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情妇》 序 呼!几经修改,终于又完成一本故事了。 这会儿大家看到这本曼曼故事,大概也进入秋天了吧!怎么办?这是我的烦恼之一。 总觉得脑袋很容易被掏空,很快就挤不出动人的爱情故事了。 自己也细思过,可能太平淡而封闭的生活,扼杀了血液里的浪漫因子,也可以说是缺乏对周遭生活的感动呢?没有了感动,大概也就没有灵魂来创作了。 会喜欢看曼晏小说、文艺电影……大概是因为对爱还有憧憬、还有幻想吧! 现实生活中总是有太多的挫折、太多的平淡,容易磨蚀掉梦想和斗志,尤其科技文明如此进步,空虚寂寞的人愈来愈多,即便是上网也无法驱散日渐空洞枯萎的内心。 许多人改变了生活习惯,不再抬头看天空、看月亮、看星星……种种,于是许多浪漫感动不见了。 于是,更用力的去找……于是愈找愈失落,终至迷失了自己。 呃……呃……我好像又在说梦话了……不是在说缺乏感动吗? 织就梦幻爱情故事的人不能失去感动,不能失去对生命、对生活的热爱,我该如何保持这份热度,让灵魂活跃呢?我还在学习、还在努力!请为我打气吧!亲爱的朋友。 第一章 冲!冲!冲!我一定要成功! 冲!冲!冲!我一定要成功!曾筱昕边跑边给自己打气。 失业至今七个月,好不容易才让她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她怎能在上班的第一天就留下迟到的纪录呢? “台湾文物保护自助协会”,光听名称,就知道是个有内涵、有文化、有意义的民间团体机构。 虽然她谋到的只是个小小的行政助理职务,可她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呢! 经济不景气,公司倒闭的倒闭,裁员的裁员、满街都是失业人口,她能幸运的找到一份工作,也真要感谢家里的神明保佑。 算算,毕业迄今,整整五个年头过去了,她所换的工作加总,光手指和脚趾头也不够数,因此经常是入不敷出、寅吃卯粮,全赖做庙公的老爸接济,否则她连几千块房租也付不出来。 想到她那群死党,如今不是嫁入豪门当少奶奶,就是商业界的女强人,而她曾筱昕却仍是一事无成的职场游魂!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有够窝囊的了。 不是她不够打拚,而是……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就此跳过吧! 七拐八弯的,宛如跑迷宫似的,曾筱昕终于脸红气喘的来到一幢陈旧灰暗的国宅公寓前。 抬头仰望……天哪!想到要徒步爬上七楼,她就一阵脚软。 唉!会把办公室设在这种屋龄起码超过十年以上的老国宅……用小脑想,也知道该协会有多穷了,难怪薪水给得有点……少。算了,时机歹歹,能有个工作做,领点微薄薪水,已经要偷笑了。曾筱昕轻叹。 一口气冲上七楼,气喘如牛的瘫靠在狭小的楼梯间,正想再换口大气时,紧闭的铁门“哐啷”一声自动打开,她抬眼一瞧一个顶着稻草似的乱发,身材瘦削、个头不高却散发着浓厚的书卷味,脸上还戴了一副粗边黑框眼镜,手上拎了个公事包,看上去是位学者型的男人。 只见他神色凝肃的走了出来,然后又拉上大门,锁上铁门…… “龙教授?”曾筱昕讶然低唤。 原来这位男士正是“台湾文物保护自助协会”的主事者龙教授,亦是录用曾筱昕的好心人。 “曾筱昕?你来了?!好,快跟我走!”匆匆越过曾筱昕,龙教授一阵风似的冲下楼去。 “教授、教授……”她尖声喊道。 可怜的曾筱昕连气都还没喘过来,便又莫名其妙的尾随着龙教授跑下楼去。 才跑出大门,便见龙教授弯腰钻进一辆看似该退休的福特天王星的车子里。 “龙教授,等我一下。”她又急又喘的大叫着奔跑过去,才一钻进车子里,屁股都还没坐稳,车子便如箭般疾冲而出。 “哎呀!”一个不小心,她的头狠狠的撞上挡风玻璃。 “对不起,有没怎么样?”龙教授连忙道歉问道。 “没事。”按揉疼痛的额头,曾筱昕回答。 打量龙教授脸色紧绷的样子,她忍不住好奇的问:“教授,你这么急,赶着上哪儿?” “桃园中正机场。”龙教授一边回答,一边紧握着方向盘,脚下猛踩油门,拚命三郎似的在马路上狂飙。 “哦!”她也不多问,只是使劲的捉紧车门。 大概是赶着到机场接人,怕耽误了接机时间,龙教授才会这么不要命又不守交通规则的飙车吧!曾筱昕心想。 铃!铃!铃! 突然搁在后座的公事包发出迭响,龙教授伸手向后拿出手机来。 “喂!我人在路上了,好……管理委员会的代表都到齐了,乡镇民代表也来了……好好,班机延误两小时……好好,知道了,我马上到。” 放下手机,龙教授犹如赛车好手般的穿梭在拥挤的车流中,半晌,陡地发难,激动的近似咆哮道:“你看报纸没?”问完,他也不等曾筱昕的回答,径自又说下去。 “他们连台湾的最后一块净土也不放过,居然要在花莲建火力发电厂!”他气愤的捶了下方向盘。 “政府一面高喊心灵改革,一边却又和财团利益挂钩,美其名是地方基层建设,骨子里干的都是破坏自然生态的勾当,再这么搞下去,台湾还能住人吗?” 噼哩啪啦的一长串,喷得曾筱昕一头一脸口水,基于礼貌,她悄悄的擦掉脸上的口水,敷衍的支吾应道:“呃……是……是……不能住人……” 不是说要到机场接人吗?怎么会和环境保育扯上关系呢?她不解的顺了顺一头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 然后眼角一扫,猛地发现龙教授连闯两个红灯,再来一个急转弯,直飙上高速公路,却仍口沫横飞的挞伐着。 谩骂间,龙教授一边猛按喇叭,一边拚命超车,然后掉过头来,当她白痴似的问:“你懂我的意思吧?” “呃……呃……懂、懂……”她忙不迭的点头,现代人说话,十句话里有九句是问“你懂我的意思吧”?活像当别人都是笨蛋似的! 去!不懂又怎么样?你枪毙我好了,曾筱昕在心底嘀咕着。 偷偷擦掉脸上的口水渍,虽然对龙教授的批评深感赞同,但曾筱昕暗地还是觉得港台甜姐儿梁咏琪唱的洗脸,要比龙教授的口水洗脸来得卫生多了。 好不容易逮到插话的空档,她立刻微笑的问:“教授,您上机场要接什么人?”心底却不住的想,龙教授一直批判别人这么不守法,可他自己为什么也不遵守交通规则呢?就因为他赶时间吗? “接人?谁说我要去接人来着?”他讶异的扬眉。 “呀,那那……”她一时语塞。 对喔!到机场一般不是接机,就是出国了。瞧龙教授也没有出远门的样子,他又说不是去接人?那……哈,那一定是送行了,她又自作聪明的想。 “那您是去给朋友送行的!” “我是去示威抗议的。” 啊!示威抗议?曾筱昕猛地坐直身子,杏眼圆睁的喃喃重复:“示威……抗议……”这下可新鲜了,一向只在电视上看见的群众运动镜头,不久后即将在她面前上演,怎不教她感到新鲜、兴奋,外加刺激呢? “是的。”龙教授侧头瞄了一眼满脸惊奇的曾筱昕。 “你知不知道国内的科技龙头翔翰集团?” “知道呀!”她点头道。 拜托!他以为她是生在古代或深山里的人类吗?那么高知名度的跨国财团,她会没听过?这位龙教授也太瞧不起人了,论起别的绝活,她曾筱昕是铁定没有,可要说起谈论八卦消息,她是最灵通的了。 前阵子某家出版社不是才推出台湾科技巨人,也就是翔翰集团创始人王景培的自传吗?听说书甫推出便荣登畅销书排行榜!书中有关两岸三通,企业联盟的新体制观点,还在报章媒体上引起热烈讨论,至今仍方兴未艾呢! 至于翔翰集团第二代接班人王骆军,更是轰动全台的热门话题人物,他的妻子与偶像明星的绯闻,以及后来的千万离婚诉讼案,在去年几乎烧掉台湾半个天空,其轰动程度远远超过政治人物的桃色新闻。 其中最呛的莫过于王骆军是同性恋、不能人道的小道传闻,这一八卦消息差点炸毁掉所有爱慕王骆军的女性的美梦了…… 说到这,她不免又想起自己也曾去翔翰集团应征过工作,只可惜时运不济,还没见到主考官,就因乱闯进办公重地而被“捶”出门去。 这时,她不禁又要猜想那王骆军到底有何魅力?竟能迷倒众名媛淑女? 倏忽,龙教授又愤慨的捶了下方向盘,轻微响声猛地拉回了曾筱昕漫游的思绪。她转头看去 “这次的综合开发案,不但强行征收土地,还要拆掉近两百年历史、已列为古迹文物的慈佑寺。”龙教授口沫横飞、激动异常。 慈佑寺?最近有关慈佑寺的消息可是热门得不得了,到处都有人在报导、谈论,而她老觉得耳熟,却又偏偏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听过?曾筱昕扬起柳眉,不解的想。 “我们绝对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为了保住台湾剩下的这点文物,协会率先发起抢救古迹活动,同时号召了许多有良知的文化工作者,结合当地民众的力量,共同为捍卫文化而战。” 噢!多么伟大的胸襟抱负呀!曾筱昕感动得一塌糊涂。 “翔翰集团的总裁王骆军,今天将自美国度假回来,为了表达我们保护文物古迹的决心,决定到中正机场向他抗议。” 原来如此,曾筱昕恍然的点头,一边看向车窗外,车子已开过泰山收费站了。暗地里她还在思索着慈佑寺……究竟在哪儿听过呢? 兀自苦思之际,挂在腰间的b.b.call哔哔作响,她连忙低头一看,是老同学梁亚菱找她,于是曾筱昕转头朝龙教授涎笑道:“嘿,对不起,教授,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喏!拿去。”龙教授大方的递过手机。 “谢谢教授。”接过手机,她利落的按键,几乎是立刻的 “喂!黄脸婆,你找我呀?” 黄脸婆梁亚菱是筱昕的手帕交,今已嫁入豪门做商人妇,去年还生了个胖小子,从此过着相夫教子的幸福生活。 “筱昕,你阿爸那有没在帮小孩收惊?”电话彼端传来焦灼急促的声音。 “应该有吧?!”曾筱昕没把握的回答,紧接着又问。 “你儿子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小宝又吐奶又发高烧,一直哭闹个不停。” “喂喂!小孩生病是要找医生治疗的,不是给庙公收惊耶!”她哇哇大嚷道。 “医生看过了、药也吃了,可总是不见好转,我婆婆来看小宝,说小宝可能受了惊吓,叫我带他去找‘先生嬷’收惊。”初次当妈的梁亚菱早已急得六神无主了,这会儿只要有人给意见,她都会照办,只要儿子快快痊愈。 “‘先生嬷’?拜托,这年头哪来的‘先生嬷’呀?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怪力乱神的!”曾筱昕猛翻白眼的嘀咕。 虽然她阿爸是做庙公的,可她一点也不迷信。 “黄脸婆,好歹你也是个知识份子,干嘛跟着你婆婆迷信这些有的没的?” “你还没当妈,不了解做妈的心情,只要是为了小孩,即使上刀山下油锅,她也会拚老命去的,何况,这世上还有很多玄妙的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反正我带小宝到你爸那收惊后,再带去给医生诊治,双管齐下,我才能放心。” “那到底是收惊有效?还是医生有效?真受不了你。”曾筱昕又翻了个白眼。 提到阿爸,她才想起自己也好久没回老家看阿爸了。 唉!都是失业惹的祸。 “唉!你别不信邪,你阿爸到底会不会收惊?”梁亚菱焦急的再问。 “拜托!我阿爸是庙公耶,哪有庙公不会收……” “惊”字还含在嘴里,车子却“嗤”的一声猛地煞住,然后只听到一句简短的命令:“到了,下车。”一丢下话,龙教授便推开车门,径自朝人头钻动的入境大厅跑去。 “喂喂……教授……教授……”握着手机,曾筱昕也飞快的下了车,一边大喊不休。 “曾筱昕,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话筒另一端的梁亚菱也扯着嗓门尖嚷。 “你怎么知道我正在飞机场?”曾筱昕干脆拿着手机边跑边和梁亚菱通话,一路上引来不少奇异的目光。 “亚菱,我现在有事,晚点再和你联络。” “不行,你还没告诉我,你阿爸那儿有没帮小孩收惊?” “有啦、有啦!”曾筱昕敷衍的回答,人也来到了入境大厅。 “那好,晚上我就带小宝到你阿爸的庙里,给他收惊。” “可是我不知道我阿爸他……他……咦……我阿爸他……”曾筱昕陡地停住脚步,讶异得张大嘴巴,阿爸他……他…… “筱昕,你阿爸怎么了?筱昕……曾筱昕……”话筒一另端的梁亚菱已快失去耐性。 那……那个头绑白布条,脚跟木屐,手里还提着桃木剑的黝黑老汉,不正是她那个做庙公的阿爸……曾旺吗?阿爸没事跑来机场做什么? “筱昕……曾筱昕……” “黄脸婆,回头我再跟你联络。”语毕,“啪!”的关掉手机,曾筱昕拔腿疾跑向拉着白布条下黑鸦鸦的人群,毫无淑女形象的嚷喊:“阿爸,您跑来机场做啥?” 乍然看到女儿出现,曾旺也吓了一大跳,脱口而出道:“我来抗议!” 抗议?阿爸也来抗议?@#$%……曾筱昕登时瞠目结舌…… 天哪!多么吸引人的男人啊! 头等舱里的空中小姐各个都以爱慕的眼光盯住正闭目养神的年轻实业家王骆军。 如果说好莱坞巨星梅尔吉勃逊是全球女性心目中最英俊的男人,那么王骆军便是全台湾女性同胞眼中最有魅力的梦中情人。 他,王骆军一个男人中的男人,一个英俊漂亮的大帅哥,但脸上那棱角分明有如石雕般的冷硬线条,却透射出强劲的力量,挺拔的身材、健硕的体魄及浑然天成的傲气,不知网住多少女性的芳心? 只要是女人,都想捕捉他,都想将他占为己有,可惜的是他像条滑溜的大鱼般难以掌握。 当然,除了睥睨群伦的气度外,王骆军更是天生的领袖人物。 他精准的商业头脑及谋略、冷硬强悍的行事作风亦是立足企业界的超级利器。 王骆军用具体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不是凭靠父亲王景培的庇护,才获得今日举足轻重的社会地位。 如此完美的男人,难道没有一丝缺点吗?当然不,只要是人,就有缺点,他王骆军也不例外。 是的,他的致命伤就是女人,也是全天下所有男人的致命伤。 肇因父亲王景培生性风流,在事业有成后,竟也效法古人来个三妻四妾,连娶两个小老婆进门,大享齐人之福。 也许是打小见惯父亲宠爱大、小老婆及女儿等一干女性,耳濡目染下,他就养成女人是让男人来疼爱的观念,所以他非常体贴母亲、尊重两位小妈,宠溺惟一的妹妹。 直到妻子姚嘉莉的背叛,彻底摧毁了他对女人的信任,推翻了他对女性的观感,他才开始不再相信女人的眼泪,不再相信爱情。 他只知道自己付出的一片真心,最后竟换来一场欺骗,从此女人之于他不再重要了。 就因他不近女色、不谈感情,于是什么不能人道、同性恋的传闻便不胫而走……现在的王骆军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过着有如清教徒般的清静生活他的心静如死水…… “我不相信,在一群女色狼的垂涎环伺下,你还睡得着?”一个微带俏皮的女性嗓音在耳畔轻扬。 慵懒的睁开眼睛,王骆军侧头丢了个宠溺的笑容给身边的妹妹王颖。 “你都没休息吗?”他关心的打量王颖脸上的黑眼圈。 王颖温柔的摇头。 “近乡情怯?”王骆军伸手握住王颖冰冷的小手。 见状,一旁的空中小姐可是又眼红、又嫉妒的。 王颖怯然一笑,睇了眼窗户,微带兴奋的说:“哥,快到台北了。” 才说完,空中小姐便走了过来,站在走道上紧倚着王骆军,露出既亲切又妩媚的笑容,甜美的娇声道:“王先生,已经到达台湾领空了,请你系好安全带,再五分钟,飞机就要降落中正机场了。” 面对空姐,王骆军立刻变脸,换上一副冷肃的面孔,浑身充满不怒而威的灼人气势。 一阵难堪的沉默后,空中小姐大感窘迫的落荒而逃。 “小姐,只有他需要系安全带,我就不用系了吗?”王颖扬声追着空姐的背影揶揄的说道。 “好久没听到你调皮的笑声了,小妹。”王骆军动容的凝视这个饱受感情折磨的妹妹。 “哥。”她喉头一紧。 “欢迎回家!”王骆军揽过她瘦削的肩膀低声道。 靠在哥哥的肩上,她低哑不安的嗫嚅:“哥,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也许……我不该回来……”王颖犹疑不决的说。 “傻瓜,这是你的家。”王骆军轻斥,他当然知道王颖害怕的是什么? 只是他故意避开,因为他会做好一切防范的动作。 “哥,我真的害怕自己又……” “不会的,我会帮你,别想那么多了,嗯,” 一片轰隆隆的引擎声中,飞机安全的降落在地面上了。 王骆军搂着妹妹返抵国门,领了行李,排队入了关 “总裁!”翔翰集团几名高阶干部和助理人员,一看到王骆军,立刻上前招呼,有的则殷勤接过行李箱。 “我不是说不用来接机的吗?”王骆军蹙眉说。 “我们知道,只是……只是……”一名助理专员紧张的频频擦汗。 “有什么突发状况吗?”他愈加不耐了。 “外头……外头……”另一位经理也吞吞吐吐得不敢再说下去。 隐隐约约的,王颖听到外头阵阵的嘈杂呼喊声……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好奇的举步走向入境门。 “抢救古迹、财团滚蛋!” “环保不保、祸延子孙!” 走进入境大厅,王颖顿时傻了眼! 天哪!这种欢迎阵仗未免也太……太盛大、太隆重了吧? 只见航警人员一字排开,将一群高举标语、疾呼口号的示威民众给挡在门外。 “官商勾结、利益输送!” “翔翰滚蛋、滚蛋、滚蛋!” “小妹,这边走。”脸色凝重的王骆军随后赶到,一见到抗议人群,心底立刻了然于胸,护着妹妹在航警与几名高阶部属的引导下,往另一边出口疾走。 “喂!翔翰的王骆军出来了。”人群中有人尖声高叫。 一时整个现场氛围紧张鼓噪了起来,见状,航警指挥官马上拿起扩音器对着抗议民众喊话:“你们已经违反集会游行法了,请你们立刻解散。” 骚动的民众根本恍若未闻,相互推挤着彼此,一时鼓噪呐喊声四起,此刻,他们也忘了究竟是来抗议什么? “喂!翔翰的王骆军要逃走了,快追他呀!”蓦地,有人大声的喊。 原已浮躁不安的群众经这莫名的鼓动,竟竞相推挤着冲出航警人墙,追逐王骆军兄妹及几个高阶行政人员。 哔哔!“退后……退后……” 一时口哨及喝退声交错大响,刹那间!现场一片混乱…… “退后!统统退后……” “阿爸、阿爸……”在杂沓蜂拥的人群中,曾筱昕惊慌的拉住老爸曾旺狂声疾喊。 “阿爸,我们赶快回家啦!阿爸……”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的曾筱昕吓都吓死了。 “不行!我一定要给他抗议啦!”曾旺操着半国语半闽南话激动的嘶吼。“偶(我)们的庙都要被拆掉了,怎能不管……” “阿爸……我好怕……我们回家……”曾筱昕害怕的嚷喊,一边穿过人群伸长手想拉住父亲。 “不行……我一定要抗议……” “阿爸……阿爸……”曾筱昕声嘶力竭的叫,终于拉住曾旺拿着桃木剑的右手,奈何后面的人潮一波波的推挤过来,硬是将父女俩给分了开来。 “小昕、小昕……”曾旺呼喊女儿小名。 “阿爸……”曾筱昕吼叫着,一个硬扯……她捉下桃木剑,整个人被后面的民众簇挤着往大门口移动,她急切的想脱离如浪潮般的人群,一边仓皇失措的大叫:“阿爸……阿爸……” 曾旺也被夹在人群中进退不得,但他还是看到女儿就在不远处,于是便伸手高喊:“小昕,把桃木剑给我,小昕……” “好……阿爸……”曾筱昕困难的举高桃木剑,一边拚命的拨开人群…… “财团滚、滚、滚!” “抢救文化、翔翰滚蛋!” “阿爸……阿爸……”曾筱昕挥动桃木剑直伸向父亲曾旺的方向,可惜重重人墙硬将她推退到大门口…… “环保不保、祸延子孙!” “官商勾结、压榨百姓!”随着口号的呼喊,抗议群众的情绪持续的倍看,眼看王骆军等人就要坐进豪华座车里了,示威民众更是群情激愤,一群剽悍的兄弟蜂拥而上,再次冲破航警人墙,企图攻击王骆军。 可怜的曾筱昕陷在人海里,前进无门、后退无路,耳边又回荡着激昂骇人的鼓噪声,早吓得她魂飞魄散,一心只想逃开这可怕的地方,手上的桃木剑不停的挥舞……然后…… 砰!啊!尖叫声迭响,场面更是失控……一片混乱…… “有人打中王骆军了……” “王骆军受伤了……” “快点,别让他们跑掉……” 激动的群众推撞拉扯成一团,叫杀喊打声不绝于耳,一见血流满面的王骆军成功的坐进车里,绝尘而去,示威民众也纷纷跳上自己开来的小货车、计程车等疾追而上。 弹指间,整个吵闹喧扰的机场出入口鸟兽散尽,一片静寂,轻风吹来,只见震愕的曾筱昕孤伶伶的杵在大门外,失神的瞪着手上那把沾染血渍的桃木剑,满脑子惟一的念头是 杀人了!她杀人了…… 天色微蒙,十几位翔翰集团的高阶干部人员鱼贯的走出会议室。 经过通宵达旦的紧急会议后,他们一个个精神不济、面带倦容,惟独年轻总裁王骆军仍旧是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他已连续三十六个小时未阖眼了。 南抵国门,眉际边就给抗议民众划了道口子,进医院又不上麻醉剂使缝合伤口,紧接着又不听医生劝告,住院观察有无脑震荡现象,就直奔公司,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十几个小时折腾下来,他居然毫无倦色,算来他是个耐力惊人、斗志极强的超猛硬汉了。 莫怪他年纪轻轻便接下翔翰科技集团,掌控营运大权,同时也得到业界大老的肯定与赏识了。 或许是老天要考验他的能耐,也或许是翔翰集团今年流年不利,否则这个开发案的推展为何会这样困难重重?他的好朋友洪敬航主持的德通国产实业也有投资,为什么民众就不去找德通国产抗议,偏将矛头指向他呢?就因为开发计划是他提出的吗? “哥,你不休息一下吗?”跟着王骆军忙进忙出的王颖走进办公室,关心的询问。 瞧她一身仍是回国时的装束,可见她也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帮忙。 坐在办公桌后的王骆军摇摇头,然后以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你先回家,好好的睡一觉。” 王颖的执拗不输给他,看着王骆军右眉际上的纱布,她肯定的拒绝:“不,我不放心你。”说着,转身走向门口。 “我去帮你泡杯咖啡!”然后,她在门口处和一位特助专员擦身而过。 看着走近的部属,王骆军扬眉威冷的问:“有事吗?” “是的,总裁。”何专员紧张的点头,连忙将一份看来颇有分量的卷宗放到王骆军面前,一边报告道。 “昨天在机场抗议的示威活动,是由一个叫‘台湾文物保护自助协会’发起的,主事者是一名姓龙的大学教授,很明显的,他们已经触犯国家安全集会游行法,我们可以对该协会提出伤害告诉。” 王骆军沉吟的翻阅卷宗里的资料……说也奇怪,当时一片紧张混乱中,他虽没看清打伤他的人的脸孔,可脑子里不知为何却清楚的浮现一双恐慌惊惧的澄澈眸子,若有似无的撩拨起他尘封多时的心。 不知为何,他清楚知道那是一对属于女人的眼睛,莫名的,他想再看见那双眸子的主人…… “总裁,我们要不要采取法律行动?”何专员再问。 “先按兵不动吧!”仔细斟酌后,王骆军下了决定。 “还有,开会时,大夫人来过几通电话,她从电视上得知总裁受伤的消息,非常担忧总裁的伤势,同时她也催促总裁尽快送小姐回家,还有……”说到这,他又递上一份卷宗。 “这是崔秘书的辞职信。” 打开卷宗,王骆军立即双眉聚拢,微怏的说道:“她不是才上任三个月吗?” “是的,总裁,但她说她不适合这份工作,所以决定辞职。” 何专员小心的措词,他可没胆让总裁知道,人家崔秘书是因为受不了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的荼毒,才会卷铺盖走人的。 钱多、事少、离家近是最近年轻人找工作的惟一信条,要不是他有旺盛的事业企图心,怕不早也走人、另谋高就去了。 “该死,这节骨眼上,叫我上哪儿再去找个秘书?”王骆军烦躁的咒骂。 这时,王颖也端来咖啡放到办公桌上,巧笑倩兮的向兄长自我推荐。 “哥,你忘了还有我吗?”她在美国修的是企业管理的硕士学位,担任秘书一职,算是大材小用了。 有你就不妙了,王骆军在心底咕哝。 近日和德通国产合作开发科技城综合案,必须密切的和洪敬航联络接触,要是给王颖担任秘书一职,势必会因工作关系而必须和洪敬航有所接触。 好不容易,这两年来王颖稍微平复了受创的心灵,才肯点头跟他回台湾来,身为兄长的他,岂能再破坏她的平静, 万一两人碰面又旧情复燃!那……唉!不行,洪敬航都娶妻生子了,他不能再节外生枝。让他们有碰头的机会。王骆军已经够后悔万分了,当初实在不该让王颖认识洪敬航的 “哥,你在想什么?”王颖轻唤着沉思中的王骆军。 他猛地抬眼,充满感情的凝视着她,“小妹,爸妈盼了你两年才盼到你回家,你忍心不多陪陪两位老人家吗?” “哥,白天我来公司上班,晚上回家,一样可以陪伴爸妈的,再说,我又不回美国,你总不能要我一辈子无所事事的待在家里吧?”王颖细声说道。 “小妹,听话,嗯!”王骆军耐心的说。 “哥,求你别让我空闲下来好吗?”她泫然欲泣的哀求。 王骆军一凛。原来她的伤痕还在?原来她还没有忘情…… 突然间,电话铃声大响,何专员一惊,飞快的拿起话筒:“翔翰集团……是的,洪总经理您早,有的,请稍候!”何专员将电话递给王骆军。 “总裁,德通国产的洪总经理。” 闻言,王颖浑身如遭雷极般的战栗了一下,脸色瞬间发白…… 瞄了眼神情略显激动的王颖,王骆军不动声色的接过电话,沉稳的回道:“咳,你怎么知道这时候我会在办公室里?” “咱们是什么交情?我会不清楚你的个性?”话端传来飒爽清朗的男性嗓音。 “没想到九芑乡的居民反应这么激烈?看来这个案子的阻力不小,咱们不妨暂时搁置,等这股反对浪潮退了再进行,如何?” “呵!还说你了解我?难道你忘了我一向最喜欢挑战困难吗?”王骆军霸气十足的轻笑。 “你别低估群众的力量,小心硬碰硬,到时两败俱伤。”洪敬航好心的提醒。 “我自有分寸,对了,下星期四我计划在九芑乡举行公开说明会,跟当地居民代表做面对面的沟通。” “需要我出席吗?”洪敬航问。 王骆军略微思考了一下:“暂时不用,你帮我想想要提拨多少数目做为回馈九芑乡的环保补偿费用?” “嘿!你想用钱砸死那些抗议的乡民呀?” “他们再这样抗争下去,我们一样也是浪费时间、成本,不如就一次痛到底吧!就看我们提的价钱,那些乡民接不接受了?”有钱好办事,这是王骆军奉行不悖的观念。 “嗯!这样也对……噢!对了,你的伤要不要紧?”洪敬航在电子媒体上看到王骆军受伤的消息,同时也在画面上看到……王颖。 “我没事,谢谢你。”王骆军简洁的谢道。 “那就好,骆军……我也在电视上看到……” 王骆军立刻打断洪敬航的问话,刻意扬声问道:“对了,老婆和孩子都好吧?说真的,打从你结婚到今天,我还没见过你老婆,听说她既漂亮又贤慧呢?” “唉!我差点忘了,我老婆亚菱也在抗议,埋怨我从没带你来我家坐坐,她也很想认识你呢!我看,就这个星期天过来吃个便饭吧!”洪敬航打蛇随棍上,心底打的是另一个如意算盘。 老婆梁亚菱确实表达过想认识王骆军,可他真正心底想的是,如何再从王骆军那里更进一步探知某个人的讯息罢了。 “你该不会有什么企图吧?”王骆军也是只老狐狸,他故意说道。 “嘿!天地良心,只不过是亚菱想见见你而已啦!”洪敬航干笑连连。 “是吗?”他冷哼。 片刻沉默后,洪敬航欲言又止的:“骆军……我想问问你……” “好了,请转达尊夫人,说我会准时赴约,我还有个电话要接,改天再联络了,拜拜!” 不给洪敬航说话的机会,王骆军马上挂上话筒,抬眼看向仍呆站一旁的何专员,颔首的吩咐:“还有三、四个小时才上班,你先回去补个眠吧!” “是的,总裁。”何专员如获大赦般的离开办公室。 这边王骆军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走近妹妹王颖身边,一手揽过她微颤的肩膀,徐缓的走向门口:“走吧!该回家了。” “哥……我……”她眼泛红潮,心酸的唤着。 “往事如风,就当是一场梦吧!”语罢,王骆军拥着王颖大步走出办公室。 走出大楼,抬头仰望天空,只见晨雾散尽,天色渐明,但是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 当王骆军看到父母及两位小妈等一干女性轮番上前,抱着王颖又哭又笑的激动画面时,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与满足感。 这趟美国行,还真是去对了。他心想道。 当年,王颖怀着理想赴美深造时,王骆军正忙着追求前妻姚嘉莉,可又怕惟一的妹妹只身在外,无人照应,偏偏追求前妻的对手众多,以致他无暇分身,只得托在美国某家汽车公司见习的好友洪敬航就近照顾妹妹。 谁料到,这一照顾倒发展出一段纠葛不清的情缘来,其中过程如何?王骆军无从得知。 直到他新婚不久,突然在报上看到洪敬航的结婚启事,才惊讶的去电探询,也才知道原来洪敬航早已返台,正准备接手继承家业。 不久,他又接到妹妹王颖自杀的消息,吓得他没敢通知父母、妻子,便拾专机飞往美国。 所幸王颖命大,在鬼门关前被救了回来,在王骆军悉心的照顾下,日渐恢复健康,也因为王骆军护妹心切,又怕父母担心,所以隐瞒了一切,并未告知新婚不久的妻子关于他滞留美国的原因,也因此引起前妻的不满而埋下心结…… 回台湾后,王骆军还是没和前妻解释什么,因为那时他也极气愤的欲找洪敬航为妹妹讨回公道,结果洪敬航却避不见面,无奈之余,两人间的情谊也告中断,而王颖便从此滞美不归了。 两年后,洪敬航正式继承德通国产实业,也因为商业活动,才又和王骆军恢复了往来。事过境迁,洪敬航已经有了儿子,而他自己也离婚了,再去追究过去的种种已是惘然,何况王颖当时在美国亦过着平静规律的生活,为了大家好,王骆军只好保持缄默了。 毕竟王颖和洪敬航之间的感情如何,实在不是他这个局外人所能插手或过问的,何况他自己的感情和婚姻生活也都是一团糟,又有何能耐去过问别人的感情? 想起前妻姚嘉莉,他便觉一阵厌恶和烦躁。 “骆军,快过来吃饭了。”一声叫唤,拉回沉浸在回忆里的王骆军。 抬眼看去,喜气洋洋的母亲赖美英正坐在餐桌旁向他招手,转头再望,却不见妹妹王颖的踪影。 “妈,小妹呢?”他起身走到饭桌旁坐了下来。 “她回房梳洗去了。”二妈美代子接口答道。 “骆军,辛苦你了,来,这是妈犒赏你的。”赖美英喜孜孜的夹了块红烧狮子头到他碗里。 殷切期盼,终是教她把女儿给盼回来了,她怎能不开心呢? “儿子,你是用什么法子让小颖点头,愿意跟你回来台湾的?”电脑巨子王景培眉开眼笑的询问儿子。 王骆军摇摇头:“说真的,我也很意外,我才开口,她二话不说的就拿出行李跟我上飞机了。”滞美多年的妹妹为什么会改变心意跟他回来?个中原因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那你有没有问她关于洪……” “喂!女儿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边,你别拿那些有的没的来烦她,万一又把她逼回美国去,我就跟你没完没了!”紧皱双眉的赖美英没好气的打断丈夫的话。 “好好,我不问、我不问。”王景培双手直摇道。 “骆军,你脸上的伤要不要紧?”小妈的问题移转了大家的注意力。 摸摸眉际,王骆军简短的答:“没事了。”这时,心头竟莫名又浮现那双惊惧恐慌的眼眸,他的心隐隐一动。 这时,赖美英才把眼光放到他眉际上的纱布,可她关心的不是儿子的伤势,而是 “儿子,你推出那个什么九芑乡的开发计划,非得拆掉慈佑寺不可吗?” 王骆军讶异的扬眉瞪视着母亲,“妈,您怎么会问起这个呢?” 他母亲从不过公司的事,怎么今天反常的关心起来了呢? “儿子,你知不知道那个慈佑寺供奉的观音佛祖有多灵验?”望着儿子,赖美英认真无比的说道。 “当年就是你外婆带我上慈佑寺,抽了支灵签,得到佛祖的指示,你外婆才松口答应这门亲事的。” 此话一出,举座讶然,每个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赖美英!婚姻这等终身大事,居然交给神佛做主? 王景培脸都绿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当年反对这门婚事的丈母娘会突然改变心意,连聘礼都不要便点头准了婚事,竟然不是被他的诚意感动,而是佛法无边的神佛给了指示? 天哪,这是什么世界呀? “当年你老爸可是个苦哈哈的穷小子,若不是慈佑寺的庙公会算命,算出他会是个大富大贵的王爷命,我也不会轻易下嫁,跟着他吃苦打拚,还让他左拥右抱的,大享齐人之福。”说着,赖美英斜睨了下脸色青红不定的丈夫。 年轻时的王景培十分风流,经常借谈生意流连酒国花丛中,三天两头就有女人哭哭啼啼的找上门要他负责。 在生下儿子、女儿后,赖美英实在不堪其扰,干脆勒令老公去做结扎手术,永除后患,之后,任凭老公如何花天酒地,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不是赖美英心胸宽大,而是她非常清楚自己握在手上的是什么! 而王景培也不负所望,连娶两个小老婆进门,但赖美英依然老神在在,以宽容的胸襟和圆融的手段应对,不但两个小老婆服服贴贴的,就连老公也敬重她三分,元配地位牢固不摇。 而其中的秘诀就在于 “就连她们两个也是有佛祖的指示,我才让她们进门的。”说着,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两个噤声不语的小老婆。 要不是佛祖明白的指示,这两个女人影响不了她在王家的地位,她怎可能让老公享尽齐人之福? “妈,您实在是……是……”王骆军啼笑皆非的摇头。 他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句来形容这个天才老妈? “这样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吧?”赖美英说道。 “我还是不明白,妈。”王骆军摇头。 “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懂慈佑寺里的神明有多灵验吗?”赖美英忍不住提高声音。 望着母亲,王骆军认真的开口说道:“妈,爸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和财富,完全是他努力多年奋斗来的,绝不是佛祖灵签所赐予的。” “对。”一旁王景培立即附和。 “我知道。” “那您还迷信?”他实在不懂。 “佛祖给我的灵签里早就写得一清二楚,那庙公也算出你爸爸是个有富贵财禄之命的人。”赖美英也认真的点头说道。 天呀!这是什么逻辑观念?他实在无法理解母亲似是而非的论调?王骆军轻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反正,不管你要建什么伟大的科技城,我就是不准你动慈佑寺一分一毫。” “妈,您不能因为自己的迷信,而妨碍了公司的发展。”他忍耐的说。 “没错,美英,这个科技城的计划不但能带动国家的经济,更影响了公司的前途发展,一旦错失投资良机,就失掉拓展疆域的好机会了。” 王景培也苦口婆心的加入劝说的行列。 “我才不管什么经济不经济的,你敢拆庙,我就跟你脱离母子关系。” 最后,赖美英强横的威胁起儿子来了。 这庙要真拆了,她要上哪儿再替儿子求神算命的?上回就因为她忽略了,没到慈佑寺拜神求灵签,儿子才会讨到个红杏出墙的老婆,教她丢尽颜面,这次她说什么也要再走趟慈佑寺,祈求神明保佑,让她早日抱孙子才是真的。 “当初你要娶那个姓姚的女人,我就是没去慈佑宫跟佛祖求灵签,才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最后婚姻破裂……” “妈,您别再说了。”王骆军烦躁得阻止母亲说下去。 是的,前妻的背叛是他心底莫大的痛。这痛没人知道,没人看见他的尊严被践踏得多彻底,他一向高傲、杰出,是个天之骄子、是个形象良好的企业二代接班人。 然而,却在一夜间,他成为全台传媒报章上的焦点乌龟人物他的老婆公然和偶像明星约会,这教他情何以堪哪!为了保住最后一点尊严,他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暗地承受、独自疗伤…… 时至今日,王骆军不知自己能不能再承受这些压力和背后的指指点点?而也只有他的母亲才敢当面揭他疮疤。地方上的激烈抗争,已够让他头痛的了,这会儿连他老妈也跳下来搅和,简直让他烦透了。 “不说就没事了吗?”不容儿子逃避,赖美英刻意再提那败坏门风的前儿媳妇。 然而,看见儿子一脸气极败坏的神色,她还是于心不忍的转开话题:“只要你不拆庙,其余的我没意见。” “妈,您讲点道理好不好?”他此时只想逃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美英,你就不要为难儿子了,他……” 赖美英用力一瞪,王景培立刻又把话给吞回肚子里去了。 唉!自从两位小老婆相继进门后,他在家里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凡事都得看大老婆的脸色,谁教他不守夫道,有愧于心呢! “骆军,我丑话都说了,你自个儿看着办吧!”赖美英强硬的说道。 啪,用力的丢下饭碗,王骆军铁青着脸起身推开椅子,然后头也不回的疾步离开家门…… 第二章 这天天气晴朗,是个郊游踏青的好天气,黄历上更是个诸事大吉的好日子。 可是,对翔翰集团而言,却是个不太妙的日子。 慈佑寺前的广场上,再次挂满抗议布条,挤满了当地乡民代表和居民,同时各大电子媒体记者也纷纷出笼,架起一架架的摄影机,更出动了sng车准备现场连线。 所有的传媒焦点均对准讲台上的翔翰集团总裁王骆军。 此刻,他正凝神倾听一位环保专家侃侃高论,为现场民众解说所谓的零污染高科技建设。 “听你们在放屁,那个什么地方的核能发电厂,也是强调很安全,绝对没有污染,结果附近海滨里的角却死光光。”人群中一位欧里桑大声叫嚷。 “对嘛,你们都在骗人。” “‘煞煞去’啦!没人会相信的。” “你们这四天财团,只会欺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顾人死活……” 一时台底下人声鼓噪,你一言我一句的,叫嚣议论不休。 讲台上的几位翔翰集团的高阶主管立即出声制止:“安静,请各位乡亲安静……”叫了半天,仍无法平息遽起的骚动,一时急得满头大汗。 这时,只见王骆军刷地起身往麦克风前一站,身上散发一股傲视群伦的慑人气势,顿时全场鸦雀无声,无数只眼睛只要接触到他如鹰隼般的锐利眸光,皆不由自主的避了开来。 梭巡过静默的全场,王骆军满意的准备开口说话了 “曾筱昕,你在哪里?”倏地,一个紧张急促的叫声迭响。 “我在这里。”黑鸦鸦的人群中伸出一佳又纤白的小手用力挥舞着,清脆嗓音扬起。 “小郑,找到龙教授没?” 真小心?多么怪异的名字!王骆军失笑的循声看过去,登时轰然大震 原来那双黑眸……那双日的亮的黑眸就是她! “曾筱昕,龙教授被警政单位以违反集会游行法带去约谈了。”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她着急的穿过人群,走向站在台底下的同事小郑。 “怎么会这样?” “老师被警察捉走了。” 顿时现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 “还有,你打伤翔翰集团总裁的事,也算到教授身上去了,曾筱昕,怎么办?” 原来眉际上的伤,真是她的杰作!王骆军暗想。 闻言,曾筱昕焦灼如焚,愧疚死了。 这几天她一直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里,生平头一回参加如此激烈的群众运动,亲眼见识到群众力量的可怕,尤其她又无故打伤人,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老是担心自己是不是闯下大祸,犯下过失杀人罪? 没想到反倒连累了这么有良知、古道热肠的龙教授。 “怎么办?怎么办?都是我害的……怎么办?”她一边喃语着,下意识的回过头望向讲台上…… 轰!她浑身一颤,那道灼烈如火的眼光及那浑身强劲的力量,夹带着一股浓郁的男性魅力迎面扑来,莫名其妙的令她害怕惊慌,还有那眉际上的纱布,更让她惴惴不安……她该怎么办?她心悸的调开视线…… 原来他就是被自己打伤的翔翰集团总裁王骆军,曾筱昕惶惶地暗想。 “庙公旺,老师不在,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慈佑寺的前任理事长问道。 “我也不知道。”曾旺搔头的回答。 一向惟龙教授马首是瞻的抗议活动,突然没了发号施令的头头,顿时军心大乱,各个手足无措,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 “阿旺,还要不要抗议?”卖冰的阿灿伯也伸长脖子问。 “老苏(师)没来,我看煞(散)会啦!”一位欧巴桑也嚷道。 “他被警察捉去关了……”又有人插嘴大喊。 “庙公旺,我看等老师回来再打算啦!反正他们也不是马上就要拆庙,先回去再说啦!”一位管理监事提议道。 “好吧!大家先回去,等老苏(师)回来,偶(我)再通知大家来开会。”曾旺当机立断的宣布。 “好,走啦走啦明天来企(去)台北看守所看老苏(师)。” “唉!他不是关在看守所啦……” “他只是被约谈而已,还没定罪……”就这样,一群抗议半天而又不懂法律的欧里桑、欧巴桑,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离开广场。 所有坐在讲台上的翔翰集团代表,和他们特地请来的环保专家全都傻眼……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来抗议的吗? 原本王骆军还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散会?而且还走得一干二净,王骆军登时哑口无言,好半晌不能反应,直到 “‘小心’哪!你还站在那儿做啥?回家了啦!”曾旺挥手大喊。 杵在空荡的广场上发呆的曾筱昕猛地回过神来,然后再溜了眼台上的王骆军后,才拔腿跑向不远处的父亲。 真小心?一个奇怪的名字,一个莫名拨动他内心某根情弦的女孩…… 真小心……真小心……他咀嚼再三,然后回过头来沉声吩咐:“我要一份台湾文物保护自助协会,以及慈佑寺的完整详细资料。” “是的,总裁。”何专员低声答应。 凝睇远去的背影,王骆军平静的心湖仿佛丢进小石头似的轻轻漾起涟漪,波纹一圈又一圈的扩大……再扩大…… 真小心……真小心……真小心…… 周日下午,明亮宽敞的生鲜超场里显得人潮稀疏。 只见两位亮眼动人的女性,各推着购物车和娃娃车,并肩交谈的缓缓前进。 “黄脸婆,小宝的病真是我爸收惊收好的吗?”放了罐奶粉到置物车里,曾筱昕纳闷的询问梁亚菱。 “说真的,我也搞不清楚。”看着娃娃车里睡得香甜的孩子,梁亚菱露出慈爱的笑容说道。 “那晚带小宝给你阿爸收完惊后,我又直接上医院挂诊,所以,我真的弄不清楚是哪一方面治好了小宝?反正,小宝是恢复健康了,我也不想去追究了。” “我觉得你是心理作用。”曾筱昕又放了棵花菜到购物车里。 “或许吧!别谈这些了。”梁亚菱肩一耸,微笑的说。 “你在那个协会工作得怎么样?做得还习惯吗?” 闻言,曾筱昕沮丧的叹了口长气,意兴阑珊的说:“甭提了。” “怎么了?”梁亚菱关心的扬眉。 “龙教授居然没向内政部申请抗议活动,尤其又是在机场示威,触犯了国家安全集会游行法,最近一直被约谈,整个抗议活动都停摆,弄得群龙无首、人心惶惶。” “龙教授也是个知识份子,怎么会知法犯法呢?” 这回换曾筱昕耸肩,无奈的说:“而我又不小心打伤了翔翰集团的总裁,事情就更严重了。”说罢,脑子里清楚浮现那天站在讲台上睥睨群伦的男人身影! 无论如何,她是弥补了前次去翔翰应征工作却莫名被轰出办公室、未能瞧清楚他长相的遗憾,他还真是如传言所说的,又帅、又有魅力! 不知怎么回事,她胸口间有种异样的感觉晕散开来。 “说下去。”见好友一脸恍惚,梁亚菱不禁催促道。 她猛地回神,连忙说下去:“而且,我阿爸那间庙竟然还是个有历史的古迹,枉我在庙里进出二十几年,要不是翔翰集团和德通国产联手推动什么科技开发城,说要拆掉慈佑寺,引起文化人士保护古迹的抗争,我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呢!” 而曾筱昕的迷糊何止这一件?见过梁亚菱的老公数次,却对人家姓啥叫啥还搞不清楚,只知道是豪门之后,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德通国产?!”梁亚菱喃喃重复。 曾筱昕口中的德通国产不正是她老公的企业吗?于是梁亚菱保持沉默,不多加表示意见了。 “对了,你老公今天晚上要招待什么人?”走近食品区,为了驱散心头的异样感觉,曾筱昕转移话题问。 “是他求学时期的好哥儿们。”梁亚菱也简单的答。 “既是旧友聚会,那我帮你料理好东西就走人。” “不行,你是重要陪客。” 因为菲佣落跑,才给梁亚菱找到借口,要曾筱昕来帮忙,暗地里其实是打着为好友牵红线的算盘。 既然是老同学、好朋友,除了自己拥有美满的婚姻生活外,当然也希望曾筱昕也有个良好的归宿。 所以……她怎能放曾筱昕开溜? “拜托,你老公的朋友,我又不认识,我一个外人在场多别扭啊?”曾筱昕哇啦哇啦的迭嚷。 “我也没见过呀!再说见了面就认识了,听敬航说,他这位好朋友不但是个大企业家,而且还英挺出众、卓尔不群,虽然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可绝对是个好对象。” “都离过婚了,还会是个好老公吗?”她不以为然。 “就因为有过失败经验,所以更懂得经营婚姻……” 话未说完,曾筱昕已举手捂住梁亚菱唠叨不休的嘴巴:“你不必再说下去了。”然后放下手撇嘴道。 “你自己幸福就好,别拖我下水。”她才不想这么早就踏入婚姻的坟墓里呢! “筱昕,你说这是什么话?现在好男人不多了,你再挑三捡四下去,真要让你阿爸养你一辈子吗?” 曾筱昕充耳不闻,反倒哼起歌来,“我还年轻,心情还不定……” “去,都快三字头的老女人了,还年轻咧!”梁亚菱斜睨摇头晃脑的好友一眼,轻啐道。 “放心,只要有‘欧蕾’,我是不会担心身份证上的年龄的。”曾筱昕又乱套广告词,然后又摸摸自己还算粉嫩细致的脸蛋,得意的扬高头说。 语罢,双手推的购物车狠狠的撞上一位背对着她、弯腰拿礼盒的男士……只听到“砰砰!哐啷”一声,那倒霉男士一头撞垮堆放如圣诞树般高的礼盒,然后整个人往前趴倒到地上,一张脸重重的亲吻坚硬的地板,所有的礼盒噼哩啪啦的砸了他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有没怎么样?”曾筱昕仓促的上前准备扶起摔得很难看的英挺男人,岂料,慌乱中又踩到男人的手背…… “啊!”男人不由得惨叫。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要扶你起来……” 曾筱昕迭声道歉,一边弯腰拉起摔得鼻青脸肿的他。 待男人站直腰杆 “啊!”她失声惊叫,转头向呆愣一旁的梁亚菱嗫嚅喃道:“他、他……亚菱,他流血了,怎么办?怎么办?” 镇定的梁亚菱上前欲扶住受伤的男人。 “送医院,快,送医院。” “不用了。”狼狈至极的男人掏出手帕按住冒血的额头说,心底却暗暗咒骂着,短短几天连着两次血光之灾,或者他该考虑到母亲的寺庙去上炷香、求个平安! “啊……”陡地,曾筱昕又失声尖叫,一手颤抖的指着眼前受伤的男人,语无伦次的叫。 “王……你……你……翔翔翰集……团……王王王……” “王骆军。”男人促狭的接口,想起昨天何专员才交给他的厚厚资料,他便不觉莞尔。 没想到她竟会是“台湾文物保护自助协会”的新进员工,还是慈佑寺管理委员会会员曾旺的女儿。王骆军不由仔细的回想。 她曾筱昕,二十九岁,幼年丧母,与庙公父亲曾旺相依为命。自a大毕业后换过n个工作,至今一事无成。 至于为何落得如此下场?究其因乃出在她冲动毛躁、直来直往的个性,做内勤弄丢文件、得罪上司;跑业务骂跑客户。 所有任用过她的老板,给她一致的评语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虽是如此,但她还是个耳根子软、极富同情心的滥好人呢! 当然,最吸引王骆军在意的是,她从未交过男朋友,连学生时期谈个纯纯的小恋爱也没有,感情生活像张白纸般干净。 这样的纪录,不但教王骆军大感意外,也充满了好奇。 莫名的,体内兴起一股征服的欲望,想去探究她的感情世界,甚至成为她恋爱的启蒙老师。 说来也真是有缘。 若不是途中他临时想顺道买个礼物,也不会特意绕道来到生鲜超市。 虽说他非常期待能再与她相会,但像这种血淋淋的见面方式,还是不要得好,免得他小命不保,提早向阎王报到。 “小姐,我们无冤无仇,你却接连两次破我的相,看来我们这梁子结大了。”王骆军力持冷峻的说道。 那日在慈佑寺前远远的看她,模糊而不真切,若不是那双晶灿的瞳眸及对话,他也认不出来。 今天近距离仔细一睇,发现她竟是如此清丽动人,顿时教王骆军为之炫目,胸臆间悸动如潮。 离婚迄今,他平静的心首次起了反应……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发誓!这全是意外。” 她沮丧的举起三只手指立誓道。 “是吗?”王骆军冷哼。 “这位先生,先让我们送你上医院,好吗!”梁亚菱并未听清楚曾筱昕的话。 也多亏她热心过度,一心想当媒婆帮好友牵红线,结果男主角现正站在面前,她却不相识。 “不用了,我还有事。”王骆军再次冷漠拒绝,调开视线,似笑非笑的直盯着脸色惨白的曾筱昕,好一会儿才微微颔首,坚定有力的说:“我会找你的。”语毕,昂首阔步而去。 闻言,曾筱昕从头凉到脚底…… 完了、完了,她真的惹祸上身了,人家都撂下狠话,扬言不会放过她了,天哪!她该怎么办才好? 她浑身不住抖颤,有如置身十二月寒冬,接着,她可怜兮兮的转向好友,发出求救:“亚菱……救命哪!” 入夜的都会,霓虹闪烁,掩过夜空中微微发亮的星光。 坐落台北敦南地段的一幢名宅豪邸,此刻是灯火通明,一片温馨宁静。 以往每次来梁亚菱的家,曾筱昕总是抱着兴奋的心情,一头钻进明亮新颖、设备齐全的厨房里东摸摸、西碰碰的,可这回曾筱昕却全失了兴致,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悬着,只想着先前在超级市场王骆军临走前的威胁。 刚哄孩子入睡的梁亚菱走进厨房,一眼便瞧见曾筱昕托着下巴,坐在流理台边望着窗外夜色发呆。 “在想什么?筱昕。”她不由关心的问。 挺了挺腰,曾筱昕郁卒的摇头。 “有心事就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忙!”说着,梁亚菱走到曾筱昕身边,动手清洗水槽里的蔬菜,准备今晚宴请的菜肴。 “说了也无济于事。”她问答道。 “是不是为了你阿爸的庙在心烦?”梁亚菱猜测的问,心底则悄悄盘算着要和老公洪敬航商量,考虑是否能放弃这件开发计划,避免拆掉那座具有历史意义的寺庙。 “我知道这庙对曾伯父不但重要,而且意义非凡……” 曾筱昕苦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还是,你在担心那位先生说的话?”梁亚菱瞟了她一眼。 “嗯!”终于,她闷哼了声。 “唉!你真是杞人忧天,那位先生既不认识你,更不知你姓啥叫啥?他说要找你,就真找得到吗?”梁亚菱失笑的摇头。 “放心,他一定找得到我的。”曾筱昕沮丧的接口。 “不,他找不到。”梁亚菱也很坚持。 “才怪,他绝对找得到,因为他就是要拆我阿爸的庙的财团总裁,王骆军。” 闻言,梁亚菱愕然张嘴,没想到世界如此之小! “你有没瞧见他眉际上贴的纱布?”曾筱昕再问,然后鼓起勇气的承认道:“那伤……也是我打的。” “什么?你弄的?”这下子梁亚菱眼睛睁得更大了。 曾筱昕点头继续说:“没错,我第一天上班就跟着龙教授到机场抗议,结果场面失控,我被人潮推挤着直向王骆军座车的方向而去,一不小心就用我阿爸的桃木剑打伤他,当时我也没看清楚他的长相……”想起那天喊打喊杀的混乱场面,她还真是有点害怕。 “直到前两天翔翰集团来九芑乡举办公开说明会,我才知道的,再加上今天下午那一撞……唉!”重重的叹息后,曾筱昕像个泄气的皮球,软趴趴的瘫靠在流理台上。 “所以,我阿爸的庙是凶多吉少了。”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糟吧?”梁亚菱边切蔬菜边说道。 语音方歇,门铃乍响。 “你忙你的,我去开门。”说着,曾筱昕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厨房,穿过典雅气派的客厅,打开大门登时杏眼圆睁、浑身震动,脑子一片轰然。 他……他……他…… “你……”门外英挺帅气的男人也非常意外的张大嘴巴。 顿时,矗立门里、门外的发怔男女四眼相对,仿佛经过几世纪般,直到一声问话扬起,才打破如被下了魔咒似的凝眸相望。 “筱昕,是不是我老公的……”最后,梁亚菱的声音也消失了,只是错愕万分的瞪视着来人。 那个在超市的男人竟跟踪她们,神通广大的找上门来? 短暂震惊后,还是站在门外的王骆军首先回过神来,一派尔雅有礼的颔首问道:“你好,我是王骆军,请问敬航在吗?” 好不容易,梁亚菱也恢复正常,惊讶的道:“你就是敬航的好朋友?” “如假包换,想必你就是亚菱吧!我常听敬航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王骆军展开纯男性的魅力笑容,顿时让旁边的曾筱昕为之昏眩、心跳加速。 “请进、请进。”蓦地,梁亚菱急忙挤过曾筱昕,一边引领王骆军来到客厅坐下。 而刚回复镇静的曾筱昕则轻轻扣上大门,蹑手蹑脚的沿壁摸回厨房去。 这世界真是小,无论走到哪儿都会碰到不想见的人。唉!没想到王骆军会是好友老公的旧识! 这边,梁亚菱则拿起电话:“对不起,我打个电话到公司,看看敬航离开没?”才说完,后头即传来一声轻响,闻声回头,她讶然又说。“敬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回来的时候,你正和筱昕在厨房里忙,所以我就直接进书房处理几件紧急案子。”洪敬航缓缓的向妻子说明,然后朝王骆军咧嘴一笑。 “终于请到你了。” 这时,梁亚菱也悄悄进厨房去了。 王骆军轻扯嘴角,淡淡的说:“怎么?星期天也没休息?” “临时有状况,去开个紧急会议而已。”说着,他坐到王骆军对面,抬手指着他脸上的伤口,语带调侃的。 “哈!你可真是壮观!” “倒不如说多灾多难吧!”王骆军不以为忤,轻描淡写的答道。 此时,梁亚菱从厨房端了咖啡出来。 “王先生,您先喝杯咖啡,等会儿就开饭了。” “亚菱,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也不用‘您呀、您的’,太客气了。”嘴巴说着,王骆军暗地扫了眼厨房。 躲吧!你尽管躲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几时?猫捉老鼠的游戏,我最在行了。他暗忖,唇角微微一勾。 “我知道了,那你们聊聊,我到厨房忙了。”梁亚菱微笑的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客厅。 闲适的啜了口咖啡,洪敬航率先关心的问起合作事业,“九芑乡居民的抗议情形怎么样了?” “目前是群龙无首,乡民们全都慌了手脚,抗争行动当然就喊停了。”王骆军若无其事的又觑了眼厨房。 “是吗?这是怎么回事?”一边问道,洪敬航不觉循着王骆军的视线望了眼厨房方向。 “还不是那群好事的文化学者,打着保护古迹的旗帜煽风点火,鼓动地方民众群起闹事,否则那些纯朴的乡下居民才不会有这种反应!”王骆军忿忿的说。 洪敬航了解的轻笑。 “呵!是啊!不过……是你动的手脚,教那些文化学者们不停的进出法院吧?” “是他们不遵守法律,触犯了集会游行法,怎能怪到我头上来?我可是奉公守法的普通商人而已。”王骆军状似无辜的双手一摊。 “对了,有件事情我觉得挺纳闷的,开发九芑乡的科技城计划,我的德通国产也有份,怎么不见那些文化学者向德通抗议呢?”说着,上下溜了眼王骆军,再露出揶揄的笑容说。 “不过,后来我终于想通了,原来是德通国产太小了,那些学者、乡民看不上眼,只好找上翔翰集团了。” “你少在一旁说风凉话了。”王骆军低骂道,一边又瞧了眼厨房。 “如果我不了解你的话,我会以为你对我老婆有兴趣!”洪敬航忍不住出言调侃了。 闻言,王骆军爆出一笑。 “这世界真的很小,我做梦也没想到,尊夫人的闺中密友竟是九芑乡慈佑寺庙公的女儿。” “什么?你说筱昕是……”洪敬航惊讶得转头望向厨房。 “她也是古迹保护自助协会的工作人员。”说罢,他又指了指贴上纱布的额头,微微自嘲的笑道。 “这些壮观的伤口,全是她的杰作。” 洪敬航的嘴张得更大了。 “而且,今天下午我还在超市巧遇尊夫人和她呢!” “所以,你怀恨在心了?”洪敬航问。 闻言,王骆军扬眉冷哼:“我是那种器量狭小的男人吗?” “那么,你是……”突然,他会意的打住,然后充满兴味的咧嘴问道。 “老小子,你终于又动凡心了。” 王骆军不置可否。 同一时间,躲在厨房的曾筱昕可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紧拉着梁亚菱直嚷道:“怎么办?亚菱,他真的来找我算帐了,怎么办?” 喊罢,她放开了好友的手,跑到窗户边,仓皇的探头寻找逃生后门。 “好了啦!筱昕,你先别慌嘛!来,镇定下来。”梁亚菱上前拉住几近歇斯底里的曾筱昕,柔声安抚道:“你放心,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曾筱昕猛地睁大眼,低嚷:“他都找上门了,还会放过我吗?” “他是敬航的好朋友,今晚我们就是邀请他来家里吃便饭的。” “我刚刚就知道了,可是……”她还是担忧不已。 “你放心,不看僧面看佛面,他绝不会为难你的。”梁亚菱耐心的安慰。 “是吗?”她半信半疑的问。 “可他的伤真的是我打的!” “王骆军好歹也是个大男人,那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你别穷紧张,安心啦!”梁亚菱朝曾筱昕用力点头。 曾筱昕还是担忧的瞧了客厅一眼,没把握的再问:“你真的认为他不会跟我计较?”那阿爸的庙是不是就可以保住了?或者,她可以再拜托亚菱和她老公帮忙说情,曾筱昕心存侥幸的思考。 梁亚菱微笑的点头,然后转身迈出厨房。 “两位先生,开饭了。”喊罢,又折回厨房,把一锅砂锅鱼头放到曾筱昕手上。 “喏!麻烦你端到饭厅去。” 客厅里,洪敬航则领着王骆军走进饭厅,一边兴致高昂的说:“今晚咱们兄弟俩可得好好的喝两杯,来个不醉不归。” 坐定位置,王骆军语带玄机的摇头拒绝:“不,待会儿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瞧见好友不停的将目光投往厨房方向,洪敬航挑眉直问:“你真的动心了?” “我是男人,美色当前岂有不动心的道理?”说着,灼热视线直射向正端着砂锅鱼头出来的曾筱昕身上。 那双闪烁欲望的挑逗眼睛,放肆梭巡过曾筱昕全身上下,曾筱昕顿觉像被剥光衣服般的不安。 他狂肆无礼的行为激怒了原本心虚忧虑的曾筱昕,血液里的叛逆因子瞬间倍看,她傲然的抬头挺胸,一脸挑衅的回瞪王骆军,一边重重的搁下手里的砂锅,暗地里不知骂了几千几万次这该死的男人了。 “筱昕,坐下来,一起吃饭。”洪敬航热心招呼。 “不了,厨房里还有几道菜要处理,你们先用吧!”该死,他那双讨厌的眼光还不收回去?曾筱昕忿忿的想。 可这会儿王骆军那双肆无忌惮、充满色情的目光,不停的在她身上徘徊,不但令她感到一阵恶心,同时也冲淡她曾无心伤害他的愧疚感。 面对他这种放肆可耻的行径,她当然要反击,她决定用极鄙夷、极不屑的态度来回应。 “好了,筱昕,你也是客人,就坐下来嘛!”也不知洪敬航是不是故意的,只见他顺手拉开王骆军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不用了,我菜都切好了,就等下锅而已。”她下巴扬得高高的,瞧都不瞧王骆军一眼。 “唉!别这样嘛!厨房的事有亚菱就够了,来来,坐下来用饭。” “是呀!筱昕,可别每次来我家都虐待你当菲佣呢!”梁亚菱也开口附和道。 不得已,曾筱昕只得僵坐到王骆军身边,蓦地,身边一股强猛热气直袭而来,一向感觉迟钝的她,心头赫然敲起一记响钟 危险的男人,立刻远离他。 她骇然转头,佛望嘴角噙了一抹邪魅笑容的王骆军。 “敬你,小冤家。”王骆军端起高脚杯轻晃着,低声调侃,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 偌大饭厅顿时陷入僵凝诡谲的氛围里,身为主人的洪敬航不愧是纵横商场的交际老手,短暂寂静后,立刻出声打破沉默。 “唉!你们赶快用菜呀!亚菱,再开瓶红酒来,今晚我要和骆军好好的喝两杯。” “噢!好好。”梁亚菱匆匆再进厨房。 饭桌上,曾筱昕如坐针毡,恨不得插翅飞离身旁这个充满压迫感的邪魅男人。 她下意识的挪了挪椅子,拉开和王骆军的距离。 “骆军,你有没听说华国电机准备抛售百分之六十的股权?”看曾筱昕一脸别扭的神情,洪敬航好心的谈起商场事务。 “怎么?你有兴趣?”啜饮着美酒,王骆军漫应道。 他的一双氤氲眼神始终在曾筱昕身上环绕,从头到脚、无一放过。 最后停留在她那烧红小巧的唇上,暗暗忖着:不知亲吻那两片柔软红唇是何滋味? 想着、想着,他的小腹猛地一阵紧缩,一股男性原始的欲望猛然升起,窜过周身遍体……他一定要得到她,无论用任何方法! 王骆军暗下决心。 “有,而且非常感兴趣。”洪敬航坦言道,一边饶富兴味的观察王骆军的举动。 “好,就给你。”王骆军口气狂妄,好像那华国电机是他施舍的囊中物似的。 “那我先谢谢你,承让了。” 而一旁的曾筱昕则恨不得挖掉王骆军那对可恶的眼睛,在那充满挑逗的赤裸目光下,她只觉自己像是站在拍卖台上待价而沽的物品,一股被羞辱的感觉熊熊烧起,她真想拿起面前的酒杯泼向王骆军! 这时,洪敬航又注意到满脸愤怒的曾筱昕,故意热情的招呼。 “筱昕,你怎么都没动筷子?菜都凉了。” “嗯!谢谢。”她抑下怒气,勉强答道。 拜托!她哪来的食欲呀?这会儿她只想夺门而出。 “对了,敬航,九芑乡的综合开发案大致底定了,只等土地的问题解决,就可以破土动工了。”王骆军没头没脑的宣称,灼人目光却紧紧锁定曾筱昕僵凝的小脸。 阿爸的慈佑寺真的保不住了吗?她心头一惊。 “哦!”洪敬航扬眉轻哼,稍顿了一下,马上故作不经意似的笑说道:“听说你的秘书又翘头了,没想到少了个人帮你打理杂务,你的动作还是这么有效率。” 而王骆军又岂会听不出洪敬航旁敲侧击的弦音,基于护妹心切,他调回旋在曾筱昕身上的视线,警告的望住洪敬航,毫不犹豫的直陈道:“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已经完全没有资格了。” 洪敬航闻言一窒,脸色丕变,内心顿起狂澜…… 是的,他是个有妇之夫,没有资格去询问有关她的讯息,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敬航,怎么了?”梁亚菱端了盘水果和红酒出来,见丈夫神色怪异,立即坐到身边关心的询问。 “没事。”洪敬航不耐的摇头。 纵使梁亚菱心中有万般不解,但见丈夫的僵硬神情,也只好闭口不语了。 终于,曾筱昕无法忍耐的站起身来,托词说道:“亚菱、敬航,我晚上还要回我阿爸那里,所以得先告辞了。” “可是,你还没吃完饭……”梁亚菱话未说完。 这时王骆军也飞快起身,以不容抗拒的语气对曾筱昕说:“我送你回去。” “呀!不……不用了。”曾筱昕吓得双手直摇,连连后退。 拜托!他不会想借机报复、修理她吧? “最近治安不好,你一个人搭夜车很危险,”边说着,他拿起西装外套穿上。 “不用麻烦王先生,我家……家在南嵌那边,离台北有段路……”她急促的想尽推辞的理由。 “我自己开车,很方便的。”王骆军坚定的说。 “不、不用了……王先生……”她急得语无伦次,声音也愈来愈微弱。 王骆军不理会曾筱昕的推辞,风度翩翩的对梁亚菱说:“亚菱,谢谢你的招待,改天我作东,你一定要赏光。” “噢!好、好,你太客气了。” 紧接着王骆军又朝洪敬航说道:“敬航,我们再联络。” “嗯!”洪敬航微笑道。 望着王骆军走向自己,曾筱昕更是心慌意乱,不停的摇头迭声道:“王先生,不用送我了。” “走吧!”不由分说,王骆军握住她的臂膀,霸道的拉着她往外走去。 而洪敬航和梁亚菱则呆愣愣的坐在位置上,非常意外的呆望着他们消失在饭厅外…… 一到楼下住户专用的停车场,曾筱昕立刻挣脱王骆军的钳制,再次失声声明道:“我不用你送啦!” 王骆军充耳不闻,直接走到他的domani车旁,径自打开车门,挑眉遥望倔拗不肯移动的曾筱昕,他耐心的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去,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最后,曾筱昕还是不敌王骆军慑人的气势,首先败下阵来,她困难的咽了口口水,挣扎的嗫嚅道:“我……不回我阿爸那里了,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家……” 王骆军精光一闪,曾筱昕连忙咽下未出口的话,举步维艰的踱近车子……几度踌躇,最后一咬牙,弯腰坐进车子里。 她为什么要怕他?她不禁叹了口气。 王骆军满意的关上车门,暗地里却笑忖道:好一个“恶人无胆”的小女人。他知道该怎么治她、收服她了。 车子缓缓开上霓虹灯闪动的大马路,突然,王骆军沉声说道:“地址?!” “啊!”她猛地惊呼,不小心碰触到自后照镜反射过来的锐芒,心下一凛,乖乖的说出她住处的地址。 稳定的操控方向盘,王骆军不发一言,脑子里却迅速的织就天罗地网,准备布置陷阱,诱捕身边这个可口的小猎物了。 狭小的空间里,回漾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紧张氛围,自王骆军身上发出的强猛压迫感。阵阵逼向本就焦躁不安的曾筱昕。 望着车窗外疾速飞逝的霓虹街景,她益发忐忑,益发坐立难安,然后,她终于沉不住气的转头,激动的迭嚷:“你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吃了你!王骆军在心中暗答。 “没错,你额头、脸上的伤是我打的、我撞的,这笔帐你要怎么算?一次说清楚。” 一次说清楚?这样就不好玩了。也只有猫捉老鼠的游戏才有挑战性、才能满足他的成就感。 王骆军只是阴沉的从后照镜里,再次深深看了一眼紧张不安的曾筱昕,仍是不发一语。 “说清楚,别故弄玄虚的整人。”她不高兴的嚷道。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突然,王骆军没头没脑的迸出一句:“今年台湾经济景气可以说是历年来最低。” 曾筱昕一愣,愕然张大嘴,怔怔望着王骆军。 他……他在说什么?这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干吧! “几个闻名的大企业,倒的倒、缩编的缩编,体质尚可的集团就撑着,莫不挖空心思在找寻活路。”说着,他仍是专注的开车。 这……这些又干她什么事?她既不是政府官员,又不是财经专家,什么景不景气的,她统统“莫宰羊”,更帮不上忙。曾筱昕暗暗嘀咕。 “还不明白吗?”他突斜睨了她一眼,再露出如鬼魅般的邪恶笑容。 她心虽一颤,但对王骆军的问话仍是一头雾水。 “九芑乡的科技城开发案,我是势在必行。”王骆军终于揭开谜底。 “噢!”她不觉惊呼,原来他是绕着弯在宣告自己的坚持。 “怎么?还没听懂吗?”他扬眉沉声再问。 他到底在卖啥关子?曾筱昕惴惴的想,一股强烈不安疾涌心头,她的心跳不禁急促了起来。 像是感受到她紧绷惊疑的情绪,王骆军咧嘴展开安抚似的笑容,用诡谲的语气问道:“你……担心令尊的庙?”接着又瞄了她一眼,继续又问:“还是担心龙教授的官司和前途?” 蓦地,她浑身泛起一阵寒意,惊疑的眸光怔怔的望向王骆军操控方向盘的大手…… 车子依然平稳的行进着,转眼间,熟悉的巷道逐渐映入眼帘。 这时,王骆军才又徐徐的开口:“当然,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曾筱昕一颗心提到了胸口。 转头紧睇着他冷硬如石雕的侧脸线条,她屏息的等待下文。 把车停在曾筱昕的租处门前,王骆军率先下车,从容的绕过车头,非常绅士的为她打开车门。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曾筱昕缓缓下车。夜风徐吹,她不禁一颤,浑身顿起鸡皮疙瘩,然后,不由的抬头凝视王骆军,体内一股前所未有的火样骚动,遽然烧起……刹那间,她竟觉昏眩迷乱、面红耳赤了起来。 倏地,王骆军毫无预警的将她拉进怀中,猛然低头吻住他渴望了一整个晚上的红唇。他灼烫的舌尖长驱直入的拨开她羞涩的唇齿,狂野的吸吮撩拨,搅动她潜藏的热情…… 她不由得发出呻吟,浑身发热、发烫,双脚发软…… 仿佛经过一个世纪,濒临失控边缘的王骆军这才猛地放开早已晕头转向的曾筱昕。他定定的凝视她蒙咙的瞳眸,细细端详她迷乱的脸蛋,轻轻抚摸她红润的双唇,良久…… 直到控制住了体内奔腾的欲望,王骆军才俯身贴在她发烫的耳畔,沙哑的低语道:“我等你!”语毕,再轻咬了下她的嘴唇,潇洒的转身坐进车子里,不一会儿,发动引擎,疾驰而去。 望着没入夜色的车子,曾筱昕脑子一片混沌……她呆愣愣的、动也不动的杵在无人的巷子里。 第三章 一早,顶着一对熊猫眼圈的曾筱昕,无精打采的踏进办公室,准备展开她在“台湾文物保护自助协会”的工作。 “嗨!早。”协会里的同仁小郑出声招呼道。 是的,曾筱昕是没进办公室工作过,可第一天就在机场抗议活动里认识了几位工作伙伴和学生义工。 “早,小郑。”她勉强一振,张眼环顾狭小凌乱的办公室,诧异的扬眉促问。 “咦!其他人呢?” 站在影印机前影印传单的小郑苦笑的回答:“打从教授被约谈后,许多同事就纷纷辞职不干了,就连那些学生义工也不来了。”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一张靠窗的办公桌,“喏!那张是你的办公桌。” “好,谢谢。”曾筱昕点点头,沉重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可怜的她,一夜未眠,辗转反侧,脑子里盘旋的都是那幕火辣热情的拥吻画面。 噢!这可是她宝贵的初吻哪! 王骆军……王骆军……呜呜!她的初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他夺走了?真是……唉!该怎么说呢? 活了快三十个年头,连个男人的手也没碰过……哦!她阿爸的当然不算,更别说是陌生的男人了。 打小,她那做庙公又会算命的阿爸就不时的告诫她,说她命中缺桃花,也就是说,她没有异性缘,这辈子注定是嫁不出去了。一天到晚把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话挂在嘴上,经常耳提面命,要她凡事认命、不忮不求。 而她也果真听话,全心的读书、读书、再读书……于是,无论中学、大学时期,乃至进入社会工作,她都和男同学、男同事保持距离,即使看到同学或同事成双成对的谈起恋爱,她也从不心动或羡慕,甚至在看到别人感情破裂、失恋等为情所苦时,她还暗自庆幸自己不交男朋友、不谈恋爱是对的呢! 因为不去触碰爱情也就不会有痛苦、有伤害了。 但,这回她阿爸可破功了,什么她没有桃花命,结果她居然和一个见面不过三次的陌生男人当街拥吻,虽然当时是在乌漆抹黑的无人巷子里,可这真要跌破阿爸的老花眼镜了。 她的初吻就这么莫名的被夺走了,她有点难过、有点失落,有点窃喜、有点回味,更有点迷惑…… 还有,王骆军临走前丢下的一句“我等你”,又是什么意思?曾筱昕苦思不得其解。 一声轻响,打断曾筱昕胡乱纷飞的思绪,抬眼望去,一身落拓的龙教授走了进来。 “教授?!”曾筱昕惊讶的站起身来。 天哪!才几日不见,那个满怀壮志、意兴风发的龙教授到哪儿去了?他遭受了什么打击吗? 随意扫了曾筱昕一眼,龙教授了无神采的说道:“你来了?” 然后,他坐到自己的办公位置上,专心的翻找桌上的一堆资料,一边头也不抬的交代。“待会儿我得到警政单位报到,有什么事就call我。” 闻言,曾筱昕和小郑都走近龙教授的办公桌边。 “教授,你还要去做笔录吗?”小郑问道。 “嗯!”龙教授点头。 接着曾筱昕也关心的询问:“教授,现在情形到底怎么样了?” 龙教授停下手上的动作,爬了下头上的乱发,重重的叹了口长气后,用平静的语气说:“只要搜证齐全,就等着收押,让检察官起诉了。” “啊!这么严重?”她意外的睁大眼睛,心情也愈发凝重了起来。 龙教授要是坐了牢,那他的学术前途不就完了! “唉!谁教我一时冲动,未向行政单位申请集会游行许可就聚众示威,又没控制好场面,才让你打伤……”说到这,龙教授猛地住口,径自低头在抽屉里翻找东西。 曾筱昕当然知道龙教授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她愧疚得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暗地自责不已。 都是为了慈佑寺、都怪她大意失手打伤王骆军,才会拖累龙教授。 在抽屉找了半天,龙教授才拿了本存摺和印章递给小郑:“小郑,下午到银行去把你和曾筱昕这个月的薪水领出来。” 接过图章和存摺,小郑不解的问:“可是,教授,还不到领薪水的日子呀?” “领了吧,我准备结束协会了。”龙教授苦笑的摇了摇头。 “什么?结束协会?”两人同时大叫。 曾筱昕难过的想,她……她又失业了! “教授,事情真严重到没有转圈的地步了吗?”她忧心忡忡的问。 至此,曾筱昕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确是扫把星了,上回她连办公桌的边都还没摸到,就被拉去示威抗议,闯下大祸来;而这回,办公桌是碰到了,可椅子还没坐热,老板就宣关门大吉! 她不禁要大大的慨叹:真是命好不怕运来磨! 唉!她也不用急着找工作了,干脆先回家找阿爸帮她改改运,免得她无论到哪里工作,那家公司或什么单位的就倒闭…… 想到这,电话铃声遽响,小郑就近拿起话筒:“您好……稍等一下。”说罢,小郑把听筒转给曾筱昕。 “你的电话。” “好,谢谢。”曾筱昕道谢的接过电话。 “喂!我是曾筱昕……什么?我阿爸高血压……昏倒了……” 丢下电话,焦急的曾筱昕立刻搭计程车赶回家门。 “阿爸……阿爸……我回来了,阿爸……”她大呼小叫的冲进客厅。 “阿爸、阿爸,您在哪儿?”声音嘎止,曾筱昕猛地煞住脚步,错愕的瞪着一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陌生妇人。 “呃!你……你是……”她迷惑的支吾。 那位陌生妇人立刻放下手上的抹布,局促的拢了拢因低头擦拭桌子而垂乱的头发,略显腼腆的嗫嚅:“我……我是……” “她是阿满姨。”脸色不佳的曾旺从卧室走了出来。 “你怎么不多躺一会儿呢?”阿满姨比曾筱昕还要紧张的上前扶住曾旺,小心翼翼的坐到沙发上。 那体贴的行为,看得曾筱昕一愣一愣的。 “你人没到声音先到,我哪儿睡得着?”操着一口闽南话的曾旺,虽对着阿满姨摇头,可语气里却充满着慈爱。 曾筱昕随即趋前蹲到父亲跟前,伸手摸了摸曾旺布满皱纹的额头,担忧的问:“阿爸,您人怎么样了?有没去给医生看?” “目前是死不了啦!”曾旺没好气的咕哝。 这时阿满姨又端来热茶,细心的放到茶几上,温婉的说道:“曾先生,您多休息,我先回家去了。”语歇,朝曾筱昕笑了笑,突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在电锅炖了锅鸡汤,你要记得喝。” “谢谢你了,阿满,实在给你添麻烦了。”曾旺竟像个小伙子似的涨红了脸谢道。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嘛!”阿满姨也羞涩的轻答道。 “我回去了。”再向曾筱昕轻点了下头,阿满姨便优雅的带上大门,离开曾家了。 门一关上,曾筱昕立刻紧挨到父亲身边,好奇的问:“阿爸,这位阿满姨是谁呀?我以前好像没见过她?” “嗯!她儿子的公司前一阵子发生财务困难,所以她来庙里跟佛祖祈愿,保佑她儿子渡过难关,因此她愿意到庙里来做清洁工作。”曾旺耐心的跟女儿说明。 “那她儿子真的渡过财务危机了吗?”她存疑的问,心底又犯嘀咕,哪来这么多迷信的欧巴桑? 望着女儿不以为然的神情,曾旺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渡过危机,所以,她现在是来还愿的。”曾旺虽是属于山顶洞人级的lkk,可他的思想也跟得上时代的脚步,毕竟科技文明如此发达,听说人类都能复制生命了,又有谁会相信鬼神之说? 尤其现今的年轻人,对鬼神之说总是嗤之以鼻,所以曾旺从不限制女儿的想法,更不强迫她信仰。 知天命、信鬼神,他自己身体力行就成了。 曾旺更相信,当女儿的人生历练到某个成熟的阶段时,想法自然会改变的。 “唉,多亏阿满天天来庙里帮忙,否则我就是昏死在金炉边也没人发现。”曾旺感叹道。 “阿爸!”曾筱昕愧疚的低唤,她是不是该放弃在台北发展的念头,回到父亲的身边?反正她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干脆在家乡随便找份工作算了。 “阿爸,是不是那个翔翰集团又来逼我们拆庙?”她握着父亲粗糙的双手又问道。 曾旺默然,然后又是一叹:“自从你阿母过世后,我就带着你守着这间寺庙过日子,如今都快三十年了,对这间庙好歹也有感情……”说到最后,曾旺竟语带哽咽,两行老泪夺眶而出。 “阿爸……”曾筱昕骇然一惊,握紧父亲颤抖的手,凝视那张充满感伤的沧桑老脸,一颗心紧紧揪成一团。她几时见过达观的父亲这般消沉难过?除非这慈佑寺确定不保了…… “是不是庙……”她欲言又止。 吸了吸鼻子,曾旺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长喟道:“这庙是拆定了。” “不会吧?阿爸,这庙的地又不是公家的,开发什么科技城也不是政府策画的,应该不会那么快拆庙,而且,龙教授也说他会再发动抗议活动,协会一定尽全力帮助我们的,您放心啦!”愈安慰,曾筱昕愈心虚,脑海里不时浮现龙教授那落拓的狼狈样…… 唉!龙教授都自身难保了,不但要解散协会,自己也随时准备去蹲大牢,又何来多余的力气帮助他们? “没路用了。”曾旺不抱希望的摇头。 “福仔伯昨天来哭诉,说他儿子偷他的印章、地契,偷偷把庙的土地卖给财团了。” “什么?”她震惊的大呼。 曾旺沮丧的又说道:“订金都拿了,下个月就要签约过户了。” 慢慢松开父亲的手,曾筱昕震愣的跌坐在沙发上,努力的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无可挽救的田地?她实在无法想象。 为什么经过这么多人的努力,还是挽救不了这座古庙、对抗不了大财团呢? 为什么像龙教授这样热血、有良知的文化学者,却唤不醒社会大众或政府官员对文化的重视?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为什么她的力量如此微薄?如果她有能力,她会想尽办法,保住寺庙、帮助龙教授……如果她有力量的话! 蓦地,耳畔响起那一夜王骆军莫测高深的低沉嗓音—— “当然,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曾筱昕猛地坐直身子,心底惊悚不已。难道王骆军的话指的就是这个吗?“我等你!”她顿时想起。 他在暗示由她出面找他解决这件事情吗?王骆军要她出面,目的何在?或者,这便是他的报复?曾筱昕惴惴不安的咬起手指来。 “唉!人老了就没用了。”曾旺兀自感伤的暗叹。 “三十年了,我们父女就是靠这间庙生活的,现在说拆就拆,将来我不就乖乖的等死就好……” 曾筱昕凝视一向乐观硬朗的父亲,赫然发现他苍老衰弱了许多,不禁喉头一缩,心底隐隐抽痛了起来…… “我等你!”思绪纷乱中,王骆军的话不断在耳中盘旋…… 紧接着,身边又响起老父无奈沉重的叹息声,再想起那一身狼狈的龙教授和即将解散的协会,曾筱昕蓦地握紧拳头作出决定。 好吧,那她就走一趟翔翰集团。 忙碌的日子,该是王颖目前最迫切需要的生活方式了。 原以为她回家来面对自己内心的痛,这样就能痊愈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没想到,那椎心刺骨的记忆和怨憎仍不放过她,日日夜夜的纠缠着她、折磨着她,于是,只有埋首工作、不停的忙碌,她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去痛,甚至冲动的去找他,问他当初为何弃她而去? 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遽响,惊破一室的静谧,王颖皱眉的推开键盘,拿起话筒—— “您好,翔翰集团总裁办公室。” …… “喂喂喂!总裁办公室。您再不出声,我就要挂断了!”王颖忍耐的说。 最后,她不耐烦的斥喝:“不管你是谁,请你以后别再打这种无聊的电话了。”语毕,“啪的”一声,挂上话筒。 一个礼拜了,整整一个礼拜了,她老是接到这种不出声的无聊电话。今天倒好,还抖出了两个字,什么我呀、你的……多亏她修养好,不然早破口大骂了。 陡地,她猛然大震—— ……我……你…… 那声音……那低沉男性声音竟如此耳熟……王颖不禁一阵心悸。 会是他吗?不,不可能的,绝不是他。她猛地用用头,颤巍巍的整理桌上凌乱的文件,然后起身拿起一叠卷宗,直往王骆军的办公室走去。 工作、工作,什么都别想,王颖深吸了一口气,镇定而快步的走进气派的办公室。 “小何,慈佑寺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坐在办公桌后的王骆军询问站得直挺挺的何专员。 “报告总裁,公司已经取得地主的同意,也付了订金,下个月就可以签地契约、正式过户了。”何专员连忙递上厚厚的卷宗。 “嗯!”王骆军沉吟的打开卷宗,详阅里头的资料,接着精光一闪,又问:“那个协会主事者龙教授的情形呢?” “他已经被收押了,就等检察官起诉,而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江律师也准备向法院提出伤害告诉,这会儿正等总裁批示呢!”他边报告边又放了一份文件到桌上。 “哦!”拿起卷宗,王骆军陷入深沉的思考中。 这时王颖也悄然将带来的卷宗放到他的办公桌上,然后沉默的注视着严冽果断的哥哥处理公务。 须臾,王骆军放下手中的案子,抬头锐利的望住何专员,吩咐道:“暂停所有的动作,包括慈佑寺的土地签约和龙教授的官司。” 闻言,王颖和何专员皆意外的瞪大了眼。 “总裁,这样不就连九芑乡的开发案也停止了?”何专员直说。 深深靠进真皮沙发里,王骆军露出如猎人般的精准神情,胸有成竹的命令道:“没错,一切暂停,没有我的指示,不许开工或进行下一步动作。”轻轻说着,又露出一丝诡诈的笑容。 何专员简直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总裁还信誓旦旦要进行的开发案,怎么突然莫名其妙的喊停?而他好不容易巴望到一个能展露能力的机会,居然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打住了?那他先前为这案子所投下的心血岂不白费了? 想到这些,他急切的再说道:“但是,总裁,九芑乡的开发案已经全线推动了,甚至……” 王骆军手一扬,霸气的制止了何专员的下文,冷肃的命令道:“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总裁。”何专员不甘心的闭口,再朝王颖微微颔首后,举步走向办公室门口。 眼看晋升机会就这么溜走了,他怎能甘心呢?不!他一定不能轻易放弃摆在眼前的大好前途!何专员边走边想着。 直到何专员离开视线,王颖一双研究的目光仍是停留在哥哥那充满算计神情的脸上,不觉忧心的试探道:“大哥,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她太清楚自己的哥哥在商场上的狠辣手段了。 闻言,王骆军洒然一笑,随手点了根烟,吞云吐雾了起来,半晌,才缓缓的摇头说道:“我能打什么主意?凡事还不都得照游戏规则来。” “是吗?你真的没要什么手段?”她狐疑的再仔细端详了一脸莫测高深的哥哥。 王骆军捺熄烟蒂,露出他一贯的宠爱笑容:“好了,颖颖,我已经很勉强的答应你来公司帮忙了,你只要负责好份内的事,其他的就别过问了,否则,回家陪爸妈去。” “但是……”王颖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 王骆军霍地起身来到透明落地窗前,深沉的俯瞰楼下成排如蚁移动的车阵,片刻,他又跋扈的命令道:“还有,九芑乡的土地综合开发案,你也不要插手。”他一定要杜绝妹妹和洪敬航接触的机会。 “可是,我是你的秘书……” 突然,王骆军浑身一紧,两眼紧盯着窗外楼底下横过马路快速移动的黑点 他头也不回的打断王颖的话,“既然如此,那楼下有位小姐要找我,你去带她上来。” “什么?”王颖一愣。 “王秘书,请你马上下楼去接一位指名要找我的小姐,然后带她到办公室来。”王骆军再吩咐。 “哦!好、好。”虽然莫名其妙,但王颖还是下楼接人去了。 她终于来了,猎物终于自动上门了! 细心撒下的天罗地网,终于可以收网了!想到即将落网的猎物,王骆军便觉血脉偾张、一阵兴奋。 多久了?他何曾对女人如此动心过?就连追求前妻姚嘉莉也不曾如此煞费苦心,甚至还公器私用的动了公司的资源,一切只为一个勾起他兴趣的女人? 这时,“叩叩!”一记敲门声响起—— “大哥?!”王颖声音轻扬。 王骆军却仍伫立窗前,半天,才头也不回的说道:“颖颖,你今天提早下班,出去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上门。” 他冷冽的语气不仅让来人心口一颤,就连王颖也不禁瑟缩了一下,匆匆应了声便立刻退出办公室。 弹指间,僵凝的气氛不断的发酵、膨胀,蔓延开来…… “我……来了。”怯疑如蚊呜的声音,终于打破一室令人窒息的静默。 来人正是满怀忐忑的曾筱昕,此刻的她,早已失去旺盛气力,活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诚惶诚恐的矗立在门边。 啪哒!王骆军陡地转过身来,不发一语,两道如利刃般的眼光直射向惴惴不安的曾筱昕。 轰地!惊得曾筱昕倒抽了一口凉气,猛然后退,整个人背贴到门上,一副想夺门而逃的慌乱模样。 “很好,没让我等太久。”王骆军阴沉的点头道。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人都来了,他到底要怎么样?曾筱昕紧张得咬紧下唇,两手不安的放到身后扭绞着。 望着背光不清的脸孔,她的心一阵紧纠。 蓦地,他蛮横的低令道:“过来。” 她的心又是一抽,浑身颤抖的走向背窗而立的威猛男人。 王骆军突然双臂大张,将来到身前的曾筱昕环进如铜墙铁壁般的胸怀里,低头就是一阵似骤雨狂泄的热吻。 “唔……”曾筱昕吓了一大跳,脑子轰然炸成一堆碎片,唇上那激烈的狂吻险些让她魂魄俱散……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浑身发热,两手不觉紧揪住王骆军的衬衫领子…… 令人窒息般的热吻,仿佛是经过几世纪的时间,才稍稍减缓了火力,王骆军不舍的松开她肿胀的唇瓣,猛喘了口气,下巴紧贴在她发烫的耳根上轻轻摩挲着,然后,他又含咬着她细致的耳垂,用充满蛊惑的声音呢喃着:“做我一个月的女人,那么,令尊的庙宇不但保得住,就连龙教授的官司也一笔勾销。” 是的,一个月就能让他满足了,而九芑乡照样开发、古庙照拆,龙教授照样入监狱……他是这样打算的。 说他卑鄙也好、恶劣也罢,他只是诚实的面对自己的欲望。 因为女人背叛过她,不值得信任、不值得爱,这是他从前妻姚嘉莉那得到的教训。 “嗯,听到没?”随着喃语,灼热的唇舌毫不放松的沿着她的颈子游移,然后再灵活的解开她的领扣,一连串饥渴的细吻落在她柔嫩洁致的纤肩和诱人的胸口上。 她微仰着颈子,睁开迷蒙的星眸,茫然的望向窗外天际边的朵朵浮云,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接收不到外面的任何讯息,体内一股莫名情潮汹涌……澎湃……荡起一波又一波的激情狂浪,她不觉又发出低低呻吟,双手紧攀着王骆军坚硬的臂膀。 “成交了?嗯?!” “唔……嗯……”她嘤咛不清的低吟,完全陷入意乱情迷中。 阒静明亮的办公室,弥漫着一股男欢女爱的旖旎气息,久久不散…… 凭着一股超强的自制力,王骆军猝然推开曾筱昕,深深的吸了口冷空气,试图浇熄腹内燃烧的欲火,伸出微颤的大手,为晕眩迷乱的曾筱昕拉上敞开的衬衫,迅速的扣上扣子。 王骆军定定凝视一脸迷茫的曾援昕,然后诡谲的一笑,狡猾的再说道: “成交了。”说罢,他越过曾筱昕,几个大步,在办公桌上写了张便条纸,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再折回曾筱昕面前,居高临下的睬视犹自昏然的容颜,好半晌,他才将手上的纸条、钥匙,一把塞进她的乳沟里,霸气十足的命令:“明天一早,到这纸上的地址来。” 翔翰集团大楼下的私人停车场里,王颖怔愣愣的坐在驾驶座里发呆。 大哥突然莫名其妙的让她提早下班,教她顿时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安置自己? 这会儿,她该做什么?又该往哪儿去? 回家?她实在不想再看见父母一副小心翼翼,惟恐刺伤她的戒慎模样。 这种过多的关怀,有时却像块巨石般的压在她身上,重得教她几乎不能呼吸了。 不回家?又能上哪儿?去国多年,昔日同窗旧友也都失去连络了,她又能找谁去呢?说来可笑,普天之大,她王颖竟没有地方可去? 想着想着,她不禁茫然了……唉!算了,总得先离开停车场吧!于是油门一踩,她缓缓的驶离了办公大楼。 穿梭于车水马龙的台北市区中,车窗外疾掠而过的热闹街道、商家、行人……刹那间,她感到一股陌生的疏离感,整个心头空荡荡的。而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开着车绕遍台北市。 倏地,她猛然坐直身子,警觉的盯着后照镜,一辆克莱斯勒正亦步亦趋的紧跟在后。 王颖惊疑不定,她加快车速,后头的车也跟着加快速度;她放慢速度,后头的车亦跟着放慢。 一时之间,所有歹徒、跟踪、绑票、奸杀等惊悚的可怕字眼掠过她心头,紧握方向盘的手也不停冒出汗水,脚下油门不觉踩到底,“噗噗!”车子如箭般的疾驰过市区。 紧张之下,她竟将车子驶离热闹的台北街头,待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车子已经在阳金公路上了。 该死,她怎么把车开到这山路上来呢?若跟踪的车子里的确是不轨的歹徒,那她不就是自寻死路了吗?不,她得尽快用开后面的车子才行!冷汗直流,王颖更是加快速度,踩紧油门。 人车稀少的曲折公路,一前一后、两车追逐,直近竹子湖……王颖猛地一打转,疾速拐进路旁一条幽静的小径,她隐约记得这小径里有岔路可再转出公路…… 可是,直驶到路的尽头,竟然是一片浓密树林……天呀!怎么办?她真是自找死路! “嗤!”刺耳的煞车声响起,王颖猛然停下车子,微微细喘的急想…… 她镇定转身翻找修车的工具,以做防卫的武器,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根螺丝起子,她松了口气,准备在危急时往歹徒重要部位一插,那他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这样一想,顿时勇气大增,就这么坐在车子里盯着后照镜,望住跟着她绕遍大半个台北市的克莱斯勒停下来,只见车门被推开,走下一位英挺、衣冠楚楚的高大男士…… 未及细看,王颖握紧螺丝起子,也推开车门跨了出去,正欲转身,没想到—— “颖颖!”充满感情且沙哑的男性嗓音突起。 王颖一震,手一松,手上的螺丝扳子掉到地上,她双眸圆睁,怔望住反射在车窗上的身影,动也不能动脑子一片空白…… 竟是他! “颖颖,你……好吗?”深情而又无奈的问话,让人听来倍觉心酸。 倏然,她勃然大怒,猛地转身,握紧拳头,奔向那满心柔情悸动的男人,迎面就是一阵猛力捶打。 “你发什么神经病?没事跟踪我?无聊、变态……”她迭声咛骂。 “对不起,颖颖,我只是……”男人反握住不停挥舞捶打他胸口的小手,欲言又止。 “放开我,洪敬航。”王颖激动大喝。 “别这样,颖颖,我守在翔翰外面好几天,为的就是想再见你一面,再跟你说说话。”几经挣扎,他还是向感情屈服了。 “都分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放手!”她用力的挣扎,用勃发的怒火来掩饰内心的脆弱,和乍见他的惊喜。 “颖颖,你冷静下来好吗?”他使劲的握紧她扭动不停的双手。 “凭什么?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她厉声的喊出违心之言。 “我们之间的一切都过去了,你听懂没有?”随着激烈嚷喊,她更加猛力的扳动手腕,急欲摆脱他温热的大掌。 “颖颖,原谅我,当初我会不告而别,匆匆飞回台湾结婚,完全是因为老头子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在他的限期内迎娶亚菱,就取消我的继承权,所以,我才……” “所以你就牺牲了我,对不对?”王颖气怒的接腔。 忆起当年那段痛不欲生的过往,她是既伤心又愤怒。 “颖颖,我是不得已的……”洪敬航张口急欲解释。都怪他当时怯懦,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最后才选择不告而别。 “颖颖,你听我说……” “够了,我不要再听你编造的烂借口,我对你的爱,早在我划下那一刀时就死了,死了,你懂吗?”她用力挣扎嘶吼着,斑斑泪水汨汨流下。 闻言,洪敬航立刻扳直她的手腕,推高她的袖子——赫然惊见一道丑陋的刀痕! “你这个傻女人、笨女人。”那道自残的伤痕,是如此揪痛他的五脏六腑,他心痛的低斥。 紧紧凝睇着,他蓦地拉她入怀,低头封住她温软抖颤的唇…… “唔唔……唔……”王颖更加用力挣扎,一心想推开抱住自己的庞大身躯。 不、不……不要了,她不要再痛一次了,她不要再受伤害了……她更不要和有夫之妇牵扯不清。 一次的背离已让她千疮百孔,若再受创一次,她一定会崩溃的,不要……她不再爱他了…… “颖颖,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当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洪敬航倾诉着,有力的臂膀仍是不肯放松。 “不要,我不要再痛一次,不要……”她也喃喃低吟。 纤细的王颖终究敌不过男人的力气,屈服在他蛮横的热情之下,渐渐的,深藏的情意一发不可收拾,刻骨思念更是倾泄而出,她不觉抬手紧紧环抱住男人的颈项,火热的回应绵密的热吻。 洪敬航猛力的抱起了她,来到车头前,一个使劲将她压躺在车盖头上,整个人覆了上去…… 第四章 晨光乍现,一夜无眠的梁亚菱枯坐客厅沙发上,等候彻夜未归的丈夫。 她满腔的焦灼不安,几度拿起电话,却又颓然放下,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丈夫的交友状况以及可能去处。 结婚两年,这是丈夫首次彻夜不归,而且连个电话也没有。 看着墙上的挂钟,已是清晨五点多,可不到上班时间,公司电话自然无人接听,最后梁亚菱只能干坐客厅里,守着电话穷着急,除了等待丈夫主动回电,别无他法。 她只有耐心的等待 当初,她会嫁入洪家,全是父母的主意。 只因她的父亲早年在大陆时,和洪敬航的父亲是同窗好友,后因战乱辗转来台,自此失去音讯。 没想到分离二、三十年,竟在台北街头巧遇,异地重逢,各人际遇也都不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结果,在一席叙旧的聚会上,两老就决定亲上加亲,为子女订下婚事,而她也就凭着一张相片,点头下嫁甫回国的洪敬航。 说她傻气吧,好歹她也是个现代知识份子,可光凭一张相片竟也能让她心动,怀抱憧憬忐忑的心情走进婚姻,生养孩子,从此过着相夫教子的平淡日子。 生为一个女人,求的不就是一个好丈夫、好归宿吗?看多报章杂志上的男女情杀等种种感情纷扰事件,梁亚菱其实是感到很幸运、很满足的。 她不但嫁进豪门,过着养尊处优的少奶奶生活,又有一对很疼爱她的公婆,不但喜获麟儿,又有体贴她的好丈夫,她还有什么好苛求的? 虽然她和洪敬航婚前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但婚后他对她也是关怀有加、呵护备至,彼此间相敬如宾,倒也培养了些许夫妻情分出来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近日来洪敬航显得魂不守舍,沉默阴霾得可怕,她只要稍加询问,他便面露不耐之色,几次后,梁亚菱也不敢再问了。 突然,房里传来宝宝哇哇大哭的声音,惊醒了胡思乱想的梁亚菱,她失笑的抬手敲了下自己的头,然后起身走向卧房,一边暗骂自己 瞧你神经兮兮的,敬航又不是外遇,只是……外遇? 她猛然一震,停下脚步 外遇?敬航外遇?会吗?可能吗?敬航有可能外遇吗?她心悸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豪华公寓的电梯门打开,惶惶不安的曾筱昕举步维艰的踏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紧捏着手上皱巴巴的纸条,来到镂花漆铜的铁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 昨天浑浑噩噩的离开翔翰集团,她恍如游魂般的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不知不觉竟又回到自己租来的小公寓。 然后,天黑了,她就这么不吃不喝的呆坐了一整夜,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直到天色渐明,她终于了悟王骆军的意思和行为了。 “做我一个月的女人,那么……令尊的庙宇,不但保得住,就连龙教授的官司也可以一笔勾销。”他是这样说的。一个月的女人?换言之,也就是做他一个月的情妇! 原来这就是王骆军的交换条件! 原来这就是王骆军要她出面的真正目的! 原来她曾筱昕成了交易物! 原来只要她把自己当做祭品,那么阿爸的庙宇不但得以保存,就连龙教授也能免除牢狱之灾。原来这世界充满了丑陋和不公,只要有权有势,就能为所欲为的压迫别人。 站在镂花铁门前,她咬着下唇,踌躇再踌躇、犹豫再犹豫,硬是无法鼓起勇气按下那圆形小巧的门铃钮。哦!对了,她都忘了口袋里躺着一串钥匙呢!望着紧闭的大门,她心神不宁的踌躇着。 这一进去,她能全身而退吗?曾筱昕不觉环抱住自己的双臂。 脑海里浮现昨日那炽烈的拥吻,令她又是一阵战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体内也不由得发烫……一股莫名的情欲翻滚。 眶啷一声,铁门突然自动打开来,她不禁一愣。 “进来,把门关上。”霸道的丢下话后,男人径自转身回屋子里。 这时间,他不是该在公司吗? 怔愣片刻,曾筱昕才如履薄冰的踏进门槛,僵硬的拉上铁门,走进屋子里,就这么手足无措的紧挨门边站着,动也不敢动的转动眼珠子,暗自打量陌生的环境。 那是个一目了然、以乳白色系设计为主调的屋子,没有任何有形的墙壁隔间,举凡客厅、卧室、书房、视听室,乃至卫浴间,皆运用了喷砂玻璃及家具给巧妙的区隔开来,成为极具流动感而又完全独立的空间。 当视线不期然的落在右前方卧室内的那张贴地大床上时,曾筱昕心脏陡地收缩狂跳,下意识的紧捉住衬衫领口,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奇怪的是……心地深处竟有股说不出来的渴望! 而屋子的男主人王骆军,并不搭理愣在玄关边的曾筱昕,反倒坐在书房里的电脑前,飞快的敲打着键盘,专注的处理公事。 终于,曾筱昕受不了这僵凝的气氛,按捺不住的出声大喊道:“我来了!”她重复昨日在翔翰办公室里的话。 王骆军仍是不理,径自低头忙碌着。 “都十一点了,你不用上班吗?”曾筱昕颤抖的挤出可笑的问题。 男人脸上闪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但……还是不睬她。 然后,她又毛躁的尖嚷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刷的!王骆军猝然转动椅子,两眼如鹰般直盯住仓皇的曾筱昕。 屏息望着逐渐逼近的高大身影,她惊悸的后退,整个人背紧贴到大门上。 “你、你……要做什……么?”她嗫嚅的说。 居高临下的王骆军闷声不吭,五指大张的插进她如馨的黑发中,低眸细睇那张布满惊惶神色的小脸蛋。 “你、你……到底要做、做……什么?”她惊慌的再问。 “人都来了,你说我要做什么?!”轻轻说着,他低头轻吻她光滑饱满的额头、眼睑、脸颊…… 她不觉用力的喘气,忍不住伸手想推开这充满侵略感的男人。 感受到她的拒绝,他扬眉低问:“你不是来履行交易的吗?” “我……”她一窒。 是的,阿爸的庙,龙教授的官司,就在她的一念之间!警觉到残酷的事实,她两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见状,王骆军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故意的问:“成交了,对吧?” 他一手轻轻抚摸她脉动的细颈。 曾筱昕紧抿唇,无法回答。 “算我多问,你人都在这里了,不是吗?”低沉的声音有如爱抚般围拢住她,令她打了个寒颤。 接着,他低头亲吻她冰凉的脸颊,沿着细致的玉颈轻咬着。昨日那如火焚烧的炽热感又降临了,曾筱昕只觉心底处一股禁忌的热情悄悄被撩拨起来,她用力的吸气、不停的吸气…… 当王骆军坚硬的身体整个贴上来时,她又猛地倒抽一口长气,禁不住想要抗拒,却又无力抵抗,体内一股需要被填满的空虚感令她惶然无措的神经不由得绷紧。 “放松,别再做无谓的抗拒了。”他诱惑的嗓音低扬,更加饥渴的吻住她干燥的唇,狂猛的需索,辗转啃吮。 她不禁合上眼睛,听话的放松身体,主动的偎进他怀中,寻求更深的拥抱。 王骆军的手更进一步抚过她凹凸有致的娇躯,那温热的肌肤触感激得她娇吟连连,发出受折磨般的呻吟,渐渐地,她呼吸急促、浑身发烫,昏眩迷乱得将头向后仰起,任他褪下衣衫。 同一时间,翔翰集团的办公华厦里 “何专员,那个土地合约我都签给你们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拿不到余款?”电话彼端是一连串的质问。 “我们也讲好了,那个拆庙工程明明由我承包,为什么还不动工?”原来他是慈佑寺土地所有人福仔伯的儿子。 而这头握着听筒的何专员,听到对方的催促和追问,陷入犹豫不决中,迟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一连串的质疑? 怎么办?总裁王骆军已明令指示,九芑乡的土地开发案全部暂停,他虽不知个中原因,却不能不听令照办。 可这次的大案子,对他这个打杂的小小专员来讲,却是个千载难逢、展现才能的大好机会,假使他成功的推动了这个攸关公司未来发展的开发案,不仅是为自己的前途铺好康庄大道,更能名利双收! 一旦他扬名于翔翰集团外,也能吸引其他财团大亨前来示好,甚至重金挖角呢! 能不能咸鱼翻身?就搏这一回呀!他能不把握吗?可是…… “何专员,你也讲一下话嘛!到底事情还要不要做?还有,我的钱你可不能少给。” 思考再思考,何专员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的开口应道:“好,那笔土地的尾款我会拨给你,下个月二十五日,准时动工拆庙。” 是的,如今他只有先斩后奏了,他必须捉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况且,这也是为了公司的前途发展呀!为此,他责无旁贷。 何专员这样告诉自己…… 烈日当空的中午时分。 慈佑寺的广场前一片空荡荡,连个摊贩也没有,大概是热气逼人,让那些摊贩连生意也懒得做了。 这时,一辆加长型的豪华凯迪拉克,缓缓驶进广场,平稳的停在慈佑寺门口。 不一会儿,一名年约五十岁的司机从驾驶座走出来,疾步来到后车门,拉开车门,必恭必敬的说道:“太太,慈佑寺到了。” “好。”踏出车外的是一身朴素打扮的赖美英,她站在寺庙门前,拿出手绢,小心的按了按鼻头上的细小汗珠后,才侧身对司机交代道:“老吴,把车停到旁边去,别妨碍到香客进出,顺便帮我把水果洗一洗,用盘子盛好,放到大殿供桌上去。” “是的,太太。”待司机把车开走后,赖美英才从边门走进慈佑寺。 来到佛前虔诚的上香祝祷,之后赖美英才打量起周遭环境,见不远处有位妇人正辛勤的在擦拭供桌烛台,霎时,她心中不觉感慨万千。 想当年,要不是母亲带她来此上香求灵签,得到神明的指示,母亲也不会答应她下嫁给王景培,而她赖美英也就不会有今日这般优渥的生活,以及今日的社会地位。 而今日重临慈佑寺,为的无非是那一双儿女的终身大事,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论孩子长多大,永远有操不完的心。 “咦!你不是王太太吗?”庙公曾旺刚睡完午觉,正走进寺里,便一眼认出她来。 闻声,赖美英霍地转头,见是曾旺,随即露出热络的笑容迎了过去。 “庙公,我这么久没来拜拜,你还记得我喔?” “记得啦,人若给偶(我)看过一次,偶(我)都嘛记得。”曾旺笑开脸上皱纹,咧嘴说道。 “你真的好多年没来了,来来,这里坐。”一边招呼着,曾旺边热心的领着赖美英走进小小的办公室,一边忙碌的倒茶水,殷勤的招待贵客。 待贵客坐定后,他又朝不远处忙碌的妇人喊道:“阿满,你快休息吧!明天再擦啦。” “没关系,就要好了。”原来那埋首整理供桌的妇人,是来还愿的阿满姨,听到曾旺的叫声,她只是抬头微微一笑,便又走进后殿去忙了。 “王太太,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拜拜?”记起这位王太太是外省人,于是曾旺便说起台湾国语了。 “唉,我是来找你算命的。”赖美英叹息答道。 “要算谁的命?”曾旺嘴快直问。 “我的儿子和女儿。”边答着,赖美英边从手提包里找出一张纸条,交给曾旺。 “这是他们兄妹俩的生辰八字,麻烦你帮我算算看,他们什么时候才有姻缘?还有,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 “我看看。”接过字条,曾旺戴上老花眼镜,仔细研究了起来。 “他们兄妹俩年纪都不小了,整天忙着工作,没有一个想结婚,也不替我们这做父母的想一想。”趁着曾旺专心批算,赖美英叨叨絮絮的吐起苦水来。 “唉!我这个人既不爱逛街,又不喜欢打牌,除了和那些官太太们喝喝下午茶的,什么消遣也没有。曾旺,你也知道的,我先生有两个小老婆陪着,根本也轮不到我来伺候,我的日子过得多无趣……” “王太太,你儿子命带桃花,很有女人缘,照他的命盘看起来,应该会结两次婚。”看了半天,曾旺开口了。 闻言,赖美英真是佩服死曾旺的神机妙算了。 “哇!你真厉害,我儿子去年就离婚了,到现在也没看见他再交女朋友,我就很担心他是不是没有再婚的命了。”“嗯……我再看看……”片刻后,曾旺笑容满面的恭贺道。 “王太太,恭喜哦!你儿子今年又红鸾星动了,偶(我)看最慢年底你们家就要办喜事了。” “真的?”赖美英喜出望外的。她就知道,只要走一趟慈佑寺,虔诚的礼拜神明,一定会有好庇佑的。 既然这么厉害,就不知曾旺能不能再算出儿子的对象? 于是,赖美英又迫不及待的追问:“那能不能算出是什么样的女孩?” “放心,是个好人家的女儿。”也不知真看出什么没有?曾旺居然笑道。 一听,赖美英终于放心了,她可不愿儿子再娶个行为不检的媳妇进门了。 紧接着,她又急问:“那我女儿呢?” “你女儿的婚姻可能还要等两年,不过,明年她也有姻缘!”曾旺又研究了半天才说。 “还要再等两年,那她又会有什么喜事?”赖美英不懂了。 “我看你女儿的命盘,感情运不是很好,你最好替你女儿补个运,做做功德。” “真的?那要怎么补?” 整个下午,赖美英是巨细靡遗的问,而曾旺则是尽其所知的回答。 不过,就算曾旺再怎么会算命,也没有算出赖美英儿子将来的结婚对象,很可能会是自己的女儿。 尤其他更没算出慈佑寺未来的命运,究竟是拆或留? 第五章 “可恶!这屋子里什么都有,就是没个厨房。”砰的一声,曾筱昕用力的关上屋子里惟一的炊具微波炉。 此刻,她正穿着男人的宽松衬衫,光裸着两条长腿,饥肠辘辘的搜遍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企图找出一点食物来填饱肚子。 打开冰箱,弯腰一看除了两罐啤酒,冰箱里空无一物,气得她跳脚大骂:“可恶的臭男人,想饿死我呀?” 经过日夜狂欢,几度激烈缠绵,她是体力透支到了极点了。 环顾整个屋子,她心头一阵恻然的想:曾筱昕呀!曾筱昕,你就真的把自己卖了,成为男人的玩物!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可你还是不折不扣的成为王骆军的地下情人了。 尤其那腰际间传来的阵阵酸麻感,更是残酷的提醒了她这个事实。 想起昨夜王骆军是如何的对待她、折腾她,忍不住的,她全身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其实,她不得不承认王骆军的确是个很棒的情人,他带给她前所未有,甚至是刻骨难忘的甜蜜销魂滋味,直到现在,她还暗暗回味不已! 是谁说女人为爱而性?是谁说欲望不能脱离爱情而单独存在? 如果这些说法都成立,那么就能解释她这么容易就让王骆军占有了自己,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可再仔细探究,她真的是情势所逼,为了父亲、朋友而牺牲了自己,万般无奈的委身于王骆军吗? 她曾筱昕会有如此伟大的胸襟和情操吗? 所谓愿者上钩,道理即在此了。 有时曾筱昕也很讨厌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缺乏坚强的意志,这么容易就屈服在王骆军布下的激情里而无法自拔,她不禁害怕自己真的就这么掉进他织就的情网中。 想起夜里的抵死缠绵,想起他在她体内的灼热快感。 她不觉又是一阵战栗,小腹内一股热流窜起,她紧抱着自己双臂,用力的用头,企图用掉那如烈焰般的灼烫感。不行!她一定要摆脱这个魔咒,深吸一口气,她振作精神的继续寻找食物。 找遍整个屋子,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她颓然的倒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怔,脑海里又浮现缠绵的画面,她摇了摇头,心想幸好此时王骆军不在身边,否则她真不知要如何面对他? 想着想着,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老天!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曾筱昕抚了抚肚皮哀嚎。 天啊!这件事要让保守的阿爸知道了,她不被剥层皮,然后扫地出门才怪! 铃!铃!铃! 搁在地毯上的电话乍响,打断了曾筱昕的思绪,她一个翻身,拿起话筒,一听到低沉的男性声音,不分青红皂白的便骂:“去你的,把我关在这里,是不是准备把我给饿死?” 电话彼端的男人一愣,不解的反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忙于公事的王骆军,一心系着红粉佳人,才特地拨电话回来问候,不料得到的却是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责骂。 “王骆军,你要囚禁我,好歹也要在冰箱里放些东西给我吃吧!”曾筱昕劈哩啪啦的嚷着。 冰箱、东西、囚禁她? 停顿半晌,王骆军突然领悟的爆出狂笑。 “哈……” 这头脑简单的女人,还真是有趣。他边笑边暗忖道。 “你还敢笑?”她怒火更炽的大吼。 “好、好,我不笑。小姐,我记得我好像在你胸口里塞了把钥匙,哦!再说我好像也没有限制你的行动吧?” 说完,王骆军隐约知道她为何会如此吸引他了。 她实在太单纯、太可爱了。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夜的温存,他顿时一阵心痒难耐,若没那么点定力,他早丢下公事,赶回公寓,好好的爱她一番! “噢!”她怔愣低呼!是呀!人家可什么也都没说! “我可没囚禁你,脚长在你身上,你有绝对的行动自由。”他失笑道。 “可你……又说……我要做你一个月的女人……”她呐呐说道。 “没错呀!但这和囚禁你没有关系吧?你那小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他故意糗她。 听着隐含笑意的声音,曾筱昕冒火的对着话筒大叫:“你去死,该死的臭男人。” “啪!”的一声她咒骂的摔上电话,一跃而起,飞快的穿上自己的衣服,“砰砰!”几声门响,火箭般的冲出王骆军的公寓。 离开王骆军的豪华公寓,一个钟头后,曾筱昕已经坐在梁亚菱家的明亮厨房里,等待好友为她张罗饭菜,祭祭她的五脏庙。 “你到底在忙什么?怎么会搞到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梁亚菱边忙边咕哝。 “我只是忘记吃饭。”曾筱昕敷衍的搪塞,一边微倾着身子逗弄娃娃车里的小婴儿。 “我昨天看到新闻报导,古迹自救协会解散了。” “嗯,我又失业了。”她没精打采的问答。 瞄了眼意兴阑珊的曾筱昕,梁亚菱认真的再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再找工作!”肩一耸,她无所谓的说。 “那你去找了没?” 犹豫半晌,曾筱昕才吞吐的哼答道:“找了。”找了份轻松的情妇工作,她在心里回答。 不久,梁亚菱将色、香、味俱全的海鲜烩饭放到好友面前,不死心的再叨问:“那找到工作了吗?” “没有。”曾筱昕嗫嚅的答,赶紧拿起筷子埋头大吃了起来。 “慢慢吃,没人和你抢。”望着好友狼吞虎咽的模样,梁亚菱直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都三十岁了,好歹也该做点生涯规画吧!” 含着食物、一耸肩,曾筱昕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嗯,生涯规画。”她漫不经心的重复。 见状,梁亚菱为之气结,微提高音量了:“你不想这么早结婚没关系,可总也要有个目标呀!瞧你三天两头换工作,再这样蹉跎下去,你的人生、青春都去掉一大半了。” 人生?青春?她璀璨的人生都教王骆军给彻底颠覆了。而青春嘛!大概也所剩无几了。曾筱昕暗叹地忖着。 “筱昕,我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梁亚菱没好气的再问。 睇了一眼激动的梁亚菱,曾筱昕除了吃饭,还是吃饭。 “你真打算让你阿爸养你一辈子吗?你阿爸年纪都一大把了,该到要享清福的时候了,可你却还在……” 铃!铃!铃!电话铃声乍响。 “电话响了。”曾筱昕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电话。 狠瞪了曾筱昕一眼,梁亚菱这才起身走过去接电话。 “喂!敬航呀!嗯!又有应酬,不回来吃晚饭?好,我知道了,拜拜。”挂上话筒,呆愣片刻后,梁亚菱才心事重重的坐回曾筱昕身旁。 饱餐一顿的曾筱昕,满足的抹了抹嘴,细心的打量眉宇深锁的好友,轮她关心的询问起来了。 “怎么了?有心事?” “最近敬航的应酬突然多了起来。”梁亚菱问答道。 “他事业繁忙嘛!这有什么好烦心的?” “你不知道,以往除非是很重要的餐会活动,否则他都把所有的应酬交给部属去处理,可是最近这些日子……”说到这里,梁亚菱忧虑的停顿了下来。 “怎么样?快说呀!”曾筱昕没耐性的催促。 “他经常在外面过夜,有时连个交代也没有。即使我问他,他也不回答,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脾气也变得很暴躁。” 想起报章杂志经常报导的丈夫外遇的几项征兆,曾筱昕干脆直截了当的问:“你在怀疑什么吗?” 闻言,梁亚菱受惊似的猛摇头,逃避似的回答:“不,我没有怀疑什么,我……连想都不敢想。” 真是鸵鸟心态,真要发生外遇了,不去想就行了吗?曾筱昕暗忖道。 “好,那你就什么也别想。”她不甚有诚意的安抚。 “我……我是说……可能是公司营运出状况。你看,最近经济不是很不景气吗?所以,我在想敬航大概是为了公司的事在烦心……”梁亚菱叨叨絮絮的,愈说愈小声。 “对,也许真是公司出了问题,那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曾筱昕跟着附和安慰。 “嗯!我不胡思乱想、不胡思乱想。”梁亚菱连连点头。 可是曾筱昕还是忍不住建议:“要不要直接找你老公谈一谈?” 梁亚菱还是摇头,软弱的苦笑道:“没用的,我只要开口表达关心,他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说我能问吗?” 曾筱昕无力的沉默了。 她虽和梁亚菱是闺中密友,但论及感情一事,她终究只是个局外人。 “筱昕,你说我该怎么做?”梁亚菱紧握着好友的手,无助的呢喃。 “如果敬航真的外遇了,那我该怎么办?”到底她还是说出口了。 望着一脸忧情迷茫的好友,曾筱昕也跟着茫然了…… 夜晚,心情极佳的王骆军迎着徐徐晚风,吹着口哨,开车疾驰于平坦的大马路上,一心急着回公寓会佳人。 他的眉宇间,净是意气风发,近来,台湾几个大企业纷纷传出财务吃紧、缩编倒闭等状况,股市一度长黑,整个经济环境是一片愁云惨雾。惟独他主持的翔翰集团,丝毫未受金融风暴影响,持续稳定的成长,令财经专家啧啧称奇。当然,王骆军也不是没有烦恼,例如这次的九芑乡科技城开发计划,就引起外界莫大的反弹声浪。 面对民间文化团体以及当地居民的反抗,备受压力的王骆军,只能沉着应对、见招拆招了。 不过,他已经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一旦成功,不只能兴建科技城,也能保住慈佑寺,如此一来,他既能推展事业,又能实践承诺、怀抱佳人。 这时的王骆军几乎忘了自己以前卑劣的算计…… 佳人!想起曾筱昕,他全身便一阵酥麻,脚下油门不觉直踩到底。 行驶间,搁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伸手掏出 “喂!小何,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王骆军瞄了下手腕上的表说道。 “总裁,刚接到律师的电话,文化协会的龙教授还是被收押禁见了。”何专员在电话另一端报告着。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交代你要撤销告诉吗?”他不悦的问。 “是撤销个人伤害告诉,但龙教授是以违反集会游行法被检察官起诉的,如果罪名成立,除了罚锾,还可能被判两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小何,想办法把他弄出来。”王骆军命令。 “可是,总裁……” 电话另一端的何专员暗地叫苦,法院又不是他开的,他哪来的通天本领? “好了,你听到了,我等你消息。”不等何专员回答,他立刻切掉手机。 无论他先前怎么想、怎么算计,如今他决意信守对曾筱昕的承诺,摆平龙教授的官司、留下她父亲的慈佑寺。 至于自己为何会改变心意,他也没有去细想,或许他是不想让自己成为卑劣无耻的男人吧! 车子缓缓停进公寓旁的附设停车场,他快速的走下车、锁上车门,愉悦的上楼,打开大门,突然,他猛地一惊 天哪!瞧他进到什么地方了?这……这真是他的公寓吗? 王骆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原本干净的客厅,凌乱成一片,触目所及,尽是散乱的报纸、摊开的杂志、开了封的零嘴及四处放置的饮料,他再用力揉了下眼睛,他…… 是不是来到垃圾场了? 惊愣的关好房门,小心的踏进客厅,抬眼一看,他险些休克 视听室里的电视银幕,正无声的播放音乐录影带,光滑的檀木板上散置一地他珍藏的cd、ld,还有那一包包的零嘴、饮料罐…… 天哪!才一个早上的时间,瞧瞧这女人把他的家变成什么样子了? 带着惊吓的心情,转身走进卧室,噢!他又猛地倒抽一口冷空气。 只见曾筱昕身穿他的宽松衬衫,光裸着两条修长美腿,姿色撩人的躺在地板上睡觉,起伏的胸口上还横放了一本摊开的电影杂志。 王骆军顾不得外头的凌乱,急迫的用力扯下领带,脱掉西装、衬衫以及长裤,赤裸着身子来到睡美人身边,轻轻的拿开杂志,凝望那张宛若纯真小女孩似的睡颜,突然,胸口间骤升起一股奇异的需要感…… 对她,当真只有单纯的欲望吗?王骆军不禁自问道。 他都已经征服了她的身体,理应消除了对她的渴望才对,可是,胸臆间为什么还有一股强烈的不满足感?为什么? 大概是要她要得不够吧?他暗忖着。 于是他伸手悄悄的解开她的衬衫,然后俯下身子,迭串绵密的碎吻落在她平静粉嫩的颊上,手指亦不停的探抚她诱人的胴体。 模糊睡意中,突来的欢愉快感,令曾筱昕不觉嘤咛低吟,一股原始欲望驱使她拱起身子,毫不保留的迎接火热的挑逗爱抚……蓦地,耳边一股炽热浓重的气息,迫使她惊醒过来…… “你……”她倏地睁大眼睛,瞪视着覆在她身上的男人,气怒的伸手推着他。“你怎么可以?” “好了,你的人都已经是我的了,又何必这么计较?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他边吻着她的耳垂边低语道,一边摩挲她滑嫩的小腿。 这一听,她更恼火了,双手还是死推着他宽厚的肩,皱紧眉忍耐的说道:“够了,我累了。” “嘘!别再挣扎了。”王骆军低沉的声音仿若催眠,再次令她心醉神迷,推拒的力量顿失…… “不……”随着低呼,她拒绝的力量完全消失,他再次成功的掠夺了她温暖的禁地,任欲望驱使着他,恣情狂野的律动着…… 不一样,这和以前和他前妻做爱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他惊觉自己被她征服了,而他将推翻之前认定的一切,对她不再只是单纯肉体上的征服,不再只是一个月的情人……一切都将改变了。 风停雨歇,呼吸逐渐平稳的曾筱昕压下内心的慌乱与失落感,迅速的起身穿衣,头也不回的走进视听室。 而仍躺在地板上回味销魂余韵的王骆军,望着潇洒离去的佳人背影,错愕不已。 向来只有他王骆军主动跳下女人的床,什么时候轮到女人率先离开他的怀抱,而且还一副毫不眷恋的模样?使他的男性尊严大受伤害,于是他一跃而起,大踏步跟进视听室,正欲开口 “拜托!你暴露狂呀?好歹也披件浴袍什么的嘛!”曾筱昕皱眉嗔道。 闻言,王骆军又是一愣。 不对呀,她的反应为何总不同于其他女人?他不解的暗想着。 坐在檀木地板上挑选影片的曾筱昕,则是满腔的郁闷。 是哪个八卦杂志报导王骆军不能人道的?她暗啐道。 还有,她实在有够不争气的,明明不爱王骆军,却不能把持意志,竟然迷恋起他的身体和他有如魔咒般的手指和热情,沉醉在他的狂野激情里! 可是,在他怀里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她忍不住眷恋的想着。 难道她对王骆军真的完全没有感情吗?还是她真能做到让欲望脱离爱情而单独存在?而她真的也像男人一样,就算没有爱,也能有性? 若真是如此,那刚刚在激情高潮的一刻,她惶惶然的像把自己交付给王骆军似的感到迷失害怕,那些复杂的情绪又代表着什么?都把自己的清白给了人,再去想自己是不是爱上这个拿走她一切的男人!她爱上王骆军了吗? 一阵心悸,两手不觉一使劲,“啪!”的一声,ld应声断成两半。她错愕的垂眸望着手里的ld “该死的。”王骆军诅咒的蹲到她面前,动手拿掉ld碎片,捉起她被ld割伤流血的手仔细检查。 此刻,他不知是要心疼宝贝的ld片,还是要斥骂这个笨女人? “你在发什么愣?”他起身找出急救箱,准备为她上药包扎伤口。 “不……不用擦药了。”她忙不迭的拒绝,她可是怕死了擦消毒水时的刺痛感。 “你给我坐好。”王骆军命令的低喝,强握住她摇晃不停的小手,难得温柔的为她清理伤口。 曾筱昕不由得抬眸,细细凝视眼前霸道十足的男人,那眉眼、鼻嘴,还有那体贴的小动作……她不禁又迷惑的自问。 她已经爱上他了吗?她可以将感情托付给他吗? 当三十天的期限一到,他们是不是从此形同陌路,再无相干了?蓦然,她的心一紧,酸酸的、涩涩的、痛痛的…… “啊?轻点、轻点,好痛耶!”她陡地哇哇大叫。实在是那消毒药水涂上伤口刺痛得难受哪!她这样告诉自己。 “痛?我看还比不上你带给我的痛吧!”他扬扬有着浅浅伤痕的右眉。 “噢!”曾筱昕闷呼,立刻低头噤声。 见状,他暗地窃笑。呵,终于堵住她的嘴了。 然后,他头也不抬的问:“你一整天都待在这里没出去?” “有,丢下一个臭男人的电话后,我就到亚菱家去了。”她一双美眸直盯住他的肩头,不敢再往下溜一点,犹豫着该不该提醒他穿件衣服,免得着凉? 想起早上的通话内容,他不觉莞尔的扬起嘴角,完全不在意她的责骂。 “喂!你笑什么?”曾筱昕边问边用力抽回包好纱布的手。 “没什么。”他摇头,收拾好药箱,又继续问:“亚菱和宝宝好吗?” “宝宝很好,能吃能睡的,只有亚菱不好。”她嘴快的回答。 “怎么了?”边问着,他又顺手整理一地的ld、cd及四处散置的零嘴、饮料。 再一次,王骆军领悟到身边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了,瞧!他可是个从不动手整理杂务的大男人,就连公寓也是固定请钟点女佣来打扫,可如今,他竟摇身一变成为管家男,为一个善于制造脏乱的女人收拾残局。 他竟然为了她改变自己?一丝惊慌失措浮上他心头! 小心的避开王骆军裸露的重要部位,曾筱昕气闷的应答道:“她老公可能有外遇了。” 闻言,王骆军猛然抬头,停下动作厉声疾问:“你怎么知道?” 他一直担心妹妹和洪敬航会旧情复燃,所以全力避免她与洪敬航有任何接触的机会,难道百密还有一疏,他们又再度重逢了? 老天,这男人脸色一板,多冰冷吓人哪! 王骆军严厉的神色,让曾筱昕微微一颤,只觉有股凉意自脚底窜起,她呐呐的嗫嚅道:“亚菱说她老公最近经常夜不归营,行动诡异,脾气暴躁,所以她才担心……” 未等曾筱昕说完话,王骆军已起身走到电话旁,拿起话筒,拨电话回家, “喂!妈,颖颖有几个晚上没回家?好好,我知道了,明天到公司,我会问她的,好……您放心,我会处理,过两天我会回家一趟……妈,晚安。”挂上电话,王骆军心底雪亮了。 看来妹妹和洪敬航又连络上了!该死,这也丢在公司里,他怎么没留意到王颖的举止有无异状? 他得尽快想个办法制止这段婚外情继续发展下去,万不得已,只得再强硬的送王颖回美国了。 “喂!你……”一个迟疑的轻唤声扬起。 闻声,王骆军回头,只见曾筱昕拎了一件浴袍,看着地板,犹豫的问:“你要不要穿上衣服?” 低头一睇,王骆军才恍然察觉自己竟未着寸缕的到处走动。 怔忡片刻,他仰头大笑,不管自己有没爱上曾筱昕,也不管洪敬航和妹妹之间的事,他决定只把握住此刻的良夜春宵,其余的事,以后再去想、去烦吧! 王骆军如猎豹般的走向曾筱昕,接过浴袍,随手一扔,将她揽腰一抱,大步走进卧室 “今晚,你和我都不需要衣服。”他嘴角微微一扬。 第六章 上午十点,精神不济的王颖撑着沉重的眼皮,坐在电脑前,强打起精神的处理公事。 自从和洪敬航重拾旧情后,两人几乎是天天碰面,浓情蜜意犹胜往昔,每回夜里,洪敬航总是热情异常的紧缠着她,直到天亮才肯罢休。 再这么没日没夜的纵欲下去,她会提早去见阎王的,她在心中暗忖。 “对不起,王秘书。” 闻声,王颖抬头一看,是企画部的叶经理。 “叶经理,有事吗?”她微笑的问。 “这份企画书里的数据有点问题。”说着,叶经理将一份卷宗放到她的办公桌上。 “噢!抱歉,我马上修正。” 没想到叶经理前脚一走,工程部副理接着又进来了。 “王秘书,这份跟微软的合作报告,流程上有点小问题。” 王颖急忙接过另一份卷宗,愧疚的说:“对不起,我立刻改正过来。” “好的,麻烦你了。”工程部副理微微颔首,才转过身子,却见到王骆军悄悄的站在办公室门口。 “总裁,早。” “早。”王骆军点头回应,待工程部副理离开后,马上面色阴沉的朝王颖吩咐道:“到我办公室来。”语毕,径自转身先回办公室。 王骆军冷凝的声音和沉重的表情,顿时让王颖冷汗直流、心虚不已。 大哥生气了?是气她做事连连出状况,还是他发现了什么?她不安的揣想。 紧张的踏进办公室,门还不及关上,王骆军已冷硬的质问:“你昨晚上哪去了?” 未料他会直接一问,她猛地惊愣住。 “啊!我我……” “不对,我应该问,这些日子你都在哪儿过夜?”他改口再问。 “我……大哥……我是……”王颖心慌意乱,嗫嚅了老半天,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王骆军利眼一瞠,直盯住脸色发白的妹妹,再问道:“你和洪敬航在一起?” “啊!”她悚然低呼。 “该死的,你不知道他已经有老婆孩子了吗?”王骆军火爆的斥问。 “我……”王颖咬唇,张口无言。 王骆军大步的走过来,一把抓起王颖的手,一字一字清楚的说:“你忘记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吗?”他生气的喊。 “他背弃过你。”他恨恨的强调。 “我……”她颤抖着双唇,泪如泉涌。 “为了德通国产的继承权,他可以辜负你,另娶他人,他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怒骂洪敬航的同时,王骆军忘了自己也是一个极自私又自大的男人。 “如果他真的爱你,还会丢下你吗?” 倏然,王颖爆发的送声大吼:“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你还跟他藕断丝连,跑去当破坏人家婚姻的第三者?”王骆军愤怒而痛心的指责。 “你以为我愿意?”她大喊的抽回手。 “我也以为自己觉悟了,伤口愈合了,已经忘记他、不爱他了,所以我才决定跟着你回来,可是……”王颖泪水难抑的说道:“再见到他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我在自欺欺人,我根本忘不了他,我没办法让自己不爱他……”她哽咽的说。 “所以你就放任自己了?”王骆军不放松的逼问。 王颖摇头,无奈的说:“我并不要天长地久,只是希望再制造一些回忆而已。” “该死!在美国的那段日子,你和他的回忆还不够吗?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哥,别苛责我,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她含泪咬唇的摇头。 “我也想离开他,可是只要他一跟我软言相求,我就狠不下心……哥,我也不希望自己这样呀!” “你知道你已经伤害敬航的妻子和孩子了吗?” “不!哥,我不会的……”王颖急急的摇头。 王骆军沉重的断然下令道:“你马上给我回美国去。” 闻言,王颖一惊,急忙抓住王骆军的手臂,哀求道:“不!哥,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我会放手的,哥,相信我,我一定会离开他的……” “如果我再相信你,只会害你陷得更深。”王骆军摇头。 “不,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做到的……” “呃!对不起……”一个犹疑的女性嗓音骤扬。 争执不下的兄妹俩错愕的同时转向敞开的办公室门口 “亚菱?!”王骆军下意识惊呼。 王颖立刻背过身去擦掉脸上的泪水,竭力平复激动的情绪。 “骆军,对不起,没事先和你连络,就贸然跑来打扰你,希望你不要介意。”梁亚菱满含歉意的笑。 她本来是带着孩子准备上百货公司的,刚好经过翔翰大楼,临时起意,便直接走进大厅柜抬,用了丈夫的名号,她才得以顺利上来见王骆军。 她原是想从王骆军这里探知丈夫近来的状况,岂料却听到这番对话!她尽力抑下内心的波涛起伏,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王骆军立即回神,脸上堆满欢迎的笑容,亲切的招呼:“怎么会呢?快进来坐。” 梁亚菱推着娃娃车,优雅的步入办公室。 “颖颖,帮洪太太泡杯咖啡。”王骆军刻意点明梁亚菱的身份。 “洪太太?”王颖怔怔的重复。 王骆军用力的点头,意有所指的再介绍道:“是的,德通国产洪总经理的夫人梁亚菱。”说罢,他便又转向梁亚菱。 “亚菱,这是舍妹,刚回台湾度假,顺便来公司帮帮忙,过些日子就得回美国去了。” “哦!这样呀!王小姐真是既漂亮又能干。”梁亚菱微笑又真诚的赞美道。 “哪里,梁……太太,您太客……气了。”她窘迫的答。 原来她就是洪敬航的老婆!再瞄了眼娃娃车里熟睡的小婴孩,一阵慌乱和愧疚迅速掠过王颖的心头。 “颖颖,快去泡咖啡啊!”王骆军扬声催促。 这时,王颖才如梦乍醒般急促的迭声答应:“噢!好、好,我马上去。” 敬航的妻子!梁亚菱,她狼狈的冲出办公室…… 怔望着仓皇而去的背影,好半晌,梁亚菱才掉头转过视线,不意却迎上一对锐利的眼光,她局促的笑了笑。 王骆军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指沙发,笑说:“坐下来谈吧!亚菱。” “好,谢谢。”她把娃娃车轮固定,才轻轻坐了下来。 “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呢?”王骆军坐在梁亚菱对面,状似轻松的问。 踌躇半晌,梁亚菱挤出困窘的笑容说道:“很抱歉,我才认识你不久,就这样突兀的跑来找你。”冷静!她一定要冷静的处理这场婚姻危机,梁亚菱不停的告诉自己。 “别跟我客套,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直说。” “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谈,而你又是敬航经常挂在嘴上的朋友,所以我才来请你帮忙。”她鼓起勇气说道。 “说吧?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帮。”王骆军点头答应道。 沉吟片刻,梁亚菱抬眼望向敞开的办公室门口,似有意若无意的微提高音量:“我怀疑敬航在外面有了女人。” “砰!”外头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梁亚菱还是听到了刚才他们兄妹俩的对话了。 一般妻子对丈夫外遇的反应,都是愤怒得找第三者算帐,而她梁亚菱却能冷静的运用一个最不具杀伤力的迂回方式,来抢救自己的婚姻。 王骆军不由得非常佩服她的智慧和气度。 “你和敬航谈过了吗?”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王骆军也私心的不去挑明。 梁亚菱闻言摇头苦笑:“他现在脾气变得很暴躁,我只要一开口,他就不耐烦,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了。” “也许是公事让他烦心吧!你也知道,最近我们合作的科技城案子,碰到很大的阻碍,不是民间团体的控诉,就是民众抗议,搞得整件案子无法进行。” 梁亚菱笑了笑,含蓄的说:“这案子不是一直都由翔翰集团在主导吗?” “呃!是的。”王骆军一愣,立刻又急忙改口。“我想你大概是多心了,敬航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我知道。”梁亚菱点了点头。 “我嫁给敬航快三年了,他从来不应酬,也从来不在外面过夜,但是,近一个多月来,他几乎是天天应酬,甚至连家都不回了,你说我能不多心吗?” 犀利的几句话,顿时让王骆军哑口无言,停顿了一下,他才又仓促的说:“亚菱,截至目前,你只是怀疑,并没有真凭实据,我想你还是当面和敬航谈一谈比较好,这样胡乱猜测对你们的婚姻并没有好处。” 梁亚菱无奈的叹息:“唉!这道理我懂,只是敬航完全不给我沟通的机会。” “那么,你的意思是……” “骆军,我想请你帮个忙,找个时间和敬航谈一谈。”她诚恳的说着,眼光不期然又投向开启的办公室门口。 梁亚菱的动作,尽入王骆军眼底,但他却聪明的不作任何表示,只是委婉的说:“再怎么说,我都是外人,实在不适合插手你们的家务事。” 听出话里的推托之意,梁亚菱急切的往前倾身,紧瞅住王骆军说:“不!骆军,你是敬航的好朋友,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然后她停了一会儿,再把视线调向房门口,半晌,才转向王骆军,语重心长的说下去。 “何况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说话呢?” “亚菱,你……” 梁亚菱看懂王骆军的眼神,微微的点头轻声答道:“嗯!我都听见了,有些事还是别说开,那么伤害也不会扩大了。” 多么善良又宽大的女人啊!王骆军感激的望向梁亚菱。 沉默片刻,她才又扬声对着门口说道:“我爱敬航,无论他过去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他,更不会去追究什么,因为再追究已无任何意义,我只知道现在,我的孩子需要父亲,我们的家不能失去他。”语罢,她的眼眶泛红,喉头也哽咽了。 不知该接什么话的王骆军,也听到门外有极轻微的啜泣声。 “骆军,原谅我的自私,为了大家好,也为了在丈夫面前维持我是个好妻子的形象,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是不能和敬航开诚布公的沟通了。”她再次重申。 “我爱敬航,我和孩子都需要他。” 刻意等待了几分钟,王骆军才慢慢的答应道:“我了解了,亚菱,你放心,我会和敬航谈一谈的。” 得到王骆军的允诺,梁亚菱感激的道:“谢谢你,骆军。” “不,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亚菱,谢谢你的保留和宽容,谢谢你。” 王骆军倾身握住梁亚菱颤抖的手,真诚的表达他的感谢之意。 “骆军,我……呜……”反紧握住王骆军,一阵哽咽,她忍不住低声哭泣。 “你放心,我会处理一切的。”他再次保证。 “我保证。” “谢谢……”闻言,梁亚菱更是泣不成声。 经过短暂的发泄,梁亚菱才慢慢的恢复平静,吸了吸鼻子,她沙哑的说:“那我不打扰了。”说着,她起身推着娃娃车准备离开。 “我送你。”王骆军也说道。 一前一后的踏出办公室,迎面而来的竟是神色惶然的王颖,她手里捧着咖啡,呆愣愣的杵在门口处。 深深的凝视王颖后,梁亚菱才微笑的点头道:“王小姐,再见。” “再……见。”王颖愣愣的答。 送走梁亚菱,王骆军回过身子,走到王颖身边,拿开她手上的咖啡,环住她颤抖不停的细肩,语重心长的说:“颖颖,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她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她的心如撕裂般疼痛…… “你和敬航的一切,都该过去了。” “哥……”她低喃的倚进王骆军的怀里。 王骆军只能无语的紧抱住妹妹,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浮现曾筱昕的身影…… 霓虹闪烁,万家灯火。 曾筱昕坐在台北颇富盛名的旋转餐厅里,鸟瞰窗外的夜景。没想到她竟也能挤身上流社会,出入高级社交场合。 “你在想些什么?”啜饮着餐后咖啡,王骆军轻柔的问。 “没有。”调回目光,她直接摇头,随即又将视线投向窗外。 连着两星期来,王骆军一下班便带着她出门,不但为她添置许多行头,还带着她出席大大小小的宴会,教她见识了上流社会的生活,开了不小的眼界。 “你不开心吗?”他深邃的眸子紧娣着一脸若有所思的曾筱昕。 是的,她非常的不开心,可是她并未出声,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因为她见识到的名流社交圈,其实是由一个名利堆砌而成、人人戴着面具的社会,她深恶痛绝。 还好,再忍耐两个礼拜,她就能解脱,回复她平实的生活了,曾筱昕这么告诉自己。 只要再过两个礼拜,她就要和坐在对面的男人说再见,一切将画上休止符,她将回到原来的生活。想着想着,她的心不觉又抽痛了起来。 刹那间,她竟然有股不舍、不想离开他的冲动…… “你有心事?”王骆军问道。 “没有。”她还是否认。 承受不住他那双探究的利眸,曾筱昕窘迫的说出脑中闪现的借口。 “我是在想龙教授的官司。”这一提,她还真的担忧起来了。“龙教授的事,你处理好了吗?” 王骆军一窒,连忙端起咖啡轻啜了一口,含糊的答:“都处理了。” 那个该死的何专员竟然没有打通关节,最后还是让龙教授给检察官起诉了。他心底不禁暗咒连连。 “那他没事了?”她高兴的问,那么阿爸的庙也应该没事了,这样她的牺牲也算值得了。 “呃……一切都在掌控中。”王骆军圆滑的搪塞,随即转移话题的问道。 “亚菱最近还好吧?” 曾筱昕摇了摇头,气闷的应道:“她老公现在是变本加厉,经常是三、四天才回家一次。” 闻言,王骆军浓眉紧皱。 看来王颖仍然执迷不悟,或者他真该强硬的送她回美国了。 “喂!”曾筱昕扬手在一脸沉思的王骆军面前轻晃了两下。 “再两个礼拜,就到我们协议的时间了。”她轻咬着下唇说道。 “嗯!怎么?舍不得我吗?”他调侃轻笑,心底却打定主意,不放她走了。 压下翻白眼的冲动,她不放心的问:“我阿爸的那座庙真的不拆了?” 王骆军肯定的点头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动慈佑寺一砖一瓦的。” 龙教授的官司,他未能及时摆平,而他势必信守承诺,无论如何也要将慈佑寺保留下来。 他已经决定在不动慈佑寺的状况下,完成开发科技城的计划。 得到王骆军的保证,曾筱昕才又放下心来,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大呵欠。 “呵……” 见状,王骆军不觉莞尔。 这个不做作的女人,教人很难不爱上她! 爱!王骆军猛然大震他爱上她了?他真的爱上曾筱昕了? 为什么这种感觉最近接二连三的出现?搅乱他曾有的平静。 “我累了,我们回去好吗?”她满脸倦容的说,然后也不等王骆军买单,便径自起身推开椅子。一转过身,她陡地睁大眼睛,愣视着迎面走来一对状极亲昵的男女。 “洪敬航?!”她不能相信的脱口喊道。 洪敬航也错愕得张大嘴巴:“筱……昕?!” 在还反应不过来时,王骆军已越过曾筱昕,一把抓住倚在洪敬航身边的女人王颖。 “跟我回去。”王骆军沉声的命道。 “哥,别这样。”王颖皱眉的挣脱兄长的钳握。 哥?!那女人叫王骆军哥哥?那么洪敬航外遇的对象不就是王骆军的妹妹?曾筱昕吃惊的忖想。 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颖颖,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王骆军微怏的问。 “哥,你别管我好吗?”王颖轻轻的说,她只是想再拥有一些回忆而已,这样她就能心满意足的回美国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再不管你,悲剧就要发生了,走,跟我回家去。”王骆军不由分说的拖着王颖往餐厅门口走去。 “哥,你别拉我。” “骆军。”洪敬航终于出声唤道。 王骆军蓦地掉头,一脸的寒霜,使得洪敬航赧然噤声。 “你也该回家了吧?别忘了你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在等着你。”他冷冽地说罢,使劲拖着王颖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喊:“筱昕,回去了。” 这一喊,曾筱昕才回过神来狠狠瞪了洪敬航一眼,然后拔腿直追王骆军兄妹而去。 望着没入电梯内的背影,洪敬航一阵怅然……回家……回家…… “她是你妹妹?”僵立在客厅里,曾筱昕冲着王骆军喝问。 王骆军飞车将王颖送到家门口后,便立刻又载着曾筱昕回到私人小公寓。 只因为暂时还不到将曾筱昕介绍给父母认识的时候,他还得理一理思绪才行。 “她是你妹妹?”她再问。 王骆军不理会曾筱昕的问话,只是松开领带衬衫,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闭目养神了。 见王骆军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曾筱昕恼火的站到他跟前,大声再质问:“你说话呀!她是不是你妹妹?” “你在说谁?”他闭着眼睛懒懒的反问。 “刚才你送回家的那个女人。”她的语气里含着不屑的意味。 “是的,她是我妹妹,你有意见吗?”陡地睁开双眼,他微愠的反问道。 “我……”曾筱昕一窒,片刻,才紧接着追问:“你为什么要隐瞒我?” 一向高高在上的王骆军,什么时候让人这么不客气的指着鼻子质问?于是他更不耐烦的皱起眉。 “我有必要跟你报告我家有几只小猫、几只小狗吗?你认为我需要告诉你什么吗?” 被王骆军这么一阵抢白,曾筱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憋着闷气半晌,才开口厉声指控:“你妹妹勾引我好朋友的丈夫。” 王骆军眼一瞪,满脸愠色。 “你居然放纵自己的妹妹去破坏别人的婚姻。” “请注意你的措词。”王骆军挑眉,冷芒骤闪。 曾筱昕瑟缩了一下,她一直都很畏惧王骆军的冷厉威峻,但为了朋友,她还是壮起胆子,再次替好友声讨:“好,那我换个方式讲,洪敬航搞外遇的对象,是你妹妹没错吧?” “是的,那又如何?”他冷冷的说。 “那又如何?”她轻喃的重复,顿了一下,然后怪嚷了起来。 “喂!请你搞清楚,是你妹妹介入别人的婚姻耶!你还理直气壮什么呀?” “我妹妹的感情问题,似乎轮不到你来操心吧!”王骆军不耐烦的起身,举步走进卧室。 他实在不解,王颖和洪敬航夫妇的三角习题,她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亚菱是我的好朋友。”曾筱昕在王骆军身后大嚷:“我不能袖手旁观,我一定要帮她。” “好,你要帮她,你想怎么样?”王骆军猛然转身,盯住曾筱昕。 “我……”她又是一愣。 近距离的俯视曾筱昕,他挑衅的再问:“还是你想找我算帐,替亚菱讨回公道?” 曾筱昕又是哑口无言。 “至少你也该让我知道,你妹妹和洪敬航的事。”好半天,她才又挤出话来。 “然后呢?”他又挑眉冷哼。 “我可以告诉亚菱,让……” 王骆军蓦地接腔,迭声问:“让事情闹开、闹大?再来抓奸、对簿公堂?还是想联手修理我妹妹?教大家都难堪?”“我不是这意思。”曾筱昕摇摇头。她只是觉得自己和王骆军都这么亲密了,彼此之间,或多或少也要坦诚相待。“许多是非就是被你们这些冲动的人搞出来的。”王骆军咕哝着,一边弯身一把拉开床罩。 “你说什么?”耳尖的曾筱昕猛然一火的嚷。 放掉手上的床被,王骆军无意再与她争执,伸手一揽,将曾筱昕一把拥进怀里,低头紧贴在她耳边,暧昧的笑道:“夜深了,该上床睡觉了。” 曾筱昕使劲的推开王骆军,倒退几步,怒气冲天的吼道:“别碰我!”无论如何,她就是有被欺骗的感觉。 “你又在发哪门子的神经?”王骆军也冒火了。 “我妹妹的感情世界不关你的事,你在跟我闹什么别扭?”说着,他还是伸长手欲环抱曾筱昕。 “你走开!”“啪!”一声,她尖叫的一手用力的拍开王骆军。 “曾筱昕,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别让我发火。”他忍耐的低声警告。 他再次打破自己的耐力极限,极力忍让而没有发飘。 直至这一刻,王骆军终于确定了先前的怀疑,领悟到自己是真正的沦陷了。 他是真的爱上曾筱昕,彻彻底底的爱上曾筱昕了。 这时,他再度感到隐微的恐慌和无措,前妻背叛的痛和难堪急涌心头,他可以再接受一次爱情吗?若不能,是不是在约定好的时间结束后,就放她自由?可是,他不是已决定不放她走了? 若不爱她,绑着她又有何意义?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吗?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她走了。他暗暗在心中决定。 而站离王骆军远远的曾筱昕,并不知道他内心的翻腾,仍旧一脸气愤的握拳说道:“没错,我是无权干涉你妹妹的感情生活,但她伤害的是我好朋友的婚姻,而亚菱算来也是你我共同认识的朋友,我们都进展到这种关系了,你不觉得该向我坦白吗?” 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王骆军眉一挑,刻意反讽的问:“关系?你认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又需要跟你坦白什么呢?”内心里,他也想知道她如何看待他们这段关系? 此话一出,曾筱昕心头大震,所有的怒火瞬间熄灭。 是呀!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桃色交易罢了,连最起码的情侣、朋友都谈不上,她又凭什么要求王骆军向她交代自家的隐私? 想想,再过两个星期,她这个地下情人就得跟主人说再见了,而也只有她这个笨女人,才会傻得爱上这个跟她交易的男人!突然,曾筱昕惊恐至极的瞪视着王骆军。 爱……她爱上了王骆军? 就这样,两个震撼着自己爱上对方的男女,就这么互望着彼此。 “够了,别闹了,上床睡觉吧!”最后,还是王骆军先恢复过来,走近曾筱昕,欲再抱她,哪知,她仍是强力的推拒。 “不要碰我。” “曾筱昕,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他决定了。好吧!既然不舍得放她走、既然是爱上了她,那他就欣然接受这段不在他预料中发生的感情吧! 曾筱昕恍若未闻,用力推开王骆军,径自转过身子,跟蹈的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她只想安静的想一想。 “要睡客厅吗?好!随便你。”王骆军气极败坏的喊。 第七章 自那夜王颖被王骆军强押回家后,一连几天,洪敬航完全联络不到她,使得他茶饭不思,也无心工作,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烦躁的用开面前的卷宗,洪敬航再度拿起电话。 “喂,颖颖,是我。”电话一通,他立刻喊,他终于找到了! “有事吗?我正在忙。”王颖冷冷的道。 她冷淡的语气教他不由得心一紧,急急再问:“颖颖,为什么不和我联络?我一直在等你呀!” 停顿了好一会儿,电话那端才传来简短的回答。“我很忙。” “颖颖,你怎么了?是不是骆军……”电话哪一端突然截断他的话。 “我们分手吧!” “不,不可以。”洪敬航大惊,握紧话筒急吼,然后低声下气的哀求道。“颖颖,求求你,别判我死刑。” 她没有说话。 “颖颖,我爱你,颖颖,你听到没?” “分手吧,一切都过去了,也无法挽回了。” “不,颖颖,我已经错过一次,我不愿再错第二次了,颖颖,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她仍然不说话。 “颖颖……”他难过的再唤。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放弃的。够了,别再勉强彼此了。”说完,她毫不留情的挂断电话。 “颖颖……”洪敬航失声迭喊。 最后,他颓然的放下电话。好不容易才能再续前缘,他怎能轻言放弃呢? 他爱王颖的心,从未改变过呀! 不,他绝不会再放掉王颖,他要挽回一切! 洪敬航猛地起身,拿起搁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才离开办公桌,紧闭的办公室门竟自动的打开。 “敬航。”梁亚菱抱着孩子,一脸灿烂的走进办公室。 “亚菱?!”他错愕不已。 “我有没有打扰到你?我本来是要到百货公司帮你和小宝买几件衣服,经过楼下,看看时间都快中午了,就上来想找你一起吃午饭。”梁亚菱笑容可掬的走到丈夫身边。 “吃午饭?”洪敬航呆愣的重复。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的工作了?”她小心的询问。 怔忡的凝视妻子和孩子,洪敬航的脑海速迅掠过梁亚菱以往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付出,说实在的,梁亚菱确是个百分之百、无懈可击的好妻子呀! 洪敬航尤其清楚自己是她的整个世界,她的爱毫不保留的全给了他、给了孩子和整个家庭。 他真能忍心抛下妻儿迎向王颖吗?他真能昧着良心再做负心人、伤害深爱他的妻子!还有无辜的孩子?还有,假使他传出婚变,不但公司形象受损,就连他的声誉也毁于一旦,这么做值得吗? 可若真要他放弃王颖,他又舍不得。一时之间,万般滋味齐涌上他的心头。 “对不起,我是想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所以才会上来找你,如果你忙的话,那我和小宝先回去好了。”说着,梁亚菱一脸失望的往门口走去。 不知为何,妻子脸上的失望,竟让洪敬航的心微微一抽,他不觉脱口而出:“亚菱” 闻声,梁亚菱惊喜的回头,屏息的等待丈夫的下一个动作。 未及细想,洪敬航利落的穿上外套,直接走到妻子面前,体贴的抱过孩子,一手环住梁亚菱的肩膀,扬声道:“走吧,我们去吃午饭。” 是的,弹指间他还是果断的做了选择! 轻轻的放下话筒,王颖松了口气的仰靠在椅背上。 原先她一再任性,迟迟舍不得和洪敬航分手,她只是想多偷些时间储存回忆,没想到却让她意外的得到一个小生命。 刹那间,离开洪敬航不再那么痛苦了,所有的依恋顿时化为一股浓厚的母爱,她只觉得她的人生又有了曙光,生活又有了重心,她更明白自己该快刀斩情丝,立刻离开台湾。 于是她毅然的痛下决定,放掉不属于她的男人,悄然带走突然降临来的新生命,往后的日子,她甚至不需要倚靠回忆来渡过余生,因为伴随她的将是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孩子,一个洪敬航留给她的“纪念品”。 是的,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美国去。 思及此,王颖才猛想起自己尚未告知王骆军这个重大的决定。正欲起身时,桌上的电话又响起 “总裁办公室。陈经理,有什么事吗?”电话另一端是会计部门的陈经理。 “什么?帐目上短少了一笔款子?有三百多万?是何专员经手的?好,你把资料传过来,我马上呈上去。” 不一会儿,王颖自电脑中取得资料,列印出来后,匆匆走到王骆军的办公室门前轻敲了两下,未等里面回应,便推门而入。 “哥,你看,会计部传过来的报表。”王颖将卷宗放到办公桌上。 “陈经理说这笔短少的款子是何专员擅自挪用,付给明基工程包商的。” 闻言,王骆军大皱其眉,仔细的检视报表。 正当办公室气氛逐渐凝重时,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门被人用力踹了开来,接着,一道人影冲了进来,连串愤怒的斥骂声蔓延开来…… “王骆军,你卑鄙、无耻。” 就在王氏兄妹还反应不过来时,“啪!”的一份报纸又迎面丢上王骆军的脸,然后掉落到办公桌上。 “曾筱昕,你又在发什么神经?”迅速回神,王骆军愠怒的喝问。 “你给我张大眼睛看看报纸呀!”曾筱昕也咬牙的反斥回去。 王骆军低限一瞧,赫然惊见斗大的标题 违反国家安全法龙教授被判刑一年八个月 “你跟我保证过什么?王大总裁!”曾筱昕双手撑在桌沿,气急败坏的质问。 “王大总裁,请问这就是你所谓的摆平官司的方法吗?” “筱昕,我确实已交代律师,撤销我的伤害告诉,甚至也主动为龙教授聘请律师,谁知道……”王骆军急切的为自己辩解。 “谁知道龙教授还是被判刑了,是吗?”她暴怒的大吼。 王骆军连忙来到曾筱昕身边,伸手欲碰触她微微颤抖的肩头,试图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但曾筱昕却避他如蛇蝎般的远远跳开,恨恨的骂道:“是你说的,只要我委身于你,做你一个月的女人,龙教授就会没事的。” 她狠狠瞅住王骆军,愤恨的大声喝问:“是你亲口承诺的,结果呢?” 一旁原本莫名其妙的王颖闻言登时心中一惊,两眼瞪大的盯住王骆军。 怎么会?!这个她一向敬爱又崇拜的大哥,怎么会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对不起,筱昕,你放心,我会再聘请最好的律师为龙教授上诉的。”王骆军愧赧的急于弥补。 曾筱昕心灰意冷的摇了摇头,冷冷的说:“我想,接下来你就打算要拆我阿爸的庙了吧!” “不,筱昕,我不会……” “我看不起你,王大总裁!”她轻啐着,“啪!”的用了王骆军一记耳光,斑斑泪水汨汨滚落。 她痛彻心扉,只因为自己爱上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我瞧不起你!”再次重重的说完,曾筱昕噙着泪,猛然旋身,准备拔腿奔出办公室。 “不,筱昕,别走,你听我说……”王骆军急速的越过办公桌,猛力拉住伤痛欲绝的曾筱昕。 “颖颖,你先出去。”顾不得脸上的灼痛,他向王颖说道。 始终保持沉默的王颖则是一脸的气愤,丢了一记谴责的目光给王骆军后, 一语不发的走了出去,她决定另找适当时机,告知兄长她怀孕的事。 直待房门关上,王骆军才放下身段,举手拭去曾筱昕脸上迸流的泪水,百般温柔的说:“筱昕,你一定要听我解释……”他受不了她鄙夷的目光,无法就这么放她走。 “不,我不要听你这个大骗子的话。”她激动的大喊,一边用力的推开王骆军。 “筱昕,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的确让小何交代律师撤销对龙教授的告诉啊!”他使劲的抱住她,努力的为自己辩白。 “我现在恨不得手上有一把刀,好挖出你的心,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她充满恨意的咬牙说道。 王骆军重重一震,整个人如坠入冰窖,浑身颤抖!不、不!他不要她恨他…… “筱昕,别这样,我……爱你啊!”他微弱的挤出话来。 “爱?”曾筱昕泪如雨下,嗤之以鼻的讥道。 “王大总裁,你也配说爱吗?你以为一句‘我爱你’就能为你的卑劣行为脱罪吗?这时候跟我说爱我,你不觉得可笑吗?”她冷笑着说。 他欺骗了她,在夺走她的身体、夺走她的心,夺走她的尊严之后,再来跟她示爱,这简直是可笑到了极点! “说来,这一切只能怪我自己蠢、笨,活该跳进你早设计好的圈套。”曾筱昕自嘲着。 “不!你别这样说。”受不了她脸上痛恨的神情,他激动的大喊。 “我承认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算计过,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自己爱上了你,所以我改变主意。真的,筱昕,你一定要相信我。”王骆军急急的解释。 “王骆军,我看不起你。”她摇头重重的说道,然后她挥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 不了,她再也不相信他任何话了。 呆立良久的王骆军内心怦动如涛,久久不能平复,曾筱昕脸上的恨、眼里的轻视鄙夷,仿佛一记记重棍,打得他遍体鳞伤,他只觉得心碎而无地自容。 两手不觉紧握成拳,生平第一次,他尝到自责懊悔的滋味。 他会因此失去她吗?她会从此走出他的生命吗? 望着紧闭的房门,王骆军顿时感到一阵惊慌失措…… “小昕呀!该起床了。”见外头艳阳高照,曾旺不满的跑到女儿房门口拍门大喊。 打从几天前,曾筱昕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来后,成天就像个游魂似的,不是到处闲晃,就是守在电视前紧盯着电视,每天不到中午是不会起床的,看得曾旺是一肚子火。 混吃等死也不是这种方式吧?曾旺嘀咕不休。 “小昕哪,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快起床。” “叩!”一声,曾筱昕拉开房门,打着大大的呵欠说道:“阿爸,要干嘛啦?” “都十一点了,你还睡?”曾旺冒火的扯着喉咙斥责。 “这么早起来干嘛?又没事情做!”皱眉的咕哝,曾筱昕一边踱到客厅,动作极为粗鲁的坐到沙发上。 曾旺见状,忍不住频频摇头,猛叹气。 瞧见老爸一脸愠色,曾筱昕只好悻悻然的放下搁在茶几上的脚。 “你什么时候回台北找工作?”曾旺也坐了下来,一副准备和女儿长谈的态势。 “再过几天吧!”肩一耸,曾筱昕没精打采的答。 一想到台北,她的心就一阵抽痛。这世上,大概也找不到像她这么笨的女人了吧!她自嘲的想。 看着女儿一脸颓丧的模样,曾旺不禁又重叹了一口长气。 “小昕,你也三十岁了,应该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我也老了,没办法养你一辈子。” “阿爸,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些?”她心中一悸。 曾旺苦笑的摇头:“这间庙早晚要被拆了,而阿爸也老了,恐怕没办法再出去工作赚钱。” “阿爸。”曾筱昕眼泛泪光的低唤。 “日子一天天的过,你好歹也要找对象吧?总不能让我操心到老,哪一天我真的两脚一伸,你要怎么办?”曾旺忧心忡忡的喟叹。 “阿爸,您别担心啦!我自己的事自己会打算的。”她安慰老父。愧疚自己长这么大,非但不曾回报父亲一丁点恩情,反倒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她轻轻坐到父亲身边,伸手环抱着父亲,硬咽的道:“阿爸,您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没看到你出嫁,我是不会放心的。”一想到这庙一拆,家里的生计就会陷入困境,曾旺怎么能不担心呢?难道真的要他到夜市摆个算命摊子吗? “阿爸,嫁人也要靠缘分,再过两天,我就回台北找工作,先安定下来其他的事就顺其自然了。” “唉,也好,那我到庙里看看。”曾旺轻叹的出门去了。 目送老父佝偻的身子消失在门后,曾筱昕忍不住满腔悲恸,含着泪水飞奔进房间,将自己丢在大床上!痛哭失声。想起那缠绵记忆底下竟是一连串的欺骗,还有那日他亲口对她说爱。爱,这是个多么大的讽刺啊! 王骆军!我恨你!我恨你……她忍不住悲凄的泣喊道。 暮色沉沉,王骆军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家门。 “怎么啦?终于肯回家了?”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赖美英,看到近个把月不见的儿子进门,微怏的说道。 “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坐到母亲身旁,王骆军振作精神的环顾整个屋子。 “你爸去打小白球了。”赖美英闷闷的答。 “那二妈、三妈呢?”他再问。 “当然也跟着去了。”边答着,边打量儿子,想起曾旺曾说儿子今年红鸾星动,那应该会满面春风才是,怎么反倒一脸萎靡、落拓的模样? “儿子,你最近很忙吗?” “忙。”他闷哼道。 “那……有没有交女朋友?”赖美英再试探。 王骆军心一紧,飞快的答:“没时间。” “噢!”赖美英失望的沉默了一下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你是在忙那个什么开发案吗?你不会真的要拆掉那座慈佑寺吧?” 王骆军闻言心更乱了,不禁蹙紧双眉,微愠的说:“妈,我很累,别谈这些好吗?” 赖美英诧异的睁大眼。奇怪,这个有工作狂的儿子,竟然也有累的时候?他是不是哪边不对劲了? “妈,小妹呢?”王骆军转开话题问。 “我正想问你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下班?” “她这两天请假,我还以为她会待在家里。”王骆军十分意外。 “骆军,你说颖颖会不会又和那个姓洪的旧情复燃了?”赖美英担心的问。 “妈,你现在才来担心,不嫌太晚了吗?” “难道,颖颖……她真的又做傻事了?”赖美英猛地大惊。 “您放心吧!妈,我已经订好机票,准备送颖颖回美国去。” “我不同意。”赖美英一口拒绝,口中嘟囔不已。 “盼了好些年,颖颖才肯回到我身边,你现在又要送她走,我绝不答应。” 见母亲一副坚持的模样,王骆军只得说重话了:“妈,再不送颖颖回美国的话,就等着看她毁灭吧!” “你是什么意思?”赖美英微怏的瞪着儿子问。 “颖颖的确又和洪敬航在一起,而且洪敬航的老婆也知道了,只是顾及大家的颜面,她装作不知情维持风度。妈,我若再不出面阻止,难道要眼睁睁的看她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第三者吗?” 闻言,赖美英忧心忡忡的埋怨道:“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天底下的男人多的是,她又何必对洪敬航这么死心塌地的呢?” 王骆军沉默了下来。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对曾筱昕执迷不悟? 自从那天她跑出办公室后,他便不曾再见过她,强烈的思念挥之不去,他想去九芑乡找她,但内心莫名的畏缩令他裹足不前。 想起她的天真、她的单纯、她的善良,他就感到一阵惭愧。 是的,他就是利用她的善良,卑劣的夺走她的纯洁,占有了她的身体。 她是如此的让他心折,他害怕自己因为太爱她,反而失去了自我。 明知她和前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就是无端的害怕再受一次伤害,他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这边,赖美英兀自担忧的叨念不休:“可是,我实在舍不得颖颖离开,骆军,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突然,一个极轻柔的女性声音接腔道:“妈,不能,我必须离开台湾。” 闻声,赖美英和王骆军母子俩同时转头望向她。 只见王颖步履轻盈的走进客厅,然后坐在母亲身边。 “颖颖,你上哪去了?”王骆军关心的询问。 “我去做产检。”王颖恬静的笑答。 “什么?”赖美英、王骆军同时大叫。 “嗯!妈、大哥,我怀孕了。” 赖美英两眼大睁,张嘴了老半天,终于呐呐的说:“颖颖,你……怀孕了?” 王颖轻轻点头,同时握住母亲微颤的手,沉稳的说:“这就是我必须尽快离开台湾的原因。” 相较于母亲的震惊反应,王骆军倒是显得镇定多了。 “敬航知道吗?”他的心底隐约升起一股想痛揍洪敬航的冲动。 “我不打算告诉他。”王颖摇头,用坚定异常的语气说道。“这孩子是我的,我自己生、自己养。” 然而,赖美英却不同意的命令:“拿掉他。” “妈!”王颖惊喊,一边下意识的护住小腹。 赖美英一脸凝重的劝说道:“你还没结婚,平白拖个孩子,只会增加你的负担。听妈的话,拿掉小孩,等将来有适合的对象,结了婚再生也不迟。” 无论时代如何进步,未婚妈妈的压力始终沉重有如枷锁,她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为爱断送自己的青舂和幸福?赖美英心疼的想。 “妈,求求您,别逼我拿掉孩子。”王颖急得眼泪直流。 “颖颖,你还年轻,犯不着为了一个有妻儿的男人做这么大的牺牲。”赖美英苦口婆心的劝道。 “孩子不是为敬航生的,妈,我是为我自己呀!” “傻瓜,既然不是为了洪敬航,那你没事拖个孩子在身边又是为了什么?”赖美英更不解了。 王颖抬手擦拭掉颊上的泪水,平缓了情绪后,才慢慢说道:“妈,同是女人,您应该能体会当一个小生命在自己肚子里诞生的那种喜悦和快乐,难道您忘了当年怀大哥时,那种初为人母的感动吗?” 赖美英无言了。 “颖颖,你想过孩子落地后,接踵而来的养育问题吗?”王骆军担心妹妹只是一时冲动。 面对着王骆军的疑虑,王颖肯定的点点头:“我仔细想过了,我有信心克服一切。” 王骆军还是提醒的说:“一个女人独力抚养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相信我,大哥,我会尽我所能的去爱这个孩子,好好栽培他的。”轻抚着尚称平坦的小腹,王颖认真的说。 “如果孩子将来跟你要爸爸呢?” “我只有跟他实话实说。”她坦然的笑。 按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赖美英还是忧虑不已的问:“颖颖,难道你真要为那个洪敬航一辈子不嫁吗?”这时,她心中不免想起慈佑寺的庙公曾旺,他曾暗示女儿婚姻缘未到,可明年有大喜。原来大喜指的便是孩子! “不会的,妈,如果我将来碰到合适的对象,还是会结婚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她深知自己已无法再接受其他男人了,只是现在她必须安抚母亲的心罢了。 “你拖着个孩子,哪个男人敢接近你呀,我认为你还是……” 不等母亲说完,王颖立刻撒娇的抱住母亲说:“妈,难道您和大哥都不帮我了吗?” “我们当然会帮你,只是……唉!你还是不该生下这孩子的。”赖美英仍不赞同的摇头。 “妈,别再逼我拿掉这个小生命,真要这么做,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妈,求求您,让我留下孩子。” 面对女儿的苦苦哀求,赖美英着实为难,犹豫半晌,最后叹息的妥协答应道:“好吧!要留就留吧!” “谢谢妈。”王颖高兴的抱紧母亲。 “唉!傻孩子。”赖美英拍拍女儿喟叹道。 “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人生。” 是的,自己选择的人生,而他又在怕什么呢?看到妹妹在感情上受了这么大的创伤后,还能坚强的站起来,面对自己选择的人生,而他是一个大男人,不过历经前妻的背叛,就不敢再踏出一步吗?王骆军在心中自问着。 和曾筱昕虽然有个不怎么美好的开始,但也该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吧? 对,即使两人没有将来,他也不容许她带着恨意离开,至少他要努力的去争取她的爱和谅解吧! 母女俩依偎片刻,王颖才又轻声的问:“哥,你帮我订什么时候的机票?” “下星期三。” 看着妹妹不顾一切只为保住小生命,王骆军不期然的又想起自己和曾筱昕在一起时,并未做任何避孕措施,万一她也怀孕了,她会像妹妹一样,闷不吭声的拿掉孩子,还是生下来?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是一阵起伏。 “哥……”王颖呼喊一脸若有所思的王骆军。 “什么事?”他猛然回神。 “敬航那边就麻烦你了。”她抱歉的说。 “颖颖,你……”王骆军疑惑的扬眉。 “我不想再见他了。”王颖摇头。 “好!交给我处理。”王骆军答应道。 接着,赖美英也开口吩咐了:“骆军,你也帮我订张机票。” “妈,您要做什么?” “我要陪颖颖去美国。”赖美英还是放不下心。 似乎一切已尘埃落定,那么,接下来呢?或者他不该再畏缩下去了,他该提起勇气去面对曾筱昕的责难,谁教他未能履行诺言,免除龙教授的牢狱之灾,这是他欠她的。 是的,他该带着赎罪的心去找她了。 他爱她,他要她再度回到他的生命里,王骆军下定决心的想。 第八章 傍晚,彩霞满天,夕阳映照着大地,曾筱昕拖着长长的影子,慢慢的穿过庙埋,走到通往讲台上的楼梯口,在阶梯上坐了下来。 刚经过庙门口,看见阿爸和阿满姨坐在庙里头的小办公桌旁,边喝老人某边聊天,瞧他们脸上满是安详愉快的笑容,令她不由得兴起了一个念头 她的阿母去世这么多年,阿爸一个大男人辛苦的拉拔她长大,整个生活重心都放在她身上,也从未见过他再交个红粉知己,十几年的光阴就这样消逝了,他内心深处的孤单寂寞,也绝不是她这个女儿可以了解和填补的。 听说阿满姨也守寡多年,如今儿女们都成家立业了,如果可能的话,把两位老人家送做堆,让他们做个老来伴,走完这一生,不也是挺好的吗? 如此胡思乱想,她硬是不愿去碰触心底如泣血般的椎心刺痛……她不觉按住发疼的胸口。 蓦然,一团黑影罩上她头顶,一双黑色皮鞋映入眼帘,曾筱昕心猛地狂跳,迟迟不敢抬头。 “筱昕。”沙哑的声音轻扬。 暗暗的武装好自己后,她才慢慢的抬头,两眼闪着怒火,口气极差的问道:“你来干嘛?拆庙?还是来讨回剩下的六天时间?” 哼,他都可以耍手段欺骗她了,她又何必履行三十天的桃色交易! 无论如何,她都吃了大亏。 “我想和你谈一谈。”王骆军毫不动气,反倒温柔的说。 他中午就来到九芑乡了,只是踌躇犹豫着,不敢贸然上门,所以一直在庙外附近徘徊着,直到看到曾筱昕走出家门,他才悄然跟在身后。 “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她冷冷的讥刺道:“难道是要谈我这个白痴笨蛋怎么受骗上当的吗?” “我没有欺骗你,只是事情超出我的控制,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错误。”叱咤商场、不可一世的王骆军,头一回低声下气的亲口向人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能说什么吗?”她木然的冷言道:“好话、坏话随便你编造,反正我是个没大脑的笨蛋嘛!不懂人心险恶,把自己送入虎口,吃了闷亏,我能怪谁?” 受不了曾筱昕的冷言讥讽,王骆军猛地将她拉起来,紧握住她的双肩,摇晃的吼:“筱昕,你别这个样子!好好的听我解释,好不好?” 突然,她用力的捶打王骆军,崩溃似的嘶叫:“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卑鄙小人。” 一句“卑鄙小人”打掉王骆军的满腔柔情,在商场玩惯手段的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小人行径? 没错,一开始他就不安心,为满足自己的私欲,打算在占有她后,一切还是照原计划进行,因为公司前途远比他个人的私欲来得重要,只是!后来事情却超出他的掌控之外,他没想到自己会爱上她。就因为爱她,他才下定决心要遵守和她之间的约定,没想到何专员办事不力,没能救出龙教授,这能怪罪于他吗? 今天他来认错,来请求她的谅解,一切只因为他爱她,不想让她走出他的生命。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又如何能忍受被人指着鼻子大骂呢? 他也有他男人该有的尊严啊! “滚呀!你滚呀!”曾筱昕忍着泪水驱赶王骆军。 爱有多重,痛就有多深!至此,她才真正体悟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投入了浓重的感情了。 “滚呀,我不要再看到你……”终于,她哭喊出声,两手拚命的推着王骆军。 “我只想知道,你怀孕了吗?”无端的,他竟希望她怀了他的孩子。 曾筱昕一愣,然后送声怒喊:“没有!你快滚呀……” 深深的凝视曾筱昕带泪的脸庞,微感失望的王骆军不发一言的转身大步离去。 睇视逐渐远去的挺拔背影,曾筱昕痛苦的弯下身子,低声饮泣…… 这是她的初恋哪! 翔翰集团的会议室里,笼罩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氛围,所有的高阶主管莫不提心吊胆的注视着脸色铁青的总裁王骆军。 啪!王骆军将手上的卷宗重重的丢到桌上,愠怒的喝问:“何专员人呢?”随着声音,一双虎目精光环视会议桌一圈,所有被扫到的主管,纷纷转移目光低头翻阅手上的资料。 王骆军的心情已经够糟了,这会儿又连连出状况,教他怎么能不发飙呢? “陈经理,上个月短少的金额,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被点名的是会计部门的主管。 “呃……” 王骆军也不要他回答,紧接着追问:“何专员到底上哪去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他的假单?” 这时一位临时来接替王颖工作的秘书,怯怯的站起来,极力镇定的说:“报告总裁,何专……员他、他……出差去了,这是他的外出假单。”说着,她颤抖的将一份卷宗放到王骆军面前。 “出差?我没派他出差呀!”他皱眉的打开卷宗。 这时会议室被人撞了开来,王骆军正想发火 “总裁,不好了,何专员带人去九芑乡拆慈佑寺,结果和当地乡民发生激烈冲突!” 日上三竿,曾筱昕仍然卧床不起。 因为只有睡觉,才能忘记伤痛、忘记烦闷,忘记某个男人曾带给她的伤害。所以,她拚命的睡、努力的睡,恨不得就此长眠不醒。 噗噗!砰砰,噗噗!曾筱昕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继续睡。 “不可以拆庙……不能拆庙……” 砰砰!噗噗!又是阵阵引擎声夹杂嘈杂的人声飘进屋子里。 曾筱昕火大的跳下床,刷地打开窗户 只见楼下庙门前停了几辆挖土机,而阿爸和慈佑寺的委员、厝边欧巴桑们跟一群建筑工人对峙着,彼此叫嚣不休。 瞧这阵仗,曾筱昕的心一凉。 “走开啦!不可能给你们拆庙。”曾旺一夫当关的挡在庙门口,用台湾国语大喊。 这时,西装笔挺的何专员站了出来,扬声表明立场:“各位乡亲父老,这间庙的土地所有权已经是我们翔翰集团的,我们当然有权利处理这幢建筑物。” “素啦(是啦)!土地偶(我)卖掉了,你们大家不要阻挡我拆庙,合约拢(都)签了,时间若超过,我会被告耶!”福伯仔的儿子嚼着槟榔,操着一口台湾国语大声的附和。 “拢(都)是你这个死囝仔,偷拿偶(我)的印章和地契去卖,还带人来拆庙,你是要活活气死偶(我)吗?”福伯仔跳脚的斥骂。 “阿爸,讲这些没用了啦!今天一定要拆庙。”福伯仔的儿子不在意的挥挥手,然后示意工人开动怪手。 “死囝仔……” “不准拆庙,神明不答应,这庙要拆了,大家都不会平安。”曾旺脸红脖子粗的喊着。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大声附和。 “对,不许拆庙。” “你们要讲道理,今天一定要动工拆庙。”为了前途,何专员孤注一掷。他私拨公司款项给拆除工程包商,又未经王骆军同意便继续推动科技城计划,而这所有的动作,只求王骆军关爱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期望将来能平步青云。 “好了,动工了。”何专员对着操纵怪手的工人大声喊道。 “慢着。”曾筱昕跑进人群中大喊。 “是王骆军叫你们来的吗?”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只盼望王骆军不会如此卑劣无情。 “总裁?”何专员怔忡了一下,然后心虚的侧过头去。“他很忙,没空管这种小事。” “不可以拆庙。”曾旺激动的推开何专员。 福伯仔的儿子立刻上前护卫何专员,伸手推了曾旺一把。 “庙公旺,你怎么这么‘番’啦?” 见老爸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曾筱昕火大的脱下鞋子,抓在手上追着福伯仔儿子打,口中迭嚷不休的:“你敢打我阿爸,你敢打我阿爸……”仿佛发泄满腔怨气似的,她噼哩啪啦的一阵乱打。 “肖查某,你实在欠打。”闪躲不及的福伯的儿子也不客气的往曾筱昕的下巴回敬一拳。 “你打偶(我)女儿!”看到女儿摔倒在地,嘴角冒血,曾旺咆哮的冲向福伯的儿子,劈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喂!打人了……打人了……” “大家要保护慈佑寺,不要让他们拆庙。” “对,赶他们走……” 顿时,群情激情,激昂的乡民们一涌而上,和来拆庙的工人扭打成一团,有的还拉下怪手上的操作工人饱以老拳,整个庙理前陷入一片混乱。 当王骆军领着部属赶到时,也无法有效的控制此一混乱场面。 晃眼中,他竟见到熟悉的身影也混在人群里,一时心焦不已,马上吩咐部属:“陈经理,立刻报警。”匆匆喊完,飞奔进入混战中,急着要带出曾筱昕。 “总裁,小心。” 侧身闪过一个乡民的拳头,王骆军扬声疾喊:“筱昕,曾筱昕……” 就在快接近曾筱昕身边时,一记闷棍打在他的背部,教他吃痛的往前撞上一名工人,那工人转身直接挥拳打在王骆军脸上,顿时,他眼冒金星,步履踉跄了一下,但他心系佳人安危,顾不得反击,忍痛继续寻找曾筱昕。 “筱昕,筱昕……” 正拚老命和人干架的曾筱昕闻声回头,却见王骆军被人拦腰撞向怪手机器。 “王骆军!”她意外疾呼,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是来监督拆庙的是吗?”曾筱昕冲到王骆军面前质问。 迎头撞上怪手的王骆军不及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摇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她握拳的大叫。 突然,一名手持木棍的工人,跑到曾筱昕背后,举起木棍就要打下去 王骆军见状飞身抱住曾筱昕旋过身子,那记棍棒就这么打在他的头上,霎时,血流如注,一阵天旋地转,王骆军支撑不住的倒向曾筱昕,人也昏倒了。 “啊!王骆军……”被压在王骆军身下的曾筱昕惊骇尖叫。 “骆军……骆军………” 混战中,眼尖的何专员亦看到王骆军受伤倒地,惊声猝嚷的跑过来:“总裁受伤了,快叫救护车。” 被染了一脸血迹的曾筱昕挣扎着爬起来,紧紧的抱住血流满面、两眼紧闭的王骆军,迭喊不休:“骆军……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不会吧?” 她魂飞魄散的用力拍打王骆军的脸,泪无声的飞落…… 蓦地,警笛声大作,接着,无数道水注从天而降,所有打架的乡民、工人,倾刻间被大批警员强制驱散开来。 一场群架冲突就这么平息了。 “骆军……王骆军……你醒醒呀!你别吓我……”浑身湿透的曾筱昕对周围的动静毫无所觉,只是泪眼婆娑的死抱住王骆军嚷喊。 “救护车来了、救护车来了……”有人喊着。 曾筱昕恍若未闻,激动地喃嚷道:“王骆军,你给我醒过来,王骆军……” “小姐、小姐……” “我不再生你的气了,真的,就算你骗我也好,你不救龙教授也罢,甚至把慈佑寺拆了也无所谓,只要你醒过来,我就统统不跟你计较了,真的,我发誓……骆军……”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叨念不休。 “呃……小姐,救护车来了,你得放开我们总裁……”担心的何专员在一旁说道。 “呜……你不能死呀!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答应你、都相信你,呜……我发誓,我也是爱你的……”伏在王骆军的胸口,曾筱昕呜咽的倾诉内心深处的话。 她什么都答应、都相信他、她是爱他的! 听到这里,一直挣扎着想睁开眼的王骆军,嘴角不禁逸出微笑,终于放下心中的那块大石头,让自己跌入无边的黑暗中…… “骆军,你醒醒嘛!我阿爸一直催着我嫁人,你赶快醒过来嘛!我想嫁给你、想跟你天长地久的过一阵子,你听见没……” 这时,一个担忧的男性声音再度扬起 “呃……小姐,你再不放开我们总裁,让他上救护车的话,我看他可就没命娶你,无法跟你天长地久了……” 终曲 --进去呀!既然人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唉!都撂下狠话,说不想再见到他的。” --那是一时气话,他不会当真的。 “不行啦,我没脸见他。” --为什么? “我……不好意思嘛!因为我骂他无耻、骂他卑鄙小人。” --你骂得没错,他确实小人的算计过你,可是,你人都来医院了,还是进去看他一下吧! “不行、不行啦!” --又怎么了? “就在他受伤的那天,我在大庭广众下说……我爱他,要嫁给他。哎呀,好多人都听见了,很丢人耶!” --那时候他昏迷了,又没听见你的真情告白,反正听见的人现在统统不在呀!好了,快进病房看他吧! “可是,我还是不敢进去看他……” 紧闭的病房门前,曾筱昕来回不停的走着,和自己的心在做天人的挣扎,只因她提不起勇气踏进病房,探视已恢复清醒的王骆军。 犹疑中,一声轻响,何专员开门走了出来,乍见呆立在门口的曾筱昕,心中猛然一惊-- “曾……小姐?!”他很快便回神的招呼。 见何专员一脸的沮丧,曾筱昕鸡婆的问道:“何先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被开除而已。”何专员苦笑应答。 “你被开除了?”她一怔。 “是的,因为我擅自拨款,又私自行动,破坏公司纪律,不但引起群众冲突,导致总裁受伤,也严重损害了公司的形象。” “听起来好像挺严重的。”她同情的说,然后拍拍何专员的肩膀安慰。 “唉!只要是人,难免都会犯错的,你就别自责了。” “谢谢你。”何专员再次苦笑的道谢。 “总裁现在清醒着,你可以进去看他。我先走一步了,再见。”打完招呼,何专员便越过曾筱昕欲离开。 “何先生……”她突然开口。 “还有事吗?” “我……我帮你跟你们总裁求情。”不忍心看他沮丧的样子,曾筱昕不由得又发挥起同情心了。 何专员闻言一愣,心中感激莫名,也对自己犯下的过错后悔不已。 “谢谢你,曾小姐。”何专员默默的离开医院了。 曾筱昕就这么杵在虚掩的病房门口,望着何专员消失在走廊尽头。也不知过了多久-- “要帮人家求情,还不进来?”猛地,揶揄的声音从病房里传了出来。 曾筱昕一惊,然后咬了咬牙,战战兢兢的推开房门,走进明亮而充满花香的病房里。 “你……好点没?”她小心翼翼的走近病床。 “你说呢?”王骆军扬扬眉,没好气的说。 曾筱昕看着他额上里着一层层的纱布,满脸倦容的躺在病床上。 “打从认识你之后,我就血光不断,灾祸连连。”他紧瞅着惶惶不安的曾筱昕说道:“哦!不,在机场受伤的那一次,我们甚至还不认识。”他再次更正。 闻言,曾筱昕头更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其实,很早以前,我还去过你的公司应征助理专员的工作。”她低声的自首。 “什么?我怎么没印象?”王骆军意外的说。 “因为,在面试前,我紧张得想上洗手间,于是就乱闯……一不小心打开了你的办公室,就被你轰了出来。” “所以,你怀恨在心?” “谁说的?当时我可没看清楚你的脸,我是事后才想起你的声音的。” “哦!那你说我该怎么跟你算这笔帐?”他指了指头上的伤。没错,从机场、超市到庙埋,王骆军便一路伤到底,一颗头不知缝过多少针了,再这么破相下去,恐怕也没多少女人会对他有兴趣了。 但是,这能怪她吗? 怔愣了一下,曾筱昕也不服气的反驳:“可是,你也有欺负我呀!” “我又怎么欺负你了?”他佯做无辜的问。 “你用龙教授的自由和慈佑寺的存废要挟我,强迫我做你的女人,结果,你一件也没履行,我人都……给你……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愈来愈小,觉得委屈难过极了。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心疼不已,可又忍不住促狭的说:“你不是说要原谅我,不跟我生气、不计较了吗?而且你不是还说你爱上我、要嫁给我,还要跟我天长地久?” “啊!”她失声惊呼,顿时脸红耳赤、心跳加速,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夺门而出。 “你……你都听到了?”真是丢人哪! “过来!”他蓦地伸展手臂,霸道的命令。 “我阿爸和阿满姨去澳洲观光了。”她一阵心慌意乱,仓促之间,竟说出风马牛不相干的话来。 王骆军仍大张手臂,耐心的等待着。 “过来。”他再说道。 躲不了了,曾筱昕只得慢慢的踱到床边。 “啊!”她低呼一声。 王骆军双臂围拢,将她环进温暖的胸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低哑的说道:“等你父亲回来,我会上门提亲的。” 曾筱昕的心震动了一下,脑子轰然一片,完全无法思想。 “你放心,我一定会留住慈佑寺,不拆一砖一瓦,而我也已经帮龙教授找好律师,准备上诉了,我绝对不会失信于你的。”微俯头轻吻她小巧的耳垂,他继续喃喃保证道:“所以,我们之间的帐一笔勾消。” 算来他是该感谢何专员的胆大妄为,否则他也无法顺利的得到她的谅解,更别提掳获她的心、她的人了。 王骆军决定让何专员复职了。 听到他俩刚才在病房外的对话,王骆军对曾筱昕的爱就更深、更浓了。 他不觉再加重力量,紧抱着她的身体。 抬头凝视王骆军那有棱有角的脸庞,她不禁自问道:难道她就这么轻易的被他征服,这么轻易的原谅他吗? “虽然我们之间有个不怎么美好的开始,但,请相信我的真心。”他抚摸她细嫩的脸颊,深情的告白。“我爱你!”说完,他低头吻住她微颤的唇,品尝她口内的芬芳,恨不得能将她揉进骨子里。 一阵缠绵热吻后,她娇喘咻咻的威胁道:“以后你若再欺负我,我就再打破你的头。” 闻言,王骆军不由得放声狂笑-- 爱她,其实不难吧?!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