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暖暖香》 一 消散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夜晚寒风簌簌,雪早已经停了,三月的桃花雪,压在桃花枝头,更显得桃花的娇艳。谷雨回到桃林,从一棵桃花树下挖出一坛酒,打开封,便闻到一股股桃花酒香。周围的桃花因为这酒香越发显得妩媚娇艳。 “谷雨,你也太贪酒了吧。”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地下传出。 谷雨不以为然:“你个土地老儿,知道什么啊。” “花言那丫头统共酿了十坛酒,这是最后一坛了,你喝完,就没有了。”土地公闷声闷气。 谷雨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道:“谢谢你,土地公,如果不是你陪我,我这把老骨头,一定得寂寞死。” “你还老骨头,那我岂不是要随女娲娘娘去了?! ”土地公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谷雨又饮了一大口酒道:“土地公,你也一起来喝一口吧。”说完把酒坛递给土地公,土地公许是被谷雨刚才的话给气到了,果然老人家不能提年岁。土地公也学着谷雨灌了一大口酒,一股桃花香顿时溢满整个嘴巴,土地公砸吧砸吧嘴角道:“想不到这酒,真是好喝。花言那丫头,手艺果然不错,怪不得深得王母的宠爱。” 谷雨黯然的接过土地公的酒,一口一口的饮下。 “前天,我闲来无事,去九天之上找司命,看到司命正在写命格,无意中看到丫头的命格,那叫一团乱。想必丫头想飞升成上仙,须历尽千辛万苦! 据说,丫头 这命格还是王母自己写的。” “当初我不该听从她的顽皮,让她私自呆在凡间。那雷劫,差点打伤她的元神。” 土地公看着谷雨,又灌下一口酒:“知道你对丫头的离去,心存愧疚,可这也不是你的错,无论是人,抑或是仙,都逃脱不了‘情’和‘命’。” “这天地万物间无论是王母瑶池上的桃花抑或是这人间的桃花都是寂寞的,桃花之所以寂寞,是因为它为情动之人生长,为伤情之人绽放。“说完,土地公有些醉意,放下酒坛倚靠着桃花树,便睡着了。 桃林安静如水,只能听到淡淡的桃花绽放花枝的声音。当酒坛喝到底的时候,谷雨也醉眼迷离。 这世间,情到底为何物?是不是桃花就只为情而伤? 醉梦中,谷雨似乎又回到那天。 纷纷扬扬的桃花雪,漫天满地。谷雨坐在庵前饮着桃花酒,笑眯眯的看着花言抓着毛笔在临摹。与花言的样貌相比,花言的字,委实不堪入目。花言看着东倒西歪的横撇竖捺,赌气似的把笔扔了出去。 “不写了,不写了。” 谷雨温柔的笑着道:“你这字写的委实可怜巴巴。”花言斜了谷雨一眼,自顾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酒。 “还是当一朵桃花好。”花言哀叹了句。谷雨嘴角抽了下,不动声色的继续喝酒。这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阳光穿破云层淡淡的把光芒落在雪上,晶莹的雪被折射出七彩之光。 “还有三天。”花言又灌了一口酒道,抬眸望了望天。天空一片洁净。 谷雨也不禁跟着仰天望了眼,这一眼便又是许久。似乎那里真能 望出个人影来。一时寂静,只听到桃花片片落在地上的轻盈之音。 一声霹雳落下,两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说,还有三天么? 碧清在九霄云上遭受着雷劫。一道道雷无情的劈在她的身上,她咬着牙抵抗着。谷雨紧握着拳,抬眸望着九霄上的人。 花言看着碧清一声不吭的抵抗着雷劫,天空在雷电交加下,顿时下起了冷雨。九霄上,碧清终于坚持不住晕倒在云上。花言看了眼谷雨,轻点脚尖,飞升至云上。一道雷这时劈来,花言来不及多想的为碧清承受了这道雷劫。天空忽然出现一道巨大的八卦阵,花言顿时被困入卦中。所有的雷劫悉数落在花言身上,直到七七四十九道后,才停息。当云朵驮着花言落在地上的时候,花言早已经不醒人事。 “花言,花言……你醒醒。”谷雨抱着花言,花言全身冰冷。桃林的桃花倏忽的全部飘落,随着风,凝聚成一道光照进花言的身体。“咳咳……咳咳……”花言此时才缓慢的睁开眼睛。 “谷雨……碧清,碧清没事了。” “傻丫头,你不要命了。” “我大概不能陪你身边了。”花言虚弱道:“我酿了好多坛桃花酒,埋在桃林下……”“不会的,你不会离开的。” “谷雨,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所有的桃花围聚在花言身边,花言的身体慢慢的消失散去。 “花言……” 地上,一朵小桃花,苍白如雪。 这时一道亮光出现,一个身影缓缓在谷雨身边出现。 (本章完)

二 长安之路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南楚郢都,江南之都。 三月的桃花,开的繁盛,就在这繁盛中,整个南楚弥漫在一种血腥中。广陵失守,北燕大将一夜将整个广陵城屠杀殆尽,而在广陵守城的南梁大将李远头颅被割下悬挂在高高的城门上。从不下雪的江南,却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才将满地的尸首给掩盖,而大雪下尸首的血迹汇集成河,流入广陵江。 我作为南楚的替嫁公主,要嫁去北燕。 从南楚到北燕,整个车队走了整整三个月,才到北燕都城长安。我身上的药力还未过去,懒懒散散的倚着垫子,看着被风撩拨起的窗帘。 长安,比我想象中的热闹。 尽管隔着一道车厢,我还是听到外面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粽香糯米糕嘞呀,粽香糯米糕嘞呀……”一道响亮的叫卖,我似乎闻到了浓浓的粽香。这长安真是好玩,四月就能做粽子。我不禁咽了咽口水。记得在南楚的时候,每逢端午,我便偷偷溜出宫去城南王记家吃粽子。他们家的粽子是用秦淮河的荷叶和广陵的糯米做的。秦淮河边脂粉多,养出来的荷叶,带着金陵特有的甜腻的清香。广陵丘土种出来的糯米,特别的粘润爽口。当然我最爱的松子仁粽肉里有我喜欢吃的五仁核桃和甜枣。他们家粽子口味繁多,有豆沙粽,有椰蓉粽,有桂圆粽、肉粽、水晶粽、莲蓉粽、蜜饯粽、咸蛋粽。不知道长安的粽子是用什么馅儿做的粽子,真想下车去尝尝。 大概是琴歌看到我眼神里的贪吃,叫停了车。她独自下车,没过多久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根用长长竹签穿着的一团紫色糯米,糯米上还依稀可见几滴蜜糖。原来是这样的粽子,我带着点点的失望。琴歌递给我的时候,虽然失望,但还是很高兴的接过来。最起码,琴歌不在是用一副严肃的脸色对着我。 我咬了一口糯米,糯米甜腻,吃完嘴巴里稍稍带着点微苦。我砸吧砸吧了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琴歌。把粽子举到她面前说:“你也尝尝。”琴歌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谢公主好意,奴婢不饿。” 我没趣的努了努嘴,好吧,既然她不吃,那我吃。就算这么难吃的粽子,到了裕王府,我都不知道是否还有这福气吃粽子。 当我把最后一点粽子吃完的时候,马车停了。 帘外响起一道声音:“公主,到了。” 我在琴歌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眼前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院,琉璃的金瓦,高宽的门庭,朱红的大门,门匾上三个大字:“裕王府”。两座石狮子高大威武雄踞在门前,不同与南楚的青砖白墙,这裕王府是用金色的琉璃纹龙瓦配朱红墙,墙面高出人身两倍。裕王府的大门早已敞开,一干众人皆出门相迎。 领头是一个身穿铠甲右侧还挎着刀的将士,只见他走到我面前微微行礼:“在下张易轩见过公主,三皇子命在下在此等候。公主长途跋涉,请先进府歇息。” 我微微颔首,慕容越没出现,也是在意料之中。 裕王府很大,我走了很久才到后院。本来药力刚过,身子就虚,此时更觉浑身无力。我整个身子几乎倚靠在琴歌身上,琴歌看了我一眼,尽力搀扶着我。 当门关上后,我才意识到,我已经身处北燕长安。 从此,是死是活,全靠我自己。 躺在浴桶里, 房间因为水汽氤氲。我看到桌子上的那支海棠花镂银簪,不禁低低的叹息。 去年中元节那天,南楚的丹江突然涨潮了。丹江百姓全城出动,纷纷前去观潮。据说,后来一个浪头打来,千人命丧潮江里。 也在中元节这天,北燕使者送来三皇子迎娶南楚清平公主的聘礼,顿时引爆整个南楚的震动。因为北燕使者所带来的聘礼,不过是一支海棠花镂银簪。一些大臣当庭抗礼,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堂堂南楚公主竟受如此大辱。而另外一些大臣则表示,小不忍则乱大谋。就在两派纷争的时候,北燕使者则傲然朝堂,等待着纷争结果。两派各据理力争,纷纷不肯让步。最后,忍让派拿广陵一役说事,瞬间占绝对压倒性优势的博得皇上的点头。 南楚在中元节这天,既受天灾,又受到敌国侮辱。于是这海棠花镂银簪就变成了不祥之物,正如中元节一样。 我拿起簪子,簪子素雅,可簪子上的海棠花却开的正浓。花姿堆叠潇洒,仿佛一个慵懒的女子,刚从睡梦中苏醒,脸色**,还带着刚睡醒的**。我随手把簪子扔在了桌子上,把自己淹没在水中。门外琴歌听到了动静,闯进来。我恰好从浴桶里起身,被琴歌看了个正着。我舒了口气,还好琴歌不是男子。 琴歌拿了毛巾为我擦拭,我连忙制止。 “我自己来,你先退下吧。” 琴歌看了我一眼,离去之前,淡漠道:“请‘公主’早点安息,过了明日,我便可复命。如果……‘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不止你我会死,而且整个南楚都会为你陪葬!” 门,吱呀的被关上。 本来在桌角的簪子,突然落在地上。 明日,乃是我和北燕三皇子慕容越的大婚。 (本章完)

三 凉拌大婚 披上凤冠霞帔那刻,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妆容无懈可击。眉黛青山色,眼波清澜澈。一张鹅蛋脸,却任唇涂了红也显苍白。 我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嫁人了,我的夫君骑着白马,长身玉立,指尖温暖。牵着我的手,陪我一起浪迹天涯,春闻桃花芳菲,夏赏秦淮水倾洒姿态,秋游西湖观雷峰夕照,冬看白雪覆山河。等倦了,我们一起找个安静的山林,他来耕作我来织锦,再生对儿女双全。 喜娘把喜帕盖在我头上,我只能看到我脚上穿的大红锦簇绣花鞋。 从裕王府到宫廷,我听到马车外人潮涌动的声音。 繁文缛节,在南楚的时候,齐月曾请了一个北燕人教过我宫廷礼节。虽然和南楚很多地方相似,但还是有很多地方不一样,我尽量回忆那些曾学的礼节。 所有的仪式完毕后,我觉得我已经累的要趴下。 夜慢慢静下来,我在房间坐了很久,却不见有人来。琴歌似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房间安静的落一根细针都听的见,头顶着凤冠,沉重无比。我很想把喜怕揭开,摘掉这凤冠。 就在我不耐准备掀起盖头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随后听到外面侍女请安的声音。 “奴婢叩见殿下。”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喜娘那热闹的声音此时也立刻响起:“三殿下,三皇妃,喝了这合卺酒,从此鸾凤和鸣,白头偕老……” “出去!” 低沉而锋利的话语,顿时凉了喜娘的喜言,也惊了喜娘手中的合卺酒杯,我听到刺耳的杯子落地声。房里一下子又静了下来。忽然 额上一凉,喜怕被随手揭掉。我蓦地仰起头,便看到一双幽深的眼眸,锐利的看着我。我的目光一下子就掉进了那深渊里,心陡然紧张起来。那目光慢慢起了惊诧,瞬时变成了冷漠和尖锐:“你是谁?为何冒充南楚公主齐月?”一只有力的手瞬时掐在了我脖子上。 我猜对了,慕容越是见过齐月的。 那齐月是否也见过慕容越? 那只手越来越紧锁,我呼吸越来越紧促。 “说,你到底是谁?” 死命的咬着唇,我知道保持沉默即使到死,才是最好的方式。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脖子上一松,我立刻大口的喘气。他愤怒的甩了衣袖:“来人。”门外把守的宫女立刻推门进来。 “拖出去斩了!” 宫女一时没闹清楚什么状况,愣在那里。 “殿下,为何要处死公主?” 消失了一天的琴歌终于出现了,她跪身在地上。慕容越瞧了琴歌一眼,道:“冒充南楚公主,竟不知罪!”“回殿下,眼前的三皇妃就是我们南楚的公主,不知道殿下何以说公主冒充!”琴歌从容回答。“南楚流传一句话,说公主生下来便“胸有大志”,如果殿下不相信眼前的公主是真是假,那么还请殿下亲自检查真假。” 我睁大眼看着琴歌。 琴歌仍旧跪在地上低着头。 “哦?这传闻,我也听到过。那么就脱衣服吧。”慕容越冰冷的声音在我头顶漫开,我抬头看向他,他也玩味的看着我。他并没有要求其他人退出,所以一屋宫女太监都在。 慕容越慢慢俯身到我面前:“怎么?是否需要本殿下亲 自动手?”我拿眼横他,他亦是看着我,我知道现在是箭在弦上,要么脱,要么死。 “你从现在开始,就是公主。你代表的是整个南楚,不再是你自己。“临行前齐月的话突然响在耳边。我选择死,也就意味我承认我是假冒的,那么南楚……我顿时觉得浑身发冷,鼓足勇气指尖颤颤的去解霞帔上的纽扣。也许是纽扣太繁琐,我解了半天才解开。 洞房花烛夜,我的洞房花烛夜。 那红烛还在燃,所有的人都睁大眼睛等着我脱衣验身。这耻辱,我咬碎牙。我听到红烛因为燃久而剥落的声音。把所有的外衫褪尽,只剩里面的一件亵衣。慕容越目光依旧冷淡,琴歌并不看我依旧低着头。我慢慢闭上眼睛把左边肩膀的亵衣退掉…… 没过多久,我听到所有人离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只剩我一个人。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一颗砸在手背上。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睡着的,翌日醒来,我是睡在地上。大红的床单,大红的锦被,大红的凤冠霞帔,大红流苏锦囊帘,大红镶边铜镜,还未燃灭的大红烛。 我听到门外的私语:“如果我是她,我还不如去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衣服。而且,而且还把那个地方给露出来。真是难堪死了。”“你不知道,我听说……三皇子本来想娶的是温丞相的女儿温凤梧,可南楚公主死活非要嫁给咱三皇子,还不是自己找罪受,也活该!” 我听完这话顿时凉了一截,不是三皇子非要娶南楚公主么?怎么变成南楚公主非要嫁给北燕三皇子? (本章完)

四 越人歌 从前有个女子,爱慕上一个王子。 有日,王子乘船渡江。女子瞒着父母去做了撑篙人。她知道,王子终有一日会喜欢上自己。在船上女子远远的望着心爱的王子,他的眉像青山,他的目光像这江水一样缠绵温柔清澈,他的脸轮廓就像他佩戴的剑一样,锐利分明。他的嘴角总是微微翘起,任何时候都那么温言。他长身玉立的在船头看着远处青山绿水,衣袂飘飘风姿飒爽。她轻轻的哼唱:“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年轻的王子被这歌声所吸引,于是看到撑篙的女子,王子目光温润。阳光侧逆在女子身后,女子扬起脸对上王子的目光。王子伸出手,女子把自己细指轻轻放在王子手心,王子手心干燥而温暖。 我轻轻的哼唱起这首《越人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凉亭外的池子里,满池的荷叶随风摇摆着身子,一朵两朵的荷花,慵懒的舒展着荷包。莲的清香,从来就像若有若无的轻烟,需要你静心才能闻到那种濯清涟而不妖的傲慢淡雅。也许明天下一场雨,这池子里的荷花便会全都张开花姿。 我咬了口莲蓉,满嘴的芝麻香味。想来这做点心的师傅定是知己,否则怎知道自己喜欢在这莲蓉上撒些芝麻。我禁不住再咬了一口。 在这裕王府呆了三个月,除了每日赏景,还是赏景。我住的荷风院甚少有人来打扰,慕容越自从那晚验身之后,再也没照面一次。他也从未踏进这院子一步,我倒落的个清静。这裕王府对于那晚的事尽知晓,所以每个人都尽所能避开我。只是,从那晚以后我再也未见过琴歌。 想来,是琴歌已经回南楚向齐月复命。 “哟,这个就是皇嫂么?”冷不丁一道声音响起,我正张口吃椰蓉,这下子被呛的不轻。那人赶紧上前给我倒了杯水。我闻到一股浓浓的胭脂味,来不及道谢接过水就咕咚咕咚喝了好大口,那人看我样子忽然大笑起来。 我此时才看清楚他,一双桃花眼,笑的时候眉梢轻佻。皮肤白皙若涂了脂粉的女子,圆圆的脸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个轻佻的女子! “你是……” “慕容霁见过皇嫂。” “原来是四弟。” 我记得之前的时候,琴歌曾提起过慕容霁,说慕容霁从小像个女子,即不喜欢舞刀弄枪,也不喜欢吟诗作画,最喜欢女子般研究脂粉。听说他长年 流连烟花笑,北燕皇帝也拿他没办法,而他三个哥哥见他如此德性,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皇嫂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四弟抬爱,齐月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子,何来有趣。” “三哥不理皇嫂,四弟陪皇嫂玩。我一见皇嫂就喜欢,皇嫂的肤质细腻嫩粉,不涂胭脂却似涂了胭脂,眉若杨柳细弯,眸光涟涟若莲池水,只可惜这唇苍白了点。” 我禁不住他看,脸蓦地热了起来。 “哈哈,皇嫂羞涩起来真是美极了。” 我忍无可忍:“不知四弟今日来府所谓何意?” “四弟听说三哥冷落了皇嫂,故来探望皇嫂。没想到皇嫂如此有趣!” 我见他轻佻之极,便禁不住道:“人人都说四弟不爱武装爱红妆,果然不错!医官把蔓荆子拿来用药,四弟却可以把蔓荆子掺入白檀和零陵香中。只是这蔓荆子对于一般人是副良药,而对于气血虚的人来说,就像一剂毒药,慢慢渗入肌里,渗入食胃里。四弟,您是不是常常觉得食不下咽?” 我话还没说完,慕容霁的脸色已经变了。 “你怎么知道,难道皇嫂懂医术?” “略知一二。” “哈哈哈……看来我以后还需多请教皇嫂。” “不敢当,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慕容霁走了之后,没过几天,就派人送来了他刚做好的沉香。那奇楠沉香果然定神,放在卧室里,每日醒来闻到淡淡的沉香,都会觉得神清气爽。 有宫女在门外说莲池的荷花全开了,我一听便赤脚奔向那清池,还没到清池就闻到凛冽的清香。摇摆的荷花,像是感受到我的开心,舒展着身子,花叶越发显得粉濯。还没风干的晨露在叶心,晶莹剔透。我采摘一朵荷花,有人递过花瓶,我俯身把瓶子里装满了水,把荷花插入花瓶。脚底漫过一阵冰凉,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鞋袜。转身离去,却蓦地驻足脚步。前方不远处,慕容越正瞧着我。我定了定神,装作没看见他,捧着花瓶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身后的侍女倒是都俯身行礼。 把花瓶放在窗台上,室内马上布满荷花的清香,只不过那沉香味道浓烈,两种味道混合实在维和。我命人把那沉香拿走,以后窗台上的荷花每日换一支。 “娘娘,要不要用荷花来制香?” “不用了,让它自然清香。” “是。” 宫女退去。慕容越没有跟过来,因为那时他身边还有一位妩媚的女子正挽着他的臂膀,小鸟依人的望着我。 隔壁的院子传来女子娇媚的软语和男子的笑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慕容越的笑声。不知是谁吹了首曲子,曲子婉转,风格倒像是南楚的音律。我坐在凉阴下听着曲调,有点想家。说是想家, 不过是想起在南楚时的点滴。想起南楚,不可避免就想起了齐昔。 那个像莲一样的男子,脸色永远的病态苍白,连带着指节也苍白。他身上除了莲香外还有浓浓的药香。不说话的时候,眉头紧锁,喜欢埋在医馆里细细看着每一味药材。说话的时候,永远的语气平淡,波澜不惊。 我所懂的药材,不过都是跟着齐昔学的。 还记得我代嫁前日,齐昔在桃花树下,满身的白色恍如树上的白桃花一般。我在游廊处看着齐昔有些单薄落寞的背影,内心生出一丝留恋感。那一霎我很想上前去拥抱他,抚平他眉心的惆怅。只是,从前我是婢女他是王子。如今,我是代嫁之人,他依然还是王子。如果,他是慕容越,我多么甘心嫁他。 可惜,慕容越是慕容越,齐昔是齐昔。 不知何时隔壁院子里的曲子停了,而我还在吟唱着那首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心悦君兮知不知……”我不停的一遍遍的轻唱,仿佛我又回到了南楚。 我和齐昔一起去泛舟,我为他撑篙,他在船头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我轻轻的唱这首《越人歌》,可是我却不敢让他听到。我就如现在这般一遍一遍重复最后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他负手在船头,身上带着浓浓的药香味,指尖似乎在画着什么,骨节那么分明那么苍白。我多想触上他的指尖,看看是否是凉的。如果是凉的,我愿意温暖他的指尖。如果是暖的,那么我把我的指尖放入他的手心,倾听他手心的暖意。我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此的强烈。我带着爱慕,他回身对着我微笑,那笑容落在我心上,我觉得他目光所触及的地方,就是我整个世界。 我多么想呆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遍这个繁花。他曾说,他希望自己能浪迹天涯。和心爱的人,春闻桃花芳菲,夏赏秦淮水倾洒姿态,秋游西湖观雷峰夕照,冬看白雪覆山河…… 如今,我们相隔天涯。 代嫁那日,我满目泪水。帘外的他,一直望着我所乘坐的马车。我不敢去看他,只从那被风时有时无吹起的帘子里,看向他忽明忽暗的脸。 我一直想问他,他对我可否有一丝好感? 一阵风吹来,我觉出脸上的凉意。手指一抹,全是泪水。 我不再唱那首《越人歌》,王子最终带走了越女,可是我的王子,却永远带不走我。我已经嫁作他人妇,此生遗憾。 北燕,南楚。 两茫茫之地。 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一个冰寒地冻的地方。 (本章完)

五 旋舞 世人总是爱明月,不过是因为这世上只有这独一无二的明月。 这是我来到长安的又一次失眠,睁了半夜的双眼,看着月之清辉,透过窗棱洒在地上,倒影出窗棱的形状。忽然觉得口渴,于是翻身起床喝水。我动作虽轻,却还是惊醒了外屋的秀水。很快的秀水点了宫灯,室内慢慢的亮起来。 “娘娘怎么起来了。” “我有点渴了,想喝点水。” “奴婢给您倒水。” “不用了,你先去睡觉吧。” “娘娘是又失眠了吧。” 我默语,秀水虽然平时话很少,但是最懂人心思。“你把宫灯拨亮点,我看会儿书。”秀水把灯芯拨了拨后,退出房门。 已经到了子时,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我把《道德经》翻了一遍。终于觉出一点困意,靠在床背上看着窗外的亮光一点一点莹润起来,心也慢慢的盈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娘娘今日可去普佛寺?” “普佛寺?” 早膳的时候,秀水帮我盛了一大碗的百合莲子粥,道:“普佛寺是我们长安最大的寺院,据说潜心许愿的话,会很灵的。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庙街大会,不论是皇亲贵胄还是百姓都会去普佛寺求心拜佛。” “庙街大会?” 我心里有股跃跃的喜悦,本来在南楚我就是最喜欢热闹,尤其是南楚每年在秦淮河上竞选花魁比赛,我每年都央求公主出来看竞选花魁。每个女子都穿的争先斗艳,在妖娆的秦淮河上一展才艺,不论是谈诗作画,还是扬琴弄曲,更不论是蹁跹起舞,尽显风丽。原来长安也有盛大的节日,只是这庙街大会是做什么的? “庙街大会除了去普佛寺拜佛,最大的看点就是旋舞比赛。因为长安有很多胡人,胡人擅舞,而我们北燕女子同样喜欢跳舞,于是每年都会在庙街大会上进行竞选,凡是夺得头魁的旋舞女,都会赏银一千两。同时花魁也会被皇上或者太子或者皇子们看中,从此一舞成凤。” 我眼里闪烁着烨烨眸光。“秀水,那我们可否去看。” “娘娘当然可以去看,不过要请示殿下……”秀水露出犹豫的神色,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不等她说完,就立刻拽着她的手去房间里。“赶快帮我挑选衣服,我要去看。”这种场合怎可少了我。 “娘娘还是先请示殿下的好,如果殿下不同意的话……” “好啦,有什么我顶着。”还能有什么比那晚的耻辱来的更狠一些。我换了件素雅低调的衣服,但是想想,还是把秀水叫了过来。“秀水,你去帮我找件慕容越的衣服。”秀水不解的看我,我说你先去找。 很快秀水拿了件墨蓝色的外衫,我脱掉自己的衣衫换上。北燕人本身高大,慕容越又是北燕人身形中的佼佼者,我穿上这件墨蓝色外衫,简直像个大而宽的袍子,无奈我把锦缎腰带缠了三圈才勉强看得过去。 我没有走正大门,和秀水一起从后门溜出去。秀水这人还真的聪明,三两句就把看门的给唬住,带着我溜出去。 我深深的呼吸,在裕王府那四井天,我都快要发霉了。今日终于解脱可以看看这长安城。长安城内的繁华堪比我们南楚郢都,街上到处都可见着奇装的男子和女子,秀水说他们就是胡人。他们穿着简单,短衫加长裤,边角缀着各种彩线织成的流苏,配上小巧玲珑的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煞是好听。而且胡人的眼睛跟我们汉人的眼睛不一样,我们的眼珠黝黑或者珠黄,而他们的眼珠则是蓝色。鼻梁高挺,女子的发丝多卷发。脸部轮廓也和男子一样削锐锋利。 我觉得这长安也不是之前所想象的苦寒之地,不过即使是夏日也比南楚凉爽多了。我拉着秀水,一路亢奋,一路逛。长安城内很多玩意,我在南楚都没瞧见过。比如糖葫芦,比如捏面人,比如胡人所制的玲珑挂饰。我和秀水一人吃一串糖葫芦,手里还拿着跟我们模样相似的面人,好不快活。 这时一阵擂鼓声,秀水欢快的叫着:“旋舞马上要开始啦!娘……公子,我们赶快去看吧!” 我三两下把一串糖葫芦给吃完,把签子一扔,赶紧朝着擂鼓方向奔去。忽然一阵人潮涌动,我一回头秀水不见了。不知何时我和秀水已经被人群挤分开了,我大喊:“秀水?”人潮依然涌动,我挤过人群依然没看到秀水,此时舞台上已经开始有人上台说着什么。我想想估计我不去找秀水,秀水总会来找我 的。我还是先到前面去看旋舞。 我凭借娇小身材,果不其然的被我挤到前面,此时已经有女子在舞台上起舞了。先上来的是一个胡人女子,身材高挑,皮肤不同与汉人的白皙。穿一件裹胸似的紫色刺绣上衣,着一件紫色长裤,而披了一件莹黄透明长衫丝。我从未见我们南楚有哪个女子能把紫色和黄色搭在一起穿,而且穿成如此暴露。看来长安也是一座包容的都城,否则怎可允许胡人女子如此穿法? “据说今年的胡女都很特别,就连烟花笑的胡女都特别。” “我还听说,一直被传言有男栾倾向的四皇子将娶今年的头魁。” “哎哎,据说温丞相的女儿温凤梧也将参加此次旋舞大会,从来都不参加此大会的三皇子也来。” “真的假的?” “诺,就在那边。” 我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果然,慕容越和慕容霁都在。慕容越正在低头饮茶,那姿态闲适优雅旁若无心,台上在表演什么,仿佛根本就不关心。看来真的是在等那个所谓的丞相之女温凤梧。“温凤梧……”我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之前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如果我是她,我还不如去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衣服。而且,而且还把那个地方给露出来。真是难堪死了。” “你不知道,我听说……三皇子本来想娶的温丞相的女儿温凤梧,可南楚公主死活非要嫁给咱三皇子,还不是自己找罪受,也活该!” 是新婚的翌日,在门外,宫女的对话。我目光再次看向慕容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时不时跟慕容霁说着什么,嘴角扯出一丝淡雅的微笑。看到慕容越,我心中就会立刻燃起熊熊大火!我赶紧撇开目光,平息自己的心绪。慕容霁坐在慕容越身边,一身浓妆艳抹,猛一看还以为是烟花笑的艺伎。 台上莺莺燕燕,过了大概一刻钟后,忽然人群起了骚动。“快看,温丞相的千金出来了!”我抬眸看向舞台,一个清丽的女子,穿一身白色对襟式收腰托底罗裙,束了一款水芙色茉莉锦缎腰带,芊芊细腰不足盈盈一握,身段玲珑有致。三千青丝挽起一个松松的云髻,斜插一款飞蝶镂空碎百合步摇。而那张舒丽的脸,任谁都觉得她美的不可方物。我一直觉得齐月算的上倾国倾城,而她似乎比齐月更甚。传说的北燕第一美人,看来传言不虚。眉心一点朱砂,身姿袅袅的出现在舞台上。 我回眸去看慕容越,从温凤梧出场,他的目光就一直盯着台上的女子。那目光,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看不真切,但是眼底的那一抹温柔还是看的出来。 台上的人已经开始长舒广袖,清颜白衫,青丝墨染,长袖翩然,若仙若灵。温凤梧身边围了几十名美女,手持花篮,向四周撒花。漫天的花雨中,女子舞姿轻盈,长袖甩出,像一只蝴蝶飞舞在花丛中,而脚步踩出细碎的节奏,清雅的像步步生莲般摇曳。一阵轻风吹过,那漫天的花香浓郁芬芳,略带女子的娇媚和妖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唯恐错过了一丝一毫。 我正看的入神的时候,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没由来的大叫一声,本来很安静的会场被我的尖叫都吓了一大跳,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们看过来,我看到慕容越和慕容霁目光也扫射过来,我立刻捂着嘴巴,急忙和身边的那个人一起往人群外挤。秀水在一边语气都快哭了:“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快吓死奴婢了!” “你还说,刚才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不知道慕容越和慕容霁有没有认出我,应该没有吧,我穿的是男装。“公子,我们回去吧,我看到三殿下也在这里,被他发现了就惨了。” 可是表演我还没看完呢,我安慰秀水:“我们躲在人群里,慕容越他不会发现我们的。这表演才刚看了一半呢。” 秀水死活不同意,非要现在回府。 我看着台上那温凤梧一曲结束了,赢来了一片叫好声。我突然起了心,偷偷的耳语秀水,秀水睁大眼睛看着我,我不由分说的拉着秀水就走。 参加旋舞的女子们,此时正在各自的会场休息。我远远的就看到温凤梧,便大步走过去。就在马上就到跟前,半路杀出一人。 “秀水,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到秀水牙齿打咯的声音,我劲量的让自己保持淡定。秀水立刻俯身行礼:“奴婢参见三殿下,参见四殿下。” “皇嫂,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还是被认出来。慕 容霁,你能声音小点么?我看到慕容越脸色阴沉,目光犀利的把我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皇嫂,你怎么穿着三哥的衣服?不过,虽然宽松了点,但是别有一番韵味哦!皇嫂是不是也来看旋舞的,为何不跟三哥一起来看?”慕容霁话中带话。 我把心一横,不顾慕容越的脸色:“我不是来看旋舞的,我是来参加旋舞的。”“嗯?”慕容霁意味深长的笑起来。“那皇嫂什么时候上台?” “等台上这位小姐表演完,就该轮到我。” “那四弟可是坐等观看皇嫂的表演。” 一直没开口的慕容越声音冰冷道:“既然夫人要登台表演,那夫君可要好好观看!”说完一甩衣袖径直了去找温凤梧。 “四弟先在此恭祝皇嫂博得头魁!” “谢谢!” 说完,我声音淡漠的喊了一声:”秀水,我们过去那边准备。”秀水一副快哭的模样,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 “娘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带你出来的。” “没什么,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娘娘身份尊贵,怎可登台?” “为何不能,温丞相的千金都可以,我有何不可。” “那娘娘准备表演什么?” 这下秀水算是问对了,我要表演什么。旋舞,旋舞,顾名思义以舞为主。我穿成男子模样,如此长衣广袖?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箫声,那箫声清淡疏离。我心机一动,有了!我遣了秀水去替我报名,我在一片空地思索了下舞步。没过多久,我就听到我的名字,我没有用齐月,用的是我的名字,苏花言。 我一上台,就听到下面窃窃私语的声音。 来表演的,要不就浓妆艳抹,要么就衣着华丽,要么就清丽有佳。而我,穿着男子宽大外衫,一副男子的打扮,而且毫无粉黛颜色。我看到温凤梧坐在慕容越身边,一脸的娇媚,慕容越的目光冷淡,四目毫无征兆相对。目光里寒冰般阴冷和不屑。倒是慕容霁看过来的目光,温柔如水。 我淡淡的向众人福了福身。 一缕箫声慢慢升起,我凝望着远方。慢慢的后台起了擂鼓声,我在原地踱步。秀水此时急忙奔上台上,我回眸看到秀水立刻向前,紧紧握着秀水的手。“娘子,我就要去战场杀敌,八千里云和月,此去经年,你莫要思念夫君。”秀水泪眼汪汪:“夫君。”“男儿志在四方,男儿就要保家卫国,边关有难,夫君怎能不去?”擂鼓声越来越重,我和秀水拉着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秀水眼泪涟涟:“夫君,夫君,奴家会一直等你归来。”“娘子,等我回来,等我……”我在舞台上转了一圈,秀水已经退出台上。 这时后台的箫声和擂鼓声渐渐息了,转而响起了羌笛的声音,这种异域风情的器乐一起,整个会场的氛围马上变了。之前的胡人女即使舞的胡姿,但是乐声依旧是长安的琴、琵琶和箫。而羌笛声一起,我蓦地看到场上一些穿胡服的男子立刻眼眸闪着光。幽怨的羌笛声中,似乎有黄沙的声音。那是千里之外的沙漠,那是千里之外的边关的声音,那是千里之外胡人们牧马放羊的地方,那是千里之外他们的家。 “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我轻吟慢唱,手持一把剑,仿若骑在马上,在战场杀敌。我想起南楚的广陵一役,三万百姓,被一夜屠城。广陵将军李毅血战到底,最终没保住广陵城,北燕大军一举攻下,挥师屠城。血流成河,流入溪江,江水都变了颜色。 李毅将军的首级就被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如今,北燕人迁居广陵,而广陵三万亡魂他们可曾害怕?成王败寇,可战争为何要延续到穷苦百姓身上。广陵,生我养我的地方。如今,可惜我苏花言不是男儿,不能保家卫国。如果可以,我真想战场杀敌,夺回我广陵城。 我满脸愤慨,剑在我手上挥持,亦如我眼前就是那可恶的屠城北燕人!羌笛声戛然而止,而我还愣在台上,半晌才回过神来。 台下静默,我默默的走下台。我看到秀水怔怔的看着我,我把剑一把扔掉,泪水一下子涌来出来,秀水这才回神拉着我:“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嫁到北燕来。 为什么,要我跟自己的仇敌在一起生活?为什么,我还要在大婚之日受奇耻大辱。我从没有在哪一刻这么思念南楚。 (本章完)

六 匈奴 回到裕王府,没有人谈论我私自出府参加旋舞的事。 慕容越只淡淡的说了句:“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准踏出裕王府半步。”头也不回的走掉,我无所谓的在书桌前临摹颜体。 手腕有淡淡的於痕,那是那日手持剑舞留下的痕迹。 秀水被调走了,来了一个陌生的侍女云霓。安静,沉默。我没有吩咐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可无论我在什么地方,只要喊一声,她便立刻出现。说是侍女,倒不如是慕容越找人看住我。那日的旋舞,我跳的《战歌》,引起了争议,最终头魁落在了温凤梧的头上。 据说,不日慕容越将娶温凤梧。 除了荷风院,整个裕王府都是一派喜气洋洋。我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秀水。我每日安静的在房里看书写字,累了就去花园里逛逛。裕王府被装饰的焕然一新,侍女太监都是一副笑颜。 我终于叹了口气,回到荷风院。 十日后,我听到前院的喜乐声,喜娘那喜悦讨巧的声音,那礼司尖锐的声音:“礼成……送入洞房。” 想必今日的热闹,轰动了***。慕容越应该送了很多的嫁妆吧,一车一车的拉向丞相府。想必慕容越今日处众人中,似珠玉置于瓦石间。想必他看温凤梧应该是含情脉脉,眼底的深潭如水般轻柔。想必温凤梧今日倾国倾城,世间再无更美。 我看着手里的发簪,海棠花镂空银簪。 身上似乎起了寒气,我裹紧了衣衫。没过多久,云霓抱着一件披风走来。我忽然对她嫣然一笑。今日荷风院的侍女太监都去了前院看新娘子,唯独她在这里陪伴着我。 “起风了,娘娘还是回屋子里歇息吧。” 这是云霓第一次主动跟我的说话,我看着她,她眸光浑浊,不似秀水的纯净。我淡淡的开口:“云霓,你可是胡人?” 云霓眼眸闪烁:“娘娘怎知?” “虽然你外表看似像汉人,但是你的眸中带着黄沙的气息。”我看着一池的枯荷,盛放的时候,是那么的着淤泥而不妖,而现在菡萏香销翠叶残。秋风扫过,落叶飘了一地。“云霓是胡人,只是在云霓八岁的时候,父母因为边关战乱而亡,后来流落北燕,被卖到烟花笑。是三殿下救奴婢脱离苦海。” 原来,人与人的命运,有时候会是那么的相似。 我觉出一丝倦意,吩咐云霓回房。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觉得身上全是汗水。身子骨疼痛万分,发丝都被汗湿。我醒来看到云霓趴在我床边睡着了。我一动云霓便醒了。 “娘娘,可曾觉得好点?”我不解的问:“我怎么了?”云霓道:“娘娘得了湿寒症。”“湿寒症?”霓起身去端药,我只觉得五脏六腑好像都不在其位,我艰难的起身,刚起来便感觉眼前一片模糊。 “娘娘,最好还是在床上躺着,大夫说您现在不宜起身。”云霓声音冷漠,但是动作却比似乎以往温情了许多。 药很苦,还带着一丝腥味。 我只喝了一口便无法下咽。从小就不喜欢喝药,后来生病了都是齐昔把药做成药丸,才每次肯吃药。 我不愿再喝,云霓也不劝,直接点了我的穴道,掰开我的嘴巴,把药往嘴巴里倒。我被逼尽数把药喝下去。 我恼怒的看着云霓,云霓道:“三殿下有交代,无论用任何办法都要娘娘把药喝下去。”我惊诧的看着云霓。“娘娘昏迷时,殿下来看过您。您当时就不肯吃药,殿下就用此法子逼您把药吃下去。” 我顿时怒意丛生:“出去!” 云霓立刻退出去! 三日后,我刚吃过药,温凤梧便来了。她穿了一身红色的对襟袄,发丝上插一支凤凰展翅步摇,随着她的步子细碎摇晃。一脸笑意盈盈的走来,说是请安外加探望。 我瞅了她一眼,便把目光收回,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 “妹妹听说姐姐病了,故而前来探望。前段时间,因为刚嫁过来,殿下又让我负责这王府的事情,所以就一直没来得及给姐姐请安,还请姐姐见谅。” “妹妹客气了,殿下能娶到妹妹,是裕王府的福气!我身体抱恙,这王府的事还需妹妹多操心。素来听闻,温丞相的千金温婉舒雅,气质若兰,今日得以相见,还真是倾城倾国。” 我心里起了烦躁,面子上还故作淡定。温凤梧听我这么说,更加妩媚:“姐姐真会夸奖人,妹妹如何敢当这倾城倾国。相比姐姐的清雅高贵,妹妹哪里比得上呢。云霓,我给姐姐带了上等鹿茸,你给姐姐熬了补补身子。” “劳妹妹费心了!云霓,把我的那对碧玉镯拿来。今日一见妹妹欢心,姐姐也没什么可给妹妹,就把这对镯子送与妹妹。” “那妹妹先谢谢姐姐了!” 温凤梧走后,我头也不抬的对云霓说:“送来的东西,赏给下人吧。”云霓倾身出去。 我这一病,就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花园里的叶子已经全部掉光,露出黑突突的枝桠。忽然想起那首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南楚的秋天,是多彩的。和春天一样,仍旧的碧绿。即使到了冬天,还能看到绿色的植物。而北燕的秋天,显得倍感凄凉,天气也比南楚苦寒不少。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 玉人何处? 我从怀里掏出一支洞萧,是云霓用裕王府的枯竹做的。云霓其实手很巧,北燕的竹子瘦弱细小,不似南楚的竹子高大耸入云霄。所以这洞萧也小巧玲珑,但是音质却比南楚的竹子做出来的洞萧更婉转点。 我坐在凉亭,细细的吹。清瑟怨遥夜,绕弦风雨哀。孤灯闻楚角,残月下章台。芳草已云暮,故人殊未来,乡书不可寄,秋雁又南回。 不知何时,下起了丝丝细雨。 雨落在地上,很快渗入地面。越来越暗的天气,雨丝也越来越大。颗颗滴落在亭檐上,顺着亭檐滑落下来。箫声绕着雨丝,雨丝绕着箫声, 是这个秋天的挽歌么?难道我这一生,就如这雨一般孤寂匆匆,继而长眠于地下,等尸体腐烂,再做下个轮回么? “娘娘,殿下明日即将启程去康居。娘娘可前去相送?” 云霓不知何时出现,我还在看着那雨丝。许久才回过神:“你说什么?”云霓重复了一遍。我微微蹙眉:“何时的事?” “前日殿下议朝,朝上派殿下出征康居。” 我想起之前齐昔曾对我提起过康居是北匈奴的都城,那时没有南楚和北燕,是一个叫汉的朝代。匈奴是草原上的一个小小的游牧族,因为匈奴族人生的比汉族和其他族高大,强壮。他们凭借自身的优势慢慢崛起壮大,凭借马背上的功力和不怕死的精神兼并了其他异族。并把其他异族编入匈奴族下,匈奴在塞北越来越强大。塞北毗邻沙漠,寸草难生,而游牧族靠的就是牧马放羊为生。他们逐水草而居,夏季的塞北水草还可丰衣足食,冬天的塞北冷冽无食。有汉人拿粮食和他们换取马匹,渐渐的边关开始通商。匈奴看到汉人可以种植粮食而不必担心冬季的生存,于是开始骚扰边关从汉人手里夺取粮食和土地,学习汉人种植技术。汉朝最开始并没有把匈奴放在心上。汉朝之大,莫非王土。只是贪欲会使人变得更加贪婪,匈奴王听说汉王的锦衣玉食,也听说汉人女子的美貌,也听说汉人的学富五车。于是匈奴王决定攻打汉朝。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这一战,持续了三百年。汉朝的更迭,但是每朝的汉王都不忘跟匈奴之战。漠上白骨累累,有多少深闺盼不到自己的郎君归来,有多少父母盼不到自己的儿子归来,有多少父兄是一起战场杀敌,最后一起战死沙场。 终于,匈奴人分裂为南北匈奴,南匈奴归附汉王,北匈奴迁居漠北。再后来,汉朝灭亡,汉人内分,随后建立北燕和南楚,两国划江而至。多少年来,北燕和南楚战争又有多少次?北匈奴后来趁汉人内讧,无暇西顾,迁居康居。 最近几年,虽还安生。但是连年大旱,塞外的牧马能吃的草越来越少,北匈奴也开始****。 只是,为何慕容越此时要去征战康居? 前些日子,听说皇上身体很不适,除了四皇子外,三个皇子为了皇位大概也是争个你死我活。照慕容越的心性,他不可能不想夺得这天下。他娶温凤梧,也有八成是想博得温丞相的一派支持,谁都知道温丞相多年来向朝堂举荐了多少他的门生。如果温丞相出来振臂一呼,他的门生还敢不支持慕容越? 只是这关头,慕容越千里去征战,如果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战死沙场”。刀枪剑可曾长眼过? 云霓见我长久没答,以为我不想去。正准备躬身退下,我道:“明日何时?”云霓顿了下:“明日寅时。” (本章完)

七 奸细 原来,慕容越穿上铠甲的时候,是如此的俊朗。 我在城楼上,看着慕容越从端阳门打马而过。雍容的气度,华贵的仪姿,着铠甲的他更有一种王者的霸气。我目光紧紧的盯着这个男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次的出征,似乎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把控之中。我冷冷的抱着臂膀,看着长长的列队出征。 我转身准备回的时候,无意看到云霓的目光,她的目光满含复杂之情。既有爱怜,又似乎蕴含着淡淡的悲哀。 我再次去看慕容越,他的背影已经变的越来越小。 刚踏入裕王府,便看到一个奴婢哭喊的声音:“丽妃娘娘,饶命。丽妃娘娘,饶命。”一个刻薄的声音:“饶你,你说我为何要饶你?拉下去,划伤她的脸!” “丽妃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两个太监架着那个侍女从我面前走过,看到我,立刻行礼。“见过娘娘。”那个侍女一看到我,立刻爬向我这边拉着我的裙摆:“娘娘,娘娘救我。奴婢不想被划脸,娘娘……”那两个太监看势头不对,立刻拉着侍女准备离去。 “等等。” 那个侍女立刻挣脱开太监爬向我:“娘娘,奴婢知错了。求娘娘饶了奴婢一命。”温凤梧已经朝我这边走来。 “呀,姐姐,这是去哪儿了?一身的寒气。云霓啊,怎么不扶姐姐回屋?这要是再病了,我可担当不起。殿下临走时交代我照顾好这个家,我可不能亏待了姐姐不是。” 温凤梧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 我淡淡笑了:“真是难为妹妹了。只是这侍女犯了何罪?”温凤梧巧颜道:“姐姐有所不知,这奴婢竟然以身引诱殿下,你说该死不?划伤她的脸,那是轻罚了她。” “娘娘,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引诱殿下。” “既然是引诱殿下,那妹妹怎知?” “瞧姐姐说的,殿下对妹妹这么亲,殿下的房间当然是妹妹随时可以出入。谁知碰巧让我看到这贱人正光着身子从殿下床上爬起来。” “哦?有此等之事?” 那女子容貌清秀,姿色倒是有几分。 “妹妹,可否给姐姐一个面子,把这女子交给我处置?” 温凤梧毫无退让:“姐姐,想要这贱人也可以,等划伤了她的脸后,妹妹自会派人送到荷风苑,如何?” 我忽然轻笑:“好。” 说罢,不再理会那侍女,径直朝风荷苑走去。我听到身后侍女的惨烈叫声,和不甘的愤恨声。 “娘娘,兰灵带到。” 我抬眸,看到一双哭肿的眼睛和一张满目伤痕的脸。 “奴婢兰灵谢娘娘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娘娘,奴婢估计现在早不在这世上。”她脸估计被云霓敷过药物,肿的厉害。窗外的天气暗沉,冷风刮过树枝,越过房檐,吹进屋子,估摸过不了多久便该下雪了 吧。 我转过身慢慢开口道:“是谁派你来裕王府?” 云霓和兰灵都大吃一惊的看着我,云霓瞬时惊诧的又把目光看向兰灵。兰灵立刻道:“娘娘,奴婢冤枉。” “是么?”我声音清冷,身体里的寒气似乎升腾起来。“娘娘,奴婢一直都是殿下的侍女……” “那这个是什么?” 我把一个锦囊扔在地上,兰灵目光立刻慌张起来。“这个锦囊可是你的?要不要我找人来向你证实一下?” “娘娘,奴婢,奴婢……” “你说出谁指使你,我便可饶恕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兰灵脸色惨白,她似乎忘记脸上的痛楚,只剩下恐惧。“云霓!”云霓立刻上前点了兰灵的穴道。“想死么?死了就永远得不到二殿下的爱。还是留着命的好,云霓的药很有效,一个月后,你脸上的伤便会痊愈,至于会不会留疤……就看你的表现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如果真留了疤痕,岂不可惜了!说,二殿下为什么要你来裕王府?” 兰灵睁大眼睛看着我,我示意云霓。云霓解开了兰灵的穴道。“兰灵宁愿去死,也不会出卖二殿下的。”兰灵不再卑躬屈膝,语气坚定,眼眸中闪着坚毅的光。 “那好,你可以出去了。”我继续回到桌前临摹字帖,这副字帖马上就要写完了。兰灵起身退出去,云霓沉默的在一边。 “想问什么?” 我头也不抬的问云霓,我知道刚才的一幕,她心里肯定讶异极了! “娘娘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切还是多亏了云霓你。” 她更加讶异的看着我,我淡淡道:“那日你来告诉我慕容越要去康居,你走后我就一直坐在花园里看雨。没多久我就看到兰灵鬼鬼祟祟来到花园里,手里捧着一个鸽子放飞,鸽子张开翅膀飞翔那刻,我看到鸽子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之后我在花园里捡到兰灵留下的香囊。香囊表面看似没什么,只是绣着普通的鸳鸯,但是香囊下面却绣着两个字:“念央”。别忘记了,二殿下可是叫慕容央。“云霓拿起香囊,果然看到在香囊下面细小的两个字,如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刚开始我也不确定,直到今日早上。我在凌玄殿外看到兰灵慌慌张张从里面走出来,我尾随了她,她果然再次用鸽子传递东西。” 云霓看着我:“那娘娘就这么放过兰灵?” 我道:“不用过多久,她便会来找我。” 冬月的长安,一副萧条的惨状。最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的,我走在街头,看到每个人都穿着臃肿的棉衣,北风呼啸而过,刮在皮肤上像是刀割。 “姑娘,可否买个金钗?” 一个大娘喊住我,我回过身看到摊子前摆了很多造型各异的头饰。我随手拿起一个桃花盛绽的步摇,大娘立刻喜道:“ 姑娘好眼力,这个步摇可是我这发钗中最好的一个,上面的桃花形状是仿照南楚秦淮水边的桃花造的,南楚的桃花开的比北燕的好,这造型也看着喜庆。冬去春来,桃花开。指不定在春来的时候,姑娘的姻缘也就到了。” “是么?” “那当然,你看看这桃花,可逼真的狠。” “多少钱?” “一两银子。” “这么贵,阿娘你也不能这么欺骗人家姑娘!”就在我正准备付钱的时候,一个粗哑的声音插过来。大娘脸色倏忽的变成青色:“阿灿啊,你胡说什么呀!咱这步摇不一直都卖这价么?再说这步摇是城南老王亲手打造的,也总该值这个价吧。” “那你也不能要这么多,这步摇最多值十吊钱。” 我看着两个人争吵,忽然想起我的爹娘。我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大娘,大娘连忙接住,大娘儿子阿灿则在一边拦着自己的母亲的手。“姑娘,真不值这个价钱。” “我愿意掏一两银子。” 他母亲一听,立刻笑着道:“姑娘好心肠,可怜我们这么大冷天的摆摊子。” “娘,我明日就可以发工钱了。” “你的工钱还要留着给你娶媳妇,怎么可以用。你看你,都这么大了连个媳妇都没娶。哎,姑娘,你也是来买头饰的吧。你看看我这里,无论是簪子还是步摇,都很特别的,在别的家绝对买不到的。” 云霓摇摇头,看到我手里的步摇问:“大娘,多少钱?” 阿灿道:“姑娘,你家小姐给过钱了。” 云霓尴尬的收回银子,对我说:“小姐,我们赶快回府吧,天气阴寒,别再引发您的湿寒症了。” “湿寒症?”阿灿在一旁重复了一遍。“小姐,你为何不去东城同仁堂找齐大夫,他医术很高的,治好了很多我们邻里的病。” 我感激道:“谢谢。” 经过路口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急急的转身回看,并未有我熟悉的身影。“怎么了?娘娘?”我失落的摇摇头。 兰灵来找我的时候,她眼眸的精光已经不复存在了,有的只是哀怨的眼神。我低头喝茶,她跪身来求:“求娘娘,求娘娘了。”她脸上的**没有消去,反而更甚。 “当日我便问过你,你是怎么回答?” 兰灵不作声。“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现在来找我,又有何用?你不是为了二殿下宁愿去死?” “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她低沉着声音,眼神里闪过一丝怒火。“求娘娘为奴婢恢复面容,娘娘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二殿下见你怎么说?” 兰灵怔怔的抬起头看着我,我亦紧紧看着她。她忽然一团怒火道:“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现在看到我这个样子,就想要杀我灭口…………” 我低低的叹了口气。 “那你可愿意为我做一件事?” (本章完)

八 真相 裕王府一夜之间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全部都被杀光,血流成河,横尸遍府。杀人者更是一把火烧了裕王府。三殿下慕容越在塞北大怒,准备亲自回来调查此事。朝堂上的百官更是震惊,天子脚下,竟然敢有人如此放肆!皇帝更是震惊,下令彻查此事。 南楚听说公主死于火灾,更是火上浇油,要为死去的公主讨一个公道。如果北燕不给南楚一个合理的解释和一定的赔偿,南楚一定集全国之民众讨伐北燕。 北燕百官为了此事,昼夜不眠。 一个月后,幕后操纵者被温丞相查出来,令皇帝和百官震惊的是,此人却是北燕二殿下慕容央。在层层证据下慕容央无法抵赖,皇帝念及亲情,发配宁陵思过五年。 宁陵则是北燕国最北的地方,常年积雪不化,寸草不生,连鸟兽都很少,更别提人在那里生活。慕容央一倒,朝中的局势,瞬息万变。温丞相振臂,所有的二殿下党全部倒戈在三殿下一派,四殿下慕容霁也受此事牵连,只剩下一个实力最弱的大太子慕容弗。 “只要慕容越凯旋归来,那么这太子之位,恐怕就要易主了。” “那倒不一定,太子心善,一心为了百姓。如若三殿下当了太子,那么这天下,苍生难活。” “三殿下有治国熊略,太子只知道吟诗做画,我赞同易主。” 店小二端着酒走来:“几位爷,咱这小店开门做生意,关于江山社稷,咱小老百姓还真猜不透,不如多喝点酒,享受生活。” 一个人瞧不起店小二,痛批道:“你一个店小二懂个屁,社稷兴,百姓兴;社稷亡,百姓亡。” 店小二只笑了笑退了出去。 我临窗而坐,不禁也笑了笑。江山社稷,谁不想插上一脚,哪个男子没有壮志凌云的胸襟抱负?也许对于店小二来说,赚到银子才是生活的真谛。 “兰灵,你可以走了。这是一千两银票,足够你过完这一世了。”我把一叠银票递给对面的人,兰灵则淡淡的看了眼桌子上的银票。“娘娘,您不必给我这么多,我兰灵受之不起。是他先对不起我在先,我对不起他在后。” “你准备去宁陵?” 兰灵惊诧的看看我,继而点点头:“是。”我默默的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这长安城,一点都没有南楚有人情味。 兰灵走后,就在我一个人快把桌上的酒喝完时,忽然一把剑抵在我脖子下,我回头看到云霓一脸怒气。 我拿起酒杯 :“云霓,要不要坐下来喝杯酒。”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霓低声嘶吼, 那剑尖划伤着我的皮肤,如果云霓再深两寸,我觉得我就可以直接去见阎王了。 “你想知道么?”我懒懒的把杯子里的酒给喝完,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云霓再次质问我,我一把笑了:“云霓,你也太瞧的起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杀死裕王府上上下下百口人?再者我有没有功夫,你会不晓得?”云霓的剑又刺进几分,我已经感觉到脖子伤口的疼痛。 “你何不去问问那个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的三殿下呢?”我眯起眼瞧着云霓,云霓有丝不解。我冷笑道:“三殿下,既然来了,何不一起来喝一杯。”门果然被推开,云霓转头看到慕容越的那瞬间,有些讶异。 “云霓,放开她。” 慕容越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连头都没回,只听到云霓把剑收到鞘里的声音。慕容越在我对面坐下,高声喊了句:“店小二,拿酒来。” “云霓,你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么?想问什么,三殿下都会为你一一解答。”我虽然是对着云霓说话,却是看着慕容越。他的目光亦是看着我,这算是我们的第二次四目相对。第一次是在洞房,第二次是在这长安的酒肆里。 “如果这次没有齐妃的完美协助,估计现在去宁陵就是我。”慕容越挑挑眉:“云霓,你先退下吧。”云霓张张嘴,终是没说什么便和慕容越身边的人一起退了出去。 “我已经不是你的齐妃,她已经死在火海里。倒是你的丽妃,还安然无恙的在温丞相府,你不去看她,跑来跟一个陌生女子来喝酒,要是丽妃娘娘知道了,岂不伤心?” 慕容越眼眸紧紧看着我,突然大笑起来:“原来我的齐妃也很会开玩笑,为何我以前都没发现?” 我不再理他,自顾喝酒。 “看来我的代嫁王妃果然有勇有谋。”他不动声色的砸吧着嘴角的酒意,我却蓦地抬眸望向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真名姓苏,名花言,广陵人氏。父母在你八岁那年被洪水淹死,你后被齐月公主相救。为了报恩,自愿替公主出嫁北燕。我的‘齐妃’,你说为夫说的可有错?” 我努力控制情绪:“既然殿下都已经查清楚,我花言也不可否认。只是殿下为何还要替花言有所隐瞒?抑或是……” 他犀利的眼眸,一汪深潭不见底,脸上依然是那副霸气的 表情,英挺的鼻梁让他那股霸气强硬却不觉得冷酷,如果说人天生就有一种气质的话,那么他天生就具有王者之相。 “对,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是我故意让兰灵知道,我已经找到苗疆的藏宝图。兰灵一定会告诉慕容央,那么慕容央便会来找。” “然后你让琴歌把从苗疆带回来的金蚕蛊种入慕容央的身上,使其心智慢慢的丧失?”我终于知道为何我婚后翌日便不见了琴歌。“琴歌其实是你的人,是你们北燕的细作。”慕容越一副闲散的样子,嘴角起了笑意:“是。所以我早就知道你其实不是齐月。”我想起洞房之日,恼怒的问:“既然你知道我不是,为何洞房之日要如此羞辱我。” “我曾答应过琴歌,在她回来之日,满足她一个要求。而她的要求,便是要我在洞房之日羞辱你。” 我霎时心里凉了一半,这种感觉比每次的湿寒症更让我觉得冷。 “听说南楚有一首《越人歌》?齐妃,你可会唱?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慕容越一字一句的念这首歌,在我听来却如此刺耳。那一刻,我明白了为何琴歌会有那样的要求。 原来琴歌也爱慕齐昔。 我悲凉的一笑:“我已经离开了南楚,她不是更有机会?” 慕容越淡淡道:“但是我把她召唤回来了,所以她恨你。” “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南北联姻,还是齐月死活要嫁你?”我紧紧握着茶杯,可惜我没功力,否则这杯子早就在我手里碎掉。 “你说呢?” 他倒反问了我一句,我冷冷的看着他眼眸:“是你。”他笑意更浓:“是我,我要娶南楚公主,至于公主是谁,我无所谓。我要召回琴歌,就必须有个名头。再者,如果不是南楚要为公主报仇向父皇施压,父皇也不会如此震怒。虽说二弟只是被罚到宁陵思过,但是至于在宁陵怎样,估计父皇也掌控不住。齐妃,你说这招棋走的怎样?” 我一杯酒泼在他的脸上,他顿时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房门立刻被推开,于是我们就这么狼狈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出去!”慕容越厉声道,众人赶紧退出去。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想回南楚找齐昔,我偏不如你的意。哼。”慕容越捏着我的下巴,我听到下巴骨似乎碎掉的声音。 (本章完)

九 打马飞卢 我被反绑在车厢里,一如我当时的代嫁。只不过此次药换成了绳子,琴歌换成云霓。而我现在和云霓一样,都只是慕容越的一个侍女,我不再是什么所谓的南楚公主。我很安静的坐在车厢里,外面冷风刮起车厢的帘子,冷风也一阵一阵的吹进来。身上的衣服不足抵抗寒风,而我双手被反绑,觉得整个身子都寒掉了。 云霓再次恢复到初在我身边的样子,冷冰,生硬,疏离。我没说什么,人都会为了自己而变,正如她觉得以前的我,最起码是有善心,却发现最善心是她自己。而她始终忠于的是慕容越,而她亦如我一样,爱慕着自己的王子。我想起了兰灵,如果云霓是兰灵,要她去报复慕容越,估计她宁愿去死,也不愿意伤害慕容越。即使慕容越已经伤害了她! 我不得不佩服慕容越的手段狠毒,他对跟随自己多年的府里的下人,都下得了手。百口人命,说杀就杀。如果不是兰灵救我,我或许和死去的人一样,早已经被烧焦化成灰。温凤梧最起码是他爱的人,可当我让云霓救出温凤梧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女人比我还可悲。不过云霓也因为救温凤梧,而背上被烫伤了一大块。 云霓,对不起。 看着云霓苍白的脸,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一路颠簸,一路有灰尘扬沙。 靠着摇晃的马车,慢慢进入睡梦中,梦里,我依稀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高大俊挺,侧脸好看极了。我似乎听到他喊:“花言,花言……”声音清淡如水。他身边似乎有连绵不觉的桃树,一阵凉风吹来,满树的桃花盛开,是那样的鲜艳,是那样的别致,是那样的妖娆。“快看,桃花开了。我是不是可以化成人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凡间走走,我听说凡间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我悠悠的从梦中醒来。 远远的好像听到有女子的歌声:“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琵琶一曲肠堪断,风萧萧兮夜漫漫。” 那个梦,让我心里觉得一阵空落落的。梦里的那个男子,会是谁?会是齐昔么?掀起帘子,窗外一片夜色苍茫。没有人家,只有星星点点。这歌声飘渺不定,时有时无。在这样的荒无人烟 的夜色中显得鬼魅疏离。 “我们到哪儿了?” 我看完外面的夜色,转头问云霓,云霓看看外面道:“似乎进了凉州。”我对于凉州完全没概念,只听说过“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嘭”我还没来得及感觉,车子就侧翻过去。云霓抱着我从窗口飞出,刚落在地上,我便看到马车前有一匹马卧倒在地上,它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吐着大口大口的白气。 这时一个侍从走过来:“苏姑娘,殿下要你们去他的那辆马车。”我看了眼后面的那个藏青色的马车,想想还是道:“你去告诉殿下,我等这辆车换匹马。”谁料那侍从道:“苏姑娘,现在无马,这辆马车暂时留在这里,明日再来取。”我是真心的不想去跟慕容越坐一辆车。 上了慕容越的马车,什么是在地下,什么是在天上。慕容越还真会享受,马车上不但有暖炉,还有暗格子可以看书写字,更可以享受的喝上一杯暖茶。同样为人,我们实在太不是人了。虽然这马车暖和,但是空间却不是特别大,最多只够两个人,三个人就显得狭窄。我犹豫着是否给云霓和慕容越一个**的机会,想想云霓的背,我就觉得挺对不起她的。 “我想去骑马!” 许是谁都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说,慕容越和云霓一同抬起头看我。慕容越眼眸忽然眯起,放下手中的书。嘴角起了一丝诡异的笑:“齐妃想去骑马?” 我看着慕容越嘴角的笑意,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但依然坚持道:“是的,我想去骑马!”慕容越直直盯着我看了几秒,一把掀起帘子喊了声:“刘玉,把我的飞卢牵过来!” 所谓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马! 这叫“飞卢”的马一看就是异域的马匹,高大,威猛,难以驯服。我在马前,这马整整高出我一半。一个侍从刚要跪在地上,准备让我借着他上马,却听到慕容越清冷的声音:“让她自己来。”那侍从身子一顿便起身躬身在一边,我看着高高的马鞍,犹豫了片刻,终是踮起身子一个扬身便踩着马镫翻身上了马。马始终是马,如果马有主人那么它一定是认主人的,我刚坐稳还没来得及拉扯缰绳,飞卢突然扬起前蹄,我脆生生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侍 从惊呼的上前准备接住我,可惜还是晚了些。我背着地那刻,觉得大地真硬,似乎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有侍从上前来准备扶我,被慕容越一个刀子眼神,吓得立刻退了回去!我许久才从地上爬起来,慕容越像看热闹似的看着我:“你还要骑马么?”我咬紧牙,道:“骑,当然要骑!”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飞卢面前。 再次跨脚上马,这次还没上去,飞卢像受惊了似的猛的向前跑去,我霎时跟着被甩了出去!头重重的撞在一块石头上!额前像撕裂的疼痛,有一道血口顺着眼睛流了下来。半晌我才爬起来,没有一个侍从敢上前扶我。我用袖子擦掉脸上的血迹,深吸气,看着在一旁悠闲吃草的飞卢。如果我身上有把刀,我一定要把这个和他主人一样可恶的马宰了! 我晃悠悠的来到飞卢面前,忽然想起之前在南楚学骑马的时候,齐昔说过的话。他说:“马是通性动物,它感觉到你不会骑的时候,就非常不乖,也非常不配合。但是如若你与它通了性情,那么它便不会对你太过抗拒。” 飞卢的眼睛很大,我透过它的眼睛看到自己散乱的发和脏脏的衣服。我上前轻轻的抚摸着马的前额,就像在南楚第一次骑马齐昔教我的那样。踮起脚跟在它竖起的耳朵边悄悄的说:“飞卢,你和你的主人不一样,你是最和顺的马,是最懂事最乖的马。”说完顺着它的毛捋了捋,之后一鼓作气再次翻身跃上马鞍,这次飞卢竟然真的不再抗拒。“当你骑上马后,可以趴在马背上让它来感受你的心跳。无论你骑的是头烈马,还是温顺的马,都会读懂你此时的情绪。”我温柔的趴在飞卢的背上,去让它感受我的心跳声。我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保持愉快,它慢慢的似乎感受到我的心跳声,扬起鼻息吐了一大口的白气!我这时直起身子拉起缰绳,夹着马肚,欢快的道:“飞卢,我们走!” 飞卢撒开两条腿开始撒欢的跑,我身子一颠一颠的在马背上。寒风吹起我的发,刮在我流血的伤口上,却一点都不觉得疼。我知道无论我在什么地方,受多大的苦,有个人一定会感受到我内心的东西,即使我们隔了十万八千里。 (本章完)

十 社火节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凉州的夜寒冷成冰,我裹紧身上的衣衫可是这马房里依然凉如冷窖。飞卢走过来在我身边打了个哈气,用它长长的舌头舔着我的手心。我笑着对上飞卢的目光,看来马真是通性情的动物,只要你真心待它,那么它也真心待你。 店小二好心温了一壶酒,据说这叫“梅胭”的酒驱寒,我拿起酒瓶就喝,味道冷冽却回味醇香,像极了窗外的清梅。冷冽芳香满身傲骨,不屈服于严寒的霜冷。酒肉穿肠过,这酒穿肠倒是把情思穿出来。 把酒临风,笑对飞卢。“飞卢,你说齐昔他现在正在做什么?是在书房看书,还是蕴着眉吃药,抑或是佳人相伴红袖正添香?梅胭,梅胭,你可否告诉我,我怎地才能把他给忘了。此生是否还有相见之日么?此生还有相见之时么?” 泪如酒,穿心而落。风如刀,片片落在心头。想起进凉州城时,城墙上着的女子。一身白衣素雅,素净的脸上毫无脂粉苍白无神,失去了悦己的人,再施朱粉又何意义。寒风吹拂着她的纱衣,簌簌的似乎冷不防她便会张开双臂从那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追随她永不归的夫君。 似乎喝的有些微醺,脚下的链子似乎也拦不住踉跄的步子。这样寒冷的夜,醉了最好。这样便不可相思,这样便不觉得寒冷,这样便会觉得温暖,这样便像又回到了广陵城,娘亲抱着我,喊着我的名字:“言儿,言儿,言儿……”大水无情,人更无情。 “娘亲,娘亲,不要离言儿而去,不要。”朦胧中,似乎看到齐昔的身影。“齐昔,是你么?”我紧紧的抱着他,他身上好温暖,好温暖。我沉沉的睡去,睡前似乎感觉到脚上的镣铐被人打开,好轻松。 翌日,醒来我没有在马房,而是在客栈的房间里。房间里烧着的壁炉把整个房间暖的像春天,我正欲起身云霓推门进来。 “苏姑娘,你醒了。” “我怎么睡在这里?” 我疑惑的看着云霓,云霓没有作声,只是拿了一件蓝色的男装递给我。“殿下让您把这套衣服换了,说一会儿要出门。” 我不解的换了衣服,跟着云霓下楼,慕容越已经在楼下吃着早点。细长的手指优雅的执着筷子,见我们下来,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下。 “看来这衣服还算合身,眉目也算清秀。”他重新执起筷子夹了莲蓉包在我面前的盘子里:“先吃点包子。”我看着突然发善心的慕容越,这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么? 慕容越见我一直看着他,淡淡道:“怕这包子里有毒?”我收回目光,道:“不是。”夹起包子就吃,昨晚喝了那么多的梅胭,肚子里早就空了,三两口就把莲蓉包给吃完了。店小 二端上来一碗汤,慕容越推到我面前温柔道:“昨晚的梅胭可好喝,这是醒酒汤,喝完胃里就舒服了,慢点吃包子,免得噎着了。” “咳咳咳……” 慕容越温柔的帮我擦去嘴角的污痕,道:“你看,不是说了要你慢点吃。” 昨晚……难道那人是他? 顿时,我再也没有吃包子的欲望了。 “这辈子你也崩想给我回南楚!”慕容越低低的在我耳边说,我冷冷看他:“那三殿下可要看好了,别哪一天不留神我就溜了,到时可由不得殿下了。” “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溜。今日凉州城内有社火节,这可是个机会,齐妃可要好好把握!”慕容越低低的笑,我能拍死他么?不能!所以我就假装没看到他那可恶的笑意。 我低低的喃了句:“社火节?” 店小二刚巧从我身边经过,听到我自语,便笑着道:“公子,你是第一次来凉州吧,这社火节是我们凉州每到年尾就要举行的活动。说起这社火节还有个传说。据说,战国时期,楚国与齐国开战,楚庄王被围困在一座城里,突围不得。其时正逢年尾,楚庄王苦思突围之策,终于计上心来,装扮成“春官老爷”,随从侍卫扮成执事跟班衙役,御林军扮成鼓子匠,王后嫔妃及宫娥彩女等扮成蜡花女,武将文臣等扮成金刚或罗汉,后随各色臣民百姓,最后由御医压阵。他们打开城门,敲锣打鼓从容而出。围城敌军见此阵势,以为是天兵天将下凡,纷纷围观看热闹,不予或忘记阻拦围攻,楚庄王因此得以脱险……” 我不由得去看慕容越,他正悠闲的品着茶。终于知道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也知道为何要云霓让我换上这男装。 “今日天气甚好,好久没看这社火节,不知道这社火节是否依旧!”慕容越斜斜的看着我,我莞尔:“依旧不依旧,殿下去看了不就知道了。”说着我便起了身,喊云霓。“我花言平生最爱看的就是热闹,听说这凉州的美女如云,咱也去开开眼。看看到底是我们南楚的姑娘漂亮,还是这凉州女子美丽。” 说罢也不顾慕容越,径直出了客栈门朝街上人群多的地方去。云霓跟在我身后,慕容越并未跟上来。凉州街上一片热闹,商贾往来,民众离家聚街,小贩子们一声比一声吆喝的响亮。一大队人马从东的方向走来,最前面的几个人吹着大锣、大铙、大钹、长号、唢呐等乐器,后面跟着一些带着面具穿着怪异的人。每个人带的面具也不同,很像南楚的傩戏,鬼神**造型各异的面具,色彩斑斓。而他们似乎表演的是《龙王女》。我记得南楚的傩戏里也有《龙王女》,唱词多,念白少。讲的是龙王的三公主在一次游玩时,遇见了凡间的一个少年 。两人一见钟情,三公主便私自离了龙界嫁给了少年。龙王知道后,唤三公主回龙界,三公主宁愿剔除龙骨也不愿离开少年,龙王一怒之下发大水淹了人间。少年因在水灾中救人,不幸被一个浪头打来淹没在水中,等找到尸身的时候,早已经没了性命。三公主对天大哭,哭到最后眼睛都瞎了。三公主最终回到了龙界,却从此不吃不喝。渐渐地美丽的三公主变得憔悴苍老,龙母不忍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如此之苦,便偷偷拿出龙珠救活了少年。三公主喜极而泣,却不想少年虽救活了,却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子,把一心等他的三公主忘的一干二净。三公主每日看着少年和那女子恩爱,看着他们生儿育女,最终三公主产生了欲念,化作厉刀,穿过少年胸膛取走了少年的心。少年死后,女子丢弃一对儿女,随少年一起走上黄泉路。三公主捧着少年的心,才发现少年是爱她,是她的母后救活了少年,却封印了他的心,才使他爱上了他人。三公主请龙界的巫神取走了自己的心,以此来换回少年和女子的性命…… 那个带着龙的面具人唱着:“咿呀呀,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这世间,不过于,爱与恨。魑魅魍魉都逃脱不掉,这之间即使纷纷扰扰夹着其他,说来说去,还不是这三个字。 不知何时慕容越在我的身侧,目光带着一丝不可琢磨的笑意。 “这凉州的社火节可入得言儿的法眼?” 他从前叫我齐妃,如今叫我言儿,我堪堪觉得身体一颤。我笑了笑:“之前觉得我们南楚的傩戏好看,原来这凉州的社火节也这般的精彩。果然西域也不是想象中那般粗俗野陋。” 慕容越转头看我,我亦转过目光看他,四目相对。不知为何,我陡然在慕容越的目光中看到刹那的温柔,想必是错觉。我被慕容越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正准备转移目光,谁料慕容越却跨前一步来到我身边,抬起我的下巴一张薄唇竟然、竟然倾覆下来。我瞪大眼睛,从未这么近的观察过慕容越,现在连他一个汗毛都看的清清楚楚。我本能想抗拒,心里却像是有张大鼓,被擂的咚咚作响。 发热的脑袋莫名的蹦出齐昔,心里咚咚作响的鼓声一下子消失了一半。一把推开慕容越,我扬手一巴掌甩了出去。云霓在旁叫了起来,慕容越竟笑了。 我愤怒道:“你,你竟然敢轻薄我。”慕容越笑的更浓:“我,就是轻薄你了,怎么着。你不也打了,原来我的言儿还从未被人亲过。” “无耻!” 我再次挥手出去,这次慕容越从容拦住我的手。“言儿生气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好看。不过,这样子我看着倒喜欢。哈哈哈……” (本章完)

十一 遭袭 夜半,月色正清明。谁家人还不睡,吹起洞箫惹人清梦。我打开窗子,循着那箫声看到不远处的树上立着一个人。人影被月光斜斜的从树枝上穿出来,长长的洞箫吹奏的是那首离别曲《步月》。 一曲完毕,箫声停了。我看到人影并未离去,而是在树上立了很久很久。我似乎还听到那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许久人影慢慢的纵身从树上落下,竟然朝着窗子方向走来。越走越近,月光下我竟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身影。 “言儿,可好?” 我曾无数次幻想,我和齐昔会在什么情况下会再次相遇,却从未幻想会是在这样的月下,会在这西域凉州。一句可好,打破我这么久以来所有的心里防线,就像一张撑着的网,终于被撕破了。我从离开南楚到现在所有的委屈,就在他那句“可好”里溃堤。 我们隔着一道窗,隔着一道墙。他就近在眼前,他不再远在天边。他低低道:“自从你走了以后,我每日都在思念你,他待你可好?”我满面是泪,本以为裕王府被烧,我可以借机离开长安回南楚,却不想被慕容越被逼去康居。为何齐昔会在此?我也声音低低的喊道:“太子殿下……”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打开,灯一下子被点亮,我回头看到慕容越大步走了进来。慕容越看到窗外的齐昔,扯起嘴角笑着慢慢道:“南楚太子好雅兴,怎么深夜造访我的齐妃?”慕容越不待我和齐昔有何反应,从背后抽出一把剑纵身直刺向齐昔,我大惊跨步上前去挡,剑堪堪刺进了我的左肩。血贱了我一脸,也溅了慕容越一身。我听到齐昔惊慌的大叫:“言儿……” 我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浑身是汗!刚才,刚才一切是做梦?!为何梦中那么真实?左肩似乎真有点隐隐作痛!我抬头看窗子,窗子被紧闭着,丝毫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我轻抚自己的情绪,忽然房门真被打开。“啊!”我刚平复的心被房门声再次惊到!接着我看到慕容越持灯走进来,听到我的尖叫声,慕容越脚步顿了下。 “怎么,言儿做噩梦了?”慕容越把桌子上的灯点亮,吹灭手中的灯。我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慕容越,慕容越一步步朝我走来。 “言儿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子?” 我指着慕容越:“你,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谁料慕容越大笑道:“好啊,你喊。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用。”我抱着被子往墙角挪去:“你,到底想干嘛?”慕容越挑挑眉:“夜半,你说我干嘛?” 我想起白日里慕容越对我的轻薄,我胡乱抓起身边的枕头就朝慕容越砸过去。“你敢!”慕容越像看猎物般的看着我,一点一点逼近过来。就在我准备在慕容越动手那刻咬舌自尽的时候,慕容越的动作让我僵在那里。 他一把躺在我的床上,用力拉过被子道:“言儿,睡觉!这么寒的天冻着 了,为夫会心疼的!” “你,你,我,我……” “睡觉!” “……” 我穿着内衣在寒冷中坐了许久,看慕容越似乎睡着了,慢慢躺下背对着慕容越。谁料刚躺下慕容越忽然翻过身一把抱住我,声音温暖道:“别动,都寒成这样子才敢躺下,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我几时强求过你?”我越挣扎,他抱的越紧。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到最后我竟然睡着了! 翌日,一阵寒风从窗户缝里挤进来,我陡然醒了!身边的慕容越还在沉睡中,他的双臂紧紧圈着我,我脸一热准备把他的手拿开,刚一动他便醒了。我们四目相对,他眼眸清明!“言儿可是脸红?”我娇羞的把脸别开,挣脱开慕容越的圈着我的胳膊,穿上外衣去开窗! 寒风直直铺面,一片片雪花斜斜吹进来,带来一股股寒气!我睁大眼睛尖叫的看着外面:“这,这可是雪?”我欣喜的看着外面茫茫白雪已经没入行人脚踝,难道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么?原来雪是这样子的。 慕容越来到我身边,看了眼外面的雪,惊奇的问:“难道言儿没有见过雪?”我摇摇头:“我们南楚只有叶城和樊城因为紧挨你们北燕,气候和长安相似,到了冬天据说也会飘着漫天的大雪,而郢都的冬天从来只是湿寒,从未下过雪。所以这雪是什么样子,我今儿还是第一次瞧见!” “那我今儿带你去瞧雪!” 慕容越策马迎风,大氅被风吹的簌簌作响。我骑着飞卢跟在他的身后,亦感受寒风刀子般从皮肤上割裂去!齐昔曾说,北方的男子就是草原上孤傲的狼!眼前的这个男子,身姿健硕挺拔,打马而起的样子带着霸气和孤傲!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整个肺里都灌满了寒风,一个冷颤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子里便觉得深凉!我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还好有这大氅,否则早就被这寒风给冻死! 凉州地处边关,春天水草丰美,而冬天则是酷寒干燥。过了凉州就是出名的河西走廊的荒无人烟之地,越过河西走廊就到玉门。而慕容越的士兵现在正驻守玉门,与玉门遥对的便是匈奴的腹地康居! 慕容越表面上说来带我看雪,实际上也在看地形。 慕容越转过身看了我一眼,打马过来。把手伸在我面前,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忽然侧身一拽,便把我从飞卢拽到了他的马上。“你……”他敞开自己的氅衣包裹着我,我身后立刻感受到暖意,他低低的笑着道:“这下子还冷不?” 这个孤傲的男子,从何时起我们变的这般亲近。我想回到飞卢那里,他则威胁我道:“如果你在动,我就把你丢在这里!这里可是有狼出没!”我下一秒就保持不动!因为他的话一点都不假,眼前十米外便有一头狼在那里,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们。“慕,慕容越,狼!”我吓得直呼他的名讳。 慕容越骑的这匹马叫贺兰,是凉 州大马。飞卢在身后大口吐气,而贺兰则气定神闲的踢着马蹄,没一会儿就把地上刨出了一个小坑!不知道是准备磨好蹄子逃跑,还是见惯了狼不屑一顾?慕容越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护照我,那头狼慢慢的朝我们走来,很慢很慢。慕容越掏出身上带的短匕,重重的拍了下贺兰,贺兰猛的加速朝那头狼跃去!那头狼看到贺兰加速顿时也立刻跑起来,我抱着慕容越的胳膊,紧紧的闭着眼睛!须臾,我脸上被溅到一丝血迹。我一颗心像是有颗石头重重的压了下去,再抬眼我看到刚才的那头狼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而它脖子处一大道口子,血汩汩的流出来流到雪上!红白分明!更让人分明的是我们现在被六头狼包围在中间,每头狼并未因同伴的死去而感受害怕。它们伸长了舌头,冒着热气,看着我们,每头狼的眼睛都带着凶猛和兴奋。在马前的一头雪白色的狼,似乎是头狼,眼神比任何一头狼看上去凶恶!我死死的拽着慕容越的衣服,慕容越下意识把我往怀里揽住! “你可好?”我连动都不敢,低低的问。他似乎不屑,笑着道:“我死了,不就随了你的心?”我看到他此时还有心情笑,没好气道:“你死了,我还有什么心可随。这几头狼,我可搞不定!”他继续笑道:“言儿这是变法关心我?这几头狼算得了什么,千军万马前我都过了,何况这几个畜生!你坐好了!”说罢,慕容越大喊一声:“贺兰!”贺兰通性的嘶吼了一声,突然扬起双前蹄。我感觉到贺兰似乎要把我们甩出去,围在身后的三头狼立刻跳跃上前,慕容越扬起匕首便砍,出手快到狼前一秒跃起,下一秒便倒地!瞬时身后这三头狼便如之前那头狼一样,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血从脖子处汩汩流在雪上!马前的三头狼这时似乎才有了怕意,不禁慢慢后退!就在我以为它们会后退逃走的时候,它们忽然跃起朝我们伸出爪子和尖牙!我尖叫起来,慕容越重重把我压在马上,他跃身而起离开马身,匕首划破另外两头狼的脖子。“小心!”那头狡猾的白狼窜到慕容越的身后,我惊呼尖叫提醒慕容越,慕容越则气定神闲的笑着敏捷的躲身。那头白狼扑了空,慕容越快速回身一刀下去,那头白狼整个狼头便被砍了下来! 一时间狼尸遍地,我此时才觉出胃里翻江倒滚的想吐!我快速下马,跑离那群狼尸,对着一颗干枯的树大吐特吐起来! “言儿?” 我终于吐完了,起身揉了揉胃,才觉得舒服。正想对慕容越说话,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把利箭正朝慕容越方向,我来不及喊,大步上前用力推开慕容越,箭带着寒风穿进我的左肩。撕裂般的疼痛,像是要把左肩直接卸掉。慕容越抱起我倒下的身子跃起,三支连发箭射在了树上。 我蓦地苦笑,好像从遇到慕容越那刻开始,我就多灾多难! (本章完)

十二 梦境 “谷雨,你觉得这梅花画的可好?” “好是好,只是这梅花的傲骨,你可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想来天庭上的梅花仙子看了,定会说你怎么来人间没几天,就俗化了。” “梅姐姐才不会说我呢,没幻化前最疼爱我的莫过于她。只是这么久没见她,看着眼前的梅,还真有点想念她!” “要是悔了,那你便回天庭,又没谁拦你。” “我才不要,这人间我还没玩够!” 几处寒梅迎风铮铮绽放,扑鼻的清香,合着朱墨落在宣纸上,一个女子低着头正细细临摹着这梅花的样子。女子身旁,一个男子侧身在屋檐下望着漫天飘扬的雪花,闲闲散散的落出一句话:“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艳。” 我忽然觉得肺里难受,就忍不住咳嗽起来。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苏姑娘,你醒了吗?”是云霓的声音,我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云霓带着一丝欣喜。“您可醒了,这都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我马上去端药!”云霓似乎不再对我冷淡,反倒有些热情! 云霓刚走,慕容越便推门进来。他坐在床榻上,用手抚摸着我的额头,然后比对自己的额头,松了口气的样子,低低道:“这烧终于退了,言儿可感觉好些。”左肩传来剧痛,我忍着痛点点头! 云霓把药端过来,慕容越亲自喂药。我不太习惯他所给与的温柔,淡淡道:“还是我自己来吧!”他温柔道:“你伤口还没开始愈合,怎可动?”他拒绝了我的要求,执起勺子喂我,我无奈的一口一口喝掉药。 药性味苦,我不禁皱起眉头,他看了我一眼,对云霓道:“你去取些甜枣来!”云霓退身出去,房间里就只剩我们两人,忽然觉出一丝尴尬与不安。 “那日是何人所为?” 想起那日看雪,非但没看成雪,反倒遭狼群围攻。遭狼群围攻不说,还遭刺客偷袭。看来那日不宜出门! 慕容越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匈奴人而已!”匈奴人?我们一路都很小心的走,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再着那日不过是随性出门,便引来了匈奴人的埋伏袭击!我抬头看向慕容越,慕容越似乎心有灵犀的看向我。 “可有查清楚?” 慕容越忽然笑着看我,我不明所以。他道:“我一直不清楚,为何齐昔会放你替齐月代嫁,难道齐昔从未瞧上你?”我脸色一沉,不作声。“如果我是齐昔,我一定不会放你走。” “可惜,你永远不会是他!” “如果有一天,我和齐昔兵戎相见,言儿是做如何选择?” 慕容越毫无征兆的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我怔住。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一定会在齐昔身边,一路追随我的王子,直到征战结束! 我对慕容越默不作声,这个答案是他心知却不是想要的。此时云霓的恰好出现,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殿下,甜枣。”慕容越没说什么只是起身,搁下药碗,大步走出去。我拿起云霓手中盘子里的甜枣,味道浓郁甜腻。刚才药的苦味一下子被甜腻包裹,只是为何我心里涌起一丝惆怅。 慕容越似乎真生气了,一连五日都没有再出现我面前。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几颗寒梅迎风傲然的挂在枝头。我瞧见寒梅蓦地想起梦中男子的那句话:“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艳。” 为何最近会梦到那些奇异的事情,又为何每次都觉得这梦境如此熟悉,就像曾经历经过那般熟知。“谷雨……”是那个男子的名字?我抚着左肩望着寒梅,忽的想画画。 从我病了,我们就在这凉州住下。慕容越找了一处宅院,僻静清幽,院中栽种了几株寒梅,此时寒风簌簌这寒梅倒开的清丽。云霓帮我准备了纸墨,我持笔在窗前凝望着那比雪娇艳的梅花。 收笔的时候,慕容越从院中走来。 “殿下觉得这梅花,花言画的可好?” “好是好,只是这梅花的傲骨,你可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他话音刚落,我便毫无防备的怔住。手中的画笔兀自落在宣纸上,落在刚画好的梅花瓣上,笔尖蕴开了梅花。 “言儿?” 我一直以为,以为那梦中的人是齐昔。以为许是我过于思念齐昔而做的梦,为何他刚才的话与那梦中男子一字不差。难道梦中那人,那人竟是他?难道我们很久很久之前曾经相识? 我有些不敢详细,也许这一切不过是场梦境,我要从梦中醒来! “言儿?” “啊?” “你怎 么了?” “我……”我用右手去抚左肩,扯起嘴角笑笑:“没,没什么,忽的左肩疼痛。所以一时没握紧笔。” 慕容越走近,声音淡淡:“你伤口还没好,怎可吹风!”我看着他,心里蓦地起了另一番感觉,我笑了笑:“不碍。躺了好几日,该下床休息下!” 慕容越不再说什么,只是半晌后慢慢道:“你喜欢梅?”我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清丽的梅花,摇摇头。“我喜欢桃花,三月阳春的桃花。寒梅固然清傲,然却没有三月的桃花来的热烈。灼灼其妖,似乎整个生命都充满着一种明媚!在我的家乡广陵,家家都会种桃树,每到阳春时节,火热粉灼的桃花,处处开放,十里传香!” 我和家乡的伙伴一起戏耍在桃树下,风一吹过,落英缤纷!我便跳起家乡的花舞,这时仿佛那花都有了灵性,随着风围着我旋舞。 北燕人爱那凤凰栖的梧桐,爱那高洁的梅花,就是很少的桃林!这凉州也是处处有梅树,在这漫天雪地,也只有这梅应景! “殿下,您呢?” 我反问慕容越,他也看向那梅树。道:“我什么都不喜欢!”我诧异的看着他,他声音有些暗淡:“我母妃最爱桃花,靖安殿后面父皇为母妃种了百亩桃林,每年阳春便是母妃最开心的季节。” 我曾听说,北燕皇帝在年轻的时候有次出游,在回宫的时候经过一片桃林。有个女子蹁跹起舞,而那女子周身竟然有七彩蝴蝶随着她曼妙舞姿而变换。风吹桃林,女子姣好的面容,妖娆的身段,动人的舞姿深深的打动了年轻的皇帝。皇帝回宫没多久便打听到此女子的家室,于是纳入后宫,同时下令建百亩桃林!从此君王不早朝,从此君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女子被封为容妃,容止天下,桃夭繁花!那一阕舞,便封为桃夭舞!桃夭舞流传宫外,女子纷纷学来跳给自己的心上人。一时间盛宠之极,只是谁也没想到,容妃竟然难产而死。这个清世绝丽的女子,就这么的魂归黄土。据说君王悲痛万分,为她修建了一座史无前例的陵墓。容妃死后,君王三年没再踏进后宫半步。那百亩桃林也尽数被拔光! 原来,容妃竟然是他的母妃! (本章完)

十三 带伤跳舞 我笑着对慕容越道:“你想看桃夭么?我会跳!”这桃夭也流传到南楚,南楚桃林甚多。所以三月桃花下,桃夭曼妙。 我穿上靴子,外面的雪已经被打扫掉了。虽然没有灼灼桃花,却有簌簌寒梅。同样的粉灼,同样的清香。 “可有琴或者筝?”如果单跳没有意境,也单调。配上曲子才更接近桃夭舞。慕容越则从怀里掏出洞箫:“这个可好?” 我点点头,箫声慢慢扬起。绕过那挂着冰凌的屋檐,绕过那挂着落雪的梅梢头,绕过不知从何处飞来不怕寒的鸟儿,绕过那碧空的天,绕过我舒起的广袖,绕过我转换的身姿,绕过那被风一吹便落满肩头的梅花。 左肩伤口似乎有些裂开,疼痛再次传来。可是那箫声还在,那份想念绕在萧音里,就像我思念娘亲一样。每个人的思念,其实都一样。他从未得到过母爱,我何尝不是。这一刻,似乎我们有了彼此亲近的理由。他不再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不过是这人世间一个思念娘亲的儿子。 我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低沉的箫声戛然而止。他奔过来一把抱起我,惊慌的叫我:“言儿!”我捂着左肩,额头冒着微汗,死死的咬着唇。 “对不起,我……” “先不要说话,来人,快去请大夫!” 我的伤口崩裂,大夫诊治完摇摇头。“这伤口,切莫再伤及,否则即使痊愈也将留下疤痕!” 慕容越眼神里第一次涌现出来懊恼,我只淡淡笑了笑。 从那之后,慕容越愈发不让我动。也自从那日之后,慕容越对我,不再是表面的上的温和,我内心亦是觉得有些与众不同的改变。只是到底什么改变,却说不上来。直到我无意中听到下人的一次窃语,才知道到底是什么再改变。 “公子对苏姑娘真是情深啊!” “是啊。谁能想到咱公子竟然为了苏姑娘身上的毒独闯匈奴王大营!公子简直是不要命了,听说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 “咱公子从来还没对谁好过,怎么这次就为了这苏姑娘……” “不知道这苏姑娘什么来历!” “你觉不觉得她和……像 !” 那两个下人声音渐小,最后一句听不真切。我呆呆的愣在原地,那箭上有毒,慕容越竟然为我去匈奴王大营? 怪不得他消失了几天再出现的时候,脸色很差。 “言儿生气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好看。不过,这样子我看着倒喜欢。哈哈哈……” “别动,都寒成这样子才敢躺下,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我几时强求过你?” “难道言儿没有见过雪?” “我带你去看雪!” “喝完药吃颗红枣,便不觉得苦!”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窗口小心伤口着凉。” “你穿的这么单薄,如何是好!” “你想吃什么,我要伙房去做!” “言儿这是变法关心我?这几头狼算得了什么,千军万马前我都过了,何况这几个畜生!你坐好了!” 之前与他相处的一些画面,就忽然涌现在眼前,似乎我的周遭的生命里,围绕的全是他。从何时开始,我曾心心念念的人,再不曾出现在我梦里。 “如果有一天,我和齐昔兵戎相见,言儿是做如何选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是否依旧坚持在齐昔身边么……我开始觉得我的心似乎在动摇。 匈奴夜袭玉门,玉门急报! 不分昼夜赶路,三日后,我们穿过河西走廊到了玉门。慕容越查看将士伤情,立即召开各将士大会,进行军事部署。 大仗在即,旗幡被寒风吹的朔朔作响。我作为侍女,服侍慕容越。每日五更天,慕容越便起校场操练军士。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自古,玉门关都是一片茫茫戈壁沙漠,孤独的方城。浅红色的土,风沙四起,这冬日,风沙被风吹的像凛冽的刀柄划过皮肤。与匈奴的征战,已经连绵不休了几百年。 这次慕容越是否能大败匈奴? 每日挑灯到接近四更才入睡,刚五更便起,慕容越眼神里的疲倦越来越多。云霓要我劝劝慕容越多休息,可他又岂肯听我的? 从凉州到玉门口,慕容越几乎没怎么跟我说过话,要么是在操练士兵,要么就是在帐营里开会。这几日大雪,轩辕门都快 要打不开。雪之大,抬眼望去,除了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样寒的天,连战马都不想动。 然而这样大雪的天气,每个人照旧刚过五更天,便要操练。慕容越治军严明,迟到一分便是十大板。 黑云压城城欲摧,慕容越率一万骑兵出塞,穿越大漠进攻匈奴!匈奴的伊穉邪单于亲自率领精兵严阵对抗。 出塞前夜,我在低头为慕容越泡茶,抬头之际看到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准确的说,看着我头上的发钗。那是他作为北燕三殿下送给南楚公主的聘礼,一支海棠梨花镂空银钗。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他慢慢的念出这么一首诗来。“可惜,海棠无香!”他眼眸里一片暗色,看不到情绪的起伏。 “海棠,海棠,最是断肠!”我望着他,道“为何你会送这海棠钗?” 慕容越没回答,只是忽然伸出手到我面前,我看着他温细长的指骨,正在犹豫是否把手放与他手心的时候。他伸长了臂膀一把我拉进他的怀抱,我刚想挣脱,他在我头顶低低道:“可否让我抱会儿?” 我慢慢的不在挣扎,窝在他的怀里。他温暖的胸膛传来一丝温热,还有擂的作响的心跳声。 “言儿,你可喜欢这钗?这钗,是我母妃留给我的。是父皇送给母妃的定情之物。”我在他怀里惊诧,这钗是,是容妃的钗!“你能否给我唱一首曲?”他松开手臂,定睛看我。 “殿下想听何曲?” “越人歌。” 烛火摇曳,他穿一袭蓝衣。坐在那里,静默的神情正看着我。我慢慢的走至琴前,素手放在弦上。弦起,风鸣,黄沙吹在营帐上,帐外旗幡沙沙作响。拨动琴弦,我开始吟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再次唱这首歌,我脑袋一片空白。 “嘭”一根弦断掉。我大惊,慕容越却一副淡漠的表情,许久,他才淡淡道:“很晚了,早点去休息吧!” (本章完)

十四 沙暴 大战,已经三天三夜了。我在轩辕门前,风灌满了衣裳。刚才有士兵回报,慕容越已经退兵至马迷途之地。一万精兵,死伤过半。 匈奴人擅长雪地作战,而北燕士兵并未习惯边塞的气候。慕容越将兵分三路,一路御敌,一路袭击康居城内匈奴王巢穴,一路绕道匈奴背部。三面夹击,但匈奴粮草充足,兵强马壮。即使夹击作战,依然落于下风。 马迷途,据说是匈奴人都不愿走的地方。那个地方受地界的影响,很容易走失方向。即使是老马,一旦迷了方向则很难走出来。我隐隐的担心,蓦地想起昨晚慕容越的表情,想起断掉的弦。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望了望西边隐隐压过来的云,叫了留守的一个士兵。骑马西去,一路都可看到累累尸体,血染红了雪,合着那浅红的土。 我越往前走,越没有信心。躺在地上的,大多是北燕的士兵。黑云压顶,我加快的脚程,狠狠的打了下马鞭,马奋力前行。很早之前,我听一个老人贩卖丝绸的老者说过,沙漠的天气说变就变,尤其当黑云压顶的时候,最有可能出现沙暴。 终于到了马迷途,天已经有些许的暗,周边被风吹起而堆积的沙丘,一座一座,恍如修建的城堡。这马迷途也在一定程度因为这沙丘的堆积,而让人很难以辨别方向。我看了看即将被黑云吞没的星星,对那个士兵指了指南边策马而去。 转来转去,我们似乎已经迷了方向。我有些心慌,如果再找不到慕容越他们,就很有可能再也出不去。我再次抬头看了看被黑云吞没的最后一颗星,刚好走到了岔道口,我望着两条路,黑云吞没最后一颗亮着的星星。 “苏姑娘,走哪条路?” 拿捏不定,仔细辨认地上的红土,红土被风细微的吹起,风是从北方吹过来的。我又仔细的细嗅空中的气味,然后看着朝北的路,道:“往北走。”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天色完全暗下,我们似乎才听到不远处的马蹄声,和忽明忽暗的火影。 “苏姑娘,他们在那里!” 看到前方的士兵,我一颗心才慢慢的平复下来。我们加快马鞭,不一会儿便到跟前。许是突然的马蹄声,让他们始料不及,却快速反应。瞬间我们两人被包围在中间,每个人拿着剑对准我们。那个小士兵立刻下马道:“是自己人,我是李玉。”一个士兵认出了李玉,大声喊道:“他是李玉。”于是众人才松懈下来,此时有人认出我,立刻道:“苏姑娘怎么来了?”我点点头问道:“殿下呢?”有人指了指其中的一个营帐。 我疾步走过去,刚掀开了营帐帘便看到慕容越正在清理身上的伤口。一个寒气,他抬头愕然的看着我。 “言儿,你怎么来了?” “殿下,我来帮你!” “这点伤,无妨。” 他故作淡定的整理着伤口,我却看到血淋淋好长的一道口子。我拿起纱布,他却一把拉住我的手,突然有 些生气道:“不是说了,要你在玉门等我!” “玉门易首,不需要我给你岗!所以你不用担心玉门失守!” 他冷漠道:“不听从军令者,斩立决!”我没理会他,只淡淡道:“这马迷途,我知道怎么走出去!”他不再作声,他们在这马迷途转了一个下午,都没有走出去。他也听闻过这马迷途的传闻。 “这马迷途,需要听声辨音,观风看土。” “你怎么知道?” “我在南楚的时候有一个老者,曾走过这段路。他告诉我的!” 这一夜,慕容越和我一起躺在床上,和衣而睡。只是我无论怎么翻身都睡不着,慕容越的双臂压过来,紧紧的把我圈在怀里。我怕伤到他的伤口,连动都不敢动。 许久,我听到慕容越在耳后边传来的声音:“你就不怕路上遇到匈奴人,把你掳去献给匈奴王那个糟老头?然后被活活剥了皮。” 我本来心情比较紧张,这下一个没忍住,笑了。“我不怕!谁剥了谁的皮还指不定呢!”我笑着道。他把我圈的更紧:“你不怕,我怕!” 我的笑僵在脸上,背上传来他胸膛的温热,还有他说话在耳边吹出来的热气,莫名的让我绷直了身子。心跳的很快,像大鼓被人擂的咚咚作响。 慕容越声音低沉:“我怕你路上遇到匈奴人,我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我们脸几乎相抵,我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他的眸子。清亮,火热。 “为何你要来,为何你要出现在这里?” “我……” 他的唇重重的落了下来,软滑的舌头探进来寻找我的舌,一旦寻到死死纠缠!我极力的避开他的舌,他便一路追寻,像是要伸到喉咙最深处。这是他第二次吻我,和第一次完全不同感觉。渐渐的,我被他涌上来的情欲所淹没,不再避开他的舌,而是慢慢的与他的舌搅缠,互不放过。 他舌手相并,手一路从上下滑,所到之处我觉得我浑身如烧灼了般。体内涌出一股异样,那股异样的感觉让我紧紧拥着他,与他的舌相死搅缠,他越吻越深,几乎要把我吞没。我似乎能听到我们两个人强烈的心跳声。 直到,他的手一路滑倒腹部。翻手伸向衣内时,我才惊觉回神,才感受到他体下的变化。我第一反应就是拉住他的手,但他强而有力的推开我的手,继续探进。我用力推他,他早已经被情欲充斥。 我朝着他伤口用力一推,只听到他**一声。我再用力推他,他便倒在一边。我和他都大口的喘息,伤口处没一会儿便印出血渍来。 黑暗中,我们彼此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粗粗细细的呼吸声。长久的沉默,让我以为他睡着了。起身准备给他身上的伤口再包扎,黑暗中却看到他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 “殿下你,你还没睡着!” “如果,这次大败匈奴,我便放你离去!” 身子顿在空中,半晌才道:“那花言多谢殿 下成全。”点亮灯,他胸前的白色内衣已经被染成红色。轻轻帮他脱掉内衣,缠绕的纱布已经被血浸湿。 “啪”一声巨响,一块大石砸破营帐落了下来,砸灭了烛火。惊的我手一抖,刚系好的纱布又散开。狂风起,不断有沙粒砸落下来。我意识到,这是沙暴的来临。 “殿下,这是沙暴!” “你呆在这里,先别出去!我去看看!”慕容越说着不顾身上还没包扎的伤口,穿好衣服出了帐篷。 我立刻起身追了出去,刚掀开帘子,就被风刮的立不稳。相连的几个营帐,有的已经被风刮翻了。我远远看到有几个士兵顶风拉着马匹,马匹已经受惊,在沙暴中惊叫。 不断的有大的石块砸过来,我一边躲避一边寻觅慕容越的身影。一个没留神,一块沙粒砸在我背上,我闷声低叫了声。 “殿下,殿下你在哪里?” 我顺着风喊叫,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士兵对着我大喊:“苏姑娘,你赶紧回帐子里,外面危险,殿下在马匹那边。”我对他喊了声:“好。”便朝马匹的方向走去,风刮的人睁不开眼睛,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有人点起火把,没一瞬便被吹灭。我凭着直觉朝前走,脚下被看不清的石块绊倒,倒在地上,手被小沙粒擦破。 却闻到血液的腥味,慕容越一定在这个方向。我刚起身来,便被一个人再次撞到,然后我听到石块敲打骨骼的声音,是谁为我挡了石块? “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说要你呆在营帐里吗?为什么你每次都不听话。” 是慕容越,是慕容越。他身上还有伤…… “殿下,这附近有个沙丘。那边风沙小点。”有个手下来报,慕容越一把捞起我护在身边道:“下令,全体丢弃马匹,转移到沙丘。” “丢,丢弃马匹?”马匹是最重要的,没有马匹怎么打仗。那将军还立在那里,慕容越用尽周身力气,声音低沉道极点:“白梁,你想以下犯上?” “属下不敢,丢弃了马匹,我们如何……” “我说丢弃就丢弃,再迟疑片刻,我第一个惩办的便是你!” “是!” 终于那人离去,慕容越大咳一声,我在风中闻到血腥味。“殿下,我扶你一起走!”慕容越强忍着伤痛道:“我没事!” “三军听令,丢弃马匹,全体转移到东南沙丘!” 一声令下,将士纷纷撤离。有些人还牵着不敢前行的马,便有将军上前拿起马鞭抽打在士兵身上。“丢弃马匹,这是军令。谁再违背军令,斩立决!” 一块石头砸下,人立刻倒在地上!众人纷纷强行向东南方向。 这沙暴整整嚎叫了三个时辰,才微微有停歇的意思,每个人都差不多被沙暴埋了半截。我扶着慕容越,慕容越倚靠在沙丘上,血已经穿透厚厚的大氅,而沙子上全都是血迹,触目惊心! 我紧紧抱着慕容越,让他受伤的身体感受到一丝温暖。不顾身边众人的目光,探进他的大氅内,紧紧抱着他的腰 (本章完)

十五 走出泥潭 沙暴终于过去,阳光探了出来。活着的马匹挣脱了沙子,喘着粗气。有的马匹已经被沙暴埋在地下,只露出半截的身子在外。 我看到昨晚的白梁,问道:“还有伤药吗?”白梁摇着头,说:“伤药由蒋顾保管,刚才清点人数的时候,没看到蒋顾。估计……” 我不禁皱眉,慕容越脸色更加苍白。我对白梁道:“你先看着殿下,我去去就来。”他不解的看着我:“苏姑娘……” 我径直离去,回到昨夜安宅扎营的地方,凭着记忆来到昨晚我们宿的营帐前,去抛沙粒。营帐里还有伤药,如果慕容越的伤口再不上药,被风吹了一晚上的伤口,极有可能发炎溃烂。手指被粗糙的沙粒划伤也不顾,身后忽然出现了好几个士兵。他们一起来帮忙挖,我感激的看着他们。 营帐终于一点一点的露了出来,我欣喜的不顾一切的拔去沙粒,寻找伤药。可是营帐被挖掘出来,但是伤药却不知所踪。不知道是被风沙吹走,还是埋在更深的沙子中。我有些欲哭无泪。 “苏姑娘,放弃吧,即使找到伤药,药瓶也许早被风沙打碎了!” “是啊,苏姑娘,这么厚的风沙,指不定伤药埋在什么地方呢。” “您看您的手指都被磨破了,再挖下去,即使找到药瓶,您的手也会废的。” “废了就废了,再不找到伤药,殿下的伤口将会溃烂。” 又继续挖了一个时辰,终是无果。就在我真的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士兵大叫起来:“苏姑娘,我挖到了。我找到伤药了!”我看着他手上的药瓶,眼泪霎时一颗颗砸落下来,那么大的风沙,竟然还完好无损。 我回去时,慕容越已经昏了过去。我为慕容越上了伤药,之后叫了白梁。白梁是慕容越的心腹,跟了他多年,也曾在裕王府见过我,只是再次看到我时,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并未多问。 我跟他说,我有法子出这马迷途。他集合了所有将士,带着仅剩的马匹,跟在我身后。慕容越被驮在马上,还未苏醒。 昨晚的沙暴,已经封了路,我们前行的很是困难,白梁下令,摘下盔甲帽,边走边清理沙粒。我按照那位丝绸老者曾教给我的方法,辨别了方向。 塞外的天气,飘忽不定,也许昨天大雪纷扬,今日便有可能烈日当照。正值中午时分,烈空当头,每个人都像焉儿似的。前方还是茫茫沙粒一片,我叹息,忽然想起北燕有首流传的战曲。 “笳笛声,牧马鸣。家国危兮,举起长盾矛。天云梭兮,马策与刀环。环佩翎兮,保家国与难。誓扫匈奴兮,弃命不归还……” 我一遍一遍的哼唱,大漠雄浑,生为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塞外寒冰透骨彻, 然举命为国而死,死重于泰山。 不知是否被我的歌声感染,有一个士兵合唱,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和我一起唱。这本来就是他们家乡的战曲,男儿都有杀敌卫国,拜将封侯的满腔热血。我看到白梁眼中的露出的赞许,看到士兵眼中不再萎靡的神情。我深深的吐了口气,希望我们能借着这股士气,在天黑前走出这马迷途。 曲声嘹亮,士气大涨,沙粒一点一点为我们退让,我们竟然遇到几匹野骆驼,几名善战的勇士,驯服了骆驼。最后,我们赶在黑暗吞没最后一丝亮光前,我们走出了马迷途。 所有的人都欢舞,一鼓作气前行回玉门。三个时辰后,当远远看到玉门两个字时,所有的人都格外的欣喜。 当我看到云霓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云霓的怀里。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便急忙的去看慕容越。进了他的营帐,才发现不知何时来到玉门的温凤梧,正在帮慕容越换伤药。 一张娇柔的脸上,挂着点点泪痕。慕容越轻声细语的安慰她:“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回来了么!” 说罢,温凤梧一倒身子便落在慕容越的怀里。我悄悄的退了出去,心里某个地方,觉得空落落的,不知自己如何回到帐子里。云霓端了茶进来,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云霓,丽妃,是何时来的?” 云霓看了看我,轻声道:“你去马迷途的那日晚,她和温丞相一起到的。”我毫无表情的回了句:“哦。”我知道我呆在这里,肯定会被温凤梧认出来的。 “我想先休息下,晚饭我就不吃了!” “苏姑娘,你……” “我没事!” 我缓缓的躺在床上,似乎听到云霓低低的叹息声,然后听到云霓离去的脚步声。等云霓走了后,我看了看外面将黑的天,悄悄去了白梁的帐子。 白梁正在看地形,见我过去,立刻迎了上来。自从马迷途出来,白梁似乎对我尊敬了很多,我对白梁道:“白将军,可否帮我找一身士兵的军服。” 他不解的看着我,我淡笑着:“想必将军也看出我的身份来,只是我作为已经亡故的南楚公主,如果被温相知道了,那么殿下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白梁想起什么似的道:“属下明白了,要不要属下帮您安排一个将士营帐?”白梁不愧是慕容越的心腹,一点就透。我点点头,对着白梁迎了迎身:“我苏花言现在不过是一个婢女,将军折煞了奴婢了。” 白梁立刻回礼:“马迷途一事,白梁对苏姑娘甚是佩服,如果不是您唤起了将士的士气,恐怕现在一干人等都还在马迷途里生死未卜。” 我欠欠身:“花言不敢当将军的谬赞,还请将军尽快帮花言。” “您手 上的伤,还好吧?” “不碍事了。” 没过多久,白梁亲自拿了一件士兵军服进来。我请白梁将军回避,换了衣服套上军帽。白梁安排我住他的营帐,我谢绝了。既然穿了士兵服,那么就住在士兵营帐里。我告诉白梁,我会自个小心,白梁执拗不过我,于是吩咐了我所住的后勤士兵帐。 我尽量装作男子,白梁告诉营帐的士兵,说我是新来的伙夫,不许欺负我。我把衣物留在白梁帐里,由他带我保管,等回京那日,再归还与我。我写了封信,让他翌日交由云霓。 翌日,我在伙房里帮忙烧火做饭。 “今儿殿下这是怎么了?突然发了脾气,把咱辛辛苦苦做的饭儿全掀了!” “我听说,是一个婢女偷偷溜走了!” “婢女?就是前几日那个苏姑娘?” “是啊。殿下还派了好几个人出关去找。你说这塞外的,她一个姑娘家,怎可逃脱?” “只是那苏姑娘为什么要逃走?” “谁知道呢!或许是不想在这塞外呆了,虽然苏姑娘算不上倾城倾国,但也是姿色貌美,留在这塞外每日被风沙吹,要不了多久,就容颜不在。要是我,我也走。” “不过,我听将士们说,他们是被苏姑娘从马迷途那里带回来的……” “你们几个在这边嚼什么舌头,刚才丽妃吩咐的汤,你们做了没。”是云霓的声音,我本在洗碗,连忙低头。云霓从我身边经过,丝毫没往我这边看。 “哦,云霓姑娘,马上好,马上好!” “赶紧的,惹怒了丽妃,你们同样不好过。” 那几个伙夫低头哈腰的赶紧做事,云霓冷冰冰的哼了声便离去。我一直低着头,等云霓走了后,我才长吁一口气。 “哎,我说你个小子,你不赶紧洗碗,在那边愣什么神。再愣神看我不揍你。”刚才讲话的一个伙夫对着我大叫,我连忙低头洗碗。 已经二月了,水寒冰冷,本来双手就缠着纱布,这下双手被冻的通红通红。刷了碗还要去择菜,我刚把择好的菜洗干净,便听到之前的那个伙夫来到我跟前。 “我说新来的,你会不会干活。这不要的你全留着,能吃的,你倒是全扔了。真不知道白将军从哪里找来的人,手上有伤不说,还笨手笨脚。”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重新弄。”把我扔掉的菜赶忙捡起,那个伙夫一把推开我:“一边去,别碍大爷的道!” “我看,你还是去洗碗吧。”另外一个伙夫也应声道。我低着头转身去洗碗。“秦从,你们就会欺负新人,你们还不是从什么都不会学做起,别看不起人。况且他手已经受伤了!”一道气愤且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到一个眉目卿秀的男子在炉灶前,是李玉。 (本章完)

十六 受罚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哟,是李玉啊。你不是已经做了小兵?怎么又回来当伙夫了!”有伙计笑他,他也不恼。直道:“我做不做小兵关你们什么事,最起码我还做了一段时间的小兵,你们呢,除了做伙夫几时上的了战场杀敌。” 一语说的那几个人不再说话,李玉端起炉灶上的锅,把热水倒进洗碗的盘子里,瞬时我觉得温暖了些许。“你用这热水洗,大冷天的你看看手都冻红了,再这样冻下去,会长冻疮的。要是长了冻疮,以后天气暖和了手便痒的难受。”我感激的笑着道:“谢谢你!” “谢什么。”他摆摆手,然后对着其他人道:“这个人以后就是我李玉的朋友,你们要是想学更多的做菜,就别给我欺负他。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别,别,咱以后都是兄弟,我们不过是耍个嘴皮子。小兄弟,刚才对不住。以后有什么需要跟咱们说。”秦从立刻道歉,其他伙夫也陪着笑脸道歉。“这下你满意了吧,对了,我最近研究了新菜,比较适合这塞外的气候。李玉你给看看。” 看来这李玉还是能主,我看着这帮人,不禁笑了。李玉回过头,冲着我笑了笑。我一怔,随即也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晚上休息的时候,李玉走过来问我。我笑着道:“我叫李默。”李玉一听,立刻惊喜道:“你也姓李?”我点点头,当初也不过是随便叫了这名字,没想到会再遇到李玉。 “说不定我们还是本家呢!你是哪里人?”看来李玉并没有认出我来,我笑着道:“我是……”糟糕,对于北燕我真不熟悉。我停顿了下,反问道:“你是哪里人?”李玉说:“敦煌人氏。” “我是长安人。”与其说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如说长安。最起码我跟秀水曾游玩过这长安城。 “京城人氏,哎,李默,京城好玩吗?”李玉兴奋的大叫。本来同帐的人无心听我们讲话,当听到京城两个字时,也便来了兴趣。他们都是被应召入伍,直接来了这玉门,京城从来就没曾去过。一个个吧嗒着眼睛想听我讲讲京城。 于是我便把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添油加醋的胡讲了一通,他们各个听的意犹未尽。我笑着道:“李玉,听他们说你之前是个小兵,怎么又被打回原形成伙夫了?”李玉一听,自嘲道:“唉,别提了。还不是因为那个苏姑娘。如果不是她,我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沙场杀敌。” 秦从倒是快我一句,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该带那个苏姑娘去马迷途,不过说真的,那个苏姑娘真厉害。为了救殿下,手都差点废了。也不顾众将士在场,抱着殿下身子用自己身子温暖殿下,也是怪不得殿下那么生气。还有啊,如果不是苏姑娘,唱那首战曲引起大家的士气,我们或许就死在了马迷途!” “那个苏姑娘这么厉害?”一个伙夫不相信。“是真的,我亲自经历呢!后来回到关内,殿下大发脾气,说要把我给军法处置。幸亏有白将军请罪,我才被打回原形再回这不见天日的伙房。”李玉心不甘的叹气。 我不禁对李玉心生惭愧,如若不是我,他或许就不用再当一个伙夫,就可杀敌立功,也许将来能成为将军。 李玉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哦,来玉门的路上,不小心摔倒,被尖锐的石头弄伤的。” “这样啊,那你以 后小心点。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早点睡。明日还要早起呢。”李玉脱衣上塌。我眼瞧见李玉脱衣,立刻钻进被子里,还好现在是寒冬,不用脱光。否则我,我早就暴露了! 正兀自想着,忽然被子被人拉开:“哎,李默,闷着头睡会头疼的。”我说李玉,您就赶紧睡吧。我讪讪的笑:“呃,我喜欢蒙头睡。” 李玉看着我:“你怎么不脱衣服,穿着衣服睡容易得风寒。”我无奈的笑着:“我,我今日有些不太舒服,想着衣睡。” “可是……” “我说李玉,你管那么多事干嘛,李默想穿着衣服睡,就穿着衣服睡呗。不早啦,赶紧睡吧!”秦从不耐烦道。我也点点头附和着道:“是啊,是啊,赶紧睡吧。” 李玉撅着嘴巴,回自己的床榻上睡觉。 整晚,听着外面的风声,睁眼到天亮。好不容易有些昏睡,一声炸雷般的响声,炸醒了我们。 “什么声音?” 我快速起身朝外面走,很多士兵也从帐子里走出来。正准备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一道雷声再次响彻天空,原来真的是炸雷。 “春雷一声发,惊燕亦惊蛇。”秦从穿好衣服,来到我身边,看来这仗估计要好打了。我疑惑的问:“为什么。” “春雷预示着春天来了,春天来了,预示着路好走了,路好走了,预示着京城的粮草快到了,粮草到了不就好打仗了。” 秦从拉着我的胳膊:“我说李默,这天都亮了,该干活了!”我一路被秦从拉到伙房。李玉看到我,对着我上上下下看了很久。我瞪着眼睛看他:“李玉,怎么了?” “你昨晚干嘛去了?” “我,我没干嘛。” “你看看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我都说了穿着衣服睡觉,会生病的……”李玉还在唠叨,我直接转身去帮忙学择菜。 秦从忽然转过身对着我嘿嘿一笑,道:“他是不是个唠叨狂?”我憋着笑,正准备点头,许是话飘到李玉耳朵里,李玉气愤道:“我是好心,被你们当成驴肝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和秦从互看了一眼,竟然默契的“哈哈哈”大笑起来,李玉脸都涨红了。 温凤梧过来时,我正和秦从大笑。云霓一声呵斥,我们连忙跪身道:“不知道丽妃娘娘下驾,奴才们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温凤梧环视了一圈伙房,才高傲道:“都起来吧!” 我们起身,我连忙低头去择菜。秦从倒是跑到跟前道:“不知道娘娘才伙房所谓何事?”温凤梧着了件淡紫披风,一身绣着金边的凤服,描眉画腮,雍容华贵。本身是丞相的千金,傲气自然是有的,屈身来到这脏乱的伙房,于是现在便一副嫌弃万分的模样。塞外不比裕王府,也不比长安,本来风沙就大,伙房每天都要清理前晚风沙落下来的沙子。今日只顾逗李玉开心,还没来得及收拾。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你看看这案几上都落满了风沙。”刚好被温凤梧逮了正着。秦从立刻挥手,我和李玉立刻上前去擦案几上的尘沙。 温凤梧看着我们粗俗的动作,更添了份嫌弃和不屑。“哎,本来准备给殿下熬点鸡汤的,你们说脏成这样子,让我可怎么下厨?算了,你们替我熬点鸡汤,给殿下补补身子。”秦从立刻点头道:“是,奴才这就马上给殿下熬鸡汤。”温凤梧点点头:“还有,把这里打扫一下,脏成什么样子!” “是,是,是,奴才们马上打扫。折了娘娘您的眼,奴 才们这就打扫。” 我们几个伙夫们,连忙各自把眼前的东西清理。 温凤梧又在伙房转了一圈,用手捂着鼻子走出去。恰好走到我这边,打了个喷嚏,我一惊,手上的碗一下子落在地上。 温凤梧目光尖锐的看过来,我立刻跪在地上道;“对不起娘娘,奴才不是故意的惊驾您的。”李玉和秦从也连忙跪在地上,为我求情:“请娘娘恕罪,李默是新来的,还不太懂这里的规矩,还请娘娘大人大量,不要跟他计较。” 温凤梧看了看我,温温柔柔道:“新来的?”秦从和李玉连忙点头。“新来的就可以打破盘子?哟,这双手倒看着漂亮,看来还真不是干这粗活的手。”话锋一转,说罢,抬脚便往我手上踩。 我死死咬着唇,没过多久,手指就被踩出血来。半晌,我听到云霓道:“娘娘,殿下还在等您。”温凤梧这才慢慢抬脚,道:“这下,规矩学会了没?”我连忙把头低的更低:“奴,奴才学会了。” 温凤梧道:“学会了就好!哼,不懂事的奴才们!”说完趾高气昂的走了。等她走远了,秦从和李玉上前,看我的手伤。“唉,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李玉本来还想说什么,看我强忍着眼眶打转的泪水,便不再说。 有个伙夫拿了跌打药酒来,李玉小心的帮我擦伤口。“这刚好的差不多的手,又受伤了。”李玉不满的嘟囔着。 “李默,你也真是,刚才差点被你吓死。”秦从起身指挥着其他伙夫:“你们,赶紧的,没听到娘娘要我们煮鸡汤。”其他伙夫就赶紧忙自己的事。 下午,给白梁送饭的时候,手上包扎着纱布。当时人多,他不便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一眼。我笑笑,告诉他没事。 晚上,他便派人告话,要我去见他。进帐子时,白梁正在包东西。他也没避我,我等他包好,才笑着道:“白将军,你找我。”他点点头,把手上刚包好的东西递给我。我不解的看着他:“这,这是什么?” “这是匕首,给你防身用。你踹在衣服里,遇到什么事,刚好可以用。”他一双眼眸闪着光。我犹豫着怎么拒绝,他却一把塞到我手里。 “白将军……” “拿着吧。你手上的伤可好点,这里还有点伤药,你拿回去涂涂。” 想必他也听说今日温凤梧去伙房的事,我看着白梁脸上的真挚,于是抱拳对他道:“多谢将军。”白梁看我有模有样,哈哈大笑起来。 “白梁,遇到什么事,竟然如此开心。” 我和白梁大惊,我连忙把手上的匕首藏到衣服内。慕容越已经到了眼前,几天不见,他脸色好多,这几日,温凤梧每天都要给他熬碗鸡汤,估计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和白梁俯身,我低头:“奴才参见殿下。”慕容越倒也没看我,只是问白梁何事如此开心。白梁见慕容越没看我,便对我挥挥手。我立刻转身离去。“小的先告退。” 出了营帐,我一溜烟溜回自己的营帐。李玉正在挨着问我去哪里了,看到我回来,才舒了口气。“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以为你又被丽妃给抓走了呢。”我感激的笑了笑:“哪会啊,像我李默这么聪明的,受一次罚就学乖了,不会被再逮着了。”李玉看到我手上的药瓶,我解释道:“白将军为人真好,我今儿去送菜,他看到我手上有伤,就叫我去拿药膏。” “原来这样,那我们就赶紧睡吧,都这么晚了。” 我点点头。 (本章完)

十七 大战在即 一直不知道温凤梧为何突然来到边关,如若寻常,想必温相怎可要自己的女儿来这边受苦。 我问白梁,白梁沉吟了半晌,欲言又止。 “苏姑娘,我想您不会猜不出原因为何。”白梁许久才道出这么一句话。我怔住,看着白梁通透的眼眸。 “是殿下?”难道朝堂上……白梁点点头。 “听说皇上的龙体,一日不如一日,大太子****。殿下现被匈奴纠缠,一日战争不明,殿下回朝就名不正言不顺。大太子花重金收买人心,殿下远在千里之外,一旦皇上等不到殿下回朝就……那么殿下所有的苦心便白费了。” “当时殿下明知道出师边塞,会有今日后果,为何还要答应亲自领兵出战。”我不解的问。 “是皇上,皇上坚持要求殿下出塞。”白梁无奈道。我随着白梁的话,眼角跳了跳。皇上坚持要慕容越出塞,那么,那么……“那么皇上的意思是不想让慕容越继承皇位?”白梁不语。如果是皇上坚持,很明显是想调离慕容越离开京城。 “这之中一定有人作梗,殿下可有查清。”白梁忽然望了望我头上的钗子,道:“查清了。”我急急问:“是何人?” 白梁再次看了看我头上的钗子,问道:“苏姑娘头上带的可是殿下送您的聘礼?”我疑惑的点点头。难道跟这钗子有关,我听到白梁一声叹息。“是容妃。” 什么?是,是容妃。 我惊诧的看着白梁,白梁说:“殿下不甘,皇上在殿下出征前,写了道谕旨,希望殿下能留在边塞,不要再回朝堂。” “为何?”我再次被震倒。 “因为容妃并非死于难产,而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 白梁的话,让我顿时倒退几分,我想起那日慕容越悲凉的神情,想起一贯高傲的他,会是那般的像个受伤的孩子。 “这么多年,殿下忍辱负重,皇上也趁此机,希望殿下远离朝堂,不受伤害。皇上那么喜欢容妃,自然希望殿下继位,只是多年来,皇上也是受制于他人。其实,其实……” 我怔怔的看着白梁,白梁顿住,许久道:“其实没什么,我相信殿下,他会得到他所应得的。”白梁眼中有种誓死追随和仰慕的神情。 “温相在朝堂上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丽妃娘娘向来是温相的掌中肉,殿下此棋也刚好可以牵制温相。既然殿下娶了丽妃娘娘,那么温相说什么都会在殿下这边。大太子那边也不敢轻举妄动。” 窗外吹起初春的风,扬起不远处的旗幡,我良久的看着那翻飞的旗。早该想到的,慕容越做事,从来是无目的不做。 “苏姑娘,殿下一直都有派人去找你……” 我淡笑,找了又如何。 既然温凤梧都来了,那么这仗要不了多久就该再次开打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只道沙场生死地,几人笑来几人慌。走过慕容越的青纱帐,从里面传来佳人的喏喏轻语。 一曲《霓裳》,广袖拂了多少厮杀的战意。羌笛声已起,而青纱帐里还是那般醉生梦死。是他本是如此,还是只做给世人看。 我想起旋舞大会上,慕容越的眼神。 想起那晚,他抱着我温柔的说:“你不怕,我怕!” 想起温凤梧在火海里的失魂的样子。 想起白梁那句:“苏姑娘,殿下一直都有派人去找你……” 春花闻杜鹃,秋月看归燕。人情薄似云,风景疾如箭。心不动,则不痛。心若动,则永堕欲孽。 何时,身上竟然起了寒意。许是在这帐外的久了,我回过神,朝着伙房的方向去。“嗖”一支箭擦过我脑后深深钉进树上。 我惊吓的愣在地上数秒,树上的箭头插着一封信。我走上前拔下箭头,便听到慕容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怎么回事?” 我立刻低着头,小跑到他身边,低头抬手,把箭和信一起呈给他。他拿起信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冷哼了一声。 “你先下去吧。” “是。” 我依然低身退下,长舒一口气。 “住!” 我心里咯噔一声,本以松懈的心,再次提起。 “转过身来!” 该死的慕容越,不会被他看出来了吧。我慢慢的转过身,依然低着头道:“殿下,您还有何吩咐。” “你去把白将军叫过来。” “是。” 吓死我了,还好,他没有看出来。我急忙奔向白梁的营帐。 当夜,所有的军士集合,全体待命。我们伙房里的人全部分派到看管粮草,大伙都知道马上要打仗了,所有的人都提心吊胆。只有李玉和秦从,显得垂头丧气。 “我说你们俩个这是怎么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有什么可打采的,战场杀敌,又没有我们的份。哎,难道我天生的就是个伙夫,只配来看管粮草?” 李玉仰天长叹,这个时候,他心中念想的是杀敌。 秦从也长叹一声:“是啊,何时,我们也可以挥刀手刃那些胡人。” “粮草是整个队伍的核心,如果没有了粮草,再刚毅的英雄,也打不了胜仗。”我看着还未出发,正在大口吃草的战马道。 李玉也看了看战马:“说的也是,咱看管好粮草,不比他们弱。”我笑眯眯的看着李玉,秦从挥舞着手里的刀,准确的说是菜刀。“今夜,他们胡人如果敢来犯我军粮草,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嗯!” 我和李玉朝着秦从敬佩的点点头。 三更刚过,睡意点点袭来。我拉了拉身 上的寒衣,望了望天边。今夜无星,月黑风高,四下里安静的只有马嚼草的声音,和不时的吐气的声音。 我起身来到飞卢和贺兰身边,飞卢一见我,立刻很欢快的对着我不停的吐气,像是要跟我打招呼似的。贺兰倒是像极了慕容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淡淡的抬了眼,吐了口气,算是打过招呼般。 我走到飞卢身边:“飞卢,今夜估计是场恶战,沙场刀枪不长眼,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尤其是你那小蹄子,别被刀剑划伤了。” 贺兰似乎不屑,对着我吐了长长的气。飞卢一见贺兰欺负我,立刻对着贺兰吐气,贺兰反击飞卢。于是,我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用蹄子互相打起来。 眼看着越打越激烈,这还没出家门,就先自个儿窝里反了。我眼角跳了跳,抄起屋角的棒子,对着它们就是一顿狠打。 飞卢委屈的瞪着大眼看我,贺兰则气闷的朝一边,也拿它那双大眼瞧着我。我手持棍棒:“你们,你们要是再不听话,看我怎么教训你们。这还没开战,你们倒是先反了是吧。简直是欠打!” 我们三个大眼瞪小眼,一直僵持着。还是飞卢先示好,对这贺兰的额角,蹭了蹭。贺兰也对着飞卢回蹭了蹭。之后一起来到我面前,我扔了棍棒,伸出手来,它们也伸出舌头,在我手掌心舔了舔。 我笑着摸着它们的脑袋:“这才听话嘛!是兄弟,就应该相亲相爱。打架呢,就要到战场上发挥。打自己人,那是小人之为。咱们都是英雄。” 它们两个撒娇似的,对着我蹭来蹭去,蹭的我痒极了。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无数的将士冲进来牵马,有个士兵看到我,立刻道:“喂,把殿下的马匹赶紧牵出去。马上就要开战了!”随后我听到号角的声音。我连忙点头,把飞卢和贺兰的绳子解开,拉着它们出了马房。 全体已经整装待发,战马也已经到位。有人从我手中牵过贺兰和飞卢,慕容越一把骑在了贺兰身上,看了看飞卢道对着白梁道:“飞卢留给丽妃。” 慕容越手持乾坤剑,振臂一挥,立刻将士们大喊一声,声震地动。西边的天忽然烧成光,慕容越眯眼瞧了瞧西边的天,再振臂一挥。战鼓声起,将士们声更洪大。 “今夜,我们誓扫匈奴不顾身!” “诺!” 慕容越骑在马上,对着众人扫视一遍,贺兰嘶鸣,慕容越剑破长空。 营帐前,温凤梧一身素衣,在寒风中目送大军离去。目光中满含不舍与担心,云霓在一边搀扶着她。 “出发!” 精锐骑兵立刻冲锋在前,步兵手持大旗,奔跑在后,长驱入西。 (本章完)

十八 玉门厮杀 海棠魂,羯鼓声。萧萧班马鸣。离人月,月离人。玉门厮杀震。谁家兄弟埋首骨,贺兰身受负。 离间,背叛,细作,火光,战马。看不到那不长眼的刀枪没入心脏,血流如注。看不到那兄弟相扶持,齐上阵杀敌。看不到胡人吹起的羌笛声,却声声入耳。看不到慕容越那丝红的眼眸,却看到烧裂半边的冲天火光。 有战马回报,场面惨烈。 有战马回报,匈奴单于逃跑于天山附近。 有战马回报,殿下率众奋起直追。 有战马回报,天目山中了埋伏。 有战马回报,匈奴胡汉达射中了三殿下,情势危急。 战马累死在辕门,我守在粮仓前,望着低鸣的飞卢。难道飞卢感应到它的主人有危机?飞卢不断的扬起前蹄,脾气暴躁。云霓听到飞卢的嘶鸣,出来看了一眼,焦急的又走了。 “啊!” “匈奴人?” 惊觉,是李玉和秦从的声音。我三步并作两步朝他们方向走去。只见秦从拿着菜刀,正对着一名匈奴人乱砍。李玉已经被刺穿心脉,吐血而亡。 “秦从,小心!” 我大叫,秦从还是没来得及反应,身后被从天而降的匈奴人砍到!我手中什么兵器都没有,抄起马房前的棍子,刚挥出去,立刻被迎面来的匈奴人削成两半。 我立刻扔下半截棍子,捡起秦从手中的菜刀,便欲乱砍。瞬时又出现了三四个匈奴人,朝马房这边逼近。这边是粮草区,他们是想毁掉粮草。 突然一支支箭落了下来,一支箭更是擦过我的腰带。我和那几个匈奴人同是一惊,我看到几个士兵手拿着箭正对着匈奴人。 我顺势逃离去看粮草,这次偷袭肯定不止几个人。赶到粮草区,白梁正带着几个手下,与匈奴人厮杀。 “白梁,你去殿下的营帐。丽妃娘娘还在那边。” 白梁听到我喊声,立刻回身,纵身跃去。我跟着跑过去,云霓已经处于下风,温凤梧躲在云霓背后,惊魂失措。 “啊!”云霓惨叫,白梁奋力一纵身,便跃到跟前。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她便会没命!”一个头顶带着羽毛蒙着黑布的匈奴人,手持匕首,匕首尖直抵温凤梧的咽喉。“啊,别杀我。千万别杀我!”温凤梧哭的梨花带雨:“我不想死!” “别叫,再叫我就不客气了!” 温凤梧立即闭嘴,泪水却涌的更厉害,整个人都在抖! “丽妃娘娘。”白梁大惊失色。 “放下你手中的剑,否则我立刻杀死这女人。” 白梁和那人僵持了数分钟,那人的匕首直接逼近温 凤梧的咽喉,温凤梧发抖的动了下,那锋利的匕首立刻划伤了皮肤,血立即流出。 “丽妃娘娘!” 白梁和云霓一起惊叫。 那个头戴羽毛的人,对着白梁愤怒道:“我要你放下手中的剑。”白梁这才一把扔了剑。只见那人趁机左手拇指和食指相扣,放在唇边,吹了声哨。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回应,脸色霎时变了。 白梁忽然道:“阿提拉王子,别来无恙!” 我惊讶的看着那人,他竟然是阿提拉王子。难怪头顶带着羽毛。 阿提拉眼神陡然变了,不过他还算镇定。“我知道你是白梁,给我一匹马,否则我要这个女人死的好看!” 白梁静静的看着他,他有些焦躁的看着白梁。忽然像是发现什么,眼中闪过一道光。“我知道这个人是你们的丽妃娘娘,想要我放了她也行。只要他做我的人质。”他一手指向我。我睁圆了眼看他。 白梁回身看我,直截了当:“不行。” “看来,白将军是想她死!”说着匕首刀锋尖锐划过,血再次流出。 “不要!”我失声大叫。 于单看着我:“不想她死,换你!” 白梁伸出手来护我,云霓此时挣扎起。“白将军,为何要护着一个小伙夫。她可是我们的丽妃娘娘。”白梁不吭声。 我推开白梁的手:“好,我换。” “……李默。” 我回头笑着对白梁道:“谢谢你,白将军。” 于是慢慢的走向温凤梧,温凤梧紧紧的看着我,直到我到了她跟前,她突然像是看到鬼一样,指着我:“你,你,你……”还没说完,于单一把推开她,顺势拉我入怀。匕首顿时指在我的咽喉处。 “相比较那什么丽妃娘娘,我倒是很看重你。还记得那日,你和慕容越在凉州赏雪,他一口气杀死我七头狼吗?中了我的七星海棠你还能活过来,果真是命大!也是,你给他挡了一箭,他为了你独闯我族,这点足以说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苏姑娘……”云霓震惊的看着我。 “你原来没死。”温凤梧更是震惊的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是慕容越厮杀的身影。“原来那日是你!” “不错!哈哈哈……那个慕容越中了我们的埋伏,还不知是生是死。看你这细皮**的,不如跟了我,等日后我做了单于,你就是我的阏氏。怎样?”于单的手在我脸上摸,我忍住心中的厌恶。笑着道:“好啊,既然承蒙王子看的上,那我们还在这里耽搁什么。不如这就归去!” 于单更是仰头大笑:“美人啊,美人,说话如此风趣!” 我笑的更欢:“小女子多谢王子的美誉。”说罢,胳膊肘猛的后戳,于单吃痛。白梁立刻持弓扬箭,一箭射穿于单的胳膊。 “啊!”于单痛苦大叫,却扬起匕首向我刺来。我来不及躲,一把刺在那日中箭之处。我吃痛正欲逃脱,他在我身后抓起我领子,纵身跃去。 白梁随即纵身跟来,怎奈于单即使受伤,依然动作恍如流云。白梁习惯引弓射箭,习惯舞刀弄枪,轻功却略输一筹。 没几下,于单已经把白梁甩远了。 出了关口,于单一把扔了我,我被滚的七荤八素,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脸色惨白惨白,胳膊直接被白梁射穿,却还能使出力气抓住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人是否是金刚之身。我咬着牙忍着身上的痛,却听到于单道:“你要是敢逃,我现在就杀了……你!” 尘土一阵飞扬,他直接倒在地上。我听到他痛苦难忍的声音,我知道是他胳膊流血过多所致。 “慕容越,我失去的,我一定会加倍还你!”他咬牙切齿。扬起刀,正欲对其臂落刀。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胳膊还有救。” 随着那道声音,一个人快速走到于单身边,手指娴熟的点了于单的几个穴位。果然于单长舒了一口气。随着于单的舒气,那人来到我面前拿出一个帕子递给我,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 “别过头去!”他声音温润,我死死的咬着唇,不让泪水涌出。只听“撕拉”一声,我伤口处的衣服被撕开,我感受到药粉洒在伤口上的蜇裂的痛楚。 随后,那人脱掉自己的外衣,披在我的身上。 于单一把匕首架在那人脖子上:“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那人正眼不瞧于单,帮我整理好,起身。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于单王子你。若一个时辰之内,你再不找个大夫包扎,那么你这条胳膊,可真就废了。” 于单激怒的看着他,彼此双人对视数秒,于单收了匕首准备去抓我。那人一手拦下:“于单王子,这人我要了。” “你到底是何人?” “我说了,我是对王子无威胁的人。” “你要她干嘛?” “她是我一个故人。” “故人?我看你分明就是北燕人。”于单再次掏出匕首朝那人刺去,那人倒是轻松的躲开。下一秒,那人便点在于单的穴位上。于单半天不能动弹。 “半个时辰后,穴位自动解开。到时还希望王子动作快点,否则这胳膊……可真保不住了!” 那人温柔的笑了笑,随后对我伸出手:“言儿,我们走。” (本章完)

十九 故人 乾坤一转丸,日月双飞箭。浮生梦一场,世事云千变。曾入梦江南,江南尽,却不与离人遇。万里玉门关,晓日郢都近,离人却近在眼前。 “她是我一个故人。” 那般云淡风轻,那般温润如玉,那般翩翩如风。他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每日泡在药罐子里,脸色苍白如雪,瘦弱细柳的南楚太子。 我想过与他万千相遇,却没想到在这大漠,在这塞外,在我这么狼狈不堪的状态里。他纤长的手指伸过来,把我握在手心。温言而问,这些时日,过的可好。 于他,我心中似过了千年。 “怎么满是泪?” 他手抚过我的脸,泪水便从他的指缝中流过。他还是那么温温雅雅,我咬咬唇,泪水中带着笑。他伸出臂膀,把我无声的抱入怀中。 那刻,我觉得我是那个被王子带走的越女,那个心悦君兮的越女。突然眼前一暗,我便失去意识。 等我昏昏沉沉醒来,已是翌日。一个陌生雅致的房间,房间里带着淡淡的药草味道。我起身下床,许是听到我的动静,门被打开,一个下人走来。 “姑娘,您醒了。” “小顺子?” 那人抬头看我,蓦地也惊诧的看着我,半天才说出话来:“花言姐姐?”我欣喜的点点头。 “你怎么在这里?” “我当然是跟着太子殿下来的。花言姐姐,怎么是你?我还以为太子殿下昨儿个带回来谁呢。没想到竟然是你。”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我抬头环视了周围:“这里是什么地方?” “酒泉郡。”小顺子干脆利落的回答我。 “那……” “太子在这里开了家药铺,你现在就在这药铺里。”小顺子最懂人心。我打开窗户,便远远看到游廊外的院子里,齐昔正在整理药材。 “你醒了?” 齐昔把药材归类后交给了小顺子,小顺子便拿着药材去了前厅。我看着齐昔,就像一场梦。梦里草长莺飞,他俊逸的笑在阳光下,暖了整个春天。 “你应该多睡会儿,看,脸色都还是白的。” “太子殿下……” “叫我齐昔。”他俊美的眼眸,闪着光。我看到那汪清潭里满满都是我的倒影。“茫茫大漠,我们一样,都只是一介平民。” “齐昔。” “肚子饿了吧,我叫小顺子已经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点。” “这个时节好像没有桂花吧。” “你先尝了再说。” 我拿起一 块桂花糕,一口咬下去,酥软甜糯,浓郁的桂花香味,萦绕在空气里。“真的是桂花糕。小顺子,你是怎么做的?” 小顺子在旁边看我吃的欢,很是兴奋:“哪是我做的,我不过是打了个下手,还是太子殿下做的。你都不知道,太子殿下每年都会吩咐咱小的摘些桂花,然后进行晾晒。晒干后磨成粉末状,装进瓶子里。太子说这桂花粉即可用药,也可做桂花糕。” “原来如此,那我再多吃一块。很久都没有吃过如此的桂花糕了。”我拿起一块就要往嘴里送,齐昔忽然伸过手来。“嘴角有桂花屑。”我瞬时脸红了大半。 小顺子却眨巴着眼揶揄:“我说花言姐姐,你脸怎么红了。”我假装生气:“哪有?”小顺子在一边笑开。齐昔也跟着笑了起来,顿时我觉得脸巴要红到耳根子后面了。 酒泉郡相比玉门,则热闹的多。我从凉州到玉门后,就没出过军营。这塞外的秀丽,压根不熟知。 塞外风沙比较大,所以这里的女人都喜欢用丝巾包裹着头。他们不信仰佛教,信仰真主阿拉神。 酒泉郡和长安一样,胡人和汉人交杂。但是明显胡人居多,而这里的胡人,大多是南胡人,而胡人也称匈奴人。 南北匈奴的分裂,就像南楚和北燕一样,长期的互不相通。尽管都属于一个种族,却因为江山社稷而划江而至。南北匈奴,也划玉门为界。北匈奴首府在康居,而南匈奴早与汉人通婚繁衍子嗣。 长期的风沙侵蚀,这里的人都长的比较粗犷,而齐昔和我本是江南人。所以走在街头,引来不少侧目。 “齐大夫,这是昨儿刚摘的新鲜菜,您给带回府上尝尝。”路过一个菜摊,一个花甲老者拿着一把青菜递给齐昔,齐昔温和的谢过。可老者执意要给:“如果不是您,我现在早埋在沙里了。您不但救了我,而且还不收我的药费,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遇上了您。”我笑着接过老者手中的青菜,老者看看我,再看看齐昔。忽的明白似的,笑着道:“这是您夫人吧,长得真水灵。大概不是这塞外的吧。” 齐昔敛过身来看我,然后笑着道:“不是。” “那可祝你们白首到老,永结同心好。”老者笑呵呵的看看我,看看齐昔。我正欲解释,却撇见齐昔脸上浮起的笑意,到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齐昔淡淡道:“谢谢!” 回去的 路上,齐昔伸出手来,把我手中的青菜接过去。接着伸出另一只手来,我看着齐昔,齐昔看着我。我慢慢的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泛白的手指,一把包裹了我的手指。我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十指相扣,君心,我心。 这么一刻,我希望他一直牵着我的手。 他挑挑眉:“笑什么?” 我收了收嘴角,然后一点一点靠近他:“你说,南楚的桃花是不是已经开了?” 齐昔抬头看了看天边,柔声到:“三月的南楚,杨柳嫩芽,桃花繁华,纸鸢飞了漫天。你是想看那桃花,还是想放那纸鸢?” “两个都想。” “那你今日是想看桃花,还是放纸鸢?” “桃花!” 三月的塞外,随时都可能飘上一场大雪,哪来的桃花可看。可为何见他表情那么淡定,仿佛真有那么一处桃花可看。 原来,这三月的大漠,真有一颗桃花开了!我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树上灼灼其妖的,不就是那正艳的桃花。 “这树是太子栽培了很久,每次挪地方,都要把它一起带着。你说这么大棵树,太子竟然不嫌麻烦,还在这么荒凉的大漠里,在这三月把它捂开花了。这花倒也争气,昨儿还没开呢,今天却开的正艳丽……” 齐昔低声道:“小顺子,多嘴!”小顺子连忙噤声:“殿下,小的先告退。” 终于知道为何他会那么笃定的问我,是想看桃花还是放纸鸢。只是,这颗桃树竟然不畏大漠的沙尘,清丽的开出花来。 满院的清香,桃树种在别院,怪不得一直都没注意到。 “那还想不想放纸鸢?” “想!” 小顺子早已经把做纸鸢的材料准备齐全,我坐在一边,看着齐昔认真的扎着纸鸢的骨架。何时起,这个体弱多病的男子,竟然会做这么多事。从前怎么不知,他还会扎纸鸢。以前他从来都呆在太医院,跟那些闷旧的御医探讨医药。 想起书房还有把琴,于是起身抱了琴出来。齐昔抬头看我,嘴角起了笑意。我素手拂过琴弦,琴声弦起。 我的琴艺,还是他教会我的。我学的第一首曲子,便是南楚最出名的那首《南歌子》。 “柳色遮楼暗,桐花落砌香。画堂**晚风凉,高卷水晶帘额、衬斜阳。”无柳,无梧桐。只有大漠雄浑一缕沙,斜阳正晚照。 一曲南歌子,长忆江南长! 曲落,纸鸢恰好,一切都那么的默契与灵犀。 (本章完)

二十 弦音素起 素手拨弦,弦音素起。只是一刹那,却仿佛到了千年。执手相顾,也许不过如此。静世,只此我们,他扎纸鸢,我弹琴。 他眉目如画,我眼带笑意。三月的江南,纸鸢漫天。还记得多年前,一起在郢都的四方天,扯一根红线,看纸鸢在空中迎风而翔。 齐昔嘴角起了笑意:“这纸鸢,扎的如何?” 小顺子这时却慌慌张张跑进来:“殿下,不好了,官兵正在抓大夫。”齐昔蹙眉:“抓大夫?”正说着,一阵脚步声凌乱的闯进来。 “你们这里谁是大夫?” 是张易轩带的人,齐昔起身:“我就是。敢问这位大爷,有何事?”张易轩看了看齐昔,道:“既然你是大夫,跟着我们去趟玉门。” “玉门?谁病了?”我一时脱口而出。张易轩睨着眼看了看我:“你管谁病了。”他指了指齐昔:“你,跟我们走!” 我看向齐昔:“齐昔……”齐昔走过来,安抚我道:“没事,我去去就回。你先安心呆在这里。” “可……” “没关系的。” “那让小顺子跟着吧。” “不用,小顺子留在这里照顾你。” 齐昔甩甩身上的纸屑,束手跟在张易轩的身后,小顺子和我眼睁睁的看着齐昔被他们带走。 我喃喃道:“到底谁病了?”小顺子嘟嘟嘴:“我听说,是北燕三殿下的王妃……”小顺子顿下来,看了看我,见我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呃,就是那个叫什么丽妃的,出了满身的疹子。说是请了这酒泉郡的很多大夫看,都没看好。” “原来是她,我还以为……”我长舒了口气,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知道齐昔的医术,所以颓败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小顺子,我们去前厅看看有没有病人来。” “好嘞!” 到了晚上,齐昔还是没有回来。我点了盏灯等他,小顺子也在边上陪着。夜空漆黑,既无繁星,也无明月。 “小顺子,太子,太子为何来酒泉郡?” 这么久以来,我都不想打破心中的快乐。一直没敢向齐昔询问,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小顺子等的快睡着了,听我这么一问,便打起了精神。 “你走后没 多久,宫里就发生了一件事。因为这件事,太子才出宫的。” “什么事?” 小顺子抬头看看门口,确定齐昔还没有回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低低道:“公主,喜欢殿下。” “什……什么??”我大惊:“这,这怎么可能?” “是吧,我们小的也觉得不太可能。”小顺子似乎料到我的反应程度,所以说完后倒是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但是这事却千真万确,就在你出嫁的那晚,殿下心情很是低落。其实,我看的出,殿下很早就喜欢花言姐姐的。” 我更是一惊。 “那日,你走后,殿下心情特别不好。一个人在花园里喝闷酒。然后公主就来到花园。她吩咐我去取些点心来。我便退下去御厨里取,可,可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公主正抱着殿下。当时殿下应该是喝醉了,错把公主当成是你了。” 我紧紧握着茶杯,茶水溢出桌子。 “于是,我亲眼看到公主亲了殿下。后来我听到公主说,就因为殿下喜欢你,所以才要你代嫁,要殿下死了这个心。殿下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为了你,殿下曾跟皇上顶撞,被罚书房三天不准出门,不准用膳。” “为何,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殿下为了避开公主离宫来到了北燕。他说你一个人在北燕,肯定会孤单。人人都说北燕三皇子性情桀骜,他怕你在北燕会受欺负,于是在北燕开了家药堂。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对了,我们还在旋舞大会上看到过你。当时我想叫你,可殿下不肯。你在那个宫女身上哭了很久,殿下也看了很久。” “旋舞大会……原来他一直在我身边。” “后来,听说你得了湿寒症,好几个月都没下床。殿下很担心,可是又没办法。于是,贴出告示,为得湿寒症的病人,免费问诊。” 我回想起曾有次经过一个卖簪子的小摊时,那个大娘的儿子的话。“湿寒症?小姐,你为何不去东城同仁堂找齐大夫,他医术很高的,治好了很多我们邻里的病……”原来这个齐大夫,是齐昔。那,那天的声音,真的是齐昔。 “再后来听说三殿下府上上下下被杀光 烧光时,太子趁夜进了裕王府,翻遍了整座府院,都没找到你,你都不知道太子从火海中出来的时候,身上都被烧着了。直到现在,右臂上还有道伤疤,不管用什么药,疤痕一直都在。” 小顺子说完,叹息了一声。 “殿下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不是公主作梗,指不定殿下就真纳了你。当日在火海,要不是我拦着殿下也早葬身那火海随你了。”小顺子倒了杯茶,润了润喉。 “殿下以为你死了,在房里呆了整整一个月。人都瘦的不行了。” 我呆呆的看着小顺子,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你们又怎么来到酒泉郡?” “还不是那个慕容越。” 我疑惑的看着小顺子。“他?”小顺子点点头。“有日,我跟殿下正在整理药材,有人快马加鞭的来药堂,说无论出多少价钱,只要殿下到凉州一趟。我跟着殿下来到凉州一看,才知道你原来没死。你中了匈奴的毒箭,想不到的是慕容越竟然为了你独闯匈奴腹地,取了解药。不过他自己也伤痕累累。” 山河入梦广陵散,今生今世越人歌。一路跟随,一路相伴,却彼此错过了那么多。当我在长安思念我的王子时,我的王子也正在思念着我。 这世间有多可笑,为何我们已经在彼此心中种下了情草,上天却不允许对方来收割?要我们平生错失了那么多的。 “花言姐姐,你到底喜欢谁?”小顺子看着我,我不明白他的话。“在凉州,我和殿下亲眼看到慕容越亲你,可你一点都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小顺子!” 不知何时,齐昔出现在门口。小顺子立刻隐退,我起身看着一身寒气的齐昔,齐昔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我面前,擦去我早满面的泪水。 “怎么等我这么晚,你看看你,脸都花了,像个小花猫。”声音永远的那么温润,那么的柔和。 我蓦地拉起他的衣袖,纤白的胳膊上,赫然一块被烧过的烙印,触目惊心。他淡淡的把袖子放下来:“小顺子给你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一把扑进他的怀中,泪水再次冲破堤坝,润湿了他前襟。 “此生,如若君弃,否则绝不离。” (本章完)

二十一 赤身相对 翌日,药堂里坐着一个人。 我还没起,小顺子便来敲我的门。“花言姐姐,花言姐姐,大事不好了。”我完全被小顺子吵醒。“出什么事了?”我打开门:“慌慌张张。殿下呢?” “不好了,那个北燕三殿下来了,就在咱药堂里坐着呢。”小顺子气喘着说。“什么?”我一下子醒了。“他,他怎么来了?” 小顺子满头的汗:“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听到他说他是来要人的。你千万别去前厅,万一被看到了,就惨了。”我点点头:“那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也在那里。”我睁大眼睛看着小顺子,齐昔本身没有多少功力,如果动起手来不是很吃亏。慕容越什么性子我晓得,如果他敢来便已经知晓齐昔。只是怎么这么快就来到酒泉郡了。 “小顺子,你先去看看,如今什么情况了。” “好。” 关上门的那刻,我觉得心砰砰砰只跳。齐昔会如何应对?过了许久,小顺子还没来,却听到前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砸了似的。声音越来越大,慢慢的有些脚步开始传来。 “慢着,如果三殿下敢再往前一步,齐昔不客气了。” 是齐昔的声音,我从窗子的门缝里看出去,齐昔在前面伸手拦着,慕容越怒目相视。气氛****。 “太子殿下,你别忘了。这里不是南楚,是北燕。如果你再拦着,慕容越也不会跟你客气。” 一黑一白,僵持在游廊处。身穿黑色的人,一身霸气。穿白色的,则儒雅一身。慕容越此次并没有带什么人,身边只有一个张易轩。 原来那日,张易轩认出了我。 “放了太子殿下,我跟你走?”我在阳光下,为何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看着满身是伤的齐昔,打开门对着慕容越道。 “不要。” 齐昔白色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倔强的起身。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虽然血迹斑斑,却依然温文尔雅,风度偏偏。小顺子泪流满面紧紧握着拳头对着慕容越,似乎随时都要上前跟他拼命。他不懂,为何齐昔不准他动手。 “齐昔,我心在你这里,即使他带我走,却带不走我的心。”我满脸是泪,上前紧紧抱着齐昔,齐昔嘴角还在不停的流血,我拿出帕子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可刚擦完便再次流出。 我狠狠的瞪着慕容越,先前对他所有的好感,在这一刻彻底没有了。 “我跟你走,你放过他。”我抬起头对上慕容越的目光,慕容越目光犀利且尖锐。“好,只要你跟我走,我放过他。”慕容越面无表情道。 “小顺子,扶太子殿下进屋。”小顺子立刻扶起齐昔,齐昔却一把甩开小顺子,拉着我的胳膊。“不要!” 没说完,一口血吐了出来。 我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齐昔一下子倒在地上。低低的叫着我:“言儿,言儿……”我忍着泪水,大步像外走。 慕容越无声的跟在身后,出了门一把我抓在了贺兰的背上。“如若君弃,绝不相离。”可是终究执拗不过这一切。 难道是我们前世注定,今生不得在一起? 贺兰似的感受到今日的氛围,飞奔的更快。不久便到了玉门,下了马。慕容越抓着我的衣领一路提溜至营帐,连一路看过来的目光都不顾。许是听说慕容越归来,温凤梧进了营帐。看到的一幕就是我被慕容越一巴掌打在了地上。 温凤梧看到我的时候,大惊失色。我笑了笑,这样也好,最起码和齐昔一起受痛,心就不会觉得太远。 “出去!” 慕容越对温凤梧大吼一声,温凤梧怔了半天,一跺脚哭着出了营帐。我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不知道是什么的茶水,早凉了。还好,现在是三月的天,总不比寒冬腊月的水。 似乎闻到了梅花的香味,转过头看到桌子上倒真摆着三枝寒梅。开的正艳,虽只是枝,却依然傲骨。 之前不喜欢梅花的孤傲,现在觉得有些孤傲倒是好的。人嘛,总得有点性子,才能活的自我一点。 慕容越一把拽起我,四目相对。我看到他眼中燃起的熊熊大火,还有我脸上的淡淡笑意。“真看出来,他对你倒一往情深。”我保持沉默,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自找苦吃。只是,我的沉默换来慕容越更加的愤怒。 “你想都别想,你这辈子就是死了,也是我的。”撕拉一声,我的衣服被他扯开,这时我才意识到什么。 “我这辈子心只属于他一个!”我咬牙切齿。“好,我倒要看看,他还要不要你!”随着他的愤怒,我的衣服完全被撕裂。 “不要!” “哈哈哈……这下我看他还要不要!” 他把我扔在床上,欺身压过来。 一只手把我的双手钳住,一只手来脱我的衣服。他力气之大,无论我怎么反抗,他都死死的钳住我。 我抬起头冲着他的胳膊便咬上去,他像发了疯似的,甩过一巴掌。我只觉得眼前顿时冒起星星,嘴角似乎有血腥渗出。 没一刻,我身上已经被他脱光。他一把撕开自己的衣服,任我怎么咬都不松手。他的腿有力的压着我的腿,寒气围了周身。 我只觉得他身下有丝异样直抵我的下腹,我咬的更用力,他直接分开我的双腿。一丝尖锐的东西,直接进入下体。干涩,坚硬,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我咬破唇。 下一刻,他猛地抽离。 我仰躺在穿上,不去看他愤怒到极点的脸色。 “你竟然……把身子给了他!”慕容越抓过身边的刀便落在我的喉咙处。“是,我把身子给了他。” “你!!” 我冷笑:“你即使得了我又如何。我的身子,我的心,都永远属于他的……”脸上再次落下五指印,这次反而一点都不觉得疼。我闭上眼睛等着被割喉的那刻,等了许久也没感受到一丝的疼痛。 只听到刀落地的声音。 “齐昔!!”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无比庆幸,我这辈子还能遇见齐昔,酒泉郡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光。每日睁开眼便能看到齐昔淡雅的微笑,便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他为了我放弃了南楚,他为了我远走他乡。而他一国之太子,怎可过得了平凡人的生活。然而他真真为了我放弃了一切。他一直都在我身边默默的守护着我。 “求你了,齐昔。请你要我。” 快乐的日子总会短暂,我知道慕容越早晚有一天会找到我。那么我这辈子都不再有可能回到他身边,那么便把我最珍贵的东西,给他。 齐昔沉默的解开我的衣襟,我和他赤身相对。他眼中满满都是我,轻轻的把我放在床上,轻轻的吻遍了我全身。彼此的心跳声,一声声都听的见。他有些红晕的脸,他淡淡的笑。他细长的骨节抚摸我的身体,抚摸处便沦落,沦落在他心里。 我满脸是泪,他在黑暗中低低的问我,可是他弄疼了我。 曾经沧海,如今明月。明月照遍沧海,沧海已不识明月。不过,幸好。幸好我已经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最珍惜的人。 (本章完)

二十二 赤霄承影 我被吊在辕门上,和旗幡一起,被风吹雨打。 所有的人,来来往往,都会自觉不自觉看我一眼,但是谁都不敢正眼瞧我。白梁因为为我求情,而被罚五十大军棍。如今还在营帐里卧床不起。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唯恐惹怒了慕容越。云霓倚着门看着我,嘴角带着嘲讽的笑。“你那个痴情的太子殿下,怎么不来救你。” 温凤梧倒也来看热闹:“哟,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被殿下这般惩罚,真不知道像你这种人,殿下干嘛还要满天下去找你!” 我只穿了一层衣服,挂在辕门上。寒风一吹便透了。虽说马上四月的天,然而玉门的夜晚却是极寒。我看着不远处的旗幡,觉得自己再单薄一点,估计和它有得一比。 “苏姑娘……苏姑娘……” 是谁在叫我?我努力的低头去看,却看到秦从偷偷的溜出来。“你怎么样了?”短短五个字,却叫我心头一暖。我努力让自己笑出来,虽然我知道此时的样子肯定是极其吓人。 “你还能认出我啊,秦从!” “苏姑娘,这个时候,你还说笑。” “呵呵,谢谢你,秦从。” “谁在那边说话?”巡逻的士兵听到这边有声音,吼了句。秦从立刻把身子隐没在黑暗中,巡逻的士兵看了看我,见四下没人,便离去了。 “你先回吧,免得叫人看见了,连你一起惩罚。”我对秦从小声道。秦从望了望我,叹息一声,点点头:“我先回了!” 秦从转身就隐没在黑暗中,我忽然想起什么,低低又喊住他。“喂,秦从。”秦从转回身,低低问我什么事。 我沉默了下,道:“李玉……还活着吗?” 秦从表情明显一怔,再次叹息一声:“不在了,那次被胡人一刀砍中,便再也没起来过。”我不在说话,秦从顿了顿,再次隐没在黑暗中。 我立在寒风中,泪水打在眼眶转,转了几转终是没忍住,落了满身的泪。夜半无星,朦胧一盏月,静悄悄的挂在天边。空旷的大漠,被风卷起沙粒,落在身上便如细刀割般。脑袋有些发热,看管我的那个士兵,头一起一伏的打着瞌睡。我也有点昏昏欲睡。 “花言姐姐,花言姐姐……” 朦胧中,似乎听到小顺子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一片漆黑。许是脑袋被冻久了吧。正闭上眼睛时,再次听到低低的叫声:“花言姐姐……花言姐姐……” 这次确定了,的 确是小顺子的声音。我四处张望,猛然看到暗角处一袭白衣。怎么,齐昔来这里。 不要,如果被慕容越发现,绝对死定了。 “小顺子,赶紧带太子殿下离开,被发现就死定了。” “言儿,我要带你走。” “你能带我去哪里,天下之大,他想找,就没有找不到的。” “我们回南楚,他一定找不到。” 我感受到一阵风吹来,一个人纵身跃起,干脆利落的就把绑在我身上的绳子给割断了。只听那人低声道:“苏姑娘,得罪了!”说完抱起我纵身一跃。 “啊!”那人身子顿了下,抱着我的手力却没松,那人努力越过辕门。“阿灿!”我听到小顺子低低的尖叫声:“你中箭了!” 齐昔拉着我,小顺子扶着阿灿,我们匆忙逃走。一道火箭射在了我们的身后,我们都大惊的回身看,慕容越负手在身后数米远的地方。白梁手持一把火箭,箭心正对着齐昔。我立刻把齐昔护在身后,对上慕容越的目光。 温凤梧在慕容越身后道:“贱人,你竟然私通南楚太子。” 我咬咬唇道:“请三殿下放我们走。” 齐昔一把拉过我,把我护在身后。道:“三殿下,不如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晚风吹着齐昔的袍子,猎猎作响。“你放了言儿,我帮你解决掉一个人。如何?” 四目相对,慕容越盯着齐昔,齐昔亦看着慕容越。“如果我说,美人和江山,我都要呢?”慕容越懒懒的看向齐昔。昏暗的烛灯下,慕容越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那就看三殿下是否能从我齐昔身边带走她?”齐昔一字一句,温温言言,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 “好,南楚太子果然有胆识。白梁点香,一炷香之内,如果我赢了,那么人归我。如果我输了,我放你们走。” 没多久,白梁已经把香点上。我看着慕容越,担心的拉了拉齐昔的袖子。齐昔覆上我的手,对我温和的笑道:“放心吧。”小顺子也皱着眉看着齐昔,齐昔转头对小顺子道:“先照顾好言儿。阿灿,谢谢你。” 阿灿努力撑着,摇摇头。“太子客气,小的在所不辞。” 齐昔拿过小顺子手中的剑,向着慕容越的方向走去。慕容越亦拿过白梁手中的剑,准备朝着齐昔的方向走来。温凤梧立刻担心的上前拉着慕容越,慕容越冷笑一声,温凤梧立刻放开慕容越,慕容越朝着齐昔走来。慕容越使的剑乃赤霄剑, 有人说赤霄剑是汉皇所铸,而汉皇曾凭借这把剑登上帝位,此剑也被成为帝王之剑。齐昔的剑则是承影,承影剑本身在于飘逸,就如老庄之玄学,有影无形。使剑者必须和剑心想通,否则很难驾驭。 风吹起旗幡猎猎作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两个人。慕容越的剑在暗夜中闪着霸气的红光,而承影则闪着微弱雅致的蓝光。风吹云动,本来还朦胧的月,此时更是乌云蔽月,天空暗成漆黑色。 只见两道光闪过,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利器相撞的声音。赤霄霸气且凌厉,而承影划出优美雅致的弧度。之前从未见过齐昔用剑,原来他使剑的样子如玉般温润,所谓有影无形,讲究一个飘逸,本身齐昔身子柔弱,所以随着剑气,起起伏伏。像是一道烟花瞬间绽开,给人惊艳,下一秒则消失的无影无踪。霸气的赤霄则紧追不放,帝王之剑威严四起。即使承影飘忽,而赤霄最终还是赤霄。一道红光破下,蓝光暗淡不少。空气中飘起了血腥的味道,两道剑光相撞的时候我看到齐昔苍白的脸色,和紧紧闭着的嘴角。慕容越则淡定从容,周身围绕红光。 蓝光越来越弱,齐昔袍子上的血迹更多。我死死的咬着唇,齐昔此刻一定是拼尽全力。承影本身是把精致优雅的剑,而剑气如果和心气不通,那么必定会形成反笞。齐昔此刻不但承受赤霄所带来的泰山压顶的霸气外,还要承受承影本身所带来的反笞作用。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舔舐到唇上的血。才发觉自己太过用力,早已经咬破了唇。温凤梧在对面,满脸不屑的看着我,眼神中带着幸灾乐祸和炫耀。 蓝光弱到了极点,齐昔身上的袍子早已经被划破了。他大口大口的喘息,怎奈慕容越压根就不给他喘气的机会。 一道红光穿透身体,齐昔当胸一剑,而承影也恰好抵在慕容越的咽喉处。所有的风夹着沙粒,生硬生硬的打在人的脸上。时光定格在这里,齐昔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看到慕容越一脸惊讶,惊讶里带着一丝愤怒和不甘。 慕容越一把抽出赤霄怒道:“为什么?” 我飞奔上前抱着即将要倒的齐昔身子,齐昔一脸苍白。“齐昔!齐昔!”小顺子和阿灿也跑过来哭着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慕容越后退一步,看着落在地上的承影和满身是血的齐昔。良久,才道:“你们走吧。” (本章完)

二十三 才欢悦,早间别 风沙卷起沙砾,打在脸上,生硬的疼痛。我扶着满身是血的齐昔,一步一步走向黑暗。背后一道目光从我起身那刻一直追随到暗处。 一直走了很远,我才回身。慕容越倒在地上,众人包围着。齐昔低低的在耳边叫我的名字,我转身继续前行。黑夜里,我们深一脚浅一脚。 酒泉郡,我脱掉齐昔身上的衣服,一道道剑痕。我止不住眼泪,深深的咬着唇。小顺子在旁边帮我递毛巾,我把齐昔身上的血迹擦去,缠上纱布。此时齐昔脸上开始泛着红晕,抚摸额头,已经烧起来了。 “太子殿下,你一定要挺住!”小顺子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向西方叩拜:“一定要保佑太子殿下。”说完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小顺子,放心吧。” 我安慰小顺子,打了盆冷水,用冷毛巾敷在齐昔的额头上。小顺子不安的起看向我,欲言又止。 “还在担心殿下?” “我去看下阿灿醒了没。” 小顺子最终什么也没说,出了门,我继续为齐昔冷敷。许久,齐昔脸上的红晕有些消退,我端起水盆准备出门换盆水时。无意看到刚才小顺子叩拜观音的地方,有一封信落在地上。我放下盆,捡起信封。 信是给齐昔的,我思索了下,打开信封,是南楚丞相李京的手笔。寥寥数语,却字字沉重。我看着躺在床上的齐昔,脚步沉重。 “花言姐姐。” 小顺子在门口,看着我手中的信。“皇上病重,太子本欲打算明日带我们一起回京。可是现在……” “刚才,我又收到丞相的催促信。”小顺子眼中满是担忧:“太子现在留在北燕,是非常时刻。万一,北燕对太子……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是我连累了齐昔,如果不是我,他就不用受那么的苦。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受那么大的伤。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受如此之大的辱。 “小顺子,你去准备马车。我们明日一早,回郢都。”我理了理发,眼圈里似乎有东西要落出来。我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小顺子点了点头,道:“花言姐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抬头看着小顺子,他眼神中有一丝躲闪和犹豫。“如果没有我,也许太子会过的快乐一点。”明白小顺子的意思,与其他说,不如我亲自说出口。 小顺子沉默良久, 道:“太子终究是要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妃子,将来母仪天下。且不论你曾代嫁到北燕于三皇子。你回南楚,公主见了你,必定会是一番大乱。而且……而且公主也必定不会容你。” “其实,太子和公主本不是亲兄妹,他们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我震惊的看着小顺子:“什、什么?” 小顺子说:“其实,公主是皇上的姐姐仁清公主与硕亲王的女儿,仁清公主因为难产而亡,硕亲王则过于思念仁清公主,而郁郁寡欢而终。皇上感怀硕亲王对于仁清公主的痴情,就把齐月公主抱到宫里来养。皇上本来就无女,于是就把齐月公主当作亲女儿看待,为了给隐瞒齐月公主,从来都没有告诉过齐月公主。” “那,你是怎么知道?” “是宫里的陈公公说的,陈公公说这事皇上是下了禁口令。他也是有一次喝醉酒了,才告诉我的。” “那么,从一开始,皇上答应我代嫁,就是准备好了,让齐月嫁给齐昔……” 小顺子点点头:“太子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事,后来皇上跟太子说了这事,太子不同意。但是皇上说如果太子想继承皇位,就必须娶公主。太子说,他心里有喜欢的人。我知道那人是你,但是太子将来总是要继承皇位的……” 也就是说,齐昔是无论如何都要娶齐月的。 我脚步颤了下,手中的盆子也差点落在地上。我抬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齐昔,眉清如画的齐昔,温温雅雅的齐昔,倔强却坚强的齐昔,沉静如淀的齐昔。 “放心,我只是送太子归去。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这次回南楚,也许就是齐昔娶齐月的时候。 翻来覆去躺在床上,心事全都随了黑夜。 “齐昔,我心在你这里,即使他带我走,却带不走我的心。” “三月的南楚,杨柳嫩芽,桃花繁华,纸鸢飞了漫天。你是想看那桃花,还是想放那纸鸢?” “这树是太子栽培了很久,每次挪地方,都要把它一起带着。你说这么大棵树,太子竟然不嫌麻烦,还在这么荒凉的大漠里,在这三月把它捂开花了。这花倒也争气,昨儿还没开呢,今天却开的正艳丽……” “后来我听到公主说,就因为殿下喜欢你,所以才要你代嫁,要殿下死了这个心。殿下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为了你,殿下曾跟皇上顶撞,被罚书房三天不准出门, 不准用膳。” “真看出来,他对你倒一往情深。” “但是太子将来总是要继承皇位的……” “此生,如若君弃,否则绝不离。” “太子终究是要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妃子,将来母仪天下。” 夜半更深,谁家不睡的人,吹起羌笛。无端升起半世愁。原来才欢悦,早间别。覆手掩面,晶莹从手指间滴落。一颗一颗落在枕上。 才相逢,早远去。这世间,总没有半点公平。眼睁睁的看着天际一点一点起了清明。分别,或许从阳光刹那开始。 齐昔。我奈何。奈何。 起身,去了齐昔房间里,他还在沉睡。昏睡裹着纱布,样子却淡然一派。轻轻抚上他的眉眼,慢慢往下,是他高挺的鼻梁,还有苍白的唇。想起他总是淡淡的翘起嘴角,低低的叫我,言儿。 我紧紧的望着他,像是要把他刻在心里。握上他的手指,骨节纤长分明。 也不知道多久,我挨着床边沉沉的睡去。梦中,一直出现的那个男子,负手而立在桃花下,一个女子轻快分明的喊道:“谷雨,来尝尝我新酿的桃花酒。”风吹花落,扬起缤纷。那人淡淡转身,轮廓像极了齐昔。 “好。”那人慢慢的走来,走向我,那眉眼,那眉眼……就在我即将看清的时候。握在手心里的手指动了下。 睁开眼看到齐昔正目不转睛的望着我,看见我醒来,唇角的笑意起。我也翘起嘴角,笑着道:“你醒了。” 他反握紧我的手,亦笑着道:“嗯。” 松开手,他张开胳膊。我轻轻的把头搁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 “言儿,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我怔在那里,他从未亲口对我说过这话,亦是在那夜缠绵,他也没有说喜欢二字。如今,他就这么说出,在他为了我而伤的很重的情况下说出。 我紧紧抱着他的胸膛,眼中闪着光:“齐昔……” “你跟我回南楚,我们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生一对儿女。不羡鸳鸯不羡仙,只愿为你白首偕老。如何?” 我泪水再次沾湿他的胸膛,轻轻的点着头。“好!” “这辈子,做一对神仙伴侣。一起赏枫观月,一起凭风游湖,一起看遍四季走遍万千繁花。” 十指扣在一起,紧紧的。心,也紧紧的。却,终于隔着一道现实。 小顺子推门进来,正看到这一幕。 (本章完)

二十四 南楚 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绿房兮翠盖,素实兮黄螺。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櫂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哪家的姑娘一展歌喉,小女儿神态唱着:“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 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南楚的秦淮河,永远都是这般绚烂。轻声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和着那泠泠筝音。是哪家姑娘又看上哪个俊雅公子,忍不住琴声中都带着欣喜和仰慕。 穿过一艘艘画舫,划船到河中央。有女子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于是有人轻声吟:“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景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我浅笑,穿的这一身青衣,从一袭碧清色的莲叶中穿行,仿佛整个人都随了那荷叶。秦淮河还是秦淮河,不管是升平抑或纷乱,都保持一种雅致的姿态。永远都带着淡淡的脂粉味,让不食烟火的神仙,都会眷恋万分,抛弃仙根,卷入红尘,做一个秦淮河上的潇洒之人。 只是这潇洒之人,必定也是抛却了所有,才能来得此洒脱。只是这水总有覆空翠色,花开冷红颜之时。 低头摘一朵荷花,清香即刻萦绕鼻息。“姑娘,恕在下冒昧,可否邀姑娘一起赏莲?”抬眸,看到一个俊朗的书生,身着白衣长袍临风飒飒,好不俊俏。只是,我满身心思,怎可扰了人家心致。只好带着歉意郝笑:“小女子正在等人,多有不便,还请公子雅涵。”书生收袖轻躬,浅笑间也带着十分的失望和歉意:“那多有打扰,还请姑娘见谅。” 划水而波,乘风而去,没过多远,只能看到俊朗公子白衣一角。风吹动荷叶,白衣也消失了踪影。 “苏姑娘……” “嗯?” “今晚,秀水给你荷叶粉蒸肉如何?” “外加西湖莼菜汤。” “那要不要清炖蟹粉狮子头呢?” 我轻笑了,秀水这丫头越来越懂人的心思。“你呀你,就会寻我开心。”秀水在一边划着船桨,一边看着碧清色的莲随风摇摆。 “我可是花了很久的功夫,才学会这几道菜的。比起你们南楚,我们北燕吃的饭,向来没那么多的讲究。光你们煨汤,都能把人给等瞌睡了。” “是啊,北燕怎可跟南楚比?” 我低低的叹息,无论北燕抑或南楚,如今在心里,都像一根刺。我看着秀水左脸垂下的一丝发缕,不禁心生愧疚。 “秀水,你可曾怨恨过我?” 或是被我突然问题的话题刺痛内心的伤,秀水手上的船桨顿了下。随后马上恢复了神态,只听到船桨拨水的声音。半晌,秀水才道:“苏姑娘,秀水如果说不怪 你,那是假话。只是已经过去了,何况齐昔殿下救了我,而你又是……又是殿下最为珍惜的人。我从心中便淡去了这份恨。” 秀水的直白,让我怔然。 那日,我从旋舞大会回来,便再也没见过秀水。原来秀水被慕容越罚去浆衣坊。而浆衣坊的总管早就看中秀水,想纳秀水为妾。这世间的男子,无论是有权势的,或者普通百姓,从一而终的人,又有多少。而那总管早已经是四十岁发白老头,秀水哪里愿从。 我不知道秀水受了多少苦,滴了多少泪,只是这背上布满鞭伤的痕迹。为了逃脱总管的魔杖,她躲在熏臭的马桶里混出了裕王府。 有荷花低着头,仿佛再想自己的心思。我随手再摘一朵,只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抬起它的头。据说秀水最后被出诊的齐昔救了,之后便做了齐昔的侍女。 琴歌从苗疆带回来的金蝉蛊,不但害死了慕容央,也差点害死秀水。怕是那总管问琴歌要来了蝉蛊,种在秀水身体里。我不禁看向秀水,那样单薄弱弱的身体,竟然经受的住,蝉蛊的笞心。 秀水遇见齐昔后,解了蝉蛊,怎奈蝉蛊久留体内,早已经啃噬了内脏。于是齐昔帮秀水调养,后来齐昔到凉州,秀水因身体孱弱,而没有跟随。这次回南楚,齐昔特意回了长安,带了秀水。 在长安看到秀水那刻,我才知道这个女子,曾因为我的外出,而受了多大的苦,也因为齐昔,把多大的恨死死咽进肚子里。而齐昔一个交代,再次呆在我身边。 我无意去伤害身边的人,而他们却偏偏因我而受到伤害。无论是秀水,抑或是齐昔。我再次低低叹息,齐昔现在可好? 郢都在金陵北面,虽不算太远,却也遥遥相隔。 回到岸边,迎面走来两个人。 “哎,听说了吗?下个月齐昔太子大婚。” “是吗?是哪家的姑娘?” “据说是仁清公主的亡女楚婉儿……” 终于要来了么?我望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怔望了许久。秀水就在那里静静的陪着我。我想此时她心里不比我来的开心。 “秀水,我们回去吧。你不是要给我做荷叶粉蒸肉么?我肚子有点饿了。” “好。” 小顺子曾说过,齐昔若想登上皇位,则必须娶齐月,应该是楚婉儿则对。如今,看来皇上的气数已经尽了。否则怎可这么着急? 推门进院子,桃树下的石桌旁,有个衣香倩影正在优雅的品着茶。我脚步顿住,秀水不解的看我,顺着我的目光看到石桌旁的人。 我快速走过去,跪身道:“不知道公主嫁到,奴婢有失远迎。” 那人才放下杯子,嘴角起了笑意:“言儿,说什么呢。你早已经不是我的奴婢了,快起身。” 秀水此时也意识到那人就是当今南楚公主楚婉儿,迎了迎身道:“秀水见过公主。”谁料,楚婉儿身 边落梅则一把掌打来,尖着声道:“你哪来的丫头,见着公主,竟然敢自称名字。谁教你这奴婢这般德性。”说完还不忘看我一眼。 我心中一惊,知道落梅这是冲着我来。我连忙跪身上前,俯身道:“奴婢还请公主见谅,秀水是北燕人,还不熟悉宫中礼节。还请公主饶恕秀水,花言愿意替她受罚。” 楚婉儿瞟了落梅一眼,道:“这打狗还要看主人,落梅姑姑,你这是打了谁的脸呢?”落梅立刻跪身道:“奴婢下次不敢了。” “跟秀水姑娘道歉。”楚婉儿拿起桌上的茶又轻啜了一口。而后道:“言儿,我这茶可是凉了。”我立刻起身,拿起桌上的壶为楚婉儿沏茶。 “既然你跟太子一起回朝,为何不回宫?难道言儿已经忘记我这个公主了?”楚婉儿睨着眼看我。我恭顺道:“奴婢怎敢忘记公主,只是奴婢本是代嫁之身,如今再回宫,被众人知道了,当年裕王府中大火烧死的南楚公主如今怎么活了,奴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而且公主下个月即将与太子大婚,奴婢更应该准备点礼物送于公主。素来听说金陵的刺绣上好,奴婢找了最好的绣女来为公主赶制了一副百鸟朝凤。” 楚婉儿嘴角的笑意更浓,意味深长道:“言儿还真是有心了,不枉我当年对你的一番疼爱。” “公主对奴婢的厚爱,奴婢今生一辈子都不会忘怀。”我垂眼道。 “好,既然你也有自知之明,那么我也不给绕弯子。我希望你离开南楚,今生都别再踏进南楚半步。”楚婉儿眉峰一转,一丝凛冽的眼眸扫过来。秀水惊诧的抬眸看我,我亦感受到落梅姑姑的鄙夷目光。 我淡淡的回答:“还望公主见谅,奴婢做不到。” “啪!”和刚才秀水挨得巴掌一样响亮。只不过这次不是落梅姑姑的出手,而是楚婉儿动了怒气。 “贱人,好不容易让你去了北燕,你干嘛还回来。你把齐昔怎么了,他浑身是伤。这笔帐我会一点一点给你算清。”似乎有点气急败坏,楚婉儿整个神色都变得冷酷无情。“如若不是我,你早就饿死在街头,如今还来跟我抢齐昔。你有什么资格?” “太子喜欢奴婢,奴婢喜欢太子,有何不对?” “你还来跟我谈喜欢?”楚婉儿再次挥来一巴掌,掌底带风,顿时我觉得脸巴都肿了。我依旧倔强却恭顺的低着头。“杀了你,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她冷笑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跪身在楚婉儿面前,道:“那么就请公主成全。”说着仰起头闭上眼睛。“此命是公主给的,奴婢现在还给公主。” 楚婉儿咬牙切齿:“哼,你个贱人。你以为我不敢么?”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匕首来,直指我的咽喉。 ****之刻,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慢着!” (本章完)

二十五 再次见到慕容越 “慢着!”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吃惊的张开双眼望过去,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秀水更吃惊的看着门口的那人。 我在心里升起了一道叹息,为何是他,而不是齐昔。为何出现在此地的是堂堂北燕三皇子慕容越,而不是南楚太子齐昔。 楚婉儿也被声音震住,只是眼前的人,他并不是认识。只觉得此人气宇轩昂,一身紫衣穿出王者之气。低沉而又有磁性的声音,像一道蛊立刻蛊惑人心。 “你是谁?”楚婉儿的声音有点颤。慕容越并不看她,而是目光在我脸上逗留了一圈才看向楚婉儿。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带走她。”慕容越细长的手指,指向我。我沉默的望着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云霓在慕容越身后,瞧着我。 楚婉儿何时遭遇过男子这般对待,可又隐隐觉得此人非同凡响。盛怒下,道:“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 落梅一见楚婉儿娇俏的脸上满是怒气的红晕,开口道:“大胆,见了公主非但不请安,还口出狂言,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云霓手中的剑已经离鞘落在落梅的肩膀上,落梅惊的大叫。楚婉儿震惊的看着云霓,又看看慕容越,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时气氛尴尬且紧张。 “秀水给三殿下请安。”旁边的秀水盈盈扣身,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慕容越回身看向秀水,秀水低头等他回应。 “起吧。”慕容越若有所思了半晌才道。 楚婉儿被秀水那声“三殿下”吓了一大跳,难道说面前的人便是北燕三皇子慕容越。楚婉儿瞪大眼睛的看着慕容越,慕容越慢慢的走向前,走到我和楚婉儿面前。一把拿开楚婉儿手中的匕首,玩味道:“公主以为杀了苏花言,齐昔殿下就心甘情愿的娶你了?” 楚婉儿看着慕容越,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后悔当初应该自嫁,而不是找人代嫁?”慕容越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看着楚婉儿满脸的红晕,道:“人人都说南楚 的齐月公主,现在应该称楚婉儿公主,貌美如花,如今看来果然沉鱼落雁。” “大胆!你,你来我们南楚做什么?”楚婉儿听出慕容越的戏谑,眼中起了怒气。“堂堂三皇子偷偷来南楚,看来也不怀好意。” 慕容越嘴角扯起了点笑意:“我来不来,是我的事。最重要的是,婉儿公主能不能留住齐昔殿下的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现在,看来我们完全是在同一阵线上的,你喜欢的是南楚齐昔太子,而我要的则是这个婢女。对于她,你早视眼中钉。否则也不可能迢迢来金陵只为拿匕首指着她这么简单吧。” 楚婉儿脸一阵红,一阵白。 “所以,与你,与我,都好。不是吗?”慕容越凑在楚婉儿跟前,鼻尖都快挨着鼻尖,慕容越一副痞子像。正等着楚婉儿的回答。 “看来三殿下是喜欢言儿了?”楚婉儿怎么也是从小在南楚权利中心长大,慢慢平息了心中的气息。绕着圈回答慕容越的问题。 “我要说是呢?”慕容越直直勾着楚婉儿的眼眸:“公主是否可以放人?” 楚婉儿忽然娇笑的笑出声:“我要是不放呢?”四目相对,慕容越瞧着楚婉儿,楚婉儿看着慕容越。慕容越嘴角微翘。 “那好,云霓,我们走!”慕容越转身就走,连一丝目光都没看我。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反正齐昔爱的人,不是你。到时,他心不甘情不愿,你是嫁,还是不嫁?”慕容越边走边道。云霓收了剑,跟在慕容越的身后。在经过秀水的时候,慕容越顿住,道:“你,也一起来。” 秀水回头看我,显然秀水是不愿跟慕容越走。 我长舒一口气,紧紧握着的手,手心全是指尖痕。“秀水现在是我的人,你不能带她走。”我淡淡道。慕容越别过头来看我,我亦看着他。 几个月没见,他似乎憔悴了不少,整个人身形也消瘦了。慕容越什么都不说,拉起秀水的胳膊便走,完全一副无赖的样子。 “哼,真看不出,你竟然如此下贱。” 楚婉儿似乎胸中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于 是随手上来,又是一巴掌。我沉默不语。 “等等。”这话不是对我说的,是对已经走到门口的慕容越说的。慕容越意料之中的在那里,看向楚婉儿。 “公主考虑的怎样?” “你带她走,走的越远越好。” 楚婉儿厌恶的看了我一眼,我紧紧的咬了咬唇,慢慢道:“我不走。”我答应过齐昔,等他来金陵,我怎可走了。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无论如何我都要等他。即便他娶了楚婉儿,我也要等他。即便他只是来金陵看我一眼,我也要等他。 “你!贱人就是贱人。三殿下不是要人吗?我现在放了。” “可是,她不跟我走。” “你们!”楚婉儿终于看出来慕容越的心思,涨红脸,冷言道:“三殿下这是耍我?”慕容越不回答,楚婉儿拿出匕首,直接刺过来。 “那么我便毁了她。” “叮。”本来朝着脸划过来的匕首,被石子弹落在地上。 画舫里,慕容越慵懒的躺在榻上,半眯着眼睛。落日的余晖刚好洒在他身后的秦淮河上。映照在他脸上的柔光,显得他特别的温柔。 我拿着煮熟的鸡蛋,视线越过慕容越,望着落日的余晖,久久的出神。说是出神,可脑袋里却空之一片。脸上的肿胀已经被煮熟的鸡蛋消退了不少,但依然隐隐作痛。 “跟我回北燕吧。” 当慕容越开口的时候,夕阳最后一点余晖消散在微波的河水里。我愣愣的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半眯着的眼睛,何时睁开,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我的视线落在他的眼眸里,静静道:“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他反问道。 我心中莫名起了怨气:“楚婉儿就在那里,你明明要娶的就是她。我不过是代嫁之人,况且所谓的南楚公主已经在裕王府的大火中烧死。我不过是一个南楚的婢女,为什么还来纠缠我?我说过,我爱的是齐昔,为何还要我跟你走?天下这么大,喜欢你的女子那么多,为什么是我?” 慕容越沉默的看着我,半晌,才淡淡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你可还记得广陵城的样子么?” (本章完)

二十六 月光光 小时候,广陵多流萤。每到夏日,流萤像满天的繁星一样,落在草丛里,落在花蕊上,穿梭在柳枝里。 夜晚,在院子里点一盏烛灯,娘亲铺一卷凉席,阿爹坐在旁边雕刻着木头。我在院子里追着流萤,捉的多了,就把它们放在透明的瓶子里。放在床头,一晚上都不用点蜡烛。 累了就躺在凉席上,娘亲便会过来摇着蒲扇,用我不太熟悉的腔调唱一首歌:“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 “娘亲,秀才郎为什么要骑白马,过莲塘呢?” 我不解的问娘亲,娘亲便笑着说:“等言儿长大了,就明白啦。”我听人家说,娘亲不是广陵人。在一次逃难,流落到了广陵,被当时的阿爹救了。娘亲后来嫁给了阿爹,阿爹总是说,他用一个馒头换来了娘亲。 我不知道,后来的我,用一首歌换来了一个人。 六岁那年,娘亲带我去采草药,回来的时候,看到隔壁李婶家门口着两个人。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李婶去了隔壁村子还没回来,娘亲上前把两位远方的人迎到了家里。 我背着小药篮,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小男孩。他的眼睛真好看,又大又亮。我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看我,我就对他嘿嘿一笑。他的脸上顿时起了一抹红色,然后似乎很不情愿又带点羞涩的弯了下嘴角,算是对我的回礼。 就随便那么弯了下嘴角,却映出了淡淡的酒窝,煞是好看。我悄悄的扯了娘亲的衣角,娘亲低下身来问我,我小声道:“他脸上有酒窝,好好看。” 谁知那个穿着锦缎漂亮裙裳的女子笑意盈盈也俯下身,对我道:“你笑起来,眼睛弯的像明月。” 阿爹总说我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弯弯的像一道弦月。之前我都不信,现在我正弯成明月,对着漂亮女子笑。 他叫容越,那个漂亮女子是他的娘亲。 他们在李婶家一住,就是一年。每次在我家墙头就能 看到容越在帮李婶劈柴,做饭。有时还能闻到浓浓的药味。我想大概是容越的娘亲病了吧。后来娘亲去李婶家问了,才知道容越的娘亲得了一种怪病,走了很多地方看过很多大夫都治不好。 于是我每次看到容越,便对他同情一分。容越很沉默,从不会主动跟人说话。娘亲要我多带着容越出门玩,我很听话的便去找容越。 我带容越去爬后山,后山上经常有猴子出现,那些猴子们跟我已经很熟了。第一次看到容越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从容越背后窜出,然后快速拍一下容越的肩膀,容越生生被吓了一大跳。然后我就和小猴子一起大笑。 我还带容越去摘野蘑菇,告诉他怎么分辨哪种蘑菇可以吃,哪种吃了会拉肚子,哪种是有毒的。容越很聪明,我教一遍他便会了。 我们一起在玉皇庙里玩捉迷藏。只可惜,每次我都被容越一下子找到。 容越手很巧,他会用草编蚂蚱,用草和野花编花环,不用说这些东西最后都归我。我拿回家给娘亲看,娘亲直夸容越手巧。 容越因为担心娘亲,愁眉的时候,我便会偷偷拿娘亲做的桂花糕给容越吃。每次容越见到我拿的桂花糕,便会很开心。容越的娘亲的病情越来越重,容越不开心的时候,越来越多。我拿多少的桂花糕,容越都开心不起来。 玉皇庙前,两个小人并肩坐着。 “容越哥哥,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啊。” 一个小人便奶着声音唱道:“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莲塘背,割韭菜;韭菜花,结亲家……” 这是娘亲教我的歌,每次娘亲唱这首歌的时候,阿爹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甚至眼神里都带着一丝笑意,带着几分温柔。 容越眼睛里带着一丝异样,等我唱完了,他故作淡定问我:“言儿,这首歌谁教你的?” “娘亲啊。” “那,你娘亲有没有跟你说是什么意思?” “娘亲只说,等言儿长大了,就知道什么意 思了。” 容越没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那个玉佩好精致,通体透白,带着一丝温润,想来是容越贴身藏着,还带着一丝暖意。 “言儿,这个玉佩送给你。” “容越哥哥,为什么送言儿这个玉佩?” “这个玉佩啊,是言儿和我的信物。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里,你就拿着这个信物到长安来找我。” “长安?在哪里?” “在广陵城的北方。那里四季分明,夏天很溽热,冬天很冰寒。不过,长安的秋天很美,因为长安种了很多的黄栌树,到了秋天整个树的叶子变成红色,仿佛是在一个火红的世界里。” 我想容越哥哥是想家了,因为他在说长安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很深,连带着那个浅浅的酒窝也加深了。 那晚,容越哥哥跟我说了很多的关于长安的事。我静静的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后来听娘亲说,是容越哥哥把我抱回去的。 等我一睁开眼,便听到很多马蹄声。出了屋门便看到李婶家的院子里好多人,那些人都穿的很华丽。 这时一个男子从一顶黑色轿子走出来,一身蓝袍剪裁修身,袍子上好像还绣着若隐若现的龙。他低沉着脸,却从低沉中觉出一丝让人不可靠近的寒气。不过是眉眼轻扫,众人都似乎倒吸一口冷气。只见李婶见到他后,立刻跪在地上,悄悄的抹着眼泪。 听不清楚李婶说了什么,那个男子立刻奔进堂屋,许久才看到他出来。只不过,这次他是抱着一个人出来。 容越的娘亲脸色很苍白,早已经没有了初来广陵的丽姿,一副素颜,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衫。容越跟在后面,死死的咬着唇。 我一看到容越,便死命的往墙头上爬,低低的喊着:“容越哥哥,容越哥哥……” 可惜,容越压根就没听到我的喊声,我一着急,就声音大了点。好不容易就在即将爬上墙头的时候,一脚踩空,一头栽了下去。眼前一黑,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本章完)

二十七 那时年少 那年的一头栽倒,连同要放在心底的人,一同栽倒了下去。记忆便在这块有了断层,曾经有那么一段漫长的时间,我都在想,我六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我把六岁以前所有的记忆都给忘却掉。 后来我问过娘亲,娘亲就说我得了风寒,发了高烧。高烧烧坏脑袋,所以才不记得之前的事。关于容越哥哥,娘亲丝毫没有提起。仿佛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广陵城。 “你当真不记得这首歌吗?” “不记得了。” 我故作面无表情,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我不信。” “我从来都没有听过这首歌。” “那这个是什么?” 我抬起眼,看到慕容越手中拿着的,正是当年他送我的那块玉佩。 “三殿下,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日,你落在我营帐里。” 我心知是哪日,却故作不知:“殿下,您真会开玩笑。那日又不止我一个人进过你营帐。”慕容越脸上终于起了怒气,却隐忍着不发作。 “你……既然你一点都不在乎,那要它何用。” 他扔了玉佩摔门而出。 我看着碎成两半的玉佩,想起那个十二三岁总不爱说话的男孩,总是一脸腼腆的笑。当说起长安的时候,眼中总是闪着光。 我不知道我一头摔下去后,容越做了什么,又去了哪里。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只知道没过多久,南北方开战。 北燕从长安一过打过来,跨过江,一直打到广陵城。北燕大军血洗了整个广陵,广陵城内外都是尸体满地,尸体流出的血汇集到溪江,整个溪江都变成了红色。驻守在广陵城的将军李陵,被割掉首级,挂在城门上一个月,任风吹雨打。 当时,阿爹似乎很早得到了风声,带着我和娘亲一起逃离广陵城。可城内到处都是乱兵,我跟阿爹和娘亲走散了。 窝在一个堆满竹子的角落里,亲眼看到有乱兵拿着长长的尖刀朝竹子里刺进来,我双手捂着嘴巴连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滴落在身上。 身边不断传来尖叫声,女人的哭声,小孩子的喊娘亲声,可那些声音转瞬即没。我一直在那里呆了三天,身上早已经没有一丝的力气。 城里空荡荡的,到处的尸体已经开始发出恶臭,大批的苍蝇不停的在每个尸体上面嗡嗡作响。没有人来收尸,我朝家的方向走去。 可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也没有吃的。我蹲在角落里 ,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意识有点抽离,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 一丝温暖,忽然就触在手边。耳边一道陌生声音:“言儿,言儿……”会是谁呢?我努力的睁开眼睛,可是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个人被从我身边拉走。 我想,大概是还幸存的人,想救我吧。 天色即将暗掉的时候,我闻到了馒头的香味。我抓起馒头就往嘴巴里塞,刚吃了两口就被噎着了,停下来不停的咳。 “慢点吃,这里还有好多呢。” 睁开眼看到眼前有个比我大一点的小男孩,穿着白色的衫衣,像一尘不染。后面还有个神情看似很高贵的小女孩。 只听那女孩道:“哥哥,别管他了,你看他身上多脏啊。”说完拉着那男孩的衣服。那男孩没有理会她的动作,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 见我三两下吃完一个馒头,回头对身后的女孩说:“齐月,再给我一个馒头。” “不要!” “你要是不给,我今晚就不跟你说话了。” “齐昔哥哥,你就会欺负我。” 女孩不情愿的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馒头,递给叫齐昔的男孩,齐昔就把馒头递给我:“小弟弟,快点吃吧。” “我……不饿了。谢谢。” “小弟弟,你爹爹和娘亲呢?” 我摇摇头,眼中的泪水顿时涌出来。齐昔见我苦了,立刻上前给我擦眼泪。一点也不顾他白色的袖子被我脸上的血迹和灰尘弄脏。 “看样子,他爹爹和娘亲肯定死了。” 我哭的更加厉害,齐昔小大人的安慰我,而后面的齐月,则一副鄙夷的看着我。一直到了郢都宫殿,我才知道齐昔是当今太子,而齐月则是公主。 齐昔把我交给一个太监,要他带我去洗澡。我死活不肯去,齐月在旁边双手叉腰道:“你个乞丐,哥哥好心把你带回来,也求了父皇那么久,才恩准你呆在宫里的,要是你不洗澡,我就告诉父皇把你赶走。” 我弱弱的看向齐昔,齐昔也不明白的看着我。 “小弟弟,怎么了?” “我,我不是男孩。” 齐昔和齐月一起睁大眼睛看着我。 洗完澡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却总觉得一切都像是在梦里一样。我不过是广陵城一个野丫头,从来没见过如此豪奢的宫殿。地板干净的都能映出人来。 看着身上的衣服,要是娘亲看到了,肯定会把它折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等到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肯拿出来让我穿。而过完节马上 就要脱下来,穿上粗布棉麻衣。这般锦缎丝绸,悄悄的摸上去,柔软丝滑。 齐月首先看到我,气哼哼的嘟着嘴巴。 齐昔则惊讶的看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 问话的是刚刚进门的一个神情严肃的男子,穿着一身黄袍,发丝精致的束起,长身玉立的走来。 “拜见父皇。” “叩见皇上。” 众人皆相跪,我跟着也跪在地上,身子因为刚才的那句问话,一直在发抖。 “都起来吧。” 齐昔似乎看到我的不安,走上前来悄悄的说:“别怕,父皇很温和的。” “你叫什么名字?” 皇上再次问话,我低着头不敢回答。 “父皇,您太严肃了,小弟弟,哦不是,是小妹妹都被吓到了。” “父皇才不严肃,父皇最可爱了。” 齐月反驳了齐昔的话,攀上皇上的衣角,皇上脸上带着笑意的把齐月抱在怀里。“齐月才是最可爱的。” 齐月高高在上的对着我和齐昔说:“看吧,父皇最好了。” 皇上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头,这时才带着一点慈祥道:“别怕。你是广陵人?” “我,我是广陵人。” “你应该自称奴婢。” 齐月在旁边提醒,我立刻道:“奴,奴婢是广陵人。”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奴婢,叫苏花言。” “花言巧语。这名字一点都不好听。” 齐月在皇上的怀里,奶着声音。我把眉头敛的更低。 齐昔却道:“我觉得好听!”齐月似乎很不满齐昔对我很好,撅着嘴:“父皇,我要她给我做奴婢,可好?” “好,好。就让她做月儿的奴婢……” 之后,我便在皇宫里生活了十二年。身上的玉佩,被我看了十二年,始终想不起,是何人相送的玉佩。 阿爹和娘亲的名字里都没有越字,为何这通体润白的玉佩里,真真刻了个“越”字?那日,被慕容越吊在辕门外,后来再也找不到这玉佩。 还以为今生都难再找到关于这玉佩来历的线索,却被他一首歌,引出了所有的思绪。 “言儿,这首歌谁教你的?” “娘亲啊。” “那,你娘亲有没有跟你说是什么意思?” “娘亲只说,等言儿长大了,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言儿,这个玉佩送给你。” “容越哥哥,为什么送言儿这个玉佩?” “这个玉佩啊,是言儿和我的信物。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里,你就拿着这个信物到长安来找我。” 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回荡在心头。 (本章完)

二十八 江山与美人 坊间传言,太子齐昔不日将大婚。 走在金陵的街头,到处都是带着喜气洋洋表情的人。也是,南楚已经很久都没有喜事了。如今太子大婚,皇上福泽恩典,特赦天下。谁心里不高兴!所以无论走在哪里,哪里都是关于太子大婚的传闻。 “听说那惠雅公主不但温婉贤淑,而且貌美如花。” “可惜了太子向来体弱,就是不知道是否消受得了这美人呀……” 有人艳羡,有人叹息,有人寓于同情,各带着自己的小心思。 慕容越执起桌子的杯子,啜了口茶。目光才慢慢抬起来,落在我脸上。我装作没看到,也装作身边的那些议论声从未入耳。 “你真那么漠不关心?” 我夹了口菜,这福源楼的菜还是这么可口。直到那盘清炖蟹粉狮子头被我吃的只剩最后一个的时候,慕容越终于忍无可忍了。 我在他发作之前,淡淡道:“三殿下,换作是你,江山与美人,你要哪个?” 对面的人,沉默。 我低眉亦不在说话。 齐昔,这是你的选择吗?如果是,那么我、我选择祝福你。 执起酒杯,眉目流转,这世间的感情,不过就是这般。江山与美人,你选哪个?江山,永远只有一个。而美 人,大把大把的。 咽下美酒,人生嘛,还不如畅饮畅醉。那十二年的时光,已经够了。况且,他曾于我的心,我也收到过。 谈何要一个男人,一生一世守候。 天涯海角太远,沧海桑田太近,年华岁月太快,这人生终究只要那么一段浪浪漫漫就够了。 我想我是醉了,对面的慕容越自刚才到现在仍保持着沉默。我笑了,伸长胳膊扯着慕容越的衣服:“没想到,我还能这般跟你醉饮。” “那十二岁的少年,也再不是我的容越哥哥。” “啪”有杯子落地的声音。我却一头栽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你这么喜欢他么?”朦胧中,似乎有人在耳边跟我说话。“你这么喜欢齐昔么?”我脑袋昏昏沉沉的,跟随着内心,答道:“我喜欢他,从他递给我馒头那刻开始,我喜欢他。喜欢了整整十二年。” “早知道如此,当初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走。”有人紧紧握着我的手,“你可知道,我在长安,也等了你好久,好久。” “我每天都要去崇阳门看一遍,我想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可惜,我等了十二年,都没有等到你。我派人四处寻你,却寻不到你的下落。你就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直到那块玉佩落 在我营帐里,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我心心念念的言儿。” “可是,你却早已经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心早已所属。” “……” 我昏昏沉沉,梦里似乎是慕容越,又似乎是齐昔。一大片的桃花林,风吹过,落了满地满地。侵入心内的风,似乎像一道寒气,在心内四处乱窜。 醒来头痛欲裂,朦胧中眼前的事物似乎很熟悉。 “苏姑娘,你终于醒了?” 秀水一身淡荷色的裙裾出现在我面前,我惊讶的看着秀水。秀水见我一直盯着她,微微有些尴尬。 “是不是我扮你们南楚宫女很丑?” 我才猛一激灵,秀水此时的装扮正是我从前的装扮。 “秀水,你、你为何这身打扮?”我怔了下思索两秒立刻从床上蹦下来,难道我现在身处皇宫? 门外,满池芙蓉香。 我看着万分熟悉的芙蓉园,心头猛一紧。“秀水,为何我会在芙蓉园?”秀水来到我身边,她一身的淡荷色,就恍如院里芙蓉,清白的脸庞一如那洁白的荷花。 “是齐昔太子把我们接来的,他说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原来是齐昔…… 我强颜道:“我知道了,帮我换衣服吧。外面……应该正忙着。”秀水点点头,帮我换了衣服,我 轻车熟路的带着秀水前往琉璃宫。 一切都未曾改变,只是回日楼台非甲帐。刚走到沉香阁,便遇到了落梅姑姑。我不想让楚婉儿知道我回宫,有心要避开了落梅。但见她鬼鬼祟祟的到沉香阁后面的假山石前,过了半刻才从假山后面出来。 我和秀水藏身假山另一侧,等落梅姑姑一走,便急忙赶过去。 “苏姑娘,这里看似并无什么异样?” “肯定有,否则落梅姑姑不可能那么慌张。” 我和秀水仔细查看了四周,在假山石峰的最不起眼处,似乎有块石头是故意放置。我蹲下身搬动那块石头,果然见石头下面压着一张小盒子。 我正欲打开盒子,突然秀水拉了拉我的袖子,停下来便听到细小的脚步声传来。我们连忙把石头又重回归为,闪身躲避。 只见一个宫女悄悄的来到我们刚才立的地方,蹲下身用力搬开石头,像是要拿东西。只是,那宫女搬开石头后,并没发现她要的东西。 她显然也吃了一惊,四处寻找起来。我和秀水屏住呼吸,唯恐发出一丝声响。那宫女仔仔细细的把周围寻了一遍,未果离去。 我握着手中的盒子,慢慢打开……秀水和我诧异的彼此对望了一眼。 回到芙蓉园的时候,已 经月明星稀。秀水的化妆技术真好,没有一个人认出我就是替公主出嫁又归的苏花言。 隔着一道宫墙,不知道此时齐昔在做什么。 白日在琉璃宫的时候,见他一脸的苍白,眉头紧紧凝成一个“川”字。真想抚上他的眉心,舒展他的眉头。 只是怕,此时我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我来。 持了灯,看到秀水已经睡下。悄悄地出了房门往横波亭方向。一路紧紧攥着拳头,直到远远看到亭子里坐着一道孤独的身影时,紧攥着的拳头才不自觉的松开。亭里的人,好似有千愁万绪般借酒浇愁。 目光在触目石台时,陡然愣住。 那方石台上搁着的不就是我的那把曲笛,当初离开南楚之时,我本把它藏在身上,谁料想我竟然会被绑着上了喜轿。这曲笛便中途掉落,怎奈我无法捡回。 风过烛灭,一夜清辉。 亭中的人,慢慢的拿起曲笛放在唇边,纤长的手指起伏在笛孔上,音律随之倾泻出来。竟是“越女歌”。 越女啊,越女,王子心中终是有你。 只是争相见不如不见。 如果人生若只如初见,何来感伤悲画扇。如果不曾心有所属,何来如此撕心裂肺之痛。 清风再次席卷而过,才发觉何时泪千行。 (本章完)

二十九 王子大婚 崇阳门内各个大臣鱼贯而出,所到之处都能看到穿着鲜艳且喜庆的大臣带着家眷来宫中,我和秀水被分派到琉璃宫打扫,亲手把昨晚剪了一夜的“囍”窗花贴在窗户上,秀水把拳头粗的大红烛插在金烛上。我跪在床边换上大红的锦单,铺好大红的锦被,然后撒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琉璃苏,锦绣带,龙凤呈祥描金绣花,繁缛堆叠的鸳鸯戏水,这锦帐当真透着浓浓的情意。不禁低低的叹息,今夜…… 许是秀水听到,轻轻道:“苏姑娘,该去天玑殿了。” 日暮西斜,天玑殿一派云祥。众嫔都陪着皇上和太后在天玑殿的楼台观折子戏。只远远听到:“怕见春归,枝上柳绵飞。静掩香闺,帘外晓莺啼。恨天涯锦字稀,梦才郎翠被知。宽尽衣,一搦腰肢细;痴,暗暗的添憔悴……” 吴侬软语,莺莺燕燕,闺人盼归人,可是鸿雁飞去了几回,鸿书寄了几回,相思病了几回,归人依然断肠在天涯。衣带渐宽,茶饭难思,闺人梦中咫尺天涯,良人还在那远远触不及的地方。 都道戏子最无情,唱遍他人事,褪下一袭戏袍,这唱作打念就跟他没了关系。可相比这世道,谁又比谁更无情呢? 本想爱,却难相见。 本相见,却难言。 本想言,却咫尺天涯。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只听那花旦又在唱着小桃红:“秋江一望泪潸潸,怕向那孤篷看也。这别离中生出一种苦难言。恨拆散在霎时间,都只 为心儿里眼儿边,血儿流把我的香肌减也。恨煞那野水平川,生隔断银河水,断送我春老啼鹃。” 楼台那厢戏子唱的声声断肠,楼台这厢众嫔看的也句句断肠。不知道有谁说了句:“这大喜的日子,怎唱的如此悲凉?换曲子。” 于是戏子们摇身一晃,曲调慷慨激昂。武生卖力的在台上闹,台下一片叫好。有个多嘴的侍女悄声道:“我听说这个戏班有个规矩,叫花旦不能跟武生相爱。可偏偏有个花旦爱慕上了武生,听说那武生还真俊俏。于是两人私奔,最后在广陵城被戏班主追到了。最后双双在往生崖殉了情,还说来世再相爱。” “啧啧,如果有人这么爱侬,侬也愿意跳往生崖的。” 我本无意听到,却不曾想是个悲惨的故事。目光远远往戏台上望,武生正挥舞着手中的剑,骑着马昂首前行。不其然看到戏台后面,有道目光正紧紧盯着武生的身影,随着武生的身姿而跟随。 急急的收了目光,再看只会为心里徒添一把堵。 夜泛起清瑟,喜宴也慢慢的马上要开始了。忙碌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歇息。良辰吉时也在跟前,我看了眼还在忙碌的秀水,悄悄的潜了出门。来到天玑殿东边的琉璃宫,低着头穿过抄手游廊,跨过花园,来到齐昔的寝宫。远远的透过窗看到齐昔正在窗前凝望着窗前的一株桃树在发呆。齐昔身后着宫女拿着大红的锦袍低着头说着什么,只见齐昔回了句。宫女便福了福身把手中的锦袍搁在我刚才整理 过的床上。夜色中,红烛已经燃起,王子终究妥协穿上新服。宫女为齐昔装扮的很是仔细,他大概也没有看到锦帐上挂着的东西。只见他很快的收拾完毕准备出门,我闪身躲进黑暗中,悄悄进了一步。穿上大红锦袍的齐昔,俊朗万分,一袭红锦衬得他愈发的风度翩翩,雅致俊逸。 “等等……” 齐昔忽然喊道,我莫名的心里漏了半拍,果然齐昔看到了锦帐上的锦囊。在大漠时,我曾做了两个锦囊,一个送与齐昔,一个自己留着。我终日带在身边,现在他要娶妃,我岂能再留这锦囊,倒不如把这锦囊也送与他,祝他成双成对。 锦囊挂在锦帐的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他竟然也能看到。齐昔取下锦囊,紧紧握在手心里,许久才把锦囊放进怀里。 各方表演都已经开始上演,舞女的舞姿飘逸秀美,鼓瑟龙凤鸾鸣,众宾客早已经进入各自的宴席座位,静候吉时。 “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跪礼,“万岁”之声,地动山摇。 方后,司礼太监才喊道:“吉时已到,有请新人觐见。” 礼乐炮声,鸾凤和鸣。太监、宫女夹道列队欢迎,新郎在左,新娘被随身丫鬟伴随在右。众人只看到新郎美冠如玉,新娘大红盖头下,只看到一道婀娜多姿的倩影。 我在司礼不远处,望着新人在司礼的引导下,三跪九叩。齐昔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没有喜,也没有欢。大概,这个时候,最欢喜的莫过于新娘和众人。 心中像是有块大石压 在胸口,难以下咽,也难以搬离,使人不得喘息。 “夫妻对拜……” 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夫妻对拜……!” 人群开始骚动。 司礼不知道该接着再喊一句,还是再等等。人群瞩目的焦点,新郎此时立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对拜的意思。 众人们窃窃私语。 齐昔一动不动的看着人群,似乎在犹豫。这时有个机灵的小太监悄悄走到齐昔身边,齐昔似乎也没什么反应。 连皇上和皇后都诧异的看着齐昔,齐昔仍是不为所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我怔怔的看着齐昔,不期然的与他目光对上。 四目相对,我看到他眼中的一丝犹豫和……。 “我们要做一生一对一双人,这辈子执手相看到老。”抵死缠绵说出的誓言,霎时响彻耳边。 皇上不耐,司礼再次高喊:“夫妻对拜……!” 我狠狠的咬着唇,点点头。齐昔目光中带着一丝哀伤,收回了目光,落在眼前盖着红盖头新娘的身上。 只听新郎道:“此生你嫁我,不悔?” 另一头牵着同心结的人,身子明显一颤。 两人互相对拜,众人松了一口气。忽然一道剑气从空而降直逼向新郎,十几个穿夜行衣的人,突然冒出来,纵身越向齐昔。 正在齐昔猝不及防的时候,新娘一掀盖头,一把匕首刺进了齐昔的胸口,顿时血迹染红了锦袍。 众人大惊,纷纷四散躲避。 有太监大喊:“来人,保护皇上、皇后。”一道蓝光一闪,在侍卫还未来得及保护时,一名太监保护 皇上遭惨死,皇上背部直接被刺伤,皇后惊吓倒在侍女身上。 我大骇,奔向齐昔。 楚婉儿手持匕首再次刺向齐昔,谁料被秀水一把挡在身前,楚婉儿的匕首刺在了秀水的胸口,匕首正刺中心脉。 “秀水!!” 我大喊,喘着粗气奔过去。楚婉儿听到声音,愤怒的看向我。齐昔一脚踢翻楚婉儿手中的匕首,抱着秀水跌落的身子。 谁料楚婉儿从身上掏出一把剑,再次刺向齐昔。齐昔抱起秀水身子闪身躲过了,我上前接过秀水,齐昔才显得轻松。“言儿,带秀水走!”他胸口的衣服显得很不堪,脸上是被秀水的血溅到痕迹。 “齐月,你到底在干嘛?” “我早已经不是齐月了。” 混乱中,不知道谁高喊了句:“皇上,皇上……御医快来救皇上!”齐昔大惊,却因为楚婉儿而无法脱身。 我大喊:“太子,小心。” 齐昔忍无可忍,出手夺过楚婉儿手中的剑,横摆在她的咽喉处。 大红色的喜服,中间夹着刀剑,在此时显得多么的刺眼。一道蓝色身影划过,暗器打在齐昔的手上,楚婉儿立刻反夺回剑,一把刺进齐昔腹部。 我欲去救齐昔,却不想被人掳到墙角,并点了穴道。 “你想找死?” 我震惊的看着那人,竟然是…… “啊!” 一声尖叫,我听出那是楚婉儿的声音,立刻慌神道:“放开我,解开我穴道!”那人低声对后面的人道:“看好了,少一根头发我找你算账!” 说完,纵身离去。 (本章完)

三十 楚婉儿魂断 厮杀遍野,皇宫内院一片狼藉。 谁都没料到瑞王临时倒戈勾结乱党,大批叛军涌入皇宫。禁卫军本来死伤无数,这下更难抗衡,同时瑞王趁机圈禁众大臣,威逼大臣要求皇上退位让贤。 齐昔浴血奋战,就在寡不敌众的时候,驻守东海的将军王崇德领兵冲入皇宫,围剿了乱判军,最后活捉了瑞王齐子柯。不知谁放火烧了昌明宫,火光冲天。众人匆忙赶去救火,火势趁着东风势头凶猛,可奇怪的是,除了昌明宫被烧的一点都不剩,临近的碧海阁丝毫未受火势的影响。 所有的人都低低的谈乱着这件事。 “你们知道为何偏偏只有昌明宫被烧的连渣都不剩,而离的那么近的碧海阁却连一丝火烧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是……” “没准还真是,否则怎么那么大的火,西风又吹的那么紧,碧海阁却连一丝一毫都没被火侵了?” 昌明宫的大梁被折断,火势又太猛,导致整个宫殿残垣不堪。谁都知道,曾经住在昌明宫的人是当今皇上最爱的已故的妹妹仁清公主。 仁清公主在昌明宫住了两年后,下嫁给大将军李贤。之后偶尔回来小住,据说仁清公主就死在昌明宫。 只是为何死在昌明宫,有人说病死的,有人说是被当今皇后害死的……至今原因不明。但唯一知道的是,仁清公主确实在昌明宫诞下齐昔公主,也就是楚婉儿。 仁清公主死后,昌明宫就被封为禁地,任何人都不得踏入。 我曾问过很多人,凡是被问到过的人,都表示不知道当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宫中的老嬷嬷谈起此事都三缄其口。 端着药进了琉璃宫,齐昔躺在床上,全身被绷带包裹着像个粽子。两日前的狼藉很快就被收拾好了,只是齐昔受了很重的伤,而楚皇则…… “我刚听承乾宫的小李子说皇上病的很重,御医都不敢医治。” “瑞王狼子野心,皇上待他不薄,竟然在太子大婚之日叛乱。” “嘘,小声点,我听说这个瑞王一直喜欢咱齐月公主……” “啊?” “齐月公主恢复郡主身份嫁给咱太子,瑞王当然心不甘情不愿……” 声音忽然低下去,我笑着打招呼:“子音,清宁。” 清宁拍着胸脯说:“苏言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吓了我一大跳。”我歉意的笑了笑,低下声问道:“刚才听你说瑞王喜欢婉儿郡主,真的假的?” 清宁道:“当然真的啊,我可是亲眼看到过瑞王向郡主求爱,只不过被郡主给拒绝了。当时……”四下看了无人,清宁才放下心,声音更低道:“当时我听到郡主说,她此生只爱太子一人。啧啧,真想像不到说这话的郡主,会刺杀太子。” 清宁有些疑惑和惋惜。 我和子音对视了一眼。 想起三日前,楚婉儿楚楚动人的从轿撵上走下来,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芊芊细指被齐昔牵在手里,两人执手从崇阳门一直到天玑院。 在金陵时,她也曾为了让我离开齐昔,而费尽心机。为何却在自己大婚之日,亲手刺杀自己的夫君? 我至始至终想不通,更令我想不通的是,为何慕容越也在?而楚婉 儿临死之前说的那句:“娘亲,婉儿终于为你报仇了?” 难道齐昔和仁清公主有什么渊源?抑或是…… 子音想起什么问道:“苏言,秀水……”说完眸子黯淡,我叹息:“秀水我已经求一个朋友把她送回她的家乡安葬了。” “秀水姐姐虽然在宫里呆的时间不长,不过她待人很好。又聪明,又能干,还会烧好吃的菜。”清宁带着悲伤的神情道。 我勉强笑道:“好了,做事吧。” 秀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或许还在裕王府……不禁又想起那场大火。 “你命犯桃花,这辈子注定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 在长安城,那个算命的瞎子的话莫名的从记忆里翻出,我倚靠着窗棱,风吹柳随,花开正艳的秋海棠,则无端的被风吹散了几片花瓣。飘在风中,打了转,落在地上,恰好被路过的宫女不小心踩了正着。 凋花零落,散为花泥。 “言儿?”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到齐昔正艰难的起身。立刻上前,扶起齐昔。 “父皇,父皇可好?” “回禀太子殿下,御医还在替皇上诊治。” “我要去看望父皇。” 齐昔挣扎着要下床,我连忙拦下。 “太子殿下,御医有交代,您还不能下床,您身上的伤口太深了。” “我一定要去看望父皇。” “太子殿下,您现在还不能去看望皇上。” “为什么?” “因为……” “放开我,我要去承乾宫。” “太子殿下!” “皇后娘娘驾到……”门外忽然高声一喊,便听到跪安声。随后脚步声便到 了跟前。 “皇儿?” “母后,父皇他,他怎样了?” 皇后怜惜的把齐昔扶上床:“皇儿,你伤口太深,切不可下床?”说完责备的看我。 齐昔脸色苍白:“母后,是我自己执意要去看望父皇,莫怪她。” 皇后疼惜的摸着齐昔的脸:“皇儿,你要保重身体,你父皇如果、如果有个不测,你再这样下去,要本宫怎么办?”说完,皇后拿锦帕拭泪。 “母后,父皇不会的,父皇一定洪福齐天。” 皇后哀痛的叹息:“皇儿,母后对不起你。本该你大喜的日子,却……” 齐昔摇摇头:“母后,是皇儿不孝,是皇儿没用。” “不是你的错,是本宫的错。”皇后神色哀伤:“如果我坚持不要你娶齐月,你就不会受如此大罪,你父皇他……” “母后,到底怎么回事?” 齐昔一直不明白,为何齐月会突然性情大变。皇后用锦帕掩饰表情,欲言又止。最终淡淡说了句:“皇儿,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其实,母后不说,孩儿也知道些。” 齐昔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愤恨,皇后要求所有的人都退出琉璃宫,我也随着其他侍女退下。 一直过了三刻钟,皇后才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神情不可琢磨的平淡。我等皇后走后,才走进琉璃宫。 “太子殿下,喝点参汤吧。” 齐昔坐在床沿上,呆呆的望着窗外。我叫了半许,他才回过神来。 “言儿。” “太子,奴婢刚才熬了点参汤,你来喝点吧。” “好。” 齐昔很平静的喝汤,我看着他的双眸,有 些通红。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类似愤怒过后的红晕,双眸闪动,仿佛里面燃烧的火焰还没有熄灭。 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齐昔,今日有丝异样。 刚才还好好的天气,霎时微风变成大风,风里带着雨丝的气息,吹进殿里,带着一丝阴凉。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齐昔似乎感受到我的不安,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却觉得他目光中的寒气,比外面的凉风还要凉。 “太子殿下……” 许久,齐昔才开口:“言儿,如果要你在我和慕容越两个人中间选一个人,你会选择谁?”我心中猛然一跳,慕容越也曾问过我这个问题,为何齐昔也要问这个问题? 齐昔目光紧紧看着我,像是把我深深刻在心里一样。 我愣愣的看着他,第一次觉得他有那么点点陌生感。 “齐昔。” 我随心喊出,却觉得我们之间仿佛因为三日前的那场变故,而变得相隔天涯。 “回答我。” “我,我为何要在你们之间做选择?” “我只需要你回答,是我,还是他?” “那又怎样?” 我忽然倔强起来,心头隐隐觉得刚才皇后和齐昔的谈话应该跟慕容越有关。我也越发肯定三日前的变故,是早预谋已久。 “回答我!” 齐昔突然抓着我的双肩,用力摇着我。我看到齐昔眼中的红丝变得更深,更浓。心中“突突突……”的作响。 “齐昔,齐昔,你到底怎么了?” 肩膀传来一阵疼痛,齐昔用尽力气抓着我的肩。我看着面前像是一个陌生人的齐昔,脱手一个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本章完)

三十一 慕容越的身世 刹那时光凝窒,齐昔左脸上的手指印清晰明显,而我右手也隐隐震痛。齐昔低着头,白皙的脸上泛着红色,表情呆住甚至有点失神。 “太子殿下,对、对不起。” 我顿时为自己的冲动心生万分的愧疚,紧紧蜷紧手指,指尖深深的陷进掌心里,却抑制不了手指的颤抖。 俯身跪在地上,等待齐昔的发话。 窗外有雨吹进来,地板变得异常冰凉。身体开始僵硬,开始发麻,齐昔还处于失魂的状态,天色渐渐的暗下来,终于全身变得僵硬。 清宁悄悄的走过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又看了看齐昔,紧张的声音有些尖细:“太子殿下,该用膳了。” 齐昔还是没反应,清宁不禁看了看我,我递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清宁咬咬唇,提高了声音:“太子殿下,该用膳了。”一直喊了三遍,齐昔才淡淡的回了神。 “什么?” “回殿下,该用膳了。” “哦,告诉御膳房,我没什么胃口。退下吧。” “是。” 齐昔像是这才看到我,怔了下,随后道:“言儿,你也先下去吧。”我努力的撑起身子跪安,却发现身子稍微一动,便觉得万分的疼痛。 起身时,脚步一软,整个身子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幸亏清宁眼疾手快,拉我一把,才没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齐昔连忙挣扎下床:“言儿,你怎么了?”像是起的急,伤口裂开,立刻有血浸了出来。我连忙起身,道:“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清宁身子也僵了下,大概是我清冷 的声音吓住了她。齐昔伸过来的手,被我挣扎着躲开了,双手僵在空中。 “清宁,你先留下来照顾殿下,我自己可以的。”推开清宁的手,我努力直身体,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出琉璃宫。 晚来风雨更猛烈,雨水很快打湿我的衣裳,顺着脖子往下淌。所有的都不觉得的难受,而最让心里觉得悲痛的是齐昔的眼神,那种不信任的表情,那种不相信的表情。 肩膀上似乎还有齐昔狠狠钳制的隐痛,他一声高过一声的问,在他和慕容越之间会选择谁。 这个可笑的问题,想来,却发现我不过是夹在他们中间的玩物,凭什么问我这个问题,我又有何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 即使我回答了又怎样,会按照我想象的那样,山盟海誓,海角天涯,天长地久么?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只道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一头栽倒在床上,再也起不来。醒来后已经是两日后中午,而浑身像是烧灼般毫无力气。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清宁端着药走进来,看到我醒了,本来担心的神色立刻轻松了许多。“花言,你终于醒了。” “嗯。” “那快点把药给喝了吧。” “嗯……嗯?你刚才叫我什么?” “花言。” “你……” “你脸上的东西全部被雨水冲掉了。你还想瞒我们到多久?” 我立刻抹自己的脸,果然脸上涂抹的东西全都摸不到。我看着清宁,她安慰道:“放心吧,除了我暂时还没有人知道,我把所有来看你的人都挡了回去。” “谢谢你。” “你我还客气什么,你知道吗?当你嫁去北燕的时候,我们都担心死了,心想这辈子大概再也没机会见到你。当我们听说你被大火烧死的时候,我和子音还有其他人还偷偷给你烧纸祭奠……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谢谢你们。” 看着清宁微微泛红的眼睛,心里有淡淡的暖意。 “花言,你为何要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子,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说来话长,我被人救离了那场大火,就被逼跟北燕三皇子去了塞外,之后在那里遇到了……遇到太子殿下。” “然后你就跟太子殿下一起回来?” “嗯。” “怪不得,在太子大婚之前,太子一直吹你曾经留下来的曲笛……” “太子殿下,现在可好?” “殿下很好,只是,只是皇上……” 皇上殡天了!举国哀悼,皇太子齐昔继位,下令丧葬典礼举行了六天六夜。随后刚登位的新皇一直在承乾宫守灵,整日不吃不喝,下葬那天新皇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令人想不到的是,新皇竟然令所有送葬的宫女太监全部懿死在皇陵为先皇陪葬。 顿时众人皆惊,皇陵里传来宫女们的撕裂的哭喊声,和太监的求饶声! 新皇皱了皱眉,淡淡道:“都不想死么?” 身边慧意的人,立刻让下令先割去那些宫女太监的舌头,再将其活活掩埋。上千名宫女太监至死都不相信曾经柔弱贤德的太子殿下,会下达如此残忍的懿旨。 此事瞬间震惊了所有送葬的大臣,老臣李温看不下去,刚说了句“请皇 上三思。” 齐昔只斜看了一眼李温,道:“看来李丞相也想追随先皇,那么朕就圆了你的心愿。来人,三品侍郎李温株连九族,给先皇陪葬!” 顿时李温气的昏死过去,齐昔连看一眼都不看,便转身离去。至此所有的人连一声都不敢吭。 皇陵上上下下哀声遍野。 十日后,新皇进行登基**,所有的人都谨慎小心,怕一不小心惹怒了新皇,那么不但自己的脑袋不保,整个家族也人尽皆忙。 一时间人心惶惶,谁也琢磨不透,为何之前文文弱弱,贤德如良,体恤百姓的仁义太子,会变成如今嗜血如魔的冷酷无情帝王。 朝中开始大换血,之前的腐朽老臣一批批的被清退,一批批的寒门子弟被提拔上任,新旧交替,老一代的树根太庞大,牵连甚广,即使如今人人自危的时候,依然藤蔓相缠。而新人急急想上位替代老一代的腐朽,新旧死磕,朝臣上下动荡不安。 而此时北燕传来消息,皇帝退位,三皇子慕容越继承大统,下令全国减免赋税半年,凡是家中有壮丁自愿参军的,则减免赋税一年。凡家中有两人及以上参军的,则减免赋税两年。一时间,百姓纷纷号召,顿时北燕军力大增。据细作回报,北燕每日都在进行军士训练,而新皇慕容越每日都要亲自到校场观训,时不时的参与将士拉练。 南北局势,****。 莲悦阁边的荷花池,半为新盛半为枯,有人坐在阁边闷闷饮酒。我不期然的走到了这边,看到那人后,急忙转身准备绕行离去,却 被人拦下了脚步。 “言儿。” 我努力翘起嘴角,笑着道:“奴婢叩见吾皇。”那人放下杯子,起身来到我身边:“为何躲着我?” “回皇上,奴婢只是一介宫女,怎敢躲皇上,是您最近太操劳**。”我低着头,不去看齐昔表情。 齐昔冷淡道:“是么?” “是。” “连跟我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齐昔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低沉。“连见我一面,都不愿见?那日,那日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 本来伪装好的表情,再他语气软下去的那刻,立刻土崩瓦解。这些日子来,想必他内心也过的不安宁,如今天下一团乱麻。而他嗜血的冷酷让朝臣无法适应,也无法认知。朝臣人心惶惶,百姓也跟着遭殃。 “为何你会变成这样?” 那日先皇后到底跟齐昔说了什么,令他心血大变。 齐昔看着满池的荷花,淡淡道:“你一定特别想知道那日母后跟我说了什么吧。”我抬起眼看向齐昔,他比之前更加消瘦,整个脸庞像刀削了般冷冽。 “那日,母后告诉我,慕容越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什么?!” 我震惊的看着齐昔,这怎么可能?慕容越明明是北燕的三皇子,怎么可能是……齐昔忽然笑了,无奈且自嘲的笑。 “我当日也不信。全南楚上上下下都知道父皇一生只娶一个妻子,他们鲽鹤情深。可母后竟然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妹妹。” “……” “而我一直尊敬的姑母仁清公主,竟然是……” (本章完)

三十二 梦中人 北燕****,每日都在招兵买马。 南楚,大批换血过后,寒门子弟纷纷改革新政。虽然之前先皇在位时,表面看起来南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实质内里则腐败贪污横行。****,官官相护,新官上任,必定从百姓身上刮出一层血来。百姓若是上告,则全家入狱,百姓一时都只敢怒不敢言。 齐昔从北方回南方时,一路访查民情,体会到民间疾苦,更是看到到官府随意的草菅人命。 寒门子弟苦读十年,却被官二代冒名顶替,受享国家俸禄,作威作福! 这大概就是齐昔为何不惜性情大变也要改革一新。 我在府衙门前,和百姓一起,看着新上任的一个县官,在判案。一方是遍体鳞伤的老者,一方是得意洋洋的官宦子弟。究其原因是,官宦子弟吃饱了撑着了,无所事事,溜街正当,瞧见一美艳女子,非要强抢回府做妾,女子不从,就实行抢夺。 话说这官宦子弟,不是别人恰好是丞相最宠爱的独子。女子的爹上前阻拦,被打个半死。遂告到府衙。 县令是新上任的南城尹瑞林,寒门家子,却从小懂得寒窗苦读。这次朝廷换血,考取了功名,胜任郢都府衙县令。面对这个从小横行乡里的丞相之子,所有的人 都等着他怎么判。 对于所有的问话,纨绔子弟都懒懒洋洋的答话,对于老者所告之词也供认不讳。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所有围观百姓,都被引怒了,却都不敢吭声。 “丞相之子,谁敢惹得起。那老李估计是脑袋气昏了,才会来告状。” “也不一定,小尹从小就是个耿直的人。” “唉,官官相护,再正直的人,一当上官就变质了。官场那是什么地方,那就是吃人的地方。他不吃人,早晚会被其他人给吃了!” “唉,您老说的也是。” 说话人声音刚落,便听到大堂之上,尹县令一声怒喝:“来人,关押监牢,一时三刻后菜市口斩立决。” 众人喧哗,纨绔子弟瞪时变色,带着三分惊慌,七分怒气道:“谁敢动我,我爹株连你们九族!”一时没人敢上前,只见尹县令亲自下了堂,夺过身边侍卫的刀便架在他肩上,直逼咽喉。 嚣张的气焰顿时灭了,刚才洋洋得意顿时变成贪生怕死的慌张,却还打死嘴硬。 “今日我要替郢都百姓除一害,被你糟蹋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如今大家都只敢生男不敢生女,生女有你这个纨绔子弟在,怎可安心?是丞相之子又如何?今日我尹瑞林杀你之后被判极刑也值!” 说罢,同堂侍卫立 刻上前把纨绔子弟捆绑。 一时三刻后,全城出动到菜市口。而此时,丞相王石正在皇宫内。 手起刀落,血溅四起。所有的人,都拍掌大庆。官兵收拾尸体,有人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扔向尸体,有人还口里念骂着。谁也没注意身为监斩官的尹瑞林此时冷面起身,慢慢地伸手摘下自己的顶戴花翎,大步的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我回到皇宫后,便听到到处都在讨论尹瑞林斩首丞相王石的独苗子。 “这下尹大人算完了,啧啧,还那么年轻。” “哎哎,我听说这个尹大人相貌可俊秀了,且还没成过亲……” “啧啧……这算可惜了。丞相那独苗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的主,我有次出门还被他摸了脸,幸亏当时有个人出面救了我,才脱身……就,就是那个人。他怎么在这里?”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是尹瑞林,看方向是被押往刑部! “据说,那个人就是尹大人!” “原来他就是……” “好俊朗啊!” 端着茶水进了承乾殿,齐昔正在批阅折子。刚才在菜市口,我瞥见一抹淡青色的衣衫,望着一道熟悉的背影。 “皇上,请用茶。” 齐昔这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折子,接过茶。拿起茶盖轻轻啜了口。 “皇上,菊花茶很消 暑。” “嗯?” 一道尖锐的声音插过来:“皇上,殿下礼部侍郎李大人,苏大人求见。” 齐昔看了看我:“先让他们殿外候着。” 小魏子退身道:“奴才遵旨。” “奴婢先行告退。”我也准备退身出殿,齐昔却一把叫住我:“言儿。” 我停下脚步:“皇上还有何吩咐?” 齐昔顿了下,道:“菜市口一幕,言儿可有什么想法?” 原来他是看到我的,我淡淡的开口:“关于朝政上的事,奴婢不懂。只知道,尹大人为民除了一害。” 齐昔若有所思,而后摆了摆手,我便退身出门。 出门便看到礼部侍郎李大人,苏大人。对着他们应身福拜,苏大人见四下无人,突然走到我面前问道:“皇上在里面情绪……如何?” 李大人和苏大人是尹瑞林的同门,尹瑞林此时做了这么惊天的事,难得他们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出来为自己的同门求情。 我笑了笑:“回大人,皇上并没有盛怒。” “没有盛怒?那是何意?” 我再次笑了笑便离去,任苏大人在身后叫,我只是加快脚步。 没有盛怒,不代表不怒。 天空除了一抹白云,干干净净的一片蓝。 齐昔的脚步太快,终究所有的事情都会堆积在一起,达到一定程度便会被引爆。 想必,当时齐昔没拦着,也想拿丞相开刀。 只是树根庞大,又如何清理干净。 再者,人本来就是靠各种关系上位,难保新人不会走老路,唉。 北燕****,再照这样下去,南楚……南楚应该……我不愿自己再想下去。听说慕容越即位,招兵买马,南北分离多年,终究在慕容越和齐昔之间分出个高下,一统这天下。 那么到时,受苦受难的又是黎明百姓。 眼前似乎又回到了广陵城,回到了火光冲天,尸体遍野的广陵城。 那晚,我翻来覆去,梦中的场景不断变换。先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桃花林,有个男子对着一颗桃花在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却有着一张俊秀的侧脸。 一阵风吹过,我似乎置身在一片桃林。桃林深处修建了一道庵园。 刚才的那张俊秀侧脸的主人,似乎正坐在桃树下,品着清茶。 这时,一道倩丽的身影走来,然后我慢慢的听到她喊:“谷雨……” 那张俊秀的侧脸主人,微微的转过身,对着我淡淡的扬起了嘴角。 那人是…… 竟然是…… 齐昔! 齐昔笑着对我,准确的说,是对着那道倩丽的身影道:“言儿,你回来了。”那女子微微侧身,慢慢的扬起脸,也翘起了嘴角。 我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本章完)

三十三 争锋相对 我从梦中醒来,窗外一片漆黑。慢慢传来雨声,滴答滴答的打在窗上,从窗缝里透出一丝凉风吹进来。 起身点亮宫灯,似乎动静大了点,住在隔壁的清宁闻声起来。 “花言姐姐,你怎么醒了?” 我抱歉的看着清宁:“打扰你睡觉了。” 清宁披着衣衫进来:“是不是饿了?你最近都没怎么吃饭。”我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忽然醒了而已。”灯已经被点亮,我脑中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 “花言姐姐,怎么闲着没事把桃花画在手心里?” “什么?” 我看向手心,啊咧?怎么有一朵花?而这朵花的样子,竟然跟梦境里齐昔为女子摘的花朵一模一样。 怎么长在我手心里。 我一个愣神呆坐在凳子上,那个梦境…… “花言姐姐,你,怎么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没事,我只是闲来无事画着玩儿的。清宁,你先睡吧。我只是口渴。” “我给你倒点水。”清宁给我倒了杯水,倒完水后,扭头看到有扇窗没关。于是起身去关窗,我拿起杯子喝水压了压神。 “啊,皇上?” 清宁突然大叫了 一声。我不解的看向清宁,清宁扭头对着我指着窗外:“花言姐姐,皇,皇上。” 我大步走到窗前,窗外一片安静。 “哪里?” “咦?刚才明明在外面呢?” “清宁,你看错了吧?”我话音刚落,却看到对面端阳宫屋檐上,着两道人影。其中有道身影,像极了…… 慕容越! 我心中咯噔一下,他似乎看到我在看他,微微点了点头。我惊的顿时后退一步。 “怎么了,花言姐姐。” “我,我没事,只是风太大了。” 清宁立刻把窗户关上,我假装打了个喷嚏。“清宁,你也赶紧去睡吧。天凉,要是感冒了,就不好。” 我推着清宁,清宁道:“好,好,我回屋。你也早点休息,别感冒了。” “嗯嗯。” 清宁走后,我打开窗,看到慕容越从屋檐上跃下来,他身后跟着的是白梁。只见他穿一身淡黄色的衣衫,衫角早已经湿透,看样子了有一些时辰。 我关了窗,吹了灯,拿起屋角的伞,轻悄的出了门。慕容越静静地看着我,我们中间隔着大雨。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不方便说话,跟我走。” 慕容越 上来便拉我的手,我直接抽回了手。“不是你放我们走的么?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肩头一痛,慕容越点了我的穴道。 “放开我。” 慕容越随即点了我的哑穴,一把抱起我。正欲离开,却一转身,看到雨中独自撑伞立的齐昔。 “不知道慕容公子来我南楚,带走我南楚宫女,所谓何意?” 慕容越并未理会齐昔,迈起脚步便走。齐昔直接上前,白梁却快齐昔一步,挡在我和慕容越身前。 我急急的看向齐昔,已经这般晚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今儿要带她走。” 慕容越紧紧地抱着我,大概是他在雨中的太久,我感受到他身体带来的一丝寒气。他尖锐的脸旁,锁着眉看向齐昔。却在低头看我之时,漾起一丝温柔。 “她是我的人,我想慕容公子,是否要先得到我的允许?” 齐昔紧紧的盯着我。 慕容越毫不退让:“她本是我的正妃,何来说是你的人?我想你是否弄错了。” 就这么一直僵持着,雨越下越大,慕容越背面已经全都湿透,却一直护我在怀。前面的白梁,为我们遮挡着斜雨,也浑身湿透。对面的 齐昔,脸色已经苍白到极点。 慕容越道:“白梁,你先带言儿走。” 白梁侧过身,接过我。施展轻功,纵身越向房檐,齐昔想追,慕容越此时出手,齐昔只能还手招架。 白梁低低道:“苏姑娘,对不起得罪了。” 我被带到了一座破庙,白梁把我放下来后,便解开了我的穴道。我脑袋一热,出手便对白梁一掌,白梁措手不及左脸上鲜红的五指印。 我也怔住。 “对不起,我……” 白梁低头道:“对不起,苏姑娘。” 我起身,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是我不该出手。只是,你们为何会出现在南楚?” 白梁不敢看我,低着头道:“臣也只是奉皇上之命办事。” “难道慕容越……已经做好攻打南楚的准备?”我试探的问道。白梁本来低着头,瞬时抬起来,后又低下去。 “请恕微臣无法告知。” 可他的反应足已经告诉我,我心中一震。前阵子听说慕容越在招兵买马,怎可能这么快就要攻打南楚?难道慕容越瞒天过海?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慕容越出现在门口,整个衣衫全部湿透。白梁立刻上前,慕容越摆摆手,白 梁立刻躬身退到殿后去。 慕容越等白梁走后,立刻弯着身子大咳。我在那里,看着慕容越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莫名的想起在马迷途之时。 我轻轻的走过去:“你,还好吧。” 谁料,慕容越一把拉起我的手腕,我便一脚跌进他的怀抱里。他身上的寒气更重,却听到比寒气来的更猛烈的心跳声。 “言儿,你近来可好?” 声音温柔到仿佛一道暖阳晒进来,我听着柔声,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却莫名的跟随着产生重重的心跳声。 我拼命的想推开他,他却抱的更紧。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 慕容越轻轻的哼唱,一字一句蹦达进我心内。那曾经被埋藏在心中的记忆,一下子再次被唤醒。 眼前浮现娘亲教我唱这首歌时的幸福笑脸,想起我第一次唱给他听时的样子,想起之后的广陵满目疮痍的样子。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也知道你讨厌我。可是,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对你的思念。”他低低的在我耳边道:“你可还记得你的容越哥哥……?” 眼泪涌进了眼眶,一颗一颗滴落在慕容越的肩头。 (本章完)

三十四 我喜欢你 我打开门,齐昔正拿着我平日里用的杯子,喝着茶。 清宁远远的在一边,见到我回来,像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我向清宁微微笑,示意她先行离去。 跪身行礼:“奴婢叩见皇上。” 齐昔淡淡道:“起来吧。”我缓缓起身,走到齐昔对面,坐下。他此时才抬起眼看我,我看到他眼神里止不住的失望。 “我……” “你先休息吧,我回头再来看你。”说罢,齐昔起身便欲离去,我不由自主一把上前从后背抱紧他。 “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可不可以就这样让我一直抱着你,可不可以就让我……”我紧紧抱着齐昔的身子,他身子冰凉,衣衫还潮湿。“我喜欢你。” 被抱着的身子一怔。 蓦地,齐昔转过身,他细长的手指抚在我脸上,冰凉的唇落在我的唇上。 彼此探舌紧紧缠绕着对方,从未像现在这般,心跳如此。像是从口中跳出来般。我抱紧齐昔,他亦是抱紧我。 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却觉得是幸福的。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扯掉我的腰带,褪去我的衣衫。粗重的喘息声,缭绕在灯花里。我们赤身 面对彼此,我觉得我脸像是烧着似的。他一抬手打横抱起我,一步一步走向床榻。 缓缓把我放在床榻上,目光柔情似水。我主动揽上他的脖颈,亲吻他的唇,温润火热。我的主动似乎点燃了他,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温柔的眼眸里,燃起一丝情欲。我紧紧贴向他,感受到他身体的火热。 感受他那里的坚挺,我的手顺着他细腻的背部滑落,而他用唇向我攻城掠地。我的呼吸变得**,他完全沉浸在情欲里,我的手落在他的坚挺处,他发出低低的喘息。 继而他粗鲁的分开我的双腿,直接刺入。 我感受到身体的一阵阵快感,而他像个暗夜的兽。我们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相互抚摸对方的身体,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想要吞噬掉对方。我紧紧的拥着他,和他一起感受这异样的快感。 他的发丝散落在我的发丝上,相互纠缠,我们变换姿势,不断的互相折磨。他进的一次比一次深入,我一次又一次觉得身体所带来的快感。 我低低的叫他名字,一遍又一遍。 终于,在将要精疲力竭之时,我们一起到达顶端。 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睛,他 略带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一伸手揽我入怀。我趴在他的胸膛上,倾听他的心跳声。 “言儿,你可曾后悔?”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却看到他光亮的眼睛。我笑着亲吻他胸膛的肌肤,道:“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后悔。” 他明显一怔。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后悔,后悔没有早点跟你在一起。后悔去了北燕,后悔要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 他紧紧的抱着我,温热的唇一遍又一遍落在我的额头,眼睛,鼻子,唇上。我们相拥,互相索取。 整个夜晚,都沉浸在一种放肆的相处中。 抚摸着他消瘦的身体,从心底散发出一种疼痛。连日来的各种事情,他想必也艰难到极点。本来就柔弱的身子,怎可经得起每晚通宵达旦思考批阅? “你可知道,我从第一次遇到你,便喜欢上你。” “那时的你,脏兮兮的。乱糟糟的头发,遮挡着脸,只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透过发丝传递出悲伤且警觉的眼神。” “你那时为何要给我吃的?” “因为我第一次看到那般的人……” 齐昔低低的叹息,大概是想到了当年的景象。我咬了咬 唇,终究道:“慕容越……” “嗯?” “这场大战,最终不能避免么?” “分久必合,南北本来为一体,早晚会再统一。不过是时间问题。” “为什么非得一定要发动战争,为何非要妻离子散,百姓流离?难道没有更好的方法?” “……有。” 齐昔想了很久。 “什么……” “南楚向北燕缴械投降。” “……” 广陵城在我心中是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当年的全城屠杀,至今回忆起来,依然不寒而栗。战争的残酷,被染红的江河…… 我无法再去面对。 可是战争终究无法避免,不知道是哪方先挑起,战火却真真实实的烧着了。令我无法预料的是,悲剧再次上演,广陵城一夜之间,被烧了个精光。 枯骨遍地,断壁残垣。 我一遍遍的确认,传来的消息,却结结实实给了我当头一棒。 为什么? 广陵城现在属于北燕管辖,此役理所应当被世人认为是南楚先挑衅,是南楚惨无人道,杀人如蝼蚁。 每次下朝,齐昔的脸色越来越差。 已经卯时了,御书房的灯还亮着,我端着一碗参汤进去。 “皇上,喝点参汤吧。 ” 齐昔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放下,我只好搁置在桌子上。 “皇上,您还是先歇息会儿。臣等先退下候议。” “那今天就先到这儿,各位爱卿先去休息,明日一早朝上再议。” “遵旨。” 齐昔等众大臣走后,忽然一把拉过我,把头埋进我的怀抱里。我静静的抱着他,知道最近他已经心力交瘁。 “皇上,先把参汤喝了吧。” “叫我齐昔。” 在他喝参汤之时,我把灯芯往外拨了拨,灯稍微亮了点。窗外传来一丝凉风,从风中嗅到雨水的味道。 大概又要下雨了。 下雨好,下雨就可以冲刷掉那些无辜百姓的血。 “言儿?” “啊?” “想什么那么出神?” 齐昔温柔的从背后环着我的腰,我看了看窗外。 “要下雨了吧。” “嗯。言儿?” 他把头轻轻的搁在我的头上,慢慢的摩挲,那般的轻柔。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 “我必是那虞姬。” “不,不要。我想说,如果有一天,南楚不幸亡了,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带着我那份一起活下去。” “碧落黄泉,我不要独活。” “言儿……” (本章完)

三十五 叶落之亡 南北大战,已经到了白热化且已见分晓之势。南楚输的惨烈,再无兵力可供战场使用。齐昔紧紧锁着眉。 御书房。 “照王丞相意思就是要皇上弃国?” “弃国不弃民,南楚已经没有兵力可以与北燕抗衡,何必再伤残下去?百姓已经流离失所,岭南已经突发了瘟疫,北燕大军在江之南坐等时机渡江。只要大军一旦渡江而过,南楚到那时,将更加……” “即使亡国,也要坚守最后一战。” “苏将军,你就算再好战,也要分析下目前的兵力……” “国将不国,何谈百姓。” “没有百姓,何来的国……” 齐昔扶额,瞧了一眼一直未发言的尹瑞林。 “尹爱卿,有何看法?” 尹瑞林声音低沉却坚定有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进御书房时,齐昔正趴在桌子上休憩。我拿起毯子盖在他身上,他手边凌乱地堆积着各种奏章。 我顺手拿起一本奏章,心中大惊。 “言儿?” 齐昔醒来,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眉头依然紧锁,只是却装作云淡风轻道:“不知道我是否会坚持到最后?” “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能怎么做,慕容越已经逐渐在逼近。” “不是说,沿江防线已经部署的很坚固,怎么这么快就被突破?” 齐昔无奈道:“是我没用……咳咳咳……” “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依然呆在你身边。生也好,死也好。” “谢谢你,言儿。” 齐昔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御书房的灯整晚都没有熄过。北燕大军攻城略地,南楚大部分地区已经失守。南楚一退再退。 郢都城内人心惶惶,所有的人都收拾行李逃出城去,守城的将领紧闭大门,以防有北燕细作混入进来。可城内百姓却要求打开大门,放行。 “我听说,今天城门发生动乱,很多人被乱棒打死。” “反正都是要死,不如跟守城的拼一下,或者可以逃出城外,保全一命。” “我才不要,如今征战都打到家门口,能逃到哪里去?南楚生我养我,现在南楚有难,我才 不要逃。” “反正是哪个人当皇帝,我也只是一名宫女,我干嘛要赔上我的性命。” “你以为你命值多少钱?” “就算值一文钱,也比死了好。” “皇,皇上……” 我跟在齐昔身后,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 “起来吧。” 齐昔并未生气,也未处罚什么,一路沉默的回到了御书房。 “就算值一文钱,也比死了好……”齐昔重复着这句话,眼神有些游离。半晌,齐昔才稍显恢复。 “言儿,过来。” “齐昔。” “给我抱抱,谢谢你,言儿。有你陪着我,真好。” 他亲吻我的眼睛,久久的看着我,似乎要把我深深刻在心里。忽然他笑了,一脸的温柔。一如我初次认识他的时候。 “我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做点吃的。” “好,我叫御膳房……” “不要,我想吃言儿亲自做的。” “你想吃什么?” “桂花酥。” “我马上去做。” 我离开御书房时,齐昔拿起桌上的奏章看起来。我悄悄的嘱咐了齐昔身边的太监,朝御膳房方向走去。 刚到御膳房,便看到小顺子慌张的奔过来。 “花言姐姐,花言姐姐,不好了,皇上不见了……” “什么?” 我急忙奔向御书房,一股不详的感觉袭上心头。 “苏姑娘……” 身后一道陌生的声音,阻挡了我的脚步。我回身看到,是梁副将军。 “梁副将军?” “我这里有一封皇上要我交给你的信。” 我急忙接过信,拆开。齐昔飘逸潇洒的字体引入眼帘。 “皇上说,请苏姑娘多保重。” “皇、皇上呢?” “皇上说,请您莫牵挂。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告退。” 看着梁副将军的身影,突生出一种悲壮。 “齐昔……你个笨蛋,我怎么会不牵挂。我说过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齐昔……” 一阵慌乱且匆忙的脚步声:“花言姐姐……” “小顺子?” “我刚听说皇上已经亲自挂帅去了前线,不知道花言姐姐……” “我正准备出宫门,小顺子你可否给我准备车 马?” 小顺子眼中闪着光,我知道我没让他失望。他大喜的点点头,道:“我马上去准备。”把齐昔留的信好好收起,我朝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这次离开郢都城,大概此生不会再回来了吧。 我只带了几件衣服,便随小顺子离了宫。一路上随处都能看到被饿的奄奄一息的百姓,到处都是要饭的人,商贾们紧闭着大门,只有零星的几家客栈还开着门,也都是门可罗雀。 才转眼间,南楚已经成这样子。 不知道齐昔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踏过这条路,走向前方。 “吁……”马车停了下来。 “小顺子,怎么了?”刚掀起帘子,小顺子的身子便倒在我身上,一只白羽毛翎箭直**他的胸膛。“小顺子……” 箭风袭来,我连忙躲避,袭来的箭擦着我的肩膀没入车框上。 “花言姐姐,你,你快走!” “小顺子……” 小顺子应挺着身子,从衣袖里逃出一把匕首,艰难的下车,大叫一声:“你们这些贼子,休想伤害花言姐姐一根汗毛。” 小顺子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只一瞬,便被一个蒙面黑衣人直插入心脏。我顿时呆住,顾不上任何危险,向前奔去。抱住吐血的小顺子。 “小顺子……小顺子……” “花言姐姐,赶快去皇上那里……” “你们,你们到底是何人?是慕容越派你们来的?” “请苏姑娘跟我们走一趟。”领头的一位持剑道。 我愤恨的望着他们:“慕容越,卑鄙无耻。”我被点了穴道,装进袋子里,托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去往北边方向。 不能言不能语,但是耳朵却变得敏锐。听到士兵厮杀的声音,听到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听到有人呐喊的声音,听到鲜血喷出的声音。 “将军,人带到了。” 隔着袋子,我听到有人低声禀报。 “带进帐子里去。”很熟悉的声音。 “是。” 我终于从袋子里出来,被扔在了一张床上,眼睛却被蒙了一层黑布。这里是北燕的敌营么?什么都看不到,这时有细碎的脚步声过来。 “对不起,苏姑娘。” 是云霓。 眼前一亮,黑布被云霓扯掉。她跪在床边,道:“请苏姑娘原谅,我也是迫不得已。皇上他,他每日都在思念你,我不想他这么痛苦。如今一直在这柳竹林徘徊没有攻打郢都,也全都是为了顾忌你。我想只有你在他身边,他才会无所忌惮。才会一举拿下郢都。杀了齐昔。” 云霓眼中带着恨意,这恨意似乎是来自南楚,来自齐昔。 “云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云霓怔了一下。四目相对,我紧紧的望着她。她忽然从地上起身,双眸带着寒光:“哼,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说罢,云霓在一瞬间撕掉脸上的一层皮,露出一副苍老的面容和一头银发。 “你,你……” 我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人,分明是我八岁那年见到的慕容越的娘亲。 “你是慕容越的娘亲?”我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不对,她似乎跟慕容越的娘亲感觉有点不一样。难道她是…… “你是慕容越的姨娘?” 眼前的云霓眼神闪过一丝杀气,随机露出一丝怨恨的笑:“真不愧是慕容越喜欢的人,果然还是有点头脑。对,我是他姨娘。我跟他娘亲是胞妹,我们两个一模一样。” “那之前你,说你是胡人……” “一切都是我装出来的,我一直在等时机,等待我复仇的时机。” 我很难想象,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所有的事情,都一一浮现在眼前,云霓看慕容越的眼神,云霓对慕容越的担忧,云霓对慕容越的小心呵护…… “你是慕容越的娘亲。” 云霓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后一巴掌打在了我脸上。“你个贱人,如果不是你,越儿早就为我一举拿下南楚。” 我的脸火辣辣的疼,狠狠咬着牙。 “当年,如果不是那个人,我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哈哈哈,复我的人,都该死。你也该死!” 说罢,云霓从怀中掏出匕首,一步一步逼近我。 “你去死吧,只有你死了,越儿才不会这么优柔寡断,也不会这么痛苦。为什么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你要让他伤心。他夜夜为你思念,你却躺在别 人的怀抱里,你说你该不该死。那个齐昔也该死,他不愧是他的儿子,跟他长得简直一模一样!所以,你们统统都该死!” 看着匕首一点一点靠近,我在心中默默的祈祷。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救我。 我紧紧的闭着眼睛,齐昔,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 “叮当。”我听到匕首落地的声音。 “言儿?!” 我张开眼,是慕容越,他打落匕首,奔向我,紧紧的抱着我。 “言儿?你有没有受伤?” 我摇了摇头。 “越、越儿?”云霓失望的喊道。慕容越身体一僵,慢慢的回转身,看到云霓的样子。 “越儿,我是娘亲。” “大胆,你竟然敢冒充仁贤皇后。来人……” “越儿?我真的是你娘亲!” “我娘亲,她、她早已经不再了。” “越儿,真的是娘亲。你知道的,娘亲臂弯里有颗痣,你看,你看……”云霓扯起衣袖,露出臂弯的一颗朱砂痣。 慕容越震惊的后退了一步。 白梁也在,看着目前的情况,把所有的人都屏退掉。自己不知道要不要退出去,看了一眼慕容越,慕容越示意不要出去。于是白梁在门口紧紧盯着帐子内的人。 “越儿?难道你还不相信我?” “云霓,云霓去哪儿里?” “我就是云霓。” “不是的,云霓明明是我从勾栏里带出来的。” “是我假扮的。” 慕容越突然甩手勾住云霓的咽喉,厉声道:“你到底是谁?我娘亲已经不再了七年,而你身子一看便是年轻女子。你到底是谁?” 云霓满是褶子的脸上,忽然落下一滴泪。 “越儿,你连这点都不相信娘亲?!” “慕容越,住手。她真的是你娘亲。我可以作证!”从天而将一位中年女子。慕容越看到她惊讶地倒退一步。 “怎么可能?宜兰姑姑。” 被称为宜兰的中年女子,跪身在地。“奴婢叩见皇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越儿这么不相信我,那么我便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死的那个不是我,是你的姨娘,也就是我的妹妹仁清。” “什么?” (本章完)

三十六 真假真相 “故事,要从十几年前说起。我和仁清是双胞胎姐妹,但是性格却完全不一样,我喜动,而她喜静。还记得那年广陵城的山茶花开的尤为漂亮……” 我记得初到郢都的时候,在皇宫里遇见仁清公主,她头上戴了一朵盛开的山茶花。是那样的优雅高贵和迷人,我还记得我当时跟齐昔说,长大了我要像仁清公主一样,像山茶花一样的清雅美丽。 我完全想象不到仁清公主竟然还有那么多的苦衷。 云霓道:“那天的山茶花开的无以复加的美丽,于是我便上山去。却不想在山上遇到了慕容余沥。” “父皇?” 云霓看了一眼慕容越,眼神里似乎有不可言说的光。“那天的慕容余沥,一身的血。我当日吓坏了。他被箭射中,昏迷不醒。我把他背到了山洞,找来了草药,简单的包扎。一直守着他,直到第二天。被找来的姐姐仁清叫醒。” “我没想到,仁清对慕容余沥一见钟情。于是她冒充了我,说是她救了慕容余沥。而他竟然也相信了。于是当我找药草回来,看到慕容余沥亲昵的抱着姐姐,那刻我心向被针扎到似的。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原来我对慕容余沥也产生的了情感。” “因为我好动,爹爹平日里便要求我穿男装出门,于是久而久之,大家都只道李家只有一个貌若天仙的李仁清,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同胞妹妹李夏荷。这时,南楚的三年选秀时间 到了,皇上下旨钦点了貌美的李仁清。而仁清早已倾心慕容余沥。” 云霓脸上扬起一丝恨意:“让我没想到的是,仁清竟然求我,要我替她进宫。……” 慕容越紧紧的攥着拳头。 “我看着慕容余沥对仁清的爱护和疼惜,不禁伤心欲绝。让我绝对想不到的是,仁清为了让我能离开广陵,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药。想让我乖乖的跟着圣旨进宫,却不想那天我心情不佳,就把一桌子菜赏给了一个下人吃。那个下人吃过后便倒头不起。我一怒之下便想去找仁清,被宜兰拦住了。” “原来宜兰早知道我的心思,于是我和宜兰商议,如何让慕容余沥知道,曾经救他的人,是我不是仁清。” 我开口道:“后来呢?” “后来,无意当中,慕容余沥发现了我臂弯的朱砂痣,才想起当时救他的人,是我。而不是仁清……” 说到这里,云霓突然停下来,眼中似乎充满着怨恨也略带着一丝绝望。 “仁清发现慕容余沥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去求他。他拒绝了她,伤心欲绝的仁清来到开满山茶花的云山上。在那里遇上了当时南楚的太子齐坤。” 我静静的听着。 “齐坤一下子便迷恋上仁清,于是仁清就以我的名字假意于他。于是齐坤便要求更改了圣旨,下令我进宫。这时世人才知道原来李家是一对双胞胎。慕容余沥要求带我走,就在私逃的那晚,仁清向齐坤告密。齐坤面子上受不 住,于是就下令追杀我们……” 宜兰看着满脸是泪的云霓,接着道:“那晚我随小姐一起逃,刚逃出广陵城门后不久,我们便被追上了,我被重伤昏迷,醒来的时候,看到满身是血的慕容余沥,和消失的小姐。后来我混进了郢都皇宫,才知道小姐已经怀有身孕。被软禁在皇宫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当齐坤听到小姐怀孕的时候,就朝着小姐的肚子猛踹。小姐痛的紧紧抱着肚子,为了保全肚子里的孩子,小姐委曲求全。齐坤后来得知曾和小姐私逃的人是慕容余沥后,竟然把小姐嫁给了一个……。” 我知道仁清公主下嫁给硕亲王,这个硕亲王也是迷一样的人物。 “他们竟然把小姐嫁给了一个太监!” “什么?”我和慕容越异口同声。 宜兰抹掉眼泪,继续道:“那个齐玉简直不是人,喜欢用变态的手法来折磨人。当时小姐差一点自杀,可是为了肚子的孩子,忍受所有的非人手段。更残忍的是,齐坤喜欢当着齐玉的面来侮辱小姐,当时小姐都快要临盆,怎可能**?!齐坤折磨完小姐,齐玉便再折磨小姐……” 我狠狠的把指甲嵌进手心里,终于明白为何云霓对南楚的恨,对齐昔的恨意。 “小姐生的时候,是在柴房里。当时生下一对龙凤胎,为了保存北燕的龙脉,我偷偷的把男孩子放进篮子里,用手帕捂着他的嘴,再缠上血布,让所有人误以为那是生产后的血带。 小姐当时力不存心,昏倒了。生下来的女孩,便被抱进皇宫里面。没有一个人再去管小姐的死活。产婆看到小姐昏过去,以为小姐气血用尽,便告诉了齐坤,齐坤便下旨安葬了小姐。也送齐玉一尺白绫。” 世人传硕亲王是痴爱仁清公主,原来一切不过是掩人耳目……眼前浮现先皇温柔的面容,我怎么都想不到,一个人可以这般……那么太后是如何告知齐昔的?抑或是齐昔已经知晓这些? 宜兰接着道:“我趁着天黑,找人来到皇陵里,救出小姐……“ “那我小时候在广陵遇到的是……?” “是仁清。” 云霓表情黯淡,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记得齐昔曾经说过,他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妹,难道太后的消息是错的?齐昔和慕容越是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 庭外乌云满布,没过多久,雨点击打在窗户上,慢慢的转为雨丝,再接着倾盆而下。 我在窗前,望着大雨而落。 “我终于明白为何小时候母后那么的不喜欢我……”慕容越静静道。 我扭脸看他,他脸上漾起我从未见过的悲伤。我一直以为云霓是出于喜欢,才总会露出那么的目光。现在想来,大概云霓内心也痛苦到极点。明明自己的儿子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也明白还在裕王府时,和云霓一起见到北燕先皇时,云霓的眼神里的复杂。 一个人可以背负多少悲伤? “明明是最最亲的人,却毫不犹豫的 把对方推至于深渊。如果我能早点知晓这一切,就不会让母后受那么多的苦。” “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人心难测,事事谁都无法预料。” “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错,父债子还!”身后响起一声杯子碎掉的声音,慕容越一脸盛怒。 心的一侧忽然钝痛,难道…… “难道非要至百姓于不顾么?” “天为一,地为道。分久必合。” 慕容越紧紧攥着拳头,这一仗,也许早已经注定是你死我活。 “那么,你是否愿意与我比肩?”慕容越忽然问道。 我转过身去,不去看他:“你知道我的答案,又何苦再问我。” “那么你可曾,可曾喜欢过我?” “也许,曾经喜欢过。” 我想起在西凉的日子,想起在玉门的日子,想起我曾动过的心,只是我的心从始至终都属于一个人,属于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喜欢默默的陪在我身边,默默为我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的齐昔。他是我一直喜欢的王子,我一直都是等待被王子喜欢的那个越女。 “放我走吧,我想到他身边。这个天下,你注定为王……”那么碧落黄泉,齐昔让我陪你。 “我要不放呢?” “留的住我的人,却留不住我的心,又有何意义?!” 大雨还在下,我骑在马背上,路面湿滑,人被颠簸的翻江倒海。前面马上就要到南楚军队驻扎地了,我擦掉落在脸上的雨水,紧了紧蓑衣。 “齐昔,等我!” (本章完)

三十七 打回原形 我按捺不住,没有比此刻更想到他身边。 再离驻扎地还有五十米的地方,我停了下来。对身边的人道谢,虽然慕容越很不甘心,但是却还是派人一路保护我。 “如果有来世,你是否会爱上我?” “如果真的有来生,那么我向上苍祈祷。只是这世,我……” “你走吧,趁着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看着慕容越一脸的失意,我心中一动,微微上前,拥抱在他的胸膛。我想,如果没有齐昔的话…… “容越哥哥,谢谢你。” “刀枪剑不长眼,你要好好伴在那人身边。无论是哪一方胜败,我都希望你好好活在这世上。” 再见,慕容越。 前方的路,无论多么艰难,我都要和齐昔一起走下去。即使…… 远远的看到驻扎地,远远的看到里面的士兵层层把守。我猛的拍了下马背,狂奔而去。似乎有士兵看到我,欣喜的回报。 隔着大雨,似乎看到齐昔的身影,那般焦急。 “呃……啊! ” 我重重的从马背上跌落在地上,我似乎听到齐昔的喊声。挣扎着起身,却无法阻挡来自胸口的伤痛。 这箭…… “父债子还,他让我受到的重重苦楚,我要让他的儿子一并偿还。你不是他最爱的女人,那么我就要你死在他 面前,要他尝尝失去最爱人的痛苦!” 云霓狠狠的抽出我胸口的箭,撕裂的痛侵入骨头,我狠狠的咬着唇。 齐昔,千万,千万不要过来。 我挣扎的看向齐昔,却发现意识越来越模糊。这次似乎真的听到齐昔的喊声,就如我撕裂的伤口一般。 齐昔,我爱你。如果我就此死去,那么就请忘记我…… 就这样死掉么? 死掉么? “言儿……” “言儿……” 两道声音,那个声音…… 身体恍恍惚惚,变得很轻。似乎闻到了桃花的香味,似乎有个人在耳边低语,声音那么温柔却带着无法诉说的悲伤,到底是谁? “为什么我要成仙?” 到底是谁? “为什么仙人不能有爱?如果可以,我宁愿抛弃仙骨,只是你是否愿意同我一起抛弃仙骨,长相厮守?“ 声音那么悲伤,我蜷缩着身体,静静的听着他的声音。 “小桃花,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做?继续留在这寂寞的仙宫,还是……算了,你也不懂,你只是一朵无忧无虑的小桃花。即使你化成仙形,也不会懂得这些。” 一声惆怅,有一滴泪落在我的脸上。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那个人,到底是谁? “花言,花言……” 我慢慢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前的是一个窈 窕貌美的女子,她一脸的担忧。我惊诧的环顾四周,是我从来都未曾见过的建筑,整个屋内环绕着桃花的香味。所视之处,全都是状若桃花的纹路装扮。 “你终于醒了?“ 我不解的问:“你,你是?“ “你不记得了?我是紫檀。“她有些失望却仍旧带着惊喜道。 我搜索脑海:“紫檀?“ 忽然身体像是触电般,脑海里闪现无数的画面。 “秀和姐姐,你还知道来看我们啊,我看你幻化成仙形都不记得我们了。“ “怎么会呢,我最惦记花言了。“ “好想快点幻化成形,像秀和姐姐一样漂亮。“ “你呀,大概只有秀和姐姐的一半漂亮。“不知道是谁插了一嘴。 “我再一半,也肯定比紫檀你漂亮。“ “那倒要看看,反正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到时你可别哭哦。“ 我呆住了,原来我是仙宫的一朵小桃花。 “喂喂,紫檀,你看那边过来一个仙君,长得真好看。“ “我没觉得好看,论长相,我倒是觉得紫微星君长得最俊朗。“ “那个紫薇星君啊?一副浪荡子的样子,最不喜欢他了。“ “喂喂,你知道他是哪个宫的仙君不?” “他好像是掌管雨水的谷雨仙君。” “谷雨?” “嗯。” 那个叫谷雨的仙君寂寂的来到桃林 ,我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尽最大努力绽放自己的花朵,果然他走到了我面前,久久的盯着我。 “喂喂,紫檀,他在看我。“ 紫檀不屑的舒展着花姿:“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看的。” 我也盯着面前的仙君,他长得真俊朗。只是似乎柔弱了点,身子单薄,面子也带着一丝苍白,紧紧锁着眉头,满含着心事。抿着的唇,也薄的像花瓣。 只是他一双眼眸,却清澈的像是一道泉水。 “为什么我要成仙?”他忽然开了口,声音温柔的像水。 “为什么仙人不能有爱?如果可以,我宁愿抛弃仙骨,只是你是否愿意同我一起抛弃仙骨,长相厮守?“ 不知为何,他这句话,让我突然一震。难道他对我一见钟情? “喂喂,紫檀,他喜欢上我了。” “别自恋了,你连形都没化呢!他喜欢的是王母身边的侍女碧清。” “碧清姐姐?你怎么知道?” “我听那些无聊的仙娥们说的。” “小桃花,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做?继续留在这寂寞的仙宫,还是……算了,你也不懂,你只是一朵无忧无虑的小桃花。即使你化成仙形,大概也不会懂得这些。” 他又驻足了片刻,便离去了。 “花言,我听说那个叫谷雨的星君要被罚人间受轮回之苦。“ “为 什么?“ “他不是喜欢王母身边的侍女碧清么?听说那个碧清喜欢紫薇星君,前天王母恰好撞见他们私会。于是要处罚碧清,那个谷雨便要求替碧清受轮回之苦。“ “什么?!“ “其实那个碧清真的很烂,她一边私会谷雨,一边又爱慕紫薇星君。“另外一个姐妹插嘴道。 “什么嘛,那谷雨干嘛要替她受罚?“ 那个谷雨,就那么喜欢碧清姐姐?我忽然有种心慌的感觉。 “哎,大概就是人间所谓的爱吧。“紫檀微微叹息。 我伸长花瓣,想幻化成人形,去看看那个谷雨到底怎么样了。可是,我的修行幻化之日还差十天。 “那个碧清据说要遭受天雷之苦……我最仰慕的紫薇星君自愿去人间被罚。真是可惜了,紫薇星君再也不能来蟠桃园了……“ 一连几天我都很无精打采。 终于到幻化之日,我没有一丝的兴奋感,一成仙形便急不可耐的奔出蟠桃园,不顾紫檀在身边的喊声。 我一路打听到谷雨住的仙宫,却人去楼空,他已经被罚去了人间。我被分配到王母身边做侍从,终于见到那个叫碧清的女子。 的确美的不可方物,一笑一颦都足以让人神魂颠倒。她现在离群索居,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每天只是默默的做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