但随后被摩菈制止。 「我知道你惦记着那些人,但现在应该以打倒魔神为重。要救出他们,送他们回人类世界,在没打倒魔神前都是办不到的。」 一点也没错——亚德雷心想。但就在下一秒,他浑身寒毛竖起。 「亚德雷,你怎么了呀?」一旁的恰姆纳闷地问道。 接下来的事,几乎是在同一刻发生。 亚德雷扑向恰姆,将她撞到一旁……,芙雷米向后翻滚,起身的同时拔出枪;韩斯双手双脚伏地并弓起背,摆出猫的架式。彳 恰姆先前待着的地表高高隆起,接着炸裂开来,一头凶魔自尘埃当中窜升而出。 「各位好。」凶魔以尖锐却又嘶哑的古怪声调说道;亚德雷沉静下来的胸膛,又再次激动了起来。 「你们这样可不行啊。干嘛那么关心奴隶呢?那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泰格狃!」 亚德雷嘶吼着,血潮汹涌沸腾,心智被沉浊的忿怒填满。那正是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恶梦,求之不得的仇敌身影。 如今,泰格狃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们该关注的,是我才对。」 泰格狃张开双臂,就像是在对亚德雷说,尽管放马过来吧。 随着肉眼看不见的神速,亚德雷拔出剧痛针与麻痹针,分别掷向泰格狃的双眼与双臂,同时飞身扑了上去。 漫长八年的恶梦,将在须臾间结束——亚德雷在那当下,只想瞬间做个了断。 然而四支针并没对泰格狃起作用。它的手臂伸长数倍,朝着亚德雷挥去。人在半空的亚德雷无从闪避,虽然以剑身勉强挡下,但身子还是被击飞,背部重重摔至地面。 「危险!」 摩菈从一旁挥拳攻向泰格狃;韩斯压低身势奔驰,瞄准泰格狃的脚;芙雷米往泰格狃的脑袋开了一枪;葛道夫将铁枪夹在臂下冲剌,试图从背后剌穿泰格狃。 「得手咧喵!」韩斯大喊。 摔到地上的亚德雷,目睹了接下来的这一幕:泰格狃缩起手臂挡下摩菈的铁甲;抬起一只脚躲开韩斯的剑,并迅速补上一踹;伸长的另一只手打在葛道夫胸膛上,阻止他的冲剌;用牙齿接下芙雷米的子弹。 「可真把我冷汗都吓出来了。」泰格狃吐掉子弹说道。…… 全员迅速与泰格狃保持距离。亚德雷怎么也没料到,四人的联手攻击竟然会被挡下。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用什么方法杀掉你们?例如靠第七人暗杀,或是用第七人把你们引入陷阱……你们猜得到的,大概脱离不了这几种吧?」 泰格狃再次摊开双臂。 毫无破绽——亚德雷虽然起身,却只能架着剑,不敢轻举妄动。 「那么接下来这一步,你们可曾预料过?」 泰格狃笑着,朝亚德雷直奔而去。 「不靠任何计谋,直接杀了你们。」 第二章 摩菈的密约 三年前的某一天,万天神殿发生了一件事。那正是让摩菈对韩斯痛下杀手的肇因。 在万天神殿的一隅有间小别馆,是摩菈与丈夫女儿一同生活,一同共筑的爱巢。上了年纪的建筑物里,有着同样古旧的装潢,以及历代神殿长留下的老式家具。质朴的房舍,与圣职者的清恬两相呼应。 娜榭塔妮亚等人开始受训,如今已过了一个月。这一天,摩菈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正以颤抖的双手坞着脸庞。 「神殿长……您听得见我说的话吗?」「 会客室里,如今待了三个人:一个是摩菈,一个是丈夫刚纳,另一个身着朴素白裙的半老女性,则是摩菈的客人。 她叫做陶乐?梅纳斯,是〈药〉之圣者,只拥有为人疗伤治病的能力,战斗方面的实力几乎为零。她率领医师属下行遍世界,帮助一切渴求救济的众生,是一名伟大的圣者,也是摩菈备极推崇的人物之一。 「神殿长……还请您先冷静。」看着颤抖的摩菈,陶乐她说了。 但摩菈现在呼吸困难,眼前景物晃动,就连想维持这姿势都十分吃力,根本什么也回答不了。 「抱歉,陶乐圣者,我妻子目前实在不适合再说下去,由我来代她谈吧。」 刚纳牵起摩菈,打算带她回房,但摩菈挥开他的手,人又坐回沙发上。 「抱歉,麻烦你再重复一次。」 「好的,神殿长。关于宣妮菈的病……我实在爱莫能助。」 半个月前,宣妮菈突然嚷着胸疼,胸口中央偏左处,浮现蜈蚣形状的奇特瘀痕,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病。 痛楚与日倶增,把宣妮菈疼得大哭大闹,却迟迟不见消退;病发第十天,由于挠胸挠得太用力,她甚至把指甲都抓掉了。 摩菈又是请驻殿医生诊断,又是召来国内名医看病,也尝试以自己的山岳精气治疗,能用的方法全用上了,却没有一样奏效。最后,她写信给身在远方的陶乐,要她立刻乘快马前来万天神殿。 「……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陶乐,你快告诉我。」 然而三天前,陶乐刚抵达万天神殿,宣妮菈的胸疼却突然痊愈,除了抓痕与蜈蚣般的瘀痕依然留在上头,其余则健康如初。 摩菈以为既然不疼了,接下来应该是不必再操心,而陶乐虽感纳闷,还是姑且先替宣妮菈看了诊。 而诊察的结果,却粉碎了摩菈的乐观期望。 「她的心脏被一种我未曾见过的怪虫占据了。我试着用各种药驱赶,甚至直接扎针进胸膛注入虫体,但就是不知为何,一点效果也没有。」 「那么宣妮菈的身子呢?接下来还会出什么事?」 「……我不知道。」 「拜托,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但陶乐摇摇头,坞着脸哭了起来。 「啊啊,可怜的摩菈……抱歉,请原谅我的无能。」 陶乐已经尽力了,摩菈无意责备她,但要是连她都束手无策,那么宣妮菈恐怕就…… 「……爸爸,妈妈。」 这时,客厅外头响起敲门声,宣妮菈的声音由另一头传来。 「刚纳,拜托,这件事别告诉宣妮菈。」 「啊啊,放心吧。」 刚纳当然不可能不伤心,搞不好悲痛还更甚摩菈。但身为丈夫,必须支持摩菈——基于这份责任感,他勉强维持镇静。 「宣妮菈,妈妈在跟客人谈重要的事情。这是圣者之间的事,小孩子不可以偷听。」丈夫隔着一扇门,对外头的女儿说道。 「爸爸,我生病了吗?」另一头传来宣妮菈不安的疑问。 「怎么这么说呢?你不是已经不痛了吗?陶乐阿姨也说,你已经没事了。」 「已经好了吗?可是胸口还是怪怪的耶。」 「胸口的瘀痕过阵子就会消掉了。这都是因为宣妮菈你很乖,所以才痊愈的。宣妮菈真是乖孩子。」 于是,刚纳带着宣妮菈迈向走廊的另一头。留在屋内的摩菈,在陶乐的陪伴下悄悄啜泣。 之后,陶乐留下一些药,离开了万天神殿。摩菈原本打算留下她,在刚纳劝阻之下才作罢。留她下来不但于事无补,何况身为〈药〉之圣者,她有义务拯救其他世上为病所苦的患者。 之后,摩菈将神殿长职务交由丈夫负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宣妮菈以为这次换母亲生病,模样一副忧心忡忡。 然而过了三天,原先离去的陶乐寄了封信回来,信封上不但标了「紧急」字样,还特别注明仅限摩菈本人阅读。 在无人的房间里,摩菈看了那封信。她的神情先是被惊恐所渲染,随后并转为愤怒。 「到底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摩菈?」 收到陶乐来信后第五天深夜,摩菈与一名圣者面对面而立。但她们的所在地并不是万天神殿的会客室,而是距离神殿约两天马车车程,一座小小的古城里。 古城不管里头还是周遭,都看不到其他人影,就连马车御者也被请到远处,使古城显得分外冷清。 「唉~~真倦啊,真想好好喝杯酒。你要是有事,就趁早交代吧。」 说着,她拨了拨那头染得通红的头发。明明身为圣者,她却化着与身分不相称的浓妆,穿着豪华的礼服,身上带了宿醉的酒味,就连摩菈都嗅得到。 散发慵懒风情的这名美女名叫玛姆安娜?坎兹,是〈语言〉圣者。 「对不起啊,突然把你找来这儿。」摩菈低头道歉。 「我从以前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不介意我问吧?」 「问什么?」 「为何你都不会变老?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常保年轻?」 「方法大概就是多吃蔬果,还有别熬夜吧。」 「……真没参考价值。」 这一点都不重要——摩菈心想。 玛姆安娜拥有〈语言〉之神赐予的能力。在七十八名圣者之中,她几乎称得上是异端分子,其能力虽然无法利用于战斗上,但却极其有用。 所谓〈语言〉圣者的力量,就是禁止人说谎,以及使人遵守诺言;对玛姆安娜发过的誓绝不容违反,否则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代价是无从逃避的,即使玛姆安娜死了也一样。不管是拥有何种能力的圣者,以及何种特殊凶魔,都无法抵消〈语言〉圣者的能力。 历代〈语言〉圣者就运用这样的能力,配合王宫贵族以及巨商,为他们见证买卖或协议。 「反正会找我出来,准不是什么好事。你是跟人谈了什么幕后交易吗?还是想封外遇对象的嘴?」 「……算是幕后交易吧。我不希望对方事后毁约,所以希望你替我见证。」 听了摩菈的要求,玛姆安娜笑了。 「喔~~想不到品行端正的摩菈竟然会跟人谈幕后交易?究竟是什么交易,可真耐人寻味了。」…… 「我的女儿遭挟持为人质,我接下来要去跟犯人谈判。」 陶乐的那封信,其实是在宣妮菈体内植入寄生虫的犯人冒名寄来的。犯人在信中指定了日期,要摩菈前来古城,并强调若不肯前来谈判,将会对宣妮菈不利。 「哎呀呀,原来宣妮菈被拐走啦?啊哈哈哈。」玛姆安娜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即使被摩菈瞪着,她也依然故我。 随后,在摩菈催促下,两人前往谈判对象指定的地点,也就是古城内部。 「小孩子可真是不该生啊。我一直不懂,那玩意儿到底哪里好了。」 「有了的话自然会懂,否则一辈子也不会懂。」 「可惜有许多父母,即使生了还是不懂。」 摩菈不发一语。 「我除了找你,还一并找了崴纶,不过看来是没赶上。」 「崴纶?你找那蠢材是想做什么?」 〈盐〉之圣者崴纶,是摩菈上个月才指导过的圣者之一,对近身战特别拿手,拥有净化毒素与邪恶之物的力量。 「她不只身手,人格也值得信赖。」 「……我说,这次的对手,难不成是个狠角色?」玛姆安娜的笑容僵住了。 随着两人逐渐靠近约定地,从那儿传来的气息,以及强敌的压迫感——玛姆安娜什么也感受不到,然而摩菈却一清二楚。 一来到古城最深处看似觐见室的地方,里头传出异样的声音。 那是咀嚼声,却不属于人类,而是由野兽或更骇人的东西所发出。 未知的庞然巨影正坐在朽坏的皇座上,贪婪地大快朵颐,周遭布满了鸟类的脚与翅膀、吃剩的无花果、生的麦子,以及青蛙的腿等各种生物的残骸。 一头凶魔正啃食着野猪的头,并当着摩菈等人的面,把头连骨一起塞进嘴里。 蜥蜴的脸孔配上野兽的肉体,背后还长了三根翅膀。摩菈凭直觉判断,寄信的应该就是它了。 「各位好。」凶魔说了。 「你叫泰格狃是吧?想不到你是这么没水准的家伙。」摩菈仰头看着泰格狃吮手掌的模样。 「失礼了。我天生就是食量大,要是没吃东西,没多久就会饿死。请稍等一下,我马上收拾干净。」 泰格纽开始捡拾残骸,将其收进自己的袋子里。摩菈实在判断不出,它的礼仪究竟是好还是坏。 「幸会了,摩菈。我叫做泰格狃,是伟大魔神的头号属下。」 它以手贴胸,恭敬地行了礼。不像人类的怪异姿态,做着充满人味的动作,气成一幅非常诡异的画面。 「……啊哈、啊哈哈,你的约会对象可真把我给吓坏了,摩菈。」玛姆安娜语带颤抖。 「恕我失礼,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她是〈语言〉圣者玛姆安娜,是我请来见证谈判的。」 「……我在信里应该有请你单身赴约,对吧?」 「那我可没答应过。」 泰格狃耸了耸肩,接着也像对摩菈那样,跟玛姆安娜行了个礼。 「也罢。像这样亲近美女的机会,来再多次也不嫌少。」 「……啊哈,想不到这凶魔嘴可真甜。」 泰格狃走近玛姆安娜,伸手到她面前,玛姆安娜虽然一声不吭地照着礼仪握了手,但她此刻感受如何则不得而知。 「在谈判开始前,玛姆安娜,我要你先发个誓,今天发生的一切,绝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还用说吗。这件事要是泄漏出去,可就天下大乱了。」 说完,玛姆安娜使出〈语言〉圣者的能力,从指尖生出一颗小光球,对着光球说道: 「我向语言之神发誓,绝不会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任何人,若有违誓,愿以死负责。」光球飞进玛姆安娜的胸口里,誓约也就此生效,连玛姆安娜自己也无法解除。 「泰格狃,我要你也一起发誓,不得将这件事泄漏给人类、凶魔,以及魔神,你不介意吧?」 若今天的事流传到世上,摩菈这辈子就等于完了,不只会被逐出万天神殿,失去〈山〉之圣者的资格,甚至全家都有可能遭指控与凶魔勾结,届时连丈夫与女儿都难逃迫害。 「没问题。」想不到,泰格狃爽快地答应了。 「要是不发誓,你大概不肯接受交换条件,那我可就白跑一趟了。」 泰格狃对着玛姆安娜生出的光球发了誓,随后光球飞进泰格狃的胸口,协定也就此成立。 〈语言〉圣者的力量对凶魔一样管用——这是约两百年前,人们以抓来的凶魔实验证明过的事。 「喔?摩菈,你不发个誓吗?」 「有必要吗?」 「……也罢。」泰格狃耸了耸肩。 「那么我们开始吧。就如你所知,我的部下生出的一只寄生虫,占据了你女儿的心脏,除非我命令它自灭,否则没其他手段能拿掉它。只要我一弹指,你的女儿将会有如置身地狱般折磨至死。那痛苦的程度,相信你们已经略有体会。」 宣妮菈那宛如地狱般的十日,原来只是用来威胁摩菈的手段——令人晕眩的愤怒顿时涌上心头。 「但是请放心,我并不愿意杀掉可爱的宣妮菈;只要你肯替我达成愿望,她一定能重获自由。只要我一声令下,那寄生虫瞬间就会消灭。」 「你的要求是什么?」 「这还用问吗?我的愿望只有一个。」 泰格狃摊开双臂,像个二流演员般,比手画脚地说了起来。 「魔神即将苏醒,攸关人类与凶魔存亡的第三次决战,如今近在眼前。」 「说出你的要求。」 「摩菈,我要你杀掉六花勇者。」 「办不到。」摩菈答得毫无犹豫。 「……喔?」泰格狃对着摩菈端详了好一阵子。 「六花勇者一旦被击败,世界就等同灭亡。一旦魔神复活,我的丈夫女儿也会被杀,这样的交换条件毫无意义。」 玛姆安娜也一样看着摩菈,双眼睁得斗大。 「等等,这话当真?你不就是为了救宣妮菈才来的吗?」 摩菈什么也没回答。她双手抱胸,设法藏起颤抖的手臂。其实她恨不得跪在泰格狃脚下乞怜,恨不得为爱女做任何事;然而这是行不通的,要是不守护世界,女儿也一样守护不住。泰格狃默默思考了一阵,接着不知为何,突然拍起手来。 「答得好,摩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 拍手结束后,泰格狃笑着说下去。 「那么我们继续谈判吧。夜晚还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商量。」 一边说,泰格狃一边从皇座附近找来两张椅子,邀摩菈与玛姆安娜坐下,自己则坐到瓦砾堆上。 「我明白的,摩菈,你是为了救女儿才来这里谈条件,我们有必要好好沟通一番。」 摩菈迟疑了一阵,随后才坐到椅子上,玛姆安娜也边犹豫边就座。 「若是其他要求,我都能答应你,甚至要我交出性命都行,但我是绝不会杀六花勇者。」「这样啊。可惜我并不想要你的命。」泰格狃阴森森地笑了。 「摩菈,我敢保证将来有一天,一定会让你杀害六花勇者。」 看着迎面而来的泰格狃,亚德雷此刻只觉得不敢置信。地底窜出的奇袭固然令人措手不及,但更出人意料的,是敌方统帅竟然会只身上阵。 「喔,我差点忘了。」泰格狃突然停下脚步。 联手合击遭击退的伙伴们再次围了上去,以武器对准泰格狃。 「唉,别这么猴急呀,六花勇者。在战斗前,你们得先做点表示,不是吗?」泰格狃面不改色,边笑边开口。 「什么?」 「就是打招呼啊。与人相见,要说『你好』;与人离别,要说『再见』。问候他人,是创造美好生活的第一步,对吧?」 泰格狃的话让亚德雷一头雾水,明明听得懂意思,却摸不透它的企图。 「你好啊喵。」结果身旁的韩斯,对它鞠了个躬。 「没错,韩斯,我也要向你问声好。那么,我们开始战斗吧。」 泰格狃仰头张口,模样像是在咆哮,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它发出的,是凶魔才听得见的特殊音波。 「它在呼唤援军。」芙雷米说。 不久,从丘陵西北方那一头传来凶魔 群的吼声,以及微小的地鸣。亚德雷这才终于明白,原来咯血谷之所以看不到凶魔,就是为了将战力集结到这次突袭行动上。 「这下不妙了。亚德雷,你觉得该怎么办?」芙雷米问。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当场收拾它!大家一起上!」摩菈喊道,朝着从容自若的泰格狃奔去,但——却没人跟随她。 「为何犹豫不前!?」摩菈连忙停下脚步,往后方跳跃。 「来吧,亚德雷,还犹豫什么?让我们痛快地厮杀一场。」咧嘴而笑的泰格狃,踏出脚步再次逼近。 亚德雷迟疑了。这里即将被敌人包围,泰格狃也许设了什么诡计,外加第七人动向不明。艾特洛曾教导亚德雷,不可在敌人所布局的战场上战斗;若是在平常,亚德雷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跑。 但现在的亚德雷,终究是不够客观冷静。 「恰姆、韩斯、葛道夫!帮我挡下西北边的援军!」亚德雷大喊,右手紧握剑柄。 「芙雷米负责远距离支援!摩菈、萝萝妮亚,你们俩跟我一起……」 接着,他从腰带取出烟幕弹,砸向泰格狃的脚底,同时冲进烟雾里。 「收拾泰格狃!」 随着一声令下,众人一齐采取行动。 恰姆将狗尾草伸进嘴里,吐出肚子里名为从魔的凶魔。韩斯与葛道夫则与从魔一同奔向西北方。 芙雷米往身后一跃,架起枪瞄准泰格狃。她的任务是牵制以及掩护攻击。摩菈绕到泰格狃后方,与亚德雷形成夹击态势。 「没错,」泰格狃开口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烟幕里伸出一只手臂,对准亚德雷殴去;亚德雷先是伏地闪过拳头,再以剑挡下随后的追击,腕骨却被震得麻木。不管力量或速度,两者都有绝对性的差距,而先前施放的烟幕也完全不管用。 摩菈举起铁甲,往泰格狃肩膀槌下,但泰格狃只挪了上半身就轻松躲开;行云流水的回避动作,显然是习武之人所特有。摩菈尽管左一拳右一拳不断进攻,但都没伤到泰格狃半根寒毛。 「亚德雷,快退下!凭你是赢不了它的!」摩菈喊道。 当然,亚德雷一开始就明白,正面交锋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胜算。但与这样的强敌交手,正是亚德雷此行的目的。 第二发攻击,亚德雷设法削弱其威力,以肩甲承受下来;冲击碾轧骨骼,令他呼吸困难。然而就在此时,亚德雷左手藏着的秘密道具甩向泰格狃的手臂。 那是一只带了长链条的手铐,铐圈上的针剌扎进泰格狃的肉里,而上头坚韧的铁丝,瞬间缠住了泰格狃的手腕。 「唔……!」泰格狃不由得喊出声。 亚德雷收起剑,双手握紧链条并奋力一扯。泰格狃的左手被他一拉,身子顿时失去平衡,脸被摩菈的拳头打个正着。 「原来如此,想封住我的动作是吗。」 话刚说完,巨大无比的力量扯动链条。亚德雷知道再也勒不住它,立刻朝前方一跳,身子就像上钩的鱼一般,随泰格狃的左手腾空而起。 「危险!」芙雷米大喊。 被扔到空中的亚德雷靠着塞进鞋底的铁板,勉强挡下泰格狃的追击。脚跟传来剧痛,发出不祥的裂声,但亚德雷就是不肯松手。 尽管铐住了左腕,牵制效果却不大,然而泰格狃的动作还是比之前迟钝了些。趁着这微小的停顿,摩菈挥出拳头,芙雷米开枪射击。 由于忙着跟亚德雷拔河,泰格狃的闪避也慢了半拍,拳头从它脸上掠过,子弹贯穿它的肩膀。 「别放手,亚德雷!」芙雷米一边说,一边装填弹药。 「我负责定住它,你们快想办法收拾!」 「很好,亚德雷,就这样将它镇住!」 摩菈以铁甲防御住泰格狃的拳头,正打算进行反击,战场响起了一阵不像人类的凄厉尖声。 「给我闭嘴该死的凶魔,亚德雷你可别把那连肥料都不如的臭虫给放了!」 亚德雷拉着链条并环顾四周,以为又来了新的敌人;芙雷米下意识地把枪口转往声音来向;就连泰格狃也睁大了一对眼睛。 「给我掏心挖肺呀该死的凶魔,看我开膛剖腹掏出你的内脏!」 充满恶意与杀意的话语就像连珠炮般,从萝萝妮亚口中一涌而出。先前躲在远方观战的她,举起腰上的鞭子开始来回挥舞;三十公尺有余的铁鞭就像生物般蠕动,鞭头部分快得难以目视。 泰格狃虽然仰起上身闪避鞭子,鞭头还是擦过它的胸膛。 就在这瞬间,泰格狃的胸膛溅出大量血花;那血液就跟人类一样,呈现鲜红色。 「呜!」泰格狃头一次发出痛苦呻吟。 亚德雷知道萝萝妮亚所拥有的能力:那根鞭子的鞭芯,浸染了萝萝妮亚的血液。借由控 制鞭芯的血液,不但让她的鞭子异常灵活,一旦碰触到对手,还能将其血液抽出体外。 「真是了不得啊。」亚德雷嘟哝道。萝萝妮亚变强了,成长的方向却跟亚德雷预料的大相迳庭。 「休想流点血就了事,快把内脏全掏出来,看我剁碎你的内脏!」 萝萝妮亚带着一副令陌生人竞相奔逃的凶相,没完没了地挥着鞭子。而在同时,亚德雷也死命地牵制着泰格狃。 泰格狃的臂力异常强大,不是亚德雷所能相比,但亚德雷还是透过巧妙的收放,制住泰格狃的动作。每当它扯着链条,亚德雷就放松;一旦它放松,亚德雷则反过来收紧。这招捆缚术是艾特洛传授的技巧之一。 泰格狃一尝试拆掉夹着左腕的铐圈,芙雷米便立刻开枪阻止,摩菈也趁机使出连击,打飞泰格狃的身躯。 「呜喔!」 鞭子从耳边呼啸而过,差点打到亚德雷的脑袋;但即使被甩来甩去、被摔到地上拖行,他依然无法松手,只能死命抓着链条,并祈祷萝萝妮亚还剩下些许理性,别伤到自己的同伴。 泰格狃体内喷出的鲜血染得大地一片通红。亚德雷原本打算就这么收拾泰格狃,战场就在这时传出枪响,萝萝妮亚的鞭子也在同一时间停下。 「!」 芙雷米朝萝萝妮亚开枪,不过子弹只从她眼前穿越,并没有打中她。 「芙雷米,你在做什么!」亚德雷不由得放声大喊。 「你刚刚差点出事。」芙雷米一边装填弹药并回答他。 萝萝妮亚紧握鞭子,恶狠狠地瞪着芙雷米;亚德雷以为她们即将自相残杀,但杀气满溢的视线随即转回泰格狃身上。 「哎呀呀呀,竟然起内哄,真吓人哪。你们是怎么了?」泰格狃故作滑稽地说着,企图趁这空档拆掉左腕的铐具,但芙雷米一枪打穿了它的右手。 「亚德雷,别掉以轻心,谁是敌人还不晓得。」 芙雷米说完重新举起上膛的枪。亚德雷知道,芙雷米不只瞄准泰格狃,同时也注意着萝萝妮亚与摩菈。 「地表最强的我不需要什么掩护,你们尽管集中攻击泰格狃就对了。」 「没错,芙雷米,别做多余的事。」但摩菈的话里,同样流露着对芙雷米的戒心。 亚德雷苦恼地咬紧牙根。芙雷米太过提防第七人,反而把大家变得疑神疑鬼;但要是放松戒心,又不晓得第七人会使出什么手段。 亚德雷再次体认到,捉摸不定的敌人是多么棘手的对象。 战斗一时陷入胶着,双方互探彼此破绽。泰格狃的正面是亚德雷,左右分别被摩菈与萝萝妮亚包夹,身后则有芙雷米监视着。 「杀掉杀掉杀掉杀掉杀掉。」 正当萝萝妮亚一步步朝泰格狃逼近, 泰格狃突然开口了。 「伤脑筋,这次可真是吃鳖了。早知道就不该发动什么突袭的。」 没人回应它。 「我以为从地底钻出来,一定能把大家吓一跳,只是没想到接下来竟然会被围殴。」 说完,泰格狃笑了起来。 「怎么样?刚刚的玩笑还不错吧?」 「……烂透了。」摩菈答道。 「唔……这么无聊吗?人类的玩笑还真是不简单。」 泰格狃摸了摸下颚,萝萝妮亚边嚷边挥出鞭子,芙雷米的枪弹也同时贯穿它的肩膀。三人联手攻击泰格狃,亚德雷则舍身抓紧链条,持续封住它的行动。 战况可说是六花勇者占上风,但泰格狃脸上的从容却依旧未改。 看向西北方,恰姆的从魔摆开阵式,迎击进攻而来的大群凶魔;其中虽然有飞行型凶魔,但也被韩斯掷出的剑给射下;葛道夫冲进敌阵,撕裂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乍看之下,防线似乎坚若磐石。 边闪着萝萝妮亚的鞭子,泰格狃开口了。 「这可不行喔,萝萝妮亚,粗俗的用字遣词,会让你的品格跟着降低。」 它拉扯着链条,接着又对亚德雷说了。 「这手铐做得真不错。既然这次有缘遇上,不如就送给我好吗?」 泰格狃大量失血,浑身皮开肉绽,但轻薄的言语依然没停止。 亚德雷不懂,它简直就像是白白前来送死,背后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再这样下去也赢不了的。」这时,芙雷米来到亚德雷身后低声说道。 亚德雷没回话,只默默看着泰格狃。 「要想打倒泰格狃,至少得再让它受四倍的伤。」 亚德雷备感冲击。原以为战况是我方占上风,原来也才不过五比五。 「照这样继续下去也许赢得了,但是第七人一定会先采取行动;对方搞不好会装作误击,或是直接趁乱杀了你。」 芙雷米朝西北方瞧了一眼。 「或者,袭击恰姆她们三人的其中一个……」 摩菈与萝萝妮亚步步趋近泰格狃,但泰格狃不改其色,笑着备战。 「没问题的,我们继续战斗。」 「………」 「你放心吧,我已经看出致胜的方法了。」 其实亚德雷暗藏秘策——那不只泰格狃不知情,连芙雷米与摩菈等人也未曾听闻。 堪称杀手锏的最强武器,就藏在他左肩甲里。半年前,他从师父艾特洛那儿继承了最后一样秘密道具。那能将任何凶魔一击毙命,连艾特洛都称其为生涯的巅峰之作。 先前的捆缚牵制只不过是他的布局,为的是将泰格狃注意力分散到摩菈、萝萝妮亚、芙雷米身上,自己再乘隙使出必杀的一击。 亚德雷目不转睛,耐心地等待机会,等着泰格狃动作迟缓,对亚德雷分心的那瞬间。 摩菈与萝萝妮亚逐步逼近泰格狃,亚德雷也紧握链条,随时准备扑上去。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但就在这时,泰格狃开口了。冷不防的一句话,让三人不禁停下脚步。 「亚德雷,你一定认为我只身前来是有什么阴谋对吧?可是你错了,我是为了光明正大地打倒你们才来的。」 「……别听这家伙胡说八道。」芙雷米说。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使出全力,秀出我的绝招了。」 它有什么企图——亚德雷纳闷着。要是真的想使出什么绝招,又何必特地宣布?这只是为了展现从容,还是另有居心呢? 泰格狃的胸膛,起了奇特的变化,肌肉就像心脏般鼓动,生出宛如巨大蛙嘴般的构造。 泰格狃的右手一伸进胸前嘴里,亚德雷等人也瞬间展开行动。萝萝妮亚的鞭子对准它的脑袋平挥而去,芙雷米的子弹则瞄准了胸前巨嘴。左手遭绑的泰格狃,舞动着身子避开攻击。 「看招吧,这就是我的最终招数。」 右手从胸前巨嘴里一拔出,上头握着一颗硕大的无花果。泰格狃先是咬了一口,接着…… 「……拿错了。」它说。 芙雷米的枪弹穿透泰格狃的脑袋,把它打得向后仰起;摩菈由左侧扑上,往它侧腹一阵连打;萝萝妮亚的鞭子打中它的肩膀,血液泉涌而出。 「慢着、慢着,让我使用一下绝招吧。」它依然笑着应战。 以链条牵制的亚德雷,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得趁早解决,不能让它使出什么绝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一边思索,亚德雷一边摸索使用道具的时机。 「!」 然而急躁带来了破绽。装作放松左腕的泰格狃就在此时大力一扯,并趁着亚德雷脚步不稳,一口咬断了链条。从那力道看来,泰格狃先前并没使出全力。 「糟了!」 泰格狃奋力一跳,突破四人的包围,朝着援军所在的西北方奔去。 那飞快的速度几乎可媲美韩斯——或是在他之上。亚德雷掷出小刀试图牵制,但没有丝毫效果。 「那么,这次真的要使出王牌了。」 泰格狃的手再次伸入胸前巨嘴,掏出好几颗葡萄大小的炸弹,随后边助跑边高举过头,朝天空扔了出去。 丘陵的另一头,韩斯、葛道夫、恰姆挡下敌方增援;前来的凶魔数量并不多,只有约三百头,还不到凶魔全军的三十分之一。 战况势均力敌,七十头从魔不畏数量差距,拦下了敌方凶魔;可是一旦加上泰格狃,原先的均势将会彻底崩溃。 「韩斯、葛道夫!快迎击泰格狃!」亚得雷放声大喊。 泰格狃掷出的炸弹在他们上方炸开,硝烟里夹杂的银色粉末,飘落到从魔群的身上。下一秒,不知何处传来烧焦的滋滋声,从凶魔的身子纷纷冒出白烟。 「……咦?」恰姆纳闷地嘀咕一声。从魔发出哀号,在地上打滚挣扎。 「这是什咪玩意儿呀!好烫!」韩斯也跟着捣起眼睛。被银粉撒到的不只是从魔与韩斯,也同样波及到凶魔,但它们却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 「这是什么东西呀!大家振作一点!」 恰姆慌了起来,抱起身旁一头从魔;凶魔群就在此时一齐进攻,泰格狃更是朝着恰姆直奔而去。 「韩斯、葛道夫!快保护恰姆!」 听亚德雷一喊,两人随即赶到恰姆身旁,对付攻过来的凶魔。背后飞来一发枪弹打中泰格狃的腿,暂时拖住了它的行动。为了保护恰姆,摩菈与萝萝妮亚也追向泰格狃。 如今恰姆的从魔无法战斗,凶魔群肆无忌惮地攻向伙伴,场面顿时陷入混战。大家一边闪躲凶魔,一边阻挡泰格狃的攻击,恰姆却只是呆然而立,看着从魔痛苦挣扎。 「恰姆,你振作点啊!」亚德雷边喊,边替恰姆挡下凶魔,但恰姆不但没听进他的话,对周遭状况也是视而不见;她抱着巨大蛞蝓型从魔,试着擦掉沾在它身上的银粉。 「这是什么东西!好烫,烫死我了!」一擦拭从魔,恰姆的手也跟着冒起烟。 亚德雷见状立刻明白,原来高温就是来自那银粉。艾特洛曾经教过他,有种金属遇水就会剧烈放热,而泰格狃的炸弹散布的恐怕就是那金属的粉末。恰姆的从魔全都是水栖凶魔,高温是致命弱点。泰格狃的最终招数,正是用来瘫瘼我方主力的武器。 亚德雷环顾四周。萝萝妮亚正遭受泰格狃与凶魔的集中攻击,摩菈与芙雷米则设法保护她。 「恰姆,快派你的从魔继续战斗!否则大家会全军覆没的!」亚德雷放声大喊。 「不行啦!大家都受伤了,要是不快点治疗的话 会死掉的!」 但恰姆就像个纯真的孩子般,边哭闹边喊道。 「呜呜!大家,快回来!回来吧!」 沾满银粉的从魔接连被恰姆吸入口中。一吞下从魔,她发出痛苦的呻吟,呕出沸腾的白色黏液。恰姆正以腹内的沼泽,替从魔洗去身上的银粉。 「大家快回来吧!再这样下去,你们会被烫烂的!」 「恰姆!别现在收回从魔啊!」看着从魔接连退出战场,亚德雷不禁大喊。 「吵死了!」恰姆又吸回好几头从魔,并吐出黏液。 「想想现在的状况啊!我们会全军覆没的!」 「闭嘴闭嘴闭嘴!那些恰姆才不管呢!」 跺脚大喊的恰姆成了凶魔随后的目标,亚德雷只能想尽办法为她挡下。 「恰姆的宠物受伤了!大家都是乖孩子,却都在喊着痛呢!恰姆才不管你们怎样,因为恰姆的宠物受伤了!」 所有从魔消失于战场,三百头凶魔袭向六花勇者,伙伴们如今优势尽失,光是对上团团包围的凶魔就已竭尽所能。泰格狃也不再参与战事,待在远处袖手旁观。 「亚德雷,看来你失算了。」泰格狃说道。「当初选择逃跑不就没事了吗。战斗的准备周不周全,你们自己应该心里有数才对。」 「……可恶!」 亚德雷斩杀迎面而来的凶魔,剑尖直指泰格狃。 「住手,亚德雷!你会被杀掉的!」芙雷米叫道。她光是对付凶魔都忙得焦头烂额,更别说是帮助亚德雷了。 「快退下!你不是它的对手!」摩菈说道。但亚德雷依然不肯放下指着泰格狃的剑。 「我劝你最好还是逃命,别干这种傻事。」泰格狃笑了。 「……呜、呜喔喔喔喔!」 亚德雷咆哮一声,拔腿朝着泰格狃奔去。看在旁人眼里,那就像是慷慨激昂的冲锋特攻, 对泰格狃终究是不痛不痒。 但亚德雷其实另有盘算。乍看卤莽的冲锋,其实是为了令其大意而演的一出戏。 泰格狃迟早会露出破绽。越是占优势,越容易松懈——特别是当对方丧失理智的时候。 「……真是高估你了。」 泰格狃说着,伸长手臂使出一记手刀。亚德雷的冲锋轻易被挡下,整个人翻滚在地,但他立刻爬了起来,再次冲向泰格狃。 「喵!你在搞什么鬼呀!」韩斯见状,连忙上前掩护,亚德雷趁此时对韩斯使了个眼色, 两人的视线有了一瞬的交集。 我来当诱饵转移泰格狃的注意力,剩下就交给你了——亚德雷相信,韩斯一定能察觉他的用意,适当地配合行动。 被泰格狃撞飞,亚德雷摔到地上;三头凶魔由身后袭来,左右两头凶魔分别堵住了退路 但亚德雷起身之后没理会它们,举剑挥向泰格狃。 「危险!」韩斯纵身一跃,跳进包围网里。任谁都会觉得此刻的亚德雷丧失理智,韩斯只是为了救他突围。 然而亚德雷停下冲剌,接住扑上来的韩斯,韩斯随即以亚德雷的手臂为踏板,朝着泰格狃跳去。 「!」 出其不意的一剑,令泰格狃摆出防御姿态;然而韩斯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攻击。 「中计了喵!」 韩斯真正的目标,其实是缠在泰格狃左手上的手铐。他在空中收起剑,抓住断裂的链条,使出浑身力气制住泰格狃的左臂。 同一时刻,亚德雷在脚边施放烟雾弹。四周的凶魔受烟雾影响而停滞,亚德雷瞬间脱离包围网。 泰格狃伸出右手,打算扯开韩斯,但摩菈冲上来架住右手臂,不让其得逞。 亚德雷奔向双手都被制伏的泰格狃,拔出藏在左肩甲里的秘密道具。那是一根长约二十公分的钉子,乍看就跟一般钉子没两样,唯一不同的,是那钉尖镶上圣者的血液。 圣者的血液对凶魔来说是剧毒,这是众所皆知的常识,但要毒杀泰格狃这类高等凶魔,约得注入一整杯鲜血才办得到。除了〈鲜血〉圣者,至今还没有其他人将其应用在武器上。艾特洛从圣者的血液里提取出有毒成分,并成功将其结晶化。那根钉子的尖端,就是以毒结晶制成。 凶魔一旦被钉子剌中,毒素将会瞬间传遍全身,不但不可能排出,也没有任何解药。 圣者之钉——这是艾特洛为它取的名字,也是艾特洛自认的顶尖之作。 「!」 察觉危机的泰格狃,试着以脚踢反击亚德雷,但亚德雷潜身躲过,朝前方跨出一大步。握着圣者之钉的他,潜进泰格狃的怀中。 八年前,这头凶魔夺走亚德雷的故乡,杀了他的姊姊、朋友、以及平稳的人生。 就为了打倒凶魔,亚德雷变强了;苦等八年的他,要的就是这一刻。 亚德雷的圣者之钉,深深剌进泰格狃的腹部。 「成功了吗!」 「一如计划呀,亚德雷!」 摩菈与韩斯欢呼着,从泰格狃身旁跳开。剧烈痉挛的身躯,证明毒素已经蔓延到全身。中毒的初期症状是精神错乱与全身剧痛,接着会彻底丧失平衡感,出现幻觉与记忆障碍。在经历五至十天痛苦折磨后,等着凶魔的,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嘛,原来也不过如此——亚德雷站在原地,看着痉挛的泰格狃,心情异常平静。 想不到就在此时…… 「快闪开!」 摩菈警告的同时,亚德雷的脸遭受强烈冲击,他连思考的余地也没有,瞬间失去意识。 「我说亚德雷,你到底要不要拿出真本事?」 由明转暗的视野里,亚德雷最后看到的,是腹部插着圣者之钉,若无其事地挥拳的泰格狃。 事情结束了——摩菈以为那钉子般的道具剌中泰格狃腹部,就等于分出胜负。泰格狃的剧烈痉挛,以及亚德雷望着它的怜悯眼神,让她产生这样的错觉。 然而泰格狃却若无其事,拳头重重地挥向亚德雷。 「快闪开!」 但摩菈的警告根本赶不上攻击。亚德雷被打上半空,摔到二十公尺远方,随后不省人事。 「亚德雷!」芙雷米悲痛地大喊。 「……咦?亚德?」 满嘴污言秽语,忙着屠杀凶魔的萝萝妮亚睁大了眼睛,就像是与谁对调了灵魂般,瞬间变回当初的怯弱少女。 凶魔涌向倒地的亚德雷,打算致他于死;摩菈跳过去扛起他的身体,摸摸他的颈子,发现他颈骨未断,一息尚存。 「喔?他还活着吗?」 依然被钉子插着腹部的泰格狃,一派从容地逼近而来,其余凶魔也纷纷集结,守护在它身旁。 战况可说一片绝望,恰姆再也无法战斗,如今又失去亚德雷,这下不但休想打倒泰格狃,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这下不得不使出绝招了——摩菈扛着亚德雷暗自思索。 「摩菈,你还想打下去吗?也对,你当然不可能罢休。」 一边瞪着泰格狃,摩菈一边铁了心肠:现在可不能撤退,不能就此放过打倒泰格狃的机会。 摩菈有非得干掉泰格狃不可的理由在,她正打算豁出去拚命,却被一道身影拦下。 「摩菈,现在不是出手的时候,我们还是逃命要紧。」韩斯从摩菈手里抢走昏厥的亚德雷。韩斯当然不晓得摩菈藏了什么绝招;然而透过察言观色,韩斯猜得出她有什么打算。 摩菈的绝招,就是带着泰格狃一同自爆。 「摩菈负责拦下泰格狃!葛道夫你来扛大家的行李!其他人只管逃命就行咧!」 韩斯一喊完,钻进蜂拥而至的凶魔群之间,扛起蹲在地上吐着黏液的恰姆,以肉眼难以捕捉的神速抱着两人逃命而去。 「笨蛋,快放手!笨蛋笨蛋笨蛋!恰姆还能继续打!」恰姆猛敲韩斯的背,但韩斯不以为意。 「你以为跑得了吗?」 泰格狃打算追杀韩斯,但察觉它企图的摩菈,由一旁挥拳而去。 韩斯的一番话,令摩菈恢复冷静:干掉泰格狃的机会不只这一次,目前应该先脱离战场,重整我方阵势才对。 「摩菈,我来掩护你。」芙雷米扔出炸弹,驱散泰格狃身旁的护卫凶魔。 「逃命、逃命……我该怎么做才好……」萝萝妮亚一边抵御凶魔攻击,一边惊慌地东张西望。 「萝萝妮亚,你也快跟着韩斯一起逃!」 被摩菈一喊,萝萝妮亚这才终于回过神,朝韩斯的背影奔去。 丘陵如今被包围得滴水不漏,即使萝萝妮亚挥鞭,韩斯以踢腿应战,却还是杀不出重围。 「大家趴下!」 芙雷米朝四面八方扔出炸弹,将众多凶魔炸得支离破碎,威力甚至波及韩斯与萝萝妮亚。强大的火力,总算换得一个小小的突围点。 「摩菈!你也跟着离开!」 芙雷米朝泰格狃开火,摩菈则趁着这空档,转身逃离敌阵。 「快往山上去!一口气冲上〈永恒蓓蕾〉那儿!」 突破包围的摩菈等人,自丘陵飞奔而下,随后与扛着行李的葛道夫会合,一同前往远方那座山头。 「芙雷米,快过来跟我一起殿后。」摩菈边跑边喊。泰格狃挟拔山倒树之势追逼而来,摩菈跟芙雷米得负责将它拦下。 「没问题,」芙雷米说着握牢枪枝。「撤退战可是我的拿手项目。」 摩菈一行人离开丘陵,穿越山谷,马不停蹄地奔逃。她们的撤退方向并不是大陆所在的东方,而是朝西方深入魔哭领。 撤退战将会比一般战斗更加激烈,而首当其冲的,则是在队伍末尾的摩菈。她必须一边逃,一边抵御泰格狃的攻击。 「呜……!」 跑了一会儿,泰格狃再次追来。摩菈往侧边一跃,先是躲开它的拳头,再靠铁甲接下其余攻击。 芙雷米就在这时伸出援手,从后方开了一枪。子弹掠过摩菈的鼻梢而去,逼得泰格狃仰头闪避,摩菈趁机往它腹部一踢,芙雷米接着又补上一颗炸弹,成功绊住追赶脚步。 多亏有适时的掩护,摩菈才得以全身而退。芙雷米刚刚所说的拿手,看来并非夸口。 而负责开路的人也不轻松。韩斯沿途又是遇上追兵,又是碰到埋伏,全靠萝萝妮亚挡下了它们。 一出了山谷,眼前出现另一座小山,韩斯与葛道夫早已奔上山坡。他们前往的方向,是〈永恒蓓蕾〉的所在地,只要抵达那儿,大家就暂时安全了。一行人虽然摆脱不了泰格狃,沿途倒是一点一点地甩开凶魔,追兵阵容逐渐缩小。 「危险!」 就在此时,泰格狃飞身一跃,擒抱住摩菈;摩菈双手扣住泰格狃的手腕,与它互相角力。泰格狃的蛮力是压倒性的,即使借助山神之力,摩菈也顶多撑上几秒钟。 「摩蓝!」 芙雷米就在此刻挺身相助,扔了颗炸弹到泰格狃背后,将它震得脚步蹒跚,摩菈则趁这空挡,把泰格狃摔了出去。 泰格狃虽然再次起身,这次却皱起了脸孔,脚步也踏得不稳,身躯微微摇荡。仔细一看,泰格狃承受摩菈、芙雷米、萝萝妮亚的再三攻击,如今已是伤痕累累,而亚德雷那根没起作用的钉子,到现在还插在它腹部上。 「……泰格狃,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死心了。」芙雷米枪口对准泰格狃。如今距离〈永恒蓓蕾〉只剩几分钟路程,大多数凶魔也被甩在后头,能跟上的寥寥无几。 泰格狃浅笑了一会儿,往后退了一大步。 「看来你离开的这半年,似乎成长了不少。我真是感到欣慰啊。」 芙雷米什么也没回答。 「我可是憋了好多话要说,你就别这么冷淡嘛。要不要现在就跟我一起回家去?当初会出卖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到现在依然……」 泰格狃话还没说完,就被芙雷米的子弹打断;迎面而来的子弹,卡在它的两齿之间。 泰格狃吐掉子弹,无奈地耸了耸肩。 「快给我消失吧。」 「芙雷米,我了解你的。你深怕自己的心动摇,怕要是让我继续说下去,会害你回心转意。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可爱呀。」 芙雷米身世复杂,对泰格狃抱持的情感,想必也是同样复杂。 摩菈默默地看着他们互瞪彼此,看着芙雷米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经意地想起一小时前,她在咯血谷遇见的那头奇怪的凶魔。 「………」 那串「时间所剩不多了」的文字,肯定是泰格狃派凶魔送来的。摩菈想问泰格狃那句话的意思,但碍于芙雷米在场,让她开不了口。 三年前立下的密约,绝不能被其他伙伴知道,甚至就连密约的存在都不能泄漏出去。 「走吧,摩菈。我很担心亚德雷,别再逗留下去了。」 说着,芙雷米慢慢倒退离去,而泰格狃似乎无意再追,也没其他动作,只软绵绵地站着。 「就让战斗这么结束真的好吗?」泰格狃说道。 芙雷米没理睬它,摩菈却停下了脚步。 「这搞不好是打倒我的最后机会,甚至可能是唯一机会。因为再接下来,时间所剩无几了。」 「什么意思?」摩菈忍不住问了。 「时间只剩下两天。要是你们没在两天之内打倒我,后果将会非常、非常不堪设想。」 「还剩两天?」 纳闷的摩菈,被芙雷米揪住肩膀。 「别放在心上,它只是在故弄玄虚罢了。要是两天之后会出什么事,它才不可能老实承 「可是……」 一边是踌躇的摩菈,一边是劝退的芙雷米;看着矛盾的两人,泰格狃边笑边挥手。 「我就听芙雷米的劝告,今天先到此为止吧。那么六花勇者,我们改天见了。」 说完,泰格狃转身离去;快速的步伐,让摩菈即使想追也追不上。 周遭失去敌人的动静,看来战斗真的结束了。摩菈大口喘着气,看着泰格狃离去的方向。 「真是个疯癫的家伙哪,这样竟然也能当上凶魔的头子。」 「它就跟平常一样,总是这么令人作呕。」 话才刚说完,芙雷米枪口转向摩菈。 「芙雷米,你这是在做什么?」摩菈并不太惊讶,也晓得这不是敌对举动。要是芙雷米想下手,早就趁泰格狃还在的时候发动攻击了。 「摩菈,我想问你一件事。」芙雷米眼里蕴含的不是杀意,而是疑念——怀疑摩菈该不会就是第七人。 「你跟泰格狃发生了什么事吗?」 「……为何会这么认为?」 「它一提到『时间所剩无几』,你的表情就很不自然。」 摩菈心头一震,努力保持镇静,并作出一副为难样,仿佛自己面对的,是子虚乌有的质疑。「不自然,是吗?为了这点理由就得被枪指着,我真是有几条命都不够用啊。」 「你先回答我,别岔开话题。」 「什么也没发生。这样你满意了吗?」 摩菈来到芙雷米面前,压下她的枪口。 「芙雷米啊,你有心揪出第七人是很好,但拜托别这么杀气腾腾的。」 芙雷米没回话,只定睛瞧着摩菈 的双眼。 「否则到时被怀疑的就会是你了。你想想,要是我说『芙雷米说要抓叛徒,其实只是在找机会暗算同伴』、『芙雷米找碴诬赖我,她一定就是第七人』,你打算怎么向大家解释?」 「……好吧。」 于是芙雷米收起枪,朝〈永恒蓓蕾〉的方向奔去。 既然成功转移焦点,这应该是瞒过去了吧——摩菈心想,随后跟上芙雷米。 摩菈向来不擅长撒谎,也很少隐瞒什么。她总是秉持正直无欺的心,认为唯有活得坦荡,才是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 「泰格狃那番话应该是故弄玄虚,但我对那确切的日期数字有些在意。它所说的两天,不知道会是指什么。」 「……天晓得呢。」 但摩菈根本不认为那是故弄玄虚,甚至能确定那是真话;因为泰格狃是不可能对摩菈撒谎的。 她回想起三年前的往事——想起与泰格狃立下的,那个无可饶恕的密约。 杳无人烟的古城里,摩菈正与坐在瓦砾堆上的泰格狃僵持;玛姆安娜则陪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摩菈。 摩菈很迷惘。宣妮菈不仅是她的宝物,甚至说是人生的唯一也不为过,她无论如何都希望保住宣妮菈的命。然而杀害六花勇者就等于背叛全世界,她怎么也办不到。 看着为了如何拯救女儿而烦恼的摩菈,泰格狃提出了建议。 「不然折衷一下,你只要从六人当中挑一个杀掉就行了。这么大的让步,你总该接受了吧?」 摩菈什么也没回答。 「这样都不行?伤脑筋啊……怎么会有这么冷血的母亲呢。」 被泰格狃一说,摩菈气得身子发颤。 「别的先姑且不提,我就算履行承诺,你也不见得会还我女儿。」 「唔……」 「像你们这种角色,想必是不把与人类的诺言当成一回事。只要你的诺言缺乏保证,谈判就不会有任何结果。」 听了摩菈的话,泰格狃笑了笑。 「你说得没错。」 「……什么?」 「为了赢得胜利,我的确不在乎说谎,答应过人类的事,更是从来没遵守过。」 也就是说,它根本没打算释放宣妮菈吗——摩菈心想。 「但是现在状况不同,我必须取信于你。绑架是以信赖为基础的犯罪,要是加害者与被加害者少了某种信赖,犯罪就无法成立。」 「竟然扯到信赖去了。」 泰格狃朝坐在一旁的玛姆安娜瞧了瞧。 「幸好这次有〈语言〉圣者在。等谈判有了结果,我愿意立刻向〈语言〉圣者发誓,要是没遵守诺言,就交出自己的性命。」 摩菈动摇着,并思考了一会儿。 「这可不成。」她答道。 「……怎么说?」 「凶魔可是为了胜利,犠牲生命也在所不辞的存在。你的一条命,算得上什么担保?」 「原来如此,这么说也是。」 泰格狃阖起眼,想了一会儿。 「你的着眼点的确合理,但我并不是一般凶魔,而是它们当中的巨头,握有四成军力的领导者。一旦我死了,凶魔将失去指挥中枢而元气大伤。要想战胜六花勇者,我的地位举足轻重。」 「……凶魔巨头,是吗。」 这番话的确可信。光是面对面,摩菈就感受得出泰格狃的惊人实力,所谓掌握四成军力云云,听起来未必是夸大其辞。 「像我这等角色,愿意以性命为担保,我认为这提议应该值得你信赖。」 「玛姆安娜,帮我检查这番话是真是假。」 玛姆安娜照着摩菈指示,使用〈语言〉之神的力量。一颗小光球出现,飞进泰格狃的嘴里。 「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次吧。」 「我是凶魔里的巨头,握有四成凶魔军,一旦我死了,凶魔将会元气大伤。没有我的话,凶魔是裸不了六花勇者的。」 要是它撒谎,光球应该会被吐出,回到玛姆安娜那儿,但它依然吞着光球。 「……泰格狃说的是真的。」玛姆安娜说了;但即使如此,摩菈依然不相信泰格狃。 「你还是不相信吗?不然这样吧,我直接向〈语言〉圣者发誓,不得对你撒谎;要是撒谎,愿以命核破碎为代价,同时让你女儿的身体复原。」 说着,泰格狃指了指相当于人类心脏的左胸位置。 凶魔的命核,就等同人类的脑部。强韧的生命力虽然是凶魔的优势,一旦命核遭破坏,任何凶魔都必死无疑;那是颗带有金属光泽的球体,每头凶魔都会有至少一个,大小则各有差异,大一点的可达直径五公分,小的可能连小指指尖都不到。 「这次就破例让你看看吧。」 泰格狃伸手一按胸膛,胸肌浮现龟裂,露出里头的内脏,而不知是否因为肉体结构特殊,它连一滴血也没流。而在裸露的位置,的确是有颗命核。 「这下,你肯信任我了吗?」 「……只要你向〈语言〉圣者发誓,我就相信你。」 玛姆安娜点个头,借助〈语言〉之神的力量生出一颗小光球,送入泰格狃的体内。 「我发誓,我不会对摩菈撒谎。要是我撒了谎,请尽管毁了我胸膛里的命核,以及宣妮菈体内的寄生虫。」 泰格狃的身躯发出光芒,誓约就此成立。 「这样可以了吗?唉……总算能开始谈判了。」泰格狃耸了耸肩。 「那么我就再说一次要求,我要你杀掉一个六花勇者。」 「这要求我无法接受,但我可以把自己的性命给你。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摩菈说得毅然决然,泰格狃却回以摇头。 「我拒绝。就算杀了你,也只是换其他人成为六花勇者罢了。」 「不然除了我,你可以再从艾思芮、崴纶、娜榭塔妮亚三人当中挑一个。这样如何?」 「你……!」 喊出声的是旁听的玛姆安娜。 「你在想什么呀!难道想杀人不成?」 「正是如此。这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你简直是疯了。」 的确是疯了——摩菈心想。女儿被挟为人质,身为母亲的人哪还冷静得下来。 「不行,我只要六花勇者的性命,你就算杀再多候补,也别想要回女儿。我只有唯一要求,就是杀掉『一个六花勇者』。」 泰格狃严正回绝,逼得摩菈不得不退让。 「我日后将会成为六花勇者,等一获选,我就立刻自尽,这样可以吗?」 「……行不通。」 「怎么说?」 「照这提议,要是到时你没成为六花勇者,我的人质岂不就白抓了吗?再说,你以为命运之神会选一个急于赴死的人当勇者?我的要求还是一样,杀掉『一个六花勇者』。」 摩菈与泰格狃僵持许久,但泰格狃看来毫无让步的意思。 「要是谈判破裂,我就没理由再让你女儿活下去,这你应该明白吧?」 「………」 「真遗憾。」说完,泰格狃起身打算离去。 「慢着,我有个附带条件。」谈判一破裂,宣妮菈就得死,摩菈此刻不得不答应。 「若你在我杀掉六花勇者之前先死了,一样得释放我女儿。」 「……很抱歉,这我可无法接受,否则你将会千方百计地追杀我。」泰格狃摇摇头。 「不然订个期限吧。在期满之前,我保证会杀掉一个六花勇者,但要是你在那之前死了,这协定就作废。这 条件我绝不让步,你非接受不可。」 「唔……」 泰格狃扶着细长的下颚,考虑了好一会儿。 「你所谓的期限,是到何时呢?」 「就订在魔神议后的第二十二天。只要你到时活着,我就会在期限内杀掉六花勇者。」 摸着下颚的泰格狃,又是一阵思考。 「……挺公平的。好吧,我接受。」 谈判好不容易有了结果,摩菈总算看到一丝拯救宣妮菈的曙光。 「魔神苏醒后,你会在二十二天内动手杀掉一个六花勇者,但要是我在这之前先死了,协定就自动作废,你的女儿也重回自由。你的条件就这些了,对吧?」 摩菈点了个头。 「我再追加一个条件,在期限截止前,你不能对我女儿下手。」 「这是当然的。我答应你,在魔神趋醒后的二十二天里,我的手下绝不会对你女儿下手,也不会让我管辖范围以外的凶魔动她一根寒毛。」 双方终于达成协定。摩菈交涉出一条能拯救宣妮菈,同时又不必杀害六花勇者的道路。等魔神一苏醒,她只要在二十二天之内杀掉泰格狃就行了。 「我也想补充两个条件。其一,要是碰上你再也无法履行承诺,也就是在杀掉六花勇者前先死亡的状况,你女儿的性命就由我收下了;其二,你成为六花勇者后自杀,并不算是履行承诺。」 摩菈能接受前半段要求,却觉得后半段不太寻常。若它的目的是除掉一名六花勇者,摩菈自杀不也是相同结果吗? 摩菈原本打算设法在期限内打倒泰格狃,打不倒的话则自尽,以保全宣妮菈的命,但这对策如今也被泰格狃封住了。 继续讨价还价也是个办法,但要是谈判因此破裂,宣妮菈将性命不保。 「好,我接受条件。」 「……看来协定是成立了。」 「我再确认一件事。要是我们同归于尽,结果会如何?」 「到时就算你赢,你的女儿会自动获释。」 「那好。」 摩菈向玛姆安娜使了个眼色。少了〈语言〉圣者的见证,谈判就不算完成。 玛姆安娜生出的光球,进入泰格狃的体内。 「我泰格狃发誓,一旦我丧命,或是与摩菈同归于尽时,宣妮菈胸中的寄生虫也会同时死去;若有违誓,我愿以所有凶魔属下的生命为代价。」 「泰格狃,要以其他人的性命为代价,必须征求过对方同意才行。」 「是吗?那么我该怎么做?」 「我会透过〈语言〉之神询问你的下属,问它们愿不愿意听从泰格狃的命令犠牲自我。」玛姆安娜闭起眼,沉默了一阵子,接着开口说了。 「泰格狃的所有下属都宣示,愿意为它的命令犠牲。协定是有效的。」 泰格狃的身子发光,协定第一条就此成立。 「我泰格狃发誓,只要摩菈杀了一名六花勇者,我将除去宣妮菈胸中的寄生虫;若有违誓,愿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但摩菈自杀的状况,不在协定范围之内。」 「摩菈,你同意这协定吗?」 「我同意。」 于是,协定第二条成立。 「我泰格狃发誓,在魔神苏醒后二十二天内,全体凶魔不会伤害宣妮菈……,若有违誓,愿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但要是摩菈在这二十二天内死亡,协定则自动失效。」 「……我同意。」 泰格狃的身子发光。协定全数完成,谈判也到此结束。 接下来,摩菈必须在魔神苏醒后的二十二天内打倒泰格狃,要是打不倒它,就得杀掉一个六花勇者。如果两者都办不到,宣妮菈就会丧命。 「那么,我也该回魔哭领了。各位,我们后会有期。」 泰格狃站起来,往古城门口而去。摩菈就在这瞬间踢开椅子,起身朝它攻击。 「唉唷唷。」 必杀之拳被泰格狃接下。摩菈才刚要追击,泰格狃瞬间翻身跳出窗户,融入夜色当中,让摩菈想找也找不到。 「……摩菈,这下事情可严重了。你难不成真的打算杀了六花勇者?」 「怎么可能。我要杀了那家伙,救回自己的女儿,如此而已。」 望着昏黑夜色,摩菈心想今天的谈判应该称得上圆满成功。如今宣妮菈的安全暂时得到保障,只要打倒泰格狃,就不必杀六花勇者,外加还限制住泰格狃说谎,可说是意外的收获。 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不祥的预感正警告着摩菈,泰格狃接下来必定会准备更多诡计。 摩菈与芙雷米一边登山,一边思考着。 你只剩两天能救宣妮菈——泰格狃的话,指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当初立下的协定,塌止日是订在魔神觉醒后的第二十二天,而今天才第十三天,照理说还剩下九天。 向〈语言〉圣者发过的誓是无法反悔的,就算它跟玛姆安娜串通,也改变不了协定内容。时间还剩九天——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可恶的泰格狃。」 但泰格狃已经发过誓,一对摩菈撒谎就会丧命,因此照理来说,它是无法欺骗摩菈的,还剩两天,指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此外,摩菈又该如何打倒泰格狃呢? 第三章 于〈永恒蓓蕾〉 咯血谷位于魔哭领东部;这地方的西边有座无名小山,山势艰险峻峭,有洞窟又有悬崖。 在山腰的某个洞窟入口,开着一朵奇妙的花,花的大小约可收入掌心,长着六枚花瓣,看起来虽然平凡,自然界却找不出第二朵。这朵花总是似绽而未绽,含苞而待放,维持了千年之久。 那朵花,正是从前持花圣者用来作为武器的花。 千年前,与魔神决死奋战的持花圣者,曾一度败于此山;由于全身负伤与积劳过甚,最后终于不支倒下。持花圣者虽然是救世主,但绝不是全能又无敌的存在,一受了伤就会痛,一过劳就会倒下,与凡人没有两样。 持花圣者在倒下前,把用来当武器的那朵花插到地面,筑出抵御魔神与凶魔的结界,花了三天痊愈伤势后,重赴战场再战魔神。 即使战斗终结,持花圣者的结界依然在原地发挥效果,阻止凶魔进入其中。 这,就是〈永恒蓓蕾〉的由来。 摩菈等人朝山腰处的结界前进。结界是个半径五十公尺的球形,以洞窟为中心点,一旦凶魔与魔神进入其中,就会被里头的斥力反弹回去。 「芙雷米,你进得来吗?」 踏入的同时,摩菈询问芙雷米,而芙雷米顺利无碍地进到结界里头。 「看来是没问题。我以前连靠近都没办法,这次应该是托六花纹章的效果。」 「那就好。要是留你一个人在外头,也未免可怜了。」 摩菈对着伙伴们巡视一遭。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恰姆的身影;她靠在结界边的岩壁上,正难过地呻吟着。 「你不要紧吧,恰姆?……」 摩菈凑过去一瞧,恰姆鼻水、眼泪、呕吐齐流,白浊的吐泻物里,掺杂了银色粉末。看来她正在替肚子里的从魔洗去沾附的银粉。 「伤……大家的伤都痊愈不了……怎么办,恰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呜恶恶。」说着,恰姆又吐了。摩菈虽然同情,但也爱莫能助。能治疗从魔伤势的,只有恰姆她自己。 「看来当代最强圣者,也没想像的可靠嘛。」在摩菈身后的芙雷米消遣了一句。 「……你说什么!?」恰姆边拭泪边喊。 「难道不是吗?你要是应付不了那银粉,接下来永远也打不赢泰格狃的。」 「……唔呜!」恰姆边哭边槌着岩壁。 「闭嘴闭嘴闭嘴!恰姆才是最强的!只要宠物伤痊愈了,那种家伙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恰姆一定把它撕裂吞掉!让它断手断脚地活在恰姆的肚子里!」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摩菈心想。恰姆虽然实力强大,心智却是恰恰相反,既不成熟又傲慢任性,也缺乏团队精神;她一占上风就得意忘形,屈居劣势时则惊慌失措。 没能灌输恰姆身为一名战士应有的心理建设,是摩菈的失职。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前提是你得克服那银粉。」 「呜呜呜!」 「芙雷米啊,你说得似乎有些过分了。」 而在不远处,葛道夫背对着恰姆,心不在焉地望着远方。从那样子来看,他似乎还没走出低潮。 摩菈从很久以前就认定葛道夫是第七人,认为那呆然的身影,大概也是演出来的。 但先前与泰格狃之战,葛道夫并没任何可疑举止,只跟着韩斯及恰姆一同阻挡凶魔援军,撤退时则帮大家扛了行李。他究竟是不是第七人,摩菈如今也没了把握。 「葛道夫,亚德雷呢?」芙雷米问道。葛道夫默默指了指洞窟。 于是摩菈与芙雷米并肩进入洞窟里。 「芙雷米啊,你难道不曾怀疑过葛道夫吗?」摩菈悄悄问道。 「当然怀疑过。我不只怀疑他,也怀疑你、萝萝妮亚、韩斯以及恰姆。」 「可是韩斯与恰姆……」 「我除了亚德雷,其余谁也不信。」芙雷米以平静口吻,毅然决然地断言。 「亚德雷没事吧?」摩菈对着洞窟内吆喝。韩斯与萝萝妮亚就待在躺着的亚德雷身旁。亚德雷额头敷了块湿巾,萝萝妮亚正以〈鲜血〉之力为他疗伤。 而洞窟更深处,有块高可及腰的岩石,上头开了朵小花。那正是结界的中心〈永恒蓓蕾〉。而值得庆幸的,是洞窟里有一泓涌泉。关于饮水问题,看来是无需担心了。 「原来你们没事,我本来还打算去接你们的。」韩斯说道。 「不必担心我们,亚德雷他人如何?」 「他没事,不过头盖骨有些裂开,意识也还没恢复。这些我治疗不来。」 萝萝妮亚的力量是操纵血液,虽然能治疗刀伤与内出血,对于骨头就没辙了。 「由我来接手照顾吧。我的山之力,就是疗愈之力。」 摩菈坐到亚德雷身旁,由山岳吸收精气,注入亚德雷头盖骨里。人与生倶来的自愈能力得到活化,开始修复伤势。 「治得好咪?」 「嗯,没问题。」 站在背后的芙雷米观察着眼前一举一动。她怀疑摩菈是想假装治疗,趁机对亚德雷下手;一旦见到可疑行为,芙雷米将迅速拔枪射杀她。 「还真是被打得惨不忍睹啊。」摩菈说道,气氛也随着这句话凝重了起来。正面交锋如今吃了败仗,而敌方甚至还没派出全军。像这样的我方,有胜算可言吗? 「……如果只有六人,我们搞不好已经赢咧。」韩斯说道。「我们可是边打边提心吊胆,不知何时会被谁出卖,从哪里蹦出什么偷袭伎俩,这样根本发挥不了全力呀。我猜现在的我们,战力可能连当初的六成都不到呗。」 「……的确如你所说。」芙雷米答道。 这次的失败,你也有部分责任——正当摩菈暗自埋怨,韩斯却突然笑了起来。 「喵嘻嘻,有趣有趣,这下可真是麻烦大了喵。我就是为了享受这感觉才来魔哭领的。」 「韩斯,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劲?」摩菈似乎受不了他的轻浮,语气激动了起来。 「喵?难道你不觉得咪?难得遇上这等困境,要是不好好享受一番,可就白走一遭咧。」摩菈恼怒得不得了,也理解不了这男人的想法。 「倒是,亚德雷那时是想干嘛?瞧他先是没头没脑地攻过去,然后浑身破绽地站着挨打,究竟怎么回事?」 一边替亚德雷疗伤,萝萝妮亚接着开口。 「唔……亚德他那时看起来,就好像胜券在握一般。」 「可是泰格狃明明就活蹦乱跳的。」 看着摩菈的纳闷样,韩斯开始解释。 「亚德雷当时看起来就像是想干一大票,所以我也配合著,帮他逮住了泰格狃。只是连我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般下场。」 「总之,等亚德雷清醒,我们再问个清楚吧。」 「他几时才会醒?」芙雷米问了。摩菈边注入精气,边检查亚德雷的状态。 「我想大概过几小时就会醒了,这小子的强韧度简直不像个人类。」 「……我真是受够亚德雷了。」芙雷米突然说道。摩菈等人不知她所言为何,只默默地瞧着她。 「这已经是第三次差点送命了。真不晓得他到底要我们操心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说完,芙雷米叹了口气。 「你不说个明白,他哪知道你在为他操心呢?」 「就算说了也没用的。何况我现在不太想跟他说话……」 一边替亚德雷治疗,摩菈一边想起了昨天,自己差点就把亚德雷杀了。 当时的她真心以为,亚德雷就是第七人;尽管当时的确有些不合理之处,但因为他脱逃时挟了芙雷 米为人质,摩菈才会一口认定他为敌人。 挟人质为盾,是无可饶恕的行为。为求胜利不择手段虽然不算错,但摩菈还是认为为,世事有可为有不可为。亚德雷持刀抵着芙雷米的身影,就宛如泰格狃的翻版。 然而现在不同了。摩菈如今体认到,亚德雷是比谁都可靠的人物。 「我们先等亚德雷醒来,再做其他商量吧。我相信这小子一定有办法打破僵局。」 听了摩菈的决定,萝萝妮亚使劲地点了个头,韩斯耸了耸肩,芙雷米默默看着亚德雷,脸上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在朦胧意识中,亚德雷只想着这问题。 在分不清现实或虚幻的空间里,亚德雷正与泰格狃交手。 亚德雷试着用烟幕弹制造破绽,泰格狃却视烟幕为无物;射了毒针也不管用;朝他脸上扔炸弹,还是一样无效;高高跳起,用尽全力举剑砸去,依然被泰格狃轻易打飞。 最后,亚德雷将圣者之钉剌到它身上,然而这张最终王牌,对泰格狃也不管用。 为什么?——亚德雷纳闷着。这世上没有,也不该有凶魔能承受住圣者之钉。要是连圣者之钉都不管用,亚德雷就无计可施,没其他打倒泰格狃的方法了。 (我说,亚德雷。) 泰格狃的口气,就像是在与朋友交谈。 (你到底要不要拿出真本事?) 亚德雷大喊一声,一跃而起。 一起身,看到四周岩壁,一旁微光闪耀的花,以及包满全身的绷带,亚德雷很快就理解了目前所处的状况:伙伴们救了自己,并来到这个〈永恒蓓蕾〉所在的山洞里。 「亚德,你醒啦?」在洞窟里的萝萝妮亚说道。她手里正拿着条湿巾。 「大家都没事吧?」 「大家都很好,七人全都在这里。」 一听说大家没事,亚德雷抓起地上的剑,起身来到不知谁帮他扛来的铁匣前,补充腰间小袋里的秘密道具。 「你怎么了?」 「我要再去找泰格狃打一场。」 「等等!可是你现在还带着伤呢!」 「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刚刚的梦深深烙进亚德雷的脑海里;只要一天不战,一天没裸,亚德雷就得永远承受这坐立难安的煎熬。他正准备离开洞窟,却被芙雷米拦了下来。 「亚德雷,你要上哪儿去?」 芙雷米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亚德雷。看着那双眼睛,亚德雷这才总算恢复冷静。 「你要是真傻到挑现在去打,那么我看死了也好。」 「你说得对……抱歉,是我冲动了。」 说着,他把剑插回腰际,萝萝妮亚这才安心地呼了口气。 亚德雷露出笑脸。越是艰苦,越是该笑容以对。 「大家都在那儿休息,吃东西,包扎伤口,还有保养武器防具之类,你不如就照着他们做吧。」 「我不需要休息,我得想出打败泰格狃的方法。」 芙雷米叹了口气,一脸受够了的表情。 「要想,也应该等之后再想。现在的你,神智迷糊不清,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的。」 「唔……」亚德雷什么也反驳不了。 「你这地表最强,还真是够给人惹麻烦的。」 芙雷米穿过亚德雷身旁,进到洞窟深处,卸下披风脱掉上衣。 「芙雷米,你要做什么?」 「冲个澡。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说完,芙雷米单手持枪,并俐落地脱下衣服。亚德雷连忙离开洞窟…… 一出洞窟,韩斯正在一旁吃东西。他拿着熏肉与干面包,边蘸水边大口嚼着。 「你醒啦?睡得还好呗?」 「神清气爽呢,恨不得立刻去收拾泰格狃。」 「别再说那蠢话了,吃你的饭呗。」 于是亚德雷从韩斯那儿接过一些熏肉。一拿到手,亚德雷发现这肉出奇地柔软,肥肉部分光泽油亮,不带任何腥臭;而包着肉的油纸,烙了个熟悉的印记。 「韩斯,这玩意儿不是娜榭塔妮亚带来的吗?」 「是呀,就是娜榭塔妮亚那家伙逃跑后留下的。想不到她吃的东西可真高级哪。」 「……真服了你,连敌人留下的东西也敢吃。」 「放心呗,没人会傻到在自己食物里下毒的。」 说完,韩斯又豪迈地大嚼特嚼了起来。亚德雷正犹豫着该不该吃,萝萝妮亚就在这时从洞窟里现身。 「毒的话请不必担心,我那儿有陶乐小姐……〈药〉之圣者给我们的万能解毒剂,而且我自己也有一些解毒的力量。」 「……抱歉,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身为地表最强的男人,这方面可是很谨慎的。」 说完,亚德雷从腰间小袋里掏出自己的口粮——一块边长四公分的小立方体。 「那啥玩意儿?好吃咪?」 「这可是我命名为地表最强口粮的食物。」 「你这人还真是老样子,命名品味烂到不能再烂了喵。」 「它里头掺了精制面粉,某种动物的内脏萃取物,十二种草药粉,再用牛油凝结成块。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这颗就够我撑一天了。」 「可是地表最强,应该跟食物没什么关系吧……」萝萝妮亚纳闷地看着。 「……所以它好吃咪?」 亚德雷对着口粮端详了一阵,并深呼吸了好几次,让情绪稳定下来。 「你在干什咪?」 「吃这玩意儿需要些诀窍。首先,得把这辈子吃过的美食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伸指抵着额头,开始自我催眠。 「接着,再想像它是世上最可口的食物。等到把自己哄得差不多了……」 他闭起眼睛,把方块整颗扔进嘴里,火速将它嚼得稀烂后,一口气全咽下去。 「要是心存犹豫,不够一气呵成,之后将会有如身陷地狱,但只要能当心这点,它就是不折不扣的最强口粮。」 「……难道就没有更轻松点的吃法喵?」韩斯简直看傻了眼。 「倒是,其他人都吃饱了吗?」吃完自己的一餐,亚德雷问道。目前看得到在吃东西的,只有韩斯与亚德雷。芙雷米人在冲澡,葛道夫与摩菈在结界的边界处放哨,恰姆则闭着眼睛躺在岩石边。 「葛道夫刚刚一个人吃了不知什么东西,女人则全都说她们不必吃,理由我也不太清楚。」 「不必吃?」 「我不需要吃饭,只要控制血液里的养分就行了。摩菈小姐能吸收山岳精气代替养分,所以也不必吃饭。」 真是方便啊——亚德雷心想。 「恰姆呢?」 「恰姆小姐的话……抱歉,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必吃饭。」 这时,就在附近的恰姆开口了。 「你们觉得恰姆会想吃正常人的饭吗?」 「……虽然不太懂你的意思,不过我大致理解了。」 「恰姆呀,现在在替宠物们疗伤,拜托你们不要跟恰姆说话。」 说完,她又闭上眼睛;从她的肚子里传来些许从魔的呻吟声。一想起从魔当时沾满银粉,痛苦打滚的模样,亚德雷觉得现在还是照她所言,别打扰她比较好。 「芙雷米的话……对喔,芙雷米她可是半个凶魔。」 亚德雷从艾特洛那儿学过关于凶魔的生态:凶魔不会像人类一样天天进食,顶多是十天吃一大顿,就可以撑上很久。 「…………?」 莫名的别扭感,令亚德雷一阵纳闷。 「怎么了喵?」 既然凶魔十天才吃一顿,为何泰格狃要随身携带无花果呢?但疑念并没推导出结论,从他脑海里渐渐消散。 看来是无须担心了——此刻,摩菈人正待在结界边,看着亚德雷从洞窟现身,从容地吃着东西的模样。 摩菈环视全山,监视凶魔的一举一动。只要人在山中,她就能使用千里眼的能力,不过可视范围仅止于自己所在的山中。目前〈永恒蓓蕾〉周遭集结了约两百头凶魔,以五头为一组的小队形式,分散在山里各个角落。这群凶魔里,似乎有不少拥有智慧的高等凶魔。 这下简直成了瓮中之鳖——摩菈心想。看来泰格狃似乎打算将六花勇者封杀于此地。 接着,摩菈开始探查有无陷阱。〈永恒蓓蕾〉几乎可说是六花勇者的必经之处,敌方很有可能于此地设了陷阱。她不只翻遍山中,甚至翻遍地底,寻找一切不自然之处,然而依她的搜寻,这座山里并没有陷阱。 泰格狃并不在这附近,潜伏山中的凶魔,也不像是照着泰格狃的命令在行动,而它所说的剩下两天,如今依旧真意不明。 「………」 当初选择逃命真的正确吗——摩菈迷惘了。她开始觉得,或许当初无论如何都该打倒它,哪怕犠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不对——摩菈转念一想,要是自己失败,宣妮菈也会同时丧命。带着泰格狃同归于尽,是最后不得已的手段。 「摩菈,情况如何?」吃完饭的亚德雷,这时前来问道。 「这里完全被包围了,不过没有即刻的危险。」摩菈暂停监视,向亚德雷阐释关于千里眼的能力。 「看来接下来还有场硬仗得打,你也去休息一下呗。」韩斯说。 「也是。那我就休息一下,洗个澡好了。」 说着,摩菈进到洞窟里,但她没停下千里眼,依然滴水不漏地监视周遭。 在洞窟里,一丝不挂的芙雷米,正擦着头发上沾染的煤烟,一看到摩菈进入,立刻拿起一旁摆着的枪。 「别激动,我没要做什么。」 说完,摩菈脱掉铠甲与法衣,身子浸入冷泉,泥沙也随之扬起,但由于大家事前预留了饮水,所以没什么大碍。舒畅的沁凉渗入全身,趁着身子还没冷透,摩菈离开泉水,洗掉指甲与手掌上的污垢。 「真是幸亏这儿水源丰沛。别的先不提,仪容方面起码是不必操心了。」摩菈吁了一声。 不论何时何处,净身沐浴总令人心旷神怡。但摩菈虽然想好好休息,宣妮菈的事却总是在脑中盘旋不去。 「……请问,我可以一起洗吗?」 萝萝妮亚进到洞窟里,花了点时间卸下铠甲。 「……三人同时入浴也太轻率了,要是碰上突发状况该怎么办?」芙雷米问。 「无所谓,反正光着身子也能打,被人看见了也不会少块肉。」摩菈边说着,边掏水冲去污垢。 「萝萝妮亚啊,突然陷入这种局面,你应该很惊讶吧?」 「是、是的……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竟然会有假的六花勇者。」 「我也一样。当时看到你出现,我简直心脏都快要停了。」说着,摩菈她笑了。 「你也真是教人猜不透呢,萝萝妮亚。」芙雷米突然搭话,把铠甲脱到一半的萝萝妮亚吓了一跳。 「请问,您指的是?」 「看你当时就连遇到鹿都会怕,一碰上敌人却大吵大闹。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怯弱又优柔寡断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萝萝妮亚。至于大吵大闹嘛……怎么说呢,算是属于她的某种仪式吧。」摩菈代替萝萝妮亚解……答,但芙雷米似乎无法理解,纳闷地歪着头。 「萝萝妮亚,我问你,你觉得谁最可疑?」 「不知道,我觉得大家都不像是敌人。」被她这么一问,萝萝妮亚瑟缩了起来。 芙雷米瞪着萝萝妮亚。 「以你的立场,最该怀疑的不是我吗?我是凶魔的女儿,是泰格狃教育出来的六花杀手,还是杀了你朋友的犯人,为何你不怀疑我呢?」 「这个嘛……」 「你在打什么主意?」 「够了,芙雷米,萝萝妮亚什么主意也没打,她本来就不懂得怀疑他人。」摩菈忍不住插口。 「这可难说了。」 「你难道就不能再和气点吗?再这样下去,只会落得被大家排挤的下场。」 被摩菈这么一讲,芙雷米将视线瞥到一旁。 「……我只懂得这样面对别人。」 「芙雷米小姐,」萝萝妮亚说道。「我也曾经想过,芙雷米小姐会不会是第七人,但是亚德跟摩菈小姐都很信赖您,所以我也不再怀疑了。」 「……这样。」 「芙雷米小姐,您跟亚德感情很好吗?」 芙雷米没回答萝萝妮亚的疑问,开始穿起衣服。苗条的身子没多久,就罩在黑色皮衣之下。 「你都叫他亚德……是吗。你们俩的感情,似乎也挺好的。」说完,她拿起枪,离开了洞窟。 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让摩菈联想起刺猬:提防着逼近而来的一切,对凡事都战战兢兢;将己身的脆弱化为敌意,没有其他与人交流的手段。也许真正怯懦的不是洛洛尼亚,而是芙雷米也说不定。 原本提心吊胆的萝萝妮亚,这下终于松了口气,继续脱起身上的铠甲。 「真是难为你了,萝萝妮亚,她似乎挺排斥你的。」 「看来的确是呢。」萝萝妮亚尴尬地笑着。「不过这下我也放心了,因为她比想像的还要善良得多。」 经历那番对话,真亏她还能如此乐观——摩菈不禁佩服了起来。 「倒是,我都不晓得你跟亚德雷早就认识。这世间可真小啊。」 「是的。之所以没提过亚德,只是因为一直没什么机会。」 「嗯。你喜欢他吗?」 脱着盔甲的萝萝妮亚,这下又停住了。 「呃,唔……我不知道。」 滑稽的模样,把摩菈逗得笑了出来。 「我想应该不是,大概不是吧,那应该称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不是的话那就好。亚德雷这人虽然靠得住,但也傻得无药可救。要是迷上他,你可就有罪受了。」 「是这样吗?可是我认为应该不至于……嗯,不对……」 年轻人可真自由自在啊——摩菈心想。即使身处这等状况,也还有谈情说爱的余力;看在摩菈眼里,真是值得欣慰的事。 而即使像这样聊着天,摩菈心底依然惦记着宣妮菈,片刻不曾忘怀。 接近傍晚时分,洗过澡、保养完武器防具的众人,在洞窟前围成一圈。会议的时刻到了。 「亚德雷啊,你身体好了吧?」摩菈问道。坐在中央的亚德雷点了点头。那超人般的体格, 实在教人甘拜下风。 「倒是现况究竟如何?泰格狃就在附近吗?」 摩菈使出千里眼,但山岳并没有什么变化。 「没看到泰格狃。」 听了摩菈的回答,亚德雷陷入思索。 「两百头凶魔是吗。这数目真怪,不上不下的,若想困住我们,未免太少了些。」 「山的外头应该还有其他凶魔,想正面突破应该不容易。」 「就算赢不了,也还可以逃。只要泰格狃不在,这数目其实没什么好怕的。」亚德雷说。 「是啊,只要泰格狃不在的话。」芙雷米重复了一次。 「我想先问大家一件 事。关于第七人的真面目,有谁掌握了什么线索吗?我问的不是谁很可疑,或是谁举止异常之类,而是指关键性的证据。」 摩菈并没有线索。而从现场的沉默看来,其他人似乎也没有。 「关于撤退战,我当时昏过去了,什么也不晓得。谁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吗?」 于是摩菈与韩斯两人交替为他说明了撤退至此的经过。亚德雷听完,手扶着额头并绷起了脸。 「……我不懂。照你们俩所说的,除了我以外,应该任何人都有机会对谁下手才对啊。」 摩菈点了点头。若芙雷米是敌人,她现在早就死了。 「要是葛道夫或萝萝妮亚当时造反,恐怕连我都应付不来呗。就算逃得掉,大概也保护不了亚德雷或恰姆;然后如果恰姆是敌人,我应该就死定了。」 「不对,如果猫先生是敌人,应该是恰姆会死掉吧。」 韩斯与恰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那么为何第七人要按兵不动?难道是有什么企图吗?」 亚德雷百思不解,而摩菈也想着同样的问题。第七人显然放过了大好机会,而且还不只 一次。 「其实我打算要是找出第七人,即使以生命交换,也非杀掉对方不可。」这时,芙雷米开口了。 「咦?」 「我已经准备了很久,也找第七人找了很久。也许第七人不是没动作,而是怕我杀了他,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就算如此,连那么好的机会都放过,也未免太不自然了呗?事实上要是第七人进退得宜,要灭掉我们大家搞不好都不成问题咧。」 对于韩斯的说法,摩菈也持相同意见。 「也搞不好有其他原因,例如泰格狃下了指示,要第七人待命。」 「为了什么?」亚德雷问了。 「为了耍我们。」 「什么?」 「泰格狃向来不太正经,从以前就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对自身无益的事,教人摸不透它的居心。如今一想,也许他根本什么居心也没有。」 确实如此。那嘻皮笑脸的口吻、玩世不恭的态度,以及毫无道理的战斗方式,怎么看都是在耍弄我方。 「也就是说,那家伙只是在开玩笑?根本不是认真要收拾我们?」 「……我不确定。也许它是玩笑之中暗藏计谋,也或许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若真是这样,揣度泰格狃的行动,不就等于毫无意义吗——摩菈不禁觉得,这角色可真是够难缠的。 「我们是在丘陵上遇袭的,也许那就是第七人的诱骗之计?」摩菈说道。 亚德雷双手叉胸,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可是摩菈,发现那丘陵的人不就是你喵?」韩斯说。 「是我提议大家上丘陵谈事情的。」接着轮到芙雷米说。 就在这时,萝萝妮亚畏畏缩缩地举起手。 「那个……抱、抱歉,我可以说句话吗?」 在亚德雷催促下,萝萝妮亚这才终于开口。 「我想第七人……可能不希望身分曝光吧……」 「什么意思?」 「因为第七人不希望自己被人发现。既然这样,他只要什么也不做,就绝不会被揪出来。我认为,第七人应该不想被人怀疑。」 「这样的话,第七人何必溜进来呢?要是为了隐藏身分而什么也不做,渗透六花勇者岂不是毫无意义?」芙雷米否定萝萝妮亚的看法。 「不,这似乎有几分道理。」亚德雷说道。众人的视线全汇集到他身上。 「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我认为第七人什么也没做,既没诱骗我们上丘陵,也没向泰格狃报告我们的动向。」 「为何会这么认为?」 「我们要是想防范突袭,那个丘陵几乎是必经之路,泰格狃也料到这点,因此事先埋伏在那儿。但发动突袭并不需要趁人停下,只要等对方经过,再从身后攻其不备就行了。我们 在丘陵上逗留,对泰格狃来说只是偶然。」 「第七人为何什么也没做?」 「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做什么。他的目的就是待在我们身边,持续乔装成我们的伙伴。」「什么意思?」 「第七人要的,是能确实将我们一举歼灭的机会。要是撤退当时他出了手,最后大概免不了漏掉几个人;光是杀掉一两个六花,恐怕满足不了他。」 全员陷入沉默。 「在遇上千载难逢的机会前,第七人恐怕不会有动作;没有行动,就不会暴露真实身分。 不过说是这么说,以上都是我的推论就是了。」 「……这样的话,我们又该如何揭穿第七人的真面目?」摩菈接着问道。「只要第七人 不妄动,我们就得不到线索;但要是对方有所行动,届时我们势必也身陷危机。这教我们该如何是好?」 「喵喵?这下可惨咧,我们该不会早就被逼得山穷水尽了呗?」韩斯开心地拍着手。 「看来疯癫的不只泰格狃,连这小子也一样。」 听摩菈不悦地说道,韩斯一脸意外。 「我可是很正经的。游戏要是不正经地玩,岂不就没意思了吗?」 真是无可救药——摩菈心想。一旁的亚德雷,继续说了下去。 「照芙雷米所说的,我认为泰格狃的行动无从预测,他的目的不是胜利,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而第七人的行动模式,我想也是一样的。」 「你不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咪?怎么没两下就投降了?」 「我们现在身陷重重包围。亚德雷啊,你觉得这该如何突破?」 「逃的话只是让状况更加恶化,我们要有根本的解决方法。」 正当大家众说纷纭,亚德雷静静地说了。 「要突破这状况,只能从某一点着手。」 「是什咪?」 「解开泰格狃的奥秘。」 听了亚德雷的话,众人噤声不语。奥秘指的是什么,摩菈实在是不懂。 「各位,请看看这个。」 说着,亚德雷从怀里掏出长约二十公分的钉子,外观就跟当时剌进泰格狃身上的钉子一模一。 「那啥咪玩意儿?」 亚德雷于是向大家说明这只圣者之钉:它的前端镶上圣者血液结晶化而成的毒,只要剌中凶魔,毒素会瞬间传遍全身。 边听他的说明,摩菈边想,她以前一直以为艾特洛?史派克只是个了解凶魔的战士,看来似乎是天大的误解。摩菈从来没想过圣者的血液也能应用在武器上,更不晓得血液里能萃取有毒成分。 「所以……你拿它剌中泰格狃了吗?你确定剌中了吗?」 听摩菈这么问,亚德雷肯定地点了头。 「我的确是拿钉子剌中泰格狃的身体,也见到毒性扩散至全身,可是泰格狃却依然活着。」 竟然有这种事——不只摩菈这么想,萝萝妮亚与芙雷米神情也跟着变色。 「只要能查出为何对它无效,应该就能突破困境,打倒泰格狃。」 「喵,这点真有那么重要吗?」不只韩斯发问,恰姆也一脸纳闷。两人并不明白关于凶魔对圣者之毒免疫,是多么反常的现象。 「这方面我是不太清楚啦,不过既然凶魔种类那么多,拥有各式各样的能力,泰格狃应该只是刚好身强体健不怕毒呗?」 「……看来你还是没搞懂,我再详细说明一次。」亚德雷叹了口气。 「凶魔是凭着自我意识,自由进化的生命体。你过去一定也看过很多凶魔,但从来没看 过有两头一模一样的,对吧?」 「嗯喵。」 「它们想要獠牙就能有獠牙,想变得巨大就能变巨大;进化可能得花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偶尔会有失败的时候,但基本上凶魔只要存有意志,什么能力都有办法获得。」 「是喵?那么它们没办法进化成对圣者之毒免疫喵?」 芙雷米接着说明下去。 「但进化还是有限制。有些进化——关于命核的进化,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 「命核?」 芙雷米又为他解释了命核,说那部位相当于凶魔的脑部,存在于体内某处,是凶魔的最大要害。 「命核才是凶魔的本体,甚至就算把其余肉体部位称作附属品也不为过。凶魔虽然能进化肉体这个附属品,却无法进化命核本身。而圣者的血液,破坏的就是那颗命核。」 韩斯与恰姆,似乎还是一头雾水。 「圣者血液里含的毒,是来自于神之力,本质与其他毒素完全不同,一旦侵入体内,瞬间就会抵达命核。这就算肉体再怎么进化也无法抵御,而且深入命核的毒也无药可解。」「也就是说?」 「对各种凶魔一概管用的剧毒——这就是圣者的血液。」 「……喵?原来这玩意儿这么厉害?」听完讲解,韩斯这下总算开了窍。 「我也有个招式,能送血进凶魔体内。艾特洛先生说过,只要对上凶魔,这招就一定管用。」萝萝妮亚说。 「亚德雷啊,那个艾特洛……史派克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是怎么得到那些技术的?」 亚德雷歪着头。 「抱歉,这我也不清楚。师父他几乎没提过自己的过往经历。」 「什么怪武器,什么艾特洛的,怎样都无所谓啦。恰姆才懒得管呢。」恰姆兴致缺缺地说道。 「恰姆大概知道那武器有多厉害了,但是它对泰格狃根本不管用吧?不管用的话还要它做什么呢?恰姆会打倒泰格狃,会把它撕得稀烂吞进肚子里,当成恰姆的玩具。」 「你还没了解严重性吗,恰姆?一定奏效的攻击,如今竟然失效了啊。」亚德雷说。 「那又怎样?」 「它被你的从魔撕烂就会死吗?被萝萝妮亚放光血液就会死吗?被韩斯跟葛道夫砍杀,被摩菈连续痛殴,被芙雷米射穿身体,泰格狃就会死吗?现在一切都成了未知数了啊。」 「不管,反正恰姆只要好好修理它一顿就对了。」 「我们得确实地消灭泰格狃不可。要找出确实消灭它的方法,就得先解开它身体的谜团。j 亚德雷对着恰姆没完没了地说着,让摩菈看得很是担忧,心想恰姆要是脾气一上来,搞不好又要大闹一番。 「……不然该怎么办才好嘛?」 出乎意料的是,恰姆竟然不情不愿地让了步。 「我要解开泰格狃的奥秘,找出方法打倒它。你也照自己的方式,想出该怎么打倒泰格纽吧。眼r最重要的,是克服那银粉。」 「好吧,恰姆也有些点子,会想办法试试看。」 恰姆率直的态度,让摩菈颇为惊讶。恰姆正一步步迈向成长—尽管步伐不大,足迹却清晰可见。 「但这样还是没能解决问题。就算解开泰格狃的谜团,我们还是不知道第七人是谁。」芙雷米说。 「要是能把泰格狃逼入绝境,到时第七人应该也会露出马脚。」 「怎么说?」 「我想第七人应该与泰格狃有些关连……至少肯定是与凶魔为伍,与我们为敌。我们要是除掉泰格狃,对第七人肯定也是一大打击,所以一旦泰格狃被逼得走投无路,第七人就会展开行动保护它。这是我的看法。」 「原来如此。也就是不处于被动,而是主动进逼,让第七人不得不有所行动,是吗。」摩菈说。 「要是泰格狃身陷困境,第七人依然无动于衷,那该怎么办?」 「那直接打倒泰格狃就行了。要是能够选择,我还更乐于见到这种状况呢。跟揪出第七人相比,打倒泰格狃的战果要来得高太多了。」 「要是能一箭双雕,那就更好不过了喵。」韩斯点了点头。 「我们连泰格狃跟第七人有什么打算都不清楚,这样风险好像太大了。」萝萝妮亚持反对意见。 「师父曾经教过我,最坏的决定,就是欠缺周详的保守策略;而直入险境,有时反而风险最低。虽然他说这种事得看情况,但我认为倾全力打倒泰格狃,就是目前的上上之策。」 但萝萝妮亚脸上,依旧满是不安。 「放心吧,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 「又来了。」韩斯一脸倦腻地说道。 「好吧,、我相信亚德是地表最强的男人。」 萝萝妮亚点了头,其他人看来也同意亚德雷的策略。 对摩菈而言,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决定。打倒泰格狃是拯救女儿的唯一手段,摩菈说什么也要打倒它不可。 「我有个提议。」摩菈举起手。 「怎么?」 「我有个秘计。基于未雨绸缪,我曾花上好几年准备了术法,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不知你们觉得怎样?」 「是怎样的术法?」 「我可以用临时结界笼罩这座山,把泰格狃关在这里头;这样既能拦下凶魔援军,又能堵住泰格狃的退路。术法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应该值得一试。」 听了摩菈的计策,萝萝妮亚圆睁着双眼。 「请等一下,摩菈小姐,那结界太危险了。」 「关于风险我心知肚明。你忘了亚德雷刚刚怎么说的吗?」 萝萝妮亚反驳不了,只好噤口不语。 「那结界撑得了很久吗?」 「不,顶多维持六小时。不过要打倒泰格狃,我想应该绰绰有余了。」 「好,那就做吧。」亚德雷一口同意。 「亚德雷,接下来要是发现泰格狃,我就会通知你,由你决定要不要启动结界。」 亚德雷点头答应。 「好,那么方针就这么决定了。我来解泰格狃的奥秘,找出圣者之钉无效的原因,以及打倒它的方法。芙雷米,你也一起来帮我忙吧。」 「……好吧。」 「韩斯与葛道夫,你们负责收拾山里的凶魔,尽量削减它们的数目。办得到吧?」 「这有什咪问题,我就算一个人也应付得来。」韩斯笑着说。葛道夫虽然一声不吭,看 来似乎也答应了。 「摩菈用千里眼监视整座山,一察觉有异就立刻通知我们。除此之外,韩斯他们也麻烦你支援了。」 「了解。」 「恰姆负责想法子对付银粉。要是我解不开谜团,恰姆你将会是我们的主力,所以千万别摸鱼啊。」 「那还用你说吗,你自己也要加油喔。」 「请问……那我呢?」萝萝妮亚问道,但亚德雷却一阵语塞。 「萝萝妮亚你是〈鲜血〉圣者,是血液方面的专家,到时一定有你帮得上的忙。」 听摩菈一说,亚德雷也点点头。 至此,大家以为指示告一段落,准备分头行动时,亚德雷又叫住大家。 「最后我有句话要说……对这里头的第七人说。」 亚德雷环顾周遭同伴。 「你要是想赢,就先想想该怎么除掉我吧。要是再不快点,到时可就太迟了。」 现场鸦雀无声,没人回答亚德雷。 「我猜你可能想耍帅,但这实在不怎么帅喔。」 恰姆说得一点都没错。听了这番 话,摩菈与韩斯忍不住噗哧一声,萝萝妮亚垂下头坞着嘴,芙雷米也把脸撇到一旁,就连葛道夫,仿佛也露出一抹浅笑。 大家应该是头一次像这样笑吧——摩菈心想。看来这群伙伴,的确是点滴累积起了革命情感。亚德雷这男人的本领实在了得。竟然还懂得扮演丑角,调和伙伴间的气氛。 会议一解散,亚德雷回到洞窟里,坐下来靠在岩壁上。由于刚刚被恰姆糗了一句,害他现在面红耳赤。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他心里暗骂。 接着,芙雷米与萝萝妮亚也进入洞窟,两人隔了段距离坐了下来。芙雷米面无表情,萝萝妮亚则尴尬得坐立不安,两人目光没有交集。 「我知道你们俩彼此提防,但拜托好好相处吧。要是大家不合作,泰格狃的谜团永远也解不开的。」 「也、也对。那么接下来请多指教了,芙雷米小姐。」 「说得也是,我们就携手合作吧。」 但两人的距离,依然不见缩短的迹象。 「我点个灯吧。」 说着,芙雷米在光线渐弱的洞窟里放了颗小小的宝石,接着诵了句咒语,宝石便发出光芒。 「这是什么?是你的力量吗?」 「不,这是摩菈分给我的,说是〈光〉之圣者做的东西。我这里还有不少,分几个给你吧。」 亚德雷接下宝石以及咒语。三人以宝石为中心,围成圆圈而坐。 「……抱歉,亚德雷,」芙雷米说了。「我不认为泰格狃的谜团能解得开。我们只跟泰格狃打了三十多分钟,对它的了解实在太少。」 「为何这么说?芙雷米,你应该更了解泰格狃不是吗?」 「关于这点,你最好还是别太指望我。」芙雷米摇摇头。 「我根本不知道泰格狃的弱点,也不懂为何圣者之钉会对它无效。泰格狃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在利用完之后把我杀了,不可能告诉我什么宝贵的情报。」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啊——亚德雷心想。 「你曾经觉得,泰格狃瞒着你什么吗?」 「……没有。」 「重点就在这儿了。泰格狃打算除掉你,所以不让你知道任何宝贵情报,这正是谜团的突破口。」 「什么意思?」 「想对自己身边的人隐瞒些什么,可是件累人的事,若要连『隐瞒』都不被对方察觉,就又更加麻烦了。要背弃真实,撒谎掩饰,乔装自然的态度,过程一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亚德雷直视芙雷米的双眼。 「那家伙撒了哪些谎——只要能将那些一一挑出来,要推导真相并不困难。」 「就算如此,我们的线索还是不够。」 这时,萝萝妮亚诚惶诚恐地介入两人对话。 「嗯,亚德,能把你的剑借我一下吗?」 亚德雷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把剑连鞘给了她。萝萝妮亚拔剑出鞘,看了看剑身。 「啊,原来你已经保养过了?擦剑的那块布还留着吗?」 于是亚德雷又从扔在洞窟入口的垃圾堆里找回一块破布。萝萝妮亚一接下,便将它含进嘴里。 「喂!」 「……真肮脏。」 两人都皱起眉头。萝萝妮亚带着难堪的表情,吸着那块被血沾湿的布。 「这把剑砍过六头凶魔。」 一吐出嘴里的布,萝萝妮亚接着又拿出自己的鞭子,同样舔了起来。 「这只鞭子沾了十九头凶魔的血,但只有一种味道与亚德雷的剑重复,那就是泰格狃的血了。请稍等一下,我再详细分析一次。」 萝萝妮亚交互舔着鞭子与剑,看来似乎是在调查沾在上头的,泰格狃的血液。 「你这么做,能查得出什么呢?」 「血液内含有各种讯息,不管是吃过的东西,肉体的特征,迄今为止的经历,几乎都能透过尝血来了解。」 萝萝妮亚就这么舔了好一阵子。随后,又闭起眼睛思考着什么。 「……我懂了。」 「懂什么?」 「首先,泰格狃是混合型凶魔,借由吸收其他凶魔的躯体来强化自我。它以蜥蜴型凶魔为骨干,但强大的能力全都是来自其他凶魔。」 「你的分析很了不起……但这些事连我也知道的。」 「它融合的凶魔一共有八头。首先与巨猿凶魔融合,让它得到强劲的腕力;然后后与章鱼凶魔融合,给了它伸缩手臂的能力;然后还有乌鸦凶魔带来的视力,犬凶魔带来的的敏锐听觉与嗅觉,以及天鹅凶魔带来的敏捷性……」 萝萝妮亚维持闭目,分析着泰格狃的血液。 「……真是惊人。原来它还吸收了原始的两栖类凶魔,得到非凡的再生能力;另外还有蛇凶魔,带来的是基本体能与恢复力的强化。与泰格狃融合的凶魔,种类就是这些了。」 听了萝萝妮亚连珠炮般的说明,亚德雷与芙雷米双眼睁得斗大。 「……看来我的详细度比不上你,连融合过的凶魔种类都分辨得出来。」 「你这能力是从哪儿学来的啊?」 萝萝妮亚难为情地垂下头。 「这……是摩菈小姐训练的。她要我学会尝血分析,说这在治疗与解毒各方面都派得上用场。因为艾特洛先生也教过我凶魔的生态,我想这应该能应用在分析上,所以……」 芙雷米转而面对亚德雷。 「亚德雷,她的能力你早就晓得了吗?」 「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萝萝妮亚可真是让人惊奇连连啊。」 听了他的话,萝萝妮亚开心地笑了。 亚德雷等人回洞窟后,韩斯与葛道夫也离开〈永恒蓓蕾〉,前往讨伐群聚的凶魔。 另一方面,摩菈以千里眼观察着他们的动静。凶魔集团很快就察觉韩斯他们,并发动攻 「喵喵,葛道夫,你负责收拾那些虾兵蟹将,里头的那个大家伙就交给我料理。」韩斯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摩菈的千里眼不只能够目视,也能接收声音。 太阳如今已沉入山后,连山边透出的晚霞也早已消散。进入魔哭领后的第一个夜晚,星辰与月光照着摩菈与其他人身上。 看来今晚可不平静了——摩菈心想。千里眼所及之处,如今尽是凶魔。一听说战斗即将开打,凶魔也接连涌入山中。 「韩斯,东边来了五头,南边来了十头,全都朝你们那儿去了。」 摩菈控制着群山的回声之力,只在韩斯四周发出声浪,其余凶魔听不见摩菈的声音。 「葛道夫,你收拾完那些家伙就往北边去呗,否则要是被包围,到时可就棘手了。」眨眼间,韩斯等人收拾了凶魔群,并转进至他处。只要能像这样保持下去,应该是无须担心——摩菈以千里眼持续监视着周遭动静。 看着看着,摩菈的视线不经意地偏向一旁,发现恰姆把狗尾草伸进喉咙,吐出好几头从魔。 「恰姆,你想做什么?」 「阿姨,你不必帮忙,恰姆自己一个人来就行了。」 看着从魔奔出〈永恒蓓蕾〉的结界,摩菈还以为它们要去对付凶魔,没想到以千里眼一看,却见到它们从岩洞里抓出穴兔,接着又捕捉了松鼠与野兔,衔着战利品回到结界里。 「很好很好,大家都是乖孩子。」 恰姆抚摸从魔的头,并啃起它们抓回来的野生动物。随着肉块下肚,她的嘴角也被血染得一片鲜红。 「……真搞不懂。」 虽然不明白恰姆用意何在,但她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吧——摩菈想了想,决定顺其自然。 另一头,韩 斯等人开战的消息,似乎传入凶魔阵营里。山头顿时变得喧腾,其中还听得到高等凶魔的对话声。 『他们有动作了。』 『……难不成是想逃吗。』 『不,只有两人有动作。』 凶魔的对话里,也许会透露敌方策略——摩菈不只要注意其他事,还得聚精会神地监听,看来今晚是片刻也闲不得了。 『倒是,泰格狃呢?』 即使以千里眼看了又看,摩菈还是看不到泰格狃的身影,也没看到有凶魔遵从泰格狃的指示展开行动。真不晓得它现在在何处,正在做些什么。 『别放过他们。』 『敌人只有两个,韩斯与葛道夫。』 就连凶魔的对话里,也没提到泰格狃的名字。 但泰格狃不可能这么安分,一定会有所行动,也搞不好泰格狃早就准备就绪,正等着发动攻击。 这时,萝萝妮亚来到摩菈身旁。 「摩菈小姐,抱歉打扰一下。」 说着,他抓起摩菈的铁甲舔了又舔,突如其来的举止,把摩菈吓了一跳。「我知道了!」舔了一会儿,她又折回洞窟里。 「怎么连她也一样,这么怪里怪气的?」摩菈纳闷地看着她。 「结果如何?」见到萝萝妮亚归来,亚德雷上前问道。 「摩菈小姐的铁甲上,也沾了些泰格狃的血液。」 「那么有尝出什么吗?」芙雷米也问了。 「泰格狃的血液里,含有圣者之血的成分,我才舔第一口,就能清楚地尝出味道。」 「这样啊……」 既然毒素确实传至泰格狃的全身,这下就排除了圣者之钉失效的可能性。 「萝萝妮亚,泰格狃的身体结构,也能透过血的味道来了解吗?」 「是的,大致上都行。」 「泰格狃的体内有命核吗?」 「有的,这只要尝了血,就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数目呢?」 「只有一个。」 亚德雷皱起眉头。 「抱歉,亚德,我很想多帮你一些,但我实在尝不出圣者的血液对它无效的原因……」萝萝妮亚垂着肩膀,沮丧地说道。 「这是什么话。距离解开泰格狃的谜团,只剩最后一小步了。如今得到这么多有用的线索,我这地表最强的男人哪还有解不开的谜团呢!」 当然,这只是逞强之语。萝萝妮亚的分析非常可贵,但也让谜团变得更加复杂。现在的亚德雷,其实正伤着脑筋。 对于泰格狃身体的奥秘,亚德雷立了许多假设,例如凶魔之中可能有分裂型,能切割自己的身躯造出分身,而泰格狃或许就是分裂型凶魔,能把肉体分割为二个或多个,并隐藏命核所在的本体,只派无核的分身进行攻击。 这样一来,毒素无效的现象就有了合理解释:既然体内没有命核,对其起作用的圣者之毒自然也不管用。 然而这种假设,却被萝萝妮亚的分析给推翻了:泰格狃体内有核,并不是分裂型凶魔。何况这假设本来就有些牵强。分裂型凶魔能造出的分身,顶多与低等动物或寄生虫相当,不可能像泰格狃那般强大。 或者还有另一种假设:泰格狃只是伪装成单一凶魔,其实是由复数凶魔合体而成,头、躯干、手、脚全都是独立的个体。圣者之钉打倒的只是其中之一,其他部分依旧安然无恙。 然而这也跟萝萝妮亚的分析矛盾:泰格狃是单一的混合型凶魔,体内只有一颗命核。亚德雷不得不舍弃第二种假设。 除了上述,还有第三种可能性:萝萝妮亚的分析是错的。然而胆小心细的她,不太可能说出没把握的话。那分析应该是可信的。 「看来分裂型与复数凶魔合体,两种可能性都被推翻了。亚德雷,你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吗?」 看来芙雷米所想的,跟亚德雷一模一样。既然想法重叠,亚德雷也只好摇头回应她。 「真是越来越教人纳闷了。要是萝萝妮亚的分析正确,照理说泰格狃应该没有其他隐藏能力才对。」 「对……对不起。」 你没必要道歉吧——亚德雷心想。 「萝萝妮亚,我想请你暂时回避一下。」 「咦?」 芙雷米唐突的要求,把两人都愣住了。 「快点。」 「好、好的,抱歉,我马上回避。」 说完,萝萝妮亚快步离开洞窟,芙雷米则定睛凝视,确认她是否真的离去,而不是待在洞外偷听。 「芙雷米,你干嘛突然这样子……」 「你相信萝萝妮亚刚说的那番话吗?」芙雷米盯着亚德雷问道。 「那还用说吗。她可是挖掘泰格狃身上谜团的唯一管道啊。」 「第七人会在暗地里保护泰格狃,这可是你推理出来的。也许萝萝妮亚正在误导你,把你引到错误的方向。」 「事情又不见得就是这样。」 「我是就可能性来分析。」 「我有考虑过可能性。但是在确定萝萝妮亚真是敌人之前,我愿意相信她。」 「你的警觉心太低了!」芙雷米拉高了音量。听到声响,洞窟外的萝萝妮亚探头窥视。芙雷米挥挥手,示意她离远一点。 「拜托你慎重行事,对其他同伴多些戒心。否则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死在对方的欺瞒之下。」 「第七人要是冲着我来的话那正好,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 愤怒与些许哀伤,自芙雷米的脸上浮现。但亚德雷并不明白她心中怀抱的想法。 「你才不是地表最强。」 「……什么?」 「你比我弱多了……不对,是七人当中最弱的。请你认清自己的斤两,别再这样自命不凡了。」 坚信自己是地表最强,这是亚德雷向来的信念。要是不能相信自己,亚德雷将会变得什么也不是。 「我是地表最强的男人,总有一天会打倒魔神。什么第七人,根本就不足为惧。我会守护你、守护伙伴、守护所有人。」 芙雷米什么也没回答,只哀伤地摇着头。 「我也有话想对你说,那就是多信赖伙伴一些吧。我总觉得,你简直把我以外的人全都当敌人似的。」 「……你说对了,他们在我眼中的确是敌人。既然分不清敌我,就该划清界线不是吗?」 「错了,伙伴之间要建立互信,齐心协力,才能打倒魔神。要是我们失去团结,那才是让第七人渔翁得利。」 芙雷米没点头,只凝视着亚德雷。 「……我不要。什么互信团结,我已经受够了。」 「你……」 「要是可以,我真恨不得把你以外的人全杀掉,这样就不必再烦恼什么第七人了。」 「芙雷米!」 与娜榭塔妮亚之战结束时,亚德雷一度以为两人心灵互通,然而如今看来,那或许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亚德雷感受到自己与芙雷米之间,有一堵高耸的隔阂。 彼此理解,互信互赖——唯独这两样怎么也办不到。每次与芙雷米相处,总让亚德雷感到心痛。 「萝萝妮亚,回来吧。我们继续讨论泰格狃的事。」 情绪纷乱的亚德雷,把萝萝妮亚召回洞窟。 「怎么回事?气氛好像不太和谐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一段没结果也没意义的对话罢了。」 对于这句话,芙雷米并没表示些什么;她的视线从亚德雷身上挪开,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地面。 三人重新回归讨论,亚德 雷对萝萝妮亚提出疑问。 「萝萝妮亚,泰格狃真的没有暗藏什么特殊能力吗?」 「……是的,我很确定泰格狃没有什么隐藏能力,否则我尝血时应该就会晓得。」 「也就是说泰格狃拥有的能力……」 「强大的臂力、生命力、再生力,以及柔软又强韧的身躯,除了这些没别的了。」 若只有这样,泰格狃不该有办法抵消圣者血液的毒性。 「莫非让圣者之毒失效的,并不是泰格狃的力量?也许我们该换个角度想,有没有其他人物,能透过什么力量保护泰格狃?」亚德雷说。 「可是,当时战场上只有泰格狃在。」 「这倒不见得,搞不好当时有谁潜伏在地底下也难讲。那也许是其他凶魔……或是圣者。」 「圣者?」萝萝妮亚很是诧异。 「这的确该纳入考量。毕竟娜榭塔妮亚都出卖我们了,很可能还有其他圣者投靠凶魔那一方。」 「话是这么说没错……」 「不过统率圣者不是摩菈的工作吗?真不晓得她的管理出了什么问题。」芙雷米叹气道。 「我、我想那应该不是摩菈小姐的错……」 「我只是发发牢骚,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听了芙雷米冷冰冰的回应,萝萝妮亚的肩膀沮丧地垂了下来。 「也许都得怪我也说不定。」 「怎么说?」 「摩菈小姐带我修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很努力在精进自我……她当时为了教我战斗,把统率圣者的工作交给别人。要是我当时能更上进一点……」 「你还真是爱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这样自艾自怨实在很累人,请你别再这样了。」 「对、对不起。」 萝萝妮亚的身子又变得更瑟缩了。 在那之后,大家彼此交换意见,谈了好长一阵子。 究竟什么样的能力,才能抵消圣者之毒——亚德雷搬出一切艾特洛教过的知识,芙雷米,也说出自己认识的凶魔名字与能力,萝萝妮亚则是从仅有的知识里,思考与圣者有关的能力。 然而讨论却得不到结果,种种可能性接连遭受否定。关于圣者之毒为何对泰格狃无效,答案依旧是个未知数。 韩斯等人与凶魔的战斗仍未停歇,歼灭的凶魔数目达到二十头。摩菈靠着千里眼,观察着他们的战场。 『葛道夫往那里去了!』 『可恶的韩斯,死吧,死吧,把你给吞了。』 凶魔扯开嗓子,企图包围韩斯。一边听着声音,摩菈一边以回音指示韩斯。 「韩斯,再这样下去会被包围。你现在先前往山顶,绕到西边去。」 「呜喵喵!我们逃呗葛道夫!跟着我来!」 两人边斩杀凶魔,边忙着撤退。 韩斯的武艺实在教人赞叹不已。若扣掉恰姆,他的实力在伙伴当中可说是出类拔萃,不只实力超群,精确的状况分析更是惊人。即使有摩菈的支援,要想跟,凶魔混战而不被包围并非易事,何况他们现在置身黑夜,连一盏亮光都没有。 葛道夫也同样不简单。他照着韩斯的指示稳扎稳打。看来在战斗方面,应该是不必为他们操心了。 「葛道夫,要是累了就说一声呗。你还打得动喵?」 葛道夫的抑郁无语看来依旧没变。他不但没回答,甚至连头都不甩一下。 「韩斯,等战况平息些,能帮我看看山外头的状况吗?我的千里眼,只看得到山里头的样子。」 「嗯喵。」 韩斯与葛道夫来到山顶,朝山脚方向望去。 「看不到一点灯火,也没有大军进攻的迹象。」 「是吗。好,那就麻烦你继续打吧。」 摩菈开始着急了。泰格狃至今尚未现身,用来关住它的结界自然也派不上用场。这家伙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摩菈暗骂在心。 泰格狃与第七人为何按兵不动?时间只剩两天,指的又是怎么回事?脑中的疑问纷至沓来,但就是没有答案。 「………」 让摩菈忧心的还有另一件事。从被雾幻结界关住的那一刻起,事情就一直压在她心头上。第七人会不会早就知道摩菈与泰格狃的密约呢?泰格狃当时虽然承诺过不会泄漏密约,但要是当天有其他人窃听到那番话,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虽说是情势所逼,但摩菈毕竟答应为泰格狃杀人。这件事一旦曝光,伙伴们将会质疑她的人格,芙雷米甚至有可能当场杀了她。就算最后没死,伙伴们也不会再相信摩菈所说的一切。何况先前雾幻结界之战,摩菈已经在伙伴面前出过丑,失去了相当的信赖。对第七人而言,这理应是绝佳的下手机会。 然而目前看来,与泰格狃的密约并没有走漏的迹象,而除了芙雷米,其他人对摩菈也没有太强烈的戒心。 第七人与泰格狃,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摩菈,你睡昏头啦?我接下来该往哪儿去才好?」 山顶传来韩斯的声音。摩菈连忙撇除杂念,以千里眼环顾周遭,对韩斯下达指示。 「你先从那儿下山,接着往南边绕。那一头的凶魔戒备松散多了。」 「遵命喵。」 就在这时,一个主意从摩菈脑中闪过,但她随即否定了那个可能性。 不可能,我绝不会是那第七人——她心想。 讨论了约两小时,三人能说的话也越来越少。 抵御圣者之毒的各种能力与可能性,已经全被他们研究过一轮;关于泰格狃可能隐瞒的事,芙雷米也回想了一遍又一遍,然而泰格狃泄漏给芙雷米的线索本来就极为有限,推导不出什么结果。 在沉闷的气氛里,亚德雷等人面面相觑。 「……也许我们该换个角度思考。」受不了这样原地打转,亚德雷提出新的看法。 「怎样的角度?」 「我们别再去想有什么能力能抵御圣者之毒,改由泰格狃做过的奇行怪举来着手。」 但芙雷米与萝萝妮亚反应薄弱。 「它的奇行怪举太多了,不但从地底蹦出来,又说什么打招呼是生活第一步,说起话来又那么粗俗……」 萝萝妮亚说得一点也没错。 「芙雷米,泰格狃从以前就是那样了吗?」 「是。它从以前就常说,打招呼是美好生活的第一步。泰格狃派的凶魔要是忘了打招呼,还会挨它的骂。」 这家伙到底怎么搞的啊——亚德雷心想。 「那它胸膛上的嘴呢?那该不会是什么口袋之类的吧?」 「是的,那里头的确装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比方说什么东西呢?」 「它常带着笔记本、笔记用具、罗盘与地图……有时还有人类制造的玩具或糖果。」 「想不到里头装的东西意外普通呢。」 这时,亚德雷想起了泰格狃的奇行怪举当中,曾有一件格外古怪。 「泰格狃它……为何要带着无花果?」 「?」 「凶魔不是不太需要进食吗?为何那家伙要随身携带食物?」 「泰格狃是个进食很频繁的凶魔。它曾经说过,自己比一般凶魔更容易饿肚子。」 「这是真的吗,萝萝妮亚?」 「……进食频繁的体质吗?这我不太清楚……」 亚德雷想起了八年前,泰格狃来到村庄,与村人对桌谈判,当时桌上也是摆了大量的食物。 「那个无花果,也许藏了什么秘密。」 「无花果的秘密?」 「泰格狃平时都吃些什么?」 「它不管人类、动物、蔬菜或水果,几乎什么都吃,不过最常吃的还是水果。它要抓来的人类为它种水果,然后装在那胸前巨嘴里随身携带。」 「……它吃水果啊。」 「我刚刚尝血液时也发现,泰格狃的确是什么都吃。」萝萝妮亚说。「它不但吃过无花果,也吃动物的肉或野草,而且……」 话还未完,萝萝妮亚却顿了一下。 「连凶魔也吃。」 亚德雷颇感诧异,芙雷米倒是面不改色。 「没错,泰格狃会吃凶魔,例如派不上用场的小喽啰,以及疑似德兹派的凶魔,它都曾经吃过,还说吃了能补身什么的。」 「连同类都吃吗……听起来还真恶心。」 它的大胃口的确令人在意,但那进食意味着什么,甚至到底有没有意义判断,但他并不认为泰格狃当时从胸前掏出、吃掉无花果,只是毫无意义的多余之举。 「……但是过去的文献里,可没提到泰格狃是个大胃王。」亚德雷不经意地说了。 「过去的文献?」芙雷米纳闷地问。 「你不知道吗?就是巴纳战记,第一代六花勇者的悻存者所写下的纪录文献。」 「这我从来没听过。那里头有提到泰格狃吗?」 亚德雷点点头。立志成为六花勇者的人,肯定都读过巴纳战记。 「我也有看过巴纳战记。」萝萝妮亚也举手说道。 「英雄王弗尔曼真的很帅对吧?特别是挺身与卓弗雷单挑对决的那一幕。」 「我最喜欢的是〈火〉之圣者璞迦。可惜她是六人之中第一个死的。」 亚德雷与萝萝妮亚闲聊到一半,芙雷米插了句话进来。 「听起来挺耐人寻味的。那份纪录如何描述泰格狃?」 「泰格狃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书里,但魔王卓孚雷的麾下,有个外表几乎跟泰格狃一模一样的凶魔。」 「魔王卓孚雷?」 你连这也不知道吗——亚德雷颇感意外。 「卓孚雷是在最初的六花大战中极为活跃的凶魔,据说是当时所有凶魔的领导者。因为它的地位仅次于魔神,因此战记的著者巴纳给它冠上魔王的称号。」 「原来有这一号凶魔?我从来没听过。」 「就如大家所知,初代六花乘船由魔哭领西边逼近,将凶魔调离别处,并趁着防御脆弱之际上岸,一举突袭落泪乡。而当时挡下他们的,就是魔王卓孚雷与二十二头手下。卓孚雷拥有孔雀般的羽毛,与不可思议的身形,既不像鸟也不像猫。写战记的巴纳也在文献中写道,那是他一生当中看过最美丽的存在。」 「你记得可真清楚。」 「我读巴纳战记读到都会背了。我继续说明下去。卓孚雷是拥有特殊能力的凶魔,巴纳称它为支配种。」 「那是怎样的能力?」 「是支配、操纵其他凶魔的力量。卓孚雷的手下当时以有条不紊的默契挑战六花勇者,彼此既没有对话,也没有眼神交流,却能完美地携手合击。文献上提到,只要卓孚雷活着,二十二头手下就算死了也会再次复活。」 「支配种……」 「而据说卓孚雷并没有命令手下,而是完全控制它们。被控制的手下失去自我意识,只是卓孚雷的一部分。我记得,卓孚雷是把自己的部分肉体分给手下,借此控制它们。总之虽然一切都是巴纳的推测,不过这就是支配种的力量了。」 「并且,据说卓孚雷还能强化其他凶魔。纪录里曾记载,当卓孚雷一死,手下的凶魔也跟着急遽弱化。」萝萝妮亚随后加上补充。 「所以,它们最后怎么样了?」 「六花勇者里的三人挡下卓孚雷,剩下的则勇闯落泪乡击败了魔神。魔神被打倒后,卓孚雷向当时还是六花领导者的英雄王弗尔曼要求一对一对决,弗尔曼接受了。两人经历一番殊死决斗,最后同归于尽。」 「第二代六花勇者留下的纪录里,并没有出现卓孚雷,也没有与卓孚雷能力相同的凶魔。历来的支配种凶魔就只有它一个,所以的确是堪称为魔王呢。」 「泰格狃是在何时登场的?」 「卓孚雷的手下里,有个貌似泰格狃的凶魔。世上除了巴纳战记,本来还有其他六花勇者留下来的文献,但有提到泰格狃的,就只有这一本了。」 「在那战记里,泰格狃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它跟六花战斗然后遭击败,如此而已。」 「……原来有这种事。这跟我所知道的六花大战完全不同,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魔王卓孚雷。」 真是怪了——亚德雷心想。卓孚雷毫无疑问是史上最强的凶魔,从前不久的战斗来看,甚至连泰格狃都远不及它。这么有名的凶魔,它们的后继者竟然没传诵下去。 「你没听过关于从前那场大战的事吗?」 「听是有听过,但是内容跟刚刚的完全不同。泰格狃说第一次六花大战,凶魔因为缺乏领导者,遭六花勇者各个击破。」 「……这可真怪。」亚德雷说。泰格狃显然不愿让芙雷米知道卓孚雷的存在,但这是为了什么? 进食、问候,以及对芙雷米瞒着卓孚雷的存在——种种的疑点,又跟泰格狃的谜团有什么关连呢? 一切线索太过朦胧,亚德雷什么也看不出来。 「……看来,非得重新回那地方找找不可了。」 亚德雷所指的就是先前遇袭的丘陵。要是加快脚步,从这里大约花三十分钟就能到得了。 「我看应该不容易。我们目前已经被凶魔包围,何况要是那里真有什么线索,泰格狃一定会去阻挠你的。」 在解开谜团之前,亚德雷实在不愿再遇上泰格狃,毕竟先前侥幸逃过,接下来可就不见得逃得掉了;然而若要寻找线索,除了那里别无他处,他势必得想办法前往丘陵。 「我看我去吧,你们俩就留在这里。」说完,芙雷米站起来。 「你要一个人去?」 「一个人比较没有牵挂,反而更能施展得开。」 「不行,我也要去,萝萝妮亚你也一起来。」 「你的伤根本还没完全康复。萝萝妮亚就更不用说了,我可不想把一个敌我未明的人带在身边。」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摩菈的呼声。 「泰格狃来了!」 于是,三人一同奔出洞窟。 第四章 骤变 时间回到魔神苏醒的前三年,摩菈刚与泰格狃谈判后的隔天。 「开什么玩笑!」 咆哮声在摩菈的房间里回荡。摩菈正隔着一张桌子,与另一名女性面对而坐。 女性站了起来,对着桌子一拳槌下。桌子被劈成两半,茶杯与花瓶也散落一地。下一秒,桌子的碎片化为盐块,在地毯上粉碎崩散。 「崴纶,别毁了我家的家具。」摩菈说道。 她叫做崴纶?柯特,是〈盐〉之圣者,当时二十五岁,带有一头乌溜长发与淡褐色肌肤,以及一身结实的体态,穿着无袖的法衣,手上戴着皮手套。 盐拥有净化与驱除邪恶的力量。历代〈盐〉之圣者都善于制作结界,那不但能驱逐凶魔,甚至还能暂时抵消笼罩魔哭领的瘴毒。 但除了结界,崴纶还习得了将敌人化为盐块的能力。这也让她成了〈盐〉之圣者当中,十分罕见的战斗能手。 摩菈把跟泰格狃订下的密约全告诉了崴纶,让她既震惊又愤怒。她气的不是与凶魔讲条件的摩菈,而是挟持人质的泰格狃。 「头头你竟然还沉得住气!这么瞧不起人的凶魔,为何不当场把它杀了!」 「被它给逃了。何况对方并不是凭我一人能对付得了。」 「……妈的。」 女佣们扫掉盐堆,换了张新的桌子进来。在确认她们离去后,摩菈正要继续说,崴纶却迈开大步准备离开。 「你上哪儿去?」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宰了那个混帐凶魔!头头你也一起来!」 「冷静点,我们现在就连它在哪儿都不晓得。」 「反正还不就是在魔哭领里,靠我的力量就能进得去!顺便再把恰姆、艾思芮、公主殿下跟黎乌拉奶奶一起带去。这可是我们六花勇者的前哨战!」 「太卤莽了。凭你的力量顶多在魔哭领待上两天,这根本就不够。」 「……可恶。」 崴纶只好不情不愿地打消主意,坐回沙发上。 摩菈对岁纶抱持一种特别的信赖。她是个心地纯良,表里如一的女性,为人诚实又守口如瓶,承诺过的事绝不违反;美中不足的,就是个性太过单纯直率。虽说如此,在众众多圣者里,能让摩菈倾吐心事的,也就她一个了。 「所以,小宣妮还好吗?」 「你刚不是才见过她吗?健康得不得了。」 「她刚正在跟女佣学识字呢,真是个乖孩子。她知道那件事吗?」 「什么也不知道。她大概以为自己的病痊愈了。」 崴纶与摩菈,同时舍不得地叹了口气。 「头头,要是有什么我能为那孩子做的,请你别客气尽管吩咐。」坚定的口气以及耿直的一面,正是崴纶的优点。 「……以我目前的实力,实在是赢不过泰格狃。我接下来将会潜心修行,你就在这段期间,帮我看好万天神殿吧。」 「包在我身上吧。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特地吩咐。」崴纶弯起胳臂拱起肌肉,伸手拍了几下。 「泰格狃搞不好会再恐吓其他圣者,你去多安排些人手,对四周严加戒备,并且跟玛姆安娜配合,查出有没有人跟我一样被它扣了人质。总之得干的事可多着了。」 「没问题。头头你尽管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就对了。」 既然还有刚纳能辅佐崴纶,这下应该不成问题——正当摩菈思考着,崴纶以低沉的声调开口了。 「我说,头头,方便问件事吗?」 「问什么?」 「我实在不愿这么说,但是……」 她仿佛难以启齿,露出罕见的吞吐样,思索着适当的辞汇。 「要是期限之前打不倒泰格狃,不得不对六花勇者下手,头头你打算怎么做?」 「……别去思考那些,我一定会打倒泰格狃的。」 「说、说得也是,抱歉问了这么蠢的问题。」 「少跟我打哈哈。想问什么就直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听摩菈这么说,崴纶这才铁下心肠并开了口。 「头头,要是你没能在期限内打倒泰格狃……你会为了救小宣妮而对六花勇者下手吗?」崴纶犀利的目光盯准了摩菈。 「要是头头你有这打算,那么为了守护世界,我就必须打倒你。虽然小宣妮很宝贝,但我们不该拿全世界交换。」 「……放心吧,我并没有那个打算。」 听了摩菈的回答,崴纶这才松了口气。 「抱歉了,头头,我不该问这种事的。」 「无所谓。你会有所疑问,也是当然的。」 「拜托了,头头,我们只能靠你了。请你务必打倒泰格狃,救回小宣妮。」 说着,崴纶她笑了。 「我很喜欢那孩子;但不只是她,头头你也是一样的。」 摩菈笑了,并轻轻地点头回应。 韩斯与葛道夫前赴战地,约已过了三个小时。如今夜色渐深,月亮也高挂天空。 「韩斯,先回结界来。你自己可能察觉不出来,但你已经一身疲惫,动作越来越迟钝了。」她使用回音之力,以凶魔察觉不出的声音命令。 「喵,看来果然如此。我也觉得时候差不多咧。」 韩斯所在之处离〈永恒蓓蕾〉有段距离。摩菈靠着千里眼,寻找能让他们安全折返〈永恒蓓蕾〉的路线。 「你先登上山顶,再一鼓作气冲回来吧;沿途可能会遇上些凶魔,但我会派恰姆掩护你 的。」 「喵喵,明白了。葛道夫,跟我来呗。」 于是韩斯等人开始前进,摩菈则回过身,面对忙着大啖野生动物的恰姆。 「你的从魔能行动吗?可以的话,去收拾一下上头的凶魔吧。」 「嗯,好啊。」 于是恰姆吐出五头从魔,派它们往山顶去。而摩菈发现,那些从魔的身体,比以前多了层诡异的光泽。 恰姆的周围,如今满是野生动物的骨头。看来整座山的动物全被恰姆吞掉了。 「恶……还真是挺倒胃的。」说完,恰姆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你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在搜集动物的油脂。」 「油脂?」摩菈纳闷地问。 「那个奇怪的粉末好像是遇水才会发热,所以只要把宠物全都裹得油滋滋的,应该就能把粉的效果降低不少吧。」 原来如此,看来她的确费了番心思在思考对策上。 「因为油脂不太够,恰姆也不知道效果怎样,但是应该勉强应付得了才对。」 「你打算去对付泰格狃?」 「不,要留下来等大家。恰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会耐心等待的。」 听了这回答,摩菈露出笑容。看来她真的是越来越懂事了。 「一点也没错,你向来是个乖孩子,只是偶尔会犯点错罢了。」 「恰姆不是小孩子啦丨……」 被摩菈一摸头,恰姆闹起别扭似地拨开她的手。 跟恰姆谈话的同时,摩菈依然毫无疏漏地监视山里的状况。韩斯等人在从魔的掩护下,返回〈永恒蓓蕾〉。凶魔数量如今虽然减少,却看不到其余增援,山里的凶魔也没有求援的迹象。 但就在她探寻周遭,察看有无其他异状时,眼前的异变令她浑身僵直。 「……阿姨,你怎么了?」 泰格狃正晃呀晃地,由山的西边步行而来……,懒洋洋的步伐,看起来就像是在散步一般。它身后带了四头凶魔,其中两头是体长超过十公尺的大型凶魔,一头拥有巨大的嘴, 长得像爬虫类,另一头则像水母,但体型大得离奇。至于另外两头,则是身上带有七彩体毛的猿型凶魔,以及形态宛如石头人的凶魔。 『那个叫恰姆?若瑟的还真是厉害,真是所见不如所闻啊。』 『可不是吗,真不晓得她肚子里是什么样的构造……』 『我看到的时候简直快笑出来了,真觉得她这样哪像是个人类。』 泰格狃跟猿型凶魔有说有笑,对〈永恒蓓蕾〉或是山里头的凶魔,仿佛一点都不在乎。 『不知道击败恰姆后,那些被操纵的凶魔能不能重回自由?』 『天晓得。反正也无所谓了,那些一定都是卡尔癸克派的凶魔。』 泰格狃笑着继续说道。 『倒是,摩菈也差不多该为我杀一个人了吧?』 『目前还没收到任何〈永恒蓓蕾〉发生异变的报告,看来她还在犹豫吧。』 泰格狃闻言耸了耸肩。 『就算再怎么笨,总该了解「时间所剩无几」这句话的意思才对。真不知道她要我等到何时。』 窃听到的这番话,把摩菈气出鸡皮疙瘩来。这泰格狃究竟要瞧不起人到什么地步? 『不知道摩菈会对哪一个下手。』 『看来似乎得再给她临门一脚不可。算了,这些都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就耐心等待吧。』说完,泰格狃又晃荡荡地漫步。 「阿姨,怎么了吗?」一旁的恰姆,就在这时问道。 「……终于来了。」 摩菈从自己的行囊里掏出一根拇指般粗,长约三十公分的小桩子,而要是定睛一瞧,还可以发现上头刻着神言,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纹路。 与泰格狃订下密约后的三年间,摩菈为了杀掉泰格狃而再三准备。她找了许多圣者来神殿,与她们合力造出各式各样的武器。 而这根桩子也是其中一样,是她与擅长制造结界的〈盐〉之圣者崴纶共同制作。崴纶称它为盐岭结界。 「泰格狃来了!」 一听到摩菈的话,亚德雷等人相继自洞窟内奔出。 「……状况就是这样。」 韩斯与葛道夫回〈永恒蓓蕾〉后,摩菈向伙伴们解释泰格狃它们目前的状态。听到它们一边走边谈笑,亚德雷的眼光燃起怒火。要说对泰格狃的恨意,亚德雷跟摩菈是一样的。 「接下来随时都能关住泰格狃,你们准备好打倒它了吗?」 听摩菈问道,亚德雷、芙雷米与萝萝妮亚三人面面相觑,接着面带遗憾地摇了摇头。 「都过这么久了,你们还没好呀?恰姆都已经准备好了说。」 不只恰姆不满,摩菈也同样失望。她以为凭亚德雷的本事,一定能透过仅有的蛛丝马迹,破解泰格狃身上的谜团。 「没办法,我们大家直接突袭吧。」 摩菈正打算把桩子插入地面,但被韩斯拦了下来。 「喵,我们开战也没用呗?眼前的状况不就跟之前没有两样咪?」 摩菈拨开韩斯的手。 「打倒泰格狃的机会可不是说有就有的,你打算放掉这大好机会吗?」 「我这人虽然喜欢剌激,但可不爱卤莽荒唐。而在我看来,现在挑战泰格狃只是有勇无谋的行动。」 「韩斯,你哪时成了缩头乌龟的!」 按捺不住的焦躁,从摩菈话中表露无遗,让一旁的萝萝妮亚与芙雷米听得很纳闷。 「摩菈小姐,您是怎么了吗?」 「你在着急什么?」 见到众人纷纷投以异样眼光,摩菈知道要是再催促下去,将会引人疑宝,只好赶快改口。 「抱歉,是我激动了。但不管怎样,这次肯定是个大好机会,不能就这么白白放过。」 「别再说些不知所云的话了,这让我很想杀了你。」芙雷米冷言说道。一旁的萝萝妮亚则怯怯地看着她们俩。 「摩菈,要是现在启动结界,能撑得了多久?」亚德雷问了。 「制作的当初估计是六小时,但这毕竟是临时结界,能不能像预期的那般持久,我也无法保证。」 「给我三小时吧,我会在这段期间破解泰格狃的谜团。要是到时还是解不开,那就放弃这个打算,大家一起突袭泰格狃。」 「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打算离开这座山,回当初遇袭的丘陵。要找出与泰格狃弱点有关的线索,恐怕只剩那里了。」 由于泰格狃说过「只剩两天」,摩菈恨不得立刻动身去杀了它,然而对于亚德雷的提议,她又无法提出异议。 「好吧,亚德雷,拜托你务必找出线索。在你离开的这段期间,我绝不会让泰格狃逃掉。」 摩菈拿出手里的桩子给大家看。 「这结界能封住的只有凶魔,你们大家都能正常进出。等下我一启动结界,你们就立刻前往丘陵。」 「慢着,这样我就离不开了。」芙雷米说。 「抱歉了,芙雷米,当初制作结界时,并没有考虑到你的存在。你就留下来吧。」 「这下不太妙啊。有些线索只有芙雷米看得出,少了她也许会有疏漏。」亚德雷说。 「那么,就等芙雷米小姐离开后再启动结界怎么样?」 「那她之后不就回不来了吗?没办法,只好把芙雷米留下来了。」 正当萝萝妮亚与亚德雷对话时,摩菈依然以千里眼监视着泰格狃。而它们依旧漫不经心,天南地北地闲聊着。 「我要启动结界了,你们准备好了吧?」 听摩菈一问,亚德雷点点头,而韩斯却一脸五味杂陈,芙雷米也同样有些踌躇。 「怎么了?」 「喵,我对结界这玩意儿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啊。」 可不是吗——摩菈虽然也赞成,但现在可不是介意的时候。她一借助〈山〉之神力,手里的桩子也开始发光。 照道理,同一个地方是无法展开两种结界的,然而持花圣者的〈永恒蓓蕾〉结界性质特殊,并不会与其他结界冲突。这是从前的圣者们实证过的事。 摩菈在插下桩子前,又再次确认泰格狃。它依然在山里头漫步,与凶魔手下对话。 『卡尔癸克还是没动作吗?』 『看来似乎是。真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心要获胜。』 『原谅它吧。身为一个蠢货,也难怪它只能窝在家里头了。』 看来它们一样聊着无关紧要的事,对即将到来的威胁毫无知觉。摩菈甚至觉得,也许这家伙同样是个蠢货也说不定。、 「……呼!」 桩子一插入地面,上头的神言发出光芒,地面起了剧烈摇晃。 「山啊,释放潜藏的力量,赐予我摩菈?切斯特吧。」 摩菈呼唤山岳,山岳也呼应了摩菈。由自然界吸收力量并纳为己有,属于高阶法术,就连圣者群里也只有极少数的人能使得上。, 摩菈呼唤的,是山岳土壤里所含的盐分。她吸收了盐所拥有的净化之力,将其化为封住凶魔的结界。{ 从山岳涌进的庞大力量,让摩菈浑身发出高温,周遭甚至闪出些许火花。而汇聚的力量注入桩子,透过上头的神言,渐渐转化为结界的形状。 「盐岭结界,启动丨」 伴随一声巨响,一股无形波动自桩子扩散开来。下一秒,整座山已笼罩在光纱之内。 「成功了吗!」亚德雷喊道。答案不消说,这结界堪称完美。 要不是〈盐〉之圣者与〈山〉之圣者双方实力炉火纯青,并且合作无间,否则是造不出此等结界的。要是稍有失误,涌入的庞大力 量无法控制,摩菈很有可能粉身碎骨。 『……喔?』 在千里眼监视下,泰格狃正笑着仰望笼罩头顶的成片光纱。然而乍看从容的表情里,却透露出明显的动摇。 『是结界!快把卒子全部召来!保护泰格狃大人!』猿型凶魔喊道,于是众多手下一哄而散,到山里召集所有凶魔。 『继续待在这儿,可能会遭六花攻击,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座山吧。』 『是啊,我也这么打算,不过看来应该是离不开了。』 笑容生硬的泰格狃,朝山下走去。 「泰格狃已经被关住了。亚德雷,你快到丘陵那儿去。」 亚德雷点了个头。 「走吧,萝萝妮亚,然后韩斯,你也跟着一起来?」 「喵,这有什么问题。葛道夫也一起来呗,反正你待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完,韩斯往葛道夫背后一拍。葛道夫乍看毫无反应,不过看来是答应了。 「所以就是四个人了。大家赶紧准备吧。」 说着,亚德雷冲进洞窟。 另一头,泰格狃与手下来到山麓,盐岭结界的边界之处。 一头凶魔朝光纱撞去,然而一碰到结界,凶魔的身体便烧了起来,冒出火花与烟。凶魔一撞再撞,却破不了结界,最后终于全身焦黑而断气。 『哎呀呀,看来果然没错。』泰格狃伸手摸了摸凶魔尸体。 『看来是摩菈的杰作。不过凭她一人应该是造不出这种结界,可能崴纶也有参与吧。』 遍布山中的凶魔,渐渐集结到泰格狃四周。 『被关在这里头可有点伤脑筋,把这结界打破。』 听了泰格狃的指示,巨大爬虫类凶魔试着以头撞击结界,水母型凶魔则对着结界吐出酸液,其余大量凶魔也一同对结界发动攻击。 摩菈屈膝跪地,紧握着地上的桩。凶魔每冲撞一下,震动便透过桩子传来。摩菈将〈山〉之神力注入桩子补强结界。 而面对这一切,泰格狃却只是袖手旁观。摩菈不禁心想,这家伙真是够不正经的。 接下来,就只能等亚德雷带回成果了。而在他们归来前,摩菈非得维持住结界不可。 拜托你了,亚德雷——自己爱女的性命,如今已托付给他。 亚德雷打开铁匣,把对调查有帮助的秘密道具一一收进腰间小袋。 「亚德,我准备好了。」萝萝妮亚说道。亚德雷虽然要大家赶紧准备,但其实需要准备的反倒只有他自己。收着收着,腰间小袋渐渐被他给塞满。 「亚德雷,这个给你带去。」…… 芙雷米把两颗小甩炮交给亚德雷。这正是先前在雾幻结界里使用过的连络用甩炮,只要砸响它,就能将所在位置透露给芙雷米。 「我在上头刻了号码,一号是请求支援用,只要你一砸响,大家就会解除结界去帮你,二号是连络用,你一找到线索就用它回报。」 「了解,不过一号应该是派不上用场。」 亚德雷起身,来到洞窟外头,看到葛道夫早已在那儿等待,表情依旧是闷闷不乐。 「凶魔目前动态如何?」亚德雷向握着结界桩的摩菈问道。 「大半都聚集到泰格狃的所在之处……也就是西南边,其他则是留下来监视的凶魔,但数量不多。要说守备最松散的,应该要属北边了。」 「要是可以,我希望连行动都别被凶魔察觉。有没有什么能隐藏行踪的路径或办法?」亚德雷一问,身后的恰姆说话了。 「这简单呀,只要恰姆派宠物去引开敌人,你们再趁机通过不就好了。」 亚德雷有些讶异,没料到恰姆会提出建议并主动配合。 「至于看着这儿的敌人,就由我来收拾。这样就没问题了。」芙雷米拔出枪,环视周遭边说道。 「好,那么时间有限,大家开始行动吧。在泰格狃采取行动前,趁早结束一切。」 于是伙伴们开始动作。在摩菈的指示下,芙雷米与恰姆打倒了负责监视的凶魔,等估计周遭没了凶魔,亚德雷等四人这才静悄悄地往北方前进。 大家放低身子,在暗夜里潜行,摩菈的指示随后传来。 「前方有三头凶魔,看来是瞒不过耳目了。干掉它们。」 夜色当中隐约可见凶魔身影。趁着凶魔群尚未发现,亚德雷掷出了麻痹毒针。一听到凶魔发出些微呻吟,韩斯与葛道夫一拥而上,无声无息收拾了它们。 「接下来一口气冲出结界吧,别大意了。」 「了解。」 接下来可不能掉以轻心——亚德雷边跑边想,要是此行能更接近真相,第七人势必会展开行动保护泰格狃。若他就在韩斯、萝萝妮亚、葛道夫三人之中,那么铁定会冲着自己而来。 一来到山下,巨大的光纱就挡在前方。亚德雷等人瞧了瞧彼此,接着冲出盐岭结界,往东边奔去。 摩菈以千里眼看着四人的动向,然而一出结界,也就脱离了千里眼的效果范围。 「他们四人都下了山,平安往丘陵方向去了。」 「太好了。不过这点程度的防线,能突破也是理所当然的。」恰姆说道。 然而接下来才是重点。要是不能找出线索并平安归来,一切都是白费工夫。 周遭如今为沉默所笼罩,看不到凶魔的踪迹。芙雷米伫立其中,凝神望着亚德雷离去的方向。 「芙雷米,你怎么了?」 但芙雷米什么也没回答,视线瞥到一旁,打算离开摩菈她们。 「你这么担心亚德雷吗?」握着桩子的摩菈说了。 沉默了半晌,芙雷米这才嘟哝了一句。 「……那个傻瓜,根本什么也不懂。」 「这是什么话?他不是可靠得很吗?」 「目前能确定是真正六花的,只有亚德雷一人。第七人该对谁下手,答案再清楚不过了,为何他还敢这样毫不设防地擅自行动呢。」 「也许这正是亚德雷的目的。他应该是故意引诱第七人对自己下手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真想一拳揍飞他。」 看着怒容满面的芙雷米,摩菈心中却升起一阵笑意。 「你喜欢亚德雷吗?」 芙雷米再次陷入沉默。而摩菈见状,也没强求她回答。一旁的恰姆,则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 「不喜欢。我气他气得不得了。」 「为什么?」 望着地板的芙雷米,接着又回答了下去。 「每次为亚德雷操心,他总是嫌我麻烦,从来不理睬我的一片好意。」 「这样啊……」 「跟亚德雷在一起,遇上的尽是些坏事。一见到他受伤,我也跟着心痛;一跟他说话, 就不由得生起气来。总是时而烦闷、时而悲伤,感到心力交瘁……自从跟他相遇,从来没一件好事。」 「一开始,总是会遇上些挫折的。」 「我真恨不得抛下这份心情,恨不得忘了他,有时甚至觉得他要是死了」搞还舒坦些。」 芙雷米仰头朝天,望着亚德雷前往的东方。 「萝萝妮亚她,想必不曾碰过这种无聊的困扰吧。」 一定是的——她心想。萝萝妮亚与自己不同,是个率真的女孩。 「所谓的爱,究竟是什么呢?泰格狃有些时候,也会跟我谈关于爱的事。」 「泰格狃吗?」 「它说,爱是人类最不可思议的力量,也是人类最珍惜的宝物,要是想赢人类,就得先了解人类的爱不可。」 「原来它说过这种话?」 「但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懂它的意思。」 芙雷米捣着胸口。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爱,那么我绝对理解不了人类。我不懂为何人们如此珍惜,像这样折腾自己的事物。」 「……这种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得到答案的。」 「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我到底希望亚德雷怎样?」 之后,芙雷米沉默许久,摩菈则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我似乎有些多话了。」 说完,她回到洞窟里。 目前,摩菈由于疲惫,停止了千里眼。这场战斗将会拖得很长,因此摩菈得随时找机会休息,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也因此,她没发现泰格狃正在结界边界处呼唤她。 「喂~~晚安。」 泰格狃将手?在嘴边轻声说道。 「摩菈,晚安,晚安~~」 但喊了几次也没回应,让泰格狃纳闷了起来。 「真是怪了,难不成她睡了吗?亏我想给她一点杀害六花的助力,她这样不理不睬,可真教人寂寞啊。」 泰格狃再次呼唤摩菈。 「你可得赶紧杀掉六花才行啊,否则再这样下去,你的小宣妮会被〈盐〉之圣者崴纶杀掉喔!」 但依然无人回应。泰格狃只好歪着头,不再呼唤摩菈。 「看得到路吧?」 亚德雷在夜晚的魔哭领内前进,一边询问身后的伙伴。芙雷米给的宝石,正在他手里绽放微光。 「当然没问题喵。然后那一头有悬崖,可得当心点。」 「请问,我们要到哪里去呢?」 萝萝妮亚一边赶路一边问道。亚德雷一伙人离开结界后并不是笔直向东,而是向南边前进。一来到视野良好的开阔处,亚德雷趴到地面,往山的方向望去。 在盐岭结界的光纱照耀下,看得到些许凶魔的身影,它们喧闹的对话声,也同样乘风传至此处。 「韩斯,你觉得呢?」 「看来摩菈说的似乎不是谎话,我们就姑且相信她呗。」 关于凶魔的状况,大家都是从摩菈那儿听来的,但基于眼见为凭,她的说法不宜尽信。 「那些家伙在做些什咪?」 「大概是想打破结界吧。」 凶魔群正在攻击结界。每碰到结界,它们身上便迸出火花,发出凄厉的惨叫。恐怕已经有好几凶魔为此而丧命。 「别再拖拖拉拉的了,我们走呗。」 于是亚德雷等人向东前进。似乎由于周遭凶魔集中到山里,他们沿途可说是畅行无阻。在全速奔驰下,亚德雷一行人不到三十分钟就抵达目的地,来到十二小时前与泰格狃殊死搏斗的丘陵上。 「就是这里吧。」发光的宝石,照着地面的空洞。 周遭躺了几头凶魔尸体,生腥血味依旧鲜明,韩斯与葛道夫仔细检查过它们,没有任何 一头活着。 丘陵周遭如今感受不到凶魔气息,可说是毫无防备。这究竟是因为泰格狃轻忽,还是因为线索本来就不存在,所以没必要设置守卫呢? 「找到了,就在这里。」萝萝妮亚举手道。在她脚边的,正是泰格狃由地底窜出时形成的坑洞。四人来到坑洞旁,往里头望去,然而即使以宝石照射,依然看不出洞里的样子。 「看来还挺深的。」 「我来探一探里头的状况。」 萝萝妮亚伸长鞭子,垂到洞里头搅了搅。于是里头传出鞭子敲击周遭的声音。 「里头没有人。」 「下去看看吧。」 亚德雷抓着萝萝妮亚的鞭子下了洞穴,举起宝石照亮周遭。 在洞穴底下,有个不知该称作地下室还是地洞,五平方公尺的空间,四周是裸露的土壁,只有上头为了防止崩塌,以木材做了补强,其余可说是毫无修饰。 在这空间的中央,有套简陋的桌椅,上头摆了一本布皮的书本。亚德雷小心翼翼地拿起书,试着翻开来看。 「这什么啊?泰格狃那家伙竟然会看这种书?」看了内容,亚德雷不由得脱口说道。那是本戏剧的剧本集,而对艺术一窍不通的亚德雷,并不了解这本书的价值。 他放下书并环视周遭。一旁有个南北走向,非常狭窄的细长坑道,以泰格狃的身形,恐怕得缩起身子才过得去。 亚德雷用宝石照了照坑道,但里头深不见底。 「……只好进去找找了。」 十二小时前,泰格狃曾待过这里,而能够抵消圣者之毒的某人,一定也跟它在一起。亚德雷非得揭穿对方的真面目不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地下室里除了书本与桌椅,其他什么也没有。 「要不要我也跟着下去?」就在这时,上头传来韩斯的声音。 「不必了,我一个人没问题,你们在外头戒备吧。」亚德雷回道。也许这坑道本身就是个活埋陷阱,要是留三人在外头,出事时起码能有个照应。 要是能靠恰姆的能力搜索地底,不知该有多好——亚德雷一边想,一边往北坑道搜索。 前进了约十分钟,坑道出现岔路,往前走又是更多的岔路,看不出哪个才能抵达出口。 「……原来如此。」亚德雷终于明白,这次的地底偷袭,看来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筹划了。 把整个丘陵都挖了坑道,在底下四处移动,并趁着地上的六花勇者不注意时发动攻击——这就是泰格狃当初的计划。 「怎么样?」一回到最初的地下室,韩斯随即询问。 「里头坑道分布得太广,想彻底调查的话大概得忙到早上。外头状况如何?」 「天下太平哪。」 韩斯话刚说完,某个庞然大物忽然掉进地洞里,原来葛道夫缩起巨大身躯,轻灵地跳到地底下。 亚德雷见状,以为葛道夫打算攻击,忍不住采取防御姿态,然而葛道夫什么也没做,就只是望着亚德雷。 「你、你干嘛?」 「亚德!你没事吧?」萝萝妮亚对着洞窟大喊。 沉默了许久,葛道夫终于开口了。 「……一个人,很危险。」 「呜哇!他说话了!」萝萝妮亚的惊声自头上传来,亚德雷同样也是惊讶不小。 「什么,你总算肯开口了。别让我们这么担心啊。」 「……抱歉。」 然而葛道夫似乎还没回归常态,花了点时间才回答。 「……我之前,一直在思考。虽然目前还没有答案……不过再过阵子,应该就想得通了。」 「思考是指什么?你有什么线索吗?」 「时机到了再说。」 葛道夫走向另一头,位于南边的坑道口。 「我进去找找,一有发现,就会通知。交给我吧。」 说完,他进入坑道,宝石的光明也逐渐朦胧,最后消失其中。 这家伙还真是教人折寿啊^^亚德雷捣着评枰跳的胸口,心里暗自嘀咕。 「亚德,接下来怎么办?」 「……总之就先随他去吧。」亚德雷答道。葛道夫是有实力的人,除非遇上特殊状况,否则遇上敌人应该都能自力解决。目前得把心思放在泰格狃的谜团上不可。 「萝萝妮亚、韩斯,你们待在那儿别走啊。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们就来帮我。」 说完,亚德雷从怀里掏出之前在雾幻结界里使用过,用来检验凶魔踪迹的药剂。只要一喷上,凶魔触碰过的部分就会变色。桌椅以及坑道地面,接连被亚德雷喷上药剂。 可得加紧脚步了。摩菈的结界,可没办法无穷无尽地坚持下去。 在〈永恒蓓蕾〉里,摩菈闭目而立,双手叉胸集中精神,不断将力量注入结界里。笼罩全山的光纱,依旧完好无缺地飘动着。 由于凶魔群竭力突围,维持结界也比当初估计还要来得更辛苦。但现在可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一旦结界被打破,打倒泰格狃的大好机会也会跟着付诸东流。 「……亚德雷他们还没回来吗?」摩菈问道。 「我还没收到他们的回报,应该是还没找到线索。还剩两个小时,坚持下去吧。」 「包在我身上吧,这点程度绰绰有余。」说着,摩菈继续为结界注力。为了专心维持结界,摩菈如今暂停了千里眼的能力,只有每五分钟开启一次,稍微确认泰格狃的动态。 目前盐岭结界的里外,皆聚集了大量凶魔。它们动员全力,对结界展开破坏。恰姆吐出的从魔虽然试着上前阻止,但由于从魔尚未完全恢复,零碎的攻势起不了太大效果。 坐在岩石上的泰格狃在凶魔保护下,既没下达命令,也没筹划些什么,只心不在焉地望着结界。看在摩菈眼里,它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好,强度就确认到这儿。』突然,泰格狃举起单手,众凶魔停止攻击结界,光纱的摇曳也跟着平息。 摩菈不知泰格狃的打算,只默默观望着,而泰格狃就在这时抬起头,面对的正好是〈永恒蓓蕾〉的方向。 『摩菈,我从刚刚喊了那么多次,你也该给我个答案了吧?』 摩菈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你听得到我说的话,也应该有与我对话的能力吧?为何默不作声?我都发誓不撒谎了,难道你还怕跟我对谈吗?』 「摩菈,出了什么事吗?」被身旁芙雷米一问,摩菈顿时心跳加剧。 「不知道,它们突然停止攻击结界。现在先别跟我说话,我得仔细观察泰格狃。」 当着芙雷米犀利的视线,摩菈知道自己要是有什么可疑举动,将会立刻遭枪杀。然而对于泰格狃的呼唤,她又不能置之不理。 『……泰格狃,你有什么事?』 摩菈透过回音之力与泰格狃对话。为了不让芙雷米起疑,她没发出其他声音。 『你总算肯回话了。好吧,我也说过好几次,你的时间所剩无几,要是没在两天之内杀了六花勇者,小宣妮恐怕就小命难保了。』 摩菈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还是说,你该不会已经杀掉谁了?是亚德雷?还是萝萝妮亚?这两人应该是最好杀的。不过如果你杀的是韩斯或恰姆,那我可就喜上天了,毕竟最难对付的,就属他们两个了。』 『……我谁都还没杀。』 『我想也是。』泰格狃耸了耸肩。 『你这母亲真是太残忍了。人家不是说母爱凌驾一切吗?你知不知道自己浪费多少次拯救宣妮菈的机会?』 『闭嘴。区区凶魔懂些什么?还不就是个对爱与正义一窍不通的怪物。』 摩菈这句话,让泰格狃首次浮现一丝愠怒。 『……我可是心胸宽大的凶魔,这句侮辱我就当没听到。』 『我要问一件事,所谓的时间所剩无几,是什么意思?』 『天晓得。何况这有必要告诉你吗?你只要知道,自己只剩两天时间就行了。』 说完,泰格狃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这结界可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可惜一切都是白费工夫,你们是杀不了我的,因为接下来我马上就会离开这结界,两天后才会再次现身。我奉劝你,要是有心救女儿,就趁早杀了六花勇者。』 摩菈什么话也说不上。 『要是现在全体进攻,也许有机会打倒我,但你们根本就还没准备好对吧?要是有所准备,早就该往我这儿来了。』 「摩菈,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一旁的芙雷米忍无可忍地开口问道。 「不知道。什么事也没发生,所以我无可奉告。」 「……简直是原地踏步。我去探探泰格狃的敌情。」 芙雷米抓起枪一奔而出,恰姆也随后跟上。摩菈没跟着她们去,而是继续与泰格狃对话。 『……第七人是谁?只要你肯告诉我,我就立刻杀一个六花勇者。』 『想谈交换条件?这我可不答应。』泰格狃摇摇头。 『韩斯?韩普提、恰姆?若瑟、芙雷米?史披德洛、萝萝妮亚?曼切特、奥欧拉、亚德雷?麦亚……只要你杀了其中一个,我就放你女儿自由。至于谁是第七人,一点都无关紧要。』 『……我杀的是第七人也无所谓吗?』摩菈嘀咕道,不明白泰格狃的想法。 她的千里眼看着山腰地带。动身前往泰格狃处侦查的芙雷米与恰姆,被十几头凶魔挡住去路。 『瞧,有人在那儿战斗呢。你不是很爱你女儿吗?只要到那儿由背后给她们一击,你的爱女就能得救了。』 『为什么!为何只剩两天?当初订下的期限,不是魔神苏醒后的二十二天吗!』摩菈忍不住脱口而出,幸好芙雷米早已不在现场。 而听了摩菈的话,泰格狃捣着嘴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 『啊啊,抱歉,不小心忍俊不住。一想起三年前的往事,总是害我笑得停不下来啊。』泰格狃的嘴巴外翻,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前不久的它,阴森的笑脸里起码带了点人味,然而如今的笑容,完全是怪物所特有。 『魔神苏醒后二十二天?你这人可真蠹啊,订了那些期限,到头来还不是毫无意义。』 『什么?』 『你犯了一个失误。要是没走错这步,那么你的确还剩下七天。』 『什么意思?』 『你跟〈盐〉之圣者崴纶商量过对吧?那就是你犯的失误。』 摩菈的脚跟一阵发软,脑中想起崴纶那豪迈的笑容。 不可能,崴纶绝不会背叛。她向来助人不倦,嫉恶如仇,而且是摩菈长年的朋友,对宣妮菈也疼爱有加。摩菈当初选择的,是圣者当中最值得信赖的一个。 『崴纶是清白的。她是个正直又杰出的人,可惜脑袋有点不太灵光。』 泰格狃突然从胸口里掏出炭笔与木片。 『我有让你见过吗?我只要看过一次别人的字,就能模仿对方的笔迹。这招可是花了五十年每天勤加练习才得来的,你可得好好称赞我啊。』 摩菈想起了三年前,泰格狃的确是模仿了〈药〉之圣者的笔迹寄了封信。 『我模仿了你的笔迹,寄了信给崴纶,如今应该早就寄到了。至于内容,大概就像这样: 崴纶啊,这封信你看完之后就烧了它,别让其他人看见。刚纳的心不够坚强,我怕他看了内容,精神会无法承受。』 一边说,泰格狃一边将文字写到木片上,而那字迹就跟摩菈一模一样,连摩菈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我被泰格狃骗了,宣妮菈应该是没救了。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五天,寄居在宣妮菈体内的寄生虫会释放特殊毒素,把她活生生地变成凶魔。到了那个地步,宣妮菈会变得想杀也杀不掉,只能生不如死地活着。我跟泰格狃约定过,要它不准攻击宣妮菈。但是这对泰格狃而言并不算攻击,而是将人变成优越的凶魔,一种崇高的善行。』 泰格狃扔掉木片,继续说下去。 『陶乐似乎连毒素一事都不了解,恐怕是救不了宣妮菈了。在魔神苏醒后十五天内,我一定会设法打倒泰格狃,但要是届时无法如愿……』 『你这混帐……』摩菈双腿颤抖。 『第十五天,午夜十二点一过,要是她胸口的瘀痕还没消退,你就杀了宣妮菈吧。』泰格狃就像个三流演员般夸大地摊开双臂。 『怎么样,写得还挺逼真的吧?后头原本还写到你有多么悔恨,多么深爱宣妮菈,我就省略不念了。』 泰格狃露出残虐的笑容继续说道。 『要是你丈夫看了信,也许能分辨出这封信的真伪,但崴纶会违背一开始的指示吗?很遗憾,崴纶?柯特实在太忠诚、太老实,头脑也太简单了。我认为她根本看不出信的真假,而且一定会照着上头的吩咐做。当然,崴纶的确有机会识破这封假信,就算没识破,对宣妮菈搞不好也杀不下手,甚至信件也有可能半途出了差错,最后没能寄到。但是要逼你就范,这就绰绰有余了,对吧?』 泰格狃发过誓,绝不能对摩菈撒谎,所以它确实寄了信。 『我当初发的誓,是不得对你撒谎,以及不让凶魔对宣妮菈下手。但是我骗不了你,却 能骗崴纶;交由人类下手,也不算是违誓。』 哑口无语的摩菈,此刻脑中想像的,是宣妮菈等着自己归来的身影;是崴纶收到那封信之后,抱头苦思的模样,以及她手刃宣妮菈的那一幕。 『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这次的内奸,就是你五年前雇用的书记迦南。那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提供了我们各式各样的情报,还帮我们植入寄生虫到宣妮菈体内。一直到进我肚子的前一刻,他才晓得自己的雇主是凶魔。也罢,这些事根本无关紧要。』 如今的摩菈什么也听不进去。 『就算你有点蠢,听到这儿也该明白了吧?你只剩两天时间,要是想救女儿,就非得杀一个六花勇者不可。』 『……泰格狃。』 『我再说一次,你想杀我是行不通的。我有我的策略,也就是离开这结界的对策,而那就快要成功了。』 快,你们快点回来啊——摩菈望着东方,寻找亚德雷的身影,心里大声疾呼着。 「亚德,结果怎样?」萝萝妮亚问道。亚德雷没回答什么,专注地瞧着地面与墙壁。地底空间如今一片通红,到处都被亚德雷以检验凶魔踪迹的药剂喷遍。 只要一喷上药,凶魔触碰过的地点就会变色,而随着凶魔不同,变化的颜色也不尽相同。亚德雷先前拿药喷过自己的铠甲,得知泰格狃触碰之处,呈现的是红黑色。‘ 被喷满药剂的地下室,布满了无数凶魔触碰过的痕迹,然而一切皆呈红黑色,证明地下室没有其他凶魔。亚德雷随后又调查了坑道,得到一样的结果。 「待过这里的凶魔……只有泰格狃一个。」 「也就是说,有哪个圣者帮助过它吗?」萝萝妮亚问道。 但也不是不可能,他仔细调查过坑道,柔软的泥土上没有人类的脚印,也看不出消除脚印的人为痕迹。 能抵御圣者之毒的凶魔或圣者,当时究竟是待在哪儿? 到了这地步,只能怀疑是否思考的前提本身就有误:萝萝妮亚的分析真的正确吗?圣者之毒真的对一切凶魔都有效吗? 「不……不对。」 一定是漏看了什么——亚德雷对着地下室重新检视。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落到药剂染得斑驳的桌子上——正确说来,是桌面的某个部分。 遍布红黑色斑的桌面上,竟然有某处呈现橘色。亚德雷立刻拿药往那儿重喷一次,这次浮现的,是个直径三公分不到的圆形斑点,小到几乎让人看漏。 若要说是搬桌子的凶魔所留下,似乎也不可能,因为变色的部分,就只有桌子中央一带。 除了泰格狃,还有另一头凶魔在此:它的个头极为娇小,用指头就能掐起。 如此迷你的凶魔,可说是前所未闻。这小凶魔是何许人物?先前做了些什么?现在又在哪儿呢?亚德雷回想起先前与泰格狃的战斗,推导出一个答案。 真有这种事?若真是这样,那么这凶魔究竟…… 「……亚德,亚德。」 陷入沉思的亚德雷,完全没注意到萝萝妮亚的呼唤。 「怎么了?」 「葛道夫先生他上哪儿去了?」 亚德雷环顾周遭,思考了半晌,随后奔往葛道夫离去的坑道。 短短的一分钟,如今仿佛一小时,甚至一天那么漫长。摩菈对结界注力,等着亚德雷等人的归来。 在千里眼的监视下,泰格狃从容不迫,坐在岩石上望着〈永恒蓓蕾〉,凶魔群也已经不再攻击结界。 究竟还能封住泰格狃多久,摩菈如今也没了把握。结界虽然力量尚存,但泰格狃宣称自己拥有打破结界的手段。摩菈实在料想不到,泰格狃接下来会如何行动。 摩菈摸了摸自己的心窝,想着里头的最终王牌:一颗透过手术埋入体内的红色宝石。 那颗宝石是摩菈与〈火〉之圣者琳利尔联手造出的最强武器,里头蕴藏了火山的力量,只要一诵唱神言,宝石就会吸取地底熔岩的庞大力量。吸收的力量并不需要控制,因为那将会带来大爆炸,将摩菈以及周遭事物彻底粉碎。 与泰格狃初次交手时,摩菈以为将来还有机会,因此没使用这武器。如今她后悔了。 这时,出外侦查的芙雷米与恰姆回到了〈永恒蓓蕾〉。 「就如你所说的,泰格狃毫无动作,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芙雷米,亚德雷还没回来吗?」 芙雷米一脸诧异,看着摩菈那严肃得非同小可的神情。 「还没。就连找到线索时的回报也还没收到。」 亚德雷实在令人失望,如今时间所剩无几,却怎么也盼不到他的成果——摩菈自知无法再指望下去,拾起地上的铁甲套到手上,朝〈永恒蓓蕾〉外走去。 「你要上哪儿去?」 「去与泰格狃一决胜负。我无法再继续等亚德雷了。」 「阿姨你怎么了?先冷静点吧,泰格狃不是被我们关起来了吗?」恰姆说。 「你专心维持住结界,等亚德雷回来再说。」 「不行,得趁现在打倒泰格狃不可。」 「没必要这么焦急。就算让泰格狃跑了,事情也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杀泰格狃的机会不只这么一次,等万事倶备,再进攻也不迟。」 「就是呀,阿姨你怎么会这么说呢?」 芙雷米与恰姆你一言我一语。以她们的角度,看到的或许是如此,但对摩菈而言,期限已迫在眉睫。摩菈没理睬她们两个,继续迈步向外。 「……摩菈,你站住。」 就在这时,芙雷米拔出枪,抵着摩菈的耳边。 「我现在终于确定,你有事瞒着我们。在你没解释自己为何如此急躁前,我是不会放下枪的。」 「芙雷米,你在做什么呀!」 恰姆怒冲冲地喊道,并吐出几头从魔,将芙雷米团团围住。 「恰姆,冷静想想吧,摩菈的样子根本不对劲。」 「这点芙雷米也一样吧,你可是一直都不对劲。」 芙雷米与恰姆僵持不下。由于背对着两人,摩菈看不到这一切,但她靠着千里眼的力量,确认了背后的状况。 趁着芙雷米枪口转往恰姆的一瞬间,摩菈笔直冲了出去。 「摩菈!」 既然亚德雷靠不住,芙雷米与恰姆也无法指望,摩菈只能靠自己,靠埋藏胸中的最终武器打倒泰格狃。要拯救心爱的女儿,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泰格狃说过,自己有办法脱离结界,现在绝不能给它执行的时间。 奔离〈永恒蓓蕾〉不到一分钟,凶魔随 即攻了过来。摩菈片刻未停,以肉身朝凶魔撞去。她现在可没空搭理这群喽啰。 『呣,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喂~~摩菈,那是怎么搞的?』泰格狃似乎听到远处传来声响,并开口问道。摩菈当然没回话,而是忙着殴打挡路的凶魔,用脚踏烂它们。 泰格狃应该不晓得火山宝石的存在,我只要设法接近,就能一举歼灭——摩菈认为自己肩负杀害六花勇者的任务,泰格狃不至于贸然杀掉她,因此一定有接近的机会……或者说,非得找机会接近不可。 「摩菈,快点站住!」芙雷米从后方追了上来。 「想开枪就开吧!」但摩菈不以为意,伸手抓起凶魔。芙雷米的枪口迸出火花,子弹掠过摩菈的手臂,袖子的碎屑随之飘舞。 「芙雷米!你要是杀掉阿姨,恰姆也会杀掉你喔!」后方传来恰姆的喊声。她带着一票从魔,追随在摩菈身后。 『看来六花勇者攻过来了。你们,派一半人手拦下她们。』 透过千里眼,摩菈看到结界内的凶魔遵照泰格狃的指示,纷纷展开行动。 摩菈驱散敌人,恰姆的从魔随后消灭了它们。前来阻挡的凶魔数量渐增,摩菈击倒巨大的犬型凶魔,制伏了狮子型凶魔,折断了它的颈子。 摩菈朝着前方,一味地冲锋推进。 「摩菈!立刻回〈永恒蓓蕾〉去!」 芙雷米的枪弹这次掠过了摩菈的肩膀,但摩菈依旧毫无顾忌地奔驰。如今有恰姆阻挠,自己又同样身受凶魔袭击,芙雷米就算想杀摩菈也杀不了。 「阿姨,这到底怎么回事啦。你要是没给个解释,恰姆根本不明白呀!」 凶魔对恰姆也是毫不留情。恰姆一边对付凶魔,同时拚命追着摩菈跑。 如今场面极其混乱:摩菈一味地前进,身后的芙雷米试图阻拦,恰姆则是一边要防芙雷米杀害摩菈,一边又要制止失控的摩菈。凶魔则是一视同仁地攻击这三人。由客观来看,这简直就像一出喜剧般。 摩菈边战斗,边以千里眼监视泰格狃它们。凶魔组成阵形,由那头看似高阶的猿型凶魔发号施令。泰格狃则坐在爬虫型凶魔的尾巴上,扶着下巴观看这一切。 阻挡在前的凶魔,数量约八十头或更多,绝不是摩菈一人能摆平的。然而摩菈绝不能停下,绝不能放过泰格狃。 「快回来,摩菈!你到底想干什么?」芙雷米奋力一跃,挡到摩菈的面前。 「就是打倒泰格狃,无须多问!」摩菈以咆哮答道。 芙雷米迷惘了。若确定摩菈是第七人,哪怕当着恰姆的面,也会毫不留情地射杀摩菈。然而摩菈如今对付的并不是同伴,而是泰格狃。 「你到底是不是敌人?还是只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让开,别碍事!」 说完,摩菈从芙雷米身旁穿过。枪口射出的子弹,被她以铁甲挡下;随后扔出的炸弹,她也毫不畏惧。 「恰姆,摩菈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知道呀!恰姆也看不懂!」 「你们也来帮忙!替我开条道路!」 两人简直是一团混乱,但摩菈根本不在乎,也不再指望他人协助。打从一开始,能救宣妮菈的就只有自己一人。 在结界边界处的泰格狃,正望着战场冷笑。 『摩菈,你的声音连我这儿都听得见呢。我觉得,你还是别太激动比较好。』 上前对抗摩菈的,只占凶魔群的一半,剩下的虽然排出阵形,却像是在等待些什么,全都一动也不动。即使摩菈逼近,泰格狃依然是一副不慌不忙。 「阿姨,你一个人突袭是想干什么!?不要命了吗!?」恰姆大喊。 摩菈确实有此打算,只要能保全女儿性命,的确是不惜一死。当初以为伙伴携手,一定能打倒泰格狃;以为在宣妮莅病发之前,还有充裕的时间。种种天真的想法,导致天的局面。摩菈尽管后悔,但也不再迟疑:只要为了女儿,我死亦无憾。 之后究竟又过了多久,丧失时间感的摩菈无从判断。如今她的面前,挡着一头爬虫类外型的巨大凶魔。它是直属于泰格狃的高等凶魔。摩菈与之奋战许久,却怎么打也打不倒它。「给我让开!」 打倒泰格狃——就为了这个目标,摩菈努力了三年,锻炼体能,磨练技术,与世上强者交手,补充贫乏的实战经验,与〈盐〉之圣者崴纶一起造出能关住泰格狃的结界,与〈火〉之圣者琳利尔一起造出足以消灭泰格狃的最终武器。 但即使下了种种努力,摩菈的不安却从未消失。她曾跟崴纶保证,自己不会为了女儿杀害六花勇者。然而实际上,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弃女儿于不顾,知道要是此刻放过泰格狃,自己真的会对六花勇者痛下杀手。 「恰姆,撤退吧,跟着摩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一边扔炸弹炸开逼近的凶魔群,芙雷米一边喊道。在闪避凶魔攻击的同时,她又撒下更多的炸弹。 「摩菈根本一心求死!干脆就让她一个人去死吧!」 「不行啦!恰姆要去把阿姨带回来,芙雷米你自己先逃吧!」 芙雷米如今早已放弃对摩菈开火,因为光是应付袭来的凶魔,就已经令她焦头烂额。 「少碍事!闭嘴!别挡我的路!」 摩菈究竟是在对挡在前方的爬虫凶魔咆哮,还是在对恰姆咆哮?只见下一秒,摩菈手伸进凶魔嘴里掐住它的舌头,并且踏稳马步,发出撼动大地的嘶吼,把凶魔过肩摔了出去。 泰格狃站在凶魔的重重戒护里看着这一切。它与摩菈如今只差了约百多公尺,若是在白天,已是肉眼清晰可辨的近距离。 被抛出去的凶魔一起身,对着摩菈飞身扑去。摩菈挡下了它,并在快被压溃之际勉强侧身闪过,但凶魔很快地站起来,再次袭击而去。 这时,泰格狃开口了。洪亮的声音,即使不靠千里眼也能听得见。 「不必理会芙雷米与恰姆,但千万别让摩菈接近!」 听了这句话,摩菈登时理解,泰格狃已发现自己的目的。它应该不晓得火山宝石的事,但肯定察觉到摩菈玉石倶焚的企图。 「泰格狃,你怕了吗?还不快放马过来!」摩菈边与爬虫凶魔战斗边喊道。 「这可不成。你打算干些什么,我全都了若指掌。」 「……我叫你别畏畏缩缩的!」 泰格狃不为所动。而离去的亚德雷,依然迟迟未归。 在坑道里奔跑时,亚德雷仿佛听到远处传来嘶喊,然而坑道内余音回荡,听不出这奇特的声响来自何方。 「那蠢蛋在搞什么。」 在错综复杂的坑道里,亚德雷死命地奔跑着,途中不忘停下脚步刻下路标。六花勇者要是成了迷途羔羊,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葛道夫这家伙,就只会给人添麻烦。」 跑着跑着,他忍不住吐露心底话。结界能关住泰格狃多久,就连摩菈自己都无法保证,要是泰格狃有所行动,芙雷米等人很有可能身陷危机。如今两小时已过,要是再不找出线索,就只能空手而归。现在可没多余时间能浪费下去。 「倒是,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凝神一听,亚德雷发现坑道深处传来的是痛苦呻吟,但那不属于葛道夫,而是凶魔发出的。没多久,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无声,随后坑道内又响起仿佛东西被折断的些微声响。 「在另一头吗……」 声音越来越接近。亚德雷绕过转角并架剑备战。接下来会窜出什么,谁也不哓得。 「这……」 然而一过转角,眼前出现的却是葛道夫,以及 一具包覆着钢铁般硬皮的人型凶魔尸体,让亚德雷胃液顿时窜升。他看过不少凶魔尸体,但从来没一具像它这么凄惨。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凶魔双手被折断,双脚自膝盖以下被拔除,看似颜面的部位,如今沾满了铁锈色的血液。葛道夫手伸到尸体的颈子上,掐得不能再紧。 「……我在跟凶魔战斗。」一认出亚德雷,他低声说了一句。 「这我一看就晓得了。」 葛道夫的铁枪插在背后,上头滴血未沾。看来他似乎是以空手肢解凶魔。 「我试着刑求它……但不太顺利。第一次做这类事,不太晓得分寸。」 「我说你啊……」 「这么说来,我好像听谁说过,刑求对凶魔是没有用的。」 葛道夫边嘀咕边掐烂凶魔的脸。惊人的握力让亚德雷倒抽了一口气,心想这家伙也跟韩斯一样,简直不像个人类。 「你傻了吗?凶魔哪可能会泄漏情报给人类?我们赶紧回去吧。」 亚德雷一奔跑,葛道夫也乖乖跟了上去。 「凶魔,还真是比想像的要来得多话呢。」 「是啊。」 「虽然只要一声令下,就会轻易犠牲,但它们还是有所谓活命的执着。刚刚那家伙,说它岂能死在这儿,说一定会杀了我,一直说个没停,真不可思议。」 「是喔,那可真是长知识了。赶快点跑吧你。」由于焦躁,亚德雷的口气也粗鲁了起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泰格狃的谜团:那个小凶魔是什么角色?圣者之毒又为何对泰格狃无效? 「那家伙似乎是泰格狃派的,但它没说自己为何会在那儿,以及第七人的真面目,还有公主的下落,它什么都不肯说,只说恨不得杀掉我,似乎很懊悔死在我的手上。」 好了,你别再说了吧——亚德雷张开嘴,打算让葛道夫安静。 「它还说,要是有泰格狃大人的力量,像我这般货色,根本不是对手。」 但随后这句话却让亚德雷煞住脚步。身后的葛道夫追撞上去,害他重重摔了个狗吃屎。 「……还好吧?」 葛道夫打算扶亚德雷起来,然而亚德雷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也没握住葛道夫伸出的援手。 直觉告诉亚德雷,刚刚那句话是重要的线索。他趴在地上思考那句话的异常之处。 「刚刚那句话,你再精确地说一次。」 「要是有泰格狃大人的力量,像我这般货色……」 「要一字不漏。它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没错,它的确说过『要是有泰格狃大人的力量』什么的。你快起来吧。」 照这句话推断,泰格狃应该有赋予其他凶魔力量的能力,但萝萝妮亚明明说过,泰格狃没有其他特殊能力。 过往的记忆在亚德雷脑里穿梭交错:与泰格狃的最初一战、萝萝妮亚的分析、芙雷米曾说过的话、魔王卓孚雷的存在、泰格狃曾隶属卓孚雷麾下、地下室的可疑痕迹、凶魔那句乍看平凡的发言、圣者之毒对泰格狃无效。 最后,亚德雷得到一个结论——一切既有事实,全都指向这个答案。 「葛道夫,我看你搞不好是这次的最大功臣。」 亚德雷由地上爬起,火速赶回出发点,沿着萝萝妮亚放下的鞭子爬回地表。 「你们总算回来啦,我等得都不耐烦咧。」 「有什么新发现吗?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见到他,在地上待着的韩斯与萝萝妮亚分别问道。 「已经看到机会了,但目前还没证据。」 「要打道回府了喵?我还挺担心摩菈她们的。」 亚德雷摇摇头,望着昏暗的丘陵。 「不,接着要找证据。要是我没记错,证据应该就在这丘陵上。」 「证据?」 一听亚德雷要找的目标,萝萝妮亚与韩斯两人张口结舌。亚德雷自己也晓得,这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但要是推论正确,一切谜团就能得到破解。 打倒了爬虫凶魔,泰格狃依然没逃离。摩菈与它只相距不到五十公尺,接下来只要潜入其中,引爆火山宝石,一切就能做个了断。 「我说你们可真没用啊。」看着节节逼近的摩菈,泰格狃对众凶魔说了。 「我下的命令,只有别让摩菈靠近我。你们连这点要求都办不到?」 十五余头凶魔顾不得先后,全挡到摩菈面前。摩菈先是打飞其中一头,试着造出进路,然而凶魔即使脸被打得血肉模糊,依然紧抱着摩菈,压住她的手臂。 「很好很好,看来只要有心,还是办得到的嘛。」 凶魔接二连三缠上摩菈,靠生命换来几秒钟的牵制。泰格狃就在不远处,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阿姨!我看不下去了,准备赔上一两条手臂吧!」 同时,恰姆的从魔不分青红皂白,一齐攻向凶魔与摩菈。但摩菈一声巨喝,将袭来的从魔全数弹开。 攻击摩菈的凶魔;攻击那些凶魔,一边又试图制止摩菈的从魔;击退这一切,并拼命前进的摩菈;枪口对准泰格狃,并举起炸弹备战的芙雷米。一塌糊涂的混乱里,只有泰格狃独自笑着。 「啊哈哈哈,有趣有趣,真是有看头。」 被推开的从魔,没多久又爬了回去。巨大蛞蝓型的从魔包围摩菈,以黏液缠住摩菈的脚,把她拖回后方。 「放开!恰姆,快点放开!」 摩菈想甩开从魔,但蛞蝓型从魔并不是凭蛮力就能甩得掉的。倒伏在地的她,靠着手臂拚命爬行,但又被紧接而来的从魔由身后制伏。 摩菈这下再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就在不远处的泰格狃。 稍微冷静下来,摩菈这才想到,为何泰格狃还不逃跑?若它真有破除结界的对策,为何迟迟不付诸实行? 「很好,恰姆,就这样好好地按着她吧。」 说完,泰格狃站了起来,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活着的凶魔也不再厮杀,聚集到泰格狃的周围。 至此,摩菈终于发现泰格狃所谓的对策,发现自己完全上了当:泰格狃刻意放话,诱使焦急的摩菈前来突袭,但它根本破坏不了结界,唯一能做的就是消耗摩菈,让她无力维持结界。 我现在还剩几分力气,还有余力维持结界吗——后悔的摩菈心想。 「摩菈,我得到第七枚纹章,只不过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泰格狃开始道起。「第七枚纹章,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假货,它一样是起源自持花圣者,但与其他勇者们所持有的不同,是基于其他目的而创造出来的。」 「你为何……没头没脑地说起这些?」芙雷米架着枪,听着泰格狃所说的。 「我花了漫长时间思考,花了漫长时间寻找,第七枚纹章究竟与谁匹配,以及那个人身在何方。只要时机一到,第七枚纹章就会自动显现,在我所选出的第七人身上浮现。」 摩菈听着这一切,一边拼命地匍匐着。 「阿姨!我不是叫你别再乱动了吗!」恰姆喊道。泰格狃不以为意,继续说了下去。「摩菈,你实在了不起。坦白讲,你才是不折不扣的人渣,不只台面上饰演大善人,私下更由衷认为自己并非恶类。然而你心怀的不轨,只有我一人晓得。感谢命运让我俩相遇。你的爱总有一天,能帮我们毁掉这世界。」 下一秒,存活的上百头凶魔,以及集结在外的五十余头凶魔,纷纷对着结界冲撞。 一撞上结界,凶魔肉体被烧焦,纷纷化为污泥秽土。然而所有凶魔都抱着必死觉悟,奋不顾身地冲撞结界。 高达一百 五十头凶魔,为了破坏结界同时赴死——制作结界的当初,摩菈根本没料到这副景况。光纱如今大大地震荡,即使摩菈释放仅存的力量,那不但不见平复,甚至益发剧烈。 「慢着……你别走,泰格狃。」 「最后剩下的,是头巨大的水母型凶魔。泰格狃靠到它身上,身体渐渐陷入其中。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摩菈,你就是第七人!」 泰格狃的身躯完全消失在水母型凶魔体内。接着,水母型凶魔扑向结界,发出惨痛哀鸣,身躯传出烧灼声。 然而尽管身躯被烧灼,水母凶魔却穿越了结界,并拖着焦黑身躯,流了满地黏液,往西边奔去。 「泰格狃,慢着!你别走!」 摩菈喊道,没完没了地呼喊着。 然而泰格狃不再回话,就这么潜伏在水母凶魔体内,与它一起消失在黑夜彼端,其余凶魔也跟着向西离去,周遭顿时陷入寂静。 耗尽全力的摩菈,意识渐渐模糊。 「……阿姨!阿姨!」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摩菈如今躺在恰姆怀里,听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呼唤。 「泰格狃呢……?」一睁眼,摩菈首先问道。 「被它逃了。我很遗憾,但也无能为力。反正要打倒泰格狃,以后有的是机会。」芙雷米的枪口对准摩菈,而摩菈也无意反抗。 「……虽然很想直接杀了你,不过你就姑且先解释解释吧。」 芙雷米的指头扣到扳机上。恰姆的从魔凑了上去,挡到她的枪口前。 「不会让你下手的。」 「你让开。」 「阿姨才不是第七人。她虽然行动很莫名其妙,但是并没有攻击伙伴呀。最可疑的可是芙雷米你自己喔。」 两人彼此瞪视,互不相让。这时,摩菈嘟哝了一句。 「泰格狃刚刚也说过了,我就是第七人。」 「恰姆很聪明,知道那一定是骗人的谎话。芙雷米她太笨了,所以才会被泰格狃欺骗。」 「泰格狃的话当然是假的。我质疑摩菈,是基于其他理由。」 然而摩菈心知肚明,泰格狃说的都是真话。因为,它不可能对摩菈撒谎。 原来我就是第七人啊——摩菈心想,这的确是能解释诸多不合理之处,例如为何雾幻结界里没人帮助娜榭塔妮亚,以及与泰格狃的撤退之战,第七人为何毫无动静。 「恰姆,让开。」 「芙雷米,把枪放下来啦。」 「死或不死,由亚德雷判断。我愿意服从他的决定。」摩菈开口打断了争执的两人。 「……这样真的好吗,摩菈阿姨?亚德雷可是个傻瓜耶。」 「我信赖亚德雷,他是不会看错真相的。他们还没回来吗?」 「还没,也没收到他们找到线索的回报。」 「是吗……」 「你去接亚德雷吧。也许泰格狃打算找亚德雷他们下手也说不定,到时你就掩护他们。」芙雷米对恰姆说道。 「你是想趁机杀掉阿姨吧?」 「我也打算听听亚德雷的意见,在那之前是不会下手的。当然,前提是摩菈得安分地待着。」 「那么阿姨,你自己小心点喔。」、 说完,恰姆朝东边前进,但看来并不慌张,不疾不徐的脚步就跟平常没两样。 芙雷米退至后方,与摩菈隔了五步之遥,枪口一动也不动地指着她的后脑杓。 「芙雷米啊,让我包扎一下伤口吧。」 「你别乱动,用你那山之精气疗养就好。」 「山之精气可不是万能的。要是没包扎上药,伤口不可能好得了。」 「……真拿你没办法。」紧握着枪的芙雷米说道。于是在芙雷米的监视下,摩菈脱掉法衣与防具,拿出藏在靴子里的应急药品包扎身上伤口。在装备里藏道具,并不是亚德雷一个人的专利。 「……」 三年来,摩菈总是为梦魇所扰,总梦到自己没能打倒泰格狃,梦到自己没能拯救宣妮菈,并乍然惊醒。严重的时候,甚至得要有丈夫刚纳陪伴在侧才能入眠。 每次做恶梦,摩菈总心想,自己真不该拥有力量,不该成为什么圣者。心爱的宣妮菈之所以成为人质,全都是因为自己那足以成为六花勇者的实力。 而那些恶梦景象,如今全都成真了。 摩菈一边包扎,一边不经意地回想起往事——那应该是两年前的事了。 一天,摩菈把宣妮菈交由女佣照顾,在夫妻俩的寝室里与刚纳面对着面,讨论由刚纳代管的神殿近况,交由崴纶指挥的圣者们的近况,以及即将到来的战役。 但就在话题告一段落,刚纳唐突地说了。 「摩菈,要是宣妮菈救不回来了……」 摩菈很讶异。这话题向来是夫妇间绝口不提的禁忌,因为摩菈保证过,将来一、一定会拯救宣妮菈,拯救全世界,并活着归来。 「别提这个了。我不是说过,一定会救宣妮菈的吗?」 「我也不愿提起、不愿想起这事。但有些话,得事先说清楚才行。」 「……你难道不相信我?」摩菈不愿听下去。 「就是因为相信,所以才非说不可。」刚纳凝视着摩菈的双眼。 「要是在期限到来前,你没能打到泰格狃……非得拿某个六花勇者的生命,与宣妮菈一同衡量……」 刚纳说得吞吞吐吐,面露悲怆之情。 「到时候,你就放弃宣妮菈吧,千万别为此杀了六花勇者。」 摩菈没料到刚纳会说出这种话,什么也答不上来。 「你有多爱宣妮菈,我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我才担心,你会不会为了拯救宣妮菈,而招致最坏的事态。」 「不会的,六花勇者绝不会输的。」 摩菈的眼神游移。刚纳轻轻搂住她,接着说了。 「也许你杀掉一个六花勇者,一样能打倒魔神,但之后宣妮菈呢?她得一辈子背负污名,当个六花叛徒的女儿。」 「宣妮菈是个乖孩子,将来一定会像你一样杰出。要是以后宣妮菈晓得曾有人因她而死,定会很难过,承受无法复原的心伤。我不希望宣妮菈变成那样子。」 「……够了,刚纳,简直叫人听不下去。」 摩菈推开刚纳,把脸埋进枕头里。 「抱歉,最难过的人明明就是你……是我不好。」刚纳手轻轻搭到摩菈肩上。「我真是个残忍的父亲。」 「不是的……绝对没这回事。」 脸埋进枕头里,摩菈微微啜泣。 接下来,是一个多月前,摩菈刚动手术把火山宝石埋进体内后的事。 这一天,摩菈没等到手术伤口愈合,立刻与崴纶展开战斗训练。累得疲惫不堪的她,连饭都没吃就倒在床上,就在昏昏欲眠之际,发现宣妮菈就站在床边。 「怎么了?宣妮菈。」 但她的表情与以往不同。平时活泼爱撒娇的她,这天却咬着嘴唇噙着眼泪。 「妈妈,妈妈你……会死掉吗?」抱着布偶的宣妮菈问道,而摩菈想都没想,一把抱起她们俩。懂事的宣妮菈已经了解关于魔神的存在,恐怕也晓得摩菈获选六花勇者的事了。 「用不着担心,宣妮菈。魔神根本没什么好怕,妈妈一定会赢的。」 为了让宣妮菈安心,摩菈轻抚宣妮菈的背。然而接下来,宣妮菈却说出意想不到的话。 「妈妈,你会因为我而死掉吗?」 「咦?」 「妈妈会因为我的病而死掉吗?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第五章 背信者的真相 初遇萝萝妮亚时,她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少女。 与泰格狃订下密约的半年后,摩菈接到坏消息:神选了个不配当圣者的人物为继任者。 成为新任圣者的,似乎是在〈鲜血〉神殿打杂,驽钝又毫无特长的孤儿少女,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胜任圣者一职的样子,而她本人似乎也无意继承。 摩菈本来已授权崴纶处理一切杂事,然而按照规定,圣者引退必须由神殿长亲自批准。摩菈不得已,只好前往〈鲜血〉神殿。 一抵达神殿,新任圣者正在后院水井旁洗衣服——她在那儿唯一的工作。邋遢的女佣装扮,配上满手的裂伤。由于生活在众入的责备里,她的表情满是卑屈。 我现在可没空理会这样的女孩儿——摩菈边想边开口搭话。 「你就是这次获选的新任〈鲜血〉圣者吗?」 一听到有人问话,少女站起来并回过头。 一对上她的眼,摩菈感到些许电击般的震撼:那是熟习战斗之人才能感应到的,强者所特有的气息。摩菈发现眼前的少女看似懦弱,但早已蕴含不可小觑的战斗力。 「对、对、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把内衣的线扯散了,对不起!」 少女似乎误会了她的来意,不停地弯腰赔罪。 「我有件事要问你。」摩菈轻轻牵起少女的手。「你有办法操纵血液,治愈这些裂伤吗?」 「咦?咦?那个……我只是因为意外被选为圣者,所以这种事情我……」 「我只问你办得到办不到,你只要先试试看就对了。」 「好、好的,对不起。呃……」 少女凝视指尖,并稍加施力,于是手掌泛出红潮并发热。没多久,她的手掌回复当初健康的肌肤。 即使被神选中,也不代表圣者立刻就能行使神的力量;唯有经过后续训练,并且不断与神交流,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圣者。 摩菈理解到,这名少女所拥有的天赋异禀。 「我是〈山〉之圣者摩菈。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萝萝妮亚?曼切特,只是个打杂的仆人。」 看着不停哈腰道歉的少女,摩菈脑中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她从前灵光一现而想到,最后却因无法实现而作罢的点子。 要是有这名少女,或许就能实现那点子。 那是个不该动的念头,一个不该付诸执行的骇人计划。 随后,摩菈很快带萝萝妮亚回万天神殿,并决定对其施行菁英教育,宣称要在三年内让她成为六花勇者的一员。多数圣者反对摩菈的决定,认为萝萝妮亚就算有圣者的天分,但绝不是块当战士的料。而乍看之下,萝萝妮亚的脾气的确不适合当战士。 但摩菈独排众议,把她接到万天神殿。萝萝妮亚当时显得无措、害怕、惊恐得哭个没停。 摩菈首先教了她身为〈鲜血〉圣者必备的技巧,包括治疗伤者的能力,操纵血液控制鞭子的能力,透过尝血来分析对方的能力,以及操纵敌方失血,予其重伤的能力。 一如当初所料,萝萝妮亚拥有难以置信的天分,没花太多努力就习得这一切。 之后,摩菈让萝萝妮亚到世界各地拜师。她到年迈英雄史特拉德?卡姆门下学习战士应有的思想准备,接受传说军师托玛索?哈迪罗灌输各种战略基础,对付凶魔的专家艾特洛?史派克则传授她关于凶魔的知识。 然而,萝萝妮亚果然不是块当战士的料。她不只遇见敌人就退缩,更怕伤害到敌人;即使学会各种圣者之术,从她身上仍然看不出一丁点变强的迹象。 战士必须心怀傲慢;要打倒敌人,得先信任自己的实力。然而在这方面,萝萝妮亚可说是一无所有。 萝萝妮亚长期遭修女欺负,被大家称为笨手笨脚、没记性、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家伙。在这样的环境里,让她深信自己真的是个没用的人。 若没有变强的决心,人是不可能变强的。 「头头,我看算了吧,那孩子不可能成得了六花勇者的。」某天,就在摩菈指导萝萝妮亚时,一旁的崴纶说了。 「适合萝萝妮亚的并不是战斗之道,而是助人之道啊。」 「错了,崴纶。我知道她有天分,能成为优秀的战士。」 然而说归说,其实摩菈自己也没信心。 「萝萝妮亚是个性情温和的人,更适合治愈或回复类法术。与其要她战斗,还不如让她像陶乐圣者那样去救助生病或受伤的人。你怎么会连这都不明白呢?」 崴纶说的的确有理,摩菈自己也心知肚明。然而在她计划里,萝萝妮亚是不可或缺的一员;她非得将萝萝妮亚培育成世间屈指可数的战士,使其获选为六花勇者不可。 不管是对崴纶还是对萝萝妮亚,计划都是不可告人的。利用萝萝妮亚并杀害六花勇者——如此骇人的计划,绝不能泄漏给世上任何一人。 「相信我吧,崴纶。这孩子将来一定能成为杰出的战士。」 接下来,是萝萝妮亚自对付凶魔的专家艾特洛?史派克居住的山里归来的事。这二天,摩菈邀她到自己房间饮酒。 萝萝妮亚最先有点错愕,但还是喝下了她生平第一口酒。 「……萝萝妮亚啊,你可曾想过让自己变得更强?」 「只有一次……稍微这么想过。」萝萝妮亚低着头回答,答案让摩菈有些诧异。 「我……在艾特洛先生那儿交了一个朋友。那人想成为六花勇者……每天都好努力。」 摩菈不禁纳闷,她在艾特洛那儿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我觉得,要是自己能变强,当上六花勇者,也许就能帮上那个人的忙。」 说完,萝萝妮亚开始挥舞双手。 「……像、像我这种人怎么可以这么痴心妄想呢。六花勇者这种天大的荣耀……应该由摩菈小姐或崴纶小姐,或是更强大的人来担任……」 「……萝萝妮亚。」 摩菈从椅子上起身,牵起萝萝妮亚的手,对她垂下头。 「摩菈小姐,这、这这这是……?」 「我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呃……?」 「但是拜托,请你务必变强,当上六花勇者,陪我一起讨伐凶魔。我真的需要你的协助。」 「可是,像我这样的人……」 「非得靠你不可了!」摩菈激动一喊,把萝萝妮亚吓得身子一颤。 「为何一定得靠你,我现在说不出口。但我只能像这样低下头求你,所以请你别说其他的,答应我变强就好。我真的非得靠你不可。」 萝萝妮亚害怕地摇摇头。 「摩菈小姐,我好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我从来就……不曾像这样子被人需要……」 「每个人总会有第一次。」 「可是……」 摩菈知道,萝萝妮亚有个远胜大家的优点:她比谁都更乐于助人。 「要是到时当不上,我该怎么办呢?我想我一定办不到的。」 「……我不奢望其他的,你只要尽力而为就够了。」 「……好吧,我会尽力而为的。如果只是尽力而为,我想我应该能办得到。」 这时,摩菈首次看到萝萝妮亚笑了。那是得到信赖的笑,也是头一次帮上忙的喜悦。 在那之后,萝萝妮亚变得不太一样了,不再像过去那样畏首畏尾,也少了些不知所以然的道歉,对变强一事也更加认真。 接着是约一年前的事。在万天神殿的竞技场,萝萝妮亚正做着奇怪的举动。 竞技场中央,有个用稻草扎成的草人 ,胸前写着「大坏蛋凶魔」的字样。萝萝妮亚正对着它大吼大叫。 「白痴!我讨厌你!你这坏蛋,敌人!」 而崴纶就站在她身后监督。 「不行不行,你要再更愤怒一点。重来一次!」 「我、我要打飞『泥』!把『泥』扁得不成人样!」大概是不习惯大吼,萝萝妮亚有时喊得口齿不清。 「听起来好点了,继续保持下去。」 「看……看我宰了你!该死的人渣!让你心跳停止!」 崴纶闻言,拍了拍萝萝妮亚的肩膀。 「好极了!萝萝妮亚,就是像这样!」 「崴纶小姐,我办到了!」 两人在竞技场中相拥欢呼。 「也差不多该轮到我问了,你们到底在变什么花样?」按捺不住的摩菈,就在这时插了句话。 于是崴纶搔搔头向她解释。 「你看嘛,萝萝妮亚她的干劲不足,或者说缺乏斗志,所以我觉得要是让她像这样对敌人泄愤,搞不好能改善她这方面问题。」 这方法真让摩菈无语。 「那个,摩菈小姐,我觉得非常有效呢。搞不好,我真的能靠这练习变强。」 「要是有效那倒好。」摩菈狐疑地说道。 「但是萝萝妮亚,你知道的脏话似乎还不够多,得再多背点辞汇才行。」 「好的,抱歉。」 「放心,我会负责灌输你的。萝萝妮亚,你听好了,这世上光是叫人去死,起码就有上百种的说法。」 「原来如此……那么崴纶小姐,请你教教我吧!」 看着两人一步步离开竞技场,摩菈连忙叫住她们。 「萝萝妮亚啊,今天是我跟陶乐教你治愈术的日子,你该不会忘了吧?」 「啊……说得也是。那么崴纶小姐,我先失陪了。」 「没关系啦,那么明天见了。」 于是摩菈带着萝萝妮亚,前往陶乐所在的医疗所。 「今天的课程将会很辛苦,你得参加陶乐的手术,在她切除患部时负责维持患者的血液循环与心跳,而且为了防止失血过多,除了止血外还得使用增血术。总之可别掉以轻心了。」 「好的!」 萝萝妮亚的成长幅度惊人。她如今已习得医术,热中于学习人体构造,治愈方面的能力也已跟摩菈平分秋色。战斗方面尽管成长幅度较小,但也点滴累积起实力。 摩菈在这段期间,又体认到萝萝妮亚的另一个优点:她的尽力而为,简直勤奋到令人感动的地步;她的一心一意,可说是无人能及。 一如摩菈的计划,萝萝妮亚日益精进。过了这一年,她已经成长到足以担任六花勇者的水准。 但她无法对萝萝妮亚坦白,自己付出的指导,其实只是为了杀害一名六花勇者。摩菈的良心当然不可能不受苛责,然而为了自己,以及自己的爱女,摩菈势在必行。 「萝萝妮亚,终于到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摩菈奔向〈永恒蓓蕾〉,嘴里念念有词,视线望着萝萝妮亚所在的东边。 亚德雷等四人摸黑趴在丘陵地表,在宝石照耀下寻找亚德雷所说的证据。 丘陵上布满战斗的痕迹:有好几头凶魔尸体,有亚德雷扔出的毒针,有芙雷米射出的子弹,有摩菈践踏过的脚印,有萝萝妮亚鞭子掠过的印痕。看着这些痕迹,亚德雷一边翻寻记忆,试着找出应该会有线索的那地方。 他拨开稀疏的野草,摸了摸干燥的砂砾,小心翼翼地寻找,就连脚边都不能掉以轻心。那目标物实在太过细小,也许轻轻一脚就会被踢开,一踩就会碎散无踪。 不知另一头的伙伴们是否安好,泰格狃是否还在结界里——亚德雷抬起头望着西边。与摩菈约定的期限,如今迫在眉睫。 「喵~~!」 才搜了约十分钟,韩斯率先发出大叫。 「别这么大声啊,会把敌人给引来的。」 「我忍无可忍啦,我最痛恨这种繁琐的工作了喵。」 说完,韩斯懒懒地趴到地上。亚德雷没理会他,继续寻找下去。 「亚德雷,你是不是看出什咪端倪?找出那玩意儿,到底能当什么证据?」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 「也就是真的有咪?那你只要回答我,关于泰格狃的谜团就好了。」 亚德雷说不出口。之前的灵感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在亲眼见到证据前,就连亚德雷自己也无法相信。 「我们别再搜了,早点回去呗。我很担心另一头的状况。」 「我、我想应该不要紧的。」萝萝妮亚说了。「〈永恒蓓蕾〉那儿有摩菈小姐在,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应该都有办法应付才是。」 「……萝萝妮亚,你干嘛这么信赖摩菈?她其实也挺可疑的你晓得咪?」 「神殿长是个伟大的人,我无法想像……她会成为敌人。」 韩斯什么也没回答,只躺在地上搔搔脖子。 摩菈的千里眼监视到异象:七头凶魔逼近〈永恒蓓蕾〉,并且在结界之力刚好不可及之处停下脚步。 「……有什么事?」 「我们接到泰格狃大人的命令,前来协助你杀害六花勇者。」 说话的是当初与泰格狃闲聊的那头石头人凶魔。泰格狃这家伙也未免太设想周到了——摩菈不由得起了一阵寒颤。 「不过看来我们是白来了,你不愧是泰格狃大人相中的人。我们刚刚看到你扛着芙雷米的样子。」 然而摩菈拳头对准凶魔群,冷酷地说道。 「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到山的南边乖乖地躺在那儿装死,静候我的指示。」 「……你还没杀她吗?这是为什么?」 「这我没必要告诉你们。」 「你不想救女儿了吗?」 「……要是你们有一丁点不从,我就不杀六花勇者,并且举手投降坦承自己第七人的身分。我说到做到,绝不是唬你们的。」 凶魔看着摩菈的眼睛,思考了一阵子。以它们的程度,应该看不出摩菈的计划。 「我们就照你的指示,一切如你吩咐。」 「知道了就快走,还是说你们想死在这儿?」 被摩菈催促,凶魔即刻动身。 那么,听见枪响的恰姆也差不多要回来了,我可得赶紧准备——目送凶魔离开后,摩菈盘算着后续。 距离泰格狃指定的期限只剩下两天。亚德雷等人的注意力依旧摆在泰格狃的谜团上,恰姆也还没对摩菈起疑。若想下手,今晚是唯一的机会。 接下来得做的事情不少:首先摩菈得瘫痪芙雷米与恰姆,然后引诱、拆散亚德雷他们,建立起只有摩菈、萝萝妮亚、目标对象三人共处的场面,最后还得击败目标对象才行。要是不能完成所有环节,摩菈的计划将宣告失败。 摩菈的千里眼捕捉到恰姆的身影。她身后跟着五头从魔,自己则骑在巨大蛞蝓从魔的背 上。 『芙雷米!你对阿姨开枪了对吧!』 恰姆笔直冲向泰格狃先前所在之处,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顿时一阵错愕。 『阿姨!你上哪儿去了!?死掉了吗!?』 她命令从魔搜寻周遭,自己则骑着巨大蛞蝓从魔到四周绕了绕。 另一头,摩菈扛着芙雷米的身躯回到洞窟,并从行囊里拿出一只金属瓶扔到地土踩扁。 瓶身一受压,里头的液体喷了出来,摩菈又踢散地上的泥土,将液体散布到四周。 『阿姨,你真的死了吗?笨蛋!你怎么可以死啦!』 透过千里眼,她看到恰姆正在寻找自己。 『无能!废物!没用的家伙!阿姨大笨蛋!』 看着她不知在咒骂自己,还是在担心自己的模样,摩菈虽然身处非常状况,还是不禁莞尔一笑。 这时,恰姆似乎想起了什么,掀起裙子看着大腿上的六花纹章。 『啊,还活着。』 只要有勇者死去,纹章的花瓣就会少掉一枚。看来恰姆终于想起这回事。 摩菈冷汗直流。接下来,她得对付当代最强的圣者,要是一有不慎,搞不好瞬间就会被她杀掉。 「「「亚德雷!恰姆!快回来!我们中计了!」」」她使出回音之力放声大喊。 『阿姨?』 回音被控制在只有恰姆听得到的范围,身在远方丘陵的亚德雷等人是听不见的。 『在哪里!?阿姨你在哪里!?』 「「「永恒……」」」 摩菈话只说了一半,但意思已充分表达。果不其然,恰姆带领所有从魔,回到了〈永恒蓓蕾〉。 摩菈拿布盖住洞窟里的结界之花,并诵唱咒语,熄掉发光宝石的光芒。 「阿姨!发生什么事了?」 恰姆进了〈永恒蓓蕾〉结界,发现没半个人,于是又往洞窟而去。 「别过来,恰姆!」但摩菈喝了一声,让恰姆在洞口处停了下来。 「怎么了,阿姨,为何里头这么黑呢?」 「……你千万别进来,也不要点灯。」 「发生什么事了?」 摩菈什么也没回答。这是场争取时间的拖延战。 恰姆并没发现漆黑的洞窟里,已经被摩菈撒下由〈药〉之圣者制作的药剂。 表面上,这药是用来止痛与预防感染的,而当初亚德雷被娜榭塔妮亚重创时,这药也的确曾派上用场。 当初接到摩菈大量调制药剂的指示时,陶乐曾一阵纳闷。这药效力强大,甚至可说强过头了,只要掺半滴到水里,照理说就已经足以应付各种状况,要是直接涂抹原液,反而有可能弄坏身子。外加这药还有副作用,使用后会导致浑身乏力,仿佛喝了酒般酩酊酣醉,甚至光是鼻子凑近一闻,都能令人脚软站不稳。 这药虽好,不过看来是无法带进魔哭领了——表面上,摩菈对陶乐这么说,但私底下,她却把危险的原液装进金属瓶内,偷偷带在身上「……阿姨你说不能点灯……这是为什么呀?」 「总之千万别进来,这你无法应付的。」 「所以恰姆才问呀,到底发生什么事嘛?」 为了将恰姆留在原地,用药把她熏醉,摩菈刻意含糊其词。 摩莅事前早已借由反复用药,将身子练出抗药性,以防自己跟着醉倒。一切都是为了此刻,为了杀六花勇者而做的准备。 「我来压制对方,你别靠近就对了。」 「阿姨,对不起,恰姆没办法乖乖待下去了。」 说完,恰姆缓缓进入洞窟。摩菈蹲进洞窟深处,从黑暗当中看着恰姆前进的身影。 「阿姨你在制伏谁?芙雷米跑到哪里去了?」 「芙雷米……她逃了。」 就在这时,恰姆停下脚步看着摩菈。 「欸,阿姨你怎么怪怪的?」 事机败露了,但为时已晚。摩菈跳起来猛然冲向恰姆。恰姆试着向后急退,却双脚一软倒了下去。 「!」 从魔纷纷上前攻击摩菈。蛞蝓的酸液烧灼着身子,原生生物的触手缠着手臂,但摩菈还是掐住了恰姆的颈子。 之所以选择在洞窟伏击,其实有两个理由:其一是为了将药效发挥至最大,其二则是为了防止被恰姆的从魔同时攻击。 一摸上颈动脉,以节制的力道稍加按压,恰姆随即昏了过去,从魔也在同个瞬间,纷纷回到她的嘴里。 「呜……」 摩菈自己也深受药害。然而这场战斗,才刚进入中盘。 摩菈杀害六花勇者的计谋,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亚德,还是找不到耶。」 在丘陵上找东西的萝萝妮亚抬起头,颈子跟眼睛似乎都酸疲不堪。四人在这儿找证据,已经找了很长一段时间。 亚德雷手扶额头思考着,会不会是泰格狃早已湮灭了证据?若真是这样,也许现在该放弃寻找,早点回摩菈那儿。毕竟距离当初约定的期限,已经超时许多。 「我可以回去了咪?」韩斯躺下来搔搔屁股。 「那个,拜托您……再努力一下吧。」 「先付钱呗。给我钱的话,我就再努力一下。」 「抱歉,我身上一点钱也没有……」 亚德雷望着〈永恒蓓蕾〉所在的山头。摩菈那儿音信杳然,这究竟算是好消息,还是事态早已恶化到无以复加呢? 这时,葛道夫手伸到韩斯脚边,拾起埋在土里的某个东西,并拿给亚德雷看。 「……就是它吗?」亚德雷看着沾满泥土的那东西,随后拿出检验凶魔踪迹的药剂,喷了一点在上头。看着那东西变成橘色,亚德雷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凭这个东西,能看出什么吗?」葛道夫不解地问道。 「喵?找到什么了咪?」韩斯总算爬了起来。 但亚德雷根本没听见他们的话。由深处涌起的激昂感,令他身躯为之颤动。 「……逮到了。」亚德雷说道。「终于逮到泰格狃了!我们回去吧。」 他把东西收进腰间小袋并把韩斯叫起,自己则等也没等就冲了出去。三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我已经掌握泰格狃的真面目,接着只要想办法打倒它就行了。」说完,亚德雷露出满意的笑。 「你们听着,其实泰格狃的真面目……」 「等一下。」 边跑边解释的亚德雷说到一半,萝萝妮亚却出言打断。 「「「……了!」」」 兴奋过头的亚德雷完全没注意到,从山峰那一头传来的摩菈回音之声。听到那回音,原先澎湃激动的心也急遽冷凝。 「……关于泰格狃的真面目,稍后再听你说呗。」 说完,韩斯拔剑而出。 昏厥的芙雷米与恰姆已经吃下麻醉药,暂时是醒不过来了。摩菈走出洞窟,坐到一旁的岩石上,垂下头?着脸,但那并不是因为疲惫或晕眩。 「……事到如今,还在迷惘吗。」 她反问自己并嘲笑自己。明明下定决心,要为了女儿无所不做,然而摩菈却依然犹豫着。伙伴们的面容自脑海里接连浮现。他们曾令人放心不下,也曾惹人大动肝火,但他们是群了不起的年轻人,将来想必能打倒魔神,守护世界。 摩菈知道事情结束后,自己肯定难逃一死,脑海里接着又浮现,那再也见不到面的家人脸庞。 忘了他们吧。我将步入歧途,已经没资格再与他们相会了——其实摩菈早就明白,自己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踏上了不归路。 她站了起来,透过回音之力放声大喝。 「「「亚德雷!盐岭结界被消除了!」」」 隔了几秒钟,她再次大喊。 「「「快回来!结界被消除了!」」」 四盏亮光在咯血谷内摇曳着。亚德雷等人全速奔驰,朝〈永恒蓓蕾〉前进。 结界被消除了——说完这句,摩菈的联繋也跟着中断。亚德雷不知她为何没说下去,心脏因不安而剧烈震荡。 一离开溪谷,远方浮现漆黑的山峰,大家发现原先笼罩全山的盐岭结界,如今消失殆尽。 「结界根本是被打破的 呗。她说消除究竟是怎咪回事。」韩斯说道——不是破坏或打破,而是被消除。如今山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凶魔声或争战声,完全想像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摩菈站在比〈永恒蓓蕾〉更高一些的山头往东望去。远方来了四盏微光,大概再过几分钟就会进入山里。 「「「亚德雷!快啊!」」」摩菈再次喊道。四盏亮光顿了一下,随后再次跑了起来,看来是听到了摩菈的回音之力。 「「「泰格狃跟着其他凶魔一起逃了!但是……混帐!」」」 说到这儿,摩菈暂时中断。要是把状况描述得太过详细清晰,反而显得不自然。 「「「但是,有一头不曾见过的凶魔……前来攻击〈永恒蓓蕾〉!可恶!」」」 摩菈再次停顿,佯装遭受攻击。 「「「快点回来啊!凶魔就要冲破〈永恒蓓蕾〉了!」」」 一喊完话,摩菈捶打地面,粉碎岩石,发出宛如激烈战斗的巨响。宁静的黑夜里要是静悄悄的,将会引人起疑。 捶了几下地面,摩菈回过头,看到泰格狃派来的七头凶魔,有两头在那儿待命。看来它们都是拥有智能的高等凶魔。 「你们就在这儿假装战斗,发出吼声,装出像是在进行攻击的样子,明白了吗?」 凶魔们点点头。 「打了五分钟后,你们就去自杀。要是敢不从,你们就最好有计划泡汤的心理准备。」 摩菈继续捶着地面,同时心里忐忑不安,不知这样是否真的能骗过他们。 四盏亮光来到山边,只差几步就进入千里眼的效果范围。摩菈长长地吁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拆散亚德雷等人的作战,已迈入最终阶段。 「「「芙雷米!你上哪儿去!快点回来!你想干什么!」」」 摩菈声声呼喊。当然,此刻芙雷米正睡在〈永恒蓓蕾〉结界内,并没有任何行动。 「「「芙雷米!你要上哪儿去……亚德雷!快回来!芙雷米她逃走了!」」」 「泰格狃是逃到哪儿去了?」 韩斯一边爬着山坡一边嘟哝,而亚德雷也抱着相同疑问。不只盐岭结界,就连先前一大票凶魔,如今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仿佛与凶魔争斗的声音,自远方依稀传来,然而次数并不频繁。为何敌人会突然行动呢?由丘陵回到山中的这三十分钟,遽变的状况令人眼花撩乱。 不自然——亚德雷的脑海里,浮现这个字眼。也许一切都是假的,但现在可不是判断真伪的时候。不管那些是真是假,他们都得尽快赶回〈永恒蓓蕾〉。 「「「芙雷米!你要上哪儿去!」」」 怎么又出事了——亚德雷差点脱口而出。摩菈的回音之力,这次竟然提到芙雷米的名字。 「「「亚德雷!快回来!芙雷米她逃走了!」」」 「什……」听到这一句,亚德雷不禁停下脚步。 芙雷米逃走了?乍听的当下,他甚至无法理解这六个字的涵意。 「亚德,不要停下来,我们得赶紧回去才行。」 萝萝妮亚牵起停下脚步的亚德雷。然而亚德雷还是一动也不动。韩斯与葛道夫不得已,只好陪他一起停下。 「「「芙雷米往泰格狃逃走的西南边去了!理由我不清楚!」」」 「喵,那家伙搞什么鬼呀。」韩斯一派轻松的口吻说道。一旁葛道夫沉默不语,看起来仿佛若有所思,又仿佛不是这么回事。 「「「韩斯!葛道夫!前往西南边追捕芙雷米!萝萝妮亚跟亚德雷快回来支援我!」」」 摩菈的回音到此中断。 「芙雷米小姐……怎么会呢……」萝萝妮亚对着〈永恒蓓蕾〉的方向嘀咕道。 「喵……看来她果然是第七人咪?总觉得这答案挺让人难以释怀。」 「不可能是她的。」亚德雷反驳了韩斯。芙雷米应该是有什么想法,也搞不好是被泰格纽操纵了。 「韩斯、葛道夫,芙雷米交给你们没问题吧?」 葛道夫点点头,但韩斯却摇了摇头。 「芙雷米她那么讨厌我,还是你去比较好呗。」 亚德雷觉得韩斯话中有话,正打算问个清楚,他却牵起萝萝妮亚的手一奔而出。 「喵喵,萝萝妮亚你快跟着我来呗!」 「请、请等一下!」 没两下子,韩斯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吧,亚德雷。」 听了葛道夫的话,亚德雷这才回过神,往摩菈所说的西南方向而去。 四盏亮光分为二组,一组往西南前进,一组往〈永恒蓓蕾〉而来。要将亚德雷等四人平分为二,本来就是最难的部分,而这道难关似乎是顺利通过了。若他们四人依旧同行,或是分为三人与一人,摩菈的计划就等于彻底失败。 『凶魔们,亚德雷与葛道夫笔直往你们那儿去了。』 她靠着回音之力,对泰格狃送来的其余凶魔下达指示。 『用你们的性命绊住他们,等任务结束就全部去死。』 凶魔站了起来。而不知情的亚德雷与葛道夫,依旧朝着它们那儿奔去。 「……出发吧。」 摩菈自己也展开行动,下山奔往萝萝妮亚那儿。 她唯一的失算就在这里:和萝萝妮亚在一起的并不是亚德雷,而是韩斯。 本来摩菈打算杀的是亚德雷。他比摩菈弱得多,一对一的话很有胜算,加上亚德雷有些涉世未深,只要攻其不备,要赢几乎不是问题。 而要是对手是葛道夫,摩菈一样有胜算。他虽然比亚德雷强焊得多,但破绽还是有的。 然而这次对手是韩斯。行事谨慎的他,想必是不吃偷袭这套。而单就战斗力来看,他也毫无疑问高过摩菈。 但不可思议的是,摩菈现在一点也不害怕。舍弃一切的她,如今已经是无惧之身。她的下场只剩拯救宣妮菈而后死,或是救不了宣妮菈并含恨而死。 她双拳紧握,冲上斜坡。如今已不再需要千里眼之力,仅以双眼就能看到两盏光亮。 遭遇瞬间将是胜负关键。摩菈认为要打倒韩斯,只能在他拔剑之前出手。 「摩菈小姐?」 另一头传来萝萝妮亚的声音。正当摩菈握拳准备殴向韩斯,他却扔出手里的发光宝石。刹那间绽放的强光,闪灼摩菈的双眼。 「呜!」 适应黑暗的双眼因一时的强光而目眩。摩菈捣着眼睛,向后退了几步。 「韩斯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 萝萝妮亚大喊的同时,摩菈身子往侧边一翻。不远处传来发丝撕裂声,摩菈知道就在数公分外,自己刚与死亡擦身而过。 「喵嘻嘻,看来失败了。」 摩菈微睁双眼,看到韩斯手里的剑正转得咻咻作响。 「韩斯先生,您究竟在做什么!而且摩菈小姐,您怎么一身是伤……」 萝萝妮亚举起鞭子备战。浑身是血的摩菈,令她一时说不出话,双腿因突如其来的事态而颤抖,视线也四处游移,显然是不明白当前的状况。 「要是换作亚德雷,大概就上当了呗,毕竟那家伙可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好好先生。真是受不了那天真的小子哪。」 忍着双眼的剌痛,摩菈摆出备战姿态。 「韩斯啊,我总算把你给引出来了。趁早死心吧,你的真面目早就已经曝光了。」 这句话图的,是萝萝妮亚的信任。要是能骗她加入己方,就能将战局切换为二对一。 「喵喵?这句临场的谎话还挺逼真的咪。我一直以 为你是千金出身,想不到还挺有两下子的。」韩斯倒是不以为意。 「这是什么意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萝萝妮亚语带呜咽。 「第七人就是摩菈。这家伙打算宰了我们哪。」 「第七人是韩斯!他原本打算杀了你!」 双方同时喊道。萝萝妮亚来回看着两人,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即使是她,似乎也看出状况的不自然。 或许她已经发现摩菈在说谎,但韩斯毕竟是今早刚认识的人,而摩菈却与她共处了两年半。即使心存怀疑,她一时还是无法对抗摩菈。 「萝萝妮亚,待在一旁乖乖看着呗。要是来捣乱,我就连你一起斩了。」 韩斯慢慢地、无意义地动了起来,以古怪的动作逼近摩菈。萝萝妮亚见状,向后退了几步。 「萝萝妮亚,你不要插手。」见到萝萝妮亚退缩,摩菈心想要拉拢她,似乎是不可能了。 「……相信我吧。」随后,她定睛望着萝萝妮亚说道。 下一秒,韩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飞向摩菈。瞄准脚跟的斩击,被摩菈鞋子的铁板挡下。但光是这一击,就令她一路麻木至大腿。 「呜喵喵喵喵喵!」 韩斯的斩击接二连三,身段宛如追逐逗猫棒的猫儿,嘴里发出猫儿戏耍般的欢闹嘶笑。 「葛道夫,你有听到吗?」 远方隐约传来的争吵声,让亚德雷边跑边回头。在宁静的山中,人声显得格外清晰。 葛道夫也看着同个方向,并且同样察觉到状况有异。从刚刚开始,就没再听见摩菈的回音。而大家呼叫芙雷米不但没得到任何回应,也没看到泰格狃或凶魔的身影。 跑着跑着,眼前出现一头豹型凶魔的尸体,脑袋被芙雷米的子弹射穿。亚德雷伸手一摸,发现尸身早已冰冷多时。 「果然不对劲。摩菈说的话根本充满矛盾。」 芙雷米逃跑一事恐怕是假的。亚德雷决定先逮到摩菈,厘清这一切。 「芙雷米与恰姆应该平安吧?」 亚德雷看着右手手背,纹章的花瓣一枚不缺,看来她们两人都还活着。 「来了。」 葛道夫拔枪而出。没多久,五头凶魔围了上来。亚德雷与葛道夫背贴着背,举剑并握着毒针针。 然而凶魔并没攻击,只是逐渐逼近他们俩。亚德雷抓准空档,对着其中一头狼型凶魔扔出毒针,并趁着它退缩时举剑斩去,但一旁的石头人凶魔就在此时猛地挥拳而来。 交手了三次,石头人凶魔向后退去,隔了段距离牵制亚德雷。 看到凶魔的被动姿态,亚德雷意会到凶魔的目的是拖延自己,同时也理解了摩菈的意图,原来是与凶魔合作,引导并拆散六花勇者。 在黑暗之中,猛兽静悄悄地跑着。失去照明的摩菈看不清其动向,只剩萝萝妮亚手里宝石的微光,微微照出猛兽的身影。 「呜喵!」 韩斯嘶哮一声,压低的身子几乎贴着地表,以惊人的速度飞驰而去,双刀同时朝摩菈脚下挥砍,就像是要剪断她的脚踝。 挡不下来——摩菈纵身一跳,试图躲避剑击。韩斯一把剑插到地面煞住身子,并剌向空中的摩菈。柔韧异常的身段,以难以置信的姿势,发动难以置信的攻击。 「呜……!」 在空中的摩菈双手交叉,用铁甲接下那一击。虽说是女性,但摩菈的身体也并不轻盈,外加身上挂着铁甲与护铠,然而韩斯的一剌,轻易就击飞了摩菈。 韩斯像猫一般奔窜,毫不留情地追击。空中的摩菈对准了他,一双铁甲奋力砸下。宛如冲击波的声浪,把韩斯震慑得暂时却步,旁观的萝萝妮亚也不由得?起耳朵。韩斯的追击,因此慢了半拍。 「喵哈!」 一着地,摩菈背向韩斯跑了出去,试着先腾出间距,重整自己的姿势。目前屈居被动防御的她,面对韩斯的猛攻,毫无出手机会。 想不到实力竟悬殊至此——摩菈好歹也是圣者,是拥神力战斗之人,不论臂力或运动能力,都远超越一般凡人。相较之下,韩斯照理说只是一介凡人。 「休想逃!」_ 铁甲勉强挡下追击。看来韩斯连调整间距的机会都不给她。 「呜喵!」 「……啊、呜……究、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萝萝妮亚紧追在来去倏忽的两人身后。 对芙雷米与恰姆使用过的药,如今派不上用场。在计划完成前,萝萝妮亚必须安然无恙地待到最后,若此时拿药对付韩斯,将会连带波及萝萝妮亚。 边抵挡韩斯的剑,摩菈只能无奈地以脚踢还击。韩斯以剑挡下踢腿,向后跳了一大步。就在两人距离腾开之际,萝萝妮亚举着鞭子介入其中。 「摩菈小姐、韩斯先生,请暂停!」 「喵,我不是叫你别碍事,你听不懂咪?」 韩斯露出猫儿特有的悚然微笑,释出就像是要连萝萝妮亚一同斩杀的狂气。 「大家有话好说。我们何不先等亚德来,再一起好好沟通呢?」 还真像萝萝妮亚的思考方式啊——摩菈心想。尽管有点对不住她,但摩菈并不能那样做。除了现在打倒韩斯,没其他方法可拯救宣妮菈。 「喵,你这次可真是安分哪,为何没像中午那样鬼吼鬼叫地攻过来?」 「这、这个……」 摩菈很清楚,那只是为了激发战意的某种仪式。萝萝妮亚基本上是个胆小的少女,要是没透过那激进的仪式,是战斗不了的。 「算啦,那种事无关紧要。我正玩到兴头上,你就别来捣乱了。」 「玩到兴头上……?」 「我这人啊,向来是见到高手就想宰。和睦共处虽然也不赖,但我最爱的还是较量厮杀呀。」 萝萝妮亚退了一步,似乎是怕了韩斯。 「……萝萝妮亚,你退下吧。这家伙已经嗜杀到有点儿偏离人道了。」摩菈架起双拳。萝萝妮亚虽然不发一语,但眼色里蕴含的已不是信赖,而是疑念。 「韩斯!放马过来吧!」 「喵哈哈哈,你就算求我收手,我也停不住了!」 韩斯腾空一跃。摩菈潜下身子缩起身躯,双臂交叠在面前,拚命挡下此起彼落的猛攻。 五头凶魔各个都是强敌。亚德雷解决了一头,葛道夫解决了包括石头人的其余四头。 「亚德雷,你怎么打算?」在确定敌人全断了气,葛道夫开口了。 山的东边依稀传来金属碰撞声。那并不是与凶魔战斗的声音,而是摩菈在跟韩斯战斗。摩菈欺骗大家一事,至此可说是清楚无疑了。 亚德雷正想着要不要去帮韩斯与萝萝妮亚,但随即改变了主意。 「那里不要紧的,凭韩斯一定能够摆平。虽然他跟我这地表最强的男人有毫厘之差,但也算是工夫了得的人。」 「那么,」 亚德雷连听他回话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迳自跑了起来。 现在亚德雷最担心的,是不见踪影的芙雷米与恰姆。他翻过手,看着手背上的纹章。花瓣依旧一枚不缺,六花勇者全都还活着。 他的目的地是〈永恒蓓蕾〉。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线索想必就在那儿了。 「……第七人是摩菈。但为何她直到现在才开始行动?」 亚德雷边奔跑,边回想摩菈过去的言行。她过去的确有点可疑,但若以一个敌人来看,她那些行动未免太过费解。 跑着跑着,亚德雷终于抵达〈永恒蓓蕾〉。一踏进洞窟,他立刻发现倒地的芙雷米与恰姆。 「你们还好吧丨……」 被抱起的芙雷米发出轻声并微微睁眼,看来她只是被人弄昏了。 「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芙雷米起身捡起枪。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摩菈袭击而昏了过去,一醒来就已经在这儿了。至于她为何要袭击,为何不杀了我,这我完全不清楚。」 「……她也一样没事。」葛道夫去看了恰姆的安危,而看来她也只是睡着了,并没受到什么重创。 「葛道夫,晚点再替她包扎,我们先去追捕摩菈!」 亚德雷与芙雷米冲出洞窟,葛道夫亦抱起恰姆跟随在后。 仅三分钟的攻防,摩菈就痛切体会到这场战斗毫无胜算。 在获选为六花勇者前,摩菈习得了各式各样的术法,与圣者们共同研发了新的武器。然而行动如此快速又古怪莫测的敌人,是摩菈始料未及的。 如今她的身躯被砍得遍体鳞伤,血液从上臂动脉大量流失。先前落在腹侧的脚踢,踹断了她的肋骨,加上双脚也受到重创,跑起步来都变得踉踉跄跄。前额的出血渗入眼中,更让她连韩斯的身影都难以辨识。 「摩菈小姐,请您别再打了,这样下去是没有胜算的。」 萝萝妮亚说道,并打算凑上去,却被韩斯挡下。 「喵嘻,你到现在还站在她那边?」 「摩菈小姐真是第七人吗?不是吧?这一定是哪儿搞错了,所以请你们别再打了。」 「这可不成,我要在这儿解决掉她。」 「韩斯先生……」 「退下,我们俩的战斗还没结束呢。」摩菈染血的双眼瞪着萝萝妮亚,以满怀杀意的口气斥道。 「你也听见她说的了。接招呗!」 说完,韩斯冲了上去。摩菈双臂的铁甲举到面前,双肘紧贴侧腹,别下腰屈起膝,紧缩着身子向后方跳去。那是宛如龟形的防御架式。 「别想逃!」 韩斯的斩击,对准防御的破绽之处接连挥去。摩菈以最小限度的动作,熬过凄厉的攻势。她现在绝不能再受到任何的致命伤。 「呜!」 摩菈忍着剧痛,又往后方跳了一步。为了不被迂回至身后,她只能拚命地移动。伤痕累累的身子,早已失去一切反击力量。 「呜……呜呜……」 旁观战局的萝萝妮亚,束手无策地呆然而立。 韩斯出手慎重,不急不躁,慢慢等候摩菈体力耗尽。摩菈若想裸,只能抓准韩斯攻击的空档赌上一击,而她的盘算,韩斯早摸得一清二楚。 「唔喵,你也该投降了呗?」他甩起刀子。「但很遗憾,已经来不及了喵。我正在兴头上,没杀掉你之前是不会罢休的。」 说完,攻势再度发动。摩菈像乌龟一般护身,一味地抵挡攻击。她现在很着急,因为亚德雷与葛道夫恐怕已经察觉受骗,马上就会抵达这儿,届时自己将会被逮与被杀。 然而一出手就输了。韩斯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任何破绽。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贯彻防御。 即使身在绝境,摩菈心却未死。拯救宣妮菈是失去一切的她,仅存的唯一心愿。要是连这都放弃,摩菈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想不到圣者这玩意儿还挺强韧的喵。要是再让你继续活着,我都要对自己的功夫失去自信了。」 韩斯的攻击变得更加沉重。摩菈感受得出,他打算做个了断。 剑刃掠过头顶,削去她的部分毛发与头皮。对着脚上砍去的剑刃,则让她失去¥衡,屈膝跪下。接着,韩斯绕到她的身后。 就在此时,摩菈阖上眼,靠着千里眼的能力环顾周遭,以捕捉韩斯由身后下手的那瞬间…… 「呜喵喵!」 韩斯瞄准的,是摩菈后背正中央,肋骨稍下之处。那儿是肾脏的所在部位,也是人体的要害之一。剌客若要由身后确实杀掉对方,一定都是由肾脏下手。 但就在剑尖即将剌进的那一刻,摩菈身子一扭,剑尖也稍微偏离了要害。 「呜啊啊啊!」 伴随一声咆哮,摩菈靠剩余力气,撑起身躯朝着韩斯的剑尖顶去。剑剌进她的背,划破内脏的冰冷触感也随之传来。摩菈使出仅存余力,以紧绷的肌肉接下剑身,同时膝盖一蹬,用身子把剌在身上的剑顶了回去。 若反过来看,这动作就与挺身朝着利刃冲去无异。若是凡人的肉体,下场只有被剌穿而死。 「喵嘎!」 背后传来喀啦一声。以千里眼观察身后的摩菈,知道这是韩斯左手腕脱臼的声音。 摩菈靠着背部肌肉接下剑刃,韩斯没多久也松开了左手,摩菈就在同时回过身,一脚朝他脸上踢去。脚踢从摇摇欲坠的韩斯额前掠过,但下一秒,韩斯的身体晃荡了起来。看来摩菈使劲的一踢光是掠过,就夺走了他的平衡感。 摩菈眨眼间卸下铁甲,追向翻滚而逃的韩斯,指尖掐住他的麻布衫,硬是将他拉了回来。 「摩菈小姐!」萝萝妮亚喊道。 摩菈的掌心往韩斯胸口一拍,发出肋骨断裂声,韩斯的身子重重弹到地上。这一击拍中的是左胸;承受如此重击,心脏与意识顿时暂停。这是即使再怎么千锤百炼,也克服不了的。 摩菈拔出背后剌着的剑,扑到韩斯身上,剑刃抵着颈动脉并扎了下去。 「韩斯!萝萝妮亚!你们在哪儿?」 在夜色凄迷的山里,亚德雷奔跑在前,芙雷米、葛道夫与恢复意识的恰姆紧跟在后。 沿途不曾间断的金属撞击声,如今再也听不见了。韩斯直到刚才都还在战斗,如今却结束了。 亚德雷边跑边举着照明宝石,到处寻找韩斯。 「亚德雷!你看你的手背!」这时,芙雷米大喊。 「!」 一看,亚德雷这才发现,印在手背上的六花纹章,一枚花瓣正渐渐消褪。 油然而生的恐怖感染了全身,力量仿佛自双腿逐渐流失。花瓣的消失意味着,有六花勇者丧生了。 但死的究竟是谁?是韩斯、萝萝妮亚,还是摩菈? 「韩斯!萝萝妮亚!是谁死了吗?」亚德雷提高音量大喊。 这场胜负千钧一发。若当时没能闪开致命一剌,如今倒地的将会是摩菈。韩斯的胜算十拿九稳,摩菈这次只是走运遇上剩余的那一场——两人的实力差距,就是如此悬殊。 现在,战斗结束了。鲜血自韩斯的颈子泉涌而出,随后渐渐趋缓、干涸。摩菈手贴到韩斯的胸膛,摸不出下头应有的心跳。 「啊……啊啊……」 摩菈站了起来。被剌穿的内脏传来痛楚,一大口鲜血自她嘴里呕出。 萝萝妮亚来到韩斯身旁,颤抖的手摸着韩斯的颈子。 「萝萝妮亚,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摩菈说道。「听清楚了,就照我当初教你的那样做。」 说完,摩菈踏着摇晃的步伐打算离开,却因双腿不听使唤而倒下。亚德雷等人的呼喊声,如今已近在咫尺。 「明白了吧,萝萝妮亚,务必照着我教你的那样做!」 说着,摩菈再次起身。下一秒,亚德雷等人自悬崖跳了上来。 「……亚德雷,看来你迟了一步。」摩菈背对着他们,平静地说道。 摩菈的战斗,一切的一切,全都到此结束了。宣妮菈的寄生虫如今应该已经消散。泰格狃不可能违背诺言,也没有违背的必要。 摩菈向他们承认自己下手杀了韩斯,以及自己就是第七人。说话的途中,摩菈的视线没从萝萝妮亚身上离开过。而萝萝妮 亚拚命对韩斯施展治愈之术,对周遭简直视而未见。 「萝萝妮亚,这是怎么回事?」 「萝萝妮亚,你是跟韩斯一起行动的,当时你人在做什么?」 亚德雷与芙雷米接连问道,但萝萝妮亚一句也没回答。 这样就好——摩菈心想。她与〈药〉之圣者陶乐过去再三指导过她,使用治愈之术时,务必全神贯注。 恰姆逼近屈膝而跪的摩菈,挥出小小的拳头殴打摩菈、斥责摩菈,眼角泛出泪光。摩菈颇意外的是,恰姆竟然会为韩斯的事乱了方寸。她从来不晓得,原来恰姆对韩斯存有感情。 吾命休矣——摩菈觉得眼前一切,如今仿佛遥不可及,不禁感叹原来人之将死,面临的就是这般滋味吗。 「我并不愿这么做,不愿下这般毒手;我不想杀韩斯,不想杀任何人。」摩菈像是在交代遗言般缓缓道起。 「你说什么?」 「然而除了下手,我别无选择;实在是因为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只剩杀掉韩斯一途。」 一滴泪水,自摩菈眼中流下。 「我想守护这世界,想与你们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复活。」 「谁会相信你。」恰姆回道。 「至少,直到昨天为止……不,直到一小时前,我还是这么打算的。」 话才刚出口,恰姆揪起摩菈的前襟。 「少骗人了!」 恰姆的一双怒目,摩菈并没看见。她的视线就只是落在为韩斯治疗的萝萝妮亚身上。 「……萝萝妮亚,光输送血液是不行的,那样血液很快就会混浊。你得把流出的血给输回去。」 「阿姨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把头转过来好吗?」恰姆往摩菈脸上掴了几下,但摩菈的眼珠子依然没从萝萝妮亚身上转开。 「你在做什么,这样血根本不够。萝萝妮亚,你难道忘了我之前怎么教的吗!」 被摩菈一斥,萝萝妮亚有了反应。 「好、好的。血……我得收集韩斯先生的血……」 她单手贴着地表,接着集中精神。 「同时使用两种法术并不容易,但现在的你,一定能办得到!」 摸着染血的地面,萝萝妮亚反复深呼吸。 「你在做什么呀,萝萝妮亚。把头转过来,恰姆也有事情要问你喔。」 「来不及了,萝萝妮亚。他已经没了心跳,血也都流光了。」不只恰姆,一旁的芙雷米也接着说了。 「……手腕……应该没办法。」萝萝妮亚念念有词。精神集中在法术上的她,声音听起来就如梦呓般。 「手腕?你在说什么?」 「脱臼的手腕……跟折断的肋骨……我没办法治疗。」 「什么意思?」 「但是其他部分,我一定治得好的!」萝萝妮亚望着地面喊道。 「治得好?这不可能好得了的!」 「不,他一定治得好!他只不过是心脏停止,血全部流干而已!」 萝萝妮亚一喊,手掌发出光芒,渗进地面的血液被吸了起来,化为球体环绕在萝萝妮亚的手上。 「不可以直接输回去!你得先除去杂质!」 「好的!」 血球开始扭曲变形,从中流出混了泥沙的液体。 「韩斯先生!快快活过来吧!」 萝萝妮亚一喊,血液渐渐流进韩斯颈子的刀伤之处,原先惨白的身躯,渐渐恢复了血色。 萝萝妮亚从最初一直操纵着韩斯体内仅存的血液,让它在肺与脑之间循环,并调整血液里的成分,让韩斯即使心脏停了,脑也不至于缺氧死亡。 萝萝妮亚曾多次担任〈药〉之圣者陶乐的手术助手,这招正是由那些手术当中学习并完成的。至于将失血汇集并送回体内,则是摩菈以自身为试验品,让萝萝妮亚练习而来的成果。 「接下来……只要让心脏跳动……」 萝萝妮亚左手压着伤口,右手贴到心脏部位,试着操纵血液让停止的心脏重新跳动。这招是摩菈拜托寿命将尽,只剩数日可活的老人,让他在死前当萝萝妮亚的试验品。 「难不成……他真的还有救?」 韩斯心脏停跳的瞬间,纹章的花瓣确实消失了一瓣。既然众神判定韩斯已死,〈语言〉之神应该也要求泰格狃履约除去寄生虫,宣妮菈此刻应该已平安无事。 泰格狃当初要求摩菈杀掉六花勇者,并没有禁止摩菈救活六花勇者。 见到萝萝妮亚的头一眼,摩菈就看出她的才能世间罕有,只要假以时日,也许连起死回生之术都能习得。 计划最困难的部分,在于如何让韩斯死后还能活得回来。萝萝妮亚的能力终究只是操纵血液,若韩斯断了颈子或头骨,或内脏受了重创,可就再也救不活了。 「萝萝妮亚,有什么我们能帮的吗?」看懂萝萝妮亚在做些什么的亚德雷,来到一旁并问道。 「呼吸……得让他恢复呼吸……」 「人工呼吸是吗,交给我来吧。我也是略懂医术的。」 于是亚德雷坐到韩斯身旁,往他嘴里吹气。萝萝妮亚忙着循环血液,一边帮他脖子上的伤口止血。 「不会吧……他活过来了?」恰姆惊讶地问道。 也难怪她不相信了,毕竟成功让死者复苏的圣者,萝萝妮亚恐怕是史上头一个——这可是连陶乐都不曾办到的。 「……噗哈!」 韩斯呕了一口血,坞着胸口没完没了地咳了起来。萝萝妮亚轻拍着他的背,亚德雷则擦了擦沾血的嘴角。 「喵~~~!喵~~~!呜喵~~~!」 咳嗽一停,韩斯捣着脖子嚷了起来,似乎很是混乱。然而前不久他还是死的,这反应也算情有可原吧。 「……亚德雷,让我看看你的纹章。」摩菈说道。于是亚德雷翻过手瞧了瞧,接着反手转向摩菈。 上头纹章的六枚花瓣,如今的确一枚不缺。 看来成功了——摩菈总算松了口气。这真是段漫长又艰险的挑战。 芙雷米与恰姆是杀不得的。芙雷米有一半是凶魔,身体结构也许跟常人不同,复活很有可能失败。而对恰姆来说,死而复生的沉重负荷,以她娇小的身躯恐怕难以承受。能下手的对象,就只有亚德雷、韩斯、葛道夫三者之一。 「摩菈,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是吗?」亚德雷说了。「你必须杀掉韩斯,同时又不能让他死。我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摩菈点了点头。 「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听摩菈这么说,大家决定先回〈永恒蓓蕾〉。韩斯搭着亚德雷的肩膀,葛道夫则架着摩菈。 「真是一点都搞不懂。」走在最后的恰姆嘀咕着,而亚德雷也有同感。 回到〈永恒蓓蕾〉,大家先为韩斯处理伤势。亚德雷帮他扳回脱臼的手腕,固定折断的肋骨。萝萝妮亚为他促进全身血液循环,以防后遗症发生。 亚德雷交代芙雷米,要她也替摩菈包扎。芙雷米只好挂着一副五味杂陈的表情,替摩菈缝伤敷药。 「你觉得怎样,韩斯?」 「……浑身麻木到根本无法随心所欲地动呀。」韩斯苦着一张脸。 接受包扎的摩菈屈膝在地,双手绕到背后。 「摩菈,换你从实招来了。」亚德雷转头向着她。 「当然。我现在已经没任何必要再隐瞒了。」 于是,跪在众人之中的她,开始道起真相:与泰格狃的密约、培养萝萝妮亚的理由、非得在两天之内杀掉一名六花的原因 ,以及自己就是第七人的事实。 亚德雷默默听完摩菈的话,从腰间小袋里掏出丘陵上发现的那东西,仔细端详了一番。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心里嘀咕着。 「……我把我知道的全说出来了。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你们赏我个痛快吧。」最后,摩菈为漫长的自白画下句点。一时之间,众人不发一语。 「关于公主,你什么也……不知道吗?」 葛道夫率先打破沉默。摩菈点了点头。 「泰格狃没提过任何与娜榭塔妮亚有关的事,我当时也没多余心思去注意她。」 「是吗。所以公主……」 葛道夫欲言又止,说着说着又回归沉默。 「这有点伤脑筋耶。恰姆本来想杀掉阿姨的,不过现在又有点同情了。」恰姆说道。 「真的打算杀摩菈小姐吗……」换萝萝妮亚开口了。「但是既然家人被绑架,这应该算情有可原吧?何况韩斯先生也活过来了。」 「是呀,我还真是悲喜交加呀喵。」韩斯难得闹起脾气。 「……你不是自作主张接受挑战而败的吗?这叫自作自受。」芙雷米没好气地回了句。 但摩菈接着说了。 「萝萝妮亚,要是再留我一条生路,就未免太天真了。」 「摩菈小姐……」 「这次被杀的人,不见得一定活得过来,就算成功复活了,也极可能留下重度后遗症。我可是明白一切风险,而对韩斯下手的。」 萝萝妮亚陷入沉默。 「结果好坏姑且不论,我确实背叛了你们,我们必须就此划清界线才行。何况……我也不想背负背叛世界的污名,继续苟且偷生。」 「那么虽然很遗憾,不过看来也没办法啰。」恰姆抓了抓头。 「摩菈的话不可尽信,我们还是该杀掉她。」 「可是……」 正当众人讨论不休,亚德雷开口了。 「呃,这个嘛,从哪里说起才好。」 「怎么了啦?对了,亚德雷你今晚好像什么事也没做嘛。」 恰姆挖苦了一句,但亚德雷不以为意。 「我先从结论说起好了,你们冷静地听着。」 「……?」 大家全都一脸纳闷。亚德雷平静、笃定地说了。 「摩菈她,并不是第七人。」 果不其然,六人张口结舌,愣愣地望着亚德雷。 「亚德雷啊,我不懂你所说的。我不只在泰格狃的胁迫下杀了你的伙伴,身为第七人的证据也是一应倶全啊。」摩菈率先反驳。 「你难道没听懂刚刚的话吗?摩菈都承认自己是第七人了。」芙雷米接着说了。 「亚德……抱歉,这听起来未免太没道理了。」连萝萝妮亚也与她们口径一致,至于其他成员,也全都不相信。 看来这下可有得解释了——亚德雷暗想。 「首先,摩菈并没有背叛我们吧?她尽了自己所能,保全我们大家,也尽了全力挑战泰格狃。既然拥有打败魔神,守护世界的意志,她怎么可能会是叛徒呢?」 「你说得没错。但就算她不是叛徒,却一样是第七人。」 「我们没任何证据。」亚德雷一口断定,芙雷米则诧异地看着他。 「关于第七枚纹章的诞生始末,以及第七人是如何选出来的,这些我们一概不知。你们冷静想想,摩菈身为第七人的证据若追根究柢,岂不是全部来自泰格狃吗?」 「来自泰格狃正是重点所在,因为泰格狃是不可能对我撒谎的。」 「泰格狃不会撒谎,这想法本身才是圈套。」 「……此话怎讲?」 「泰格狃的目的毫无疑问,是让摩菈杀掉六花勇者,也晓得摩菈绝不会弃女儿于不顾。但那家伙其实暗地里又设了另一个圈套,也就是让摩菈误认自己是第七人。」 惊人的见解,令摩菈为之屏息。 「把真正的勇者栽赃为第七人,这诡计谁都料想得到。但是让真正的勇者误以为自己是第七人,这可就没人想得到了。毕竟谁都不会认为,自称第七人的家伙竟然会是真货。泰格狃实在有两下子,这招真是妙到连我都想称赞几句。」 亚德雷笑道,接着继续说了。 「摩菈,听你之前说过的,就算跟〈语言〉圣者发了誓,也并不代表从此不能撒谎对吧?〈语言〉圣者能做的,就只是让撒谎的人付出当时决定的代价。」 摩菈点了点头。 「那么事情真是再简单不过了。三年前,泰格狃向〈语言〉圣者发誓不得撒谎,表面上是为了让摩菈接受谈判,但其实另一个目的,是为了让摩菈误以为泰格狃从此不会撒谎。」 「……」 「摩菈坚信泰格狃撒不了谎,而泰格狃则撒了谎,说摩菈是第七人,摩菈也真的就相信了。事情是不是很简单?」 「慢着,你真以为我不曾怀疑泰格狃吗?」摩菈说了。「我也曾想过泰格狃会不会欺骗我,然而〈语言〉圣者的力量是绝对的,没有人能够规避,甚至就连〈语言〉圣者自己也解除不了。」 「也就是说,就连〈语言〉圣者的力量也影响不了泰格狃?不可能的,若真是这样,泰格狃就真的是不死之身了。」芙雷米说了。 「世上才没有什么不死之身,顶多只有魔神能算得上。我对圣者的力量虽然不太清楚,但要抵消〈语言〉圣者的力量,应该是办不到的。」 「那么究竟是怎样?难不成泰格狃真的为了撒这谎而死去了吗?」 「……」 该如何说明呢——亚德雷思考了一会儿。 「听说它宣称摩菈是第七人,随后就潜进水母凶魔的体内是吧?我猜那并不是为了逃走,而是为了隐瞒自己的死。它当时已经照〈语言>圣者面前发过的誓,付出撒谎的代价死去了。」 但摩菈摇摇头。 「……不可能,它可是凶魔的巨头,要是死了,凶魔们将会失去领导而化为一盘散沙。它不可能为了一个小谎而死。」 「泰格狃并没有死,否则它的手下现在应该会乱成一团。泰格狃肯定还活在世上。」 「先冷静点,听我从头说起。」 亚德雷顿了顿,整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着该从何说起。 「之前那头与我们战斗的,拥有三根翅膀的蜥蜴型凶魔,我们一直认为它是泰格扭,但其实它并不是。」 「……什么意思?」 「我在丘陵上发现了泰格狃的真面目,接着就来说明这件事。我们……我跟芙雷米还有萝萝妮亚,今天一整天都在讨论泰格狃的谜团。」 「是。」 「我们绞尽脑汁,思考为何圣者之钉对泰格狃无效,得到的结论是,泰格狃的能力并没办法抵御圣者之毒。」 亚德雷谈起萝萝妮亚的分析,以泰格狃无法抵消圣者之毒的理由。 「既然如此,想必是有其他凶魔或圣者帮助了泰格狃,但要有怎样的能力,才能抵御圣者之毒?是解毒能力吗?还是替身能力?从艾特洛?史派克那儿继承了一切知识的我,加上曾是凶魔一员的芙雷米,两人怎么想也想不出拥有这种能力的凶魔。」 「那么……」 「所以难道是圣者吗?这也不对。我回到泰格狃当初伏击我们的丘陵底下探索,但并没发现人类的踪迹,可见抵御毒素的不是圣者之力。到这里,我本来束手无策,差点打算放弃了。」「那些辛苦过程就免了,你还是说结论就好呗。」 「但是葛道夫的行动,偶然给了我一大提示。」 亚德雷说起葛道 夫在地下坑道刑求凶魔的事。 「让我感到不对劲的,是凶魔的那句话:『要是有泰格狃大人的力量,像我这般货色,根本不成问题』。」 「这句话怎么了吗?」 「不觉得这句的讲法很别扭吗?照理说应该是『要是有泰格狃大人在』才对吧?为何它特别提到泰格狃的力量?由这句话可以推断出,泰格狃有赋予其他凶魔力量的能力。」 「……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能力。」芙雷米说了。 「我倒是晓得有一头凶魔拥有这种能力。七百年前在六花大战里登场的史上最强凶魔:魔王卓孚雷,大家起码听过这名字吧?」 除了芙雷米,众人一齐点了点头。 「文献里称卓孚雷为支配种凶魔,其能力就是分出部分肉体,借此增强其他凶魔的力量,并完全控制其肉体,随心所欲地操纵。」 「确实是有过这样的记载……」摩菈说道。 「然后我发现支配种的力量,其实能抵消圣者之毒。」 「什、什么意思?」萝萝妮亚问道。 「你们回想一下圣者之毒的作用机制吧,首先对方会精神错乱,全身被剧痛折腾得无法正常思考,接着会彻底丧失平衡感,变得动弹不得,外加产生幻觉与记忆障碍,最后在五至十五日内死去。说穿了,圣者之毒就等于人类所谓的神经毒,是破坏脑与运动中枢的毒素。」 听到这儿,芙雷米霎地抬起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但要是中了圣者之毒的是被支配种操纵的凶魔呢?它本来失去自我意识,只是个活傀儡,乍看之下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好像圣者之毒无效一般。」 「不会吧……」 「泰格狃它……不对,应该说我们以为是泰格狃的那头三翅凶魔,其实是被支配种操纵的。真正的泰格狃,是在幕后操纵三翅凶魔的那头凶魔。」 「但你突然搬出这理论,我们也很难相信呀喵。」韩斯质疑似地歪着头。 「慢着,你有证据吗?若长了三只翅膀的并不是真正的泰格狃,那么真货又在哪里呢?」芙雷米说了。「我从前一直认为它就是泰格狃,即使如今回想起来,也不觉得那是被人操纵的傀儡。」 「你没发现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泰格狃从一开始就视你为弃子,刻意对你隐瞒真面目。」 「那么真正的泰格狃,又是什么角色?」 亚德雷环视周遭。当初一起到丘陵的三人,似乎都已经理解了。 「你们看看这个。」 亚德雷从腰间小袋掏出满是沙子的那东西。那是四人在遇袭的丘陵上找了许久,最后被葛道夫偶然发现。 「这沙尘是?」芙雷米问道。 「原来是这咪回事喵,真教人难以置信。当初听你说在找这玩意儿,我还以为你摔坏了脑袋哩。」 「这是泰格狃吃剩的无花果残片。」 亚德雷记得很清楚,当初与泰格狃对战时,见到它突然掏出这无花果,并且在吃无花果时,掉了这一小块残片。 「芙雷米,关于支配种凶魔如何控制其他凶魔,你还记得我们先前提过的吗?」 「记得。」 「支配种凶魔会分送部分肉体给其他凶魔,并借此行使能力。简单说,就是拿自己的肉体给其他凶魔吃。」 「难不成……」 「这颗并不是普通的无花果,而是凶魔。」 说完,亚德雷又从腰间小袋掏出检验凶魔分泌物的药。一喷上无花果残片,那立刻化为橙色。 「三翅凶魔拿的那颗无花果,才是真正的泰格狃。」 「……真难以置信。」 「摩菈,你记不记得当初跟泰格狃谈判时,它有没有吃过这种无花果?」 「抱歉,这我实在记不得了。不过回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芙雷米,你跟泰格狃谈话时,有没有看过它吃无花果?」 「我记得一清二楚,它的确是常常吃,但我当时根本没放在心上。」 听了两人的回答,亚德雷满意地点了点头。 「泰格狃一直对芙雷米隐瞒自己的真面目。装出一副大胃王的模样,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吃无花果的不自然;之所以没告诉你魔王卓孚雷的事,则是因为不想让你知道支配种的存在。」 「……这样一来,的确是解释得通……」 「大家还记得吗?跟泰格狃对决时,它突然从胸前嘴里掏无花果出来吃,接着战斗力忽然就提升了。那并不是因为它使出真本事,而是支配种凶魔强化其他凶魔的能力发挥了作用。」亚德雷望着手里沾满沙子的无花果残片。 「就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我一直以为凶魔至少会有人类那么高大,一定有着恐怖外貌,但凶魔本来就是千变万化,就算有无花果型凶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推论,你确定是真的吗?」 「我无法肯定这就是正解,也无法否定其他可能性——也许世上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凶魔或能力。但目前拥有的一切线索,跟这个结论都不起冲突。」 亚德雷面向摩菈。 「说到这儿,大家应该也明白,泰格狃是如何欺骗摩菈的吧?」 「……明白。」 三年前,泰格狃向摩菈发誓要是撒了谎,愿以命核破碎为代价,但那指的并不是泰格狃的命核,而是三翅凶魔的。 「三翅凶魔充其量,只是泰格狃本尊操纵的道具,是颗用完就丢的弃子;它打从一开始就是以毁约为前提,向〈语言〉圣者发誓的。」 摩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思考似乎跟不上急转直下的事态。 「所以为何摩菈不会是第七人,我还需要再解释吗?既然泰格狃特地撒谎设局,让摩菈误以为自己是第七人,那么摩菈当然不会是第七人了。」 「这恰姆看得出来,用不着你特地解释啦。」恰姆嘟起嘴说道。 「所以我……并不是第七人?」依旧跪着的摩菈怔怔地说道。「像我这样的人……竟然是真正的六花勇者?实在无法置信,这一切……是真的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肯定这就是真相了。」 说完,亚德雷手伸向摩菈。 「来吧,快点站起来,你不只有女儿,还有全世界得守护啊。」 摩菈停了半晌,伸手握住了亚德雷。 这次能看破泰格狃的圈套,有一半是基于偶然。若亚德雷没发现泰格狃体内暗藏玄机,或是破解谜团时半途而废,恐怕就找不出真相,身为真正六花勇者的摩菈,也将死于误会之下。 但即使来自偶然,胜利就是胜利。 同一时刻,万天神殿的医疗所聚了一大票人:摩菈的丈夫刚纳?切斯特、摩菈的年迈父母、〈盐〉之圣者崴纶、〈语言〉圣者玛姆安娜、〈火〉之圣者琳利尔、在万天神殿工作的政务官、从〈山〉之神殿赶来的众修女,以及侍奉摩菈的专属女佣。 医疗所本来就不大,不但容不下这么多人,甚至连走廊都被塞满了。 「……还没好吗,真他妈的急死人了。」〈盐〉之圣者崴纶,急得嘴里念念有词。 「摩菈……我相信你办得到。」刚纳就坐在房间一角,双手叉胸并垂着头。 约三十分钟前,宣妮菈忽然说她胸口微疼,刚纳一看之下,发现蜈蚣状的瘀痕消失了。这代表寄生虫死了,还是异变的前兆——不明白的刚纳立刻将陶乐找来。崴纶与万天神殿的众人听闻,也全都赶了过来。 陶乐自医务室内现身,众人的视线这下全汇集到她身上。她直直来到刚纳面前,牵起并紧握他的手。 终章 统帅者 魔哭领西北端有座以天然岩石堆砌而成的要塞,外观既粗糙又原始。然而它的庞大与坚牢,却不逊于大陆上任何一座城。 要塞的壁垒上站着一头狮子,它披着银鬃,身穿银铠,是头直立步行的凶魔。凶魔手里拿了把仅以黑曜石削切而成,别无其他装饰的粗犷石剑,以之代替拐杖拄在地面。 「……卡尔癸克大人。」 有人类般大的蝶型凶魔飘然而降,向狮子凶魔说道。卡尔癸克——它正是凶魔三巨头之一,被称颂为当代最强凶魔。 「六花勇者与泰格狃交手了,而首战看来是六花勇者获胜,泰格狃则失去超过两百名手下并败退而归。」 「这毋须报告。」泰格狃说了。「该报告的只有两件事:泰格狃死了,或是泰格狃打败六花勇者。」 「遵命。」 泰格狃仰起不悦的面容,向东望着朝阳升起的天空。 「泰格狃不值得任何期待,那家伙的失败是必然的。」 「……是。」 「战斗是灵魂间的激荡。唯有视死如归,将生命置之度外,一心一意挑战敌人,如此才能获得胜利。」 看着东边的卡尔癸克眼中怒火蕴聚,它的口中喷出红黑色蒸汽,浑身泛起薄雾。 「只会想着如何窝囊地苟活下去,竟还妄想凭侥悻获胜;泰格狃一切所为,就跟窃贼没有两样。」 一旁蝶型凶魔的鳞粉被烧焦,迸出的火星散落四周。卡尔癸克望着东边,继续说了下去。 「不对,像那样珍惜己命,却满不在乎地牺牲同胞,泰格狃根本是比窃贼不如的邪门歪道。两百年前的那一天,我早该杀了它的!」 那怒火针对的并不是六花勇者,而是处于同一阵线的泰格狃。 「……能打倒六花勇者的将会是我,以及我亲爱的子嗣们,绝不是泰格狃这种货色。」 说完,面向东边的泰格狃,依旧望着那片天空。 魔哭领北端,有几头凶魔正望着海面。 浅滩里到处立着如长枪般的锐利岩石,上头不断冒着数百度的蒸汽。这是凶魔耗费数百年光阴而造就的屏障,不只船只靠不了岸,人类也不可能游得过来。 在这热气氤氲的海面上,凶魔正寻找着什么。 「……在那儿!」其中一头凶魔,发现海中漂荡的人影。 这头凶魔身形极小,只有家犬般大,披着一身柔顺的毛,镶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再配上大大的耳朵与尾巴,不可思议的外观让人有些分不清它究竟是狗、老鼠还是松鼠。而长在头上的角与其说是骇人,可爱的成分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凶魔开口呼唤那人影。 「娜榭塔妮亚,在这里!再往右前进个十五公尺,就笔直朝陆地前进!」 人影……娜榭塔妮亚摆动手脚,迟钝地游了起来。她的盔甲、剑与鞋子全扔光了,只剩贴身衣物还穿在身上。 岩柱里有部分没喷出滚热蒸汽,只冒着稀薄的水蒸汽,娜榭塔妮亚就沿着那缝隙游上海岸。 「你没襄吧,娜榭塔妮亚?」 先前的可爱凶魔奔至半裸的娜榭塔妮亚身旁,随侍的凶魔们也拿出毛毯裹住娜榭塔妮亚。「德兹……」娜榭塔妮亚呼唤凶魔的名字。外观讨喜的凶魔正是凶魔三大巨头之一——叛徒德兹。 「抱歉,我输掉了,不但没歼灭他们,甚至连一个都没打倒。」 「这我知道。现在先别管那个,你快擦干身子,等差不多了就回秘密基地去吧。这一带有泰格狃的手下监视,不宜继续逗留。」 凶魔们抱起娜榭塔妮亚,由海岸前往森林。德兹走在最前头,边提防周遭边前进。 娜榭塔妮亚剧烈咳嗽,失温的身子发出颤抖。 「你那儿怎么样了?」 「谈判失败了,卡尔癸克根本连听都不愿听我说。」 「……」 听了这坏消息,娜榭塔妮亚阖起眼。 「……难不成,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 听了这句话,德兹站住了。它的短腿稳踏地面,挺到娜榭塔妮亚的面前。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看看。」 「可是,德兹……」 德兹的身子迸出蓝白色火花,窜出的电光,把周遭的草也烧了。 「难道你打算就此放弃吗?打算把为了理想而牺牲的同志心愿遗忘吗?要是下了黄泉,你打算怎么向死去的同志交代?」 「……对不起,你说得没错,我们并没有到此结束。」 这就对了——德兹闭起眼,以点头示意。 「……一点也没错。快回秘密基地吧,我们已经准备了温热的食物与衣服。」 娜榭塔妮亚等人压低脚步声,在森林里慎重前进。 「泰格狃应该设下了什么圈套,但六花勇者也不至于轻易输掉。只要在他们交手时乘虚而入,一定能开出道路的。」 「没错,就是这股干劲。让我们一起心怀希望吧。」德兹望着前方,语气里充满决心。「最终胜利的不会是卡尔癸克,也不会是六花勇者。胜利将属于我们,世界正冀望着我们的成功。」听了德兹的话,娜榭塔妮亚默默地点了头。 「用我们的双手,改造这个世界吧。」 德兹、娜榭塔妮亚,以及跟随他们的凶魔——一行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森林之中。 魔哭领西北端有座以天然岩石堆砌而成的要塞,外观既粗糙又原始。然而它的庞大与坚牢,却不逊于大陆上任何一座城。 要塞的壁垒上站着一头狮子,它披着银鬃,身穿银铠,是头直立步行的凶魔。凶魔手里拿了把仅以黑曜石削切而成,别无其他装饰的粗犷石剑,以之代替拐杖拄在地面。 「……卡尔癸克大人。」 有人类般大的蝶型凶魔飘然而降,向狮子凶魔说道。卡尔癸克——它正是凶魔三巨头之一,被称颂为当代最强凶魔。 「六花勇者与泰格狃交手了,而首战看来是六花勇者获胜,泰格狃则失去超过两百名手下并败退而归。」 「这毋须报告。」泰格狃说了。「该报告的只有两件事:泰格狃死了,或是泰格狃打败六花勇者。」 「遵命。」 泰格狃仰起不悦的面容,向东望着朝阳升起的天空。 「泰格狃不值得任何期待,那家伙的失败是必然的。」 「……是。」 「战斗是灵魂间的激荡。唯有视死如归,将生命置之度外,一心一意挑战敌人,如此才能获得胜利。」 看着东边的卡尔癸克眼中怒火蕴聚,它的口中喷出红黑色蒸汽,浑身泛起薄雾。 「只会想着如何窝囊地苟活下去,竟还妄想凭侥悻获胜;泰格狃一切所为,就跟窃贼没有两样。」 一旁蝶型凶魔的鳞粉被烧焦,迸出的火星散落四周。卡尔癸克望着东边,继续说了下去。 「不对,像那样珍惜己命,却满不在乎地牺牲同胞,泰格狃根本是比窃贼不如的邪门歪道。两百年前的那一天,我早该杀了它的!」 那怒火针对的并不是六花勇者,而是处于同一阵线的泰格狃。 「……能打倒六花勇者的将会是我,以及我亲爱的子嗣们,绝不是泰格狃这种货色。」 说完,面向东边的泰格狃,依旧望着那片天空。 魔哭领北端,有几头凶魔正望着海面。 浅滩里到处立着如长枪般的锐利岩石,上头不断冒着数百度的蒸汽。这是凶魔耗费数百年光阴而造就的屏障,不只船只靠不了岸,人类也不可能游得过来。 在这热气氤氲的海面上,凶魔正寻找着什么。 「……在那儿!」其中一头凶魔,发现海中漂荡的人影。 这头凶魔身形极小,只有家犬般大,披着一身柔顺的毛,镶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再配上大大的耳朵与尾巴,不可思议的外观让人有些分不清它究竟是狗、老鼠还是松鼠。而长在头上的角与其说是骇人,可爱的成分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凶魔开口呼唤那人影。 「娜榭塔妮亚,在这里!再往右前进个十五公尺,就笔直朝陆地前进!」 人影……娜榭塔妮亚摆动手脚,迟钝地游了起来。她的盔甲、剑与鞋子全扔光了,只剩贴身衣物还穿在身上。 岩柱里有部分没喷出滚热蒸汽,只冒着稀薄的水蒸汽,娜榭塔妮亚就沿着那缝隙游上海岸。 「你没襄吧,娜榭塔妮亚?」 先前的可爱凶魔奔至半裸的娜榭塔妮亚身旁,随侍的凶魔们也拿出毛毯裹住娜榭塔妮亚。「德兹……」娜榭塔妮亚呼唤凶魔的名字。外观讨喜的凶魔正是凶魔三大巨头之一——叛徒德兹。 「抱歉,我输掉了,不但没歼灭他们,甚至连一个都没打倒。」 「这我知道。现在先别管那个,你快擦干身子,等差不多了就回秘密基地去吧。这一带有泰格狃的手下监视,不宜继续逗留。」 凶魔们抱起娜榭塔妮亚,由海岸前往森林。德兹走在最前头,边提防周遭边前进。 娜榭塔妮亚剧烈咳嗽,失温的身子发出颤抖。 「你那儿怎么样了?」 「谈判失败了,卡尔癸克根本连听都不愿听我说。」 「……」 听了这坏消息,娜榭塔妮亚阖起眼。 「……难不成,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 听了这句话,德兹站住了。它的短腿稳踏地面,挺到娜榭塔妮亚的面前。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看看。」 「可是,德兹……」 德兹的身子迸出蓝白色火花,窜出的电光,把周遭的草也烧了。 「难道你打算就此放弃吗?打算把为了理想而牺牲的同志心愿遗忘吗?要是下了黄泉,你打算怎么向死去的同志交代?」 「……对不起,你说得没错,我们并没有到此结束。」 这就对了——德兹闭起眼,以点头示意。 「……一点也没错。快回秘密基地吧,我们已经准备了温热的食物与衣服。」 娜榭塔妮亚等人压低脚步声,在森林里慎重前进。 「泰格狃应该设下了什么圈套,但六花勇者也不至于轻易输掉。只要在他们交手时乘虚而入,一定能开出道路的。」 「没错,就是这股干劲。让我们一起心怀希望吧。」德兹望着前方,语气里充满决心。「最终胜利的不会是卡尔癸克,也不会是六花勇者。胜利将属于我们,世界正冀望着我们的成功。」听了德兹的话,娜榭塔妮亚默默地点了头。 「用我们的双手,改造这个世界吧。」 德兹、娜榭塔妮亚,以及跟随他们的凶魔——一行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森林之中。 魔哭领西北端有座以天然岩石堆砌而成的要塞,外观既粗糙又原始。然而它的庞大与坚牢,却不逊于大陆上任何一座城。 要塞的壁垒上站着一头狮子,它披着银鬃,身穿银铠,是头直立步行的凶魔。凶魔手里拿了把仅以黑曜石削切而成,别无其他装饰的粗犷石剑,以之代替拐杖拄在地面。 「……卡尔癸克大人。」 有人类般大的蝶型凶魔飘然而降,向狮子凶魔说道。卡尔癸克——它正是凶魔三巨头之一,被称颂为当代最强凶魔。 「六花勇者与泰格狃交手了,而首战看来是六花勇者获胜,泰格狃则失去超过两百名手下并败退而归。」 「这毋须报告。」泰格狃说了。「该报告的只有两件事:泰格狃死了,或是泰格狃打败六花勇者。」 「遵命。」 泰格狃仰起不悦的面容,向东望着朝阳升起的天空。 「泰格狃不值得任何期待,那家伙的失败是必然的。」 「……是。」 「战斗是灵魂间的激荡。唯有视死如归,将生命置之度外,一心一意挑战敌人,如此才能获得胜利。」 看着东边的卡尔癸克眼中怒火蕴聚,它的口中喷出红黑色蒸汽,浑身泛起薄雾。 「只会想着如何窝囊地苟活下去,竟还妄想凭侥悻获胜;泰格狃一切所为,就跟窃贼没有两样。」 一旁蝶型凶魔的鳞粉被烧焦,迸出的火星散落四周。卡尔癸克望着东边,继续说了下去。 「不对,像那样珍惜己命,却满不在乎地牺牲同胞,泰格狃根本是比窃贼不如的邪门歪道。两百年前的那一天,我早该杀了它的!」 那怒火针对的并不是六花勇者,而是处于同一阵线的泰格狃。 「……能打倒六花勇者的将会是我,以及我亲爱的子嗣们,绝不是泰格狃这种货色。」 说完,面向东边的泰格狃,依旧望着那片天空。 魔哭领北端,有几头凶魔正望着海面。 浅滩里到处立着如长枪般的锐利岩石,上头不断冒着数百度的蒸汽。这是凶魔耗费数百年光阴而造就的屏障,不只船只靠不了岸,人类也不可能游得过来。 在这热气氤氲的海面上,凶魔正寻找着什么。 「……在那儿!」其中一头凶魔,发现海中漂荡的人影。 这头凶魔身形极小,只有家犬般大,披着一身柔顺的毛,镶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再配上大大的耳朵与尾巴,不可思议的外观让人有些分不清它究竟是狗、老鼠还是松鼠。而长在头上的角与其说是骇人,可爱的成分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凶魔开口呼唤那人影。 「娜榭塔妮亚,在这里!再往右前进个十五公尺,就笔直朝陆地前进!」 人影……娜榭塔妮亚摆动手脚,迟钝地游了起来。她的盔甲、剑与鞋子全扔光了,只剩贴身衣物还穿在身上。 岩柱里有部分没喷出滚热蒸汽,只冒着稀薄的水蒸汽,娜榭塔妮亚就沿着那缝隙游上海岸。 「你没襄吧,娜榭塔妮亚?」 先前的可爱凶魔奔至半裸的娜榭塔妮亚身旁,随侍的凶魔们也拿出毛毯裹住娜榭塔妮亚。「德兹……」娜榭塔妮亚呼唤凶魔的名字。外观讨喜的凶魔正是凶魔三大巨头之一——叛徒德兹。 「抱歉,我输掉了,不但没歼灭他们,甚至连一个都没打倒。」 「这我知道。现在先别管那个,你快擦干身子,等差不多了就回秘密基地去吧。这一带有泰格狃的手下监视,不宜继续逗留。」 凶魔们抱起娜榭塔妮亚,由海岸前往森林。德兹走在最前头,边提防周遭边前进。 娜榭塔妮亚剧烈咳嗽,失温的身子发出颤抖。 「你那儿怎么样了?」 「谈判失败了,卡尔癸克根本连听都不愿听我说。」 「……」 听了这坏消息,娜榭塔妮亚阖起眼。 「……难不成,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 听了这句话,德兹站住了。它的短腿稳踏地面,挺到娜榭塔妮亚的面前。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看看。」 「可是,德兹……」 德兹的身子迸出蓝白色火花,窜出的电光,把周遭的草也烧了。 「难道你打算就此放弃吗?打算把为了理想而牺牲的同志心愿遗忘吗?要是下了黄泉,你打算怎么向死去的同志交代?」 「……对不起,你说得没错,我们并没有到此结束。」 这就对了——德兹闭起眼,以点头示意。 「……一点也没错。快回秘密基地吧,我们已经准备了温热的食物与衣服。」 娜榭塔妮亚等人压低脚步声,在森林里慎重前进。 「泰格狃应该设下了什么圈套,但六花勇者也不至于轻易输掉。只要在他们交手时乘虚而入,一定能开出道路的。」 「没错,就是这股干劲。让我们一起心怀希望吧。」德兹望着前方,语气里充满决心。「最终胜利的不会是卡尔癸克,也不会是六花勇者。胜利将属于我们,世界正冀望着我们的成功。」听了德兹的话,娜榭塔妮亚默默地点了头。 「用我们的双手,改造这个世界吧。」 德兹、娜榭塔妮亚,以及跟随他们的凶魔——一行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森林之中。 魔哭领西北端有座以天然岩石堆砌而成的要塞,外观既粗糙又原始。然而它的庞大与坚牢,却不逊于大陆上任何一座城。 要塞的壁垒上站着一头狮子,它披着银鬃,身穿银铠,是头直立步行的凶魔。凶魔手里拿了把仅以黑曜石削切而成,别无其他装饰的粗犷石剑,以之代替拐杖拄在地面。 「……卡尔癸克大人。」 有人类般大的蝶型凶魔飘然而降,向狮子凶魔说道。卡尔癸克——它正是凶魔三巨头之一,被称颂为当代最强凶魔。 「六花勇者与泰格狃交手了,而首战看来是六花勇者获胜,泰格狃则失去超过两百名手下并败退而归。」 「这毋须报告。」泰格狃说了。「该报告的只有两件事:泰格狃死了,或是泰格狃打败六花勇者。」 「遵命。」 泰格狃仰起不悦的面容,向东望着朝阳升起的天空。 「泰格狃不值得任何期待,那家伙的失败是必然的。」 「……是。」 「战斗是灵魂间的激荡。唯有视死如归,将生命置之度外,一心一意挑战敌人,如此才能获得胜利。」 看着东边的卡尔癸克眼中怒火蕴聚,它的口中喷出红黑色蒸汽,浑身泛起薄雾。 「只会想着如何窝囊地苟活下去,竟还妄想凭侥悻获胜;泰格狃一切所为,就跟窃贼没有两样。」 一旁蝶型凶魔的鳞粉被烧焦,迸出的火星散落四周。卡尔癸克望着东边,继续说了下去。 「不对,像那样珍惜己命,却满不在乎地牺牲同胞,泰格狃根本是比窃贼不如的邪门歪道。两百年前的那一天,我早该杀了它的!」 那怒火针对的并不是六花勇者,而是处于同一阵线的泰格狃。 「……能打倒六花勇者的将会是我,以及我亲爱的子嗣们,绝不是泰格狃这种货色。」 说完,面向东边的泰格狃,依旧望着那片天空。 魔哭领北端,有几头凶魔正望着海面。 浅滩里到处立着如长枪般的锐利岩石,上头不断冒着数百度的蒸汽。这是凶魔耗费数百年光阴而造就的屏障,不只船只靠不了岸,人类也不可能游得过来。 在这热气氤氲的海面上,凶魔正寻找着什么。 「……在那儿!」其中一头凶魔,发现海中漂荡的人影。 这头凶魔身形极小,只有家犬般大,披着一身柔顺的毛,镶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再配上大大的耳朵与尾巴,不可思议的外观让人有些分不清它究竟是狗、老鼠还是松鼠。而长在头上的角与其说是骇人,可爱的成分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凶魔开口呼唤那人影。 「娜榭塔妮亚,在这里!再往右前进个十五公尺,就笔直朝陆地前进!」 人影……娜榭塔妮亚摆动手脚,迟钝地游了起来。她的盔甲、剑与鞋子全扔光了,只剩贴身衣物还穿在身上。 岩柱里有部分没喷出滚热蒸汽,只冒着稀薄的水蒸汽,娜榭塔妮亚就沿着那缝隙游上海岸。 「你没襄吧,娜榭塔妮亚?」 先前的可爱凶魔奔至半裸的娜榭塔妮亚身旁,随侍的凶魔们也拿出毛毯裹住娜榭塔妮亚。「德兹……」娜榭塔妮亚呼唤凶魔的名字。外观讨喜的凶魔正是凶魔三大巨头之一——叛徒德兹。 「抱歉,我输掉了,不但没歼灭他们,甚至连一个都没打倒。」 「这我知道。现在先别管那个,你快擦干身子,等差不多了就回秘密基地去吧。这一带有泰格狃的手下监视,不宜继续逗留。」 凶魔们抱起娜榭塔妮亚,由海岸前往森林。德兹走在最前头,边提防周遭边前进。 娜榭塔妮亚剧烈咳嗽,失温的身子发出颤抖。 「你那儿怎么样了?」 「谈判失败了,卡尔癸克根本连听都不愿听我说。」 「……」 听了这坏消息,娜榭塔妮亚阖起眼。 「……难不成,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 听了这句话,德兹站住了。它的短腿稳踏地面,挺到娜榭塔妮亚的面前。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看看。」 「可是,德兹……」 德兹的身子迸出蓝白色火花,窜出的电光,把周遭的草也烧了。 「难道你打算就此放弃吗?打算把为了理想而牺牲的同志心愿遗忘吗?要是下了黄泉,你打算怎么向死去的同志交代?」 「……对不起,你说得没错,我们并没有到此结束。」 这就对了——德兹闭起眼,以点头示意。 「……一点也没错。快回秘密基地吧,我们已经准备了温热的食物与衣服。」 娜榭塔妮亚等人压低脚步声,在森林里慎重前进。 「泰格狃应该设下了什么圈套,但六花勇者也不至于轻易输掉。只要在他们交手时乘虚而入,一定能开出道路的。」 「没错,就是这股干劲。让我们一起心怀希望吧。」德兹望着前方,语气里充满决心。「最终胜利的不会是卡尔癸克,也不会是六花勇者。胜利将属于我们,世界正冀望着我们的成功。」听了德兹的话,娜榭塔妮亚默默地点了头。 「用我们的双手,改造这个世界吧。」 德兹、娜榭塔妮亚,以及跟随他们的凶魔——一行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森林之中。 魔哭领西北端有座以天然岩石堆砌而成的要塞,外观既粗糙又原始。然而它的庞大与坚牢,却不逊于大陆上任何一座城。 要塞的壁垒上站着一头狮子,它披着银鬃,身穿银铠,是头直立步行的凶魔。凶魔手里拿了把仅以黑曜石削切而成,别无其他装饰的粗犷石剑,以之代替拐杖拄在地面。 「……卡尔癸克大人。」 有人类般大的蝶型凶魔飘然而降,向狮子凶魔说道。卡尔癸克——它正是凶魔三巨头之一,被称颂为当代最强凶魔。 「六花勇者与泰格狃交手了,而首战看来是六花勇者获胜,泰格狃则失去超过两百名手下并败退而归。」 「这毋须报告。」泰格狃说了。「该报告的只有两件事:泰格狃死了,或是泰格狃打败六花勇者。」 「遵命。」 泰格狃仰起不悦的面容,向东望着朝阳升起的天空。 「泰格狃不值得任何期待,那家伙的失败是必然的。」 「……是。」 「战斗是灵魂间的激荡。唯有视死如归,将生命置之度外,一心一意挑战敌人,如此才能获得胜利。」 看着东边的卡尔癸克眼中怒火蕴聚,它的口中喷出红黑色蒸汽,浑身泛起薄雾。 「只会想着如何窝囊地苟活下去,竟还妄想凭侥悻获胜;泰格狃一切所为,就跟窃贼没有两样。」 一旁蝶型凶魔的鳞粉被烧焦,迸出的火星散落四周。卡尔癸克望着东边,继续说了下去。 「不对,像那样珍惜己命,却满不在乎地牺牲同胞,泰格狃根本是比窃贼不如的邪门歪道。两百年前的那一天,我早该杀了它的!」 那怒火针对的并不是六花勇者,而是处于同一阵线的泰格狃。 「……能打倒六花勇者的将会是我,以及我亲爱的子嗣们,绝不是泰格狃这种货色。」 说完,面向东边的泰格狃,依旧望着那片天空。 魔哭领北端,有几头凶魔正望着海面。 浅滩里到处立着如长枪般的锐利岩石,上头不断冒着数百度的蒸汽。这是凶魔耗费数百年光阴而造就的屏障,不只船只靠不了岸,人类也不可能游得过来。 在这热气氤氲的海面上,凶魔正寻找着什么。 「……在那儿!」其中一头凶魔,发现海中漂荡的人影。 这头凶魔身形极小,只有家犬般大,披着一身柔顺的毛,镶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再配上大大的耳朵与尾巴,不可思议的外观让人有些分不清它究竟是狗、老鼠还是松鼠。而长在头上的角与其说是骇人,可爱的成分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凶魔开口呼唤那人影。 「娜榭塔妮亚,在这里!再往右前进个十五公尺,就笔直朝陆地前进!」 人影……娜榭塔妮亚摆动手脚,迟钝地游了起来。她的盔甲、剑与鞋子全扔光了,只剩贴身衣物还穿在身上。 岩柱里有部分没喷出滚热蒸汽,只冒着稀薄的水蒸汽,娜榭塔妮亚就沿着那缝隙游上海岸。 「你没襄吧,娜榭塔妮亚?」 先前的可爱凶魔奔至半裸的娜榭塔妮亚身旁,随侍的凶魔们也拿出毛毯裹住娜榭塔妮亚。「德兹……」娜榭塔妮亚呼唤凶魔的名字。外观讨喜的凶魔正是凶魔三大巨头之一——叛徒德兹。 「抱歉,我输掉了,不但没歼灭他们,甚至连一个都没打倒。」 「这我知道。现在先别管那个,你快擦干身子,等差不多了就回秘密基地去吧。这一带有泰格狃的手下监视,不宜继续逗留。」 凶魔们抱起娜榭塔妮亚,由海岸前往森林。德兹走在最前头,边提防周遭边前进。 娜榭塔妮亚剧烈咳嗽,失温的身子发出颤抖。 「你那儿怎么样了?」 「谈判失败了,卡尔癸克根本连听都不愿听我说。」 「……」 听了这坏消息,娜榭塔妮亚阖起眼。 「……难不成,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 听了这句话,德兹站住了。它的短腿稳踏地面,挺到娜榭塔妮亚的面前。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看看。」 「可是,德兹……」 德兹的身子迸出蓝白色火花,窜出的电光,把周遭的草也烧了。 「难道你打算就此放弃吗?打算把为了理想而牺牲的同志心愿遗忘吗?要是下了黄泉,你打算怎么向死去的同志交代?」 「……对不起,你说得没错,我们并没有到此结束。」 这就对了——德兹闭起眼,以点头示意。 「……一点也没错。快回秘密基地吧,我们已经准备了温热的食物与衣服。」 娜榭塔妮亚等人压低脚步声,在森林里慎重前进。 「泰格狃应该设下了什么圈套,但六花勇者也不至于轻易输掉。只要在他们交手时乘虚而入,一定能开出道路的。」 「没错,就是这股干劲。让我们一起心怀希望吧。」德兹望着前方,语气里充满决心。「最终胜利的不会是卡尔癸克,也不会是六花勇者。胜利将属于我们,世界正冀望着我们的成功。」听了德兹的话,娜榭塔妮亚默默地点了头。 「用我们的双手,改造这个世界吧。」 德兹、娜榭塔妮亚,以及跟随他们的凶魔——一行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森林之中。 魔哭领西北端有座以天然岩石堆砌而成的要塞,外观既粗糙又原始。然而它的庞大与坚牢,却不逊于大陆上任何一座城。 要塞的壁垒上站着一头狮子,它披着银鬃,身穿银铠,是头直立步行的凶魔。凶魔手里拿了把仅以黑曜石削切而成,别无其他装饰的粗犷石剑,以之代替拐杖拄在地面。 「……卡尔癸克大人。」 有人类般大的蝶型凶魔飘然而降,向狮子凶魔说道。卡尔癸克——它正是凶魔三巨头之一,被称颂为当代最强凶魔。 「六花勇者与泰格狃交手了,而首战看来是六花勇者获胜,泰格狃则失去超过两百名手下并败退而归。」 「这毋须报告。」泰格狃说了。「该报告的只有两件事:泰格狃死了,或是泰格狃打败六花勇者。」 「遵命。」 泰格狃仰起不悦的面容,向东望着朝阳升起的天空。 「泰格狃不值得任何期待,那家伙的失败是必然的。」 「……是。」 「战斗是灵魂间的激荡。唯有视死如归,将生命置之度外,一心一意挑战敌人,如此才能获得胜利。」 看着东边的卡尔癸克眼中怒火蕴聚,它的口中喷出红黑色蒸汽,浑身泛起薄雾。 「只会想着如何窝囊地苟活下去,竟还妄想凭侥悻获胜;泰格狃一切所为,就跟窃贼没有两样。」 一旁蝶型凶魔的鳞粉被烧焦,迸出的火星散落四周。卡尔癸克望着东边,继续说了下去。 「不对,像那样珍惜己命,却满不在乎地牺牲同胞,泰格狃根本是比窃贼不如的邪门歪道。两百年前的那一天,我早该杀了它的!」 那怒火针对的并不是六花勇者,而是处于同一阵线的泰格狃。 「……能打倒六花勇者的将会是我,以及我亲爱的子嗣们,绝不是泰格狃这种货色。」 说完,面向东边的泰格狃,依旧望着那片天空。 魔哭领北端,有几头凶魔正望着海面。 浅滩里到处立着如长枪般的锐利岩石,上头不断冒着数百度的蒸汽。这是凶魔耗费数百年光阴而造就的屏障,不只船只靠不了岸,人类也不可能游得过来。 在这热气氤氲的海面上,凶魔正寻找着什么。 「……在那儿!」其中一头凶魔,发现海中漂荡的人影。 这头凶魔身形极小,只有家犬般大,披着一身柔顺的毛,镶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再配上大大的耳朵与尾巴,不可思议的外观让人有些分不清它究竟是狗、老鼠还是松鼠。而长在头上的角与其说是骇人,可爱的成分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凶魔开口呼唤那人影。 「娜榭塔妮亚,在这里!再往右前进个十五公尺,就笔直朝陆地前进!」 人影……娜榭塔妮亚摆动手脚,迟钝地游了起来。她的盔甲、剑与鞋子全扔光了,只剩贴身衣物还穿在身上。 岩柱里有部分没喷出滚热蒸汽,只冒着稀薄的水蒸汽,娜榭塔妮亚就沿着那缝隙游上海岸。 「你没襄吧,娜榭塔妮亚?」 先前的可爱凶魔奔至半裸的娜榭塔妮亚身旁,随侍的凶魔们也拿出毛毯裹住娜榭塔妮亚。「德兹……」娜榭塔妮亚呼唤凶魔的名字。外观讨喜的凶魔正是凶魔三大巨头之一——叛徒德兹。 「抱歉,我输掉了,不但没歼灭他们,甚至连一个都没打倒。」 「这我知道。现在先别管那个,你快擦干身子,等差不多了就回秘密基地去吧。这一带有泰格狃的手下监视,不宜继续逗留。」 凶魔们抱起娜榭塔妮亚,由海岸前往森林。德兹走在最前头,边提防周遭边前进。 娜榭塔妮亚剧烈咳嗽,失温的身子发出颤抖。 「你那儿怎么样了?」 「谈判失败了,卡尔癸克根本连听都不愿听我说。」 「……」 听了这坏消息,娜榭塔妮亚阖起眼。 「……难不成,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 听了这句话,德兹站住了。它的短腿稳踏地面,挺到娜榭塔妮亚的面前。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看看。」 「可是,德兹……」 德兹的身子迸出蓝白色火花,窜出的电光,把周遭的草也烧了。 「难道你打算就此放弃吗?打算把为了理想而牺牲的同志心愿遗忘吗?要是下了黄泉,你打算怎么向死去的同志交代?」 「……对不起,你说得没错,我们并没有到此结束。」 这就对了——德兹闭起眼,以点头示意。 「……一点也没错。快回秘密基地吧,我们已经准备了温热的食物与衣服。」 娜榭塔妮亚等人压低脚步声,在森林里慎重前进。 「泰格狃应该设下了什么圈套,但六花勇者也不至于轻易输掉。只要在他们交手时乘虚而入,一定能开出道路的。」 「没错,就是这股干劲。让我们一起心怀希望吧。」德兹望着前方,语气里充满决心。「最终胜利的不会是卡尔癸克,也不会是六花勇者。胜利将属于我们,世界正冀望着我们的成功。」听了德兹的话,娜榭塔妮亚默默地点了头。 「用我们的双手,改造这个世界吧。」 德兹、娜榭塔妮亚,以及跟随他们的凶魔——一行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森林之中。 魔哭领西北端有座以天然岩石堆砌而成的要塞,外观既粗糙又原始。然而它的庞大与坚牢,却不逊于大陆上任何一座城。 要塞的壁垒上站着一头狮子,它披着银鬃,身穿银铠,是头直立步行的凶魔。凶魔手里拿了把仅以黑曜石削切而成,别无其他装饰的粗犷石剑,以之代替拐杖拄在地面。 「……卡尔癸克大人。」 有人类般大的蝶型凶魔飘然而降,向狮子凶魔说道。卡尔癸克——它正是凶魔三巨头之一,被称颂为当代最强凶魔。 「六花勇者与泰格狃交手了,而首战看来是六花勇者获胜,泰格狃则失去超过两百名手下并败退而归。」 「这毋须报告。」泰格狃说了。「该报告的只有两件事:泰格狃死了,或是泰格狃打败六花勇者。」 「遵命。」 泰格狃仰起不悦的面容,向东望着朝阳升起的天空。 「泰格狃不值得任何期待,那家伙的失败是必然的。」 「……是。」 「战斗是灵魂间的激荡。唯有视死如归,将生命置之度外,一心一意挑战敌人,如此才能获得胜利。」 看着东边的卡尔癸克眼中怒火蕴聚,它的口中喷出红黑色蒸汽,浑身泛起薄雾。 「只会想着如何窝囊地苟活下去,竟还妄想凭侥悻获胜;泰格狃一切所为,就跟窃贼没有两样。」 一旁蝶型凶魔的鳞粉被烧焦,迸出的火星散落四周。卡尔癸克望着东边,继续说了下去。 「不对,像那样珍惜己命,却满不在乎地牺牲同胞,泰格狃根本是比窃贼不如的邪门歪道。两百年前的那一天,我早该杀了它的!」 那怒火针对的并不是六花勇者,而是处于同一阵线的泰格狃。 「……能打倒六花勇者的将会是我,以及我亲爱的子嗣们,绝不是泰格狃这种货色。」 说完,面向东边的泰格狃,依旧望着那片天空。 魔哭领北端,有几头凶魔正望着海面。 浅滩里到处立着如长枪般的锐利岩石,上头不断冒着数百度的蒸汽。这是凶魔耗费数百年光阴而造就的屏障,不只船只靠不了岸,人类也不可能游得过来。 在这热气氤氲的海面上,凶魔正寻找着什么。 「……在那儿!」其中一头凶魔,发现海中漂荡的人影。 这头凶魔身形极小,只有家犬般大,披着一身柔顺的毛,镶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再配上大大的耳朵与尾巴,不可思议的外观让人有些分不清它究竟是狗、老鼠还是松鼠。而长在头上的角与其说是骇人,可爱的成分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凶魔开口呼唤那人影。 「娜榭塔妮亚,在这里!再往右前进个十五公尺,就笔直朝陆地前进!」 人影……娜榭塔妮亚摆动手脚,迟钝地游了起来。她的盔甲、剑与鞋子全扔光了,只剩贴身衣物还穿在身上。 岩柱里有部分没喷出滚热蒸汽,只冒着稀薄的水蒸汽,娜榭塔妮亚就沿着那缝隙游上海岸。 「你没襄吧,娜榭塔妮亚?」 先前的可爱凶魔奔至半裸的娜榭塔妮亚身旁,随侍的凶魔们也拿出毛毯裹住娜榭塔妮亚。「德兹……」娜榭塔妮亚呼唤凶魔的名字。外观讨喜的凶魔正是凶魔三大巨头之一——叛徒德兹。 「抱歉,我输掉了,不但没歼灭他们,甚至连一个都没打倒。」 「这我知道。现在先别管那个,你快擦干身子,等差不多了就回秘密基地去吧。这一带有泰格狃的手下监视,不宜继续逗留。」 凶魔们抱起娜榭塔妮亚,由海岸前往森林。德兹走在最前头,边提防周遭边前进。 娜榭塔妮亚剧烈咳嗽,失温的身子发出颤抖。 「你那儿怎么样了?」 「谈判失败了,卡尔癸克根本连听都不愿听我说。」 「……」 听了这坏消息,娜榭塔妮亚阖起眼。 「……难不成,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 听了这句话,德兹站住了。它的短腿稳踏地面,挺到娜榭塔妮亚的面前。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看看。」 「可是,德兹……」 德兹的身子迸出蓝白色火花,窜出的电光,把周遭的草也烧了。 「难道你打算就此放弃吗?打算把为了理想而牺牲的同志心愿遗忘吗?要是下了黄泉,你打算怎么向死去的同志交代?」 「……对不起,你说得没错,我们并没有到此结束。」 这就对了——德兹闭起眼,以点头示意。 「……一点也没错。快回秘密基地吧,我们已经准备了温热的食物与衣服。」 娜榭塔妮亚等人压低脚步声,在森林里慎重前进。 「泰格狃应该设下了什么圈套,但六花勇者也不至于轻易输掉。只要在他们交手时乘虚而入,一定能开出道路的。」 「没错,就是这股干劲。让我们一起心怀希望吧。」德兹望着前方,语气里充满决心。「最终胜利的不会是卡尔癸克,也不会是六花勇者。胜利将属于我们,世界正冀望着我们的成功。」听了德兹的话,娜榭塔妮亚默默地点了头。 「用我们的双手,改造这个世界吧。」 德兹、娜榭塔妮亚,以及跟随他们的凶魔——一行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森林之中。 魔哭领西北端有座以天然岩石堆砌而成的要塞,外观既粗糙又原始。然而它的庞大与坚牢,却不逊于大陆上任何一座城。 要塞的壁垒上站着一头狮子,它披着银鬃,身穿银铠,是头直立步行的凶魔。凶魔手里拿了把仅以黑曜石削切而成,别无其他装饰的粗犷石剑,以之代替拐杖拄在地面。 「……卡尔癸克大人。」 有人类般大的蝶型凶魔飘然而降,向狮子凶魔说道。卡尔癸克——它正是凶魔三巨头之一,被称颂为当代最强凶魔。 「六花勇者与泰格狃交手了,而首战看来是六花勇者获胜,泰格狃则失去超过两百名手下并败退而归。」 「这毋须报告。」泰格狃说了。「该报告的只有两件事:泰格狃死了,或是泰格狃打败六花勇者。」 「遵命。」 泰格狃仰起不悦的面容,向东望着朝阳升起的天空。 「泰格狃不值得任何期待,那家伙的失败是必然的。」 「……是。」 「战斗是灵魂间的激荡。唯有视死如归,将生命置之度外,一心一意挑战敌人,如此才能获得胜利。」 看着东边的卡尔癸克眼中怒火蕴聚,它的口中喷出红黑色蒸汽,浑身泛起薄雾。 「只会想着如何窝囊地苟活下去,竟还妄想凭侥悻获胜;泰格狃一切所为,就跟窃贼没有两样。」 一旁蝶型凶魔的鳞粉被烧焦,迸出的火星散落四周。卡尔癸克望着东边,继续说了下去。 「不对,像那样珍惜己命,却满不在乎地牺牲同胞,泰格狃根本是比窃贼不如的邪门歪道。两百年前的那一天,我早该杀了它的!」 那怒火针对的并不是六花勇者,而是处于同一阵线的泰格狃。 「……能打倒六花勇者的将会是我,以及我亲爱的子嗣们,绝不是泰格狃这种货色。」 说完,面向东边的泰格狃,依旧望着那片天空。 魔哭领北端,有几头凶魔正望着海面。 浅滩里到处立着如长枪般的锐利岩石,上头不断冒着数百度的蒸汽。这是凶魔耗费数百年光阴而造就的屏障,不只船只靠不了岸,人类也不可能游得过来。 在这热气氤氲的海面上,凶魔正寻找着什么。 「……在那儿!」其中一头凶魔,发现海中漂荡的人影。 这头凶魔身形极小,只有家犬般大,披着一身柔顺的毛,镶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再配上大大的耳朵与尾巴,不可思议的外观让人有些分不清它究竟是狗、老鼠还是松鼠。而长在头上的角与其说是骇人,可爱的成分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凶魔开口呼唤那人影。 「娜榭塔妮亚,在这里!再往右前进个十五公尺,就笔直朝陆地前进!」 人影……娜榭塔妮亚摆动手脚,迟钝地游了起来。她的盔甲、剑与鞋子全扔光了,只剩贴身衣物还穿在身上。 岩柱里有部分没喷出滚热蒸汽,只冒着稀薄的水蒸汽,娜榭塔妮亚就沿着那缝隙游上海岸。 「你没襄吧,娜榭塔妮亚?」 先前的可爱凶魔奔至半裸的娜榭塔妮亚身旁,随侍的凶魔们也拿出毛毯裹住娜榭塔妮亚。「德兹……」娜榭塔妮亚呼唤凶魔的名字。外观讨喜的凶魔正是凶魔三大巨头之一——叛徒德兹。 「抱歉,我输掉了,不但没歼灭他们,甚至连一个都没打倒。」 「这我知道。现在先别管那个,你快擦干身子,等差不多了就回秘密基地去吧。这一带有泰格狃的手下监视,不宜继续逗留。」 凶魔们抱起娜榭塔妮亚,由海岸前往森林。德兹走在最前头,边提防周遭边前进。 娜榭塔妮亚剧烈咳嗽,失温的身子发出颤抖。 「你那儿怎么样了?」 「谈判失败了,卡尔癸克根本连听都不愿听我说。」 「……」 听了这坏消息,娜榭塔妮亚阖起眼。 「……难不成,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 听了这句话,德兹站住了。它的短腿稳踏地面,挺到娜榭塔妮亚的面前。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看看。」 「可是,德兹……」 德兹的身子迸出蓝白色火花,窜出的电光,把周遭的草也烧了。 「难道你打算就此放弃吗?打算把为了理想而牺牲的同志心愿遗忘吗?要是下了黄泉,你打算怎么向死去的同志交代?」 「……对不起,你说得没错,我们并没有到此结束。」 这就对了——德兹闭起眼,以点头示意。 「……一点也没错。快回秘密基地吧,我们已经准备了温热的食物与衣服。」 娜榭塔妮亚等人压低脚步声,在森林里慎重前进。 「泰格狃应该设下了什么圈套,但六花勇者也不至于轻易输掉。只要在他们交手时乘虚而入,一定能开出道路的。」 「没错,就是这股干劲。让我们一起心怀希望吧。」德兹望着前方,语气里充满决心。「最终胜利的不会是卡尔癸克,也不会是六花勇者。胜利将属于我们,世界正冀望着我们的成功。」听了德兹的话,娜榭塔妮亚默默地点了头。 「用我们的双手,改造这个世界吧。」 德兹、娜榭塔妮亚,以及跟随他们的凶魔——一行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森林之中。 魔哭领西北端有座以天然岩石堆砌而成的要塞,外观既粗糙又原始。然而它的庞大与坚牢,却不逊于大陆上任何一座城。 要塞的壁垒上站着一头狮子,它披着银鬃,身穿银铠,是头直立步行的凶魔。凶魔手里拿了把仅以黑曜石削切而成,别无其他装饰的粗犷石剑,以之代替拐杖拄在地面。 「……卡尔癸克大人。」 有人类般大的蝶型凶魔飘然而降,向狮子凶魔说道。卡尔癸克——它正是凶魔三巨头之一,被称颂为当代最强凶魔。 「六花勇者与泰格狃交手了,而首战看来是六花勇者获胜,泰格狃则失去超过两百名手下并败退而归。」 「这毋须报告。」泰格狃说了。「该报告的只有两件事:泰格狃死了,或是泰格狃打败六花勇者。」 「遵命。」 泰格狃仰起不悦的面容,向东望着朝阳升起的天空。 「泰格狃不值得任何期待,那家伙的失败是必然的。」 「……是。」 「战斗是灵魂间的激荡。唯有视死如归,将生命置之度外,一心一意挑战敌人,如此才能获得胜利。」 看着东边的卡尔癸克眼中怒火蕴聚,它的口中喷出红黑色蒸汽,浑身泛起薄雾。 「只会想着如何窝囊地苟活下去,竟还妄想凭侥悻获胜;泰格狃一切所为,就跟窃贼没有两样。」 一旁蝶型凶魔的鳞粉被烧焦,迸出的火星散落四周。卡尔癸克望着东边,继续说了下去。 「不对,像那样珍惜己命,却满不在乎地牺牲同胞,泰格狃根本是比窃贼不如的邪门歪道。两百年前的那一天,我早该杀了它的!」 那怒火针对的并不是六花勇者,而是处于同一阵线的泰格狃。 「……能打倒六花勇者的将会是我,以及我亲爱的子嗣们,绝不是泰格狃这种货色。」 说完,面向东边的泰格狃,依旧望着那片天空。 魔哭领北端,有几头凶魔正望着海面。 浅滩里到处立着如长枪般的锐利岩石,上头不断冒着数百度的蒸汽。这是凶魔耗费数百年光阴而造就的屏障,不只船只靠不了岸,人类也不可能游得过来。 在这热气氤氲的海面上,凶魔正寻找着什么。 「……在那儿!」其中一头凶魔,发现海中漂荡的人影。 这头凶魔身形极小,只有家犬般大,披着一身柔顺的毛,镶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再配上大大的耳朵与尾巴,不可思议的外观让人有些分不清它究竟是狗、老鼠还是松鼠。而长在头上的角与其说是骇人,可爱的成分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凶魔开口呼唤那人影。 「娜榭塔妮亚,在这里!再往右前进个十五公尺,就笔直朝陆地前进!」 人影……娜榭塔妮亚摆动手脚,迟钝地游了起来。她的盔甲、剑与鞋子全扔光了,只剩贴身衣物还穿在身上。 岩柱里有部分没喷出滚热蒸汽,只冒着稀薄的水蒸汽,娜榭塔妮亚就沿着那缝隙游上海岸。 「你没襄吧,娜榭塔妮亚?」 先前的可爱凶魔奔至半裸的娜榭塔妮亚身旁,随侍的凶魔们也拿出毛毯裹住娜榭塔妮亚。「德兹……」娜榭塔妮亚呼唤凶魔的名字。外观讨喜的凶魔正是凶魔三大巨头之一——叛徒德兹。 「抱歉,我输掉了,不但没歼灭他们,甚至连一个都没打倒。」 「这我知道。现在先别管那个,你快擦干身子,等差不多了就回秘密基地去吧。这一带有泰格狃的手下监视,不宜继续逗留。」 凶魔们抱起娜榭塔妮亚,由海岸前往森林。德兹走在最前头,边提防周遭边前进。 娜榭塔妮亚剧烈咳嗽,失温的身子发出颤抖。 「你那儿怎么样了?」 「谈判失败了,卡尔癸克根本连听都不愿听我说。」 「……」 听了这坏消息,娜榭塔妮亚阖起眼。 「……难不成,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 听了这句话,德兹站住了。它的短腿稳踏地面,挺到娜榭塔妮亚的面前。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看看。」 「可是,德兹……」 德兹的身子迸出蓝白色火花,窜出的电光,把周遭的草也烧了。 「难道你打算就此放弃吗?打算把为了理想而牺牲的同志心愿遗忘吗?要是下了黄泉,你打算怎么向死去的同志交代?」 「……对不起,你说得没错,我们并没有到此结束。」 这就对了——德兹闭起眼,以点头示意。 「……一点也没错。快回秘密基地吧,我们已经准备了温热的食物与衣服。」 娜榭塔妮亚等人压低脚步声,在森林里慎重前进。 「泰格狃应该设下了什么圈套,但六花勇者也不至于轻易输掉。只要在他们交手时乘虚而入,一定能开出道路的。」 「没错,就是这股干劲。让我们一起心怀希望吧。」德兹望着前方,语气里充满决心。「最终胜利的不会是卡尔癸克,也不会是六花勇者。胜利将属于我们,世界正冀望着我们的成功。」听了德兹的话,娜榭塔妮亚默默地点了头。 「用我们的双手,改造这个世界吧。」 德兹、娜榭塔妮亚,以及跟随他们的凶魔——一行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森林之中。 后记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 大家对这次《六花的勇者2》感想如何呢?愿大家都能乐在其中。 这次新创刊的双月刊漫画杂志《sd&go!》,本作「六花」系列也开始在上头连载了。负责作画的是戸流ケイ老师,漫画十分细腻动人,每集都令敝人期待万分,希望大家也能一同共赏。戸流老师,今后也有劳您了。 接下来是近况报告(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了)。 到最近我才发现,自己在写战斗场面时有咬牙的习惯,所以通篇故事写到接近后半时下巴总是会发疼,特别是在写前作「战斗司书」系列最后一集时,真是疼到不行。 最近做了牙医指导的下颚运动,目前已经复原到某种程度,但一想到亚德雷他一样会战斗个没停,真不知道有什么能立即见效的好方法。 我还打算买个护齿套回来咬,不晓得会不会有帮助呢? 前阵子,我到祖父母的坟前扫了墓。 最近的墓园还真是既干净又明亮,竖立的墓碑也尽是些特色十足的款式,完全没有过去的阴森感,甚至不禁令人怀疑,这真的是墓园吗? 在这么新潮的墓园里,幽灵大概也很难现身吓人吧,就算冒出鬼火,恐怕也只会被当成灯饰的一部分。对于那些偶尔光顾墓园的人们,我们似乎该为他们顾虑一下? 之前在网拍买了个能用微波炉温酒的酒壶,使用后发现,这东西真是买对了。 这酒壶作成圆滚滚的外型,上半部敷了能阻挡微波的金属层,因此加热时会产生对流,避免只有加热到上半部,底下的酒却一样冷冰冰的状况。自从有了它,不但温酒方便,喝起来的味道也跟以一般酒壶隔水加热的差不多,实在是个物超所值的好东西。 要是再用萝卜泥拌碎梅肉,撒些海苔片与柴鱼片再淋上酱油当下酒菜,边啜饮刚热好的酒,可谓今年冬天的一大享受。 近况报告到此为止。 最后是谢辞。 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感谢您这次一样精美动人的插图,还为我指出作品里的矛盾点,真是帮了一个大忙。 责任编辑t先生,感谢您各方面的协助;还有编辑部的各位,多谢大家的多方照顾。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 大家对这次《六花的勇者2》感想如何呢?愿大家都能乐在其中。 这次新创刊的双月刊漫画杂志《sd&go!》,本作「六花」系列也开始在上头连载了。负责作画的是戸流ケイ老师,漫画十分细腻动人,每集都令敝人期待万分,希望大家也能一同共赏。戸流老师,今后也有劳您了。 接下来是近况报告(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了)。 到最近我才发现,自己在写战斗场面时有咬牙的习惯,所以通篇故事写到接近后半时下巴总是会发疼,特别是在写前作「战斗司书」系列最后一集时,真是疼到不行。 最近做了牙医指导的下颚运动,目前已经复原到某种程度,但一想到亚德雷他一样会战斗个没停,真不知道有什么能立即见效的好方法。 我还打算买个护齿套回来咬,不晓得会不会有帮助呢? 前阵子,我到祖父母的坟前扫了墓。 最近的墓园还真是既干净又明亮,竖立的墓碑也尽是些特色十足的款式,完全没有过去的阴森感,甚至不禁令人怀疑,这真的是墓园吗? 在这么新潮的墓园里,幽灵大概也很难现身吓人吧,就算冒出鬼火,恐怕也只会被当成灯饰的一部分。对于那些偶尔光顾墓园的人们,我们似乎该为他们顾虑一下? 之前在网拍买了个能用微波炉温酒的酒壶,使用后发现,这东西真是买对了。 这酒壶作成圆滚滚的外型,上半部敷了能阻挡微波的金属层,因此加热时会产生对流,避免只有加热到上半部,底下的酒却一样冷冰冰的状况。自从有了它,不但温酒方便,喝起来的味道也跟以一般酒壶隔水加热的差不多,实在是个物超所值的好东西。 要是再用萝卜泥拌碎梅肉,撒些海苔片与柴鱼片再淋上酱油当下酒菜,边啜饮刚热好的酒,可谓今年冬天的一大享受。 近况报告到此为止。 最后是谢辞。 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感谢您这次一样精美动人的插图,还为我指出作品里的矛盾点,真是帮了一个大忙。 责任编辑t先生,感谢您各方面的协助;还有编辑部的各位,多谢大家的多方照顾。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 大家对这次《六花的勇者2》感想如何呢?愿大家都能乐在其中。 这次新创刊的双月刊漫画杂志《sd&go!》,本作「六花」系列也开始在上头连载了。负责作画的是戸流ケイ老师,漫画十分细腻动人,每集都令敝人期待万分,希望大家也能一同共赏。戸流老师,今后也有劳您了。 接下来是近况报告(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了)。 到最近我才发现,自己在写战斗场面时有咬牙的习惯,所以通篇故事写到接近后半时下巴总是会发疼,特别是在写前作「战斗司书」系列最后一集时,真是疼到不行。 最近做了牙医指导的下颚运动,目前已经复原到某种程度,但一想到亚德雷他一样会战斗个没停,真不知道有什么能立即见效的好方法。 我还打算买个护齿套回来咬,不晓得会不会有帮助呢? 前阵子,我到祖父母的坟前扫了墓。 最近的墓园还真是既干净又明亮,竖立的墓碑也尽是些特色十足的款式,完全没有过去的阴森感,甚至不禁令人怀疑,这真的是墓园吗? 在这么新潮的墓园里,幽灵大概也很难现身吓人吧,就算冒出鬼火,恐怕也只会被当成灯饰的一部分。对于那些偶尔光顾墓园的人们,我们似乎该为他们顾虑一下? 之前在网拍买了个能用微波炉温酒的酒壶,使用后发现,这东西真是买对了。 这酒壶作成圆滚滚的外型,上半部敷了能阻挡微波的金属层,因此加热时会产生对流,避免只有加热到上半部,底下的酒却一样冷冰冰的状况。自从有了它,不但温酒方便,喝起来的味道也跟以一般酒壶隔水加热的差不多,实在是个物超所值的好东西。 要是再用萝卜泥拌碎梅肉,撒些海苔片与柴鱼片再淋上酱油当下酒菜,边啜饮刚热好的酒,可谓今年冬天的一大享受。 近况报告到此为止。 最后是谢辞。 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感谢您这次一样精美动人的插图,还为我指出作品里的矛盾点,真是帮了一个大忙。 责任编辑t先生,感谢您各方面的协助;还有编辑部的各位,多谢大家的多方照顾。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 大家对这次《六花的勇者2》感想如何呢?愿大家都能乐在其中。 这次新创刊的双月刊漫画杂志《sd&go!》,本作「六花」系列也开始在上头连载了。负责作画的是戸流ケイ老师,漫画十分细腻动人,每集都令敝人期待万分,希望大家也能一同共赏。戸流老师,今后也有劳您了。 接下来是近况报告(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了)。 到最近我才发现,自己在写战斗场面时有咬牙的习惯,所以通篇故事写到接近后半时下巴总是会发疼,特别是在写前作「战斗司书」系列最后一集时,真是疼到不行。 最近做了牙医指导的下颚运动,目前已经复原到某种程度,但一想到亚德雷他一样会战斗个没停,真不知道有什么能立即见效的好方法。 我还打算买个护齿套回来咬,不晓得会不会有帮助呢? 前阵子,我到祖父母的坟前扫了墓。 最近的墓园还真是既干净又明亮,竖立的墓碑也尽是些特色十足的款式,完全没有过去的阴森感,甚至不禁令人怀疑,这真的是墓园吗? 在这么新潮的墓园里,幽灵大概也很难现身吓人吧,就算冒出鬼火,恐怕也只会被当成灯饰的一部分。对于那些偶尔光顾墓园的人们,我们似乎该为他们顾虑一下? 之前在网拍买了个能用微波炉温酒的酒壶,使用后发现,这东西真是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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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近我才发现,自己在写战斗场面时有咬牙的习惯,所以通篇故事写到接近后半时下巴总是会发疼,特别是在写前作「战斗司书」系列最后一集时,真是疼到不行。 最近做了牙医指导的下颚运动,目前已经复原到某种程度,但一想到亚德雷他一样会战斗个没停,真不知道有什么能立即见效的好方法。 我还打算买个护齿套回来咬,不晓得会不会有帮助呢? 前阵子,我到祖父母的坟前扫了墓。 最近的墓园还真是既干净又明亮,竖立的墓碑也尽是些特色十足的款式,完全没有过去的阴森感,甚至不禁令人怀疑,这真的是墓园吗? 在这么新潮的墓园里,幽灵大概也很难现身吓人吧,就算冒出鬼火,恐怕也只会被当成灯饰的一部分。对于那些偶尔光顾墓园的人们,我们似乎该为他们顾虑一下? 之前在网拍买了个能用微波炉温酒的酒壶,使用后发现,这东西真是买对了。 这酒壶作成圆滚滚的外型,上半部敷了能阻挡微波的金属层,因此加热时会产生对流,避免只有加热到上半部,底下的酒却一样冷冰冰的状况。自从有了它,不但温酒方便,喝起来的味道也跟以一般酒壶隔水加热的差不多,实在是个物超所值的好东西。 要是再用萝卜泥拌碎梅肉,撒些海苔片与柴鱼片再淋上酱油当下酒菜,边啜饮刚热好的酒,可谓今年冬天的一大享受。 近况报告到此为止。 最后是谢辞。 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感谢您这次一样精美动人的插图,还为我指出作品里的矛盾点,真是帮了一个大忙。 责任编辑t先生,感谢您各方面的协助;还有编辑部的各位,多谢大家的多方照顾。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 大家对这次《六花的勇者2》感想如何呢?愿大家都能乐在其中。 这次新创刊的双月刊漫画杂志《sd&go!》,本作「六花」系列也开始在上头连载了。负责作画的是戸流ケイ老师,漫画十分细腻动人,每集都令敝人期待万分,希望大家也能一同共赏。戸流老师,今后也有劳您了。 接下来是近况报告(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了)。 到最近我才发现,自己在写战斗场面时有咬牙的习惯,所以通篇故事写到接近后半时下巴总是会发疼,特别是在写前作「战斗司书」系列最后一集时,真是疼到不行。 最近做了牙医指导的下颚运动,目前已经复原到某种程度,但一想到亚德雷他一样会战斗个没停,真不知道有什么能立即见效的好方法。 我还打算买个护齿套回来咬,不晓得会不会有帮助呢? 前阵子,我到祖父母的坟前扫了墓。 最近的墓园还真是既干净又明亮,竖立的墓碑也尽是些特色十足的款式,完全没有过去的阴森感,甚至不禁令人怀疑,这真的是墓园吗? 在这么新潮的墓园里,幽灵大概也很难现身吓人吧,就算冒出鬼火,恐怕也只会被当成灯饰的一部分。对于那些偶尔光顾墓园的人们,我们似乎该为他们顾虑一下? 之前在网拍买了个能用微波炉温酒的酒壶,使用后发现,这东西真是买对了。 这酒壶作成圆滚滚的外型,上半部敷了能阻挡微波的金属层,因此加热时会产生对流,避免只有加热到上半部,底下的酒却一样冷冰冰的状况。自从有了它,不但温酒方便,喝起来的味道也跟以一般酒壶隔水加热的差不多,实在是个物超所值的好东西。 要是再用萝卜泥拌碎梅肉,撒些海苔片与柴鱼片再淋上酱油当下酒菜,边啜饮刚热好的酒,可谓今年冬天的一大享受。 近况报告到此为止。 最后是谢辞。 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感谢您这次一样精美动人的插图,还为我指出作品里的矛盾点,真是帮了一个大忙。 责任编辑t先生,感谢您各方面的协助;还有编辑部的各位,多谢大家的多方照顾。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序章 魔神与花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落泪乡——昔日持花圣者击败魔神之地,上头除了污泥与花,什么也没有。 魔哭领西边尽头,魔神沉眠之地的落泪乡,被巨大的屏障所包围。那是由凶魔巨头卡尔癸克下令建造,由自然石堆砌而成的双层同心圆,外圈半径约有三公里,内圈半径则约五百公尺。屏障造得看似粗陋,却远比人类世界的任何城墙都来得宏伟坚牢。 而落泪乡,即是指被内圈屏障所环绕的一小块区域。 那儿的一切,全都被染为红黑。由于魔神躯体释放的障毒深入地层,周遭寸草不生,蝼蚁不长。荒芜的土地上仅有散落的石块,是一片不毛之地。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亚德雷!」 死寂的大地上,有一滩丑恶的泥块,约马厩大小。黝黑如炭的色泽里,掺杂了鲜血般的赤红。 泥块宛如挣扎般翻腾着,不时发出咕噜声,并从中伸出约五公尺长的红色触手,像是在索求什么,随后又死了心似地缩回泥中。 「……芙雷米……萝萝妮亚……」 在泥块中央处,有个硕大、艳红的嘴唇,在泥块中载浮载沉,时而出现时而隐没,并发出嘶哑的女人声。 怀着憎恨与杀意的毛骨悚然声,不停喊着勇者的名字。 「葛道夫……恰姆……亚德雷……韩斯……摩菈……恰姆……芙雷米……娜榭塔妮亚……」 泥块就只是不停地蠢动,发出满怀恨意的呼喊。 魔神——袭击人类的最大灾厄,众凶魔的创造主。 每隔几分钟,泥块里就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约有小猫般大,外表却各不相同:有全身长满眼睛的蛇;有上半身像猿猴,下半身像飞蛾的生物;有不带腿不带尾巴,仅有脑袋与躯干的狗;有只保留头的螳螂;甚至还有由七只猿猴手臂融合而成,连生物都称不上的东西。 泥中冒出的诡异生物翻腾、挣扎、喘息着,就像是对自己生来的骇人外貌感到绝望。 但诡异的生物才刚诞生,立刻又被魔神的触手逮住。触手缠上生物将其绞死,将尸体再次拖回泥中。 生而杀之,杀而生之——魔神不停重复着无意义的行为。那景象不带任何威严,既没钉邪恶之美,也没有漫长光阴所烽链出的崇高;丑恶且肮脏的模样,甚至令人不禁贱视之。 七百年前曾与魔神一战的六花勇者巴纳,对魔神面目下的评论是——庸俗得令人失望。 魔神的身旁,开着一朵花。 小孩就能一手握住的这朵小花,有着六枚淡紫色的花瓣,且未受魔神的障毒污染。它依偎在魔神旁边,默默绽放着。 据说这朵花是千年前,持花圣者所种下的,然而翻遍所有文献与记载,都找不到关于这朵花的资料。除了持花圣者,没人晓得这朵花蕴藏了什么力量。 过去,人类曾三度击败魔神。 第一次是在千年前,持花圣者来到此地封印魔神。 第二次,是在七百年前,当时六花勇者里的三人负责牵制魔王卓孚雷,让英雄王弗尔曼、弓圣巴纳与魔神交手。 当时魔神挥舞着触手,释放剧毒攻击两人。在令人窒息的恶臭里,弗尔曼挥剑斩碎泥块,巴纳射出灼热箭矢焚烧魔神的身躯。经历一小时激烈攻防后,魔神发出令人战栗的惨叫声,无法再动弹。 第三次交战,是三百年前的事。在超过千头凶魔蜂拥而至的落泪乡里,第二代六花与魔神激烈对抗。在〈刀〉之圣者玛莉与〈时〉之圣者哈犹哈的掩护下,〈雷〉之圣者梅拉妮亚启动了圣具宝石——为了对付魔神,她花了三十年光阴打造这圣具。在从天而降的数十道雷击下,魔神再次被制服。 据说每当魔神被击败,六花纹章便绽放剧烈光芒,所有凶魔也同时停下动作并仰天恸哭,其惨痛哀鸣甚至可达魔哭领之外,就连方才还与它们死战不休的六花勇者也不禁同感哀戚。而即使勇者离开了魔哭领,鸣叫依然不曾停歇。 据说征战结束后,勇者身上浮现的纹章也逐渐淡去,并在约六个月后完全消失。 当时生还的〈刃〉之圣者,如此分析魔神:魔神虽是凶魔之主,但并不对凶魔发号施令,凶魔也并不冀望魔神下达指示。 她认为,魔神恐怕不具任何智能,智力顶多只等同于动物,甚至更低。魔神是憎恨人类、只想着消灭人类的特殊存在。 另一方面,拥有智能的凶魔并不罕见,有些聪明程度甚至在人类之上。统率、指挥众凶魔的,就是这类具有智慧的凶魔。 凶魔对魔神的忠诚是绝对的。看在人类眼里,服从一个毫无智能的主人,可说是难以理解的事,然而凶魔就是不惜奉献一切,活着只为了实现魔神的愿望。 效忠于魔神,即是凶魔的存在意义;一旦少了魔神,凶魔也无法存在。 〈刃〉之圣者玛莉的分析大致正确——只有一个例外。 这世上有头拥有自我,怀抱野心,不为魔神,为己而活的凶魔。它名叫德兹,在两百年前离开魔哭领,前往人类居住的世界。 经过两百年的策划,如今它带着实现野心的万全准备,及它所培育的无可取代的同志——娜榭塔妮亚——回到了魔哭领。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落泪乡——昔日持花圣者击败魔神之地,上头除了污泥与花,什么也没有。 魔哭领西边尽头,魔神沉眠之地的落泪乡,被巨大的屏障所包围。那是由凶魔巨头卡尔癸克下令建造,由自然石堆砌而成的双层同心圆,外圈半径约有三公里,内圈半径则约五百公尺。屏障造得看似粗陋,却远比人类世界的任何城墙都来得宏伟坚牢。 而落泪乡,即是指被内圈屏障所环绕的一小块区域。 那儿的一切,全都被染为红黑。由于魔神躯体释放的障毒深入地层,周遭寸草不生,蝼蚁不长。荒芜的土地上仅有散落的石块,是一片不毛之地。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亚德雷!」 死寂的大地上,有一滩丑恶的泥块,约马厩大小。黝黑如炭的色泽里,掺杂了鲜血般的赤红。 泥块宛如挣扎般翻腾着,不时发出咕噜声,并从中伸出约五公尺长的红色触手,像是在索求什么,随后又死了心似地缩回泥中。 「……芙雷米……萝萝妮亚……」 在泥块中央处,有个硕大、艳红的嘴唇,在泥块中载浮载沉,时而出现时而隐没,并发出嘶哑的女人声。 怀着憎恨与杀意的毛骨悚然声,不停喊着勇者的名字。 「葛道夫……恰姆……亚德雷……韩斯……摩菈……恰姆……芙雷米……娜榭塔妮亚……」 泥块就只是不停地蠢动,发出满怀恨意的呼喊。 魔神——袭击人类的最大灾厄,众凶魔的创造主。 每隔几分钟,泥块里就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约有小猫般大,外表却各不相同:有全身长满眼睛的蛇;有上半身像猿猴,下半身像飞蛾的生物;有不带腿不带尾巴,仅有脑袋与躯干的狗;有只保留头的螳螂;甚至还有由七只猿猴手臂融合而成,连生物都称不上的东西。 泥中冒出的诡异生物翻腾、挣扎、喘息着,就像是对自己生来的骇人外貌感到绝望。 但诡异的生物才刚诞生,立刻又被魔神的触手逮住。触手缠上生物将其绞死,将尸体再次拖回泥中。 生而杀之,杀而生之——魔神不停重复着无意义的行为。那景象不带任何威严,既没钉邪恶之美,也没有漫长光阴所烽链出的崇高;丑恶且肮脏的模样,甚至令人不禁贱视之。 七百年前曾与魔神一战的六花勇者巴纳,对魔神面目下的评论是——庸俗得令人失望。 魔神的身旁,开着一朵花。 小孩就能一手握住的这朵小花,有着六枚淡紫色的花瓣,且未受魔神的障毒污染。它依偎在魔神旁边,默默绽放着。 据说这朵花是千年前,持花圣者所种下的,然而翻遍所有文献与记载,都找不到关于这朵花的资料。除了持花圣者,没人晓得这朵花蕴藏了什么力量。 过去,人类曾三度击败魔神。 第一次是在千年前,持花圣者来到此地封印魔神。 第二次,是在七百年前,当时六花勇者里的三人负责牵制魔王卓孚雷,让英雄王弗尔曼、弓圣巴纳与魔神交手。 当时魔神挥舞着触手,释放剧毒攻击两人。在令人窒息的恶臭里,弗尔曼挥剑斩碎泥块,巴纳射出灼热箭矢焚烧魔神的身躯。经历一小时激烈攻防后,魔神发出令人战栗的惨叫声,无法再动弹。 第三次交战,是三百年前的事。在超过千头凶魔蜂拥而至的落泪乡里,第二代六花与魔神激烈对抗。在〈刀〉之圣者玛莉与〈时〉之圣者哈犹哈的掩护下,〈雷〉之圣者梅拉妮亚启动了圣具宝石——为了对付魔神,她花了三十年光阴打造这圣具。在从天而降的数十道雷击下,魔神再次被制服。 据说每当魔神被击败,六花纹章便绽放剧烈光芒,所有凶魔也同时停下动作并仰天恸哭,其惨痛哀鸣甚至可达魔哭领之外,就连方才还与它们死战不休的六花勇者也不禁同感哀戚。而即使勇者离开了魔哭领,鸣叫依然不曾停歇。 据说征战结束后,勇者身上浮现的纹章也逐渐淡去,并在约六个月后完全消失。 当时生还的〈刃〉之圣者,如此分析魔神:魔神虽是凶魔之主,但并不对凶魔发号施令,凶魔也并不冀望魔神下达指示。 她认为,魔神恐怕不具任何智能,智力顶多只等同于动物,甚至更低。魔神是憎恨人类、只想着消灭人类的特殊存在。 另一方面,拥有智能的凶魔并不罕见,有些聪明程度甚至在人类之上。统率、指挥众凶魔的,就是这类具有智慧的凶魔。 凶魔对魔神的忠诚是绝对的。看在人类眼里,服从一个毫无智能的主人,可说是难以理解的事,然而凶魔就是不惜奉献一切,活着只为了实现魔神的愿望。 效忠于魔神,即是凶魔的存在意义;一旦少了魔神,凶魔也无法存在。 〈刃〉之圣者玛莉的分析大致正确——只有一个例外。 这世上有头拥有自我,怀抱野心,不为魔神,为己而活的凶魔。它名叫德兹,在两百年前离开魔哭领,前往人类居住的世界。 经过两百年的策划,如今它带着实现野心的万全准备,及它所培育的无可取代的同志——娜榭塔妮亚——回到了魔哭领。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落泪乡——昔日持花圣者击败魔神之地,上头除了污泥与花,什么也没有。 魔哭领西边尽头,魔神沉眠之地的落泪乡,被巨大的屏障所包围。那是由凶魔巨头卡尔癸克下令建造,由自然石堆砌而成的双层同心圆,外圈半径约有三公里,内圈半径则约五百公尺。屏障造得看似粗陋,却远比人类世界的任何城墙都来得宏伟坚牢。 而落泪乡,即是指被内圈屏障所环绕的一小块区域。 那儿的一切,全都被染为红黑。由于魔神躯体释放的障毒深入地层,周遭寸草不生,蝼蚁不长。荒芜的土地上仅有散落的石块,是一片不毛之地。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亚德雷!」 死寂的大地上,有一滩丑恶的泥块,约马厩大小。黝黑如炭的色泽里,掺杂了鲜血般的赤红。 泥块宛如挣扎般翻腾着,不时发出咕噜声,并从中伸出约五公尺长的红色触手,像是在索求什么,随后又死了心似地缩回泥中。 「……芙雷米……萝萝妮亚……」 在泥块中央处,有个硕大、艳红的嘴唇,在泥块中载浮载沉,时而出现时而隐没,并发出嘶哑的女人声。 怀着憎恨与杀意的毛骨悚然声,不停喊着勇者的名字。 「葛道夫……恰姆……亚德雷……韩斯……摩菈……恰姆……芙雷米……娜榭塔妮亚……」 泥块就只是不停地蠢动,发出满怀恨意的呼喊。 魔神——袭击人类的最大灾厄,众凶魔的创造主。 每隔几分钟,泥块里就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约有小猫般大,外表却各不相同:有全身长满眼睛的蛇;有上半身像猿猴,下半身像飞蛾的生物;有不带腿不带尾巴,仅有脑袋与躯干的狗;有只保留头的螳螂;甚至还有由七只猿猴手臂融合而成,连生物都称不上的东西。 泥中冒出的诡异生物翻腾、挣扎、喘息着,就像是对自己生来的骇人外貌感到绝望。 但诡异的生物才刚诞生,立刻又被魔神的触手逮住。触手缠上生物将其绞死,将尸体再次拖回泥中。 生而杀之,杀而生之——魔神不停重复着无意义的行为。那景象不带任何威严,既没钉邪恶之美,也没有漫长光阴所烽链出的崇高;丑恶且肮脏的模样,甚至令人不禁贱视之。 七百年前曾与魔神一战的六花勇者巴纳,对魔神面目下的评论是——庸俗得令人失望。 魔神的身旁,开着一朵花。 小孩就能一手握住的这朵小花,有着六枚淡紫色的花瓣,且未受魔神的障毒污染。它依偎在魔神旁边,默默绽放着。 据说这朵花是千年前,持花圣者所种下的,然而翻遍所有文献与记载,都找不到关于这朵花的资料。除了持花圣者,没人晓得这朵花蕴藏了什么力量。 过去,人类曾三度击败魔神。 第一次是在千年前,持花圣者来到此地封印魔神。 第二次,是在七百年前,当时六花勇者里的三人负责牵制魔王卓孚雷,让英雄王弗尔曼、弓圣巴纳与魔神交手。 当时魔神挥舞着触手,释放剧毒攻击两人。在令人窒息的恶臭里,弗尔曼挥剑斩碎泥块,巴纳射出灼热箭矢焚烧魔神的身躯。经历一小时激烈攻防后,魔神发出令人战栗的惨叫声,无法再动弹。 第三次交战,是三百年前的事。在超过千头凶魔蜂拥而至的落泪乡里,第二代六花与魔神激烈对抗。在〈刀〉之圣者玛莉与〈时〉之圣者哈犹哈的掩护下,〈雷〉之圣者梅拉妮亚启动了圣具宝石——为了对付魔神,她花了三十年光阴打造这圣具。在从天而降的数十道雷击下,魔神再次被制服。 据说每当魔神被击败,六花纹章便绽放剧烈光芒,所有凶魔也同时停下动作并仰天恸哭,其惨痛哀鸣甚至可达魔哭领之外,就连方才还与它们死战不休的六花勇者也不禁同感哀戚。而即使勇者离开了魔哭领,鸣叫依然不曾停歇。 据说征战结束后,勇者身上浮现的纹章也逐渐淡去,并在约六个月后完全消失。 当时生还的〈刃〉之圣者,如此分析魔神:魔神虽是凶魔之主,但并不对凶魔发号施令,凶魔也并不冀望魔神下达指示。 她认为,魔神恐怕不具任何智能,智力顶多只等同于动物,甚至更低。魔神是憎恨人类、只想着消灭人类的特殊存在。 另一方面,拥有智能的凶魔并不罕见,有些聪明程度甚至在人类之上。统率、指挥众凶魔的,就是这类具有智慧的凶魔。 凶魔对魔神的忠诚是绝对的。看在人类眼里,服从一个毫无智能的主人,可说是难以理解的事,然而凶魔就是不惜奉献一切,活着只为了实现魔神的愿望。 效忠于魔神,即是凶魔的存在意义;一旦少了魔神,凶魔也无法存在。 〈刃〉之圣者玛莉的分析大致正确——只有一个例外。 这世上有头拥有自我,怀抱野心,不为魔神,为己而活的凶魔。它名叫德兹,在两百年前离开魔哭领,前往人类居住的世界。 经过两百年的策划,如今它带着实现野心的万全准备,及它所培育的无可取代的同志——娜榭塔妮亚——回到了魔哭领。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落泪乡——昔日持花圣者击败魔神之地,上头除了污泥与花,什么也没有。 魔哭领西边尽头,魔神沉眠之地的落泪乡,被巨大的屏障所包围。那是由凶魔巨头卡尔癸克下令建造,由自然石堆砌而成的双层同心圆,外圈半径约有三公里,内圈半径则约五百公尺。屏障造得看似粗陋,却远比人类世界的任何城墙都来得宏伟坚牢。 而落泪乡,即是指被内圈屏障所环绕的一小块区域。 那儿的一切,全都被染为红黑。由于魔神躯体释放的障毒深入地层,周遭寸草不生,蝼蚁不长。荒芜的土地上仅有散落的石块,是一片不毛之地。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亚德雷!」 死寂的大地上,有一滩丑恶的泥块,约马厩大小。黝黑如炭的色泽里,掺杂了鲜血般的赤红。 泥块宛如挣扎般翻腾着,不时发出咕噜声,并从中伸出约五公尺长的红色触手,像是在索求什么,随后又死了心似地缩回泥中。 「……芙雷米……萝萝妮亚……」 在泥块中央处,有个硕大、艳红的嘴唇,在泥块中载浮载沉,时而出现时而隐没,并发出嘶哑的女人声。 怀着憎恨与杀意的毛骨悚然声,不停喊着勇者的名字。 「葛道夫……恰姆……亚德雷……韩斯……摩菈……恰姆……芙雷米……娜榭塔妮亚……」 泥块就只是不停地蠢动,发出满怀恨意的呼喊。 魔神——袭击人类的最大灾厄,众凶魔的创造主。 每隔几分钟,泥块里就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约有小猫般大,外表却各不相同:有全身长满眼睛的蛇;有上半身像猿猴,下半身像飞蛾的生物;有不带腿不带尾巴,仅有脑袋与躯干的狗;有只保留头的螳螂;甚至还有由七只猿猴手臂融合而成,连生物都称不上的东西。 泥中冒出的诡异生物翻腾、挣扎、喘息着,就像是对自己生来的骇人外貌感到绝望。 但诡异的生物才刚诞生,立刻又被魔神的触手逮住。触手缠上生物将其绞死,将尸体再次拖回泥中。 生而杀之,杀而生之——魔神不停重复着无意义的行为。那景象不带任何威严,既没钉邪恶之美,也没有漫长光阴所烽链出的崇高;丑恶且肮脏的模样,甚至令人不禁贱视之。 七百年前曾与魔神一战的六花勇者巴纳,对魔神面目下的评论是——庸俗得令人失望。 魔神的身旁,开着一朵花。 小孩就能一手握住的这朵小花,有着六枚淡紫色的花瓣,且未受魔神的障毒污染。它依偎在魔神旁边,默默绽放着。 据说这朵花是千年前,持花圣者所种下的,然而翻遍所有文献与记载,都找不到关于这朵花的资料。除了持花圣者,没人晓得这朵花蕴藏了什么力量。 过去,人类曾三度击败魔神。 第一次是在千年前,持花圣者来到此地封印魔神。 第二次,是在七百年前,当时六花勇者里的三人负责牵制魔王卓孚雷,让英雄王弗尔曼、弓圣巴纳与魔神交手。 当时魔神挥舞着触手,释放剧毒攻击两人。在令人窒息的恶臭里,弗尔曼挥剑斩碎泥块,巴纳射出灼热箭矢焚烧魔神的身躯。经历一小时激烈攻防后,魔神发出令人战栗的惨叫声,无法再动弹。 第三次交战,是三百年前的事。在超过千头凶魔蜂拥而至的落泪乡里,第二代六花与魔神激烈对抗。在〈刀〉之圣者玛莉与〈时〉之圣者哈犹哈的掩护下,〈雷〉之圣者梅拉妮亚启动了圣具宝石——为了对付魔神,她花了三十年光阴打造这圣具。在从天而降的数十道雷击下,魔神再次被制服。 据说每当魔神被击败,六花纹章便绽放剧烈光芒,所有凶魔也同时停下动作并仰天恸哭,其惨痛哀鸣甚至可达魔哭领之外,就连方才还与它们死战不休的六花勇者也不禁同感哀戚。而即使勇者离开了魔哭领,鸣叫依然不曾停歇。 据说征战结束后,勇者身上浮现的纹章也逐渐淡去,并在约六个月后完全消失。 当时生还的〈刃〉之圣者,如此分析魔神:魔神虽是凶魔之主,但并不对凶魔发号施令,凶魔也并不冀望魔神下达指示。 她认为,魔神恐怕不具任何智能,智力顶多只等同于动物,甚至更低。魔神是憎恨人类、只想着消灭人类的特殊存在。 另一方面,拥有智能的凶魔并不罕见,有些聪明程度甚至在人类之上。统率、指挥众凶魔的,就是这类具有智慧的凶魔。 凶魔对魔神的忠诚是绝对的。看在人类眼里,服从一个毫无智能的主人,可说是难以理解的事,然而凶魔就是不惜奉献一切,活着只为了实现魔神的愿望。 效忠于魔神,即是凶魔的存在意义;一旦少了魔神,凶魔也无法存在。 〈刃〉之圣者玛莉的分析大致正确——只有一个例外。 这世上有头拥有自我,怀抱野心,不为魔神,为己而活的凶魔。它名叫德兹,在两百年前离开魔哭领,前往人类居住的世界。 经过两百年的策划,如今它带着实现野心的万全准备,及它所培育的无可取代的同志——娜榭塔妮亚——回到了魔哭领。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落泪乡——昔日持花圣者击败魔神之地,上头除了污泥与花,什么也没有。 魔哭领西边尽头,魔神沉眠之地的落泪乡,被巨大的屏障所包围。那是由凶魔巨头卡尔癸克下令建造,由自然石堆砌而成的双层同心圆,外圈半径约有三公里,内圈半径则约五百公尺。屏障造得看似粗陋,却远比人类世界的任何城墙都来得宏伟坚牢。 而落泪乡,即是指被内圈屏障所环绕的一小块区域。 那儿的一切,全都被染为红黑。由于魔神躯体释放的障毒深入地层,周遭寸草不生,蝼蚁不长。荒芜的土地上仅有散落的石块,是一片不毛之地。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亚德雷!」 死寂的大地上,有一滩丑恶的泥块,约马厩大小。黝黑如炭的色泽里,掺杂了鲜血般的赤红。 泥块宛如挣扎般翻腾着,不时发出咕噜声,并从中伸出约五公尺长的红色触手,像是在索求什么,随后又死了心似地缩回泥中。 「……芙雷米……萝萝妮亚……」 在泥块中央处,有个硕大、艳红的嘴唇,在泥块中载浮载沉,时而出现时而隐没,并发出嘶哑的女人声。 怀着憎恨与杀意的毛骨悚然声,不停喊着勇者的名字。 「葛道夫……恰姆……亚德雷……韩斯……摩菈……恰姆……芙雷米……娜榭塔妮亚……」 泥块就只是不停地蠢动,发出满怀恨意的呼喊。 魔神——袭击人类的最大灾厄,众凶魔的创造主。 每隔几分钟,泥块里就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约有小猫般大,外表却各不相同:有全身长满眼睛的蛇;有上半身像猿猴,下半身像飞蛾的生物;有不带腿不带尾巴,仅有脑袋与躯干的狗;有只保留头的螳螂;甚至还有由七只猿猴手臂融合而成,连生物都称不上的东西。 泥中冒出的诡异生物翻腾、挣扎、喘息着,就像是对自己生来的骇人外貌感到绝望。 但诡异的生物才刚诞生,立刻又被魔神的触手逮住。触手缠上生物将其绞死,将尸体再次拖回泥中。 生而杀之,杀而生之——魔神不停重复着无意义的行为。那景象不带任何威严,既没钉邪恶之美,也没有漫长光阴所烽链出的崇高;丑恶且肮脏的模样,甚至令人不禁贱视之。 七百年前曾与魔神一战的六花勇者巴纳,对魔神面目下的评论是——庸俗得令人失望。 魔神的身旁,开着一朵花。 小孩就能一手握住的这朵小花,有着六枚淡紫色的花瓣,且未受魔神的障毒污染。它依偎在魔神旁边,默默绽放着。 据说这朵花是千年前,持花圣者所种下的,然而翻遍所有文献与记载,都找不到关于这朵花的资料。除了持花圣者,没人晓得这朵花蕴藏了什么力量。 过去,人类曾三度击败魔神。 第一次是在千年前,持花圣者来到此地封印魔神。 第二次,是在七百年前,当时六花勇者里的三人负责牵制魔王卓孚雷,让英雄王弗尔曼、弓圣巴纳与魔神交手。 当时魔神挥舞着触手,释放剧毒攻击两人。在令人窒息的恶臭里,弗尔曼挥剑斩碎泥块,巴纳射出灼热箭矢焚烧魔神的身躯。经历一小时激烈攻防后,魔神发出令人战栗的惨叫声,无法再动弹。 第三次交战,是三百年前的事。在超过千头凶魔蜂拥而至的落泪乡里,第二代六花与魔神激烈对抗。在〈刀〉之圣者玛莉与〈时〉之圣者哈犹哈的掩护下,〈雷〉之圣者梅拉妮亚启动了圣具宝石——为了对付魔神,她花了三十年光阴打造这圣具。在从天而降的数十道雷击下,魔神再次被制服。 据说每当魔神被击败,六花纹章便绽放剧烈光芒,所有凶魔也同时停下动作并仰天恸哭,其惨痛哀鸣甚至可达魔哭领之外,就连方才还与它们死战不休的六花勇者也不禁同感哀戚。而即使勇者离开了魔哭领,鸣叫依然不曾停歇。 据说征战结束后,勇者身上浮现的纹章也逐渐淡去,并在约六个月后完全消失。 当时生还的〈刃〉之圣者,如此分析魔神:魔神虽是凶魔之主,但并不对凶魔发号施令,凶魔也并不冀望魔神下达指示。 她认为,魔神恐怕不具任何智能,智力顶多只等同于动物,甚至更低。魔神是憎恨人类、只想着消灭人类的特殊存在。 另一方面,拥有智能的凶魔并不罕见,有些聪明程度甚至在人类之上。统率、指挥众凶魔的,就是这类具有智慧的凶魔。 凶魔对魔神的忠诚是绝对的。看在人类眼里,服从一个毫无智能的主人,可说是难以理解的事,然而凶魔就是不惜奉献一切,活着只为了实现魔神的愿望。 效忠于魔神,即是凶魔的存在意义;一旦少了魔神,凶魔也无法存在。 〈刃〉之圣者玛莉的分析大致正确——只有一个例外。 这世上有头拥有自我,怀抱野心,不为魔神,为己而活的凶魔。它名叫德兹,在两百年前离开魔哭领,前往人类居住的世界。 经过两百年的策划,如今它带着实现野心的万全准备,及它所培育的无可取代的同志——娜榭塔妮亚——回到了魔哭领。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落泪乡——昔日持花圣者击败魔神之地,上头除了污泥与花,什么也没有。 魔哭领西边尽头,魔神沉眠之地的落泪乡,被巨大的屏障所包围。那是由凶魔巨头卡尔癸克下令建造,由自然石堆砌而成的双层同心圆,外圈半径约有三公里,内圈半径则约五百公尺。屏障造得看似粗陋,却远比人类世界的任何城墙都来得宏伟坚牢。 而落泪乡,即是指被内圈屏障所环绕的一小块区域。 那儿的一切,全都被染为红黑。由于魔神躯体释放的障毒深入地层,周遭寸草不生,蝼蚁不长。荒芜的土地上仅有散落的石块,是一片不毛之地。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亚德雷!」 死寂的大地上,有一滩丑恶的泥块,约马厩大小。黝黑如炭的色泽里,掺杂了鲜血般的赤红。 泥块宛如挣扎般翻腾着,不时发出咕噜声,并从中伸出约五公尺长的红色触手,像是在索求什么,随后又死了心似地缩回泥中。 「……芙雷米……萝萝妮亚……」 在泥块中央处,有个硕大、艳红的嘴唇,在泥块中载浮载沉,时而出现时而隐没,并发出嘶哑的女人声。 怀着憎恨与杀意的毛骨悚然声,不停喊着勇者的名字。 「葛道夫……恰姆……亚德雷……韩斯……摩菈……恰姆……芙雷米……娜榭塔妮亚……」 泥块就只是不停地蠢动,发出满怀恨意的呼喊。 魔神——袭击人类的最大灾厄,众凶魔的创造主。 每隔几分钟,泥块里就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约有小猫般大,外表却各不相同:有全身长满眼睛的蛇;有上半身像猿猴,下半身像飞蛾的生物;有不带腿不带尾巴,仅有脑袋与躯干的狗;有只保留头的螳螂;甚至还有由七只猿猴手臂融合而成,连生物都称不上的东西。 泥中冒出的诡异生物翻腾、挣扎、喘息着,就像是对自己生来的骇人外貌感到绝望。 但诡异的生物才刚诞生,立刻又被魔神的触手逮住。触手缠上生物将其绞死,将尸体再次拖回泥中。 生而杀之,杀而生之——魔神不停重复着无意义的行为。那景象不带任何威严,既没钉邪恶之美,也没有漫长光阴所烽链出的崇高;丑恶且肮脏的模样,甚至令人不禁贱视之。 七百年前曾与魔神一战的六花勇者巴纳,对魔神面目下的评论是——庸俗得令人失望。 魔神的身旁,开着一朵花。 小孩就能一手握住的这朵小花,有着六枚淡紫色的花瓣,且未受魔神的障毒污染。它依偎在魔神旁边,默默绽放着。 据说这朵花是千年前,持花圣者所种下的,然而翻遍所有文献与记载,都找不到关于这朵花的资料。除了持花圣者,没人晓得这朵花蕴藏了什么力量。 过去,人类曾三度击败魔神。 第一次是在千年前,持花圣者来到此地封印魔神。 第二次,是在七百年前,当时六花勇者里的三人负责牵制魔王卓孚雷,让英雄王弗尔曼、弓圣巴纳与魔神交手。 当时魔神挥舞着触手,释放剧毒攻击两人。在令人窒息的恶臭里,弗尔曼挥剑斩碎泥块,巴纳射出灼热箭矢焚烧魔神的身躯。经历一小时激烈攻防后,魔神发出令人战栗的惨叫声,无法再动弹。 第三次交战,是三百年前的事。在超过千头凶魔蜂拥而至的落泪乡里,第二代六花与魔神激烈对抗。在〈刀〉之圣者玛莉与〈时〉之圣者哈犹哈的掩护下,〈雷〉之圣者梅拉妮亚启动了圣具宝石——为了对付魔神,她花了三十年光阴打造这圣具。在从天而降的数十道雷击下,魔神再次被制服。 据说每当魔神被击败,六花纹章便绽放剧烈光芒,所有凶魔也同时停下动作并仰天恸哭,其惨痛哀鸣甚至可达魔哭领之外,就连方才还与它们死战不休的六花勇者也不禁同感哀戚。而即使勇者离开了魔哭领,鸣叫依然不曾停歇。 据说征战结束后,勇者身上浮现的纹章也逐渐淡去,并在约六个月后完全消失。 当时生还的〈刃〉之圣者,如此分析魔神:魔神虽是凶魔之主,但并不对凶魔发号施令,凶魔也并不冀望魔神下达指示。 她认为,魔神恐怕不具任何智能,智力顶多只等同于动物,甚至更低。魔神是憎恨人类、只想着消灭人类的特殊存在。 另一方面,拥有智能的凶魔并不罕见,有些聪明程度甚至在人类之上。统率、指挥众凶魔的,就是这类具有智慧的凶魔。 凶魔对魔神的忠诚是绝对的。看在人类眼里,服从一个毫无智能的主人,可说是难以理解的事,然而凶魔就是不惜奉献一切,活着只为了实现魔神的愿望。 效忠于魔神,即是凶魔的存在意义;一旦少了魔神,凶魔也无法存在。 〈刃〉之圣者玛莉的分析大致正确——只有一个例外。 这世上有头拥有自我,怀抱野心,不为魔神,为己而活的凶魔。它名叫德兹,在两百年前离开魔哭领,前往人类居住的世界。 经过两百年的策划,如今它带着实现野心的万全准备,及它所培育的无可取代的同志——娜榭塔妮亚——回到了魔哭领。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落泪乡——昔日持花圣者击败魔神之地,上头除了污泥与花,什么也没有。 魔哭领西边尽头,魔神沉眠之地的落泪乡,被巨大的屏障所包围。那是由凶魔巨头卡尔癸克下令建造,由自然石堆砌而成的双层同心圆,外圈半径约有三公里,内圈半径则约五百公尺。屏障造得看似粗陋,却远比人类世界的任何城墙都来得宏伟坚牢。 而落泪乡,即是指被内圈屏障所环绕的一小块区域。 那儿的一切,全都被染为红黑。由于魔神躯体释放的障毒深入地层,周遭寸草不生,蝼蚁不长。荒芜的土地上仅有散落的石块,是一片不毛之地。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亚德雷!」 死寂的大地上,有一滩丑恶的泥块,约马厩大小。黝黑如炭的色泽里,掺杂了鲜血般的赤红。 泥块宛如挣扎般翻腾着,不时发出咕噜声,并从中伸出约五公尺长的红色触手,像是在索求什么,随后又死了心似地缩回泥中。 「……芙雷米……萝萝妮亚……」 在泥块中央处,有个硕大、艳红的嘴唇,在泥块中载浮载沉,时而出现时而隐没,并发出嘶哑的女人声。 怀着憎恨与杀意的毛骨悚然声,不停喊着勇者的名字。 「葛道夫……恰姆……亚德雷……韩斯……摩菈……恰姆……芙雷米……娜榭塔妮亚……」 泥块就只是不停地蠢动,发出满怀恨意的呼喊。 魔神——袭击人类的最大灾厄,众凶魔的创造主。 每隔几分钟,泥块里就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约有小猫般大,外表却各不相同:有全身长满眼睛的蛇;有上半身像猿猴,下半身像飞蛾的生物;有不带腿不带尾巴,仅有脑袋与躯干的狗;有只保留头的螳螂;甚至还有由七只猿猴手臂融合而成,连生物都称不上的东西。 泥中冒出的诡异生物翻腾、挣扎、喘息着,就像是对自己生来的骇人外貌感到绝望。 但诡异的生物才刚诞生,立刻又被魔神的触手逮住。触手缠上生物将其绞死,将尸体再次拖回泥中。 生而杀之,杀而生之——魔神不停重复着无意义的行为。那景象不带任何威严,既没钉邪恶之美,也没有漫长光阴所烽链出的崇高;丑恶且肮脏的模样,甚至令人不禁贱视之。 七百年前曾与魔神一战的六花勇者巴纳,对魔神面目下的评论是——庸俗得令人失望。 魔神的身旁,开着一朵花。 小孩就能一手握住的这朵小花,有着六枚淡紫色的花瓣,且未受魔神的障毒污染。它依偎在魔神旁边,默默绽放着。 据说这朵花是千年前,持花圣者所种下的,然而翻遍所有文献与记载,都找不到关于这朵花的资料。除了持花圣者,没人晓得这朵花蕴藏了什么力量。 过去,人类曾三度击败魔神。 第一次是在千年前,持花圣者来到此地封印魔神。 第二次,是在七百年前,当时六花勇者里的三人负责牵制魔王卓孚雷,让英雄王弗尔曼、弓圣巴纳与魔神交手。 当时魔神挥舞着触手,释放剧毒攻击两人。在令人窒息的恶臭里,弗尔曼挥剑斩碎泥块,巴纳射出灼热箭矢焚烧魔神的身躯。经历一小时激烈攻防后,魔神发出令人战栗的惨叫声,无法再动弹。 第三次交战,是三百年前的事。在超过千头凶魔蜂拥而至的落泪乡里,第二代六花与魔神激烈对抗。在〈刀〉之圣者玛莉与〈时〉之圣者哈犹哈的掩护下,〈雷〉之圣者梅拉妮亚启动了圣具宝石——为了对付魔神,她花了三十年光阴打造这圣具。在从天而降的数十道雷击下,魔神再次被制服。 据说每当魔神被击败,六花纹章便绽放剧烈光芒,所有凶魔也同时停下动作并仰天恸哭,其惨痛哀鸣甚至可达魔哭领之外,就连方才还与它们死战不休的六花勇者也不禁同感哀戚。而即使勇者离开了魔哭领,鸣叫依然不曾停歇。 据说征战结束后,勇者身上浮现的纹章也逐渐淡去,并在约六个月后完全消失。 当时生还的〈刃〉之圣者,如此分析魔神:魔神虽是凶魔之主,但并不对凶魔发号施令,凶魔也并不冀望魔神下达指示。 她认为,魔神恐怕不具任何智能,智力顶多只等同于动物,甚至更低。魔神是憎恨人类、只想着消灭人类的特殊存在。 另一方面,拥有智能的凶魔并不罕见,有些聪明程度甚至在人类之上。统率、指挥众凶魔的,就是这类具有智慧的凶魔。 凶魔对魔神的忠诚是绝对的。看在人类眼里,服从一个毫无智能的主人,可说是难以理解的事,然而凶魔就是不惜奉献一切,活着只为了实现魔神的愿望。 效忠于魔神,即是凶魔的存在意义;一旦少了魔神,凶魔也无法存在。 〈刃〉之圣者玛莉的分析大致正确——只有一个例外。 这世上有头拥有自我,怀抱野心,不为魔神,为己而活的凶魔。它名叫德兹,在两百年前离开魔哭领,前往人类居住的世界。 经过两百年的策划,如今它带着实现野心的万全准备,及它所培育的无可取代的同志——娜榭塔妮亚——回到了魔哭领。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落泪乡——昔日持花圣者击败魔神之地,上头除了污泥与花,什么也没有。 魔哭领西边尽头,魔神沉眠之地的落泪乡,被巨大的屏障所包围。那是由凶魔巨头卡尔癸克下令建造,由自然石堆砌而成的双层同心圆,外圈半径约有三公里,内圈半径则约五百公尺。屏障造得看似粗陋,却远比人类世界的任何城墙都来得宏伟坚牢。 而落泪乡,即是指被内圈屏障所环绕的一小块区域。 那儿的一切,全都被染为红黑。由于魔神躯体释放的障毒深入地层,周遭寸草不生,蝼蚁不长。荒芜的土地上仅有散落的石块,是一片不毛之地。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亚德雷!」 死寂的大地上,有一滩丑恶的泥块,约马厩大小。黝黑如炭的色泽里,掺杂了鲜血般的赤红。 泥块宛如挣扎般翻腾着,不时发出咕噜声,并从中伸出约五公尺长的红色触手,像是在索求什么,随后又死了心似地缩回泥中。 「……芙雷米……萝萝妮亚……」 在泥块中央处,有个硕大、艳红的嘴唇,在泥块中载浮载沉,时而出现时而隐没,并发出嘶哑的女人声。 怀着憎恨与杀意的毛骨悚然声,不停喊着勇者的名字。 「葛道夫……恰姆……亚德雷……韩斯……摩菈……恰姆……芙雷米……娜榭塔妮亚……」 泥块就只是不停地蠢动,发出满怀恨意的呼喊。 魔神——袭击人类的最大灾厄,众凶魔的创造主。 每隔几分钟,泥块里就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约有小猫般大,外表却各不相同:有全身长满眼睛的蛇;有上半身像猿猴,下半身像飞蛾的生物;有不带腿不带尾巴,仅有脑袋与躯干的狗;有只保留头的螳螂;甚至还有由七只猿猴手臂融合而成,连生物都称不上的东西。 泥中冒出的诡异生物翻腾、挣扎、喘息着,就像是对自己生来的骇人外貌感到绝望。 但诡异的生物才刚诞生,立刻又被魔神的触手逮住。触手缠上生物将其绞死,将尸体再次拖回泥中。 生而杀之,杀而生之——魔神不停重复着无意义的行为。那景象不带任何威严,既没钉邪恶之美,也没有漫长光阴所烽链出的崇高;丑恶且肮脏的模样,甚至令人不禁贱视之。 七百年前曾与魔神一战的六花勇者巴纳,对魔神面目下的评论是——庸俗得令人失望。 魔神的身旁,开着一朵花。 小孩就能一手握住的这朵小花,有着六枚淡紫色的花瓣,且未受魔神的障毒污染。它依偎在魔神旁边,默默绽放着。 据说这朵花是千年前,持花圣者所种下的,然而翻遍所有文献与记载,都找不到关于这朵花的资料。除了持花圣者,没人晓得这朵花蕴藏了什么力量。 过去,人类曾三度击败魔神。 第一次是在千年前,持花圣者来到此地封印魔神。 第二次,是在七百年前,当时六花勇者里的三人负责牵制魔王卓孚雷,让英雄王弗尔曼、弓圣巴纳与魔神交手。 当时魔神挥舞着触手,释放剧毒攻击两人。在令人窒息的恶臭里,弗尔曼挥剑斩碎泥块,巴纳射出灼热箭矢焚烧魔神的身躯。经历一小时激烈攻防后,魔神发出令人战栗的惨叫声,无法再动弹。 第三次交战,是三百年前的事。在超过千头凶魔蜂拥而至的落泪乡里,第二代六花与魔神激烈对抗。在〈刀〉之圣者玛莉与〈时〉之圣者哈犹哈的掩护下,〈雷〉之圣者梅拉妮亚启动了圣具宝石——为了对付魔神,她花了三十年光阴打造这圣具。在从天而降的数十道雷击下,魔神再次被制服。 据说每当魔神被击败,六花纹章便绽放剧烈光芒,所有凶魔也同时停下动作并仰天恸哭,其惨痛哀鸣甚至可达魔哭领之外,就连方才还与它们死战不休的六花勇者也不禁同感哀戚。而即使勇者离开了魔哭领,鸣叫依然不曾停歇。 据说征战结束后,勇者身上浮现的纹章也逐渐淡去,并在约六个月后完全消失。 当时生还的〈刃〉之圣者,如此分析魔神:魔神虽是凶魔之主,但并不对凶魔发号施令,凶魔也并不冀望魔神下达指示。 她认为,魔神恐怕不具任何智能,智力顶多只等同于动物,甚至更低。魔神是憎恨人类、只想着消灭人类的特殊存在。 另一方面,拥有智能的凶魔并不罕见,有些聪明程度甚至在人类之上。统率、指挥众凶魔的,就是这类具有智慧的凶魔。 凶魔对魔神的忠诚是绝对的。看在人类眼里,服从一个毫无智能的主人,可说是难以理解的事,然而凶魔就是不惜奉献一切,活着只为了实现魔神的愿望。 效忠于魔神,即是凶魔的存在意义;一旦少了魔神,凶魔也无法存在。 〈刃〉之圣者玛莉的分析大致正确——只有一个例外。 这世上有头拥有自我,怀抱野心,不为魔神,为己而活的凶魔。它名叫德兹,在两百年前离开魔哭领,前往人类居住的世界。 经过两百年的策划,如今它带着实现野心的万全准备,及它所培育的无可取代的同志——娜榭塔妮亚——回到了魔哭领。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落泪乡——昔日持花圣者击败魔神之地,上头除了污泥与花,什么也没有。 魔哭领西边尽头,魔神沉眠之地的落泪乡,被巨大的屏障所包围。那是由凶魔巨头卡尔癸克下令建造,由自然石堆砌而成的双层同心圆,外圈半径约有三公里,内圈半径则约五百公尺。屏障造得看似粗陋,却远比人类世界的任何城墙都来得宏伟坚牢。 而落泪乡,即是指被内圈屏障所环绕的一小块区域。 那儿的一切,全都被染为红黑。由于魔神躯体释放的障毒深入地层,周遭寸草不生,蝼蚁不长。荒芜的土地上仅有散落的石块,是一片不毛之地。 在那儿,只有污泥与花。 「……亚德雷!」 死寂的大地上,有一滩丑恶的泥块,约马厩大小。黝黑如炭的色泽里,掺杂了鲜血般的赤红。 泥块宛如挣扎般翻腾着,不时发出咕噜声,并从中伸出约五公尺长的红色触手,像是在索求什么,随后又死了心似地缩回泥中。 「……芙雷米……萝萝妮亚……」 在泥块中央处,有个硕大、艳红的嘴唇,在泥块中载浮载沉,时而出现时而隐没,并发出嘶哑的女人声。 怀着憎恨与杀意的毛骨悚然声,不停喊着勇者的名字。 「葛道夫……恰姆……亚德雷……韩斯……摩菈……恰姆……芙雷米……娜榭塔妮亚……」 泥块就只是不停地蠢动,发出满怀恨意的呼喊。 魔神——袭击人类的最大灾厄,众凶魔的创造主。 每隔几分钟,泥块里就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约有小猫般大,外表却各不相同:有全身长满眼睛的蛇;有上半身像猿猴,下半身像飞蛾的生物;有不带腿不带尾巴,仅有脑袋与躯干的狗;有只保留头的螳螂;甚至还有由七只猿猴手臂融合而成,连生物都称不上的东西。 泥中冒出的诡异生物翻腾、挣扎、喘息着,就像是对自己生来的骇人外貌感到绝望。 但诡异的生物才刚诞生,立刻又被魔神的触手逮住。触手缠上生物将其绞死,将尸体再次拖回泥中。 生而杀之,杀而生之——魔神不停重复着无意义的行为。那景象不带任何威严,既没钉邪恶之美,也没有漫长光阴所烽链出的崇高;丑恶且肮脏的模样,甚至令人不禁贱视之。 七百年前曾与魔神一战的六花勇者巴纳,对魔神面目下的评论是——庸俗得令人失望。 魔神的身旁,开着一朵花。 小孩就能一手握住的这朵小花,有着六枚淡紫色的花瓣,且未受魔神的障毒污染。它依偎在魔神旁边,默默绽放着。 据说这朵花是千年前,持花圣者所种下的,然而翻遍所有文献与记载,都找不到关于这朵花的资料。除了持花圣者,没人晓得这朵花蕴藏了什么力量。 过去,人类曾三度击败魔神。 第一次是在千年前,持花圣者来到此地封印魔神。 第二次,是在七百年前,当时六花勇者里的三人负责牵制魔王卓孚雷,让英雄王弗尔曼、弓圣巴纳与魔神交手。 当时魔神挥舞着触手,释放剧毒攻击两人。在令人窒息的恶臭里,弗尔曼挥剑斩碎泥块,巴纳射出灼热箭矢焚烧魔神的身躯。经历一小时激烈攻防后,魔神发出令人战栗的惨叫声,无法再动弹。 第三次交战,是三百年前的事。在超过千头凶魔蜂拥而至的落泪乡里,第二代六花与魔神激烈对抗。在〈刀〉之圣者玛莉与〈时〉之圣者哈犹哈的掩护下,〈雷〉之圣者梅拉妮亚启动了圣具宝石——为了对付魔神,她花了三十年光阴打造这圣具。在从天而降的数十道雷击下,魔神再次被制服。 据说每当魔神被击败,六花纹章便绽放剧烈光芒,所有凶魔也同时停下动作并仰天恸哭,其惨痛哀鸣甚至可达魔哭领之外,就连方才还与它们死战不休的六花勇者也不禁同感哀戚。而即使勇者离开了魔哭领,鸣叫依然不曾停歇。 据说征战结束后,勇者身上浮现的纹章也逐渐淡去,并在约六个月后完全消失。 当时生还的〈刃〉之圣者,如此分析魔神:魔神虽是凶魔之主,但并不对凶魔发号施令,凶魔也并不冀望魔神下达指示。 她认为,魔神恐怕不具任何智能,智力顶多只等同于动物,甚至更低。魔神是憎恨人类、只想着消灭人类的特殊存在。 另一方面,拥有智能的凶魔并不罕见,有些聪明程度甚至在人类之上。统率、指挥众凶魔的,就是这类具有智慧的凶魔。 凶魔对魔神的忠诚是绝对的。看在人类眼里,服从一个毫无智能的主人,可说是难以理解的事,然而凶魔就是不惜奉献一切,活着只为了实现魔神的愿望。 效忠于魔神,即是凶魔的存在意义;一旦少了魔神,凶魔也无法存在。 〈刃〉之圣者玛莉的分析大致正确——只有一个例外。 这世上有头拥有自我,怀抱野心,不为魔神,为己而活的凶魔。它名叫德兹,在两百年前离开魔哭领,前往人类居住的世界。 经过两百年的策划,如今它带着实现野心的万全准备,及它所培育的无可取代的同志——娜榭塔妮亚——回到了魔哭领。 第一章 重逢 「我想听听大家的想法。」摩菈说道。 今天是魔神苏醒后的第十四天。捱过泰格狃圈套的亚德雷一行人,正待在魔哭领的安全地带〈永恒蓓蕾〉里,等着身受重伤的韩斯与摩菈康复。 〈永恒蓓蕾〉周遭,如今几乎看不到凶魔。它们集结在更西之处,名为斩指森的地方等待亚德雷一行人。斩指森是片辽阔的森林,面积约占魔哭领的五分之二。千年前持花圣者在那儿遇袭而失去左手指,当地也因此得名。 等待伤愈的期间,亚德雷等人讨论了许久。首先关于第七人的真面目,大家靠各自拥有的线索交叉分析,但还是得不到答案,也想不透假的纹章究竟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至于雾幻结界一战,大家更是钜细靡遗讨论了一番。揭穿娜榭塔妮亚真面目后随即昏过去的亚德雷,在听了同伴的描述,才知道娜榭塔妮亚后来被韩斯、摩菈、恰姆三人追捕,但在天明之际出了结界,随后便消失无踪。至于娜榭塔妮亚为何要背叛,以及凶魔的魔掌有多深入人类世界,大家虽然也有所谈议,但终究是得不到结论。 芙雷米也将凶魔内部情况告诉大家。她说泰格狃的部下里,有种叫做特质凶具的特殊凶魔。它们并不致力于提升战斗能力,而是听从指示,将自己的特殊能力进化至极限。 在它们之中,有些拥有特化过的追踪能力,有些能侵入圣者体内封住其神力,有些擅长从人类身上获取情资,有些嗅觉极度灵敏,有些拥有与人类生子的能力。 当然,芙雷米不可能掌握所有特质凶具的能力,但还是将知道的凶魔能力与样貌告诉大家。 在那之后,众人又聊了许多,然而就在话题即将结束,夜色将明之际,摩菈忽然提议,说要听听大家的想法。 「怎么了,摩菈?」于是,亚德雷问了。 「我觉得,我们何不趁现在开诚布公,说说自己怀疑的对象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谁都不该轻易质疑自己的伙伴。」 「这我明白,但事实是大家不可能不怀疑。而要是能事先知道自己哪里遭人质疑,也好预防日后被人栽赃冤枉,不是吗?」 亚德雷显然不乐见这样的做法,但一旁的芙雷米倒是心平气和。 「我认为这提议不坏。」她说。 「喵嘻,我觉得意义不大就是了喵。」韩斯也回道。 「在证据确凿前,我们当然不至于对人动手。这么做不过是给大家一个参考的依据。」 「好吧……也只好这样了。」说完,亚德雷耸了耸肩。 「我怀疑的是葛道夫。」率先开口的是芙雷米。「他曾经是侍奉娜榭塔妮亚的骑士,理所当然该受质疑。」 「是吗?恰姆倒是觉得,芙雷米比较可疑喔。」就在这时,恰姆插口说道。「很合理吧?因为她前不久还是我们的敌人呢。恰姆呀,可没忘记之前与芙雷米厮杀的那件事喔。」 「我想也是。其他人呢?」对于避衢质疑,芙雷米倒是不以为意。 「……其实我也怀疑葛道夫。」摩菈接着又说了。「就算侍奉过娜榭塔妮亚,也不代表葛道夫就是第七人,然而我从他身上,感受不到愿意为胜利付出的意志。」 葛道夫一声不吭。他驼背而坐,无神的双眼愣愣望着地面。自从进了魔哭领,他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葛道夫啊,若你不是第七人,那么足不是该更尽点力为伙伴做些什么?是不是该透过言行与态度来避嫌呢?被怀疑是第七人,想必你也觉得不舒服吧。」 然而摩菈的关心,却劝不动葛道夫。他即使耳朵听得见,心却依然是闭塞的。 最初相见时,葛道夫并不是这样子的。在亚德雷印象里,他是个既强壮又忠诚,时而流露些许傲慢的年轻骑士。但自从娜榭塔妮亚离开后,他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 「葛道夫,你怎么说?」 即使亚德雷开口,葛道夫依旧沉默不语。就在这时,恰姆又举手了。 「对了,虽然芙雷米很可疑,不过恰姆觉得萝萝妮亚也不太对劲喔。」 「呜呃!?」原先默默旁听的萝萝妮亚,吓得发出一声怪叫。「为、为、为什么……您这么认为呢?」 「因为萝萝妮亚你呀,根本不晓得心中在想些什么嘛,就是这方面不太对劲。」 「这……这样吗……对、对不起。我、这个……我会努力改进的。」萝萝妮亚颤抖,勉强挤出回应。 「啊,不过应该还是芙雷米比较可疑。嗯,还是选芙雷米好了。」 恰姆的胡乱猜测,让摩菈无奈地叹了口气。 「韩斯呢?」 经摩菈一问,韩斯先是手扶下巴,思考了半晌。 「我咪……我怀疑亚德雷或恰姆。」 除了葛道夫,其他人全惊讶地看着韩斯。 「我啊,才不去想谁最可疑。谁是第七人时造成的危害最大,才是最关键的。而这群人里,就属亚德雷背叛时最为严重,其次则是恰姆,因此我怀疑他们俩。」 原来还有这种观点——亚德雷不禁佩服了起来。 「那么萝萝妮亚,你觉得咧?」 韩斯将话题转交给萝萝妮亚,只见她环顾周遭,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你还是坦白说出来吧。刚刚不是才有人说过,看不透你内心的想法吗。」 经芙雷米提醒,萝萝妮亚这才轻声开口。 「我……怀疑葛道夫先生,至于理由……就和摩菈小姐一样。」 这下子,五人里就有三人怀疑葛道夫。不管他是第七人还是真正的六花,这局面显然对他不利。然而葛道夫的心,却还是丝毫不为所动。 「亚德雷,那么你呢?」 「我拒答。我可是带头的人,说什么怀疑不怀疑的,只会影响大家对我的信赖。」亚德雷毅然决然地回道。 「好哏,以你的立场,这样的确是好些。」 于是众人的视线汇集到最后一人——葛道夫身上。只见他抬起头,空洞的双眼望向四周。 「葛道夫,那么你觉得咧?或者说,你有听到刚刚的话喵?」 「……听到了。」隔了一会儿,葛道夫才回了句。 「所以,你怀疑谁?」 「……谁都不怀疑。」 这个答案令大家一阵错愕,这像是他承认自己就是第七人。 「谁是第七人……无所谓……怎样都无所谓。」 「葛道夫,我跟萝萝妮亚怀疑的,就是你这种态度啊!」摩菈终于发火了。「为何不试着思考第七人是谁?为何不肯透露你对娜榭塔妮亚所知的一切?你真有心要守护这世界吗?」 「……守护、世界?」 葛道夫的眼眸瞬间回复了霸气。他看着手掌,随后拳头紧握。 「你说得对,摩菈。我想起来了,我得守护世界不可。守护、世界……因此我必须……」 紧握的拳头发出颤抖,以及喀喀声响,原来是握拳握得太紧,把掌骨都握出声响。 「没错,葛道夫,你可是世界的守护者。你愿意振作起来吗?」 摩菈的手盖到那拳头上,没想到葛道夫硬生生拨开她的手,随后头又垂了下去,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不论伙伴说什么,他都不再回应。 「看来你的劝导,意义似乎不大。」 「确实如此。抱歉了,各位。」 「就别再管这事儿啦。相较之下,我更担心的是关于泰格狃呀喵。」 「的确,斩指森就在前方,而看来泰格狃已经在那里等我们自投罗网。」 即使换了话题,亚德雷的视线依旧对着葛道夫。尽 管葛道夫口口声声说要守护世界,亚德雷却从中感受不到任何值得信赖的要素。 亚德雷虽然没说出口,心底怀疑的同样是葛道夫。 这段日子,伙伴虽然过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彼此还是渐渐产生群体感,唯独葛道夫,他怎么也无法把他当成同伴。 韩斯的智慧与实力,就连亚德雷也很器重,而他刚刚那番话,也是信赖亚德雷的表现;恰姆这人虽然不好打交道,却也有乖巧可爱的一面;摩菈虽然一度背叛,但她试图守护伙伴与家族的心却是货真价实的;萝萝妮亚提供由衷的信赖与支援,是个可贵的成员;而芙雷米虽然总是与自己意见相悖,但同样是亚德雷最珍惜的伙伴。 但葛道夫不一样,亚德雷与他毫无共鸣。他的内心令人难以理解,亚德雷有时甚至觉得,他就像是头陌生的怪物。 对于葛道夫·奥欧拉这名少年的本质,亚德雷目前可说是一无所知。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五日。 韩斯与摩菈伤势已痊愈,摩菈之前毁损的铁甲也已修缮完毕。当天深夜,芙雷米的狙击与恰姆的从魔收拾了在附近监视〈永恒蓓蕾〉的凶魔,七人再次踏上旅程,朝辽阔的森林迈进。 大家披着亚德雷事前准备的黑色斗篷,压低身子溶入夜色,马不停蹄地向西而去。 亚德雷一行人并没打算打倒泰格狃,也没打算揪出第七人,只是想尽办法隐藏行踪,避开战斗。 「摩菈,后头有追兵吗?」 「没有。」 最前头的亚德雷问道,殿后的摩菈随即回应。她举起双拳,面向后方以退为进,芙雷米与韩斯则分别警戒着左右两侧,七人就这么静悄悄地前进。 这时,一条蚯蚓爬到七人脚边,恰姆掐起蚯蚓凑到自己耳朵旁。 「它说前方三百公尺处有道敌人搭建的栅栏,还有一大票凶魔守着。」 「是吗……芙雷米,那栅栏是怎样的构造?」 「那栅栏由南到北将近三十公里长,想绕道应该是不可能的。栅栏本身并不坚固,靠摩菈的臂力就能打破,但是上头设了机关,只要一靠近就会发出很大的声响。」 「那是怎样的机关,你知道吗?」 「是由绳子与木片组成的响板,要是脚绊到绳子,就会牵动木片并敲出声音。」 「喵嘻,原来也才不过如此,凭我的身手轻松就能越过啦。」 亚德雷扶着下颚,思索了半晌,随后召集大家,讲解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首先我们退后一公里,接着芙雷米,你在地面设置炸弹,设定一小时后引爆,我们趁这段期间先往北边移动。」 「声东击西吗?」 亚德雷对摩菈点了点头。 「炸弹爆炸后,凶魔应该会聚集过去,恰姆就趁机派从魔破坏栅栏。但这也是声东击西的一环。我们会南下前往栅栏处,由芙雷米狙杀剩下的哨兵,我跟韩斯破坏响板,摩菈再尽可能用最低音量破坏栅栏。」 「了解。」 「大家千万小心,别被凶魔……别被泰格狃撞见了。」 于是七人悄悄展开行动。芙雷米和恰姆先是以炸弹、从魔搅乱敌方,芙雷米再开枪射杀警戒薄弱处的敌人,亚德雷、韩斯、摩菈三人随后突破栅栏。就这样,一行人在凶魔哨兵返回岗位前迅速穿越屏障,继续西进。 「这样……应该算顺利吧,亚德?」途中,萝萝妮亚向身旁的亚德雷问道。 「目前算是吧。」亚德雷抬起头,看着从群树之间的天空。星斗渐渐隐没,天边泛起鱼肚白。 「我想泰格狃应该跟丢我们了。若它有掌握我们的行踪,应该会派更多凶魔在附近埋伏才是。」 「这、这么说也对。」 「总之只管逃就是了。在穿越森林,跨越山谷,抵达落泪乡之前,我们要想尽办法避开泰格狃。」 亚德雷说完,萝萝妮亚点点头,韩斯、恰姆、芙雷米等人也都露出同意的表情。 不跟泰格狃交手,不被泰格狃掌握行踪,竭尽所能避战,直线前往落泪乡——这就是亚德雷的计划。 「亚德雷,你注意到了吗?」这时,芙雷米开口了。 「注意什么?」 「后头好几次传来战斗声,可惜声音细小,听不出是谁跟谁在战斗。」 一边跑,亚德雷边凝神倾听。在树林的沙沙声以及伙伴的脚步声里,的确是掺杂了些许凶魔的咆哮。 「的确是有战斗声。那会是谁跟谁?」 「要去看看吗?不过应该会花很多时间。」 对于恰姆的提议,亚德雷摇摇头。 「好奇归好奇,但现在时间宝贵,我们还是前进要紧。」 芙雷米与恰姆点了头,于是七人再次向西前进。回头一看,栅栏如今已遥远得看不见了。 亚德雷等人穿越栅栏后过了约一小时,一头凶魔出现在毁损的栅栏前。 「唔,连这道关卡也被闯过,这可伤脑筋了。」 拥有野人躯体与乌鸦头的凶魔,手里握着一棵硕大的无花果。 「看来一味地躲避我,似乎就是他们的计划了。」野人凶魔——泰格狃边叹气边说道。 在它身边,聚了一大票凶魔,发出嘶声互相叫嚷。听得懂话的上级凶魔正忙着下令,要它们立刻找出六花勇者的下落。 「十八号,你怎么看?」 泰格狃身旁,有一头蛇型凶魔。它的身子虽细得单手就能握住,身长却有十余公尺,而在头部下方五十公分处,长了一对跟点火用的纸卷差不多细的手臂。 「那些家伙全是些懦夫,根本不足为惧。」凶魔语带嘲笑地说道。 泰格狃麾下有许多凶魔,其中有群与众不同的存在,名为特质凶具。它们在泰格狃的吩咐下进化自己,获得了各式各样的独门能力。而这头凶魔,正是其中第十八号。 「不足为惧的明明就是你。」泰格纽说完,轻轻踢了十八号一脚。「若站在他们的立场,你会怎么做?首先会采取什么行动?」 「……我的话,会先想办法揭穿第七人的真面目……」 十八号说完,泰格狃叹了口气。 「这正是最坏的一步棋。目前他们根本没有分辨第七人的手段,恐怕也没有关于第七人的线索。这种状况下,你叫他们怎么做?」 「呃……」 「若我是他们,就会等第七人自己露出马脚。还有其他想法吗?」 「或者,先打倒泰格狃大人您。」 「这一步就平凡了些。的确,只要能打倒我,六花就离胜利更近一步,但却得赔上更可贵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这个嘛……」 没等十八号回答,泰格狃继续说下去。 「是时间。距离魔神复活,如今只剩十四天,要是他们没能在那之前抵达落泪乡,就等于是我们赢了。而六花要是主动上门,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拖延时间,到时他们不但打不倒我,还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 「这下你明白了吧?他们现在能走的好棋,就是设法避开我,直达落泪乡。毕竟我再怎么有办法,要是掌握不到他们的行踪,能做的依然有限。」 泰格狃嘴角动了动,看来像是在笑。 「不错嘛,亚德雷,挺有两下子的。也对,这点程度的问题,想必是难不倒你。」 「……泰格狃大人,我有个提议,我们何不通知第七人回报六花的下落呢?」 泰格狃垂下肩,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 「再胡说八道,小心我一脚踩烂你。」 说着,它 把脚踏到十八号的身上。蛇型凶魔垂下头,以细小的手臂撑着地面谢罪。 「算了,我们就慢慢玩吧。看是要找出他们,还是骗出他们,玩法可多着呢。」 离开〈永恒蓓蕾〉后的两天里,亚德雷等人在斩指森内不停躲藏。 在错综复杂的森林里,芙雷米负责带路;恰姆负责派从魔搜索敌人,寻找戒备松散的地区;摩菈靠回音之力混淆敌人;亚德雷与韩斯两人集思广益,一起推测敌人的行动模式。不过,要是真不幸遇上凶魔,他们就在对方向泰格狃回报前先行歼灭。 要彻底杀死凶魔,非得找出命核并破坏掉不可,否则数年后就会再次复苏。但亚德雷他们目前分秒必争,只好省下这步骤前进。 斩指森地域辽阔,就算凶魔数量再多,也不可能守得了每个角落。这两天里,亚德雷等人并没被泰格狃发现行踪。 就在东边天空泛红,黑夜将明之际,亚德雷一行人来到森林的出口处。 「……森林外头看不到凶魔的身影,我想应该可以安心前进。」前去探查的芙雷米归来,向大家报告。 「后头也没有凶魔耶,看来应该是甩掉它们了吧?」 恰姆说完,接着轮到韩斯。 「泰格狃它应该以为我们在北方哏。就这么继续前进,应该不成问题。」 「看来是突破一道难关了。」 亚德雷等人相视而笑,彼此握手称庆,唯独芙雷米双手抱胸,头撇向一旁,无奈亚德雷的手纠缠不休地伸了又伸,她只好不情不愿以指尖轻握一下。亚德雷握完,萝萝妮亚、摩菈也接连伸出手,害她又皱着脸孔依序握手,韩斯见状也将手凑上来,这次她索性一掌甩开。 「倒是话说回来,第七人还真是毫无行动呢。」握手一结束,芙雷米说道。 在森林内行进时,众人也同时监视彼此,深怕哪个伙伴摸黑袭击,或故意泄漏行踪给敌方,以及偷偷连络泰格狃,然而沿途观察下来,却没见到哪个人行踪可疑。 「这没什么好急的,第七人迟早会有所行动,我们只要随时留意就行了。」 「……但愿如此。」 不经意地,亚德雷的眼光落到位在角落的葛道夫身上,这才想起自己还没与他握手。他一伸手,对方也老老实实地回握。 「你也干得很好,接下来就照这样继续加油吧。」 但亚德雷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葛道夫不但没回应,甚至就连瞧也没瞧一眼。 在森林里前进时,亚德雷特别提防着葛道夫,然而他忠实执行亚德雷的命令,没做出任何奇怪的举动。虽说如此,他的想法依旧成谜。亚德雷实在看不出,那灵魂出窍般的态度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发自真心。 「亚德雷,该出发了。穿越森林后就要进入山谷,可别掉以轻心了。」 「啊、喔喔,我知道。」 回应完芙雷米,亚德雷踏出步伐,但心中依旧惦念着葛道夫的样子。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对娜榭塔妮亚又是什么感觉?——得不到答案的亚德雷离开森林,往更西边前进。 亚德雷并不晓得,就在斩指森的一隅,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态。 亚德雷穿越森林的同一时刻,泰格狃正躺在吊床上歇息。他胸口搁着一本书,以及一颗硕大的无花果。一头老鹰型凶魔,就在这时从天而降 「泰格狃大人,有事向您禀报。」 「由于负责追踪六花的特质凶具被恰姆的从魔击败,失去了六花的痕迹与气味,处于毫无线索的状态……我说得没错吧?」 泰格狃连眼都没睁,语气里倒是藏了些许焦躁。 「是……是的。」 泰格狃从吊床下拿出地图并摊开来。 「好吧,让我猜猜你们会在哪儿。是在森林北边吗?还是已经抵达山谷了呢?」 话一说完,泰格狃陷入一阵沉思。 「……泰格狃大人,请您下令。」 「看来他们已经穿越森林了。留一半凶魔在森林,另一半往山谷出发。接下来的游乐场就订在山谷里,趁着他们穿越山谷时,从旁给他们迎头痛击。」 「遵命。」 但就在老鹰型凶魔起飞的瞬间,泰格狃却又伸手抓住它的脚。 「泰格狃大人,怎么了吗?」 泰格狃没回应,而是往四周环顾。乌鸦头缺乏表情变化,谁也看不出它在想些什么。 「我收回刚刚的话,把兵卒全召集来这儿。」 「咦……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敌人上门了。」 老鹰型凶魔立刻展翅而去。泰格狃下了吊床,啃了一口无花果,随后拾起地上的棍棒紧紧握住。 它的周围出现了诡谲的奔跑声响。 穿越森林后,他们大约又走了五小时,而太阳已经当空了。七人途中并无遭受凶魔袭击,笔直向西前进。他们已经横越了五分之二个魔哭领。 在平原上行进的七人,遇见了接下来的障碍。 「喵呜,真是有够大的!我这辈子可从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象哪!」 目睹的瞬间,韩斯不知为何发出欢呼,亚德雷则是被其巨大给震慑得哑口无语,摩菈、萝萝妮亚、恰姆三人,也同样双眼睁得斗大。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座山谷,深度恐怕将近百公尺,宽度最窄处起码也有一百五十公尺。山谷呈笔直的南北走向,向南向北望,都完全看不到另一端尽头。 垂直的山壁被光滑的岩石覆盖,找不到任何可供攀爬的支点。谷底的河川滚滚沸腾,冒出的氤氲蒸汽甚至可达亚德雷等人所在之处,周遭气温也比森林要高出五度。亚德雷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山谷。 三天前在〈永恒蓓蕾〉时,芙雷米曾提过山谷,但这巨大的程度,实在超越亚德雷的想像。 「真不敢相信,这些全都是凶魔凿出来的吗?」亚德雷身旁的萝萝妮亚问道。 「为了对付六花,凶魔群可是持续备战了三百年。对它们来说,凿出这种程度的山谷,根本算不了什么。」 眼前这座巨大的山谷,在持花圣者与魔神战斗时,以及前几任六花击败魔神时,都还不存在。卡尔癸克溪谷——这是由凶魔巨头之一的卡尔癸克建造而成,世上最大的壕沟。 依芙雷米所言,这座山谷将魔哭领一分为二。要想前往落泪乡,势必得越过它不可。 亚德雷等人的目光,就这么被雄伟的风景吸引了好一阵子。不久,愁容满面的摩菈开口了。 「这下该如何越过山谷才好?我们穿越森林的事迟早会被泰格狃察觉,一旦凶魔追来,我们可就成了瓮中鳖了。」 「马上就能搞定的。只不过是横越山谷,总会有办法的。」 亚德雷边说边从背后的铁匣里拿出绳索,然后让摩菈拉着一头,自己则绑住并沿着悬崖跳下。 然而下到约七十公尺处,底下的热气就令人喘不过气,亚德雷只好沿着绳索回到崖上。 「没用的。就算依靠圣者的力量,要突破这座山谷也没那么容易。」芙雷米冷冷地说道。 「芙雷米,这儿没有桥梁之类的吗?」 「有的,就在山谷最南边与最北边,但是想通过应该不可能。因为那儿有卡尔癸克的部下埋伏着,一旦我们想通过,他们随时都能毁掉桥梁。」 「欸,芙雷米,没有其他暗道吗?就是不必经过桥梁,又能安心通行的那种。」恰姆问道。 「没有建造的必要吧。凶魔平常只要靠桥梁就能往返了。」 「这么说也是……」 恰姆双手叉胸,歪头苦思着,其他伙伴也同样思索如何 渡过山谷,但没人想出什么妙计。 「靠萝萝妮亚的鞭子……应该也到不了。」 听亚德雷这么说,萝萝妮亚遗憾地点了点头。萝萝妮亚虽然能自由操纵融入自己血液的鞭子,但光靠那能力,还是不足以架起桥梁。而且她的鞭子只有三十公尺长,就算接了绳索,仍然到不了对岸。 「恰姆,你的宠物里有没有能飞天的呀?」韩斯问道。 「有的话还用得着这么烦恼吗。猫先生,你该不会是瞧不起恰姆吧?」恰姆怏怏地答道。 「要是艾思芮在的话……应该就能搭冰桥横越了。」摩菈语带遗憾地说道。 艾思芮是盛传有机会成为六花的〈冰〉之圣者,然而她败给专杀六花的芙雷米,丧失了性命。 「当初泰格狃下达指示,要我以〈冰〉之圣者艾思芮为头号目标,就是为了不让六花通过这座山谷。」芙雷米低语道。  、 在那之后,七人又讨论了好一阵子,但得到的唯一结论,就是以目前的阵容,没有任何方法可渡过山谷。 建壕沟防范敌人进攻,是既中庸又单纯的想法,然而这样的正规战术,却也是最棘手的正因为效果卓越,才被人称作正规。也许那名为卡尔癸克的凶魔,是个更甚于泰格狃的强敌。 「再这样下去也讨论不出结果,我看我们兵分三路,去寻找横越山谷的方法吧。不管什么都好,别放过任何细微线索。韩斯和摩菈往北,我跟萝萝妮亚、葛道夫往南,恰姆跟芙雷米留在这儿戒备后方。」 「看来这道障碍,比想像中的棘手多了。」摩菈说道,然而亚德雷以游刃有余的表情回答: 「这个叫卡尔癸克的家伙也挺有两把刷子的,要不是有我这地表最强的男人,恐怕就走投无路了。」 「哈,好久没听你自称地表最强了咧。」韩斯苦笑道。 「毕竟这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事,我就没再刻意宣传了。」 「除了你自己,根本没人这么认为好吗。」恰姆没好气地回了句。 「我、我相信。我认为亚德是地表最强的。」萝萝妮亚说了,她显然是在担心亚德雷会发脾气。 「我也同意。某方面来说,亚德雷或许是地表最强的人没错。」 「什么叫某方面,我可是全方位的地表最强!」 就在这时,芙雷米冷冰冰地说了句: 「……看来你只要感到不安,就会嚷着说自己是地表最强。」 一语中的,亚德雷一阵支支吾吾。 「喵嘻,你不就喜欢他靠不住的这点喵?」 「并不是。」 「呜喵喵喵,不然你是看上那傻蛋的哪一点?」 「……你这男人真罗唆。」 见两人气氛紧张,摩菈连忙介入。 「时间不够了,还是趁早找出横渡山谷的方法吧。韩斯,我们走。」 一说完,摩菈就拖着韩斯朝北而去,亚德雷也带着萝萝妮亚与葛道夫,准备前往南边。芙雷米就在这时叫住了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 「呃、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被芙雷米一叫,萝萝妮亚着实吓了一跳。她脸凑到萝萝妮亚面颊边,说了些不知什么,萝萝妮亚点了点头,奔回亚德雷身旁。 「她跟你说了什么?」亚德雷边跑边问道,萝萝妮亚却不知为何结结巴巴的。 「就、就是……她要我『好好保护亚德雷』。」 回头一瞧,芙雷米正望着亚德雷。于是亚德雷抱着羞赧的心情,朝南边奔去。 「芙雷米小姐真是善良呢。」萝萝妮亚说道,亚德雷也同意地点了个头。 从前阵子开始,芙雷米和萝萝妮亚的关系似乎好多了。不知是萝萝妮亚先向芙雷米示好,或者是颠倒过来。 同一时刻,五十余头凶魔,正集结在距离亚德雷等人约二十公里的东南方。 这是位于斩指森之外,一片布满崎岖岩石的荒芜大地,底下冒出滚滚热气,周遭不时有间歇泉喷发。被凶魔称为熔岩地带的这片区域,地底数十公尺处,有条被岩浆加热的地下水脉。 聚集的五十头凶魔里,有两栖类凶魔。那巨大的身躯配上巨大的嘴巴,体表被岩石覆盖,身上还不时释放带了点异味的蒸气。 除了两栖类,还有猿猴凶魔。它的身形极其细瘦,体毛不断随风飘动。 而坐在这群凶魔中央的,是头可爱的凶魔。仿佛松鼠与狗合而为一的娇小身躯,呈现奇特的样貌。 「娜榭塔妮亚,我们准备好了。」 可爱的凶魔平静说道。它名叫德兹,是背叛魔神,离开魔哭领的造反份子,也是率领凶魔的三大巨头之一。 「我等的命运将在今天、在此地做个了断。娜榭塔妮亚,不管今后结果如何,让我们一起奋战不懈到最后吧。」 德兹音量不大,只传进坐在它身旁的娜榭塔妮亚耳中, 「这是在为我操心吗,德兹?」说着,娜榭塔妮亚笑了。「放心吧,我什么也不害怕。这场战斗,获胜的显然是我们。」 「……娜谢塔妮亚。」 「我们还有葛道夫在,没有什么好畏缩的。」 德兹默默点了个头。 「为我等野心而战。」 「为人类与凶魔的未来而战。」 「并且,为死去的同志而战。」 说完,娜榭塔妮亚起身,拍掉臀部的尘埃。 「走吧,各位,准备歼灭恰姆·若瑟。」 随着这句话,状况开始急速启动。娜榭塔妮亚面带笑容,看着围绕身旁的众凶魔。 「那个……亚德、葛道夫先生。」 过了约十分钟后,萝萝妮亚对着观察崖下的亚德雷与葛道夫问道。 「发现什么了吗?」亚德雷有些焦虑,因为即使找了又找,却什么也没发现。 「不,发现倒是没有……只是,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 「为什么这里一头凶魔都没有呢?」 经她一提,亚德雷这才向四周张望。照理说,泰格狃也差不多该察觉六花已穿越森林,就算没察觉,山谷边起码也会安排些斥候,但沿途却什么也遇上,的确是不太自然。 亚德雷从怀里掏出芙雷米给的甩炮。当初说好了,一旦发生什么事变,芙雷米就会远控引爆它,借此通知亚德雷。 「看来芙雷米跟韩斯他们也没遇见凶魔。」 「还有那个……好像也不太寻常。」 萝萝妮亚遥指远方天空,一头巨大飞蛾般的凶魔正飞向魔哭领内地。朝东南方全速飞行的它,看来并没发现亚德雷一伙人。 「刚刚也有其他凶魔朝那里飞去呢。」 「……真怪。」亚德雷纳闷地望着东南方。 由种种迹象看来,不难推测凶魔正往东南方聚集,原因却令人费解。泰格狃想必早就料到六花会朝山谷而去,却无视这样的推论,将凶魔集结至毫不相干的地方,背后究竟是有何种理由? 就在这时,葛道夫缓缓地朝东南方走去。 「葛道夫先生,您怎么了?」 萝萝妮亚唤了声,葛道夫不但没停下,缓慢的步伐还渐渐加快,与两人越离越开。 不太对劲——亚德雷惊觉有异,连忙追了上去,揪住葛道夫的肩膀。 「喂,别擅自行动,我们现在可没要到那儿去。」 这时,亚德雷才刚发现自己手腕被抓住,随后便翻了个筋斗。不知发生何事的他,躺在地面仰望着蓝天。 「亚德!?」 直到萝萝妮亚惊呼,他才意识 到自己是被摔倒的。 「葛道夫,你这是在干什么!」他甩掉葛道夫的手,由地面翻身而起。 「……公主、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公主……娜榭塔妮亚怎么了吗?」 葛道夫没回应亚德雷,快步向东南方而去。 「站住,葛道夫,给我说清楚!娜榭塔妮亚怎么了?」 「公主有危险,我要、去救她。」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娜榭塔妮亚可是敌人啊!」 亚德雷绕到葛道夫面前,没想到下一秒,亚德雷的腹部挨了一记拳头。肺里的空气今被挤出,害他双腿一软跪到地上。 「葛道夫先生!?您这是……!?」 萝萝妮亚奔往亚德雷身旁。葛道夫转过身对两人说: 「亚德雷、萝萝妮亚,我要、去拯救公主。」 「为何突然要去呢?」萝萝妮亚替开不了口的亚德雷问道。 「听着、你们俩听好,不要、妨碍我,我得去、救公主。」 进了魔哭领后宛如行尸走肉的他,如今眼神恢复了光彩。黝黑的眼眸里,正燃着炽烈的火焰。 「我一个人去,你们大家、别跟过来。」 「先等一下,葛道夫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萝萝妮亚喊道。 「状况、不一样了。要是谁来阻挠,我绝对不会留他生路。」 「不……不留生路?」萝萝妮亚惊惶道。 这时,亚德雷见到出乎意料的景象。葛道夫哭了。他望着先前凶魔离去的东南方,一声不响地落着泪。 待亚德雷起身,葛道夫早已转身离去。亚德雷本打算追上,但萝萝妮亚阻止了他。 「……还是别一个人追去吧。葛道夫先生他……已经完全失常了。」 巨大的身躯以毫不相称的神速奔向东南方。亚德雷两人只能看着那背影远去。 三十分钟后,六人在平原上四处追寻葛道夫。 「究竟是怎么回事?」芙雷米问道。 听完亚德雷与萝萝妮亚的叙述后,大家都是一脸纳闷。 「该不会,那小子真的疯哩?」韩斯接着说了。 身为目击者,亚德雷自己也觉得韩斯所说的可能性不低。毕竟葛道夫的行动实在令人费解。 葛道夫向来仰慕娜榭塔妮亚,自然希望把投靠凶魔阵营的她给带回来,而他所说的拯救,指的或许就是这回事。但亚德雷丝毫不懂,为何他哪时不行动,却偏偏挑上这个节骨眼。 这时,一行人在道路前方发现三头凶魔尸体。亚德雷凑了上去,检查凶魔身上的伤口。 「是葛道夫下的手吗?」摩菈问道。而由伤势来看,摩菈似乎说中了。这三头凶魔都是被沉重又尖利的一击给刺死的,但古怪的是,它们在死亡后,又被人剖开肚皮。 「看来有人把手伸进去搅和过。葛道夫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我想他应该是想救娜榭塔妮亚吧。」芙雷米说了。 「……什么意思?为了救娜榭塔妮亚,所以剖开凶魔肚皮?」 看来葛道夫发疯的可能性又更高了。亚德雷等人离开现场,继续朝葛道夫追去。 「这前方有些什么?」边跑,摩菈边问道。 「再前进一段路,会再次进入森林,等出了森林后,就是一片熔岩地带。那儿地下有个岩浆库,附近到处是间歇泉,是个危险地带。」 「那小子……跑到那鬼地方到底是想干什么?」 亚德雷刚嘀咕一句,芙雷米就在同时站住,连带让其余伙伴也停下了脚步。 「芙雷米,怎么回事?」亚德雷问道,但一对上芙雷米的眼,他立刻就看出芙雷米的心声。 「……我们不该继续追下去。」 「芙雷米?」 「我猜熔岩地带八成聚集了凶魔,而葛道夫正打算引我们进入。我不知道泰格狃或娜榭塔妮亚准备了什么陷阱,但要是继续前进,就等于是自杀。」 「你意思是,葛道夫是第七人?」 「我无法断定,但他极为可疑。」 「可、可是、芙雷米小姐……」萝萝妮亚结结巴巴地试着反驳。「葛道夫先生也许是中了什么圈套,也许是被娜榭塔妮亚小姐骗去的也说不定……」 「怎么说?」 「葛道夫先生不是喜欢娜榭塔妮亚小姐吗?那么一听到娜榭塔妮亚小姐有难,他一定会出面的。也许敌人对他撒了谎,把他骗到熔岩地带。」 「但是这不合理。娜榭塔妮亚是如何诱骗葛道夫而不被人察觉的?当时你跟亚德雷根本没看儿或听见什么,不是吗?」 「这……」 芙雷米这番话确实有理,令萝萝妮亚哑口无言。恰姆就在这时说话了。 「咦咦?萝萝妮亚你不是怀疑葛道夫的吗?为何要帮他说话呢?」 「啊……呜……这是因为……」 芙雷米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接着又开口说: 「挺机灵的嘛,恰姆。经你这么一说,我又看出其他端倪。也许是萝萝妮亚设计了葛道夫,让他前往熔岩地带,再怂恿我们跟过去。这同样不无可能。」 萝萝妮亚惊得什么也说不出,嘴巴就像鱼一般又张又阖的。 「没凭没据的揣测就别再说了。现在最要紧、也最该做出决定的,是我们该拿葛道夫怎么办。亚德雷,你怎么打算?」 面对摩菈的问题,亚德雷迷惘了。敌人肯定在前方守株待兔,葛道夫也确实疑点重重。亚德雷望着韩斯,想借助他的智慧,但韩斯摇了摇头。 「这事儿该由你决定。要是不能当机立断,算什么领导者咧。」 一点也没错。亚德雷对试图求助于韩斯的自己感到惭愧。 「坦白讲,我怀疑的也是葛道夫,要我下决定弃他而去,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 话语至此中断,亚德雷随后苦思了好一会儿。 「我那时看到了葛道夫的眼神,那绝不是凭演技能装得来的。我能肯定,葛道夫是真心要去救娜榭塔妮亚……或者至少,他不是在骗我们。」 亚德雷说完,萝萝妮亚也点了点头。 「所以呢?」 「我认为葛道夫不见得就是第七人,还是有清白的可能,而既然那可能性存在,我们就不该弃他而去。一旦伙伴间不再互助互济,我们大家就等于是玩完了。」 芙雷米眼里透着冷峻的愤怒,对着亚德雷说: 「……好,就假设葛道夫不是第七人,而且是去救娜榭塔妮亚,但别忘了娜榭塔妮亚可是敌人。既然葛道夫去救她,就等同是叛变,不再是我们的一员。为何你还打算去帮助叛徒?」 「那小子并没有背叛,只是迷上娜榭塔妮亚罢了。试图守护心爱之人,这样的念头并不算背叛。」 「……你当真要去帮葛道夫?」 亚德雷点头以对,这下芙雷米激动得一把揪住他前襟。 「开什么玩笑!」 「芙、芙雷米小姐……」萝萝妮亚慌得不知所措。 「你太天真了!葛道夫要不是第七人,就是叛徒,再不然就是疯了,没有其他可能!而你竟然还想为了这种人,刻意踏入险境!?」 「喵,芙雷米,你也太大声了呗。」 即使韩斯制止,她依然充耳不闻。 「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抛弃同伴,也不会改变主意。」说完,亚德雷掰开芙雷米的手。 「我无法再跟着你这种人走下去了。」 「……芙雷米小姐,我觉得,亚德这么做是对的。」这时,萝萝妮亚开口了。 「怎么说?」 「其实我,沿途一直烦恼得不得了,不知自己哪时会落入圈套里,或是被冤枉为第七人。而接下来的路,也得一直担心下去。」 「所以?」 「但是亚德雷从来不曾抛下我,总是信任我到最后一刻。就是有这份安心感,知道亚德绝不会背叛,我才有办法战斗下去。而不只是我,我想大家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众人一阵沉默。 「芙雷米,你还是让一步吧。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这次就相信亚德雷吧。」 「是呀,当初已经说好要由他全权决定,如今也不该再说三道四呗。」 说完,韩斯笑着并迈步而去。芙雷米低下头,垂着肩,注视着地面。 「亚德雷,我……」但说到一半,芙雷米却又噤了声。 见到她的样子,亚德雷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但却又想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话。 一小时后。六人边提防四周边前进,踏入了熔岩地带。 这里被浓灰色的一大片粗岩覆盖,某些地方透着红光,还酷热异常,隔着鞋底也能感受得到热度。 岩石缝隙间不时喷出夹带硫磺味的蒸气,臭得令人眉头紧皱。地表连一只虫或一根杂草也没有,一片死气沉沉。 对于这区域,亚德雷毫无了解。不管是持花圣者还是过去的六花,都不曾到过这里,而芙雷米虽然来过,但也只是路过几次罢了。 「……真是讨人厌的地形啊。」亚德雷嘟哝道。 陡峭的岩山在眼前连绵不绝,高度从五公尺到二十公尺不等,几乎没一块地是平坦的。呈不规则状的岩山严重影响视野,即使站到高点,也很难掌握周边地形。 要想埋伏偷袭,这里称得上是绝佳场所。 「这地形看起来,不太像自然形成的。」 亚德雷说完,芙雷米接着答道。 「听说这里本来是座大火山,卡尔癸克在建造那座山谷时,就是从这里引导岩浆过去的。」 登上一旁岩山的韩斯,伸手指向另一方, 「呜喵,那儿也有凶魔尸体呢。看来葛道夫那小子,应该已经进入熔岩地带深处了哏。」 亚德雷人朝韩斯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那头凶魔尸体就跟森林里发现的类似,不但被一击刺死,肚子也一样被人剖开。 「葛道夫这究竟是在做什么。」摩菈不禁嘟哝道。 之后,亚德雷等人继续前行,走了约三十分钟,越过好几座陡峭的小岩山,期间又发现许多凶魔尸体。 进入熔岩地带时,亚德雷早有遇袭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遇上的却尽是凶魔尸体,连一头活着的也没有,也感受不到任何埋伏的迹象。 「什么东西都没有呢。这会不会是陷阱呀?」恰姆说。 但亚德雷不这么认为,觉得葛道夫搞不好真的将凶魔全收拾掉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次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的台地。众人登上约三十公尺高的顶端,发现台地中央陷了下去,呈一个直径约七十公尺的平坦洼地。 见到洼地里的景象,亚德雷不禁屏息。 「……这究竟是……」 里头的凶魔尸体堆积如山,数量超过两百头,亚德雷等人冲下边坡前往该处。 「这难不成是葛道夫先生一个人做的?」 「这怎么可能。要是能独力收拾这么多凶魔,那家伙肯定不是人类了。」 经过一番检视,亚德雷发现尸体上的致命伤,几乎都是啃咬或利爪造成的,还有一些是烧伤或酸液造成的灼伤。由伤口来看,它们应该是数小时之前死的。 「凶魔间自相残杀吗?」亚德雷嘀咕着。地表到处被掀出坑洞,碎裂的岩片散落各处,不难想像当时战况之激烈。 看了几头凶魔的样貌,芙雷米开口了。 「大半都是泰格狃派的凶魔,不过也掺杂了不少卡尔癸克派。我想应该是凶魔间决裂没错了。」 关于凶魔间复杂的对立关系,芙雷米之前就已经透露过。依她所言,凶魔分为三大派系,势力最大的是卡尔癸克派,其次是泰格狃派,而这两大派系里,都藏了些背叛者德兹派的凶魔。 「所以卡尔癸克跟泰格狃开战了?」亚德雷接着问道。 「……我不确定。卡尔癸克与泰格狃确实誓不两立,但现在应该都忙着对付六花,我不认为它们会蠢到在这时候起冲突。」 「所以是那个德兹搞的喵?我对那家伙一概不知就是哩。」 「德兹派的势力有大到足以掀起内乱吗……我想应该不至于。」芙雷米纳闷地歪着头。 在亚德雷等人不知道的地方,事态显然起了变化,但没人晓得那是对我方有利,或是令状况更加恶化,也看不出跟葛道夫有什么关连。 「不管怎样,凶魔起内哄对我们来说总是好事。别管这个了,先把葛道夫找出来再说吧。」 亚德雷刚说完,背后突然传来说话声。 「喔,原来你们是来找葛道夫的吗?」 听到声音的瞬间,亚德雷反射性地丢下铁匣并拔剑,萝萝妮亚以外的其他人也同时架起武器。那高亢柔和的声质,以及彬彬有礼的优雅口吻,大家当然不会忘记。 「我还以为,你们是专程来杀我的呢。」 在环绕洼地的边坡上,一名少女正坐在凶魔尸体上,从容不迫地俯视亚德雷等人。她身穿以黑白色为基调的奢华铠甲,戴着附有兔耳形饰的头盔。 不知她是何时现身的。在几秒前,那里明明还空无一人。 「好久不见了,六花的各位。」 总有一天会再见,而如今预感实现了。四天前曾与大家殊死搏斗的第一号假勇者娜榭塔妮亚,如今就在大家眼前。 第二章 刃之宝石 三天前,在〈永恒蓓蕾〉时,亚德雷曾向伙伴询问: 「话说,我在雾幻结界里昏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雾幻结界之战告一段落后,身受重伤的亚德雷随即失去意识,直到隔天早晨才清醒。这段期间发生的事,亚德雷几乎一无所知。 于是,众人向亚德雷与萝萝妮亚轮流说明当晚发生的一切:韩斯、摩菈、恰姆、葛道夫当时前去追捕娜榭塔妮亚,而娜榭塔妮亚逃避了一整晚。 据摩菈所言,雾幻结界在解除后,得等到雾气消散才算真正失效,因此娜榭塔妮亚虽然在假勇者身分曝光后随即解除结界,还是不得不在当中徘徊。 追捕过程中,韩斯与恰姆自认不只一次伤到她,有几次甚至还正中要害,然而不知为何,娜榭塔妮亚最后还是逃过了一劫。 「娜榭塔妮亚她呀,好像会什么奇怪的招数,每次要逮到她时,她就咻地消失不见,或者明明都杀死了,但是没有变成尸体。」恰姆说。 「那能力我也曾见过。」亚德雷想起娜榭塔妮亚的真面目曝光后,摩菈本来一拳击碎她的脑袋,但她的身影忽然散去,本尊随后现身远处。那能力确实谜团重重,并不像是〈刃〉之圣者的能力。 「虽然不晓得原理为何,不过看来娜榭塔妮亚似乎会使用凶魔的能力。我想,那应该是现隐凶魔的能力。」芙雷米说道。 现隐凶魔?亚德雷曾拜对付凶魔的专家艾特洛·史派克为师,对凶魔的能力与生态很了解,但却从没听过这种能力。 「现隐凶魔是极稀少的种类,在所有凶魔里可能还不到五头,我也只是听过有那种能力,而没实际见识过。」 「那是什么样的能力?」 「简单地说,就是类似催眠术。」 于是芙雷米开始说明:现隐凶魔全身都能释出气态麻药,同时发射特殊音波,而吸入麻药又听见音波的人知觉将产生紊乱,变得看不见现隐凶魔的身影。 而娜榭塔妮亚使用的能力又是格外特殊的一类,除了能隐身,还能带来错觉,让人误以为娜榭塔妮亚就在眼前——芙雷米接着又补充道。 「……真是恐怖的能力啊。」 听完,亚德雷冷汗直冒,心想要是有人能销声匿迹地从背后偷袭,不管谁都不堪一击。然而韩斯却笑着否定了亚德雷的担忧。 「喵嘻,依我所见,这能力恐怕没想像的厉害呗。」 「怎么说?」 「公主的现隐能力我见识过好几次。她顶多能藏身十秒左右,而且只要用了一次,之后五分钟内都无法再用。接下来是我的推测,我猜现隐能力大概只有逃命时派得上用场呗。」 「你的分析能力真强,几乎被你说中了。」芙雷米圆睁着双眼,佩服地说道。 接着她又做了补充:现隐能力会消耗大量体力,因此使用期间无法攻击,顶多只能逃跑。这是所有现隐凶魔共通的特征。 「这么说来,师父好像也曾说过,有极少数凶魔能使用催眠术,也说效果只能持续一会儿。」 「……我从以前就一直很纳闷,那位艾特洛·史派克到底是什么人?他是如何调查凶魔生态的?」 「不知道。我自己也问了不知几次,但他不回答就是不回答。」 芙雷米听完,转开视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艾特洛·史派克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办法破解现隐能力。」 芙雷米接着摩菈的问题。 「现隐凶魔一使用能力,附近就会弥漫一股香甜的气味。对方是否使用能力可以靠这点来判断。」 「那要是中了招,该如何应对才好?」 「只要集中意识,凝神观望,并让自己疼痛,就能摆脱催眠术。也不需要多痛,只要稍微用点力咬舌头,就足以破解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一旦闻到什么异味,就试着凝神咬舌。」 「就是这样。」 亚德雷向来认为,芙雷米是个可贵的存在。现隐能力并不算强大,但要是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交手,难保不会身陷危机。 相反的,只要晓得原理与应对方法,不管什么能力都不足为惧。 娜榭塔妮亚才刚问候完,瞬间就响起枪声。芙雷米的子弹被地表窜出的剑刃弹至他处。 「芙雷米小姐,您也太粗鲁了点吧。」 弹开枪弹的娜榭塔妮亚,从容不迫地自凶魔尸体跳下。芙雷米重新装填子弹,但一旁亚德雷制止了她。 「那就是……娜榭塔妮亚小姐吗?」亚德雷身后的萝萝妮亚说道。 「幸会。您就是萝萝妮亚吧?今后也请多指教了。」 娜榭塔妮亚手贴胸前行了个礼,萝萝妮亚也低头致意。 「葛道夫呢?」 亚德雷一问,娜榭塔妮亚伸手指向南边。 「葛道夫的话,他就在两公里外的那一头,等小事情处理完,应该就会回到这儿了。」 「小事情?是什么事?」 「秘密。」 娜榭塔妮亚手指抵着嘴唇淘气地说道。她的举止,就跟在监牢里初遇时一样。 亚德雷瞄了右手背,上头的花瓣一片未少。若葛道夫是真正的六花,至少目前性命无恙,但若他是第七人,就又另当别论了。 「你利用他,把我们骗到这里来?」 「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只是向葛道夫求助罢了,可没料到你们也会跟着过来。」 娜榭塔妮亚愉快的口吻说道,但显然是在撒谎。 这地方肯定有诈。亚德雷眼角余光观察四周,试着找出圈套的真面目。 「你是怎么向他求助的?」 「我和葛道夫心有灵犀,没必要特地通知什么。一旦我请他帮忙,他不管身在何方,都会立刻赶来的。」 「你明明背叛了他,还真有脸讲这种话呢。」恰姆说道,但娜榭塔妮亚不以为意。 「葛道夫是第七人吗?」亚德雷又问了。 「亚德雷先生您真过分,竟然怀疑我心爱的葛道夫。他可是不折不扣的六花勇者,这点我能保证,绝对错不了的。」 看来她是特地来消遣我们的。那嘻皮笑脸的态度,令亚德雷怒火中烧。 「话说,我们接下来打算收拾掉你。」 「哎呀,我好怕。」 「所以你心爱的葛道夫何时会赶来?」 娜榭塔妮亚轻轻地笑了。 「救命呀,葛道夫~~我人就在这儿~~他们要杀了我~~」 无聊的玩笑,令亚德雷皱起眉头。他与身旁的芙雷米以及韩斯交换了个眼色,得到两人首肯后,接着开口说了: 「干掉她。」 一声令下,芙雷米枪口迸出火花,韩斯笔直冲刺向前。 而就在同时,亚德雷回过身。不出所料,边坡上出现了三十余头凶魔,各个举起红热的岩石,准备扔向我方。 「后方交给我!」 亚德雷随即掷出腰间小袋里的闪光弹。被强烈的闪光弄糊视线,凶魔依然胡乱扔着热岩,但这正好称了亚德雷的心。他轻松闪过一连串攻击。 但下一秒,一头凶魔尸体忽然动了起来,并从脚底窜出触手,对准亚德雷的脑袋伸去。 「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萝萝妮亚的鞭子挥斩而去,触手喷出带异味的血液,凶魔本体发出惨叫声。倒地的凶魔接连爬起,纷纷攻向其他同伴。 「萝萝妮亚!摩菈!我们负责牵制凶魔!」亚德雷刚喊完,随即遭地上冒出的一根剑刃袭击,不过被萝萝妮亚以鞭子折断。 「呜喵喵! 公主就由我来料理呗!」 韩斯高呼一声并纵身一跳,挥剑斩向娜榭塔妮亚。而娜榭塔妮亚又自地面召出更多剑刃,迎击腾空而起的韩斯。 「韩斯!我来支援你!」 说着,芙雷米也朝娜榭塔妮亚掷出炸弹,开枪射击。娜榭塔妮亚在地上翻了个滚,躲开两人的攻势。 韩斯与芙雷米的实力皆在娜榭塔妮亚之上,两人联手,可说是胜券在握。 「芙雷米!小心现隐能力!」 「用不着你提醒!」 娜榭塔妮亚开始躲避,以细剑的剑柄弹开芙雷米的子弹,靠地面召出的剑刃牵制韩斯。 「需要恰姆帮忙吗?」早已吐出从魔的恰姆问道,但亚德雷摇了摇头。 「娜榭塔妮亚肯定还准备了什么诡计,你帮忙看紧四周,提防下一波攻击。」 「好吧。」 在那之后,混战又持续了数分钟。芙雷米与韩斯对付娜榭塔妮亚;亚德雷、摩菈、萝萝妮亚忙着抵挡一旁前来支援娜榭塔妮亚的凶魔;恰姆在从魔的保护下,小心翼翼地监视周遭。 战况似乎是亚德雷等人占上风,也看不出对方有什么新的诡计, 突进而来的凶魔先是被亚德雷一剑砍中头顶,晃荡之际又被萝萝妮亚鞭子斩得四分五裂。血水如喷泉般溅出,凶魔就此丧命。 前来支援的凶魔总数约三十头,虽然算不上少,倒也不是无法应付的数量。照这样继续奋战,胜利将属于六花这一方。 「……难不成,真的只有这点程度?」边战斗,亚德雷边嘀咕,却又觉得娜榭塔妮亚的计谋不该只有如此。当初她在雾幻结界里会精心设计圈套,没道理这次如此莽撞。 「喵哈!」 韩斯挥剑斩去,娜榭塔妮亚以地面召出的剑刃拼命阻挡,一旁被遗漏的凶魔也上前掩护,试着带她脱险。 「休想逃。」 芙雷米开枪射穿娜榭塔妮亚的腿,疼得令她眉头一皱。 「抱歉!大家快来救我吧!呀啊!」 从容的表情已自娜榭塔妮亚脸上消失。 但亚德雷并没就此松懈,他知道娜榭塔妮亚一定在打什么主意。只是不知道是更多的伏兵?还是她打算挟持葛道夫为人质?或者是泰格狃即将自某处前来包围我方? 「欸,亚德雷,」这时,一直在旁观战的恰姆说了。「也差不多可以收拾娜榭塔妮亚了吧?」 「……好,你上吧!」 亚德雷下了决定:就算其中有诈,但与其畏首畏尾,还不如先除掉眼前的敌人。 就在这时,一头披覆着岩石状皮肤的巨大蜥蜴型凶魔,躲过萝萝妮亚的鞭子与摩菈的拳头,朝娜榭塔妮亚奔去。 娜榭塔妮亚边闪躲韩斯的攻击,并跳到岩蜥型凶魔的身上。凶魔接住娜榭塔妮亚后并没停下来应战,似乎打算逃跑。 「哪里逃!」 岩蜥型凶魔脚程并不快。韩斯追在娜榭塔妮亚后头,打算跳到凶魔背上,却被滑翔而来的蛾型凶魔给撞开。接着,芙雷米朝娜榭塔妮亚的背后开火,但也被蛾型凶魔挺身挡下。它胸口中了弹,喷着黏液坠落到地面。 趁着这段时间,恰姆的从魔早已挡住娜榭塔妮亚的去路。一字排开的十头从魔,一齐攻向目标。 搞定了!就在亚德雷确信得手的瞬间,娜榭塔妮亚回了话。 「哪里逃?当然是逃离这儿罗。」 面对飞扑而来的从魔,娜榭塔妮亚无畏地笑了。 「毕竟该办的事都办完了。」 刹那间,从魔忽然全都停下动作,但它们既没被剑刃刺中,更没遭受其他攻击。 发生什么事?亚德雷不禁环顾四周,而凶魔也没放过这空档,一头狮子型凶魔从后方袭向亚德雷的颈子,但亚德雷屈身躲开,并回头往它脸上赏了根毒针。 趁着这空档,娜榭塔妮亚摆脱包围逃了出去。 「快点快点,赶快离开这儿!」 娜榭塔妮亚敲着岩蜥型凶魔的背,与它一同慢吞吞地离开。芙雷米开了枪,子弹却被剑刃弹开,韩斯上前追击,却被别路赶来的凶魔给挡下。与萝萝妮亚、摩菈交手的凶魔也一齐改变行动,为逃走的娜榭塔妮亚殿后,阻挠芙雷米与韩斯的追击。 亚德雷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追上去。然而相较之下,眼前有其他更要紧的事。 「恰姆!你怎么了!?」 亚德雷边喊,边赶至恰姆身旁。她的样子显然不对劲,先是怔怔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接着看了看手掌,又看了看身子,随后嘀咕了句。 「……咦?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恰姆捂住了嘴。大量的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溢出。 恰姆连声音都喊不出,慢腾腾地倒了下去,所有从魔也一齐回到她嘴里。而亚德雷没看到任何东西出现,也不知道她遭受的是何种攻击。 「恰姆!?」 一旁的摩菈与萝萝妮亚随后也赶了过来,由摩菈扶着恰姆,萝萝妮亚试着止血。 但打算进行急救的三人,随后却全傻了眼。恰姆浑身上下,找不到任何外伤。 「……恰姆,你哪里不舒服?」 恰姆捂着嘴。生来首次尝受到的死亡恐惧,令她浑身发颤。 「有剑……在肚子里……」 说完,恰姆又吐了一大口血。 芙雷米与韩斯追着娜榭塔妮亚,来到洼地边缘,然而由于凶魔的阻扰,双方距离越拉越开。最后,娜榭塔妮亚越过边坡出了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恰姆身上出了什么事,娜榭塔妮亚一清二楚。因为这正是她精心设计了许久的圈套。 圣者当中,有些人能使用特殊术法,将自己的神力注入物体中,使其带有特殊力量。由此方式造出的道具,一般称为圣具。 而史上最会制造圣具的,就属六花纹章的创造者,也就是持花圣者。而现今擅于此道的,则有〈山〉之圣者摩菈,以及〈盐〉之圣者崴纶。恰姆与萝萝妮亚对这方面一窍不通,芙雷米似乎也不太拿手。 用来吸收神力的,一般都是使用刻上神言的桩子、典籍以及各种宝石。像持花圣者那样对徽记注入神力,可说是概高深的技术。 娜榭塔妮亚宣称自己不懂圣具之术,其实是个谎言。因为要是懂术法的事被察觉,圈套势必也会露馅。 那是约两年前的事。 这一天,娜榭塔妮亚离开彼埃纳,来到了万天神殿。她带了超过二十名随从,里面包含护卫、车夫、负责饮食及服装的女仆,甚至还有照料宠物的仆人。当时代理神殿长职务的崴纶,看到这样的声势,脸都黑了。 「公主殿下竟然特地亲临神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崴纶问道。娜榭塔妮亚平时都待在彼埃纳,由葛道夫及骑士团担任对手切磋武艺,很少离开国内。 「就跟往常一样,心血来潮罢了。」娜榭塔妮亚随口打发了她的疑问。 当天神殿的课程,是对抗凶魔的战斗训练。神殿内竞技场里,众圣者正忙着对付恰姆若瑟派出的从魔。水蛭与水蛇从魔毫不留情地使出攻击,〈冰〉之圣者艾思芮、〈火〉之圣者琳利尔等高阶圣者,纷纷把各种法术往从魔身上轰去。 虽说是训练,内容却宛如实战。淌至地面的鲜血,不全然来自从魔。 「……真厉害。」看着此景,娜榭塔妮亚发出惊叹。「正中央那个女孩就是恰姆了吧?她长得真可爱,长大后一定会是个美人。」 看着娜榭塔妮亚悠闲的笑容,岁纶显得很困惑。 「呃……我说公主,你要是不清楚恰姆的状况,劝你还是别下场的好。她不 是坏孩子,只不过……就是有些不知分寸。」 「是吗?听起来挺吓人的……不过您不必担心。」 「请千万小心,可别受了伤了。」 「崴纶小姐,要是小心翼翼的,根本训练不出成果。」 娜榭塔妮亚脱下裙子,露出底下早已事先穿上的训练用简装。 「我等不及了。〈刃〉之圣者娜榭塔妮亚,前来指教!」 「啊,慢、慢着……」 但崴纶制止无效,只见娜榭塔妮亚纵身跳进竞技场,地面冒出剑刃砍向从魔。 「咦,有新面孔耶?崴纶,这个圣者是可以杀掉的那一种吗?」 说着,恰姆又吐出更多从魔。 「不对!绝不是这样!而且没有哪个圣者是可以杀的啦!」 崴纶为了保护娜榭塔妮亚而冲进竞技场。娜榭塔妮亚一边笑,一边自地面召出剑刃与恰姆交手。 「真厉害!真有意思!原来与凶魔交手就是这种感觉!」 「它们才不是凶魔,是恰姆的宠物啦!」 之后,娜榭塔妮亚笑容未减,又与从魔对打了约数十分钟。 在雾幻结界里歼灭六花的计划,从当时就已经展开。娜榭塔妮亚这次前来,只是为了探查、分析恰姆的实力。 她真是个怪物——娜榭塔妮亚装得像个野丫头,一副对战斗乐在其中的模样,心里却是大感诧异。 「这个使用剑刃的人还挺厉害的嘛。恰姆以前没见过你,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娜榭塔妮亚,以后还请多关照。」 虽然脸上、身上沾满血,娜榭塔妮亚依然笑着说道: 「本来觉得来一趟很麻烦,现在觉得有来真是太好了。恰姆,看来今天应该能跟你玩得很痛快。」 「是吗,我也玩得非常尽兴。」 这次的侦察还真是来对了,娜榭塔妮亚心想。她这样的实力别说是一对一,就算跟葛道夫联手,恐怕也不见得有赢面。娜榭塔妮亚虽然想策动真正的六花杀掉恰姆,但事态不一定能照着自己的想法顺利进行。 看样子,还是得想办法下毒才行。 娜榭塔妮亚事前准备了一颗小小的金刚石,里头封入了自己的神力,一旦满足所有条件,娜榭塔妮亚就能靠意识来启动,让金刚石生出无数的剑刃。 不过那颗金刚石,目前不在娜榭塔妮亚身上。 「公主殿下,求求你自爱些吧。要是你受了伤,我可承担不起啊。」 崴纶待在竞技场一隅,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然而娜榭塔妮亚没理会她,接着放声喊道: 「来吧,恰姆小姐,尽管放马过来!」 「这样真的好吗,公主殿下?你搞不好会死掉喔?」 娜榭塔妮亚身上到处都是咬伤以及酸液灼伤,加上倒地时扭了手臂,也许骨头都已经裂了。 「以六花勇者为志向的人,岂能因这点创伤而退缩。」 「那我就不客气罗。」 娜榭塔妮亚朝竞技场边的观众席瞄了一眼,只见女仆或护卫等人,全都脸色发白。 在他们身旁有只笼子,装了娜榭塔妮亚所养的宠物。娜榭塔妮亚共养了三只猫、两只狗,以及两只松鼠,而且不管到哪儿,都会将它们带在身边。笼中的宠物,如今也因害怕而颤抖。 就在这时,其中一只狗忽然乱蹦乱跳,并撞坏了门锁。所有宠物全都跑了出来。 娜榭塔妮亚侧目看着那一景,露出一抹窃笑。 一切拜托了,德兹——她在心底嘀咕道。 「鸣……」 这时,蛇的甩尾一击打掉娜榭塔妮亚手持的细剑。崴纶见状,连忙介入两人之间, 「先等一下。恰姆、公主,我看你们还是到此为止吧。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出人命的。」 娜榭塔妮亚捡起细剑,剑尖指向恰姆。 「崴纶小姐,我可不能就此罢手。」 「可是,公主……」 「我想变更强。要是不能变强,那么不管是国民、父王,谁也守护不了。像这种程度的对手,我岂能退缩。」 听了娜榭塔妮亚的挑衅,恰姆起了反应。 「……这种程度?」 然而娜榭塔妮亚装作没听见,又继续说了下去: 「这样的练习一点也不够,我想跟更强的对手比划。」 「是这样吗,公主。」 恰姆笑了,但笑容的背后蕴含了些许怒意。 「抱歉罗,我先前不该手下留情的。接下来,我就使出全力陪陪你吧。」 恰姆将狗尾草伸进喉咙,把所有从魔全派到竞技场上。 「住手啊,恰姆!」崴纶喝道,一把抱起娜榭塔妮亚。盐柱接连冒出,挡下从魔的攻击。〈冰〉之艾思芮以及〈火〉之琳利尔也挺身而出,抵挡从魔群的攻势。 「崴纶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太放肆了!」 「闭嘴,蠢公主!我忍无可忍了!」 一头是抱着胡乱挣扎的娜榭塔妮亚狂奔的崴纶,另一头是绕至两人前方穷追猛打的从魔群。 「简直叫人看不下去!快去阻止公主!」 之后,负责护卫娜榭塔妮亚的骑士也加入战局。竞技场里一片混乱,唯独娜榭塔妮亚偷偷地笑了。 十五分钟后,混战终于平息,娜榭塔妮亚被迫端坐在地面,接受女仆的训话。而竞技场另一头,恰姆跟崴纶正吵得不可开交。 这时,娜榭塔妮亚看着装宠物的笼子并说道: 「咦,波塔跟波纳不见了。」 带来的宠物少了一猫一狗。众女仆于是停下训话,寻找消失的两只宠物。猫很快被人发现瑟缩在观众席角落,但另一只狗却遍寻不着。 「狗?好吧,我们也来找找。」 一听说走失,恰姆与崴纶到竞技场内环视一圈。 「该不会……」 接着,恰姆将狗尾草伸进嘴里,吐出一头巨大的蛞蝓,并往它的背部拍了又拍。伴随着黏腻声,某样东西自从魔的喉咙掉了出来。 「……啊……啊~~!波塔!波塔!」 娜榭塔妮亚抱起沾满黏液的狗。这狗的模样古怪,拥有圆滚滚的脑袋与身躯,长得不像狗也不像松鼠。它的毛虽然差点被消化掉,不过没有性命危险。 「奇怪了,是哪时吞下去的?喂,不可以乱吃东西啦!」 「波塔,振作点呀!波塔!」娜榭塔妮亚不断呼唤着狗的名字。崴纶看着她们,无奈地抱着脑袋。 除了娜榭塔妮亚,谁也不晓得这只狗是趁乱闯进竞技场,并且在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后,主动跳进蛞蝓从魔嘴里的。 狗衔着一颗小小的金刚石,并将它嵌入从魔腹内的肌肉。 这只狗虽然名为波塔,但那是目前的化名。 它的真名叫德兹,是统率凶魔的三大巨头之一。 「……我成功了,娜榭塔妮亚。」德兹低声说道。除了娜榭塔妮亚,没人听见它说话。 「真不愧是德兹,谢谢。」说完,娜榭塔妮亚悄悄地笑了。 知觉迟钝的蛞蝓从魔,应该没发现自己肚子里被嵌了颗宝石,至于恰姆,当然更不可能察觉到宝石的存在了。 只要符合条件,娜榭塔妮亚再集中意念,就能释放宝石的力量,数十根剑刃将由内向外刺穿蛞蝓从魔,而要是蛞蝓从魔待在恰姆体内,还能连带伤及恰姆的五脏六腑。 要启动宝石,得先达成两个条件:一是娜榭塔妮亚人必须在恰姆附近,二是恰姆必须攻击娜榭塔妮亚。 不过,宝石的力量并不强,外加娜榭塔妮亚只要离恰 姆超过一公里,宝石就会失效。会有这些限制,是因为娜榭塔妮亚的圣者能力还不够纯熟。 解除刃之宝石的方法,只有两个:由娜榭塔妮亚主动解除,或是等娜榭塔妮亚死去。 在雾幻结界里落难时,娜榭塔妮亚刻意不启动刃之宝石。因为那时就算用了也毫无意义,还不如留着当作日后王牌。 娜榭塔妮亚估计,刃之宝石启动后直到恰姆丧命,过程约需三个多小时。 「……呕……呕……呜恶……」 在凶魔尸体堆积如山的熔岩地带里,只有恰姆的痛苦呻吟回荡着。她拼命地想吐出刃之宝石,然而嘴里流出的却只有唾液与血液,刃之宝石与从魔全都吐不出来。 「恰姆小姐……请您一定要撑住。」 摩菈与萝萝妮亚曾试着施救,但却徒劳而终。毕竟恰姆的胃囊太过特殊,一般的急救措施根本就不管用。摩菈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精气注入恰姆体内,维持她的生命力。 「看样子……只能打倒娜榭塔妮亚了。」亚德雷嘀咕道。 透过摩菈的力量,刃之宝石的特性已大致厘清。据她推测,恰姆的生命约会在三小时后流失殆尽,并且刃之宝石只要离娜榭塔妮亚够远就会失效,而那距离约为一公里。 结论是,要解除宝石之力、拯救恰姆,只有两个办法:让娜榭塔妮亚主动解除,或是杀了娜榭塔妮亚。 摩菈依旧诵着神言,不停分析嵌在恰姆肚子里的宝石。 韩斯与芙雷米目前正前往追捕娜榭塔妮亚,要是他们追丢了,想拯救恰姆势必变得更加困难。亚德雷坐立难安,等着他们俩的归来。 「阿姨……恰姆,应该不会死吧?」恰姆气若游丝。摩菈牵起她的小手。「怎么这么说呢,恰姆。没看到大家都陪着你吗?我们怎么可能轻易让你死去呢?」 「……啊哈,说得也是……嗯。」 这次真是被摆了一道,亚德雷懊恼地想。由娜榭塔妮亚的行动模式来看,那并不是在雾幻结界动的手脚,而是早在魔神苏醒前就已经嵌到恰姆体内。 亚德雷会这么推测,就是觉得既然对方经年累月备战至今,应该早就动了一些手脚了。 这时,韩斯回来了。 「韩斯,结果如何?」 「喵,追赶途中虽然不小心跟丢,不过最后还是找到她哩。」 韩斯的神情不再那么从容。恰姆在他心中所占的份量,可说是显而易见。 「她目前待在离这儿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带了约三十头凶魔,坐在它们中间笑呵呵地纳凉。附近没看到其他凶魔。」 「芙雷米呢?」 「在那附近监视娜榭塔妮亚。她可没傻到单身过去挑战。」 「芙雷米也很叫人担心啊。」 「其他应该就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了呗……既没遇见泰格狃,也没发现葛道夫。」 亚德雷眉头紧皱。不过这下事情也明了了,娜榭塔妮亚就如摩菈的分析,没办法离恰姆太远,而当初估计的一公里效果范围,似乎也正确无误。 「我们还是带恰姆离开,先解除宝石的效果再说。摩菈,你能带恰姆上路吗?」 然而,摩菈忧伤地摇了摇头。 「恰姆现在只是勉强维持性命。要是搬动她,后果无法预料。」 「也就是说……只能干掉娜榭塔妮亚了吗。」 亚德雷放下铁匣,火速补给各种武器。 「我跟萝萝妮亚以及芙雷米去解决娜榭塔妮亚,韩斯,摩菈,你们俩负责保护恰姆。」 亚德雷刻意将韩斯这最可靠的战力留下。泰格狃目前尚未露面,这么做是为了防范未然。 「好呗,公主那儿就交给你们了喵。」 「然后,摩菈,你用回音之力再呼叫一次葛道夫。」 摩菈点个头,深吸一口气,使出回音之力。 「「「葛道夫!你人在哪儿!我呼唤了好几次了!恰姆就要被娜榭塔妮亚杀死了!你快回来帮她!」」」 恰姆重伤倒地后,摩菈已经用回音之力呼唤了葛道夫好几次,也说明了当前状况,但这次的呼叫,依然只是在熔岩地带空然回荡。 「他还是不回来。」 「……亚德,葛道夫的事该怎么办才好?」 萝萝妮亚的问题,亚德雷也没有答案。首先,他的六花身分真伪不明。也许他就是第七人,为了杀害恰姆才将我方诱至此处。如果真是这样,接下来就得将他列为敌方,想好因应措施不可。 然而,葛道夫被娜榭塔妮亚欺骗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他没回来,也许是因为自己也身陷危机。 「……葛道夫的事,之后再说。」 苦思到最后,亚德雷只能暂时将问题搁置。 「这么说虽然残忍,不过现在也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是设法拯救恰姆。走吧。」 亚德雷带着萝萝妮亚,向北方奔去。 岩山连绵的熔岩地带,崎岖得难以前进。两人飞越低谷,闪避喷发热水的间歇泉,不停朝北而去。前进了约五分钟,亚德雷他们听见枪响,应该是芙雷米正在和凶魔交战。 一来到韩斯所说的会合地点,就见到芙雷米盘据岩山的山顶,忙着迎击底下袭来的凶魔群。 「娜榭塔妮亚往西边逃走了!快追上去!」芙雷米喊道。于是亚德雷毫不犹豫地转身朝西奔去。 登上附近最高的岩山并眺望四周,亚德雷很快就发现前方三百余公尺处,山的背后有动静。 「休想逃!」 亚德雷全力追了过去,并在岩山上前进的二十多头凶魔里,找出娜榭塔妮亚的身影。她骑在狼型凶魔背上,一边逃,一边留意身后状况。 亚德雷下岩山的途中,两头凶魔忽然自山下袭击而来,蜘蛛凶魔吐出丝线,巨大的蛇凶魔则喷出火焰。他反射性地跳开,着地时却因岩石崩裂而踩了个空,并沿着斜坡滚了下来。 「你这蠢蛋在搞什么!」 芙雷米狙杀了蜘蛛凶魔。亚德雷道了声歉,起身躲开蛇凶魔的攻击,并砍下了它的脑袋。 在地盘不稳的熔岩地带战斗,对亚德雷可说极为不利。他向来以轻灵的身段见长,在这儿却难以施展。 「亚德!它们又来了!」萝萝妮亚大喊。又一头凶魔自西方而来。 「萝萝妮亚!交给你!」 说完,亚德雷自凶魔身旁穿越,直追娜榭塔妮亚。她会派零星战力前来,想必是为了绊住亚德雷等人,让自己优先撤退。 萝萝妮亚拔出鞭子。凶魔的爪就快触及萝萝妮亚颈部的瞬间,熔岩地带响起嘶叫声。 「烂泥般的下贱蛆虫全给我停下呼吸停下心跳啊~~!」 凶魔眨眼间就被鞭子斩得四分五裂,喷出壮观的血雾。 亚德雷等人快马加鞭,追着凶魔群全速前进,逐渐缩短敌我距离。 「对不起,芙雷米。」途中,亚德雷向一旁的芙雷米说道。 「?」 「要是我听你的话,行动更谨慎些,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你傻了吗?和我道歉做什么?」芙雷米不悦地回道。「用不着为我担心。我根本没生气,也不曾放在心上。」 亚德雷点点头。于是两人继续追逐。 追着追着,亚德雷发现娜榭塔妮亚的奔逃路线呈圆弧形,也就是以恰姆所在的洼地为圆心,划出一道半径约一公里的半圆。当初赶往洼地北边的亚德雷,如今来到恰恰相对的南边。 看来就如摩菈的调查,娜榭塔妮亚无法离恰姆一公里以上。 逼近娜榭塔妮亚的两人, 如今只差不到百公尺。芙雷米手里召出炸弹安装至枪口,发射到娜榭塔妮亚身旁十多公尺处。亚德雷也靠绳子造出简易投石器,对着逃窜的娜榭塔妮亚投掷炸弹。 「她该不会是想逃到恰姆死去吧?」边跑,芙雷米边说道。 「也许吧。不过照这样下去,一定能追得到她的!」萝萝妮亚答道。 的确,只要边追边靠炸弹牵制,再过不久就能追上。对方只有娜榭塔妮亚一人与二十多头凶魔,凭我方三人一定对付得了。 「亚德雷,事有蹊跷。」 「嗯,我也这么觉得。」 芙雷米与亚德雷双双停止轰炸,放慢追赶脚步,以恰好跟得上娜榭塔妮亚的速度前进。 「怎么了,我们不跟她交手吗?」萝萝妮亚纳闷地问道。 娜榭塔妮亚也心知肚明,就算再怎么会逃,也无法再半径仅一公里的范围内永无止境地逃下去,而区区二十头凶魔,也不可能保护得了自己。乍看像是白白前来送死的她,肯定还藏了什么能全身而退的招数。亚德雷边跑边思索,那会是什么样的方法。 不只亚德雷,芙雷米也同样察觉有异,并试着破解娜榭塔妮亚打的算盘。 「亚德雷,我觉得她怎么看都像是个诱饵。」 「我看也是,她该不会是在等着我们攻击她?」 「……搞不好,是跟恰姆身上相同的陷阱也说不定。」芙雷米说。 但亚德雷认为,这应该不至于。在前进魔哭领前,亚德雷曾和娜榭塔妮亚共同旅行了十一天,但一晓得娜榭塔妮亚是假货,亚德雷随即检查了全身上下与装备,深怕那十一天里被动了什么手脚。 然而检查的结果,却毫无异状。亚德雷至少能确定,娜榭塔妮亚并没对自己动手。 芙雷米与娜榭塔妮亚仅仅接触了一天,不太可能有下手的空档;至于今天才遇见她的萝萝妮亚,就更不用说了。亚德雷认为,被嵌入刃之宝石的,应该只有恰姆一个。 「不然,娜榭塔妮亚还有什么理由干这种傻事?」 芙雷米说完,亚德雷忽然灵光一闪。 「芙雷米,你自始至终都紧盯着娜榭塔妮亚的身影吗?」 「不,途中跟丢过好几次……对了,难不成是变形型凶魔?」 亚德雷点了点头,萝萝妮亚就在这时问了。 「咦?什么意思呀?」 「就是说我们目前追逐的娜榭塔妮亚,搞不好是变形型凶魔所乔装的假货。」 有一种凶魔能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外貌,而且数量并不少。在雾幻结界之战中,亚德雷就曾遭遇过。 变形型凶魔想变成亚德雷或韩斯是不可能的,因为要和某人完全相似,得要有当事人的协助,或是得到其尸体。但它若要变成娜榭塔妮亚,事情就简单多了。 「至少能确定的是,之前跟我们交手的娜榭塔妮亚肯定是真货,因为她当时使用了〈刃〉之力,也启动了恰姆的刃之宝石。不过现在这个,无法证明她是真的。」 「韩斯跟我都不只一次跟丢娜榭塔妮亚,的确是有充分时间掉包。」 「我明白了,确实有可能。不过,我们该怎么分辨她是真还是假呢?」 「要是看到她使出刃之力,那么就是真货,何况我们还有更精准的分辨法。没错吧,萝萝妮亚?」 「是什么方法呢?」后头的萝萝妮亚歪起头,纳闷地问道。 当事人竟然毫无自觉啊,亚德雷不禁苦笑。 亚德雷等人再次加紧脚步追向娜榭塔妮亚。包括娜榭塔妮亚在内的凶魔群,如今距离他们只剩三十公尺。 娜榭塔妮亚骑在狼凶魔的背上,观察亚德雷等人的举动。她提防的似乎是芙雷米的狙击。 亚德雷认为,目前有机可乘,但最该注意的,是娜榭塔妮亚使用的现隐能力,不过大家也已经掌握了破解法。 「上吧!」 亚德雷刚喊完,萝萝妮亚的鞭子缠上亚德雷的身子,而后她踏稳脚步,靠鞭子举起亚德雷的身体。 「要小心喔,亚德!」 萝萝妮亚喊完,将亚德雷扔了出去。腾空而起的亚德雷,渐渐逼近娜榭塔妮亚骑乘的狼凶魔。他从空中扔了把小刀,刀柄连着细锁链,另一头则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呀啊!」 娜榭塔妮亚左手接下小刀。她的手腕因此流血,发出惨叫。 地面冒出的大量剑刃,朝身在半空中的亚德雷攻去。亚德雷靠着剑,以及垫了铁板的鞋底挡下,但剑刃还是掠过身体,划出好几道轻微的割伤。 最后,亚德雷骑上了狼凶魔的背部。 「亚德雷,危险!」 娜榭塔妮亚的细剑对准咽喉剌了过来。亚德雷以肩甲挡下了攻击。 同时,亚德雷抽出秘密道具,将一只装了毒的小瓶扔出去,不过被娜榭塔妮亚以细剑弹开。被躲掉是预料中事,小瓶其实只是幌子,亚德雷真正的目的,是随后的一击。 「呜……」 娜榭塔妮亚屈身躲开攻击。只差一点,亚德雷就能将娜榭塔妮亚自狼凶魔背上击落,然而紧接着,狼凶魔突然直起身子,将亚德雷给甩落, 「就趁现在!大家一起制服亚德雷先生!」 捣着左手的娜榭塔妮亚一喊,凶魔纷纷朝落地的亚德雷一拥而上,然而芙雷米连发枪弹护住了亚德雷,萝萝妮亚也同时挥鞭,缠住亚德雷的手。 「嘿咻!」 待亚德雷握住鞭子,萝萝妮亚就像钓鱼般将他一把拉起。撤退的同时,亚德雷也不忘掷出烟幕弹牵制凶魔。 「没成功吗……也罢,我们快逃吧!」 娜榭塔妮亚向欲追击的凶魔说道。于是它们遵从指示,掩护娜榭塔妮亚奔离现场。 「看来是搞砸了。」芙雷米边说,边从地上扶起被萝萝妮亚钓回的亚德雷。 虽然娜榭塔妮亚在最后一刻逃掉了,然而这次还是有收获。 「萝萝妮亚,麻烦你了。」亚德雷将沾了血的小刀拿给萝萝妮亚。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交出小刀后,亚德雷又冲了出去。可不能就这么跟丢娜榭塔妮亚。 接下小刀的萝萝妮亚边赶路,边尝了上头沾的血,这是〈鲜血〉圣者的能力之一,以舌头来分析血液。刀子上的血,在她嘴里打转了好一阵子。 「……萝萝妮亚,结果如何?」芙雷米问道。 「我没尝过娜榭塔妮亚小姐的血……不过这是十多岁女性的血液,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圣者之血,虽然身体疲惫,但健康状态良好,平日应该过着优渥的生活。我想,应该是娜榭塔妮亚小姐的血没错。」 「也就是说,我们追赶的那个是真货了?」亚德雷问道。与娜榭塔妮亚的距离,如今又延长至将近百公尺。跨在狼凶魔背上的娜榭塔妮亚,正仔细地观察我方的一举一动。 「既然她能使用〈刃〉之力,就应该是真货了,不过为了防万一,所以才请你确认一次。」 「萝萝妮亚,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还有……这血非常怪异,虽然是人类的血,却有凶魔的味道。里头有恢复型凶魔的血……有腕力强大的凶魔的血……还掺杂了其他无从分辨的凶魔血。我完全无法想像,为何会有这样的血液存在。」 边喘着气,萝萝妮亚不停地说下去。 「很好,萝萝妮亚,有这些就够了。」亚德雷笑着说。 娜榭塔妮亚究竟准备了什么诡计,亚德雷并不清楚,然而她本人就在百公尺的前方,却是毫无疑问的事实。这个大好机会,没道理轻易放过。 「接下 来准备使出全力收拾她,不过千万别因此轻怱了。」 亚德雷说完,芙雷米眼神变得严肃,萝萝妮亚则咽了口口水。 芙雷米开枪拖住对方,亚德雷扔出炸弹,双方距离又再次逐渐缩短。如今敌方战力被削弱,凭亚德雷三人,对付起来应是绰绰有余。 「等芙雷米跟我扔出身上所有炸弹后,我们就三人一齐进攻。芙雷米你负责牵制周围的凶魔,萝萝妮亚用鞭子摧毁娜榭塔妮亚的剑刃,最后一击就交给我来。没问题吧?」 萝萝妮亚持鞭预备,芙雷米手里召出炸弹,亚德雷手伸入腰间小袋,掏出秘密道具。 「不能再跑快一点儿吗!拜托加把劲吧!」 娜榭塔妮亚拍着狼凶魔的臀部。那被逼急的模样究竟是发自真心,抑或是演戏,亚德雷无从判断。 「等越过那座山,我们就一起上。」 没想到亚德雷话刚出口的瞬间,不知何物发出破空声自远方飞来。亚德雷等人停下脚步,一把枪就这么刺到他们面前。 「!」 亚德雷望着枪飞来的方向,正好与恰姆所在的洼地相反。 他是何时出现的……不对,也许他早就来到附近了。亚德雷等人太过专注于追捕娜榭塔妮亚,反而疏忽了对周遭的警戒。 「……来了吗?」 亚德雷皱起眉头。这种情况下,对于他的平安无恙,亚德雷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葛道夫·奥欧拉正立于岩山之顶,俯视亚德雷一行人。 「葛道夫先生,您为什么把枪……」 葛道夫不发一语,只默默望着他们。 趁亚德雷等人一时停步,娜榭塔妮亚打算伺机而逃。芙雷米见状,又朝她追了过去。 就在这时,葛道夫猛然向着芙雷米冲锋。 「萝萝妮亚!快拦下葛道夫!」 亚德雷大喊。如今已容不得犹豫。亚德雷拔剑而出,朝葛道夫奔去,铁了心要拦下他。 葛道夫应该也听见摩菈的回音之力,知道恰姆在娜榭塔妮亚攻击下命在旦夕,却还打算保护娜榭塔妮亚。 那么,只能当他是敌人了,亚德雷心想。 芙雷米朝葛道夫掷出炸弹。葛道夫边冲刺边以双手护脸,横向一跳避开了气浪。尽管身着重铠,他却还拥有令亚德雷自叹弗如的轻盈。一起身,他再次袭向芙雷米。 「休想得逞!」 亚德雷自一旁掷出毒针,但葛道夫没留步也没回头,就闪过了飞来的针。 然而芙雷米同时射出的子弹命中葛道夫的胸口,把他打得向后滚了个筋斗而倒地,只是子弹被厚实的铠甲挡下,并没造成致命伤。 「芙雷米!萝萝妮亚!你们去追娜榭塔妮亚,这小子由我来对付!」 娜榭塔妮亚一溜烟地逃去。两人正打算随后追上,葛道夫首次开口说话了。 「……不可以去。」 一站起来,葛道夫又朝着芙雷米直奔。亚德雷掏出催泪弹向葛道夫扔去。然而这依然没能阻拦葛道夫,只见他双手遮住眼与嘴,避开了烟雾。 亚德雷一声呐喊并腾空跃起,挥剑朝奔跑的葛道夫肩膀斩去。葛道夫靠腕甲挡下剑,并掐住亚德雷双手,将他摔到身后。接着,他又抓住萝萝妮亚的镗甲向上一举,随后砸向地面。被重锁包裹的萝萝妮亚躺到地面,一时动弹不得。 「呜……!」 两人同时起身。由于葛道夫手里没枪,大家都轻敌了,忘了他不只有蛮力,同时也擅长体术。 「芙雷米,别管我们俩了!你千万别跟丢娜榭塔妮亚!」 亚德雷吼道。于是芙雷米点个头,转身冲了出去。 葛道夫口中念念有辞,随后全速冲刺,试图追上芙雷米。然而亚德雷挡到他的跟前。 「芙雷米就交给你了!」 葛道夫放声喊道。那个「你」指的不知是娜榭塔妮亚,抑或是其他帮手。接着,葛道夫摊开双手放低腰身,回头面向亚德雷等人,看来是打算奋战到底, 「请等一下,葛道夫先生。」举着鞭子的萝萝妮亚怯声说道。 「……少碍事。」葛道夫回了一句,把萝萝妮亚吓得退缩了几步。 「葛道夫,为什么?」 说着,亚德雷向后退去,拔起插在地面的枪,并且收剑入鞘,举起那把属于葛道夫的枪迎战。虽然它既笨重又难使,不过倒还难不倒亚德雷。 「你总该清楚目前状况吧?恰姆就快被杀掉了,要想救她就非得打倒娜榭塔妮亚不可。难道你没听见摩菈的回音吗?」 「请您快停下吧,葛道夫先生。我们非得打倒娜榭塔妮亚小姐不可,只有这样才能救活恰姆小姐。」 萝萝妮亚接着说。然而葛道夫的态势,看不出有任何动摇。 「说话啊,葛道夫,你到底是被谁给骗了?」 「葛道夫先生,您一定是遇上跟摩菈小姐相同的处境对吧?一定是中了什么圈套,被迫与我们交手,是不是?」 亚德雷与萝萝妮亚你一言我一语,然而葛道夫平静地说了。 「接下来的路……不能让你们过去。」 「葛道夫!」 「若是想过去……就杀了我、再前进。」 一对上葛道夫的眼,一阵战栗自亚德雷的脊梁窜起。在这之前,亚德雷本来还抱着一丝冀望,认为葛道夫仍然有可能是同伴,然而看到那双眼,亚德雷抛弃了最后的可能性。这小子是来真的。他真的打算杀了芙雷米、萝萝妮亚,以及其他所有人。 「萝萝妮亚,使出那一招吧。」 「那一招?」 「就是嚷着什么去死去死的,让你能全力以赴的那招。」 「亚德……」 「准备……干掉葛道夫。」 萝萝妮亚先是圆睁着眼,并默默地点了个头。葛道夫就在同时略弯了下膝盖,随后笔直对着亚德雷突袭而去。 亚德雷使出浑身劲力,挺起铁枪向前刺去,但才刚使起枪,手腕的疲劳急违上升。亚德雷再次深切体认到,能轻松操使它的葛道夫,是多么异于常人。 即将交锋之际,葛道夫忽然煞住脚步,亚德雷枪尖既出,硬是在他鼻梢前一公分处停下。下个瞬间,葛道夫手伸向枪柄试图夺回,而亚德雷自然不从,一脚朝着葛道夫腹部踢去。 「呜……!」 没想到起脚的是亚德雷,被弹飞的也是亚德雷。冲击感在脚踝缭绕不散,仿佛他刚刚踹的是颗巨岩。一见有机可乘,葛道夫伸手又是一攫,亚德雷挥枪往他脚下扫去,却被腿铠挡了下来。 「背叛者就是该死该死该死要是不宰了背叛者哪还见得到明日的太阳!」 下一秒,萝萝妮亚的嘶叫响彻周遭,鞭子如舞蛇般蜿蜒而去。 葛道夫也动了起来,弓起身子并以胳膊护脸。鞭子的连击如雨点般打上葛道夫,金属声铿铿作响。 「!」 一轮攻势结束,萝萝妮亚诧异不已。蕴含〈鲜血〉圣者力量的鞭子只要触及对手,就能榨取其血液,然而葛道夫浑身上下却连一滴血也引不出来。他靠铠甲挡下了一切攻击。 「萝萝妮亚,不要畏缩!先拆了他的铠甲!」 亚德雷喊道,接着举枪又是一刺。葛道夫跳了起来,枪头挥了个空,就这么插到地上。 之后,葛道夫不断抵御两人的攻击。 萝萝妮亚的鞭子次次逮住葛道夫,然而却次次被铠甲阻挡,怎么也触不到他的血管。令人生畏的并非铠甲的硬度,而是葛道夫的反射神经。萝萝妮亚明明看准铠甲的缝隙挥鞭,但却总是被葛道夫以些微挪移给化解。 「呜……!」 边抵御萝萝妮亚的攻击,葛道夫也不忘伸手夺回铁枪。要是稍有破绽,枪恐怕就会被葛道夫给夺回去,然而要是亚德雷停下攻击,葛道夫恐怕又会转而攻击萝萝妮亚。 「亚德雷。」边承受萝萝妮亚的鞭击,葛道夫开口了。 「不要,杀公主。」 「别再胡闹了,适可而止吧你!」 亚德雷吼道,持枪接连刺去。他的目标是葛道夫的铠甲,只要能破除一块防御,萝萝妮亚就能靠鞭子了结他。 「为何还不去死不去死不准碰亚德不准碰芙雷米不准碰恰姆去死吧你!」 萝萝妮亚没完地吼着,改变了鞭子的路径。鞭子在葛道夫周遭一圈圈围起,试着将他捆绑住。 不妙!亚德雷心想,萝萝妮亚已经慌了手脚。 「不要杀……」 就在鞭子即将勒紧葛道夫的刹那,他忽然飞身一跳,庞大的身躯就如韩斯那样轻轻翻起,穿越鞭绳的些微缝隙。着地的同时,他向着亚德雷直冲而去。 亚德雷使出蛮力挥枪迎击,但却迟了一步。打在葛道夫肩上的并不是枪头,而是枪柄。葛道夫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了铁枪。 比蛮力是赢不过的——亚德雷瞬间下了判断,单手放开铁枪,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腰间小袋掏出剧痛毒针。再勇猛的人被针扎中,势必都得因剧痛而瘫痪个几秒不可。 毒针眼看就要刺上葛道夫握着枪的手,亚德雷道才忽然惊觉, 「!」 葛道夫的标的并不是枪,而是亚德雷拔出的针。 葛道夫放开铁枪,转而抓住亚德雷的手。亚德雷被异常的握力给掐得松手,葛道夫登时伸指接下掉落的毒针,随后扔了出去。 「萝萝妮亚!」 当然,亚德雷的喊声赶不上变化。萝萝妮亚一声尖叫,捂起脸颊跪到地上。 非得保护萝萝妮亚不可,亚德雷掏出了烟幕弹。然而葛道夫瞬间自亚德雷手中夺回铁枪,随后说了句意想不到的话。 「听着,公主她、并不是敌人,芙雷米才是。」 话一说完,葛道夫枪柄底往亚德雷腹部一槌,待亚德雷跪倒在地,他转身奔离两人。 「……糟了。」 亚德雷如今动弹不得,自然追不了葛道夫,就算能,也无法扔下萝萝妮亚。亚德雷勉强撑起身子,替萝萝妮亚拔掉脸上的针。 「你、你没事吧,亚德?」 萝萝妮亚借由〈鲜血〉圣者的力量,从脸颊伤口喷出血液,完成了排毒。 亚德雷他们追着葛道夫,奔跑了好一阵子,然而葛道夫实在是太快,把两人越甩越远。葛道夫跑的路径,虽然同样是半径一公里的圆弧,但跑了约四分之一圈后,亚德雷还是被甩开了。 远方传来枪响,显然芙雷米正忙着战斗,而枪声的来向,正好与葛道夫的前进方向一致。 「不好了,这下芙雷米会落入二对一的局面。」 亚德雷两人继续赶路,越过几座岩山,渡过了山谷。这时,远方又传来芙雷米的枪响。 「芙雷米!」 站上岩山之顶,亚德雷这才终于看到芙雷米的身影。她正被凶魔包围在狭窄的谷底,但周遭却看不到葛道夫。 「我们来支援了!」 敌人数目约十五头,芙雷米在团团包围下且战且走。在狭窄空间战斗,可说是芙雷米最不擅长的。 「芙雷米!危险!」 芙雷米失去平衡。亚德雷喊着并架起剑,随后握牢剑柄,剑尖瞄准目标。 一扭转剑柄,剑刃便射了出去,反作用力将亚德雷身子顶得后仰。剑一贯穿凶魔的脸,芙雷米便趁着空档脱离凶魔的包围网,朝亚德雷奔去。 「杀吧杀吧死吧敢碰芙雷米的都得死准备开膛剖肚吧该死凶魔!」 萝萝妮亚边吼边挥舞着鞭子。凶魔群这下全朝着亚德雷等人而来,三人只好放弃追赶葛道夫,专注迎战凶魔, 约十五分钟后,大量的凶魔尸体在亚德雷等人脚边堆起。但是,不用说娜榭塔妮亚了,连葛道夫的身影也消失无踪, 前不久,娜榭塔妮亚逃去的方向曾发出阵阵强光,传出类似雷击的声音,但那声光如今也已经平息。 「找到了,原来是落在这儿。」亚德雷拾起先前发射的剑刃,重新缩紧剑柄里的弹簧,将刃插了回去。 「……得救了,真是千钧一发。」说完,芙雷米呼了口气。 「葛道夫先生人呢?我们之前好像看到他朝这里来。」 「葛道夫从我身旁经过,追着娜榭塔妮亚而去。我本来想杀了他,但是被凶魔阻挡而下不了手。对了,除了葛道夫,我还看到一头小凶魔追着娜榭塔妮亚。」 「小凶魔?会是谁呢?」 「不晓得,是个没看过的角色。」 「这样啊……总之,幸好芙雷米小姐平安无事。」 萝萝妮亚松了口气,芙雷米则望着亚德雷,眼神充满忿恨。 「不管是娜榭塔妮亚还是葛道夫,全都逃掉了。」双手抱胸的她,接着又说:「很遗憾,亚德雷,你所想的全都猜错了。」 「……的确。」 亚德雷垂着头。他当初主张葛道夫是被人欺骗,带领大家追他追到这儿,结果不但中了娜榭塔妮亚的计,还害恰姆命在旦夕。 就连方才遇见葛道夫时,亚德雷依然犹豫不决。若一开始就抱着痛下杀手的决心而战,结果也许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是我搞砸了,葛道夫确实是敌人。」 亚德雷想起三天前,一行人在〈永恒蓓蕾〉曾讨论过的事,芙雷米与摩菈等人当时曾说过怀疑葛道夫。亚德雷不禁后悔,觉得当时该更重视她们的意见,不该轻易质疑伙伴的天真想法,正是招致当前事态的远因。 「没必要放在心上,反正我本来就不认为你的判断能十全十美。」 她讲话还是那么尖酸啊,亚德雷心想。 「可、可是……我认为葛道夫被骗的可能性依然存在。」这时,萝萝妮亚说了。 「这话怎么说?」亚德雷问道。 「你没听到刚刚那句话吗?敌人不是公主,而是芙雷米。」 听了这句话,芙雷米眉头蹙了蹙。 「你说我是敌人?」 「她不是这意思!」亚德雷理解了萝萝妮亚想表达的意思,替她补充。「简单地说,葛道夫可能被骗了,误信芙雷米是敌人,要想救恰姆就得杀掉芙雷米,所以才会前来阻止我们。你指的是这个意思吧?」 萝萝妮亚连连点头,但亚德雷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亚德雷揉了揉肚子。「那小子刚才确实是抱着杀了我也没关系的决心在战斗,这点我能看得出来。」 「若葛道夫认定我是敌人,为何刚刚直接从我身旁经过而不攻击?」 「……那、那是因为,呃……」萝萝妮亚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先不管这个。我们要是再不快点可就糟了。」芙雷米打断她的话。「刃之宝石启动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小时,我们只剩两小时再多一些,而且泰格狃搞不好已经率领全军到熔岩地带了。」 芙雷米说得没错,时间所剩无几。要是泰格狃攻进熔岩地带,亚德雷等人可就真豹玩完了。到时只能硬带恰姆逃离,别无其他办法。 「有了葛道夫保护,现在要打倒娜榭塔妮亚更加困难,不过我们三人合力,应该还是有机会。首先,得把逃掉的娜榭塔妮亚重新找出来。」 两人对着芙雷米的话点了点头,再次奔上岩山。 「目前状况 确实不利,但能确定第七人的身分,就是重大的成果。接下来只要救回恰姆,胜利曙光就近在眼前了。」 「的确,现在已经分辨出第七人的身分了。」 芙雷米说完,萝萝妮亚也同意地点了头,唯独亚德雷不发一语。 「亚德雷,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想不透。种种疑问,不停自心中涌现。 如果葛道夫是第七人,应该会有更好的作战方式。 例如在雾幻结界,他们应该能两人联手杀掉摩菈或芙雷米,并栽赃给亚德雷,然而他却没这么做。 疑点还不只这样。为何娜榭塔妮亚在咯血谷一战没现身?要是当时对摩菈的圈套与刃之宝石同时并用,亚德雷等人将无从应付,但她为何这样零星出招? 为何葛道夫至今毫无动作,却又偏偏挑这时行动? 而且跟这些相比,还有其他更重要的问题。 泰格狃现在在做什么?它肯定知道六花在熔岩地带,为何不发动攻击? 一切显然不对劲。亚德雷知道在他所不晓得的地方,有什么事正在进行,但他却对真相毫无头绪。 「萝萝妮亚,你回去向摩菈他们报告现况。虽然我想应该不至于,但葛道夫与娜榭塔妮亚也许会前去攻击他们。」 「好的,我明白了。」 「我们俩接下来会继续追捕娜榭塔妮亚。你要是发现敌踪,就引爆这个,我们会马上赶过去。」 说着,芙雷米递出一颗甩炮。萝萝妮亚收下后点了点头,奔回恰姆他们所在之处。 「亚德雷,为何从刚刚就一直发愣?你不是负责带头的吗?这时该由你下指令。」 「啊、喔喔,抱歉,在想些事情。」 「是吗?总之我们快走吧。」 于是,亚德雷跟在芙雷米后头跑了起来。 然而他脑海里,想着的依然是葛道夫的一切——当初他以为娜榭塔妮亚是第七人时的惊愕表情,在魔哭领前进时的绝望表情,以及说要拯救娜榭塔妮亚时的异样表情。那一切,真的是靠演技就能装得出来的吗? 亚德雷完全搞不懂葛道夫,毕竟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无法判断他究竟是演技出神入化,抑或是有其他因素? 在满是岩石的熔岩地带,想沿着足迹追踪是不可能的。亚德雷与芙雷米决定前往先前闪着白光的场所。 两人以恰姆所在地为圆心,朝顺时钟方向前进了约四分之一圈的距离。沿途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不论是山谷底、岩山背后、各个小洼地,都慎重地寻找娜榭塔妮亚的身影。虽然这么做实在很耗费时间,但也别无他法。 「娜榭塔妮亚无法离开恰姆超过一公里,这点应该错不了了。在半径仅一公里的圈子里,没道理找不出她。」芙雷米说道。 一登上稍高的小岩山,其中央处是个直径约二十公尺的圆形洼地,里头冒出缕缕黑烟。 「那是?」 亚德雷凑近一瞧,发现中央处躺着两头凶魔尸体,一头是蛇型,另一头则是人型凶魔,全都被烧成了焦炭。伸手一摸,尸体烫得令人不禁喊出声来,看来它们都是几分钟前刚被烧死。 这不是被浇油烧死的,也不是被大火给烤死的。依两人研判,这恐怕是雷击。 「真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芙雷米嘟哝道。仔细一瞧,周围地表也有许多焦黑痕迹,还能发现许许多多的孔洞。 「……娜榭塔妮亚刚来过这儿。」亚德雷说了。那些孔洞,就跟娜榭塔妮亚自地表召出剑刃时的孔洞一模一样。「她刚刚跟不知何者交手过,而且现场还有一头会使用雷击的凶魔,只是不知是站在谁那边。」 「她的对手会是谁?难不成这也是卡尔癸克派干的好事?」芙雷米纳闷着,并且想起恰姆所在的洼地里那些凶魔尸体,目前也是来路不明。 「既然对方跟娜榭塔妮亚敌对,代表他跟我们同个阵线?不对,不可能。在魔哭领里,绝不会有我们的友军。」 「这些之后再来思考吧,现在得先找出娜榭塔妮亚。」 于是亚德雷等人离开现场,继续寻找娜榭塔妮亚。剩下的时间,已不到两小时了。 一出洼地,他们看到萝萝妮亚在岩山上奔跑的身影。而一见到亚德雷等人,她也向着这儿跑来。 「恰姆他们怎样了?」 「他们平安无事,不过……森林里来了好几头凶魔,在他们附近徘徊,但没有攻击的举动,只是在观察他们。」 真是怪事。亚德雷不解,为何娜榭塔妮亚尽是使些不上不下的攻击手段。 「你没跟它们对打吗?」 「韩斯先生说要我别在意他们,赶紧找出娜榭塔妮亚。韩斯先生跟摩菈小姐……看起来都很心急。」 萝萝妮亚也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摩菈小姐能靠她的力量,稍微延续恰姆小姐的生命。」 「大约多久?」 「……她说约三十分钟。」 这的确称得上喜讯,但还是叫人开心不起来,因为状况并无改变,恰姆依旧是岌岌可危。再说,要是泰格狃率领全军前来,剩下多少时间都没有用。 「总之,现在只能加紧脚步了。」亚德雷说道。 就算不为人知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而其中究竟有什么内幕,现在都没有时间可以去思考。亚德雷等人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娜榭塔妮亚并杀了她。 三十分钟后,亚德雷一个人在熔岩地带奔跑。他爬上岩山放低身子环顾周遭,接着又登上另一座山搜索。他慎重、缓慢地以顺时针方向前进,凝神不放过任何一个暗处,倾听周遭任何风吹草动。 芙雷米与萝萝妮亚此时并不在他身旁。芙雷米以逆时针方向由另一头寻找,萝萝妮亚则是忙着搜索恰姆所在的洼地周边。照道理,不管娜榭塔妮亚逃往何处,最后一定会被揪出来。 单独行动虽然危险,但目前已经顾不上这点了。三人已讲好,若是发现娜榭塔妮亚或葛道夫的行踪,就立刻引爆连络用的炸弹呼叫其余两人,然而到目前为止,亚德雷并没收到芙雷米或是萝萝妮亚的通知。 「!」 一听见身后传来声响,亚德雷一奔而上,然而在谷底的,却只有蒸气与小小的热水坑。原来只是间歇泉的喷发声,亚德雷不禁咂了个嘴。 接下来,他又发现两头凶魔,正朝恰姆他们所在的洼地而去。亚德雷本想除掉它们,但又想起负责迎击是韩斯与摩菈的工作,于是无视它们,继续寻找娜榭塔妮亚。 「亚德雷!」 前方传来呼唤。亚德雷定睛一瞧,芙雷米的身影就在正前方。 也不必多问了,毕竟当初已经说好一有消息就以炸弹通知。亚德雷就这么和苦着一张脸的芙雷米会合。 「你应该没看漏什么吧?」 「不可能的。倒是你那儿真的什么也没发现吗?」 正当两人忙着确认时,萝萝妮亚也跑来了。一见到两人表情,她也随即察觉到计划失败。但这并不像是有谁看走眼,大家已经把能躲藏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 找不到葛道夫的理由不难推断——他已经逃到宝石的效果范围外。 但娜榭塔妮亚就不是了,她照理会待在亚德雷等人的搜索范围内。 「才不过半径一公里范围,为什么会找不到她呢?」 「也只能猜测她躲起来了……但是这儿有能藏匿的地方吗?」 亚德雷回想起熔岩地带的地形,但却想不出任何类似的场所。 「会不会,是摩菈小姐的分析有哪里错了呢?」萝萝妮亚说 道。 「不可能的,摩菈可是优秀的圣者,不至于错估圣具的效力。」 「但是……也许有什么方法能瞒过她?」 「就算有,摩菈也应该会晓得。更何况娜榭塔妮亚成为圣者才三年,我不认为她使得出那种高阶技术。」 正当两人对话时一,亚德雷忽然见到奇妙的景象——一头凶魔站在稍远处的岩山山顶,手里挥舞着什么东西。 「……白旗?」 那是头长着乌鸦脑袋与野人躯体的凶魔,腰间缠着破布,手里拿着棍棒。它将白色布片卷在棍棒上,当成阳春的白旗挥舞着,并且慢慢逼近亚德雷等人。 「是敌人。」芙雷米拔枪对准野人凶魔。它挥动白旗,摆出动作示意她别开枪。 「请等一下,芙雷米小姐,那是白旗。」萝萝妮亚挡在芙雷米面前并说道。 「那是什么意思?」 她竟然不晓得白旗——亚德雷有些讶异。看来芙雷米有些时候,似乎挺欠缺常识的。 「那是在战场上表明自己无战意时的信号,你没听过吗?」 「人类的举动还真是奇怪。」 说着说着,野人凶魔已来到亚德雷等人所在的小岩山之下,在彼此相距约十公尺处停下。亚德雷等人手里拿着武器,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各位好。」凶魔说了。 亚德雷虽然不曾听过那声音,却觉得口吻有些熟悉。那跟一般凶魔怪腔怪调的语气不同,既流利又带有教养。 「感谢各位没出手攻击。看到芙雷米拔枪,可真是把我吓得提心吊胆呢。」 「……你是谁?」 亚德雷一问,野人凶魔耸了耸肩。 「只要看到这个,我想你们大概就知道了吧。」 说着,它手伸进腰间系布里,从中掏出一颗硕大的无花果。 「!」 亚德雷与芙雷米同时动作,一人掏出毒针瞄准凶魔的手,一人开枪打穿无花果、果肉打得粉碎四散。 「很遗憾,那颗只是一般的无花果。至于我的本体在哪儿,就当作是秘密吧。」 「……泰格狃。」 亚德雷喊出野人凶魔的名字,或者说,是操纵该凶魔的幕后人物之名。 「看来你们确实推测出我的真面目了。真是了不起。到底是怎么暴露的?芙雷米跟了我十八年,都不曾发现这件事呢。」 「你有何贵干?」重新装填子弹后,芙雷米瞄准泰格狃的脑袋,手指也早已扣到扳机上,一副随时准备杀掉它的模样。 「慢着、慢着,芙雷米先等等。我无意跟你们打,只是有事想跟你们商量。」 「你想,我可不想,」 「先冷静点吧。亚德雷,求你帮帮忙,阻止芙雷米。」 然而亚德雷并没阻止。他就和芙雷米一样,一直等待杀掉泰格狃的机会,毕竟没任何理由放他活命。 「亚德雷,我有个提议。」 萝萝妮亚也举起鞭子,朝泰格狃逼近。泰格狃摊开双手向后退去,一副畏缩没出息的模样,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令亚德雷三人停下动作。 「我们何不合作,一起打倒娜榭塔妮亚呢?」 「……什么?」 亚德雷不由得回问一句。泰格狃于是一副深感意外地说: 「咦?你们没发现吗?其实你们仔细想想就该知道,我跟娜榭塔妮亚可是彼此敌对的。」 「什么意思?」 看到芙雷米放下枪管,泰格纽嘴角歪了歪。难以辨识的动作,看来似乎是在笑。 「娜榭塔妮亚并不是我派去的刺客。她背后的主使者是德兹,也就是那可耻的凶魔背叛者。不管对我还是对你们来说,她都是必须消灭的敌人。」 「……不会吧。」亚德雷嘀咕了句,想不出其他可说的话。 「倒是你们三位,好像都还没跟我打招呼对吧?」 说着,泰格狃歪起嘴笑了。 第三章 迷失的众勇者 「……恶、呕咕!」 恰姆又吐了口血。摩菈边抚着她的背,边把精气注入她体内。山之精气即为疗愈之力,能回复恰姆的生命力,却无法压抑恰姆腹内刃之宝石的持续伤害。 刃之宝石启动至今,已经过了约一个半小时。在遍地凶魔尸体的洼地里,摩菈着急地等着亚德雷等人的好消息。 恰姆如今脸色苍白,双眼无神,衰弱的程度一看即知。她就像幼儿般趴在摩菈身上,身子不住颤抖。摩菈只能抱着恰姆,不停注入精气。 「喵喵咧啊!」 韩斯正在环绕着摩菈与恰姆的环状边坡上与凶魔战斗。收拾了三头凶魔后,他回到两人身边。 「这附近差不多都收拾干净咧。」 明明斩倒了将近二十头凶魔,韩斯却毫发无伤,甚至看不出一点疲惫。 「韩斯,我看你也去吧,和亚德雷他们一起打倒娜榭塔妮亚。」摩菈对韩斯说。 前不久,萝萝妮亚一人回来找摩菈等人,告知葛道夫已确定是敌人,以及跟丢了娜榭塔妮亚等消息,随后马上又离开,继续追缉娜榭塔妮亚。 「目前战况不乐观,光凭亚德雷等人,要打倒娜榭塔妮亚并不容易,现在他们需要你的力量。」 然而韩斯摇了摇头。 「能去的话,我早就去啦。」说着,韩斯面朝斩指森方向。「我们现在被人盯得牢牢的,只要这里的警戒一放松,那群家伙随时都会来杀了恰姆。摩菈,你有办法一边注入精气,一边跟敌人战斗咪?」 不可能。摩菈自知无法在分享生命力的同时,也进行战斗。 「……该死!」 摩菈悔恨得紧咬牙关。等待的时间,感觉格外漫长。当伙伴将死时更是如此。 韩斯也是愁容满面。就在这时,躺在摩菈怀中的恰姆说话了。 「……猫先生,阿姨,对不起。」 「别再说话了,恰姆,这样只会耗费更多体力。」 然而,恰姆呼着血沫并说道: 「恰姆太大意了……都是恰姆不好……这样子下去……恰姆根本只是个累赘……」 看着恰姆流泪,韩斯走了过去,伸出沾满凶魔血的手,拨了拨恰姆的头发。 「少在那儿说什么大话啦,小孩子乖乖睡觉呗。」 「恰姆……才不是小孩子。」 「看来你还挺有精神的喵,那就别再说丧气话啦。」 说完,韩斯他笑了。那和蔼的表情,连摩菈都颇感意外。 「包在我们身上呗,我们不会输给那蠢女人的。」 恰姆乖乖地点了个头,闭上眼睛休息。然而摩菈很清楚,韩斯也同样不安。他们都在担心,不知道亚德雷是否能打倒娜榭塔妮亚。 由于泰格狃要求,三人只好无奈地配合着打招呼。但亚德雷轻轻点头示意,却被泰格狃喝斥:「哪有人这么问候的。」他实在想不透,为何凶魔会对打招呼这么斤斤计较。 「……看来你们确实有心想听我说话。」 说完,泰格狃这才满意地点了头。 此刻的亚德雷,正压抑着澎湃的心跳。他的喉咙干渴,热血翻腾,感到呼吸困难。 在那已逝的遥远往日里,泰格狃也是像这样现身于亚德雷的故乡,和村民和睦交谈,像是交了新朋友般微笑。它用了一晚笼络村民,毁了亚德雷的故乡。 过去种种,至今依旧历历在目:直至昨日还是同胞的村民,对自己姐姐动用私刑的那一幕;和自己一同逃跑的挚友被逮到、被杀死的那一幕。亚德雷忘不了那一天,自己所失去的一切。 「亚德。」萝萝妮亚轻抚亚德雷的手背。多亏她的安抚,亚德雷这才回归冷静。 即使心爱之人的仇敌当前,现在也绝不该交手。如今该做的,是设法拯救恰姆,所以得看透泰格纽的提议是真是假。 「亚德雷,你还好吗?」 「轮不到你烦恼。身为地表最强的男人,我无时无刻都很冷静。」 说完,亚德雷笑着,并看着隔壁的芙雷米。她也因愤怒而圆睁着眼,但并未失去冷静。亚德雷心想,可得向她看齐才行。 「是嘛,那就好。不提那些,我们谈谈娜榭塔妮亚的事吧。说来遗憾,我也不晓得娜榭塔妮亚目前人在哪儿。」泰格狃不甚愉快地说道。「关于娜榭塔妮亚的下落,你们有什么线索吗?有的话说来听听,不管什么芝麻小事都好。」 「慢着,你别自顾自地说下去。先把事情交代清楚,你为何要捉拿娜榭塔妮亚?」 亚德雷一说完,泰格狃耸了耸肩,一副嫌麻烦的模样。 「芙雷米,你有将我与卡尔癸克、德兹的事告诉他们吗?」 泰格狃一问,芙雷米点了个头。依她所言,凶魔分为泰格狃、卡尔癸克、德兹兰大派系并彼此对立。其中泰格狃与卡尔癸克对于凶魔应奉行的信条意见相左,德兹则是凶魔口中的叛徒,被另外两派追杀。 「我刚也说过了,娜榭塔妮亚是德兹的手下。」于是,泰格狃开始说明。「约两百年前,德兹背叛了我们,带着一群党羽离开魔哭领,潜伏到人类世界。我跟卡尔癸克派了手下到人类世界追捕它们,同时不停肃清魔哭领里的德兹派。本来,我们以为德兹派早已崩溃。」 「……然而事实并不如你们所想的,是吗?」 「我们太天真了。德兹派一直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累积力量,还用了与我不同的手段,弄到假的六花纹章,甚至潜入彼埃纳皇宫,吸收娜榭塔妮亚为伙伴,给了她假纹章,派她渗透到你们之中。」 亚德雷有些难以置信。 「同时我也弄到了假的纹章,并给了人类的手下,混入你们之中。竟然这么凑巧,我跟德兹在互不知情的状况下,盘算着一模一样的策略。」 真有这么巧的事吗?亚德雷心想。 「因此一听说雾幻结界的事,连我也很惊讶啊,毕竟那儿竟然多了个我不晓得的假六花,还打算擅自杀了你们全部。说起来丢脸,但是那场战斗结束后,我才知道那是德兹策划的。」 泰格狃又说了。 「其实我也派了手下渗透到彼埃纳王国,搜集关于娜榭塔妮亚的弱点、习性、人格等情报。她似乎认为自己一定会获选为六花,所以我心想要是能好好诱导,那么她也许能像摩菈那样,成为可利用的角色。只不过,我完全没察觉到,她早已跟德兹联手。」 「……令人难以置信。」芙雷米嘀咕着。泰格狃白旗放到地上,双臂叉在胸前继续说: 「坦白讲,连我也无法相信,两头凶魔的计划竟然一模一样。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那个娜榭塔妮亚竟然会成为凶魔的部下,怎么听都像是个玩笑。然而,一切都是事实。」 「亚德雷,你相信这番话吗?」芙雷米问道。 但亚德雷什么也没回答,只催促泰格狃继续说下去。要说难以置信,亚德雷也是一样的,然而对后续内容的好奇,却凌驾了一切。 「泰格狃,继续说下去。要不要与你联手,等我听完再决定。」 听亚德雷这么说,泰格狃一副无奈似地耸耸肩。 「话先说在前头,你们与我终究是敌对关系。坦白讲,我根本不愿和你们携手合作。」 「难得我们意见一致呢,这句话我完全赞同。」亚德雷说了。 「但是跟你们比起来,德兹与娜榭塔妮亚的组合要强大得多了。因此由结果来看,就算让你们渔翁得利,我还是宁愿优先消灭德兹它们。」 「你说什么?」 羞辱性的一番话,让亚德雷不禁反问。 「很合理不是吗?你 们从以前到现在,有哪一次对我构成威胁过?」 芙雷米眼里怒火蕴聚。 「德兹派的渗透比我所想的还要更深。不管是我的属下,还是卡尔癸克的手下,里头都潜藏了大量的德兹派。你们也见过之前那堆凶魔尸体了吧?」 亚德雷点点头。目前恰姆所在的洼地,的确是躺了数不尽的尸体。 「我跟你们为了摩菈而战斗的当时,以及在森林里你追我赶的当时,德兹都一步步准备着计划。而它在今早终于展开行动,策动所有德兹派凶魔攻击我们。 在德兹派的进攻下,我布署在斩指森地区的手下几乎全军覆没,增援也没有抵达的迹象。目前我甚至无法掌握,属下里有哪些属于德兹派。」泰格狃说得很凄凉。「如今我可成了无依无靠的可怜家伙。」 若一切属实,这可是干掉泰格狃的大好机会,理应当场杀了它。然而亚德雷一点都不认为泰格狃吐露的是实话,觉得这只是它假装自己孤立无援的骗局。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经亚德雷一问,泰格狃说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提议。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杀掉娜榭塔妮亚并拯救恰姆。」 「拯救恰姆?」 瞧亚德雷一伙人纳闷,泰格狃接着说明。 「这是有原因的。我现在可不能让德兹杀害恰姆的计谋得逞。」 「……原因是?」 「我跟卡尔癸克以及德兹曾经打赌,比谁将来能杀六花勇者杀得最多。只要谁先杀掉三人,谁就获胜,就能让剩下两凶魔服从自己,成为凶魔的唯一领袖。」 「你说,打赌?」 「那是两百年前,我们透过〈语言〉圣者订下的契约。契约内容很单纯,就是谁先杀掉,或是瘫痪三名六花勇者,谁就能成为统率凶魔的唯一首领。剩下两名凶魔必须发誓永远服从,否则就必须付出生命。 当然,娜榭塔妮亚要是杀了你们,分数也会算在德兹头上,加上德兹它们要是靠计谋分裂你们,并且导致有谁丧命,同样是算德兹的分数。」 「什么打赌……什么分数的……听起来简直就像是……」这时,萝萝妮亚低语道。 泰格狃这下动了动嘴唇,仿佛嘲笑般对萝萝妮亚说: 「你领悟得挺快的嘛,萝萝妮亚。没错,这次这场战争并不属于你我,而是我、卡尔癸克、德兹三者争夺首领宝座的战争。你们,不过是用来分出胜负的棋子。 「去你的,开什么玩笑。」亚德雷说道。芙雷米气得颤抖,萝萝妮亚则是惊愕得双眼斗大,至于亚德雷自己,当然也是倍感屈辱。 「这样你们能明白,为何我要和你们联手了吧?坦白说,现况是德兹拥有绝对的优势。照这样下去,恰姆可说是死定了,而德兹想必也准备了杀死其他六花的方法。我认为你们除了与我联手,应该也没其他选择了。」 「亚德,你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和泰格狃……」萝萝妮亚问道。 「我保证,在消灭德兹之前,绝不会攻击你们。我已经通知我所派去的第七人,要对方倾全力拯救恰姆。事实上,我到目前为止的确没骚扰你们,不是吗?」 「目前盯着恰姆的凶魔是?」芙雷米问了。 「那是德兹派,不过到昨天为止,它们原本还是我的部下呢。」 「……让我考虑一会儿。」 亚德雷并不认为,泰格狃所说的都是真话,但也不觉得一切都是谎言。 从头到尾扯谎,是傻子的作为,唯有将假话混进真相里,才能让谎言更显自然。泰格狃的话里,肯定带有真相。然而究竟哪些是真相,哪些是谎言,亚德雷无从辨识。 「泰格狃,有个地方我想不透。」这时,芙雷米开口了。「谁杀了三名六花就能成为凶魔首领……为何你会立下这种契约?你、卡尔癸克以及德兹不是对头吗?」 被她这么一说,泰格狃显得有些狼狈,眼神转到一旁,并接着说: 「……算是太年轻所犯下的错吧。当时的我实在太愚蠢,没料想到德兹竟然会如此卑鄙。」 「别装可怜转移话题。」 「芙雷米,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想你们现在应该没多少时间了吧?」 「……的确是。」 若是状况允许,亚德雷也想问个透彻,然而泰格狃说得没错,目前确实没有时间这么做。 「好了,亚德雷,做个决定吧。你怎么打算?」 泰格狃要求回应。亚德雷沉默下来,就这问题持续思考着。 叛徒德兹与泰格狃它们目前彼此敌对——这一点大概是真的。如果是假的,就等于芙雷米也撒了谎。但亚德雷视芙雷米为重要的伙伴,不认为这种事会发生。 名为德兹的凶魔本身就是虚构的存在——的确存在这个可能。毕竟亚德雷至今都没见过德兹。也许是泰格狃虚构出一个名为德兹的角色,并利用它为借口,乔装成友军接近六花。 然而,亚德雷前不久看到的那群凶魔尸体上,有找到娜榭塔妮亚与未知人物战斗的痕迹。因此凶魔间起内乱,几乎是确定的事实。叛徒德兹有很高机率确实存在。 那么,娜榭塔妮亚呢?她并不是泰格狃的部下,而是隶属于德兹——这句话又是真的吗? 「亚德雷,行事不够果断,可是会错失良机的喔。」 「请闭上嘴,泰格狃。你想死在这儿吗?」 亚德雷没理会,继续思考下去。 泰格狃的话里,有个明显的矛盾。那就是葛道夫的存在。娜榭塔妮亚与泰格狃派去的第七人彼此敌对,而泰格狃又说,第七人正尽力保住恰姆。若这些都是真的,那葛道夫又是什么人? 历经漫长的沉默,亚德雷终于说话了。 「泰格狃,我认为与你联手,这主意听起来不坏。」 「亚德?你是认真的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 芙雷米与萝萝妮亚同感惊愕。但亚德雷没理会她们俩,接着说: 「但有件最重要的事我还没问。葛道夫是你的手下吗?」 「没错,问题就在这儿了。」泰格狃抚了抚下颚。 「对于葛道夫,我只知道一件事:他并不是我派去的第七人。就这样。」 「……也就是说?」 「我对葛道夫的真面目同样一无所知,还一直以为他是真正的六花。为何娜榭塔妮亚一直没揭露自己忠贞家臣的真面目,这点的确叫人纳闷。」 说到这儿,泰格狃停顿了一下。 「我能想到的只有三种可能:第一,他是德兹派来的另一个假货,不过这样一来,我就不晓得另一个六花身在何方了。第二,他是真正的六花,因为某些理由被德兹操纵,我认为这个可能性最高。」 但亚德雷认为并非如此。先前与他交手的葛道夫,眼神并不像是被人操纵,而是凭自己的意志、判断在战斗。 「至于第三种可能,他是真正的六花,为了守护娜榭塔妮亚而背叛了你们。」 「这是绝不可能的。」亚德雷回道。六花勇者是不会背叛的,因为要是没有奉献生命打倒魔神的坚决意志,就不可能获选为六花。 「你真的以为不可能?摩菈不就曾经背叛过你们吗。」 「但是,摩菈她……」 「亚德雷,你该质疑一切。跟我们交战,你将来遗会见识到更多的不可思议。」 亚德雷无话可回,只好默不吭声。 「不管怎样,这场战事的关键,看来应该就是葛道夫没错了。他究竟是什么角色,又是听从谁的命令而行动……」 「…… 葛道夫他曾说过,要守护公主。」 芙雷米刚说完,泰格狃却肩头发颤,看来似乎是在苦笑。 「我们就是被这些话给唬得一筹莫展。韩斯和摩菈目前被迫留在洼地无法行动,卡尔癸克那蠢才到现在都还没打算出动。葛道夫说要守护公主,我还真不晓得现在有谁会攻击她。」 「泰格狃,关于娜榭塔妮亚的藏身之处,你有什么线索吗?」 亚德雷问道,但泰格狃摇摇头。 「我先前派了手下监视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发现娜榭塔妮亚在与你们交手后,就和葛道夫以及德兹会合了。」 「德兹是个怎样的凶魔?」 「它拥有操纵雷击,以及自由自在变身的能力,目前的外表是狗与松鼠混合而成的奇异模样。我虽然隔了两百年才又见到它,不过应该错不了,毕竟能操纵雷击的凶魔。只有德兹一个。」 「还有吗?」 「它们进入离这儿东边一公里处的洼地里。我的手下原本追了下去,不过马上被收拾了两头,只有一头逃了出来。据说几分钟后,它看到葛道夫一个人离开洼地向东前进后,又去窥探洼地里面,发现娜榭塔妮亚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娜榭塔妮亚是如何躲藏的,你有想法吗?」 「这我也很难说得上什么,但是……」 看着亚德雷与泰格狃畅谈,萝萝妮亚显得颇为不安,眼神正传递着疑问:你真的要和泰格狃联手吗? 「我想,那恐怕不是凶魔的力量吧。」 「怎么说?」 「我拥有为数约四千的手下,但从来没看过有凶魔能不留痕迹地消除一个人的踪迹。不对,我想这样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存在。芙雷米,你也这么认为,对吧?」 芙雷米虽然没回答,但也没否定。 「你意思是说,她是靠圣者之力藏身?这不可能。娜榭塔妮亚可是〈刃〉之圣者,就算再怎么活用刃之力,也不可能隐身的。」 「问题就在这儿了。」 亚德雷与泰格狃陷入沉默。芙雷米趁着这时以眼神示意:你要和泰格狃谈到何时?不杀了它真的没问题吗?然而看着她的眼色,亚德雷只低声回了句:「先等着吧。」 「……据说约四百年前,当时的彼埃纳王请众圣者造了件特别的圣具,」泰格狃说了,「那件圣具由国王代代相传,仅赐予能力与忠诚皆获认可的家臣。至于那件圣具是由谁拥有,拥有什么能力,我没能查明。但有可能是一件能使人隐身的圣具,目前就在葛道夫或娜榭塔妮亚手上。」 所谓圣具,即是蕴含神之力的道具。这部分,摩菈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突然,泰格狃踏出步伐。 「现在可不是浪费时间站在这儿闲聊的时候,我们快去找娜榭塔妮亚吧。」 于是亚德雷跟着它后头,萝萝妮亚也随后跟上。 「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先去我手下最后目击到娜榭塔妮亚的地方,找找有什么线索。」 这时,萝萝妮亚以惶恐不安的语气向亚德雷询问: 「亚德,你是认真的吗?真的要和泰格狃联手吗?」 「别担心,先默默跟上就对了。」亚德雷回头说道。 萝萝妮亚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但一旁的芙雷米却淡然处之。亚德雷心想,真不愧是芙雷米。看来不须透过言语,芙雷米也能揣摩出亚德雷的想法。 「要是没线索,就改找葛道夫。对于娜榭塔妮亚的藏身处,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而接下来……」 泰格狃话才说到一半,某样东西滚到它脚边,原来是芙雷米召出的炸弹。就在炸弹将爆之际,亚德雷有了动作,边拔剑边跳跃而去。 冷不防的攻击,令泰格狃难以招架。它只能双手护着脸,被炸得向后飞去。 亚德雷挥着剑,朝被气浪吹走的泰格狃攻去。 「该打听的都打听了,那么留你也没用了。」 「你们这些家伙!」 亚德雷的剑被泰格狃用手臂挡下。上头的肌肉异常坚韧又富弹性,导致剑刃陷入半只手臂里,就这么卡在上头。 泰格狃对准亚德雷腹部连连挥拳,但亚德雷一个翻身绕至背后,双手交缠至它的脖子上勒紧。 下个瞬间,芙雷米的枪弹射进泰格狃胸膛。失去重心的它,带着身后制服自己的亚德雷一同倒向地面。亚德雷终于确定,这次的泰格狃,远比在咯血谷遇见的那个要脆弱得多。 「萝萝妮亚,到右边去!包围泰格狃!」 「好、好的。」 芙雷米与萝萝妮亚分别朝左右奔去。泰格狃试图甩开亚德雷,同时放声大喊。 「你傻了吗,亚德雷!我说的句句属实,你竟然分不出来,」 「就假设你说的全是真话,那也不构成留你活口的理由。」 「……你会后悔的。」 被芙雷米的子弹打碎膝盖,全身血液也被萝萝妮亚的鞭子汲出。就在泰格狃停下动作的那瞬间,亚德雷拔出他的最终王牌——对各种凶魔都有效的必杀武器,圣者之钉。 就在亚德雷寻找那无花果状的本体,准备刺下圣者之钉时,泰格狃的身躯起了变化,颈子突然急远拉长,并发出巨响炸得粉碎。 「!」 乌鸦的脑袋自肉体分离。身躯部分软绵绵地倒下,脑袋部分则冒出了翅膀,以非比寻常的高速飞上天空。 「芙雷米!快把它射下来!」 亚德雷边喊,同时左手拿着圣者之钉,右手扔出毒针,芙雷米也跟着开火射击。乌鸦脑袋虽然闪过子弹,却被几根毒针扎中。但在空中失去平衡的它,却还是死命振翅并逃遁而去。 「脑袋才是它的本体!」 亚德雷掷出圣者之钉,即将命中之际却被泰格狃以毫厘之差给闪开,仅掠过其羽翼。 「快、快来人!拦下亚德雷他们!」 泰格狃喊道,然而并没有凶魔回应它。 「可恶,竟然连个帮手也没,这群无能的东西!」 飞着飞着,乌鸦头终于到了亚德雷的毒针射不到的距离。芙雷米虽然连连开火狙击,但仅几发枪弹掠过泰格狃,却没能将其击落,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天空的另一端。 「……可恶!」 看着天空,亚德雷一拳捶向地面,拳头被地热烫得冒出蒸气。难得有打倒泰格狃的良机,就这么白白糟蹋掉了。 随后,亚德雷前去寻回圣者之钉。那可是仅剩三根的贵重王牌,得好好珍惜才行。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跟泰格狃合作呢。」 找回圣者之钉的亚德雷一归来,萝萝妮亚像是吃了定心丸似地说道。 「这还用说吗。敌人的敌人才不会是朋友。」 「只不过,想不到那家伙看起来比想像的还要更窝囊呢。」说完,她望着泰格狃飞去的方向。 「只是演技罢了。只要能让我们掉以轻心,那点小手段对它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芙雷米说了。「倒是亚德雷,你觉得泰格狃那番话怎样?」 「不晓得。那些听起来没一句像真的,却又好像插了几句真话在里头。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家伙根本没打算与我们合作,只是想伺机杀掉我们。」 「这……我也或多或少有这种感觉。」萝萝妮亚点头同意。 「其实泰格狃说的肯定全是谎话,连想都不必想。娜榭塔妮亚跟葛道夫是假的六花,而泰格狃就是幕后黑手。说要与我们合作,只是为了让我们轻忽大意 。一切跟德兹根本毫无关系。」 「这么想来,似乎也挺合理的呢。」 「两头凶魔哪可能各自拟出相同的策略,天底下才不会有这么巧的事。」芙雷米说了。 「不,泰格狃若是想杀我们,根本没必要单枪匹马过来,直接派大军就行了。我认为它起码有些苦衷,暂时动员不了它的属下。甚至搞不好,它这次透露的,有大半是真话也说不定。」 「哪些会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呢?」 萝萝妮亚的提问,令亚德雷陷入沉默, 凶魔的内部,目前肯定出了什么复杂状况。不过,是谁跟谁起冲突,又是基于何种理由而对立呢? 娜榭塔妮亚真是德兹派来的刺客吗?或者她其实也是泰格狃的同伙?葛道夫呢?他是泰格狃的手下?还是德兹的手下?抑或是真正的六花?眼前有太多的谜题待解。 然而要是再迷失下去,永远无法迈向胜利。现在得将事情先后顺序看个分明,并采取适当行动不可。 「还是先打倒娜榭塔妮亚并拯救恰姆吧,我想到时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才是?」 芙雷米与萝萝妮亚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下了岩山,再次前往搜寻娜榭塔妮亚。 首先,三人一同来到泰格狃所说的,娜榭塔妮亚最后现身的洼地。 亚德雷与芙雷米先前也到过那里。上头只有两具被雷击烧死的凶魔尸体,以及娜榭塔妮亚施展刃之力所留下的痕迹,其他什么也没有。 亚德雷等人仔细检查过地表,观察了周遭,但还是找不出任何像样的线索。萝萝妮亚试着舔了地面,但从烧干的凶魔血液里,尝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 「除了凶魔尸体,这儿根本什么也没有。」芙雷米不悦地说。 「看来泰格狃果然是打算欺骗我们,一定是这样没错。」 但亚德雷脑海里,浮现泰格狃刚说过的话:令娜榭塔妮亚隐身的并不是凶魔之力,而是葛道夫持有的圣具力量。这句话,究竟该不该当真呢。 「我们兵分两路吧。我去向摩菈问问,彼埃纳皇家传承的圣具有什么能力,以及该怎样破解它。芙雷米跟萝萝妮亚,你们去找找那些看起来可能躲人的地方。」 「但是,还能躲人的地方……」萝萝妮亚说道。 「……顶多,剩下地底了吧。」芙雷米接了下去。 「地底的话该怎么找才好呢?要是有恰姆小姐的力量可能还有办法……」 「别担心,萝萝妮亚,就由我来找吧。」 说着,芙雷米手中召出一根像是细钉的奇特炸弹。一扔出,炸弹穿越岩石缝隙刺到地面。随着爆炸声响起,岩山被炸开一角,碎片飞散四处。 「要是她躲在地底,那就更省事了,只要用炸弹全炸过一遢,等活埋了她,再好好折磨至死就行了。」 「慢着慢着,难道没有其他可能了吗?」 「其他可能……对了,萝萝妮亚之前也说过,有凶魔在恰姆周边徘徊。也许她就藏在它们肚子里也说不定。」 把人藏进凶魔肚子里,是娜榭塔妮亚在雾幻结界当时就曾使用过的手段。不过当时被藏起来的,是〈太阳〉圣者黎乌拉的尸体。 「所以只要是在宝石效果范围内的凶魔,就全杀掉剖腹吧。那么,还有其他可能的藏身之处吗?」 三人继续思索。娜榭塔妮亚过去可是用过各种出人意表的招数,一般的手段,想必不在她的思路里。 大家列举出各种可能性:由会飞的凶魔带往天上一公里处、借由变形型凶魔的力量化为岩石、藏在地底、藏在凶魔肚子里、以及使用圣具之力。 「还是别再臆测了,先付诸行动吧。要是想到什么,再通知其他人就好。」 「也好。那么你们就把地底全都搜过一次,同时干掉周边的凶魔并剖腹。交给你们了。」 「包在我们身上。要搜索这点范围,只要一小时就绰绰有余了。」 芙雷米手中又召出几枚炸弹,扔向眼前的岩山。随着扬起的轰隆声与烟尘,一座岩山崩塌,从中喷出水蒸气,四周也因此被热气所笼罩。 「萝萝妮亚,你用鞭子贯穿地面,要是探查到什么就通知我。」 「好、好的。」 有了她们,看来应该没问题了。敌人就算潜入地底,一定也逃不过两人的搜索。亚德雷于是前往打听,葛道夫可能持有的那个圣具的资料。 距离恰姆的死期,只剩二小时再多一些,可得加快脚步才行了。 行动一开始,熔岩地带顿时喧闹了起来。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里,亚德雷回到了洼地。 二十多头凶魔,在洼地周遭徘徊。它们以五头为一组,既不攻击也不逃跑,就只是观察着恰姆等人的样子。而在洼地里,韩斯正与数头凶魔交手,摩菈则抱着恰姆,保护她不受凶魔攻击。 亚德雷先是加入战局,帮助韩斯扫荡周遭的凶魔,待凶魔四散奔逃,这才向摩菈简单说明了事情经过。 「你说泰格狃它……打算与我们联手?」 「对抗德兹是咪,这下又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哩。不过那些话是真的喵?」 摩菈抱头苦思,韩斯也一脸纳闷。 「重点是圣具。摩菈,你对那东西有什么了解吗?」亚德雷问了。 「要说到隐身能力,除了〈幻〉之力没有其他的了,但是……」摩菈皱起眉,摇摇头接着说道。「只要有圣具问世,一定会在万天神殿留下记录,毕竟那是我们圣者的工作。虽然过去我们曾为彼埃纳王造过圣具,但所具有的能力不是匿踪。若真有能让人随心所欲隐身的道具,而被滥用于暗杀或情搜方面,那怎么得了。」 「也就是说,泰格狃是骗人的?」 「呜喵,倒也不见得。」这时,韩斯说了。「圣者毕竟也是人,有可能受金钱诱惑,屈服于权力,或是被爱情所俘虏,因而瞒着万天神殿私下造了什么,也不奇怪呗。」 摩菈并没否定。亚德雷不禁心想,又是假设吗?空有可能性,却无从查证;目前能得到的,尽是这类虚无的线索。 「假设娜榭塔妮亚或葛道夫持有那样的圣具,有什么办法能破解吗?」 「……有的。」 摩菈轻抚怀中恰姆的背部,接着将她放躺到地上,自己则起身站到亚德雷面前。 「圣具一经使用,其力量将化为渣滓并残留,而那是能察觉得到的。历任神殿长有招代代相传的法术,只要有我授予,你也能暂时使用。 说完,摩菈以余光瞄了恰姆一眼。 「恰姆,这会花点时间,你暂时先忍着点吧。」 蜷着身子横躺的恰姆微微抬起头并点了几下,示意自己不要紧。于是摩菈阖起眼,开始诵唱神言。 过了约十分钟,摩菈边诵唱神言,手盖到亚德雷脸上,大拇指抵着他的眼皮。亚德感到一阵热流源源不绝地注了进来。 「……看来是顺利完成了。」 摩菈脚步一阵蹒跚,但随即抱起躺着的恰姆,手贴到她背后继续注入精气。 「怎咪样?」 经韩斯一问,亚德雷发现他的眼睛,看到了些过去所看不到的:恰姆的腹部正透着光,是娜榭塔妮亚所埋进的刃之圣具的力量发出的。除此之外,他也在自己的手背,摩菈的背后等六花纹章所在之处发现相同光芒,而这正是持花圣者的力量。 「凡发光之处,就是曾使用过圣具的地方。若看到的是朦胧光晕,代表那地方前不久有谁使用过圣具。这法术效果只能维持三小时……」 说明的途中,摩菈皱起眉并伸手扶额。看来这消耗了她许多体力。 「… …并且,这对你来说终究是临时的力量,无法完全发挥效用。要是遇上微弱的渣滓,你的眼睛恐怕无法辨识。」 「听起来真不可靠哪。」 「但如果是能匿踪的强力圣具,你一定不会看漏的,去吧,亚德雷,时间所剩不多了。」 「先等等。你以前难道没用那力量看过葛道夫喵?」 「有的,但是什么也没看见。这力量只有在圣具发挥效果时,才能看出端倪。」 韩斯耸了耸肩。 「那么我回去找娜榭塔妮亚,这里就交给你们两人了。要是看到凶魔,一定要杀掉并剖腹,因为娜榭塔妮亚搞不好就藏在凶魔肚子里。」 「知道了。好吧,亚德雷,你快去吧。」 尽管摩菈催促,但亚德雷在临走前,却又来到恰姆身旁。如今的她面色苍白,蜷缩在摩菈怀中,憔悴不堪的面容,叫人看得实在不舍。 「你别担心,娜榭塔妮亚已经走投无路了。」 「嘿嘿嘿,这样、呀。嗯,恰姆不要紧的。」 「……」 「你那脸、是在操什么心嘛。恰姆很坚强的,所以、不用担心啦。」 亚德雷默默摸了摸恰姆的脑袋,接着拔腿奔出洼地。 亚德雷在熔岩地带不停奔跑。由于芙雷米的炸弹轰炸,地面传来些微晃动。 一登上岩山山顶,他靠摩菈的力量环视周遭,但却什么也没找到。尽管有些失望,亚德雷还是继续赶路。 在每座岩山爬上爬下的他,不知不觉来到忙着轰炸地面的芙雷米附近。 「亚德!你那儿怎么样?」 「摩菈她给了我搜索圣具的能力!这儿就交给我!」亚德雷大声回答萝萝妮亚。 「亚德雷,别挡路!」 见到芙雷米举起炸弹准备扔到自己身旁,亚德雷连忙逃开。 芙雷米踏着被轰炸过的熔岩地带向前推进。先前群立的岩山崩场后,视野也跟着开阔。每踏出一步,碎岩也随之崩落,可说是寸步难行。 既然地面被破坏至此,待在地底的人想必更难招架,即使撑过了爆炸,也不大可能继续躲藏下去。就算运气好,保住了藏身的空间,周遭应该也会留下什么痕迹。 在这儿,要想挖深达数十公尺的洞穴藏身,也是办不到的,因为会被岩浆或地下水脉给喷个正着。 亚德雷继续奔跑,最后终于见到他所追寻的目标。 凝神一瞧,在弥漫的蒸气里,可以看见些许光晕。那远比恰姆肚子里的要更加朦胧稀薄,看来之前曾有人在这儿使用过圣具。 亚德雷朝光晕走去,发现那儿正是先前被雷击烧死的凶魔尸体所在之处。泰格狃说,葛道夫、娜榭塔妮亚、德兹就是在这儿消失无踪的。 环顾四周,亚德雷看不到其他光芒显耀的点,可见目前附近并没有人在使用圣具,也没有先前使用过圣具的痕迹。亚德雷挖掘地面,并仔细检视周边,但既没发现娜榭塔妮亚的身影,也没发现与她相关的线索。 然而,亚德雷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葛道夫或娜榭塔妮亚确实持有圣具,并且使用过它。 亚德雷离开现场,继续寻找娜榭塔妮亚。 不可能找不到,亚德雷非常笃定。因为娜榭塔妮亚要是准备了天衣无缝的藏身之处,在启动刃之宝石后就该迅速躲藏其中,然而她却先与亚德雷等人交手,之后才消失踪影。 这也就代表,娜榭塔妮亚是且战且走,后来自知甩不掉追兵,不得已才躲起来的,这样的话没道理揪不出她来。亚德雷是这么推测的。 然而,亚德雷已经搜索了宝石可作用范围内的三分之二以上,芙雷米她们也把效果范围内的三分之二炸得粉碎。不管是躲在地底,或是靠圣具之力隐身,现在也差不多该现踪了。 若要说她是边躲边移动,这也同样说不过去,因为那肯定会留下使用圣具的痕迹,或是发现地底坑道之类。 别急躁。亚德雷边提醒自己,边继续寻找。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同一时刻,芙雷米与萝萝妮亚待在恰姆所在的洼地。她们往台地扔掷炸弹炸掉地表。岩山被炸出大洞,岩浆自地底流了出来。 周遭看不到凶魔身影,因为它们全被萝萝妮亚、芙雷米、韩斯给歼灭了。 「这里……也没有?」 望着地表的芙雷米,抬起头并嘀咕着。即使找遍每个爆破坑,把各个角落全搜过了,却始终找不到娜榭塔妮亚,也没发现开凿过的痕迹。 摩菈看着一筹莫展的伙伴,一边不断替怀中的恰姆注入精气。至于恰姆,已经连说逞强话的力气也没了。她何时会丧命,就连摩菈也说不准。 「芙雷米,再这样找地底也是白费工夫,我看娜榭塔妮亚并不是待在地下呗。」 「……不过,还有些地方还没找,也搞不好有哪里看漏了,或者是她躲在地底,同时又使了什么法术。」 但韩斯摇摇头。 「我看够了呗。若是她真在地底,敌方一定会前来阻止你的。既然没有,代表我们找错方向咧。」 听韩斯一说,芙雷米不甘心似地咬紧牙关。 「别沮丧喵,至少我们这下百分百确定她不是躲在地底,这也就值得了。」 「可是若不在地底,那么究竟会躲在哪儿呢?亚德也没任何连络,这下究竟该如何是好……」萝萝妮亚说。 「是葛道夫。看来那小子果真带着圣具,他们就是靠那力量藏身的。」 「若真是这样,亚德雷应该会揪出他们才对。」芙雷米反驳摩菈的说法。 「我们还是从零开始思考呗。你们大家都被泰格狃骗啦,把那家伙说的话全忘光,把当前线索全部翻新呗。」 「这没意义。就算泰格狃再怎么欺骗我们,娜榭塔妮亚就在半径一公里内,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我想,果然是凶魔的能力吧。一定是有芙雷米小姐与亚德没听说过的凶魔,娜榭塔妮亚小姐就是靠它的能力隐身的……」 三人大声争论不休,却迟迟争不出个结果。这时,恰姆又吐了口血。见到那景象,韩斯开口了。 「喵,摩菈,我们真的不能搬动恰姆喵?」 「不行,她现在恐怕连搬动百公尺都吃不消。」 「……再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我看我也去找娜榭塔妮亚呗。」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尽管周边凶魔已全数歼灭,但搞不好还有后续援军,要是那时韩斯不在,恐怕保不住恰姆。然而,摩菈点头答应了。 「去吧。我就算拿命来换,也会保护好恰姆的。」 「就这么办呗,毕竟恰姆的战略重要性,可是比你要高得多咧。」 「……你这男的说话真无遮拦。不过也罢,事实的确如此。」 但摩菈话才刚说完,洼地外侧传来语声。 「这可不成。」 偏中性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是男是女。从碎岩缝隙里,来了一头小动物,不疾不徐地靠近摩菈等人。它的外观颇为奇特,既像狗又像松鼠,怎么也不像是凶魔,但额头上确实长了只角。 「若要找娜榭塔妮亚,还请各位再稍候片刻。」 「芙雷米,你认识这凶魔?」摩菈问道。 而见到它的瞬间,摩菈便感受到当初与泰格狃面对面时,以及与韩斯厮杀时相同的,属于强者特有的气势, 不知为何,这头凶魔可说是体无完肤,脸上以及腹部都被划出深邃的割伤。即使如此,摩菈还是直觉地认为,要打倒它并不容易。 「我见过它一次,就在这熔岩地带。泰格狃说,那就是德 兹。」 「一点也没错,我名叫德兹。听说雾幻结界当时,你们对我的同志似乎挺照顾的。」说着,德兹的角附近迸出火花。 这家伙就是凶魔里的背叛者?如果泰格狃所说是真的,它还是雾幻结界一战的幕后黑手。摩菈不禁浑身紧张起来。 「听说你们刚见过泰格狃。要是可以的话,还请务必告诉我,你们和它说了些什么?」 「办不到喵。」 说着,韩斯向芙雷米以及萝萝妮亚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立刻离开。 「韩斯,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与其为我操心,不如替恰姆多着想呗。」说完,韩斯他笑了。 于是芙雷米与萝萝妮亚向身后退去,踏过碎裂的岩山离开现场。而德兹并没有理会她们。 「喵嘻?你不是来阻挠我们的?就这么放她们走行吗?」 「韩斯先生,我认为只要阻止你就够了。娜榭塔妮亚说过,你可是比亚德雷以及恰姆要来得厉害多了。」 「喵喵,看来公主殿下还挺有识人之明的。」说着说着,韩斯的额头渗出冷汗。 「韩斯,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摩菈问道。 「不啦,我看省省呗,你只管保护恰姆到底就行。」 韩斯才刚举剑备战,德兹接着开口了。 「我想,我们还是离这儿远点比较好。相信韩斯先生您也不乐见恰姆小姐受到波及吧。」 韩斯瞄了恰姆一眼。 「也好,想不到你还设想得挺周到的喵。」 「您过奖了。」 「倒是话说回来,你身上那伤势没问题喵?」 「感谢关心,但这还不劳您挂念。」 韩斯伴着德兹渐行渐离,摩菈只能默默看着他们远去。最后,就定位的韩斯站稳马步架剑迎战,同时德兹的额头绽出火花。 「来吧,韩斯先生,让我俩好好厮杀一场。」 战斗,开始。 「这究竟……怎么回事?」 坐在一只碎岩上,亚德雷低语。他已经将宝石效果范围内全搜过一遍,却只有在小洼地那儿发现使用过圣具的遗痕,而且还是很久以前使用的。目前并没有使用中的圣具。 娜榭塔妮亚真的是靠圣具藏身的吗?光靠之前使用一次,就能持续隐身?若摩菈所说是真的,那么这种圣具不可能存在。 亚德雷环顾四周。多亏芙雷米的轰炸,这儿如今仅剩几座被炸矮的山头,视野远比先前要来得开阔。然而再怎么找,他还是找不到娜榭塔妮亚或葛道夫的身影。 我们大概是被泰格狃骗了,但又是在哪个环节上了当呢?亚德雷回想泰格狃的话,却毫无头绪。泰格狃说的,几乎都是它与德兹间的关系,关于娜榭塔妮亚的所在之处几乎毫无透露, 藏起娜榭塔妮亚的或许不是圣具之力,而是凶魔的能力。若是这样,那么先前在那儿被人使用过的圣具,又是什么东西呢? 亚德雷感觉得到,自己的腿正微微颤抖。怎么也没想到,揭露真相竟是如此困难,甚至连一丁点线索都找不到。 但亚德雷直觉地认为,自己肯定只是遗漏了什么,某样东西被大家视而不见,只要找出那个点,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这时,芙雷米与萝萝妮亚,自恰姆所在的洼地奔来。 「芙雷米,萝萝妮亚!找到了吗?」 亚德雷喊道,但显然是白问的。要是有什么发现,她们早就该有所连络了。 「事情不好了!德兹它来了!而且正在跟韩斯对打!」 「什么?」 听了芙雷米与萝萝妮亚的说明,亚德雷理解到,状况又更加恶化了。但现在可不能前往驰援,只能将德兹交给韩斯。 「亚德,该怎么办才好?我们还剩多少时间呢?」 面对手足无措的萝萝妮亚,亚德雷说了。 「……是葛道夫,关键就在他手上。除了这样,我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然而不只娜榭塔妮亚的藏身处,大家同样不晓得葛道夫的下落。亚德雷正烦恼着,萝萝妮亚这时开口了。 「葛道夫的话,我们刚刚有看到他喔。」 亚德雷惊讶得盯着萝萝妮亚的脸,一旁芙雷米接着替她说明。 「抱歉,耽搁到现在才讲。我们在约三十分钟前曾见过葛道夫,当时他就在往这儿的北北西方,效果范围的边界处。我们本想除掉他,不过被他逃了。」 「他逃到哪儿去了?」 「效果范围外。那里的地形错踪复杂,实在是找不出来。」 亚德雷一时无语。葛道夫照理说是为了守护娜榭塔妮亚而战,为何选择逃跑,而不是与芙雷米或萝萝妮亚交手?又为何不和德兹一同前往杀害恰姆? 就在这时,离亚德雷等人约十五公尺处发生爆炸。一行人警戒备战,却发现那只不过是喷出地面的热水。由于芙雷米炸毁地盘,导致地底岩浆与地下水变得不稳定。接着,又有一柱热水在亚德雷等人身旁喷发。 「妈的,吓我一跳。」 「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在芙雷米催促下,亚德雷迈步奔离。一边跑,他边想着与葛道夫有关的一切。 在这场战事里,葛道夫扮演的是何种角色?首先,他把大家引进这个地区;后来曾经一度现身,阻挠大家收拾娜榭塔妮亚;若他是圣具的持有者,又曾经为了某种理由使用过圣具, 但葛道夫干的,就只有这些。若他的目的是杀害六花,应该还有更多可采取的行动,例如妨碍亚德雷等人的搜索,或是直接去杀掉恰姆。 葛道夫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摸不着头绪。他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泰格狃、德兹、娜榭塔妮亚、葛道夫——各种敌人,在此熔岩地带纵横交错。在亚德雷见不到的地方,究竟出了什么事。 「……妈的!」 亚德雷忍不住咆哮。如今已无暇思考真相,只能将搜索葛道夫列为最优先。亚德雷能做的,只有这一点。 剩余的时间只有四十五分,要是再不找出葛道夫,一切就来不及了。 现在,摩菈正屏气吞声,注视着前方五十公尺远的战事。韩斯与德兹,正杀得天昏地暗。 「呜喵!」 韩斯身子前后左右咕噜噜地翻滚,闪避落下的雷击。而另一头,德兹为防止韩斯踏入白刃战的间距,边移动边施放雷击。 凭目测绝对闪避不及的雷击,竟然一发也没击中韩斯。这靠的并不是反射神经,而是他那独特的预测能力。要是回避的节奏差上一步,韩斯的身子就会化为焦炭了。 而另一头的德兹,同样是豁出性命。要是对方贴上来,它也会在瞬间被斩成两截。为了避免韩斯近身,德兹且战且逃。 当初没上场支援,看来是正确的——摩菈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恐怕跟不上战斗,要是轻举妄动,很容易成为韩斯的包袱。 「……」 她紧抱着恰姆的身子,恨不得立刻带着她逃离这儿,和亚德雷一同搜捕娜榭塔妮亚。然而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为恰姆注入精力,聊慰她的痛苦。 「……猫先生,正在努力、呢。」恰姆难得开了口。 「别说话了,这会消耗你的体力。」 摩菈劝诫道,恰姆却没听她的话。 「那个,阿姨,恰姆这么说可能很奇怪,但是恰姆有点开心喔。」 「?」 说着说着,恰姆她笑了。 「因为呀,恰姆一直都是这么厉害……从来没让人担心过。」 「……这样、啊。」 「恰姆从来没 想过,大家会为了恰姆这么卖力,没想过竟然连芙雷米都在为恰姆担心,本来还以为猫先生会嫌恰姆是累赘,把恰姆给杀掉呢。」 「原来……你刚刚一直想着这些吗。」 现在,韩斯正使出浑身解数对付德兹。 「……猫先生他,真是个好人呢。」 说完,恰姆闭上眼。很明显,她就快撑不下去了。 「滚一边去呗,臭狗!」韩斯喝道,同时挥剑斩去。 「我并不是狗,您太失礼了。」 德兹放出电击,韩斯侧跳避开。两者的战斗,仿佛遥遥无尽期。 宝石效果范围外,如今依然岩山并立,葛道夫就算只是弯下腰,也将变得难以察觉。三人决定暂时解散,分头进行搜索。芙雷米与亚德雷留在效果范围带附近,萝萝妮亚则到更远处寻找。 约跑了十五分钟,亚德雷发现可疑的线索——地表散发蒙胧微光,似乎有谁在这儿使用过圣具。那人不可能是娜榭塔妮亚,显然是葛道夫留下的。 「……到底怎么回事。」亚德雷说道。葛道夫所持有圣具之能力,更加令人搞不清楚了。看来那个圣具跟藏匿娜榭塔妮亚毫无关系?若是这样,那她到底是如何藏身的呢? 下个瞬间,远方天空发生小爆炸。 照当初说好的,一旦谁发现葛道夫,就会像这样立刻将炸弹扔到天空呼叫同伴。亚德雷于是拔腿奔去,并在途中与萝萝妮亚会合。两人前往的方向,是宝石的效果范围内。 「怎么会是在效果范围里?」亚德雷嘟哝道。 一回到宝石效果范围内,两人很快就发现芙雷米奔跑的身影,而葛道夫就在她前方约三百公尺处。 并且,亚德雷看到了,葛道夫的头盔正发着朦胧微光。那顶头盔就是圣具。 由头盔发出的微弱光芒来看,它发挥的效果应该也很微薄。只要弄清那顶头盔的真面目,就能解开谜团。 「他……竟然不逃?」 一边跑,亚德雷同时注视着葛道夫的一举一动。芙雷米来到葛道夫身旁并以枪口瞄准,然而葛道夫既不迎战,也不举枪防御。 「芙雷米,别大意!」 亚德雷边喊边冲去。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葛道夫站着的,正是亚德雷等人十五分钟前待过的地点。 「你来了,亚德雷。」见到亚德雷现身,站到芙雷米面前架起剑,葛道夫于是平静地说了。他的视线并不在亚德雷等人身上,而是侧着脸,望着一旁碎裂的岩片。话虽如此,那身形并无破绽,要想趁机攻击并不容易。 「你在看什么?」亚德雷问道,但葛道夫没回答,只默默瞧着岩石。 如今的他目光静肃,面容沉毅。亚德雷知道,人只有面临赌上一切的决战,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那里到底有什么?」 亚德雷又问了,但葛道夫依旧没回应。几秒后,他总算回过眼看了亚德雷等人,并开口问: 「找到、公主了吗?」 「喔,就快了。虽然今天被你给耍了一顿……不过那也到此为止了。」 「……你已经察觉真相了吗?」葛道夫眼神依旧没从岩石上离开。 「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 葛道夫露出一抹,仿佛微笑的表情。 「关于那头盔……你那圣具的底细,快点从实招来吧。」 「……圣具吗。」葛道夫嘟哝了句。 「接下来,我准备除掉你。」芙雷米指头扣上扳机。「在那之前得请你解释,藏起娜榭塔妮亚的,就是那圣具的力量吗?」 「这问题、毫无意义,对我、以及对你们、都是。」 原先单手持枪的葛道夫改以双手握住。亚德雷不禁咽了口口水。他很清楚葛道夫的实力,三对一的话,再怎样也不至于败给他。但现在的葛道夫,似乎拥有可以超越战力落差的力量。 「我很失望,亚德雷。」葛道夫平静看着亚德雷。「我以为,凭你本事应该、能够察觉的。」 「察觉什么?」 「要解释,就等一切、结束后吧。」 亚德雷架起枪,亚德雷等人见状纷纷摆出备战架式,萝萝妮亚开始低声咒骂了起来。 「公主、由我守护。」 但葛道夫随后的话,却令亚德雷惊愕,令萝萝妮亚停下自言自语,令芙雷米睁大了眼。 「而恰姆、同样由我拯救。」 语毕,葛道夫对准亚德雷冲锋而去。 第四章 葛道夫·奥欧拉的烦闷 葛道夫·奥欧拉。 这名少年,以年轻的天才骑士身分闻名世界,甚至拥有彼埃纳王国之光的美名。然而知道他来历的人却不多,别说是外国人了,彼埃纳王国的平民都不知道,就连贵族或骑士团里,没听说过的也大有人在。 其实,葛道夫出身自最下层阶级。他诞生于王国西郊的某个小港口,父亲是个沿路捡破烂、顺道摸走路人钱包饰物的扒手,母亲据说是妓女,但葛道夫不记得她的名字与长相。 他在流氓、混混群众的贫民街里成长,看着街上人们以打劫善良市民维生。而从垃圾堆里翻找还可以用的东西拿去换钱,就是葛道夫小时候的工作。 对他而言,皇家贵族不但是不容交谈的对象,甚至连进入对方的视野里,都是一种罪过。 葛道夫是个非常沉默寡言的少年,对于他人的话常常毫无回应,或者就算开了口,也只是说些只字片语。而面对父亲或周遭大人的责备,他总是面无表情地带过。住贫民街的人都认为,这小子是个驽钝的蠢货。 然而这样的葛道夫,却有一点和其他少年不同。 他天生就比一般人要强大许多,不但体格成长比周遭孩子快速,腕力更是他们的好几倍。 不只体格,反射神经、运动能力、以及身为一流战士所特有的敏锐直觉,葛道夫也是一样不缺。 葛道夫的强大,找不到任何有依据的理由。他非但不曾拜师,也不曾努力锻链,甚至根本不曾想过要变强。但他就是强,强得毫无由来。 然而力量未必能带来幸福。这个道理,葛道夫有着切身体验。 他头一次杀死生物,是在四岁的时候。当时他抓住攻击他的野狗尾巴,甩着甩着就将狗弄死了。 第一次折断人骨,是在他七岁那年。某天他拿着路上捡到的小戒指打算交给父亲,途中却被同年纪的少年抢走。葛道夫只是使劲抓住对方手臂,不料竟然传出异音,少年也哀号着跪到地上,而葛道夫只能默默低头望着他。 第一次打架,也是在七岁那年。 贫民街的少年组成帮派结党度日,这不只是为保护自己免受莫名的暴力,同时也是为了合力抢夺大人的东西。为了报复葛道夫,这些人在某天夜里,带着家伙包围了他。 葛道夫一声不吭,被他们又踹又打,没流泪也没道歉。最后,铁棒落到他头上,葛道夫的意识也就此中断。 几分钟后,葛道夫双拳染血,少年全数倒地。九名少年里,有两名被打成重伤,一生无法复原。 葛道夫第一次杀人,是在八岁那时。他的扒手父亲某天偷了个不好惹的对象,当街被一群恶汉给踢来踹去。葛道夫从身后抓住其中一人的头发,将他脑袋砸向地面并扭了下脖子,那人当场断了气。 围观的群众里走出了一对小姐妹,她们趴在男子的尸身上痛哭,用一切所能想得到的咒骂责备葛道夫。死去的男子,原来是姐妹俩的哥哥。之后,其中一人抓了把菜刀挥来,被葛道夫一脚踹上肚子而弹飞。 第一次殴打父亲,也是在同一年。 在巷内小屋里,葛道夫的父亲勒着他胸口咆哮哭喊道:「都是你乱来,害我也被人记恨,没办法在这街上继续住下去了。你叫我怎么办才好!一切都是你害的!」 葛道夫先给了父亲一记头槌,接着猛踹到脸都变形为止。父亲向葛道夫道歉、求饶,在葛道夫停脚后,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狼狈逃去。在那之后,葛道夫就没再见过他的父亲。 葛道夫打过数不尽的人,有时是为了自卫,有时则是为了微不足道的理由。 从小时候起,葛道夫心中就怀着黑色的火苗,只要碰上什么不如意,火苗就会轻易燃起。即使错在葛道夫,或者原因根本微不足道。 每当黑焰燃起,葛道夫将会令周遭一切血流成河,哪怕对方只是个娇弱少女,或者是唯一的血亲,都同样不留情,而且一旦黑焰燃起,就连葛道夫自己也无法平息。 人们对葛道夫忌如蛇蝎,善良市民一看到他就别过眼,同年纪的少年更是一看到他就逃,就连最坏的流氓,都无法与葛道夫为伍。流氓施展暴力只是为了混饭吃,跟为破坏、伤害而挥拳的葛道夫自然是水火不容。他们背地里诅咒葛道夫,恨不得找机会杀了他。 殴打人并不痛快,获胜也不值得高兴,强悍也没什么值得炫耀。葛道夫冀求的,只是平凡的生活。他只是想交朋友,想得到父爱,想珍惜那些微薄的幸福而活下去。然而每当黑焰一燃起,他周遭就会有人受伤,但他自己根本无法控制。 就这样,葛道夫在他人的排挤与憎恨里,度过了少年期。 最后,他体会出一个真理:这世界并不需要他,没人希望他活在这世上,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是。 然而到了十岁,被全世界所嫌弃的少年,遇上了一名少女。 这几天,葛道夫发现街上有些动荡,治理该区的贵族竟然派士兵在街上四处巡逻。那群士兵平时别说维护治安了,根本就只会恐吓市民。 士兵不只在市区徘徊,甚至还来到贫民街。街上的混混怕他们无端找碴,全都躲了起来。 当时的葛道夫靠舍荒度日。每当他现身,街上人们总是将头撇到一旁,小孩与女性也连忙回避,就连收购他物品的商人,也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话。但对当时的葛道夫而言,这些都是常态。 来到贫民街的士兵似乎在找些什么。他们闯进沿途每个住家,翻搜储藏室或是家具。 葛道夫边拾荒边偷听士兵的对谈,得知他们在找一名少女,不过他们不晓得少女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她,但话里不时透露,只要找到她就能大赚一笔。 居民的反应各有不同,有些想逮住少女一获千金,有些担心会掀起无谓的纷争。然而,葛道夫并不想牵扯上这件事。 「喂,小子,这附近有没……」 士兵向葛道夫问到一半,葛道夫瞪着那群士兵并说:「让开。」 士兵被这一声给吓住,葛道夫则默默自他们身旁通过。尽可能不跟人交谈,不跟人打交道,这样既不会伤到人,也不会伤到自己——这是年仅十岁的葛道夫的处世之道。 「士兵先生,那小子脑袋有问题,你们还是别跟他说话比较好。」 后头依稀传来这样的话。幸好,黑色火苗并未燃起,否则说话的男子以及士兵,恐怕全都会被他痛殴至死。 他靠捡来的破烂换钱,买了当天的面包后,回到贫民街里最脏乱的地区。 走到自己的小屋前,当葛道夫伸手想打开快坏掉的房门时,却忽然察觉到屋里有人。 「……」 也许是哪个不认识葛道夫的倒霉窃贼,也搞不好是与葛道夫有仇的人,打算放火烧屋之类的。 杀了他吧——黑焰在心里熊熊燃起,葛道夫打开房门。 然而下一秒,葛道夫却像是凝固般动弹不得。 「……是谁?」 在里头的是一名少女。她闭着眼睛,在床上瑟缩成一团。 少女身上穿着连贫民街孩子都不穿的褴褛衣衫,脸颊消瘦又微脏,唯有长长的金发,散发着柔和的光彩。 见到她的瞬间,葛道夫心中燃烧的火焰急速消散。能不靠殴打他人而平息黑焰,这可是生平头一遭。 少女容貌标致,年龄大概十来岁。葛道夫来到少女身旁,伸手想触摸她的脸颊,但指头却在仅离一公分处停下。 不知为何,葛道夫忽然觉得不该碰她,觉得要是碰触,仿佛会毁了她的美。 「……啊。」 躺着的少女一睁眼,正好与葛道夫的眼直直对上。然而光是这样, 就令葛道夫一阵慌张,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而看着伸手僵在那儿的葛道夫,少女纳闷地开口了。 「米妮亚没事吧?」 说着,少女直起身子。葛道夫不明白她的话,什么也答不上来。 「啊啊……看来小哥不是巴比特的部下?」少女接着又说了。 统治这个镇的贵族,名字就叫做巴比特。葛道夫这下明白了,她正是士兵寻找的那个少女。 「请放心,我无意再逃跑了。您要是能把没受伤的我交出去,得到的犒赏应该会多上许多才是。」 少女坐在床上,环抱着自己的身子。葛道夫看得出少女很紧张,但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处理才好,从头到尾都默不吭声。 「请问……您没打算抓我吗?还是说,您是住在这里的人?」 葛道夫点点头,于是少女垂下头。 「原来是这样。真的很抱歉,擅自登门打扰。我实在是累坏了,只想找个地方休息。我现在虽然不能做什么,但来日一定会好好报答您。」 葛道夫想回答无所谓,却开不了口。 少女的容貌,完全占据葛道夫的双眼。如今的他看不到其他事物,仿佛忘了自己与少女以外的所有一切。 这时,小屋前突然变得闹哄哄的。 「这家搜过了吗!?」 「还没!」 士兵连门都没敲径行闯入。一见到少女,大家睁大了眼,同时一副迫不及待似地步步逼近。 「总算找到了,这次您休想再逃走了。」 少女默默起身,神色大变,脸颊因恐惧而抽动,两腿也颤抖着。 「请过来这儿吧,由不得您说不。」 「……好、的。」 士兵无视葛道夫的存在,抓住少女的手腕,将她带到小屋外。 这瞬间,葛道夫胸中的黑焰熊熊燃起,而且炽烈的程度前所未有。 葛道夫并不知道少女是谁,也不知道士兵为何要追捕她。但他现在就是认为,该把这群士兵全杀了。 于是他握紧拳头,向前迈出一步。但这时,少女放声喊道: 「那边那位小哥……!」 突如其来的大喊,把士兵吓了一跳,准备开打的葛道夫也停下动作。 「那边那位小哥……跟这件事无关。」 士兵瞧了瞧葛道夫,耸了耸肩。而少女瞧着葛道夫的脸,面露微笑并说了: 「小哥,我不要紧的,还请您不必为我担心。」 一听到这话,葛道夫心中炽烈的火焰再次瞬间消散。葛道夫心想:既然她说不必,那就没必要出手。 于是,少女在士兵包围下离开了小屋,葛道夫只能默默看着他们。少女临走前回过身,向葛道夫低头道谢。 「小哥,真的很谢谢您,这份恩情我绝不会忘记的。」 士兵全都一脸纳闷,不懂她所言为何。 葛道夫一时呆住,既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少女为何要向自己道谢。 「啊啊,原来……」 隔了一段时间,葛道夫才终于想通。看来少女早看穿葛道夫想对士兵动粗,怕他被士兵给杀了,因此才出言阻止,并且向试图拯救自己的葛道夫道谢。 若葛道夫出手,少女或许有机会趁乱逃跑,然而她还是以葛道夫的性命为优先。她其实救了葛道夫一命。 理解了这一切,下一秒,葛道夫夺门而出。 事后,葛道夫才知道,少女名叫娜榭塔妮亚·路易·彼埃纳。与葛道夫相遇一年后,她冠上了王位继承者的圣号——奥古斯托之名。 当时的彼埃纳,陷入大规模政变之中。当时的国王纳尔福托马突然发了失心疯,认为国内邪教横行,并说出信仰魔神并企图毁灭世界的邪教徒正打算谋杀自己的话。 纳尔福托马以拯救世界为名,杀了许多无辜市民与贵族,甚至认为自己的独生女娜榭塔妮亚也是邪教的成员之一。 骑士团与众宰相再三调查,却查不出彼埃纳存在着类似的邪教。然而纳尔福托马的胡思乱想丝毫没有停歇,最后决定废除娜榭塔妮亚的继承人身分并处死她。 之后,纳尔福托马钦点远房亲戚的他国王子为次任国王,同时宣布谁能肃清更多邪教徒,谁就能得到犒赏并担任要职。 于是,内乱开始了。追求金钱地位的人诬陷贵族,国王不但相信还剥夺了贵族的地位,或是将其处死。 娜榭塔妮亚生命饱受威胁,只能乔装成平民离开首都。 当时的她,还只是个软弱无力的少女。因为她三年后才成为〈刃〉之圣者。 和葛道夫相遇那天,娜榭塔妮亚与家臣本来要前往统治镇上的贵族家里,没想到那个贵族背叛了娜榭塔妮亚,逮捕了她的护卫骑士与女仆。 没了护卫的娜榭塔妮亚到处躲躲藏藏,连唯一的女仆米妮亚都跟她走散。 最后,在贫民街的小屋里,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相遇了。 葛道夫奔出屋外。炽烈的黑焰灼烧着心胸,如今的他双眼发红,气息如野兽般狂昂。斗志以外的情感,全都被逐出脑外。 他寻找着少女以及士兵的身影,但此时军队早已离开贫民街。 他到处抓路人,以半刑求的手段逼问少女的去向。大部分的人什么也不晓得,但其中有一人偷听到士兵的对谈:少女会被带往贵族的宅邸里处死。 接着,他又到处询问少女的详细下落。有人目击到少女坐在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马车上,离开了这个镇。 「……贵族的、宅邸吗。」 葛道夫嘀咕了声,从附近的木匠那儿抢走一把最大的铁鎚,前往港镇的外头。 他在路上奔跑着。然而贵族宅邸远在港镇外,走路都需要半天的时间,葛道夫就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追得上马车。 太阳下山,夜幕笼罩四周。在响起狼嚎的道路上,葛道夫一味地奔跑着。 最后,他来到贵族宅邸前。一靠近大门,两名守卫持枪对准了他。 黑焰在心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炽热。然而那股炽热,现在并不会令他感到不快。葛道夫如同野兽般,咆哮着袭向守卫。 那之后的事,葛道夫只依稀记得,他靠着铁鎚打倒映入眼里的一切。铁鎚一折断,他又抢过士兵所持的枪,不顾一切地挥舞。 葛道夫再怎么强,终究是十岁的孩子,而且还是这辈子第一次使枪,不可能打得赢受过正规训练的武装士兵。 侧腹被刺中,脑袋被枪柄殴打,脚被箭矢贯穿,然而葛道夫依然没屈膝投降。 意识逐渐昏沉,视野朦胧不清。这时,葛道夫发现有人与他并肩作战。约十名骑士闯入宅邸,一同对抗士兵。 「公主平安无事!」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葛道夫的意识也突然中断。 葛道夫醒来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包满绷带,躺在不知材质的柔软床铺上。一问身旁的年轻骑士,他才晓得这里是黑角骑士团的某间营房,对方还说这里本来是贵族御用的特别病房,这次是特别破例让他使用。 葛道夫接着问少女怎么样了。骑士笑着回答他,娜榭塔妮亚公主安然无恙。 直到这时,葛道夫才终于晓得少女的名字。而对于葛道夫竟然不识娜榭塔妮亚的真面目,骑士似乎颇感意外。 「也就是说你为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少女,战斗到那种地步?」 葛道夫点了个头,骑士难以置信地晃了晃头盔。而葛道夫此时只想多知道娜榭塔妮亚的事情。 据骑士所雷,这次前来营救娜榭塔妮亚的,是彼埃纳王国十二骑士团之一的黑角骑 士团。在葛道夫遇见娜榭塔妮亚那时,骑士团长盖泽曼已经得知娜榭塔妮亚身陷危机,便率领骑士团突袭巴比特的宅邸。那是在葛道夫闯入宅邸仅仅三十分钟之后的事。 黑角骑士团杀死了巴比特,救出娜榭塔妮亚。目前有三个骑士团表明效忠娜榭塔妮亚,她已经不再有生命威胁。 此外,巴比特本来打算将娜榭塔妮亚带到首都后才处死。葛道夫袭击的当下,其实娜榭塔妮亚并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是说,即使葛道夫没挺身而出,黑角骑士团最后一样会救出她,而葛道夫的殊死搏斗,其实是白忙一场。 然而年轻骑士接着又说了,为了救公主而只身前赴敌阵,这勇气是任何骑士都比不上的,又说世上所有骑士,都该以他为榜样。 骑士一番话,令葛道夫不知所措。这样受人称赞,可是他有生以来头一遭。 这时,有人敲了病房的门。骑士于是挺直身子,迎进门外的访客。 门一开,穿着简素白裙的娜榭塔妮亚踏着优雅步伐来到床边,葛道夫心跳加剧,身子发烫,尚未愈合的伤口,仿佛又要渗出血来。 「看来您平安无事呢。首先,能请教您的大名吗?」 与最初相遇时大相径庭,如今的娜榭塔妮亚以庄重口吻说道。葛道夫红着脸报上自己的名字。 「葛道夫吗……真是个好名字。」 娜榭塔妮亚的话,葛道夫根本没听进去。他看着她的脸看得入迷,脑子一片空白。 「葛道夫先生,您该向殿下回礼……」一旁的骑士说道,但娜榭塔妮亚举手示意不必如此。 「骑士包柏,麻烦您回避一下,我想单独跟他说些话。」 「遵命。」 骑士离开房间时,葛道夫依然是瞧着娜榭塔妮亚。等到两人进入独处,娜榭塔妮亚停止正经八百的模样,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原来小哥叫做葛道夫是吗。其实我就是娜榭塔妮亚,您有没有被吓着了?」 葛道夫点点头。娜榭塔妮亚伸出手,葛道夫边犹豫,边与她握了手。他可是头一次,以殴打以外的方式接触女性。 「看来您真的很沉默寡言呢。打从最初见到您,我就有这种感觉了。」 「……没、错。」 「请问您几岁呢?枪术是向谁学来的?」 「枪、第一次用。我、十岁。」 「是吗,原来您十……比我小!?」 娜榭塔妮亚睁大眼睛,由上而下重新打量着葛道夫。 「咦?咦咦?可是这体格怎么看也不像是……啊,不过脸蛋确实是挺稚气的……」 被人盯着瞧,葛道夫难为情地别过脸。娜榭塔妮亚虽然纳闷地瞧了又瞧,不过最后似乎也接受了。 之后,娜榭塔妮亚又问又摸,将他的伤势检查了一递。在知道他的伤虽然不轻,但只要休养就能康复之后,娜榭塔妮亚开心地笑了。 而和娜榭塔妮亚交谈时,葛道夫涌起不可思议的心情,感觉心灵变得清澄、和煦又平静。后来葛道夫才晓得这样的情感,原来就叫做安详。 「葛道夫先生……不对,葛道夫。有件要紧的事我忘了问,为何您愿意来救我呢?」 葛道夫当时什么也没想,凭得就只是股浑然忘我的冲劲。由于不知该怎么说,葛道夫陷入思考,想着想着,泪水却不知为何流了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完。 「您怎么了?有哪里会痛吗?」 他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上来。于是娜榭塔妮亚笑着对他说.. 「说不出话就别硬说了吧,我愿意等您哭完。」 之后,葛道夫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醒来时还是白天,却哭到天都黑了都还没停。然而娜榭塔妮亚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的表情,一直等到他哭完。 葛道夫一直希望得到称赞,希望有谁能需要自己,希望有谁认可自己。他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意义,并为此高兴落泪。 而娜榭塔妮亚被掳走后,葛道夫一直想着要守护她,想让她需要自己,并且想再见她一面。如今娜榭塔妮亚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面前,同样令他高兴落泪。 终于,葛道夫停止哭泣。听了他随后的漫长自白,娜榭塔妮亚于是说了: 「葛道夫,我很庆幸国家里有像你这样的人。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忙,请务必让我好好答谢。」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但娜榭塔妮亚摇摇头。 「素昧平生的你,愿意为我效力至此,这绝不能没有答谢。」 然而葛道夫一无所求。他早已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再次与娜榭塔妮亚见面,甚至得到了她的感谢,如今还有什么好要求的? 想了又想,最后葛道夫说: 「我有个……唯一的、愿望。」 「您说说看?」 「要是将来、有一天,你又、身陷危险……」 葛道夫非常犹豫,不知道这个愿望,能不能得到她的准许。 「到时候,我还能、再去救你吗?」 一听这句话,娜榭塔妮亚捂着嘴,眼角微微泛泪。 「当然,到时还请您救我。不只一次,而是每次。」 于是,葛道夫安了心,以为哭干了的眼泪,又自眼中涔涔流下。 就这样,葛道夫成了侍奉娜榭塔妮亚的骑士。 之后内乱平定,娜榭塔妮亚回到首都;国王纳尔福托马遭剥夺所有权限,成了皇座上的装饰物,国政则另由娜榭塔妮亚钦点的宰相全权负责。 在娜榭塔妮亚的命令下,葛道夫改名成为一位低阶骑士甘佐·奥欧拉的养子,并学习识字、枪术、礼仪等骑士应有的教养。 贫民出身的自卑感,加上过强的实力招致其他骑士嫉妒,他在皇宫里的生活,实在称不上惬意。然而跟陪伴娜榭塔妮亚的喜悦相比,那些根本微不足道。 为了留在娜榭塔妮亚身旁,他学会了克制心中的黑焰,也遗忘了暴力手段,从此脱胎换骨。 然而真正的娜榭塔妮亚,其实是个不得了的野丫头,不时招惹麻烦,增添周遭人的困扰。这点倒是令葛道夫有些困惑。 十四岁那年的葛道夫,成为神前比武大会史上最年轻的优胜者,而获得的奖赏,就是黑角骑士团的团长地位。不过实际领导者依旧是前任团长盖泽曼,葛道夫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荣誉团长罢了。 同时,葛道夫又得到另一件奖赏——彼埃纳皇室代代相传的圣具。那是在四百年前,由当时的彼埃纳王秘密造出,就连万天神殿的神殿长也不晓得其存在。而圣具的存在与能力,更是不容泄漏的机密。 那圣具名为诚臣之盔,是注入〈语言〉圣者之力的圣具。 一旦主君遭人俘虏,诚臣之盔就会自动起作用,将主君遇险一事以铃音通知持有者,不过声音只有持有者才听得见。 并且,主君与诚臣之盔的持有者能够自由对话,就算彼此离得再远,只要谁轻声呢喃,另一方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然而这件圣具还是存有缺点。诚臣之盔只有在主君遭人俘虏时才会启动;即使主君身陷危机,只要不是被俘虏,头盔就不会产生任何反应。 葛道夫平常总是片刻不离身地戴着它,连在不相称的场合也是,有时甚至沦为笑柄。 葛道夫并不否认自己爱上了娜榭塔妮亚,但同时也对她许下比那更坚贞的忠诚。爱恋也许会淡去,但忠诚是无止尽的。葛道夫相信,忠诚是远比爱情更牢固的羁绊。 娜榭塔妮亚是个好主君。 虽然她的任性时常令他人为难;有时她会偷溜出城,与来历不明的人交谈;有时她会丢些强人所难的 要求给家臣;平日的作为根本不像个公主;最令人头疼的,是她耍脾气硬要成为圣者那次。尽管如此,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以自己的方式为国家人民着想。 我不要当个人人呵护的公主,而是守护人人的公主——听娜榭塔妮亚昂首挺胸如此说道,葛道夫既是操心,又是疼惜,同时以她为傲。 娜榭塔妮亚,正是葛道夫存在的唯一理由。 葛道夫心想,一切都是恶梦,只要睁开眼,一定能自梦境苏醒。娜榭塔妮亚的身分,也会从第七人变回他该守护的主君。他边想着边闭上眼。 「……」 闭目了一阵子,葛道夫再次睁开,然而映入眼中的,依旧是恶梦般的现实。他就在魔哭领,身旁有五名六花以及一名假货,看不到所爱的娜榭塔妮亚。 就算他祈望自己快从恶梦里醒来,但现实依然没有改变。 这一天,是魔神苏醒后第十七天正午。穿越斩指森的六花,来到划分魔哭领的巨大山谷前。 「喵呜,真是有够大的!我这辈子可从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象哪!」 在深度超过百公尺的山谷前,韩斯看起来兴奋极了,其他伙伴也因其巨大而为之屏息,只有芙雷米一人维持冷静。葛道夫站在稍远处,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的样子。 「真不敢相信,这些全都是凶魔凿出来的吗?」 「为了对付六花,凶魔群可是持续备战了三百年。凿出这种程度的山谷对它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下该如何越过山谷才好?我们穿越森林的事迟早会被泰格狃察觉,一旦凶魔追来,我们可就成了瓮中鳖了。」 伙伴一本正经地商量,而葛道夫并没加入,只是默默站着。 从娜榭塔妮亚承认自己第七人的身分,自葛道夫面前消失,已经过了四天。对葛道夫而言,这四天就宛如置身恶梦之中。 眼前的一切在他眼里,仿佛无限遥远。如今的他思绪毫无条理,情绪空洞得像是感情已遗落在他方。他甚至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伤心还是愤怒。 不论是萝萝妮亚现身的事,进入魔哭领的事,与泰格狃交手的事,环绕着摩菈的阴谋被亚德雷揭穿的事,在〈永恒蓓蕾〉讨论过的事,他没一项记得清楚。 即使芙雷米与摩菈曾说过怀疑自己,亚德雷则不只一次鼓励自己,但对葛道夫而言,这些全都无关紧要。 「芙雷米,这儿没有桥梁之类的吗?」 「有的,就在山谷最南边与最北边,但是想通过应该不可能。因为那儿有卡尔癸克的部下埋伏着,一旦我们想通过,他们随时都能毁掉桥梁。」 「欸,芙雷米,没有其他暗道吗?就是不必经过桥梁,又能安心通行的那种。」恰姆问道。 「没有建造的必要吧。凶魔平常只要靠桥梁就能往返了。」 伙伴正在思考横越山谷的手段,葛道夫却无法加入。他就算想思考,思绪也纷乱不清;即使想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四天前起,葛道夫就变得无法与人沟通。他沉默寡书,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六年来,他学会骑士应有的言行举止,然而现在的他,却想不起这段日子是如何跟人说话的。 葛道夫眺望山谷,但并不是在思考横渡的方法,而是在寻找娜榭塔妮亚的身影。来到魔哭领的这四天,他总是在找娜榭塔妮亚。 「……」 葛道夫的脑海里,浮现四天前的事件,也就是娜榭塔妮亚承认罪行后,逃进森林时的那件事。 在昏暗的森林里,六花四处奔走。韩斯、恰姆、摩菈三人忙着追捕逃走的娜榭塔妮亚,亚德雷失去意识,芙雷米正在一旁照顾他。 那时长夜将尽,接近黎明。在黑夜的森林里,葛道夫独自站在神殿前。 「葛道夫啊,娜榭塔妮亚有来过吗?」 摩菈自森林里前来询问,但葛道夫摇了摇头。 「连这里也没有线索,看来我们完全跟丢了。要是可以,最好是能趁今晚除掉她以绝后患。」 据摩菈所言,雾幻结界即使解除,效果也会持续到雾气完全消散为止,因此娜榭塔妮亚今晚是离不开结界的,而要是不趁今晚做个了断,恐怕今后还会出什么麻烦事。 「娜榭塔妮亚似乎会使什么奇怪的法术,竟然在我跟韩斯面前凭空消失好几次,你也要当心点。」 葛道夫连头都没点。摩菈叹了口气,离开那儿。摩菈离开一阵子后,神殿里传出人声。 「看来……你似乎瞒过她了呢,葛道夫。」 娜榭塔妮亚自神殿地板上的大洞里钻出。她的铠甲破了,细剑断了,手捂着手腕上的刀伤,神情疲惫不堪。 「要是没有你,我恐怕早死了吧……韩斯先生可真是恐怖的人。」 说着,娜榭塔妮亚笑了。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打不过韩斯以及恰姆,不可思议的隐身术也早已被韩斯识破。而见到她逃来,葛道夫二话不说藏住了她。 「结界效果再过不久就要结束了,看来应该勉强逃得掉才是……呜!」 娜榭塔妮亚皱起眉头,看来是被韩斯伤到的地方发疼。 「……为……什么?」葛道夫开口了。 「只有这三个字我可听不懂。你想问的是什么事呢?」 娜榭塔妮亚苦笑着摊开双手。那表情,的确是葛道夫所认识的娜榭塔妮亚——任性又爱捣蛋,个性正直且表里如一,平时总是自信洋溢,面对各阶层份子都能一视同仁,令国民头疼却也受国民爱戴。娜榭塔妮亚依然没变,就站在自己面前。 「为何……为何、您……」 由于思绪混乱,葛道夫连话也说不完整。娜榭塔妮亚看着他,像是面对伤脑筋的孩子般笑了。 「葛道夫,也许你不相信,但第七人就是我。打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杀六花而来的。」 不管听了几遍,葛道夫依然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 「我并没有被谁操纵,也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而是凭自己意志而战并且输了。但我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只要还活着,我就会继续奋战下去。」 「……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缘故、要背叛我们?」 「为了野心。」 说完的这瞬间,娜榭塔妮亚首次露出葛道夫未曾见过的表情,眼中透着冷彻的意志,以及无可动摇的决心, 「我有自己的野心,并且为了实现它,我不怕面对任何苦难,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不惜背负污名,甚至不惜牺牲生命。」 「……野心。」 葛道夫嘟哝了句。在他听来,这真是最不适合娜榭塔妮亚的字眼了。 「没错,野心。靠梦想、理想那类好听的字眼,可无法完美诠释这份意念。梦想可以放弃,理想也能割舍,但是怀抱野心之人,唯有奋战至死方能罢休。」 娜榭塔妮亚将脸凑近葛道夫。那是令葛道夫战栗的表情,是他赌上生涯誓死守护的主人,未曾展露的另一副容貌。然而,那才是娜榭塔妮亚的真正面目。 「这一切,你不会懂的。不曾怀抱野心的人,不可能体会得了我的心情。」 看着默默无语的葛道夫,娜榭塔妮亚嘻嘻笑了。 回想起来,葛道夫也与她相处好长一段时间了,彼此却不曾敞开心房聊过。葛道夫虽然希望守护她,但并没踏入过她的内心世界。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逃走,然后和同志会合,思考接下来的路。」 「……同志。」 「没错,我有个同志,名叫做德兹。早在与你相遇前,德兹就已经在我身边了。我们有相同的野心,也都 渴望实现它,总是一同并肩作战。我绝不会背叛德兹,德兹也绝不会背叛我。」 「那是、什么人?」 「它是凶魔里的叛徒,其他凶魔全都在追杀它。我是人类里的叛徒,德兹是凶魔里的叛徒。呵呵,不觉得我们很相配吗?」 娜榭塔妮亚半开玩笑地说道。 「好吧,结界效果就快结束,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接下来恐怕会是一场苦战,但逃命对我来说应该还不成问题。」 「公主……」 「要是能活着,今后想必会再见面吧。真不晓得到时候的我们是敌还是友。可以的话,真希望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请您快清醒吧,葛道夫恨不得这么说,但却说不出口。他知道公主是真心要跟六花开战的,而且只有杀了她才能阻止。 娜榭塔妮亚转过身,准备离开神殿,但葛道夫从背后叫住了她。 「公主、请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我们现在可是敌人,就别再这么恭敬了吧。」娜榭塔妮亚迈出步伐。「做你认为对的事吧。我只能这么说了。」 「那、究竟是……」 「由你自己去找出来,只要你认为那抉择正确,就算到时把我或德兹给杀了,我也不会恨你,或是对你失望。」 「……公主,您的野心、究竟是什么?」 娜榭塔妮亚手贴着胸,傲然答道。 「我刚不也说了吗?是建立大同世界,让苍生展露笑容,打造人与凶魔都能幸福共处的国家。如此而已。」 「即使、牺牲、五十万人吗?」 「死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但这野心可不是不死人就能实现的。」 说完,娜榭塔妮亚离开了神殿。 难不成一切都是假的吗?留在原地的葛道夫,想起相遇当初的那句感谢,以及自己想守护她的那颗心。对她而言,自己只是哄骗的对象而已吗? 这时,神殿外传来娜榭塔妮亚的声音。 「很抱歉过去一直欺骗你。我并不愿意这么做,但实在是身不由己。」 「公主……」 「但是六年前,听了你的心愿时,我开心得几乎要掉泪。我当时想也想不到,会有人由衷为我着想,还愿意以性命守护我。」 娜榭塔妮亚的语声,似乎带了些哽咽。 「我虽然对你撒了许多谎,唯独那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娜榭塔妮亚的语声就此中断。隔了一会儿,韩斯与摩菈的声音自远方接近,打斗声紧接着传进葛道夫的耳里。这段期间,葛道夫一直愣愣地站在原处。 窝藏娜榭塔妮亚的事,以及与娜榭塔妮亚说过的话,葛道夫没跟任何人提起。就某方面来说,他从那时就已经背叛了大家。 前进魔哭领的途中,葛道夫不断思考:娜榭塔妮亚的野心,究竟是什么。 若只是想见到天下苍生的笑容,只要当上女王施以仁政就行了,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若征服世界是她的野心,那么凭彼埃纳的国力、葛道夫的实力,以及娜榭塔妮亚自身的武力与威望,要达成也不是不可能。 为何她需要做到背叛人类,与凶魔联手,甚至与六花交手的地步? 而德兹又是什么角色?芙雷米说过德兹是凶魔里的叛徒,与泰格狃以及卡尔癸克相敌对。那个凶魔里的叛徒,与娜榭塔妮亚是何时、如何相遇的? 娜榭塔妮亚究竟是什么人?自己所爱的那个她,难不成只是个虚伪的幻象? 葛道夫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 而烦恼还没结束。接下来,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娜榭塔妮亚总有一天会再与六花交手,到时自己也得对付她吗?而自己能出得了手吗? 办不到。娜榭塔妮亚是葛道夫的一切。没有娜榭塔妮亚,葛道夫也无从存在。 那么,要为了守护娜榭塔妮亚而与伙伴交手吗?葛道夫同样选择不了这条路。 葛道夫想也不敢想,要是六花勇者真的全灭,世界将会变得如何?人与凶魔共存共生的世界,不可能有实现的一天。而帮助她,不就等于亲手毁了这世界吗? 葛道夫既烦闷又苦恼,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要成为守护娜榭塔妮亚的骑士?还是守护世界的勇者?如果只能二择一,自己又会选哪个呢? 葛道夫知道,自己有义务守护世界,但他想守护的,是娜榭塔妮亚存在的世界。要是世界少了她,葛道夫也找不出自己的存在价值。 娜榭塔妮亚曾说过,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但葛道夫早已分辨不出,到底什么才是对的。 而当葛道夫独自苦恼的同时,伙伴也没停止讨论,看来他们还没找出横渡卡尔癸克谷的方法。 「再这样下去也讨论不出结果,我看我们兵分三路,去寻找有什么横越山谷的方法吧。不管什么都好,别放过任何细微线索。韩斯和摩菈往北,我跟萝萝妮亚、葛道夫往南,恰姆跟芙雷米你们留在这儿戒备后方。」 「看来这道障碍,比想像中的棘手多了。」 这是无法与伙伴分担的苦恼,就算说了,恐怕也无人能理解。因为他们并不是葛道夫。 由于迷惘不止,葛道夫疲惫不堪。无解的自问自答,一点一滴磨耗着他的心。葛道夫的精神面,绝对称不上坚强。 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愿望——再见娜榭塔妮亚一面。他想与她说说话,从漫无边际的苦恼里找出一个答案。然而如今的葛道夫,却连这么微小的愿望都无法如愿。 「走吧,葛道夫。」 亚德雷说道。接下来,葛道夫得跟其他两人前去寻找横越山谷的方法。 看着山谷,葛道夫心想,会不会娜榭塔妮亚就在山谷的那一端,是否能再次平安遇见她? 就在前不久,在东南边的熔岩地带,娜榭塔妮亚坐在岩石上望着远方天空,腿上则躺着德兹。 望着望着,她的手绕到德兹颈子上,轻轻将它搂住。 在他们四周,聚集了五十头以上的凶魔,有皮肤如岩石的蜥蜴凶魔,有长得像细瘦猿猴的凶魔,有身披银毛的狼凶魔,都在一旁默默待命。 「不晓得葛道夫先生此刻在想些什么?」德兹轻声说道,音量只有娜榭塔妮亚听得见。 「我想,他一定在烦恼,不知该加入我们,还是该贯彻身为六花的责任。最重要的,他现在一定很想见我。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真是如此吗?」 「他可是葛道夫,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他呢?」说着,娜榭塔妮亚笑了。 「真想不到你长大后会变得如此残忍,被利用的葛道夫真是可怜。」 「这是什么话。能帮上我的忙,葛道夫肯定也是心甘情愿。」 娜榭塔妮亚把玩着德兹的耳朵,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 「更何况,把我变成这样的,不正是你吗?」 「一点也没错。我真是把你教得既优秀又残酷。」 在她腿上的德兹,也跟着笑了。 「只差最后一步就准备完成了,我们就相信葛道夫吧。我认为,他一定能够办得到的。」 热气自谷底喷起。葛道夫脸颊承受着升腾热气,探出身子向下望,然而即使瞧了又瞧,却还是找不出可通行的场所。亚德雷与萝萝妮亚,也以同样方式探索谷底。 不经意地仰头一看,一头蛾型凶魔正朝东南边飞去。 「那个……亚德。」 「发现什么了吗?」 萝萝妮亚与亚德雷讨论了起来,看来是对那蛾型凶魔有些在意。葛道夫不以为然,茫茫然的视线又转回谷底。 就在这时,事情毫 无预警地发生了。 一阵铃音传到葛道夫的耳里。葛道夫抬起头环视四周,但附近并没有什么会发出铃响的东西。亚德雷与萝萝妮亚也毫无反应,望着天空继续交谈,显然没听见声音。 葛道夫这才发现,铃音是来自诚臣之盔。他获赐诚臣之盔已经两年了,这是它头一次殷动。它只有在主君被俘虏时才会生效,也就是说娜榭塔妮亚被人抓住了。 头盔传来像是有谁抓着铃铛猛甩的嘈杂声音。葛道夫想起娜榭塔妮亚曾对他提过,关于头盔的特性。这么激烈的铃音,是主君面临重大危难时的响法。 「公主?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吗?」 葛道夫不由得扶着头盔,呼叫娜榭塔妮亚。 『……道夫,若你还是我的……就……』 头盔传来娜榭塔妮亚的声音,但却断断续续,像是窒息般喘不过气。听见声音的瞬间,葛道夫浑身紧绷,心脏就仿佛像是被人一把掐住。 「公主?您被谁抓住了吗?现在在什么地方?」 葛道夫小声呼叫,脑子里早已忘了她的敌人身分。 『我被泰格狃逮住了,就在斩指森南边,熔岩地带,凶魔的肚子……』 下一秒,头盔传来东西被挤压的声音,随后是难过的呼吸声,以及像是呕吐的声音,然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葛道夫瞬间明白,她喉咙被人掐住了。 葛道夫的理性如此告诉自己:没必要前去救她,她可是六花的敌人,是抛下自己,与全人类作对的背叛者。 然而他的感情面,却严厉地催促自己前往搭救:娜榭塔妮亚就快被杀死了,自己可是为了守护她而活的,要是对她见死不救,自己的灵魂也等于是死了。 葛道夫感觉到,心里的黑焰燃起了,就跟六年前为了拯救娜榭塔妮亚,只身攻进宅邸时一样。每当黑焰燃起,理性、恐惧、冷静,一切都将化为焦炭,葛道夫也将化身为只想着战斗的野兽。 葛道夫站起来,身不由己地朝南边踏出步伐。 「葛道夫先生,您怎么了?」 见到葛道夫离去,萝萝妮亚出声问道。葛道夫没停下,一开始的慢步也逐渐加快,朝东南方向而去。 「喂,别擅自行动,我们现在可没要到那儿去。」 亚德雷伸手掐住了葛道夫的肩膀。葛道夫此时觉得妨碍他的人全都该死,于是反射性地握住那手腕,将亚德雷摔了出去。 「亚德!」 萝萝妮亚发出惨叫,但声音早已传不进葛道夫耳里。 「葛道夫,你这是在干什么!」亚德雷上前挡住了去路。 别碍事!但葛道夫的意志,如今全被这句话给填满。 「……公主、出事了。」 原本打算一拳打飞亚德雷,然而仅存的些许理性,阻止葛道夫这么做。 「出了什么事?公主她……娜榭塔妮亚她怎么了吗?」 不管是六花勇者、魔神、第七人、甚至自己的事,如今全被葛道夫甩在脑后。他唯一想着的,只有拯救娜榭塔妮亚。 「站住,葛道夫,给我说清楚!娜榭塔妮亚她怎么了?」 「公主有危险,我要、去救她。」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娜榭塔妮亚可是敌人啊!」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葛道夫心想,这家伙也是敌人。 理智瞬间断了线,拳头砸向亚德雷的腹部。亚德雷跪到地上,萝萝妮亚发出惊叫跑了过去。 「亚德雷、萝萝妮亚,我要、去拯救公主。」 「为何突然想要去呢?」 萝萝妮亚问道。于是葛道夫一字一句地说了。 「听着、你们俩听好,不要、妨碍我,我得去、救公主。」 葛道夫毫不犹豫,决定只身前去拯救娜榭塔妮亚。亚德雷等人是娜榭塔妮亚的敌人,葛道夫认为要是一同行动,到时他们一定会阻挠自己。 所以不如就别管我了吧,葛道夫心想。他们有他们的战斗,而葛道夫也有自己的仗得打, 「我一个人去,你们大家、别跟过来。」 葛道夫转过身,离开亚德雷等人。 「先等一下,葛道夫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状况、不一样了。要是谁来阻挠,我绝对不会留他生路。」 「不……不留生路?」 萝萝妮亚吓得表情僵硬。葛道夫是认真的。如今他心中的烈焰,已没人能控制得了。要是谁想伤害娜榭塔妮亚,他恐怕都不会留活口,但他并不愿与伙伴相残,所以希望大家别再管他。 葛道夫抛下不知所措的亚德雷与萝萝妮亚,径自跑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在流泪。 「……公主,我马上、去救您。」 葛道夫脑子里残留的些许理性,正低声呢喃着:这或许是个陷阱,也许娜榭塔妮哑打算欺骗并杀掉自己,或者利用自己杀掉其他六花同伴。 但即使如此,葛道夫就是没办法做出其他选择。 抱歉了。葛道夫边跑,同时心底嘀咕着。 葛道夫不停奔跑,离开山谷来到了平原。山丘的那一头,三头凶魔朝葛道夫冲来。 下个瞬间,葛道夫一清二楚地知道该如何操枪,才能杀掉所有凶魔。他顺着感觉冲锋而去。过了几秒,凶魔身躯被刺穿,吐着血倒伏到地上。 葛道夫感觉到自己的感官变得犀利,双眼双耳的敏锐程度前所未有,对周遭一切状况了如指掌。现在的他,恐怕是有生以来最强悍的时刻。 他忽然想起娜榭塔妮亚的话,想起她曾提到凶魔的肚子。 葛道夫靠枪尖一口气划开凶魔的肚皮,但没有人在那里头。于是,葛道夫又跑了起来。 「公主,您能说话吗?现在在哪里?附近有什么样的敌人?」 葛道夫手扶着头盔呼叫娜榭塔妮亚,然而另一头只传来难过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回应。 娜榭塔妮亚的喉咙果然被勒住了。诚臣之盔虽然能传声,但还是得要娜榭塔妮亚出声呼叫,否则是听不出东西的。 娜榭塔妮亚说,自己被泰格狃逮住了。德兹是凶魔里的叛徒,想要娜榭塔妮亚性命的,并不只有六花勇者。 三十分钟后,葛道夫穿越平原进入森林。前来阻挠的凶魔,全都在十秒之内被斩倒。葛道夫每次都剖开其腹部,寻找娜榭塔妮亚的身影。 他打算前往泰格狃所在的熔岩地带。尽管它是亚德雷等四人联手也打不倒的对手,但葛道夫现在无所畏惧。只要是为娜榭塔妮亚而战,葛道夫脑子里的一切恐惧都将烟消云散。 诚臣之盔的铃声依然在葛道夫耳边响着。娜榭塔妮亚还活着,而且依然身陷险境。葛道夫边跑边想,泰格狃为何要抓娜榭塔妮亚?又打算拿她怎么样?但如今想这些,似乎也于事无助。 这时,又有某样东西出现在葛道夫面前。一见到它,葛道夫吃了一惊,同时马上认出它是凶魔。额头上的那根角,正是凶魔的标志。它小到能让人类揣在怀里,拥有狗和松鼠混合的不可思议外表。 葛道夫见过这头凶魔。除了多一根角,它的模样就跟娜榭塔妮亚饲养的某只宠物一模一样。那只怪狗叫做波塔,平常就特别受娜榭塔妮亚的宠爱。 「难不成……。」葛道夫枪对准了凶魔。 这只凶魔受了伤,有刀伤、烧伤、殴伤,浑身上下都是。 「久违了,葛道夫先生。」 凶魔弯下后腿而坐,彬彬有礼地向葛道夫鞠个躬。 「难不成,就是你吗?」 「您猜对了。」 这凶魔似乎早料到葛道夫想说的,并回答了他 。 「我叫做德兹,是统领凶魔的三巨头之一,也是娜榭塔妮亚的同志,并且当了她的宠物一段时间。」 葛道夫想起来了。早在自己与娜榭塔妮亚相遇前,这头凶魔就已经在她身边。据她所言,当初是因为在森林里偶然遇见,见它长相奇特才捡回来的。 「原来公主,就是被你怂恿的吗。」 「不是的。」德兹摇摇头。「娜榭塔妮亚是认同我的思想,愿意一同为野心而战,才与我成为同志的。绝对不是被怂恿。」 但葛道夫认为,两者根本没有差别;要是没这头凶魔,娜榭塔妮亚今天不至于如此。葛道夫握紧枪杆,瞄准凶魔心脏,打算一枪刺死它。 「葛道夫先生,有件事想忍辱恳请您帮忙。请救出我的同志娜榭塔妮亚。」 「!?」 葛道夫停下了枪。 「娜榭塔妮亚被泰格狃俘虏了,虽然应该还活着,但性命就像风中残烛。凭我一己之力,实在无法对抗泰格狃的军势。葛道夫先生,拜托您了。」 德兹将那张可爱的脸贴着地面。葛道夫看着那副模样,放下枪尖朝德兹走去。 「有话,等下再说。」 说完,葛道夫抓住德兹的颈子,拎起它娇小的身躯跑了起来。 「请、请问……?」 德兹显得有些错愕,但葛道夫不以为意。 娜榭塔妮亚说过,德兹是自己唯一的同志,自己绝不会背叛德兹,德兹也不会背叛自己。自己若想拯救娜榭塔妮亚,凭一人的力量绝对不够,得要有同伴才行。 「我会、救公主,用不着你、吩咐。」 「葛道夫先生,您当真的吗?」 「若不真,我不会一个人来这儿。」 德兹睁大了眼。 「您是一个人来的吗?真不敢相信。我原本还伤着脑筋,不知该怎么拜托您,没想到竟然是您先答应了。」 「公主、人在哪。」 「她是在熔岩地带被抓的,就在离这儿约一小时脚程的距离。她人应该就在那儿附近。」 看来目的地就在前方没错。于是葛道夫瞪着提在手上的德兹并说: 「从实招来吧,你跟公主间、做过些什么。」 「……好的,我明白了。幸好,目前还有些时间能说话。」 于是,德兹缓缓说明: 「我的野心,是终结人类与凶魔的纷争,打造人与凶魔和平共处的世界。两百年前,我怀着这份野心离开魔哭领,潜入人类世界。」 「我认为、你那野心、只不过是梦想罢了。」 「一般人乍听之下,恐怕都会这么认为。然而我坚信,这是有可能实现的,而娜榭塔妮亚也是。」 「……公主、也是吗。」 「关于如何实现,请恕我目前无可奉告,因为这是同志间的秘密。还请您见谅。」 「……继续说。」 于是德兹又接着说了: 「要实现野心,得要有伙伴帮忙。但愿意和我并肩作战的凶魔为数极少,其中能称得上战力的又只有我一个。我需要一个既是人类,同时又拥有六花勇者级实力的战士为同志。为了挑出那个人,我创立了秘密结社,花了两百年慢慢茁壮它。」 关于结社的创立、发展过程,德兹并没有多谈。而相较于这些,葛道夫更在意其他事。 「我的结社势力延伸到彼埃纳王国中枢附近。娜榭塔妮亚已故的母亲菈脱塔妮亚,以及英年早逝的哥哥克莱兹托马,都曾是我的同志,而他们带来的娜榭塔妮亚,后来也成了我的同志。」 「……」 「贵族、商人、周边诸国、你隶属的黑角骑士团,都有我的同志在。」 葛道夫想起,如今遭到半软禁的彼埃纳国王纳尔福托马。六年前,他曾说灭世邪教在国内横行,并掀起了一场内乱。看来他所说的并非妄想。 「我曾以为纳尔福托马只是个昏君,想不到他的直觉异常敏锐。六年前掀起的那场内乱,也曾让我们陷入危机。」 葛道夫不寒而栗。没想到自己效忠的祖国,早已在凶魔的支配之下。 「……你们为何要对付我们?如果目的是世界和平,那就尽管实现它就行了。」葛道夫问了。 「这方面请容我向您解释。为了让泰格狃、卡尔癸克服从,我们非得杀掉你们里头的三人不可。」 「什么意思?」 和之前话语无法衔接的论点,让葛道夫忍不住回问。 「离开魔哭领前,我、卡尔癸克以及泰格狃,在〈语言〉圣者的见证下订了一项协定,只要谁先杀了三名六花勇者,谁就能成为率领凶魔的唯一巨头,剩下两者必须服从它,违者将会丧命……大约是这样的内容。」 「……」 「只要能打倒你们之中三人,泰格狃与卡尔癸克将会成为我的部下,就再也没人能阻止我等的野心。而四天前于雾幻结界的战斗,可说是我们孤注一掷的豪赌。」 「然而……」 「结果就如您所知,亚德雷先生的智谋与顽强,韩斯先生的洞察能力,击败了娜榭塔妮亚。要是他们两人能少掉其中一个,世界的命运如今已截然不同。」 德兹心有不甘地紧咬着牙。 「无法理解。为何泰格狃跟卡尔癸克,要接受、这样的协定?」 「没什么大不了的,它们只是上了我的当罢了。」德兹轻描淡写地带过。 这时,五头凶魔来到葛道夫面前。葛道夫单手拎着德兹,挥枪杀了所有凶魔,并且剖开肚子检查其中。 「葛道夫先生,您这是在浪费时间。娜榭塔妮亚并不在这儿。」德兹说了。 葛道夫自己也清楚这点,但为了寻找娜榭塔妮亚,他实在忍不住。 打倒了凶魔,葛道夫继续奔跑。离熔岩地带已经不远了。 「……我现在、了解你们的内部情况了。重点是、公主呢?公主她怎么样了?」 「好的,请听我解释。被你们击败后,娜榭塔妮亚花了一天游泳渡海与我们会合,泰格狃的军队却在那时出现。我们只能四处奔逃,毫无其他办法。」 「……然后?」 「我将剩下的同志全召集到熔岩地带,引诱泰格狃前来,打算与它决一死战。只要我能打倒泰格狃,就能为大家开出一条活路。没想到泰格狃在这两百年内,变强到连我也无法匹敌的地步。于是我的同志全死了,娜榭塔妮亚也被它们抓走。」 德兹停下了话语。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请。」 「第七人、是谁?」 「……我们是有些头绪,但并不清楚是谁。」 「什么?」 「目前混入你们之中的第七人,并不是我们的同志。我认为那应该是泰格狃派去的。派假的勇者由内部除掉六花……说起来难以置信,但泰格狃与我,竟然想出一模一样的策略。」 「难以、置信。」 「我也有同感,一听到前去侦查的同志说六花勇者又多出一人,我跟娜榭塔妮亚都哑口无言。」 「……我还有事要问。公主拥有的假纹章,是从哪里弄到手的?」 「这我无可奉告。」德兹直截了当地答道。 「还有件事。你……你跟公主、打算继续实现那野心吗?」 由德兹的话来判断,如今他们已经山穷水尽了。然而思考了半晌后,德兹它开口了。 「怀抱野心之人,唯有奋战至死方能罢休。即使实现的机率接近零,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会继续奋战下去。」 这番话,就跟娜 榭塔妮亚在雾幻结界里说过的一样。 「那么我跟你、是敌人。」葛道夫也表明了立场。「我要守护公主。而希望公主活下去,就得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公主继续这荒唐的争斗。」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娜榭塔妮亚只要性命犹存,就会继续奋战下去。你若想守护公主,就只能和她一起为野心而战。」 葛道夫沉默不语。现在的他,暂时还无法做出抉择。 「我……」 「您就先别回答吧。你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就行了……这是娜榭塔妮亚要我转达的。」 葛道夫下定决心,要守护娜榭塔妮亚。但该对付的对手又是谁呢?杀了德兹就能阻止娜榭塔妮亚吗?除了杀掉六花以外,没有其他可以保护娜榭塔妮亚的方法了? 现在就为将来的事烦恼也没意义,所以葛道夫决定保留结论。眼前该做的,唯有从泰格狃手中救出娜榭塔妮亚。 「泰格狃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对娜榭塔妮亚下手。」德兹说了。 「什么意思?」 「这是约一年前的事。身在皇宫的我,某天接到魔哭领里的同志传话,说泰格狃想见我一面。我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答应了,改变外貌前往泰格狃指定的会合地点。 对了,有件事忘了说明。我拥有变身的能力,现在的外表也不是与生俱来的。」 「然后呢?」 「那儿除了泰格狃,还有〈语言〉圣者玛姆安娜。泰格狃提出了要求,要我别杀芙雷米·史披德洛。」 葛道夫察觉有异。芙雷米曾说过,泰格狃本来就打算抛弃自己,若这话属实,订下这样的协定显然不自然。搞不好,其实这是德兹在撒谎。 「我答应了它,同时提出交换条件,说我接下来会给某人同志身分的证明,要求泰格狃不可以杀了那个人。泰格狃爽快地答应了,我们也透过玛姆安娜完成协定。至于那个同志,当然就是娜榭塔妮亚了。」 葛道夫思索着,这番话究竟是真是假。 然而,除非是有此内情,否则泰格狃的确没理由留娜榭塔妮亚活口。她能活到现在,也只有这个方法说得通了。 「公主接下来、会怎样?」 「我想,娜榭塔妮亚恐怕会被转交到卡尔癸克手上。因为我跟卡尔癸克并没有订立协定,泰格狃应该会让卡尔癸克结束娜榭塔妮亚的生命。」 「……第七人,是芙雷米吗?」葛道夫问了。 「目前没有证据,但我认为恐怕是这样没错。」 身为肩负世界命运的六花勇者,葛道夫照理应该立刻与亚德雷等人会合并传达此事,同时盘问芙雷米,确认她的身分真伪。 然而,葛道夫并没停下前往熔岩地带的脚步。现在的他,唯一目标只有拯救娜榭塔妮亚。 「芙雷米的事、先不管,现在只要、拯救公主。」 德兹的话不能完全相信。它终究是凶魔,是六花勇者的敌人。然而若想拯救娜榭塔妮亚,就只能靠它帮忙。 至少,娜榭塔妮亚被捕而身陷危机,是毫无疑问的事实,因为诚臣之盔只有在主君遭俘虏时才会启动。 「……」 不过这时葛道夫又想起,赐予自己这顶头盔的,正是娜榭塔妮亚本人。搞不好这顶头盔,也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然而葛道夫依旧奔驰着。娜榭塔妮亚也许是真的身陷危机,那么葛道夫就非得前进不可。即使那真的是陷阱。 跑着跑着,葛道夫不经意地回过头。 不知道亚德雷他们现在怎样了?葛道夫希望其他人别理会自己,早点越过山谷。中计上当,只要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不知不觉,周遭树木逐渐稀疏,地表转为浓灰色的岩盘,杂草也越来越少。葛道夫来到了熔岩地带。 吊在葛道夫手上的德兹,此刻也同样暗自盘算着。 它知道,葛道夫并没完全相信自己。但这样就够了。德兹本来就不认为能彻底骗过他,但只要让他照着自己与娜榭塔妮亚的盘算,前往熔岩地带,目的就算达到了。 不过,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 葛道夫是否能看透真相,能的话又是何时?德兹与娜榭塔妮亚的计策能不能成功,全寄托在葛道夫身上。 第五章 连战 葛道夫与德兹在熔岩地带前进。由于视野欠佳,为了防范偷袭,照理说应该慎重前进才是,然而葛道夫与德兹毫无警戒,一路往前奔去。 期间,他们击杀了好几头凶魔,而葛道夫也每次剖开其肚子,寻找娜榭塔妮亚的身影。 「葛道夫先生,我不是说了,娜榭塔妮亚不会在这种地方的。」德兹说道。 其实葛道夫也有同感。他知道娜榭塔妮亚就算在凶魔肚子里,也绝不会是在这种小喽罗身上,然而不知为何,他就是非得剖腹才安得下心。 「倒是,娜榭塔妮亚没跟您连络吗?」 「没有。公主目前恐怕是、说不出话的状态。」 说完,葛道夫手扶着头盔,但除了铃音告知娜榭塔妮亚身陷困境,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 葛道夫早已将透过诚臣之盔得到的讯息全告诉德兹。一听说娜榭塔妮亚在凶魔肚子里,德兹面色凝重。要搜索凶魔的肚皮并不容易,要是娜榭塔妮亚没提供线索,想锁定她的位置几乎不可能。 葛道夫与德兹,在熔岩地带继续前进。 翻过岩山,一座大型台地出现在眼前。一见到它,德兹开口了。 「就是那儿,娜榭塔妮亚就是在那里被掳走的。」 葛道夫迅速沿着斜坡登顶,发现中央处有个大洼地,里头满是凶魔尸体,看不到活动的个体。看来泰格狃与娜榭塔妮亚已经移动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些、都是、你的同志吗?」葛道夫沿斜坡而下,并向身旁的德兹问道。 「大家都英勇奋战。要是没能达成他们的心愿,我死也不能瞑目。」 而德兹边开口,同时鼻梢凑着地面嗅气味。 「请稍等一下,我找找娜榭塔妮亚是往哪儿去。」 葛道夫点点头,同时留神周遭,寻找有没有什么线索。然而漫无目的搜寻,当然不可能找得出什么。期间,他又透过头盔呼唤娜榭塔妮亚,但依然毫无回音,葛道夫只好忍住焦躁,等德兹找出线索。 「我知道了。虽然闻不出娜榭塔妮亚的味道,不过知道泰格狃的前进方向了。活着的凶魔几乎全都往南前进,泰格狃以及娜榭塔妮亚恐怕也在那里头。」 「是吗,那赶紧出发。」 书毕,葛道夫拔腿奔去,德兹也跟着后头。 「泰格狃向南前进,是打算做什么?」 「想必是要杀了她吧。泰格狃杀不了娜榭塔妮亚,所以打算交给卡尔癸克的部下,由它们来下手。」 「还有其他可能吗?」 「又或者,它打算挟娜榭塔妮亚为人质来威胁你。若泰格狃想利用娜榭塔妮亚,顶多只有这方面价值了。」 「……是吗。」 使用双手双脚登上陡峭斜坡的同时,葛道夫思索德兹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会不会其实打算诱骗、杀掉自己的并不是泰格狃,而是德兹呢?娜榭塔妮亚真的身陷危机吗? 然而葛道夫无法停下步伐。娜榭塔妮亚也许真的会被杀掉,而只要那可能性存在,他就非得前往拯救不可,就算真的落入圈套,大不了凭己力突围就是了。 又过了约十五分钟,葛道夫与德兹继续在熔岩地带前进。嗅着地面气味的德兹,忽然纳闷地歪起头。 「怎么了?」 「真是怪事,凶魔的前进速度未免太慢了。若打算将娜榭塔妮亚交给卡尔癸克的部下,脚步应该会更快一些才是。」 「所以、怎么回事?」 「不晓得。泰格狃不知在盘算些什么……总之,照这速度下去,我们很快就能追上了。」 德兹一副纳闷的模样往前进。翻越一座岩山后,眼前出现一小片开阔的空地。下一秒,葛道夫大吃一惊——那儿埋伏了约五十头凶魔,而且显然是在等待葛道夫一行人。 但葛道夫惊讶的并非见到凶魔,而是待在凶魔群中央的娜榭塔妮亚。她坐在拥有岩石外皮的巨大蜥蜴背上,把玩着手里的细剑。尽管换了件铠甲,但那的确是娜榭塔妮亚。 「公主!」 葛道夫一喊,娜榭塔妮亚就默默地举起细剑指向葛道夫,凶魔也朝他一拥而上。 果然是陷阱吗?葛道夫心想。然而一看身旁,连德兹也一样瞪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娜榭塔妮亚!你平安无事吗!?」 德兹大喊着并奔向娜榭塔妮亚,袭来的凶魔于是纷纷朝德兹攻击而去。德兹左右跳跃,翻滚着躲开攻击,然而地面就在这时冒出大量剑刃,削过德兹娇小的身躯,血花随之溅开。 葛道夫无法理解。若这是为了杀掉自己的圈套,为何连德兹都受攻击?娜榭塔妮亚明明说过,德兹不会背叛自己,自己也绝不会背叛德兹。 凶魔群逼近而来。葛道夫举起枪,将袭来的凶魔一一击退。 这些凶魔只靠一击是刺不死的。它们与先前遇上的喽罗截然不同,属于高等凶魔。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葛道夫喊道,但娜榭塔妮亚没有回应。她面带笑容一语不发,剑刃毫不留情地攻向德兹。 接着,葛道夫开始怀疑,这娜榭塔妮亚会不会是假货。他曾听说凶魔之中有些份子能自由变换形貌,但就算仿得了外表,操纵剑刃的能力照理说是学不来的。 也就是说,那个娜榭塔妮亚是真的。 然而诚臣之盔的铃音依然响个不停,显示娜榭塔妮亚依然遭人俘虏,身陷危机之中。 葛道夫无法理解状况,只能仓皇无措地应付凶魔。 「娜榭塔妮亚,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是来救你的,难道连我们也认不出来了吗!?」 德兹边闪避凶魔的攻击边喊道。它的角迸出火花,雷击伴随轰然巨响落至周遭,仅一击就收拾了两头凶魔。 「娜榭塔妮亚!为什么这么做!?」 奔上前的德兹,被剑刃的一击刺中。刃自下腹穿透至背部,把德兹顶向半空中。德兹扭着身子挣脱剑刃,退至后方与娜榭塔妮亚保持距离。 「呜!」 由于看着德兹与娜榭塔妮亚的互动看得分神,葛道夫被来自身后的攻击给击中,外加前方又来了三头凶魔。 葛道夫高高举起枪,作势要打击前头的凶魔,随后以枪柄底顶住地面,使力撑起身子并高高跳起,在空中翻转了一圈,降落至凶魔群的身后。 接着,葛道夫朝娜榭塔妮亚直攻而去。当然,他并没打算杀了她,只打算杀了岩蜥型凶魔后,殴打她的下颚或腹部设法弄昏她。 「……嘻。」 娜榭塔妮亚笑了,地面冒出的剑刀随后攻向葛道夫。 多数攻击被盔甲挡下,其余的也被枪给斩断,唯独其中一根剑刃,刺进葛道夫的腿里。 「咯啊……!」 葛道夫不支倒地。下一秒,凶魔自四面八方一齐袭来,然而葛道夫的手却还是伸向娜榭塔妮亚。 那只手被地面冒出的剑刃贯穿,血沿着剑刃流至地面。 为什么?不解的葛道夫撑起身子,一个侧滚闪开凶魔的攻击。如今的他已接近不了娜榭塔妮亚,只能边防御边撤退。 「公主!」 娜榭塔妮亚对葛道夫的呼唤依然充耳不闻,伸手往脚下岩蜥型凶魔的脑袋敲了敲,于是岩蜥型凶魔慢吞吞地跑了起来,渐渐远离葛道夫等人。 「葛道夫先生!快点追上娜榭塔妮亚!」德兹喊道。 然而如今被凶魔阻挠,两人自然是想追也追不了。几头凶魔跟随着娜榭塔妮亚,一同往北边而去。 「娜榭塔妮亚!你要上哪儿去!?娜榭塔妮亚!」 对于身后德兹的呼喊,娜榭 塔妮亚连头也没回。他们翻过岩山,就此消失了踪影。 前来包围的凶魔个个是强敌,葛道夫花了近三十分钟才全数摆平。他们本打算甩开凶魔追赶娜榭塔妮亚,但凶魔实在是纠缠不休,让他们无法脱身。 「……这是怎么回事,德兹?」 好不容易打倒所有凶魔后,葛道夫满怀敌意地看着德兹。诚臣之盔如今依然响着娜榭塔妮亚身陷危机的警讯,然而刚刚的娜榭塔妮亚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俘虏。 「葛道夫先生,诚臣之盔还是在响吗?」 「是。」 「这样的话……娜榭塔妮亚应该还在敌人手中。」 「……解释清楚。」 葛道夫边说,边从铠甲里掏出针线,随后就这么站着缝合起伤口并敷上止血药,三两下就完成治疗。 「泰格狃的部下里,有种叫做特质凶具的凶魔,它们虽然战斗力低落,但却各自拥有其他凶魔学不来的独特力量。我认为它们之中或许有能够操纵人类的凶魔。要控制人类虽然极其困难,但特质凶具也许能办得到。」 「你说公主被操纵?有证据吗?」 「没有。特质凶具的能力向来是个谜,但除了这方法,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葛道夫打算追着娜榭塔妮亚往北边去,然而先前被刺穿的伤口发疼,害他停下脚步。 接着,他从铠甲里掏出一只金属小瓶啜饮一口。这瓶药是彼埃纳皇宫里秘藏的圣具之一,效果并不是疗伤,而是阻断一切疼痛与疲劳,强迫肉体继续战斗,可说是半药半毒。 「那操纵人类的凶魔,该如何对付?」 「我想,那应该是形态类似寄生虫的凶魔,只要能从娜榭塔妮亚体内摘除,应该就没问题了。」 「总而言之……就是非得捉住公主不可了。」 葛道夫怎么也没料到,为了救娜榭塔妮亚,竟然还得与她交手。然而若是一对一,葛道夫实力是在娜榭塔妮亚之上的,只要找对机会,要救她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葛道夫与德兹往北而去。途中,德兹开口了。 「您听见了吗,葛道夫先生?北方那儿从刚才不断传来打斗声,地点应该就在娜榭塔妮亚被俘虏的那个洼地。」 「什么?是谁?」 葛道夫凝神细听。虽然被诚臣之盔传来的铃音干扰而听不太清楚,但的确是依稀能听见枪响。 「我明明要他们别来……」 原来是伙伴追着葛道夫来了。你们只管想办法横越山谷就行了,何必在乎我——葛道夫暗骂亚德雷。 「六花应该是在和娜榭塔妮亚交战吧。再这样下去她会被杀掉的,我们得快去阻止才行。」德兹说道。 一边跑,葛道夫边烦恼。亚德雷他们毫无疑问会杀了娜榭塔妮亚。自己若想救她,就势必得与亚德雷等人为敌。 但葛道夫心知肚明,自己不能这么做。虽说是被泰格狃的凶魔操纵,但娜榭塔妮亚的敌人身分,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自从踏入魔哭领,葛道夫一直害怕这一刻的到来,而如今终于面临选择的时刻:该守护娜榭塔妮亚,还是守护同伴? 葛道夫停下脚步。在没做出选择前,他是无法继续前进的。 「葛道夫先生,您打算怎么办呢?」 德兹跟着停下,似乎也明白葛道夫的烦恼。 「我和娜榭塔妮亚意见相同。若您实在无法与伙伴反目为敌,决定放弃娜榭塔妮亚,也只能说是无可奈何的事。」 「闭嘴。」葛道夫说道,手紧贴着胸膛,想起透过诚臣之盔求救的,娜榭塔妮亚的声音。 心中的烈焰燃烧着、呼喊着,要自己打倒伤害娜榭塔妮亚的所有人,就像六年前的那天一样。打从一开始,葛道夫就明白,自己注定得打倒伤害娜榭塔妮亚的一切。 「走吧,德兹,去救公主。」 「谢谢您。并且,抱歉了。」 说着,德兹来到葛道夫的脚边。 「葛道夫先生,您和娜榭塔妮亚一共交手过几次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葛道夫一阵错愕。 「比武大会时一次,刚刚的战斗、是第二次。」 「您曾经被娜榭塔妮亚逃掉过吗?」 「……为何要问这个?」 「……失礼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快走吧。」 说完,德兹跑了出去。它的表情流露不安,一副进退维谷般的模样。 「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您多心了。」 约跑了五分钟,葛道夫发现远方传来的争战声突然消失,但诚臣之盔依然响着,可见娜榭塔妮亚并没有被杀掉。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摩菈的声音。 「「「葛道夫!葛道夫!听见了吗!恰姆中了娜榭塔妮亚的计了!」」」 葛道夫不由得停下脚步。 「「「娜榭塔妮亚在恰姆的肚子里嵌了颗圣具!要是不打倒她,恰姆就得死了!娜榭塔妮亚人还在逃!快追上去杀了她!」」」 葛道夫望着德兹。德兹竖起了毛,脸上眉头深锁。 「看样子……状况又更加恶化了。」 葛道夫目前位置,与恰姆所在的洼地相距约两公里。 摩菈透过回音,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恰姆被娜榭塔妮亚埋藏的刃之宝石伤得性命垂危;要救恰姆,就得杀了娜榭塔妮亚;娜榭塔妮亚就在洼地方圆一公里内;恰姆的生命剩下约三小时。 理解了状况的葛道夫,紧紧握着枪,枪尖对准德兹。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德兹。」 「请等一下,葛道夫先生。」德兹向后退了几步。 「……原来你们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恰姆吗。先利用我将六花勇者骗来这里,再启动那个什么刃之宝石的玩意,是吗?」 「不是的,我们并没有嵌入什么刃之宝石。您应该也晓得,娜榭塔妮亚根本没有能力制造圣具。」 「……」 葛道夫回想起往事。约两年前,娜榭塔妮亚忽然拿走葛道夫的枪,说是要将其改造为圣具,让葛道夫变得更厉害。平日爱用的武器被收走,令葛道夫别扭了好一阵子。过了约莫一个月,她却说改造失败,把枪还给了葛道夫。 娜榭塔妮亚是造不出圣具,但谁能保证,那不是装出来的呢。 「这一定是泰格狃的陷阱。泰格狃打算杀了恰姆小姐,并且栽赃给娜榭塔妮亚。」 「这种话、谁会相信。」 葛道夫向前逼近一步。德兹又说: 「泰格狃一定是让从前的〈刃〉之圣者造了圣具,事先嵌进恰姆小姐的肚子里,并且选择在这次启动。」 「……」 「泰格狃一定是想以娜榭塔妮亚为饵,让亚德雷先生他们误以为犯人是娜榭塔妮亚,借此隐瞒真相。」 「这种事根本就……」 「让亚德雷先生前去杀掉娜榭塔妮亚,再趁机用刃之宝石杀掉恰姆小姐,泰格狃的打算应该就是这样。」 德兹接连不停地说下去。 「请您冷静想想,葛道夫先生。要是娜榭塔妮亚能使用刃之宝石,不是早就该用了吗?要是当初在雾幻结界里四处奔逃时使用,至少也能杀掉一人;或者也可以在六花勇者会合前袭击、暗杀恰姆小姐。」 「可是……」 「但娜榭塔妮亚并没有这么做,这不就是最佳证明了吗?」 葛道夫紧握着枪柄,非常烦恼。德兹究竟是敌人,还是同伴?该对付谁,才能保护娜榭塔妮亚?这一切,葛道夫无从判断。 「埋入刃之宝石的真凶,我想大概是芙雷米小姐吧。她曾经与恰姆交手过,而且输给了她。虽然不知道使用的是什么方法,但刃之宝石就是在那时嵌进恰姆小姐体内的。」 这的确说得通,但葛道夫再也信不过德兹了。诚臣之盔如今依然响着警讯,但娜榭塔妮亚到底是不是真的遇险,如今葛道夫也分辨不了了。 「事到如今要您再相信我,也许是强人所难,但有件事是绝对假不了的,那就是再这样下去,娜榭塔妮亚会被亚德雷先生他们杀掉的。」 「妈的!」 一喊完,葛道夫冲了出去。虽然根本看不清真相,但如今娜榭塔妮亚正身陷危机,自己非得救她不可。 此时的葛道夫,并不认为自己背叛了六花。他无意杀掉伙伴,并且在守护娜榭塔妮亚的同时,也试着找方法拯救恰姆。然而葛道夫并没回应摩菈的呼唤,而是选择与身为敌人的德兹一同行动。 由客观角度来看,他早已是不折不扣的背叛者了。 跑在熔岩地带上的葛道夫,听见远方传来的些微爆炸声,似乎是芙雷米的炸弹。于是葛道夫与德兹转往西方前进。 「就假设你所说的、都是真的,来进行接着的活动。」葛道夫边跑边说。「首先,得先制服公主,由你去除掉、操纵公主的凶魔。办得到吗?」 德兹点点头。 「要处理掉是没问题的,不过前提是娜榭塔妮亚失去意识,并且周遭没有敌人。」 「那么,就交给我办。等处理完毕,你就带着公主,离开宝石的效果范围。」 「明白了。」 「这么一来,亚德雷他们就会发现、公主并不是敌人。我接下来,会去寻找使用刃之宝石的犯人,把恰姆救回来。」 「看来……将会是场艰苦的战役。」德兹嘟哝了句。 似乎是这样没错,但葛道夫现在无所畏惧。他试着告诉自己,接下来就算遇上什么敌人,一定都能得胜。 为了守护娜榭塔妮亚,等一下或许得和她本人交手。因此葛道夫有件事,非得事先确认不可。 「德兹。公主使用的现隐能力,只要定睛注视,再给予自己痛觉就能破解,是吧?」 葛道夫一说完,德兹的脸色霎地变了。它先是瞧着葛道夫的脸,随后开始思考些什么。 「您说得没错。真是太好了,想不到您竟然晓得这事,那么我也不必再说明了。」 值得这么高兴吗?葛道夫不明白,德兹刚刚想的到底是什么。 「要是公主、没离开宝石的效果范围,我就认定你在撒谎。到时候……我保证、会杀了你。」 「我明白。」 越过岩山,刃之宝石的效果范围就在眼前。葛道夫看见娜榭塔妮亚与一群凶魔奔跑着,以及亚德雷、芙雷米、萝萝妮亚追逐在后的身影。前来追捕的六花,似乎就只有这三人。 凶魔群攻向亚德雷,打算拖延其脚步,却被萝萝妮亚的鞭子以及亚德雷的剑给接连击退。芙雷米的子弹自娜榭塔妮亚的脑袋旁掠过,更是令葛道夫看得背脊一阵发寒。 娜榭塔妮亚正遭受攻击,眼看就要被杀死了。看见眼前画面的瞬间,葛道夫胸前烈焰暴涨,理性几乎荡然无存,恨不得前去将亚德雷他们杀个精光。他捣着胸口,死命压抑住冲动。 「我来、绊住六花。三人……至少会绊住两人。你负责制服公主。」 说完,葛道夫一奔而出,德兹就在这时喊道: 「葛道夫先生,还请您小心那能力。」 「当然。」葛道夫答道。 「不能再跑快一点儿吗!拜托加把劲吧!」 娜榭塔妮亚喊道。她的性命,如今就宛如风中残烛。 葛道夫判断,要透过沟通和平解决是不可能了。自己不但没有亚德雷那样的口才,还背负着同伴的怀疑,说的话想必没人听得进去。 葛道夫解开手腕的链条,全力掷出铁枪。而就在同时,德兹也奔往娜榭塔妮亚的行进方向。 亚德雷与萝萝妮亚朝自己的方向来,芙雷米则追着逃跑的娜榭塔妮亚而去。葛道夫心想得阻止她,于是朝芙雷米追去。 芙雷米手里召出炸弹并扔了过来。葛道夫侧身一跳躲开它,并承受住紧接而来的气浪。先前被娜榭塔妮亚刺中的伤又疼了起来。 「你休想!」 千钧一发之际,葛道夫闪过亚德雷的毒针,但芙雷米的子弹却同时朝胸口飞来。尽管子弹打中的是铠甲最坚固的部位,但葛道夫还是被打得向后弹飞。 现在,葛道夫得牵制三名六花勇者。如果还想用不伤人的战法,别说是牵制了,恐怕只会落得被杀的下场。现在势必得抱着不惜伤人的觉悟对付他们。 「芙雷米!萝萝妮亚!你们去追娜榭塔妮亚,这小子由我来对付!」 「……不可以去。」 见到娜榭塔妮亚逃去,芙雷米与萝萝妮亚双双追上,葛道夫则拼命朝两人追攻而去,然而亚德雷的攻击亦随伺在后。葛道夫防住了催泪弹,却被萝萝妮亚的鞭子,以及芙雷米的子弹狠狠打个正着。 靠着体术,葛道夫勉强制住了亚德雷与萝萝妮亚的行动。然而这段期间,芙雷米早跑得很远了。 「芙雷米,别管我们俩!你千万别跟丢娜榭塔妮亚!」 但葛道夫依然踏出步伐,试图前去阻止芙雷米,然而挡在面前的,是亚德雷与萝萝妮亚。葛道夫不得已,只好放弃阻拦芙雷米。 「芙雷米就交给你了!」 葛道夫向追着娜榭塔妮亚的德兹喊道。现在自己必须阻止亚德雷与萝萝妮亚,只能将芙雷米交给德兹了。 「……少碍事。」 说完,葛道夫在两人面前摊开双手。亚德雷拔起他扔出的枪,举起来迎战并说了: 「葛道夫,为什么?你总该清楚目前状况吧?恰姆就快被杀掉了,要想救她就非得打倒娜榭塔妮亚不可。难不成你没听见摩菈的回音吗?」 葛道夫当然听见了,而且还是照着那番话采取行动的。 「请您快停吧,葛道夫先生。我们非得打倒娜榭塔妮亚小姐不可,只有这样才能救活恰姆小姐。」 萝萝妮亚也试着说服他。葛道夫心想,她真是个好人,到了这种节骨眼,遗在犹豫该不该对自己下手。与他们交手,令葛道夫感觉到些许罪恶感。 「说话啊,葛道夫,你到底是被谁给骗了?」 「葛道夫先生,您一定是遇上跟摩菈小姐相同的处境对吧?一定是中了什么圈套,被迫与我们交手,是不是?」 亚德雷与萝萝妮亚你一言我一语,呼吁葛道夫停手。 搞不好,他们说的才是对的,也许自己真的上当了。但就算是这样,葛道夫也无法就此停下战斗。 要是现在放他们过去,娜榭塔妮亚肯定会被杀死。就算她是敌人,就算她背叛了人类,葛道夫还是希望娜榭塔妮亚能活下去。 抛下迷惘吧,他们可不是思绪不集中下还能打得赢的对手——葛道夫告诉自己。 「接下来的路……不能让你们过去。」 「葛道夫!」 「若是想过去……就杀了我、再前进。」 听了这句话,亚德雷眼神变了,不再是先前那带有和善、天真的眼神。 看来他决定痛下杀手了。葛道夫见状,自己也跟着铁了心肠。 封住这两人的行动,直到德兹铲除操纵娜榭塔妮亚的凶魔为止。葛道夫现在该做的,就只有这件事。 战局是二对一,葛道夫居于绝对劣势,外加铁枪还在亚德雷的手上。尽管如此,葛道夫无所畏惧。 战斗开始了。 萝萝妮亚的嘶叫,在熔岩地带传开。 「背叛者就是该死该死该死要是不宰了背叛者哪还见得到明日的太阳!」 葛道夫靠镘甲承受住萝萝妮亚的鞭击,否则只要肉身挨了一下,恐怕就得丢掉性命。边承受鞭击,葛道夫的手同时伸向亚德雷所持的枪,但对方又是刺枪又是踢腿,不让他夺回去。 催泪弹刺痛着双眼,鞭击令旧伤发疼,但葛道夫依然奋战不休。 打着打着,葛道夫发现,亚德雷他们的心里,恐怕还有一丝迷惘,依然犹豫着是否该杀自己。 一边打,葛道夫望着娜榭塔妮亚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德兹顺不顺利。它得阻止芙雷米,并且铲除控制娜榭塔妮亚的凶魔,同样是场艰苦战役。葛道夫现在,也只能祈祷德兹能成功。 「不要,杀公主。」 一边打,葛道夫边说了。而理所当然,亚德雷根本听不进去。 「为何遗不去死不去死不准碰亚德不准碰芙雷米不准碰恰姆去死吧你!」 边闪避那伴随吼叫而挥来的鞭子,葛道夫边趁着萝萝妮亚露出破绽时伸手夺枪。亚德雷单手放开枪,伸进腰间拔出秘密道具。但葛道夫倾刻间抓住亚德雷的手,夺过他的毒针。 毒针射中了萝萝妮亚的脸,同时葛道夫也抢回自己的枪。战斗途中,葛道夫想起德兹曾说过,芙雷米才是第七人,也是嵌进刃之宝石的真凶,决定在临走前告知这件事。 「听着,公主她、并不是敌人,芙雷米才是。」 说完,他举起枪柄底往亚德雷腹部一槌。 这下他们暂时动不了,应该可以拖延些时间了。葛道夫于是停下打斗。他只求拯救娜榭塔妮亚时别受阻挠而已,并不想杀人。 现在更重要的是,得赶紧前去支援德兹。葛道夫完全估计不出,他们目前状况如何。 葛道夫往娜榭塔妮亚消失的方向奔去。翻过一座岩山后,看见芙雷米正与凶魔群交手。它们是先前护着娜榭塔妮亚的那群凶魔。 娜榭塔妮亚并不在那儿,而德兹也不在。 「求之、不得。」 对葛道夫来说,这可是双重的好机会。如今芙雷米暂时无法抽身,护卫娜榭塔妮亚的凶魔也不会前来阻挠。于是葛道夫从芙雷米身旁经过,沿着圆弧般的路线,以顺时针方向朝前奔去。 接下来,只要再追上娜榭塔妮亚并弄晕她,铲除埋入她体内那个操纵人类的凶魔,再带她离开宝石效果范围。这么一来,她应该就暂时不会再受亚德雷等人追杀了。 若德兹撒谎,嵌入刃之宝石的人的确是娜榭塔妮亚,那么到时候就杀了德兹,逮住娜榭塔妮亚,带着她离开刀之宝石的效果范围。这样一来,娜榭塔妮亚跟恰姆就都能得救。 「我不会让谁死的。公主或恰姆、都是。」葛道夫低语。现在,诚臣之盔的铃音依然响个不停,娜榭塔妮亚还没脱离险境。 沿着顺时针方向绕了约半圈,他发现德兹的身影,以及在前方独自一人逃跑的娜榭塔妮亚。 「德兹!」 「在这儿!」 德兹回应了葛道夫的呼叫。跑了约十分钟,葛道夫终于追上德兹,并且马上就能捉住娜榭塔妮亚。 「我拖住、他们了,但不会太久。」葛道夫边跑边说。 「我就知道您一定能办得到。」德兹笑着说。 就在葛道夫与德兹将追上时,娜榭塔妮亚爬上一座略微高耸的岩山。葛道夫双手双脚连跑带爬,沿着陡坡攀了上去,估计约能在山顶一带追上她。 「葛道夫先生,我靠雷击堵住她的去路,您趁机扑倒娜榭塔妮亚,掐她动脉让她昏厥。」 「了解。」 一抵达山顶,就看见周边地形呈巨大的洼地状。而娜榭塔妮亚站在洼地之中,举剑要迎战葛道夫等人。葛道夫朝岩地奋力一蹬,对着娜榭塔妮亚冲锋而去。 但就在这时,他感受到杀气,并往侧边一跳。 而葛道夫刚才站着的地方,打下一道落雷,威力还非同小可。看来在后头的德兹,瞄准的果然是自己。 「没打中?」 娜榭塔妮亚举剑一挥,葛道夫又往侧边翻了一圈,闪过地面冒出的剑刃,以及德兹随后而来的第二发攻击。 雷击、地底冒出的剑刃,接二连三袭击而来。 葛道夫并不吃惊,甚至有种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一切都是假的。娜榭塔妮亚与德兹骗了自己。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打算利用、杀掉自己。 其实娜榭塔妮亚并没有被泰格狃抓住。刃之宝石是娜榭塔妮亚事先埋进去的,被泰格狃的凶魔操纵也是谎话。 娜榭塔妮亚打的算盘,是将六花骗至此地,先以刃之宝石杀掉恰姆,再突然下手杀掉没有防备他们的自己。 这就是真相,一如当初所料。 「德兹!别让葛道夫逃了!」娜榭塔妮亚喊道。 德兹的角迸出剧烈火花,显然是要施放最大级的雷击。葛道夫判断闪不过,于是扔出手里的铁枪。 轰声响遍四周。雷击并没命中葛道夫,而是打在铁枪上头,然而余波还是传到葛道夫身上。葛道夫有生以来首次尝到雷击带来的烧灼,痛苦得不支倒地,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接着,娜榭塔妮亚的剑刃对着要害袭来,被他勉强闪过。 「咕啊啊!」 边翻滚,葛道夫边因剧痛而惨叫。 不可思议的是,他感受不到怒意,对于被骗的事,他一点儿都气不起来。娜榭塔妮亚打从一开始就是敌人,被骗也只能怪自己不好。 夺命的雷击眼看就要落下,葛道夫翻滚着并握住地面冒出的剑刃,以流下鲜血的手指折断了它,往德兹扔去。 剑刃从德兹的脸旁削过,雷击因而失准。葛道夫勉强保住了性命。 一起身,葛道夫试着再次突袭娜榭塔妮亚,却被脚下冒出的剑刃阻挡,侧腹也被刺穿。鲜血自葛道夫嘴里流出,加上雷击烧灼着身躯,令他再也动弹不得。 到了这地步,葛道夫却还是奋战不休,也依然没有杀掉娜榭塔妮亚的念头。唯一想着的,只有如何才能守护她。 两人的攻势停止。娜榭塔妮亚与德兹,也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简直不像人类。」娜榭塔妮亚气喘吁吁地说道。「被凶魔包围,被亚德雷他们围攻,被我俩冷不防地袭击,这样都还打不倒。你可真是个不得了的怪物。」 听了她的赞美,葛道夫微微地笑了。 「葛道夫,有件事要拜托你。能不能安安分分地为我而死呢?」 娜榭塔妮亚露出邪恶的笑容。 「只要能杀了你,并且逃到恰姆小姐送命,我们离胜利就只剩一步了。之后要是能再杀一人,泰格狃与卡尔癸克届时都将臣服于我们。」 「公主……」 「葛道夫,用你的死成全我们吧。」 葛道夫阖眼了半晌,睁眼看了看脚边,接着开口了: 「好的,遵命,公主。」 「咦?」 「葛道夫先生?」 娜榭塔妮亚与德兹面露惊色。就在同时,葛道夫行动了,他使力踢向脚边的岩石。岩石碎成三、四块,砸上娜榭塔妮亚的脸。 「我偶而……」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葛道夫迅速逼近娜榭塔妮亚,前滚翻躲掉了地面冒出的剑刃,同时使出一记扫腿。娜榭塔妮亚失去平衡,脸被葛道夫抓着,猛地摔向地面。 「也会、撒点谎。」 「喀、哈……」 喘完最后一口气,娜榭塔妮亚 没了动静。但她并没有死,只是暂时动不了。 葛道夫站起来,盯着德兹。接下来,只要杀掉它就行了。 心中的黑色火苗,感觉似乎比平常更炽烈。葛道夫说什么也无法让这头凶魔继续活着。 德兹的角迸出火花,然而葛道夫就在同时拆下铁甲,朝德兹扔去,借此引开雷击。然而光凭一片铁甲,当然不可能完全防住。葛道夫虽然向后跳去,还是被火花烧伤了身体。 「哈啊!」 德兹汇集浑身力量,额头上的角火光四射。下一秒,放出至目前为止最强的雷击。 见到火花的瞬间,葛道夫侧身跳开。虽然免受直击,余波还是透过镗甲烧灼了他的身子。 即使如今一对一,它仍然不是好惹的对手。等看到它施放雷击再闪避就已经太迟了,唯一避开的方法,就是离开它的射程范围,可一旦退到射程范围外,葛道夫也没了攻击手段。 依常识来看,现在唯有逃跑一途。然而,葛道夫却是直线前进。 「……愚蠢。」 雷击落下的同时,葛道夫一个翻滚,同时往岩石一踢。岩石朝德兹那儿飞去,但轻而易举地被它闪开。 「这一招,刚才就见识过了。」 德兹说完,随后迅速放出追击,穿透了葛道夫的全身。只见他先是跪下,手撑着地面,接着慢慢倒伏到地上。 「这是、最后一击。」 但就在脸即将触到地面的瞬间,手撑地面的葛道夫以右手抓起岩石,同时靠左手与双腿奋力一蹬,向前跳了一大步。 「!」 德兹的战斗模式,已经被葛道夫看透了。他认为德兹绝对有能力将自己一击毙命,但使用的却都是些瘫痪等级的小攻击,因此认为它在使出全力时,一定会出现比较大的破绽。 在牵制性质的第一发命中后,再汇集全力放出致命的第二发——葛道夫算计的,就是这两发之间的短暂空档。他赌上自己的肉体与意志,故意接下第一发。 「什么!?」 德兹一声惊呼。就在同时,捏碎的岩石自葛道夫手中撒了出去,刺进德兹的眼里。 德兹打算退至后方,但葛道夫伸出手,抓起它娇小的身躯,卯足全力往地上一砸。 「呜、喀啊!」 接着,他抬起脚,在德兹狠狠撞上地面并弹起时,一脚向下压去。令人不快的骨头碎裂感,自脚底传来。 「呜、呜呜……」 德兹呻吟着,在地面爬行。这段期间,葛道夫捡起了滚到斜坡下的枪,对准德兹并步步接近,准备给它最后一刺。然而葛道夫脑海里,忽然响起娜榭塔妮亚说过的话。 『我的同志,德兹。』 他想起娜榭塔妮亚敌提到德兹时,那骄傲的神情。 『我们有相同的野心,也都渴望实现它,一同并肩作战。我绝不会背叛德兹,德兹也绝不会背叛我。』 「……」 葛道夫放下枪,心想要是杀了它,公主一定会很伤心。如今它已动弹不得,不如就随它去吧。 「现在、还是公主要紧。」 娜榭塔妮亚如今已翻了白眼,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在装昏。葛道夫逐步来到她身边。 只要抱着昏厥的她跑个五分钟,远离宝石的效果范围,恰姆应该就能得救,这场战斗也就结束了。 然而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回到亚德雷等人身边,还是带着娜榭塔妮亚逃走,他都无暇思考。无论如何,先带娜榭塔妮亚离开效果范围要紧。 但就在他打定主意,手伸出去的那瞬间。 「……葛道夫。」 从诚臣之盔里,传来娜榭塔妮亚的声音。 「咦?」 葛道夫只愣了一瞬间。为何头盔里会传来昏厥的娜榭塔妮亚的声音?想出原因的同时,他向后跳了一大步。 下一秒,地面窜出大量剑刃。要是葛道夫稍微迟了一步,恐怕就要被穿刺至死了。 剑刃自地面接二连三冒出,葛道夫靠枪架开剑刃,边挡边退。 为何昏厥的娜榭塔妮亚还能使用刃之力?为何娜榭塔妮亚的声音会从头盔里传来? 答案显而易见——在这儿的娜榭塔妮亚,是假的。 剑刃的攻击一时停止。倒地的娜榭塔妮亚当着葛道夫的面,外貌逐渐改变。最后,留在他眼前的,只剩一头像瘦猴般的凶魔。原来是变形型凶魔变成的。 而奇怪的是,凶魔虽然变回猿形,左手却依旧保持人类外观。 「你真的是怪物吗?德兹的偷袭也就罢了,为何连刚刚那一击都被你躲开?」 地面传来声音,一头身披银色金属鳞片,长得像细蛇般的凶魔自地底现身。 「喔喔,我明白了,一定是真正的娜榭塔妮亚在背后搞鬼。她也真是顽强,跟你一个样。」 这语气似曾相识。葛道夫虽然只有在咯血谷与它稍有接触,但仍能猜到。 「……泰格狃、吗?」 「哎~~被看穿了吗?也罢了……你好啊,葛道夫。」 蛇型凶魔——泰格狃笑着吐了吐舌头。 「怎么样,这假货挺像的吧?不只亚德雷,就连你也被它给瞒过了。」 泰格狃的话,葛道夫根本没听进去。然而,娜榭塔妮亚竟然是假货,这事实令葛道夫背脊发凉。 诚臣之盔如今依然发出铃音,传递娜榭塔妮亚所处的危机。葛道夫总算明白,真正的娜榭塔妮亚,依然遭人囚禁于某处。 「公主在哪里?」葛道夫的枪指向泰格狃。 「这个嘛,你认为呢?葛道夫。」 金属蛇对着葛道夫的脸细细打量。 「泰格狃,公主在哪里!」 葛道夫边喊边挥枪。泰格狃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脸,轻松躲开葛道夫的攻击。 「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你再怎么蠢,总不可能连这点都不明白吧?」 葛道夫回想起至今发生的事——一开始,他照着诚臣之盔里听见的话,前去拯救娜榭塔妮亚;接着遇见德兹,来到熔岩地带;随后听说了恰姆即将被刃之宝石杀死一事;最后遭到德兹与假娜榭塔妮亚联手攻击。 他无法理解状况,分不清谁骗了自己,分不清敌我,分不清一切,混乱得差点要放声哀嚎。 「……呜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泰格狃仰头朝天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个蠢货呢。我从以前就觉得你很蠢,只没想到竟然会蠢到这个地步。」 边吐着舌头,泰格狃的头凑了过去,舌头在葛道夫的脸上拨了拨,就像是在抚弄可爱的小动物般。 「你很无能,无能得无药可救。为何娜榭塔妮亚会这么器重你,我可真是想也想不透啊。」 「你这家伙……」 「你可真是被骗得团团转呢。因为实在太好骗,简直屡试不爽,我甚至曾经怀疑,你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样呢。」 在葛道夫的脸旁,泰格狃眯起了眼。 「这下我突然想把真相告诉你了。毕竟要是就这么杀了恰姆跟娜榭塔妮亚,对我来说一点乐趣也没有。」 「真相?」 「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啊,因为接下来要说的,可是一字不假的真相。我像这样老老实实地说话,可是几年难得一次的稀罕事呢。」 终章 同盟结成 时间来到傍晚。 亚德雷等人离开熔岩地带,返回斩指森。因为要是继续待在熔岩地带,很可能又会遭泰格狃的部下袭击。大家目前待在森林一角,一声不响地坐着。 战斗结束后,亚德雷等人回到恰姆她们那儿。 为了问出真相,亚德雷宣布暂时与葛道夫、娜榭塔妮亚休战。恰姆虽然不太服气,倒也乖乖听了亚德雷的话。而一度逃跑的德兹在听说战斗结束,也不知从何方回来与他们会合。 恰姆如今拆下了藏在从魔肚子里的刃之宝石,还将所有从魔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另一头,德兹将寄生在嘴里,传递讯息给泰格狃的凶魔吐出,并且烧死娜榭塔妮亚背后那用来封印圣者之力的凶魔。 在光之宝石的微光里,亚德雷等人与德兹它们展开对谈。葛道夫如今坐在跟六名伙伴隔了段距离的远处,怀里抱着娜榭塔妮亚。德兹就坐在六人旁边,开始道起这场战事的真相。 卡尔癸克、泰格狃、德兹所立下的协定,遭卡尔癸克的部下追杀的过程,投靠泰格狃而成为人质的事,以及请葛道夫救出娜榭塔妮亚的经过。 开口的几乎只有德兹。娜榭塔妮亚由于喉咙被掐哑根本说不出话,葛道夫则是将心思全放在保护她上头。 「以上,我发誓一切毫无虚假,还请各位相信。」 长谈结束,德兹以这句话划下句点。亚德雷等人面面相觎,沉默不语。谁也无法保证德兹的话都是真的,然而这听起来却也不像是在撒谎。 听完这番话,亚德雷颇受震撼,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距离真相遥远之处原地踏步,也没想到自己辛苦寻找的圣具,原来用途只是与娜榭塔妮亚对话,当初以为是线索的圣具之力的渣滓,只是他们对话时留下的。亚德雷被泰格狃骗得团团转,可说是彻底败给了它。 「也就是说,这场战斗算你们德兹阵营赢了咪?」 韩斯倒是没理睬饱尝屈辱的亚德雷,直截了当地问道。 「一点也没错,我们的目的达成了。我们最初的目的,就只是让娜榭塔妮亚与我一同存活下来,如此而已。」德兹得意地说道。 「先是利用泰格狃来摆脱卡尔癸克,再利用葛道夫来摆脱泰格狃。你们的精打细算可真叫人佩服呢。」 「这句话,我就当成是称赞收下了。」 面对芙雷米的挖苦,德兹不为所动。 「欸,既然说完了,可以杀掉他们了吗?恰姆已经快忍不住了耶。」 「恰姆小姐……」德兹趴了下去,脑袋磨蹭着地面。「一连串的事,谨此向您致歉。我知道您或许心里难以谅解,但还请您高抬贵手。」 「……呃,你这是在道歉吗?」 恰姆这下火气也消了,歪着头看着它。 「恰姆小姐,伤害您,实在是非吾所愿,这全都是为了生存而采取的一时之计。」 德兹说完,后头的娜榭塔妮亚也低头致歉。 「你们这样道歉,要恰姆怎么办嘛?」 说着,恰姆搔了搔头。 「不是应该杀掉他们才对吗?别忘了他们可是敌人啊。」 摩菈说完,德兹抬起头。芙雷米的枪口,正对着它的身子。葛道夫一边抱着娜榭塔妮亚,一边举枪站了起来。一旁的韩斯见状,举起剑牵制葛道夫。 「且慢。我们的确是各位的敌人,但现在并无意与各位交手。」 德兹说完,亚德雷连忙以手示意,要大家坐回去。德兹的话就如亚德雷所料。毕竟要是还想开打,它根本没必要特地公开真相。 「德兹,您的意思是?」 换萝萝妮亚开口,但亚德雷不明白她为何要用敬称。 「只要杀了三名六花勇者,泰格狃与卡尔癸克就会向我们投降。我们在雾幻结界一战追求的,其实就只是如此罢了。铲除六花勇者,并不是我们的真正目的。」 「……所以?」 「凭我们目前战力,要想杀掉三名六花是不可能的。要同归于尽的话或许有机会,但这样就无法成就我们的野心。」 德兹一一环视亚德雷等人,接着又说了。 「我们想打倒泰格狃与卡尔癸克,他们才是阻挠我们野心的最大障碍。因此,我们想与各位携手合作。」 摩菈表情一皱,提出反驳。 「你们会不会想得太美了?恰姆可是差点被你们给害死啊。」 「关于那件事真的很过意不去,但那实在不是我们所愿意的。」 德兹接着又说: 「其实我们也想早点与各位会合并提出联手一事,无奈实在是办不到。我们抵达〈永恒蓓蕾〉时,各位早已启程许久。我们虽然随后赶去,但各位为了躲避泰格狃,在斩指森里四处躲藏,也使得我们无法掌握行踪。」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在〈永恒蓓蕾〉待得久一些……」 「是的,亚德雷先生,那么我们就没理由欺骗或伤害各位,这次的战斗也就不会发生了。」 若此话当真,这整件事可真是愚蠢透顶了,因为一整天的仗等于是白打。 「请各位务必与我们结盟。我认为这提议,对我们双方应该都有利。」 说完,德兹再次垂下头。这下大家的视线全汇集到亚德雷身上,下判断这件事,是亚德雷的工作。 「恰姆非常非常无法接受喔。亚德雷,你下个令让大家杀掉他们好吗?」 「可是亚德,能多些同伴,应该是好事吧?」 恰姆与萝萝妮亚,分别从左右两头提出相反意见。 「不过萝萝妮亚啊,这些家伙真的会安分地当我们同伴吗?」 摩菈说完,德兹接着又开口了。 「既然这样,我们就别假仁假义,开门见山地说吧。我们双方终究是敌人,只是为了打倒泰格狃与卡尔癸克而暂时联手,等到击垮它们阵营,届时我们恐怕就得再次交手。」 「这、这样的话……」 「虽说如此,我们还是希望各位能答应结盟一事。」 「你们能提供我们什么好处?」亚德雷问了。 「我自认称得上是够格的战力,而伤愈后的娜榭塔妮亚也算是。并且,我们还能提供与魔哭领、凶魔、魔神有关的各种情报。」 「是有用的情报吗?」 「我想是的。各位目前就连横渡卡尔癸克溪谷的方法都还没找到,更别说溪谷另一头还有重重机关。要是少了我们的协助,我想各位是抵达不了落泪乡的。」 亚德雷无从反驳,因为现况确实是如此。 「另外我们还能提供其他情报。关于各位当中的第七人,虽然我们也不晓得是谁,但至少握有一些确实与第七人真面目有关的线索,甚至就连假纹章的来源,我们也能向各位说明。」 亚德雷噤声不语,而其他伙伴也同样默默瞧着德兹。这些毫无疑问,都是大家梦寐以求的情报。 众人面面相觑,而由表情来看,似乎无人反对结盟,就连恰姆以及多疑的芙雷米,看起来也没有否决的意思。 「葛道夫。」 听到亚德雷的叫唤,抱着娜榭塔妮亚的他,视线向上抬起。 亚德雷如今认为,葛道夫应该是真的六花没错。要是葛道夫站在泰格狃那一方,而娜榭塔妮亚与德兹毫不知情,这种状况有可能发生吗?不,他们俩的主从关系如此牢固,不可能分别与其他敌人私通。 何况葛道夫最终救了恰姆,粉碎了泰格狃的阴谋。葛道夫与泰格狃是敌对的,不可能是第七人。 「……什么事,亚德雷?」 「你赞成这项结盟提议吗?」 沉默了 半晌,葛道夫这才开口。 「我想、守护公主,若是对这有帮助,就赞成。」 听了这回答,亚德雷不禁心想,这男人根本已经算不上是我方同伴了。 「葛道夫,等打倒泰格狃和卡尔癸克后,你打算与我们为敌吗?」 「……我要、守护公主,这是最重要的,六花的胜利、只是其次。」 虽然没讲明要为敌,但这番话其实就等于是葛道夫宣布叛离六花。 众人认为不可能发生,也绝不能发生的事,如今成真了。 真正的六花里,出了个背叛者。 目前这儿有八个人类,而娜榭塔妮亚是德兹的同志,第七人是泰格狃的部下,加上如今葛道夫选择站到德兹那一边。八人里有三人是敌人,这样的阵容该如何打下去? 头疼无比的状况,甚至令亚德雷感到一阵晕眩。 「所以,亚德雷先生,您愿意接受与我们结盟吗?」德兹催促道。 六花勇者终究是以打倒魔神为目标。与泰格狃以及卡尔癸克正面冲突,是该尽力避免的事。然而德兹握有的情报,却又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该弄到手的。 思考到最后,亚德雷得到的结论,是姑且先联手,到时再摆脱他们。然而德兹想必也早就料到这步盘算,是以此为前提提出结盟的。 「我是很想接受,但在这之前,我得先问些事情不可。」 「我愿意回答,您请说。」 「你们说过,要打造人类与凶魔和平共处的世界是吧,你们打算用什么方法达成?」 「这我无可奉告。要是回答您,胜利将会离我们远去。」 「我倒觉得你们的野心,只不过是痴人说梦。我可不想跟群疯子合作,所以你们还是说些能透露的部分来听听吧,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德兹瞧了娜榭塔妮亚一眼,娜榭塔妮亚对着它轻轻点了个头。 「我了解了,既然要携手合作,也只能先透漏一点。」 众人注视着德兹,连葛道夫也向前探身,准备听它说话。 「其实,我们打算代换掉现在的魔神。」 「代换?」 他理解不了这字眼的意思。魔神就是魔神,跟君王以及神殿长一样,都是无可取代的。 「我们打算将现在的魔神……那丑陋疯狂的怪物消灭,另立新的魔神。新的魔神必须热爱凶魔,热爱人类,以及拥有热爱和平的心,否则代换就等于毫无意义。而在新的魔神统治下,所有凶魔都将脱胎换骨,由憎恨人类的存在,化为能与人类共处的存在。」 「……这种事……叫人如何相信啊……」 而德兹没回答亚德雷,接着又说了下去。 「而我们将会与新的魔神一同攻入人类世界,消灭所有腐败的君王和堕落的贵族,并统一全世界。这就是我们的最终目标。目前能透露给各位的,就是这些了。」 听了这过度宏伟的计划,亚德雷的思考一时陷入停止。 「德兹,你知道些什么?快说,魔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芙雷米逼问道,口气听起来有些激动。而德兹依旧表情冷静,看着六花们并说: 「魔神、凶魔、持花圣者、六花纹章、我与泰格狃以及卡尔癸克间的对立、两枚假的纹章……一切乍看互不相干,但其实全都是纠结难分的单一事物形象。」 无人吭声,全都在等德兹继续说下去。 「让我从一切的源头开始说起。三百年前,我遇见一名圣者,并且与她同心合力,一同征服这世上的谜。她叫做〈时〉之圣者哈犹哈·普雷希尔。」 听了这名字,众人全都睁大了眼。只要活在这块大陆上,就不可能不知道这名字。〈时〉之圣者哈犹哈,正是在三百年前打倒魔神的六花勇者之一。 「现在娜榭塔妮亚拥有的第一枚假纹章,就是在三百年前,〈时〉之圣者哈犹哈交给我的。」 后记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 《六花的勇者 3》终于平安交付到各位手上,不知各位是否乐在其中呢? 这次的后记额度多达五页,看来我得想办法多凑几行字才行了。 以下是广告。 目前连载于sd文库的双月刊漫画志《sd&g0!》的漫画版〈六花的勇者〉已推出单行本,由户流ケイ老师负责作画,在老师美丽又富动感的作画下,成了一部美妙精彩的作品。 户流ケイ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今后还请您多加照顾了。 和原作相比,我认为漫画版拥有别具一格的魅力,还请读者一同共赏。 接着是近况报告。 我从很久以前就有睡觉睡不安稳的毛病,几乎只要一入眠就会做恶梦,还吓得从被窝里跳起。 有时梦到被陌生女性掐颈,或是梦到被地上冒出的手给拖进地底,或是被沉重又恶心的不知什么东西给压着肚皮,或是想上厕所却被什么东西给抓住脚动弹不得……恶梦版本大致分为这几种。 其中比较罕见的,是有次睡前玩了成人游戏,入眠后却梦到被里头的角色给砍断脚并带走。另一个则是陌生的四十多岁微胖男性跑到我房间里开始大便。 诸如此类的梦每天最少会梦上一次,糟一点的话可能两到三次,每次都会害我因此惊醒。 这恶梦陪伴我将近十年,期间我也一再尝试改善。 我试过睡前泡长澡、听音乐,彻底放松后再睡觉,这类精神层面的改善的确或多或少有些效果,但并没有彻底解决毛病。 而试着运动到筋疲力尽再入眠,或是熬夜到眼皮再也睁不开才去睡觉,这类方法不但没效,反而只是让症状更加恶化。 其他的,像是在房间里摆盘避邪盐,诵经后再睡,打禅后再睡,之类灵能方面的方法也试过了,但全都毫无效果。显然这毛病并不在神明的管辖范围内。 喝酒喝足后再睡的话的确是什么梦也梦不到,但这反而会带来健康层面的问题,因此也无法常用。 就在我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解决方法。 那就是抱枕。 只要抱着抱枕入眠,我的恶梦频率就会骤降为大约三天一次。而双手双脚夹着抱枕蜷着身子睡觉,又是其中最有效的使用方式。 为了验证,我试过不带抱枕入眠,当晚马上就像过去那样做了恶梦,可见抱枕的效果之大。 对我来说,过去只要睡觉就一定会伴随着恐怖、痛苦,但托抱枕的福,我终于得到正常的睡眠。谁能料想到当初花两千日圆顺手买下的便宜货,竟然能有这等神效,甚至让我有些懊悔,当初竟然没能早点发现抱枕的潜力。 若读者您也有类似烦恼,请务必尝试看看。 至于说到抱枕,有件事令我有些不满,那就是每跟人提到抱枕,总是会听到对方嗤笑,甚至有人间道:「那是哪个角色?」甚至还有人说:「想要抱枕套的话我送你一个吧。」之类的话。 由此可见,这社会对抱枕的观感似乎有些偏差,因此我要在此向大家声明,我所使用的绝对不是画有美少女的那类枕头,而是一般的素面抱枕,而且也不是用在满足性欲方面,只是拿来当作生活的必需品。 对于大家无法理解这点,实在是令我有些不满。 使用抱枕还得面临几个问题,像是一旦要外出旅行就有些麻烦,以及平时睡姿难以见人……。 旅行方面尤其困扰,因为没有人会带着抱枕出外旅行。不过说归说,我也很少出门旅行就是了。 总之不管怎样,抱枕真是太赞了,我想我今后也会继续爱用下去。 最后是谢辞。 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这次一样感谢您的美图,以及为我指点作品里的矛盾,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在此向您深深致谢。 责任编辑t先生,这次也给您添麻烦了。还有各位编辑部同仁、各位校正人员、各位负责装帧与设计的美编,多谢大家帮忙。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支持。托各位的福,《六花的勇者》才得以继续下去。 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 《六花的勇者 3》终于平安交付到各位手上,不知各位是否乐在其中呢? 这次的后记额度多达五页,看来我得想办法多凑几行字才行了。 以下是广告。 目前连载于sd文库的双月刊漫画志《sd&g0!》的漫画版〈六花的勇者〉已推出单行本,由户流ケイ老师负责作画,在老师美丽又富动感的作画下,成了一部美妙精彩的作品。 户流ケイ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今后还请您多加照顾了。 和原作相比,我认为漫画版拥有别具一格的魅力,还请读者一同共赏。 接着是近况报告。 我从很久以前就有睡觉睡不安稳的毛病,几乎只要一入眠就会做恶梦,还吓得从被窝里跳起。 有时梦到被陌生女性掐颈,或是梦到被地上冒出的手给拖进地底,或是被沉重又恶心的不知什么东西给压着肚皮,或是想上厕所却被什么东西给抓住脚动弹不得……恶梦版本大致分为这几种。 其中比较罕见的,是有次睡前玩了成人游戏,入眠后却梦到被里头的角色给砍断脚并带走。另一个则是陌生的四十多岁微胖男性跑到我房间里开始大便。 诸如此类的梦每天最少会梦上一次,糟一点的话可能两到三次,每次都会害我因此惊醒。 这恶梦陪伴我将近十年,期间我也一再尝试改善。 我试过睡前泡长澡、听音乐,彻底放松后再睡觉,这类精神层面的改善的确或多或少有些效果,但并没有彻底解决毛病。 而试着运动到筋疲力尽再入眠,或是熬夜到眼皮再也睁不开才去睡觉,这类方法不但没效,反而只是让症状更加恶化。 其他的,像是在房间里摆盘避邪盐,诵经后再睡,打禅后再睡,之类灵能方面的方法也试过了,但全都毫无效果。显然这毛病并不在神明的管辖范围内。 喝酒喝足后再睡的话的确是什么梦也梦不到,但这反而会带来健康层面的问题,因此也无法常用。 就在我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解决方法。 那就是抱枕。 只要抱着抱枕入眠,我的恶梦频率就会骤降为大约三天一次。而双手双脚夹着抱枕蜷着身子睡觉,又是其中最有效的使用方式。 为了验证,我试过不带抱枕入眠,当晚马上就像过去那样做了恶梦,可见抱枕的效果之大。 对我来说,过去只要睡觉就一定会伴随着恐怖、痛苦,但托抱枕的福,我终于得到正常的睡眠。谁能料想到当初花两千日圆顺手买下的便宜货,竟然能有这等神效,甚至让我有些懊悔,当初竟然没能早点发现抱枕的潜力。 若读者您也有类似烦恼,请务必尝试看看。 至于说到抱枕,有件事令我有些不满,那就是每跟人提到抱枕,总是会听到对方嗤笑,甚至有人间道:「那是哪个角色?」甚至还有人说:「想要抱枕套的话我送你一个吧。」之类的话。 由此可见,这社会对抱枕的观感似乎有些偏差,因此我要在此向大家声明,我所使用的绝对不是画有美少女的那类枕头,而是一般的素面抱枕,而且也不是用在满足性欲方面,只是拿来当作生活的必需品。 对于大家无法理解这点,实在是令我有些不满。 使用抱枕还得面临几个问题,像是一旦要外出旅行就有些麻烦,以及平时睡姿难以见人……。 旅行方面尤其困扰,因为没有人会带着抱枕出外旅行。不过说归说,我也很少出门旅行就是了。 总之不管怎样,抱枕真是太赞了,我想我今后也会继续爱用下去。 最后是谢辞。 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这次一样感谢您的美图,以及为我指点作品里的矛盾,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在此向您深深致谢。 责任编辑t先生,这次也给您添麻烦了。还有各位编辑部同仁、各位校正人员、各位负责装帧与设计的美编,多谢大家帮忙。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支持。托各位的福,《六花的勇者》才得以继续下去。 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 《六花的勇者 3》终于平安交付到各位手上,不知各位是否乐在其中呢? 这次的后记额度多达五页,看来我得想办法多凑几行字才行了。 以下是广告。 目前连载于sd文库的双月刊漫画志《sd&g0!》的漫画版〈六花的勇者〉已推出单行本,由户流ケイ老师负责作画,在老师美丽又富动感的作画下,成了一部美妙精彩的作品。 户流ケイ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今后还请您多加照顾了。 和原作相比,我认为漫画版拥有别具一格的魅力,还请读者一同共赏。 接着是近况报告。 我从很久以前就有睡觉睡不安稳的毛病,几乎只要一入眠就会做恶梦,还吓得从被窝里跳起。 有时梦到被陌生女性掐颈,或是梦到被地上冒出的手给拖进地底,或是被沉重又恶心的不知什么东西给压着肚皮,或是想上厕所却被什么东西给抓住脚动弹不得……恶梦版本大致分为这几种。 其中比较罕见的,是有次睡前玩了成人游戏,入眠后却梦到被里头的角色给砍断脚并带走。另一个则是陌生的四十多岁微胖男性跑到我房间里开始大便。 诸如此类的梦每天最少会梦上一次,糟一点的话可能两到三次,每次都会害我因此惊醒。 这恶梦陪伴我将近十年,期间我也一再尝试改善。 我试过睡前泡长澡、听音乐,彻底放松后再睡觉,这类精神层面的改善的确或多或少有些效果,但并没有彻底解决毛病。 而试着运动到筋疲力尽再入眠,或是熬夜到眼皮再也睁不开才去睡觉,这类方法不但没效,反而只是让症状更加恶化。 其他的,像是在房间里摆盘避邪盐,诵经后再睡,打禅后再睡,之类灵能方面的方法也试过了,但全都毫无效果。显然这毛病并不在神明的管辖范围内。 喝酒喝足后再睡的话的确是什么梦也梦不到,但这反而会带来健康层面的问题,因此也无法常用。 就在我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解决方法。 那就是抱枕。 只要抱着抱枕入眠,我的恶梦频率就会骤降为大约三天一次。而双手双脚夹着抱枕蜷着身子睡觉,又是其中最有效的使用方式。 为了验证,我试过不带抱枕入眠,当晚马上就像过去那样做了恶梦,可见抱枕的效果之大。 对我来说,过去只要睡觉就一定会伴随着恐怖、痛苦,但托抱枕的福,我终于得到正常的睡眠。谁能料想到当初花两千日圆顺手买下的便宜货,竟然能有这等神效,甚至让我有些懊悔,当初竟然没能早点发现抱枕的潜力。 若读者您也有类似烦恼,请务必尝试看看。 至于说到抱枕,有件事令我有些不满,那就是每跟人提到抱枕,总是会听到对方嗤笑,甚至有人间道:「那是哪个角色?」甚至还有人说:「想要抱枕套的话我送你一个吧。」之类的话。 由此可见,这社会对抱枕的观感似乎有些偏差,因此我要在此向大家声明,我所使用的绝对不是画有美少女的那类枕头,而是一般的素面抱枕,而且也不是用在满足性欲方面,只是拿来当作生活的必需品。 对于大家无法理解这点,实在是令我有些不满。 使用抱枕还得面临几个问题,像是一旦要外出旅行就有些麻烦,以及平时睡姿难以见人……。 旅行方面尤其困扰,因为没有人会带着抱枕出外旅行。不过说归说,我也很少出门旅行就是了。 总之不管怎样,抱枕真是太赞了,我想我今后也会继续爱用下去。 最后是谢辞。 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这次一样感谢您的美图,以及为我指点作品里的矛盾,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在此向您深深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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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比较罕见的,是有次睡前玩了成人游戏,入眠后却梦到被里头的角色给砍断脚并带走。另一个则是陌生的四十多岁微胖男性跑到我房间里开始大便。 诸如此类的梦每天最少会梦上一次,糟一点的话可能两到三次,每次都会害我因此惊醒。 这恶梦陪伴我将近十年,期间我也一再尝试改善。 我试过睡前泡长澡、听音乐,彻底放松后再睡觉,这类精神层面的改善的确或多或少有些效果,但并没有彻底解决毛病。 而试着运动到筋疲力尽再入眠,或是熬夜到眼皮再也睁不开才去睡觉,这类方法不但没效,反而只是让症状更加恶化。 其他的,像是在房间里摆盘避邪盐,诵经后再睡,打禅后再睡,之类灵能方面的方法也试过了,但全都毫无效果。显然这毛病并不在神明的管辖范围内。 喝酒喝足后再睡的话的确是什么梦也梦不到,但这反而会带来健康层面的问题,因此也无法常用。 就在我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解决方法。 那就是抱枕。 只要抱着抱枕入眠,我的恶梦频率就会骤降为大约三天一次。而双手双脚夹着抱枕蜷着身子睡觉,又是其中最有效的使用方式。 为了验证,我试过不带抱枕入眠,当晚马上就像过去那样做了恶梦,可见抱枕的效果之大。 对我来说,过去只要睡觉就一定会伴随着恐怖、痛苦,但托抱枕的福,我终于得到正常的睡眠。谁能料想到当初花两千日圆顺手买下的便宜货,竟然能有这等神效,甚至让我有些懊悔,当初竟然没能早点发现抱枕的潜力。 若读者您也有类似烦恼,请务必尝试看看。 至于说到抱枕,有件事令我有些不满,那就是每跟人提到抱枕,总是会听到对方嗤笑,甚至有人间道:「那是哪个角色?」甚至还有人说:「想要抱枕套的话我送你一个吧。」之类的话。 由此可见,这社会对抱枕的观感似乎有些偏差,因此我要在此向大家声明,我所使用的绝对不是画有美少女的那类枕头,而是一般的素面抱枕,而且也不是用在满足性欲方面,只是拿来当作生活的必需品。 对于大家无法理解这点,实在是令我有些不满。 使用抱枕还得面临几个问题,像是一旦要外出旅行就有些麻烦,以及平时睡姿难以见人……。 旅行方面尤其困扰,因为没有人会带着抱枕出外旅行。不过说归说,我也很少出门旅行就是了。 总之不管怎样,抱枕真是太赞了,我想我今后也会继续爱用下去。 最后是谢辞。 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这次一样感谢您的美图,以及为我指点作品里的矛盾,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在此向您深深致谢。 责任编辑t先生,这次也给您添麻烦了。还有各位编辑部同仁、各位校正人员、各位负责装帧与设计的美编,多谢大家帮忙。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支持。托各位的福,《六花的勇者》才得以继续下去。 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序章 于阴暗的洞窟内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他,双手动弹不得。 不只双手,双脚也一样,而且发不出声音,更挺不起身子。眼睑、眉毛、嘴巴、舌头、脖子、肩膀、胸脯、腹部、躯干,全身上下没一个部位能动。 他,就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开着一张嘴,瘫着手脚,望着昏暗的洞顶。水滴自上头落下,滴到他的鼻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身体没有丝毫的惊异或振动。 然而,他还活着。 他人就在魔哭领中央偏北,山岳地带里的某个角落。从前持花圣者曾遭魔神的触手击中腹部,呼吸停止并在此倒下昏迷,因而后人将此地命名为昏厥山地。 北风白海上吹来,空气冷冽冻人;魔神释放的障毒,将四周全染为红黑。 在山麓的蓊郁丛林里,有个门户大开的巨大洞窟,而他就躺在洞窟里头。 见到他的模样,一般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别过脸。 他的表皮枯槁,呈现土色,部分肌肤剥落,露出底下的肌肉与脂肪。腐败中的肌肉,正逐渐转为炭黑。 欠缺打理、恣意生长的一头散发肮脏无比。干巴巴的粗劣衣衫,裂得跟破布没两样。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后颈根,一条硕大的怪虫附着在上头。那只虫的大小约等于一把短剑,拥有分节的身体与蜉蝣般的翅膀,它的脚以及触角深深扎进他的身体里。 乍看之下,他就像是一具遭弃置的半腐尸身。 然而,他还活着。 他所在的洞窟里,垂挂着一盏小吊灯,所放出的微弱光芒,照映出异样的光景。 事先整平的洞窟里,被成排的尸体排满。他们都跟他一样,仰头躺在地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但全都像他一样枯朽腐败,颈后也都跟他一样附着那只怪虫。 尸体的数量恐怕不只一、两百。数之不尽的大量尸体,就这么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而他,就在成排尸体里,躺在中间一带。 并且,在那儿活着。 动不了身子、发不了声的他,乍看就跟其他尸体没有两样。但唯有一点,让他不同于其他的尸体。 他,还残留着思考能力。 看着昏暗的洞顶,听着水滴与其他声响,他只想着一件事—— 非得拯救六花勇者不可。 他知道,六花勇者正身陷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比七百年前、三百年前的勇者所历经的磨难更骇人的事态,如今正威胁着六花勇者。 而六花勇者们,恐怕尚未察觉此事。 名为泰格狃的凶魔首领,究竟办到了何等离奇的事,准备了何其恐怖的最终王牌,勇者们恐怕并不知情。 六花勇者是拥有救世之力的战士,想必是敏锐过人,拥有超凡的圣者之力,但也不见得能识破那王牌的真面目。泰格狃准备的,就是如此难以置信的存在。 他知道,如今唯有自己能揭发泰格狃的阴谋,因为知道其中真相的,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人了。他如果不救六花,世界将会毁灭。 他的身子动弹不得,不管手、脚、嘴巴、手指,没有一处能动,但关系世界命运的重责大任,全落到他的肩膀上。 问题不在于能否办到,他明白自己非办到不可。 设法拯救六花勇者吧!尽管前景一片昏暗,他相信其中必有希望之光。 告诉六花勇者,泰格狃打造的最终王牌。 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的真正面目。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他,双手动弹不得。 不只双手,双脚也一样,而且发不出声音,更挺不起身子。眼睑、眉毛、嘴巴、舌头、脖子、肩膀、胸脯、腹部、躯干,全身上下没一个部位能动。 他,就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开着一张嘴,瘫着手脚,望着昏暗的洞顶。水滴自上头落下,滴到他的鼻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身体没有丝毫的惊异或振动。 然而,他还活着。 他人就在魔哭领中央偏北,山岳地带里的某个角落。从前持花圣者曾遭魔神的触手击中腹部,呼吸停止并在此倒下昏迷,因而后人将此地命名为昏厥山地。 北风白海上吹来,空气冷冽冻人;魔神释放的障毒,将四周全染为红黑。 在山麓的蓊郁丛林里,有个门户大开的巨大洞窟,而他就躺在洞窟里头。 见到他的模样,一般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别过脸。 他的表皮枯槁,呈现土色,部分肌肤剥落,露出底下的肌肉与脂肪。腐败中的肌肉,正逐渐转为炭黑。 欠缺打理、恣意生长的一头散发肮脏无比。干巴巴的粗劣衣衫,裂得跟破布没两样。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后颈根,一条硕大的怪虫附着在上头。那只虫的大小约等于一把短剑,拥有分节的身体与蜉蝣般的翅膀,它的脚以及触角深深扎进他的身体里。 乍看之下,他就像是一具遭弃置的半腐尸身。 然而,他还活着。 他所在的洞窟里,垂挂着一盏小吊灯,所放出的微弱光芒,照映出异样的光景。 事先整平的洞窟里,被成排的尸体排满。他们都跟他一样,仰头躺在地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但全都像他一样枯朽腐败,颈后也都跟他一样附着那只怪虫。 尸体的数量恐怕不只一、两百。数之不尽的大量尸体,就这么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而他,就在成排尸体里,躺在中间一带。 并且,在那儿活着。 动不了身子、发不了声的他,乍看就跟其他尸体没有两样。但唯有一点,让他不同于其他的尸体。 他,还残留着思考能力。 看着昏暗的洞顶,听着水滴与其他声响,他只想着一件事—— 非得拯救六花勇者不可。 他知道,六花勇者正身陷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比七百年前、三百年前的勇者所历经的磨难更骇人的事态,如今正威胁着六花勇者。 而六花勇者们,恐怕尚未察觉此事。 名为泰格狃的凶魔首领,究竟办到了何等离奇的事,准备了何其恐怖的最终王牌,勇者们恐怕并不知情。 六花勇者是拥有救世之力的战士,想必是敏锐过人,拥有超凡的圣者之力,但也不见得能识破那王牌的真面目。泰格狃准备的,就是如此难以置信的存在。 他知道,如今唯有自己能揭发泰格狃的阴谋,因为知道其中真相的,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人了。他如果不救六花,世界将会毁灭。 他的身子动弹不得,不管手、脚、嘴巴、手指,没有一处能动,但关系世界命运的重责大任,全落到他的肩膀上。 问题不在于能否办到,他明白自己非办到不可。 设法拯救六花勇者吧!尽管前景一片昏暗,他相信其中必有希望之光。 告诉六花勇者,泰格狃打造的最终王牌。 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的真正面目。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他,双手动弹不得。 不只双手,双脚也一样,而且发不出声音,更挺不起身子。眼睑、眉毛、嘴巴、舌头、脖子、肩膀、胸脯、腹部、躯干,全身上下没一个部位能动。 他,就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开着一张嘴,瘫着手脚,望着昏暗的洞顶。水滴自上头落下,滴到他的鼻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身体没有丝毫的惊异或振动。 然而,他还活着。 他人就在魔哭领中央偏北,山岳地带里的某个角落。从前持花圣者曾遭魔神的触手击中腹部,呼吸停止并在此倒下昏迷,因而后人将此地命名为昏厥山地。 北风白海上吹来,空气冷冽冻人;魔神释放的障毒,将四周全染为红黑。 在山麓的蓊郁丛林里,有个门户大开的巨大洞窟,而他就躺在洞窟里头。 见到他的模样,一般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别过脸。 他的表皮枯槁,呈现土色,部分肌肤剥落,露出底下的肌肉与脂肪。腐败中的肌肉,正逐渐转为炭黑。 欠缺打理、恣意生长的一头散发肮脏无比。干巴巴的粗劣衣衫,裂得跟破布没两样。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后颈根,一条硕大的怪虫附着在上头。那只虫的大小约等于一把短剑,拥有分节的身体与蜉蝣般的翅膀,它的脚以及触角深深扎进他的身体里。 乍看之下,他就像是一具遭弃置的半腐尸身。 然而,他还活着。 他所在的洞窟里,垂挂着一盏小吊灯,所放出的微弱光芒,照映出异样的光景。 事先整平的洞窟里,被成排的尸体排满。他们都跟他一样,仰头躺在地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但全都像他一样枯朽腐败,颈后也都跟他一样附着那只怪虫。 尸体的数量恐怕不只一、两百。数之不尽的大量尸体,就这么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而他,就在成排尸体里,躺在中间一带。 并且,在那儿活着。 动不了身子、发不了声的他,乍看就跟其他尸体没有两样。但唯有一点,让他不同于其他的尸体。 他,还残留着思考能力。 看着昏暗的洞顶,听着水滴与其他声响,他只想着一件事—— 非得拯救六花勇者不可。 他知道,六花勇者正身陷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比七百年前、三百年前的勇者所历经的磨难更骇人的事态,如今正威胁着六花勇者。 而六花勇者们,恐怕尚未察觉此事。 名为泰格狃的凶魔首领,究竟办到了何等离奇的事,准备了何其恐怖的最终王牌,勇者们恐怕并不知情。 六花勇者是拥有救世之力的战士,想必是敏锐过人,拥有超凡的圣者之力,但也不见得能识破那王牌的真面目。泰格狃准备的,就是如此难以置信的存在。 他知道,如今唯有自己能揭发泰格狃的阴谋,因为知道其中真相的,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人了。他如果不救六花,世界将会毁灭。 他的身子动弹不得,不管手、脚、嘴巴、手指,没有一处能动,但关系世界命运的重责大任,全落到他的肩膀上。 问题不在于能否办到,他明白自己非办到不可。 设法拯救六花勇者吧!尽管前景一片昏暗,他相信其中必有希望之光。 告诉六花勇者,泰格狃打造的最终王牌。 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的真正面目。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他,双手动弹不得。 不只双手,双脚也一样,而且发不出声音,更挺不起身子。眼睑、眉毛、嘴巴、舌头、脖子、肩膀、胸脯、腹部、躯干,全身上下没一个部位能动。 他,就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开着一张嘴,瘫着手脚,望着昏暗的洞顶。水滴自上头落下,滴到他的鼻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身体没有丝毫的惊异或振动。 然而,他还活着。 他人就在魔哭领中央偏北,山岳地带里的某个角落。从前持花圣者曾遭魔神的触手击中腹部,呼吸停止并在此倒下昏迷,因而后人将此地命名为昏厥山地。 北风白海上吹来,空气冷冽冻人;魔神释放的障毒,将四周全染为红黑。 在山麓的蓊郁丛林里,有个门户大开的巨大洞窟,而他就躺在洞窟里头。 见到他的模样,一般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别过脸。 他的表皮枯槁,呈现土色,部分肌肤剥落,露出底下的肌肉与脂肪。腐败中的肌肉,正逐渐转为炭黑。 欠缺打理、恣意生长的一头散发肮脏无比。干巴巴的粗劣衣衫,裂得跟破布没两样。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后颈根,一条硕大的怪虫附着在上头。那只虫的大小约等于一把短剑,拥有分节的身体与蜉蝣般的翅膀,它的脚以及触角深深扎进他的身体里。 乍看之下,他就像是一具遭弃置的半腐尸身。 然而,他还活着。 他所在的洞窟里,垂挂着一盏小吊灯,所放出的微弱光芒,照映出异样的光景。 事先整平的洞窟里,被成排的尸体排满。他们都跟他一样,仰头躺在地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但全都像他一样枯朽腐败,颈后也都跟他一样附着那只怪虫。 尸体的数量恐怕不只一、两百。数之不尽的大量尸体,就这么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而他,就在成排尸体里,躺在中间一带。 并且,在那儿活着。 动不了身子、发不了声的他,乍看就跟其他尸体没有两样。但唯有一点,让他不同于其他的尸体。 他,还残留着思考能力。 看着昏暗的洞顶,听着水滴与其他声响,他只想着一件事—— 非得拯救六花勇者不可。 他知道,六花勇者正身陷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比七百年前、三百年前的勇者所历经的磨难更骇人的事态,如今正威胁着六花勇者。 而六花勇者们,恐怕尚未察觉此事。 名为泰格狃的凶魔首领,究竟办到了何等离奇的事,准备了何其恐怖的最终王牌,勇者们恐怕并不知情。 六花勇者是拥有救世之力的战士,想必是敏锐过人,拥有超凡的圣者之力,但也不见得能识破那王牌的真面目。泰格狃准备的,就是如此难以置信的存在。 他知道,如今唯有自己能揭发泰格狃的阴谋,因为知道其中真相的,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人了。他如果不救六花,世界将会毁灭。 他的身子动弹不得,不管手、脚、嘴巴、手指,没有一处能动,但关系世界命运的重责大任,全落到他的肩膀上。 问题不在于能否办到,他明白自己非办到不可。 设法拯救六花勇者吧!尽管前景一片昏暗,他相信其中必有希望之光。 告诉六花勇者,泰格狃打造的最终王牌。 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的真正面目。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他,双手动弹不得。 不只双手,双脚也一样,而且发不出声音,更挺不起身子。眼睑、眉毛、嘴巴、舌头、脖子、肩膀、胸脯、腹部、躯干,全身上下没一个部位能动。 他,就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开着一张嘴,瘫着手脚,望着昏暗的洞顶。水滴自上头落下,滴到他的鼻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身体没有丝毫的惊异或振动。 然而,他还活着。 他人就在魔哭领中央偏北,山岳地带里的某个角落。从前持花圣者曾遭魔神的触手击中腹部,呼吸停止并在此倒下昏迷,因而后人将此地命名为昏厥山地。 北风白海上吹来,空气冷冽冻人;魔神释放的障毒,将四周全染为红黑。 在山麓的蓊郁丛林里,有个门户大开的巨大洞窟,而他就躺在洞窟里头。 见到他的模样,一般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别过脸。 他的表皮枯槁,呈现土色,部分肌肤剥落,露出底下的肌肉与脂肪。腐败中的肌肉,正逐渐转为炭黑。 欠缺打理、恣意生长的一头散发肮脏无比。干巴巴的粗劣衣衫,裂得跟破布没两样。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后颈根,一条硕大的怪虫附着在上头。那只虫的大小约等于一把短剑,拥有分节的身体与蜉蝣般的翅膀,它的脚以及触角深深扎进他的身体里。 乍看之下,他就像是一具遭弃置的半腐尸身。 然而,他还活着。 他所在的洞窟里,垂挂着一盏小吊灯,所放出的微弱光芒,照映出异样的光景。 事先整平的洞窟里,被成排的尸体排满。他们都跟他一样,仰头躺在地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但全都像他一样枯朽腐败,颈后也都跟他一样附着那只怪虫。 尸体的数量恐怕不只一、两百。数之不尽的大量尸体,就这么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而他,就在成排尸体里,躺在中间一带。 并且,在那儿活着。 动不了身子、发不了声的他,乍看就跟其他尸体没有两样。但唯有一点,让他不同于其他的尸体。 他,还残留着思考能力。 看着昏暗的洞顶,听着水滴与其他声响,他只想着一件事—— 非得拯救六花勇者不可。 他知道,六花勇者正身陷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比七百年前、三百年前的勇者所历经的磨难更骇人的事态,如今正威胁着六花勇者。 而六花勇者们,恐怕尚未察觉此事。 名为泰格狃的凶魔首领,究竟办到了何等离奇的事,准备了何其恐怖的最终王牌,勇者们恐怕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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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不了身子、发不了声的他,乍看就跟其他尸体没有两样。但唯有一点,让他不同于其他的尸体。 他,还残留着思考能力。 看着昏暗的洞顶,听着水滴与其他声响,他只想着一件事—— 非得拯救六花勇者不可。 他知道,六花勇者正身陷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比七百年前、三百年前的勇者所历经的磨难更骇人的事态,如今正威胁着六花勇者。 而六花勇者们,恐怕尚未察觉此事。 名为泰格狃的凶魔首领,究竟办到了何等离奇的事,准备了何其恐怖的最终王牌,勇者们恐怕并不知情。 六花勇者是拥有救世之力的战士,想必是敏锐过人,拥有超凡的圣者之力,但也不见得能识破那王牌的真面目。泰格狃准备的,就是如此难以置信的存在。 他知道,如今唯有自己能揭发泰格狃的阴谋,因为知道其中真相的,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人了。他如果不救六花,世界将会毁灭。 他的身子动弹不得,不管手、脚、嘴巴、手指,没有一处能动,但关系世界命运的重责大任,全落到他的肩膀上。 问题不在于能否办到,他明白自己非办到不可。 设法拯救六花勇者吧!尽管前景一片昏暗,他相信其中必有希望之光。 告诉六花勇者,泰格狃打造的最终王牌。 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的真正面目。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他,双手动弹不得。 不只双手,双脚也一样,而且发不出声音,更挺不起身子。眼睑、眉毛、嘴巴、舌头、脖子、肩膀、胸脯、腹部、躯干,全身上下没一个部位能动。 他,就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开着一张嘴,瘫着手脚,望着昏暗的洞顶。水滴自上头落下,滴到他的鼻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身体没有丝毫的惊异或振动。 然而,他还活着。 他人就在魔哭领中央偏北,山岳地带里的某个角落。从前持花圣者曾遭魔神的触手击中腹部,呼吸停止并在此倒下昏迷,因而后人将此地命名为昏厥山地。 北风白海上吹来,空气冷冽冻人;魔神释放的障毒,将四周全染为红黑。 在山麓的蓊郁丛林里,有个门户大开的巨大洞窟,而他就躺在洞窟里头。 见到他的模样,一般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别过脸。 他的表皮枯槁,呈现土色,部分肌肤剥落,露出底下的肌肉与脂肪。腐败中的肌肉,正逐渐转为炭黑。 欠缺打理、恣意生长的一头散发肮脏无比。干巴巴的粗劣衣衫,裂得跟破布没两样。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后颈根,一条硕大的怪虫附着在上头。那只虫的大小约等于一把短剑,拥有分节的身体与蜉蝣般的翅膀,它的脚以及触角深深扎进他的身体里。 乍看之下,他就像是一具遭弃置的半腐尸身。 然而,他还活着。 他所在的洞窟里,垂挂着一盏小吊灯,所放出的微弱光芒,照映出异样的光景。 事先整平的洞窟里,被成排的尸体排满。他们都跟他一样,仰头躺在地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但全都像他一样枯朽腐败,颈后也都跟他一样附着那只怪虫。 尸体的数量恐怕不只一、两百。数之不尽的大量尸体,就这么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而他,就在成排尸体里,躺在中间一带。 并且,在那儿活着。 动不了身子、发不了声的他,乍看就跟其他尸体没有两样。但唯有一点,让他不同于其他的尸体。 他,还残留着思考能力。 看着昏暗的洞顶,听着水滴与其他声响,他只想着一件事—— 非得拯救六花勇者不可。 他知道,六花勇者正身陷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比七百年前、三百年前的勇者所历经的磨难更骇人的事态,如今正威胁着六花勇者。 而六花勇者们,恐怕尚未察觉此事。 名为泰格狃的凶魔首领,究竟办到了何等离奇的事,准备了何其恐怖的最终王牌,勇者们恐怕并不知情。 六花勇者是拥有救世之力的战士,想必是敏锐过人,拥有超凡的圣者之力,但也不见得能识破那王牌的真面目。泰格狃准备的,就是如此难以置信的存在。 他知道,如今唯有自己能揭发泰格狃的阴谋,因为知道其中真相的,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人了。他如果不救六花,世界将会毁灭。 他的身子动弹不得,不管手、脚、嘴巴、手指,没有一处能动,但关系世界命运的重责大任,全落到他的肩膀上。 问题不在于能否办到,他明白自己非办到不可。 设法拯救六花勇者吧!尽管前景一片昏暗,他相信其中必有希望之光。 告诉六花勇者,泰格狃打造的最终王牌。 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的真正面目。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他,双手动弹不得。 不只双手,双脚也一样,而且发不出声音,更挺不起身子。眼睑、眉毛、嘴巴、舌头、脖子、肩膀、胸脯、腹部、躯干,全身上下没一个部位能动。 他,就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开着一张嘴,瘫着手脚,望着昏暗的洞顶。水滴自上头落下,滴到他的鼻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身体没有丝毫的惊异或振动。 然而,他还活着。 他人就在魔哭领中央偏北,山岳地带里的某个角落。从前持花圣者曾遭魔神的触手击中腹部,呼吸停止并在此倒下昏迷,因而后人将此地命名为昏厥山地。 北风白海上吹来,空气冷冽冻人;魔神释放的障毒,将四周全染为红黑。 在山麓的蓊郁丛林里,有个门户大开的巨大洞窟,而他就躺在洞窟里头。 见到他的模样,一般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别过脸。 他的表皮枯槁,呈现土色,部分肌肤剥落,露出底下的肌肉与脂肪。腐败中的肌肉,正逐渐转为炭黑。 欠缺打理、恣意生长的一头散发肮脏无比。干巴巴的粗劣衣衫,裂得跟破布没两样。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后颈根,一条硕大的怪虫附着在上头。那只虫的大小约等于一把短剑,拥有分节的身体与蜉蝣般的翅膀,它的脚以及触角深深扎进他的身体里。 乍看之下,他就像是一具遭弃置的半腐尸身。 然而,他还活着。 他所在的洞窟里,垂挂着一盏小吊灯,所放出的微弱光芒,照映出异样的光景。 事先整平的洞窟里,被成排的尸体排满。他们都跟他一样,仰头躺在地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但全都像他一样枯朽腐败,颈后也都跟他一样附着那只怪虫。 尸体的数量恐怕不只一、两百。数之不尽的大量尸体,就这么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而他,就在成排尸体里,躺在中间一带。 并且,在那儿活着。 动不了身子、发不了声的他,乍看就跟其他尸体没有两样。但唯有一点,让他不同于其他的尸体。 他,还残留着思考能力。 看着昏暗的洞顶,听着水滴与其他声响,他只想着一件事—— 非得拯救六花勇者不可。 他知道,六花勇者正身陷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比七百年前、三百年前的勇者所历经的磨难更骇人的事态,如今正威胁着六花勇者。 而六花勇者们,恐怕尚未察觉此事。 名为泰格狃的凶魔首领,究竟办到了何等离奇的事,准备了何其恐怖的最终王牌,勇者们恐怕并不知情。 六花勇者是拥有救世之力的战士,想必是敏锐过人,拥有超凡的圣者之力,但也不见得能识破那王牌的真面目。泰格狃准备的,就是如此难以置信的存在。 他知道,如今唯有自己能揭发泰格狃的阴谋,因为知道其中真相的,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人了。他如果不救六花,世界将会毁灭。 他的身子动弹不得,不管手、脚、嘴巴、手指,没有一处能动,但关系世界命运的重责大任,全落到他的肩膀上。 问题不在于能否办到,他明白自己非办到不可。 设法拯救六花勇者吧!尽管前景一片昏暗,他相信其中必有希望之光。 告诉六花勇者,泰格狃打造的最终王牌。 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的真正面目。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alpelia 录入frente 他,双手动弹不得。 不只双手,双脚也一样,而且发不出声音,更挺不起身子。眼睑、眉毛、嘴巴、舌头、脖子、肩膀、胸脯、腹部、躯干,全身上下没一个部位能动。 他,就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开着一张嘴,瘫着手脚,望着昏暗的洞顶。水滴自上头落下,滴到他的鼻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身体没有丝毫的惊异或振动。 然而,他还活着。 他人就在魔哭领中央偏北,山岳地带里的某个角落。从前持花圣者曾遭魔神的触手击中腹部,呼吸停止并在此倒下昏迷,因而后人将此地命名为昏厥山地。 北风白海上吹来,空气冷冽冻人;魔神释放的障毒,将四周全染为红黑。 在山麓的蓊郁丛林里,有个门户大开的巨大洞窟,而他就躺在洞窟里头。 见到他的模样,一般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别过脸。 他的表皮枯槁,呈现土色,部分肌肤剥落,露出底下的肌肉与脂肪。腐败中的肌肉,正逐渐转为炭黑。 欠缺打理、恣意生长的一头散发肮脏无比。干巴巴的粗劣衣衫,裂得跟破布没两样。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后颈根,一条硕大的怪虫附着在上头。那只虫的大小约等于一把短剑,拥有分节的身体与蜉蝣般的翅膀,它的脚以及触角深深扎进他的身体里。 乍看之下,他就像是一具遭弃置的半腐尸身。 然而,他还活着。 他所在的洞窟里,垂挂着一盏小吊灯,所放出的微弱光芒,照映出异样的光景。 事先整平的洞窟里,被成排的尸体排满。他们都跟他一样,仰头躺在地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但全都像他一样枯朽腐败,颈后也都跟他一样附着那只怪虫。 尸体的数量恐怕不只一、两百。数之不尽的大量尸体,就这么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而他,就在成排尸体里,躺在中间一带。 并且,在那儿活着。 动不了身子、发不了声的他,乍看就跟其他尸体没有两样。但唯有一点,让他不同于其他的尸体。 他,还残留着思考能力。 看着昏暗的洞顶,听着水滴与其他声响,他只想着一件事—— 非得拯救六花勇者不可。 他知道,六花勇者正身陷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比七百年前、三百年前的勇者所历经的磨难更骇人的事态,如今正威胁着六花勇者。 而六花勇者们,恐怕尚未察觉此事。 名为泰格狃的凶魔首领,究竟办到了何等离奇的事,准备了何其恐怖的最终王牌,勇者们恐怕并不知情。 六花勇者是拥有救世之力的战士,想必是敏锐过人,拥有超凡的圣者之力,但也不见得能识破那王牌的真面目。泰格狃准备的,就是如此难以置信的存在。 他知道,如今唯有自己能揭发泰格狃的阴谋,因为知道其中真相的,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人了。他如果不救六花,世界将会毁灭。 他的身子动弹不得,不管手、脚、嘴巴、手指,没有一处能动,但关系世界命运的重责大任,全落到他的肩膀上。 问题不在于能否办到,他明白自己非办到不可。 设法拯救六花勇者吧!尽管前景一片昏暗,他相信其中必有希望之光。 告诉六花勇者,泰格狃打造的最终王牌。 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的真正面目。 第一章 〈时〉之圣者与黑之徒花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七天深夜,斩指森林的一隅,八人围坐成一圈,听着德兹说话。 「现在娜榭塔妮亚拥有的第一枚假纹章,其实是在三百年前,〈时〉之圣者哈犹哈交给我的。」 说完,德兹停顿了一会儿,环视众人。 「在说出打倒第七人的线索前,我得先说说关于哈犹哈的事。诸位需要我详述哈犹哈的生平吗?」 「嗯喵,免啦,就连我也听过哈犹哈这个人的。」韩斯说道,芙雷米也摇头表示不必,其他伙伴就更不用说了。 这是当然的。那是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只要是居住在这个大陆的人,就算是小孩子也都曾听过。 〈时〉之圣者哈犹哈·普雷希尔——第二代六花勇者的一员,也是击败魔神的头号功臣。她的生平事迹详细记录在〈刃〉之圣者玛莉遗留的著作里。 据说,哈犹哈能操纵触碰之物的时光。经她碰触的伙伴,能暂时以平常数倍的速度行动,而被她碰触的敌人,速度则会降至数分之一。 她的能力尽管毫无杀伤力,却极为强大,因为只要碰触得到,不管怎样的对手都能瘫痪。一般认为,如果缺了她,第二次六花之战就不可能获胜。 据书中记载,她脾气古怪,身披一件有如儿童涂鸦般花纹的长袍,以一只木碗扣在头上代替帽子,鞋子总是左右穿反,而且只有右手戴了一只破手套。 她是个大酒鬼,爱说些下流笑话,言行总是瞧不起其他成员,举止无拘无束又任性妄为。〈刀〉之圣者玛莉坦白记载,认为就人格面来看,她实在不是个受欢迎的人。 除此之外,哈犹哈还留有一个大谜团:她击败魔神后返回故乡,却在途中突然消失。 而且她失去踪迹的地方,是邻近魔哭领的某个村庄。 当时,筋疲力尽的三位圣者正在品尝许久没吃到的正常人类食物,其中哈犹哈以头上的木碗为酒杯尽情饮酒,喝了又吐,吐了又喝,直到快将村里的藏酒喝完时,哈犹哈跟伙伴说要去小解,离开了屋子。 并且,就这么一去不回。 从此以后,无人知道她的行踪。有人说她被凶魔逮到并杀掉,也有说她是遭某个畏惧其力量的国王监禁,甚至到最后,连因为争风吃醋而被六花同伴杀害的流言都出现了。 大陆上到处都有人宣称自己见到哈犹哈,但没有一个消息称得上可靠。 她并不像是死了,因为在她失踪后,〈时〉之神殿并没有选出新任圣者。只要〈时〉之圣者还保有其能力,就不会出现继任圣者。 人们花了五年时间搜索,但却徒劳无功。后来〈时〉之神殿终于选出新任圣者,哈犹哈的生死才总算有了结论。 「难不成哈犹哈她……」 摩菈嘟哝了句,德兹轻轻点了点头。 「您猜对了。哈犹哈打倒魔神后,又折回魔哭领,想寻找她要的真相——魔神究竟是什么。」 忽然,德兹移开视线并垂下头。从那张侧脸里,亚德雷仿佛感受到某种失去挚爱的不舍与悲伤。 「哈犹哈前来,是击败魔神之后约一个月后的事。她扛着一只大酒桶,突然在我、泰格狃以及卡尔癸克面前现身。」 亚德雷有些不解,它们三头应该从以前就是敌对关系吧,为何当时却待在一起? 而德兹似乎察觉他的疑问,突然改变了话题。 「在谈哈犹哈之前,我先稍微谈谈我们的事吧。关于与哈犹哈见面之前的我们三个。」 「也好,我有兴趣。」 「我、泰格狃、卡尔癸克……在遇见哈犹哈之前,我们是朋友。那时的我相信,自己跟它们的友情是永恒不变的。」 五百五十年前,魔神的身体生出了一个小肉块。那肉块虽小,但却拥有四肢,以及活下去的本能。它爬着避开魔神的触手,幸运逃离触手可及的范围。 这就是凶魔的诞生。除了芙雷米等少数份子,大部分凶魔都是这样降生于世的。 肉块吃着魔哭领里的小动物与树果,慢慢地进化:得到瘦狗般的身躯,花了它十年光阴;得到操纵雷击的力量,花了它五十年光阴;拥有相当于人类的智慧,则是诞生百年后的事了。 凶魔就算有智慧,也不代表有思想。它们的愿望就只有复活魔神,以及杀掉人类;想着的就只有如何杀人,以及服从高阶凶魔。 日后,凶魔得到德兹这个名字,然而当初的它,也不过是个平凡而普通的凶魔。 诞生后过了约两百年,德兹——当时的它还没有名字——获得意想不到且匪夷所思的进化。凶魔如何进化,通常是根据自身意愿,但偶而也会发生超出凶魔期望的进化。 这次的进化,让德兹获得了情感。 魔哭领总是响彻着凶魔的哭声。杀不了人类的苦闷,败给六花勇者的不甘,以及绝对的主宰「魔神」惨遭封印的悲伤。魔哭领的名称,正是因为凶魔的哭泣声而来。 打从生来就时刻相伴的哭声,自己也曾发出的哭声——如此熟悉的哭声,却在某一天,令德兹的内心感受到莫名痛楚。德兹花了十年光阴,才理解这心痛是什么。 这叫做悲伤,但并不是杀不了人类的悲伤,也不是因魔神败退而悲伤。德兹的悲伤,是源自其他凶魔的悲伤。 凶魔绝不会哀悼死去的凶魔,也绝不同情其他凶魔的痛苦。它们想着的,只有对魔神效忠;同伴情感这种东西,只有人类才会拥有。 然而,德兹却变得悲叹其他凶魔的痛苦,祈求其他凶魔的幸福。对于本来只想着杀人的凶魔来说,这样的进化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在那之后,德兹饱受孤独的煎熬,因为没有同类能理解它的痛。大家将它视为蠢货,并驱赶它这个怪胎。德兹因而离开所属的凶魔团体,在魔哭领里到处流浪。 成了独行侠的德兹,以咯血谷一隅的某块巨岩为巢穴,从上方望着人类居住的大陆,听着身后传来的凶魔哭声。 很长一段时间里,德兹许着愿,希望有朝一日,凶魔能不再哭泣,魔哭领能不再被称作魔哭领。 打倒六花勇者让魔神复活,打造出凶魔都能欢笑度日的世界吧——它立下誓言,并思考实现它的手段。 某一天,德兹身旁忽然来了一头凶魔,它拥有银色鬃毛,身披银色铠甲,以双腿直立行走。德兹过去也曾见过它好几次。它实力超群,却不属于任何群体,是头特异独行的凶魔。 这凶魔跟德兹一样,站在岩石上眺望人类世界,过了不知多久,它才缓缓开口。 「你也是吗?」 德兹抬起头看着它。 「我也是。」 接着,凶魔将手里的一只无花果拿给德兹瞧。见到果实中央浮现的小嘴,德兹才发现它原来是头凶魔。 「我也一样。」 于是德兹点点头,向另外两头凶魔说了。 「是的,我也一样。」 只要这样就够了——能相互理解的它们,就此缔结了友情。它们怀着同样的愿望,分担同样的痛楚。 为了保护凶魔不受人类侵扰,日日锻链自我的狮子型凶魔。 为了让孱弱的凶魔拥有力量,而分出自身肉体的无花果型凶魔。 不断思索,试图让凶魔迈向幸福大道的犬型凶魔。 成了朋友后,它们为彼此取了名字。狮子型凶魔叫做卡尔癸克,无花果型凶魔叫做泰格狃,犬型凶魔则叫做德兹。 它们是世上仅有的三头,对凶魔心怀慈爱的凶魔。 接着,时间来到三百年前,与六花勇者的第二次交战。 战事最终画下惨烈的句点,魔神再次遭到封印,众 多强大的凶魔丧失生命。 败因显而易见:凶魔缺乏能领导全军的统帅。当时的凶魔分成了数十个小群体,各自挑战六花,因而惨遭各个击破。 要站在众凶魔之上并发号施令,需要绝对的实力,而能够继承魔王卓孚雷的凶魔,直到战败前一刻都没出现。 相较之下,以卡尔癸克为首,德兹等凶魔为成员的凶魔群,或许已称得上是骁勇善战。 德兹负责拟定计划及侦查—卡尔癸克正面迎敌,力克六花;泰格狃将力量分给凶魔部下,并辅佐它们俩。 它们踏上人类居住的大陆,在某个村落设陷阱引来六花,铲除了以为魔哭领尚远而掉以轻心的〈风〉之圣者萝伊。在斩指森,它们同时从地底与树上发动奇袭,重创剑圣霍德尔,还拆穿了哈犹哈与〈刃〉之圣者玛莉的声东击西策略,一度守住了落泪乡。 然而奋斗到最后却成了一场空。接二连三的战斗,令三头凶魔疲惫不堪,无力抵挡哈犹哈等人的第二次进攻,魔神也在落泪乡惨遭击溃。 「什咪嘛,听你说这么久,结果只是在炫耀当年勇。」韩斯耸耸肩,打断侃侃而谈的德兹。「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可没空听你说这些无聊话。」 「真是抱歉了,但接下来马上就要进入正题,请您再稍等一下。」 德兹并不在意韩斯的调侃,继续说了下去。 亚德雷倒是听得兴致勃勃。凶魔的诞生与进化过程,对亚德雷的师父艾特洛来说同样是个谜,要是时间充裕,他真希望能打听个清楚。而从凶魔的角度来看第二次六花之战,也同样耐人寻味。还有,他也想多了解关于泰格狃、卡尔癸克、德兹三头敌对凶魔过去的友情关系。 不过,现在还是哈犹哈的事情最为要紧。 魔神遭击败后,德兹等三头凶魔哭了一整个月。痛失魔神的苦,德兹实在是无从向人类形容。那就像是面对无可逃避的死亡?或是失去挚爱的悲伤?还是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的绝望?德兹觉得不管是哪一样,恐怕都还差得远了。魔神在凶魔心目中的份量,人类是无从理解的。 除了失去魔神的痛,它们还得承受其他煎熬:看着所爱的众凶魔如此悲伤,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样的事实,同样折腾着它们。 三头凶魔谴责自己,谴责彼此,自残身躯,甚至还曾经动过自杀的念头。 某一天,德兹再也听不下伙伴的哭泣,抛下卡尔癸克与泰格狃,跑了出去。它爬上山、进入森林、穿越山谷,但不管到哪里,哭声依然不断传进德兹的耳里。 德兹一头捶向巨岩,边流血边撞个不停,光是这样还不够,还释放雷击烧灼自己。这样的行为持续了一整天,德兹最后筋疲力竭失去意识。 趴在地面的德兹心想,为何自己得哭个没完,为何得承受这样的苦楚,为何得战斗? 但问题还得不到解答,德兹的意识就已没入黑暗之中。 之后不知又过了多久,德兹再次睁开眼,发现一道影子落在自己身上。它以为是卡尔癸克低头看着自己,没想到一抬起头,却顿时无语。 「嗨,可爱的凶魔。」眼前的她边笑边开口,「有没有兴趣,打造一个人类跟凶魔都不必流泪的世界呢?」 就这样,哈犹哈出现在德兹的面前。 「喵,那个哈犹哈是美女咪?」 韩斯又插嘴打断了话题。 「你就不能安分地听人说话吗?」 「唔咪,从小大家就都这么责备我呢。」 被摩菈一凶,韩斯缩了缩身子,接着从行囊里抽了条旧布,开始用剑剪裁形状。看来他打算边听边缝件新衣,好换掉身上的破衣。这男人可真是闲不住啊——亚德雷叹了口气。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哈犹哈应该称不上美女吧。她相貌平凡,行径还远远脱离常轨。」 于是德兹接着又说下去。 哈犹哈只是看着德兹的脸同时嘻嘻笑了好一阵子。德兹想起她是一个月前与自己交过手的敌人,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既不明白她为何会在此地,也不明白那句话的含意,更不明白她为何而笑。 不久,卡尔癸克也拿着泰格狃跑来。一见到哈犹哈,泰格狃发出惨叫,卡尔癸克则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浑身喷出焰毒准备迎战。 然而哈犹哈不为所动,张开双臂笑着走过去。 「嗨,狮子跟无花果你们俩来得正好。我叫做哈犹哈,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伙伴了,还请多多关照。」 「……什么?」 「唔唔,看来我话说得太快了。呃……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哈犹哈手指抵着额头思考。 「对了对了,有件事想拜托你们帮忙,你们愿意听我说吗?」 下一秒,卡尔癸克的霸剑发出呼啸,对准哈犹哈的脸猛力斩下。斩击之所以停滞,不是因为哈犹哈抵御,反而是因为她既不挡也不躲,若无其事地望着头上静止的那把剑。 「哎呀呀狮子,你是怎么了吗?」 但她会这么从容,并不是因为算准卡尔癸克不会杀自己,表情也看不出一丁点轻蔑之色。她处之泰然,是因为早已接受眼前的死亡。 「六花勇者,为何不躲?」 「嗯,反正我即使死了,也没人会伤脑筋吧。」 卡尔癸克再次架起剑,德兹也准备好释放雷击,但眼前对手实在是浑身破绽,反倒令两头凶魔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嗯,这样站着也累,我们何不坐下来谈呢?」 哈犹哈放下扛着的酒桶并坐到地面。德兹它们这下了解到,她是真的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因为要杀随时都能杀,德兹它们反而有了意愿要听哈犹哈说话。要是她有任何防御姿态,大家恐怕早已开打。 「我刚不是说有件事要拜托你们帮忙吗?那件事恐怕也只有你们能拜托了。」 德兹它们就只是听着,没有一声附和,更没有一丝帮忙的意愿。面对杀了魔神,令众凶魔悲痛的哈犹哈,它们只有满腔的愤怒。 「我啊,想探究魔神的真面目。」 三头凶魔这下一阵紧张。 「我想知道魔神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是在怎样的背景下诞生的,因此需要你们的协助。」 听完,三头凶魔不发一语。 魔神为何诞生——不只德兹或卡尔癸克它们,所有凶魔都不曾思考过这问题。魔神就是魔神,没有凶魔对其存在抱持疑问。 「我没依据,只是凭直觉,但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晓得魔神的真面目吧?」 三头凶魔什么也答不上来,倒是卡尔癸克问了个问题。 「探究魔神的真面目有何企图?难不成光是封印还不够,你想杀了祂吗!」 「杀魔神?为了什么?」 目瞪口呆的哈犹哈纳闷地问道。这反应令德兹它们大感意外。 「难道你……不是为了守护人类吗?」 「喔喔,原来如此,守护人类是吗?这种事我从来都没想过呢。」 德兹一时愕然无语。眼前这个人不是六花勇者之一吗?一个月前不是才为了守护人类而战吗? 「总之我可没打算杀魔神。与其让魔神死去,还不如让它活着要来得有意思。」 「……有、有意思?」 「魔神得活着才有办法陪我们一起玩,毕竟要是死了就不会动了,这样岂不是太无趣了吗?」 德兹等凶魔听得哑口无言。 「对我来说,有不有趣才是真实的,其余都是无意义的幻象,那些讲求什么爱与正义的家伙,在我看来简直是有毛病。凶魔的各位,你们说对不对?」 哈犹哈拿下盖在头上的木碗倒起酒,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接着碗交给了卡尔癸克。 「要喝一杯吗?和凶魔一同喝酒,应该挺有意思的。」 卡尔癸克先是望着木碗一会儿,随后接过木碗仰头痛饮,酒沿着嘴角流下。 「哎呀,真浪费。这可是好酒,别洒出来了。」 「令人作呕的味道。」 说完,它把碗硬塞回给哈犹哈。接下碗的哈犹哈,一副舍不得似地舔着剩下的酒。 「我们是为守护魔神而生,为实现魔神的愿望而存在。你觉得我们会参与危害魔神的事情吗?」 「嗯,看来还是不行吗?」 「不过……要是了解魔神的真面目,也许能为下次决战带来胜算也说不定。」 德兹吃了一惊,转过头看着卡尔癸克。 「强化凶魔的力量,增加凶魔的数量,或是解除魔神封印……要是有你协助,也许就能找出这些方法。」 「卡尔癸克!你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德兹,第三次决战早已经开始了。只要能打倒下一任六花,任何手段我都不在乎。」 「但对方可是人类,还是六花勇者,怎么能找她帮忙!」 「卡尔癸克,你疯了不成?」泰格狃也同感诧异。 「要是觉得我疯了,那么大可别管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会强求你们留下。」 「可是……」 看着错愕的德兹等凶魔,哈犹哈气定神闲地说:「吵架不好吧,挺伤感情的。」 你以为这是谁引起的,德兹心想。 「哈犹哈,我将会利用你并毁灭人类,要是你不在乎,那我就帮助你。」 「再欢迎不过了。狮子,你叫做卡尔癸克是吧?」 哈犹哈边笑边斟酒。 「喔,对了对了,你们刚问我想知道魔神真面目有何企图,而我好像还没回答。」 「说来听听。」 「等发现魔神的真面目……不对,应该说要是魔神的真面目如我所料……」 哈犹哈将碗内的酒一饮而尽。 「我打算跟魔神交个朋友,陪祂一起喝杯酒。」 「你说……交朋友?」 「有意思吧?这肯定会是史上最有趣的一场酒宴。不过只有我跟魔神也挺冷清的,要是能办一场不分凶魔或人类,普天万物齐聚一堂的大宴,肯定会是最有趣的了。」 哈犹哈笑着。 「也许宴会一结束,人类就得灭亡,不过那也无所谓了。」 卡尔癸克肩头微微发颤,乍看像是气炸了,没想到下一秒,它竟然放声大笑。 「……哈犹哈,你真的不在乎人类灭亡?」 被卡尔癸克一问,哈犹哈快活地回答。 「毕竟我也拯救过一次世界了,接下来试着毁灭看看,搞不好也挺有意思的。」 哈犹哈的想法,德兹完全无法理解,只晓得如今非得帮她不可了。卡尔癸克是它们的头领,一旦下了决定,它们都非得跟从不可。 听到这里,亚德雷不禁觉得,哈犹哈简直是个疯子。先人留下的传承里确实提过她是奇人,但没想到竟然古怪到这种地步。 「哈犹哈缺乏身为人类的归属感,也没有所谓的责任感、使命感、正义感之类的感情。她只追求乐趣,不在乎个人生死或人类命运,就连成为六花并与魔神对决,恐怕也只是她的娱乐之一罢了。」 「…………」 「打倒魔神后的日子太过乏味,因此她找了个新的消遣并付诸实行——这恐怕就是哈犹哈前来魔哭领的唯一理由。人类、魔神与凶魔的一场大宴……真亏她想得出如此异想天开的消遗。」 一时之间,伙伴们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是,我们三头成了哈犹哈的伙伴并一同行动,时间长达五年之久。」 话题到此告一段落,德兹也暂时收声。 此处有遭泰格狃袭击的危险,因此在听后续情节之前,大家先对周遭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凶魔的踪影。 亚德雷等人回到原地,坐到德兹四周。 「不过,她想怎么探究魔神的真面目?」摩菈问道。 这点亚德雷也很纳闷。千年以来,人们一直想揭露魔神的真面目却都没有成果,而哈犹哈就算得到凶魔协助,恐怕也不容易做到,何况从刚刚那番话里,凶魔似乎也对魔绅的真面目一无所知。 「哈犹哈有可能办得到,因为她是史上唯一有机会的人。」 「她施展了什么力量吗?」 「她操纵时光洪流,让过去的往事呈现在她的眼前。」 摩菈听了大受冲击,恰姆与萝萝妮亚也一样。 「这有那么了不起咪?既然是〈时〉之圣者,本来就该办得到呗?」 韩斯边听边问,手里还拿着针线俐落地缝制衣服。 「各种圣者之力,就属〈时〉之力最难掌控。历任〈时〉之圣者的力量,大多只有减缓食物腐败的水准。 光是能将〈时〉之力应用在战斗之中,哈犹哈的力量就已经远远高出其他人好几个层级,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观望过去……」 恰姆也说:「应该是高出好几个层级再好几个层级吧。恰姆虽然厉害,听了也觉得有点惊讶呢。」 「连你都这么说了,看来似乎真的很厉害?」 德兹接着又说下去。 「但即使是哈犹哈,也没办法随心所欲地观望过去。要见到过去,得先到事情发生的地点,并且刻下提升〈时〉之力的神言后施术才能办到。 我们到处向自古存活至今的凶魔打听消息,带着哈犹哈前往有机会看出线索的地点,并防范其他凶魔接近,接着才让哈犹哈施术探寻过去发生过的事。 就这样,我们踏遍魔哭领寻找各种往事,探究魔神的真面目,甚至还曾经借助变形型凶魔的力量前往人类世界。最后,我们终于触及魔神的真面目。」 「魔神的真面目是?」 亚德雷一问,德兹正打算回答时,地面却冒出一把小剑刃。 「!」 所有伙伴一同瞧着娜榭塔妮亚。她在葛道夫的怀里,向德兹轻轻摇了摇头。 「娜榭塔妮亚……也对。」 说着,德兹转头朝向众伙伴。 「不好意思,我现在还不能说出魔神的真面目。等时候到了,自然会将一切告诉诸位。」 「你不是说会把知道的事情全盘说出吗?」 「我承诺过会提供找出第七人的线索,但并没有答应要说出一切喔。」 亚德雷与德兹这下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说到精彩处再留待下回分晓,这不就是酒馆吟游诗人的惯用伎俩咪。」 韩斯的揶揄,德兹依然不为所动。 「有什么不能说的?」 「要想赢过诸位,我们总不能先亮出自己的所有底牌。」 「……原来如此。」 娜榭塔妮亚与德兹试图代换掉魔神,而亚德雷目前还不晓得它们打算怎么做。看来,一旦揭露魔神的真面目,代换的手段恐怕也会一并泄漏。 什么叫做时候到了,自然会将一切告诉诸位?在胜负分晓前,它们根本就无意透露吧,亚德雷心想。 「可是恰姆很好奇耶。要是不说出魔神的真面目,恰姆就要宰掉你们了喔?」 额冒青筋的恰姆晃动手里的狗尾草。前不久才差点丧命的她,目前虽然乖乖坐着倾听,但看得出她心情十分恶劣。 「建议您还是不要动手,毕竟您要是杀了我,就再也听不到下文了 。」 「这么说也对,那就刑求好了。」 恰姆笑盈盈地打算将狗尾草伸进喉咙里,萝萝妮亚就在这瞬间由身后擒抱住恰姆。 「慢着,恰姆小姐!」 「放手,你这笨牛!」 恰姆与萝萝妮亚两人缠斗了起来。亚德雷与摩菈叹了口气,娜榭塔妮亚看着她们俩,轻轻笑了出来。 「虽然很可惜,不过看来是不可能让你们说出来了。」 「真的很过意不去,但我们实在是有苦衷。要是说出一切,就等于失去利用价值,诸位也就没理由再留我们活口,因此为了活下去,我们没办法全盘告诉诸位。」 现在最重要的资讯,是德兹它们持有的第七人线索,因此目前还不能与它们决裂。魔神的真面目,看来还是先放弃打听比较好。 「恰姆懒得再刑求了!马上宰掉你们!」 「拜托您先冷静下来吧!」 恰姆使劲想甩开萝萝妮亚,却被摩菈一拳砸中脑袋瓜。等恰姆不情不愿地安分下来后,芙雷米开口了。 「那么,哈犹哈的事与找出第七人的线索,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好的,容我向诸位报告。哈犹哈和我们在发现魔神的真面目后,为追求更进一步的真相又继续调查,试图探寻持花圣者的真面目。」 「更进一步的真相是指?」 「无可奉告。」德兹直截了当地答道。 「然而调查并没持续太久,就在我们开始寻找持花圣者真面目后的一个月左右,哈犹哈突然死了,调查也随着她的猝逝而结束。」 「哈犹哈怎么会死?」 「我认为恐怕是被谁给杀了吧。」 亚德雷觉得这讲法可真怪异,如果是被谁杀了,就直接说是被杀掉不就好了吗? 「什么意思?」 「由状况来判断,那怎么看都是他杀,但是当时不可能有谁杀得了她。不管是我们三头之中的谁,或是其他凶魔或人类,全都不可能。」 「呜喵喵,该不会是你杀的呗?」 不知何时缝出新上衣的韩斯笑着问道。 「不是我。但我现在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哈犹哈的死因并不是重点。德兹继续说下去。 「在那之后,我们起了内哄。得知魔神真面目后,我对魔神不再忠诚,并转而追求新的魔神统治,梦想着人类与凶魔能够共存共荣的世界。卡尔癸克在得知魔神真面目后依然对其效忠,并强烈排拒我的主张,与我针锋相对。泰格狃曾经试着让我俩和好,但百年之后,我们的同盟依然宣告决裂,我带着少数部下离开了魔哭领。」 「看来你们的友情可真是比纸还薄呢。」 芙雷米的话令德兹的毛微微倒竖。它瞪着对方想反驳些什么,但随后又别过眼,压抑怒气,继续又说了下去。 「然而我跟卡尔癸克也都被泰格狃骗了,它瞒着我们俩,偷偷调查了持花圣者的事。」 「泰格狃,是吗……」 「哈犹哈留下了一件用来探求过去的圣具。我以为它随着哈犹哈的死而遗失了,但没想到泰格狃偷偷弄到那件圣具,并且用它调查持花圣者的事。说来惭愧,泰格狃在哈犹哈死后不久就进行了这一切,而我却过了两百年才发现。」 亚德雷于是思索。 「也就是说,泰格狃发现了持花圣者的什么秘密,为了瞒过你们两个,于是杀了哈犹哈以灭口……你是这个意思吗?」 「……这我无法断定。」 「由状况来看,也没其他可能了吧。」 亚德雷说完,德兹望着地面思索。 「不……当时的泰格狃,不可能杀得了哈犹哈的。」 德兹苦思了一阵子,最后大概是发现多想也无益,于是又回归原来的话题。 「先不管哈犹哈的事。那么接下来进入正题,也就是我所知道的,与第七人有关的线索。」 总算来了,亚德雷心想。 「就如我刚才说的,泰格狃暗中调查关于持花圣者的一切,此外还一并调查了圣者之力。它与它的手下在各地俘掳了人类带回魔哭领,其中有住在万天神殿或各地神殿的修女,也有研究圣者之力的神学者,有时甚至不乏圣者。」 这是早已知道的事。泰格狃可是造出了〈火药〉圣者芙雷米,对于圣者以及神之力有所研究,是再明白不过的事实。 「至于目的,当然就是消灭六花,也就是造出足以与其对抗的最终王牌。」 「我听说它搜罗圣者相关的知识,就是为了造出我。」 听了芙雷米的话,德兹摇摇头。 「我想应该不是。你只不过是泰格狃研究下的副产物,或者是泰格狃为了隐藏真正目的,用来转移焦点的障眼法。」 芙雷米的表情五味杂陈。 「我也曾以为你就是泰格狃准备的最终王牌,但你战斗力虽然高,不过是一名圣者,再说如果你真是王牌,它不可能让你去挑战恰姆,更别说是抛弃你。」 「……的确。」芙雷米别过脸并说道。 「我的同志曾混入泰格狃的部下之中并探寻那王牌的真面目。它接触到了泰格狃派的核心份子,时而跟踪并窃听,但由于泰格狃恪守秘密主义,我们只能打听到支离破碎的线索。 卡尔癸克也试过要发掘真相,但似乎同样徒劳无功。」 「你们掌握到什么线索?」 「首先,泰格狃的王牌是圣具,既不是人类圣者,也不是得到神力的凶魔,就只是一件道具。这是泰格狃派的核心份子明确说出的。」 圣具,就是封入神之力的道具统称。亚德雷等人拥有的六花纹章,就是圣具的一种。 「第二,是关于圣具的名称。根据同伴偷看泰格狃写下的指示文而得到的消息,泰格狃称那件圣具为黑之徒花。」 徒花,指的就是徒然而生,不结果而徒然凋零的花朵。亚德雷低吟了这字眼,莫名的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第三则是我自己的揣测。黑之徒花恐怕封入了跟〈命运〉之神,也就是持花圣者同种的力量。泰格狃毕竟调查了持花圣者并隐瞒消息数百年,这样的推论理所当然。 接着关于第四点……亚德雷先生,能请您拿出地图来吗?」 亚德雷从铁匣里拿出地图摊在德兹面前。这地图是根据持花圣者以及过去的六花留下的资讯绘制而成,上头还有些新注记,是亚德雷等人行经该地后写下来的。 「就在这里。」 德兹伸出圆滚滚的前脚踏上地图,也就是魔哭领中央偏北,名为昏厥山地的地区。而它脚尖指着的,则又是该地区的中央稍微偏北处。 「泰格狃在这里建造了祭祀〈命运〉之神的神殿。」 除葛道夫之外的六花们,全都瞧着德兹所指的那个位置。持花圣者过去在世界各地建造了祭祀〈命运〉之神的神殿,就连亚德雷当初擅闯的比武大会会场,也是〈命运〉神殿之一。 「〈命运〉神殿只有持花圣者能建造,其他人就算建了,照理说也不会带有神力……」摩菈说道。 「但泰格狃确实建成了,并且还在这座神殿里造出黑之徒花。这是我的同志以性命换来的,千真万确的消息。」 「黑之徒花……你的意思是,那就是第七人拥有的假纹章?」亚德雷也问了。 「我认为可能性非常高,而且就算不是这样,那地方也有一探的价值。也许除了第七人,泰格狃还拥有更多名为黑之徒花的王牌。 另外还有一点,这附近目前依然有泰格狃指派的凶魔驻守,而且它们似乎还是特质凶具的精锐成员 。打从诸位进入魔哭领至今,泰格狃都还没移动过那群精锐。」 德兹的前脚离开地图,亚德雷依然望着地图上的那个点。 「有关第七人的线索,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至于要不要相信,或是该采取什么行动,就交由诸位判断。」 说完,德兹退了下来,走到躺在葛道夫怀里的娜榭塔妮亚身旁。娜榭塔妮亚笑着举起手,轻拂德兹的脸颊。 「亚德雷,你觉得呢?」摩菈问道,亚德雷望着地图陷入思索。 德兹所说的〈命运〉神殿离这里并不太远,要是途中不出事,只要花上一天就能到,方向虽然有些偏离落泪乡,不过算下来并不至于浪费太多时间。 问题在于,那儿是否真的值得前往,以及会不会是个圈套。 「我想要更多的线索。」说完,亚德雷再次转头面向德兹。「你说你的手下曾经混进泰格狃阵营里对吧?它有打探到其他情报吗?」 「真要说的话,是有些不太重要的情报……」 德兹思索了一会儿并开口。 「那么首先,泰格狃阵营里的凶魔,几乎全都不晓得谁是第七人。」 亚德雷闻言吃了一惊。这可是相当重要的情报。 「对于泰格狃派出假六花的计划,我的间谍同志就跟芙雷米小姐一样事前完全不知情,而泰格狃阵营的多数凶魔想必也是如此。凶魔群得知第七人的存在,是在你们接近魔哭领后的事了。具体来说,是魔神苏醒后的第十天。」 亚德雷于是回想。它说的十天前,就是雾幻结界之战开始前不久的那一天。 「第十天正午,一份命令传播至魔哭领全土,大家才晓得第七人的存在。泰格狃在命令里提到,它派了冒牌货混进六花勇者里,而那冒牌货将会带来胜利。」 「…………」 「并且它还说大家无须知道第七人是谁,只要全都当作敌人并杀掉即可,即使对方宣称自己是第七人,也不必手下留情。」 「要是凶魔错杀第七人,那家伙又打算怎么办?」 「不只我的间谍同志,泰格狃阵营的其他凶魔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但泰格狃只说它自有对策,第七人不会死去。」 「不晓得那对策指的会是什么?」 「……这我也毫无头绪。」 芙雷米的嘟哝,德兹也只能摇头以答。 先前的每场战斗,亚德雷一直都注意着凶魔,想看出其举动是否有手下留情,或是不自然的动作,以借此推测第七人的真面目。 如今亚德雷总算明白,自己为何什么也看不出来。 「泰格狃干得可真彻底呢,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也不愿第七人被发现。」 「但所谓的对策究竟是什么?第七人要如何保护自己不被凶魔杀害?」 萝萝妮亚偏着头并说了。 「嗯……会不会是透过味道呢?例如搽什么能让凶魔不会攻击的香水之类。」 「那样的话我应该也会察觉,而且凶魔的行动也会变得不自然。」芙雷米说了。 「啊,说得也是……」 韩斯没加入讨论,开口问了德兹。 「你的什么同志现在还待在泰格狃阵营里咪?」 德兹摇摇头。 「不,大家全都阵亡了。为了保护败逃的娜榭塔妮亚,它们不得不脱离泰格狃的指挥。」 「你的同志是待到何时才漏馅的?」 「第十二天的晚上。」 听完,韩斯若有所思。 「话说,公主忙着打仗时你在哪儿?在干些什么?」 「当时我在魔哭领里,与同志进行幕后工作,以防止泰格狃或卡尔癸克干扰我们的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嗯喵,没什么,问问罢了。」 说完,韩斯收声不再提问,似乎有了什么想法,内容却不得而知。而就在这时,原本默不吭声的葛道夫突然出声了。 「公主被抓到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亚德雷吃了一惊,他本来以为葛道夫无意参与会话,然而葛道夫的沉默似乎并不是刻意为之,只是单纯想不到该问什么罢了。 「咦?啊,有的。」 葛道夫的提问,同样令德兹与娜榭塔妮亚有些错愕。 「……确实有件事不太对劲。凶具二十六号吞没娜榭塔妮亚后,我曾试着向泰格狃套话,问它是不是打算趁机策动第七人杀掉六花。」 「然后呢?」 「泰格狃语带嘲弄地回答了我,说:『你在说些什么?攻击早就在进行当中。』」 「…………」 「我本来以为诸位已经有一人或两人死于第七人之手,所以听说大家平安无事,我当时真的有些惊讶。」 亚德雷手撑着下巴思考。攻击早就在进行当中——这句话可不能轻易放过。乍听之下,虽然可能是单纯的虚张声势,但如果是事实,亚德雷等人就等于身陷重大危机之中。摸不透敌人的攻击手段,可说是再危险不过的事了。 「我能提供的线索,就只有这些了。」 德兹说完,亚德雷以为话题到此为止,没想到芙雷米接着又问了。 「……有件重要的事你还没说。娜榭塔妮亚拥有的第一枚假纹章,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那件事确实非问不可。被哈犹哈以及黑之徒花等各种要事占据脑袋,害得亚德雷都忘记了。 但是那方法也许能成为线索,帮助解开泰格狃如何取得纹章的谜团。 「好的,让我来回答,不过事情其实也没那么复杂。 就如诸位知道的,哈犹哈能够操控触碰物的时光,而她对六花纹章施展了那力量,让原本打倒魔神六个月后就会自然消失的纹章,能够半永久的延续下去。她在获选为六花勇者后立刻就施展此术,所以纹章不但不曾消失,也没有缺瓣。」 亚德雷这才明白,哈犹哈能在满是障毒的魔哭领待上五年,原来就是借由那力量办到的。 「哈犹哈丧命前不久,曾一度离开过魔哭领,并且将六花纹章交给当时同行的我。这件事我一直瞒着泰格狃与卡尔癸克,并且在后来将纹章转交给娜榭塔妮亚。她的纹章就是这么得来的。」 「咦?六花纹章原来还可以传来传去的吗?」恰姆吃了一惊。 「什么,原来你不知道吗?只要持有者认为对方够资格,纹章随时都能转让的,只是从来没人实际做过。」 这点亚德雷也知道。初代六花之一的弓圣巴纳在前往魔哭领的途中,曾与蛮族酋长为了纹章大打出手,当时见证此事的〈火〉之圣者璞迦,就曾提到类似的话。 「不过,纹章竟然可以转让给凶魔?」摩菈问德兹。 「不但可以,而且毫无问题,只是过去从来没人想过要将纹章转让给凶魔。何况……」 「现在这里就有一名拥有六花纹章的凶魔。」芙雷米接着说道。 「呜喵,为何哈犹哈只把纹章交给你?」 经韩斯一问,德兹稍微思索该如何回应。 「我的梦想是代换掉魔神,而这梦想非得要有六花纹章才能实现。哈犹哈是个叫人摸不透想法的人,但她也曾动过凶魔与人类共存的念头。或许,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也说不定。」 「为何非要有六花纹章不可?」 但德兹沉默不语,韩斯只好耸了耸肩。 「……又是不可告人的机密咪?」 德兹点点头。代换魔神并让其与人类共存究竟该如何办到,又为何需要六花纹章?尽管谜团越来越费解,但亚德雷判断,要德兹现在道出真相,看来是不可能了。 「泰格狃拥有的假纹章,也是用同样方法造出来的吗?」芙雷米问道。 「我认为可能性不高。与哈犹哈一同幸存的梅拉妮亚以及玛莉,所拥有的纹章都在人们见证下平安消失了。」 「其他三人呢?」 「〈风〉之圣者萝伊在抵达魔哭领前就被卡尔癸克杀了,剑圣霍德尔据说被凶魔一击砍掉脑袋,〈盐〉之圣者曼妮康为了保护同伴,担任诱饵引来众多凶魔并自爆身亡。我不认为他们有时间转让纹章。」 「……那么最初的六花勇者呢?」 「您的意思是,有其他〈时〉之圣者能使用跟哈犹哈同样的手法?」 被德兹反问,芙雷米摇摇头。 「不然泰格狃到底是怎么做出假纹章的嘛?」恰姆问了。 「很遗憾,这我也不清楚。」 「真是没用,看来还是把你杀掉好了。」 萝萝妮亚闻言,又打算飞扑过去,不过恰姆这次似乎只是说说罢了。 「看来假纹章应该是在〈命运〉神殿造出来的?摩菈你觉得呢?」 亚德雷望着摩菈。在这群人当中,就数摩菈对圣者之力最为了解。 「坦白讲,我也毫无头绪。关于持花圣者……也就是〈命运〉圣者,我们所知实在太少。对其他圣者适用的法则,在〈命运〉圣者身上是否同样管用,没人说得准。」 的确,能与魔神分庭抗礼的持花圣者,同样是个谜团重重的人物。 她在魔神即将毁灭世界时突然现身,而在她现身之前,世上是不存在圣者的。持花圣者在打倒魔神后传授成为圣者的方法,才有了圣者的诞生。 她是怎么成为圣者的?又是如何知道成为圣者的方法?她所属的〈命运〉神殿又在哪里,历史并没有记载。 关于她的死,现今同样毫无记载。她建造负责甄选六花勇者的〈命运〉神殿,选出形形色色的圣者,留下许多关于六花的传承,并且在达成阶段性任务后销声匿迹,没留下遗体或坟墓。 而且别的不提,持花圣者就连本名都是个谜。 与魔神一同现身于世,并且在拯救世界后忽然消逝。持花圣者是不是人类,甚至都有待商榷。 「仔细想想,这可真是怪事。我们连持花圣者到底是谁都不清楚,却乖乖照她所说的战斗。」 「的确……」 「连委托人的名字都不晓得就承接杀人工作,可不是我的作风呐。」 亚德雷听不出他这话是当真,还是在开玩笑。 不经意地,亚德雷瞧了瞧右手的纹章——它赋予持有者拯救世界的力量;只有拥有纹章的人,才能令永生且无敌的魔神受创;据说纹章蕴含的〈命运〉之力,正是推翻魔神永生命运的关键;要是没有纹章,亚德雷甚至无法在魔哭领内呼吸。 六花纹章是拯救世界不可或缺的一环,但人们却对六花纹章一无所知。强烈的不安,在亚德雷的心里越滚越大。 持花圣者,究竟是什么人? 「摩菈,要是我们到〈命运〉神殿去,你能判断得出那里在做什么吗?」 「要是那里留有制造圣具的神言结界或祭坛,就能大致看出曾经制造过什么,但就如我刚刚说的,〈命运〉圣者本身充满神秘,我也不敢保证自己看得懂一切。」 「那么何不问问神殿里的家伙呢?」 韩斯说完,德兹随后也插了句话。 「根据情报,神殿里曾经有过不少人类,而且都是些修女或学者,对圣者之力自然有所研究。要是找得到他们,肯定能问出些什么。」 「……我不认为泰格狃会留他们活口。」 芙雷米的看法,德兹也点头同意。泰格狃竭尽所能地保守秘密,哪怕是一丁点泄漏的可能,它也一定会设法防堵。 「但要是不去探探,什么也不会知道的。」摩菈一脸为难地说道。 伙伴陷入沉默,大家都在思考该如何是好。 「首要的问题是,德兹说的话是真是假。」 亚德雷说完,先前沉默不语的恰姆开口了。 「恰姆坚决反对!德兹根本就不能相信。既然话都问完了,干脆宰掉它不就好了吗?」 「恰姆,坦白讲,我对魔神的真面目很好奇,就算要杀,最好也等问出这件事后再说。」 「不然就刑求嘛,恰姆会把它的骨头跟内脏全部拆开来问个清楚。」 看恰姆甩着狗尾草,芙雷米摇摇头。 「德兹与泰格狃的敌对关系是毋庸置疑的,我认为他们来寻求合作并不是假话。刚刚那番话也许不全是真的,但也不至于全是谎言。」 「咦?芙雷米你相信吗?相信这条笨狗?」 恰姆不悦地皱起眉头。 「我也认为,它应该没有撒谎。」 萝萝妮亚一边留意众人脸色,一边道出自己的看法。 「反正要是发现撒谎,大不了到时再宰了它。恰姆我能体会你想杀它的心情,但你何不再稍微忍忍哩?」 「既然猫先生你都这么说了……」 于是恰姆不情不愿地收起狗尾草。这时,葛道夫开口了。 「我认为,这是陷阱。」 包括德兹在内,大家全看着葛道夫。 「我认为公主,以及德兹、跟泰格狃可能合谋,想除掉我们。德兹与泰格狃虽然敌对,但有可能会、为了优先除掉我们,而联手合作。」 「……真想不到你会说出这种话啊,葛道夫。我还以为你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亚德雷说道,他一直以为葛道夫早已是德兹阵营的人。 「我会、守护公主,但是并没有打算、帮他们实现野心。我会从六花手里保护公主,也会从公主手里保护六花,试着守护世界与公主双方。」 看着那目光,亚德雷明白,葛道夫是认真的。娜榭塔妮亚在葛道夫的怀中凝视着他,但从那表情里,看不出其想法。 「葛道夫先生,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所以当初才没有拉拢你加入我们。」 「是吗?」 「若您的想法能再多些弹性,我们的计划就会跟现在不同了。」说完,德兹叹了口气。 「一定会守护公主,不管她是敌是友吗……我可真搞不懂你的想法。」 摩菈的嘀咕,亚德雷也深有同感,其他成员想必也不例外。然而葛道夫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迟疑或迷惘。 「葛道夫,由刚刚的战斗来看,泰格狃完全不打算留娜榭塔妮亚活口,我想他们应该不至于串通到现在呗?」 「可能性、不高,但总是有的。」 「你说得对,我们不该掉以轻心,但我不能就因为这样否定德兹说真话的可能性。」 「……好吧。」 葛道夫于是让步,娜榭塔妮亚也安心似地呼了口气。 「那么第二个问题,假设德兹说的是真话,那么这里头究竟有没有真正有用的资讯?」 亚德雷指着地图上某个点,也就是昏厥山地中央,〈命运〉神殿的所在地。 「得看泰格狃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或是能当线索的东西哏,但如果我是它,一定会先将那些全部毁掉。」 「这倒不见得。有些圣具要是神言结界或祭坛被破坏,效果也会跟着消失,而且越强的圣具,越容易有这层限制。」 「圣者的玩意可真复杂喵,我实在是猜不透了。」韩斯搔搔头。 「而且泰格狃不是派了凶魔驻守吗?那儿应该会有些不可告人的东西才对。」 「但那也很可能是诱杀我们的陷阱呗?要是泰格狃把证据清得一干二净,只留个圈套 等我们踩,那么去了岂不只是浪费时间?」 的确也有这种可能。这时,萝萝妮亚开口了。 「呃……德兹,请问您知道〈命运〉神殿实际的位置吗?」 「不,只知道大概在这一带。」 萝萝妮亚盯着地图继续说了。 「这座山这么大,我认为要找出〈命运〉神殿应该有困难吧。」 伙伴们一阵沉默。亚德雷觉得,她恐怕是白操心了。 「萝萝妮亚啊,我可是〈山〉之圣者喔?」 「啊啊,我都忘记了。抱歉,对不起。」 萝萝妮亚这才惊觉,并低头向大家道歉。摩菈拥有仅限在山中使用的千里眼能力,能瞭望自己所在的整座山林。只要有她在,想找出神殿并非难事。 「话说回来……黑之徒花究竟是什么?莫非是指第七人拥有的假纹章?」 「可是那假纹章一点也不黑呐。」 「光从名称实在判断不出来。也许是指假纹章,也有可能是指其他东西。」 「如果不是假纹章的话才恐怖呗,因为那就等于泰格狃除了第七人,还有另一张王牌。」 德兹与娜榭塔妮亚看着引领众人讨论的亚德雷,尽管嘴上没明讲,但显然希望他早点做个决定。 而亚德雷觉得,结论其实早已定案了。 「决定了,我们接下来就前往昏厥山地,到〈命运〉神殿揭开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若是在平常,亚德雷都会先征询众人意见再下结论,但这次却是要大家遵从自己的决定。 「……这很危险。」 「你把恰姆的意见当耳边风吗?」 葛道夫以及恰姆分别表达不满,萝萝妮亚与摩菈样子也有些迟疑,但亚德雷似乎无意改变决定。 「危险确实是有,但身为地表最强的我,认为不该放过这次机会。」 「为何?」 「我们过去一直在泰格狃的算计里战斗,不管摩菈那件事,还是葛道夫那件事,我们都只是在应付泰格狃的计策。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跟德兹联手,以及德兹知道〈命运〉神殿的存在,这两件事应该都不在泰格狃的算计之内。这次不但有机会反将他一军,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恰姆沉默不语。 「亚德雷,我支持你。关于黑之徒花,非得弄清它的真面目不可。」 「唔喵,这可真是奇了。我记得你平时不是都会尽可能避免冒险的咪。」 「平时的确是如此,但我认为这次非得冒险不可。」 「为何?」 「直觉。」 芙雷米的回答,令恰姆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从很久以前,一直有种窒息感缠着我,就像是被无形的手给掐住喉咙,我知道要是不甩开它,总有一天一定会死,但却不知道那无形的手是什么,只能感受它所带来的恐怖。 我说不出什么理由,只是觉得要是不弄清那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到时我们恐怕就玩完了。」 其实,亚德雷也有同感。听见黑之徒花这名称的瞬间,仿佛有种深沉的恐惧穿越脊梁。感受到这恐惧的瞬间,亚德雷就心想,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找出它来不可。 「我再确认一次,诸位真的打算和我们一起前往昏厥山地,并揭开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嗯,就这么决定。」 亚德雷说道,其余伙伴尽管看法各异,倒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好吧,那么我们也会全力支持,与诸位一同揭开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并揪出第七人。娜榭塔妮亚,你也赞成吧?」 娜榭塔妮亚点了个头。 「不过,我们还是得以防万一。」 芙雷米朝葛道夫以及娜榭塔妮亚那儿走去,并且手伸向娜榭塔妮亚的双脚。 「你要、做什么?」 「我要在娜榭塔妮亚的双脚安置炸弹,要是她背叛,就立刻引爆。」 现场弥漫起紧张气氛,德兹竖起了毛,葛道夫握起铁枪。 「……你觉得、我会答应?」 「你要知道,我可是已经让步了,否则照理说连她那肮脏的颈子也得安置的。」 葛道夫与芙雷米僵持不下,德兹身子迸出火花,恰姆以狗尾草抵在嘴边嘻嘻笑着。 状况一触即发,亚德雷这时出面制止。 「我答应你们,一旦打倒泰格狃或卡尔癸克的其中之一,就立刻解除炸弹。」 「亚德雷,你太天真了。」 就如芙雷米所言,防人之心是必要的,但要是逼人太甚,难保大家不会开始自相残杀。而且,与德兹它们的同盟关系还是得维持下去。 「……这也没办法了。」 这时,娜榭塔妮亚吐着血泡,以嘶哑的声音说道,并且要葛道夫放下铁枪,自己则把脚伸到芙雷米面前。 「想不到你还挺干脆的。」 芙雷米手盖到娜榭塔妮亚的两膝并集中精神,不久,手里出现黏土般块状物并将它附着到她的膝盖上。 「你放心,除非我下令,否则不管是火苗或撞击都不会引爆它。」 「若违背承诺,我就、杀了你。」葛道夫对芙雷米说:「没背叛却引爆的话就杀,打败泰格狃或卡尔癸克却没解除的话就杀,不管你是假货还是真货。」 「是吗,那就随你高兴吧。」芙雷米没好气地答道。 「方针大致底定,接下来拟定具体行动吧。」 亚德雷摊开地图,全员的视线也汇集到上头。 「这一带没有敌人的踪影,看来泰格狃打算将全军撤退至卡尔癸克溪谷后方,问题就在于,它会在哪个位置等我们。」 德兹的前脚指向地图中央。那里是由魔哭领中央向南延伸,名为断耳平原的地区,里头有零星的森林与岩场,还有两个安全地带〈永恒蓓蕾〉。 「要是泰格狃认为我们会朝落泪乡直进,应该就会选择这儿,和主力部队一起布下天罗地网。而要是它估计我们会前往〈命运〉神殿,那么应该会在这里等我们。」 德兹接下来所指的,是魔哭领中央偏北的昏厥山地周边。 「要是被泰格狃堵住去路,我们可就非打不可了,而且起码得重创对方到暂时无法作战为止。」 「是的,接下来将会是场苦战。」 「也正好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大展身手的时候。」 「……嗄?」 见到德兹的错愕样,亚德雷心想,可得早点让它见识见识,何谓地表最强的男人。 「如果泰格狃是在平原那儿,倒还轻松些,只要在它带领主力部队抵达〈命运〉神殿前,先揭开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就行了,也就是单纯的与时间赛跑。」 「至于其他方面,有问题的是这个地区。」 这次,德兹指向昏厥山地东边的一个地点. 「昏厥山地形势陡峭,就算是你们也得花不少时间才能横越,若要安全迅速地抵达〈命运〉神殿,就只能由东边穿越森林,沿着山谷前进,但泰格狃也许会在途中设下圈套,或是派强大的凶魔驻守。」 「管它派了什么,全部毁掉就是了。」亚德雷断然说道。依他的判断,与其拐弯抹脚地回避战斗,还不如与对方来个硬碰硬。 「至于具体方策,目前多说无益,就等前往〈命运〉神殿途中再做决定吧。」 「也好。」 「那么,接下来先休息一下,等小睡过后再出发。大家以两人为一组轮流站岗,首先是我跟芙雷米,接着换摩菈与萝萝妮亚,其他人就各自放松休息去吧。」 于是 大家遵照亚德雷的指示,纷纷躺到地上休息。德兹似乎也累了,头躺到前脚土准备睡觉,芙雷米这时开口了。 「我想问你最后一件事。」 德兹于是睁开眼。 「关于我加入六花勇者,泰格狃有说过什么吗?」 德兹望着芙雷米,随后摇摇头。 「它什么也没表示过。」 「是吗,那就好。」 为何这么说呢?亚德雷不懂芙雷米话中涵意,显得有些愕然。 「再让我问最后一件事。你知道我养的狗过得怎样吗?」 德兹纳闷地歪着头。 「……抱歉,这我就完全不晓得了。」 「也对,那种事你没道理会知道……你睡吧。」 德兹点点头阖起眼。其他伙伴则早已入眠。 时间流逝,伙伴们依旧沉睡,附近看不到凶魔的踪迹。一片静寂中,亚德雷因为好奇芙雷米先前的那句话,于是开口问了。 「……欸,芙雷米,为什么说那就好?」 「你指的是什么?」 「泰格狃完全没提过你,为何你觉得是件好事?」 芙雷米思考了半晌才回答。 「如果凶魔还当我是同伴,一定会表示些什么,既然什么都没说,代表没把我的背叛当一回事,也就是完全将我看做敌人。」 她冷漠地望着西边。 「那我就能毫不犹豫地杀光它们。」 听了这番话,亚德雷默默咽下另一个问题:要是凶魔还当你是同伴,那你又打算怎么做? 杀死过去的同胞,对付亲如父母的泰格狃——亚德雷可以想像芙雷米内心的纠葛,然而那冷漠的表情里,并未显露苦恼或迷惘。 默默听从亚德雷指示,冷静地对付凶魔时,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境呢?也许就因为亚德雷,她的心早已递体鳞伤。 亚德雷忽然有股冲动想抱住芙雷米,双臂却没付诸实行。要这么做而不伤到芙雷米的自尊,亚德雷实在是没有把握。现在的他,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希望你的狗平安无事。」 而说出口的,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 「它从我还是婴儿时饲养到现在,已经有年纪了,要是被它们遗弃……」 芙雷米沉默了一会儿。 「不,它很聪明,身子也还硬朗,就算成了野狗,一定也能过得很好。」 「我也挺喜欢狗的,等打倒魔神,到时让我看看它吧。」 「……嗯,也好。」 芙雷米为何语带迟疑,亚德雷并不明白。只见她双眼自亚德雷身上离开,警戒的视线望着宁静的森林。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黑之徒花,得揭穿它的真面目并摧毁它。」 「这场仗恐怕不好打。」 但亚德雷认为,这次依然值得一战。 泰格狃的诡计一直是谜团重重,如今亚德雷第一次获得揭穿其全貌的线索。接下来轮到亚德雷进攻,轮到泰格狃畏惧六花勇者。 让它后悔当初没杀掉德兹。让它明白,把线索不小心泄漏给地表最强的男人,是何其严重的失策。 「哈犹哈、魔神的真面目、持花圣者的本质……我们追寻的谜团,也许比想像的还要复杂。」 芙雷米的低语声一如既往,冷静且沉着。 同个时刻,德兹在梦乡里懵懵懂懂地思考着。 事情姑且算是顺利,如今不但获得六花勇者的协助,也成功说服他们前往〈命运〉神殿——前者本来就有机会,但后者可不见得能说服成功。 从以前一直无法接近的〈命运〉神殿,里头有着德兹阵营迈向胜利不可或缺的关键。要是当初雾幻结界之战能获胜,如今泰格狃早已臣服,要得到那关键也轻而易举。 但如今想前往〈命运〉神殿,只能与六花合作。 亚德雷打算利用我方,但德兹并不在乎,因为我方也会竭尽所能地利用六花勇者。 而且,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揭发泰格狃的真正阴谋。德兹虽然推估得到那是什么,但还是得亲眼瞧瞧泰格狃如何实践。那个答案,恐怕也在〈命运〉神殿之中。 该做的事满坑满谷,背水之战恐怕还会永无止尽持续下去,但德兹没有一丝放弃的打算。 转眼间,天也亮了,时间来到魔神苏醒后的第十八天早晨。 「……看来线索到这里就断绝了。」 泰格狃低声说道。它已舍弃过去使用的野人肉体,如今是肩部冒出几根触手的狼型姿态。而无花果状的本体,就在它的嘴巴里头。 泰格狃正待在位于魔哭领中央地带的平原。从前持花圣者在此遭凶魔击中耳朵,此地因此得名断耳平原。它在中央的〈永恒蓓蕾〉周边布阵,等候六花勇者前来。 在泰格狃身旁,有一头鸟型凶魔待命。身为特质凶具二号的它,拥有特化过的高速飞行能力,待在泰格狃左右,负责传令或斥候的任务,也因为这样的身分,它对泰格狃的计策有着通盘的了解。 「不知道六花现在是在休息,还是正在商量呢?总不可能跟德兹他们互相残杀吧?」 部下为了寻找六花勇者而遍布断耳平原各处,但都没传来报告。然而从泰格狃的口吻里,不难听出它的从容。 「也许他们料到大人您会占据这儿,改走昏厥山地也说不定?」 「那儿走起来应该很吃力。」 「搞不好德兹把〈命运〉神殿的事说出去了。」 「我想那应该不至于。」泰格狃蠕动着触手并答道。 凶具二号心想,要是六花打算直奔落泪乡,这场仗就结束了,因为在抵达落泪乡之前,黑之徒花的力量将会把他们全灭,但要是途中被卡尔癸克杀掉三名六花可就糟了,因此我方还是得设法阻挠卡尔癸克的手下。 而就算德兹告诉他们〈命运〉神殿的事,也只能拖延一下战局,对整体情况没有多大影响。因为即使抵达神殿,六花还是无从得知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不管怎样,看来应该不会出问题。 这时,西边飞来一头雕型凶魔。它没有名字与编号,只是头低阶凶魔。 「泰格狃大人,有事向您禀报……」 「打招呼!」 泰格狃一声咆哮,令雕型凶魔瑟缩身子。凶具二号心想,这小子可真是没教养。 「早安,泰格狃大人,很高兴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大好日子。」 「很好,报告吧。」 「卡尔癸克的手下依然没动作,只派了几名斥候前往断耳平原。」 「是吗,你可以退下了。」 于是雕型凶魔振翅飞回自己的岗位。看来卡尔癸克阵营的行动也无须担心。它们误信泰格狃放出的假消息,目前无法从落泪乡抽身。 一切都顺利进行中。虽然目前连一名六花都没能杀掉,但那点小细节不必太在意。 泰格狃舞动着触手,似乎在思考什么。 「泰格狃大人,您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在想该玩什么游戏,却想不出好方法罢了。」 「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招待六花到〈命运〉神殿去。怎么样,这主意挺有意思的吧?」 泰格狃边流口水边露出笑容。看来这下可有意思了,凶具二号心想。 「干脆再立个看牌好了,上头就写『欢迎六花勇者莅临,〈命运〉神殿由此去』。」 说完,泰格狃继续笑个不停。 第二章 尸兵 今天是魔神苏醒后的第十八天。距离亚德雷等人进入魔哭领,如今已过了七天。这天的天气比昨天晴朗,天空万里无云。灿烂的阳光,照耀着被染成红黑色的魔哭领大地。 时刻已过正午,亚德雷一行人目前正沿着魔哭领中央偏北的崎岖山路前进。 「亚德雷先生,能让我看看地图吗?」 走在前方的德兹回头说道。亚德雷将地图铺到地上,德兹随后伸出前脚指着某点。 「泰格狃在这山顶建了哨站,由那儿监视整片山麓地带。要攻下哨站虽然不难,但我认为还是绕至南边,走那儿的山谷比较安全。」 「好吧,大家改走西南方,出发。」 于是在亚德雷催促下,大家沿着山路加紧脚步。 前天深夜才小睡片刻,亚德雷等人随即启程。尽管葛道夫、娜榭塔妮亚、恰姆三人负伤,其他成员也多少有些皮肉伤,但亚德雷还是选择赶路。 要是继续留在原地,难保不会再遭泰格狃偷袭,而且亚德雷也希望,能尽早抵达德兹所说的〈命运〉神殿。 「有敌人。」德兹低声说道。 在岩石阴暗处有一头凶魔,而它并未发现我方。下一秒,芙雷米迅速拔枪瞄准,摩菈也同时伸手轻触枪管前端。 射出的子弹,打碎凶魔的脑袋,而理应发出的枪响,却只有在场的人听得见。原来是摩菈应用回音之力抵消芙雷米的狙击枪响。两人已经用这招收拾了不少巡视中的凶魔。 沿途可说是一帆风顺,才不到半天时间,大家已经来到昏厥山地附近。 原先被大家视为一大阻碍的卡尔癸克溪谷,也在德兹的带领下轻松横越。德兹对着藏在溪谷壁面的桩子诵唱神言,谷底便吹起冷气形成通道。据它所言,前三代的那位〈冰〉之圣者,也曾是它的同志之一。 穿越溪谷后,六花依旧在德兹的带领安全避开敌人。它早已摸熟泰格狃阵营,准确预测出凶魔有可能驻守的地点。 「进到山谷里,有可能被上头的凶魔发现,摩菈女士也无法施展千里眼,最好是以芙雷米小姐的狙击,或是恰姆小姐的从魔来对付。」 德兹得心应手地下达指示,亚德雷可说是毫无用武之地。 「看来德兹似乎比你可靠得多了。」 芙雷米冷冰冰地说了句,但亚德雷笑着回答: 「确实叫人佩服,可惜还是比不上地表最强的我。」 走在前头的德兹纳闷地转过头。 「我从之前就想请问,您自称地表最强,应该是玩笑话吧?」 「你在说些什么?这怎么会是玩笑话。」 「……这个……有些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启齿……」 「别放在心上,他这人就是这样。」 德兹歪着头,一副困惑的样子。 八人与一头凶魔排成一列向前行进。 伤得最重的葛道夫在伙伴保护下,躺在位居队伍中央、由恰姆吐出的蛞蝓从魔身上闭目养神。亚德雷吩咐,要他现在只管专心疗养。 恰姆在萝萝妮亚的搀扶下前进,但却活力充沛,一点也不像是昨天险些送命的人,乍看似乎是用不着操心了。 至于娜榭塔妮亚,状况则又比恰姆更令人宽心。 「原来是葛恩拜亚王来过。我一直纳闷重启结界的是谁,这下总算明白了。」 娜榭塔妮亚走在队伍的末尾,听走在前头的韩斯说明先前六花经历的几场交战。 战斗结束后才几个小时,她的伤就痊愈了。断臂虽然长不回来,但被掐哑的喉咙早已康复如初,体力也彻底恢复。 一般人一旦失去单臂,将导致重心不稳,连想好好行走都有困难,但这事对娜榭塔妮亚来说,似乎不构成太大的阻碍。 娜榭塔妮亚称自己融合了数种凶魔,能够操纵其力量。亚德雷如今总算理解现在的她,是何等超越人类的存在。 先前行经德兹它们的秘密基地时,娜榭塔妮亚在那儿换下褴褛的破衣,披上新的铠甲与剑。那铠甲不同于先前,以黑色及暗茶色为基调,线条似乎也比以前那件要来得煽情些,配上失去的左臂以及身上的伤痕,造就出一种过去所没有的颓废韵味。 「对了!公主你听我说,我前不久还被这些人杀死过一次呐!」 说着,韩斯指向正前方的摩菈。 「被杀死过?您的意思是,差点被人杀死吗?」 娜榭塔妮亚圆瞪着眼,纳闷地瞧着他们。 「韩斯……那、那件事就别再……」 「我当时就觉得她有什么阴谋,只没想到后来竟然会被杀掉。」 「慢着,那件事不该如此轻率地对外声张吧?」 「有何不可,反正又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亚德雷没好气地回了句。 「是发生了什么事呢?能详细地告诉我吗?」 「你别瞧这摩菈道貌岸然,私底下可是心狠手辣呀,当时在〈永恒蓓蕾〉的时候……」 于是韩斯绘声绘影地说起四天前的事件,娜榭塔妮亚以手遮着嘴,一边听他说话。 「真不敢相信,想不到摩菈女士您竟然会做这种事,我向来以为您是个可靠的人呢。」 娜榭塔妮亚说道,对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倒是只字未提。 「……欸,亚德,这样没问题吗?」 萝萝妮亚离开恰姆走了过来,以旁人听不见的低声问道。 「总觉得大家有点太过放松了,现在不是应该要更提高警觉才对吗?」 「别担心,没事的。」 亚德雷比起过去更加谨慎地观察着众伙伴。要是〈命运〉神殿藏了什么重大秘密,第七人很有可能在此设下陷阱。亚德雷表面看起来好声好气,其实也只是装个样子罢了。 他还提防着另一件事,就是不让德兹与娜榭塔妮亚两人独处。只要防止共谋,应该就能牵制它们许多行动。 而乍看聊得很欢的韩斯,其实也是在借此观察娜榭塔妮亚的反应,想刺探她的企图。芙雷米、恰姆与摩菈,也绝不像萝萝妮亚所说的那般掉以轻心。 「听着,萝萝妮亚,想办法跟德兹以及娜榭塔妮亚打好关系。」 「好的。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这样到时才好暗算它们。」 这句话令萝萝妮亚有些吃惊。然而身在战场,这样的背叛与谋略可说是家常便饭。 「我说,德兹。」 亚德雷向走在前头的德兹搭话。 「你怎么看现况?觉得谁才是第七人?」 「根据韩斯先生刚说的话,应该能断定摩菈女士不是第七人,而韩斯、恰姆与葛道夫三位的可能性也很低。」 「你的根据是?」 「泰格狃打算保护第七人,因此连对自己的手下都没透露其身分。虽然我不晓得泰格狃如何保护第七人,但它既然宣称有保护的秘策,我不认为那是虚张声势。」 「的确。」 「同时,第七人也会设法隐瞒自己的真实身分,所以会为胜利做出贡献,打倒敌人并守护同伴,因此就算有谁拯救过同伴的性命,也无法以此为理由,判断某人不是第七人。 如此一来,能作为依据的就只剩唯一一点:泰格狃真心想除掉的人物一定不会是第七人。而要是有谁面临死亡危机,泰格狃却毫无作为,那么那个人是第七人的机率也就非常低了。」 德兹继续说着。 「要是没有亚德雷先生帮助,摩菈女士肯定早就死了,因此能断定她不是第七人。韩斯先生一度差点死去;葛道夫先生当时就算被诸位杀死也不奇怪;而依我所见,泰格狃 曾经想过要杀死恰姆小姐。根据以上几点,我认为这三人的可能性很低。」 这一切,与亚德雷的思考几乎吻合。 「因此剩下有嫌疑的,就是芙雷米、萝萝妮亚、以及亚德雷先生您了。」 德兹犀利的目光瞧着亚德雷。对于它的怀疑,亚德雷也有所自觉。他会被伙伴视为最为清白的人,就是因为当初差点被娜榭塔妮亚杀死,而如今既然晓得娜榭塔妮亚与泰格狃派来的第七人相敌对,亚德雷也就不再有清白的证明。 「这么说也许失礼,但亚德雷先生,我认为您应该将领导的职务交给摩菈女士。您目前身为第七人的高度嫌疑人之一,却担任指挥六花的工作,实在令人难以放心。」 「这么说好像也对。」 即使亚德雷并不认为自己是第七人,但在旁人眼中带有嫌疑却也是事实。尽管目前伙伴间没有质疑的气氛,但亚德雷之前就曾烦恼,不知该不该继续担任领导人。 「这么一说好像没错,亚德雷其实挺可疑的。」恰姆插了句话进来。 接着摩菈说:「我信任亚德雷,而且也不认为该听从德兹这敌人的提议。」 「我也不认为亚德是敌人。」萝萝妮亚也表示赞同。 「不过让阿姨当领导人也不太能放心呢,阿姨那么笨。」 恰姆口无遮拦,摩菈却无从反驳。 「坦白讲……我一再出丑,可没自信能担任领导者。」 「恰姆觉得猫先生不错呀,不但看起来不像敌人,而且还曾经保护过恰姆。」 伙伴的目光一同转往走在最后头的韩斯。与娜榭塔妮亚谈话告一个段落,韩斯这才耸了耸肩。 「唔喵,当领导人不合我的个性,所以还是交给亚德雷呗。」 「这样不危险吗?」 「换了也不会改变什么的,何况我本来就怀疑亚德雷。我也说过了呗,这群人当中就属亚德雷背叛时最为严重。我怕他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第七人,怕他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把我们带进危险里。而不管谁当领导人,我的怀疑都不会变的。」 「……原来如此。」 「只要亚德雷的想法跟我的有出入,我会随时提出来,到时就以我的判断为准,这样大家觉得如何?」 「也就是由亚德雷与韩斯两人采取合议制,一同担任领导人吗?这方法确实合理。」芙雷米说。 「可是恰姆觉得由猫先生指挥比较好耶。」恰姆倒是不太服气。 「你觉得这样较好,那就这么办吧。」 亚德雷说完,其余伙伴似乎无人反对。 亚德雷心想,虽然继续担任领导者,但今后恐怕难再拥有过去那般的全盘信赖了,希望这一点,不会在日后招致什么严重的后果。 亚德雷等人继续行进,来自天空的戒备也益发森严。 「看来昏厥山地周边果然是有所防备。」德兹环视周遭并低声说道。 「的确,但泰格狃并不在这附近。他估计我们会走断耳平原,把主力全集中到那儿去了。」 亚德雷认为,要是泰格狃摸透我方的行动,绝不可能只有这点监视,而是早就派凶魔包围我方了。 前往〈命运〉神殿的第一道关卡——避开泰格狃,看来是顺利通过了。 伙伴的话也渐渐变少。毕竟提防周遭的同时还得监视彼此,精神消耗极大。 「各位,有发现什么异状吗?」 亚德雷一问,除了躺在蛞蝓身上的葛道夫,其他人全都摇摇头。看来第七人似乎还没采取行动。 翻过山丘后,昏厥山地山麓地带的森林就在眼前。这时,德兹向亚德雷说: 「接下来的路很危险,请诸位先在这里稍作停留,由我到前方勘察状况。」 「你打算自己去吗?」 「我的身子小,要藏身也容易,比大家一起行动要来得有效率多了。」 这么说或许没错,但亚德雷毕竟无法放一个随时可能背叛的成员单独行动。 「我也一起去呗。」这时韩斯出了声,亚德雷于是点头答应。 「去吧,但是千万要小心。我们就暂时留在这里替葛道夫疗伤。」 「别忘了先填饱肚子,接下来可不晓得何时才有空吃东西了,我也会在路上顺道解决,不必替我烦恼。」 进入昏厥山地后恐怕得面临激烈战斗,的确是该先做好万全准备。 「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 亚德雷环视周遭边问道,而爬上树的芙雷米似乎有所发现,伸手指向某处。 「那里有个地方能躲。」 「那么就三十分钟后到那里会合吧。请诸位小心,别中敌方的计了。」 说完,德兹与韩斯潜入森林里,剩下的伙伴则前往芙雷米所指的地点。 芙雷米找到的,是一栋老旧的木造小屋。那显然是人类的住处,而不是凶魔的巢穴。屋里只有两个房间,阳春得几乎跟马厩没两样,墙壁与天花板也满是缝隙,显然不是个舒适的住所。 亚德雷沿途见过不少这样的房子,也曾前往一探究竟,但从来没遇见过活人。 从小屋的破败程度不难想像,魔哭领的人类在此遭受奴隶般或者说宛如家畜般的对待。 「亚德雷,动作快点,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被芙雷米催促,望着小屋的亚德雷这才赶紧进入屋中。 「摩菈女士,葛道夫就交给您了。」 「嗯,包在我身上。」 「萝萝妮亚,你负责替恰姆疗伤。不过看她这么有精神,应该不必太担心就是了。」 「好、好的。」 摩菈与萝萝妮亚开始进行治疗,亚德雷与芙雷米环视小屋的地板与壁面,检查是否藏了陷阱。小屋内凌乱不堪,灶上有锅干掉的麦粥,仅有的几件家具崩解碎散,用来当床的稻草堆也早已腐化。 就在这时,亚德雷的目光盯着小屋的某个角落。 「…………」 掉在那儿的,是一小片陶器的碎片。看在其他人眼中或许只是件垃圾,但亚德雷知道那是什么。 轻轻捡起陶器碎片一看,确实是亚德雷故乡流传的,用土捏成的素烧陶笛,上头只有用取自湖畔花朵的染料画些简单图样。 每年收割完麦子,做好明年播种的准备后,亚德雷的村庄就会举办小小的庆典。那庆典很简单,就是大家暍着浑浊的麦酒,女性吹奏陶笛,男性随声歌唱而已。 「看来里头没有陷阱,那么我到外头去站岗。」 「麻烦你了。在韩斯他们回来前,可千万别轻怱大意。」 亚德雷凝视手中的碎片,芙雷米与摩菈的对话,如今仿佛离他好遥远。 往日记忆,在亚德雷脑海里复苏:伴随笛声的歌声,早已随季节转凉的冷风,麦酒以及各家带来的简单料理。年年如一的景象,如今历历在目。 从上头的花纹,他甚至想起陶笛是住在村长家隔壁的老婆婆的东西。喜欢刁难人的她,常常挖苦亚德雷的姐姐,但只要心情好,就会做些炸面包分送给村里的孩子。 澎湃激动的心跳,令亚德雷忍不住捂着胸口。 「亚德,你怎么了?」 「没事,别在意。」 听到萝萝妮亚的声音,亚德雷这才蓦然回神,并扔掉陶笛的碎片。碎笛掉到地上,裂成更小的碎片,他别过头,不让自己再看到那东西。 在小屋中央,葛道夫正轻挥手里的铁枪并伸展双腿。 「你已经康复了吗?」 「称不上是完全,但要打、没问题。」 亚德雷和韩斯受重 伤时虽然也受过摩菈或萝萝妮亚的治疗,但都花了不只一天才康复,葛道夫虽然躺在蛞蝓身上休息,但这样的恢复力实在是非比寻常。 「年轻可真是叫人羡慕的事啊。」一旁的摩菈说道。 这时,葛道夫看着亚德雷,小声说道:「你好像、心神不宁,发生什么事吗?」 其他伙伴也同样忧心忡忡地看着亚德雷。原来自己竟然动摇到连葛道夫都一目了然吗?亚德雷比任何人都来得讶异。 「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呀呀,要是隐瞒心事,可是会令人起疑的喔。」娜榭塔妮亚半开玩笑地说了。 「就……这屋内有我以前村庄里的东西,让我有点讶异罢了,所以别放在心上。」 听亚德雷这么说,这下伙伴们全都心里有底了。先前在〈永恒蓓蕾〉等待摩菈与韩斯养伤时,亚德雷就曾透露过自己故乡发生的事,而不知缘由的娜榭塔妮亚,则纳闷地望着大家。 「我也去外头站岗。」 说完,亚德雷离开小屋,站到与芙雷米相对的另一侧,从腰间小袋掏出口粮一口气嚼碎,和着水一同咽下,途中还呛到并咳嗽了好几次。 他知道自己内心动摇到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地步,而且只是为了一支笛子的碎片。 很长一段时间里,亚德雷努力不让自己回想故乡的种种。因为乡愁无法令人坚强,只有愤怒与决心,才能让人变得更强。 想着幸福的往日,只会让人更加倦战;想着过去村人的种种,能赢的战斗也将会吞败。所以亚德雷一直不去回想故乡往事,甚至以为昔日的记忆,早已从脑海里抹去。 事到如今,亚德雷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忘记,只是试着遗忘罢了。 别再想什么村人了,现在想那些也于事无补,当前最重要的是保护伙伴,打倒第七人以及泰格狃,并且揭发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然而心之堤防已经溃散,种种往事不停自亚德雷脑海里浮现。 亚德雷的姐姐雪提拉,是个聪明又伶俐的女性,挚友莱那既勇敢又有度量。当时的亚德雷,就只是个跟随他们俩脚步的小跟班。 为了保护村庄不受魔神侵袭,莱那与亚德雷一同练剑,雪提拉尽管面露难色,却也总是替他们俩加油打气。 亚德雷有次挥木棒时不小心重击到莱那的眼睛上头,慌得号啕大哭起来,但莱那却冷静地找来雪提拉,雪提拉也不疾不徐地替他包扎,尽管事后留下一大条伤疤,但莱那却毫不介意,笑称那是勇者的勋章。 有时莱那会说,自己总有一天要当上六花勇者。亚德雷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后来当上六花勇者的竟然会是自己。 泰格狃袭击村庄前不久,亚德雷正在家里练习歌唱。在莱那的陪伴下,亚德雷配合雪提拉的笛声,竭尽所能地唱歌。 歌曲本身并不困难,那是所有村人都会唱的简单歌曲,然而亚德雷在歌唱方面实在是太蹩脚。 有莱那陪唱,他还勉强唱得准,但只要莱那一停,亚德雷的歌声就会忽然变调,甚至连雪提拉的笛声也跟着受影响而走样。 由于歌声太过凄惨,害莱那笑了出来,雪提拉也呼噜呼噜地胡乱吹起笛子逗亚德雷,把他逗得面红耳赤并对两人咆哮。 「让我摸摸你的喉咙。」 莱那掐着亚德雷的喉咙,并随着歌声抬上抬下。 「好了,再试试看,这样总该唱得出来了吧?」 亚德雷于是试着发声。莱那的手一抬,声音也变得高亢,一放下,则发出低声。但这样的唱法,根本不可能好好地唱完。 「别闹了!不必这样搞,我也能唱得好的!」 「哎呀,亚德雷,听起来比刚刚好多了呢。」雪提拉笑了。 在当时,这就是亚德雷人生的一件大事。 雪提拉跟莱那如今都不在了。泰格狃欺骗村民,将大家带到魔哭领,出面反对的雪提拉则死于村民之手。雪提拉当时要躲在瓮中的莱那与亚德雷先逃命,随后就被菜刀刺穿胸膛。 莱那拖着哭个不停的亚德雷逃命,并且在快被逮到时咬住追兵的手臂,为亚德雷争取时间,随后却被镰刀砍中背部,因此只有亚德雷一个人逃了出来。 「你在干什咪?」 声音将亚德雷带回现实,他发现韩斯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是在站岗咪?还是站着打盹?哪一个?」 轻怱大意的亚德雷,被韩斯责备了一顿。 「拜托你振作点呗,接下来可没那么好过的。」 德兹跟着韩斯往小屋走去,并回过头说: 「发生问题了,得召集大家一起讨论。」 亚德雷这才注意到,韩斯手里握着一只奇怪的虫,拥有节状的身躯,薄薄的翅膀,以及铁丝般细长的触手。 「有敌人堵住去路,而且要轻易驱散他们恐怕有困难。」 德兹神情严肃地说道,于是亚德雷接着问: 「你们发现了什么?」 「通往〈命运〉神殿的森林,有特质凶具九号驻守……不对,应该说是特质凶具率领的尸兵驻守着森林。」 「……尸兵?」 听到这字眼,亚德雷忍不住问了,但还没来得及问详细,德兹它们已进入小屋里。 昏厥山地由近乎垂直的陡峭崖壁连绵而成。位于东边的平缓山谷出口处,有片不算大的森林,不到两小时便能走遍,因此也没有特别命名。 「……啊啊啊啊啊。」 约数千具尸体……应该说,乍看跟尸体没两样的人类,在里头徘徊游荡。 它们的身躯呈干枯的土色,皮肤布满龟裂,底下的肌肉腐烂。 在这种状态下,人类照理说不可能存活,但数千具尸体却靠自己的双脚步行,脑袋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浑浊的眼球也跟着打转,就像是在寻找什么。 这时,森林里传出沙沙声,尸群霎时发出凄厉尖叫,以常人不可及的速度一起奔向声音的源头,伸出双手掐住目标物。 发出声音的只是一头鹿。尸群掐碎鹿的骨头,撕下身上的肉,没多久就将其化为一团肉块。一场杀戮结束,尸群又再次四处徘徊。 从他们的行动里,感受不到任何意识和自主性。他们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操纵,只想着要杀掉一切有生命、有动作的事物。 「啊啊啊啊啊啊……」 其中一具尸体发出呻吟。 千具尸体全都有个异常的共通特征:在他们颈子上,都有只大型的虫子。仔细一看,虫的触手与细长的脚,分别刺进尸体的后脑与脊梁。 爬在背后的虫,才是操纵尸身的本体。它们传递讯号给掌管人体行动的大脑与脊髓,借此控制尸体。 他们是由虫控制的活尸。泰格狃称这些尸群为尸兵。 在森林中央一棵格外高耸的大树下,有一头凶魔。外貌有如昆虫般的它,身形只比人类大一点。节状的茶色身躯,由几十条细腿支撑,腹部中央则长了一颗,约有一人环抱那么粗的诡异瘤状物。 凶魔拥有特质凶具第九号的名称,同时也是制造、操纵尸兵的首脑。 同时,它也是泰格狃阵营里,据称最强的凶魔。 「尸兵?」听到这字眼,亚德雷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坐在小屋里的众人,就在刚刚听德兹报告,得知通往昏厥山地的道路被尸兵给阻塞。这是个陌生的字眼,艾特洛当时教过他关于凶魔的一切,但并没提到过这样的凶魔。 「说清楚点,那是怎样的凶魔?」 「那并不是凶魔,而是人类……虽然我不晓得他们还算不算是人类。」 接着,德兹向大家解释了关于尸兵的一切:那是以人类为材料所造出的兵器,是被九号凶具产下的寄生体操纵肉身的人类。 德兹的描述,令亚德雷一阵作呕,摩菈也手捂着嘴,萝萝妮亚面色苍白,就连恰姆跟葛道夫,显然也听得很不舒坦。 「那玩意可真阴森呐。你们只要想着,有群比我脏上五百倍的家伙在森林里晃荡就行了。我胆子不算小,但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韩斯笑着说道,但那不是愉快的笑,而是带着一脸冷汗的强颜欢笑。 回想起来,在〈永恒蓓蕾〉时芙雷米也曾说过,凶魔之中有能够操纵人类的个体。她当时并没详细说明,而亚德雷也没想到,那竟然是如此强大又残忍的能力。 「瞧那样子,恐怕整座森林都被尸兵给占满了哏,要想穿越而不被发现,不使用隐身圣具,我看恐怕是办不到了。」 「听起来好像很烦,但它们有那么厉害吗?不就是普通的人吗?靠恰姆我的宠物,要打倒一千人也不是问题喔。」 但韩斯对恰姆摇摇头。 「我们有试着打倒两、三人,发现没那么简单。它们搞不好比一般凶魔还难对付,不只臂力跟葛道夫差不多,而且动作也挺快的。」 「咦?」 「尸兵能将人类的力量发挥至极限。韩斯先生和葛道夫先生是透过先天才能与后天努力彻底发挥潜能,但尸兵只要透过寄生体,就能发挥同等的力量。」德兹随后补充说明。 「要是正面迎敌,就算我们一起上,也很难打败全部,搞不好还会先筋疲力尽哏。」 「唔……这可就有点伤脑筋了。」 恰姆歪着头说道。从魔即使看似不死之身,但也不可能永远战斗下去。 「德兹,没有其他不必穿越森林,而能通往〈命运〉神殿的路吗?」 「恐怕是没有了。昏厥山地除了那儿,其他地方连凶魔都很难翻越。也许仔细找的话能找出什么捷径,但我们没有时间。」 「也就是说,若要前往〈命运〉神殿,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就只能尽速打倒尸兵,直奔山地中央。要是寻找其他道路,恐怕半途就会被泰格狃的主力给包围。」 摩菈听得叹了口气。 「幸好看守森林的就只有九号凶具,其他凶魔都在山地的其他地方,或是看守〈命运〉神殿。」 「那尸兵,该如何打倒?」 葛道夫才刚说完,亚德雷随即插了句话进来。 「先慢着。德兹,化为尸兵的那些人类,他们都还活着吗?」 德兹摇摇头。 「他们的心脏是跳动的,但恐怕已经不算是活着了。一旦脑部被寄生体占据,身为人类的意识照理说也会完全消灭。」 「什么叫做照理说?不能再肯定点吗?」 「因为我不曾化为尸兵,也没听过尸兵说话,只能有多少证据说多少话。」 韩斯接着说: 「喵喵,我们刚刚交手时拆了一个人来看,虫子像铁丝一样的触手跟脚整个扎进了脑子跟颈骨里,我可不认为那样子还有谁能活下来。」 「韩斯,你为何从刚刚就一副幸灾乐祸样?」 亚德雷不悦地问道,韩斯目瞪口呆地瞧着他。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我不就跟平常一样咪?」 「没事……忘了刚刚的话吧。」 一点也没错,韩斯就跟平常没两样,但那不为所动的沉着态度,却令亚德雷忿忿不平。 「那么,该如何处理才好呢?」萝萝妮亚问了。 「您指的处理是?」 「就是,该如何解救化为尸兵的人!」 萝萝妮亚一喊,众人陷入微妙的沉默里。韩斯、恰姆以及娜榭塔妮亚一副「你在说些什么」的表情,摩菈、德兹、葛道夫三人则是一脸纳闷,芙雷米则似乎想起了什么,闷闷不乐地阖起眼。 「很遗憾,化为尸兵的人是没得救的……也许有什么方法,但我并不知道。」 「怎、怎么这样!」 萝萝妮亚倏地起身。 「不然……该怎么找到那方法呢?还是说,到〈命运〉神殿后就能知道方法?」 「不,〈命运〉神殿跟尸兵可是两回事啊,萝萝妮亚小姐。」 「那么就只能跟泰格狃,或是哪头凶魔问出方法……」 萝萝妮亚话说到一半,德兹便以摇头回应。这时,摩菈抓住萝萝妮亚的盔甲边角向下一拉,硬是让她坐下。 「萝萝妮亚,你坐下。我们得思考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应付他们。」 「所以我们这不就是在找方法吗……」 摩菈没理会萝萝妮亚,转而向德兹询问: 「德兹啊,那尸兵要如何才能打倒?」 「只要打倒操纵他们的凶具九号,就能瘫痪所有尸兵。寄生体本身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全都是透过凶具九号发出的特殊音波来进行控制。」 「打倒凶具九号的话,那群尸兵下场会如何?」 「恐怕不出十五分钟,他们就会全数死去。」 「果然吗……」 萝萝妮亚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摩菈举手制止了她。 「我的……我故乡的村人,也化为那尸兵了吗?」亚德雷问道。德兹一时语塞,隔了半晌才回答。 「我并不清楚您的故乡,但根据同志的报告……全魔哭领的人类,都已经化为尸兵了。」 宛如脑袋遭重击的震撼,令亚德雷闭上眼。 「亚德雷,保持镇静。」摩菈说。 「都死了吗……我故乡的人们,全部……」 德兹难过地点点头。 「啊啊啊啊啊啊……」 同一时刻,一名尸兵在森林里徘徊,张着空洞的嘴巴发出呻吟,摇头晃脑并踏着蹒跚脚步行走。 这是一名男性,年龄约二十出头,身材高大,散乱着一头红色长发。从满身的旧伤,不难想见他生前饱受虐待。 就跟其他尸兵一样,他在森林里寻找着,只要是尸兵之外的活物,不管什么都杀。 唯有一点,让他异于其他尸兵:他还活着。 (……我还得在森林里徘徊多久?) 他心中嘀咕着。 他操纵不了自己的身体。他身体的一切,都被附着在颈子后的寄生体控制,只能照着寄生体的指示行走、甩头以及战斗。 他的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部位能凭自己的意识动作。不论是手、脚、手指、嘴、甚至眼球都一样,就算他怎么集中精神,但就是无法凭自己的意思操纵。他的身躯完全在寄生体的控制之下。 他能做的,就只有听声音、看东西,以及像这样子思考。 (……简直令人发狂。) 他想着,自己已经被迫在森林里走了好几天,全身疲劳濒临极限,脚也早已失去知觉,但颈子上的寄生虫依然毫不留情地折腾他的身躯。 (不能睡着,不能倒下,维持自己的意识……) 他在心中再三忍耐。现在绝不能昏去。他还有事情得做。那是即使付出生命,也非得达成不可的责任。 (去见……六花勇者。) 朦胧的意识里,他不停重复这句话。 (见到他们,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他知道,泰格狃打造的骇人圣具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不只如此,他还知道,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只剩自己能告诉他们。 (再这样下去,六花勇者会全军覆没。黑之徒花的力量将会歼灭他们,一个也不留。所以千万别昏过去 ,要是没能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真面目,世界将会毁灭。) 现在,他在寄生体的控制下到处行走,只能坚持着让自己别失去意识。 (所以快点来吧,六花勇者,我得告诉你们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他名叫莱那·米兰,出生在白湖之国渥勒,一个名为哈仕纳的小村庄里。 也是亚德雷·麦亚的童年玩伴。 莱那小时候,泰格狃曾来到他所住的村庄里。在泰格狃的诱骗下,村人决定搬到魔哭领,反对的只有莱那,以及他的初恋情人,住在邻家的雪提拉。 雪提拉当时被村人杀死,莱那牵着她的弟弟亚德雷逃命,途中却被村人追上。为了让亚德雷逃走,莱那挺身相护,因此受了重伤。 莱那醒来时,人早已在前往魔哭领的途中,而为濒死的莱那疗伤的正是泰格狃。 边抚着莱那的头,泰格狃轻声说:「人类世界即将灭亡,魔神统治的世界即将诞生,但我并无意杀光人类。只要有意效忠魔神,我就欢迎他加入。」 就像其他人一样,莱那也曾一度相信泰格狃的话。如今回想起来,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听信如此拙劣的谎言。 莱那体内被种入能令障毒失效的寄生虫,被带到魔哭领中央,供人类居住的村落。 很快的,他就发现自己上了泰格狃的当。在魔哭领的人类只分为三种:奴隶、家畜、实验动物。 到达生育年龄的女性全被当作家畜。她们被迫生下孩子,婴儿甫出生就死于障毒,成为凶魔的食物。 男人则被当作奴隶,负责耕种饲养人类的作物,以及建造用来抵御六花勇者的栅栏和营寨据点。 有时候,凶魔会从家畜和奴隶里征召人员,被带走的人大多身强体健,并且一去不回。人们猜测凶魔为了制造兵器,拿他们当作实验动物。 至于毫无用处的老人,则是直接葬身凶魔腹内。 人类居住的村落,只是个人间炼狱。 人们各个后悔莫及,埋怨为何当初会上了泰格狃的当。如今冷静一回想,那些全都是一戳即破的谎言。什么凶魔欢迎人类,什么人类世界即将毁灭,一切都是骗人的。 泰格狃说持花圣者的力量即将消失,魔神将会彻底解除封印,届时即使是六花勇者,也不可能打倒凶魔。但看看现在,凶魔依旧忙着打倒六花,依旧忙着备战,证明那些显然是谎言。 但身在无可逃避的绝望中,埋怨渐渐化为认分,人们最后停止思考这一切。 除了莱那。 从小,莱那就希望能当上六花勇者。 他曾为吟游诗人所说的故事痴迷,曾崇拜最初的六花英雄王弗尔曼,曾为拯救同伴而牺牲自我的〈火〉之圣者璞迦落泪,为袭击二代六花〈风〉之圣者萝伊的卑鄙诡计而愤慨,也为〈时〉之圣者哈犹哈的活跃而激动万分。 从小,莱那就立志要成为守护世界的勇者。 但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梦想。他的父母只会敲敲他的脑袋,要他别说傻话;唯一的朋友亚德雷虽然没否定,但也不曾相信;雪提拉听了他的抱负,只当他是个伤脑筋的小子。 但莱那并没有因此放弃,即使知道自己没有剑术天分,决心也不曾动摇,甚至即使被泰格狃欺骗,落入魔哭领的地狱,也没舍弃这份意志。 在凶魔的鞭打下,身为奴隶的莱那一边工作,一边等待机会。 总有一天,我会逃离这儿,将人们被囚禁在魔哭领的事告诉世上众人,并且练就一身工夫,回魔哭领拯救大家。 漫长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等待机会,而就在一年前,这样的机会终于到来。 魔哭领的人类里,有些主动协助凶魔的逢迎之辈。就为了得到比其他人好一点的食物和居住环境,还有自由和女人上床以及鞭打其他人的权力,他们不但协助泰格狃,凌虐起同类时甚至比起凶魔有过之而无不及。 莱那盯上的,就是其中一名这样的男人。他负责从村落挑选实验动物,送到泰格狃指定的场所,是众人之中唯一拥有魔哭领地图的人。 这天夜里,莱那潜入男人家中。由于在村落得不到任何武器,他只带了条用拾来的毛发编成的绳索,由身后将男人绞死。他当时正在跟泰格狃赐与的女人交欢。 抢到地图后,他吩咐女人别泄漏自己逃脱的事,并带着些许食物离开村落。 看着地图,莱那才晓得自己原来位于魔哭领中央平原。他横越断耳平原,进入斩指森。只要穿越森林,再横越眼前的咯血谷,就能离开魔哭领,回到人类居住的世界。 莱那不眠不休,朝东方前进。 即使天黑了,他也不能休息,否则恐怕会立刻被追兵发现。他甚至无法点灯,因为那就等于是自杀。 在一片黑暗里,莱那边用木棒敲探地面,在平原上前进,沿途不知跌倒了几次,脚被尖石剌得渗血,却不曾停下脚步。 逃脱后的第二天清晨,平原某处传来声响。莱那屏息吞声,并趴下身子观察。 「是谁在那儿对吧?能不能过来一下?」 起初他以为那是追缉自己的凶魔,即使后来发现是人声,但还是小心翼翼,深怕那人也是追兵。 「你是逃出来的吧?我没说错吧?来这儿帮我个忙吧。」 声音听起来像个老妪,莱那于是提心吊胆地走了过去。在平原中央有间小屋,里头满是尸体,而老妪就躺在那当中。 「若你是人类,就听听我的话吧。听这番话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全人类。」 莱那一声不响,悄悄走了过去。 「我问你,你会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老妪所说的话吗?」 「……看是什么话。」 「那么,要是这初次见面的老妪要你拯救世界,你会相信她的话吗?」 这次,莱那有些迟疑地点了个头。 「我的名字叫做……算了,这不重要。我是从昏厥山地逃过来的。泰格狃建造的〈命运〉神殿,就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拜托你,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什么事?」 「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老妪名叫妮欧·葛拉斯特,过去曾是侍奉〈幻〉之神殿的修女,以成为圣者为目标。 她是名优秀的修女,熟悉神言以及圣者之力的掌控,为神殿贡献良多,尽管无缘当上〈幻〉之圣者,但还是负责管理神殿的土地,协助神殿的运作。 她无夫无子,但人生也称得上一帆风顺,尽管比不上贵族或巨商,日子倒也过得算是富裕。妮欧自己也以为,人生会这样平安顺遂地结束。 但到了五十多岁,听到〈药〉之圣者陶乐说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她的日子就变了。 妮欧饱受死亡带来的恐惧折磨。你至少拥有过幸福的人生,所有人难免一死——这种千篇一律的安慰,对她一点效果也没有。 死亡是如此恐怖,跟什么信念、生存目的、一切的道理无关,她就是害怕死去。 她许下心愿,愿意拿一切来交换,不惜任何的牺牲,只求能多活一天,甚至一秒都好。 也许时过境迁,她终将接受死亡——人们向来都是如此。 然而,泰格狃出现了。就在深夜时分,妮欧的单人床边,泰格狃和蔼地笑着,并且在她还来不及惊讶时,向她打了声招呼。 「晚安,抱歉这么晚前来打扰。」 接着,它又说了。 「只要透过凶魔的力量,你就能继续活下去,甚至只要够优秀,也许还能得到永恒的生命。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泰格狃。相较于紧迫而来的死亡 ,听命于凶魔的恐怖,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妮欧·葛拉斯特离开神殿,临走前还照泰格狃的指示,仔细消除一切痕迹。〈幻〉之圣者以及修女都以为,她在哪个镇上安详地辞世了。 植入抵消障毒的寄生虫后,她进入魔哭领,来到建在昏厥山地里的〈命运〉神殿。 她跟泰格狃走在大得离谱的神殿里,踏着通往地下的阶梯来到神殿底部。 「我想请你为我打造圣具。你不是圣者,也许会纳闷自己能不能办得到,但我知道就算不是圣者也能造出圣具,只要剥夺其他圣者的力量就行了。」 泰格狃笑了。 「你们圣者也真是愚蠢,研究神之力上千年,却连这种事都没发现,真是好笑。」 剥夺圣者之力的技术就连万天神殿的神殿长都不晓得,为何凶魔会知道?尽管心里纳闷,但她现在最在乎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 「那圣者耗尽全力,如今就像是一副臭皮囊般,要剥夺力量可费劲了,但只要有你的力量,一定能造出我要的圣具。」 它打开地底最深处的沉重铁门。在宽广的房间中央,有张简朴的石椅,上头坐了一具木乃伊。 那具只剩皮包骨、惨不忍睹的身躯,被大量链条捆绑在椅子上,牢密到几乎彻底裹住全身。木乃伊上头披了件全新的简朴袍子,一根毛发也不剩的头颅,戴着一只用真花编成的花圈。 木乃伊虽然闭目闭口且垂着头,但妮欧却觉得它栩栩如生。 木乃伊的魄力慑人,连身旁的泰格狃,以及人称当代最强的〈太阳〉圣者黎乌拉,都远不如他所带来的恐怖。看着他,妮欧的双腿不住地颤抖。 「我来为你介绍,这位就是你们人类最尊崇的持花圣者。她还活着,只不过现在已经跟臭皮囊没两样了。我找了几十年,才总算将她邀来这里。」 「持花圣者……她的尸首没道理还留在世上。」 「的确是不可能,因为她根本还没死。」 说着,泰格狃笑了。 「她的抉择也真是愚蠢,当初要是乖乖接受死亡的命运,就不至于被我利用了。不过也多亏她,让我得以实现目的。」 她并不明白泰格狃在说些什么,唯一能理解的,就是自己正身陷足以左右世界命运的严重事态里。然而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退路。 「那么,接下来得请你剥夺这持花圣者的力量。这里除了你,我还找了其他约二十名研究者,到时会从里头挑出最优秀的人才,邀他成为凶魔的一份子。」 泰格狃在妮欧身后,轻抚她的脸颊。 「所以你怎么说?我们凶魔活过千年岁月,只要魔神存在,生命就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你,想不想摆脱死亡的恐惧呢?」 一旦拒绝就会被杀的压力,以及身后泰格狃话语的诱惑,逼她非得选择其一不可。 泰格狃的部下分享的凶魔能力治愈了她的病。往后的十年间,她埋首于泰格狃交办的研究里,一旦不努力,恐怕就性命难保。在罪恶感与死亡威胁的夹缝间,她渐渐完成了黑之徒花。 老妪并没向莱那道出一切,只断续道出自己的愚昧,遇见持花圣者,以及打造圣具三件事。 「我曾看到过,一头凶魔流着口水望着我,才明白我们人类终究只是它们的食物。」 她说,自己能逃出〈命运〉神殿,可说是近乎奇迹。她从持花圣者身上悄悄夺走抵挡死亡命运的力量,并且自绝生命,尸体被凶魔弃置于此,接着靠持花圣者那儿夺取的力量成功苏醒。 莱那并不懂〈命运〉圣者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也不懂夺走圣者之力是怎么回事,只是默默听着老妪的话。 「泰格狃还有那群凶魔都以为我早就死了,所以应该不晓得我在这儿跟你说话。」 老妪继续说着,但看在莱那眼里,老妪似乎早已是个死人。 「黑之徒花如今完成了。我真是何其愚蠢。」 老妪咬牙切齿道。 「泰格狃是个坏透了的骗子。若当初早知会如此……早知会如此……!」 她眼角泛泪。 「不,就算早知如此……恐怕我还是会这么做吧。」 「快告诉我,那黑之徒花是什么。」 老妪于是抱住莱那。 「我会的。就是为了告诉你,我才会苟活到今天。我已经不行了,靠着这双脚哪儿也去不了了,所以你带着这信息逃到大陆去吧,要是遇不到葛恩拜亚王,就到万天神殿去,将信息告诉六花。」 「我知道了,快告诉我吧。」 「我们造了个何其恐怖的东西。黑之徒花的恐怖,连我们当初都没能预料。」 「快点说啊,那黑之徒花到底是什么?」 「你听仔细了……」 老婆缓缓道出。终于得知黑之徒花真相的莱那,听完脸色苍白,心想这非得告诉外头世界的人们不可,否则世界将会灭亡。 说完一切,老妪伸出手指对着莱那。 「我把我的庇佑……由持花圣者那儿夺来的力量送给你吧。这力量虽然微薄,但只要有了它,也许能稍微为你抵挡死亡的命运。」 老妪的指尖,依稀浮现出花瓣般的图样,而在碰触莱那身体后,那小小的花瓣随即消散。 「但你可别太指望它。这毕竟是从力量仅剩渣滓的持花圣者身上夺取力量后,再剩下来的渣滓,恐怕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交代完所有事,老妪躺了下去。看来死期离她不远了。 「混帐……泰格狃你这混帐东西!当初不是说好,要让我活下来的吗……」 不久,老妪断了气。她告诉莱那这一切,或许不是为了守护世界,而是为了报复欺骗自己的泰格狃吧。 莱那检查屋内,确定没留下任何痕迹后,这才离开小屋。 如今,他又多了一个非得活下去的理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世界。 之后,莱那又继续走着。 然而横越平原后,眼前却出现超乎想像的巨大溪谷。不管往哪个方向,都走不到溪谷的尽头,也无法自沸腾的谷底渡过,而且不管怎么找,就是找不到桥梁。 莱那放声痛哭。他的地图上,并没有这样的溪谷。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地图是百年前画下的东西,当时卡尔癸克溪谷才完成一半,因此地图上并无记载。这是造来抵挡六花勇者的山谷,像他这般凡人,当然更不可能横越得了。 寻找桥梁的途中,莱那被巡守的凶魔发现,只能束手无策地任由它们带走。 被带往昏厥山地附近的洞窟里的他,颈根被种下一只寄生体。 莱那成了尸兵,躺在洞窟的地板上。 「啊啊啊啊……」 之后,一年过去了。 莱那心想,自己能保有意识,都是多亏那老妪所给的力量,也就是稍微能抵挡死亡命运的〈命运〉圣者之力。要是没有它,莱那恐怕早就成了跟其他尸兵一样的行尸走肉。 然而即使是〈命运〉圣者的力量,也没办法让莱那的身躯自由。他只是苟延残喘,身躯任由寄生体摆布。 如今他依旧躺在洞窟里,只有时间徒然流逝。 在无止尽的虚度光阴里,莱那只能不停忍耐。最初几天,他觉得自己简直快疯了,恨不得有人杀了自己,恨不得舍弃一切并停止思考,心想早知道得承受这种折磨,当初根本就不该见那老妪。 但最后,他还是熬过了这地狱。就靠着某个理由,他忍了下来。 他有个朋友得拯救,那人现在还活在人类世界里。就为了亚德雷,莱那活到现在。 亚德雷是个无可救药的小子,虽然脑袋灵光,但却体弱、胆小、缺乏骨气。 那小子恐怕现在还活在人类世界里,为了即将复活的魔神,提心吊胆地度日吧。 能守护亚德雷的,就只有莱那。 没错,我就是守护亚德雷的勇者,就算没有六花纹章,仍然是不折不扣的勇者。 英雄王弗尔曼当年经历的考验更加严苛,〈时〉之圣者哈犹哈也曾挑战过更强大的敌人,那么自己一定也办得到。他在心底不断鼓励自己。 (六花应该已经进入魔哭领了吧?) 被迫在森林里行走的莱那心想。由状况来判断,六花勇者与凶魔应该已经开战了,凶魔在三天前派尸兵到森林里,大概就是为了对付六花勇者。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凶魔动员尸兵的其他理由。 六花不知现在人在何方?是不是正前来这座森林呢?还是忽略这座森林改走别条路?或者早就被黑之徒花的力量歼灭了? 拜托,六花勇者,你们一定要活着。莱那在心底祈祷着。 然而就算六花活着,自己又该如何将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告诉他们呢? 莱那的身体被寄生体操纵,不可能主动前往六花那儿,而即使六花逼近,他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方法只有唯一一个:请六花勇者拯救自己,帮忙摘掉寄生体,让自己能够说话。 关于寄生体的特性,莱那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能不能摘得掉,但六花勇者是群拥有异能的战士,其中总会有具备超凡神力的圣者。 莱那相信,只要他们发挥力量,要摘掉寄生体并救活自己并非不可能。 问题在于,该如何让六花勇者拯救自己。 六花勇者并不晓得自己活着,也不晓得自己握有黑之徒花的信息,而自己是尸兵,是制造来消灭六花的兵器。 就算原本是人类,六花恐怕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除掉所有尸兵,莱那想必也会被他们杀掉。 即使他们不想杀尸兵,又会不会对尸兵伸出援手呢? 即使有救尸兵的念头,六花勇者恐怕也是力不从心。他们身在殊死战场里,或许会放弃拯救,将尸兵全数歼灭,也搞不好会无视尸兵赶往目的地,那么自己就无法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的真面目了。 该怎么办才好? 莱那只剩唯一的办法:主动告诉六花勇者自己还活着,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的存在,以及自己知道那玩意的真面目。 但……这真能办得到吗? 莱那身子动不了,说不出任何话。这样的自己,真能办得到吗? 但莱那并没因此放弃。就算成了尸兵,控制不了身子,但起码还活着。他相信只要活着,只要不放弃,一定会有希望。 (……拜托你们了,六花勇者。) 莱那在心底呼吁着。 (持花圣者、命运之神啊,请倾听我的愿望吧。我不在乎这条性命,只要能告诉他们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就算死了也无所谓。所以拜托,让我遇见六花勇者吧。) 在尸兵徘徊的森林不远处的小屋里,六花勇者们鸦雀无声。 亚德雷望着地板,双唇微微颤动,心中默念着德兹先前说过的话:村民全都已经化为尸兵。 「亚德,你还好吧?」萝萝妮亚凑上前,正面瞧着他的脸。 别担心,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亚德雷想笑着这样回应她,可是非但说不出话,就连笑容也装不出来。 第三章 亚德雷的踌躇 故乡的回忆,在亚德雷的脑海里不断盘旋。 总是给自己点心吃的老奶奶;住在村边,总是责备亚德雷与莱那恶作剧的老爷爷;教亚德雷制作乳酪的村长。他们的容貌以及回忆,一切历历在目。 亚德雷本来已经放下,当他们已经死了,也放弃与他们再次见面的可能,然而,如今的他深受震撼,颤抖不止。他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怀抱希望,只是不愿面对真心罢了。 「……亚德,振作一点。」 别担心,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他想这么回答萝萝妮亚,但依然说不出话来。 「亚德雷先生,您是怎么了?莫非尸兵里有您认识的人?」 不知其中隐情的娜榭塔妮亚,忧心忡忡地问了。 「……德兹,真的没办法吗?没有任何方法能救回化为尸兵的人吗?」 德兹语带踌躇地答道: 「我真的不知道,而且也不认为有办法。」 真是这样吗?亚德雷心想。他没见过尸兵,对其一无所知,只觉得或许有什么拯救的方法,觉得靠摩菈或萝萝妮亚的力量或许能办得到。 「要是打倒凶具九号,尸兵全都会死吗?」 刚刚才听过的话,亚德雷还是忍不住再问一次。但德兹只默默点了个头。 「……这么说可能不近人情,但我们现在可没空感伤呀。」韩斯接着又说了,「现在可是分秒必争,得赶紧打倒凶具九号,前往〈命运〉神殿不可呀。」 「韩、韩斯先生!您这是什么话!」 说着,萝萝妮亚站起来。 「我、我们得想办法才行!得想想该怎么救回尸兵!找出黑之徒花真面目虽然重要,但、但、但是人命也一、一样重要!」 不擅于表达意见的萝萝妮亚扯开嗓子,结结巴巴地说了。 「萝萝妮亚,别这么大声,你想被凶魔发现咪?」 韩斯冷冷回了她一句,房间又再次一片寂静。不久,芙雷米语带踌躇地说: 「这有点难以启齿……不过萝萝妮亚,目前想着这些的,就只有你一个。」 「……咦?」 亚德雷很清楚,韩斯、恰姆、德兹、娜榭塔妮亚,只把尸兵当敌人看待,而摩菈与葛道夫对这些曾是人类的敌人也许有些杀不下手,但也没到想救回他们的地步。 芙雷米没有表示,因此亚德雷不知道她怎么想,但是像萝萝妮亚那样试图救人的想法,她恐怕想都没想过。 「这……可是,他们是人类呀!」 「萝萝妮亚小姐,他们只是具会动的尸体,已经称不上人类了。」德兹说。 「但您刚刚说他们还有心跳……」 萝萝妮亚环顾左右,这才发现没人站在自己这一边,只好转向亚德雷求助。 「亚德,你……是怎么认为的?」 亚德雷什么也答不上来。拯救尸兵的字句,就卡在咽喉处,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说出口。 韩斯说得对,现在他们正在与时间赛跑。在泰格狃抵达〈命运〉神殿前,得先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 六花勇者是为拯救世界而战。身为领导者,不能流于私情,即使面对故乡的人,也必须一视同仁。亚德雷不能重蹈摩菈以及葛道夫的覆辙,害伙伴身陷危机。 但话虽如此,亚德雷终究还是…… 「抱歉,给我点时间思考。」 说完,亚德雷起身,逃跑似地走进里头的房间,途中与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的芙雷米四目相接。 「……芙雷米,我故乡的人们变成这样,你早就知道了吗?」 「我被泰格狃遗弃当时,还有人类活着。虽然觉得他们迟早会死,但因为怕你失去希望,我之前一直不敢说出口。」 「这样吗……」 亚德雷进到里头的房间,找个角落坐了下来,一个人思考着。 答案照理说早已定案。现在最要紧的,是到〈命运〉神殿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也就是得干掉凶具九号,尽快前往〈命运〉神殿不可。 但难道没有其他路可走吗?有没有什么能够拯救尸兵,同时又能解开黑之徒花真面目的方法? 避开尸兵而前往〈命运〉神殿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他们势必得在神殿中跟尸兵交战,但这样根本没办法调查神殿内部,更别说是找出真相了。 那么,要透过其他方法找出黑之徒花真面目吗?这也不可能,因为根本没有其他线索。 要忽略黑之徒花以及命运神殿,直接打倒魔神吗?这也同样不可能。亚德雷知道,〈命运〉神殿是这场仗的分水岭——尽管说不上理由,但他的直觉就是这样认为。 答案显而易见,尸兵非得打倒不可。但亚德雷不禁自问,为何自己迟迟无法下决定,却在这儿浪费时间?自己不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吗? 「……妈的!」 亚德雷抬起头,发现房间的角落有串文字,于是走过去查看。 「我大概到此为止了。原谅我,雪提拉,原谅我。你才是对的,我们何其愚蠢。原谅我,雪提拉,原谅我当初杀了你。」 这眼熟的字迹,原来是从前教亚德雷做乳酪的村长的字。 「……混帐东西……与其在这儿后悔,那就把姐姐……」 亚德雷抱起头。村民果然后悔当初犯下的错,深受当初杀掉姐姐与莱那的罪过所折磨。 「把姐姐……把莱那还给我啊……混帐东西……」 亚德雷一方面想念村民,同时也恨他们,无法原谅他们杀掉自己的姐姐与好友,但如今晓得他们已经忏悔,亚德雷再也恨不下去了。 「混帐……」 亚德雷进了小屋,伙伴间一片沉寂。 摩菈很担心亚德雷。故乡的一切,不是轻易就能割舍的,没人能分担其伤痛,也没人能为他加油打气。那是永远不会痊愈的心伤。 「没什咪的,用不着烦恼,那小子有办法自己振作的。」 但愿如此。听韩斯笑着这么说,摩菈也只能叹气以对。 「既然那小子不在,也开不成作战会议,大家休息去哏。」 「这种时候的领导人可是你啊。」摩菈说了。 「我不是说过了咪,一切交给亚德雷。我到外头站岗去了。」 说完,韩斯走到小屋外头。 这样说也许对不住亚德雷,但现在可不是为尸兵操心的时候。 一旦发现六花接近〈命运〉神殿,泰格狃将会率领全军前往昏厥山地,到时他们就得跟凶魔与尸兵的联军交手。现在无论如何,都得先歼灭尸兵才行。 不管什么状况,除掉尸兵都在所难免,关于拯救一事,只能要他趁早死心。 「请问,亚德雷先生出过什么事吗?」娜榭塔妮亚向众人问道。 「这你没必要知道。」芙雷米回答了她。 「这么说太过分了,请不要把我排挤在外。」 娜榭塔妮亚嘟起嘴说。 「你这是在说笑吗?」 「不是的,芙雷米小姐,我也很担心亚德雷先生。」 娜榭塔妮亚带点生气的口吻说道。芙雷米无法理解,一个四天前才打算杀掉他的人,是抱着什么心态说出这种理直气壮的话。 「他故乡的村民当初被泰格狃带走,如今他想救回村民,情况却不允许……依我推测,大概是这么回事吧。」德兹说。 的确被它说中了,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原来是这样吗……亚德雷先生想必很难过,但那已经无可挽回了。」 娜榭塔 妮亚悲伤地阖起眼。 「我们何不先想想接下来的事呢?凶具九号是个强敌,要迅速且确实打倒,就得先拟定作战计划。」 「娜榭塔妮亚小姐,您这是什么话?」 萝萝妮亚难得面露怒色。自从听了尸兵的事,她就变得十分感情用事。 「抱、抱歉,我有什么话冒犯到您了吗……?」 娜榭塔妮亚显得有些困惑,似乎不懂萝萝妮亚为何动怒。 摩菈也认为,刚刚娜榭塔妮亚的话实在有点讨打的嫌疑。亚德雷由于痛失故乡村民而悲伤,同时正为了该如何救他们而苦恼,此刻要是再商量歼灭尸兵的事,只会更伤他的心。韩斯就是顾虑到这点,才暂时中断讨论的。 「抱歉,萝萝妮亚小姐,我无意惹你生气。」 娜榭塔妮亚连忙道歉,萝萝妮亚这下没了宣泄对象,只好低头不语。 众人等了好一阵子,但亚德雷依然没从里头的房间出来。 「请问,芙雷米小姐,关于凶具九号,您知道些什么吗?」萝萝妮亚问芙雷米。 「抱歉,我只知道它能操纵人类作为兵器,对于它实际拥有的能力并不清楚。」 摩菈这时插了句话。 「萝萝妮亚,你不是拜凶魔专家艾特洛为师吗?他当时没跟你说过些什么?」 「没听说过。艾特洛先生毕竟不是无所不知的。」 接着,她转而询问德兹。 「德兹,真的没有解救尸兵的办法吗?」 「萝萝妮亚小姐,这件事劝您遗是放弃吧。」娜榭塔妮亚小声对她说。 「为什么?」 「尸兵是不可能拯救的。」 「不见得吧?真要找的话也许能找出什么方法也说不定。」 「机率太低了,而且还会带来困扰。也许在寻找方法的途中,六花跟我们都会遭敌人歼灭。」 「这太、太没道理了,这可是、明明是人命关天的事……」 娜榭塔妮亚摇摇头。 「赢得胜利,维护众人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吧?您是不是把事情轻重给混淆了呢,萝萝妮亚小姐?」 「那些都是人命……怎么可以分什么轻重……」 萝萝妮亚嘴唇发颤,拉高音量说道。 「请大家得想想亚德的心情。他一定很想救尸兵!那些都是陪他成长的乡亲!全都是他最重要的人!像这种时候,我们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 「唔喵,萝萝妮亚你小声点。」 外头的韩斯斥责了一句。 这时,娜榭塔妮亚的脸色变了。如今望着萝萝妮亚的,是当初乔装成伙伴的她,不曾显露过的冷漠眼神。 「不管我们还是你们,大家都是为世界而战,可不是为亚德雷先生而战。」 「可是这样实在太残忍了!竟然要亚德跟自己最珍惜的故乡亲人战斗……你们难道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吗?」 娜榭塔妮亚望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儿。 「的确,我们也很难过,非常非常为他遗憾,但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萝萝妮亚瞪着娜榭塔妮亚,双手颤抖。见到她们俩的样子,摩菈连忙起身。因为看出萝萝妮亚生气了。和她共处这么久,摩菈可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我们很脆弱,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既然知道尸兵没救了,就该适时割舍。」 「娜榭塔妮亚小姐……您不是想建造、人类与凶魔安居乐业的世界吗?难道就没、没、没想过要救救他们吗?」 以冷酷无比的口吻,娜榭塔妮亚回答: 「不曾想过……至少不是现在。只要能实现野心,我不惜付出任何牺牲,即使那会伤害谁、或是害谁死去,但我不会有所迟疑。」 萝萝妮亚双拳紧握。摩菈从身后握住她的手,但萝萝妮亚一个回身,边喊边抬起另一只手。 「放开我!」 脸颊发出声响,摩菈一时说不出话了。 「啊,对、对不……」 萝萝妮亚打起哆嗦。但摩菈揉着脸颊,轻声细语地说: 「放轻松。这一掌我并没放在心上。」 「萝萝妮亚小姐,我确实是你们的敌人,但现在只想着该如何帮助六花。刚刚那番话可是为了你,以及亚德雷先生着想。」 这时,小屋外传来韩斯的喊话。 「你们在搞什咪?公主你到我这儿来,萝萝妮亚你也先冷静点。」 娜榭塔妮亚叹了口气,来到小屋外头,摩菝默默目送她离去的背影。 她觉得,娜榭塔妮亚的话大致都没错,但也可以从中窥见她的城府之深。 要说无情,韩斯也是一样的,但他起码还懂得体谅亚德雷及萝萝妮亚的心情,为他们着想,而娜榭塔妮亚则缺乏这一切。 娜榭塔妮亚刚刚说不能流于私情,但她不也曾为了活命,利用过葛道夫的情感吗? 摩菈心想,她不只冷酷,还无比自私,果然是与六花水火不容的敌人。同时更不懂葛道夫怎么会向她效忠,誓死也要保护她。 「欸,萝萝妮亚,恰姆可以骂你几句吗?」 恰姆对着呆立原地、垂头丧气的萝萝妮亚说道。 「恰姆不是要替公主说话,可是萝萝妮亚好像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喔?」 萝萝妮亚默不作声。 「恰姆我们也是不知道何时会死掉,而且要是死了,世界就没救了喔,这你应该明白吧?那些尸兵也许很可怜啦,可是现在根本不是管他们的时候吧?」 萝萝妮亚什么也答不出来。韩斯跟娜榭塔妮亚在屋外商量事情,但萝萝妮亚听不见对话内容。进到里头房间的亚德雷,依旧没有出来。 同一时刻,莱那在森林里凝神倾听,等待六花勇者前来。 六花打算怎么做呢?会不会杀光所有尸兵?还是无视尸兵直奔落泪乡? 不能让事情变成这样,一定得设法让六花勇者发现自己的存在,让他们知道自己活着,而且握有非交代不可的真相。 但,决定权在六花手上,莱那还是可能到最后什么都做不到。 勇者当中只要有一人想救尸兵,事情就有希望,就有机会告诉对方自己的存在。 但要是没任何人打算救尸兵,一切恐怕就功亏一篑了。 亚德雷抱膝而坐,听着隔壁传来的骚动。 萝萝妮亚恐怕还不晓得,真正伤害亚德雷的并不是娜榭塔妮亚,而是萝萝妮亚自己。 毫无主意——帮助尸兵同时揭穿黑之徒花真面目的方法,亚德雷即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因此,他正设法劝退自己,告诉自己村人已经没救了,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用这些话来自我说服。 但这样的努力却被萝萝妮亚给毁了,即使他明白,萝萝妮亚并无意伤害自己。 「……那些家伙是杀了姐姐与莱那的凶手。」 亚德雷念念有词:村民杀了姐姐、杀了朋友,这是他们的报应。亚德雷试图利用这一点斩断拯救村民的那丝念头。 但心底传来另一道声音:他们只是被泰格狃骗了,是泰格狃怂恿他们,并不是他们的错。 并且,亚德雷·麦亚不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吗?守护同伴,打倒敌人,同时保住故乡村民,才配称为地表最强吧?连试都没试就放弃,算哪门子的地表最强? 就这样,亚德雷依旧举棋不定。 「……泰格狃。」 忽然,他想起泰格狃的容貌,想起最初相遇时的那张蜥蜴脸。 会不会,泰格狃早就料到亚德雷会如此挣扎?希望六花为了解救尸兵而浪费宝贵的时间? 亚德雷仿佛可以想像泰格狃轻蔑的表情,看到他嘲笑自己无法为了胜利而抛下个人情感。 「……对了。」 亚德雷站起来,回到伙伴与德兹他们所在的房间,众人这下也全都转过头看他。 「刚刚的吵架吵完了吗?」 亚德雷一问,摩菈接着回答: 「原来你也听到了吗。」 「当然听得到。」 蹲在房间一角的萝萝妮亚,凝神着亚德雷的脸。 「亚德雷先生,您决定怎么做呢?」德兹问了。 「我们打倒凶具九号,再前往〈命运〉神殿,不救尸兵了。」 亚德雷口气坚定,毅然决然地宣布。 「韩斯、娜榭塔妮亚,你们进来吧,准备继续开作战会议。」 两人随亚德雷的话回到小屋里,与众人一起以地图为中心围坐。然而只有萝萝妮亚,以无法置信的眼神瞧着亚德雷。 「这……亚德……」 「萝萝妮亚。」 亚德雷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尸兵的事遗是放弃吧,那已经无可奈何了。现在我们的目标,只有前往〈命运〉神殿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可是……」 「别再可是了。」 萝萝妮亚紧咬嘴唇。 「你太善良了,这在平常是好事,但这时候反而会造成麻烦。乖乖照我的话做吧!」 「可是……!」 萝萝妮亚放声大喊。看着她的模样,亚德雷心想,萝萝妮亚果真是个温柔的人,真的很替尸兵着想,一心想救回他们。 「我……」 萝萝妮亚仰起头。如今的她,并不是过去胆小软弱,只会跟在同伴后头的萝萝妮亚。那对眼眸里,凝聚了愤慨与决心。 亚德雷吃了一惊,没料到她竟也能有这样的眼神,随后更讶然惊觉,原来他对萝萝妮亚,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了解。 「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要找出解救尸兵的办法!」 「萝萝妮亚……」 「我不会借助任何人的力量,也不会给亚德你们添麻烦,更绝对绝对不会死去。所以拜托,让我去救他们吧。」 「……不行。」 但亚德雷一口回绝了她。 「拜托,听我的话吧,别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说完,亚德雷坐到伙伴身旁。萝萝妮亚以悲伤的眼神瞧着他,随后也找了个远处的位子坐下。 亚德雷心想,自己会不会说得太过火了。他口气会这么激动,是因为还没彻底摆脱迷惘,却迁怒于无辜的萝萝妮亚。这一点令他深感愧疚。 但现在得思考的,是如何前往〈命运〉神殿。 「抱歉了,让你们等这么久。来拟定行动计划吧。既然这里有地表最强的男人,尽管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说完,亚德雷笑了,但他自己比谁都清楚,那不是平常的从容微笑,只是生硬地扯动脸颊。 「唔唔,看来还是没来吗。」 断耳平原上,长着触手的狼——泰格狃嘟哝道。若六花打算横越平原,现在应该早就该现身了。 「看来他们果然到〈命运〉神殿去了鸣?或者只是避开平原呢?不管怎样,看来是时候移动主力部队了。」 「那么我这就传令,要主力往北移动。」身旁的凶具二号接着回应。 「暂时先别移动,让它们做好准备就行了。」 凶具二号点点头,振翅飞向天空。 一边飞行,凶具二号一边想:看来德兹果然知道〈命运〉神殿的事。在严格的资讯控管,以及对德兹派彻底猎杀的环境下,这成果已经称得上了不起了。 但关于黑之徒花的真面目,是绝不可能泄漏出去的。即使抵达〈命运〉神殿,六花也得不到任何线索。 参与打造黑之徒花的人类,都已经全数处决:知道黑之徒花的凶魔只要稍有可疑,也是同样不留活口;而为了防止万分之一的机率,出现被某个人类得知黑之徒花存在的状况,也已经将所有人类化为尸兵了。 真相是不可能传到六花手上的。但是,尽管准备周全,凶具二号依然怀抱一丝不安。黑之徒花是泰格狃阵营的致胜关键,要是真面目曝光,即将到手的胜利,将会一口气远离我方。 想着想着,它想起看守〈命运〉神殿的凶具九号。 「九号,你可别搞砸了。虽说只是以防万一,但千万不能让他们抵达〈命运〉神殿啊。」 边嘀咕,凶具二号一边飞行。 作战会议顺利结束,八人与一头凶魔来到屋外,由亚德雷带头一同前进。 讨论途中,德兹与娜榭塔妮亚并没有露出什么可疑马脚,不只积极提出意见,说的也都合乎道理。目前看来,他们应该没有什么企图。 葛道夫还是老样子,叫人猜不透想法。即使跟娜榭塔妮亚会合了,他依旧沉默寡言。 其他同伴也没有什么可疑举动,没有谁反对前往〈命运〉神殿。若要说唯一的例外,就是打算拯救尸兵的萝萝妮亚了。 亚德雷无意为了这点怀疑萝萝妮亚,因为她向来就是这样的人。 这时,树林里传来些许声响。芙雷米举起枪,亚德雷也拔出剑来。 「我去看看状况。」 说着,娜榭塔妮亚奔了出去,葛道夫也随后跟上。 「放他们两人独处可不太妥当哏。」 没人晓得他们有何企图——于是韩斯也随后奔去。剩下的亚德雷等人停下脚步,等他们三人归来。 「萝萝妮亚。」 亚德雷对站在身旁的萝萝妮亚说: 「我再叮咛一次,放弃尸兵吧,他们都已经死了,打从一开始就没得救了。」 萝萝妮亚沉默半晌,随后小声嘀咕了句。 「……对不起。」 看到萝萝妮亚道歉,亚德雷将头转开。 亚德雷也清楚,若自己真是地表最强,就该保护同伴,同时主动协助萝萝妮亚解救尸兵。她的道歉听在亚德雷耳里,就像是在谴责自己的无能。 当然,他也晓得萝萝妮亚并没有那个意思。 葛道夫知道,娜榭塔妮亚的目的并不是探查声响的来源,因为那恐怕只是鹿的脚步声。 她有事要找自己,想要和自己一对一商量。离开小屋时,葛道夫就发现她在注视自己。 「葛道夫,你果然来了。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吧。」 穿越几个树丛后,娜榭塔妮亚果然在那儿等候着。 「……公主,长话短说指的是?」 如果娜榭塔妮亚是要寻求他的保护,葛道夫当然义不容辞,但要是她企图危害六花的某人,葛道夫也同样会挺身阻止。 为达目的,娜榭塔妮亚恐怕会满不在乎地撒谎,葛道夫必须审慎判断出她真正的意思。 「用不着这样提心吊胆,我可没有你所想的那般奸险。」 娜榭塔妮亚莞然一笑。 「其实,我打算设个圈套陷害萝萝妮亚小姐。」 一阵寒意自葛道夫脊梁窜起。之后,娜榭塔妮亚冷静地道出自己的计划。 待娜榭塔妮亚三人归来,亚德雷才继续前进。 昏厥山地东边森林旁不远处,有座小山丘。亚德雷一行人站在山丘上望着森林,以及更前方的山岳。 那儿的地形错综复杂,零碎的山脊连绵而立,部分由林木覆盖,也有些地表毫无辽蔽。在北边有一条南北走向的深谷,南边则是一座林木繁茂的小山。亚德雷将站在这里所见到的地形,画入自己的地图里。 如此险峻的昏厥山地里,却有唯一一条仿佛是特地切割出来的道路,但沿途恐怕已经满是尸兵了。 从刚才,亚德雷就一直听见有如病人痛苦呻吟的声音。那些由森林里乘风而来,连山丘上都听得见的声音,正是尸兵发出来的。 就在这时,森林里冒出一个人,左右晃动身躯缓缓走来,双手像是在游泳般挥舞,脑袋前后晃动。由身躯来看,他怎么也不像是个活着的人类。 「呜……」 萝萝妮亚手捂着嘴,亚德雷也强忍着呕吐感。他们沿途打倒过许多骇人的凶魔,但眼前的敌人,却是截然不同的毛骨悚然。 「收拾他吧。」 娜榭塔妮亚细剑剌向地面。顷刻间,尸兵脚边冒出剑刃,眼看就要刺穿他的喉咙,然而下个瞬间,尸兵却纵身一跃,躲开了那剑刃。 「!」 迅速使出的第二发剑刀,将空中的尸兵贯穿。葛道夫则迅速奔上前,将尸兵的尸体藏到隐蔽处。 「竟然能避开我的第一击……看来对手不容小觑。」娜榭塔妮亚沉着脸说道。 「德兹,凶具九号应该没察觉尸兵被杀吧?」 「是的,除非尸兵放声通知,否则凶具九号是察觉不到异状的。」 德兹解答了芙雷米的疑问。若凶具九号察觉有异,尸兵应该会立刻赶来,然而森林入口处依然静悄悄的,看来德兹说的应该没错。 「好,就照行动计划前进,没问题吧各位?」 亚德雷环顾周遭同伴并说道。 这场仗的目的,是解决凶具九号,并且瘫痪尸兵。然而,预留的时间并不太多。 一旦交战,传令兵恐怕会立刻通知泰格狃,而泰格狃也带着主力部队集结至昏厥山地。虽然不晓得泰格狃目前在何处,但就算估得再宽松,缓冲期恐怕顶多只有半天。 从这里到〈命运〉神殿,就算再快也得花三个小时,考量到这些时间,他们必须在最慢三小时内打倒凶具九号。 而凶具九号恐怕在自己身旁部署了许多尸兵以自卫。若要先突破层层尸兵再杀凶具九号,未免太浪费时间,而且对方恐怕也会察觉到六花逼近,竭尽所能地逃命。 要瞬间除掉在尸兵重重保护下的凶具九号,唯有靠芙雷米的远距离狙击。 「树干没有太大影响,要狙击没问题。」芙雷米握着枪说道。 但即使是芙雷米,也很难准确狙击被包围在几十具尸兵之内的凶具九号。凶具九号只比人类稍大,以狙击标的来说算是很小,所以在进行狙击前,得先精确掌握其位置。 这时就轮到摩菝派上用场了。她的千里眼能力,能锁定凶具九号的位置。 「要是能到南边那座小山,就能使用千里眼了。」 作战计划十分单纯,就是派摩菈与芙雷米到森林南边的小山里待命。与〈命运〉神殿不同方向的那座山里,并没有尸兵的踪迹,这是韩斯事先调查过的。 接着,亚德雷等人会引诱凶具九号前往那座小山,再让摩菈以千里眼确认位置,由芙雷米狙杀。 所以问题在于,该怎么将凶具九号赶到小山里。 这次计划中的关键人物,是韩斯。 他将会只身冲进尸兵群,随后假装脱逃,将尸兵带往摩菈待命的山头反方向。这是个诱使凶具九号大意,同时削减敌人数量的作战。 只要能将尸兵带到北边山谷的另一头,并且毁掉桥梁,这场仗将会轻松许多。 而趁着凶具九号防守薄弱,伙伴们届时将会一起突袭,围堵并追逼凶具九号,最后将其驱赶至芙雷米与摩菈埋伏的山里。 「真的就靠韩斯先生一人吗?我或娜榭塔妮亚也同行,或许比较妥当吧……?」 德兹担心地问道,但韩斯摇摇头。 「免啦,这次声东击西的行动,最要紧的就是速度,但你们大家没人跟得上我的全速呗?所以我还是一个人要轻松多了。」 正如韩斯所说,他的速度在伙伴当中可说是出类拔萃,亚德雷或葛道夫也许能跟得上一阵子,但却无法像他那样全速跑上数十分钟。 而计划的核心,也就是将凶具九号驱赶至山里的行动,亚德雷得依照当时情势来下判断。要是计划拟定得太过缜密,将难以应付突发状况。 一旦除掉凶具九号,就直接前往〈命运〉神殿。大家约好在穿越森林后的山腰地带会合,届时将直达〈命运〉神殿。 要是进行顺利,今晚应该就能抵达〈命运〉神殿。当然,亚德雷不认为一切都能称心如意。 「亚德雷,我跟你拿几个炸弹。」 韩斯擅自打开亚德雷的铁匣。为了炸桥以及引来尸兵,必须使用炸弹,因此他从里头取了三枚炸弹以及一枚闪光弹收进怀里。亚德雷有的是炸弹,因此并不介意他拿,对于宝贵的闪光弹可就有些不舍了。尽管如此,他也不能抱怨什么。 「要炸弹的话,要多少我就能做多少。」 芙雷米说道,但韩斯摇摇头。 「若你是第七人,我岂不就等着被炸死咪。」 「想不到你虽然爱冒险,这方面倒是挺谨慎的。」 「是呀,我喜欢带着万全的准备冒险犯难。」 接着,韩斯又拿出铁匣里的铁丝,取了一半塞进衣服内,又抽了几根绳子,同样放进衣服里。 「你拿那些打算做什么?」 「喵嘻,靠这玩意变点花样,来吸引尸兵的注意。」 韩斯将铁匣还给亚德雷,随后走向萝萝妮亚。 「听好了,可别怜悯那些尸兵啊。」 说完,韩斯先一步离开同伴,进到森林里,临走之际又不忘提醒。 「亚德雷,小心第七人呀。」 韩斯消失在森林内没多久,立刻响起尸兵凄厉的尖叫。声音蔓延至周遭,森林也顿时变得喧腾。 从群树之间,依稀看得到韩斯蹬着树干跳来跳去的身影。他靠着那依旧不像人类的敏捷,将众多尸兵耍得团团转,然而尸兵的跳跃力也不遑多让,扑上树干逼近身在空中的韩斯。没多久,他们便消失在树林里。 「第七人吗……」 亚德雷嘀咕了声。跟打倒凶具九号相比,防范第七人要来得困难太多了。 德兹与娜榭塔妮亚虽然叫人担心,但我方早有防范,尽管依旧大意不得,起码危险性不高。 问题在于第七人。若揭发黑之徒花真面目会让第七人的身分曝光,那么对方应该会展开行动。 亚德雷想着每个伙伴的容貌,一边拟定对策以防范未然,不管谁是第七人,都要能够做出即时的应对。 如果韩斯是第七人,该怎么办才好?坦白讲,亚德雷没把握能抵挡他的暗杀。凭他抓到空隙就能趁虚而入的技术,以及一击必杀的战斗力,若他真是第七人,想保护同伴将变得十分困难,并且以他的智力,半吊子的应对一定会被看穿。 放他一人单独行动,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决定,但为了尽早前往〈命运〉神殿,亚德雷别无他法。 亚德雷吩咐芙雷米与摩菈,在韩斯接近时务必维持最高警戒,要恰姆在四周部属从魔,一旦发现韩斯就立刻回报。对于韩斯,亚德雷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如果恰姆是第七人,那就成了亚德雷连想都不敢想的最糟糕事态。我方可没有同时对付尸兵与从魔的战力,届时亚德雷只能用掉所有炸弹来杀出血路,靠剧痛针拖住凶魔,保护同伴并全力逃命。 想着想着,亚德雷背脊一阵发凉,心想这要是真的发生了,搞不好难逃一死。 如果芙雷米是第七人,最危险的就是她身旁的摩菈。亚德雷 事前叮嘱摩菈,要她留意芙雷米的行动,还偷偷交给她一枚闪光弹,要她一旦出事就用闪光弹通知亚德雷等人。 另一个威胁,则是她的狙击。她搞不好会装作狙杀凶具九号,实则偷偷狙杀同伴。一旦接近南边山头,到时不只是尸兵,大家还得提防芙雷米的攻击。 也搞不好,她会直接瘫痪摩菈,狙击正在与尸兵交手的同伴。如果是这样,亚德雷可就束手无策了。若芙雷米若是第七人,一切只能交给摩菈来防范。 接下来,假设萝萝妮亚是第七人。 相较于其他伙伴,她的危险性看似较低,但却另有一种叫人摸不着企图的诡谲感。至于应对方式,亚德雷也只能留她在身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葛道夫是第七人的可能性,亚德雷认为并不太高,但却得担心他跟德兹以及娜榭塔妮亚共谋伤害同伴,因此对于德兹及娜榭塔妮亚的动向,亚德雷依旧不能疏忽大意。 摩菈是第七人的可能性非常低,因此亚德雷没思考任何关于她的应对法。 「唉……」 亚德雷叹声气。 要怀疑伙伴,为他们背叛的可能性未雨绸缪,可真是耗费精神啊。但在第七人露出马脚前,这是片刻不能中断的工作。 为防范最坏的状况发生,亚德雷随身携带一枚闪光弹与烟幕弹,并且跟大家说好,一旦见到这两枚同时在空中引爆,就代表计划取消,全员必须自昏厥山地撤退。至于撤退路线以及会合场所,大家也早已决定好。 「真不愧是韩斯,身手实在不凡。」 摩菈边瞧着森林边说。尸兵的厉声依旧自森林里不断传出,但发声点正逐渐北移。 「看来声东击西的计划成功了,那我们也到待命地点去。」 「可别在半途被发现了。」 「不必担心,秘密行动是我的强项。倒是你才要提防德兹他们。」 低声说完,芙雷米出发前往南边的山里。一旦顺利就定位,亚德雷手上的甩炮就会炸裂,计划也将正式启动。 「德兹,你知道凶具九号在哪个方向吗?」 娜榭塔妮亚看着森林并问道,德兹凝望远方,同时回答了她。 「很遗憾,从这里无法判断,但只要依照敌人的能力,就能推估到大致的所在位置。」 「也就是说?」 「凶具九号是靠音波操纵尸兵,并且由尸兵发出的声音掌握情势,也就是说所有尸兵都必须在它的音波范围内。因此,我认为它很可能在森林正中央。」 「原来如此。」 两人冷静地分析战局,乍看并没有背叛的迹象。 「……喂,萝萝妮亚。」 观察众伙伴状况的亚德雷,就在这时发现萝萝妮亚的异状。只见她坐在先前被娜榭塔妮亚斩碎、被葛道夫拖进隐蔽处的尸兵旁,闭起眼睛伸手触碰尸兵的喉咙。 「别闭上眼睛,这里可是敌人的地盘啊。」 「啊,对、对不起。」 萝萝妮亚睁开眼。 「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想操纵血液,看看尸兵的肉体会变得怎样。」 接着,萝萝妮亚嘴贴上尸兵腹部伤口并吸了一口血。由血液的味道分析生态,是她的拿手绝活。 「你该不会,是在找救他们的方法吧?」亚德雷的语气有些激动。 「不、不是的,我只是在调查……只是为了接下来的战斗。」萝萝妮亚连忙摇头。 听她这么说,亚德雷不再追问下去。 下一秒,亚德雷腰间小袋里的甩炮忽然破裂,看来芙雷米与摩菈已经平安就定位,其他人用不着亚德雷发号施令,都一起奔向森林。 进入森林,大家以为尸兵全都追着韩斯离去,没想到还有一人停在树上。一见到亚德雷等人,他张口打算大叫。 「干掉他!」 亚德雷一声令下,麻痹针掷中其喉咙,德兹的雷击灼烧其身躯。随后又一名尸兵出现,葛道夫见状,持枪冲锋而去。尸兵承受住枪头攻击,但终究还是被葛道夫推回后方,腹部也遭铁枪刺穿。 「萝萝妮亚,你在干什么!」 亚德雷咆哮道。萝萝妮亚奔往倒下的尸兵身旁并伸手触摸,而看在亚德雷眼里,那就像是在尝试治疗。 莫非她真的想救尸兵吗?然而,萝萝妮亚看来只是在确认尸兵的生死,悲伤的眼神先是望着尸兵,随后便回头追上亚德雷等人。 千万别动傻念头啊,萝萝妮亚。然而就在前不久,亚德雷自己也曾想过要干那件傻事。 来自远方的凄厉尖叫,传进莱那耳里。紧接着,原先在山谷周边游荡的莱那,身子突然像是通电般颤动,随后全力奔往厉声传来的方向。 霎时间,他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既不懂为何远方的尸兵嚎叫,也不懂自己为何突然奔跑。 但他随后就想到原因:尸兵与六花勇者开战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尸兵嚎叫狂奔的理由。 (六花总算来了!) 要是能出声,他想必早就发出欢呼。这下有机会能告诉六花真相,而不至于连碰面都碰不到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现在高兴还太早。接下来才是难关,他得设法让六花勇者了解自己还活着,以及自己知道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而唯一的手段,就在莱那的右臂上。 (拜托,六花勇者,一定要发现它。) 莱那在一年前化为尸兵,期间一直躺在森林附近洞窟里。 丧失时间感的他,不晓得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但就在某一天,他有了重大的发现—— 虽然机率很低,但左臂有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动。 莱那曾集中精神在左臂上,但即使再怎么聚精会神,依旧无法恢复自由,但有时浑身疲惫不堪,或是再三尝试无效打算放弃时,左臂却又忽然能自由动作。 是什么原因让自己能活动手臂,莱那自己也不清楚。 能动的时间长则三百秒,短的话约一百秒,时间长短同样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试着寻找是否有其他部位能动,但除了左臂,其他部位再怎么试也动不了。 他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利用那偶而能动的左臂传递自己的存在。 他捡起小石头,将其掷裂成两半,造出锋利的碎片,用它在自己右臂上刻字。 『我还活着,泰格狃的王牌,黑之徒花,我知道它的真面目。』 要是可以,他真想把全身都刻满字,但那节状身躯的虫型凶魔不时会到洞窟里检查尸兵的状况,有时还会用触角触碰尸兵的胸口确认其心跳。 要是文字被凶魔瞧见,自己肯定会被杀死。在右臂写字并且用衣摆遮住,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同时,为了让袖子在交战时能自然破裂,他还事先在上头割出裁断线。 (……不妙,六花勇者就在附近。) 被寄生体操纵狂奔的莱那心想,现在他右臂的袖子虽然还没破,只要左臂一能动,就要立刻撕破遮着文字的衣服,并且要是有机会,还会用左手指自己的右手。 然而左臂重返自由的那瞬间迟迟不来。右臂上的文字,如今依旧被遮住。 「呜喵喵!」 古怪的叫声从莱那头上传来。要说是人类,那听起来似乎太过兽性;要说是猫,却又更像是人类的声音。 是六花勇者吗?才刚这么想,莱那的身体自行腾空跃起,并跳上树干,往头上那名剑士攻去。 蓬头乱发的剑士身影,映入莱那眼里。剑士以脚攀住树干,躲过莱那的攻击,而难以置信的是,接下来他竟然在树干上奔 跑,并且朝莱那跳了过来。 要被杀了吗?莱那心想。 然而蓬头乱发的剑士并没斩下莱那的脑袋,而是穿越而过,跳到其他树干上。 「一群蠢才,快过来抓我呗。」 接着,蓬头乱发的剑士转过身子,以惊人的速度在森林里前进,其他尸兵以及莱那,也追了上去。 拜托,左臂快恢复自由吧,否则要是六花逃掉,就来不及透露黑之徒花的事了。一边追逐,莱那一边暗自祈祷。 追着剑士,莱那忽然想到,为何这名剑士是孤单一人?其他六花上哪儿去了?莫非六花已经被歼灭,只剩下他一个? 正当他纳闷的时候,遗方传来尸兵的厉声。莱那推测,那大概是分头行动的六花,正在与尸兵交手。 下一秒,莱那的左臂忽然传来虚脱感。这感觉并不陌生,他的左臂能动了。 被迫奔跑的莱那,抓住并撕下右臂的袖子,于是他唯一的倚靠,刻在右臂上的文字裸露而出。 接着,他伸手指向自己的右臂,然而蓬头乱发的剑士背对着他,早已远去,并没看到莱那的动作。 他奋力挥动左臂,敲击树干,试图吸引剑士的注意力。要是可以,他恨不得放声大喊,然而能动的毕竟只有左臂,他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的。 一阵麻木自左臂传来,代表莱那的控制能力即将再次失去,而那名剑士早已看不见踪影了。 「继续前进!别停下来!」 在亚德雷的号令下,五人与一头凶魔一起在森林里前进。打头阵的是葛道夫蠢德雷与娜榭塔妮亚随后掩护。我方的最大战力恰姆目前还没派出从魔,由萝萝妮亚以及德兹负责保护。 前进了一段路,亚德雷停下脚步。 最初得进行的行动,是找出操纵所有尸兵的凶具九号,但在蓊郁的森林里,要找出一头凶魔并不容易。 但线索还是有的:凶具九号由众多尸兵所保护,并且待在最容易防御的位置上。 靠这两点就能推估其所在位置,也就是在森林中央,那棵比其他树高出一截的大树附近。 「我确认一下战况,你们先等等。」 说着,亚德雷跳上附近一棵树,像猴子般爬了上去,由上头瞭望整座森林。 往西边越过森林处,看得到大群尸兵聚集在那儿。看来凶具九号果然得除掉,否则要想突破恐怕是难上加难。不过就算可以,亚德雷也没打算尝试。 北边传来尸兵凄厉的叫声,还看得到疑似炸弹引爆的黑烟,看来韩斯已经到了山谷另一头,正忙着对付尸兵。 从群树的缝隙间,看得到尸兵正奔往北边山谷,但行动模式颇为单调,似乎只是往出状况的方向奔跑。果然,亚德雷看到一具尸兵试图飞越山谷却坠落谷底,这证明他们的智力并不高一。 南边由于有林木笼罩,亚德雷看不出什么,只知道那儿悄然无声。躲在里头的芙雷米跟摩菈,看来并没有被敌方发现。 随后,亚德雷凝望森林中央大树的四周,看到几十具尸兵群众在那儿,而凶具九号就在那里头。 「很好,找到了!我们上!」 亚德雷刚下到地面,北边忽然传来几声爆炸巨响,并且伴随同样巨大的崩塌声。看来韩斯已经破坏桥梁,声东击西成功了。 「目标是那棵大树。真感谢它待在那么醒目的地方。」 这时,传来一声奇特的尖声,听起来就像是金属笛子的声音。亚德雷环视周遭,这时德兹开口了。 「凶具九号似乎对尸兵下达什么命令,尸兵行动就要改变了。」 随着尖声响起,尸兵同时发出厉声,并且就像是锁定此处,由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看来我们的位置曝光了。」 「预料中的事。恰姆,交给你了。」 「包在恰姆身上。」 接着,恰姆将狗尾草伸进喉咙里,发出夸张的呕吐声吐出从魔。 「往四周散开!」 于是,牵制并扰乱尸兵的任务由从魔包办,亚德雷等人继续朝森林里前进。 (……天哪。) 一边跑,莱那一边暗自嘀咕。蓬头乱发的剑士,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刚刚是让六花得知自己存在的大好机会。他已经成功接近六花,左臂还正好幸运能动。由过去左臂重获自由的次数之少来看,这次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 (那剑士上哪儿去了?) 莱那以及附近的尸兵,都忙着寻找那名剑士,身旁几十人发出的厉声传进耳里,但就是没人发现那剑士的身影。 森林里响起爆炸声。莱那与几十名尸兵聚集到遭爆破的桥梁边,但还是看不到剑士的踪影,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听见。六花勇者体术之迅捷以及藏身能力,令莱那惊愕不已。 (……不,这样或许也好。) 那蓬头乱发的剑士毫不留情地杀了尸兵,不因他们曾是人类而有一丝手软。要是接近,他恐怕不会察觉莱那右臂上的文字,或者即使看到也会视若无睹,直接杀掉莱那。 莱那想,从刚才开始,别处就传来争战声,森林里的六花不只他一人,他还有其他同伴在。 (要是那剑士不行,就找其他六花吧。目前还有希望。) 他这么乐观是有原因的。原来刻了文字的尸兵不只他一人。躺在洞窟的期间,他也在周围尸兵的身体上刻了同样的文字。 左臂能动的时间只有一会儿,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刻下文字,还得将其藏好而不被巡视的凶魔发现,可不是一般的辛苦。 他靠左臂撑起身子,滚到其他尸兵身旁,并且伸手刻下文字,还得事先将衣服划烂,让它到时比较容易撕破。 一旦左臂麻木,代表可活动的时间即将结束,他就得连忙用衣服将文字盖住,接着爬回原地并仰躺,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被莱那刻下文字的尸兵一共有左右两名,头上两名,以及脚边一名。 左边尸兵的左臂已经写上充分的文字,内容莱那记得很清楚。『有人还活着,找到并救他,右臂有字的男人,高大,脸上有伤,知道泰格狃的王牌』。 右边尸兵身上,则是写下了『找到并救他,右臂有字的男人,泰格狃的王牌』。这样对方应该也能看得懂。 躺在头顶的两名尸兵由于时间不足,只有写下『右臂有字的男人,知道,重要线索』这么点文字,至于脚边的那个,莱那光是写下『救他,知道』就已经竭尽所能,但只有这四个字,对方恐怕也看不懂。 莱那将左臂能动的时间全花在这工作上。看似简单的刻字,对他来说就像是燃烧生命的战斗。 就算左臂能动,有时也会因为周围有凶魔脚步声而动弹不得,有时才刚能动却又立刻麻木,连写字机会也没有,甚至他还遇过文字差点被凶魔发现,把他吓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要是文字曝光,肯定会被当场处决。莱那能够存活至今,完全是运气好。 (没错,别灰心啊莱那,六花一定会发现的!) 刻上文字的尸兵现在在哪,莱那并不晓得,但既然有五个人,六花总会发现其中一个,并且照文字所述寻找右臂有字的尸兵。 (快思考,想想怎么让六花发现自己,并且等待左手能动的那一刻。) 这时,莱那想起刚才左臂能动的时候,正好是远方另起战事的瞬间。 他又想起,之前躺在洞窟时,曾听见凶魔群的对话。据他们所言,操纵尸兵的似乎是一头叫做凶具九号的凶魔。 他由此推断,会不会当凶具九号出什么状况时,自己的左臂就能动呢?也许它遭受攻击 或是一时分心无法操纵尸兵时,自己的左臂就能在那当下恢复自由? 尽管毫无根据,但莱那觉得这推论应该错不了,既然如此,接下来左臂一定还有机会能再恢复自由。 (相信自己,莱那,你一定办得到!) 这时,森林里忽然响起金属笛音般的声音。 莱那的身躯不再追逐剑士,开始全力奔跑。他前往的方向是森林中央,看来凶具九号下达了其他命令。 「尽是耍些小花招。」 在森林中央,一头凶魔念念有词。拥有昆虫般节状身躯的它,正是特质凶具九号。 它听着森林里四处传来的尸兵声响,一边分析战况。 凶具九号的嘴里有个像是笛子的器官,不停发出类似尖锐金属声的音波,借此对攀在尸兵颈子上的寄生体下达命令。 (北边的尸兵回中央!迎击六花勇者!) 北边的尸兵对音波起了反应并开始行动,但凶具九号从尸兵的声音里发现,他们被山谷阻断,无法返回森林。 一开始,它以为六花打算穿越森林直接前往〈命运〉神殿,但那敌人却离开森林往北边而去。想不透原因而一头雾水的它,随后就发现其余六花正朝着自己而来。 发现是声东击西,它的音波一时有些紊乱。 但是并不要紧,它已经堵住通往〈命运〉神殿的路,负责保护自己的尸兵也宛如铜墙铁壁。凶具九号有自信,自己就算对上六花全员也不会吃败仗。 凶具九号要是出状况,左臂就能重获自由。莱那的推理几乎猜对了。凶具九号不断发出的微小音波一旦紊乱,操纵尸兵的寄生体,控制也会出现些微失灵。 这样的些微失灵,对一般尸兵毫无影响,然而操纵莱那身躯的寄生体对左臂神经的控制较为轻怱,所以只要音波紊乱,就会暂时失控。莱那何其幸运,要是没有那些微的松绑,他恐怕早就束手无策。 亚德雷等人就待在距离大树两百公尺远的地点。周围的尸兵接二连三袭来。 「呜……!」 亚德雷闪过尸兵的手臂。那既不是拳击也不是掌击,就只是挥舞手臂的打击,然而威力却不容小䝼。趁着尸兵重心不稳,亚德雷补上一记扫腿,随后脚踝猛力踩上他的颈子。 尸兵的动作很快,前一秒还摇摇晃晃,下个瞬间却以惊人的速度冲刺而来,尽管比不上亚德雷与葛道夫,但尸兵全都拥有媲美一流战士的敏捷。 恰姆虽然派一半从魔分散至四周抵御尸兵,但还是没能挡下全部。 「哈啊!」 娜榭塔妮亚的细剑刺穿逼近而来的尸兵,但即使喉咙被刺穿,尸兵的身子依然直扑而来。 「危险!」 亚德雷的麻痹针掷向尸兵的肩膀瘫痪其动作,地表冒出的剑刃趁机将尸兵斩成两半。 「娜榭塔妮亚,刺击是不管用的!把他们切碎!」 「知道了!」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保护娜榭塔妮亚,但要是失去她,与德兹的同盟将宣告破裂,也难以想像葛道夫会干出啥傻事。会挺身保护她,可说是身不由己。 「德兹!萝萝妮亚!你们没事吧?」 亚德雷向其他伙伴问道.目前在场的只有亚德雷、萝萝妮亚、德兹以及娜榭塔妮亚,恰姆与葛道夫正前往大树北边。 照原订计划,亚德雷等人接下来会发动突袭以制造破绽,他们两人则由北边进攻,借此让无路可走的凶具九号逃往南边。 大树周遭集结了约两百名尸兵,而应该待在正中央的凶具九号,似乎没有移动的迹象。 在恰姆等人就定位前,亚德雷还得在原地继续待上几分钟。 就在这时,亚德雷见到一具尸兵从树上攻向萝萝妮亚,萝萝妮亚却浑然未觉。 「萝萝妮亚!快躲开!」 亚德雷边喊,边扔出带了铐具的链条,扣上尸兵的脖子后全力收紧。总算发现遭攻击的萝萝妮亚鞭子一挥,打退尸兵的身躯。 萝萝妮亚的动作很迟钝。要是全力战斗,她绝对有能力击退周遭的敌人,然而如今的她,光是闪避攻击都很吃力,也没像平常那样满口咒骂。 「萝萝妮亚由我掩护!德兹、娜榭塔妮亚,你们专心对付自己的敌人!」 亚德雷放声大喊,接着来到萝萝妮亚身旁,以剑挡下冲锋而来的尸兵。尸兵完全不在乎剑锋,高举双臂向下挥去,两只手腕因此被剑切断,手掌滚落到地面。 「振作点啊,萝萝妮亚!」 亚德雷才刚吼完,没想到下个瞬间,萝萝妮亚却采取了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目光对着某点,像是发现了什么,接着抱住一名尸兵,对准脖子后方的寄生体一口晈下,毫不犹豫地吸吮着流出的体液,她想透过味道了解寄生体的生态。 你这是在做什么?亚德雷心想。他拼命挥剑掩护萝萝妮亚。她的心思全集中在分析体液上头,自己非得保护她不可。 一边靠剑与麻痹针驱散敌人,亚德雷发出怒吼。 「蠢才!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萝萝妮亚!」 看到萝萝妮亚紧抱的尸兵微微活动,亚德雷立刻奔向那名尸兵并举剑刺穿胸膛。再这样下去,难保等下不会误伤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你……」 萝萝妮亚擦着嘴,舞鞭对付周遭的敌人,但心思显然不在战斗上头。 「适可而止吧!难道你还不死心吗?」 「可、可是……」 敌人陆续来袭,现在可没空讨论下去。三人与一头凶魔拼命对付蜂拥而至的敌人。 这时,娜榭塔妮亚开口了。 「我们走吧,恰姆小姐她们应该准备完成了。」 聚集而来的尸兵如今已减少许多,是时候启动计划了。 「也好,我们走吧。」 亚德雷说完,大家准备前往尸兵群众的大树,唯独萝萝妮亚一动也不动,只凝神瞧着亚德雷打倒的一名尸兵。 「够了,萝萝妮亚,尸兵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救得活的。」 但萝萝妮亚望着亚德雷,接着摇了摇头。 「不对……」 「什么?」 「不是这样的,亚德,这些尸兵……他们都还活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尝了他们的血后我才确定,这些人虽然被操纵,但并不算是死了。而且……而且……」 萝萝妮亚指着倒地的尸兵。亚德雷这才发现,那尸兵的左臂上刻着文字。 『救他,知道』文字非常简短,字迹潦草无比。 「变成尸兵的人还没死,还在身上写下文字,希望有人去救他!」 亚德雷呆住了,愣愣地瞧着那文字。 第四章 两个计谋 六花勇者与德兹现身昏厥山地。 一接到消息,泰格狃就带着主力部队全速往北行进,不过,要抵达昏厥山地,还得花上半天时间。 泰格狃坐在巨大粘菌型凶魔的背上,一派悠闲地望着北边天空,凶具二号则低空飞行,在泰格狃附近盘旋待命。 「啊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竟然自己跑来〈命运〉神殿,接下来可有意思了。」 泰格狃像个孩子般笑着。它有时心思无比缜密,有时却像个孩子,连它的部下都一致觉得,自己的上司实在是难以理解。 「不过也不宜太过轻敌。六花也就罢了,德兹可不晓得会使出什么手段。」 「但是它能做的应该也不多了。」 「我知道。但就算如此,德兹依然是个不容轻忽的家伙。」 泰格狃回答凶具二号,随后又问了。 「不知道凶具九号现在在干什么?」 「凭它的能力,恐怕只能暂时拖延敌人,大人还是别太指望它比较好。」 「我倒不这么认为。要是一切顺利,它应该能做掉其中一人。」 泰格狃等凶魔继续前进。 同一时刻,葛道夫与恰姆正赶往大树北边。如今尸兵全聚集到亚德雷他们那儿,因此他们沿途没过上太多阻挠。葛道夫瞄了一眼身后,确认恰姆是否还跟着自己。原来是亚德雷先前吩咐过他,说恰姆是个路痴,绝不能放她一人独行。 恰姆冷漠地瞧着葛道夫,就像是在质疑他,不知哪时又会再背叛。 「恰姆,就算公主下令,我也绝对、不会背叛六花。」 「喔,是喔。」 然而恰姆依然没卸下心防。葛道夫毕竟有例在先,被认定为背叛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两人来到森林一隅,在指定的位置停下,从群树的缝隙间观察尸兵集团的样子。由于注意力集中到亚德雷等人身上,尸兵似乎没察觉葛道夫等人的动向。 他们望着尸兵群,试图寻找凶具九号,但不知是不是对芙雷米的狙击有所提防,凶具九号藏得很深,由外侧完全看不见身影。 明明时候差不多了,亚德雷等人却还没发动突击。 「根本不必靠芙雷米或阿姨,恰姆直接宰掉它就好了。」 「……是,我也、这么打算。」 看在葛道夫眼里,尸兵并不是多强的敌人,要是直接开战,应该不必承受太大损伤就能获胜。问题在于第七人,但对方目前似乎毫无动作,而为了防范第七人,葛道夫希望能尽早:打倒凶具九号。 并且,葛道夫还隐忧着另一件事,就是娜榭塔妮亚提议的那个计策。她之前说过,要设个圈套陷害萝萝妮亚。 该不该帮忙,葛道夫依旧迟疑未决,因为他怀疑那是说来欺骗自己的。现在还来得及,是否该告诉亚德雷一切,阻止那个计策呢? 但想着想着,他又改变了主意。计策确实有风险,但要是什么都怕,将会一事无成。那是个有效的计策,能引导六花迈向胜利。 「亚德雷先生、萝萝妮亚小姐,你们在做什么?」 见亚德雷等人并未进攻,德兹折回他们身边。萝萝妮亚让德兹看了尸兵左臂上的伤痕字迹,这下连它也跟着目瞪口呆。 「这文字究竟是……」 「德兹,就如您看到的,尸、尸兵里还有活着的人,正在向我们求救。」 「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那种状态下的尸兵,照理说不可能还活着,更别说是写下文字了。」 关于这点,亚德雷也有同感。尸兵怎么看就是一具死尸,就只是被寄生体强制操纵的躯壳罢了。 「我刚刚尝过尸兵的血的味道,他们的状态非常、非常的糟……但勉强还算是活着的。」 「请等一下,萝萝妮亚小姐。」德兹接着说:「计划已经无法中断了,泰格狃发现我们的位置,接下来要是不尽早抵达〈命运〉神殿,我们将会遭到包围而全军覆没。」 「这我明白,可是……」萝萝妮亚拼命地想说服他人,「亚德,我还是觉得我该找出方法解救化为尸兵的人!让我们寻找黑之徒花真面目,同时帮助尸兵吧!」 「这种事,不可能办得到的。」 「求、求求您德兹,我会努力的,绝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也一定会救回尸兵,所以请告诉我方法吧!」 亚德雷对着那串文字看了许久。尸兵真的还活着吗?化为尸兵与我们为敌的村人,现在依然活着? 呕吐感忽然自肺腑涌现。意识尚存却被寄生体操纵着去战斗,光是想像这活地狱般的感受,就令他不禁觉得恶心。 一度斩断迷惘的亚德雷又再次陷入烦恼。也许真的有救尸兵的方法——亚德雷差点就要赞成萝萝妮亚的话,但下一秒,一个念头自脑海里闪现。 「不对,萝萝妮亚。」 「咦?」 「诡计……这是泰格狃的诡计。它想让我们尝试拯救尸兵,借此争取时间,才写下那些迷惑我们的文字。」 亚德雷并无证据,但既然对手是泰格狃,难保它不会这么做。 「也、也许是这样,但也搞不好不是……」 「不行,别再想什么救尸兵了!不能把时间消耗在那上头!我们走吧!」 「亚德!」 萝萝妮亚放声大喊,但亚德雷早已往前奔去,德兹随后追上,再配上似乎等得不耐烦的娜榭塔妮亚,一起朝敌人突击而去。 即使尸兵活着,也没方法可救了。现在唯有趁早打倒,才能让他们趁早解脱。 亚德,为什么? 为什么,你有办法对尸兵下杀手呢? 看着亚德雷他们的背影,萝萝妮亚暗自心想。 尸兵以大树为中心,井然有序地排成阵型。三人与一头凶魔朝正中央冲锋,目的则是要先破坏尸兵阵型,为恰姆他们之后的进攻开道。但亚德雷也说,要是能当场干掉凶具九号,当然是再好不过。 然而萝萝妮亚的动作就是显得绑手绑脚,毕竟要是杀掉凶具九号,尸兵也将会全数死亡。 一锁定位于阵型中央的凶具九号,亚德雷举起炸弹,德兹雷击蓄势待发,但攻击还来不及发动,外围的尸兵就在这时一起袭击而来。亚德雷等人于是被迫应付前来的尸兵,自然攻击不了凶具九号。 「妈的,守得真紧。」亚德雷喊道。 这些尸兵的行动,显然跟先前交手过的不同,他们彼此配合,以至少三人一组同时进攻。看来先前的尸兵只能遵照大略的命令行动,而这些集结布阵的尸兵,则是由凶具九号目睹战况并随时发号施令。 「娜榭塔妮亚,掩护我!」 「抱歉,我这里也忙不过来!」 亚德雷、娜榭塔妮亚、德兹试图进攻,唯独萝萝妮亚待在后方,只抵挡尸兵的攻击。由于害怕杀死尸兵,萝萝妮亚的挥鞭显得有气无力。 伙伴们毫无迷惘,对尸兵见一个杀一个。看着尸兵被亚德雷持剑砍倒,被娜榭塔妮亚的剑刃斩断,被德兹的雷击烧得焦黑,萝萝妮亚不禁想,为何他们狠得下心动手? 透过刚才所尝的尸兵血液,她知道尸兵的心脏依然跳动,大脑也都还安好。他们的肉体在干渴与过度操劳下变得残破不堪,只是受制于寄生体而被迫活着。但萝萝妮亚知道,只要能摘掉寄生体,要救回他们并非不可能。 然而亚德雷却忽视萝萝妮亚的话,决定杀光所有尸兵。 原来他是如此冷酷的人吗?萝萝妮亚不懂,面对也许还活着,只是被迫战斗的人们,为何他能狠心下手?这是追求胜利所必备的坚强吗?是身为六花勇者必须的吗?缺乏 这份坚强的自己,才是错误的一方吗? 「萝萝妮亚!振作起来啊!」 亚德雷放声喊道。从刚才起,萝萝妮亚一直只逃不战。 看来又给大家添麻烦了——萝萝妮亚自己也深感愧疚。 「真是了得的统率能力。真想不到它竟然会这么难以接近。」 娜榭塔妮亚边说,边从地面召出剑刃。凶具九号几乎没移动过位置。 「既然这样,我也另有手段。」亚德雷低声回应娜榭塔妮亚,随后放声大喊,「这样打下去没完没了,撤退吧!」 他从腰间掏出烟幕弹砸向地面,周遭顿时烟幕弥漫,什么也看不见,尸兵也停下动作呆立原地。 「这玩意儿对尸兵可有效了!」 萝萝妮亚打算如亚德雷所雷撤退,却发现身在烟雾里的其他成员,正进行其他动作。 娜榭塔妮亚召出横躺的剑刃,倾斜地自地表窜起,亚德雷则沿着剑脊奔跑后腾空一跃,朝阵型中央扔了几枚东西。 「!」 凶具九号发出格外响亮的音波,尸兵于是一起扑到亚德雷扔出的东西上头,但却什么也没发生。 萝萝妮亚推测,亚德雷扔的大概只是石头,借由现场的烟雾让敌方误以为是炸弹。 见到尸兵乱了阵型,亚德雷这次扔出真正的炸弹,德兹与娜榭塔妮亚也朝中央全力猛攻。几名尸兵为了保护凶具九号,承受攻击并当场死亡。 连敌人都如此合作无间!萝萝妮亚不禁汗颜,自己竟然只待在后方,愣愣地瞧着这一切。 透过尸兵群之间的缝隙,可以略微看见凶具九号的身影。那是人类大小的巨大虫型凶魔,几十只细脚支撑着细瘦的节状身躯,腹部中央结了一颗看似卵巢般的诡异瘤状物。 原先有条不紊的尸兵开始混乱。就在这时,葛道夫由森林北边发出嘶吼并冲锋而来。 用不着仰赖芙雷米的狙击,直接在此做个了断!葛道夫的冲劲,就连恰姆的从魔都被远抛在后。 发现敌人接近,尸兵发出厉声并高举手臂向下砸去。足以令凡人当场死亡的重击,葛道夫硬是靠头盔与强韧的颈部肌肉承受下来。 「喔喔啊!」 腹部遭受葛道夫猛烈的肩部冲撞,尸兵向后弹飞并撞上后头的尸兵。趁着敌阵露出破绽,葛道夫继续向前突进。围绕着他的尸兵接二连三袭来,但他靠着钟甲挡下一切,只一股劲地靠铁枪冲刺,驱散正面的敌人。 随后,恰姆的从魔也涌入尸兵阵内,坚牢的防御阵型一口气崩溃。如今葛道夫已经能清楚看到凶具九号那节状的身躯。 「——!」 下个瞬间,凶具九号急急忙忙发出音波,尸兵群于是后退,集合到凶具九号周边,意图再度将它包围起来。而凶具九号则转过身子,往南边奔逃而去。 「葛道夫,抓住它!」 用不着恰姆大喊,葛道夫本来就是如此打算,然而这时五具尸兵摊开双臂挡住去路。葛道夫攻击中央那人尝试突围,但即使铁枪由胸膛刺穿脊梁,尸兵依然紧抓着铁枪不放,其他尸兵也缠住葛道夫的身子不肯松手。 「呜……!」 葛道夫站稳马步想抢回铁枪,但五对一的形势毕竟不利于他,身子反而被尸兵举了起来。 「你在搞什么啦!」 水蛇从魔由后头一一咬碎抓着铁枪的尸兵脑袋。尸兵虽然死了,依然抓着铁枪不放,但葛道夫这下终于勉强甩开尸兵。可是凶具九号与保护它的尸兵,已经趁机逃至远方。 亚德冒舆娜榭塔妮亚追了上去,试田收拾逃跑的凶具九号,但也一样受到尸兵群阻挠,攻击不了目标。 「我们追!」 一声令下,亚德雷冲了出去,娜榭塔妮亚、德兹以及萝萝妮亚也随后跟上。 远方传来打斗声、爆炸声与雷声,莱那认为那应该是六花与凶具九号在交战。看来先前那蓬头乱发的剑士只是负责欺敌佯攻,这边才是他们的主力。 莱那的身躯正前往森林中央的大树。他心想,这真是谢天谢地。要是继续追逐那名剑士,不是一事无成被杀掉,就是遭搁置而永远见不到六花。 只要能遇上其他六花,也许就会有谁发现右臂上的文字。 这时,莱那感觉到左臂传来一阵虚脱,这是左臂将恢复自由的前兆。 他的左臂从来不曾一天里活动过两次。看来果然操纵尸兵的凶魔一旦出状况,左臂就能自由动作。 (……来了!机会来了!) 莱那振奋不已。只要在六花面前挥手并指向自己的右臂,总会有人发现自己的存在,最起码也不至于立刻被杀。 其他尸兵也跟莱那一样前往森林中央。跑着跑着,其他尸兵的厉声逐渐自前方传来。 是六花吗?没想到下一秒,眼前的景象令莱那惊愕不已。水蛭、蜥蜴、蛞蝓、以及像鱼的各式奇异凶魔,挡住了尸兵的去路。 (不妙!) 凶魔要是看到右臂上的文字,一定会杀了自己!正当他打算拿袖子遮住文字时,下一瞬间,无法理解的现象发生了。 巨大蛞蝓朝莱那吐出酸液。莱那身躯横向跳跃,右臂自己举起来槌向蛞蝓。虽然打掉了它一块肉,但似乎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并且不只莱那,这些凶魔也开始攻击其他尸兵。 (为何凶魔会攻击我们!)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莱那还是继续与凶魔交手。其他打算前往大树的尸兵,也全都被凶魔给拖住。 不管怎么看,它们都是在保护六花。莫非这也是六花的能力?在他们之中有能够操纵凶魔的圣者? 想不透的莱那,只能被迫对付眼前的敌人。 (如果这些凶魔是六花的同伴……) 莱那用还能动的左臂指指右臂,抓起右臂亮出上头的文字给蛞蝓看:心想如果它是六花的同伴,那么应该就会有所反应。 然而蛞蝓凶魔不顾一切继续攻击,莱那这下也只好先把能活动的左臂拿来保护自身安全。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究竟该如何是好?莱那满脑子疑惑,却也只能继续战斗下去。 「妈的,这家伙逃得真快!」 亚德雷边吼,边跑在崎岖不平的森林里,但凶具九号却不断派出尸兵拖住自己的脚步,双方如今已被拉开一大段距离。 「简直就跟亚德雷先生您一样呢。」在一旁奋战的娜榭塔妮亚说道。 「我的逃跑才不像它这么拙劣!」 「……您在气愤些什么?」她似乎有些傻眼。 「德兹,能问件事情吗?」亚德雷边打边问,「我们现在追逐的那凶魔,真的是凶具九号吗?」 「它的外观跟我听说过的确实吻合。」 「它有没有可能是变形型凶魔变的?」 德兹想了一会儿。 「几乎不可能。变形型凶魔能模仿外貌,但模仿不了能力,而它刚刚确实发出了操纵尸兵的音波。」 「如果我是泰格狃的话,就会事先安排几头变形型凶魔当幌子欺骗敌人。」 「即使想,也办不到吧,变形型凶魔数量可是很稀少的。」 原来是这样吗?亚德雷心想。 「事情不太妙,它偏离了当初计划的方向。」 经它一说,亚德雷才发现,凶具九号前往的是东南边,就算再追赶下去,也到不了芙雷米她们待命的那座山里。 只好重新来过了吗?但亚德雷又想到,葛道夫、恰姆与萝萝妮亚都还没跟上来。 「先别追了,停下来吧。德兹、娜榭塔妮亚,这里交给你们应付。」 一声令下,大家停下脚步。亚德雷将尸兵交给德兹它们收拾,自己看着右手上的纹章,上头的花瓣一片不缺,韩斯平安无事,摩菈与芙雷米也还活着,计划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我去看看状况如何。」 说完,亚德雷爬上附近的树木,由上头观察森林的样子。 凶具九号正停留在离亚德雷等人稍远的位置观望,而那儿跟芙雷米他们所在的山头有段距离。 森林北边与中央不停传来厉声,韩斯、恰姆以及剩余的从魔分别在那儿大战尸兵,目前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接着,他往昏厥山地看去,发现许多在天空飞的凶魔。即使知道亚德雷等人逼近,那群凶魔似乎无意前来。昏厥山地绝不会只是个空壳,泰格狃恐怕事前严令他们不准擅离岗位,绝不让任何一人踏进〈命运〉神殿。 最后,他对着森林环视一圈,目前看来并没有大群凶魔接近,但驻守在附近的凶魔恐怕几小时内就会蜂拥而至,泰格狃的主力也不知何时会抵达。 「亚德雷先生!危险!」 听见娜榭塔妮亚的声音,亚德雷这才察觉到危机。一具尸兵以惊人的速度爬上树逼近而来,亚德雷才刚转头,他便露出黄色牙齿发出厉声。 「啊……」 看到那张脸,亚德雷想起那是住在离自家三栋房子远的大婶,有时会体谅亚德雷家姐弟俩度日辛苦,主动前来帮忙做家事。这么好心的人如今竟然就在眼前,还打算杀了亚德雷。 他以剑挡下攻击,打算回击时一剑砍下尸兵脑袋,但萝萝妮亚的话却在瞬间浮现脑海里:尸兵也许还活着。 「呜……!」 挥剑的手瞬间停摆,尸兵的攻击掠过身躯,但亚德雷反射性的一踢,将尸兵踢落地面。紧接着,德兹补上一记雷击,于是在雷电烧灼下,和蔼的大婶永远不再动了。 「哈啊……哈啊……哈啊……」 看着被击杀的尸兵,亚德雷努力平息慌乱的呼吸。他试着说服自己,这是不得已的,要是有所迟疑,被杀的将会是自己。 并且,他在心中向尸兵喊话:原谅我吧,这是为了胜利,是为了守护世界。 「亚德雷先生,您不要紧吧?」 「我没受伤,不用担心。」 边回应德兹,亚德雷边沿着树枝下到地面。 「不,我指的倒不是那个意思。」 「……你在操心什么?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 亚德雷笑着,但连他也晓得,自己的表情僵硬得很。 「看来目前没什么异状,就跟计划的一样。我们由东北边再发动一次攻击吧。」 这时,原本落后的恰姆与葛道夫,也前来与亚德雷他们会合。 打算发动新一波攻击的亚德雷,却发现萝萝妮亚不见了。 「……萝萝妮亚,没和你们会合吗?」 葛道夫环视周遭问道。看来他们也不晓得萝萝妮亚人在何方。 「单独一人很危险,这下可不好了。」德兹低语道。 「娜榭塔妮亚,你跟我来。恰姆、葛道夫、德兹,你们去牵制凶具九号!」 时间已经不够了,到底在搞什么!不得已,亚德雷只好带着娜榭塔妮亚回头寻人。 萝萝妮亚并不是跟丢,也不是擅自脱队行动。她一边跟尸兵交手,一边追向亚德雷他们。 但交手的同时,萝萝妮亚不忘观察尸兵的身子,想看看他们身上是不是有哪里有文字。她认为,一定能找得到其他身上写了字的尸兵。 有人还活着,并且透过文字求救。亚德雷虽然认为那是陷阱,但事情不见得真是那样。 亚德雷等人渐行渐远,尸兵也大半追着他们而去。萝萝妮亚找了一阵子,并没找到其他身上写了字的尸兵。 于是她想了,光寻找是不行的。 一具尸兵自树上袭击萝萝妮亚。她一边靠鞭子抵御,一边环顾四周,确认是否有其他尸兵存在。 「呀啊啊!」 随着一声高呼,她的意志集中到鞭子上,于是长三十余公尺,染上萝萝妮亚自身鲜血的鞭子,像条蛇一样捆住尸兵。她再次环顾周遭,确定没有其他敌人后,来到捕捉到的尸兵身旁。 由刚刚尝过的寄生体体液,她认为自己应该能摘除尸兵身上的寄生体。 要是摘除的手法太粗鲁,触手与脚会把脑与神经扯得稀烂,化为尸兵的人恐怕也得死去。 然而寄生体的形态单纯,萝萝妮亚早已掌握其构造,外加寄生体本身几乎不具思考能力,只要将圣者的血液注入寄生体逐步将其杀死,并且慢慢拔除,别伤及重要器官,那么尸兵应该还有机会复苏。 萝萝妮亚制服挣扎不止的尸兵,自咬舌头并含住血液,随后张口咬上寄生体,慢慢将血液注入其中。 动作得快,否则会给大家添麻烦。惦记着同伴的她,一边慢慢将寄生体麻痹。 没多久,亚德雷就找到萝萝妮亚,并对她正在进行的事哑口无言。 「哎呀,这可真伤脑筋了。」 娜榭塔妮亚诧异地说道。萝萝妮亚此时正打算摘除尸兵身上的寄生体。 「……萝萝妮亚,该走了。」 萝萝妮亚没回应他,众精会神地握着寄生体,将触手跟脚慢慢自尸兵体内拔除。表情跟战斗时截然不同,这也让亚德雷体认到,她果然不该成为战士,而是该踏上医疗之路。 「萝萝妮亚小姐,请您快停下吧。」 娜榭塔妮亚开口,但萝萝妮亚依然充耳不闻,于是娜榭塔妮亚走了过去,拉她的手臂打算带她离开。但萝萝妮亚制止了她。 「马上就好了,请您再稍等一下。」 萝萝妮亚即将拔掉触手与脚的那瞬间,尸兵的嘴似乎微微抽动。 寄生体一摘除,尸兵的身躯也随之瘫软。 「水……水……」 萝萝妮亚从系在腰间的行囊里拿出水壶,将水含在嘴里并注入尸兵……注入先前还是尸兵的青年嘴里。 接着,萝萝妮亚又卸下铠甲露出手腕,朝动脉附近晈下,鲜血顿时自嘴角溢出。 「萝萝妮亚小姐,您这是……?」 飞溅而出的鲜血淋到尸兵身体上。原先枯槁腐朽的肉体,被鲜血染湿的部分恢复了生机。 「这就是最好的急救,他应该马上就会清醒了。」 然而,尸兵并没有醒过来。萝萝妮亚努力按摩心脏附近想让他活过来,然而看在亚德雷眼里,那显然是徒劳之举。 「结束了。我们走吧,萝萝妮亚。」 「还没,还不行,拜托再等一下。」 「我们当初决定好的!不救尸兵!」 「这次我不听亚德你的话!」 亚德雷抓住萝萝妮亚的手腕硬是拉她起身。萝萝妮亚甩开亚德雷的手,两眼直瞪着他。 「跟我们走!」 于是,萝萝妮亚背着尸兵跟在亚德雷后头。想不到她的腰腿出乎意料地健壮,似乎扛一个人也不太吃力。 「把那人放下吧,接下来还得打仗的。」 亚德雷说了,但萝萝妮亚却回了一句。 「我刚刚说过了,这次不听亚德你的话。」 亚德雷被激怒,口气也变得粗暴。 「那人没救了,再怎样也活不过来的。」 「才不会没救。寄生体已经摘掉了,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只要充分治疗,这人一定有救。」 你傻了吗?亚德雷心想。 「只要充分治疗?现在哪来的时间?我们得打倒凶具九号,前往〈命运〉神殿,还得调查出黑之徒花的真 面目,哪有时间能让你进行治疗?」 「这……」 萝萝妮亚一时语塞。娜榭塔妮亚默不吭声,看着争论不休的两人。 「我们当中能够治疗的只有你跟摩菈,包扎疗伤的物品也有限,不可能救得了全部尸兵。」 萝萝妮亚什么也答不上。 「再说,就算救成功了,之后呢?要让他们手无寸铁地待在魔哭领里吗?这样岂不是等于送他们进凶魔肚子!」 萝萝妮亚默默听着,但眼神却明白显示,自己的决心不会动摇,绝不听从亚德雷的指示。 萝萝妮亚一直都是跟随亚德雷战战兢兢地战斗,忠实遵守亚德雷的指示。甚至有时让亚德雷觉得,她应该多多表达自己的看法。 因此,这样的公然反抗,是亚德雷想都不曾想过的事.他简直无法相信,萝萝妮亚会如此不可理喻。 亚德雷无法理解,为何萝萝妮亚要冒生命危险拯救素昧平生的尸兵?不懂向来最怕给周遭添麻烦的她,为何这次会如此任性妄为。 「萝萝妮亚,你……」 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对萝萝妮亚的不信任,首次在亚德雷的心中萌芽。 三人回头与伙伴会合。一回原地点,葛道夫正不断冲锋,试着突破敌阵,恰姆的从魔与德兹的雷击也随后支援。然而敌人看来并没有往南逃逸的意思。 「转移阵地吧。我们由东北边发动攻击,把那家伙赶到南边去。」 娜榭塔妮亚点头答应,扛着尸兵青年的萝萝妮亚也同样跟了上去。 来到东北边的亚德雷,将芙雷米给的炸弹全撒出去,试着摧毁敌阵,但尸兵将炸弹拨回,没拦截下来的则以肉身承受,保护凶具九号。一旁的娜榭塔妮亚,也由地面召出剑刀专攻凶具九号。 遭受两个方向而来的攻击,凶具九号发出一声响亮的音波,尸兵则同时朝南边移动。 五人与一头凶魔会合,追赶凶具九号。这时,德兹来到亚德雷身旁。 「看来亚德雷先生您的计划果然是对的。」 「你跟地表最强的男人说这什么废话?」 就算芙雷米在场,要想打倒凶具九号恐怕也不容易,对方为了防范狙击,一定会更加巩固阵型,到时可不知得花上几小时才能除掉它。 德兹与亚德雷一边跑,一边以雷击与麻痹针打倒两旁袭来的尸兵。 「不过还有一件事,萝萝妮亚小姐究竟瞒着我们什么?」 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让亚德雷心中一突。看来德兹也跟亚德雷抱持相同疑问。 「我无法理解她为何对尸兵如此执著。也许她抱着什么秘密?」 「就像摩菈出卖我们,以及葛道夫叛逃那样吗?」 「倒不是这个意思。」 葛道夫再次发动突击,亚德雷与德兹也随同掩护。目前的战斗以葛道夫为核心,靠他的突破力逼近凶具九号。 「萝萝妮亚当初只是个洗衣杂工,后来偶然当上〈鲜血〉圣者被摩菈利用,不可能有什么秘密。」 「不然,是为什么呢?」 萝萝妮亚如今依旧背着青年战斗。亚德雷也不明白,她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让她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哪可能好。反正别再罗哩罗嗦的,包在我身上就对了。」 「虽然有点担心,但也只好这样了。」 前来对付六花的尸兵,如今数量减少许多。亚德雷他们暂时停下脚步,将尸兵交由娜榭塔妮亚以及恰姆的从魔对付。 「您成功摘除寄生体了吗……真叫人惊讶。」 德兹走向位于最后头的萝萝妮亚,看着她背后的青年说道。 「他虽然虚弱,但没有严重外伤,只要再等生命力恢复就行了。德兹您虽、虽然说过他们没救,但其实是有救的。」 「不,萝萝妮亚小姐,这人恐怕已经……」 德兹摇摇头。萝萝妮亚往背后的青年瞧了一眼。 「……咦?」 萝萝妮亚先是手贴上青年的颈子,随后垂头丧气地将青年身躯放到地上。发生了什么事,不必说也能知道。 「为、为什么……怎么会呢……」 德兹缓缓答道: 「他的心早已死去,就算肉体能复原:心却是回不来的。萝萝妮亚小姐您的圣者之力虽然世间罕有,也不可能挽回他的。」 「难道没有办法……能让他的心复苏吗?」 「恐怕没有。至少,我并不晓得。」 萝萝妮亚回不了话,只能垂头丧气。 德兹看着萝萝妮亚,眼中流露着明显的不信任。收拾完尸兵的恰姆与娜榭塔妮亚,也以同样的眼神瞧着萝萝妮亚。恰姆流露出的是瞧不起她般的轻蔑眼神,娜榭塔妮亚则是若有所思。 亚德雷心想不妙,大家开始怀疑起萝萝妮亚了。 「继续吧,战斗可还没结束。」 随亚德雷一声令下,大家一奔而出,但萝萝妮亚低声嘟哝了句。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有的。」 战斗尚未结束,五人与一头凶魔再次突击而去。 「强、强……太强了!」 在尸兵保护下的凶具九号开口说道,身体因兴奋而打颤。五名勇者与一头凶魔,目前正在和尸兵交手。 泰格狃交付的任务是拖延六花勇者,阻止他们进入昏厥山地,直到泰格狃率领的主力抵达为止。虽然驻守于昏厥山地的凶魔不只一个,但它负责的是最重要的地点。 昏厥山地里藏了什么,谁是泰格狃送去的假六花,凶具九号都不知道,也觉得根本没必要知道。 「妈的,靠近不了!」葛道夫喊道。 他们的盘算,显然是想打倒凶具九号并瘫痪尸兵。然而现在的他们被厚实的尸兵墙给阻拦,连想靠近凶具九号都做不到。 恰姆的从魔打算破解尸兵阵,逐步逼近而来,但还是到不了凶具九号那儿。葛道夫与德兹不停尝试针对凶具九号突击,凶具九号却命令尸兵舍身阻挡。只要舍弃五具尸兵,所有进攻都能毫无问题地挡下。 一头凶魔成功阻止了六花全员——这毫无疑问是史上头一遭。 即使是魔王卓弗雷,都得操纵几十头凶魔部下才能阻挡住六花。当年卡尔癸克、泰格狃与德兹三头携手,也只能暂时阻止哈犹哈等三名勇者。而如今自己对付的敌人不只有六花勇者,还有德兹以及它的部下。 凶具九号沉醉于自己得到的力量,心想还好当初背叛卡尔癸克而加入泰格狃派。有泰格狃的力量给予新的进化方向,自己才能变得如此强大。 「我掩护你!德兹,上吧!」 亚德雷边喊边扔出烟幕弹,这下凶具九号与尸兵全失去视野。 没问题的——凶具九号笑了。尸兵扛起凶具九号,往德兹进攻的反方向逃去。葛道夫与德兹的那个手下虽然由侧面发动攻击,但也被它派出的尸兵挺身拦下。 「它要逃了!亚德雷,快点追上!」 恰姆一喊,亚德雷也追逼而来。然而,战斗力相对最低的亚德雷,更加不会对自己造成问题。 只要逃下去,拖延的任务就能轻松结束。尸兵要多少有多少,有多少人被歼灭,就再从森林中央叫来补充就行了。 凶具九号评估现况。通往昏厥山地的道路有百名尸兵看守,而那些是不能随便移动的。被引去森林北边的尸兵约两百五十名,虽然有点多,但也不至于带来致命影响。 剩下的六百五十名里,它放了三百名在森林里游走。 凶具九号其实大可呼唤尸兵全军包围亚德雷他们,但却故意不这么 做。它知道不见踪影的韩斯、摩菝与芙雷米,也许会趁它忙着对付亚德雷等人时突破森林。 一边逃,凶具九号边思索,要是此战成功,自己肯定能获得最高的殊荣,也就是由泰格狃那儿得到属于自己的名字,而不再只是编号。 当初丑陋肮脏的人类小孩得到那荣誉时,真是令它憎恨、愤怒得浑身颤抖。 不对,自己既然拥有如此的实力,也许能得到超越殊荣的事物,也许能超越泰格狃或卡尔癸克,成为率领众凶魔的存在,甚至成为直接侍奉魔神的魔王,自己为自己取名。 德兹曾与泰格狃、卡尔癸克齐名,如今却束手无策,这不就是自己实力的证明吗? 凶具九号的心一点一滴起了变化,欲望以及自我意识正逐渐萌芽,就像泰格狃、卡尔癸克以及德兹当初那样。在它心中出现的是统治欲。如今的它,开始追求随心所欲操纵他人的快感。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同一时刻,莱那正在森林中央徘徊,一找发现会动的目标,便发出厉声袭击而去。 他的对手并不是六花,而是几十头来路不明的凶魔。蜥蜴、蛇、水蛭以及青蛙等巨大的水生凶魔,朝尸兵袭击而来。 区区凶魔本来并不是尸兵群的对手,然而这些来路不明的凶魔被尸兵群围攻后却化为奇怪的软泥,而且几十秒后就变回原先的凶魔形态。 莱那就这样不停重复打倒凶魔,不但没空向六花传达自己的存在,甚至根本没遇见他们。 (再这样下去……) 一度高涨的希望,如今急遽萎缩。 疑似六花战斗的雷击与爆炸声,如今已遥遥远去,也感受不到其他六花接近森林中央一带的迹象。 而且,这些凶魔并没有智商,根本没察觉莱那右臂上的文字。 莱那眼前的一头水蛇凶魔由软泥状态复活。莱那发出厉声,周遭尸兵一起攻向水蛇,当然莱那自己也是。 这时,左臂又传来虚脱感。这是左臂恢复自由的前兆,而且是今天的第三次。 (如果这些凶魔是六花的同伴……) 莱那拼命从破得稀烂的裤子口袋里掏出尖石,也就是用来在自己右臂,以及其他尸兵手臂上写字的那颗。 莱那的身体朝水蛇冲去,右臂掐着水蛇制服其动作,同时伸出恢复自由的左臂,石头尖端抵住水蛇的身体。 原来他想在水蛇凶魔身上刻下「救我,我还活着」的文字,然而连一个字都没刻上,水蛇就扭动身体挣脱了束缚。 随后,尾部甩来的一击削过莱那的腹部,令他想惨叫的剧痛随之袭来,然而寄生体无视莱那的痛楚,依旧操纵着他的身躯。 (不行!不但写不上字,还险些被它杀掉。) 左臂传来麻木感,莱那连忙将尖石收进口袋里。 这方式是行不通的,但莱那也想不出任何其他方法。 (要是继续打下去……会变得怎样?) 莱那于是思索。他认为六花不至于在此处战败,毕竟他们是世上最强的六人。即使敌方尸兵再多,要打倒凶具九号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假设战斗结束,操纵尸兵的凶魔死去,莱那将会变得如何? 若凶具九号一死,尸兵会变回人类,那当然是再好不过。若依然是尸兵,那么六花也许会找到自己,那么希望也还是有的。然而,要是凶具九号死了,尸兵也得跟着死…… 时间所剩无几。 六花是否尚未察觉尸兵里有人活着?知不知道有人握有关于泰格狃王牌的资讯?被莱那刻下文字的五具尸兵,六花是否根本没看到? 莱那认为事情不该是这样,他们最后一定会发现。 然而,莱那并不晓得。 凶具九号与六花离去后,大树四周随即沉静下来,只残留二十多具尸兵的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在德兹的雷击烧灼下扭曲身子痛苦而死的尸兵,如今左手臂上仅能看得出些许文字。 『……重要……』 那是莱那为了传达自己存在,而刻上文字的其中一具尸兵。上头『右臂有字的男人,知道,重要线索』的一串文字,被德兹的攻击烧得焦黑难辨。 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莱那其中一个希望落空。 另外,一具尸兵在森林外缘,山谷北边那一头徘徊。他追着韩斯渡过山谷,却因桥被炸了而回不来。六花全员都在山谷南边,根本不会注意到北边的尸兵。 在他左臂上的文字『有人还活着,找到并救他,右臂有字的男人,高大,脸上有伤,知道泰格狃的王牌』,无缘映入六花的眼中。 而穿越森林后,通往〈命运〉神殿的道路上,聚集了上百名尸兵。他们接到命令,只要谁接近〈命运〉神殿,就将其全部杀光。 其中有一人,手臂上刻了串文字『右臂有字的男人,知道,重要线索』。 在打倒凶具九号前,六花并没打算前往〈命运〉神殿。这个人左臂上的字,恐怕谁也看不到。 追赶凶具九号的突击行动持续进行。五人与一头凶魔片刻未歇,往凶具九号的阵型攻去,而凶具九号只要稍见危险,便立刻向南逃逸。这样的你追我跑,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小时。 萝萝妮亚跟在伙伴的后方,同样追着凶具九号。 「混帐,这家伙又跑了!」 「葛道夫,不能再深入些吗?」 亚德雷与娜榭塔妮亚喊道。战斗期间为了不让敌人察觉有异,绝不能说出任何有关埋伏的话。要是被凶具九号发现芙雷米与摩菈的存在,所有努力将化为泡影。 「呜呜,该怎么办……」 萝萝妮亚念念有词。要是继续打下去,应该能打倒凶具九号,但尸兵也将全部死去。这不是萝萝妮亚乐见的,她无论如何也想救尸兵。 但萝萝妮亚也明白,自己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与物资,甚至连方法都没找到。在这样的状况下,自己什么也办不到。 尽管希望渺茫,萝萝妮亚还是希望有更多的资讯,希望谁能告诉她拯救尸兵的手段。 这时,绕至森林里的两具尸兵,由后方袭击而来。殿后的萝萝妮亚死命挥鞭应战。 「对不起!」 萝萝妮亚喊道。现在可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萝萝妮亚的能力也没高超到能够不杀生而瘫痪对方。因罪恶感而颤抖的她,鞭子朝敌方挥去,鞭尖的第一击虽然落空,但鞭子中段的第二击却抓准了尸兵的心脏一带。 伴随四溅的鲜血,尸兵断了气,而另一名尸兵无动于衷,就在这时一把擒抱住萝萝妮亚。 即使被压倒在地,萝萝妮亚依然操纵鞭子,划过其背部并汲出鲜血。然而尸兵的嘴却在这时动了起来,萝萝妮亚清楚听见他所说的话。 「拜托……救救……大、家……」 「咦?」 「到洞窟……救……」 被压倒在地的萝萝妮亚,目瞪口呆地望着尸兵的脸,随后猛地回过神,并试着帮他急救。然而萝萝妮亚先前那一击,早已断送了他的生命。 「怎么会……怎么会……」 「笨牛,你在搞什么啦?」 倒地的萝萝妮亚,腿被恰姆给一脚踢开。 「恰姆小姐,刚刚尸兵他说话了。」 「喔,是喔,我看是你的错觉吧。笨牛,你好歹也出点力啊!」 之后,又来了几具尸兵想由六花身后袭击。萝萝妮亚奋力挥鞭击退他们,同时凝神倾听,瞧着尸兵的嘴形。 他刚刚确实说话了,还要求自己去救大家。尸兵果然活着,打算透露些什么。 这时,她看到从魔 打倒一具尸兵,而那尸兵的眼光明显地瞧着萝萝妮亚,并且伸手指了某个方向。 「洞窟……」 萝萝妮亚赶到那具尸兵身旁。 「怎么回事?那里有什么吗?」 「藏在……洞窟里的女人……救我们……」 话还没说完,尸兵就死了。萝萝妮亚望着他所指的方向,是通往〈命运〉神殿的路再稍微往南的地点,由此处看不到那里有些什么。 「暂时先到此为止。」 亚德雷气喘吁吁地说道,看来他也有点累了。身旁的德兹于是不再追逐,准备发动冲锋的葛道夫与娜榭塔妮亚也停下脚步,只剩不知疲劳为何物的从魔,依旧攻击着尸兵群。 芙雷米等人待命的南边小山已经不远了,只要再追个十五分钟就能将敌人赶进去。一旦打倒凶具九号,接着就只剩直线前往〈命运〉神殿。 目标是黑之徒花的真面目,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亚德雷打算等调整呼吸后继续战斗,后方却在这时传来喊声。 「亚德,还有其他的各位,你们有听见吗?」 萝萝妮亚问道。亚德雷心想,这次又怎么了。 「您听见了什么?」 「他们说话了。尸兵开口要我救他们,还指出另一头有个洞窟,希望我过去。各位都没听见什么吗?」 亚德雷并不晓得这件事。萝萝妮亚环顾四周,也没见到其他人有任何表示。 「到了那里也许能知道些什么。各位对不起,我想过去看看。」 萝萝妮亚说完打算离去,但被亚德雷给拦下。 「别去了,那是陷阱。我之前不也说过了吗,泰格狃就是打算这样拖延时间!」 「萝萝妮亚小姐,这太危险了,而且我不认为这有任何意义。」德兹也说了。 「他们会在死前说些毫无意义的话吗?我认为那里一定有些什么。」萝萝妮亚反驳德兹。 「拜托你,萝萝妮亚,算了吧。」 亚德雷语气平静,但萝萝妮亚对尸兵的执著,他已经无法再忍受。 「拜托,别再令我犹豫了。」 「亚德……」 萝萝妮亚望着亚德雷。但就在这时,一把细剑伸到两人之间。 「到此为止了,萝萝妮亚小姐。」 娜榭塔妮亚冷澈的目光对着萝萝妮亚。 「你的计策,我们早已看破。」 萝萝妮亚双眼圆瞪。亚德雷也纳闷,心想萝萝妮亚有何企图? 「公主你在干什么呀,不突击了吗?」恰姆问道。 「突击的事先稍等一下,反正敌人目前也没动作。我们先来谈谈萝萝妮亚小姐的真面目吧。」 「娜榭塔妮亚,你在胡说些什么?」 亚德雷伸手打算抓住娜榭塔妮亚的手腕,但她身子一扭向后躲开。 「我的意思是,萝萝妮亚是第七人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了。」 经过一阵漫长的沉默,亚德雷的手悄悄扶在剑上,只要发现她想诬陷伙伴,到时不管葛道夫怎么说,他都会当场杀掉她。 「亚德雷先生,您太信赖伙伴了。德兹不也说过了吗?第七人的攻击早已经开始。事情说来其实很单纯,只要您立场够超然,就能对这些事一目了然。」 娜榭塔妮亚大力主张,一副为了亚德雷着想的模样。 「要隐瞒真面目并杀死同伴,最单纯合理的方式,就是故意搞砸事情,要是六花死了正好,没死的话只要想些说诃推托,等待下一次机会就行了。您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娜榭塔妮亚端详着亚德雷的脸。 「萝萝妮亚小姐真的是有用的成员吗?亚德雷先生,您过去不也为她的失误善后了好几次吗?」 没这回事——亚德雷本想回应她,可是在斩指森里行进时,萝萝妮亚的确有几次差点被凶魔发现。但他随后又想,那只是因为萝萝妮亚不擅长隐密行动,绝不是故意让敌人发现。 「萝萝妮亚救过韩斯。」 「那是为了获得信赖才这么做的。」 亚德雷觉得这说法未免太牵强,不懂她说这些话究竟有何居心。 「没证据的话就别胡说,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您以为我说这些话没证据吗?」 娜榭塔妮亚靠近萝萝妮亚,葛道夫也在同时抓住萝萝妮亚的双手。随后,一只手朝萝萝妮亚瑟缩的身子伸去,由铠甲的缝隙间抽出不知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小木片。娜榭塔妮亚看着它,说了声:「原来如此。」 葛道夫放开萝萝妮亚,人退到后头。 「这是什么东西?」 娜榭塔妮亚亮出小木片给萝萝妮亚瞧。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插图 才瞄了一眼,亚德雷就晓得,那是呼唤凶魔的笛子,能发出人类听不见的音波,向附近的凶魔传递信号。 亚德雷自己也有一只,然而她那只开了许多孔的笛子,性能看起来远比艾特洛做的要好得多了。 「这可是呼唤凶魔的笛子。为何您会带这种东西在身上?」 「……那、那不是我的。我不知道那东西,连看也没看过!」 萝萝妮亚显得惊惶失措。 「最初进攻时,你好像一直很注意德兹,一看到德兹不在,就想从肩膀里掏出什么,但却察觉到我的视线而作罢。我就还以为里头藏的是什么,想不到竟然是个大收获呢。」 「这我不知道。您别再说了!」 「娜榭塔妮亚,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亚德雷愤怒得差点拔剑而出。他认为娜榭塔妮亚在诬陷萝萝妮亚,正考虑要不要向芙雷米传暗号,要她启动双膝上的炸弹。 「为何我得闭嘴不可?我这番话,可是为了各位六花着想啊。」 面对即将拔剑的亚德雷,娜榭塔妮亚昂然无惧。 「第七人的嫌疑者早已出炉。您、萝萝妮亚、芙雷米,是嫌疑相对较高的三人。 而我们将前往的地方,有着关于黑之徒花的情资,第七人很有可能阻挠我们的行动。」 「……」 「难道我连说出亲眼所见的事实也不行?就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您就打算放过她?」 但亚德雷反驳。 「你可是我们敌人,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是在陷害萝萝妮亚。」 「我双脚上可是镶了炸弹,还身在六花阵营里。换做是您,会想在这种情况下诬陷六花吗?」 「就算如此,我还是不能相信你的话。」 「真是这样吗?」这时,恰姆说话了。「娜榭塔妮亚虽然不能相信,但亚德雷你说的话,恰姆也觉得很奇怪喔。就因为没证据证明萝萝妮亚是第七人,就选择彻底相信她,这样不会很奇怪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 「恰姆真的很好奇,从之前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这头笨牛,一直要妨碍恰姆我们?」 「这……说什么妨碍的……」 「亚德雷,要解决萝萝妮亚?还是干掉公主呢?」 恰姆嘻嘻笑着,狗尾草伸到嘴边。在她的胃里,遗留着一些从魔。 「恰姆小姐,我不觉得该现在就杀掉萝萝妮亚。这笛子不见得是她的,搞不好是第七人偷偷藏进去的也说不定。」 「是这么说没错。」恰姆同意她的说法。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娜榭塔妮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兹这下慌了起来。娜榭塔妮亚对亚德雷的那番话不像是演出来的,而德兹并没有时间能跟娜榭塔妮亚串通共谋,因 此那并不是德兹的主意。 「德兹,我只是将看到的照实说出罢了,没有任何企图。」 说完,娜榭塔妮亚回过头面对亚德雷。 「就如刚刚对恰姆小姐所说的,我并没有说萝萝妮亚一定是敌人,但萝萝妮亚小姐也许打算拖住我们的脚步,也搞不好那洞窟里准备了什么除掉我们的陷阱。不管怎样,我们绝不能到那地方去。」 「可是他们真的说过!说要我们去洞窟,要我们去救他们!」 亚德雷很讶异,萝萝妮亚竟将尸兵看得比自己更重要。亚德雷不懂她为何会这样,她是否真的隐瞒了什么? 想到这儿,亚德雷忽然惊觉,自己就在刚才差点信了娜榭塔妮亚,而这是绝不该有的念头。然而一度萌生的疑虑,就算再怎么否定,也无法自心中屏除。 但,亚德雷手搁到萝萝妮亚肩膀上并说了: 「别担心,我不晓得娜榭塔妮亚有何居心,但地表最强的男人是站在你这边的,绝不会让你被任何人杀掉。」 「……谢谢。」 但从萝萝妮亚的态度里,亚德雷察觉到她并未死心。 「你,该不会打算到那洞窟去吧?」 在此刻,默不作声就跟肯定没两样。 「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没搞清楚状况吗!你刚刚可是差点被娜榭塔妮亚陷害,差点背上第七人的黑锅啊!」 「可是我得赶紧过去,否则可能会来不及救那些尸兵的!」 「别再管什么尸兵了!我不是说了吗?什么文字,什么尸兵说的话,全都是泰格狃的诡计啊!」 亚德雷无法理解萝萝妮亚。她令人怀疑的不光是笛子的事,试图拯救早已没救的尸兵,这不合逻辑的行动,同样是原因之一。 「这说起来可能是废话,但我们可不答应你一个人到处乱跑喔。」恰姆逼近萝萝妮亚。 「我也有同感。很抱歉,不过接下来恐怕有必要限制萝萝妮亚小姐的行动了。」 「欸,笨牛,把鞭子交给恰姆吧?」 说完,恰姆伸出手。萝萝妮亚胆怯地瞧着恰姆。那把鞭子是她唯一的武器。 「在洗刷嫌疑之前,鞭子先交给恰姆吧。反正你从刚刚起一点忙都没帮上,交出来也无所谓吧?」 「可、可是这是我……」 「等你恢复清白后就会还你啦。为何不敢交出来呢?为什么?」 见到恰姆晃着狗尾草逼近,萝萝妮亚连连后退。 「要是没有鞭子,我就无法战斗了。」 「所以恰姆就叫你不必战斗了嘛。你要是不肯交,恰姆就只好来硬的了。」 恰姆将狗尾草一伸进喉咙,亚德雷也在同时动作。吐出的从魔一攻击,随即被亚德雷的剑给挡下。 「恰姆,住手!」 「恰姆没打算杀掉她啦!只是要让她稍微不能动而已。」 接二连三吐出的从魔,一一被亚德雷挡下。尽管晓得恰姆无意杀她,但亚德雷就是不能让她这么做。 「萝萝妮亚,要是不希望、伙伴内哄,就交出、鞭子。」 「我、我办不到!」 前来擒抱的葛道夫,被亚德雷从旁一脚踢开。从魔趁着这空档逼近萝萝妮亚,但萝萝妮亚不肯交出鞭子,还拿起它应战。 「萝萝妮亚你真傻,要是乖乖交出来,起码还不必受伤。」 「怎、怎么这样……」 大敌当前,同伴们却争论不休,而引发骚动的元凶娜榭塔妮亚,此刻却是在一旁看好戏。 「请等一下。不妙,凶具九号开始移动了。」 这时,一直注意着敌人的德兹开口了。遭搁置许久的尸兵正蜂拥而来。看来敌方察觉有异,这次打算主动进攻。 「没办法,准备应战吧!」 亚德雷站到最前方迎战尸兵。 「好吧,萝萝妮亚的事只好留到之后再说了。」 攻击萝萝妮亚的从魔,这下目标转为尸兵。 这是场先前未有的激战。逃逸的敌人如今逆势进攻,亚德雷等人得承受尸兵群的攻击,还得将敌人引向芙雷米她们待命的山里。 边战斗,亚德雷边想:这究竟怎么回事?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娜榭塔妮亚是不是打算欺骗大家?或者她真的看出萝萝妮亚可能是第七人,只是道出事实罢了?两者皆有可能,亚德雷无从判断。 亚德雷同样不晓得,萝萝妮亚真的是一心想救尸兵,还是其实想害六花落入圈套?毕竟他根本无法理解,萝萝妮亚为何对拯救尸兵一事如此执著。 萝萝妮亚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女,会想救尸兵也是很自然的,但为何连性命都可以不顾,抱着迷惘与尸兵战斗。 亚德雷拿出炸弹大撒特撒,葛道夫冲锋突破尸兵阵,总算止住尸兵的进击。 正当尸兵开始撤退,娜榭塔妮亚开口了。 「萝萝妮亚小姐不见了!」 亚德雷回过头,发现在后头战斗的萝萝妮亚不见踪影。莫非她真的为了救尸兵朝洞窟方向而去? 「恰姆小姐,您没有监视她吗!?」 「没有啊。公主以及葛道夫你们刚刚又在干什么!?」 恰姆与娜榭塔妮亚互相责备,葛道夫则是犹豫该不该去追萝萝妮亚。 「这下伤脑筋了,看来光是伤害她可能不够罗。」 恰姆嘀咕了句,其他伙伴对萝萝妮亚的疑心,这下也变得越来越深。 「萝萝妮亚,你到底在搞什么?」 亚德雷嘟哝着。尸兵身上的文字,以及尸兵开口说话,他认为那全都是泰格狃布下的圈套。再这样下去,萝萝妮亚搞不好会被杀掉。 这时,得守护萝萝妮亚不可,但是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萝萝妮亚,莫非你真的……」 一边想,他一边努力摘除对萝萝妮亚萌生的疑虑。 此刻,凶具九号心想,看来他们中计了。它主动进攻,并不是为了杀六花,而是为了打探状况,一发现他们开始商量,并且起了内哄,凶具九号就猜想,也许有人中了圈套。 而听了他们的对话,猜测就转为确定。 凶具九号回想起往事。那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成为泰格狃部下的凶具九号,花了漫长岁月进化自我,以泰格狃找来的大量人类为试验品,最后完成了尸兵。 可是泰格狃看了那尸兵,不知为何面露难色。凶具九号对自己造出的尸兵信心十足,所以很难相信泰格狃竟出现这样的反应。 「看来还是缺了些什么。欸,这些尸兵根本不能说话对吧?」 凶具九号点点头。尸兵是战斗兵器,说话的功能根本没必要存在。 「这样可称不上是完成,你得想办法让他们能照你的命令说话。然后……」 泰格狃手扶着下颚思索。 「对了,我还要你造出几具,没有你命令也能行动的尸兵。」 「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别问那些没意义的事,相信我就对了,九号。」 说完,泰格狃笑了。 直到现在,凶具九号才不禁佩服泰格狃的深谋远虑。凶具九号就算绞尽脑汁想上一千年,恐怕也想不出这一招。 原来泰格狃预言过,六花里将会有人尝试拯救尸兵,因此只要好好利用尸兵,将其引入陷阱,就能杀掉对方。 一开始,凶具九号简直不相信,认为人类虽然是愚蠢的生物,但总不至于笨到去救尸兵,更无法想像有蠢货会为了救尸兵而单独行动。 凶魔发出特殊音波,由森林中央叫来尸兵群,并一 一交代了话语,要他们以此引诱萝萝妮亚·曼切特进入森林洞窟里。 她是真正的六花还是第七人,凶具九号也不知道,但它觉得泰格狃应该不至于收这么蠢的丫头为部下。 迅速抹杀——这就是凶具九号的最终结论。 同一时刻,摩菈正在小山的山腰处趴下身子,以千里眼瞭望全山。然而看不到尸兵,看不到凶魔,山里可说是万籁俱寂。 「还没好吗,可真慢啊。」 摩菈刚嘀咕了句,芙雷米以冷静沉着的口吻回应她。 「不算慢,这点时间是必须的,我们只要沉住气等待就是了。」 芙雷米说,狙击最重要的就是耐心。她体验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所以忍得住,但不适应的摩菈还是焦躁难耐。 第七人、德兹、娜榭塔妮亚、泰格狃——令人不安的因子实在太多。而摩菈更担心的,是亚德雷与萝萝妮亚,怕他们被尸兵的事给绑住心思。 希望他们别因为同情尸兵,而惹出什么状况才好。 但想归想,摩菈由这儿看不到伙伴的状况,只能继续干等下去. 在萝萝妮亚单独行动前的三十分钟,位于森林北边的韩斯正悄悄站在树上,下头是成群来来往往的尸兵。 如今森林到处都是他绑上的铁丝,只要尸兵一踩到,悬挂的木头便晃动并敲出声响,尸兵也为了搜寻敌踪而忙得慌手慌脚。 韩斯制造的,只是最简单的响片装置,然而尸兵既没有看破陷阱的智商,也没有学习能力,对同样的声音一再上当。 韩斯咧嘴一笑,一声不响地沿着树枝奔去。 第五章 发现 明明已经打倒许多尸兵,森林里依然到处都有尸兵在徘徊。萝萝妮亚竖起耳朵,细听尸兵的脚步声,沿着敌人数量较少的路径奔去。 这时,身后传来尸兵的厉声,接着又传来德兹的雷击声。 「大家正在战斗……」 萝萝妮亚顿时心想,该回去帮他们不可,但立刻打消了主意。现在回去的话一定会被杀掉。目前遭到娜榭塔妮亚栽赃,德兹、恰姆、葛道夫也对她产生怀疑,再加上她又逃跑,嫌疑只会有增无减。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去,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想不出任何洗刷嫌疑的方法。 几小时前,她才在小屋里检查过装备,而当时根本没有什么笛子。那显然是娜榭塔妮亚偷藏进去的。 但萝萝妮亚知道,自己一直都提防着娜榭塔妮亚,要是彼此有接触,照理说会有所察觉。娜榭塔妮亚根本没机会在自己盾甲里藏笛子。 如果不是她,那么会是谁?是葛道夫、德兹、还是第七人?她绞尽脑汁,但想不出任何答案。 「原谅我,亚德……」 萝萝妮亚心想,自己又给大家添麻烦了。就因为自己笨,才会被人设计,尽管懊丧后悔,却怎魔也无法变得聪明些。 她想起离开之际,亚德雷的表情。当时连他都怀疑自己,这是最令萝萝妮亚难过的。 然而萝萝妮亚依旧前进,穿越尸兵之间的空隙,前往洞窟的所在地点。 自己的事留待之后再说。现在的她,有件事非做不可,那就是拯救尸兵。 「……没问题的,我一定办得到。」 她的牙齿颤抖到合不拢嘴,心想光凭自己一人,究竟能办到些什么。然而愤怒超越了恐惧,她无法原谅尸兵的始作俑者泰格狃,无法原谅见死不救的伙伴们。 「!」 不知是偶然,还是听见了萝萝妮亚的嘀咕声,一具尸兵就在这时发现了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侧身逃去,但尸兵发出厉声,通报敌人的存在。 「哇啊!」 尸兵由两侧夹击,朝萝萝妮亚挥拳而来。她靠肩甲挡下,身子却没能向葛道夫那样承受住,整个人踉跄倒向前方。 险些跌倒的她直起身子逃去,但前方又被其他尸兵挡住去路。萝萝妮亚知道这下不交手就无法前进,双手舞起鞭子应战。 她想出言咒骂——唯有这样她才能全力战斗——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能对付凶魔,但眼前的可是人类。 萝萝妮亚死命挥鞭,阻止爆冲而来的尸兵,但鞭子迟钝的动作,顶多只能挡住敌人的攻击。 「啊咕!」 想前进的她,被尸兵一拳打中颜面,折断的鼻子顿时鲜血直流。 一流血,她立刻启动〈鲜血〉圣者之力,靠血液将折断的鼻子扳回原形,凝住血液以止血。 但她连自疗的时间都没有,下一波攻击接连袭来。 「对不起!」 萝萝妮亚高喊,卯足全力挥鞭。鞭子在群树之间穿梭飞舞,将尸兵一一打倒。这一击不知令多少人丧命,但她现在可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 背负着罪恶感,萝萝妮亚继续前进。她连替尸兵包扎的时间也没有,只能赶往洞窟寻找机会,但是,那里究竟有些什么,是否真的对拯救尸兵有所帮助,连她自己也不晓得。 不过,只要到了那儿,一定可以发现些什么——至少,尸兵是这么说的。 这时,她听到倒在身后的尸兵说话。 「……拜托……治疗我……」 才说完这句,他就断了气。 「果然没错。」 萝萝妮亚嘀咕了句。尸兵里果然有人活着。尽管寄生体侵蚀颈椎神经以及脑部,但还是有些人的心灵末死。 其他地方接着也传来声音,追杀萝萝妮亚的尸兵开口说话了。 「……不要……杀我……」 尸兵边说边袭击而来。萝萝妮亚一个翻滚避开攻击。 「请稍等一下!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萝萝妮亚高喊,拔腿向前奔去。 莱那在森林里徘徊了好一阵子。北边传来的尸兵嚎叫如今也少了,南边虽然沉静了一阵子,刚才似乎又开始交战。 (我在这里啊……六花勇者,为何还不过来?) 这次,莱那遇上蜥蜴型凶魔。他发出厉声,被迫随着群众而来的其他尸兵一同进攻。 蜥蜴型凶魔甩着尾巴,嘴里的酸液吐向四面八方,看来这是不惜牺牲防御,也要多消灭一名尸兵的战法。 (又来了!) 群聚而来的尸兵制服了蜥蜴型凶魔的双手双脚,莱那不停践踏其头部。最后,蜥蜴型凶魔化为一滩泥状的固体。 莱那从刚刚就打倒了好几头凶魔,也不只一次亮出右臂的文字给它们看,但来路不明的凶魔不但没停止攻击,六花也没因此发现莱那的存在。 看来是无法指望这群凶魔了,得自己想办法去见六花才行。但莱那现在左臂不能动,六花的交战场所也离他太过遥远。 莱那绞尽脑汁,思索如何接近六花,然而只要左臂这唯一的希望动弹不得,任何想法都无法实现。 左臂刻上文字的五名尸兵,如今不知身在何方。他们总该有个人与六花有所接触,难道六花都没发现那文字吗? (不会吧……) 一个最糟的想法,令莱那背脊一阵凉飕。 要是六花早已看到左臂上的文字,但却刻意忽视,莱那的希望就等于完全落空。 也许他们早已放弃,认为尸兵无可挽救;也许他们认为莱那握有的线索不值得冒险;也许他们认为那是泰格狃的圈套。若真是这样,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他才正想着,不远处的尸兵就在这时发出厉声,但来路不明的凶魔应该不在那方向。莱那的身躯起了反应全速奔去,周遭的尸兵也一起朝那方向前进。 这次的集结与先前大不相同,规模不是过去可比拟的。看来他前往的,是六花勇者所在之处。 也许他们来找我了——希望自莱那心中涌现。 (他们发现我了吗?不对,没发现也无所谓,只要让他们看右臂上的文字就行了。) 不久,他见到一名战士的身影。群树之间微微透出金属光泽,显示出那名战士朝森林最深处飞快奔驰。 追着追着,莱那发现两件事:那名战士是个持鞭的矮小少女,并且战斗时刻意不杀死尸兵。 最初遇见的那名蓬头乱发的剑士,斩杀眼前的敌人毫不留情,而她却仅靠鞭子护身,没给尸兵任何致命伤。 莱那认为她肯定是想拯救尸兵,或者至少努力不杀尸兵。只要能亮出这串文字,她一定能发现自己还活着。 (看见希望了!就是现在!我的左臂,快动吧!) 莱那边跑边许愿,但左臂并不听他的使唤。 这时,莱那忽然听到什么怪声,就像是有谁在对自己说话。 他想转头看周遭,但颈子动弹不得。附近除了她,应该没有其他六花,而尸兵照理是不可能开口说话的 不久,又有人说话了,而这次莱那听得一清二楚。 「救……我……」 声音来自尸兵。说话的是跟莱那一同追逐铠甲少女的尸兵群。 为何尸兵会说话?莱那顿时陷入混乱。他一直以为,除了自己,其他尸兵全是无法思考的活尸,莫非这想法是错的? 他听见尸兵说话,虽然语句不相同,有「我还活着」、「别杀我」、「到洞窟去」、「帮助大家」……等,但内容大同小异,不外乎就是要 她救自己,以及要她前往洞窟两种。 当初他躺在洞窟时,根本没有尸兵说过话。莱那不懂他们为何突然能发声,以为可能是凶具九号出了事,或是有第三者让他们能够说话。 一边追逐萝萝妮亚,莱那一边思考,最后总算想通尸兵开始说话的原因。 (混帐……竟然有这种事!) 一度高涨的希望,瞬间化为绝望。 要说尸兵为何能发声,除了受凶魔操纵,再也没有其他理由。 至于为何要让尸兵说话,他也随即明了。凶具九号打算诱骗铠甲少女到洞窟,在那里对她不利甚至杀了她。然而少女浑然未觉,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杀掉。 (……六花,快停下来,那里什么也没有的!) 莱那绝望的原因还不只如此。试想一旦铠甲少女发现那是诡计,事情将会变得如何? 不用说,六花到时肯定会把莱那留下的文字也视为诡计,认为那是泰格狃利用王牌的线索为饵,要来诱杀六花。 (怎魔办,我该如何是好?) 铠甲少女的背影早已缩小远去。她闪躲尸兵攻击,靠鞭子荡到树上,沿着树枝朝森林深处迈进。 最后,莱那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萝萝妮亚不见了!亚德雷尽管知情,却也没办法追着她而去。为了将凶具九号赶到南边山里,他的战斗依旧持续着。 他们逐步压着敌方打,但凶具九号的防守依然固若金汤。 「妈的、妈的……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亚德雷扔着炸弹,嘴里念念有词。萝萝妮亚真的去救尸兵了吗?她知不知道自己正身陷危机之中? 亚德雷不懂萝萝妮亚真正的想法,不懂她是真的要救尸兵,还是真如娜榭塔妮亚所雷,打算欺骗自己。 「……你到底在想什么?」 一具尸兵想由身后架住他双臂,但他沉着地弯下腰,抓住尸兵的手臂一扔,头下脚上将其重摔至地面,接着再往头部补上一踹。 现在怎么可以怀疑萝萝妮亚?她可是中了泰格狃以及娜榭塔妮亚的计,此时岂有不救她的道理? 亚德雷绞尽脑汁,思考自己该做什么,以及哪些是非做不可的事。 「葛道夫!」 亚德雷放声呼喊,正打算朝阵型中心冲锋的葛道夫于是转头。 「保护好恰姆!不准让娜榭塔妮亚或德兹动到她一根寒毛!」 「怎么回事!?」葛道夫也大喊。 「听好了!我也对德兹你们的背叛有所准备!只要恰姆受了一点伤,就别想指望娜榭塔妮亚活命!」 要想前往拯救萝萝妮亚,恰姆是一大难题,因为这样势必得留她一人在德兹阵营里。葛道夫目前还勉强算是我方,所以除了靠他保护恰姆,亚德雷也没其他办法。 葛道夫应该不会为了娜榭塔妮亚的野心,而是为她的安危而战。刚刚的恫吓,效果不得而知,但亚德雷现在也只能么做了。 「亚德雷先生,您这话究竟是……?」 娜榭塔妮亚问了,但亚德雷没理会她,接着向恰姆喊道: 「接下来交给你了,恰姆!」 「到底怎么回事嘛?」 亚德雷连恰姆的回话都没听,就朝萝萝妮亚离开的方向奔去。 在森林里徘徊的尸兵如今消失无踪,恐怕全都去追杀萝萝妮亚了。一边跑,亚德雷边想,为何萝萝妮亚要袒护尸兵到这种地步。 决思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亚德雷回想她听说了尸兵之后的反应,回想从雾幻结界遇见她直到现在的所有事情,但并没有想到什么。接着他回想起更久以前,也就是两年前在艾特洛那座山里遇见她之后的所有事情。 这时,某段记忆自亚德雷脑海里复苏。 「萝萝妮亚……不会吧?」 亚德雷嘀咕了声,心想事情应该不会是这样吧。 同个时刻,萝萝妮亚也回想起过去,想起当初遇见亚德雷·麦亚的往事。 所谓人生,就是一辈子的忍耐——这曾经是萝萝妮亚·曼切特的信念。 自己运气差,生下来就是萝萝妮亚,因此只能忍耐到此生结束为止,这是既无奈却又不得已的事。萝萝妮亚向来如此看待人生,并且活了下来。 直到她遇见亚德雷为止。 萝萝妮亚出生在位于大陆东边尽头的青风之国琳德。那是个非常小的国家,六花同伴们恐怕没人知道它的所在位置。 青风之国的国民大多养牛为生,萝萝妮亚的父母也不例外。萝萝妮亚从小就是看着悠哉吃草的牛只长大。放牛是她的工作,一旦发现牛只走散,就吹笛子叫来父亲或牧牛犬。 萝萝妮亚喜欢牛。若有人间起世上最美好的是什么,萝萝妮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牛。 喜欢牛的她,甚至在后来万天神殿为自己制作铠甲时,都选择牛型的设计,只不过造出来的铠甲实在是太像牛,在其他圣者间风评极差。 她的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母亲开朗多话又懂得享受人生。在他们的养育下,造就出萝萝妮亚疼惜万物的心,以及悲天悯人的性格。 要是没有变故,萝萝妮亚恐怕一辈子就只是个善良的牧牛少女,而她想必也宁愿自己过着那样的人生。 但她七岁那年,故乡遭到盗贼侵袭。一个小国里的小村庄,对突如其来的盗贼根本束手无策。盗贼就像是捡拾路旁零钱般将村庄洗劫一空,萝萝妮亚也在一夕之间失去父母,以及一切重要的事物。 在那之后,萝萝妮亚渐渐学习到,世上充满悲伤与辛酸,而欠缺智慧、实力、魅力的人,永远摆脱不了它们。 成了孤儿的萝萝妮亚被邻国的巨商收养。那商人是世人口中的大善人,总是收养无依无靠的孤儿。 然而,那只不过是欺世盗名的假面具。他让孤儿到自己的农场里工作,而且对懒惰虫挥鞭毫不手软,对勤奋者连一枚铜币也不给。尽管农场中没人称孤儿为奴隶,但他们实际上就跟奴隶没两样。 在严苛的环境里,孩子们采取的行动既不是改变环境,也不是反抗现实,连尝试逃脱的人都寥寥无几。 孩子们将不满与绝望发泄到最弱的成员身上。而成为宣泄出口的成员,就是孩子当中最笨的萝萝妮亚。 每当萝萝妮亚搞砸了什么,孩子们便痛殴痛斥,哪怕是再小的过失也绝不放过。孩子们以挑萝萝妮亚的毛病为乐,甚至到了最后,即使在大人监视下也毫不避讳。 萝萝妮亚从来不抵抗,认为错的是自己,因为自己失败才招来众怒,认为自己是加害者,其他人才是受害者。 她希望自己不会再犯相同的错,但却总是力不从心。而且即使错不在萝萝妮亚,其他孩子也总是怪罪于她。 渐渐的,她了解到自己做什么都败事有余,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毫无意义,自己只是个给人添麻烦的蠢货。 于是她心想,既然帮不上忙,那么好歹别给周遭添麻烦。 但她的努力依旧是徒劳无功。就因为从不顶嘴,孩子们将所有坏事全怪到她身上,就连自己的失败,或是对境遇的不满,也都说成是萝萝妮亚的错。 最后,她也不再努力了,变得成天畏畏缩缩,带着低声下气的笑容,只祈求自己别再被欺侮。 某天,农场发生窃案,那其实是孤儿里的孩子王犯下的,一切罪责却全推到萝萝妮亚身上,甚至连萝萝妮亚都认为,那是自己的过错。 被赶出农场的萝萝妮亚,为了活命而徘徊流浪。她四处寻找工作,央求雇主给自己机会,却总是一再遭拒。 有一天,在街上游荡的她,见到一名 穿着体面的少女,鞋子有些肮脏。萝萝妮亚于是打定主意,前去向少女搭话,先以自己的衣服为她擦鞋,随后低声下气地笑着表示自己什么都愿意做,问少女是否愿意雇用她。 这名少女其实是在〈鲜血〉神殿修行的修女。就这样,萝萝妮亚得到了新的工作。 换了住处,换了餐饭,萝萝妮亚的人生却什么也没变。依然像个蠢货的她,也依然被周遭人们当成不满与郁愤的宣泄口,而她自己既不抱任何疑问,也无意摆脱这样的境遇。 既然做什么错什么,只好尽量不惹麻烦,不惹人生气。但求无过的日子,就是她追求的目标。 萝萝妮亚开始认为,所谓的人生,就是一辈子的忍耐。但就在这当下,她获选为〈鲜血〉圣者。 一开始,她以为是哪里弄错了;随后,她很不得是哪里弄错了。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向来一事无成,不可能胜任〈鲜血〉圣者这工作。一想到今后可能被世人称作史上最糟的圣者,被更多人责骂,她就怕得浑身直打哆嗦,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众人决定举行返还圣者之力的仪式时,萝萝妮亚松了口气,心想与其当个圣者,当个杂工起码还不必挨那么多骂。 然而,这只是恶梦的开始。在万天神殿的神殿长摩菈推荐下,萝萝妮亚接受了圣者的菁英教育。而她当时还不晓得,这是摩菈策划的阴谋。 成为六花勇者——听到摩菈立下的目标,萝萝妮亚一时因过度恐惧,呼吸困难而昏厥。醒过来的她,以为只是做了场恶梦,但随后一面对现实,她又再次昏了过去。 摩菈确实有识人之明,萝萝妮亚身为圣者的才华,可说是世间罕有。 摩菈说,她的实力已超越自己以及〈太阳〉圣者黎乌拉等神殿的大老,甚至能与当代最强的圣者恰姆·若瑟匹敌。 但萝萝妮亚听了非但高兴不起来,甚至更加惶恐。她深信自己将会成为人们口中空有才华却一事无成的无能圣者。长年养成的自卑思考,毕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在摩菈的命令下,她还曾经到几个大名鼎鼎的战士门下拜师,然而即使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亲身指导,萝萝妮亚依然只是虚度光阴,什么也没学会。 之后,萝萝妮亚前往神秘低调的猎凶魔专家艾特洛·史派克那里,并且遇见了亚德雷。 最初遇见亚德雷的那一幕,萝萝妮亚记得十分清楚。当时他裸着上半身,紧咬着牙,睁着一双血眼,举起伤痕累累的手指掷针。乍见那表情,萝萝妮亚觉得他就像是六花英雄传里提及的凶魔,那种只晓得憎恨与杀戮的存在。亚德雷当时就是如此骇人,萝萝妮亚对他的第一印象,只有恐怖两个字。 「我叫亚德雷·麦亚,将来会成为地表最强的男人,但现在还不是,所以别跟我说话。」 萝萝妮亚别说是主动,就算受人拜托,也不愿跟亚德雷说上一句话。只见她点头如捣蒜,正打算逃到外头,亚德雷就在下一秒发出咆哮袭来。 萝萝妮亚吓得跪地抱头,但亚德雷的目标其实是艾特洛。只见艾特洛从容地摔倒他,一踹再踹,直到亚德雷动弹不得为止。最后,艾特洛踏着他的脸,朝上头吐了口口水。 见到这景象,萝萝妮亚不禁埋怨起自己的命运,心想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自己来到了一个何其恐怖的地方。 几天过去,亚德雷的行为就如同初见时他所说的,完全不理会萝萝妮亚。而萝萝妮亚除了接受艾特洛打倒凶魔的课程外,剩下时间都在自习,研读艾特洛自撰的书籍,至于身旁大小事,也都是由艾特洛打点。 听课或自习的休息时间,萝萝妮亚总望着亚德雷。他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在训练,看起来更像是在自残,而与艾特洛一天一次的比试,看起来也只是单方面的活受罪。 他这样究竟在做什么呢?萝萝妮亚虽然纳闷,却提不起勇气问他。 为何对亚德雷如此在意,萝萝妮亚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早在相遇时,萝萝妮亚就不知不觉喜欢上他;或许是因为他的伤叫人看得于心不忍;也或许是他受伤倒地的身影,与自己遭人欺侮的童年情景太相似。 某天夜里,萝萝妮亚违背艾特洛不要关注亚德雷的命令,走进亚德雷居住的洞窟。 萝萝妮亚其实只打算趁他睡着时偷偷为他疗伤,然后马上离开。心想这样总不至于惹他生气。但没想到萝萝妮亚手才刚碰触到亚德雷,他登时一跃而起。 「你来做什么!」 萝萝妮亚吓得退到洞窟一隅直打哆嗦,心想这下得挨骂了,搞不好还会被杀掉。 「艾、艾、艾特洛师父要我为你疗伤……」 她临时撒了个谎应付,但随即后悔:自己的谎话有哪一次不被识破的。没想到亚德雷也没多说什么,乖乖地挺出自己伤痕累累的身子。 萝萝妮亚以生疏的手法替他疗伤。治疗能力是她父母以外的人们唯一称赞的长处。想到自己好久不曾像这样帮助他人,萝萝妮亚轻轻笑了。 之后,萝萝妮亚与亚德雷聊了起来,并提到自己的状况,没想到亚德雷却大为激动,斥责她为何要抛弃得来不易的力量,随后流下泪来,说自己想要力量。 萝萝妮亚心想自己又做错事了,想安慰亚德雷,途中却也哭了起来,反倒是先哭完的亚德雷安慰她。由第三者角度来看,他们或许就像傻子一样。 快天亮时,亚德雷向萝萝妮亚道了歉。 「抱歉,是我不好。你也过得很苦,我却只想着自己。」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得变得更强才行。要是我够强,就不会害你这样子哭了。」 说完,亚德雷落寞地笑了。萝萝妮亚感受到,他并不如自己当初所想的那般恐怖,只是个遍体鳞伤、疲惫不堪的善良少年罢了。 就这样,萝萝妮亚开始关注亚德雷,但关注的理由,却渐渐变得跟以往不一样。 从那一晚之后,萝萝妮亚一有空就找亚德雷聊天,不过亚德雷的时间几乎都花在训练上,萝萝妮亚能与他共处的机会倒也不太多。 尽管这么做完全违反命令,但艾特洛不知是懒得理睬,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并没有多说什么。 而亚德雷就像是要弥补当初曾对她咆哮过般,对她相当亲切,还会倾听她的烦恼,以及那些漫无边际的往事,与她商量事情,时而勉励时而责备。萝萝妮亚则是替亚德雷疗伤,为他加油打气。 但亚德雷不只是个善良的少年,他一旦埋怨起自己的无力,也会露出判若两人的恐怖面容。但如今的他,已不再像当初那样迁怒于萝萝妮亚。 亚德雷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年,有时前一秒才像凶魔般满脸憎恨,下一秒却又开朗而笑;萝萝妮亚不敢接近前者,与后者倒是能和睦共处。 既温和又骇人——萝萝妮亚不晓得,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他成为六花勇者的意志坚决,萝萝妮亚却从来不曾听他谈过动机。 渐渐的,萝萝妮亚发现自己很期待与他交谈。除了死去的父母,他是她唯一能侃侃而谈的对象,也是世上唯一能敞开心胸的对象。尽管相遇没多久,亚德雷的份量在她心中与日俱增。 没多久,她就发现,这其实叫做恋爱。 某一天授课结束,她问了艾特洛,亚德雷能不能当上六花勇者。 艾特洛冷冷地回答:「亿分之一的机会也没有。」并说原因很简单,就是没天分。 关于这点,亚德雷看来早就心知肚明。萝萝妮亚纳闷不已,既然知道不可能,为何还执意要挑战呢? 既然都办不到,还不如趁早死心;与其付出努力后尝到失败,还不如什么也不做 ,起码不必承受受那么大的失望。这,是萝萝妮亚从小的切身体会。 当天晚上,她趁着疗伤时问了这件事。 「……亚德雷先生,为何您坚持不放弃呢?」 亚德雷冷冷地回答她: 「萝萝妮亚,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 萝萝妮亚以为自己触怒了他,心想唯一的朋友也许会因此讨厌自己,身子不由得打起哆嗦。但亚德雷随即笑了起来。 「大家都说我没有天分。不管是师父、逃跑的其他徒弟、像你一样偶而来受训的圣者,所有人都这么说。本来我认为他们未免太瞧不起人,不过最近也开始觉得,他们说得似乎没错。」 「亚德雷先生,那么……」 「所以我改变了想法。没天分就没天分,那又怎么样?」 「……咦?」 亚德雷笑着继续说了。 「相较于一个天才,要是毫无天分的我成为地表最强的人,岂不是更了不起的事吗?」 「呃、嗯。」 「要是能够办到,那就太痛快了。这么痛快的感受,天才一定体会不到的。」 「…………」 「所以我不再埋怨自己没天分了,我就是我,会以自己的方式成为地表最强。」 萝萝妮亚噤口不语。 她向来坚信,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再怎么努力都白费力气,而亚德雷的人生态度,却与自己截然不同。 对她来说,亚德雷何其耀眼。 没有力量却奋战不懈的亚德雷;起码拥有圣者的资质,却不断逃避的自己。想到彼此的差异如此巨大,萝萝妮亚忽然觉得,自己不配待在亚德雷身旁。 「亚德雷先生,要是得不到力量……要是一切努力都不管用,那么您会怎么做呢?」 「……这可真难回答啊。」 亚德雷平静地笑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想的,只要到死都不放弃,就不必去烦恼这问题了。」 原来如此,只要这么想就没问题了吗?萝萝妮亚笑了。 萝萝妮亚心想,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要是自己一直害怕、逃避,永远也配不上亚德雷。她必须改变自己,必须变得更强,否则会被亚德雷瞧不起。 萝萝妮亚喜欢亚德雷,但亚德雷对她恐怕毫无感觉。他一心一意只想变强,根本没空谈恋爱。萝萝妮亚也知道自己既不聪明又不好看,跟亚德雷肯定不登对。 但萝萝妮亚还是想陪在亚德雷身旁,想为他付出,与他同甘共苦。萝萝妮亚许下心愿,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配得上他的人。 艾特洛交给亚德雷一项难题,就是自萝萝妮亚抵达那天起算,一个月内,他必须用一切手段打倒艾特洛,否则就会被逐出师门并赶离山中。 即使是对战斗一窍不通的萝萝妮亚,也看得出亚德雷与艾特洛实力悬殊。亚德雷不管怎么偷袭,使出什么计谋,始终赢不过艾特洛。 期限最后一天,艾特洛若无其事地来到山中小屋的讲课室。 见到他进屋,在梁柱上埋伏的亚德雷立刻袭击而去。艾特洛不为所动,举起短矛剌去。亚德雷以剑将其拨开,随后却挨了艾特洛的一踢,滚到萝萝妮亚身旁。 「艾特洛师父,抱歉了!」 但萝萝妮亚紧接着一喊,手碰着行囊里的一条布,于是染上萝萝妮亚自身鲜血的那块布就像活物般摊开,捆住了艾特洛的身子。 「萝萝妮亚,干得好!」 亚德雷边喊边起身,左手抓住刺过来的短矛,右手上的剑同时抵住艾特洛的颈子。 「你应该说过不计任何手段,对吧?」 说完,亚德雷笑了。萝萝妮亚看着他,浑身直打哆嗦,心想这样真的好吗。 「这么一点小聪明,都得想这么久才想得到吗?」 艾特洛默默扔掉短矛,掰开身上的布,径自离开了讲课室。 尽管摸不清头绪,不过看来应该是及格了。亚德雷把剑扔到一旁,开心得一把抱住萝萝妮亚。 「我也真傻,根本就没必要孤军奋战。不管使用什么手段,或是借助同伴的力量,只要能够获胜,不就是地表最强了吗?」 随后,他捡起剑奔到外头。 「谢谢你,萝萝妮亚,但我不能就此满足,得加紧训练才行!」 讲课室里于是剩下萝萝妮亚。想起刚刚的一抱,她不禁面红耳赤。 时光飞逝,萝萝妮亚离开山里的日子也近了。 两人如今十分要好,一点都看不出当初相遇时的别扭。萝萝妮亚不再称亚德雷为先生,直接亲昵地称他为亚德。 大约在离别的前三天,住在昏暗洞窟里的亚德雷,突然向她道起自己的过去。 萝萝妮亚不知道为何亚德雷突然愿意诉说往事,只觉得那一番话,仿佛就是他的遗言。 在艾特洛门下的训练,总是与死为邻,一旦稍有闪失,搞不好就得丧命。看来亚德雷也想留下一些自己曾经活在这世上的痕迹。 突然在村里现身的凶魔,一夕之间变了样的村人,以及为了保护他而死的姐姐与挚友——亚德雷断断续续,缓缓道出一切。 「太过分了……」萝萝妮亚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关于这件事,你能保密吗?不过其实真要保密的话,我根本就不该说出来。」 「为什么不能说呢?」 「那头凶魔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的村子里,而且对村子里的大小事了若指掌,这表示那家伙已经将它的魔掌伸人人类世界里。」 亚德雷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不希望它知道我还活着。一旦知道有人想报仇,它会派人来杀了我。说来惭愧,但凭现在的我,并不是它的对手。」 「可是……」 这一点事关重大,照理说应该要尽早通知摩菈或岁纶,然而亚德雷摇了摇头。 「我要亲手杀了那家伙,要它后悔当初毁掉我的村子。我非得这么做不可,所以拜托你一定要保密。」 这想法并不合理,但报仇这种事也不是讲道理能讲得通的。 萝萝妮亚遵守约定,没把亚德雷说的事告诉任何人。尽管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萝萝妮亚还是将亚德雷的请求摆在最优先。 「亚德,等当上六花勇者,打倒那蜥蜴凶魔回来后……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亚德雷烦恼了好一会儿。 「我也不知道。以后的事,将来再思考就行了。我可是即将成为地表最强的男人,总会有办法过下去的。」 「那亚德,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被她这么一问,亚德雷又伤起脑筋。 「想回村子里过当初的日子吗?」 亚德雷摇摇头。 「村人们早死了,全都进凶魔的胃里了。」 亚德雷的话里同时带有落寞与愤怒。 「这也不见得,也许他们还活着也说不定。」 「谁晓得呢?」 亚德雷含糊答道。 「要是见到他们,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杀了我姐以及莱那。也许一见到面,我就会立刻杀光他们也说不定。」 亚德雷此刻的眼神令人胆寒,但随即变回悲伤的眼神。 「但我之后一定会后悔下手,搞不好会后悔一辈子。」 对他们的想念、珍惜,以及对他们的憎恨,两种情绪让亚德雷的心情摇摆不定。 「我想,还是别杀他们比较好。」 萝萝妮亚的话,让亚德雷微微一笑。 「也许一切无法复原,也许要宽恕他们得花许多时间,但我想总有 一天,你们一定能再一同和睦生活的。」 「若真是这样……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亚德雷话中有话,认为那恐怕很难成真。 「亚德……」 付出自己的人生争取力量,拼了命地战斗,最后只剩下后悔与孤独相伴——萝萝妮亚觉得,这样未免太过凄凉。她希望亚德雷过得好,一定要过得幸福不可。 「不知道他们还活着吗?要是都死了,那我可就寂寞了。我啊,总是一个人孤伶伶的。」 「亚德……」 「真希望,能再见见大家。」 说着,亚德雷脸埋到膝盖里,默默地啜泣。 过去,萝萝妮亚从来不曾想过要对付凶魔,但就在此刻,她头一次觉得,造访村庄的蜥蜴凶魔实在不可原谅。 并且她想,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自己真的获选为六花勇者,那么就去拯救他故乡的人们吧。这想法只是心血来潮,但随即化为决心。 总有一天要拯救亚德雷故乡的人们。若是为了亚德雷的幸福,她觉得自己也许能变得更强。 就这样,萝萝妮亚下了山,回到万天神殿。 离别之际,亚德雷并没来送行,只有在练习挥剑时瞥见萝萝妮亚,大力挥手向她道尉。发现亚德雷并不像自己那么在乎对方,萝萝妮亚不禁有些落寞。 遇见亚德雷后,萝萝妮亚变了。至少,她觉得自己变了。 回到神殿后,她还是老样子,记性一样差,胆子一样小,自信一样缺乏。人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但她不再以自己的一事无成做为放弃的借口。萝萝妮亚决定:没用的人就该以属于自己的方式努力;要是做不出成果,就忍下来继续努力;如果人生是一辈子的忍耐,那就边忍耐边迈进吧。 如果自己再像从前那样凡事放弃,过着逃避的人生,就没资格跟亚德雷当朋友。 得到圣者之力后,她遇见许多人,例如:头号恩师摩菈、〈盐〉之圣者岁纶、〈药〉之圣者陶乐、传奇军师托玛索、老英雄史特拉德、猎凶魔专家艾特洛,从他们身上学会各种事。 但相较于这些人的指导,亚德雷教会她的,是更重要的事物。尽管亚德雷从来没主动教过她什么。 要是可以,她真想陪着亚德雷,在身边支持他,希望能陪他聊更多话,想触碰他,为他疗伤。 但,亚德雷肯定不希望她这么做吧。 也或许,两人这辈子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这样也好。萝萝妮亚觉得,亚德雷给了她许多珍贵的宝物,这不就已经够幸福了吗? 鞭子缠绕枝头,拉起身子向前荡去。萝萝妮亚重复着同样动作,在森林里不断前进。 要想边战斗边寻找方法拯救尸兵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在抵达洞窟前,她希望能甩掉所有追兵,而如今追来的尸兵数量已减少了许多,剩下的应该不久之后就能甩开。 「不知道,尸兵是不是也累了?」她嘟哝了句。 洞窟内有些什么,萝萝妮亚目前还不知道。那也许如亚德雷所说的是个陷阱,但萝萝妮亚还是想赌上那一丝希望。 亚德雷得知村民全化为尸兵后,将自己关进小屋的那一幕:紧咬着牙,一脸悲痛地说要放弃尸兵的那一幕;要求萝萝妮亚别再令他犹豫的那一幕——想到那些,萝萝妮亚就心痛满怀,身子因愤怒而颤抖。 要是就这样抛下尸兵,亚德雷将会后悔一辈子。萝萝妮亚办不到。也许尸兵无法全数救回,但她希望多救一人是一人,起码让亚德雷见到乡亲的最后一面。 为了改变自己人生的他,为了世上最心爱的他,更为了他的幸福,萝萝妮亚愿意挑战。 即使知道自己给亚德雷以及其他伙伴惹了麻烦,萝萝妮亚依然无法割舍自己的心愿。 「就快到了!」 萝萝妮亚已接近森林边缘,但却还没将所有尸兵甩开。 「唔……!」 萝萝妮亚转过身,如今非战不可。要是可以,她希望能在不杀死的前提下瘫痪对方,但她也很清楚除非是断腿等级的重创,否则是阻止不了尸兵的。 两名尸兵追逼而来,萝萝妮亚控制力道挥鞭迎击,但尸兵轻易避开鞭子,举起双臂攻击萝萝妮亚。 「呜啊……!」 肩甲接下沉重的攻击,被打得向后弹去的萝萝妮亚同时挥鞭,瞄准手臂或双腿等不至于造成致命伤的部位。 鞭子打中尸兵的脚,下一击正中另一名尸兵的手臂。伴随飞舞的血花,尸兵的袖子也撕裂四散。 这时,萝萝妮亚发现尸兵的左臂上刻了文字,于是来到倒地的尸兵身旁阅读。 『找到并救他,右臂有字的男人,泰格狃的王牌。』 这是尸兵求救的文字,她先前也看过类似的东西。当时的文字是『救他,知道。』。所谓的『知道』指的大概是关于泰格狃的王牌,也就是黑之徒花的事吧。若真是这样,萝萝妮亚更得拯救尸兵不可了。也许大家不必前往〈命运〉神殿,就能打听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搞不好,娜榭塔妮亚小姐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她念念有词。 娜榭塔妮亚会阻止萝萝妮亚救尸兵,也许就是为了隐瞒泰格狃王牌的真面目。 若真是这样,就代表娜榭塔妮亚他们与第七人以及泰格狃或许有勾结,试图隐瞒有关黑之徒花的事情。 她留下两名尸兵,继续向前迈进。 凶具九号发现亚德雷不见了。看来他知道萝萝妮亚中了计,已经赶过去救她了。 据泰格狃所言,他是六花当中最大意不得的对手,然而现在看来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会有勇无谋地猛冲,也看不破圈套,从头到尾手忙脚乱。 不过他前去拯救萝萝妮亚,倒是令凶具九号有点头疼。它已经调派森林里的尸兵前往阻挠亚德雷。 就在这时,德兹释放的雷击烧到了凶具九号,操纵尸兵的音波也因此稍微紊乱。 这群没用的尸兵,还不好好保护我!凶具九号边暗骂,边往南边逃逸。 莱那为了追逐镗甲少女而在森林里穿梭。这时,左臂传来虚脱感,他的左臂又能动了。 要是能早点动就好了。莱那心想,要是先前少女在附近时自己的左臂能动,也许就能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存在了。 左臂一自由,莱那先伸出食指敲击树木,让荆棘刺伤手指,接着以流出的血液在衣服上写下『别上当』三个字。脖子不能转动的他,虽然看不到自己写的字,不过应该勉强能够判读。 当前最要紧的,是阻止那名铠甲少女,告诉她那是陷阱。要是她死去,到时黑之徒花的真相也会石沉大海。 于是,莱那将衣服写上文字的部分撕下。褴褛破烂的衣服,要撕破并不困难。他将布揉成团,往正上方扔去,祈祷它能乘风飘到少女那儿。 而莱那以左臂写字的同时,身子依旧不停追着铠甲少女。 (还有吗……还有什么能做的……) 莱那心想,自己的左臂还能动,还能再做点什么。 他掏出口袋里的小尖石,并将左臂伸向一旁,于是上臂撞上树干,把莱那摔得仰面朝天。 莱那以左臂抱住树干,不让自己的身躯向前移动。但他的双脚不停挥动,右臂掐住左臂想将其掰开,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莱那忍着痛楚,将小石尖端抵着树干,想在上头写些什么。 (也许其他六花正在找那名铠甲少女,我得告诉那人,要他别上当了。) 他卯足全力,刻画出一道道线条。既不松开绕着树干的左臂,也不松开拿在手里的小石。 可惜他的努力依旧是一场空。『别上当』还写不到一半,左臂又传来麻木感,眼看就要失去自由。左臂一失去力气,右臂就将其掰离树干,于是莱那又被迫起身,朝铠甲少女的方向追去。 莱那的视野里,有块小布飘落。他先前祈祷扔出的布能乘风飞到少女那儿,然而实际上布块只飘了一会儿,随即落回原地。 无力二字,自莱那心底浮现。即使留下许多文字,也送不到六花手上;即使察觉到陷阱,也无从警告六花。 莫非自己就只是个旁观者?莱那以为自己在为六花、为了世界奋斗,实际上却是个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旁观的存在? 不对!莱那说服自己,并想起了亚德雷。他此刻一定在哪个地方安稳度日,祈祷着六花能守护世界。 他的幸福由我守护。我是他一生的朋友,他也是我一生的朋友。只要亚德雷还在,我就绝不会气馁——每当自己就快死心,快被无力感压溃时,莱那总是这样勉励自己。 左臂一定还能再动的。现在得事先想好,到时能做些什么。 寻找萝萝妮亚的他,眼前又出现一头凶魔。尽管莱那心中求它别来打扰,但长了四根长脖子的蜥蜴型凶魔当然听不见,并对着他袭去。 与尸兵交手的同时,亚德雷想起两年前的往事,想起自己曾向萝萝妮亚倾吐过去,因为想念故乡的人们而落泪。难道萝萝妮亚会想拯救尸兵,全都是为了自己? 「萝萝妮亚,你这傻瓜……」 她根本不必顾虑亚德雷,不必为亚德雷而战,只要想着守护世界,保护自己就行了。 某方面来说,这样的事态根本是自己造成的。因此亚德雷不能放着萝萝妮亚死去,得亲自救她不可。 几十名尸兵追着亚德雷而来,人数随着厉声的召唤而增加。亚德雷靠烟幕弹遮蔽视野,靠着树干藏匿,沿途逃避追击。 除了追杀亚德雷的尸兵,还有其他数十名尸兵向南奔去。看来他们应该是要前往助阵,对付恰姆与葛道夫。 亚德雷躲避尸兵的攻击,并爬到树梢附近,瞭望四周寻找萝萝妮亚。就在这时,视野的一隅看到一小片飞舞的布块。 「……是那个吗?」 那会不会是萝萝妮亚留下的讯息?也许她的所在位置比想像的更近?亚德雷沿着枝头,奔往布块飘落的方向。 然而到了那里,却没有任何人在,现场也没有萝萝妮亚战斗过的痕迹。 白跑一趟了吗?亚德雷打算离去,却在这时发现刻在树干上的奇特划痕。 「这是……文字?」 那像是单纯的划痕,但要说是文字也有点像。除了一个『别』字,下头还残留了其他像是没写完的刻痕。 他看不懂,此刻也没空思考。一度甩开的尸兵,又有一人发现亚德雷,并发出厉声引来更多的尸兵。亚德雷只好继续逃下去。 他看着右手上的纹章。花瓣一片不缺,萝萝妮亚目前安然无恙。 与蜥蜴型凶魔交手途中,莱那的左臂又传来虚脱感。这是今天他手臂第四次恢复自由。 最初能动时,他以为胜利近在眼前,如今却只剩绝望。 铠甲少女没发现自己就走远了,其他六花也没有前来的迹象。 他给自己打气,要自己别气馁,并撕破自己的衣服,不停向上扔去。他已经没空写字,只能先设法告诉六花此处有异,有个与众不同的尸兵在这里。 (快发现吧!我就在这里啊!) 然而扔出的布块被风一吹,随后就坠回地面,连枝头都越不过,更别说是传递讯息了。 这时,莱那发现有几头凶魔前来助阵,同时蜥蜴型凶魔的嘴巴,正朝着自己逼近。 (啊……) 在莱那眼中,张大的嘴就像是绝望的化身,宣告一切到此为止。 萝萝妮亚穿越森林,即将来到昏厥山地,但却找不到目的地的洞窟。 她紧握鞭子,小心翼翼地走着。这很有可能如亚德雷所说的是个陷阱,她不能掉以轻心。 萝萝妮亚寻找洞窟,并想起先前尸兵说过的话—去跟躲在洞窟里的女人见面。也许那名女性会知道些什么。 这时,远处传来人声。 「是六花……勇者吗?」 声音细小到几乎听不见。萝萝妮亚环视周遭,发现远处岩石后方有名尸兵,下意识地举起鞭子。 「不是的……我不是尸兵……请不要攻击……」 说话的女性并不是尸兵,她身子跟尸兵一样脏兮兮,穿着同样的褴褛衣衫,但肌肤还有生气,颈后也没有寄生体。年约六十的她,一看就知道没有战斗的武器与力气,并且也不是圣者。 「我并不是敌人……求求您,救救尸兵……救救我的丈夫……」 「抱歉,请不要再靠近了!」 萝萝妮亚提高分贝喝止老妪,并且挥起鞭,以尖端刺向老妪的双肩与大腿。尽管过意不去,但现在别无他法。 「呜……不是的,我并不是尸兵……」 「抱歉,我不是要攻击,只是要检验看看。」 萝萝妮亚舔了鞭尖沾着的血液。由于昨日一战,六花曾经将变形型凶魔误认为是娜榭塔妮亚本人,萝萝妮亚怕老妪也是变形型凶魔,才仔细地舔血并分析。 她是人类,连一点凶魔的血味也没有。于是萝萝妮亚来到老妪身旁。 「对、对不起。我、我来寻找拯救尸兵的方法……」 萝萝妮亚还没说完,老妪已抱住了她。 「您来了,终于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萝萝妮亚将老妪自身上掰开,并且向她问了。 「您是什么人?该不会知道拯救尸兵的方法吧?」 「您总算来了!我还以为没救了!还以为被抛弃了!」 为了安抚老妪,萝萝妮亚开口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您会在这里呢?」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请您跟着我来吧。途中要是遇见尸兵,还请手下留情!」 老妪牵起萝萝妮亚的手,边跑边说: 「我在十年前被带到魔哭领,从此过着地狱般的日子。就在半年前,它们想把年老体衰的我做成尸兵,但我儿子偷偷将我藏了起来。我一直乔装成尸兵的模样,一路活到现在。」 「您知道拯救尸兵的方法吗?」 「是。」 「该怎么做?」 「……我儿子跟他的伙伴们曾为了解放魔哭领的人类而战,也找到了尸兵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他们如今全都被杀,或是化为尸兵……只剩我能传达那秘密了。」 萝萝妮亚看着老妪。那悲痛的表情,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躯,怎么也不像是演技。尽管对自己的观察力没把握,但萝萝妮亚认为这名老妪可以信赖。 「我是听尸兵的人说,才找到这里的。」 「啊啊,果然没错……看来我的儿子与他的伙伴们即使化为尸兵,仍然一心想拯救大家……」 老妪的眼角泛泪。 「您是亚德雷先生村子里的人吗?」 被萝萝妮亚一问,老妪睁大双眼,随后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您说的那位亚德雷……」 萝萝妮亚有些失望,因为她的心愿,是让亚德雷跟故乡的人见面。但她随即转念一想,拯救尸兵并不只是为了亚德雷,同时也是为了无辜受害的尸兵们。 「那么该怎么做,才能让尸兵——」 「嘘,它就在那一头。」 前往山脊的途中,老妪突然站住并伸指竖在嘴前。萝萝妮亚悄悄爬上山脊,往 另一头看去,发现在峭壁下方有个洞窟,入口处有一头蜘蛛型凶魔,四只前脚正压着一名尸兵,并且附近还有约十名尸兵待命。 「……请问,您有看过虫型凶魔吗?就是在森林中央,那头身子呈节状的虫型凶魔。」 「您说凶具九号吗?我的伙伴正在对付它。」 「其实凶具九号还有另外一头。它们是两头一起合作操纵尸兵的。」 萝萝妮亚倾听老妪的话。蜘蛛型凶魔似乎还没发现她们。 「另一头凶魔负责杀死人心,将他们变成活尸,节状身躯的虫型凶魔在变成活尸的人身上种下寄生体并操纵他们。」 只要杀了它就好了吗?萝萝妮亚紧握鞭子,平常的污言秽语即将脱口而出,但老妪在最后一刻阻止了她。 「杀死人心的并不是那蜘蛛凶魔,它只是负责护卫的。」 「您的意思是?」 「杀死人心的凶魔……其实在那尸兵的体内。」 萝萝妮亚凝视那具被压住的尸兵。 「那是体长约五十公分的水蛭型凶魔,潜伏在人类体内,靠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杀死尸兵的心灵。」 也就是说,只要打倒蜘蛛型凶魔,救出被压着的人,再杀掉那人体内的水蛭型凶魔就行了吗?萝萝妮亚握起鞭子,老妪这时又开口了。 「但我的儿子说了,得先打倒节状身躯的虫型凶魔,才能打倒水蛭型凶魔,否则心灵复苏的尸兵与寄生体的力量相冲,会把尸兵全部害死的。」 萝萝妮亚心想,只要打倒水蛭型凶魔,六花就能立刻前往〈命运〉神殿了。但这样会害死所有尸兵,因此她不能这么做。何况尸兵里有人知道有关泰格狃的王牌,她得找出那人问个详细不可。 「而且虫型凶魔一死,接着就得打倒水蛭型凶魔,否则就算只隔了一会儿,水蛭型凶魔的力量也会失控,到时尸兵的心灵就无法复原了。」 「好的,我、我试试看。」 不过我也没把握就是了——这句话还没出口,就被萝萝妮亚给吞了回去。 「我可是六花勇者,一定没问题的。」 亚德雷说过,做事要想成功,首先得相信自己一定办得到,并且将那自信说出口。萝萝妮亚以自己的方式实践了亚德雷的话。 「您放心,我一定会成功给您看的。」 萝萝妮亚并没自觉。她当初怀疑老妪是个圈套,如今却对老妪的话深信不疑。老妪的人类身分,拼上老命的表情与话语,再加上萝萝妮亚想拯救尸兵的心情,遮蔽了她应有的警戒心。 萝萝妮亚鞭子刺向地表,沉下腰身。 亚德雷他们现在应该正忙着驱赶凶具九号,也许就快抵达芙雷米待命的山里,时间恐怕所剩不多。 最后,萝萝妮亚还有件事得确认,于是望着老妪的脸。 「知道泰格狃王牌的,也是您儿子的伙伴吗?」 「咦?」 老妪望着萝萝妮亚,表情满是意外。 「尸兵的身上是这么写的。您知道些什么吗?」 听了萝萝妮亚的补充,老妪依旧是目瞪口呆。 「什么……您指的究竟是……」 看来她并不知情。萝萝妮亚本想问个详细,但蜘蛛型凶魔就在这时发出咆哮,萝萝妮亚只好先将疑问放下,朝洞窟奔去。 她现在得一招解决一切,同时打倒蜘蛛型凶魔与其他尸兵。 蜘蛛型凶魔吐丝攻击,萝萝妮亚奋力一跃,同时靠鞭子的力道撑起身子,一边闪躲蜘蛛的丝线,一边逼近凶魔。 与敌人的距离只剩五公尺左右。萝萝妮亚来得出其不意,蜘蛛型凶魔一时动弹不得。 「……叽叽!」 蜘蛛型凶魔一叫,十名尸兵同时攻去。下个瞬间,只见萝萝妮亚伸出指甲,划开自己的手背。 如涌泉般飞溅的血液,完全超过人类体内的蕴含量。大量的血液落到蜘蛛凶魔与尸兵身上。蜘蛛凶魔因淋上圣者的血液而痛苦翻滚,尸兵的视野被血液蒙蔽而停止动作。 这是操纵血液的萝萝妮亚,所练就的一大绝技。 「对不起!」 萝萝妮亚边喊边甩鞭。鞭子在四周飞舞盘旋,一一斩倒了尸兵,同时将蜘蛛型凶魔砍得支离破碎,瞬间要了它的命。 蜘蛛型凶魔的束缚一松开,原先被压着的尸兵立刻袭击而来,萝萝妮亚一时措手不及,只能勉强避开,然而那一击打在肩膀上,令她手臂一阵麻木。 「呜啊……!」 萝萝妮亚痛苦呻吟,但又不能杀了尸兵。她挥鞭捆住尸兵的双手双脚,接着抱起倒地的他,朝肩膀咬下。 透过血液的味道,萝萝妮亚想找出潜伏尸兵体内的另一头凶魔,但舌头尝到的,却跟其他尸兵是同个味道。纳闷的萝萝妮亚张嘴打算再咬一次,老妪就在这时逼近而来。 「您还在做什么,凶魔在胸膛里!让我来帮您的忙!」 就在她即将接触到萝萝妮亚的瞬间,远方响起怒号。 「萝萝妮亚!闪开她!」 森林里,亚德雷放声喊道。 被尸兵追逐的亚德雷,在森林里飞驰前进,靠烟幕遮蔽视野,靠炸弹驱散敌人,要是对方依旧穷追不舍,则拔剑斩杀。他已经尽可能避免战斗,但还是没能追上萝萝妮亚。 尸兵的攻势很凌厉,亚德雷要是稍有闪失,别说是守护萝萝妮亚,搞不好自己都得丧命。 这时,他听到附近传来尸兵的厉声与从魔的吼声,心想这下正好,于是带着尸兵群奔了过去。 在森林一隅,五、六头从魔聚在一块,里头有蜥蜴、水蛇、水蜘蛛等从魔,不停承受攻击并战斗。 亚德雷带着些许歉疚自从魔身旁穿越,想将身后尸兵丢给它们。而尸兵也一如亚德雷的打算,有半数将焦点转移到从魔身上,不再追逐亚德雷。 这下稍微轻松些了。亚德雷爬到树上环顾周遭,心想自己也跑了好一段路,也差不多该追上萝萝妮亚了吧。 然而从枝头上看到的,只有被从魔啃噬过的尸兵尸体与残肢,以及一块挂在树枝上的破布,没看到任何萝萝妮亚留下的痕迹。 亚德雷扔出烟幕弹混淆尸兵,继续向前奔去。 「啧……!」 一旁又来了尸兵,但亚德雷腰间袋里的烟幕弹已经用尽,背上扛着的铁匣里虽然还有,但此刻也没空取出。 于是亚德雷刻意停留原地,举剑抵挡攻击,等待周围尸兵接近,接着往上扔出链条缠住树枝。 尸兵一起出手的瞬间,他拉紧链条飞身上树,同时将炸弹往脚边砸去,在空中摆出防御姿态。 气浪烧灼亚德雷的身躯,细碎的破片刺进身子里。亚德雷在空中翻了一圈,降落回地面。 尸兵们保住了身躯,没被炸得粉身碎骨,但还是免不了被气浪震飞倒地。他们依然想追杀亚德雷,但如今身子已动弹不得。 甩掉所有尸兵后,亚德雷继续寻找萝萝妮亚。就在穿越森林,即将翻越山脊的瞬间,他听到萝萝妮亚的声音。 「对不起!」 看来她平安无事。亚德雷循声音的方向而去。 在山麓地带,有个大型洞窟。亚德雷放眼望去,看到了萝萝妮亚、早已丧命的一头凶魔、十多具尸兵尸体,以及朝萝萝妮亚奔去的一具尸兵。 看到萝萝妮亚以鞭子捆住一具尸兵,亚德雷心想不妙。萝萝妮亚的武器就只有那只鞭子,要是此刻遇袭,可就无力抵挡了。但仔细一看,他又发现奔向萝萝妮亚的尸兵原来是个老妪,背后并没有寄生体。 乍看之下,她似乎不是敌人,但一个普通的老妪,怎 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更别说萝萝妮亚目前遭陷害,亚德雷得排除一切疑似敌人的对象。 「萝萝妮亚!闪开她!」 亚德雷放声喊道。老妪已来到萝萝妮亚身旁,但萝萝妮亚却毫无戒心。 亚德雷拔出麻痹针朝老妪掷去。不管她是人还是凶魔,这都能瘫痪其动作。 没想到下个瞬间,最糟的事态发生了。 「亚德,先等等!」 萝萝妮亚喊道,挺身护住老妪。麻痹针命中萝萝妮亚的手腕,顿时令她浑身无力,鞭子也自手中滑落。 萝萝妮亚暂时是动弹不得了。 「就是现在!」 这时,老妪突然喊道。带有五颗头的蛇型凶魔,就在同时自地底现身。 「……咦?」 没理解状况的萝萝妮亚愣愣地哼了一声。亚德雷遗来不及叫她逃命,蛇型凶魔早已缠上她的身子。 萝萝妮亚伸手,想取回先前掉落的、还缠在尸兵身上的鞭子,但指尖还没碰到,就先被老妪给捡走。 「上吧!」 老妪一声令下,原本被捆住的尸兵起身,举起手臂往萝萝妮亚脸上砸去。 「休想得逞!」 但尸兵拳头还没击中,脑袋就先被亚德雷的剑身给射穿。那是亚德雷的秘密武器之一:射出式剑刃。 「出来吧!快趁现在!」 老妪边逃边向四周喊道。萝萝妮亚脚边的地面隆起,尸兵纷纷自底下现身,洞窟里也跑出好几名尸兵,不知潜伏在森林何处的尸兵也纷纷前来。 「为什么?怎、怎么会这样!」 身子麻痹又失去鞭子,萝萝妮亚显然无法战斗。她试着掰开缠着她的蛇身,但蛇型凶魔文风不动。 亚德雷非得打倒蛇型凶魔不可,却在这时发现了致命失误——对抗凶魔的王牌「圣者之钉」放在铁匣里头。他觉得对付尸兵用不到,因此身上优先放了烟幕弹等其他装备。 「逃啊!萝萝妮亚,快逃!」 「放、放开我!」 一声呼喊,血液自萝萝妮亚的手腕喷出。蛇型凶魔淋上血液,痛苦地发出惨叫,但依然不肯松开束缚。 亚德雷将手头拥有的炸弹全数扔出,但还是没能歼灭自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所有尸兵。 「喀啊!」 一具尸兵自亚德雷身后逼近。攻击掠过背部,令他一时喘不过气。先前躲过炸弹攻击的五具尸兵,就在这时一起攻向动弹不得的萝萝妮亚。 不会吧?莫非真的得在这儿痛失伙伴?就为了一头不值一提的凶魔?就为了如此拙劣的圈套? 为何自己要放萝萝妮亚一个人?为何当初没相信她?要是跟在她身旁,她是绝不可能上这种当的。 「萝萝妮亚!」 亚德雷放声高呼。他看到极度恐惧的萝萝妮亚阖起双眼。 就在这时,萝萝妮亚四周剑光闪烁。 下一秒,一拥而上的尸兵,脑袋与手臂漫天飞舞,缠着萝萝妮亚的蛇型凶魔,也被斩得七零八落。 「……咦?」 萝萝妮亚又愣愣地喊了一声。眼前一具尸兵双手握剑,先是搔了搔萝萝妮亚的脑袋,接着转头面对亚德雷。 「呜喵,亚德雷你搞什咪鬼?守护同伴不是你该负责的事咪?」 面色惨白的萝萝妮亚,这才以颤声开口。 「……韩斯、先生。」 满身尘土,身披破布,韩斯咧嘴笑了笑。 #插图 剩下的十多人尸兵,很快就被三人收拾完。但那些几乎都是韩斯打倒的,亚德雷只能从旁支援,萝萝妮亚更是从头到尾愣愣地旁观。 韩斯仿佛能预测尸兵的攻击般一一闪避,一刀就了结尸兵的性命,他的动作就像是在跳一套已完成编舞的舞蹈。才不到三小时的战斗,他就已经摸透了尸兵的习性与缺陷。 相较于超越常人的体术与特殊剑技,也许这强大的学习能力,才是韩斯最大的武器。 一打倒尸兵,四周重回宁静,看来为圈套而部署的尸兵全都在这儿了。 亚德雷扶起萝萝妮亚。值得庆幸的是,她似乎没受什么伤。 接着,他拔出插在尸兵头上的剑身,将其插回刀鞘。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水蛭型凶魔……一切,都是谎言。」 萝萝妮亚摸了摸尸兵的身躯,丧气地垂下头。 「怎么会……她不是人类吗?」 亚德雷来到山脊,发现欺骗萝萝妮亚的老妪就倒在那儿,走近一瞧却发现她已经死了,似乎是被尸兵杀掉的。 她为何会成为谋害六花的一员,不得而知,但她看起来并不像是有家人被挟持。也许有谁答应让她在世界灭亡后继续活命,或是以凶魔的力量延长其寿命。 不过这不重要了。亚德转身面对韩斯。 「韩斯,真亏你晓得萝萝妮亚在这儿。」 一边说,亚德雷一边打量韩斯,瞧着他那一身了不起的化装。 他的头发与肌肤满是尘土,部分身体因抹上腐肉而变了色,衣服似乎是从别的尸兵身上脱下来的,后颈还用绳子绑了一只死去的寄生体。那绳子是从亚德雷铁匣里拿去的,看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伪装成尸兵。 「喵嘻嘻,不知为何就是有个预感。」 亚德雷心想,这根本有答等于没答。 「谢谢您……韩斯先生。」 韩斯于是耸耸肩并说: 「你也太容易上当了呗。我本来觉得你像个傻蛋,想不到你还真的是。」 「呜……」 望着萝萝妮亚,亚德雷无意动怒。他知道萝萝妮亚是为了自己,是不忍心见到自己的挣扎,才会有此行动。 「亚德雷,凶具九号应该打得赢哏?」 「赶是赶过去了,但应该得再花点时间,而且我挺担心恰姆的。我们早点回去吧。」 边说,亚德雷边牵着萝萝妮亚跑了起来。 这时,他忽然感觉哪里有异——先前那块在空中飘舞的布是什么东西? 「韩斯,你有扔过什么布吗?」 「你在说些什咪?」 不只韩斯,萝萝妮亚也没印象。若真是这样,那么那块布是谁扔的?还是因为某些缘故,刚好有块布撕裂并飘上天?这种事真有可能发生吗?尽管这事无关紧要,但亚德雷心里就是有个疙瘩在。 「亚德,韩斯先生。」 跟在亚德雷等人身后的萝萝妮亚停下脚步。看起来若有所思的她,一本正经地望着两人说: 「一直给大家添麻烦……我实在不好意思再这么说。但是……请再听我说一件事……」 「怎咪?」 「有个东西想请你们看看。」 萝萝妮亚于是开始寻找,随后发现一具倒地的尸兵,举起他的右臂,让亚德雷与韩斯看上头的文字。 『找到并救他,右臂有字的男人,泰格狃的王牌。』 「在尸兵里,有人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原来如此。萝萝妮亚,你意思是尸兵里有个家伙还活着,而且知道有关泰格狃的王牌是咪?」 韩斯虽然笑着,眼里却带了一丝愠怒。 「你难不成是有失忆症咪?刚刚才上当差点被杀,这下马上就忘得精光?」 「不,不是这样的。」 亚德雷瞧着那串文字,接着想起刚刚遇上的事:布块扔起的地点,以及刻在附近树上,疑似文字的痕迹。 他觉得,那字迹跟刻在尸兵左臂上的,似乎有几分相似。 「骗我的那个奶奶并不知道尸兵身上写了字, 也不知道关于泰格狃的王牌。」 「……唔喵?这话是什咪意思?」 「他们不是一伙的。写字的人跟骗我的那些人是不一样的。泰格狃的确骗了我,但是还有另一个人留下了这些文字。」 「萝萝妮亚,莫非……」 「尸兵里还有人活着!那个人知道关于泰格狃王牌的事!」 「别傻了,怎么可能。我告诉你……」 韩斯试图反驳,但被亚德雷制止。于是他诧异地望着亚德雷。 「应该、是真的,因为我也看到了。萝萝妮亚并不是在胡说。」 亚德雷放声高呼,迈开步伐跑了起来。 「有个尸兵还活着!一个右臂上写着文字的尸兵!」 然而此刻,莱那躺在森林湿润的土地,仰面朝上,望着穿越枝枒撒下的蓝天。 他的身子不再有动作。寄生体已经放弃操纵他的肉体。 (结束了……) 莱那的脑海里,浮现当初告诉自己黑之徒花真面目的老妪身影。 (抱歉了,老婆婆,看来行不通啊。我已经尽了我的力,可惜还是不行。) 在他周围,几头来路不明的凶魔正与十多名尸兵交战。凶魔的咆哮与尸兵的厉声听在莱那耳里,变得好遥远。 他的左臂又能动了,但莱那已经没有动它的念头。 亚德雷的面容在脑海里浮现。他在心中,向不知身在何方的挚友喊话。 (亚德雷,看来我不是什么勇者,只是个没出息的男人罢了。) 莱那再也动不了了。他断了双腿,用来宣示自己活着的唯一证明也已遗失。 他的右臂,自肩膀以下全被扯断。 第六章 与友重逢 「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 边对付尸兵,恰姆边嚷个没完。葛道夫心想,她简直就像是萝萝妮亚的翻版。 她伸手一指,部署在四周的从魔便井然有序地听命行动,一边应付袭来的尸兵,同时一齐吐出酸液及毒液破坏敌方的防御阵型。 「亚德雷到底在想什么嘛!等下非宰了那头笨牛不可!」 三人与一头凶魔不断朝保护凶具九号的尸兵猛攻。芙雷米她们待命的山头已经不远,现在已经不是想什么策略的时候,只能由正面蛮干。 战斗并不轻松。本来就没帮上什么忙的萝萝妮亚姑且不论,亚德雷的脱队实在对战力影响太大,葛道夫只能设法弥补他的空缺。 葛道夫铁枪驱散敌人并突击而去。他对尸兵的习性已经有某种程度的掌握,边预测敌方动向,边举枪朝凶具九号刺去。 「狗!再靠近就宰了你喔!」 身后的恰姆一喊,原先以雷击掩护葛道夫的德兹连忙逃开。以恰姆的脾气,可难保她不会真的下手。 对付尸兵的同时,葛道夫也不忘了留意娜榭塔妮亚与德兹的动向。就如亚德雷所言,她们俩趁这机会除掉恰姆的可能性并不是零,而现在能守护她的,只有葛道夫一个。 这既是为了恰姆好,同时也是为娜榭塔妮亚着想。 娜榭塔妮亚边笑边由地底召出剑刃,看起来就像是要葛道夫无须操心。 「喝啊啊!」 见到娜榭塔妮亚的剑刃分割敌阵,葛道夫趁隙突击而去。 边战斗,葛道夫心想,不知萝萝妮亚是否平安。亚德雷前不久已经赶去,只要有他在,事情应该不至于到最糟的地步。然而亚德雷是第七人的可能性,目前也还无法彻底排除。 韩斯此刻在做些什么,芙雷米与摩菈是否平安,泰格狃现在到哪里了?葛道夫简直头痛欲裂,他得担心的事太多太多了。 「喔啊啊!」 总之,萝萝妮亚的事晚点再来操心,现在得先把凶具九号赶进山里。 亚德雷一股劲地奔跑,想着该怎么找出右臂有字的尸兵。 「唔喵,亚德雷,你认真的?」身后的韩斯问了。 「当然是认真的。尸兵里有个家伙活着,而且知道泰格狃王牌的事。」 「在我看来,这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呀。」 的确,依常理来判断,这并不合理。 「因为我真的看到树干上刻着文字,字迹就跟尸兵身上的一样,潦草到几乎看不懂久那。些字会是谁写的?不是六花,不是凶魔,那么就只能是尸兵了。」 「喵……」 韩斯纳闷地哼了声。 「你不在场,所以应该不晓得,但敌人当时只盘算着一件事,就是把萝萝妮亚引到洞窟。他们从头到尾没提到过右臂有字的尸兵,你不认为这很不自然吗?」 「喵,这么说是没错……」 问题在于,该不该相信萝萝妮亚的话,而亚德雷认为可信。她中了致命陷阱,要是没有韩斯前来搭救,肯定早就死了。她没道理是第七人。 更别说萝萝妮亚是为了亚德雷而战,亚德雷如今岂能不给予信任。 「好哏,照你的判断就是了。」 亚德雷于是回头瞧着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只有一名尸兵的话,你应该救得了吧?」 「只要对方的心还没死,我想应该行的……不,一定可以!」 泰格狃的主力部队应该还得过阵子才能抵达昏厥山地。找出那名尸兵,再打倒凶具九号前往〈命运〉神殿,应该还来得及。 独自留在德兹阵营里的恰姆虽然也很叫人担心,不过一来葛道夫应该会保护好她,二来她就算对上娜榭塔妮亚与德兹,也不至于三两下就被摆平。 看来,目前该以找出尸兵为最优先。 「所以,假设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韩斯两手一摊,「我们该怎么找?」 正前方传来尸兵的厉声,三名尸兵随后现身。韩斯有如跳舞般飞身而去,亚德雷与萝萝妮亚也举起武器。 但下一秒,异变发生了。三具尸兵就像是被雷击中般同时弓起身子,发出惨叫并翻滚挣扎,森林各处也纷纷传来惨叫。 「怎咪回事?」 韩斯提防着四周,但亚德雷瞬间就想通是怎么回事。 芙雷米她们杀掉凶具九号了。 「喔喔喔喔!」 靠铠甲挡下大批尸兵的攻击,葛道夫不断冲锋,架开尸兵猛劲的同时借力使力,将对手甩到其他尸兵身上。 凶具九号察觉危机,转过身子打算逃跑。葛道夫暗笑在心,心想这下总算将它赶进芙雷米待命的山里了。 接下来,就只要等芙雷米狙击,并且别让凶具九号察觉到她的埋伏,胜负就能分晓了。 然而,葛道夫就在这时回头高呼。 「公主,您退下!恰姆也一样!这里交给我!」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对芙雷米的狙击有所提防。她很有可能是第七人,也许会先瘫痪摩莅,趁机狙击轻怱大意的同伴。 葛道夫有自信能挡下一发狙击。至于德兹,葛道夫并不在乎它的生死。 「葛道夫,我明白了。」 「你干嘛突然下命令?」 两人依他所言远离前线,德兹似乎也明白葛道夫的用意,瞄了他一眼并点头示意。接下来,只剩芙雷米的狙击。成败端看她的本领,以及她是否真的是同伴。 摩菈与芙雷米一同在树丛里潜伏着。她们位于小山的半山腰,可以瞭望整个北麓。 恰姆与德兹等人发出的争战声,早已传入她们的耳里。 靠千里眼之力,摩菈掌握了整座小山的状况。亚德雷他们与凶具九号交手时,这座山里是没有尸兵的,但现在却有几具尸兵正探索周遭。 「摩菈,别动,否则会被发现的。」 两人相依而坐。等待凶具九号的期间,她们挖好了洞,在四周铺上树枝树叶以藏身。像这样的伪装,是芙雷米的拿手绝活。 要是此刻被发现,一切将化为泡影。摩莅吞声屏息,持续施展千里眼。 在恰姆与葛道夫的攻势驱逼下,许多尸兵撤退到山里,然而看似凶具九号的凶魔却还没出现。 「真是怪了。」芙雷米低语,「亚德雷不见了,萝萝妮亚也是。」 伙伴们还没进入千里眼的范围。摩菈透过树枝间隙窥望远方。另一头景物虽然看得有些模糊,但交战人数的确是有点少。 「发生什么事了,莫非是第七人……」 「要是发生重大变故,亚德雷应该会朝天空扔闪光弹以及烟幕弹中止计划。因此可以确定的是,亚德雷选择继续执行计划。」 「那为什么他们会……」 「不知道。这只有恰姆他们晓得。」 若真是这样,就更得尽早打倒凶具九号不可。这时,摩菈的千里眼捕捉到节状身躯的虫型凶魔身影,认定那就是目标。 「有了。」 相较于紧张兮兮的摩菈,芙雷米的神情一派冷静。 「角度与前进方向?」 「在我们正面向左二十多度,几乎笔直朝着山顶前进。」 「周遭状况?」 芙雷米握着枪,轻轻闭着眼,似乎还没打算就狙击位置。 「有十五具尸兵盾并肩聚在一块儿,凶具九号就在他们的正中央,外圈更有五十具尸兵围绕着,简直就像是一面墙。从魔打算接近它们,但都被挡了下来。」 「凶具九号在尸兵墙里的哪个位置?」 「几乎正中央,稍微偏后方一 点。」 「凶具九号现在在看哪里?」 摩菈靠千里眼之力仔细观察凶具九号,由它貌似头部的部分镶着的复眼,推导出视线的方向。 「是葛道夫,它正忙着防范那小子的冲锋。」 「这就够了。」 说完,芙雷米将枪口伸出树丛。见她打算一枪狙杀,摩菈好生讶异,因为尸兵墙团团包住凶具九号,弹道根本就无法穿越。 芙雷米拔起一根头发弹到空中,待确认风向风速后,不疾不徐地说: 「等葛道夫下一波突击开始,你就说声『现在』。」 葛道夫目前还没进入千里眼的范围内。摩茳由树丛里探出头,看着伙伴们战斗的状况。 分外醒目的黑色镗甲,就在这时边咆哮边驱散尸兵,朝凶具九号奔去。 「现在!」 隔了一口气的时间,芙雷米的枪管迸出火花。 摩菈以千里眼之力,看到凶具九号被葛道夫的喊声吸引,从尸兵墙里稍微探出头,并且在下个瞬间被芙雷米给打穿脑袋。 就在这时,所有尸兵停止动作,接着发出疼痛的哀号翻滚挣扎,没有一具尸兵是站着的。 「看来是成功了。」芙雷米装填子弹边说道:「多亏你的完美支援,让我轻松许多。」 「不用客气。倒是我们早点回去会合吧,我挺担心亚德雷与萝萝妮亚的。」 大概是晓得战斗结束了,恰姆朝摩菈等人的方向挥挥手。于是两人由树丛起身,沿着斜坡奔下山。 失去右臂,断了双腿,死亡却还没降临至莱那身上。右臂的失血,如今早已停止。 后颈根的寄生体,似乎能提升尸兵生命力。化作尸兵的人,连安详的死亡都无权拥有。 在令人昏厥的疼痛里,莱那思考自己为何失败,为何好不容易得知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却告诉不了任何人。 (这下六花将会如何……) 莫非世界就到此为止?或者他们终能摧毁黑之徒花并赢得胜利?反正不管怎样,莱那漫长的奋斗只是徒劳一场,什么也没能做到。 (拜托了,六花……你们一定要赢,一定要守护世界,守护我的朋友。) 莱那心想,自己究竟哪里做错,有什么能够弥补的,但却什么也想不出来,只好放弃不再思考, (一切都结束了,还是趁早解脱吧。) 自己根本不是勇者,只是个没出息的凡人罢了。莱那心想,这不是当初就明白的事吗? 这时,剧痛自后颈根传来,他的嘴擅自发出哀号,身子翻腾打滚。视野的一隅,他看见其他尸兵也承受着同样的痛苦。 他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六花打倒了操纵尸兵的凶魔。 同时,他也晓得自己即将死去。自己的身体,自己当然最清楚。 他发现自己的左臂能动了。看来凶具九号的死,也连带影响了他的身子。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他失去右臂的文字,六花再也不可能找得到他了。 呻吟声笼罩着整座森林。亚德雷一行人停下来倾听,额头冷汗直冒。 「那些家伙干得好,但我真希望他们能稍微缓缓。」 亚德雷嘀咕着,心想这真是不巧。要是德兹所言属实,尸兵恐怕再过十五分钟就会全部死去。 知道泰格狃王牌的尸兵在凶具九号死后是否能活下来,亚德雷不晓得,但他认为可能性恐怕很低。 「……再这样下去线索会消失的,我们得赶紧找出那个人。」萝萝妮亚说。 「也搞不好那人早死了也说不定呗。」 萝萝妮亚冲了出去,但随即被亚德雷叫住。 「慢着!这样漫无边际地找也不是办法!」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有啥线索咪?」 于是亚德雷爬到附近最高的一棵树上,将所有可视范围全眺望一遍。 他凝望一切:心想知道泰格狃王牌的尸兵也许会留下什么记号,不管是像先前那样扔出的布块,还是其他什么都好,亚德雷只祈祷,希望对方务必留下些蛛丝马迹。 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该怎么办……」 辽阔森林里尸兵遍布。要在十五分钟里从中找出一个人,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亚德雷也想过,要恰姆的从魔帮忙搜索,但等他们回到恰姆那儿告知状况,恐怕也早已过了时限。 「恰姆!芙雷米!摩菈!葛道夫!听得见吗!?」 亚德雷放声高喊。 「去找出右手上写了字的尸兵!」 然而,森林里有尸兵的呻吟回荡,亚德雷再怎么拉抬音量,也不可能传得到他们耳里。 亚德雷挖空心思。先前看到的那布块,以及刻在树木上的那文字,肯定是知道泰格狃王牌的尸兵所留下,因此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名尸兵前不久还在那附近。 但光凭这一点线索,真的能锁定对方位置吗? 「……不对,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 一定可以!他只能如此坚信。身为地表最强的男人,总该有办法能办到。 在树上,亚德雷绞尽脑汁想着。 莱那的身躯挣扎,嘴里不断发出痛苦呻吟。尽管跟周遭的尸兵一样翻腾,但此刻的莱那,却是心如止水。 漫无边际的思绪,在莱那脑中穿梭。他以前曾听说过,人一旦将死,往事就会像这样子涌现。 他想起的,是故乡的村庄。 还有初恋情人雪提拉·麦亚——即使死了八年,她的一切却历历在目。莱那想起她那开朗的笑容,以及能够感染周遭众人的温暖。 他想起每年秋收结束后,在广场举办的小庆典,想起大家随声高歌的那一幕。每年一唱再唱的歌,来到魔哭领后却再也不曾唱过。 他想起当初欺骗自己的村人。他们没一个是坏人。会杀了雪提拉,害莱那受重伤,只是受恐惧逼迫,是泰格狃让他们出此下策。莱那不恨他们,只有满怀的悲伤。 最后,他想起亚德雷,想起八年前那稚幼的脸庞。如今他应该也十八岁了,莱那却怎么也无法想像他长大成人的模样。 他心想,要是能再跟亚德雷见个面,不知该有多好? 「亚德!我们得赶紧去找他!」 树下的萝萝妮亚呼唤,但亚德雷没回应她,依旧绞尽脑汁思索。 目前能确定的,是晓得泰格狃王牌的尸兵能够写字,能够扔掷布块。 于是他推测,那名尸兵恐怕无法随心所欲行动,否则应该会一开战就立刻前往寻找六花。他能做的顶多只有写字,以及扔掷布块。 能推估的还不只这些。 既然那名尸兵曾经尝试写下文字要我方别上当,也就是说他知道萝萝妮亚险些被骗。他曾经追赶过萝萝妮亚。 要是萝萝妮亚当时就在附近,他应该会直接对萝萝妮亚扔布,而不是扔上天空。由此判断,他当时离萝萝妮亚有段距离。 「萝萝妮亚!你来洞窟前,有尸兵追你吗?」 「有……对,有!」 「后来呢?」 「几乎全被我甩开了!」 「你打倒的那些尸兵里,有没有谁身上有字?」 「……没、没有!我记得应该没有!」 萝萝妮亚语带犹豫。亚德雷边前进边思索,要是尸兵被萝萝妮亚甩开,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 他回想自己沿途见到的,尸兵们的一举一动。 其中一个可能,是改去对付德兹他们。亚德雷当时曾看到许多尸兵朝那儿奔去。 也或许,他们被派去追 杀亚德雷。亚德雷途中被几十名尸兵追赶过。这是最有可能的。 最后,也许他们被恰姆的从魔给拦了下来。 是三者之中的哪一个?若他们前往对付葛道夫以及德兹,那么就是在森林南边;若前往追杀亚德雷,那么应该就在附近;若是与从魔交战,则会在森林西边。 「快回想起来……」 亚德雷念念有词,由记忆里翻寻线索。 追杀自己的尸兵里,有谁右臂上写了字?亚德雷记不清楚,只记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他当时一心想救萝萝妮亚,根本无暇顾及尸兵的身躯。 「亚德!」 萝萝妮亚在树下喊道。时间所剩无几,现在只能边跑边想。亚德雷于是跳下树,挥手要两人跟上。 他气喘吁吁,飞奔而去,快到萝萝妮亚跟不上,彼此越离越远。 「亚德雷,我看恐怕来不及了呗?」 跑在身旁的韩斯小声问道,但亚德雷瞪了他一眼。 「混帐东西,我们怎能放弃!」 亚德雷可以想像,知道王牌的尸兵,经历一场多辛苦的战役。 亚德雷不知道,尸兵是在什么因缘下得知泰格狃王牌的真面目,但为了传递有关王牌的一切,他使出浑身解数奋战至今。光是在尸兵身上写字并扔掷布块,恐怕就已经是竭尽所能的成果。 他为了透露泰格狃王牌的真面目努力至此,我方岂能让他的辛苦白费! 该往森林的哪里找?这是绝不容失误的选择题。 莱那的意识逐渐昏沉;挣扎不已的身躯,力气正慢慢流失;嘴里发出的呻吟声,变得越来越小。 (还是睡吧……忘了这一切……) 这时,一阵声音就传入耳中,将莱那从睡意里拉回现实。 「有谁活着吗!?」 「有谁活着吗!?」 亚德雷仿佛要喊破喉咙似地大吼。他最后选择了森林西边,恰姆的从魔与尸兵交战的地点。如今时间只剩五分钟不到。 他只拥有些微不足道的线索:寻找萝萝妮亚时发现的一块布,以及挂在树梢上飘扬的破布。 最初见到时,他不以为意,虽然映入眼帘,却没放在心上。 但如今他明白了。那是那名知情的尸兵扔的,是为了传达自己的存在,而尝试扔上天的东西。 这要称作证据,不确定因素未免太大,但亚德雷现在也只能赌上一把。 「有谁活着的话就给个信号吧!告诉我们泰格狃的王牌是什么!」 恰姆的从魔早已离去,只剩宛如地狱的光景:被从魔杀死的尸兵倒卧四处,活着的尸兵则是不断挣扎呻吟。 亚德雷边吼,边巡视倒下的尸兵,一一举起右臂寻找文字。 「破解密室的方法、泰格狃的残片、娜榭塔妮亚、还有这次活着的尸兵。」 韩斯说着,并且像亚德雷一样开始寻找右臂上的文字。 「自从我们来到这儿,根本一直都在找东西喵。」 韩斯念念有词。亚德雷没多理睬,只继续检查尸兵的右臂。 这时,他发现一块挂在枝头的破布。要说是打斗时自然撕裂的,那形状未免太不自然。看来亚德雷果然没有看错。 不久,萝萝妮亚总算赶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加入寻找右臂有字的尸兵,但倒地的尸兵实在太多,恰姆的从魔战斗范围实在太广,所剩的时间也实在太少。 「不在吗?快给个信号啊!有没有谁活着的?」 亚德雷大吼,但环视周遭,依然是毫无发现。 (来了,他们总算来找我了。) 听到呼唤,莱那只高兴了一会儿,心头随即又被灰心与绝望占据。他们来得太迟了,自己唯一可供辨识的记号,写了字的右臂已经不在了。 莱那的身躯还能动,嘴里依然呻吟不断,但意识已经蒙上一层薄雾。 「不在吗?快给个信号啊!有没有谁活着的?」 听见六花的呼唤,莱那无力地举起左臂挥手,但四周满是挣扎翻滚的尸兵,六花没能分辨出混在其中的莱那。 由于得寻找的范围太广,他们甚至还没靠近莱那。 「你还活着吗?还活着对吧!」 莱那听得到呼唤,但心中只有个想法。 (来不及了,六花勇者,你们来得太迟了。) 他现在好困,意识即将落入黑暗。他已经没有力气抵抗这一切,举起的左臂掉回地面。 「呜喵!快回话呗!」 这是一开始遇见的,那蓬头乱发的剑士的声音。 「有谁还活着吗?我们来救您了!」 这应该是那名铠甲少女的声音。 他们俩的声音,都没能传进莱那的心里,但就在这时,莱那却听见另一名六花的声音。 「别放弃!要是你还活着,千万不要灰心!」 (真不可思议……) 听了这人的声音,莱那忽然觉得自己还不该死心,得继续奋斗下去才行。 「地表最强的男人来了!我一定会找到你,所以千万别放弃!」 莱那心想,这人还真是个怪胎,并且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了亚德雷的面貌。 (亚德雷……我可不会就此放弃。) 他想起自己曾立誓要当上勇者,曾向唯一的挚友自称勇者。而勇者就是永不放弃,所以才叫做勇者。 快想想,该怎么向六花传达自己的存在,有什么方法能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 靠挥手是行不通的,写字也没意义。在六花发现前,自己会先撒手人寰。 他只剩出声呼唤这个方法,但嘴里流露的,却尽是痛苦呻吟。他虽然左臂能动,舌头、嘴唇、咽喉却无法随心所欲控制。 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 寻找右臂刻字的尸兵途中,亚德雷忽然停下,似乎听见了什么。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很确定自己听到些重要讯息。 「亚德,你怎么了?」 亚德雷手罩在耳边集中精神。尸兵群的呻吟里,确实有个与众不同的声音。 「……歌?」 亚德雷嘟哝一声。那是早已灭村的故乡,在庆典上唱的歌,而就在刚才,亚德雷听见了歌曲的片段。 他没听见谁说话,但那旋律确实是故乡的歌曲。 亚德雷于是循着声音全速奔去。 莱那正掐着自己的喉咙,嘴里依然发出呻吟声。他的手一抬,声音就变得高亢些,一放下,则发出低声。 靠左手的控制,莱那努力哼着歌。虽说是哼歌,但那走音的音调,只勉强听得出是首歌曲。 尽管如此,莱那依旧哼着。他想起八年前跟亚德雷以及雪提拉在一起时,他也曾做过一样的事。 当时亚德雷练习唱歌毫无进步,于是莱那只好抓着他的喉咙抬上抬下。要是不这么做,他根本连一首歌也唱不好。 (六花……你们听见了吗?) 他喊不出声,也发不出信号,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这样唱歌。 每前进一步,亚德雷就更加确定,这绝对是故乡的歌曲。 在尸兵的哀号里,传来熟悉的旋律。亚德雷一时之间,差点将伙伴、魔神、黑之徒花的事给忘得精光。 「在哪里……」 他嘟哝了句。唱歌的是知道泰格狃王牌的那名尸兵,而那人还是自己故乡的村民。 亚德雷沿着歌声奔去,终于发现一具掐着自己喉咙的尸兵。一见到他,亚德雷恍然大悟。他根本没有右臂,怪不得找了这么久也找不到。 「是你 吗?」 亚德雷来到尸兵身旁。 「就是你没错吧!」 亚德雷将尸兵抱起。受了重伤的他,体温正在下降,要是不立刻包扎治疗,将会有生命危险。 掐着喉咙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萝萝妮亚!快过来!快点,救救这个人!」 亚德雷一喊,原本在别处寻找的萝萝妮亚于是连忙赶来。 「振作点啊!你已经得救了!维持住意识!」 尸兵似乎已经听不清话了,两眼也空洞失焦。亚德雷于是又大声呼唤了一次。 充满亚德雷心胸的,并不是想知道泰格狃王牌的渴望,而是与以为再也见不到面的同乡重逢的喜悦。 望着尸兵的脸,亚德雷心想他会是谁?这个人乍看还很年轻,跟亚德雷似乎差不到几岁,但故乡里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照理说只有一个,而那人已经不在了。 「不会吧……」 「亚德!快让让!」 赶来的萝萝妮亚推开亚德雷,坐到尸兵身旁,先是止住右臂的失血,并触摸流到地面的血液,将其凝聚为球状。 血液一送回尸兵体内,萝萝妮亚接着咬住寄生体将其麻痹,再慢慢摘离尸兵身体。 亚德雷难以置信地看着,伸手触摸尸兵的散乱长发并捧了起来,发现额头上有条疤痕。 那道疤,亚德雷永远忘不了,因为那是自己小时候在莱那头上划下的。 「莱那……原来你、还活着吗?」 亚德雷跪到地上。他一直想见莱那,一直想感谢他救了自己,想为自己一个人逃跑的事向他道歉。 「不会吧,莱那……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这时,韩斯来到亚德雷身后,看了看亚德雷的模样,随即意会到是怎么回事。 「你的同乡,看起来还有救咪?」 亚德雷什么也说不上,倒是萝萝妮亚回应了韩斯。 「……目前还不晓得。他的生命力已经流失殆尽……」 她缓缓摘除寄生体。所有扎进莱那体内的触手与脚,如今已全部解下。 「莱那!你还活着吗!是我啊!亚德雷啊!」 亚德雷想叫醒莱那,但萝萝妮亚的手随后又贴上他的胸口施术。疗程尚未结束。 「亚德雷,你先冷静点呗,否则会干扰到萝萝妮亚的。」 亚德雷这才回过神,默默等待萝萝妮亚的治疗结束。他一心一意祈祷,希望自己唯一的好友一定要得救。 「泰格……」 这时,莱那开口了,但声音没多久就停住,只剩喉咙传出吁吁声。他的嘴太过干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亚德,给他水。」 亚德雷点点头,取出水壶倒给莱那喝。水壶没多久就倒干,莱那也似乎终于能说话了,张开嘴断断续续地说: 「听我说……六花、勇者……泰格狃它……」 「莱那,是我!亚德雷啊!还认得吗?」 亚德雷抱起他,但韩斯再次制止。 「先听他说呗,重逢的事等之后再庆祝。」 韩斯说得没错,莱那是为了传递泰格狃那王牌的一切才奋战至今,现在得先听他说完才行。 「造了……〈命运〉神殿。为了夺取……持花圣者的力量……而造的、神殿。」 萝萝妮亚拼命施展治愈之术。由她的表情,亚德雷看出情况不乐观,于是凝神倾听莱那的一字一句。 「由持花圣者那儿……夺取力量……造出……圣具……黑之徒花。」 三人同时倒抽一口气。他们追寻的黑之徒花,莱那竟然知道真相。但他们没空问为什么,只能继续听莱那说下去。 「持花圣者……留下的力量……将会被……黑之徒花吸收……能打倒……魔神的……驾驭命运的力量……抵御障毒的力量……一旦全部力量……被黑之徒花吸收……纹章将会消失……」 莱那嘴里冒出血来,接着一口气说: 「在所有力量遭吸收前,杀了黑之徒花。」 「杀?莱那,这话是什么意思?」 亚德雷问道,但随后就发现,莱那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 「六花……越接近……落泪乡……黑之徒花……力量变强……在对付魔神前……得先杀了黑之徒花……对方一定……会接近六花……要是不接近……吸收不了纹章之力……」 莱那的身子渐渐失去力量,即使萝萝妮亚拼命治疗,依然赶不上流失的速度。 亚德雷恨不得要他别再说话,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莱那透露的,是攸关世界命运的线索,他更是为了将它告诉六花,才豁出性命奋斗至今。 「黑之徒花是……」 莱那的声音越来越小,如今耳朵得凑到他嘴边才听得见。 「黑之……徒花是……」 三人继续听着莱那的下文。下一秒,亚德雷面色惨白,萝萝妮亚与韩斯瞪大了眼,面面相䝼。 「莱那,这是真的吗?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亚德雷心跳澎湃,合不拢嘴,无法相信莱那刚刚的话。 他摇了摇莱那的身子,这时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力气。 「别死,你还不能死啊。莱那!醒醒!快睁开眼啊!」 萝萝妮亚咬牙继续施术。但亚德雷知道,她已经竭尽所能。 他得把刚刚的话问个详细,更得将莱那救活,得带他回人类世界,带他回故乡去不可。 然而此刻的莱那面容安详,就像是此生已了无牵挂。 「不要用、那样的表情对我啊。莱那,我们走吧,一起回去吧,莱那。」 这不是真的!他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两人好不容易重逢,竟然又要在此告别。 「这次换我教你剑术吧,现在的我,一定会强到把你吓一跳。莱那……」 亚德雷声声呼唤。莱那睁着快阖上的眼,瞧着亚德雷的面容。 总算将黑之徒花的事告诉他们了。虽然没能说完一切,但这样应该也够了吧。干完这一切,充斥莱那心中的并非喜悦,而是总算能够入眠的安详。他就是如此疲惫,伤得如此沉重。 即将入睡之际,莱那在心中对亚德雷呼唤。 我就说吧,亚德雷,我才是真正的勇者。 我帮了六花勇者大忙,拯救他们免于全军覆没。这下六花勇者一定能打倒黑之徒花,安然抵达落泪乡,击败魔神拯救世界。 这一切,可都是多亏有我呢。 除了我,还有谁能办到这般丰功伟业?就算找遍世界,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带着满足感即将睡去的莱那,却被不知谁抓着身子摇晃。莱那什么也听不见,但感觉到对方在似乎想表达什么,于是慢慢睁开眼,瞧着那小子的模样。 (……哈哈,这可真是逗了。) 莱那开了口。 「我说……你啊……长得跟我朋友真像。」 于是,莱那慢慢阖上眼。 「莱那……」 亚德雷一动也不动,抱着莱那不再动的身躯。萝萝妮亚的手悄然离开莱那的胸口,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亚德雷茫然瞧着莱那的尸体。 「原来,他是亚德的朋友吗?」 亚德雷轻轻点头。 「抱歉,亚德雷,我没能救回他……」萝萝妮亚轻声回应。 「想不到寻找黑之徒花真面目的途中,竟然听到这么不得了的消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下可大事不妙咧。」 韩斯说的,萝萝妮亚现在根本无心思考。没能救活任何人的懊 悔填满心胸,她的眼角流下泪来。 她真希望救回尸兵,哪怕只有一人,也想让亚德雷与自己故乡的人们重逢。她奋战至今,为的并不是这样的结局。 要是能趁早行动,更留意尸兵的身躯,也许就能救活这位莱那了。萝萝妮亚从不曾像今天这样埋怨自己的愚笨。 抱歉,没能将你救回来。她在心中不停向莱那道歉。 「萝萝妮亚,你干什么哭呢?」 被亚德雷一说,萝萝妮亚连忙擦掉眼泪。 「萝萝妮亚,你说对了。只有你是对的,我们不该舍弃尸兵。我太丢脸了,竟然连这种事都判断错误。」 「亚德……」 「谢谢,这次真的是幸亏有你。」 这句话让萝萝妮亚难过得垂下头。她看得出亚德雷一直在强忍泪水。从今以后,亚德雷就真的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了。 这时,亚德雷忽然拔剑,并且对着莱那的尸体说: 「抱歉了,莱那,没能救你回来。但我不会让你的心血白费,所以接下来,你就陪我一起战斗吧。」 亚德雷将莱那的头发割了一束,结起来并收进自己腰间袋里。 「放心吧,萝萝妮亚,接下来的路有莱那陪伴,我不再寂寞了。」 亚德雷站起来,向萝萝妮亚与韩斯说道。 「走吧,先回去跟大家会合。」 「你想哭的话就哭一会儿哏,反正目前没有凶魔接近。」 「……有空哭的话还不如战斗。为了报答莱那的付出,我得打倒魔神拯救世界。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 亚德雷转过身打算离去,但随即停下脚步。 「不……我看还是稍等一下吧。」 亚德雷抱着附近一棵树,脸贴到树干上,就这么默默哭了起来。 看着那背影,萝萝妮亚心想,今后尽可能陪在他身边,勉励并支持他吧。自己虽然帮不了什么,也许只是给他添麻烦,但萝萝妮亚还是立誓,要尽力而为。 即使是地表最强,一个人也是活不下去的。 我会守护他,绝不再让他哭第二次。 同一时刻,葛道夫在森林中奔跑,芙雷米就在他前方。他们的目的地,是萝萝妮亚之前前往的洞窟所在地。 其他伙伴穿越森林,朝〈命运〉神殿前进。而照当初计划,所有人将会在途中会合。 亚德雷与萝萝妮亚很可能已经前往神殿,但芙雷米实在放心不下,因此决定前往寻找亚德雷。 「葛道夫,究竟是怎么回事?」芙雷米颇有怨气地瞧着他,「为什么放任萝萝妮亚单独行动?为什么让亚德雷身陷危险?」 葛道夫伤脑筋,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要是交代不清,难保芙雷米不会举枪相向,甚至引爆娜榭塔妮亚膝上的炸弹。 「我会解释,但我们先跟、亚德雷以及韩斯会合。」 芙雷米啧了声,继续赶路。 他先前看过自己肩上的纹章,六枚花瓣一片不缺。知道亚德雷与萝萝妮亚平安无事,葛道夫这才安下心,毕竟我方可不能在这里失去同伴。 葛道夫等人来到洞窟,却没发现亚德雷他们的身影,只看到许多尸兵、以及两头凶魔的尸体。 「他们到底上哪儿去了。」芙雷米显得不耐烦。 「看来应该是、错过他们了。我们也到、会合地点去吧。」 直到刚才,此地由凶具九号负责防守,如今它一死,昏厥山地的凶魔也有了行动,恐怕随后就会来到此地。他们得尽早与亚德雷等人会合并离开森林。 「不行,我要再找一会儿。」 芙雷米到附近找了一遍,但亚德雷与萝萝妮亚并没留下讯息,因此判断不出他们身在何方。 亚德雷哭完,三人将莱那的尸体放着,直接离开。他们现在连埋葬莱那的时间都没有。 亚德雷发誓,等打倒魔神后,一定要来帮他造个墓,并祈祷他在那之前别被凶魔吃掉。 他反复拍打脸颊,将哀伤赶出心中。他接下来还得思考,知道黑之徒花真面目后,我方该如何行动。 他们快步朝森林深处走去。恰姆与摩菈应该已经穿越森林前往〈命运〉神殿,也得尽快与他们会合。 昏厥山地如今变得喧闹。一发现凶具九号死去,凶魔纷纷聚集而来。即使打倒凶具九号,他们依然没有喘息余地。战斗,还没结束。 「亚德,娜榭塔妮亚小姐她……」 这时,萝萝妮亚开口了。 「怎么?」 「娜榭塔妮亚小姐她为何会陷害我呢?」 亚德雷于是思索,恢复冷静的脑袋开始运转。 「亚德,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呼唤凶魔的笛子,也没打算要陷害你,可是接下来该怎么解释,大家才会相信呢?」 「不用怕,有我在。」 亚德雷也曾怀疑过萝萝妮亚,但那疑虑已完全消失。她是为了亚德雷而行动,而且自己也中了陷阱。 「不知道是谁把笛子塞给我的。要是能知道那是谁……」 萝萝妮亚边走边想。亚德雷瞧着身后不远处的韩斯,见到他咧嘴一笑。 「要找犯人,不就在这儿吗?」 「……咦?」 萝萝妮亚愣了愣并回过头,看到韩斯正笑着挥手。亚德雷心想,这小子这次可真是搞了个大名堂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是韩斯先生做的?所以您是第七人吗?……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救我呢?」 萝萝妮亚一阵混乱,下意识握起鞭子准备迎战,但韩斯毫不在意地说: 「真不愧是地表最强的男人,这么轻易就看穿我的完美计谋。」 「去你的,萝萝妮亚差点就被你给害死了。」 萝萝妮亚不知该如何是好,举着鞭子进退不得。 「您能解释一下吗?」 「也好,不过我们先听听亚德雷的推理呗。」 亚德雷叹声气。 「你是想看萝萝妮亚的反应对吧?为了孤立她,送她入险境,观察她会采取什么动作,所以才跟娜榭塔妮亚串谋。我说的有错吗?」 「对了一半,就给你打七十分呗。」韩斯笑着。 「那个……我还是不懂,能请您从头解释一次吗?」 于是韩斯耸耸肩道出一切。 「很简单,我一直都怀疑萝萝妮亚。不过除了摩菈之外的所有人我都怀疑,所以也不是特别针对你。」 「……咦?」 「萝萝妮亚,你跟目前最值得信赖的亚德雷、摩菈两人走得很近,他们俩对你也不太提防。对第七人而言,这样的立场非常方便。」 韩斯边走边继续说: 「第七人不希望身分曝光,所以尽管有好几次机会能杀我们,却总是毫无动作。而第七人最害怕的,就是遭人怀疑。」 「这样啊……」 「萝萝妮亚,你曾经救过我一命,之后也乖乖听从亚德雷的命令行动,有时搞砸了什么,但最后总是小事化无。不过,我一直觉得你的低调行事,只是不想惹嫌疑上身。」 萝萝妮亚听得目瞪口呆。韩斯继续又说: 「一听到尸兵这玩意,我就猜出泰格狃想玩什么花招。那家伙最擅长利用情感设下诡计诱骗我们。或者说,它搞不好根本就是对这类把戏情有独钟。」 设计摩菈,以及设计葛道夫时,泰格狃的确都用了相同手法:挟持对象的挚爱,逼对象听令行事。摩菝那次利用的是她女儿,葛道夫那次则是利用了娜榭塔妮亚。 「虽然用这招得看对手是谁,不过确实是效果卓越。我自己偶而 也会使用这招,所以对泰格狃打什么算盘,再清楚不过了。」 韩斯嘻嘻笑着,亚德雷这才想起他可是刺客,是为了金钱,即使杀人也不在乎的坏家伙。 「我心想这次中计的应该会是亚德雷,可能再加个萝萝妮亚。而亚德雷出乎意料没中计,倒是萝萝妮亚被骗个正着。 于是我就想啦,萝萝妮亚可能真的上了敌人的当,但也搞不好是装作上当,背后另有企图。」 「您指的是?」 「比方说,你可以假装掉入陷阱,身陷绝境,那么其他伙伴势必得去救你,而凶具九号就能趁机开溜,还能为带兵前来的泰格狃争取时间。 而且你搞不好还能更主动,例如怂恿亚德雷一起去救尸兵,再设陷阱杀掉他,事后再装得泪眼汪汪,说亚德雷是因你而死,愿意以死谢罪之类的。不过这么做要不引人起疑,手段可能得再高明些就是了。」 「这主意是哪时想出来的?」 「在小屋那时,萝萝妮亚跟公主起争执的时候。」 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得如此长远!亚德雷不禁对韩斯脑袋之机敏感到诧异。 「在那当下我决定先下手为强,跟公主一起合谋,由我先将笛子藏到萝萝妮亚身上,接着要是她嚷着要救尸兵,公主就揭发她,将她孤立在外。 如果萝萝妮亚真是第七人,将她孤立的同时也能多少限制她的行动,毕竟第七人最怕的就是遭人怀疑啦。」 「太过分了……」 「如果萝萝妮亚是假货,这样结果正合我意;如果不是,大不了事后公开真相。反正横看竖看,那都不会是问题。」 「……为何选择娜榭塔妮亚?」 「我可不认为摩菈能胜任这工作,再者其他家伙又都有可能是第七人。说来讽刺,这种时候最可靠的反而是公主和德兹。」 「……我想起来了。我们吵架后,韩斯先生的确跟娜榭塔妮亚小姐说了些什么。」 「答对了,就是在那时商量计划的。」韩斯笑了。 「后来,公主跟葛道夫提了这计划,我则是吩咐德兹,要它在公主设计萝萝妮亚时什么也别做。后来公主就顺利地孤立了萝萝妮亚。」 「……那么,笛子是哪儿弄来的呢?」 「那当然是公主的东西了。」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亚德雷恍然大悟。谜底一揭晓,还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设计。 「不瞒你们说,其实萝萝妮亚离开亚德雷你们之后的单独行动,我一直乔装成尸兵在远处观察。萝萝妮亚轻易中计,公主顺利执行计划,我都第一时间就晓得了。」 「…………」 「那时我就看出,萝萝妮亚是第七人的可能性不高。如果她是第七人,不可能冒着被怀疑的风险单独行动。只不过我还是继续观察,一直到她中了陷阱,即将丧命的前一刻。」 「这、这是为什么?我可是真的差点就要死了!」 「我想看清泰格狃是不是真的想杀萝萝妮亚。因为泰格狃真正想杀的不会是第七人,如果泰格狃手下留情,那人是第七人的可能性就高了。」 亚德雷背脊一阵发寒。这是何其危险的赌局,要是稍有失手,萝萝妮亚将会枉死,韩斯也会背上见死不救的罪名,甚至因此被认定为第七人。 「我一直拖到最后一刻,萝萝妮亚真以为自己没救了,才去救她。」 「就像之前对我用过的那一招?」 「没错。人死之前的表现是撒不了谎的。」 说着,韩斯笑了。那是一种令人寒澈心扉的笑容。 「落入陷阱,知道亚德雷救命不及,又不能使鞭子,萝萝妮亚那时真的绝望了。但一个自知绝不会被杀的第七人,是不可能装得出那种表情的。」 萝萝妮亚似乎也回忆起当时,脸色一阵惨白。 「我杀过许多人,也看过不少高估自己、以为不会被杀的家伙。我是绝不会看走眼的。我能够肯定,萝萝妮亚并没有身为第七人的自觉。」 没直接断定她并非第七人,是因为第七人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冒牌货。 「虽然这次的行动没有计划,都是见机行事,倒也一帆风顺。亚德雷,你说,我这人是不是挺有两下子的?」 韩斯对着亚德雷笑,亚德雷倒是面露怒容。如果他来不及救萝萝妮亚,如果娜榭塔妮亚临时叛变并杀了萝萝妮亚,或者第七人或凶具九号有什么异常举动,六花恐怕就得承受毁灭性的打击。 这次的行动,风险未免太大。 「……怎咪,亚德雷,你生气啦?」 韩斯忽然一脸郑重其事地说: 「喵,亚德雷,你实在是有些天真过头了。守护同伴虽然要紧,但光是那样,可是没办法成事的。」 「可是,韩斯……」 「接下来可不见得都能找到确切证据,也许得面临不得不割舍同伴的时刻。为了那一刻的到来,我认为我们得尽量搜集线索,哪怕只有一点都好。」 「即使陷同伴于危险?」 「那当然。这场战役没有安全的道路,也没有确实的胜利,不是咪?」 亚德雷无从反驳。他根本料想不到,竟然会在此刻得知黑之徒花的真面目,也不能保证抵达〈命运〉神殿就能获得有益资讯。韩斯说得没错,竭力搜集线索,也许不会是错误的选择。 「倒是,这次竟然会在这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韩斯指的,是莱那的那番话。亚德雷也想起了,最后那句令他难以置信的话。 「所以亚德雷,接着你打算怎么办?」 亚德雷烦恼了一会儿,随后回答他: 「我们一样前往〈命运〉神殿。黑之徒花的真面目还没完全揭晓。我不愿怀疑莱那,但他的线索也不见得就绝对正确。」 「要向大家说咪?」 亚德雷再次陷入沉默。 「……先别跟大家说,等时候到了,我就会公布。」 亚德雷自知,这是最拙劣的一步棋,但要是不这么做,恰姆或葛道夫恐怕会杀了芙雷米。亚德雷实在无法做出,等于要她丧命的决定。 「喵嘻,你还真是一样宠芙雷米呐。但这次的要求我可不接受,芙雷米要嘛得死,要嘛至少得限制行动。」 「再等一会儿吧,我想先看清芙雷米有何打算。」 「放任她自由,观察她的反应?我可不认为这是好主意。」 韩斯不肯接受,萝萝妮亚也犹豫不决。 这时,一旁奔来两道人影,是芙雷米与葛道夫。 「总算找到了。你们到底上哪儿去了?」 「喔喔,抱歉抱歉。专程来找我们吗?」 看着芙雷米,亚德雷自问,自己的举手投足够不够冷静,表情够不够自然。 「你们刚去做什么?」 「去寻找拯救尸兵的方法,可惜最后没有找到。萝萝妮亚落入敌人陷阱,韩斯救了她。」 芙雷米无言以对地看着亚德雷,随后视线忿忿地转向萝萝妮亚。 「对、对不起,芙雷米小姐,都是我不好。」 「喵嘻嘻,都是这家伙害的,芙雷米你不妨修理她一顿。」 她没理睬韩斯的玩笑话,转身面对亚德雷。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芙雷米生气了。亚德雷从那表情,看出她对自己的操心,知道她真的很看重自己。 然而,他现在无法正视那张脸。 因为莱那最后说出的话是: 『黑之徒花是呈现人类姿态的圣具,一个拥有白发,额头 长了一只角,眼神无比冰冷的少女。』 这是可信的资讯。即使亚德雷不愿相信曾拯救亚德雷性命的她,与众人一同奋战至今的她,是为了消灭六花而造的圣具,但吻合所有特征的,除了芙雷米没有第二人。 「……怎么了,亚德雷,你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注意到亚德雷的眼神,芙雷米于是问道。她知不知道自己遭怀疑?是尚未察觉,还是已经察觉,只是在故作从容? 亚德雷一一回想,从以前到现在,芙雷米的种种样貌。 抱着狗,一脸疼惜的模样;谈到自己是由凶魔抚养长大时的模样;谈到自己遭舍弃时的心痛模样;悲叹所有的爱尽是虚伪时的模样;她说有了亚德雷,有了活下去的念头时的模样。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但亚德雷又无法怀疑莱那的话。那可是唯一的挚友豁出性命送来的线索,他不能就这样忽视。 「哪有什么好辩解的。抱歉,是我不好。」 说着,亚德雷手绕到芙雷米肩上将她抱住。 「!」 芙雷米一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但随即慌乱地掰开亚德雷的身子。 「你做什么?为何突然这样?」 看着目瞪口呆的芙雷米,亚德雷纳闷地问了。 「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很怪。你是怎么了,到底在想什么?」 芙雷米满面通红。韩斯于是笑着说: 「喵嘻嘻嘻,你们可真热情呀。不过要是可以,两位还是等晚点儿再搞呗。」 「……韩斯说得没错,这一切等之后再说。」 亚德雷回忆着刚才抱住的那纤弱身躯。刚刚的拥抱,完全是出自下意识的举动,他觉得要是错过这次,以后也许再也没机会抱她了。 「走吧。公主他们、已经前往〈命运〉神殿。韩斯,那件事、得请你向她解释。」 「唔喵,我了解了。」 于是,韩斯跟葛道夫一奔而去,亚德雷等人也随后跟上。直到现在,芙雷米的脸还是红的。 一边跑,亚德雷边想,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等抵达〈命运〉神殿,完全辨清黑之徒花真面目后,再做出决定也不迟。 芙雷米真的是在欺骗我方?又或者根本不晓得自己是黑之徒花?除了芙雷米,还有其他长角的少女吗?是否有什么其他真相,是连莱那也不知道的? 要下决定,得先厘清真相;一旦下了决定,就绝不能再有所迟疑。 即使,那是多么残酷的决断。 「九号大概就要被六花突破了吧。」 在魔哭领平原上前进的泰格狃悠哉地说道。凶具二号于是回答了他。 「除非六花跟德兹太蠢,否则应该早就如您所言。」 「也罢,以一个废物利用的凶魔而言,它干得已经算不错了。嗯,我们就表扬它吧。」 集结了泰格狃阵营主力的重兵,正全速前往昏厥山地。要抵达目的地,还得花点时间。 「不知道黑之徒花是否平安?」 听凶具二号这么说,泰格狃怔怔瞧着它。 「莫非是有什么威胁?」 「不,倒也没有……」 「那就不要紧了。」 说完,泰格狃笑了。 六花向来都在泰格狃的盘算里战斗,如今却头一次摆脱它的手掌心。而凶具二号,并没察觉到此事。 泰格狃享受着暖阳,一派悠闲地朝昏厥山地前进。 终章 昔日旧梦 魔神苏醒约一个月前,在人称断耳平原的地区一隅,有间人类建造的小屋。这间仅存墙壁与屋顶的简陋小屋里,一头凶魔正在休息。 那是一头比人大得多的蚁型凶魔,腹部异常膨胀,胸部与脑袋很小,手脚也很纤细,恐怕得拖着肚子才能行动。而奇怪的是,它的腹部上头,长着类似人类乳房的器官。 凶魔正在做梦。就像人类一样,凶魔也是会做梦的。 它梦到的,是十八年前。 凿开洞窟而建成的房间里,塞满了各种物品,有兔子的玩偶,有一挥就会出声的摇鼓,有颜色、质料各不相同的毯子,而在房间正中央的,则是一张床。 那是庶民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柔软又华奢的床铺。一头凶魔,就睡在那上头。 「早啊,凶具六号,真是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边说边进入洞窟的,是长了三只翅膀的蜥蜴型凶魔。而名为凶具六号的凶魔闻声,拖着大肚子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早安,泰格狃大人,今天可真暖和呢。」 「小孩身体可好?」 「是,刚刚才睡着。」 凶具九号一说完,泰格狃头伸进床里。人类外型的孩子正酣酣入睡,但泰格狃一探头,孩子也睁开眼睛。 「啊,她醒了。」 泰格狃挥挥手,孩子也举起双手伸向它并笑了起来。 「看来这孩子对大人您,比对我还要更亲呢。」 「啊哈哈,凶具六号,看来你付出的爱不够啊。」 这时,泰格狃的部下带了个东西进洞窟。原来那是一条小狗。 泰格狃将它拎起来给孩子看。她先是圆睁着双眼,随后忽然就大哭特哭了起来。 「啊、呃、咦咦?」 「这孩子生性胆怯,突然这么做会把她吓着的。」 凶具六号前脚抱起孩子安抚,孩子很快就止住哭泣。而被泰格狃放下的小狗,则是一脸无辜地在附近走动。 在凶具六号的怀里,孩子直盯着小狗瞧。 「看来这孩子并不讨厌狗,应该马上就能成为好朋友了。」 凶具六号说完,泰格狃松了口气并接着说: 「对了对了,我已经为这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叫她芙雷米吧。本来还有许多候选的名字,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头一个想到的最好。」 「芙雷米……」 凶具六号嘟哝道。这名字真是充满人味,不过听起来倒也不差。 「然后我们总算查出她父亲的名字了,那人似乎叫做诺利尔·史披德洛。」 「也就是说,这孩子就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 「你也真是的,竟然一交尾完就吃了他,害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在吃之前,好歹也问问他的名字吧。」 「真的很抱歉,但那时实在是克制不了食欲……」 边安抚孩子……芙雷米,凶具六号垂下头。 「也罢,总之名字就这么决定了,否则一直喊她黑之徒花也挺可怜的。」 「好的,感谢您取的好名字,这孩子想必也很感激。」 「就我看来,她似乎什么也不懂就是了。」说完,泰格狃笑了笑。 刚生下她时,凶具六号为之战栗,心想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孩子。尽管知道与人混血绝不可能生下美丽的凶魔,但这孩子也未免丑得太过分。 凶具六号当时很不安,心想自己是否真有办法疼爱这孩子。泰格狃的命令,是要自己以爱养育这孩子。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拥有人类那名为爱的感情,而就算拥有,也没自信能疼爱这丑陋的孩子。 它认为自己……不,认为所有凶魔都不可能办得到。 「芙雷米,芙雷米。」 凶具六号不停呼唤孩子。每呼唤一次,喜悦也自腹内涌现。它心想,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吗? 如今的它,已不再担忧。孩子的丑陋,并不是无法疼爱的理由。能疼爱这孩子的,就只有自己。 这样的事实,改变了凶具六号。 它发誓,永远不会舍弃这孩子。 凶具六号在狭小的小屋里睁开眼。单调的房间里,一条老狗正趴着睡觉。 「……喔喔,是时候喂点东西了。」 它嘀咕了声,拿起附近的盘子以及小研杵,将抓到的老鼠尸体捣碎。见到递过来的盘子,老狗于是吃了起来。 「孤单吗?」 凶具六号轻声问道,老狗鼻子哼了哼。 「是嘛。那孩子肯定也很想见你吧。」 说着,它伸出前脚脚尖,搔了搔老狗的头。 一马上就能见到她了。等魔神苏醒,那孩子就会回来的。」 老狗轻声呜咽。 「不用怕,泰格狃大人一定会保护好芙雷米,你只要放心等待就行了。」 于是,老狗默默趴了下去。 「没错……它一定会保护好她。我知道的,泰格狃大人其实是个温柔善良的凶魔。」 一头凶魔与一条老狗,一同默默等待芙雷米的归来。 魔神苏醒约一个月前,在人称断耳平原的地区一隅,有间人类建造的小屋。这间仅存墙壁与屋顶的简陋小屋里,一头凶魔正在休息。 那是一头比人大得多的蚁型凶魔,腹部异常膨胀,胸部与脑袋很小,手脚也很纤细,恐怕得拖着肚子才能行动。而奇怪的是,它的腹部上头,长着类似人类乳房的器官。 凶魔正在做梦。就像人类一样,凶魔也是会做梦的。 它梦到的,是十八年前。 凿开洞窟而建成的房间里,塞满了各种物品,有兔子的玩偶,有一挥就会出声的摇鼓,有颜色、质料各不相同的毯子,而在房间正中央的,则是一张床。 那是庶民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柔软又华奢的床铺。一头凶魔,就睡在那上头。 「早啊,凶具六号,真是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边说边进入洞窟的,是长了三只翅膀的蜥蜴型凶魔。而名为凶具六号的凶魔闻声,拖着大肚子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早安,泰格狃大人,今天可真暖和呢。」 「小孩身体可好?」 「是,刚刚才睡着。」 凶具九号一说完,泰格狃头伸进床里。人类外型的孩子正酣酣入睡,但泰格狃一探头,孩子也睁开眼睛。 「啊,她醒了。」 泰格狃挥挥手,孩子也举起双手伸向它并笑了起来。 「看来这孩子对大人您,比对我还要更亲呢。」 「啊哈哈,凶具六号,看来你付出的爱不够啊。」 这时,泰格狃的部下带了个东西进洞窟。原来那是一条小狗。 泰格狃将它拎起来给孩子看。她先是圆睁着双眼,随后忽然就大哭特哭了起来。 「啊、呃、咦咦?」 「这孩子生性胆怯,突然这么做会把她吓着的。」 凶具六号前脚抱起孩子安抚,孩子很快就止住哭泣。而被泰格狃放下的小狗,则是一脸无辜地在附近走动。 在凶具六号的怀里,孩子直盯着小狗瞧。 「看来这孩子并不讨厌狗,应该马上就能成为好朋友了。」 凶具六号说完,泰格狃松了口气并接着说: 「对了对了,我已经为这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叫她芙雷米吧。本来还有许多候选的名字,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头一个想到的最好。」 「芙雷米……」 凶具六号嘟哝道。这名字真是充满人味,不过听起来倒也不差。 「然后我们总算查出她父亲的名字了,那人似乎叫做诺利尔·史披德洛。」 「也就是说,这孩子就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 「你也真是的,竟然一交尾完就吃了他,害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在吃之前,好歹也问问他的名字吧。」 「真的很抱歉,但那时实在是克制不了食欲……」 边安抚孩子……芙雷米,凶具六号垂下头。 「也罢,总之名字就这么决定了,否则一直喊她黑之徒花也挺可怜的。」 「好的,感谢您取的好名字,这孩子想必也很感激。」 「就我看来,她似乎什么也不懂就是了。」说完,泰格狃笑了笑。 刚生下她时,凶具六号为之战栗,心想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孩子。尽管知道与人混血绝不可能生下美丽的凶魔,但这孩子也未免丑得太过分。 凶具六号当时很不安,心想自己是否真有办法疼爱这孩子。泰格狃的命令,是要自己以爱养育这孩子。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拥有人类那名为爱的感情,而就算拥有,也没自信能疼爱这丑陋的孩子。 它认为自己……不,认为所有凶魔都不可能办得到。 「芙雷米,芙雷米。」 凶具六号不停呼唤孩子。每呼唤一次,喜悦也自腹内涌现。它心想,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吗? 如今的它,已不再担忧。孩子的丑陋,并不是无法疼爱的理由。能疼爱这孩子的,就只有自己。 这样的事实,改变了凶具六号。 它发誓,永远不会舍弃这孩子。 凶具六号在狭小的小屋里睁开眼。单调的房间里,一条老狗正趴着睡觉。 「……喔喔,是时候喂点东西了。」 它嘀咕了声,拿起附近的盘子以及小研杵,将抓到的老鼠尸体捣碎。见到递过来的盘子,老狗于是吃了起来。 「孤单吗?」 凶具六号轻声问道,老狗鼻子哼了哼。 「是嘛。那孩子肯定也很想见你吧。」 说着,它伸出前脚脚尖,搔了搔老狗的头。 一马上就能见到她了。等魔神苏醒,那孩子就会回来的。」 老狗轻声呜咽。 「不用怕,泰格狃大人一定会保护好芙雷米,你只要放心等待就行了。」 于是,老狗默默趴了下去。 「没错……它一定会保护好她。我知道的,泰格狃大人其实是个温柔善良的凶魔。」 一头凶魔与一条老狗,一同默默等待芙雷米的归来。 魔神苏醒约一个月前,在人称断耳平原的地区一隅,有间人类建造的小屋。这间仅存墙壁与屋顶的简陋小屋里,一头凶魔正在休息。 那是一头比人大得多的蚁型凶魔,腹部异常膨胀,胸部与脑袋很小,手脚也很纤细,恐怕得拖着肚子才能行动。而奇怪的是,它的腹部上头,长着类似人类乳房的器官。 凶魔正在做梦。就像人类一样,凶魔也是会做梦的。 它梦到的,是十八年前。 凿开洞窟而建成的房间里,塞满了各种物品,有兔子的玩偶,有一挥就会出声的摇鼓,有颜色、质料各不相同的毯子,而在房间正中央的,则是一张床。 那是庶民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柔软又华奢的床铺。一头凶魔,就睡在那上头。 「早啊,凶具六号,真是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边说边进入洞窟的,是长了三只翅膀的蜥蜴型凶魔。而名为凶具六号的凶魔闻声,拖着大肚子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早安,泰格狃大人,今天可真暖和呢。」 「小孩身体可好?」 「是,刚刚才睡着。」 凶具九号一说完,泰格狃头伸进床里。人类外型的孩子正酣酣入睡,但泰格狃一探头,孩子也睁开眼睛。 「啊,她醒了。」 泰格狃挥挥手,孩子也举起双手伸向它并笑了起来。 「看来这孩子对大人您,比对我还要更亲呢。」 「啊哈哈,凶具六号,看来你付出的爱不够啊。」 这时,泰格狃的部下带了个东西进洞窟。原来那是一条小狗。 泰格狃将它拎起来给孩子看。她先是圆睁着双眼,随后忽然就大哭特哭了起来。 「啊、呃、咦咦?」 「这孩子生性胆怯,突然这么做会把她吓着的。」 凶具六号前脚抱起孩子安抚,孩子很快就止住哭泣。而被泰格狃放下的小狗,则是一脸无辜地在附近走动。 在凶具六号的怀里,孩子直盯着小狗瞧。 「看来这孩子并不讨厌狗,应该马上就能成为好朋友了。」 凶具六号说完,泰格狃松了口气并接着说: 「对了对了,我已经为这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叫她芙雷米吧。本来还有许多候选的名字,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头一个想到的最好。」 「芙雷米……」 凶具六号嘟哝道。这名字真是充满人味,不过听起来倒也不差。 「然后我们总算查出她父亲的名字了,那人似乎叫做诺利尔·史披德洛。」 「也就是说,这孩子就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 「你也真是的,竟然一交尾完就吃了他,害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在吃之前,好歹也问问他的名字吧。」 「真的很抱歉,但那时实在是克制不了食欲……」 边安抚孩子……芙雷米,凶具六号垂下头。 「也罢,总之名字就这么决定了,否则一直喊她黑之徒花也挺可怜的。」 「好的,感谢您取的好名字,这孩子想必也很感激。」 「就我看来,她似乎什么也不懂就是了。」说完,泰格狃笑了笑。 刚生下她时,凶具六号为之战栗,心想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孩子。尽管知道与人混血绝不可能生下美丽的凶魔,但这孩子也未免丑得太过分。 凶具六号当时很不安,心想自己是否真有办法疼爱这孩子。泰格狃的命令,是要自己以爱养育这孩子。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拥有人类那名为爱的感情,而就算拥有,也没自信能疼爱这丑陋的孩子。 它认为自己……不,认为所有凶魔都不可能办得到。 「芙雷米,芙雷米。」 凶具六号不停呼唤孩子。每呼唤一次,喜悦也自腹内涌现。它心想,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吗? 如今的它,已不再担忧。孩子的丑陋,并不是无法疼爱的理由。能疼爱这孩子的,就只有自己。 这样的事实,改变了凶具六号。 它发誓,永远不会舍弃这孩子。 凶具六号在狭小的小屋里睁开眼。单调的房间里,一条老狗正趴着睡觉。 「……喔喔,是时候喂点东西了。」 它嘀咕了声,拿起附近的盘子以及小研杵,将抓到的老鼠尸体捣碎。见到递过来的盘子,老狗于是吃了起来。 「孤单吗?」 凶具六号轻声问道,老狗鼻子哼了哼。 「是嘛。那孩子肯定也很想见你吧。」 说着,它伸出前脚脚尖,搔了搔老狗的头。 一马上就能见到她了。等魔神苏醒,那孩子就会回来的。」 老狗轻声呜咽。 「不用怕,泰格狃大人一定会保护好芙雷米,你只要放心等待就行了。」 于是,老狗默默趴了下去。 「没错……它一定会保护好她。我知道的,泰格狃大人其实是个温柔善良的凶魔。」 一头凶魔与一条老狗,一同默默等待芙雷米的归来。 魔神苏醒约一个月前,在人称断耳平原的地区一隅,有间人类建造的小屋。这间仅存墙壁与屋顶的简陋小屋里,一头凶魔正在休息。 那是一头比人大得多的蚁型凶魔,腹部异常膨胀,胸部与脑袋很小,手脚也很纤细,恐怕得拖着肚子才能行动。而奇怪的是,它的腹部上头,长着类似人类乳房的器官。 凶魔正在做梦。就像人类一样,凶魔也是会做梦的。 它梦到的,是十八年前。 凿开洞窟而建成的房间里,塞满了各种物品,有兔子的玩偶,有一挥就会出声的摇鼓,有颜色、质料各不相同的毯子,而在房间正中央的,则是一张床。 那是庶民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柔软又华奢的床铺。一头凶魔,就睡在那上头。 「早啊,凶具六号,真是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边说边进入洞窟的,是长了三只翅膀的蜥蜴型凶魔。而名为凶具六号的凶魔闻声,拖着大肚子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早安,泰格狃大人,今天可真暖和呢。」 「小孩身体可好?」 「是,刚刚才睡着。」 凶具九号一说完,泰格狃头伸进床里。人类外型的孩子正酣酣入睡,但泰格狃一探头,孩子也睁开眼睛。 「啊,她醒了。」 泰格狃挥挥手,孩子也举起双手伸向它并笑了起来。 「看来这孩子对大人您,比对我还要更亲呢。」 「啊哈哈,凶具六号,看来你付出的爱不够啊。」 这时,泰格狃的部下带了个东西进洞窟。原来那是一条小狗。 泰格狃将它拎起来给孩子看。她先是圆睁着双眼,随后忽然就大哭特哭了起来。 「啊、呃、咦咦?」 「这孩子生性胆怯,突然这么做会把她吓着的。」 凶具六号前脚抱起孩子安抚,孩子很快就止住哭泣。而被泰格狃放下的小狗,则是一脸无辜地在附近走动。 在凶具六号的怀里,孩子直盯着小狗瞧。 「看来这孩子并不讨厌狗,应该马上就能成为好朋友了。」 凶具六号说完,泰格狃松了口气并接着说: 「对了对了,我已经为这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叫她芙雷米吧。本来还有许多候选的名字,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头一个想到的最好。」 「芙雷米……」 凶具六号嘟哝道。这名字真是充满人味,不过听起来倒也不差。 「然后我们总算查出她父亲的名字了,那人似乎叫做诺利尔·史披德洛。」 「也就是说,这孩子就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 「你也真是的,竟然一交尾完就吃了他,害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在吃之前,好歹也问问他的名字吧。」 「真的很抱歉,但那时实在是克制不了食欲……」 边安抚孩子……芙雷米,凶具六号垂下头。 「也罢,总之名字就这么决定了,否则一直喊她黑之徒花也挺可怜的。」 「好的,感谢您取的好名字,这孩子想必也很感激。」 「就我看来,她似乎什么也不懂就是了。」说完,泰格狃笑了笑。 刚生下她时,凶具六号为之战栗,心想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孩子。尽管知道与人混血绝不可能生下美丽的凶魔,但这孩子也未免丑得太过分。 凶具六号当时很不安,心想自己是否真有办法疼爱这孩子。泰格狃的命令,是要自己以爱养育这孩子。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拥有人类那名为爱的感情,而就算拥有,也没自信能疼爱这丑陋的孩子。 它认为自己……不,认为所有凶魔都不可能办得到。 「芙雷米,芙雷米。」 凶具六号不停呼唤孩子。每呼唤一次,喜悦也自腹内涌现。它心想,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吗? 如今的它,已不再担忧。孩子的丑陋,并不是无法疼爱的理由。能疼爱这孩子的,就只有自己。 这样的事实,改变了凶具六号。 它发誓,永远不会舍弃这孩子。 凶具六号在狭小的小屋里睁开眼。单调的房间里,一条老狗正趴着睡觉。 「……喔喔,是时候喂点东西了。」 它嘀咕了声,拿起附近的盘子以及小研杵,将抓到的老鼠尸体捣碎。见到递过来的盘子,老狗于是吃了起来。 「孤单吗?」 凶具六号轻声问道,老狗鼻子哼了哼。 「是嘛。那孩子肯定也很想见你吧。」 说着,它伸出前脚脚尖,搔了搔老狗的头。 一马上就能见到她了。等魔神苏醒,那孩子就会回来的。」 老狗轻声呜咽。 「不用怕,泰格狃大人一定会保护好芙雷米,你只要放心等待就行了。」 于是,老狗默默趴了下去。 「没错……它一定会保护好她。我知道的,泰格狃大人其实是个温柔善良的凶魔。」 一头凶魔与一条老狗,一同默默等待芙雷米的归来。 魔神苏醒约一个月前,在人称断耳平原的地区一隅,有间人类建造的小屋。这间仅存墙壁与屋顶的简陋小屋里,一头凶魔正在休息。 那是一头比人大得多的蚁型凶魔,腹部异常膨胀,胸部与脑袋很小,手脚也很纤细,恐怕得拖着肚子才能行动。而奇怪的是,它的腹部上头,长着类似人类乳房的器官。 凶魔正在做梦。就像人类一样,凶魔也是会做梦的。 它梦到的,是十八年前。 凿开洞窟而建成的房间里,塞满了各种物品,有兔子的玩偶,有一挥就会出声的摇鼓,有颜色、质料各不相同的毯子,而在房间正中央的,则是一张床。 那是庶民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柔软又华奢的床铺。一头凶魔,就睡在那上头。 「早啊,凶具六号,真是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边说边进入洞窟的,是长了三只翅膀的蜥蜴型凶魔。而名为凶具六号的凶魔闻声,拖着大肚子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早安,泰格狃大人,今天可真暖和呢。」 「小孩身体可好?」 「是,刚刚才睡着。」 凶具九号一说完,泰格狃头伸进床里。人类外型的孩子正酣酣入睡,但泰格狃一探头,孩子也睁开眼睛。 「啊,她醒了。」 泰格狃挥挥手,孩子也举起双手伸向它并笑了起来。 「看来这孩子对大人您,比对我还要更亲呢。」 「啊哈哈,凶具六号,看来你付出的爱不够啊。」 这时,泰格狃的部下带了个东西进洞窟。原来那是一条小狗。 泰格狃将它拎起来给孩子看。她先是圆睁着双眼,随后忽然就大哭特哭了起来。 「啊、呃、咦咦?」 「这孩子生性胆怯,突然这么做会把她吓着的。」 凶具六号前脚抱起孩子安抚,孩子很快就止住哭泣。而被泰格狃放下的小狗,则是一脸无辜地在附近走动。 在凶具六号的怀里,孩子直盯着小狗瞧。 「看来这孩子并不讨厌狗,应该马上就能成为好朋友了。」 凶具六号说完,泰格狃松了口气并接着说: 「对了对了,我已经为这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叫她芙雷米吧。本来还有许多候选的名字,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头一个想到的最好。」 「芙雷米……」 凶具六号嘟哝道。这名字真是充满人味,不过听起来倒也不差。 「然后我们总算查出她父亲的名字了,那人似乎叫做诺利尔·史披德洛。」 「也就是说,这孩子就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 「你也真是的,竟然一交尾完就吃了他,害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在吃之前,好歹也问问他的名字吧。」 「真的很抱歉,但那时实在是克制不了食欲……」 边安抚孩子……芙雷米,凶具六号垂下头。 「也罢,总之名字就这么决定了,否则一直喊她黑之徒花也挺可怜的。」 「好的,感谢您取的好名字,这孩子想必也很感激。」 「就我看来,她似乎什么也不懂就是了。」说完,泰格狃笑了笑。 刚生下她时,凶具六号为之战栗,心想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孩子。尽管知道与人混血绝不可能生下美丽的凶魔,但这孩子也未免丑得太过分。 凶具六号当时很不安,心想自己是否真有办法疼爱这孩子。泰格狃的命令,是要自己以爱养育这孩子。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拥有人类那名为爱的感情,而就算拥有,也没自信能疼爱这丑陋的孩子。 它认为自己……不,认为所有凶魔都不可能办得到。 「芙雷米,芙雷米。」 凶具六号不停呼唤孩子。每呼唤一次,喜悦也自腹内涌现。它心想,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吗? 如今的它,已不再担忧。孩子的丑陋,并不是无法疼爱的理由。能疼爱这孩子的,就只有自己。 这样的事实,改变了凶具六号。 它发誓,永远不会舍弃这孩子。 凶具六号在狭小的小屋里睁开眼。单调的房间里,一条老狗正趴着睡觉。 「……喔喔,是时候喂点东西了。」 它嘀咕了声,拿起附近的盘子以及小研杵,将抓到的老鼠尸体捣碎。见到递过来的盘子,老狗于是吃了起来。 「孤单吗?」 凶具六号轻声问道,老狗鼻子哼了哼。 「是嘛。那孩子肯定也很想见你吧。」 说着,它伸出前脚脚尖,搔了搔老狗的头。 一马上就能见到她了。等魔神苏醒,那孩子就会回来的。」 老狗轻声呜咽。 「不用怕,泰格狃大人一定会保护好芙雷米,你只要放心等待就行了。」 于是,老狗默默趴了下去。 「没错……它一定会保护好她。我知道的,泰格狃大人其实是个温柔善良的凶魔。」 一头凶魔与一条老狗,一同默默等待芙雷米的归来。 魔神苏醒约一个月前,在人称断耳平原的地区一隅,有间人类建造的小屋。这间仅存墙壁与屋顶的简陋小屋里,一头凶魔正在休息。 那是一头比人大得多的蚁型凶魔,腹部异常膨胀,胸部与脑袋很小,手脚也很纤细,恐怕得拖着肚子才能行动。而奇怪的是,它的腹部上头,长着类似人类乳房的器官。 凶魔正在做梦。就像人类一样,凶魔也是会做梦的。 它梦到的,是十八年前。 凿开洞窟而建成的房间里,塞满了各种物品,有兔子的玩偶,有一挥就会出声的摇鼓,有颜色、质料各不相同的毯子,而在房间正中央的,则是一张床。 那是庶民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柔软又华奢的床铺。一头凶魔,就睡在那上头。 「早啊,凶具六号,真是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边说边进入洞窟的,是长了三只翅膀的蜥蜴型凶魔。而名为凶具六号的凶魔闻声,拖着大肚子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早安,泰格狃大人,今天可真暖和呢。」 「小孩身体可好?」 「是,刚刚才睡着。」 凶具九号一说完,泰格狃头伸进床里。人类外型的孩子正酣酣入睡,但泰格狃一探头,孩子也睁开眼睛。 「啊,她醒了。」 泰格狃挥挥手,孩子也举起双手伸向它并笑了起来。 「看来这孩子对大人您,比对我还要更亲呢。」 「啊哈哈,凶具六号,看来你付出的爱不够啊。」 这时,泰格狃的部下带了个东西进洞窟。原来那是一条小狗。 泰格狃将它拎起来给孩子看。她先是圆睁着双眼,随后忽然就大哭特哭了起来。 「啊、呃、咦咦?」 「这孩子生性胆怯,突然这么做会把她吓着的。」 凶具六号前脚抱起孩子安抚,孩子很快就止住哭泣。而被泰格狃放下的小狗,则是一脸无辜地在附近走动。 在凶具六号的怀里,孩子直盯着小狗瞧。 「看来这孩子并不讨厌狗,应该马上就能成为好朋友了。」 凶具六号说完,泰格狃松了口气并接着说: 「对了对了,我已经为这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叫她芙雷米吧。本来还有许多候选的名字,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头一个想到的最好。」 「芙雷米……」 凶具六号嘟哝道。这名字真是充满人味,不过听起来倒也不差。 「然后我们总算查出她父亲的名字了,那人似乎叫做诺利尔·史披德洛。」 「也就是说,这孩子就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 「你也真是的,竟然一交尾完就吃了他,害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在吃之前,好歹也问问他的名字吧。」 「真的很抱歉,但那时实在是克制不了食欲……」 边安抚孩子……芙雷米,凶具六号垂下头。 「也罢,总之名字就这么决定了,否则一直喊她黑之徒花也挺可怜的。」 「好的,感谢您取的好名字,这孩子想必也很感激。」 「就我看来,她似乎什么也不懂就是了。」说完,泰格狃笑了笑。 刚生下她时,凶具六号为之战栗,心想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孩子。尽管知道与人混血绝不可能生下美丽的凶魔,但这孩子也未免丑得太过分。 凶具六号当时很不安,心想自己是否真有办法疼爱这孩子。泰格狃的命令,是要自己以爱养育这孩子。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拥有人类那名为爱的感情,而就算拥有,也没自信能疼爱这丑陋的孩子。 它认为自己……不,认为所有凶魔都不可能办得到。 「芙雷米,芙雷米。」 凶具六号不停呼唤孩子。每呼唤一次,喜悦也自腹内涌现。它心想,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吗? 如今的它,已不再担忧。孩子的丑陋,并不是无法疼爱的理由。能疼爱这孩子的,就只有自己。 这样的事实,改变了凶具六号。 它发誓,永远不会舍弃这孩子。 凶具六号在狭小的小屋里睁开眼。单调的房间里,一条老狗正趴着睡觉。 「……喔喔,是时候喂点东西了。」 它嘀咕了声,拿起附近的盘子以及小研杵,将抓到的老鼠尸体捣碎。见到递过来的盘子,老狗于是吃了起来。 「孤单吗?」 凶具六号轻声问道,老狗鼻子哼了哼。 「是嘛。那孩子肯定也很想见你吧。」 说着,它伸出前脚脚尖,搔了搔老狗的头。 一马上就能见到她了。等魔神苏醒,那孩子就会回来的。」 老狗轻声呜咽。 「不用怕,泰格狃大人一定会保护好芙雷米,你只要放心等待就行了。」 于是,老狗默默趴了下去。 「没错……它一定会保护好她。我知道的,泰格狃大人其实是个温柔善良的凶魔。」 一头凶魔与一条老狗,一同默默等待芙雷米的归来。 魔神苏醒约一个月前,在人称断耳平原的地区一隅,有间人类建造的小屋。这间仅存墙壁与屋顶的简陋小屋里,一头凶魔正在休息。 那是一头比人大得多的蚁型凶魔,腹部异常膨胀,胸部与脑袋很小,手脚也很纤细,恐怕得拖着肚子才能行动。而奇怪的是,它的腹部上头,长着类似人类乳房的器官。 凶魔正在做梦。就像人类一样,凶魔也是会做梦的。 它梦到的,是十八年前。 凿开洞窟而建成的房间里,塞满了各种物品,有兔子的玩偶,有一挥就会出声的摇鼓,有颜色、质料各不相同的毯子,而在房间正中央的,则是一张床。 那是庶民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柔软又华奢的床铺。一头凶魔,就睡在那上头。 「早啊,凶具六号,真是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边说边进入洞窟的,是长了三只翅膀的蜥蜴型凶魔。而名为凶具六号的凶魔闻声,拖着大肚子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早安,泰格狃大人,今天可真暖和呢。」 「小孩身体可好?」 「是,刚刚才睡着。」 凶具九号一说完,泰格狃头伸进床里。人类外型的孩子正酣酣入睡,但泰格狃一探头,孩子也睁开眼睛。 「啊,她醒了。」 泰格狃挥挥手,孩子也举起双手伸向它并笑了起来。 「看来这孩子对大人您,比对我还要更亲呢。」 「啊哈哈,凶具六号,看来你付出的爱不够啊。」 这时,泰格狃的部下带了个东西进洞窟。原来那是一条小狗。 泰格狃将它拎起来给孩子看。她先是圆睁着双眼,随后忽然就大哭特哭了起来。 「啊、呃、咦咦?」 「这孩子生性胆怯,突然这么做会把她吓着的。」 凶具六号前脚抱起孩子安抚,孩子很快就止住哭泣。而被泰格狃放下的小狗,则是一脸无辜地在附近走动。 在凶具六号的怀里,孩子直盯着小狗瞧。 「看来这孩子并不讨厌狗,应该马上就能成为好朋友了。」 凶具六号说完,泰格狃松了口气并接着说: 「对了对了,我已经为这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叫她芙雷米吧。本来还有许多候选的名字,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头一个想到的最好。」 「芙雷米……」 凶具六号嘟哝道。这名字真是充满人味,不过听起来倒也不差。 「然后我们总算查出她父亲的名字了,那人似乎叫做诺利尔·史披德洛。」 「也就是说,这孩子就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 「你也真是的,竟然一交尾完就吃了他,害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在吃之前,好歹也问问他的名字吧。」 「真的很抱歉,但那时实在是克制不了食欲……」 边安抚孩子……芙雷米,凶具六号垂下头。 「也罢,总之名字就这么决定了,否则一直喊她黑之徒花也挺可怜的。」 「好的,感谢您取的好名字,这孩子想必也很感激。」 「就我看来,她似乎什么也不懂就是了。」说完,泰格狃笑了笑。 刚生下她时,凶具六号为之战栗,心想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孩子。尽管知道与人混血绝不可能生下美丽的凶魔,但这孩子也未免丑得太过分。 凶具六号当时很不安,心想自己是否真有办法疼爱这孩子。泰格狃的命令,是要自己以爱养育这孩子。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拥有人类那名为爱的感情,而就算拥有,也没自信能疼爱这丑陋的孩子。 它认为自己……不,认为所有凶魔都不可能办得到。 「芙雷米,芙雷米。」 凶具六号不停呼唤孩子。每呼唤一次,喜悦也自腹内涌现。它心想,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吗? 如今的它,已不再担忧。孩子的丑陋,并不是无法疼爱的理由。能疼爱这孩子的,就只有自己。 这样的事实,改变了凶具六号。 它发誓,永远不会舍弃这孩子。 凶具六号在狭小的小屋里睁开眼。单调的房间里,一条老狗正趴着睡觉。 「……喔喔,是时候喂点东西了。」 它嘀咕了声,拿起附近的盘子以及小研杵,将抓到的老鼠尸体捣碎。见到递过来的盘子,老狗于是吃了起来。 「孤单吗?」 凶具六号轻声问道,老狗鼻子哼了哼。 「是嘛。那孩子肯定也很想见你吧。」 说着,它伸出前脚脚尖,搔了搔老狗的头。 一马上就能见到她了。等魔神苏醒,那孩子就会回来的。」 老狗轻声呜咽。 「不用怕,泰格狃大人一定会保护好芙雷米,你只要放心等待就行了。」 于是,老狗默默趴了下去。 「没错……它一定会保护好她。我知道的,泰格狃大人其实是个温柔善良的凶魔。」 一头凶魔与一条老狗,一同默默等待芙雷米的归来。 魔神苏醒约一个月前,在人称断耳平原的地区一隅,有间人类建造的小屋。这间仅存墙壁与屋顶的简陋小屋里,一头凶魔正在休息。 那是一头比人大得多的蚁型凶魔,腹部异常膨胀,胸部与脑袋很小,手脚也很纤细,恐怕得拖着肚子才能行动。而奇怪的是,它的腹部上头,长着类似人类乳房的器官。 凶魔正在做梦。就像人类一样,凶魔也是会做梦的。 它梦到的,是十八年前。 凿开洞窟而建成的房间里,塞满了各种物品,有兔子的玩偶,有一挥就会出声的摇鼓,有颜色、质料各不相同的毯子,而在房间正中央的,则是一张床。 那是庶民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柔软又华奢的床铺。一头凶魔,就睡在那上头。 「早啊,凶具六号,真是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边说边进入洞窟的,是长了三只翅膀的蜥蜴型凶魔。而名为凶具六号的凶魔闻声,拖着大肚子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早安,泰格狃大人,今天可真暖和呢。」 「小孩身体可好?」 「是,刚刚才睡着。」 凶具九号一说完,泰格狃头伸进床里。人类外型的孩子正酣酣入睡,但泰格狃一探头,孩子也睁开眼睛。 「啊,她醒了。」 泰格狃挥挥手,孩子也举起双手伸向它并笑了起来。 「看来这孩子对大人您,比对我还要更亲呢。」 「啊哈哈,凶具六号,看来你付出的爱不够啊。」 这时,泰格狃的部下带了个东西进洞窟。原来那是一条小狗。 泰格狃将它拎起来给孩子看。她先是圆睁着双眼,随后忽然就大哭特哭了起来。 「啊、呃、咦咦?」 「这孩子生性胆怯,突然这么做会把她吓着的。」 凶具六号前脚抱起孩子安抚,孩子很快就止住哭泣。而被泰格狃放下的小狗,则是一脸无辜地在附近走动。 在凶具六号的怀里,孩子直盯着小狗瞧。 「看来这孩子并不讨厌狗,应该马上就能成为好朋友了。」 凶具六号说完,泰格狃松了口气并接着说: 「对了对了,我已经为这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叫她芙雷米吧。本来还有许多候选的名字,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头一个想到的最好。」 「芙雷米……」 凶具六号嘟哝道。这名字真是充满人味,不过听起来倒也不差。 「然后我们总算查出她父亲的名字了,那人似乎叫做诺利尔·史披德洛。」 「也就是说,这孩子就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 「你也真是的,竟然一交尾完就吃了他,害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在吃之前,好歹也问问他的名字吧。」 「真的很抱歉,但那时实在是克制不了食欲……」 边安抚孩子……芙雷米,凶具六号垂下头。 「也罢,总之名字就这么决定了,否则一直喊她黑之徒花也挺可怜的。」 「好的,感谢您取的好名字,这孩子想必也很感激。」 「就我看来,她似乎什么也不懂就是了。」说完,泰格狃笑了笑。 刚生下她时,凶具六号为之战栗,心想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孩子。尽管知道与人混血绝不可能生下美丽的凶魔,但这孩子也未免丑得太过分。 凶具六号当时很不安,心想自己是否真有办法疼爱这孩子。泰格狃的命令,是要自己以爱养育这孩子。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拥有人类那名为爱的感情,而就算拥有,也没自信能疼爱这丑陋的孩子。 它认为自己……不,认为所有凶魔都不可能办得到。 「芙雷米,芙雷米。」 凶具六号不停呼唤孩子。每呼唤一次,喜悦也自腹内涌现。它心想,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吗? 如今的它,已不再担忧。孩子的丑陋,并不是无法疼爱的理由。能疼爱这孩子的,就只有自己。 这样的事实,改变了凶具六号。 它发誓,永远不会舍弃这孩子。 凶具六号在狭小的小屋里睁开眼。单调的房间里,一条老狗正趴着睡觉。 「……喔喔,是时候喂点东西了。」 它嘀咕了声,拿起附近的盘子以及小研杵,将抓到的老鼠尸体捣碎。见到递过来的盘子,老狗于是吃了起来。 「孤单吗?」 凶具六号轻声问道,老狗鼻子哼了哼。 「是嘛。那孩子肯定也很想见你吧。」 说着,它伸出前脚脚尖,搔了搔老狗的头。 一马上就能见到她了。等魔神苏醒,那孩子就会回来的。」 老狗轻声呜咽。 「不用怕,泰格狃大人一定会保护好芙雷米,你只要放心等待就行了。」 于是,老狗默默趴了下去。 「没错……它一定会保护好她。我知道的,泰格狃大人其实是个温柔善良的凶魔。」 一头凶魔与一条老狗,一同默默等待芙雷米的归来。 魔神苏醒约一个月前,在人称断耳平原的地区一隅,有间人类建造的小屋。这间仅存墙壁与屋顶的简陋小屋里,一头凶魔正在休息。 那是一头比人大得多的蚁型凶魔,腹部异常膨胀,胸部与脑袋很小,手脚也很纤细,恐怕得拖着肚子才能行动。而奇怪的是,它的腹部上头,长着类似人类乳房的器官。 凶魔正在做梦。就像人类一样,凶魔也是会做梦的。 它梦到的,是十八年前。 凿开洞窟而建成的房间里,塞满了各种物品,有兔子的玩偶,有一挥就会出声的摇鼓,有颜色、质料各不相同的毯子,而在房间正中央的,则是一张床。 那是庶民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柔软又华奢的床铺。一头凶魔,就睡在那上头。 「早啊,凶具六号,真是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边说边进入洞窟的,是长了三只翅膀的蜥蜴型凶魔。而名为凶具六号的凶魔闻声,拖着大肚子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早安,泰格狃大人,今天可真暖和呢。」 「小孩身体可好?」 「是,刚刚才睡着。」 凶具九号一说完,泰格狃头伸进床里。人类外型的孩子正酣酣入睡,但泰格狃一探头,孩子也睁开眼睛。 「啊,她醒了。」 泰格狃挥挥手,孩子也举起双手伸向它并笑了起来。 「看来这孩子对大人您,比对我还要更亲呢。」 「啊哈哈,凶具六号,看来你付出的爱不够啊。」 这时,泰格狃的部下带了个东西进洞窟。原来那是一条小狗。 泰格狃将它拎起来给孩子看。她先是圆睁着双眼,随后忽然就大哭特哭了起来。 「啊、呃、咦咦?」 「这孩子生性胆怯,突然这么做会把她吓着的。」 凶具六号前脚抱起孩子安抚,孩子很快就止住哭泣。而被泰格狃放下的小狗,则是一脸无辜地在附近走动。 在凶具六号的怀里,孩子直盯着小狗瞧。 「看来这孩子并不讨厌狗,应该马上就能成为好朋友了。」 凶具六号说完,泰格狃松了口气并接着说: 「对了对了,我已经为这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叫她芙雷米吧。本来还有许多候选的名字,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头一个想到的最好。」 「芙雷米……」 凶具六号嘟哝道。这名字真是充满人味,不过听起来倒也不差。 「然后我们总算查出她父亲的名字了,那人似乎叫做诺利尔·史披德洛。」 「也就是说,这孩子就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 「你也真是的,竟然一交尾完就吃了他,害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在吃之前,好歹也问问他的名字吧。」 「真的很抱歉,但那时实在是克制不了食欲……」 边安抚孩子……芙雷米,凶具六号垂下头。 「也罢,总之名字就这么决定了,否则一直喊她黑之徒花也挺可怜的。」 「好的,感谢您取的好名字,这孩子想必也很感激。」 「就我看来,她似乎什么也不懂就是了。」说完,泰格狃笑了笑。 刚生下她时,凶具六号为之战栗,心想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孩子。尽管知道与人混血绝不可能生下美丽的凶魔,但这孩子也未免丑得太过分。 凶具六号当时很不安,心想自己是否真有办法疼爱这孩子。泰格狃的命令,是要自己以爱养育这孩子。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拥有人类那名为爱的感情,而就算拥有,也没自信能疼爱这丑陋的孩子。 它认为自己……不,认为所有凶魔都不可能办得到。 「芙雷米,芙雷米。」 凶具六号不停呼唤孩子。每呼唤一次,喜悦也自腹内涌现。它心想,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吗? 如今的它,已不再担忧。孩子的丑陋,并不是无法疼爱的理由。能疼爱这孩子的,就只有自己。 这样的事实,改变了凶具六号。 它发誓,永远不会舍弃这孩子。 凶具六号在狭小的小屋里睁开眼。单调的房间里,一条老狗正趴着睡觉。 「……喔喔,是时候喂点东西了。」 它嘀咕了声,拿起附近的盘子以及小研杵,将抓到的老鼠尸体捣碎。见到递过来的盘子,老狗于是吃了起来。 「孤单吗?」 凶具六号轻声问道,老狗鼻子哼了哼。 「是嘛。那孩子肯定也很想见你吧。」 说着,它伸出前脚脚尖,搔了搔老狗的头。 一马上就能见到她了。等魔神苏醒,那孩子就会回来的。」 老狗轻声呜咽。 「不用怕,泰格狃大人一定会保护好芙雷米,你只要放心等待就行了。」 于是,老狗默默趴了下去。 「没错……它一定会保护好她。我知道的,泰格狃大人其实是个温柔善良的凶魔。」 一头凶魔与一条老狗,一同默默等待芙雷米的归来。 后记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 这次的《六花的勇者4》不知各位是否乐在其中呢? 由户流ケイ老师执笔的漫画版《六花勇者》系列,目前正在网路漫画《sd&go!》上连载,若有兴趣,愿大家也能同样乐在其中。 天气还真是转热了。 我天生不怕热,本来靠着电风扇就能顺利渡过夏季,但最近却出了些伤脑筋的事。 我住的大厦最近开始大规模施工,因此白天吵到无法开窗,晚上虽然很安静,但与施工时段重叠的,却是我的睡眠时段。 而在密闭的房间里,赖以维生的电风扇是发挥不了效果的。 开窗会被吵得睡不着,关窗又会被闷得无法入睡,打开空调的话隔天又得面临头痛与喉咙痛的困扰。 我无意责怪施工的人,毕竟只要关上窗户就能舒适度日,再要求更佳的隔音,那就是强人所难。 所以,我无计可施了。 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为了排解压力,我有时会自己一个人去唱卡拉ok。 靠啤酒或沙瓦润喉,一股劲地唱个不停,工作的辛劳也能暂时遗忘。 世上有些人很排斥一个人上卡拉ok,认为那样很丢脸,我觉得这是很吃亏的想法。我住的地区虽然还没出现,但现在已经有单人卡拉ok的专门店了,希望它们今后能日益普及。 倒是我的声音非常低沉,标准音程基本上是唱不上去的。 也许大家会说,降key不就好了,但最近的新歌、动画歌、vocaloid(如初音未来)之类的当红歌曲,似乎每个都得唱高音才能唱好,要是降了key,唱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不够畅快。 因此我寻找适合自己的歌曲,找到的却都是昭和老歌。唱着排进点歌机里的黑鸭四重唱《雪山赞歌》(一九六二年)、中岛美雪《不敢眨眼》(一九九八年)、卡通「人造人009」的主题曲《为谁而战》(一九七九年),有时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 为了唱好最近的歌曲,目前还在摸索当中。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以及所有负责本书的相关人士,多谢各位帮忙,今后也请多指教。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支持,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 这次的《六花的勇者4》不知各位是否乐在其中呢? 由户流ケイ老师执笔的漫画版《六花勇者》系列,目前正在网路漫画《sd&go!》上连载,若有兴趣,愿大家也能同样乐在其中。 天气还真是转热了。 我天生不怕热,本来靠着电风扇就能顺利渡过夏季,但最近却出了些伤脑筋的事。 我住的大厦最近开始大规模施工,因此白天吵到无法开窗,晚上虽然很安静,但与施工时段重叠的,却是我的睡眠时段。 而在密闭的房间里,赖以维生的电风扇是发挥不了效果的。 开窗会被吵得睡不着,关窗又会被闷得无法入睡,打开空调的话隔天又得面临头痛与喉咙痛的困扰。 我无意责怪施工的人,毕竟只要关上窗户就能舒适度日,再要求更佳的隔音,那就是强人所难。 所以,我无计可施了。 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为了排解压力,我有时会自己一个人去唱卡拉ok。 靠啤酒或沙瓦润喉,一股劲地唱个不停,工作的辛劳也能暂时遗忘。 世上有些人很排斥一个人上卡拉ok,认为那样很丢脸,我觉得这是很吃亏的想法。我住的地区虽然还没出现,但现在已经有单人卡拉ok的专门店了,希望它们今后能日益普及。 倒是我的声音非常低沉,标准音程基本上是唱不上去的。 也许大家会说,降key不就好了,但最近的新歌、动画歌、vocaloid(如初音未来)之类的当红歌曲,似乎每个都得唱高音才能唱好,要是降了key,唱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不够畅快。 因此我寻找适合自己的歌曲,找到的却都是昭和老歌。唱着排进点歌机里的黑鸭四重唱《雪山赞歌》(一九六二年)、中岛美雪《不敢眨眼》(一九九八年)、卡通「人造人009」的主题曲《为谁而战》(一九七九年),有时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 为了唱好最近的歌曲,目前还在摸索当中。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以及所有负责本书的相关人士,多谢各位帮忙,今后也请多指教。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支持,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 这次的《六花的勇者4》不知各位是否乐在其中呢? 由户流ケイ老师执笔的漫画版《六花勇者》系列,目前正在网路漫画《sd&go!》上连载,若有兴趣,愿大家也能同样乐在其中。 天气还真是转热了。 我天生不怕热,本来靠着电风扇就能顺利渡过夏季,但最近却出了些伤脑筋的事。 我住的大厦最近开始大规模施工,因此白天吵到无法开窗,晚上虽然很安静,但与施工时段重叠的,却是我的睡眠时段。 而在密闭的房间里,赖以维生的电风扇是发挥不了效果的。 开窗会被吵得睡不着,关窗又会被闷得无法入睡,打开空调的话隔天又得面临头痛与喉咙痛的困扰。 我无意责怪施工的人,毕竟只要关上窗户就能舒适度日,再要求更佳的隔音,那就是强人所难。 所以,我无计可施了。 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为了排解压力,我有时会自己一个人去唱卡拉ok。 靠啤酒或沙瓦润喉,一股劲地唱个不停,工作的辛劳也能暂时遗忘。 世上有些人很排斥一个人上卡拉ok,认为那样很丢脸,我觉得这是很吃亏的想法。我住的地区虽然还没出现,但现在已经有单人卡拉ok的专门店了,希望它们今后能日益普及。 倒是我的声音非常低沉,标准音程基本上是唱不上去的。 也许大家会说,降key不就好了,但最近的新歌、动画歌、vocaloid(如初音未来)之类的当红歌曲,似乎每个都得唱高音才能唱好,要是降了key,唱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不够畅快。 因此我寻找适合自己的歌曲,找到的却都是昭和老歌。唱着排进点歌机里的黑鸭四重唱《雪山赞歌》(一九六二年)、中岛美雪《不敢眨眼》(一九九八年)、卡通「人造人009」的主题曲《为谁而战》(一九七九年),有时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 为了唱好最近的歌曲,目前还在摸索当中。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以及所有负责本书的相关人士,多谢各位帮忙,今后也请多指教。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支持,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 这次的《六花的勇者4》不知各位是否乐在其中呢? 由户流ケイ老师执笔的漫画版《六花勇者》系列,目前正在网路漫画《sd&go!》上连载,若有兴趣,愿大家也能同样乐在其中。 天气还真是转热了。 我天生不怕热,本来靠着电风扇就能顺利渡过夏季,但最近却出了些伤脑筋的事。 我住的大厦最近开始大规模施工,因此白天吵到无法开窗,晚上虽然很安静,但与施工时段重叠的,却是我的睡眠时段。 而在密闭的房间里,赖以维生的电风扇是发挥不了效果的。 开窗会被吵得睡不着,关窗又会被闷得无法入睡,打开空调的话隔天又得面临头痛与喉咙痛的困扰。 我无意责怪施工的人,毕竟只要关上窗户就能舒适度日,再要求更佳的隔音,那就是强人所难。 所以,我无计可施了。 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为了排解压力,我有时会自己一个人去唱卡拉ok。 靠啤酒或沙瓦润喉,一股劲地唱个不停,工作的辛劳也能暂时遗忘。 世上有些人很排斥一个人上卡拉ok,认为那样很丢脸,我觉得这是很吃亏的想法。我住的地区虽然还没出现,但现在已经有单人卡拉ok的专门店了,希望它们今后能日益普及。 倒是我的声音非常低沉,标准音程基本上是唱不上去的。 也许大家会说,降key不就好了,但最近的新歌、动画歌、vocaloid(如初音未来)之类的当红歌曲,似乎每个都得唱高音才能唱好,要是降了key,唱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不够畅快。 因此我寻找适合自己的歌曲,找到的却都是昭和老歌。唱着排进点歌机里的黑鸭四重唱《雪山赞歌》(一九六二年)、中岛美雪《不敢眨眼》(一九九八年)、卡通「人造人009」的主题曲《为谁而战》(一九七九年),有时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 为了唱好最近的歌曲,目前还在摸索当中。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以及所有负责本书的相关人士,多谢各位帮忙,今后也请多指教。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支持,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 这次的《六花的勇者4》不知各位是否乐在其中呢? 由户流ケイ老师执笔的漫画版《六花勇者》系列,目前正在网路漫画《sd&go!》上连载,若有兴趣,愿大家也能同样乐在其中。 天气还真是转热了。 我天生不怕热,本来靠着电风扇就能顺利渡过夏季,但最近却出了些伤脑筋的事。 我住的大厦最近开始大规模施工,因此白天吵到无法开窗,晚上虽然很安静,但与施工时段重叠的,却是我的睡眠时段。 而在密闭的房间里,赖以维生的电风扇是发挥不了效果的。 开窗会被吵得睡不着,关窗又会被闷得无法入睡,打开空调的话隔天又得面临头痛与喉咙痛的困扰。 我无意责怪施工的人,毕竟只要关上窗户就能舒适度日,再要求更佳的隔音,那就是强人所难。 所以,我无计可施了。 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为了排解压力,我有时会自己一个人去唱卡拉ok。 靠啤酒或沙瓦润喉,一股劲地唱个不停,工作的辛劳也能暂时遗忘。 世上有些人很排斥一个人上卡拉ok,认为那样很丢脸,我觉得这是很吃亏的想法。我住的地区虽然还没出现,但现在已经有单人卡拉ok的专门店了,希望它们今后能日益普及。 倒是我的声音非常低沉,标准音程基本上是唱不上去的。 也许大家会说,降key不就好了,但最近的新歌、动画歌、vocaloid(如初音未来)之类的当红歌曲,似乎每个都得唱高音才能唱好,要是降了key,唱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不够畅快。 因此我寻找适合自己的歌曲,找到的却都是昭和老歌。唱着排进点歌机里的黑鸭四重唱《雪山赞歌》(一九六二年)、中岛美雪《不敢眨眼》(一九九八年)、卡通「人造人009」的主题曲《为谁而战》(一九七九年),有时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 为了唱好最近的歌曲,目前还在摸索当中。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以及所有负责本书的相关人士,多谢各位帮忙,今后也请多指教。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支持,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 这次的《六花的勇者4》不知各位是否乐在其中呢? 由户流ケイ老师执笔的漫画版《六花勇者》系列,目前正在网路漫画《sd&go!》上连载,若有兴趣,愿大家也能同样乐在其中。 天气还真是转热了。 我天生不怕热,本来靠着电风扇就能顺利渡过夏季,但最近却出了些伤脑筋的事。 我住的大厦最近开始大规模施工,因此白天吵到无法开窗,晚上虽然很安静,但与施工时段重叠的,却是我的睡眠时段。 而在密闭的房间里,赖以维生的电风扇是发挥不了效果的。 开窗会被吵得睡不着,关窗又会被闷得无法入睡,打开空调的话隔天又得面临头痛与喉咙痛的困扰。 我无意责怪施工的人,毕竟只要关上窗户就能舒适度日,再要求更佳的隔音,那就是强人所难。 所以,我无计可施了。 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为了排解压力,我有时会自己一个人去唱卡拉ok。 靠啤酒或沙瓦润喉,一股劲地唱个不停,工作的辛劳也能暂时遗忘。 世上有些人很排斥一个人上卡拉ok,认为那样很丢脸,我觉得这是很吃亏的想法。我住的地区虽然还没出现,但现在已经有单人卡拉ok的专门店了,希望它们今后能日益普及。 倒是我的声音非常低沉,标准音程基本上是唱不上去的。 也许大家会说,降key不就好了,但最近的新歌、动画歌、vocaloid(如初音未来)之类的当红歌曲,似乎每个都得唱高音才能唱好,要是降了key,唱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不够畅快。 因此我寻找适合自己的歌曲,找到的却都是昭和老歌。唱着排进点歌机里的黑鸭四重唱《雪山赞歌》(一九六二年)、中岛美雪《不敢眨眼》(一九九八年)、卡通「人造人009」的主题曲《为谁而战》(一九七九年),有时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 为了唱好最近的歌曲,目前还在摸索当中。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以及所有负责本书的相关人士,多谢各位帮忙,今后也请多指教。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支持,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 这次的《六花的勇者4》不知各位是否乐在其中呢? 由户流ケイ老师执笔的漫画版《六花勇者》系列,目前正在网路漫画《sd&go!》上连载,若有兴趣,愿大家也能同样乐在其中。 天气还真是转热了。 我天生不怕热,本来靠着电风扇就能顺利渡过夏季,但最近却出了些伤脑筋的事。 我住的大厦最近开始大规模施工,因此白天吵到无法开窗,晚上虽然很安静,但与施工时段重叠的,却是我的睡眠时段。 而在密闭的房间里,赖以维生的电风扇是发挥不了效果的。 开窗会被吵得睡不着,关窗又会被闷得无法入睡,打开空调的话隔天又得面临头痛与喉咙痛的困扰。 我无意责怪施工的人,毕竟只要关上窗户就能舒适度日,再要求更佳的隔音,那就是强人所难。 所以,我无计可施了。 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为了排解压力,我有时会自己一个人去唱卡拉ok。 靠啤酒或沙瓦润喉,一股劲地唱个不停,工作的辛劳也能暂时遗忘。 世上有些人很排斥一个人上卡拉ok,认为那样很丢脸,我觉得这是很吃亏的想法。我住的地区虽然还没出现,但现在已经有单人卡拉ok的专门店了,希望它们今后能日益普及。 倒是我的声音非常低沉,标准音程基本上是唱不上去的。 也许大家会说,降key不就好了,但最近的新歌、动画歌、vocaloid(如初音未来)之类的当红歌曲,似乎每个都得唱高音才能唱好,要是降了key,唱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不够畅快。 因此我寻找适合自己的歌曲,找到的却都是昭和老歌。唱着排进点歌机里的黑鸭四重唱《雪山赞歌》(一九六二年)、中岛美雪《不敢眨眼》(一九九八年)、卡通「人造人009」的主题曲《为谁而战》(一九七九年),有时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 为了唱好最近的歌曲,目前还在摸索当中。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以及所有负责本书的相关人士,多谢各位帮忙,今后也请多指教。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支持,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山形。 这次的《六花的勇者4》不知各位是否乐在其中呢? 由户流ケイ老师执笔的漫画版《六花勇者》系列,目前正在网路漫画《sd&go!》上连载,若有兴趣,愿大家也能同样乐在其中。 天气还真是转热了。 我天生不怕热,本来靠着电风扇就能顺利渡过夏季,但最近却出了些伤脑筋的事。 我住的大厦最近开始大规模施工,因此白天吵到无法开窗,晚上虽然很安静,但与施工时段重叠的,却是我的睡眠时段。 而在密闭的房间里,赖以维生的电风扇是发挥不了效果的。 开窗会被吵得睡不着,关窗又会被闷得无法入睡,打开空调的话隔天又得面临头痛与喉咙痛的困扰。 我无意责怪施工的人,毕竟只要关上窗户就能舒适度日,再要求更佳的隔音,那就是强人所难。 所以,我无计可施了。 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为了排解压力,我有时会自己一个人去唱卡拉ok。 靠啤酒或沙瓦润喉,一股劲地唱个不停,工作的辛劳也能暂时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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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大家会说,降key不就好了,但最近的新歌、动画歌、vocaloid(如初音未来)之类的当红歌曲,似乎每个都得唱高音才能唱好,要是降了key,唱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不够畅快。 因此我寻找适合自己的歌曲,找到的却都是昭和老歌。唱着排进点歌机里的黑鸭四重唱《雪山赞歌》(一九六二年)、中岛美雪《不敢眨眼》(一九九八年)、卡通「人造人009」的主题曲《为谁而战》(一九七九年),有时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 为了唱好最近的歌曲,目前还在摸索当中。 最后是谢辞。 感谢负责插图的宫城老师、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以及所有负责本书的相关人士,多谢各位帮忙,今后也请多指教。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支持,我们下集再见。 山形石雄 前情提要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ma0575 录入:业界良心二狗 每当「魔神」自暗黑深渊苏醒, 命运之神会挑出六名勇者授与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亚德雷获选为「六花勇者」之一, 前赴战地阻止魔神复活。 然而在约定之地集结的勇者,不知为何竟然有七个人:: 发现七人当中有一个是敌人时,六花勇者陷入彼此猜忌的情况, 但是亚德雷和其他人仍然透过智谋以及使用圣者力量,一点一滴地解开谜团。 当凶魔巨头之一泰格狃施计,利用名为「黑之徒花」的圣具对六花勇者们造成威胁的情况中, 又有何种事实即将揭晓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ma0575 录入:业界良心二狗 每当「魔神」自暗黑深渊苏醒, 命运之神会挑出六名勇者授与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亚德雷获选为「六花勇者」之一, 前赴战地阻止魔神复活。 然而在约定之地集结的勇者,不知为何竟然有七个人:: 发现七人当中有一个是敌人时,六花勇者陷入彼此猜忌的情况, 但是亚德雷和其他人仍然透过智谋以及使用圣者力量,一点一滴地解开谜团。 当凶魔巨头之一泰格狃施计,利用名为「黑之徒花」的圣具对六花勇者们造成威胁的情况中, 又有何种事实即将揭晓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ma0575 录入:业界良心二狗 每当「魔神」自暗黑深渊苏醒, 命运之神会挑出六名勇者授与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亚德雷获选为「六花勇者」之一, 前赴战地阻止魔神复活。 然而在约定之地集结的勇者,不知为何竟然有七个人:: 发现七人当中有一个是敌人时,六花勇者陷入彼此猜忌的情况, 但是亚德雷和其他人仍然透过智谋以及使用圣者力量,一点一滴地解开谜团。 当凶魔巨头之一泰格狃施计,利用名为「黑之徒花」的圣具对六花勇者们造成威胁的情况中, 又有何种事实即将揭晓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ma0575 录入:业界良心二狗 每当「魔神」自暗黑深渊苏醒, 命运之神会挑出六名勇者授与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亚德雷获选为「六花勇者」之一, 前赴战地阻止魔神复活。 然而在约定之地集结的勇者,不知为何竟然有七个人:: 发现七人当中有一个是敌人时,六花勇者陷入彼此猜忌的情况, 但是亚德雷和其他人仍然透过智谋以及使用圣者力量,一点一滴地解开谜团。 当凶魔巨头之一泰格狃施计,利用名为「黑之徒花」的圣具对六花勇者们造成威胁的情况中, 又有何种事实即将揭晓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ma0575 录入:业界良心二狗 每当「魔神」自暗黑深渊苏醒, 命运之神会挑出六名勇者授与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亚德雷获选为「六花勇者」之一, 前赴战地阻止魔神复活。 然而在约定之地集结的勇者,不知为何竟然有七个人:: 发现七人当中有一个是敌人时,六花勇者陷入彼此猜忌的情况, 但是亚德雷和其他人仍然透过智谋以及使用圣者力量,一点一滴地解开谜团。 当凶魔巨头之一泰格狃施计,利用名为「黑之徒花」的圣具对六花勇者们造成威胁的情况中, 又有何种事实即将揭晓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ma0575 录入:业界良心二狗 每当「魔神」自暗黑深渊苏醒, 命运之神会挑出六名勇者授与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亚德雷获选为「六花勇者」之一, 前赴战地阻止魔神复活。 然而在约定之地集结的勇者,不知为何竟然有七个人:: 发现七人当中有一个是敌人时,六花勇者陷入彼此猜忌的情况, 但是亚德雷和其他人仍然透过智谋以及使用圣者力量,一点一滴地解开谜团。 当凶魔巨头之一泰格狃施计,利用名为「黑之徒花」的圣具对六花勇者们造成威胁的情况中, 又有何种事实即将揭晓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ma0575 录入:业界良心二狗 每当「魔神」自暗黑深渊苏醒, 命运之神会挑出六名勇者授与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亚德雷获选为「六花勇者」之一, 前赴战地阻止魔神复活。 然而在约定之地集结的勇者,不知为何竟然有七个人:: 发现七人当中有一个是敌人时,六花勇者陷入彼此猜忌的情况, 但是亚德雷和其他人仍然透过智谋以及使用圣者力量,一点一滴地解开谜团。 当凶魔巨头之一泰格狃施计,利用名为「黑之徒花」的圣具对六花勇者们造成威胁的情况中, 又有何种事实即将揭晓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ma0575 录入:业界良心二狗 每当「魔神」自暗黑深渊苏醒, 命运之神会挑出六名勇者授与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亚德雷获选为「六花勇者」之一, 前赴战地阻止魔神复活。 然而在约定之地集结的勇者,不知为何竟然有七个人:: 发现七人当中有一个是敌人时,六花勇者陷入彼此猜忌的情况, 但是亚德雷和其他人仍然透过智谋以及使用圣者力量,一点一滴地解开谜团。 当凶魔巨头之一泰格狃施计,利用名为「黑之徒花」的圣具对六花勇者们造成威胁的情况中, 又有何种事实即将揭晓呢…?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ma0575 录入:业界良心二狗 每当「魔神」自暗黑深渊苏醒, 命运之神会挑出六名勇者授与其拯救世界的力量。 自称地表最强的少年亚德雷获选为「六花勇者」之一, 前赴战地阻止魔神复活。 然而在约定之地集结的勇者,不知为何竟然有七个人:: 发现七人当中有一个是敌人时,六花勇者陷入彼此猜忌的情况, 但是亚德雷和其他人仍然透过智谋以及使用圣者力量,一点一滴地解开谜团。 当凶魔巨头之一泰格狃施计,利用名为「黑之徒花」的圣具对六花勇者们造成威胁的情况中, 又有何种事实即将揭晓呢…? 序章 静待徒花 有两只凶魔正处于地下一个约二十五平方公尺,四面都是土砌成的空间内,正中央还摆着一组桌椅。一只凶魔位在粗糙的桌面上,另一只翘着脚坐在椅子上。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三天,地表正是天色渐成鱼肚白的清晨时分。 「就快了,芙雷米再过不久就会回到我身边。」 泰格狃高亢的声音从桌上无花果微微裂开的小口中传出,而正在听它说话的是一只长着三片翅膀,用双脚步行的蜥蜴型凶魔,就是平时泰格狃用来当成身体的无名凶魔。 就在刚才,有凶魔前来它们这里传达战况,内容是囚禁六花勇者的雾幻结界已经遭到解除。 另外还有被六花勇者们围攻的娜榭塔妮亚独自逃跑后,又有一名六花勇者出现,持有纹章的七人都如泰格狃的预料顺利会合等事项。 「这下总算能放心了,没想到它们竟然会抢在我之前出招,害我的计划差点就告吹了。」 「大概是德兹阵营吧?」 「不会错的,毕竟卡尔癸克的智能没有高到能想出那种计划。话说回来,德兹又是怎么弄到假纹章的啊,真是不可思议。」 泰格狃微微发出笑声。 「算了,总之现在危机已过,还是来替能与芙雷米再会这件事感到高兴吧。」 三翅凶魔静静地说: 「泰格狃大人,您很期待吗?」 「是啊,我好想赶快见到芙雷米,想看看她的脸,我有多么期待半年不见的她看到我时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泰格狃似乎相当亢奋,压抑不住激动情绪的它开始自言自语。 「我啊,最喜欢人类的脸,最喜欢观察人类的脸了,脸才是人类身上最棒的器官啊,人类的脸比起任何故事都来得刺激,比起任何哲学书都来得有蕴含。 可是笑脸太乏味,宁静祥和也没有价值;真正美丽的是痛苦、悲伤、以及那些苦恼之人的脸,只有那才能反映出人类灵魂的真实面貌,也才能让我满足。」 从泰格狃身上长出来的藤蔓剧烈扭动。 「我想看人类的脸,想亲眼看看最深邃的绝望,最痛苦的烦恼。和这些目的比起来,让魔神复活这根本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泰格狃说完后,用藤蔓做出一个像是耸肩的动作。 「唉呀,说溜嘴了,这句话可得替我对其他凶魔保密喔。」 三翅凶魔没有特地点头答应。毕竟长年身为泰格狃肉体的它,比谁都清楚泰格狃心中在想什么。 泰格狃根本没有效忠于魔神,而是为了满足自身的乐趣才与六花交战,它活下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人类、凶魔、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生物受苦,然后看他们痛苦的样子。 这件事当然得对相信泰格狃的手下凶魔们保密。 「芙雷米那时真是让我看到了相当棒的表情,当我说出要抛弃她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她知道最爱的家人其实只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看待时,流露出的绝望真是令我难以忍受呀。 但是我更加期待的是,芙雷米肯定能展现出更棒的表情供我欣赏,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将会使她掉进更加绝望的深渊。」 三翅凶魔听到这里开始觉得泰格狃兴奋过头了,而适时提出忠告乃是它的职责。 「请您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芙雷米身上,我们最大的目的在于获胜。」 「你说的对,没错,这点不能忘,因为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要打倒六花,让德兹和卡尔癸克成为自己的部下,就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泰格狃完成它的目的。这样一来,眼前就是一个属于泰格狃的世界了。 泰格狃甚至连魔神都想纳入麾下。只要排除其他阻扰,这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所有的凶魔将成为为泰格狃而活的道具,而人类也会沦为不断提供泰格狃绝望与烦恼神情的存在。 这样的未来是否能够实现,全系在黑之徒花最后的下场,以及泰格狃所派出的第七人盾亡。 然而,现在还不到他们大显身手的时机。首先是摩菈·切斯特,要让她背负着第七人的污名死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准备也早已完成。 正当三翅凶魔想提出这件事时,泰格狃说: 「该如何杀死芙雷米?这是个相当难的问题。是由我亲手直接杀?还是让六花杀了她?手段相当多,但是重点在于,哪种方法能够最让她感到绝望呢?」 看来泰格狃一颗心仍想着芙雷米的事。 「我想无论怎么做,芙雷米都能让我看到最棒的表情,可是比起那些方法,我心中更加期待一种局面。 其实我啊,打算让芙雷米自杀喔,我认为那肯定能让她的脸上绽放最棒的死相。所以我打算将她逼进一个除了死亡别无他法,糟糕透顶的局面当中。」 泰格狃笑着说道。 「当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会变得如何,但是我认为不管怎样,要让芙雷米自杀不是件难事,这么说好了……」 泰格狃它那张位于无花果上的裂口浮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第七人肯定会替我将芙雷米逼上绝路喔。」 地表应该已经天亮了,而第七人与六花勇者都还没来。距离拉开泰格狃与六花间战斗的序幕,似乎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有两只凶魔正处于地下一个约二十五平方公尺,四面都是土砌成的空间内,正中央还摆着一组桌椅。一只凶魔位在粗糙的桌面上,另一只翘着脚坐在椅子上。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三天,地表正是天色渐成鱼肚白的清晨时分。 「就快了,芙雷米再过不久就会回到我身边。」 泰格狃高亢的声音从桌上无花果微微裂开的小口中传出,而正在听它说话的是一只长着三片翅膀,用双脚步行的蜥蜴型凶魔,就是平时泰格狃用来当成身体的无名凶魔。 就在刚才,有凶魔前来它们这里传达战况,内容是囚禁六花勇者的雾幻结界已经遭到解除。 另外还有被六花勇者们围攻的娜榭塔妮亚独自逃跑后,又有一名六花勇者出现,持有纹章的七人都如泰格狃的预料顺利会合等事项。 「这下总算能放心了,没想到它们竟然会抢在我之前出招,害我的计划差点就告吹了。」 「大概是德兹阵营吧?」 「不会错的,毕竟卡尔癸克的智能没有高到能想出那种计划。话说回来,德兹又是怎么弄到假纹章的啊,真是不可思议。」 泰格狃微微发出笑声。 「算了,总之现在危机已过,还是来替能与芙雷米再会这件事感到高兴吧。」 三翅凶魔静静地说: 「泰格狃大人,您很期待吗?」 「是啊,我好想赶快见到芙雷米,想看看她的脸,我有多么期待半年不见的她看到我时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泰格狃似乎相当亢奋,压抑不住激动情绪的它开始自言自语。 「我啊,最喜欢人类的脸,最喜欢观察人类的脸了,脸才是人类身上最棒的器官啊,人类的脸比起任何故事都来得刺激,比起任何哲学书都来得有蕴含。 可是笑脸太乏味,宁静祥和也没有价值;真正美丽的是痛苦、悲伤、以及那些苦恼之人的脸,只有那才能反映出人类灵魂的真实面貌,也才能让我满足。」 从泰格狃身上长出来的藤蔓剧烈扭动。 「我想看人类的脸,想亲眼看看最深邃的绝望,最痛苦的烦恼。和这些目的比起来,让魔神复活这根本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泰格狃说完后,用藤蔓做出一个像是耸肩的动作。 「唉呀,说溜嘴了,这句话可得替我对其他凶魔保密喔。」 三翅凶魔没有特地点头答应。毕竟长年身为泰格狃肉体的它,比谁都清楚泰格狃心中在想什么。 泰格狃根本没有效忠于魔神,而是为了满足自身的乐趣才与六花交战,它活下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人类、凶魔、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生物受苦,然后看他们痛苦的样子。 这件事当然得对相信泰格狃的手下凶魔们保密。 「芙雷米那时真是让我看到了相当棒的表情,当我说出要抛弃她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她知道最爱的家人其实只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看待时,流露出的绝望真是令我难以忍受呀。 但是我更加期待的是,芙雷米肯定能展现出更棒的表情供我欣赏,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将会使她掉进更加绝望的深渊。」 三翅凶魔听到这里开始觉得泰格狃兴奋过头了,而适时提出忠告乃是它的职责。 「请您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芙雷米身上,我们最大的目的在于获胜。」 「你说的对,没错,这点不能忘,因为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要打倒六花,让德兹和卡尔癸克成为自己的部下,就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泰格狃完成它的目的。这样一来,眼前就是一个属于泰格狃的世界了。 泰格狃甚至连魔神都想纳入麾下。只要排除其他阻扰,这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所有的凶魔将成为为泰格狃而活的道具,而人类也会沦为不断提供泰格狃绝望与烦恼神情的存在。 这样的未来是否能够实现,全系在黑之徒花最后的下场,以及泰格狃所派出的第七人盾亡。 然而,现在还不到他们大显身手的时机。首先是摩菈·切斯特,要让她背负着第七人的污名死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准备也早已完成。 正当三翅凶魔想提出这件事时,泰格狃说: 「该如何杀死芙雷米?这是个相当难的问题。是由我亲手直接杀?还是让六花杀了她?手段相当多,但是重点在于,哪种方法能够最让她感到绝望呢?」 看来泰格狃一颗心仍想着芙雷米的事。 「我想无论怎么做,芙雷米都能让我看到最棒的表情,可是比起那些方法,我心中更加期待一种局面。 其实我啊,打算让芙雷米自杀喔,我认为那肯定能让她的脸上绽放最棒的死相。所以我打算将她逼进一个除了死亡别无他法,糟糕透顶的局面当中。」 泰格狃笑着说道。 「当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会变得如何,但是我认为不管怎样,要让芙雷米自杀不是件难事,这么说好了……」 泰格狃它那张位于无花果上的裂口浮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第七人肯定会替我将芙雷米逼上绝路喔。」 地表应该已经天亮了,而第七人与六花勇者都还没来。距离拉开泰格狃与六花间战斗的序幕,似乎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有两只凶魔正处于地下一个约二十五平方公尺,四面都是土砌成的空间内,正中央还摆着一组桌椅。一只凶魔位在粗糙的桌面上,另一只翘着脚坐在椅子上。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三天,地表正是天色渐成鱼肚白的清晨时分。 「就快了,芙雷米再过不久就会回到我身边。」 泰格狃高亢的声音从桌上无花果微微裂开的小口中传出,而正在听它说话的是一只长着三片翅膀,用双脚步行的蜥蜴型凶魔,就是平时泰格狃用来当成身体的无名凶魔。 就在刚才,有凶魔前来它们这里传达战况,内容是囚禁六花勇者的雾幻结界已经遭到解除。 另外还有被六花勇者们围攻的娜榭塔妮亚独自逃跑后,又有一名六花勇者出现,持有纹章的七人都如泰格狃的预料顺利会合等事项。 「这下总算能放心了,没想到它们竟然会抢在我之前出招,害我的计划差点就告吹了。」 「大概是德兹阵营吧?」 「不会错的,毕竟卡尔癸克的智能没有高到能想出那种计划。话说回来,德兹又是怎么弄到假纹章的啊,真是不可思议。」 泰格狃微微发出笑声。 「算了,总之现在危机已过,还是来替能与芙雷米再会这件事感到高兴吧。」 三翅凶魔静静地说: 「泰格狃大人,您很期待吗?」 「是啊,我好想赶快见到芙雷米,想看看她的脸,我有多么期待半年不见的她看到我时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泰格狃似乎相当亢奋,压抑不住激动情绪的它开始自言自语。 「我啊,最喜欢人类的脸,最喜欢观察人类的脸了,脸才是人类身上最棒的器官啊,人类的脸比起任何故事都来得刺激,比起任何哲学书都来得有蕴含。 可是笑脸太乏味,宁静祥和也没有价值;真正美丽的是痛苦、悲伤、以及那些苦恼之人的脸,只有那才能反映出人类灵魂的真实面貌,也才能让我满足。」 从泰格狃身上长出来的藤蔓剧烈扭动。 「我想看人类的脸,想亲眼看看最深邃的绝望,最痛苦的烦恼。和这些目的比起来,让魔神复活这根本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泰格狃说完后,用藤蔓做出一个像是耸肩的动作。 「唉呀,说溜嘴了,这句话可得替我对其他凶魔保密喔。」 三翅凶魔没有特地点头答应。毕竟长年身为泰格狃肉体的它,比谁都清楚泰格狃心中在想什么。 泰格狃根本没有效忠于魔神,而是为了满足自身的乐趣才与六花交战,它活下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人类、凶魔、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生物受苦,然后看他们痛苦的样子。 这件事当然得对相信泰格狃的手下凶魔们保密。 「芙雷米那时真是让我看到了相当棒的表情,当我说出要抛弃她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她知道最爱的家人其实只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看待时,流露出的绝望真是令我难以忍受呀。 但是我更加期待的是,芙雷米肯定能展现出更棒的表情供我欣赏,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将会使她掉进更加绝望的深渊。」 三翅凶魔听到这里开始觉得泰格狃兴奋过头了,而适时提出忠告乃是它的职责。 「请您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芙雷米身上,我们最大的目的在于获胜。」 「你说的对,没错,这点不能忘,因为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要打倒六花,让德兹和卡尔癸克成为自己的部下,就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泰格狃完成它的目的。这样一来,眼前就是一个属于泰格狃的世界了。 泰格狃甚至连魔神都想纳入麾下。只要排除其他阻扰,这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所有的凶魔将成为为泰格狃而活的道具,而人类也会沦为不断提供泰格狃绝望与烦恼神情的存在。 这样的未来是否能够实现,全系在黑之徒花最后的下场,以及泰格狃所派出的第七人盾亡。 然而,现在还不到他们大显身手的时机。首先是摩菈·切斯特,要让她背负着第七人的污名死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准备也早已完成。 正当三翅凶魔想提出这件事时,泰格狃说: 「该如何杀死芙雷米?这是个相当难的问题。是由我亲手直接杀?还是让六花杀了她?手段相当多,但是重点在于,哪种方法能够最让她感到绝望呢?」 看来泰格狃一颗心仍想着芙雷米的事。 「我想无论怎么做,芙雷米都能让我看到最棒的表情,可是比起那些方法,我心中更加期待一种局面。 其实我啊,打算让芙雷米自杀喔,我认为那肯定能让她的脸上绽放最棒的死相。所以我打算将她逼进一个除了死亡别无他法,糟糕透顶的局面当中。」 泰格狃笑着说道。 「当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会变得如何,但是我认为不管怎样,要让芙雷米自杀不是件难事,这么说好了……」 泰格狃它那张位于无花果上的裂口浮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第七人肯定会替我将芙雷米逼上绝路喔。」 地表应该已经天亮了,而第七人与六花勇者都还没来。距离拉开泰格狃与六花间战斗的序幕,似乎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有两只凶魔正处于地下一个约二十五平方公尺,四面都是土砌成的空间内,正中央还摆着一组桌椅。一只凶魔位在粗糙的桌面上,另一只翘着脚坐在椅子上。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三天,地表正是天色渐成鱼肚白的清晨时分。 「就快了,芙雷米再过不久就会回到我身边。」 泰格狃高亢的声音从桌上无花果微微裂开的小口中传出,而正在听它说话的是一只长着三片翅膀,用双脚步行的蜥蜴型凶魔,就是平时泰格狃用来当成身体的无名凶魔。 就在刚才,有凶魔前来它们这里传达战况,内容是囚禁六花勇者的雾幻结界已经遭到解除。 另外还有被六花勇者们围攻的娜榭塔妮亚独自逃跑后,又有一名六花勇者出现,持有纹章的七人都如泰格狃的预料顺利会合等事项。 「这下总算能放心了,没想到它们竟然会抢在我之前出招,害我的计划差点就告吹了。」 「大概是德兹阵营吧?」 「不会错的,毕竟卡尔癸克的智能没有高到能想出那种计划。话说回来,德兹又是怎么弄到假纹章的啊,真是不可思议。」 泰格狃微微发出笑声。 「算了,总之现在危机已过,还是来替能与芙雷米再会这件事感到高兴吧。」 三翅凶魔静静地说: 「泰格狃大人,您很期待吗?」 「是啊,我好想赶快见到芙雷米,想看看她的脸,我有多么期待半年不见的她看到我时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泰格狃似乎相当亢奋,压抑不住激动情绪的它开始自言自语。 「我啊,最喜欢人类的脸,最喜欢观察人类的脸了,脸才是人类身上最棒的器官啊,人类的脸比起任何故事都来得刺激,比起任何哲学书都来得有蕴含。 可是笑脸太乏味,宁静祥和也没有价值;真正美丽的是痛苦、悲伤、以及那些苦恼之人的脸,只有那才能反映出人类灵魂的真实面貌,也才能让我满足。」 从泰格狃身上长出来的藤蔓剧烈扭动。 「我想看人类的脸,想亲眼看看最深邃的绝望,最痛苦的烦恼。和这些目的比起来,让魔神复活这根本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泰格狃说完后,用藤蔓做出一个像是耸肩的动作。 「唉呀,说溜嘴了,这句话可得替我对其他凶魔保密喔。」 三翅凶魔没有特地点头答应。毕竟长年身为泰格狃肉体的它,比谁都清楚泰格狃心中在想什么。 泰格狃根本没有效忠于魔神,而是为了满足自身的乐趣才与六花交战,它活下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人类、凶魔、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生物受苦,然后看他们痛苦的样子。 这件事当然得对相信泰格狃的手下凶魔们保密。 「芙雷米那时真是让我看到了相当棒的表情,当我说出要抛弃她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她知道最爱的家人其实只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看待时,流露出的绝望真是令我难以忍受呀。 但是我更加期待的是,芙雷米肯定能展现出更棒的表情供我欣赏,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将会使她掉进更加绝望的深渊。」 三翅凶魔听到这里开始觉得泰格狃兴奋过头了,而适时提出忠告乃是它的职责。 「请您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芙雷米身上,我们最大的目的在于获胜。」 「你说的对,没错,这点不能忘,因为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要打倒六花,让德兹和卡尔癸克成为自己的部下,就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泰格狃完成它的目的。这样一来,眼前就是一个属于泰格狃的世界了。 泰格狃甚至连魔神都想纳入麾下。只要排除其他阻扰,这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所有的凶魔将成为为泰格狃而活的道具,而人类也会沦为不断提供泰格狃绝望与烦恼神情的存在。 这样的未来是否能够实现,全系在黑之徒花最后的下场,以及泰格狃所派出的第七人盾亡。 然而,现在还不到他们大显身手的时机。首先是摩菈·切斯特,要让她背负着第七人的污名死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准备也早已完成。 正当三翅凶魔想提出这件事时,泰格狃说: 「该如何杀死芙雷米?这是个相当难的问题。是由我亲手直接杀?还是让六花杀了她?手段相当多,但是重点在于,哪种方法能够最让她感到绝望呢?」 看来泰格狃一颗心仍想着芙雷米的事。 「我想无论怎么做,芙雷米都能让我看到最棒的表情,可是比起那些方法,我心中更加期待一种局面。 其实我啊,打算让芙雷米自杀喔,我认为那肯定能让她的脸上绽放最棒的死相。所以我打算将她逼进一个除了死亡别无他法,糟糕透顶的局面当中。」 泰格狃笑着说道。 「当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会变得如何,但是我认为不管怎样,要让芙雷米自杀不是件难事,这么说好了……」 泰格狃它那张位于无花果上的裂口浮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第七人肯定会替我将芙雷米逼上绝路喔。」 地表应该已经天亮了,而第七人与六花勇者都还没来。距离拉开泰格狃与六花间战斗的序幕,似乎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有两只凶魔正处于地下一个约二十五平方公尺,四面都是土砌成的空间内,正中央还摆着一组桌椅。一只凶魔位在粗糙的桌面上,另一只翘着脚坐在椅子上。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三天,地表正是天色渐成鱼肚白的清晨时分。 「就快了,芙雷米再过不久就会回到我身边。」 泰格狃高亢的声音从桌上无花果微微裂开的小口中传出,而正在听它说话的是一只长着三片翅膀,用双脚步行的蜥蜴型凶魔,就是平时泰格狃用来当成身体的无名凶魔。 就在刚才,有凶魔前来它们这里传达战况,内容是囚禁六花勇者的雾幻结界已经遭到解除。 另外还有被六花勇者们围攻的娜榭塔妮亚独自逃跑后,又有一名六花勇者出现,持有纹章的七人都如泰格狃的预料顺利会合等事项。 「这下总算能放心了,没想到它们竟然会抢在我之前出招,害我的计划差点就告吹了。」 「大概是德兹阵营吧?」 「不会错的,毕竟卡尔癸克的智能没有高到能想出那种计划。话说回来,德兹又是怎么弄到假纹章的啊,真是不可思议。」 泰格狃微微发出笑声。 「算了,总之现在危机已过,还是来替能与芙雷米再会这件事感到高兴吧。」 三翅凶魔静静地说: 「泰格狃大人,您很期待吗?」 「是啊,我好想赶快见到芙雷米,想看看她的脸,我有多么期待半年不见的她看到我时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泰格狃似乎相当亢奋,压抑不住激动情绪的它开始自言自语。 「我啊,最喜欢人类的脸,最喜欢观察人类的脸了,脸才是人类身上最棒的器官啊,人类的脸比起任何故事都来得刺激,比起任何哲学书都来得有蕴含。 可是笑脸太乏味,宁静祥和也没有价值;真正美丽的是痛苦、悲伤、以及那些苦恼之人的脸,只有那才能反映出人类灵魂的真实面貌,也才能让我满足。」 从泰格狃身上长出来的藤蔓剧烈扭动。 「我想看人类的脸,想亲眼看看最深邃的绝望,最痛苦的烦恼。和这些目的比起来,让魔神复活这根本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泰格狃说完后,用藤蔓做出一个像是耸肩的动作。 「唉呀,说溜嘴了,这句话可得替我对其他凶魔保密喔。」 三翅凶魔没有特地点头答应。毕竟长年身为泰格狃肉体的它,比谁都清楚泰格狃心中在想什么。 泰格狃根本没有效忠于魔神,而是为了满足自身的乐趣才与六花交战,它活下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人类、凶魔、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生物受苦,然后看他们痛苦的样子。 这件事当然得对相信泰格狃的手下凶魔们保密。 「芙雷米那时真是让我看到了相当棒的表情,当我说出要抛弃她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她知道最爱的家人其实只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看待时,流露出的绝望真是令我难以忍受呀。 但是我更加期待的是,芙雷米肯定能展现出更棒的表情供我欣赏,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将会使她掉进更加绝望的深渊。」 三翅凶魔听到这里开始觉得泰格狃兴奋过头了,而适时提出忠告乃是它的职责。 「请您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芙雷米身上,我们最大的目的在于获胜。」 「你说的对,没错,这点不能忘,因为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要打倒六花,让德兹和卡尔癸克成为自己的部下,就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泰格狃完成它的目的。这样一来,眼前就是一个属于泰格狃的世界了。 泰格狃甚至连魔神都想纳入麾下。只要排除其他阻扰,这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所有的凶魔将成为为泰格狃而活的道具,而人类也会沦为不断提供泰格狃绝望与烦恼神情的存在。 这样的未来是否能够实现,全系在黑之徒花最后的下场,以及泰格狃所派出的第七人盾亡。 然而,现在还不到他们大显身手的时机。首先是摩菈·切斯特,要让她背负着第七人的污名死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准备也早已完成。 正当三翅凶魔想提出这件事时,泰格狃说: 「该如何杀死芙雷米?这是个相当难的问题。是由我亲手直接杀?还是让六花杀了她?手段相当多,但是重点在于,哪种方法能够最让她感到绝望呢?」 看来泰格狃一颗心仍想着芙雷米的事。 「我想无论怎么做,芙雷米都能让我看到最棒的表情,可是比起那些方法,我心中更加期待一种局面。 其实我啊,打算让芙雷米自杀喔,我认为那肯定能让她的脸上绽放最棒的死相。所以我打算将她逼进一个除了死亡别无他法,糟糕透顶的局面当中。」 泰格狃笑着说道。 「当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会变得如何,但是我认为不管怎样,要让芙雷米自杀不是件难事,这么说好了……」 泰格狃它那张位于无花果上的裂口浮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第七人肯定会替我将芙雷米逼上绝路喔。」 地表应该已经天亮了,而第七人与六花勇者都还没来。距离拉开泰格狃与六花间战斗的序幕,似乎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有两只凶魔正处于地下一个约二十五平方公尺,四面都是土砌成的空间内,正中央还摆着一组桌椅。一只凶魔位在粗糙的桌面上,另一只翘着脚坐在椅子上。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三天,地表正是天色渐成鱼肚白的清晨时分。 「就快了,芙雷米再过不久就会回到我身边。」 泰格狃高亢的声音从桌上无花果微微裂开的小口中传出,而正在听它说话的是一只长着三片翅膀,用双脚步行的蜥蜴型凶魔,就是平时泰格狃用来当成身体的无名凶魔。 就在刚才,有凶魔前来它们这里传达战况,内容是囚禁六花勇者的雾幻结界已经遭到解除。 另外还有被六花勇者们围攻的娜榭塔妮亚独自逃跑后,又有一名六花勇者出现,持有纹章的七人都如泰格狃的预料顺利会合等事项。 「这下总算能放心了,没想到它们竟然会抢在我之前出招,害我的计划差点就告吹了。」 「大概是德兹阵营吧?」 「不会错的,毕竟卡尔癸克的智能没有高到能想出那种计划。话说回来,德兹又是怎么弄到假纹章的啊,真是不可思议。」 泰格狃微微发出笑声。 「算了,总之现在危机已过,还是来替能与芙雷米再会这件事感到高兴吧。」 三翅凶魔静静地说: 「泰格狃大人,您很期待吗?」 「是啊,我好想赶快见到芙雷米,想看看她的脸,我有多么期待半年不见的她看到我时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泰格狃似乎相当亢奋,压抑不住激动情绪的它开始自言自语。 「我啊,最喜欢人类的脸,最喜欢观察人类的脸了,脸才是人类身上最棒的器官啊,人类的脸比起任何故事都来得刺激,比起任何哲学书都来得有蕴含。 可是笑脸太乏味,宁静祥和也没有价值;真正美丽的是痛苦、悲伤、以及那些苦恼之人的脸,只有那才能反映出人类灵魂的真实面貌,也才能让我满足。」 从泰格狃身上长出来的藤蔓剧烈扭动。 「我想看人类的脸,想亲眼看看最深邃的绝望,最痛苦的烦恼。和这些目的比起来,让魔神复活这根本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泰格狃说完后,用藤蔓做出一个像是耸肩的动作。 「唉呀,说溜嘴了,这句话可得替我对其他凶魔保密喔。」 三翅凶魔没有特地点头答应。毕竟长年身为泰格狃肉体的它,比谁都清楚泰格狃心中在想什么。 泰格狃根本没有效忠于魔神,而是为了满足自身的乐趣才与六花交战,它活下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人类、凶魔、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生物受苦,然后看他们痛苦的样子。 这件事当然得对相信泰格狃的手下凶魔们保密。 「芙雷米那时真是让我看到了相当棒的表情,当我说出要抛弃她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她知道最爱的家人其实只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看待时,流露出的绝望真是令我难以忍受呀。 但是我更加期待的是,芙雷米肯定能展现出更棒的表情供我欣赏,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将会使她掉进更加绝望的深渊。」 三翅凶魔听到这里开始觉得泰格狃兴奋过头了,而适时提出忠告乃是它的职责。 「请您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芙雷米身上,我们最大的目的在于获胜。」 「你说的对,没错,这点不能忘,因为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要打倒六花,让德兹和卡尔癸克成为自己的部下,就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泰格狃完成它的目的。这样一来,眼前就是一个属于泰格狃的世界了。 泰格狃甚至连魔神都想纳入麾下。只要排除其他阻扰,这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所有的凶魔将成为为泰格狃而活的道具,而人类也会沦为不断提供泰格狃绝望与烦恼神情的存在。 这样的未来是否能够实现,全系在黑之徒花最后的下场,以及泰格狃所派出的第七人盾亡。 然而,现在还不到他们大显身手的时机。首先是摩菈·切斯特,要让她背负着第七人的污名死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准备也早已完成。 正当三翅凶魔想提出这件事时,泰格狃说: 「该如何杀死芙雷米?这是个相当难的问题。是由我亲手直接杀?还是让六花杀了她?手段相当多,但是重点在于,哪种方法能够最让她感到绝望呢?」 看来泰格狃一颗心仍想着芙雷米的事。 「我想无论怎么做,芙雷米都能让我看到最棒的表情,可是比起那些方法,我心中更加期待一种局面。 其实我啊,打算让芙雷米自杀喔,我认为那肯定能让她的脸上绽放最棒的死相。所以我打算将她逼进一个除了死亡别无他法,糟糕透顶的局面当中。」 泰格狃笑着说道。 「当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会变得如何,但是我认为不管怎样,要让芙雷米自杀不是件难事,这么说好了……」 泰格狃它那张位于无花果上的裂口浮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第七人肯定会替我将芙雷米逼上绝路喔。」 地表应该已经天亮了,而第七人与六花勇者都还没来。距离拉开泰格狃与六花间战斗的序幕,似乎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有两只凶魔正处于地下一个约二十五平方公尺,四面都是土砌成的空间内,正中央还摆着一组桌椅。一只凶魔位在粗糙的桌面上,另一只翘着脚坐在椅子上。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三天,地表正是天色渐成鱼肚白的清晨时分。 「就快了,芙雷米再过不久就会回到我身边。」 泰格狃高亢的声音从桌上无花果微微裂开的小口中传出,而正在听它说话的是一只长着三片翅膀,用双脚步行的蜥蜴型凶魔,就是平时泰格狃用来当成身体的无名凶魔。 就在刚才,有凶魔前来它们这里传达战况,内容是囚禁六花勇者的雾幻结界已经遭到解除。 另外还有被六花勇者们围攻的娜榭塔妮亚独自逃跑后,又有一名六花勇者出现,持有纹章的七人都如泰格狃的预料顺利会合等事项。 「这下总算能放心了,没想到它们竟然会抢在我之前出招,害我的计划差点就告吹了。」 「大概是德兹阵营吧?」 「不会错的,毕竟卡尔癸克的智能没有高到能想出那种计划。话说回来,德兹又是怎么弄到假纹章的啊,真是不可思议。」 泰格狃微微发出笑声。 「算了,总之现在危机已过,还是来替能与芙雷米再会这件事感到高兴吧。」 三翅凶魔静静地说: 「泰格狃大人,您很期待吗?」 「是啊,我好想赶快见到芙雷米,想看看她的脸,我有多么期待半年不见的她看到我时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泰格狃似乎相当亢奋,压抑不住激动情绪的它开始自言自语。 「我啊,最喜欢人类的脸,最喜欢观察人类的脸了,脸才是人类身上最棒的器官啊,人类的脸比起任何故事都来得刺激,比起任何哲学书都来得有蕴含。 可是笑脸太乏味,宁静祥和也没有价值;真正美丽的是痛苦、悲伤、以及那些苦恼之人的脸,只有那才能反映出人类灵魂的真实面貌,也才能让我满足。」 从泰格狃身上长出来的藤蔓剧烈扭动。 「我想看人类的脸,想亲眼看看最深邃的绝望,最痛苦的烦恼。和这些目的比起来,让魔神复活这根本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泰格狃说完后,用藤蔓做出一个像是耸肩的动作。 「唉呀,说溜嘴了,这句话可得替我对其他凶魔保密喔。」 三翅凶魔没有特地点头答应。毕竟长年身为泰格狃肉体的它,比谁都清楚泰格狃心中在想什么。 泰格狃根本没有效忠于魔神,而是为了满足自身的乐趣才与六花交战,它活下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人类、凶魔、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生物受苦,然后看他们痛苦的样子。 这件事当然得对相信泰格狃的手下凶魔们保密。 「芙雷米那时真是让我看到了相当棒的表情,当我说出要抛弃她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她知道最爱的家人其实只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看待时,流露出的绝望真是令我难以忍受呀。 但是我更加期待的是,芙雷米肯定能展现出更棒的表情供我欣赏,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将会使她掉进更加绝望的深渊。」 三翅凶魔听到这里开始觉得泰格狃兴奋过头了,而适时提出忠告乃是它的职责。 「请您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芙雷米身上,我们最大的目的在于获胜。」 「你说的对,没错,这点不能忘,因为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要打倒六花,让德兹和卡尔癸克成为自己的部下,就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泰格狃完成它的目的。这样一来,眼前就是一个属于泰格狃的世界了。 泰格狃甚至连魔神都想纳入麾下。只要排除其他阻扰,这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所有的凶魔将成为为泰格狃而活的道具,而人类也会沦为不断提供泰格狃绝望与烦恼神情的存在。 这样的未来是否能够实现,全系在黑之徒花最后的下场,以及泰格狃所派出的第七人盾亡。 然而,现在还不到他们大显身手的时机。首先是摩菈·切斯特,要让她背负着第七人的污名死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准备也早已完成。 正当三翅凶魔想提出这件事时,泰格狃说: 「该如何杀死芙雷米?这是个相当难的问题。是由我亲手直接杀?还是让六花杀了她?手段相当多,但是重点在于,哪种方法能够最让她感到绝望呢?」 看来泰格狃一颗心仍想着芙雷米的事。 「我想无论怎么做,芙雷米都能让我看到最棒的表情,可是比起那些方法,我心中更加期待一种局面。 其实我啊,打算让芙雷米自杀喔,我认为那肯定能让她的脸上绽放最棒的死相。所以我打算将她逼进一个除了死亡别无他法,糟糕透顶的局面当中。」 泰格狃笑着说道。 「当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会变得如何,但是我认为不管怎样,要让芙雷米自杀不是件难事,这么说好了……」 泰格狃它那张位于无花果上的裂口浮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第七人肯定会替我将芙雷米逼上绝路喔。」 地表应该已经天亮了,而第七人与六花勇者都还没来。距离拉开泰格狃与六花间战斗的序幕,似乎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有两只凶魔正处于地下一个约二十五平方公尺,四面都是土砌成的空间内,正中央还摆着一组桌椅。一只凶魔位在粗糙的桌面上,另一只翘着脚坐在椅子上。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三天,地表正是天色渐成鱼肚白的清晨时分。 「就快了,芙雷米再过不久就会回到我身边。」 泰格狃高亢的声音从桌上无花果微微裂开的小口中传出,而正在听它说话的是一只长着三片翅膀,用双脚步行的蜥蜴型凶魔,就是平时泰格狃用来当成身体的无名凶魔。 就在刚才,有凶魔前来它们这里传达战况,内容是囚禁六花勇者的雾幻结界已经遭到解除。 另外还有被六花勇者们围攻的娜榭塔妮亚独自逃跑后,又有一名六花勇者出现,持有纹章的七人都如泰格狃的预料顺利会合等事项。 「这下总算能放心了,没想到它们竟然会抢在我之前出招,害我的计划差点就告吹了。」 「大概是德兹阵营吧?」 「不会错的,毕竟卡尔癸克的智能没有高到能想出那种计划。话说回来,德兹又是怎么弄到假纹章的啊,真是不可思议。」 泰格狃微微发出笑声。 「算了,总之现在危机已过,还是来替能与芙雷米再会这件事感到高兴吧。」 三翅凶魔静静地说: 「泰格狃大人,您很期待吗?」 「是啊,我好想赶快见到芙雷米,想看看她的脸,我有多么期待半年不见的她看到我时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泰格狃似乎相当亢奋,压抑不住激动情绪的它开始自言自语。 「我啊,最喜欢人类的脸,最喜欢观察人类的脸了,脸才是人类身上最棒的器官啊,人类的脸比起任何故事都来得刺激,比起任何哲学书都来得有蕴含。 可是笑脸太乏味,宁静祥和也没有价值;真正美丽的是痛苦、悲伤、以及那些苦恼之人的脸,只有那才能反映出人类灵魂的真实面貌,也才能让我满足。」 从泰格狃身上长出来的藤蔓剧烈扭动。 「我想看人类的脸,想亲眼看看最深邃的绝望,最痛苦的烦恼。和这些目的比起来,让魔神复活这根本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泰格狃说完后,用藤蔓做出一个像是耸肩的动作。 「唉呀,说溜嘴了,这句话可得替我对其他凶魔保密喔。」 三翅凶魔没有特地点头答应。毕竟长年身为泰格狃肉体的它,比谁都清楚泰格狃心中在想什么。 泰格狃根本没有效忠于魔神,而是为了满足自身的乐趣才与六花交战,它活下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人类、凶魔、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生物受苦,然后看他们痛苦的样子。 这件事当然得对相信泰格狃的手下凶魔们保密。 「芙雷米那时真是让我看到了相当棒的表情,当我说出要抛弃她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她知道最爱的家人其实只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看待时,流露出的绝望真是令我难以忍受呀。 但是我更加期待的是,芙雷米肯定能展现出更棒的表情供我欣赏,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将会使她掉进更加绝望的深渊。」 三翅凶魔听到这里开始觉得泰格狃兴奋过头了,而适时提出忠告乃是它的职责。 「请您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芙雷米身上,我们最大的目的在于获胜。」 「你说的对,没错,这点不能忘,因为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要打倒六花,让德兹和卡尔癸克成为自己的部下,就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泰格狃完成它的目的。这样一来,眼前就是一个属于泰格狃的世界了。 泰格狃甚至连魔神都想纳入麾下。只要排除其他阻扰,这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所有的凶魔将成为为泰格狃而活的道具,而人类也会沦为不断提供泰格狃绝望与烦恼神情的存在。 这样的未来是否能够实现,全系在黑之徒花最后的下场,以及泰格狃所派出的第七人盾亡。 然而,现在还不到他们大显身手的时机。首先是摩菈·切斯特,要让她背负着第七人的污名死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准备也早已完成。 正当三翅凶魔想提出这件事时,泰格狃说: 「该如何杀死芙雷米?这是个相当难的问题。是由我亲手直接杀?还是让六花杀了她?手段相当多,但是重点在于,哪种方法能够最让她感到绝望呢?」 看来泰格狃一颗心仍想着芙雷米的事。 「我想无论怎么做,芙雷米都能让我看到最棒的表情,可是比起那些方法,我心中更加期待一种局面。 其实我啊,打算让芙雷米自杀喔,我认为那肯定能让她的脸上绽放最棒的死相。所以我打算将她逼进一个除了死亡别无他法,糟糕透顶的局面当中。」 泰格狃笑着说道。 「当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会变得如何,但是我认为不管怎样,要让芙雷米自杀不是件难事,这么说好了……」 泰格狃它那张位于无花果上的裂口浮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第七人肯定会替我将芙雷米逼上绝路喔。」 地表应该已经天亮了,而第七人与六花勇者都还没来。距离拉开泰格狃与六花间战斗的序幕,似乎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有两只凶魔正处于地下一个约二十五平方公尺,四面都是土砌成的空间内,正中央还摆着一组桌椅。一只凶魔位在粗糙的桌面上,另一只翘着脚坐在椅子上。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三天,地表正是天色渐成鱼肚白的清晨时分。 「就快了,芙雷米再过不久就会回到我身边。」 泰格狃高亢的声音从桌上无花果微微裂开的小口中传出,而正在听它说话的是一只长着三片翅膀,用双脚步行的蜥蜴型凶魔,就是平时泰格狃用来当成身体的无名凶魔。 就在刚才,有凶魔前来它们这里传达战况,内容是囚禁六花勇者的雾幻结界已经遭到解除。 另外还有被六花勇者们围攻的娜榭塔妮亚独自逃跑后,又有一名六花勇者出现,持有纹章的七人都如泰格狃的预料顺利会合等事项。 「这下总算能放心了,没想到它们竟然会抢在我之前出招,害我的计划差点就告吹了。」 「大概是德兹阵营吧?」 「不会错的,毕竟卡尔癸克的智能没有高到能想出那种计划。话说回来,德兹又是怎么弄到假纹章的啊,真是不可思议。」 泰格狃微微发出笑声。 「算了,总之现在危机已过,还是来替能与芙雷米再会这件事感到高兴吧。」 三翅凶魔静静地说: 「泰格狃大人,您很期待吗?」 「是啊,我好想赶快见到芙雷米,想看看她的脸,我有多么期待半年不见的她看到我时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泰格狃似乎相当亢奋,压抑不住激动情绪的它开始自言自语。 「我啊,最喜欢人类的脸,最喜欢观察人类的脸了,脸才是人类身上最棒的器官啊,人类的脸比起任何故事都来得刺激,比起任何哲学书都来得有蕴含。 可是笑脸太乏味,宁静祥和也没有价值;真正美丽的是痛苦、悲伤、以及那些苦恼之人的脸,只有那才能反映出人类灵魂的真实面貌,也才能让我满足。」 从泰格狃身上长出来的藤蔓剧烈扭动。 「我想看人类的脸,想亲眼看看最深邃的绝望,最痛苦的烦恼。和这些目的比起来,让魔神复活这根本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泰格狃说完后,用藤蔓做出一个像是耸肩的动作。 「唉呀,说溜嘴了,这句话可得替我对其他凶魔保密喔。」 三翅凶魔没有特地点头答应。毕竟长年身为泰格狃肉体的它,比谁都清楚泰格狃心中在想什么。 泰格狃根本没有效忠于魔神,而是为了满足自身的乐趣才与六花交战,它活下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人类、凶魔、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生物受苦,然后看他们痛苦的样子。 这件事当然得对相信泰格狃的手下凶魔们保密。 「芙雷米那时真是让我看到了相当棒的表情,当我说出要抛弃她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她知道最爱的家人其实只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看待时,流露出的绝望真是令我难以忍受呀。 但是我更加期待的是,芙雷米肯定能展现出更棒的表情供我欣赏,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将会使她掉进更加绝望的深渊。」 三翅凶魔听到这里开始觉得泰格狃兴奋过头了,而适时提出忠告乃是它的职责。 「请您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芙雷米身上,我们最大的目的在于获胜。」 「你说的对,没错,这点不能忘,因为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要打倒六花,让德兹和卡尔癸克成为自己的部下,就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泰格狃完成它的目的。这样一来,眼前就是一个属于泰格狃的世界了。 泰格狃甚至连魔神都想纳入麾下。只要排除其他阻扰,这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所有的凶魔将成为为泰格狃而活的道具,而人类也会沦为不断提供泰格狃绝望与烦恼神情的存在。 这样的未来是否能够实现,全系在黑之徒花最后的下场,以及泰格狃所派出的第七人盾亡。 然而,现在还不到他们大显身手的时机。首先是摩菈·切斯特,要让她背负着第七人的污名死去,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准备也早已完成。 正当三翅凶魔想提出这件事时,泰格狃说: 「该如何杀死芙雷米?这是个相当难的问题。是由我亲手直接杀?还是让六花杀了她?手段相当多,但是重点在于,哪种方法能够最让她感到绝望呢?」 看来泰格狃一颗心仍想着芙雷米的事。 「我想无论怎么做,芙雷米都能让我看到最棒的表情,可是比起那些方法,我心中更加期待一种局面。 其实我啊,打算让芙雷米自杀喔,我认为那肯定能让她的脸上绽放最棒的死相。所以我打算将她逼进一个除了死亡别无他法,糟糕透顶的局面当中。」 泰格狃笑着说道。 「当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与六花之间的战斗会变得如何,但是我认为不管怎样,要让芙雷米自杀不是件难事,这么说好了……」 泰格狃它那张位于无花果上的裂口浮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第七人肯定会替我将芙雷米逼上绝路喔。」 地表应该已经天亮了,而第七人与六花勇者都还没来。距离拉开泰格狃与六花间战斗的序幕,似乎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第一章 圣者与神言 在森林中奔跑的亚德雷突然想到一件事。 为什么我会将芙雷米看得如此重要呢?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八天,日落西山的傍晚时分。 亚德雷正奔驰在位于魔哭领中央偏北的森林中,后方跟着韩斯、葛道夫、萝萝妮亚和芙雷米,他们正朝一处名为昏厥山地的地方迈进。德兹和娜榭塔妮亚说那个地方有攸关此战胜负的重要线索。 泰格狃在极度隐蔽的状况下建造,用于祭祀〈命运〉之神的神殿就座落于昏厥山地中,泰格狃也在那里制造了一个名为「黑之徒花」,用来抹杀六花的杀手鐧。 如今亚德雷一行人的目的便是确认这项情报是真是假,还有如果发现所谓黑之徒花真的存在,就得赶紧找出对方的真面目。 打倒阻碍他们的特质凶具九号是约莫三十分钟前的事,现在摩菈、恰姆、德兹和娜榭塔妮亚正在森林深处等待亚德雷等人会合。 森林之中随处可见尸兵的尸体散乱一地,其中或许包含了亚德雷故乡的村民们。然而现在亚德雷没有时间去悼念他们,甚至连感到哀伤的时间都没有。 「……亚德雷,你走偏了。」 后方传来芙雷米的声音,但是亚德雷却不为所动持续奔跑。 「亚德雷。」 第二次呼唤才让亚德雷回神过来。 「你有在听吗?我说你走偏了。」 亚德雷比照起脑海中的地图与地形,才发现朝会合地点的路的确偏了,亚德雷于是改变方向继续奔跑。 「你是怎么了?样子怪怪的。」 听到芙雷米这么说,亚德雷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其实正如她所说,他现在相当缺乏冷静。因为就在不久前,亚德雷故乡的人们全部死了。 再加上亚德雷的朋友,莱那也死了。在故乡的村民们被带走的恶梦之日,救了亚德雷一命的正是他。当亚德雷还小的时候,莱那对懦弱的亚德雷而言是个憧憬的对象,而他即使沦为尸兵后仍然拼命存活下来,并且为了将情报遗留给六花勇者奋战至今。 而这个朋友刚才在亚德雷怀中去世了,明明要是再早一步的话,或许他就能得救了。 「芙雷米小姐,请你先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因为刚才遇到令他相当难过的事。」 萝萝妮亚说了。 「比起这个,你们得说明、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啊。」 「喵,等到和摩菈她们会合之后再说喵。」 韩斯回答了葛道夫的问题,可是让亚德雷戚到苦恼不堪的原因不只有朋友莱那之死,而是他死前留下的最后一项情报。 莱那最后说出的是泰格狃所造的圣具——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黑之徒花是呈现人类姿态的圣具,一名留着一头白发、额上长角、眼神无比冰冷的少女。』 亚德雷脑海中只有一个人符合这段描述。 不能确定莱那的情报一定正确,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莱那口中的人物就是芙雷米。或许还有其他眼神冰冷,额上长角的少女存在也不一定。 但是亚德雷无法想像莱那会说谎,再从现在的状况来看,黑之徒花除了芙雷米以外别无他想。 要是芙雷米真的是黑之徒花,不杀掉芙雷米就无法拯救世界的话,亚德雷只能那么做,因为他是六花勇者,肩上扛着拯救世界这个重责大任的六花勇者。 可是这让亚德雷简直就像身体被四分五裂一般痛苦,不得不置芙雷米于死地这个决定让他不禁想放弃拯救世界的使命。 要是自己是黑之徒花,为了拯救世界亚德雷会毫不犹豫地自我了断,而要是换做其他伙伴是黑之徒花虽然一样会使亚德雷苦恼,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 但是芙雷米不一样。对亚德雷来说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打从一开始两人相遇以来便是如此。 亚德雷仔细想想,过去自己和芙雷米之间的一些回忆实在是糟透了,虽然她曾经救过他一命,却也好几次持枪相向。 不只对她投以善意的话都被冷淡地打发,有时出言关心她还会收到一句「烦死了」的冷言冷语,甚至有几次直接对亚德雷说「我讨厌你」。 虽然不是出自韩斯之口,可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除了朋友的萝萝妮亚以外,在修行和旅途中也不是没遇过其他女性。即使如此,芙雷米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仍然不是任何人能比的。 亚德雷在内心暗自祈祷,希望芙雷米不是黑之徒花。同时却也有股这个心愿恐怕无法实现的预感。 「看来已经开始了喵。」 韩斯突然开口,从一行人方才穿越森林后便不时传来凶魔的嘶喊声,似乎是与摩菈她们会合的地点发生了战斗。 原本通往神殿的路上被特质凶具九号和尸兵们堵住,既然现在它已死,在它身边的凶魔才转为去阻挡其他的六花和德兹吧。 泰格狃率领的主力部队应该也正朝这里进军,虽然亚德雷预测它们最快也要到半夜才会到达,不过事情总会有变数,要是自己一行人再继续拖拖拉拉下去,不难想像最后被凶魔大军包围然后被一举歼灭的下场。 得加紧脚程才行,无论前方有什么挡着他们都不能停下脚步。 「看来今天一整个晚上都得和它们缠斗。」 芙雷米说完便掏出枪将一只进入视线内的凶魔头部打穿,韩斯与葛道夫也各自拔出武器帮助摩菈她们退敌。 一瞬间解决掉十五只左右的凶魔后,八人加一只再度开始狂奔,现在他们没有时间去替彼此平安无事这点戚到高兴。 「你们真慢啊,是去做什么啦?」 摩菈在奔跑的同时如此问了,因为当初众人说好打倒凶具九号后就立刻会合。 「反正一定又是这只笨牛扯他们后腿对吧,你过来让恰姆好好修理一顿。」 听到恰姆这么说,萝萝妮亚不禁微微发出哀号。 此时连芙雷米、葛道夫、德兹和娜榭塔妮亚都投以怀疑的目光,亚德雷心想这下不解释不行了。 这正是亚德雷苦恼的地方,究竟该不该对其他伙伴们说出从莱那口中听来的情报呢? 亚德雷当然不想隐瞒情报,那会使众人开始互相猜忌,进而造成不必要的混乱局面。可是如果将情报全盘托出,也无法排除芙雷米当场被其他人杀害的可能性。 当亚德雷还在犹豫时,韩斯冷不防地说: 「咪嘻嘻嘻;真是吓了我一跳啊,其实刚才亚德雷突然搂住芙雷米啦喵。」 「什么?」 摩菈发出惊讶的叫声。 「接着还将她带到附近的树丛内喔,虽然我和萝萝妮亚都出言制止他,他就是不肯听,最后甚至脱起衣服来了。害我一张嘴张得大大的,差点阖不起来喵。」 「喂!别瞎说没有的事啦!」 摩菈已经一副目瞪口呆,芙雷米则是以焦躁不耐的视线瞪向韩斯。 「咦?脱衣服要做什么啊?亚德雷你受伤了吗?」 只有听不懂这段话的恰姆歪头表示不解。 「能请您好好说出事实吗?」 听到德兹这句话,韩斯先是耸了耸肩,接着用眼角余光瞄向亚德雷。眼神中仿佛示意「交给你讲啦」。 亚德雷知道韩斯在想什么,他的意思是最好先隐瞒情报暂时放芙雷米一马,这正合亚德雷的意。 因为除了芙雷米是否真是黑之徒花这点之外,还有一点相当重要,那就是芙雷米本人究竟知道这些情报到何种程度。她连自己就是黑之徒花这件事都不知道吗?还是其实知道却特意对其他人隐瞒呢? 倘若芙雷 米是特意隐瞒,代表她就是六花的敌人。 可是如果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代表芙雷米只是遭泰格狃利用,让她在不清楚自己真实身分的情况下与六花同行。只要清楚这个真相,芙雷米肯定也会为了阻止黑之徒花尽心尽力才对。 总面百之,亚德雷决定现在先隐瞒一部分的情报,然后再看看芙雷米对其他情报的反应。 「………嗯,我来解释吧。」 亚德雷一边持续奔跑,一边对伙伴们解释刚才森林之中发生的事情,同时也不忘观察芙雷米脸上的表情变化。 亚德雷先是简单说明尸兵之中还有活口,最先察觉到这件事的人是萝萝妮亚。而那名幸存者其实是亚德雷的朋友,他知道关于黑之徒花的情报等经过。最后才将他从莱那口中听到的有关黑之徒花的功能告诉众人。 然而他有件事没提,就是莱那最后告诉他黑之徒花是种呈现人类姿态的圣具,外观是一名白发且额上长角的少女这个情报。 「莱那……那名尸兵他原本还有话要说,但是他那时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萝萝妮亚也拼命尝试治好他,可是………」 亚德雷说完后摇了摇头,其他正在奔跑的伙伴们也陷入沉默。 「亚德雷,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不是要你别伤心………拜托你务必忍耐。」 摩菈出言安慰亚德雷。 「我对那名勇敢的青年表示尊敬。」 伙伴们纷纷停下脚步,其中娜榭塔妮亚手置胸前说出这句话,葛道夫跟着模仿她,德兹则是改用后腿站立、前脚微微举起以表哀悼之意。恰姆则是露出一副不知如何反应的表情低下头。 至于芙雷米则一副若有所思地看着亚德雷。 「芙雷米,你怎么了?」 「……对不起,它们没有教过我当遇到有人死去的状况时,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啊,那就别在意啦。」 亚德雷回话的同时也在观察芙雷米的表情,无法判断出她究竟是在担心亚德雷,还是在担心别的事情? 韩斯也用眼角余光观察芙雷米,不知道他是否有发现什么。 「现在重要的是徒花的真面目,要是无法活用这难得的情报,相信莱那死也不会瞑目。」 听到亚德雷这么说,伙伴们再度往前奔驰。 「夺取〈命运〉之力吗………真的存在那种圣具吗?我实在无法相信。」 看到摩菈脸色铁青,亚德雷不禁问: 「为什么你这么认为?」 「里由有两个,一是我从未听过能从圣具中夺去力量的方法,因为能操控神之力的只有让神附身的本人而已,即使能透过圣具借用神的力量,直接从圣者身上夺取这种事……」 「泰格狃的确可能办得到吧。」 德兹打断了摩菈的说明。 它的语气绝非猜测,而是相信泰格狃真的会那样做的语气。 「为什么你知道,甚至如此确信?」 亚德雷提出疑问,因为德兹明显比过去在万天神殿学习圣者之术的摩菈懂的还要多。 「一切都是多亏了哈犹哈——我现在只能这样说。」 亚德雷不禁纳闷,德兹的确透过哈犹哈之力能获得以往的知识,但是它们所追求的应该是关于魔神的真面目,为什么会连圣者之力都了解得如此详细? 再说,持花圣者应该对万天神殿的神殿长传授了所有知识才对,就算能观察过去的记忆,也不可能比摩菈知道的还多,因为这就表示持花圣者并未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传授给万天神殿。倘若真是如此,理由究竟为何? 但是比起这些,现在重要的是黑之徒花,以及芙雷米的事。 「亚德雷先生、萝萝妮亚小姐以及韩斯先生,你们从尸兵口中听到的情报只有这些吗?」 德兹再度询问。 「没错,只有这些。」 「我认为最重要的是黑之徒花究竟是透过何种媒介制成的圣具………是宝石、神言之书?还是某种结界、纹章、还是花呢………?」 「莱那死前来不及说完的一定就是这件事吧。」 「我现在十分后悔,当初应该相信萝萝妮亚小姐的话才对。全都是我的失策,毕竟我当时也在现场。」 「失策的不只是你,因为我当时也不太相信萝萝妮亚说的话。」 德兹看来并未对亚德雷起疑,代表他隐蔽情报这件事情没有被看穿。 「那些情报是真的吗?」 对于芙雷米提出的疑问,韩斯回答: 「至少不会是泰格狃的计谋,毕竟我们当时能找到那名尸兵只能算是偶然中的偶然喵,要是计谋的话,它应该会将情报摆在我们更容易接触到的地方才对喵。」 萝萝妮亚也补充: 「而、而且、那个、那个人看起来不是那种会帮泰格狃的人。」 「这样啊。」 芙雷米冷漠地回应。 「但是也有可能,那名尸兵打从一开始获得的情报就是错误的。泰格狃为了隐瞒自己真正的想法不惜欺骗了我还有其他凶魔,那名尸兵或许也受骗上当了。」 「的确如此喵。」 韩斯表示同意,亚德雷也考虑过芙雷米所说的情形。 「你们没能问出那名尸兵究竟如何得知这些情报的对吧?」 「在问之前他就死了呀,要是能早一点找到他的话,或许就能问出来了喵。」 「………真是太可惜了。」 此时芙雷米再度陷入沉思。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真的对于没能问出更多情报而觉得可惜,芙雷米虽然老是扳着一张脸,不表示她完全不将情绪外露。 「光凭这些情报也无法有什么作为,果然我们还是得走一趟〈命运〉神殿。」 德兹如此说道。 「这是当然,加快脚步吧。」 芙雷米跟着附和,也没做出什么不自然的举动。只知道她也和众人一样焦急,希望搜集到更多有关黑之徒花的情报。 「你在发什么呆啊,阿姨?」 恰姆冷不防的一句话,让正在用千里眼之力观测周遭的摩菈愣住了。 「阿姨不是会用寻找圣具的法术码?快用那个找出黑之徒花啊。」 「你、你说得对,我都忘了。」 「振作一点行不行啊,真是的。」 摩菈连忙咏唱起神言,她的眼睛开始微微发出光芒。然后摩菈便用那双眼仔细观察了伙伴和四周。 「黑之徒花如果不待在六花的身旁就无法发挥效力对吧。那如此一来,是不是代表第七人拿着它呢?」 娜榭塔妮亚说完后,恰姆接着说: 「恰姆认为第七人的任务应该是制造机会,好让黑之徒花接近我们,只要有那个黑之徒花,就算第七人什么也不做,恰姆和大家就会因为纹章消失而全灭……」 「是除了我之外的人。」 芙雷米出言补充,此时亚德雷注意到恰姆脸色铁青。 「恰姆,你还好吧?」 「………恰姆开始害怕了。如果敌人直接攻过来恰姆根本不会输,可是不只之前在肚子里被偷放宝石,现在又出现能消灭纹章的圣具………怎么都是一些凭恰姆的力量无法解决的事啦!」 「你冷静点,恰姆。」 「恰姆没事,没事喔。」 恰姆用力拍了拍双颊,她明显相当害怕。 「怎么样,阿姨,还没找到黑之徒花吗?」 「现在能看到的圣具只有八个六花纹章。无论是这个地方、周围还是我们刚才经过的路上,都没 有任何痕迹啊。」 「也就是说现在黑之徒花不在这里?表示还不用担心吗?」 恰姆疑惑地歪头,亚德雷则接在她之后说: 「我记得你那个法术无法找出没被使用过的圣具对吧?」 「没错。能够找到的只有现在正在使用,以及过去在这个地方使用过的圣具。」 「会不会是看到黑之徒花的真面目被揭穿,才慌慌张张停止使用了啊?」 恰姆又说。 「泰格狃应该知道我方有能够发现圣具的法术,恐怕早就想好应对方法了。」 德兹补充,毕竟黑之徒花是泰格狃的杀手鐧,想必不是能靠一种法术就轻易找出来的。思考的亚德雷此时提出疑问: 「摩菈,有什么能隐蔽痕迹的方法吗?」 「不能说没有,因为过去有许许多多犯罪者都尝试过,其中肯定有几个成功的案例。话虽如此,如果不先弄清楚黑之徒花究竟是以何为媒介制成的圣具……」 摩菈叹了口气。 亚德雷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他为了寻找葛道夫的下落,从摩菈身上借用了这个找寻圣具的法术,那时他曾用此术看过芙雷米,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究竟代表芙雷米并非黑之徒花,或是单纯因为黑之徒花没有发动呢?甚至是发动了却无法察觉呢?现今无法判明这一点。 「总而言之摩菈女士,请您接下来不要中断这个寻找圣具的法术。虽然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但我认为至少能起到抑制黑之徒花的效用才是。」 「嗯,这和千里眼之力一起用并非难事,包在我身上。」 摩菈一边奔驰的同时点头答应。 「萝萝妮亚。」 芙雷米以冷淡中带有一丝温柔的语气对她说: 「你立大功了,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我们也无法得知这些情报。」 「哪、哪里,多谢你的夸奖,我很高兴!」 萝萝妮亚以不纯熟的笑容回应。 亚德雷看到这一幕开始思考,假如芙雷米知道自己就是黑之徒花还能说出这种话吗?她理应会因最重要的关键情报尚未被揭穿而做出安心的反应,但是到目前为止芙雷米与平时没有两样。 果然芙雷米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至少在亚德雷眼中看来是这样。 此时,摩菈说了: 「后方有大约三十只左右的凶魔追着我们,附近山边也埋伏着一些凶魔。」 亚德雷不禁咋舌,本以为好一会儿没看到敌人追上来,但看来它们总算准备好阵势要迎击六花了。 「不用想太多喵,把它们通通杀光就对啦。」 韩斯嘴上一边说一边转身往身后的凶魔袭去,混战即将开始。 接下来大约两小时,路途中等着他们的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激战。凶魔们无不拼了命想阻止六花继续前进,当打退一波想继续赶路,下一波马上又冲了过来。亚德雷一行人只好一边消磨敌人数量一边往前迈进。 负责在最前线杀敌的是葛道夫和萝萝妮亚。看到面无表情一一抹杀凶魔的葛道夫以及叫骂着各式各样粗话打斗的萝萝妮亚,即使身为伙伴都不禁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危险啊,芙雷米!」 位于阵型后方的亚德雷发现有只蛇型凶魔朝正在狙击敌人的芙雷米身后扑去。他先是从旁一剑砍下头部,再用麻痹针让即使断成两截仍持续攻击的蛇型凶魔动弹不得。 「谢了。」 「背后就交给我吧。」 亚德雷说完后便在芙雷米身后摆起警戒架势防范周围,对两人虎视眈眈的凶魔数量相当多,亚德雷不断用飞针与长剑牵制它们。 战斗的同时亚德雷仍然在思考。要一边注意周遭,一边挥剑杀敌的同时持续思考这种事,对一般的战士来说或许是件难事,但是亚德雷从前就是如此训练过来的。再加上这几天遭遇的战斗都让亚德雷不得不这样做,因此他早就习惯得差不多了。 果然他还是很难想像,芙雷米其实知道自己是黑之徒花这个可能性。 芙雷米不仅在雾幻结界救过亚德雷一命,也协助他揭发娜榭塔妮亚的假面具。 而在六花一行人踏入魔哭领后,芙雷米也做出许多贡献。举凡六花要逃离泰格狃的魔掌时她自愿殿后、在斩指森林内也于最前线进行侦察、还有狙击凶具九号的都是芙雷米,她没有做出像摩菈、葛道夫和萝萝妮亚那样让其他人困扰的举动。 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她不知道自己是黑之徒花的证据,因为不能排除在雾幻结界那时的行动只是想揪出另一名第七人,在魔哭领奋勇杀敌的模样也是为了不被众人怀疑而装出来的可能性。 最诡异的是她在进入雾幻结界之前与亚德雷相遇的时候。 芙雷米当时说,她不会和其他的六花会合,因为只要一相见就会被杀。最后是亚德雷强硬将她带来的。 假如芙雷米是黑之徒花并打算杀害其他伙伴的话,那时的举动可说相当不合理。毕竟只要不接近六花勇者,黑之徒花便无法发挥效用。要是当时亚德雷没有插手的话,芙雷米到底打算怎么做? 将这几点列入考虑的话,果然只能判定芙雷米不知道她自己的真面目。 「亚德雷,我看你似乎在想事情,可是现在可以请你专心战斗吗?」 「不用替我操心啦,我一边想事情也能战斗,因为我可是地表最强啊。」 「真有你的。可是还是老样子,太过自大。」 芙雷米叹了口气。 「你自己掌握好分寸吧。要是一个不留神而受伤,我会很困扰。」 「各位,前方的地形相当险峻,赶快点亮照明。」 摩菈对其余伙伴出声提醒。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原本靠着一丝夕阳余光赶路这个做法似乎到了极限。亚德雷于是碰了腰袋中的光之宝石,并咏唱以前学过的神言。为了避免被发现,他将光线尽量调弱。 然而对凶魔们来说黑暗根本不成问题,只见一名疑似指挥官的凶魔一声令下,位于前方的凶魔便一口气扑了过来。 「杀出重围吧!」 葛道夫只身冲入凶魔群中,靠着他那身铠甲与强健的肉体,一面抵挡凶魔攻击一面奋勇杀敌。 战斗的同时亚德雷继续思考。芙雷米并不知道关于自己的真相,这让亚德雷感到更加难受。 要是芙雷米彻彻底底是名敌人,亚德雷认为自己能对她下杀手。即使这段日子与芙雷米的互动让他产生些许共鸣,也能将这些当成一场梦忘掉。 但如果芙雷米是与他们一同奋战的伙伴,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的话—— 「可恶………」 下不了手。亚德雷无法杀了这样的芙雷米。即使此举等同背叛了整个世界,甚至会让他因此丧命,以及会妨碍他完成赌上整个人生的复仇行动,亚德雷的答案还是一样。 究竟为什么?亚德雷扪心自问。 从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开始,亚德雷就相当在意芙雷米。当时芙雷米抱着小狗的画面深深虏获了他的心,因为在亚德雷眼中看来,芙雷米远比她怀中那只小狗痛苦百倍。 亚德雷的恋曲并非来自心动,而是心痛。 之后在雾幻结界之内,亚德雷得知了她的过去。包括曾彻底效忠于泰格狃与母亲的事、被派去暗杀可能成为六花勇者的后补之事,以及一输给恰姆就被它们抛弃甚至差点遭杀害的事。 芙雷米将她复仇的理由告诉了当时被迫从伙伴身边逃离的亚德雷,她说她憎恨泰格狃与母亲的理由不是它们抛弃或是想杀害她,而是由于它们利用了她的爱情,并以虚假的爱情欺骗她至今。 『我无法原谅的不是它们想杀我,而是假装爱着我啊。』 亚德雷忘不了她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 芙雷米靠着憎恨活到现在。失去栖身之所的孤独包覆着她,使她眼中浮现的全是绝望。 亚德雷相当了解那种痛苦,因为他和芙雷米是同类,同是一名人生除了复仇以外没有其他意义的孤独复仇者。 但是亚德雷认为,芙雷米心中绝非只有绝望与憎恨。 那双抱着小狗的手,也是救了当时痛苦不堪的亚德雷的手,让亚德雷清楚看见芙雷米真正的模样。 亚德雷确信,她原本一定是名心地善良的少女。 亚德雷想看看那样的芙雷米,想替她找回那个现在被绝望及憎恨压垮而看不到的真实面貌,那个连芙雷米自己都认为早已不复存在的真实面貌。 亚德雷清楚自己想这样做的原因是爱慕之情,同时也是他的梦想。让芙雷米幸福地活下去,这就是亚德雷现在的梦想。 然而,只要确定芙雷米就是黑之徒花,除了杀死她以外没有任何能阻止黑之徒花的话,这个梦想就会瞬间破碎。 「发现〈命运〉神殿了!」 此时从阵列中央传来摩菈的声音,她正在使用千里眼之力,一种当她身处山中才能发挥效用的能力。 「神殿就在这座山的半山腰处。各位再撑一下!就差一点了!」 众人点了点头,并加快爬坡的脚步。 「凶魔的样子如何?」 「我正在找………神殿之内没看到它们,看来所有凶魔都出来迎击了。代表只要将附近一带地凶魔解决后,就再也没有凶魔会来妨碍我们。」 亚德雷看向空中。夜色尚浅,距离泰格狃率领的主力部队来到此地似乎还有一点时间,足够他们调查神殿内部了。 「葛道夫和恰姆,你们顾好摩菈。其他人负责歼灭凶魔喵。」 听到韩斯提出的意见,原本聚在一起的众人同时往四方散开。 「摩菈你没必要参与战斗,专心调查神殿内部以及留意是否有圣具发动就好喵。」 摩菈点点头,继续集中精神使用千里眼之力和寻找圣具的法术上。 当亚德雷对残存的凶魔一一投以毒针迎击时,韩斯从后方追了上来。 亚德雷心想,看来他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正合我意,因为自己也有话要对韩斯说。毕竟当时他也听到了莱那最后的遗言,是时候和他好好讨论,做出接下来该怎么处置芙雷米的决定。 「你怎么看?」 韩斯以接近听不到的细微声音发问,因为要是太过大声,或许会被正在使用千里眼的摩菈听到也不一定。 「我看不出芙雷米有任何不对劲,而从到目前为止的举动判断,我认为她不晓得自己就是黑之徒花这件事。」 亚德雷用确信的口吻回答,没想到韩斯回以亚德雷的却是冰冷的视线。亚德雷第一次看到平时总是一副吊儿啷当的他露出这种表情。 「这是头一次喵。」 「………什么头一次?」 「头一次对你戚到失望喵。」 这句话让亚德雷受到颇大的打击。这不是亚德雷第一次被韩斯嘲笑或是挖苦,但现在这句话与先前的那些明显不一样。 「从我们开始朝神殿前进那时开始,芙雷米明显在烦恼某些事情,而且还特意隐瞒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你的眼睛烂到连这点程度的事都看不出来咩?」 「某些事指的是什么?」 「天知道喵。」 韩斯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你算是个能干的家伙………结果仍然只是个小鬼呀。」 韩斯如此说道。身为一名暗杀者的他,过去曾与各式各样的目标及委托人接触。相较之下,亚德雷至今将近一半的人生是在艾特洛居住的山里度过,双方在经验以及看人眼光之间的差距可说一目了然。 即使如此,亚德雷仍然确信自己与韩斯不一样,和芙雷米的心灵有共鸣之处。因此不管韩斯怎么说,亚德雷都决定不再怀疑芙雷米。 「我确定她真的在烦恼,但是还没有找到她就是敌人的证据,看来目前还是先放过芙雷米比较好喵。」 亚德雷也有同样的意见,〈命运〉神殿中究竟有何玄机?弄清楚这点后再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迟。 要是继续说下去会遭到其他伙伴怀疑,正当如此心想的亚德雷打算离开韩斯身旁时,韩斯冷淡地说了: 「有句丑话先说在前头喵。我等等才会和萝萝妮亚说,毕竟她现在根本听不进去喵。」 亚德雷看向队伍前方萝萝妮亚大声叫骂的模样,要和这种状态下的她交谈的确相当困难。 「只要一确定芙雷米是黑之徒花,我马上会杀了她喵。」 亚德雷强忍动摇神色,提出反论: 「芙雷米又不知道自己就是………」 「她的确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就是黑之徒花,即使那样我还是会杀了她喵。」 韩斯抢在亚德雷之前说了。 「到时可别碍事呀,亚德雷。」 韩斯似乎示意已经无话可说而转身离去。亚德雷看着他背影的同时,再度巩固了自己心中的决定。 要是芙雷米知道自己是黑之徒花并对伙伴们撒谎就杀了她,关于这点他和韩斯的意见是一致的。 要是芙雷米不知道这件事而只是遭到利用的话,亚德雷就会站在芙雷米那边,并找出一个既不让她死,也不让其他伙伴杀掉她的方法。 这个做法伴随着一定程度的危险,甚至有可能会让六花全灭,亚德雷已经下定决心不会改变这个决定。剐才韩斯那些冷酷的话语反倒让亚德雷更加确信这一点。 一定有方法能保护芙雷米,只要能到达〈命运〉神殿,说不定就能找出封印黑之徒花,或是阻止它吸收六花纹章力量的方法。如此一来就用不着对芙雷米下手了。 还有其他办法。莱那不也说了吗?黑之徒花只要不待在六花身边就无法发挥效果。也就是说,只要让芙雷米远离其他六花就行了。 虽然放她自己单独行动有点担心,可是芙雷米是很强悍的,她一定能够生存下去。 即使这样做会使一行人损失一名贵重的战力,不过也能趁机派她担任诱饵或假动作的任务,因此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甚至之后也可能找出其他能保护他的方法。 让芙雷米幸福是我的梦想,我无法忍受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失去了她的笑容。 「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 亚德雷不禁自言自语起来。身为地表最强的男人,没道理连让一名少女幸福这种小事都办不到。 由于离神殿只剩几百公尺仍没看到凶魔前来阻扰,担任先锋的萝萝妮亚就这样照着摩菈的指示笔直前进。这时,摩菈利用回音之力对亚德雷说: 「亚德雷,不太对呀。」 他专心听摩菈继续说下去。 「凶魔们的行动和先前完全不同,竟然有凶魔开始离开我们跑去躲起来了。」 亚德雷认为这很奇怪,到目前为止凶魔无一不从正面直接朝六花发动攻击,目的看似要阻止一行人接近神殿。没想到竟然会有凶魔开始逃跑,亚德雷有点讶异。 「你怎么看?下个指示呢?」 「………怎么看都像是陷阱啊,似乎是打算等我们进入神殿后再出手妨碍调查。一举歼灭它们吧,进入神殿等这件事办完也不迟。 请你先找出凶魔藏在何处,再对大家传达我这个决定吧。」 摩菈再度利用回音之力传达指示 ,只见伙伴们开始一个个散开,开始消灭那些躲起来的凶魔。 亚德雷也与一只凶魔陷入激战。它不像先前的凶魔那般只懂横冲直撞,受到亚德雷的攻击负伤时居然懂得不断往后方退去,亚德雷感觉到背后很明显有人在指挥它们。 当他投出麻醉针让敌人停止动作时身后传来一声枪响,飞来一发子弹打碎了凶魔的头。 「怎么啦?我可不需要你帮忙喔。」 亚德雷转过头去如此说道,原来是芙雷米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后。亚德雷心想,她难道是有什么事找他吗? 「尸兵那件事已经没问题了吗?」 「是啊,现在没时间让我去想那些,何况为了死去的莱那,我得继续往前迈进才行啊。」 「是吗,那就好。」 然而下一秒,芙雷米再度单刀直入地问: 「你从刚才开始在想什么?」 摩菈此时对亚德雷传达他附近躲着凶魔的消息,在两人前往那里的途中,亚德雷尽量保持平静的态度回答: 「想东想西啊,例如黑之徒花究竟用什么制成,现在又位于何处?第七人又是谁?还有到达神殿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办?大概就这些吧。」 「就是因为看起来不像只有这些,我才会问你。」 芙雷米一边说,一边用子弹抵御一只凶魔的攻击。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在想该怎样做才能让你幸福。」 「你这人也真闲。」 芙雷米以冰冷的声调说。 「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啊,打从一开始遇到你的时候就没停过喔。」 「那我劝你还是多想想别的事吧。我的幸福根本连想都不必想,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是什么啊?」 「就是完成复仇再静静地死去,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听见这些话的亚德雷陷入沉默。两人同时不忘依照摩莶的指示寻找敌人。 「就是因为答案绝对不只有你说的那样,我才会想到现在啊。」 「我的幸福是什么不是你能管的事。」 芙雷米冷漠地表示拒绝。 「现在没有空让你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集中在战斗上吧。」 一点都不是无关紧要,这可是关系到你的事情。亚德雷如此心想。 「抱歉,我不打算停止,而且也无法停止。因为我发现,我已经不时会去思考关于你的幸福了。」 「像个傻瓜一样。」 「我脑袋中在想什么也用不着你来管。」 「………话是这么说没错。」 两人随后不发一语,彼此之间飘散着尴尬的气氛。周遭能听到只剩萝萝妮亚的叫骂声、摩菈下的指挥声,以及凶魔们吼着疑似暗号的叫声而已。 「不是只有死亡才算得上幸福吧。你不也说过想和你养的狗再见一面吗?」 「那已经不重要了,就算见到面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到最后我还是会死,根本不能一直养它。」 「即使这样你还是想见,我没说错吧?」 「没用的,魔哭领太宽广了。不管我再怎么喊,再怎么吹狗笛也传不到那孩子的耳中,更不可能找得到它。」 说这么多结果还不是想见吗?亚德雷心想。 「或许这只是件小事,只要能让你感到幸福,我就会全力去办。是你让我陷入这种心情的喔。」 「是吗,那就随你高兴。」 「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再次见到你养的狗。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绝对不会食言。」 芙雷米听了这番话后摇摇头,仿佛在表示「无聊透顶」。 「话说回来,你那只狗叫什么名字啊?」 「我直到最近才知道,原来人类会替狗取名字。」 「到时再见到你的狗记得帮它取个名字喔,这样做比较好。」 此时不知为何,芙雷米的心情变得相当糟。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你,讨厌到想从后面给你一枪。」 和这家伙之间真的没什么好的回忆啊。就算这样,自己心中对芙雷米的想法并未有所改变,这让亚德雷相当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你们在聊些什么,但是有两只凶魔朝你们那边去啦。恰姆没能拦下它们,正往你们所在的位置逃走。」 听到摩菈的声音传来,亚德雷和芙雷米开始警戒起周围动静。从刚才开始的确不断听到凶魔的叫声,似乎是用暗号对其他凶魔下达指令。 相当接近了。亚德雷如此判断。 没想到就在下一秒,草丛中飞奔出了两只凶魔,一只是中型的狮子凶魔,另一只则是小型的白蜥蜴凶魔。 同一时间亚德雷投出麻痹针,芙雷米则是开枪,结果都打偏了。 两只凶魔想就这样穿过两人身旁逃走,亚德雷见状继续发动攻击想拦下狮子凶魔,同时也对芙雷米说: 「白色那只就交给你了!」 亚德雷认为芙雷米能拦下白蜥蜴凶魔,没想到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当芙雷米想要装填下一发弹药时,弹药竟从她手中滑落。白蜥蜴凶魔就趁着这个空档溜过她身旁。 这是亚德雷第一次看到芙雷米装填弹药失败。平时她手指的动作毫无停顿,往往快到亚德雷无法清楚看完整个流程。 只见芙雷米的视线死死盯着白蜥蜴凶魔不放,也没做出任何想追上前的反应,似乎是因某种原因吓到了。 没时间去想这些了,亚德雷赶紧朝白蜥蜴凶魔后方追去。 白蜥蜴凶魔不断喊叫着。从它的声音判断应该是只会说人话的凶魔,然而亚德雷却无法听懂它现在叫声中的内容。 此时,亚德雷看见原本在远方打斗的德兹朝这里跑了过来。 「不用来帮我!」 亚德雷大叫。 他继续追着白蜥蜴凶魔穿过树丛与岩石区,来到一处位于半山腰的空地。 空地内有十只以上的凶魔倒地不起,从伤痕判断应为萝萝妮亚所击倒的。但是却不见刚才还追着的白蜥蜴凶魔踪影。 然而一眨眼,地上有些理当早已死去的凶魔竟弹起身来,并一齐朝亚德雷袭去。 「!」 起身袭来的凶魔有三只,不是能马上解决的数量。当亚德雷好不容易一边翻身闪躲攻击,一边用剑与炸弹解决掉它们,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小心!」 一道雷击伴随着德兹的声音电焦了亚德雷脚边一只凶魔,本来他以为已经化为死尸的凶魔弓身抽蓄了几下后才气绝身亡。 亚德雷讶异心想,原来是两段式陷阱吗?先让数只凶魔在此地装死,再把六花其中一人引诱到这里。接着出其不意发动第一次突袭后,最后在六花以为解决问题松懈下来的瞬间给予致命一击。 看来背后有一只脑袋相当灵光的凶魔在指挥。 「您没事吧?」 面对德兹的关心,亚德雷点了点头。 「解决白蜥蜴凶魔了吗?」 「它没有逃到我这边来。」 这下糟了。亚德雷猜测,那只凶魔应该就是在背后指挥的家伙,不该放有能力想出如此高水准陷阱的家伙存活太久。 「………亚德雷、德兹,凶魔似乎全数被消灭了。」 此时传来摩菈的回音之力。 「真的吗?白蜥蜴凶魔也死了?」 「………我确认过,已经没有活着的凶魔了,放心吧。」 亚德雷于是开始照摩菈的指示前去会合,但怎么也无法完全抹除心中的不对劲。芙雷米竟弄掉弹药,以及那只白蜥蜴凶魔。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德兹为何急着前来救他? 算了,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如此心想的亚德雷选择不再去想这些问题。 几经波折之后,亚德雷一行人总算到达了〈命运〉神殿面前。 虽然刚才消灭凶魔时就能看到神殿在不远之处,等到真的快到达时依然令一行人感到紧张,神殿的大部分都埋在岩层之内无法目视,可是定睛一看便能发现有个疑似是屋顶的部分。 其实还有一道门埋在土堆中,门却被锁上了。 死板的外观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神殿,简直像是一座要塞甚至监狱。 「这点面积的话似乎能马上调查完。」 听到亚德雷这样说,摩菈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建筑物里面看来是没什么,只有一间类似人类居住的房间,以及另一间疑似凶魔在使用的诡异大房间。重要的恐怕是地底之下。」 「地下有什么?」 「………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个迷宫。等等,我现在正在探查内部的路。」 听到摩菈的描述,亚德雷认为这栋建筑物绝非什么神殿。无论是地下室、迷宫还是厚重的墙壁,都不是一座神殿该有的部分。 突然之间,摩菈大大倒吸一口气。连处于昏暗环境中都能清楚得知她脸色大变,让亚德雷心想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这、这是………」 「怎么回事,摩菈?」 亚德雷问道。摩菈迟疑了一会儿后,朝向德兹和娜榭塔妮亚的方向说: 「抱歉,接下来这个地方不能让你们一起进去。」 「唉呀?」 一旁的娜榭塔妮亚发出惊讶的声音。 「此话怎讲?都到这一步还得吃闭门羹,那就没有带我们来的意义了。」 「但是我不能让你们这两名六花的敌人接近那个啊。」 「摩菈,你发现什么了?」 亚德雷虽然这样问,摩菈却以一副连说都不敢说的模样摇了摇头。 「要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我们的知识或许能派上用场。恕我直言,摩菈女士,我们无法接受您这个提议。」 此时恰姆对德兹的话提出反对意见: 「恰姆觉得既然都到这里来了,德兹它们不就没用了吗?干脆把它们杀掉啦。」 此话一出让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却有一只手轻轻制止了恰姆拿着狗尾草的那只手,是芙雷米。 「德兹它们还有用处,至少现在是如此。」 此时芙雷米另一只手上制造出炸弹,将它投向土中的门,在一、两次爆炸声中,锁着门的锁便被炸碎落到地面。 「虽然不能松懈对德兹它们的监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您愿意替我们说话吗?太感谢您了。」 芙雷米以冷淡的声音回答德兹: 「这么做不是为了你。」 正当德兹与芙雷米打算踏入门内,摩菈却挡在门前阻止了它们。 「芙雷米所言极是,但在这里面的………」 「你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对劲喔,到底在里头看到了什么?」 摩菈支支吾吾地说: 「位于迷宫中的巨大房间内………有一名圣者,虽然怎么看都像具尸体,我相信她还活着。」 「那有什么问题吗?」 摩菈继续以更加迟疑的语气说下去: 「毕竟我是用千里眼看到的,没有百分之百把握。只是我多心的话,希望各位别取笑我,我认为那名圣者………就是持花圣者。」 六花勇者们无不惊讶到目瞪口呆,其中亚德雷发现到德兹和娜榭塔妮亚不只无动于衷,甚至露出一副「果然在这里啊」的表情。 葛道夫与亚德雷合力撞开门后,所有人一同踏入〈命运〉神殿之中。外头只留下恰姆的几只从魔警戒动向。 虽然在外面的时候看不出来,可是神殿内部光线相当充足,镶在天花板内的玻璃灯中有许多发着光的宝石,和亚德雷所持有的一样,是光之宝石。 尽管那应该是种相当珍贵的宝石,没想到此处居然直接拿来代替油灯,就连彼埃纳的竞技场与法院之中都没有奢侈到这种程度。 神殿内部的构造与外观一样,在让人感觉不出神殿风格这一点上毫不逊色。不只门口大厅地板上铺着绒毯,四周墙上也挂着许多画像,简直就像贵族居住的豪宅。 摩菈简短地对其他人说明了上层神殿与下层迷宫的构造,而疑似持花圣者的关键人物就位于迷宫的最深处。 「真的是持花圣者没错吧?」 亚德雷一行人不管大厅还有厨房等地方,直直朝通往地下迷宫的道路迈进。 对亚德雷来说,持花圣者与其说是一名过去的人物,不如说给他一种童话故事内的登场角色的感觉,即使刚才听到她就在此地,或是说可能还活着,亚德雷也一点真实戚都没有。 大概千年前,当世界即将在魔神与凶魔的侵略下毁灭时,持花圣者毫无预警地出现,驱使着当时无人知晓的圣者之力与谁都无法抗衡的魔神打得难分难解。 在将魔神封印至落泪乡后,持花圣者留下了六花纹章与用来选拔勇者的神殿,并且向世人传达成为圣者的方法。亚德雷一行人现在能与凶魔抗衡的原因,说是全拜持花圣者遗留下的这些遗产所赐也不为过。 最后,持花圣者与出现当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管世人再怎么找,也没发现任何关于下落的线索。 根本不是人类能办到的举动,不过也有人认为持花圣者根本不是人类而是神。 「她还活着这一点恐怕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命运〉圣者之力绝非我们能想像。当然更不能断言她无法解决人类寿命有限这个大问题。」 摩菈如此说道。 「在持花圣者消失之后,至今仍未出现下一名〈命运〉圣者。原本众人认为是〈命运〉之力较为特殊的原因………没想到真相竟如此单纯吗?」 然而现在,持花圣者活不活着已经不重要了。问题在于她为何会在此地,泰格狃究竟在此地做了什么,以及德兹它们又打算在此地做什么? 正如摩菈所担心的,亚德雷也认为让德兹它们接近持花圣者相当危险,因为一点都猜不透它们的下一步为何。 但是想更加了解关于黑之徒花的事,德兹的知识也许能派上用场。 「就是这里吧?」 当一行人推开位于神殿中央房间的铁门后,出现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一旁还很亲切地设置了扶手。在这段通往地下的路上也能看到装着光之宝石的玻璃灯,虽然数量稀少导致四周显得昏暗,对探索并不构成影响。 为了以防万一,迷宫入口处也让恰姆留了几只从魔守着。接着亚德雷一伙人开始奔驰在铺有石地板,四周砌有红砖墙的迷宫内,听从摩菈的指示不断上下阶梯。 「不太妙,构造太过复杂了。摩菈女士,您晓得路该怎么走吗?」 「没问题,我已经找到通往深处房间的最短路径了。」 「泰格狃也造了一座真麻烦的东西啊,要是我们没有摩菈女士的话可就麻烦了。」 如同德兹所言,这座地下迷宫可说大到不像话,照平常的探索方式来找少说也得花上一整天。六花之中有能使用千里眼之力的摩菈在,只能算是幸运。 「德兹,你本来就知道持花圣者在这里对吧?」 摩菈一边跑着一边对它提出质疑。 「我先前知道的只有持花圣者还活着,以及她落入泰格狃手中这两件事而已。」 德兹毫无隐瞒地回答。 「先前我并不知道确定的地点在哪,只是觉得这里最有可能。我也不知道泰格狃在这里做了什么好事,虽然大致上也猜得到。」 「为什么你知道持花圣者还活着?难道也是因为哈犹哈的关系吗?」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德兹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你为何没说出这件事?」 「我没有义务对各位说出所有知道的情报。」 「我知道了,你们的目的在于利用我们六花来到持花圣者身旁没错吧?你们究竟想对持花圣者动什么手脚!」 「对我与娜榭塔妮亚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揭穿泰格狃的阴谋并且保护六花勇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目的。」 亚德雷听着它与摩菈交谈的同时认为德兹在说谎,它们两个让人无法相信的家伙怎么可能没在背后打如意算盘。打从一开始,它和娜榭塔妮亚的目的就是利用六花接近持花圣者。 嘴上说要协助六花,或许不过是为了达到此目的的借口罢了。 似乎是看穿了亚德雷心中的念头,娜榭塔妮亚说: 「想找出第七人与阻止黑之徒花这两个目的绝无虚假,没必要操心喔。」 亚德雷一行人就这样照着最短路径一口气冲刺,大约十几分钟便突破了地下迷宫。眼前竖立着一道厚重铁门,让众人即使不特意开口问摩菈,也知道这里便是最深处。 门看似没有锁上,然而在踏入房内之前韩斯开口: 「葛道夫还有恰姆,你们要好好监视德兹它们的举动喵,一有不对劲就马上告诉我们喵。」 于是三人加一只留在门外,剩下五人则无声无息地进入房间内。 「………就是那个吗?」 内部是面积少说超过一万平方公尺的巨大正方型空间。天花板及四周墙壁都是由白色石块构成,而且毫无任何装饰,就是如此空荡荡的一间房间。 映入五人眼帘的是房间正中央,一名坐在椅子上的人物。 该怎么说好呢?一切都太过于诡异,让亚德雷不知该把视线往哪摆才好。 椅子上坐着的那名人物明显成为一具干瘪瘪的木乃伊,变成深褐色的肌肤几乎只能算是骨骸上贴层薄皮的身体,还有深深凹陷的眼窝。 可是奇怪的是,木乃伊身上穿得相当华丽。身着一袭带着大量白蕾丝边,简直就像亚德雷印象中前去欣赏神前比武大会的贵妇人会穿的礼服,而且还是与这个古老的房间毫不合适的全新礼服。 头发早已掉光的头上戴着一顶以假花编成的精致王冠,一眼就能分辨出它来头不小。 「咪嘻嘻,真会打扮啊,和我听说的完全不同。」 一般在关于持花圣者的传闻中,她身上的衣着相当朴素。据说她全身只套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长袍而且连鞋子都不穿,脸上则总是戴着特殊的面具。 所以无法想像穿得如此华丽的木乃伊会是持花圣者。 亚德雷再走近一点后,发现木乃伊竟被锁链绑住。不只礼服下微微露出的手腕脚踝,几乎全身都缠绕着锁链。锁链大约有人的大姆指那么粗,从外表看来腐锈得相当严重。 正当亚德雷伸手想碰触那些锁链时,摩菈出声制止了他。 「不要随意碰触!那些锁链是圣具,虽然还不清楚效果,里头恐怕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亚德雷闻言赶紧缩手。 「呜哇,恶心死了!那什么啊?真的是持花圣者吗?」 从门缝中偷看的恰姆不禁呻吟。 「你好好监视行不行喵?」 韩斯训斥。 奇怪的不只有木乃伊,亚德雷接着将注意力集中到一些写在椅子周边地板上的诡异文字。 这些文字亚德雷有印象,雾幻结界神殿中的石板上也刻着类似的文字。似乎是圣者们以法术制造圣具时使用的话语,也就是所谓的「神言」吧。 以椅子为中心约莫半径五公尺的范围内写满了密密麻麻、似乎正在微微散发光芒的青色文字。 芙雷米则是一瞥持花圣者后,便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神言之上。 「这真的是持花圣者吗?」 「我如此判断是有根据的,再仔细点瞧瞧你也会发现。」 听到摩菈如此说,亚德雷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起木乃伊。 如此一来,他发现木乃伊左手缺了整根小指,无名指和中指则是缺前端部分。传说过去持花圣者在与凶魔的战斗中失去左手指,即便后来持花圣者使用〈命运〉之力治疗这些伤口,也没办法完全复原。 另外,木乃伊还缺少左耳。此伤产生的经纬传说内也有提及。 至于嘴角延伸至下巴的撕裂伤,是过去与一个名为魔王卓孚雷的凶魔战斗时受的伤,右手腕骨骼显得有些扭曲则是遭到魔神的触手扭断。 木乃伊身上这些众多的伤痕,都与传说中描述的持花圣者一致。 「虽然不能排除只是刚好伤在同一部位的尸体这个可能,不过我也认为这具木乃伊就是持花圣者。」 「刚才不是说她还活着喵?」 韩斯紧接着提出质疑。亚德雷也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大约在三小时前他们所遇见的尸兵群虽然同样骨瘦如柴,身体也大多开始腐烂,至少还有维持生命机能的作用在。可是眼前这个身体完全不同,怎么看都是具木乃伊。 「………她的确还活着,既会呼吸,心脏也还在跳动啊。」 听到摩菈这样说,亚德雷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所以你的意思难道是,这具木乃伊会起身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喵?」 「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亚德雷接着站到持花圣者面前,对她说: 「初次见面,持花圣者,我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亚德雷。如你所见,我是六花勇者,为了封印魔神来到这里。」 他说到此停下来等待回话,持花圣者却毫无反应。 「我有件事想请教你。现在出现了一名假的六花勇者,那个人持着与其他纹章一模一样的第七枚假纹章混进我们之中。凭我们的能力无法分辨真伪,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还是没有反应,亚德雷于是缓缓伸手碰向她未被锁链缠绕的肩膀部分。 「失礼啦,持花圣者。」 亚德雷摇了摇持花圣者的身体,身上的锁链虽然喀啦喀啦发出声音,本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萝萝妮亚和摩菈也走近持花圣者。 「既然碰了也不会立即发生危险,那就先尝试替她治疗看看吧。」 摩菈手上放出的光芒被吸进持花圣者体内,而萝萝妮亚虽将手贴上持花圣者的身体试着操控血液,却一会儿就放开手了。 「………我的能力行不通。她的体内一滴血都没剩,这样我根本无计可施。」 「既然是这样,不就表示她已经死了吗?」 亚德雷问道。 「明明连一点血液都没有心脏却还在跳,我不懂为什么她能活着。」 「摩菈,你这边如何?」 亚德雷看向摩菈的方向。即使她正持续灌输山之菁华,持花圣者的身体依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然而目前除了继续试下去别无他法。 「我觉得还是有一丝丝希望喵。」 「是啊。」 刚才听到摩菈说持花圣者就在此地时,亚德雷心想这下子或许一切都将真相大白。再怎么说她就是制造出六花纹章的人,当然也能找出谁是假的第七人。他同时也认为,或许能从持花圣者口中得知更多有关黑之 徒花的情报。 可是现在看她这副模样,想要问出情报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被锁链绑着?为什么穿着一身现代的礼服?泰格狃又对你做了什么? 还有一些更该问的问题。例如你为什么还活着?千年前又为什么会毫无预警地消声匿迹呢? 亚德雷感觉诸多谜团不仅没有获得答案,反而越来越错综复杂。 摩菈最终将手离开持花圣者身上,摇了摇头说: 「怎么样?」 「束手无策。就如同萝萝妮亚所说,从身体状况来看根本难以想像她还活着。」 「那到底为什么还活着?」 「〈命运〉之力是一种拒绝术者不想看到的未来发生的能力,理论上看来是无所不能。只要用〈命运〉之力加以干涉,可能就可以拒绝自己会死亡的未来,或是改变成继续存活下去的未来。」 看来从持花圣者本人口中问出答案的方法是行不通了,现在的线索剩下地板上这些神言。 芙雷米从刚才开始就跪在地上解读着神言,萝萝妮亚也在放弃治疗持花圣者后就集中在神言上。 「你们两个都看得懂吗?」 「对、对不起………我、我一点都看不懂。」 萝萝妮亚如此回答。 「这不能怪你,毕竟我当初只教过你战斗和治疗的技术而已。芙雷米你如何?」 「多多少少吧,有很多地方太难让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不是用无法解读的神言语系写下的,你看这部分。」 芙雷米指着接近神言中心的某部分说: 「我认为这恐怕是一种从圣者身上夺取力量的术式,你有见过吗?」 摩菈凝视了一会儿后回答: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术式………但是的确,这个术式能夺取圣者之力。」 「其实当我听到尸兵口中那些情报时仍然半信半疑,现在看来可信度相当高。」 摩菈接着对萝萝妮亚说: 「把恰姆叫进来,我们继续解读吧。萝萝妮亚,你去代替恰姆监视的工作。」 「好、好的。」 萝萝妮亚出房间换成恰姆进来,三人分工合作解读地板上的神言。 「看来这是空刻神言,竟然用了这种稀奇的神言啊。」 「空刻之力的起源是谁?持花圣者?」 「语系结构与〈命运〉之力如出一辙,既然采用双圆术式写成,代表术式核心可能不在中央。」 三名女性讨论起神言的内容,亚德雷和韩斯不只跟不上话题,甚至根本听不懂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两人不禁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无奈地耸了耸肩。 「亚德雷、韩斯,你们没事的话就帮忙探查一下这间房间以外的地方。这间房间周边还有几个可疑的小房间,里头或许有一些我用千里眼没发现的东西也不一定。」 「好,我知道了。」 正当亚德雷准备走出持花圣者所在的这间房间前,他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我先问一下,你们如果解读出地上的神言,能知道什么吗?」 「简单来说的话,神言就是一种记载着圣具能力的术式,若说神言内容能决定圣具的能力也不为过。同里可证,只要解读出神言,就能了解圣具含有哪些能力。」 「也就是说,解读出地上这些的话………」 「就能知道在这间房内制造的圣具为何,恐怕正是黑之徒花吧。」 芙雷米说完之后继续埋头解读神言。 「这里的神言是这个持花圣者写的吗?」 恰姆盯着神言看的同时提出疑问。 「不,是别人写的。」 「你怎么知道?」 「持花圣者遗留下的神言之书目前保存在万天神殿内。可是,持花圣者的亲笔字又丑又乱,和这些神言差得可远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啊?亚德雷暗自讶异,那名传说中的持花圣者原来也有着人性的一面。 「算了,走吧,韩斯,我们待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 亚德雷说完便准备走出房外,而韩斯则是停下来细声对摩菈说了些悄悄话。 「你说了什么?」 「要提防德兹,就这样而已喵。」 亚德雷虽有点在意,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了。 两人出了房间后对葛道夫和萝萝妮亚解释目前状况,并且叫他们继续在这里看着德兹与娜榭塔妮亚,于是娜榭塔妮亚表示: 「亚德雷先生,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没有,你们给我乖乖待在这里。」 亚德雷斩钉截铁地回答,现在只希望他们别再惹出什么事来。 「你对我们的警戒心太重了,我觉得我们能帮上你很多地方喔。」 「不必。」 娜榭塔妮亚耸了耸肩。亚德雷不管她们,打算开始调查附近几间小房间。韩斯负责西侧,自己则负责东侧部分。 亚德雷于是一边向摩菈问路,一边搜索起东侧几间小房间。首先进入的是一间摆放数张沙发、餐具柜,西洋棋盘以及升官图、以及一些简易调理器材,看似休息室的房间。上头布满了灰尘,一看就知道长时间没有任何人使用。 在不远处则是一间疑似研究室的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大桌子、墙上还挂着告示板并排大量书柜。不过,有些能成为线索的物品几乎早已被带走了。 看来这座迷宫曾经有大量人类与凶魔出入的迹象,虽然无法得知他们究竟在此做了什么。 之后亚德雷即使持续搜索也没找到能什么有用的线索,不禁让他开始觉得白跑了这一趟。 此时他脑海中浮现了芙雷米和韩斯的事。只要这样下去,一行人迟早会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倘若那真是芙雷米的话,韩斯肯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亚德雷一边思考一边继续搜索。下一间进到的是一间凶魔使用的房间,里头有几具凶魔的尸体,天花板上垂吊着光之宝石的灯。 看到这副景象的瞬间,亚德雷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还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付诸实行,得等到摩菈她们解读完再视情况。不过只要有必要,那就只能做了。 「摩菈,摩菈,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不一会儿,摩菈的声音透过回音之力在亚德雷耳边响起。 「什么事?」 「你看得到这个房间里有凶魔对吧?刚才我戚到身后有某种东西的动静,你有看到是什么吗?」 「………抱歉,我方才专心在解读神言的工作上,没空看你那边。我现在这样看,你那里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吗?」 「………我知道了,抱歉打扰你啦。」 摩莅没有空用千里眼看着这间房间,那就有机会成功。 大约一小时之后摩菈再度传来消息通知亚德雷,说是解读完成了。 当亚德雷回到持花圣者所在的房间时,所有人已经集合在门前了。摩菈一看亚德雷走近便开始说: 「………各位,我接下来要宣布我们解读的结果。说实话,情况相当不乐观。」 摩菈苦着一张脸说道,但亚德雷并未因此动摇。 「首先,房间里的那位可以断定是持花圣者本人没错。因为地板上写着的一部分神言,是用来从旁边的圣者身上吸收〈命运〉神力的术式,代表椅子上那名圣者,除了持花圣者以外别无他想。」 亚德雷点了点头,继续听摩菈说下去。 「再来,我们也知道那股被夺走的神力被拿来制造何种圣具了 。用来吸收持花圣者残留力量的圣具………也就是黑之徒花,证实了那名尸兵的情报千真万确。」 「目前一切都在预料之内,还有呢?」 「要造出持有强大力量的圣具,不可或缺的便是术式。只要透过写下神言来赋予圣具能力,圣具便会将它显现出来。所以只要能看懂术式,就能掌握圣具的能力与外型,我们就是因此大致了解了黑之徒花的能力。」 「不太对劲喵。」 韩斯提出疑问: 「既然只要解读神言就能得知圣具的能力,泰格狃为什么没有将它消去喵?而且根本不需要特意在这种地方写下术式不是吗喵,要是被发现岂不等于自找麻烦?」 「看来有必要跟你们说明,神言一旦写下就不能消去,因为会连带对圣具上的能力造成影响,最后完全失去效用。」 「那不就是说只要破坏这些神言,黑之徒花就会失去效用了喵?」 「这个做法行不通。地上的神言是用一种名为空刻神言的特殊文字写下的,把它想成神力制成的墨水就行了,因此绝对无法消除。」 「呜喵………」 亚德雷接着提出问题: 「那又为什么泰格狃选择将这些神言写在这里呢?应该还有更难被发现的场所才对啊。」 「这个术式启动的关键在于从持花圣者身上夺取神力,不写在持花圣者所在的位置附近便无法发挥效果,所以泰格狃才会把神言写在此地吧。」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你继续说吧。」 「唔。」 摩菈稍微想了一下该如何说明。 「然而,此处写着的神言没有说明有关黑之徒花的全部情报。术式分为两部分,主要的核心部分在此,剩下的则在其他地方。我用千里眼找过.术式的另一部分不在这座神殿之内,恐怕是制造黑之徒花的人………也就是泰格狃和它的部下们特意隐藏起来。」 「这下难办啦,该怎么办才好喵?」 韩斯叹了口气,摩菈则继续说下去: 「我们先将这里究竟写了哪些情报告诉你们,当时萝萝妮亚救下的那名尸兵,他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这样啊………」 亚德雷闻言稍稍受到冲击,他心里其实希望莱那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因为只要这样就没有杀死芙雷米的必要了。 「黑之徒花会吸收六花纹章的力量。说得更正确一点,也有可能是让某种东西吸收力量的圣具。目前看来,无论是黑之徒花自己吸收或是让成为某种东西吸收的媒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真是不清不楚。」 「等一下我会说,其实尚未明朗的部分相当多,目前已经可以确定只要有黑之徒花在,我们身上的纹章之力都会消失。下场就是除了芙雷米以外的人难逃一死,而芙雷米也会变得无法对魔神造成伤害。」 「公主呢?」 此时葛道夫说话了。 「公主的、纹章、也会消失吗?也难逃、一死吗?」 「不晓得,由于娜榭塔妮亚的纹章本身就是一种等同例外的存在,因此我现在无法下定论。同理,会不会对第七人所持的纹章造成影响这点也还不清楚。」 娜榭塔妮亚回答葛道夫说: 「即使是我,要是没有纹章也无法在魔哭领生存下去。持有能让人类在魔哭领内存活这种能力的,只有泰格狃的部下们而已。」 「先别管娜榭塔妮亚会如何了,重要的是纹章什么时候会消失,我们到底还剩多少时间?」 「这得视黑之徒花会吸收多少力量而定。很不幸的,我认为目前黑之徒花已启动了,因为空刻神言呈现活性状态。要是尚未发动的话,空刻神言是不会发出光芒。 然后,黑之徒花启动时间越长力量也越强,它能将吸收来的力量转变成自己的力量。代表吸收越多力量,黑之徒花就越强大。 当接近魔神………正确来说是封印魔神的结界时,效果会更加显著。」 「为什么?」 「因为六花纹章原本就是封印魔神结界的一部分啊。当六花纹章、黑之徒花以及封印魔神的结界聚在一起时,黑之徒花就会开始从结界吸收力量。结界内封印魔神的强大力量会使黑之徒花获得强化,同时也因此加速六花纹章流失力量。」 「意思就是说………」 「要是我们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抵达落泪乡………恐怕就全军覆没了。」 亚德雷听到这里身体不禁窜上一股恶寒。要是当初没有决定要绕道来神殿,或是途中没有和德兹及娜榭塔妮亚会合的话,六花勇者一行人早就玩完了。 「真的只能说是运气好喵。」 就连一向老神在在的韩斯都显得表情凝重。 「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光靠黑之徒花接近魔神是没用的。我们解读出只有在六花纹章处于附近的场合,黑之徒花的力量才会增强。只要六花纹章不在旁边,黑之徒花便无法从封印魔神的结界中吸收力量。」 亚德雷稍微松了口气,看来只要六花勇者不接近魔神就不会有即刻性的危险。 「我们还知道了一件事,就是能启动黑之徒花的似乎只有泰格狃而已。恐怕是用来警戒卡尔癸克及德兹使出计划时的保险吧?」 「泰格狃的确会这么做,因为它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事物。」 德兹说道。 「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做。危机尚未解除,只要黑之徒花还待在我们身边,身上的纹章早晚都会消失。」 「最糟的状况是我们可能得分成两路行动啊。莱那他说过,黑之徒花只要不待在六花身边就无法发挥力量。那么只要我们兵分两路,就至少有一边能逃离黑之徒花的影响。」 亚德雷此话一出,摩菈脸上的表情顿时黯淡下来。芙雷米于是代替难以启齿的摩菈继续说: 「………那样也没用。黑之徒花启动的瞬间的确需要六花勇者在一旁,但一旦启动之后,即使远离六花也能继续吸收力量。即使吸收的速度比起待在身边时来得慢,却不代表黑之徒花的效果会因此消灭。」 「危机虽然减轻了………却无法彻底躲掉的意思啊。」 亚德雷心想这下不妙,原本还以为就算芙雷米真是黑之徒花,只要让她远离其他人独自行动即可。没想到这个办法也行不通。 伙伴们的表情变得相当凝重,不只有六花,连德兹和娜榭塔妮亚也皱起一张脸。到目前为止,众人均以为只要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就有办法可以应付,却没想过或许早就为时已晚的可能性。 「还有几个办法可以阻止。一个是和其他圣具一样要求启动者本人停下它,不然就是杀掉启动者,这我在雾幻结界时也说过了。另一个则是直接破坏圣具本体,不过对此我有个地方相当在意。」 「是什么?」 「房内地上还刻着一个诡异的术式,内容显示当黑之徒花遭到破坏时,目前某个尚未启动的能力就会发动。」 「………某个?」 「上头没有提到详细内容。」 「这不是不太妙?表示即使想破坏黑之徒花也有风险?」 「这还很难讲,的确有那种遭到破坏之后才会发动能力的圣具。不过既然力量来源的圣具被破坏,产生的效果也只会有短短一瞬间,根本无法发挥什么庞大力量。 虽然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再怎么样也不会比让黑之徒花继续存在还要危险。」 话虽如此,亚德雷觉得不能因此忽略这一点。 「接着由我来说哪些情报没提到。一个就如刚才所说的一样 第二章 谎言 (看来………逃过一劫了啊。) 有一只凶魔位于地下迷宫之内。 它此刻改变了身体的外观,将皮肤化为与石砖同色,体型则是压成扁平状,像是地毯一样紧贴在地上。 它具有伪装的能力,但并非像凶具二十六号那样完美的隐身能力,只要在一旁仔细观察的话,马上就会穿帮。 然而,现在就连用千里眼之力看遍整座神殿的摩菈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因为神殿内的迷宫实在太过广大,即便是她也无法一手掌握所有状况。 当不使用伪装能力时,它的外型是一只白色蜥蜴。在六花前往神殿的路上出现在芙雷米与亚德雷面前,并且将亚德雷引诱至圈套中的正是这只凶魔。 指挥这附近一带凶魔的也是它。 这只被称为特质凶具三十号的凶魔,是能力受到泰格狃认可授予编号的其中一只。泰格狃看上的是它的伪装与情报搜集能力,还有最重要的智慧。并非只会等着泰格狃下令,而是自己去思考然后做出有利于泰格狃目的的行动,许多凶魔都不擅长的这件事,由它做起来可以说得心应手。 (该死………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吗?) 守着神殿的凶魔除了三十号以外全军覆没了,理由是最初负责发号施令的凶魔下了舍命突击的指令。当那只指挥官凶魔阵亡之后,才由三十号接下统帅全军的使命。 它指挥凶魔们分散开来,同时设下陷阱想阻挡六花。本来差一点就能让亚德雷身负重伤,到头来仍然是白忙一场。 于是它抛弃部下自己一个逃跑了,一边用伪装能力躲过摩菈的千里眼,一边制造神殿周边的凶魔已经全灭的假象。然后抢在六花之前从门缝躲进这座神殿,并一直潜伏在此等待。 「还有几个办法可以阻止。一个是和其他圣具一样要求启动者本人停下它,不然就是杀掉启动者,这我在雾幻结界时也说过了。另一个则是直接破坏圣具本体,不过对此我有个地方相当在意。」 贴黏在地上的三十号正在听六花们的谈话声。 它除了伪装能力以外还有另一种能力,那就是它全身都等同于听觉器官,所以拥有优于一般人类数百倍的听觉。即使那些位于迷宫中的人类只是用普通的声量对话,三十号要清楚听到内容根本是轻而易举。 超常听力与伪装,它所拥有的能力只有这两项,本来要成为拥有各种特殊能力的「特质凶具」,似乎还有点不够格。 「三十号………六花现在在做什么?」 一股细微的声音在三十号身旁响起,原来那里还有另一只凶魔。 特质凶具十四号,从编号来看它的地位高于三十号。在半天前收到六花即将来到此地这个消息的它并未参加守护神殿的战斗,而是一直潜伏在迷宫之内。 「仍然和我刚才说的一样,他们聚集在迷宫最深处的房间调查里面的东西。调查的内容包括持花圣者,还有关于泰格狃大人的杀手鐧………也就是所谓黑之徒花的事。」 「黑之徒花………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听都没听过啊。」 它们以摩菈无法察觉到的微小声量交谈。 它们从泰格狃那里收到的命令只有保护好这座神殿,就只有如此。 它们既不知道第七人是谁,也不知道从刚才开始不时出现在六花对话中的黑之徒花为何。就连持花圣者就在神殿之中这件事,也是刚才从六花的对话中听来的。 泰格狃的行事作风相当神秘,只会传达给部下的凶魔们最低限度的情报。它的领导方针是要求部下乖乖听命行事,而不许凶魔们去想命令本身及背后的意涵。 泰格狃一定再度下达下一道指令,因此两只凶魔现在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不能说完全没有。我们解读出剩下的神言是透过一种名为『虫仪刻印』的方法记录下来。」 一个怀念的声音传进三十号的听觉器官中,是芙雷米。三十号不禁回想起至今大约一个多小时前发生的事。 (傻孩子,你难道………还在犹豫该不该杀了我吗?) 这只被称为三十号的凶魔过去曾与芙雷米共同生活过,同时也是扶养她长大的家族成员之一。 距今十八年前,当时它还是一只没有获得编号,微不足道的小小凶魔。所以当突然遭到泰格狃传唤时惊讶的心情,它至今仍记忆犹新。 当它行完既定的问候礼之后,泰格狃说: 「我现在要对你下一道相当艰难的任务。这任务必须具备足够的智能、演技以及体会人心的能力,我的部下之中能胜任的只有你啊。」 接着它被带到一处狭窄的洞窟,在里头的是特质凶具六号。在泰格狃的部下中,六号的地位极为特殊,特殊到持有的能力与使命都是机密中的机密。 此时在六号身边的,是一只出生不到数个月的幼小凶魔。一只外表与人类相近,丑到不能再丑又诡异的凶魔。 泰格狃先是叫六号离开洞窟,接着对三十号解释。 这只幼小凶魔的名字叫做芙雷米·史披德洛。一听到这里,马上出现了两个使它相当不快的理由。一是获得个别名字这件事对凶魔来说乃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而区区一只出生没多久的凶魔竟能得到这个荣誉。二是这只幼小凶魔名字中竟带有姓氏这种毫无意义的部分,这样岂不是跟可恨的人类没有两样吗? 「这孩子是人类与凶魔之间生下的,精神层面大概与人类相近吧。 好了,现在我有两件任务要交给你。一件是在二十年之内,扶养这孩子成一名强大到足以与我相抗衡的凶魔。」 不可能,它没有如此回答。因为既然泰格狃如此下令,代表这件事是可能办到的。 「另一件则是当这孩子能独当一面之后,我希望你能让她变得憎恨凶魔。 不能只有『讨厌』这种程度,我要你让她对凶魔恨之入骨,达到不惜拼命也要杀光凶魔的程度。」 要将她培养成一名超越泰格狃所有部下的强悍凶魔,然后再使她憎恨起凶魔。面对泰格狃这一道难以理解的命令,三十号选择不多加过问。 「其实啊,我是打算要让那个六号来执行这个任务。但是很不幸的,六号它变得不太对劲。虽然当时命令它去爱这孩子的人是我,六号却有点爱过头了,爱到甚至连我的命令及对魔神的忠诚心都要忘记了。」 泰格狃叹了口气。此时摇篮中的芙雷米看到在地上爬的三十号,脸上露出了笑容。泰格狃一边温柔地哄着她,一边继续说: 「好啦,你会怎么做呢?要怎么使这孩子变得强悍,再让她憎恨凶魔呢?」 三十号看着泰格狃温柔哄着芙雷米的模样沉思了一会儿。它过去曾管理过那些成了家畜的人类,所以对人类的心理多多少少有些认识。 「首先让她爱上凶魔吧,然后教导她要替凶魔有所贡献努力变得强悍。最后,再以能让她对我们恨之入骨的方法背叛她。」 「很好,就是这样!我在找的就是能想出这个办法的凶魔,就是能想到和我所想的最佳解答如出一辙的凶魔啊。」 此时,泰格狃脸上浮现了一个连发誓效忠于它的三十号,都会不寒而栗的残忍笑容。 「你能办到吧?」 三十号静静地点了点头。 自从接下了这个任务,它得到了特质凶具三十号的名称和编号,而往后在芙雷米不在的地方,大家都称它为三十号。 三十号另外也被分配到两只部下,虽然它们和三十号一样拥有独立思考与说话的能力,掌握指挥权的仍然是三十号。一只叫红蚂蚁,另一只则称为贯嘴鸟,它们三只的任务就是成为芙雷米的家人并且 假装爱着她。 接着三十号甚至要求留本该遭到废弃处分的六号一命,它当时有权那么做。获得了许可后,三十号便将六号纳入自己的麾下。因为三十号认为,多一只真正爱着芙雷米的凶魔在一旁是必要的。 泰格狃也额外给了一只狗与芙雷米一起生活。让这只大狗侧躺后再将脸埋进它腹部不停磨蹭打转的动作,是幼小的芙雷米最爱玩的游戏。 四只凶魔就这样在位于魔哭领一角的洞窟内扶养芙雷米长大。在她懂得说话之前,它们以人类的方式照顾着她。那时的芙雷米是一个爱笑又活泼的孩子,从人类留下的育儿经验来看,她比起一般的人类孩童还要活泼好动。 四只凶魔专注在扶养芙雷米这件事上。相较于三十号与它的两只部下每天都对这个任务感到恶心想吐,六号则是打从心底感到幸福。 接着当芙雷米三岁的时候,三十号开始着手进行它的计划。 首先让她体会恐惧。 三十号让芙雷米离开洞穴中的房间去见其他凶魔。然而凶魔们最先展现给芙雷米看的,是杀意以及食欲。 其他的凶魔们一看到她便发出厌恶的嘶吼声,并张开它们滴着口水的血盆大口。三十号则是躲在一旁看着事情经过。 本来还以为这些凶魔们是在跟自己玩的芙雷米,不一会儿也总算了解到现实。即便是年纪尚幼的芙雷米,仍然能理解死亡的恐惧以及自己完全不被爱着的残酷事实。毫无反抗之力的芙雷米只能摊坐在地,看着尖锐獠牙无情地往她刺来。 三十号直等到恐惧深植在芙雷米心中,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抹灭的瞬间才出手救她。 「………你们在对奉泰格狃大人的命令诞生的凶魔做什么?」 三十号最后叼着因恐惧动弹不得的芙雷米回到房间内。自从那时候起,芙雷米相当害怕走出房间。 这一切当然都是三十号安排的戏码。不过即使它不特意吩咐,其他凶魔仍会做出相同反应。 下一步,让芙雷米体会愤怒。 那些负责管理家畜的凶魔们开始围住芙雷米住的洞窟,并日夜不断地发出怒吼。这也是三十号要它们做的,同时当然不忘要它们千万别泄漏秘密。 你这个人类的孩子给我老老实实像人类一样当只畜牲!管你是挖洞搬石头还是生孩子来给我们吃都好!不,干脆你直接给我们吃了吧! 对于这个举动,六号与三十号反抗道:「我们是奉泰格狃大人之命培育芙雷米,才不会听你们的话!」结果其他凶魔竟开始攻击芙雷米的家人们。 由于芙雷米的家人皆是一些战斗力低下的凶魔,因此只能单方面遭到其他凶魔啃咬、穿刺或是痛殴,毫无还手的余地。 芙雷米则只能躲在洞窟的一角不停颤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芙雷米渐渐成为一个不会笑的孩子。自从她过了五岁之后,三十号就再也没有看过她露出笑容过。 三十号与两只部下就在这样的生活中继续假装爱着芙雷米。 她是一个不轻易掉泪的孩子。她只会紧晈嘴唇晈紧牙根,将所有痛苦都往肚里吞。 为什么自己会被大家讨厌呢?芙雷米曾这样悲伤地提出疑问。 「因为你外表看起来是人类啊,这是没办法的事。」 三十号解释完后便搂住芙雷米。 那为什么我会长成人类的样子呢? 「这是泰格狃大人下的命令喔。」 明明是这样其他凶魔怎么还会讨厌我?泰格狃大人好过分喔!为什么不跟大家说要喜欢我呢? 一听到芙雷米这样说,三十号马上给了她一个耳光。 「泰格狃大人正在准备与六花之间的大战,正在为了消灭人类而战啊。不是泰格狃大人为你做事,是你要为泰格狃大人牺牲奉献啊!」 然而,芙雷米这么说。 我受够了因为我一个人的错,害你们大家受到伤害。要是往后大家还会因此受伤的话,我宁可和其他人类一样去当家畜。只要你们不会再被其他凶魔欺负,我宁愿这样做! 三十号听到她这么说,内心不禁在偷笑。 恐怖与愤怒会加深爱情,周遭的敌人越多,越觉得保护自己的同伴极为珍贵重要。如泰格狃当初所预料的,芙雷米的内心已经产生了爱情,那总有一天要遭到背叛的爱情。 「我们也很难受,看到心爱的你如此痛苦我们比谁都难受。但是我们忍了下来,所以你也要忍耐啊。」 此时六号与其他凶魔家人都贴了上来,芙雷米就这样抱着妈妈沉默不语。 就连狗也来到强忍泪水的芙雷米脚边,它似乎是以为芙雷米在哭泣而舔了舔她的脸颊。芙雷米发现到狗的身上也有许多遭到其他凶魔凌虐的伤痕,不禁用悲愤到快咳出血的沙哑声音说了: 我想要变强!想要给那些家伙颜色瞧瞧!只要我变强的话,其他凶魔就再也不敢欺负你们了! 三十号心想,走到这一步一切都太过顺利了,顺利到连它都不禁感到害怕。 六岁时,芙雷米拿到了一把枪。三十号并且告诉芙雷米,将来有一天要将她培养成圣者的计划。还记得当时得知此事的芙雷米兴奋到不停颤抖。 四只家人开始着手替她特训。不仅当芙雷米被辛苦的训练压得快喘不过气时会不留情地斥责,就连她说丧气话时也曾经将她赶出家门。这种时候,唯一成为芙雷米心灵绿洲的只有家中那只狗。 即便每日的训练再怎么艰辛,芙雷米都撑了过来。三十号清楚这些训练对一名年幼的孩童来说太过苛刻,不过这对它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另一方面,泰格狃命人类建造了〈火药〉神殿。这座用于选出新圣者的神殿于芙雷米十二岁时完工,而她也这样成了史上空前绝后的〈火药〉圣者。 「我会变强的,变得比任何人更强然后还以那些家伙颜色。我再也不会让其他凶魔伤害你们了。」 如此宣言的芙雷米用力握紧手上的枪。 或许芙雷米没有足以成为圣者的才能,也没有如凶魔般强健的肉体。 但是她那股想变得能与其他凶魔互相抗衡,想变得能保护家人的坚强意志成了她的力量,要是凶魔们接受芙雷米,并将她以普通的凶魔来对待的话,她也许只会成为一名平庸的圣者,她现在之所以能如此强悍,一切都是多亏爱情与憎恨的缘故。 芙雷米于是开始潜伏于人类世界,将有可能成为六花勇者的候补人选一一抹杀。举凡〈冰〉之圣者艾思芮,使弓名手马特勒,还有诸多可能会成为威胁的战士们,芙雷米都没有放过他们的项上人头。 如此一来,凶魔中居然开始出现了认可她贡献的声音。例如夸赞她是一只伟大的凶魔、当初不该排挤她的、果然不该怀疑泰格狃大人当出下令生下她这个决定等等。 这让三十号有点伤脑筋,因为它最重要的任务是使芙雷米憎恨凶魔。 所以每当有凶魔发出认可的声音,三十号都会一一要求它们绝不能在芙雷米面前这样说,同时不忘告诫它们一切都是泰格狃下的命令。 如此日复一日下来,芙雷米开始戚到绝望。因为就算立下多大的功劳都没有任何凶魔愿意夸奖她,她不禁开始认为自己是不是一个永远不会被其他凶魔认同的怪物呢? 扶养芙雷米长大的三十号相当清楚,她想被其他凶魔认同她能独当一面,想彻底融入成为凶魔的一员。她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人。因为芙雷米相信只要能成功,家人们肯定也会替她高兴的。 三十号当然没有忘记彻底粉碎她这微小的希望。 于是芙雷米觉悟了,身为半人类的 自己永远不会被其他凶魔们接受。 即使如此,芙雷米没有丧失战斗意志。她认为就算其他凶魔不接受她也不要紧,只要有妈妈、三十号以及其他两只凶魔真心爱着她就足够了。 芙雷米甚至觉得,自己随时愿意为它们舍弃性命。 终于这个任务来到了尾声。三十号再次遭到泰格狃招唤。 「太棒了,三十号,你所完成的工作远超出我的想像。」 泰格狃感叹不已。 「我喜欢观察人类的表情,尤其喜欢看痛苦的表情。可是呢,只有痛苦还不够,历经犹豫、困惑、为了寻求解答迷惘不已的表情才是最棒的。」 泰格狃回想的同时也露出笑容。 「芙雷米的表情就相当不错,里头完美夹杂着憎恨与爱情。即使被痛苦、耻辱与绝望压得喘不过气,她仍死命维系住与你们之间的牵绊。究竟该恨凶魔?还是该爱凶魔?就这样一无所知地苦恼着。」 三十号听到这里一点都没有受到夸奖的戚觉。 「你做的真是完美啊,让我见识到相当美妙的东西了。」 每当此时,都让三十号不禁怀疑起泰格狃统帅凶魔的方针是否有误。三十号原本相信泰格狃让部下的凶魔吃尽各种苦头,是为了魔神以及全体凶魔的利益。但是该不会,泰格狃其实只是单纯喜欢看到其他事物痛苦挣扎的模样? 另一只凶魔巨头的卡尔癸克就爱着凶魔,它视部下如己出,与它们同甘共苦。 或许自己挑错了主人也说不定,三十号最后将这个念头从脑中抛开。为了获胜所需要的不是卡尔癸克的温柔,而是泰格狃的智谋和残忍。 「芙雷米现在正在前往刺杀恰姆,若瑟的途中喔,虽然下场肯定是夹着尾巴回来,等到那个时候,就轮到期待已久的下一幕了。」 泰格狃笑了笑。 「我当然会在一旁见证这一切喔。唉呀,真是等不及了。」 背叛芙雷米使她重重受创,这就是最后一件工作。 对于打从心底爱着芙雷米的六号,三十号不断对它强调接下来的事不过是策略的一环,让芙雷米恨它们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将一切对她挑明,并且再度接纳她加入凶魔之中。只有到那个时候,芙雷米才能真正融入凶魔之中成为伙伴。愚蠢的六号就这样全盘听了进去。 三十号忠实地完成最后一道手续。那就是彻底折磨,伤害败战逃回来的芙雷米,然后再使她充满绝望。 泰格狃全程以愉悦的模样在一旁看着。 芙雷米遭到家人背叛时的表情,三十号至今仍历历在目。她的脸上仿佛失去了所有表情、所有情绪。 其他的凶魔们也一齐袭击了芙雷米。泰格狃虽再三命令不可杀了她,从没说过不能伤害她。三十号它们于是尽情玩弄了芙雷米的身躯。 到了最后芙雷米逃往人类世界,三十号的任务到此告一段落。 所有的任务都结束了。虽然三十号完全不了解这么做的意义,但是它确实如泰格狃要求的,让芙雷米打从心底恨透凶魔。 家族成员之中的贯嘴鸟与红蚂蚁已经被芙雷米杀了,而完成任务后三十号也变回本来的低阶凶魔。 六号则是完全被当做废弃物般被放逐至魔哭领之外,据说它仍然相信芙雷米总有一天会归来而替她照顾着那只狗。在芙雷米离开约莫过了五个月的时候,更传闻它遭到卡尔癸克的部下袭击丢了性命,不过早已没有任何凶魔会去在意这点小事情了。 在与六花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的前夕,泰格狃再度出现在三十号面前并愉悦地说: 「芙雷米现在似乎过得很惨,她遭到人类追杀,只能过着躲躲藏藏,饥寒交迫,充满绝望的生活。 真不错,做得太棒了!人类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我都不禁高兴到想给那些代替我折磨芙雷米的人类一点奖励了。」 三十号搞不懂这究竟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芙雷米这下总该彻底了解了吧?她根本不被任何人爱着,要是她有这点自知之明就再好不过了。」 泰格狃愉悦地笑着。 时间回到现在,三十号所扶养的芙雷米如今以一名敌人的身分出现在魔哭领内,并且怀着三十号种下的憎恨之心不断屠杀凶魔。 她接下来即将与其他六花讨论持花圣者及那个名叫黑之徒花的圣具。 「………芙雷米,怎么回事?我可没听你说过这件事啊。」 摩菈一副不可置信地询问,亚德雷也和她的戚想一样,完全不晓得为何芙雷米会知道这件事。本来还以为是韩斯或萝萝妮亚通风报信,结果一看才发现他们两人也被芙雷米这突如其来的发言吓呆了。 「我是想等全部人都众在一起时才讲,分开讲只是多做工罢了。」 芙雷米斩钉截铁地回答。摩菈继续追问下去: 「你说你就是黑之徒花?」 「可能是我整个人,可能埋在身体之中,也可能是身体某一部分是黑之徒花。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一种,至少确定黑之徒花与我有关。」 「你这算是自首?你原本就知道关于黑之徒花的情报吗?」 芙雷米摇了摇头。 「不,直到刚才听德兹提起之前我根本不记得这些,就连能力也是分析房内的神言才知道的情报。」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可能曾经来过这里一次。」 「我还是搞不懂,这又有什么关系?」 面对亚德雷提出的疑问,芙雷米只回了他一瞥后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说明不够充分,我现在补充一下。制造圣具时,一定要让想当做圣具的容器碰触到术式的神言才行。制造黑之徒花的术式虽然被分为两部分,不过核心部分就在此处,代表黑之徒花的容器肯定来过此处,并且碰过房内地板上的神言。」 「这又能解释什么?需要让圣具与术式双方互相接触这种基本常识,根本不用特地提起也知道吧?」 「………抱歉,不听到现在这些说明我还真的不知道。」 亚德雷回答了摩菈的疑问。 「我刚才一开始进到这里时总觉得有股既视戚。原本以为只是错觉,却在盯着持花圣者看的途中渐渐回想起来,即使记忆相当模糊,我确实在极近距离看过持花圣者。 上一次来这里时恐怕我还是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幼童,所以才会在来到神殿的途中都没想起这件事,不过实际见到本人后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可是就算你说你曾见过持花圣者,也不能成为你就是黑之徒花的证据啊。」 亚德雷提出反驳。 「泰格狃极力想隐藏〈命运〉神殿的存在,我过去一次都没听它提起,那么它当时为何要带我来〈命运〉神殿?又为什么要让我来到持花圣者身旁呢?」 亚德雷无言以对。 「虽然现在还不能断定黑之徒花为何,不过至少我就是黑之徒花的可能性最高。」 「等一下。摩菈,真的有将人类或凶魔直接变成圣具的方法吗?」 「………有,五百多年以前曾有一名圣者创造出将人类变成圣具的方法。不过由于做为容器的人类百分之百会死,所以最后不只方法被消灭,连那名圣者都被处死了.也因为如此,此法应该没有流传到后世才对啊………」 「为什么成为圣具容器的人类会死啊?」 「不知道,因为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亚德雷心想到这个地步,应该没有任何可以否定芙雷米就是黑之徒花的办法了。莱那说的一切句句属实,除了芙雷米以外还有其他 白发有角少女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喵,已经可以讲出来了喵?」 韩斯一说出口,所有人的视线立即集中在他身上。亚德雷原本还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而想出言阻止韩斯,却又马上放弃了这个念头。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个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说什么?」 「其实那名尸兵小哥留下的情报还有后续喵,只是我和亚德雷还有萝萝妮亚没有讲出来而已喵,他说黑之徒花其实是一种外表为人的圣具喵,是一名白发、额头上长角、眼神非常冷漠的少女。」 「这………」 相较于摩菈与恰姆完全愣住,芙雷米仍然相当冷静,明明有关自身的重大情报被揭穿了不是吗? 「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 「我们是想暂时放你一马,借机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将自己就是黑之徒花这事对大家隐瞒,所以我们才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好观察你的反应喵。」 「………这样啊。」 「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了喵,因为你竟然主动暴露自己就是黑之徒花这件事。要是你早就知道自己就是黑之徒花,并且打算用那股力量杀害我们的话,根本不可能会对我们说出来喵。 看来你还算值得相信。」 「我懂了,你们做得的确没错。」 芙雷米微微点了点头。亚德雷总算稍微松了口气,因为他心中也存有那么一丁点怀疑芙雷米的念头。不过听到芙雷米解释关于自己的记忆之后,亚德雷确信她不只一点都没有杀害六花勇者的打算,也压根不知道自己就是黑之徒花。让亚德雷不必再去怀疑这名最心爱的人。 那么现在亚德雷该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不让芙雷米死去,并找出停下黑之徒花的办法。 「我一直很纳闷。」 芙雷米开口。 「纳闷什么喵?」 「为什么我还活着?再说泰格狃若真想杀我,当初根本不可能会放我逃跑。只要趁我睡着的时候粉碎我的命核,或在食物中下毒,也可以一声不响从背后捅死我才对。 可是泰格狃却在特意对我解释抛弃我的理由,说爱着我一切都是谎言之后才想杀了我。明明根本不必做这些多余的事不是吗?」 芙雷米的语调非常平静,亚德雷却在她那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中感受哀伤,以及深邃到连泪都流不出来的绝望。 「原来一切都是泰格狃计划好的,憎恨凶魔及魔神,与六花会合,甚至差点用黑之徒花杀了六花,一切的一切都在它的计划之中。 真是蠢到无可救药啊,我这个人。」 周遭一片死寂,萝萝妮亚、摩菈和葛道夫看来相当同情芙雷米的境遇,德兹与娜榭塔妮亚似乎也是,相较之下,恰姆却一脸狐疑地瞪着芙雷米。 亚德雷同时也发现韩斯正伸手想拔出剑。 「大家,听我说。」 似乎是想阻止韩斯的动作,亚德雷此时特意以大声音量发话了。 「如此看来,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已经能确定了,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认为我们应该早点杀了泰格狃。只要杀了身为启动者的它,黑之徒花就会马上失效,而它现在应该正在赶往这里的途中,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啊。」 「这可不行。」 顿时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是恰姆。 「现在又不知道恰姆和大家的纹章到底什么时候会消失,根本没有时间悠悠哉哉了。」 「而且………」 葛道夫此时也开口了: 「就算现在、双方交战,泰格狃、一定会、马上逃走。因为它只要、留下黑之徒花,自己也、活着的话、就赢定了。现在想杀它、也没用,如果不杀芙雷米,就没有机会、打倒泰格狃。」 此时韩斯微微一笑,仿佛是在对亚德雷说「你所做的只是白费工夫」。 「虽然芙雷米很可怜,不过现在除了杀她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亚德雷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拼命假装镇静。 早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想过解决对策。不过他其实相当犹豫,自己真的该这么做吗? 此时,他内心再度做好觉悟。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吗?无论如何都要救芙雷米,绝不再动摇。 「我了解你们担心的理由,但是不能这样做啊。既然芙雷米的事都曝光了,看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什么意思?」 「过去曾经有许多人类被关进这座神殿并被迫成为苦工,其中似乎有像莱那那样想要留下情报给我们的人存在。我阳才在摩菈她们解读神言的时候,发现了那个情报。」 恰姆与葛道夫同时惊讶地瞪大双眼。 「那是一间凶魔可能使用过的诡异房间,里头的地板上躺着几只凶魔的尸体。当我一踏人那间房间时,我脚边的地板上突然发光了。 『是陷阱,不要杀了少女。』光芒在显现出这段文字后便消失了,我之后虽试图寻找光源来自哪里,结果却什么也没找着。」 「此话当真?」 德兹反问。 「你觉得我会说谎吗?」 亚德雷回答后接着说下去: 「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当时如何瞒过泰格狃及其他凶魔的监视,又是用了什么方法将这个讯息传达给我。但是我的的确确看到那段文字了。 不要杀了少女………我认为这里的少女指的应该就是芙雷米。」 亚德雷撒了一个瞒天大谎,他在那间有着凶魔尸体的房内一无所获,更没看到什么光芒浮现的文字。 亚德雷心中充满罪恶戚,虽然是为了保护芙雷米,但是他正对着在场所有人撒谎,其中当然包含了最心爱的芙雷米。 这样做真的好吗?但是说出口的话等同泼出去的水,已经无法收回了。 「我认为大家从未考虑过黑之徒花死亡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这一点,由其是恰姆和葛道夫你们两个。 让黑之徒花………也就是芙雷米活着的确很危险,可是我认为即使杀了她也不代表危机就此解除,曾经待在这座神殿内的某人特地那样留下情报,就是想警告我们这一点啊。」 亚德雷说完便环顾其他人的表情,想看看这番谎言究竟有没有成功骗过他们。萝萝妮亚丝毫没有起疑,葛道夫、恰姆及摩莶虽一脸迷惘却也没有怀疑亚德雷,韩斯则是在一旁搔着头并晃来晃去。 芙雷米一如往常用冷漠的视线注视亚德雷,完全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我之所以瞒着大家,是因为讲出这个情报的同时不得不连同芙雷米的身分一起讲,连想拜托摩菈协助我调查也不行,我才决定先对你们保密。」 「你先等一下。」 摩菈说完便闭上眼开始使用千里眼之力。 「你说你刚才进去的那间有凶魔尸体的房间,是位于这里上方十五,东方五十公尺左右那间没错吧?」 「详细位置我没有记的很清楚,应该就是吧。」 「听你的描述,那些光芒文字的来源大概是光之宝石吧。此处既没有其他圣具,也不可能是凶魔的能力造成。那时是哪颗光之宝石发出光芒的?」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知道啊。」 摩菈持续使用千里眼。 「我看圣具的痕迹或是光之宝石都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啊?你看到的文字到底………是从哪里放出来的啊?」 摩菈不解地歪头。 「要是连你都不知道的话………我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啦。」 看到摩菈一副摸不着头绪的样子,亚德雷回答: 「我倒是觉得找不到 来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留下那段文字的人一定不能让凶魔或六花以外的人发现它啊,一个弄不好这个消息可能就被抹灭了。 假如我这么简单就找到来源,那才该怀疑不是吗?」 亚德雷心想,透露给他们的情报尽可能越模糊越好,也不要将情报来源说得太清楚。要是轻易将范围缩小的话,自己其实在说谎这点也越有可能穿帮。 不需要完全骗过他们,只要让他们觉得这不像是谎话就够了。 撒这个谎最主要的目的是对其他伙伴灌输一个观念,那就是杀了芙雷米可能会导致危险,只要能让他们产生这种念头就行了。 「要是连、杀芙雷米都会、造成危险,那情况岂不是、糟透了?」 额头渗出冷汗的葛道夫说道,恰姆也明显产生了动摇: 「你真的有看到吗,亚德雷?」 「当然啊,你问这什么问题?」 恰姆看来完全不相信这些话,必须再加把劲让她相信才行。 即使如此,亚德雷感到事情越来越顺利了,其他人开始萌生杀了芙雷米会有危险的想法。 最后只要让大家达成应该优先打倒泰格狃这个共识,亚德雷撒谎的目的就达成了。 虽然亚德雷很清楚要在这种局面下打赢泰格狃相当困难,不过这是他为了保护芙雷米不被其他伙伴杀害所能想出的唯一办法。 「不管怎样,泰格狃都是我们不得不消灭的敌人,要是怕东怕西的根本毫无胜算。不过放心吧,有我这个地表最强的男人在此,我一定会找出能打倒泰格狃的方法。」 接下来就差一步了,只要继续洗脑他们现在除了打倒泰格狃以外别无他法,只要能辩赢他们就成功了。 当亚德雷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 「呜喵,你这个地表最强的男人还真是可靠啊喵。」 声音随着一股冰冷的触戚从亚德雷颈部后方传来。 原来是韩斯以剑抵着亚德雷的脖子。 「………韩斯?」 包含亚德雷在内的其他人一时之间都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说什么都要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这的确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会做的事。不过撒谎可就不太好喵。」 「………你在开什么玩笑,韩斯?」 亚德雷问道。他清楚这只是一种要胁,因为剑上丝毫感受不到杀气。不过要是轻易乱动的话一只手臂就可能不保了,从冷澈的剑身上传来韩斯会这样做的决心。 「你要是赶快道歉的话我就饶你一命,所以你快点给我说对不起,跟大家说『对不起,我刚才说的都是谎言』喵。」 「快住手,韩斯,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把说谎又不道歉的坏孩子杀了呀。」 虽然亚德雷看不到,很明显戚觉得到韩斯正在笑。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说谎。」 「你有,我知道你有,因为我在刚才的调查时间里一直跟着你喵。」 「………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刚才自己什么都没有戚觉到啊? 韩斯为什么要撒这种马上会穿帮的谎呢?此时亚德雷看向摩菈,刚才她用千里眼看着整座神殿,一定能马上揭穿韩斯在撒谎。然而,摩莅下一句话却出乎亚德雷意料之外。 「韩斯啊,我一直想不透………为什么你刚才要偷偷跟在亚德雷后头呢?」 还真的跟着?在亚德雷丝毫察觉不到,甚至没起疑的状况之下。 「我那时亲眼看到你踏进有凶魔尸体的那间房内,脚边根本没有浮现什么光芒文字喵。在你出来之后我进去看了一下,脚边也没有出现什么光芒文字喵。」 「那只是你没有看到而已吧?」 「没这回事喵,我可是特地睁大双眼注意看了,死心吧,亚德雷,你撒的谎早就穿帮啦。」 亚德雷再问: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韩斯笑道: 「我对摩菈说,我想看着亚德雷的行动好知道敌人下一步会怎么走。因为敌人的目标似乎就是亚德雷,所以我才对她说要跟踪你来观察敌情。 不过讲白了,我其实就是想监视你喵。」 包围着亚德雷与韩斯的其他人一动也不能动,他们找不出任何插手的余地,韩斯散发出的气势一副就是真的会砍下去的模样。 「你想听理由吗?理由就是我一直在怀疑你喵,怀疑你会不会因为私情或其他原因放走芙雷米,或是为了这个目的在背后搞花招喵。」 「你………」 「本来看你没什么动静,还以为是我猜错了。没想到你竟然会撒这样的谎,真是好险我刚才有跟踪你喵。」 亚德雷万万没想到,遭到监视的不只有芙雷米,还有自己。当时提出要将有关芙雷米的情报保密时,韩斯之所以很干脆地答应下来并非因为相信亚德雷,反倒是一直怀疑着他。 「请你冷静下来啊,韩斯先生,先将剑放下好吗?」 萝萝妮亚如此说的同时手上紧握着鞭子。 「为什么喵?我只是给这个想骗大家的坏小孩一点惩罚而已好呗。」 「还不能断定亚德说的是谎话,可能只是韩斯先生你没有看到光而已。总之请你先放开他好吗?」 「你觉得我的眼睛有瞎到那种程度吗?还是难道你觉得在撒谎的人是我?」 尽管萝萝妮亚此时为亚德雷辩解也毫无意义,恰姆、葛道夫、德兹翰娜榭塔妮亚看向亚德雷的视线中都已充满不信任,要想彻底骗过她们的可能性已经完全消失了。 「你们先等等,我现在就去亚德雷说的那个地方看看。」 摩菈说完便迅速转身离开众人,同时恰姆也以不能让摩菈一个人独处为由跟了上去。 「呜喵,亚德雷啊,你还是快点承认你在说谎,这样做才是最正确喵。」 虽然韩斯这样说,亚德雷当然不能答应。因为只要一承认自己说谎,芙雷米当场就会被其他伙伴杀了。 亚德雷心想,我怎么可能会让芙雷米死在这里呢?她可是重要的伙伴啊。而且又不是没有任何能救她的办法,所以绝不会让芙雷米这个自己唯一爱上的女人丧命啊! 亚德雷只好一边感受脖子上冰冷剑锋的触戚静静等待。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后,摩菈和恰姆回来了。 「韩斯啊,你先把剑放下来吧,这样下去连话都不能好好讲。」 听到摩菈这样说韩斯只好耸耸肩,接着离开亚德雷身后。 「我将亚德雷说的房间内所有宝石一个个拿在手上仔细确认过了。」 「那你找到我说的那个让文字浮现的宝石了吗?」 「光从外表看无法看出光之宝石内蕴含的所有能力。」 「那这样………」 「可是亚德雷,我们也发现了你大概在说谎。」 亚德雷倒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那么说?」 「因为那间房内的所有光之宝石,都是出自五十多年以前一位大名鼎鼎的〈光〉之圣者手中。」 「那有什么关系?」 「那位圣者造出了许多光之宝石,并将它们卖了以赚取金钱。毕竟神殿内也需要一些钱支付生活开销,所以并未禁止商业买卖的行为。也因为这个原因,世界中流通着大量由那位圣者卖出的光之宝石。 这位圣者所造的宝石有一些特征。首先,材质用的全都是黄玉。再来,表面部刻着一个字的神言。」 「黄、黄玉是什么啊?」 「它是一种宝石,外观呈浅黄色柱状结晶。」 出身平民的亚德雷根本不懂什么宝石的种类,更不可能知道关于光之宝石的知识。 确实亚德雷刚才搜索房内时发现的宝石都是黄色,之前从摩菈手中拿到的光之宝石中许多也与那些相当类似,所以他才会觉得光之宝石就长成那样。 「唉呀,你难道不知道吗?多赫拉制的光之黄玉可是相当有名。」 听到娜榭塔妮亚这么说,亚德雷心中不禁抱怨「那种高级品我哪会知道阿!」这句话。 「依现在的情况考虑,的确只有光之宝石能照出文字,可是这些宝石被制造出来的时候芙雷米根本还没出生啊。 当然,那位光之圣者也未曾来过魔哭领。而想对已经制造出来的圣具添加新能力虽然不是办不到,却是非常困难,我也没发现相关行为留下的痕迹。所以结论是,那间房内的光之宝石不可能用光芒投射出文字。」 亚德雷从没想过自己的谎言会被这种理由揭穿。 「等等,或许除了光之宝石以外还有其他可能不是吗?又或者在我和韩斯离开那里之后有人偷偷将它带走了也不一定啊?」 「我再说一次,这里除了光之宝石以外没有任何东西能投射出文字,被偷偷带出去的可能也很低,因为目前神殿里只有我们这些人啊。凶魔早被我们杀光了,也没有其他敌人入侵的迹象,所以你那些假设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摩菈强调的同时也叹了口气。 「抱歉,亚德雷,我现在觉得你所说的都不是真的。」 找不到证据这点都在亚德雷意料之中,毕竟看到光芒文字这件事本来就是瞎掰的。此时伙伴们都用怀疑的视线看向他。 不过问题不在亚德雷遭到怀疑,而是怀疑该不该杀掉芙雷米的伙伴们因此再度改变主意了。 亚德雷也看向芙雷米,能戚受得到她冷淡的视线中多了失望。 「我真的………真的有看到,就算找不出证据,可是都是事实啊………」 亚德雷说完突然惊觉,芙雷米眼中蕴含的并非只有对亚德雷的失望。 甚至还有强烈的敌意。 真是个愚蠢的男人啊。 这是芙雷米第几次如此评价亚德雷呢?要是从两人相遇开始数起的话,恐怕两手已经不够用了。 根本不需要听摩菈解释有关光之宝石的事情,芙雷米就知道亚德雷说的一切全部都是谎言,只要看他的表情就一清二楚了。他动摇的模样看在芙雷米眼中相当可悲。 原本以为他是个脑袋还算灵光的人,没想到在某些地方却显得愚蠢又幼稚。 「真的……太蠢了……」 芙雷米细声自言自语起来,蠢的不只有亚德雷,自己也是一样。 没错,自己就是个笨蛋,而且还是无人能敌,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十八年以来的人生中做的所有事没有一件是不愚蠢的。 芙雷米开始回想起过去种种,仿佛是要再次确认自己到底有多愚蠢。 芙雷米首先想起来的是她失去一切的夜晚,被相信爱着自己的家人背叛的那个当下。 败给恰姆的芙雷米拖着几乎快断的腿在草原中缓缓前进。 为了不留下血迹被敌人发现,她用火药烧遍身上的伤口来强迫止血,也因此让她痛到快要失去知觉。 和她一同前往的伙伴全死了。一只是负责让芙雷米维持人类外观的凶魔、一只是负责放出烟幕援护的凶魔,最后一只则是操控人类来搜集情报的凶魔。它们全被恰姆杀了。 不甘心。 芙雷米为了泰格狃,也为了家人不断努力至今。自己不仅学了用枪之术、不停练习实战技巧,也不断磨练身为圣者的能力,但是这些艰辛的岁月在真正的天才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空虚。 恰姆·若瑟,圣者中的突变者,与生俱来的怪物,丝毫不需任何努力就获得最强能力的少女,芙雷米一点都无法忍受自己居然败在这种人手中。 「唔……」 强烈的痛楚使芙雷米忍不住绷紧身躯,但是她继续走了下去。 芙雷米心想,还没结束。不只最珍爱的枪还握在手中,身上也还留着家人给她的护身符。 芙雷米的裤子中有一个小袋子,里头装着对其他凶魔来说只是垃圾,对她来说却比什么都重要的一些东西。 白蜥蜴的牙齿、一片上头刻着「忠诚」二字的红蚂蚁外皮碎片、贯嘴鸟的尾羽、妈妈身上触手的一部分,以及用来叫狗的狗笛。 即使败给恰姆导致满身是伤,她仍然紧紧抓着这些逃跑。因为芙雷米相信,与家人之间的牵绊会为自己带来胜利。 只要留着这些护身符,留着与家人之间的牵绊,我就能继续战下去,而且下次一定会赢。芙雷米心中一边这样想一边继续逃跑。 但是这不能抹灭她不甘心的情绪,自己实在太对不起大家了。 因为她出发前对家人也对其他凶魔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对会凯旋归来。 芙雷米与其他凶魔订下约定,要是她赢了恰姆,以后就不准再以「半人」称呼她,也不准欺负她的家人,对家人则是告诉它们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们被其他凶魔欺负了。 家人一定会大失所望,泰格狃和其他凶魔也肯定会嘲笑她吧,这些让芙雷米比什么都痛苦。她还没想出该怎么谢罪,就这样来到了草原上一处洞穴据点。 此时进到洞穴内的芙雷米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东西,是泰格狃,它居然来到这个据点了,距离上次见到它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呢? 「十分抱歉,我未能达成期望,没能把恰姆·若瑟给………」 「你的招呼呢?」 「晚安,泰格狃大人,今晚真是个……月色美丽的夜晚。」 泰格狃叹了口气的同时,芙雷米发现家人们都在泰格狃身后。白蜥蜴与贯嘴鸟虽多次与芙雷米同行并协助她进行战斗,但是妈妈与红蚂蚁的出现就很稀奇了。这恐怕是它们第一次离开魔哭领吧? 「妈妈,红蚂蚁,你们也来了啊。虽然我很高兴你们这样做………抱歉,我没能把恰姆………」 芙雷米心想,它们两个应该是特地来听好消息的吧?无法回应它们的期待让芙雷米相当难受。 「难得大家尽心尽力把你养大,你却是这副德性吗?不只夹着尾巴逃回来,甚至连最基本的打招呼都忘了,你让我很失望啊,芙雷米。」 看来泰格狃早已知道败北一事,芙雷米只能缩起身体静静听它斥责。派不上用场的废物就会杀掉,这是凶魔间的规定。面临可能死亡的恐惧,芙雷米身子不停颤抖。 「万分抱歉,泰格狃大人。」 「一切都是我们教导无方………悔恨啊!」 听到红蚂蚁与贯嘴鸟对泰格狃道歉,芙雷米心想错根本不在它们两只身上。红蚂蚁一直帮助芙雷米训练实战经验,贯嘴鸟也替她从人类世界搜集了许多有用的情报,败阵之责完全在自己身上。 「唉呀,芙雷米,你这个废物怎么还有脸活着回来呢?你以为我们希望看到一只丧家犬回来吗?」 听到妈妈这样说,芙雷米用力紧咬下唇。虽然妈妈平时就相当严格,不过这是它头一次如此严厉谴责自己。 「原来这个半人真的这么弱啊?真是令我失望透了。」 白蜥蜴这么说,半人是其他凶魔用来称呼芙雷米的词汇,家人们过去从未用这个词叫过她。不过,这也表示自己犯了让白蜥蜴不得不说出这种话的重大疏失。 「不是你们的错,我甚至认为你们做得很好,至少你们成功地让这个不灌输爱情就不会动作的烂货动了起来。」 「 承蒙您的夸奖,但是至今一事无成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倒是,所以我得让你们接受处分。」 芙雷米不假思索地说: 「泰格狃大人,请您大发慈悲要罚就只罚我吧………家人们都对我很好。」 没想到话声刚落,背后竟传来大声的斥责声。 「半人给我住口!少张开你那污秽的嘴!」 此话出自白蜥蜴之口。芙雷米心想,自己难道真的让家人如此愤怒吗?竟然会从他们口中连续两次听到这个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词汇。 「害我差点没吐出来,什么叫『要罚就只罚我吧』?半人连讲话都如此肮脏龌龊吗?」 又是半人,这次竟连家人中最温柔的贯嘴鸟也开口了。 「贯嘴鸟你这不是废话吗?半人就是那样的龌龊下贱啊。」 不太对劲,芙雷米不禁如此认为。眼前这些凶魔真的是我的家人吗?为什么露出一副看到瘟神的表情?这样岂不是和其他凶魔没有两样吗?难道这是梦吗,或是卡尔癸克的手下冒充成它们混进来吗? 尤其泰格狃说出的下一句话,更让芙雷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从现在起解除你和部下们的任务。你们不必再扶养芙雷米了,往后也不必再假装爱着她了。」 「假装」指的是什么?是口误吧?一直以来保护着自己的家人又和假装有什么关系? 「啊,总算可以放心了,终于不用再和这个龌龊的半人扯上关系了对吧?」 芙雷米觉得自己开始站不稳了,她完全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您真是给了我们一个艰难的任务啊,竟然得和这玩意相处十八年之久。」 「这样啊,那还真是辛苦你们了。」 「是啊,一想到这个半人竟不知好歹地对我们示好,我就恶心到………」 「看来真的很辛苦,不过这一切都结束了。」 芙雷米心想,这是骗我的吧,我不是被家人爱着吗?所以才能活到今天的啊?现在竟然说一切都是谎话,这不可能。 「我允许你们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恨。」 在泰格狃的一声令下,家人们一齐朝芙雷米扑了上来。 「骗人。」 芙雷米没有闪躲也没有防御,贯嘴鸟的嘴就这样刺穿芙雷米的身体,红蚂蚁的牙齿咬住了她受伤的腿。 「骗人、骗人,这一定是骗我的!」 芙雷米放声尖叫后甩开身上两只凶魔,随即往据点外逃跑。 芙雷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了,在她胸中只剩家人口中的一字一句与深邃的绝望。 「该死的半人还敢逃?」「竟敢连泰格狃大人的话都不听了?」 芙雷米之所以能变强全多亏了家人。为了保护家人而变强,也由于家人们尽心尽力帮她,她才得以撑过宛如地狱般的每一天,一切都是因为她爱着家人的缘故。 「你难道以为我们都爱着你?」「就凭你?」 芙雷米想保护家人,也相信只要自己变强就能保护好它们,但是它们居然觉得芙雷米的这个爱情相当肮脏。 「你这怪物!」「怪物却又派不上用场,那你还是快点死一死啦!」 自己究竟为何而战呢?为何要变强呢?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 丝毫摸不着头绪的芙雷米捣着伤口逃进草丛中,结果红蚂蚁和贯嘴鸟出现在她面前。 「红蚂蚁、贯嘴鸟,告诉我……一件事就好。」 两只凶魔摆出一副就连回答都不屑的态度,一步又一步朝她逼近。 「这是泰格狃大人的计划对吧?你们只是听令故意折磨我的对吧?」 这是芙雷米心中仅存的希望。虽然完全不知道理由,或许泰格狃必须这么做,而家人们也只是不得不听命行事而已。 突然,芙雷米的视角看到位于远方的泰格狃正俯视着她和家人们,而且脸上的表情似乎在笑。 「是这样没错吧?」 「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 泰格狃朝着红蚂蚁和贯嘴鸟说: 「她还觉得你们真的爱着她啊?半人还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啊。」 芙雷米听到了,红蚂蚁和贯嘴鸟的笑声,那股嘲笑她的外貌,嘲笑她的爱情的哄笑声。 就在这个当下,芙雷米确信一切都是真的,它们真的只是假装爱着自己罢了。 「………你们笑了对吧?」 此时红蚂蚁与贯嘴鸟,甚至连泰格狃都袭向芙雷米。 「笑了对吧?你们刚才嘲笑我对吧!」 芙雷米将手中产生的炸弹贴在贯嘴鸟脸上,同时闪过红蚂蚁的攻击并高高举起枪托。 过去曾经爱过的家人,它们的笑声伴随着临死前的惨叫声刺进芙雷米耳中,时至今日仍然不绝于耳。 接着芙雷米便发出怒吼朝泰格狃冲去,从这里之后的记忆就完全不记得了。 芙雷米心想,想必找遍世上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像她这样愚蠢的人吧。 以前竟然没有发现家人们只是假装爱着她,对它们死心蹋地干尽一切无意义的事、去憎恨根本没有理由恨的人类,甚至杀了许多不该杀的六花勇者候补。 这样看下来就已经够蠢了,真正蠢的其实还在后头。 芙雷米为了对泰格狃展开报复而回到魔哭领,还在此与六花勇者会合并肩作战。却万万没想到这才是泰格狃想看到的局面。 一切都在泰格狃的预料之中,自己的人生竟全是为了达成泰格狃的目的存在。为了帮助仇人而活的大蠢蛋,恐怕找遍全世界也只有自己一个吧。 「摩菈,就算没找到光之宝石,也不能证明我就是在说谎。」 听到亚德雷这样说,摩菈提出反驳: 「我当然找过有没有其他圣具,却什么没找到。接着也不可能是圣者,更不可能是凶魔所为。」 「可是!」 亚德雷继续拼命主张真的有看到光芒文字,然而芙雷米早就没在听了,因为觉得根本没有听的价值。 「够了,我听腻了。」 芙雷米冷淡地说。 「喂,你该不会想说死在这里也没关系吧?」 「就算我真的这么想又如何?」 「开什么玩笑,我绝不会让你那么做。因为我已经知道让你死会有危险这件事啊。 还是你想说再也不相信我了吗?」 「………我不会这么说,你放心吧。」 芙雷米如此回答的同时将手伸进衣服内,从中拿出一片小木片后微微握紧了它。 这是过去家人们给芙雷米的其中一样护身符——用来呼叫狗的狗笛。每当到了喂食时她一吹响这个狗笛,在家周围四处闲晃的狗就会摇着尾巴朝她扑来。这个瞬间让芙雷米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安心。 尽管她早已丢弃其他家人们给的护身符,将它们捣烂并用炸药炸成灰后还不忘补上两脚泄恨,但是她一直无法丢弃这个狗笛。 虽然芙雷米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再次见到那条狗了,她仍然随身携带着狗笛。希望有一天等到她打倒魔神完成复仇之后,再用这个狗笛叫看看那条狗。 即使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原本打算亲眼看到它还好好活着之后再自杀。 只见芙雷米将狗笛扔到地上后静静地一脚踩碎它,木制的狗笛就这样「啪嚓」一声碎裂了。 其他伙伴们都不理解她这样做的用意,只能疑惑地歪着头。 「我不会说什么『死在这里也没关系』,因为我决定现在就死。不管你说什么,我就在这里自我了断。」 亚德雷露出一副晴天霹雳的表情,萝萝妮亚也慌忙摇头,但是芙雷米心意已决。 只要芙雷米还活在世上,泰格狃想必会很高兴,或许在内心偷笑只要芙雷米一天活着,它就绝不可能会输。 这种事根本无法忍受,哪怕一分.甚至一秒都是。 即使现今还不清楚泰格狃全盘的诡计,至少只要自己一死就能破坏它诡计的一大部分。 破坏它精心策划多年的诡计,以复仇而言已经足够了。虽然不能杀死它,但至少不会让自己含恨而终。 「这样啊,你决定要死了吗………永别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恰姆和大家吧。」 恰姆以微微哽噎的语气说话,摩菈与葛道夫则像在哀悼死者般低头不语,而就连娜榭塔妮亚和德兹都用沉痛的视线看着芙雷米。 芙雷米心想,还真是意外,本以为他们会戚到高兴的。 「不行。」 亚德雷朝她走了过去。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难道不想活下去吗?为什么不大声说想活下去啊!」 亚德雷伸手想碰触芙雷米,没想到下一秒一阵剧烈的枪声响彻整条走廊。要是亚德雷没有及时侧身闪躲的话,恐怕子弹早就贯穿了他的肩头。 「你敢再靠过来我就开枪了。」 瞬间将下一发子弹上膛的芙雷米将枪口瞄准亚德雷腹部。 「我不会让你保护我。」 亚德雷只能以一副丝毫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她。 同一时刻,泰格狃阵营的本队正朝着〈命运〉神殿进军。它们已越过平原来到昏厥山地附近,其中附身在狼型凶魔身上的泰格狃并非靠自己的脚走路,而是一派悠闲地待在一只龟型凶魔的背上。 「今日星空真美啊。」 听到泰格狃这么说,一旁身为它贴身护卫的特质凶具二号默不作声。 「怎么啦?」 『………我怎么也想不透关于黑之徒花的事。』 二号此时用的是只有它与泰格狃才懂的暗号发言,因为黑之徒花的存在对其他凶魔来说是个机密。 『虽然我知道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总觉得会不会有个万一………』 『你真的一点都不懂。』 同样用暗号回答的泰格狃显得一副扫兴的样子。 『任谁都无法预料并事先阻止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所以应该全神专注处理那些一定会发生的事,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啊。』 『可是………』 二号仍然不死心。它是凶魔中唯一能对泰格狃提意见的凶魔。 『就算真的有个万一那又如何?那时候不就该轮到第七人派上用场了吗?毕竟到目前为止让他轻松过头了,如果不给他发挥的空间,那就没有特地叫他去的意义啦。』 泰格狃笑道。 『不管发生什么问题都不用担心,第七人会帮我们全部摆平,我就是如此信赖着他喔。』 同一时刻,特质凶具三十号正以它全身的听觉器官偷听六花对话。 「………怎么办,三十号?」 「………我也无法判断。」 两只凶魔以摩菈无法听见的声量交谈。 他们对泰格狃的计划丝毫不知情。要是芙雷米就是黑之徒花,而黑之徒花死亡代表泰格狃阵营的败北,那么它们就必须马上展开行动应对。 倘若这是泰格狃设下来杀害芙雷米或是其它用途的陷阱,那它们两只擅自行动可能会坏了大事。 泰格狃率领的主要部队离此处还很遥远,也没看到负责传达最机密任务的二号接近的迹象。两只搞不清楚状况的凶魔只好继续在神殿的迷宫内等待。 过了不久之后,它们总算接到一个任务,一个从持有假纹章混进六花的第七人口中听到的任务。 第七人命令它们,去杀了芙雷米·史披德洛。 然后解决掉想要阻止这一切的亚德雷·麦亚。 第三章 疑心再起 对芙雷米而言死亡一点都没什么好犹豫的,她甚至在决定自杀的那一瞬间戚到安心。 已经不需要再活下去了,一想到这里她就有如放下肩上的重担。从半年前失去一切的那一天起,生命对她来说有如重担。 芙雷米再度回想起过去。 当时她完全不记得与泰格狃战斗的经过,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地走在荒野之中,身上只剩下用尽弹药的枪和收进衣服内的护身符。 还记得自己在这种恍神状态中,仍然不断喃喃自语着:「饶不了你们,看我杀光你们………」这些话。 以前芙雷米身旁总会有一只负责帮她维持人类外貌的变形凶魔跟着,也不时会有潜伏在人类世界中的凶魔会来支援,现在它们都不在了。 人类一看到芙雷米额上长着角便高喊「怪物!」打了过来,以致她在逃离凶魔追杀后又得逃离人类身边。 还是去死吧,芙雷米不只一次浮现这个念头。不只没了归身之所,更失去活着的理由,那还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曾经想故意死在人类们袭向她的刀剑下,也曾经想用炸弹将藏有自身命核的头部整个炸碎,但是芙雷米每次都在千钧一发之际改变主意活了下来。 每当她想放弃活下去时,脑海中总会浮现泰格狃的脸孔,看到它正嘲笑自己。 「虽然让芙雷米逃跑相当棘手,不过好险她轻易就自杀了,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她觉得泰格狃一定会这样说。 一边徘徊在人类世界,芙雷米一边思考着泰格狃的事,为什么它要让家人们假装爱着她呢? 只要不曾被假装爱过,自己根本不会如此痛苦。要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爱情为何物,她早就毫不犹豫地寻死了。然而,泰格狃却在教会芙雷米爱情后再背叛她。 想到这里总算恍然大悟。 泰格狃看到失去爱情而痛苦的芙雷米时明显十分愉悦,那么它一定是为了享受这种乐趣才命令家人们假装爱着她。 不能原谅,非得让泰格狃以及帮助它的那些凶魔们尝到报应才行,要让它们尝尝对凶魔来说最痛苦的事——魔神败北的滋味才行。不先完成这件事,她就算死了也无法暝目。 芙雷米为了潜进人类世界折断自己额上的角,并趁着夜黑风高时混进武器店等地方盗取铅块制造枪弹后又想办法弄到其他行头,静静等待复仇的时机成熟。最后,她决定加入六花来讨伐泰格狃。 虽然不太完整,芙雷米好歹也维持着人类少女的外貌,因为她知道在人类世界中,少女比较容易受到好的待遇及博取同情。即使不时有觊觎金钱或美色的恶人纠缠,都被她赤手空拳打发走了。 原本芙雷米以为身为六花杀手的她早受到全世界的追捕,不过不知为何却没看到任何悬赏她的告示,追兵的数量也是少之又少。 潜伏于人类世界没有想像中来得困难,不过前提是身为凶魔这件事没有曝光。 芙雷米于是将自己身为凶魔证明的角痕用布缠卷藏了起来,也用眼带遮起那双显眼的异色瞳。即使做到这种程度,还是发生过额上的布不小心掉落,真面目因此曝光的情况。 每当这个时候,人们先是因恐惧落荒而逃,随及就会马上呼朋引伴拿起武器开始攻击芙雷米。 要是双方交战的话自己一定会致人于死,就算手下留情也可能对造成他们一生无法治好的伤痛。因此每次有人类攻击芙雷米,她都只能选择逃跑。 芙雷米毕竟受过长时间的训练,也从神得到足以与其他六花候补者抗衡的强大神力,所以不会因为一般民众的攻击受伤,真正痛的……是内心。 自从被泰格狃抛弃之后,芙雷米下定决心不再杀任何人。她不像凶魔那样毫无理由憎恨人类,也不会想吃人类,根本没有与他们交战的理由。 即使芙雷米对这些人类们说了一次又一次希望他们放过自己,还尝试对他们说明自己没有攻击的意图,甚至也曾经直接放下武器摆出投降姿势,但是人类们丝毫不相信她的话,依然没有停止攻击。 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她是凶魔。 芙雷米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身为人类与凶魔混种的她根本没有任何归身之所。 现在想起来才发现,如果当时就选择自杀死去,早就能完成对泰格狃的复仇了。 大约在魔神苏醒前十日左右,因为不断逃亡而疲惫不堪的芙雷米远离城市躲进人烟稀少的森林中。当时有人发现了她并亲切地对她搭话,原来是一对住在附近山区的猎人老夫妇。 对于渴求着安全场所以及温暖被窝的芙雷米,老夫妇热情地款待她。 芙雷米开始觉得这两个人值得信任,能让自己在魔神苏醒和六花勇者现身之前好好休息一番。受到盛情招待的芙雷米甚至萌生为了他们,务必得去与魔神一战的念头。 某天晚上芙雷米终于对老夫妇说了自己的背景,不只拿下眼带、把角痕露给他们看,还将自己过去发生的事一五一时地讲给两人听。芙雷米多次强调一切都是事实,也感受到老夫妇相信了她讲的话。 但是隔天早上,芙雷米感觉她的早餐与平时的味道不太一样,发现原来里头混入了用来放在驱逐野兽陷阱内的毒药。 芙雷米一言不发站起身收拾行李,打算离开老夫妇住的山中小屋,心中没有任何悲伤或愤怒之情,有的只是对自己的愚昧感到无奈的心情。 脸上写满恐惧的老夫妇眼睁睁看着芙雷米离去。 那时芙雷米心中浮现了与家人们说的最后一席话。那些过去曾爱着的家人异口同声咒骂她,描述假装爱她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不管是过去对待家人或是现在对待老夫妇,芙雷米心中从未怀有敌意。总是一心一意地想保护他们,也想为他们尽自己最大的心力。 但是这样的态度丝毫没有用,尽管芙雷米什么都不做待在原地,人类与凶魔都会憎恨她。 自己是一个没人爱的怪物,永远无法被他人接受的怪物。 就算曾被假装爱过,也得不到真正的爱。就算主动去爱上他人,这些爱意也永远不会被接受,芙雷米总算刻骨铭心地体会到这个事实。 人与凶魔之间生下的孩子,芙雷米咒骂起自己的身世。 芙雷米想寻死,要是死了的话该有多么轻松啊。但是每当此时,脑海中的泰格狃总会妨碍她的决心。 看来只要泰格狃还活在世上,只要一天不完成复仇,芙雷米就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而当自己身上浮现出六花纹章时,芙雷米还以为看错了,她根本想不透自己被选上的理由。 过了一会儿芙雷米才想起,当时在杀了〈冰〉之圣者艾思芮后与追兵交手的途中,逃进为了对〈命运〉之神展现力量的竞技场中,并在里面解决掉追兵一事。 之后想想才发现原来连这件事也是泰格狃计划中的一部分,目的是要引诱芙雷米回到魔哭领与六花会合。 那个时候即使觉得自己命运多舛,却丝毫没有考虑到泰格狃诡计的芙雷米就这样朝魔哭领迈进。 时间回到现在,芙雷米正把枪对准亚德雷。总算能安心地死去了,只要将眼前最后一个障碍——亚德雷排除掉的话。 枪口对准了腹部中心,全身中最难闪避,同时也是被击中极可能丧命的部位。 亚德雷理解到要是自己真的打算出手阻止,芙雷米十之八九会开枪杀了他。 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寻死?亚德雷丝毫无法理解这一点。 「你要开枪就尽管开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寻短。」 「……是吗? 」 正当亚德雷打算朝芙雷米扑过去时,一旁却有样东西抓住了他的肩膀,是韩斯的手。那近乎碎骨的握力,根本无法想像是从一个纤细的身体使出来的。 「这家伙有我压着,你就安心上路吧。」 「谢了。」 当芙雷米将原本对准亚德雷的枪口移向自己的太阳穴时,没想到却有另一人代替亚德雷跳出来阻止了她,原来是萝萝妮亚挺身站到芙雷米面前并且握住她的双手。 「请你等一下,不能……寻死啊。」 萝萝妮亚双手不停颤抖,同时用尽吃奶的力气压着芙雷米的手。 「萝萝妮亚,你冷静想想,只要我活着六花就没有胜算喔。」 说话的芙雷米语气中带有些许愤怒。 「亚德他不是说了吗?不能杀了少女,这一切都是陷阱啊。」 「那全是亚德雷在说谎喔。」 「亚德不是会说谎的人!那个………虽然他的确有说过谎,他绝不会说那种会让大家陷入危机的谎。只是韩斯先生的眼睛无法看到,而摩莶小姐找不出光芒文字的来源而已。」 亚德雷的胸口不禁隐隐作痛,不过当然不能因此露出马脚。 「亚德雷可是个大骗子喔。」 恰姆一边将狗尾草放在嘴边,一边以冷淡的语气说道。 「你快让开啦,笨牛,得让芙雷米死在这里才行。虽然她很可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情。」 「不要,我才不让。」 萝萝妮亚寸步不动。 「即使亚德雷先生真的看到了光芒文字,也不能证明让芙雷米小姐死真的会招致危险。」 接着发言的是德兹。 「这可能是泰格狃为了不让芙雷米小姐死所留下的假情报也不一定,甚至该说可能性相当高。依泰格狃城府之深,绝不可能会看漏如此重要的线索让我们发现。」 「可、可是。」 萝萝妮亚还是没有放开芙雷米的手,亚德雷也使劲想甩开韩斯的手。明明只用一只手握住,却让亚德雷动都不能动。 「等等,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下一个开口的是葛道夫: 「第七枚纹章是、持花圣者、造出来的东西,杀掉它的、持有者、有可能会、对我们不利。」 抓着亚德雷肩膀的韩斯回答: 「我认为芙雷米不会是第七人喵,因为要是她真是听从泰格狃命令行事的第七人,根本不会对我们自首自己就是黑之徒花,她刚才说的那些被家人和泰格狃背叛的经历应该全是真的。」 「………这样啊,那就、没事了。」 葛道夫不再出言制止了,他也赞成芙雷米自杀。 「大家是怎么了!杀了芙雷米会有危险啊!只有打倒泰格狃才是我们该做的事不是吗!」 「你可以闭嘴吗,大骗子亚德雷?」 恰姆说道,德兹见状则是叹了口气: 「真是令人不放心呢,我们站在同盟的立场,实在不想看到各位闹内哄啊。」 「别担心喵,只要芙雷米在这里自杀一切就没事了喵。」 「才怪,我不会让芙雷米死在这里,我们要一同打倒泰格狃啊。」 「………无论如何,我们不会插手各位做决定,请六花勇者们自己讨论出个结果。」 德兹说完就和娜榭塔妮亚微微离开六花身旁,表示它们并不打算介入。 「萝萝妮亚,你快把手、从芙雷米身上放开。」 葛道夫一边说一边走近萝萝妮亚,此时亚德雷下了一个决定,已经不是能选择手段的局面了。 亚德雷将手伸向从他衣服中露出的绳索。韩斯见状立刻将手从亚德雷肩上松开,他是害怕衣服中可能藏有催泪瓦斯。 然而亚德雷早就料到这个举动。他所做的并非拉下绳索,而是转身朝韩斯的上腹部踢了过去。 「嘎、哇………」 这是亚德雷用尽全力的一踢,就算强如韩斯,应该也会有好一会儿动弹不得。 亚德雷朝芙雷米冲了过去,同时迅速拿出腰袋中的麻痹针。 现在只剩用蛮力阻止她自杀这个办法了,首先让芙雷米麻痹后制住她,接着必须在韩斯与恰姆出手之前抱着她逃跑才行。 亚德雷还没想好再接下来该怎么做,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亚德雷!」 葛道夫为了阻止亚德雷有所行动,恰姆也将狗尾草塞进嘴里,但是要抓住毫无犹豫的亚德雷,他们两人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得先让芙雷米无法动弹才行,亚德雷于是准备投出麻痹针,目标是她外露的腹部。 没想到下一秒,亚德雷的背部传来一阵冲击让他失去平衡往石地板倒去,直到这时他才知道他受到了什么攻击。原来是韩斯从背后掷出剑以剑柄部分打中了他。 亚德雷即使跌倒仍顺利投出麻痹针,命中了芙雷米的腹部。 「!」 麻痹针是即效性的,芙雷米一被扎到就马上安静下来,被萝萝妮亚压着的两只手也失去力气。 「亚德雷,住手!」 葛道夫朝倒在地上的亚德雷扑了过去。 而刚才遭到踹飞滚倒在地的韩斯此时站起身来,拔出第二把剑作势要朝芙雷米砍去的瞬间,却被摩菈从后方架住。 「你做什么喵!」 「冷静!不要起内哄啊!」 眼看中了麻痹针的芙雷米身体开始像断了线的人偶般瘫软倒地,亚德雷大叫: 「萝萝妮亚!你抱着芙雷米快逃啊!」 几乎接近同时,韩斯也大叫: 「恰姆!快把芙雷米杀啦!」 用不着韩斯下指示恰姆就已做出行动,从她口中吐出的从魔一齐朝倒地不起的芙雷米袭去。 萝萝妮亚则是听到亚德雷的话有了反应,用手上的鞭子向横一扫逼开从魔们。 「逃啊,萝萝妮亚!快!」 亚德雷说这句话的同时遭到葛道夫压制在地,拼命挣扎后勉强以左手投出腰袋中的烟雾弹。烟雾弹再从魔群中炸开之后,狭窄的迷宫通道内顿时烟雾弥漫。 在阵阵浓烟中亚德雷勉强看到了萝萝妮亚抱着芙雷米的身体往迷宫内跑去,而恰姆的从魔们也追了上去。 「你们这群笨蛋还不快住手!不要继续内哄下去啦!」 显然没有人听进摩莶的话。 当烟雾总算散去时,已不见恰姆、萝萝妮亚及芙雷米三人的踪影。亚德雷仍被葛道夫压在地上,韩斯也被摩菈架着。 「………太危险了,不能就这样放着恰姆小姐她们不管。」 娜榭塔妮亚一边挥掉身上的尘烟一边说,接着拔出细剑朝恰姆等人追了过去。 「等等!娜榭塔妮亚!不要擅自行动!」 即使摩菈出声想叫住她,娜榭塔妮亚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转角处。 「请您放心,她只是去阻止内哄而已,我们不会做出让六花戚到困扰的行为。」 德兹解释。 「怎么会变成这样………亚德雷,瞧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啊。」 摩菈以忿恨不平的视线瞪向亚德雷,正压住他的葛道夫眼神中也充满愤怒。 但是如果没有让芙雷米麻痹,她早就自杀了。不对萝萝妮亚下令要她快跑的话,她也早就被其他人杀了,所以亚德雷丝毫不后悔。 问题是接下来。麻痹针的效果无法持续太久,也不知道萝萝妮亚能逃到何时。等到芙雷米身上的麻痹失效后该怎么保护她?亚德雷至今仍然想不出好办法。 「呼、呼、哈………」 萝萝妮亚不停喘着气在迷宫内奔跑,而被她扛在肩上的芙雷米则是使劲想挣脱。但由于亚德雷的针上似乎用了相当强力的麻痹性毒药,以致她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芙雷米接着想在手掌制造火药,做出一个只将自己的身体炸毁而不会波及到萝萝妮亚的炸弹。不过看来麻痹针的毒性不只对身体,甚至对精神层面产生了影响,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做出炸弹。 芙雷米心中暗自懊悔被亚德雷摆了一道,都怪自己将注意力全放在萝萝妮亚身上而轻忽了他的实力。 「不、不赶快逃不行、现在要往………」 萝萝妮亚自言自语起来,要将芙雷米扛在肩上逃跑想必相当辛苦,不过不知道该说她太守规矩还是太笨才好,她竟连芙雷米的枪都一起带着跑。 萝萝妮亚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有弯就拐有梯就爬,一路上没碰到死胡同真的只能说她好运。背后除了从魔们的吼声之外,还夹杂了些许恰姆的叫骂声。 「笨牛!你再不停下来恰姆杀了你喔!」 「呜哇啊啊………怎、怎、怎么办!」 真可怜啊,芙雷米心想她肯定忍受不了恰姆在后方追赶的压力吧。毕竟认真起来追人的恰姆有多么可怕,芙雷米可是亲身体会过了。 现在不是能替萝萝妮亚戚到难过的时候,必须想办法逃离她才行:心里虽这么想,身体还是动弹不得。 「摩菈小姐,我该往哪里走才好啊!请你告诉我!摩菈小姐!」 尽管萝萝妮亚放声大喊,摩菈却没有以回音之力回答。 萝萝妮亚此时来到一处三叉路口,每条路上都有数只从魔正朝着她过来。看来是恰姆指挥从魔散开以包围萝萝妮亚。 「对、对不起,从魔先生!」 萝萝妮亚挥舞鞭子不断鞭打从魔,在狭窄的迷宫通道内它们无法一齐发动攻击。只见她以操纵血液的能力榨出从魔体内的体液使它们纷纷倒地,存活的从魔于是大吼将她的所在地通知恰姆。 「芙、芙雷米小姐,请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萝萝妮亚说完便继续向前奔跑。不一会儿,从魔的吼声或恰姆的叫骂声都逐渐远去,或许是恰姆在爬上爬下的过程中迷路了,芙雷米不禁埋怨起恰姆、韩斯以及葛道夫究竟在搞什么鬼,这样还称得上六花勇者吗? 「芙雷米小姐。」 萝萝妮亚停下脚步整顿呼吸后说: 「我能理解你为了大家,为了世界认为自己非死不可的想法,但是我无法接受。亚德他说过绝不能抛弃伙伴,必须互相保护对方至最后一秒才行,不然原本能打胜的仗都会打不赢了。还有……… 由于十字路口的另一端再度传来从魔的气息,萝萝妮亚停下脚步躲在柱子的阴影处。直到确认从魔往其他方向而去后,才朝它们来的方向继续逃跑。 「亚德他需要芙雷米小姐你啊,要是没有你的话他就再也无法奋战下去了。失去朋友与故乡同袍们的亚德,现在剩下的只有芙雷米小姐一人而已。求求你了,请你体谅他的感受吧。」 萝萝妮亚一边隐藏踪迹,一边不忘拼命说服芙雷米。 「请你相信亚德,他为了保护芙雷米小姐你一定什么事都能办到,就算是泰格狃也一定会打倒给你看的。」 听着这一番话,芙雷米觉得萝萝妮亚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她根本还没有察觉到亚德雷内心真正的想法,以及他的真面目。 「葛道夫你让让,我得替亚德雷治疗伤口才行。」 摩菈放开架住韩斯的手朝亚德雷身旁走去并强硬推开葛道夫,使亚德雷重获自由。 韩斯则是一边揉着被狠踹的腹部一边盯着亚德雷。 「打中我的只是剑柄,用不着你来治疗。」 亚德雷拨开摩菈的手起身。 此时,亚德雷看到地板上有一些像是玩具碎片的东西,是刚才芙雷米从怀中拿出并踩碎的东西。 亚德雷走近并捡起它们,发现原来是碎成两半的笛子。跟他手上持有用来呼唤凶魔的笛子相当类似,不过他一眼就看出这是狗笛。 同时也马上想到它的用途,以及芙雷米形影不离带着的原因。什么啊,你果然很想见你养的那条狗不是吗?亚德雷如此心想。 「到底在做什么啊你………」 亚德雷不禁小声抱怨,芙雷米把这个摔坏,之后怎么叫狗来见她?不久之前自己才保证会让她和狗再次见面,这样一来岂不是办不到了? 不过亚德雷转念一想,或许还有可能修好?于是将狗笛收进其中一个腰袋中。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摩菈问道。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阻止恰姆并让芙雷米放弃自杀的念头,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你快用回音之力帮我对恰姆说,要她千万不能杀了芙雷米啊。」 「………我已经说了,恰姆根本听不进去,还被她骂说『阿姨你少管闲事啦!』。」 「该死!」 当亚德雷想进迷宫追恰姆时,葛道夫却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 「………不会、让你去的。」 滚开,亚德雷原本想这样说,甚至考虑强行突破。可是下一秒他的嘴宛如冻住一般瞬间停了下来,背脊窜起一股如寒冰贴身的恶寒。 「呜喵。」 一个吊儿啷当的声音响遍整条通道,原来是韩斯捡起了方才掷出的剑,一边玩弄着它一边注视着亚德雷,光是如此就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杀气,一种只有不断训练自我且身经百战的战士才能感受到的气息。韩斯现在就是凭着杀气让亚德雷无法轻举妄动,就连摩菈、葛道夫和德兹都被韩斯的杀气震慑住了。 刚才他用剑抵住亚德雷脖子时充其量只是吓阻,但现在韩斯明显就是要开杀戒。 「………韩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滴冷汗从亚德雷脸上滑落。虽然自己过去在雾幻结界中曾经一度与韩斯交手,但是现在戚受到的恐惧戚完全不同于当时。 这恐怕才是韩斯认真起来的模样吧?看来在雾幻结界那时他有放水。 「喵嘻。」 韩斯他笑了,打从心底愉悦地笑了,亚德雷相当清楚韩斯会在何种状况下露出这个笑容。 「………亚德雷啊,我真的很高兴,甚至都想举杯庆祝喵,你知道为什么吗?」 「鬼才知道。」 「我也清楚这是我的坏毛病,但是本性真的难移,能够与高手一战真的比什么都让我来得兴奋喵。」 「那又怎样?」 「或许你会觉得意外,其实我最看重的就是你啊。虽然嘴巴上把你说得一无是处,但是我心里觉得比起恰姆、芙雷米还是葛道夫,你才是最难搞的一个喵。」 「又如何?我可是地表最强喔。」 亚德雷回嘴的语气中缺少霸气。 「所以我很高兴你就是第七人啊。」 「………什么?」 「泰格狃真是不错,会送我如此大礼的家伙找遍世上应该也没第二个啦。能和你尽情厮杀这种事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豪华大礼。」 萝萝妮亚就这样扛着芙雷米躲在通道角落处,芙雷米依然无法顺利在掌中制出火药,也因为麻痹无法脱身。 「笨牛你在哪啊!恰姆知道你就在这附近啦!」 恰姆的声音回响在迷宫内。 「芙雷米你也出个声!恰姆会马上杀了你,你就不必再受苦啦!」 就算她这么说,芙雷米现在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个时候,萝萝妮亚又听到 有几只从魔朝这里靠近的声音,于是往其他隐密地点移动。 没想到当她转过一处角落时被从魔发现了。一阵吼声顿时响遍整座迷宫,眼看其他从魔马上就要聚集而来,萝萝妮亚只好再次跑了起来,并且不时转身用鞭子逼退后方追击的从魔。 一见到前方出现人影时,萝萝妮亚「咿!」的一声惨叫并停下脚步 「啊,总算找到您了。」 是娜榭塔妮亚。她一看到萝萝妮亚被从魔追赶,立即以单手拔出细剑并伸手刺穿从魔脸部。 「这边追兵较少,快走吧。」 她说完便用细剑指着某个方向,虽然萝萝妮亚一时之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总算发现除了那个方向以外没有其他退路。 「你是来………」 「我是来保护萝萝妮亚小姐的喔,毕竟再这样下去恰姆小姐真有可能会杀了您。」 「你、你不是也要杀芙雷米小姐吗?」 听到萝萝妮亚这么说,娜榭塔妮亚不禁莞尔一笑。 「怎么会呢?要是我对芙雷米小姐出手的话,亚德雷先生岂不是会把我碎尸万段了?那样实在有点可怕。」 萝萝妮亚听到这里总算松了口气,并且跟着娜榭塔妮亚继续逃跑。芙雷米心想大事不妙,要是这两人联手的话,即使是恰姆也很难准确地杀了自己。 身体仍然动弹不得,不知道麻痹毒得到何时才会解除。 「你愿意相信亚德吗?」 「当然是不相信啦,不过也不能因此说他在说谎,所以我采取保留态度。」 芙雷米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心想,娜榭塔妮亚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其实知道却故意不说呢? 关于亚德雷就是第七人这一点。 「要开玩笑的话,你的装扮和语气就已经是十足的笑话好不好。」 即使听出韩斯这句话并非挖苦也非套话,亚德雷仍提剑摆出架势回击。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喵。我再说一次,第七人就是你。」 被这样怀疑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毕竟被韩斯亲眼撞见自己说谎的证据,到目前为止他也不是完全相信着亚德雷。 但是,光是这个证据并不足以让韩斯下如此结论才是啊? 「真不像你啊,觉得我在说谎就断定我是第七人吗?还以为你会更加谨慎判断。 我话先说在前头,我没有说谎,也不是第七人。」 韩斯闻言露出挑衅的笑容代替回答,同时一滴汗水从亚德雷脸上滑落。 「别在那里扬风点火了,我们接下来该做的是阻止恰姆,同时让芙雷米打消自杀的念头并且打倒泰格狃不是吗?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啊。」 「此话说得是啊,韩斯。」 刚才被韩斯的杀气震慑住的摩菈此时终于回过神介入两人之间。 「还不能确定他在说谎。而就算真是如此,也不能因此成为他就是第七人的证据,亚德雷或许只是不想看到伙伴死才会说谎罢了。」 「………真是的喵,看来不解释还真的不明白,还是先让摩菈了解来龙去脉再把你杀掉好了。」 韩斯耸了耸肩。 「老实讲直到刚才为止,我根本没想过亚德雷你就是第七人,毕竟一路上和你交情还算不错喵。我就是人太好,好到根本不适合当杀手。」 亚德雷丝毫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好在哪里。 「韩斯先生,其实我也在怀疑亚德雷先生。不过我认为光凭一次谎话就断定他是第七人,实在有点言之过急了。」 「我同意。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我无法、认同你。」 德兹与葛道夫相继发表意见。 「我不是只凭亚德雷说谎就判断他是第七人喵。」 「我都说几次了,我没说谎!我真的看到『是陷阱,不要杀了少女。』这些文字啦!」 虽然亚德雷坚持否认,不过现在已不只有韩斯及葛道夫,就连摩菈都不信他的话。看来发现光芒文字这件事在众人眼中已经彻底被认定为谎言了。 「………讲白了,我手上也没有关于第七人的确切证据喵,不过现在却有许多蛛丝马迹足以让我下如此定论呀。」 韩斯说话时只是不停地走来晃去,却让亚德雷完全不敢放下手中的剑,因为他一点破绽都没有。要是亚德雷一个不留神,韩斯随时有可能杀过来。 「要解释亚德雷就是第七人这件事之前,我得先说出前提才行。 首先,我认为芙雷米所说的话一切都是事实。因为她的确相当憎恨凶魔,被家人们背叛也所言不假,一点都不像在说谎喵。」 亚德雷的意见与他完全相同。 「不过问题来了喵,为什么泰格狃要伤害芙雷米让她憎恨凶魔?到底有什么必要? 明明只要对她下令带着假纹章混进六花并假装好好相处,直到黑之徒花的力量将六花消灭为止不就解决了喵?芙雷米当时对泰格狃可是绝对忠心,到底为什么不选择这么做?」 韩斯继续说下去: 「它会这么做有几个可能,例如害怕拥有看穿谎言能力的〈语言〉圣者。不过这也只要派几只凶魔到人类世界,将〈语言〉圣者抓起来就能解决了。 又或者泰格狃认为与其让芙雷米做做样子,不如真的让她憎恨凶魔比较不容易穿帮?这就不太可能,芙雷米不是那么笨的孩子,不可能会轻易露出马脚呀。」 讲到这里,韩斯双手一张。 「让芙雷米憎恨凶魔对泰格狃来说是件相当危险的事。你们想想,要是芙雷米真为了这个世界着想而早早选择自杀呢?又或者她决定放弃复仇静静隐居在人类世界渡过余生呢?那精心策划的诡计就都泡了汤对不对喵,所以泰格狃一定有个甘愿冒这种风险也要让芙雷米恨透自己的理由,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将芙雷米培育成真正的六花勇者。为此若不让她恨透凶魔,恨到想消灭魔神的话,根本无法获得六花纹章呀。 我就是根据以上列举的理由断定,芙雷米绝不会是第七人喵。」 「那有什么关系?」 「别猴急,话才讲到一半。 要是芙雷米不是第七人的话,那又有别的问题啦。泰格狃为什么要指派第七人混进来呢? 只要靠身为黑之徒花的芙雷米待在身边就能让六花全灭,那根本没有必要派出第七人不是? 不止如此,第七人的存在甚至有可能会害到泰格狃啊。要是芙雷米被六花怀疑是第七人而遭到杀害,它所有的计划不就告吹了喵?」 即使不能同意韩斯说的前提,听在亚德雷耳中不禁觉得一切都相当有道理。 「你们想想,之前泰格狃的计划不就好几次都差点泡汤了喵? 雾幻结界那时首先被怀疑的正是芙雷米对呗?而在杀进魔哭领之后,我和恰姆也一直怀疑着芙雷米。为什么泰格狃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派第七人混进来对它到底有什么好处喵?」 「这………」 「我们的确为了第七人的存在手忙脚乱,所以怀疑过摩菈、葛道夫还有萝萝妮亚,也曾顾着提防周围的同伴而没能尽全力战斗。 不过啊,这些都不是足以拿可能失去黑之徒花的风险来换的利益呀。 当时为了让摩菈掉进圈套,确实是需要第七人的存在没错。虽然对不起摩菈,但我认为她根本不值得拿来跟黑之徒花的价值相提并论捏。 难道泰格狃是想利用黑之徒花以外的诡计,好透过第七人杀掉六花吗?这也不可能喵,一路上能解决我们的机会太多了,真要这样做早该下手了? 但是事到如今 ,第七人却连一个人都没杀成啊。」 「韩斯………」 亚德雷总算了解韩斯想表达什么了。 「根据以上的理由,我如此推断泰格狃对第七人下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让芙雷米顺利与六花会合并好好保护她。就只有这样喵。」 韩斯此时看向亚德雷。 「根据这个大前提,你们几个仔细想想亚德雷至今为止的行为喵。」 亚德雷背部窜上一阵恶寒。他在害怕,害怕韩斯话中蕴含的说服力,以及最后即将呼之欲出的结论。 「………他为了、保护芙雷米,撒谎说他、看到了、光芒文字。」 听到葛道夫这句话,韩斯点了点头。 「他之前更对我和萝萝妮亚说要对你们隐瞒芙雷米的真面目。不过这样讲起来,当时接受提议的萝萝妮亚和我似乎都是同罪。」 亚德雷心想自己的确说了谎,不过理由并不是泰格狃下令,而是因为芙雷米太过重要,让他说什么都不想看到芙雷米丧命才决定说谎。根本没有想过要利用芙雷米杀掉六花这种荒谬的事。 「亚德雷不是常挂在嘴上吗喵?不要轻易怀疑伙伴,在找出决定性的证据以前绝对不许去怀疑某人就是第七人。这句话现在听来,我觉得也是为了保护芙雷米呀。」 亚德雷心想,说这什么鬼话?韩斯难道不知道我为了不让大家内哄费尽多少心思吗? 「在抵达、雾幻结界之前,我和公主、曾经袭击过、芙雷米。那时候、保护她的、也是亚德雷。」 听到葛道夫这样说,亚德雷心想当时是因为自己已经知道芙雷米是六花勇者才会出手护着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雾幻结界殷动当时,亚德雷不也毫无根据地对大家说犯人不是芙雷米喵?她可是个凶魔人类混种的六花杀手啊,亚德雷当时究竟凭什么坚持芙雷米不是犯人? 亚德雷即使因此被我们怀疑甚至差点被杀,也一次都没有怀疑过芙雷米。 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喵,因为亚德雷当时不仅知道芙雷米不是启动结界的犯人,也有必要保护好她,就是这么单纯喵。」 韩斯继续说下去: 「我还有一个有力的证据喵。我在雾幻结界那时听芙雷米说了,她原本一点都没有要和我们会合的打算,是亚德雷使她不得不那么做呀。不止死命缠着她,甚至不惜偷走她的行李,最后才因此让芙雷米与我们会合啦。我认为这是最有力的证据喵。」 「少在那鬼扯啦!」 亚德雷大吼。 「她可是六人之中珍贵的伙伴!你不会不知道放她一个人单独行动有多危险吧!拜托她和我们其他六花会合到底哪里不对了!」 「是没什么不对啦。」 韩斯回答亚德雷的质疑: 「仔细回头一件件看的话,你做的事除了撒谎看到光芒文字以外,都没什么好怀疑的喵。你一路上看起来为了六花的胜利相当努力,其实这些行为的目的都是为了使黑之徒花能顺利杀掉我们。 我直到来这个地方之前,仍然觉得第七人其实不晓得自己就是第七人的可能性很高喵。不过现在我已不这么认为了,因为你这家伙很明显就是照着泰格狃的命令行事,一直以来部在欺骗我们呀。」 「你这………」 「现在至少有一个铁铮铮的事实,就是当初要是没有你,芙雷米根本不会和我们会合,黑之徒花也不会启动,光凭这点就足以证明你是第七人啦。」 「………根本强词夺理,一切都是你凭空想像的推测。」 「你真是太精明了,让我不得不佩服你啊,亚德雷。 要是不晓得黑之徒花的存在,恐怕我们都还被你蒙在鼓里咧。不,应该说要是我没揭穿你那看到光芒文字的谎言,或许之后我们也不会发现这些事实。 因此亚德雷,你就是听从泰格狃命令保护芙雷米的第七人,我这样推断你们接受喵?」 亚德雷全身颤抖,原因不是出自恐惧而是愤怒。 当故乡的村庄遭到破坏时,亚德雷不知道有多么悲伤,有多么憎恨泰格狃,又为了打倒泰格狃忍受多少宛如地狱般的日子。没想到现在韩斯不只践踏了他这些回忆,就连他想保护芙雷米的这个心意都一口否决。 「你认为我这个被泰格狃毁了故乡的人,有可能听它的话吗?」 德兹说道: 「那些遭到泰格狃控制的人类,个个都心甘情愿听从它的使唤,仿佛就像在做一件能带给他们至高无上喜乐的事。恐怕泰格狃那股操控人心的力量………远比想像中还要强啊。」 亚德雷不记得自己曾经听过泰格狃的命令行事,而且也不可能会听。 「现在就连泰格狃究竟有没有操控人心的能力都还是未知数喵,或许亚德雷真的遭它控制,也有可能他口中说的故乡遭灭这件事本身都是个谎话喵。」 「我根本没有听泰格狃的命令!遇到芙雷米是巧合!我会保护她也是因为她对我来说相当重要!我打从第一眼见到就想保护她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喵,可是仍然改变不了你是第七人的事实啊。」 韩斯以一副看笑话的语气回答。 被萝萝妮亚扛在肩上的芙雷米心里正在思考。 第七人就是亚德雷,直到刚才才使她确定这一点。本来听到他说出看到光芒文字这个谎话时只有九成九,但是当他居然真的用麻痹针刺来让她逃离恰姆的追击时,总算有了百分之百的确信。 不过自己其实更早以前就在怀疑亚德雷了。究竟是萝萝妮亚出现那时?是最初的七人聚集在雾幻结界那时?还是其实打从第一眼见到他那时就开始了呢? 比一般人选要来得强悍的芙雷米,身体渐渐脱离了麻痹毒的影响。可能已经可以开口说话,要在掌中制出火药或许也不是办不到。 然而,芙雷米仍然决定装成毒性尚未退去的样子。因为要是萝萝妮亚一知道,肯定会用鞭子捆绑来阻止她自杀,甚至有可能不惜将她敲晕。 等到确定能彻底自由行动时,马上从萝萝妮亚肩膀上挣脱跑向恰姆的从魔身边吧。只要能这样被从魔杀死,一切就结束了。 芙雷米也放弃了亲手杀死第七人亚德雷,因为与其这样做还不如赶快让身为黑之徒花的自己死亡比较要紧。等到六花一行人打倒泰格狃和魔神之后,韩斯与恰姆肯定会替自己完成手刀亚德雷这个心愿的。 「这下不妙。」 将袭向萝萝妮亚的从魔一只只刺穿的同时,娜榭塔妮亚说: 「恰姆小姐逐渐掌握了我们的所在位置。要是让她把从魔全叫来这里的话,想必靠我们两人也很难逃脱啊。」 「不、不用担心,亚德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萝萝妮亚这句话让芙雷米听了心情相当复杂。虽然想帮助被亚德雷欺骗的她,不过想必自己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吧? 芙雷米回想起过去。 打从两人第一次碰面时开始,亚德雷就不断对芙雷米示好,也露出活像傻瓜的笑容说要保护她。亚德雷那时的举动还没什么问题,因为他根本对芙雷米一无所知。 问题是在那之后,亚德雷得知芙雷米就是六花杀手的事实,甚至芙雷米自己坦白她是凶魔与人类所生的混血儿。尽管如此,亚德雷对待芙雷米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 芙雷米那时就确信,亚德雷肯定是打算利用她。 正常的人类不可能对她怀有好意,更别说亚德雷这个遭到凶魔灭村的人,会轻易接受一个凶魔成为伙伴。 亚德雷内心一定也厌恶着她,只是为了 要利用她才装出一副怀有好意的样子吧。 在雾幻结界中当亚德雷被其他伙伴怀疑时,他不就是挟了芙雷米做人质才顺利逃跑,也想利用她让自己活下去吗? 亚德雷不断投以虚假的甜言蜜语,嘴上说着到底有多么爱着她这种谎言,目的都是想将芙雷米拢络至他那一边。当时芙雷米打从心底瞧不起这个自称地表最强,到头来却又哭着求伙伴饶了他的男人。 不过最后芙雷米仍然救了他,从展开追击的摩菈与葛道夫手中保护了他,也拼命治疗受伤倒地险些丧命的他。 那只是一时吃错药了,芙雷米如此将自己过去的行动全盘否定。她绝非相信亚德雷,更不是爱上他。 芙雷米很清楚亚德雷想利用她,也很清楚他内心其实相当憎恨她。 隔天一早萝萝妮亚的出现更让事情变得错纵复杂。接着六花一行人杀进魔哭领,与泰格狃展开了正面冲突。 亚德雷那时仍然维持一副「我就是喜欢芙雷米」的态度,完全不管萝萝妮亚也对他持有好感,只顾着不断以关爱的视线注视芙雷米。 这一连串的行动让芙雷米认为,亚德雷似乎觉得她会背叛六花吧。他一定是害怕芙雷米可能会念过去凶魔的养育之恩而无法痛下杀手,最后甚至选择回到家人身边。 亚德雷满口说要让她幸福、要保护她等不断展现积极的态度,一定是想拉拢芙雷米成为自己的伙伴吧。 这个男人自称地上最强,人称卑鄙战士,到处宣扬自己为求胜利不择手段。所以他若为了胜利,开口编一些信口雌黄的甜言蜜语也不会戚到良心不安吧。 一路上在芙雷米眼中,亚德雷的行为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就算觉得诡异又不爽,芙雷米还是无法打从心底去憎恨他,甚至不禁替这个又弱又不可靠的家伙操心。现在也是,要是一行人没有来到神殿,恐怕她永远察觉不到亚德雷真正的目的。 芙雷米总算得知自己的真面目——黑之徒花,光是存在于世上就会使六花勇者全数灭亡的圣具。同时也理解为何亚德雷坚持要保护她了。 他保护芙雷米活着无疑是想顺利杀光六花,而满口爱来爱去就是为了让自己掉以轻心的一种借口。 亚德雷若真的是志在打倒魔神及泰格狃的六花勇者,走到这个地步根本没理由要保护芙雷米,更没必要撒谎说看到了什么光芒文字。 芙雷米并不对于亚德雷在利用自己这件事戚到生气,因为这打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没有一个人会去喜欢上身为怪物的她。 现在她心中对亚德雷只剩下十足的杀意,只剩「绝不原谅协助泰格狃的帮凶」这种情感。 眼见袭击萝萝妮亚与娜榭塔妮亚两人的从魔数量越来越多,两人一路上虽打了又跑跑了又打,却仍然渐渐陷入绝境。 「这下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娜榭塔妮亚如此说道。她们两人的确能继续逃,不过在被所有从魔包围的局面之下,情势还是相当不乐观。 「既然亚德雷先生还是没来,我们差不多该放弃把芙雷米小姐交出去了吧?」 「怎、怎么可以这样?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啊?」 萝萝妮亚闻言顿时惊慌失措。 「我来阻止内哄啊,不过我没必要为了这件事让自己身陷险境,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芙雷米一点都想不透娜榭塔妮亚的目的为何。本来怀疑她帮亚德雷是不是想趁机除去六花勇者,不过现在看似并非如此。 难道她也没有发觉第七人的真面目吗?这名少女的观察力应该没有那么糟才对啊? 然而,不管娜榭塔妮亚打的是什么算盘,芙雷米该做的事仍然不变。麻痹已经逐渐退去,等到确定身体能动之后便找个空档摆脱萝萝妮亚肩上,去找只从魔并把脖子一伸让它咬碎自己的头就行了。 不管是用剑刃还是用鞭子击退,从魔们都会马上复活继续紧迫萝萝妮亚她们,导致两人脸上逐渐显出疲惫的神色。 韩斯人挡在通往迷宫的通道入口处,葛道夫则绕到了亚德雷身后,何时发动攻击都不奇怪。 情绪激动的亚德雷此时做了个深呼吸回复冷静。现在自己遭到怀疑这种事怎样都好,又不是第一次与伙伴们刀剑相向,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重要的是保护芙雷米,刺在她身上的麻痹毒针大概快失效了,必须赶在那之前阻止恰姆并使芙雷米改变心意才行。 但是现在韩斯挡在眼前,死死盯着亚德雷的脚看。 「韩斯,果然不能让你这样做,快把剑放下!」 摩菈说完便挺身站在亚德雷前方护着他。 「我知道亚德雷很可疑,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倘若亚德雷真的是听泰格狃命令行事,有一些地方还是无法解释清楚啊。」 「我想也是喵,不过这我不管,因为我已经决定现在就要在这里砍了他。」 「为什么!」 「直觉喵。」 摩菈听到韩斯的回答哑口无言。 「我当了快十年的杀手,命差点飞了的次数两手早就数不清啦。每当面临一翻两瞪眼的抉择,都是靠这个直觉救了我一命。要是连它都不相信,那我到底还有什么该信的喵? 直觉告诉我,就让芙雷米死在这儿,亚德雷则是该杀掉,不然到头来死的就是我们呀。」 背后传来一股金属声,大概是立于门前的葛道夫提枪摆出架势了吧。 「连你也是吗?葛道夫,你难道真的相信韩斯口中的直觉吗!?」 「………我犹豫了、很久,认为、的确该、做个了断。」 亚德雷感到背后也开始传来杀气。 「我感觉、芙雷米和、亚德雷你们,总有一天会、对公主不利。这种感觉、挥之不去。」 「糟透了」这三个字浮现在亚德雷脑海中。不管是逃离这里的方法、逃了之后该怎么阻止恰姆的方法、还有最关键的让芙雷米回心转意的方法,无论哪一个亚德雷至今仍找不出头绪。 不过不管情势再怎么糟,也不会浇熄亚德雷心中的斗志。 现在的局面是,亚德雷与摩菈背靠着背,韩斯及葛道夫则一前一后缓缓逼近,想要包夹他们两人。 「摩菈,还在迷宫内玩捉迷藏的人怎么样了?」 摩菈用了千里眼之力告知亚德雷萝萝妮亚目前的所在位置,并说娜榭塔妮亚正在帮忙她。亚德雷又继续问: 「有办法阻止恰姆吗?或是说服芙雷米?」 「你满脑子还在替芙雷米担心?现在被怀疑的人可是你啊。」 摩菈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回应。对亚德雷来说自己变成怎样都好,现在最该思考的是要怎么保护好芙雷米。 「还有、第七枚纹章、的问题,要是杀了、亚德雷、不太妙。」 葛雷夫提醒韩斯。 「我知道,只好弄瞎双眼,切断双手让他失去反抗能力呗。对了德兹,你这家伙可别插手喵,给我在原地坐好。」 德兹欲言又止,乖乖听韩斯的话坐了下来。 「拜托你摩菈,想办法说服芙雷米放弃自杀的念头吧。」 亚德雷对身后的摩菈说。 「她不可能听我的话,我想即使任何人来说都没用吧。」 亚德雷不禁心想,都还没试过怎么可以先放弃啊?看来真的只能靠自己面对面去说服芙雷米了。要是能成功说服她,就能与萝萝妮亚三人一同对抗恰姆。如果失败,只好想办法用麻痹针再刺她一次并将她强行带出神殿了。 「韩斯,你给我滚开!」 亚德雷大叫后朝韩斯冲去,同时韩斯居然也开始飞檐走壁,借着 天花板绕到亚德雷的死角发动攻击。 亚德雷无法看清韩斯的动作,毕竟两人在剑技上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而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更能让韩斯将他宛如超人般的体术与剑技发挥得淋漓尽致。 「亚德雷!」 想必别说躲过,更不可能格挡得了。所以亚德雷选择不躲不防,只是一直往前冲。 「喵?」 韩斯看到亚德雷的反应有点吃惊,因为根本没想到他竟什么都不做,第一次攻击就这样划破虚空。然而韩斯在双手着地后迅速弹起身,对着亚德雷背部又是一刺。 亚德雷仍然不闪,这是一个玩命的赌注。 「休想!」 亚德雷相信摩菈会替自己挡下第二击。他猜对了,摩菈一个奋力冲撞将韩斯的身体撞飞到墙上。 亚德雷直直朝通往迷宫的通道迈进,不过这时葛道夫也没闲着。 「韩斯你、在搞什么?」 亚德雷一感受到背后传来杀气就跳起身来,只见一把短剑从他脚下数公分的地方飞过,是葛道夫丢过来的。 「韩斯!快追!」 「喵!」 听到两人的吼声在背后响起,觉得要是稍有迟疑就会被追上的亚德雷于是使尽全力跑进迷宫。 葛道夫眼看投出的短剑被躲过,韩斯又被压制在墙上,于是转身攻击摩菈。因为葛道夫清楚凭自己的速度根本追不上亚德雷,只有韩斯能阻止他。 看到摩莅正用身体压着被击飞至墙上的韩斯,葛道夫于是用枪柄往她的侧腹部敲。 虽然没有用全力,不过要使韩斯恢复自由已经足够。 「唔,亚德雷接住!」 摩菈即使受到攻击,仍从铁甲中取出了某种物品扔向亚德雷。亚德雷则是头也不回地手往后一伸接住它。 「别想走喵。」 当韩斯打算要追亚德雷时—— 葛道夫又看见摩菈拿出了一根不知名的物体,并一边以铁甲抵挡他的攻击一边将其用力往墙壁砸去。 「呜喵!?」 追击的韩斯似乎撞上了什么停了下来。葛道夫发现亚德雷弯过墙角后,有一层像是薄膜的东西将韩斯拦下。 「摩菈你………」 当时一行人守在〈永恒蓓蕾〉中时也曾看过类似的东西,原来是一种结界。〈永恒蓓蕾〉的情况是用来将泰格狃关在结界之中,而这次却是用来阻挡外侧的韩斯进入结界之内。 结界刚好张在亚德雷通过的那条路口,无论韩斯用剑柄怎么敲都没有效用。 摩菈接着用回音之力呼唤亚德雷: 「亚德雷啊,你只要将手中那玩意插入地面就能张开结界。本来没有我持续灌输力量进去是没效的,不过现在由于位于山中,它可以直接吸收山的精气,因此你应该也能用。要是再遇到韩斯就活用那个赶快逃吧。」 「………摩菈,我都解释得那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喵?」 韩斯漏出不可置信的态度。 「你们的直觉是错的,我不认为亚德雷会是敌人。」 摩菈就这样穿过结界跑去追亚德雷,看来她可以自由进出结界内部。 「如果你们坚持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我也有我的打算。绝不会让你们对亚德雷出手。」 摩菈说完这句话后便消失在两人面前,韩斯见状不禁苦笑。明明状况明显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韩斯仍然保持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也好,毕竟不搞成这样就少了许多乐趣啦。」 葛道夫实在无法理解韩斯这种乐在其中的态度。 即使想顺利抓到亚德雷应该不简单,现在还是只能追了。如此心想的葛道夫于是准备往反方向跑,找出未被堵住的路。 「等等,你就留在这好好看住德兹。」 葛道夫闻言转头一看,发现德兹静静坐在持花圣者房间的门前。 「它和娜榭塔妮亚这两个家伙来这的目的绝对不只揭穿黑之徒花的真面目,背后肯定在策划些什么呀。你看紧德兹,别让它离开这里半步喵。」 放任亚德雷逃跑确实令葛道夫不安,不过倒也不能因此放着德兹不管。何况他其实有点搞不清楚,公主究竟为什么前去追萝萝妮亚。 「亚德雷的事就交给我喵。」 「刚才、不就是你、搞砸的吗?」 「这事就别提啦。」 韩斯尴尬地回答后便跑进迷宫,他真的能够顺利在广大的迷宫内捕捉到亚德雷吗? 「………真是的,明明好不容易才揭穿泰格狃的诡计,这下子麻烦了呢。」 德兹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在旁看着这起六花勇者内哄戏码。 亚德雷奔跑的同时也在思考,究竟该怎么说才能阻止芙雷米自杀?不过他想着想着却惊觉,自己原来根本一点都不了解芙雷米内心在想些什么。 真是没用啊,亚德雷不禁自责。就连最重要的女人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到底哪来的脸自称地表最强? 此时他脑中已经完全没在思考自己遭到怀疑这件事了,被怀疑总能证明清白,但人死可就不能复生了啊。 「………亚德雷啊,芙雷米她们的确在你现在前进的方向没错。不过你这样直直前进就会被恰姆的从魔们拦下,绕个路吧。」 「好,我知道了。」 听到摩菈用回音之力提醒,亚德雷心想确实是该留意恰姆。毕竟就算成功说服了芙雷米,要是不小心落到恰姆手上很有可能会被杀掉。 现在韩斯和葛道夫都不是自己人,也不知道萝萝妮亚和摩菹能保护芙雷米到何时。就算最后只剩自己一人,亚德雷仍决定要奋战到底。 「………?」 此时亚德雷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现在的局面、韩斯的推理、以及自己并非第七人这个事实连结起来了。 如韩斯所说,第七人有相当高的可能是被派来保护芙雷米。倘若如此,第七人现在会采取何种行动? 韩斯、恰姆及葛道夫都铁了心要杀掉芙雷米,萝萝妮亚与摩菈目前虽然站在保护芙雷米这边,两人的态度却也相当消极,如果不是亚德雷发出指示,恐怕她们两人至今毫无动作。 代表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愿意主动去保护芙雷米。 要是第七人打算保护芙雷米,刚才解读神言时就该想办法出手阻扰,或是和大家说些芙雷米并非黑之徒花的证据,可是到头来谁都没有动静。 第七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不做出应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芙雷米被杀吗? 这时亚德雷感觉到周遭有东西存在的气息,于是一度暂停思考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后才再度跑了起来。 「摩菈,我这样走没错吧?」 没几秒就传来摩莅的回音: 「你等一下,我帮你看看………嗯,没错。」 亚德雷闻言再度开始思考。 持续跑了一阵子后亚德雷惊觉事有蹊翘,自己明明照着摩菈的指示前进,途中却完全听不到从魔与萝萝妮亚她们交战的声音。 「喂,摩菈,接下来我该往哪走?」 怀着一丝不安的亚德雷仍出口向摩菈问路。 「从你那往迷宫最外围绕就会找到萝萝妮亚她们,下个十字路口右转。」 确认韩斯和葛道夫没有追来后,亚德雷听摩菈的话继续跑,没想到一弯过十字路的转角,眼前竟是一条死胡同。 「………这是怎么搞的摩菈?快回答我啊。」 摩菈没有用回音之力回答他。 「摩菈你答话啊!你指错路了!正确的路要怎么走!」 这次摩菈回答他了,不过声音并非回音而是从后方传来。 「我没指错。」 摩菈缓缓从街角现身,同时以一副不会让亚德雷离开这里的姿态伫立在路口。 「我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你带到死路………因为我不能放你去找萝萝妮亚她们。」 亚德雷听到这句话,眼前的世界仿佛开始天旋地转。芙雷米身上的麻痹就要失效,如此一来只凭萝萝妮亚是挡不住她的,更别指望娜榭塔妮亚能有所作为。 再加上要是没有摩菈指路,靠亚德雷自己一人根本无法追上萝萝妮亚她们。 「只能让芙雷米死在这里了。」 亚德雷当然没打算放弃,他马上释放烟幕遮蔽视线想钻过摩菈身旁溜走,不过这招对会使用千里眼之力的摩菈一点用都没有。摩菈用脚朝亚德雷下盘一扫,接着揪住他的身体一把摔到死路尽头的墙上。 「呜!」 烟幕散去之后,亚德雷发现摩菈以一种怜悯的视线注视着瘫坐在墙边的他。 「我不像韩斯一样认为你就是第七人,这是如假包换的真心话。」 「摩菈,你给我让开………」 「………我跟你说说我的想法吧。」 摩菈静静地开口: 「德兹曾经说过对吧,泰格狃拥有控制人心的能力。现在我们不清楚这到底是真是假,有可能只是德兹的推论有误,或是它根本在说谎。」 亚德雷一边听,一边伺机想挣脱。 「我怎么都不敢相信,我们之中真的有人是听泰格狃的命令行事,因为每个人看起来都尽了全力在战斗。虽然途中有一些意见分歧或是个人目的,但在我看来大家都是拼命想救这个世界啊。」 「………」 「你们都是有为的年轻人,不管是你、韩斯、芙雷米还有其他人都是。」 亚德雷缓缓站起身来。 「我认为第七人是芙雷米,而且她是在不知道自己就是第七人及黑之徒花的情况下就来与我们会合。一切都是泰格狃想要陷害芙雷米,确保她一定会去找自己报仇。」 「那又……如何?」 「泰格狃当时也许认为,芙雷米被选上成为六花勇者的机率不是很高。不只有可能出现比她合适的六个人,六花纹章可能也不会选上身为凶魔的她,这样一来它的计划就泡汤了。为了让芙雷米百分之百能与其余的六花勇者碰头,直接将第七枚纹章给她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给我、让开……摩菈……」 「接着泰格狃就设计陷害了我。只要把我当成第七人杀掉,芙雷米就不会遭到怀疑,其他人也不会想到该杀了她。这就是泰格狃诡计的真面目吧。」 现在谁是第七人,或是泰格狃的诡计这些事对亚德雷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他现在脑中只剩一心保护芙雷米的念头。 将芙雷米从孤独与憎恨之中解放出来并使她幸福,这是亚德雷最大的梦想。他甚至觉得要是无法完成这个梦想,战胜魔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还是赢了,不只有你救了我,还有葛道夫救了娜榭塔妮亚并顺利与她结成同盟、进而从德兹口中得知〈命运〉神殿、加上萝萝妮亚最终找出莱那这些事,使得我们将泰格狃的诡计彻底瓦解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 「关于芙雷米,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死心,这两个字不停在亚德雷脑中回荡。 「我也曾经想过要让芙雷米获得幸福,但是既然她已执意一死,让她走不也是种温柔吗?」 这种做法算得上什么温柔? 「假如杀了第七枚纹章的持有者真会带来危险,就将芙雷米的纹章转移到在她附近的萝萝妮亚或恰姆身上吧。虽然未经过实证,我相信由一个人来持有两枚纹章是可能的,这样便能将第七枚纹章移交给她们了,至于要是这个做法行不通的情况,我倒是还没想过。」 「萝萝妮亚她们………芙雷米现在怎样了?」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该来的总是要来。」 站起身来的亚德雷闻言再度瘫坐墙边。 时间所剩不多。只要没有摩菈相助,不只亚德雷的话语无法传达给芙雷米,就连阻止恰姆及帮忙萝萝妮亚都是不可能的任务。 有没有任何法子?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吗?亚德雷绞尽脑汁,同时不断告诉自己绝不要放弃,也不禁想起艾特洛曾说过的「越是绝望越要笑」这句话。 「真的只能………让芙雷米死吗?」 亚德雷自言自语。 同时他心想,还是有些不对劲啊。 即使人在绝望的深渊挣扎,亚德雷没有忘记思考这股不对劲的源头为何。不管是身为黑之徒花的芙雷米的言行举止、第七人的真面目、还是自己被怀疑这些地方。 亚德雷认为韩斯那段推论自己就是第七人的某些地方的确不无道理,而摩菈的推论就完全搞错了,泰格狃绝非那么轻易猜透的敌人。 记载着关于黑之徒花的神言,尚未解明的黑之徒花能力。 德兹说可能有某人遭到泰格狃控制那番话。 自己并非第七人这个事实。 亚德雷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为什么第七人不保护芙雷米? 最后是,凶魔们的动静。 这些线索交织出一个结论。 亚德雷心想,我怎么会这么蠢?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想过这个可能? 同时再度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芙雷米,就算下场有可能得拿命去换或是导致其他结果都是一样。 「你愿意死心了吗,亚德雷?」 摩菈轻轻问道。只见亚德雷以双手覆面不停啜泣,肩膀也因此上下起伏。 「………亚德雷,我已经找不到话可以安慰你。」 摩菈朝他走了过去。 「抱歉,真的难为你了。明明你帮我顺利保住了女儿,可是你自己却………」 然而,直到摩菈缓缓将手放至亚德雷肩头那一瞬间为止她都没有发现,原来亚德雷是在装哭。 只剩这个方法,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样做的下场会如何。 亚德雷确信要是让芙雷米死在这里,六花勇者也跟着到此为止了。 「………?」 亚德雷伸手抓住肩头上摩菈的手。 而摩菈及亚德雷也没发现,原来特质凶具三十号一直在她们身旁这件事。它就待于摩莅身后约莫十几公尺处伪装成石地砖,偷听两人间的对话。 同一时刻,芙雷米察觉身体已能自由活动。虽然还不能与往常那般灵活,至少要从萝萝妮亚手中逃脱是没问题的。此时包围娜榭塔妮亚与萝萝妮亚的从魔为数众多,两人光是抵挡攻击就无暇分神。 长时间假装无法动弹的芙雷米用膝盖朝扛着自己的萝萝妮亚后头部一踢。 「啊!」 芙雷米趁着萝萝妮亚重心不稳身体前倾的空档从她盾上逃开,并强硬拖着那还不能顺利行走的脚朝身旁的从魔跑去。 「芙雷米小姐!快停下啊!」 芙雷米朝一只水蛇从魔的尖牙伸出头。没想到下一秒,所有的从魔竟都停下动作变回泥泞,宛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咦?」 芙雷米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何事,而萝萝妮亚连忙扑向芙雷米想用身体压制住她。 「放开,你很碍事。」 「不行,芙雷米小姐你不能寻死啊!」 「………奇怪,恰姆小姐难道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听到娜榭塔妮亚这么说,芙雷米推开萝萝妮亚 的同时也不禁产生相同的想法。 恰姆根本没有理由要停下杀她的动作。正当芙雷米怀疑难道她被亚德雷打倒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恰姆的声音。 「糟了啦!芙雷米!你不行死!不要死!」 芙雷米相当纳闷,明明黑之徒花都持续不断在吸收六花的力量不是吗? 恰姆的声音越来越近。 萝萝妮亚此时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并放开了芙雷米的手,她大概认为是亚德雷想出办法解决这个局面了吧。 只见恰姆骑在蛞蝓从魔背上朝芙雷米等人靠近,脸上表情充满焦虑及强烈的愤怒。 恰姆从蛞蝓背上落地后走近萝萝妮亚迎面就是一拳,力道强到她的手腕都发疼了。 「萝萝妮亚你这个大笨蛋,瞧你做了什么好事啊。」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们没有听到阿姨传来的回音?」 看到恰姆生气地紧咬牙根,萝萝妮亚才总算发觉大事不妙。 「阿姨被当成人质抓起来啦,是亚德雷干的!」 「………你在说什么?」 「恰姆说,亚德雷把阿姨抓起来啦!阿姨现在动弹不得,亚德雷说要是恰姆和你们谁敢杀了芙雷米,他就会马上砍了阿姨的头啦!」 萝萝妮亚最初的反应竟是仿佛一副听到不可置信的笑话似地轻轻笑了几声,接着了解到一切都是事实,当场瘫坐在地。 「………这样啊。」 芙雷米小声自言自语。 「你来这招啊,亚德雷。」 语气中没有愤怒,他这个第七人为求胜利不择手段,一切都是早就心知肚明的事。 「走吧,萝萝妮亚,得去打倒亚德雷救出摩菈才行。」 她朝仍然处于恍神状态的萝萝妮亚冷冷丢下这句话。 第四章 笼城战 位于迷宫角落一处复杂通道尾端的死胡同内响起交战的声音。 「呜!」 有一只凶魔袭向亚德雷,是那只白色的蜥蜴凶魔。只见它飞檐走壁,用它的长尾巴不断攻击亚德雷。 要是平时,白蜥蜴凶魔根本不是亚德雷的对手,但是现在他丝毫无法应付这个不停游走的敌人,长满刺针的尾巴刺得他遍体麟伤。 原因出在亚德雷有一只手无法使用。他左手正抱着昏过去的摩菈,只剩右手能应战。 由于白蜥蜴凶魔攻击的目标是摩菈与亚德雷双方,导致亚德雷必须在带着摩菈这个重物的状态下保护好自己与她两人,实在无法顺利挡下所有攻击。 「啧!」 此时白蜥蜴凶魔似乎发现了什么而抬起头,接着与亚德雷拉开距离并将身体变为扁平状,与地上的石板毫无分别。 即使亚德雷朝它投出飞针却只射到石地砖,弹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响声。看来自蜥蜴凶魔已经不知消失到哪去了。 自凶魔消失过了约十几秒,一阵与凶魔不同的脚步声传进亚德雷耳中。 「糟了,竟然来得这么快吗。」 「………喵?」 在不远处通道徘徊的韩斯一发现亚德雷与摩菈的身影,立刻露出一个狞猛的笑容。 在迷宫内与亚德雷他们的所在地反方向的另一头,恰姆说: 「恰姆的宠物们说不久前看到阿姨和亚德雷在一起,大概还在那个附近吧?得快点才行。」 芙雷米拖着麻痹还没完全退去的身体捡起地上萝萝妮亚弄掉的枪,接着朝恰姆所指的方向跑了出去。萝萝妮亚还是瘫坐在地,似乎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恰姆所讲的事实。 「你这笨牛!」 恰姆用鞋底狠狠朝萝萝妮亚脸上踹去,使她发出惨叫捣住脸。 「都是你害的啦!要不是你做出这种蠢事,恰姆早就把芙雷米杀了!阿姨也不会被抓住了!全都是笨牛你的错啦!」 「可、可是我只是觉得不能放着亚德不管………呜!」 「吵死啦!」 恰姆再次踹了萝萝妮亚的脸,一旁的芙雷米不禁叹息: 「谁对谁错等之后再去吵吧。」 此时芙雷米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娜榭塔妮亚身上,没人注意到她居然偷偷后退独自离开了。 「娜榭塔妮亚?」 回过神来已经太迟,娜榭塔妮亚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用了在雾幻结界那时使用过的隐身能力。 「糟糕!她逃了!」 芙雷米连忙用力咬了手指,因为只要对自己施加痛觉便可看穿隐身能力。但是不管芙雷米再怎么仔细看,还是找不到娜榭塔妮亚的身影。想在这座错纵复杂的迷宫内逃跑并不是件费时的事。 「快追!」 恰姆马上对从魔下令,芙雷米原本也想引爆娜榭塔妮亚脚上的炸弹,想想却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只千万不能在现在这种情形下与德兹为敌,也不晓得葛道夫会做出什么事来。 「公主就交给恰姆的从魔吧,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阿姨。」 恰姆说完便跑了起来,芙雷米于是拉着萝萝妮亚的手跟上去。 「亚德,为什么你要这样做………这样一来不就………」 萝萝妮亚的反应只是一直抱着头喃喃自语。 「没想到你这家伙能想出的法子少得可怜呀。」 韩斯看着昏过去的摩菈对亚德雷这么说。 被麻痹与睡眠两种飞针同时刺中的摩菈睡得活像个娃娃般静止不动,亚德雷则以一条左臂搂着她,手上同时拿着一把刀抵着她的咽喉。 摩菈不只双手的铁镗甲被拆,身上的道具也散落一地,解除她全身武装的正是亚德雷。 就算是靠着〈山〉之圣者的治愈能力获得异于常人身体的摩菈,在昏睡状态下被亚德雷拿刀刺穿喉咙照样会没命。以此做为要胁应该十分足够了。 然而韩斯却一副不为所动。 「这招我在雾幻结界那时就看你用过啦,而且这次不一样,你没有地方可逃呀。」 韩斯以剑尖指向亚德雷身后。这里是迷宫角落的死胡同,在这个宽约四尺、入口又被韩斯堵住的狭窄通道内,亚德雷形同瓮中鳖。 「韩斯你别动,再动信不信我杀了摩菈?」 即使听到亚德雷这样说韩斯仍毫无反应,只是不断摇来晃去并寻找亚德雷的空隙。 突然之间,他就像脚上装了弹簧般飞快冲了过来。 亚德雷马上用脚尖踢了地上石板间的缝隙,一个事先藏在鞋内的小小木桩就这样插入缝隙问,此举让一层半径五尺的光膜结界出现在亚德雷周围。 「喵!」 韩斯的脸直直撞上防护罩使他倒在地上。真可说是千钧一发,要是再慢一点张开结界,恐怕亚德雷的左手腕早被剁掉了。 韩斯捂着脸站起身来。 「………还真的什么都不管喔?」 亚德雷不禁小声抱怨。韩斯现在一心只想取他性命,跟本不把摩茇的死活放在眼里。 此时恰姆的叫骂声从韩斯身后传来,让亚德雷心想大事不妙。 恰姆、萝萝妮亚及芙雷米三人一转过街角就发现了亚德雷与失去意识被他搂着的摩菈,还有与韩斯之间的结界。 脸色铁青的萝萝妮亚见状不禁捂嘴发出悲鸣。 恰姆气到嘴唇不停颤抖。 芙雷米则是一如往常以冷漠的表情静静注视着亚德雷,但如今其中蕴含的却是杀意与愤怒。 与她看到泰格狃时的表情没有两样。 「芙雷米………」 一股刺痛戚掠过亚德雷胸口,即使他早知道只要用了抓人质这招就一定会受如此待遇,但芙雷米视自己为仇敌这件事还是让亚德雷相当难受。 这时,亚德雷惊觉韩斯竟打算改变攻击对象,他想杀了芙雷米。 「给我住手,韩斯!」 亚德雷大叫,但韩斯却一点都没打算停手,拿着剑作势要砍掉芙雷米的头。结果他劈出的斩击却被枪拖挡了下来。 「现在先等等。」 「别杀芙雷米!你敢杀她摩菈就没命了!」 亚德雷再度大叫,而韩斯仍然听不进去准备挥出第二击,芙雷米只好用力一跳闪过攻击。 明明是不想让芙雷米死才决定抓人质,这样下去就毫无意义了。如此心想的亚德雷本想出手阻止韩斯,却发现处在结界中的自己几乎什么都不能做。 「喵,芙雷米啊,你怎么还活着咧?」 韩斯一边回转手上的剑,一边走近芙雷米。 「我想死的念头现在还是不变,只是现在有人质的问题。」 「你仔细想想呀,芙雷米,那家伙的目的是要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光,你难道真打算为了一个人而让我们全军覆没?再说就算你不死,也没有保证他就会放过摩菈呀。」 「才不是那样,听我解释啊!」 亚德雷反驳道。但韩斯根本理都不理他,芙雷米更是只用充满杀意的视线回他狠狠一瞪罢了。 「就算听亚德雷的要求也没意义,现在最好的方法就剩你马上死在这里才对呗。」 亚德雷闻言,只好将手上抵着摩菈喉咙的刀子在不造成致命伤的范围内刺得更深一些,目的是要让在场其他伙伴知道自己真的会杀了摩菈。 「………等等,要是我现在死掉摩菈就没救了,我无法忍受有伙伴因为我丧命。」 「可是——」 「我不想让摩菈死,不,是不想让你们其他伙伴死。所以直到救出她以前,我不能被杀。」 芙雷米举起枪。 「如果这样你还是打算杀我的话,那我会全力反抗。」 「恰姆也这么认为喔,猫先生。大家都还需要阿姨,她现在或许还有救,你就等等再杀芙雷米吧。」 听到两人提出的反对意见,韩斯只能叹气。 「你们真是太天真啦,虽然现在事情变得很棘手,不过也只能先这样啦。」 韩斯说完看向亚德雷,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太好了,亚德雷小弟弟,你最喜欢的芙雷米还能再多活一些时间喵。」 亚德雷心想这家伙摆明瞧不起我。 「该怎么办啊?为什么是亚德雷在用那个结界?」 恰姆提出疑问。 「是摩菈自己交给他的。虽然平时只有摩菈能用,但根据她的说法只要待在山中,即使是那家伙也能使用的样子。」 「阿姨真是笨耶,为什么要把那种东西交给他啦?」 一只从魔朝结界使劲撞去,结果却只造成光膜微微振动,从魔还是没法进到结界之内。 「恰姆,你知道要怎么破坏那结界咩?」 「………阿姨本人应该解得开,再不然就是把地上的木桩拔起来,不过看来办不到耶。」 恰姆看向失去意识的摩菈。 「恰姆认为现在这个情形强行突破是最好的选择,只要用力打总会将结界打坏的。」 当恰姆的从魔们穿过她身旁往光膜结界而去时,韩斯开口道: 「先等一下喵,公主去哪啦?她不是和你们在一块儿吗?」 「公主她………逃了喔。」 「快给我解释一下喵。」 恰姆让从魔停止攻击,接着将娜榭塔妮亚一听到亚德雷抓了人质后就逃得不见人影的经过告诉韩斯。 在一旁听着的亚德雷心想,娜榭塔妮亚果然暗中策划着某种计划。刚才说要保护萝萝妮亚,想必也只是为了逃避六花监视的口舌之便吧。不过亚德雷却搞不懂她究竟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喵,怎么都挑在我兴头上来找碴呀。」 韩斯不禁抱怨。 「恰姆,你能叫多少从魔就通通叫出来去追公主吧,这里用不着你担心,你只需要全心专注在抓公主这件事上就好咧。」 「嗯、嗯,可是阿姨要怎么办?」 「别担心,交给我处理呗,何况还有芙雷米在呀。」 看来只是待在最后方畏畏缩缩看着他们的萝萝妮亚并没有被算在战力名单内。 「放着芙雷米不管没关系吗?」 「等到一救出摩菈我就自杀,我从不觉得死是一件可怕的事。」 恰姆沉思了一会儿后回答: 「那就交给你们了,芙雷米,猫先生,千万不要让阿姨死掉喔。」 「我不会让她死,我绝不允许有伙伴为了我丧命。」 恰姆点点头并跨上蛞蝓从魔,其他从魔也跟着她往后退去。 「现在还不能和德兹决裂,小心别错杀了它呀。然后记得派几只从魔在神殿周遭看守,发现敌人一来就马上跟我们说喵。」 「没问题,恰姆已经派了。」 「还有,别忘了跟葛道夫传达目前的状况,说完之后叫他在原地待着别动,好好监视德兹喵。」 「知道了,阿姨就………拜托你们啦。」 恰姆骑着蛞蝓从魔缓缓离去。 亚德雷松了口气,毕竟要是恰姆用全力攻过来,根本无法保证这个临时造出来的结界能撑多久。 恰姆离去后,韩斯与芙雷米再度将视线回到亚德雷身上。 「现在必须要先把结界破坏掉。不过恰姆不在,看来得花上一点时间。」 芙雷米在掌中制出炸弹。 「亚德雷好歹是个狗屎运不错的男人,我们这样上去免不了会起冲突呗?还是连这个局面都在那小子的预料之中?」 韩斯一边说一边走近结界,接着用他双手上的剑发动攻击,导致光膜严重扭曲。 「韩斯你让开。」 芙雷米此时丢出手中炸弹,爆风与闪光随着韩斯退后的同时炸裂开来撼动结界。 「这结界不怎么坚固,只要花点时间一定能破坏。」 芙雷米再度投出炸弹,这次除了爆风与闪光,还夹杂着几声枪响。 直觉不太对劲的亚德雷赶紧蹲低身子,下一秒子弹从他头顶数公分的地方飞过。虽然威力已有所减弱,被直接打到仍不是闹着玩的。 「看来只要同时用多种攻击,结界就防不太住了。」 芙雷米的手还没停,而亚德雷也同时丢出小刀穿过光膜命中她投出的炸弹。看来结界并不会抵挡来自内部的攻击,被击落的炸弹掉到地上滚了几圈。 这下总算挡掉对光膜的直接伤害,即使芙雷米继续开枪,子弹再也无法贯穿结界。 「这样下去只要结界一毁,等我们救出摩菈后你也玩完啦。不过你一定不是坐以待毙的料呗。 告诉我嘛亚德雷,你葫芦里到底还有什么药?想用什么方法来保护芙雷米,然后将我们其他人全部杀掉呀?」 「我都说了,我不是第七人。」 亚德雷右手重新摆好架势,以便能随时投出下一把小刀。 「闭嘴,在你被杀之前都别再开口了。」 芙雷米投出的炸弹再次遭到击落。此时,原本一直躲在后方发抖的萝萝妮亚竟跑到了结界前方。 「请你住手啊,芙雷米小姐,亚德你也是!」 「萝萝妮亚,你很碍事。」 芙雷米收起炸弹改用枪攻击结界。 「………求求你亚德,放了摩菈小姐吧,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被当成第七人杀掉啊!」 「很不凑巧我不能那么做,因为要是我放了摩莶,芙雷米就会死。」 「芙、芙雷米小姐,请你不要寻死啊!亚德他不是说了吗!只要打倒泰格狃,黑之徒花就会停止!所、所以!」 「我再说一次,你快点让开。」 看到萝萝妮亚抱着头拼命左右摇,亚德雷心想—— 放心好了,我根本没打算杀摩菈,也不会让芙雷米死。我当然也不会有事,只要能在这里说服芙雷米就还有活路可走。 而且我早就做好完成这些目的的准备了。 监视着德兹的葛道夫心中满是焦虑。娜榭塔妮亚不可能会什么都没考虑,区区只想阻止其他人内哄而有所行动。究竟是为了逃出神殿?还是打算暗杀伙伴之中的某人?甚至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行为? 葛道夫只祈祷娜榭塔妮亚又做出什么好事,造成让六花想杀了她的局面。 还有芙雷米到底何时会死?难道真被亚德雷放走了吗?令葛道夫在意的事有很多,至今没有察觉任何变化,也没听到摩菈传来消息。 而比起焦躁的葛道夫,一旁的德兹则以一副几乎要打瞌睡的模样静静坐着。 「葛道夫!不好啦………怎么这里会有结界啊?」 恰姆回来了,可是却被摩菈设下的结界半途挡了下来。 「不用管、结界,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于是隔着一层结界对话。葛道夫听完恰姆转述事情发展顿时戚到天旋地转,没想到不只摩菈被抓去当人质,公主也消失了,而自己竟然被下了乖乖待在原地继续监视德兹的指令。 「虽然这下局势不太妙,但某种程度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呢。毕竟紧接在黑之徒花之后,我们也总算弄清楚第七人的真面目了。」 德兹一如往常相当冷静。 「德兹,你到底打算叫公主做什么 ?」 「天知道,或许她自己为了救摩菈女士而有一些想法吧?」 「………你想被恰姆严刑拷打吗?」 恰姆笑了,坐在地上的德兹则只是轻轻耸了耸肩。 「韩斯先生应该没有要您这么做才是。我并没有打算私底下做些什么,也不清楚娜榭塔妮亚的目的为何。」 恰姆听到德兹用如此显而易见的谎话来搪塞虽有点生气,不过现在不能对它出手,不甘愿的她只好咋了咋舌,再度起程前去找寻娜榭塔妮亚。 「要是德兹有什么动静,记得帮恰姆好好扁它一顿喔!」 葛道夫点头答应继续监视,德兹也继续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静静坐着。 在摩菈倒下的情况下,没有人能掌握神殿全体的动静,即便如此特质凶具十四号仍不解除它的伪装,因为不知道何时会被人发现。十四号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只要一被人发现就万事休矣。 在恰姆追芙雷米这段期间,十四号一直潜伏在迷宫内一处角落。 中途不只恰姆的从魔曾经过身旁,芙雷米与娜榭塔妮亚的交谈声也传进它耳中,但是它不动如山。 自己该做什么,该攻击谁,十四号全权交由三十号发号施令。 十四号的听觉不像三十号那般灵敏,也没它那么聪明。 十四号很清楚,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来回奔走神殿内外搜集情报这种事,交由具高机动性及优越情报搜集能力的三十号负责—目己的任务则是将三十号做出的判断付诸实行。 十四号要是没有收到其它指令便无法动弹,而三十号就算搜集到情报也无法自己实行,但是两只一起行动便能孺补彼此间的缺点,可说是相辅相成。 前往探查情况的三十号此时传回消息,告诉十四号它该做的只有一件事——杀掉芙雷米。 原本芙雷米决意自杀,却在死前一刻遭到亚德雷阻扰。 虽然状况看来芙雷米是必死无疑,亚德雷也难逃一死,可是三十号依旧堤防着亚德雷,认为他最后不只会识破我方的计谋揪出第七人,甚至有可能成功保护芙雷米不死。 即使亚德雷,麦亚是六花之中最弱的战士,泰格狃仍然将他视为头号大敌,并告诉它们这些凶魔要尽全力攻击亚德雷,绝不可掉以轻心。 十四号于是使出了它的压箱绝活。 它的能力能让自己更易于埋伏,除此之外毫无用处。其独特的地方在于能杀人于无形,让目标在丝毫戚觉不到已经受到攻击。不管是芙雷米还是亚德雷,恐怕都会在毫无反应的状况下被它所杀。 尤其现在六花正在内哄,要偷偷杀死芙雷米对拥有这项能力的十四号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听我说啊!我才不是第七人!」 亚德雷大叫。 「不要再攻击我了芙雷米!我们现在正落入敌人的圈套中!要是你就这样死掉,六花真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啊!」 芙雷米完全没把亚德雷的话听进去,不断朝他开枪。 「芙雷米小姐,请你等一下!」 萝萝妮亚挥出鞭子想抢过芙雷米手上的枪,却被一脚弹开并继续不断开枪。韩斯这时突然说了: 「好,你就说来让我们听听呗,亚德雷。」 亚德雷相当讶异,原本以为韩斯根本不会听他解释。 「听了又能怎样?」 「我要借此猜出他究竟还留有什么手段呀。他一定还有什么招没使,可是我至今还没看到端倪,总该有所防备才行呗?」 韩斯说完便收起剑来。 「再说,只能不断用剑敲结界实在有点无趣捏。」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我没时间陪你玩了。」 芙雷米回答道。但现在韩斯已摆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态度,萝萝妮亚又为了阻止芙雷米站到结界前搅局。芙雷米虽面露不悦的神色,却也只能暂时停手。 亚德雷见状松了口气,因为总算能有解释的空间了。同时他也瞪向韩斯:心想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总有一天会让韩斯吃鳖。 「芙雷米你仔细听好,你现在也认为我就是第七人没错吧?」 「当然。」 「你仔细想想,怀疑的理由也有分很多种,但是显示我是第七人的证据只有一个,就是『第七人的目的是保护芙雷米』这一点啊。只因为我一路上一直护着你,所以你就认为我是第七人不是吗? 其实你根本没有确切的根据吧?」 芙雷米没有回答。 「我也觉得第七人的目的的确是保护你没错,毕竟泰格狃不可能会让你这个凶魔之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去找六花勇者会合。 可是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一路上护着你的难道真的只有我吗?」 「………喵?」 此时韩斯突然发出声音。 「你险些要被其他伙伴严刑拷打时,出手帮你的不是我,是韩斯才对吧?我还记得当时的情形是韩斯说服『要是芙雷米是第七人,那为什么亚德雷还活着?』,恰姆才总算打消拷问的念头啊。」 「那又如何?」 「不只有这样。就算避免遭到拷问,当时你仍然被大家怀疑,可是到头来为什么你没事了?是因为大家把矛头转到我身上来啊。那时首先怀疑我的不是娜榭塔妮亚,正是韩斯。 顺带一提,当事件解决后,将娜榭塔妮亚逼走的也不是我而是他。他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借由将矛头指向我来找出真凶,同时让大家不再对你起疑。」 看到芙雷米的眼角余光一时之间移向韩斯,亚德雷确信这番话她有听进去。 「我打从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很在意你,当然也想保护你,这让我反倒被你们当成第七人。但是其实真的想保护你的另有其人啊。」 「………喵。」 「我很确定,第七人就是韩斯。」 「蠢死了。」 芙雷米不禁骂道。 「现在回想起来,摩菈杀掉韩斯那时的经过也很诡异。韩斯,你为什么要单独和摩菈一对二父手?我想是为了杀人灭口吧,想在摩菈将一切都暴露出来之前将她做掉吧。 不过你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在单挑中败给摩菈。」 「我说你蠢死了没听见吗?」 芙雷米再度骂道。 「你难道还不理解现在的局面吗?韩斯他想杀我,只有你和萝萝妮亚想保住我,韩斯绝非第七人早就是不争的事实了。」 「你真的觉得那个对大家说谎陷害我的韩斯不是第七人?」 「………你是指光芒文字吗?」 亚德雷点头称是。 「喵,你果然来这招啊?要继续硬凹自己不是第七人,只好随便挑个人背黑锅是喵?」 「你难道凭这点程度的根据就想说韩斯是第七人?」 萝萝妮亚此时也开口了: 「韩斯先生,你刚刚真的有跟在亚德后面吗?是不是又想做什么不好的事了呢?」 「你说像之前在森林中对你做的那样咩?这次不一样喔。」 亚德雷继续说: 「你一定觉得我在说谎对吧,但我真的看到光芒文字啦。 我也不晓得究竟为什么找不出光芒文字的来源,可能是藏在连摩菈都无法判别的隐密处,也有可能是潜藏在神殿内的凶魔将证据毁了………我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 不过很不凑巧,现在我没有能证明这件事的证据。可是同样的,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我就是第七人。」 亚德雷回想刚才,光芒文字当然是他瞎掰的。 即使没有什么光芒文 字,亚德雷的推论仍相当接近真实。只要杀掉芙雷米就中了泰格狃的圈套,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再说事到如今,亚德雷当然不能向他们说自己在说谎,这个谎只能继续骗下去了。 「的确如你不能证明光芒文字是真的一样,我们也不能证明它是假的,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何况现在不管有没有光芒文字都不重要了。 我是黑之徒花,韩斯想让我死,而你想保护我,光这一点就不容你再狡辩了。」 亚德雷早料到芙雷米会这么说,这点想必怎么说服都没用吧。现在开始才是关键,亚德雷小心翼翼地想好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 「你所认识的泰格狃真的是个会想出如此肤浅计划的家伙吗?」 「………肤浅?」 芙雷米有所迟疑。 「没错,很肤浅啊。韩斯的确是个相当令人畏惧的男人,你真的相信韩斯一个人就能从其他六花手中保护好你?………等等,我都忘了你还认为我是第七人对吧。那我换个方式问,你真的觉得光凭我一个人能彻底保护好你?」 「到现在为止你不都办到了吗?」 「你这是结果论。假设刚开始遇到葛道夫和娜榭塔妮亚那时,我没有阻止他们呢?又或者恰姆突然失去理智要杀了你呢?甚至是其余的六花根本不相信你呢?你恐怕轻而易举就被杀了吧。让第七人独自负责保护你,这种做法未免太不可靠了不是吗?」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泰格狃一定准备了另一套计划,不管你是死是活都能确实杀光六花的计划。」 「是什么计划呀,你知道就教教我暝。」 亚德雷回以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从你让我开口那一刻起你就输啦,韩斯,还有让恰姆离开这里也是,你应该选择不听我解释直接打破结界才是正确的啊。」 到了这种关头亚德雷仍然决定挑衅,韩斯丝毫不介意,脸上依然堆满笑容。 「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芙雷米用不屑的语气说: 「只要我一死六花就会全灭,要是真有你口中那种计划,我不可能活到现在。泰格狃能杀我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例如摆出一副我和它仍有往来的样子,或是将黑之徒花的情报告诉六花,我早就死了。 可是泰格狃却派你来保护我,并极力隐瞒黑之徒花的情报。」 亚德雷立即回答她这番话: 「泰格狃最主要的计划是让你活着好吸收六花的纹章之力,所以才会没有杀你,甚至派第七人来保护你。不过即使如此,它还是需要另拟定一个计划以防万一啊。」 「………」 「要是我们自始至终都没发现黑之徒花的存在,只要透过吸收纹章之力就能让六花全灭。但要是黑之徒花被发现,就煽动六花杀掉芙雷米。泰格狃的计划就是这样分成两部分啊。 泰格狃与第七人肯定是改变了作战方针,可能是知道我们从莱那口中得知芙雷米你的真面目时,或是你想起以前曾来到神殿时,再不然就是打从德兹告诉我们〈命运〉神殿的存在时………就是在那时决定的。」 「然后呢………」 「可是泰格狃与第七人没有料到,六花即使知道了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后仍让芙雷米你活着。接着第七人害怕大家听从我的提议与泰格狃拼死一战,这样它们搞不好会输。因此就连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都想彻底排除。 对第七人……也就是韩斯来说,我是个相当棘手的存在。所以他才会半途跳出来阻扰我并催促你快点自杀,破坏我找到的情报使我失去诚信后,再向你们说我就是第七人。」 「你说有两套计划,证据在哪?」 「最可靠的证据虽然是光芒文字,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就是地板上那些神言不是写你一死,黑之徒花便会发动某种能力吗?这可是你亲自确认过的吧。」 亚德雷紧接着露出左腿上的伤痕给芙雷米看。 「就在我刚刚抓了摩菈当人质后,遭到凶魔攻击了,有一只凶魔想要分开我和摩菈。凶魔想要阻扰我,这也算是证据对吧。」 「摩菈不是说没有敌人……」 「我不知道摩菈为什么没发现,毕竟再怎么样她总不会跟凶魔串通吧。」 「黑之徒花隐藏的能力……要是真有第二套计划,我们应该会在刚才解读神言时被发现才对啊?」 「你想泰格狃怎么可能会犯这种失误?那家伙一定有事先拟定这座神殿被发现时的应对方法,不,应该说它准备第一一套计划就是用来应付这个局面。」 芙雷米沉默不语。 「我的确没有证据,但你听我刚才的解释就能知道,不管是你决定自杀,或是断定我为第七人都言之过急了。芙雷米你先别急着寻死,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我马上就解除结界放了摩菈。」 芙雷米回以一瞪,亚德雷心想她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就全盘相信。可是至少现在自己脱离了被断定为第七人的困境,回到虽然可疑却还有转圜空间这个阶段。亚德雷认为芙雷米应该会稍微相信阳才那番话。 他静静等待芙雷米的回答。 听完亚德雷解释的芙雷米静静环顾周围,韩斯一副静观其变的态度,萝萝妮亚脸上则是露出期待芙雷米能听进这番话的表情。 「真是浪费时间的一段话啊。」 听到芙雷米只丢下这么一句话,萝萝妮亚不禁大叫: 「怎、怎么会!」 芙雷米此时面对的不是脸上写满绝望的亚德雷,而是萝萝妮亚。毕竟不直接对她说明,这名彻底相信亚德雷的女孩肯定不会醒悟吧。 「第二套计划这种事根本是空口说白话,我觉得根本就是亚德雷临时想出来的谎话。 而且说韩斯保护我这部分也只是强词夺理。」 「可是!」 「我……」 芙雷米话才出口就停了下来,并将视线从初次见面就不断投以好意的亚德雷身上移开。 直到回到魔哭领以前,芙雷米一心认为自己为求胜利不惧一死,只要能与泰格狃拼个两败俱伤就心满意足了。也曾想过要是其他六花身陷险境,自己就跳出来以性命保护,再将复仇大任交付给他们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她压根就不想活着,只想尽可能赶快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芙雷米实际却没那么做。即使一行人身陷险境,一路上也从没想过要牺牲自己保全其他人。 进入魔哭领后,为了追击葛道夫遇到泰格狃那时也是,明明芙雷米可以选择带着它自爆共赴黄泉,结果还是没实行。要是初到魔哭领那时的芙雷米,肯定不假思索就自爆了。 芙雷米很清楚自己变了的理由。 「因为有亚德雷,我才能活到现在。」 即使知道他的话都是谎言,即使内心相当讨厌他,芙雷米仍然将这句话说出口。 因为芙雷米听到他说的那些话相当开心。即使只是谎言,那些说要让自己幸福、要保护自己的话,听在耳里十分开心。 芙雷米希望自己能继续被骗下去。只有在听他说话时,才能感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不被众人喜爱的怪物,而是一个被允许活在世上的存在。就算清楚一切都是谎也一样。 芙雷米就是因为这样活了下来,也正是因为这样讨厌亚德雷,视让自己萌生想活下去念头的亚德雷为眼中钉。 「韩斯他所做的根本不足挂齿,一路上只有亚德雷在保护我,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要是韩斯是必须保护芙雷米的第七人,一定会和亚德雷一样做出激发她想要继续活下去的举动吧。但是韩斯什么都 没做,只把她当成一个有着共同敌人的伙伴,同时也当成第七人候补来对待。和亚德雷完全不同。 「亚德雷,正因为这样我才能断定你是第七人。除了你这个保护我,让我活到现在的人以外,第七人别无他想。」 芙雷米再度开始击出子弹,导致光膜剧烈振动。不过光频芙雷米的枪想要破坏这个结界,似乎还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行。 「……什么跟什么啊。」 看着光膜不断振动的亚德雷喃喃自语,他早已绝望到不禁想笑了。 一直以来自己都拼命想保护芙雷米,想多少减轻她的痛苦,并发誓一定要让她幸福。 可是这竟然就是芙雷米不相信自己的理由,越为她着想越会失去她的信赖,越说喜欢,芙雷米就会越远离自己。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即使如此,情况不允许亚德雷轻言放弃。他此时将视线移向呆然愣在原地的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眼睁睁看着不断朝结界开枪的芙雷米:心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就算知道亚德不可能说谎,也知道不能让芙雷米死,可是依然束手无策。 亚德雷此时朝萝萝妮亚说: 「萝萝妮亚!拜托你去找证据!去找能够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的证据!」 萝萝妮亚听到亚德雷的话慌了,到底该去哪找才行? 「是、是光芒文字吗?」 亚德雷摇摇头。 「不,是要找敌人。现在还有凶魔潜伏在这座神殿之内,有一只就曾在我眼前现身过又消失了。这些凶魔们一定正想实行某种诡计来除掉我,好让芙雷米顺利自杀。」 不可能啊,萝萝妮亚心想。她既不知道迷宫内的路该怎么走,更不可能找出连千里眼都找不出来的凶魔。 「你找到凶魔之后,想办法帮我弄清楚它们到底想做什么,然后找出它们想杀芙雷米的证据。要让一切水落石出,目前只有这个办法了。只要确定凶魔们其实想杀芙雷米,就有办法说服芙雷米不要自杀了。 跑去拜托恰姆,或甚至德兹和葛道夫帮你都好,总之现在只有你能办到啦。」 就算是不擅长思考的萝萝妮亚,也清楚现在只剩这条路可走。除了找出亚德雷是冤枉的证据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阻止芙雷米和韩斯她们。 「萝萝妮亚,这是陷阱。亚德雷说不定连你都想杀,所以你乖乖待在这里。」 即使芙雷米对她这么说,可是萝萝妮亚并不想只是待在这里心惊胆跳地看着情况继续恶化。于是她转身背对,准备跑出死胡同。 「别想跑喵。」 此时原本只是静静在一旁看着的韩斯有了动静,挺身挡在萝萝妮亚前方。他瞬时就缩短距离并用剑指着萝萝妮亚的脸,让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韩、韩斯先生……」 「亚德雷,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啦。你一定事先准备好了对吧?证明你不是第七人的证据、证明我才是第七人的证据,还有不能杀掉芙雷米的证据。」 听到结界中的亚德雷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萝萝妮亚理解到他无法救自己,现在只能看着直逼眼前的利剑不停颤抖。 「我可不会眼睁睁看着萝萝妮亚去找那些假证据啊,我没打算放水放到这种程度。」 「……萝萝妮亚,别管韩斯,你快去!那家伙只是在害怕你找出证据会让真相因此曝光啊!」 就在亚德雷大叫的同时,萝萝妮亚看到芙雷米射出的一发子弹穿透了光膜掠过他的脸颊。再这样下去亚德雷早晚会没命,她心想必须赶快阻止芙雷米小姐和韩斯先生才行。 可是现在眼前的剑让萝萝妮亚一步都动弹不得,只要敢稍微伸手去拿鞭子,下一秒一定会被韩斯砍了。 真没出息,这样还算得上是六花吗?萝萝妮亚不禁对动弹不得的自己骂道。 自从看到亚德失去莱那那时脸上露出的表情,自己就发过誓要保护他,可是现在却什么也做不到。 只要能保护亚德,芙雷米小姐的事根本不重要。 这时,萝萝妮亚突然发现不对劲,自己怎么会如此认为呢?话虽如此,结果她最后也没想出真正的原因来。 亚德雷确信凶魔们一定有所动静,目的是为了杀芙雷米。他相信萝萝妮亚一定会接穿敌人的阴谋,让其他人弄清楚谁才是应该对付的目标。亚德雷就是如此信赖着萝萝妮亚,因为他知道她不是一名胆小的少女。 眼见这些解决知道一步步趋向崩解,亚德雷内心焦躁不已,他很清楚只要找不回任何证据,就不可能说服芙雷米,倘若现在萝萝妮亚再被拦下,那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关键在于韩斯,只要不先想办法处理这个家伙,亚德雷便无法保护好芙雷米。 这时突然有一只从魔在街角处现身,它的头上还贴有一张字条。 「是恰姆传来的连络呗。」 韩斯撕下字条查看内容,可是过程中丝毫没有露出破绽,使得萝萝妮亚依然无法动弹,韩斯在看完字条后便将它一手揉烂往地上扔。 「怎么了,韩斯?」 「泰格狃的主力部队还没接近,没有任何问题喵。」 韩斯是这么说的,这当然是件好消息,不过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突然之间亚德雷深深皱起眉头,原因是头部传来一阵刺痛。其实从刚才开始,亚德雷就发现到自己的头隐隐作痛。 亚德雷心想,该不会是敌人透过毒、音波或是其他方法对他发动攻击了?怎么看也不像是韩斯和芙雷米的攻击,那么可能性就只剩凶魔了,如此认为的他凝神看向韩斯与芙雷米身后。 他仔细注视想找出有没有潜藏在附近的凶魔,却什么都没发现 尽管头部的刺痛感越来越强,可是亚德雷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放任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被韩斯以剑锋指着的萝萝妮亚正在思考必须做点什么来保护亚德雷,突破这个困境,如果只能继续咬牙看着一切,就没有成为六花勇者的意义了。 随着头痛逐渐加剧,亚德雷确定这并不是错觉还是疲劳所引起的症状,而是遭受到外部来的攻击。 「……当心啊,萝萝妮亚、芙雷米,凶魔发动攻击了。」 萝萝妮亚闻言马上环顾起四周,相较之下芙雷米丝毫没把这些话听进去,仍然持续朝着结界开枪。 「攻、攻击?」 「我不清楚凶魔用了何种手段攻击,有可能是毒或是音波,我只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头痛到快炸开啦……」 「应该是感冒了呗,这时就该好好睡上一觉最有效啦。」 韩斯笑着说道,萝萝妮亚听到这些话更加惊慌失措。 「你们都没有感到什么异状吗?不太对劲,攻击我的凶魔肯定持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能力。」 过去艾特洛教过自己各式各样有关凶魔的能力,现在却找不出任何一种符合的凶魔。或许是那所谓「特质凶具」的家伙们干的好事吧?它们总算开始不择手段想要除掉护着芙雷米的我吗?这样下去状况只会更加恶化下去啊。 「呜,怎、怎么办?亚德他……」 「这次换成装头痛啦喵?亚德雷看来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看到一脸慌张的萝萝妮亚及嘲笑他的韩斯,亚德雷心想开什么玩笑,我是真的痛到不行啊,痛到就连搂住摩莶的左手都撑不太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萝萝妮亚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她开口: 「……韩斯先生,芙雷米小姐,请、请你们听我说,我有个提案。亚德你也……仔细听。」 芙雷米闻言停下她开枪的手,韩斯脸 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出摩菈,然后我就自杀,已经没有时间听你的提案了。」 芙雷米说完便再度想开始攻击结界,没想到一阵划破大气的啸声响遍了狭窄的通道内。原来是萝萝妮亚挥出鞭子,往想芙雷米那只想继续扣板机的手打去。 「……萝萝妮亚,你这是做什么?」 芙雷米没有受伤,看来这一鞭只是轻轻一挥。 「你、你太不通情理了,芙雷米小姐,我、我才不是什么都办不到,也不是什、什么都没想过啊。」 正当芙雷米还想出言反驳时,韩斯出手制止了她,同时放下指着萝萝妮亚的剑。 「毕竟是重要的伙伴提出的意见,就听看看呗。」 「……我不、不、不会和韩斯先生战斗,因、因为我完全看不出你、你们到底谁才是第七人。」 韩斯缓缓离开萝萝妮亚身旁。 「萝萝妮亚你听我的,那家伙才是第七人啊。」 萝萝妮亚摇了摇头否定亚德雷的话。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分辨不出来……我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什么证据啊。」 「可是……现在只能靠你了。」 萝萝妮亚提起鞭子转向亚德雷。 「亚德,快把摩菈小姐放了吧。」 亚德雷吓了一跳,没想到竟连萝萝妮亚也站在杀死芙雷米那边吗。 「不用担心,我不是背叛亚德你,就由我来代替摩菈小姐成为人质吧。」 这次换成韩斯与芙雷米吃惊。 「……萝萝妮亚,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亚德,即使我无法找出证据,可是还有会用千里眼的摩菈小姐在啊。她比起我可靠多了,一定也能找出攻击亚德你的凶魔。我觉得要保护亚德还有芙雷米小姐的话,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 萝萝妮亚对亚德雷说完后,紧接着转头面向韩斯及芙雷米。 「芙雷米小姐,韩斯先生,泰格狃说不定已经来到附近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摩菈小姐的力量。所以我觉得,还是让我去当人质会比较好。」 「可、可是!」 亚德雷出言反驳,毕竟这样下去只是增加了一名敌人。被抓来当人质的摩菈即使醒来,也不可能会站在自己这边。 「要是不照做的话,就算是亚德,我也不会原谅你。」 亚德雷哑口无言,他第一次见到萝萝妮亚如此愤怒。 「我、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不管是亚德你伤害摩菱,还是芙雷米小姐伤害你都是一样!人质就由我来当吧,求求你们别再这样下去了好吗!」 「你太天真了,萝萝妮亚,这样只会让他手中多你一名人质罢了。要是你和摩菈两人都被他杀掉,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治伤了啊!」 「这我不管!我听不见!」 芙雷米及韩斯看到萝萝妮亚放声大喊,都对她强硬的态度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认真的吗?」 「我也不会再听亚德你说的话。要是你不快点放了摩菈小姐、我真的会生气,也有可能会出手、打亚德你喔。」 「萝萝妮亚……」 亚德雷心想她已经听不进劝阻了,因为他清楚平时含蓄内敛的萝萝妮亚其实是名相当坚毅的女孩。 此时放开摩菈的确是个赌注,不过亚德雷却认为她不会像芙雷米还有韩斯那样完全无视自己的提议才是。再说,得靠她的千里眼才比较有可能找到凶魔想杀第七人的证据。 这个提案搞不好对亚德雷是有利的。 「只要亚德你在心中默念『进来』,我就能进到结界之内,摩菈小姐做的结界应该有这种功能。亚德你现在让我进去,然后把摩菈小姐放出来吧。」 「我知道了。」 亚德雷照萝萝妮亚所说在心中默念叫她进来结界,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步骤,不过大概只要一直默念就好了吧? 当萝萝妮亚开始走近结界,亚德雷发现韩斯的反应有点不对劲。为什么他不出面制止?萝萝妮亚的提案应该会对他造成不利啊。 正当亚德雷还在猜测韩斯是否注意到某些事情或是另有目的时,萝萝妮亚进入了结界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萝萝妮亚挥出她的鞭子,瞄准的是亚德雷搂着摩菈的左手。 「亚德对不起!」 亚德雷看到萝萝妮亚说这句话时眼神早已呈现不寻常的模样,赶紧挺出右盾挡下这一鞭。 「芙雷米小姐你快点自杀!」 用鞭子继续攻击亚德雷的同时,萝萝妮亚如此大喊。 (……战况如何了呢?) 位于迷宫一角的特质凶具十四号默默心想。只要没有三十号,它便无法得知神殿内的状况,就算双方交战早已结束它也不知道。 它目前所在地是迷宫深处的通道,一条靠进出口旁通往最深处通道的正中央。 大约两小时前六花勇者们从它头上经过,从魔也数度从它身旁来来去去,不过谁也没发现它。隐蔽自身踪迹对擅长埋伏的十四号来说不在话下,就算它现在正在发动攻击,它仍然有自信不被任何人发现。 (没想到我竟然会背负着整个泰格狃阵营的成败啊。) 它的能力虽然一发动就极具威胁,其实使用起来不只有许多条件,连使用地点都相当有限。十四号若想使用能力,事前必须经过漫长的准备才行。 由于要预测神出鬼没的六花勇者是件难事,至今都没什么机会让它埋伏。虽然当时预测六花出现在〈永恒蓓蕾〉附近的机率很高,没想到它的能力却无法在在〈永恒蓓蕾〉中发挥效用。 当战争一开始的时候,泰格狃曾命令它去昏厥山地周边一间小屋附近埋伏。不过想当然,六花靠近那里的机会又低,即使真的去了也不会长时间停留足以让他发动能力。就连十四号原本都有点放弃,觉得自己应该会直到战争结束都毫无建树。 大约半天前,十四号收到六花正朝昏厥山地而去的消息。它同时也被告知了神殿的位置,并接下在神殿内迷宫埋伏迎击六花的命令。 十四号于是火速赶到神殿埋伏起来,等待六花来到此地。 它的能力属于一种催眠术,在空间内散发影响人脑的特殊物质,同时放出连凶魔都听不到的细微音波。原理虽然接近隐身能力,效果却远比它来的强。 另外,十四号也是特质凶具中唯一一只拥有操控人心能力的凶魔。 它能激发人内心潜藏的杀意。 十四号能在本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操控他们,会变得非常想杀掉十四号所选定的目标。 十四号从三十号那里收到的指令是,杀了芙雷米。 它知道现在恰姆、韩斯、摩菈还有葛道夫都希望芙雷米死,而亚德雷与萝萝妮亚则站在保护她的一方。 于是它对亚德雷与萝萝妮亚两人发出音波,好让他们也变得想杀掉芙雷米。 一边挥舞鞭子的同时,萝萝妮亚看见亚德雷惊讶得双眼大张。 萝萝妮亚心想,亚德肯定没想到我竟然会骗他吧?因为就连自己都没想过竟会有欺骗他的一天到来。 韩斯先生和芙雷米小姐肯定也吓了一跳吧?虽然无法转头,想必他们会用不可置信的视线看着我才对。 「呜!」 亚德雷以肩膀吃了这一鞭。萝萝妮亚看到自己使他受伤心中不免萌生了罪恶戚,却不能停下攻击。 目标是亚德雷抱着摩菈的那只左手。别说致命伤了,萝萝妮亚其实一点都不想伤害他,这么做的目的完全是为了救出摩菈。 萝萝妮亚丝毫不认为亚德雷会 是第七人,就算最后世界毁灭,萝萝妮亚还是会选择相信他。只是现在,他做的事是错误的。 大家选择杀掉芙雷米小姐怎么可能是陷阱呢?一切都是亚德会错意了。 就算真的是陷阱也无所谓,不管泰格狃使出什么诡计,总会有办法解决不是吗?亚德他一定办得到。 最重要的是根本不该让芙雷米活下来,她的存在只会带给六花混乱,更让亚德做出错误的抉择引发内哄。这或许正是芙雷米小姐希望看到的。 这样下去亚德会被杀,被芙雷米小姐所杀。只要芙雷米小姐自杀,或是交由韩斯先生杀掉她,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快放了摩菈小姐!」 萝萝妮亚持续朝亚德雷的左腕发动攻击。 萝萝妮亚一点都没有对自己现在的行为戚到怀疑,她一心只想保护亚德雷。认为只要没有芙雷米小姐的存在,自己就能保护好他了。她对此深信不疑。 十四号很清楚,遭到它操控激发杀意的人类不会察觉这个变化。他们会在心中自己随便找个借口将他们的行为合理化,而且丝毫不会起疑。 要成功操控人类,必须让目标吸进由十四号体内释出的神经毒。要将神经毒散播到这一带少说得花上六个钟头,神经毒要起作用也得等上大约两个钟头。不过现在这些准备都做好了,六花现在正毫无防备地吸入混有神经毒的空气。 下一步要从体内放出特殊音波就能激发目标的杀意,操控时的音波因人而异,而十四号只需看过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同目标的音波波长。 再加上以音波操控目标并非瞬间能办到的事,随着操纵人数增加,激发杀意所需的时间也会越长。 「你能操控目前位于迷宫内的七人吗?」 不久之前三十号曾经如此问十四号。 「可以,只是得花上大约两小时。」 「等到那时交战就结束了,给你十几分钟的话能操控几个人?」 「……我想最多就两人吧?」 三十号想了一会后,对十四号下达激发亚德雷与萝萝妮亚两人心中杀意的指示。这让十四号有点纳闷,论实力这两人在六花之中是最弱的,不是应该挑强者来操控会比较好吗? 「目前保护芙雷米的只有那两人,只要能操控他们就能顺利杀掉芙雷米。」 十四号答应了,它相信智力比它高的三十号所做出的判断。 过去十四号透过这种能力毁灭多个人类村落,做法是由它先行潜入村中埋伏起来,花上数日提高村民们心中的杀意。接着在他们丧失平时的团结心与判断力时想办法引发争端,最后以泰格狃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村民们服从凶魔。 亚德雷·麦亚的故乡就是它毁灭的,总算能杀掉当时没能杀成的少年,这件事让十四号内心相当满足。 过去从没有任何一只特质凶魔拥有如此高度且复杂的能力,就连类似的能力都没有,想必单凭一己之力是无法获得这项能力的吧? 这一切都多亏了泰格狃。距今约一百多年前,泰格狃吩咐十四号想办法获得操控人心的力量,接着更详细指点了它该透过何种演化路线才能达成这个目标。 十四号觉得泰格狃大概也拥有相近的能力,只是一直以来都对部下保密罢了,不然它根本不可能指点得如此详细,自己既不知道泰格狃能力的真面目也不曾问过,当然更没对其他凶魔提起。 亚德雷没想到萝萝妮亚会背叛,以为她到最后都会相信自己的话。 亚德雷不认为是自己太天真了,因为萝萝妮亚的眼神与举动很明显不太对劲,她已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 「你别跑啊,亚德!」 萝萝妮亚一边大叫一边无情地攻击亚德雷搂着摩菈的左手,而他在闪躲的过程中仍没有停止观察芙雷米与韩斯。 芙雷米一副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可是韩斯却露出一副得逞的表情,想必他已猜到萝萝妮亚会背叛吧。就在此时,韩斯做出瞄准芙雷米脖子的架势。 亚德雷确信只要自己再继续受到攻击露出破绽,韩斯就会杀了芙雷米,因为他原本就打算连摩菈的死活都不管。 亚德雷硬是用身体挡下攻击,看到他脸部和手腕不断溅出血,萝萝妮亚显得有点慌张。 看到她这副模样亚德雷马上丢下刀子,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取出藏在腰带中的东西握在左手上。 是炸弹,还是一个安全栓已拔开一半的炸弹。 「给我停手,萝萝妮亚!你要是敢再攻击,信不信我连摩菈一起炸得粉身碎骨给你看!」 亚德雷以手指撑住安全栓,只要他真的打算自爆,只需一瞬间。 「韩斯!等等!」 芙雷米大叫,韩斯还是马上砍向她,一副此时不攻更待何时的样子。只是这一下却被芙雷米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 「……呜喵,你怎么躲开了,芙雷米?」 「要是我现在死,不只摩菈,就连萝萝妮亚都有生命危险啊。」 萝萝妮亚顿时不知到底该不该出手,亚德雷额头上也冒出大量冷汗。毕竟刚才要是被攻击到要害,炸弹一不小心脱手,自爆就弄假成真了。加上刚才如果自己没选择要掏出炸弹,芙雷米也已经死去了。 「芙雷米小姐你不死?为什么?」 「……萝萝妮亚,现在最危险的人是你。」 「不要管我危不危险了,芙雷米小姐,请你赶快自杀吧。不然我就没办法保护好亚德了啊。」 亚德雷讶异萝萝妮亚到底在说什么?果然她的样子不太对劲。 这时原本趋于好转的头痛再度恶化,痛到亚德雷不禁想大叫,同时脑中传来一股低语。 放弃吧,让芙雷米死吧。是一股听起来既像自己,又像旁人,完全令他摸不着头绪的声音。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算痛楚再怎么强烈,亚德雷也不能停止抵抗。他把一副带有手铐的锁链从腰袋取出,并用它将自己的左手与摩菈的右手铐在一起。 「我再说一次,萝萝妮亚,给我停止攻击,然后闭嘴乖乖走出结界。」 即使亚德雷如此说,脑中仍然持续传来声音,那股叫他放弃,让芙雷米去死的声音。简直就像一名不容许孩子顶嘴的严父在说教一般,撼动了亚德雷的内心。 亚德雷顿悟到,这一定是凶魔的攻击,能够操控人心的凶魔真的存在。是泰格狃吗?还是除了它以外另有能够操控人心的凶魔? 「为什么呢,亚德?芙雷米小姐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让你不惜做到如此地步也要保护她?」 「没错!」 亚德雷看准萝萝妮亚犹豫的空档,一个飞身撞上去想将她推出结界外。萝萝妮亚害怕炸弹爆炸,无法做出像样的抵抗。 「萝萝妮亚,瞄准木桩打呀。」 听到韩斯静静地说,萝萝妮亚在即将被推出结界前挥出鞭子。亚德雷连忙握住她的右腕使鞭子的轨道偏离,同时将萝萝妮亚的身体及鞭子的握柄部分推出结界外。 同时一阵尖锐高亢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整条鞭子都被弹了出去。 不过这个当下亚德雷看到了,脚边的木桩上多出一道明显的伤痕。 只见形成结界的光膜在没有受到任何人攻击的情况下逐渐淡去。 时间稍微往回推,摩菈刚被抓去当人质不久时,娜榭塔妮亚独自一人漫步在迷宫内。见她一副悠悠哉哉,完全看不出她正在被恰姆追赶。 她现在来到了迷宫的出口附近,从魔都往相反的方向追去了。毕竟逃跑本来就是她的得意绝活,就连恰姆、摩菈与韩斯三人连手都 奈何不了她,更别提在这个复杂的迷宫内躲过从魔们的追捕了。 「嗯……这下麻烦了,该怎么告诉它们才好呢?」 娜榭塔妮亚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她仅存的一只手搔了搔头。 「难道是听不到吗?还是不用特别的方法就无法传达呢?喂~~凶魔先生~~我在这里喔,能够请各位帮个忙吗?」 娜榭塔妮亚以不会被恰姆听到的声量不断呼喊着谁。 「别担心,我听得到。」 此时娜榭塔妮亚脚边一块石地砖开口说话了。 「唉呀,原来是变身成石地砖的能力吗?怪不得摩菈小姐都没发现。」 娜榭塔妮亚微微一笑。 「你说要我们帮忙是怎么回事?」 石地砖——特质凶具三十号问道。 「你们已经想到能杀死六花的方法对吧?要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认为各位与我共同的敌人都是六花勇者,合作只会有利而无害。」 三十号思考了一会,回答她: 「你们和六花不是互结为同盟吗?」 「是啊,但是他们已经没用处了。当初的目的只是想让他们带我和德兹来神殿,所以现在对我们来说他们形同障碍。」 三十号再度陷入沉思。 「做为条件交换,能不能请你们协助我们呢?我们在这个神殿内有些非得完成的任务,可是现在德兹正被葛道夫监视着。这样下去我们便无法达成目的,我觉得合作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都别想,我绝不会去帮你们这些背叛凶魔的可耻家伙。」 「这样啊……真是可惜呢,我只好等到下次有机会再背叛六花然后杀掉他们啦。至于我和德兹的目的,只能再想想别的方法来达成了。」 娜榭塔妮亚说完后对三十号露出笑容。 「看来我现在只能回去葛道夫那边,向他说我跑去杀了一只轻而易举被我骗上鈎的凶魔啦。」 三十号顿时哑口无言。 「……等、等等……你说要背叛六花这件事是真的吗?」 「没错。」 「……好吧,就帮帮你们。但是你们又能为我方做出什么贡献?」 「我帮你们将六花之中最棘手的家伙解决吧,他们现在正在内哄,这点小事轻而易举。」 看三十号再度沉默不语,证明它仍然在怀疑娜榭塔妮亚。 「要我杀谁好呢?韩斯先生?还是恰姆小姐?」 「不,要杀就杀芙雷米吧。现在由于亚德雷拿人质要胁,使芙雷米开始犹豫该不该自杀,你就去杀了她吧。」 娜榭塔妮亚笑着回答: 「收到,我会顺便连亚德雷先生一起杀掉,因为我老早就想报一箭之仇了。」 数百只凶魔大军发出震天巨响往目的地前进,而泰格狃则坐镇于大军中央抬头仰望着星空。 「大概再三小时就好了吧?」 它小声地自言自语。 第五章 转机 骑在蛞蝓上的恰姆掀起她的裙角,看到大腿上的六花纹章花瓣完好无缺。 「看来阿姨还没事,可是芙雷米也还没死呀。」 此时有只凶魔跑到恰姆身旁,于是她将耳朵贴近从魔的嘴边听它报告。 「……知道了,应该不是泰格狃的本队,只是刚才没杀干净的余党吧。」 恰姆从包包中拿出纸与铅笔写下: 『有凶魔进到神殿里了,数量大概十只左右,泰格狃率领的主力部队还没来。』 「把这个交给猫先生。位置你知道吧?可别迷路了喔。」 目送那只从魔离开后,恰姆再度展开搜索。 「竟然还能招集到十只凶魔啊,这样一定能成功的。」 娜榭塔妮亚说道。这些是三十号刚才出到神殿外头,将附近残存的凶魔招集过来的成果,虽然都是低等凶魔,不过对娜榭塔妮亚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娜榭塔妮亚提出在她杀掉芙雷米之前,三十号得先协助她达成目的的要求。三十号答应之后便听从她的指挥找来这些凶魔。 即使恰姆还在迷宫内搜索,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三十号早已透过它敏锐的听觉掌握了所有从魔的位置,因此不论是要让娜榭塔妮亚逃离从魔,或是刚才将凶魔带进迷宫之内,都没有花上它太多功夫。 『你出迷宫后去找泰格狃大人,跟它传达目前的情形。』 三十号从带进迷宫内的凶魔中选了两只智能比较高的做为传令兵,现在它正在对其中一只下达指示。想当然,用的是暗号。 『我们无法再保护黑之徒花了,所以第七人决定舍弃黑之徒花。』 「唉呀,在讲悄悄话不让我听吗?」 娜榭塔妮亚如此埋怨,三十号没理她继续说: 『娜榭塔妮亚将和我们一起合作杀掉黑之徒花,接着她会前去杀掉六花,同时施行由第七人拟定的计划。』 三十号最后告诉传令兵凶魔该走哪条路才能避开恰姆的从魔,然后目送它离去。 「请你可以告诉我刚才说了什么吗?毕竟我们接下来可是要组成同盟的伙伴。」 娜榭塔妮亚温柔一笑。人类或许会因她这副笑容产生动摇,可是对三十号来说却不管用。 「娜榭塔妮亚,我们接下来该帮你做什么?」 听到三十号这样问,娜榭塔妮亚点了点头,对其余凶魔下达指示。 葛道夫独自一人监视着德兹,然而德兹毫无动静,既不主动说话,问它到底在盘算些什么也只是支吾其词。 葛道夫保持高度警戒,因为不晓得现在不知去向的娜榭塔妮亚是否会来攻击或是游说他,不过等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似乎也不像是用了隐身能力,让他反而觉得不太对劲。 此时德兹突然开口: 「……有敌人,葛道夫先生。」 「怎么回事?」 难道是泰格狃的主力部队来了吗?复数凶魔的脚步声传进葛道夫耳中,他不禁有点慌张。 看到四只凶魔从迷宫的方向朝这里冲了过来,葛道夫于是拔出长枪应战,这点程度的敌人不足挂齿。 「看来不是泰格狃的主力部队,充其量只是余党。」 尽管德兹的雷击与葛道夫的长枪将凶魔一一排除,但是凶魔们却丝毫不闪避这些攻击直直往前突击。只见有一只凶魔穿过他们身旁,朝后方的铁门冲去。 为防娜榭塔妮亚偷偷进入,葛道夫特意将铁门打开好监视房内,毕竟她很有可能从室内的天花板或四周的墙壁潜入。 葛道夫赶紧投出短剑,凶魔就这样遭到短剑刺穿倒地,气绝身亡。 凶魔的目标不是自己和德兹两个,察觉到这点的葛道夫马上挺身挡在铁门前。 「它们朝持花圣者而来到底打算做什么?」 看到正在与其他三只凶魔交战的德兹,葛道夫不禁心想这些该不会是它的手下吧?虽然它曾经说过部下都全灭了,谁也无法证明这件事。 此时有股不寻常的声音再度传进葛道夫耳中,是从持花圣者所在的房间内天花板发出的。 葛道夫心想糟了,敌人原来打算打破天花板入侵。 「德兹你、守在这,绝对别、靠近、持花圣者。」 不管是泰格狃还是德兹的部下,都不能让它们接近持花圣者。葛道夫进到房内以长枪击倒了从天花板入侵的凶魔。 然而洞不只一个,房间深处的天花板还有另外的洞。当葛道夫往从中降下的凶魔冲去时,第一个洞又出现了新的凶魔,两只同时往持花圣者冲去。 「危险!」 随着德兹一声大喊雷电落下,只用一击便将入侵的凶魔击杀了,可是同时它却被身后的偷袭打飞出去。 「!」 只见小小的身躯被弹飞了数十公尺远,落在房间中转了好几圈。不过它却马上站起身来冲出房外。 葛道夫见状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他还以为德兹是故意受到攻击飞进房内。不过看德兹现在做出的反应,似乎没对持花圣者动任何手脚。 「葛道夫先生要留意啊,虽然只是余党,但是如果遭到攻击还是会丧命。」 因为这句提醒,葛道夫才惊觉战斗还没结束。于是他持续挺身护着持花圣者,德兹则是堵住门口。 现在他们无法主动出手,只能静静观察敌人怎么攻击再见招拆招。这时有一只水蛇凶魔靠了过来,正当德兹准备朝它发动攻击时,葛道夫发现那只其实是恰姆的从魔。 「别攻击,那是、恰姆的从魔……而且它、好像、拿着什么?」 葛道夫走过去将水蛇脸上的字条撕下。 『刚才忘了讲,有十只凶魔余党入侵神殿了,恰姆觉得应该不是泰格狃的本队。』 葛道夫看到字条虽然有点无言,却也得知尚未发生大事而松了口气。不晓得这些凶魔的目的究竟为何导致他内心有些不安,不过他持续保持警戒。 「大概成功了。」 位于迷宫一角的娜榭塔妮亚小声说道,刚才三十号已经将战斗的情况传达给她了。 「只要这样就好了吗?」 「只要能靠近持花圣者一瞬间就够了,我和德兹的目的只需如此就能达成。德兹做得很好,想必葛道夫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娜榭塔妮亚很满足地点了点头。 「我前去确认一下状况,看看德兹是否成功了。只要这件事结束后,我马上就会开始协助各位的作战。」 娜榭塔妮亚说完便跑了起来,而在她后方有另一只没有参加战斗,被当成传令兵的凶魔。三十号一边目送娜榭塔妮亚离去,一边以暗号对这只凶魔下达指令: 『去找十四号,它的位置在迷宫入口附近的五叉路。虽然你会找不到它,但十四号会主动来找你。告诉它加快杀掉芙雷米的脚步,因为亚德雷有可能会把第七人拖下水一起自杀。计划的下一步只有第七人知道,我们现在还不能失去他。』 传令兵凶魔点头之后也跑了出去,娜榭塔妮亚则是一语不发持续跑着。 芙雷米眼看护着亚德雷的结界逐渐淡去:心想只要结界一消失,从他手中抢回摩菈就不是件难事了,这一切多亏了萝萝妮亚。 不过芙雷米此时对于萝萝妮亚突如其来的背叛感到相当纳闷,本以为只要是亚德雷说的话她都会照办,让芙雷米都几乎打算放弃说服她了。 芙雷米还记得萝萝妮亚刚才究竟有多么认真保护自己,她不只逃离恰姆,甚至也不断尝试说服自己回心转意。 刚才的萝萝妮亚与现在眼前的萝萝妮亚看起来根本判若两人。 芙雷米侧眼看了一下韩斯,他虽然早料到萝萝妮亚会背叛,不过仍然藏不住他脸上疑惑的神情,看来连他也不晓得萝萝妮亚为何变了一个人。 「等等啊,萝萝妮亚、芙雷米,是敌人……呜!」 亚德雷似乎相当痛苦,本来以为这也是他演出来的,不过他脸上那副痛苦不堪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在装痛的样子。 「我知道敌人……用的是什么攻击了。」 亚德雷大喊。 「有声音在我脑中响起,不断叫我杀了芙雷米,用极大的声量命令我让芙雷米死,光是抵抗这个声音我就快撑不下去了。 这一定是能控制精神的凶魔搞的鬼,或许是一种催眠术,就连我都差点受到控制,凶魔是打算利用我们来杀掉芙雷米啊!」 「……你别……骗人了。」 芙雷米本想回嘴,却抹不去心中的疑问。看到现在萝萝妮亚的行动加上亚德雷的态度,实在让她无法一口断定他在说谎。 「我被……操控了吗?」 萝萝妮亚担心地看着痛苦不堪的亚德雷,同时也摆出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 「没错,萝萝妮亚,你已经受到操控啦!冷静想想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快点清醒过来啊!」 结界在亚德雷大喊的同时不断晃动。 「萝萝妮亚你刚才不是才说过要相信我!说绝对不会让芙雷米死不是吗!快想起来啊!」 稍微思考了一会之后,萝萝妮亚回答: 「好奇怪喔,我现在很冷静,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啊,你怎么说我被操控了呢?」 芙雷米心想要是平常的萝萝妮亚,应该会听进亚德雷这番话。 「没错,我只是想保护亚德不想让你死啊。只要芙雷米小姐一死,大家就不需要杀掉亚德了。」 「不对!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现在杀掉芙雷米只会正中敌人的下怀!你好好冷静下来想想啊!」 萝萝妮亚摇了摇头。 「亚德你这样说就错啦,不杀了芙雷米小姐的话,我就无法保护好你了。」 只见萝萝妮亚朝芙雷米挥出鞭子,目标是她的颈动脉。要是打中的话,全身血液就会从伤口被榨干而死吧。 「等一下,现在应该先救摩菈。」 芙雷米说道。现在结界尚未完全崩坏,加上亚德雷手里握有快拔开安全栓的炸弹做为起爆装置。在救出摩茇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可……可是!」 「千万不能让摩菈死,这句话是你亲口说过的。」 「……对、对呀,摩菈小姐和亚德都该保护,可是这……该怎么办?」 亚德雷这次换朝芙雷米喊话: 「我说过了,芙雷米,敌人的目标就是杀了你,现在凶魔正在攻击你,你知道吗?你难道还认为我说的都是谎话?」 亚德雷是第七人,他说的全是谎话,这点芙雷米很清楚,不过如此一来眼前的局面又是怎么回事?她完全搞不透自己现在到底该做什么。 「快逃离这里想办法活下去,趁我意识还是清楚的时候,快点!」 亚德雷被脑中回响的命令折腾得相当难受,「杀了芙雷米」这句话在他脑中越来越大声。每当想抵抗否决这个命令,都会让他产生一股强烈呕吐戚。 可是局势已有所变化,因为芙雷米也开始察觉真有凶魔在攻击她。她理解自己一死就会正中敌方的圈套,已经不会再选择自杀这条路了。 然而此时,韩斯开口了: 「萝萝妮亚真的被操控了喵?」 对这句话戚到吃惊的不只有亚德雷,连芙雷米都一样。 「她应该只是看到心爱的亚德雷快死了,才会变得那样慌张。」 「韩斯,现在的萝萝妮亚很明显……」 「被操控了。所以呢?这又怎样喵?」 韩斯以一副无关紧要的语气回答。 「什……」 「很简单呀,这也是他诡计里的一部分,我这样说你听懂了咩?」 芙雷米沉思了一会,然后似乎惊觉到什么使她脸上原本充满迷惘的表情改变了,重新回到那张对亚德雷充满敌意的脸。 「……失策,差点上当了。」 「我没说错吧,其实就是亚德雷你对凶魔下令攻击芙雷米的呀。派一只会使用催眠还是什么招数的凶魔控制萝萝妮亚让她攻击芙雷米,然后你自己再假装受到攻击就好了喵。 叫凶魔攻击芙雷米,让她觉得自己要是自杀就会如凶魔的意,进而放弃这个念头,这就是你的目的没错喵。 德兹虽然说过泰格狃严禁部下与第七人接触,不过应该不限所有的部下。代表一定有凶魔知道第七人的真面目并且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喵。」 「你开这、什么玩笑、韩斯。」 亚德雷强忍痛楚说出这些话。这个男人太绝了,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此时亚德雷总算深刻体会到韩斯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别被骗了,芙雷米,这不是真的,凶魔们只是在假装想杀了你而已呀。」 「才怪!对凶魔下令的人是韩斯你吧!而且绝对不只是假装,它们真的想杀了芙雷米啊! 千万别被骗,芙雷米!」 芙雷米不发一语。 「韩斯先命令凶魔动手杀你,跟你说只是装出来的,然后将这件事情污蠛成是我做的,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在你因此失去警戒心后杀了你啊!」 亚德雷眼看前方的结界即将消失:心想要是芙雷米如果不听劝,这次恐怕真的没救了。 「喵,萝萝妮亚,你是不是想帮亚德雷呀?」 听到韩斯这句话,原本惊慌失措的萝萝妮亚赶紧点了点头。 「不然这样办喵,我绝不会杀了亚德雷,顶多让他受点伤再把他抓起来,不过绝不杀他,条件是你得来协助我。」 萝萝妮亚想了一会,再度点头答应。 「好、好,我听你的,只要能保护亚德,就照韩斯先生你说的做吧。」 你在说什么啊?求求你快回过神来好吗?亚德雷内心如此哀号,现在的萝萝妮亚已经听不进自己的话了。 「你觉得呢,芙雷米,你难道也认为凶魔是真的想杀掉你?」 听到韩斯这么问,芙雷米先是陷入短暂沉思,接着再度将枪口对准亚德雷。 「不,一切如你所说,第七人是亚德雷,凶魔们也不是真想杀了我。」 终究还是行不通吗?当亚德雷浮现这个想法的同一时刻,眼前的光膜完全消失了。 看到光膜消失的芙雷米心想,这次总算将军了。虽然刚才差点上了亚德雷的当,好险韩斯提醒救了她。 「救出摩菈的任务还是交给我来做,毕竟要是你们射穿亚德雷的左手或用鞭子攻击,他真的有可能会把摩菈一起拖下水。让我先把炸弹抢过来往远一点的地方丢去再说喵。」 韩斯说完后收起剑来朝亚德雷走去。 「说实话,我现在真想马上杀掉芙雷米呀。可是没办法喵,谁叫刚才已经和她约定好得先救出摩菈了呀。」 芙雷米此时仍持续用枪口瞄准亚德雷。 「芙雷米你想办法制造空档,让我有机会扑过去,即使办不到也没关系喵。萝萝妮亚先做准备,等我一下令你就马上杀了芙雷米喵。」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杀死她,可是请你千万不要杀掉亚德喔。」 「会让他受点伤,可是死不了啦。我向你保证要是食言,你动手杀了我也没关系喵。」 萝萝妮亚点头答应。 亚德雷的抵抗到此结束了 ,还有自己这条命也是。 总算能死了,了解这件事的芙雷米心头涌上一股安心戚,可是同时却有一丝难过的感觉掠过胸口。即使知道这并非对于死亡的恐惧,找不出感到难过的理由这点还是让芙雷米不禁纳闷。 「你做得已经不错啦,亚德雷,不只刚才那段演说有说服力,让凶魔假装想杀死芙雷米这招也不错呀,你会输不是因为你太弱,而是早在芙雷米想起自己就是黑之徒花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无路可走啦。」 双手空空的韩斯低下重心准备随时抓空档扑上前。这其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要是没能一次抢下亚德雷手中的炸弹,他就会自爆。 亚德雷即使痛到紧皱眉头,还是狠狠盯着韩斯瞧。 「我觉得你不要继续装得好像被操控在挣扎的样子会比较好喵。」 「……你给我闭嘴,韩斯。」 韩斯真的会按照约定不杀死亚德雷吗?不,韩斯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善罢甘休。等到自己一死,他肯定会挖出亚德雷的双眼,或是切下他的双手让他动弹不得。 芙雷米回想起过去发生的战斗,每当亚德雷身陷危机,她总是会戚到心痛。不管是差点被娜榭塔妮亚杀死、被泰格狃揍飞,或是为了救萝萝妮亚而跳进尸兵群的时候,都令芙雷米慌张焦虑。现在感觉到的痛苦与那些时候一模一样。 可是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吗?如今都知道他就是第七人了,为什么还会如此难受呢? 可能是因为想到胜利即将到手而松懈,才会开始东想西想。这么一想之后,心中这股难受的感觉便消失了。 「……」 间隔了五公尺左右的韩斯与亚德雷开始了一场前所未见,大眼瞪小眼的寂静对战。韩斯在等待空隙,亚德雷则是死命握紧左手的炸弹。 时间站在韩斯这一方,因为摩菈总会醒来,也不知道亚德雷能维持这种状态多久。 加上只要这场战斗持续下去,亚德雷便一步都无法离开原地。 一发枪响划破这阵沉默,原来是芙雷米发射的子弹贯穿了亚德雷的大腿。本以为韩斯会抓紧这个空档扑上前去,没想到—— 「……真会撑啊。」 芙雷米小声说道,韩斯也没有动静,连亚德雷都是。他硬是忍住大腿被击中的剧痛,丝毫没有露出能让韩斯抢过炸弹的空隙。 没有必要手下留情,如此心想的芙雷米再度装填弹药。 「芙雷米小姐,你该不会要将亚德……」 背后传来萝萝妮亚的声音以及强烈的杀气。 「我不会杀了他,只是在帮韩斯制造机会罢了。」 芙雷米回答。萝萝妮亚现在则露出一副很想赶快杀了她的样子。 或许她真的遭到控制了吧?不过这也只是亚德雷诡计的一部分。要是自己因此犹豫要不要自杀,只会正中敌人下怀。 这时,芙雷米看到了。 亚德雷那张因为痛苦紧皱的脸上,露出笑容。 头痛欲裂,大腿传来剧痛,脑中那股一直呼喊要让芙雷米去死的声音也没停止。现在光是忍住痛楚与抵抗脑中的声音,就费尽亚德雷所有力气了。 加上眼前的韩斯正虎视眈眈想要抢走手中的炸弹,所以他不只动弹不得,连眼神都不能移开一秒。 亚德雷不禁觉得,所谓的地狱难道就是指现在的局面吗?小时候姐姐曾经对他说过,地狱是神明为了惩罚人类所创造出的地方,做了坏事的人都会下地狱。可是艾特洛又对他说神明虽然存在,无论天堂还是地狱都只是编出来的童话故事罢了。 亚德雷在心中呐喊,师父,看来你说的真对啊。然后姐姐你告诉我,我真犯了严重到得下地狱的错吗? 他甚至开始认为,芙雷米是不是为了让自己下地狱而出现的人。 不过这没有让亚德雷的决心产生动摇。想保护她,想让她幸福的念头丝毫未减。 看来这次真的走投无路了,已经没有任何人站在他这边,也不出任何能起死回生的手段。 所以亚德雷笑了。「越是绝望越要笑」,这是艾特洛一开始教给他的事。 芙雷米举着枪静待机会到来。即使是为了帮韩斯制造空档,也不能胡乱一直开枪攻击亚德雷,得要小心谨慎才行。 亚德雷看似很痛苦,不过芙雷米清楚他口中所谓遭到操控人心的凶魔攻击只是谎言,只是为了要假装凶魔想杀芙雷米而演的戏码。 从被击中的大腿上滴落的鲜血染湿石砖,亚德雷再撑也没多久了。 但是他却笑了,即便全身已冒出冷汗,他还是笑了, 「……喵,与其那么痛苦,不如干脆点投降如何?」 亚德雷没有回答韩斯这句话,只是全神贯注地握紧手上的炸弹。 为什么他还笑得出来?难道他还藏有什么解决之策吗?不,绝对没有。芙雷米想不透,明明韩斯与自己将亚德雷逼到绝境,为什么他还能保持笑容。 芙雷米也想不透,为什么亚德雷要如此拼命保护自己呢?强忍剧痛,赌上性命想让自己活下来,泰格狃的命令难道真的值得他拼到这种程度?对他来说自己真的值得不惜舍弃一切也要保护到底吗? 芙雷米脑海中浮现各种可能的答案,最后都被她否定了。亚德雷的事根本不重要,谁管他和泰格狃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他是泰格狃派来阻止她寻死的第七人。他透过爱与保护这些甜言蜜语欺骗她活了下来。 只有这才是毋庸置疑的真理,其他事情怎样都好。 「住手吧,亚德,你根本没有必要保护芙雷米小姐到这种地步啊!」 萝萝妮亚以沉痛的语气嘶喊。 「只要芙雷米小姐一死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你快放弃吧!」 她现在被凶魔操控了,而如此下令的人是亚德雷。 「求求你……」 萝萝妮亚说完便挥舞鞭子将芙雷米的脚缠住使她动弹不得,大概是连芙雷米会逃走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情况都不想让它发生。 此时芙雷米的内心不禁浮现一个疑问,这真的只是为了假装想杀死我演出来的戏码吗?如果只是装出来的,何必做得如此过火? 然而芙雷米马上将这个疑问挥出脑海中,自己怎么又开始想这些无聊透顶的事了。 亚德雷是第七人,听从泰格狃的命令保护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能说明他一路上做出的举动。 芙雷米心想亚德雷的内心肯定也相当鄙视她才对。毕竟她可是活在世上就会让六花全灭的怪物,真正的六花勇者不可能会去拼死保护这样的她。 芙雷米不断告诫自己别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全心集中在打败亚德雷这件事上吧。 「……」 芙雷米在掌中制出一颗小型炸弹,若是直接命中当然不会没事,不过威力却不怎么强,所以将亚德雷手中那颗炸弹引爆的危险也降低许多。 如果等一下亚德雷撑过第二发枪击,就将这颗炸弹丢到他脚边。虽然对摩菈有点抱歉,现在只能将她一起卷进去了,反正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况且如此一来,肯定能让亚德雷的注意力从韩斯身上移开。 当芙雷米看到亚德雷脸上的笑容紧绷的瞬间马上射出第二发枪击,目标是刚才击中的伤口。 这一发加上脚边的炸弹肯定能让亚德雷撑不住,这样一来韩斯就能趁机将他手上的炸弹抢过来了。 「喵!」 韩斯如扑向穷鼠的猫一般往亚德雷怀中跳去 然而,亚德雷即使遭到两发子弹贯穿大腿依然死命抵抗,用他恢复自由的右手拔出剑砍向来袭的韩斯。 韩斯也不是等闲之辈,他马上拔出另一把收在鞘内的剑弹开攻击,但是这没有让亚德雷松开手上的剑。 「呜喵!」 韩堑局高举起剑朝亚德雷左手腕劈去,可能是觉得用抢的来不及,决定干脆将手腕连炸弹整个切下来比较快吧。 亚德雷后退扭身闪开这一剑,可是剑划过他的侧腹部。血滴飞溅的同时几条皮带被切断,导致失去支撑点的多个腰袋掉下来散落一地。 芙雷米心想不妙,她和韩斯双方的攻击都打偏,给了亚德雷引爆炸弹的时间。 亚德雷用手指拔开安全栓、韩斯往后跳了一大步,芙雷米则不禁倒抽一口气的同时,炸弹掉落地面。 芙雷米看到炸弹没有爆炸,才惊觉一切只是亚德雷在虚张声势,他不知何时准备好眼前这颗早已拔除引信的炸弹。 「危险啊,韩斯!」 亚德雷放开炸弹的同时朝萝萝妮亚丢出飞针,接着准备将第二针瞄准韩斯,芙雷米心想上头不知涂了麻药,甚至是即死毒液也不一定。 然而这时,芙雷米已为了替韩斯争取闪躲的时间,将她制造出的小型炸弹投向亚德雷脚边。 她本以为亚德雷要不是躲开,就是干脆不管炸弹继续对韩斯投飞针。 没想到亚德雷竟采取了令她出乎意料的行动。他完全不管炸弹往前一跨,将掉在地上其中一个腰袋踢飞了。 腰袋飞至墙上弹落地面的同时,亚德雷脚边的炸弹爆炸开来。他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跳起身来闪过爆炸的焚风,不过腿部还是被灼伤扬起阵阵白烟,摩菈也受到波及受了点伤。 「失手啦!」 韩斯一个后跳重整架势,刚才跳起身的亚德雷背部则是撞上死胡同的墙壁。不过他也马上重新摆好架势,并从腰上剩余的腰袋中再度拿出炸弹。 「……糟了,我竟然没杀掉芙雷米小姐。」 萝萝妮亚小声哀叫,她刚才似乎为了躲避飞针错失杀掉芙雷米的机会。 被他撑过了吗?不过还有的是机会发动攻击。 「喵?」 这时,韩斯注意到刚才亚德雷炸弹附近踢飞弹落在地上的腰袋。芙雷米也相当在意,究竟为什么亚德雷会特地保护那个腰袋呢? 韩斯小心谨慎地用脚打开那个腰袋,以防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不过当他看到里头掉出来的东西却顿时哑口无言。 「……这是怎么回事呀?」 说完便将袋中的东西踢了出来。 就在这个瞬间,芙雷米的视线突然被掉出来的东西吸引住了,甚至说她死盯着看也不为过。 不可能会看错,因为那是芙雷米从小到大随身不离,接着有很长一段时间想丢又丢不掉,直到最近才下定决心丢弃的东西。 袋中掉出来的,是损坏的狗笛碎片。 我真是个笨蛋,手中拿着第二个炸弹的亚德雷心想。 根本没有时间去管狗笛,而该用麻痹针解决韩斯才对。即使能一发命中他的可能性相当低,刚才也该赌一把才对。 因为就算保住狗笛,只要芙雷米一死就没有意义了。 不过刚才,亚德雷的视线仍然下意识在散落一地的腰袋中想找出装有狗笛的那一个。接着看到一颗炸弹滚到脚边,想都没想就将腰袋踢飞,连它会落在哪边都来不及看。 如果那个狗笛消失了,自己就无法遵守与芙雷米立下的约定。只是坏了还能修,要是刚才被炸弹炸个粉碎,几小时前与她订下的约定就再也无法兑现了。 亚德雷已经发誓要让芙雷米与那条无名狗再会。 怎么样都不能视而不见。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绝对不会食言而肥,就算再怎么痛苦都要保护好芙雷米,答应她的约定也要达成。接着无论如何都该做的,就是让她幸福。 「呜喵。」 韩斯又一次摆出准备攻击亚德雷的架势。状况不仅没有好转,甚至越来越恶化,刚才被爆炸焚风烫到的脚隐隐作痛。 即使如此,亚德雷还是持续保持笑容。 韩斯与萝萝妮亚都没有发现芙雷米呆呆望着地上散落的狗笛碎片,亚德雷更是无暇分神。 「……为……什么?」 芙雷米不可置信地低语,为什么亚德雷会带着并且保护她丢弃的狗笛?虽然剐才炸弹的爆风对他的脚没有造成多大伤害,为什么他冒着整双脚烧伤甚至死亡的风险,也要保护那些狗笛碎片? 在场的人之中只有芙雷米一人注视着地上那些狗笛碎片,因为对其他人来说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东西。 『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再次见到你养的狗。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绝对不会食圭口。』 芙雷米回想起几个小时前亚德雷说过的话,那个根本不可能兑现的诺言。 芙雷米心想,为什么亚德雷会带着碎片?是想特意展现出绝不食言的形象吗?不,绝对不是,她之所以能看到狗笛碎片,是因为阳才丢出炸弹加上韩斯发动攻击造成的结果,怎么想都只是偶然。 或许他打算在战斗中使用?可是一个坏掉的狗笛又能发挥什么功用? 难道亚德雷真的想实现与她立下的诺言吗?不可能,他可是第七人,目标应该只有利用她来杀掉六花才是啊。 芙雷米不断在内心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去管什么狗笛,那正是被自己当成垃圾丢弃甚至踩碎的东西不是吗?那么何必去想为什么亚德雷拿着它这件事呢? 即使清楚这一点,芙雷米还是没有办法将视线从地上的狗笛碎片移开,因为那是她目前在世上仅存的牵挂,唯一的宝物。 芙雷米完全想不透,到底为什么亚德雷要捡起狗笛并随身带着它? 『或许这只是件小事,只要能让你感到幸福,我就会全力去办。』 亚德雷想履行与她订下的承诺。明明可以将他这个举动断定为博取信任,或是在欺骗她而已。然而,此时盯着狗笛看的芙雷米心中却涌上另一种不同的念头。 亚德雷感到全身的力气即将耗尽,也知道自己恐怕再也撑不住眼前这股连一瞬间都不能分神的庞大压力。 只要一会就好,好想休息啊,好想从袭遍全身的痛苦中逃脱啊,好想就这样听从脑中那股叫芙雷米去死的声音啊。亚德雷如今正一边抵抗着这些诱惑,一边与韩斯僵持不下。 亚德雷心想,看来这下真的玩完啦。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抵抗的打算。 就算没有胜算,就算到头来只是一场空,亚德雷选择奋战到底,笑到底。 亚德雷是第七人,想利用她来杀掉其他伙伴。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没错,但是让她与狗再会这种事,与这个目的根本没有关系不是吗? 可是亚德雷却不惜冒着高度危险想达成那些无关紧要的承诺。或许这也是骗计中的一环,但是真的有必要赌上性命骗得如此彻底吗?芙雷米真的完全,一点都搞不清楚亚德雷在想什么。 芙雷米已经无法催眠自己不要去管这件事,那个狗笛在她心中的地位就是如此重要。 此时芙雷米终于了解,为何一个小小的狗笛能如此撼动她。原来自己是戚到高兴,因为有人愿意替她保护这个唯一的宝物。 「喵,亚德雷啊,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喵?」 芙雷米烦恼的时间不到一分钟,这段期间内亚德雷与韩斯继续对峙。 「你这家伙到底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许久未说话的亚德雷此时开口回答: 「……你问为什么?因为我很高兴啊。」 在芙雷米眼中看来,他是为了让自己能继续撑下去才开口的。 「什么让你那么开心呀?」 「这场战斗结束之后,芙雷米就会明白一件事。」 「明白什么喵?」 「明白我到底有多么重视她呀。」 听到这句话之时,芙雷米有种豁然开朗的戚觉,因为她总算找到至今从未考虑过的答案。 那就是亚德雷并非假装爱着她。 而是真的打从心底喜欢着她。 脑中的理性想否定这个想法,自己可是人类与凶魔间生下的混血儿,一个不被众人喜爱,屡屡遭人利用的怪物不是吗? 即使有爱自己的人出现,也只是虚情假意,绝非真心。过去家人们如此,逃亡时遇到的那对老夫妇也是如此。 所以亚德雷肯定和他们一样,不管理由和目的为何,都是以虚假的好意想利用自己罢了。 不过芙雷米却明白,亚德雷说的每一句话以及露出的表情至今都在她的心中荡漾。 亚德雷到底有多么重视她,多么担心她,多么希望她回心转意,多么希望她幸福。 亚德雷这些原本丝毫没有传达到的思念,现今如江河溃堤般涌进芙雷米心中。 芙雷米心想,为什么过去都没察觉到呢? 察觉到亚德雷对她说的话明显与那些曾经是家人的凶魔说的话完全不同,还有他是真的相当重视她这些事实。 「……亚德雷。」 芙雷米小声低语,一句最该先对他说的话脱口而出: 「……对不起。」 第一次见面时亚德雷对她说过的话掠过脑海中: 『我其实是那种无法视伙伴陷危机而不顾的个性啊。』 当时想都没想就拒绝的那番话,如今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因此,我决定救你。』 同时还有亚德雷的口头禅: 『放一百二十个心交给我吧,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 芙雷米想起亚德雷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让她的嘴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 「救救我……」 发出求救的信号。 亚德雷确实听到了芙雷米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一开始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哈哈……」 亚德雷笑了,心想这算什么。现在快死的人可是他,大部分的伤还是芙雷米造成的,而且她现在人活蹦乱跳的不是吗? 不过就因为这样,亚德雷接近崩溃的内心再度注入希望。 用鞭子缠住芙雷米脚踝的萝萝妮亚听到这句话也愣住了。 芙雷米她不想死了,萝萝妮亚花了一段时间才了解到这个事实。 萝萝妮亚这时看到一直保持游刃有余态度的韩斯转过头来,同时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攻防战在一瞬间开始,在场的四人有了动作,开始对彼此发动攻势。 亚德雷心想,绝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判断芙雷米加入亚德雷那方的萝萝妮亚首先做的事就是夺枪。萝萝妮亚挥动缠住芙雷米腿部的鞭子将一只脚吊起使她身体悬空,并用鞭子前端将她的枪弹开。芙雷米手上的枪就这样落至地面。 不过同一时间,芙雷米的左手喷出黑色粉末。只见飘散在空中的火药产生爆炸,两人的身体顿时遭火焰纹身。 「呜!」 火药的量只有少许,对两人造成的伤害都不高,只让萝萝妮亚有点胆怯。不过下一秒,芙雷米用另一只能活动的脚朝萝萝妮亚的手踢去,使得绑住脚踝的鞭子些微松动后,她便抓着空中的鞭子强硬将脚拉开。 萝萝妮亚没有就此罢休,她这次挥舞鞭子想要绑住整个身体,却被芙雷米用拳头挡下,摆脱束缚。 往下坠到地面后芙雷米用力一跳,一边想伸手舍起地上的枪,同时想与萝萝妮亚拉开距离。 韩斯这时又动了起来,毫不留情地将手上的剑朝芙雷米掷去,剑划过她伸出的那只手的手腕,使她无法顺利捡起枪。萝萝妮亚趁这个机会用鞭子缠住芙雷米腰部。 「芙雷米!」 投出剑的同时韩斯蹲低重心朝亚德雷冲去,并且不是用拳头或手刀,而是用弓起手指去抓亚德雷的手腕,仿佛就像猫用爪子抓人一样。 全身是伤,注意力又在芙雷米身上的亚德雷没有防下韩斯的攻击。韩斯的手指打在亚德雷手腕上,让他手中的炸弹掉落。 「就是现在喵,快杀了芙雷米!」 韩斯对萝萝妮亚说道。然而在炸弹从手中弹飞的那个瞬间,韩斯的注意力也受到影响。亚德雷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炸弹其实是为了使韩斯分心而故意让他打掉的。 亚德雷瞬间松开手铐放开摩菈,并朝韩斯用力将她失去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踹过去。 「哇喵!」 想贴近亚德雷的韩斯顿时成了摩菈的垫背,而亚德雷就趁机从身旁钻了过去拉开距离。只见韩斯闪过压上前的摩菈后,再度想伸手抓住亚德雷。 「芙雷米,我来救你了!」 亚德雷大叫。 「危险!」 几乎同时,芙雷米拼了命伸手捡起地上的枪。 亚德雷射出剧痛飞针命中萝萝妮亚的脸,让她痛到发出惨叫,鞭子也开始扭动起来。 芙雷米射出的子弹也击中韩斯的大腿使他不支倒地。 芙雷米用力挣脱绑着她腰部的鞭子。 亚德雷虚弱地朝芙雷米跑去,接着亚德雷挺身挡在芙雷米身前,芙雷米则为了保护提枪警戒。 芙雷米一边将枪口对着萝萝妮亚,一边心想自己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 这时芙雷米心中已无法断定亚德雷就是第七人了。因为他并非为了利用,也不是受谁指示,而是发自内心想保护自己。 体悟到这个事实的芙雷米再也无法视亚德雷为第七人。 虽然只是亚德雷毫无证据的推论,但是他说芙雷米一死就正中敌人下怀,第二套计划会随着她的死展开。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泰格狃为了让亚德雷与芙雷米产生它备有第二套计划的错觉,好借机使芙雷米存活下来。极有可能两人都上了它的当。 当然不能排除亚德雷真是第七人,只是他并非听从泰格狃的命令,而是自发性保护芙雷米这种可能,不过这也并非绝对。 最重要的是,芙雷米无法忽略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喜欢上自己的人,也就是亚德雷所说的那些话。 芙雷米心想,至少在确定真相,找出究竟有没有第二套计划和凶魔们的目的以前,都还不是时候做出结论。 所以现在还不能寻短,这是芙雷米得出的答案。 「你没事吧!」 亚德雷大喊,芙雷米则伸手扶住连站立都要成问题的他回答: 「比起我,你比较严重。」 这点亚德雷清楚得很,操控人心的凶魔之力早折腾到他快撑不住了。不只头痛到让他意识模糊,要是胃里有东西的话也都吐出来了。 杀掉芙雷米,亚德雷清楚只需这样做就能获得解脱。 芙雷米抱住摇摇欲坠,即将不支倒地的亚德雷。 而此时被飞针刺中的萝萝妮亚脸上喷出鲜血,原来是她用〈鲜血〉圣者之力在一瞬之间将剧痛毒素排出体外解毒。 韩斯站起身来,即使只能用单脚站立仍摆出架势。对于能灵活运用双手双脚的他而言,一只脚受伤根本不构成任何影响。 「抱歉,韩斯,我想我还是慢点再死吧。」 举着枪的芙雷米如此说道。 「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预料之外喵。怎么?突然怕死啦?」 「别 担心,我不会站在凶魔那边,我只是想了解真相。」 「真相就是第七人是亚德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还很难说,现在一切还没水落石出。」 听到芙雷米这么说,亚德雷心想这下赢定了。只要真相大白,除了第七人以外就不会再有伙伴希望芙雷米去死了。 亚德雷戚到最大的难关已过。没想到就在这个他松懈下来的瞬间,那股在脑中回荡,要他让芙雷米去死的声音越来越大声。 「芙雷米小姐,要是你不死的话六花可是会全灭喔。」 萝萝妮亚这句话一出,拼命抵抗头痛的亚德雷意识越来越模糊,紧绷的神经一断,让他再也无力抵抗脑中的声音。 「你还好吧,亚德雷?」 芙雷米根本没在看着萝萝妮亚,而是担心地看向亚德雷。 「快逃啊……」 亚德雷低语道,这是他能做的最后抵抗了。下一秒他的身体便不听意识使唤,以右手的剑朝芙雷米的脖子刎去。 芙雷米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一跳躲开,不过亚德雷的身体擅自继续发动攻势。在亚德雷的剑即将刺穿芙雷米腹部时,芙雷米早一步朝他的头补上一脚。 「亚德!」 亚德雷的身体似乎受到轻微脑震荡而摇摇晃晃,不过下一秒萝萝妮亚的鞭子便朝芙雷米飞去。芙雷米这知道这次的攻击不会只有绑住身体这么简单,于是赶紧躲开。 不保护芙雷米不行,不阻止萝萝妮亚不行。虽然亚德雷在脑中如此思考,可是他的身体却沉沦于听从命令的快戚中,因此他并非把剑朝向萝萝妮亚而是芙雷米。 直到刚才为止口口声声要守护自己的人突然刀剑相向。 芙雷米对亚德雷竟对自己发动攻击这点感到相当错愕。亚德雷则是一边攻击一边在内心呼喊,求求你芙雷米,快躲开啊! 亚德雷的攻击毫不犹豫朝芙雷米的颈部刎去。 亚德雷的剑与芙雷米的身体不断交错。 「亚德雷……」 芙雷米之所以能躲开这些攻击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刚才那一踢让亚德雷失去平衡戚,再来是自己对他没有放下戒心。一抹血丝从脖子浮现,不过这并非致命伤。 「看来你被操控了。」 「快……逃啊……我已经……」 即使亚德雷如此说,他手上的剑无情地朝芙雷米砍去。 「别担心,我不会死,凭你是杀不了我的。」 这话也太过分了吧?亚德雷事到如今仍不禁浮现这个念头。芙雷米则是蹲低身体跑了起来,想全速逃出这个死胡同内。 不过不仅萝萝妮亚却挡在路口,就连有点迟疑的韩斯都决定应该优先杀掉芙雷米。亚德雷的飞刀毒针、萝萝妮亚的鞭子,加上韩斯一口气朝她发动攻击。 正当亚德雷心想芙雷米不可能完全躲过,大难临头的当下—— 「哎呀~~」 一股悠哉的声音伴随着从天花板、地板及四周墙壁生出来的刀刃出现,划过飞身扑去的韩斯,挡下萝萝妮亚的鞭子,让芙雷米能轻而易举躲过穿过缝隙而来的毒针和飞刀。 「这跟我听到的状况不太一样,请问哪一位可以替我解释一下呢?」 喘着气的娜榭塔妮亚出现在四人面前。 「想听解释的是我吧。」 芙雷米一边以枪身护住身子一边回答。 回到不久之前,三十号正在迷宫一处角落等待娜榭塔妮亚。不一会儿,前去确认作战计划是否成功的她跑了回来。 「我确认完了,德兹刚才看到我轻轻点了头,计划看来是顺利成功。非常戚谢各位的协助。」 娜榭塔妮亚低头道谢。 「剩下的任务就是把芙雷米小姐杀了对吧,她人在哪呢?」 三十号转达亚德雷等人的位置及目前的战况。 「嗯……我想用不着我出手,芙雷米小姐也会马上死亡,亚德雷先生说不定还会和摩菈小姐一起自爆。」 「……不可小看亚德雷这个男人,泰格狃大人最警戒的就是他,也吩咐我们绝不可掉以轻心。」 「关于这点我倒是相当同意啦……」 「只要有你在,就能改变目前胶着的局面,亚德雷与芙雷米的忌日就是今天。」 三十号接着用暗号对身后的凶魔说: 『我将对泰格狃大人传令的任务交给你。当芙雷米一死并完成继承后,你马上出神殿去找泰格狃大人的本队向它报告。』 三十号说完便准备开始行动,可是娜榭塔妮亚却没有跟上。 「传令兵,先不要走,请再等一下。」 「你想做什么?」 「就是呢,我有点事情想请教各位……」 娜榭塔妮亚说完这句话后的下一句不再用人类的语言,而是三十号它们使用的暗号语言: 『请问您刚才说的继承是指什么呢?』 伪装成石地砖的三十号身体微微一震,想爬过地板开溜,不过娜榭塔妮亚却早一步制造出大量刀刃。 「本来还想多问一点有用的情报,可是看样子亚德雷先生差不多命在旦夕了。」 三十号这时放弃伪装成石地砖,一边让尾巴上长出剌棘一边朝她跳去,传令兵凶魔也扑了上来。 「看来已经无法继续从两位口中套出情报了。」 两只凶魔的嘶喊声响遍迷宫内。 只花了短短三秒,三十号与留下来的传令兵凶魔被切得七零八落散落在地板上。过程中娜榭塔妮亚一直保持她脸上柔和的笑容。 接着她对散落在地板上的两只凶魔说: 「非常戚谢两位提供的情报,我就不把命核破坏了,让我们在十年或二十年后再会吧,容我那时再向两位好好致谢。」 说完的同时,娜榭塔妮亚将眼神转向通道前方。 「请放心,我会创造出人与凶魔都能和平共处的世界等着两位的。」 娜榭塔妮亚原本准备向前跑去,却突然发现了什么停下动作。 「哎呀……这个是?」 此时赶来的娜榭塔妮亚对芙雷米来说宛如神助,毕竟就算先不管亚德雷,要挡下韩斯与萝萝妮亚两人联手攻击实在有点吃力。不过,至今不晓得娜榭塔妮亚真正的目的,芙雷米有点不安。 「所以芙雷米小姐,请问我该做什么呢?」 「你先回答我,你还打算和六花继续结为同盟吗?」 「这是当然。」 受到刀刃阻扰的韩斯与萝萝妮亚重整架势,亚德雷也提起剑指向娜榭塔妮亚。 要找出真相之前必须将这场纷争收拾,打倒操控亚德雷与萝萝妮亚的凶魔才行。 「我现在还不能死,帮我阻止他们。」 「没问题,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啊。」 芙雷米没有时间去问娜榭塔妮亚为何愿意保护自己,以及她剐才跑去哪做了什么事,因为亚德雷与萝萝妮亚已经再度展开攻击。 「!」 芙雷米的子弹射中亚德雷的镗甲,由于事先减少火药的量,因此这一击并没有贯穿镗甲而是将他击退。娜榭塔妮亚也用刀刃不断弹开萝萝妮亚的鞭子,可是同样没有直接伤害到她。 「我错了芙雷米……果然你还是该死才……」 亚德雷停下脚步说道,但下一秒马上又压住自己的头痛苦挣扎。 「你赶快逃啊……不,不对……你快自杀啊。」 芙雷米看到亚德雷神智不清的模样,知道他至今仍在抵抗,为了不杀掉她而奋力抵抗。 「韩斯,你刚才说这些都是亚德雷的策略 ,只是装出一副想杀害我的样子没错对吧?」 芙雷米对着提剑摆出架势的韩斯说道。 「你看看亚德雷现在这副模样,你还是觉得这只是假装的吗?」 「当然是呀,你看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甚至一点伤都没有不是咩?」 芙雷米心想才不是这样,要是自己没有改变心意,要是狗笛的碎片没有散落到地上的话,自己可能早就死了。 「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骗到能让你相信……亚德雷,你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家伙呀。」 韩斯笑了,与亚德雷的笑容不同,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笑容。虽然他不时对亚德雷投以充满杀意的视线,不过似乎觉得还不是时候出手。 要是现在想杀掉亚德雷,萝萝妮亚肯定会出手妨碍吧?因为即使她受到操控,还是一心护着亚德雷。 「芙雷米,这代表你没有要自杀的念头了对呗?」 「至少现在没有。」 要是刚才的芙雷米肯定会犹豫不决,不过现在她毫不犹豫将枪口对准韩斯。 「抱歉,我开始不相信你的说辞了,所以我不能死在这里。」 「那只好由我来杀了你啦。」 情势演变成娜榭塔妮亚挡住亚德雷与萝萝妮亚,芙雷米抗衡韩斯。 韩斯一点不在意脚上的伤不断砍了过来,果然一对一的情况下韩斯仍然占上风。 「娜榭塔妮亚,这里交给你了。」 芙雷米一边说,一边将一颗小型炸弹丢到地上。她就在娜榭塔妮亚守着后方,萝萝妮亚与亚德雷受到爆炸的影响停下脚步的局面下转身奔跑离去。 亚德雷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去攻击芙雷米了,不过他拼命抵抗,用仅存的理性对萝萝妮亚大喊: 「萝萝妮亚!麻烦你照顾好摩菈!」 萝萝妮亚听到这句话猛然回过神来。 「对、对耶,我忘了还有摩菈小姐,怎、怎、怎么办啊?」 是要追芙雷米还是救摩菈呢?这让萝萝妮亚陷入两难。最后她决定背着昏倒的摩莅追逃走的芙雷米,也算是变相限制了她的行动。 不过即使能开口说话,身体仍然不受意识控制,不断钻过娜榭塔妮亚的刀刃缝隙想追芙雷米。 撑住啊,亚德雷不断对自己喊话。 他正在竭尽剩余的理性让某句话不要脱口而出,要是一说出口一切就结束了,一路上的奋战都将化为泡影。现在亚德雷能做的就剩压抑自己别说出那句话。 在娜榭塔妮亚的援护之下芙雷米不停奔跑,将萝萝妮亚及亚德雷甩在后头。毕竟萝萝妮亚本来脚程就慢,亚德雷腿部负伤,真正该注意的只有韩斯。 芙雷米在迷宫逃跑的过程中不断丢掷炸弹,这么做虽然能阻止一般人的追击,不过对于擅于飞檐走壁的韩斯完全起不了作用。 「韩斯先生真的很厉害。」 娜榭塔妮亚以悠哉的语气说。 为何活了下来?为何要逃?芙雷米如此扪心自问。刚才明明一心只想寻死不是吗?明明自己是光是活着就会害六花勇者全灭的黑之徒花不是吗? 不过芙雷米随即抛开这些疑问。凶魔想要除掉她,等到找出这个目的背后的理由后再死也不是不行。 不过既然亚德雷要她别死,自己就不能背叛他的期待。 「帮我挡住韩斯,我要先走了。」 「我一个人吗?这恐怕有点困难。」 「只要一下下就好,我会趁这段期间找出解决办法。」 接着她面向韩斯说道: 「如果你不是第七人就尽管放心,为了六花我会毫不犹豫地去死,这个觉悟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喵,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得阻止你才行呀。」 韩斯钻过娜榭塔妮亚制造出的刀刃缝隙想要追上芙雷米,却被娜榭塔妮亚以细剑勉强挡了下来。 「芙雷米小姐,有凶魔正躲在迷宫入口附近的五叉路,我觉得它是敌方的关键所在。」 以单手提着细剑的娜榭塔妮亚说道。 「至于信不信,就交由您自行决定啦。」 眼见后方的刀刃就像要完全堵住通道般从天花板及四周墙壁不断涌现,芙雷米继续拔腿往前跑。 「摩菈小姐,请你醒一醒啊。」 萝萝妮亚背着摩菈奔驰在迷宫内,替她脖子上的伤止血的同时,也透过操纵血液的能力将她体内的毒排出。 只要有了千里眼之力就能绕到芙雷米小姐的前方,再和韩斯先生与亚德联手夹击她。 现在萝萝妮亚的脑中除了让芙雷米死以外没有其他念头,杀意完全支配了她的意识。 「呼……呼……」 亚德雷独自一人跑在迷宫内,现在他的身体只是一个听从命令的人偶罢了。 不过亚德雷没有放弃抵抗,因为他为了守护芙雷米还有非得完成的任务要办。 芙雷米朝入口附近的五叉路不断赶路,途中也迷路了数次,毕竟在没有摩菈引导的情况下想突破迷宫是相当困难的。 就算再怎么拼命紧咬牙根也不能保证走到正确的路,到底能不能到达目的地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十号……你在做什么?) 位于迷宫入口五叉路附近的十四号相当焦急,因为迟迟等不到三十号的传令兵。明明说好芙雷米一死就会马上通知,结果到现在不只三十号,连传令兵凶魔的影子都没看到。 难道计划失败了吗?十四号不禁心想。 到目前为止十四号只操控了亚德雷与萝萝妮亚两人,因为三十号说这样就足以杀掉芙雷米。然而事实证明只有他们两人是不够的,凭在六花之中实力最弱的两人根本无法算不上像样的战力。 现在只能不择手段了,一直以来都在使尽全力十四号做好觉悟,只要这招一用下去,自己大概不到十来分就会死吧。不过,若这样能换来芙雷米的死也就够了。 恰姆·若瑟——只要能操控六花中最强的她,芙雷米肯定不堪一击。 除了亚德雷和萝萝妮亚之外得再多操控一人,而且还必须瞬间激发她内心的杀意,或许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可能办不到。 不过十四号仍做了,发出也许是生涯最后一次,能激发杀意的音波。 「咦?」 寻找娜榭塔妮亚的恰姆突然轻轻发出疑问的声音。此时她正靠着远方传来的声音指挥从魔前去探查。 「……恰姆在做什么啊?」 眼神中已经失去理智的她,就连为何会突然转变心意的理由都没有去想。 「猫先生错了啦,现在还管娜榭塔妮亚做什么,要先杀了芙雷米才行啊。」 恰姆随即将所有从魔叫了过来对它们下达指令,一看到芙雷米就杀了她。接着从魔便再度散开至迷宫各处。 十四号一边释放音波一边思考,这阵音波肯定连恰姆都能操控。如此一来就能完成第七人交代下来的任务,胜利就在眼前。 不过十四号却不知道,它这样做反倒让芙雷米远离了死亡的命运,因为它压根没想过自己的能力会被看穿。 十四号更不知道,三十号已经被打败了。 一阵脚步声传进潜伏于五叉路的十四号耳中,接着芙雷米便从楼梯处冲了过来。看到这个景象的十四号总算明白,一切早就为时已晚。 看到芙雷米投掷了某种东西过来,十四号静静阖上眼。 爆炸声撼动了整个迷宫,芙雷米丢出大量炸弹将五叉路附近的天花板、墙壁甚至地板都炸得粉碎。 敌人藏在五叉路附近某处,而且正以摩菈也无法看穿的方法潜 伏。 芙雷米根本没去想过该怎么看穿这个方法,因为只要将附近通通炸掉一切就解决了。 「……就是这个吧。」 芙雷米的视线注视着其中一块碎石,只见它缓缓变形成一只以前从没看过的巨大甲虫。 「原来伪装成石头了啊,怪不得摩菈没能发现。」 芙雷米如此自言自语的同时低头看着那只凶魔。不知道它是否就是操控亚德雷与萝萝妮亚的那只凶魔,现在只能等待了。 侵蚀着亚德雷的剧烈头就像做梦一般痛突然消失了。 「呜、啊……」 身体这阵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亚德雷头晕目眩,手撑着墙壁不断喘气,原先盘据在脑中那股想杀掉芙雷米的念头也顿时烟消云散。 「……赢了吗?」 亚德雷原本心想这场纷争总算告一段落,却又惊觉根本没这回事。因为韩斯还是对芙雷米穷追不舍,也还没找出关于第二套计划的证据。 「芙雷米!我马上去救你!」 当亚德雷大喊准备起跑时,才发现自己完全迷了路。 「咦、我……?」 萝萝妮亚抱着头停下脚步,对于自己脑中突然的变化感到混乱,同时回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整张脸瞬间变得铁青。 为什么都没注意到自己刚才有多么异常呢?明明亚德雷、芙雷米和韩斯都异口同声说你被操控了,自己却一点也没听进去,还以为自己相当正常。 「萝萝……妮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扛在肩上的摩菈不知何时恢复意识了。 「你在追芙雷米吗?凶魔出现了吗?为什么娜榭塔妮亚和韩斯正在交手?还有亚德雷为什么要袭击我?」 「咦?这、这个……」 萝萝妮亚慌了,她想不到该如何说明才好。 「……好吧,看来你也不知道。总之先让他们别再打啦,等全部人集合再一次问。」 摩菈从萝萝妮亚身上下来后使用了回音之力。 「首先的问题点应该是芙雷米,为什么她还活着?」 芙雷米独自一人站在烟尘飞扬的五叉路口,不见韩斯与萝萝妮亚或其他凶魔追来。不过这时,摩菈用回音叫住她。 「芙雷米你还活着啊,这实在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昏过去的摩菈当然不知道亚德雷所说的第二套计划,以及刚才发生的激斗过程。 「情况不同了,摩菈,我现在还不能死。」 「难道你想说你不是黑之徒花?」 「不是这么回事,总之你先叫所有人来这里集合,我有一些必须给你们看的东西,还有一些话必须说。」 「你该不会是到了这个关头还在贪生怕死吧。」 「不,我只是认为在我下决定前必须和你们再谈一谈而已。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以及每个人内心的想法都解释清楚后,如果大家仍然希望我死,我就会照办。我死或不死应该这样决定比较妥当。」 在经历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摩菈回答: 「我现在就通知所有人,你在那等着。」 第六章 相信爱情 「第七人肯定会替我将芙雷米逼上绝路喔。」 处于黑暗之中的泰格狃如此说道,魔神苏醒后第十三天,从亚德雷一行人击退娜榭塔妮亚逃离雾幻结界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正在听泰格狃说话的是三翅蜥蜴凶魔。 「你一定觉得放不下心对吧,到底我的计划会不会成功呢?在知道我一切计划的你眼里看来,会对这项看似极不成熟的计划担心也是在所难免。」 三翅凶魔并未做出回应。 「我是这么认为的。世界上不可能会有十全十美的计划,追求这一点只是白费功夫。 当然,事先预测出敌人的每一步,再将他们引导至我的预料之内也是可以。不过这样一来已经称不上敌人了,敌人就是会做出出乎我方意料的举动。不管是拟定得再怎么周全的计划,都有可能因为敌方做出无法预测的行为、偶然事件,甚至我方友军犯下的低级失误而产生破绽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 「拟定出不管敌人怎么出招都无懈可击的计划看似可能,果然还是不行啊。为了修补计划的破绽所想出的办法也有可能出现问题,这样下去只会成为恶性循环罢了。」 三翅凶魔没有做出回应,泰格狃也没有要它回答的打算。 「也就是说,拟定计划这种事本身就是一种赌博喔。不管再怎么想破头去应付预料之外的状况发生,总会有必须听天由命的时候。 既然我们不赌不行,那么究竟该赌在什么东西上好呢?」 「……」 「我将一切赌在我所相信的东西上。在这个什么都不足置信的世界中唯一的真理,就算全世界都与我为敌,只有这样东西不会背叛我。 我就是将一切赌在这样东西上了,这是我所认为的最佳策略。」 三翅凶魔知道泰格狃真正相信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三翅凶魔回想起,过去自己在当泰格狃的肉体时得知的计划内容。 泰格狃制造出凶魔与人类之间的孩子——芙雷米,并且在将她培养成一名实力坚强的战士后背叛了她。 必须让芙雷米成为货真价实的六花勇者才行,泰格狃说这是形成黑之徒花的必要前提,并且对缺乏神言及圣具知识的三翅凶魔做了详细解说。 黑之徒花是一种极为强大又具有复杂功能的圣具,它的容器需要具备以下几种条件。 首先,容器非得是凶魔的身体才行。过去泰格狃曾经利用人类多次尝试制造黑之徒花,却全数失败。即使将人类的身体转变成黑之徒花,也会由于无法负荷而丧命,只有使用凶魔的身体时才会成功。 原因究竟为何?要是知道这一点,也不用如此辛苦了。 再来,黑之徒花并非只靠凶魔的身体就能完成,身体上还必须具有六花纹章才算真的完成。 这是因为光凭黑之徒花一种圣具无法发挥任何效果,必须要先让其身上的纹章变质后,才有办法去吸收其他纹章的力量。 芙雷米正是世上唯一一个既拥有凶魔的身体,又拥有六花纹章的存在。 六花纹章只会出现在发自内心誓言打倒魔神的人身上。对于打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宣示效忠魔神的凶魔而言,无论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拿到。这就是为什么需要芙雷米这个拥有凶魔身体,人类心灵的人存在的必要。以上都是三翅凶魔从泰格狃口中听来的。 然而泰格狃又说了,光凭黑之徒花一人无法取得胜利。 六花勇者或许不会相信芙雷米这个凶魔之子,这有可能会让她自暴自弃而轻易在战斗中舍弃性命。 泰格狃说,必须要有一个人来负责保护芙雷米才行。 希望你把其他人叫来这里集合,芙雷米如此告诉摩菈后便静静站在原地不动。胸中涌现的并非胜利的喜悦,而是不安。 因为自己是黑之徒花,现在依然持续吸收着其他人的纹章之力,这一点仍未改变。虽然刚才那只能操控人心的凶魔确实想致她于死地,不过这不能成为判断她究竟该活还是该死的依据。 『泰格狃准备了两套计划,芙雷米的死反而会让六花全灭啊。』 如此主张的人是亚德雷。 『这全是亚德雷的策略,只是假装想让你死而已呀。』 然而韩斯却这么说。到底孰真孰假,谁才是第七人?或者其实他们两人都不是? 芙雷米的命运还没有下定论。 「……你怎么还活着呢?」 最先从迷宫内现身的人是恰姆,她身旁的从魔一看到芙雷米就采取备战架势,同时芙雷米也举起了枪。 「明明刚才听到你要自杀恰姆才总算放心了,难不成你打算背叛六花吗?」 「情况有变。」 看到塞满通道的大量从魔蠢蠢欲动,芙雷米为了应付它们一齐扑上来时的情况,在左手中制出一颗小型炸弹。 「凶魔打算杀了我,目的与动机仍是未知数。」 「……凶魔要杀你?这是怎么回事?恰姆听不懂。」 「我不是说别再打了吗?」 恰姆语芙雷米的周遭响起摩菈的回音,同时五叉路的另一头也传来声音。 「我觉得摩菈女士说得相当有理,能否请你们在开打之前先将情况解释给我们听呢?我们可是完全摸不着头绪啊。」 德兹与葛道夫走了过来,而恰姆一看到德兹出现顿时释放强烈杀气。 「……臭狗,公主跑去哪啦?你让她做什么去了?」 「这我不清楚。我既不知她想做什么,也不知她做了什么。」 「少骗人了,你和公主不是在暗地里偷偷策划诡计吗?」 即使恰姆用力瞪着德兹,德兹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葛道夫看到芙雷米还活着有点惊讶,他之所以没有像恰姆那样马上动手,是因为他完全不清楚目前的情况。 「我把、行李都、搬来了,我觉得、有必要。」 葛道夫将所有人放在持花圣者房内的行李搬了过来,让芙雷米不禁认为他设想周到。 「芙雷米,你找到、你不是、黑之徒花的、证据了吗?」 「可惜并没有,不如说情况更加恶化了。」 葛道夫闻言变了一张脸,恰姆则仍对德兹及芙雷米双方释放杀气。 「芙雷米!」 听到这个声音让芙雷米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同时却也涌上不安。原来是气喘吁吁的亚德雷从五叉路的另一头跑了过来,他一看到芙雷米的身影便安心地吐了口气。 「……你没事啊。」 芙雷米无法直视亚德雷,因为他身上的伤全都是自己造成的。 「对不起。」 「你在道歉什么啊?你不是为了我好好活了下来吗,何必道歉呢?」 亚德雷的笑容显示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不过芙雷米无法直视他的脸。自己一直以来都没察觉到他的心意,还会错意以为他其实很讨厌自己,这正是伤害他的主要原因。 「啊~~又跑出一个该杀不可的人了。真伤脑筋耶,怎么要杀的家伙越来越多啦?」 恰姆以抱怨的语气说道。 「亚德雷、我现在、仍觉得你就是、第七人,也觉得、应该把你、绑起来。」 「葛道夫,现在还不能确定。」 「……我没有、相信你到、你说什么、我都会同意。」 紧紧相依的芙雷米与亚德雷对上葛道夫加恰姆,在这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摩菈和萝萝妮亚总算出现了。摩菈借萝萝妮亚的肩膀一跛一跛地拖着她那麻痹尚未完全消除的身体。 「我得请你解释 清楚了,亚德雷,为什么你要攻击我?」 摩菈虽然没有马上摆出备战架势,却明显对亚德雷怀有敌意。 「我知道你很重视芙雷米,也能理解为什么你想护着她,不过这次你做得太超过啦。」 芙雷米叹了口气: 「看来已经没有人要相信你。」 「……我早就做好这个觉悟了。」 此时,从摩菈等人身后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接着不停喘着气的娜榭塔妮亚便冲进一行人之中。从她身上遍体鳞伤的模样看来,应该是与韩斯缠斗到现在。 「快救救我啊,葛道夫,我被韩斯先生攻击了;」 紧接在娜榭塔妮亚之后现身的是韩斯,他将剑朝向亚德雷、娜榭塔妮亚与芙雷米。 「别激动韩斯,在开打之前先解释一下状况行不行?」 「呜喵,等到杀死芙雷米再来解释也不迟呗。」 似乎是要回应韩斯这句话,恰姆开始指挥从魔行动;亚德雷、芙雷米及娜榭塔妮亚各自紧握武器摆出应战架势;萝萝妮亚惊慌失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摩菈、德兹与葛道夫则介入双方之间要他们停手。 「……我说过现在要好好谈谈,还是真的非得把你们绑起来才肯乖乖照做?」 韩斯这时似乎是觉得强硬开战对他不利而收起了剑,愣住的恰姆只好默默阻止从魔出手。 「很好,韩斯,让我们不要用刀剑,而是话语来一决胜负吧。」 见到亚德雷的笑容,韩斯也跟着露出微笑来回应。 「……喵,这主意不错。」 摩菈叹了一口气后对其他伙伴说: 「好啦,谁要先讲?」 首先解释的人是亚德雷,他向众人交代到目前为止的经过。 首先他被韩斯指认为第七人,而葛道夫也同意这个说辞。于是他为了守护芙雷米展开行动,却半途遭到摩菈阻拦。这些部分芙雷米是头一次听说。 亚德雷接着开始述说他的推论,泰格狃准备了第二种陷阱,而陷阱启动的条件就是芙雷米死亡。所以第七人才会为了这个陷阱打算让芙雷米死。 「证据就是我和萝萝妮亚刚刚都被敌人控制了。刚才就连我都觉得非得让芙雷米死才行,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只凶魔被我杀死了,从亚德雷这段话看来,它肯定就是能操控人心的凶魔。」 芙雷米接在亚德雷之后补充,同时手指一旁埋没在倒塌瓦砾堆的甲虫凶魔。 「此话当真?萝萝妮亚小姐,你刚才有受到操控吗?」 德兹询问道。 「不、不会错的,我当时突然觉得非得杀了芙雷米小姐才行,而且丝毫没有感到不对劲,直到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刚才到底在做什么啊……虽然没有办法证明,不过我说的都是实话。」 萝萝妮亚拼命向众人解释。 「这么说起来……」 有点戚到不解的恰姆突然开口: 「恰姆想起来了,恰姆刚才也突然认为根本不是听猫先生指挥去找公主的时候,而是应该先将芙雷米杀掉才对。那个时候虽然觉得没什么,不过这样看来恰姆很有可能也被操控了。」 即使有点犹豫,恰姆仍说出这件事。这让摩菈、葛道夫和韩斯都相信亚德雷说的是事实。 「没想到敌人真的打算杀了芙雷米吗……一时之间真叫人难以置信啊。」 「比起这个,公主的问题比较大吧。」 听到恰姆这样说,娜榭塔妮亚笑着回答: 「我为我做出令各位怀疑的举动道歉,不过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因为当时能找出判断芙雷米小姐究竟该不该死的证据的人只剩我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假装背叛六花跑去与敌方的凶魔接触了。」 娜榭塔妮亚说明她刚才逃离恰姆等人身边后便开始找寻凶魔,因为虽然摩菈说迷宫内没有其他凶魔,她还是认为敌人会突然出现并展开行动。结果她果然在迷宫内发现了凶魔,于是上前与它们接触,希望得到它们的帮忙。 然后娜榭塔妮亚向众人说刚才她与白蜥蜴凶魔接触的过程以及它的能力。听到这里芙雷米察觉,虽然关于伪装能力是第一次听说,但它正是过去假装爱着自己的其中一只家人。 半年前与几个小时前,芙雷米两次都没能成功杀掉那只凶魔,让她不禁对于自己太过天真感到懊悔。 娜榭塔妮亚解释白蜥蜴凶魔不仅要求她去杀掉芙雷米,同时更对操控人心的凶魔下达指示,并且要其他凶魔去拦住身为不确定因素的德兹及葛道夫。 「正因为我明白了敌人真正的目的,才会决定出手帮忙芙雷米小姐喔。」 芙雷米心想,果然还是不该轻易相信娜榭塔妮亚的说词。 「……我说公主啊,你难道真认为那凶魔说的都是实话?」 韩斯说道。 「它怎么可能轻易对你这名敌人泄漏情报喵?在我耳里听来,那凶魔肯定是受了亚德雷指使,故意告诉你错误情报呀。」 「你这个说法不太可能,因为当时它们交谈用的是暗号喔。」 娜榭塔妮亚此时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德兹已经在泰格狃阵营不知情的情况下解读出它们所使用的一部分暗号。 「对了……它还说了一件令我相当在意的事。」 「什么事?」 「好像是叫什么『继承』吧?说杀了芙雷米小姐后要实行继承,还说只有第七人知道方法。」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个诡异的关键字都有了反应,于是娜榭塔妮亚将当时凶魔所说的话完整告诉他们。 「从你听到的这段话中无法得知这个『继承』指的到底是什么啊,你难道没有听到其他线索吗?」 亚德雷发问。 「请别开玩笑了,当时不是能打听出更多情报的场合啊。」 芙雷米开始思考,现在既不晓得娜榭塔妮亚的话是否句句属实,也不知道她听来的情报是真是假。倘若这些话都是真的,就能以此为根据得到一些假设。 「……在我死之后去让某种东西,或是某人继承黑之徒花的能力来继续吸收纹章之力,恐怕这就是敌人的计划。」 「等等,这有可能办到吗?阿姨你快说啊。」 恰姆这样一问,让摩菈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烦恼了许久。 「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们不可能,但是现在事情早就超乎了我能理解的范围。就连泰格狃手上关于圣具与神言的知识,恐怕也远远超过万天神殿。」 「德兹,娜榭塔妮亚,让我听听你们的意见。」 德兹显得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认为相当困难,但并非不可能办到,不先将那些关于黑之徒花的神言解读出来,我实在不敢把话说死。」 「第七人打算让芙雷米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主张。 凶魔打算杀掉芙雷米这件事已经无庸置疑。虽然不能全盘相信娜榭塔妮亚的话,不过要是她说的都是事实,我们绝不能让敌人实行什么继承。 现在你们再说说看,真的该杀掉芙雷米吗?」 「亚德雷啊,那第七人到底是谁呢?」 听到摩菈这样问,亚德雷想都不想就将视线移到某一人身上。 「……这样啊喵,如果你的推论是正确的,最可疑的人的确就是我。」 看到恰姆惊讶地瞪大双眼交互看着亚德雷与韩斯,芙雷米心想她应该是怎么也没料到韩斯竟然会遭到怀疑。 不知道原因为何,但是恰姆异常信赖着韩斯,或者说对他这个人抱有好感。 「你在胡说什么啊,亚德雷?」 「恰姆你别插嘴。听好了,韩斯,我并非无法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举凡怀疑我、想杀掉芙雷米,在当时那种状况下部是情有可原,光芒文字也有可能只是你看错了。 不过你太急躁又强硬,简直就像老早就决定好要那么做一样,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你就是第七人。到目前为止你有什么话要解释吗?」 韩斯叹了口气,一边搔头一边开口: 「我的主张还是没变喵。 亚德雷是听从泰格狃的命令行事,不过不知道是中了德兹口中所谓泰格狃能操控人心的能力,还是出于自愿的就是啦。 为了要让我们六花全灭,他守着芙雷米,不惜说谎看到光芒文字,甚至挟持摩莅做人质都要阻扰她自杀喵。敌人会去操控萝萝妮亚和恰姆,还有将假的情报告诉公主,这些全都是亚德雷为了不让芙雷米死而想出来的策略啦。」 芙雷米此时看了一下所有听韩斯解释的伙伴们。 刚才昏过去的摩菈以及不了解事情经过的葛道夫与德兹似乎无法做出结论;恰姆明显站在韩斯那一边;萝萝妮亚加上娜榭塔妮亚则接受了亚德雷的说词。不过芙雷米自己却还没能做出决定,到底哪一方才是对的呢? 「亚德雷,你好像还有一件事得对大家说清楚喵?」 韩斯说道。 「那就是你根本没看到什么光芒文字,全都是你编出来的谎话喵。这件事不只有我,就连摩菈都亲自确认过啦。 这里就先假设你不是第七人好了,这样一来你的行为很明显出现了问题喵。因为这等同于你拿根本没看过的光芒文字,来做为你主张有第二套计划的证据不是喵? 为什么你要说谎,说你看到了光芒文字喵?明明就没看到那种东西,你怎么知道有第二套计划存在? 如果你真想向大家证明你说的都是事实,这个部分你可得好好解释呀.」 芙雷米观察亚德雷的表情,发现他已不再像刚才那般游刃有余,想必是没有任何能反驳韩斯的话。 魔神觉醒后第十三天,在一处深邃不见影的地方,有两只凶魔正在交谈。 「要是泰格狃大人您能用能力操控六花勇者,就可以不用如此辛苦了。」 三翅凶魔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它知道本应对所有凶魔保密的机密事项——泰格狃的能力。知道这件事的凶魔只有它和特质凶具二号,十四号虽然隐约察觉到了,不过早已被下了封口令。 泰格狃拥有操控人类,使他们听从命令的能力。 过去泰格狃就是靠着这种能力操控了将自己封印起来的持花圣者,让她成为同伙。接着抢过第七枚纹章并吸收〈命运〉之神的神力后,再叫它手下的人类制造出黑之徒花。 「喂,你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吧?就算我的能力再怎么厉害,也不是什么都能办到啊。」 泰格狃的能力有许多缺陷,就是只能操控满足特定条件的人类,同时更得花上花上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会成功。 当时这项能力对满足条件的持花圣者有效,现在却不能对六花勇者使用。因为从魔神觉醒到能力产生效果为止,这场战争想必早已分出胜负了。 将从持花圣者手中夺来的第七枚纹章预先交给适合的人,让他以假六花的身分混进去。虽然这个计划危险性相当高,不过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行了。 泰格狃需要的是一名符合它能力条件,并且拥有足以守护芙雷米的力量的人。好让它先好好培育他,再将一切计划交付给他。 反驳韩斯这段话的竟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人。 「亚德雷先生并没有看到光芒文字,谁说这个说法一定是对的呢?」 娜榭塔妮亚说完便从铠甲中拿出一颗宝石。虽看得出是一颗相当大颗的红宝石,但现在已经碎成碎片了。 「刚才我打倒那只白蜥蜴凶魔之后,在它肚子里发现这些宝石。即使目前碎到无法发挥功能,不过我很肯定这曾是一颗光之宝石。」 韩斯看到娜榭塔妮亚突然拿出这颗宝石显得有点动摇,不过他还是露出一副游刀有余的态度。 「……让我看看。」 摩菈拿起那颗宝石仔细观察内部、稍微沉思一会后静静地说: 「里头刻有神言,不过碎成这样让我看不出内容……但是至少可以确定,它除了发光还藏有其他功用。」 亚德雷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颗宝石。 「为什么白蜥蜴凶魔会吞下这颗宝石呢?我猜这难道就是亚德雷先生口中那颗投射出光芒文字的宝石吗?」 娜榭塔妮亚如此说道。 就连对亚德雷是否为第七人这件事改变态度的芙雷米,都不相信光芒文字真的存在,因为他被韩斯逼问时表现出的态度很明显在说谎。 「亚德雷……难道你真的没有说谎?」 亚德雷听到芙雷米这么问便回答她: 「你很过分啊,我不都说句句属实了吗?怎么连你都认为我在说谎?」 亚德雷知道这一切,包含光芒文字是个天大的谎言,以及韩斯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过除了这些之外,他更确定从白蜥蜴凶魔肚子内一定能找出光之宝石这点。 亚德雷拼命演戏,摆出一副没想到会从娜榭塔妮亚手上看到那颗宝石的表情。 (命核……没事吗?) 三十号看着自己被娜榭塔妮亚切得七零八落,散落在迷宫通道的身体时心想,只要命核没有受到损伤,就能再造出新的身体复活。 想必自己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人类就已经灭亡,世界将会成为魔神的掌中物。在逐渐淡去的意识之中,三十号还是不忘帮泰格狃祈求胜利。 到了那时自己会成为杀死六花的大功臣受到同伴歌颂,还是成为败北关键的大罪人呢?一切不到下次醒来时都无从得知。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三十号回想起整个交战的过程。 三十号一直用它超常的听力,听着摩菈等人与其他六花讨论解读出的神言内容。包含芙雷米就是黑之徒花这件事在内,它当时不知道这件事背后关于持花圣者和黑之徒花的任何情报。 三十号相当吃惊,没想到自己所培养出的那名幼小凶魔竟是杀光六花勇者的杀手鐧,更没想到泰格狃大人居然会交给自己这种低等凶魔如此重责大任。 其实三十号可以说什么都不懂,为何非得让芙雷米憎恨凶魔才行?为何泰格狃没有派自己或是其他凶魔保护她?最重要的,自己的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韩斯与恰姆都主张应该杀掉芙雷米,三十号静静听着他们争论的过程。 三十号心想,该叫十四号操控杀意让六花从芙雷米身上转移目标吗?不过随即又想,这有可能是泰格狃特意栽赃芙雷米为黑之徒花好除去她的策略。倘若自己擅自行动,很有可能会坏了泰格狃的大事也不一定。 不要擅自去做一些泰格狃命令之外的行动,这是所有泰格狃手下的凶魔收到的最高准则,因为它相当讨厌自己的策略中混入不确定因素。 在收到下一个指令之前隐藏踪迹静观其变,这是身为一名泰格狃手下的最佳答案。 不过三十号此时有点纳闷,为什么胸口会感到疼痛呢? 自己是一只出生还不到两百年的年轻凶魔,过去没有与六花勇者战斗的经验。就连魔神被打败时降临到全体凶魔身上的绝望戚及恸哭,它也只有透过传闻听说来想像而已。 所以三十号认为,现在胸口的疼痛戚肯定是与那类似的东西吧。 三十号也听到亚德雷主张他看到光芒文字,而韩斯跳出来指 证他说谎这段过程。由于三十号有听到亚德雷当时待在放置凶魔尸体的房间内传出的声音,因此可以猜到他其实在说谎。 三十号虽然觉得亚德雷的行为诡异至极,为什么会选择在那种局面下袒护芙雷米呢?不过想当然,自己不可能猜到亚德雷脑袋到底在盘算什么。 这时三十号内心突然想到了芙雷米。 刚才芙雷米与它擦身而过时认出了它,但是却放过了它。三十号得知芙雷米念着旧情,顿时觉得她相当可怜。 怜悯,凶魔理应感受不到这种情绪。不过就在几年前,凶魔之中不知为何开始出现了拥有独自思绪及情戚的个体。 看来自己也成了那些往错误的方向进化的凶魔其中的一员。 「……怎么办?三十号,我现在只能等你的指示。」 当然不能告诉一旁的十四号这件事。因为身为泰格狃的部下的它只要一被发现拥有自我意识,肯定会马上遭到抹杀。 在它心中萌生的是,替可怜的事物戚到悲伤的情绪。 回想起自己对芙雷米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三十号觉得遭到泰格狃利用的她实在相当可怜。 芙雷米明明就是最忠心,也是为了泰格狃吃尽最多苦头的凶魔,因此三十号看不下去她无法得到她该有的待遇。 三十号想让芙雷米存活下去,并且将一切经过都对她表白后再向她谢罪,接着再将她重新纳为凶魔的一员。 虽然真正爱着芙雷米的六号目前下落不明,想必在众多的凶魔之中,会出现认同她所做所为的凶魔吧。至于她的那条爱犬,只要仔细找找一定也能找到,她有一个能够栖身的归宿。 或许等到芙雷米在打败六花勇者的过程中有所贡献,泰格狃想必也不会再拒绝她了吧?这样一定可行吧?又或者泰格狃其实早想这么做,如今只是在压抑这个愿望罢了。 做出保护芙雷米的行动将会与违反泰格狃的命令划上等号吗?可是三十号并未收到不能保护她的命令,因此它心想泰格狃应该是将这件事交由自己来判断。 三十号下了决定,接下来要靠自身的意识及判断来行动。如果这真的与泰格狃的原意背道而驰,下场最惨就是被处死罢了。 三十号不晓得藏在六花之中的第七人是谁,而且泰格狃也严令禁止它们与第七人接触。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第七人的行动是受泰格狃指使所为。 芙雷米不会是第七人,曾经遭到那般残酷背叛的她不可能继续听泰格狃的命令行事。 亚德雷·麦亚,三十号认为也许他就是第七人。毕竟要是真正的六花勇者,怎么想都不可能会在这种紧要关头选择对伙伴说谎。 亚德雷看着摩菈手中的光之宝石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当时被韩斯判定为第七人,借助摩菈的帮助才得以逃出生天的亚德雷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绝望。因为就算能挡下恰姆或让芙雷米再一次麻痹,状况不会好转。 亚德雷心想,伙伴们真的会相信自己的话吗?还有最重要的是,芙雷米会相信自己并非第七人吗?答案很确定,不可能。 光凭话语无法博取芙雷米的信赖,也无法劝她放弃自杀的念头。但是现在亚德雷并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阻止她。 万事休矣吗?亚德雷不禁如此认为。不过就在几分钟后,他看到了一道希望的曙光。 不停奔跑的亚德雷怱地戚觉到某种气息停下脚步,接着看到脚边的石地砖上头瞬间浮现出文字: 『现在迷宫内有两只同伴,快下指示。』 文字一闪即逝,亚德雷则是假装视而不见继续往前跑,跑的同时开始思考那些文字的意义。 迷宫内还潜伏着能瞒过摩菈千里眼的凶魔,而且正在等待命令。它们是知道第七人是谁而尝试联络他吗?还是只是不小心将刚才的讯息让我看到才连忙抹消的? 这些都不对,亚德雷此时想起德兹曾说过的话——泰格狃阵营的手下部不知道谁是第七人。 它们肯定是将亚德雷误认为第七人了。 只要将地板上出现文字这件事告诉摩菈,要杀掉留下文字的凶魔想必是轻而易举,但是亚德雷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能突破僵局,成为拯救芙雷米的最终王牌。 「摩菈,我这样走没错吧?」 「你等一下,我帮你看看……嗯,没错。」 听到摩菈的回应,亚德雷可以确定她没有注意到阳才浮现的文字,更没有注意他周遭的情况。要是她刚才有看到那些字的话,应该会做出一点不同的反应才是。这让亚德雷觉得,这只传出文字的凶魔值得利用。 亚德雷丝毫没有犹豫,为求胜利不择手段一向都是他的行事准则。 三十号见亚德雷注意到浮现在它身上的文字后假装没看见继续跑的当下,便确定了他正是第七人。 被摩菈欺骗的亚德雷被追到迷宫一处死胡同内,最后却出奇招打倒了摩菈并将她抓为人质。目前只剩这个办法了,若拿摩菈的命做为要胁,应该能阻止芙雷米不要自杀一段时间。 不过亚德雷明白,光凭这样不可能成功保护芙雷米。他所剩的唯一希望就是去欺骗凶魔,利用凶魔错当他是第七人这一点。 虽然刚才的文字有可能是敌人的陷阱,不过亚德雷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让摩菈昏过去不只是为了将她绑为人质,同时也是为了封住她拥有的棘手能力——千里眼。 「……来了吗?」 大约过了一会,亚德雷发现眼前石地砖开始摇晃,最后变成了白蜥蜴凶魔的模样。亚德雷对这只凶魔有印象。 「我要下指令了,给我仔细听好。」 亚德雷特意选择用强势的语气发号施令,为的是要让误认他是第七人的白蜥蜴凶魔彻底相信。 「等等,你真的是第七人吗?」 听到白蜥蜴凶魔的问题,亚德雷开始猜测这只凶魔的想法。其实它并不知道第七人是谁,只是以为亚德雷就是第七人而尝试与他接触罢了。 即使这种态度有可能只是凶魔假装出来的,亚德雷选择无视这个可能性:心想若真的是那样,到时就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你觉得我身上难道会带着足以证明我是第七人的证据?要是被六花发现该怎么办?」 亚德雷回应它。 「就算有暗号可以证明我是第七人好了,你觉得凭你这种等级的凶魔有可能会知道吗?」 白蜥蜴凶魔闻言陷入沉默,亚德雷松了一口气,因为要是真的有什么暗号的话,他的谎言就露馅了。 在这个摩菈昏过去,其他不知道路的伙伴在迷宫中徘徊的状况下,亚德雷与凶魔之间暗自接触这件事被发现的可能也大幅降低。不过万一真的被任何人撞见,恐怕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让他不由得提心吊胆。 「如果你是第七人的话就回答我,泰格狃大人是希望芙雷米死,还是希望她继续活下去?」 亚德雷感到纳闷,这只凶魔怎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本来还打算如果凶魔希望芙雷米丧命,自己还有向伙伴转述这个情报来保护她这条路可走。 白蜥蜴凶魔有可能只是假装不知道,不过若是这样,它面对亚德雷的态度实在过于不自然。 亚德雷不禁在内心偷笑,看来泰格狃什么事都保密到家的性格反倒害了它。由于没有对手下的凶魔交代详细事项,导致它们无法独自进行判断。 这凶魔有利用的价值,亚德雷如此确信。 「泰格狃希望芙雷米活下来,不过现在出了点问题,需要你们动起来帮忙。」 「收到。」 三十号毫无迟疑答应下来。不过重点来了,究竟该如何利用它呢?亚德雷开始拼命,全力绞尽脑汁思考。 「快告诉我你的能力是什么。」 亚德雷首先问出这个问题,凶魔于是说出它的伪装以及超听觉能力。亚德雷听了之后,觉得这些能力相当有价值。 「我命你去从这座迷宫内找出光之宝石。不过有几个条件,不要挑黄玉……就是黄色宝石。然后不能只会发光,要找到那种含有特定功能的宝石。就是这样,能办到吧?」 「……过去我在守护这座神殿时曾经听说,有种只要一有入侵者接近就会放出光芒的宝石被放置在神殿的排气孔附近。」 亚德雷听到这个好消息简直乐不可支,这样一来虽不知能否彻底骗过摩菈与其他伙伴,但至少可以让她们认为光芒文字并非一定是谎言。 「去找出宝石把它敲碎带在身上,然后再想办法让六花勇者或德兹他们知道你身上藏有宝石这件事。」 「……该怎么做?」 「这你都想不到吗?你把宝石吞进肚里,再被他们杀掉不就好了?看你是要在临死前吐出来,还是故意让他们开肠剖肚都行。」 亚德雷毫不犹豫对白蜥蜴凶魔下了这个残酷冷血的命令,因为他认为这才是做为泰格狃的部下应表现出的态度。 「你难道觉得光凭这样就能让芙雷米没事?」 「怎么可能,我还有其他方法。」 亚德雷继续思考。快没时间了,其他人应该正朝此处赶来,必须赶快想出办法才行。 「……我要利用德兹它们。你去找它们并要求协助,同时将情报泄漏出去。」 「什么情报?」 有什么法子可以骗过德兹、摩菈及芙雷米等人呢?亚德雷持续思考。 「……你想办法让它们认为就算杀掉黑之徒花,还是会有某种东西能够继承吸收纹章之力的能力,然后第七人的目的就是如此。 你告诉德兹它们的时候越模糊不清越好,例如『继承』或『力量传承』这种只字片语,只要能让他们觉得杀掉芙雷米是件很危险的事就行了。」 「……这不可能,德兹它们不会相信我这些话。」 没错,的确还差最后一道关键。亚德雷左思右想忽地想到一件事。 在一行人来到神殿的路上亚德雷中了敌人的陷阱偷袭时,是德兹救了他脱离险境。然后敌方的指挥正是眼前这只白蜥蜴凶魔。 亚德雷那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何德兹能够顺利找到自己呢?虽然当时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相当不寻常。 难道德兹它们早就料到白蜥蜴凶魔想要做什么了吗? 「我在猜,恐怕德兹它们或许已经解读出你们之间用的暗号。」 亚德雷如此说道。没有确切的根据,但有赌一把的价值。 「你用暗号对其他凶魔下令,要它们做好黑之徒花继承的准备,记得要装做一副在下达绝不能让人知道的天大秘密的样子。 我想德兹它们肯定认为泰格狃阵营的凶魔不知道暗号已被解读这件事。如此一来,它们会觉得自己掌握了泰格狃阵营拼命想要隐瞒的重要讯息。」 白蜥蜴凶魔闻言露出不安的神色,就连亚德雷自己都是一样。虽然这是个以诸多推论及假设构成的计谋,不过现在只能放手一搏了。 「我不清楚德兹它们的目的,所以无法告诉你更具体的做法,你就靠你的判断去实行这项任务。放心,就算你失败我也不会怪你。」 亚德雷话才出口就有点后悔,因为这并不像泰格狃部下会说的话。 「明白了,只有这些吗?」 看到亚德雷沉默不语,白蜥蜴凶魔于是打算转身离去。 「还有一些事。」 亚德雷叫住它,想对它传达最重要的任务。虽然亚德雷打从一开始就想到这一点,却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 亚德雷很清楚,光凭自己刚才下的两道命令无法保护好芙雷米。可是一旦说出这道命令,前方等着他的绝对会是地狱。 「……去告诉迷宫内另外那只凶魔,可能的话把附近其他的凶魔都聚集起来,这是最重要的一项任务。」 亚德雷迟疑了一会后说: 「我要你们使尽全力去杀芙雷米。」 白蜥蜴凶魔不发一语。 「用尽你们能用的所有技俩,所有能力。不管是对芙雷米还是到时跳出来碍事的我,都千万别手下留情。我不许你们去担心可能会真的杀掉我们这种事。」 白蜥蜴凶魔似乎相当惶恐,大概它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竟得做出有可能杀掉泰格狃计划核心人物的行为。 「这一步是必要的,要让六花认为你们真的想杀掉芙雷米,而我也尽全力在阻止你们才行。要是他们觉得凶魔只是在假装想杀芙雷米,肯定会豪不犹豫下手杀了她,甚至芙雷米自己就会自杀。」 亚德雷接着说: 「用尽你们的全力去攻击。想想我叫你们这么做的理由,因为只要你们一放水,六花就会察觉我们这一连串的计划。」 「可是这样一来芙雷米会丧命。」 「我来保护她。」 亚德雷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管你们或是六花怎么出招,我都一定会保护好芙雷米。我不只会挡下你们的攻击,还会阻止所有想杀害芙雷米的人。不做到如此地步,是无法彻底保护好芙雷米的。」 虽然嘴上如此宣言,此时亚德雷内心充满了恐惧。韩斯和恰姆肯定会拼命想杀掉自己和芙雷米,再不然就是芙雷米选择自我了断。现在又要再加上凶魔的攻击。 如今亚德雷还没想到任何能从这种状况中保护好芙雷米的办法,无论如何他都得先将自己推入火坑。 「……收到,我会派出另一只叫做特质凶具十四号的凶魔。它……」 「用不着跟我说那家伙的能力。不,应该说绝对别告诉我。」 要是亚德雷事先知道凶魔会采取何种进攻手段,到时他的动作就会显得不自然,这部分不管再怎么留意恐怕都无法掩饰才对。 其实凶魔是受亚德雷指使而假装想杀掉芙雷米,只要稍微做出让其他人如此怀疑的举动,就不可能顺利保护她。 「十四号的能力非常强大,只要它使出全力,芙雷米百分之百会完蛋。明明依照现在的状况看来,要保护好她已经相当棘手了不是吗?」 「我什么时候准你回嘴了?」 亚德雷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回答白蜥蜴凶魔的疑问,同时不断在内心鼓励自己,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不可能保护不了芙雷米啊。 「另外记得,不管你们要用什么手段,都绝对不能与韩斯扯上关系。我们保护芙雷米策略的最后一步就是要让他成为第七人。因此要是你们随便泄漏给韩斯情报,很有可能会让整个计划出现破绽。」 「……知道了。」 亚德雷依然在怀疑,这只凶魔真的是把自己当成第七人看待吗?真的会乖乖照着指示去行动吗? 三十号对于亚德雷下达的指令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亚德雷是直接受命于泰格狃,地位远比三十号高出许多的第七人,因此它不得不听命行事。 本来一开始还在怀疑亚德雷是否真是第七人,因为他既不了解泰格狃阵营内部的事,也拿不出身为第七人的证据。可是现在,三十号却认为第七人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可能。 亚德雷压根没把其他伙伴的命放在眼里,从他下的指令也好态度也好,都看不出他想要保护除了芙雷米以外的其他人或凶魔。这个男人肯定一心只想着保 护芙雷米,至于其他人的死活怎样都好。 亚德雷不可能不是第七人,就相信他吧,相信被泰格狃选上的他吧。 三十号开始思考,若要全力杀掉芙雷米该对十四号下什么指示才好?不能操控韩斯与娜榭塔妮亚,因为这两人有可能会让整个计划出现破绽。 剩下的人选有眼前的亚德雷。若以真心想杀掉芙雷米的角度去思考,首先该操控的就是他。 虽然芙雷米很有可能因此死在亚德雷手下,现在三十号只能相信他能让这种情形不会发生。 如果还要再多操控一人,该选恰姆吗?三十号觉得操控这两人,不管亚德雷怎么挣扎都不太可能保护好芙雷米。人选剩下萝萝妮亚或葛道夫,看来只能依照当时的情况再做决定了。 「……最后一件事,我要你现在开始攻击我。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总得做做样子。」 「了解。」 「我会还手,可是你别担心,不是认真的。」 三十号让尾巴前端长出刺棘,开始发动攻击。 「亚德雷先生,这颗宝石你有印象吗?」 看着从白蜥蜴凶魔腹中取出的零碎宝石,亚德雷回答: 「不知道……要是我有看过应该会有印象才是,可是在我探查那间放置凶魔尸体的房间时都没看过这种东西。」 「亚德雷真的看到了光芒文字,而就在他离开房间后,那只白蜥蜴凶魔就找出了投射光芒文字的宝石并将它吞进肚里,所以我之后再去找的时候才没能找着。这样的确能解释得通。」 听到摩菈这么说,亚德雷暗自心想—— 白蜥蜴凶魔你做得很好,完美无缺。多亏了你我总算能保护好芙雷米。 亚德雷不禁认为也许那只凶魔并非收到命令,而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保护芙雷米。芙雷米才不是什么没人爱的怪物,凶魔之中还是有关心她的家伙存在。即使亚德雷不能跟她挑明这个事实,他还是很开心。 「韩斯先生,你真的没有看到光芒文字浮现吗?难不成在亚德雷离开后把光之宝石拿走的就是你?」 娜榭塔妮亚质问韩斯的同时,芙雷米及萝萝妮亚都对他投以怀疑的眼神。 韩斯想必吃了一惊吧?因为他认为用不着亲自出手,凶魔就会跑去帮他杀了芙雷米,才会至今都不理迷宫内的凶魔。没想到最后却反而在凶魔的体内找出会推翻他论点的证据。 韩斯也许觉得遭到凶魔背叛了吧?毕竟他可能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分而不主动接触其他凶魔,这就是他的败因。 当然不能否认韩斯不是第七人的可能性,不过事到如今亚德雷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将他排除,不然至少也得让他丧失战斗能力才行。 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因为他想要杀了芙雷米。自己绝不会放过任何想对她不利的人,就算是真正的六花勇者也不例外。 「我没见过那颗宝石呀,想必这一定也是亚德雷为了栽赃我,才吩咐凶魔带着的喵?」 韩斯不改游刃有余的表情,只是他的反论开始逐渐失去气势。 「亚德雷,你身上还有一些很诡异的地方呀。 当萝萝妮亚被那边那只凶魔操控的时候,为什么你却还能保持理性一阵子咧?因为你只是在演戏喵,觉得那时只有你保持正常会引来怀疑,才会特意装出那些演技喵。」 亚德雷心想,还想继续狡辩吗?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怎么撑过来的,可能是每个人的抵抗性有差吧? 「才怪,我可是一直在抵抗脑中那股叫我让芙雷米去死的呼喊声啊。而且最后还一度撑不下去,差点杀掉芙雷米了。」 亚德雷出言反击,芙雷米也接在他后面说: 「亚德雷刚才真的被操控了。不只那时的攻击是认真的,眼神中也看得出他已失去理智,根本不是能刻意装出来的表情。」 芙雷米对在场其他人说明。 「当事者的我很清楚,凶魔们那时并非假装杀我。何况我本来就是个何时命丧黄泉都不奇怪的人,就连突然萌生想要活下去念头的原因也是出于偶然。所以我可以保证,凶魔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韩斯先是愣住不发一语好一阵子,接着突然笑了起来: 「喵、喵嘻、喵嘻嘻嘻嘻;」 亚德雷见状马上摆出备战架势,毕竟他有可能随时砍过来。 「亚德雷呀,或许你真是地表最强的男人。真服了你……不得不承认我小看你啦。」 这下应该换韩斯被逼到死路了,可是他这阵并非自暴自弃,而是打从心底感到愉悦的笑声。 「为了保护芙雷米而下令凶魔全力杀掉她。在那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找遍整个世界还真的只有你这个笨蛋敢那样做呀。」 亚德雷心想,终究还是被韩斯看穿了吗?本来就料到他一定能看穿这一连串的计划。不过,现在他已经无计可施才对。 「韩斯,你那番说法实在太过牵强啦.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因为我听你们讲下来,可以得知当时芙雷米何时死掉都不足为奇不是吗?既然是要保护芙雷米的计划,又怎么会想让芙雷米死呢?」 摩菈提出疑问。 「照您这个说法,要是我没帮亚德雷先生的话他又该怎么办?当时可是连我还会不会站在六花这边都是未知数的状况。」 娜榭塔妮亚也接着补充。 「韩斯你一定很清楚,当萝萝妮亚遭到控制的当下,亚德雷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了。我不认为凶魔会在那种情形下仍持续演戏想要杀了我。」 站在韩斯那边的人越来越少,加上芙雷米自己也开始认为她不能轻易寻死。 「……看来这下危险的人是我啦。」 韩斯一副兴冲冲地说道。 「果然我的直觉不会骗人,不让你死就是我亡,交手就是要这样才有乐趣喵。」 韩斯竟然在享受现在的局面,亚德雷心想这个男人果然是个异于常人的家伙。 「韩斯先生,虽然没有您就是第七人的证据,但是我现在不得不怀疑您,也不得不做出继续听从您的指示会有危险这个判断。」 「娜榭塔妮亚,你相信亚德雷先生吗?」 「我决定这样做,德兹你相信我的决定对吧?」 娜榭塔妮亚以确信的态度问道。德兹想了一会后回答: 「我知道了,就赌看看你选择的可能性吧。我们决定相信亚德雷先生,认为在没有找出新的证据之前,都不应该杀掉芙雷米小姐。」 「可是现在黑之徒花还是在吸收我们的力量啊,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亚德雷马上以激动的语气回答摩菈: 「这还用说吗?阻止黑之徒花的唯一办法就是打倒泰格狃啊!接下来我们所有人得赶在纹章之力被吸收殆尽前打倒它才行!」 一行人听到亚德雷这句话陷入沉默,因为不知道到底该相信他还是韩斯。此外,对于是否能顺利打倒泰格狃这点也抱有疑问。 「我相信亚德,亚德不可能是第七人。我不知道韩斯先生是不是第七人……但是现在我无法相信他。」 萝萝妮亚说道。 「虽然恰姆早就知道了,你们真的都是笨蛋!阿姨还有萝萝妮亚、公主你们都是无可救药的大笨蛋。亚德雷根本不能信!他一定是敌人啦!看恰姆杀光你们这群敢怀疑猫先生的家伙!」 正当恰姆想驱使从魔攻击时,韩斯抓住她的肩头阻止了她。 「别冲动,在这里开战只会落得全灭的下场喵。」 「可是!」 「……我还有办法喵。」 恰 姆见韩斯瞪着亚德雷说出这句话,便停手不再作势攻击。 「我怎么看、都觉得公主、和亚德雷、是一伙的,她们、联合起来、让韩斯、背黑锅。」 葛道夫说完便提枪对着芙雷米,这让萝萝妮亚握紧鞭子,亚德雷也用他遍体鳞伤的身体挡在葛道夫面前。 「你明明说会为了保护我而战,却一点都不相信我。」 娜榭塔妮亚叹了口气。 「葛道夫,恰姆,住手!你们都没听到刚才的话吗?」 在一触即发的局面下,摩菈插进分成两方的六花勇者之间。 「你们快认清眼前的事实来吧。凶魔真的想要杀掉芙雷米,而亚德雷想要阻止它们得逞,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不惜、将伙伴、当作人质、也要阻止?」 葛道夫这句话让摩菈一时语塞,她仍然反驳: 「……我过去也曾差点杀掉伙伴,不能只凭这点就将他视为敌人。」 亚德雷见状心想大事不妙,保护芙雷米的战斗才进行到一半而已,接下来一行人还得去打倒泰格狃阻止黑之徒花。要是六花在此分裂成两半,将不足以对抗泰格狃。 「我还有一件坏消息要告诉你们。」 摩菈说道。 「有几只飞行凶魔正朝着这座山过来,看来泰格狃的主要部队快要到了。」 此话一出让一行人开始紧张起来。在这个亚德雷满身是伤,其他人也并非无伤的状况下,无法跟泰格狃正面冲突。更重要的是,现在根本还没拟订出任何对付它的策略。 「韩斯,这件事等等再说,现在得先逃离此处才行。」 亚德雷抓起铁匣就往迷宫外跑,而其他伙伴只好各自拿起行李跟着他往神殿出口处跑去。神殿外夜未明,幸好还没有看到任何敌影。 正当一行人准备跟着摩菈的引导走下山时,跑在前头的韩斯冷不防一个转身朝芙雷米砍去。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招。」 韩斯这招犀利的攻击被芙雷米以枪托弹开后,随即打了个滚躲开亚德雷投出的毒针。这种粗糙的奇袭手法一点都不像韩斯的作风。 「韩斯先生,现在不是闹内哄的时候,先逃要紧吧。」 「这怎么行呀,要是就这样走掉,不就趁了亚德雷的意咩?」 韩斯一面回答德兹,一面用剑指着芙雷米。 「劝你放弃吧,我还不能死在这里。」 「不行,既然没办法说服你,就只能杀了你啦。你不先死一死,我们怎么知道有没有什么『继承』存在?」 摩菈此时看向亚德雷,似乎想寻求他的意见。 「……把韩斯抓起来,不过先别杀了他。」 此话一出,娜榭塔妮亚的刀刃与德兹的雷击马上朝韩斯袭去,然而他却利用树木及岩石为掩蔽物闪过这些攻击,接着转身跑离其他人身边。 「韩斯!等等啊!」 虽然其他人很想追上去,现在的问题是泰格狃,不快点逃离这座山的话就会被大军包围。 「恰姆!葛道夫!快跟上来呀!」 逃跑的韩斯回头大喊。 「……好,恰姆决定相信猫先生。」 亚德雷只能眼睁睁看着恰姆往韩斯身边跑去却没办法阻止她,因为想必自己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吧。 「葛道夫,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娜榭塔妮亚问道。 「我已经决定要相信亚德雷先生,和他一起对抗泰格狃。你要跟韩斯先生一起走吗?」 「亚德雷、不可信,但我不能、放着公主你、身陷危险。」 「那你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奋战吧,有你在比什么都能安心。」 娜榭塔妮亚微微一笑,继续跟在亚德雷身后跑了起来。 能留下葛道夫虽然值得庆幸,少了恰姆真的相当严重,因为代表他们得在失去最强战力的情况下迎战泰格狃。 当亚德雷开始奔下坡时,芙雷米过来搀扶住他。 「芙雷米——」 「……现在应该没有时间说话不是吗?」 芙雷米一如往常冷淡的回应,亚德雷觉得她又变回老样子了。于是他只能耸了耸肩说出一句话: 「要活下去啊。」 芙雷米至今不清楚到底什么才是对的,韩斯真的是第七人吗?或许只是亚德雷将他错认为第七人也不一定。 自己真的可以不用死吗?还是现在一行人仍未逃出泰格狃的五指山呢?一切尚未拨云见日,局面仍然扑朔迷离。 「我有一句想先说清楚的事。」 芙雷米开口: 「我的目的只有杀了泰格狃完成复仇,除此之外没有能让我活下去的理由,这点到现在仍然不变。」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就算这样,你还是想让我获得幸福吗?」 亚德雷一边跑着一边看向旁边的芙雷米,脸上显示出搞不清楚她问这个问题的表情。 「这还用问吗?」 看到这副模样,芙雷米再次确信亚德雷真的毫无保留,毫无虚假地为她着想。想打倒魔神及泰格狃的原因也不为别的,全都是为了她。 芙雷米将刚才浮现的疑问抛诸脑后。他不会是第七人,不可能是听从泰格狃命令行事的第七人。 「我一直很讨厌你。」 芙雷米如此说道。 「跟你在一起会让我想活下来,所以我才讨厌你。我明明一心求死,你却害我开始迷惘。」 「现在也是吗?」 听到亚德雷语气中流露寂寞,芙雷米犹豫了一会后回答: 「……现在不会了,就算跟你在一起会让我想继续活下去,我却觉得无所谓了。」 注视着前方的芙雷米看不到身旁亚德雷的表情。但是她心想,亚德雷脸上肯定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吧? 在迷宫一处角落地上躺着一只半死的凶魔,它是被芙雷米炸得粉碎的特质凶具十四号。直直挨了一发炸弹攻击后它仍然苟延残喘活了下来,听着身旁六花的谈话声的同时,它逐渐走向生命的尽头。 十四号不解的是,为什么自己的能力对亚德雷没有效?与萝萝妮亚与恰姆相比起来效果异常地低。 难不成亚德雷已经中了其他凶魔的能力?十四号心想。 然而它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件事的细节,就这样静静断了气。 魔神苏醒后第十三日的黎明,泰格狃与三翅凶魔待在一处狭窄的地下室内长谈。 「嗯……怎么会这样呢?听我解释到这种程度你还是觉得不放心吗?」 听到泰格狃这样说,三翅凶魔点点头。 「……恕我斗胆不得不这么说,我不会对您选出来混入六花的第七人表示任何意见,但是……」 「第七人能保护好芙雷米,你觉得我不该将一切赌在这一点上是吗?」 说没有感到不安是骗人的,因为芙雷米一死黑之徒花就会完全失效。只要六花的一个决定或芙雷米的一个念头,都能轻易让泰格狃的策略彻底崩盘。 三翅凶魔曾经听泰格狃提过,过去它想为了芙雷米死亡时拟定另一种对策。 泰格狃想找的是即便芙雷米死,也能让黑之徒花确实地杀掉六花的手段。例如添加她死的瞬间能拉身旁的六花一起陪葬,或是能让身上的黑之徒花转移到其他物品身上的功能。 不过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无法在构造极为复杂的黑之徒花上追加新功能——泰格狃这样说过。 黑之徒花上头目前已有一个会在死后发动的功能。不过说穿了,这个功能只能将芙雷米 的死状传达给泰格狃,可以说是执著芙雷米死时表情的它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趣才加装的细微功能。 所以只要芙雷米一死,第七人也瞬间失去利用价值,泰格狃所有的计划更将化为泡影,剩下与六花硬碰硬这条路可走。 就算死的是第七人,而六花纹章的花瓣没有因此减少的话,六花应该就不会再怀疑芙雷米,不过同时也代表没有人能继续保护她。无论如何,第七人的死会将泰格狃逼上绝路。 全部都赌在第七人身上确实让三翅凶魔感到不安,不过既然泰格狃都说了那是最佳的策略,那么最该操心的就不是这点。 「虽然我也很担心第七人能不能保护好芙雷米……其实我最担心的事是……」 三翅凶魔支吾其词。 「第七人真的会保护芙雷米吗?」 泰格狃闻言,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看向三翅凶魔。 三翅凶魔知道一切的经过,当时它做为泰格狃肉体亲眼目睹了选出第七人的过程。 第七人不知道自己就是第七人,而是相信自己是真正的六花勇者,为了打倒泰格狃与魔神来到魔哭领。 第七人会不会对芙雷米见死不救,或是将打倒魔神拯救其他人类这件事优先于保护芙雷米呢?若是如此,特地让他混进六花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三翅凶魔最担心的莫过于此。 「为什么您不将该做的事告诉第七人呢?」 三翅凶魔问道。 「凭您的能力一定能完全操控第七人的内心,命令他去保护芙雷米,或是与我们联手实行不让芙雷米死去的计划。 为什么您不那么做,这个做法应该更能确实保护好芙雷米才对。」 「答案我刚才就说过了不是吗?」 泰格狃笑道。 「我相信爱情的力量啊。」 「……爱情吗。」 三翅凶魔知道泰格狃对大部分凶魔隐瞒的能力为何。 那绝不是什么能发挥强大威力的能力。不仅发动需要花上相当长的时间,对象也不能是凶魔,必须是人类。而且一次只能对一个人产生效用,听起来或许只是种不值得一提的能力。 可是泰格狃却深信那是史上最强大的能力。 泰格狃能操控人心。 更准确一点来说,它能操控人类心中的「爱情」。 泰格狃的能力能让对象强制爱上某一个人,就连那个某人也能由泰格狃来决定。 被这项能力操控的人一看到心爱之人的笑容就会雀跃不已,看到忧愁的表情也会跟着忧郁起来。更会将心爱之人的命看得比自己重要,只要有任何会产生威胁的存在出现,他会用尽全力将其排除。 当心爱之人身陷危机时,被操控的那人心中的爱情也会跟着高涨,到最后眼中除了心爱之人以外容不下其他事物。要是心爱之人面临死亡边缘,甚至有可能会发疯。 以前泰格狃就是利用了这项能力让持花圣者爱上自己,让她亲自将结界解除并问出过去发生的事迹。接着夺去她仅存的力量,将第七枚纹章纳为己有。 然后现在,泰格狃正用这项能力操控着第七人。 「你说的没错。若让第七人爱上我的话确实能使他言听计从,与我联手将六花一步步引入陷阱,保护芙雷米这种事当然也不在话下。」 泰格狃以一副不屑的语气回答。 「可是啊,我才不想相信这种策略。与其相信我这种家伙想出来的策略,我宁可选择相信爱情的力量。」 「……」 「关键在于芙雷米的信念。 被残忍伤害,一心只有复仇的芙雷米会怎么做?很简单,当然是不顾死活也要冲过来杀了我对吧。 当黑之徒花的真面目揭晓,她发现自己其实被我利用的时候又会怎么做?还是很简单,她一定会选择自我了断。 事情演变成这样不就糟透了吗?因为身为仇敌的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芙雷米自杀啊。 不过即使可能发生这种绝望的局面,我还是深深相信我会获得胜利。 因为爱情能让奇迹产生呀!」 泰格狃的语气中感受不到任何迟疑。 「光凭虚情假意的话语无法打动芙雷米的心,就算我下令叫第七人去爱她,她肯定不为所动吧。 能够改变芙雷米内心的,只有打从心底去爱她的人。她比谁都要憎恨虚假,同时渴望真正的爱情。 爱情不是真的就没意义了,虚情假意无法产生奇迹啊。」 「……」 「爱情真是太美好了,只要有爱情就有奇迹,我过去多次亲眼见证这个事实。 不管她身陷多艰难的困境,属于我的胜利仍不会动摇。因为我相信,第七人对芙雷米的爱情肯定能创造奇迹拯救她。 我相信爱情,除了爱情以外根本没什么值得相信。在这个什么都是虚假的世界中,只有爱情,只有爱情是千真万确的真理。」 泰格狃竖起耳朵,静待某个人物的到来。 「我相信我所选的那名少年一定会保护好芙雷米,会实现爱情带来奇迹这个真理给我看。 因为那名少年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 三翅凶魔回想起第七人的模样。明明怎么看都不适合成为六花勇者的二流战士,却不断坚称自己是地表最强的那名诡异少年。 也就是亚德雷,麦亚。 「他的心想必已经成为芙雷米的俘虏,现在正竭尽全力保护她吧。不管德兹使出什么手段都不用担心,地表最强的男人怎么会输给区区德兹以及它的手下呢? 不知芙雷米是否已对他卸下心防,还是仍然保持戒心呢?不管怎样,芙雷米一定会接受他的心意,毕竟她现在最渴望的就是被人真正爱着呀。」 无花果实上头的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说啊,你不觉得很棒吗?」 「……您指的是?」 「当芙雷米知道一个认为打从心爱着自己的人,世上唯一一个能相信的人竟然还是受到我的控制,她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明明被世上所有事物背叛却仍然渴望爱情的芙雷米得知,她所获得的爱情只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时,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泰格狃开心地说下去。 「芙雷米一定会自杀,而且还会露出我可能再也看不到第二次的绝佳表情。 亚德雷才是最后导致芙雷米自杀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将会展现前所未有的绝望供我欣赏! 不只如此,想必到时亚德雷的表情一定也很精彩吧?当他知道自己发誓要守护住芙雷米这股坚定不移的爱竟是我能力之下的产物时,他到底会露出何种表情呢! 啊~~我实在无法想像!我等不及了,快点让我看吧!你在发什么呆!你难道不期待他到时的表情吗!」 「这……」 三翅凶魔不知该如何回应。 「……对啊,我都忘记你对这种事不太戚兴趣,抱歉。」 泰格狃自认自己太过激动而耸了耸肩,从这个举动看得出它有点失落。 「算了,反正要看到他们露出那种表情也得再等一阵子。」 可能是不想继续说下去,泰格狃摊开了桌上的书。而就在它看书的期间,三翅凶魔仍静静等待六花勇者的到来。 「爱情真的是种非常、非常不可思议的东西。」 不一会儿,当两只凶魔针对书的内容东扯西聊后,泰格狃冷不防地说出这句话。 「过去魔神就是这样败下阵来的,败在持花圣者的爱之下。」 三翅凶魔此时咬 了一口泰格狃的无花果身体,这个步骤让泰格狃控制了三翅凶魔的身体开始说话: 「我们过去曾经两次败给六花勇者,都是因为背后有爱情的力量在支撑他们。可是现在第三次交锋可不会如此了。 第三代的六花勇者,这次你们反而会败在爱情之下。」 此时外头传来六花一行人来到魔哭领的脚步声。虽然身体已被泰格狃控制,三翅凶魔不禁心想,这将会一场持久战,自己恐怕活不到见证结局的那一天吧?不过只有一件事它能确定—— 芙雷米·史披德洛与亚德雷·麦亚,这两名被泰格狃玩弄在股掌间的战士。只要他们还活在世上的一天,不管到哪里前方等着他们的都会是地狱。 「恰姆和韩斯人呢?」 听到亚德雷一问,摩菈摇了摇头。 「他们已经离开这座山,出了我千里眼能看到的范围外了。」 「要是韩斯先生是第七人,恰姆小姐就危险了,应该去将他们找回来吧?」 虽然德兹说得有理,亚德雷心想为时已晚。 「恰姆就先别管了,她不是那种会轻易丧命的人,现在更重要的是泰格狃。」 亚德雷向众人说道。现在已经用不着摩菈特地用于里眼探查,就能感受到大军即将到来的气势。因此他们目前最该做的,就是想办法利用现存战力去打败泰格狃。 策略就由自己来想,要是不在此击垮泰格狃六花就完了,更别提保护芙雷米。 不过,亚德雷并未忘记防范泰格狃以外的敌人。 韩斯有可能再度回来想杀掉芙雷米,到时恰姆当然不会默不吭声。何况至今仍不晓得德兹在玩什么花样,卡尔癸克也是不得不防的伏兵。葛道夫明显不相信自己,就连摩菈或萝萝妮亚都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再度改变主意。 代表现在仍残留着一些能对芙雷米造成威胁,甚至使她丧命的可能。 亚德雷发誓要将这些可能一一粉碎。韩斯已经留不住了,而恰姆若不听劝也只能一并铲除。德兹、娜榭塔妮亚、不管是谁,只要敢对芙雷米不利的家伙都该杀。 就算那会造成自己命丧黄泉也没关系。 就算世界会因此毁灭,那又怎样? 只要芙雷米活下来就好,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在满天星空之下,亚德雷忽然想到—— 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啊?自己到底认为这个世界和芙雷米哪方重要呢?原本的想法又是什么? 现在的自己真的是正常的吗? 亚德雷随即将这些闪过脑海内的念头抛诸脑后。 自己当然很正常,没什么好奇怪的。重要的只有芙雷米而已,其他事根本无所谓。再说自己现在仍保有自我反省的能力,要是真的变得不正常的话,根本就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不是吗? 因此一切正常,该完成的目标没有任何问题。 要将伤害芙雷米的家伙全部杀光,这就是自己唯一该做的事。 终章 流亡者们 「……猫先生,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啊?」 恰姆在急奔下坡的同时以不安的语气询问,如今她与韩斯两人独自远离亚德雷他们。 「真不敢相信,那些家伙一个个被亚德雷骗得死死的。只有芙雷米、阿姨还有笨牛的话,恰姆还能接受,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大笨蛋。可是竟然连公主都站在他们那边是怎样啦!」 四周没看到凶魔的踪影,不过也不知两人究竟能逃到何时。 「那些家伙怎么想都死定了啊,如果最后只剩恰姆和猫先生两个人……」 持续奔跑的韩斯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 韩斯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我一直搞错了一点……就是亚德雷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自己是第七人呀。我在雾幻结界那时的判断才是正确的,早知道就该相信第六戚啦喵。而且泰格狃似乎很有把握亚德雷一定会保护芙雷米……这就表示它……」 「猫先生你在想什么啊?」 听到恰姆忧心忡忡如此询问,跑在前方的韩斯回过头来说: 「喵,恰姆呀,你觉得我已经输了?」 恰姆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想也是喵,可是亚德雷的最后一步太过天真,没有假造出我就是第七人的证据喵。这之后一定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加上他没能成功说服你和葛道夫,还有……」 韩斯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也没能摆平我喵。」 恰姆显然不像韩斯这般乐观。 「可是你要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会……」 「别担心,我还有办法喵。」 韩斯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泰格狃这招还真是绝呀,就连我都不敢想像它竟会使出如此危险又不合常理的策略。就连现在知道真相之后,我还是搞不懂它这么做的理由喵。不过,这同时也是它这个诡计的漏洞喵。」 恰姆静静听韩斯继续说下去。 「做好觉悟,恰姆,接下来可能会有点辛苦啦。不过只要我和你两人同心协力,就还有逆转局势的机会,因为我已经想出能瓦解泰格狃这个诡计的办法了喵。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一定能让泰格狃彻底玩完呀。」 韩斯打从心底展现愉悦的笑容。 「对嘛,这才像场战争。我就是想尝到这个滋味,才会来当什么六花勇者呀!」 恰姆也跟着笑了,同时紧紧握住韩斯的手。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尽管放心,有恰姆在喔。不管是猫先生你还是这个世界,顺便连那群笨蛋们,恰姆都会一起保护你们。不过芙雷米还是该杀。」 韩斯点了点头。这时散在四周戒备的从魔们突然有了反应,于是韩斯拔出剑,恰姆也将剩下的从魔吐了出来。原来是他们被泰格狃的部下们发现了。 两人以护着彼此的姿势冲向敌人。 发现六花勇者,听到这个报告之后,外型变成狼的泰格狃静静站起身来。 「各位,划下句点的时候到了。我的计划即将完成,六花勇者的死已是早晚的事,现在就剩决定该怎么解决他们这件事了。究竟是我的计划会先解决他们,还是你们能靠你们的力量让六花全灭——」 泰格狃笑着宣布: 「就让我们来比一比吧。」 这一声令下,泰格狃麾下的所有凶魔一齐奔进山中。 「……猫先生,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啊?」 恰姆在急奔下坡的同时以不安的语气询问,如今她与韩斯两人独自远离亚德雷他们。 「真不敢相信,那些家伙一个个被亚德雷骗得死死的。只有芙雷米、阿姨还有笨牛的话,恰姆还能接受,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大笨蛋。可是竟然连公主都站在他们那边是怎样啦!」 四周没看到凶魔的踪影,不过也不知两人究竟能逃到何时。 「那些家伙怎么想都死定了啊,如果最后只剩恰姆和猫先生两个人……」 持续奔跑的韩斯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 韩斯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我一直搞错了一点……就是亚德雷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自己是第七人呀。我在雾幻结界那时的判断才是正确的,早知道就该相信第六戚啦喵。而且泰格狃似乎很有把握亚德雷一定会保护芙雷米……这就表示它……」 「猫先生你在想什么啊?」 听到恰姆忧心忡忡如此询问,跑在前方的韩斯回过头来说: 「喵,恰姆呀,你觉得我已经输了?」 恰姆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想也是喵,可是亚德雷的最后一步太过天真,没有假造出我就是第七人的证据喵。这之后一定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加上他没能成功说服你和葛道夫,还有……」 韩斯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也没能摆平我喵。」 恰姆显然不像韩斯这般乐观。 「可是你要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会……」 「别担心,我还有办法喵。」 韩斯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泰格狃这招还真是绝呀,就连我都不敢想像它竟会使出如此危险又不合常理的策略。就连现在知道真相之后,我还是搞不懂它这么做的理由喵。不过,这同时也是它这个诡计的漏洞喵。」 恰姆静静听韩斯继续说下去。 「做好觉悟,恰姆,接下来可能会有点辛苦啦。不过只要我和你两人同心协力,就还有逆转局势的机会,因为我已经想出能瓦解泰格狃这个诡计的办法了喵。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一定能让泰格狃彻底玩完呀。」 韩斯打从心底展现愉悦的笑容。 「对嘛,这才像场战争。我就是想尝到这个滋味,才会来当什么六花勇者呀!」 恰姆也跟着笑了,同时紧紧握住韩斯的手。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尽管放心,有恰姆在喔。不管是猫先生你还是这个世界,顺便连那群笨蛋们,恰姆都会一起保护你们。不过芙雷米还是该杀。」 韩斯点了点头。这时散在四周戒备的从魔们突然有了反应,于是韩斯拔出剑,恰姆也将剩下的从魔吐了出来。原来是他们被泰格狃的部下们发现了。 两人以护着彼此的姿势冲向敌人。 发现六花勇者,听到这个报告之后,外型变成狼的泰格狃静静站起身来。 「各位,划下句点的时候到了。我的计划即将完成,六花勇者的死已是早晚的事,现在就剩决定该怎么解决他们这件事了。究竟是我的计划会先解决他们,还是你们能靠你们的力量让六花全灭——」 泰格狃笑着宣布: 「就让我们来比一比吧。」 这一声令下,泰格狃麾下的所有凶魔一齐奔进山中。 「……猫先生,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啊?」 恰姆在急奔下坡的同时以不安的语气询问,如今她与韩斯两人独自远离亚德雷他们。 「真不敢相信,那些家伙一个个被亚德雷骗得死死的。只有芙雷米、阿姨还有笨牛的话,恰姆还能接受,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大笨蛋。可是竟然连公主都站在他们那边是怎样啦!」 四周没看到凶魔的踪影,不过也不知两人究竟能逃到何时。 「那些家伙怎么想都死定了啊,如果最后只剩恰姆和猫先生两个人……」 持续奔跑的韩斯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 韩斯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我一直搞错了一点……就是亚德雷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自己是第七人呀。我在雾幻结界那时的判断才是正确的,早知道就该相信第六戚啦喵。而且泰格狃似乎很有把握亚德雷一定会保护芙雷米……这就表示它……」 「猫先生你在想什么啊?」 听到恰姆忧心忡忡如此询问,跑在前方的韩斯回过头来说: 「喵,恰姆呀,你觉得我已经输了?」 恰姆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想也是喵,可是亚德雷的最后一步太过天真,没有假造出我就是第七人的证据喵。这之后一定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加上他没能成功说服你和葛道夫,还有……」 韩斯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也没能摆平我喵。」 恰姆显然不像韩斯这般乐观。 「可是你要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会……」 「别担心,我还有办法喵。」 韩斯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泰格狃这招还真是绝呀,就连我都不敢想像它竟会使出如此危险又不合常理的策略。就连现在知道真相之后,我还是搞不懂它这么做的理由喵。不过,这同时也是它这个诡计的漏洞喵。」 恰姆静静听韩斯继续说下去。 「做好觉悟,恰姆,接下来可能会有点辛苦啦。不过只要我和你两人同心协力,就还有逆转局势的机会,因为我已经想出能瓦解泰格狃这个诡计的办法了喵。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一定能让泰格狃彻底玩完呀。」 韩斯打从心底展现愉悦的笑容。 「对嘛,这才像场战争。我就是想尝到这个滋味,才会来当什么六花勇者呀!」 恰姆也跟着笑了,同时紧紧握住韩斯的手。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尽管放心,有恰姆在喔。不管是猫先生你还是这个世界,顺便连那群笨蛋们,恰姆都会一起保护你们。不过芙雷米还是该杀。」 韩斯点了点头。这时散在四周戒备的从魔们突然有了反应,于是韩斯拔出剑,恰姆也将剩下的从魔吐了出来。原来是他们被泰格狃的部下们发现了。 两人以护着彼此的姿势冲向敌人。 发现六花勇者,听到这个报告之后,外型变成狼的泰格狃静静站起身来。 「各位,划下句点的时候到了。我的计划即将完成,六花勇者的死已是早晚的事,现在就剩决定该怎么解决他们这件事了。究竟是我的计划会先解决他们,还是你们能靠你们的力量让六花全灭——」 泰格狃笑着宣布: 「就让我们来比一比吧。」 这一声令下,泰格狃麾下的所有凶魔一齐奔进山中。 「……猫先生,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啊?」 恰姆在急奔下坡的同时以不安的语气询问,如今她与韩斯两人独自远离亚德雷他们。 「真不敢相信,那些家伙一个个被亚德雷骗得死死的。只有芙雷米、阿姨还有笨牛的话,恰姆还能接受,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大笨蛋。可是竟然连公主都站在他们那边是怎样啦!」 四周没看到凶魔的踪影,不过也不知两人究竟能逃到何时。 「那些家伙怎么想都死定了啊,如果最后只剩恰姆和猫先生两个人……」 持续奔跑的韩斯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 韩斯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我一直搞错了一点……就是亚德雷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自己是第七人呀。我在雾幻结界那时的判断才是正确的,早知道就该相信第六戚啦喵。而且泰格狃似乎很有把握亚德雷一定会保护芙雷米……这就表示它……」 「猫先生你在想什么啊?」 听到恰姆忧心忡忡如此询问,跑在前方的韩斯回过头来说: 「喵,恰姆呀,你觉得我已经输了?」 恰姆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想也是喵,可是亚德雷的最后一步太过天真,没有假造出我就是第七人的证据喵。这之后一定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加上他没能成功说服你和葛道夫,还有……」 韩斯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也没能摆平我喵。」 恰姆显然不像韩斯这般乐观。 「可是你要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会……」 「别担心,我还有办法喵。」 韩斯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泰格狃这招还真是绝呀,就连我都不敢想像它竟会使出如此危险又不合常理的策略。就连现在知道真相之后,我还是搞不懂它这么做的理由喵。不过,这同时也是它这个诡计的漏洞喵。」 恰姆静静听韩斯继续说下去。 「做好觉悟,恰姆,接下来可能会有点辛苦啦。不过只要我和你两人同心协力,就还有逆转局势的机会,因为我已经想出能瓦解泰格狃这个诡计的办法了喵。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一定能让泰格狃彻底玩完呀。」 韩斯打从心底展现愉悦的笑容。 「对嘛,这才像场战争。我就是想尝到这个滋味,才会来当什么六花勇者呀!」 恰姆也跟着笑了,同时紧紧握住韩斯的手。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尽管放心,有恰姆在喔。不管是猫先生你还是这个世界,顺便连那群笨蛋们,恰姆都会一起保护你们。不过芙雷米还是该杀。」 韩斯点了点头。这时散在四周戒备的从魔们突然有了反应,于是韩斯拔出剑,恰姆也将剩下的从魔吐了出来。原来是他们被泰格狃的部下们发现了。 两人以护着彼此的姿势冲向敌人。 发现六花勇者,听到这个报告之后,外型变成狼的泰格狃静静站起身来。 「各位,划下句点的时候到了。我的计划即将完成,六花勇者的死已是早晚的事,现在就剩决定该怎么解决他们这件事了。究竟是我的计划会先解决他们,还是你们能靠你们的力量让六花全灭——」 泰格狃笑着宣布: 「就让我们来比一比吧。」 这一声令下,泰格狃麾下的所有凶魔一齐奔进山中。 「……猫先生,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啊?」 恰姆在急奔下坡的同时以不安的语气询问,如今她与韩斯两人独自远离亚德雷他们。 「真不敢相信,那些家伙一个个被亚德雷骗得死死的。只有芙雷米、阿姨还有笨牛的话,恰姆还能接受,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大笨蛋。可是竟然连公主都站在他们那边是怎样啦!」 四周没看到凶魔的踪影,不过也不知两人究竟能逃到何时。 「那些家伙怎么想都死定了啊,如果最后只剩恰姆和猫先生两个人……」 持续奔跑的韩斯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 韩斯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我一直搞错了一点……就是亚德雷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自己是第七人呀。我在雾幻结界那时的判断才是正确的,早知道就该相信第六戚啦喵。而且泰格狃似乎很有把握亚德雷一定会保护芙雷米……这就表示它……」 「猫先生你在想什么啊?」 听到恰姆忧心忡忡如此询问,跑在前方的韩斯回过头来说: 「喵,恰姆呀,你觉得我已经输了?」 恰姆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想也是喵,可是亚德雷的最后一步太过天真,没有假造出我就是第七人的证据喵。这之后一定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加上他没能成功说服你和葛道夫,还有……」 韩斯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也没能摆平我喵。」 恰姆显然不像韩斯这般乐观。 「可是你要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会……」 「别担心,我还有办法喵。」 韩斯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泰格狃这招还真是绝呀,就连我都不敢想像它竟会使出如此危险又不合常理的策略。就连现在知道真相之后,我还是搞不懂它这么做的理由喵。不过,这同时也是它这个诡计的漏洞喵。」 恰姆静静听韩斯继续说下去。 「做好觉悟,恰姆,接下来可能会有点辛苦啦。不过只要我和你两人同心协力,就还有逆转局势的机会,因为我已经想出能瓦解泰格狃这个诡计的办法了喵。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一定能让泰格狃彻底玩完呀。」 韩斯打从心底展现愉悦的笑容。 「对嘛,这才像场战争。我就是想尝到这个滋味,才会来当什么六花勇者呀!」 恰姆也跟着笑了,同时紧紧握住韩斯的手。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尽管放心,有恰姆在喔。不管是猫先生你还是这个世界,顺便连那群笨蛋们,恰姆都会一起保护你们。不过芙雷米还是该杀。」 韩斯点了点头。这时散在四周戒备的从魔们突然有了反应,于是韩斯拔出剑,恰姆也将剩下的从魔吐了出来。原来是他们被泰格狃的部下们发现了。 两人以护着彼此的姿势冲向敌人。 发现六花勇者,听到这个报告之后,外型变成狼的泰格狃静静站起身来。 「各位,划下句点的时候到了。我的计划即将完成,六花勇者的死已是早晚的事,现在就剩决定该怎么解决他们这件事了。究竟是我的计划会先解决他们,还是你们能靠你们的力量让六花全灭——」 泰格狃笑着宣布: 「就让我们来比一比吧。」 这一声令下,泰格狃麾下的所有凶魔一齐奔进山中。 「……猫先生,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啊?」 恰姆在急奔下坡的同时以不安的语气询问,如今她与韩斯两人独自远离亚德雷他们。 「真不敢相信,那些家伙一个个被亚德雷骗得死死的。只有芙雷米、阿姨还有笨牛的话,恰姆还能接受,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大笨蛋。可是竟然连公主都站在他们那边是怎样啦!」 四周没看到凶魔的踪影,不过也不知两人究竟能逃到何时。 「那些家伙怎么想都死定了啊,如果最后只剩恰姆和猫先生两个人……」 持续奔跑的韩斯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 韩斯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我一直搞错了一点……就是亚德雷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自己是第七人呀。我在雾幻结界那时的判断才是正确的,早知道就该相信第六戚啦喵。而且泰格狃似乎很有把握亚德雷一定会保护芙雷米……这就表示它……」 「猫先生你在想什么啊?」 听到恰姆忧心忡忡如此询问,跑在前方的韩斯回过头来说: 「喵,恰姆呀,你觉得我已经输了?」 恰姆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想也是喵,可是亚德雷的最后一步太过天真,没有假造出我就是第七人的证据喵。这之后一定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加上他没能成功说服你和葛道夫,还有……」 韩斯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也没能摆平我喵。」 恰姆显然不像韩斯这般乐观。 「可是你要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会……」 「别担心,我还有办法喵。」 韩斯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泰格狃这招还真是绝呀,就连我都不敢想像它竟会使出如此危险又不合常理的策略。就连现在知道真相之后,我还是搞不懂它这么做的理由喵。不过,这同时也是它这个诡计的漏洞喵。」 恰姆静静听韩斯继续说下去。 「做好觉悟,恰姆,接下来可能会有点辛苦啦。不过只要我和你两人同心协力,就还有逆转局势的机会,因为我已经想出能瓦解泰格狃这个诡计的办法了喵。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一定能让泰格狃彻底玩完呀。」 韩斯打从心底展现愉悦的笑容。 「对嘛,这才像场战争。我就是想尝到这个滋味,才会来当什么六花勇者呀!」 恰姆也跟着笑了,同时紧紧握住韩斯的手。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尽管放心,有恰姆在喔。不管是猫先生你还是这个世界,顺便连那群笨蛋们,恰姆都会一起保护你们。不过芙雷米还是该杀。」 韩斯点了点头。这时散在四周戒备的从魔们突然有了反应,于是韩斯拔出剑,恰姆也将剩下的从魔吐了出来。原来是他们被泰格狃的部下们发现了。 两人以护着彼此的姿势冲向敌人。 发现六花勇者,听到这个报告之后,外型变成狼的泰格狃静静站起身来。 「各位,划下句点的时候到了。我的计划即将完成,六花勇者的死已是早晚的事,现在就剩决定该怎么解决他们这件事了。究竟是我的计划会先解决他们,还是你们能靠你们的力量让六花全灭——」 泰格狃笑着宣布: 「就让我们来比一比吧。」 这一声令下,泰格狃麾下的所有凶魔一齐奔进山中。 「……猫先生,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啊?」 恰姆在急奔下坡的同时以不安的语气询问,如今她与韩斯两人独自远离亚德雷他们。 「真不敢相信,那些家伙一个个被亚德雷骗得死死的。只有芙雷米、阿姨还有笨牛的话,恰姆还能接受,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大笨蛋。可是竟然连公主都站在他们那边是怎样啦!」 四周没看到凶魔的踪影,不过也不知两人究竟能逃到何时。 「那些家伙怎么想都死定了啊,如果最后只剩恰姆和猫先生两个人……」 持续奔跑的韩斯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 韩斯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我一直搞错了一点……就是亚德雷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自己是第七人呀。我在雾幻结界那时的判断才是正确的,早知道就该相信第六戚啦喵。而且泰格狃似乎很有把握亚德雷一定会保护芙雷米……这就表示它……」 「猫先生你在想什么啊?」 听到恰姆忧心忡忡如此询问,跑在前方的韩斯回过头来说: 「喵,恰姆呀,你觉得我已经输了?」 恰姆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想也是喵,可是亚德雷的最后一步太过天真,没有假造出我就是第七人的证据喵。这之后一定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加上他没能成功说服你和葛道夫,还有……」 韩斯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也没能摆平我喵。」 恰姆显然不像韩斯这般乐观。 「可是你要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会……」 「别担心,我还有办法喵。」 韩斯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泰格狃这招还真是绝呀,就连我都不敢想像它竟会使出如此危险又不合常理的策略。就连现在知道真相之后,我还是搞不懂它这么做的理由喵。不过,这同时也是它这个诡计的漏洞喵。」 恰姆静静听韩斯继续说下去。 「做好觉悟,恰姆,接下来可能会有点辛苦啦。不过只要我和你两人同心协力,就还有逆转局势的机会,因为我已经想出能瓦解泰格狃这个诡计的办法了喵。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一定能让泰格狃彻底玩完呀。」 韩斯打从心底展现愉悦的笑容。 「对嘛,这才像场战争。我就是想尝到这个滋味,才会来当什么六花勇者呀!」 恰姆也跟着笑了,同时紧紧握住韩斯的手。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尽管放心,有恰姆在喔。不管是猫先生你还是这个世界,顺便连那群笨蛋们,恰姆都会一起保护你们。不过芙雷米还是该杀。」 韩斯点了点头。这时散在四周戒备的从魔们突然有了反应,于是韩斯拔出剑,恰姆也将剩下的从魔吐了出来。原来是他们被泰格狃的部下们发现了。 两人以护着彼此的姿势冲向敌人。 发现六花勇者,听到这个报告之后,外型变成狼的泰格狃静静站起身来。 「各位,划下句点的时候到了。我的计划即将完成,六花勇者的死已是早晚的事,现在就剩决定该怎么解决他们这件事了。究竟是我的计划会先解决他们,还是你们能靠你们的力量让六花全灭——」 泰格狃笑着宣布: 「就让我们来比一比吧。」 这一声令下,泰格狃麾下的所有凶魔一齐奔进山中。 「……猫先生,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啊?」 恰姆在急奔下坡的同时以不安的语气询问,如今她与韩斯两人独自远离亚德雷他们。 「真不敢相信,那些家伙一个个被亚德雷骗得死死的。只有芙雷米、阿姨还有笨牛的话,恰姆还能接受,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大笨蛋。可是竟然连公主都站在他们那边是怎样啦!」 四周没看到凶魔的踪影,不过也不知两人究竟能逃到何时。 「那些家伙怎么想都死定了啊,如果最后只剩恰姆和猫先生两个人……」 持续奔跑的韩斯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 韩斯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我一直搞错了一点……就是亚德雷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自己是第七人呀。我在雾幻结界那时的判断才是正确的,早知道就该相信第六戚啦喵。而且泰格狃似乎很有把握亚德雷一定会保护芙雷米……这就表示它……」 「猫先生你在想什么啊?」 听到恰姆忧心忡忡如此询问,跑在前方的韩斯回过头来说: 「喵,恰姆呀,你觉得我已经输了?」 恰姆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想也是喵,可是亚德雷的最后一步太过天真,没有假造出我就是第七人的证据喵。这之后一定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加上他没能成功说服你和葛道夫,还有……」 韩斯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也没能摆平我喵。」 恰姆显然不像韩斯这般乐观。 「可是你要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会……」 「别担心,我还有办法喵。」 韩斯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泰格狃这招还真是绝呀,就连我都不敢想像它竟会使出如此危险又不合常理的策略。就连现在知道真相之后,我还是搞不懂它这么做的理由喵。不过,这同时也是它这个诡计的漏洞喵。」 恰姆静静听韩斯继续说下去。 「做好觉悟,恰姆,接下来可能会有点辛苦啦。不过只要我和你两人同心协力,就还有逆转局势的机会,因为我已经想出能瓦解泰格狃这个诡计的办法了喵。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一定能让泰格狃彻底玩完呀。」 韩斯打从心底展现愉悦的笑容。 「对嘛,这才像场战争。我就是想尝到这个滋味,才会来当什么六花勇者呀!」 恰姆也跟着笑了,同时紧紧握住韩斯的手。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尽管放心,有恰姆在喔。不管是猫先生你还是这个世界,顺便连那群笨蛋们,恰姆都会一起保护你们。不过芙雷米还是该杀。」 韩斯点了点头。这时散在四周戒备的从魔们突然有了反应,于是韩斯拔出剑,恰姆也将剩下的从魔吐了出来。原来是他们被泰格狃的部下们发现了。 两人以护着彼此的姿势冲向敌人。 发现六花勇者,听到这个报告之后,外型变成狼的泰格狃静静站起身来。 「各位,划下句点的时候到了。我的计划即将完成,六花勇者的死已是早晚的事,现在就剩决定该怎么解决他们这件事了。究竟是我的计划会先解决他们,还是你们能靠你们的力量让六花全灭——」 泰格狃笑着宣布: 「就让我们来比一比吧。」 这一声令下,泰格狃麾下的所有凶魔一齐奔进山中。 「……猫先生,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啊?」 恰姆在急奔下坡的同时以不安的语气询问,如今她与韩斯两人独自远离亚德雷他们。 「真不敢相信,那些家伙一个个被亚德雷骗得死死的。只有芙雷米、阿姨还有笨牛的话,恰姆还能接受,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大笨蛋。可是竟然连公主都站在他们那边是怎样啦!」 四周没看到凶魔的踪影,不过也不知两人究竟能逃到何时。 「那些家伙怎么想都死定了啊,如果最后只剩恰姆和猫先生两个人……」 持续奔跑的韩斯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 韩斯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我一直搞错了一点……就是亚德雷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自己是第七人呀。我在雾幻结界那时的判断才是正确的,早知道就该相信第六戚啦喵。而且泰格狃似乎很有把握亚德雷一定会保护芙雷米……这就表示它……」 「猫先生你在想什么啊?」 听到恰姆忧心忡忡如此询问,跑在前方的韩斯回过头来说: 「喵,恰姆呀,你觉得我已经输了?」 恰姆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想也是喵,可是亚德雷的最后一步太过天真,没有假造出我就是第七人的证据喵。这之后一定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加上他没能成功说服你和葛道夫,还有……」 韩斯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也没能摆平我喵。」 恰姆显然不像韩斯这般乐观。 「可是你要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会……」 「别担心,我还有办法喵。」 韩斯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泰格狃这招还真是绝呀,就连我都不敢想像它竟会使出如此危险又不合常理的策略。就连现在知道真相之后,我还是搞不懂它这么做的理由喵。不过,这同时也是它这个诡计的漏洞喵。」 恰姆静静听韩斯继续说下去。 「做好觉悟,恰姆,接下来可能会有点辛苦啦。不过只要我和你两人同心协力,就还有逆转局势的机会,因为我已经想出能瓦解泰格狃这个诡计的办法了喵。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一定能让泰格狃彻底玩完呀。」 韩斯打从心底展现愉悦的笑容。 「对嘛,这才像场战争。我就是想尝到这个滋味,才会来当什么六花勇者呀!」 恰姆也跟着笑了,同时紧紧握住韩斯的手。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尽管放心,有恰姆在喔。不管是猫先生你还是这个世界,顺便连那群笨蛋们,恰姆都会一起保护你们。不过芙雷米还是该杀。」 韩斯点了点头。这时散在四周戒备的从魔们突然有了反应,于是韩斯拔出剑,恰姆也将剩下的从魔吐了出来。原来是他们被泰格狃的部下们发现了。 两人以护着彼此的姿势冲向敌人。 发现六花勇者,听到这个报告之后,外型变成狼的泰格狃静静站起身来。 「各位,划下句点的时候到了。我的计划即将完成,六花勇者的死已是早晚的事,现在就剩决定该怎么解决他们这件事了。究竟是我的计划会先解决他们,还是你们能靠你们的力量让六花全灭——」 泰格狃笑着宣布: 「就让我们来比一比吧。」 这一声令下,泰格狃麾下的所有凶魔一齐奔进山中。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让各位读者等了这么久真是十分抱歉。 『六花勇者 5』,不知各位是否满意呢? 不久之前我不小心在路上跌倒,导致右腕脱臼,现在已经复原了。 原本想在公寓的地板上铺地毯,却找不到便宜又合适的款式,实在让我伤透脑筋。 我卡拉ok的技术也成熟了不少,看来一个人去唱果然会进步神速。 另外就是散步时会不禁自言自语的坏习惯最近持续恶化中。以上就是一些最近生活上的琐事。 以下为感谢词。万分感谢担任插画的宫城老师,这次仍然提供我各式各样的协助。负责与我接洽的编辑t先生,还有编辑部的各位,真是受你们照顾了。 至于各位读者,就让我们下集再见,在此别过。 山形石雄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让各位读者等了这么久真是十分抱歉。 『六花勇者 5』,不知各位是否满意呢? 不久之前我不小心在路上跌倒,导致右腕脱臼,现在已经复原了。 原本想在公寓的地板上铺地毯,却找不到便宜又合适的款式,实在让我伤透脑筋。 我卡拉ok的技术也成熟了不少,看来一个人去唱果然会进步神速。 另外就是散步时会不禁自言自语的坏习惯最近持续恶化中。以上就是一些最近生活上的琐事。 以下为感谢词。万分感谢担任插画的宫城老师,这次仍然提供我各式各样的协助。负责与我接洽的编辑t先生,还有编辑部的各位,真是受你们照顾了。 至于各位读者,就让我们下集再见,在此别过。 山形石雄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让各位读者等了这么久真是十分抱歉。 『六花勇者 5』,不知各位是否满意呢? 不久之前我不小心在路上跌倒,导致右腕脱臼,现在已经复原了。 原本想在公寓的地板上铺地毯,却找不到便宜又合适的款式,实在让我伤透脑筋。 我卡拉ok的技术也成熟了不少,看来一个人去唱果然会进步神速。 另外就是散步时会不禁自言自语的坏习惯最近持续恶化中。以上就是一些最近生活上的琐事。 以下为感谢词。万分感谢担任插画的宫城老师,这次仍然提供我各式各样的协助。负责与我接洽的编辑t先生,还有编辑部的各位,真是受你们照顾了。 至于各位读者,就让我们下集再见,在此别过。 山形石雄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让各位读者等了这么久真是十分抱歉。 『六花勇者 5』,不知各位是否满意呢? 不久之前我不小心在路上跌倒,导致右腕脱臼,现在已经复原了。 原本想在公寓的地板上铺地毯,却找不到便宜又合适的款式,实在让我伤透脑筋。 我卡拉ok的技术也成熟了不少,看来一个人去唱果然会进步神速。 另外就是散步时会不禁自言自语的坏习惯最近持续恶化中。以上就是一些最近生活上的琐事。 以下为感谢词。万分感谢担任插画的宫城老师,这次仍然提供我各式各样的协助。负责与我接洽的编辑t先生,还有编辑部的各位,真是受你们照顾了。 至于各位读者,就让我们下集再见,在此别过。 山形石雄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让各位读者等了这么久真是十分抱歉。 『六花勇者 5』,不知各位是否满意呢? 不久之前我不小心在路上跌倒,导致右腕脱臼,现在已经复原了。 原本想在公寓的地板上铺地毯,却找不到便宜又合适的款式,实在让我伤透脑筋。 我卡拉ok的技术也成熟了不少,看来一个人去唱果然会进步神速。 另外就是散步时会不禁自言自语的坏习惯最近持续恶化中。以上就是一些最近生活上的琐事。 以下为感谢词。万分感谢担任插画的宫城老师,这次仍然提供我各式各样的协助。负责与我接洽的编辑t先生,还有编辑部的各位,真是受你们照顾了。 至于各位读者,就让我们下集再见,在此别过。 山形石雄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让各位读者等了这么久真是十分抱歉。 『六花勇者 5』,不知各位是否满意呢? 不久之前我不小心在路上跌倒,导致右腕脱臼,现在已经复原了。 原本想在公寓的地板上铺地毯,却找不到便宜又合适的款式,实在让我伤透脑筋。 我卡拉ok的技术也成熟了不少,看来一个人去唱果然会进步神速。 另外就是散步时会不禁自言自语的坏习惯最近持续恶化中。以上就是一些最近生活上的琐事。 以下为感谢词。万分感谢担任插画的宫城老师,这次仍然提供我各式各样的协助。负责与我接洽的编辑t先生,还有编辑部的各位,真是受你们照顾了。 至于各位读者,就让我们下集再见,在此别过。 山形石雄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让各位读者等了这么久真是十分抱歉。 『六花勇者 5』,不知各位是否满意呢? 不久之前我不小心在路上跌倒,导致右腕脱臼,现在已经复原了。 原本想在公寓的地板上铺地毯,却找不到便宜又合适的款式,实在让我伤透脑筋。 我卡拉ok的技术也成熟了不少,看来一个人去唱果然会进步神速。 另外就是散步时会不禁自言自语的坏习惯最近持续恶化中。以上就是一些最近生活上的琐事。 以下为感谢词。万分感谢担任插画的宫城老师,这次仍然提供我各式各样的协助。负责与我接洽的编辑t先生,还有编辑部的各位,真是受你们照顾了。 至于各位读者,就让我们下集再见,在此别过。 山形石雄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让各位读者等了这么久真是十分抱歉。 『六花勇者 5』,不知各位是否满意呢? 不久之前我不小心在路上跌倒,导致右腕脱臼,现在已经复原了。 原本想在公寓的地板上铺地毯,却找不到便宜又合适的款式,实在让我伤透脑筋。 我卡拉ok的技术也成熟了不少,看来一个人去唱果然会进步神速。 另外就是散步时会不禁自言自语的坏习惯最近持续恶化中。以上就是一些最近生活上的琐事。 以下为感谢词。万分感谢担任插画的宫城老师,这次仍然提供我各式各样的协助。负责与我接洽的编辑t先生,还有编辑部的各位,真是受你们照顾了。 至于各位读者,就让我们下集再见,在此别过。 山形石雄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让各位读者等了这么久真是十分抱歉。 『六花勇者 5』,不知各位是否满意呢? 不久之前我不小心在路上跌倒,导致右腕脱臼,现在已经复原了。 原本想在公寓的地板上铺地毯,却找不到便宜又合适的款式,实在让我伤透脑筋。 我卡拉ok的技术也成熟了不少,看来一个人去唱果然会进步神速。 另外就是散步时会不禁自言自语的坏习惯最近持续恶化中。以上就是一些最近生活上的琐事。 以下为感谢词。万分感谢担任插画的宫城老师,这次仍然提供我各式各样的协助。负责与我接洽的编辑t先生,还有编辑部的各位,真是受你们照顾了。 至于各位读者,就让我们下集再见,在此别过。 山形石雄 序章 复仇者 网译版 转自 德芙汉化组 序章 肉走菜、schalke04、n、城下花alice、夜神喵喵、黒川kurokawa、消魂误、sg永石 修图:鞋带 校对润色:焰心、schalke04 监制:schalke04 「阿德雷特,像你这样的垃圾,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奥特罗·斯派克这样说道。14岁的阿德雷特紧紧咬着嘴唇。 「你下去打杂吧。」 奥特罗的某个弟子,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命令道。但是阿德雷特无视了他这种态度。 「报仇的话,就让我代替你实现吧。因为我比你强得多。」 这名弟子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阿德雷特拜入奥特罗门下已经过了四年,他在众多弟子中是最差的一个。剑术,投针,秘密道具使用技巧的灵活掌握,无论哪一个都连及格线也不能达到。 怀着对故乡被毁灭的愤怒,阿德雷特加倍地努力训练。他发誓倾尽自己的所有去复仇,哪怕是燃尽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惜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变强。 地上最强,对于当时的阿德雷特来说,这个词还非常遥远。 但是,对这样的阿德雷特,还是有人愿意温柔地对待他。这是一个稍迟阿德雷特一点加入弟子行列的同岁少年。他会在阿德雷特鲁莽加强训练的时候给予劝诫,在阿德雷特受伤的时候帮他治疗。某一天,少年在训练场交给了阿德雷特一封信。 「……呐,阿德雷特。你离开这里吧。」 阿德雷特无视了这封信,只是继续不停地练习挥剑。 「你自己也很清楚吧,成为六花勇者什么的,只是你梦中的梦而已。已经可以放弃了,考虑一下自己的幸福吧。」 「闭嘴。小心我杀了你。」 少年再一次把信放到阿德雷特眼前。 「我的亲戚是个商人,现在很需要人手。我写信拜托了后,他已经答应了给你一份工作。就在那里工作吧!交上新的朋友,建立新的家庭。比起在这里,你一定会幸福得多。」 阿德雷特怒喊着,向着少年斩了过去,是真心想杀了他。阻碍他复仇的人,通通都要杀光,这是阿德雷特的执念。 但是,阿德雷特尽全力的一击,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在放出第二击之前,少年已经踢向阿德雷特的胸部,让他扑倒在地。 「……真的打算杀了我吗?对我这个唯一的朋友。」 少年用轻蔑的眼神俯视着阿德雷特。 「奥特罗说过,你现在的内心,是不行的。」 阿德雷特想站起来,但双脚却使不出力气。 「你的心中,只有复仇。这样是不会变强的。没有想守护之物的人,是不会拥有真正的强大的。你对别人,甚至是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好珍惜过。这样的你,是不可能成为地上最强的。」 少年的话语,刺痛了阿德雷特的心。 「你真是非常令人惊讶。那么,就白费努力到死吧。」 这样说着,少年离去了。之后再也没有跟阿德雷特说过一句话。 没有珍视之物的人,是不会变强的,奥特罗说。但是,阿德雷特的内心,在村子被毁灭的时候,就早已崩坏。 珍爱的人已经不存在,想守护的东西已经全部失去了。这样的空虚感,占据着阿德雷特的心灵。 当想着跟别人成为朋友的时候,莱纳的身影就会浮现在眼前。就像在跟他诉说着:你想忘了我吗?每次对别人产生一点儿关怀的情绪,谢多拉的存在就会立马阻止这种心情的蔓延。 珍视之物,只有死去的他们而已。他们以外的人,阿德雷特是不能爱的。对其他人的关怀,只是阻碍复仇的多余情感而已。 映入眼中的全部都是敌人,只有杀戮才是人生。温柔的语言也好,关怀的语句也好,全部都无法传达到阿德雷特的内心。 这样的自己是不能变强的,这点阿德雷特也非常清楚。但是,内心深处燃起的复仇之火,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某一晚,阿德雷特做了一个梦。 梦中,阿德雷特遇见了某个人,爱上了她。阿德雷特向着这个人伸出手,跑过去想抱住她。但是,阿德雷特的手,却无法触及对方。 阿德雷特对自己感到震惊了。人类的心,本以为早就消失了。一直相信如今的自己,只有杀意和憎恨,只是单纯的怪物而已。但是,现在,却爱上了某个人。 就这样,正沉溺在梦中无法拥及这个人的痛苦中时,阿德雷特醒了。他横躺在洞穴里的角落,呆呆地看着早上的太阳。 如果是以前的话,梦之类的东西,很快就会忘记的。但是,不可思议的是,只有这个梦,深深地刻在阿德雷特的心里。对在梦中遇到的这个人,却不能触摸到这点,他感到非常的悲伤。 「……这是胡思乱想。」 梦这种东西,现在不是浪费时间来牵挂的时候。这样想着,阿德雷特爬起来,草草整了整衣着,握住木剑,开始挥打。幻想将永远不会忘记的三翅凶魔切碎打倒的那一刻,阿德雷特不断挥出手上的剑。想着好友莱纳和姐姐谢多拉的面容,背负着他们的悔恨与痛苦,阿德雷特不停地挥出手上的剑。 但是,在梦中遇见的那个人突然闪进阿德雷特的脑海,无法抱着这个人的寂寞感,突然涌上心头。而想着这个人的时候,谢多拉和莱纳的面容从脑海里离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真是不敢相信。」 阿德雷特低声自言自语道。 「这样的我,难道还残留着人类的心吗?」 阿德雷特终于发现了。把身心都投入到复仇中,让内心被憎恨填满这样的事,对人类这种生物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喜欢上某个人,是怎么也不能避免的。 这天之后,阿德雷特开始了一点一点地改变。 他变得能和其他弟子交流了,对周围的人给予的好意,也能回报以真心的感激。他也慢慢地理解到了借助他人的力量、互相合作的重要性。 阿德雷特严厉的面孔,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被封闭的内心,渐渐打开。 总之比什么都重要的是,他已经有所改变了。修炼的成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了出来。虽然想追上其他的弟子,道路还很漫长,但,总算有所变化。 「多少有点变强了。」 看到这样的阿德雷特,奥特罗说道。这样夸奖他,这还是第一次。 「不想再次失去想守护的人,这种心情,千万不要忘记了。虽然这么说,你现在只是从没用的垃圾变得多少有点像个人而已,不能让我看到成果的话,就马上滚蛋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奥特罗依然非常严厉。 在梦中梦见未见过的人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月。阿德雷特坐在洞穴里,手里拿着一颗钉子。 这是奥特罗开发的秘密道具之一,还不是成品,连名字也没有。但奥特罗却说,这颗钉子说不定会成为他制作的最高杰作。 奥特罗从圣者之血中,单单提取了对凶魔来说会变成毒素的成份,结成晶体,溶入了钉子的前端之中。奥特罗说这会成为所有凶魔的必杀武器。 「阿德雷特,你把这个道具的使用方法找出来。」 把钉子交付给阿德雷特的时候,奥特罗命令道。 「其他人能想到的方法是不行的,找出再高智慧的凶魔都不能想到的,创新的使用方法。不然就无法对凶魔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也没有在我的研究记录里留下痕迹的价值。 这个也是对你的测试,如果不 能提出让我惊讶的点子,你就离开这座山吧。头脑不聪明的家伙,没有资格使用我的秘密道具。」 阿德雷特拿着钉子绞尽了脑汁。如果想不出让奥特罗惊讶的点子,一定会被赶出去的吧。奥特罗不是有同情心的男人。不如说,到现在为此,还没被赶出去这点,已经可以说是不可思议了。 如果被从这座山驱逐的话,自己成为地上最强的梦就破碎了。无法拥有复仇的力量与方法,那么莱纳、谢多拉和村民们的仇就无法讨回来了。 还有一点,阿德雷特有种不可思议的预感,三个月前,在梦中遇见的少女。如果不能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就不能保护她。为了她,必须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他一直有着这种感觉。 没有根据、没有理由的,甚至,连少女本身的存在都是阿德雷特的梦。但是对他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虽然只是梦,但已经成为了自己变强的理由。 已经不想再次失去了。这种执念,让阿德雷特不断变强。 「……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被赶出这座山。」 阿德雷特自言自语道。 「为姐姐,为莱纳报仇。还有……守护那个某天会遇到的人。无论哪一点,不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可不行。」 阿德雷特看了看钉子,然后闭上眼,做好了觉悟。 这个男孩反手握紧钉子,向着自己的胸口插了进去。 第一章 计策 魔神觉醒后的第十八日深夜。魔哭领中央北部,昏厥山地的一处角落里。命运神殿的屋顶,一名凶魔站立其上。 那是从背后长出触手的狼型凶魔,它的口中系联着一个无花果果实的藤蔓。铁钴镍钨现在正在把那个狼型凶魔当作自己的身体。 铁钴镍钨所俯视着的森林里回响着超过八百头凶魔的脚步声。那是他的主力部队正在追赶逃走的六花的勇者。从神殿那里残存的痕迹来看,勇者们还没有逃远。 「紧急报告!」 鸟型凶魔从空中降落到了铁钴镍钨身旁,它是强化了传令与侦查技能的特质凶具二号。它是为数不多的对铁钴镍钨全部计划都知晓的凶魔之一。 「六花们分成两队逃走了。汉斯和茶末向北逃,其余人和多兹他们向西逃了!黑之徒花安然无恙,第七人的真面目看上去也并没有暴露。」 铁钴镍钨听后,深深地点了点头。 「哈,二号啊,这正是我之前所说的情况吧?芙蕾米一定会险中逃生。第七人的真面目也不会暴露。」 「……属下愚笨,铁钴镍钨大人,您的智慧令人敬畏。」 「你啊,不相信爱之力量的存在。那样是无法看清这场战役的真正结局的。」铁钴镍钨笑道。 六花的勇者和多兹启程前往命运神殿。昨天白天听到这个消息的特质凶具二号感到十分慌乱。如果他们抵达了命运神殿,黑之徒花的能力就会暴露——芙蕾米就是黑之徒花这件事也难以隐瞒。 然而,铁钴镍钨并没有丝毫动摇,它既没有让负责守备神殿的凶具九号多加防备,也没有要防备芙蕾米黑之徒花的身份被六花察觉的意思。 这都是因为它信任着那个地上最强的男人——阿德雷特·麦亚。后者总算是对得起它的期待。 它收到了凶具三十号传来的神殿内部的状况的情报,可以由此推出现在六花们的行动和发生的事情。 黑之徒花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过阿德雷特也耍花招骗过了其他人。他大概成功地将汉斯和茶末中的一人陷害成了第七人。而陷入危机的汉斯和茶末,大概也在不得已之下脱离了六花的队伍。 然而阿德雷特具体使用了什么手段,就算是铁钴镍钨也想象不出来。不过,他只要能保护好芙蕾米就足够了。 「不过……还是出现了稍微有点儿麻烦的状况啊。」 铁钴镍钨说道。在最初的计划中,黑之徒花应当在吸收完六花们的纹章之力前一直潜伏的。而芙蕾米以外的勇者们,则该在发现铁钴镍钨的密谋之前,就由于失去纹章之力,从而吸入魔神放出的瘴毒而死才对。 但现在六花们知道了黑之徒花的能力,他们一定会尽全力阻止黑之徒花。他们能做的,就是杀了黑之徒花芙蕾米,或者杀了启动圣具的铁钴镍钨。 铁钴镍钨确信,芙蕾米没有死。阿德雷特使用了某种手段欺骗了六花们,让他们认为不可以杀死芙蕾米。这样一来,六花们只剩下一个选择了——拼尽全力杀死铁钴镍钨。 到目前为止,六花们始终避免与敌人正面战斗,但现在必须改变了。恐怕他们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牺牲多少人,也要打倒铁钴镍钨。 「铁钴镍钨大人。离开主力部队,到某个地方躲起来怎么样?六花们的纹章之力,再过一天……最多两天就会被黑之徒花完全吸收的。躲到那个时候为止,铁钴镍钨大人您就赢了!」 二号如此建议,但铁钴镍钨摇了摇头。 「这个策略太消极了。以后将有怎样的混乱局面,现在还不知道。有可能出现一些意外的情况,让六花们发现我的藏身之处,也可能出现阿德雷特无法保护住芙蕾米的局面。虽然后者的可能性极其低……前者还是很可能发生的。」 铁钴镍钨一边笑着,一边张开了触手。 「我不会逃走,我要和主力部队一起迎击六花们。我倒要看看你们会死撑到什么地步。」 二号点点头。 「先让一百头精锐的凶魔,前去汉斯和茶末所在的地方,只要能拖住他们的脚步就够了。毕竟他们是六花中最强的两人,只凭一百头估计是干不掉他们的。剩下的七百头由我率领,去和向西逃跑的六花们战斗。我也必须去做决战的准备了,要开始忙活了。」 二号准备起飞,打算向属下传达指示,但被铁钴镍钨制止了。 「啊、且慢。传令的事情交给其他的凶魔吧。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嗯?是!」 二号感到有点儿疑惑。 啧,二号还是老样子,脑筋一点也不灵活呢,铁钴镍钨想。 「比起准备决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你不明白么?」 听到铁钴镍钨的命令,二号惊讶地张大了嘴。它完全不明白铁钴镍钨的意思,感到非常混乱。铁钴镍钨发现,这家伙已经完全陷入迷茫了。 三头凶魔从后方追了上来。芙蕾米将枪口瞄向了它们,这时阿德雷特小声提醒道。 「别开枪,也别用炸弹。声音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的。」 芙蕾米终止了射击的打算。正面袭来的凶魔脸上吃了一记飞踢。随后后仰的敌人被从地面刺出的利刃切成两半。 「洛洛尼亚,别喊出来。多兹你也别攻击。现在重要的是隐匿行踪,成功逃脱。」 戈尔道夫没发出任何声音,就干掉了一头追上的凶魔。芙蕾米连凶魔的尸体也不看一眼,只顾逃跑。但并没有离开命运神殿太远,芙蕾米他们还是被铁钴镍钨的主力部队发现了。 在命运神殿已经获得了相当多的情报了,包括铁钴镍钨的王牌——能够吸收六花纹章之力的黑之徒花,还有,黑之徒花正是芙蕾米本人。 最初,芙蕾米觉得自己自杀,就可以解除黑之徒花的力量,但事实并非如此。即使在芙蕾米死后,黑之徒花仍然有继续保持功能的办法,阿德雷特是这么推测的。娜谢塔尼娅也从凶魔的发言中,得到了这件事情的印证。芙蕾米决定相信他们的说法。 归根结底,阻止黑之徒花的方法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杀了铁钴镍钨。不杀掉铁钴镍钨的话,黑之徒花不久就会把六花纹章之力吸收殆尽的,这样其他六花就会全灭,只剩下芙蕾米一人。 剩下的时间大概不多了吧。可能就在下一瞬间,阿德雷特、莫拉和洛洛尼亚他们身上的纹章就会消失。一想到这一点,芙蕾米就感到心如刀绞。 「敌人全部的主力部队,都进入了我的千里眼的范围内了。类似铁钴镍钨的凶魔,正在翻越山顶,离我们大概有两公里的距离。」 这时莫拉说道。芙蕾米闻言立刻折返,打算向铁钴镍钨突击过去。 「停下!芙蕾米!」 阿德雷特大声喊道。 「别着急。鲁莽地战斗是无法取胜的。先接着逃,为制定作战计划争取一点儿时间。」 听到这句说,芙蕾米重新冷静了下来。现在直接进攻是没有意义的。莫拉感知到的类似铁钴镍钨的凶魔也不见得就是它的真身。 跟着莫拉的引导,众人继续逃跑。洛洛尼亚跟在阿德雷特身旁。洛洛尼亚用手保护着他的伤口,边跑边进行疗伤。 「放心吧,打倒铁钴镍钨的方法我已经想到了。毕竟我是地上最强的男人,我从不说谎。」 「比起这个,你现在能投入战斗吗?阿德雷特。」 多兹说道。在神殿时,阿德雷特的身体已经遍体鳞伤。阿德雷特服用了戈尔道夫带来的皮埃纳的民间秘药后,身体勉强能动了。这药并不能治好所受的伤,只是能够减轻伤口的疼痛,使之不影响继续战斗而已。当然,这样做带给身体的负担也比寻常更重。 「啊,这不算什么的。早知道有这么方便的药的话,我从跟师傅学习的时候就会开始用了。」 「药效只能持续两、三个小时,之后等着你的可是地狱一般的痛苦,做好觉悟吧!」 娜谢塔尼娅说道。做好觉悟后,阿德雷特笑了。看到这样的笑容,芙蕾米感到一阵心痛。但没有时间用来后悔,现在只该考虑一件事,那就是打倒铁钴镍钨。 「话说回来,跟我们一起行动没问题么?多兹、娜谢塔尼娅。」 这次是阿德雷特问多兹他们了。 「为什么这么问呢?」 「说白了,我们现在的状况非常危险。比起始终和我们在一起行动,对你们来说,采用别的作战计划可能更好吧?」 娜谢塔尼娅稍稍直了直身子,回答道。 「无聊的问题就别问了,打倒铁钴镍钨也是我们的目标,这点我们与你们六花的勇者是一样的。没有你们的协助,我们也绝对做不到。」 「我只是问问,别生气。」 娜谢塔尼娅说道。 「……我没生气。莫拉小姐,能够掌握敌人的行动吗?」 娜谢塔尼娅向在大家中心位置的莫拉发问。莫拉拥有千里眼的能力,能够看清整个山上的情况。毕竟,敌人的状况不掌握清楚,就没法制定好的作战计划。 「敌人大概有七百头。」 莫拉回答道。这个数目的凶魔,是正面作战无法击败的。就算现在全部人员竭尽全力,拼死作战,能够打倒的凶魔,大概也只有四百头左右。 「这里向东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大约一百头凶魔组成的军团。那里面有一头长着触手的狼型凶魔,它正在向部下传达指示。它用的是暗语,因此说了什么我听不出来。」 长着触手的狼型凶魔,已经遭遇过许多次了。它很早以前就憎恨着芙蕾米,芙蕾米也记得它数次侮辱自己和家人的事情。它不是特质凶具,但也是铁钴镍钨手下实力首屈一指的凶魔之一。 「主力部队的情况呢?」 阿德雷特问道。 「剩下的六百头里,分出了五十头散开来追寻我们。其中一部分径直朝我们追过来,剩下的则按照左右包夹的策略行动。」 不利的局势,芙蕾米也感觉到了。树木发出的沙沙声,还有凶魔的声音,都从各个方向传来。 「有十四头飞行凶魔,在各部队与狼型凶魔间往复飞行。在用暗语传递着一些情报。估计它们是负责传令与侦查的凶魔。」 树木的缝隙间,能够看到星星。月光明亮,夜视能力很强的芙蕾米,能够清楚地看到空中飞行着的凶魔们的身姿。 「汉斯和茶末现在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他们不在千里眼的范围内。他们在向什么方向前进,大致的方位也无法得知。」 此时,仍有数头凶魔正在追赶他们。凶魔们在大声地呼唤同伴,负责殿后的娜谢塔尼娅与戈尔道夫准备迎击它们。 不妙,芙蕾米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周围的凶魔大概正一齐向这里前进着呢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该被包围了吧。 「莫拉,请找一个敌人不大容易包围我们的地方吧。」 阿德雷特下了这样的指示。莫拉用千里眼查看了周围的情况,手指向了南方。 「好的,就朝那个方向逃。芙蕾米,请你负责佯攻。」 阿德雷特向周围扔出了几枚烟雾弹,即使是夜视能力很强的凶魔,在充满烟雾的森林里,大概也很难继续追击大家了吧。 况且,芙蕾米也在手中生成了几枚炸弹,并朝着莫拉指出的反方向全力投出。这样凶魔就会估计错他们逃跑的方向了吧。凶魔的脚步声远去了。 芙蕾米他们一边注意着控制脚步声,一边遵从着莫拉指引的方向前进着。 「好像是从包围中摆脱出来了。」 莫拉说道。单纯的迂回逃跑,就花了大概几十分钟。 「茶末要是在的话,殿后也好、佯攻也罢,交给她的从魔就可以了。」 莫拉有些不满,发着牢骚。 在命运神殿的一战,大家获得了重要的情报,那就是汉斯是第七人的概率变得很高。据说他曾命令凶魔们夺取芙蕾米的生命。虽然并没有目击到这一幕,也没有其他的证明,但芙蕾米已经无法想象第七人是汉斯以外的其他人的可能性了。 茶末不相信这一点。因此她与汉斯一起,离开了阿德雷特他们的大部队。现在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考虑不在场的人也没有意义。」 「果然还是与他们汇合比较好吧。」 「太危险了。茶末现在完全相信着汉斯。一旦汇合的话,内部矛盾不可避免,那时就只能和他们开战了。」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汉斯真的是敌人的话,想简单地打倒他没那么容易。而且由于不能伤及茶末,我们也没法从容地作战。与其汇合,还不如直接与铁钴镍钨战斗呢。莫拉小姐,你刚才说的狼型凶魔,那家伙可能就是无花果目前的肉身吧?」 芙蕾米问道。 铁钴镍钨是具有特殊能力的凶魔,通称支配种。它的本体是大号的无花果果实的形态。别的凶魔食用了它的身体之后,它就能够操纵这头凶魔的身体了。仅仅打倒它操纵的这头凶魔没有意义,不击溃铁钴镍钨的本体,就无法取得胜利。 「无法确定。如果藏身到凶魔的腹中,即使是千里眼也探测不到。」 莫拉摇头答道。接着阿德雷特说道。 「如果我是铁钴镍钨的话……会让狼型凶魔吃掉自己的一部分以操纵狼型凶魔。然后,将本体无花果交给其他的凶魔。这头凶魔带着铁钴镍钨的本体,不起眼地躲藏起来,这样以来,我们发现它的可能性就会降低很多。」 这时多兹插嘴道。 「不,这是不可能的。铁钴镍钨的本体,与它操纵的凶魔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2米。它的操纵能力,在远离被操纵的凶魔的情况下会失效。另外,铁钴镍钨只能同时操纵一头凶魔。」 「你确定?」 阿德雷特问多兹。 「铁钴镍钨,它作为支配种的能力,其实是相当低下的。它比魔王佐普雷亚的能力差远了。况且支配种的能力,也是非常难以习得的。尽管铁钴镍钨已经修炼了几百年,但也没有见到明显的进步和成长。」 「……这么说的话只能相信了。也就是说狼型凶魔拿着铁钴镍钨的本体的可能性非常高了……」 阿德雷特托着下巴,继续思考着。 「果然,我所找到的狼型凶魔大概就拿着铁钴镍钨的本体了。那家伙在指挥凶魔全军的事情,绝对没有问题。那就别犹豫了,我们该折回去,打倒那只狼型凶魔。」 莫拉这么说着,阿德雷特却摇了摇头。 「不对。那只狼型凶魔只是个诱饵罢了,它在装成铁钴镍钨的样子而已。铁钴镍钨不会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出现的。」 「但是……」 「那家伙,一定躲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完全不起眼的地方。我要是铁钴镍钨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 莫拉无力反驳,只能陷入沉默。芙蕾米与阿德雷特的想法一致。 「那、那么……怎么才能找到铁钴镍钨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洛洛尼亚的问题。芙蕾米什么办法也想不到。阿德雷特、多兹也都沉默不语。就算拥有莫拉的能力,大概也一筹莫展吧。 阿德雷特开口问多兹。 「铁钴镍钨有长时间交往的好友吗?就没有什么能够找到铁钴镍 钨的本体的办法了吗?」 「很抱歉,据我所知并没有。」 关键时刻却想不到办法,芙蕾米很束手无策。与此同时,她对多兹的不信任感却逐渐增长,多兹知道方法却故意不说也说不定。 本来,多兹他们就是敌人。因为多兹与铁钴镍钨的敌对状态,才与六花们联手。实际上,多兹与铁钴镍钨在合作,设计了对付六花的陷阱的可能性也是不低的。 「那、那该怎么做呢,阿德、芙蕾米小姐?不找到它可不行,那样就赢不了了。」 洛洛尼亚有点儿慌了,然而同伴们还是保持沉默。作为支配种,铁钴镍钨的能力很弱。但尽管能力很弱,用得好的话也可能发挥巨大的作用。它的能力,发挥在潜伏上,效果是很显著的。 芙蕾米从树枝的缝隙间向空中看去。一只飞行凶魔正在不紧不慢地飞着。它没有注意到芙蕾米他们,只是在空中盘旋着。 『铁钴镍钨大人……』 在阿德雷特他们的所在地南边一些的森林中,一头凶魔使用暗语说着。它没有名字,通称特质凶具十一号。它强化的能力,专门用来护卫铁钴镍钨,它在外形上像一只山羊。 『狼型凶魔,骗过六花的勇者们了吧。』 十一号说道。铁钴镍钨早已离开了狼型凶魔,转移到了其它凶魔之上。狼型凶魔则被命令装作铁钴镍钨的样子进行指挥。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六花们搞错铁钴镍钨的所在地。现在,狼型凶魔正待在大约一百头凶魔所组成的假大本营里,他大概正在拼命向手下的凶魔们下着作战指示呢吧。 六花在全力寻找铁钴镍钨,这一点很容易想到。铁钴镍钨的藏身之地,只要不被找到,那就不可能输。 「到底怎么样了呢?可能让六花们上当了,也可能没有。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铁钴镍钨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它没有使用暗语,而是用了普通的语言。大概这句话是不会被六花所听到的吧,十一号也不用暗语了。 「哈,确实如您所说。即使意识到狼型凶魔并不是铁钴镍钨的本体,六花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是啊。但你太吵了,暂时先给我闭嘴。」 铁钴镍钨急躁地说。十一号赶紧慌忙地闭上了嘴。 「二号还没回来,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铁钴镍钨和十一号所在的地方,就是真正的大本营。与狼型凶魔所在的假大本营,相距大约一公里。真正的大本营,与假大本营、与六花们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悄悄地移动着。 『第十一部队听令!这是铁钴镍钨大人的指示!六花的勇者们正向西前进!准备抢先迎击他们!』 这时,一头在空中飞行的凶魔,使用暗语下达了指令。 『明白!铁钴镍钨大人,我们定将六花的勇者们阻挡住,我们不会辱没自己的使命!』 十一号回答道。接着,飞行凶魔向假大本营方向飞去。 凶魔的主力部队大概有七百头,它们基本上都不知道铁钴镍钨的真正所在地。它们认为铁钴镍钨还在之前被操纵过的狼型凶魔的体内。 真正知道铁钴镍钨在哪儿的凶魔屈指可数,只有构成真正的中心部队的护卫们,始终在铁钴镍钨身旁的二号,装作铁钴镍钨的狼型凶魔和几头负责传令的凶魔知道。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安全,铁钴镍钨是这样考虑的。 「铁钴镍钨大人,您怎么了?有些担心?」 铁钴镍钨望着天空,始终在等待二号回来报告。二号的任务是什么,十一号并不知道。 「说了别烦我!」 听到这样的回答,十一号又一次闭上了嘴。 但无论六花的勇者采取什么行动,绝对无法杀死铁钴镍钨,十一号坚信这一点。真正的中心部队里的凶魔,全部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那天专门养育出来的品种。在那终将来临的决战之日,守护铁钴镍钨,只为了这一个目的,养育的过程已经花费了数百年。 「铁钴镍钨大人,您现在前进得有些过头了。」 爬上这个斜坡的时候,十一号如是说。铁钴镍钨说道「且慢」,同时停了下来。 差一点就要进入了莫拉的千里眼的范围了,十一号感到冷汗直流。即使进入莫拉的千里眼范围,铁钴镍钨也不会被发现,这一点十一号很清楚。但是,战斗什么时候打响还不明朗,不能轻视莫拉的能力的作用。 无视十一号的担心,铁钴镍钨眺望着天空,就像是心已经不在这里了的样子。 「二号,快点儿回来吧。我可是在等着你汇报情况呢。」 时而佯攻,时而真逃,芙蕾米他们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向东地逃跑着。多亏了浓密的森林,他们一直没有遇到追击的凶魔。但是天就要亮了,这件事情大家也都明白。 娜谢塔尼娅和戈尔道夫一道,将追击部队引到了南边。同时,剩下的六花们则沿着刚刚的逃走路线回溯,在半山腰躲藏了起来。 山谷很窄,大约三百米外,能看到一个约一百头凶魔的集团。它们悠闲地生着篝火,聚成一群站在那里。芙蕾米他们则认真观察起这群凶魔来。直到现在,还没有过这样的近距离观察凶魔的机会。 可以亲自确认凶魔主力部队的状况,阿德雷特是这样提议的。目前这个距离下,凭借莫拉的千里眼进行观察,能够搜集的情报还不够。尽管大家知道有危险,他们还是决定进一步接近凶魔主力部队。 「芙蕾米、多兹,好好观察,尽量收集情报。」 阿德雷特说道。芙蕾米专心致志地观察起主力部队的状况来。部队的中央,是一头狼型凶魔。它的周围戒备森严,看起来就连一只蚂蚁也无法靠近。 空中则不断降下飞行凶魔,然后听狼型凶魔说些什么,接着起飞离去。正如莫拉所说,狼型凶魔似乎就是凶魔全军的统帅。 「嗨~晚——上——好~」 不经意间,狼型凶魔提高了音量。粗犷的声音回响在山谷间。芙蕾米惊讶了,按理说这里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晚——上——好~各位出来一下好吗?我有话对你们说。六花们和多兹你们,我们可以暂且联手,先打倒卡古伊库可以吗?嗨~各位能听到吗?」 一边说着这些话,狼型凶魔一边环顾着四周。虽然声音变了,但是说话的方式正如铁钴镍钨一般。其他任何的凶魔,都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但芙蕾米并不认为那是铁钴镍钨。这个凶魔的言语中带着淡淡的和气,感觉不到傲慢。铁钴镍钨那种像是玩弄对方一样,从而让人产生莫名其妙的不快感的标志性语调也没有表现出来。 「听语气就明白了,虽然非常相近,但那不是铁钴镍钨。」 阿德雷特点着头说道。 「……你也这么想啊。我也是。虽然说不出来是哪里的问题……但一定哪里不对。」 但还不能下结论,因此芙蕾米继续观察着狼型凶魔。 狼型凶魔周围还有几十头凶魔,其中眼熟的面孔也不少,铁钴镍钨藏身这些凶魔之中也有可能。也许至少能觅得找寻铁钴镍钨藏身之处的方法的线索。 「那个……阿德、多兹先生,我考虑了一下……」 洛洛尼亚说道。 「差不多,铁钴镍钨也就在这附近了。铁钴镍钨它肯定知道,自己不死的话,由于黑之徒花的力量,六花的勇者必将全灭。因此,它肯定会选择离开凶魔的主力部队,独自逃跑。」 阿德雷特显出一副痛苦的神情,他看起来也在考虑这件事情。 「若真如此,现在就不能管这些主力部队了,必须赶 紧去追赶逃跑的铁钴镍钨。再耽误下去的话,追赶它的机会都会丧失。」 「不,铁钴镍钨还在这里。它一定就在这主力部队之中,还在暗中进行着指挥。」 多兹以强硬的语气说道。 「铁钴镍钨……对它的某一头部下,是不可能信任的。就连它的亲信二号,和长期作为它的肉身的三翅凶魔,它也没有完全的相信过。」 「这个我明白,那么现在该怎么做呢?」 「铁钴镍钨始终害怕部下的背叛,这是因为有我和卡古伊库的存在。这个指挥官和我说不定志同道合。若能被我说服,可能会倒戈向我们。它若能看清跟着铁钴镍钨没有前途,可能会倒向卡古伊库阵营。这也是铁钴镍钨所担心的事情。 因此铁钴镍钨是不会离开主力部队的。那个家伙,不始终监视着自己的部下,自己是不会安心的。」 多兹的话还没有结束。 「因此,铁钴镍钨还对自己的部下中,有才能的凶魔实施了肃清。比如能够率领并指挥许多凶魔的,比如自己可以思考、判断问题的,这样的个体会被全部消灭。否则他们就可能叛变,转投卡古伊库或者我。 即使铁钴镍钨愿意交出指挥权,有能力指挥主力部队的其他凶魔,现在也是一头都找不到的。」 「铁钴镍钨真傻啊。」 芙蕾米咕哝了一句。 「……就是这样。铁钴镍钨可以说蠢到家了。」 「铁钴镍钨就在我们附近。这样的话……我们也有点儿胜算了。芙蕾米,请继续仔细观察凶魔的情况。」 眼熟的凶魔大概有几十头。芙蕾米把目光停留在了一头青虫型凶魔。它在整个铁钴镍钨的阵营中,也是很有名气的,它是特质凶具十七号。它负责给所有的凶魔治疗,是拥有治愈之力的凶魔,之前还从未见过。之前认为铁钴镍钨会一直雪藏它,看来最终还是决定派它上战场了。 「治疗凶魔啊……还有其他的特殊凶魔吗?」 听到阿德雷特的话,芙蕾米继续寻找令她在意的凶魔。但是,全部其他特殊凶魔的能力都知道,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芙蕾米留意到了阵中的一头待在角落的凶魔。这是一头外表看来纤细且柔和的豹型凶魔。它以猫科动物特有的优雅姿态,来回走动着。 不知道为什么,芙蕾米对这头凶魔非常在意。眼熟的凶魔不止有它,但是和其他凶魔不同,芙蕾米没办法把视线从它身上挪走。芙蕾米想要回忆起来遇到豹型凶魔时候的事情,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在说些什么吗?」 阿德雷特轻声嘟囔着。看过去,发现狼型凶魔身旁,有一只体长约五十厘米的红色刺猬型凶魔。这只凶魔芙蕾米没有见到过。 狼型凶魔与刺猬型凶魔说了几句话,接着向在空中飞行着的凶魔下达了指示。没办法听清它们说了什么。 芙蕾米稍微观察了一下那头刺猬型凶魔。狼型凶魔向部下下达任何指示前,都一定要与刺猬型凶魔先交流一下。 如果狼型凶魔是由铁钴镍钨操纵的话,这个行为就太不正常了。铁钴镍钨几乎从不向属下询问处事意见的。 多兹开始小声嘟囔起来。 「那头是……二十四号。」 就在此时,一头飞行凶魔向芙蕾米他们这边望了过来。芙蕾米发现它的同时,那头飞行凶魔开始发出巨大的声音。所有凶魔都站了起来。 「快跑!」 听到阿德雷特的声音,六花们全员开始逃跑。芙蕾米将携带的所有炸弹,奋力扔向了凶魔部队的方向。多兹的雷击、阿德雷特的烟雾弹也发挥了作用,阻挡住了追兵。 「吓了我一跳,在这么近的地方了,给我说一声才好。这次过来是有想问的事情吗?」 狼型凶魔无精打采地说道。芙蕾米逃掉也没关系。负责殿后的芙蕾米,一边挥洒炸弹,一边射击。 「哎喂!问候哪儿去了?问候是开始快乐生活的第一步哟!」 牵制追兵的同时,芙蕾米仍在继续关注那头她十分在意的豹型凶魔的情况。这时她看到,在豹型凶魔的周围,聚集着好几头凶魔。直到它离开了芙蕾米的射程、弹道也被阻塞的时候,仍然可以看到它们。 「……到底是谁?」 不再增加的追兵,以及那只被同伴们守护着的豹型凶魔,这些不同寻常的迹象都让芙蕾米确信,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大约过了十分钟,在芙蕾米的牵制下,他们看起来总算甩开了始终在试图包围他们的凶魔的追击,大家也松了一口气。娜谢塔尼娅与葛道夫的佯攻也有了效果,可以与大家汇合了。 「……看起来暂时甩掉了追兵,现在稍微有点儿时间讨论讨论目前的状况了。」 莫拉说。闻言阿德雷特率先向多兹搭话。 「你刚才说了什么来着?有关二十四号的。」 「是的,我这就告诉大家它的情况。我们派出的潜入铁钴镍钨阵营的同志,已经搞清楚了它手下的特质凶具的能力。那头刚刚在与狼型凶魔交谈的红色的刺猬型的凶魔,一眼见到它,就知道它绝对是特质凶具二十四号。」 二十四号,是芙蕾米既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凶魔。 「它的能力是?」 「二十四号,它是两头一组的凶魔。它们本来是单独的凶魔,为了获得新的能力,它们进行了融合,成为了一头新的凶魔。 对二十四号来说,它们可以在相互分离的状态下,知晓对方的知识和感觉。一方所听到和看到的东西,另一方可以立刻全部掌握。」 「啊……这,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洛洛尼亚歪着头问道。 「不好说,不过可能意外的强力呢。通过这头凶魔,既不靠狼烟也不靠传令兵,就能够交换情报。而且,交换情报只用一瞬间。」 阿德雷特解释道。洛洛尼亚好像总算明白了二十四号的重要性了。 「二十四号能够发挥能力的范围,大概是十公里。超过这个距离,它们就不能相互感知了,也就无法交换情报了。目前对于二十四号,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多兹进行了补充说明。随后芙蕾米说道。 「狼型凶魔,与二十四号进行了多次交谈。」 阿德雷特接着芙蕾米说道。 「我也感觉比较奇怪。从我看到的情况来说,就像是狼型凶魔一直在向刺猬型凶魔请示一样。」 「也就是说,铁钴镍钨的本体,在操纵着二十四号的其中一头?」 听到洛洛尼亚的说法,阿德雷特摇了摇头。 「不,我不这么认为。铁钴镍钨现在操纵的凶魔,既不是狼型凶魔,也不是二十四号。铁钴镍钨让狼型凶魔装作自己,然后自己的真身到某处潜伏起来。然后通过二十四号,向狼型凶魔下指令。」 「我觉得这个推测很合理。」 多兹说道。 「狼型凶魔并不是铁钴镍钨,关于这一点,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可以佐证的材料却有不少。我觉得未来在制订作战计划时,应当把这一点作为前提。」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就连芙蕾米也没有异议。 毕竟从之前它说话的语气来判断,它并不是铁钴镍钨,芙蕾米这样想着。 「二十四号,应该能成为搜寻铁钴镍钨的重要线索。说起来,二十四号是由两头凶魔组成的,这两头的形态应该是一样的吧?」 多兹回答道。 「这两头的形态虽然是一样的,但是颜色是不同的。其中一头是红色的,另一头是蓝色的。我们看到的那头是红色的那头 。」 「也就是说,在铁钴镍钨身旁的,就是二十四号中的那头蓝色的咯。如果能找到那头蓝色的凶魔的话,铁钴镍钨就在它附近了,对吧?」 听到阿德雷特的说法,芙蕾米摇了摇头。 「这可不容易。在变形型凶魔中,存在着能够变形成其他的凶魔样子的个体。我就是利用这种能力,才能在人类社会潜伏的。」 「此话怎讲?」 「即使蓝色的那头二十四号就在铁钴镍钨的身旁,也可能是别的凶魔装作刺猬的形态而已。利用变形型凶魔的能力,说不定变成了其他形态呢。倒不如说,对于铁钴镍钨这样心机很重的凶魔,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也就是说……」 「想从七百头凶魔里,找出二十四号的另一部分,是极其困难的。」 阿德雷特闻言咬牙切齿。想查明铁钴镍钨的所在地,目前所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这时莫拉提醒大家,凶魔又快要追上来了,新一轮的逃亡即将开始。 阿德雷特他们在森林中来回奔跑,与凶魔部队则且战且逃,循环往复。凶魔们分成了十三支部队,铁钴镍钨大概是藏在其中的某一支里了吧。战斗在继续,六花们也在探寻着铁钴镍钨的蛛丝马迹。 「无论铁钴镍钨藏在哪里,都该能找到一点儿线索的。我们若是接近了铁钴镍钨,凶魔就该为保护它而采取特别的行动的。总共有七百头凶魔,无论多么想隐藏自己的行踪,一定会有个别凶魔的行动,会显得不自然的,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而已。」 芙蕾米一边战斗,一边竭力观察着凶魔们的一举一动。没有在保护其他凶魔的凶魔吗?没有不自然的像是要逃走的凶魔吗?但是,就是找不到这样的凶魔。渐渐地,就连阿德雷特的脸上,都开始露出焦急的神情了。 「不行……铁钴镍钨并没有把自己的位置告知给它的手下。大多数的凶魔,仍然认为那头狼型凶魔就是铁钴镍钨。」 「铁钴镍钨的话,十有八九就是这么做的。它从不相信自己的部下。重要的情报,它只会告诉极个别的凶魔。」 多兹说道。 「无计可施了吗……不过,铁钴镍钨应该就在附近了。芙蕾米,你想起来些什么了吗?琐碎的东西也行。在铁钴镍钨阵营里看到的、听到的都行……毕竟目前手头的情报太有限了。」 即使你这么说我也提供不了什么新信息,芙蕾米想。阿德雷特已经开始丧失以往的从容了。听到那种含糊的问法,根本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不过,确实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芙蕾米考虑着豹型凶魔的事情。它有着保护其他凶魔的举动,很不自然。那头凶魔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在这时,芙蕾米想起了她初次见到豹型凶魔时的事情。 芙蕾米成为火药之圣者之后,大约过了一年左右。那个时候的芙蕾米,仍然坚信着,如果她能够成为强大而优秀的凶魔的话,就不会再受到别的凶魔的蔑视,她和家人也不会再受到歧视。 但是,拥有了圣者之力后,轻蔑的言论仍然没有停止。非但如此,由于决定将芙蕾米培养成背叛者,芙蕾米的家人们反而遭受到了更过分的攻击。 某一天的晚上,芙蕾米离开家人,一个人在斩指之森走着,手中紧握着枪,腰间挂着大量炸弹。 芙蕾米此行是打算袭击位于斩指之森一角的一个凶魔的巢穴。这些凶魔的暴力与歧视,芙蕾米已经难以忍受了。她也做好了与它们大战的打算,即使战死也在所不惜。 那里大概有20头左右的凶魔,其中就有那头豹型凶魔。 芙蕾米一边怒吼着,一边朝着凶魔开枪射击,并无差别地投掷出炸弹。大约一半的凶魔决定与芙蕾米开战,剩下的凶魔则飞快地逃走了。豹型凶魔就在逃走的凶魔之中。豹型凶魔以难以置信的高速跑掉了,芙蕾米从未见过能够达到如此高速度的凶魔。 芙蕾米刚要瞄准逃走的凶魔,就在此时,芙蕾米看到豹型凶魔的身体突然消失了。当时的芙蕾米非常激动,从而没有留意到这一点,而且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隐身能力的存在。见到凶魔消失的场景,她只是当做自己看错了而已。 随后赶来的凶魔们将芙蕾米抓获,并严厉地惩罚了芙蕾米。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那时留下的伤痕,到现在也没有完全褪去。 芙蕾米明白了自己在意豹型凶魔的原因,大概只是因为想起了当时它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走的事情。这种事情大概也不算什么线索吧,这样想着,芙蕾米把豹型凶魔的事情告诉了大家——跑动速度很快、有隐身能力。但是芙蕾米并不觉得这点儿信息能对目前的局面有什么帮助。 听到芙蕾米的话,多兹明显地摆出了一副失望的神情,其他人看起来也都在考虑别的线索。但是,阿德雷特是例外。 「……发现了哦。」 只有阿德雷特一个人露出了笑容。 「凶魔马上就要追到这里了吧,必须赶紧继续逃跑了。」 莫拉说道。芙蕾米他们紧跟在莫拉的身后,在森林中继续前行。 从六花们的位置朝南,大约两公里的地方就是铁钴镍钨的所在地。十一号始终跟在铁钴镍钨的身旁,片刻未离。 铁钴镍钨抱着胳膊,听着部下的汇报。向它汇报的是特质凶具二十四号。这头凶魔和与它分离的那头,能够共享知识和感觉。 它本来应当呈现出蓝色的刺猬的形态,但现在借助变形型凶魔之力,变成了大型猿猴的形态。 『……您到底在做什么?马上就要被他们接近了,难道,又想让他们溜掉吗?』 听到二十四号的报告的十一号,流露出了愤怒的情绪。 『嘘,十一号,不是我的责任……就凭现在这点儿凶魔,想追捕他们还是太少了。』 二十四号,正在将伪大本营装作铁钴镍钨的狼型凶魔的话,传达给铁钴镍钨。在伪大本营的那头二十四号,也应当听到了十一号的话语。铁钴镍钨这边的凶魔,可以与狼型凶魔进行对话,与它们都在一起没什么差别。 分散在各处的凶魔所搜集到的情报,全部能够汇总到狼型凶魔那里,接着狼型凶魔通过二十四号,将这些情报全部转达给铁钴镍钨。铁钴镍钨则对狼型凶魔做出指示,然后由狼型凶魔转达给它的部下们。用这种方式,铁钴镍钨指挥着主力军的七百头凶魔。 『那么,怎么做才好呢?』 在一旁的“铁钴镍钨”插嘴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只要装作是我就非常好了。像你这样的凶魔,我也认为也是能够打倒六花们的。』 『啊,非常感谢!』 二十四号传达了狼型凶魔的话语。 『有什么值得感谢的吗?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铁钴镍钨冷冷地说。 『话说回来,六花们发现了什么了吗?你不是真正的铁钴镍钨,或是二十四号是我们间沟通的纽带之类的?』 『这不可能。他们只是远远地眺望着而已。况且,他们应该没法查明我们的内部事情的吧。』 听到狼型凶魔的汇报,铁钴镍钨进行了短暂的思考。 『……怎么办好呢? 不管了,相比那种事情,我给你下的命令,应该没忘吧。』 『啊,是!当然,一直牢记在心。』 『你当然必须记得住。已经向部下们贯彻下去了吗?』 『那是自然。已经向所有凶魔反复叮嘱过好几遍了,绝对不会杀掉芙蕾米和阿德雷特的。也许会让他们俩负伤,但绝对不会造成致命伤的。』 『那就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 能杀掉他们。即使你要被他们杀死,或者他们接近了我的所在地,也不能杀。听明白了吗?』 听到铁钴镍钨和狼型凶魔的对话,十一号感觉到了违和感。 不能杀死芙蕾米和阿德雷特,这样的命令是很自然的,毕竟阿德雷特是第七人,芙蕾米是黑之徒花。这是铁钴镍钨实行的作战计划中的关键一环。十一号和狼型凶魔,是在前往神殿的途中,知晓下面这些内容的——铁钴镍钨的能力是操纵爱,以及黑之徒花的能力。 但是,十一号还是觉得铁钴镍钨对这两个人太过于执着了。尽管他们是胜利的必要条件,但是看起来铁钴镍钨对这两人,还有着其他的目的。 并且,从刚才开始,铁钴镍钨就显得有些奇怪。杀死六花们变成了第二位的事情。而且在向狼型凶魔下达指示的时候,也看不到铁钴镍钨的干劲。 『芙蕾米与阿德雷特要是被杀的话,你要负连带责任的。包括你在内的整个主力部队,我会命令你们全员自杀的。能够代替你们的凶魔,要多少有多少。芙蕾米和阿德雷特则是没人能够代替的。这一点必须要牢记在心。』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十一号想。但是铁钴镍钨讨厌回答没有用处的问题。十一号在铁钴镍钨这里无法找到答案,只能静静地跟从着它。 芙蕾米他们一路向西逃跑,甩掉了凶魔。在森林中,他们发现了建筑物,青苔覆盖的石制小屋和从山顶延伸到山脚的流动的水渠。 这些建筑物并不是凶魔建造的,也不是被铁钴镍钨带过来的人类建造的,而是在魔神出现以前的古代遗迹。 魔神出现之前,即使是魔哭领也是有人居住的。持花圣者将魔神逼到这个半岛的时候,这里的人类基本上都因为瘴毒而死,活下来的则逃到了大陆上。 留下来的遗迹中的大部分,已经被凶魔拆毁了。但现在在魔哭领的各个地方,仍然残留着不少古代建筑物遗迹。 大家集中到小屋的背后,阿德雷特开始小声说话,大家都把脸凑了过来。 「……莫拉,周围没有敌人的踪影吧。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一旦被听到就完蛋了。」 「别担心。你想到什么了?」 「芙蕾米,之前你虽然也说过一点,但请稍微再详细一点介绍豹型凶魔的情况。」 回应阿德雷特的话,芙蕾米歪着头再次说起了豹型凶魔的情况。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它拥有隐身的能力,并且移动速度惊人。 「那么,你知道豹型凶魔的能力这件事,有对谁说过吗?」 「我没对他人提起过。那样的凶魔,在刚刚见到它之前,我也没有想到过。」 「那你觉得,那头豹型凶魔,是否知道它的能力已经暴露给你了呢?」 「我觉得它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是乱战,豹型凶魔直接选择了逃跑。」 芙蕾米不明白阿德雷特到底想问什么。娜谢塔尼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对敌人而言,隐身的能力,是理想的用于边躲藏边逃跑的情况的能力。也就是说,铁钴镍钨藏身在了那头凶魔的体内。换句话说,铁钴镍钨打算过使用那头凶魔作为自己的身体,是这样的情况吧,阿德雷特。」 「完全不对。」 接着,莫拉开口了。 「那么,豹型凶魔到底是什么呢?它看起来被其他的凶魔保护着。芙蕾米看到了,并且我也确认过了。它并没有参与战斗,在芙蕾米的子弹飞向它的时候,其他凶魔就准备用身体来掩护它了。豹型凶魔一定背负着什么重要的任务。」 「这样啊,那豹型凶魔很重要啊。」 阿德雷特说,接着张望了一下天空,并没有发现向这里看过来的凶魔,确认之后阿德雷特开始分析。 「首先,先整理一下目前的状况吧。铁钴镍钨它,通过狼型凶魔……假铁钴镍钨来指挥全军。然后,狼型凶魔与铁钴镍钨之间的联系,是通过二十四号来完成的。铁钴镍钨在这附近大概十公里内的某处隐藏着。以上是我认为到目前为止的可靠情报。」 「没错。」 阿德雷特继续说。 「如果我们打倒了二十四号中的其中一头会怎样呢?铁钴镍钨会感到头痛,它变得无法指挥全军了。这样一来,铁钴镍钨会怎么做呢?装作铁钴镍钨的狼型凶魔又会怎么做呢?」 「……飞在空中的凶魔,前往铁钴镍钨的所在地,听取指示后返回狼型凶魔处,这样就可以传达命令了。虽然我不能确定,但铁钴镍钨不会这么做吧。」 听到洛洛尼亚的话,阿德雷特点了点头。 「那么,那头飞在空中的凶魔,如果已经被打倒了的话,会怎么样?」 听到这儿,芙蕾米总算有点意识到阿德雷特想说的话了。 「那就只能派部下的凶魔徒步去传令。」 「狼型凶魔会将这个传令的任务,交给哪头凶魔呢?」 其他同伴似乎也理解了阿德雷特的用意。莫拉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多兹睁开了眼睛,开始考虑些什么。娜谢塔尼娅露出了钦佩的表情,注视着阿德雷特。自从战斗开始以来始终一言不发的葛道夫,虽然神情没有变化,但似乎也流露出赞许的意思。 「那个……那个,是说豹型凶魔吗?那个,如果搞错的话,很抱歉。」 洛洛尼亚说道。 芙蕾米说过了豹型凶魔的能力,它是所有选择里最适合担任传令任务的。它移动速度快,拥有能够逃过六花们的眼睛的隐身能力。拥有这些能力的凶魔,数量并不多。想不到比豹型凶魔更适合这项任务的凶魔了。 「就靠豹型凶魔那家伙来找出铁钴镍钨的藏身之所吧。」 蝙蝠形态的凶魔,从空中降落下来。狼型凶魔悠然地看着。周围环绕着一百头凶魔,狼型凶魔就坐在它们的中间。 装作铁钴镍钨的样子,比想象中的还要难。铁钴镍钨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显得很从容,还能聊天甚至偶尔能像人类似的开玩笑。单单模仿铁钴镍钨的口气已经非常辛苦了,而对于铁钴镍钨来说,要说什么也都是必须要考虑的。 『铁钴镍钨大人,在水渠边上的小屋附近,发现了六花们的踪迹!』 自空中缓缓降落的蝙蝠型凶魔报告道。狼型凶魔立刻回应说。 『打招呼!』 『实在抱歉!晚上好。已经深夜了,您过得怎么样?』 『正如你所见,我很好。他们正在顺利地被逼上绝路。直到现在,追击和包围都顺利地持续着,马上就要到他们的力竭之时了。』 如果是铁钴镍钨的话,应该会这么说吧。这样想着,狼型凶魔对自己的演技充满自信。 『但是,他们现在在一个地方集合着,像是在考虑着什么的样子。这让我觉得他们在制订针对铁钴镍钨大人的作战计划。』 狼型凶魔装作思考问题的样子。这已经是超出了自己可以判断决定的权限的事情了。这时,身边二十四号中红色的那头,用其他凶魔无法听见的小声嘟囔道。 『没问题的,以第一队到第三队为中心的凶魔,继续追击就好。但是,莫拉的动向要注意,单是她的千里眼能力,就稍微有点儿麻烦呢。』 狼型凶魔,将从铁钴镍钨那里听到的指示,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蝙蝠型凶魔,随后蝙蝠型凶魔飞走了。总算是没有暴露,狼型凶魔松了一口气。 之前,遭遇到六花们的袭击的时候,狼型凶魔非常害怕,觉得自己的命核可能会被击溃,而比任何事情都更令他害怕的是,红色的二十四号被打倒,这样他与铁钴镍钨间的联系就被切断了。 到那时,只能依赖空中飞 着的二号飞到这里来,来传达铁钴镍钨的指示了。如果二号不来自己这里,而其他的飞行凶魔也不能差遣的话,只能派豹型凶魔跑去铁钴镍钨的所在地了。豹型凶魔和狼型凶魔,都知道铁钴镍钨并不在这里。 『铁钴镍钨大人在哪里呢?』 豹型凶魔向红色的二十四号询问道,他用的是只有极少数凶魔知道的暗语,以免让其他的凶魔知道铁钴镍钨并不在此地的事情。 『它在这里向南四公里,古代遗迹向东两公里左右,离水渠不远的地方,暂时在那里稍作停留。』 豹型凶魔点点头,接着对狼型凶魔说道。 『事先说好,除非非常严峻的状况出现,不然不要让我出动。就算联系上铁钴镍钨大人,也不会透露半点儿线索,铁钴镍钨的命令就是这样的。』 狼型凶魔也是明白这一点的,铁钴镍钨是很可怕的。没有遵从铁钴镍钨的想法行动的凶魔,无论曾经做出过多少贡献,都会被处死。比起处死,因为没用而被舍弃,对于凶魔而言,是更恐惧的事情。 传令的飞行凶魔来到了狼型凶魔的旁边,它说,它完全跟丢了六花们。 在树荫下奔跑着,穿过了峡谷。在飞行凶魔的眼皮底下,芙蕾米他们继续逃亡着。不久之后,周围就完全没有了凶魔的气息。莫拉说,暂时不用担心被袭击了。 阿德雷特借助光之宝石仔细地察看地图。地图是娜谢塔尼娅带来的,上面画着魔哭领内部的详细情况。 一边看着地图,阿德雷特脑中一边斟酌着同伴们的问题。反复考虑着可以做到的事情和做不到的事情,阿德雷特在构思作战计划。 「阿德雷特,作战计划制订好了吗?」 阿德雷特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道。 「啊,已经想好了。作战,将在这里展开。我们朝这里进发,并且采用蛇形前进法,保证不被发现。要让敌人觉得我们是因为迷路,偶然去到了那个地方。 向那里前进的同时,实施作战计划。」 阿德雷特如是说。 「首先,确认一下吧。我们必须先将狼型凶魔与铁钴镍钨间的联系切断。 如果还有豹型凶魔以外的联络方式,它就不会跑去传令了。 杀掉红色的那头二十四号,不止如此,还要将空中飞行的麻烦的凶魔全部消灭。这件任务,就交给芙蕾米你了。」 芙蕾米点头同意。芙蕾米在树木的阴影下,已经确认过了飞行凶魔的数量。总共是十四头,没有一头有像样的战斗力,狙击它们并不难。 「明白。但是我认为将飞行凶魔全部消灭,并不是很妥当。」 「为什么?」 「敌人到目前为止,都是以小股部队分散的形式行动的。各部队都是靠飞行凶魔来接受铁钴镍钨的命令。如果将飞行凶魔全部消灭的话,主力部队的管理就会出现问题,这种情况下,铁钴镍钨可能会将主力军集结到一处,然后撤退。」 「原来如此……」 阿德雷特思考着。 「飞行凶魔队伍里,先留下一头或两头。将红色的二十四号杀死的同时,把剩下的飞行凶魔击落。这样,铁钴镍钨不会逃走,也应该能切断铁钴镍钨和狼型凶魔的联系。」 「有你的啊。」 芙蕾米情不自禁地点头同意。 「办法总是有的,然而实施还是要依靠你。」 接着,阿德雷特看着多兹,说道。 「接下来,如果豹型凶魔向铁钴镍钨的所在地跑去的话,我们必须跟得上它。如果铁钴镍钨在莫拉的千里眼范围内的话,问题不大,大概铁钴镍钨并没有向这里靠近吧,它应该也在警戒着莫拉的千里眼吧。」 「接下来就是我的任务了?」 多兹答道。 「你是我们当中跑动最快的,体型也小,追击豹型凶魔的任务很适合你。在保持与豹型凶魔的距离的前提下,追击它,你能做到吗?」 多兹回答道。 「不得不说,这有点儿难。豹型凶魔能够达到多快的速度,目前还不清楚。而且,即使知道破解隐身能力的方法,也很难办。」 「放心吧,我有办法。」 阿德雷特取出了光之宝石,他手中的宝石里最小的,只有不到小拇指指甲盖的一半大。 接着他打开了铁箱,从中间取出了一个小瓶子。阿德雷特将小瓶子中的液体与泥土混合,然后揉成团子,最后将光之宝石埋进团子中。 转眼间光之宝石就看不到了,只能见到脏兮兮的土块。就连微弱的光芒,也被泥土遮蔽,不见光亮透出。 「把这个东西粘到豹型凶魔的身体上。」 多兹歪着头听着,露出一副像是在说“这是要做什么”的表情。 「莫拉,请你把搜寻圣具的能力借给多兹使用。」 莫拉点点头,轻触了一下多兹的脸。她咏唱出神言,多兹的眼睛微微地发出亮光。 「多兹,感觉怎么样?这样差不多你就能够看到圣具了吧。」 芙蕾米回想起了在熔岩地带时莫拉说过的事情。圣具一旦被使用,它的力量就化为残渣,只留下痕迹。借助莫拉的力量的话,就能够看到这样的圣具之力的残存的痕迹。就在前天,阿德雷特才使用过这种能力,搜寻葛道夫。 「能够看到微弱的光晕,这就是被称作圣具之力的残留的东西。这就是从万天神殿流传下来的秘术,虽然听说过,但是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 「有了这种能力,就能够追得上豹型凶魔了吗?」 「可以的。如果只是保持距离的同时,能够跟上这淡淡的光晕的话,不会失败的。」 多兹断言。 「莫拉,请把这种看见圣具的能力,也借给其他几个同伴吧。」 「很遗憾,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这种能力消耗很大,最多只能借给两个人。」 「那么……请把这种能力借给多兹和我。我或者是多兹,都可以追击豹型凶魔。」 莫拉点头同意。 「但是,一旦豹型凶魔发现了光之宝石粘在它身上的话,就完蛋了。阿德雷特,有应对方案吗?」 「被发现的话,这个作战计划大概就宣告失败了。」 阿德雷特这样回应。莫拉也想到了这个结果,保持了缄默。 「前去传令的豹型凶魔,应当会在某处停下来,铁钴镍钨就该在那里。如果找到的话,向空中放出绚丽的雷击。其他同伴则全速赶往那里。」 多兹稍作考虑。 「明白了,但是还是有点儿问题。以我一己之力,没法限制住铁钴镍钨的行动。也许在大家赶到之前,铁钴镍钨就会先行逃走。」 「这个嘛……很抱歉,还没有想到好的对策。大家有什么好办法吗?」 阿德雷特环视着同伴们。 「交给我吧。」 莫拉举手示意。 「展开结界的时候使用的圣具桩子还有剩余,用这个就行。我能够用圣具展开的这种结界,可以防止来自外界的侵入。将神言改写的话,这个结界也可以用来防止内部的人逃脱。」 「多谢了,拜托你了,莫拉!改写神言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 「有十分钟就足够了。」 「好的,多兹。找到铁钴镍钨的话,就展开结界,将那家伙困在里面。请守住结界直到我们赶到,将它杀死。」 「明白了。交给我就可以了。」 多兹稍稍行了个礼。莫拉从神官服里,取出了刻有神言的圣具桩子。接着巧妙地利用盔甲的突出部分,改写了桩子上面的文字。 「阿 德……能赢吗,打败铁钴镍钨?之前和它战斗的时候,明明打不过的。」 洛洛尼亚不安地说。 芙蕾米他们想起了刚刚来到魔哭领时候的事情。芙蕾米他们围攻从地面当中现身的铁钴镍钨。但是,并没有能够造成致命伤就不得不撤退了。 「放心吧。那个时候谁是第七人还不清楚,我们没有办法使出全力。现在情况变了,而且那家伙会藏身到其他凶魔体内的秘密也已经暴露了。我们几个如果能包围它的话,一定能够杀死它。」 「令人不安的因素也还存在。铁钴镍钨能够操纵人类的心灵,正如多兹他们所说。即使能够包围铁钴镍钨,也说不定会被它操纵我们中的一个,使同伴反而变成我们的敌人。」 芙蕾米说道。 「……接近那家伙的时候,如果感觉到自己正要被操纵的话,就马上撤退,其他人则多注意。我们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仅此而已?」 「芙蕾米呐,对于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能力,再考虑大概也没太多办法吧。没有有效的对策,我觉得只能顺其自然了。」 「说实话,这个作战计划本身,也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 阿德雷特苦笑着说。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在思考着什么的娜谢塔尼娅开口了。 「……阿德雷特。说实话,如果是这样说的话,我不觉得作战计划能够成功。」 「怎么了?有什么意见的话尽管提。」 「多兹的话,还是可能追得上豹型凶魔的。找到铁钴镍钨之后,打倒它也是可能的。 但是说起来,一定豹型凶魔是跑到铁钴镍钨的所在地的吗?也说不定是从铁钴镍钨那里,派出凶魔来传令吧。不需特意传令,狼型凶魔凭借自己的判断行动也有可能。这个作战计划实在太不可靠了。」 「不,娜谢塔尼娅,你有疑问也正常。」 阿德雷特笑着说。 「豹型凶魔不得不被派去找铁钴镍钨。我们就是要制造这样的情况——凭借自己的力量无法解决,只能尽量寻求铁钴镍钨的指示的情况。我们只要造成能够让狼型凶魔这样认为的紧急状况就可以了。」 「紧急状况?到底怎么做?」 阿德雷特用手指蘸了点儿唾液,将手指举起指向天空,确认着当前的风向。接着他望着满天的繁星,像是对某些东西感到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风向和天气都很合适,会成功的。」 阿德雷特将娜谢塔尼娅带来的地图,展示给大家看。阿德雷特指向了其中的一个地点。 那个地方在众人所在地以西大约五公里处。周边有着三座山丘,那里是中间的盆地地带。根据地图的记载,那附近完全被森林所覆盖,北侧有着巨大的断崖绝壁,南侧则是魔神出现以前的古代人类的建筑物遗迹。阿德雷特将手指向了遗迹北侧的一个地方。 「将凶魔们引诱到这个地方附近。某个人做诱饵,将敌人引诱过来就好了。然后在凶魔们集中到那儿周围的时候……」 「接下来怎么做呢?」 「将周围的森林引燃,烧死集中到此地的凶魔。」 芙蕾米他们跑到了一个山洞的里面。阿德雷特开始详述此后的作战计划,计划绝对不能被其他凶魔所知晓。 首先,阿德雷特从铁箱中,取出了几个紧密封装好的铁瓶。接着将里面的东西混合到一起。 「这个是奥特罗制作的秘密道具中的一种。我用它可以口吐火焰,也能催生炸弹。当然,现场制作性质可能有点儿变化。 我在闯入神前武斗会之前,曾独自研究过这东西,它能够用于制造杀伤力更为强大的武器。」 将药剂混合之后,阿德雷特将枯叶浸入其中,然后将濡湿的枯叶向洞窟深处扔了出去。在洞窟的入口处,挂起了布防止里面的情况被外面看到。接着,阿德雷特用牙齿间的打火石产生了小的火星,并引燃了枯叶。 「哈!」 从枯叶上生起了熊熊的火焰,同伴们都睁大了眼睛。火焰并没有马上熄灭,而是大概持续燃烧了一分钟左右。真是不可思议的火力。 「怎么样,挺厉害的东西吧。」 阿德雷特笑着说道。 「芙蕾米,请制造出大量的火药,然后先把这些火药附着在枯叶上,接着将附有火药的枯叶,大量散布到那片森林里。 幸运的是,现在刮的是北风,天气很晴朗,空气也很干燥。如果芙蕾米让火药爆炸的话,能让所有枯叶同时起火。如果顺利的话,整片森林将瞬间化作火海。」 阿德雷特用脚猛踩枯叶的灰烬,直到将火完全熄灭。 「有多少凶魔会被卷入这场大火之中,尚不确定。但是,这应当是对铁钴镍钨阵营的一次不小的打击。 那么,请站在狼型凶魔的立场上考虑一下这个状况。那家伙通过二十四号,来接受铁钴镍钨的指示,指挥着全体凶魔。但当红色的二十四号被打倒,飞行凶魔也被悉数击落后,它与铁钴镍钨的联络手段就被完全切断了。 在这种情况下,森林又遭到放火,事态紧急到许多凶魔被火围困。狼型凶魔会怎么做呢?」 「……向铁钴镍钨报告状况,并听从它的指示吧。到底是争取救出被火焰围困的凶魔们,还是撤退,抑或是无视森林火灾,继续与六花们的战斗?」 「正是如此,到那时狼型凶魔大概就会派出豹型凶魔前往铁钴镍钨那里了吧。可以胜任传令任务的可能不止豹型凶魔,但无论如何都要把它们拦下来。 接下来多兹去追踪豹型凶魔,从而将铁钴镍钨找出来。在那里将铁钴镍钨困住,全员赶到并包围它,然后将之击败。」 「这计划不错啊,能顺利实施就好了。」 芙蕾米说道。 「我觉得能行。几百头凶魔被卷入火场的话,就连铁钴镍钨也会动摇的吧,更不用说狼型凶魔和豹型凶魔了吧。隐藏铁钴镍钨的所在地的事情,也会变得不那么小心了,我们也就有了钻空子的机会了。这应当是找出铁钴镍钨的绝佳机会了。」 「芙蕾米啊,即使没能找到铁钴镍钨,也能有不少收获。至少能够消灭相当多的充当主力军的凶魔,不是么?」 莫拉说道。 「这也是其中一个目的。怎么样?这就是我设计的作战计划。请大家提提意见吧。」 听完整个说明,娜谢塔尼娅开了口。 「这个作战计划里,不确定的要素还是太多了。我们没有办法保证目前对铁钴镍钨阵营的状况的了解全部是真实的。即使我们的考虑都是正确的,也无法保证铁钴镍钨会按照我们的设想行动。 当然,我认为这个计划还是有尝试一下的价值的。」 「过于冒险了,再想想更可靠一点儿的办法吧。」 多兹说。 听到多兹的疑虑,娜谢塔尼娅回应说。 「现在时间太紧张了,事态没法允许我们找出安全可靠的办法了。如果有其他的计划另当别论,现在不是还没有嘛。」 「请不要担心,多兹先生。请相信阿、阿德吧。阿德制订的作战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洛洛尼亚说道。多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能这么干了,它大约是下了这样的决心吧。 「抱歉啊,洛洛尼亚,这可不是绝对能成功的作战计划,一旦失败的话,就逃跑。逃走之后再去想新的作战计划,再去尝试追捕铁钴镍钨。到那时,我们对铁钴镍钨阵营的了解比现在更多,也能够制订出新的作战计划了。再失败就再逃,再制订新作战计划,无论失败多少次,只要还活着,就要努力到杀死铁钴镍钨 为止。」 多兹点了点头。 大家一起对作战计划进行着最后的确认。但是芙蕾米不想接受这个作战计划。这个作战计划,最为重要的部分交给了多兹,但谁也说不准多兹什么时候就会背叛大家。 莫拉看上去也露出了不安的神情。她虽然大体上同意这个作战计划,但似乎和芙蕾米一样,仍抱有担忧的情绪。 「等等。」 这时同伴间忽然响起了这样的话语。 「葛道夫,你声音太大了,被凶魔们发现了怎么办?」 阿德雷特说道。然而葛道夫并不理会,继续瞪着阿德雷特。 「绝对不能实行这个作战计划!」 「你到底想说什么?明明之前一直一言不发。作战计划有什么缺陷吗?」 「不。我,不相信,你。第七人,不是汉斯,我觉得是你。你,陷害了汉斯,接着把我们……」 芙蕾米很惊讶,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说这些。 但原本他就是怀疑阿德雷特而信任汉斯的。不过由于之前他一直保持沉默,芙蕾米一直深信阿德雷特是真正的六花一事已成共识。 「别开玩笑了,葛道夫。」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洛洛尼亚开始害怕再次出现内讧。 「有什么证据吗?有什么依据吗?你看到我与凶魔交谈的场面了吗?你看到铁钴镍钨联系过我了吗?」 「确实……你,和铁钴镍钨有联系,证据,没有。 但,如此顺利,作战计划,想得出来,很可疑。你,铁钴镍钨阵营的事情,事先,就知道。所以才,很快想出作战计划。我,能看穿这些。」 「葛道夫先生,你的看法过于主观了。」 多兹说。 「作战计划,绝对不能实行。阿德雷特,不是第七人。在能确保,那是事实之前。我,拼尽全力,也要阻止作战计划。」 说出这样的话,葛道夫走到洞窟的出口处,持长枪而立。 芙蕾米明白了,葛道夫是认真的。 「芙蕾米、莫拉、洛洛尼亚。请再,想想吧。阿德雷特的周边,重新讨论一下吧。这家伙是第七人的证据,一定在某个地方,留有痕迹,一定的。」 「我拒绝。我已经完全不怀疑阿德雷特了。他是认真地想要打倒铁钴镍钨的,这一点我很确信。」 「这是,你的,主观想法,罢了。」 芙蕾米将枪口对准了葛道夫,她没有打算开枪,只是想让他改变主意而已。洛洛尼亚站到了芙蕾米与葛道夫之间,她要阻止两人之间的战斗。 这时,娜谢塔尼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芙蕾米的肩膀,说道。 「芙蕾米,我有事相求,请制作一枚炸弹。大小差不多相当于草莓,能够遵从芙蕾米你的想法而爆炸,多谢了!」 「……?」 芙蕾米困惑了。她按照娜谢塔尼娅的意思,制作了一枚炸弹,并交给了娜谢塔尼娅。 娜谢塔尼娅将炸弹放进了自己的口中。接着她把手指伸进嘴里,把炸弹向喉道里面推去。 「!」 葛道夫脸色变得苍白。他扔下了手中的长枪,伸手制止娜谢塔尼娅。但在葛道夫触碰到娜谢塔尼娅的身体前,炸弹就通过了喉咙,落入了身体之中。 包括芙蕾米与阿德雷特,其他六花们都惊呆了,但最吃惊的无疑是葛道夫和多兹。葛道夫脸色苍白,仿佛心脏即将停止跳动。多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看到嘴一张一合。 「芙蕾米,如果葛道夫仍旧不打算听从计划安排的话,请引爆我刚刚吞下去的炸弹。」 「公主殿下!请,吐出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娜谢塔尼娅挥开了冲过来的葛道夫的手。 「请放手,葛道夫。如果你真的珍惜我的性命的话,就请听我说。」 葛道夫拾起长枪,对准了芙蕾米。 「解除,炸弹!公主,要是,出事的话,我就杀了你。世界变成怎样,都无所谓,一定要,杀了你。」 「你没听我说话吗?我命令你听我说话的。我说了,不要阻碍作战计划。不理解的话,我就叫芙蕾米引爆我吞下去的炸弹。」 「但,但是,这样下去的话,公主您会……」 葛道夫十分混乱。 像是来解围一样,莫拉说道。 「娜谢塔尼娅,你暂且把炸弹吐出来。这样下去的话,只能对防止内讧起到反作用。」 「明白了,真是没办法啊。」 娜谢塔尼娅向前弯下身子,呕吐了好几次。接着将手指伸到喉咙里,取出了炸弹,然后将炸弹扔向了洞窟深处。 「我换个说法,葛道夫。你绝对不能去阻碍作战计划的实施。你必须全面听从阿德雷特的指挥。你不听指挥的话,我会做出什么事情,你也已经看见了。」 娜谢塔尼娅瞪着葛道夫,说出了这样的话。 葛道夫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呆站在那里。 阿德雷特很可疑,看起来汉斯是被他陷害了。娜谢塔尼娅与多兹,看起来是阿德雷特的同谋,设计陷害其他的六花们。葛道夫是这样考虑的。 但是,要说这就是事实,葛道夫也无法保证。这说不定只是敌人专门设给自己的圈套。汉斯就是第七人,而他打算利用了自己的糊涂,这也是可能的。这种不安在他的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同伴们的目光,娜谢塔尼娅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葛道夫。像是在问为什么无法信任阿德雷特的目光,令葛道夫愈发不安起来。 另外最重要的是,不听从阿德雷特指挥的话,娜谢塔尼娅就会死。就算她是敌人,就算看起来她在欺骗六花们,就算要用整个世界来换取她的生命,也要守护她,她对于他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明白了。公主,我相信,阿德雷特不是第七人。」 「……这样就好了。」 芙蕾米稍微安心了一点儿,这样就不用担心葛道夫会阻碍作战计划了。这个危机姑且能化解了。 「娜谢塔尼娅,就算是鲁莽也要有个限度,刚才你把我吓得胆战心惊。」 多兹说道。 「这可不是鲁莽,这种情况只能那么做了。现在,如果不能在这里打倒铁钴镍钨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获胜了。而且,不集合这里全员的力量的话,也无法战胜铁钴镍钨。只要能够防止内讧,我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多兹,有什么问题吗?」 「……确实如你所说。」 多兹回答道。就在这时,芙蕾米心中产生了新的疑点。娜谢塔尼娅为什么不惜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也要让作战计划顺利实施呢?虽然她说是为了打倒铁钴镍钨,但她的话并不能完全信任。 娜谢塔尼娅他们,是想利用阿德雷特的作战计划有所企图吧?芙蕾米无法将这个疑点,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 「好的,那么现在进行作战计划的准备工作吧。芙蕾米,你来制造火药。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你们去收集枯叶。莫拉继续改写神言。 在被凶魔找到之前,必须完成作战计划的准备工作。抓紧时间!」 听到阿德雷特的分工,大家都行动起来了。 「似乎找不到六花们了,他们还真是捉迷藏的高手啊。」 在森林的一角,铁钴镍钨这样嘟囔着。十一号发问了。 「铁钴镍钨大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大概在做决策吧?他们在商量打倒我的方法吧?」 「但、但是、我们不想点儿对策吗……」 真无聊,听到属下这些蠢话铁 第三章 汉斯·翰普缇的谎言 这还真是,我这不是已经不是正牌的了喵,汉斯·翰普缇这样思考着。 正所谓,危急存亡之时刻,情势已经不能更严峻了。自己完全被阿德雷特陷害,已经被大家断定为第七人了。而身为第七人的阿德雷特被大家全面信任着,撺掇着大家去与铁铬镍钨决战了。 证明自身清白的方法是否存在?如果杀死阿德雷特,而纹章的花瓣没有出现缺失的情况,他是第七人就很明显了。然而,还是想要避免去杀掉正体不明的第七个纹章的持有人这样的事。更何况,如果杀死阿德雷特之时,纹章的花瓣出现了缺失,做这样的事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太没有可实施性了。 但是,这样就没有证明自己是真正六花的其他手段了啊。汉斯不是没有想过用说服大家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更为关键的是,时间所剩不多了。在汉斯解释自己清白的期间,黑之徒花的力量就会让六花全灭的吧。在这之前,或许可以击破铁铬镍钨所率领的部队。 并没有使用正当的策略就可以使事态逆转的方法。除了使用铁铬镍钨、阿德雷特所预想不到的策略以外,别无他法。 然而汉斯对于自己被逼入这样的境况这件事,高兴得无法自拔。 从命运神殿出来的汉斯和茶末,暂时先往北方行进。若留在那里,就会变成与其他六花相互厮杀的局面了。 很快地,汉斯他们就被铁铬镍钨率领的凶魔主力军发现了。追上来的凶魔的数量并不多,击退他们并不困难。 还有就是,被芙雷米击中的汉斯的脚已经得到妥善处理。值得庆幸的是,茶末拿着莫拉制造的伤药。虽然残留着痛觉,但并不影响战斗,足以发挥全力。 伤口处理好之时,茶末的一只从魔回到了茶末的身边。茶末把耳朵靠近从魔的嘴巴,从魔说着一些什么。 「……茶末的宝贝们呐,好像完全被发现了呢。大量的铁铬镍钨手下的凶魔们往我们这里过来了。」 「嘛,就知道会这样的喵。」 汉斯说道。对于现在的铁铬镍钨来说,威胁并不是汉斯和茶末他们俩。 「铁铬镍钨来这里了吗?」 茶末又开始向从魔说些什么。 「不清楚。」 没有发现铁铬镍钨,如果它赶来想要杀死汉斯他们就谢天谢地了。然而期待大概是落空了。对于铁铬镍钨来说,只管呆在安全的地方就是最佳的策略了。 「那么首先,把前来我们这里的家伙们冲散吧喵。然后就是追寻阿德雷特他们的踪迹喵。我们隐藏踪迹偷偷地进行吧。」 「这样的话没问题。茶末的宠物们正把那些笨蛋赶跑。因为都是聪明的孩子,肯定不用担心它们走失啦。」 「呜喵。你还真是个脑袋灵光的家伙喵。」 「嘿嘿,那是当然!茶末可是茶末哟。」 两人相视而笑。就在此时,一头凶魔从树丛中出现,汉斯在瞬息之间,使用长刀一刀将凶魔斩杀。但是更多凶魔们狂吠的声音一齐从四周传来。 「放心好了,猫先生。消灭敌人都包在茶末身上,你只管考虑杀掉阿德雷特这个笨蛋的方法就好了,因为猫先生由茶末来保护。」 为何茶末要信赖自己?为何她连我是第七人的可能性一丁点都不考虑?这个理由汉斯已经察觉了。而且在内心里,稍微觉得困扰。 说到原因,是因为汉斯更喜欢经验丰富的年长女性,而对孩子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咕!」 从那以后,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一边收拾凶魔一边追赶阿德雷特,汉斯这样的意图很快就暴露了。汉斯他们被牢牢地困在了神殿以北一公里的地方动弹不得。 一直追寻着汉斯他们的凶魔大约有一百头。即使是这两人,这也并非能简单击溃的数量。不仅如此,这次的敌人的受训练程度是至今为止战斗过的其他凶魔所望尘莫及的。 与其他遵从本能拼命战斗的凶魔不同。它们如同骑士一般的动作、精练的体术、合理的判断力。非常明显,它们是在有着高度智慧的某个凶魔的指挥下行动的。 汉斯有着十年以上暗杀活动的经验,也不是一次两次单独陷入敌人集团的包围之中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也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如此高度训练的集团。 就算是没什么智力的凶魔群,经过持续数百年的训练也能变得如此之强吗?汉斯一改之前的看法,感叹着铁铬镍钨的统帅力之强。 在空中,一只飞行凶魔悠然地飞行着。它观察着汉斯和茶末的情况,一旦情况有变,想必它会立刻飞向铁铬镍钨去报告的吧。从地面上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汉斯明白它深知己方没有有效的手段来攻击它。 「不要妨碍我啊,呕……」 茶末吐出了所有的从魔,让它们往凶魔过来的方向迎击。水蛇从魔吐出粘液阻挡住一群凶魔。汉斯在这期间解决掉了率领这群凶魔的头领。他来回奔走于树枝之间,如果有盘旋在头顶的凶魔,就在对方袭击之时先其一步将其解决。 「不用管保护茶末了!总之先干掉这些家伙啦!」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汉斯立刻调转身姿往茶末的方向赶去。就在护卫茶末的从魔离开的瞬间,蛰伏于远处待时以动的一头凶魔动了起来。它一直瞄准着茶末的性命,抱持着身死的觉悟展开了攻击。 「诶?」 茶末发出呆滞的声音。茶末一边呼唤着自己的从魔,一边往旁边逃开。但是,缺乏自卫手段的茶末并没有逃掉就倒下了。 「呜喵喵啊!」 汉斯在千钧一发之时抱起茶末,并翻转过她的身体。然后就这样把茶末背负于肩膀上逃走了。身处不利的境况之时,需要活用有利地形逃出生天,这也是基本的战术素养。 然而,汉斯根本连一处有利的地形都不知道。 「咕、咕咕!可恶啊!」 茶末叫喊起来。大概是为了由于大意而变成拖后腿的了而感到懊悔了吧。 「呜喵?茶末。不用感到不甘心,你已经干得很好了喵!」 「……诶?」 「我们说过的喵?你只要把我保护好,我在此期间想出一个逆转的办法不是喵?托你的福,给我争取到了思考的时间,我已经想到方法了哟。」 汉斯说谎了,逆转的手段,他在很久以前就想到了。只是这样说的话,茶末会比较开心吧。 不怎么喜欢孩子——对于乐于享受穷途末路的绝境的汉斯来说,只有这一点稍稍不怎么有趣。 汉斯在一边寻找着有利地形,一边背着茶末的情况下,在森林中来回奔走。这时,从远方传了来凶魔的声音,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中回响着。 「第七人!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干什么?总该不会想要叛变到六花那边去吧!背叛的话我是绝对不会饶了你的!真相一直都摆在六花面前,那就是铁铬镍钨大人的制裁马上就要降临了!」 汉斯侧耳倾听,这些话语尽入耳底。 「保护好铁铬镍钨大人!防住六花的攻击!让那些家伙全灭吧!就算是你的话也应该可以明白的,万一铁铬镍钨大人有了什么意外的话,你所爱的人也会没命的!」 「……呜喵,铁铬镍钨大人在呼唤我吗?这下要加油杀死六花了喵。」 茶末稍稍摸不着头脑,花了点时间才理解到汉斯在开玩笑。 刚才的声音是往阿德雷特的方向发出的话语,而且这个时候他们并没有走到离汉斯他们多远的地方。 汉斯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也在专心倾听。就在凶魔的声音将要听不见的时候,他听见了其他的某个声音,就在附近有水流动的声音传过来。 率领凶魔追击汉斯他们的是一头螳螂形态的凶魔。它并没有被授予特质凶具的编号,但是它有着自己是铁铬镍钨阵营里首屈一指的凶魔的自负。特质凶具什么的,说到底只不过是拥有一技之长的凶魔罢了。能够打倒六花的是智力与实力兼备,而且具备相当凝聚力的凶魔。而这些都具备的凶魔,在铁铬镍钨的阵营里除了自己再无其他。 实际上,自己和一百头部下正奉命去追击六花之中实力最强的两人。 「猫先生,那边哦!往那边逃!」 两人放弃了正面突破,决定贯彻一味逃跑的行动纲领。从魔们四散开来,调查周围的状况,大概是想要利用复杂的地形,以确保退路才这样做的吧。 机会与危险并存。在这周边,有着魔神诞生以前的上古遗迹。西边残留着街道的遗迹,在汉斯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残留着瞭望的堡垒、烧炭的小屋。地下水路也肯定会分布在某处的。螳螂型凶魔,并没有把所有因素都掌握在手里。 不管是隐藏的地点,还是逃跑的路线,选择的余地都非常大,把这些都利用起来,恐怕凶魔们会跟丢吧。 另一方面,这也给了螳螂型凶魔机会。茶末把从魔们都放出去查探周围的状况,自己的保护就变得薄弱了。汉斯他们的身边只有为数不多的五只从魔。而且背着茶末的汉斯也并没有什么余裕。 在发现退路之前,双方到底谁会被谁解决掉呢?螳螂型凶魔做了决定,它向部下们下了命令。赌在奇袭上面,以包围他们为目的然后分散进击,合而图之,做好一齐攻击的准备。 「那边!」 汉斯向着茶末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螳螂型凶魔看到了,那里有着一口水井。然后它察觉到了,他们是打算利用地下水路的逃跑。 「给我上!」 赶在汉斯跳进井里之前,螳螂型凶魔叫喊着往井口跳去。螳镰、触手和口中吐出的酸液,所有的攻击都倾泻在由于背负着茶末而无法做出防御的汉斯身上,就这样两人被打倒了。 一头凶魔向着倒在地面上的茶末发起了攻击。从魔赶过来保护,却没能防御住攻击,茶末受到了又一次的打击,身体向后飞了出去。 就在此时,周围的从魔被茶末吸入了嘴里。茶末失去了意识,变得无法再使役从魔了。螳螂型凶魔已经确信胜利即将到来。汉斯挺身而出保护着茶末。螳螂型凶魔盘算着,让凶魔们准备好一齐攻击。 「你们死定了!」 螳螂型凶魔这样叫喊着。但就在此时,地面崩塌现出了一个大洞。为了防止汉斯逃走而聚集在一起的凶魔们,纷纷滑落到洞穴之中。螳螂型凶魔意识到了,这里的地下有一个巨大的洞穴,本方完全是被引诱过来的。 包括螳螂型凶魔在内,大多数的凶魔都掉落到洞穴的底部。洞穴的底部贮满了污秽的积水,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贮水池一般。 「咳咳!」 跌落到贮水池之中的茶末将头伸出水面,与此同时,数十只从魔一个接一个地从水底显现出身形来。茶末之前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事先已经将大半从魔派到贮水池里待命。 茶末是沼之圣者,她所使役的所有从魔都是水栖种的凶魔。水中作战是从魔们最擅长的领域。 在空中盘旋着监视战况的蛾型凶魔,对当前的状况感到不解。突然之间,地面上出现一个大洞,并且茶末和大部分凶魔都掉下去了。 在周围没有掉下去的从魔也发动了袭击,将地面残留的十头左右的凶魔,也推进了大洞之中。从阴森晦暗的洞穴传出来的,只有凶魔们的悲鸣而已。 牵制两人行动的作战失败了,蛾型凶魔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然后它转身朝着铁钴镍钨所在地而去。一旦发生异常状况立马回去报告,蛾型凶魔的任务仅此而已。 然而已经乱了阵脚的蛾型凶魔,没能注意到一件事。在地面塌陷形成大洞的瞬间,汉斯以凶魔的躯体为踏板,摆脱了跌落深坑的命运。接着他在枝叉间奔腾跳跃,不声不息地来到了蛾的凶魔的正下方。 更令蛾型凶魔无从知晓的是,汉斯指尖一动,已然准备好投掷小刀了。 两柄小刀贯穿了蛾型凶魔翅膀的根部,失去平衡的蛾型凶魔开始下坠。在其重整姿态想要再度起飞的瞬间,汉斯从树枝的顶端一跃而起,把蛾型凶魔砍瓜切菜一般切成了碎片的。 「……真是千钧一发啊喵。」 站在大洞旁边的汉斯喃喃着。 「你在说什么呢,轻松解决哟!」 抓着从魔的背脊,茶末跳到地面上。 茶末并没有理解,这次确确实实赢得相当惊险。如果敌人注意到了地下的贮水池的存在的话,就没法将它们骗入陷阱之中了。作为指挥官的螳螂型凶魔相当有才能,这是汉斯亲自确认过的。若是想出这个计策花的时间再长一点儿的话,就会被它识破的吧。 而且也是多亏了敌人的大意和自己运气好才能打倒担任传令兵的蛾型凶魔。绝对不能让它到达铁钴镍钨的所在地,它们的牵制作战的失败被知道了的话,更多的增援就会被送到这里来的。 嘛,已经结束的战斗无所谓啦。汉斯瞬间就把刚才的战斗抛到九霄云外了。 「从今往后,更加艰难的战斗在等着我们喵。」 汉斯朝着西方迈出步伐,茶末跨上蛞蝓从魔的背上,从后面追上了汉斯。蛞蝓从魔用从触手的末端分泌出的液体清洁了满身污秽的茶末。 走着走着,茶末察觉到了什么。茶末跳到地面上,捡起来了一条长约三十厘米的蚯蚓从魔。茶末靠近蚯蚓从魔的头部,说了些什么。 「笨蛋们看起来像是在西边的老街那里做着什么事情,全员都在那里。但有非比寻常的数量的凶魔在附近,并不冒然靠近——它是这样说的。」 汉斯想起来了。在雾幻结界与茶末交战之时,他曾经看见过这只从魔。行进于斩指之森之时也是,它也在做着侦察兵的工作。 「……嗯?什么?」 蚯蚓从魔将嘴靠近茶末的脸,说着些什么。 「一百头左右的凶魔做出了固守的姿态,在它们正中央有一头看起来很了不起的凶魔,大概就是铁钴镍钨——它是这样说的。」 「那个家伙,脑子好使吗?」 「嗯,毕竟是茶末的宠物呢。」 汉斯反复考虑,大致的策略已经想好了,至于具体如何行动,还没有定下来。对于铁钴镍钨的行动,六花、多兹和娜谢塔尼娅的行动,还有阿德雷特的行动,如果不能做到某种程度的预测的话,具体的行动就无从谈起。 「笨蛋们到底在做着什么呢?」 「不知道喵。就连蚯蚓从魔都不知道,我们俩又怎么会知道呢?」 汉斯说谎了。六花们制订了杀死铁钴镍钨的计划,现在应该在为了实施这一计划而行动。 他们被阿德雷特欺骗了,相信即使杀了芙蕾米,也无法阻止黑之徒花。除了打倒铁钴镍钨以外没有其他选择,大家深信着这一点。阿德雷特也会帮助打倒铁钴镍钨的吧。只不过,这最多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帮助。 「不知道阿德雷特他们在做着什么,也不清楚铁钴镍钨在干什么喵。这家伙现在一定是在哪里躲了起来,等着黑之徒花的力量把我们全灭呢。」 「是这样呢,茶末也是这样想的。看起来了不起的凶魔大概只是个杂鱼罢了,要是可以把藏起来的铁钴镍钨引诱出来就好了。」 「铁钴镍钨要是这么愚蠢,我们就不会被逼到这样的绝境里了哟。」 茶末也在拼命思考脱离困境的办法。汉斯对于茶末的头脑并不抱有任何期待,但也没有制止她的理由,就这样 由她去吧。 「果然,只有证明猫先生不是第七人了哟。芙蕾米和洛洛尼亚她们俩,是无可救药的,只有葛道夫这个白痴还在怀疑阿德雷特,把他算在同伴里面好了。」 「不行的啊。十有八九葛道夫已经被公主拉拢过去了。那个家伙是无法违抗公主决定好的事情的。」 「那,把那个白痴公主杀掉好了。本来这种家伙,就该在听见神殿所在的方位之时就杀掉的。」 「你是想把葛道夫变成敌人吗?」 汉斯用一句话驳回。 「这样的话,果然……只有把芙蕾米杀掉了吧?」 「……怎么做才好喵……」 汉斯少有地不置可否。 这样做或许就是最为切实有效的手段了,汉斯也是这样考虑的。击溃了黑之徒花的话,眼前的危机就度过了吧。芙蕾米其实很强。阿德雷特和被阿德雷特欺骗的其他六花会全力保护芙蕾米的吧。但就算如此,凭这里的两人也还是有胜机的。 汉斯有点儿迷茫了。到底是选择杀死芙雷米,还是在考虑其他的策略。 不过汉斯很快就把这个迷茫抛诸脑后。就算是己方两人,芙蕾米也不是会被瞬间击杀的对手。要杀死芙蕾米,不管怎么考虑,也至少要花上几分钟才能解决战斗。在此期间,铁钴镍钨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怎么办才好呢?猫先生。什么都想不出来的话,茶末会去做的哟。就算是拼上这条命,茶末也会全力杀掉芙蕾米的。」 「我知道了喵。杀掉芙蕾米喵。一旦发现他们,你什么都不用考虑,直接向芙蕾米发起攻击就好了。我也有自己的作战计划,是切实以消灭芙蕾米为宗旨的。」 「直接突入就好了对吧?」 兵行险招,出奇致胜。汉斯决定了,他要采取无论阿德雷特还是铁钴镍钨都意想不到的手段。形势太糟糕了必须赌一把。一旦失败,不管是汉斯还是世界,都会结束了吧。 不过关于所赌的内容,汉斯并不打算告诉茶末。要欺骗敌人,首先得骗过同伴。 「我打算先走一步,进行作战的准备工作。马上就会与你会合的,你就这样走着就好了喵。」 「诶?」 突然被下达了指示,茶末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你不用知道我的作战计划也可以的哦。要杀死芙蕾米,非出乎意料的刺杀不可。芙蕾米他们说不定会从你的动作或者眼神里读出我的想法。 「……虽然不怎么明白,但是我知道了。」 汉斯从茶末身边离去,进入了森林之中。到了身姿被树影遮蔽完全看不见的地方,汉斯说道。 「还有就是,刚才的那只蚯蚓从魔,再派它去监视那只看起来很了不起的凶魔喵。」 「知道了。」 汉斯静静等待着。待茶末放出的蚯蚓经过自己脚边的时候,汉斯悄无声息地接近它,迅速地把它拾了起来。蚯蚓从魔受到了惊吓,骚动了起来。 「稍微安分一点哦。」 从之前的对话中,汉斯得知了蚯蚓从魔所拥有的能力。它拥有高度的智力与观察力。有必要的话,就算是茶末命令以外的东西,它也能观察并记下来,然后再向茶末报告。 而茶末自己是无法知晓蚯蚓在哪里干什么的。 「可能稍微有点痛,忍着点儿哦。因为作战计划与你有很大关系喵。」 这样说着,汉斯像系丝带一样把蚯蚓折弯系好,然后收在怀里。这只蚯蚓从魔,是作战计划的关键。 在这之后,汉斯又进行了多项准备工作。然后他与惊讶着作战准备如此快速完成的茶末会合了,向着阿德雷特他们所在的地方前进。 「茶末和汉斯来了?」 从狼型凶魔那里得知这个消息之时,就连铁钴镍钨也稍微感到惊讶了,并非为这两人的到来而惊讶,而是对一百头凶魔的部队,不但无法完成牵制这样的任务,而且被突破了连个报告都传不回来,对这样的部下们的无能感到了震惊。 巡视着周边,搜寻着阿德雷特他们的踪影的飞行型凶魔,很偶然地发现了从魔的身影。狼型凶魔是这样报告的。这两人正径直前往阿德雷特他们所在地的方向。 『派一支部队过去,迎击他们。最少也要把汉斯拖住。』 铁钴镍钨姑且先作出指示。但是,狼的凶魔通过二十四号向铁钴镍钨诉起苦来。 『赶、赶不上了。传令的凶魔大部分都被芙蕾米击落了,可以行动的非常之少。』 「……唔」 铁钴镍钨焦躁起来。 『阿德雷特和芙蕾米的所在地找到了吗?』 『是、是的。已经知道了。』 『茶末和汉斯恐怕是想直取芙蕾米的性命。你们等汉斯他们与芙蕾米他们开战,就从旁突袭。你们攻击茶末就好,汉斯会被六花和多兹他们杀死的。听好了,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能让芙蕾米和阿德雷特死掉。』 『属下领命!』 这之后二十四号就不再传话过来了。身边的十一号说话了。 「铁钴镍钨大人,我们是否也该过去击破汉斯呢?」 「……没有必要。我相信着爱的力量,也相信着阿德雷特。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种程度的危机不可能应付不了的。」 铁钴镍钨焦躁地跺起地面来。 偏偏这时候跑过来妨碍。好不容易再差一点就能看到芙蕾米绝望的表情了。本来现在该是想象着芙蕾米的表情并乐在其中的时候的。 阿德雷特向空中发射了两枚闪光弹。在空中爆炸的闪光弹,一瞬间将遗迹如同白昼般照亮。发射一枚闪光弹,意味着发现了铁钴镍钨;发射两枚则说明汉斯正在接近。 「汉斯在哪里?」 阿德雷特询问芙蕾米和多兹。 「不知道,但是应该很近了。一只从魔发现了我,马上就跑掉了。我估计他们两个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 汉斯的目标,是自己或者芙蕾米之中的一个吧。两人和多兹一起,向西边走去。娜谢塔尼娅和洛洛尼亚应该正在从那边过来。和她们会合,再迎击那两人吧。以那两人做对手,这边的两人和多兹合起来也怕是对付不了的。 「茶末小姐她,不出所料地被汉斯欺骗了。她直到现在也相信着阿德雷特先生是第七人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是,毕竟是茶末。先不论战斗力如何,对她的头脑是没法抱有期待的。」 听了芙蕾米他们的对话,阿德雷特思考着,这之后该如何是好。 肯定不能杀掉这两人。杀死汉斯大概还可以用言语开脱,但是没理由杀死茶末啊,况且自己是第七人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清。可是要是让这两人都活着,芙蕾米的生命就岌岌可危了。 而且要把除了芙蕾米之外的六花全部杀死也非常困难。就如同事先决定好的那样,作战就不得不中止的吧。利用作战计划,将六花诱入陷阱也变得不再可能了。 只是现在并没有考虑以后的事情的时间了,如果不先把眼前的敌人打倒的话。 看到闪光弹发出的光芒后,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向着东边全速前进。一边驱散着凶魔,一边观察着周围。她们全神贯注地听着风吹草动,来寻找阿德雷特他们。 「娜、娜谢塔尼娅小姐,你应该知道的吧。不能杀死茶末或是汉斯先生。打倒并控制住就可以了哦。」 「请不要担心。还是祈祷着事态发展允许我们这样做吧。」 葛道夫和莫拉也看见了闪光弹的光芒。但是他们仍深陷包围圈,无法突围。 「……汉斯……茶末。」 葛道夫轻 声叹了口气。他依旧迷茫着,仍然没有相信阿德雷特是真正的六花。 在内心深处,他呼唤着汉斯和茶末。你们要是真的六花的话,就打破迷局找到前路给我看啊。把你们两人不是假货的证据找出来给我看啊。能够做到这些的,也只有你们两人了。 狼型凶魔接到铁钴镍钨的命令,开始移动本阵。从百余头部下当中派遣出三十头擅长战斗的先出发,去做奇袭的准备。它并没有告诉部下们谁是第七人,而是仅仅命令它们在与六花们战斗中发现破绽的时候去狙击茶末而已。 剩下的七十头凶魔,也按计划被派往指定地点。 狼型凶魔看见一棵正合适的大树,它爬上树顶,然后从枝叶间,远远地眺望。它马上就发现了阿德雷特他们。朝着他们前进的两个光点,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奔走着——那是汉斯和茶末。想必他们很快就会追上阿德雷特他们了。 「要上了!」 无法逃脱。在与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会合之前就会被追上。阿德雷特回过头来叫喊着。两手里分别攥着使人麻痹和巨痛的飞针。 乘坐在蛞蝓从魔背上的茶末,在宝石照亮周围的情况下直线前进着。她的眼睛只盯着芙蕾米一人。她将狗尾草深入喉咙之中,把所有的从魔都吐了出来。这边将雷击、炸弹和飞针全数放出,想要阻止住茶末前进的势头。 然而就算是两人与多兹的一齐攻击,也无法阻止所有从魔前进脚步。 「危险!」 从死角而来的一只从魔,意图杀死芙蕾米。阿德雷特用身体撞飞了那只从魔。多兹用雷击烧伤其他从魔。 汉斯究竟在哪儿?阿德雷特仔细环视着四周。在暗处存在着一种气息,趁交战的空隙汉斯会突然冲出来刺杀芙蕾米的吧。 「芙蕾米,老实点受死吧!」 茶末指着芙蕾米大叫道。在那一瞬间,保护茶末的从魔也加入了攻击。与此同时,汉斯在树枝间以芙蕾米为目标的跳跃着。 「休想得逞!」 汉斯的长刀被阿德雷特用剑挡了下来。 「呜喵!」 汉斯一边后退一边掷出两柄小刀。一柄刺中了阿德雷特腰带旁边的地方,打偏了,阿德雷特并没有受伤。 另一柄小刀向芙蕾米飞去。芙蕾米用枪托将小刀弹开。但是在这攻防瞬间,从魔们接近了芙蕾米。 事态演变成了敌我双方的大混战了。糟糕了,阿德雷特这样想着。为了保护芙蕾米,他打算跑到芙蕾米身边去。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汉斯拿出一直暗藏在手里的光之宝石。仅仅一瞬之间,宝石释放出最刺眼的光芒。虽然达不到闪光弹一般的强力效果,但对于已习惯黑暗的阿德雷特他们来说,不免一时感到眩目。芙蕾米和多兹一时之间停下了动作。 「不过这种程度!」 但阿德雷特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他冲向汉斯挥出一击。 时机到了。躲过了阿德雷特这一击,汉斯改变了攻击目标。 汉斯以双手撑地,借力向反方向跳去。这是在蛞蝓背上的茶末的方向。 随后汉斯使出全力,用长刀一击刺穿了茶末。 「什么?」 茶末惊魂未定的声音响彻四周。汉斯的刀刃刺入的位置非常靠近茶末的后颈。 「茶末!」 下一瞬间,尖锐的金属音响彻开来。芙蕾米的子弹将仍在空中的汉斯弹飞到远处。汉斯用剑挡住了子弹,并没有受伤。 「……什、么?」 所有的从魔都停下了所有动作。同时停下来的,还有阿德雷特和多兹。还能动弹的只剩下装填子弹的芙蕾米的指尖了。 「……诶?」 在地面上打了一个滚,汉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悠闲地挠着头,耸了耸肩。 「……猫先生?」 茶末用手捂着自己的后颈附近,用自己的手掌确认了,后颈血如泉涌。 「真是可惜,没能解决掉你。没有芙蕾米妨碍的话,应该杀掉了的喵。」 汉斯笑了,他看起来非常开心。 在枝头观察的狼型凶魔惊呆了,它完全理解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停下了动作。眼看就该向在一旁待命的凶魔们下达突击的命令了。 铁钴镍钨的命令是,在六花战斗的空隙找到机会杀死茶末。然而这个命令是无法实行了。汉斯与茶末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们两人不是该相互协助的吗?那汉斯却为何会瞄准茶末的性命呢?铁钴镍钨大人欺骗了自己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又是为了什么? 「杀死茶末,失败了喵。做这样的事,不是对我什么好处都没有喵?」 这样说着,汉斯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了过来。茶末看着这样的汉斯,面容呆滞,不知所措。而芙蕾米想着,汉斯终于不再隐藏他真正的目的了。 「凶魔它们,就在那边埋伏着哦。因为我在和你们说话,所有并没有过来打扰喵。」 汉斯对着应该没有人在的地方喊了起来。 「嘛,无所谓的喵,我还有其他手段的喵。喵,阿德雷特,先告诉你一个好事情哟。」 阿德雷特好像没有弄清楚事态发展的样子。多兹暂时也是,它打算视情况发展再决定如何行动。 「我呢,决定放弃杀死芙蕾米了。比起这个来,我想到了更好的利用她的方法。」 「……你想说什么啊?」 「首先,把她作为杀死茶末的工具来使用。嘛,虽然这个已经失败了喵。但还剩一种使用方法,我把芙蕾米当作人质了。」 「……人质、吗?」 「跟你们说真的喵,我随时都可以杀掉芙蕾米的。阿德雷特,你要是想救芙蕾米的话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喵。听好了,轻举妄动的话,马上就知道后果了。不老实一点的话,芙蕾米的性命不保哟。」 「芙蕾米,你中了什么了!汉斯、茶末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阿德雷特叫喊起来。但芙蕾米摇了摇头。在芙蕾米的印象里,汉斯自不必说,自己都没有被从魔碰到过。但是,芙蕾米马上想到了,自己的胸前被种下了红色的印记。 随时可以杀死芙蕾米。恐怕这并不是大话。 「……何等恐怖的家伙!」 阿德雷特低语道。 「要求的话,我不说你们也该明白的吧。阿德雷特,至少对你来说没问题喵。」 阿德雷特无言以对。虽然早就知道汉斯是一个非常恐怖的男人,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恐怖。 芙蕾米和多兹大概是认为,作为第七人的汉斯与铁钴镍钨合谋,设计将芙蕾米作为人质的吧。但是,在知道第七人是谁的阿德雷特看来,汉斯是另有所图的。 汉斯的真正目的只有阿德雷特一人理解。 虽然确实汉斯攻击了茶末,但是作为真正的六花的一员的汉斯,不可能真的杀死同为六花的茶末,那只是在演戏罢了。大概在一开始,汉斯和茶末就商量好了的吧。 如此一来,究竟为了什么而演戏的呢?是为了让芙蕾米与阿德雷特大意而露出破绽才如此行动的吧。事实上,阿德雷特混乱了。芙蕾米的注意力放在守护茶末上面,再加上,光之宝石的效果蒙蔽了他们的双眼。 在那一瞬间,汉斯和茶末做了些什么吧。这个问题的答案,汉斯自己已经说了出来。 他将芙蕾米劫为人质了。 确如芙蕾米所言,她并没有被茶末做什么,但是并不清楚茶末的从魔的所有能力。像在没有被察觉的情况下被下毒一样,有从魔拥有悄然植入寄生虫到身体里的能力,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 的事情。 相反,没有这样的能力才比较奇怪。有这样的能力,才是汉斯和茶末将芙蕾米作为人质的先决条件。 汉斯的话语和他至今为止的行动,将这些都考虑进去的话,必须承认这就是事实。汉斯他们将芙蕾米作为人质,胁迫阿德雷特就范。但是,还是没有掌握事情的全貌。 「……何等棘手的家伙啊!」 汉斯看穿了一切。他明白阿德雷特即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芙蕾米的觉悟。他明白铁铬镍钨以芙蕾米为人质,胁迫阿德雷特背叛六花的事情。他也明白阿德雷特已屈从于铁钴镍钨的淫威之下了。 没能看破一切的话,这一作战计划就应该还有没有想到的地方。 「要求的话,我不说你们也该明白的吧。阿德雷特,至少对你来说没问题喵。」 这样一来现在不就是最坏的状况了吗?芙蕾米的命运被掌握在六花和铁铬镍钨双方的手中。 铁钴镍钨的命令是,背叛六花,保护自己。汉斯的要求是,背叛铁钴镍钨,并打倒它。 不听从任何一方的命令的话,芙蕾米都会被杀死。 到底该如何是好。阿德雷特长时间地注视着汉斯的脸庞。 「……唔。」 此时,茶末的肩头抽搐着。 「呜……啊……呜哇哇哇哇哇!」 茶末抬头望天,大声地哭了起来。叫喊了十秒左右之后,茶末突然停止了哭泣。 「……杀、掉、你!」 听闻此言,汉斯立刻转身逃离茶末。茶末的从魔们已经不再对芙蕾米和阿德雷特感兴趣了,而是在追着汉斯。 不过,阿德雷特心知肚明,哭泣也只是演技罢了。汉斯不可能真的想要杀死茶末。茶末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多兹和芙蕾米对汉斯展开了攻击,然而都没能命中。 「我们来帮忙了!」 茶末的身影消失的同时,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赶到了。太迟了,阿德雷特这样想着。 「……已经把他们成功击退了吗?」 这两人因为没有看见汉斯和茶末的身影而疑惑着。 「暂时先追吧,我在路上给你们细说。长久逗留于此可不太妙。」 芙蕾米追着茶末的身影跑了出去,阿德雷特和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首先由芙蕾米来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凶魔们呼唤芙蕾米投降的事;胸部突发剧痛,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的事;汉斯突如其来地攻击茶末的事;被汉斯告知芙蕾米被当作人质的事和他们跑掉了的事。 听完了事情经过的娜谢塔尼娅,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有违和感呢。汉斯先生和铁钴镍钨的行动,总感觉有点儿不协调。那个时候来劝降,现在又跑来告知人质的事情。」 「同感呢。他们并没有一起行动吗?又或者大概是汉斯擅自采取了行动?」 同伴们烦恼起来。在场知道真相的,只有阿德雷特一人。 阿德雷特一边跑着,一边对洛洛尼亚说。 「洛洛尼亚,你在磨蹭些什么。赶紧治疗一下芙蕾米的胸口。」 洛洛尼亚有点儿慌了,她赶紧把手贴在芙蕾米的胸部。数次抚摸胸部之后,洛洛尼亚的表情被阴云笼罩了。 「不行呢。我对此完全无计可施。」 「莫拉的话,看起来有办法吗?」 「我想大概即使是莫拉小姐也是不行的吧。虽然还没有搞清详细状况,但比起受伤,这更像是某种疾病,看起来像是突发的有致死性的疾病。」 芙蕾米对皱着眉头的阿德雷特说。 「我们这边没有方法解决,也是意料之中。」 阿德雷特又开口说道。 「洛洛尼亚,请更加仔细地检查一下芙蕾米的身体。真的什么能做的都没有吗?」 听从了这句话,洛洛尼亚再次碰触起芙蕾米的胸部。 「……呃,那个。虽然什么都还没有发现……但我的力量与通隆小姐和莫拉小姐相比的话……」 「已经可以了哦,洛洛尼亚。」 芙蕾米说完,将洛洛尼亚轻轻推开,转而小声寻问娜谢塔尼娅。 「放火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吗?」 娜谢塔尼娅微微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开始行动吧。早一点点也好,讨伐铁钴镍钨吧。」 多兹和娜谢塔尼娅点了点头。 糟糕了,阿德雷特这样想着。绝对不能让作战实施。铁钴镍钨死掉的话,芙蕾米也会死。再加上,作战的内容还没有透露给铁钴镍钨。现在就展开作战的话,六花就能成功杀死铁钴镍钨了。 这个时候,在空中的飞行型凶魔鸣叫起来。 「铁钴镍钨大人传令!汉斯,你可真是个令人惊讶的家伙!你这家伙已经没有用了!即刻自己了断!违抗上述命令的话,你、还有你爱的人,都会被抹杀掉的!」 「……用完就扔呢。果然,那些家伙已经混乱了。实施作战计划,现在就是大好时机。阿德雷特,可以行动了吧?」 对于芙蕾米的话语,阿德雷特犹疑不决而迟迟不回应。现在必须先中断这次作战。可是,该说些什么来说服他们呢,完全没有头绪。 通过二十四号,铁钴镍钨听狼型凶魔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包括汉斯突然攻击茶末的事情,还有他留下已将芙蕾米劫为人质的说法之后逃走的事情。 『你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看着我的谋略被被一点点粉碎?』 往常平静的态度完全消失了,就算是铁钴镍钨也差不多到了忍耐的极限了,它再也无法容忍部下们那无可救药的无能了。 『传令全军:全力追杀汉斯。』 『可是,六花都认为他是第七人,我们这么做恐怕会暴露他是真正的六花……』 『我已经说过了,六花听到的版本是,你太无能了,已经没有用了,可以去死了。』 铁钴镍钨认真思考起来。稍作考虑之后,铁钴镍钨问狼型凶魔。 『……汉斯和茶末往哪个方向逃走了?』 大家暂且先去追赶逃走的汉斯了。这时从前方传来了巨大的声响,里面混杂了茶末的叫喊声和哭声,还有从魔们的嚎叫声。 「你在干什么呢,阿德雷特!现在可不是追茶末的时候啊。想来你是要抓到茶末和汉斯然后撤退,但是现在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现在应该马上开始作战,大概芙蕾米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稍微等一下,先看看周边的情况吧。」 这样说着的阿德雷特爬上了一棵树。他装作凝目观察黑暗之中的样子,实际上在思考着这之后该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都要终止作战。不过,问题是这之后该怎么做。 不把作为汉斯他们的人质的芙蕾米解救出来可不行。 不过,说起来汉斯他们到底有没有将芙蕾米作为人质还不能下定论。就算是茶末,真的能在芙蕾米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把寄生虫通过某种方式植入其体内呢? 也许茶末并没有对芙蕾米做过什么。不过,毕竟还是有疑问的,况且也没有办法确认茶末确实什么也没做。只要没有办法确认,阿德雷特就无法下决断。 阿德雷特把插在腰带上的小刀拔了出来,这是汉斯扔向自己的。这时候,他看到了刀身上有着用血书写下的文字。 『我装成是第七人的样子,与凶魔进行了接触,然后发现了从铁钴镍钨手中救下芙蕾米的线索。芙蕾米是可以被拯救的。』 阿德雷特擦去了小刀上的文字,并把它放进了腰间的口袋中。阿 德雷特认为,这是个好消息。如果可以将芙蕾米从铁钴镍钨手中解救出来,就没有必要背叛六花了。杀掉铁钴镍钨的话,黑之徒花的效果也就解除了。如此一来,汉斯和茶末也就没有理由杀死芙蕾米了。 可是,这把刀身上写的信息是真的吗? 芙蕾米身上所中的「陪葬」的能力。红色印记的病,这不可能被简单地治好。就算是汉斯,也不太可能发现线索。 不过,阿德雷特想到,如果是汉斯的话,就该另当别论。有着像他那般的知识谋略和演技的话,再加上铁钴镍钨阵营的情报管控并没有做到完美的话。汉斯是确实有可能掌握拯救芙蕾米的线索的。 阿德雷特从树上攀爬下来,他决定了今后的行动方针。首先是追上汉斯和茶末,然后从他们嘴里问出从铁钴镍钨手中解救芙蕾米的手段是什么。 如果汉斯和茶末不知道如何解除「陪葬」的能力的话,就想办法杀掉汉斯和茶末,先把芙蕾米从他们的手里先解救出来。然后就是背叛六花、杀死除芙蕾米以外的所有人的时刻了。 「现在暂时先不撤退。但是,作战计划要再等等,先把汉斯抓住再说。」 阿德雷特向同伴们这样说道。除了洛洛尼亚以外的所有人,闻言都吃了一惊。 「不好意思。但是,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放跑这难得一见的机会吗?」 「汉斯交给茶末就足够了。就算汉斯从茶末手里逃走了,我们也差不多能够杀死铁钴镍钨了。」 多兹和芙蕾米相继发表反对意见。 「……不,并不是这样的。现在并不是绝佳的机会。铁钴镍钨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杀死汉斯?那家伙是真的陷入混乱了吗? 那都只是表象,为的只是让我们大意而已。」 「这不是正合我意吗?顺着他们的戏码找到破绽,拿下铁钴镍钨的性命。」 芙蕾米盯着阿德雷特的脸,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我想应该不会……但是你该不会想要从汉斯那里问出救我的方法吧?」 某种意义上,正中靶心了。对着动摇了的阿德雷特,芙蕾米并不打算停口。 「刚才我也应该已经说过了吧。现在即使我不在,作战也是可以进行的。比起我个人的性命,现在应该先考虑如何打倒铁钴镍钨啊。」 「但是这样的话,芙蕾米小姐恐怕……」 「洛洛尼亚,你也应该明白这些的,就算会牺牲部分人的生命也要打倒铁钴镍钨。」 芙蕾米打断了洛洛尼亚的反驳。多兹和娜谢塔尼娅也是一副现在应该以执行作战为优先目标的样子。 「不是的,这些我都懂。汉斯他……发现了点儿什么。」 「……?」 同伴们不明白洛洛尼亚的意思。 「当时汉斯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我们。有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光彩。那一刻我直觉认为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发现了什么,但是他掌握着决定性的情报这一点不会有错。先别撤退,也先别执行作战计划,只要还没有确认汉斯到底知道了什么,就别着急做决定。」 同伴们都处在惊讶与错愕之中,阿德雷特深知这一点。只是直觉罢了,这样下去会放跑决定性的机会的。 「我小看了汉斯。那家伙最为可怕的地方不是战斗力,而是他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放任不管的话,他能完全看穿我们的手段。这样的话,无论是要战斗,还是要先撤退、重新制定作战计划,都必须先抓住汉斯。」 「你想太多了。汉斯不是一直在失败吗?」 芙蕾米反驳道。多兹和娜谢塔尼娅也不认同自己的主张。就连阿德雷特也不认为仅凭自己的直觉就能说服大家。 「多兹,你……是故意放跑汉斯的吗?」 阿德雷特的话语令多兹惊讶地睁圆双眼。阿德雷特也不认为多兹和汉斯会串通一气,但他不得不装作怀疑多兹的样子。 「怎么可能呢,你在说什么呢?」 「趁汉斯败走的间隙的攻击,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打中的,我却看到了你放走了汉斯,你在计划着些什么吧。」 「事到如今,你还在怀疑我吗?我是瞄准攻击的。我根本是冤枉的啊。」 「真的是这样吗?」 多兹和阿德雷特相互敌视着。 「……好吧我明白了。我帮着去追击汉斯,捕获到他。只有这样你才能相信我没有二心是吧。」 多兹服软了,在这里它并没有太多发言权。被阿德雷特怀疑了,不听从的话就会被当作敌人,被这样威胁了没办法不听从他的话了。 「不过,你完全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作战是绝对、一定要进行的。 先抓住汉斯,让他失去作战能力,然后再抓住茶末小姐并拘禁起来。这之后就马上进行作战。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我们也是有相应对策来针对你的。」 「……了解了。虽然有点儿不安,但就这么做吧。」 阿德雷特点了点头,这样就足够了。 「等一下。汉斯对你下套了。追上去就正中他下怀了。」 芙蕾米还没有接受这个结果。这时洛洛尼亚发话了。 「……芙蕾米小姐,我认为还是相信阿德的直觉比较好。至今为止,阿德的直觉已经多次让我们从困境中摆脱出来,再相信一次阿德的话吧!」 芙蕾米不甘地紧闭着嘴唇点了点头。阿德雷特向同伴们发号施令。 「多兹、洛洛尼亚,请你们先顺着来路回去,去确认一下假大本营有没有什么新动向。正如多兹所说,现在必须朝实施作战的方向推进。还有就是向莫拉他们传达一下现在的情况。」 「好的。」 「我们去追汉斯。好在茶末一直很吵,马上就能知道他们的所在。」 带上看起来仍旧很不安的芙蕾米,阿德雷特和娜谢塔尼娅出发了。 葛道夫此时仍在结界里和凶魔们战斗着。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莫拉才被告知汉斯他们的接近。这时莫拉说道。 「多兹出现在千里眼的范围之中了。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吧,它来传达情况了。」 收拾掉残留在结界里面的敌人,在短暂休息的间隙,葛道夫从莫拉那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不、不是在说谎吧?」 葛道夫震惊了。自己完全搞错了。 「多兹说现在暂时还是先按兵不动。振作起来,葛道夫!」 不论是要逃走,还是要进行作战,看起来葛道夫必须继续战斗下去。 「你在哪儿!汉斯你在哪儿!」 远处传来了茶末愤怒的叫声。汉斯以树枝为落脚点,在林间跳跃着逃跑。 汉斯觉得,看起来一切正如自己当初所考虑的一样。 阿德雷特果然并非是铁钴镍钨的同伙。他只是心被操纵了,而被迫喜欢上了芙蕾米而已。从跟他对话时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阿德雷特除了芙蕾米的事情什么都不考虑。 汉斯一边逃跑,一边回头观察后方的情况,他看到阿德雷特他们从后面追来了。看来阿德雷特果然如汉斯所想的那样行动了。 其实,芙蕾米并没有成为汉斯的人质。茶末对芙蕾米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不过看样子,阿德雷特还是中计了。 作战的第一阶段成功了,不过,困难还在后面等着呢。 「找到你了!」 能听到茶末的怒吼了。从魔们一齐袭向在枝叶间跳跃的汉斯。汉斯以从魔为踏板,跳向更高的地方。要是落到地面上,一瞬间就会被从魔们 包围的吧。 「不可原谅!你竟敢、欺骗我!」 茶末一边哭泣着一边叫喊道。她并不知道汉斯所考虑的事情,以为那时汉斯真是要对她痛下杀手。 事先汉斯并没有将作战的详情告诉茶末。茶末并没有像样的演技,要是用笨拙的演技去欺骗阿德雷特,肯定会被识破真相的吧。 就算不特地告诉茶末事情的真相,想必茶末也会按照自己的设想行动的吧。 「汉斯在这里!」 刚从从魔手里逃脱,马上凶魔们又从侧面袭来了。 「发现他了哟,快点抓住他哦!」 再加上从后方飞来了芙蕾米射出的子弹,汉斯几乎是接连不断地躲避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 如此一来,汉斯再也没有站在自己这边的同伴了。无论是六花们还是铁钴镍钨,全都是敌人。不过,汉斯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倒不如说,这孤立无援的紧迫感,正是汉斯所希求的。 「汉斯!去死,去死吧!」 阿德雷特他们不一会功夫就发现了汉斯和茶末。即使身受从魔与凶魔两方的夹击,汉斯依然毫发无损。 「茶末小姐!请稍等一下!杀死汉斯先生的话就难办了呀!」 娜谢塔尼娅的声音令茶末转过身去。茶末的眼眶里残留着泪水,她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睥睨着这边。 「什么?没听见哟。现在我正要去干掉汉斯呢,可以请你不要妨碍我吗?」 「我是在说,请你冷静一点。」 「难不成你想要死在汉斯前面?」 娜谢塔尼娅陷入沉默了。 不过阿德雷特是明白的,茶末的态度只不过是演戏而已。她和汉斯合谋令芙蕾米成为人质,用以胁迫阿德雷特。茶末的演技散发着森然之感。茶末原来是这样聪明的女孩子啊,这令阿德雷特非常惊讶。 「汉斯!请停下来!我们不会杀掉你的!」 芙蕾米一边开枪一边冲汉斯喊道。 「让停下来就真停下来的笨蛋这里可没有喵。」 以遗迹的建筑物为掩护,汉斯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子弹。 「汉斯!去死吧!你这个废物!」 斜刺里杀出一头凶魔,跳向汉斯。它的攻击并没有接触到汉斯。 娜谢塔尼娅的刀刃和芙蕾米的炸弹将凶魔炸飞,凶魔们一边反击茶末和阿德雷特他们,一边紧追汉斯。 阿德雷特感觉到状况有一些异样。六花们还有凶魔,还包括两个假的六花,想法和目的明明应该是完全相反的,大家却都在追着汉斯一个人。 趁着他们相互妨碍的间隙,汉斯轻盈地在遗迹中往来奔走。 「汉斯,听我一言!」 阿德雷特叫道。在树枝上站着的汉斯转过身来。 「喵,有什么事情吗?」 「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照做就放你条生路。说出你的目的、你知道的东西、你察觉的东西,所有的东西。还有就是……告诉我解救芙蕾米的方法!」 非得先确认这个情况不可——汉斯到底知不知道把芙蕾米从铁钴镍钨手里解救出来的方法。他到底有没有发现解除陪葬的制约的线索。 「喵……告诉你、吗?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喵?」 站在树枝上的汉斯,挠了挠鼻尖。 「阿德雷特,芙蕾米就这样重要吗?既然如此反而更加不能这么简单地就告诉你了喵。」 「不要、开玩笑了!」 在阿德雷特将要斩过来的瞬间,汉斯再度掷出小刀。阿德雷特用肩上的皮甲挡下小刀,并将它拔出,发现上面写着些什么。 『向大家表明自己就是第七人。或者,把自己是第七人的证据交给我。这是告诉你解救芙蕾米的方法的条件。』 阿德雷特急切得把小刀上的文字擦去,然后把小刀远远地扔了出去。 目的是这个吗?胁迫阿德雷特自己承认是第七人,令铁钴镍钨所有的计策都大白于天下。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才用这样的把戏的吧。 绝对不能顺着汉斯的意思来。 就算阿德雷特承认自己是第七人,也不知道汉斯会不会真的帮助芙蕾米。汉斯和茶末为了胜利,像是芙蕾米的性命什么的,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的吧。 坦白一切是行不通的。但不听从汉斯的指示的话,茶末可能杀死芙蕾米。阿德雷特拼命地考虑解决办法。 「娜谢塔尼娅,从左边包抄!」 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为包围汉斯行动着。被左右夹击的汉斯改变了逃跑的方向。他向着阿德雷特的方向冲了过来。 「嘁!」 阿德雷特应战。二人的剑交织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交锋中,汉斯小声对阿德雷特说。 「同意交易的话,你一个人追上来、喵。」 说完汉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东南方向。阿德雷特正要一脚把汉斯踢飞,汉斯向后方一闪,躲开了。 「喵!」 就是此刻。 凶魔已经埋伏在了汉斯逃走的方向。凶魔的攻击擦过汉斯的脚面,破坏了汉斯的平衡,汉斯着地不稳,摔倒在地。 此时尚未出手的凶魔对着汉斯的腹部刺出利爪。在昏暗的遗迹之中,血喷涌而出。 「干得漂亮!凶魔!」 茶末笑着说道。这时,从魔们开始追击芙蕾米他们。汉斯蹒跚着向着角落逃去。 「好机会,伤得相当重呢。」 芙蕾米说道。 「现在能抓住他了。」 糟了,阿德雷特忽然发觉。 茶末要杀汉斯虽然只是在演戏,可是凶魔们却是真的想要取走汉斯的性命的。要是汉斯就这样死了的话,不知道茶末会做出什么。 而且,说不定汉斯真的知道解救芙蕾米的方法,这样一来线索也就断了。 「……别放跑他,就这样继续追。」 阿德雷特暗下决心,他决定听从汉斯的话。如他所说,离开芙蕾米他们和其它的凶魔,去和汉斯单独交谈。汉斯现在负伤了,一对一也不会落下风。 并且,这样就能看清汉斯是否真的知道解除陪葬制约的方法了。 如果知道方法的话,先解除掉陪葬制约,然后杀死铁钴镍钨。救下芙蕾米之后,就如汉斯所言,承认自己是第七人也没问题。 如果不知道方法,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杀死汉斯和茶末。然后和铁钴镍钨里应外合,把六花全部杀掉。 具体如何行动,也只有视情况再做出合适的判断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后面的战斗都一定会变得更加艰难。 但自己可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啊。不管陷入何种险境,绝对要守护好芙蕾米。只要能保护芙蕾米,根本不必理会自己会怎么样,世界会变得怎么样。 汉斯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之内都在不停地逃跑,阿德雷特他们跟丢了汉斯的踪迹。大家让光之宝石以最大亮度照亮周围,连汉斯的影子都找不到。 周围也没有凶魔的踪影,它们好像也跟丢了汉斯。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真是惊人的逃跑速度。 正合我意,阿德雷特寻思道。 汉斯想要和阿德雷特一对一地碰面,阿德雷特也打算要回应他。 「我们共同行动,看起来很难找到他呢。芙蕾米、娜谢塔尼娅,你们先和我分头行动感觉比较好。」 阿德雷特说完,娜谢塔尼娅立刻反驳。 「这太危险了。要是汉斯先生从哪里偷袭过来的话……」 「保持一个能够马上相互救援的距离就可以了。」 阿德雷特下达了命令,娜谢塔尼娅向东 、芙蕾米向南进行搜索。 「还请小心为好。还有就是,我们并没有和汉斯先生暗中勾结在一起。」 说完,娜谢塔尼娅向东而去了。阿德雷特走近就要向南出发的芙蕾米身边。 「要小心茶末。她有可能被汉斯利用。」 「……不可能。那孩子应该明白谁是第七人的。」 「可以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汉斯就是这样的家伙啊。」 阿德雷特不厌其烦地嘱咐着。虽说是无可奈何,但是要离开芙蕾米还是非常痛苦的。而且还有一件事要先告诉给芙蕾米。 「芙蕾米,要是万一……」 很难说出口,阿德雷特支支吾吾起来。 「万一我死了,作战也失败了,做什么都无济无事的时候……」 「你在说些什么呢?」 「那个时候就投降吧,就算只有你一个人能活下去也好。」 这是不想说出口的话语。但是阿德雷特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在死之前非得把这件事告诉芙蕾米不可。 芙蕾米哑口无言地盯着阿德雷特,然后,伸手给了阿德雷特一个耳光。 「……什么时候开始,不当你的地上最强的男人了?」 「现在我也是地上最强的男人。但是,就算如此……还是有能赢的战斗和赢不了的战斗之分。」 「不要开玩笑了。我的战斗至死方休。不管发生什么,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之前就知道会被这样说了,正因为如此,阿德雷特才感到痛苦。 「给我一枚摔炮,用来联络的那种。要是我引爆了这个的话……那就是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的暗号。事情要是变成那样的话,就投降吧。」 阿德雷特的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不过随后他把另一侧也迎了上去。 「能让你消气的话不管打多少耳光都行。给我一枚摔炮。」 芙蕾米第三次扬起手作势要打过去。不过,她的手垂了下来,手中生成了火药。那并不是摔炮,而是小小的板状物。 「芙蕾米,我……」 芙蕾米把火药板塞到阿德雷特手里,不听回话就转过身径自离去了。 阿德雷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阿德雷特感到,芙蕾米看自己的眼神,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是从心底里讨厌自己的那种眼神。 不过,即使被讨厌了也无所谓。只要她可以活下去就足够了。可以获得幸福就足够了。这样想着,阿德雷特将寂寞埋进心底。 阿德雷特把火药板装进腰间的袋子里,启程追赶汉斯。 汉斯时不时出现在阿德雷特的眼前,然后再逃走,这样反复着。 阿德雷特一直追逐着汉斯,一点点远离芙蕾米、娜谢塔尼娅和茶末。汉斯的要求是一对一地对话,不想让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妨碍到对话。 追赶的凶魔的数量也逐渐减少了。多数是被茶末打倒了,剩下的则跟丢了汉斯和阿德雷特。这样一来也没有凶魔打搅了。 阿德雷特一边奔跑着,一边观察着周围。他同样感觉不到茶末的从魔追上来的气息。看起来汉斯是真的想要一对一的进行对话。从魔在场的话,阿德雷特会由于警戒而不靠近的吧——应该是这样考虑的吧。 「……呜喵。」 在树的阴影中的汉斯望着阿德雷特,并且确认了只有阿德雷特一个人。汉斯静静地指向遗迹中央的方向,然后他就再次消失不见了。 阿德雷特一边注意不被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发现一边前往那里。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的声音渐渐消弭。 大概往那里奔走了相当的距离后,阿德雷特停了下来。 这里大概是古代人当作广场来使用的场所吧,在百米见方的范围内,一座建筑物都没有,只在方石板的缝隙里,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树木和杂草。广场的四周,排列着几座特别巨大的建筑物,大概是贵族的宅邸或者古代宗教的教会之类的吧。 距离莫拉的所在地有两公里以上,而且到了这里,也没有凶魔追来的样子。 阿德雷特发现了汉斯。就在广场的中央,汉斯气息虚弱地等待着。或许是因为失血,汉斯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阿德雷特一边小心谨慎地接近汉斯,一边向他搭话。 「如你所愿,我来和你进行交易了。一如你的要求,一对一地进行。」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的话,只要可以救下芙蕾米,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所以,我想就算是向同伴们表明自己是第七人也没问题。」 「呜喵,这样的话……」 「但是,是在确认了你真的知道从铁钴镍钨手中解救芙蕾米的方法之后!说吧,汉斯。你知道些什么!」 「稍等一下喵,要是告诉了你这个第七人喵,我不就小命不保了吗。」 「闭嘴!重要的只有芙蕾米。你也好,其他六花也罢,哪怕世界也都无关紧要。」 阿德雷特架起剑,慢慢靠近着汉斯。 「我想杀你的心情已经到了到忍受不了的地步了。你已经伤害到了芙蕾米,哪怕只有一点点。」 就要说完之前,阿德雷特的正旁边,有什么东西在动。往那边看过去就看到树上掉下来一头小型的凶魔。阿德雷特将剑指向那里。 不过,他马上就发觉了,那头凶魔已经死掉了。凶魔的尸体上绑着一根绳子,绳子的末端往汉斯所在的方向延伸而去。 这是陷阱。这只是为了引开阿德雷特的注意。察觉到这一点,阿德雷特向后撤退,抵御汉斯的攻击。不过,汉斯的动作很迟缓,很容易应付。阿德雷特弹开汉斯的一击,汉斯向后翻滚而去。就在阿德雷特投出追击的麻痹针的瞬间。 「呜喵啊!」 汉斯用与至今为止完全不同的身手跳跃起来,仅靠腕力,径直向着阿德雷特发起突击。令人难以置信,汉斯本该已经快动弹不得了才对。 不仅如此,此时凶魔的尸体突然复活。双重的震惊令阿德雷特无法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 阿德雷特的胸口,受到了剑柄的重击。而正中腹部的一击,让整个下半身都麻痹了。拳头重击的声音,传到了向前倒下的阿德雷特耳中,眼前的景色飞速地旋转着。 「抱歉了喵,阿德雷特。其实我并不知道解救芙蕾米的方法。」 阿德雷特看向汉斯的腹部,不会有错的,那确实是能让人动弹不得的出血量。 「嘿嘿,这个是兔子的血哦。欺负动物的话,虽然于心有愧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喵。」 汉斯一边悠闲地说着话,一边单手压住阿德雷特的两腕。阿德雷特的关节被压得嘎吱嘎吱作响,完全使不出力气来。 汉斯用另一只手对着阿德雷特的腹部来了一记重拳,接着他把手指伸进阿德雷特张大的嘴里。阿德雷特的喉咙深处很难受,某个蠕动着的东西被抖抖瑟瑟地塞了进去。 「嘻嘻,真是乖孩子呢,放进去的东西就乖乖地吃掉了。」 阿德雷特的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滑了进去。 「想知道给你吃了什么吗?告诉你好了,阿德雷特。这家伙是茶末的一只从魔,它的脑子非常聪明喵。它就在你的肚子里面监视着你。我命令它,你要是干了什么坏事的话,立刻就杀死你。」 「……怎么会、这样。」 「这样一来你就无法违抗我们了呢。」 至今为止阿德雷特都是怀着如果有必要的话就铲除掉汉斯和茶末的想法。阿德雷特一直认为,抓住汉斯、发动奇袭杀死茶末,然后就能保护住芙蕾米了。然而现在,阿德雷特不得不对汉斯言听 计从了。 「喵嘻。那么现在来进行交易吧。」 在一开始攻击芙蕾米他们时,汉斯是这样考虑的。就算是排除掉作为黑之徒花的芙蕾米,也难以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即使排除掉作为第七人的阿德雷特,也同样不可能获胜。 即使打倒了其中一个人,也会留下同伴之间隔阂的火种。铁钴镍钨必然会寻隙而进,就此杀死六花吧。 归根结底,获胜的方式,除了打倒铁钴镍钨以外别无他选。 但是,汉斯没有找出铁钴镍钨的手段,也没有突破凶魔层层守护的战力。那样一来,怎样才能战胜铁钴镍钨呢? 答案很简单。反过来利用被铁钴镍钨利用的第七人——阿德雷特就好了。 汉斯起身不再压着阿德雷特了,转而温言以对。 「听好了,阿德雷特。我可并不想让芙蕾米死的喵。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为同伴们贡献力量。我可不想这样的家伙死啊。」 即便被放开了,阿德雷特也无法再抵抗汉斯了,他能做的只有听从汉斯的话了。 「我是知道的哟,你并不是铁钴镍钨的伙伴。你仅仅是想要保护芙蕾米,对吧? 那么我们是可以合作的哟。要是可以找到不让芙蕾米死去,而能打倒铁钴镍钨的方法,我们俩就可以像之前一样和睦相处的哟。」 「……可恶!」 汉斯的话没有问题。但是这是不可能的。铁钴镍钨死掉的话,芙蕾米也会死。无法解除陪葬的制约。正因为如此,阿德雷特倍感苦恼。 「那么,不把你所知道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可不行呢。芙蕾米她是被怎样的力量威胁着?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至今为止你又做了些什么?」 阿德雷特开始讲述。他说了为了杀死铁钴镍钨,已经制定好了策略一事。还说了作战应当很快就要实施一事。还说了芙蕾米被施下了陪葬的制约一事。还说了类似持花圣者的人物的声音告诉自己自己就是第七人一事。还说了被汉斯他们阻挡,向铁钴镍钨通风报信失败一事。 「喵嘻。马上就可以杀死铁钴镍钨了吗。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了呢。」 汉斯把剑横在阿德雷特面前。 「你向铁钴镍钨这样传话,就说汉斯他们的威胁已经排除了。汉斯所言芙蕾米成了自己人质的事情,完全是虚张声势而已。不必再担心芙蕾米会死了。就这样喵。」 「……就这样?」 「另外把作战内容泄露给铁钴镍钨喵。只不过,是假的作战内容。由于把你当作自己人而安心下来的铁钴镍钨,就要被我们抓住并被打倒了。」 阿德雷特想,这算什么交易呀,只是一方强加过来要求罢了。 「可是这样的话,芙蕾米会死。」 听到阿德雷特的话,汉斯笑了。 「喵,那么不杀掉铁钴镍钨就可以了吧。铁钴镍钨的真身,不就是一个无花果吗?不附身在其他凶魔身上,什么都做不到。你把铁钴镍钨打倒,不杀死它,只让它晕过去,拿上带走不就好了。让凶魔动弹不得之类的秘密道具,你是有的吧?」 没错,确实有这样的秘密道具。 「再就是,铁钴镍钨应该知道的,从残存的神言之力之中解放黑之徒花的方法。一旦解除了黑之徒花的效果,就再也没有杀死芙蕾米的必要了喵。 说不定,还可以发现解除陪葬的制约的方法呢。一旦没有了陪葬的制约,你也没有了让铁钴镍钨活着理由了,不是吗?」 有一点道理。不过,这是阿德雷特曾经想到,但又舍弃掉了的策略。 「要是发现不了的话你想怎么办?又或者是,要终止黑之徒花的效果,除了杀掉铁钴镍钨别无他法的话……抑或解除不了陪葬的制约的话……」 「……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加上,要是完全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你认为铁钴镍钨还会让芙蕾米活到最后吗?芙蕾米的性命,可是掌握在铁钴镍钨手里的。」 汉斯的剑,横到了阿德雷特眼前。 「芙蕾米的命,现在就掌握在我们手里。」 「你难道认为可以很轻易地骗过铁钴镍钨吗?要是铁钴镍钨判断芙蕾米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的话。」 「我再说一次。芙蕾米的命,现在就握在我们手里。」 阿德雷特无言以对。自己对汉斯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听好了,就在我们对话的功夫,茶末说不定已经杀掉芙蕾米了哦。」 没有任何办法。自己已经完全屈服于汉斯了,除了听从以外别无他选。 「地上最强的男人。这可是该振作的时候啊。没什么的喵,你的话肯定可以想办法做到的。万一你要是失败了……也不过是芙蕾米和你会死掉而已。」 汉斯笑着说道。 「……好奇怪哦。阿德雷特应该是往这边来的啊。」 同一时刻,芙蕾米小声嘟哝道。在遗迹之中,芙蕾米正利用阿德雷特的声音追寻着汉斯。可是,别说汉斯了,就连阿德雷特,也连影子都看不见。 「汉斯先生是往哪一个方向逃走的?应该是往这边走的啊……」 会合在一起的娜谢塔尼娅和芙蕾米开始了寻找。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芙蕾米将光之宝石高高举起,照亮了周围。就算是被凶魔们发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没办法,毕竟找到阿德雷特才是第一要务。 己方两人已被陷入了陷阱之中,敌人的目的就是让阿德雷特变得孤立无援。说自己是人质,还特意过来把这些都告知大家,全是为了将阿德雷特引出来。只能这样去考虑了。 此时,南方传来了刀剑短兵相接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阿德雷特的声音。 「芙蕾米!你在这里吗,过来帮忙!」 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往那边看过去。然而,接下来阿德雷特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凶魔的鸣叫声和茶末的怒吼声。 「茶末小姐,像是发生了什么。」 茶末骑着蛞蝓从魔,分开丛生的草木跑了过来。一只从魔背负着一头凶魔的尸体。 「就是这个家伙,它模拟了阿德雷特的叫喊声,还有刀剑相击的声音,所有声音都出自它口。」 茶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我们,一直以来都被欺骗了。被汉斯还有铁钴镍钨骗了。」 也就是说现在,阿德雷特他只有一个人,面对着汉斯和凶魔们。 遗迹的广场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周围什么动静都没有。无论是人还是凶魔,就连动物的声响都没有。汉斯上下掂着手中的双剑,等待着阿德雷特的回复。 阿德雷特在思考,没有铲除掉汉斯和茶末来保护芙蕾米的方法了吗?汉斯制定的作战计划太过危险了。但没有给自己有太多思考的时间,汉斯再度开口。 「快下决断吧喵,阿德雷特。再沉默不语的话,谁也不知道茶末会做出什么。」 阿德雷特迟迟不表态。除汉斯的方案以外,再无他法了吗? 不过,在听到汉斯随后的话语时,对阿德雷特而言,出现了至今为止未曾听闻的奇妙现象。 「‘我一给出暗号,茶末马上就会杀死芙蕾米的哟。’」 不知为什么,阿德雷特能明白汉斯在说谎。他确信了就算汉斯给出暗号,茶末也不会杀掉芙蕾米。这就像是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儿太阳就会升起一样,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阿德雷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这让汉斯稍微有些慌乱。汉斯似乎没有察觉到正在发生的现象。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 第四章 因爱所困之人的容颜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看到别人因爱所困的样子呢?铁钴镍钨在三百年间一直考虑着这件事。在研究打倒六花的对策时,在为了利用人类而接触他们时,它也常常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有这,才是愉悦的所在,只有这,才是生存的意义。 它见到过数十、数百人的表情,拆散爱令它开心。看到为了家人或恋人而染指罪恶的人时,它感到欢欣雀跃。操控人类的爱使他变成自己的同伴,之后再抛弃这个人更是至上的愉悦。 但同时,它感到了美中不足。还缺了些什么。到底哪里欠缺了乐趣。铁钴镍钨想看到更进一步深陷绝望的人。 终于,铁钴镍钨想到了一件事。 用不着把某人骗进陷阱里再看他被爱折磨的表情。亲自培育能让自己看到最棒的表情的人类不就行了吗? 于是铁钴镍钨陷入烦恼。该培育怎样的人,才能看到令自己满意的表情呢? 例如,这样如何? 一个少女。一个既不成熟又愚蠢、既单纯而且温柔的少女。 少女祈求被人所爱,但她却绝不可能被爱。在这样的人生中,心中仅怀绝望便足够。即使渴求爱,也只会一直被背叛。那么,放弃被爱不就好了么,少女这么想。但是,她却始终无法放弃。 这样一个少女,当遇到一个打从心中深爱自己的少年时,自己会多么深地爱上他,而又会多么强烈地想要守护他呢? 离间这样两个人的感情,令他们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感到痛苦,这不就是最高的杰作吗!铁钴镍钨如此想道。 或者,这样如何? 一个少年。必须是一个拥有不屈的意志、怀揣着正义感的少年。他必须拥有无论何时都不舍弃希望的强大内心,以及敢于豁出自己性命的觉悟。 使这样一个少年爱上某个少女。然后,让这个少年面临穷途末路的险境。为了保护心爱的少女,必须杀死自己和其他所有爱着的人。 当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时候,少年会展现出怎样的表情。无论如何都想看一看啊! 在研究与六花对战的策略时,在考虑利用持花圣者的办法时,铁钴镍钨的脑中一直带着这个想法。 因此,铁钴镍钨培育了一名少女和一名少年——芙蕾米·斯皮德罗和阿德雷特·麦亚。 应该有能更可靠的杀死六花的办法吧,也应该有不必大费周章便能杀死敌方的策略吧。但是它并没有那么做,甚至想都没想。 要说为何?所谓的胜利,就是践踏爱。如此以外的胜利,对铁钴镍钨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 莫拉·切斯特。葛道夫·奥沃拉。铁钴镍钨利用了他们的爱,却失败了。他们不仅没有丢掉性命,还保护了他们所爱之人。但对于他们的事,铁钴镍钨已不去在意。那顶多就是在战斗途中的消遣罢了。 芙蕾米和阿德雷特,他们才是铁钴镍钨的目的,与活着的理由。 一看到凶魔的身影,汉斯立刻转身跑开。铁钴镍钨一动手指,凶魔便一起袭向汉斯。 阿德雷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立不动。他对于铁钴镍钨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而且也不知道要把汉斯还是铁钴镍钨,把哪个当成友方比较好。 「等一下汉斯!回答我!你是在撒谎吗!」 汉斯无视阿德雷特的呼喊,跑向广场外。他被凶魔们阻挡了去路,便跳向旁边,一边躲在建筑物的阴影处,一边打算找出别的逃跑路径。 「很遗憾啊,汉斯,我不会让你跑掉的。」 铁钴镍钨说道。想要钻出凶魔的包围圈逃走的汉斯停下了脚步。阿德雷特在黑暗处发现了发出微弱光芒的丝线。丝线环绕着树木和建筑,包围着广场。就像半径一百米的蜘蛛网一样,丝线把整个广场都围了起来。 汉斯的剑如电光般疾挥,但是,对可张可驰的丝线并不起效。两次、三次……汉斯不断挥刃,但是却无法从茧中逃出。凶魔们从背后包围了他。 汉斯打算跑到遗迹的墙头上逃跑,但是上面也缠绕着丝线。遭到凶魔攻击的汉斯,不得已只能跑回了广场。 「真是急性子啊汉斯。你一定也在想为什么谎言会暴露对吧?我现在告诉你,听听如何?」 说着铁钴镍钨向汉斯展示了一本小册子。 「你的谎言之所以暴露,是因为这个圣具的力量。这是注入了语言之圣者的力量的特殊圣具,它被命名为真实之书。」 汉斯一边擦着汗水一边沉默地听着铁钴镍钨的话。 「就在刚才,我使用这个圣具对你施加了咒术。被施以咒术的人,所说出的话是真是假,全部会暴露给听者。说了真话的话,听者便知道那是真话,撒谎的话,也知道那是谎言。 即使听者不晓得真实之书的存在,这个咒术的效果也会依旧发动。」 「……是这么一回事啊。」 阿德雷特低声道。所以刚才他才知道汉斯的话是谎言。 「但这个圣具的力量也是有限的。首先,使用次数是有限的。其次,即使说出来的话不是事实,只要说话者坚信那是真的话,听者也会觉得那是真的。说谎的情形也一样。 话说如此,汉斯,即使你发出了信号茶末也不会杀了芙蕾米,这应该没错吧?」 汉斯陷入了沉默,因为现在并不是能轻易开口的时候吧。 「你不说点什么的话,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了嘛。真没办法,我给你解除咒术吧,反正再过十分钟它的效果也就结束了……好,解除了。你现在说话也没问题哦,汉斯。」 汉斯并没看出铁钴镍钨对真实之书做了些什么。或许这是一件接触后念出咒语便能发动或解除的圣具吧。 「喵……真的解除了吗,铁钴镍钨。我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汉斯说道。即使听了它的话,也无法判断那是谎言或实话。咒术消失了吗?看了看阿德雷特的表情,汉斯可以判断出咒术已经解除了。 「……真是个不得了的圣具啊喵。你这家伙是从哪弄到这东西的?」 「买的啦,花了我一笔巨款呢。拜它所赐我的金库都空空如也了。当然,很难想象语言之圣者会把圣具转手给凶魔吧。但是,当代的语言之圣者却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我运气真好啊!」 对阿德雷特来说,那种事根本无所谓了,关键的是渐渐明了的真相。即使汉斯向茶末传递了信号,茶末也不会杀死芙蕾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汉斯,你这家伙是没法给茶末发出信号吗?还是说茶末并没有把芙蕾米抓住充当人质?」 汉斯一言不发。阿德雷特继续追问。 「说是马上杀了我,这也是假的吗?如果是真的话,我应该早就死了才对。之前给我灌下的那个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不过是青虫啦,既不是从魔也不是别的。」 汉斯像是放弃抵抗般说道。从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局势不容乐观。阿德雷特还是第一次看到被逼到这种程度的汉斯。 像是说「果然露馅了吗」一样,汉斯苦笑着。 「难道茶末她不知道你的计划吗?你并不是真的想攻击我?」 没有回应,这等同于默认。阿德雷特的身体由于愤怒而颤抖。他从腰带中取出针与炸弹,单手持剑向汉斯砍去。这样的话,已经没有让汉斯活下去的理由了。 同时,凶魔们向汉斯袭去。汉斯并没有摆出反击的姿势,而只是单方面地逃跑。铁钴镍钨抱着双臂,观望着战局。 「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啊!汉斯·翰普缇。真没想到你能看穿我的全部计划,还反咬一口。虽说我之前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但当你说 出把芙蕾米当做人质的时候,我还真的有些坐立不安啊。不过能把我引诱到战场,你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铁钴镍钨盯着阿德雷特说道。 「阿德雷特,看来芙蕾米应该没事。你正是被他所欺骗,才以至于把芙蕾米置于险境中的。」 根本无需铁钴镍钨多言。无法原谅。无法原谅的并不是汉斯,而是被他所欺骗、让芙蕾米陷入险境的自己。 「汉斯,我没想到你是如此程度的强敌。我本该在魔神苏醒之前就命令芙蕾米杀掉你的。我承认,我低估了你作为杀手的素质。 嘛,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怎样都无所谓了呢。」 铁钴镍钨笑了。凶魔们步步紧逼,追着汉斯。 「喵啊啊啊!」 突然,汉斯大声尖叫。 「茶末、芙蕾米,快过来啊喵!我在这儿啊喵!」 阿德雷特注意到,他这是准备把六花叫来这里吗?在人质挟持计划中失败的汉斯,似乎这次打算在这里包围铁钴镍钨并杀了它。同伴们正陆续赶来,准备包围铁钴镍钨吧。想到这里,阿德雷特意识到必须让铁钴镍钨逃走。 「怎么了,是在担心我吗?阿德雷特,没事的喔。」 留意到阿德雷特视线的铁钴镍钨,耸了耸肩膀说道。 芙蕾米呆呆地站在原地。模仿声音的凶魔死了之后,周围一片寂静,她能听到的,只有远处传来的凶魔的喊叫声和风声。芙蕾米意识到了,他们被引离到了距离阿德雷特十分远的地方。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茶末使役着使魔,让它们四处散开。 「阿德雷特先生,请回应一下!你现在在哪里!」 娜谢塔尼娅喊道。为了不错过阿德雷特的声音与剑刃对碰的声音,芙蕾米用心倾听。 但就在此时,她听到了遗迹里传来的凶魔们的声响。有的是不明所以的叫声,有的是在呼喊芙蕾米,有的是在唱歌。被那些声响所干扰,她无法听到阿德雷特的声音。 「阿德雷特!你在哪!」 像是要从喉咙深处吐出血来一般,芙蕾米嘶声呼喊。但是却没听到回应的声音。 「喵啊啊!芙蕾米,茶末!再这样下去,阿德雷特会死啊!」 那时,汉斯大声呼喊。但是,并没有回应他的人。阿德雷特松了一口气。看来芙蕾米和茶末应该在比较远的地方,这样也就不用担心铁钴镍钨被她们杀掉了。 就在这里把汉斯杀掉,然后杀掉其他的六花。之后,让凶魔压制住芙蕾米。这样,就能保护住她了。 「阿德雷特,危险。」 在铁钴镍钨说话的同时,大概有十头凶魔袭向汉斯,同时有十头为了保护阿德雷特而挡到他面前。 「喵!」 汉斯用剑格挡了凶魔的所有攻击,然后一踢,让其中的一头失去重心。他把倒下的凶魔的肩膀当做支点,一踏,一越,跑开了。他的目光紧盯着阿德雷特不放。 「冷静下来,阿德雷特,离汉斯远点!」 铁钴镍钨喊着。听到那声音,阿德雷特察觉到了汉斯的目标。闪光弹,烟雾弹,炸弹,唤魔笛。在阿德雷特的秘密道具里有多种能够呼唤同伴的道具,而汉斯正准备抢夺这些。 「不要让汉斯靠近!阿德雷特,快把秘密道具破坏掉!」 铁钴镍钨大喊。阿德雷特退到后方,从腰带中取出秘密道具。 「喵!」 「不只是闪光弹,炸弹和唤魔笛,也要全都破坏掉。」 铁钴镍钨大喊。汉斯躲过凶魔的攻击,打算夺过秘密道具,阿德雷特身旁的凶魔则尽全力阻挡汉斯的前进。同时,阿德雷特把秘密道具一个个甩到地上,用剑击碎。 「……交出来喵!」 像猫一样在地面上奔跑,汉斯的手伸向掉在地上的秘密道具。但是在手够到之前,阿德雷特的剑击碎了最后一个闪光弹。 五十头凶魔聚集在广场,特质凶具十一号便潜藏在其中。它藏在铁钴镍钨的背后,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样一来就将军了。看到秘密道具被破坏后,十一号如此想道。本来,茶末和芙蕾米就没什么发现自己的可能,如今,更是无从谈起。 汉斯方才应该很惊愕吧。他作为久经战场的战士,却丝毫没注意到逼近的五十头敌人,这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就是十一号的能力。它的能力属于催眠术的一种。它能放出特殊的音波,使周围的人看不见自己,也就是以隐身能力为目标进化的。 普通的隐身能力,效果范围大概是五百米,而且只能把自己隐身。不过十一号的能力,范围能够达到周围十多公里,而且可以把自己以外的单位隐身。 但是,它的效果也比普通的隐身能力弱很多。 受到这个能力效果的对象,会分不清十一号所在的地方,既不能把注意力放到那个方向,也无法将目光投向那边,无意识中,会面朝其他方向,去注意些其他的事情。 仅此而已。也不是说绝对看不见,尽管如此,也已经是极度强大的能力了。 芙蕾米跟茶末现在应该在拼命寻找阿德雷特吧。但是她们就连接近这里也做不到。她们的脚步会自然而然地迈向其他方向,引导她们到别的地方去寻找。 不过,十一号的能力也并不完善。本来要完全做到消除影踪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对象强烈意识到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抱持着前往那个地方的强烈愿望的话,就可以破除这个能力。说到底,这也只是弥补隐身缺陷的辅助能力罢了。 但是,汉斯所有呼唤同伴的途径都被封死了,这样一来,这里绝对不可能被六花们找到了。 汉斯捡起了破碎的闪光弹碎片。阿德雷特斩了过去,汉斯一个后滚翻躲掉了攻击。然后,他组装起破碎的碎片,尝试让它放出光芒。但是失败了。已经被完全破坏的闪光弹,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 阿德雷特再度检查了腰带,确认能在这里呼唤同伴的道具已经全部破坏完了。 「别想得逞!」 凶魔的爪袭向汉斯的后背。阿德雷特投出的飞针掠过了汉斯的身体。汉斯放弃了修复工作、扔掉了闪光弹的残骸。 「……真没办法啊喵,看来救援是来不了了。」 「喂,喂,汉斯,已经放弃了么?」 阿德雷特丝毫不敢轻敌,架起剑面对汉斯。与之相反,铁钴镍钨则根本没有摆出迎战的姿势。 「再认真点呼唤同伴如何?运气好的话,或许有谁来救你也说不定喔?」 汉斯回以笑声。 「你这家伙才是,不叫点援军没问题么?只不过五十头左右的凶魔,就想把我困在这里喵?」 「就算只有五十头也足够了。而且我这边还有阿德雷特在。更重要的是,爱的奇迹可是我的同伴呀。」 「喵哈哈哈,你这家伙可真有趣。」 汉斯径直向铁钴镍钨冲砍过去,但他的动作却被凶魔们阻挡了下来,阿德雷特连出手都不用。 从刚才开始,阿德雷特就一直在观察凶魔们战斗的姿态。铁钴镍钨所率领的五十头凶魔强得吓人。就个体而言虽不成威胁,但统帅力及合作能力却是不寻常的优秀。 其中十头左右守卫着铁钴镍钨,还有十头左右在较远的地方集结待命,剩下的则一同瞄准汉斯。 汉斯打算抓住包围圈的空隙,斩向铁钴镍钨。但是凶魔们组成的阵型丝毫不乱,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汉斯打算逐个击破,打乱阵型。但他的如意算盘也被凶魔们阻止了。他为了制造一对一的机会,不断前后移动。与之相对,凶魔们 则互相掩护。即使汉斯攻向露出破绽的敌人,也有其他凶魔从旁边跳出来保护它。 阿德雷特虽然也想搭把手,但此时轻易出手只会有反效果。 「你退下吧,阿德雷特。」 铁钴镍钨说道。阿德雷特一边在远处看着汉斯的战斗,一边思考着。 汉斯被逼到绝境了。再过不久就能打倒他了吧。但像汉斯这种程度的男人,难道没预想到现在的情况吗?难道他没考虑到察觉到危机的铁钴镍钨会来抹杀他吗? 更重要的是,从汉斯眼里还看不出一丝绝望。 于是阿德雷特确信,他肯定还留有后手。 汉斯是在演戏。计策失败,被追杀,尽管如此还是虚张声势……这些只是一场戏。铁钴镍钨被自己给骗了。 汉斯的计策有两层目的。一方面,威胁阿德雷特,让他打倒铁钴镍钨。但这完全失败了。根本没可能猜想到真实之书的存在。不过,从最开始就已经预测到这个结果了。 真正的计划是,把铁钴镍钨从安全的地方引诱出来。他设想过铁钴镍钨会躲起来。但就算是铁钴镍钨,如果他察觉到第七人被反过来利用的威胁的话,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正如设想的情况一样,现在万事俱备了。 汉斯的怀里,有一只茶末放出的蚯蚓从魔。它的身体就像丝带般互相缠绕,被藏在衣服里。 负责传令的蚯蚓从魔听到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包括汉斯威胁阿德雷特的事,以及与铁钴镍钨的对话,当然,还有铁钴镍钨的藏身之处。之后,蚯蚓从魔可以根据自己的智慧及判断去行动,也就是把一切都报告给茶末。 只要在铁钴镍钨和凶魔们视野的盲区里解放蚯蚓从魔,它就可以穿过丝线的空隙,回到茶末的身边。 之所以和凶魔们战斗,是为了探测它们的实力。之所以尝试夺走阿德雷特的闪光弹,是为了让铁钴镍钨以为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喵,混蛋,真是一群过分的家伙。」 汉斯跑在丝线围成的封锁网的外圈,之后躲到了遗迹的阴影里。凶魔们跟丢了他。此时汉斯确信,这正是一个放走蚯蚓从魔的机会。 汉斯假装一边躲避凶魔的攻击,一边躲到建筑物的阴影里。之后,手伸到怀里,打算放跑蚯蚓。 「喔,怎么了,阿德雷特?」 附近传来了铁钴镍钨的声音。随后汉斯看到阿德雷特正向这边奔走过来。 阿德雷特思考着。汉斯还有联络同伴的手段。但是,他既没有圣者的力量,也没有秘密道具。因此他所能采取的方法极为有限。 他可能采取什么方法呢?应该只有借用茶末的能力了吧。考虑到这一点时,阿德雷特回想起来了一件事。在雾幻结界的时候,有一只蚯蚓从魔曾察觉到自己的身影。 它潜藏在周围吗?还是说躲在汉斯的怀里? 「不要让蚯蚓从魔逃了!」 阿德雷特大喊。同时,他使用光之宝石,照亮周围一带。一眼瞥向石阶的中部,他发现了这只蚯蚓从魔。 阿德雷特用右手向蚯蚓从魔投出能刺激痛觉的针,但全被汉斯用剑弹飞了。在蚯蚓从魔穿过丝网之前,他又投出了左手的针。 就在汉斯打算阻止飞针的瞬间,铁钴镍钨从背后殴向汉斯。蚯蚓从魔在穿过丝网前的一瞬间,被飞针刺穿,它一边从口中吐出液体,一边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拦下它!」 在阿德雷特大喊的同时,铁钴镍钨用手指抓起了蚯蚓。之后像是为了制约它的行动,把它的身体扭成了麻花。 汉斯向铁钴镍钨的手指投出剑刃,但被阿德雷特挡了下来。飞身想要夺回蚯蚓的汉斯,也被凶魔们阻挡了下来。 「……呼,真险啊。原来还留有后手啊,真是不能大意呢。」 铁钴镍钨一边说着,一边叫来在远处待命的凶魔。一头蝙蝠型凶魔飞了过来,把蚯蚓吞进口里。 「把它扔到远一点的地方,比如扔到海里之类的地方就行。」 蝙蝠型凶魔从丝网上方敞开的洞口处飞了出去。由于被凶魔们所阻挡,汉斯对此束手无策。 虽然汉斯直到现在还显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但从他的笑容背后,可以察觉到一股明显的恐怖。阿德雷特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也就是说,他真的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 铁钴镍钨一动手指,四十头左右的凶魔便袭向汉斯。稍微愣神的汉斯,慌慌张张起身迎战。 另一方面,有十头左右的凶魔聚集到了铁钴镍钨的身旁。阿德雷特想,它们大概是打算担任铁钴镍钨的护卫吧。其中,有吐着丝线的蜘蛛型凶魔,身体笨重的河马型凶魔,体型瘦小的山羊型凶魔,拥有漂亮的鸟的脸庞的二脚凶魔,长有四只手臂的大猿型凶魔。此外还有数头其他凶魔。 它们把铁钴镍钨围在中间,戒备着战斗中的汉斯。 「铁钴镍钨!」 阿德雷特跑向了铁钴镍钨的所在之处。在它身旁的凶魔们并没有对阿德雷特摆出戒备的姿势。 阿德雷特一边握着剑,一边站在铁钴镍钨面前。因时势所需,自己之前和铁钴镍钨携手对抗汉斯。但铁钴镍钨原本就不是同伴。 「铁钴镍钨……我有一件……必须向你确认的事。」 「什么?」 「你,在打倒六花之后,会把芙蕾米怎么样?」 铁钴镍钨死掉的话,芙蕾米也会死。保护铁钴镍钨的理由也不过如此。如果铁钴镍钨打算杀掉芙蕾米的话,那么战斗还是不可避免的。铁钴镍钨不慌不忙地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 「‘我没有杀了芙蕾米的打算,也没准备让手下的凶魔们动手。’」 阿德雷特可以确认那是实话。看起来铁钴镍钨用真实之书对自己施加了咒术。 「那样的话……我就安心了。」 那是最后挂念的事情了。阿德雷特曾看过铁石心肠、毫不留情地抛弃手下的铁钴镍钨,因此他担心芙蕾米会不会被同样对待。 「铁钴镍钨,实际上之前我们在研究杀了你的策略。你注意到了吗?」 「不,虽然我有猜想到你们在谋划着些什么,但关于内容其实是一概不知的哟。」 看来它已经解除了给自己下的咒术。 「那就麻烦了。作战计划随时都有可能进行,到时候就算我强行让他们中断作战计划也是行不通的。况且根本不知道多兹他们什么时候会实行计划。现在我把作战计划的内容告诉你,先考虑下对策吧。如果你死了的话……芙蕾米也……会死。」 对于铁钴镍钨,阿德雷特当然难压胸中怒火。它把芙蕾米当做人质,利用她,伤害她。那些都是决不可饶恕的罪行。 但比起解恨,保护芙蕾米的性命更为重要。 「啊,请说明一下吧。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阿德雷特。我可是毁灭你故乡的罪魁祸首哟。」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那种事怎样都好,不要插嘴!」 「我给某头凶魔下了命令,让他杀了这里除了芙蕾米以外的所有六花。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它应该就会执行我的命令了。 如果说六花还有些许胜算,也只能在被它杀掉之前实行那个作战计划了。仅此而已。」 「……所以说那又怎样?」 「真的可以吗?如果你把作战计划透漏给我,六花就真的没戏了。毫无胜算。就连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你的行动可是牵涉到六花跟世界的命运的啊。」 「我都说过不介意了!除了杀掉六花全员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保护芙蕾米的办法了啊!」 「我还有想问你的事情。你背叛芙蕾米真的可以吗?她可是会很伤心的哟。」 听到这些假惺惺的温柔话语,阿德雷特的心动摇了。本应舍弃的犹豫不决,如今仍责备着他的内心。信任着自己的芙蕾米,到底会多么愤怒呢?对于洛洛尼亚、莫拉的死,她到底会有多么悲伤呢?一想到这些,他的胸口就如撕裂般疼痛。 「……没关系,无所谓。」 「这又为何?」 「对于芙蕾米来说,我和其他六花都只是淡如水的伙伴罢了,我们相遇连十天都不到。就算她一时感到悲伤,但也会很快释怀的,虽说我肯定会被她讨厌的。至于人类毁灭,那对芙蕾米来说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回到凶魔的身边,对她来说才是最幸福的事。」 「……是吗。」 此时,呈现老鼠外形的铁钴镍钨的表情扭曲了。它的脸上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阿德雷特,传达作战计划内容的事先等一等吧。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问你。」 一丝恐惧的寒意攀上阿德雷特的后背。 「你没质疑过吗?为何自己是第七人。」 「……诶?」 「就是为了让你保护芙蕾米,我才把你送到六花的身旁的。你已经十分努力了。你在命运神殿的时候,欺骗了同伴,在谁也没有察觉到你企图的情况下,来到了我的身边。 除去刚才被汉斯所欺骗以外,你基本都回应了我的期待。如果你不是第七人的话,芙蕾米应该早就死掉了吧。 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会觉得你能替我保护芙蕾米呢?」 在知道自己是第七人的时候,阿德雷特确实对此有些介意。但很快,他就做出了这并不是重点的判断。最优先的应该是找出保护芙蕾米的办法。 「那是……」 「你是从我这里收到了命令吗?并不是。你是我的伙伴吗?是敌人。那么为何,我会觉得你会替我保护芙蕾米呢?真奇怪呀,真令人匪夷所思呀。」 铁钴镍钨窥视着阿德雷特的表情。阿德雷特忽然间后背一个哆嗦,他注意到了,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地回避去思考那个理由。 「呐,当你知道芙蕾米就是六花杀手这件事的时候,你有戒备过她吗?」 「……什么意思?」 「当雾幻结界里聚集七个人的时候,你有对芙蕾米产生过丝毫怀疑吗?洛洛尼亚出现的时候,你有想过或许芙蕾米就是第七人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最初邂逅芙蕾米是在哪里?在何种状况下相遇?相遇时你在想着什么?」 为了抑制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的恐惧,阿德雷特不由得激动起来。 「这些到底有什么关系!我要说作战计划的内容了!给我听好!要是你死了的话芙蕾米也会死的吧!等会儿要是芙蕾米他们实行计划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啊,阿德雷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在哪里相遇的,但你在想什么我却是一清二楚。你从一开始就想着要保护芙蕾米,丝毫没有怀疑过她。」 「那……那又怎么样!」 「为何我会知道,现在就告诉你吧。这是因为你被我操控了啊。四年前,我把你选为第七人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处于我的控制下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自己的能力告诉你吧。我拥有能够操控人类的爱的力量。」 阿德雷特不由得发出紧张的喘息,他已经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恐惧了。 「你啊,并不是发自内心爱着芙蕾米的。而是被操控,被我命令去爱上芙蕾米的呀。」 十一号在铁钴镍钨的身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它被对话内容震惊了。现在对阿德雷特说出所有真相到底有什么意义。听取作战计划的内容才是优先事项,不是吗? 这时,十一号想起了一个月左右以前,与三翅凶魔的对话。 三翅凶魔虽没能被授予特质凶具的编号,但它一直伴于铁钴镍钨的左右,知道铁钴镍钨的所有计划,而且它是被允许直接谏言铁钴镍钨的少数凶魔之一。 『我啊,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死了吧,但我想留下一些话给你。在即将来临的决战中,离铁钴镍钨大人最近的应该就是你了吧。』 三翅凶魔说道。 『铁钴镍钨大人擅长利用敌人的内心,且以践踏敌人的内心为乐。但是,我斗胆冒犯地说,铁钴镍钨大人有时也会因戏弄敌人而兴奋过度,从而失去冷静的判断力。这个时候,请你拿出勇气直言进谏,让它冷静下来。』 十一号看着铁钴镍钨的脸庞。现在,不就是应该直言进谏的时候了吗? 与阿德雷特说着话的铁钴镍钨突然间转向十一号。 「你在想什么,十一号。难道我看起来在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像是看穿了十一号的想法一般,铁钴镍钨在它搭话之前开口了。于是十一号心想应该不必担心,铁钴镍钨大人现在很冷静。就算是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对话,背后也一定有它的意义在。 「……他们在说什么?」 汉斯一边闪避着凶魔们的攻击,一边小声嘀咕。阿德雷特跟铁钴镍钨的对话,从自己这里只能听到一点点。 汉斯立刻想到阿德雷特是在透漏作战计划,不过要阻止他们却是不可能做到的吧。但是,铁钴镍钨还在进行着无意义的对话,它对着阿德雷特述说着自己的能力。 「呜喵……铁钴镍钨那家伙已经掉以轻心了么?」 汉斯笑了。他设想的策略已经全部破灭了。想利用阿德雷特来打倒铁钴镍钨已经做不到了,想把茶末叫到这里来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连逃跑的路也被阻断了。现在可以说是令人绝望的状况。 但是如果铁钴镍钨疏忽大意的话,仍有一丝胜机。只要在阿德雷特透漏计划之前把他杀掉就好了。 据闻芙蕾米他们已经做好打倒铁钴镍钨的准备,并且铁钴镍钨对计划的详情并不知晓。现在将阿德雷特封口就能防止情报被泄露,然后芙蕾米他们如果实行计划的话,就有杀掉铁钴镍钨的可能了。 「喵啊!」 汉斯砍倒了包围圈中的一头凶魔,想趁着它们配合混乱的空隙,尝试突破这个防御阵型。但是,仅仅打倒一头凶魔的话,是不足以打破敌人的严密防守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跑了起来,身上一边承受着多次攻击,一边突袭向阿德雷特。 「拦下汉斯!」 此时,铁钴镍钨冷静地下达了指令。旁边的蜘蛛型凶魔从嘴里吐出白丝。在阿德雷特与铁钴镍钨所在广场的一角,由丝线形成的墙壁起到了防御的作用。 「喵啊!」 汉斯被丝线缠绕住,停下了动作。背后袭来了凶魔的攻击,汉斯的后背受了伤,他好不容易才逃离此地。 「畜生……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汉斯嘟囔着。 山羊型凶魔跟铁钴镍钨说着话。汉斯虽然打算杀死自己,却被丝线形成的墙壁阻挡在外。阿德雷特用余光看着它们。但是,这并不是他现在该做的事。铁钴镍钨的话语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拥有操控爱的能力。阿德雷特并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他在潜意识里拒绝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要说为何,的确,与芙蕾米初次邂逅的时候,她痛苦的表情与悲伤的目光,触动了自己的心弦。正因如此,阿德雷特感到了芙蕾米的痛苦,他希望通过共同战斗、互相保护,为了守护芙蕾米而变得更强。 当得知黑之徒花的真相,芙蕾米想要自行了断的时候,阿德雷 特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于是他下定决心,即使舍弃一切,也要保护芙蕾米。 之所以想保护芙蕾米,并不是被谁下了命令。那应该是阿德雷特本人的意志。 「并不是那样的哦,阿德雷特。你被我操控了。从与她相遇之时开始,你就已经被我暗示去爱上她了。」 骗人的,阿德雷特想道。芙蕾米是重要的人,是比世界上的一切还要珍贵的存在。他如此确信着。 「你认为芙蕾米比世界上的一切都重要,但这也只是我的暗示。她根本没有与世界相比较的价值。除你以外的人,谁都不会那么想的。」 铁钴镍钨的脸上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如果我没有操控你的话,你应该不会把芙蕾米当一回事吧。你会第一个怀疑到她的吧。 你也会把被人类与凶魔所生、令人害怕的少女作为对她的最初印象吧。明明自以为是地杀了众多的人,却能一个人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你应该无法原谅这种事吧。 但是你却深爱着她,为了她,你背叛了整个世界。这,就是我操控了你的证明。」 我不会相信的,阿德雷特想道。只有这件事,是绝不可能的。爱上芙蕾米是自己本人的意志,背叛世界也是自己本人的意志。 「无法相信的话,我就让你看看吧。」 如此说道的铁钴镍钨,轻轻地把手指放到阿德雷特的额头上。刹那间,仿佛头部被殴打似的冲击蔓延到全身。 这一刻,阿德雷特回想起来了。过去的自己,曾立下决心,为复仇可以舍弃一切,曾发誓为了莱纳,为了谢多拉,为了逝去的村民们而战斗。 昨天白天听到故乡的人们全都死去的时候,阿德雷特心如刀割。昨天傍晚回想起在自己面前死去的莱纳,阿德雷特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 曾经一时消失的那个时候的回忆,此时在阿德雷特的脑中复苏了。 「……我……」 无法信任的洛洛尼亚、莫拉、戈尔道夫、茶末以及汉斯。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丝毫迷惘,直到刚才自己还打算杀掉他们。 虽然一个个都是些奇怪的家伙,老是引起各种各样的麻烦事,但尽管如此他们也是无可替代的伙伴。 阿德雷特想起了世界上的人们。道路上的行人们,城镇里的居民们,看到他们安稳的生活与和平的景象,阿德雷特在心中起誓,决不让他们重蹈自己故乡村民的覆辙。 阿德雷特的膝盖一软,跪倒下来,手中的剑也掉到了地面上。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究竟打算做多么可怕的事情。寒战不止,呼吸困难。阿德雷特尽力抑制住了想要呼唤姐姐的名字和失声痛哭的冲动。 「我给你一个机会吧。为了犒赏你至今以来替我保护芙蕾米而不断战斗,我给你一个杀了痛恨的我的机会吧。」 拾起掉落在地面上的剑,阿德雷特慌张地将其握正。他举剑想要对准铁钴镍钨,但是他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剑尖在半空抖动。 自己被操控了。这已经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了。回想起自己之前的行动,完全无法否定这件事。尽管如此阿德雷特还是不愿相信。 想要守护所爱之人的那种心情,那是比一切都要珍贵的东西,这种心情却是虚假的,阿德雷特无论如何不愿去相信。 「阿德雷特,怎么了?不想杀了我吗?」 铁钴镍钨和蔼地张开双手。阿德雷特向手中的剑施加了几分力道,止住了身体的颤抖。然后,他回想起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你真是个笨蛋啊。你现在所做之事与自杀有何区别?居然让难得操控了的我恢复了清醒。」 铁钴镍钨的身体离剑刃顶多只有一米。只要阿德雷特稍微发力,就可以贯穿它的身体。凶魔们虽然胆战心惊,但铁钴镍钨制止了它们。阿德雷特对着它的身体刺出了剑。 但是,剑刃在即将贯穿铁钴镍钨身体之前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 阿德雷特不禁失声。虽然内心里明白,他对于芙蕾米的思念,只不过是铁钴镍钨所植下的虚伪之物,但他仍然无法对铁钴镍钨痛下杀手。 杀掉铁钴镍钨的话,芙蕾米也会死。这板上钉钉的事实,束缚着阿德雷特的身体。 「自杀?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我知道你是杀不了我的。」 铁钴镍钨一边说道一边笑了出来,那是充满欢喜与愉悦的笑声。铁钴镍钨轻轻地把手放到阿德雷特的脸颊上。 「我啊,喜欢看人们的表情,特别是因爱而困的人的表情。」 铁钴镍钨抚摸着无法动弹的阿德雷特的脸庞。 「看你因爱而失去理智什么的,一点趣味都没有。我想要看的,是你因爱而困的表情啊。 我并没完全解除对你的控制,只不过是稍微降低它的效力罢了。你爱着芙蕾米吧?你想要保护芙蕾米吧?就算你知道那份爱是我所植下的东西。」 「……铁钴镍钨,你这混蛋!」 「真是美妙的表情啊,阿德雷特。看来我长久以来的辛勤耕耘终于得到回报了。」 铁钴镍钨继续说道。阿德雷特连甩开抚摸自己脸庞的手也做不到,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阿德雷特!清醒一下!」 汉斯大喊道。虽然自己被丝网阻挡,但声音仍能传达过去。虽然不知道那边什么打算,但看着铁钴镍钨,基本也能了解现在的状况。决不能让这个机会溜走。 「快杀了铁钴镍钨!你还在做什么!」 阿德雷特一言不发。 「快回想起来啊!你不是为了杀死铁钴镍钨而战斗至今的吗!为了这一天,你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努力变强了么!不要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啊!」 阿德雷特一动不动,但他仍手持剑刃紧盯着铁钴镍钨。汉斯察觉到他对芙蕾米的思念仍束缚着他。 「你忘记你那个变成尸兵的朋友了吗!你不是下决心要实现他的遗愿吗!快打倒铁钴镍钨啊,阿德雷特!」 汉斯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但阿德雷特所在的地方被丝网隔离开来,并且凶魔们的进攻并不给汉斯一丝机会。 快冷静下来,阿德雷特想。他对着失去冷静的自己自言自语。自己是第七人,以及自己被操控了的事,的确是晴天霹雳般的打击。但是,自己对于该做之事并不迷惘,那就是找出打破僵局的办法。 或许,被铁钴镍钨操控的自己是无法对芙蕾米痛下杀手的。但尽管如此,方法还是有的。快找出既不牺牲芙蕾米,又能杀死铁钴镍钨的方法。 「你在想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的。你想要打破僵局对吧?那么我就告诉你现在的状况吧。」 阿德雷特看到铁钴镍钨的胸前浮现出光雾。看来它是使用了真实之书。它应该是又对自己施加了咒术。 「‘黑之徒花的能力很快就会把你和芙蕾米以外的纹章全消灭掉。 现在有四个阻止它的办法。我亲自让黑之徒花失效。杀了芙蕾米。杀了我。或者破坏掉在我身体里刻有神言的宝石。仅此而已。 但是,不杀了我,是无法取出刻有神言的宝石的。当然,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绝对不会让黑之徒花失效的。’」 这是实话,阿德雷特感受到了。 「‘我死了的话芙蕾米也会死,而且我确信不可能会有解除玉石俱焚的方法。不管是你、多兹,还是芙蕾米,不管做什么,都没有解除这种制约的办法,就连我本人也不知道。 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使用这个能力的凶魔自己,不过它已经被我亲手解决了。’」 铁钴镍钨继续说道。看来他应该 在什么时候解除了真言之书的咒术。 「我坚信,你只有两条路可走。抛弃芙蕾米、守护世界,或是保护芙蕾米、毁灭世界。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阿德雷特陷入了沉默。正如铁钴镍钨所言。不管自己怎么想,都得不出答案。要同时守护芙蕾米与六花是做不到的。 「做出选择吧。是要保护芙蕾米,还是要保护其他的六花。」 如果非要做出决断,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如果芙蕾米以外的六花全灭的话,世界也就终结了。于是只能选择放弃芙蕾米。 尽管如此,阿德雷特还是没有行动。 他爱着芙蕾米。虽然知道这份爱只是谎言,但还是会为她的死感到痛苦。无法杀死铁钴镍钨的悔恨与即将失去芙蕾米的痛苦,两者交替摧残着阿德雷特的心。 两者都选不了。无论是让芙蕾米死去,还是让铁钴镍钨活下来。 铁钴镍钨因喜悦而全身颤抖,它俯视着阿德雷特的脸庞。真是太棒了。这是面对爱与全世界,被迫作出决断时的人的表情。如果现在错过了的话,就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铁钴镍钨大人。』 此时,十一号不解风情地搭话了。虽然铁钴镍钨感到一阵不快,想要杀了它,但再怎么说也还为时尚早。 『再不赶紧让阿德雷特说出作战计划的话……如果芙蕾米他们实行计划的话,您的生命就面临危险了。』 的确如此。在这么美妙的时刻,可不能让别人来打扰。如果不让芙蕾米他们老实一点的话…… 铁钴镍钨使用真实之书,对旁边的白鸟型凶魔下了咒术。 『我有想让你传达给芙蕾米的话。』 铁钴镍钨用暗语对着白鸟型凶魔窃窃私语。 芙蕾米气喘吁吁地在遗迹中来回奔跑。她不断呼唤着阿德雷特,却没有回应,甚至都无法听到他们战斗的喧嚣。凶魔们散开到遗迹各处,大声喊叫。拜此所赐,要听到阿德雷特的声音更是不可能的。 没能追上汉斯的芙蕾米十分懊恼,她让本应能抓住的胜机溜走了。 她对决心去追逐汉斯的阿德雷特感到恼火。不管阿德雷特说了什么,芙蕾米都知道他的真正用意。他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去追赶汉斯,而后掉进陷阱里的。 「芙蕾米小姐!」 娜谢塔尼娅从旁边追赶了过来,茶末也跟在她后面。三个人躲到隐蔽处,从魔们戒备着四周。以防被敌人发觉,三人用极小的声音交谈了起来。 「要找到阿德雷特先生是不可能的事。估计我们是被引诱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了。」 该怎么办才好,芙蕾米十分焦急。说不定阿德雷特已经被汉斯抓住了。如果这样的话,只能做出决断了。 「回到多兹那里吧,然后实施作战计划。」 娜谢塔尼娅脸上浮现出严肃的表情。 「但是……太危险了。或许作战计划会在阿德雷特那里透漏出去。」 「如果察觉有情报泄露的可能的话,阿德雷特会给出指示、中断计划的。为了这一点才把道具给他的吧。既然现在道具完好无损,也就说明情报还没泄露。阿德雷特也不会蠢到连一枚摔炮都引爆不了的地步。」 「……太,危险了。」 芙蕾米心里当然明白。但是如果就这么逃走的话,阿德雷特会被杀掉的。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自己的错。芙蕾米无法接受因自己的错而让某人牺牲。更何况,她最不希望阿德雷特死去。 「要逃的话,待会儿也可以。现在只能这么做了啊,娜谢塔尼娅。」 「决断?什么决断?」 茶末摆出不明所以的表情询问道。 「虽然出了点麻烦暂时中断了,但杀掉铁钴镍钨的作战计划已经准备好了。」 「那样的话就干吧。铁钴镍钨就交给芙蕾米你们,茶末我去杀掉汉斯。」 「就是这么打算的。交给你了。我这边也一定会杀掉铁钴镍钨的。」 但是娜谢塔尼娅还在犹豫。 「……你的性命还掌握在铁钴镍钨手里。我不觉得那是虚张声势。」 「无所谓,如果能杀掉铁钴镍钨的话,我这条命随时可以豁出去。」 「……我们尽可能不想害死六花。因为每名六花都是必要的。」 「就算我死了,其他的人能活下来,这就足够了吧。」 带着仍没有下定决心的娜谢塔尼娅,芙蕾米打算回到多兹那边。这时,空中传来了声音。抬头一看,一只白鸟型凶魔飞了过来。 芙蕾米有点惊讶。她曾把飞行型凶魔击落到只剩下两头,现在叫喊着的这只凶魔并不是那两头中的任何一头。 「‘通告六花!阿德雷特已经落入我们铁钴镍钨大人手里了。’」 奇怪的现象发生了。芙蕾米在刹那间就意识到它说的是真话,心中一丝怀疑都没。她看向旁边的娜谢塔尼娅跟茶末。似乎她们两人也察觉到了同样的状况。 「‘不仅是芙蕾米,阿德雷特也是我方人质了!而且阿德雷特已经被施加了咒术!’」 芙蕾米倒吸了一口气。果然,阿德雷特已经被抓住了,但应该还有救出他的办法。这么想着的芙蕾米,却被凶魔的后话逼进了噩梦。 「‘给我听好了!如果铁钴镍钨大人死掉的话芙蕾米也会死,芙蕾米死掉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就算救出了阿德雷特,这个咒术也不会解开!’」 真是难以置信的话。芙蕾米并不知道铁钴镍钨到底对阿德雷特施加了什么能力。但白鸟型凶魔的话语中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芙蕾米毫不怀疑它说的是事实。 「什么啊,刚才那个。」 「应该是语言之圣者的力量……估计是用来禁止谎言的。」 娜谢塔妮娅回答了茶末的问题。 芙蕾米架起了枪。她打算击落那头凶魔,然后抓住它,之后向它询问关于铁钴镍钨和阿德雷特的情况。但在被芙蕾米狙击的瞬间,白鸟型凶魔发出了尖锐的尖声,之后双翅停止扇动,摔倒了地面上。 不一会儿,茶末的从魔把白鸟型凶魔的遗体带了回来。看来它是用利爪刺碎了自己的内核,在任务完成后自杀了。 「刚才的话不会是假的吧?让对方把谎言当成实话的咒术什么的……」 「语言之圣者应该没有那样的力量,芙蕾米你也知道的吧。刚才的话,千真万确。」 正如娜谢塔尼娅所言。不知道阿德雷特被铁钴镍钨施加了什么咒术。如果自己死了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只有这一点是确定的。 「……真弱啊。阿德雷特也会死了吗。这也没办法。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杀了铁钴镍钨。芙蕾米,这样没问题吧。」 「……茶末小姐。」 娜谢塔尼娅在迷茫着。这时芙蕾米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颤抖,于是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肩。 白鸟型凶魔临死前的惨叫传到了铁钴镍钨的耳中。看来它好好替自己把话传给芙蕾米了。 它所传达的话全都是事实。芙蕾米死了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现在阿德雷特还被铁钴镍钨的能力操控着。他肯定无法接受让芙蕾米死去。他会选择自杀,或者内心崩溃后死去吧。 但铁钴镍钨并没有把话说全。芙蕾米产生些许误会了。她应该以为阿德雷特被抓住后,被施加了和芙蕾米同生共死的咒术吧。但事实并非如此,阿德雷特很久之前就被下过诅咒了。 尽管如此,芙蕾米还是知道阿德雷特身处的险境了。因为她知道她死了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接下来芙蕾米会采取什么行动,铁钴镍钨不用想也知道。 「你还犹豫什么啊,芙蕾米!」 茶末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谎言啊,你以为铁钴镍钨真的傻吗。它这是在争取时间,打算在我们争取救阿德雷特和芙蕾米的期间让黑之徒花的效果发动,毁掉六花啊! 已经没有迷惘的时间了。如果有作战计划的话,现在赶紧实行,只能杀掉铁钴镍钨了。」 「……我知道,我知道啊,茶末。」 但是,芙蕾米动弹不得。 至今,芙蕾米曾多次对阿德雷特说过,一定要打倒铁钴镍钨,现在不是害怕牺牲的时候。 但是,芙蕾米是一直把牺牲当做自己的事。她想告诉阿德雷特的是,不要为了保护自己,而置同伴们于险境之中。 但这绝不是让阿德雷特本人牺牲的意思。 「芙蕾米,打算就这样等待全灭吗?」 茶末说道。 「……作战计划……」 要实行。打算这么说的芙蕾米的口却停了下来。取而代之,她说出了别的话语。 「还……不能执行。」 「……我也差不多烦够了。」 茶末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这个,红色印记之病……铁钴镍钨死掉的话,我也会死,一定就是这样的咒术了。 刚才凶魔也说过了。铁钴镍钨死掉的话我会死,我死掉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那么只要治好这个病的话,即使杀死铁钴镍钨,我也不会死,阿德雷特也能无恙。」 「虽然我也那么想。但是……」 「虽然一直以来都在逃避,但或许真的有解除的办法也说不定。先和洛洛尼亚会合,然后再让她详细看看吧。一定,一定能找到什么办法的……」 「够了!」 茶末语气决然。 「我已经不会对你们抱任何期待了。茶末会杀了铁钴镍钨,也会杀了汉斯。你们一个个都是笨蛋!」 茶末正要离去,娜谢塔尼娅向她搭话。 「茶末小姐,收下这个。如果发现铁钴镍钨的话,请把这个投向空中。那是让我们全员聚集到一起的信号。」 娜谢塔尼娅把事先藏在铠甲里的闪光弹递给了茶末。茶末摆出不悦的表情,但还是收下了闪光弹,把它放进了腰间挂着的小口袋里。 茶末头也不回,离开了遗迹。 「芙蕾米小姐,首先先和洛洛尼亚小姐会合,再考虑找出治好红色印记之病的办法吧。或许多兹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娜谢塔尼娅说道。芙蕾米沉默不语地架起了枪,对准娜谢塔尼娅。 「把全部都说出来。」 娜谢塔尼娅睁大了眼睛。她举起了一只手,示意自己并不打算发动攻击。 「……你在说什么啊?」 「你们一定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成为了人质,阿德雷特也被抓住,这一定在你们的意料之中。为此,你们才假装听从阿德雷特的话吧。 在我看来就是这么回事,不然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芙蕾米小姐。」 「你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是打算在和铁钴镍钨的战斗中趁机杀掉六花吗?还是说同时打倒两方?」 芙蕾米把枪口对准了娜谢塔尼娅的额头。在这个距离上,绝对没法躲开。 但娜谢塔尼娅保持着冷静的呼吸。 「你真傻啊,芙蕾米小姐。」 的确,正如芙蕾米所言,娜谢塔尼娅他们是有想法的,不过那与芙蕾米所认为的大相径庭。 对娜谢塔尼娅他们来说,铁钴镍钨也是个必须铲除掉的对手。为了打败它,六花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不可能对六花们设下陷阱。 此外仅仅打倒铁钴镍钨是不够的。娜谢塔尼娅他们必须尽力让更多的六花活下来。 要说为何,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卡古伊库便会出动。因此有必要让六花们与卡古伊库周旋尽可能长的时间。 三天前,娜谢塔尼娅他们在寻找六花的途中,多兹说过。 「如果有六个茶末和卡古伊库对战,要赌哪边会赢的话,我会毫不犹豫选卡古伊库。」 就算凑齐六个人,也不知道是否能与卡古伊库匹敌。阿德雷特的谋略、芙蕾米的远距离攻击及破坏力,缺少这些的六花们是不可能打倒卡古伊库的。 正因如此,娜谢塔尼娅和多兹都在为打倒铁钴镍钨竭尽全力。他们信赖着阿德雷特,并且为他提供最大限度的帮助。 至于汉斯的策略是没有预料到的,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打破僵局的办法。 娜谢塔尼娅毫无防备地走近拿枪对准自己的芙蕾米。 「如果不能打倒铁钴镍钨,我们也没有希望了,所以各位六花的勇者不活下来可不行。正因为如此,我们选择协助阿德雷特先生,使出一切手段,给出我们所拥有的一切情报。」 芙蕾米无言地咬紧牙关。 「说实话,多兹也曾制订过趁着这个机会杀掉你们其中三人的计划。它在考虑打倒铁钴镍钨与杀了三个六花哪边更划算。 但我制止了它。我对它说,为了打倒铁钴镍钨,我们必须使出全力。而多兹也接受了我的说法。」 娜谢塔尼娅步步紧逼。 「为何我会这么想?因为抱着投机念头的计划才是最危险的行为。我说过了,我觉得双方合力的话一定能够打倒铁钴镍钨,为此才赌上我们的一切,包括我们的性命、野心的实现、世界的命运……我们可是赌上一切与你们共进退了啊。」 「……尽管如此,我……」 「无论如何都信不过我的话那就随你好了。选择相信你们的我真是太笨了,我想说的仅此而已。」 芙蕾米静静地放下了枪。 「……很遗憾,芙蕾米小姐。我也不知道打破目前僵局的办法。怎么帮你,怎么帮阿德雷特先生,我都毫无头绪。」 「抱歉,是我错了。」 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离开了遗迹,前往多兹他们所在的遗迹北侧。 「一定有办法的!肯定还有没考虑到的地方,绝对不能放弃。」 娜谢塔尼娅说道。同时,那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话。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再将目标改为抹杀六花了。没有关于奇袭的策略的话,也无计可施,那样的话应该会在杀掉三个六花之前反被杀掉吧。 对娜谢塔尼娅来说,只剩下帮助芙蕾米这一条路了。 铁钴镍钨伫立在广场的一边,在它面前是双膝跪地的阿德雷特,在广场的另外一边,汉斯正与凶魔们进行交战。 铁钴镍钨确信芙蕾米绝对不会执行作战计划。其他的伙伴的话或许会主张即使舍弃阿德雷特也要打倒自己吧。不过芙蕾米应该会阻止他们的。 现在的她应该在考虑怎么解除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制约。 那是因为芙蕾米她是杀不了阿德雷特的。她是杀不了世界上唯一一个从心底爱着自己的人的。对渴望着被爱的她来说,阿德雷特是她唯一的心灵支柱。 「……太美妙了。」 铁钴镍钨低声细语。阿德雷特想念着芙蕾米,芙蕾米想念着阿德雷特。相爱的两人为守护对方的生命而拼尽全力。 然后两人的爱保护着铁钴镍钨。只要他们其中的一个舍弃对方的话,铁钴镍钨就不妙了,不过,相爱的两人并做不到。 芙蕾米应该会直到最后都在寻找解除制约的方法吧。即使她知道那是无用功,她也无法抛下阿德雷特不管。 芙蕾米会在爱着阿德雷特的同时,把六花逼到全灭的境地。 过了很长时间, 阿德雷特的剑仍丝毫无法靠近铁钴镍钨。 刚才他看到白鸟型凶魔好像飞去了什么地方。但由于铁钴镍钨是用暗语与白鸟型凶魔对话,所以阿德雷特并不清楚它们说了些什么。 「……可恶。」 阿德雷特心里也明白,是不可能存在同时守护芙蕾米与六花两方的办法的。 不让重要的人死去,这才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吧。当然有时也要做出玉石俱焚的决断,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就不配称为地上最强的男人。 打倒铁钴镍钨的时机,只有在它放松警惕的现在了。此时铁钴镍钨操控爱的能力稍许减弱,拜其所赐阿德雷特取回了理智。如果它全力以赴发动能力的话,自己一定还会处于它的支配之下。 只能杀了它,趁现在。 「……!」 但是,阿德雷特的剑没有动。 想要保护芙蕾米的情绪从内心涌了出来。他想要粉碎快要输给这份感情的自己。 阿德雷特不断对自己诉说,爱着芙蕾米的这份感情是虚假的,仅仅是因为被铁钴镍钨操控而已。虽然心里很明白,但却杀不了铁钴镍钨。 芙蕾米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她在雾幻结界曾救过自己两次。来到魔哭领后,虽然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但却始终担心着自己。当她被突然抱住的时候,就像普通的少女一样感到羞涩。在命运神殿的时候,她说过让自己去拯救她。 满满的对芙蕾米的思念,考验着阿德雷特的理智。 光是想到会失去她,阿德雷特的心就像是要撕裂开来。即使知道这份心情是假的,心中的痛楚却丝毫没有减弱。 阿德雷特对如铁钴镍钨所愿的自己感到不甘,好想马上杀掉让铁钴镍钨收获乐趣的自己。但即使如此,也杀不了铁钴镍钨。 「真是不错的表情啊,阿德雷特。再烦恼些,再让我更开心些吧。」 铁钴镍钨一边笑着,一边靠近了阿德雷特的脸庞。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实际上,除此之外我还有许多种杀死六花的方法。如果只是为了获得胜利,我根本不必采取这么麻烦的计划。但是,我却选择制造黑之徒花,培育第七人,操控爱。 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看你此刻的表情啊。」 「……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现在。为了看到你这样的表情,我制造了黑之徒花,夺取了第七枚纹章并授予于你。此外,我还精心培育了你啊。」 阿德雷特的表情变了。 「培育了……我?」 手执着剑,阿德雷特说道。铁钴镍钨一副给我听好了的表情,开始讲述。 「是的,是我培育了你。为了让你来到魔哭领,让你背叛六花,还有……为了看到你现在的表情。」 铁钴镍钨继续说道。 「首先,我毁灭了你的村庄,为了让你憎恨凶魔。遗憾的是,你并不曾想过要成为六花的勇者。于是我毁灭了你的村庄,赐予了你变强大的理由。」 阿德雷特已经说不出话来。那么,村庄被毁灭不就是我的错了吗? 「然后我利用我的人类手下,让他告知你奥特罗的存在。而你如我所愿,成为了奥特罗门下的弟子。」 铁钴镍钨进一步靠近了阿德雷特的脸。 「对了对了,这么说吧,奥特罗也是我的手下。」 骗人的!阿德雷特想大声喊道。奥特罗憎恨着凶魔,他是拼了命去做研究的,他不可能是铁钴镍钨的同伴。 「难以置信吧,但这就是真相啊。五十年前,我引导他憎恨凶魔,然后他如我所想,以成为对付凶魔的专家为目标努力着,与你一模一样。」 阿德雷特连回应也做不到。 「奥特罗真是个愚蠢的男人啊。他的研究内容,已经全部泄露给我了。你应该也有看过吧,他总结的研究成果的资料,那些内容我全都知道。 当然我也知道你认为是王牌的圣者之钉,对我根本不管用。不然的话,在最开始相遇的时候我也不会毫无防备地吃下你的圣者之钉。」 如果真是如此,我打倒铁钴镍钨不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吗?阿德雷特否定了有如此想法的自己。我可是地上最强的男人。就算所有手段都被知道,我也会取得胜利给你看。 「其实,就连你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这件事,也是拜我所赐啊。」 「开什么玩笑!那是……凭我自己的力量……」 「我是知道的,拜入奥特罗门下时的你到底有多弱。但某一天,你重新拥有了能够爱上他人的心。而你变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阿德雷特想起了四年前的事。那个悠长的被遗弃到记忆角落的少女的梦。 「那个时候,我给你植入了爱的能力。之后你取回了想要保护他人的心愿,紧接着变强了。懂了吗?你是因为我植入的爱的能力才变强的。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也就是个平均水准以下的战士。你之所以能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也是托了我的福啊。」 阿德雷特有了一种自己的身体突然缩小了的错觉。自己引以为豪的长处,似乎全都变得不值一提。 为了变强而日复一日的宛如地狱般的训练,得到手的秘密道具,支撑自己的地上最强的男人的荣誉,一切在铁钴镍钨面前都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这些全都是铁钴镍钨给予的东西。 「让我来告诉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吧。你是我的手下,我的提线木偶,还有……」 铁钴镍钨继续抚摸着阿德雷特的脸。 「我最棒的玩具啊。玩具会想着去打倒自己的主人么?」 阿德雷特浑身颤抖,连牙齿都无法咬合。在憎恨的同时,恐惧感蔓延全身。这并不是面对强敌时的恐惧,而是自己所相信的东西全被摧毁的恐怖。 「不是的!我是地上最强的男人!我才不是你的玩具!」 听到这样的话,铁钴镍钨居高临下地放声大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就连你会发出这样的呐喊,也完全在我的计划之中。」 铁钴镍钨迎到了阿德雷特所执之剑的剑锋前。 「那么,阿德雷特,更加憎恨我吧。在仇恨与爱的夹缝中痛苦吧。我就是为了看到你这样的表情才培育你的。」 憎恨,但是,杀不了它。杀了铁钴镍钨的话,芙蕾米就会死。 「芙蕾米他们差不多也要执行作战计划了吧。这下糟了啊,再这样下去我的位置就要暴露了,或许我会被杀掉吧。」 「……就是……这样。你这混蛋将会死在这里。」 「阿德雷特,在此之前可以拜托你把作战计划的详情告诉我吗?如果不说的话我就会死,然后芙蕾米也会死掉哦。」 「……谁会那么做!」 「不不不,正如我计划的那样,你迟早会告诉我的。」 「唔!」 莫拉用铁甲挡住了袭来的凶魔的利爪。她一脚踢碎了凶魔的下颚,而后立刻向张开结界的桩子里注入力量。 维持结界,对战凶魔,用千里眼观察四周。同时进行几项工作的莫拉,体力消耗得非常迅速。 汉斯曾袭击茶末,并在称他已将芙蕾米劫为人质后就逃跑了。得知此事之后已经过了几十分钟。报告所说的汉斯逃往的遗迹中央地带,在莫拉千里眼的范围之外,因此她对状况完全不了解,也没有同伴进入她千里眼的范围之内,告知她现在的状况。 根据之前商定的方针,必须实施作战,那么就不能再拖拉下去了。 此时此刻,娜谢塔尼娅所撒的附有药剂的枯叶或许已经被发 现了,逃跑路线或许已经被阻断了,葛道夫、莫拉或许会招架不住敌人的攻势而倒下。 莫拉十分着急。但她能做的,只有继续防御敌人的攻击。 此时,葛道夫干掉了一头侵入结界的猿型凶魔。现在身边已经没有其他凶魔,可以歇息片刻了。但是,结界仍被超过三百头凶魔围攻着。 这时,葛道夫走了过来,凑到莫拉耳边说道。 「有些,奇怪。」 「……什么意思。」 莫拉和葛道夫用四周凶魔听不到的轻声交流着。 「看不出,凶魔们,焦急的样子。而且,刚才打倒的,猿型凶魔……那家伙,表情很奇怪。」 「……表情?」 「我看不懂,凶魔的表情。但是,只有那头猿型凶魔,做出了,与人类相近的表情。所以,我才能懂。那是一副,办到了、与计划一样,的表情。」 莫拉陷入沉思。莫非是这边的作战计划暴露了?应该不是。如果是那样的话,附有火药的枯叶应该会被清理掉,或者凶魔们会离开这里吧。作战计划应该还没有暴露。 那又为何,凶魔会浮现出那样的表情呢。 「……在预谋着什么。」 莫拉嘀咕道。六花们在遗迹周围已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从铁钴镍钨撒手不管、袖手旁观这点来看,情况未免太过乐观。 敌人在研究杀死六花全员的策略。在此之前,必须拖住六花的行动。难道,是这么一回事吗? 「应该,下令,撤退。」 葛道夫说道。但如今连阿德雷特他们的状况都不清楚,不能轻易做决定。而且葛道夫所看到的凶魔的表情,也很难说是可靠的情报。 「……以防万一,再查探一下敌人的情况吧。就算它们在有任何企图,我们也一定要抓住马脚。」 在莫拉和葛道夫说话的期间,凶魔们再度逼近结界,继续展开攻击。其中一头凶魔打破了结界。莫拉慌忙起身修补结界,葛道夫则奔向侵入结界的敌人,与之战斗。 「……还有……三十七分钟……」 同一时刻,特质凶具十三号在窃窃低语。它的声音即细微、又模糊,听上去就像是单纯的喘气。就算在它身旁,也很难注意到它的自言自语吧。 阿德雷特的苦恼也好,芙蕾米的战斗也罢,它都丝毫不放在心上。六花们在做什么,它也漠不关心。十三号既没有战斗的意愿,也没有杀气,它只是在执行铁钴镍钨命令罢了。那副样子,等同于活着的能动的道具。 「……还有……三十六分钟。」 十三号再次低语。但并没有人听到它的话。 遗迹西北部,多兹和洛洛尼亚一起,正与率领着假大本营的狼型凶魔战斗。 「就算你铁钴镍钨这寄生虫死去变成烂泥腐烂掉也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洛洛尼亚的怒吼与凶魔们的喊叫声响彻四周。 多兹他们的任务是,在阿德雷特他们回来之前,监视假大本营的情况。不需要积极进攻,如果被突袭就逃跑,再被突袭就再逃跑,这样就足够了。 另一方面,他们感觉不到狼型凶魔有任何企图,它只是在防御多兹他们的攻击而已。多兹一边掩护洛洛尼亚,一边观察状况。附着在豹型凶魔身上的光之宝石还完好,看来作战计划还没露出马脚。 多兹的内心焦躁不安,明明是可以随时执行的作战计划,却非要这么拖延下去。 这时,从东南方向传来了爆炸声。芙蕾米击倒了从身后袭向多兹他们的凶魔。娜谢塔尼娅来到多兹身旁。 抓住汉斯了吗?多兹想道。但是,娜谢塔尼娅却不出声地动着嘴唇,多兹读懂了她的唇语。 (保持现状,继续战斗。) 芙蕾米靠近挥舞着鞭子的洛洛尼亚,抓着她的脖子把她拖走。凶魔们瞄准这个空隙,发动了攻击,但全被娜谢塔尼娅防了下来。三人就这样逃向了其他地方。 「喂喂,难得乖乖过来了,现在又准备去哪啊?」 早已暴露身份的狼型凶魔仍忠实地扮演铁钴镍钨的角色。多兹则连同伴都没有,独自与假大本营的凶魔战斗着。 看来状况进一步恶化了。多兹从芙蕾米她们的表情上读出了这一点。 芙蕾米一边拖着洛洛尼亚,一边向南移动。追过来的凶魔很少。途中数次看到茶末的从魔在与凶魔们战斗,看来茶末现在是在搜寻汉斯他们的下落。凶魔们光是应付茶末就手忙脚乱了,大概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芙蕾米她们身上了。 「洛洛尼亚,冷静下来,请听我说。」 躲在遗迹里的芙蕾米对着还处于亢奋状态的洛洛尼亚说道。芙蕾米把与阿德雷特分开的事情,被白鸟型凶魔告知阿德雷特被抓住的事情,还有铁钴镍钨死掉的话自己也会死、自己死掉的话阿德雷特也会死,听到了这样的说法的事情,都告诉了洛洛尼亚。 洛洛尼亚一时无法理解事态的发展,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不明白。芙蕾米小姐死掉的话,阿德也……铁钴镍钨到底做了些什么?」 「洛洛尼亚小姐,我们心里也有一大堆问号。唯一清楚的是,必须治好潜伏在芙蕾米小姐身体内的红色印记之病。」 娜谢塔尼娅说道。看着愣在那里的洛洛尼亚,芙蕾米心中充满自责。 全都是自己的错。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呢。明明包括自己活着在内的所有事情,都是被铁钴镍钨利用的啊。 「对不起,洛洛尼亚。都是因为我的错,阿德雷特才……」 突然间,洛洛尼亚双手猛拍她自己的脸。随后,她脸上的迷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坚定意志。 「芙蕾米小姐,你不需要道歉。因为阿德还活着嘛。」 芙蕾米点了点头。她摘下手套,看着左手上的纹章,上面还显示着六枚花瓣。 「阿德的话,就算他被抓住了,也不会泄露作战计划的。他会想办法巧妙地骗过铁钴镍钨的。芙蕾米小姐只要安下心来考虑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洛洛尼亚笑了。 「因为阿德是地上最强嘛。」 真是坚强的孩子,芙蕾米想道。虽然她平时一副怯懦的样子,但其实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更坦率、更坚强。自己跟她则是完全相反。 「……洛洛尼亚,我是为了什么,才成为了六花……」 「芙蕾米小姐,请让我看一下胸口的状况。我会想办法找出治疗的方法,虽然……没什么自信就是了。」 「拜托你了,洛洛尼亚小姐。我负责戒备周围的状况。」 说完娜谢塔尼娅走出了遗迹。洛洛尼亚把手放到了芙蕾米的胸口上。 「……芙蕾米小姐,你是我们的累赘这种事,我从来没想过。」 不是的。芙蕾米在内心说道。 「因为,正是有你在,阿德才能够一直战斗。如果你不在了的话,阿德一定早就内心受挫,无法坚持战斗了吧。因此,对六花来说,你是必要的存在。」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迷茫了。」 芙蕾米努力活动嘴唇,为了让自己振作起来而强作笑颜。这是阿德雷特的作风,偶尔试试倒也不坏。 「作战计划还没有暴露,仍然有杀死铁钴镍钨的机会。」 洛洛尼亚如此断言道。 脑海里浮现出了芙蕾米的脸庞,心头萦绕着对芙蕾米的思念,阿德雷特拼命地挥去这些。阿德雷特在战斗。虽然从外表看起来,他只是沉默不语木然而立,但这却是他一生中最为残酷、最为绝望的战斗。 想要带给芙蕾米幸福。阿德雷特拼命 第五章 抵抗 「还有……八分钟……」 特质凶具十三号对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六花们发生了哪些骚动,铁钴镍钨又在做些什么,它既没有兴趣知道,也没有去思考。 「还有……七分钟……」 自己的攻击成功了吗?六花真的全灭了吗?就连这些它也没去想。它只是老老实实地按铁钴镍钨的命令去行动,它就是为此而生的。 「……六分钟。」 十三号伏在地上喃喃自语。 太过瘾了。铁钴镍钨很满意阿德雷特的表情。 现在这副表情可是有史以来独一无二的啊。为了保护一名少女而要毁灭世界的少年的表情,而且这个少年知道他对少女的爱是虚假的。但知道之后,他仍然无法舍弃这份感情。铁钴镍钨十分享受这份因爱而生的痛苦。 真想在某个安静的地方一边品茶一边沉浸其中啊,此刻的它便是这样的心情。 但很可惜,它不能那么做,六花们还活着。铁钴镍钨通过二十四号向狼型凶魔传达命令:不要让作为斥候的豹型凶魔接近自己。 此外,根据从阿德雷特那里问出的撤退路线,它下达了指示。为了不让六花们逃走,让凶魔们事先埋伏好。这样一来,六花们既无法打倒铁钴镍钨,也无法逃跑了。 但同时,铁钴镍钨十分佩服。它本以为六花们想不到找到自己的办法,也完全没有留意豹型凶魔的存在。 至于火攻,铁钴镍钨也完全没想到,因为它认为奥特罗制造的药剂不足以让森林被火海吞没。 如果计划实施的话,愚蠢的狼型凶魔应该会如六花所愿派出豹型凶魔吧。如果是抱持着明确的目标向这边赶过来的话,就算是十一号的能力也无法藏住铁钴镍钨。铁钴镍钨真是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啊。 铁钴镍钨对阿德雷特的抗争表示称赞。 「真可惜啊,真是太可惜了,阿德雷特。」 铁钴镍钨对面前的阿德雷特说道。 阿德雷特屈膝跪在铁钴镍钨面前。他停止了哭泣,沉默不语,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光彩。他的心已经完全破碎了。看到这些,铁钴镍钨再次捧腹大笑。 「……那边那个,你把阿德雷特藏到肚子里。」 铁钴镍钨对旁边的河马型凶魔下达了命令。现在还不能杀了他,他还有重要的角色要扮演。 「不能让他受伤。绝对不能让他逃走。还有,塞住他的耳朵,不要让他知道外面的情况。知道了吗?」 河马型凶魔张开血盆大口,它从口中伸出触手,缠住阿德雷特的身体,把他拖进了自己的胃里。阿德雷特没有进行任何抵抗。 「阿德雷特,安心休息吧。我会给芙蕾米带来幸福。」 阿德雷特没有丝毫反应。铁钴镍钨离开了河马型凶魔。 「虽然到此为止我已经觉得无比满足了……但,还可以有更多乐趣。」 铁钴镍钨嘀咕着。虽然自己对阿德雷特的表情感到心满意足,但还有芙蕾米。只要没看到她因爱痛苦的表情,那铁钴镍钨的战斗就没有结束。 铁钴镍钨没有停止操纵阿德雷特的爱。它决定,等到芙蕾米出现在他面前,再解除对他的操纵。 告诉芙蕾米吧,告诉她你根本不爱她,告诉她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策略罢了。如此一来,芙蕾米会摆出怎样的表情呢? 「我不相信,骗人的,这一定是骗人的!」 铁钴镍钨想象着芙蕾米嘶喊的话语,并试着说了出来。光是想象就忍不住笑声。看着芙蕾米接受现实的那一刻的表情,正是愉悦之所在啊。 芙蕾米应该会自杀吧。对一切的一切感到绝望,然后了结自己的性命。铁钴镍钨对此无比期待。 「……对了。」 铁钴镍钨灵光一现。虽说看着她自杀也不错,但还有更想看到的表情。 让阿德雷特杀了芙蕾米吧。 先用治愈凶魔的能力复活自杀的芙蕾米,然后对阿德雷特这么说,如果你亲手杀了芙蕾米,我就再给你一次和我战斗的机会。 不再被操纵爱的阿德雷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芙蕾米吧,他应该会从心底里憎恨着芙蕾米这个导致世界毁灭的罪魁祸首吧。 当深信着始终爱着自己的阿德雷特,毫不留情地刀刃相向的时候,芙蕾米会摆出怎样的表情呢? 「好,就这么决定了。一定要让芙蕾米死于阿德雷特之手。」 铁钴镍钨嘀咕道。没有休息的时间了。它等待着愉悦的再次到来。 再过一会儿,十三号就能做好一切准备。六花会全灭,娜谢塔尼娅也会死掉吧。多兹和卡古伊库会向自己俯首称臣,碍事的家伙将一扫而空。 接下来,只要等待六花全灭就好了。 「……嘿嘿。」 铁钴镍钨从喉咙里发出笑声。六花们现在仍相信他们的计划没有暴露,因此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他们还相信着阿德雷特。对于阿德雷特是第七人,以及一切即将落下帷幕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在看到芙蕾米的表情之前,就先欣赏一下他们挣扎的样子吧。 「那么……狼型凶魔。现在六花们在干什么?」 铁钴镍钨通过二十四号向狼型凶魔问道。此刻的它坚信胜利已是囊中之物,剩下需要做的,只不过是善后工作而已。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阿德雷特气力全无地躺在凶魔的腹中。潮湿闷热,呼吸困难。但这对阿德雷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杀了、我吧。」 阿德雷特喃喃自语。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拜托了,求你了,杀了我吧。」 他的话语无法传到给任何人,就连吞下他的凶魔也不行。 河马型凶魔用口中的触手缠着腹中的阿德雷特。他的双腕、双脚,甚至头部都被束缚着,就连双耳也被触手塞住,耳膜感到阵阵痛感。但阿德雷特没有一丝抵抗。 「……杀了我吧。」 他感到深深的悔意,并不只是因为背叛同伴,还有自始至终的战斗和时至今日的人生。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斗至今的呢。如果在神殿的时候没有保护芙蕾米,就那么让她死掉,或者在雾幻结界里被直接杀掉的话,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了,铁钴镍钨的计策也会全面失败。 拼命地活下来,不断地战斗,这全都是为了铁钴镍钨。 如果没有成为奥特罗的弟子的话,如果放弃复仇,转而追寻平凡的生活的话,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铁钴镍钨说过,如果没有阿德雷特的话,芙蕾米大概会死。正如它所言,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在命运神殿里保护得了芙蕾米呢? 如果自己放弃复仇的话,会有自己以外的某人被选为第七人吧。那个某人应该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别提保护芙蕾米了。如果出现那种情况,就是六花的胜利了。只要自己不在,世界就不至于毁灭。 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不是地上最强的男人,也不是拯救世界的六花的勇者,不是为了心爱之人战斗的复仇者,也不是唯一一个能够给芙蕾米幸福的人。 阿德雷特·麦亚究竟是何许人也?答案显而易见。 铁钴镍钨的提线木偶,它的玩具罢了。 汉斯并未能阻止河马型凶魔吞下阿德雷特。在铁钴镍钨所在广场的一角,他被蜘蛛型凶魔张开的丝笼所困。汉斯的剑对粘性丝线并不奏效,此时的他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但即使没有丝笼,汉斯也无法帮到阿德雷特吧。因为此时,有四十头铁钴镍钨麾下的凶魔正向他袭来。 「得手了!」 前后左 右,四头凶魔同时伸出利爪攻击。汉斯屈身,让身体紧贴地面,向前滑了出去。他钻过一头凶魔的胯下,逃出了包围圈。 与此同时,他想从下方向凶魔发动攻击。但就在他钻过凶魔胯下的同时,又有其他凶魔攻了过来。汉斯只能靠腕力改变前进的方向,勉强躲开凶魔的利爪。 但此刻仍容不得片刻歇息。在他逃跑的方向上,还有更多凶魔严阵以待。 这是从未遭遇过的强敌。任何一头凶魔,实力都凌驾于来遗迹之前对战过的家伙之上,而且它们协同作战的能力相当了得。 为了制造一对一的机会,汉斯来回穿插跑动,但在这数十分钟的战斗中,却连一次机会都没抓到。这些凶魔仿佛心有灵犀,战斗时能感知到同伴的想法一样。 疲劳使汉斯的动作变得迟钝,他无法完全防住所有的攻击,因而满身血迹,遍体鳞伤。 尽管如此汉斯还是打倒了四十头凶魔中的十头,但他的体能也已经到达了极限。毫无喘息之机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几十分钟。在狭窄的丝茧中寻找生存的夹缝,每一步都生死攸关。就算是汉斯,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汉斯,久等了。」 此时,铁钴镍钨离开河马型凶魔,向汉斯走来。蜘蛛型凶魔吸回丝线,撤除了汉斯和铁钴镍钨之间的阻隔。周围的凶魔也停止战斗,在远处围住汉斯,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话说,你变老实了呢,这样反倒有些冷淡不是么?我还以为你会鼓励阿德雷特,让他克服被操纵的爱来杀了我呢。」 汉斯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虽然阿德雷特有过反抗,但也只不过是铁钴镍钨设好的游戏。汉斯对于作战内容暴露及阿德雷特投降的事已经有了觉悟。 但在阿德雷特仰天长啸泣不成声之时,他也一反常态地心中一痛。即使是已经能明辨出是敌是友的现在,他也对阿德雷特憎恨不起来。 汉斯也算是恶霸势力的一员。但他并没有玩弄敌人以取乐的兴趣。即使因为工作关系,此类场景并不罕见,但他也只会对此感到十分反感。 「你还真是蠢啊。」 铁钴镍钨说道。 「如果你杀了阿德雷特的话,明明还有一线胜机的。但正因为你想实施这愚蠢的作战计划,才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阿德雷特落入我手,你孤身一人。我说,现在的你,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汉斯想逞强说心情不错,但筋疲力尽的他,就连说出这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你的错,世界要毁灭了。你糊涂的判断,把一切都逼上了绝路。家人、挚友、深爱着的女人……大家都因你而死去。能告诉我吗?你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此时的汉斯,感觉有点了解铁钴镍钨这个人了。它拘泥于「爱」。它从折磨着爱着他人的人之中汲取快感。不过就算知道这一点,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呀,真是脑子不正常呢。」 「我经常被这样评价,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铁钴镍钨笑着说。 「……挚友什么的,我才没有那么夸张的东西。家人的话,连他们长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至于女人,心血来潮之时揽入怀中的倒有好几个,但没有一个我动过真情。 真是不巧呀,铁钴镍钨,就算你盯着我的表情,也没法过瘾的。」 一边说着,汉斯回以微笑。 「……看来你是个相当无趣的人。那就快给我去死吧。打倒你之后,到某个安全的地方等待六花全灭就好了。」 铁钴镍钨话音刚落,凶魔们便再次向汉斯发起攻击。现在没有时间可以调整气息了,凶魔们的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 时前时后,汉斯像猫儿一般闪展腾挪,逃出了包围圈。真不巧,自己现在还不能死,因为还有打倒铁钴镍钨的可能。 茶末现在应该在搜寻自己。也就是说,应该会有几十只从魔遍布遗迹各地。那么,至少也该有一只会靠近这个广场。 只要她能找到自己的话,局面便能一下子扭转过来。 就算没有茶末也没关系,还有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说不定多兹和洛洛尼亚也在行动。在他们找到自己之前,绝对不能死。活下去,继续在这里拖住铁钴镍钨。 「很遗憾,汉斯。事情不会如你所愿,援军无法赶来的。」 同一时刻,茶末奔跑于遗迹的南部。她一边和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凶魔们战斗,一边寻找着汉斯的下落。凶魔们零零星星的攻击,完全无法阻挡茶末前进的脚步。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找不到呢?」 但她现在没有任何线索,也找不到汉斯的踪迹。 「可恶,这样、这样一来不就杀不了汉斯了吗!」 茶末一边抱怨着,一边继续着搜索行动。 莫拉和戈尔道夫并肩与包围结界的凶魔们战斗着。莫拉的体力已经临近极限,戈尔道夫也开始显露出疲态。当初以为在作战开始之前撑住就行,结果却演变成这样的持久战,真是想也想不到。 「莫拉,找到、什么了吗?」 刚打倒了敌人的戈尔道夫询问道。莫拉一边躲在戈尔道夫身后,一边集中精力,用千里眼寻找四周的蛛丝马迹。 铁钴镍钨应该在预谋着什么。它在准备着打倒莫拉和戈尔道夫,或许更甚,打倒六花全员的计策。这份疑心已经变成确信。但是,从四周的三百多头凶魔的身上,怎么看都看不出有任何准备的样子。 再怎么说,线索也太少了。即便如此,莫拉还是用千里眼持续观察着。 「芙蕾米小姐,拜托了!快清醒过来!」 洛洛尼亚舞动着鞭子。芙蕾米一个横向的滚翻,躲过了鞭子。她和假大本营的凶魔们一起迎击逼近的六花。 狼型凶魔一边保护着芙蕾米,一边在后方嗤笑。看起来它是真的相信芙蕾米背叛同伴了。在某处听着这件事的铁钴镍钨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差不多可以放弃了吧!芙蕾米小姐现在可是敌人!只能杀掉她了!」 娜谢塔尼娅叫喊着。对此洛洛尼亚摇头否定。 「杀掉芙蕾米小姐这种事,我做不到!」 两人继续假装成还没有想通的样子。多亏了她们俩演的这出戏,敌人相信了芙蕾米的回心转意。 「唔!」 芙蕾米故意接下了娜谢塔尼娅的攻击,血从她的侧腹部喷涌而出。顷刻间,其他凶魔们一齐挡到芙蕾米的面前,去迎击娜谢塔尼娅。同时治愈凶魔急匆匆地赶到芙蕾米的身旁,替她治疗侧腹部的伤势。 和以前一样,真是不得了的治疗能力啊。治好芙蕾米的伤势,仅仅花了数秒钟的时间。因此芙蕾米确信,计划是行得通的。就算芙蕾米的心脏被剜去,治愈凶魔也会立刻帮她治疗,而她也能存活下来。 治愈凶魔能否治好红色印记之病还是未知数,即便如此,只能背水一战。 芙蕾米在心中想道。阿德雷特,请再等一下。我们很快就会实施计划,然后去救你。 汉斯相信,铁钴镍钨的从容不迫并不是演技。大概如它所言,援军是不会来的吧。大概它已经酝酿好全灭六花的对策了。 「喵啊!」 汉斯用剑接下了攻击。他如猫儿一样伏地爬行,在凶魔们的脚边穿梭迂回,终于逃了出来。 「……真烦人啊,汉斯。」 汉斯从没想过要苟延残喘,但他就是不太想在这里就死。 只要能活着,就一定能找到打破僵局的方法。汉斯想起了说过这句话的某个笨蛋。 「你是说我们束手无策了吗?」 「什么意思?」 「我们才没有那么天真呢。」 汉斯一边说着,挥剑砍了过去。就在此时,汉斯突然闻到了一股奇臭的味道。有什么东西从地面升腾起来了。汉斯立刻意识到,这是毒气。 汉斯立刻准备离开这里,在狭窄的丝线的茧中,一边防御着凶魔的攻击一边移动。但无论他怎么移动,这种气体仍会呛入鼻中。 「并不天真?我觉得不是吧。」 「还有……一分钟。」 此时特质凶具十三号待在地下。这里是古代住在此处的人们所使用的地下水路。十三号便潜藏在这其中的最深处。 它的能力是可以滋生出大量的分裂体。这些比虫子还小的分裂体,遍布在遗迹地下流动的水流和地下水路中。 这些分裂体拥有两种能力。其一,是制造毒素。这种毒素,会作用于神经系统,麻痹身体,之后使心脏停止跳动,导致中毒者死亡。而这些毒对凶魔完全不起作用。现在在地下流动的水中就已经满含了这种入口即死的剧毒。 其二,是使水加热。在十三号下达命令的同时,分裂体们就会发出热量。这份热量,足以令地下水沸腾,水会变成水蒸气,喷出地表。 六花和凶魔们交锋的地方,会瞬间变成地狱吧。 「……零。」 十三号对遍布地下水路的分裂体们下达了命令,发出热量,煮沸地下水。 同一时刻,芙蕾米也感到了这股异臭。洛洛尼亚、娜谢塔尼娅和多兹,都脸色骤变。 「毒……是毒!」 洛洛尼亚喊道。在芙蕾米的身后,狼型凶魔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铁钴镍钨并不只是在耗时间,同时也在准备着全灭我方的计策。 就在芙蕾米意识到失败的下一瞬间,发生了一起不可思议的大事。整个遗迹都开始震动,轰鸣声响彻大地,地表发出呻吟般的声音。芙蕾米想,这也是铁钴镍钨的计策? 但是狼型凶魔却盯着地面,感到有些疑惑。芙蕾米望向远处耸立的高山,心想,难道…… 莫拉的头发倒立起来。从铁甲中冒出蒸汽一样的雾气,她的目光熠熠生辉。 这是长年累月磨练出来的圣者之力。莫拉把这力量,全部注入到拳头上的一点。 莫拉用千里眼搜寻自己所在山脉的各个地方,但地面上什么都看不到,空中也毫无异状。那就只能是地下了。 莫拉看到地下水路里老鼠的尸体,地下河中则漂浮着鱼的骨骸。就在那时她终于察觉到了敌人的阴谋所在,那就是从地下向地表喷出毒气。 莫拉用千里眼搜寻水中的情况,然后发现了唯一一头幸存下来的水蛇的身影。它紧贴在水路最深处,从口中吐出气泡。在它的额头上有个小小的突触。 如果不是莫拉,就算是能够找到它也无计可施吧。 「戈尔道夫,接下来我会使出全力,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莫拉喊道,紧接着挥动铁甲砸向地面。这奋力一击,使得地动山摇。莫拉是山之圣者,她正在操控着山本身。 水蛇型凶魔所在的地下水路在不断摇晃、崩塌,岩石砸入水中。水蛇型凶魔慌忙逃窜,但地下水路已经完全坍塌,无论岩石还是土块,全都破碎崩落。 这些东西纷纷沉入水底,仿佛要把水蛇型凶魔碾碎。无处可逃的十三号束手无策,命殒水底。 被加热的水还没沸腾就再次归于寂静。 但是,带有毒素的蒸汽还是通过水井、水道等少许连接地面的渠道蔓延到了地表之上。 用尽所有力气的莫拉全身乏力,终而支撑不住身体,倒向地面。平时轻而易举就能挥动的铁甲,如今连一下也挥不动了。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晕过去。莫拉强撑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使用回音之力,朝着天空大声喊道。 「「「各位!快逃离此处!毒气要从地底蔓延上来了!虽说我做了应急措施,但切不可在此地久留!」」」 这份回音,传遍了同伴们所在的遗迹各地。 「喵,就像她所说一样啊。」 莫拉的回音也传到了与铁钴镍钨对峙着的汉斯耳中。汉斯因蔓延到地表上的异臭而不住地咳嗽。但这毒气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伤害了,汉斯的身体仍能活动。如果这个计策成功的话,恐怕只要几分钟六花就全灭了吧。 「哈,没想到莫拉也挺行的嘛。」 铁钴镍钨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困扰的表情。但汉斯知道,毒素在发挥作用,他的身体渐渐变得没那么利索了。 「但是,要说是她的风格的话确实是她的风格。如果她早一点发现的话,说不定就能避免六花的全灭了。明明是关键的地方她却没做到,真是个蠢笨的女人啊。」 「喵,话也不是那么说。至少那家伙替我们争取到了杀死你的时间。」 汉斯继续在周围数十头凶魔的缝隙间奔跑逃窜着。局势丝毫未变,他的战斗仍然只为了苟延残喘。 莫拉的回音也传入了芙蕾米耳中。真是千钧一发啊,芙蕾米想着,并发自内心感谢莫拉。亏她能在敌人的重围之下,命悬一线之际,还能出色地化解危局啊。 「……六花真是缠人啊,明明我是想让他们早点解脱的。」 芙蕾米对狼型凶魔说道。现在自己是背叛六花之人,因此决不能为同伴得救而感到高兴。 「放心吧,芙蕾米,这个毒对凶魔是不起作用的。我们已经确保这个毒对你无效了。」 狼型凶魔如此说道。 「这样的话多兹就成了一个麻烦。它就交给我吧。」 说完,芙蕾米跑向多兹,摆出射击姿势,然后在不引起凶魔们怀疑的情况下稍微射偏了目标。 「我真是看错你了,芙蕾米小姐!你把我们这些并肩奋战的同伴当成什么了!」 多兹一边叫道,一边稍稍给芙蕾米使了个眼色,表示它察觉到了芙蕾米并不是真心要攻击自己。芙蕾米没有向多兹说明真相的时间,但多兹却知道芙蕾米一边假装投降,一边在计划着什么。 「请放心!距离毒气蔓延还有些时间!这足够我们阻止芙蕾米小姐、救出阿德了!」 洛洛尼亚也向芙蕾米使了眼色,表示一切顺利。芙蕾米心想,决不能浪费莫拉争取来的时间,自己一定要救出阿德雷特。 芙蕾米将枪对着洛洛尼亚架起。第一发射出的子弹擦过她肩部的铠甲。在装填第二发子弹之时,芙蕾米故意露出破绽。 洛洛尼亚做出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挥动鞭子,袭向芙蕾米的心脏。芙蕾米闭上双眼,假装没注意到洛洛尼亚的攻击。 锋利的鞭子前端贯穿了芙蕾米的胸膛。鞭子在芙蕾米的体内搅动,撕裂着她的心脏。芙蕾米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随后她倒向了后方。狼型凶魔失声喊道。 「十七号!别让芙蕾米死了!」 上钩了。芙蕾米想着。 在后方安全区域观望着这场战斗的特质凶具十七号大惊失色。它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芙蕾米死去。因此它火速赶往倒地的芙蕾米身旁。 包括狼型凶魔在内的大部分凶魔都去掩护十七号了,保护它不被娜谢塔尼娅、洛洛尼亚和多兹攻击到。 心脏被剜开的芙蕾米命悬一线。十七号靠近芙蕾米的身体,开始修补她胸前的伤口。 十七号的能力与其说是肉体的治疗倒不如说是修补,它能从自己体内喷出液体,然后转换为被治疗的凶魔的肉体。 芙蕾米身上的大窟窿瞬间就已经愈合,伤口的出血也止住了。然后十七号开始着手修复损坏的心脏。 这个 时候,芙蕾米胸口的印记映入十七号的眼帘。它知道那枚印记的由来。 十七号并不是备受铁钴镍钨信任的凶魔。对于第七人是谁、芙蕾米为何诞生这种事,它到现在都一概不知。 但它却知晓嵌进芙蕾米胸中的陪葬的制约。 那是五十多年前,比芙蕾米的出生还要遥远的过去了。十七号被铁钴镍钨传唤过去。那个时候,铁钴镍钨使用的还是三翅凶魔的肉体。 在那儿,十七号听说了拥有神奇能力的凶魔的事,即当某头凶魔死去时,另一头凶魔也会立即死去,拥有着名为「陪葬制约」的能力的凶魔的事。不管怎么琢磨,它都想不出这种能力的用途。 铁钴镍钨说,现在它正在仔细研究这种能力。 凭借圣者之力,能否解除陪葬的制约?凭借凶魔之力,能否解除陪葬的制约?如果能做到的话,要怎么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在与下届六花的战斗中,这陪葬的制约将会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就算有个万一,也绝对不能让这个制约被解除掉。 我必须用尽所有方法来完善陪葬的制约。而在这个研究中,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没有选择的余地,十七号接受了这个命令。 拥有陪葬制约能力的凶魔,从某头凶魔的身上摘除极小一部分的肉体,然后把那部分加以改造,再移植入其他凶魔体内。移植的肉体会与受体凶魔的身体同化,然后成为它身体中的一部分。 之后,当移植源凶魔死去之时,受体凶魔体内的寄生虫就会察觉这件事。只要寄生虫发出特殊的信号,移植的肉体就会变成强力的病原体,从而杀死受体凶魔。 十七号使用自己的能力去尝试破解陪葬的制约。但植入凶魔体内的肉体已经与受体凶魔完全同化,甚至已经使受体凶魔的身体本身发生变化。 即使摘除了病灶,它也会立刻再生。因而十七号断言,如果连自己都无能为力的话,那其他凶魔更是无从下手。 对于这个研究结果,铁钴镍钨感到十分满意。 『十七号啊!绝对不能让芙蕾米死了!』 狼型凶魔对着十七号喊道。十七号知道狼型凶魔并不是铁钴镍钨本人。它想,这用不着你说。 在治疗芙蕾米的同时,十七号注意到了一件事。芙蕾米身上被贯穿的地方,正是之前被植入陪葬的制约的病源的部位。这是偶然的吗? 在洛洛尼亚攻击芙蕾米的时候,芙蕾米确实是有些不自然地吃下了攻击。况且洛洛尼亚的鞭子是径直袭向芙蕾米的心脏的。 这该不会是算计好的吧?先假装叛变,再借由自己的力量来解除陪葬的制约。难道芙蕾米她们真是这么打算的? 但也无妨。十七号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着它的治疗工作。陪葬的制约是解除不了的,不管芙蕾米有何目的,自己要做的事情不会变。 但十七号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芙蕾米在心脏被修复的同时,她胸口的刻着的红色印记也慢慢消失了。 芙蕾米一跃而起,向着洛洛尼亚他们喊道。 「成功了!」 十七号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它感到难以置信的,不是芙蕾米的再度叛变,而是施加在她身上的陪葬的制约被解除了。本应是完美无瑕的研究,本应不会给现在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却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开始对四周的凶魔展开攻击。芙蕾米向十七号掷出炸弹,面对飞来的炸弹,毫无战斗力与应变能力的十七号只能坐以待毙。 到底是为什么。这是十七号临终前所想的最后一件事。 凶魔会进化,它们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来进化自己的身体。个体的意志力越强,进化速度就会越快,进化得到的能力也会越强大。 但有时凶魔也会朝着与自身意志无关的方向进化。 过去,曾有一头凶魔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进化。 这头凶魔名为特质凶具六号,也就是生下了芙蕾米的母亲。 它只拥有生育芙蕾米的能力。生下人类的孩子,为了完成这项原本对凶魔来说根本不可能的事,她失去了所有其它的能力。 六号遵从铁钴镍钨的命令,养大了芙蕾米。除此之外它什么事都不会,也没有再被交代完成任何任务。它唯一的心愿,就是拼上一切保护芙蕾米,确保芙蕾米健康成长。 在所有凶魔中,唯有它是真心爱着芙蕾米的。 六号拼命地保护着被虐待、受折磨的芙蕾米,拼命地为她治伤。 六号无法违抗铁钴镍钨的命令,即使它知道芙蕾米是黑之徒花以及她被施以陪葬的制约的事情,却也无法对芙蕾米坦白。 不久,六号就注意到陪葬的制约正在逐渐侵蚀芙蕾米的身体。对年幼体弱的芙蕾米来说,植入心脏的病魔实在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铁钴镍钨说不用管,只要不危及性命,只要不影响战斗,那便没关系。此外,不许把真相告诉芙蕾米。不管六号有多么疼爱芙蕾米,它终究是凶魔的一员,无条件服从统帅者的身体本能让它无法做出反抗。 因此六号只能不断用它的触角抚摸芙蕾米的心脏。它一边哀叹自己的无能为力,一边强忍着违抗铁钴镍钨的命令、救助芙蕾米的冲动。 在这样的日积月累下,六号的身体进化了,连它自己都没有察觉。不光它自己,铁钴镍钨与白蜥蜴也没有发现,任何人都没有发现。 它获得了能够治疗、保护芙蕾米的身体的能力。 凭借它的力量当然无法完全解除强力的陪葬制约,但它对芙蕾米的胸口日复一日的抚摸也使得陪葬的制约逐渐减弱。 异于常人的进化速度,与众不同的能力性质,六号能够获得这项能力,几乎是一个奇迹。 拥有陪葬制约能力的凶魔在两年前左右就死了,它是被铁钴镍钨所杀的。 铁钴镍钨察觉到多兹阵营的间谍在刺探自己属下凶魔的能力,它害怕被间谍知晓陪葬制约能力的存在,于是先发制人,杀死了拥有这项能力的凶魔。 这样一来就既不用害怕情报泄露给多兹,也不用担心拥有陪葬制约能力的凶魔背叛自己、解除芙蕾米身上的咒术,对铁钴镍钨来说,可谓一石二鸟。 但如果拥有陪葬制约能力的凶魔还活着的话,或许能注意到自己的能力被削弱一事,从而防止陪葬的制约最终被解除吧。 「成功了!」 芙蕾米离开了狼型凶魔的大部队,与洛洛尼亚她们会合。看到芙蕾米胸口的印记已经完全消失,洛洛尼亚的脸上豁然开朗。娜谢塔尼娅轻轻地握拳庆祝,多兹则是一副「原来如此」的心领神会的表情。 「多兹!快回到千里眼的范围内!告诉莫拉,我已经不再是人质了!」 芙蕾米大喊道。多兹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队伍,跑向了西北方向的某座山。以它的速度,大概用不了几分钟就能到了。 「也记得跟阿德雷特说一声!」 芙蕾米再次大喊着叮嘱道。 莫拉仍旧没法起身,但她坚持紧握着结界的桩子,戈尔道夫则是拼命地防御袭来的凶魔。莫拉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喷出地表的毒气正逐渐侵蚀着全身,这个结界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突然间,多兹跑进了千里眼的范围之内。在这之前,同伴们身居何方、在做什么,她都无从得知。这可真是上天的恩赐啊,莫拉如此想道。 多兹用细小的声音说道,请用回声的能力告知阿德雷特,芙蕾米已经不再是铁钴镍钨的人质了,现在即使打倒铁钴镍钨,芙蕾米也不会死去。 还有,现在立刻执行作战计划。莫拉听到 这些之后便使出回声之力,再次向天空大喊。 「「「阿德雷特!能听到吗!芙蕾米已经得救了!」」」 毒素在全身游走,视野变得模糊。尽管如此汉斯也始终没把目光从铁钴镍钨身上移开。他相信一定会有机会逆转局势,所以现在绝不能疏忽大意。 「……真的吗?」 铁钴镍钨在与身旁的一头凶魔说了些什么之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厉害了!真是杰作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铁钴镍钨笑了一阵后,转向汉斯。 「告诉你个好消息吧,给我听着,施加在芙蕾米身上的陪葬的制约已经被解除了。如今就算我死了,也伤不了芙蕾米一分一毫。」 「喵,真的?」 汉斯没法立即相信。但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莫拉的山之回音。汉斯因此确认了刚才铁钴镍钨所说并非戏言。 「真是难以置信啊!当初,为了不让陪葬的制约被解除,我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但结果还是失败了。哈哈哈,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尽管自己的策略已经被破解,铁钴镍钨仍放声笑着。汉斯知晓这其中的缘由。 那便是一切已经太晚了。 如果阿德雷特再多坚持一会儿的话,就能够杀死铁钴镍钨了。如果芙蕾米早些成功的话,就能救出阿德雷特了。但哪边都没能赶上。 即使知道自己的话语传到不到对方那里,汉斯还是大喊道。 「你们快放弃作战计划吧!计划早就已经露馅了!」 看到汉斯这副样子,铁钴镍钨又笑了起来。 「这是徒劳的。她们现在还固执于救回阿德雷特一事。如果她们选择逃跑的话,说不定我还会下手轻点。」 汉斯再次大喊,这次是对着被吞进河马型凶魔体内的阿德雷特。 「阿德雷特!快起来战斗!就算杀了铁钴镍钨,芙蕾米也不会死了!」 铁钴镍钨笑着说道。 「没用的。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凶魔腹中的阿德雷特,仍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呼吸困难。他知道,真正的原因并不只是被凶魔吞入腹中,还有吸入毒气的影响。是只有自己受毒气影响,还是汉斯和其他的六花们也一样呢? 此时,一只触手伸向阿德雷特的身体。当触手上的针刺入阿德雷特的身体时,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轻松了。看来是给自己注射了解毒剂,但他却不懂用意何在。 但这些对阿德雷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倒不如说,苟延残喘下去才是更痛苦的事。芙蕾米以外的六花们已经被全灭了吧。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自己无能为力。即使忤逆铁钴镍钨也没有意义。因为自己仅仅是铁钴镍钨的玩具罢了,根本没有任何能做到的事。 阿德雷特想起了芙蕾米的事。背叛了六花的她能够被凶魔们所接纳吗?杀死了众多凶魔的她能够被原谅吗?芙蕾米说过她只想帮助阿德雷特一人,这些话不会招致凶魔们的反感吗? 阿德雷特发自内心祈祷芙蕾米能够获得宽恕。 不知为何,铁钴镍钨还在操纵着自己。自己对芙蕾米的爱,与被抓获前一样,毫无改变。 「……拜托了,芙蕾米。一定要幸福啊。」 阿德雷特呢喃着。即使世界毁灭,芙蕾米仍能得到幸福。这是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事。就算知道这份喜悦是来源于虚伪的爱,自己也能得到些微的救赎。 双耳被塞住,阿德雷特完全听不到外面发生的事。 他对此也没兴趣。纵使知道,身为铁钴镍钨的玩具的自己,也什么都做不到。 事情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生。在多兹从千里眼的范围里回来的同时,芙蕾米向全员传出了信号。 洛洛尼亚把作为引爆装置的摔炮砸向地面。与此同时,火光四起,火势渐大,顷刻间森林便化为火海。 在里面应该有三百头左右的凶魔。火光冲天,远处传来凶魔们的惨叫声。 看到了!传令凶魔已摔落在地面上。芙蕾米用事先准备的火药烧伤了它的翅膀,使它丧失了飞行能力。 芙蕾米的火枪射穿了狼型凶魔旁边的特质凶具二十四号。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为了阻截豹型凶魔以外想要传令的凶魔,分别镇守东西两侧。 之后只要等待豹型凶魔去传达状况就好了。多兹聚精会神地监视着豹型凶魔的行动。 但豹型凶魔岿然不动,而狼型凶魔也没有向它搭话的迹象。 「……骗人的吧。」 芙蕾米低声自语。 大火吞没森林的同时,戈尔道夫开始行动了。他背着筋疲力尽的莫拉,裹着从阿德雷特那里收下的防火布。 在瞬间化为火海的森林里,凶魔们痛苦不堪。大部分的凶魔虽想逃出森林,却被到处蔓延的火蛇所阻挡,命丧黄泉。即使它们在火焰的缝隙间穿梭,也会与其他同伴相撞,无法逃过此劫。 只有裹着防火布的戈尔道夫能在火海里穿行自如。虽说他的铠甲被烧损,皮肤被烧焦,也不至于造成致命伤。 但是,在他即将逃出火海范围的刹那。 「唔!」 戈尔道夫遭受了来自树荫与林间的缝隙的攻击。他感到十分惊讶。这样看来,只能是我方的逃跑路线提前泄露,敌方做好了埋伏。 如果是平时的自己,利用敌人攻击的破绽逃跑是做得到的。但现在戈尔道夫的身体被毒素侵扰,动作确实变得有些迟钝。 豹型凶魔什么时候行动呢?芙蕾米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刻。如果现在不杀了铁钴镍钨的话,就救不了阿德雷特了。 「芙蕾米小姐!快撤退吧!计划已经失败了!」 多兹大喊道。但是芙蕾米还不想撤退,她仍继续与袭来的凶魔们战斗着。 狼型凶魔露出得意的笑容。作战计划果然已经被看破了。还是说被抓的阿德雷特透漏了情报?抑或是铁钴镍钨猜到了我方这一手? 「……多兹、洛洛尼亚、娜谢塔尼娅,你们快逃!」 芙蕾米喊道。她还无法放弃救出阿德雷特一事。 「你一个人留下来又能怎样!」 多兹说道。洛洛尼亚把作为撤退信号的摔炮砸向地面,给不在此地的伙伴们传达撤退的指令。 「芙蕾米小姐!你快逃吧!」 洛洛尼亚喊道。但同时,她不断思考。还有其他能找到、救出阿德雷特的办法吗? 七零八落的凶魔们慢慢回到假大本营。敌方的包围步步紧逼。 凶魔腹中,不断祈祷芙蕾米的幸福的阿德雷特的表情突然阴沉了下来。 有什么不对劲。阿德雷特回想至今为止发生过的事。但此时脑袋实在不好使。阿德雷特筋疲力尽,放弃了努力。 尽管如此他的思绪仍未中断。在他心中残留的唯一一份思念,希望芙蕾米得到幸福的那份心愿,驱使着阿德雷特继续思考。 他逐一回溯铁钴镍钨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哪怕这些话仅是回想起来,便让他痛苦万分。 「……!」 阿德雷特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那便是被告知芙蕾米已投降之后的事。 如果芙蕾米确实投降了的话,她应该会说出作战计划的内容。但铁钴镍钨却坚持从阿德雷特的口中问出情报。 当然,也有可能是铁钴镍钨知道作战计划的内容后,仍然想撬开阿德雷特的嘴。但是当阿德雷特说出一切之后,铁钴镍钨身旁的山羊型凶魔曾低声说道,总算说出来了。 「……可恶。」 阿德雷特 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芙蕾米并不是真的投降。一切只是铁钴镍钨的谎言?抑或芙蕾米是假装投降?不管是何种原因,芙蕾米现在仍会继续和凶魔们战斗。 「怎么会这样。」 阿德雷特叹气道。他对芙蕾米的固执感到几分生气。对她而言,想要获得幸福,只有投降并回到凶魔中去这一个选择。但她却坚持着毫无意义的战斗。 阿德雷特已经断送了打败铁钴镍钨的可能性。不,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赢过它。因为这场战斗,始终在铁钴镍钨的掌握之中进行。 「别逞强了,芙蕾米。快投降吧。」 再继续反抗下去的话,说不定她永远无法回到凶魔身旁、得到凶魔们的宽恕了。 对阿德雷特而言,芙蕾米的幸福是他唯一的心愿。即使世界毁灭,只要芙蕾米能得到幸福就好。这样的想法,是他唯一的救赎。 此时,阿德雷特回想起来了,在分头追赶汉斯之前,让芙蕾米制造的火药板。那是当到了回天乏术的时候,可以用来下达投降的指示的东西。而那个东西现在就藏在阿德雷特的腰带中。 他尝试活动被拘束的手腕,结果,手腕被触手束缚得更紧了。河马型凶魔是在执行命令,不让阿德雷特逃脱。 「别这样,我是想劝说芙蕾米投降。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啊。」 触手的力度没有丝毫减弱。河马型凶魔是听不到呢,还是根本没想听自己说话呢? 「……唔。」 阿德雷特拼命拉扯着触手,终于把手伸进了腰袋。他抓住从芙蕾米那里要来的火药板,用指甲费劲地刮着它的表面。金属板一旦爆炸,芙蕾米就会知道,然后她便会投降。 但是,并没有爆炸发生。阿德雷特还在想火药板是不是被弄湿了,突然间,他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没能让它爆炸,阿德雷特却发现其表面有轻微的刻痕。他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继续擦拭它。不久,手指能感到一些突起的东西,那似乎是细小的文字。 芙蕾米能在手中生成火药,并定型成块,并且她能自由决定火药块的形状。那么,她也应该可以制作表面刻有文字的火药板。阿德雷特抚摸着文字,读了出来。 第一行这么写着: 『开什么玩笑,才不投降。』 阿德雷特继续活动手指,读出了第二行的文字。 『我会战斗至死的,直到最后一刻。』 「……混蛋家伙。你是为了什么在战斗啊。」 阿德雷特感到深深的绝望。谁来杀了我吧,他转而这样想。亲手毁灭了世界,却连唯一一个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这残酷的事实让他心痛难耐。 「已经够了!让我死了算了!拜托了!杀了我!求你了!」 阿德雷特大喊道,但他的声音无法传达给任何人。 芙蕾米现在还在战斗吧,还在为了救出阿德雷特、打倒铁钴镍钨而继续战斗着。 「芙蕾米……别这样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坚持战斗啊。」 只能逃跑了。当芙蕾米做出这个判断,已经是确信作战失败三分钟之后的事了。事到如今逃跑的话阿德雷特一定会死。这个想法让芙蕾米变得犹豫不决。 「已经被完全包围了!再这样下去就真的逃不掉了!」 被多兹的话所催促,芙蕾米总算朝逃跑方向迈出脚步。如果在这里被一网打尽,就更谈不上去救阿德雷特了。 就是这短暂的三分钟的耽误,却成为六花们的致命错误。 三人和多兹向着它杀开的突破口逃跑,但在那前方还有许多凶魔把守。芙蕾米想用炸弹来瓦解敌人从而逃跑,但左右两侧也出现了敌人的身影。 击溃了两侧的敌人,后方又赶来增援。防住来自后方的攻击,前方的敌人却又继续袭来。 「这下糟了!估计连我们的逃跑路线也被掌握了!」 多兹喊道。 「估计我们会合的地点也已经被部署了兵力。我们只能选择逃去其他地方了。」 「但不把这件事告知茶末小姐和莫拉女士她们的话……」 「……我们光是保住自己性命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一边与凶魔战斗,芙蕾米一边苛责着自己。如果早些做出决断,至少还可能活着逃出去。 洛洛尼亚的鞭子与娜谢塔尼娅的剑刃,动作都变得迟缓。虽说自己安然无恙,但她们却逐渐显露出中毒的迹象了。自己一直考虑着阿德雷特的事,却没有意识到她们所面临的危机。 这时,一边骂着污言秽语一边挥舞鞭子的洛洛尼亚靠了过来。 「芙蕾米小姐,请不要放弃。」 洛洛尼亚喃喃细语道。听到鼓励,快要被后悔与自责击垮的芙蕾米重新振作了起来。逃出去,活下去,然后继续战斗。只要还活着,就一定可以找出打破僵局的办法。 已经不行了。如果是平时的洛洛尼亚,应该会叫着这样的话瘫坐到地上吧。但现在,她一边大喊一边继续着战斗。 目前的情况不能更糟糕了。毒素在体内蔓延。光是战斗,自己就已经竭尽全力,根本无暇顾及解毒。 尽管如此,身边还有同伴。虽说光靠自己一人确实什么也做不了,但大家齐心协力的话,一定能够扭转乾坤。自己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相信伙伴并战斗下去。 只要大家还没放弃,自己就不能气馁。 虽然被凶魔阻挡,戈尔道夫还是继续挥舞着长枪。他的目标是东南方向的遗迹中心区域。娜谢塔尼娅她们可能会在那里。 戈尔道夫心想,为何自己生来便如此强大呢? 在过去,他曾诅咒过过于强大的自己。但现在他知道了,正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强大,才能够保护得了想要守护之人。 作战计划已经失败了。那么,必须让所有同伴全身而退才行。这件事,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做到。 「「「阿德雷特!快逃啊!作战计划已经失败了!」」」 在戈尔道夫的背上,莫拉继续使用着回声之力。她支撑着自己气若游丝的意识,尝试着向阿德雷特传达现状。 还有自己能做到的事。要死,得等一切做完再说。 汉斯感觉到了指尖的麻痹感。他正逐渐丧失平衡感。全身的疲劳与不断吸入体内的毒素,都在折磨着汉斯。 丝茧之中,战斗仍在持续。现在,汉斯还活着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铁钴镍钨把手靠在耳背,听着远处传来的战斗的声音。 「那些家伙好像还在坚持,真是群想不开的人。六花也是,你也是。但我并不讨厌这样的家伙。」 铁钴镍钨笑道。 「简直就像阿德雷特一样。」 被比喻成那个笨蛋真让人不爽喵。汉斯内心想道。 凶魔腹中的阿德雷特陷入思考。如果芙蕾米誓死不投降的话,自己应该做什么? 只要陪葬的制约还在,就不能杀死铁钴镍钨。在这场战斗中,找出解除制约的办法是不可能的。通过真实之书可以确信,连铁钴镍钨自己都不知道解除制约的方法。 黑之徒花的发动是无法阻止的。而非要阻止的话,只有两个选择,杀了铁钴镍钨,或是杀了芙蕾米。这样看来,自己是无法保护芙蕾米之外的六花的。 如果选择逃离这里的话,芙蕾米本人和阿德雷特能够活下去。铁钴镍钨说过,自己所拥有的第七枚纹章,不会因黑之徒花的力量而消失。 但那会变成什么局面?靠自己和芙蕾米两人战斗到底吗?避开铁钴镍钨,仅凭两人的力量去打倒魔神吗? 不可能的。的确,芙蕾米很强 。但要打倒剩下所有的凶魔是不可能的。 即使自己是地上最强,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自己只是铁钴镍钨的玩具罢了。 「我,根本斗不过铁钴镍钨啊……」 阿德雷特低声呢喃。对他而言,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不管想出什么策略,使用什么道具,都对铁钴镍钨起不了作用。被铁钴镍钨创造出来的自己,根本不可能赢得了它。 阿德雷特哭了,他像孩童般哽咽起来。就这样下去的话芙蕾米会战斗至死的。阿德雷特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摆脱触手的束缚,但他的身体却被绑得更牢,根本无法移动。 「拜托了……请守护、守护住芙蕾米吧。世界、已经、无法拯救,所以至少、请守护住芙蕾米……」 但他的声音传达不到给任何人。阿德雷特仿佛要把眼泪哭干。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斗啊!芙蕾米!」 在阿德雷特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指在火药板上滑动起来。然后,他发现在离前两行文字稍远一点的地方,刻着第三行的文字。 『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真是笨蛋。」 阿德雷特低声呢喃。这一行文字,让他明白了芙蕾米战斗的理由。那就是她无法对守护着自己、喜欢着自己的阿德雷特弃而不顾。正因为她从不轻易向他人敞开心扉,阿德雷特才更加能体会到这字里行间所蕴含的情感。 但是,自己并没有被保护的价值,也没有得到幸福的资格。因为自己已经被铁钴镍钨所操控,选择了背叛同伴、毁灭世界。 如果芙蕾米的愿望是阿德雷特的幸福的话,那这份心愿便绝对无法实现。如果阿德雷特的幸福是芙蕾米的幸福的话,那芙蕾米便绝对无法得到幸福。 早在很久之前,芙蕾米获得幸福的道路就已经断绝了。 「唔!」 触手勒紧了阿德雷特的身体,压折着他的骨头,让他全身无法动弹。干脆就这么缠得我气绝身亡吧,阿德雷特想道。 全身的骨骼嘎嘎作响。阿德雷特想,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吗。一些过去的回忆在脑海中快速闪现,细细看去,满满的都是芙蕾米。 与芙蕾米的初次见面。在雾幻结界把她劫为人质并逃跑。在昏厥山地紧紧相拥。在命运神殿请求自己帮助她。 最后,浮现在脑海中的,是几小时前和芙蕾米的对话。但感觉好像是遥远的过去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能笑得出来。因为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此时,本来还在哭泣的阿德雷特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这个表情应该还没给芙蕾米看过。微笑,这是现在的阿德雷特能为芙蕾米做的唯一一件事。 「!」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阿德雷特的身体擅自行动起来,开始反抗触手的捆缚。本来快被折断的手腕,也反过来扭抓住对方。 我真是个笨蛋啊,阿德雷特自嘲道。难道还打算反抗吗?明明自己只是铁钴镍钨的玩具,假冒的地上最强而已。 心里明明清楚眼前只剩下绝望,但一露出笑容,力量就又涌现出来。 「……可恶。」 现在自己唯一剩下的,就是希望芙蕾米幸福的这份执念,也就是被铁钴镍钨植入的虚伪的爱。仅此而已。 但是,芙蕾米在火药板上写着,一定要让自己幸福。如果那便是芙蕾米的心愿的话,如果那便是芙蕾米的幸福的话,那自己就必须要得到幸福。为此,必须要继续战斗下去。 不可能的。阿德雷特感受到的痛苦越是强烈,他就越是明白这一点。 但就算不可能,阿德雷特也坚持战斗着,继续反抗着触手的力量。 自己没能成为地上最强的男人,也没能成为拯救世界的勇者。估计,也没办法为姐姐与挚友报仇雪恨,或者给芙蕾米带来幸福。 明知如此,阿德雷特还是继续抵抗着。 那是四年前左右的事。铁钴镍钨和身为心腹的三翅凶魔交心。在那个时候,铁钴镍钨说决定要把阿德雷特作为第七人培养,但这个决定,三翅凶魔怎么也无法接受。它强硬地要求铁钴镍钨说明其中的缘由。 「好吧,我来告诉你说。那是因为,阿德雷特并不具备任何天分。」 三翅凶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毫无天分,阿德雷特对这一点非常清楚,清楚到痛苦的程度。尽管如此,他还是永不言弃。这就是我选择他的理由。」 三翅凶魔完全无法理解。 「当拥有远大目标时,无论是谁都会想,自己一定做得到。因此他们开始行动。但说到底,那样的人终究无法越过『不可能』这道坎。 而能够做得到这件事的,只有明知毫无胜算却还能迎难而上的人。既没有天分,也没有胜算,尽管如此也不放弃挑战。只有拥有这样的意志的人,才能把不可能化为可能。」 「阿德雷特就是您所说的那类人吗?」 铁钴镍钨点了点头。 「阿德雷特就是永不言败,即使知道不可能仍不断挑战的人。这样的人唯有他一个。我坚信,他所拥有的意志力,远远超越才能、天分那样的东西。 因此,我选择阿德雷特·麦亚。」 「芙蕾米!」 阿德雷特大喊道。触手被他扭折、扯断。手腕得到解放,脚上的触手也逐渐减轻了力度。 阿德雷特已不再去想自己被铁钴镍钨所操控这回事。就算这是假的,也无所谓。在这一瞬间,阿德雷特确确实实是爱着芙蕾米的。 阿德雷特向着凶魔的嘴匍匐前进。触手拉扯着他的身体,想要把他拖回体内。虽然骨骼被压挤、头发被拉扯,但尽管如此,阿德雷特的上半身还是挣扎着从凶魔的口中探了出来。 「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阿德雷特一拳砸碎了河马型凶魔的眼睛,这令它嚎啕大叫、倒地翻滚。阿德雷特顺势滚到了地面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与被吞入凶魔体内前一样的景象。 但阿德雷特看到了,铁钴镍钨动摇的表情,和汉斯仿佛在叫喊着什么的样子。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自己根本听不清。 凶魔从身后袭向阿德雷特,想要抓住他。阿德雷特一个前滚翻躲过了攻击。这一下甩落了部分堵塞在耳朵里的触手分泌的粘液,阿德雷特恢复了部分听觉。 「「「虽然……失败了……但……」」」 莫拉在用回音之力大喊,但阿德雷特没有意识到,同时也听不太清楚。 「……得……得救了喵。」 汉斯在喊些什么,听得不是很清楚。于是阿德雷特清了一下耳朵。之后,听力恢复正常。 「「「快跑啊阿德雷特,芙蕾米被救出了,但计划失败了!」」」 尽管听到了莫拉利用回音之力传来的话,但一时自己还是无法相信。他呆若木鸡。此时,冲过来的汉斯防下了袭向阿德雷特后背的凶魔。阿德雷特向汉斯确认道。 「得救了吗?芙蕾米她……」 「我听说了。那家伙好像靠自己总算搞定了喵。」 「也就是说……」 阿德雷特把目光投向了距二人一段距离、摆出战斗架势的铁钴镍钨。 「芙蕾米已经不会死了吗?那杀了铁钴镍钨也无所谓?」 汉斯肯定地点了点头。阿德雷特的肩膀不禁颤抖。随后抑制不住自己地放声大笑。 「看起来,只有这次,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东方的天边泛起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阿德雷特有种预感。能看到太阳再次升起的,是铁钴镍钨? 还是自己?只能是其中一个吧。 第六章 爱的终章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句话一直盘旋在茶末的脑海里。无论是在被汉斯背叛而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是恼火于芙蕾米和娜谢塔尼娅的愚蠢而任性地撇开他们的时候。 还有现在,一边击退凶魔一边继续寻找汉斯的时候。 负责保护茶末的从魔大约是总数的三分之一。眼前的敌人远弱于之前与汉斯共同战斗时的对手,它们根本无法接近茶末。 剩下的从魔,茶末命令它们分散到整个遗迹的各处,虽然也会因与凶魔交锋而受阻,但总该能够在遗迹中发现些什么才对。 虽然给从魔们的命令是,不管找到多细微的线索都要立刻返回报告,但还没有从魔回来。难道说汉斯已经不在这片遗迹之中了?茶末现在无法判断。 「果然,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啊。」 茶末自言自语道。她想起了在来到遗迹之前,与凶魔精锐部队的战斗。那些对手都非常强悍。如果汉斯当场背叛,茶末就算死在那里也不奇怪。但汉斯却救下了被凶魔偷袭的茶末。 汉斯的目标并不是杀掉茶末,但茶末完全搞不懂他和铁钴镍钨的真正目的。 这时,一只从魔回到了茶末的所在地,它不顾周围的凶魔,直奔茶末身边。从魔的口中衔着一把小刀,那是汉斯所用的飞刀。 「诶?……这是、什么?」 刀上刻着一些字,虽然有试图擦去的痕迹,但文字没有完全消失,若仔细看还能够读出,而且毫无疑问,这是汉斯的笔迹。 『向大家表明自己就是第七人。或者,把自己是第七人的证据交给我。这是告诉你解救芙蕾米的方法的条件。』 茶末感到有些奇怪。只从字面来看,汉斯似乎是想向某人下达指示。这时茶末想起,刚才战斗中,汉斯向阿德雷特掷出过几次这样的飞刀。 「……这算什么啊。」 注视着刀上的文字,茶末陷入了沉思。 周围升腾起一股异臭,莫拉用回音之力告知大家,毒气已经扩散开来。但是茶末没有停止思索。她觉得等一下再离开这里也不迟。 远处的山中突然燃起大火,但茶末连看都不看一眼。芙蕾米已经得救,作战失败了,这些都通过莫拉的回音之力传到了茶末耳中。 即便如此,茶末也没有动,她仍然只是盯着刀上的文字。 「就算杀了铁钴镍钨也没问题了对吧!」 说着,阿德雷特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剑。铁钴镍钨望着他,心中泛起某种感动。自己寄望的第七人是如此强悍的男人吗?即使身陷那样的状况之中,也绝不放弃吗? 就算阿德雷特振作起来,战况也没有任何变化,死到临头的汉斯,仅仅是多了一个帮手罢了。他们无法召唤同伴前来,无法打倒铁钴镍钨,也无法阻止洛洛尼亚和莫拉他们的死。 不过是再让铁钴镍钨品尝一次践踏爱的愉悦而已。对于它来说,阿德雷特的复苏,不如说是令人开心的失算。本应该是令人开心的失算的。 然而,铁钴镍钨却感到迷惑,这种自无花果实中心涌出的震颤,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恐惧呢? 迷惘之中的铁钴镍钨不忘考虑给部下下命令。首先要解开丝茧,然后召唤散布在遗迹各处的手下集中起来。此刻在这里的部下,就命令它们去阻止阿德雷特和汉斯逃走好了。 要尽快从这里逃走。就在铁钴镍钨如此想着之时,汉斯说话了。 「要是害怕的话,快点逃走如何,铁钴镍钨?」 不用你多嘴,铁钴镍钨想。但汉斯的下一句话,刺痛了铁钴镍钨的内心。 「这样下去,爱的奇迹就会把你打倒了哟。」 汉斯嬉笑着。显而易见,这是为了让铁钴镍钨留在这里的挑衅。虽明知如此,铁钴镍钨还是收起了下达撤退命令的想法。 「没什么好担心的。杀掉汉斯,把阿德雷特再给我抓回来。」 「喵哈哈哈!太好了喵!看看我们能不能干掉你吧!」 即使被汉斯这样嘲笑,铁钴镍钨也没有逃走。 如果在这里逃走,相当于承认了自己惧怕爱的力量,相当于作出了自己无法赢过阿德雷特奋起的爱之力量的判断。 这绝对做不到。爱的力量是要为己所用的,绝不是惧怕的对象。 自己应当是利用爱的一方,是践踏爱的一方。绝不是对爱逃避、迷茫的一方。 只要有一次对爱产生恐惧、仓皇逃避,就会成为一块挥之不去的心病。有这样的心病为芥蒂,将再也无法享受到践踏爱的快感。 就算这个选择并不明智也没有办法,铁钴镍钨就是这样的存在。 铁钴镍钨亮出獠牙,伸出长爪,舞动着鞭子一样的尾巴,沉默着、缓慢地接近着汉斯和阿德雷特。 至今没有参战的十头铁钴镍钨的护卫凶魔,似乎也不再专职护卫,而准备攻击汉斯两人。一直游刃有余袖手旁观的铁钴镍钨,终于要亲自参战了。 汉斯的挑衅成功了。如果在这里被铁钴镍钨逃走了,那就毫无胜算了。 「哈!」 一声大喝,铁钴镍钨跑了起来。它步点的速度比起汉斯有过之而无不及。铁钴镍钨现在使用的身体是一头长着鼠头的凶魔,其敏捷性应该相当出色。 两手的钩爪袭来,仿佛要一口气的功夫就解决掉汉斯和阿德雷特,两人急忙后仰,堪堪躲过铁钴镍钨的一击。汉斯用剑防住了行云流水般的第二击,而阿德雷德投出飞针,阻止了第三击。 「不要分散开!」 汉斯叫道。如果两人之间不相互保护,根本防不住铁钴镍钨的攻击。抵挡着钩爪连击的同时,两人还要防御周围凶魔的攻击。 「阿德雷特!你的秘密道具还有剩下的吗?」 汉斯问道。阿德雷特回答。 「全都破坏掉了!闪光弹、唤魔笛、摔炮,都没了!」 汉斯和阿德雷特背靠背相互保护着,抵挡着凶魔的攻击。被铁钴镍钨逃走的话六花就完了,但是现在,就算它没有逃走,两人也没有胜算可言。 阿德雷特拼命思索着突破口。但是眼下他手头的秘密道具,只剩下一根圣者之钉和各式各样的飞针了。其他的道具要么是在战斗中用尽了,要么就是在铁钴镍钨的命令下全部破坏掉了。就算想要呼唤同伴前来,也没有道具可用了。 「喵呀!」 汉斯正在和以恐怖速度不断出爪的铁钴镍钨交锋,他的动作已经明显迟钝了不少。 阿德雷特用麻痹针牵制着周围的凶魔来掩护汉斯,但投针的数量已经不太够用了。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把其他的六花叫来,再这样下去,两个人连十分钟都撑不住。 长着鸟脸的凶魔从背后向阿德雷特袭来。阿德雷特把它一脚踢飞,不断地思考着。 阿德雷特知道,有铁钴镍钨的部下正在使用某种特殊的凶魔能力。想必是能够消除气息,令敌人难以察觉的能力吧。 这时阿德雷特发现,广场的一角有几头凶魔聚集在一起,正是之前在阿德雷特和铁钴镍钨身旁的蜘蛛型凶魔和大猿型凶魔它们。只有它们在一旁观望,没有参加战斗,而拥有消除气息能力的凶魔就在其中。 「目标是那些家伙!」 阿德雷特指向广场的那一角。但是蜘蛛型凶魔抢在汉斯攻过去之前,吐丝做成了防卫壁。仅靠阿德雷特投出去的针,无法奈何它们。 「不行吗……阿德雷特,有什么想法没有?」 汉斯说。果然,还是只能想办法破解消除气息的能力。 消除气息的能力确实非常强,但应该有缺陷才对。如果这能力真是完美无缺的 话,铁钴镍钨就没有必要命令阿德雷特将秘密道具破坏殆尽了。 铁钴镍钨让自己扔掉了闪光弹,也就是说强光可以向六花们传达当前的位置。但是手中已经没有可以发光的秘密道具了。 不仅如此,铁钴镍钨还让自己破坏掉了炸弹和唤魔笛。汉斯一旦高声呼喊,遗迹中遍布的凶魔就会一齐高呼,以掩盖汉斯的喊声。 声音。阿德雷特确信,如果能制造响彻整个遗迹、盖过凶魔呼啸声的巨响,就能把这个位置传达给同伴们了。 很单纯的策略,但是铁钴镍钨早已有所防范,扼杀了这个计策的可能性。现在,阿德雷特手里根本没有能发出巨大声音的道具。 「喵!快想想办法!现在只能靠你了!」 汉斯连如此丢脸的话都说出来了。凶魔们一拥而上,展开集中攻击,阻止阿德雷特呼唤同伴。阿德雷特用剑和铠甲抵挡着来自前后左右的攻击。 汉斯被铁钴镍钨一脚踢飞。看着汉斯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铁钴镍钨移开了视线。然而汉斯正是在等着这一瞬间吧。之前喊出丢脸的话,也是为了让铁钴镍钨大意而演的戏吧。 「喵啊!」 汉斯停止翻滚,一瞬间改变了方向,只凭腕力就跳了起来,瞄向正要将目标转向阿德雷特的铁钴镍钨的破绽。 「!」 汉斯一手的剑,贯穿了铁钴镍钨的腹部。铁钴镍钨想把剑拔出来,但说时迟那时快,汉斯另一手的剑已经把它的脑袋砍了下来,鼠型的头颅滚到了地面上。 「喵!」 但是,没有脑袋的凶魔身体还在动,它将爪子插入自己的腹部,贯穿了身体。随后,长着鼠头的凶魔将爪中所握的无花果实,向身后抛了出去。整个动作之快,就连汉斯都来不及反应。 后面一只巨大的犬型凶魔立刻冲了出去,阿德雷特投出飞针牵制,但犬型凶魔用尾巴扫开了飞针,一口咬住了飞在空中的无花果实。 「好险好险,大意了……看来行事必须更谨慎一点了。」 落地的犬型凶魔开始用铁钴镍钨的腔调说话了,声音中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悠然。但对于阿德雷特两人而言,这意味着更严重的危机。 铁钴镍钨已经不会再给他们可乘之机了。 「我还是彻底负责支援吧,攻击就交给你们了。」 凶魔们听从号令一拥而上,阿德雷特还是只能寄希望于呼唤同伴们。但不管怎么想,单凭手上的道具,实在没办法弄出大的声响。 无计可施了吗?这样想的同时,阿德雷特回忆起了奥特罗的话,也回忆起了在他手下经历的种种训练。 奥特罗把观察的训练视为重中之重。他要求,不论是被敌人袭击时,还是确信即将胜利时,都一定要常常留心周围的情况。 奥特罗说过,并不只有口袋里装的东西才是秘密道具,世间万物都能成为秘密道具。 阿德雷特遥望远空。熹微的晨光照进遗迹,之前无法看清的周围的状况凭此逐渐明了。丝茧,广场的情况,以及周围正在崩坏的建筑物。 「汉斯,退后。」 阿德雷特说。 「掩护我!」 汉斯正准备攻向转移到犬型凶魔之中的铁钴镍钨。听到阿德雷特的指示,他立刻后退保护被凶魔围攻的阿德雷特。与此同时,阿德雷特攥紧剑柄一扭,把手中剑的剑身射了出去。 剑身并没有飞向铁钴镍钨,也没有飞向保护它的凶魔,而是飞向丝茧之外的一座遗迹建筑。 那是遗迹中最高的尖塔,应该是过去这座城镇的中心位置。阿德雷特知道,城镇和村落的中心位置,一定会有危险来临时向大家示警的工具。 尖塔的顶端吊着一口钟,剑身直接击中了钟的吊索。大幅摇晃的大钟,其重量吊索无法承受,因而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发出了响彻四周的巨大声响。 「没有用的。」 铁钴镍钨笑道。 「这种程度的声音,是传不到六花们耳中的。他们现在应该早已远离这里了吧。」 芙蕾米不停地向周围的凶魔投掷炸弹,想炸出一条退路。洛洛尼亚和娜谢塔尼娅,看起来身体状况都很差,只有自己和多兹尚且无恙。 「危险!」 多兹放出雷击,保护了芙蕾米。凶魔们不断攻击芙蕾米的手脚,似乎并不想杀掉芙蕾米。即便如此,被抓住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芙蕾米一直在听着周围的响动,注意着有没有阿德雷特发出的求救信号,或是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戈尔道夫也在试图突围,他能听到的只有在烈火中挣扎的凶魔的哀嚎和从远方传来的凶魔的呼啸。 看着飞刀的刀身,茶末确认了一件事。汉斯并不是第七人。无论是攻击自己也好,号称是第七人也罢,都是他演的戏。如果他是真正的第七人,就不会放走茶末,也不会向阿德雷特索要第七人的证据。 茶末不清楚汉斯的目标与想法。但已经很明显了,被抓的人并不是阿德雷特,而是汉斯。 「……呜!」 毒素开始在体内扩散了,然而茶末并没有召回分散在遗迹各处的从魔。此时绝不能放下独自一人的汉斯不管。 就在此时,茶末突然听到远处似乎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但是她没法搞清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吱吱。」 但是,听从茶末指挥,散布在遗迹中的两只从魔也听到了钟声。这两只从魔曾经一度想接近广场,但是在特质凶具十一号的能力影响下,注意力偏离了广场,去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突然听到钟声,这两只从魔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然后,其中一只留在原地,另一只迅速朝着茶末身边飞奔回去。 特质凶具十一号呆在丝茧的一端,在遗迹的阴影中潜伏着,维持着自己的能力。大钟掉落之时,十一号捏了一把冷汗,但是这种程度的声音并不能传到六花那里,它相信这还足以破除自己的能力。 铁钴镍钨下达了让十一号自尽的命令。但即便如此,十一号也没有舍弃对铁钴镍钨的忠诚。是自己的错,十一号这样对自己说着,但它仍然在为铁钴镍钨、为魔神拼尽全力。 十一号把自己的全部力量投入到能力的维持之中,没有注意到外面正在接近丝茧,准备向自己吐出酸液的从魔的存在。 还有在从魔后面驱策它们的茶末的存在。 阿德雷特失去了自己的剑,于是从汉斯手中借走一把迎战凶魔。汉斯少了一把剑,战斗力顿时减半,他被凶魔抓住了一瞬的破绽,头部被凶魔的爪子扫到。 「喵啊!」 阿德雷特用飞针和剑挡住凶魔,救出了倒在地上的汉斯。坚持住。阿德雷特对自己说。 包括已经转移到犬型凶魔身上的铁钴镍钨在内,所有的凶魔向着二人同时发动攻击。躲不过了!正这样想的瞬间,周围响声四起。 「猫先生!」 凶魔全都转向了声音的来源。阿德雷特急忙抱着汉斯逃出了包围圈。 大量从魔冲破了丝茧,接二连三地突入到广场中。铁钴镍钨和凶魔们目瞪口呆。 得救了。但是下一瞬间,阿德雷特忽然想起,茶末还坚信着汉斯是敌人,情绪激动甚至失去理性地到处追赶汉斯。 「茶末!汉斯不是敌人!」 从魔们置若罔闻,仍向着阿德雷特猛冲过去,这时,被阿德雷特抱着的汉斯大喊。 「杀了铁钴镍钨!阿德雷特已经是友方了!」 听了这句话,从魔的攻击停止了。阿德雷特吃了一惊,茶末应该不知道自己是第七人才 对。 「……果然是这样啊,猫先生真的不是敌人啊。阿德雷特是怎么回事,背叛了铁钴镍钨吗?」 阿德雷特纠结如何向茶末说明情况才好,但是茶末却并不介意,观察了一下周围。 「啊怎么都好啦,先杀了铁钴镍钨再说吧,哪头是铁钴镍钨?」 犬型凶魔应声走了出来。 「我就是。」 「诶,自报家门了呢,已经不再躲躲藏藏的啦?」 「嗯,已经没必要再逃走了。」 铁钴镍钨还是一副悠然的样子。此时阿德雷特注意到,茶末的呼吸有些紊乱,看起来动作也有些沉重。茶末没有幸免,她也吸入了覆盖整个遗迹的毒气。 「现在的你,我也一定能够赢过。」 凶魔们与从魔们,两个阵营同时开始行动。广场的中央成为了两大集团激斗的战场。为了不被卷入战斗,阿德雷特和汉斯迅速退到边上。 一头凶魔听从铁钴镍钨的命令,从胃中吐出一只海螺号角,吹了起来。阿德雷特明白,这是唤魔笛的一种,铁钴镍钨正在召回整个遗迹中的所有凶魔。 茶末也从口袋中掏出闪光弹,掷向空中。整个遗迹在一瞬间被强光笼罩,这是事先大家商量好的、发现铁钴镍钨的信号。 犬型的铁钴镍钨冲向茶末,从魔们则集中挡在茶末身前。虽然双方都呼唤了支援,但似乎都没有打算依赖他们,而更希望亲自决一死战。 芙蕾米一行三人与多兹被凶魔围困在遗迹的西北部。 突如其来的光芒让芙蕾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闪光弹是发现铁钴镍钨的信号。是阿德雷特?还是茶末? 与此同时,芙蕾米的耳中传来海螺号角的笛声,这是凶魔才能听到的笛音,声音传来的方向,和闪光弹是同一方向。 已经准备撤退的三人与多兹,毫不犹豫地改变了方向。再撤退只能一步步走上绝路,现在唯一的胜机,就是打败铁钴镍钨。 阻止芙蕾米一行撤退的狼型凶魔也听到了海螺号角的声音,这代表有紧急状况发生,所有凶魔应当立刻终止全部战斗任务,回去保护铁钴镍钨。 一定要尽快赶回铁钴镍钨的身边。虽然这样想,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决不能让此处的三人和一头凶魔接近铁钴镍钨。 「大家听好!我并不是铁钴镍钨大人!我奉铁钴镍钨大人命令,担任大人替身!」 已经没有继续假扮的理由了。之前不知情的凶魔都非常震惊。 「现在在此处的凶魔,全部去阻挡这三人和一头凶魔!要让他们知道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处!但是芙蕾米不能杀,这是铁钴镍钨大人的命令!」 芙蕾米一行没有放过狼型凶魔发号施令的机会,准备向东南方向突围。狼型凶魔挺身而出,阻止她们突围,即使身体被子弹击中,狼型凶魔也不管不顾地向芙蕾米一行发起攻击。 保护铁钴镍钨的凶魔不足四十头。汉斯已经打倒了其中的十头左右,还有几头凶魔没有战斗能力。这边茶末的从魔则有五十只左右,在数量上是拥有优势的。 凶魔们以转移到犬型凶魔体内的铁钴镍钨为中心,一边抵御从魔的攻击,一边向茶末的方向突进。刚刚铁钴镍钨还被压制,但现在战局正在慢慢逆转。 犬型凶魔并不是非常强的凶魔,它的实力远弱于最初遇到时的三翅凶魔和再次相遇时的野人凶魔。 但即便如此,战况仍不断恶化,从魔这边被逐渐压制住了。 「茶末!危险!」 阿德雷特砍倒了一头从侧面迂回过来的凶魔,但是就在此时,从魔们虎视眈眈地警戒着阿德雷特。 「茶末,阿德雷特是友方啊,专心对付铁钴镍钨。」 「到底发生了什么,茶末什么都不知道哦。」 感受着茶末冷淡的目光,阿德雷特继续分析战况。 敌人的强大在于配合娴熟,不仅以多打少时非常强大,而且多对多时阵脚也丝毫不乱。 而从魔这边的动作则显得迟缓,甚至有从魔突然支撑不住身体,直接崩塌解体,变回沼泥。阿德雷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看起来茶末正在失去对从魔的统帅能力。 「铁钴镍钨大人!」 这时,又有声音从广场外传来,分散在整个遗迹中的凶魔们,已经在向广场集结了。 茶末自从魔中分出大约二十只左右,让它们在广场周围展开防御阵型,阻截赶来增援的凶魔。 「……唔。」 果然不能继续打持久战了。汉斯向这边递了一个眼色,阿德雷特也用目光回复。两人的想法完全一致。 不再继续伪装成铁钴镍钨的狼型凶魔,一次接一次地突向芙蕾米。芙蕾米用枪托挡了一下,向后翻滚逃开了攻击。 狼型凶魔很强,身中数弹都没有倒下,不给芙蕾米制造炸弹的空隙。 一定要快点赶到闪光弹爆炸的地方。一定要尽快打散周围的这些凶魔,为离开此处争取时间。作为一行人中唯一能制造大范围杀伤的芙蕾米,这是她的任务。 「呃!」 狼型凶魔看穿了芙蕾米的想法,攻击一招快过一招,不让芙蕾米有可乘之机。 「真可悲啊,芙蕾米。本来乖乖投降的话还是可以原谅你的。」 狼型凶魔说道。 「芙蕾米小姐,请无论如何想办法打散敌人!」 「我们这边已经无法打开突破口了!」 娜谢塔尼娅和多兹说道。多兹被接连攻来的凶魔拖住,没法释放最大威力的雷击,仅靠娜谢塔尼娅的剑,并不足以开辟出突破口。 就在这时,正在挥鞭冲击敌人的洛洛尼亚突然奔向多兹,抓起它小巧的身体,向东面扔了出去。 「!」 多兹的身体跳跃翻滚着突破了凶魔的包围。接着,芙蕾米也被鞭子卷起,朝着多兹的方向飞了出去。 凶魔趁机攻向洛洛尼亚,洛洛尼亚的铠甲挡住了攻击,但无法抵消全部冲击力。 「糟了!娜谢塔尼娅!快掩护她!」 多兹喊道,但是洛洛尼亚回应道。 「不需要!」 洛洛尼亚的身体突然变得血红,自她铠甲的缝隙喷出了红色的雾气。圣者的血液是对凶魔的剧毒。凶魔被血雾笼罩,发出阵阵惨叫。 把芙蕾米和多兹甩出阵地,是为了避免两人受到血雾攻击的波及。 「洛洛尼亚!」 芙蕾米叫道。但是血雾中的洛洛尼亚,用手势制止了想要来帮她的芙蕾米。芙蕾米明白了她的意图。洛洛尼亚想要独自留下断后。 想要去帮助洛洛尼亚。但芙蕾米拼命抑制住了这股冲动。她藏起自己的踌躇,转身朝着闪光弹爆炸的地方飞奔而去。多兹和从血雾中突围出来的娜谢塔尼娅与她同行。 「呃!」 一时脱出重围的芙蕾米一行,只跑出去一分钟左右。在狼型凶魔的指挥下,敌人赶了上来,想要再次包围她们。 试图从左右两侧夹击的凶魔,被娜谢塔尼娅在地面上生成的刀刃挡下。 「这里交给我吧!」 娜谢塔尼娅停下脚步,转过身去背对着芙蕾米和多兹。多兹的神色中浮现出些许动摇,但娜谢塔尼娅笑道。 「放心吧,多兹。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娜谢塔尼娅挥动手中的细剑,开始迎击后方追来的凶魔。 「因为戈尔道夫还在追随着我呢。」 芙蕾米朝着亮光发出的方向继续前进,多兹几次想要回头,最终还是跟随芙蕾米而去。 凶魔们以铁钴镍钨为中心,集结在 一起向茶末发起突击。它们突破了横向展开的从魔防线,冲向茶末。 见此情形,阿德雷特和汉斯同时展开行动。他们径直向铁钴镍钨冲去,而又几乎同时向两侧散开,阿德雷特向左,汉斯向右。两翼的几头凶魔转而攻击阿德雷特两人。 正中下怀。阿德雷特笑了。 阿德雷特不顾攻上来的凶魔,向后方跑去。他靠近了边上的建筑物,并且凭借鞋底的钉子,跑上了墙面。凶魔们不断冲击着墙壁,使得建筑物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阿德雷特的手也没闲着,他朝着攻向汉斯的凶魔们投出了飞针。追赶汉斯的凶魔被从背后飞来的飞针吸引了注意力,汉斯趁机从旁穿过,直奔阵地中央的铁钴镍钨。 仍在进攻茶末的铁钴镍钨一时来不及反应,而凶魔们被从魔阻拦,无法回防。 「……坏了!」 「喵啊!」 表面上要从两侧夹击,将凶魔一分为二,之后阿德雷特负责掩护,由汉斯发起对铁钴镍钨的攻击,这就是阿德雷特的计划。汉斯不发一言,但已洞若观火。 汉斯一剑砍下犬型凶魔的头颅。没有了头的犬型凶魔将前足插入腹中,拿出无花果实,抛了出去。铁钴镍钨身旁的凶魔都伸出手想要接住。而从魔这边则趁机发起总攻,阻挠想要接住无花果实的凶魔,同时把倒下的犬型凶魔的身体扯得四分五裂。 只有一头凶魔在从魔的围攻中幸免于难。阿德雷特投出一把飞针。最后这头想要拿到无花果实的凶魔,也因为剧痛停下了动作。 无花果实在空中飞着,没有被任何凶魔接到。紧接着,剑光一闪,无花果实被汉斯砍成碎片。 「啊……」 一头凶魔发出了呆滞的声音。下个瞬间,周围的凶魔都开始抱头哀嚎。 「嘎哦啊啊啊!」 「铁钴镍钨……大人……铁钴镍钨大人啊啊啊!」 刚到魔哭领时,芙蕾米说过,凶魔和统率者之间有特殊的羁绊。铁钴镍钨殒命之时,它手下的全部凶魔都能感受到。随后凶魔们就会陷入混乱,变成乌合之众。 「……赢了啊。」 攀附在墙壁之上的阿德雷特突然看到,汉斯和茶末在确信胜利到来之后,露出了明显的可乘之机。 「快躲开!」 阿德雷特的喊声还是晚了一步,痛苦地抱头翻滚的凶魔中的几头,已经从背后袭向了汉斯和茶末。 听到呼喊反应过来的汉斯急忙翻身。从魔为了保护茶末也冲了回来。阿德雷特把手中的飞针全部投出,想要护住他们俩。 「喵啊啊!」 但是,都晚了一步。汉斯的侧腹被凶魔的角洞穿。茶末的后背也被凶魔的爪子抓破,从伤口的深度看可能致命。 阿德雷特从墙上跳下。凶魔们朝着汉斯和茶末一齐攻击,准备给他们最后一击。阿德雷特已经没有任何秘密道具,救不了两人了。 「危险!」 这时,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一记雷击让围攻茶末的凶魔们无法动弹了。飞来的子弹贯穿了拦在阿德雷特面前的凶魔。阿德雷特立刻抱起汉斯的身体,从凶魔的包围中脱身而出。 满身鲜血的芙蕾米和多兹,终于赶到了广场。 「汉斯不是敌人!别攻击他!绝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阿德雷特喊道。芙蕾米和多兹感到不知所措,但当他们看到了与凶魔战斗而遍体鳞伤的汉斯时,似乎理解了现状。汉斯应该是与阿德雷特和茶末联手,在与铁钴镍钨战斗。 见援军赶到,凶魔们暂时停止了进攻。集中在一起做出防卫姿态。 芙蕾米架起枪,多兹全身迸发出火花。阿德雷特抱起已经动弹不得的汉斯,撤到了两人的身后。 「……具体发生了些什么,等一下再问吧。先打倒铁钴镍钨要紧。」 「阿德雷特,哪头是铁钴镍钨?」 芙蕾米的问题阿德雷特实在无法回答。刚刚的情形,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直到刚才,铁钴镍钨一直在使用犬型凶魔的身体。也就是说,铁钴镍钨的本体,应该由犬型凶魔所持,或着藏在它的体内。 多兹说过,铁钴镍钨每次只能操纵一头凶魔,而且绝不能离开被操纵的凶魔两米以上,否则能力就会失效。铁钴镍钨的本体,一定在那头犬型凶魔身上。 看起来,汉斯砍碎的无花果实,只是个样子货。它只是一枚普通的无花果。 但是犬型凶魔的尸体已经被从魔惨不忍睹地蹂躏过了,如果铁钴镍钨的本体在它体内的话,也应该已经死去了才对。而且阿德雷特也确实看到,没有凶魔从犬型凶魔身上拿走无花果状的东西。那么,铁钴镍钨的本体到底在哪里? 芙蕾米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无法回答的阿德雷特,此时,一头双脚直立的犀牛型凶魔笑着说话了。 「我就在这里哦,芙蕾米,多兹。」 从犀牛型凶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它的两只前足向外张开,似乎非常开心的样子。 「你们终于来了。最后一战的对手是你们两位老熟人,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啊。对于决胜时刻来说,还是要有适合的对手才好。」 芙蕾米的枪口指向犀牛型凶魔,但是阿德雷特用手按住了枪口,让她先不要攻击。 「……那不是铁钴镍钨。」 芙蕾米和多兹望向阿德雷特。 「我们认错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铁钴镍钨。」 暴露了啊。铁钴镍钨心中默念。倒不能说是阿德雷特感觉敏锐,就算只凭这一点点线索,换谁也都能明白。事实正如阿德雷特推测的那样,犀牛型凶魔身上,并没有铁钴镍钨的本体。 阿德雷特和汉斯应该都没有觉得哪里不自然吧。其实当茶末抵达广场、扔出闪光弹之时,铁钴镍钨缘何没有逃走,那一定是因为它有绝不会输的把握。 当芙蕾米的身姿映入眼帘之时,阿德雷特忍不住想抛下一切将她紧紧拥入怀抱。但是,现在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等到杀了铁钴镍钨之后再抱也不迟。 「茶末,还能战斗吗?」 阿德雷特问道。茶末点了点头。蛞蝓从魔已经用触手给茶末被抓伤的后背做了应急处理。但是,茶末的大部分从魔都变回了沼泥,现在仅仅是勉强能继续参战的程度。 「保护汉斯,另外提防从广场外面攻来的凶魔。」 「……嗯。」 看起来茶末的呼吸和回应都有些艰难,她伏在蛞蝓从魔的背上喘着粗气。一只从魔把失去意识的汉斯吞了下去。所有从魔都分散到了广场的外围。虽然身负重伤、精疲力尽,但是茶末仍然想要继续战斗。 「这是怎么回事?铁钴镍钨的本体应该在犀牛型凶魔身上才是。那绝不是狼型凶魔那样的演技,而是真正的铁钴镍钨。」 多兹有些迷惑,出声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铁钴镍钨并不在那些凶魔之中。」 凶魔集中在犀牛型凶魔的周围,一步步逼近过来,阿德雷特一行慢慢后退。 「我们之前打倒了别的凶魔。铁钴镍钨当时好像在操纵那头凶魔,但是它的本体并不在那头凶魔身上。现在说话的这头大概也是一样的吧,铁钴镍钨并不在它体内。」 「怎么会!那种事情,以铁钴镍钨的能力……」 是想说不可能做到的吧,但多兹没有说出来。它也应该注意到了,毕竟己方并没有掌握铁钴镍钨全部的能力。 「那……铁钴镍钨在哪里?」 阿德雷特思索着答案,但是脑袋完全转不动。疲劳和失血过多,正在侵蚀着身体。 「你 在说什么啊,阿德雷特。我就在这里呀,被这头凶魔吞到肚子里去咯。」 铁钴镍钨话音未落,凶魔们就杀了过来,芙蕾米和多兹拼死应战。但是用尽秘密道具的阿德雷特,已经无力战斗了。 「阿德雷特!」 「危险!」 芙蕾米和多兹都在支援阿德雷特,阿德雷特在两人的掩护下四处逃窜,躲避着凶魔的攻击。多兹似乎并没有使用莫拉交给它的桩子,因为使用了也没有意义,现在被逼到绝境的,反而是自己一方。 阿德雷特告诉自己,再好好想想,快点想起来。现在能看穿铁钴镍钨藏身之处的,只有在它身边时间最长的自己了。 他回忆起迄今为止的战斗中所看到的,铁钴镍钨的言行举止以及凶魔们的行动,这其中一定有线索。如果铁钴镍钨想躲起来,一定会在某些地方显得不自然才对。 「唔!」 几头凶魔袭向阿德雷特,阿德雷特想从后方逃开,却无法摆脱它们。多兹准备放出雷击掩护阿德雷特,但是一头凶魔用身体挡住了雷击,其它的凶魔则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 「振作一点!」 芙蕾米单手放枪,另一只手投出炸弹,这才帮助阿德雷特躲开了敌人的攻击。 不自然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阿德雷特想起了其中最明显的一点。说起来,为什么这些凶魔能够配合得如此娴熟老练呢? 与汉斯战斗的时候,鼠型凶魔把无花果实传给犬型凶魔的时候,还有看似被击溃、反过来击倒茶末和汉斯的时候,大部分的凶魔都在同时行动。 看起来,这些凶魔没有接到任何命令,没有暗号,甚至没有眼神交流。 太奇怪了。装出铁钴镍钨被打倒而群龙无首的样子,同时从背后偷袭茶末和汉斯。如此复杂的作战计划,竟然是由所有的凶魔同时想到,同时做到的。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吗?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凶魔都完全参与了这一系列行动。铁钴镍钨身边的山羊型凶魔和做出丝茧的蜘蛛型凶魔,它们都和普通的凶魔一样,是听从铁钴镍钨的命令而行动的。 能够娴熟地相互配合的凶魔,和不参与的凶魔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同? 「还没有找到铁钴镍钨?不会吧……那种事情……」 多兹低声说道。它小巧的身体敏捷地移动着,在凶魔的足间穿梭。真是危险啊,简直是不要命的攻击方式。 「快停下,多兹!太危险了!」 阿德雷特叫道。多兹没有理会,继续和犀牛型凶魔短兵相接。它在极近的距离对犀牛型凶魔放出用尽全力的雷击,烧死了犀牛型凶魔。虽然犀牛型凶魔被打倒了,却又有一头凶魔从背后攻向多兹。 「啊啊!」 一头满身棘刺的甲虫型凶魔用其中一根贯穿了多兹的身体。对于身形小巧的多兹,一根棘刺就足以造成重伤。 「很遗憾,我在这里哦。你还是一如既往得弱小啊,多兹。和两百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甲虫型凶魔以铁钴镍钨的口气说道。 「……怎么会……」 这时,阿德雷特想到了某种恐怖的可能性。虽然内心极度不愿接受,但除此以外别无其他解释了。 铁钴镍钨正在同时操纵着此地的大部分凶魔。 想必阿德雷特已经注意到了吧,铁钴镍钨保守到最后的秘密。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铁钴镍钨甚至完全可以亲口告诉六花。 铁钴镍钨亲率的五十头凶魔之中,有四十头都在铁钴镍钨的操纵之下。没有被操纵的只有特质凶具十一号、拥有治愈能力的特质凶具十七号和负责传令的飞行型凶魔等,都是实施作战计划所必须的、拥有特殊能力的凶魔而已。 为了决战的这一天,铁钴镍钨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它培育了自己要作为肉体使用的凶魔,也培育了单纯供自己操纵的凶魔。 特质凶具一号,正是铁钴镍钨的王牌。从分类上说,它属于混成型凶魔。这类凶魔,由多头凶魔融合而成,通常拥有强大的能力。它与曾经作为肉体使用的三翅凶魔,属于同一种类型。 但是,一号的特殊之处在于,融合在一起的四十头凶魔,可以分别独立行动。 特质凶具一号,由被称为统括体的一头和被称为从属体的三十九头组成。从属体会依统括体的想法而行动。统括体所见所闻,都会传达到所有的从属体。 正是由于这个能力,四十头凶魔才能遵从同一个想法行动。 最重要的是,在没有接受统括体的命令时,这些从属体能够自己思考、判断并行动。如果不接受统括体命令,从属体就是个动不了的呆子的话,那无论有多少头都派不上用场。但是,特质凶具一号却成为了一个完美的战斗集团:不仅能实现完全的协作,单独的个体还能独自做出判断和行动。 虽然每一头凶魔的力量都在平均水平以下,但是铁钴镍钨将力量分给它们,就弥补了这一弱点。而铁钴镍钨的本体,就在统括体的腹中。 铁钴镍钨选择特质凶具一号作为王牌,并不是因为便于藏身。 单纯的,因为它很强。 「芙蕾米,多兹,快散开!」 阿德雷特大喊。他不断地闪躲着凶魔的攻击,逐渐远离了在广场中奔走的同伴们。 「芙蕾米,快用烟幕弹!多兹只管来回穿插,尽量扰乱敌人!」 铁钴镍钨操纵着这里大部分的凶魔。发现了这点的阿德雷特,唯一的应对手段,就是把作为军团首领的那头凶魔揪出来。为此,必须要分辨清楚敌人的性质。 芙蕾米在手中生成一枚木桩形状的炸弹,然后把它扔向地面插进土里。炸弹爆炸的同时,扬起了一大片沙尘。 多兹在沙尘中奔驰,在凶魔的足间穿梭,多次放出微弱的雷击来搅乱敌阵。阿德雷特一边躲避凶魔,一边观察它们的情况。 果然,凶魔们可以在自律下行动,与茶末的从魔战斗时也是这样。它们并不只是遵从命令的提线木偶。 而此时,视线受阻的凶魔跟丢了多兹,但是不在沙尘范围内的凶魔会立即补上来。这些凶魔之间,并不能共享视野,某头凶魔看到的东西,并不能把其内容传达给其他的凶魔。 阿德雷特望着全体凶魔。看现在情况,敌人中一定有作为领导者存在的凶魔。这头凶魔环视着整个战场,在把握战况的同时发出指令。 「……继续!多兹来回穿梭!芙蕾米阻碍它们的视线!」 阿德雷特叫道,同时寻找着行动不自然的凶魔。如果现场有在环望战场的凶魔,抑或试图从芙蕾米和多兹的攻击范围内逃离的凶魔,那就无疑是作为首领的凶魔了。铁钴镍钨很可能就在这头凶魔身上。 芙蕾米钻入飞扬的尘土中,躲避着敌人的视线飞奔着。如果没有这阵烟尘,芙蕾米就无处可逃了。 全身都在疼。之前阿德雷特服下了皮埃纳的秘药,能够勉强让遍体鳞伤的自己动起来,但现在秘药的药效快要消失了。即使如此,阿德雷特还是钻入烟尘之中,从敌人的视线中逃离。 就算找到了铁钴镍钨,之后又该怎么办。仅靠芙蕾米和多兹的力量,能打倒铁钴镍钨吗?没有了秘密道具的阿德雷特,就连帮忙掩护他们都做不到。 不愧是阿德雷特,下了一步好棋。铁钴镍钨在心中自语道。 他正确地看透了特质凶具一号的能力。在此基础上,为了找到统括体,使出了合理有效的一招。 但是这一招,仍在铁钴镍钨的意料之中。 在这百年之间,铁钴镍钨始终在训练如何操纵特质凶具一号。他从自己属下中选择了一些具有 智慧的个体,让它们和操纵着一号的自己战斗。 铁钴镍钨向他们透露了作为绝密情报的一号的能力,然后命令它们在战斗中找出哪一头凶魔是统括体。 最开始,很快统括体就会被找到。统括体一方面攻击消极,另一方面还时常左顾右盼,它的动作轻易地暴露了自己。 铁钴镍钨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实战训练,每次训练都很严酷。有时它甚至要求属下拼尽全力杀掉自己。 经过漫长的训练,铁钴镍钨终于掌握了操纵一号战斗的方法。铁钴镍钨操控下的统括体会和其它凶魔采取完全相同的模式行动,此外,它还能让统括体闪转腾挪,从而绝对不会受到敌人的致命攻击。 铁钴镍钨非常自负。它相信,以现在的自己,无论和敌人战上多久,都不会泄露任何线索,而敌人的攻击也绝对伤不到统括体。 铁钴镍钨相信,日积月累的努力绝不会背叛自己。他是一个努力家。 如果六花全员以最佳状态集结在铁钴镍钨面前,歼灭了所有的从属体,那么就算依靠一号的能力也回天乏术。但是眼下,十三号的毒气削弱了六花的体力,凶魔们也在妨碍他们,不让他们一起发动进攻,那就不可能输了。 真是期待啊。明明坚持到了打倒铁钴镍钨的最后关头,却功亏一篑的芙蕾米和阿德雷特的表情——铁钴镍钨就是为了见证二人的那个表情,才一直战斗着。 右手中的剑是从汉斯那里借来的,左手拿着圣者之钉。阿德雷特双手紧握武器,仔细观察着凶魔们的状况。 为什么找不到。看不出任何一头凶魔有可疑的举动,没有任何作为首领的凶魔存在的迹象。 芙蕾米和多兹一边承受着凶魔们的集中攻击,一边执行着阿德雷特的指示。茶末一次次地战斗,不让杀回来的凶魔接近广场。他们都相信,阿德雷特能找出铁钴镍钨。 就在此时,在凶魔的脚边来回飞奔的多兹被抓住了一瞬间的破绽。凶魔身上的棘刺突然伸长,刺穿了多兹的前足。 「多兹!」 阿德雷特有些懊悔了。太勉强多兹了。就算它的行动再敏捷,要在敌阵中心停留太长时间也是不可能的。 「哦啊……啊……」 多兹蹒跚着逃走了。它已经无法奔跑,也无法向敌阵突击了。依靠雷击拖住敌人、苟延残喘地求生已是竭尽全力。 「实、实在……抱歉……」 几头凶魔开始追赶多兹,其余的凶魔们则攻向了阿德雷特和芙蕾米。不必说阿德雷特,就连芙蕾米也已伤痕累累。 「我说,芙蕾米啊,你为何而战?」 其中一头攻击着芙蕾米的凶魔说话了。 「为了世界?为了伙伴?不对吧,我是知道那个理由的,你始终在为了阿德雷特而战。」 这次在用铁钴镍钨的腔调说话的是另一头凶魔。 「你实在太蠢了。相信着阿德雷特、不断战斗这种事,完全没有意义。事实上,他一点也不爱你。」 又有一头凶魔加入了谈话之中。 「不,不对。在内心深处,阿德雷特是恨着你的。」 凶魔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向芙蕾米搭话,芙蕾米只是咬着嘴唇继续战斗着。 「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第七人,就是阿德雷特。」 「……说什么胡话。」 无视搭话的芙蕾米用不耐烦的声音嘟囔着,但阿德雷特却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汉斯是货真价实的六花哦,他设计了针对第七人阿德雷特的陷阱。而在这个计策中,他必须要伪装成第七人,只是这样而已。 我派了第七人来保护作为黑之徒花的你。而阿德雷特很好地替我完成了这个任务。」 芙蕾米看向阿德雷特。这时,她的表情凝固了。看着阿德雷特的样子,她知道,铁钴镍钨所言非虚。 「我拥有操纵人类的爱的能力。我通过这个能力让阿德雷特爱上了你。所以他才一直保护着你。」 凶魔的一击擦伤了芙蕾米的肩膀。这是平时的她完全能挡得住的一击。芙蕾米的内心在动摇。 阿德雷特为了让动摇的芙蕾米镇静下来,想要告诉她,铁钴镍钨在说谎。但是,他无法呼吸,仅仅是站立都觉得痛苦,想喊出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如此憎恨凶魔的阿德雷特,单单会喜欢你?我是杀了他全村人的仇人,他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原谅了曾经协助我的你?」 「……这不是真的。」 芙蕾米低声呢喃。 「快投降吧,芙蕾米。现在放下武器,我们还会欢迎你,把你当做凶魔的伙伴。这是最后通牒,如果拒绝,凶魔将永远不再接纳你。 你想要守护的不过是幻象罢了。你为之拼命的不过是个伪物。这世上哪里会有人如此愚蠢地送死呢?」 「给我闭嘴!撒谎!你一定是在骗我!」 芙蕾米大声嘶吼。 「用不了几分钟,你就会这样喊,『那个时候,听从铁钴镍钨的话就好了』。」 这时,阿德雷特在想,为什么铁钴镍钨会说那种话。答案很明显,铁钴镍钨喜欢看到他人痛苦的表情。前天,它为了看到戈尔道夫痛苦的表情而现身。刚才为了看到阿德雷特痛苦的表情,它特地减弱了控制爱的力量。还有现在,为了看到芙蕾米痛苦的表情,它告诉了她真相。 就在这一瞬间,阿德雷特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找到铁钴镍钨的位置了! 「也好,现在暂且相信阿德雷特是爱着你的吧。对于这份爱,你越相信,就越能让我开心。因为在知道真相之时,你的表情会更美妙。」 「不对,阿德雷特,阿德雷特他真的对我……」 「住手吧!铁钴镍钨!」 阿德雷特叫道。他拼命装出什么也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找到铁钴镍钨位置一事,绝对不能被它发现。 铁钴镍钨已经停止了对阿德雷特和芙蕾米的攻击,这使得周围稍微安静了一些。但还是能听到多兹陷入重围被围攻的声音,还有茶末拼死阻止凶魔侵入广场的声音。 阿德雷特还在思考,我的判断真的是正确的吗?但是现在,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什么住手?告诉芙蕾米真相,还是说,操纵你的爱?」 「……别再继续、伤害芙蕾米了。」 阿德雷特边说话边留意凶魔的情况。聚集在一起的凶魔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也没有阿德雷特能切入的突破口。即使找到了铁钴镍钨的所在,阿德雷特也没有能攻击到它的武器。 将铁钴镍钨的位置告诉同伴们也无济于事。大家已经精疲力竭了,无法突破保卫铁钴镍钨的防线。 为了获胜,必须采取出其不意的突击。除了让铁钴镍钨大意,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击必杀以外,再无他法。 「芙蕾米……我被……铁钴镍钨控制了。它控制我爱上了你。」 阿德雷特的话让芙蕾米的表情僵住了。看着两人的凶魔,脸上都浮现出笑意。 「……我一直,在不停地说谎。说什么自己才是拯救世界的勇者。说什么真心爱着你。说什么自己是地上最强的男人。 每一个……每一个都是谎言。」 「……阿德雷特……」 凶魔们都开心地笑了。它们认为阿德雷特认输了。但是阿德雷特知道,最大的破绽,会出现在确信胜利的瞬间。 「但是……芙蕾米,我啊……」 阿德雷特摇摇晃晃地走近芙蕾米。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份虚情假意变成了真心!」 听到这 句话,凶魔群稍稍有所动摇。阿德雷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奋起自己仅存的力量,向凶魔群发起突击。对方连忙一起攻击阿德雷特,但是,就是这一瞬间的动摇,给了阿德雷特躲避的空间。 阿德雷特在凶魔群中奔走,凶魔们从四面八方围攻着阿德雷特。 这次突击太鲁莽了。但是,阿德雷特相信芙蕾米。什么都不用说,什么暗号都不需要,芙蕾米一定会掩护自己的。 芙蕾米的子弹和炸弹击飞了一头又一头凶魔。爆炸产生的气浪强烈地冲击着阿德雷特的后背。 「我一定要让你幸福!」 阿德雷特径直冲向凶魔群中央的一头凶魔。那是一头拥有精致鸟脸的双脚直立的凶魔。 阿德雷特记得这头凶魔。在几十分钟前,他放弃了一切、向铁钴镍钨屈服时,这头凶魔是围住阿德雷特的约十头凶魔中的一头。而就自己屈服于铁钴镍钨的一瞬间,说话的鼠型凶魔向侧面让开,而后面的鸟型凶魔则移动到了阿德雷特的正面。 铁钴镍钨所操纵的几十只凶魔无法共享视觉。也就是说,铁钴镍钨无法知晓其它凶魔所见。为了看到阿德雷特屈服瞬间的表情,铁钴镍钨必须亲自转到阿德雷特的正面才行。 铁钴镍钨只移动了一步,但这一步,招致了它的灭亡。 「怎会让你得逞!」 凶魔顶住芙蕾米的狂轰滥炸猛攻阿德雷特。阿德雷特已经没有躲闪的空间了,但如果就这样放弃,将眼睁睁地放跑铁钴镍钨。阿德雷特用铠甲硬扛下攻击,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阿德雷特先生!」 多兹承受着凶魔攻击的同时,还在放出掩护阿德雷特的雷击。茶末的从魔冲入广场,向凶魔群吐出酸液攻击。 挡在鸟型凶魔面前的最后一头凶魔,被芙蕾米的子弹射杀。 「……真蠢啊。」 鸟型凶魔睁开了眼睛。阿德雷特一声怒喝,卯足全力会心一击。 铁钴镍钨只不过动摇了一瞬间而已,阿德雷特就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但是,敌人已经精疲力尽了,就算暴露了所在位置,也没理由会输。 「喝!」 铁钴镍钨没有去防御阿德雷特凶猛的剑击。这种程度的攻击用身体硬抗也没问题。阿德雷特的剑直刺向一号的统括体。但是并不能刺穿它强健的身体。 铁钴镍钨挥出的手刀擦过阿德雷特的身体。阿德雷特把剑刺入统括体的身体,然后就松开了剑柄。 阿德雷特的另一只手攥着他的王牌——圣者之钉。阿德雷特知道,胜者之钉也伤不了铁钴镍钨一分一毫。但是铁钴镍钨闪过了圣者之钉的一击,接着膝盖一顶,弹飞了钉子。 这下阿德雷特已经手无寸铁了。铁钴镍钨第二次使出手刀,直插入阿德雷特的腹部,铁钴镍钨甚至感到了阿德雷特内脏的触感。 「不会……」 不会杀了你哦。铁钴镍钨的话刚要说出口,但下一刻,腹部被贯穿的阿德雷特却一把抓住了铁钴镍钨的头。他把手指塞进铁钴镍钨的嘴里,让它合不上嘴。 铁钴镍钨完全不理解阿德雷特在做什么。它想把阿德雷特撞飞来甩掉他。 阿德雷特长吸一口气,然后把嘴里含着的血,一口喷了出来。这口血直接喷进了一号的统括体嘴里,流入腹中。 作为铁钴镍钨本体的无花果实就在统括体胃里。当阿德雷特的血液碰到它时,铁钴镍钨的身体感到一阵剧痛。 铁钴镍钨的本体在一号的肚子里痛得来回翻滚,它无法继续操纵一号了。从不亲自参战的铁钴镍钨,并不习惯疼痛的感觉。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奥特罗·斯派克对阿德雷特做了紧急的救治。在几个小时之前,阿德雷特将圣者之钉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他在奥特罗命令下,去寻找圣者之钉的使用方法。 「我问你。你为何要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奥特罗问躺在床上的阿德雷特。 「你也知道原因的吧。你已经调查过我的血液了吧。」 阿德雷特笑着说。 「你说过的吧,圣者之钉,是将从圣者的血液中抽出的毒素结晶化的产物。所以我想,如果让这结晶溶解在我的血液之中,我自己的身体就会变成凶魔的毒药,不是吗?」 奥特罗愣住了,他被震惊了。从阿德雷特的那种态度来看,他已经确信了自己的成功。 「效果恐怕比你预想得更好。现在,你的血液已经是超越圣者之血的毒物了。如果凶魔喝下你的血液,可能坚持不了几分钟就会死去吧。即使只是皮肤接触,都会有剧痛的感觉。」 奥特罗转身背对着阿德雷特。 「但是,这实在是无聊的想法。有何必要以自己的血液为武器?这想法甚至都没必要记载到研究资料里。不过……还是允许你继续做我的弟子吧。」 阿德雷特攥紧拳头,朝着天花板高高举起。 广场上,凶魔的呼啸声此起彼伏。刚刚用手刀重创阿德雷特腹部的鸟型凶魔,正在痛苦地扭动身子。阿德雷特放下心来,看起来最后的一招起作用了。如果这次攻击还无效的话,那阿德雷特就山穷水尽了。 铁钴镍钨没有注意到,在尘幕之下,阿德雷特将圣者之钉的前端折断,并把它埋在了自己腹部的伤口之中。 「阿德雷特先生!还没有结束!」 多兹大喊道。就在此时,周围的凶魔们杀向阿德雷特。但是,从它们的动作中,已经看不到之前那种精妙的配合了。这些凶魔还处于混乱中,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也失去了恰当的判断力。 趁此机会,芙蕾米一枪打爆了鸟型凶魔的头,下一发子弹则贯穿了它的腹部。 与此同时,周围的凶魔停止了动作,一起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击!」 芙蕾米喊道,准备再次朝已经死去的鸟型凶魔射出子弹。就在此时,一只无花果实从鸟型凶魔被打碎的头颅中飞出。 「哦哇啊啊啊啊啊啊!」 无花果实张开大嘴,发出惨叫声。 「疼、疼、好疼啊!这是、什么东西!啊、好疼!救救我!凶魔们!快来救我啊!」 铁钴镍钨挥动着无花果蒂上的藤蔓,在地上不停打滚。 这就是铁钴镍钨啊。阿德雷特甚至短暂地忘记了战斗,仔细地看着这颗果实。就是它,控制了自己的一切,毁灭了自己的一切。 这是阿德雷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铁钴镍钨。它是如此弱小,而又如此凄惨。 「阿德雷特!快抓住铁钴镍钨!」 芙蕾米喊道。 铁钴镍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仅仅十秒之前,胜利就在它眼前唾手可得。然而现在,它却因浑身剧痛扭曲着身体,身体已经毫无防备。 「噢啊啊啊啊!」 铁钴镍钨恐慌地大叫着。它这无力的本体从暴露未在敌人的面前过。 铁钴镍钨挥舞着藤蔓,逃离了阿德雷特的手心,摇摆着果实,躲开了芙蕾米的子弹。它全速向广场之外跑去。 即便一号被打倒了,它还有许多手下。只要飞到任何一头的嘴里并操纵它,自己就能得救。现在的铁钴镍钨,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二十四号与蜘蛛型凶魔疾驰过来,想要救下铁钴镍钨,但它们却遭到身后的从魔袭击,一瞬间就被打倒了。 「铁钴镍钨大人,到这里来!」 一头凶魔闯过了广场上从魔的防线,冲到铁钴镍钨身旁。就在铁钴镍钨抓住凶魔手臂的瞬间,多兹释放的雷击打倒了这头它本想操纵的凶魔,铁钴镍钨只得拖着被烧焦的身体继续逃窜。 「嘁!」 芙蕾米的炸弹滚到了身边,铁钴镍钨撑着藤蔓高高跳起,躲过了爆炸的冲击,但是爆炸的气浪把想要逃离的铁钴镍钨又带回到了广场中央。 「快救我!快救我!快来救我!」 铁钴镍钨已经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但是,没有一个部下响应。谁都无法突破从魔的防线。铁钴镍钨蹒跚着,把目光投向正在注视着自己的多兹。 「快救救我……多兹!我们是……朋友吧……」 「我再说一遍,曾把你当作我的朋友,是我一生之耻。」 多兹放出雷击,铁钴镍钨已经认为自己死期将至。但是,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的多兹,它的雷击没能命中铁钴镍钨。尽管如此,铁钴镍钨的藤蔓还是被烧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一根了。 我输了吗?铁钴镍钨想。但是自己究竟输给了什么呢? 明明是必胜的战斗,没有任何可能导致失败的因素,但是却输了,这只能说是发生了奇迹。 铁钴镍钨知道,无论何时,只有爱的力量才能带来奇迹。 自己确实输了。输给了阿德雷特,输给了芙蕾米,输给了支撑着两人的爱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 铁钴镍钨惨叫着,它挥舞着最后一根藤蔓。 输给爱的力量。只有这件事是无法接受的。这比死亡更令人痛苦。 铁钴镍钨比谁都相信爱的力量。同时,它也比谁都憎恨爱。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自己是践踏爱的存在,是利用爱的存在,必须是这样才行。如果败在爱的力量手下,铁钴镍钨支撑着活到今天,将变得毫无意义。 铁钴镍钨还在无意义地挥舞着藤蔓,不断地惨叫着。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捉住你了。」 阿德雷特抓住了铁钴镍钨的身体。 阿德雷特紧握着铁钴镍钨的身体,大口喘着粗气。只要把这个果实捏碎,一切就都结束了。虽然明知道这一点,但是不知为何,阿德雷特的手指就是无法动弹。 眼前一片朦胧,脚下摇摇晃晃。自己居然还能够站立,这真是不可思议啊。 「阿德雷特,你在干什么呢!快点杀了它!洛洛尼亚和莫拉还危险着呢!」 芙蕾米疲于应付试图突入广场的凶魔。多兹也已经步履蹒跚,但还在勉力释放着雷击。 阿德雷特手握铁钴镍钨迟迟没有动作。他怀疑铁钴镍钨仍在打着什么坏主意或者还有后招。 但铁钴镍钨只是无意义地挥动藤蔓,它已经真的无计可施了。 不知为何,阿德雷特感到了一丝悲凉。粉碎掉自己的一切的存在,居然是个如此脆弱的东西。 多少年前自己就已经下了决心,要在成功复仇之时一鼓作气杀掉它,不需要它求饶,也不用它忏悔,只是要它血债血偿。 但现在的阿德雷特放弃了当时的决意。有几句话,无论如何都要告诉它。 「铁钴镍钨,你说过的吧。我是你的玩具,我是为你而存在的。但是啊,实际上完全是反过来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上天为了能让我与芙蕾米邂逅,才让你活到现在的。」 铁钴镍钨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铁钴镍钨仅存的一根藤蔓忽然伸长了十几米,藤蔓的前端直刺入一头凶魔的体内。 阿德雷特,你错了,我怎么可能是为了你而存在的。铁钴镍钨在心中默念。 我并没有输给爱的力量。就算殒命于此,我也要继续践踏爱,继续折磨沉浸在爱之中的人们。 战斗彻底结束之时,我绝对不会是败者。 阿德雷特、芙蕾米,走着瞧吧。我要把你们两人的爱,践踏到最后一刻。 「‘芙蕾米,我来最后告诉你吧!’」 铁钴镍钨高声叫道。阿德雷特看到,铁钴镍钨藤蔓的前端刺入了鼠型凶魔的胸口。他想起,真实之书就在鼠型凶魔的身上。铁钴镍钨用真实之书对自己施加了咒术,所谓使用次数有限,其实是谎言。 「‘你的母亲,她是真心爱着你的!’」 铁钴镍钨喊道。听到这话的瞬间,芙蕾米的身体变得僵硬,仿佛被冻住一般。 阿德雷特的直觉告诉自己,绝不能放任铁钴镍钨继续说下去了。他将手指掐入了铁钴镍钨柔软的身体之中。 「‘还有,阿德雷特……’」 铁钴镍钨还想说些什么,但阿德雷特已经捏碎了它的身体。 在嵌入铁钴镍钨身体的手指之间,阿德雷特摸到了两枚小小的硬块。其中之一是凶魔的命核,尺寸小到前所未见,另一个则是一颗红色的宝石。 这时,阿德雷特感到天旋地转。这并非因为受伤,相反,一种以前从未感受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向他袭来。 自己要变得不再是自己了,就像是脑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 无法继续沉浸在复仇成功的喜悦之中了。阿德雷特拼尽全力,忍受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尽管快要昏倒过去,阿德雷特仍然没有松开铁钴镍钨的身体。如果不把手指间残存的铁钴镍钨的命核捏碎,就不算真正杀死它。 就在阿德雷特几乎要将命核破坏之时,已经不成样子的铁钴镍钨的嘴动了。它用只有阿德雷特才能听见的微弱声音,留下了一句话。 声音传到阿德雷特耳中时,铁钴镍钨的命核被捏碎了。阿德雷特崩溃般地倒在了地上,就那样陷入了昏迷。 铁钴镍钨死去的同时,芙蕾米左手的纹章发出一道强光。强光随后化作六颗光弹四散飞去。 两颗光弹射入了茶末的大腿和被从魔吞下的汉斯的身体。其余四颗光弹则飞向西北方向,打在戈尔道夫、莫拉和洛洛尼亚的纹章上,消失了。娜谢塔尼娅的纹章同样也被光弹击中。 能够夺取六花纹章之力的圣具——黑之徒花,随着铁钴镍钨的死去,彻底宣告失效。 整个遗迹中回响着凶魔们的哀嚎。它们茫然失措,胡乱地呼喊着。凶魔们开始各自为战,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 干什么的凶魔都有。有仍想救出已经死去的铁钴镍钨的,有想从化为火海的森林中尽快脱身的,还有想要杀掉六花的和停在原地恸哭的。而更多的凶魔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呆立在那里而已。 「……洛洛尼亚。」 洛洛尼亚被一个声音唤醒了。 在让芙蕾米等人逃离之后,洛洛尼亚一直在不停地战斗。她的记忆在战斗中中断了,就连战斗持续了多长时间都不知道。 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吧。释放出全身血液的攻击,是她最后的杀手锏。一旦用过这招,就无法继续战斗了。即使是鲜血之圣者,失去大半的血液也会动弹不得。 面对百余头凶魔,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自己的结局,连小孩子都猜得到。但洛洛尼亚觉得,就算如此也没关系。 「……我们、赢了。」 洛洛尼亚听到了某人的声音,睁开了双眼。那是与失去意识之前相比没有任何改变的战场,但是,又有着巨大的不同。凶魔们呆立着,似乎忘记了要攻击自己。而在洛洛尼亚身边的,是戈尔道夫。 他扛着莫拉与娜谢塔尼娅两人,单手紧握着长枪。 「真是,太危险了。居然,活下来了。」 说着,戈尔道夫笑了。 「阿德雷特!」 铁钴镍钨死了,但芙蕾米没有时间慢慢体会这其中的感慨。 发生了太多各种各样的事情。铁钴镍钨说阿德雷特是第七人,汉斯是真正的六花。它还说阿德雷特是 被它所操纵才爱上了芙蕾米。最后,铁钴镍钨还使用真实之书,说出了关于自己母亲的事。 混乱中的芙蕾米,最先做的事,就是跑到昏倒的阿德雷特身旁。 「……啊!」 芙蕾米想要为阿德雷特做紧急处理。但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阿德雷特的血液之时,感到一阵刺痛。这样连治疗都无法进行。 这时,多兹拖着残足走了过来。 「芙蕾米小姐,茶末小姐。请尽快离开这里吧,抓紧时间。」 芙蕾米不太明白这样做的理由。 「卡古伊库开始行动了。至今为止它一直被铁钴镍钨所压制,现在它自由了,一定会出手攻击我们的。如果现在不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会被全灭的。」 多兹的声音很急切。相比于和铁钴镍钨战斗时,与战况更加绝望时,多兹更惧怕现在的局面。 芙蕾米脱下斗篷,包裹住阿德雷特的身体。她将阿德雷特扛在肩上,然后和茶末交换了一下眼神。 「先与洛洛尼亚她们和莫拉他们会合吧。茶末,跟我来。」 「那个……能够带上我吗,我已经跑不动了。」 多兹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芙蕾米。 一只从魔咬住多兹的脖子,把它衔了起来。大家跟在芙蕾米身后,向西北方向前进。 在芙蕾米的背上,阿德雷特有一瞬间恢复了意识。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翻滚。至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脑海中横冲直撞。记忆混乱不堪,大脑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痛苦。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恐惧感向阿德雷特袭来。 阿德雷特承受不住这份恐惧,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呜。」 阿德雷特轻轻哼了一声。不知道什么声音,让他醒了过来。 「所以说,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啊!」 将阿德雷特吵醒的,是茶末的怒斥声。他完全不清楚自己已经昏过去多久了。 「茶末小姐,声音太大了。」 接下来听到的是多兹的声音。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洞窟的洞顶。望向洞口,正午的阳光射入眼中。阳光很刺眼,阿德雷特皱了皱眉。 「证据已经齐全了。猫先生是被阿德雷特陷害的。大家都看到宝石上刻着的神言了,不是吗?黑之徒花根本不能继承任何力量,那是阿德雷特编造的谎言。」 站在洞窟的中央侃侃而谈的是茶末。正在听她发言的是洛洛尼亚、莫拉,还有娜谢塔尼娅和戈尔道夫。他们聚坐在一起。 「但、但是,你差点被汉斯先生杀掉……」 洛洛尼亚好像很茫然。其余的六花与娜谢塔尼娅,脸上也都浮现着困惑的表情。 「这个我也说了好多次了。猫先生不是第七人。他是为了引出阿德雷特,给铁钴镍钨设下圈套,才自称是第七人的。」 多兹蹲在茶末的身后。汉斯躺在洞窟的深处,似乎还没醒来。而芙蕾米则在阿德雷特身边抱膝而坐。 「可是,茶末,你不是也说过吗?给铁钴镍钨最后一击的就是阿德雷特吧。第七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啦。但反过来问,为什么猫先生要和铁钴镍钨战斗呢?」 「这、这个……」 莫拉一时语塞。这时芙蕾米轻轻地开了口。 「阿德雷特……你醒了?」 芙蕾米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躺卧的阿德雷特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是白天了,打倒铁钴镍钨之后已经过了大约五个小时。这里是昏厥山地的东侧,距离原定的集合地点相当远。 卡古伊库的手下在永恒蓓蕾设下了埋伏,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逃走。我们花了几个小时才总算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落脚。」 「……这样啊。」 茶末走近躺在地上的阿德雷特,用充满敌意的眼神俯视着他。 「把一切,都给我坦白!」 阿德雷特并不打算隐瞒,已经没有隐瞒下去的理由了。阿德雷特说出了所有的事。在命运神殿给白色蜥蜴凶魔下命令,从而保护了芙蕾米的事。从自己的纹章中传来像是持花圣者声音的事。被铁钴镍钨告知芙蕾米已被劫为人质的事。落入汉斯圈套的事。被铁钴镍钨包围的事。 还有,为了守护芙蕾米,把所有的作战计划都交代给铁钴镍钨的事。 大家一言不发地听着阿德雷特的话。在阿德雷特说完了一切真相之后,大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这些……都是真的吗?」 终于,茶末说话了。 「铁钴镍钨持有的圣具……真实之书,使用它吧。这样一切就清楚了。」 「虽然把它带来了,不过好像没法用。似乎只有铁钴镍钨才能使用它。」 「这样啊……但是,请相信我。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其他的同伴们都还说不出话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莫拉和洛洛尼亚,都一直坚信着,唯有阿德雷特,一定不是第七人。 「我的赌博失败了呢。我把一切都赌在你是真正的六花上了。」 娜谢塔尼娅脸色苍白。多兹稍显不满地看着她。戈尔道夫仍处在得知真相后的混乱之中。 「我……」 阿德雷特把视线转向芙蕾米。她静静地注视着阿德雷特的脸庞。虽然在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动摇,但就在她身旁的阿德雷特知道,芙蕾米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 「……我……」 真是难以置信的心情。 对于阿德雷特而言,芙蕾米曾是他活下去的全部理由,也是他战斗的全部理由。为了她,他背叛了六花;为了她,他重新振作起来;为了她,他打倒了铁钴镍钨。阿德雷特曾经发誓,一定要让芙蕾米幸福。 对他来说,五小时前的事情,还只是刚刚发生而已。 但是现在,他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对芙蕾米的爱了。 「……芙蕾米。」 阿德雷特喃喃自语。也许说些什么就能改变这颗冷透的心,阿德雷特心存侥幸。但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紧靠在他身边坐着的人,对阿德雷特来说毫无特别之处,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女而已。 「芙蕾米。」 再次呼唤芙蕾米的名字,注视着她的容颜,即便如此,阿德雷特的心中也无法泛起波澜。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为了这名少女不惜毁灭世界。为什么自己想为这名少女斩除一切敌人。 阿德雷特想要找回刚才还存在的感情。想要回忆起自己对芙蕾米的浓浓爱意。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像被干燥的风扫过一般的虚无感。丢掉了重要的东西,永远也无法挽回的失落感。 并不是失去了重要的人,而是重要的人不再重要。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悲伤。 「……那么,拿这家伙怎么办。杀了他?还是让他丧失战斗能力?」 茶末说。阿德雷特吃惊地注视着茶末的脸。 「阿德雷特应该已经不会做出伤害我们的事了。控制他的铁钴镍钨已经死去了。阿德雷特自己并没有和六花战斗的想法。既然如此,就像之前一样将他看作同伴吧。」 莫拉说。 「虽然阿德雷特说自己原本并不是铁钴镍钨的人,是铁钴镍钨控制他爱上了芙蕾米小姐。但我想,我们还不能接受他对这些事情的真实性的保证。」 娜谢塔尼娅用非常冰冷的声音反驳道。 「杀了他,不好。但是,从今往后,还能不能,信任阿德雷特……」 戈 尾声 被解放者 在被烧毁的森林中,有一头凶魔在漫步着。那是一头手持一柄粗陋的剑的狮子型凶魔。卡古伊库。它统领着魔哭领六成的凶魔。它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在战场中徘徊。 战场上已经没有一头活着的凶魔了。目之所及的只有被大火烧焦和被六花与多兹打倒的凶魔的尸体。铁钴镍钨的部下,由于群龙无首,已都作鸟兽散。 「……好凄惨。」 卡古伊库感慨。 「……真是太惨了。」 卡古伊库双膝跪地,黑曜石之剑砸落到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同胞们……要是我……更早……」 它双拳锤地,轰鸣声响彻四方。它从喉咙中发出了如同轻声咳嗽般的声音。 卡古伊库啜泣着。它一边不断地向死去的凶魔们道歉,一边小声哽咽着。 百米见方的宽敞空间,沉浸在仿佛会刺痛耳膜的死寂之中。这是命运神殿最深处的石室,持花圣者正安静地坐在里面。 持花圣者的全身被锁链束缚着,身上裹着铁铬镍钨拿来的时尚礼服,头戴着鲜花。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突然,头上的鲜花晃动起来,落到了地面上。 持花圣者已化为木乃伊。束缚着她的锁链,慢慢地开始摇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接触到,但那些锁链却慢慢地解开了。不久所有的锁链都落到了地面,紧接着持花圣者如幻像般突然消失了。 下一瞬间,持花圣者已经横卧在了命运神殿的屋顶之上。全身干瘪的圣者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一头鸟型凶魔,仿佛被操控着一般,从空中降落下来。那头凶魔小心翼翼地把持花圣者背到身上,然后谨慎地展翅高飞,向西边而去。 落泪乡。魔神被封印之所,魔哭领的尽头,不知何时就有了这样的名字。据说,持花圣者在打倒魔神后,掩面痛哭,此地因此得名。 为什么击败宿敌的持花圣者会哭呢?其中缘由,并不见于任何流传至今的文献资料。 在卡古伊库建造的城墙上空,背着持花圣者的鸟型凶魔盘旋着。随后,它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了被染成黑红色的大地之上。 在化为死亡之地的落泪乡的中央、魔神长眠之所,鸟型凶魔降落了下来。然后,它将持花圣者小心地放在地面上。 丑陋的泥块,也就是被称作魔神的存在,伸出了触手。魔神抓住鸟型凶魔,将其碾碎,并卷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啊,玛欧恩。」 在泥块的表面上,浮现出了一对娇艳的女性嘴唇。那对嘴唇,用感激不尽的口吻说道。 「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玛欧恩!」 魔神将触手伸向了躺在地面上的持花圣者,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了起来。 「辛苦了,玛欧恩。我有一千年没有见到你了。哪怕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就在此时,干瘪的持花圣者的手指动了起来。她轻轻地将手指贴到支撑着自己的魔神的触手之上。从持花圣者的双眼之中,眼泪抑制不住地簌簌流下。大概在那副躯体里,还残存着一些水分吧。变成了木乃伊的持花圣者,默默地哭泣着。 「你什么都不用说。玛欧恩,你为了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又度过了多少艰难的岁月,我都知道。」 魔神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触手。持花圣者的身体,不断靠向泥块。 「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阿德雷特·麦亚就要来了,带着为我制作的第七枚纹章过来了。」 持花圣者的身体,碰到了泥块的表面。变成干瘪的木乃伊的她,静静地被拖进了魔神的身体里。 「再等等吧,玛欧恩。安心吧。阿德雷特马上就要来救我了。」 持花圣者渐渐地消失在魔神的身体之中。 在被烧毁的森林中,有一头凶魔在漫步着。那是一头手持一柄粗陋的剑的狮子型凶魔。卡古伊库。它统领着魔哭领六成的凶魔。它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在战场中徘徊。 战场上已经没有一头活着的凶魔了。目之所及的只有被大火烧焦和被六花与多兹打倒的凶魔的尸体。铁钴镍钨的部下,由于群龙无首,已都作鸟兽散。 「……好凄惨。」 卡古伊库感慨。 「……真是太惨了。」 卡古伊库双膝跪地,黑曜石之剑砸落到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同胞们……要是我……更早……」 它双拳锤地,轰鸣声响彻四方。它从喉咙中发出了如同轻声咳嗽般的声音。 卡古伊库啜泣着。它一边不断地向死去的凶魔们道歉,一边小声哽咽着。 百米见方的宽敞空间,沉浸在仿佛会刺痛耳膜的死寂之中。这是命运神殿最深处的石室,持花圣者正安静地坐在里面。 持花圣者的全身被锁链束缚着,身上裹着铁铬镍钨拿来的时尚礼服,头戴着鲜花。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突然,头上的鲜花晃动起来,落到了地面上。 持花圣者已化为木乃伊。束缚着她的锁链,慢慢地开始摇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接触到,但那些锁链却慢慢地解开了。不久所有的锁链都落到了地面,紧接着持花圣者如幻像般突然消失了。 下一瞬间,持花圣者已经横卧在了命运神殿的屋顶之上。全身干瘪的圣者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一头鸟型凶魔,仿佛被操控着一般,从空中降落下来。那头凶魔小心翼翼地把持花圣者背到身上,然后谨慎地展翅高飞,向西边而去。 落泪乡。魔神被封印之所,魔哭领的尽头,不知何时就有了这样的名字。据说,持花圣者在打倒魔神后,掩面痛哭,此地因此得名。 为什么击败宿敌的持花圣者会哭呢?其中缘由,并不见于任何流传至今的文献资料。 在卡古伊库建造的城墙上空,背着持花圣者的鸟型凶魔盘旋着。随后,它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了被染成黑红色的大地之上。 在化为死亡之地的落泪乡的中央、魔神长眠之所,鸟型凶魔降落了下来。然后,它将持花圣者小心地放在地面上。 丑陋的泥块,也就是被称作魔神的存在,伸出了触手。魔神抓住鸟型凶魔,将其碾碎,并卷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啊,玛欧恩。」 在泥块的表面上,浮现出了一对娇艳的女性嘴唇。那对嘴唇,用感激不尽的口吻说道。 「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玛欧恩!」 魔神将触手伸向了躺在地面上的持花圣者,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了起来。 「辛苦了,玛欧恩。我有一千年没有见到你了。哪怕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就在此时,干瘪的持花圣者的手指动了起来。她轻轻地将手指贴到支撑着自己的魔神的触手之上。从持花圣者的双眼之中,眼泪抑制不住地簌簌流下。大概在那副躯体里,还残存着一些水分吧。变成了木乃伊的持花圣者,默默地哭泣着。 「你什么都不用说。玛欧恩,你为了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又度过了多少艰难的岁月,我都知道。」 魔神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触手。持花圣者的身体,不断靠向泥块。 「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阿德雷特·麦亚就要来了,带着为我制作的第七枚纹章过来了。」 持花圣者的身体,碰到了泥块的表面。变成干瘪的木乃伊的她,静静地被拖进了魔神的身体里。 「再等等吧,玛欧恩。安心吧。阿德雷特马上就要来救我了。」 持花圣者渐渐地消失在魔神的身体之中。 在被烧毁的森林中,有一头凶魔在漫步着。那是一头手持一柄粗陋的剑的狮子型凶魔。卡古伊库。它统领着魔哭领六成的凶魔。它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在战场中徘徊。 战场上已经没有一头活着的凶魔了。目之所及的只有被大火烧焦和被六花与多兹打倒的凶魔的尸体。铁钴镍钨的部下,由于群龙无首,已都作鸟兽散。 「……好凄惨。」 卡古伊库感慨。 「……真是太惨了。」 卡古伊库双膝跪地,黑曜石之剑砸落到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同胞们……要是我……更早……」 它双拳锤地,轰鸣声响彻四方。它从喉咙中发出了如同轻声咳嗽般的声音。 卡古伊库啜泣着。它一边不断地向死去的凶魔们道歉,一边小声哽咽着。 百米见方的宽敞空间,沉浸在仿佛会刺痛耳膜的死寂之中。这是命运神殿最深处的石室,持花圣者正安静地坐在里面。 持花圣者的全身被锁链束缚着,身上裹着铁铬镍钨拿来的时尚礼服,头戴着鲜花。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突然,头上的鲜花晃动起来,落到了地面上。 持花圣者已化为木乃伊。束缚着她的锁链,慢慢地开始摇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接触到,但那些锁链却慢慢地解开了。不久所有的锁链都落到了地面,紧接着持花圣者如幻像般突然消失了。 下一瞬间,持花圣者已经横卧在了命运神殿的屋顶之上。全身干瘪的圣者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一头鸟型凶魔,仿佛被操控着一般,从空中降落下来。那头凶魔小心翼翼地把持花圣者背到身上,然后谨慎地展翅高飞,向西边而去。 落泪乡。魔神被封印之所,魔哭领的尽头,不知何时就有了这样的名字。据说,持花圣者在打倒魔神后,掩面痛哭,此地因此得名。 为什么击败宿敌的持花圣者会哭呢?其中缘由,并不见于任何流传至今的文献资料。 在卡古伊库建造的城墙上空,背着持花圣者的鸟型凶魔盘旋着。随后,它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了被染成黑红色的大地之上。 在化为死亡之地的落泪乡的中央、魔神长眠之所,鸟型凶魔降落了下来。然后,它将持花圣者小心地放在地面上。 丑陋的泥块,也就是被称作魔神的存在,伸出了触手。魔神抓住鸟型凶魔,将其碾碎,并卷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啊,玛欧恩。」 在泥块的表面上,浮现出了一对娇艳的女性嘴唇。那对嘴唇,用感激不尽的口吻说道。 「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玛欧恩!」 魔神将触手伸向了躺在地面上的持花圣者,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了起来。 「辛苦了,玛欧恩。我有一千年没有见到你了。哪怕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就在此时,干瘪的持花圣者的手指动了起来。她轻轻地将手指贴到支撑着自己的魔神的触手之上。从持花圣者的双眼之中,眼泪抑制不住地簌簌流下。大概在那副躯体里,还残存着一些水分吧。变成了木乃伊的持花圣者,默默地哭泣着。 「你什么都不用说。玛欧恩,你为了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又度过了多少艰难的岁月,我都知道。」 魔神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触手。持花圣者的身体,不断靠向泥块。 「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阿德雷特·麦亚就要来了,带着为我制作的第七枚纹章过来了。」 持花圣者的身体,碰到了泥块的表面。变成干瘪的木乃伊的她,静静地被拖进了魔神的身体里。 「再等等吧,玛欧恩。安心吧。阿德雷特马上就要来救我了。」 持花圣者渐渐地消失在魔神的身体之中。 在被烧毁的森林中,有一头凶魔在漫步着。那是一头手持一柄粗陋的剑的狮子型凶魔。卡古伊库。它统领着魔哭领六成的凶魔。它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在战场中徘徊。 战场上已经没有一头活着的凶魔了。目之所及的只有被大火烧焦和被六花与多兹打倒的凶魔的尸体。铁钴镍钨的部下,由于群龙无首,已都作鸟兽散。 「……好凄惨。」 卡古伊库感慨。 「……真是太惨了。」 卡古伊库双膝跪地,黑曜石之剑砸落到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同胞们……要是我……更早……」 它双拳锤地,轰鸣声响彻四方。它从喉咙中发出了如同轻声咳嗽般的声音。 卡古伊库啜泣着。它一边不断地向死去的凶魔们道歉,一边小声哽咽着。 百米见方的宽敞空间,沉浸在仿佛会刺痛耳膜的死寂之中。这是命运神殿最深处的石室,持花圣者正安静地坐在里面。 持花圣者的全身被锁链束缚着,身上裹着铁铬镍钨拿来的时尚礼服,头戴着鲜花。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突然,头上的鲜花晃动起来,落到了地面上。 持花圣者已化为木乃伊。束缚着她的锁链,慢慢地开始摇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接触到,但那些锁链却慢慢地解开了。不久所有的锁链都落到了地面,紧接着持花圣者如幻像般突然消失了。 下一瞬间,持花圣者已经横卧在了命运神殿的屋顶之上。全身干瘪的圣者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一头鸟型凶魔,仿佛被操控着一般,从空中降落下来。那头凶魔小心翼翼地把持花圣者背到身上,然后谨慎地展翅高飞,向西边而去。 落泪乡。魔神被封印之所,魔哭领的尽头,不知何时就有了这样的名字。据说,持花圣者在打倒魔神后,掩面痛哭,此地因此得名。 为什么击败宿敌的持花圣者会哭呢?其中缘由,并不见于任何流传至今的文献资料。 在卡古伊库建造的城墙上空,背着持花圣者的鸟型凶魔盘旋着。随后,它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了被染成黑红色的大地之上。 在化为死亡之地的落泪乡的中央、魔神长眠之所,鸟型凶魔降落了下来。然后,它将持花圣者小心地放在地面上。 丑陋的泥块,也就是被称作魔神的存在,伸出了触手。魔神抓住鸟型凶魔,将其碾碎,并卷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啊,玛欧恩。」 在泥块的表面上,浮现出了一对娇艳的女性嘴唇。那对嘴唇,用感激不尽的口吻说道。 「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玛欧恩!」 魔神将触手伸向了躺在地面上的持花圣者,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了起来。 「辛苦了,玛欧恩。我有一千年没有见到你了。哪怕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就在此时,干瘪的持花圣者的手指动了起来。她轻轻地将手指贴到支撑着自己的魔神的触手之上。从持花圣者的双眼之中,眼泪抑制不住地簌簌流下。大概在那副躯体里,还残存着一些水分吧。变成了木乃伊的持花圣者,默默地哭泣着。 「你什么都不用说。玛欧恩,你为了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又度过了多少艰难的岁月,我都知道。」 魔神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触手。持花圣者的身体,不断靠向泥块。 「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阿德雷特·麦亚就要来了,带着为我制作的第七枚纹章过来了。」 持花圣者的身体,碰到了泥块的表面。变成干瘪的木乃伊的她,静静地被拖进了魔神的身体里。 「再等等吧,玛欧恩。安心吧。阿德雷特马上就要来救我了。」 持花圣者渐渐地消失在魔神的身体之中。 在被烧毁的森林中,有一头凶魔在漫步着。那是一头手持一柄粗陋的剑的狮子型凶魔。卡古伊库。它统领着魔哭领六成的凶魔。它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在战场中徘徊。 战场上已经没有一头活着的凶魔了。目之所及的只有被大火烧焦和被六花与多兹打倒的凶魔的尸体。铁钴镍钨的部下,由于群龙无首,已都作鸟兽散。 「……好凄惨。」 卡古伊库感慨。 「……真是太惨了。」 卡古伊库双膝跪地,黑曜石之剑砸落到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同胞们……要是我……更早……」 它双拳锤地,轰鸣声响彻四方。它从喉咙中发出了如同轻声咳嗽般的声音。 卡古伊库啜泣着。它一边不断地向死去的凶魔们道歉,一边小声哽咽着。 百米见方的宽敞空间,沉浸在仿佛会刺痛耳膜的死寂之中。这是命运神殿最深处的石室,持花圣者正安静地坐在里面。 持花圣者的全身被锁链束缚着,身上裹着铁铬镍钨拿来的时尚礼服,头戴着鲜花。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突然,头上的鲜花晃动起来,落到了地面上。 持花圣者已化为木乃伊。束缚着她的锁链,慢慢地开始摇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接触到,但那些锁链却慢慢地解开了。不久所有的锁链都落到了地面,紧接着持花圣者如幻像般突然消失了。 下一瞬间,持花圣者已经横卧在了命运神殿的屋顶之上。全身干瘪的圣者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一头鸟型凶魔,仿佛被操控着一般,从空中降落下来。那头凶魔小心翼翼地把持花圣者背到身上,然后谨慎地展翅高飞,向西边而去。 落泪乡。魔神被封印之所,魔哭领的尽头,不知何时就有了这样的名字。据说,持花圣者在打倒魔神后,掩面痛哭,此地因此得名。 为什么击败宿敌的持花圣者会哭呢?其中缘由,并不见于任何流传至今的文献资料。 在卡古伊库建造的城墙上空,背着持花圣者的鸟型凶魔盘旋着。随后,它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了被染成黑红色的大地之上。 在化为死亡之地的落泪乡的中央、魔神长眠之所,鸟型凶魔降落了下来。然后,它将持花圣者小心地放在地面上。 丑陋的泥块,也就是被称作魔神的存在,伸出了触手。魔神抓住鸟型凶魔,将其碾碎,并卷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啊,玛欧恩。」 在泥块的表面上,浮现出了一对娇艳的女性嘴唇。那对嘴唇,用感激不尽的口吻说道。 「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玛欧恩!」 魔神将触手伸向了躺在地面上的持花圣者,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了起来。 「辛苦了,玛欧恩。我有一千年没有见到你了。哪怕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就在此时,干瘪的持花圣者的手指动了起来。她轻轻地将手指贴到支撑着自己的魔神的触手之上。从持花圣者的双眼之中,眼泪抑制不住地簌簌流下。大概在那副躯体里,还残存着一些水分吧。变成了木乃伊的持花圣者,默默地哭泣着。 「你什么都不用说。玛欧恩,你为了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又度过了多少艰难的岁月,我都知道。」 魔神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触手。持花圣者的身体,不断靠向泥块。 「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阿德雷特·麦亚就要来了,带着为我制作的第七枚纹章过来了。」 持花圣者的身体,碰到了泥块的表面。变成干瘪的木乃伊的她,静静地被拖进了魔神的身体里。 「再等等吧,玛欧恩。安心吧。阿德雷特马上就要来救我了。」 持花圣者渐渐地消失在魔神的身体之中。 在被烧毁的森林中,有一头凶魔在漫步着。那是一头手持一柄粗陋的剑的狮子型凶魔。卡古伊库。它统领着魔哭领六成的凶魔。它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在战场中徘徊。 战场上已经没有一头活着的凶魔了。目之所及的只有被大火烧焦和被六花与多兹打倒的凶魔的尸体。铁钴镍钨的部下,由于群龙无首,已都作鸟兽散。 「……好凄惨。」 卡古伊库感慨。 「……真是太惨了。」 卡古伊库双膝跪地,黑曜石之剑砸落到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同胞们……要是我……更早……」 它双拳锤地,轰鸣声响彻四方。它从喉咙中发出了如同轻声咳嗽般的声音。 卡古伊库啜泣着。它一边不断地向死去的凶魔们道歉,一边小声哽咽着。 百米见方的宽敞空间,沉浸在仿佛会刺痛耳膜的死寂之中。这是命运神殿最深处的石室,持花圣者正安静地坐在里面。 持花圣者的全身被锁链束缚着,身上裹着铁铬镍钨拿来的时尚礼服,头戴着鲜花。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突然,头上的鲜花晃动起来,落到了地面上。 持花圣者已化为木乃伊。束缚着她的锁链,慢慢地开始摇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接触到,但那些锁链却慢慢地解开了。不久所有的锁链都落到了地面,紧接着持花圣者如幻像般突然消失了。 下一瞬间,持花圣者已经横卧在了命运神殿的屋顶之上。全身干瘪的圣者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一头鸟型凶魔,仿佛被操控着一般,从空中降落下来。那头凶魔小心翼翼地把持花圣者背到身上,然后谨慎地展翅高飞,向西边而去。 落泪乡。魔神被封印之所,魔哭领的尽头,不知何时就有了这样的名字。据说,持花圣者在打倒魔神后,掩面痛哭,此地因此得名。 为什么击败宿敌的持花圣者会哭呢?其中缘由,并不见于任何流传至今的文献资料。 在卡古伊库建造的城墙上空,背着持花圣者的鸟型凶魔盘旋着。随后,它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了被染成黑红色的大地之上。 在化为死亡之地的落泪乡的中央、魔神长眠之所,鸟型凶魔降落了下来。然后,它将持花圣者小心地放在地面上。 丑陋的泥块,也就是被称作魔神的存在,伸出了触手。魔神抓住鸟型凶魔,将其碾碎,并卷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啊,玛欧恩。」 在泥块的表面上,浮现出了一对娇艳的女性嘴唇。那对嘴唇,用感激不尽的口吻说道。 「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玛欧恩!」 魔神将触手伸向了躺在地面上的持花圣者,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了起来。 「辛苦了,玛欧恩。我有一千年没有见到你了。哪怕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就在此时,干瘪的持花圣者的手指动了起来。她轻轻地将手指贴到支撑着自己的魔神的触手之上。从持花圣者的双眼之中,眼泪抑制不住地簌簌流下。大概在那副躯体里,还残存着一些水分吧。变成了木乃伊的持花圣者,默默地哭泣着。 「你什么都不用说。玛欧恩,你为了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又度过了多少艰难的岁月,我都知道。」 魔神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触手。持花圣者的身体,不断靠向泥块。 「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阿德雷特·麦亚就要来了,带着为我制作的第七枚纹章过来了。」 持花圣者的身体,碰到了泥块的表面。变成干瘪的木乃伊的她,静静地被拖进了魔神的身体里。 「再等等吧,玛欧恩。安心吧。阿德雷特马上就要来救我了。」 持花圣者渐渐地消失在魔神的身体之中。 在被烧毁的森林中,有一头凶魔在漫步着。那是一头手持一柄粗陋的剑的狮子型凶魔。卡古伊库。它统领着魔哭领六成的凶魔。它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在战场中徘徊。 战场上已经没有一头活着的凶魔了。目之所及的只有被大火烧焦和被六花与多兹打倒的凶魔的尸体。铁钴镍钨的部下,由于群龙无首,已都作鸟兽散。 「……好凄惨。」 卡古伊库感慨。 「……真是太惨了。」 卡古伊库双膝跪地,黑曜石之剑砸落到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同胞们……要是我……更早……」 它双拳锤地,轰鸣声响彻四方。它从喉咙中发出了如同轻声咳嗽般的声音。 卡古伊库啜泣着。它一边不断地向死去的凶魔们道歉,一边小声哽咽着。 百米见方的宽敞空间,沉浸在仿佛会刺痛耳膜的死寂之中。这是命运神殿最深处的石室,持花圣者正安静地坐在里面。 持花圣者的全身被锁链束缚着,身上裹着铁铬镍钨拿来的时尚礼服,头戴着鲜花。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突然,头上的鲜花晃动起来,落到了地面上。 持花圣者已化为木乃伊。束缚着她的锁链,慢慢地开始摇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接触到,但那些锁链却慢慢地解开了。不久所有的锁链都落到了地面,紧接着持花圣者如幻像般突然消失了。 下一瞬间,持花圣者已经横卧在了命运神殿的屋顶之上。全身干瘪的圣者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一头鸟型凶魔,仿佛被操控着一般,从空中降落下来。那头凶魔小心翼翼地把持花圣者背到身上,然后谨慎地展翅高飞,向西边而去。 落泪乡。魔神被封印之所,魔哭领的尽头,不知何时就有了这样的名字。据说,持花圣者在打倒魔神后,掩面痛哭,此地因此得名。 为什么击败宿敌的持花圣者会哭呢?其中缘由,并不见于任何流传至今的文献资料。 在卡古伊库建造的城墙上空,背着持花圣者的鸟型凶魔盘旋着。随后,它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了被染成黑红色的大地之上。 在化为死亡之地的落泪乡的中央、魔神长眠之所,鸟型凶魔降落了下来。然后,它将持花圣者小心地放在地面上。 丑陋的泥块,也就是被称作魔神的存在,伸出了触手。魔神抓住鸟型凶魔,将其碾碎,并卷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啊,玛欧恩。」 在泥块的表面上,浮现出了一对娇艳的女性嘴唇。那对嘴唇,用感激不尽的口吻说道。 「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玛欧恩!」 魔神将触手伸向了躺在地面上的持花圣者,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了起来。 「辛苦了,玛欧恩。我有一千年没有见到你了。哪怕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就在此时,干瘪的持花圣者的手指动了起来。她轻轻地将手指贴到支撑着自己的魔神的触手之上。从持花圣者的双眼之中,眼泪抑制不住地簌簌流下。大概在那副躯体里,还残存着一些水分吧。变成了木乃伊的持花圣者,默默地哭泣着。 「你什么都不用说。玛欧恩,你为了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又度过了多少艰难的岁月,我都知道。」 魔神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触手。持花圣者的身体,不断靠向泥块。 「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阿德雷特·麦亚就要来了,带着为我制作的第七枚纹章过来了。」 持花圣者的身体,碰到了泥块的表面。变成干瘪的木乃伊的她,静静地被拖进了魔神的身体里。 「再等等吧,玛欧恩。安心吧。阿德雷特马上就要来救我了。」 持花圣者渐渐地消失在魔神的身体之中。 在被烧毁的森林中,有一头凶魔在漫步着。那是一头手持一柄粗陋的剑的狮子型凶魔。卡古伊库。它统领着魔哭领六成的凶魔。它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在战场中徘徊。 战场上已经没有一头活着的凶魔了。目之所及的只有被大火烧焦和被六花与多兹打倒的凶魔的尸体。铁钴镍钨的部下,由于群龙无首,已都作鸟兽散。 「……好凄惨。」 卡古伊库感慨。 「……真是太惨了。」 卡古伊库双膝跪地,黑曜石之剑砸落到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同胞们……要是我……更早……」 它双拳锤地,轰鸣声响彻四方。它从喉咙中发出了如同轻声咳嗽般的声音。 卡古伊库啜泣着。它一边不断地向死去的凶魔们道歉,一边小声哽咽着。 百米见方的宽敞空间,沉浸在仿佛会刺痛耳膜的死寂之中。这是命运神殿最深处的石室,持花圣者正安静地坐在里面。 持花圣者的全身被锁链束缚着,身上裹着铁铬镍钨拿来的时尚礼服,头戴着鲜花。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突然,头上的鲜花晃动起来,落到了地面上。 持花圣者已化为木乃伊。束缚着她的锁链,慢慢地开始摇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接触到,但那些锁链却慢慢地解开了。不久所有的锁链都落到了地面,紧接着持花圣者如幻像般突然消失了。 下一瞬间,持花圣者已经横卧在了命运神殿的屋顶之上。全身干瘪的圣者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一头鸟型凶魔,仿佛被操控着一般,从空中降落下来。那头凶魔小心翼翼地把持花圣者背到身上,然后谨慎地展翅高飞,向西边而去。 落泪乡。魔神被封印之所,魔哭领的尽头,不知何时就有了这样的名字。据说,持花圣者在打倒魔神后,掩面痛哭,此地因此得名。 为什么击败宿敌的持花圣者会哭呢?其中缘由,并不见于任何流传至今的文献资料。 在卡古伊库建造的城墙上空,背着持花圣者的鸟型凶魔盘旋着。随后,它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了被染成黑红色的大地之上。 在化为死亡之地的落泪乡的中央、魔神长眠之所,鸟型凶魔降落了下来。然后,它将持花圣者小心地放在地面上。 丑陋的泥块,也就是被称作魔神的存在,伸出了触手。魔神抓住鸟型凶魔,将其碾碎,并卷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啊,玛欧恩。」 在泥块的表面上,浮现出了一对娇艳的女性嘴唇。那对嘴唇,用感激不尽的口吻说道。 「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玛欧恩!」 魔神将触手伸向了躺在地面上的持花圣者,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了起来。 「辛苦了,玛欧恩。我有一千年没有见到你了。哪怕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就在此时,干瘪的持花圣者的手指动了起来。她轻轻地将手指贴到支撑着自己的魔神的触手之上。从持花圣者的双眼之中,眼泪抑制不住地簌簌流下。大概在那副躯体里,还残存着一些水分吧。变成了木乃伊的持花圣者,默默地哭泣着。 「你什么都不用说。玛欧恩,你为了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又度过了多少艰难的岁月,我都知道。」 魔神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触手。持花圣者的身体,不断靠向泥块。 「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阿德雷特·麦亚就要来了,带着为我制作的第七枚纹章过来了。」 持花圣者的身体,碰到了泥块的表面。变成干瘪的木乃伊的她,静静地被拖进了魔神的身体里。 「再等等吧,玛欧恩。安心吧。阿德雷特马上就要来救我了。」 持花圣者渐渐地消失在魔神的身体之中。 在被烧毁的森林中,有一头凶魔在漫步着。那是一头手持一柄粗陋的剑的狮子型凶魔。卡古伊库。它统领着魔哭领六成的凶魔。它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在战场中徘徊。 战场上已经没有一头活着的凶魔了。目之所及的只有被大火烧焦和被六花与多兹打倒的凶魔的尸体。铁钴镍钨的部下,由于群龙无首,已都作鸟兽散。 「……好凄惨。」 卡古伊库感慨。 「……真是太惨了。」 卡古伊库双膝跪地,黑曜石之剑砸落到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同胞们……要是我……更早……」 它双拳锤地,轰鸣声响彻四方。它从喉咙中发出了如同轻声咳嗽般的声音。 卡古伊库啜泣着。它一边不断地向死去的凶魔们道歉,一边小声哽咽着。 百米见方的宽敞空间,沉浸在仿佛会刺痛耳膜的死寂之中。这是命运神殿最深处的石室,持花圣者正安静地坐在里面。 持花圣者的全身被锁链束缚着,身上裹着铁铬镍钨拿来的时尚礼服,头戴着鲜花。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突然,头上的鲜花晃动起来,落到了地面上。 持花圣者已化为木乃伊。束缚着她的锁链,慢慢地开始摇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接触到,但那些锁链却慢慢地解开了。不久所有的锁链都落到了地面,紧接着持花圣者如幻像般突然消失了。 下一瞬间,持花圣者已经横卧在了命运神殿的屋顶之上。全身干瘪的圣者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一头鸟型凶魔,仿佛被操控着一般,从空中降落下来。那头凶魔小心翼翼地把持花圣者背到身上,然后谨慎地展翅高飞,向西边而去。 落泪乡。魔神被封印之所,魔哭领的尽头,不知何时就有了这样的名字。据说,持花圣者在打倒魔神后,掩面痛哭,此地因此得名。 为什么击败宿敌的持花圣者会哭呢?其中缘由,并不见于任何流传至今的文献资料。 在卡古伊库建造的城墙上空,背着持花圣者的鸟型凶魔盘旋着。随后,它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了被染成黑红色的大地之上。 在化为死亡之地的落泪乡的中央、魔神长眠之所,鸟型凶魔降落了下来。然后,它将持花圣者小心地放在地面上。 丑陋的泥块,也就是被称作魔神的存在,伸出了触手。魔神抓住鸟型凶魔,将其碾碎,并卷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啊,玛欧恩。」 在泥块的表面上,浮现出了一对娇艳的女性嘴唇。那对嘴唇,用感激不尽的口吻说道。 「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玛欧恩!」 魔神将触手伸向了躺在地面上的持花圣者,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了起来。 「辛苦了,玛欧恩。我有一千年没有见到你了。哪怕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就在此时,干瘪的持花圣者的手指动了起来。她轻轻地将手指贴到支撑着自己的魔神的触手之上。从持花圣者的双眼之中,眼泪抑制不住地簌簌流下。大概在那副躯体里,还残存着一些水分吧。变成了木乃伊的持花圣者,默默地哭泣着。 「你什么都不用说。玛欧恩,你为了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又度过了多少艰难的岁月,我都知道。」 魔神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触手。持花圣者的身体,不断靠向泥块。 「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阿德雷特·麦亚就要来了,带着为我制作的第七枚纹章过来了。」 持花圣者的身体,碰到了泥块的表面。变成干瘪的木乃伊的她,静静地被拖进了魔神的身体里。 「再等等吧,玛欧恩。安心吧。阿德雷特马上就要来救我了。」 持花圣者渐渐地消失在魔神的身体之中。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这次给大家带来的是『六花的勇者6』。 希望您能享受这部作品。 目前,『六花的勇者』系列已经动画化了。这本书面世的时候,动画应该已经开始播出了。 观看了动画的读者们,你们看得开心吗?如果说还没有看,或者说还不知道动画化消息的话,请务必赏光去观看一下。 各位动画制作者,带着高涨的热情和对作品的爱制作了这部动画。作为原作者,真的是非常感谢。我想动画一定能为小说读者们带来快乐。 请多多关照。 前些日子,我有幸出席了后期录音。 虽然这已经是我继『战斗司书』之后第二次参与录音了,但怎么都习惯不了啊。当听到自己写的文章被人念出来之时,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非常羞耻的感觉。会这样想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其实我平时几乎不看动画,所以关于声优的演技和影视作品的制作,我都是完完全全的外行。 在录音过程中,多次被人问起自己的看法,然而我总是惊慌失措,并没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我几乎变成了一个只负责坐在那里的摆设。没能帮上一点忙,我感到非常抱歉。 各位动画制作者,克服了原作者完全帮不上忙这一不利条件,制作出了优秀的动画,借这次的机会,请容许我再次对他们表示感谢。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那么换个话题。今年二月份,在上野之森美术馆举办了名为『日本的美术全国选拔作家展』的展览,不同领域的创作者们齐聚一堂,展示他们的作品。 负责本作插图的宫城先生的绘画作品也进行了展出。展出的是作为『六花的勇者』第一卷封面的芙蕾米的画。 虽然和每天都能见到的芙蕾米一样,但在美术馆画框的装点下,也有了与平常不一样的风味。我就像被钉子钉住一样,在这幅画前驻足了片刻。 除了宫城先生的插画以外,美术馆还展出了很多非常棒的作品。我忘记了时间,一头扎进了鉴赏中。 然后是近况报告。 买了之后没读就扔在一边的书,不知不觉超过了三十本。像是小说和漫画之类的,一般都是买了之后很快就看完了,但是像一些实用性的书籍和新书之类的,经常就搁置起来了。 这其中有的因为什么而买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有的甚至我都不记得买过。 有两本书,一本讲从赌博依赖症中康复的方法,一本讲患有赌博依赖症的人们如何加入患者互助会。但我本人从不赌博,而且也没有打算过写赌博相关的东西。 我有一本占卜师细木数子女士所著的书,还有一本关于她的书。自己过去难道曾经是细木女士的粉丝?我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关于心理学的书有三本,说到这三本书我倒并非毫不知情。大概是买书的时候,自己觉得如果能够深入了解人类的心理,就能写出精彩的小说了。但是,买了之后一页都没有读过。 本可帮助他人进步,或者让大家乐在其中的优秀书籍,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来到我的书架上呢?看到堆积着的书,有时候我会感到些许悲伤。 不知道哪里有讲授快速读完不想看的书的方法的书,或者介绍如何才能不在多余的书上浪费钱的书呢? 最后是致谢。 负责插画的宫城老师,非常感谢您漂亮的插画。还有,这次您对我的写作也提供了很大帮助,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然后是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负责校对的各位,还有其他参与到本作出版的工作人员,正是因为你们的帮助,『六花的勇者』才能顺利面世。 负责绘制漫画版的户流圭老师,还有参与漫画版的工作人员,在你们的努力下诞生出了优秀的作品,真的非常感谢。 各位动画制作者,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然后是各位读者,让我们相会在下一部作品吧。那么先说到这里。 山形石雄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这次给大家带来的是『六花的勇者6』。 希望您能享受这部作品。 目前,『六花的勇者』系列已经动画化了。这本书面世的时候,动画应该已经开始播出了。 观看了动画的读者们,你们看得开心吗?如果说还没有看,或者说还不知道动画化消息的话,请务必赏光去观看一下。 各位动画制作者,带着高涨的热情和对作品的爱制作了这部动画。作为原作者,真的是非常感谢。我想动画一定能为小说读者们带来快乐。 请多多关照。 前些日子,我有幸出席了后期录音。 虽然这已经是我继『战斗司书』之后第二次参与录音了,但怎么都习惯不了啊。当听到自己写的文章被人念出来之时,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非常羞耻的感觉。会这样想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其实我平时几乎不看动画,所以关于声优的演技和影视作品的制作,我都是完完全全的外行。 在录音过程中,多次被人问起自己的看法,然而我总是惊慌失措,并没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我几乎变成了一个只负责坐在那里的摆设。没能帮上一点忙,我感到非常抱歉。 各位动画制作者,克服了原作者完全帮不上忙这一不利条件,制作出了优秀的动画,借这次的机会,请容许我再次对他们表示感谢。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那么换个话题。今年二月份,在上野之森美术馆举办了名为『日本的美术全国选拔作家展』的展览,不同领域的创作者们齐聚一堂,展示他们的作品。 负责本作插图的宫城先生的绘画作品也进行了展出。展出的是作为『六花的勇者』第一卷封面的芙蕾米的画。 虽然和每天都能见到的芙蕾米一样,但在美术馆画框的装点下,也有了与平常不一样的风味。我就像被钉子钉住一样,在这幅画前驻足了片刻。 除了宫城先生的插画以外,美术馆还展出了很多非常棒的作品。我忘记了时间,一头扎进了鉴赏中。 然后是近况报告。 买了之后没读就扔在一边的书,不知不觉超过了三十本。像是小说和漫画之类的,一般都是买了之后很快就看完了,但是像一些实用性的书籍和新书之类的,经常就搁置起来了。 这其中有的因为什么而买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有的甚至我都不记得买过。 有两本书,一本讲从赌博依赖症中康复的方法,一本讲患有赌博依赖症的人们如何加入患者互助会。但我本人从不赌博,而且也没有打算过写赌博相关的东西。 我有一本占卜师细木数子女士所著的书,还有一本关于她的书。自己过去难道曾经是细木女士的粉丝?我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关于心理学的书有三本,说到这三本书我倒并非毫不知情。大概是买书的时候,自己觉得如果能够深入了解人类的心理,就能写出精彩的小说了。但是,买了之后一页都没有读过。 本可帮助他人进步,或者让大家乐在其中的优秀书籍,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来到我的书架上呢?看到堆积着的书,有时候我会感到些许悲伤。 不知道哪里有讲授快速读完不想看的书的方法的书,或者介绍如何才能不在多余的书上浪费钱的书呢? 最后是致谢。 负责插画的宫城老师,非常感谢您漂亮的插画。还有,这次您对我的写作也提供了很大帮助,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然后是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负责校对的各位,还有其他参与到本作出版的工作人员,正是因为你们的帮助,『六花的勇者』才能顺利面世。 负责绘制漫画版的户流圭老师,还有参与漫画版的工作人员,在你们的努力下诞生出了优秀的作品,真的非常感谢。 各位动画制作者,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然后是各位读者,让我们相会在下一部作品吧。那么先说到这里。 山形石雄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这次给大家带来的是『六花的勇者6』。 希望您能享受这部作品。 目前,『六花的勇者』系列已经动画化了。这本书面世的时候,动画应该已经开始播出了。 观看了动画的读者们,你们看得开心吗?如果说还没有看,或者说还不知道动画化消息的话,请务必赏光去观看一下。 各位动画制作者,带着高涨的热情和对作品的爱制作了这部动画。作为原作者,真的是非常感谢。我想动画一定能为小说读者们带来快乐。 请多多关照。 前些日子,我有幸出席了后期录音。 虽然这已经是我继『战斗司书』之后第二次参与录音了,但怎么都习惯不了啊。当听到自己写的文章被人念出来之时,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非常羞耻的感觉。会这样想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其实我平时几乎不看动画,所以关于声优的演技和影视作品的制作,我都是完完全全的外行。 在录音过程中,多次被人问起自己的看法,然而我总是惊慌失措,并没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我几乎变成了一个只负责坐在那里的摆设。没能帮上一点忙,我感到非常抱歉。 各位动画制作者,克服了原作者完全帮不上忙这一不利条件,制作出了优秀的动画,借这次的机会,请容许我再次对他们表示感谢。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那么换个话题。今年二月份,在上野之森美术馆举办了名为『日本的美术全国选拔作家展』的展览,不同领域的创作者们齐聚一堂,展示他们的作品。 负责本作插图的宫城先生的绘画作品也进行了展出。展出的是作为『六花的勇者』第一卷封面的芙蕾米的画。 虽然和每天都能见到的芙蕾米一样,但在美术馆画框的装点下,也有了与平常不一样的风味。我就像被钉子钉住一样,在这幅画前驻足了片刻。 除了宫城先生的插画以外,美术馆还展出了很多非常棒的作品。我忘记了时间,一头扎进了鉴赏中。 然后是近况报告。 买了之后没读就扔在一边的书,不知不觉超过了三十本。像是小说和漫画之类的,一般都是买了之后很快就看完了,但是像一些实用性的书籍和新书之类的,经常就搁置起来了。 这其中有的因为什么而买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有的甚至我都不记得买过。 有两本书,一本讲从赌博依赖症中康复的方法,一本讲患有赌博依赖症的人们如何加入患者互助会。但我本人从不赌博,而且也没有打算过写赌博相关的东西。 我有一本占卜师细木数子女士所著的书,还有一本关于她的书。自己过去难道曾经是细木女士的粉丝?我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关于心理学的书有三本,说到这三本书我倒并非毫不知情。大概是买书的时候,自己觉得如果能够深入了解人类的心理,就能写出精彩的小说了。但是,买了之后一页都没有读过。 本可帮助他人进步,或者让大家乐在其中的优秀书籍,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来到我的书架上呢?看到堆积着的书,有时候我会感到些许悲伤。 不知道哪里有讲授快速读完不想看的书的方法的书,或者介绍如何才能不在多余的书上浪费钱的书呢? 最后是致谢。 负责插画的宫城老师,非常感谢您漂亮的插画。还有,这次您对我的写作也提供了很大帮助,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然后是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负责校对的各位,还有其他参与到本作出版的工作人员,正是因为你们的帮助,『六花的勇者』才能顺利面世。 负责绘制漫画版的户流圭老师,还有参与漫画版的工作人员,在你们的努力下诞生出了优秀的作品,真的非常感谢。 各位动画制作者,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然后是各位读者,让我们相会在下一部作品吧。那么先说到这里。 山形石雄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这次给大家带来的是『六花的勇者6』。 希望您能享受这部作品。 目前,『六花的勇者』系列已经动画化了。这本书面世的时候,动画应该已经开始播出了。 观看了动画的读者们,你们看得开心吗?如果说还没有看,或者说还不知道动画化消息的话,请务必赏光去观看一下。 各位动画制作者,带着高涨的热情和对作品的爱制作了这部动画。作为原作者,真的是非常感谢。我想动画一定能为小说读者们带来快乐。 请多多关照。 前些日子,我有幸出席了后期录音。 虽然这已经是我继『战斗司书』之后第二次参与录音了,但怎么都习惯不了啊。当听到自己写的文章被人念出来之时,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非常羞耻的感觉。会这样想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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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动画制作者,带着高涨的热情和对作品的爱制作了这部动画。作为原作者,真的是非常感谢。我想动画一定能为小说读者们带来快乐。 请多多关照。 前些日子,我有幸出席了后期录音。 虽然这已经是我继『战斗司书』之后第二次参与录音了,但怎么都习惯不了啊。当听到自己写的文章被人念出来之时,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非常羞耻的感觉。会这样想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其实我平时几乎不看动画,所以关于声优的演技和影视作品的制作,我都是完完全全的外行。 在录音过程中,多次被人问起自己的看法,然而我总是惊慌失措,并没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我几乎变成了一个只负责坐在那里的摆设。没能帮上一点忙,我感到非常抱歉。 各位动画制作者,克服了原作者完全帮不上忙这一不利条件,制作出了优秀的动画,借这次的机会,请容许我再次对他们表示感谢。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那么换个话题。今年二月份,在上野之森美术馆举办了名为『日本的美术全国选拔作家展』的展览,不同领域的创作者们齐聚一堂,展示他们的作品。 负责本作插图的宫城先生的绘画作品也进行了展出。展出的是作为『六花的勇者』第一卷封面的芙蕾米的画。 虽然和每天都能见到的芙蕾米一样,但在美术馆画框的装点下,也有了与平常不一样的风味。我就像被钉子钉住一样,在这幅画前驻足了片刻。 除了宫城先生的插画以外,美术馆还展出了很多非常棒的作品。我忘记了时间,一头扎进了鉴赏中。 然后是近况报告。 买了之后没读就扔在一边的书,不知不觉超过了三十本。像是小说和漫画之类的,一般都是买了之后很快就看完了,但是像一些实用性的书籍和新书之类的,经常就搁置起来了。 这其中有的因为什么而买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有的甚至我都不记得买过。 有两本书,一本讲从赌博依赖症中康复的方法,一本讲患有赌博依赖症的人们如何加入患者互助会。但我本人从不赌博,而且也没有打算过写赌博相关的东西。 我有一本占卜师细木数子女士所著的书,还有一本关于她的书。自己过去难道曾经是细木女士的粉丝?我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关于心理学的书有三本,说到这三本书我倒并非毫不知情。大概是买书的时候,自己觉得如果能够深入了解人类的心理,就能写出精彩的小说了。但是,买了之后一页都没有读过。 本可帮助他人进步,或者让大家乐在其中的优秀书籍,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来到我的书架上呢?看到堆积着的书,有时候我会感到些许悲伤。 不知道哪里有讲授快速读完不想看的书的方法的书,或者介绍如何才能不在多余的书上浪费钱的书呢? 最后是致谢。 负责插画的宫城老师,非常感谢您漂亮的插画。还有,这次您对我的写作也提供了很大帮助,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然后是责任编辑t先生、编辑部的各位、负责校对的各位,还有其他参与到本作出版的工作人员,正是因为你们的帮助,『六花的勇者』才能顺利面世。 负责绘制漫画版的户流圭老师,还有参与漫画版的工作人员,在你们的努力下诞生出了优秀的作品,真的非常感谢。 各位动画制作者,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然后是各位读者,让我们相会在下一部作品吧。那么先说到这里。 山形石雄 密探与猫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陈柏安 录入:少侠 校对:圆桑 圣河之国瓦亩是个位于大陆北方的广大国家。尽管国民过着还算充足又平稳的生活,国内仍存在贫富差距的问题。 首都擘柏恩的一角,一条飘散油垢味的贫民窟街内,一名女性伫立于周遭由脏乱石造建筑包围的广场中。 这名年纪约莫五十岁的女性,身着万天神殿规定,但已老旧到褪色的深蓝色神官服。 她名为陶乐·梅纳斯,乃是<药>之圣者。 自从成为<药>之圣者后,她这三十年间都在世界各处游走,并不问贫富贵贱地将药分给需要的人。 被她救过一命的人数也数不清,也因此使她的名声大到连万天神殿之长,摩拉·切斯特都遥不可及。即使贵如一国之君,在陶乐面前都得低头以表敬意。 如今陶乐的周遭被数百名群众围绕,只是这些人通通衣衫褴褛,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只见陶乐闭着双眼牵起一名女性的手,并从手中制造出将近十颗的黑色球体交给她。 “切记,要每天用热水把这个化开抹在胸口,就算已不再咳嗽,仍要把药完全用完。” 接下药球的女性哭着对陶乐感谢,而她只回以一笑,便接着朝旁边一名抱着婴儿的男性伸出手。由于陶乐绝不从贫民身上索取任何报酬,使得她的名声更为响亮。 她的身后站着一名脸戴面具,腰际插着剑的男人。他默默观望四周,尤其仔细留意任何接近陶乐的人。 男人名叫波马可,原是彼埃纳黑角骑士团所属的骑士。几个月前,陶乐救了险些因病丧命的他,因此他抛下地位,自愿成为陶乐的仆人随侍左右。原本他在骑士团内实力可说是名列前茅。 “…唉呀?” 当陶乐看到某位病患的脸,突然漏出讶异的声音,因为从长袍下露出的脸气色良好,明显不是病人,长袍下的衣服也能判断这人家境富裕。 波马可作势拔剑,陶乐却先摇了摇头。 “陶乐大人…请您收下。” 长袍男子悄悄将一张对折的纸片递给陶乐,而波马可偷看到上头写着疑似是男人的姓名与住址,以及几行像是暗号的文字。 波马可轻轻叹了口气。 不久之前,波马可曾耳闻一些有关陶乐的不好风声。说是陶乐一方面假装救济他人,私底下却运用她罕见珍贵的圣者能力施行暗杀。 眼前这名男子正是装作病人来与陶乐接触,并交给她写着特定暗号的纸条,接着再于她耳边低语暗杀对象的姓名。 据说如此做之后不出数月,想杀的对象便会从世上消失。 看到陶乐、波马可及长袍男子等人散发出不寻常的气氛,周遭的群众开始鼓噪。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是满头疑问,不过看来之中似乎有人听说过传闻。陶乐这时先是要群众稍安勿躁,接着看向长袍男子的眼睛。 “我知道最近似乎流传着一些与我有关的不好传闻呀。” 男子慌了手脚。 “请你马上离开,此处乃是我为身患疾病,穷困潦倒的民众开设的场所。” 男子闻言后连忙站起身来,一句赔罪也没有就仓皇离去。眼看陶乐若无其事的开始替下一名病患治疗,波马可也只能默默看着男子离开。 不过,波马可突然看了看周遭——心里纳闷那张纸片究竟跑哪去了? 在那之后过了五天,波马可早就把纸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午夜时分,分完药后的陶乐回到一间贫民街内的便宜小旅馆,在狭窄房间内吃着稀薄麦片粥。与最穷苦之人吃同样的食物,这是陶乐三十年间一直奉行的准则。 大半夜中,陶乐身旁的光源唯有一盏微弱的蜡烛,而仍然戴着面具的波马可则站在身后保护她。 那一天,陶乐给波马可下了个奇怪的命令,要他不能摘下面具也不能开口,即使他询问理由,陶乐也没有回答。 “唉呀。” 眼见陶乐手中的汤匙掉到地上,波马可正要伸手去捡,没想到竟有另一双手从旁伸向汤匙。 波马可吓得心脏差点没停止跳动,因为直到刚才为止,房内除了自己和陶乐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人。不,就算是此时此刻,明明眼前冒出一名男子,房间内依然只有二人份的气息,使波马可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叫出声。”不用担心,我认识他。” 陶乐对波马可这么说的同时,陌生男子捡起汤匙轻轻放到桌子上。 “喵嘻嘻,你这顿饭也太糟糕了呗,不吃点肉或者鱼对身体不好呀。” “哦?是这样吗?但我活了五十年,可没生过一次病啊。” 明明突然冒出一名入侵者,陶乐却一点都不惊慌,而入侵者也丝毫不把波马可放在眼里。波马可如今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默默的站在原地。 陶乐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片,正是她前几天收到的委托书。当这名陌生男子瞥了纸片一眼后,陶乐马上将纸片伸向烛火烧掉。 “喵。” 陌生男子只回答这一声,便转身背对陶乐,仿佛是在表示事情办完了。 男子从不知何时敞开的窗户跳了出去,而从他现身到离去的过程,除了开口说的那些话,竟连半点小的像针掉落的声响都没发出。 “波马可先生,能否请你关上窗户呢。还有,你可以说话了喔。” 陶乐说完后继续吃起饭,而波马可在依照她的请求关上窗后,开口对她问道 “刚才那名男子究竟是…….” “他对我以韩斯·韩普提自称,不过大概是假名吧。” 她以一如既往的沉稳声音回答。 “他是什么人。” “是个杀手。” 陶乐回答得一副理所当然。 波马可一时之间说不上话,因为他无法相信自己以为是圣人的陶乐,竟和一名杀手有所往来。 在彻底信任着波马可的前提下,陶乐一边吃着饭,一边静静说起来龙去脉。 距今大约三年前,她曾遭受某个国家的大贵族威胁。当时陶乐正在替一名大贵族的敌人治疗,所以他才意图阻止陶乐。为了怕被拒绝,大贵族绑架了随侍在陶乐左右的修女作为人质,使得其他圣者无法干预。 当陶乐走投无路的时候,汉斯毫无预警出现在她的面前。 陶乐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拜托汉斯解决此事,没想到才隔一天,那名大贵族竟被发现死在自宅卧室中,而遭绑架的修女则自行脱困回到陶乐身边。根据她的解释,关住她的牢房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了。 更惊人的是,大贵族那座戒备森严的城堡中,竟没有任何人发现有入侵者闯入。 过了几天,韩斯再度出现在陶乐面前。陶乐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希望能与韩斯缔结合作关系,而韩斯也爽快答应。或许他正是算准了这点,才会主动与陶乐接触也不一定。 从那之后,陶乐就担任起替韩斯接工作的仲介者。 陶乐的职责如下——暗地里放出自己私下接受暗杀工作的风声,等待听到这个风声的人来找她。 当委托人上门口,陶乐会写信记下目前的所在地,交给一名住在皮埃纳的商人。接着过段时间,韩斯便会突如其然的在陶乐面前现身。 等到陶乐将依赖者的姓名及地址转告韩斯后,她的任务就到此结束了。韩斯接下来会去找给她纸片的那名男子,并从男子手中接下委托,收取报酬,抹杀目标。 除此之外,陶乐也会根据委托内容,提供韩斯一些关于圣者及圣具的知识。例如像是<封印>圣者这类会妨碍 他完成任务的能力。 为了回报陶乐,韩斯会最优先完成陶乐委托的任务,去杀害想对万天神殿不利之人。又甚者,只要韩斯判断某人对万天神殿有害,不等陶乐委托他就会先动手。 据说到目前为止,陶乐已透过他让四个人从世界上消失。 要是陶乐的所作所为被公诸于世,就算是她也难逃一死。只不过摩拉及其他圣者都不知道她做的这些事,甚至根本不曾怀疑过她。 “好了,波马可先生,请问你听完我说的话后有何感想呢?” 吃完饭的陶乐盯着波马可看。这个问题在询问他是要揭发,抑或隐瞒此事。 波马可本想回答“您不该做这种事”,却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因为他从陶乐脸上的表情和语气感受到坚定的意志和决心。想必陶乐很清楚,和平绝不是靠着光鲜亮丽的表面功夫就能维持。为了这个世界与活在其中的人们,她非得做出玷污双手的觉悟才行。 陶乐似乎察觉到波马可的心意,笑着说下去 “摩拉女士是个认真的人,因此不能把这份工作交给她来做,只好由我接下了。” 波马可听了这句话,当下决定就算明白陶乐做的是坏事,也要继续效忠她。 “我认为您是对的,但请容我问您一件事。” “什么事呢?” “那个男人……….韩斯·韩普提真的足以信赖吗?” 听到波马可这么问,陶乐顿时回答不出来。 “再说那个男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陶乐静静喝着饭后的清汤。 “我对韩斯先生可说是一无所知,会与他接触也只限于委托工作的时候。我所知道的只有他实力强悍、头脑聪颖、却也是个相当棘手的男人,仅止于此。” 陶乐这时转头面向波马可。 “我想你也了解到了对吧。” 波马可点了点头。他在一瞬间便体会到韩斯的强大,尽管他已经见过不少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战士,之中却没人能够与韩斯相提并论。 “波马可先生,我有一事相求。今日之所以让你和韩斯先生碰面,正是为了判断能否将这个任务交付给你。” “这……” “我希望你去调查韩斯·韩普提的底细,你愿意吗?” 波马可无言咽了口口水。全身窜起鸡皮疙瘩,警告他接近那个男人是件极度危险的事。波马可不禁扪心自问,自己到底能否在与那个男人扯上关系后活着回来。 过了几周后,陶乐返回皮埃纳的<药>之神殿,波马可则离开她身边,来到一所位于圣河之国偏远地区的港镇。 波马可最终仍选择接下陶乐拜托他的任务。反正自己早就算死过一次,事到如今也不认为这条命有多值钱。 当前已是傍晚时分,大道上的市集热闹非凡。结束一日辛劳的渔夫纷纷将战利品往店前摆。许多鱼排放在火堆旁烤,鱼油滴得白烟四起。波马可人低着头,缓缓走在这条大道上。 波马可清楚,找人就该从港口和市集找起。 他原本待的黑角骑士团并非一个只会打仗的组织,找出对王家怀有异心的家伙,并把他们绳之以法也是工作的一环。其中,波马可又刚好擅长寻人、跟踪、秘密侦查等隐秘任务,过去也曾立下揪出意图谋害公主娜榭塔妮亚的反主流派分子,进而将其抹杀的功绩。 话虽如此,要在如此辽阔的大陆找出一个男人形如大海捞针,更别提对方还是个杀手,警惕心自是高人一等。 波马可不禁心想,虽然就算是花费一年也不见得能找到,不过如此一来倒也不用赌上性命。 就在他嘲笑起事到临头还贪生怕死的自己时—— “来呀来呀~不可怕唷。” 一阵似曾听过的声音从路旁的树上传来,一看之下才发现韩斯·韩普提整个人竟抱在树枝上,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叫声。 波马可停下脚步盯着韩斯瞧。由于自己在数周前与他碰面时戴着面具,因此脸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小心啊叔叔。” 树下围了几名孩童,而他们的视线全看向枝头的一只猫咪。看来那只小猫目前无法从树上下来。 “我才不是叔叔咧…….好,抓到啦。” 韩斯轻轻的用手捧起小猫,轻盈地从树上溜至地面。接着小猫看都不看韩斯,径直跑向孩童们的脚旁。 “叔叔,谢谢你~” 其中一名孩童抱起小猫,对他答谢。 “喵嘻,不谢不谢。对啦,这给你们喵。” 只见韩斯从上衣口袋取出带有绳子的糖果后一一发给孩童,那是一种由蜂蜜凝聚制成的普通糖果。 “为什么给我们?” “因为猫是我的师父,我当然要对你们这群师父的朋友表达敬意呀。” 孩童们沉思了片刻,竟又纷纷将糖果还给韩斯。 “我觉得从没有工作的人手里拿东西不太好。” “与其跑来救猫,还是先去找份工作比较好喔?” 韩斯闻言面露讶异神色,接着马上放声大笑起来。不过孩童们似乎对他失去兴趣,抱着小猫往大道上跑去。 笑了好一会后,韩斯再度攀爬上树,并在枝头上睡起觉来,连打呼声都已传了过来。看来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被波马可盯着。 “波马可先生,虽说是底细,但我要你去查的并非他的身世背景和真名,而是希望你能够想办法让他露出本性。” 波马可回想起数周前陶乐说的话。 “就是他爱什么,恨什么?希望得到什么,又不希望什么找上门?擅长什么,但是不擅长什么等诸如此类的情报。” 这个任务称得上艰辛之极。波马可心想。 “请问您有任何线索吗?又认为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陶乐回答: “我想想……韩斯先生是个相当随性的人。他接下任务后必定会完成,但是要不要接任务则完全看他心情而定。只要他没那种心情,就算出再多钱他都不会接下任务。” “他是以什么标准来决定的呢?” “执行起来越是困难的任务,韩斯先生越是会兴高采烈地接受,就像我第一次拜托他那样。不过相对的,只要他觉得任务太过简单就会拒绝,所以我想他大概享受着战斗……享受着厮杀吧。” 波马可心中萌生厌恶感。 “渴望鲜血的杀人魔,以他人痛苦为乐的男人。或许以这些来评价他都不是问题,但是他……这个男人绝对不只如此,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波马可决定停留在这个港镇。他隐瞒身份,对人以离乡背井打拼的劳工自称,也顺利被雇佣为搬货工。透过与在同个职场内工作的男人们及镇上的人闲话家常,他逐渐打听出一些关于韩斯这个男人的情报。 根据居民的说法,韩斯大约十天前出现在这座港镇。某天早上他突然拎着一只破烂的布袋,独自坐在市集的一角。 每当有人问他姓名,他便回答自己叫韩斯·韩普提。若继续问他是什么人,他也只会回答自己什么人都不是。到头来居民觉得这人怪里怪气,都渐渐不靠近他了。 波马可起初认为韩斯该不会是在这座港镇埋伏等他来。不过仔细一想,自己来到镇上也不过是三天前的事,理由更完全凭着直觉,韩斯根本不可能抢先一步。看来一切只是自己运气好罢了。 波马可一边做着搬货工的工作,一边观察韩斯,不过他不是尾随或跟在身旁偷看,而只是假装路人瞥上几眼。 只是就波马可的观察,韩斯的日常生活实在令人无言。 他没 有投宿旅馆,而是睡在如市集内的空帐棚、商店前的雨棚、路旁的树荫,只要能稍微挡雨的地方他都能睡。 明明圣河之国位于大陆偏北的寒冷地带,露宿野外本该是件相当痛苦的事,但韩斯却丝毫不以为意。 “那个长尾巴的混球真的很烦啊,昨天竟然还敢睡在我家门前咧。” 一名和波马可在同个职场工作的男搬运工一边卸下货物,一边对他如此抱怨。 “这还真是不走运呢。他有惹什么麻烦吗?” “没有,我泼了盆水之后他就逃走了。看来他诡异归诡异,倒是个没骨气的家伙呀。” 搬货工说完笑了笑。 韩斯的存在已成了镇上居民茶余饭后的话题,所以要收集关于他的情报并非难事。就算波马可不主动询问,人们也会自己跟他提起韩斯。 整理从居民们打听来的消息后,波马可得知韩斯一天的生活大约是这样的: 一睁开眼,韩斯大多会背起行李,摇摇晃晃地走到那些曲流进海的河川旁同时盥洗身体和衣物。看来他衣服破归破,整个人却清爽干净的原因就在这里。 韩斯很少好好吃上一顿正常的饭,几乎都是蹲在路边啃着脏兮兮的面包或者瘦小的鱼,人们都说那些应该是他去哪里乞讨来的吧, 波马可还有个疑问——他是去哪上厕所的呢?最后波马可打听到有人目击韩斯擅自进入别人家上厕所的消息,而且据说他仿佛像回自己家一样大咧咧的走进去,不一会又一声不响地快步离开。 不过,由于波马可还不清楚韩斯除了吃饭和清洗以外的时间在做些什么,于是只得持续仔细留意镇上居民交谈的内容。 “话说昨天那个尾巴混球出现在港口这呢。” 听到一名搬货工突然这么说,波马可开口询问韩斯在做什么。 “他没做什么啊。我只看到他在那一带闲晃,然后往装着木材的马车上一跳,接着就盘坐在木材上,傻傻的盯着某个方向而已。” 波马可接着问“他是在往哪个方向看?” “就那附近一带啊。他一下看我们工作的地方,一下又转头看海、看云、看鸟,看得我都不爽起来,大声吼他‘我们不是给你看好玩的啊!’结果那个混球竟然回答‘那我把眼睛闭上呗~’虽然被他的头发遮住没看清楚,不过他似乎真的给我闭上了眼啊。” 波马可又问“他待了多久了?” “待到我们工作结束啊。” 搬货工说的同时耸了耸肩。 镇上随处可以听见目击到韩斯出现的消息,看样子他每天都还是四处闲晃,而非停留在固定场所。 “他和我家的小鬼玩耍过喔。” 如此说的是一名在市集卖苹果的女人。 “那时我还想说小鬼们怎么那么吵,出去一看可真是吓到我了。因为那家伙竟然在卵石道上玩耍啊。你以为也有玩过吧,就是单脚在上面跳来跳去的那个。 那家伙一边喵喵叫一边嬉闹,让小鬼们也跟着大笑。但是实在吵死人了,我忍不住吼了他一声,然后他就跑到其他地方玩啦。真是的,都长这么大的人了,是在搞什么呀。” 这时女人的儿子跑了过来。 “妈妈,你知道韩斯跑到哪里去了吗?” “我怎么知道呀。” “唉呦,他是去哪了啦?喂~我们分头去找韩斯吧!” 最后孩童们吵吵闹闹的,也不知往哪里跑去了。 有一次,一名男人叫住了波马可,是名制作家具的师傅。 “刚才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家伙竟然在追野猫耶。听了可别吓到啊,他竟然是趴在地上跑的呀。” 这名家具师傅似乎非常想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看到的事。 “就像这样,真的跟动物一样用四肢跑,而且还快得令人不敢相信,瞬间就从这边消失到那边去啦。可怜那只野猫,被吓得发出惨叫声啊。 我本来觉得那家伙终于疯了,可是仔细一想,他好像本来就怪怪的。” 看着家具师傅对路上所有行人都说了这件事,波马可很能体会到他不吐不快的心情,毕竟要是换成自己看见,保证也会吓到。 波马可人在镇上走着的同时,脑中也会思考该对陶乐报告什么。从他滞留在这座镇上开始至今,也过了十天。 要是波马可如实将见到的一切报告回去,陶乐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以一名杀手而已,韩斯的实力绝对是这世上,甚至可说是当代数一数二的的强悍。要是说这种人竟然在路边追着野猫跑,到底有谁愿意相信呢。 波马可原本以为韩斯要在此地执行任务,这几天都会用来做准备。可是先别提他太过招摇醒目,行为本身就已经乱七八糟。 “呜喵喵喵~” 走在路上的波马可发现了韩斯的身影,他正在鱼市场的一角翻着木箱。然而周遭并没有人出言指责他这个行为,因为木箱中装的都是些差到无法摆出来卖的鱼。 “喵嘻,这不是有好的料咩?竟然会把这种东西丢掉,人类大人还真是奢侈呀。” 韩斯说完后一口叼起生鱼,摇摇晃晃地往路上走去,不过波马可并未追上前,而是继续默默走他的路。 波马可心想,韩斯暗杀完后获得的酬劳究竟消失到哪去了? 据说陶乐在委托他任务时,都至少会支付给他足以吃喝玩乐一年的金额。想必从其他委托人接任务时代的报酬也大概差不了多少,按理来说他根本不用烦恼三餐才对。 “喵呜,冤枉啊大人!” 这时,波马可听到不远处传来韩斯的声音,于是走过去并混入了围观群众。 原来是在镇上巡逻的几名士兵包围住韩斯,想把他抓起来。不过,其实更应该讶异的是韩斯为何直到今天都没被抓。他人坐在地上,对士兵指出抗议: “我这鱼不是偷来的呀。” “吵死啦,不乖乖跟我们走小心尝苦头啊。” 士兵们显得十分不耐烦。 “再说我可是猫,猫偷鱼吃又有什么错呀?” “你在说什么鬼?” 一名士兵回以正论。 “我们听说你前阵子就开始在这一代乱晃,是不是在打算什么坏主意啊?” “猫不会做偷鱼以外的坏事喵。” “但你根本不是猫啊。” 韩斯听到这句话,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凡是总用外表判断可不太好喔。” 士兵们听了后以为韩斯看不起他们,纷纷作势要拔出剑来。波马可心想不妙,毕竟以韩斯的实力,大概只需要五秒钟就能空手杀光他们。 “几位士兵大哥,虽然我不认识这人,但我看到他真的没在偷鱼,而是刚从那边的垃圾箱中翻出来的啊。” 士兵们听到波马可的话停下拔剑的手,你看我我看你。 “…别管他了吧,反正看起来没啥威胁。” 士兵转过离去,围观人群也跟着失去兴趣,三三两两离开现场。最后剩下波马可及看着他的汉斯。 “喵呜,多谢你呀” 感受到声音中没有敌意,也不像是在试探,波马可心想难道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监视他吗?还是说—— “小事而已,用不着谢谢。” 波马可假装及只是个路人,尽力镇定回答并走近他。 这算是第二次靠近韩斯,不过令波马可吃惊的是,现在从他身上竟感觉不出任何气息,明明第一次见面时能够切身感觉到他具有惊人实力,如今却一点都不恐怖。坐在自己眼前的,不过就是位散发腥臭味的男人。 “你到底在干什么?一个大男人不好好的工作,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波马可谨慎挑选说出口的话,为了不让他起疑,不让自己正在试探他底细的事暴露。 “喵嘻嘻,猫是不工作的呀。” “也会有工作的猫啊,像那些抓老鼠的家猫不就是在工作吗。” 感觉像突然被抓到语病的韩斯回答 “.……你这么说也对,但我还是不会工作喵。越被人说去做就越不想做,我想你也有过这种经验呗?” 波马可闻言虽然有些傻眼,但仍继续问下去: “.….也罢。所以说,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那还用问,当然是等夜晚来临呀。” “那夜晚来临以后呢?” “等早晨来临呀。” 韩斯说完便笑了起来,也不知道究竟在高兴什么。波马可只好耸了耸肩,掉头离去。 波马可边走边想,过去这几天韩斯难道真的没发现自己的存在吗?自己认识的一流战士当中,无一不对气息或者视线非常敏锐,能靠卓越的直觉从人群中分辨出盯上自身的敌人。 波马可虽受过不被他人察觉气息的训练,却不知道这些藏身技巧对韩斯这般的强者管不管用。按理来说,就算韩斯早已发现自己的用意也不奇怪。 话虽如此,既然刚才韩斯对自己毫无戒心,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吗? 假如韩斯发现他遭人监视,又会采取何种行动?是会默默销声匿迹?还是会跑来杀了自己?或者跑去揪出背后的委托人? 无法预测韩斯会如何行动,因为他不只超出了波马可所能思考的领域,同时也默默让波马可的内心充满恐惧。 在那之后,波马可仍不断的调查韩斯的消息。 原本的任务应该是要调查他的内心,波马可虽明白光从远处看无法达成这项目的,但却尚未想出能窥探韩斯内心的方法。 而韩斯同样没在注意波马可,过着像之前一样的生活。 当波马可日复一日做着搬运工的工作,他突然发现到不对劲。 就在他卸下蔬菜水果的货物时,韩斯晃头晃脑地从旁边走了过去,结果前方一名搬着木箱的男人对他说道 “哟韩斯,要来颗苹果吗?” “好呀喵。” 听到了韩斯的回答,男人把一颗被虫蛀过的苹果扔了过去,韩斯接下后开始边走边啃。 “我觉得猫根本不会吃什么苹果啊。” “世上凡事总有例外喵。” 韩斯说完后便离开,而男人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搬他的货物。 又有一次,波马可目击了更惊人的状态。当时他经过一间酒吧前,那里每到中午都会卖些轻食及茶,似乎颇受欢迎,热闹到都得在马路上摆起桌椅。 没想到就在许多坐在那里休息的妇女群中,竟看到了韩斯好端端坐在椅子上,一派轻松地喝着茶。 “其实真正外遇的不是王妃露莉姆,而是国王自己,所以他只是嫌王妃碍事才把她赶出去的呀。虽然不知道国王外遇的对象是谁,但我大概也猜到了喵。” 韩斯正在说的,是曾经轰动国内一时的王妃外遇事件。 “然后呢然后呢!” “那王妃岂不是彻底被冤枉了吗!” 妇女们个个兴致勃勃地听韩斯说故事。 “话也不能这样说喵,因为其实王妃自己也留有把柄呀。是在她嫁来圣河之国前,还待在皮埃纳时的事喵。” “你这么一说,我记得好像听过王妃以前有过心上人的传闻耶。” “没错,就是那个喵。” 韩斯指向这名回答的妇女。而另一名妇女则是有点佩服的说: “你还知道不少事嘛。” “猫可是无所不知的喵。” 波马可就这样愣愣看着这幅景象好一会,只是不仅妇女们没注意到波马可,就连韩斯都没看向他。 令波马可难以置信的是,韩斯竟彻底融入了这座港镇,居民们都把他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 的确,韩斯是号充满谜团的人物,但他并不会给周围带来麻烦。虽然怪里怪气,却不让人感到不快,这便是他给居民的感觉。 明明他来到此地还不满一个月,如此迅速的变化实在太异常了。 波马可终于明白,韩斯擅长让他人掉以轻心的技巧。毕竟除了这样解释以外也没其他答案了。 当天晚上,波马可应搬货工同事的邀请进入到了这间中午看到韩斯的酒吧,并非波马可特意挑选,而只是偶然。 韩斯悠闲坐在酒吧附近的道路上。 “喔,有猫在啊。” 其中一名搬货工这么说完后,接着再也没有人去理韩斯,整间酒吧的客人都一样。 波马可和搬货工同事闲话家常的同时,不忘留心观察韩斯的一举一动。 韩斯正抬头观望夜空,天上空无一物,唯有稀疏的星光。 “喵呜,那边的小姐。” 此时盯着天空看的韩斯张开嘴。波马可尽管身处吵闹的酒吧中,也能准确听出他说了什么话,全亏了过去进行侦察任务时培养出的敏锐听觉。 韩斯对一名路过的女子搭话。年级应该过了三十,身上穿着胸口大开的露肩礼服,全身虽经过打扮,但绝对称不上上流,甚至能因此猜出她的【职业】 “烦死了,去死啦臭猫。” 听到女子用低沉的声音痛骂自己,韩斯也不知怎么了,竟动起肩膀笑个不停。 “给点饲料吃呗。” 依然盯着夜空的韩斯这么说。波马可心想可真奇怪,明明他至今从未主动伸手讨过食物啊。 女子完全无视韩斯的话继续走他的路,韩斯竟也没看离去的女子一眼。只是不知怎么搞得,女子在距离韩斯约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时和波马可一起喝着酒的男工人们也注意到这名停留在原地的女子,更有几人对她吹起口哨,女子虽然没理会他们,但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接着,她掉头走回到韩斯面前。 “你趴着吃我就给你。” 听到女子这么说,韩斯果然还是看着天上的星星笑道: “喵嘻嘻嘻,饲料本来就得趴着吃才像话呀。” 女子手指韩斯命令他站起来,直到此刻韩斯才算把视线自天空移开。 “要是敢在窝里撒尿我可不饶你啊。” “呜喵喵,我可是只守规矩的猫呀。” 女子说完继续走,而韩斯就这样跟在她后头离去。 波马可和喝酒的同事知会一声,便走出酒吧去追韩斯,直到看到女子和韩斯走进一家破烂的小屋中才离开。 波马可的隐身技巧没有好到能窥探屋内发生什么事,也不是那种没品到会做那种事的男人。 隔天早上,波马可看见女子的屋前晾着韩斯那件满是补丁的破衫。从那天之后,韩斯便不再露宿街头,而是持续住在女子的家中。 深夜时分,一间日薪搬货工聚集的旅馆内。 波马可窝在寝室的一角,靠着微弱灯光提笔写信,因为他是时候该汇报陶乐调查结果了。 波马可将发现韩斯前,以及发现后的一切过程毫无保留地写进了信里。然而光是这样,还称不上一份报告书。 陶乐交给自己的人物是探查韩斯的内心,意思就是要找出他爱什么,又恨什么。 话虽如此,波马可仍想不出该在报告信的最后写些什么。要是对象是普通人,那么只需观察一段时间的日常便能略知一二,可是韩斯的生活实在远远超出常识范围。 “至今仍未找出完成任务的方法。” 波马可滴了几滴蜡将信封黏了起来,盯着它,回想起过去的事。 在从陶乐口中接下调查韩斯任务的当天,波马可曾开口询问她理由。 一切都要从一件发生在波马可展开调查前四个月的小事件开始说起。 那一天,陶乐将韩斯叫来<药>之神殿,而他到了深夜才在陶乐位于神殿内的个人房无声无息的现身。 “喵嘻,这次的委托人是你呀。” 韩斯开头说道。这时陶乐已把一堆宛若小山的金币堆在桌上,大概比足够一个家庭吃喝玩乐一辈子的金额还多十倍,以一件暗杀任务的报酬来看,实在是多的异常。陶乐说,韩斯看到的那堆金币时有点兴奋。 “真不是盖的喵。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啦?” “这些不是我一个人的钱,而是透过各种管道勉强集来的。” 陶乐如此回答。只要她一开金口,就会有无数人响应她。例如提供给她这笔巨款的人当中,甚至不乏各国的君王。 “喵呜,看来这次的对象来头不小喵。” “是啊,我想我至今为止,甚至至今以后,都不会委托你去解决比它更有来头的对象才是。” “所以对手是谁?皮埃纳的公主大人?还是那个叫<沼>之圣者来着的小妹妹呀。” 陶乐默默摇头。 “这次委托的对象是,魔神。我想请你成为六花的勇者去打倒魔神。” 据说听到陶乐这句话后,韩斯一点都没露出惊讶表情,而是果断地回答: “这个委托我不能接喵。” 陶乐吓到了,虽然过去他也曾因为没心情而拒绝接受委托,但他所拒绝的几乎都是简单的任务,一旦任务越艰难,他反倒会更乐意接下。 “我的原则是不接受我办不到的委托喵。只不过这大概是我头一次因为这种理由拒绝呀。” “韩斯先生,可是——” “要是没有六花纹章,就无法接近魔神对呗?就算是我,不靠近对手也没办法收拾它呀。” 韩斯说完后便要转身离去,陶乐见状赶紧揪住他的衣服想留住他。 “你应该能够被选为六花的勇者——不,应该说你不可能不被选上。我确信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的实力能够胜过你。” 韩斯听了之后,一脸无趣地回答: “被选为六花勇者的条件不是只看实力强不强,这是连小孩子看的故事书里都有写的事呀。” 持花圣者遗留下的六花纹章还有许多未解之谜。目前关于挑选六花勇者的标准尚未明朗,但普遍认为若想被选为六花,至少得具备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挑战魔神的决心。 过去那些被选为六花勇者的战士,却不一定是当代最强的六人,也有许多被视为六花勇者候补的强悍战士最终没被选上。 那些没被选上的战士都有共同的特征,就是害怕死亡。其中有的担心被留下的家人,也有的放不下这旷世的功名,所以六花纹章才没选中这群没有拼死一战觉悟的战士。 “所以说,我不会被选上,当然不能收你那笔钱。” 韩斯轻轻扳开陶乐抓住自己衣角的手。 “不过,要是我能当上的话就做呗,你别抱太大期望,慢慢等就是啦。” 韩斯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陶乐的房间。 解释完当天情况的陶乐接着对波马可说: “我不认为韩斯先生是那么贪生怕死之辈,那么他究竟为何会拒绝我的委托呢?是钱不够,还是不满意我拜托他的方法,又或者他只对杀人有兴趣,而没兴趣和凶魔及魔神战斗?每一种都有可能,却又都无法一口咬定。很可惜的,我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啊。” 陶乐斩钉截铁地说: “我一定得让韩斯先生照我的意思前往魔哭领,因为我认为没有了他,六花的勇者绝对无法获胜。” 波马可对陶乐为何执着于让韩斯当上六花深感不解,明明世上还有许多实力坚强的战士不是吗? 过去波马可所属的黑角骑士团前任团长盖泽曼便是名实力高超的一流战士。他也晓得最近出现了一名叫做葛道夫的稀世天才。 此外像是被誉为史上最强的恰姆·若瑟、摩拉·切斯特、艾思芮·艾兰(冰之圣者)、崴纶·柯特(盐之圣者)等都是赫赫有名的强者,就算没有韩斯,他们也一定会被选为六花。 看到波马可的态度,陶乐难得的生起气来。 “可惜你不愿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尽管我没有半点战斗力,至少在分辨人的强弱上,我还算挺有自信的。我相信韩斯先生绝对比恰姆小姐以外的其他人都强。” “……不,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觉得非要他不可。” “不,韩斯先生在这次的战争中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陶乐的表情中没有丝毫迷惘。 “恰姆小姐和葛道夫先生年纪尚幼,而即便摩拉女士平时相当优秀,也不是个足以在紧要关头统率群众的人。盖泽曼先生的确十分强悍,但仍然无法抗下拯救世界的重担。” 波马可听了后不知道是否有些同感,倒也没出言反驳。 “恰姆小姐和摩拉女士虽然能靠力量取胜,但却会败在谋略之下,因此六花中才需要韩斯先生的存在。他不仅拥有过人的智慧与直觉,做事绝不马虎,更有着深不见底的冷静沉着。” 陶乐的意志相当坚定,甚至可说是不容置疑。而波马可最终仍相信了她的眼神,以及她口中所谓‘韩斯对六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这句话,才会接下任务。 波马可盯着用蜡油封上的报告信,同时思考起关于韩斯这个男人的事。 照理来说,一名以暗杀为生的人不太可能会展现出那般毫无防备的模样。毕竟杀手等同时时刻刻处于反遭抹杀的危险当中,若想活久一点,一般都得不断隐藏踪迹才对。 这样看来,至少可以知道他并不畏惧死亡。 对于金钱方面的执着又如何?或许他把赚来的钱通通存起来,自己却宁愿过着形同流浪汉的生活,是个超乎常识之外的守财奴也说不定。 然而,波马可马上就舍弃了这个念头。因为要是韩斯真的如此爱财,又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的闲晃将近一个月?就算不接受暗杀任务,不是也有许多能赚钱的管道吗? 果然‘杀人’的行为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吗?沉浸于杀人的快感,但却对杀凶魔毫无兴趣的异常分子——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是,波马可想起韩斯和孩童们玩乐时的样子,以及孩童们提到他的表情。 “叔叔,谢谢你~” “我觉得从没有工作的人手里拿东西不太好。” “唉呦,他是去哪了啦?喂~我们分头去找韩斯吧!” 有的时候,孩童观察起人来拥有比大人更敏锐的直觉。要是韩斯真是个沉浸在杀人快感当中的男人,孩童们根本不可能和他这么亲近才对。 那么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何拒绝成为六花勇者? 没能找出答案的波马可只好先将报告信寄给陶乐,并继续调查韩斯这个男人。 若只是继续从远处观察的话,肯定还是什么都弄不到吧。如此心想的波马可决定与韩斯接触,但又觉得直接碰面是在太过危险。 先去找几名能当作棋子使唤的人,接着再进行缜密的准备,万万不能让这些人泄露出关与波马可有关的情报。对于曾在黑角骑士团做过类似工作的他而言,这点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就在波马可进行准备的同一时期,韩斯突然从镇上消失了。 关于不见韩斯踪影的事实,居民的反应都相当平淡。甚至连这几天与韩斯同居的女子都仿佛忘了他这个人,一如往常过着她的生活。 就在波马可为此不知所措后过了十天,韩斯又像离开时一样毫无预警的回到了镇上。 肩上还扛着一只装满金币的袋子。 当天晚上,整座镇上如同开了场小型祭典,居民们仿佛像刚打完胜仗的隔天引吭高歌、大口吃饭、大口喝酒。高价的葡萄蒸馏酒或贵重的腌鱼卵,在这天晚上简直成了开水和面包般被人吞下肚。 韩斯所带回来的金币足够一个家庭吃喝玩乐五年,他却在天都没亮之前把它全数花光了。 原来韩斯每逛到一间酒吧,就帮店里头的所有客人买单,接着又跑到下一间酒吧做同样的事。直到大街上所有酒吧都挤满客人为止,他不断重复这么做。 然后他进到妓女聚集的旅店内把所有人带出场,但他不止没碰这些女人半根寒毛,还一一给她们钱,要她们去街上好好享受这个夜晚。 当镇上彻底笼罩在祭典气氛之中时,在镇上某个角落拿酒杯的波马可彻底哑口无言,因为当晚整座港镇都在谈论韩斯的话题。 “喂喂!快来个人告诉我,那只猫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啊?” 围在波马可周遭的男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果然是偷来的吧?那这样我们花这笔钱真的好吗?” “可是最近都没听说有能偷到如此巨款的狠角色啊。” 男搬货工显得一脸茫然。 “别管了啦,既然他要帮我们出钱,那就喝他个痛快吧!” 相较于男人们都是笑笑带过,女人们的反应就有点不同了。 “我听到风声!说那只猫其实是某个大贵族的少爷喔!这次特意来视察我们这些穷人的日常生活!” “什么!真的吗!?” “他还说往后都会把累积的财富用在百姓身上耶!” 听到这些也不知从哪听来的空穴来风,波马可根本懒得查。 不可思议的是,在镇上热闹之处均不见韩斯踪影。于是波马可离开人群,开始独自去寻找韩斯下落。 带着一张有点火烫的脸,波马可走在夜风吹拂的道路上。手里拿着的是瓶葡萄蒸馏酒,里头的量几乎没有减少。 波马可此刻脑中都在想韩斯的事,根本没心情喝酒。 现在波马可至少明白为何韩斯过着那种形同流浪汉的生活了。毕竟钱照他那种花法,到头来手边当然会连一枚铜币都不剩。 就在波马可毫无头绪地寻找韩斯下落时,头突然被某种东西敲到。波马可放眼望去,看到一间民房的屋顶上闪烁着微弱灯光。 “喂~那边那个家伙。” 韩斯从屋顶上喊了波马可,他手上拿着空酒瓶和光之宝石,宝石款式大概是多赫拉制的黄玉吧。 “把你手上那瓶拿上来呗。” 一阵鸡皮疙瘩蹿上波马可脊背。与韩斯接触有可能送命,但假如他视而不见离开这里,又会显得不太自然。毕竟今晚这座镇上的所有人,都理当想和韩斯聊上几句。 “我又不像你一样是只猫,上不去啦。” “喵呜?所以你要有梯子才爬得上来是咩?” 韩斯说完后便从屋顶放了架梯子下来。当波马可辛苦爬到嘎吱作响的瓦板屋顶上后,韩斯一把接过酒瓶,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 “花钱花得还真不手软啊,到底是去哪弄来的?” “钱哪来的都没差呗。” “镇上的大伙都想知道啊,要是你不说,休想今晚的骚动会结束。” “真麻烦呀,明明根本无关紧要喵。” 韩斯笑着回答,由于样子看起来真的就是在和路人聊天,使得波马可认为他果然没注意到被监视的事。 就在下一秒。 “可别说这个了,陶乐婆婆过得还好吗?” 波马可心跳瞬间加速,但韩斯的语气依然像在聊天。 “怎么啦?” 韩斯一脸讶异地看着愣住不动的波马可,脸上表情仿佛在说自己又没说什么吓人的事。又或者说,他是打从内心底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虽然她没捎来消息,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因为我和她说好一发生状况,就要马上联络我。” 波马可特意选择诚实回答,也不再以乔装成版搬货工时的粗鲁语气说话。反正现在不管怎么伪装都来不及了吧。 结果,此刻的波马可竟有点觉得心安,因为不必再去烦恼自己究竟有没有被他发现。 “这样啊,那就太好啦。” 韩斯仍以像在聊天的语气笑着回答。 什么时候看穿?又为什么会被看穿?波马可选择放弃问韩斯这些毫无意义又无趣的问题。 “你没有在享受呀喵,讨厌喝酒咩?” 韩斯边说边将酒杯递给波马可。 “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现在没心情起哄。” “真是顽固的家伙喵。” 韩斯耸了耸肩。 “你都是这样使用暗杀得来的报酬的吗?” “不是每次,不过钱就是该花得爽快些喵。” 波马可心想这倒也是,毕竟要是每次都这样撒钱引起骚动,他早就闻名全世界了。 “但是这种花法真的不错喵,我以后就都这样花呗。” 听到韩斯这样说,波马可心想‘你一个杀手这么明目张胆是想怎样?’只是看来韩斯丝毫不这么想。 接下来该问什么好——波马可脑中掠过各式各样的问题。该直接问他不想当六花的理由?或是把自己叫来屋顶上的目的? “.………你想把我怎样?” 结果最先出口的是这句话,果然任何东西都没有性命来得重要。 “杀了你呀。” 韩斯毫不掩饰地回答,语气平静到波马可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也正因为这种语气,让波马可了解到自己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波马可默默看着韩斯的脸,内心不止涌现各种过往的回忆,还包含对自身软弱的愤怒,甚至恨起了指派任务给自己的陶乐。 只不过,这些念头最终都从心中消失了。毕竟要是没有陶乐,自己早该于几个月前就该命丧黄泉,把这些日子当做幸运多得的,倒也不坏。 “是吗,要杀了我啊。” 听到波马可回答得如此冷静,韩斯显得有些困扰 “喵嘻………你不反抗呀?” “反抗也没用吧,我清楚自己和你之间的实力差距。” “干嘛这么说咧。你看我可是手无寸铁,还喝了一点酒,或许你能赢呀。” “别太看得起我,何况我现在不也两手空空吗。” “.………….好像是这样呀。” 韩斯看起来有点失落,大概原本期待能和波马可一战吧。即使是波马可内心认为一战也没差,不过这并非他的任务。 “没办法,只好放弃和你打架啦。” “但并不是要放过我的意思对吧?” “这还用问啊,你非杀不可。” 韩斯说完后叹了口气 “你会对陶乐大人怎样?” “不怎么样呀。” “听到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死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啊。” “.…….你要不要先祷个告之类的喵?” 韩斯说完后便从怀中取出一个持花圣者的小雕像和假花,波马可心怀感激地接下。 波马可放下杯子准备祷告,但仔细一想又似乎没什么特别要说的事,于是他对持花圣者 如此祈求—— 请让我完成最后的任务,让我说服韩斯去当六花勇者——他在心中默默低语。 好了,祷告结束,也做好觉悟,现在只看韩斯会怎么出招。当波马可浮现出这个念头的同时,韩斯主动开口说: “是说那个陶乐婆婆呀。” “那位大人怎么了?” 喝着酒的波马可反问。 “可真是个好女人喵。” 波马可吓得把酒都喷了出来,因为万万没想到韩斯竟说出这般无聊透顶的话题,而且还以那种眼光看待年过半百的陶乐。 “可惜啊,要是她再年轻个十五岁就好啦。” 波马可一边擦拭嘴角一边回答: “.……….吓到我了。你该不会真的想追求陶乐大人吧?” “喵嘻嘻嘻嘻嘻~没有没有,不可能啦,年纪都能够当妈妈的女人实在不行呀。” 韩斯把酒瓶朝波马可递来,替他倒了酒。 “你怎么看?” “我没想过这点………但是的确,年轻的时候………或许真的不赖。” “对呗?你还挺懂的呀。” 波马可听了后不禁跟着韩斯一起笑。明明知道自己将要被杀,却仍然被他的话逗笑了。 “你喜欢那种死板的女人是吗?” “不是喵,只要是好女人我都喜欢呀,不过小鬼头不算在内喵。” “真是女人公敌啊。” “这什么话,猫可一直都是女人的同伴喵。” 波马可竟开始和韩斯讲起这些五四三。像这样一讲起话来就会让人顿失戒心,也是他恐怖的地方。 这时波马可往下方一喵,看到那名曾经与韩斯共住数日的女子走过马路。韩斯也肯定看到了,却显得一点兴趣都没有。看样子她在韩斯心中早成了无关紧要的存在。果然是女人公敌。 “所以,你不是有话想问我咩?” 韩斯这么说的同时,波马可恰好在烦恼该怎么对他切入正题,因此他很感激韩斯主动提起话题。 “我想知道你为何拒绝成为六花勇者。” 韩斯闻言有些讶异,愣了好一会。 “这是什么问题?要是能被选上,我还是会当呀,怎么说我拒绝咧。” “.…….你不记得了吗?离今天五个月前左右的时候。” 这句话似乎让韩斯想起来了。 “哦哦,那件事啊。” “陶乐大人想知道为何你当时不愿收下钱,接受这个任务。” “喵呜?我没有说过吗?我不接那种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任务呀。” “你为何不说你可以?你应该拥有被选中的实力,又为什么不试着成为六花勇者?” 韩斯以有点不可置信的模样说: “.……那个婆婆该不会就为了问这种事,特地派你过来找我的喵。” “不行吗?” “很蠢呀喵,想知道怎么不自己来问我就好。” 语气中听得出韩斯对陶乐的做法不以为然。接着看他躺下仰望天空,似乎在思考什么。 “.………头疼呀,被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没法好好回答喵。” 在韩斯沉默了好一会后,等不及的波马可开口追问: “你是提不起劲和凶魔战斗吗?” “没这回事喵,光想就让我兴奋起来了呀。” 从韩斯发间可以看到一对闪闪发光的眼睛。 “像那个叫啥魔王卓孚雷的家伙就棒透了呀。英雄王心眼也真坏,竟然把那么极品的敌人给杀了。” 韩斯是个难以捉摸的男人,不过此刻波马可却清楚明白他是当真想和卓孚雷一战。 “另外就是一只打倒玛莉及哈犹哈,像是小型犬一般的凶魔。它也是个有趣的敌人。而它与死去的卓孚雷不同,如今似乎还活在世上,真想会会它呀。” 波马可回想起小时候度过的玛莉回忆录。韩斯所说的是一只杀死<风>之圣者萝伊,并将剑圣霍德尔逼入绝境的凶魔。 “另外当时和它在一起的狮子凶魔也挺不赖的,除了那些家伙,我还有其他想一战的对手呀。” 波马可开口询问说得津津有味的韩斯。 “既然你这么想战斗,为何又不考虑成为六花勇者?你既不怕死,也并非嫌钱不够不是吗?” 被这么一问,韩斯又开始烦恼。 “我不是不想当,是大概不会被选中而已呗。” “我就想知道你这么说的理由。” 波马可不再插嘴,静静等候韩斯的回答。 他抬头看向天空。虽笼罩着云层,仍然是片美丽星空。当云缓缓流动,月亮终于从后方露脸时,韩斯才跟着开口。 “对我来说都是娱乐喵。” “你指战斗是吗?” “不不,活着本身就是娱乐喵。” 波马可无法理解这话的意思,想不出该如何回答的他只能等待韩斯继续说下去。 “我喜欢一整天都懒散躺着,也喜欢看着天上放空喵。” 韩斯拿起只剩一半的酒瓶把酒往肚里送。 “我喜欢看海、看山,看花也不错、还有看人,总之就是喜欢什么都不做的日子呀。” 韩斯幸福微笑着。 “喜欢喝酒喝得饱饱,喜欢和好女人睡喵。赚钱花钱都有趣极了,偶尔吃点好吃的也不赖喵。 然后我也喜欢杀人,而凶魔虽然还没杀过,不过大概也会喜欢上呗。” 这句话说得若无其事,却让波马可背部窜起一阵凉意。因为对韩斯来说,杀人竟和看海是相同等级的行为。 “要是我被选为六花去打倒魔神,应该也会十分有趣呗。不过就算没被选中,我也不过就在这附近一带的城镇悠哉过日子,哪一种我都没差喵。” “.……原来如此。” “我不晓得持花圣者在想什么,不过她应该不太喜欢我这种家伙呗?” “.…….应该是吧。” “那我就不可能成为六花啦。只好在魔神被打倒之前乖乖躺着度过日子了喵。” 波马可沉默了一会,因为此刻他已完成陶乐交代的任务。即使不知道汉斯所言是否为真心话,只要将刚才的交谈内容回报给陶乐,他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只是,波马可不得不想出办法,想出让韩斯这名陶乐看上的男人当六花的办法。 在屋顶上的波马可对韩斯这么说: “要是我说世界的命运系在你身上,你打算如何?” “我只是个杀手,肩膀可没有大到能扛起世界的命运呀。 韩斯一笑置之。 “我只是假设,假如你不挺身而出,世界就会毁灭——” “那就让它毁灭呗,跟我没关系喵。” 也不知他是醉了,还是真的如此认为。 “难道你没有家人吗?你的父母亲呢?” “当然有呀,只是不知道他们人在哪里、做了什么罢了喵。” 从韩斯的表情看不出此话究竟是真是假。 “有孩子吗?” “或许活在世上某个角落呗,你要不要找找看呀。” 波马可理解到韩斯压根没打算为了保护家人而战。想必对他来说,家人大概跟屋顶下方那些路人没两样吧。 “恋人…….应该也没有吧。你真的没有想保护的对象?” “当然喵。” “……….没有人能胜过完全苏醒后的魔神,你终究也会丧命啊。” 波马可听了彻底傻眼,甚至开始浮现‘给这个男人持有六花 纹章真的好吗?’的念头。 “不管是谁都会死,世界也总有一天会毁灭,只差在时间早晚罢了喵。根本不必去在意这种事呀。” 波马可虽然无法接受,但他仍继续思考足以说服韩斯成为六花勇者的话。 “劝你死心喵。” 韩斯这句话简直看透了波马可的内心。 “我不可能成为什么勇者,直到死都只是只喵呀。” “.……这样啊。” “这样你懂了咩?” “基本上吧,虽然我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真心话。” 韩斯听了后也不知道哪里好笑,竟笑了好一会,也没有肯定说自己所言都是真心话。不一会,他晃晃手中酒瓶站了起来。 “好像快没了呀,你等等,我去其他地方找喵。” 韩斯轻盈跃下屋顶,不知往哪边走去。波马可则是一边喝着杯中所剩无几的酒,一边等待这个男人,这个将取自己性命的男人回来。 “哦呦?你没逃走呀?” 几分钟后,边走边拆着酒瓶外包装的韩斯回到屋顶上,用有些不可置信的语气说。 “逃了你就会放过我?” “不会呀。” 韩斯往屋顶上一躺喝起酒来。 接着自顾自地说起关于他的事。 他说自己是从十五岁开始接暗杀的工作,不过并未说出契机。是因为无关紧要,还是他已经忘了呢? “没有比暗杀更棒的工作了喵。既可以尽情杀人又能赚钱,为何世界上却没人做这个工作咧?我真的觉得不可思议呀。” 波马可心中突然涌上一个疑问——既然韩斯喜好战斗,却又不执着于金钱,那他何必从事暗杀这种麻烦透顶的工作? 强悍的战士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他只想战斗,何不直接去找他们打个痛快?更别提他是个无论善恶是非都下得了手的男人。 他诚实询问韩斯这个问题。 “这个呀,因为我只要一看见就很强的家伙,就会忍不住想杀了他们喵。” 韩斯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但反倒彰显出他有多可怕。 “问题在于杀了那些人之后呀。毫无理由就动手杀人,我果然会觉得良心不安喵。既然都要杀,干脆接个委托后再去下手岂不是比较痛快咩。” 良心不安,波马可对这个男人还拥有这种情绪感到微微讶异。 “你所杀害的那些对象中也有无辜的人吧,你就不会良心不安?” “我还没傲慢到能决定哪些人有罪,哪些人无罪呀。” 这该算他还留有最底线标准的道德观吗?不过就算如此,还是与一般人的常识相去甚远。 “喵嘻嘻嘻~我好像说了句帅气的话呀。” 看到韩斯边说边笑,波马可不禁认为说不定连这一番话都是他随口胡诌的也说不定。 话说着说着,韩斯竟突然话锋一转,提起他在这座城镇遇见的居民,包含那些和他玩耍的孩童、包围他的士兵、丢苹果给他的搬货工等等,净是些不重要的话题。 尽管他有可能是个会谈论如此话题的人,不过看来他应该是醉了。 “话说回来,你曾经跟几个女的说过发生在王族身上的传闻啊,你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波马可问起无关紧要的事。 “那是我瞎说滴。” 韩斯笑笑带过。 接着他开始说起有关猫的话题,例如赞叹猫这个生物有多么美丽,自己又多么尊敬猫,连战斗技巧都全是从猫身上学来的。虽然波马可光听他这样说,根本无法理解他究竟学到了什么。 然后,韩斯突然又说: “其实我呀,有个梦想。” 波马可稍稍涌现出点兴趣 “我想活得像只猫。这就是我唯一的梦想呀。” “.……我还是不懂。” “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活下去,该死就死,我就是想过这种日子呀。想吃才吃,想睡才睡,想玩女人才玩,想杀就杀。不受任何束缚,也不必去听任何人的命令喵。” 韩斯抬头看向天空。 “我才不想做不有趣的事,也不能说谎、毁约,或是做那种会带来愧疚的事呀。要是内心有了疙瘩,就无法活得跟猫一样啦。” 波马可持续听韩斯说,却是似懂非懂。 “我实在不想执着在某件事情上呀。” “就算我喜欢上谁、讨厌谁、想要什么东西、想做什么事,我依然不想被这些东西束缚着活下去呀。” “我一生都想活得随心所欲,就像在玩一场游戏。这便是猫的生活方式,也是我的梦想喵。” 韩斯说完话后苦笑着摇摇头。 “这可是很难达成的呀。” “是那样吗?” 波马可无法理解韩斯这种生活方式究竟难在哪里。 “听起来很奇怪啊。” “哪里奇怪喵。” “你说你不想被束缚,但又执着要活得像猫一样不是吗。” “没错,是很矛盾,但这就是我呀。” 韩斯笑了,看来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这股矛盾一同活下去,毫无迷惘。 接着是一股漫长的沉默降临,韩斯已经说完想说的,波马可也想不出该回答什么话。 “………你死之前还有啥想做的咩。” 韩斯盯着越变越空的第二瓶酒说道。 “我想回报讯息给陶乐大人,毕竟有任务在身。” “喵呜。无所谓呀,我可以等到你完成。” 波马可闻言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因为他想写报告就一定得回一趟旅馆。当他爬下沿着屋顶的梯子后,韩斯也跟了上来。 “喵嘻~我好久没说这么多自己的事情了呀。不过,偶尔这样也挺不赖的喵。” “你能这么高兴就好了。” 两人离开喧嚣热闹的大街,消失在深沉夜色当中。 几天前,一名平时帮忙韩斯介绍任务的仲介人和他联络。韩斯除了会从陶乐那里接受委托以外,还有其他取得工作的管道。 这次的委托人是圣河之国的大贵族,韩斯先前也从这名贵族接下几次任务。一处空无一人的森林中,爬上树梢的韩斯正等着委托人前来。 结果,大贵族独自一人现身,不只谨慎乔装,还不断朝四周东张西望以确认自己是否被人看到。理由是他极度害怕自己与韩斯间的关系被其他人知道。 “韩斯,你都没有发现吗?有人正在到处打听你啊!” 他一来就丢出这句话。 “喵?那又怎样了咩。” 韩斯边打哈欠边回问。 “还敢说怎么了?快把那些家伙做掉!要是和你的关系一穿帮,我可就玩完啦!” “要做掉没问题,但你不把对象说的具体些,是要我怎么做咧。” “首先是正在打听你的那家伙,再来就是知道我和你之间关系的所有人!” “………….如果照你这么说,你自己也包含在我该杀的对象呀。” 大贵族的脸部表情顿时因恐惧僵住,相较之下韩斯则扬起嘴角笑说 “骗你的喵。” 大贵族气急败坏地逼问笑嘻嘻的韩斯,并朝他丢出一袋金币。 韩斯清楚近来在探听自己的男人………波马可和这位大贵族毫无瓜葛,但他还是从树上降落地面,捡起来那袋金币。 “交给你办了啊。” 大贵族说完后便三步并作两步,慌忙离开了现场。 “波马可也真是个不走运的家伙呀。要是他实力再弱一点,或 许还可以放他一马喵。” 韩斯一边数着钱,一边如此喃喃自语。 港镇迎来早晨,而韩斯所带来的一夜祭典也跟着终结。人们纷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归日常生活。 那夜过后,镇上再也找不到韩斯的踪影。日后也未曾再度现身。 有关汉斯的传言在镇上风行了好一阵子,不过没多久便被居民们遗忘。 另外,曾经有人于祭典当晚发现一名在一个多月前来到镇上的搬货工横死路边,大概醉到发疯爬上围墙,然后摔落地面身亡的吧?从他身上的伤势看来,唯有这个可能。 这名搬货工的死同样造成了一时间的话题,但终究和韩斯一般遭到淡忘。 位于丰原之国皮埃纳的<药>之神殿,里头每日都有修女勤奋工作着。 夜晚时分,建于这座老旧神殿的陶乐房间中传出油灯光亮,而她人正在里面读着书信。从世界各地的病患寄来的感谢信可说堆得跟小山一样。 这时,冷不防传来一阵敲门声让陶乐吓了一跳,视线也离开了信。结果是一名服侍的修女走进房来。 “陶乐大人,万天神殿的摩拉大人寄了信,说是想就几位努力成为六花勇者的圣者大人们的健康管理问题与您商量。” “这样呀,那可得赶紧动身呢。请尽快做好出发的准备。” 陶乐和蔼地回答。 “遵命,只是这样还得去其他地方找几位战士来当您的保镖才行呢。全都因为波马可先生突然辞职,真是令人头疼。” “没办法,他无法适应跟着我漂泊各地的旅行生活啊。” 陶乐温和看着修女边碎碎念边走出房间后,重新把视线移回信上。 她正在读得是波马可用信鸽寄来的,最后一份报告信。上头写着他所见所闻。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陶乐看完信后,便将信卷起来伸向烛火。 如此一来,不管是波马可的任务,甚至连他本人,一切的一切都就此被埋葬于黑暗之中,陶乐看着化为灰烬散去的报告信,默默替波马可祈求在天上能过得安好。 “………呼。” 接着陶乐闭上眼睛开始思考——关于韩斯·韩普提的事。 为了让他当上六花,陶乐可说是用尽各种办法。要钱就给他,想抱女人就想尽量替他找来,想当王宫贵族就让各国君王替他安排。 找出他的家人来说服他,或是如果他有恋人,也可以绑来做人质要挟他。虽然还不知道在受到胁迫下的人能否得到六花纹章,但假如有获得纹章的其他手段,陶乐也已做好不惜代价的觉悟,并暗自做好这些办法的准备。 不过,看来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喵嘻~在休息呀?”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陶乐的心脏险些没停止。她勉强压抑自己不叫出声,装得若无其事地转过头。 “.……我不记得有叫你来呢。” “反正你之后也得来叫我来一趟,这只是帮你省了麻烦喵。” “让你费心了呢,真是抱歉。” 人往墙边倚去的韩斯态度一如既往,倒是陶乐额头上不禁渗出冷汗。 “别担心,我没打算杀你喵。我是很喜欢杀人,但是很讨厌说谎,然后我又答应波马可不会杀你呀。” “那我就放心了。” 陶乐安心地吐了口气。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咧?” 韩斯接着说: “要怎么让我当上六花?” 在韩斯的注视下,陶乐不断思考。能让韩斯当六花的办法,能打动他内心的话语 “不,韩斯先生,请你不要成为六花勇者。” 陶乐这么说。 “请你不要想着要去打倒魔神,也请抛弃想和凶魔战斗的念头,这是我的命令。请你千万不要去当六花勇者。” “.……….喵。” “要是你能遵从我这个命令,想要多少酬劳我都给你吧。不管是金钱,地位,看你想要什么就尽管开口,我都会准备来给你。” “但是假如你无法接受命令,那么我定会用尽各种手段阻止你成为六花。这样你意下如何呢,韩斯先生?” 眼见韩斯沉默不语,陶乐不禁扪心自问‘真的这样就行了吗?’ 过了一会,韩斯开口问道: “这是波马可出的主意对呗。” “这我就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了。” 韩斯这句话正中红心,正因为陶乐真的是一字一句照着波马可信上写的念。波马可在信里写到,这才是唯一能让韩斯成为六花勇者的手段。 “………….喵嘻、喵嘻嘻嘻嘻!” 韩斯放声大笑,甚至不停拍起手来。 “真有你的呀波马可!做得太棒啦!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呀!” 接着他以一副‘被摆了一道’的模样搔了搔头。 “我的坏习惯就是别人越叫我做的事,我越不想做。反过来越叫我别做,我越想去做。波马可,真亏你能看穿我就是这种人呀。” 韩斯对着早已不在这个世上的波马可说话。 波马可在报告信中写到,要是韩斯真的什么都不执着,那么再怎么说服他都没用。但是其实他已经决定要活得无拘无束,也就是执着于‘自由’。 若是如此,那就还有办法可想。 “所以说韩斯先生,你要怎么做呢?愿意听我的话不去当六花勇者吗?” 听了陶乐这个问题,韩斯耸耸肩。 “谁知道喵,我可是只猫,做什么事都是随心所欲喵。或许会当,又或许不会当呀。” 当韩斯说完后就一副言尽于此的模样往床边走去,而陶乐也没特别拦住他。 “只不过,波马可这个男人真是让我中意。” 丢下这句话后,韩斯的身影便从房内消失。从紧张中获得解放的陶乐于是让背部往椅子上靠去。 她闭起眼,脑海中浮现那些朝着六花努力的年轻面孔。摩拉、恰姆、艾思芮、崴纶,还听说前阵子加入了一名名叫萝萝妮亚的少女。 “韩斯先生,那些孩子们就拜托你了喔。我想这会是件十分艰辛的任务,请你务必做好觉悟啊。” 陶乐如此低声细语。 断章 韩斯·韩普提 会看我的身体看到入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别说这座小小港镇,就算是找遍整个国内,都不可能找到比我拥有更美丽身体的家伙。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实在有点失礼,因为他竟然就这样盯着我看了三个小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厌倦。不过我心胸宽大,就不跟他计较了。 这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只不过头发乱糟糟,衣服破破烂烂,竟然还戴着一条猫尾巴,真不知道在想什么,男人保持身体蜷缩,脸贴地的姿势不断盯着我看。 地点在距离港镇大街一点距离的小广场上,平时总有孩童在此踢石头玩耍,或是老人群聚聊天,还算热闹。只是最近人们却因为这个行径诡异的男人,逐渐不来这里了。 “哦?这不是韩斯吗。你在做啥呀?” 一名路过的露天摊商对男人搭话,而他在回瞥了一眼后—— “喵,喵喵?呜喵~” 模仿猫叫声回答摊商。 “虽然你奇怪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不过今天似乎特别严重呐。” 尽管看到露天摊商整个哑口无言,男子仍露出笑容,并从喉咙里发出怪声。 今早当我在翻找领地内的垃圾桶时,这个男人突然靠近我身旁,然后也不管自己是个人类,竟然开始把脸埋入我心爱的垃圾桶里。 被吓到的我连忙叼着战利品鱼头冲上屋顶,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也追着我跳上来,嘴里叼着从垃圾桶翻出来的鱼尾巴。 就算我从屋顶上跳下,在人群的脚旁穿梭跑过大道,这个男人果然还是跟了上来,明明就是个人类,却还用四脚爬行的追赶着我。 我见状后真的吓得慌了手脚。住在这个镇上的野猫当中,没有哪只猫能比我快,比我轻盈。我记得从我还是幼猫时起,就未曾被笨重迟钝的人类追上过。 我不知道在街道上奔驰了多久,但男人仍是形影不离,双眼更是瞪得老大。当我暂时停下脚步转头一望,才发现他并未带有敌意,而只是盯着美丽的我看,闪闪发亮的眼神中更是充满兴奋。 于是我不再继续逃,在广场的一角坐了下来,男人也学起我,在广场中央坐了下来。这时我才总算明白,原来他只是迷上我罢了。 我把鱼头放到地上,开始享用起迟来的早餐。结果男人也开始吃起来叼着的鱼尾巴,他和我一样先把鱼尾巴放到地上,但是接着却不用手,而是维持四脚着地的方式啃食。不止路过的人类均对他的行径讶异不已,我当然也不例外。 当我吃完鱼后打起哈欠,男人也跟着嘴巴大张。当我用后脚搔起脖子,他也举脚贴向自己的脖子。而当我蜷起身体随地一趴,他同样学我把身体缩成一团。我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他这般奇特的男人。他光盯着我还无法满足,而是希望能够变得像我一样。透过保持和我相同的姿势,学习我的一举一动等等,来试着更接近我。 我真心感到佩服,因为看样子,人类当中也是有懂得‘美’为何物的家伙存在。 毕竟人类这种生物真的丑到不行,不止蠢到把背部挺直起来,还让前脚在空中晃啊晃,只懂得用剩下的两只脚勉强行走。 因此仔细一想,这个男人对此感到羞愧,想动得和美丽的猫一样也是理所当然。我对男人感到佩服,于是允许他继续盯着我看。在这之后的三小时,男人的视线从未离开我身上,同时也不断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觉得背部开始发痒的我在地上滚了一圈,男人跟着我用背部往地上蹭去。而要是我动起尾巴去赶蚊蝇,他也会摇动屁股甩起别在腰部的尾巴。 “喵哦~” “……喵哦。” 当我发出叫声,男人也会跟着叫。 我佩服他想模仿猫的志气,只是他的动作却让我不得不失望。 因为就算他模仿我的一举一动,仍无法展现出和我不一样的美。背部曲线不够顺滑,手脚动起来相当不灵活,叫声更依然是原本人类的声音。 这男人的努力已充分传达给我,不过他还是欠缺了最关键的要素。 只要他还当自己是个人类,便无法成为猫。要是无法打从心底把自己当做猫,就没办法获得猫的美。 心想这样下去不行的我虽然做出各种动作让男人模仿,但他果然无法彻底化身为猫。 眼看到了夕阳西下,接近我该去找晚餐的时刻,男人依然没做出任何一次像猫的动作使我满足。 果然终究只是个人类吗?当如此失望的我站起来的同时,男人不再模仿我,而是整个人大字往地上倒去,望着天空。 “喵,不行啦不行啦,看来我还不够成熟呀。” 躺在地上的男人开始抱头叫苦。 “结果还是没办法变得和师父大人一样呀。” 我听到他这么说感到很庆幸,因为看来这个男人相当有前途。只要清楚自己不够成熟,日后就有成长的空间。 只要你不忘记这股坚强的意志,总有一天定能成为猫。 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语后,我转身背对男人,朝垃圾桶奔驰而去。 会看我的身体看到入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别说这座小小港镇,就算是找遍整个国内,都不可能找到比我拥有更美丽身体的家伙。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实在有点失礼,因为他竟然就这样盯着我看了三个小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厌倦。不过我心胸宽大,就不跟他计较了。 这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只不过头发乱糟糟,衣服破破烂烂,竟然还戴着一条猫尾巴,真不知道在想什么,男人保持身体蜷缩,脸贴地的姿势不断盯着我看。 地点在距离港镇大街一点距离的小广场上,平时总有孩童在此踢石头玩耍,或是老人群聚聊天,还算热闹。只是最近人们却因为这个行径诡异的男人,逐渐不来这里了。 “哦?这不是韩斯吗。你在做啥呀?” 一名路过的露天摊商对男人搭话,而他在回瞥了一眼后—— “喵,喵喵?呜喵~” 模仿猫叫声回答摊商。 “虽然你奇怪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不过今天似乎特别严重呐。” 尽管看到露天摊商整个哑口无言,男子仍露出笑容,并从喉咙里发出怪声。 今早当我在翻找领地内的垃圾桶时,这个男人突然靠近我身旁,然后也不管自己是个人类,竟然开始把脸埋入我心爱的垃圾桶里。 被吓到的我连忙叼着战利品鱼头冲上屋顶,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也追着我跳上来,嘴里叼着从垃圾桶翻出来的鱼尾巴。 就算我从屋顶上跳下,在人群的脚旁穿梭跑过大道,这个男人果然还是跟了上来,明明就是个人类,却还用四脚爬行的追赶着我。 我见状后真的吓得慌了手脚。住在这个镇上的野猫当中,没有哪只猫能比我快,比我轻盈。我记得从我还是幼猫时起,就未曾被笨重迟钝的人类追上过。 我不知道在街道上奔驰了多久,但男人仍是形影不离,双眼更是瞪得老大。当我暂时停下脚步转头一望,才发现他并未带有敌意,而只是盯着美丽的我看,闪闪发亮的眼神中更是充满兴奋。 于是我不再继续逃,在广场的一角坐了下来,男人也学起我,在广场中央坐了下来。这时我才总算明白,原来他只是迷上我罢了。 我把鱼头放到地上,开始享用起迟来的早餐。结果男人也开始吃起来叼着的鱼尾巴,他和我一样先把鱼尾巴放到地上,但是接着却不用手,而是维持四脚着地的方式啃食。不止路过的人类均对他的行径讶异不已,我当然也不例外。 当我吃完鱼后打起哈欠,男人也跟着嘴巴大张。当我用后脚搔起脖子,他也举脚贴向自己的脖子。而当我蜷起身体随地一趴,他同样学我把身体缩成一团。我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他这般奇特的男人。他光盯着我还无法满足,而是希望能够变得像我一样。透过保持和我相同的姿势,学习我的一举一动等等,来试着更接近我。 我真心感到佩服,因为看样子,人类当中也是有懂得‘美’为何物的家伙存在。 毕竟人类这种生物真的丑到不行,不止蠢到把背部挺直起来,还让前脚在空中晃啊晃,只懂得用剩下的两只脚勉强行走。 因此仔细一想,这个男人对此感到羞愧,想动得和美丽的猫一样也是理所当然。我对男人感到佩服,于是允许他继续盯着我看。在这之后的三小时,男人的视线从未离开我身上,同时也不断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觉得背部开始发痒的我在地上滚了一圈,男人跟着我用背部往地上蹭去。而要是我动起尾巴去赶蚊蝇,他也会摇动屁股甩起别在腰部的尾巴。 “喵哦~” “……喵哦。” 当我发出叫声,男人也会跟着叫。 我佩服他想模仿猫的志气,只是他的动作却让我不得不失望。 因为就算他模仿我的一举一动,仍无法展现出和我不一样的美。背部曲线不够顺滑,手脚动起来相当不灵活,叫声更依然是原本人类的声音。 这男人的努力已充分传达给我,不过他还是欠缺了最关键的要素。 只要他还当自己是个人类,便无法成为猫。要是无法打从心底把自己当做猫,就没办法获得猫的美。 心想这样下去不行的我虽然做出各种动作让男人模仿,但他果然无法彻底化身为猫。 眼看到了夕阳西下,接近我该去找晚餐的时刻,男人依然没做出任何一次像猫的动作使我满足。 果然终究只是个人类吗?当如此失望的我站起来的同时,男人不再模仿我,而是整个人大字往地上倒去,望着天空。 “喵,不行啦不行啦,看来我还不够成熟呀。” 躺在地上的男人开始抱头叫苦。 “结果还是没办法变得和师父大人一样呀。” 我听到他这么说感到很庆幸,因为看来这个男人相当有前途。只要清楚自己不够成熟,日后就有成长的空间。 只要你不忘记这股坚强的意志,总有一天定能成为猫。 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语后,我转身背对男人,朝垃圾桶奔驰而去。 会看我的身体看到入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别说这座小小港镇,就算是找遍整个国内,都不可能找到比我拥有更美丽身体的家伙。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实在有点失礼,因为他竟然就这样盯着我看了三个小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厌倦。不过我心胸宽大,就不跟他计较了。 这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只不过头发乱糟糟,衣服破破烂烂,竟然还戴着一条猫尾巴,真不知道在想什么,男人保持身体蜷缩,脸贴地的姿势不断盯着我看。 地点在距离港镇大街一点距离的小广场上,平时总有孩童在此踢石头玩耍,或是老人群聚聊天,还算热闹。只是最近人们却因为这个行径诡异的男人,逐渐不来这里了。 “哦?这不是韩斯吗。你在做啥呀?” 一名路过的露天摊商对男人搭话,而他在回瞥了一眼后—— “喵,喵喵?呜喵~” 模仿猫叫声回答摊商。 “虽然你奇怪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不过今天似乎特别严重呐。” 尽管看到露天摊商整个哑口无言,男子仍露出笑容,并从喉咙里发出怪声。 今早当我在翻找领地内的垃圾桶时,这个男人突然靠近我身旁,然后也不管自己是个人类,竟然开始把脸埋入我心爱的垃圾桶里。 被吓到的我连忙叼着战利品鱼头冲上屋顶,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也追着我跳上来,嘴里叼着从垃圾桶翻出来的鱼尾巴。 就算我从屋顶上跳下,在人群的脚旁穿梭跑过大道,这个男人果然还是跟了上来,明明就是个人类,却还用四脚爬行的追赶着我。 我见状后真的吓得慌了手脚。住在这个镇上的野猫当中,没有哪只猫能比我快,比我轻盈。我记得从我还是幼猫时起,就未曾被笨重迟钝的人类追上过。 我不知道在街道上奔驰了多久,但男人仍是形影不离,双眼更是瞪得老大。当我暂时停下脚步转头一望,才发现他并未带有敌意,而只是盯着美丽的我看,闪闪发亮的眼神中更是充满兴奋。 于是我不再继续逃,在广场的一角坐了下来,男人也学起我,在广场中央坐了下来。这时我才总算明白,原来他只是迷上我罢了。 我把鱼头放到地上,开始享用起迟来的早餐。结果男人也开始吃起来叼着的鱼尾巴,他和我一样先把鱼尾巴放到地上,但是接着却不用手,而是维持四脚着地的方式啃食。不止路过的人类均对他的行径讶异不已,我当然也不例外。 当我吃完鱼后打起哈欠,男人也跟着嘴巴大张。当我用后脚搔起脖子,他也举脚贴向自己的脖子。而当我蜷起身体随地一趴,他同样学我把身体缩成一团。我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他这般奇特的男人。他光盯着我还无法满足,而是希望能够变得像我一样。透过保持和我相同的姿势,学习我的一举一动等等,来试着更接近我。 我真心感到佩服,因为看样子,人类当中也是有懂得‘美’为何物的家伙存在。 毕竟人类这种生物真的丑到不行,不止蠢到把背部挺直起来,还让前脚在空中晃啊晃,只懂得用剩下的两只脚勉强行走。 因此仔细一想,这个男人对此感到羞愧,想动得和美丽的猫一样也是理所当然。我对男人感到佩服,于是允许他继续盯着我看。在这之后的三小时,男人的视线从未离开我身上,同时也不断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觉得背部开始发痒的我在地上滚了一圈,男人跟着我用背部往地上蹭去。而要是我动起尾巴去赶蚊蝇,他也会摇动屁股甩起别在腰部的尾巴。 “喵哦~” “……喵哦。” 当我发出叫声,男人也会跟着叫。 我佩服他想模仿猫的志气,只是他的动作却让我不得不失望。 因为就算他模仿我的一举一动,仍无法展现出和我不一样的美。背部曲线不够顺滑,手脚动起来相当不灵活,叫声更依然是原本人类的声音。 这男人的努力已充分传达给我,不过他还是欠缺了最关键的要素。 只要他还当自己是个人类,便无法成为猫。要是无法打从心底把自己当做猫,就没办法获得猫的美。 心想这样下去不行的我虽然做出各种动作让男人模仿,但他果然无法彻底化身为猫。 眼看到了夕阳西下,接近我该去找晚餐的时刻,男人依然没做出任何一次像猫的动作使我满足。 果然终究只是个人类吗?当如此失望的我站起来的同时,男人不再模仿我,而是整个人大字往地上倒去,望着天空。 “喵,不行啦不行啦,看来我还不够成熟呀。” 躺在地上的男人开始抱头叫苦。 “结果还是没办法变得和师父大人一样呀。” 我听到他这么说感到很庆幸,因为看来这个男人相当有前途。只要清楚自己不够成熟,日后就有成长的空间。 只要你不忘记这股坚强的意志,总有一天定能成为猫。 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语后,我转身背对男人,朝垃圾桶奔驰而去。 会看我的身体看到入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别说这座小小港镇,就算是找遍整个国内,都不可能找到比我拥有更美丽身体的家伙。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实在有点失礼,因为他竟然就这样盯着我看了三个小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厌倦。不过我心胸宽大,就不跟他计较了。 这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只不过头发乱糟糟,衣服破破烂烂,竟然还戴着一条猫尾巴,真不知道在想什么,男人保持身体蜷缩,脸贴地的姿势不断盯着我看。 地点在距离港镇大街一点距离的小广场上,平时总有孩童在此踢石头玩耍,或是老人群聚聊天,还算热闹。只是最近人们却因为这个行径诡异的男人,逐渐不来这里了。 “哦?这不是韩斯吗。你在做啥呀?” 一名路过的露天摊商对男人搭话,而他在回瞥了一眼后—— “喵,喵喵?呜喵~” 模仿猫叫声回答摊商。 “虽然你奇怪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不过今天似乎特别严重呐。” 尽管看到露天摊商整个哑口无言,男子仍露出笑容,并从喉咙里发出怪声。 今早当我在翻找领地内的垃圾桶时,这个男人突然靠近我身旁,然后也不管自己是个人类,竟然开始把脸埋入我心爱的垃圾桶里。 被吓到的我连忙叼着战利品鱼头冲上屋顶,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也追着我跳上来,嘴里叼着从垃圾桶翻出来的鱼尾巴。 就算我从屋顶上跳下,在人群的脚旁穿梭跑过大道,这个男人果然还是跟了上来,明明就是个人类,却还用四脚爬行的追赶着我。 我见状后真的吓得慌了手脚。住在这个镇上的野猫当中,没有哪只猫能比我快,比我轻盈。我记得从我还是幼猫时起,就未曾被笨重迟钝的人类追上过。 我不知道在街道上奔驰了多久,但男人仍是形影不离,双眼更是瞪得老大。当我暂时停下脚步转头一望,才发现他并未带有敌意,而只是盯着美丽的我看,闪闪发亮的眼神中更是充满兴奋。 于是我不再继续逃,在广场的一角坐了下来,男人也学起我,在广场中央坐了下来。这时我才总算明白,原来他只是迷上我罢了。 我把鱼头放到地上,开始享用起迟来的早餐。结果男人也开始吃起来叼着的鱼尾巴,他和我一样先把鱼尾巴放到地上,但是接着却不用手,而是维持四脚着地的方式啃食。不止路过的人类均对他的行径讶异不已,我当然也不例外。 当我吃完鱼后打起哈欠,男人也跟着嘴巴大张。当我用后脚搔起脖子,他也举脚贴向自己的脖子。而当我蜷起身体随地一趴,他同样学我把身体缩成一团。我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他这般奇特的男人。他光盯着我还无法满足,而是希望能够变得像我一样。透过保持和我相同的姿势,学习我的一举一动等等,来试着更接近我。 我真心感到佩服,因为看样子,人类当中也是有懂得‘美’为何物的家伙存在。 毕竟人类这种生物真的丑到不行,不止蠢到把背部挺直起来,还让前脚在空中晃啊晃,只懂得用剩下的两只脚勉强行走。 因此仔细一想,这个男人对此感到羞愧,想动得和美丽的猫一样也是理所当然。我对男人感到佩服,于是允许他继续盯着我看。在这之后的三小时,男人的视线从未离开我身上,同时也不断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觉得背部开始发痒的我在地上滚了一圈,男人跟着我用背部往地上蹭去。而要是我动起尾巴去赶蚊蝇,他也会摇动屁股甩起别在腰部的尾巴。 “喵哦~” “……喵哦。” 当我发出叫声,男人也会跟着叫。 我佩服他想模仿猫的志气,只是他的动作却让我不得不失望。 因为就算他模仿我的一举一动,仍无法展现出和我不一样的美。背部曲线不够顺滑,手脚动起来相当不灵活,叫声更依然是原本人类的声音。 这男人的努力已充分传达给我,不过他还是欠缺了最关键的要素。 只要他还当自己是个人类,便无法成为猫。要是无法打从心底把自己当做猫,就没办法获得猫的美。 心想这样下去不行的我虽然做出各种动作让男人模仿,但他果然无法彻底化身为猫。 眼看到了夕阳西下,接近我该去找晚餐的时刻,男人依然没做出任何一次像猫的动作使我满足。 果然终究只是个人类吗?当如此失望的我站起来的同时,男人不再模仿我,而是整个人大字往地上倒去,望着天空。 “喵,不行啦不行啦,看来我还不够成熟呀。” 躺在地上的男人开始抱头叫苦。 “结果还是没办法变得和师父大人一样呀。” 我听到他这么说感到很庆幸,因为看来这个男人相当有前途。只要清楚自己不够成熟,日后就有成长的空间。 只要你不忘记这股坚强的意志,总有一天定能成为猫。 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语后,我转身背对男人,朝垃圾桶奔驰而去。 会看我的身体看到入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别说这座小小港镇,就算是找遍整个国内,都不可能找到比我拥有更美丽身体的家伙。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实在有点失礼,因为他竟然就这样盯着我看了三个小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厌倦。不过我心胸宽大,就不跟他计较了。 这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只不过头发乱糟糟,衣服破破烂烂,竟然还戴着一条猫尾巴,真不知道在想什么,男人保持身体蜷缩,脸贴地的姿势不断盯着我看。 地点在距离港镇大街一点距离的小广场上,平时总有孩童在此踢石头玩耍,或是老人群聚聊天,还算热闹。只是最近人们却因为这个行径诡异的男人,逐渐不来这里了。 “哦?这不是韩斯吗。你在做啥呀?” 一名路过的露天摊商对男人搭话,而他在回瞥了一眼后—— “喵,喵喵?呜喵~” 模仿猫叫声回答摊商。 “虽然你奇怪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不过今天似乎特别严重呐。” 尽管看到露天摊商整个哑口无言,男子仍露出笑容,并从喉咙里发出怪声。 今早当我在翻找领地内的垃圾桶时,这个男人突然靠近我身旁,然后也不管自己是个人类,竟然开始把脸埋入我心爱的垃圾桶里。 被吓到的我连忙叼着战利品鱼头冲上屋顶,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也追着我跳上来,嘴里叼着从垃圾桶翻出来的鱼尾巴。 就算我从屋顶上跳下,在人群的脚旁穿梭跑过大道,这个男人果然还是跟了上来,明明就是个人类,却还用四脚爬行的追赶着我。 我见状后真的吓得慌了手脚。住在这个镇上的野猫当中,没有哪只猫能比我快,比我轻盈。我记得从我还是幼猫时起,就未曾被笨重迟钝的人类追上过。 我不知道在街道上奔驰了多久,但男人仍是形影不离,双眼更是瞪得老大。当我暂时停下脚步转头一望,才发现他并未带有敌意,而只是盯着美丽的我看,闪闪发亮的眼神中更是充满兴奋。 于是我不再继续逃,在广场的一角坐了下来,男人也学起我,在广场中央坐了下来。这时我才总算明白,原来他只是迷上我罢了。 我把鱼头放到地上,开始享用起迟来的早餐。结果男人也开始吃起来叼着的鱼尾巴,他和我一样先把鱼尾巴放到地上,但是接着却不用手,而是维持四脚着地的方式啃食。不止路过的人类均对他的行径讶异不已,我当然也不例外。 当我吃完鱼后打起哈欠,男人也跟着嘴巴大张。当我用后脚搔起脖子,他也举脚贴向自己的脖子。而当我蜷起身体随地一趴,他同样学我把身体缩成一团。我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他这般奇特的男人。他光盯着我还无法满足,而是希望能够变得像我一样。透过保持和我相同的姿势,学习我的一举一动等等,来试着更接近我。 我真心感到佩服,因为看样子,人类当中也是有懂得‘美’为何物的家伙存在。 毕竟人类这种生物真的丑到不行,不止蠢到把背部挺直起来,还让前脚在空中晃啊晃,只懂得用剩下的两只脚勉强行走。 因此仔细一想,这个男人对此感到羞愧,想动得和美丽的猫一样也是理所当然。我对男人感到佩服,于是允许他继续盯着我看。在这之后的三小时,男人的视线从未离开我身上,同时也不断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觉得背部开始发痒的我在地上滚了一圈,男人跟着我用背部往地上蹭去。而要是我动起尾巴去赶蚊蝇,他也会摇动屁股甩起别在腰部的尾巴。 “喵哦~” “……喵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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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从屋顶上跳下,在人群的脚旁穿梭跑过大道,这个男人果然还是跟了上来,明明就是个人类,却还用四脚爬行的追赶着我。 我见状后真的吓得慌了手脚。住在这个镇上的野猫当中,没有哪只猫能比我快,比我轻盈。我记得从我还是幼猫时起,就未曾被笨重迟钝的人类追上过。 我不知道在街道上奔驰了多久,但男人仍是形影不离,双眼更是瞪得老大。当我暂时停下脚步转头一望,才发现他并未带有敌意,而只是盯着美丽的我看,闪闪发亮的眼神中更是充满兴奋。 于是我不再继续逃,在广场的一角坐了下来,男人也学起我,在广场中央坐了下来。这时我才总算明白,原来他只是迷上我罢了。 我把鱼头放到地上,开始享用起迟来的早餐。结果男人也开始吃起来叼着的鱼尾巴,他和我一样先把鱼尾巴放到地上,但是接着却不用手,而是维持四脚着地的方式啃食。不止路过的人类均对他的行径讶异不已,我当然也不例外。 当我吃完鱼后打起哈欠,男人也跟着嘴巴大张。当我用后脚搔起脖子,他也举脚贴向自己的脖子。而当我蜷起身体随地一趴,他同样学我把身体缩成一团。我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他这般奇特的男人。他光盯着我还无法满足,而是希望能够变得像我一样。透过保持和我相同的姿势,学习我的一举一动等等,来试着更接近我。 我真心感到佩服,因为看样子,人类当中也是有懂得‘美’为何物的家伙存在。 毕竟人类这种生物真的丑到不行,不止蠢到把背部挺直起来,还让前脚在空中晃啊晃,只懂得用剩下的两只脚勉强行走。 因此仔细一想,这个男人对此感到羞愧,想动得和美丽的猫一样也是理所当然。我对男人感到佩服,于是允许他继续盯着我看。在这之后的三小时,男人的视线从未离开我身上,同时也不断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觉得背部开始发痒的我在地上滚了一圈,男人跟着我用背部往地上蹭去。而要是我动起尾巴去赶蚊蝇,他也会摇动屁股甩起别在腰部的尾巴。 “喵哦~” “……喵哦。” 当我发出叫声,男人也会跟着叫。 我佩服他想模仿猫的志气,只是他的动作却让我不得不失望。 因为就算他模仿我的一举一动,仍无法展现出和我不一样的美。背部曲线不够顺滑,手脚动起来相当不灵活,叫声更依然是原本人类的声音。 这男人的努力已充分传达给我,不过他还是欠缺了最关键的要素。 只要他还当自己是个人类,便无法成为猫。要是无法打从心底把自己当做猫,就没办法获得猫的美。 心想这样下去不行的我虽然做出各种动作让男人模仿,但他果然无法彻底化身为猫。 眼看到了夕阳西下,接近我该去找晚餐的时刻,男人依然没做出任何一次像猫的动作使我满足。 果然终究只是个人类吗?当如此失望的我站起来的同时,男人不再模仿我,而是整个人大字往地上倒去,望着天空。 “喵,不行啦不行啦,看来我还不够成熟呀。” 躺在地上的男人开始抱头叫苦。 “结果还是没办法变得和师父大人一样呀。” 我听到他这么说感到很庆幸,因为看来这个男人相当有前途。只要清楚自己不够成熟,日后就有成长的空间。 只要你不忘记这股坚强的意志,总有一天定能成为猫。 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语后,我转身背对男人,朝垃圾桶奔驰而去。 会看我的身体看到入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别说这座小小港镇,就算是找遍整个国内,都不可能找到比我拥有更美丽身体的家伙。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实在有点失礼,因为他竟然就这样盯着我看了三个小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厌倦。不过我心胸宽大,就不跟他计较了。 这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只不过头发乱糟糟,衣服破破烂烂,竟然还戴着一条猫尾巴,真不知道在想什么,男人保持身体蜷缩,脸贴地的姿势不断盯着我看。 地点在距离港镇大街一点距离的小广场上,平时总有孩童在此踢石头玩耍,或是老人群聚聊天,还算热闹。只是最近人们却因为这个行径诡异的男人,逐渐不来这里了。 “哦?这不是韩斯吗。你在做啥呀?” 一名路过的露天摊商对男人搭话,而他在回瞥了一眼后—— “喵,喵喵?呜喵~” 模仿猫叫声回答摊商。 “虽然你奇怪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不过今天似乎特别严重呐。” 尽管看到露天摊商整个哑口无言,男子仍露出笑容,并从喉咙里发出怪声。 今早当我在翻找领地内的垃圾桶时,这个男人突然靠近我身旁,然后也不管自己是个人类,竟然开始把脸埋入我心爱的垃圾桶里。 被吓到的我连忙叼着战利品鱼头冲上屋顶,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也追着我跳上来,嘴里叼着从垃圾桶翻出来的鱼尾巴。 就算我从屋顶上跳下,在人群的脚旁穿梭跑过大道,这个男人果然还是跟了上来,明明就是个人类,却还用四脚爬行的追赶着我。 我见状后真的吓得慌了手脚。住在这个镇上的野猫当中,没有哪只猫能比我快,比我轻盈。我记得从我还是幼猫时起,就未曾被笨重迟钝的人类追上过。 我不知道在街道上奔驰了多久,但男人仍是形影不离,双眼更是瞪得老大。当我暂时停下脚步转头一望,才发现他并未带有敌意,而只是盯着美丽的我看,闪闪发亮的眼神中更是充满兴奋。 于是我不再继续逃,在广场的一角坐了下来,男人也学起我,在广场中央坐了下来。这时我才总算明白,原来他只是迷上我罢了。 我把鱼头放到地上,开始享用起迟来的早餐。结果男人也开始吃起来叼着的鱼尾巴,他和我一样先把鱼尾巴放到地上,但是接着却不用手,而是维持四脚着地的方式啃食。不止路过的人类均对他的行径讶异不已,我当然也不例外。 当我吃完鱼后打起哈欠,男人也跟着嘴巴大张。当我用后脚搔起脖子,他也举脚贴向自己的脖子。而当我蜷起身体随地一趴,他同样学我把身体缩成一团。我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他这般奇特的男人。他光盯着我还无法满足,而是希望能够变得像我一样。透过保持和我相同的姿势,学习我的一举一动等等,来试着更接近我。 我真心感到佩服,因为看样子,人类当中也是有懂得‘美’为何物的家伙存在。 毕竟人类这种生物真的丑到不行,不止蠢到把背部挺直起来,还让前脚在空中晃啊晃,只懂得用剩下的两只脚勉强行走。 因此仔细一想,这个男人对此感到羞愧,想动得和美丽的猫一样也是理所当然。我对男人感到佩服,于是允许他继续盯着我看。在这之后的三小时,男人的视线从未离开我身上,同时也不断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觉得背部开始发痒的我在地上滚了一圈,男人跟着我用背部往地上蹭去。而要是我动起尾巴去赶蚊蝇,他也会摇动屁股甩起别在腰部的尾巴。 “喵哦~” “……喵哦。” 当我发出叫声,男人也会跟着叫。 我佩服他想模仿猫的志气,只是他的动作却让我不得不失望。 因为就算他模仿我的一举一动,仍无法展现出和我不一样的美。背部曲线不够顺滑,手脚动起来相当不灵活,叫声更依然是原本人类的声音。 这男人的努力已充分传达给我,不过他还是欠缺了最关键的要素。 只要他还当自己是个人类,便无法成为猫。要是无法打从心底把自己当做猫,就没办法获得猫的美。 心想这样下去不行的我虽然做出各种动作让男人模仿,但他果然无法彻底化身为猫。 眼看到了夕阳西下,接近我该去找晚餐的时刻,男人依然没做出任何一次像猫的动作使我满足。 果然终究只是个人类吗?当如此失望的我站起来的同时,男人不再模仿我,而是整个人大字往地上倒去,望着天空。 “喵,不行啦不行啦,看来我还不够成熟呀。” 躺在地上的男人开始抱头叫苦。 “结果还是没办法变得和师父大人一样呀。” 我听到他这么说感到很庆幸,因为看来这个男人相当有前途。只要清楚自己不够成熟,日后就有成长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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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吃完鱼后打起哈欠,男人也跟着嘴巴大张。当我用后脚搔起脖子,他也举脚贴向自己的脖子。而当我蜷起身体随地一趴,他同样学我把身体缩成一团。我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他这般奇特的男人。他光盯着我还无法满足,而是希望能够变得像我一样。透过保持和我相同的姿势,学习我的一举一动等等,来试着更接近我。 我真心感到佩服,因为看样子,人类当中也是有懂得‘美’为何物的家伙存在。 毕竟人类这种生物真的丑到不行,不止蠢到把背部挺直起来,还让前脚在空中晃啊晃,只懂得用剩下的两只脚勉强行走。 因此仔细一想,这个男人对此感到羞愧,想动得和美丽的猫一样也是理所当然。我对男人感到佩服,于是允许他继续盯着我看。在这之后的三小时,男人的视线从未离开我身上,同时也不断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觉得背部开始发痒的我在地上滚了一圈,男人跟着我用背部往地上蹭去。而要是我动起尾巴去赶蚊蝇,他也会摇动屁股甩起别在腰部的尾巴。 “喵哦~” “……喵哦。” 当我发出叫声,男人也会跟着叫。 我佩服他想模仿猫的志气,只是他的动作却让我不得不失望。 因为就算他模仿我的一举一动,仍无法展现出和我不一样的美。背部曲线不够顺滑,手脚动起来相当不灵活,叫声更依然是原本人类的声音。 这男人的努力已充分传达给我,不过他还是欠缺了最关键的要素。 只要他还当自己是个人类,便无法成为猫。要是无法打从心底把自己当做猫,就没办法获得猫的美。 心想这样下去不行的我虽然做出各种动作让男人模仿,但他果然无法彻底化身为猫。 眼看到了夕阳西下,接近我该去找晚餐的时刻,男人依然没做出任何一次像猫的动作使我满足。 果然终究只是个人类吗?当如此失望的我站起来的同时,男人不再模仿我,而是整个人大字往地上倒去,望着天空。 “喵,不行啦不行啦,看来我还不够成熟呀。” 躺在地上的男人开始抱头叫苦。 “结果还是没办法变得和师父大人一样呀。” 我听到他这么说感到很庆幸,因为看来这个男人相当有前途。只要清楚自己不够成熟,日后就有成长的空间。 只要你不忘记这股坚强的意志,总有一天定能成为猫。 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语后,我转身背对男人,朝垃圾桶奔驰而去。 会看我的身体看到入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别说这座小小港镇,就算是找遍整个国内,都不可能找到比我拥有更美丽身体的家伙。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实在有点失礼,因为他竟然就这样盯着我看了三个小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厌倦。不过我心胸宽大,就不跟他计较了。 这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只不过头发乱糟糟,衣服破破烂烂,竟然还戴着一条猫尾巴,真不知道在想什么,男人保持身体蜷缩,脸贴地的姿势不断盯着我看。 地点在距离港镇大街一点距离的小广场上,平时总有孩童在此踢石头玩耍,或是老人群聚聊天,还算热闹。只是最近人们却因为这个行径诡异的男人,逐渐不来这里了。 “哦?这不是韩斯吗。你在做啥呀?” 一名路过的露天摊商对男人搭话,而他在回瞥了一眼后—— “喵,喵喵?呜喵~” 模仿猫叫声回答摊商。 “虽然你奇怪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不过今天似乎特别严重呐。” 尽管看到露天摊商整个哑口无言,男子仍露出笑容,并从喉咙里发出怪声。 今早当我在翻找领地内的垃圾桶时,这个男人突然靠近我身旁,然后也不管自己是个人类,竟然开始把脸埋入我心爱的垃圾桶里。 被吓到的我连忙叼着战利品鱼头冲上屋顶,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也追着我跳上来,嘴里叼着从垃圾桶翻出来的鱼尾巴。 就算我从屋顶上跳下,在人群的脚旁穿梭跑过大道,这个男人果然还是跟了上来,明明就是个人类,却还用四脚爬行的追赶着我。 我见状后真的吓得慌了手脚。住在这个镇上的野猫当中,没有哪只猫能比我快,比我轻盈。我记得从我还是幼猫时起,就未曾被笨重迟钝的人类追上过。 我不知道在街道上奔驰了多久,但男人仍是形影不离,双眼更是瞪得老大。当我暂时停下脚步转头一望,才发现他并未带有敌意,而只是盯着美丽的我看,闪闪发亮的眼神中更是充满兴奋。 于是我不再继续逃,在广场的一角坐了下来,男人也学起我,在广场中央坐了下来。这时我才总算明白,原来他只是迷上我罢了。 我把鱼头放到地上,开始享用起迟来的早餐。结果男人也开始吃起来叼着的鱼尾巴,他和我一样先把鱼尾巴放到地上,但是接着却不用手,而是维持四脚着地的方式啃食。不止路过的人类均对他的行径讶异不已,我当然也不例外。 当我吃完鱼后打起哈欠,男人也跟着嘴巴大张。当我用后脚搔起脖子,他也举脚贴向自己的脖子。而当我蜷起身体随地一趴,他同样学我把身体缩成一团。我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他这般奇特的男人。他光盯着我还无法满足,而是希望能够变得像我一样。透过保持和我相同的姿势,学习我的一举一动等等,来试着更接近我。 我真心感到佩服,因为看样子,人类当中也是有懂得‘美’为何物的家伙存在。 毕竟人类这种生物真的丑到不行,不止蠢到把背部挺直起来,还让前脚在空中晃啊晃,只懂得用剩下的两只脚勉强行走。 因此仔细一想,这个男人对此感到羞愧,想动得和美丽的猫一样也是理所当然。我对男人感到佩服,于是允许他继续盯着我看。在这之后的三小时,男人的视线从未离开我身上,同时也不断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觉得背部开始发痒的我在地上滚了一圈,男人跟着我用背部往地上蹭去。而要是我动起尾巴去赶蚊蝇,他也会摇动屁股甩起别在腰部的尾巴。 “喵哦~” “……喵哦。” 当我发出叫声,男人也会跟着叫。 我佩服他想模仿猫的志气,只是他的动作却让我不得不失望。 因为就算他模仿我的一举一动,仍无法展现出和我不一样的美。背部曲线不够顺滑,手脚动起来相当不灵活,叫声更依然是原本人类的声音。 这男人的努力已充分传达给我,不过他还是欠缺了最关键的要素。 只要他还当自己是个人类,便无法成为猫。要是无法打从心底把自己当做猫,就没办法获得猫的美。 心想这样下去不行的我虽然做出各种动作让男人模仿,但他果然无法彻底化身为猫。 眼看到了夕阳西下,接近我该去找晚餐的时刻,男人依然没做出任何一次像猫的动作使我满足。 果然终究只是个人类吗?当如此失望的我站起来的同时,男人不再模仿我,而是整个人大字往地上倒去,望着天空。 “喵,不行啦不行啦,看来我还不够成熟呀。” 躺在地上的男人开始抱头叫苦。 “结果还是没办法变得和师父大人一样呀。” 我听到他这么说感到很庆幸,因为看来这个男人相当有前途。只要清楚自己不够成熟,日后就有成长的空间。 只要你不忘记这股坚强的意志,总有一天定能成为猫。 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语后,我转身背对男人,朝垃圾桶奔驰而去。 老鼠正望着你 日出后大约一小时,万天神殿便会开始早晨礼拜。 面积大约有一公顷的礼拜堂中央,伫立着一尊巨大的持花圣者像。这尊见证了万天神殿将近千年历史的石雕像虽然老旧,表面却看不到半点污渍及伤痕。 圣者像的前方聚集了超过三百位女性。他们人手捧着一束精美假花,面朝圣者像跪拜。 在队列最前端的是神殿长,摩拉·切斯特。 她身后排着的也都是圣者。有<冰>之圣者艾思芮、<盐>之圣者崴纶、<火>之圣者琳利尔、<鲜血>圣者萝萝妮亚,都是被视为有希望成为六花勇者的候选者,擅于战斗的的一群圣者。 当然,在更后方还有<药>之圣者陶乐等不擅长战斗的圣者。 剩下的女性则全是修女。立志成为下一代圣者的她们不只侍奉着当代圣者,也从旁进行工作上的辅佐。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对着圣者像祈求心愿,因为这是个诚心诚意宣誓效忠持花圣者与世界的仪式。 一阵漫长的时间过去。 当摩拉一摇铃,圣者及修女们便将假花收进怀中站起身来。就在这个时候,萝萝妮亚不小心弄掉了假花。也不知她是怎么弄掉的,假花竟滚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啊、啊哇哇。” 看着萝萝妮亚慌慌张张捡起假花,琳利尔对她说: “萝萝,冷静点。” “呜呜、对、对不起。” 崴纶温柔拍了拍萝萝妮亚的肩膀,艾思芮耸了耸肩,琳利尔则露出苦笑。这是副在万天神殿中常见的景象。 然而,她们并未察觉到一件事。不管是摩拉、艾思芮或是其他圣者和修女,都没有任何一人注意到。一旁有个家伙正在观察着她们。他睁大双眼仔细观察,不放过圣者们祈祷时的一举手一投足。 当圣者们举行完仪式后没多久,又在万天神殿外进行了礼拜。神殿外有一座小规模的城镇,是在急就章的工程下建成,一排排单调的木造建筑林列。 有的建筑物内传来军马的嘶嘶声,又有的飘出打造铠甲及刀剑产生的煤烟。另外还有的里面杂乱堆放着十字镐与搬运器具等工地用具。 在竖立着象征病院的白旗的建筑物内,躺着数十名缠着绷带的男人,简直就像是军队的驻扎营一般,可说是一片与庄严神殿气氛完全不同的景象。 随着神殿内响起的钟声,小镇内到处都看得见男人们开始祈祷。 穿着铠甲的男人们是佣兵,负责担任朝六花勇者努力的圣者们的训练对手。 扛着十字镐和铲子的男人则是土木工人,使命是负责搭建训练场供圣者们使用。此外还,有一些商人与技师,专门照顾这些男人的生活起居。 这些人纷纷怀着各自的心愿对持花圣者祈祷。虽然没有圣者和修女们的祈祷来得严肃,想必心愿仍是相同的。 只不过,现在仍有监视着这群男人的家伙。 他隐藏在暗处监视人们的生活,听着人们的对话,人们相继走过他身旁,在他身边生活着。可是这群在神殿内工作的男人,仍没有一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一只凶魔潜入了万天神殿。 它的外观和栖息在附近一带的幼鼠毫无差别,用来证明是凶魔的角也缩小到能藏进体内。 它几乎没有能称得上是凶魔的特殊能力。除了接近人类的智能、极为敏锐的听觉与嗅觉、黑暗中也能明辨物体的视力以外,没有其它值得一提了。 然而它拥有闪避人类视线的技巧。不管是走在木质天花板或是草丛中,它都能不发出半点声响。另外在潜入住家时,也能瞬间找出人类绝对不会注意到的死角并躲进那里。这是靠它在人类世界潜藏几十年学来的方法。 它没有名字,只有曾经有同伴图方便而称其幼鼠凶魔。 任何聚集在万天神殿内的人都想不到,随处可见的一只普通老鼠竟正在监视自己。 无论是日后即将被选为六花的勇者的圣者们,服侍在她们身边的修女们,替她们尽心尽力的佣兵及工人们,都对这只幼鼠凶魔毫无戒心。 统率凶魔的首领之一,泰格狃命令它来观察一切状况后回去报告。 光是圣者们战斗的模样或她们的能力与弱点还不够,泰格狃要它观察圣者的日常生活、周遭人事物等一切细节。 它忠心实行着主人下的命令。尽管是几乎和战斗毫无关系的细微末节,它也从来不放过。 当幼鼠凶魔直直跑过神殿下水道,突然听到地上传来说话声,于是它爬到地上,躲进杂草从后方,看向话声传来的方向。 原来是两名圣者站在礼拜堂后门一处没人的角落。 一人是<盐>之圣者崴纶·柯特,是位拥有古铜色肌肤的强壮女性。她把身上的蓝色神官服袖子裁下,同时也把衣角绑起来方便活动。从她不时转动的眼神和开朗的表情来看,不难猜到她的个性活泼。她即是摩拉的友人,也是从旁协助万天神殿运作的心腹。 另一人则是<冰>之圣者艾思芮·艾蓝,据说其实力仅次于恰姆·若瑟。 她是位有着一头亮丽金发,年纪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女子,身上穿着整齐的神官服,锐利视线中可以看出她这人绝不马虎,整体模样让人不禁联想起寒冰。 她们似乎讨论着什么,中途不时可以听见摩拉的名字。幼鼠凶魔压低身体,专注盯着两人的侧脸。 “你说老大她在搞鬼?” 崴纶这么说,她口中的老大指的便是摩拉·切斯特。也不知理由为何,只有她一人如此称呼摩拉。 “对,摩拉肯定在隐瞒什么。” 听到双手插在胸前的艾思芮如此回答,崴纶却是笑笑地两手一摊。 “你说这是什么话呀,老大她这人可是全身只剩认真死板这个优点可取耶。” “我也这么想,但人的内心总是难以捉摸。” 崴纶听了后叹起气,摇摇头反问: “是发现了什么让你这么认为的理由吗?” “当然。” “说说看吧,我倒可以听听。” 看来崴纶压根儿都不曾怀疑摩拉。 幼鼠凶魔潜入万天神殿已过了十天,期间它偷偷听了圣者、修女、佣兵和工人等各式各样的人交谈,理解到这些人心中拥有对摩拉的强烈信赖。 当中只有这名艾思芮是例外。从她如今和崴纶讲话时的冰冷表情,压根看不出她信任摩拉。 “从前阵子起,有人开始出入小镇边缘的某间房屋。那是间许多年没人居住的空屋,平时几乎不会有人靠近那周围。” “然后呢?” “我试着进到那间房屋内,结果发现里头放着,<封印>圣者制作的圣具,能让屋内的声音不外漏。另外还设有一旦有人擅自进入屋内,就会响起警报的装置。” 崴纶听了后脸色一沉。看来不管这件事和摩拉有没有关,她都认为情况似乎不妙。 “所以,你什么时候才会讲到老大呀?” “出入房屋的人物是隶属<山>之神殿的修女。明明没有任何人吩咐,那名修女却在几天前突然来到了万天神殿,也不知进到那间空屋东弄西弄了什么,弄完后就马上离开了。崴纶,这样你还觉得摩拉没有隐瞒什么事吗?” 见到艾思芮直直盯着一言不发的崴纶,幼鼠凶魔看穿她是在仔细观察崴纶的一举一动。恐怕艾思芮不只摩拉,就连崴纶都不信任, “这话我头一次听说呀。抱歉,我实在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崴纶思考了一阵子后终于举起双手,摇头表示投降。 “看来是真的啊,你这么 好懂真是帮了我大忙。” 艾思芮笑出声来,但就连这股笑声听起来都有些冷漠。 “其实我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但总不能放着不查。再怎么说,如今万天神殿正面临紧要关头,而摩拉也是重要人物” “是啊,的确不能放着不管。” “目前除了你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我正在查这件事。我打算暂时一个人调查看看,希望你别对其他人说。” “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做?” “现在还不知道敌人藏身何处,当然是能多谨慎就多谨慎。有什么状况我会再通知你,先这样啦。” 崴纶目送艾思芮离去后,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脸上表情黯淡无光。 “老大…….你到底是怎么啦?” 崴纶小声喃喃自语。 在潜入万天神殿之前,幼鼠凶魔曾从泰格狃口中听了一些关于神殿的情况。基本上那些在人类社会中普遍流传的情报,泰格狃早就通通掌握到了。 根据泰格狃的说法,自从摩拉·切斯特当上神殿长后,万天神殿有了大大的改变。在她上任以前,万天神殿旁根本没有什么小镇,更没有一大群男人住在那里。 原本万天神殿的任务是要让圣者之间互相监视、互相帮助,再来就是接受各国君王的委托解决事件,偶尔也会有圣者请求支援。 当时圣者们鲜少离开自己所属的神殿,修炼也是独自进行。以往那些被选为六花的圣者们,同样都是靠着各自努力来进行战斗训练。 然而摩拉改变了这一切。为了因应即将来临的魔神之战,她在万天神殿大举兴建广大训练设施。 她向世界各地的王公贵族及大商人请求支援,用了募集来的钱来建造一座小镇。将朝成为六花勇者努力的圣者们通通叫来此地,让她们与雇来的佣兵交手。另外还请来超越千名以上的土木工人打造出仿魔哭领地形的训练场。 这种做法带来显著成果,身为六花候选人的圣者通通有了大幅成长。看来这一代的圣者无疑是近千年来最强的一代。 这一切都归功于摩拉手腕干练,深得民心。 看来泰格狃说的这些情报都没有错,万天神殿的确大张旗鼓,准备与魔神及凶魔一战。 在和艾思芮分开后,崴纶进入议政厅,快步朝勤务室走去。幼鼠凶魔则是跑在天花板梁柱上追赶她,再从天花板缝隙钻进勤务室,俯瞰下方的状况。 只见几名在议政厅内负责文书工作的修女抱着报告堆忙东忙西,崴纶则是坐在书桌前忙碌地批改文件。 如今整座神殿内有在处理文书工作的大概也只有崴纶。从修女们的交谈可以得知摩拉光是为了自身的修炼,几乎将大半的工作交给崴纶来做。毕竟要维持住一个镇的运作,光是文书量就相当庞大。 室内每个人都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中,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就在此时,摩拉打开勤务室的门走了进来,瞧她身上的神官服沾满汗水和尘土,大概是刚训练完吧。 “老大,麻烦你确认一下。” 崴纶立即递出了几份报告,摩拉接过快速瞄了几眼。光是她出现在这里,就让修女们不由得紧张起来,感觉就像很怕她似的。 “.……明白了。” 摩拉回了这句话后把报告书还给了崴纶,便快步走出了勤务室。 位于梁上的幼鼠凶魔清楚看到崴纶和修女们一听到‘明白’这两个字,顿时露出放心的表情。看来虽然目前维持神殿运作的人员是崴纶,实际握有实权的人仍是摩拉。 幼鼠凶魔接着离开勤务室追赶摩拉。只见她迅速朝位于小镇内的训练场走去,里头还有一名双手穿戴着铁甲的老人等着。摩拉对着老人低头鞠躬。 “师父,让您久等了,还请您继续赐教。” 摩拉就这样在老人的教导下不停对沙包出拳踢脚,偶尔也会和老人挥拳对练,严苛的程度非比寻常。摩拉留下的大量汗水渗入地面,使脚边的土变了颜色。 老人大概是有名的流浪战士或佣兵,而摩拉应该是为了自己的训练才把他请来。毕竟就算摩拉能运用<山>神之力强化身体机能,若不再进行锻炼,也无法彻底学会活用这股力量的技巧。 然而,老人虽看起来累到都快反胃,仍不断进行着训练,而同样疲惫不堪的摩拉则是软脚跪地。只是没想到这时摩拉竟舔了几口盐,喝水并调整呼吸后,再度强撑起颤抖不止的双脚站起身来。 “由于还有要事在身……请恕我先行失陪。” 老人目送摩拉鞭策自己颤抖的双膝一步步离去。 在摩拉从眼前消失后,老人也再次站起身,独自一人继续训练。只见穿戴铁甲的拳头一次又一次撕裂空气,让没过多久前来迎接老人的仆人忍不住问他在做什么。 “老朽得编出一套新的拳法才行呐。圣者果然不该使用老朽现在这套拳法,因为这只够给普通人学啊。” 老人不断挥拳,对他年事已高的身体必定是一大负担,但他仍不休息。 “……这把老骨头若能帮上摩拉大人的忙,就算磨耗殆尽也足矣” 幼鼠凶魔转身背对老人,再度沿着地面残留的气味追赶摩拉。 原来摩拉要去的是别的训练场,看来她就算刚做完艰辛的训练,似乎还不打算休息。 模仿魔哭领内的森林打造的训练场中,<火>之圣者琳利尔与<鲜血>圣者萝萝妮亚正和三十名左右的佣兵交手,摩拉则从森林外观察着她们。 琳利尔灵活在森林中穿梭,并准确朝目标发射火球。相较之下萝萝妮亚的动作不仅迟钝,甩起鞭子来也是让人看得提心吊胆。 另一边的佣兵们使用着仿造凶魔牙齿及爪子的武器,因为这场训练便是以凶魔为假想敌来进行。 幼鼠凶魔从草丛中抬起头观察摩拉的脸,发现她眉头紧锁地盯着佣兵们看。 “各位佣兵大哥们,你们太放水啦。” 的确,佣兵们的攻势的确称不上合格,他们无不害怕琳利尔射来的火球命中自己,个个都显得畏畏缩缩。真正的凶魔可不会像这样怕死,而是拼了命朝敌人突击。幼鼠凶魔也认同摩拉所说,认为这根本算不上训练。 这时,摩拉竟拿起模仿凶魔的牙制成的武器,加入了佣兵的行列一起进攻两人。只见她一边躲闪火球和鞭子,一边追着哀号的两名圣者跑。 看到这副景象,佣兵团中的一人放声大喊: “我们不能输给摩拉大人啊!” “对啊!要是我们还怕受伤怎么像话!” 佣兵们的动作明显有了变化,开始不顾防御,只管朝琳利尔和萝萝妮亚冲去。交战过程中,尽管摩拉早已因疲惫不堪而动作迟缓,但她不曾将痛苦表现在脸上。 训练结束后,摩拉笑着说道: “萝萝妮亚,你成长了不少啊。还有琳利尔也一样,不容小觑呐。” “可、可是……我还是很怕自己这样到底能不能和凶魔交手。” 摩拉听了后,挺起胸膛回答萝萝妮亚: “你这是什么话。我已经确信只要有你在,我们人类绝不会输给凶魔。别忘了,我可是个不会说客套话的人呀。” “是、是这样没错呢。” 萝萝妮亚点了点头。这时幼鼠凶魔理解到,总是亲自站到第一线来消除他人的不安,并领导众人一同前进,就是摩拉的行事风格。 过没多久,数名修女前来迎接摩拉,说是即将召开讨论万天神殿财务的会议。于是摩拉便在一名修女的搀扶下往神殿走去。 “要是您太累了,不如请崴纶大人替您……” 修女如此建议,摩拉却是摇摇头笑着回答: “没什么大碍,就算身体累了,头脑还清楚得很呐。” “但是………” “崴纶她也有其他事得做,再说要是我不亲自去,怎么讨论出结果来呢” 摩拉轻轻拍拍修女的背,仿佛要她别操心。 接着她迅速整理好服装仪容走向大会议厅,幼鼠凶魔跟着她爬上天花板梁柱,入侵到大会议厅内。 里头聚集着几名修女及摩拉底下工作的男人。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群衣衫华丽的老人,看起来似乎是对神殿提供金援的大商人和贵族们。 会议开始之后,一名修女向老人们说明起万天神殿目前的财务状况。 “唔嗯,看来神殿的经营运作相当辛苦呀,是否需要我们增添更多援助呢?” 一名看似大商人的老人这么说,不过摩拉却以手指压着资料回答: “我认为没有必要,我已找出财务运作上还能精简的部分。” 老人们闻言显得十分讶异,而摩拉把头转向一名她的部下,是个头发中掺杂稀疏白发的中年男人。 “我说刚纳呀,不管是人还是预算,你都没能彻底活用不是吗?幸好许多一般民众都提出申请,自愿协助我们。只要能好好活用他们的力量,神殿的运作也会变得更轻松吧。” 摩拉接着开始对那名叫做刚纳的男人所做的工作提出具体改善方案,并不时指责,口气相当严苛。 当她责备完刚纳后,才把头转回老人那边。 “神殿目前还无需各位捐赠援助金,等到我们先把能做的事都做完之后,再向各位拿这笔钱也不迟。” 老人们互望几眼,纷纷点头回答: “唉呀~您说的真是对极啦。” “真令我吃惊呐,没想到您在百忙之中还能精确掌握神殿目前的状态,为了回报您如此尽心尽力地工作,我等不惜提供一切援助。” 其实摩拉当然需要援助金,不过正因为需要,她才特意选择婉拒,来博得老人们的信赖。而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名大商人说了: “话说回来,摩拉女士,您没必要这般苛责您的丈夫呀。” 刚才遭到责备的男人刚纳,其实是摩拉的丈夫。根据幼鼠凶魔从泰格狃听来的情报,他们已经互结连理十五年以上,但是从两人刚才的互动中根本感受不到一点夫妻之情。 “我和他都肩负着世界的命运,何来妻子丈夫之别?” 即使是半开玩笑的话,摩拉依旧认真以对。 “真是严格呢” 大商人不禁苦笑。会议就到此结束。 幼鼠凶魔明白正因为那些大商人及贵族彻底信任摩拉,才不惜提供大量金援。现在它已无法再对‘有摩拉才有今日的万天神殿’的事实起疑。 老人们离开大会议室后,换了崴纶走了进来。摩拉和她简单互相报告过自己的工作事务后,便离开了会议室。 当摩拉离开时,崴纶以担忧的视线盯着她,不过她并未察觉,只是不停往前走。 不难看出崴纶在担心什么。 摩拉与违法勾当有所牵连——要是这件事一曝光,相信整座万天神殿会顿时鸡飞狗跳。士气一落千丈,金援断绝,万天神殿可能将无法继续维持目前的状态。 整个世界定会掀起一阵波澜。如今在小镇内工作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只要有摩拉·切斯特在的一天,六花勇者就不可能输给魔神。相信就算与魔神毫无关系的一般民众,肯定也有不少人抱着这种心情。 只需一个小小的丑闻,就可能让全世界陷入危机。 话虽如此,幼鼠凶魔并不打算去做这件足以撼动万天神殿的任务,或应该说想做也没法做。它目前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默默在此见证情势演变。 “以上麻烦你在明天之前做好。” “收到,我立即去办。” 摩拉走过议政厅的途中,不忘与身旁的丈夫讨论公事。而刚纳虽大摩拉十来岁,和她讲话时仍十分有礼。 看样子比起夫妻,两人更重视神殿长与部下的这层关系。 万天神殿旁的一处角落,设有让聚集来此的圣者们住宿活动的宅邸。当三更半夜,议政厅的灯光全数熄灭之后,幼鼠凶魔潜入宅邸内的天花板上,窥探下方的状况。 宅邸内不见摩拉的身影。她和她的家人住在这间宅邸以外,另一栋专门分配给神殿长使用的房屋。 只见崴纶从议政厅一走进宅邸,便看向待在客厅内的两名圣者。 <火>之圣者琳利尔坐在客厅内摆放的桌子前,一手接着一手抓起桌子上大盘子内堆积如山的炸麦球往嘴里塞,<药>之圣者陶乐则在她面前静静喝着茶。 “……吃太多对身体不好喔。” 崴纶一边说,一边在她们两人身旁坐下。 “我就是嫌不够才在吃的啊~谁叫摩拉那么严格,真是累得半死耶。” 琳利尔边喝饮料边嘟嘴抱怨。 “辛苦了,崴纶小姐。你也真够辛苦呢。” “不不不,我可是一直给老大添麻烦啊。” “看你好像有点困扰呢,怎么了?” 听到陶乐这么问,幼鼠凶魔心想只要看到崴纶现在的表情,会这么问也是理所当然。 “没、没有啦,也不算什么困扰,只是有点事想问你们。” “什么事呀?” “你们知不知道老大有什么秘密?” 琳利尔伸向炸麦球的手,以及陶乐正要拿起茶杯的手同时定住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真的只是有点好奇心而已。” “……这样子啊,那我也不多问了。” 陶乐以有点困扰的表情回答,琳利尔则是继续吃她的点心。 “摩拉的秘密吗?我记得她好像吃不了醋腌洋葱喔。” “这我也知道啊……不对啦,我想问的不是这种事。” 琳利尔咀嚼着点心思考了一会后: “那不然,她画画技术非常烂这点呢?” “是这样吗?” “好像是喔,那个人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不太拿手呢。” “意外是意外,但我想问的也不是这种事啊。” “其他秘密吗……我想不到了耶。” “嗯,问你真是问错人了。” 那你还问?琳利尔鼓起嘴来,仿佛在如此抱怨。就在此时,原本只在一旁默默听着对话的陶乐放下手中茶杯。 “是关于她从事违法勾当的事吗?” 崴纶闭起双唇僵在原地,连琳利尔也停下拿点心的手看向陶乐。 “哎呀,你们不知道吗?其实摩拉女士她称不上洁白清廉的人喔。” 崴纶和琳利尔探出身子,完全是头一次听到的反应。 “这是在她当上神殿长之前的事了。她将用来维持<山>之神殿运作的经费捐了一些给孤儿院,严格来说算是违法行为了对吧?虽说圣者有义务救助他人,不过若扯到金钱,状况可就不一样了。” “……是违法了没错,但也不能算作做坏事呢。” 崴纶一脸放下心中大石的表情。 “还有呢。这是在摩拉女士当上神殿长后的事。她偶然发现了有个偷窃万天神殿买来的物品,再拿去转卖的小偷,不过最后却放他一马了。” “为什么呀。” 琳利尔似乎觉得意外。 “那位小偷先生似乎正在为了孩子的养育费烦恼不已,摩拉女士知道理由后忍不住同情起他,谁叫她只要一扯到有关小孩的事就没辙呢。 这可是切切实实的违法行为喔。” “……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耶。” 崴纶说道。 “对对,摩拉女士还曾瞒着黎乌拉女士,擅自调低了归万天神殿管辖的领地税收。 除了这些事以外,她也做过其他类似的事。她这个人有不管前因后果,只管到处行善的坏毛病呀。” “可是这些事怎么都没被揭穿啊?” “因为我和黎乌拉女士每次都帮她善后呢。” 琳利尔听完后十分错愕,陶乐面露苦笑,而崴纶仍是苦着一张脸。 “哎呀?你难道不是想听这方面的事吗?” “嗯……算了,收获还算是不少,非常感谢你,陶乐女士。” 陶乐显得不解,大概是想不到崴纶为何烦恼。 “难道……摩拉女士还有其他隐情?” 陶乐这个问题让崴纶脸色一变,周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只不过,崴纶立即又变回原本那副悠哉的表情说: “不,我没听说过耶。” “那就好了。” 在上方观察的幼鼠凶魔无法判断陶乐是特意不问,还是真的那样认为。 崴纶站起身来离开另外两人身旁,同时小声说道: “看来有必要问一问她啊。” 崴纶回到宅邸内自己被分配的房间,而幼鼠凶魔则从天花板上偷窥她的模样,原本房内还有一名负责照顾崴纶的修女等着,不过她说想单独静静,让修女离开了房间。 她穿着神官服就往床上躺去。不过在她盯向天花板的下一秒,房内又响起了声音: “我知道你很累,可是好歹先换件衣服再睡,才不会有褶皱。” 崴纶放声尖叫,从床上弹起将近一公尺高。原来是艾思芮人就站在房间角落一个橱柜的暗处,但崴纶似乎完全没注意到。 “别大声嚷嚷。” “你才别随便进别人房间啦。” “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也不想被人撞见。” 艾思芮完全不理会崴纶的抗议。 “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件事已经有动静了。刚纳在结束工作之后便朝那间空屋走去。” “你是说,刚纳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出现时,崴纶有些动摇。不过艾思芮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不管,继续把话说下去: “他也有秘密这点让我吓到了,因为他可是被认为比摩拉更彬彬有礼,表里如一的人物啊。”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 艾思芮对坐在床上的崴纶招了招手。 “跟我来,我们去监视刚纳。有可能要花掉整个晚上,你最好有所觉悟。” 崴纶将房间反锁,和艾思芮两人从窗户跳了出去,幼鼠凶魔也紧跟在后。它与两人保持一定距离,奔跑时也留意不发出脚步声。 “话说你之所以会来找我……” 崴纶小声说道。 “理由是为了监视我,不让我方便行动对吧?” “的确是其中一点。” 艾思芮也不避讳,直接明言。 两人迅速穿过了夜深人静的小镇街道。 两人在离那间可疑小屋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下脚步。从远处看去没有丝毫动静,门窗也都紧闭着。不止感觉不到缝隙处有光漏出,更是连半点声响都没有。 一见到崴纶和艾思芮两人躲进离小屋有段距离的地方,幼鼠凶魔也往附近的草丛隐藏身影,从它这个位置可以同时观察到两人和可疑小屋。 崴纶开口问艾思芮。 “艾思芮,现在你要怎么办?待在这监视吗?” “我有办法。” 艾思芮伸手入怀取出一支笔,在隐藏地点旁的另一间房屋墙上画了个圆。没想到,墙上的圆竟成了一面镜子,映照出空屋内的模样。 “那个圣具是啥?我头一次见到啊。” “不久前我托<光>之圣者和<音>之圣者做出来的。” “…….瞒着老大是吗?” “当然,毕竟我让她们做这个圣具的理由之一就是拿来监视摩拉。” “你是有多不信任老大啊?” “万天神殿本来就是个让圣者彼此监视的地方,我现在只是在完成使命而已。” 两人间飘出火药味,但是崴纶似乎不打算继续追问艾思芮,而是盯向镜子内的刚纳。 “是说既然你有这种玩意,干嘛不用它监视我的房间就好?” “它没说你的那么方便,靠得不够近就没办法生效。” 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过程,幼鼠凶魔持续注视着镜内的模样。刚纳人坐在椅子上,好像正在等着什么。 没多久,空屋内终于出现了新的访客,是个身着修女服,用连衣帽深深盖住头的女人,而她似乎是从艾思芮和崴纶来的反方向进到屋内。结果,在刚纳面前脱下连衣帽后出现的脸孔果然如同二人预想一样,正是摩拉。 “宣妮拉呢?” 镜中传出刚纳的声音,看来艾思芮的这个圣具还具备传达声音的功能。至于宣妮拉则是摩拉夫妇的独生女,已满三岁。 “我让女佣琪琪哄她睡了。” 摩拉说完后便在刚纳旁坐下,大大叹了口气。 “看来很累啊。” 镜中的刚纳这么说。 “我想也是,听说她好像在家里玩了整天的捉迷藏呐。” “不,我不是说宣妮拉,是说你。” 摩拉先是苦笑,接着将脸往刚纳的肩头靠。和乐融融的模样与在神殿那时的态度根本天差地别。 “原来他们夫妇的感情不差?真是意外。” 艾思芮盯着镜子小声说道。 “对啊,只是他们不常在我们面前展示出这一面。” 崴纶二人屏气凝神,专注听着从镜子另一面传来的对话。 “可是啊,真的有必要到这种地方才能讲话吗?在我们的房间里讲不行吗?” “真是的……你说这什么话?不是还有女佣们在吗?再说修女们只要一有消息,就算是半夜也会赶来通知我们,除了这里我们又能在哪好好讲话呀?” “那把门锁上不就行……” “之前不是有过可疑分子在门外偷听吗?要是传出去了那可怎么办?” “你说的也是。” 刚纳叹了口气,而这时摩拉突然伸手搂住他的后颈。 “刚纳,给我打打气……我快撑不下去了啊……” 摩拉整个脸往刚纳的胸口埋去,口中还发出令幼鼠凶魔完全无法想象的声音。它所知的摩拉说起话来总是充满威严,中气十足。 “……唔嗯。” 盯着镜子看的艾思芮看起来兴致勃勃。 “喂,这个、我们真的可以偷看吗?” 尽管听到崴纶这么问,艾思芮仍闷不吭声。 “我根本无法扛起万天神殿,这不是再明瞭不过的事吗为什么还会变成现在这样呐……” “别这么说,摩拉,你做得很好喔。” “对呀,所以你快夸我……要是你不帮我打气,我再也撑不下去了啊。” 刚纳伸手回搂摩拉的肩膀,并温柔轻抚。 “刚纳……我好爱你啊。” 崴纶看到这里,远离镜子,同时拉扯艾思芮的衣领。 “回去了啦,这真的不太妙啊。” 艾思芮冷冷拨开崴纶的手。 “你说什么傻话?如果只是这种事,他们又何必偷偷摸摸?一定等等才会开始切入正题。” 崴纶不情不愿地回到镜子前继续看 。 这时,镜子的摩拉开始对刚纳吐起苦水。 “黎乌拉大人真的好笨。” “你说黎乌拉大人她?” “对啊,她真笨耶,为什么认为我可以办到?为什么看不出我根本不行?笨死了!笨笨笨笨笨死了!” “……或许你说得对呢” “对吧!没错吧!那个人真的很笨!老人痴呆了!还有崴纶也是!说什么一切包在她身上,结果还不少一堆事都要我来!” 摩拉边说边出拳轻轻揍起刚纳的身体,而刚纳除了偶尔应个几声,只是静静听摩拉说。 “恰姆也是大笨蛋,她自己固然有错,但是最该骂的是她父母!到底是怎么教她的呀!还有萝萝妮亚和琳利尔!本以为她们不成气候,结果果然给我料中了!” 接下来摩拉持续抱怨了好一阵子。包含不替她做事的修女、出手不够大方的商人们、孬弱的佣兵等等,抱怨的对象可说是五花八门。真要算起来,大概也只剩下刚纳和女儿宣妮拉没被她骂到。 全部骂完之后,摩拉开始啜泣。 “我真的得靠那些家伙一起打倒魔神吗?到底要我怎么办?我根本不觉得会赢呐……” 摩拉就这样哭了好一会。 “要是你觉得太累,要不要干脆放弃,把这一切都丢下远走高飞?” “那怎么行?有你还有宣妮拉在,我除了战到最后一刻别无选择。” 摩拉说完,直直盯着刚纳的脸瞧。 “我爱你,刚纳,我可是为了你和宣妮拉在奋战喔。” “我知道,我也爱你,摩拉。” “快,再多说几次!我真的好爱你……….” 崴纶和艾思芮默默听着从镜中传出的对话,接着艾思芮小声地说: “……崴纶,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些话的确该偷偷摸摸地说。” “我也这么认为。” 崴纶点头附和。 “要是大家知道自己被摩拉如此评价,不大受打击才怪。尤其是萝萝妮亚之类的,肯定再也振作不起来啦” “……的确呢” 在一阵不寻常的沉默后,艾思芮如此回答。 “艾思芮,你是不是……在笑?” 听到崴纶这么说,幼鼠凶魔才发觉艾思芮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着。 “我没笑。” “你有吧?” “……我没笑.” 镜子当中似乎一吐心中所有怨气的摩拉一直抱着刚纳,并用有点害羞的语气说: “刚纳呀,我可不可以……像以前那样叫你?” “以前?” “就是我们刚开始交往那时候的……那个呀.” “哦哦,可以啊.” 面红耳赤的摩拉叫了刚纳: “……哥.” 下一秒,盯着镜子看的艾思芮差点喷笑出来。 “!” “笨蛋,别笑啦,会穿帮耶.” “……抱歉,我、我大意了.” 艾思芮伸手遮住嘴的同时,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哥,可以坐在你大腿上吗?” 镜子里的摩拉活像个小孩,以撒娇的口吻喊着刚纳。 “好啊,你这撒娇鬼,过来吧.” 刚纳拍了拍膝盖,摩拉便坐了上去。然后对他撒娇撒得更凶。 盯着镜子看的艾思芮拼命忍住不笑出来。 “都那把岁数了,叫‘哥’实在有点勉强呢。” 一听到崴纶这样小声喃喃自语,艾思芮的身体瞬间剧烈抖了几下,然后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过崴纶只耸了耸肩。 “崴纶,真亏你、能不笑耶。” “嗯……其实我早就想过,她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大概会是这种个性” “…我倒是想都没想到啊。” 镜中的摩拉跟只小狗一样兴奋。 “哥,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呐~” “是吗,我觉得你比较香呢。” “呐,哥,我问你一件事” 摩拉盯着刚纳的双眼。 “……摩拉可不可爱呀?” 看来这句话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只见艾思芮捂着嘴就往空屋的反方向跑去,让躲在她们身后的幼鼠凶魔差点没被踩扁。 当幼鼠凶魔跟过去一探究竟,发现原来艾思芮跑到了远离空屋的阴暗处,躲起来捧腹大笑。 “艾思芮,你笑小声点,会穿帮啦。” 崴纶追过来提醒她。 “抱、抱歉……可是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艾思芮以双手捂住嘴回答时,肩膀仍不停颤抖。崴纶只好等她笑够冷静下来,才继续说下去: “要不就监视到这里?” “哈哈……好吧,我撑不下去了。再说,这下我也明白他们根本没什么重大秘密了。” “我觉得称自己的丈夫叫‘哥’已经算很大的秘密了啊” “够了,别再害我笑。” 崴纶转身背对艾思芮。 “那我去收拾善后。至于那个圣具之后就先放你那了,我会保密不跟老大说。” “这样就好,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艾思芮仍然捂着嘴。 “我……还是不行,一不小心就会笑出来,所以先走了。” 艾思芮离开空屋,崴纶则走回镜子前,幼鼠凶魔选择追向崴纶这边。 只见她捡起艾思芮掉的圣具笔,伸手抹掉墙上画的圈,让映照出空屋内状况的镜子跟着消失。就在崴纶转身背对空屋的同时,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演技真不错呢,老大。” 幼鼠凶魔没有漏听她如此小声喃喃自语。 隔天早上。摩拉在去训练场之前先进勤务室看看文件,而幼鼠凶魔也一如往常躲在天花板梁柱观察她,却没发现她有任何改变。 这时崴纶走了进来。崴纶先是要室内所有修女离开房间,并再三环顾周遭确定她们有没有偷听。摩拉见状露出一副‘有什么事吗?’的表情。 “怎么啦崴纶,是有什么秘密要跟我说吗?” 崴纶把脸凑近摩拉,回答道: “别再装了老大,我得请你说说看,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你在说什么呀” “果然跟那件事有关吗?那你何必连我都瞒呢?” “我根本没瞒着你什么啊。” 看到摩拉疑惑的模样,崴纶苦笑着说: “真的要装到底就对了?也罢。话说回来,老大和刚纳先生都称得上名演员呢,连我都差点被你们骗过去啦。” “我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呐。” 崴纶仍然苦笑,说了下去: “别装傻啦,当时老大你不是发现艾思芮正在监视你,才会和刚纳先生一起演了场好戏吗。那间空屋里什么都没发生,你们夫妇俩不过是在说些不能让外人听到的情话——你是想让艾思芮这么认为对吧。” 摩拉看起来仍是一头雾水。 “不过老大,你真的没理由连我都瞒呀,我可是自认为再了解你不过了,想打马虎眼也没有喔。要是不一五一十向我好好解释,我实在不能放你出这个房间啊。” 摩拉双眼盯着崴纶好一会,脸上写满困惑与惊讶,似乎彻底说不出话来。 “……我说老大,你就快点招啊。你一定有瞒着我什么事吧?” 这是崴纶也好像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 “……你说的那间空屋,是……镇外的那间吗?” “…….对,是那间啊。” “意思是你和艾思芮听、听了我们的对话?” “难道……你没发现吗?” 一阵沉重的尴尬笼罩在二人之间。最后是崴纶以一副不可置信的口吻说: “所以老大……你昨天那个样子都不是装出来的?” 这句话一出口,摩拉的脸瞬间涨红,猛然弄倒椅子站起来,一把揪住崴纶的脖子往门边推。 “冷静啊老大!我没有恶意!” “给我出去!现在马上给我出去!” 摩拉将崴纶撵出勤务室后关起门,然后用背部顶着门,伸出双手捂住红透的脸。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偷听夫妇间的对话?太、太不知羞耻了吧!?” “你误会啦!我们不是为了那样才去偷窥的啊!” “那、那个绝对不能被、被人看到……” “别担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也会忘得一干二净,拜托你听我解释啊!” 幼鼠凶魔从墙缝看向室外,发现两人在门内外进行毫无交集的对话时,修女们也纷纷聚集而来,不过崴纶下令要她们统统不准靠近。 到了最后崴纶整个人五体投地地跪在门前,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也会狠狠叮嘱艾思芮照做。不过就算做到这个份上,摩拉还是把自己反锁在勤务室内将近一个小时。 幼鼠凶魔到此不再继续观察摩拉她们,而是离开了议政厅,因为它察觉到即将有毫不知情的修女准备开始进行大扫除。 它毫无战斗力,肉体强度和普通的幼鼠差不了多少。因此要是被修女们抓到,被发现自己是只凶魔的话,小命定是难保。 幼鼠凶魔明白自己非得谨慎小心,因为没有其他凶魔能胜任这项任务。 过去曾有数十只凶魔在泰格狃的命令下试图潜入万天神殿,结果成功的唯有幼鼠凶魔一只。 万天神殿与其周遭的城镇,全都由<盐>之圣者崴纶打造的结界保护着。 不只地上,就连空中甚至地下都被透明的薄膜覆盖着。这层结界对绝大多数的生物或物体毫无影响,然而凶魔一旦碰到,全身便会被焚烧殆尽而丧命。 就算真能过得了结界,万天神殿内也有上百名的警卫兵守着,由摩拉雇用来的这群警卫兵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在神殿周遭巡逻,探查是否有凶魔的踪影或是尝试侵入的痕迹。 大多数的凶魔都过不了结界那关,而极少数突破的凶魔,最终也被警卫兵发现,命丧摩拉或者崴纶之手。 幼鼠凶魔之所以能成功潜入,全亏它运气好,发现结界上有处微小缝隙,而保护神殿的这群警卫兵当然不会把注意力放到一只老鼠身上。 只要有任何一名警卫兵想到老鼠之中可能会藏有凶魔,幼鼠凶魔就玩完了。另外要是崴纶发现结界上的缝隙而进行补强,它也形同走投无路,因为那样代表它失去了离开的出口,无法将得到的情报带回去。 幼鼠凶魔得趁运气还站在它这边时尽可能获取多一点情报,并带回去报告泰格狃才行。 此时,幼鼠凶魔发现一名警卫兵正在神殿厨房检查搬进来的食材,而负责伙房的一名修女开口询问那名警卫兵在做什么。 “我听说凶魔中存在着能改变外貌的家伙,因此它们有可能变成食材混入这里。” 负责伙房的修女听了却是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我受摩拉大人指示,既然尚未把握所有凶魔的能力,就必须思考每一种可能并拟出对应方案。大人说了,就算认为某些想法有多愚蠢都没关系,但是千万别掉以轻心。” 不知还剩多少时间——幼鼠凶魔一边如此思考,一边继续执行监视圣者的任务。 下个该选择的目标是艾思芮、崴纶、还是其他人呢?在经深思熟虑后,幼鼠凶魔选上的是萝萝妮亚。 幼鼠凶魔从其他圣者的对话中,得知了萝萝妮亚当上圣者还未满一年的消息。乍看下,她的战斗实力离成为六花可说是差得还远,个性也不太适合打斗。不过正因为这样,幼鼠凶魔才更加在意她。 十天后的深夜,圣者们所留宿的宅邸突然一阵吵杂。只见修女们慌张地提着油灯跑东跑西,警卫兵们也人人手举长枪,戒备四周。 “快去叫老大过来!然后去把陶乐女士叫醒!跑起来啊!” 崴纶对身边的人发号施令,艾思芮和琳利尔则是摆出战斗架势,随时准备迎击来袭的凶魔。 幼鼠凶魔在天花板上观察这幅景象。 在吵吵闹闹的宅邸中,萝萝妮亚在一名修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用一块白布压住脸,但是布上却被鲜血染得通红,还沿路滴在走廊上。 “萝萝!发生了什么事!” 琳利尔看到走向医护室的萝萝妮亚,不禁如此大喊。 “难道凶魔闯入了神殿里了……?” 艾思芮这么说的同时也没有松懈,紧盯周围状况。相较之下,萝萝妮亚声若蚊蚋,一次又一次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没什么大不了……真的没什么……” 萝萝妮亚这番话听得众人一头雾水,但她依然只会重复同样的话。 这时,躲在天花板上的幼鼠凶魔想起了这十天以来,它持续观察萝萝妮亚期间所发生的事。 自从潜入万天神殿后,幼鼠凶魔偷听了各式各样的人,而萝萝妮亚多次在他们的交谈中出现。 光从他们说的话来推断,<鲜血>圣者萝萝妮亚似乎是极度帮不上忙的废物。不管是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修女、担任她训练对手的佣兵、甚至同为圣者的同事等许多人都口口声声抱怨着她。 当她参加战斗训练时,只会缩在原地发抖,一步都动弹不得。就算责备她‘拿出勇气来!’‘有点自信!’,情况仍然没有好转。而尽管有许多人站出来提出建议鼓励她,她本人却都只会摇头说‘我办不到’。 日常生活也是失败连连。她无法与其他圣者或和修女融洽相处,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要是说起来她偶尔帮得上忙的地方,大概也只剩替人治疗伤口了。人们只要一提及萝萝妮亚,总是离不开这些话题。 然而,几乎所有人说到最后,都会加上一句话。 萝萝妮亚逐渐在改变——自从三个月前她前去修行归来后,就慢慢变得比以前像样了。 就连从幼鼠凶魔眼中看来,都不认为萝萝妮亚这号人物是个没用的废物。 它看到萝萝妮亚尽管颤抖到牙齿咯啦作响,训练时仍努力面对佣兵。或许她离成为六花勇者还差得远,但幼鼠凶魔能看出她的确日渐成长。 它也目击到萝萝妮亚加入圣者及修女的对话圈。看来她是真的不擅长表达,只能在一旁露出稚拙的假笑听着其他人说话,但也能确切感受出她拼命想融入大家。 不是吃饭常打破碗盘,就是进行仪式时搞错顺序,日常生活充满失败的连锁,不过依然能发现她有在努力想改善现况。 从幼鼠凶魔挑选萝萝妮亚作为监视对象后的第三天,琳利尔在与她训练时曾趁空档时间问她,在外出修行期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但萝萝妮亚却只会以有点伤脑筋的微笑含糊带过。 自挑选萝萝妮亚作为监视对象后的第三天晚上,幼鼠凶魔躲在宅邸的天花板内观察萝萝妮亚的样子。 在除了日常用品以外空无一物的单调个人房中,萝萝妮亚单手拿着假花对持花圣者像祈祷。虽说祈祷是圣者的义务,但其中又属萝萝妮亚最为虔诚。 停止祈祷后,萝萝妮亚便会立刻上床就寝,而不像其他圣者或修女那样把闲暇时间用于娱乐,与其说她认真,倒不如说她只是不知道如何享受人生吧。 然而 当天晚上,萝萝妮亚先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然后窸窸窣窣爬出被窝,点亮油灯坐到书桌前,以笔沾了点墨后,盯着一张纸想起事情,而当她开始提笔书写,幼鼠凶魔也跟着从天花板窥探纸上的内容。 【亚德,突然写这封信一定吓到你了吧?你过得还好吗?我过得很好。】 萝萝妮亚以不太好看的字写起信来,纸上关于她所提到的这个‘亚德’,幼鼠凶魔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没错,我过得很好。在和遇见亚德你之前那时已经天差地别了。】 萝萝妮亚写写停停,一字一句写了下去。 【自从遇见亚德你以后,我觉得很多事都开始改变了。我今天第一次赢了五名佣兵先生,虽然不小心让他们受了伤……可是我发现,现在我心中开始有想变强的念头了。】 光是书写这一段,就花了萝萝妮亚三十分钟。 【山里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吗?要是没改变的话,我会很担心。好想马上去替你治疗,好想马上去见亚】 萝萝妮亚写到这突然把信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然后又满脸通红地把丢掉的信纸拿出来撕成碎片。在把所有信纸撕碎后,萝萝妮亚钻进被窝,蜷起身体,不过似乎由于激动过度而辗转难眠。 幼鼠凶魔开始想认识这位名叫亚德的人,因为无论怎么样想,他肯定就是改变萝萝妮亚的原因。话虽如此,目前的自己当然不能离开万天神殿。 从那天起,萝萝妮亚变得经常熬夜,不断写信给亚德,却每次又把信丢掉。幼鼠凶魔无法理解,既然没打算寄出那些信,她又为何要写呢? 过了三天,光写信似乎已经无法满足萝萝妮亚,于是这天开始在其他纸上东写西写。 取名为【下次见到亚德时要说的话】,条列式写下日常生活中的琐事,看样子她是把自己认为亚德听了会高兴的事通通记上去了。 隔天,萝萝妮亚又开始写了一张【鼓励亚德的话】光从里头的写的内容判断,那位叫做亚德的家伙是个非常靠不住的人。 但最令幼鼠凶魔不解的,莫过于萝萝妮亚每写一张就把它撕碎,根本搞不懂她的目的何在。 然而,光就幼鼠凶魔的观察,发现对萝萝妮亚而言在思考亚德的时候最显开心,但或许只是因为她不知道其他娱乐手段。 后天,萝萝妮亚专心写着【想和亚德一起做的事】例如想和他一起去<鲜血>神殿附近的小镇玩,一起去看牛等等。幼鼠凶魔明白,萝萝妮亚想做的事在人类社会普遍被称为‘约会’。 大后天的夜晚,萝萝妮亚挤出时间坐到书桌前,满脸通红地写着约会的预定行程。当幼鼠凶魔观察了好一会后,发现她会时不时自言自语。 “我还真不知道你的故乡有这么美的的地方啊……这样。” 萝萝妮亚还边说边捂着自己红通通的脸。 “好好吃啊!这是什么?要是山里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好了……或是这样。” 萝萝妮亚的脸又变红。但幼鼠凶魔仍然搞不懂她究竟在说什么。 “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来,改天再一起玩吧……大概像这样吧?” 这时幼鼠凶魔才总算明白,看来她是妄想着约会中那名叫做亚德的家伙会说的话,自己兴奋了起来。 “…….你真漂亮呢萝萝妮亚,之类的……不不不、不会说啦、亚德不可能会这样说啦!” 萝萝妮亚捂着羞红的脸不停摇头,接着一如往常将纸撕碎丢进垃圾桶,钻进了被窝。 然而,即使蜷缩在棉被当中,萝萝妮亚还是没有停止自言自语。 “怎、怎么办?要是他真的这样说……害羞死了、哇哇、怎么办!?不对……他不可能会说……” 似乎是兴奋到睡不着觉,只见萝萝妮亚重复起身又躺平,同时不断小声地自言自语。 这时萝萝妮亚突然将视线看向房间角落的化妆镜,盯着自己映照在镜中的模样好一会。 原本相当激动的她猛然回过神来彻底僵住,脸上兴奋的表情也瞬间沉了下来。 “……对啊,他不可能说的。” 萝萝妮亚消沉的说。 “因为我又……不漂亮” 萝萝妮亚盯着镜子叹了好几次气,接着似乎放弃继续妄想,静静躺回床上入睡。 第二天傍晚,幼鼠凶魔跟在萝萝妮亚身后来到宅邸内的食堂。虽然还不是吃饭时间,不过食堂内已聚集了数人。其实这种圣者及修女们在忙碌之余抽空休息的景象,幼鼠凶魔早已看习惯了。 只见七名女性在食堂角落一张桌旁围成圆,一人是<火>之圣者琳利尔,其他则都是修女,虽然平时她们被上下关系束缚住,不过此刻仍能忘记各自的立场愉快谈笑。 桌上摆着数种化妆水、装在贝壳内的腮红和粉底,以及和几只细笔摆在一起的口红。女性们纷纷将这些拿在手中,讨论使用心得。 圣者及修女理应禁止奢侈浪费,不过就幼鼠凶魔的观察,看来并非到严格禁止的程度。因为尽管琳利尔等人光明正大把化妆品摆出来,整间食堂内也没看到有人过来指责或皱眉。 看到萝萝妮亚战战兢兢走近,正在抹粉底的琳利尔对她说: “嗯?萝萝妮亚你想化妆吗?” 被琳利尔随口一问,萝萝妮亚瞬间慌了手脚。 “欸、那个、我……” “没什么好害羞的啦,大家都有化喔。” 琳利尔说着就拉了萝萝妮亚的手进到圆圈内。当琳利尔等人讨论化妆品心得时,萝萝妮亚只能默默左顾右盼。 “不知萝萝妮亚大人对哪一种感兴趣呢?” 一名修女如此问萝萝妮亚。 “那个,我不知道。” “请你不要客气,想要什么就尽管说。” 萝萝妮亚摇了摇头。 “其实我……没有和人一起讨论过这个……所以完全不懂什么化妆,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样的人才叫美女……” “是、是这样吗?” 修女闻言十分吃惊。 “我只知道自己不算漂亮……所以说,到底怎么样的人才算美女呢?” 琳利尔与修女们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完全没料到竟然得从这一步开始教起。 “要说我们这边能称美女的,大概就是摩拉小姐吧。” “摩拉小姐……是吗?” 萝萝妮亚听了脸色一沉,大概是在心中思考自己和摩拉小姐的外貌差了多少吧。 “艾思芮也很漂亮呢,至于崴纶…算普通吧?” 琳利尔话说到一半,突然捶手接到: “啊,对了,我前阵子见到皮埃纳的娜榭塔妮亚公主,真的超漂亮耶。因为实在漂亮过头,害我气到差点召唤火球砸她了。” “……娜榭塔妮亚公主她,是位怎样的人呢?” “嗯~有点难解释耶。啊!皮埃纳的货币上刻有公主的脸喔。” 琳利尔说完便从怀中取出货币,看到上头刻着的娜榭塔妮亚的侧脸,萝萝妮亚的表情变得更阴沉,活像见证了何谓‘绝望’。 “请不要如此失落,每个人的喜好都不一样呀。” 似乎是萝萝妮亚的表情惨到看不下去,一名修女开口安慰她。 “对呀,萝萝妮亚你现在这样就很可爱了啦。” 琳利尔也跟着说。萝萝妮亚一听,表情瞬间开朗起来。 “对呀,萝萝妮亚长得一副让人看了心会暖起来的脸呢。” “我也同意,就圆圆的,很可爱……也可以说是很令人放松的脸喔。” 其他修女纷纷开口夸赞萝萝 妮亚,让她害羞地搔了好几次头。 “嘿嘿,是这样吗?总觉得好难为情喔。” “拿出自信来呀萝萝妮亚,脸长得怎样根本没关系,重要的是对自己有信心喔。” 琳利尔也出言安慰萝萝妮亚。 这个时候,一名修女突然看向食堂入口,轻叫了一声。 “啊……” 幼鼠凶魔跟着看了过去,看见一名娇小少女带着随侍的修女走进食堂,手里还拿着一根狗尾巴草。 不只泰格狃曾提过,幼鼠凶魔也从许多人的聊天谈话中听过好几次,因此可以确定这名少女正是被誉为当代最强的圣者,<沼>之圣者恰姆·若瑟。 据说她平时都居住在<沼>做神殿周遭,鲜少来到万天神殿。 “你是……啊,对,是琳利尔。” 恰姆看向萝萝妮亚等人,用有点不耐烦的声音说。 “恰姆你来了,好久不见。” “都是阿姨和崴纶一直催催催,恰姆才不得不来。不然恰姆根本不想来这种地方” 只见恰姆把嘴嘟得尖尖,而不止和她说话的琳利尔有些紧张,食堂内也笼罩着剑拔弩张的气氛。这让幼鼠凶魔理解到恰姆·若瑟不太受万天神殿内的人喜爱。 看到琳利尔身后的萝萝妮亚寻找着开口问候的机会,可以想见她和恰姆两人是初次碰面。这时,恰姆在看到萝萝妮亚后这么说: “咦?这只猪是谁呀?” “那、那个……” “好像不是猪,应该是牛耶?哪种都好,反正就是个丑八怪嘛。” 萝萝妮亚当场愣住。 “你的鼻子真的难看到不行耶,恰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丑的脸。真不可思议,你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啊?” “别、别这样啦恰姆。” 琳利尔出言制止,但是恰姆根本不理会。 “恰姆不管你是谁,总之别在恰姆心情差的时候出现喔,会害恰姆想杀了你。对了,崴纶还在找恰姆,不快点去不行。” 恰姆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只剩下没能打成招呼,还整个人愣住的萝萝妮亚。 “那个……萝萝妮亚你别在意喔,恰姆那孩子平时说话就是不留情。” 尽管琳利尔赶紧安慰,萝萝妮亚仍然在原地将僵住不动。 那天晚上,萝萝妮亚在自己房内尝试起琳利尔分给她的化妆品。看样子她似乎成功忘记恰姆说过的话,表情显得相当期待。尽管她目前没有自言自语,不过幼鼠凶魔不难猜到她心中定在想那名叫做亚德的家伙。 “嘿嘿…” 萝萝妮亚心满意足地笑了。不过其实也不知道是她不习惯,还是手不巧,不只口红大大超出嘴唇,腮红也涂了太多,化妆可说是彻底失败。 然而,幼鼠凶魔心想就算她真能化好,大概也差不到哪里去吧,毕竟它常年潜伏在人类世界,对于人类的美丑多少有些了解。 “我真是看走眼了,你变得好漂亮啊萝萝妮亚……他或许会这么说呢。” 萝萝妮亚高兴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过多久就把脸撇开,悲伤地说: “……果然不会说吧。” 萝萝妮亚卸下脸上的妆,把借来的化妆品一一放回小箱子内,大概打算明天就还给琳利尔吧,她再度大大叹了口气。 接下来好一阵子,萝萝妮亚直直盯着镜子,不断抚摸被恰姆骂难看的鼻子,然后来回看着从琳利尔那借来的皮埃纳货币上刻的娜榭塔妮亚,比较自己和她的侧脸。 “只要想办法改变鼻子的话……” 萝萝妮亚一边细声自言自语,一边不知思考着什么事情。 萝萝妮亚此时突然伸出手指碰触鼻头。看到指尖发出微弱光芒,幼鼠凶魔明白是她正在发动<鲜血>圣者那能操控所有生物体内血液的能力。 只见萝萝妮亚的鼻子变得通红,甚至开始缓缓改变外形。想必她是操控了鼻内流动的血液,才使外形跟着有所变化吧。 “…….好痛!” 当萝萝妮亚一缩回手指,鼻子马上就变回原形,接着她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过程,尽管这次比上次变形的更严重,让她忍不住流下眼泪,她仍不停止使用能力。 “呜!” 此时总算受不了疼痛的萝萝妮亚还是缩回了手指,鼻子也变回原状,不过幼鼠凶魔心想,恢复的速度比起刚才似乎慢了一点。 “改变太多会没办法变回来吗……可是……” 萝萝妮亚盯着镜子沉思,然后突然站起身,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啊!如果变形会痛,一边治疗一边变形就没问题了呢” 萝萝妮亚低语并摘下眼镜,如此兴奋说道。 “……似乎可行喔” 几分钟后,幼鼠凶魔获得了一个重要情报,那就是萝萝妮亚一反平时的行为举止,也有极度鲁莽冲动的一面。 鼻子流出大量鲜血的萝萝妮亚最后的下场是被搬进医护室。 萝萝妮亚的伤势似乎没什么大碍。陶乐替她进行简单的手术让鼻子恢复原型后,说接下来靠萝萝妮亚自己的能力治疗,明天伤就会好了。 幼鼠凶魔从窗户缝隙观察她们的模样。 摩拉和崴纶冲进医护室,询问萝萝妮亚发生什么事。然而脸部缠着绷带的萝萝妮亚却一直不说,只有偶尔才会开口道歉。 “……看你这样根本不像没什么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既不是被刀刃或钝器打的伤,却又完全看不出你受了哪种攻击呐……” 满脸疑惑的摩拉试图分析状况。 “这……这是……我……我……” 看来萝萝妮亚没办法说出实话,就在此时,崴纶对萝萝妮亚说: “我说萝萝妮亚,你该不会是在练习你的治疗能力吧?” 摩拉听了有点困惑,似乎是在思考若只是在练习治疗能力,怎么可能会受这种伤。 “对,对!没错,我只是在练习!” 看到萝萝妮亚点头如捣蒜,摩拉显得更加不解了。 “可是崴纶呀。” “老大,萝萝妮亚都这么说了,不用担心是凶魔的攻击啦。何况她刚才不也说过没什么大不了吗?” “但是——” “好啦,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走吧走吧!” 崴纶硬是把一头雾水的摩拉请出医护室,连同其他随侍修女和陶乐也一样,最后只剩下她和萝萝妮亚两人。 “那个,崴纶小姐……” “不用说了,我看得出来。” “呜呜……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崴纶面露苦笑,摸了摸她的头 “别放在心上了,我也一样对长相没自信,所以很懂你的心情啊。老大那边我会帮你应付,你就放心吧。” “呜呜呜……我真的只会添麻烦……呜呜……” 萝萝妮亚整个人垂头丧气。 “像我刚当上圣者那时候,还曾在万天神殿里找有没有能把人变成美女的圣具喔。” “是这样吗?难、难道说!” 萝萝妮亚似乎起了兴趣,猛然抬起头来。 “结果还是不行,看样子天生的长相怎样都改变不了啦。” 萝萝妮亚听了沮丧的垂下肩膀,崴纶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像我们这些人的心情,老大和那个公主大人肯定无法体会吧” 看到崴纶面露悲伤的拍着萝萝妮亚肩膀,幼鼠凶魔心想人类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 持续观察着萝萝妮亚的幼鼠凶魔这时突然感受到背后的某种气息,连忙顺着墙壁爬下地面,冲进下水道 之中。没多久,可以听见原本它所待的那扇窗户附近传来了猫叫声。 真是千钧一发,毕竟自己实在很怕猫。 幼鼠凶魔的确已经学会欺骗人类的双眼,抹消气息的技巧。 但是一旦遇上猫,这些它长年累计下的技巧通通不管用。加上它以前也多次被猫攻击,差点丢了小命。 尽管幼鼠凶魔花费长年岁月寻找能逃离猫爪的办法,不过仍然敌不过野生的第六感和嗅觉。因此唯一的对策就是不要靠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在确认四周没有猫之后,幼鼠凶魔再度开始寻找圣者的踪影。 近来有件令幼鼠凶魔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就是万天神殿周围突然出现了几匹猫到处徘徊。 可是,它却不晓得这些猫究竟是谁养的。因为不仅没人看过有人喂食它们,也不曾见过它们跑进谁的房间睡觉。 话虽如此,幼鼠凶魔依然得继续执行监视圣者的任务,毕竟它总不可能向主人泰格狃报告说自己怕猫所以逃了回来。 它已决定下一个监视对象,便是被誉为当代最强的<沼>之圣者,恰姆·若瑟。只要还没获得有关她的情报,它就不能离开这座万天神殿。 萝萝妮亚引发骚动的隔天傍晚,从幼鼠凶魔开始监视恰姆还不到一天。 恰姆鼓着一张脸站在勤务室中,在她眼前的则是摩拉与崴纶。摩拉以含带怒气的眼神俯视恰姆,而崴纶则是一脸无奈地搔着头。 幼鼠凶魔就这样在梁柱上看着下方被沉重气氛笼罩的勤务室。 “崴纶啊,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回你的工作岗位上去吧。” “这样啊,那就拜托你啦老大。” 崴纶边叹气边走出勤务室,而摩拉坐到神殿长的椅子上,以更凌厉的眼神瞪着恰姆。 “首先你解释一下发生什么事吧。” 摩拉冷静地说,而恰姆只是嘟着嘴看向一旁,特意不正眼看前方的摩拉。 “……崴纶跟你说过了吧?” “我在责备人之前,肯定会先听听这个人的解释。” 摩拉一直瞪过来,逼得恰姆无奈开口说: “那个,恰姆今天有照崴纶说的,乖乖参加训练喔” “然后呢?” “大概快一百个佣兵叔叔和恰姆的宠物对打,可是根本不堪一击,超弱的耶。结果那个佣兵队长叔叔还嚣张地对恰姆指指点点,恰姆当然很生气啊” “队长他对你说了什么?” “欸?” “快想起来,告诉我。” 恰姆盯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才开口回答: “这是为了提升从魔之间的合作而举行的训练,因此靠蛮力应战就没有意义了——他好像是这么说。” “还有呢。” “……他说恰姆必须判断状况,好好下对从魔指示,还说什么多用头脑想想之类的。” “你听了之后呢?” “恰姆很生气啊,就稍微发泄一下,稍微而已喔。” 摩拉伸指捏住眉间,沉默了好一会。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恰姆没有什么错啊。” 下一刻,摩拉以简直要翻倒桌子的惊人气势猛然站起身。 “还敢说你没错!?队长说的一切都对极啦!光是你因此生气就不应该原谅,竟然还敢说什么发泄一些?你到底是想怎样呀!” 恰姆身体颤了一下。 “可是恰姆又没有错!” “队长可是为了让你变强,才愿意拿命接下这次的训练呀!结果你这是什么态度!别说圣者了,你连作为人最基本的态度都没有啊!” “可、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说来听听。” 恰姆似乎努力在想借口,慌张地摆动身体东张西望。不过到最后似乎没能想出来,只得失落垂下头来说: “……对不起,是恰姆错了……这样可以了吧!” 摩拉依然用锐利眼神盯着恰姆,让她只能尴尬盯着地板。过了一会,摩拉才把视线自恰姆身上移开。 “你马上给我去向队长和各位佣兵大哥道歉。要是你诚心诚意道歉,我就会当场原谅你。不过只要我认为你诚意不够,看我不打你屁股。” “打屁股……” 恰姆颤抖着护住自己屁股。 “看在你没让任何人受伤的份上,这次就这样放你一马,有什么意见没有?” “没、没有啊。” 恰姆如此回答,听得出声音在颤抖。 “今后不允许你再做出类似的事。我会想点法子不让你乱来。” “法子?什么法子啊?” “你马上就知道啦。” 摩拉说完又瞪了恰姆一眼,让她慌了起来。 “好啦,你快去找队长吧。” 看到摩拉指向房门,恰姆乖乖往外走去,幼鼠凶魔也跟着从墙壁缝隙钻出走廊。 当恰姆一把房门关上,便对勤务室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阿姨是大笨蛋,大傻瓜。” 她以摩拉听不到的细微音量说完才离开勤务室前。 就在恰姆走到议政厅的玄关附近,转过弯角的时候,撞上了一名抱着资料的修女。 “恰姆大人!非、非常抱歉!” 修女连忙道歉,没想到恰姆突然踹了修女的膝盖,接着对跌倒在地的修女大声怒斥: “滚开啦烦死了!没人教你别在恰姆心情不好的时候跟恰姆说话吗!” “非、非、非常抱歉……” “你那是什么态度?想死是吗?” 看到修女恐惧的样子非比寻常,幼鼠凶魔心想理由肯定是她真的感受到生命威胁。 这时似乎是听到了怒吼声,艾思芮朝两人这里跑来。 “恰姆,做到这个份上就好,别杀了她。” “知道啦!恰姆怎么可能会真的杀掉她!” 恰姆变得更不高兴,走过艾思芮身旁出了议政厅,幼鼠凶魔紧跟在后。 这下幼鼠凶魔了解为何恰姆平时没有待在万天神殿,因为照她这种态度,定会影响到神殿内所有人的士气。 在这之后,恰姆依照摩拉吩咐去到训练场,并对所有佣兵道了歉。尽管看起来相当不满,道歉时还是有乖乖低下头,看样子只有摩拉说的话她会听。 然而光看恰姆刚才的态度,不止崴纶及艾思芮都拿她没辙,其他的圣者也没有想和她积极接触的感觉,因此能够训斥她的除了摩拉没有别人。 幼鼠凶魔心想,真是不可思议啊。 为何恰姆会那样害怕摩拉呢?理由应该不是战斗实力,因为一旦真的打起来,就算摩拉变成两人都赢不过恰姆才对。加上艾思芮应该比摩拉强,可是恰姆却一旦都不怕她。 到底为什么恰姆只怕摩拉呢? 在这之后,幼鼠凶魔依然形影不离地跟踪恰姆。 直到隔天早上,恰姆仍满脸不高兴,到了早晨礼拜的时间,依然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尽管随侍的修女们捧着梳子、鞋子和神官服站在身旁等候,恰姆还是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那个……恰姆大人,已经到了礼拜时间……” “恰姆不去啦。要是想让恰姆祈祷,就让持花圣者自己来找恰姆啊。” 修女们听了先是对看几眼,接着其中一名修女也有点迟疑地从怀中取出某样东西。 “恰姆大人,请您看看这个。” 修女拿出来的是由数十张纸系在一起的册。只见修女翻了翻,将其中一页拿给恰姆看。躲在天花板上的幼鼠凶魔跟 断章 摩拉·切斯特 时刻已将近深夜。 一间位于银领之国境内的贵族豪宅内,聚集了超过三百人的男男女女,整间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撞到其他人肩膀。 客人们个个盛装打扮,单手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站着与他人有说有笑。 原来前些时日,一位在银领之国做生意的大商人之女决定嫁于这名贵族之子为妻,今天的宴会算是为了庆祝订婚。 聚集在现场的全都是住在银领之国内的商人,其中大多数无非是想藉由这场宴会与大商人和贵族等相关人士攀关系,因此彼此间的交谈可说不离生意及钱的话题。 在这样的宴会中,却有一人显得相当突兀。 “呜、呜呜……糟了啦……” 是一名大约十岁出头的少女。一头黑色长发配上宝石头饰,身着一袭带有羽毛装饰的妖艳礼服。身高以她的年纪来看偏高,长相看似成熟,却仍掩饰不了一股稚气。加上一身礼服好像不太合身,使得她为了不让礼服滑落,只好伸手按住。 聚集在大厅的男女们忙着谈生意,根本没人注意到少女或跟她说话,因此她除了四处张望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少女名叫摩拉·迪斯普。 日后她将成为万天神殿之长,身负六花纹章前往魔哭领。然而此时此刻她即非<山>之圣者,也非梦想成为圣者的修女,还只是名木材商人的么女。 “怎、怎么办啊……” 摩拉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低语,毕竟年纪不过十二岁的她,照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受邀参加这场宴会。 摩拉是知道几天前做木材买卖生意的父亲收到一封邀请函,加上一知道父亲有事无法参加,她便偷偷拿了邀请函独自到此赴约。对豪宅内负责接待客人的佣人,摩拉则坚称自己是代替父亲前来。 要是被父亲知道这件事,肯定免不了挨拳头吧。 可是摩拉就算明白这点,仍有个非来这不可的理由。 “嗯……他没有来吗?” 摩拉穿梭在人群间,努力伸长脖子到处张望,为的是找一个人。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我好像见过你耶。” 摩拉吓得整个人弹起来,还不小心把杯中葡萄酒溅到了手上。接着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如果弄错恕我失礼,请问你是不是迪斯普家的千金呢?” 这位二十出头,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青年叫做刚纳·切斯特,便是摩拉日后的丈夫。 “啊、啊、那个、我、我” 摩拉一被刚纳搭话,顿时手足无措。相较之下,刚纳则是对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摩拉递出手帕,摩拉满脸通红地接过,擦了擦沾到手上的葡萄酒。 “怪了,迪斯普先生应该没有来啊,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这……” 摩拉当然无法说实话,毕竟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自己是为了见刚纳而来。 几个礼拜前,摩拉碰巧撞见了刚纳和父亲在玄关交谈的场面。自从那一天起,她满脑子都离不开刚纳的事。 摩拉开始寻找刚纳的下落,结果不管是父亲或父亲的生意客户都不晓得刚纳住在哪。原来刚纳似乎到处行商,这次只是碰巧路过摩拉住的城镇罢了。 摩拉心想,或许能在这个商人群集的宴会中找到刚纳也说不定。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竟能真的遇见,因此根本没想过该说些什么。 “你一个小孩怎么可以跑到这里呢,快回家吧。单独回去有点危险,我请人准备马车送你一程吧。” 眼看刚纳对一脸不知所措的摩拉说完后就要开口喊会场内的佣人,摩拉赶紧阻止了他。 “竟、竟敢说我是小孩?这位先生还真爱说笑呐。” 刚纳惊讶地盯着摩拉。 “竟然说我看起来像小孩?别、别看我这样,我已经到了能结婚的年纪呀。” 听到摩拉如此坚称,刚纳对她品头论足了一遍后,仍显得有些困惑。 “我的确偶尔会被人误认成小孩,但我已经是大人了呀。” 尽管摩拉努力想装成大人的口吻回答,不过她自己似乎也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害羞得脸都快喷出火来。 “……这样啊。总觉得你讲起话来怪怪的呢。” 刚纳说道,不知他是相信了摩拉的说辞,或者只是特意不去戳破年纪的问题。 “是这样吗?我觉得这很普通啊。” 摩拉以差点破音的语调回答。 “你平时就是这样讲话的吗?” “当然呀!先生你可真会说笑呐!” 事到如今,摩拉当然没脸变回原本的口吻。刚纳或许觉得她是个怪女孩,不过要是这时把语气变回去,肯定更会被如此认为。摩拉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收拾善后。 “真的吗?” “没错,我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对象是谁都一样呐。” “……你没说谎?” “没有!” 刚纳先生直直盯来摩拉好一会,最后捂嘴笑出声来。 “我送你回家吧,让你一个小孩独自走夜路实在太危险了。”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啦!” 也不管摩拉依然继续说谎,刚纳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走出会场。 自从那天起,摩拉开始对所有人都用这种老人的口吻说谎。尽管家人和哥哥们听了都是一头雾水,但她已无法回头了。因为要是变回原来的口吻,就等同对刚纳撒了谎。 日后摩拉曾对已成为她丈夫的刚纳抱怨,早知自己当时不该说那种话。因为摩拉以老人的口吻说了好几年话,竟忘记自己原本的口吻。 不过在听到刚纳回答‘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喔’之后,摩拉忍不住羞红了脸。 时刻已将近深夜。 一间位于银领之国境内的贵族豪宅内,聚集了超过三百人的男男女女,整间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撞到其他人肩膀。 客人们个个盛装打扮,单手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站着与他人有说有笑。 原来前些时日,一位在银领之国做生意的大商人之女决定嫁于这名贵族之子为妻,今天的宴会算是为了庆祝订婚。 聚集在现场的全都是住在银领之国内的商人,其中大多数无非是想藉由这场宴会与大商人和贵族等相关人士攀关系,因此彼此间的交谈可说不离生意及钱的话题。 在这样的宴会中,却有一人显得相当突兀。 “呜、呜呜……糟了啦……” 是一名大约十岁出头的少女。一头黑色长发配上宝石头饰,身着一袭带有羽毛装饰的妖艳礼服。身高以她的年纪来看偏高,长相看似成熟,却仍掩饰不了一股稚气。加上一身礼服好像不太合身,使得她为了不让礼服滑落,只好伸手按住。 聚集在大厅的男女们忙着谈生意,根本没人注意到少女或跟她说话,因此她除了四处张望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少女名叫摩拉·迪斯普。 日后她将成为万天神殿之长,身负六花纹章前往魔哭领。然而此时此刻她即非<山>之圣者,也非梦想成为圣者的修女,还只是名木材商人的么女。 “怎、怎么办啊……” 摩拉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低语,毕竟年纪不过十二岁的她,照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受邀参加这场宴会。 摩拉是知道几天前做木材买卖生意的父亲收到一封邀请函,加上一知道父亲有事无法参加,她便偷偷拿了邀请函独自到此赴约。对豪宅内负责接待客人的佣人,摩拉则坚称自己是代替父亲前来。 要是被父亲知道这件事,肯定免不了挨拳头吧。 可是摩拉就算明白这点,仍有个非来这不可的理由。 “嗯……他没有来吗?” 摩拉穿梭在人群间,努力伸长脖子到处张望,为的是找一个人。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我好像见过你耶。” 摩拉吓得整个人弹起来,还不小心把杯中葡萄酒溅到了手上。接着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如果弄错恕我失礼,请问你是不是迪斯普家的千金呢?” 这位二十出头,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青年叫做刚纳·切斯特,便是摩拉日后的丈夫。 “啊、啊、那个、我、我” 摩拉一被刚纳搭话,顿时手足无措。相较之下,刚纳则是对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摩拉递出手帕,摩拉满脸通红地接过,擦了擦沾到手上的葡萄酒。 “怪了,迪斯普先生应该没有来啊,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这……” 摩拉当然无法说实话,毕竟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自己是为了见刚纳而来。 几个礼拜前,摩拉碰巧撞见了刚纳和父亲在玄关交谈的场面。自从那一天起,她满脑子都离不开刚纳的事。 摩拉开始寻找刚纳的下落,结果不管是父亲或父亲的生意客户都不晓得刚纳住在哪。原来刚纳似乎到处行商,这次只是碰巧路过摩拉住的城镇罢了。 摩拉心想,或许能在这个商人群集的宴会中找到刚纳也说不定。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竟能真的遇见,因此根本没想过该说些什么。 “你一个小孩怎么可以跑到这里呢,快回家吧。单独回去有点危险,我请人准备马车送你一程吧。” 眼看刚纳对一脸不知所措的摩拉说完后就要开口喊会场内的佣人,摩拉赶紧阻止了他。 “竟、竟敢说我是小孩?这位先生还真爱说笑呐。” 刚纳惊讶地盯着摩拉。 “竟然说我看起来像小孩?别、别看我这样,我已经到了能结婚的年纪呀。” 听到摩拉如此坚称,刚纳对她品头论足了一遍后,仍显得有些困惑。 “我的确偶尔会被人误认成小孩,但我已经是大人了呀。” 尽管摩拉努力想装成大人的口吻回答,不过她自己似乎也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害羞得脸都快喷出火来。 “……这样啊。总觉得你讲起话来怪怪的呢。” 刚纳说道,不知他是相信了摩拉的说辞,或者只是特意不去戳破年纪的问题。 “是这样吗?我觉得这很普通啊。” 摩拉以差点破音的语调回答。 “你平时就是这样讲话的吗?” “当然呀!先生你可真会说笑呐!” 事到如今,摩拉当然没脸变回原本的口吻。刚纳或许觉得她是个怪女孩,不过要是这时把语气变回去,肯定更会被如此认为。摩拉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收拾善后。 “真的吗?” “没错,我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对象是谁都一样呐。” “……你没说谎?” “没有!” 刚纳先生直直盯来摩拉好一会,最后捂嘴笑出声来。 “我送你回家吧,让你一个小孩独自走夜路实在太危险了。”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啦!” 也不管摩拉依然继续说谎,刚纳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走出会场。 自从那天起,摩拉开始对所有人都用这种老人的口吻说谎。尽管家人和哥哥们听了都是一头雾水,但她已无法回头了。因为要是变回原来的口吻,就等同对刚纳撒了谎。 日后摩拉曾对已成为她丈夫的刚纳抱怨,早知自己当时不该说那种话。因为摩拉以老人的口吻说了好几年话,竟忘记自己原本的口吻。 不过在听到刚纳回答‘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喔’之后,摩拉忍不住羞红了脸。 时刻已将近深夜。 一间位于银领之国境内的贵族豪宅内,聚集了超过三百人的男男女女,整间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撞到其他人肩膀。 客人们个个盛装打扮,单手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站着与他人有说有笑。 原来前些时日,一位在银领之国做生意的大商人之女决定嫁于这名贵族之子为妻,今天的宴会算是为了庆祝订婚。 聚集在现场的全都是住在银领之国内的商人,其中大多数无非是想藉由这场宴会与大商人和贵族等相关人士攀关系,因此彼此间的交谈可说不离生意及钱的话题。 在这样的宴会中,却有一人显得相当突兀。 “呜、呜呜……糟了啦……” 是一名大约十岁出头的少女。一头黑色长发配上宝石头饰,身着一袭带有羽毛装饰的妖艳礼服。身高以她的年纪来看偏高,长相看似成熟,却仍掩饰不了一股稚气。加上一身礼服好像不太合身,使得她为了不让礼服滑落,只好伸手按住。 聚集在大厅的男女们忙着谈生意,根本没人注意到少女或跟她说话,因此她除了四处张望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少女名叫摩拉·迪斯普。 日后她将成为万天神殿之长,身负六花纹章前往魔哭领。然而此时此刻她即非<山>之圣者,也非梦想成为圣者的修女,还只是名木材商人的么女。 “怎、怎么办啊……” 摩拉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低语,毕竟年纪不过十二岁的她,照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受邀参加这场宴会。 摩拉是知道几天前做木材买卖生意的父亲收到一封邀请函,加上一知道父亲有事无法参加,她便偷偷拿了邀请函独自到此赴约。对豪宅内负责接待客人的佣人,摩拉则坚称自己是代替父亲前来。 要是被父亲知道这件事,肯定免不了挨拳头吧。 可是摩拉就算明白这点,仍有个非来这不可的理由。 “嗯……他没有来吗?” 摩拉穿梭在人群间,努力伸长脖子到处张望,为的是找一个人。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我好像见过你耶。” 摩拉吓得整个人弹起来,还不小心把杯中葡萄酒溅到了手上。接着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如果弄错恕我失礼,请问你是不是迪斯普家的千金呢?” 这位二十出头,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青年叫做刚纳·切斯特,便是摩拉日后的丈夫。 “啊、啊、那个、我、我” 摩拉一被刚纳搭话,顿时手足无措。相较之下,刚纳则是对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摩拉递出手帕,摩拉满脸通红地接过,擦了擦沾到手上的葡萄酒。 “怪了,迪斯普先生应该没有来啊,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这……” 摩拉当然无法说实话,毕竟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自己是为了见刚纳而来。 几个礼拜前,摩拉碰巧撞见了刚纳和父亲在玄关交谈的场面。自从那一天起,她满脑子都离不开刚纳的事。 摩拉开始寻找刚纳的下落,结果不管是父亲或父亲的生意客户都不晓得刚纳住在哪。原来刚纳似乎到处行商,这次只是碰巧路过摩拉住的城镇罢了。 摩拉心想,或许能在这个商人群集的宴会中找到刚纳也说不定。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竟能真的遇见,因此根本没想过该说些什么。 “你一个小孩怎么可以跑到这里呢,快回家吧。单独回去有点危险,我请人准备马车送你一程吧。” 眼看刚纳对一脸不知所措的摩拉说完后就要开口喊会场内的佣人,摩拉赶紧阻止了他。 “竟、竟敢说我是小孩?这位先生还真爱说笑呐。” 刚纳惊讶地盯着摩拉。 “竟然说我看起来像小孩?别、别看我这样,我已经到了能结婚的年纪呀。” 听到摩拉如此坚称,刚纳对她品头论足了一遍后,仍显得有些困惑。 “我的确偶尔会被人误认成小孩,但我已经是大人了呀。” 尽管摩拉努力想装成大人的口吻回答,不过她自己似乎也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害羞得脸都快喷出火来。 “……这样啊。总觉得你讲起话来怪怪的呢。” 刚纳说道,不知他是相信了摩拉的说辞,或者只是特意不去戳破年纪的问题。 “是这样吗?我觉得这很普通啊。” 摩拉以差点破音的语调回答。 “你平时就是这样讲话的吗?” “当然呀!先生你可真会说笑呐!” 事到如今,摩拉当然没脸变回原本的口吻。刚纳或许觉得她是个怪女孩,不过要是这时把语气变回去,肯定更会被如此认为。摩拉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收拾善后。 “真的吗?” “没错,我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对象是谁都一样呐。” “……你没说谎?” “没有!” 刚纳先生直直盯来摩拉好一会,最后捂嘴笑出声来。 “我送你回家吧,让你一个小孩独自走夜路实在太危险了。”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啦!” 也不管摩拉依然继续说谎,刚纳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走出会场。 自从那天起,摩拉开始对所有人都用这种老人的口吻说谎。尽管家人和哥哥们听了都是一头雾水,但她已无法回头了。因为要是变回原来的口吻,就等同对刚纳撒了谎。 日后摩拉曾对已成为她丈夫的刚纳抱怨,早知自己当时不该说那种话。因为摩拉以老人的口吻说了好几年话,竟忘记自己原本的口吻。 不过在听到刚纳回答‘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喔’之后,摩拉忍不住羞红了脸。 时刻已将近深夜。 一间位于银领之国境内的贵族豪宅内,聚集了超过三百人的男男女女,整间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撞到其他人肩膀。 客人们个个盛装打扮,单手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站着与他人有说有笑。 原来前些时日,一位在银领之国做生意的大商人之女决定嫁于这名贵族之子为妻,今天的宴会算是为了庆祝订婚。 聚集在现场的全都是住在银领之国内的商人,其中大多数无非是想藉由这场宴会与大商人和贵族等相关人士攀关系,因此彼此间的交谈可说不离生意及钱的话题。 在这样的宴会中,却有一人显得相当突兀。 “呜、呜呜……糟了啦……” 是一名大约十岁出头的少女。一头黑色长发配上宝石头饰,身着一袭带有羽毛装饰的妖艳礼服。身高以她的年纪来看偏高,长相看似成熟,却仍掩饰不了一股稚气。加上一身礼服好像不太合身,使得她为了不让礼服滑落,只好伸手按住。 聚集在大厅的男女们忙着谈生意,根本没人注意到少女或跟她说话,因此她除了四处张望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少女名叫摩拉·迪斯普。 日后她将成为万天神殿之长,身负六花纹章前往魔哭领。然而此时此刻她即非<山>之圣者,也非梦想成为圣者的修女,还只是名木材商人的么女。 “怎、怎么办啊……” 摩拉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低语,毕竟年纪不过十二岁的她,照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受邀参加这场宴会。 摩拉是知道几天前做木材买卖生意的父亲收到一封邀请函,加上一知道父亲有事无法参加,她便偷偷拿了邀请函独自到此赴约。对豪宅内负责接待客人的佣人,摩拉则坚称自己是代替父亲前来。 要是被父亲知道这件事,肯定免不了挨拳头吧。 可是摩拉就算明白这点,仍有个非来这不可的理由。 “嗯……他没有来吗?” 摩拉穿梭在人群间,努力伸长脖子到处张望,为的是找一个人。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我好像见过你耶。” 摩拉吓得整个人弹起来,还不小心把杯中葡萄酒溅到了手上。接着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如果弄错恕我失礼,请问你是不是迪斯普家的千金呢?” 这位二十出头,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青年叫做刚纳·切斯特,便是摩拉日后的丈夫。 “啊、啊、那个、我、我” 摩拉一被刚纳搭话,顿时手足无措。相较之下,刚纳则是对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摩拉递出手帕,摩拉满脸通红地接过,擦了擦沾到手上的葡萄酒。 “怪了,迪斯普先生应该没有来啊,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这……” 摩拉当然无法说实话,毕竟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自己是为了见刚纳而来。 几个礼拜前,摩拉碰巧撞见了刚纳和父亲在玄关交谈的场面。自从那一天起,她满脑子都离不开刚纳的事。 摩拉开始寻找刚纳的下落,结果不管是父亲或父亲的生意客户都不晓得刚纳住在哪。原来刚纳似乎到处行商,这次只是碰巧路过摩拉住的城镇罢了。 摩拉心想,或许能在这个商人群集的宴会中找到刚纳也说不定。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竟能真的遇见,因此根本没想过该说些什么。 “你一个小孩怎么可以跑到这里呢,快回家吧。单独回去有点危险,我请人准备马车送你一程吧。” 眼看刚纳对一脸不知所措的摩拉说完后就要开口喊会场内的佣人,摩拉赶紧阻止了他。 “竟、竟敢说我是小孩?这位先生还真爱说笑呐。” 刚纳惊讶地盯着摩拉。 “竟然说我看起来像小孩?别、别看我这样,我已经到了能结婚的年纪呀。” 听到摩拉如此坚称,刚纳对她品头论足了一遍后,仍显得有些困惑。 “我的确偶尔会被人误认成小孩,但我已经是大人了呀。” 尽管摩拉努力想装成大人的口吻回答,不过她自己似乎也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害羞得脸都快喷出火来。 “……这样啊。总觉得你讲起话来怪怪的呢。” 刚纳说道,不知他是相信了摩拉的说辞,或者只是特意不去戳破年纪的问题。 “是这样吗?我觉得这很普通啊。” 摩拉以差点破音的语调回答。 “你平时就是这样讲话的吗?” “当然呀!先生你可真会说笑呐!” 事到如今,摩拉当然没脸变回原本的口吻。刚纳或许觉得她是个怪女孩,不过要是这时把语气变回去,肯定更会被如此认为。摩拉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收拾善后。 “真的吗?” “没错,我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对象是谁都一样呐。” “……你没说谎?” “没有!” 刚纳先生直直盯来摩拉好一会,最后捂嘴笑出声来。 “我送你回家吧,让你一个小孩独自走夜路实在太危险了。”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啦!” 也不管摩拉依然继续说谎,刚纳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走出会场。 自从那天起,摩拉开始对所有人都用这种老人的口吻说谎。尽管家人和哥哥们听了都是一头雾水,但她已无法回头了。因为要是变回原来的口吻,就等同对刚纳撒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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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一被刚纳搭话,顿时手足无措。相较之下,刚纳则是对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摩拉递出手帕,摩拉满脸通红地接过,擦了擦沾到手上的葡萄酒。 “怪了,迪斯普先生应该没有来啊,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这……” 摩拉当然无法说实话,毕竟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自己是为了见刚纳而来。 几个礼拜前,摩拉碰巧撞见了刚纳和父亲在玄关交谈的场面。自从那一天起,她满脑子都离不开刚纳的事。 摩拉开始寻找刚纳的下落,结果不管是父亲或父亲的生意客户都不晓得刚纳住在哪。原来刚纳似乎到处行商,这次只是碰巧路过摩拉住的城镇罢了。 摩拉心想,或许能在这个商人群集的宴会中找到刚纳也说不定。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竟能真的遇见,因此根本没想过该说些什么。 “你一个小孩怎么可以跑到这里呢,快回家吧。单独回去有点危险,我请人准备马车送你一程吧。” 眼看刚纳对一脸不知所措的摩拉说完后就要开口喊会场内的佣人,摩拉赶紧阻止了他。 “竟、竟敢说我是小孩?这位先生还真爱说笑呐。” 刚纳惊讶地盯着摩拉。 “竟然说我看起来像小孩?别、别看我这样,我已经到了能结婚的年纪呀。” 听到摩拉如此坚称,刚纳对她品头论足了一遍后,仍显得有些困惑。 “我的确偶尔会被人误认成小孩,但我已经是大人了呀。” 尽管摩拉努力想装成大人的口吻回答,不过她自己似乎也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害羞得脸都快喷出火来。 “……这样啊。总觉得你讲起话来怪怪的呢。” 刚纳说道,不知他是相信了摩拉的说辞,或者只是特意不去戳破年纪的问题。 “是这样吗?我觉得这很普通啊。” 摩拉以差点破音的语调回答。 “你平时就是这样讲话的吗?” “当然呀!先生你可真会说笑呐!” 事到如今,摩拉当然没脸变回原本的口吻。刚纳或许觉得她是个怪女孩,不过要是这时把语气变回去,肯定更会被如此认为。摩拉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收拾善后。 “真的吗?” “没错,我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对象是谁都一样呐。” “……你没说谎?” “没有!” 刚纳先生直直盯来摩拉好一会,最后捂嘴笑出声来。 “我送你回家吧,让你一个小孩独自走夜路实在太危险了。”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啦!” 也不管摩拉依然继续说谎,刚纳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走出会场。 自从那天起,摩拉开始对所有人都用这种老人的口吻说谎。尽管家人和哥哥们听了都是一头雾水,但她已无法回头了。因为要是变回原来的口吻,就等同对刚纳撒了谎。 日后摩拉曾对已成为她丈夫的刚纳抱怨,早知自己当时不该说那种话。因为摩拉以老人的口吻说了好几年话,竟忘记自己原本的口吻。 不过在听到刚纳回答‘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喔’之后,摩拉忍不住羞红了脸。 时刻已将近深夜。 一间位于银领之国境内的贵族豪宅内,聚集了超过三百人的男男女女,整间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撞到其他人肩膀。 客人们个个盛装打扮,单手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站着与他人有说有笑。 原来前些时日,一位在银领之国做生意的大商人之女决定嫁于这名贵族之子为妻,今天的宴会算是为了庆祝订婚。 聚集在现场的全都是住在银领之国内的商人,其中大多数无非是想藉由这场宴会与大商人和贵族等相关人士攀关系,因此彼此间的交谈可说不离生意及钱的话题。 在这样的宴会中,却有一人显得相当突兀。 “呜、呜呜……糟了啦……” 是一名大约十岁出头的少女。一头黑色长发配上宝石头饰,身着一袭带有羽毛装饰的妖艳礼服。身高以她的年纪来看偏高,长相看似成熟,却仍掩饰不了一股稚气。加上一身礼服好像不太合身,使得她为了不让礼服滑落,只好伸手按住。 聚集在大厅的男女们忙着谈生意,根本没人注意到少女或跟她说话,因此她除了四处张望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少女名叫摩拉·迪斯普。 日后她将成为万天神殿之长,身负六花纹章前往魔哭领。然而此时此刻她即非<山>之圣者,也非梦想成为圣者的修女,还只是名木材商人的么女。 “怎、怎么办啊……” 摩拉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低语,毕竟年纪不过十二岁的她,照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受邀参加这场宴会。 摩拉是知道几天前做木材买卖生意的父亲收到一封邀请函,加上一知道父亲有事无法参加,她便偷偷拿了邀请函独自到此赴约。对豪宅内负责接待客人的佣人,摩拉则坚称自己是代替父亲前来。 要是被父亲知道这件事,肯定免不了挨拳头吧。 可是摩拉就算明白这点,仍有个非来这不可的理由。 “嗯……他没有来吗?” 摩拉穿梭在人群间,努力伸长脖子到处张望,为的是找一个人。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我好像见过你耶。” 摩拉吓得整个人弹起来,还不小心把杯中葡萄酒溅到了手上。接着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如果弄错恕我失礼,请问你是不是迪斯普家的千金呢?” 这位二十出头,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青年叫做刚纳·切斯特,便是摩拉日后的丈夫。 “啊、啊、那个、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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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摩拉曾对已成为她丈夫的刚纳抱怨,早知自己当时不该说那种话。因为摩拉以老人的口吻说了好几年话,竟忘记自己原本的口吻。 不过在听到刚纳回答‘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喔’之后,摩拉忍不住羞红了脸。 时刻已将近深夜。 一间位于银领之国境内的贵族豪宅内,聚集了超过三百人的男男女女,整间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撞到其他人肩膀。 客人们个个盛装打扮,单手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站着与他人有说有笑。 原来前些时日,一位在银领之国做生意的大商人之女决定嫁于这名贵族之子为妻,今天的宴会算是为了庆祝订婚。 聚集在现场的全都是住在银领之国内的商人,其中大多数无非是想藉由这场宴会与大商人和贵族等相关人士攀关系,因此彼此间的交谈可说不离生意及钱的话题。 在这样的宴会中,却有一人显得相当突兀。 “呜、呜呜……糟了啦……” 是一名大约十岁出头的少女。一头黑色长发配上宝石头饰,身着一袭带有羽毛装饰的妖艳礼服。身高以她的年纪来看偏高,长相看似成熟,却仍掩饰不了一股稚气。加上一身礼服好像不太合身,使得她为了不让礼服滑落,只好伸手按住。 聚集在大厅的男女们忙着谈生意,根本没人注意到少女或跟她说话,因此她除了四处张望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少女名叫摩拉·迪斯普。 日后她将成为万天神殿之长,身负六花纹章前往魔哭领。然而此时此刻她即非<山>之圣者,也非梦想成为圣者的修女,还只是名木材商人的么女。 “怎、怎么办啊……” 摩拉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低语,毕竟年纪不过十二岁的她,照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受邀参加这场宴会。 摩拉是知道几天前做木材买卖生意的父亲收到一封邀请函,加上一知道父亲有事无法参加,她便偷偷拿了邀请函独自到此赴约。对豪宅内负责接待客人的佣人,摩拉则坚称自己是代替父亲前来。 要是被父亲知道这件事,肯定免不了挨拳头吧。 可是摩拉就算明白这点,仍有个非来这不可的理由。 “嗯……他没有来吗?” 摩拉穿梭在人群间,努力伸长脖子到处张望,为的是找一个人。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我好像见过你耶。” 摩拉吓得整个人弹起来,还不小心把杯中葡萄酒溅到了手上。接着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如果弄错恕我失礼,请问你是不是迪斯普家的千金呢?” 这位二十出头,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青年叫做刚纳·切斯特,便是摩拉日后的丈夫。 “啊、啊、那个、我、我” 摩拉一被刚纳搭话,顿时手足无措。相较之下,刚纳则是对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摩拉递出手帕,摩拉满脸通红地接过,擦了擦沾到手上的葡萄酒。 “怪了,迪斯普先生应该没有来啊,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这……” 摩拉当然无法说实话,毕竟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自己是为了见刚纳而来。 几个礼拜前,摩拉碰巧撞见了刚纳和父亲在玄关交谈的场面。自从那一天起,她满脑子都离不开刚纳的事。 摩拉开始寻找刚纳的下落,结果不管是父亲或父亲的生意客户都不晓得刚纳住在哪。原来刚纳似乎到处行商,这次只是碰巧路过摩拉住的城镇罢了。 摩拉心想,或许能在这个商人群集的宴会中找到刚纳也说不定。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竟能真的遇见,因此根本没想过该说些什么。 “你一个小孩怎么可以跑到这里呢,快回家吧。单独回去有点危险,我请人准备马车送你一程吧。” 眼看刚纳对一脸不知所措的摩拉说完后就要开口喊会场内的佣人,摩拉赶紧阻止了他。 “竟、竟敢说我是小孩?这位先生还真爱说笑呐。” 刚纳惊讶地盯着摩拉。 “竟然说我看起来像小孩?别、别看我这样,我已经到了能结婚的年纪呀。” 听到摩拉如此坚称,刚纳对她品头论足了一遍后,仍显得有些困惑。 “我的确偶尔会被人误认成小孩,但我已经是大人了呀。” 尽管摩拉努力想装成大人的口吻回答,不过她自己似乎也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害羞得脸都快喷出火来。 “……这样啊。总觉得你讲起话来怪怪的呢。” 刚纳说道,不知他是相信了摩拉的说辞,或者只是特意不去戳破年纪的问题。 “是这样吗?我觉得这很普通啊。” 摩拉以差点破音的语调回答。 “你平时就是这样讲话的吗?” “当然呀!先生你可真会说笑呐!” 事到如今,摩拉当然没脸变回原本的口吻。刚纳或许觉得她是个怪女孩,不过要是这时把语气变回去,肯定更会被如此认为。摩拉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收拾善后。 “真的吗?” “没错,我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对象是谁都一样呐。” “……你没说谎?” “没有!” 刚纳先生直直盯来摩拉好一会,最后捂嘴笑出声来。 “我送你回家吧,让你一个小孩独自走夜路实在太危险了。”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啦!” 也不管摩拉依然继续说谎,刚纳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走出会场。 自从那天起,摩拉开始对所有人都用这种老人的口吻说谎。尽管家人和哥哥们听了都是一头雾水,但她已无法回头了。因为要是变回原来的口吻,就等同对刚纳撒了谎。 日后摩拉曾对已成为她丈夫的刚纳抱怨,早知自己当时不该说那种话。因为摩拉以老人的口吻说了好几年话,竟忘记自己原本的口吻。 不过在听到刚纳回答‘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喔’之后,摩拉忍不住羞红了脸。 时刻已将近深夜。 一间位于银领之国境内的贵族豪宅内,聚集了超过三百人的男男女女,整间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撞到其他人肩膀。 客人们个个盛装打扮,单手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站着与他人有说有笑。 原来前些时日,一位在银领之国做生意的大商人之女决定嫁于这名贵族之子为妻,今天的宴会算是为了庆祝订婚。 聚集在现场的全都是住在银领之国内的商人,其中大多数无非是想藉由这场宴会与大商人和贵族等相关人士攀关系,因此彼此间的交谈可说不离生意及钱的话题。 在这样的宴会中,却有一人显得相当突兀。 “呜、呜呜……糟了啦……” 是一名大约十岁出头的少女。一头黑色长发配上宝石头饰,身着一袭带有羽毛装饰的妖艳礼服。身高以她的年纪来看偏高,长相看似成熟,却仍掩饰不了一股稚气。加上一身礼服好像不太合身,使得她为了不让礼服滑落,只好伸手按住。 聚集在大厅的男女们忙着谈生意,根本没人注意到少女或跟她说话,因此她除了四处张望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少女名叫摩拉·迪斯普。 日后她将成为万天神殿之长,身负六花纹章前往魔哭领。然而此时此刻她即非<山>之圣者,也非梦想成为圣者的修女,还只是名木材商人的么女。 “怎、怎么办啊……” 摩拉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低语,毕竟年纪不过十二岁的她,照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受邀参加这场宴会。 摩拉是知道几天前做木材买卖生意的父亲收到一封邀请函,加上一知道父亲有事无法参加,她便偷偷拿了邀请函独自到此赴约。对豪宅内负责接待客人的佣人,摩拉则坚称自己是代替父亲前来。 要是被父亲知道这件事,肯定免不了挨拳头吧。 可是摩拉就算明白这点,仍有个非来这不可的理由。 “嗯……他没有来吗?” 摩拉穿梭在人群间,努力伸长脖子到处张望,为的是找一个人。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我好像见过你耶。” 摩拉吓得整个人弹起来,还不小心把杯中葡萄酒溅到了手上。接着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如果弄错恕我失礼,请问你是不是迪斯普家的千金呢?” 这位二十出头,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青年叫做刚纳·切斯特,便是摩拉日后的丈夫。 “啊、啊、那个、我、我” 摩拉一被刚纳搭话,顿时手足无措。相较之下,刚纳则是对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摩拉递出手帕,摩拉满脸通红地接过,擦了擦沾到手上的葡萄酒。 “怪了,迪斯普先生应该没有来啊,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这……” 摩拉当然无法说实话,毕竟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自己是为了见刚纳而来。 几个礼拜前,摩拉碰巧撞见了刚纳和父亲在玄关交谈的场面。自从那一天起,她满脑子都离不开刚纳的事。 摩拉开始寻找刚纳的下落,结果不管是父亲或父亲的生意客户都不晓得刚纳住在哪。原来刚纳似乎到处行商,这次只是碰巧路过摩拉住的城镇罢了。 摩拉心想,或许能在这个商人群集的宴会中找到刚纳也说不定。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竟能真的遇见,因此根本没想过该说些什么。 “你一个小孩怎么可以跑到这里呢,快回家吧。单独回去有点危险,我请人准备马车送你一程吧。” 眼看刚纳对一脸不知所措的摩拉说完后就要开口喊会场内的佣人,摩拉赶紧阻止了他。 “竟、竟敢说我是小孩?这位先生还真爱说笑呐。” 刚纳惊讶地盯着摩拉。 “竟然说我看起来像小孩?别、别看我这样,我已经到了能结婚的年纪呀。” 听到摩拉如此坚称,刚纳对她品头论足了一遍后,仍显得有些困惑。 “我的确偶尔会被人误认成小孩,但我已经是大人了呀。” 尽管摩拉努力想装成大人的口吻回答,不过她自己似乎也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害羞得脸都快喷出火来。 “……这样啊。总觉得你讲起话来怪怪的呢。” 刚纳说道,不知他是相信了摩拉的说辞,或者只是特意不去戳破年纪的问题。 “是这样吗?我觉得这很普通啊。” 摩拉以差点破音的语调回答。 “你平时就是这样讲话的吗?” “当然呀!先生你可真会说笑呐!” 事到如今,摩拉当然没脸变回原本的口吻。刚纳或许觉得她是个怪女孩,不过要是这时把语气变回去,肯定更会被如此认为。摩拉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收拾善后。 “真的吗?” “没错,我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对象是谁都一样呐。” “……你没说谎?” “没有!” 刚纳先生直直盯来摩拉好一会,最后捂嘴笑出声来。 “我送你回家吧,让你一个小孩独自走夜路实在太危险了。”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啦!” 也不管摩拉依然继续说谎,刚纳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走出会场。 自从那天起,摩拉开始对所有人都用这种老人的口吻说谎。尽管家人和哥哥们听了都是一头雾水,但她已无法回头了。因为要是变回原来的口吻,就等同对刚纳撒了谎。 日后摩拉曾对已成为她丈夫的刚纳抱怨,早知自己当时不该说那种话。因为摩拉以老人的口吻说了好几年话,竟忘记自己原本的口吻。 不过在听到刚纳回答‘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喔’之后,摩拉忍不住羞红了脸。 时刻已将近深夜。 一间位于银领之国境内的贵族豪宅内,聚集了超过三百人的男男女女,整间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撞到其他人肩膀。 客人们个个盛装打扮,单手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站着与他人有说有笑。 原来前些时日,一位在银领之国做生意的大商人之女决定嫁于这名贵族之子为妻,今天的宴会算是为了庆祝订婚。 聚集在现场的全都是住在银领之国内的商人,其中大多数无非是想藉由这场宴会与大商人和贵族等相关人士攀关系,因此彼此间的交谈可说不离生意及钱的话题。 在这样的宴会中,却有一人显得相当突兀。 “呜、呜呜……糟了啦……” 是一名大约十岁出头的少女。一头黑色长发配上宝石头饰,身着一袭带有羽毛装饰的妖艳礼服。身高以她的年纪来看偏高,长相看似成熟,却仍掩饰不了一股稚气。加上一身礼服好像不太合身,使得她为了不让礼服滑落,只好伸手按住。 聚集在大厅的男女们忙着谈生意,根本没人注意到少女或跟她说话,因此她除了四处张望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少女名叫摩拉·迪斯普。 日后她将成为万天神殿之长,身负六花纹章前往魔哭领。然而此时此刻她即非<山>之圣者,也非梦想成为圣者的修女,还只是名木材商人的么女。 “怎、怎么办啊……” 摩拉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低语,毕竟年纪不过十二岁的她,照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受邀参加这场宴会。 摩拉是知道几天前做木材买卖生意的父亲收到一封邀请函,加上一知道父亲有事无法参加,她便偷偷拿了邀请函独自到此赴约。对豪宅内负责接待客人的佣人,摩拉则坚称自己是代替父亲前来。 要是被父亲知道这件事,肯定免不了挨拳头吧。 可是摩拉就算明白这点,仍有个非来这不可的理由。 “嗯……他没有来吗?” 摩拉穿梭在人群间,努力伸长脖子到处张望,为的是找一个人。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我好像见过你耶。” 摩拉吓得整个人弹起来,还不小心把杯中葡萄酒溅到了手上。接着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如果弄错恕我失礼,请问你是不是迪斯普家的千金呢?” 这位二十出头,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青年叫做刚纳·切斯特,便是摩拉日后的丈夫。 “啊、啊、那个、我、我” 摩拉一被刚纳搭话,顿时手足无措。相较之下,刚纳则是对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摩拉递出手帕,摩拉满脸通红地接过,擦了擦沾到手上的葡萄酒。 “怪了,迪斯普先生应该没有来啊,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这……” 摩拉当然无法说实话,毕竟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自己是为了见刚纳而来。 几个礼拜前,摩拉碰巧撞见了刚纳和父亲在玄关交谈的场面。自从那一天起,她满脑子都离不开刚纳的事。 摩拉开始寻找刚纳的下落,结果不管是父亲或父亲的生意客户都不晓得刚纳住在哪。原来刚纳似乎到处行商,这次只是碰巧路过摩拉住的城镇罢了。 摩拉心想,或许能在这个商人群集的宴会中找到刚纳也说不定。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竟能真的遇见,因此根本没想过该说些什么。 “你一个小孩怎么可以跑到这里呢,快回家吧。单独回去有点危险,我请人准备马车送你一程吧。” 眼看刚纳对一脸不知所措的摩拉说完后就要开口喊会场内的佣人,摩拉赶紧阻止了他。 “竟、竟敢说我是小孩?这位先生还真爱说笑呐。” 刚纳惊讶地盯着摩拉。 “竟然说我看起来像小孩?别、别看我这样,我已经到了能结婚的年纪呀。” 听到摩拉如此坚称,刚纳对她品头论足了一遍后,仍显得有些困惑。 “我的确偶尔会被人误认成小孩,但我已经是大人了呀。” 尽管摩拉努力想装成大人的口吻回答,不过她自己似乎也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害羞得脸都快喷出火来。 “……这样啊。总觉得你讲起话来怪怪的呢。” 刚纳说道,不知他是相信了摩拉的说辞,或者只是特意不去戳破年纪的问题。 “是这样吗?我觉得这很普通啊。” 摩拉以差点破音的语调回答。 “你平时就是这样讲话的吗?” “当然呀!先生你可真会说笑呐!” 事到如今,摩拉当然没脸变回原本的口吻。刚纳或许觉得她是个怪女孩,不过要是这时把语气变回去,肯定更会被如此认为。摩拉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收拾善后。 “真的吗?” “没错,我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对象是谁都一样呐。” “……你没说谎?” “没有!” 刚纳先生直直盯来摩拉好一会,最后捂嘴笑出声来。 “我送你回家吧,让你一个小孩独自走夜路实在太危险了。”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啦!” 也不管摩拉依然继续说谎,刚纳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走出会场。 自从那天起,摩拉开始对所有人都用这种老人的口吻说谎。尽管家人和哥哥们听了都是一头雾水,但她已无法回头了。因为要是变回原来的口吻,就等同对刚纳撒了谎。 日后摩拉曾对已成为她丈夫的刚纳抱怨,早知自己当时不该说那种话。因为摩拉以老人的口吻说了好几年话,竟忘记自己原本的口吻。 不过在听到刚纳回答‘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喔’之后,摩拉忍不住羞红了脸。 断章 萝萝妮亚·曼切特 脸埋在软绵绵床铺上的萝萝妮亚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在成为圣者之前,自己都睡在铺了一块麻布的稻草堆上。冬寒夏闷,实在令人难以入眠。现在用的羽绒床可就舒适多了,又软又暖,还飘散着一股怡人香气。 明明躺在如此棒的床上,时间也应过了午夜,为什么睡不着呢?萝萝妮亚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自己睡不着的原因。由于自己无时无刻不烦恼着人生,也老是害怕明天到来,因此这些都不会是睡不着的原因。 理由其实很简单,她只是不想承认,不想认为自己是个不知足的女孩,可是又不得不承认。 她肚子饿了。 “呜呜……” 萝萝妮亚接着肚子翻了个身。明明早中晚三餐都吃得很饱,现在到底为什么还是很饿呢? 自从被招揽进万天神殿后已过了一年,期间吃的每一餐都豪华到让她害怕。再怎么说,就算是早上的碎芋头配上清汤,对长年过着清贫生活的萝萝妮亚而言都称得上大餐。 早餐和晚餐吃得都是些让她吓得半死的奢侈品。不管是不用泡汤就咬得断的面包、整整一颗高价的莴苣、满满一盘子枣子和野草干、新鲜牛奶还是刚产下的鸡蛋,都太过浪费了。萝萝妮亚每天吃饭时,其实都抱着‘这些东西让我这种人吃太浪费了’的心情咀嚼食物。 来到万天神殿之后,<药>之圣者陶乐命令她在修行期间吃得好一点,说是充足的饮食不止能造就精强的战士,还比任何药都来得有效。 认为将东西剩下太对不起人的萝萝妮亚总是把送上来的餐点通通往嘴里塞,吃得一干二净。在成为圣者后的头一个月,还常常为了食物太好吃而流下眼泪。 “呜呜呜……” 自己明明每餐都吃得那么丰盛,结果现在肚子还是很饿,饿到她真的忍不住想再吃东西。 萝萝妮亚猛然抬起埋在床上的头,先是眨了眨眼适应黑暗,接着鼓起她仅存的勇气偷偷走出房外。 ——明明以前根本没想过偷吃食物,看来当了圣者一年后,自己真的变了。 在负责掌管数百人伙食的宽敞厨房一隅,萝萝妮亚盯着炉灶内的火瞧。并闻起小锅中飘散出的酸味。 可以看见一块约两个指节大小的沙丁鱼片在汤里飘浮。然而里头的料就只有这样,既没有洋葱蒜头,更连点青菜碎叶都没放。 这正是以前对萝萝妮亚来说最豪华的食物。 在刚离乡背井进入农园工作的时候,她会用盐好好腌制,让沙丁鱼发酵到散发刺鼻酸味后,再以它来熬汤。 厨房内还有许多美味佳肴,但萝萝妮亚想吃的并非那些,而只想品尝当时比什么都期待的这锅沙丁鱼汤。想必此刻就算吃点其他东西,也无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我、我、我我我开动了!” 在对持花圣者做完祈祷后,萝萝妮亚把嘴贴上锅子,也不管嘴唇会被烫伤,使劲吸着汤。 “啊啊……” 好难喝呀——萝萝妮亚心想。又酸又咸,却又平淡乏味。口中已感受不到过去还在忍受贫苦生活时,喝到这锅汤的感动。 自己再也无法享受那种味道,已经习惯吃香喝辣的味蕾变得无法感受过去那曾经的美味。 “你不放点其他料吗?” “呼哇啊啊啊啊!?” 突然从背后被这么一喊,萝萝妮亚不禁发出奇特惨叫。原来是<盐>之圣者崴纶不知何时靠近她,站在她的背后。 “哇呼、哇呼、哇呼哇啊……” “……你冷静点吧,不过是偷吃食物,我不会骂你啦。再说我自己也常干啊。” 崴纶说着说着,从手中袋子抓出野莓干送进嘴里咀嚼。至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萝萝妮亚,则决定先把整锅糖喝干净。 “话说回来,萝萝妮亚你……” 崴纶盯着萝萝妮亚看,接着有点傻眼地丢下一句: “胖了呢。” 萝萝妮亚听了讶异睁大双眼,似乎听不懂崴纶想说什么。其实长年过着贫困生活的她,压根没有想过‘肥胖是件坏事’的念头。 因此日后,萝萝妮亚依然不断地吃,把整个身体吃的越来越重。 脸埋在软绵绵床铺上的萝萝妮亚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在成为圣者之前,自己都睡在铺了一块麻布的稻草堆上。冬寒夏闷,实在令人难以入眠。现在用的羽绒床可就舒适多了,又软又暖,还飘散着一股怡人香气。 明明躺在如此棒的床上,时间也应过了午夜,为什么睡不着呢?萝萝妮亚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自己睡不着的原因。由于自己无时无刻不烦恼着人生,也老是害怕明天到来,因此这些都不会是睡不着的原因。 理由其实很简单,她只是不想承认,不想认为自己是个不知足的女孩,可是又不得不承认。 她肚子饿了。 “呜呜……” 萝萝妮亚接着肚子翻了个身。明明早中晚三餐都吃得很饱,现在到底为什么还是很饿呢? 自从被招揽进万天神殿后已过了一年,期间吃的每一餐都豪华到让她害怕。再怎么说,就算是早上的碎芋头配上清汤,对长年过着清贫生活的萝萝妮亚而言都称得上大餐。 早餐和晚餐吃得都是些让她吓得半死的奢侈品。不管是不用泡汤就咬得断的面包、整整一颗高价的莴苣、满满一盘子枣子和野草干、新鲜牛奶还是刚产下的鸡蛋,都太过浪费了。萝萝妮亚每天吃饭时,其实都抱着‘这些东西让我这种人吃太浪费了’的心情咀嚼食物。 来到万天神殿之后,<药>之圣者陶乐命令她在修行期间吃得好一点,说是充足的饮食不止能造就精强的战士,还比任何药都来得有效。 认为将东西剩下太对不起人的萝萝妮亚总是把送上来的餐点通通往嘴里塞,吃得一干二净。在成为圣者后的头一个月,还常常为了食物太好吃而流下眼泪。 “呜呜呜……” 自己明明每餐都吃得那么丰盛,结果现在肚子还是很饿,饿到她真的忍不住想再吃东西。 萝萝妮亚猛然抬起埋在床上的头,先是眨了眨眼适应黑暗,接着鼓起她仅存的勇气偷偷走出房外。 ——明明以前根本没想过偷吃食物,看来当了圣者一年后,自己真的变了。 在负责掌管数百人伙食的宽敞厨房一隅,萝萝妮亚盯着炉灶内的火瞧。并闻起小锅中飘散出的酸味。 可以看见一块约两个指节大小的沙丁鱼片在汤里飘浮。然而里头的料就只有这样,既没有洋葱蒜头,更连点青菜碎叶都没放。 这正是以前对萝萝妮亚来说最豪华的食物。 在刚离乡背井进入农园工作的时候,她会用盐好好腌制,让沙丁鱼发酵到散发刺鼻酸味后,再以它来熬汤。 厨房内还有许多美味佳肴,但萝萝妮亚想吃的并非那些,而只想品尝当时比什么都期待的这锅沙丁鱼汤。想必此刻就算吃点其他东西,也无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我、我、我我我开动了!” 在对持花圣者做完祈祷后,萝萝妮亚把嘴贴上锅子,也不管嘴唇会被烫伤,使劲吸着汤。 “啊啊……” 好难喝呀——萝萝妮亚心想。又酸又咸,却又平淡乏味。口中已感受不到过去还在忍受贫苦生活时,喝到这锅汤的感动。 自己再也无法享受那种味道,已经习惯吃香喝辣的味蕾变得无法感受过去那曾经的美味。 “你不放点其他料吗?” “呼哇啊啊啊啊!?” 突然从背后被这么一喊,萝萝妮亚不禁发出奇特惨叫。原来是<盐>之圣者崴纶不知何时靠近她,站在她的背后。 “哇呼、哇呼、哇呼哇啊……” “……你冷静点吧,不过是偷吃食物,我不会骂你啦。再说我自己也常干啊。” 崴纶说着说着,从手中袋子抓出野莓干送进嘴里咀嚼。至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萝萝妮亚,则决定先把整锅糖喝干净。 “话说回来,萝萝妮亚你……” 崴纶盯着萝萝妮亚看,接着有点傻眼地丢下一句: “胖了呢。” 萝萝妮亚听了讶异睁大双眼,似乎听不懂崴纶想说什么。其实长年过着贫困生活的她,压根没有想过‘肥胖是件坏事’的念头。 因此日后,萝萝妮亚依然不断地吃,把整个身体吃的越来越重。 脸埋在软绵绵床铺上的萝萝妮亚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在成为圣者之前,自己都睡在铺了一块麻布的稻草堆上。冬寒夏闷,实在令人难以入眠。现在用的羽绒床可就舒适多了,又软又暖,还飘散着一股怡人香气。 明明躺在如此棒的床上,时间也应过了午夜,为什么睡不着呢?萝萝妮亚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自己睡不着的原因。由于自己无时无刻不烦恼着人生,也老是害怕明天到来,因此这些都不会是睡不着的原因。 理由其实很简单,她只是不想承认,不想认为自己是个不知足的女孩,可是又不得不承认。 她肚子饿了。 “呜呜……” 萝萝妮亚接着肚子翻了个身。明明早中晚三餐都吃得很饱,现在到底为什么还是很饿呢? 自从被招揽进万天神殿后已过了一年,期间吃的每一餐都豪华到让她害怕。再怎么说,就算是早上的碎芋头配上清汤,对长年过着清贫生活的萝萝妮亚而言都称得上大餐。 早餐和晚餐吃得都是些让她吓得半死的奢侈品。不管是不用泡汤就咬得断的面包、整整一颗高价的莴苣、满满一盘子枣子和野草干、新鲜牛奶还是刚产下的鸡蛋,都太过浪费了。萝萝妮亚每天吃饭时,其实都抱着‘这些东西让我这种人吃太浪费了’的心情咀嚼食物。 来到万天神殿之后,<药>之圣者陶乐命令她在修行期间吃得好一点,说是充足的饮食不止能造就精强的战士,还比任何药都来得有效。 认为将东西剩下太对不起人的萝萝妮亚总是把送上来的餐点通通往嘴里塞,吃得一干二净。在成为圣者后的头一个月,还常常为了食物太好吃而流下眼泪。 “呜呜呜……” 自己明明每餐都吃得那么丰盛,结果现在肚子还是很饿,饿到她真的忍不住想再吃东西。 萝萝妮亚猛然抬起埋在床上的头,先是眨了眨眼适应黑暗,接着鼓起她仅存的勇气偷偷走出房外。 ——明明以前根本没想过偷吃食物,看来当了圣者一年后,自己真的变了。 在负责掌管数百人伙食的宽敞厨房一隅,萝萝妮亚盯着炉灶内的火瞧。并闻起小锅中飘散出的酸味。 可以看见一块约两个指节大小的沙丁鱼片在汤里飘浮。然而里头的料就只有这样,既没有洋葱蒜头,更连点青菜碎叶都没放。 这正是以前对萝萝妮亚来说最豪华的食物。 在刚离乡背井进入农园工作的时候,她会用盐好好腌制,让沙丁鱼发酵到散发刺鼻酸味后,再以它来熬汤。 厨房内还有许多美味佳肴,但萝萝妮亚想吃的并非那些,而只想品尝当时比什么都期待的这锅沙丁鱼汤。想必此刻就算吃点其他东西,也无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我、我、我我我开动了!” 在对持花圣者做完祈祷后,萝萝妮亚把嘴贴上锅子,也不管嘴唇会被烫伤,使劲吸着汤。 “啊啊……” 好难喝呀——萝萝妮亚心想。又酸又咸,却又平淡乏味。口中已感受不到过去还在忍受贫苦生活时,喝到这锅汤的感动。 自己再也无法享受那种味道,已经习惯吃香喝辣的味蕾变得无法感受过去那曾经的美味。 “你不放点其他料吗?” “呼哇啊啊啊啊!?” 突然从背后被这么一喊,萝萝妮亚不禁发出奇特惨叫。原来是<盐>之圣者崴纶不知何时靠近她,站在她的背后。 “哇呼、哇呼、哇呼哇啊……” “……你冷静点吧,不过是偷吃食物,我不会骂你啦。再说我自己也常干啊。” 崴纶说着说着,从手中袋子抓出野莓干送进嘴里咀嚼。至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萝萝妮亚,则决定先把整锅糖喝干净。 “话说回来,萝萝妮亚你……” 崴纶盯着萝萝妮亚看,接着有点傻眼地丢下一句: “胖了呢。” 萝萝妮亚听了讶异睁大双眼,似乎听不懂崴纶想说什么。其实长年过着贫困生活的她,压根没有想过‘肥胖是件坏事’的念头。 因此日后,萝萝妮亚依然不断地吃,把整个身体吃的越来越重。 脸埋在软绵绵床铺上的萝萝妮亚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在成为圣者之前,自己都睡在铺了一块麻布的稻草堆上。冬寒夏闷,实在令人难以入眠。现在用的羽绒床可就舒适多了,又软又暖,还飘散着一股怡人香气。 明明躺在如此棒的床上,时间也应过了午夜,为什么睡不着呢?萝萝妮亚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自己睡不着的原因。由于自己无时无刻不烦恼着人生,也老是害怕明天到来,因此这些都不会是睡不着的原因。 理由其实很简单,她只是不想承认,不想认为自己是个不知足的女孩,可是又不得不承认。 她肚子饿了。 “呜呜……” 萝萝妮亚接着肚子翻了个身。明明早中晚三餐都吃得很饱,现在到底为什么还是很饿呢? 自从被招揽进万天神殿后已过了一年,期间吃的每一餐都豪华到让她害怕。再怎么说,就算是早上的碎芋头配上清汤,对长年过着清贫生活的萝萝妮亚而言都称得上大餐。 早餐和晚餐吃得都是些让她吓得半死的奢侈品。不管是不用泡汤就咬得断的面包、整整一颗高价的莴苣、满满一盘子枣子和野草干、新鲜牛奶还是刚产下的鸡蛋,都太过浪费了。萝萝妮亚每天吃饭时,其实都抱着‘这些东西让我这种人吃太浪费了’的心情咀嚼食物。 来到万天神殿之后,<药>之圣者陶乐命令她在修行期间吃得好一点,说是充足的饮食不止能造就精强的战士,还比任何药都来得有效。 认为将东西剩下太对不起人的萝萝妮亚总是把送上来的餐点通通往嘴里塞,吃得一干二净。在成为圣者后的头一个月,还常常为了食物太好吃而流下眼泪。 “呜呜呜……” 自己明明每餐都吃得那么丰盛,结果现在肚子还是很饿,饿到她真的忍不住想再吃东西。 萝萝妮亚猛然抬起埋在床上的头,先是眨了眨眼适应黑暗,接着鼓起她仅存的勇气偷偷走出房外。 ——明明以前根本没想过偷吃食物,看来当了圣者一年后,自己真的变了。 在负责掌管数百人伙食的宽敞厨房一隅,萝萝妮亚盯着炉灶内的火瞧。并闻起小锅中飘散出的酸味。 可以看见一块约两个指节大小的沙丁鱼片在汤里飘浮。然而里头的料就只有这样,既没有洋葱蒜头,更连点青菜碎叶都没放。 这正是以前对萝萝妮亚来说最豪华的食物。 在刚离乡背井进入农园工作的时候,她会用盐好好腌制,让沙丁鱼发酵到散发刺鼻酸味后,再以它来熬汤。 厨房内还有许多美味佳肴,但萝萝妮亚想吃的并非那些,而只想品尝当时比什么都期待的这锅沙丁鱼汤。想必此刻就算吃点其他东西,也无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我、我、我我我开动了!” 在对持花圣者做完祈祷后,萝萝妮亚把嘴贴上锅子,也不管嘴唇会被烫伤,使劲吸着汤。 “啊啊……” 好难喝呀——萝萝妮亚心想。又酸又咸,却又平淡乏味。口中已感受不到过去还在忍受贫苦生活时,喝到这锅汤的感动。 自己再也无法享受那种味道,已经习惯吃香喝辣的味蕾变得无法感受过去那曾经的美味。 “你不放点其他料吗?” “呼哇啊啊啊啊!?” 突然从背后被这么一喊,萝萝妮亚不禁发出奇特惨叫。原来是<盐>之圣者崴纶不知何时靠近她,站在她的背后。 “哇呼、哇呼、哇呼哇啊……” “……你冷静点吧,不过是偷吃食物,我不会骂你啦。再说我自己也常干啊。” 崴纶说着说着,从手中袋子抓出野莓干送进嘴里咀嚼。至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萝萝妮亚,则决定先把整锅糖喝干净。 “话说回来,萝萝妮亚你……” 崴纶盯着萝萝妮亚看,接着有点傻眼地丢下一句: “胖了呢。” 萝萝妮亚听了讶异睁大双眼,似乎听不懂崴纶想说什么。其实长年过着贫困生活的她,压根没有想过‘肥胖是件坏事’的念头。 因此日后,萝萝妮亚依然不断地吃,把整个身体吃的越来越重。 脸埋在软绵绵床铺上的萝萝妮亚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在成为圣者之前,自己都睡在铺了一块麻布的稻草堆上。冬寒夏闷,实在令人难以入眠。现在用的羽绒床可就舒适多了,又软又暖,还飘散着一股怡人香气。 明明躺在如此棒的床上,时间也应过了午夜,为什么睡不着呢?萝萝妮亚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自己睡不着的原因。由于自己无时无刻不烦恼着人生,也老是害怕明天到来,因此这些都不会是睡不着的原因。 理由其实很简单,她只是不想承认,不想认为自己是个不知足的女孩,可是又不得不承认。 她肚子饿了。 “呜呜……” 萝萝妮亚接着肚子翻了个身。明明早中晚三餐都吃得很饱,现在到底为什么还是很饿呢? 自从被招揽进万天神殿后已过了一年,期间吃的每一餐都豪华到让她害怕。再怎么说,就算是早上的碎芋头配上清汤,对长年过着清贫生活的萝萝妮亚而言都称得上大餐。 早餐和晚餐吃得都是些让她吓得半死的奢侈品。不管是不用泡汤就咬得断的面包、整整一颗高价的莴苣、满满一盘子枣子和野草干、新鲜牛奶还是刚产下的鸡蛋,都太过浪费了。萝萝妮亚每天吃饭时,其实都抱着‘这些东西让我这种人吃太浪费了’的心情咀嚼食物。 来到万天神殿之后,<药>之圣者陶乐命令她在修行期间吃得好一点,说是充足的饮食不止能造就精强的战士,还比任何药都来得有效。 认为将东西剩下太对不起人的萝萝妮亚总是把送上来的餐点通通往嘴里塞,吃得一干二净。在成为圣者后的头一个月,还常常为了食物太好吃而流下眼泪。 “呜呜呜……” 自己明明每餐都吃得那么丰盛,结果现在肚子还是很饿,饿到她真的忍不住想再吃东西。 萝萝妮亚猛然抬起埋在床上的头,先是眨了眨眼适应黑暗,接着鼓起她仅存的勇气偷偷走出房外。 ——明明以前根本没想过偷吃食物,看来当了圣者一年后,自己真的变了。 在负责掌管数百人伙食的宽敞厨房一隅,萝萝妮亚盯着炉灶内的火瞧。并闻起小锅中飘散出的酸味。 可以看见一块约两个指节大小的沙丁鱼片在汤里飘浮。然而里头的料就只有这样,既没有洋葱蒜头,更连点青菜碎叶都没放。 这正是以前对萝萝妮亚来说最豪华的食物。 在刚离乡背井进入农园工作的时候,她会用盐好好腌制,让沙丁鱼发酵到散发刺鼻酸味后,再以它来熬汤。 厨房内还有许多美味佳肴,但萝萝妮亚想吃的并非那些,而只想品尝当时比什么都期待的这锅沙丁鱼汤。想必此刻就算吃点其他东西,也无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我、我、我我我开动了!” 在对持花圣者做完祈祷后,萝萝妮亚把嘴贴上锅子,也不管嘴唇会被烫伤,使劲吸着汤。 “啊啊……” 好难喝呀——萝萝妮亚心想。又酸又咸,却又平淡乏味。口中已感受不到过去还在忍受贫苦生活时,喝到这锅汤的感动。 自己再也无法享受那种味道,已经习惯吃香喝辣的味蕾变得无法感受过去那曾经的美味。 “你不放点其他料吗?” “呼哇啊啊啊啊!?” 突然从背后被这么一喊,萝萝妮亚不禁发出奇特惨叫。原来是<盐>之圣者崴纶不知何时靠近她,站在她的背后。 “哇呼、哇呼、哇呼哇啊……” “……你冷静点吧,不过是偷吃食物,我不会骂你啦。再说我自己也常干啊。” 崴纶说着说着,从手中袋子抓出野莓干送进嘴里咀嚼。至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萝萝妮亚,则决定先把整锅糖喝干净。 “话说回来,萝萝妮亚你……” 崴纶盯着萝萝妮亚看,接着有点傻眼地丢下一句: “胖了呢。” 萝萝妮亚听了讶异睁大双眼,似乎听不懂崴纶想说什么。其实长年过着贫困生活的她,压根没有想过‘肥胖是件坏事’的念头。 因此日后,萝萝妮亚依然不断地吃,把整个身体吃的越来越重。 脸埋在软绵绵床铺上的萝萝妮亚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在成为圣者之前,自己都睡在铺了一块麻布的稻草堆上。冬寒夏闷,实在令人难以入眠。现在用的羽绒床可就舒适多了,又软又暖,还飘散着一股怡人香气。 明明躺在如此棒的床上,时间也应过了午夜,为什么睡不着呢?萝萝妮亚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自己睡不着的原因。由于自己无时无刻不烦恼着人生,也老是害怕明天到来,因此这些都不会是睡不着的原因。 理由其实很简单,她只是不想承认,不想认为自己是个不知足的女孩,可是又不得不承认。 她肚子饿了。 “呜呜……” 萝萝妮亚接着肚子翻了个身。明明早中晚三餐都吃得很饱,现在到底为什么还是很饿呢? 自从被招揽进万天神殿后已过了一年,期间吃的每一餐都豪华到让她害怕。再怎么说,就算是早上的碎芋头配上清汤,对长年过着清贫生活的萝萝妮亚而言都称得上大餐。 早餐和晚餐吃得都是些让她吓得半死的奢侈品。不管是不用泡汤就咬得断的面包、整整一颗高价的莴苣、满满一盘子枣子和野草干、新鲜牛奶还是刚产下的鸡蛋,都太过浪费了。萝萝妮亚每天吃饭时,其实都抱着‘这些东西让我这种人吃太浪费了’的心情咀嚼食物。 来到万天神殿之后,<药>之圣者陶乐命令她在修行期间吃得好一点,说是充足的饮食不止能造就精强的战士,还比任何药都来得有效。 认为将东西剩下太对不起人的萝萝妮亚总是把送上来的餐点通通往嘴里塞,吃得一干二净。在成为圣者后的头一个月,还常常为了食物太好吃而流下眼泪。 “呜呜呜……” 自己明明每餐都吃得那么丰盛,结果现在肚子还是很饿,饿到她真的忍不住想再吃东西。 萝萝妮亚猛然抬起埋在床上的头,先是眨了眨眼适应黑暗,接着鼓起她仅存的勇气偷偷走出房外。 ——明明以前根本没想过偷吃食物,看来当了圣者一年后,自己真的变了。 在负责掌管数百人伙食的宽敞厨房一隅,萝萝妮亚盯着炉灶内的火瞧。并闻起小锅中飘散出的酸味。 可以看见一块约两个指节大小的沙丁鱼片在汤里飘浮。然而里头的料就只有这样,既没有洋葱蒜头,更连点青菜碎叶都没放。 这正是以前对萝萝妮亚来说最豪华的食物。 在刚离乡背井进入农园工作的时候,她会用盐好好腌制,让沙丁鱼发酵到散发刺鼻酸味后,再以它来熬汤。 厨房内还有许多美味佳肴,但萝萝妮亚想吃的并非那些,而只想品尝当时比什么都期待的这锅沙丁鱼汤。想必此刻就算吃点其他东西,也无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我、我、我我我开动了!” 在对持花圣者做完祈祷后,萝萝妮亚把嘴贴上锅子,也不管嘴唇会被烫伤,使劲吸着汤。 “啊啊……” 好难喝呀——萝萝妮亚心想。又酸又咸,却又平淡乏味。口中已感受不到过去还在忍受贫苦生活时,喝到这锅汤的感动。 自己再也无法享受那种味道,已经习惯吃香喝辣的味蕾变得无法感受过去那曾经的美味。 “你不放点其他料吗?” “呼哇啊啊啊啊!?” 突然从背后被这么一喊,萝萝妮亚不禁发出奇特惨叫。原来是<盐>之圣者崴纶不知何时靠近她,站在她的背后。 “哇呼、哇呼、哇呼哇啊……” “……你冷静点吧,不过是偷吃食物,我不会骂你啦。再说我自己也常干啊。” 崴纶说着说着,从手中袋子抓出野莓干送进嘴里咀嚼。至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萝萝妮亚,则决定先把整锅糖喝干净。 “话说回来,萝萝妮亚你……” 崴纶盯着萝萝妮亚看,接着有点傻眼地丢下一句: “胖了呢。” 萝萝妮亚听了讶异睁大双眼,似乎听不懂崴纶想说什么。其实长年过着贫困生活的她,压根没有想过‘肥胖是件坏事’的念头。 因此日后,萝萝妮亚依然不断地吃,把整个身体吃的越来越重。 脸埋在软绵绵床铺上的萝萝妮亚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在成为圣者之前,自己都睡在铺了一块麻布的稻草堆上。冬寒夏闷,实在令人难以入眠。现在用的羽绒床可就舒适多了,又软又暖,还飘散着一股怡人香气。 明明躺在如此棒的床上,时间也应过了午夜,为什么睡不着呢?萝萝妮亚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自己睡不着的原因。由于自己无时无刻不烦恼着人生,也老是害怕明天到来,因此这些都不会是睡不着的原因。 理由其实很简单,她只是不想承认,不想认为自己是个不知足的女孩,可是又不得不承认。 她肚子饿了。 “呜呜……” 萝萝妮亚接着肚子翻了个身。明明早中晚三餐都吃得很饱,现在到底为什么还是很饿呢? 自从被招揽进万天神殿后已过了一年,期间吃的每一餐都豪华到让她害怕。再怎么说,就算是早上的碎芋头配上清汤,对长年过着清贫生活的萝萝妮亚而言都称得上大餐。 早餐和晚餐吃得都是些让她吓得半死的奢侈品。不管是不用泡汤就咬得断的面包、整整一颗高价的莴苣、满满一盘子枣子和野草干、新鲜牛奶还是刚产下的鸡蛋,都太过浪费了。萝萝妮亚每天吃饭时,其实都抱着‘这些东西让我这种人吃太浪费了’的心情咀嚼食物。 来到万天神殿之后,<药>之圣者陶乐命令她在修行期间吃得好一点,说是充足的饮食不止能造就精强的战士,还比任何药都来得有效。 认为将东西剩下太对不起人的萝萝妮亚总是把送上来的餐点通通往嘴里塞,吃得一干二净。在成为圣者后的头一个月,还常常为了食物太好吃而流下眼泪。 “呜呜呜……” 自己明明每餐都吃得那么丰盛,结果现在肚子还是很饿,饿到她真的忍不住想再吃东西。 萝萝妮亚猛然抬起埋在床上的头,先是眨了眨眼适应黑暗,接着鼓起她仅存的勇气偷偷走出房外。 ——明明以前根本没想过偷吃食物,看来当了圣者一年后,自己真的变了。 在负责掌管数百人伙食的宽敞厨房一隅,萝萝妮亚盯着炉灶内的火瞧。并闻起小锅中飘散出的酸味。 可以看见一块约两个指节大小的沙丁鱼片在汤里飘浮。然而里头的料就只有这样,既没有洋葱蒜头,更连点青菜碎叶都没放。 这正是以前对萝萝妮亚来说最豪华的食物。 在刚离乡背井进入农园工作的时候,她会用盐好好腌制,让沙丁鱼发酵到散发刺鼻酸味后,再以它来熬汤。 厨房内还有许多美味佳肴,但萝萝妮亚想吃的并非那些,而只想品尝当时比什么都期待的这锅沙丁鱼汤。想必此刻就算吃点其他东西,也无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我、我、我我我开动了!” 在对持花圣者做完祈祷后,萝萝妮亚把嘴贴上锅子,也不管嘴唇会被烫伤,使劲吸着汤。 “啊啊……” 好难喝呀——萝萝妮亚心想。又酸又咸,却又平淡乏味。口中已感受不到过去还在忍受贫苦生活时,喝到这锅汤的感动。 自己再也无法享受那种味道,已经习惯吃香喝辣的味蕾变得无法感受过去那曾经的美味。 “你不放点其他料吗?” “呼哇啊啊啊啊!?” 突然从背后被这么一喊,萝萝妮亚不禁发出奇特惨叫。原来是<盐>之圣者崴纶不知何时靠近她,站在她的背后。 “哇呼、哇呼、哇呼哇啊……” “……你冷静点吧,不过是偷吃食物,我不会骂你啦。再说我自己也常干啊。” 崴纶说着说着,从手中袋子抓出野莓干送进嘴里咀嚼。至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萝萝妮亚,则决定先把整锅糖喝干净。 “话说回来,萝萝妮亚你……” 崴纶盯着萝萝妮亚看,接着有点傻眼地丢下一句: “胖了呢。” 萝萝妮亚听了讶异睁大双眼,似乎听不懂崴纶想说什么。其实长年过着贫困生活的她,压根没有想过‘肥胖是件坏事’的念头。 因此日后,萝萝妮亚依然不断地吃,把整个身体吃的越来越重。 脸埋在软绵绵床铺上的萝萝妮亚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在成为圣者之前,自己都睡在铺了一块麻布的稻草堆上。冬寒夏闷,实在令人难以入眠。现在用的羽绒床可就舒适多了,又软又暖,还飘散着一股怡人香气。 明明躺在如此棒的床上,时间也应过了午夜,为什么睡不着呢?萝萝妮亚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自己睡不着的原因。由于自己无时无刻不烦恼着人生,也老是害怕明天到来,因此这些都不会是睡不着的原因。 理由其实很简单,她只是不想承认,不想认为自己是个不知足的女孩,可是又不得不承认。 她肚子饿了。 “呜呜……” 萝萝妮亚接着肚子翻了个身。明明早中晚三餐都吃得很饱,现在到底为什么还是很饿呢? 自从被招揽进万天神殿后已过了一年,期间吃的每一餐都豪华到让她害怕。再怎么说,就算是早上的碎芋头配上清汤,对长年过着清贫生活的萝萝妮亚而言都称得上大餐。 早餐和晚餐吃得都是些让她吓得半死的奢侈品。不管是不用泡汤就咬得断的面包、整整一颗高价的莴苣、满满一盘子枣子和野草干、新鲜牛奶还是刚产下的鸡蛋,都太过浪费了。萝萝妮亚每天吃饭时,其实都抱着‘这些东西让我这种人吃太浪费了’的心情咀嚼食物。 来到万天神殿之后,<药>之圣者陶乐命令她在修行期间吃得好一点,说是充足的饮食不止能造就精强的战士,还比任何药都来得有效。 认为将东西剩下太对不起人的萝萝妮亚总是把送上来的餐点通通往嘴里塞,吃得一干二净。在成为圣者后的头一个月,还常常为了食物太好吃而流下眼泪。 “呜呜呜……” 自己明明每餐都吃得那么丰盛,结果现在肚子还是很饿,饿到她真的忍不住想再吃东西。 萝萝妮亚猛然抬起埋在床上的头,先是眨了眨眼适应黑暗,接着鼓起她仅存的勇气偷偷走出房外。 ——明明以前根本没想过偷吃食物,看来当了圣者一年后,自己真的变了。 在负责掌管数百人伙食的宽敞厨房一隅,萝萝妮亚盯着炉灶内的火瞧。并闻起小锅中飘散出的酸味。 可以看见一块约两个指节大小的沙丁鱼片在汤里飘浮。然而里头的料就只有这样,既没有洋葱蒜头,更连点青菜碎叶都没放。 这正是以前对萝萝妮亚来说最豪华的食物。 在刚离乡背井进入农园工作的时候,她会用盐好好腌制,让沙丁鱼发酵到散发刺鼻酸味后,再以它来熬汤。 厨房内还有许多美味佳肴,但萝萝妮亚想吃的并非那些,而只想品尝当时比什么都期待的这锅沙丁鱼汤。想必此刻就算吃点其他东西,也无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我、我、我我我开动了!” 在对持花圣者做完祈祷后,萝萝妮亚把嘴贴上锅子,也不管嘴唇会被烫伤,使劲吸着汤。 “啊啊……” 好难喝呀——萝萝妮亚心想。又酸又咸,却又平淡乏味。口中已感受不到过去还在忍受贫苦生活时,喝到这锅汤的感动。 自己再也无法享受那种味道,已经习惯吃香喝辣的味蕾变得无法感受过去那曾经的美味。 “你不放点其他料吗?” “呼哇啊啊啊啊!?” 突然从背后被这么一喊,萝萝妮亚不禁发出奇特惨叫。原来是<盐>之圣者崴纶不知何时靠近她,站在她的背后。 “哇呼、哇呼、哇呼哇啊……” “……你冷静点吧,不过是偷吃食物,我不会骂你啦。再说我自己也常干啊。” 崴纶说着说着,从手中袋子抓出野莓干送进嘴里咀嚼。至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萝萝妮亚,则决定先把整锅糖喝干净。 “话说回来,萝萝妮亚你……” 崴纶盯着萝萝妮亚看,接着有点傻眼地丢下一句: “胖了呢。” 萝萝妮亚听了讶异睁大双眼,似乎听不懂崴纶想说什么。其实长年过着贫困生活的她,压根没有想过‘肥胖是件坏事’的念头。 因此日后,萝萝妮亚依然不断地吃,把整个身体吃的越来越重。 脸埋在软绵绵床铺上的萝萝妮亚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在成为圣者之前,自己都睡在铺了一块麻布的稻草堆上。冬寒夏闷,实在令人难以入眠。现在用的羽绒床可就舒适多了,又软又暖,还飘散着一股怡人香气。 明明躺在如此棒的床上,时间也应过了午夜,为什么睡不着呢?萝萝妮亚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自己睡不着的原因。由于自己无时无刻不烦恼着人生,也老是害怕明天到来,因此这些都不会是睡不着的原因。 理由其实很简单,她只是不想承认,不想认为自己是个不知足的女孩,可是又不得不承认。 她肚子饿了。 “呜呜……” 萝萝妮亚接着肚子翻了个身。明明早中晚三餐都吃得很饱,现在到底为什么还是很饿呢? 自从被招揽进万天神殿后已过了一年,期间吃的每一餐都豪华到让她害怕。再怎么说,就算是早上的碎芋头配上清汤,对长年过着清贫生活的萝萝妮亚而言都称得上大餐。 早餐和晚餐吃得都是些让她吓得半死的奢侈品。不管是不用泡汤就咬得断的面包、整整一颗高价的莴苣、满满一盘子枣子和野草干、新鲜牛奶还是刚产下的鸡蛋,都太过浪费了。萝萝妮亚每天吃饭时,其实都抱着‘这些东西让我这种人吃太浪费了’的心情咀嚼食物。 来到万天神殿之后,<药>之圣者陶乐命令她在修行期间吃得好一点,说是充足的饮食不止能造就精强的战士,还比任何药都来得有效。 认为将东西剩下太对不起人的萝萝妮亚总是把送上来的餐点通通往嘴里塞,吃得一干二净。在成为圣者后的头一个月,还常常为了食物太好吃而流下眼泪。 “呜呜呜……” 自己明明每餐都吃得那么丰盛,结果现在肚子还是很饿,饿到她真的忍不住想再吃东西。 萝萝妮亚猛然抬起埋在床上的头,先是眨了眨眼适应黑暗,接着鼓起她仅存的勇气偷偷走出房外。 ——明明以前根本没想过偷吃食物,看来当了圣者一年后,自己真的变了。 在负责掌管数百人伙食的宽敞厨房一隅,萝萝妮亚盯着炉灶内的火瞧。并闻起小锅中飘散出的酸味。 可以看见一块约两个指节大小的沙丁鱼片在汤里飘浮。然而里头的料就只有这样,既没有洋葱蒜头,更连点青菜碎叶都没放。 这正是以前对萝萝妮亚来说最豪华的食物。 在刚离乡背井进入农园工作的时候,她会用盐好好腌制,让沙丁鱼发酵到散发刺鼻酸味后,再以它来熬汤。 厨房内还有许多美味佳肴,但萝萝妮亚想吃的并非那些,而只想品尝当时比什么都期待的这锅沙丁鱼汤。想必此刻就算吃点其他东西,也无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我、我、我我我开动了!” 在对持花圣者做完祈祷后,萝萝妮亚把嘴贴上锅子,也不管嘴唇会被烫伤,使劲吸着汤。 “啊啊……” 好难喝呀——萝萝妮亚心想。又酸又咸,却又平淡乏味。口中已感受不到过去还在忍受贫苦生活时,喝到这锅汤的感动。 自己再也无法享受那种味道,已经习惯吃香喝辣的味蕾变得无法感受过去那曾经的美味。 “你不放点其他料吗?” “呼哇啊啊啊啊!?” 突然从背后被这么一喊,萝萝妮亚不禁发出奇特惨叫。原来是<盐>之圣者崴纶不知何时靠近她,站在她的背后。 “哇呼、哇呼、哇呼哇啊……” “……你冷静点吧,不过是偷吃食物,我不会骂你啦。再说我自己也常干啊。” 崴纶说着说着,从手中袋子抓出野莓干送进嘴里咀嚼。至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萝萝妮亚,则决定先把整锅糖喝干净。 “话说回来,萝萝妮亚你……” 崴纶盯着萝萝妮亚看,接着有点傻眼地丢下一句: “胖了呢。” 萝萝妮亚听了讶异睁大双眼,似乎听不懂崴纶想说什么。其实长年过着贫困生活的她,压根没有想过‘肥胖是件坏事’的念头。 因此日后,萝萝妮亚依然不断地吃,把整个身体吃的越来越重。 断章 恰姆·若瑟 建于深绿之国托马索的<沼>之神殿。 距离神殿有一日路程的广大森林中一处角落,崴纶找到了恰姆。她独自一人坐在浮着水苔的咖啡色沼泽畔。 方圆数公里内没住任何人的这个场所十分荒凉,就算来了也没有任何乐趣。然而恰姆却笑眯眯地盯着沼泽看。 “啊,这不是崴纶吗?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跑出来,所以才来迎接你呀。” “为什么啊?” “我得确认一下你家和<沼>之神殿等地周遭警备的状况,你不在当然没戏唱啊。” 崴纶这么解释。由于确保恰姆与<沼>之神殿的安全是项重要任务,她也不能交给部下处理。 “是喔,真辛苦呢。” 恰姆对崴纶的话毫无兴趣,随即把视线转回沼泽。平时总是鸦雀无声的沼泽,如今却变得吵吵闹闹。 原来是从魔们正挤进沼泽里大闹特闹。 血蛭从魔口吐酸液,蛞蝓从魔四处喷淋黏液,原生生物从魔挥舞触手,巨大青蛙及巨大蟑螂正在彼此缠斗。 沼泽畔也能看到从魔的身影。它们正大口啃食着堆得像一座小山的动物尸体,不时听见水蜘蛛从魔用粘液腐蚀肉块,以及水蛇从魔吞进整只小动物的声响。而由于动物尸体堆中似乎还有活口,因此还得加上凄厉的悲鸣声。 要是一般人见了这副景象必定落荒而逃,毕竟就连与恰姆还算亲的崴纶,都显得有点畏惧。 “看你挺开心的嘛。” 听到崴纶这一说,恰姆用力点了点头。 恰姆把自己操控的从魔称为‘宠物’相当疼爱它们,不时会像这样来到沼泽这边放出从魔,让它们尽情玩耍。虽然崴纶看不出从魔在想什么,不过大概猜得到它们也玩得很高兴。 素来十分忙碌的崴纶,此刻当然想尽早完成任务回到万天神殿去。不过要是勉强恰姆害她不开心,只会让事情难以收拾,因此崴纶得出的结论是,静待恰姆自己说要回去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这里真是片好沼泽,恰姆打算以后还要再来。” 看到恰姆眯起眼一笑,让崴纶觉得这小霸王也有可爱的一面,虽然眼前这副景象怎么看都没办法让人平心静气就是了。 “大家应该再玩一会就累了喔,所以恰姆要帮它们洗身体。” 崴纶看恰姆对着自己说,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摆着刷子、抹布和水桶。 “要不要我帮你呀?” “不行啦,恰姆的宠物都很脆弱,你太粗鲁会把它们弄痛耶。” 哪里脆弱啊?尽管崴纶涌上如此疑问,倒也没说出口来。 这个时候,蛞蝓从魔离开沼泽,爬到恰姆身边趴了下来。只见恰姆跑去拿了抹布和水桶后又冲了回来,开始仔细擦拭蛞蝓从魔的身体。 “我说恰姆,你有喜欢的人吗?” 自恰姆开始清洗从魔们的身体已过了两小时,却连一半都还没洗完。一旁的崴纶闲得发慌,于是开始找话题跟恰姆聊。 “没有喔。” 恰姆边擦头上的汗边回答,不过同时手仍专心挥动抹布替水蛇从魔擦身体。虽然平时她从不做这类麻烦的工作,看来替从魔清理却是例外。如今不只恰姆认真到丝毫不把崴纶放在眼里,从魔们也没有露出不耐的模样。 “你有想过交个男朋友吗?” “从来没有。” 尽管恰姆态度冷淡,崴纶还是继续追问: “那不然,如果真的要交往的话,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啊?” 恰姆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觉得没有兴趣,就在崴纶耸耸肩,正开始思考如何打发时间的时候,恰姆把抹布丢给了她。 “诶唷,要是你真的那么闲,就让你帮忙吧,不过你得温柔点喔。” “可以吗?好,包在我身上!” 崴纶当然不是想替从魔清洗,而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当崴纶一捡起抹布,青蛙从魔就把脚伸过来,似乎是想要她’‘快洗!’的意图。 “不要太用力,也不能拿干抹布直接擦喔。” 崴纶照恰姆指示,先将抹布往水桶中干净的水浸了好几次,才开始擦拭从魔的身体。 当擦到青蛙从魔的侧腹部时,它开始发出奇怪叫声。崴纶原本以为是不是弄痛它而停下手,结果青蛙从魔似乎是不够满足,主动把身体更靠近崴纶。 “哦?怎么,你很舒服是吗。” 心情有点好起来的崴纶继续动起抹布。这样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其实从魔们也蛮可爱的。不过就在她有点得意忘形,稍微加强擦拭力道的下一秒,恰姆忽然大喊: “快往后躲!” 崴纶赶紧用力往后一跃,这样害得她跌坐在地。 同一刻,青蛙从魔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刚才崴纶站的位置。要是没能及时跳开,恐怕她的头早已进了从魔腹中。 “不行啦,你太用力了,然后抹布也不够湿啊。” 听到恰姆抱怨,崴纶心中倒是觉得应该先替自己还活着一事高兴才对。这时青蛙从魔一旁舔舌,一边瞪着崴纶。 “等、等等。这家伙还想吃掉我耶。” “不会吃啦,这孩子只是反射性想咬你而已,因为它有个只要生起气来就什么都想咬的习惯喔。” 崴纶心想就算是咬,也很严重不是吗? “不用那么怕嘛,大家都知道不能吃人类啦。” 恰姆这么说的同时,又把抹布丢给了崴纶。 “你既然都说你要帮恰姆,那就好好做到最后,不可以半途而废喔。” 崴纶只好战战兢兢捡起抹布。 到头来,崴纶当天总共清洗了五只从魔的身体。 恰姆说,原生生物从魔就算生气也不会怎样,但要是身体太靠近它的嘴巴,它偶尔会出于反射动作咬来。蜥蜴从魔一闻到香味就会涌上食欲,不过恰姆解释它会忍耐着不吃人类,因此不必担心,另外像水蜘蛛从魔一觉得舒服就会喷出酸液,蚯蚓从魔虽然很乖巧,若一旦伤害到它,其他从魔会开始发飙。 从魔们的习性可说是五花八门,而且只要一搞错应对方法,都伴随着足以致死的风险。虽然恰姆说用不着担心,却不知她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 等到事情通通做完后,崴纶整个人已是精疲力尽,并默默下定决心不再和从魔扯上关系。 “欸崴纶,恰姆有好消息要跟你说。” “怎样?” “大家都说给你洗身体很舒服喔。” “……这样子啊。” “所以恰姆决定了,以后崴纶你可以随时来和恰姆的宠物玩喔。想玩的时候就跟恰姆说一声吧。” 恰姆以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崴纶说,似乎是真的认为崴纶会感到高兴。 “好,知道了,以后再说吧。” “……咦?你不开心吗?” 看到恰姆停下脚步,崴纶察觉气氛变得不太对劲。 “啊哈哈~太感激你啦!以后我随时回来找它们玩喔!可是我现在得先忙完工作,真是太可惜啦!” 崴纶双手大张笑着说道,似乎已有点自暴自弃。恰姆见状则似乎放了心,开始继续往前走。 “工作就丢给阿姨做,你明天就来玩嘛。” 接下来该怎么办哩——崴纶内心默默低语,不过恰姆根本没察觉到,只是高高兴兴地踏上归途。 建于深绿之国托马索的<沼>之神殿。 距离神殿有一日路程的广大森林中一处角落,崴纶找到了恰姆。她独自一人坐在浮着水苔的咖啡色沼泽畔。 方圆数公里内没住任何人的这个场所十分荒凉,就算来了也没有任何乐趣。然而恰姆却笑眯眯地盯着沼泽看。 “啊,这不是崴纶吗?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跑出来,所以才来迎接你呀。” “为什么啊?” “我得确认一下你家和<沼>之神殿等地周遭警备的状况,你不在当然没戏唱啊。” 崴纶这么解释。由于确保恰姆与<沼>之神殿的安全是项重要任务,她也不能交给部下处理。 “是喔,真辛苦呢。” 恰姆对崴纶的话毫无兴趣,随即把视线转回沼泽。平时总是鸦雀无声的沼泽,如今却变得吵吵闹闹。 原来是从魔们正挤进沼泽里大闹特闹。 血蛭从魔口吐酸液,蛞蝓从魔四处喷淋黏液,原生生物从魔挥舞触手,巨大青蛙及巨大蟑螂正在彼此缠斗。 沼泽畔也能看到从魔的身影。它们正大口啃食着堆得像一座小山的动物尸体,不时听见水蜘蛛从魔用粘液腐蚀肉块,以及水蛇从魔吞进整只小动物的声响。而由于动物尸体堆中似乎还有活口,因此还得加上凄厉的悲鸣声。 要是一般人见了这副景象必定落荒而逃,毕竟就连与恰姆还算亲的崴纶,都显得有点畏惧。 “看你挺开心的嘛。” 听到崴纶这一说,恰姆用力点了点头。 恰姆把自己操控的从魔称为‘宠物’相当疼爱它们,不时会像这样来到沼泽这边放出从魔,让它们尽情玩耍。虽然崴纶看不出从魔在想什么,不过大概猜得到它们也玩得很高兴。 素来十分忙碌的崴纶,此刻当然想尽早完成任务回到万天神殿去。不过要是勉强恰姆害她不开心,只会让事情难以收拾,因此崴纶得出的结论是,静待恰姆自己说要回去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这里真是片好沼泽,恰姆打算以后还要再来。” 看到恰姆眯起眼一笑,让崴纶觉得这小霸王也有可爱的一面,虽然眼前这副景象怎么看都没办法让人平心静气就是了。 “大家应该再玩一会就累了喔,所以恰姆要帮它们洗身体。” 崴纶看恰姆对着自己说,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摆着刷子、抹布和水桶。 “要不要我帮你呀?” “不行啦,恰姆的宠物都很脆弱,你太粗鲁会把它们弄痛耶。” 哪里脆弱啊?尽管崴纶涌上如此疑问,倒也没说出口来。 这个时候,蛞蝓从魔离开沼泽,爬到恰姆身边趴了下来。只见恰姆跑去拿了抹布和水桶后又冲了回来,开始仔细擦拭蛞蝓从魔的身体。 “我说恰姆,你有喜欢的人吗?” 自恰姆开始清洗从魔们的身体已过了两小时,却连一半都还没洗完。一旁的崴纶闲得发慌,于是开始找话题跟恰姆聊。 “没有喔。” 恰姆边擦头上的汗边回答,不过同时手仍专心挥动抹布替水蛇从魔擦身体。虽然平时她从不做这类麻烦的工作,看来替从魔清理却是例外。如今不只恰姆认真到丝毫不把崴纶放在眼里,从魔们也没有露出不耐的模样。 “你有想过交个男朋友吗?” “从来没有。” 尽管恰姆态度冷淡,崴纶还是继续追问: “那不然,如果真的要交往的话,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啊?” 恰姆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觉得没有兴趣,就在崴纶耸耸肩,正开始思考如何打发时间的时候,恰姆把抹布丢给了她。 “诶唷,要是你真的那么闲,就让你帮忙吧,不过你得温柔点喔。” “可以吗?好,包在我身上!” 崴纶当然不是想替从魔清洗,而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当崴纶一捡起抹布,青蛙从魔就把脚伸过来,似乎是想要她’‘快洗!’的意图。 “不要太用力,也不能拿干抹布直接擦喔。” 崴纶照恰姆指示,先将抹布往水桶中干净的水浸了好几次,才开始擦拭从魔的身体。 当擦到青蛙从魔的侧腹部时,它开始发出奇怪叫声。崴纶原本以为是不是弄痛它而停下手,结果青蛙从魔似乎是不够满足,主动把身体更靠近崴纶。 “哦?怎么,你很舒服是吗。” 心情有点好起来的崴纶继续动起抹布。这样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其实从魔们也蛮可爱的。不过就在她有点得意忘形,稍微加强擦拭力道的下一秒,恰姆忽然大喊: “快往后躲!” 崴纶赶紧用力往后一跃,这样害得她跌坐在地。 同一刻,青蛙从魔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刚才崴纶站的位置。要是没能及时跳开,恐怕她的头早已进了从魔腹中。 “不行啦,你太用力了,然后抹布也不够湿啊。” 听到恰姆抱怨,崴纶心中倒是觉得应该先替自己还活着一事高兴才对。这时青蛙从魔一旁舔舌,一边瞪着崴纶。 “等、等等。这家伙还想吃掉我耶。” “不会吃啦,这孩子只是反射性想咬你而已,因为它有个只要生起气来就什么都想咬的习惯喔。” 崴纶心想就算是咬,也很严重不是吗? “不用那么怕嘛,大家都知道不能吃人类啦。” 恰姆这么说的同时,又把抹布丢给了崴纶。 “你既然都说你要帮恰姆,那就好好做到最后,不可以半途而废喔。” 崴纶只好战战兢兢捡起抹布。 到头来,崴纶当天总共清洗了五只从魔的身体。 恰姆说,原生生物从魔就算生气也不会怎样,但要是身体太靠近它的嘴巴,它偶尔会出于反射动作咬来。蜥蜴从魔一闻到香味就会涌上食欲,不过恰姆解释它会忍耐着不吃人类,因此不必担心,另外像水蜘蛛从魔一觉得舒服就会喷出酸液,蚯蚓从魔虽然很乖巧,若一旦伤害到它,其他从魔会开始发飙。 从魔们的习性可说是五花八门,而且只要一搞错应对方法,都伴随着足以致死的风险。虽然恰姆说用不着担心,却不知她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 等到事情通通做完后,崴纶整个人已是精疲力尽,并默默下定决心不再和从魔扯上关系。 “欸崴纶,恰姆有好消息要跟你说。” “怎样?” “大家都说给你洗身体很舒服喔。” “……这样子啊。” “所以恰姆决定了,以后崴纶你可以随时来和恰姆的宠物玩喔。想玩的时候就跟恰姆说一声吧。” 恰姆以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崴纶说,似乎是真的认为崴纶会感到高兴。 “好,知道了,以后再说吧。” “……咦?你不开心吗?” 看到恰姆停下脚步,崴纶察觉气氛变得不太对劲。 “啊哈哈~太感激你啦!以后我随时回来找它们玩喔!可是我现在得先忙完工作,真是太可惜啦!” 崴纶双手大张笑着说道,似乎已有点自暴自弃。恰姆见状则似乎放了心,开始继续往前走。 “工作就丢给阿姨做,你明天就来玩嘛。” 接下来该怎么办哩——崴纶内心默默低语,不过恰姆根本没察觉到,只是高高兴兴地踏上归途。 建于深绿之国托马索的<沼>之神殿。 距离神殿有一日路程的广大森林中一处角落,崴纶找到了恰姆。她独自一人坐在浮着水苔的咖啡色沼泽畔。 方圆数公里内没住任何人的这个场所十分荒凉,就算来了也没有任何乐趣。然而恰姆却笑眯眯地盯着沼泽看。 “啊,这不是崴纶吗?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跑出来,所以才来迎接你呀。” “为什么啊?” “我得确认一下你家和<沼>之神殿等地周遭警备的状况,你不在当然没戏唱啊。” 崴纶这么解释。由于确保恰姆与<沼>之神殿的安全是项重要任务,她也不能交给部下处理。 “是喔,真辛苦呢。” 恰姆对崴纶的话毫无兴趣,随即把视线转回沼泽。平时总是鸦雀无声的沼泽,如今却变得吵吵闹闹。 原来是从魔们正挤进沼泽里大闹特闹。 血蛭从魔口吐酸液,蛞蝓从魔四处喷淋黏液,原生生物从魔挥舞触手,巨大青蛙及巨大蟑螂正在彼此缠斗。 沼泽畔也能看到从魔的身影。它们正大口啃食着堆得像一座小山的动物尸体,不时听见水蜘蛛从魔用粘液腐蚀肉块,以及水蛇从魔吞进整只小动物的声响。而由于动物尸体堆中似乎还有活口,因此还得加上凄厉的悲鸣声。 要是一般人见了这副景象必定落荒而逃,毕竟就连与恰姆还算亲的崴纶,都显得有点畏惧。 “看你挺开心的嘛。” 听到崴纶这一说,恰姆用力点了点头。 恰姆把自己操控的从魔称为‘宠物’相当疼爱它们,不时会像这样来到沼泽这边放出从魔,让它们尽情玩耍。虽然崴纶看不出从魔在想什么,不过大概猜得到它们也玩得很高兴。 素来十分忙碌的崴纶,此刻当然想尽早完成任务回到万天神殿去。不过要是勉强恰姆害她不开心,只会让事情难以收拾,因此崴纶得出的结论是,静待恰姆自己说要回去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这里真是片好沼泽,恰姆打算以后还要再来。” 看到恰姆眯起眼一笑,让崴纶觉得这小霸王也有可爱的一面,虽然眼前这副景象怎么看都没办法让人平心静气就是了。 “大家应该再玩一会就累了喔,所以恰姆要帮它们洗身体。” 崴纶看恰姆对着自己说,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摆着刷子、抹布和水桶。 “要不要我帮你呀?” “不行啦,恰姆的宠物都很脆弱,你太粗鲁会把它们弄痛耶。” 哪里脆弱啊?尽管崴纶涌上如此疑问,倒也没说出口来。 这个时候,蛞蝓从魔离开沼泽,爬到恰姆身边趴了下来。只见恰姆跑去拿了抹布和水桶后又冲了回来,开始仔细擦拭蛞蝓从魔的身体。 “我说恰姆,你有喜欢的人吗?” 自恰姆开始清洗从魔们的身体已过了两小时,却连一半都还没洗完。一旁的崴纶闲得发慌,于是开始找话题跟恰姆聊。 “没有喔。” 恰姆边擦头上的汗边回答,不过同时手仍专心挥动抹布替水蛇从魔擦身体。虽然平时她从不做这类麻烦的工作,看来替从魔清理却是例外。如今不只恰姆认真到丝毫不把崴纶放在眼里,从魔们也没有露出不耐的模样。 “你有想过交个男朋友吗?” “从来没有。” 尽管恰姆态度冷淡,崴纶还是继续追问: “那不然,如果真的要交往的话,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啊?” 恰姆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觉得没有兴趣,就在崴纶耸耸肩,正开始思考如何打发时间的时候,恰姆把抹布丢给了她。 “诶唷,要是你真的那么闲,就让你帮忙吧,不过你得温柔点喔。” “可以吗?好,包在我身上!” 崴纶当然不是想替从魔清洗,而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当崴纶一捡起抹布,青蛙从魔就把脚伸过来,似乎是想要她’‘快洗!’的意图。 “不要太用力,也不能拿干抹布直接擦喔。” 崴纶照恰姆指示,先将抹布往水桶中干净的水浸了好几次,才开始擦拭从魔的身体。 当擦到青蛙从魔的侧腹部时,它开始发出奇怪叫声。崴纶原本以为是不是弄痛它而停下手,结果青蛙从魔似乎是不够满足,主动把身体更靠近崴纶。 “哦?怎么,你很舒服是吗。” 心情有点好起来的崴纶继续动起抹布。这样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其实从魔们也蛮可爱的。不过就在她有点得意忘形,稍微加强擦拭力道的下一秒,恰姆忽然大喊: “快往后躲!” 崴纶赶紧用力往后一跃,这样害得她跌坐在地。 同一刻,青蛙从魔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刚才崴纶站的位置。要是没能及时跳开,恐怕她的头早已进了从魔腹中。 “不行啦,你太用力了,然后抹布也不够湿啊。” 听到恰姆抱怨,崴纶心中倒是觉得应该先替自己还活着一事高兴才对。这时青蛙从魔一旁舔舌,一边瞪着崴纶。 “等、等等。这家伙还想吃掉我耶。” “不会吃啦,这孩子只是反射性想咬你而已,因为它有个只要生起气来就什么都想咬的习惯喔。” 崴纶心想就算是咬,也很严重不是吗? “不用那么怕嘛,大家都知道不能吃人类啦。” 恰姆这么说的同时,又把抹布丢给了崴纶。 “你既然都说你要帮恰姆,那就好好做到最后,不可以半途而废喔。” 崴纶只好战战兢兢捡起抹布。 到头来,崴纶当天总共清洗了五只从魔的身体。 恰姆说,原生生物从魔就算生气也不会怎样,但要是身体太靠近它的嘴巴,它偶尔会出于反射动作咬来。蜥蜴从魔一闻到香味就会涌上食欲,不过恰姆解释它会忍耐着不吃人类,因此不必担心,另外像水蜘蛛从魔一觉得舒服就会喷出酸液,蚯蚓从魔虽然很乖巧,若一旦伤害到它,其他从魔会开始发飙。 从魔们的习性可说是五花八门,而且只要一搞错应对方法,都伴随着足以致死的风险。虽然恰姆说用不着担心,却不知她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 等到事情通通做完后,崴纶整个人已是精疲力尽,并默默下定决心不再和从魔扯上关系。 “欸崴纶,恰姆有好消息要跟你说。” “怎样?” “大家都说给你洗身体很舒服喔。” “……这样子啊。” “所以恰姆决定了,以后崴纶你可以随时来和恰姆的宠物玩喔。想玩的时候就跟恰姆说一声吧。” 恰姆以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崴纶说,似乎是真的认为崴纶会感到高兴。 “好,知道了,以后再说吧。” “……咦?你不开心吗?” 看到恰姆停下脚步,崴纶察觉气氛变得不太对劲。 “啊哈哈~太感激你啦!以后我随时回来找它们玩喔!可是我现在得先忙完工作,真是太可惜啦!” 崴纶双手大张笑着说道,似乎已有点自暴自弃。恰姆见状则似乎放了心,开始继续往前走。 “工作就丢给阿姨做,你明天就来玩嘛。” 接下来该怎么办哩——崴纶内心默默低语,不过恰姆根本没察觉到,只是高高兴兴地踏上归途。 建于深绿之国托马索的<沼>之神殿。 距离神殿有一日路程的广大森林中一处角落,崴纶找到了恰姆。她独自一人坐在浮着水苔的咖啡色沼泽畔。 方圆数公里内没住任何人的这个场所十分荒凉,就算来了也没有任何乐趣。然而恰姆却笑眯眯地盯着沼泽看。 “啊,这不是崴纶吗?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跑出来,所以才来迎接你呀。” “为什么啊?” “我得确认一下你家和<沼>之神殿等地周遭警备的状况,你不在当然没戏唱啊。” 崴纶这么解释。由于确保恰姆与<沼>之神殿的安全是项重要任务,她也不能交给部下处理。 “是喔,真辛苦呢。” 恰姆对崴纶的话毫无兴趣,随即把视线转回沼泽。平时总是鸦雀无声的沼泽,如今却变得吵吵闹闹。 原来是从魔们正挤进沼泽里大闹特闹。 血蛭从魔口吐酸液,蛞蝓从魔四处喷淋黏液,原生生物从魔挥舞触手,巨大青蛙及巨大蟑螂正在彼此缠斗。 沼泽畔也能看到从魔的身影。它们正大口啃食着堆得像一座小山的动物尸体,不时听见水蜘蛛从魔用粘液腐蚀肉块,以及水蛇从魔吞进整只小动物的声响。而由于动物尸体堆中似乎还有活口,因此还得加上凄厉的悲鸣声。 要是一般人见了这副景象必定落荒而逃,毕竟就连与恰姆还算亲的崴纶,都显得有点畏惧。 “看你挺开心的嘛。” 听到崴纶这一说,恰姆用力点了点头。 恰姆把自己操控的从魔称为‘宠物’相当疼爱它们,不时会像这样来到沼泽这边放出从魔,让它们尽情玩耍。虽然崴纶看不出从魔在想什么,不过大概猜得到它们也玩得很高兴。 素来十分忙碌的崴纶,此刻当然想尽早完成任务回到万天神殿去。不过要是勉强恰姆害她不开心,只会让事情难以收拾,因此崴纶得出的结论是,静待恰姆自己说要回去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这里真是片好沼泽,恰姆打算以后还要再来。” 看到恰姆眯起眼一笑,让崴纶觉得这小霸王也有可爱的一面,虽然眼前这副景象怎么看都没办法让人平心静气就是了。 “大家应该再玩一会就累了喔,所以恰姆要帮它们洗身体。” 崴纶看恰姆对着自己说,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摆着刷子、抹布和水桶。 “要不要我帮你呀?” “不行啦,恰姆的宠物都很脆弱,你太粗鲁会把它们弄痛耶。” 哪里脆弱啊?尽管崴纶涌上如此疑问,倒也没说出口来。 这个时候,蛞蝓从魔离开沼泽,爬到恰姆身边趴了下来。只见恰姆跑去拿了抹布和水桶后又冲了回来,开始仔细擦拭蛞蝓从魔的身体。 “我说恰姆,你有喜欢的人吗?” 自恰姆开始清洗从魔们的身体已过了两小时,却连一半都还没洗完。一旁的崴纶闲得发慌,于是开始找话题跟恰姆聊。 “没有喔。” 恰姆边擦头上的汗边回答,不过同时手仍专心挥动抹布替水蛇从魔擦身体。虽然平时她从不做这类麻烦的工作,看来替从魔清理却是例外。如今不只恰姆认真到丝毫不把崴纶放在眼里,从魔们也没有露出不耐的模样。 “你有想过交个男朋友吗?” “从来没有。” 尽管恰姆态度冷淡,崴纶还是继续追问: “那不然,如果真的要交往的话,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啊?” 恰姆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觉得没有兴趣,就在崴纶耸耸肩,正开始思考如何打发时间的时候,恰姆把抹布丢给了她。 “诶唷,要是你真的那么闲,就让你帮忙吧,不过你得温柔点喔。” “可以吗?好,包在我身上!” 崴纶当然不是想替从魔清洗,而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当崴纶一捡起抹布,青蛙从魔就把脚伸过来,似乎是想要她’‘快洗!’的意图。 “不要太用力,也不能拿干抹布直接擦喔。” 崴纶照恰姆指示,先将抹布往水桶中干净的水浸了好几次,才开始擦拭从魔的身体。 当擦到青蛙从魔的侧腹部时,它开始发出奇怪叫声。崴纶原本以为是不是弄痛它而停下手,结果青蛙从魔似乎是不够满足,主动把身体更靠近崴纶。 “哦?怎么,你很舒服是吗。” 心情有点好起来的崴纶继续动起抹布。这样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其实从魔们也蛮可爱的。不过就在她有点得意忘形,稍微加强擦拭力道的下一秒,恰姆忽然大喊: “快往后躲!” 崴纶赶紧用力往后一跃,这样害得她跌坐在地。 同一刻,青蛙从魔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刚才崴纶站的位置。要是没能及时跳开,恐怕她的头早已进了从魔腹中。 “不行啦,你太用力了,然后抹布也不够湿啊。” 听到恰姆抱怨,崴纶心中倒是觉得应该先替自己还活着一事高兴才对。这时青蛙从魔一旁舔舌,一边瞪着崴纶。 “等、等等。这家伙还想吃掉我耶。” “不会吃啦,这孩子只是反射性想咬你而已,因为它有个只要生起气来就什么都想咬的习惯喔。” 崴纶心想就算是咬,也很严重不是吗? “不用那么怕嘛,大家都知道不能吃人类啦。” 恰姆这么说的同时,又把抹布丢给了崴纶。 “你既然都说你要帮恰姆,那就好好做到最后,不可以半途而废喔。” 崴纶只好战战兢兢捡起抹布。 到头来,崴纶当天总共清洗了五只从魔的身体。 恰姆说,原生生物从魔就算生气也不会怎样,但要是身体太靠近它的嘴巴,它偶尔会出于反射动作咬来。蜥蜴从魔一闻到香味就会涌上食欲,不过恰姆解释它会忍耐着不吃人类,因此不必担心,另外像水蜘蛛从魔一觉得舒服就会喷出酸液,蚯蚓从魔虽然很乖巧,若一旦伤害到它,其他从魔会开始发飙。 从魔们的习性可说是五花八门,而且只要一搞错应对方法,都伴随着足以致死的风险。虽然恰姆说用不着担心,却不知她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 等到事情通通做完后,崴纶整个人已是精疲力尽,并默默下定决心不再和从魔扯上关系。 “欸崴纶,恰姆有好消息要跟你说。” “怎样?” “大家都说给你洗身体很舒服喔。” “……这样子啊。” “所以恰姆决定了,以后崴纶你可以随时来和恰姆的宠物玩喔。想玩的时候就跟恰姆说一声吧。” 恰姆以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崴纶说,似乎是真的认为崴纶会感到高兴。 “好,知道了,以后再说吧。” “……咦?你不开心吗?” 看到恰姆停下脚步,崴纶察觉气氛变得不太对劲。 “啊哈哈~太感激你啦!以后我随时回来找它们玩喔!可是我现在得先忙完工作,真是太可惜啦!” 崴纶双手大张笑着说道,似乎已有点自暴自弃。恰姆见状则似乎放了心,开始继续往前走。 “工作就丢给阿姨做,你明天就来玩嘛。” 接下来该怎么办哩——崴纶内心默默低语,不过恰姆根本没察觉到,只是高高兴兴地踏上归途。 建于深绿之国托马索的<沼>之神殿。 距离神殿有一日路程的广大森林中一处角落,崴纶找到了恰姆。她独自一人坐在浮着水苔的咖啡色沼泽畔。 方圆数公里内没住任何人的这个场所十分荒凉,就算来了也没有任何乐趣。然而恰姆却笑眯眯地盯着沼泽看。 “啊,这不是崴纶吗?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跑出来,所以才来迎接你呀。” “为什么啊?” “我得确认一下你家和<沼>之神殿等地周遭警备的状况,你不在当然没戏唱啊。” 崴纶这么解释。由于确保恰姆与<沼>之神殿的安全是项重要任务,她也不能交给部下处理。 “是喔,真辛苦呢。” 恰姆对崴纶的话毫无兴趣,随即把视线转回沼泽。平时总是鸦雀无声的沼泽,如今却变得吵吵闹闹。 原来是从魔们正挤进沼泽里大闹特闹。 血蛭从魔口吐酸液,蛞蝓从魔四处喷淋黏液,原生生物从魔挥舞触手,巨大青蛙及巨大蟑螂正在彼此缠斗。 沼泽畔也能看到从魔的身影。它们正大口啃食着堆得像一座小山的动物尸体,不时听见水蜘蛛从魔用粘液腐蚀肉块,以及水蛇从魔吞进整只小动物的声响。而由于动物尸体堆中似乎还有活口,因此还得加上凄厉的悲鸣声。 要是一般人见了这副景象必定落荒而逃,毕竟就连与恰姆还算亲的崴纶,都显得有点畏惧。 “看你挺开心的嘛。” 听到崴纶这一说,恰姆用力点了点头。 恰姆把自己操控的从魔称为‘宠物’相当疼爱它们,不时会像这样来到沼泽这边放出从魔,让它们尽情玩耍。虽然崴纶看不出从魔在想什么,不过大概猜得到它们也玩得很高兴。 素来十分忙碌的崴纶,此刻当然想尽早完成任务回到万天神殿去。不过要是勉强恰姆害她不开心,只会让事情难以收拾,因此崴纶得出的结论是,静待恰姆自己说要回去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这里真是片好沼泽,恰姆打算以后还要再来。” 看到恰姆眯起眼一笑,让崴纶觉得这小霸王也有可爱的一面,虽然眼前这副景象怎么看都没办法让人平心静气就是了。 “大家应该再玩一会就累了喔,所以恰姆要帮它们洗身体。” 崴纶看恰姆对着自己说,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摆着刷子、抹布和水桶。 “要不要我帮你呀?” “不行啦,恰姆的宠物都很脆弱,你太粗鲁会把它们弄痛耶。” 哪里脆弱啊?尽管崴纶涌上如此疑问,倒也没说出口来。 这个时候,蛞蝓从魔离开沼泽,爬到恰姆身边趴了下来。只见恰姆跑去拿了抹布和水桶后又冲了回来,开始仔细擦拭蛞蝓从魔的身体。 “我说恰姆,你有喜欢的人吗?” 自恰姆开始清洗从魔们的身体已过了两小时,却连一半都还没洗完。一旁的崴纶闲得发慌,于是开始找话题跟恰姆聊。 “没有喔。” 恰姆边擦头上的汗边回答,不过同时手仍专心挥动抹布替水蛇从魔擦身体。虽然平时她从不做这类麻烦的工作,看来替从魔清理却是例外。如今不只恰姆认真到丝毫不把崴纶放在眼里,从魔们也没有露出不耐的模样。 “你有想过交个男朋友吗?” “从来没有。” 尽管恰姆态度冷淡,崴纶还是继续追问: “那不然,如果真的要交往的话,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啊?” 恰姆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觉得没有兴趣,就在崴纶耸耸肩,正开始思考如何打发时间的时候,恰姆把抹布丢给了她。 “诶唷,要是你真的那么闲,就让你帮忙吧,不过你得温柔点喔。” “可以吗?好,包在我身上!” 崴纶当然不是想替从魔清洗,而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当崴纶一捡起抹布,青蛙从魔就把脚伸过来,似乎是想要她’‘快洗!’的意图。 “不要太用力,也不能拿干抹布直接擦喔。” 崴纶照恰姆指示,先将抹布往水桶中干净的水浸了好几次,才开始擦拭从魔的身体。 当擦到青蛙从魔的侧腹部时,它开始发出奇怪叫声。崴纶原本以为是不是弄痛它而停下手,结果青蛙从魔似乎是不够满足,主动把身体更靠近崴纶。 “哦?怎么,你很舒服是吗。” 心情有点好起来的崴纶继续动起抹布。这样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其实从魔们也蛮可爱的。不过就在她有点得意忘形,稍微加强擦拭力道的下一秒,恰姆忽然大喊: “快往后躲!” 崴纶赶紧用力往后一跃,这样害得她跌坐在地。 同一刻,青蛙从魔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刚才崴纶站的位置。要是没能及时跳开,恐怕她的头早已进了从魔腹中。 “不行啦,你太用力了,然后抹布也不够湿啊。” 听到恰姆抱怨,崴纶心中倒是觉得应该先替自己还活着一事高兴才对。这时青蛙从魔一旁舔舌,一边瞪着崴纶。 “等、等等。这家伙还想吃掉我耶。” “不会吃啦,这孩子只是反射性想咬你而已,因为它有个只要生起气来就什么都想咬的习惯喔。” 崴纶心想就算是咬,也很严重不是吗? “不用那么怕嘛,大家都知道不能吃人类啦。” 恰姆这么说的同时,又把抹布丢给了崴纶。 “你既然都说你要帮恰姆,那就好好做到最后,不可以半途而废喔。” 崴纶只好战战兢兢捡起抹布。 到头来,崴纶当天总共清洗了五只从魔的身体。 恰姆说,原生生物从魔就算生气也不会怎样,但要是身体太靠近它的嘴巴,它偶尔会出于反射动作咬来。蜥蜴从魔一闻到香味就会涌上食欲,不过恰姆解释它会忍耐着不吃人类,因此不必担心,另外像水蜘蛛从魔一觉得舒服就会喷出酸液,蚯蚓从魔虽然很乖巧,若一旦伤害到它,其他从魔会开始发飙。 从魔们的习性可说是五花八门,而且只要一搞错应对方法,都伴随着足以致死的风险。虽然恰姆说用不着担心,却不知她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 等到事情通通做完后,崴纶整个人已是精疲力尽,并默默下定决心不再和从魔扯上关系。 “欸崴纶,恰姆有好消息要跟你说。” “怎样?” “大家都说给你洗身体很舒服喔。” “……这样子啊。” “所以恰姆决定了,以后崴纶你可以随时来和恰姆的宠物玩喔。想玩的时候就跟恰姆说一声吧。” 恰姆以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崴纶说,似乎是真的认为崴纶会感到高兴。 “好,知道了,以后再说吧。” “……咦?你不开心吗?” 看到恰姆停下脚步,崴纶察觉气氛变得不太对劲。 “啊哈哈~太感激你啦!以后我随时回来找它们玩喔!可是我现在得先忙完工作,真是太可惜啦!” 崴纶双手大张笑着说道,似乎已有点自暴自弃。恰姆见状则似乎放了心,开始继续往前走。 “工作就丢给阿姨做,你明天就来玩嘛。” 接下来该怎么办哩——崴纶内心默默低语,不过恰姆根本没察觉到,只是高高兴兴地踏上归途。 建于深绿之国托马索的<沼>之神殿。 距离神殿有一日路程的广大森林中一处角落,崴纶找到了恰姆。她独自一人坐在浮着水苔的咖啡色沼泽畔。 方圆数公里内没住任何人的这个场所十分荒凉,就算来了也没有任何乐趣。然而恰姆却笑眯眯地盯着沼泽看。 “啊,这不是崴纶吗?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跑出来,所以才来迎接你呀。” “为什么啊?” “我得确认一下你家和<沼>之神殿等地周遭警备的状况,你不在当然没戏唱啊。” 崴纶这么解释。由于确保恰姆与<沼>之神殿的安全是项重要任务,她也不能交给部下处理。 “是喔,真辛苦呢。” 恰姆对崴纶的话毫无兴趣,随即把视线转回沼泽。平时总是鸦雀无声的沼泽,如今却变得吵吵闹闹。 原来是从魔们正挤进沼泽里大闹特闹。 血蛭从魔口吐酸液,蛞蝓从魔四处喷淋黏液,原生生物从魔挥舞触手,巨大青蛙及巨大蟑螂正在彼此缠斗。 沼泽畔也能看到从魔的身影。它们正大口啃食着堆得像一座小山的动物尸体,不时听见水蜘蛛从魔用粘液腐蚀肉块,以及水蛇从魔吞进整只小动物的声响。而由于动物尸体堆中似乎还有活口,因此还得加上凄厉的悲鸣声。 要是一般人见了这副景象必定落荒而逃,毕竟就连与恰姆还算亲的崴纶,都显得有点畏惧。 “看你挺开心的嘛。” 听到崴纶这一说,恰姆用力点了点头。 恰姆把自己操控的从魔称为‘宠物’相当疼爱它们,不时会像这样来到沼泽这边放出从魔,让它们尽情玩耍。虽然崴纶看不出从魔在想什么,不过大概猜得到它们也玩得很高兴。 素来十分忙碌的崴纶,此刻当然想尽早完成任务回到万天神殿去。不过要是勉强恰姆害她不开心,只会让事情难以收拾,因此崴纶得出的结论是,静待恰姆自己说要回去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这里真是片好沼泽,恰姆打算以后还要再来。” 看到恰姆眯起眼一笑,让崴纶觉得这小霸王也有可爱的一面,虽然眼前这副景象怎么看都没办法让人平心静气就是了。 “大家应该再玩一会就累了喔,所以恰姆要帮它们洗身体。” 崴纶看恰姆对着自己说,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摆着刷子、抹布和水桶。 “要不要我帮你呀?” “不行啦,恰姆的宠物都很脆弱,你太粗鲁会把它们弄痛耶。” 哪里脆弱啊?尽管崴纶涌上如此疑问,倒也没说出口来。 这个时候,蛞蝓从魔离开沼泽,爬到恰姆身边趴了下来。只见恰姆跑去拿了抹布和水桶后又冲了回来,开始仔细擦拭蛞蝓从魔的身体。 “我说恰姆,你有喜欢的人吗?” 自恰姆开始清洗从魔们的身体已过了两小时,却连一半都还没洗完。一旁的崴纶闲得发慌,于是开始找话题跟恰姆聊。 “没有喔。” 恰姆边擦头上的汗边回答,不过同时手仍专心挥动抹布替水蛇从魔擦身体。虽然平时她从不做这类麻烦的工作,看来替从魔清理却是例外。如今不只恰姆认真到丝毫不把崴纶放在眼里,从魔们也没有露出不耐的模样。 “你有想过交个男朋友吗?” “从来没有。” 尽管恰姆态度冷淡,崴纶还是继续追问: “那不然,如果真的要交往的话,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啊?” 恰姆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觉得没有兴趣,就在崴纶耸耸肩,正开始思考如何打发时间的时候,恰姆把抹布丢给了她。 “诶唷,要是你真的那么闲,就让你帮忙吧,不过你得温柔点喔。” “可以吗?好,包在我身上!” 崴纶当然不是想替从魔清洗,而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当崴纶一捡起抹布,青蛙从魔就把脚伸过来,似乎是想要她’‘快洗!’的意图。 “不要太用力,也不能拿干抹布直接擦喔。” 崴纶照恰姆指示,先将抹布往水桶中干净的水浸了好几次,才开始擦拭从魔的身体。 当擦到青蛙从魔的侧腹部时,它开始发出奇怪叫声。崴纶原本以为是不是弄痛它而停下手,结果青蛙从魔似乎是不够满足,主动把身体更靠近崴纶。 “哦?怎么,你很舒服是吗。” 心情有点好起来的崴纶继续动起抹布。这样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其实从魔们也蛮可爱的。不过就在她有点得意忘形,稍微加强擦拭力道的下一秒,恰姆忽然大喊: “快往后躲!” 崴纶赶紧用力往后一跃,这样害得她跌坐在地。 同一刻,青蛙从魔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刚才崴纶站的位置。要是没能及时跳开,恐怕她的头早已进了从魔腹中。 “不行啦,你太用力了,然后抹布也不够湿啊。” 听到恰姆抱怨,崴纶心中倒是觉得应该先替自己还活着一事高兴才对。这时青蛙从魔一旁舔舌,一边瞪着崴纶。 “等、等等。这家伙还想吃掉我耶。” “不会吃啦,这孩子只是反射性想咬你而已,因为它有个只要生起气来就什么都想咬的习惯喔。” 崴纶心想就算是咬,也很严重不是吗? “不用那么怕嘛,大家都知道不能吃人类啦。” 恰姆这么说的同时,又把抹布丢给了崴纶。 “你既然都说你要帮恰姆,那就好好做到最后,不可以半途而废喔。” 崴纶只好战战兢兢捡起抹布。 到头来,崴纶当天总共清洗了五只从魔的身体。 恰姆说,原生生物从魔就算生气也不会怎样,但要是身体太靠近它的嘴巴,它偶尔会出于反射动作咬来。蜥蜴从魔一闻到香味就会涌上食欲,不过恰姆解释它会忍耐着不吃人类,因此不必担心,另外像水蜘蛛从魔一觉得舒服就会喷出酸液,蚯蚓从魔虽然很乖巧,若一旦伤害到它,其他从魔会开始发飙。 从魔们的习性可说是五花八门,而且只要一搞错应对方法,都伴随着足以致死的风险。虽然恰姆说用不着担心,却不知她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 等到事情通通做完后,崴纶整个人已是精疲力尽,并默默下定决心不再和从魔扯上关系。 “欸崴纶,恰姆有好消息要跟你说。” “怎样?” “大家都说给你洗身体很舒服喔。” “……这样子啊。” “所以恰姆决定了,以后崴纶你可以随时来和恰姆的宠物玩喔。想玩的时候就跟恰姆说一声吧。” 恰姆以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崴纶说,似乎是真的认为崴纶会感到高兴。 “好,知道了,以后再说吧。” “……咦?你不开心吗?” 看到恰姆停下脚步,崴纶察觉气氛变得不太对劲。 “啊哈哈~太感激你啦!以后我随时回来找它们玩喔!可是我现在得先忙完工作,真是太可惜啦!” 崴纶双手大张笑着说道,似乎已有点自暴自弃。恰姆见状则似乎放了心,开始继续往前走。 “工作就丢给阿姨做,你明天就来玩嘛。” 接下来该怎么办哩——崴纶内心默默低语,不过恰姆根本没察觉到,只是高高兴兴地踏上归途。 建于深绿之国托马索的<沼>之神殿。 距离神殿有一日路程的广大森林中一处角落,崴纶找到了恰姆。她独自一人坐在浮着水苔的咖啡色沼泽畔。 方圆数公里内没住任何人的这个场所十分荒凉,就算来了也没有任何乐趣。然而恰姆却笑眯眯地盯着沼泽看。 “啊,这不是崴纶吗?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跑出来,所以才来迎接你呀。” “为什么啊?” “我得确认一下你家和<沼>之神殿等地周遭警备的状况,你不在当然没戏唱啊。” 崴纶这么解释。由于确保恰姆与<沼>之神殿的安全是项重要任务,她也不能交给部下处理。 “是喔,真辛苦呢。” 恰姆对崴纶的话毫无兴趣,随即把视线转回沼泽。平时总是鸦雀无声的沼泽,如今却变得吵吵闹闹。 原来是从魔们正挤进沼泽里大闹特闹。 血蛭从魔口吐酸液,蛞蝓从魔四处喷淋黏液,原生生物从魔挥舞触手,巨大青蛙及巨大蟑螂正在彼此缠斗。 沼泽畔也能看到从魔的身影。它们正大口啃食着堆得像一座小山的动物尸体,不时听见水蜘蛛从魔用粘液腐蚀肉块,以及水蛇从魔吞进整只小动物的声响。而由于动物尸体堆中似乎还有活口,因此还得加上凄厉的悲鸣声。 要是一般人见了这副景象必定落荒而逃,毕竟就连与恰姆还算亲的崴纶,都显得有点畏惧。 “看你挺开心的嘛。” 听到崴纶这一说,恰姆用力点了点头。 恰姆把自己操控的从魔称为‘宠物’相当疼爱它们,不时会像这样来到沼泽这边放出从魔,让它们尽情玩耍。虽然崴纶看不出从魔在想什么,不过大概猜得到它们也玩得很高兴。 素来十分忙碌的崴纶,此刻当然想尽早完成任务回到万天神殿去。不过要是勉强恰姆害她不开心,只会让事情难以收拾,因此崴纶得出的结论是,静待恰姆自己说要回去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这里真是片好沼泽,恰姆打算以后还要再来。” 看到恰姆眯起眼一笑,让崴纶觉得这小霸王也有可爱的一面,虽然眼前这副景象怎么看都没办法让人平心静气就是了。 “大家应该再玩一会就累了喔,所以恰姆要帮它们洗身体。” 崴纶看恰姆对着自己说,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摆着刷子、抹布和水桶。 “要不要我帮你呀?” “不行啦,恰姆的宠物都很脆弱,你太粗鲁会把它们弄痛耶。” 哪里脆弱啊?尽管崴纶涌上如此疑问,倒也没说出口来。 这个时候,蛞蝓从魔离开沼泽,爬到恰姆身边趴了下来。只见恰姆跑去拿了抹布和水桶后又冲了回来,开始仔细擦拭蛞蝓从魔的身体。 “我说恰姆,你有喜欢的人吗?” 自恰姆开始清洗从魔们的身体已过了两小时,却连一半都还没洗完。一旁的崴纶闲得发慌,于是开始找话题跟恰姆聊。 “没有喔。” 恰姆边擦头上的汗边回答,不过同时手仍专心挥动抹布替水蛇从魔擦身体。虽然平时她从不做这类麻烦的工作,看来替从魔清理却是例外。如今不只恰姆认真到丝毫不把崴纶放在眼里,从魔们也没有露出不耐的模样。 “你有想过交个男朋友吗?” “从来没有。” 尽管恰姆态度冷淡,崴纶还是继续追问: “那不然,如果真的要交往的话,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啊?” 恰姆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觉得没有兴趣,就在崴纶耸耸肩,正开始思考如何打发时间的时候,恰姆把抹布丢给了她。 “诶唷,要是你真的那么闲,就让你帮忙吧,不过你得温柔点喔。” “可以吗?好,包在我身上!” 崴纶当然不是想替从魔清洗,而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当崴纶一捡起抹布,青蛙从魔就把脚伸过来,似乎是想要她’‘快洗!’的意图。 “不要太用力,也不能拿干抹布直接擦喔。” 崴纶照恰姆指示,先将抹布往水桶中干净的水浸了好几次,才开始擦拭从魔的身体。 当擦到青蛙从魔的侧腹部时,它开始发出奇怪叫声。崴纶原本以为是不是弄痛它而停下手,结果青蛙从魔似乎是不够满足,主动把身体更靠近崴纶。 “哦?怎么,你很舒服是吗。” 心情有点好起来的崴纶继续动起抹布。这样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其实从魔们也蛮可爱的。不过就在她有点得意忘形,稍微加强擦拭力道的下一秒,恰姆忽然大喊: “快往后躲!” 崴纶赶紧用力往后一跃,这样害得她跌坐在地。 同一刻,青蛙从魔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刚才崴纶站的位置。要是没能及时跳开,恐怕她的头早已进了从魔腹中。 “不行啦,你太用力了,然后抹布也不够湿啊。” 听到恰姆抱怨,崴纶心中倒是觉得应该先替自己还活着一事高兴才对。这时青蛙从魔一旁舔舌,一边瞪着崴纶。 “等、等等。这家伙还想吃掉我耶。” “不会吃啦,这孩子只是反射性想咬你而已,因为它有个只要生起气来就什么都想咬的习惯喔。” 崴纶心想就算是咬,也很严重不是吗? “不用那么怕嘛,大家都知道不能吃人类啦。” 恰姆这么说的同时,又把抹布丢给了崴纶。 “你既然都说你要帮恰姆,那就好好做到最后,不可以半途而废喔。” 崴纶只好战战兢兢捡起抹布。 到头来,崴纶当天总共清洗了五只从魔的身体。 恰姆说,原生生物从魔就算生气也不会怎样,但要是身体太靠近它的嘴巴,它偶尔会出于反射动作咬来。蜥蜴从魔一闻到香味就会涌上食欲,不过恰姆解释它会忍耐着不吃人类,因此不必担心,另外像水蜘蛛从魔一觉得舒服就会喷出酸液,蚯蚓从魔虽然很乖巧,若一旦伤害到它,其他从魔会开始发飙。 从魔们的习性可说是五花八门,而且只要一搞错应对方法,都伴随着足以致死的风险。虽然恰姆说用不着担心,却不知她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 等到事情通通做完后,崴纶整个人已是精疲力尽,并默默下定决心不再和从魔扯上关系。 “欸崴纶,恰姆有好消息要跟你说。” “怎样?” “大家都说给你洗身体很舒服喔。” “……这样子啊。” “所以恰姆决定了,以后崴纶你可以随时来和恰姆的宠物玩喔。想玩的时候就跟恰姆说一声吧。” 恰姆以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崴纶说,似乎是真的认为崴纶会感到高兴。 “好,知道了,以后再说吧。” “……咦?你不开心吗?” 看到恰姆停下脚步,崴纶察觉气氛变得不太对劲。 “啊哈哈~太感激你啦!以后我随时回来找它们玩喔!可是我现在得先忙完工作,真是太可惜啦!” 崴纶双手大张笑着说道,似乎已有点自暴自弃。恰姆见状则似乎放了心,开始继续往前走。 “工作就丢给阿姨做,你明天就来玩嘛。” 接下来该怎么办哩——崴纶内心默默低语,不过恰姆根本没察觉到,只是高高兴兴地踏上归途。 建于深绿之国托马索的<沼>之神殿。 距离神殿有一日路程的广大森林中一处角落,崴纶找到了恰姆。她独自一人坐在浮着水苔的咖啡色沼泽畔。 方圆数公里内没住任何人的这个场所十分荒凉,就算来了也没有任何乐趣。然而恰姆却笑眯眯地盯着沼泽看。 “啊,这不是崴纶吗?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跑出来,所以才来迎接你呀。” “为什么啊?” “我得确认一下你家和<沼>之神殿等地周遭警备的状况,你不在当然没戏唱啊。” 崴纶这么解释。由于确保恰姆与<沼>之神殿的安全是项重要任务,她也不能交给部下处理。 “是喔,真辛苦呢。” 恰姆对崴纶的话毫无兴趣,随即把视线转回沼泽。平时总是鸦雀无声的沼泽,如今却变得吵吵闹闹。 原来是从魔们正挤进沼泽里大闹特闹。 血蛭从魔口吐酸液,蛞蝓从魔四处喷淋黏液,原生生物从魔挥舞触手,巨大青蛙及巨大蟑螂正在彼此缠斗。 沼泽畔也能看到从魔的身影。它们正大口啃食着堆得像一座小山的动物尸体,不时听见水蜘蛛从魔用粘液腐蚀肉块,以及水蛇从魔吞进整只小动物的声响。而由于动物尸体堆中似乎还有活口,因此还得加上凄厉的悲鸣声。 要是一般人见了这副景象必定落荒而逃,毕竟就连与恰姆还算亲的崴纶,都显得有点畏惧。 “看你挺开心的嘛。” 听到崴纶这一说,恰姆用力点了点头。 恰姆把自己操控的从魔称为‘宠物’相当疼爱它们,不时会像这样来到沼泽这边放出从魔,让它们尽情玩耍。虽然崴纶看不出从魔在想什么,不过大概猜得到它们也玩得很高兴。 素来十分忙碌的崴纶,此刻当然想尽早完成任务回到万天神殿去。不过要是勉强恰姆害她不开心,只会让事情难以收拾,因此崴纶得出的结论是,静待恰姆自己说要回去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这里真是片好沼泽,恰姆打算以后还要再来。” 看到恰姆眯起眼一笑,让崴纶觉得这小霸王也有可爱的一面,虽然眼前这副景象怎么看都没办法让人平心静气就是了。 “大家应该再玩一会就累了喔,所以恰姆要帮它们洗身体。” 崴纶看恰姆对着自己说,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摆着刷子、抹布和水桶。 “要不要我帮你呀?” “不行啦,恰姆的宠物都很脆弱,你太粗鲁会把它们弄痛耶。” 哪里脆弱啊?尽管崴纶涌上如此疑问,倒也没说出口来。 这个时候,蛞蝓从魔离开沼泽,爬到恰姆身边趴了下来。只见恰姆跑去拿了抹布和水桶后又冲了回来,开始仔细擦拭蛞蝓从魔的身体。 “我说恰姆,你有喜欢的人吗?” 自恰姆开始清洗从魔们的身体已过了两小时,却连一半都还没洗完。一旁的崴纶闲得发慌,于是开始找话题跟恰姆聊。 “没有喔。” 恰姆边擦头上的汗边回答,不过同时手仍专心挥动抹布替水蛇从魔擦身体。虽然平时她从不做这类麻烦的工作,看来替从魔清理却是例外。如今不只恰姆认真到丝毫不把崴纶放在眼里,从魔们也没有露出不耐的模样。 “你有想过交个男朋友吗?” “从来没有。” 尽管恰姆态度冷淡,崴纶还是继续追问: “那不然,如果真的要交往的话,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啊?” 恰姆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觉得没有兴趣,就在崴纶耸耸肩,正开始思考如何打发时间的时候,恰姆把抹布丢给了她。 “诶唷,要是你真的那么闲,就让你帮忙吧,不过你得温柔点喔。” “可以吗?好,包在我身上!” 崴纶当然不是想替从魔清洗,而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当崴纶一捡起抹布,青蛙从魔就把脚伸过来,似乎是想要她’‘快洗!’的意图。 “不要太用力,也不能拿干抹布直接擦喔。” 崴纶照恰姆指示,先将抹布往水桶中干净的水浸了好几次,才开始擦拭从魔的身体。 当擦到青蛙从魔的侧腹部时,它开始发出奇怪叫声。崴纶原本以为是不是弄痛它而停下手,结果青蛙从魔似乎是不够满足,主动把身体更靠近崴纶。 “哦?怎么,你很舒服是吗。” 心情有点好起来的崴纶继续动起抹布。这样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其实从魔们也蛮可爱的。不过就在她有点得意忘形,稍微加强擦拭力道的下一秒,恰姆忽然大喊: “快往后躲!” 崴纶赶紧用力往后一跃,这样害得她跌坐在地。 同一刻,青蛙从魔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刚才崴纶站的位置。要是没能及时跳开,恐怕她的头早已进了从魔腹中。 “不行啦,你太用力了,然后抹布也不够湿啊。” 听到恰姆抱怨,崴纶心中倒是觉得应该先替自己还活着一事高兴才对。这时青蛙从魔一旁舔舌,一边瞪着崴纶。 “等、等等。这家伙还想吃掉我耶。” “不会吃啦,这孩子只是反射性想咬你而已,因为它有个只要生起气来就什么都想咬的习惯喔。” 崴纶心想就算是咬,也很严重不是吗? “不用那么怕嘛,大家都知道不能吃人类啦。” 恰姆这么说的同时,又把抹布丢给了崴纶。 “你既然都说你要帮恰姆,那就好好做到最后,不可以半途而废喔。” 崴纶只好战战兢兢捡起抹布。 到头来,崴纶当天总共清洗了五只从魔的身体。 恰姆说,原生生物从魔就算生气也不会怎样,但要是身体太靠近它的嘴巴,它偶尔会出于反射动作咬来。蜥蜴从魔一闻到香味就会涌上食欲,不过恰姆解释它会忍耐着不吃人类,因此不必担心,另外像水蜘蛛从魔一觉得舒服就会喷出酸液,蚯蚓从魔虽然很乖巧,若一旦伤害到它,其他从魔会开始发飙。 从魔们的习性可说是五花八门,而且只要一搞错应对方法,都伴随着足以致死的风险。虽然恰姆说用不着担心,却不知她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 等到事情通通做完后,崴纶整个人已是精疲力尽,并默默下定决心不再和从魔扯上关系。 “欸崴纶,恰姆有好消息要跟你说。” “怎样?” “大家都说给你洗身体很舒服喔。” “……这样子啊。” “所以恰姆决定了,以后崴纶你可以随时来和恰姆的宠物玩喔。想玩的时候就跟恰姆说一声吧。” 恰姆以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崴纶说,似乎是真的认为崴纶会感到高兴。 “好,知道了,以后再说吧。” “……咦?你不开心吗?” 看到恰姆停下脚步,崴纶察觉气氛变得不太对劲。 “啊哈哈~太感激你啦!以后我随时回来找它们玩喔!可是我现在得先忙完工作,真是太可惜啦!” 崴纶双手大张笑着说道,似乎已有点自暴自弃。恰姆见状则似乎放了心,开始继续往前走。 “工作就丢给阿姨做,你明天就来玩嘛。” 接下来该怎么办哩——崴纶内心默默低语,不过恰姆根本没察觉到,只是高高兴兴地踏上归途。 建于深绿之国托马索的<沼>之神殿。 距离神殿有一日路程的广大森林中一处角落,崴纶找到了恰姆。她独自一人坐在浮着水苔的咖啡色沼泽畔。 方圆数公里内没住任何人的这个场所十分荒凉,就算来了也没有任何乐趣。然而恰姆却笑眯眯地盯着沼泽看。 “啊,这不是崴纶吗?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跑出来,所以才来迎接你呀。” “为什么啊?” “我得确认一下你家和<沼>之神殿等地周遭警备的状况,你不在当然没戏唱啊。” 崴纶这么解释。由于确保恰姆与<沼>之神殿的安全是项重要任务,她也不能交给部下处理。 “是喔,真辛苦呢。” 恰姆对崴纶的话毫无兴趣,随即把视线转回沼泽。平时总是鸦雀无声的沼泽,如今却变得吵吵闹闹。 原来是从魔们正挤进沼泽里大闹特闹。 血蛭从魔口吐酸液,蛞蝓从魔四处喷淋黏液,原生生物从魔挥舞触手,巨大青蛙及巨大蟑螂正在彼此缠斗。 沼泽畔也能看到从魔的身影。它们正大口啃食着堆得像一座小山的动物尸体,不时听见水蜘蛛从魔用粘液腐蚀肉块,以及水蛇从魔吞进整只小动物的声响。而由于动物尸体堆中似乎还有活口,因此还得加上凄厉的悲鸣声。 要是一般人见了这副景象必定落荒而逃,毕竟就连与恰姆还算亲的崴纶,都显得有点畏惧。 “看你挺开心的嘛。” 听到崴纶这一说,恰姆用力点了点头。 恰姆把自己操控的从魔称为‘宠物’相当疼爱它们,不时会像这样来到沼泽这边放出从魔,让它们尽情玩耍。虽然崴纶看不出从魔在想什么,不过大概猜得到它们也玩得很高兴。 素来十分忙碌的崴纶,此刻当然想尽早完成任务回到万天神殿去。不过要是勉强恰姆害她不开心,只会让事情难以收拾,因此崴纶得出的结论是,静待恰姆自己说要回去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这里真是片好沼泽,恰姆打算以后还要再来。” 看到恰姆眯起眼一笑,让崴纶觉得这小霸王也有可爱的一面,虽然眼前这副景象怎么看都没办法让人平心静气就是了。 “大家应该再玩一会就累了喔,所以恰姆要帮它们洗身体。” 崴纶看恰姆对着自己说,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摆着刷子、抹布和水桶。 “要不要我帮你呀?” “不行啦,恰姆的宠物都很脆弱,你太粗鲁会把它们弄痛耶。” 哪里脆弱啊?尽管崴纶涌上如此疑问,倒也没说出口来。 这个时候,蛞蝓从魔离开沼泽,爬到恰姆身边趴了下来。只见恰姆跑去拿了抹布和水桶后又冲了回来,开始仔细擦拭蛞蝓从魔的身体。 “我说恰姆,你有喜欢的人吗?” 自恰姆开始清洗从魔们的身体已过了两小时,却连一半都还没洗完。一旁的崴纶闲得发慌,于是开始找话题跟恰姆聊。 “没有喔。” 恰姆边擦头上的汗边回答,不过同时手仍专心挥动抹布替水蛇从魔擦身体。虽然平时她从不做这类麻烦的工作,看来替从魔清理却是例外。如今不只恰姆认真到丝毫不把崴纶放在眼里,从魔们也没有露出不耐的模样。 “你有想过交个男朋友吗?” “从来没有。” 尽管恰姆态度冷淡,崴纶还是继续追问: “那不然,如果真的要交往的话,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啊?” 恰姆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觉得没有兴趣,就在崴纶耸耸肩,正开始思考如何打发时间的时候,恰姆把抹布丢给了她。 “诶唷,要是你真的那么闲,就让你帮忙吧,不过你得温柔点喔。” “可以吗?好,包在我身上!” 崴纶当然不是想替从魔清洗,而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当崴纶一捡起抹布,青蛙从魔就把脚伸过来,似乎是想要她’‘快洗!’的意图。 “不要太用力,也不能拿干抹布直接擦喔。” 崴纶照恰姆指示,先将抹布往水桶中干净的水浸了好几次,才开始擦拭从魔的身体。 当擦到青蛙从魔的侧腹部时,它开始发出奇怪叫声。崴纶原本以为是不是弄痛它而停下手,结果青蛙从魔似乎是不够满足,主动把身体更靠近崴纶。 “哦?怎么,你很舒服是吗。” 心情有点好起来的崴纶继续动起抹布。这样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其实从魔们也蛮可爱的。不过就在她有点得意忘形,稍微加强擦拭力道的下一秒,恰姆忽然大喊: “快往后躲!” 崴纶赶紧用力往后一跃,这样害得她跌坐在地。 同一刻,青蛙从魔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刚才崴纶站的位置。要是没能及时跳开,恐怕她的头早已进了从魔腹中。 “不行啦,你太用力了,然后抹布也不够湿啊。” 听到恰姆抱怨,崴纶心中倒是觉得应该先替自己还活着一事高兴才对。这时青蛙从魔一旁舔舌,一边瞪着崴纶。 “等、等等。这家伙还想吃掉我耶。” “不会吃啦,这孩子只是反射性想咬你而已,因为它有个只要生起气来就什么都想咬的习惯喔。” 崴纶心想就算是咬,也很严重不是吗? “不用那么怕嘛,大家都知道不能吃人类啦。” 恰姆这么说的同时,又把抹布丢给了崴纶。 “你既然都说你要帮恰姆,那就好好做到最后,不可以半途而废喔。” 崴纶只好战战兢兢捡起抹布。 到头来,崴纶当天总共清洗了五只从魔的身体。 恰姆说,原生生物从魔就算生气也不会怎样,但要是身体太靠近它的嘴巴,它偶尔会出于反射动作咬来。蜥蜴从魔一闻到香味就会涌上食欲,不过恰姆解释它会忍耐着不吃人类,因此不必担心,另外像水蜘蛛从魔一觉得舒服就会喷出酸液,蚯蚓从魔虽然很乖巧,若一旦伤害到它,其他从魔会开始发飙。 从魔们的习性可说是五花八门,而且只要一搞错应对方法,都伴随着足以致死的风险。虽然恰姆说用不着担心,却不知她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 等到事情通通做完后,崴纶整个人已是精疲力尽,并默默下定决心不再和从魔扯上关系。 “欸崴纶,恰姆有好消息要跟你说。” “怎样?” “大家都说给你洗身体很舒服喔。” “……这样子啊。” “所以恰姆决定了,以后崴纶你可以随时来和恰姆的宠物玩喔。想玩的时候就跟恰姆说一声吧。” 恰姆以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崴纶说,似乎是真的认为崴纶会感到高兴。 “好,知道了,以后再说吧。” “……咦?你不开心吗?” 看到恰姆停下脚步,崴纶察觉气氛变得不太对劲。 “啊哈哈~太感激你啦!以后我随时回来找它们玩喔!可是我现在得先忙完工作,真是太可惜啦!” 崴纶双手大张笑着说道,似乎已有点自暴自弃。恰姆见状则似乎放了心,开始继续往前走。 “工作就丢给阿姨做,你明天就来玩嘛。” 接下来该怎么办哩——崴纶内心默默低语,不过恰姆根本没察觉到,只是高高兴兴地踏上归途。 谋略与恋爱的日常 丰原之国皮埃纳,其广大疆土并非全由娜榭塔妮娅王家统治着。当中七成属于贵族的领地,拥有王家承认的部分自治权。 地点来到统领南方的大贵族,乌罗克斯伯爵居住的城堡。在这座广大城堡的中庭,正笼罩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在面积不到一公顷的草地上,聚集着五百名以上穿戴全副武装的骑士。包围着中庭的走廊窗户内则有数百名女性注视着下方的动静。 女性们双眼中有的是紧张、不安、以及些许的期待。 “真是够了,不过就是场训练赛,何必搞得这么夸张。” 一名骑士把背靠在通往中庭走廊的柱子,双手插胸盯着他们的阵仗,开口如此抱怨。 这个男人名叫盖泽曼·库罗欧,在直属皮埃纳王家的精锐部队——黑角骑士团中担任副团长。 年纪三十有五,以骑士的标准而言有些娇小的身体上穿着一件轻锁铠,头上戴着活像猎人般的羽毛帽,武器只有一把普通的长剑。一身行头可说简朴到不符合他的地位。 “盖泽曼先生,请你给我一些关于这场比赛的建议吧。” 盖泽曼身旁站着一名少年。庞大身躯下与一张留有稚气的脸庞形成对比,穿的是黑色调的全身铠甲,以及头上那顶仿羊角打造的头盔。 少年正是黑角骑士团团长,葛道夫·奥欧拉。 听到葛道夫这一问,盖泽曼不禁露苦笑,心想这点程度的比赛哪里需要建议?毕竟盖泽曼可是比谁都了解葛道夫有多么强悍。 “别太冲动,照平常那样做就行。” “知道了,我会铭记在心。” 葛道夫一脸平静地回答,默默把斗志埋回内心深处。 “本日请到的是我皮埃纳的大英雄,葛道夫·奥欧拉。诸位务必要用双眼将他的勇猛牢牢记下。” 中庭的中央传来声响。原来是一名体格壮硕,穿戴一副华丽金色铠甲的壮年男子正举着旗高呼。 “虽说他勇猛,还不是败给了自己该保护的公主呀。” 在壮年男子身旁的一名同样身着金色铠甲,比高的的葛道夫还高了一个头的年轻人如此说道。年轻男子此话一出,中庭的骑士们纷纷笑出声来。 “葛道夫你知道吗,那就是拉普恩契尔·乌罗克斯伯爵,在我国贵族中拥有最大领地与权势的男人。在他身旁的则是法纳戈,被誉为效忠乌罗克斯家的金翼骑士团中最强的一号人物。” “我认识。” “别在意那些家伙的话,毕竟他们那些傻子连你其实比公主强都不知道,只会瞎说罢了。” 距今一个月前刚好举行了神前比武大会,在当时的决赛中葛道夫输给了娜榭塔妮亚,如今法纳戈就是在嘲笑葛道夫的败北。 “我不会在意。” 葛道夫如此回答,盖泽曼听到后点头称是。 效忠王家的骑士团与效忠乌罗克斯的骑士团双方互派代表进行比赛,乃是国内一年一度的习俗。 直到前年开始,还是由盖泽曼负责担任代表,只是现在已跟着团长这个位置一同传给葛道夫。 “我这就去。” 当葛道夫一走进中庭,列队的骑士一起朝他投以敌意。他们效忠的主人并非娜榭塔妮亚,而是乌罗克斯伯爵,就算同为皮埃纳的骑士团,效忠的对象却不一样。因此这些骑士既是盖泽曼等人的伙伴,同时也是潜在的敌人。 “一年不见了呀葛道夫,据说你……” 乌罗克斯伯爵似乎想说什么,但却随即遭到一阵响彻整座中庭的剧烈欢呼声盖过。原来是回廊窗户内观看比赛的女性所发出的尖叫声。 “那个!那个人!他就是葛道夫大人!” “好高大……好魁梧……好帅……” “葛道夫大人!请看这里!这里呀!” 听到贵族女孩们的呼喊声,乌罗克斯伯爵是眉头一皱,盖泽曼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们纷纷把头探出窗来对葛道夫挥手,甚至明明比赛都还没结束,就已经有女孩丢出了花束。 真令人羡慕呀——盖泽曼心想。这待遇和自己前年出场时可是天差地别。 “葛道夫·奥欧拉,奉娜榭塔妮娅公主之命前来讨教。在下技疏学浅,还请大人多多手下留情。” 在一片声援声中,葛道夫静静走到对手面前说出既定的问候,眼中丝毫没有留意周遭众多围观的女性。 看着两名骑士举起枪,盖泽曼心想大约五秒钟就能定出胜负。顶多交锋两回,一旦进入第三回,葛道夫就会把法纳戈的枪弹开吧。 乌罗克斯伯爵下令比赛开始。 结束比赛正好花了五秒钟结束,和盖泽曼预期的一模一样。 女孩们顿时尖叫声四起,而在从四面八方飞来的花束下,葛道夫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回盖泽曼身旁。 就在葛道夫离开中庭的前一刻,他的头盔忽然被某样东西,一张以红绸带卷起来的纸砸到,怎么看都是情书无疑。 “葛道夫大人!请您!请您务必过目呀!里头写着我的心意!” 一名身着华丽的少女朝这里挥手,然而葛道夫既没打算捡起地上的情书,也没转头看少女一眼,只顾着继续往前走。 “好冷酷!好无情啊!啊……可是……那样才是葛道夫大人……” 听到少女的这句话,盖泽曼再度露出苦笑。 当天晚上,盖泽曼和葛道夫在城内的待客室享受小小的酒宴,身旁只有一名随侍葛道夫的女仆少女,其他佣人和同行的骑士团成员都已就寝。 想必乌罗克斯伯爵此刻正在喝酒浇愁,而金翼骑士团的家伙也正在开反省会议吧。盖泽曼一想象起来,不禁可怜起他们。 盖泽曼目前整个人趴在沙发上,葛道夫则是手拿装有葡萄酒的银杯,赤裸上半身坐在椅子上,让少女女仆帮他换上肩上的药膏,他肩膀上的伤并非在今日比赛,而是十天前的另一场比赛中所受的伤。 “伤势如何?” “没有大碍,几乎已经不痛了。” 只见少女女仆正把脸贴近葛道夫的肩头,细心替她擦拭药渣,并重新贴上<山>之圣者摩拉所制的药布。 看到少女的脸有点红烫,碰触葛道夫肌肤的手也有如蜻蜓点水,盖泽曼不难想象少女心中肯定是小鹿乱撞。 当少女贴完药膏后,葛道夫立即披上内袍,并以手势示意她退下。盖泽曼见状笑道: “喂喂喂,你也太冷漠了吧?人家路琵莉雅妹妹可是很想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呢” “咦?哇哇、这、这个……” 经盖泽曼这么一戏弄,少女女仆整个人先是吓到弹起来,接着又以稍稍期待的眼神看向葛道夫,似乎在等他说“这样啊,那你就待在这里吧”的命令。 “怎样啊路琵莉雅,你看了今天的比赛又重新迷上他了吧?不对不对?好像也不能说是再度,因为不管昨天还是今天葛道夫都一样那么帅,没错吧。” “迷,迷上葛道夫大人这种事……我哪敢去想呀.” 少女嘴上这么说,不过表现出来的态度根本完全相反,整张脸也红的跟苹果没两样。 “她又不是喜欢我,当然没理由继续待在这。” 葛道夫默默说道。从表情看得出他并不是讨厌少女,单纯是没有考虑过她喜欢着自己的可能罢了。 “……您、您说得是。那么我、我先失礼了……” 看到少女满脸失落地离开,盖泽曼忍不住在心中抱怨‘你这大木头!’。 “算了,总之先干再说吧。” 两人拿起装满葡萄酒的银杯轻轻碰撞。 “真快啊,从换你当团长后已经一年了。” “正确来说,是一年又一个月” “感想如何呀?” “我每日都深感自己尚未成熟,还有许多该学习的事。” “别想太多别想太多,放轻松点吧。你做得够好了,给你满分都不为过。” 盖泽曼笑着回答。 黑角骑士团团长这个位置,在皮埃纳十二个骑士团中立场独特,因为以往一向是由效忠王家的所有骑士中选出最强的一人来担任此务,与身家背景和经历毫无关系。 在去年的神前比武大会中,葛道夫击败了前年的冠军盖泽曼,坐上了黑角骑士团团长之位。 尽管他年仅十四,出身下级平民阶层,在黑角骑士团团长这个职位面前都毫无影响。 话虽如此,凭如今的葛道夫不可能掌管得来整个黑角骑士团。毕竟他连身为骑士的基本知识都还没学会,团内业务只好由前任团长盖泽曼一手包办。处于这个原因,就算如今葛道夫地位较高,他对盖泽曼讲话仍十分客气。 “话说回来,你会不会觉得太累?这一年又一个月你到处和人交手不是吗。” 盖泽曼问道。 正如他所说,葛道夫的确三天两头就和人交手。明明自神前比武大会结束后还没过一个月,他却已和四名对手交手过了。 他不停的造访皮埃纳各诸侯的城堡,并与代表当地的骑士们过招。就算回到王都,也是换成与各国派遣来的骑士团和佣兵一较长短,除此之外都在读书或做战斗训练。 “不,一点都不累,甚至觉得还战得不够。” 葛道夫如此回答。 “别太过逞强,把自己逼的太紧可是会弄坏身体的喔。日后我们还得去指望你去打倒魔神啊。” 就在盖泽曼这么说的同时—— “唉呀?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敲门就走进来的是位年约二十岁左右,身着一袭礼服的女性。相较于葛道夫因陌生人突然出现而有点愣住。盖泽曼倒是知道她的名字——乌罗克斯伯爵的第三千金,萨维雅公主。 纤细四肢、丰腴肉体、一头有如波浪的柔顺金发。 看她单手拿着银杯,就能猜出如今她一身雪白肌肤微微泛红是因为喝了点酒。这副模样定能夺走天底下所有男人的视线,毕竟就连阅女无数的盖泽曼都忍不住死死盯着她瞧。 若问住在皮埃纳的男人们提到美女会想起谁,相信比起娜榭塔妮娅,他们一定会先提到萨维雅。 “萨维雅公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我记得目前不是正举行着宴会吗?” “我闲的发慌呢。真是受不了这个地方的骑士们,成天只知道说大话,以为如此就能博得女性的芳心呀。” 萨维雅公主站到葛道夫面前缓缓举杯,葛道夫虽是一头雾水,仍举杯回碰。 自从进到房间后,萨维雅公主只瞥了盖泽曼一眼,接着视线便再也没离开过葛道夫身上。 “您所为何来?” “唉呀呀,盖泽曼大人比想象中的还不懂看场合呢。一般要是贴心的男性,一看到我就该离开这个房间才对喔。” 葛道夫至今仍是一脸‘这女的是谁?’的表情,不过萨维雅公主并不在意,轻轻牵起他的手往手背一吻。 “葛道夫大人,请您不要觉得我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孩。毕竟看到许多女孩都对您怀有好感,纵使觉得害羞,我已一刻都无法忍受了呀。” “是喔……” 葛道夫回答得毫无兴趣。 倒是盖泽曼有点被萨维雅公主大胆行径吓到。不过若考虑她在乌罗克斯伯爵的溺爱下成长,会对天底下任何自己看上眼的男人做出这种行为也是能够理解。 “能否占用您一点时间呢?” 见到萨维雅公主直盯葛道夫的脸瞧,盖泽曼正要识相地离开房间,没想到下一刻,葛道夫却指着房门说: “请你离开。” “啊?” “若不是什么紧要任务,容我明日再去拜访。” 萨维雅公主先是楞了好一会,接着眼中逐渐燃起怒火。不过她仍面不改色,维持着潇洒妖艳的态度走出房间。 “真是没礼貌的女人。” 确认萨维雅公主出了房门后,葛道夫小声低语。结果下一秒,走廊上传来了捶墙的声响。 “公主大人,请您冷静呀!” “我知道了!那孩子一定只喜欢男人啊!半夜跟个男人共处一室,不是有鬼还能是什么呀!肯定没错!” 听到萨维雅公主的怒骂声。盖泽曼耸了耸肩。 “……人家这么说啊。葛道夫,你怎么看?” “不关我的事。” 葛道夫早就没把萨维雅公主这个人放在心上。 隔天,葛道夫一行人在乌罗克斯伯爵、金翼骑士团成员及众多女性的送行中离开乌罗克斯城。差别在男人们个个眼中蕴含怒火,女孩们则像昨天那样不停尖叫。 人群中没看到萨维雅公主的身影,她似乎不是那种越遭拒绝,越有斗志的类型。盖泽曼暗自心想。 葛道夫率领骑马队列走在铺设石板的道路上。位于最前头的葛道夫挺直腰杆,抬头挺胸领着盖泽曼一行前进,使得路上擦身而过的平民百姓无不回头看他一眼。 对骑士来说,就连走在路上都算一种工作,毕竟不能让百姓们看见骑士懒散的样子,更别提黑角骑士团团长的葛道夫了。 自乌罗克斯城出发的十天后,葛道夫来到临近的霍鲁特公爵领地内与青牙骑士团的团长交手。接着又过了三天,则换成应万天神殿之托与<雷>与圣者索尼忒尔进行练习赛,结果都是由葛道夫轻松取得胜利。其实根据当时情况判断,由盖泽曼代替葛道夫出阵也行,但他仍完成自己的工作到最后一刻。 如今一行人正在急着赶回王都的路上,不过就算回到王都后,葛道夫的战斗也还没结束。十天后他还得与黑角骑士团内的十位精英和赤熊佣兵团进行模拟战。 明眼人都看得出时间安排上实在太吃紧。 只是这些比赛都是必须的,甚至说是不可或缺也不为过。 皮埃纳陷入内乱的烽火中——这句话普遍被认为是发生在过去的历史。如今七大贵族世家,十二骑士团通通宣誓效忠娜榭塔妮亚,国王纳尔福托马也失去所有权力,想必平民百姓都认为烽火早已熄灭了吧。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盖泽曼明白乌罗克斯伯爵一直计划着脱离皮埃纳王家以求独立,又或者意图掌控王家。伯爵的这股野心的确隐藏的不错,不够在看到金翼骑士团特意增募新兵,又感受到他们散发的敌意后,盖泽曼已能如此确信。 不只乌罗克斯伯爵,就连其余的诸侯都绝非打心底服从娜榭塔妮亚。 包含邻国的黄国之国芬德茵、骏马之国葛兹、辽野之国柯鲁柯斯。只要这几国的王一看到皮埃纳开始分裂,肯定不会默不吭声。 这些人之所以还没露出野心,只因他们无人能击败葛道夫统率的黑角骑士团。因此一旦有‘皮埃纳王家式微’这种风声传出去,难保他们不会有所行动。 葛道夫之所以要不断找人交手,正是为了要宣扬皮埃纳王家的实力。他完美执行这项使命,透过与各地强者过招并获得压倒性胜利,将对方谋反的意图一一拔除。 他必须要持续展现给全世界的人看,葛道夫·奥欧拉才是实力最强,并对王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事实。而他也的确完美达成了任务。 “唉……” 盖泽曼望着葛道夫的背影轻声叹气。 “副团长,怎么了 吗?” 走在前头的葛道夫似乎没有漏听,转过头来询问,不过当盖泽曼轻轻挥手说“没什么”后,他也很干脆地转回前方。 葛道夫将他的任务完成到令人无可挑剔,相较之下盖泽曼就不同了,因为自己完全没能达成娜榭塔妮亚公主赋予他的秘密任务。 一想到回到王都后等着自己的是娜榭塔妮亚的责骂,盖泽曼感觉握缰绳的手变得沉重。 前方对向驶来的一部佣人驾驶的马车,里头大概坐着身份地位高的上级骑士或贵族子弟吧。只见一名从马车内探出头来的年轻女孩,看到葛道夫就是一阵尖叫。然而他还是一如往常,丝毫未受影响。 真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啊,都不知我有多紧张——盖泽曼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王族在王家大厅接见骑士乃是皮埃纳的惯例。在铺着红地毯的王家大厅内,骑士们会跪在距离王位上的国王二十步的位置,两旁则排着王的随侍、仪队和吹奏喇叭的乐队。 前去觐见的骑士一开始连头都不能抬起来,直到国王走近,用锡杖轻轻敲骑士的肩以前,骑士只能低头看着红地毯。 在这之后,骑士才能得到国王的表扬,在尚未获准之前,骑士是无法主动对国王说话的。实际上,到前任国王纳尔福托马统治期为止,这些都是皮埃纳的惯例。 然而现在不同了。 “欢迎回来葛道夫,我好想你呢。” 娜榭塔妮亚在黑角骑士团的兵营内接见两人,她所在的地方甚至不是王族用来接见贵宾的房间,而是在兵营工作的骑士们日常出入的食堂。 她即未戴着王冠,也没拿着权杖,身上只有一件给训练中的下级士兵穿的麻服。看样子她刚刚才接受完战斗训练。 一头长发一如往常用绳索随意绑成麻花辫。一眼看过去,甚至可说连一旁随侍的女仆都穿得比她华丽许多。 被接见的盖泽曼与葛道夫此刻同样没穿着正装。虽然葛道夫并未脱下娜榭塔妮亚赐给他的头盔,外观看起来整个怪模怪样,不过他早就习以为常。 被娜榭塔妮亚喊到的葛道夫整个人僵住,盖泽曼只好先回以一礼,并代替他说: “看来公主殿下您如此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你也辛苦了盖泽曼,欢迎回来。” 娜榭塔妮亚对他轻轻挥手致意。没想到这时后方突然来了一记拳头,重重打在盖泽曼的背上。 “我可是听说了呀盖泽曼,你这家伙全把比赛丢给葛道夫是吧!” 原来是负责娜榭塔妮亚护卫任务的亲卫队长巴特尔,盖泽曼在心中都称他为‘凶老头’ “你这样实力会钝掉啊!既然你身为荣誉的黑角骑士团……” “好好好,这我知道。” 盖泽曼一边闪躲巴特尔的拳头,一边往食堂内的椅子上坐下去。 “巴特尔,盖泽曼靠不住不是很正常的吗?” 娜榭塔妮亚双手插胸说道。 “您的评价还真是严格呢,我该做的时候还是会做的呀。” “这不就等于说你只会在该做的时候做事吗?真是的。” “也可以这么说。” 当娜榭塔妮亚和盖泽曼聊天的途中,陆续有人进入了兵营食堂。 “哦哦,葛道夫,你是不是又长高啦?” “唉呀~瞧你都长得这么壮了,应该有在好好吃饭呢。” 首先出现的是下级骑士甘佐夫妻,也就是葛道夫的养父母。虽然两人都对葛道夫说话,但是他的视线仍然直直盯着娜榭塔妮亚。 “葛道夫大人,我听说你在乌罗克斯领地那一战的活跃啦。” “希望你给我们说说,那个乌罗克斯伯爵露出怎样懊恼的表情呀?” 接着是在财政厅工作的公务员们。致力施行财政紧缩政策的他们和管理领地十分挥霍的乌罗克斯伯爵关系并不好。 “打扰啦公主大人。哦哦,葛道夫大人!老朽的枪有帮上忙吗?” 紧接着更惊人的,竟连街上打造武器的师傅都来了。虽然黑角骑士团的精锐部队使用的武器都交由这位师傅打造,但原本依他的身份地位,别说是娜榭塔妮亚,就连葛道夫都见不到。 当人们陆续进到食堂就位时,娜榭塔妮亚从窗户内探头对厨房喊说: “料理还没煮好吗?大家都饿了呢。” “特别是公主殿下最饿,对吧。” 一听到盖泽曼这么说,娜榭塔妮亚微微鼓起脸,让食堂这群身份地位都不同的来客一起哈哈大笑。 这便是娜榭塔妮亚的作风。她不在意身份、地位、性别,总是与家臣及国民处在一起。 要是普通的王族可没办法像她这样。假如前任国王纳尔福托马做了同样的事,相信所有人都会瞧不起他吧。像他那种资质平庸的王,若是不以威权做为掩护,根本保不住自身地位。正因为娜榭塔妮亚拥有强大的领袖特质,同时获得国民的支持,才能被容许这么做。 在等待料理送上桌的期间,食堂中的来客们都各自聊着天,时而谈笑时而挖苦。当中唯有葛道夫不发一语,独自一人伫立在食堂门口。 “葛道夫,我已经知道比赛结果,但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呢。” 娜榭塔妮亚笑着对葛道夫说,没想到下一秒,葛道夫竟整个人往地上一跪。 “您、您安然无恙真是万幸。在、在下出身卑微,能如此有幸为公主效力,实在是受宠若惊、喜出望外。” 葛道夫的声音响遍整间食堂,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甚至还有些破音。 “啊……嗯,我觉得这不值得你这么高兴啦。” 娜榭塔妮亚一脸尴尬地回答。 “此次前去执行任务,受了公主您、您鼎力相助,实为惶恐制之至。方才承蒙您夸赞,在、在下承受不起。” “这、这样呀……” 原本热闹的食堂顿时变得一片死寂,但葛道夫仍继续说下去: “为报公主殿下的这份恩情,在下葛道夫·奥欧拉将会更——” “好啦好啦,葛道夫,葛道夫呀。” 养父甘佐拍了拍跪在地上的葛道夫肩膀。 “毕竟现在在这种地方,你也别那么正式了,好吗。” “可是父亲大人,在公主殿下面前……” 这时娜榭塔妮亚接在甘佐之后说: “对对对,甘佐说得对喔。你看料理也送上来了,快去吃吧。” 听到她这么说,葛道夫才总算站起身来,以僵直的动作坐到圆桌前。 在用餐的期间,众人三句话不离葛道夫的丰功伟绩,盖泽曼也将旅途中发生的事情和比赛经过说得是有声有色。就在所有人口口声声称赞葛道夫时,他本人却僵在座位上,只会嗯嗯啊啊回答别人问他的话。 唯有娜榭塔妮亚对他搭话,他才终于会开口说话,不过却都跟刚才一样死板。 盖泽曼很清楚,尽管目前在场的所有人心中肯定都希望葛道夫能看看场合,却都能体谅他而不特意说出口。 当用餐接近尾声时,娜榭塔妮亚对盖泽曼使了个眼色,并轻轻动起食指要他过来,表示‘有话要说’。 “啊~真好吃呢。” 娜榭塔妮亚按着肚子,似乎有点吃得太撑。 在人潮散去的食堂中只剩盖泽曼及娜榭塔妮亚两人。葛道夫陪着父母回家,其余来客也都纷纷散去,娜榭塔妮亚也已叫身旁的女仆们退下。 盖泽曼集中注意力观察周遭,明白附近并没有偷听他们说话的可疑分子。 “那孩子还是老样子呢,真伤脑筋呀。” 娜 榭塔妮亚一脸消沉。所谓‘那孩子’指的正是葛道夫,本人不在面前的时候,她总是如此称呼葛道夫。 “好了,您别生气,毕竟这才像那家伙会做的。” “我没有生气啊。” 娜榭塔妮亚说完后盯着盖泽曼的脸。盖泽曼清楚她的用意,但实在难以启齿。 “所以说盖泽曼,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呢?” “这……实在毫无进展啊。” “‘想办法让它有进展’不就是我对你下的命令吗?” 娜榭塔妮亚以平时不常露出的严肃表情说道。她绝非只是个开朗温柔的公主而已。 “例如说?” 盖泽曼顿时语塞。 “……我从女。仆中挑选了最可爱,也彻底迷恋着葛道夫的女孩随侍在侧,吩咐她要尽全力别离开葛道夫身边” “是路琵莉雅对吧,结果怎么样了?” “不行,葛道夫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娜榭塔妮亚轻轻捏了眉间。 “还有呢?” “当时有一群女孩不停对葛道夫示好,我也尝试在她们中寻找葛道夫会感兴趣的对象,只是……” “我已经猜到了,反正他还是看都不看一眼对吧?” 见到盖泽曼点头,娜榭塔妮亚越来越不高兴。盖泽曼接着报告: “您知道萨维雅公主对吧……我于事前放出风声说葛道夫喜欢像萨维雅公主这样类型的女性,想使她对葛道夫产生兴趣。” 一听到萨维雅公主的名字出现,娜榭塔妮亚显得有些吃惊,因为她的传闻早已传到王都这来。 “做得不错耶。然后呢?结果怎么样了?” “萨维雅公主的确如我预期的,对葛道夫极度有兴趣。只是……那家伙还是不理不睬。” “不会吧?对那位萨维雅小姐她……不理不睬?” 娜榭塔妮亚似乎真的吓到了。 “这趟旅途中我所做的只有这些了。” 听完报告后,娜榭塔妮亚抱头苦思了好一会。 盖泽曼所接到的秘密任务,就是得帮葛道夫找对象。 在一个月前,盖泽曼曾答应娜榭塔妮亚会在这趟旅途中找到好女孩,并促使她和葛道夫在一起,但是如今带回来的却是那种结果。 娜榭塔妮亚把头上的手移开,改成环在胸前后说: “我明白了,谢谢你,你的确已经做得很好了呢。” 知道自己似乎逃过责骂,盖泽曼松了口气。 “到底为什么会那么不顺利呢……盖泽曼,你怎么看?” “这还不算因为……那小子他……” 盖泽曼支吾其词,其实两人早清楚理由为何,连发问的娜榭塔妮亚自己都叹起气来。 “也是,根本没必要特意问呢。” 同一时刻,葛道夫与养父母正在回家路上,他骑的马和养父母共乘的马并排前行。 夜间王都的道路十分热闹,贵族的领地或其他国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百姓富足,治安良好,光看夜晚街道上的景象,除了能明白娜榭塔妮亚有多么为人民着想,也看得出负责治理国务的宰相孚池手腕高明。 “哈哈,今天太过高兴,好像有点喝多了啊。” “唉呀呀,那等等回到家我煮些热汤吧,葛道夫也可以吃呢” 养父母在葛道夫身旁悠闲聊着天,然而他却是一脸无精打采。脑海中掠过娜榭塔妮亚的脸,就是在自己不小心回以制式答复时,她所露出的那副困惑表情。 “嗯,怎么啦葛道夫?难道你也醉了不成,哈哈哈哈~” 就连养父跟他说话,葛道夫都没听进去。 在大道的中央,葛道夫突然想起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尊持花圣者像,于是想也没想地就提起缰绳让马掉头。 “你有事情啊?” “我去稍做祷告后再回家,请你们先走吧。” 葛道夫对养父母这么说。 “哦哦,这样啊,那你路上小心啊。” “瞧你说的,该小心的是你才对喔。” 两人骑乘的马伴随着缓慢马蹄声离去。 葛道夫在向路上卖花的小贩买了朵假花后,便带着它离开大道。稍微走了一点路后,他找到持花圣者像。这尊圣者像并非经由万天神殿的圣者,而是这座城市的居民为了祷告所建造出来的吧,这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葛道夫下了马后将绳索系在路旁的树干上,接着双手捧起假花,开始对持花圣者像祷告。 传记上记载,持花圣者的眼总是观望着整个世界,并且庇佑着为世间万民奉献之人。葛道夫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值得受到庇佑的人,但他仍忍不住想要祷告。只见他跪在地上小声说: “持花圣者大人,请您让我恢复正常。” 葛道夫的烦恼正是对娜榭塔妮亚的思念。娜榭塔妮亚对自己来说实在太过耀眼,只要一和她待在一起就会讲不出话,讲不好话。其实今天自己很想像大家一样,好好和她聊个天。 然而,穿着朴素男装的娜榭塔妮亚反倒比平时更加美丽,加上一听到她说‘我好想你’,葛道夫便惊讶得说不出话了。 家臣对君主抱持恋爱感情,怎么想都只是不忠。 葛道夫更无法原谅的,是自己在看到她那有点杂乱的头发后,竟萌生了非分之想。 “这是身为骑士,不,身为一个人就不该被原谅的念头。那个人绝非我能想入非非的对象,请您让我忘了这股念头,使我恢复正常。” 要是有这种念头的事实被任何人察觉,葛道夫知道自己将没脸活下去,届时定会恨不得即刻挖出自己的心脏。 “那孩子他……应该觉得自己的心意没被我察觉到吧。” 娜榭塔妮亚边拨弄头发,边对盖泽曼说。 “似乎是呢,他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明明早就众所周知了,真可怜呀。” 当然,也不能说整个世界的人都知道,不过至少盖泽曼等黑角骑士团内的人、亲卫队及娜榭塔妮亚的女仆们几乎都清楚。恐怕就连他的养父母都隐约察觉出来了。 盖泽曼只是纳闷葛道夫到底有啥好隐瞒的?老实讲只要是个男人,相信大多数都会迷上娜榭塔妮亚,例如要是盖泽曼自己再年轻个十岁,肯定也会迷上她。 “只要有公主您在的一天,我想葛道夫就不可能会和其他女孩交往啊。” “姆……” 娜榭塔妮亚发出怪声。 盖泽曼是在半年前收到娜榭塔妮亚的命令,希望他能够帮助葛道夫找个好对象。 虽然这怎么想都不是该由地位崇高的骑士来做的任务,不过盖泽曼依然爽快答应下来,因为其实他把葛道夫当成弟弟般疼爱。说是这么说,要是当时知道竟如此费工夫,他还是会拒绝的。 盖泽曼陆续替葛道夫与数名女孩牵线。举凡贵族千金、骑士、公务员的女儿、舞娘、歌姬,甚至还曾到葛道夫过去待的贫民窟中找来和他是青梅竹马的少女。 然而不管是谁,葛道夫都没有表达出兴趣。就算有几次盖泽曼直接挑明说‘要不要和她做朋友?’,却也只是换来‘如今我没这个心思’的回答 “盖泽曼,你不觉得女仆的路琵莉雅很可爱吗?” “嗯,是啊,我觉得很不错,又十分体贴。” “她总是给人一种想要摸她头,又想稍微戏弄她的感觉,你说对不对?” “欸?哦、是、是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盖泽曼暗自心想。 “然后竟然连萨维雅小姐都不行吗……我听说世上所有的男 人都想娶她为妻呢。” “表示也有例外存在呀。” 娜榭塔妮亚一边拨弄头发,一边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过脑中似乎仍在思考如何替葛道夫找对象。 “……现今国家面临如此危机,您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我实在很想这么说啊。” 听到盖泽曼难得像巴特尔一样啰嗦起来,娜榭塔妮亚有点别扭地嘟起嘴。 “盖泽曼,我这是为了葛道夫好才做的喔。那孩子是我重要的家臣,难道你想说我体恤家臣的行为很奇怪吗?” “被您这么一说,我的确无法反驳呀。” “要是他每天都在烦恼,对身体可不好喔。再说我也实在看不下去……那孩子每一次见到我就那么痛苦呀。” “这倒是。” “我觉得要是他能找到一个好的恋爱对象,一定就能放轻松点了。” 娜榭塔妮亚继续思考,时而拨发,时而双手抱胸,或是从手中召唤出刀刃随意投射。 “我实在很不放心那孩子,他不会不会因为太钻牛角尖而开始做些傻事啊?” 葛道夫不停对着圣者像祈祷,希望能帮自己恢复正常。 事实上,葛道夫倒也不是真的相信持花圣者会庇佑他,只是他真的已经烦恼到不得不祈祷了。 “那个人就是我的一切,从遇见她的那一刻到死为止都不会变。只是,她对我来说实在太过重要。 让我脑中偶尔会涌上如此念头——我想摧毁所有折磨着那个人的人事物。” 葛道夫相当迷惘。娜榭塔妮亚在臣民面前总是展露笑容,行为举止比起国内的任何人都还开朗奔放,但她的内心同样是如此吗? 凭她那副纤细的肩膀,究竟能支持整个国家的重任到什么时候?每当想到整件事,都让葛道夫心中涌现一股凶残的冲动。 想把他们都杀光——不管是先王纳尔福托马、宣誓效忠娜榭塔妮亚的诸侯们、威胁着娜榭塔妮亚爱着的这个国家的邻国君王们。 假使皮埃纳这个国家,公主这个地位都是折磨着娜榭塔妮亚的原因,自己甚至产生了想毁灭这个国家的冲动。 “我明白那个人一点都不希望如此,所以请您快让我恢复正常吧。” 持花圣者像没有回应,葛道夫也只能继续祈祷下去。 思考了好一阵子之后,娜榭塔妮亚轻轻打了哈欠,同时盖泽曼似乎灵光一现,对她说道: “我认为只要公主您对他下命令,要他去找个对象,问题就能解决了不是吗?” “不行啦,这样就算那孩子交到恋人,他的烦恼也不会消失,内心还是会迷着我啊。” 娜榭塔妮亚干脆地拒绝。 “而且我这样做,当他恋人的女孩不也很可怜吗。” “的确是没错啦……” “青梅竹马不行,女仆不行,舞娘不行,就连国内第一的美女都看不上,那到底要找什么样的人才合他的意?” 娜榭塔妮亚烦躁地出掌拍桌。 “你也给我想想办法呀,怎么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个时候,兵营外传来声音,是担任她护卫的亲卫队长巴特尔。 “公主,发生何事了呀?虽然听您说只是聊天,但是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呐。” 尽管刚才你娜榭塔妮亚吩咐巴特尔可以先行离开,不过他似乎一直待在兵营外等,让娜榭塔妮亚顿时露出‘糟糕!’的表情。 “盖泽曼,这个任务不能跟孚池还有巴特尔他们说喔。” “我知道。” 宰相孚池和亲卫队长巴特尔动不动就会对娜榭塔妮亚唠叨,要是这件事被他们发现,还真不晓得会被念上多少小时。 “没办法,明天再来想吧,你也要想一些办法喔。还有,记得去找葛道夫探探虚实。” 娜榭塔妮亚把脸凑近盖泽曼迅速下达命令。老实讲,盖泽曼实在很想就此不管,所以抱着随便交差,等她自己放弃的打算。 不过在离去之前,娜榭塔妮亚伸手指着他说: “我不会轻易放弃喔,要是你敢偷懒,我可不饶你呢。” 丢下这句话后,她才快步离开了食堂。 “抱歉啊巴特尔,我刚才在问盖泽曼要如何才能变得比葛道夫强,结果问得太起劲,才会忘记时间” “哼,那种小白脸懂什么。公主你若想锻炼,我奉陪到底呀。” 听见娜榭塔妮亚与巴特尔交谈声从兵营外传来,盖泽曼一屁股往食堂的椅子上坐去,低语说: “真是的,这个公主净会说些无理取闹的话。” 过去曾有著名学者说过,具有贤君资质的君王同时也隐藏着暴君的资质。看到娜榭塔妮亚这种作风,盖泽曼不禁觉得真有几分道理。 喝干圆桌上剩下的葡萄酒后,盖泽曼站起身来,打算先照那个任性公主的意思瞧瞧葛道夫的情况。 盖泽曼策马往葛道夫家去,不过他不走大路,而是走昏暗的巷弄。没想到,途中他就在路旁一尊持花圣者像前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并没有直接过去搭话,而是继续驾马到不远处停下,随便找了棵树绑好马后悄悄走近圣者像。 照理说这时从后方出声喊才是普通的做法,不过如今盖泽曼接到的任务是探探葛道夫的虚实,所以他决定从暗处观察祷告中的葛道夫。 一般穿着皮靴走在石地砖上都会发出脚步声,但如今盖泽曼脚边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他绕到葛道夫祷告的圣者像后方,一个翻身轻松跳过民宅外墙,躲进葛道夫看不见的死角。体型娇小的他,刚好能被院子里的树丛遮住。 盖泽曼在皮埃纳也算是屈指可数的战士,不过他并非只会战斗。真要说起来的话,他认为自己更擅长谍战或侦查,甚至暗杀等工作。 葛道夫的确是名优秀的战士,但也有尚未成熟的地方,例如此刻他就没有敏锐到察觉盖泽曼的气息。 乍看之下,葛道夫就只是在祈祷。要是旁人看到他,大概会以为他正在祈求接下来与赤熊佣兵团的模拟战能够顺利。又或者,是在发誓自己定会打倒魔神。 话虽如此,他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为爱所苦的少年。 “原来…….那家伙也会有他的烦恼啊?” 盖泽曼才刚说完,葛道夫便起站起身。听觉敏锐的盖泽曼同时也听到了他自言自语的声音。 “就算祈祷也没用吗……” 只见葛道夫跨上绑在十字路附近的一匹黑马后提起缰绳,似乎是想去跑跑马冷静自我。 “该死!” 葛道夫如此大喊,用力拉动缰绳使马高高抬起前脚,而就在盖泽曼心想‘喂,太危险了吧!’的瞬间—— “呀!” 十字路口旁先是传来女性的惨叫声,接着又是人倒地的声响。盖泽曼原本慌张地想冲过去那名女性身边,但又想到若自己暗中偷窥一事遭葛道夫发现,实在有点不妙。 盖泽曼于是在不被葛道夫察觉的情形下悄悄移动位置,靠近观看发生何事。 “抱、抱歉!有受伤吗!” 葛道夫边握着躁动的马身上的缰绳,边如此开口询问。原来这名倒在地上的女性是个穿着质朴,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如今正跌坐在地上抬头盯着葛道夫的脸。 “要是有什么闪失就不好了,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没想到当葛道夫一伸出手,坐在地上的少女竟慌张地动起双手双脚往后退开,想逃离葛道夫旁边。 少女明显在害怕。毕竟此刻若从旁看起来,简直像是葛道夫为发泄郁闷,故意让马去踢少女。 “冷 静,我不是想对你动粗。我是黑角骑士团的……” 也不等葛道夫把话说完,少女一拼命爬起来后就转身奔跑逃走。 “喂!站住!等着啊!” 一见到葛道夫作势追上去,盖泽曼决定不再躲着,从他背后跑了过去。 “葛道夫?发生了啥事啦?” 盖泽曼选择这么做,是因为若黑角骑士团团长的葛道夫穷追平民少女的风声传开了,实在有损侍奉王家的骑士团在外声誉。 “盖泽曼,这、这是……” 盖泽曼听葛道夫解释。虽然他早就知道来龙去脉,不过此刻得装作不知情。 “你还真干了件傻事啊,似乎狠狠吓到人家了不是吗。” 葛道夫沮丧不已,用一张苍白的脸不安地看着盖泽曼。脸上别说十五岁了,甚至活像个只有五岁的孩童。 “你不去和她好好道歉不行啊,这关系到黑角骑士团的名声。” “是。” 不过盖泽曼心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从刚才少女那副模样看来,似乎没有受伤。 “唉呀~别担心啦,只要带束花去和人家好好解释,肯定就能化解误会啦。今日天色已晚,要现在找到她人实在没办法。我明天会派佣人们去找,你就先回家去吧。” “非常、抱歉。” 葛道夫牵着马,失落地踏上归途。 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盖泽曼突然想起了娜榭塔妮亚的命令,不过马上摇摇头重新思考——别傻了,事情不可能会那么顺利。 那名少女的行踪到隔日中午前便已查出。根据盖泽曼的佣人打听来的消息,她似乎就住在那一带,名叫希莉尔·梅莫拉。虽然说父亲是在王宫内工作的下级公务员,但盖泽曼没那么刚好见过他。 这一天并没有排比赛,葛道夫和盖泽曼都在做些日常工作。例如让其他团员报告两人外出期间发生的事,并处理一些关于新团员招募的杂事。说是这么说,但其实葛道夫都只能在盖泽曼身后见习。 盖泽曼看到葛道夫眼眶下出现黑眼圈,猜到他昨晚肯定没睡好,心想就算犯了过错,也不至于消沉成这样。不过事实上,这也正是葛道夫受众人信赖的原因。 到了傍晚,没有工作能做的葛道夫必须前往那名少女的家赔罪,他换上便服,拿下短剑换拿花束,就连平时形影不离的那顶头盔都摘了下来。盖泽曼好久没看到葛道夫全身上下没佩戴武器防具的模样。 步出兵营的葛道夫十分紧张,甚至比舍命上战场时还显得不知所措。 “团长一个人没问题吗?” “要是黑角骑士团的团长独自去办事都办不好,那就麻烦了。” 听到部下这么说,盖泽曼耸了耸肩。 “好啦,我有点事要去忙,接下来就交给你们啦。” 在葛道夫出去一会后,盖泽曼也出了兵营。其实,部下们早就猜出盖泽曼是打算先绕到少女的家偷看葛道夫的状况,毕竟他们都知道团长仍是个令人操心的孩子。 盖泽曼来到住宅区一间狭小的二层楼房。他绕到后门,贴在墙上窥视里头的状况。即使是在傍晚的街上,他也没让其他人发现。 从窗外看进屋中,能看见昨天逃跑的那名少女正在缝东西,表示果然没受伤。看上去十分文静,因此应该不必担心会起什么争执。 盖泽曼躲到窗户下方,竖耳细听里头的动静,不一会,传来葛道夫敲门的声音。 “我是黑角骑士团的葛道夫·奥欧拉。这里应该住着一名叫做希莉尔的人,让我进去……啊、不是,恕我失礼,请问能否让我进入屋内呢?” 葛道夫此话一出,屋内顿时传出骚动声,毕竟足以代表皮埃纳的骑士突然来到下级公务员家拜访,他们会吓到也是难免。 过了一会,传来门打开的声音,盖泽曼用他敏锐的听觉听起屋内的对话。 “昨、昨天实在太失礼了。我是来向你赔罪的……你有空吗?” 葛道夫生硬地说。 “啊……没、没有必要、向我赔罪……” 结果少女的回应比葛道夫还生硬。 “那、那我、我先失陪了!” “等等,我有话要说啊!” 两人似乎出了点问题,从声音来判断,大概是名叫希莉尔的少女打算关上门,而葛道夫硬是把门卡住。 “你有、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没事。我已经完全忘记、昨天的事,真的没事。” “你听我说,我当时不是想对你动……” “我明白,真的,我都明白。十、十分感谢您特、特意跑这一趟。” “能否让我进屋内呢?” “寒舍无法、招待像葛道夫大人、您这样的贵客。” “不、不必在意,我是,我是来赔罪的啊” 葛道夫和希莉尔就这样在门口相互推辞了好一会,尽管途中葛道夫说了许多次‘你没必要害怕’,希莉尔还是抓到空档瞬间关起了门。 从屋内传来的声响判断,盖泽曼猜到她大概是回到自己房间钻进被窝,于是稍稍往内偷看,发现她真的在用毛毯盖住全身抖个不停,心想这名少女实在有些奇怪。她怕葛道夫或许是难免,不过是否有点反应过度了? “应该……算有赔罪了吧?” 站在门口的葛道夫先是自言自语,接着隔着门说了几次道歉的话,放下花束后才离去。 这样好歹顾忌到黑角骑士团的面子了,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回去工作吧——如此心想的盖泽曼跟着离去。 原本盖泽曼还期待着希莉尔和葛道夫之间能有所发展,但理所当然的,一切只是场不切实际的梦。 时值深夜,盖泽曼仍留在兵营内工作,他正在思考九天后对上赤熊佣兵团的比赛要派谁出场。此时葛道夫应该已经回到家了。 突然之间,窗户上的木板上传来敲打声。是入侵者,而盖泽曼只认识一名会从这种地方入侵的人物。 “您有何贵干呀,公主?” 一打开木板,现身的果然是娜榭塔妮亚。瞧她一身礼服打扮,大概是溜出王宫之前正在参加的某种仪式吧。 “你在说什么啊?我昨天不是下令要你想想怎么处理葛道夫的事情吗?” 盖泽曼一听有点愣住,因为自己的确是听了命令,没想到她竟会隔天就来追问。 “你那表情是想怎样?难道你什么都没想吗?” “对、对啊。” “真拿你没办法。葛道夫呢?有发生什么变化吗?” 离昨天才不到一天,实在是没什么好提的,硬要说的话也就只有希莉尔那件事。于是盖泽曼随口说出那名少女的事,没想到娜榭塔妮亚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 “…….就是这个呀。” “您所谓的‘这个’是指?” “那个女孩呀,你想办法把葛道夫和她撮合在一起。” 盖泽曼刚才明明将少女非常害怕葛道夫的事据实以告,但是娜榭塔妮亚却是越听越兴奋,甚至还撩起裙角手舞足蹈起来。 “你不是说那女孩很害怕吗?那样才好啊。没错,是我误会了,比起被人追求,葛道夫应该是主动追求人的类型才对。 盖泽曼,那女孩一定是葛道夫命中注定之人!你快去撮合他们俩人! 娜榭塔妮亚说完想说的话,就迅速从窗户爬出去了。 还真会无理取闹啊——盖泽曼叹气归叹气,再怎么样还是无法违背这名野马公主的命令。 盖泽曼想了整晚,接着隔天一如往常到兵营和葛道夫碰头,并要他报告昨天有关希莉尔的事。 “我想她应该接受了我的赔罪,因此这件事就到…….” “你这傻瓜!” 盖泽曼出拳敲打桌面。由于这其实是盖泽曼头一次对葛道夫生气,让葛道夫整个人顿时活像孩子般手足无措。 “你那样叫赔罪?那样是一个支撑着皮埃纳王家的栋梁,堂堂黑角骑士团团长该有的态度?你是怎么搞得葛道夫!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盖泽曼的态度都是装出来的,虽然葛道夫丝毫没有察觉。 “黑角骑士团应当要是所有骑士的表率,在受人敬畏的同时也应受人景仰。人民对骑士的强悍表现敬意,从骑士的温柔获得安全感。而你呢?你有让那名希莉尔的少女安心吗!” “这、我…….” 盖泽曼对装模作样说起大道理的自己多少感到害臊。 “娜榭塔妮亚公主所追求的,是一个人民、骑士和贵族都能结为朋友的世界,可是你和那名少女根本没有当朋友的意思。” “我无话、可说。” “从今天起,你每天都给我去拜访那名少女。光是赔罪还不够。要和她当朋友,这是命令!” “朋、朋友吗?” 葛道夫瞪大双眼盯着盖泽曼。 “你是有什么不满吗!” “不是,那个……我不太擅长…….交朋友……” 盖泽曼再次敲打桌面。 “你说你不擅长是吧?那你的意思是日后若遇到自己不擅长应付的敌人攻击公主,你也会像这样退缩是不是!” “非…….非常抱歉!是我失言了!我一定会去和她当朋友!” “现在就给我去!” 葛道夫敬了一礼后离开。盖泽曼当然清楚自己说了一堆歪理,因此不禁担心起轻易接受这些歪理的葛道夫。 盖泽曼和昨天一样躲在希莉尔家附近,悄悄观察屋内正在缝东西的希莉尔。 越看越能发现她只是个平凡的少女,既称不上美人,倒也不算太难看。满是雀斑、长相普通的脸,白上衣、裙子配上一头棕色垂发。加上昨天虽没注意到,不过她缺了一颗门牙,整体看起来稚气未脱,毫无半点吸引男人视线的成分。 正当盖泽曼对娜榭塔妮亚太强人所难所叹气的瞬间,葛道夫拿着花束现身了。 听到敲门声前去应门的希莉尔一看到葛道夫的瞬间,那倒抽口气的声音传进盖泽曼的耳中了。 “前天,还有昨天,我都、失礼了,所以再度、前来赔罪。” “咦……咦咦……” 希莉尔说不出话来,大概是根本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吧。老实说除了娜榭塔妮亚以外,连葛道夫,甚至盖泽曼自己都料想不到。 “不知今天你能让我进去吗?不对、那个,请务必让我打扰。” “这……这样啊……” 希莉尔战战兢兢让葛道夫进屋后,两人似乎就坐在客厅的桌子边,沉默了一会让两人都很尴尬。 盖泽曼由于葛道夫平日气度凛然没留意到,其实他似乎相当怕生。 结果一天下来,葛道夫没说上几句话就回家了,盖泽曼也在他离开后听到希莉尔不停喃喃自语‘到底怎么回事呀……’ 接着隔天,盖泽曼又来到固定地点潜藏。因为在做这种事的同时工作都还堆着,老实讲他真的很想放弃不干。 就在他叹气的同时,葛道夫又来到希莉尔家面前。这次他并没带花束,也戴着平时那顶头盔。 到了第三天,葛道夫总算能说点话了。他解释三天前自己为了某件事心烦意乱,才会完全没注意到希莉尔接近。 “这个我明白……但是您为什么会连续三天来拜访呢?” “这……” 看来就算是葛道夫,都清楚此时不能说出自己是因盖泽曼的命令才来的事实。 “我主要是来为我的失礼赔罪,但是发现你……你似乎还是很怕我,我才想找出原因并且解决……” “我并、并没有、没有怕您呀……” 盖泽曼焦躁地听着两人对话,同时不断对葛道夫内心喊话‘快和她做朋友!’、‘不然干脆直接求婚啦!’等等,但是这天到了最后,葛道夫仍是没说上几句话就回家了。 在他离去后,盖泽曼稍微留下来听希莉尔和父母讨论为何葛道夫三番两次来到家中,可是终究没得出个所以然。 第四天,葛道夫不知在想什么,开始小声地希莉尔讲起每日的工作内容和琐事。起初没什么兴趣的希莉尔只是静静听他说,到后来话题开始越扯越远,竟让葛道夫不小心把自己的出身背景说溜嘴。 “葛、葛道夫大人是平民出身吗?我还以为……” “啊,其、其实这件事是不该公然说出来才对……” “这样子吗……” 希莉尔先是思考了一会,接着开始说出关于自己的事。就算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内容,不过在屋外听着的盖泽曼不禁暗自心喜两人总算有点进展。 希莉尔提到的是十年前,她的父亲曾检举了一名骑士的恶行恶状,结果竟遭那名骑士挟怨报复冲到家中,害得她父母差点命丧毒手之下了。 接着她补充说,自从那天起自己和家人就变得害怕骑士。 “……怎……怎……” 传来葛道夫站起身的声响。 “怎么会这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太岂有此理啦!请你告诉我那个骑士的名字,我马上去好好惩——” “那个,那个人似乎在上一次内乱遭到流放,已经不在皮埃纳了。” “这样子啊,太好了……不对,一点都不好。” 葛道夫似乎真的动怒了,盖泽曼心想希莉尔如今应该很困扰。 过一会等葛道夫冷静下来后,希莉尔对他说: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葛道夫大人和我知道的骑士完全不同呢。我从没想过……骑士能够像您如此温柔。” “过、过奖了。” “我很高兴……您连对待我这种人都很亲切。” “那个!” 葛道夫似乎又站了起来。 “就算那个骑士已被流放……同样身为骑士的我也有责任,因此我该替他向你们赎罪…….应该说,虽然不晓得算不算赎罪……但请问你是否愿意和我当朋友?” “是的!我很乐意!” 听到希莉尔高兴的语气,盖泽曼心想两人大概握了手吧。 再又说了几句话后,葛道夫走出屋子,希莉尔也送他到玄关,对鞠躬离开的葛道夫用力挥手。 盖泽曼这时发现这名叫做希莉尔的少女的一个优点,就是她笑起来相当好看。既无忧无虑又温和,看了就让人窝心。就算不到迷人的程度,却无疑是能让人安心的笑容。 盖泽曼心想,或许真的能成功。 盖泽曼接着尾随离开的葛道夫,观察到他正罕见地露出开朗的笑容走着。那肯定不只是因为完成了盖泽曼交代的任务造成的。 回到兵营后,盖泽曼把葛道夫叫到家中。葛道夫一脸豁然开朗地和盖泽曼喝起酒来,并高兴地报告起自己与希莉尔聊天一事。 “这不是很好吗,也不枉费我狠下心责备你啦。” “其实我一开始听了盖泽曼先生的命令,觉得实在很没有道理。不过现在我能体会到你的用意,也切身了解与人民交流,互通心意的重要性了。” “这样子啊……” 虽然本来的用意完全不同,倒也不必明讲吧。 “我根本没想过能够顺利,因为我的朋友算起来真的没几个……没想到真的会发生这种事啊。” 在盖 泽曼所知的范围内,当天葛道夫算头一次喝得大醉。过程中他滔滔不绝说着关于自己有多么尊敬身为骑士的盖泽曼,娜榭塔妮亚是个多么伟大的君王,甚至还提起下落不明的亲生父亲而红了眼眶。 随着葛道夫越喝越醉,他变得满口只剩下娜榭塔妮亚,不停公主东公主西地叫了几百次。 一边听着他说,盖泽曼也心想如今娜榭塔妮亚交代的任务的确有所进展,只是前途仍是一片灰暗。 因为葛道夫心中依然被娜榭塔妮亚占得满满,看来想让他注意起希莉尔似乎十分困难。 据说这晚过后,葛道夫又两度拜访希莉尔。由于盖泽曼也有工作在身,无法成天盯着他们的动向,不过从葛道夫的样子判断,两人应是处得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也迎来了黑角骑士团对赤熊佣兵团的比赛。观众席上一如往常挤满了来替葛道夫加油的女性们,之中能看见希莉尔与父母一同坐在后排位置上。 比赛最后理所当然由盖泽曼这方拿下胜利,而葛道夫也对希莉尔挥了挥手。结果加油团中一些女孩还以为葛道夫是在对自己挥手,纷纷兴奋到昏了过去。当中只有希莉尔一人害羞地挥手回应。 紧接着,坐在贵宾席的娜榭塔妮亚也对盖泽曼招了招手。 在比赛的狂热都尚未消退的时候,盖泽曼来到了娜榭塔妮亚的私人房间。女仆们一见到盖泽曼就让他进房,并退到旁边的准备室待命。照理来说,一国公主和男性独处一室听起来问题不小,不过她早就习以为常。 盖泽曼进到的是一间娜榭塔妮亚用来办公的书房。从墙壁到地毯,甚至每一项装饰品都是由巧匠精心打造,不把脸凑近看根本看不清楚细部的逸品。不过在这样的房间中,墙上却挂满了她用来进行<刃>之圣者修行,各式各样裸露在外面的刀剑以及铠甲。 “我就知道你会来。” 娜榭塔妮亚早已经脱下贵宾席上所见的那袭气质礼服,换上普通的内袍与裙子,坐在一张小书桌前挥舞着羽毛笔。看她这样一看完比赛后一刻都不得闲,继续处理文书工作的模样,得以想见她过着十分忙碌的日子。 “赤熊佣兵团果然如我所料,并非我们的对手。” “那种事怎样都好。就是那个女孩对吧?坐在观众席角落,一头垂发的女孩。” “是的,那就是希莉尔·梅莫拉。” “我听你说她长相平凡,但不是挺可爱的吗?” “她缺了牙齿这点实在让我在意呀。” “你说什么呢,那样才好啊。然后呢然后呢?葛道夫和那女孩的关系如何了。” 娜榭塔妮亚一把丢下羽毛笔逼近盖泽曼,双眼更是闪闪发亮。盖泽曼于是把葛道夫的报告,以及自己所见之事都告诉了她。 “这不是很顺利吗。我果然没猜错,那孩子比起被人追求,更渴望追求别人啊。” 娜榭塔妮亚高兴地跳起舞来,在房间内来回走动或转起圈圈。 “关系是变得不错,不过能不能发展成恋爱就另当别论了呀。” “我知道啦。” 娜榭塔妮亚停止跳舞,接着露出不怀好心的笑脸指向盖泽曼说: “接下来才是重点。你给我去好好处理他们身边的大小问题,务必要创造出那孩子不得不和希莉尔交往的气氛喔。” “这……” “顺序步骤就全交给你负责啦,你可以办得好吧?” 盖泽曼搔头归搔头,却还是点头答应下来,而娜榭塔妮亚又开始跳起舞来。 “别人的恋爱之路这么有趣吗?” “我、我才不是因为这么有趣才做的喔,只是为了葛道夫好啊。” 娜榭塔妮亚慌了手脚,而盖泽曼很清楚她最喜欢的莫过于有关他人恋爱的话题。其中若又是自己在私下牵线,当然会更增添一层乐趣。 “是是是,您开心就再好不过啦。” “才、才、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总而言之,你要好好努力喔。” 其实只要照这样发展下去,事情真会如娜榭塔妮亚所愿。不过在此之前,盖泽曼有件无论如何都想问的事。 “您难道没有考虑亲自成为葛道夫的恋人吗?” 跳着舞的娜榭塔妮亚一听,顿时讶异地盯向盖泽曼,脸上更露出“你在说什么呀?”的表情。 “你怎么说这种奇怪的话呢?那啥不可能的,因为那孩子和兄长大人属于完全相反的类型呀。” “那个,不好意思,您这话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喜欢像兄长大人那样的类型,葛道夫虽然是个好孩子,但我没办法把他看做那种对象呀。” 盖泽曼回想起娜榭塔妮亚所说的兄长大人……也就是死于上场内乱中的克莱兹托马的模样。 克莱兹托马是个皮肤白皙,弱不禁风的青年。不只是无法提剑上战场打仗,也不擅长文学或艺术,就连政坛中也都是全面照父亲的政策或家臣的建议行动。 不仅家臣们耻笑他平庸愚昧,人民也几乎忘记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只有如此斤两的人物。 “您是说……克莱兹托马大人?” 盖泽曼支吾其词。 “唉呀?盖泽曼你这是担心起我的恋情?你还有这种功夫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吧,我只是在等像兄长大人的人出现而已,毕竟再怎么说,我对那方面当然有兴趣喔。” 世界上像克莱兹托马的男人定是多得跟垃圾一样,然而盖泽曼搞不懂她究竟在寻求什么。 当然,他也不懂娜榭塔妮亚抱持着何种心情,至今仍追着五年前死去的克莱兹托马的幻影。 “所以说,你对葛道夫的事已有着落了吗?” 听娜榭塔妮亚这么一问,盖泽曼瞬间切换思绪。 “是啊,我会有办法的。” “那就拜托你啦,要做得确实喔。” “好好好,我真是跟了一个胡来的公主大人呀。” 盖泽曼低头鞠躬后走出娜榭塔妮亚的房间。虽然他有点在意克莱兹托马的事,最终还是决定先专注在葛道夫一事上。 在盖泽曼走出房间,娜榭塔妮亚把门关上过没一会,脸上那副恶作剧的表情跟着消失,变成既冷酷,同时却也在享受着什么的表情,一副决不能让家臣看到的表情。 娜榭塔妮亚心想,盖泽曼真是很好使唤。尽管刁蛮公主强加了许多难题,不过也代表她最依赖自己——盖泽曼无非在享受着这种立场。虽然他刚才说的话实在让娜榭塔妮亚吓到,但都不重要了。 “唉,要是谁都像盖泽曼那样好使唤就好了。” 娜榭塔妮亚边说,边看向办公桌上厚厚一叠宰相孚池和财政官送来的资料。 皮埃纳财政相当吃紧,原因不光全是前任国王纳尔福托马的错,而是历代好几任的国王挥霍累计所导致的,那些被‘世界第一大国’的名声冲昏头的国王为了夸耀国力,对外积欠了庞大的借款,至今仍无偿还的眉目。 如今是藉着娜榭塔妮亚所提拔的宰相孚池卓越的手腕,才勉强让皮埃纳王家维持根基。 另一方面,地方领主对王家的敌意却是日渐攀升,原因出自娜榭塔妮亚本人推行的政策。她一贯采取对平民有利的政策,结果也的确民生富裕,国家繁荣。然而,这些政策的副作用却影响到了贵族及骑士等阶级的人。 当贵族和骑士变得越来越穷,他们当然不是会像以前一样继续服从娜榭塔妮亚。就算如今侍奉王家的骑士仍效忠娜榭塔妮亚,却不知能支撑到何时。 简单来说,如今这个国家正在由娜榭塔妮亚本人 在国民间的人气,宰相孚池的手腕,以及葛道夫率领的黑角骑士团的强悍与名声支撑着。想当然,像这样只靠个人力量维持的国家向来撑不久。 这个国家总有一天会垮台。就算不会是今天或是明天,到了三十年后绝对无法维持现今的形势。 不过,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再过数年,世界将会发生剧烈变革,新魔神的诞生会连带形成新的世界秩序,届时这个国家的末路根本形同芝麻蒜皮的小事。 “说是这么说……” 娜榭塔妮亚盯着那堆资料低语。就算皮埃纳真的灭亡,自己都得尽王家的义务到最后一刻。 娜榭塔妮亚决定在继续回去工作前稍作休息,于是开口问女仆们是否做好入浴准备。结果就算娜榭塔妮亚没有下令,女仆们早已替她烧好热水并加入香料,让一阵她最喜欢的苹果花香从水中飘起。 娜榭塔妮亚进入隔壁的起居室。这间她平日生活的房间内,墙壁及地摊上的装饰相当华丽,床铺和梳妆台也都是高级品。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刀剑、铠甲、训练用的木剑等等,不是挂在墙上就是摆进橱柜。在如此突兀的房间中,甚至还有几只猫及小狗等宠物正在玩耍。 娜榭塔妮亚利落地脱起衣服。 “……娜榭塔妮亚,可以谈谈吗?” 这时不知从房间何处传来声音。女仆们都在更过去的浴室,因此房内除了娜榭塔妮亚以外没有任何人影。 “我想泡澡了耶。” 娜榭塔妮亚停下脱衣服的动作,完全没有被吓到,而是回答了那股声音。 “要是你正在打某些注意,希望你能和我分享呢。” “你是指?” “你想对葛道夫先生做什么?我们应该早就决定好不让他成为同志。既然如此,难道是为了那个计划所做的准备吗?” 身上只剩内衣的娜榭塔妮亚摇摇头说: “我没有打什么主意,只是为了葛道夫着想才做的喔。” “为了葛道夫先生着想……请问起因何在?” “我刚才对盖泽曼说的都是真心话喔,毕竟我也不是成天到晚都在打什么主意啊。” 娜榭塔妮亚微微鼓起脸来。 “虽然我只有看到脸,但我清楚希莉尔是个好女孩,一定能带给葛道夫幸福喔。至少和我比起来绝对没错。” 娜榭塔妮亚笑道。不知何来的声音没有回应,直到过一会才又丢出问题: “……我有件事想问你,对你来说,葛道夫先生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你为何那么想知道?” “好奇心作祟——除此之外还需要其他理由吗?” 娜榭塔妮亚沉思了一会。 明明在隔壁房间待命的女仆们应该听得到声音,但她们既没有出声喊娜榭塔妮亚,也没问她在和谁说话。 “既重要,也无可取代的人。虽然我常常说谎,但这确确实实是我的真心话喔。” 娜榭塔妮亚如此说道,不知何来的声音没有回答,而是等她继续说下去。 “像他这么棒的家臣找遍世界哪个角落都找不到喔。我除了把他当成需要操心的弟弟,更认为他是会在任何时候帮助我的英雄呢。” “原来如此。” “不管身陷什么困境或生命受谁威胁我都不怕,因为我有葛道夫在呀。能让我打从心底这么认为的人,就算人生重来几遍都遇不到了吧。” 娜榭塔妮亚说完后笑着接下去: “大概再过几年,我还是得亲手杀掉那孩子。虽说要杀不杀得等到时机接近才能决定,也有不杀就能解决事情的可能……但我不抱有期望呀。” “正是。” “正因如此,我才希望葛道夫能够幸福,也会在那孩子活着的期间尽我所能帮他。 等到我真得对那孩子下手的时候,我一定会后悔,后悔自己是否还能替他做更多事,还能更加照顾他。我觉得自己大概会哭,所以才想事前做好准备,来减少到时候能让我后悔的理由喔。” 未知的声音沉默了好一会。 “你上一句说他对你来说无可取代,下一句又毫不犹豫地说要杀了他。正因为这一点,我才觉得你相当可靠啊。” “这是在讽刺我?” “怎么会呢。” 娜榭塔妮亚轻声笑着回应: “就算是讽刺也没差喔。再说提到毫不犹豫杀害无可取代的存在这点,你不也跟我没两样吗?” 声音没有回答,于是娜榭塔妮亚脱光衣服走向浴室。 “我不会破坏你的乐趣,只要不影响计划的准备,你尽管去享受吧。” “我又没有在享受!” 未知的声音这句话让娜榭塔妮亚嘟起嘴。 “您的谈话结束了吗?” “结束了,抱歉久等。” 一名女仆开始往娜榭塔妮亚的身体淋温水,另外有人梳发,有人磨指甲,各自进行起他们的任务。 尽管娜榭塔妮亚平时在家臣面前不做作,展现的都是最朴实的一面,不过还是相当注重外观整洁,毕竟一身脏污将无法获得家臣的尊敬。 “既然如此,我也来祝福葛道夫的恋情能顺利吧。” 未知的声音在隔壁起居室内如此低语。 与赤熊佣兵团的比赛后过了近一个月。 此时葛道夫和盖泽曼正在黑角骑士团专用的竞技场中,针对凶魔进行战斗训练。担任两人对手的,是超过五十名以上的部下。手中拿着的并非平时的长剑长枪,而是模仿凶魔的爪牙打造的装备,甚至连脸上都戴起了凶魔面具。 就算面对五十几名敌人,两人也没有居于劣势。只见葛道夫耍木制长枪,盖泽曼则使剑一一打倒骑士们。 “这场训练成效不错,看来你们都有在好好锻炼。” “辛苦啦,明天再接再厉啊。” 葛道夫和盖泽曼纷纷鼓励倒在竞技场内的骑士,而骑士们也起身准备回兵营。 其中有名年轻骑士摘下凶魔面具后说: “差点忘记说了。恭喜你,团长。” “恭喜我什么?” 葛道夫一边擦汗一边回问。 “我听说团长的春天终于来了呀。” 年轻骑士笑道,难得部下会像这样轻易找葛道夫聊天,毕竟大家平时总对个性死板的他敬而远之。葛道夫对于部下们的变化似乎有些纳闷。 “我也听说了呀,今晚是不是该举杯庆祝呢。” 其他部下也开始向葛道夫搭话。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您没必要装傻吧。听说您不是和那位女孩开始交往了吗?” 原本一头雾水的葛道夫听到这里总算听懂了。 “别说傻话!我和她之间不是那种关系!” 盖泽曼赶忙安抚大吼的葛道夫。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嘛,他们这么说也没有恶意啊。” “可是……” “我等等会说说这些家伙,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盖泽曼硬是把满脸不高兴的葛道夫推进兵营的更衣室。部下们看着他们两人的模样,不由得面面相觑。 “真是的!那些家伙是怎么搞的!竟然相信这种无聊的风声!” 葛道夫进了更衣室后还是气冲冲的,盖泽曼则笑着安抚他。 “唉呀唉呀,你就别气啦。” “真受不了……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风声?” 葛道夫满脸疑问,而盖泽曼当然知道风声出自何方。 盖泽曼奉娜榭塔妮亚之令进行准备,第一步 断章 葛道夫·奥欧拉 “怎么会、这样?” 一名少年出拳用力一敲,使厚厚的橡木板桌面上出现了裂痕。 他的名字叫葛道夫·奥欧拉,有着一副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的高大身躯。身边的人以及主人娜榭塔妮亚,都相信他将来定会成为足以代表皮埃纳的骑士。 从王宫步行约一个小时距离,伫立着一座小宅邸,而葛道夫被分配到的正是里头的一间房间。 一名比葛道夫小一岁的瘦弱少年——他专属的佣人正待在旁边。 “这样子、怎么有脸,面对公主…….这是该、自刎谢罪的、丑态啊!” 眼见面对桌子的葛道夫咬牙切齿地紧紧握拳,站在他身旁的少年佣人只冷冷说: “请你别这样,你死了我也会跟着失业。我再问一次喔。” 少年佣人手上拿着一本小册,而坐在桌前的葛道夫眼前则摆着黑色木板及白墨汁,黑板上写着一些歪七扭八,活像蚯蚓爬的字。 “73是多少?” 葛道夫听了仍是低着头,紧握拳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再一次敲桌。 “怎么会、这样!这样下去我…….” “要是有时间在那懊恼,不如请你多用点头脑可以吗?” 原来葛道夫正在让少年佣人教算数,毕竟他连身为骑士最基本的知识教养都还没有。 当发现葛道夫一语不发,只是默默盯着桌上木板后,少年佣人对他说: “我们换个方法,请你先把七加上七,接着再加一次七,最后变成多少了呢?” 葛道夫没有回答,让少年佣人不禁揪起眉间,似乎和葛道夫同样苦恼。 “我们想想实际的东西吧,请你想眼前有个放着七个柠檬的篮子。” “…….想好了。” “加入同样的篮子有三篮,请问你,柠檬总共有几个呢?” 葛道夫闭着眼回答: “.……太多了,我算不完。” “这下我可头疼了啊……” 少年佣人忍不住抱头。 “不如这样想吧——你从娜榭塔妮亚公主手中获得七枚金币作为奖赏。” “七枚?如此巨额的奖赏,我不够资格拿吧?”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 少年佣人再度开始烦恼。 “那换成这样。假设有违逆公主的叛乱分子以七人为一小队袭来,请问你打倒三个小队后,总共解决了几名敌人?” 葛道夫想都没想就回答: “二十一人.” “咦?” 少年佣人漏出惊讶的声音,然后与葛道夫大眼瞪小眼好一会。 “.……我再换个问题。这次一共有九队七人小队攻来,请问您必须打倒多少敌人才行?” “六十三人吧。” “为什么你算得出来?” 少年佣人一边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开始在房内来回走动,看得葛道夫是一头雾水。 “共有五队六人小队,三队四人小队来袭,其中十一人被你打倒,八人逃跑,请问还剩下几名敌人?” “二十三人。” “你到底为什么算得出来?” “你在说什么?” 少年佣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葛道夫,但他只是随手用指尖沾起白墨,等待少年下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65+43-11-8是?” 佣人才刚说完,葛道夫马上用力敲桌。 “那么难的问题我哪懂啊!” “你最好不懂啦!” 少年佣人似乎再也忍不下去,用手中小册敲打葛道夫的头。葛道夫也跟着站起身,伸出他一双大手掴住少年的头。 “我可是在认真学啊,你也给我认真教。” “这是我要说的!你给我好好学啦!” 少年继续拿小册敲打葛道夫,葛道夫也同样紧掴住少年的头不放。 葛道夫在神前比武大会中获胜,成为足以代表丰原之国皮埃纳的骑士,则是两年后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 一名少年出拳用力一敲,使厚厚的橡木板桌面上出现了裂痕。 他的名字叫葛道夫·奥欧拉,有着一副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的高大身躯。身边的人以及主人娜榭塔妮亚,都相信他将来定会成为足以代表皮埃纳的骑士。 从王宫步行约一个小时距离,伫立着一座小宅邸,而葛道夫被分配到的正是里头的一间房间。 一名比葛道夫小一岁的瘦弱少年——他专属的佣人正待在旁边。 “这样子、怎么有脸,面对公主…….这是该、自刎谢罪的、丑态啊!” 眼见面对桌子的葛道夫咬牙切齿地紧紧握拳,站在他身旁的少年佣人只冷冷说: “请你别这样,你死了我也会跟着失业。我再问一次喔。” 少年佣人手上拿着一本小册,而坐在桌前的葛道夫眼前则摆着黑色木板及白墨汁,黑板上写着一些歪七扭八,活像蚯蚓爬的字。 “73是多少?” 葛道夫听了仍是低着头,紧握拳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再一次敲桌。 “怎么会、这样!这样下去我…….” “要是有时间在那懊恼,不如请你多用点头脑可以吗?” 原来葛道夫正在让少年佣人教算数,毕竟他连身为骑士最基本的知识教养都还没有。 当发现葛道夫一语不发,只是默默盯着桌上木板后,少年佣人对他说: “我们换个方法,请你先把七加上七,接着再加一次七,最后变成多少了呢?” 葛道夫没有回答,让少年佣人不禁揪起眉间,似乎和葛道夫同样苦恼。 “我们想想实际的东西吧,请你想眼前有个放着七个柠檬的篮子。” “…….想好了。” “加入同样的篮子有三篮,请问你,柠檬总共有几个呢?” 葛道夫闭着眼回答: “.……太多了,我算不完。” “这下我可头疼了啊……” 少年佣人忍不住抱头。 “不如这样想吧——你从娜榭塔妮亚公主手中获得七枚金币作为奖赏。” “七枚?如此巨额的奖赏,我不够资格拿吧?”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 少年佣人再度开始烦恼。 “那换成这样。假设有违逆公主的叛乱分子以七人为一小队袭来,请问你打倒三个小队后,总共解决了几名敌人?” 葛道夫想都没想就回答: “二十一人.” “咦?” 少年佣人漏出惊讶的声音,然后与葛道夫大眼瞪小眼好一会。 “.……我再换个问题。这次一共有九队七人小队攻来,请问您必须打倒多少敌人才行?” “六十三人吧。” “为什么你算得出来?” 少年佣人一边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开始在房内来回走动,看得葛道夫是一头雾水。 “共有五队六人小队,三队四人小队来袭,其中十一人被你打倒,八人逃跑,请问还剩下几名敌人?” “二十三人。” “你到底为什么算得出来?” “你在说什么?” 少年佣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葛道夫,但他只是随手用指尖沾起白墨,等待少年下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65+43-11-8是?” 佣人才刚说完,葛道夫马上用力敲桌。 “那么难的问题我哪懂啊!” “你最好不懂啦!” 少年佣人似乎再也忍不下去,用手中小册敲打葛道夫的头。葛道夫也跟着站起身,伸出他一双大手掴住少年的头。 “我可是在认真学啊,你也给我认真教。” “这是我要说的!你给我好好学啦!” 少年继续拿小册敲打葛道夫,葛道夫也同样紧掴住少年的头不放。 葛道夫在神前比武大会中获胜,成为足以代表丰原之国皮埃纳的骑士,则是两年后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 一名少年出拳用力一敲,使厚厚的橡木板桌面上出现了裂痕。 他的名字叫葛道夫·奥欧拉,有着一副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的高大身躯。身边的人以及主人娜榭塔妮亚,都相信他将来定会成为足以代表皮埃纳的骑士。 从王宫步行约一个小时距离,伫立着一座小宅邸,而葛道夫被分配到的正是里头的一间房间。 一名比葛道夫小一岁的瘦弱少年——他专属的佣人正待在旁边。 “这样子、怎么有脸,面对公主…….这是该、自刎谢罪的、丑态啊!” 眼见面对桌子的葛道夫咬牙切齿地紧紧握拳,站在他身旁的少年佣人只冷冷说: “请你别这样,你死了我也会跟着失业。我再问一次喔。” 少年佣人手上拿着一本小册,而坐在桌前的葛道夫眼前则摆着黑色木板及白墨汁,黑板上写着一些歪七扭八,活像蚯蚓爬的字。 “73是多少?” 葛道夫听了仍是低着头,紧握拳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再一次敲桌。 “怎么会、这样!这样下去我…….” “要是有时间在那懊恼,不如请你多用点头脑可以吗?” 原来葛道夫正在让少年佣人教算数,毕竟他连身为骑士最基本的知识教养都还没有。 当发现葛道夫一语不发,只是默默盯着桌上木板后,少年佣人对他说: “我们换个方法,请你先把七加上七,接着再加一次七,最后变成多少了呢?” 葛道夫没有回答,让少年佣人不禁揪起眉间,似乎和葛道夫同样苦恼。 “我们想想实际的东西吧,请你想眼前有个放着七个柠檬的篮子。” “…….想好了。” “加入同样的篮子有三篮,请问你,柠檬总共有几个呢?” 葛道夫闭着眼回答: “.……太多了,我算不完。” “这下我可头疼了啊……” 少年佣人忍不住抱头。 “不如这样想吧——你从娜榭塔妮亚公主手中获得七枚金币作为奖赏。” “七枚?如此巨额的奖赏,我不够资格拿吧?”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 少年佣人再度开始烦恼。 “那换成这样。假设有违逆公主的叛乱分子以七人为一小队袭来,请问你打倒三个小队后,总共解决了几名敌人?” 葛道夫想都没想就回答: “二十一人.” “咦?” 少年佣人漏出惊讶的声音,然后与葛道夫大眼瞪小眼好一会。 “.……我再换个问题。这次一共有九队七人小队攻来,请问您必须打倒多少敌人才行?” “六十三人吧。” “为什么你算得出来?” 少年佣人一边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开始在房内来回走动,看得葛道夫是一头雾水。 “共有五队六人小队,三队四人小队来袭,其中十一人被你打倒,八人逃跑,请问还剩下几名敌人?” “二十三人。” “你到底为什么算得出来?” “你在说什么?” 少年佣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葛道夫,但他只是随手用指尖沾起白墨,等待少年下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65+43-11-8是?” 佣人才刚说完,葛道夫马上用力敲桌。 “那么难的问题我哪懂啊!” “你最好不懂啦!” 少年佣人似乎再也忍不下去,用手中小册敲打葛道夫的头。葛道夫也跟着站起身,伸出他一双大手掴住少年的头。 “我可是在认真学啊,你也给我认真教。” “这是我要说的!你给我好好学啦!” 少年继续拿小册敲打葛道夫,葛道夫也同样紧掴住少年的头不放。 葛道夫在神前比武大会中获胜,成为足以代表丰原之国皮埃纳的骑士,则是两年后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 一名少年出拳用力一敲,使厚厚的橡木板桌面上出现了裂痕。 他的名字叫葛道夫·奥欧拉,有着一副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的高大身躯。身边的人以及主人娜榭塔妮亚,都相信他将来定会成为足以代表皮埃纳的骑士。 从王宫步行约一个小时距离,伫立着一座小宅邸,而葛道夫被分配到的正是里头的一间房间。 一名比葛道夫小一岁的瘦弱少年——他专属的佣人正待在旁边。 “这样子、怎么有脸,面对公主…….这是该、自刎谢罪的、丑态啊!” 眼见面对桌子的葛道夫咬牙切齿地紧紧握拳,站在他身旁的少年佣人只冷冷说: “请你别这样,你死了我也会跟着失业。我再问一次喔。” 少年佣人手上拿着一本小册,而坐在桌前的葛道夫眼前则摆着黑色木板及白墨汁,黑板上写着一些歪七扭八,活像蚯蚓爬的字。 “73是多少?” 葛道夫听了仍是低着头,紧握拳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再一次敲桌。 “怎么会、这样!这样下去我…….” “要是有时间在那懊恼,不如请你多用点头脑可以吗?” 原来葛道夫正在让少年佣人教算数,毕竟他连身为骑士最基本的知识教养都还没有。 当发现葛道夫一语不发,只是默默盯着桌上木板后,少年佣人对他说: “我们换个方法,请你先把七加上七,接着再加一次七,最后变成多少了呢?” 葛道夫没有回答,让少年佣人不禁揪起眉间,似乎和葛道夫同样苦恼。 “我们想想实际的东西吧,请你想眼前有个放着七个柠檬的篮子。” “…….想好了。” “加入同样的篮子有三篮,请问你,柠檬总共有几个呢?” 葛道夫闭着眼回答: “.……太多了,我算不完。” “这下我可头疼了啊……” 少年佣人忍不住抱头。 “不如这样想吧——你从娜榭塔妮亚公主手中获得七枚金币作为奖赏。” “七枚?如此巨额的奖赏,我不够资格拿吧?”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 少年佣人再度开始烦恼。 “那换成这样。假设有违逆公主的叛乱分子以七人为一小队袭来,请问你打倒三个小队后,总共解决了几名敌人?” 葛道夫想都没想就回答: “二十一人.” “咦?” 少年佣人漏出惊讶的声音,然后与葛道夫大眼瞪小眼好一会。 “.……我再换个问题。这次一共有九队七人小队攻来,请问您必须打倒多少敌人才行?” “六十三人吧。” “为什么你算得出来?” 少年佣人一边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开始在房内来回走动,看得葛道夫是一头雾水。 “共有五队六人小队,三队四人小队来袭,其中十一人被你打倒,八人逃跑,请问还剩下几名敌人?” “二十三人。” “你到底为什么算得出来?” “你在说什么?” 少年佣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葛道夫,但他只是随手用指尖沾起白墨,等待少年下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65+43-11-8是?” 佣人才刚说完,葛道夫马上用力敲桌。 “那么难的问题我哪懂啊!” “你最好不懂啦!” 少年佣人似乎再也忍不下去,用手中小册敲打葛道夫的头。葛道夫也跟着站起身,伸出他一双大手掴住少年的头。 “我可是在认真学啊,你也给我认真教。” “这是我要说的!你给我好好学啦!” 少年继续拿小册敲打葛道夫,葛道夫也同样紧掴住少年的头不放。 葛道夫在神前比武大会中获胜,成为足以代表丰原之国皮埃纳的骑士,则是两年后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 一名少年出拳用力一敲,使厚厚的橡木板桌面上出现了裂痕。 他的名字叫葛道夫·奥欧拉,有着一副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的高大身躯。身边的人以及主人娜榭塔妮亚,都相信他将来定会成为足以代表皮埃纳的骑士。 从王宫步行约一个小时距离,伫立着一座小宅邸,而葛道夫被分配到的正是里头的一间房间。 一名比葛道夫小一岁的瘦弱少年——他专属的佣人正待在旁边。 “这样子、怎么有脸,面对公主…….这是该、自刎谢罪的、丑态啊!” 眼见面对桌子的葛道夫咬牙切齿地紧紧握拳,站在他身旁的少年佣人只冷冷说: “请你别这样,你死了我也会跟着失业。我再问一次喔。” 少年佣人手上拿着一本小册,而坐在桌前的葛道夫眼前则摆着黑色木板及白墨汁,黑板上写着一些歪七扭八,活像蚯蚓爬的字。 “73是多少?” 葛道夫听了仍是低着头,紧握拳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再一次敲桌。 “怎么会、这样!这样下去我…….” “要是有时间在那懊恼,不如请你多用点头脑可以吗?” 原来葛道夫正在让少年佣人教算数,毕竟他连身为骑士最基本的知识教养都还没有。 当发现葛道夫一语不发,只是默默盯着桌上木板后,少年佣人对他说: “我们换个方法,请你先把七加上七,接着再加一次七,最后变成多少了呢?” 葛道夫没有回答,让少年佣人不禁揪起眉间,似乎和葛道夫同样苦恼。 “我们想想实际的东西吧,请你想眼前有个放着七个柠檬的篮子。” “…….想好了。” “加入同样的篮子有三篮,请问你,柠檬总共有几个呢?” 葛道夫闭着眼回答: “.……太多了,我算不完。” “这下我可头疼了啊……” 少年佣人忍不住抱头。 “不如这样想吧——你从娜榭塔妮亚公主手中获得七枚金币作为奖赏。” “七枚?如此巨额的奖赏,我不够资格拿吧?”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 少年佣人再度开始烦恼。 “那换成这样。假设有违逆公主的叛乱分子以七人为一小队袭来,请问你打倒三个小队后,总共解决了几名敌人?” 葛道夫想都没想就回答: “二十一人.” “咦?” 少年佣人漏出惊讶的声音,然后与葛道夫大眼瞪小眼好一会。 “.……我再换个问题。这次一共有九队七人小队攻来,请问您必须打倒多少敌人才行?” “六十三人吧。” “为什么你算得出来?” 少年佣人一边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开始在房内来回走动,看得葛道夫是一头雾水。 “共有五队六人小队,三队四人小队来袭,其中十一人被你打倒,八人逃跑,请问还剩下几名敌人?” “二十三人。” “你到底为什么算得出来?” “你在说什么?” 少年佣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葛道夫,但他只是随手用指尖沾起白墨,等待少年下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65+43-11-8是?” 佣人才刚说完,葛道夫马上用力敲桌。 “那么难的问题我哪懂啊!” “你最好不懂啦!” 少年佣人似乎再也忍不下去,用手中小册敲打葛道夫的头。葛道夫也跟着站起身,伸出他一双大手掴住少年的头。 “我可是在认真学啊,你也给我认真教。” “这是我要说的!你给我好好学啦!” 少年继续拿小册敲打葛道夫,葛道夫也同样紧掴住少年的头不放。 葛道夫在神前比武大会中获胜,成为足以代表丰原之国皮埃纳的骑士,则是两年后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 一名少年出拳用力一敲,使厚厚的橡木板桌面上出现了裂痕。 他的名字叫葛道夫·奥欧拉,有着一副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的高大身躯。身边的人以及主人娜榭塔妮亚,都相信他将来定会成为足以代表皮埃纳的骑士。 从王宫步行约一个小时距离,伫立着一座小宅邸,而葛道夫被分配到的正是里头的一间房间。 一名比葛道夫小一岁的瘦弱少年——他专属的佣人正待在旁边。 “这样子、怎么有脸,面对公主…….这是该、自刎谢罪的、丑态啊!” 眼见面对桌子的葛道夫咬牙切齿地紧紧握拳,站在他身旁的少年佣人只冷冷说: “请你别这样,你死了我也会跟着失业。我再问一次喔。” 少年佣人手上拿着一本小册,而坐在桌前的葛道夫眼前则摆着黑色木板及白墨汁,黑板上写着一些歪七扭八,活像蚯蚓爬的字。 “73是多少?” 葛道夫听了仍是低着头,紧握拳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再一次敲桌。 “怎么会、这样!这样下去我…….” “要是有时间在那懊恼,不如请你多用点头脑可以吗?” 原来葛道夫正在让少年佣人教算数,毕竟他连身为骑士最基本的知识教养都还没有。 当发现葛道夫一语不发,只是默默盯着桌上木板后,少年佣人对他说: “我们换个方法,请你先把七加上七,接着再加一次七,最后变成多少了呢?” 葛道夫没有回答,让少年佣人不禁揪起眉间,似乎和葛道夫同样苦恼。 “我们想想实际的东西吧,请你想眼前有个放着七个柠檬的篮子。” “…….想好了。” “加入同样的篮子有三篮,请问你,柠檬总共有几个呢?” 葛道夫闭着眼回答: “.……太多了,我算不完。” “这下我可头疼了啊……” 少年佣人忍不住抱头。 “不如这样想吧——你从娜榭塔妮亚公主手中获得七枚金币作为奖赏。” “七枚?如此巨额的奖赏,我不够资格拿吧?”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 少年佣人再度开始烦恼。 “那换成这样。假设有违逆公主的叛乱分子以七人为一小队袭来,请问你打倒三个小队后,总共解决了几名敌人?” 葛道夫想都没想就回答: “二十一人.” “咦?” 少年佣人漏出惊讶的声音,然后与葛道夫大眼瞪小眼好一会。 “.……我再换个问题。这次一共有九队七人小队攻来,请问您必须打倒多少敌人才行?” “六十三人吧。” “为什么你算得出来?” 少年佣人一边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开始在房内来回走动,看得葛道夫是一头雾水。 “共有五队六人小队,三队四人小队来袭,其中十一人被你打倒,八人逃跑,请问还剩下几名敌人?” “二十三人。” “你到底为什么算得出来?” “你在说什么?” 少年佣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葛道夫,但他只是随手用指尖沾起白墨,等待少年下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65+43-11-8是?” 佣人才刚说完,葛道夫马上用力敲桌。 “那么难的问题我哪懂啊!” “你最好不懂啦!” 少年佣人似乎再也忍不下去,用手中小册敲打葛道夫的头。葛道夫也跟着站起身,伸出他一双大手掴住少年的头。 “我可是在认真学啊,你也给我认真教。” “这是我要说的!你给我好好学啦!” 少年继续拿小册敲打葛道夫,葛道夫也同样紧掴住少年的头不放。 葛道夫在神前比武大会中获胜,成为足以代表丰原之国皮埃纳的骑士,则是两年后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 一名少年出拳用力一敲,使厚厚的橡木板桌面上出现了裂痕。 他的名字叫葛道夫·奥欧拉,有着一副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的高大身躯。身边的人以及主人娜榭塔妮亚,都相信他将来定会成为足以代表皮埃纳的骑士。 从王宫步行约一个小时距离,伫立着一座小宅邸,而葛道夫被分配到的正是里头的一间房间。 一名比葛道夫小一岁的瘦弱少年——他专属的佣人正待在旁边。 “这样子、怎么有脸,面对公主…….这是该、自刎谢罪的、丑态啊!” 眼见面对桌子的葛道夫咬牙切齿地紧紧握拳,站在他身旁的少年佣人只冷冷说: “请你别这样,你死了我也会跟着失业。我再问一次喔。” 少年佣人手上拿着一本小册,而坐在桌前的葛道夫眼前则摆着黑色木板及白墨汁,黑板上写着一些歪七扭八,活像蚯蚓爬的字。 “73是多少?” 葛道夫听了仍是低着头,紧握拳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再一次敲桌。 “怎么会、这样!这样下去我…….” “要是有时间在那懊恼,不如请你多用点头脑可以吗?” 原来葛道夫正在让少年佣人教算数,毕竟他连身为骑士最基本的知识教养都还没有。 当发现葛道夫一语不发,只是默默盯着桌上木板后,少年佣人对他说: “我们换个方法,请你先把七加上七,接着再加一次七,最后变成多少了呢?” 葛道夫没有回答,让少年佣人不禁揪起眉间,似乎和葛道夫同样苦恼。 “我们想想实际的东西吧,请你想眼前有个放着七个柠檬的篮子。” “…….想好了。” “加入同样的篮子有三篮,请问你,柠檬总共有几个呢?” 葛道夫闭着眼回答: “.……太多了,我算不完。” “这下我可头疼了啊……” 少年佣人忍不住抱头。 “不如这样想吧——你从娜榭塔妮亚公主手中获得七枚金币作为奖赏。” “七枚?如此巨额的奖赏,我不够资格拿吧?”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 少年佣人再度开始烦恼。 “那换成这样。假设有违逆公主的叛乱分子以七人为一小队袭来,请问你打倒三个小队后,总共解决了几名敌人?” 葛道夫想都没想就回答: “二十一人.” “咦?” 少年佣人漏出惊讶的声音,然后与葛道夫大眼瞪小眼好一会。 “.……我再换个问题。这次一共有九队七人小队攻来,请问您必须打倒多少敌人才行?” “六十三人吧。” “为什么你算得出来?” 少年佣人一边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开始在房内来回走动,看得葛道夫是一头雾水。 “共有五队六人小队,三队四人小队来袭,其中十一人被你打倒,八人逃跑,请问还剩下几名敌人?” “二十三人。” “你到底为什么算得出来?” “你在说什么?” 少年佣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葛道夫,但他只是随手用指尖沾起白墨,等待少年下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65+43-11-8是?” 佣人才刚说完,葛道夫马上用力敲桌。 “那么难的问题我哪懂啊!” “你最好不懂啦!” 少年佣人似乎再也忍不下去,用手中小册敲打葛道夫的头。葛道夫也跟着站起身,伸出他一双大手掴住少年的头。 “我可是在认真学啊,你也给我认真教。” “这是我要说的!你给我好好学啦!” 少年继续拿小册敲打葛道夫,葛道夫也同样紧掴住少年的头不放。 葛道夫在神前比武大会中获胜,成为足以代表丰原之国皮埃纳的骑士,则是两年后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 一名少年出拳用力一敲,使厚厚的橡木板桌面上出现了裂痕。 他的名字叫葛道夫·奥欧拉,有着一副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的高大身躯。身边的人以及主人娜榭塔妮亚,都相信他将来定会成为足以代表皮埃纳的骑士。 从王宫步行约一个小时距离,伫立着一座小宅邸,而葛道夫被分配到的正是里头的一间房间。 一名比葛道夫小一岁的瘦弱少年——他专属的佣人正待在旁边。 “这样子、怎么有脸,面对公主…….这是该、自刎谢罪的、丑态啊!” 眼见面对桌子的葛道夫咬牙切齿地紧紧握拳,站在他身旁的少年佣人只冷冷说: “请你别这样,你死了我也会跟着失业。我再问一次喔。” 少年佣人手上拿着一本小册,而坐在桌前的葛道夫眼前则摆着黑色木板及白墨汁,黑板上写着一些歪七扭八,活像蚯蚓爬的字。 “73是多少?” 葛道夫听了仍是低着头,紧握拳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再一次敲桌。 “怎么会、这样!这样下去我…….” “要是有时间在那懊恼,不如请你多用点头脑可以吗?” 原来葛道夫正在让少年佣人教算数,毕竟他连身为骑士最基本的知识教养都还没有。 当发现葛道夫一语不发,只是默默盯着桌上木板后,少年佣人对他说: “我们换个方法,请你先把七加上七,接着再加一次七,最后变成多少了呢?” 葛道夫没有回答,让少年佣人不禁揪起眉间,似乎和葛道夫同样苦恼。 “我们想想实际的东西吧,请你想眼前有个放着七个柠檬的篮子。” “…….想好了。” “加入同样的篮子有三篮,请问你,柠檬总共有几个呢?” 葛道夫闭着眼回答: “.……太多了,我算不完。” “这下我可头疼了啊……” 少年佣人忍不住抱头。 “不如这样想吧——你从娜榭塔妮亚公主手中获得七枚金币作为奖赏。” “七枚?如此巨额的奖赏,我不够资格拿吧?”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 少年佣人再度开始烦恼。 “那换成这样。假设有违逆公主的叛乱分子以七人为一小队袭来,请问你打倒三个小队后,总共解决了几名敌人?” 葛道夫想都没想就回答: “二十一人.” “咦?” 少年佣人漏出惊讶的声音,然后与葛道夫大眼瞪小眼好一会。 “.……我再换个问题。这次一共有九队七人小队攻来,请问您必须打倒多少敌人才行?” “六十三人吧。” “为什么你算得出来?” 少年佣人一边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开始在房内来回走动,看得葛道夫是一头雾水。 “共有五队六人小队,三队四人小队来袭,其中十一人被你打倒,八人逃跑,请问还剩下几名敌人?” “二十三人。” “你到底为什么算得出来?” “你在说什么?” 少年佣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葛道夫,但他只是随手用指尖沾起白墨,等待少年下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65+43-11-8是?” 佣人才刚说完,葛道夫马上用力敲桌。 “那么难的问题我哪懂啊!” “你最好不懂啦!” 少年佣人似乎再也忍不下去,用手中小册敲打葛道夫的头。葛道夫也跟着站起身,伸出他一双大手掴住少年的头。 “我可是在认真学啊,你也给我认真教。” “这是我要说的!你给我好好学啦!” 少年继续拿小册敲打葛道夫,葛道夫也同样紧掴住少年的头不放。 葛道夫在神前比武大会中获胜,成为足以代表丰原之国皮埃纳的骑士,则是两年后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 一名少年出拳用力一敲,使厚厚的橡木板桌面上出现了裂痕。 他的名字叫葛道夫·奥欧拉,有着一副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的高大身躯。身边的人以及主人娜榭塔妮亚,都相信他将来定会成为足以代表皮埃纳的骑士。 从王宫步行约一个小时距离,伫立着一座小宅邸,而葛道夫被分配到的正是里头的一间房间。 一名比葛道夫小一岁的瘦弱少年——他专属的佣人正待在旁边。 “这样子、怎么有脸,面对公主…….这是该、自刎谢罪的、丑态啊!” 眼见面对桌子的葛道夫咬牙切齿地紧紧握拳,站在他身旁的少年佣人只冷冷说: “请你别这样,你死了我也会跟着失业。我再问一次喔。” 少年佣人手上拿着一本小册,而坐在桌前的葛道夫眼前则摆着黑色木板及白墨汁,黑板上写着一些歪七扭八,活像蚯蚓爬的字。 “73是多少?” 葛道夫听了仍是低着头,紧握拳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再一次敲桌。 “怎么会、这样!这样下去我…….” “要是有时间在那懊恼,不如请你多用点头脑可以吗?” 原来葛道夫正在让少年佣人教算数,毕竟他连身为骑士最基本的知识教养都还没有。 当发现葛道夫一语不发,只是默默盯着桌上木板后,少年佣人对他说: “我们换个方法,请你先把七加上七,接着再加一次七,最后变成多少了呢?” 葛道夫没有回答,让少年佣人不禁揪起眉间,似乎和葛道夫同样苦恼。 “我们想想实际的东西吧,请你想眼前有个放着七个柠檬的篮子。” “…….想好了。” “加入同样的篮子有三篮,请问你,柠檬总共有几个呢?” 葛道夫闭着眼回答: “.……太多了,我算不完。” “这下我可头疼了啊……” 少年佣人忍不住抱头。 “不如这样想吧——你从娜榭塔妮亚公主手中获得七枚金币作为奖赏。” “七枚?如此巨额的奖赏,我不够资格拿吧?”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 少年佣人再度开始烦恼。 “那换成这样。假设有违逆公主的叛乱分子以七人为一小队袭来,请问你打倒三个小队后,总共解决了几名敌人?” 葛道夫想都没想就回答: “二十一人.” “咦?” 少年佣人漏出惊讶的声音,然后与葛道夫大眼瞪小眼好一会。 “.……我再换个问题。这次一共有九队七人小队攻来,请问您必须打倒多少敌人才行?” “六十三人吧。” “为什么你算得出来?” 少年佣人一边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开始在房内来回走动,看得葛道夫是一头雾水。 “共有五队六人小队,三队四人小队来袭,其中十一人被你打倒,八人逃跑,请问还剩下几名敌人?” “二十三人。” “你到底为什么算得出来?” “你在说什么?” 少年佣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葛道夫,但他只是随手用指尖沾起白墨,等待少年下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65+43-11-8是?” 佣人才刚说完,葛道夫马上用力敲桌。 “那么难的问题我哪懂啊!” “你最好不懂啦!” 少年佣人似乎再也忍不下去,用手中小册敲打葛道夫的头。葛道夫也跟着站起身,伸出他一双大手掴住少年的头。 “我可是在认真学啊,你也给我认真教。” “这是我要说的!你给我好好学啦!” 少年继续拿小册敲打葛道夫,葛道夫也同样紧掴住少年的头不放。 葛道夫在神前比武大会中获胜,成为足以代表丰原之国皮埃纳的骑士,则是两年后的事了。 凶魔之子 一只怪物,一只有着美丽少女外貌的怪物走在染得通红的森林中。不管她长得什么样子,相信只要一看到她的脸,任何人都会明白她的确是只怪物。 少女静静走在森林中,一身黑色斗篷随风飘扬。右手举着枪,左手则是提着一颗人类的头颅。 头颅的主人是个刚脱离少年的年轻男子,名为马特勒·威奇托,在黄果之国出生成长的天才使弓名手。他的名声不只人类社会,甚至响到凶魔耳中。 魔哭领东部的斩指森林,芙蕾米·史披德洛刚结束一次六花杀手的任务回到魔哭领。当她手提胜利证明走在森林中,许多凶魔却都只从远方望着她。 “各位同胞,你们好。” 芙蕾米以毫无感情的声音说,然而并没有凶魔回应。 “打招呼是所有侍奉泰格狃大人的凶魔该尽的义务喔。” 芙蕾米接着说,可是凶魔们一样只从远处望着她。 凶魔们的视线中蕴含各式各样的感情。 当中占最多的是,猜疑与敌意。许多凶魔都视芙蕾米这个半人为最有可能的背叛者。 当中也有凶魔是带着恐惧望向芙蕾米。过去许多凶魔都因为憎恨她而施加凌虐,但是随着如今实力强弱逆转,相信脑中没有浮现出‘复仇’二字的凶魔只是少数。 另外有一群凶魔则是展现出妒忌和憎恶,理由是它们认为芙蕾米抢走了暗杀六花候补的重责大任。 尽管身处凶魔们释放出的种种恶意中,芙蕾米仍毫无反应,这种态度不称为怪物又能是什么? “你好啊,芙蕾米。” 这时空中飞下来一只鸟,它是泰格狃的近臣,被称为特质二号的凶魔。 “您好。” 芙蕾米回应的声音果然毫无情感,徒剩嘴唇和喉咙在动。 “马特勒如何呀?” “由于他实在算不上强敌,我无话可禀报。” 芙蕾米依然说得面无表情。 “我记得下个目标是<冰>之圣者艾思芮对吧。潜伏在人类世界的准备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先待命吧。” “我明白了。” 芙蕾米将手中提着的马特勒头颅递给二号,它伸出脚爪一抓便飞回主人身边。 不管是面对过去曾折磨自己的凶魔,或是把来战功交出去的时候,芙蕾米的眼中都毫无情绪。 尽管凶魔除了杀害人类或对主人的忠诚外没有其他自我意识,仍然拥有情绪。它们会高兴、生气、痛苦,可是芙蕾米身上却连这些情绪都没有。 或许这才算得上最像凶魔的存在。毕竟若将这些凶魔视为会毁灭人类的存在,芙蕾米才称得上最像凶魔的凶魔。 正因为如此,凶魔们才会对她抱有猜疑、恐惧,以及憎恨。 芙蕾米朝着斩指森林一角的洞窟走去,她便是在那里成长,在那里获得力量。这时,她的家人之一的贯嘴鸟正在洞窟口休息。 “你好,贯嘴鸟。” “你好,芙蕾米。” 就连面对抚养自己长大的贯嘴鸟,芙蕾米都没展露出丝毫情绪。洞窟入口的石头上刻划着简陋的持花圣者画像,而芙蕾米直接踩了过去。这是种大多数凶魔都会做的习俗。 推开加装在洞窟口的厚重门扉,芙蕾米悄悄进到里头。 “你们在这里就能看到打倒六花的和人类吗?” 一听简直就像是看门守卫般守着洞口的贯嘴鸟这么说,凶魔们纷纷静静离去。 洞窟内充斥铁锈味、血味及火药味。架上摆着的尽是枪与子弹,墙壁也挂着一副标记出人类要害部位的图,地上摆放着用来医治芙蕾米的医疗用品还有几具人类尸体。可说没有半点生活空间,就只是用来学习杀害人类技巧的房间。 “汪。” 一关上门口那扇厚重门扉后,芙蕾米微微出声。 “汪!” 接着她大喊出声,脱下斗篷把枪放回架上便往前跑,一只趴在洞窟深处的狗才抬起头来。 “汪汪!” 小狗一看到芙蕾米也摇起尾巴冲来。当它踮起后脚站立,芙蕾米也伸出双手扶住它的双脚上上下下摆动,就像在跳舞一样。 “芙蕾米呀,你要先打招呼,打招呼可是快乐生活的第一步喔。” 洞窟深处传来声音,原来里头还有三只凶魔。一只是腹部大幅膨胀的蚂蚁,它便是芙蕾米的母亲,被称为六号的凶魔。另外两只凶魔也是芙蕾米的家人,分别称为白蜥蜴和红蚂蚁。 “我知道,妈妈,我是在和这孩子说我回来了。” “那么用我们听得懂的话说。我们没有教过你吗?” 白蜥蜴凶魔斥责芙蕾米。 “……对不起。” “我没有在生气。” 听到白蜥蜴这么说,芙蕾米轻轻把狗的前脚放下地面。如今的她脸上表情虽然没变,不过眼神中看得出欣喜之色。 “欢迎回家,芙蕾米。” “欢迎回家。” “我们都在等着你喔。” 三只熊麽依序和她打招呼。留好发出‘喀喀喀’的笑声,白蜥蜴与红蚂蚁也露出笑容。 “来,这给你。” 这时六号从身体下方取出了某样东西,而芙蕾米一看到的瞬间立即双眼发亮,跑近六号身边一把抢过来。 “这是什么!” 芙蕾米兴奋大叫,用双手紧紧抱住拿到手的东西——一只以棉花制成,足足有名婴儿大小的布偶。 “熊…是熊耶!” 芙蕾米就这样抱着熊布偶愣在原地,而小狗也于此刻跑到她脚旁。 “是熊耶,可爱,好可爱。可是为什么会……?” 芙蕾米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家人。结果白蜥蜴回答她: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吧。” “对啊,我有好多想要的东西,但是最想要的是这个没错。你们怎么会知道?” “直觉,不过我们都认为绝对不会猜错。” 芙蕾米沉默了好一户,脸上表情逐渐有了变化。眉毛下垂,嘴呈‘’字形,是副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的怪异表情。 “唉呀…….芙蕾米,你不喜欢呀?” “不是,我……我只是………” 芙蕾米维持那副怪异表情说: “妈妈你也知道吧?我实在………不太会笑………” 芙蕾米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紧抱熊布偶,身体开始摇摆,原来是因为太过高兴而跳起了舞。 然而就和她不太擅长笑一样,跳起舞来也非常生硬。 “你真是一看到可爱的东西就昏头了呢。” “对,我喜欢,最喜欢了!” 芙蕾米边跳舞,便如此回答六号。 距离芙蕾米居住的洞窟非常遥远的地方,将魔哭领一分为二的巨大山谷,被称为‘卡尔癸克溪谷’。这条下方喷出岩浆的溪谷,,温度高到人类根本承受不了。 “对于那个…….泰格狃大人究竟有何打算?” 在溪谷一角的岩石后方,有处温度较其他位置偏低的地带,而此刻正有四只凶魔聚集在哪,当中一只螳螂凶魔如此问道。 “不行,泰格狃大人……打心底信任着那个” “果然没错。” “那个并不具备人类的心,是个彻头彻尾的凶魔——泰格狃大人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哪里是了!” 螳螂凶魔激动地喊。如今聚集在此地的四只凶魔中,它算是负责统率的领袖。 其中一只凶魔听了,马上做出一副要螳螂凶魔闭嘴的暗号,毕 竟千万不能让其他凶魔知道它们聚集在此。 它们的主人泰格狃不允许部下不照它的意思行动,甚至不喜欢部下对他有意见。要是这群对它做法有意见的凶魔聚在一起的事穿帮,恐怕会连命都丢了。这也是为什么四只凶魔要躲到溪谷深处来讨论的理由。 “那个是人类。那个根本不具有凶魔的心,也不憎恨人类。比起对魔神的忠诚,那个更重视加入的爱情。比起杀人,那个更重视自己的幸福。那个到底哪里像凶魔了?” 螳螂凶魔这番话听得在场的所有凶魔都默默赞同。接着又换另一只凶魔开口: “我听说了,那个之前为了抹杀马特勒而潜伏在人类世界的时候,好奇地盯着人类小孩拿着的一种叫做‘布偶’的玩意。” “真的吗?” “千真万确。” 螳螂凶魔听了之后更加愤怒。 “那正是证明那个具有人类之心的铁证。就算隐藏的再好,这下都清楚那个的确迷上了人类世界。泰格狃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想太多了。’泰格狃大人是这么说的。” “可恶!” “那个是人类!就算杀了多少六花候补,总有一天还是会背叛凶魔。非得除掉那个才行!” 螳螂凶魔这么说,而其他凶魔似乎和它有同样心情。 “不过……” “我明白。”螳螂凶魔愤愤咬牙,毕竟只要泰格狃还信任着芙蕾米,自己和这群同伴便无法对她出手。 “我们必须想办法让泰格狃大人相信才行。只要泰格狃大人看到那个活像少女的模样,渴望得到人类喜爱东西的模样,肯定会看不下去。 因此我们必须把那个还拥有人类之心的证据呈现给泰格狃大人看。” 话虽如此,如今就是因为找不到,它们才会烦恼。 “看来只得继续监视那个了。” “.……是啊。” “别忘记也要严加监视那个家伙的家人。它们几个家伙太宠那个了,肯定会想办法实现那个的心愿,给那个想要的东西。 只要持续监视下去,一定能找出那个人是人类的证据。” 凶魔的其中一只这么说。 “对,我们就等,知道找出足以毁灭那个的证据。” 最后,螳螂凶魔如此说道。 “只要找出那个证据,我们一定要杀死那个。” 同一时刻,芙蕾米正抱着布偶坐在地上。 红蚂蚁和白蜥蜴正在洞窟深处挖掘地面。不一会,图里出现一个肮脏的木箱,芙蕾米一打开,箱内放了大约十只左右的布偶。 布偶大半都十分老久,不是脱线便是沾有汗渍。要是一般人类老早就拿去丢掉了,但芙蕾米却以看着宝物般的视线盯着他们。 “贯嘴鸟,外面没问题吗?” 白蜥蜴说完后,外头的贯嘴鸟敲了两下厚重的门,这是代表并没有凶魔在监视它们的暗号。 “没问题芙蕾米,你可以玩了喔。” 一听到红蚂蚁说,芙蕾米便把布偶一一取出排在地面,接着举起新拿到的那只熊布偶,像是要给地上这些布偶们看。 “大家好,我叫做熊熊。” 芙蕾米一边操弄布偶一边说,只是音量依然细弱蚊蚋。 “我叫鸦鸦。” “我是兔兔。” “我也叫兔兔。” 接着芙蕾米开始一一拿起地上的布偶对熊布偶打招呼,途中她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或许旁人看起来会认为她感到无趣,不过她的双眼的确兴奋得闪闪发亮。 “是新成员呢。” “你是弟弟?还是妹妹?” 自言自语的芙蕾米拿着熊布偶沉思了一会后。 “弟弟!我是弟弟!” 看着芙蕾米操控玩偶交谈的模样,白蜥蜴说了: “虽然现在说很奇怪,不过我认为兔子、鸭子和熊住同一家实在不太对啊。” 芙蕾米以不太高兴的眼神睨了白蜥蜴一眼。 “白蜥蜴,你不要吵我,初次见面的招呼是很重要的喔。” “是是是~” 白蜥蜴吐舌取笑芙蕾米。而芙蕾米准备继续玩时,换成小狗叼起鸭子布偶甩来甩去。 “不可以咬,会坏掉。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喔。” 芙蕾米连忙将鸭子布偶从小狗口中拿开,结果小狗变成对熊布偶有兴趣而嗅起味道,逼得她又赶紧拿开了熊布偶。 “都说别这样了。真是的………” “在你的设定中,狗不是所有布偶的爸爸吗?怎么想都是妨碍家庭成员肌肤相亲的你有错,不是吗?” 白蜥蜴用挖苦的口气说。 “是那样没错。哎呀,安分点啊。” 芙蕾米用身体压住小狗后继续玩她的布偶,看得白蜥蜴一边嘶嘶吐舌一边笑。 “咦?我怎么记得布偶们的爸爸是我才对?” 换成红蚂蚁对芙蕾米的游戏指指点点。 “我改掉了,红蚂蚁你是教大家历史的老师。” “我好寂寞,我也想当爸爸呀。” “不能有两个爸爸。我现在是在跟这些孩子说话,红蚂蚁,还有白蜥蜴你们都别吵。” “才不要,我们也想玩啊” 红蚂蚁用触手举起兔子布偶,把它面对熊玩偶说: “欸,熊,我不承认你是这个家的成员喔。” 这时白蜥蜴也用尾巴抓起鸭子玩偶,同样把他朝向熊布偶说: “兔子说得对,你一定是想要吃掉我们。” 芙蕾米用满是怨恨的视线看着两位凶魔。 “不要让它们乱说话。” 手拿熊布偶的芙蕾米打算开口反击红蚂蚁和白蜥蜴,而坐在洞窟深处的六号则高兴看着这幅景象。 说时迟那时快,洞窟入口的厚重大门传来三声敲门声。 一伙的表情瞬间紧绷起来。 几分钟后,打开大门走进来的是特质凶魔二号,后方还跟着几只在泰格狃阵营阶级颇高的凶魔。 “你们好,我来转达泰格狃大人的话。” 二号这么说的时候,六号、白蜥蜴、贯嘴鸟和红蚂蚁等凶魔都在二号它们看不到的洞窟深处排坐,而洞窟内看不到丝毫刚才芙蕾米玩布偶的痕迹。 “晚安,夜色美好。在此洗耳恭听。” 静静回答的芙蕾米已变回面无表情的怪物,洞窟内早已看不到刚才还在跟布偶玩耍的幼稚少女。 “泰格狃大人对你的战果非常高兴,说魔神的胜利指日可待。” “不敢当。” “泰格狃大人说要赐予你奖赏,说是你如果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芙蕾米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只想快去杀下一个六花候补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心愿。” “泰格狃说你不必客气,就算想要人类世界的东西也没关系。大人说事到如今,不会因这点事就怀疑你的忠诚。” “我从没想过要任何人类世界的东西。” 这次依然回答得没有半点犹豫,二号听了之后稍作思考。 “那么,你有想要替家族成员做什么事吗?” 芙蕾米瞬间睁大双眼,不过真的就只有一瞬间,随即变回原本那副没有情感的表情回答: “他们和我一样,只是奉泰格狃大人之意而战的道具,没有什么该替他们做的。” “………这样啊,那这件事就讲到这为止吧。” 二号转身离去,其他跟来的凶魔也一样。当它们通通出了洞窟,贯嘴鸟关上大门。 “大家……” 芙蕾米用愧疚的视线看着家庭成员。 “你干的很好,那样回答就对了。” 白蜥蜴说道。 “你必须展现得像个凶魔,并让其他凶魔了解你对泰格狃大人毫无二心,这比什么事都来的重要。” “对对对,你不用在意我们的事。” 接着换贯嘴鸟说。 “我们会再想办法替你弄来布偶。” 最后听了红蚂蚁说完,家族成员相视而笑,也让芙蕾米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些。 螳螂凶魔和它的同伴又躲进了溪谷,这次还有几十只凶魔陆陆续续聚集而来,它们全都是对芙蕾米有敌意的凶魔。 “二号说他从那个的言行举止中看不出半点对泰格狃大人的异心。” 某只凶魔如此告诉螳螂凶魔。 “我从远方看了那个的巢穴,里头全是用来战斗的道具。” 听到又有一只凶魔这么说,螳螂凶魔咬牙切齿。 “不让我们抓到狐狸尾巴吗……那龌龊的半人!” 螳螂凶魔继续用它的镰刀敲打地面。 “那群家伙总是躲在巢穴里把门关上,肯定是在干些不能让其他凶魔看到的勾当!难道就没有能让里头的样子曝光的办法吗!” 其中一只凶魔摇了摇头。 “你也知道吧,泰格狃大人吩咐我们绝不能闯入芙蕾米的巢穴,要是这么做……” “我知道,这样只会换成我们被杀。” 螳螂凶魔愤愤地挥舞起镰刀。 “连她的家族成员都没露出马脚,一点都没可疑的踪迹。” “半人……….那该死的半人………我一定要让那个从世上消失……….” 螳螂凶魔不停咒骂,并和它的同伴不停在溪谷深处等待好消息传来。 在二号等凶魔离开洞窟已过许久,夜色渐亮,即将迎来黎明。芙蕾米和她的家族成员都在洞窟里睡觉。 尽管二号它们走了之后,芙蕾米也没有继续玩布偶,而只是把熊布偶从地里挖出来,紧抱着它靠墙坐在地上,双眼则凝视着黑暗。 “芙蕾米,你还没睡呀?” 红蚂蚁问道。 “我不想睡,只想这样做。” “不要紧,没有凶魔在监视这里。” 躺在大门附近的白蜥蜴这么说。 “.…….熊熊,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芙蕾米静静地说。 “我必须隐瞒你的存在,不能让家人以外的凶魔看到我在跟你玩。 我得展现出比任何凶魔更像凶魔的模样。” 白蜥蜴和红蚂蚁都静静听着芙蕾米说话。 “要是不这样做的就会被排挤……不只是我,还有大家。” 芙蕾米用力抱紧熊布偶。 “希望你明白,大家为了把你送到我手中有多么辛苦,为了隐瞒你的存在不让其他凶魔发现,又花了多少工夫。” 芙蕾米不停说下去: “白蜥蜴和红蚂蚁特地跑到人类世界偷了布和棉花喔。妈妈用她不擅长缝纫的手贫民缝出了你喔,贯嘴鸟也为了不让大家的行踪曝光而监视其他凶魔喔。 不只是你,所有的布偶都这样做出来的。 不管哪件都是辛苦的工作,白蜥蜴和红蚂蚁甚至冒着死亡的危险。所以你千万别忘记,全是靠着大家的努力,你才会在这里。” 白蜥蜴这时笑道:“喂,芙蕾米在说我们很辛苦呀。” 贯嘴鸟和红蚂蚁回答: “哈哈,明明那点成都什么屁都不是。” “和你做的事比起来,我们真的觉得没什么喔。” 芙蕾米听了之后,抱着熊布偶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然后你要记得,你有个幸福的主人喔。” 芙蕾米默默闭上双眼,将脸埋进布偶中。 直到夜晚过去,鸡叫声响起之前,芙蕾米都未曾放开布偶。 断章 芙蕾米·史披德洛 在因魔神释出的瘴气染得一片通红的森林中,一只凶魔正躺在树木间的吊床上摇来晃去。 那是只有颗蜥蜴头,长着三片翅膀,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凶魔。如今它正一手枕在后脑勺,另一手则拿着小本书阅读,举动像极了人类。 “我说芙蕾米呀,你要不要试着打扮?” 凶魔——泰格狃这么说,芙蕾米就站在它的身边。这时距离魔神觉醒还剩五年,芙蕾米年仅十三岁。 芙蕾米上半身缠着数条皮绷带,长裤则因为战斗训练磨得破破烂烂,不只全身看上去有点肮脏,三年以上没梳理过的头发更简直成了鸟巢. “打扮……请问是指人类装饰身体的习惯吗?” “对,就是那个,你也差不多到了年纪不是吗?”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问。 “我从没考虑过。” 芙蕾米毫不犹豫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哦~这样子呀。” 泰格狃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 “我是凶魔,即使明白一些人类世界的风俗,也没有兴趣。” “这就麻烦了呀,我日后打算派你去人类世界潜伏,因此你不想办法融入他们的社会我会很头疼,现在说对打扮没兴趣实在不太好喔。” 芙蕾米仍立即回答: “虽然没有兴趣,但只要是您的意思,我会忠实实行。” “说得很好。”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说: “明天你要打扮自己来让我瞧瞧。我不会给任何建议,我想看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做到何种份上。” “遵命。” 接着泰格狃手一挥,芙蕾米便转身离开主人面前。 芙蕾米独自一人在深邃森林中走了一阵子,脚步越变越快,原本冷漠的眼神也逐渐亮起来。 “打扮吗…….” 她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其实芙蕾米一直对‘打扮’有兴趣,也从家族口中了解到一些有关人类世界的知识。 芙蕾米原本就对可爱或漂亮的东西没辙。她喜欢装饰得美美的布偶,喜欢鲜花、宝石、色彩鲜艳的鸟羽毛,认为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装扮到自己身上肯定会很有趣。 然而,由于芙蕾米是凶魔,不被允许做出像个人类般的举止,因此从没想过能有打扮自己的一天,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告诫自己,注重外貌整洁也算是不像凶魔的行为。 不过既然如今芙蕾米从泰格狃那接下命令,接可以正大光明地尝试打扮自己,不被其他凶魔阻碍或指指点点。 隔天,芙蕾米站到了泰格狃的面前,而身为近臣的二号也在一旁。芙蕾米脸上虽一如往常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内心却期待着能受到泰格狃夸奖。 “这样啊……嗯,你来这招呀…….” 看到不止泰格狃语塞,连特质凶魔二号都紧皱着脸,芙蕾米了解到自己失败了。 芙蕾米死命思考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清洗身体,梳理头发,这两点都不会错。换上新的长裤和内衣裤,穿上新鞋,这些应该都是正确的决定。 自己还跑遍森林中摘来花朵装饰在身体各处。头顶五朵、双手手腕各三朵,甚至还编了花冠在腰际和腹部,小心留意不去压坏她们。 这也没有做错才对,因为她听说人类的少女普遍都会将花穿戴在身上。 那么问题出在肩上这个披肩吗?这是她让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白色绢布,先把大量鸟尾羽装饰上去,再于周遭缝了几条装饰用的线。由于是用现成材料东拼西凑做出来的披肩,或许少了某些装饰也说不定。 唇上涂有鲜艳口红,脸颊也呈薄红色,这些化妆品都是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的。就算可能涂得太厚,方向性也不会有错才是。 “芙蕾米……” 当特质凶魔二号要开口说话时,泰格狃出手示意它打住。 “嗯,这……没关系,反正打扮最重要的就是装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嘛。” 芙蕾米闻言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未做错。 结果泰格狃把手伸向芙蕾米的身体。 它擦掉芙蕾米脸上的化妆,扯下披肩,把妖姬的花冠和手腕上的花通通拔掉,头上的花也通通摘下。 芙蕾米感到很不满,心想自己难得打扮得这么漂亮。话虽如此,她当然无法违背泰格狃。 就在头顶上的花摘到剩最后一朵时,泰格狃的手停了下来。 “嗯,这点范围还算可以接受吧。” 泰格狃说完后便从吊床上取出镜子给芙蕾米看。看着自己变得相当单调的身体,芙蕾米开始思考。 ——其实这样倒也不坏,只是装饰稍微再多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想了想,发觉你什么都不做就很可爱,所以没必要打扮呢。” 泰格狃面露苦笑,但芙蕾米似乎听不懂意思,显得有些疑惑。 看来‘打扮’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困难。 在因魔神释出的瘴气染得一片通红的森林中,一只凶魔正躺在树木间的吊床上摇来晃去。 那是只有颗蜥蜴头,长着三片翅膀,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凶魔。如今它正一手枕在后脑勺,另一手则拿着小本书阅读,举动像极了人类。 “我说芙蕾米呀,你要不要试着打扮?” 凶魔——泰格狃这么说,芙蕾米就站在它的身边。这时距离魔神觉醒还剩五年,芙蕾米年仅十三岁。 芙蕾米上半身缠着数条皮绷带,长裤则因为战斗训练磨得破破烂烂,不只全身看上去有点肮脏,三年以上没梳理过的头发更简直成了鸟巢. “打扮……请问是指人类装饰身体的习惯吗?” “对,就是那个,你也差不多到了年纪不是吗?”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问。 “我从没考虑过。” 芙蕾米毫不犹豫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哦~这样子呀。” 泰格狃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 “我是凶魔,即使明白一些人类世界的风俗,也没有兴趣。” “这就麻烦了呀,我日后打算派你去人类世界潜伏,因此你不想办法融入他们的社会我会很头疼,现在说对打扮没兴趣实在不太好喔。” 芙蕾米仍立即回答: “虽然没有兴趣,但只要是您的意思,我会忠实实行。” “说得很好。”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说: “明天你要打扮自己来让我瞧瞧。我不会给任何建议,我想看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做到何种份上。” “遵命。” 接着泰格狃手一挥,芙蕾米便转身离开主人面前。 芙蕾米独自一人在深邃森林中走了一阵子,脚步越变越快,原本冷漠的眼神也逐渐亮起来。 “打扮吗…….” 她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其实芙蕾米一直对‘打扮’有兴趣,也从家族口中了解到一些有关人类世界的知识。 芙蕾米原本就对可爱或漂亮的东西没辙。她喜欢装饰得美美的布偶,喜欢鲜花、宝石、色彩鲜艳的鸟羽毛,认为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装扮到自己身上肯定会很有趣。 然而,由于芙蕾米是凶魔,不被允许做出像个人类般的举止,因此从没想过能有打扮自己的一天,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告诫自己,注重外貌整洁也算是不像凶魔的行为。 不过既然如今芙蕾米从泰格狃那接下命令,接可以正大光明地尝试打扮自己,不被其他凶魔阻碍或指指点点。 隔天,芙蕾米站到了泰格狃的面前,而身为近臣的二号也在一旁。芙蕾米脸上虽一如往常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内心却期待着能受到泰格狃夸奖。 “这样啊……嗯,你来这招呀…….” 看到不止泰格狃语塞,连特质凶魔二号都紧皱着脸,芙蕾米了解到自己失败了。 芙蕾米死命思考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清洗身体,梳理头发,这两点都不会错。换上新的长裤和内衣裤,穿上新鞋,这些应该都是正确的决定。 自己还跑遍森林中摘来花朵装饰在身体各处。头顶五朵、双手手腕各三朵,甚至还编了花冠在腰际和腹部,小心留意不去压坏她们。 这也没有做错才对,因为她听说人类的少女普遍都会将花穿戴在身上。 那么问题出在肩上这个披肩吗?这是她让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白色绢布,先把大量鸟尾羽装饰上去,再于周遭缝了几条装饰用的线。由于是用现成材料东拼西凑做出来的披肩,或许少了某些装饰也说不定。 唇上涂有鲜艳口红,脸颊也呈薄红色,这些化妆品都是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的。就算可能涂得太厚,方向性也不会有错才是。 “芙蕾米……” 当特质凶魔二号要开口说话时,泰格狃出手示意它打住。 “嗯,这……没关系,反正打扮最重要的就是装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嘛。” 芙蕾米闻言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未做错。 结果泰格狃把手伸向芙蕾米的身体。 它擦掉芙蕾米脸上的化妆,扯下披肩,把妖姬的花冠和手腕上的花通通拔掉,头上的花也通通摘下。 芙蕾米感到很不满,心想自己难得打扮得这么漂亮。话虽如此,她当然无法违背泰格狃。 就在头顶上的花摘到剩最后一朵时,泰格狃的手停了下来。 “嗯,这点范围还算可以接受吧。” 泰格狃说完后便从吊床上取出镜子给芙蕾米看。看着自己变得相当单调的身体,芙蕾米开始思考。 ——其实这样倒也不坏,只是装饰稍微再多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想了想,发觉你什么都不做就很可爱,所以没必要打扮呢。” 泰格狃面露苦笑,但芙蕾米似乎听不懂意思,显得有些疑惑。 看来‘打扮’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困难。 在因魔神释出的瘴气染得一片通红的森林中,一只凶魔正躺在树木间的吊床上摇来晃去。 那是只有颗蜥蜴头,长着三片翅膀,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凶魔。如今它正一手枕在后脑勺,另一手则拿着小本书阅读,举动像极了人类。 “我说芙蕾米呀,你要不要试着打扮?” 凶魔——泰格狃这么说,芙蕾米就站在它的身边。这时距离魔神觉醒还剩五年,芙蕾米年仅十三岁。 芙蕾米上半身缠着数条皮绷带,长裤则因为战斗训练磨得破破烂烂,不只全身看上去有点肮脏,三年以上没梳理过的头发更简直成了鸟巢. “打扮……请问是指人类装饰身体的习惯吗?” “对,就是那个,你也差不多到了年纪不是吗?”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问。 “我从没考虑过。” 芙蕾米毫不犹豫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哦~这样子呀。” 泰格狃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 “我是凶魔,即使明白一些人类世界的风俗,也没有兴趣。” “这就麻烦了呀,我日后打算派你去人类世界潜伏,因此你不想办法融入他们的社会我会很头疼,现在说对打扮没兴趣实在不太好喔。” 芙蕾米仍立即回答: “虽然没有兴趣,但只要是您的意思,我会忠实实行。” “说得很好。”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说: “明天你要打扮自己来让我瞧瞧。我不会给任何建议,我想看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做到何种份上。” “遵命。” 接着泰格狃手一挥,芙蕾米便转身离开主人面前。 芙蕾米独自一人在深邃森林中走了一阵子,脚步越变越快,原本冷漠的眼神也逐渐亮起来。 “打扮吗…….” 她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其实芙蕾米一直对‘打扮’有兴趣,也从家族口中了解到一些有关人类世界的知识。 芙蕾米原本就对可爱或漂亮的东西没辙。她喜欢装饰得美美的布偶,喜欢鲜花、宝石、色彩鲜艳的鸟羽毛,认为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装扮到自己身上肯定会很有趣。 然而,由于芙蕾米是凶魔,不被允许做出像个人类般的举止,因此从没想过能有打扮自己的一天,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告诫自己,注重外貌整洁也算是不像凶魔的行为。 不过既然如今芙蕾米从泰格狃那接下命令,接可以正大光明地尝试打扮自己,不被其他凶魔阻碍或指指点点。 隔天,芙蕾米站到了泰格狃的面前,而身为近臣的二号也在一旁。芙蕾米脸上虽一如往常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内心却期待着能受到泰格狃夸奖。 “这样啊……嗯,你来这招呀…….” 看到不止泰格狃语塞,连特质凶魔二号都紧皱着脸,芙蕾米了解到自己失败了。 芙蕾米死命思考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清洗身体,梳理头发,这两点都不会错。换上新的长裤和内衣裤,穿上新鞋,这些应该都是正确的决定。 自己还跑遍森林中摘来花朵装饰在身体各处。头顶五朵、双手手腕各三朵,甚至还编了花冠在腰际和腹部,小心留意不去压坏她们。 这也没有做错才对,因为她听说人类的少女普遍都会将花穿戴在身上。 那么问题出在肩上这个披肩吗?这是她让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白色绢布,先把大量鸟尾羽装饰上去,再于周遭缝了几条装饰用的线。由于是用现成材料东拼西凑做出来的披肩,或许少了某些装饰也说不定。 唇上涂有鲜艳口红,脸颊也呈薄红色,这些化妆品都是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的。就算可能涂得太厚,方向性也不会有错才是。 “芙蕾米……” 当特质凶魔二号要开口说话时,泰格狃出手示意它打住。 “嗯,这……没关系,反正打扮最重要的就是装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嘛。” 芙蕾米闻言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未做错。 结果泰格狃把手伸向芙蕾米的身体。 它擦掉芙蕾米脸上的化妆,扯下披肩,把妖姬的花冠和手腕上的花通通拔掉,头上的花也通通摘下。 芙蕾米感到很不满,心想自己难得打扮得这么漂亮。话虽如此,她当然无法违背泰格狃。 就在头顶上的花摘到剩最后一朵时,泰格狃的手停了下来。 “嗯,这点范围还算可以接受吧。” 泰格狃说完后便从吊床上取出镜子给芙蕾米看。看着自己变得相当单调的身体,芙蕾米开始思考。 ——其实这样倒也不坏,只是装饰稍微再多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想了想,发觉你什么都不做就很可爱,所以没必要打扮呢。” 泰格狃面露苦笑,但芙蕾米似乎听不懂意思,显得有些疑惑。 看来‘打扮’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困难。 在因魔神释出的瘴气染得一片通红的森林中,一只凶魔正躺在树木间的吊床上摇来晃去。 那是只有颗蜥蜴头,长着三片翅膀,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凶魔。如今它正一手枕在后脑勺,另一手则拿着小本书阅读,举动像极了人类。 “我说芙蕾米呀,你要不要试着打扮?” 凶魔——泰格狃这么说,芙蕾米就站在它的身边。这时距离魔神觉醒还剩五年,芙蕾米年仅十三岁。 芙蕾米上半身缠着数条皮绷带,长裤则因为战斗训练磨得破破烂烂,不只全身看上去有点肮脏,三年以上没梳理过的头发更简直成了鸟巢. “打扮……请问是指人类装饰身体的习惯吗?” “对,就是那个,你也差不多到了年纪不是吗?”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问。 “我从没考虑过。” 芙蕾米毫不犹豫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哦~这样子呀。” 泰格狃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 “我是凶魔,即使明白一些人类世界的风俗,也没有兴趣。” “这就麻烦了呀,我日后打算派你去人类世界潜伏,因此你不想办法融入他们的社会我会很头疼,现在说对打扮没兴趣实在不太好喔。” 芙蕾米仍立即回答: “虽然没有兴趣,但只要是您的意思,我会忠实实行。” “说得很好。”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说: “明天你要打扮自己来让我瞧瞧。我不会给任何建议,我想看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做到何种份上。” “遵命。” 接着泰格狃手一挥,芙蕾米便转身离开主人面前。 芙蕾米独自一人在深邃森林中走了一阵子,脚步越变越快,原本冷漠的眼神也逐渐亮起来。 “打扮吗…….” 她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其实芙蕾米一直对‘打扮’有兴趣,也从家族口中了解到一些有关人类世界的知识。 芙蕾米原本就对可爱或漂亮的东西没辙。她喜欢装饰得美美的布偶,喜欢鲜花、宝石、色彩鲜艳的鸟羽毛,认为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装扮到自己身上肯定会很有趣。 然而,由于芙蕾米是凶魔,不被允许做出像个人类般的举止,因此从没想过能有打扮自己的一天,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告诫自己,注重外貌整洁也算是不像凶魔的行为。 不过既然如今芙蕾米从泰格狃那接下命令,接可以正大光明地尝试打扮自己,不被其他凶魔阻碍或指指点点。 隔天,芙蕾米站到了泰格狃的面前,而身为近臣的二号也在一旁。芙蕾米脸上虽一如往常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内心却期待着能受到泰格狃夸奖。 “这样啊……嗯,你来这招呀…….” 看到不止泰格狃语塞,连特质凶魔二号都紧皱着脸,芙蕾米了解到自己失败了。 芙蕾米死命思考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清洗身体,梳理头发,这两点都不会错。换上新的长裤和内衣裤,穿上新鞋,这些应该都是正确的决定。 自己还跑遍森林中摘来花朵装饰在身体各处。头顶五朵、双手手腕各三朵,甚至还编了花冠在腰际和腹部,小心留意不去压坏她们。 这也没有做错才对,因为她听说人类的少女普遍都会将花穿戴在身上。 那么问题出在肩上这个披肩吗?这是她让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白色绢布,先把大量鸟尾羽装饰上去,再于周遭缝了几条装饰用的线。由于是用现成材料东拼西凑做出来的披肩,或许少了某些装饰也说不定。 唇上涂有鲜艳口红,脸颊也呈薄红色,这些化妆品都是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的。就算可能涂得太厚,方向性也不会有错才是。 “芙蕾米……” 当特质凶魔二号要开口说话时,泰格狃出手示意它打住。 “嗯,这……没关系,反正打扮最重要的就是装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嘛。” 芙蕾米闻言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未做错。 结果泰格狃把手伸向芙蕾米的身体。 它擦掉芙蕾米脸上的化妆,扯下披肩,把妖姬的花冠和手腕上的花通通拔掉,头上的花也通通摘下。 芙蕾米感到很不满,心想自己难得打扮得这么漂亮。话虽如此,她当然无法违背泰格狃。 就在头顶上的花摘到剩最后一朵时,泰格狃的手停了下来。 “嗯,这点范围还算可以接受吧。” 泰格狃说完后便从吊床上取出镜子给芙蕾米看。看着自己变得相当单调的身体,芙蕾米开始思考。 ——其实这样倒也不坏,只是装饰稍微再多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想了想,发觉你什么都不做就很可爱,所以没必要打扮呢。” 泰格狃面露苦笑,但芙蕾米似乎听不懂意思,显得有些疑惑。 看来‘打扮’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困难。 在因魔神释出的瘴气染得一片通红的森林中,一只凶魔正躺在树木间的吊床上摇来晃去。 那是只有颗蜥蜴头,长着三片翅膀,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凶魔。如今它正一手枕在后脑勺,另一手则拿着小本书阅读,举动像极了人类。 “我说芙蕾米呀,你要不要试着打扮?” 凶魔——泰格狃这么说,芙蕾米就站在它的身边。这时距离魔神觉醒还剩五年,芙蕾米年仅十三岁。 芙蕾米上半身缠着数条皮绷带,长裤则因为战斗训练磨得破破烂烂,不只全身看上去有点肮脏,三年以上没梳理过的头发更简直成了鸟巢. “打扮……请问是指人类装饰身体的习惯吗?” “对,就是那个,你也差不多到了年纪不是吗?”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问。 “我从没考虑过。” 芙蕾米毫不犹豫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哦~这样子呀。” 泰格狃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 “我是凶魔,即使明白一些人类世界的风俗,也没有兴趣。” “这就麻烦了呀,我日后打算派你去人类世界潜伏,因此你不想办法融入他们的社会我会很头疼,现在说对打扮没兴趣实在不太好喔。” 芙蕾米仍立即回答: “虽然没有兴趣,但只要是您的意思,我会忠实实行。” “说得很好。”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说: “明天你要打扮自己来让我瞧瞧。我不会给任何建议,我想看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做到何种份上。” “遵命。” 接着泰格狃手一挥,芙蕾米便转身离开主人面前。 芙蕾米独自一人在深邃森林中走了一阵子,脚步越变越快,原本冷漠的眼神也逐渐亮起来。 “打扮吗…….” 她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其实芙蕾米一直对‘打扮’有兴趣,也从家族口中了解到一些有关人类世界的知识。 芙蕾米原本就对可爱或漂亮的东西没辙。她喜欢装饰得美美的布偶,喜欢鲜花、宝石、色彩鲜艳的鸟羽毛,认为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装扮到自己身上肯定会很有趣。 然而,由于芙蕾米是凶魔,不被允许做出像个人类般的举止,因此从没想过能有打扮自己的一天,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告诫自己,注重外貌整洁也算是不像凶魔的行为。 不过既然如今芙蕾米从泰格狃那接下命令,接可以正大光明地尝试打扮自己,不被其他凶魔阻碍或指指点点。 隔天,芙蕾米站到了泰格狃的面前,而身为近臣的二号也在一旁。芙蕾米脸上虽一如往常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内心却期待着能受到泰格狃夸奖。 “这样啊……嗯,你来这招呀…….” 看到不止泰格狃语塞,连特质凶魔二号都紧皱着脸,芙蕾米了解到自己失败了。 芙蕾米死命思考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清洗身体,梳理头发,这两点都不会错。换上新的长裤和内衣裤,穿上新鞋,这些应该都是正确的决定。 自己还跑遍森林中摘来花朵装饰在身体各处。头顶五朵、双手手腕各三朵,甚至还编了花冠在腰际和腹部,小心留意不去压坏她们。 这也没有做错才对,因为她听说人类的少女普遍都会将花穿戴在身上。 那么问题出在肩上这个披肩吗?这是她让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白色绢布,先把大量鸟尾羽装饰上去,再于周遭缝了几条装饰用的线。由于是用现成材料东拼西凑做出来的披肩,或许少了某些装饰也说不定。 唇上涂有鲜艳口红,脸颊也呈薄红色,这些化妆品都是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的。就算可能涂得太厚,方向性也不会有错才是。 “芙蕾米……” 当特质凶魔二号要开口说话时,泰格狃出手示意它打住。 “嗯,这……没关系,反正打扮最重要的就是装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嘛。” 芙蕾米闻言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未做错。 结果泰格狃把手伸向芙蕾米的身体。 它擦掉芙蕾米脸上的化妆,扯下披肩,把妖姬的花冠和手腕上的花通通拔掉,头上的花也通通摘下。 芙蕾米感到很不满,心想自己难得打扮得这么漂亮。话虽如此,她当然无法违背泰格狃。 就在头顶上的花摘到剩最后一朵时,泰格狃的手停了下来。 “嗯,这点范围还算可以接受吧。” 泰格狃说完后便从吊床上取出镜子给芙蕾米看。看着自己变得相当单调的身体,芙蕾米开始思考。 ——其实这样倒也不坏,只是装饰稍微再多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想了想,发觉你什么都不做就很可爱,所以没必要打扮呢。” 泰格狃面露苦笑,但芙蕾米似乎听不懂意思,显得有些疑惑。 看来‘打扮’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困难。 在因魔神释出的瘴气染得一片通红的森林中,一只凶魔正躺在树木间的吊床上摇来晃去。 那是只有颗蜥蜴头,长着三片翅膀,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凶魔。如今它正一手枕在后脑勺,另一手则拿着小本书阅读,举动像极了人类。 “我说芙蕾米呀,你要不要试着打扮?” 凶魔——泰格狃这么说,芙蕾米就站在它的身边。这时距离魔神觉醒还剩五年,芙蕾米年仅十三岁。 芙蕾米上半身缠着数条皮绷带,长裤则因为战斗训练磨得破破烂烂,不只全身看上去有点肮脏,三年以上没梳理过的头发更简直成了鸟巢. “打扮……请问是指人类装饰身体的习惯吗?” “对,就是那个,你也差不多到了年纪不是吗?”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问。 “我从没考虑过。” 芙蕾米毫不犹豫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哦~这样子呀。” 泰格狃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 “我是凶魔,即使明白一些人类世界的风俗,也没有兴趣。” “这就麻烦了呀,我日后打算派你去人类世界潜伏,因此你不想办法融入他们的社会我会很头疼,现在说对打扮没兴趣实在不太好喔。” 芙蕾米仍立即回答: “虽然没有兴趣,但只要是您的意思,我会忠实实行。” “说得很好。”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说: “明天你要打扮自己来让我瞧瞧。我不会给任何建议,我想看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做到何种份上。” “遵命。” 接着泰格狃手一挥,芙蕾米便转身离开主人面前。 芙蕾米独自一人在深邃森林中走了一阵子,脚步越变越快,原本冷漠的眼神也逐渐亮起来。 “打扮吗…….” 她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其实芙蕾米一直对‘打扮’有兴趣,也从家族口中了解到一些有关人类世界的知识。 芙蕾米原本就对可爱或漂亮的东西没辙。她喜欢装饰得美美的布偶,喜欢鲜花、宝石、色彩鲜艳的鸟羽毛,认为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装扮到自己身上肯定会很有趣。 然而,由于芙蕾米是凶魔,不被允许做出像个人类般的举止,因此从没想过能有打扮自己的一天,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告诫自己,注重外貌整洁也算是不像凶魔的行为。 不过既然如今芙蕾米从泰格狃那接下命令,接可以正大光明地尝试打扮自己,不被其他凶魔阻碍或指指点点。 隔天,芙蕾米站到了泰格狃的面前,而身为近臣的二号也在一旁。芙蕾米脸上虽一如往常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内心却期待着能受到泰格狃夸奖。 “这样啊……嗯,你来这招呀…….” 看到不止泰格狃语塞,连特质凶魔二号都紧皱着脸,芙蕾米了解到自己失败了。 芙蕾米死命思考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清洗身体,梳理头发,这两点都不会错。换上新的长裤和内衣裤,穿上新鞋,这些应该都是正确的决定。 自己还跑遍森林中摘来花朵装饰在身体各处。头顶五朵、双手手腕各三朵,甚至还编了花冠在腰际和腹部,小心留意不去压坏她们。 这也没有做错才对,因为她听说人类的少女普遍都会将花穿戴在身上。 那么问题出在肩上这个披肩吗?这是她让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白色绢布,先把大量鸟尾羽装饰上去,再于周遭缝了几条装饰用的线。由于是用现成材料东拼西凑做出来的披肩,或许少了某些装饰也说不定。 唇上涂有鲜艳口红,脸颊也呈薄红色,这些化妆品都是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的。就算可能涂得太厚,方向性也不会有错才是。 “芙蕾米……” 当特质凶魔二号要开口说话时,泰格狃出手示意它打住。 “嗯,这……没关系,反正打扮最重要的就是装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嘛。” 芙蕾米闻言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未做错。 结果泰格狃把手伸向芙蕾米的身体。 它擦掉芙蕾米脸上的化妆,扯下披肩,把妖姬的花冠和手腕上的花通通拔掉,头上的花也通通摘下。 芙蕾米感到很不满,心想自己难得打扮得这么漂亮。话虽如此,她当然无法违背泰格狃。 就在头顶上的花摘到剩最后一朵时,泰格狃的手停了下来。 “嗯,这点范围还算可以接受吧。” 泰格狃说完后便从吊床上取出镜子给芙蕾米看。看着自己变得相当单调的身体,芙蕾米开始思考。 ——其实这样倒也不坏,只是装饰稍微再多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想了想,发觉你什么都不做就很可爱,所以没必要打扮呢。” 泰格狃面露苦笑,但芙蕾米似乎听不懂意思,显得有些疑惑。 看来‘打扮’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困难。 在因魔神释出的瘴气染得一片通红的森林中,一只凶魔正躺在树木间的吊床上摇来晃去。 那是只有颗蜥蜴头,长着三片翅膀,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凶魔。如今它正一手枕在后脑勺,另一手则拿着小本书阅读,举动像极了人类。 “我说芙蕾米呀,你要不要试着打扮?” 凶魔——泰格狃这么说,芙蕾米就站在它的身边。这时距离魔神觉醒还剩五年,芙蕾米年仅十三岁。 芙蕾米上半身缠着数条皮绷带,长裤则因为战斗训练磨得破破烂烂,不只全身看上去有点肮脏,三年以上没梳理过的头发更简直成了鸟巢. “打扮……请问是指人类装饰身体的习惯吗?” “对,就是那个,你也差不多到了年纪不是吗?”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问。 “我从没考虑过。” 芙蕾米毫不犹豫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哦~这样子呀。” 泰格狃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 “我是凶魔,即使明白一些人类世界的风俗,也没有兴趣。” “这就麻烦了呀,我日后打算派你去人类世界潜伏,因此你不想办法融入他们的社会我会很头疼,现在说对打扮没兴趣实在不太好喔。” 芙蕾米仍立即回答: “虽然没有兴趣,但只要是您的意思,我会忠实实行。” “说得很好。”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说: “明天你要打扮自己来让我瞧瞧。我不会给任何建议,我想看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做到何种份上。” “遵命。” 接着泰格狃手一挥,芙蕾米便转身离开主人面前。 芙蕾米独自一人在深邃森林中走了一阵子,脚步越变越快,原本冷漠的眼神也逐渐亮起来。 “打扮吗…….” 她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其实芙蕾米一直对‘打扮’有兴趣,也从家族口中了解到一些有关人类世界的知识。 芙蕾米原本就对可爱或漂亮的东西没辙。她喜欢装饰得美美的布偶,喜欢鲜花、宝石、色彩鲜艳的鸟羽毛,认为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装扮到自己身上肯定会很有趣。 然而,由于芙蕾米是凶魔,不被允许做出像个人类般的举止,因此从没想过能有打扮自己的一天,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告诫自己,注重外貌整洁也算是不像凶魔的行为。 不过既然如今芙蕾米从泰格狃那接下命令,接可以正大光明地尝试打扮自己,不被其他凶魔阻碍或指指点点。 隔天,芙蕾米站到了泰格狃的面前,而身为近臣的二号也在一旁。芙蕾米脸上虽一如往常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内心却期待着能受到泰格狃夸奖。 “这样啊……嗯,你来这招呀…….” 看到不止泰格狃语塞,连特质凶魔二号都紧皱着脸,芙蕾米了解到自己失败了。 芙蕾米死命思考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清洗身体,梳理头发,这两点都不会错。换上新的长裤和内衣裤,穿上新鞋,这些应该都是正确的决定。 自己还跑遍森林中摘来花朵装饰在身体各处。头顶五朵、双手手腕各三朵,甚至还编了花冠在腰际和腹部,小心留意不去压坏她们。 这也没有做错才对,因为她听说人类的少女普遍都会将花穿戴在身上。 那么问题出在肩上这个披肩吗?这是她让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白色绢布,先把大量鸟尾羽装饰上去,再于周遭缝了几条装饰用的线。由于是用现成材料东拼西凑做出来的披肩,或许少了某些装饰也说不定。 唇上涂有鲜艳口红,脸颊也呈薄红色,这些化妆品都是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的。就算可能涂得太厚,方向性也不会有错才是。 “芙蕾米……” 当特质凶魔二号要开口说话时,泰格狃出手示意它打住。 “嗯,这……没关系,反正打扮最重要的就是装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嘛。” 芙蕾米闻言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未做错。 结果泰格狃把手伸向芙蕾米的身体。 它擦掉芙蕾米脸上的化妆,扯下披肩,把妖姬的花冠和手腕上的花通通拔掉,头上的花也通通摘下。 芙蕾米感到很不满,心想自己难得打扮得这么漂亮。话虽如此,她当然无法违背泰格狃。 就在头顶上的花摘到剩最后一朵时,泰格狃的手停了下来。 “嗯,这点范围还算可以接受吧。” 泰格狃说完后便从吊床上取出镜子给芙蕾米看。看着自己变得相当单调的身体,芙蕾米开始思考。 ——其实这样倒也不坏,只是装饰稍微再多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想了想,发觉你什么都不做就很可爱,所以没必要打扮呢。” 泰格狃面露苦笑,但芙蕾米似乎听不懂意思,显得有些疑惑。 看来‘打扮’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困难。 在因魔神释出的瘴气染得一片通红的森林中,一只凶魔正躺在树木间的吊床上摇来晃去。 那是只有颗蜥蜴头,长着三片翅膀,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凶魔。如今它正一手枕在后脑勺,另一手则拿着小本书阅读,举动像极了人类。 “我说芙蕾米呀,你要不要试着打扮?” 凶魔——泰格狃这么说,芙蕾米就站在它的身边。这时距离魔神觉醒还剩五年,芙蕾米年仅十三岁。 芙蕾米上半身缠着数条皮绷带,长裤则因为战斗训练磨得破破烂烂,不只全身看上去有点肮脏,三年以上没梳理过的头发更简直成了鸟巢. “打扮……请问是指人类装饰身体的习惯吗?” “对,就是那个,你也差不多到了年纪不是吗?”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问。 “我从没考虑过。” 芙蕾米毫不犹豫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哦~这样子呀。” 泰格狃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 “我是凶魔,即使明白一些人类世界的风俗,也没有兴趣。” “这就麻烦了呀,我日后打算派你去人类世界潜伏,因此你不想办法融入他们的社会我会很头疼,现在说对打扮没兴趣实在不太好喔。” 芙蕾米仍立即回答: “虽然没有兴趣,但只要是您的意思,我会忠实实行。” “说得很好。”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说: “明天你要打扮自己来让我瞧瞧。我不会给任何建议,我想看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做到何种份上。” “遵命。” 接着泰格狃手一挥,芙蕾米便转身离开主人面前。 芙蕾米独自一人在深邃森林中走了一阵子,脚步越变越快,原本冷漠的眼神也逐渐亮起来。 “打扮吗…….” 她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其实芙蕾米一直对‘打扮’有兴趣,也从家族口中了解到一些有关人类世界的知识。 芙蕾米原本就对可爱或漂亮的东西没辙。她喜欢装饰得美美的布偶,喜欢鲜花、宝石、色彩鲜艳的鸟羽毛,认为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装扮到自己身上肯定会很有趣。 然而,由于芙蕾米是凶魔,不被允许做出像个人类般的举止,因此从没想过能有打扮自己的一天,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告诫自己,注重外貌整洁也算是不像凶魔的行为。 不过既然如今芙蕾米从泰格狃那接下命令,接可以正大光明地尝试打扮自己,不被其他凶魔阻碍或指指点点。 隔天,芙蕾米站到了泰格狃的面前,而身为近臣的二号也在一旁。芙蕾米脸上虽一如往常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内心却期待着能受到泰格狃夸奖。 “这样啊……嗯,你来这招呀…….” 看到不止泰格狃语塞,连特质凶魔二号都紧皱着脸,芙蕾米了解到自己失败了。 芙蕾米死命思考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清洗身体,梳理头发,这两点都不会错。换上新的长裤和内衣裤,穿上新鞋,这些应该都是正确的决定。 自己还跑遍森林中摘来花朵装饰在身体各处。头顶五朵、双手手腕各三朵,甚至还编了花冠在腰际和腹部,小心留意不去压坏她们。 这也没有做错才对,因为她听说人类的少女普遍都会将花穿戴在身上。 那么问题出在肩上这个披肩吗?这是她让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白色绢布,先把大量鸟尾羽装饰上去,再于周遭缝了几条装饰用的线。由于是用现成材料东拼西凑做出来的披肩,或许少了某些装饰也说不定。 唇上涂有鲜艳口红,脸颊也呈薄红色,这些化妆品都是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的。就算可能涂得太厚,方向性也不会有错才是。 “芙蕾米……” 当特质凶魔二号要开口说话时,泰格狃出手示意它打住。 “嗯,这……没关系,反正打扮最重要的就是装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嘛。” 芙蕾米闻言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未做错。 结果泰格狃把手伸向芙蕾米的身体。 它擦掉芙蕾米脸上的化妆,扯下披肩,把妖姬的花冠和手腕上的花通通拔掉,头上的花也通通摘下。 芙蕾米感到很不满,心想自己难得打扮得这么漂亮。话虽如此,她当然无法违背泰格狃。 就在头顶上的花摘到剩最后一朵时,泰格狃的手停了下来。 “嗯,这点范围还算可以接受吧。” 泰格狃说完后便从吊床上取出镜子给芙蕾米看。看着自己变得相当单调的身体,芙蕾米开始思考。 ——其实这样倒也不坏,只是装饰稍微再多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想了想,发觉你什么都不做就很可爱,所以没必要打扮呢。” 泰格狃面露苦笑,但芙蕾米似乎听不懂意思,显得有些疑惑。 看来‘打扮’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困难。 在因魔神释出的瘴气染得一片通红的森林中,一只凶魔正躺在树木间的吊床上摇来晃去。 那是只有颗蜥蜴头,长着三片翅膀,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凶魔。如今它正一手枕在后脑勺,另一手则拿着小本书阅读,举动像极了人类。 “我说芙蕾米呀,你要不要试着打扮?” 凶魔——泰格狃这么说,芙蕾米就站在它的身边。这时距离魔神觉醒还剩五年,芙蕾米年仅十三岁。 芙蕾米上半身缠着数条皮绷带,长裤则因为战斗训练磨得破破烂烂,不只全身看上去有点肮脏,三年以上没梳理过的头发更简直成了鸟巢. “打扮……请问是指人类装饰身体的习惯吗?” “对,就是那个,你也差不多到了年纪不是吗?”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问。 “我从没考虑过。” 芙蕾米毫不犹豫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哦~这样子呀。” 泰格狃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 “我是凶魔,即使明白一些人类世界的风俗,也没有兴趣。” “这就麻烦了呀,我日后打算派你去人类世界潜伏,因此你不想办法融入他们的社会我会很头疼,现在说对打扮没兴趣实在不太好喔。” 芙蕾米仍立即回答: “虽然没有兴趣,但只要是您的意思,我会忠实实行。” “说得很好。” 泰格狃指着芙蕾米说: “明天你要打扮自己来让我瞧瞧。我不会给任何建议,我想看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做到何种份上。” “遵命。” 接着泰格狃手一挥,芙蕾米便转身离开主人面前。 芙蕾米独自一人在深邃森林中走了一阵子,脚步越变越快,原本冷漠的眼神也逐渐亮起来。 “打扮吗…….” 她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其实芙蕾米一直对‘打扮’有兴趣,也从家族口中了解到一些有关人类世界的知识。 芙蕾米原本就对可爱或漂亮的东西没辙。她喜欢装饰得美美的布偶,喜欢鲜花、宝石、色彩鲜艳的鸟羽毛,认为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装扮到自己身上肯定会很有趣。 然而,由于芙蕾米是凶魔,不被允许做出像个人类般的举止,因此从没想过能有打扮自己的一天,毕竟她一直以来都告诫自己,注重外貌整洁也算是不像凶魔的行为。 不过既然如今芙蕾米从泰格狃那接下命令,接可以正大光明地尝试打扮自己,不被其他凶魔阻碍或指指点点。 隔天,芙蕾米站到了泰格狃的面前,而身为近臣的二号也在一旁。芙蕾米脸上虽一如往常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内心却期待着能受到泰格狃夸奖。 “这样啊……嗯,你来这招呀…….” 看到不止泰格狃语塞,连特质凶魔二号都紧皱着脸,芙蕾米了解到自己失败了。 芙蕾米死命思考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清洗身体,梳理头发,这两点都不会错。换上新的长裤和内衣裤,穿上新鞋,这些应该都是正确的决定。 自己还跑遍森林中摘来花朵装饰在身体各处。头顶五朵、双手手腕各三朵,甚至还编了花冠在腰际和腹部,小心留意不去压坏她们。 这也没有做错才对,因为她听说人类的少女普遍都会将花穿戴在身上。 那么问题出在肩上这个披肩吗?这是她让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白色绢布,先把大量鸟尾羽装饰上去,再于周遭缝了几条装饰用的线。由于是用现成材料东拼西凑做出来的披肩,或许少了某些装饰也说不定。 唇上涂有鲜艳口红,脸颊也呈薄红色,这些化妆品都是家族成员替她找来的。就算可能涂得太厚,方向性也不会有错才是。 “芙蕾米……” 当特质凶魔二号要开口说话时,泰格狃出手示意它打住。 “嗯,这……没关系,反正打扮最重要的就是装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嘛。” 芙蕾米闻言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未做错。 结果泰格狃把手伸向芙蕾米的身体。 它擦掉芙蕾米脸上的化妆,扯下披肩,把妖姬的花冠和手腕上的花通通拔掉,头上的花也通通摘下。 芙蕾米感到很不满,心想自己难得打扮得这么漂亮。话虽如此,她当然无法违背泰格狃。 就在头顶上的花摘到剩最后一朵时,泰格狃的手停了下来。 “嗯,这点范围还算可以接受吧。” 泰格狃说完后便从吊床上取出镜子给芙蕾米看。看着自己变得相当单调的身体,芙蕾米开始思考。 ——其实这样倒也不坏,只是装饰稍微再多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想了想,发觉你什么都不做就很可爱,所以没必要打扮呢。” 泰格狃面露苦笑,但芙蕾米似乎听不懂意思,显得有些疑惑。 看来‘打扮’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困难。 钱币 当森林中传出鸡鸣,便是哈仕纳村醒来的时刻。烤面包的窑炉开始燃起红火,羊叫声也响遍整个村内。 从敞开的窗户射进来的晨阳中,亚德雷·麦亚正在祈祷。今年他即将年满九岁。 在他眼前有一尊木制小雕像,是仿持花圣者的造型刻出来的。如今他手里拿着生长在家门前,一朵只有指节大小的花朵对圣者像祈祷。 在他旁边还有一名年约二十五岁的女性。女性名为雪提拉,长着一头深色棕发,整体给人朴实的感觉。 自从两年前丈夫过世之后,只因为雪提拉的丈夫和亚德雷母亲是亲戚,两年前亚德雷父母双亡后,她才会收养亚德雷。 每天早晨替死去的家人祈祷,是两人例行的功课。 此刻虽然雪提拉正在专心祈祷,亚德雷却一副静不下来地东张西望。亚德雷这样子并不是因为他不怀念死去的家人,而只是不太相信持花圣者的庇佑罢了。他认为如果持花圣者会守护拥有善心,为他人尽心尽力的人,那为何自己的父母会死?直到今天,他都还没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亚德雷,你也好好跟持花圣者大人祈祷看看吧,你不是有想要的东西吗?” 祈祷完的雪提拉睁开双眼,面向亚德雷这么说。亚德雷听了微微歪头,思考起自己想要的东西。 亚德雷没有祈求让父母回到身边,因为他知道假如持花圣者真的有实现这个的力量,自己的父母早该在许久之前就从那个世界回来了。 不过,他的确有想要的东西。他想要街上卖的某本传记,据说书中详细整理了吟游诗人传诵的,关于英雄王弗尔曼的生平。打从一年前,亚德雷脑中就一直惦记着那本传记。 世上第一位六花勇者弗尔曼——据说他在被选为六花勇者之前,以平民身份当上国王。当时他打着义勇军的名号,透过接二连三的胜利平定内乱,最终获得了王冠。记载着如此故事内容的传记。现在就在附近的城镇里贩售。 亚德雷想要那本传记,不只他的朋友莱那也正在拼命存钱想买,连不少大人都想买到手。 幸运的是,亚德雷曾从村长那儿学过一点简单的读书写字。莱那和其他村人也一样。村长的意思是,富有知识教养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结果,亚德雷却没有对持花圣者祈求那本传记。 “我想要一枚铜币,要是持花圣者大人听到我的请求,就给我一枚铜币吧。” “就这样?” 雪提拉有点吃惊。其实一枚铜币大概等同两人一天的生活所需。 “嗯,我就想要那个。” 雪提拉的反应让亚德雷有些不高兴,心想我想要一枚铜币哪里有错了?比起弗尔曼的传记,我第二想要的就是它啊。 亚德雷和雪提拉住的地方十分简陋,就是间用石头堆彻起来,只分两个房间的家。一个房间用以生活起居,另一个则拿来当置物间,整间屋子连座烤面包的窑炉都没有。 雪提拉家的状况原本也没好到哪里去。当时在亚德雷父母病倒时,他们为了买药把家畜和农地都卖了。 现在两人的生活全靠在莱那家帮忙工作来维持,他的家在村中算是比较富裕,亚德雷会在那帮忙做起司,雪提拉则主要负责剃羊毛。 就在亚德雷和雪提拉正要踏出家门的那一瞬间。 “亚~德雷!” 莱那竟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并用手中树枝往亚德雷头部劈去。 “呜哇!” 亚德雷连忙伸手抵挡,却已来不及。 结果在亚德雷即将被打中的前一秒,雪提拉伸出剃毛剪挡住树枝。此举并非雪提拉有练过战斗技巧,而只是早已习惯这每天都会上演的闹剧。 “你在搞~什么啊亚~德雷!” 莱那放声大喊,其实他平时嗓门就大。 “你今天也躲不掉喔!这样雪提拉姐岂不是变得比你强吗!” “哎呦,你不要每天都这样闹好不好!” 亚德雷按着头,以满是哀怨的眼神瞪向莱那。 “走!去特训啦!今天我会很严格喔!” 莱那说着说着就想掴住亚德雷的手,但是亚德雷却躲开了。 “今天不行啦,昨天挤的羊奶还放着没动耶。” 亚德雷如此拒绝。毕竟起司得用新鲜羊奶去做,要是连续放上两个晚上,凝结块的品质便会下降。因此今天一整天他都得帮忙才行。 “那种事交给我妈去弄就好了啦!快走!” 莱那又把手伸过来,但亚德雷依然闪躲,就这样你来我往了好几次。最后亚德雷转身逃跑,莱那则是追了过去。 “亚德雷~” 在一旁悠闲看着两人打闹的雪提拉喊: “要早点回来喔~” 听着这声呼唤的同时,亚德雷仍在全力奔跑。 他冲过牧场,穿越矿场,跳过柵栏往村外绕了一大圈逃跑,接着又跳进栅栏回到村中,跑进刚好大门敞开的村长家中,不顾目瞪口呆想着‘又来了呀’的村长夫妻就从后门溜出,接着又往大街上跑去。 亚德雷做什么都赢不过莱那,但唯有采香菇和脚程之快胜过他。跑了没多久,气喘吁吁的莱那终于放弃,当场往地上一坐。 “啊~好啦!够了!今天我自己去!” 拜托你以后都自己去吧——亚德雷如此心想,倒没直接说出口。 “我说亚德雷,你最近是不是都在逃啊!这样最好能当上六花勇者啦!” “这” 要是他回答不可能当上,莱那应该会生气吧。 “不是说好我会成为现代的英雄王弗尔曼,你则是现代的弓圣巴纳吗!” “就、就算你那么说,可我还要帮忙工作啊” 亚德雷认为自己别说弓圣巴纳了,应该连替他拿行李的跟班都当不成。 “我懂了,不会再继续追你,可是啊你真的这样就甘心了吗?” 尽管人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莱那仍瞪着亚德雷。 “什么啦?” “不变强你甘心吗!” “我、我又没” “假如,我说如果啦,假如你真的没当上六花勇者,那我之后去魔哭领的时候村子被凶魔袭击怎么办?还得由你来保护大家不是吗?” “等那时候我——” 亚德雷把‘挺身而出’这几个字吞下肚。 “我会逃跑!” “你这弱鸡!” 听到莱那如此针对他大喊,就算是亚德雷也忍不住动怒了。 “才不是!” “哪里不是!弱鸡!胆小鬼!” “我不是!” “你是!” 莱那和亚德雷互相大眼瞪小眼,不断重复拌嘴。 “弱鸡!” “我我” 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叫骂后,亚德雷先投降了。 “对啦!我就是弱鸡啦!” “亚德雷你” 被这样吼回来反倒让莱那慌了手脚。 “我很弱啊!世界上最弱的啊!可是这样就好啦!就算是世界最弱又怎样?哪里有错?” 亚德雷就这样丢下瘫坐在地上的莱那跑走了。 边跑的同时 亚德雷心想自己的确是世界最弱,不过根本不必在意。 世界交给莱那去拯救就行了,自己的梦想就只有拿到一枚铜币。 当他回到莱那家时,雪提拉已开始工作,由莱那的父亲压着羊,,雪提拉则帮羊剃毛,小屋中也传出莱那的母亲搅拌羊奶的声响。 当亚德雷连忙进到小屋时,雪提拉似乎看了他的 表情了解到什么,开口对他说: “你等会要好好跟他道歉喔。” “才不要!” 亚德雷进到小屋后拿起搅拌棒,戳进羊奶壶中粗暴搅动起来,让莱那的母亲忍不住叱责他要温柔一点。 亚德雷的工作必须持续做到傍晚,途中大约早上过十点后会吃顿‘早午餐’,其他时间都不能停手。就连用餐通常也只是拿起起司块配现成面包迅速咬几口,再用羊奶冲下肚。 用完餐之后就继续工作。装着羊奶的陶壶中还放有盐、醋以及无花果树液。亚德雷的任务就是仔细搅拌它,让白色的凝结物和液体部分逐渐分离。 “亚德雷,来。” 莱那的母亲将一只筛笼递过来,亚德雷马上停止搅拌,将羊奶往笼内倒去。 接着将盐撒在残留在笼内的软块上,盖上布并用手轻压,使多余的水分滴落。当压到不再有水滴滴落时,今天的工作便告一段落。 不管是盐、醋和树液该放多少量,或是将奶倒进筛笼的时间点,亚德雷都还不懂。其实就连这种搅拌作业,都是直到最近才学会的。 亚德雷一手压着布,一手拿着从家里带来的木杯举在笼子下方,接住从笼内滴落的白色液体。 “哎呀~亚德雷懂得不浪费呢。” 莱那的母亲盯着被子说、 “雪提拉真是有福气呀。” 其实亚德雷听得出,这种温柔的声音中带有些许瞧不起的意涵,不过他并不会因此就讨厌莱那的母亲,只是觉得很不好意思罢了。 这些从未成品的起司滴下的液体多少可以用来果腹,虽然由于加了醋和盐导致味道刺鼻,也没到无法吞下肚的程度。 “我不是不浪费,只是喜欢喝这个而已。” 亚德雷边说便喝光杯中的液体,还摆出一副很美味的表情。莱那的母亲见状露出微笑,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出亚德雷的真心话。 其实很难喝,不过只要晚餐就可以少吃一点。这一杯等同迈向一枚铜币的第一步,只要持续下去,最终自己就能得到一枚铜币。 做完工作走到屋外时,夕阳已染的一片通红。 亚德雷和雪提拉就这样拿着当天晚餐的面包走回家。由于家中没有窑炉,每天都是莱那的母亲帮忙两人烤面包,而晚餐一定是这些面包配雪提拉煮的汤。 “那我去去就回。” 亚德雷和悠闲拿着面包回家的雪提拉道别后奔跑起来,他的一天还没结束。 首先亚德雷会跑遍村中各户人家,只要一看到哪家正在帮羊剃毛,就会跑进畜舍去捡零碎羊毛。 每当有空的时候,亚德雷便会拿这些羊毛缝制自己的内衣裤。对他来说,从村中从事纺织的人家买实在是浪费钱。虽然这些用他自己手制的线织出来的内衣裤穿起来很不舒服,但穿久了还是会习惯,而此时他身上正穿着自己织的内衣裤。 捡完零碎羊毛之后天还没黑,于是亚德雷接着往临近村口的森林跑去,目的是寻找煮汤用的蘑菇。 他不过在森林中跑不到二十分,就找到了四株香菇,这种找香菇的技术可算是亚德雷唯一的长处。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有办法凭直觉找出底部可能长出香菇的树木,在分辨食用菇和毒菇上也从未失手过。此外,他不忘顺手拔了几把能吃的野菜。 想到这些野菜能节省原本拿来煮汤的干洋葱用量,亚德雷兴高采烈地踏上归途。 大约在夕阳下山时,自己就正好能回到家了吧。 “你今天也去啊?真了不起呢,亚德雷。” 刚结束一天工作的村人们正悠闲坐在草皮上,看到亚德雷就出声招呼。大家都是温和的好人,从没取笑过他,可是亚德雷总觉得这些人的话题听起来就像是在嘲笑自己是小气鬼。 “亚德雷!” 有股声音大声叫住他。亚德雷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在远方耸立的小丘上做着伏地挺身的莱那。他今天肯定挥树枝挥了一整天吧。 “别忘了啊!你可是要和我一块去魔哭领喔!” 亚德雷装作没听到,跑走了。 得到六花纹章后到魔哭领打倒魔神——老实讲,亚德雷和一般人一样怀有如此憧憬。虽然莱那也一样,可是由于亚德雷真的很喜欢英雄王弗尔曼,只要一想到他的事就雀跃不已。 然而,亚德雷感觉这股憧憬一年比一年衰退。弗尔曼天不怕地不怕的身影确实比谁都帅气,可是亚德雷潜意识中却抗拒着让自己变得和他一样。 将勇气富裕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都好。他内心深处怀抱着这样的想法。 在两年前爆发流行病的时候,爸爸热心地替村里的人看诊,丝毫不畏惧自己可能死去,全身为了村子奋斗。村里的人一提起这往事都赞不绝口。 本来亚德雷非常以这样的爸爸为荣,但是直到最近,他发现爸爸不正等于被勇气害死的吗? 亚德雷从此变得憎恨起展现勇气,面对强敌的行径。甚至一年比一年强烈。 面对的敌人越弱小才好,最好是那种毫无危险性的,每天能一点一滴解决的战斗。比起成为六花勇者守护世界,还不如想办法弄来一枚铜币。 就算自己因此被骂胆小鬼,被叫成是世界上最弱的男人,亚德雷也认为都是事实。 “姐姐我回来了!” 亚德雷打开门进屋时,雪提拉还没煮完汤,因为她也在等亚德雷采的香菇。看到亚德雷得意地把香菇和野菜递过来,雪提拉露出微笑。 夜晚,雪提拉和亚德雷藉着灶内的余火光芒努力做家庭代工。亚德雷织起他捡来的碎羊毛,雪提拉则削着木头做一些锅铲及汤匙等生活用品。 “今天我和村长谈过,说只要再过些时日,他就会借几匹羊给我们养。到时不仅能自己制作起司,生活也会比较好过点吧。” 雪提拉这么说。 “那要等多久啊?” “谁知道呢。” 雪提拉惋惜一笑。接着两人直到柴火烧尽为止都没再说话,默默做着手中的事。等到柴火彻底烧成白灰,伸手不见五指后,两人才放下工作上床就寝。这时雪提拉突然说: “话说回来” “什么?” 雪提拉想了一会后: “果然我还是认为你那个一枚铜币的心愿太渺小了喔。” “什么嘛!连姐姐你也是!又没关系!” 亚德雷话才刚忍不住吼出口,就后悔自己说得太重了。不过雪提拉却只是微笑着回答: “唉呀?你也到了这个年纪吗?” “什么意思?” “我想你是不是到了反抗期呢。” 雪提拉说完便钻进在稻草堆上铺布做成的床,亚德雷最后也只能带着极度难为情的心情在她身边躺下。 明明身体十分疲惫,但不知道为何就是睡不着,还专注听起一旁雪提拉的鼻息声。于是亚德雷转身背对雪提拉,没来由地回想起以前的事。 毕竟村子就这么小,因此在被收养前已经很熟悉雪提拉。在年幼的亚德雷眼中,她正是村内最漂亮的人,是个笑口常开,工作勤奋,又擅长做料理,最喜欢别人夸奖她做的菜好吃的人。 亚德雷至今仍记得四年前的祭典之日,自己吃了雪提拉招待的果酱。他不只记得果酱的味道,也记得当时雪提拉看着自己吃得狼吞虎咽时露出的表情。 “姐姐,你还醒着吗?” 亚德雷没多想就出声喊雪提拉,发现她没有回应后又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照亮了这间长久以来居住的房间,摆在角落的壶和筛笼也跟着映入亚德雷眼中。 同样是用来制作起司的工具,但远比莱那家的还小许多,上头更沾满灰尘及蜘蛛网。最初被收养来这个家时,亚德雷还纳闷为何家里放着没在用的壶。 直到半年前,他才从莱那父口中听到理由。 据说雪提拉有个梦想。大约将近五年前,她想出了一种不用盐和醋,而改以花蜜和酸甜的树果汁来制作的起司。这种所谓的‘甜起司’不只是村内从未有人想过,也没再大城镇内听过。 雪提拉和丈夫只要一挤出时间就会挑战制作甜起司。结果大多都凝固不了,就算凝固后气味也臭到不行,总之就是失败连连。不过,途中雪提拉曾尝过味道,自豪地说相当美味。根据她的形容,是一种有如花香在口中扩散,令人无法抗拒的香甜感。 一旦完成之后,村里的人定会着迷,城镇的居民会高兴,或许就连贵族都觉得满意。不只如此,就算是世界各国的王,吃了这种起司也定会眉开眼笑——听雪提拉和丈夫如此深信着。 “姐姐” 如今看着雪提拉的雄心壮志全摆在房间角落积灰尘,亚德雷实在无法忍受。 只要能有一枚铜币,就能拿去买羊奶来让她尝试。而只要存多一点,就能直接买头羊,到时候再也没有能妨碍雪提拉完成梦想的障碍。 正是为了替雪提拉实现梦想,亚德雷才会想要一枚铜币。 不过,为什么雪提拉从不跟自己提关于梦想的事——当亚德雷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又变得更难过了。 亚德雷就这样持续着一成不变的日常。喝起司汁、捡羊毛、采香菇,偶尔也会陪莱那去锻炼。 某天早晨,亚德雷数起家中箱子里的钱。雪提拉一年会从莱那父亲那里领四次薪水,而今天是发薪日的十天前。亚德雷正在算家中剩下,以及日后必要花费的金额。 当他一算完,整双手臂朝天花板高高举起。 “多出来了!” 亚德雷放声大喊,因为不管他怎么算,都多出了一枚铜币。亚德雷的梦想在他每日的努力之下,终于开花结果了。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正在家门前扫地的雪提拉看到亚德雷一次又一次往天花板挥拳,开口如此问道。 “多了!铜币多了一枚!多出一枚了!” 雪提拉高兴地望着兴奋不已的亚德雷,然而下一秒,她却说出一句亚德雷意料之外的话。 “接下来会发生更好的事喔。” “咦?” 只见雪提拉把手伸到箱子下方,接着便有五枚左右的铜币掉进箱内。亚德雷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那些铜币。 “我也很努力了,才不会输给你呢。我做的那些汤匙,卖出的价格比我想象中还高耶。听说那些旅行商人都很讶异我的汤匙放入口中,尖端也不会刺到舌头这点喔。” 亚德雷此时可说是悲喜交加,悲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钱,竟突然变得如此渺小。 “亚德雷,还不可以发呆喔,接下来还会有更多更好的事呢。” 雪提拉说完后便看向屋外,就在亚德雷一头雾水的当下,玄关传来剧烈声响。 “亚德雷!” 莱那冲进屋内,把手中握着的三枚铜币往箱内丢,更一把抱住了亚德雷。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原来你果然想成英雄王对吧!” 莱那抱起亚德雷的身体左晃右甩,而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亚德雷也只能带带任他摆布。只见两人弄倒椅子,撞到桌子便使箱子落地,害雪提拉连忙捡拾散落的铜币。 “哦哦。高兴着呢。” 接着村长夫妻走进来,将袋子内大约十枚左右的铜币倒进箱内,使得亚德雷更加混乱。 “看亚德雷你那么努力,我们都忍不住帮你一把啦。” 村长笑着说。 “瞧你说的,是你自己也想看吧?” “哇哈哈哈~是这样没错。之后也可以借我看看呀。” 逃离莱那怀中的亚德雷环顾周遭,而雪提拉则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说: “看来是好事接二连三,让你无法相信了吧?” “那个我” 雪提拉笑着竖起大拇指。 “这样你就买得成了呢,英雄王弗尔曼的传记。” 不对,我想要的不算那个——即使亚德雷这么解释,不过看到周遭的人都在笑,他实在说不出口。 “亚德雷!我一定会让你先看!因为全亏了你啊!” 莱那大喊。 “要是读了弗尔曼的故事,你们是不是能更接近六花勇者了呀。” “只是期待而已,不过分吧?” 村长夫妻你一言我一语。 “太好了呢亚德雷,大家都支持你喔。” 听完雪提拉这么说,亚德雷怎么样都说不出真心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亚德雷都过得闷闷不乐,成天想着这样下去不行,要把真相告诉大家。雪提拉、莱那和村长夫妻看到亚德雷明明实现梦想,却似乎不太高兴的模样感到讶异。 这一天,旅行商人终于带着传记来到村内。在场不只有莱那和雪提拉,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过来。亚德雷看着村长付钱的模样,还在心里盘算有没有办法请他至少还自己一枚铜币。 然而,当亚德雷一看到村长手中那本传记的封面上,画着一名金色战士手持大剑的图,他的内心顿时热血澎湃了起来。这个瞬间,就连雪提拉的梦想都从他脑海中消失了。 “来读吧亚德雷!马上来读!” 莱那一把从村长手中抢过传记,亚德雷同样不知不觉伸出了手。 “我第一个!说好让我先看的!” “我也要一起看!现在就要!” 两人一边抢夺传记一边跑向雪提拉家。只有今天,工作也休息了一天。 在两人坐到桌前的瞬间,亚德雷突然转过头望去,看到的是露出满脸笑容的雪提拉。 或许姐姐早就知道我真正的心愿,还是故意催我去买传记——然而,亚德雷无法从雪提拉的笑脸中看出她的心意。 “我要开了喔!好了没!我要打开了喔!” 听莱那如此大喊,让亚德雷的内心瞬间又只想着英雄王的故事。 雪提拉就这样温柔看着翻着传记的两人,就算亚德雷他们看完之后又从头开始看,雪提拉仍然保持笑容。 断章 持花圣者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从我分不清的那刻起究竟过了多少岁月?我甚至连此都无法知晓。 当我持续凝视着黑暗,脑海中也传来声音。 是人们对我祈求的声音。 祈求我除去魔神,消灭凶魔的声音。 请求我为他们实现微小愿望的声音。 希望我保佑他们、家人、故乡、祖国的声音。 这些声音是我的妄想?还是世界上人们的声音真的传到我这里来了? 我没有能知道真相的手段。话虽如此,其实是哪种都无所谓,因为都是些对我已经无关紧要的事了。 人们称我为‘持花圣者’。不过,这同样是无所谓的事。管人们如何称呼我,对现在的我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想不起了。最后一次自报姓名是何时?最后一次被人用名字称呼又是何时?这些记忆全消失在遥远的彼方。 于是我放弃了思考,反正名字这种东西,早就没有意义了。 睁开眼是一片黑暗,闭上眼仍是一片黑暗。 唯有人们祈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不喜欢祈祷,为了得到<命运>之力而做的祈祷对我实在是种折磨。我记得应该是这样没错,想不起了。 然后,我同样不喜欢看人们祈祷的模样,每当我看到有人在我身旁向<命运>之神祈祷。我总是烦恼不已。大概没错吧,记忆早就模糊不清。 不过,我最讨厌的还是受人祭祀。这用不着回想,因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厌恶到不行。 祈祷不过是种陈情,一种不支付给祈祷对象任何代价,只想要求收获的行为。 前来祈祷的人都很龌龊,他们没由来地深信自己在祈祷对象眼中是特别的,因此自己的欲望全部都会实现,丝毫不去反省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接着更让我生气的,就算是这些家伙专门针对祈祷对象的良心下手。 他们在心中不断重复‘我是可怜的’、‘我是渺小的’、‘请您务必用您的力量救救可怜的我’。 请您看看吧,可怜到令您无法直视对吧?要是您不来拯救我,可是会受到良心谴责喔,所以请您用您的力量拯救我吧。 他们真正想说的不就是这些吗?恶心至极,最好全部都去死一死。 要是我还残留着力量,我一定要把那些向我祈祷的蠢货通通杀个精光。 想起来,我想起来了! 当我封印完魔神回到人类世界后,我下了命令,对那些自称圣女的女佣们,那些尊敬着我的下贱之辈如此命令。 ——要向神祈祷可以,但绝不能对我,对持花圣者祈祷。 万民啊,为何要对我祈祷?你们没听见我的话吗?还是忘记我说过什么?该不会是无视了我的命令吧? 是啊,我怎么忘了?那些家伙总是如此,把我的话擅自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把那些不想听的话通通忘掉。那些家伙肯定是擅自认为我允许他们向我祈祷吧? 烦死了,一想到那群厌烦的杂种们还活在世上我就生气,一想到自己救了那些无聊透顶的家伙我就烦躁。 该死的人类,别向我祈祷!别让我听到那些吵死人的话语! 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或许只有几分,也可能是数年。曾几何时,人们祈祷的声音不再传进我耳中,才让我总算是放心下来。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我只不断注视着黑暗,静待岁月流逝。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从我分不清的那刻起究竟过了多少岁月?我甚至连此都无法知晓。 当我持续凝视着黑暗,脑海中也传来声音。 是人们对我祈求的声音。 祈求我除去魔神,消灭凶魔的声音。 请求我为他们实现微小愿望的声音。 希望我保佑他们、家人、故乡、祖国的声音。 这些声音是我的妄想?还是世界上人们的声音真的传到我这里来了? 我没有能知道真相的手段。话虽如此,其实是哪种都无所谓,因为都是些对我已经无关紧要的事了。 人们称我为‘持花圣者’。不过,这同样是无所谓的事。管人们如何称呼我,对现在的我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想不起了。最后一次自报姓名是何时?最后一次被人用名字称呼又是何时?这些记忆全消失在遥远的彼方。 于是我放弃了思考,反正名字这种东西,早就没有意义了。 睁开眼是一片黑暗,闭上眼仍是一片黑暗。 唯有人们祈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不喜欢祈祷,为了得到<命运>之力而做的祈祷对我实在是种折磨。我记得应该是这样没错,想不起了。 然后,我同样不喜欢看人们祈祷的模样,每当我看到有人在我身旁向<命运>之神祈祷。我总是烦恼不已。大概没错吧,记忆早就模糊不清。 不过,我最讨厌的还是受人祭祀。这用不着回想,因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厌恶到不行。 祈祷不过是种陈情,一种不支付给祈祷对象任何代价,只想要求收获的行为。 前来祈祷的人都很龌龊,他们没由来地深信自己在祈祷对象眼中是特别的,因此自己的欲望全部都会实现,丝毫不去反省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接着更让我生气的,就算是这些家伙专门针对祈祷对象的良心下手。 他们在心中不断重复‘我是可怜的’、‘我是渺小的’、‘请您务必用您的力量救救可怜的我’。 请您看看吧,可怜到令您无法直视对吧?要是您不来拯救我,可是会受到良心谴责喔,所以请您用您的力量拯救我吧。 他们真正想说的不就是这些吗?恶心至极,最好全部都去死一死。 要是我还残留着力量,我一定要把那些向我祈祷的蠢货通通杀个精光。 想起来,我想起来了! 当我封印完魔神回到人类世界后,我下了命令,对那些自称圣女的女佣们,那些尊敬着我的下贱之辈如此命令。 ——要向神祈祷可以,但绝不能对我,对持花圣者祈祷。 万民啊,为何要对我祈祷?你们没听见我的话吗?还是忘记我说过什么?该不会是无视了我的命令吧? 是啊,我怎么忘了?那些家伙总是如此,把我的话擅自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把那些不想听的话通通忘掉。那些家伙肯定是擅自认为我允许他们向我祈祷吧? 烦死了,一想到那群厌烦的杂种们还活在世上我就生气,一想到自己救了那些无聊透顶的家伙我就烦躁。 该死的人类,别向我祈祷!别让我听到那些吵死人的话语! 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或许只有几分,也可能是数年。曾几何时,人们祈祷的声音不再传进我耳中,才让我总算是放心下来。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我只不断注视着黑暗,静待岁月流逝。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从我分不清的那刻起究竟过了多少岁月?我甚至连此都无法知晓。 当我持续凝视着黑暗,脑海中也传来声音。 是人们对我祈求的声音。 祈求我除去魔神,消灭凶魔的声音。 请求我为他们实现微小愿望的声音。 希望我保佑他们、家人、故乡、祖国的声音。 这些声音是我的妄想?还是世界上人们的声音真的传到我这里来了? 我没有能知道真相的手段。话虽如此,其实是哪种都无所谓,因为都是些对我已经无关紧要的事了。 人们称我为‘持花圣者’。不过,这同样是无所谓的事。管人们如何称呼我,对现在的我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想不起了。最后一次自报姓名是何时?最后一次被人用名字称呼又是何时?这些记忆全消失在遥远的彼方。 于是我放弃了思考,反正名字这种东西,早就没有意义了。 睁开眼是一片黑暗,闭上眼仍是一片黑暗。 唯有人们祈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不喜欢祈祷,为了得到<命运>之力而做的祈祷对我实在是种折磨。我记得应该是这样没错,想不起了。 然后,我同样不喜欢看人们祈祷的模样,每当我看到有人在我身旁向<命运>之神祈祷。我总是烦恼不已。大概没错吧,记忆早就模糊不清。 不过,我最讨厌的还是受人祭祀。这用不着回想,因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厌恶到不行。 祈祷不过是种陈情,一种不支付给祈祷对象任何代价,只想要求收获的行为。 前来祈祷的人都很龌龊,他们没由来地深信自己在祈祷对象眼中是特别的,因此自己的欲望全部都会实现,丝毫不去反省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接着更让我生气的,就算是这些家伙专门针对祈祷对象的良心下手。 他们在心中不断重复‘我是可怜的’、‘我是渺小的’、‘请您务必用您的力量救救可怜的我’。 请您看看吧,可怜到令您无法直视对吧?要是您不来拯救我,可是会受到良心谴责喔,所以请您用您的力量拯救我吧。 他们真正想说的不就是这些吗?恶心至极,最好全部都去死一死。 要是我还残留着力量,我一定要把那些向我祈祷的蠢货通通杀个精光。 想起来,我想起来了! 当我封印完魔神回到人类世界后,我下了命令,对那些自称圣女的女佣们,那些尊敬着我的下贱之辈如此命令。 ——要向神祈祷可以,但绝不能对我,对持花圣者祈祷。 万民啊,为何要对我祈祷?你们没听见我的话吗?还是忘记我说过什么?该不会是无视了我的命令吧? 是啊,我怎么忘了?那些家伙总是如此,把我的话擅自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把那些不想听的话通通忘掉。那些家伙肯定是擅自认为我允许他们向我祈祷吧? 烦死了,一想到那群厌烦的杂种们还活在世上我就生气,一想到自己救了那些无聊透顶的家伙我就烦躁。 该死的人类,别向我祈祷!别让我听到那些吵死人的话语! 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或许只有几分,也可能是数年。曾几何时,人们祈祷的声音不再传进我耳中,才让我总算是放心下来。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我只不断注视着黑暗,静待岁月流逝。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从我分不清的那刻起究竟过了多少岁月?我甚至连此都无法知晓。 当我持续凝视着黑暗,脑海中也传来声音。 是人们对我祈求的声音。 祈求我除去魔神,消灭凶魔的声音。 请求我为他们实现微小愿望的声音。 希望我保佑他们、家人、故乡、祖国的声音。 这些声音是我的妄想?还是世界上人们的声音真的传到我这里来了? 我没有能知道真相的手段。话虽如此,其实是哪种都无所谓,因为都是些对我已经无关紧要的事了。 人们称我为‘持花圣者’。不过,这同样是无所谓的事。管人们如何称呼我,对现在的我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想不起了。最后一次自报姓名是何时?最后一次被人用名字称呼又是何时?这些记忆全消失在遥远的彼方。 于是我放弃了思考,反正名字这种东西,早就没有意义了。 睁开眼是一片黑暗,闭上眼仍是一片黑暗。 唯有人们祈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不喜欢祈祷,为了得到<命运>之力而做的祈祷对我实在是种折磨。我记得应该是这样没错,想不起了。 然后,我同样不喜欢看人们祈祷的模样,每当我看到有人在我身旁向<命运>之神祈祷。我总是烦恼不已。大概没错吧,记忆早就模糊不清。 不过,我最讨厌的还是受人祭祀。这用不着回想,因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厌恶到不行。 祈祷不过是种陈情,一种不支付给祈祷对象任何代价,只想要求收获的行为。 前来祈祷的人都很龌龊,他们没由来地深信自己在祈祷对象眼中是特别的,因此自己的欲望全部都会实现,丝毫不去反省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接着更让我生气的,就算是这些家伙专门针对祈祷对象的良心下手。 他们在心中不断重复‘我是可怜的’、‘我是渺小的’、‘请您务必用您的力量救救可怜的我’。 请您看看吧,可怜到令您无法直视对吧?要是您不来拯救我,可是会受到良心谴责喔,所以请您用您的力量拯救我吧。 他们真正想说的不就是这些吗?恶心至极,最好全部都去死一死。 要是我还残留着力量,我一定要把那些向我祈祷的蠢货通通杀个精光。 想起来,我想起来了! 当我封印完魔神回到人类世界后,我下了命令,对那些自称圣女的女佣们,那些尊敬着我的下贱之辈如此命令。 ——要向神祈祷可以,但绝不能对我,对持花圣者祈祷。 万民啊,为何要对我祈祷?你们没听见我的话吗?还是忘记我说过什么?该不会是无视了我的命令吧? 是啊,我怎么忘了?那些家伙总是如此,把我的话擅自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把那些不想听的话通通忘掉。那些家伙肯定是擅自认为我允许他们向我祈祷吧? 烦死了,一想到那群厌烦的杂种们还活在世上我就生气,一想到自己救了那些无聊透顶的家伙我就烦躁。 该死的人类,别向我祈祷!别让我听到那些吵死人的话语! 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或许只有几分,也可能是数年。曾几何时,人们祈祷的声音不再传进我耳中,才让我总算是放心下来。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我只不断注视着黑暗,静待岁月流逝。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从我分不清的那刻起究竟过了多少岁月?我甚至连此都无法知晓。 当我持续凝视着黑暗,脑海中也传来声音。 是人们对我祈求的声音。 祈求我除去魔神,消灭凶魔的声音。 请求我为他们实现微小愿望的声音。 希望我保佑他们、家人、故乡、祖国的声音。 这些声音是我的妄想?还是世界上人们的声音真的传到我这里来了? 我没有能知道真相的手段。话虽如此,其实是哪种都无所谓,因为都是些对我已经无关紧要的事了。 人们称我为‘持花圣者’。不过,这同样是无所谓的事。管人们如何称呼我,对现在的我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想不起了。最后一次自报姓名是何时?最后一次被人用名字称呼又是何时?这些记忆全消失在遥远的彼方。 于是我放弃了思考,反正名字这种东西,早就没有意义了。 睁开眼是一片黑暗,闭上眼仍是一片黑暗。 唯有人们祈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不喜欢祈祷,为了得到<命运>之力而做的祈祷对我实在是种折磨。我记得应该是这样没错,想不起了。 然后,我同样不喜欢看人们祈祷的模样,每当我看到有人在我身旁向<命运>之神祈祷。我总是烦恼不已。大概没错吧,记忆早就模糊不清。 不过,我最讨厌的还是受人祭祀。这用不着回想,因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厌恶到不行。 祈祷不过是种陈情,一种不支付给祈祷对象任何代价,只想要求收获的行为。 前来祈祷的人都很龌龊,他们没由来地深信自己在祈祷对象眼中是特别的,因此自己的欲望全部都会实现,丝毫不去反省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接着更让我生气的,就算是这些家伙专门针对祈祷对象的良心下手。 他们在心中不断重复‘我是可怜的’、‘我是渺小的’、‘请您务必用您的力量救救可怜的我’。 请您看看吧,可怜到令您无法直视对吧?要是您不来拯救我,可是会受到良心谴责喔,所以请您用您的力量拯救我吧。 他们真正想说的不就是这些吗?恶心至极,最好全部都去死一死。 要是我还残留着力量,我一定要把那些向我祈祷的蠢货通通杀个精光。 想起来,我想起来了! 当我封印完魔神回到人类世界后,我下了命令,对那些自称圣女的女佣们,那些尊敬着我的下贱之辈如此命令。 ——要向神祈祷可以,但绝不能对我,对持花圣者祈祷。 万民啊,为何要对我祈祷?你们没听见我的话吗?还是忘记我说过什么?该不会是无视了我的命令吧? 是啊,我怎么忘了?那些家伙总是如此,把我的话擅自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把那些不想听的话通通忘掉。那些家伙肯定是擅自认为我允许他们向我祈祷吧? 烦死了,一想到那群厌烦的杂种们还活在世上我就生气,一想到自己救了那些无聊透顶的家伙我就烦躁。 该死的人类,别向我祈祷!别让我听到那些吵死人的话语! 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或许只有几分,也可能是数年。曾几何时,人们祈祷的声音不再传进我耳中,才让我总算是放心下来。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我只不断注视着黑暗,静待岁月流逝。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从我分不清的那刻起究竟过了多少岁月?我甚至连此都无法知晓。 当我持续凝视着黑暗,脑海中也传来声音。 是人们对我祈求的声音。 祈求我除去魔神,消灭凶魔的声音。 请求我为他们实现微小愿望的声音。 希望我保佑他们、家人、故乡、祖国的声音。 这些声音是我的妄想?还是世界上人们的声音真的传到我这里来了? 我没有能知道真相的手段。话虽如此,其实是哪种都无所谓,因为都是些对我已经无关紧要的事了。 人们称我为‘持花圣者’。不过,这同样是无所谓的事。管人们如何称呼我,对现在的我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想不起了。最后一次自报姓名是何时?最后一次被人用名字称呼又是何时?这些记忆全消失在遥远的彼方。 于是我放弃了思考,反正名字这种东西,早就没有意义了。 睁开眼是一片黑暗,闭上眼仍是一片黑暗。 唯有人们祈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不喜欢祈祷,为了得到<命运>之力而做的祈祷对我实在是种折磨。我记得应该是这样没错,想不起了。 然后,我同样不喜欢看人们祈祷的模样,每当我看到有人在我身旁向<命运>之神祈祷。我总是烦恼不已。大概没错吧,记忆早就模糊不清。 不过,我最讨厌的还是受人祭祀。这用不着回想,因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厌恶到不行。 祈祷不过是种陈情,一种不支付给祈祷对象任何代价,只想要求收获的行为。 前来祈祷的人都很龌龊,他们没由来地深信自己在祈祷对象眼中是特别的,因此自己的欲望全部都会实现,丝毫不去反省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接着更让我生气的,就算是这些家伙专门针对祈祷对象的良心下手。 他们在心中不断重复‘我是可怜的’、‘我是渺小的’、‘请您务必用您的力量救救可怜的我’。 请您看看吧,可怜到令您无法直视对吧?要是您不来拯救我,可是会受到良心谴责喔,所以请您用您的力量拯救我吧。 他们真正想说的不就是这些吗?恶心至极,最好全部都去死一死。 要是我还残留着力量,我一定要把那些向我祈祷的蠢货通通杀个精光。 想起来,我想起来了! 当我封印完魔神回到人类世界后,我下了命令,对那些自称圣女的女佣们,那些尊敬着我的下贱之辈如此命令。 ——要向神祈祷可以,但绝不能对我,对持花圣者祈祷。 万民啊,为何要对我祈祷?你们没听见我的话吗?还是忘记我说过什么?该不会是无视了我的命令吧? 是啊,我怎么忘了?那些家伙总是如此,把我的话擅自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把那些不想听的话通通忘掉。那些家伙肯定是擅自认为我允许他们向我祈祷吧? 烦死了,一想到那群厌烦的杂种们还活在世上我就生气,一想到自己救了那些无聊透顶的家伙我就烦躁。 该死的人类,别向我祈祷!别让我听到那些吵死人的话语! 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或许只有几分,也可能是数年。曾几何时,人们祈祷的声音不再传进我耳中,才让我总算是放心下来。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我只不断注视着黑暗,静待岁月流逝。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从我分不清的那刻起究竟过了多少岁月?我甚至连此都无法知晓。 当我持续凝视着黑暗,脑海中也传来声音。 是人们对我祈求的声音。 祈求我除去魔神,消灭凶魔的声音。 请求我为他们实现微小愿望的声音。 希望我保佑他们、家人、故乡、祖国的声音。 这些声音是我的妄想?还是世界上人们的声音真的传到我这里来了? 我没有能知道真相的手段。话虽如此,其实是哪种都无所谓,因为都是些对我已经无关紧要的事了。 人们称我为‘持花圣者’。不过,这同样是无所谓的事。管人们如何称呼我,对现在的我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想不起了。最后一次自报姓名是何时?最后一次被人用名字称呼又是何时?这些记忆全消失在遥远的彼方。 于是我放弃了思考,反正名字这种东西,早就没有意义了。 睁开眼是一片黑暗,闭上眼仍是一片黑暗。 唯有人们祈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不喜欢祈祷,为了得到<命运>之力而做的祈祷对我实在是种折磨。我记得应该是这样没错,想不起了。 然后,我同样不喜欢看人们祈祷的模样,每当我看到有人在我身旁向<命运>之神祈祷。我总是烦恼不已。大概没错吧,记忆早就模糊不清。 不过,我最讨厌的还是受人祭祀。这用不着回想,因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厌恶到不行。 祈祷不过是种陈情,一种不支付给祈祷对象任何代价,只想要求收获的行为。 前来祈祷的人都很龌龊,他们没由来地深信自己在祈祷对象眼中是特别的,因此自己的欲望全部都会实现,丝毫不去反省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接着更让我生气的,就算是这些家伙专门针对祈祷对象的良心下手。 他们在心中不断重复‘我是可怜的’、‘我是渺小的’、‘请您务必用您的力量救救可怜的我’。 请您看看吧,可怜到令您无法直视对吧?要是您不来拯救我,可是会受到良心谴责喔,所以请您用您的力量拯救我吧。 他们真正想说的不就是这些吗?恶心至极,最好全部都去死一死。 要是我还残留着力量,我一定要把那些向我祈祷的蠢货通通杀个精光。 想起来,我想起来了! 当我封印完魔神回到人类世界后,我下了命令,对那些自称圣女的女佣们,那些尊敬着我的下贱之辈如此命令。 ——要向神祈祷可以,但绝不能对我,对持花圣者祈祷。 万民啊,为何要对我祈祷?你们没听见我的话吗?还是忘记我说过什么?该不会是无视了我的命令吧? 是啊,我怎么忘了?那些家伙总是如此,把我的话擅自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把那些不想听的话通通忘掉。那些家伙肯定是擅自认为我允许他们向我祈祷吧? 烦死了,一想到那群厌烦的杂种们还活在世上我就生气,一想到自己救了那些无聊透顶的家伙我就烦躁。 该死的人类,别向我祈祷!别让我听到那些吵死人的话语! 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或许只有几分,也可能是数年。曾几何时,人们祈祷的声音不再传进我耳中,才让我总算是放心下来。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我只不断注视着黑暗,静待岁月流逝。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从我分不清的那刻起究竟过了多少岁月?我甚至连此都无法知晓。 当我持续凝视着黑暗,脑海中也传来声音。 是人们对我祈求的声音。 祈求我除去魔神,消灭凶魔的声音。 请求我为他们实现微小愿望的声音。 希望我保佑他们、家人、故乡、祖国的声音。 这些声音是我的妄想?还是世界上人们的声音真的传到我这里来了? 我没有能知道真相的手段。话虽如此,其实是哪种都无所谓,因为都是些对我已经无关紧要的事了。 人们称我为‘持花圣者’。不过,这同样是无所谓的事。管人们如何称呼我,对现在的我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想不起了。最后一次自报姓名是何时?最后一次被人用名字称呼又是何时?这些记忆全消失在遥远的彼方。 于是我放弃了思考,反正名字这种东西,早就没有意义了。 睁开眼是一片黑暗,闭上眼仍是一片黑暗。 唯有人们祈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不喜欢祈祷,为了得到<命运>之力而做的祈祷对我实在是种折磨。我记得应该是这样没错,想不起了。 然后,我同样不喜欢看人们祈祷的模样,每当我看到有人在我身旁向<命运>之神祈祷。我总是烦恼不已。大概没错吧,记忆早就模糊不清。 不过,我最讨厌的还是受人祭祀。这用不着回想,因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厌恶到不行。 祈祷不过是种陈情,一种不支付给祈祷对象任何代价,只想要求收获的行为。 前来祈祷的人都很龌龊,他们没由来地深信自己在祈祷对象眼中是特别的,因此自己的欲望全部都会实现,丝毫不去反省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接着更让我生气的,就算是这些家伙专门针对祈祷对象的良心下手。 他们在心中不断重复‘我是可怜的’、‘我是渺小的’、‘请您务必用您的力量救救可怜的我’。 请您看看吧,可怜到令您无法直视对吧?要是您不来拯救我,可是会受到良心谴责喔,所以请您用您的力量拯救我吧。 他们真正想说的不就是这些吗?恶心至极,最好全部都去死一死。 要是我还残留着力量,我一定要把那些向我祈祷的蠢货通通杀个精光。 想起来,我想起来了! 当我封印完魔神回到人类世界后,我下了命令,对那些自称圣女的女佣们,那些尊敬着我的下贱之辈如此命令。 ——要向神祈祷可以,但绝不能对我,对持花圣者祈祷。 万民啊,为何要对我祈祷?你们没听见我的话吗?还是忘记我说过什么?该不会是无视了我的命令吧? 是啊,我怎么忘了?那些家伙总是如此,把我的话擅自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把那些不想听的话通通忘掉。那些家伙肯定是擅自认为我允许他们向我祈祷吧? 烦死了,一想到那群厌烦的杂种们还活在世上我就生气,一想到自己救了那些无聊透顶的家伙我就烦躁。 该死的人类,别向我祈祷!别让我听到那些吵死人的话语! 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或许只有几分,也可能是数年。曾几何时,人们祈祷的声音不再传进我耳中,才让我总算是放心下来。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我只不断注视着黑暗,静待岁月流逝。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从我分不清的那刻起究竟过了多少岁月?我甚至连此都无法知晓。 当我持续凝视着黑暗,脑海中也传来声音。 是人们对我祈求的声音。 祈求我除去魔神,消灭凶魔的声音。 请求我为他们实现微小愿望的声音。 希望我保佑他们、家人、故乡、祖国的声音。 这些声音是我的妄想?还是世界上人们的声音真的传到我这里来了? 我没有能知道真相的手段。话虽如此,其实是哪种都无所谓,因为都是些对我已经无关紧要的事了。 人们称我为‘持花圣者’。不过,这同样是无所谓的事。管人们如何称呼我,对现在的我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想不起了。最后一次自报姓名是何时?最后一次被人用名字称呼又是何时?这些记忆全消失在遥远的彼方。 于是我放弃了思考,反正名字这种东西,早就没有意义了。 睁开眼是一片黑暗,闭上眼仍是一片黑暗。 唯有人们祈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不喜欢祈祷,为了得到<命运>之力而做的祈祷对我实在是种折磨。我记得应该是这样没错,想不起了。 然后,我同样不喜欢看人们祈祷的模样,每当我看到有人在我身旁向<命运>之神祈祷。我总是烦恼不已。大概没错吧,记忆早就模糊不清。 不过,我最讨厌的还是受人祭祀。这用不着回想,因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厌恶到不行。 祈祷不过是种陈情,一种不支付给祈祷对象任何代价,只想要求收获的行为。 前来祈祷的人都很龌龊,他们没由来地深信自己在祈祷对象眼中是特别的,因此自己的欲望全部都会实现,丝毫不去反省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接着更让我生气的,就算是这些家伙专门针对祈祷对象的良心下手。 他们在心中不断重复‘我是可怜的’、‘我是渺小的’、‘请您务必用您的力量救救可怜的我’。 请您看看吧,可怜到令您无法直视对吧?要是您不来拯救我,可是会受到良心谴责喔,所以请您用您的力量拯救我吧。 他们真正想说的不就是这些吗?恶心至极,最好全部都去死一死。 要是我还残留着力量,我一定要把那些向我祈祷的蠢货通通杀个精光。 想起来,我想起来了! 当我封印完魔神回到人类世界后,我下了命令,对那些自称圣女的女佣们,那些尊敬着我的下贱之辈如此命令。 ——要向神祈祷可以,但绝不能对我,对持花圣者祈祷。 万民啊,为何要对我祈祷?你们没听见我的话吗?还是忘记我说过什么?该不会是无视了我的命令吧? 是啊,我怎么忘了?那些家伙总是如此,把我的话擅自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把那些不想听的话通通忘掉。那些家伙肯定是擅自认为我允许他们向我祈祷吧? 烦死了,一想到那群厌烦的杂种们还活在世上我就生气,一想到自己救了那些无聊透顶的家伙我就烦躁。 该死的人类,别向我祈祷!别让我听到那些吵死人的话语! 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或许只有几分,也可能是数年。曾几何时,人们祈祷的声音不再传进我耳中,才让我总算是放心下来。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仍是一片黑暗。 我已分不清双眼是睁还是闭。 我只不断注视着黑暗,静待岁月流逝。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 本次为各位送上六花的勇者系列外传《六花的勇者arcjivel don’t pray to the flower》。 其实本作是我头一次挑战短篇集,由于和平常的风格差异很大,算是历经艰辛才总算完成的一集。 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动画版的《六花的勇者》顺利完结了。不知各位是否赏脸看过了呢。 由于动画版从头至尾都是部呈现完美品质的作品,也有幸获得了高度评价,让我每天都欣喜若狂。 对支持我的各位,以及尽心尽力的工作人员们,实在是有再多的感谢都说不尽。 动画版虽然到此告一段落,不过六花勇者们的故事仍会持续下去,日后还请各位继续指教。 作为购买dvd的特典,里头收录了大约十分钟的短剧,剧本则由不才的我负责撰写。 剧中分别包含亚德雷修行时期的插曲,芙蕾米前往魔哭领途中遇见的事,以及娜榭塔尼亚被卷入内战时发生的事件等故事。 希望有兴趣的读者务必欣赏看看。 此外,由户流老师绘制的《六花的勇者》漫画版也已完结,最后一集正摆在书店展示区。 希望各位能够和拙作一起赏脸。 以上,cm时间结束。 前阵子举办了动画完结纪念派对,我也有幸受邀参加。 我原本就不太擅长与人交谈,参加派对时也总是坐在边边角落发呆。不过当天多亏了各位工作人员以及声优们积极找我聊天,让我过得十分开心。 最后也和各位声优们拍了纪念照。 在周遭全是散发着名人气场的声优包围下,像自己这种极度不起眼的人混在里面,实在是害羞到不能再害羞。 就连编辑部的人看着我,都忍不住大笑【好像有个人特别突兀呀】。 整体可说让我有了一次美好的回忆。工作人员以及声优的各位,真是非常感谢你们。 以下我会像过去一样,写一写日常生活的流水账。 大约是前一阵子,我站上了久违三个月的体重计,结果差点没被吓死,和年轻时一比下来,我竟然胖了十五公斤。原本我抱着至少维持住标准体重的打算,不过却还是超重了。 但是由于我除了散步以外都没做过像样的运动,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我连忙去加入了健身房的会员,买了大量蒟蒻,果冻和包装高丽菜,上网调查要如何吃才能吃得不胖。 现在比起巅峰期大概已经减掉了三公斤。 对于和我一样做这行的人来说,脂肪是最大的敌人。看来我必须为了自己长时间在如此强敌面前大意猛烈反省才行。 前几集似乎也没有提过,我这人的体质非常怕冷。每年一到冬天必定感冒,给周遭的人添了不少麻烦。 像今年也因为发烧无法去开会,或者差点没赶上截稿日,吃不少苦头。 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尝试找了许多让自己不感冒的方法,结果都没有效果。 虽然自从开始上健身房后体力多少有练起来,至今仍不见改善。药酒也是每天一小口持续地喝,但依然一点作用都没有。我也挑战过自古以来被认为能促进健康的冷水澡和干布摩擦,结果反倒弄坏了身体。 青竹踏踩起来非常舒服,疲劳的时候非常适合,不过好像对改善感冒没有帮助。 我也听说了只要让精神放松就能增强抵抗力,而诵经是个不错的方法。结果我才试过没几次就放弃了。看来就算是度量无边的佛祖,也不会愿意解决我这不知打哪来的教徒身上这种无关紧要的毛病吧。 最后在我东试西试的途中,春天已先来临了。我希望能够在下个冬天之前找出好的办法解决。 接着是感谢词。 感谢插画家的宫城老师绘制出的精美插画。另外还承蒙您多次提供意见,指出作品中的矛盾,实在帮了我不少忙。 责编t编辑以及编辑部、校正人员、装订设计的各位,本次也感谢你们的鼎力协助,在此,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再次和参与动画制作的各位一同工作。 最后,万分感谢各位读者本次也拿起了这本作品。 那么让我们下集再会。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 本次为各位送上六花的勇者系列外传《六花的勇者arcjivel don’t pray to the flower》。 其实本作是我头一次挑战短篇集,由于和平常的风格差异很大,算是历经艰辛才总算完成的一集。 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动画版的《六花的勇者》顺利完结了。不知各位是否赏脸看过了呢。 由于动画版从头至尾都是部呈现完美品质的作品,也有幸获得了高度评价,让我每天都欣喜若狂。 对支持我的各位,以及尽心尽力的工作人员们,实在是有再多的感谢都说不尽。 动画版虽然到此告一段落,不过六花勇者们的故事仍会持续下去,日后还请各位继续指教。 作为购买dvd的特典,里头收录了大约十分钟的短剧,剧本则由不才的我负责撰写。 剧中分别包含亚德雷修行时期的插曲,芙蕾米前往魔哭领途中遇见的事,以及娜榭塔尼亚被卷入内战时发生的事件等故事。 希望有兴趣的读者务必欣赏看看。 此外,由户流老师绘制的《六花的勇者》漫画版也已完结,最后一集正摆在书店展示区。 希望各位能够和拙作一起赏脸。 以上,cm时间结束。 前阵子举办了动画完结纪念派对,我也有幸受邀参加。 我原本就不太擅长与人交谈,参加派对时也总是坐在边边角落发呆。不过当天多亏了各位工作人员以及声优们积极找我聊天,让我过得十分开心。 最后也和各位声优们拍了纪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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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自从开始上健身房后体力多少有练起来,至今仍不见改善。药酒也是每天一小口持续地喝,但依然一点作用都没有。我也挑战过自古以来被认为能促进健康的冷水澡和干布摩擦,结果反倒弄坏了身体。 青竹踏踩起来非常舒服,疲劳的时候非常适合,不过好像对改善感冒没有帮助。 我也听说了只要让精神放松就能增强抵抗力,而诵经是个不错的方法。结果我才试过没几次就放弃了。看来就算是度量无边的佛祖,也不会愿意解决我这不知打哪来的教徒身上这种无关紧要的毛病吧。 最后在我东试西试的途中,春天已先来临了。我希望能够在下个冬天之前找出好的办法解决。 接着是感谢词。 感谢插画家的宫城老师绘制出的精美插画。另外还承蒙您多次提供意见,指出作品中的矛盾,实在帮了我不少忙。 责编t编辑以及编辑部、校正人员、装订设计的各位,本次也感谢你们的鼎力协助,在此,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再次和参与动画制作的各位一同工作。 最后,万分感谢各位读者本次也拿起了这本作品。 那么让我们下集再会。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 本次为各位送上六花的勇者系列外传《六花的勇者arcjivel don’t pray to the flower》。 其实本作是我头一次挑战短篇集,由于和平常的风格差异很大,算是历经艰辛才总算完成的一集。 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动画版的《六花的勇者》顺利完结了。不知各位是否赏脸看过了呢。 由于动画版从头至尾都是部呈现完美品质的作品,也有幸获得了高度评价,让我每天都欣喜若狂。 对支持我的各位,以及尽心尽力的工作人员们,实在是有再多的感谢都说不尽。 动画版虽然到此告一段落,不过六花勇者们的故事仍会持续下去,日后还请各位继续指教。 作为购买dvd的特典,里头收录了大约十分钟的短剧,剧本则由不才的我负责撰写。 剧中分别包含亚德雷修行时期的插曲,芙蕾米前往魔哭领途中遇见的事,以及娜榭塔尼亚被卷入内战时发生的事件等故事。 希望有兴趣的读者务必欣赏看看。 此外,由户流老师绘制的《六花的勇者》漫画版也已完结,最后一集正摆在书店展示区。 希望各位能够和拙作一起赏脸。 以上,cm时间结束。 前阵子举办了动画完结纪念派对,我也有幸受邀参加。 我原本就不太擅长与人交谈,参加派对时也总是坐在边边角落发呆。不过当天多亏了各位工作人员以及声优们积极找我聊天,让我过得十分开心。 最后也和各位声优们拍了纪念照。 在周遭全是散发着名人气场的声优包围下,像自己这种极度不起眼的人混在里面,实在是害羞到不能再害羞。 就连编辑部的人看着我,都忍不住大笑【好像有个人特别突兀呀】。 整体可说让我有了一次美好的回忆。工作人员以及声优的各位,真是非常感谢你们。 以下我会像过去一样,写一写日常生活的流水账。 大约是前一阵子,我站上了久违三个月的体重计,结果差点没被吓死,和年轻时一比下来,我竟然胖了十五公斤。原本我抱着至少维持住标准体重的打算,不过却还是超重了。 但是由于我除了散步以外都没做过像样的运动,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我连忙去加入了健身房的会员,买了大量蒟蒻,果冻和包装高丽菜,上网调查要如何吃才能吃得不胖。 现在比起巅峰期大概已经减掉了三公斤。 对于和我一样做这行的人来说,脂肪是最大的敌人。看来我必须为了自己长时间在如此强敌面前大意猛烈反省才行。 前几集似乎也没有提过,我这人的体质非常怕冷。每年一到冬天必定感冒,给周遭的人添了不少麻烦。 像今年也因为发烧无法去开会,或者差点没赶上截稿日,吃不少苦头。 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尝试找了许多让自己不感冒的方法,结果都没有效果。 虽然自从开始上健身房后体力多少有练起来,至今仍不见改善。药酒也是每天一小口持续地喝,但依然一点作用都没有。我也挑战过自古以来被认为能促进健康的冷水澡和干布摩擦,结果反倒弄坏了身体。 青竹踏踩起来非常舒服,疲劳的时候非常适合,不过好像对改善感冒没有帮助。 我也听说了只要让精神放松就能增强抵抗力,而诵经是个不错的方法。结果我才试过没几次就放弃了。看来就算是度量无边的佛祖,也不会愿意解决我这不知打哪来的教徒身上这种无关紧要的毛病吧。 最后在我东试西试的途中,春天已先来临了。我希望能够在下个冬天之前找出好的办法解决。 接着是感谢词。 感谢插画家的宫城老师绘制出的精美插画。另外还承蒙您多次提供意见,指出作品中的矛盾,实在帮了我不少忙。 责编t编辑以及编辑部、校正人员、装订设计的各位,本次也感谢你们的鼎力协助,在此,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再次和参与动画制作的各位一同工作。 最后,万分感谢各位读者本次也拿起了这本作品。 那么让我们下集再会。 好久不见,我是山形石雄。 本次为各位送上六花的勇者系列外传《六花的勇者arcjivel don’t pray to the flower》。 其实本作是我头一次挑战短篇集,由于和平常的风格差异很大,算是历经艰辛才总算完成的一集。 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动画版的《六花的勇者》顺利完结了。不知各位是否赏脸看过了呢。 由于动画版从头至尾都是部呈现完美品质的作品,也有幸获得了高度评价,让我每天都欣喜若狂。 对支持我的各位,以及尽心尽力的工作人员们,实在是有再多的感谢都说不尽。 动画版虽然到此告一段落,不过六花勇者们的故事仍会持续下去,日后还请各位继续指教。 作为购买dvd的特典,里头收录了大约十分钟的短剧,剧本则由不才的我负责撰写。 剧中分别包含亚德雷修行时期的插曲,芙蕾米前往魔哭领途中遇见的事,以及娜榭塔尼亚被卷入内战时发生的事件等故事。 希望有兴趣的读者务必欣赏看看。 此外,由户流老师绘制的《六花的勇者》漫画版也已完结,最后一集正摆在书店展示区。 希望各位能够和拙作一起赏脸。 以上,cm时间结束。 前阵子举办了动画完结纪念派对,我也有幸受邀参加。 我原本就不太擅长与人交谈,参加派对时也总是坐在边边角落发呆。不过当天多亏了各位工作人员以及声优们积极找我聊天,让我过得十分开心。 最后也和各位声优们拍了纪念照。 在周遭全是散发着名人气场的声优包围下,像自己这种极度不起眼的人混在里面,实在是害羞到不能再害羞。 就连编辑部的人看着我,都忍不住大笑【好像有个人特别突兀呀】。 整体可说让我有了一次美好的回忆。工作人员以及声优的各位,真是非常感谢你们。 以下我会像过去一样,写一写日常生活的流水账。 大约是前一阵子,我站上了久违三个月的体重计,结果差点没被吓死,和年轻时一比下来,我竟然胖了十五公斤。原本我抱着至少维持住标准体重的打算,不过却还是超重了。 但是由于我除了散步以外都没做过像样的运动,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我连忙去加入了健身房的会员,买了大量蒟蒻,果冻和包装高丽菜,上网调查要如何吃才能吃得不胖。 现在比起巅峰期大概已经减掉了三公斤。 对于和我一样做这行的人来说,脂肪是最大的敌人。看来我必须为了自己长时间在如此强敌面前大意猛烈反省才行。 前几集似乎也没有提过,我这人的体质非常怕冷。每年一到冬天必定感冒,给周遭的人添了不少麻烦。 像今年也因为发烧无法去开会,或者差点没赶上截稿日,吃不少苦头。 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尝试找了许多让自己不感冒的方法,结果都没有效果。 虽然自从开始上健身房后体力多少有练起来,至今仍不见改善。药酒也是每天一小口持续地喝,但依然一点作用都没有。我也挑战过自古以来被认为能促进健康的冷水澡和干布摩擦,结果反倒弄坏了身体。 青竹踏踩起来非常舒服,疲劳的时候非常适合,不过好像对改善感冒没有帮助。 我也听说了只要让精神放松就能增强抵抗力,而诵经是个不错的方法。结果我才试过没几次就放弃了。看来就算是度量无边的佛祖,也不会愿意解决我这不知打哪来的教徒身上这种无关紧要的毛病吧。 最后在我东试西试的途中,春天已先来临了。我希望能够在下个冬天之前找出好的办法解决。 接着是感谢词。 感谢插画家的宫城老师绘制出的精美插画。另外还承蒙您多次提供意见,指出作品中的矛盾,实在帮了我不少忙。 责编t编辑以及编辑部、校正人员、装订设计的各位,本次也感谢你们的鼎力协助,在此,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再次和参与动画制作的各位一同工作。 最后,万分感谢各位读者本次也拿起了这本作品。 那么让我们下集再会。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