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那么多》 序 爱情万万岁 距离上一本书已经多久的时间了呢? 荞安一点也不敢去想,因为答案只会让自己惭愧、汗颜,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好忏悔一番。 将近十个月的时间,荞安的日子只有用“浑浑噩噩”来形容,每天忙得像转不停的陀螺,回到家的时候只想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累得只剩下手指头还有按按电视遥控器的力气,至于假日,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这就是不专心写作的坏处吧,拥有一个朝九却不晚五的职业让自己的脑袋被挤缩得只剩下浆糊,稿子写完之后却连回视的勇气都没有,下场当然是被英明的审稿大人们大笔一挥,丢下个“再接再厉”的鼓励用语,退稿是也。 唉,果然明察秋毫,对读者用心呵护呀! 而今,稿子在荞安痛定思痛下重新修整、润饰过后,方有了“起死回生”的机会,总算和大家见面了。 写作之路果然孤独又寂寞,这可是荞安在无数个夜晚,独自对着冰冷的电脑萤幕,辛苦的敲下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小按键所得来的成绩呀! 如果各位读者在看到滑稽片段之余能尽情开怀的大笑几句,在看到缠绵悱恻的情感时也能心有暖意,那么就表示有感受到荞安在字里行间的用心了。 麻雀究竟能不能飞上枝头当凤凰?现实生活里究竟有几个李察吉尔与茱丽亚萝柏?大家好奇,荞安也是。 我总觉得一个能经营庞大企业的男人必定有异于常人的独到眼光,所以很可能会被一个行事风格与自己完全迥异的女人所吸引,而且就荞安对男人的了解,似乎是愈捉摸不着的女人就愈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因为多了一种挑战,能够激起男人血液里征服的因子。 所以说,男人宁愿跟一个像雾里看花的女人花上一辈子周旋,也不要跟一个连全身有几根肋骨都已经摸熟的女人相处。 聪明的女性同胞要赶快悟出其中的道理,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已经让身边的男伴了如指掌了呢? 人性总是对神秘的东西有着探索的乐趣,所以亲爱的女性朋友,如果要让你的男伴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记得要学会像孙悟空拥有七十二变的本领,让他永远摸不清、猜不透你的心,让你自己像一本让人永远想翻下去阅读的一本好书,那么,你必然能拥有一份美好的爱情。 荞安祝福全天下沉浸在爱河里的朋友们,祝大家早生贵子……不对,祝各位爱侣们都能拥有天长地久的缘分,爱情万万岁。 第一章 早上九点,原本空荡荡的办公室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彼此打招呼的话题多半围绕着昨天下班后各自发生的事,像是八点档的“一桶汽油和一枝番仔火”又烧到了谁,王小姐正告诉李小姐关于家里那只拉不拉多拉肚子时的状况…… 陆妍雨禁不住在心中叹着气。她是企画部里的歹命虫,上司对她工作上的“关爱”让她没有机会看八点档的肥皂剧,也没有空清理家中宠物的排泄物,更不会空闲到去酒吧吊凯子发展一夜情。天可怜见,她拥有的时间多半都用在补眠上头了。 “妍雨,黑眼圈这么重,昨晚又熬夜啦?”邻桌公关部的小芳颇为同情的问了一句。 “是呀,everyday说要给新上任总经理看的企画案,今天是限期内的最后一天。”妍雨打了个呵欠后回答。 everyday是公司员工暗地里对企画部经理的称呼,他符合了艺人白冰冰卖饮料的广告词──又矮又肥又短。 “说到总经理……”小芳一脸兴奋的表情说:“听说长得又高又帅,是女人的杀手喔!” 总经理是现任总裁的儿子,总裁奋斗了大半生,到了已该退休的年纪,决定召回远在美国的儿子。子承父业,就理论上而言,合情合理,但妍雨觉得这些年轻的企业家第二代总像是坐享其成似的,轻松坐拥大片江山。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句话真适用在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身上。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已经把头伸出去预备让人家砍了。”妍雨取笑着。 小芳扮了个鬼脸,不以为意的说:“又帅又多金,哪个女人不爱?” “总会有人例外吧,况且金钱并非万能,起码它买不到人类珍贵的情感。” 虽然这个世界已到了没钱万万不能的地步,但妍雨总固执的相信,这世上一定有什么是金钱势力所不能及的。 “瞧你说得多么道貌岸然,到时见着了本尊的庐山真面目后,可别跟我抢呀!”小芳皱了皱鼻头说。 “你不必担心我,论起女人味、说到男人缘,全公司的女同事都输你。” 小芳的五官妍丽,再加上靠着后天美女制造机──“化妆品”的辅助,更是让无数男子拜倒在石榴裙下。这办公室里,大家都知道小芳换男友的速度就像女人的月事一样规律,平均一个月汰换一个,能侥幸存活超过“赏味期限”的,肯定是有其过人之处,能获得小芳的格外开恩。 小芳的美丽成了她无往不利的武器,不管结局如何收场,她总不会是伤心的那一方,面对爱情的战争,小芳是个尚未尝过败绩的常胜军。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让人感觉有点不够诚恳,谁不知道你是企画部之花?你肯定是为了想让我轻敌才这么说的,不过我可不会上当,到时我会穿上最华丽的礼服出场,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小芳说得沉醉,把自己幻想成是和王子跳着华尔滋的灰姑娘。 “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你就把我当成假想敌了?”妍雨嚷嚷着小芳的重色轻友,“不过是总经理新上任,干嘛搞得像天子登基一样的隆重?” “你的消息真是太不灵通了。”小芳拿了张纸在她面前晃,“公告都出来了,后天晚上在公司的顶楼将举行一场盛大的欢迎舞会。舞会耶,不穿礼服难道穿比基尼吗?” 唉,何必搞这么多名堂劳动大家?一堆繁文缛节也只不过是为了能让所有同事认识,在全员参加的会议上自我介绍岂不更有效率? “反正你的目的也是想将他诱拐上床,穿比基尼不是更方便脱?”用性来换取男人的爱情,这伎俩根本不必传授。 “要死啦,说得这么露骨。”小芳白了她一眼,眼角瞄到了刚进门的人,压低了音量说:“晚点再和你算帐,everyday来了。” 可不是吗!那圆滚滚的肚子、光秃秃的脑子,不正是她的顶头上司吗? “早安。”元德奎朝她们打着招呼,一双眼睛不忘色迷迷朝小芳的低胸领口偷瞄。 “元经理也早,一早就在练眼力吗?”小芳故意挺了挺胸,暗示着他刚才不礼貌的举动。 元德奎脸色尴尬的没回话,将视线转向妍雨,丢下一句“东西准备好了就进来”,快步离开了“案发现场”。 “损得好。”妍雨称赞小芳,然后摇着头说:“不过你这身衣服也太诱人了些,我要是男人也很难控制我的眼睛。” 在衣着方面,小芳从不吝惜展现自己的曲线,她很懂得“暴露”的哲学,总是露得恰到好处,给人隔靴搔痒的遗憾。 “我不在乎让人家看,但他的眼神充满猥亵,我不喜欢被人用眼神强奸。”反正不是直属上司,小芳也不需要卖面子。 “陆妍雨!”元德奎的声音从办公室另一端传来,有着催促的意味。 妍雨和小芳眨了眨眼,示意话题暂停,各自开始工作。 ☆☆☆ “都完成了吧!”翻动着妍雨辛苦了几个晚上努力的心血,元德奎的嘴角也由原本的下弦月慢慢上扬到几乎要笑裂,看完最后一页之后,他禁不住兴奋的拍着大腿,“我就知道将案子交给你准没错。” 好老套的一句话!妍雨没好气的想着。她压根就不在乎他的赞美,她宁愿他放她几天假,让她好好轻松快活一下。 对企画案的内容满意了,元德奎往椅子上深深一靠,指着一旁柜子上的咖啡杯说:“麻烦帮我拿过来一下。” 人肥不是没有原因,真是懒到家了。妍雨在心中嘟囔着,还是顺手将杯子端了过去,人才站到了办公桌的桌沿,就感觉到自己的臀部被偷袭了。 “妍雨,你身材这么好却老是穿牛仔裤,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偶尔也该穿穿短裙,造福一下办公室里的男性同胞嘛!”元德奎色胆横生,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笑话!她的身材是圆是扁、是方是正,干别人屁事?何时轮到这只色猪来评判了?士可杀、不可辱,如果她就这样忍气吞声,她就不是陆妍雨了。 “你不是要喝咖啡吗?”妍雨毫不犹豫把手中那杯黑色液体往他圆滚滚的肚子上倒。 “哎呀!烫死我了。”元德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杀猪似的大叫。 “加点奶油比较好喝。”妍雨撕开奶油球,朝他身上泼洒着。 “陆妍雨!”这次的声音吼得办公室外的人都听见了。“你竟敢以下犯上?你不要以为我企画部没你不行,你──” 元德奎的怒气飙到这里却又硬生生的煞住,因为他很清楚,企画部没有陆妍雨还真的是不行。公司里所有赚钱的商品都是经由她的点子企画出强势的宣传策略奏效,虽然老板未必会知道妍雨的一枝独秀,但整个企画部的同仁都知道妍雨的贡献,他这个做主管的可不敢强占功劳。 “你怎么突然结巴起来了?我帮你把话说完吧,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我被开除了?”妍雨的火气可不比他小,被侵犯的屈辱感让她浑身不舒服。 “我没那么说。”元德奎压下怒气否认着。 “是吗?”她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的拿回桌上的企画书,“不管你有没有那个意思,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干了!” 工作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餐风露宿,对生涯规画并无太大野心的她总可以找个不会侵犯她的主管,安安稳稳的做个上班族吧! “妍雨,别这样。”顾不得自己一身狼狈,元德奎拉下脸来拉着她。 “如果不想吃上性骚扰的官司,我劝你最好放手。”妍雨目光冷冽的瞪视着那只拉着自己的“蹄膀”。 元德奎尴尬的收回了手,忍耐的说:“别生气,我向你道歉总行了吧!” “何必这样委曲求全?企画部里多的是菁英,又不缺我一个。”部门里人才济济,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何特别。 “大小姐,你就别整我了行不行?你明知道这件企画案对我、对公司有多么重要,你现在说不干就不干,要我拿什么交差?”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进公司之后,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妍雨。”元德奎急了,将姿态放到最低,声调放到最软的说:“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做出那样的举动,看在我们同事一场,别在这时候撒手不管好不好?如果我交不了差,丢掉了工作,我那四个孩子怎么办?你也知道现在失业率居高不下,我一个人吃苦不要紧,总不能让无辜的孩子跟着我一起受累,你说是吧?” 真是太卑鄙了,居然搬出小孩当救命符!妍雨恼怒的瞪着眼前矮肥的男人,大家都知道她向来心软,而他正打算用这点来使她就范。 “妍雨,是不是要我带着孩子一起在你面前哀求你?”看得出妍雨的意志有些动摇,元德奎抓起电话,戏剧力十足的说:“我这就打电话回家,叫我老婆把孩子统统带来。” 那样凄风苦雨的场面谁受得了? “不必了!”妍雨抢过话筒用力摔下,又气又恼的说:“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就等这企画案呈报通过之后再走。不过我可先说明,到时就算你搬出你的祖宗十八代都没用,我不会再心软了。” 她早知道同情心过于泛滥并不是件好事,偏偏这又是她改不掉的弱点,唉,她真想掐死自己算了。 外面一堆好奇眼光让走出门口的妍雨成为众人的焦点,小芳更是凑到了她身边,还来不及问些什么,元德奎便出现在大家眼前,让人傻眼。 一只营养过剩的大麦町! 众人憋着气不敢笑出声,免得扫到台风尾,成了炮灰。 “呃,那个……”元德奎回避众人的目光,指着妍雨手上的企画书,尴尬的示意着。 妍雨将企画书丢给他,心中未消的怒气让她不忘数落着,“元经理,下次喝咖啡记得要从嘴里喝,肚脐眼连结不到你的胃。” 元德奎悻悻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随着门关上的瞬间,众人不约而同爆笑开来,也都明白刚才那一声哀号是怎么回事了。 “我错过什么精采的戏了?”小芳也笑着问。 “还能有什么事呢?”妍雨简短的将刚才的事情叙述一遍,包含用四个孩子来软化她的内容。 “你就因为这样离开,岂不是太冤了吗?”小芳不认同她的作法。“该走的人是他,你被气走也只是姑息他。” “没凭没据的,你要我怎么治他?”妍雨没好气的回答:“这儿真闷,我要出去透透气。” 企画部的人为了案子外出寻找创意是被允许的,连报备都免,享有免填外出单的豁免权。 “别去太久,我会想你的。”小芳抛来媚眼,故意逗她开心。 这小芳真是个妖精,生来魅惑人的。妍雨失笑着离开办公室。 ☆☆☆ 黎涵修无聊的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他离开台湾也好几年了,交通怎么还是一团混乱?大车和小车争道,机车又和小车抢空间,真是一点进步也没有。 更没进步的是身旁的成伯,一个唠叨的老管家,像是一个传声筒,代替和自己很少沟通的父亲发言。打从他大学毕业后就不断传达着要他赶快找个好女孩成家,就连打国际电话都不忘提醒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少爷,你人在美国时说你不喜欢洋妞,现在回到台湾了,总可以好好物色一个女孩了吧!”成伯这一路上不知重复几遍了。 “你歇歇嘴好不好?”涵修故意用手指掏着耳朵,“你嘴巴不酸,我耳朵也听得累了。”他两天前才飞回来台湾,时差都还没调整好,成伯却没同情心的一直对他疲劳轰炸。 “不喜欢我唠叨,那就赶紧结婚呀!”成伯一点也不放松。 “成伯,我看你前辈子一定是被媒人误了姻缘,这辈子才这么积极的催人成婚,我觉得你不该屈就管家的工作,该去开婚姻介绍所才是。”涵修开着玩笑,在成伯面前,他是轻松的。 “别岔开话题。”成伯用满布鱼尾纹的眼瞪着他,又恼又无奈的说:“我真不明白,你交往过那么多女人,难道就没一个中意的?” “我都中意呀,否则也不会和她们上床了,对不对?”涵修立即回嘴。 性爱这种事,没一点感觉还真是做不来的。但是中意一个女人和娶一个女人那是两码子事,可不能混为一谈。他是接触过很多的异性没错,但大多数的女人对他而言都太容易“手到擒来”,男性血液里征服的因子始终无用武之地,就像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赛,即使赢了也不过瘾。 “你就只会耍嘴皮子,真是被你气死,不和你说了。”成伯垮下了脸,佯装生气。 “早知道你生气了就不说话,我应该早一点惹毛你。”涵修还是一派轻松的回应。 成伯故意板起脸瞪了涵修一眼,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抱孙子,是老爷说不出口的心愿,长年陪伴在老爷身边,他不会不知道那一点心思,但是,偏偏少爷在这方面像不肯点头的顽石,都快要三十岁了还在游戏人间。 唉,也罢!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 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待会儿老爷和少爷相见之后的场面,不知道父子俩会不会看在久未见面的份上,缓一缓彼此的脾气。 ☆☆☆ 忙碌的电梯负载着带有不同目的的人在一楼停住,妍雨才跨步走了出去就被进电梯的人撞了一下胸部,她正想回头抗议时,电梯门已经关上。 她竟然连那个色胚子的脸都没看到,真不知道今天走什么霉运,处处遇见小人!刚才的一腔怒火不但没消,反而因为这件事燃烧得更为炽热,她满心烦躁得只想骂人。 妍雨走到大楼门口,正打算到对面的咖啡馆去静心一下,忽地一辆黑色的大型轿车挡住了她的去路,还险些撞到她,这一次,她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了。 也不管车里面坐的是不是达官显贵,妍雨提起脚就往轮胎上踢,一下不够再一下,两下不爽又补了一脚,直到司机慌慌张张的下车阻止。 “喂,这轮胎很贵的。”司机紧张的说,一边检视着轮胎的状况。 “轮胎贵是吗?”妍雨走到后座的门边,“那板金应该便宜一点吧!”说完她便朝车门赏了一脚。 “小姐,你怎么这么野蛮?”司机的额头开始冒汗,偏偏吵架不是他的专长。 “我哪里野蛮?比起你不顾行人生命安全的鲁莽和善多了吧!有钱了不起吗?居然把大楼的回廊当成停车场,我最痛恨你们这些仗着有钱而为所欲为的人了!”妍雨气冲冲的说,因为她正是个为五斗米折腰的标准案例。 “好凶悍的女人。”坐在车内的成伯皱着眉说。那女人活像是河东狮吼、泼妇骂街。 可不是,瞧她气得像只大黄蜂见人就叮,老实的司机想必已经满头包了吧!涵修在车里好笑的想着。 “我……”不善言辞的司机满脸通红,不知该怎么应付一个盛气凌人的女子。 妍雨突然灵光乍现,觉得自己可能错怪了眼前的老实男人,顿悟般的说:“我知道了,你只是个奉命开车的司机,是你的主子懒得下车多走两步而要你把车停在这里对不对?好,我不怪你,我找你的主子。”说完,她就敲着后座的车窗。 涵修看着窗户外的女子,心想着大黄蜂现在想叮他了?好,他就来会一会这喝了煤油的女人吧! 按下了电动车窗,涵修将英俊的笑脸先行奉上,女人多半都吃这套,而且立即变得柔顺可爱。 这招屡试不爽,只是他从没想过会在今天踢到铁板。 “你以为装那种无辜的白痴笑容就没事了吗?”妍雨用着杀人似的白眼瞪着他。 白痴笑容?这真是天大的侮辱!尤其是看见成伯在一旁笑得一把老骨头都快要散掉后,他也失去了好修养,开了车门下车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下了车,两人面对面的相视着,涵修意外的发现,眼前的女子有着令人心动的容颜。尤其是那水灵灵的黑色大眼睛,闪烁着智慧和神秘的光芒,像是幽幽的深潭。刹那间,涵修觉得自己跌入那深潭里。 坐在车内的成伯不明白涵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不是下车去争口气的吗?移动屁股坐到窗边,看清了妍雨的长相与涵修略带迟滞的表情后,他完全意会过来。 挂着恶作剧的笑容,成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提醒着涵修这儿是水泥地,想要当木桩也不该在这里。 成伯的干咳声让涵修明白自己的失态,他对女人向来得心应手,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实在有点不合常理。为了扳回自己的面子,他将“严肃”的面具挂上。 “你说谁是白痴?”他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眼神却不由自主胶着在她那粉红色的薄唇上,想像着自己的唇辗转在她唇瓣上的景象。 心猿意马的遐想还没结束,妍雨挥掉了他的手,也伸手紧扣住他的下颚,强迫他看着她,完全是模仿他刚才的动作。 她字字清晰的说:“大块头,你听好!我最讨厌像你这样有钱的公子哥儿,眼高于顶不把别人当回事。下次别再把公众场所当作私人停车场,否则你会发现你的名贵房车变成一堆废铁。”说完,她就放手,挺直脊背离去。 妍雨匆匆的脚步反应了她心中其实小鹿乱撞,她这辈子大概只有这么一次勇气,居然敢抓着一个男人的下巴说话,而且还是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壮硕男子。 也算他运气不好,挑在她脾气最差的时候出现,她决定趁那大块头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快溜,因为她今天一点也不想赌自己的运气。 她恐吓他?有没有搞错?当涵修从惊愕里恢复后,只能眼睁睁看她消失在穿梭的车阵里。他轻抚着自己的下巴,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柔软的手指,回想起她有着最适合穿牛仔裤的修长双腿,他突然扬起了邪气的微笑,想像着那双腿和自己大腿交缠时的画面…… 突然,他的脑袋被人轻敲了一下,成伯在他面前站定。 “又在想入非非了。” “你怎么知道?”涵修抚着脑袋不服气的问。 “我也是男人,好歹我也年轻过。”一句话让两个男人相视而笑。 “你觉得那女人怎么样?脾气像朝天椒对吧!”涵修问着。 “朝天椒虽小辣味大,你有那肠胃消受吗?”成伯搞不懂他的心态,又不是驯兽师,怎么会对一只母老虎有兴趣呢? “我这铜肠铁胃是来者不拒,什么样脾气的人都消化得了。”涵修自信满满的说。 “是吗?”成伯略微感叹的说:“如果你也能吞得下老爷的脾气,那该有多好。” 谈到父亲,涵修的脸色僵了僵,刚才的轻松愉快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唉,还没见面就紧绷成这样,父子俩都一样。”成伯摇摇头,催促着说:“走吧,老爷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 黎震天不安的吸着烟斗,眼神不由自主移向办公室里那扇精雕的木门,猜想着那门不知在何时会被打开,然后管家带着他五年没见的儿子出现。 五年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子的流逝会带来什么改变吗?他那愤世嫉俗的儿子能够敞开心胸谅解他了吗?轻吐一口烟,往事悠悠,痛楚却鲜明,那是他心中的禁地,也是他和儿子解不开的心结。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黎震天的心一缩,烟斗差一点握不住。来了吗?木门缓缓的被推开,他一眼就望见了那高大的身影。他的儿子,长大了。 父子俩的眼光交会互视,仿佛在静默中打量着彼此的改变。人的一生中,又有几个五年可以丢掷在分离上呢? “老爷,少爷回来了。”成伯为父子俩作开场白,打破了窒人的沉默。 “嗯。”黎震天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尽量维持着平稳的语调说:“这一趟辛苦你了,坐吧。” “不用了,刚才坐得太久,还是站着舒服一点。你若有话,直说就成了。”涵修单刀直入的要求说重点,他不想久待。 父亲的老化让他很心惊,那在他印象中向来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父亲和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形象相去甚远。昔日坚挺得像是击不倒的巨人如今已有些佝偻了,要不是那仍旧充满活跃智慧的眼神以及光鲜笔挺的衣着,他和一般迟暮的老人还真是没有两样。 真是岁月催人老吧! “这么久没见,你就不能坐下来和我好好聊个两句吗?”黎震天颇为不悦的提高了音量,五年漫长的等待怎么会只换来五分钟不到的三言两语呢? “如果是公事,你就尽管说;如果是私事,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涵修的目光也不放松,和父亲对峙着。 父亲早已错过和他“聊天”的时机了。在他最需要和父亲沟通、讨论男孩如何转变成男人的时候,父亲将所有的精神都给了事业。对他而言,父亲的存在只像是一部提领不尽的提款机,付出的永远是钞票,不是温暖。 “你!”黎震天气煞了,额头旁的两根青筋暴跳着。“你读了那么多书,就只学会了用这种口气对老爸说话吗?” 又来了!一旁的成伯无奈的想着,显然两人间纠结的情仇仍跨不过分离了五年的大鸿沟。 “这根本不用学,这是与生俱来的本领。”涵修也不甘示弱的盯着父亲,心中五味杂陈。 离乡背井的这几年,他也曾在午夜梦回时思念过父亲,可一旦见了面,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平衡失去母亲的痛楚,即便他清楚的知道,母亲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居然生出了你这样的不孝子!”黎震天气怒的叫道。 “不用这么后悔,因为我也没高兴过做你的儿子。” 这句话比起刚才那句更令人失望,黎震天胸部隐隐作痛着。 “如果你已经没话好说,我就先走了。”涵修说完就转身,没有一点眷恋。 “少爷──”成伯正想说些什么来挽留时,却被涵修先行一步打断了。 “成伯,你还是留在这里陪着他吧,待会儿他要是气得脑充血,你才来得及将他送往医院。”父亲的脸色很差,他不是瞎子。 “你看看他说的是什么话!”黎震天气得向管家抱怨,“他就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我只是想让你早一点去向妈赎罪。”这句话像把锐利的双锋刀刃,割痛了自己也刺向父亲心中的伤痂。 他知道他的话过于冷酷,但在伤害父亲的同时,他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鲜血淋漓? 看着儿子迈开大步跨出了他的事业王国,黎震天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直叹着气。 看来父子两人间的藩篱一点也没有因时空而缩短,盘踞在涵修心头那名为“仇恨”的大树反倒是愈来愈茁壮了。 “老爷,你为什么不把事情真相说出来?”成伯问道。他一直不明白,当年犯错的其实是夫人呀! “罢了。”黎震天挥挥手,神情落寞的说:“我已经习惯了,就让他妈妈在他心中永远维持着良好的形象吧,他只要恨我一个人就够了,或许这样他才会记得我这个老父亲。” “老爷……”成伯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开口,只能在层层烟雾里看见黎震天一双满是痛楚的眼。 跟在老爷身边那么多年,他知道老爷其实深爱着少爷,而少爷也并不是全然的铁石心肠,只是两个同样有着强烈自尊的男人碰在一起,脾气就像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知要到哪一天,两人才会像平常的父子,可以促膝长谈,分享着人生里快乐与悲伤的事…… 第二章 妍雨坐在自己的小窝里,等着桌上那碗泡面泡好,糟透了的情绪让她没有心思琢磨自己的晚餐,只好选了个给懒人最伟大的科技发明──泡面,果腹充饥了。 拿下了压在碗面上的书,掀开泡面的盖子,热气袅袅中发散出一些姑且可以称为香味的气味,搅了搅面,确定了面条的熟度后,她才开始祭杞起自己的五脏庙来。 才吞下一口没啥滋味的面,喝了一口还漂浮着干巴巴葱花的汤,门铃就响了起来。妍雨根本不必问是谁,来者不是安雅就是大鹏,她简单的生活中只有这两位好朋友会来串门子。 安雅和大鹏是她在育幼院里一起长大的朋友,三人中以大鹏的年纪最大,在生活上自然而然扮演着大哥哥的角色。安雅和她同龄,个性爱玩爱闹,虽然安雅后来被一个优渥的家庭收养,却依然是个会让她担心的小妹。 开了门,安雅走在前,魏大鹏则提着大包小包的塑胶袋走在后,两个人一进来就把妍雨的小窝塞满了。 “你又在吃泡面?”大鹏一看见桌上的泡面就禁不住嚷嚷起来,他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就要去收拾那充满了防腐剂的食物。 “别丢,我才吃了一口。” 妍雨连忙要阻止,却被安雅一把挡住。 “你呀,真不知要我说几次才听得懂。”安雅责备的叨着,“你要是再多吃一些这玩意,后代子孙就不用远征到埃及去看木乃伊了。因为故宫博物院会把你陈列在里面,让你名垂千史。” “哪有那么严重,我只是偶尔吃吃嘛!”妍雨眼睁睁的看着仍是满满一碗的泡面落入垃圾桶里,无计可施的坐了下来。 “别不信邪。”安雅坐到妍雨旁边,“埃及人在当时要是有泡面可吃,就不必耗费那样巨大的工程来防止尸体腐败了,想想那些残忍的步骤,用铁勾伸进鼻孔里挖出脑浆,再把所有器官用刀子挖出来存放──” “停!”妍雨投降的要安雅住口,安雅拥有活跃的表演细胞,每次都连说带演的恶心至极,现在就是有山珍海味摆在眼前,她都会觉得反胃。 “安雅,我们是来和妍雨共进晚餐的,不是要她抱着胃痛看我们吃。”大鹏一边动手清理桌面,一边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才一会儿的时间,小小的和室桌上就摆满了一堆精致可口的食物,而且都是妍雨爱吃的港式小点。 “饿了没?”安雅拿起一个叉烧包在妍雨的眼前晃,挑动着她的视觉与嗅觉。 “被你刚才那么一闹,就算饿也变得不饿了。”妍雨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不如先吃点凉拌的海哲皮开开胃吧。”大鹏细心的夹了清淡爽口的开胃菜放进妍雨的碗里。 安雅看着大鹏温馨的举动,无趣的将叉烧包放回盘中,改夹了一筷子的海哲皮在自己眼前上下晃动,哀声叹气的说:“唉,大鹏哥真是偏心,我就坐在你旁边,距离比对面的妍雨还近,你却舍近求远的只夹了菜给她,真是让人好不平衡。” 大鹏向来偏心妍雨,她一直都知道,就好像她心中翻腾的酸意从来不曾停止过。 一句略有所指的暗示让个性殷实的大鹏脸色瞬时刷红了一大片,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对妍雨的偏爱是他不曾说出口的心事。对妍雨,他并不只安于地老天荒的守候,他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 妍雨听不懂安雅的弦外之音,一边夹菜放进安雅的碗里,一边打着圆场说:“你别糗大鹏哥了,他可斗不过你那张刁钻的小嘴。” “好吧,看在妍雨的份上,不计较了。”安雅知道拿捏的尺度,否则就成了刁蛮了。 解决了窘迫的气氛,大鹏问着妍雨,“前阵子看你没日没夜赶的企画案完成了吗?” 唉,她身边的人好像都选在今天和她过不去。大鹏的问话毋疑是在她的痛处再踩上一脚,提醒她今天所有不快的记忆。 “别提了,提起来就有气。”妍雨无精打采的说。 “瞧你说得这么无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安雅好奇的问。 于是,妍雨把今天所有的倒楣事说了出来。 “那家伙竟然胆敢侵犯你?我找他算帐去!”大鹏立即怒气冲冲站起身。听见妍雨有难,他怎么忍得下? “大鹏哥,不用了。”妍雨拉他坐下,“我可不希望他带着一家老小在我面前求情,我受不了那样的场面。” “难道就这么算了?”大鹏心有未甘的问。 “反正他也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就当是扯平了吧!” “你真的打算辞职啦?”安雅担心着妍雨的生计问题。 “嗯,像everyday那种人,眼不见为净,省得心烦。” “生活怎么办?要不,我拜爸爸在公司帮你安插个职位──”安雅的提议被妍雨立刻推翻。 “千万不要。”妍雨摇着头说:“这世上什么都好还,只有人情债最难偿还,我不想一辈子背负。” “爸不会和你计较这些。” “但是我会。”妍雨展现了她的固执,随即轻松的说:“秀才不怕蓝衫破,只怕肚里没有货。你放心,我不会饿死的。” 安雅无从选择,只能相信妍雨的保证,只是不忘叮咛一句,“好吧,但若是真有困难,你一定要让我知道喔!” “我也会帮你留意有无适合的工作机会。”大鹏也义不容辞的说。 有朋友真好!有亲如家人、手足的朋友更好!妍雨心中一扫阴霾,连胃口也好了起来,开心的吃着食物。 ☆☆☆ 这是什么状况? 踏进办公室的妍雨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某个现场直播的服装发表会里,瞧瞧这些女同事的行头,一个比一个艳丽,一件比一件露骨,空气中飘散着暗暗较劲的味道。 “她们怎么了?约好在今天争奇斗艳吗?”妍雨不解的问着小芳。 小芳看见她的打扮,惊呼的嚷了出来,“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 妍雨低头看自己。和她平日的穿着一样呀!牛仔裤、衬衫,脚下一双有点跟的鞋子,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应该是脖子上的一条领巾吧! “我不是每天都这样穿?干嘛大惊小怪像没见过似的?” “你平常怎么穿都无所谓,但今天应该要特别一点,难道你忘了今晚的欢迎舞会了?” 经小芳这么一提,妍雨明白众女性如此花枝招展的原因了,就像要吸引异性时会分泌出某种气味的动物,只为惹人注意。 “我还真的忘记了。”妍雨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不过,就算我记得,我还是会穿这样。你呢?也没看你凑热闹呀!” 小芳的衣着如同她每日上班时的花稍,或许是因为这样才显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装扮。 “我才不急着曝光呢!”小芳噘着小嘴,神秘兮兮的说:“我预备在今晚亮相的礼服待会儿才会送来,舞会前再换就行了。” 结果证实,小芳事前的神秘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艳冠群芳。一件低胸的红色礼服,雪白的胸脯在呼吸时起起伏伏,丝质衣料贴附着她的曲线,烘托出诱惑的效果。 “怎么样?”小芳轻巧的在妍雨面前转了一圈。 “让人好想咬上一口。”妍雨指着她浑圆的胸部。 小芳咯咯的笑了出来,她已经做好征服总经理的准备了。 顶楼被装饰得像圣诞节派对一样热闹,丰富的餐点、阵容齐全的现场乐队、穿梭的侍者,果真一点也不马虎。 擅于经营人际关系的小芳一到顶楼就像只花蝴蝶翩翩飞舞在各个男人之间,一身轻便的妍雨则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阳台边的水泥墙上,一双长腿悬在空中荡呀荡,一边好奇的研究起所有女性的穿着。 一会儿之后,妍雨便从观察中找到了乐趣,真正的开了眼界。 像行政部门的汪秘书,一条裙子半长不短,露出两条略显臃肿的小腿,辛苦的欺负着脚下的高跟鞋;而人事部的许副理,明明是丰腴的身躯却硬要塞进小一号的旗袍里,看起来活像随时有爆炸的危险。 为了讨好一个男人而这样大费周章,这样的事她大概一辈子都做不出来。 涵修刻意提早出席为自己举办的欢迎舞会,他想得知员工们在毫无戒心的情况下对他新官上任的看法。 一踏入会场,他就瞧见了她,那个曾经气得像黄蜂露出螫刺的女子。 顶楼里的每个女人都极尽华丽,只有她仍旧是一袭简单的打扮,似乎完全不将这舞会当回事,或者该说是不将他这个人看在眼里?这是为了欢迎新老板而办的舞会不是吗? 看她脖子上挂着属于公司的员工识别证,一抹微笑在他嘴边浮起,他决定先去会一会这个员工。 “坐在这里不怕掉下去吗?”涵修来到她身边,开口问着。 太过于专注在自己的观察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妍雨吓了一跳,身子失去重心的往后倾了倾。 完了、完了!明天报纸上的某个版面会出现关于一个女子坠楼的报导,想像力丰富的记者会将她写成一个为情殉身的女子或者干脆写她只是因为活腻了……天知道她有多爱惜生命,如果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声音,她会活到七老八十才甘愿。 还来不及向世界道别,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拉了回来,下一秒钟,她发现她的双脚已经平安的踏到地面,虽然仍有些腿软。 “你没事吧!”涵修绝非故意要吓她,但却反被她差点掉下去的动作吓到。 妍雨一双眼恶狠狠的看向刚才害她险些丧命的冒失鬼,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新仇旧恨全涌上了。 “又是你!”那个捏过她下巴的大块头。“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干嘛三番两次想谋杀我?” 谋杀?亏她想得出这么严重的字眼,可见她对自己的印象一定是非常恶劣了。 “我只是想来和你打声招呼,可没存心要吓你。”涵修解释着。 “打招呼?”妍雨怒气未歇的说:“我认识你吗?” “经过上次,我以为我们算认识了。”那次偶遇让他印象太深刻了。 “很显然的,你有妄想症……你抓着我干嘛?”惊吓的神智慢慢回来后,她才发现自己“站”在这大块头的怀中,而他的大手正像铁链一样的锁着她。 “不抓你要怎么救你?难道看你眼睁睁掉下去摔个肚破肠流,破坏美丽的马路?”这女人未免有点不知好歹,真是“好心被雷亲”。 “你!”妍雨气得往他光亮的皮鞋上用力一踩,不客气的骂了声“变态”后转身就走。 变态?这两个字让涵修不知该先揉揉发疼的脚还是先冲上去再把她从顶楼丢下。 没关系,狭路总会相逢,待会儿他宣布他的身分后,她一定会对自己的失言悔恨到想把舌头咬下,而他期待看见她错愕的表情。 妍雨一脸不高兴的走到饮料区,端起高脚杯盛装的粉红色液体一口饮尽,她想消的是火气,却没料到灌进去的是酒精。 “这是什么?”她伸出舌头,用手朝火辣的舌扇着风,苦着脸问侍者。 “鸡尾酒。”侍者有礼的回答。 怪不得有酒精……是她自己气疯了,忘了宴会中有鸡尾酒是很正常的,都怪那个大块头!想到他,她的目光立即望向他所在的方向。她发现他也在看她,而且眼光中似乎带有嘲笑,好像对她鲁莽喝到鸡尾酒的行为幸灾乐祸。 哼,不过就是鸡尾酒嘛,又醉不死人,有啥大不了的?妍雨朝大块头扮了个鬼脸后,很潇洒的再向侍者要了一杯,咕噜咕噜的灌下。 涵修看着,失笑的摇摇头。这女人真是一点也不示弱,不过从她的状况看来,她可能连浅酌都不适宜,才不过两杯,她的脸颊已飞上两朵红霞了。 “妍雨,你不会口渴成这样吧?”小芳摆脱了众男人的围绕,来到她身边,皱着眉说:“舞会还没开始,你就把自己灌醉了。” “我没醉,只是有些晕。”妍雨摸了摸发热的脸颊,不耐烦的说:“那些大人物究竟什么时候才要来?我想回去睡觉了。” “有那么英俊的男人和你聊天,你居然会喊?”小芳不可思议的说。 英俊的男人通常都躲不过她的雷达眼,她早就注意到了刚才在妍雨身边有个高大英挺的男子,但为了预防总经理的突然出现,她不敢分心跑去加入妍雨的话局,免得被其他女同事夺得亲近老板的第一先机。 妍雨正想问小芳说的是谁时,舞台上传来了麦克风的声音,公关部经理在总裁的示意下宣布舞会正式开始,现场乐队立即奏起轻快的圆舞曲。 总裁来了,怎么没见他身边有年轻的公子哥呢?小芳踮起脚尖,一双美目在人群里梭巡着心目中的新老板。 “你刚才说的男人是谁呀?”妍雨扯了扯小芳的裙角问着。 妍雨醉得还真是不轻,居然没瞧见刚才近在眼前的帅哥? “是……”小芳正想指出那男子的位置,却见他笔直的朝她们走来,小芳用手肘碰了碰妍雨,悄声的说:“这不就来了嘛!” 小芳风情万千的拢了拢头发,对缓步靠近的伟岸男子抛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涵修在两位美人儿面前站定,露出了会让女性弃械投降的笑容,他笑看着两颊酡红的妍雨,惊讶的发现,醉态可掬的她在酒精的薰陶下多了份娇弱的妩媚,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搂在怀里揉个粉碎。 “阴魂不散!”妍雨看清了眼前的庞大身影后,嘴里开始嘟囔着。 “妍雨!”小芳扯着她的衬衫,对她的无礼白了一眼,向眼前的美男子打着圆场说:“对不起,她喝多了,你别介意。” “我哪有?”妍雨不服气,胸一挺,一双美目瞪视着涵修说:“你又来打招呼吗?” “打个招呼就要被踩一脚,这可不划算。”涵修意有所指的说。 “对一个想要将你推下楼的人而言,光踩一脚做为惩戒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妍雨只要一碰上他,浑身都带刺。 “你居然踩人家的脚?”而且还是个无与伦比的帅哥!小芳连忙展现自己的礼仪,对涵修说:“真是不好意思,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她不是有心的。” 涵修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你不用道歉,我没她那样小的气度,我只是想来邀一支舞。”他的确不介意,一只黄蜂如果没了螫刺,那还有什么意思? “妍雨,能被如此出色的男人邀请跳舞,你应该觉得受宠若惊才是。”小芳妩媚的说,眼波一转,电流开始发射。反正总经理都还没个影子,眼前的极品可以留做备胎。 “受宠若惊?”妍雨可不这么认为,醉意让她语调变得轻飘,“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自以为是的大块头要和我跳舞而受宠若惊?” 小芳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只当妍雨的火药味是源自于体内的酒精作怪,她给了涵修一个抱歉的笑,希望妍雨的失礼别降低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印象分数才好。 “你的确不用受宠若惊,因为我不是来邀请你的。”涵修把手伸向一身火红的小芳,笑说:“我邀请的是这位美丽的小姐。” 他想要挫挫她的锐气,谁教她一直不把他当回事,在猎取感情的规则中,这招叫做逆向操作。 小芳的眼睛在看到眼前那只宽厚的手掌伸向自己后变得极为明亮,她拍了拍妍雨的肩膀,带着一种赢家安慰输家的同情,踩着自信的步伐,在涵修的牵引下优雅的进入舞池。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妍雨在心底哼道,甚至诅咒那自以为了不起的涵修会在跳舞时扭到脚。尽管觉得生气,但她的目光却会不听话的溜向他,当两人的眼神在无意中相遇时,她却只会对他皱鼻子、扮鬼脸来表达心中的不快。 看在涵修的眼里,反而增添另一种情趣。 像这种女人与女孩性情兼具的女子,只会让他更有兴趣去探索,看看在她身上究竟是哪一种特质居多。 闲着无聊,妍雨又拿了一杯鸡尾酒到椅子上坐下,这是她今晚的第三杯了,透过粉红色的液体,她看着舞池里的俪影双双。说真格的,那大块头长得还真是有点“赏心悦目”,身为企画人员的她因为拍摄广告的缘故,自然接触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男子,其中当然也不乏貌似潘安的帅哥。 但大块头给她的感觉就是多了那么点味道,一种俊美中带着粗犷、挑衅,还有一点点邪恶的不羁。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与魔鬼画上等号?但是那正拥着小芳跳舞的大块头肯定是个英俊的恶棍,让人分不清是欣赏他多一点还是憎恶多一些。 再看见小芳仰着自认为最美的四十五度角,娇笑的甩着一头长发的模样,妍雨明白,小芳又在放电了。很少有男人能抵挡得了小芳的百万电瓦,那大块头今晚有百分之五十会成为小芳的入幕之宾,另外的五十要看新老板长得有没有比他帅。 大块头和小芳会不会来电一点也不关她的事,但不知怎地,那样亲密的幻想却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有种酸涩的情绪在胸间慢慢发酵,渐渐满溢。下意识的举起杯子,她在不知不觉中又喝干了。 “你朋友的酒量似乎不错?”人在舞池中,但涵修的眼睛还是没忘记往妍雨那儿转。 “你说妍雨吗?”小芳也转头过去,恰巧看见妍雨放下喝干的杯子,不禁担心的说:“她根本一点酒也不能喝,我想她是因为快要离开公司了才心情不好吧!” “她要离职?为什么?”涵修讶异的问。他和她的缘分不会这么浅吧? “还不都是因为她那好色的主管嘛!”突然惊觉到自己的多嘴,小芳一语带过,“你有机会的话问她本人比较清楚啦!” 主管?好色?还没知道事情的详细始末,单单是这样的字眼就足以让涵修心中怒火翻腾了。 竟然有人敢打他小黄蜂的主意?如果妍雨的螫刺伤不了那人,他肯定也要替天行道。 一曲终了,涵修很有风度的谢过小芳的赏光,然后在人群里不断穿梭,找寻那识别证上挂着企画部经理头衔的人,他想看看究竟是哪只大胆的鼠辈逼得妍雨要离职不干,没一会儿就让他找着五短身材的元德奎,巧的是,他正站在他父亲身边大献殷勤。 想到那西装革履下躲着的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涵修便兴起了整人的念头。从经过的侍者身边拿起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酒,走过元德奎身边时他假装没站稳,杯子里的琥珀色液体就那样不偏不倚的洒在那价值不菲的西装上。 “该死!你是哪个部门的?走路不长眼睛吗?”不知道涵修为何人的元德奎一边用手拍着衣服,一边气焰高张的骂着。 一旁的黎震天皱起了眉头,他看不出涵修有要故意整人的动机,人与人之间不小心地碰撞都有可能会打洒了那杯酒,只是一个无心之过,元德奎的反应似乎过大了些。 “元经理。”黎震天出声,指着涵修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一个冒失的小职员罢了。”元德奎斜睨了连识别证都没有的涵修一眼,随即对黎震天恭敬的说:“我来处理就可以了,不必劳驾你出面。” 在老板面前竖立自己的权威,对未来的前途一定会有帮助。元德奎在心底偷偷笑着想。 “小伙子!”元德奎拉下了脸,以兴师问罪的口吻问着涵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门的?” “我叫黎涵修,至于在哪个部门我还不是很清楚……”涵修越过元德奎的头看向父亲,“你说我该在哪个部门?爸!” 等等,这不长眼的年轻人唤总裁啥?这么近的距离,他不可能听错……哦,老天爷,毁了,这下子他真的玩完了!元德奎的背冒起了阵阵寒意。他竟然得罪了新老板,这往后的日子还会有好过的吗? “对不起,请原谅我有眼无珠,得罪了总经理。”元德奎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鞠躬哈腰的道歉着。 “你干嘛向我道歉?是我弄脏了你的衣服,我赔给你一套全新的好吗?”涵修故意诚惶诚恐的问着。 “不,不用。”元德奎一直摇手,神色难掩惊恐的说:“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倒了总经理手中的杯子,不干你的事。”千错万错都是自己不对,他怎敢说主子的不是呢! “你这人还真是深知见风转舵的道理。”涵修终于摆出了不屑的表情,语气也冷漠着。 意外的不只是元德奎,稍后当黎震天在舞台上介绍涵修给所有员工认识时,顶楼的某处传来了砰的一声,妍雨从椅子上跌下了。 ☆☆☆ 头,好重;思绪,好沉。 妍雨动了动眼皮,慵懒的翻了个身,多想就这样继续躺着,但鼻间闻到了浓郁的咖啡香,嗅觉的刺激让她缓缓睁开了眼。 咦?这不是她的房间,这房间比她的小窝大了许多,而且更加的女性化,光是枕头上的香味就让人忍不住想抱起来闻个过瘾。 “你醒啦?”小芳穿了件极为性感的睡衣,端着咖啡走了过来。 “这是你家?”接过咖啡,妍雨啜了一口之后才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还好意思说?”小芳爬上了床,拿尖尖的指甲戳着她的额头说:“你呀,明明一点酒量也没有,还敢学人家干杯,这下好了,当众出糗了吧!” 妍雨记起昨晚的事了。她在喝下第三杯鸡尾酒后随即分不清东西南北,偏偏又听见关于那大块头身分的事,这下子那大块头一定在心里狠狠的嘲笑着她吧! “我给你添麻烦了吧?”妍雨不好意思的问。 “你没麻烦我,倒是麻烦了新上任的老板要亲自抱着喝醉的你上下楼,你这就叫做因祸得福,可以那么近距离的贴近他。”小芳比了比自己身上的睡衣,无奈的说:“我这身预备要勾引他的睡衣倒是穿给你看了。” “你说什么?”妍雨喝的一口咖啡差点呛死自己,她紧张的拉着小芳问:“你说那大块头抱了我?” “是呀,不然你以为我是女金刚,能将你扛上三楼吗?”小芳白了她一眼,“你也用不着这么兴奋吧!” “兴奋?我觉得倒楣透了。”妍雨丧气的说。 想到她还必须向他报告企画案的内容,她就头大。不知道那男人会不会小心眼来个公报私仇,报复那一脚还有那句变态的指控,对她的企画案诸多挑剔。 “你没搞错吧!”小芳先是惊讶,随即换上一副陶醉的表情,“黎涵修他不仅仅是年轻的企业家,而且还英俊、风趣又体贴,这样的条件,打着灯笼都很难找,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他只是继承父业,和企业家沾不上边吧,更何况,王侯将相,管不住儿孙浪荡,这公司移交到他手里之后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她可没小芳那么天真。 “你似乎很质疑他的能力?”小芳挑眉问道。 “他有多少实力要以后才会见分晓,我只知道我今天不想见到他,帮我请假吧。” 见妍雨说要走,小芳从椅子上抓了件衣服,挂在妍雨的手臂上,“这是涵修的外套,他说喝醉酒的人容易着凉,你最好送洗之后再还他,聊表谢意。” “知道了啦!”妍雨回答得颇不情愿,她自己的衣服都是用手洗的,哪会需要送洗这么奢侈? 坐进计程车,过强的冷气让她禁不住把外套抱在胸前,增加一些温暖,清新的古龙水香味飘进了她的鼻间,涵修的面容立即浮现在她脑海中,一双似笑非笑的眼,还有唇边那优美的弧线…… 她曾经在他怀里待过吗?怎么她会对这么“重要”的事情失去了印象呢?心跳蓦地失去了规律的节奏,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竟然会对自己没有这段记忆而感到一丝丝的……遗憾? 老天爷,她一定是宿醉还未醒吧!妍雨用手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她决定要去买一瓶解酒液让自己清醒清醒,不,一打,她要买一打,她要把因为酒醉而对黎涵修的胡思乱想彻底赶出她的脑袋瓜子。 那样一个玩世不恭又自以为是的大男人怎么会是她欣赏的对象呢?难怪人家要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忽然懂那样的意境。 第三章 办公室里,忙碌的电脑键盘敲打声与电话交谈声此起彼落的响着,员工们都在工作岗位上忙着,只有小芳不停偷拿着镜子补妆,检视着已经完美无瑕的装扮。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昨晚因为妍雨临时出了状况,让她无法在涵修面前好好突显自己的美丽,今天是她的另一个机会,她不会再错过。 一会儿之后,涵修高大的身影从自动门里进来,小芳迅速的收拾桌面上不该出现的东西,假装在忙工作。 涵修双倍“看”小说速扫过办公室里的人,没见着那穿着牛仔裤的小野猫让他有点失望,才过了一夜,他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走到小芳桌前,涵修开口就问:“陆妍雨呢?怎么没看见她?” 他一开口问的是妍雨,尽管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小芳还是挂着妩媚的笑容回答,“她请假了,可能是宿醉吧!” 鸡尾酒也能宿醉吗?没被鸡尾酒灌醉过的涵修想像不出其中滋味,他只是在心中提醒自己,以后可不能再让妍雨碰到酒了,尤其是他没陪在她身边的时候。谁教她醉态可掬得让人想入非非呢!要不是昨晚有小芳在场,他也许会直接将她带回自己的住处要了她。 他不是圣人,犯不着装清高,对于一个确实能挑动自己情欲的女人,他何必当柳下惠? “我知道了,你继续忙吧。”涵修笑着点了点头便离开,既然他在意的人没来,他还是准时去和父亲见面好了。 就这样?只问了一句关于妍雨的状况后就没了下文?小芳简直不能置信,她都已经做好和他打情骂俏的准备了呀! 拿起镜子,她怀疑的左瞧右照。她的美丽依旧,可是怎么好像吸引不了涵修呢?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如果她精心的装扮吸引不了他的目光,那可真是够教人沮丧的了。 ☆☆☆ 站在办公室前,涵修深深呼吸,为父子俩即将单独面对面的相处而戒备。 他是不习惯和父亲独处的。印象中,打从他小时候开始,父亲总是有开不完的会、忙不完的应酬,父子俩见面多半是在早餐时的匆匆一瞥,那时身旁有母亲、有佣人,他不必独自面对他心中庞大的巨人,而最后一次和父亲独处,是在母亲的灵堂前。 深呼吸,他逼迫自己别再去记起那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痛,否则眼前这扇阻隔了父亲与他之间的门,他如何跨得进? 打开门见到他父亲正在吃药,他隐约可以窥见父亲在刹那间显露出的仓皇,随即将药罐丢到抽屉里,表情变换到仿佛他刚才吞进去的只不过是维他命c。 那是什么药?涵修在心中纳闷,却又问不出口。他对父亲向来只有畏惧、只有恨意,而关心……是深埋在心中发不出芽的种子。 “昨晚睡得还好吗?如果屋子里有欠缺什么东西,直接告诉成伯就行了。”黎震天开口打破僵局,也掩盖了自己紧张的情绪。 当初涵修答应回来台湾接管公司的条件之一,就是不要住在家里,他不想和父亲在充满回忆的屋子里彼此折磨对方,所幸黎震天也不勉强,把另一栋空置的屋子交给他一个人用。 “我没欠什么,就算有,我也会自己买。”涵修不领情的继续说:“我们还是回归正题,谈公事吧!” 黎震天在心中叹着气。他其实很想和儿子聊聊过往,事业的兴衰对他这残暮老人已不再那么重要,他只想在剩下的岁月里寻回曾经失去的亲情,重新学习怎么当一个好爸爸,只可惜,他唯一的儿子并不给他机会。 “嗯!”黎震天点燃烟斗,“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接手掌管公司,这里所有的员工都是经过筛选招聘而来,在工作上的表现也还不错,在我看来是没有异动的必要,员工为公司付出心力与智慧,我们应当给予合理的报偿与照顾。” 若因为涵修的上任而造成人事大异动,不仅对老员工不公平,对公司而言也是战力上的损失,在公司一切营运正常又有获利的情形下,实在不需大刀阔斧的改变些什么。这是经验谈,黎震天觉得有必要让儿子知道。 “这我倒没什么异议,但有个人我非动不可!” “是谁?”黎震天吐着烟问。 “企画部的头。” “元德奎?就因为昨晚宴会上发生的不偷快吗?”身为老板的如果度量狭窄,也难成大业,他可不能让涵修意气用事。 “当然不是。”涵修眼神锐利,坚定而缓慢的说:“因为他骚扰公司的女性员工!” 而且还是那只性感小野猫──陆妍雨,这就更加不能原谅了。 犯错的人理当受罚,没理由让受害者闷着气离开公司,姑息了躲在暗地的老鼠屎。况且他也不想她走,他和她的缘分才正要开始,他岂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不管她是小野猫也好,大黄蜂也罢,如果不冒一点被抓伤、被螫疼的危险,又岂能赢得佳人的芳心呢? ☆☆☆ 睡掉了大半个下午,妍雨的精神状况总算恢复了些,没想到酒精这东西竟是那样麻烦,她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要碰那玩意了。 电铃声响起,伴随着大鹏的呼唤,妍雨懒得换睡衣便起床应门,反正她的睡衣是棉布的,和引人遐想的性感一点也沾不上边,更何况大鹏就像她的兄长一样,她的顾忌又少了一层。 开了门,只见到大鹏一个人杵着,妍雨往他身后瞧了瞧,随意问道:“安雅呢?该不会躲起来准备吓我吧?” 安雅古灵精怪,爱玩爱闹,说不准是在哪个角落里躲着,趁她不注意时冒出来吓她。 “是不是安雅没来,我就不能单独来找你?”大鹏表情讪讪的问 “当然不是,快进来吧!”妍雨发觉自己的失礼,连忙请大鹏进门。 大鹏一进屋便将手中袋子里热腾腾的食物一一拿出来放在桌上。 怎么吃饭时间到了吗?妍雨抬头望向挂钟。 都已经傍晚了!唉,酒精害她白白浪费了一天的生命。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大鹏一边布菜,一边兴致勃勃的说:“我已经帮你找到工作,而且也都和对方说好了。” 妍雨的一双筷子在半空中顿住了。她是说了要辞职没错,但是…… 涵修高大的身影毫无预警的跃入她的脑际,那对深邃的眼眸竟让她原本已下定要离开的决心有些许迟疑了。 “是什么样的公司?”妍雨拨弄着碗里的菜,情绪复杂的问。 “就是我现在上班的公司呀,这样我也可以就近照顾你,不是很好吗?”近水楼台,大鹏想着妍雨终有一天会发现他的用心。“你明天就向公司办理离职手续吧。” “可是我的企画案还没让新老板过目。”那是她答应everyday的条件,如今又多了颗举棋不定的心。 “人都要走了,还管那么多干嘛?”他真希望她不要那么有责任感,只要想到她还处在那虎视眈眈又色迷迷的男人身边,他就寝食难安。 “做人做事要有始有终嘛,你忘了院长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吗?” 大鹏还想再说下去,突来电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去开门。”妍雨起身,猜想着应该是安雅来了。 打开门,她却在见到对方时瞪大了眼。 大块头!怎么会? “你不是打算一直站在门口和我大眼瞪小眼吧!”涵修依旧挂着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儿?”妍雨傻楞楞的问。 “因为人事部也归我管辖。”涵修笑嘻嘻的指着自己回答。 说的是,身为一家公司的老板,他有什么不知道的?但是……他究竟来干嘛? “是安雅来了吗?”大鹏探出头询问,却在看到涵修时一楞。 好俊美的男人,妍雨几时有这样的朋友?大鹏疑惑的想着。 涵修没预料会在妍雨家见到别的男人,再看她一身睡衣穿着,显示着她和那男人的关系应该非比寻常,而这会不会是她一直无视于他魅力的原因? 莫名其妙的,他突然感觉到某种酸涩的情绪在心中发酵,他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就是嫉妒。 “我好像打扰到你了。”涵修刚才的谈笑风生完全不见了,表情硬邦邦的说:“我只是来告诉你,希望你明天可以正常上班,别忘了我们还有个案子要讨论,进度不能因为你个人因素而耽误。”说完,他转身大踏步的走了,连声再见也吝啬说。 他只是来提醒她关于工作上的事?多么冷酷!不过从他刚才表情的变换速度看来,真该建议他去研习川剧中的变脸绝活,以他的资质肯定学得很快。 妍雨关上门,回到屋内,却瞧见大鹏沉着脸倚在一旁。 “他是谁?”大鹏满脸警戒的问。 “我的新老板。” “怪不得你会坚持要等到企画案通过才肯走。”大鹏酸溜溜的语气,让妍雨听了很不舒服。 一句含沙射影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这人的性子很单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她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的揣测她,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大鹏也不可以。 “大鹏哥!”妍雨的声音变得严肃,“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请你不要过分干涉我的生活,我想辞职是因为不想再受everyday的气,我如果不走了也是自己的决定,和任何人无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请你告诉我,你不会喜欢上你的老板,你不会爱上那个英挺非凡的男人。”大鹏紧盯着她要答案。 妍雨沉默的和大鹏对望,不明白大鹏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如果大鹏也认同黎涵修是个出类拔萃的男人,为什么不能以兄长的角度鼓励她去追求幸福? “就算以一个兄长的立场,你不觉得你也管得太多了吗?”妍雨难得硬起了口气说话。 大鹏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阴郁晦暗,望向妍雨的眼神有着压抑的愤怒。 他很想大声的告诉妍雨,他不要做她的哥哥,他只想和普通男人一样,有机会追求她、抱她、亲她,而不是被那莫名其妙的兄妹关系,阻断了他的欲念。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带着满肚子怨气离开,猛烈的关门声显示了人虽离去,余怒犹在。 看着桌上仍在冒着热气的食物,妍雨却意兴阑珊。 这些菜肴都是出自大鹏的善意,而她刚刚一番强硬的话显然惹恼了一个关心她的人,唉,她刚才要是能婉转一点就好了。 千错万错都是黎涵修的错,一错在他不该生得英挺非凡;二错在他不该亲自跑来;三错在他不该跑来之后竟然只为了告诉她明天一定要上班。 天呀!妍雨将下巴抵在桌上。 她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自从那个大块头出现后,她向来单纯的思绪就突然变得像被猫咪弄乱了的毛线球呢? ☆☆☆ 因为一直挂心着妍雨和大鹏的关系,涵修在一踏进公司后便急匆匆往企画部走去,没瞧见妍雨待在她的座位,当下他不高兴的对着空气嚷道:“她又没来吗?这次又是什么藉口?” 想到她可能是和那男人双人枕头单人床的共度一宿才会上不了班,他就浑身上下不舒坦,充满了找碴的冲动。 涵修这厢在发着火,但众人,包含小芳则是一脸尴尬与不解的看着他。 一个员工的缺席也值得他这样大动肝火吗?而且妍雨早就来了,只是现在人正巧不在座位而已呀! “忙着上厕所,‘老板’。”妍雨的声音从涵修身后响起,故意加重称谓的语气,挑衅着说:“该不会每次上厕所之前还要经过你批准吧?如果真要这样,我怕你会嫌烦耶,因为我昨晚吃坏了肚子,可能要跑好几次厕所才行。” 涵修蓦地转身。很好,果然是他想了一夜的小野猫。 “你说你拉肚子?”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嗯!”妍雨从鼻孔里哼出声音回答。 “我有办法。”也不管身处办公室,涵修一伸手就把妍雨像扛布袋扛在肩上往外走。 “你干嘛?放我下来啦!”妍雨不停挥动着手脚,一边向目瞪口呆的小芳大喊着,“别傻在那里,快救救我!” “你再乱动我就打你的屁股。”涵修出言威胁要她安分一点,不忘回头交代着小芳,“我带她去医院打针,很快就回来。” 打针?她为什么要打针?她只不过是吃坏肚子,拉干净就好了,为什么要去挨上一针?她这辈子最最痛恨、最最害怕的就是打针了。想那一根尖锐的东西挑起她的皮肤,刺进她的血管里……天呀,她又不是橡胶皮,会痛耶! “我不要打针!”妍雨再次抗议,她宁愿狂泻到全身虚脱也不要去面对那样的恐怖。 “说了你再乱动就要打你屁股,你以为我开玩笑?” 涵修果真大掌一挥,往她的俏臀打了一下,这一掌让众人惊愕得差点掉了下巴。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性骚扰?可是……还真是个令人羡慕的骚扰呀! 妍雨果真不再乱动了,涵修正得意于自己总算让她安分下来,却又隐约感觉到似乎不太对劲,野猫有这么容易被驯服的吗? 他放下妍雨,这才看见她扁着嘴,眼眶中有着闪动的晶莹,是他下手太重打疼了她吗? “我……很怕打针,可不可以不去?”鼻头一酸,妍雨的表情有说不出的委屈。 涵修愕然。刚刚还凶悍无比的小野猫居然会害怕一个小小的针头!偏偏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让他不由得不信。 他大可以不管她,任由她拉肚子拉到脱水,况且她家里还有男人可以照顾她,也轮不到他穷紧张。想到这里,昨晚那怪异的情绪又开始蔓延。来不及深思自己的反常,他什么也没说的走出办公室,一会儿回来后,手中多了瓶药。 “药师说这对治疗拉肚子很有效,吃了它之后回家休息吧,反正你现在像一只病猫,啥事也办不了,别让我被冠上虐待员工的罪名。”涵修将药瓶放在桌上,叮嘱完后便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几秒过后,办公室里的员工几乎全围在妍雨的办公桌前,有讶异、有羡慕,也有着更多的嫉妒,七嘴八舌发表着自己的高论。 “新老板对妍雨真好。” “就是呀,为了帮妍雨出一口气,甚至把为公司效力多年的everyday二话不说开除了。” 乍听到这消息时,妍雨一楞。她从来就不曾对黎涵修提过everyday这个人,更别说提他做过的事了,所以她只当everyday是恶马自有恶人骑,那是他的报应。 “就是呀,我看我们这些人是没得争了,还是继续和凡夫俗子谈恋爱吧!” “没想到妍雨是真人不露相,把小芳的魅力都比下去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让妍雨见识到“三人成虎”的杀伤力。看见小芳微微变了的脸色,更让她禁不住在心中叹着气。她一点挑衅的意思也没有,偏偏身边尽是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够了吧!”妍雨手一挥,阻断众人的流言蜚语,“事情完全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他表面上好像是关心员工,说穿了也不过是在保护他的资产而已。如果你们不信,你们也生个病看看,他一样会跑到你们家去要你好好休息,尽快上班别耽误了公事。” 妍雨不解释还好,她一说明反倒让众人疑惑更深,尤其是小芳。 “他去你家了?”小芳瞪大了眼睛。 妍雨诚实的点点头,不以为意的说:“他说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案子的进度,我觉得他这人冷血得要命,怎么你们个个把他当宝一样?” 她真的觉得他的血液没有温度,先是吓得她差点坠楼,刚才还把她当布袋甩在肩上,而且还打了她屁股……她突然很后悔没有藉机吐了他一身。 “那是因为你还没开窍,不知好歹。”小芳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离开。 “小芳!” 妍雨对着她的背影唤了一声,这是第一次,小芳没有回头理她。 ☆☆☆ 当晚,妍雨心情沮丧的和安雅通电话,将今天在公司里发生的事说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小芳。” “这你还不明白吗?”安雅轻笑着说:“因为她喜欢你们总经理,而你们总经理显然对你太亲密,所以她吃醋了。” “拜,吃醋要有证据好不好?”妍雨不认同的说:“我和那大块头什么事也没发生。” “傻蛋。”安雅觉得妍雨对感情真是粗线条,才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不自知。“吃醋凭的是感觉,与证据无关。再说,你现在也许对你的新老板没有感觉,但如果他的条件真像你形容得那样好,难保你不会有被他吸引的一天,正所谓日久生情呀!” 会吗?她会和那英俊的大块头产生什么化学反应吗? 和安雅通完电话后,她心中原先的垃圾不但没有清除干净,反而还增添了新的。 说来说去还是要怪黎涵修,没事生得那样好看干嘛?他的出现让办公室里平常和乐融融的女人们都变成像是肖想唐三藏的蜘蛛精一样,一个个被打回原形了。 ☆☆☆ 在涵修的大办公室里,妍雨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仔细报告企画书的内容,坐在她对面的涵修就不如她那般专注了。他的视线一会儿随着妍雨的指尖在文件上移动,一会儿又飘到她修长雪白的颈项上。 她今天将一头长发绾在脑后,随意的用笔充当发簪固定住,这大概是她进公司后临时弄的,却因为忙碌而忘记放下,形成了另一种风情。 女人性感的部位有很多,有人说是小腿,有人说是脚踝,他选择投纤细的颈子一票。那垂在颈边的顽皮发丝引起他想伸手拂去的冲动,而顺着颈子到肩膀的优雅弧线更是想让他在上面轻弹音符。 “我已经报告完毕了,你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吗?”妍雨从企画书中抬起头,和他正视着。 蓦然相遇的视线,来不及撤回的心虚,涵修显得有些慌乱的回答,“没、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就请在这儿签名,好让下个流程可以继续运作。”妍雨指了企画书上的一处空白栏说。 “好。”他起身,想也没想就在她身边坐下。 看到了该签名的地方,但茶几上没笔,他又不想离开她身边,眼光突然瞄到她发上的那枝笔,灵机一动的说:“借你的笔用用。” 妍雨还没来得及搞懂是怎么一回事,黑瀑般的长发就披泻而下,由于两人坐得近,她的发在散开的瞬间缠住了他衬衫胸前的钮,她想伸手弄好自己的头发时发现,这样的纠缠无法轻易解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涵修也有些意外,但他更意外于那黑发轻拂过他脸庞时所引发的震撼。轻柔、细致,无预警的挑逗着他体内潜藏的情欲激素,这会不会是月下老人开的玩笑?将一缕红线换成了千丝发束。 “黎涵修!”妍雨心一急,忘了自己是领他薪水的下属,直呼他的名字。“你在发什么呆?快拿剪刀来剪掉你的子呀!” “为什么是剪我的子而不是剪你的头发呢?”他在嘴里嘟囔着。 “要不是你抽掉了我头发上的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是罪魁祸首,当然剪你的嘛!”妍雨没好气的拉着自己的头发。 “你别使劲拉呀!”涵修舍不得他的钮,更舍不得她的秀发,只得小心翼翼解开这意外的纠结。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涵修头也没抬的便喊了一声。 “请进。” 小芳推开门进来,准备向涵修报告刚刚与下游厂商协议好关于产品博览会的内容,喜悦的表情却在看见沙发上那两颗靠得颇近的头颅时瞬间转换。 那不正是一直批评黎涵修,宣称对他没意思的妍雨吗?真没想到妍雨竟会在背地里偷偷勾引黎涵修!古谚有云:人心隔肚皮,狐心隔毛衣。真是一点也没错。 当妍雨抬起头看见小芳脸上那阴暗的表情时,在心底暗叫着糟糕,小芳原本就误会她,这下子更是有理说不清了。 “小芳。”妍雨才站起身,却被涵修一个大手拉住,固定在身旁。 “别动,我快弄好了。”涵修才不管来者是谁,他正开心着与妍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小芳见到涵修揽着妍雨,心中的醋意更深,压根忘了自己进来为的是报告公事。她带着无比的喜悦而来,却是夹着巨大的愤怒而去,她转身跑着离开。 “小芳,你听我解释……”妍雨也不管会不会扯痛自己的头皮,用力起身,正打算追出去时,却仍被涵修一把捉住。 “你想向她解释什么?”涵修阴沉的问。 奇怪了?怎么两个人都是扑克脸呢?小芳是皇后,大块头是国王,而她是无辜的小卒,莫名其妙惹了一身腥。 “解释我和你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呀!”妍雨甩开他的手,焦急的说。 “为什么要解释?难不成你和她搞同性恋?怕她吃醋?”他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紧张?紧张到连她自己的头发也可以不顾。 低头看见他钮上的残余细发,他就有气,他小心翼翼的舍不得动用剪刀,为的就是不让她乌黑的头发受损,但……瞧瞧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妍雨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真不敢相信黎涵修居然怀疑她是女同志?真是见他的大头鬼了! “她的确吃醋了,但那是因为你。”妍雨忍住了到嘴边的一句“白痴”,悻悻然的瞪着他说:“小芳喜欢你。” “那又怎样?很少有女人不喜欢我。”他耸耸肩,这一点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尽管他说的是事实,但总是教人觉得不太顺耳,男人和女人的爱情观本就大不相同,男人希望拥有枝叶茂盛的花园,而女人往往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坚持。于是,希望成为唯一情人的女人很容易在扭转男人观念的过程中将自己搞得伤痕累累。 “别把我算进去。”妍雨摇着手说:“我可没兴趣膨胀你那骄傲的自尊。” “因为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还是你心中已经有了某个男人?”听见她把自己列在唯一例外里,这让涵修大为不悦。 想起了那个曾在她家见过的男人,他的心突然有种万蚁钻洞般的难受感觉。 妍雨望着他,被他突如其来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他这么紧张干什么? “给我个答案。”涵修逼近一步,一点也不放松。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也要对你有兴趣?”妍雨被逼得后退一步,直觉性的反问。 她的问话令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啊,为什么呢?如果说因为他已经有一点点喜欢上她,会不会很难令她相信? 从未有过患得患失的心情,此刻,他烦躁的爬梳一下头发,随口回答,“因为我不习惯被人拒绝。” 真让她猜对了!否则以他俩一见面就斗嘴不休、水火不容的情形来看,难道还会有别的原因吗?妍雨暗叹了口气。 可是,这个理由为什么会让她的心没来由的感到失望呢? “我就知道。”为了振作自己,她嘲讽着说:“你是被女人倒追惯了、宠坏了,所以才不能忍受被人拒绝。但我奉劝你要开始习惯,因为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愿意接受你争我夺的爱情游戏。” 那倒是!不过,又不是他要她们这么做的,他也很无辜呀! “唉,我可真被你害惨了。”妍雨埋怨的说:“我已经可以想见待会儿出去后成为全民公敌的惨况了。” “干脆你和我顺水推舟,让她们误会好了,也可以省去我不少麻烦。”他忽然提出了建议。 “拿我做人肉盾牌呀?我才不干!”真是个自私的家伙,完全不顾她的感受。 万一她要是假戏真做爱上了他,不就等于是亲手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吗?鱼找鱼,虾找虾,乌龟王八是亲家。她陆妍雨不是凤,自然不敢高攀黎涵修这条龙,还是早点认清事实的好。 “我的条件有这么差吗?”涵修问得有些苦涩,他那存在多年的自信好像全毁在她手里了。 “不干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哎呀,说了你也不会懂,没事的话我出去了。”妍雨不再等他开口,抱着企画书“逃”了出去。 她怎能希冀他会懂?一个从来不必担心下一餐有没有着落的有钱人家孩子,怎么会懂得一大群小孩围在一张桌子前,等着喝稀饭充饥的心酸?当他也许还在为天天都吃鸡腿而大闹别扭时,怎能感受到她因看见桌上出现零星的肉丝而欣喜若狂的心情。 穷苦人家的生活是富有人家连想像也想像不来的,她和黎涵修之间的藩篱,就像刚才被她关上的门,轻易的阻隔了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第四章 随着企画案的通过,妍雨变得更加忙碌,她张罗着商品,跟着广告公司里的摄影师四处勘景,甚至参与了选角的过程,于是,她在公司的时间少了,相对的也减少了和涵修的接触,不只是他,就连和邻桌的小芳也见不了几次面。她觉得这样也好,只要她不出现,那些关于她和涵修的流言蜚语也终将会慢慢消散吧! 一天傍晚,当她和摄影师敲定了拍摄场景而分道扬镳后,原本在天空虎视眈眈的乌云终于毫不留情的洒下了滂沱大雨,让人措手不及。 妍雨匆匆忙忙的拦了辆计程车跳上,车内的冷空气让她打了个喷嚏,冷进了骨子里。 回到公司时已过了下班时间,整个办公大厅静悄悄的,只有一些奇怪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涵修的办公室里传来。 会是小偷吗?还是商业间谋?妍雨赶紧搜寻着足以自卫的武器,找了老半天,手中还是只有一把铁尺。算了,聊胜于无,总好过赤手空拳吧! 她悄声来到门边,从门缝窥看里面,只看到办公桌前有两个人影。 居然有两个贼?这下她连一点微薄的胜算都没有了。 顾不了那么多,妍雨猛地冲进去,转亮了办公室的灯,却在和倏然分开的人正式照面后吓得手上的“武器”滑掉了。 那是黎涵修和……小芳。 “对……不起,我以为是小偷。”妍雨红着脸,回避着衣衫有些凌乱的两人,尴尬万分的转身离开。 涵修瞄了一眼被遗忘在地上的铁尺。 用这玩意就想击退匪徒?人家说“急中生智”,看来这句话并不适用在每个人身上。 再说,他如果真是小偷,一定会先偷了她的身体。她刚才出现时太过秀色可餐了,白色的衬衫紧贴着曲线,淋湿的布料可以清楚看见蕾丝胸罩,那玩意诱惑着男人的意志,散发着某种纯情的邀请。 “别让她干扰了我们。”小芳正预备再凑上自己的唇时,却被涵修先一步拉开了。 “已经下班很久了,你该回去了。”他希望小芳离开,因为他的心思已经移转到外面那只落汤鸡的身上了。 “你是怕被人说闲话吗?”小芳的手指在他唇上游移,挂着普通男人难以抗拒的挑逗表情。 “我和你之间没发生什么事,有啥好怕的。”涵修气定神闲的说。 他的回答让小芳心一沉。 刚才他们之间的热情、激喘,难道都不算什么吗? 明明心中有气,但她知道现在绝不是发作的好时机,至少她不能让门外的妍雨知道涵修并不想要她。 “我知道你不想在员工面前张扬,我听你的话乖乖回家就是了。”说完,她还不忘抛下一个妩媚的笑容,显示自己的善体人意。 而门外的妍雨一颗心因为目睹了香艳的一幕而怦怦乱跳着。 老天,她究竟看见了什么? 小芳和黎涵修两人紧抱着彼此的身体,小芳的衬衫钮开到腰际,而黎涵修的嘴巴吸吮着小芳的长颈,一只大手不老实的霸住了小芳的胸部…… 心,为什么揪得那样紧?紧到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是因为那份乍见的震撼未褪,还是因为胸中那酸涩难解的情绪呢? 突然,门打开来,因为不知道走出来的是谁,妍雨只得假装找着资料,桌子的抽屉被她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别那么紧张。”小芳对于被妍雨撞见亲热镜头一点也不以为意,相反的还带着示威骄傲的说:“涵修吻了我,要不是你突然回来,我也许有机会在今晚成为他的女人。不管怎样,这一回合,我赢了。” 小芳说完就走,令妍雨心头沉重得一如窗外的满天乌云。她根本没想过要和小芳打这场爱情的战争,更不赞同小芳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评论输赢的工具。奉献了自己的身体而得到男人短暂的激情,值得吗? 虽然她还不能确定黎涵修和花花公子能不能画上等号,但和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女人便可以激起如此热情的男人,多半还是“性冲动”大于“心冲动”吧! 唉,都是男人惹的祸!原以为everyday走了之后,她可以专心在自己的工作上,没想到女人却更加棘手,看来等新商品的广告拍摄完成后,她还是要走。 将桌上一些文件胡乱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她决定那些文稿她还是带回家慢慢看好了,省得待会儿遇见黎涵修,再一次尴尬。 “就这样走了吗?” 涵修的声音突然传来,她本能的回过头去,但这一回头,却让她感到喉头一窒,心漏跳了数拍。 他倚在门边,敞开的衬衫露出结实的胸肌,平日服贴的头发因为凌乱而张狂,添了几分粗犷之气,此刻的他像极了颓废的欧洲贵族,全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危险讯息,一个极度英俊的魔鬼。 瞧他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好就往外冲,为的可是来警告她要闭紧嘴巴? “你放心,我不是广播电台,没有兴趣传播别人的私事。”妍雨转过身背对他,先发制人的说。 “我相信你是个不喜欢惹事的人,所以才会一直躲着我。”他已经有好几天没看见她了。 “我哪有?”她抗议的回身,却差点撞上他的胸膛。 这男人属猫的吗?走路居然没一点声音!还是她被自己过大的心跳声蒙蔽了耳朵?不过,耳朵虽然故障,但嗅觉可没出问题,她隐隐闻到了他身上的一股酒味。 这会是刚才上演情欲镜头的催化剂吗?她不想问,正如她知道有太多的男人会用酒后乱性来作为无力阻止事情发展的藉口。 “你练过轻功吗?”妍雨退了一步,没好气的说:“看来我应该在你脚上绑两个铃铛,否则早晚被你吓死。” “当你的专属宠物?这主意不错。”他大笑着说。 “我没豢养宠物的嗜好,省省吧!再说我也不想被你众多仰慕者的醋意腐蚀到体无完肤。” “这就是你最近躲着我的原因?” 他的目光逼人,看得她好不自在。 “你可真是冤枉一个努力做事的好员工了。”她蓦地打了一个喷嚏。这是她辛苦奔波的结果吗?一场感冒! 该死的!涵修在心里骂着自己。他原本就打算将她带进办公室里弄干,谁知竟被她诱人的曲线吸引得忘了正事。 “你和我进去。”他盯着她湿透的身子。 “干嘛?”她紧张的问了一句,顺着他的眼光看向自己,这才惊呼着说:“你把眼睛闭起来啦!”她双手紧紧护卫着胸前的春光,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看她着急的模样,涵修禁不住大笑起来。他真是喜欢逗弄她呀! “上帝创造一双眼睛就是要让我们观赏美好的事物,你要我把眼睛闭上那是违反天意。”他一边笑,一边走向她。 “你别耍嘴皮子了,算我拜你行不行?”妍雨央求着,她这辈子还没这么糗过。 哈啾一声,不争气的打完一个喷嚏,身子也腾空了,下一瞬间她被他拦腰抱起,往他的办公室走去。 “你究竟要干嘛?放我下来啦!”上一次是当布袋扛在肩上,这次温和一点是抱在胸前,但是感觉却更加危险,因为孤男寡女! “你要是再乱动,我就真的要非礼你了。”涵修沉稳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这威胁还真的很好用,妍雨立即乖得像洋娃娃,任他抱着走。 进了办公室,桌上的一瓶威士忌喝了大半,唯一的一只酒杯里只剩下一点琥珀色液体,好像在鼓励人将它一口仰尽。 黎涵修没有放下她,他直接用脚分开墙边的书柜,眼前立即出现简单的寝具摆设,他这才将她放在床边坐好。 “原来还有这地方。”妍雨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个小套房,她一直以为那书柜是在墙上的装潢,没想到竟是这样匠心独具的设计。 涵修从浴室走出来后,手中多了两条大浴巾和吹风机,他将其中一条交给她,“你最好包着自己,免得我受不了你的引诱而犯罪。” 妍雨迅速照办,她也不想让他白看,就算她的身材不比小芳好,她还是不愿白白便宜他。 涵修跪坐在她身后,用浴巾擦拭着她的一头湿发。 “我自己来就行了。”不曾受过男士这样的服务,妍雨慌张得伸手想抢过他的浴巾。 涵修耸耸肩,不以为意的说:“如果你愿意让我免费观看无边春色的话,我倒很乐意袖手旁观。” 一句话提醒了妍雨只有两只手,顾得了头便顾不了身,在她忙着抢过涵修手中的浴巾时,身上的那条已然轻巧的滑落在床了。 不得已,她只能选择用浴巾包裹着身体,并且牢牢抓紧。至于一头湿发……她就暂时把他当成是发廊里服务的小弟吧! 没想到,这小弟的手艺还不错,她原以为自己的头皮会因为他的粗鲁而疼痛,但他却是轻柔的用手指梳着她的发,细心的用浴巾吸取发间的水分,那只在发际间游走的手偶尔擦过她的颈子,像温柔的爱抚。 在这样的氛围下,妍雨逐渐放松,她将两条腿弯曲抱着,下巴搁在膝盖上,懒懒的问:“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独自在喝闷酒。” “你怎么确定我是一个人喝闷酒?你进来的时候小芳也在,不是吗?” “酒杯只有一个。”妍雨用着笃定的语气说:“而且小芳身上没有酒味。” 观察还挺入微的嘛!他一直以为她的神经太大条,才会不明白他投注在她身上的情绪和一般员工不同。 员工请假或外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他只要没看见妍雨,就会心不安……心,不安?这是个很抽象的词汇,若要具体化,只能说没见着她时,他总想着她会在哪里,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一颗心总像是被抽离了躯体,在风中飘着,寻找妍雨的所在。 “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妍雨突然仰头看他,那修长的脖子让他一时间心慌意乱,很想印上无数个细吻。 “啊?你刚才说什么?”他转回她的头,继续拭发,免得自己成了强吻她的色狼。 “装傻!”妍雨娇嗔了一句,开始唠叨着说:“我说借酒浇愁是没用的,李白老前辈不就说过,举杯消愁愁更愁吗?” “你的口气像道貌岸然的老学究。”他取笑完后替自己辩解着说:“我平常是不喝酒的。” “那又何必破戒?习惯一旦养成便很难改了。”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他停止了动作,低哑的道出了这么一句。 妍雨一楞,随即低低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涵修下了床,走到桌边把那剩余的酒一仰而尽,带着一抹苍凉的问:“想不想听故事?” ☆☆☆ “我恨我父亲。”涵修惊天动地的给了这样一个开场白,脸色阴暗的接着说:“因为他害死了我妈!” 妍雨难以掩饰心中的诧异,虽然她和在高位的总裁未曾有过直接的接触,也并不清楚他为人如何,但他的儿子此刻正在指控他是个杀人凶手,怎不令人震撼! 她静静的看他,一个陌生却真实的他,她静静的听,听他叙述对他父亲所有痛恨的情绪。 四十多分钟过去,妍雨终于明了为何总能在他眼神中看见一份嘲弄与玩世不恭,也明白了他今晚饮酒的原因只为化解他的悲伤。 随着金钱与权势而来的,往往是性的诱惑。如果男人不能成功抵挡住那些声色犬马,就只有沉沦一途,连带陪葬一手建立的幸福家庭。而黎震天输得更多,他不但失去了曾经许诺过要共度一生的发妻,还失去了一个儿子对父亲应有的尊重与亲情。 “如果我不说,你大概会像公司里其他员工一样,把我父亲想成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吧!”他在欢迎舞会里可以看到大家对他父亲的崇敬,那令他更想撕掉他的假面具。 “我只是个领薪水的小职员,对于老板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也无权置喙。”明哲保身是她在职场上的心得,况且有些事知道了又如何? “就像你明明看见我和小芳在一起也不好奇的问上一句,对吗?”涵修话锋一转,问题又回到了她身上。 他目光如炬,紧盯着她的神情让她感到非常大的压迫感。 “我有什么资格问?”提到这件事她就有气,却在冲口而出后才惊觉这样的情绪太过直接,顿时住了口。 涵修敏锐的捕捉到妍雨在一瞬间流露的心情,捏住她的下颚,不允许她逃开他的视线,问道:“我可不可以自行解读你刚才的情绪是在吃醋?” “我没有。”妍雨否认的很快,心却不由自主的狂跳着。 她只是有些难受,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很坚强的女子,却被这莫名的醋意而发觉自己的懦弱,她痛恨这点,讨厌自己的情绪被别人牵着走。 是吗?为什么她的语气有些微的颤抖?从她回避的眼神中,他可以大胆的假设眼前这迟钝的小野猫其实也是在乎他的吗? 突然,他将她揽入怀中,将她冰凉的面颊抵在自己发烫的胸膛上,叹着气说:“你是故意的,我明明已经暗示你好几次,可是你次次巧妙的挡掉,甚至用圣人的伟大情操强迫将我和小芳送作堆。” 他在说什么?还是她被他身上的酒味醺得醉了,连话都听不真切? “你不要因为喝了酒就乱开玩笑!”妍雨挣开他的怀抱,面带惶恐的看着他。什么玩笑都可以开,唯独感情不行,因为那是一旦付出去便收不回来的东西。 “这又是你闪躲的方式吗?以退为进,反过来指责我在说笑话?或是醉得胡言乱语?”他真想将她搂在怀里揉个粉碎,这个没心肝的小女人。 “难道不是吗?”妍雨再一次揪紧了心,“你刚刚吻了小芳,这厢又对着我猛放电,你怎能说自己是清醒的呢?” 他是吻了小芳,但那是因为小芳先凑了嘴过来亲他,又用手解开他衬衫上的钮撩拨他,他会回吻她,纯粹是基于感官的刺激驱使与体内酒精作祟,和男女之间的感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算我亲了小芳又如何,那并不表示我喜欢她。”他往前跨一大步,脸逼近她说:“你是太单纯还是太迂腐?在如此开放的时代,一个亲吻就能和喜欢画上等号吗?” 瞧他居然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好像对于刚刚的事一点都不介意,天知道她介意得要命,好像喉咙里梗了块石头,吐不出来又吞咽不下的难受极了。 妍雨猛地推他,气愤的说:“我是迂腐,因为我没办法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发生任何亲昵的动作,无论何种理由都不行!” 也许对他而言,一个吻甚至做爱都不算什么,但不喜欢一个人却能发生亲密关系,和只有兽性的动物有什么不同? 她的话也激起了他的怒气,像是为了要印证什么答案,他突然将她拉进怀里,霸道的堵着她的两片唇,狂乱而野蛮的吻着,带着征服的意味。 妍雨先是被惊吓,而后感觉受辱。 他怎能这样待她?不久前他的唇才碰触过小芳的,而现在居然辗转到她这里!他以为他是谁?周游于众芳唇的调情圣手吗? 涵修占住了她顽固着不肯开启的唇,却没有占住她的心,因为他清楚瞧见她眼底的愤怒,清亮的眸子冷冷的瞪视着他。 一会儿之后,涵修放弃了,他推开她,自嘲的说:“看来是我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她对他丝毫不心动,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大概是她心中已经有了其他的男人,而她选择对那男人忠诚,光是想到她居然如此重视那男人,他就气得快要发疯! “你走吧,趁我还没有做出禽兽的行为之前!”涵修用力坐进沙发,拿起酒瓶欲饮,随即懊恼的发现已被自己喝光了。 该死的!为什么自从遇见她后,他的脾气与个性全变了样?他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为一个女人动气的。 撤下刚才的武装,妍雨突然控制不住体内传来的阵阵寒意,打起了哆嗦,她禁不住的猜想,刚才停留在身上的温暖是来自于他吗?双唇的肿疼显示出他刚才的掠夺有多强烈,虽然不是恋人间轻柔的吻,但却让她战栗得难以忘记。 她随即糟糕的发现,眼前的男人所带给她的悸动显然远超乎自己的预期。 “干嘛还站着不走?舍不得我的吻吗?”他突然抬起头看她,眼里绽放出复杂的光芒,重新站起身,一步步的逼近她,嘲讽的说:“或者刚才只是你欲迎还拒的手段,其实你心里也想要我的,是吗?” 天呀!现在的他像极了恶魔,一个亟欲索求对方灵魂的恶魔,透着阴柔的邪气,却震撼得她的心激动不已。 妍雨摇着头慢慢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顺畅,直到她的后脑勺撞上冰冷的墙壁。 好痛!她流下了泪,但随即发现她的心更痛。 因为卑微的身世,在她以往的生活里唯一努力要做的事就是求生存,其余的对她而言都像是身外之物。感情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现在,黎涵修突然那样猛烈的释放出情感,也激进的要求回应,就像洪水席卷而来,狂烈得几乎要将她灭顶。 为什么他不能给她一点时间喘息、适应呢? 看见她珍珠般的眼泪,涵修的心拧了一下。 她当真那样讨厌他吗?为什么她的表情会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接受他的感情有这样恐怖吗? 涵修一个跨步接近她,将她颤抖的身子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只是……只是真的很喜欢你。”他的声音温柔却沉重,说完就放开她,将她带往办公室的门,轻轻推她出去后便将门关上。 妍雨背靠着门,像是失了魂般站立着,耳际不停萦绕着他刚才那句深情中带着失望的话语,眼泪随即扑簌簌的落下。 她像是遇见了人生中最大的考题,所累积的智慧已经不足以让她从容应付,她惶恐、害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门后突然传来了玻璃碎裂声,震得她心悸。 是那个倒楣的空酒瓶吧!他也和她一样苦恼吗? 她挂心起已有几分醉意的他会不会不小心弄伤了自己,回身握着门把,心却迟疑了起来。 这一进去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几秒之后,她还是咬着唇、噙着泪离开办公室,因为她清楚知道自己若留下来,就再也走不回以往平静的生活了。 ☆☆☆ 妍雨还是感冒了,她的身体向来与感冒有缘,而且只要一感冒就容易发烧,更糟的是烧起来的温度还不会很低,很难用自然痊愈法康复,非让她浑浑噩噩好些天不可。 今早,原本她还想打起精神去上班,谁知穿好衣服后,她连大门都走不出去,浑身虚软得瘫坐在沙发上,精神不济的又昏睡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才让她浑沌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些。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坐在身边的人之后,随即又阖上眼,喃喃自语着,“我一定是快死了才会以为看见了他。” 涵修哭笑不得的听完她的话语,猜想她病得还真是不轻,才会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他轻轻拍拍她的脸颊,试图叫醒她。 “睡美人,醒醒……” 涵修充满磁性的嗓音与肌肤上的碰触让妍雨离开了虚幻。 “真的是你……”身体不适的虚弱让她一看见他,眼眶就不由自主的蒙上一层薄泪。 “你不要一看见我就哭好吗?”涵修懊恼的爬着头发,有点尴尬的解释,“今天没看你进公司,猜想你一定是因为昨天淋雨感冒了。你还好吗?” 他那份强烈的关怀让妍雨的心跳得好厉害,却不知该接什么话来回答他的在乎,她慌乱的瞄向墙上的窗户。 怎么好像有点怪怪的? “我的窗户?”妍雨疑惑的问。 “我弄的。”他立即承认,“我按过门铃,可是连邻居都好奇的探出头来看了,你的门却还是没开,我只好选择翻墙进来,然后打破你的窗户。” 涵修比画着刚才英勇劈破玻璃的姿势,妍雨瞄见了斑斑血渍。 她反射性的撑起身子,顾不得从额头上的毛巾里滚落出的冰块散了她一身,惊讶的问:“你流血了?” 经她这么一说,他这才注意到手掌上真的有伤口,而且还有鲜红的血液浸润了他的袖口。 “只是一点小伤,碍不了事。”伤口不太痛所以他觉得无关紧要。 “流这么多血还叫小伤?”妍雨慌张得想起身找药膏,但是晕眩侵袭了她,让她软绵绵的倒向椅背。 “你不好好躺着,想干嘛?”他扶住她的肩头,责备的问。 “当然是给你止血呀,我可不希望你死在我家。”妍雨觉得他问的真是废话,没好气的回答。 “如果这一点血就能死人的话,那捐血中心不就是最大的谋杀集团了吗?”涵修仍旧不以为意的说:“你别动,我自己弄就行了。” 涵修抓起桌上的面纸,随意的将血迹擦拭了几下。 这哪叫止血?这只能算是湮灭证据吧!妍雨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涵修将掉落的冰块重新包进毛巾里,覆盖在她的额头上,动作轻柔、熟练,小心翼翼的态度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被人捧在掌心的瓷娃娃。 “还好。”她舔了舔发干的唇,给了个不能让人放心的答案。 那无心的动作却让涵修的喉头一紧,困难的吞了口口水。要不是她曾经被他狂烈的情感吓过、要不是她现在可能是个思绪涣散的病人,他会以为她是在挑逗他。 “要不要去医院?”慌乱中,他问出了她的致命伤。 “你忘了我怕打针。”妍雨露出一丝苦笑的说。 “不打针,请医生开药吧。”这样病下去总不是办法。 “你能保证吗?”妍雨可是一点也不相信。“医生似乎都习惯把打针当成治愈疾病的不二法门,如果你保证不打针、不吊点滴,我就去。” 他无法保证,他顶多能答应,当医生要将她五花大绑打退烧针的时候,他不插手帮忙就是了。 “麻烦的家伙。”涵修揉揉她的头,起身往厨房走去。 已经一整天未进食的妍雨依旧只能虚脱的躺在沙发上,看着涵修高大的身影在她的小厨房与冰箱之间穿梭。一会儿之后,香喷喷的味道飘逸在小小的空间里,让妍雨的饥饿感顿时迅速上升。 涵修捧着热呼呼的碗走了过来,等放在桌上后,随即双手抓着耳垂,消减刚才端碗时所承受的热度。 看见他的模样,妍雨禁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涵修不解的问,嘴角也跟着上扬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穿着品味出众又风度翩翩的男人,鬼鬼祟祟翻墙的模样。”堂堂一个企业集团的总经理干起翻墙的勾当,谁能料到? “我可是光明正大的爬墙,你的邻居可以作证。”涵修一本正经的回答,接着又说:“你也稍微有点良心好不好?我这样为你牺牲形象,你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损我?” “我感激,感激到痛哭流涕行了吧!”妍雨难得配合他说笑。 “我不喜欢你哭,不如以身相许如何?”涵修虽然带着玩笑性质,眼神却一点也不放松。 妍雨红了脸颊,不知该怎么迎合他的笑话,只能尴尬的转移话题,“你煮了什么这么香?” 她又缩回自己的壳里去了,他懂,也决定缓慢自己的脚步,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你冰箱的现成材料里,我只能弄一碗简单的姜丝肉片汤,暂时垫垫肚子吧,等一下我出去买粥给你吃。”涵修端起碗,舀了一汤匙的汤,一边细心的吹着,然后说:“啊,把嘴巴张开。” “干嘛?”妍雨红着脸问。她只是感冒了,又不是缺手缺脚。 “我喂你呀!”涵修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自己来就行了。”妍雨坐了起来,伸手接过碗。 涵修也不坚持,她愿意接受他这样的照顾,已是难得了。 “汤烫,你小心点。”涵修不忘叮咛着。 在将汤碗交接的时候,两人的手指滑过对方的肌肤,一小簇跳跃的轻颤让妍雨感到一阵燥热,像是要唤醒她体内潜藏的情感。 妍雨腼腆的喝着汤,不知道是她肚子太饿还是涵修的厨艺真的很高超,这汤头美味极了,她咬了一口肉片。喔,老天,又滑又嫩!真是奇怪,同样是从她冰箱里拿出的肉,为什么她就煮不出这样的滋味? “好吃!我没想过你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懂厨房的东西。”妍雨衷心的赞叹着。 “一个人只身住在国外,当然什么都要自己来。”涵修满足的看着她那近似狼吞虎咽的吃相。 她也是自己一个人,可是她怎么就没有这种烹饪的天分? “你究竟是怎么把肉煮得这么嫩滑?改天教我好不好?”原本一块普通的里肌肉好像摇身一变成了上等猪肉了。 “简单呀!”涵修表情正经的比手画脚着,“你先对猪肉说,猪肉呀猪肉呀,我待会儿要吃你了,在你被我吃掉以前,我先替你做个马杀鸡,等一下煮出来才会好吃。然后就左按按、右捶捶,上捏捏、下搓搓,就大功告成了。” 看着涵修唱作俱佳的表现,妍雨笑到几乎端不住手上的碗,久久不能停止。 第五章 妍雨这次感冒破天荒过一天就康复了,她不知道是应该归功于涵修煮的姜汤还是他那让她笑到不行的幽默,总之她觉得应该请他吃顿饭聊表谢意。 “请我吃饭?”涵修一听喜出望外,语气里丝毫掩饰不住兴奋的情绪。 “嘘!”妍雨修长的手指挡着唇,小声的说:“你别那么大声嚷嚷,想害我破产吗?”她担心到时会变成听者有份,她又不是冤大头。 “我知道了。”涵修俏皮的眨眨眼,意会了。 妍雨退出涵修的办公室回到座位,当她正专心的看着预备演出的广告文案内容时,小芳突然敲敲她的桌面,将头甩向茶水间的方向,意味着“我有话要说,到那里去”。 妍雨不明所以的站起身,这才发现有些充满嫉妒的眼光一直紧盯着她不放。天呀,又怎么了? 进了茶水间,小芳一脸敌意的问:“你是正式向我宣战了?” “什么呀?”妍雨一头雾水的问。 “别装蒜了,你明知道我指的是黎涵修,你今晚要和他一起吃饭不是吗?” 是哪个大嘴巴说的?消息传得还真快,难不成黎涵修的办公室里被人装了扩音器? “你以为偷偷进行就不会曝光了吗?可惜你忘了涵修是个大忙人,一场临时饭局的插入,他就必须通知秘书更改行程,你忘了防堵这点。”小芳得意洋洋着自己广布的眼线。 妍雨真是无奈到极点了。她不是忘了防堵什么,而是她根本就没把一顿单纯的饭局当成间谍游戏一样的小心翼翼。她并不怕被别人知道她请黎涵修吃饭,只是不想过分宣传这件事,与防堵别人的嘴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小芳,你不要误会,我请他吃饭只是为了道谢,没别的意思。”她可以不理会其他人的感受,但她珍惜和小芳如同姊妹的情谊。 “你的理由倒是满多的。”小芳完全不相信“情敌”的话。 “我说的是实情,我只是想感谢他在我生病的时候煮了东西给我吃,就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回答的人轻描淡写,但听者的脸色此刻就像是衰神上身一样的难看。妍雨虽然解释了她请客的动机,但小芳的心情却比在进来茶水间前更为复杂。 她已经没有胜算了吗?黎涵修对妍雨的态度早已超过一般老板对员工的关怀,她甚至不用去向他求证就可以断定他爱上了妍雨。她知道妍雨坎坷的身世,也曾祝福妍雨的下半生能找到一个好男人真心对待,可是为什么会是自己也看上的涵修? 她原以为自己和妍雨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点,没想到在终点的那一方早已经决定了赢家! “小芳,你怎么了?”妍雨有些担心的看着小芳。 “没什么。”小芳无精打采的说:“你知道吗?妍雨,你真是个幸运儿。” 她幸运?妍雨张大了眼睛。打从她知道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弃婴之后,她就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绝缘体,发生了everyday的骚扰事件之后,她更认为衰神根本就是盯着她不放,而现在,几乎知道她所有秘密的小芳居然告诉她,她陆妍雨是个幸运儿? “我说过我没意思要和你争夺大块头。”妍雨不得不再次重申,爱情这玩意儿本就勉强不来。 得不到,便要舍。妍雨将这句话用于她的人生态度上,连感情也是一样。 “现在已经不是你要不要和我争的问题了,而是涵修已经选择了你,你难道一点也感受不出来吗?” 妍雨的脸刷地一红。她又不是木头人,怎会没感觉,但她始终觉得这是个遥不可及的梦。黎涵修对她的“特别”,也许只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习惯被别人拒绝。不是曾经有句话来形容男人花心的理由,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吗? 等到新鲜感一过,黎涵修还会理睬她吗?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只要你一天没有成为黎太太,我是不会放弃的。”小芳说完就走出茶水间,留下妍雨一个人消化小芳率直坦白的话。 小芳毕竟还是可爱的,至少她不会在背地里算计人,这样的友谊是最值得珍惜的,倘若没有涵修的出现,或许她们还是交心的好姊妹。 唉,谁说女人是祸水,男人也有可能成为祸害呀!妍雨无奈的想着。 ☆☆☆ 下班时间一到,涵修很准时的“经过”妍雨的办公桌前,对她比比自己的手表,然后好整以暇的站在桌边等她。 他是故意的!妍雨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他明知道她不喜欢刻意张扬,他却偏偏喜欢搞到天下皆知,这下她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他俩的暧昧了。 一个大块头就杵在她面前一下子摸摸桌缘,一会儿又玩玩她的文具,逼得她不得不将桌上的东西胡乱塞进抽屉里,匆匆忙忙拿起背包钻进电梯,涵修也立即跟了过去,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异样眼光。他巴不得那些好事的人自动将他和妍雨配成对,到最后能顺理成章的成为事实。 电梯里就只有他俩,妍雨看见涵修一脸贼贼的笑容就有气,完全忘了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上司,将背包一甩,毫不客气的往涵修身上砸去。 “干嘛?会痛耶!”涵修一脸无辜的问。 “你就不能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之后再来催我吗?你会害得我在办公室里很难做人!”她一点也不喜欢成为公敌的那种孤立感。 “可是我的胃不能等呀,中午忙着开会连饭都没吃,我好饿。”他可怜兮兮的说。 “饿一下又不会死。”妍雨火气灭了些,却还是忍不住嘟囔。 “是不会死,可是会扁。”涵修发挥想像力,创意十足的说:“扁到我的大肠会开始吞噬小肠,像蠕动的大毛毛虫吃掉小毛毛虫一样。” “行了,你别说了,好恶心。”那样的景象一经想像之后,谁还会有胃口吃饭? “我们待会儿要吃什么?”涵修乖乖的转移了话题,兴致勃勃的问。 “随便,你决定吧。”要她,一定选路边摊,还会大方的请他吃卤味。 “好。”涵修回答得很快,好似心中早有了主意。 一会儿之后,当涵修将车子稳稳的停在餐厅的门口,妍雨一看,几乎腿软得跨不出车门。 法国餐厅耶!这是有钱人吃饭的地方,关她什么事!她是说了要请客没错,也答应让他选择地点,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奢侈的地方!一客餐点起码上千,再加上她自己的那份,恐怕要花掉她三分之一的薪水,想到即将大失血的荷包,她一点也不觉得饿了。 “走吧,我们进去。”涵修过来轻扶住她的臂膀,脸上的笑容一路没停,招来了不少女性的注目。 好像已经箭在弦上了…… 妍雨丧气得任凭涵修带着她进门、选位、入座,到了点餐的时候,妍雨更是连菜单都不敢看,她很想问问那长得很可爱、一直盯着涵修看的侍者,她可不可以只要一杯白开水就好。 涵修作主的点了菜,好整以暇的听着现场的萨克斯风演奏。当前菜送上来时,妍雨禁不住在心中犯着嘀咕。生菜加些水煮蛋再加上美乃滋不就是沙拉了吗?取了个叫凯撒的名号就一定好吃吗? 接着上来一盘蜗牛,妍雨更是眉头全皱到一块去了。 这玩意儿在她从小生长的育幼院的花园里随便抓都有一把,他如果早说要吃这个,她去抓一堆烤给他吃就是了,干嘛来这里吃“气派”?法国蜗牛和台湾的还不是一样,一个壳和一具软趴趴的身体,难怪有钱人总容易被人当成凯子来削,加上法国两字,价格也就翻了好几倍吧! 就在妍雨无心的拨弄着蜗牛壳时,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来,挂着经理的名牌,拿了张彩色的纸放在他们桌上,说:“今天是情人之夜,我们会抽出一对幸运的情人作为贵宾,免费招待今晚所有的消费,两位要不要试试运气?” “真有趣,你来写吧。”涵修将纸笔推到了妍雨面前。 妍雨意兴阑珊的回答,“不用了,我连统一发票都难得对中一次,运气背得很。” “那我来写。”涵修抓过笔就把妍雨的名字填了上去,将纸笔还给那男人。 “写我的名字?都跟你说了我运气不好。”运气若好又怎会坐在这里面对着大餐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唉! “对自己有信心一点,那么好听的名字,一定吉星高照的啦!”涵修笑着说。 他今天很爱笑,真是奇怪。妍雨不明所以,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容很迷人,有好几次,她甚至压抑下想掐死他找这么一间昂贵的店的冲动,迷失在他深邃的眼眸里。 法国餐点本来上菜就慢,一顿餐吃完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涵修招了侍者过来买单,妍雨知道再也逃避不了,紧捏着皮包,等待吓死人的数字出现。 但是,来的不是帐单,而是那个文质彬彬的经理,带着满脸笑容的对妍雨说:“你今晚的运气真是不错,我们刚刚才抽奖结束,你和这位先生是我们今晚的贵宾,一切餐点由本餐厅免费招待。”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妍雨半信半疑,几乎不敢相信幸运之神会悄然降临。 “人家没有必要开这种让你白吃一顿的玩笑吧!”涵修轻声提醒着她。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倒楣惯了的妍雨还是在脑海里确认着今天究竟是不是愚人节。 “你是不是想把你的好运让给别人?” 涵修这句话果然让妍雨迅速的对餐厅经理道过谢后转身就走。 开什么玩笑?难得到来的好运,她才不会和自己的荷包过不去。 涵修在追上妍雨的脚步之前,对着餐厅经理伸出了手。 “希望我的表现还算称职,明天我会找人把收据送去。”餐厅经理对涵修追求女性的手法满佩服的。 “谢谢你的配合,我会记得多添些小费的。”涵修微笑着跨步追上妍雨。 “你和那经理在说些什么呀?”妍雨回眸时看见了他们伸手相握的那一幕,好奇的问。 “没什么,我只是为了今晚完美的一切向他道谢而已。”涵修的笑容里藏有妍雨不知道的玄机。 是很完美,他巧妙的让妍雨以为要狠狠的花费一笔,到最后却是免费收场,他不但成功的在不伤妍雨的自尊心下付了帐,同时还在美妙的气氛中完成了第一次的约会,如果她能体会出他的用心,不知道会不会愿意给他机会? ☆☆☆ 安雅站在镜子前面满意的看着自己一袭充满活力的黄绿色洋装,俏丽的短发、饱满的粉红嘴唇,这是她为了今晚约会的精心装扮。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的努力只为了要给自己在乎的人看。 约会?真想到就忍不住要偷笑哩! 今天中午大鹏突然打电话给她,约了她晚上看电影,一通邀约的电话让她心花朵朵,连工作也难以专心,谁教她暗恋大鹏呢? 是的,打从她发现每次见到大鹏,心脏总会不由自主的狂跳开始,她就知道大鹏对她而言已不再是单纯的大哥哥了,她喜欢见到他,喜欢听他说话,喜欢接近他时的安心,而这些情绪也渐渐成为她生活里的一项期盼。 一会儿之后,她听见汽车驶近的声音,等不及妈妈叫唤,高高兴兴的就从楼上蹦跳下来。 “你呀,每次大鹏一来就快乐得像只小鸟似的,就不能慢慢的走下来吗?”母亲脸上挂满笑意的说。 安雅吐了吐舌头,扮了个俏皮的鬼脸,她的那一点心思瞒不过母亲。 上了车,安雅的好心情明显洋溢在脸上,兴奋的问:“我们要看哪一部电影?” “都好,你决定好了。”大鹏笑着回答,语气里显示出心情极好。 听见他的回答,安雅的心情更加飞扬了,至少他到现在都不曾提过妍雨的名字,那是不是意谓着大鹏今晚属于她一个人的?可是一个转弯之后,她的心情却开始不安起来。 “大鹏哥,我们不是要去看电影吗?”电影院在反方向,这是驶往妍雨家的路呀! “是呀!”大鹏仍是笑着说:“但是我们还缺了妍雨呀,你忘了我们向来都是三人行的吗?” 三人行?安雅脸上最后的一丝笑意终于隐去。为什么她就不能和他独处呢?在爱情的这条路上,三人行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最近因为我忙着公司的事所以一直没空去看妍雨,你呢?你应该也有好一阵子没见着她了吧!”浑然不知安雅的感觉,大鹏的心情仍旧愉悦。 他没空去看妍雨的日子里也相对的没来看她,为什么就不曾听见他一句思念的话语?安雅心中醋意横生,低头看见自己的裙子,她突然觉得无趣极了。 “安雅?”大鹏没有得到回应,不禁出声唤着。 安雅意兴阑珊的说:“妍雨也忙呀,我想她大概忙着谈恋爱吧。”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大鹏差一点连方向盘都握不住,连忙着急的问:“她和谁谈恋爱?” “她的新老板呀,听说那男人对妍雨很好。”瞧见了他的紧张,生气的安雅决定加油添醋,“条件那样优秀的男人,有哪个女人不心动呢?况且她老板还特别关照她,知道她生病了还去煮东西给她吃呢!” 妍雨的新老板?大鹏的脑海里浮现了那曾经在妍雨家门口看见的男子。 的确是个人中之龙,但那又如何?他认识妍雨在先,他熟悉妍雨的每段成长心情,他在妍雨的生命中存在了那么多年,绝对不能让妍雨就这样被别的男人夺去。 因着心急与些微的愤怒,大鹏不自觉的加紧了踩油门的力量,飞快的朝妍雨家驶去。 安雅的嘴边泛起一丝捉弄的快感,却也有着更深的落寞。 她没料到大鹏竟是这样在乎妍雨,那么自己呢?她和妍雨一样从小就和大鹏在一起,凭什么妍雨就能得到大鹏特别的关爱?她不服气,很不服气! 到了妍雨家门口,从屋里传出来的笑声让大鹏的脸色一紧,毫不客气的猛按着电铃,声声催促。 “来了。”妍雨开门的时候,脸上仍是如花绽放的笑容,看见大鹏和安雅,高兴的说:“是你们呀,快进来,我正在讲电话,很快就好了。” 进了屋内,的确只有妍雨一个人,这才让大鹏紧绷的心松懈了一些。 他耐心的等着妍雨说完电话,却捺不住好奇的问:“和谁聊得这么开心?” “涵修啦。”妍雨挂下电话,这才解释道:“是我的老板,他很会说笑话。” 安雅细心的观察着妍雨,凭着直觉,她几乎可以断定妍雨心中一段感情正在悄悄萌芽着,这让她的心情转好。只要妍雨心有所属,那么她还是有机会和大鹏成为一对的吧! “你的老板在追求你对吧?” 安雅做了大胆的假设,却引来大鹏脸色一沉。 “你别瞎猜。”妍雨红着脸否认,眼角却止不住泛着喜悦。 他们不算是恋爱吧!妍雨在心中试着要自己认清事实。她只是最近和他通电话的次数多了些,好像是自从那夜晚餐之后。至于是怎么开始的,她已经记不起来了。只知道涵修总习惯在晚上十点半给她一通电话,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天南地北的讲不完。 “我们只是很有话聊。”妍雨解释了自己的行为,心中却闪过短暂的落寞,接触他愈深,愈感觉到自己的动摇,担忧着她的心会如平原驰马,易放难收。 “那男人究竟有什么好?依我看也只不过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对你一时新鲜才这样穷追不舍的吧!”大鹏的语气里充满酸涩的嫉妒,随即又警告着说:“你小心一点,别被那花心大萝卜骗了。” “大鹏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批评我的朋友?”妍雨觉得他的话太苛薄。他根本就不认识涵修,更没和他相处过,怎可随意论断呢? 听见妍雨为别的男人说话,大鹏的心中一气,声调也扬高了说:“他是你的朋友,那我是什么?” “你今晚是怎么了?你一直都是我的大哥呀。”妍雨不明白大鹏究竟吃错了什么药。 “我不是你的大哥!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大鹏斩钉截铁的说完后,直勾勾的盯着妍雨,字字句句清晰的说:“我想当个可以让你依靠下半生的男人,我希望成为你心灵上的避风港、感情的终点站──” “不可能的!”妍雨等不及他说完就截断了他的话,迎向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怀疑。 当然不可能,她和大鹏彼此太熟悉了,从小时候光着身子排队等洗澡开始,他们熟悉到对方身上哪里有胎记都知道,跟这样一个知悉自己所有秘密的人谈恋爱,就好像底片曝光,不再有未知的色彩,更不会有什么期待。 “为什么?”大鹏受挫的问。 “因为妍雨一直只把你当成大哥看待,升华为亲情的感情是不可能转变为爱情的。”安雅脱口而出,代替妍雨回答。 “你闭嘴,没人问你的意见!”大鹏凶狠的朝安雅丢去一个严厉的眼神。他正在努力转圜,安雅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扯他后腿? “你居然凶我?我只是说出事实,是你自己不肯接受。”安雅红着眼眶控诉心中不平。 “安雅说得一点也没错,你应该为你的态度向她道歉。”妍雨觉得大鹏不该迁怒于安雅,况且安雅说中了她的心声。 但是妍雨的关心之语在安雅耳里听来就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明明她就是所有事情的祸源,如此的仗义执言只会让人觉得虚伪矫情。 “用不着你帮我说话,他又不是今天才开始偏心于你!”安雅激愤的说:“虽然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但他的眼光总是停留在你身上,无论他做任何事,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你。我呢?我永远是被附带的那一个,从来就不是主角!” 是的,她就像是有的男人在追求姊姊时,不得不连带照顾的跟屁虫妹妹,一个惹人嫌的电灯泡! “安雅……”妍雨诧异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她不知道安雅会有这样的误解。 “你知道吗?”安雅吸了吸鼻子,无情的说:“有的时候,我真恨不得你能从这世上消失!” 这话里的歹毒与憎恶让妍雨心中一阵翻搅疼痛。相处了二十多年,怎么会是这样的对待? 妍雨什么都没说,大鹏却按捺不住的扬起手给了安雅一个耳光。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狠毒的话?”他不能原谅诅咒妍雨的人。 一巴掌,清脆得让气氛静止了,安雅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大鹏哥!”妍雨惊呼着,急着想看看安雅的脸蛋,却被她一手推开。 安雅看着眼前的两人,往事一幕幕闪现,那些曾有的患难情谊全在此时成了讽刺,他们两人怎么可以这么待她? “我恨你们!”她哭喊完后便跑出了像是她第二个家的屋子。 “安雅!”妍雨急着想追上去,慌张之下撞到了桌椅,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没事吧!”大鹏关心的还是妍雨,想扶她起来却被她用力推开。 “你别理我,还不快去追安雅回来?” “让她去!”大鹏怒气满面的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说出那样恶毒的话?” “不管怎样,你都不应该打她。”妍雨沉痛的说:“男人的手不是生来打女人的。”她讨厌那样的事! 大鹏看向自己的手掌,思索着妍雨的话,他承认自己是冲动了些,但他也是气急攻心,谁教安雅的话轻易毁了他们长久以来的依赖与那份相依为命的情感。 “别只是杵在那儿,如果你不去向安雅道歉,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大鹏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认真,妥协的说:“我可以去追安雅,也会为自己粗鲁的行为道歉,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而是因为是你要我去的。”大鹏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说:“我知道你今天心情有点混乱,但我要你明白一件事,我对你的爱不会比那男人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说的话。” 揉着发疼的膝盖,望着大鹏离去的背影,妍雨觉得她的头比脚上的撞伤还要疼,她该怎么收拾这一团混乱呢? ☆☆☆ 大鹏没有花太多时间就追到了夺门而出的安雅,因为她就倚在他的车门旁,像是刻意等在那儿似的,只是她低着头,让人瞧不出她的情绪。 “我很抱歉刚才打了你,还痛吗?”大鹏先开口道歉,他同意妍雨的话,男人的手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打女人的。 安雅抬起泪眼汪汪的脸蛋,脸上的红肿显示出他那一巴掌的力道有多大,他刚才一定是气疯了才会这样不知轻重。 一句安慰让安雅扑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嘤嘤哭泣起来。 她的脸是很痛,但真正哀痛的是她的心,大鹏对妍雨的关爱是她这辈子的奢想呀! 大鹏抚着她的发,像在安慰一个小妹妹,一边劝着要她别哭,一边还不忘提醒她,“你应该去向妍雨道歉,你刚才的话太过分了。” 安雅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他追出来的意思只是要她回去向妍雨道歉? 她猛地离开他的胸膛,几近歇斯底里的说:“我不去!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只是说出了心里真实的感受,我没有错!” “安雅!”大鹏不悦的沉声一喝,“你可以不祝福我和妍雨,但最起码你们像姊妹般的情谊也不应该破坏。” 他总是站在妍雨那一方,替她设想、帮她说话,何曾考虑过自己的感受?他们相处的岁月是平等的,不是吗?安雅想着。她自己的满腹委屈又该向谁诉呢? “我和妍雨之间的情谊是注定走不回从前了。”安雅幽幽怨怨的说:“因为我早在你喜欢上妍雨之前就已经爱上你了。” 安雅的告白让大鹏出现和妍雨刚才一样的反应──目瞪口呆。 “你认为妍雨太过迟钝所以才没注意到你交付了多少真心……”安雅看着他,哀怨的吐出一句,“我又何尝不是呢?” 一阵风吹过了安雅的流苏裙,飘动的裙角像她此刻摆荡的心情。 “这么多年来,我多希望你能注意到我,但在你的眼里往往只有妍雨的身影,容不下其他。你因她笑而笑,因她忧而忧,她的一举一动都紧紧牵系着你的情绪,所以,你看不清我眼里的情感、不知道我心中的挣扎!”晶莹的泪珠在她眼眶中打转。 大鹏想起每当安雅望向他时,眼里闪动的那份晶亮,但他单纯的以为那只是种对兄长的祟敬,从未想过会涉及到男女情事,如今看来,安雅的确“崇敬”他很多年了。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 “正如同妍雨始终当你是兄长一样。”安雅打断他的话,略微激动的又说:“大鹏哥,你接受事实吧,妍雨不会爱上你的!” “胡说!”大鹏立即反驳着,“我了解她比谁都深,我知道她的喜恶、兴趣,甚至她会过敏的药物,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她了。” “我也知道你的兴趣、嗜好,我甚至连你大腿上有几颗痣都知道,但那又如何?你会因此而接受我吗?” 安雅的话让他哑口无言,的确,安雅之于他,正如同他对妍雨一样。他当安雅是妹妹,当妍雨是情人;而妍雨当他是兄长,情人不是他。 “如果妍雨也喜欢你,刚才你表白之后,她应该会喜悦、有娇羞,但你我都看见了她脸上唯一的表情,就是错愕。这代表她从未把你列入伴侣的名单之中,你不能选在这时候让情感蒙蔽了理智,假装视而不见她的为难。你──” “不要说了!”大鹏涨红着脸打断她,粗鲁的拉起她的手说:“我送你回家,今晚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他拒绝接受任何一个否定句。 他的语气是命令,不是商量,更不是面对妍雨时惯有的温柔细语,安雅的一颗心再次跌入冰窖里。她被动的上了车,一路上,各怀心事的两人果真没有再开口,只有音响传来的音乐为着两人间的沉默做见证。 一路上的无语仿佛加速了时间的流逝,一会儿之后,大鹏已经将安雅送到了家门口,当安雅跨下车之后,大鹏便迅速的将车驶离,依旧是往妍雨家的方向,那样的迫不及待。 安雅望着车后扬起的一阵白烟,悲伤的想着,怎么连再见都吝于开口呢?他火热的心真的只为妍雨一人而跳动吗? 进了门,神情憔悴的安雅在走入客厅时被坐在沙发上观看电视的父母叫住了。 “你们不是说要去看电影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安雅的母亲不解的问。 “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呀?”安雅的父亲关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面对关爱她的养父母,安雅强忍住情绪,编织了一个谎言,“我没事,只是有点扫兴。我和大鹏哥去接妍雨时才知道她感冒了,还挺严重的,所以就只有等她康复以后再去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母亲慈爱的拍着她手心,说:“反正你们走到哪里都是三个人一起,真要让你单独和大鹏出去玩,搞不好妍雨还会抗议你们丢下她呢!” 妍雨和安雅形同姊妹,做父母的也看在眼里,有时候他们会觉得自己其实收养了两个女儿。家里有一个,外面也有一个。 母亲的话无形中又在安雅已经流血的心口上划下一刀,她其实极渴望和大鹏单独相处,但从以前到现在,任何事只要少了妍雨的参与,大鹏便一点也提不起劲,到后来,他们几度预定的计画不是取消就是延期,总让她失望不已。 “我上去休息了。”安雅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安雅瘫躺在床上,视线漫无目的的环顾着自己的闺房。 她的房间很大,房里有电视、冷气、音响、高大的原木衣橱、进口的法国蕾丝床组、巴洛克风格的梳妆……布置得美轮美奂,像公主的房间。 这当然都得归功于养父母对她的疼爱,有个人也是不能不感谢的,那就是令她又爱又恨的妍雨,当初要不是因为妍雨自愿退让,放弃了被领养的权利,她也无法享有如今的一切。 但是,经过今晚,她对妍雨纵然有再多的情谊与谢意,也全都毁在大鹏的那一巴掌里了。 ☆☆☆ 妍雨呆坐在沙发上,脑袋混乱得无法集中思考,安雅最后的那句话像支滚烫的铁钳,烙印在她的心头。 安雅恨她?那始终像个甜姊儿般在她身边绕来绕去的妹妹竟然恨她? 才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她失去了两位亲人,心真痛…… 门铃声在此时响了起来,她猜想是大鹏折了回来,她一动也不动的任由它响着,因为今晚她不想再见他了,她没有心情与气力再向他解释为什么她不会接受他的原因。 “妍雨,你在家吗?” 着急的叫唤声不是大鹏,而是……涵修! 一种亟欲寻求安慰的心绪让她冲去开门,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眼泪也无预警的扑簌而下。 “别哭了。”涵修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着,“大鹏向安雅道过歉之后应该就会没事了。” “你怎么知道?”妍雨抬起泪眼,不解的问。她什么都还没说呀! 涵修用手抹去她的泪,“因为你的电话没有挂好,我全听见了。” 妍雨听他这么一说,眼泪掉得更凶,像是紧绷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让她抛开了要对他保持安全距离的原则,忘情的抱着他,哭个痛快。 阴暗的角落里,一个人影一脸阴鸷的目睹这一切,表情愈来愈趋沉重,手指因为握紧了拳头而泛白着。 那是他的妍雨呀,怎么可以哭倒在别的男人怀里呢?就在大鹏预备上前分开那令他妒火中烧的两人时,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在大鹏耳边响起。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搂着,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吧!”那男人嘲讽的说。 “你是谁?”大鹏沉着声音问。 “元德奎。”男子报上自己姓名后说:“我曾经在公司楼下和你打过招呼,你忘了吗?魏先生。” 元德奎没什么别的专长,唯一可取的是记忆力不错,他记得大鹏去接过妍雨下班,当时两人还简短的交换了彼此的名片。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妍雨有什么居心?” 地球上的败类出现在妍雨家门前总是件诡异的事,他正想替妍雨回报被骚扰的怨气时,元德奎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你果然对陆妍雨一片痴心。”元德奎不慌不忙的说:“看来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了。”他狡猾的转移了话题,也将大鹏拉拢进自己的阵营里。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大鹏果真降低了戒心,怀疑的问着。 “很简单。”元德奎用着盟友的语气说:“黎涵修对你有夺情之仇,对我则又是另一种难解的恨了。” 自从被黎涵修解聘之后,他就像是被衰神盯上了一样,新工作找得不理想,经济压力让他变得暴躁易怒,家庭气氛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一切的帐全都要算到陆妍雨和黎涵修的头上,他发誓一定会报复。 他正愁一个人势单力薄,现在多了个被嫉妒冲昏头的魏大鹏,事情变得容易多了。元德奎在心底窃笑着。 大鹏听明白元德奎的意思,即使他曾经多么厌恶元德奎对妍雨所做的一切,但那都比不上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带给他的痛恨。 他恨黎涵修,更恨黎涵修出现后带来的一切改变! 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论和什么对象合作,只要能让妍雨离开黎涵修身边,哪怕要他将灵魂交到撒旦手中,他都愿意。 “你有什么好点子?”大鹏问着。 “你这样冲出去理论只会造成妍雨对你的反感,想要从黎涵修手中赢回妍雨,凭的是智慧,不是蛮干。”元德奎见大鹏沉默的听着,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乘胜追击的说:“我倒是有个方法可以让你得到妍雨,找个地方听听我的计策吧!” 元德奎和大鹏勾肩搭背的走了,角落里一个纤小的人忧心忡忡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第六章 清晨,妍雨醒来,当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沙发上睡着时很讶异,而当她发现自己居然把涵修的大腿当枕头时,更加羞怯得不能自己,更糟的是,她竟然是在涵修的注视下清醒的,她连忙坐起身,尴尬的拨弄着头发。 “醒啦?”涵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当了一晚的化石,还真是不太舒服。 “你……怎么……还在这儿?”妍雨结结巴巴的问。 “你昨晚边说边哭,累到睡着了。我不敢移动,怕吵醒你,就只好这么坐着。”他捏了捏几乎僵直的脖子。 “你一晚没睡?”妍雨过意不去的问。 “倒也不是,睡睡醒醒好几回。” “你该叫醒我的。”妍雨绯红了脸,没想到自己竟睡得这样沉。 “不用。”涵修笑着说:“这样的机会又不是常常有,况且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身边醒来,是一种幸福。” 他的话一下子就让她耳热,她脸红得像瑰丽的晚霞。 “你……”妍雨鼓起勇气问:“究竟喜欢我什么?” 涵修拉起她的手握着,真挚的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的全部,你会相信吗?喜欢你是没有理由的,我只知道自己这辈子从没有这么认真过。” 妍雨的眼眶开始潮湿。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认真才要逃,他是天之骄子,哪会是她所能高攀得上的?他的认真,她负不起的。 “我很感激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不能。”她慌张得起身想走,却被他由背后一把抱住,紧紧的圈在怀里。 “不要再躲避了,你知不知道每天看着你却要压抑自己的感情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不要那么残忍好不好?告诉我,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接受我?”他的心全揪在一起了,他不知道究竟该拿这没心没肺的小女人怎么办。 妍雨全身悸动着,眼泪又汩汩落下。她怎会不知道压抑情感的痛苦,她自己何尝不也是这样?所以她只有不断的用逃避来自我防卫,以为这样伤害便能减少一点。 “或者……你根本就讨厌我?”涵修痛心的问。 “不!”妍雨回过身,湿润的眼眶里有着悲切,“我不讨厌你,只是我很清楚自己配不上你。” “别以贬低自己来当作拒绝我的藉口。”他从来就不是门当户对的奉行者,对这样的话更是难以接受。 “这不是藉口,是理由。”妍雨抹去眼泪,用着壮士断腕的表情看着他,“因为我是个孤儿。” 涵修原以为会听见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没想到只是这样。他真想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他才不在乎她是孤儿还是拥有无数兄弟姊妹的大家族,他在乎的只是她这个人。 “然后呢?”涵修双手一摊,一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你是不是没弄懂我的意思?”妍雨急切的说:“这表示我无父无母,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可以值得人称赞的条件──” 妍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涵修用手指挡住了唇,他叹了口气。 “你一心认定了我会因为你的身世而轻贱你,所以才三番两次的拒绝我、逃避我,这样公平吗?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注重背景条件的肤浅家伙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她并不认为他浅薄,她真正担心的不是他,而是整个社会大环境、舆论,还有……他的父亲。 “你为什么不和我好好谈一谈?为什么不听听我的心声?”即使被判了罪的人也有上诉的权利吧! 谈过又如何?他所给予的情感愈是浓烈,她愈是承受不起,那样的感情会令她如履薄冰,只消一个施压,她就会跌入冰冷的河水里溺毙。 “你不明白──”自卑这东西,说得透彻吗? “我是不明白。”涵修接着她的话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单纯的喜欢一个人还要去顾虑那么多是是非非?今天你若是皇亲国戚,我会更加努力让自己追得上你;你若只是市井小民,我也会全心全意的对你,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和你的出身没有一点关系。” 妍雨不是木头人,他的一字一句在她心头激起了阵阵涟漪,就算他的话是会毒死人的苹果,她也愿意咬上一口,但是,她不能害他背负罪名。 “我真的很感动,但是你值得拥有一个更好的女人──” “我说过了别贬低你自己来拒绝我。”涵修逼近一步的说:“除非……你真的讨厌我。告诉我,你讨厌我吗?你当真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我……”妍雨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涵修高大的身形给了她不小的压迫感。 她害怕他这么接近自己,他的高大让她无处可躲,由他身上所放射出来的热度与力量让她感觉到自己的脆弱,还有那一点也不牢靠的伪装。 “说实话!”涵修紧迫盯人的继续说:“没有藉口、不要敷衍,闭上眼睛诚实面对你的心,然后回答我。” 妍雨照做了。 她阖上眼,回想着从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天开始,曾经发生在两人之间的片片段段像影带般一幕幕在幽暗的眼帘里上映。他英挺的俊容、深邃的眼眸、处处显露的幽默与体贴,替她买药、帮她吹干被雨淋湿的发…… 当他靠近她时,她怦然热烈的心跳;当看见他亲吻小芳时,她心脏揪紧的疼;一切的一切,她真能睁眼说瞎话的否认对他没感觉吗?晶莹的泪珠潸然落下,她其实也深深喜欢着他呀! 一只厚实的手掌抹去了她的泪,在她尚未睁开眼前,她已经在一副宽厚的胸膛里了。 “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证明我的真心,才能让你相信我有多么在乎你?”涵修低低的、带着些许抗议,温柔的说:“昨晚当我在电话里听见你这边的争吵声时,我紧张得连闯了好几个红灯赶过来,还差点和一辆大卡车相撞,一颗悬着的心在看到你安然无事后才真正放下。妍雨,你怎么能够如此狠心对待我呢?” “对不起、对不起……”妍雨抓着他的肩,嚷着一连串的抱歉,也跌落了成串的眼泪。 如果他真要在途中发生什么意外,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别再哭了。”涵修捧起她带泪的脸颊,轻声的说:“你的眼泪让我好心痛,我应该是带给你喜悦与欢乐,而不是泪水。如果你的眼泪是因我而起,那么就让我来停止它吧!” 涵修亲上她的眼睛,吻去了眼角的泪,而后贴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充满怜惜与无数的心疼,也包含着承诺,将所有的情意一遍遍辗转印在她的唇上、心上。 在他温暖的怀中,妍雨被一种猛烈的情绪撞击着,那感觉叫做“爱”。 她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爱过一个人,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爱人的能力。可是当她挣扎在感情的漩涡里时,心里的那份苦楚让她清清楚楚看见了那个渴望获得爱情的自己畏缩的躲在角落里饮泣。 涵修的爱给了她安定与幸福感,虽然无法预期未来会是伤痛或是狂喜的结局,她都已经决定了不再闪躲,哪怕自己终将像刺鸟一样悲剧收场,至少……她爱过了。 妍雨决定以实际行动展开爱的序曲,她伸出双手环抱着他的背,生涩的回应他的吻,感受着唇上律动的节奏。 涵修灼热的唇轻柔覆盖在她柔软的唇上,挑动着她所有的理智,他的轻咬、舌尖的挑逗,让她的身子泛起了阵阵轻颤,当他的舌探入她口中时,她的颤抖加剧,必须要紧攀着他的双肩才不致让自己软弱的倒下。 “喔,妍雨。”涵修含糊不清的呻吟着,“你究竟是下了什么咒语?你让我快要失去控制了……” 妍雨根本听不清他在呢喃什么,她只知道他的唇移到了她的喉咙,亲吻着她的颈项,而她喘得太厉害,无力抗拒他的需索。 涵修将妍雨抱起放在沙发上躺下,持续的用亲吻撩拨她,一只手不安分的解开她衬衫上的第一颗钮,等到妍雨的子全解开,露出了胸罩上的雪白乳沟时,涵修的喉头一紧,那包裹在胸罩里面的浑圆引起了他更大的遐想与身体的异样反应。 妍雨还沉迷在他的挑逗里,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内在美已经呈现在他面前了,直到她胸前的肌肤感到些微的刺痒之后,禁不住的笑着躲开。 “你的胡碴刺得我好痒。”妍雨低头看见自己胸前肌肤的淡淡粉红,忍不住用手拉了拉衬衫领子,生性保守的她还是有些矜持的。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停下来?”虽然这对他蠢动的情欲有点残忍,但涵修从不强迫女人一定要配合自己。 “不希望。”妍雨红着脸诚实回答,她不能否认自己也很沉醉在他的挑情中,但理智已经跑回她的脑中,她记起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别阻止我。”涵修又打算吻她时,却被她快一步的用手挡住了。 妍雨用着最温柔的声音与表情说:“不是我在找理由拒绝你,而是今天要拍摄广告,我再不准备出门的话一定会迟到的。” 连工作都比他优先? 涵修不禁耍赖着说:“不能不去吗?” “你也知道我不去就开不了工,我不能让那么多工作人员等我一个,对不对?” “身为你的老板,我应该为你的尽职感到开心,可是站在男朋友的立场,我可就吃味了。”涵修诚实的说。 听见他自称是她的男友,脸皮薄的妍雨忍不住又红了脸,轻声说:“那你开除我好了。” “不要。”涵修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圈着她说:“我要白天上班时可以看见你,下班以后也能和你在一起。” “贪心。”妍雨笑着捶着他结实的肩头。 “给我一个吻,我送你去拍片地点。”涵修嘟起了嘴索讨,摆明了对刚才的热情意犹未尽。 “我可以自己去。”妍雨好笑的回答。 涵修不假思索的立即又说:“那给我一个吻,我让你自己去。” 妍雨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换汤不换药,横竖都是要她吻他。 妍雨原想蜻蜓点水的吻一下他的唇,怎知他的热情又席卷了她,辗转输送着绵绵的情意,熨贴在她的唇上…… ☆☆☆ 机器架好后,演员们先做一次彩排,妍雨稍作修正后便预备正式开拍,身为公关的小芳也和厂商的负责人在现场观看,监督拍片品质。 “你今天迟到了,涵修也是。”小芳来到她身边,意有所指的说。 “小芳,我现在在工作,别谈工作以外的事好吗?”妍雨一边看着萤幕一边回答。 想到了她和涵修今早的相处情形,面对小芳时,她竟然有心虚的感觉,要不是因为知道小芳也喜欢着涵修,以她俩的交情,小芳应该是最能分享她恋爱喜悦的人。 “当然不好。”小芳固执的说:“我今早注意到你们两人的表情都和平日不一样,先是在办公室里看见涵修像刚打下一场胜仗的国王,来到这里看见你,更像是花痴一样的会一个人傻笑,你们没道理在同时间反常,除非你们一起做了什么事。” 小芳是聪明的、敏锐的,但是妍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涵修的事。 “现在不适合谈这些。”妍雨逃避着说。 “妍雨!”小芳禁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心中有鬼吗?你已经背着我和涵修来往了对不对?” 她这么一喊,让现场人员好奇的掉过头来看着,忘了手边正在进行的事。 妍雨尴尬万分的要求导演重新再来一遍,然后小声对着小芳正色的说:“我会找时间给你一个清楚的交代,但不是现在,你如果不配合我,我只有要求清场了。” 妍雨说完就想过街到对面灯光组那边,心绪乱七八糟的她压根没注意到有一辆车冲破了工作人员设下的管制路障,朝她横冲直撞而来。 第一声尖叫声从演员的口中响起,气氛迅速的紧张起来,就连小芳也忍不住双手捧着脸,大叫着要妍雨快闪。 车辆不受控制的朝妍雨及一干工作人员的方向笔直而去,驾驶伸出了手不停朝窗外挥着,大喊着煞车失灵了。其他人都警觉到了危险而纷纷跳开,只有妍雨像被太阳晒昏头似的杵在原地不动,睁大了眼睛看着车子逐渐逼近自己。 然后,就像英雄救美的情节一样,在意外即将发生的千钧一刻里,突然有个人不知从哪里飞奔而至,用力的撞开了妍雨。 所有人都别过头去,不忍目睹那残酷的一幕,几秒之后,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车子撞上了路边的树,引擎盖严重变形不说,还冒着熊熊的浓烟,随时有爆炸的危险。 小芳顾不得脚上那一双细跟的高跟鞋跑起来会有扭到脚的危险,急急忙忙的跑来后,却惊讶的发现那解救了妍雨的人竟是涵修。 她看见涵修趴在地上,关心的问着惊魂未甫的妍雨。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老天爷!小芳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受伤的人是他自己吧! 涵修的额头淌着血,衣裤被擦破了大部分,皮开肉绽是必然,但他不关心自己斑斑血迹的伤口,反而先担心起仍处在惊吓中的妍雨。在那么一瞬间,小芳终于明白自己对涵修的一番心机终将白费了。 “你们大家还楞在那儿干嘛?快帮忙救人呀!”小芳由混乱中回神,吆喝着众人别呆站着。 于是,有人开始用手机通知救护车,也有人冒险跑去查看肇事驾驶的状况,不知情的路过人大概会以为正在拍摄哪部戏剧的车祸场面。 当妍雨从震惊中恢复后,看见涵修流着血的额头,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突然掉了下来,嘤嘤哭泣的嚷着说:“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他应该有会议要开的,怎么会跑来这里代她受过呢? “我的奥丽薇有难,卜派水手当然要出现。”涵修勉强露出笑容逗着她,然后安慰她说:“别用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表情看我,我不会有事的。” 其实他一点把握也没有,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移了位,一阵又一阵的痛楚与昏眩不断袭击着他,他觉得自己随时会阖上眼倒下。 “涵修……”除了一遍遍唤他的名,妍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又一阵晕眩袭上,涵修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他想着要在昏迷之前做一点交代,于是紧盯着她,用着最后的力气说:“如果我在晕过去之后还有醒来的机会,我希望当我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 涵修说完这句话后,想哭的人不是妍雨反倒是小芳。 在他俩的谈话过程中何曾有过她的位置,他飞奔而至的原因是为了妍雨,奋不顾身要救的人也是妍雨,傻子都明白是该放弃的时候了。 感情这东西不是心诚则灵就能得到的。 “涵修!”妍雨突然惊呼一声,因为他真的晕过去了。 ☆☆☆ 医院急诊室外的长廊,妍雨无助的坐在椅子上,从涵修被推进去到现在虽然才十几分钟,但坐立难安的她却觉得有一世纪那么长。 “喝点咖啡看能不能帮你镇静一下。”小芳递过一罐自动贩卖机里的咖啡,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妍雨沉默的接过咖啡,恐惧却依然写在脸上。 小芳用力拉开拉环,语气酸涩的说:“他昏迷前惦记的人是你,就算清醒后第一个想要见到的人也是你,你应该要对他有信心,不是吗?” “小芳……”妍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小芳早就挑明了喜欢涵修,听见涵修那样说,心中滋味肯定不好受。 “是我觉悟得太慢。”小芳幽幽的开口,“每次涵修出现在我面前时,十次有九次是询问你的去向,和我谈的话题只要一离开公事,说的也一定是你。上次在办公室里被你不小心撞见的亲热镜头,是我先挑逗他的,因为我真的想不出可以赢你的方法。” “我没想过会是这样……”妍雨握住小芳的手,说不下去。 “用不着安慰我。”小芳潇洒的喝下一口咖啡,接着又说:“我又不是没人要,排队等我约会的大有人在,倒是你……”小芳突然停下话来看她。 “我怎么了?”妍雨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对劲了。 “你是否能克服心理障碍,诚心接受涵修的感情。”小芳一针见血的问。 “我……”妍雨一时间语塞了。她要怎么告诉小芳关于心中错综复杂的情愫?“小芳,你忘了我在世上没有亲人。”她声音低低的说。 “那又如何?涵修又未必会计较。” “但是我会!”妍雨头一抬,泛着泪说:“如果涵修不要那么优秀,或者他平凡一些,那么也许我可以说服我的自卑感不要出来作祟。但涵修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再加上一个年轻企业家的光环……你说我能接受他吗?我的自卑感会压抑我所有的感情,那对他不公平。” 明明早上才决定好了要不顾一切忠于自己的情感,怎知才到了下午,她就软弱得不敢肯定了。 “现在都几世纪了,你怎么还停留在那讲求门当户对的迂腐年代呀?”小芳受不了的大叫着。 妍雨露出一抹苍凉的微笑,哑着声说:“因为这个年代依旧迂腐,硬是攀上枝头的麻雀往往都摔得很惨!” 轮到小芳不语了,因为妍雨说的也是事实。虽然时代交替更换,但人性潜藏的性格仍未变。豪门里的小媳妇要被挖出多少隐私?从出娘胎开始的所有事情一桩桩摊在阳光下任人检视,容不得一点小瑕疵。 小芳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咖啡,转而给妍雨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是例外的幸运儿,但我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希望你幸福。” 女人的友情就是这样的微妙,脆弱的时候就像张薄纸一样,一戳就破;一旦坚固起来,却又牢实得像铜墙铁壁。 透过这个拥抱,妍雨知道以前那个和她情同姊妹的小芳又回来了,小芳不会再为了莫须有的醋意而和她敌对了。 “我知道,谢谢你。”妍雨回拥着,感受小芳传递过来的温暖。 越过妍雨的肩头,小芳看见了正着急走过来的黎震天。 由于小芳参与过几场公司高层的简报,所以黎震天认出她来,而他身旁的老管家一直打量着妍雨,拚命在记忆里搜寻着一点似曾相识的熟悉。 “总裁。”小芳恭恭敬敬的喊着。 “你们谁来告诉我,涵修究竟出什么事了?”黎震天忧心忡忡的问,在接到警察通知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差一点停掉。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为了救我,总经理也不会受伤。”妍雨立即开口承担一切。 “不能怪妍雨。”小芳为她辩护着,“事情太过突然,任谁都很难在一时之间反应过来。” 接着,小芳说明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粗心大意、忘记检查煞车的司机酿成了这场意外。 黎震天在听完小芳的叙述后将锐利目光停留在妍雨的脸上审视着。 涵修是为了救她?想来这女子必定在涵修心中占了位置,否则以涵修那独善其身的个性,他顶多会在员工受伤后派人慰问,包个红包压压惊之类的,哪像现在躺在急诊室里,要他这做老子的为他担心着急。 发现黎震天一直在看自己,妍雨以为那眼光是责怪,难过的说:“对不起。” 如果所有事情可以像录影带倒带重来一回,她宁愿躺在里面接受急救的人是自己,起码她是独自一人,无牵无挂。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来,护士拉下口罩喊着,“黎涵修的家属?” “我是。” 黎震天回了话,妍雨等人也一起走了过去。 随后出来一个医生,对着四张焦虑的脸说:“除了头部的裂伤缝了三针之外,大致上没有太大的问题,其余外伤也处理好了,我建议让他住院观察几天。” “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成伯担忧的问着。 “这要观察才知道,你们先去帮他办住院手续吧。”医生说完就走。 “我去帮他办手续,你们陪着老爷。”成伯对着妍雨和小芳说。 一会见之后,涵修被推出来了,额头上缠着纱布,手脚上的伤口也被包扎了起来,看见他仍沉睡的模样,妍雨禁不住在心中一直嚷着抱歉。如果当时她能反应过来,不要像个死人站着不动,涵修就不会是这样的状况了。 “别楞在这儿,快跟上去呀!”小芳指着已经有几步远的护士和病床,催促着妍雨跟上。 “可是……”不知怎地,妍雨有些畏惧黎震天的眼光。 “别可是了,难道你忘了涵修说过他希望醒来后的第一眼要见到你?”小芳气急败坏的提醒着。 这句话落入了不远处的黎震天耳里,回身望了一下妍雨,心想着也许他应该花点时间研究一下她对涵修的重要性了。 黎震天这一回头让妍雨更加慌乱,好像她才是那名肇事者。 “不!我要走了。”妍雨抓住小芳的手说:“你替我转告他要好好休养,再帮我告诉总裁,我真的很抱歉害涵修变成这样。” “你不能就这样逃开。”小芳不赞同的拉着她。 “小芳,我求你。”妍雨露出了哀求的目光,请她放手。 这一次,小芳没再留她,她头一次窥见了妍雨对身世的自卑自怜,而唯一能解开这心结的方法不是靠旁人几句鼓励的话,而是涵修真诚的爱。 离开了医院的妍雨,对着外头刺眼的阳光与人们忙碌的脚步觉得茫然。 在不久前的几个小时里,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如果不是涵修奋不顾身的救了她,此刻她是躺在医院里急救或是直接送进了殡仪馆? 想到受伤的涵修,她难过的落下了泪。 于情于理她都该待在医院里陪伴涵修,但她好害怕被总裁赶走,好怕听见总裁说她高攀黎家的话。 阳光灼热的照射在身上,但妍雨却感到无边的寒冷,到此刻她才发现她一点也不坚强,在自卑感的作祟下,她还是成了爱情的逃兵。 第七章 也许是年轻,所以生命力旺盛,也或许是不愿意继续沉睡下去,涵修在入院之后的第一天晚上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宽敞的病房里没有他渴望见到的身影,只有他生命中又爱又恨的人,一个他永远断不了关系的人。 “你终于醒了。”黎震天往前倾了倾身子,自从儿子住院后,他一步也没离开过。 “我去通知医生。”一旁陪伴着的成伯立即高兴的走了出去。 涵修并不理会父亲,没有包着纱布的眼睛一直梭巡着病房,他希望妍雨是安静的坐在某个角落等他苏醒。但当确定房里除了他就只有父亲之后,他试图挣扎着要起身,但才稍微动了几下,痛楚便扩散至四肢百骸,让他又颓然倒下。 “你在找陆小姐吗?”黎震天猜着儿子的心思。 “是你把她赶跑了?”涵修突然着急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赶她走?”黎震天反过来询问着。儿子还真是有误解他的本事。 “因为你会觉得我和她不相配,你会认为她若是和我在一起肯定是为了贪图我们黎家的家产──” “就因为她是个孤儿吗?”黎震天不客气的打断他。 涵修先是一愕,随即有些讪讪的说:“你已经知道了?” 黎震天点点头,他要了解一个人的来历并不难,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公司的员工,打听起来更不需花费太多气力了。 “你知道也好。”涵修用着坚定的语气说:“我早晚要让你知道我爱上了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显赫家世的女孩,我不在乎你接不接受这样的儿媳妇,但我要定她了。” 这样的儿子显得有血有肉有感情,黎震天其实内心里喜于见到儿子这样的转变。自从妻子往生以后,这个儿子总是冷冷的,不管对谁都燃不起热情,他知道涵修在国外的一切动向,也知道他换过不少床伴,但始终不愿意将浪荡的心固定下来。 要不是因为有陆妍雨,他当真会以为涵修这辈子都将这样漂泊下去。 黎震天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成伯便带着医生进来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涵修劈头就问医生。 “让我检查一下。”医生按例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心跳、血压等等项目,“你刚醒来,我们还必须观察你有没有脑震荡等其他后遗症,最快应该后天可以知道答案。” 还要两天?他没那个耐心,现在他满脑子只想见到妍雨,他只想当面问她为什么不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他不是说过醒来之后第一眼要见到的人是她吗? “我已经没事了。”涵修忍着痛起身,对管家说:“成伯,帮我办出院手续。” “你还不能出院。”医生立即制止。 “你别阻止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他才管不了那么多,若是见不着妍雨,他就算躺上一辈子也康复不了。 许多病人都喜欢这么铁齿,若每个人都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那他们这些苦读了七年医学的医生不是白混了吗?医生转看着黎震天。 “荒唐!”黎震天提高了音量说:“在医生没有允许你出院之前,你哪里都不准去。” 涵修反抗的说:“我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 “你──”真是个孽子,非要气得他头昏眼花不可。黎震天面色变得惨白。 “老爷,你千万不能动怒呀!”成伯一边拍着黎震天的背,一边对涵修责备说:“你就不能看在老爷几乎不眠不休照顾你的份上,等完全康复了再谈出院的事吗?老爷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就别再刺激他了。” “既然你知道他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带他回家休息?”父亲那苍白的脸色让涵修的气焰也减弱了些。 “我有劝过啊!”成伯为自己辩解着,“可是老爷坚持要守在这里等你清醒,我拗不过他。” 顽固的老人!涵修看向父亲,赫然惊觉自己的固执其来有自。 涵修静默了。两天,漫长的四十八小时,他思念妍雨的心能熬得过去吗?对了,他可以打电话请小芳转告妍雨来看他,不过那必须是父亲不在这儿,否则妍雨不会来。不知怎地,他就是认为妍雨不在医院一定和父亲有关。 “要我待在这里也行,你回家让成伯照顾你,这儿有医生和护士就行了。”涵修提出了条件。 “少爷说得有道理。”成伯赞同的附和,“老爷,这两天你也累了,你自己有病,不宜过于操劳的。”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在黎震天的心里却浮起了淡淡的悲哀。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已经大到不需要依靠他这个父亲了呢? “我的确也需要休息了。”黎震天转而对医生说:“如果这小子想偷溜出去的话,我不反对你们将他五花大绑捆在床上,或者注射麻醉剂也行,我授予你这样的权利。” 父子俩互视对方,有着挑衅的意味,就是想比比看谁会先认输。 “成伯,你快带他回去吧,免得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说出会让他脑溢血的话。”涵修哪会轻易投降呢? “少爷!”成伯摇着头。父子俩真有必要这样自相残杀吗? 等所有人离开病房,涵修立即抓起床边的电话拨回公司找小芳。 “妍雨在外面拍片呢!”这是小芳给他的回答。 “想办法联络上她好吗?我真的很想见她。” 妍雨没有手机,她不喜欢时时被人用电话控制着行踪,他也只有拜小芳尽力而为。 躺在病床上的时光真是难以打发,电视频道一台转过一台,他也睡睡醒醒,直到傍晚有了访客,是小芳。 “妍雨呢?”涵修探头往小芳的身后望,急着问。 “她没来。”小芳在他床边的椅子坐下。 “你没找到她?” “不,是她不愿意来。” “为什么?”涵修错愕的问。 因为她自卑!小芳不知道该不该把妍雨的心情告诉涵修,但说了又如何,他人躺在医院里,除了干着急外依旧于事无补呀! “恐怕你要自己去找答案了。”小芳耸耸肩。 小芳的话让他恨不得立即冲出医院去找妍雨问个明白,但他没忘了父亲临走前的威胁,他不想被人当成精神病患一样绑在床上。 “帮我转告一句话。”涵修对小芳交代着,“告诉妍雨别想逃避我,我不会允许她莫名其妙的拒我于门外。” 唉,她怎会沦落到帮自己喜欢的男人传话给情敌呢?小芳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离开医院后,小芳立即拨了电话,她答应要告诉妍雨关于涵修伤势复原的状况。 “人还算有精神,直嚷着要找你,要不是怕被麻醉剂伺候,他也许已经坐在你家的沙发上了。”小芳据实以告。 话筒另一端的妍雨静默着不说话。她其实也想去看他,起码该当面道谢,但她就是无法鼓起勇气面对被人一语戳破两人身分相差悬殊的事实。 等不到妍雨的回答,小芳只得提醒着说:“涵修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势必是躲不掉的,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面对他吧,有些事情,是你们两个必须面对面解决的。” 聊完后,妍雨颓然的挂下电话。 是该解决的!她必须告诉涵修,她根本就是个不祥的人,否则她的亲生父母怎么会不要她?大鹏和安雅也为了她吵架,现在又害得他受伤住院,跟她在一起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腿,无声的落着泪,门外传来了停车的声音,门铃声接着响起。 会是谁?她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起身去开门。 当门打开后,出现在她眼前的两个男人令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总裁。”她恭敬中带有一丝畏怯的喊着。 “陆小姐,我们可以进去吗?”成伯礼貌的询问着。 “啊,当然可以。”妍雨连忙招呼着两人进屋。 进了屋,妍雨更加局促不安,她知道在黎震天的眼里,她的家实在寒酸得可以。 “请坐,我去倒水。”妍雨尽职的扮演着主人的角色,心中忐忑不安的猜测着黎震天前来的目的。她与涵修的感情会在今天就画下休止符吗? 黎震天坐下后,环顾着屋内的陈设,简单的家具陈设虽不名贵却倒也温馨适宜,置身其中令人觉得舒适,就像是回到家一样。温暖、舒服,像他刚和妻子结婚时一样,让每天在外忙碌奔波的他总希望能尽快结束外面的一切竞争,回到可以放松神经的窝,回到他心爱妻子的身边。 看着在厨房里倒茶的陆妍雨,黎震天的嘴角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有她来照顾涵修,他可以放心了。 “请喝茶。”妍雨端了两杯茶放在桌上,不安的等着他们即将要说的话。 “陆小姐,我有个请求──”黎震天话才出口,妍雨就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如果你是来告诉我要我离涵修远一点的话,我必须无礼的拒绝你,因为你不能不给我机会就认定我不适合涵修,我……”妍雨眼眶一红,哽咽的说:“我不能没有他。” 她说出来了,她真的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往事历历在目,涵修对她的好、对她的宠、对她的情,全在瞬间浮现脑海,给了她勇气、给了她力量,让她向黎震天坦诚了一切。 黎震天缓缓的露出笑容,“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拆散你和我儿子的,相反的,我希望你能今晚到医院去陪涵修,因为我真怕这家伙会在半夜里潜逃出来看你。” 妍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句话,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我……真的可以吗?”妍雨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 “嗯。”黎震天点了头,笑着说:“我不是个在乎门第观念的老顽固,只是和我那不够成熟的儿子在一起,还要请你凡事多担待些。如果他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尽管告诉我,我替你作主。” “你不在乎我是个孤儿?”妍雨傻傻的问,深怕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 黎震天微笑着摇了头,“那和爱情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吗?” 意外、感动、震撼,妍雨找不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好像在刹那间,幸福离她好近好近,她的人生仿佛从此时才开始。 “谢谢你,谢谢。”妍雨红着眼眶道谢,心中的魔障终于完全铲除干净了。 “应该是我谢谢你,你让涵修的未来不孤单。”黎震天真诚的说。 闻言,妍雨的眼泪就像水龙头一样关不住。她万万没想到黎震天会接受她,她好几个夜晚的担心与失眠全都在此时有了回报。 “别哭了,待会儿让涵修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他又要和我翻脸了。”黎震天示意成伯,“走吧,我们先送陆小姐去医院,然后再回家吧。” ☆☆☆ 妍雨小心翼翼扭动着病房的门锁,就怕吵醒了休息中的涵修。可是当她打开门,藉着淡淡的光线看向床铺时,禁不住倒抽一口气。 涵修不在病床上,难道真被总裁料中了? 心急的她转身就要走,却和从厕所里开门出来的人撞个满怀。 “痛,好痛!”涵修惨叫着,一边摸着缠了纱布的手臂,怀疑是哪里跑出来的冒失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妍雨在心底骂着自己。难道她还害得他不够惨吗? 妍雨这一出声让涵修忘了疼痛,乍现的惊喜让他紧紧拥抱住她,舍不得放手。 “我终于等到你了。”涵修在她耳边低语着,“我原先还一直担心你会就这么消失不见,不过我对自己发誓,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他的一番深情轻易的就把妍雨惹哭了,她总算想通了一件事。如果生命里已经有了令人满足的东西,何必在乎那一两项缺憾呢?涵修给她的深情与关爱,足以弥补许多不足了。 “别哭了,你的泪比我的伤还让我疼。”涵修温柔的抹去她的泪,转移话题说:“是小芳说服你来吗?” “不。”妍雨摇着头,回答说:“是你父亲要我来的。” “我爸爸?”涵修惊异的说:“怎么可能?” “你先到床上好好躺着,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妍雨扶着涵修到床上躺下,这才将自己迟迟未出现的矛盾与黎震天去家里后的交谈说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授权医生在必要时可以用麻醉剂对付我,我早就跑出去了。”涵修耸了耸肩说。 “这就叫知子莫若父吧!你父亲摸透了你的脾气。” “是吗?”涵修语气淡漠。他们毕竟是父子,流着相同的血液,能不熟悉彼此吗?“对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欢提到你父亲。”妍雨歉然的道。 “不要紧,我不忌讳和你谈任何事。”涵修缓缓的说:“对我父亲,我也有着很深的矛盾,我忘不了母亲的死,但看着父亲的两鬓白发,我又狠不下心继续恨他。” 妍雨主动伸出手握住他,企图灌输自己一点点微薄的力量给他,“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是个孤儿,从小到大都羡慕那些有父母可以依靠,有双亲给予关爱的人。也许你母亲往生的原因真与你父亲有关,但那都是上一代的事了,我不希望你把自己变成一个孤儿。” 孤儿?这两个字让涵修沉思了一会儿。 母亲已经过世了,他和唯一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却如此陌生,妍雨想要点醒他的事,他懂了。 “况且从我害你受伤这件事情来看,总裁还是很关心你,你若瞧见他和医生说话的表情,一定可以感受到他隐藏在心中对你的疼爱。”她仍记得当医生说出涵修不会有事时,总裁那如释重负的表情。 “别再说是你害我受伤的,我不爱听。”涵修突然开口说道。就是因为她的自责才让他足足等了一天不是吗? “可是……”妍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涵修用食指轻轻的挡住了。 “这纯粹是个意外,谁都不愿发生的意外,我相信就连那粗心大意的司机也是一样。我只是凑巧没开成会议,又凑巧的想见到你,才又凑巧的在那危险的时机里出现,如此而已。” 他用了那么多的“凑巧”来解释这场意外,为的也只是要让她宽心,别再内疚。他那细腻的心思,让她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她欠他的该怎么还? “我知道你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涵修贼贼的说:“不如给我一个吻就当是报答我吧!” 他真的会读心术吗?为什么他总能猜得到她的心思?妍雨的心中又种下了一个感动。 看着她脸上浮起薄薄的淡红,还有嘴角那抹浅浅的羞怯笑容,涵修禁不住感叹的想,不论是多么睿智果敢的男人,都可能为了这个笑容做出最愚蠢的事情。 正如他想凑上前去亲吻她,却不慎撞到床边的扶手铝架,把点滴瓶子撞得叮咚响,让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今晚可以留下来陪我吗?”涵修打了个呵欠,晚餐饭后的那包药开始生效了。 妍雨点点头,“我就在这儿,你好好睡吧。” “这床容得下我们两个人,你上来躺在我身边一起睡吧。”涵修拍拍身边的空位,随即又说:“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你不规矩,因为我的手脚不方便。”他晃着缠了纱布的肢体,表明“天不从人愿”。 妍雨笑了笑,顺从的爬上了床,如果他真要在此时此地要了她,合当也该是欠他的。 涵修一等妍雨躺下,便伸出手将她圈在自己怀中,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说:“不久之后的将来,我要我们每天都这样一起入睡,一起醒来。” 这样的温情让妍雨的心溢满着幸福,她这艘无依的孤船终于有停泊的港口了…… ☆☆☆ 隔天早上,涵修被一阵宁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之后看见满脸皱纹的黎震天正低下头看他,护士小姐正在量他的血压。 “妍雨呢?”昨晚她的出现该不会只是一场梦吧! “别紧张,她留了张纸条给你。”黎震天将纸递了过去,一边听着护士回报血压正常的数字。 涵修在看完妍雨的留言后才松了口气,她只是回家去梳洗,晚一点会再来,害他又以为父亲赶跑了她。 “放心了吧!”黎震天看穿儿子的心思,揶揄着说。 涵修没有回嘴,忆起了昨晚妍雨的一番话。这或许是减少和父亲摩擦的第一步吧! 医生也来了,检视着涵修的恢复情况。 “医生,我们家少爷的脑袋瓜子没撞坏吧?” 成伯的问话换来了涵修的一记白眼。 医生带着笑说:“我觉得应该把病房留给比他更需要治疗的人。”年轻人就是有本钱,连复原的速度都快得多。 “你是说我可以出院了?”涵修头一次带着兴奋的表情对黎震天说:“你听见了,是医生准许我出院的,快让成伯去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用不着这么急。”医生打住他的兴奋,“至少也要等到伤口换过药之后,你总不希望破着相去见心爱的女人吧!” 那倒是,他总不能像怪医黑杰克般出现,即使他认为黑杰克的造形很酷,但总是吓人。好吧,为了能够顺利出院,他就乖乖的配合一次吧! 他禁不住在脑海中幻想着当妍雨看见他站在她门前时那惊讶的表情,他会将她抱起旋转,证明自己已经没事了。 幻想的快乐让他眉开眼笑,对眼前的一切都顺眼极了,就连和那向来说不到三句话就要冒出火药味的父亲,他也难得和平的闲聊了几句,叮咛他要多关照自己。 一切才正要好转,殊不知一场风暴正夹着毁灭的威力朝他们席卷而来…… ☆☆☆ 妍雨站在家门口,掏出钥匙才转开了门,冷不防的被人从后面捂住嘴,推进门内。 抢劫吗?她的脊椎发冷,思绪全被恐惧占领。 “不要怕,是我。” 是大鹏,他见鬼的在搞些什么? 妍雨紧绷的情绪才因为听见熟人的声音而稍稍舒缓,但当她进了屋内,转身看见另一个人时,她脸一沉。 “大鹏哥,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她不明白,大鹏曾经因为everyday对她的骚扰而想去扁他一顿的不是吗? “因为只有我能帮助他。”元德奎说得得意。 “帮他什么?”妍雨不解。大鹏若真有事,为什么不找她和安雅商量? “帮他得到你呀!”元德奎的脸露出了淫秽的笑容,令人作呕。 妍雨霍地转向大鹏,难以置信的说:“你究竟是怎么了?居然联合他一起来欺负我!” “我也不想的。”大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投向黎涵修的怀抱而无动于衷。我喜欢你,从小到现在都是,可是你却喜欢上一个才认识不久的男人,无视于我对你的感情。” “就因为你不能勉强我爱上你,所以你便去找他?”妍雨指着元德奎,还是不能接受她视为亲哥哥的大鹏竟会这么做。 “不是他找我,而是我找他,我们有互惠条件。”元德奎继续说:“我帮他得到你,也算是间接的报复黎涵修,我们都达到了彼此的目的,合作偷快。” 是的,这的确是当初元德奎和大鹏谈好的条件。元德奎说服了大鹏,说妍雨是个传统的女人,即使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也可以使她对黎涵修死心而跟在大鹏身边。作法虽然卑鄙,但未尝不可一试。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妍雨问着大鹏,发现他额头上开始冒汗,目光开始露出邪气。 “当然是真的。”元德奎帮他答腔,“在来的路上我已经让他喝下了春药,现在他就像只饥渴的狼,而你……应该也快发作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妍雨恐惧的问。 “他的手上被我涂了药剂,就在你刚才被捂住嘴巴的时候接触到了,只不过你的药效会慢一点才发作。”元德奎大剌剌的坐在沙发上,邪恶的说:“坐在这儿看你慢慢发浪真是一种享受。” 妍雨心慌的发现有一股热气从她的小腹开始往上窜升,她开始头晕,目光的焦距开始涣散。她没忘记要往外逃,只是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突然碰倒了一些物体,耳边充斥着元德奎淫荡的笑声。 她好热,热得好想脱掉衣服。 谁?谁来救救我?涵修…… 妍雨的意识终于消失,理智也不见了。 ☆☆☆ 快!再快一点!晚了就救不了妍雨了。 安雅坐在计程车里,不停的催着计程车司机使劲踩着油门,往涵修住的那家医院驶去。 自从上次跟踪大鹏,知道他和元德奎预备对妍雨犯下的罪行时,她就一直在内心挣扎着究竟要不要提醒妍雨做好保护。 万一大鹏哥迷途知返了呢?倘若妍雨因为自己错误的情报而与大鹏哥的关系决裂,大鹏哥会恨她一辈子的。 而她受不了被心爱的男人怀恨在心、形同陌路,所以她只有选择沉默的观察,紧盯着大鹏的一举一动。当她看见大鹏和元德奎碰头后鬼鬼祟祟的吞了些东西,又做些诡异的动作后才往妍雨家的方向而去时,她立即跳上计程车,拿着前天刊登涵修车祸受伤住院的报纸,急急的飞奔而至。 找到涵修的病房,她忘了医院内禁止大声喧哗的规矩,推开门后便大声的哭喊着。 “你们快去救妍雨!” 第八章 涵修开着车,驾驶座旁是眼泪没停过的安雅,后座则是因为不放心而硬要跟来的黎震天和成伯。 当安雅在病房里说出那句让人心惊胆战的话之后,涵修的表情始终阴沉得像恨不得能杀个人发泄似的。 “为什么不先报警?”这是涵修在病房时朝安雅咆哮的唯一一句。 “不,那会毁了大鹏哥的一生,我求求你,千万不能报警。”安雅几乎是跪在涵修和黎震天的面前苦苦哀求。 从安雅的眼里,涵修看见了一个女子为顾全心爱男人的煎熬与乞求。 他一咬牙,二话不说的抓起成伯裤袋里的车钥匙往外冲,其余的三个人也跟上前,一同飞车前往。 他可以体谅安雅为了顾全大鹏而不报警的心理,但是他绝不能牺牲掉他心爱的妍雨。他清楚妍雨的脾气,倘若妍雨真被羞辱了,她也许会走上自我毁灭的路。想到这儿,他打从心底窜起阵阵寒意,车子更是用不要命的速度在路上奔驰着。 到了妍雨家,涵修用身体去冲撞开大门,他眼前的景象让他愤怒得红了眼。 妍雨衬衫的钮釦已经被打开,露出了粉红的胸罩,那个欲火薰心的大鹏不断亲吻着妍雨的脸颊与颈项,嘴巴一寸寸的移向妍雨雪白的胸脯,而那个罪魁祸首元德奎一看涵修像火神一样的冲进来时,吓得掉了手中的v8。 “你这个人渣!”涵修一进去就抓起元德奎的领子,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记右勾拳,打得他东倒西歪。 成伯乘机抓起了v8,牢牢的抱在怀里。他绝不能让里面的内容流出去,成为被勒索的证据。 趁着元德奎爬不起时,涵修再抓起在妍雨身上放肆的大鹏,预备也给他来一顿痛殴时,安雅拦住了他的拳头,泪眼汪汪的哀求着他。 “别打他!他错在太爱妍雨才会被人利用,爱一个人并没有错,错在他的方法伤害了大家,我会好好规劝他,你原谅他好不好?” 涵修的拳头举在大鹏面前,眼神冰冷得像是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男人伤害了他的妍雨,根本就不值得原谅! “嗯……”妍雨不断发出无助的呻吟,带着种需索与渴望的呢喃,她的药效正在体内发作,这提醒了涵修要先让妍雨“灭火”才行。 他毫不客气地将大鹏推向安雅,“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你爱吗?你最好自己考虑清楚。” 元德奎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时,推开堵在门口的黎震天,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涵修,元德奎跑了!”黎震天喊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早晚找他算这笔帐。”涵修抱起妍雨,临走前看了安雅一眼,问着:“你打算怎么做?” 安雅惨澹的苦笑了一下,“我爱他就像你爱妍雨一样,为了爱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涵修看向在他怀里娇喘不断的妍雨,他突然能明了安雅的心情。 “你自己保重了。”涵修不再多说,大踏步地往外走,又被安雅喊住。 “等妍雨清醒之后,告诉她,我对不起她,我不配做她的好妹妹。”安雅在爱人与姊妹情谊间的挣扎,自有苦果自吞。 涵修一行人带着妍雨走了,安雅环视着屋里纷乱的一切。 她知道原本属于这儿的宁静再也回不来了,她和妍雨、大鹏三人间维系了近二十年的情谊也将在今天画下句点,从今而后,除了怨怼,大概什么也不会剩了吧! 大鹏体内的春药在他的血液中扩散,不断涌起的燥热让他不停拉扯着自己的衣服,那行为像是只被强迫穿了衣服的野兽。 “我来帮你吧。”安雅想让大鹏觉得舒适些,动手帮他脱着衣服,却突然被他压倒在地上。 还来不及喊疼,她的唇就被大鹏的唇覆盖,狂乱且野蛮的吻着。 一个吻,是她曾经在梦里百转千回的盼望,但是很快的她就发现梦境和现实的差距。压在她身上的大鹏只像是只发了情的动物,手掌不带一丝怜惜的用力搓揉着她的胸脯,一会儿之后更是粗暴的撕开了她的衣裳。 “你会知道是我吗?”安雅满心痛楚的想着。 在他混乱不清的思绪里,她大概只是妍雨的替身吧! 当疼痛过去,当大鹏终于耗尽了所有气力瘫在她的身上时,安雅落下了泪,无声的顺着鬓角滑落到地上,也滴入她的心湖里。 ☆☆☆ 涵修带着妍雨回到家中,把她关在房内,任凭她在床上呻吟、娇喘,而他坐在房门前饱受被她撩动的煎熬。 他不能乘人之危的要了她,那他和那该死的大鹏又有什么两样?他只能这样守护着她,直到药效退去。 但是,房里传来的声音是那样令人坐立难安,该死的!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并不是什么断了欲念的高僧,这样的考验太过严苛。 泡个冷水澡吧,或许这样会让自己的情欲降温,冷静一些。 主意打定后,他走进浴室,在浴缸内放了水后,又在冰箱的冷冻室里拿了冰块倒进浴缸。一不做二不休,要冷就冷得彻底一点吧! 脱下衣服,他将身体浸入冷水之中,禁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他原以为这样可以冷却自己的欲念,但是妍雨的呻吟声就像是紧箍咒一样缭绕在他的耳际。 哦,老天,他一定要将元德奎那杂碎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对!反正他有太多的精力没地方发泄,找个人肉沙包练练拳、消耗一下体力总比将自己泡在冰水里好。 结果,原以为今晚涵修会有得忙的元德奎狠狠的被修理个够,门牙掉了几颗、鼻梁可能需要重新整型,身上的淤青红肿要好几个月才会完全消去。 涵修在达到目的之后回了家,精力发泄完毕的他就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 大鹏头痛欲裂的醒来,当他发现自己居然光着身子躺在妍雨家的地板上时,心慌的想着,他真的铸下大错了吗?他并不想用那样卑劣的手法,但他真的已经无计可施了呀! 看着身边一片凌乱还有衣服的碎片,他想妍雨一定恨死他了吧!等等,那件残破的衣服怎么有点眼熟,好像曾经看安雅穿过……老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懊恼的爬着头发,谁能告诉他当他药效发作以后所发生的一切? 此刻,安雅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两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她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离开大鹏的。选择不等大鹏醒来就离开,是不想面对难堪。如果大鹏在睁开眼后发现昨夜和他翻云覆雨的并不是妍雨,他所流露出的表情恐怕会让她悲愤得无地自容吧! 转个身,她在床头柜上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一张憔悴又失魂的容颜。她的唇被大鹏粗鲁得弄破了,疼痛肿胀,就连她最隐密的私处到现在还是能感受到大鹏侵略前进的猛烈。 关于昨夜的一切,说什么都是多余了。她并没有后悔,却充满了忐忑,不知道从今而后,她和大鹏的关系会变得如何,大鹏会因而对她负责,还是会怨怪她破坏了他的好事呢? 而妍雨也在差不多时间清醒,陌生的地方让她心生恐惧将凌乱不堪的薄被紧紧抓在胸前,直到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紧绷的身躯才稍稍松缓了些,那味道和涵修身上的古龙水香味一样。 这是个绝对男性的房间,没有任何柔性的摆设。她从床上下来,赤足走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打开房门,随即看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涵修。这让她悬宕的心终于完全落下,因为她知道和他在一起,她是什么也不必担心的。 昨天,是他救了她吗?不堪的记忆一旦被记起,那痛楚就像是一个未好的伤口硬被撕去新结的痂,一下子就冒出了血。 悄声走到他身边,她只想好好记住他的模样,然后离开。经过昨夜,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脸见他了。她的静默没有维持多久,在看见他的模样后失去了控制。 他的衬衫钮釦全掉了,敞开的胸膛上有一些干了的血渍,不只如此,连他的手上也有,他出了什么意外吗?想到他可能是因为自己而受了伤,她焦急得红了眼眶。 “你怎么了?”涵修醒了过来睁开眼,问着红眼睛的她。 “你流血了。”她难过的说。 “这不是我的血。”涵修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后回答,“是元德奎那人渣的血。” 想到他竟然为了她动手打架。妍雨禁不住掉下了泪。 “事情都过去了。”涵修知道她为的是哪桩,起身将她搂进怀中,安慰着。 “我觉得自己没脸见你。”妍雨更加觉得无地自容。 “那不是你的错,你别把罪过往身上揽。”涵修心疼的说。 “可是我好难过。”妍雨的泪还是像断线珍珠般,不停洒落,“我从没想过大鹏哥竟会这样对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么多年的感情,他怎么会舍得就这样破坏掉?” 涵修叹口气,想到了安雅的话,忍不住说:“我相信他也不想这样做,只是他对你的爱已经走火入魔,才会不择手段的想得到你。” 妍雨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你不怪他吗?” “我当然怪他。”涵修皱起了眉头说:“当我看见他欺负你的时候,我恨不得手中有刀能杀了他。但是安雅替他求情,安雅说爱一个人并没有错,错在大鹏的爱伤了大家。” “安雅?她怎么也在场?”好久没联络的安雅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涵修缓缓的将安雅是如何找到他,将妍雨身陷危险的事情告诉他,又是如何替大鹏求情的经过以及他临走时讬他转告妍雨的那句话,一并说了出来。 安雅深爱着大鹏?她怎么从没想过?怪不得安雅要不理她了。一想到安雅可能用自己的清白去换取大鹏身体上的宁静,妍雨还是替她心疼。 “我无法建议你要如何处理你和大鹏以及安雅的关系,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将这件不愉快的事情忘记,更别用这件事来当作再度拒绝我的理由。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应该共同携手度过,你要学着信任我,而不是逃避我。”涵修勾起妍雨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 她被他看得怦然心动,忘了刚才有多么伤心,只要一接近到他,她的神智便很难分得清东西南北了。 “我去帮你放洗澡水。”当涵修的唇即将接触到她时,妍雨突然害羞的跑开了。 涵修也不逼她,但是一想到浴室里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连忙跟着冲了进去。 “这是……”妍雨拿着已经空了的冰桶,面对着那一大缸的水,不解的问着。 “是我昨天为了让自己冷静用的。”涵修摸摸后脑勺,难得腼腆的回答。 妍雨的脸一下子红得可媲美煮熟的虾子。她昨天肯定很失态,不过,想到涵修为了保持君子风度而虐待自己,她还是感激得直掉泪。 “怎么又哭了呢?”他有些乱了方寸的问。 “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妍雨由衷的说。 “傻瓜。”涵修揉揉她的头,随即调侃的说:“我差一点要以为你是因为我昨天没有乘机要了你,你感到遗憾所以才哭了呢!” 这是暗示吗?妍雨低着头,羞涩又不安的绞动着手指,略带结巴的问:“那你现在……还想要吗?”将自己最珍惜的部分给他,似乎是她仅能有的报答。 涵修先是一愕,随即失笑的将她圈在怀中,“我不能否认我很渴望,但我不要你把自己物化了。你的感情不是被拿来当作酬谢的礼物,身体当然更不会是。我要你因为爱我而给予,我要我们的结合是出自于真爱,你明白了吗?” 她完全明白!她甚至知道倘若错过了涵修,她这辈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爱她的男人了。 踮起脚尖,她主动的吻上了他的唇,满是感动的说:“谢谢你对我的尊重。” 涵修环着她,回了一个热情的吻,温存的在她耳边问:“我今天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妍雨含羞的摇了摇头,她还是不太习惯他直接又露骨的爱意。 “我爱你。”涵修温柔的说,随即送上绵绵密密的吻,两个人的感情又因为这次的事件而往前跨了一大步。 ☆☆☆ 从那之后的夜晚,妍雨每天都在等待着安雅或是大鹏来找她,但是接连几天的毫无消息让她不禁担心起她最好的朋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晚,吃过晚饭后,涵修照例送妍雨回家,也和每个分别的时刻一样,恨不得把她嘴上的唇膏吃光,总是贪恋得舍不得放她进屋。 “时间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妍雨整理了他的领带,脸红的说。 看着灯光下的妍雨,涵修漂泊了大半辈子的心突然安定了。妍雨是第一个让他希望能共同数着星星入睡以及一起在晨曦中醒来的伴侣,他从来就不曾渴望和一个人拥有如此亲密的相处,而妍雨已经在他生命里创造出太多的例外了。 “妍雨。”涵修以充满磁性的嗓音唤着她,“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也知道你的心事不是我帮得上忙的。但我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在这里。”他指着她的心口。 妍雨满心感动的望着他。他付出的,她懂,能拥有他的爱,真是她今生最大的福气了。 妍雨上前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诚挚又温柔的说:“我虽然很少表达我对你的感情,但请你相信我陷溺的程度不比你浅。我喜欢你,真心的喜欢你,如果我这阵子疏忽了你,请原谅我。” “傻瓜,我没有怪你。”涵修宠爱的捏捏她的下巴,“对你,我有足够的耐性。你进去休息吧,晚安。” 纵有再多的不舍,涵修还是体贴的叮咛完妍雨后才驾车离去。在他们未成为合法夫妻以前,这样的分离怕是必须习惯的。 妍雨掏出钥匙,才刚开了门,安雅伴随着叫唤声出现在灯光下,苍白瘦弱得让妍雨心惊。 “安雅!我的老天,你出了什么事?”妍雨忙拉过安雅进屋,关心又怜惜的问:“怎么瘦了这么多?” 打开了屋里的灯,妍雨把安雅看了个仔细,眉头深锁、眼神抑郁,那活泼爱闹的安雅仿佛已成了记忆。 安雅苦笑了一下,文不对题的说:“我刚才看见了你和他的甜蜜模样,老实说,还真是令人嫉妒。” “我们现在谈的是你的事情,你别将话题扯远了。”妍雨只想知道她憔悴的原因。 “你还是这样,什么都先顾别人,总是到最后才想到自己,你这滥好人的个性要是不改,会吃亏的。”安雅扯动嘴角笑着说,可是她的强颜欢笑却让人感觉事情一定不妙。 “安雅!”妍雨有些着急的喊。 “好啦,别催了,我只是想先调适一下自己,你坐稳了。”安雅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对着妍雨爆出惊人的一句,“我怀孕了。” 果然,妍雨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差一点从沙发上跌下来。 老天!安雅……怀孕了? “你不问我孩子的爸爸是谁吗?”安雅嘲讽的说。 妍雨凝视着安雅,在两眼互视的过程里已经有了答案,妍雨的心绪更乱了。 “没错,就是大鹏。”安雅主动证实了她的猜测。 是在那错误的一天所种下的果吗?妍雨为安雅的遭遇心疼得掉了泪,安雅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但是她没有,她对大鹏的爱让她用自身化解了因药效而承受欲苦的大鹏,才有了如此的“意外”。 “别为我哭。”安雅吸了吸鼻子,一抹沧凉的微笑挂在唇角,“我并不后悔发生这一切,因为我爱他。” 安雅终于亲口承认了,却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只让人感到庞大的压力。 “就因为我爱他,所以那天才会对你发那么大的脾气,因为我没有办法忍受他在我面前对你表白。就因为爱他,所以舍不得他受苦,便将自己给了他,虽然那过程一点也不美,但我还是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安雅激动得红了眼眶,忍着泪继续说:“我从小就喜欢他、崇拜他,不只一次向上帝祈祷要当他的新娘。可是,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我的位子!每次只要有你在场,我总是在他的眼瞳里看见你而看不见自己……这样的三人聚会其实让我很痛苦,但我别无选择,因为不论我有任何见面的提议,他总是第一个想到你,从不会把你排除在外。” 妍雨哭得唏哩哗啦,一边不停地嚷着,“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说出来就一定有用吗?”安雅积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哽咽的说:“那天他追出来找我,我忍不住向他说明一切,但是他断然的拒绝我,就像你拒绝他一样。命运真会捉弄人是不是?我爱他而他爱你!” “对不起,安雅,对不起……”妍雨哭着道歉。如果她不要那么迟钝,如果她能敏感一点察觉到安雅对大鹏的感情,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不是你的错,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来向你道别。”安雅抹去了泪。 “道别?你要去哪里?”妍雨慌张的问。 “我要到国外将这孩子生下来。” “大鹏知道了吗?你们要一起出去吗?” 安雅露出了惨澹的笑容,“你没听清楚,我说的是我要去国外生下孩子,而不是我们。在我生孩子的计画里,没有安排大鹏的角色,这孩子也不见得会有父亲。” “这样不太好吧!”妍雨劝道:“他有权利知道的。” “他的确有,但那必须先让我找到他再说。”安雅苦涩的说。 这像是脑筋急转弯的一句话在妍雨的脑袋里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等她了解安雅的意思后,立即生气的说:“岂有此理!大鹏成了不敢负责任的逃兵吗?” 这一问让安雅的眼泪又像断线的珍珠,她幽幽的说:“我以为他在清醒后会想起他对我做的事,我耐心的等着他的电话,哪怕他跟我说他不能负责也好。但是一天两天过去,他就像突然消失般音讯全无,搞不好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以为他对不起的人是你。我的付出对他根本毫无意义,最终,我只不过是你的替身而已。” 这才是让她伤心之处,她并不怨怪大鹏乱性,但事后的销声匿迹、不闻不问却让她怀疑起自己的价值,她明明是个人,怎么会被当成空气呢? 望向拭着泪的安雅,妍雨突然觉得安雅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从无忧无虑的女孩蜕变成坚强的女人了,但令人心疼的是,她并非自愿如此加速度的成长。 安雅用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又说:“不管大鹏会不会负责,这小生命已经是我肚里的一块肉,我不忍也不能割舍。我预备到国外住一阵子,直到把孩子生下来为止。” “伯父伯母那边怎么办?”身为父母,一定很难接受女儿未婚怀孕的事实吧!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安雅的眼里闪动着不容商量的坚毅,“我希望你能答应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帮我多陪陪我的父母,我会用出国读书的名义瞒着他们,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会带着孩子回来请求他们的原谅。” “不行,你一个人单独在国外我不放心,不如先将真相告知伯父伯母,也许他们会谅解,你根本不必跑到遥远的异乡。”光是想到安雅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令她头皮发麻,太危险了。 “妍雨,就算他们能谅解,我却不能不替他们着想。”安雅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爸爸在商场上算小有名气,如果让人知道他的女儿未婚怀孕,在背地里指指点点的说些不入流的话,这对他太残忍了。他们很爱我,而我能回报他们的只有维护他们的形象这么一点点而已。” 妍雨承认她没安雅想得这么周全,事情的冲击已令她乱了方寸。 “难道真没有别的办法?”妍雨一急,又哭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找你?”安雅自我挖苦的说:“因为我已经没法可想了,这是唯一一条可行的路了。” 妍雨突然灵光乍现的说:“不如你搬到我这儿住,我可以照顾你。” 安雅却是摇摇头,拒绝说:“虽然我找不到大鹏,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来找你,到时我岂不是更难堪?”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难道眼睁睁看着安雅一个人跑到遥远的异乡生活吗? “除了帮我照顾父母之外还有一件事……”安雅顿了顿,神情飘忽的说:“如果你看见大鹏,帮我转告他,我虽然不怪他,但我不能原谅他在事后一走了之,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妍雨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事情已走到这步田地,安雅选择了独自承担,而她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别哭丧着一张脸嘛,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安雅提起精神说:“到时候让你做这小子的干妈。”她指了指自己的肚皮。 妍雨勉强应和着她,“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男的?我喜欢女孩。” “我就是有预感会是个白胖小子呀!”安雅双手摸着肚子,又幽幽感叹着说:“不过我希望他别像他爸爸一样没有担当。” 妍雨哽咽,上前紧紧抱住了和她从小一起相依为命的安雅。 这一分别,何时能再相聚呢? 事情好像就这样,没有转圜的空间了。 两姊妹又促膝谈了一会儿,直到安雅打起呵欠。 她应该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好好睡过了吧!妍雨心想。 送安雅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住脚步对妍雨说:“还记得你曾经担心过你和你老板身分悬殊的问题吗?” 妍雨点点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事。 “如果你觉得他足以让你信赖,那么请不要轻言放弃,至少该为自己,也为了回报他的深情努力,别做不战而败的逃兵。”安雅意味深长的说:“能被自己所爱的人深爱是一种幸福,而你值得。” 这番话让妍雨知道,她和安雅的情谊又回来了。虽然在安雅怀孕生子的这段路上她无法提供什么实质的帮助,但她衷心的祝福安雅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她们打从出生就经历了许多的波折,老天爷总该补偿些什么吧。 ☆☆☆ 妍雨进了公司才刚走到座位,便瞧见桌上一份热腾腾的早点,是一碗芙蓉粥,下面还压了张纸条。 愿我的爱心能灌输你一天活力的来源。 是涵修,她即使不用看署名也知道是他。 “真是幸福得教人嫉妒。”小芳闻香靠了过来,吵着说:“不管,我要分一半,我也要补充活力才能工作。” 妍雨失笑着将整个碗推了过去,“都给你吧,让你拥有蛮牛般的精神去多迷倒一些男人。” “我才不敢全喝,待会儿被涵修公报私仇就不好了,再说……”小芳撩了撩头发,抛着媚眼说:“我小芳要吸引男人乃是浑然天成的功力,哪会需要依靠什么外在的力量,真是太小看我了。” 小芳依然还是可爱的小芳,当她说放弃涵修后便是真的放弃了,又回复成了那个和她连成一气的姊妹淘。 “是、是。”妍雨取笑着说:“知道你的魅力无远弗届,只要是男人都逃不过你分泌出来的气息,乖乖的自投罗网,行了吧。” “喂!”小芳抗议着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把我形容得像猪笼草一样。” 猪笼草是一种植物,当它诱捕昆虫时会散发出蜜香,让昆虫不察危险而误入陷阱。妍雨本来没有这方面的联想,经小芳这么一提,妍雨顿时觉得真有那么点雷同,不禁莞尔。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真没良心。”小芳白了她一眼,突然一脸神秘的问:“你和涵修进展到什么地步了?生米煮成熟饭了没?” 妍雨的脸一红,也回了个白眼给小芳。 这小女子怎么满脑子“春意”呀? “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们还没到裸裎相见的地步。” “真无趣。”小芳啐了一口,接着说:“你们又不是卫道人士,何必这么保守?” “也没有人规定一定要在婚前发生性行为呀!”妍雨反驳着说。 “这样说也没错啦!”小芳突然停顿了几秒,接着连珠炮似的说:“他向你求婚了?你这个笨蛋没有答应他,对不对?你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呀?你明明知道涵修的条件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许多人眼睛都望穿了也盼不到他的一句关心,现在他都主动向你求婚了,你大小姐居然没说ido?” 听她愈说愈离谱,妍雨不得不捂住她的嘴,“你去当编剧好了啦,我们根本八字还没一撇,所有状况就全被你一人说光了。” “还等什么呢?”小芳不解的问。 他们两人互相深爱着对方,总裁那边的顾虑也已经清除,光明大道已经明摆在两人眼前了,还有什么好磨蹭的呢? 等什么?在安雅没有获得幸福之前,她能安得下心吗?她想起了安雅走的那一天。 送机的时候,不只安雅的妈妈,就连她也是哭红了双眼。安雅前去加拿大用的是留学的名义,伯父伯母虽然不舍但还是支持安雅的决定,因为只要学业结束,女儿还是会回来。 但知道真相的她,伤心的是安雅将会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里孤单的生活,而且是带着一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她孝顺得不想让抚养她长大的养父母们承受外界的批评,宁愿一个人忍受异样的眼光,到时,谁给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当天晚上,心情欠佳的妍雨推掉涵修晚餐的邀约,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吃泡面,吃着吃着她却落下了泪,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夸张的演着埃及人是如何变成木乃伊的技术给她看了…… 第九章 妍雨负责的那支广告片一推出立即获得广大的回响,健康食品的业绩扶摇直上,相对的也剥夺了涵修和她相处的时间,因为他忙着在各城市热闹的商场里拓展经销点,也忙着接受媒体的采访,曝光率大增。 不过,忙归忙,涵修的体贴与细心一点也没变。如果涵修在她下班前来不及回公司,也总会给她一通电话,提醒着她自己回家要小心一点,日子像是酿了蜜的甜。 十多天后,涵修终于结束了最后一波的宣传,也才有空闲可以好好弥补忙碌时未能与妍雨相处的时光,今晚,他在餐厅订了位,佳肴、醇酒之外又有美女相伴,真是夫复何求呀! “下次别再做那么好的企画案了,你害我忙坏了。”涵修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抱怨着。 妍雨好气又好笑,“喂,公司到底是谁的呀?”有人嫌钱赚多的吗? “我们的。”涵修笑嘻嘻的说:“我是老板,你是老板娘。” 一句玩笑话让妍雨脸红,她娇羞的瞪了他一眼,心底还是喜悦的。 还来不及让这玩笑话继续下去,涵修的手机突然响起,成伯的声音在电话接通后急急忙忙传来。 “老爷昏倒了,情况不太妙,你快到医院来吧!”说完医院的名称,成伯就挂了电话,让人来不及问明原因。 涵修变了的脸色让妍雨担心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爸昏倒了,人现在在医院里。”涵修说得缓慢,好像还怀疑着那不是事实。 “那我们赶快过去看看。”妍雨先站了起来,见他还楞在椅子上,催促着说:“走呀,你怎么了?” “应该不是真的……成伯一定是想让我去见他才故意这么说的。”涵修给了自己答案,心神却还在恍惚中。 “涵修。”妍雨严肃的唤着他,“他是你父亲,不管成伯说的是真是假,你都有义务要去证实。如果你不去,我去。” “妍雨……”她清澈的眼睛像是一面明镜,清清楚楚映着他的惶恐。 抓起钥匙,涵修拉着妍雨的手,迅速离开餐厅,往医院而去。 找到病房之后,涵修握着门把,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推开,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惊愕得忘了移动步伐。 那是他的父亲吗?一个全身几乎插满管子的老人,嘴上的呼吸器在一呼一吸间压缩产生的声音是单调病房里唯一的节奏。 “你可来了。”焦急的成伯见到涵修之后,更是控制不住的伤心难过。 “医生怎么说?”涵修蹙着眉,神情严肃的问。 “医生说……说……”成伯突然老泪纵横,说不下去了。 老爷约莫剩下一个月的寿命,这样的话要他怎能说得出口? “你别在这时候哭,把话说清楚呀!”涵修难得对成伯生气的吼着。 “涵修。”妍雨有些哽咽的唤他,“不用再问了,总裁得的是……癌症。”妍雨指着病床前挂着的病历单。 癌症?不可能的!他父亲平时是个连小感冒都难得患上的人,怎么可能一生病就会这样惊天动地?这是一场恶作剧,是一场为了让他父子俩合好的骗局,一定是的!涵修拒绝相信的摇着头,后退的身躯颓然的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 妍雨上前蹲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他曾经给过她许多力量,而现在,是她反过来支持他的时候了。 “这就是你一直暗示我爸爸的身体愈来愈衰老的原因,对不对?”涵修看着成伯,一字一句痛心的问:“你知道他有这么严重的病却不明白告诉我?” “是老爷不让我说的。”成伯眼泪流了满脸。 “你这是愚忠呀,成伯!”涵修指责着说:“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我们什么都没做,而现在就是想做什么都太迟了。” “你……别怪他。”黎震天不知在什么时候醒来,摘下呼吸器,语气微弱的说:“不关他的事,是我要他这么做的。” 涵修冲到病床边,又急又气的说:“你向来习惯主宰一切事情,包括让自己的生命什么时候结束吗?你总是这样自私,完全不顾别人的想法,从年轻到年老,你的坏毛病居然一点都没改!” 涵修双手紧握,让指甲深深刺进掌心,藉此分散他濒临崩溃的情绪。他们父子间的感情是有裂痕没错,但他宁可一直和父亲争斗下去,也不要是这样的结束。 黎震天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到黄泉之下向你母亲赎罪吗?怎么现在你又好像舍不得我了?” 听见黎震天准确的说出了他心中的矛盾,涵修的表情显得有些狼狈。多年和父亲惯于争斗的习性,让他又不愿示弱的回了嘴。 “我不是舍不得,我只是担心到时在妈妈坟前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关于你去世的原因,我总要说个能让她感到欣慰的理由吧!”他希望自己的犀利能挑起黎震天的反击,那是他唯一能展现的生命力了。 没料到,出声的不是黎震天,却是成伯。 “你不要再用这种口气对老爷说话了,夫人的死根本就不是老爷的错。”隐忍了多年的管家再也无法坐视少爷枉顾老爷的一片苦心。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涵修皱起眉头。 “老成……”黎震天艰难的唤着,试图阻止他说出真相。反正自己也活不久了,又怎会在乎在最后的日子里澄清些什么呢? “老爷,少爷说得对,是我的愚忠害了你,不但害了你的健康甚至害你被少爷误解那么多年,你们父子间长期的水火不容,我也有责任。时至今日,我不说不行了。”总该有人为老爷的委屈平反,否则老爷将会带着遗憾辞世,这是他不愿见的。 “成伯,你最好把话说清楚。”涵修站在成伯和父亲之间,挡住了主仆两人交会的视线,他非要搞清楚真相不可。 “好,我说。”成伯铁了心的对着涵修说:“你一直怨怪是老爷有了外遇才会使夫人因为伤心而走上绝路,事实上,违背婚姻誓盟的是夫人,并不是老爷。而老爷为了不让你受到二次伤害,宁愿一直被你误解,甚至想将这秘密带进棺材里,一辈子不让你知道。” “不可能的……”涵修拒绝相信。她母亲孤独落寞的神情是他深刻的记忆,不是父亲冷落了她还会是什么?而且父亲当年的确有一阵子经常夜不归营,在他们争吵的对话里,常听见“外遇”的字眼,过没多少日子,母亲便自杀了。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想错了吗? “你还记得以前老爷为了怕夫人在家里闷,请了个老师教导夫人画画的事吗?”成伯提醒着。 涵修点头。他的确记得,那个头发齐肩,偶尔还会绑着小马尾的年轻男子,浑身充满艺术家的气质,有着狂野不羁的眼神,常和母亲在充满阳光的画室里作画。一道想法窜入他的脑际。 难道……会是他?! 成伯叹了一声,缓缓的又说:“老爷从没想过自己会引狼入室,他为了弥补自己因为在事业上冲刺而疏忽了对夫人的关爱,于是请了个画家帮夫人打发时间,却没料到那男人居然将夫人迷得团团转,也让夫人不小心怀了身孕。” 闻言,涵修像挨了个重重的耳光,痛得他眼冒金星,说不出话来。那是他一向敬重的母亲呀! “夫人诚实的对老爷说出怀孕的事实,同时也提出了离婚的要求。老爷没有立即答应,反而把那男人找来,当着夫人的面询问那男人是否愿意娶夫人为妻,并立誓会好好照顾夫人以及她腹中的胎儿。那男人在听到夫人将不会获得任何赡养费之后,当场向老爷说他生性漂泊浪荡,根本没想过要成家,他并且保证再也不会踏进家门一步,也不会和夫人继续牵扯之后便走了。” 原来是一个不敢负责的花心萝卜!真没想到蕙质兰心的母亲会被那样的男人迷惑!涵修为母亲感到不值。 “你可以想见夫人当时是多么难堪与伤心,她义无反顾的结果得到的竟是情人的背离。”成伯接着又说:“老爷当时的心情也不好受,他当然不甘于戴绿帽,但因为对夫人的深爱,他从未想过要和夫人离婚,只在办公室里建造了一个可供休息的小房间,减少回家面对夫人的痛楚。” 涵修蓦地回身凝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没想到那曾经被他以为是父亲用来偷腥寻欢的小房间,竟是父亲当时逃避母亲的避难所!天呀,他究竟还错想了多少事? “夫人会走上绝路纯粹是因为受不了被那负心男人的无情玩弄,再加上良心的谴责,悲剧就这样发生了。”成伯叹口气,继续说:“老爷在悲伤之余决定隐瞒真相,因为你当时是那样敬爱夫人,为了不破坏夫人在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老爷宁可让你相信错在他而恨他一辈子。老爷其实很爱你,你不要再误会他了。” 成伯的话说完了,病房里静默得只有医疗仪器的声响。 一旁的妍雨始终注意着涵修的表情,她相信这事对他的打击势必不小,就像是存在心中已久的信念突然被人摧毁,坚持到最后竟是一场荒诞,结果的揭晓会让人深感无力、无以为继。 “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是想让我也悔恨一辈子吗?”涵修声音沙哑的问着父亲。 “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也有错,如果当年我不要那么专心在事业上,能多拨出一点时间陪陪你母亲,或许事情就不会发生。事业和家庭,我摆错了比重,失去你母亲之后,我一切的成就也都没有意义了。” 黎震天说完,眼角滑出一滴泪,这至情至性的泪着实震撼了涵修。 父亲在他心中始终像个打不倒的强者,别说是眼泪了,他甚至连父亲脆弱的一面都未曾见过,没想到,今天让他发现父亲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有点陌生却令他感动。 涵修迟缓却坚定的走上前,出人意料的握住了黎震天吊着点滴的手,湿润着眼眶说:“爸,对不起,我是个不孝子,伤害你这么多年。你答应我,你一定要战胜病魔,等你康复之后我们父子再重新来过,追回以前失去的,好不好?” 这个请求让每个人的眼睛都湿了,上天可会垂怜这一对错过关爱彼此的父子?谁也没有答案呀! ☆☆☆ 当天晚上,妍雨坚持要涵修留在医院里陪伴黎震天,不必送她回家。 “我可以自己回去,我不放心的其实是你。”他们父子该有不被人打扰的相处空间,即使她担心涵修的心情,但还是认为她应该回家,将空间让给他们父子俩。 涵修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头一次透露了自己的恐惧,无助的说:“我该怎么办?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多舍不得他……” “我知道。”妍雨捧着他的脸,温柔的说:“你无法在短短的时间里弥补你们曾经失去的,但是紧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是你目前唯一能做的了。如果你需要我,我就在这儿。”她同样指着他的心口,表明了自己与他同在。 涵修感激的吻着她的手指,“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一点,回家后打电话给我。” 妍雨听话的点点头,她现在唯一能帮涵修的,就是不让他分神来担心自己。 在涵修的目送下拦了辆计程车回家,满怀心事的她在拿出钥匙开门时,被忽然拍上她肩膀的一只大手吓了一大跳,回身一看,竟是许久未曾出现的大鹏。 因着上次不偷快的记忆,妍雨选择站在门口沉默的瞪视着他。 看见了妍雨眼底的那份警戒,大鹏简直无地自容,但是为了安雅,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上次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再也不会那样子对你了。” 他该抱歉的何止她一人,还有个远在异国的安雅吧!一想到安雅所受的委屈,妍雨就有气。 “如果你只是来道歉的,我已经听见了,你可以走了。”妍雨不客气的说。 “妍雨,我知道我犯了大错,我不敢奢望你会原谅我,但我今天除了来向你道歉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顿了顿,请求着说:“请告诉我安雅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去国外?” 他刚从大陆回来,下机出关后连家也没回,就直接跑去找安雅,他想要告诉安雅,当他从昔日出游的照片里证实了那衣服碎片的确是出自她身上时,他便知道了她的牺牲,他要负责,他要娶她。 但是,来应门的伯母却一脸狐疑的问:“你们平时感情那么好,安雅出国留学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 他只得辞说因为他在对岸工作,所以安雅没来得及知会他,告别了伯母后,他更是一刻也没耽搁的就来找妍雨,他相信妍雨一定知道原因。 他那副毫不知情的表情让妍雨更为火大。如果他当时不要失踪,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如果他肯负起责任,安雅也就不必远走他乡了。 “你现在才问会不会太迟了一点?”妍雨没好气的说。 “你可以骂我、唾弃我都没关系,请先告诉我安雅的事,好吗?” “你还找安雅干嘛?她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妍雨怒火高张,毫不留情的批评着,“你一走了之,一点也不在乎安雅的心情,可怜的安雅一直痴等你的消息,以为你会有所担当,没想到她等到的不是你,而是一个小生命。安雅未婚怀孕,你让她情何以堪?” 安雅怀孕了?这个消息让大鹏惊愕得瞪大了眼。 既然她怀了他的孩子,为什么不等他回来? “我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安雅的肚里有着他一半血缘的小生命,他早就回来了。 “你当然不知道。”妍雨一点也不饶他的继续说:“事发之后你就像泡沫消失在阳光下不见踪影,安雅即使想告诉你也不知该上哪儿找人,所以她放弃了,她决定一个人独自承担所有的后果。不过她要我转告你,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我不是故意要消失的,你们误会了。”大鹏解释着,“我是因为临时被公司派到大陆去处理一些紧急的事情,离开了台湾──” 他说的都是事实,在他还没厘清自己的下一步时,公司就因为大陆的工厂出了状况而将他调了过去,那是他负责的业务,他没有推的理由。 “这藉口并不高明。”妍雨打断他的话,“就算你来不及当面和她说清楚,总是可以打个电话解释,也好过不闻不问吧!像你这样音讯全无只证明了你心里分明没记挂着这件事,既然如此,现在回来找安雅又有何用?” “我……”大鹏颓然的放弃了为自己辩解,缓缓的说:“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该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我当时整个人处在混乱状态,不知该如何面对安雅和你,被指派去大陆恰巧给了自己暂时抽离的时机,我想藉此机会想清楚……是我的错,我以为安雅会等我回来的。” “她已经等得太久了。”妍雨幽幽的说。 从童年跨过青春期再到如今,够久的了。 大鹏突然抓住妍雨的手哀求着,“请告诉我安雅的地址,我要去找她,我要去追她回来。” “追回来又如何?”妍雨黯然的说:“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安雅的情意,就别去打扰她了吧,她好不容易才舍下的。” 舍下一段牵挂了多年的爱需要很大的勇气,安雅的这份决心连她都佩服。 “我要去,我已经错过一回,不能再错第二次了。”大鹏紧盯着妍雨,“虽然我知道我还不能立即忘掉你,但我绝对不会再把安雅当成你的影子,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个体,不久之后,安雅将会是我的妻子,而你……真的永远都是我的妹妹了。”惋惜的语气里仍可感受得出他的不舍。 妍雨紧盯着他的表情,仿佛要确定他话里的真实性。经过上次那件事之后,她不能确定站在眼前的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大鹏了。 “我知道你怀疑我的真诚……”大鹏的语气透着痛楚,“如果要挖心掏肺才能证实我的诚意,我愿意这么做。” 他的目光散发出坚定的讯息,软化了妍雨的不信任。 “我不确定安雅会不会原谅你。”经过了那样的痛,说原谅谈何容易? “只要你肯帮我忙,告诉我她在国外的住址,剩下的问题我自己解决。”不管安雅原不原谅他,他都要试一试,该他担当的,他不会再逃避了。 如果命运真是那么爱捉弄人,那么安雅和大鹏有没有未来还是让命运去决定吧! 叹了口气,她开了门,对着大鹏说:“进来吧,我把地址抄给你。” 终曲 “爸,我和妍雨来看你了,你和妈还好吗?”涵修对着墓碑上的一双照片轻声问着。 最终,上天没有听见他的祈求,在他们父子和解之后过了一个月,黎震天还是辞世了。那一个月里,涵修几乎天天待在医院里陪伴父亲,填补着那段阔别的岁月,因为他知道这一次若别离将是永远,不是一张美国到台湾的来回机票就能化解想念的心情了。 分离之后,所有思念将成为追忆,成为一种凭吊。 他将双亲合葬在一起,因为他相信那也是他们的心愿,就让双亲生前对彼此所该弥补的、该偿还的、该交付的,都在另一个世界里延续下去吧! 妍雨将自己的手掌放进涵修的掌中,温柔的握了握,交会的视线里,涵修明白她要他别太难过的心意。 “我没事。”涵修搂过妍雨的肩,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又对着照片说:“你们瞧这媳妇对我多好,所以你们可以放心了,还有,等妍雨把肚子里的小鬼头生出来以后,我再把你们的孙子带来给你们看。” “不正经。”妍雨白了他一眼,羞红了脸。 为了完成黎震天最后的心愿,妍雨和涵修在病床前、在医护人员的见证下完成了终身大事,妍雨肚子里的小生命至今才五个月大,涵修已经沉浸在做爸爸的喜悦里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到机场去了。”涵修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妍雨的脸庞在刹那间亮了起来。她好久没见到安雅和大鹏了,不知道他们两人过得如何?在安雅肚里的小生命出世之后,长得会像谁? 当时大鹏远追到加拿大去向安雅解释外加忏悔,一番努力之后总算挽回了安雅的心,两人也在国外结了连理,还寄了甜蜜的结婚照回来,和在台湾的亲朋好友一同分享两人的喜悦。 三天前,安雅打了电话说要带娃儿回台湾看爷爷奶奶,还有她这个早已预定好的干妈,所以她当然要去接机,而且还会带着干爹一起去。 “笑什么?”涵修好奇的问着。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幸福。”妍雨满足的说。 那天使般的笑容让涵修仿佛也置身在天堂,今生有她相伴,他又何尝不是受到幸福之神的眷顾呢? “我也是。”涵修忘情的吻上了她的唇,也不管这儿是墓园。 妍雨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一个体贴关怀的好丈夫,一个正在她腹中孕育着的爱的结晶,一直渴望拥有亲情温暖的她终于有了梦寐以求的完整家庭,最重要的,不仅仅是她获得幸福,就连安雅和大鹏也有了好的结果,这才是令她开心的原因。 我们都要幸福喔!不正是他们三人当初小小的心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