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爱犯河水》 楔子 一九九五年一月,洛杉矶。 “把她架到床上去!”一个老人站在屋里的阴暗处,声如洪钟地命令道,严厉的喝叱声不断地在室内回荡。 老人话一毕,四个硬汉面有难色地朝靠在窗前的女子移去,慢慢地……女子原本就已够苍白的脸庞,在此时变得更?青绿,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无助可怜。 “你们再踏前一步,我就往下跳!”她颤巍巍的直喘着气,眼底闪烁著令人不敢忽视的坚毅,教那些步步逼近的大汉们迟疑地停下脚步,面面相觑的定在她面前。 “小姐──”他们四人异口同声大喊道。 “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把她架到床上去,我就不相信她敢跳楼!”老人面红耳赤的拿着拐杖直敲着地板,额头和双颊的皱纹随着他升高的忿怒,更加的深显。 闻言的女子落寞地微勾起一抹凄楚的笑容,空洞的眼眸滴下了泪珠,顺颊滑入嘴角。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放过?他是我和爵顿唯一的联系,也是你唯一的孙子啊!” “够了!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就不承认你腹中的私生子,倒不如趁现在把他打掉,免得招来祸害!” 葛石铁石心肠地截断他女儿的哀求,人如其名地毫不动容,他颔首示意,命令着手下。 她,嫱旃咬紧双唇,忽然深吸口气,毫不犹豫的抬起她修长的双腿,攀登上窗台,所有数月来忍泪吞声的哀绪,全都在这时候回眸倾泄而出。 嫱旃欲狠心跃出窗外时,原本松放的双手却突如其来的被紧紧箍住。她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窗外墙壁上早已躲藏着父亲的手下,等着她准备跃身一跳之时,好来个及时拦截。 嫱旃全身犹如被电击般僵住半晌,但不一会儿便不顾一切地嘶喊着,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拳打脚踢地抗拒趋前攫住她的人。 “放开我!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求求你们──” 她拼命地嘶喊着,紧紧环住自己的腹部。在短短几秒里,她便被?架到冰冷的床上,修长的双腿硬生生地被扳开、扣住,呈大字形。 葛石无言地踏前一步,让刺眼的照射灯直射向他,脸上毫无愧疚之色地低头审看嫱旃,道:“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既然你不愿?我对付他,那么我也只好伤害你和爵顿的孩子,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哈──哈!”他狂笑之后,便抬头与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男子说道:“欧医师,这儿就麻烦你了!” 欧医师谄媚哈腰,点点头,急忙的说:“这你就别担心了,但──依令千金的个性,我很难执行手术啊!” 他瞄看躺在床上挣扎拗扭的身躯,一滴晶莹的泪珠就这么随着她的激烈呐喊而掉落。 “少嗦,扣住她!”葛石怒斥道。 “是──是!”欧医师拿起冰冷的金属器碰触嫱旃大腿内侧之时──“我答应──我答应哪!”嫱旃泪眼涟涟地狂喊着,嘶哑的呐喊声,迅速传入寂静的夜空。 “你──不后悔?”葛石踏前一步,面带笑意地低头问道。得到嫱旃僵硬的语咽示意后,他使眼色命令欧医师收起堕胎刮搔器。 “很好,这才是我葛石的女儿嘛!你在这好好休息,既然你已答应我,我也就放心喽!明儿个我再告诉你要怎么对付爵顿。罗司。当然啦,对你腹中的孩子,我会信守承诺不再伤害他,毕竟这是我们交换的条件和筹码啊!” 葛石边说边笑着扬长离去。这时房中仅剩下嫱旃一人,气若游丝的呼吸声带着绝望、辛楚的气息;她动也不动地瘫躺在床上,任由自己的思绪狂乱不断的漂浮……漂浮,直到眼前浮上爵顿那张冷酷、英俊不凡的脸庞时,她才控制不住心力交瘁,使得痛苦哽咽的哭声,终于不堪苦涩而释出。渐渐地,回忆攀上了她疲惫的思绪,伴随饮恨的啜泣飘得好远、好远…… 第一章 忽高忽低的歌剧声宏亮刺耳地环绕着这仅十坪多的小套房;它虽小,但却布置得清净雅致,清楚透露出主人的典雅风格。 “你真的要回台湾,不多作考虑?”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的璃晨百般无聊、兴致缺缺地盯着电视荧幕,眼角却不时扫视着嫱旃,漂亮的大眼随着她忙碌的身影溜转,忽左忽右。 嫱旃纤细的身形微迟疑了一会儿,但不作任何回应,继以收拾衣服的行动来表示她坚决之意。 “姊,你是不是有点意气用事,多给爸一点时间,让他接受你,并且对外承认你。” 嫱旃骤然关上衣橱,赫然的“碰”关门声轻易截断璃晨不甚确信的话。 “没有用的!你做了他女儿二十年了,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个性?多给他一点时间?打从我出生到现在,二十五年的时间还不够吗?”她略?激动地大声喊道,但看见她妹妹漂亮的脸儿绷得紧紧的,平时无忧无愁的双眼,如今却盛满了焦虑。嫱旃双唇微抿,双手捣着懊悔的脸庞,靠坐在她妹妹的身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跟处境,但我就是舍不得你啊!在你来洛杉矶的这段期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了。”璃晨微哽咽地说道,并且头斜靠在她姊姊的肩膀上,真挚恳切地呢喃着:“不论爸是不是承认你这个女儿,你永远都是我的姊姊!” 嫱旃闻言不禁鼻头渐酸,紧紧握住妹妹的双手,享受这仅剩的亲情。 她──柯嫱旃,从小就生活在被人讥讽为私生女的阴影下,所谓的父爱,在她的观念中也只是一个寒薄堪涩的名词罢了。 在她活了二十五年的岁月里,虽不是在父亲的羽翼下成长,但母亲一人身兼父职,尝尽风风雨雨的辛酸,只有让她们这对母女更?坚强。但上天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竟然连她母亲的生命也夺去了。举目无亲的她身处在人情淡漠的大都市,备感无力与无助孤单。 每当黑夜来临,华灯初上,家家户户人影幢幢,欢声哗笑从那窗户、墙壁贯穿而入时,那种触心的寂寞,无不刻入心坎里。 那时的她还能想到谁呢?该找他吗?找那位从不曾正眼看过她,连见面次数用十个手指头来数都数得出来的父亲吗?嫱旃心中极力地排斥、拒绝,但每当心意一定,母亲的谆谆遗言却不时盘旋在她脑海,连抵抗的力量也丧失殆尽,于是这促使她辞掉台北的工作,毅然决然地飞到地球的另一端去寻找她要的答案。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抵挡不了璃晨一再的催促,一天一通越洋电话就已经够骇人的了,更何况这大小姐可是一天来个十几通,但最糟糕的是她可不管什么时差问题,三更半夜电话铃响,早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嫱旃搂紧璃晨,思绪再度飞回前个月与父亲见面的情形,如果非得要笔墨来形容的话,大概就只有‘心灰意冷’这四字形容得最贴切! “老爸!小孤女今天可终于忍不住来投靠你了!” 在嫱旃被佣人引进葛家豪宅大厅时,前脚才刚踏进去,一阵冷嘲热讽的笑声,有如一巴掌狠狠地扫过她双颊。她咬着牙,尽管胸中积满了怒意,但脸上仍不露出痕迹来,冷静过人地与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葛际航冷眼对峙。 瞧出她眼底的怒意,反而更让葛际航喜孜孜得露齿而笑,毕竟能惹得她眼里冒火可不是简单的事。以前任他再怎么激、怎么苛,她可都不甩他一眼,但那都已是好几年的事了,他已不是未出社会的小毛头,而她也不是小女学生喽! “怎么了!是我讲错话,还是太露骨了?不过,这可别怪我,谁叫我洋墨水喝多了,不懂中国人含蓄的美德!小孤女,没有妈妈的日子是不是很难熬,想挖一些钱,好回台湾享受!”他嘴不饶人的继续挖苦道。反正坐在一旁的父亲都缄默不语,从头到尾都埋在报纸后面,对嫱旃的到来也不见有欣愉的脸色,那么何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好好折腾她一番呢! 想不到她单纯的动机在葛家的人眼中竟是这么的污秽、贪婪!这怪得了别人吗?她早就应该知道的,现在往她脸上丢掷而来的耻辱是自己自找的。嫱旃在心底暗暗斥责着。 “我不是什么小孤女,因为我还有亲生父亲,而他正好也是你爸爸,请你牢记这一点。”嫱旃冷漠地反驳,尽量克制她心底波涛起伏的情绪。 但葛际航可就没这功夫了,他顿时从沙发上跳起来,食指霸气十足地指着她的鼻尖吼骂:“这只是你跟你妈一厢情愿的想法,口口声声说是葛家的一分子,硬咬着这块肥肉不放,可真不要脸,尤其是你妈这种女人──”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立刻飞来一个皮箱,结结实实地往他脸上砸去,原来不屑的叫?声马上变成一连串的哀嚎。 “狗嘴吐不出象牙──”嫱旃想再次攻击时,手中的皮箱硬是被扯了下来。 “刚踏进这门还不到十分钟,家就被你弄得鸡飞狗跳的,闹闹嚷嚷的,成什么体统,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葛石忿怒地甩下皮箱,厉声怒色地指责着嫱旃。 如果他以为这么吼就能吓住她的话,那么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承不承认我是你女儿?”她不卑不亢,毫不拖泥带水的问道。 “这──”葛石不安地吸着雪茄,原本严肃的神情也不再有方才的冷静。 “爸爸,等等!”葛际航瞧出父亲眼中的犹豫,马上捣着红肿的鼻梁,忍住疼痛凑近葛石的耳边,以一种小声但又能让嫱旃清楚听见的音量说道:“无论如何你可别认她啊!我最近听到公司一些小道消息,说什么洛伯现在正极力搜购股票,而且公司的股权百分比正直追你。如果这时你有什么丑闻传出去的话,那么可不敢保证董事会是不是还继续支持你,让你稳坐总裁的位置,这点我们不得不小心处理!”他语气凝重的警告道。 虽然他们的确面临如他所说的危机,也的确要提防,但这次从中阻挠的原因还包含了他对嫱旃的厌恶、反感。既是讨厌她,怎么可能让她名正言顺地进入葛家,让她平白无故享有葛家提供的一切富华生活,这是他极所不愿见到的结果。 “嗯!这消息我也早已有耳闻……”葛石抿着嘴,紧皱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对嫱旃说道:“这问题我们以后再谈,你先把行李拿上去放,在这住一阵子吧!我想先以璃晨的朋友名义住下比较好。” “不用你费心替我设想,既然我与葛家一点瓜葛也没有,我怎么好意思打扰!”刚刚葛际航的话她都听见了,不必花脑筋想也清楚他的用意──他要她知难而退,更要她知道,她在葛家是被列入耻辱代号的人物。 “在洛杉矶你人生地不熟的……” “人熟地熟的,对我就有帮助吗?葛先生。”嫱旃微耸耸肩,凄苦含讽地一笑,转身投入昏黄的夕阳中。 “姊,你在想什么?”璃晨的呼唤声,将嫱旃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没什么!”她低头疼惜地看着妹妹。打从幼年时就保持联系、无话不谈的她们,心底备加珍惜这礼拜的相处时间。 “你老实告诉我,你跟爸见面那天,哥有没有欺负你?” 璃晨突然挺直背,两眼睁得大大的盯着她看。 “没有,那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们看电视吧!”嫱旃连忙转移话题,不希望因为她而让璃晨和家里闹得不愉快。她知道这小妮子的个性,如果让她耍起脾气来,那可不是小事一件哩! 这时电视荧幕上早已换了节目,是个名人专访系列的节目。 “他可真帅,迷死人都不偿命,是不是啊?”璃晨一转眼,眼睛立刻凝注于萤幕上那名自信满满的男人,的确,他有一股能慑服人心,尤其是女人心的独特魅力。 “是喔!如果能跟他度过一个晚上,也不枉来洛杉矶喽!”嫱旃心不在焉地嚅嗫道,她话虽是这么说,但心可不放在这边。那双清如秋水的美眸此时此刻正投注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内心也开始盘算回台北后的一切计划。 璃晨惊讶地微张红唇,微愣了一会儿后,那红唇慢慢拉长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而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则开始发亮,脸上得意的表情可真灿烂。 可惜啊,可惜!嫱旃错过了她妹妹丰富的神情,也不知道她随口无心的一句话将改变她的一生,就只因那句话,命运将改变,故事也开始…… ※※※※※※※※※※※※ 入夜后,灯光灿烂的夜景令人目眩神迷。 爵顿;罗司站直他六尺二寸高的挺拔身躯,手持酒杯,隔着一大片被霓虹灯映红的玻璃,有如国王般威严地俯瞰他的城市;冷酷的俊容,不悦地紧蹙浓眉。 “洛杉矶的记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他们应该是对你锲而不舍才对啊!”魏伦;史蒂夫笑容满面、轻松自在地走进来,迳自踱到酒柜前,拿起酒杯时,还不忘调侃揶揄道。 爵顿;罗司收回视线,缓缓转身面对魏伦,那双蓝眸则有如利刃般剌向他。 “嗯──我想我挺了解记者的苦衷。”魏伦紧张地清清喉咙,想壮胆似的一口气把杯中金黄色液体,全往口中送去,呛死总比死在那冰冷利刃的注视眼光下好。 “这是最后一次了,魏伦,如果还有任何采访的话,我希望你能把它推掉。以后可不要再自作主张替我答应任何访问,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但不要因为类似这样的事件而闹得彼此不愉快。”他下了最后通牒,可见他有多痛恨这次的采访。 “那么──我们的友情大概快倒塌了……” “什么意思?”爵顿听出这句话另有含意,再加上魏伦一直不敢直视他,这都很明显地告诉他,这趟洛杉矶之行并非如好友先前所述的那么单纯。 之前魏伦认为他应该接受采访的理由,是为了饭店着想,但这个借口牵强到连赌城的三岁小孩都会狂然大笑。 希尔帝饭店是一栋高达一百五十公尺的建筑物,造型优美、气势雄伟地矗立在拉斯维加斯thestrip地区旁;它共有一千二百多间套房,属高级饭店,在赌城堪称是最大的饭店跟赌场;根本无须炒什么新闻跟宣传,就已声名远播。 但偏偏魏伦又已自作主张答应了媒体的邀约,任他再持多少可推托的借口也都来不及了,想到这里,爵顿先前的疑虑则愈来愈重了。 “魏伦,别考验我的耐性!”他面无表情的警告道。 “其实,你这次参加的是一项公益活动。” “既然是慈善活动,为什么不见他们介绍施惠的对象,或者是问我这次想捐出多少钱?”爵顿皱着眉头问道。 “是我叫他们能避就尽量避!”魏伦含糊的说道。 “很好,意思就是故意瞒着我!为什么?你也知道对于慈善的资助,我是从来不吝啬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次我绝对没有出面的必要!”爵顿慢条斯理的走到魏伦面前,虽是平平静静的,但他整个人给人的压迫感却远比怒发冲冠来得可怕,蓄势待发的怒气有如正准备爆发的火山。 魏伦吸口气、挺起胸,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自信、更高些,好迎视他好友兼老板质问的眼光。 但上天还是太眷顾爵顿了,身怀万贯家财不说,仅仅是他那无以伦比、如雕塑般几近完美的轮廓,六尺二寸高傲人挺拔的魁梧身躯,就足够让他傲视天下喽!想一想,虽然自己的条件也是属于中上,但只要一站在好友面前,总自觉矮上了一截,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爵顿就是天生有王者的威严,他啊──是上帝创造来打击男人的自尊心,迷惑、伤害女人心的一个男人。 “出钱出力不是更好吗?”魏伦尽量使气氛和缓。 “什么意思?”爵顿警觉地眯起蓝眼。 稳住,稳住。魏伦在心底暗暗地告诉自己。反正他当初答应这场约定的那一刻,早就预知今天会面临到怎样的局面了,但对于待会儿爵顿得知事情真相的那一刹那的反应,他可不抱乐观的态度,此时他还真有点后悔答应了那项约定。 可是,他还是得说。 “这个活动邀请了全洛杉矶各行各业的名人,包括医生、律师、艺人、建筑师……等一起接受女性的喊价竞标,得标者便可如愿地与他约会。”魏伦停住话,沉默窒息的气流,缓缓地回荡在两人中间。 “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位?”爵顿嘴角紧绷地问道,鹰眼似的锐芒则直瞅着魏伦,等待他的回应。 魏伦在这紧张勒喉的气氛下,仅能不再多言地点着头。 “该死的,你最好有个理由可以说服我,否则你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突地击拍桌面,发泄心中的怒气,悒愤的斥吼道。 “要理由是不是?”魏伦也跟着大声喊道,他得要?自己站好立场,否则怎么去说服爵顿。今天惹得他大发雷霆的是他,如果换成是别人的话,只怕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怎还敢逞能大声回骂,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点怕爵顿。今天他的大胆也只是硬逞上的,拿他们的友情当赌注。‘慈善公益活动你是慷慨乐捐没有错,但外界怎么传的,你知道吗?他们说你拿钱砸人,一点诚意也没有,说有多苛就有多苛!’ “我不必去在乎外界怎么批评我!”爵顿言简意赅的反驳。 的确,如果他一直去注意外界的评论的话,他今天也不会成为赌城叱吒风云的人物。在这热闹华丽、弥漫赌博狂热的地方,凡事不狠点的话,是没办法生存的,更何况他是饭店赌场的经营者。 “是啊!以前你是可以不必在乎,但现在不一样了。你的死对头洛伯早已放出话来,不甘示弱地想要取代你在拉斯维加斯的地位;两个月前他就开始翻修改建濠光饭店,但这还好,最糟糕的是,他竟然也对普拉森太太那块地有兴趣,身为希尔帝总裁的你,不可能不了解这点的严重威胁性吧!”魏伦脸色凝重的说道。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讲了这么多,我倒还听不出这和我出面参加公益活动有什么关联?” “有一点你可能不清楚,普拉森太太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长年行善、乐捐,在她的观念里认为赌博是一种罪恶的行?,但我们偏偏又是经营饭店的赌场,所以如果想买到她那块土地的话,必须在公益活动上弄点宣传,取得她的认同。”魏伦坦然的说出自己的计谋,他希望爵顿明白,他之所以会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希尔帝着想。 爵顿静静地听完魏伦的解释之后,莫测高深的用拇指与食指捏着鼻梁,并且慢慢地闭上那双慑人的蓝眸,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他睡着了,但了解他的人便知道这是他一贯思考寻静的方式。 濠光饭店是一幢颇具规模的赌场,与希尔帝仅相距一条街;本来它是不具任何威胁的,但如果让它再增添普拉森太太的那块地的话,那可就得另当别论了。看来,这次洛伯是真的冲着他来。对于造成他们之间怨恨的原因,爵顿至今仍深觉实在是荒谬之极。说穿了还不是为了女人!他心里冷嘲热讽地再次把女人贬得一文不值。 梵莉是这椿仇怨的导火线,她冷艳过人,金发碧眼,漂亮得令人惊叹。她是爵顿在洛杉矶的情妇,一个懂得替自己争取的女人,是不会容许她处于这若有似无的地位太久的;所以她开始向他提出结婚的要求,她想成为罗司太太的念头不断倍看,完全打破爵顿先前与她之间的协议。而他哪容许她如此放肆? 在得知她有此念头企图之后,他便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地结束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当然,他并未亏待梵莉,对于女人,他总是能摸透,也从不吝啬的。在他的观念里,与女人的关系仅是各取所需,任何一方也没有资格埋怨对方,更何况是报复对方。 但偏偏梵莉就是这样的女人,她不甘心就这样被他随意结束这段关系,所以她采取了最任性的报复手段。在他们分手一个月后,嫁给了他事业上的对头──洛伯,一个年龄大她几近三十岁的老人。 如果梵莉从此安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都可以不提起以前的事,各自过自己的生活,但她处心积虑的用心可没那么简单。她毫不避讳的时常“骚扰”爵顿,甚至在公开场合有意无意地透露两人以前在洛杉矶的亲密关系,弄得赌城人人绘声绘影的。 洛伯;理查顿时成为众人的笑柄、他人口中的嘲弄对象,被讥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老家伙,惹得他颜面尽失,目皆尽裂。跟爵顿一向是商业死对头的他,更认为是爵顿耍的手段,故意布下陷井让他洛伯往下跳。 原本仅是商务间的嫌隙,却因这一椿荒谬的拒婚事件,两人之间的梁子也就更加解不开了。而这事件的女主角倒也乐得清闲,在洛伯恼怒下,顺理成章飞快地离了婚,得到一笔数目颇可观的赡养费,悠哉的回到洛杉矶,完全不理会她所造成的后果,她甚至还为自己能在赌城闹得满城风雨的成果,感到沾沾自喜,毕竟她已达到她的目的,不是吗? 虽然不将个人私生活与公事混?一谈,是他极力避免的事,但它还是发生了! 至于他们口中争相竞买的那块地,是位于两家饭店的中间位置,换句话说,谁得到这块地的话,将是决定主事者的领导地位。 爵顿计划把希尔帝赌场饭店的经营朝多元化发展,所以非常需要临近的一片地来拓展它的规模。看来,洛伯的雄心可不下于他!而且可以说是完全冲着他而来。爵顿缓缓睁开双眼,视线冰冷地凝注于窗外的霓虹世界。 “随意用个女人的名义,把那约会买下,不论价钱多少,直到把‘我’标下为止!”他斩钉截铁的命令道,坚定的语气不时泛着微讽的意味。 “什么?”魏伦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惊讶得连口都来不及闭上,哭笑不得地希望是自己听错了话。 “这不是最好的方法吗?既能有好的形象,又能买得我一夜的清闲,我可不敢想像一整夜都要跟着一个只会傻笑说痴话的女人──该死的!”说到这里,他又是一句诅咒。 “爵顿,不要把女人贬得这么卑贱,有时你不得不承认她们是多?甜美可人哪!”魏伦自知根本无法扭转爵顿对女人根深蒂固的评价,但在这时,他不得不再次努力说服他。 “是喔!在另一方面来讲的话!”他半是嘲弄,半是严肃的说道。 谁都听得出他话中的语意,惹得原本站在导劝一方的魏伦尴尬得不知要哭要笑。 “你是要继续站在那儿当说客呢?还是要收拾你遗留下的残局?”他眼睛瞟向桌上的电话指示道。话虽说得这么好听,好像让魏伦有选择的机会似的,但如果往他脸上一瞧,不难看出他眼底闪烁着警告威胁之意。 魏伦投降地举起双手示意,叹口气,充满无奈的走到桌旁,准备拨电话到洛杉矶慈善公益总会时,内线电话在此时却铃声大响,并传来秘书公事化的声音。 “总裁,有位记者来电话找总经理,在一线。” 爵顿关掉传话筒的按钮,换个位置让魏伦趋身接听,并且若有所思的观察他的脸色。太不妙了,爵顿紧抿双唇在内心怒骂。因为魏伦沉默低头凝听对方谈话的脸上,渐渐弥漫着得意之色,虽然他极力隐藏,但仍逃不过爵顿的眼睛。 等了一会儿,魏伦吞咽下临喉的笑意,硬挤出一丝苦涩惋惜的表情看着爵顿。 “来不及了!已经有人标下你了,这小妮子如果不是疯了,就是家里太有钱了,标价竟然喊到十万美元,爵顿,看来你的号召力实在太强了!”魏伦啧声惊叹道。 闻言的爵顿紧皱他的浓眉。魏伦的话没有错,什么样的女孩会因仅一夜的相处而付出这种高价? “小妮子?还不是拿着父母亲辛苦赚的钱四处挥霍!”爵顿颇为烦躁的批评道。 “嘿!她是行善做好事耶,你不能──” “魏伦,我可以出价高于她的一倍,想办法利用你与记者的关系,撤销那女孩得标的消息。”他坚决的命令道。 “我是很想照着你的话做,但这一切都已成定局了!标单明天将会送到你手里。” “该死!”他厌恶地呻吟着。 “还有──三天后就是你尽地主之谊的时候,到时你可要好好招待她,因为,记者和摄影师将与你们同游赌城!”魏伦在爵顿的瞪视下,音量渐小。 “魏伦;史蒂夫──”爵顿的怒吼声响遍办公室。 ※※※※※※※※※※※※ 在洛杉矶的另一头,几乎是同等音量、同一时间爆发出一声深远的责备呐喊:“璃晨──你怎么可以对我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璃晨低下头,一脸的无辜样,翘得好高的嘴唇苦闷的微声嗫嚅道:“是你自己说你欣赏他,说什么如果能与他共度晚餐,遨游一夜,也不枉来此一趟啊!我只是希望能在你回台湾之前让你高兴一下,没想到你却不领情!” “不是我不能体恤你的心意,而是──妹呀,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现在的处境吗?你捅出大漏子了!”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啊!”她直口辩解道。 “可是──你怎么能把我和我妈辛苦积蓄下来的钱,全往那深洞里丢?那是我仅剩的!”嫱旃忧心如焚的在她租赁的小套房里不断来回踱走着。只要一想到两袖清风的她一回到台北将面临的困难,她就更加烦躁难受。虽说钱乃身外之物,但生活在这大都会里,没有钱是寸步难行的。在妹妹的眼中,它或许只是一笔微小的钱数,不足去计较,但它却是她的全部啊!想想看,她得还要花费多少年的青春去挣回同等数目?不值得啊!费尽数十年的辛苦钱却得抵上一夜的代价。一夜?和那个电视上的男人?天哪!他长什么样子,她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之所以会说出那些蠢话,完全是为了附和妹妹的幻想年纪! 就因一句话付出这么重的代价,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柯嫱旃何时变成重要到出口字字成金的人物! “喔,原来你是为了这些钱担心哪!这你放心,你这些钱只是先借我垫个底,等再过一个月我就满二十一岁,我就可以自由领取我的钱而不用经过爸爸的同意了;到时候我再把这十万美元汇到你户头上,不就得了吗?”璃晨得意的耸耸肩,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欣悦。 “不行!就算我会饿死在街头,也不可能接受葛家的一分一毫!”嫱旃不容辩驳的毅然拒绝道。 这二十几年来,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她们的生活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熬过来的。虽然葛石希望能为她们尽点责任,且对她们毫不吝啬地提供金钱上的支助,但全部被母亲拒绝了。理由无它,仅是要在自己所仅剩的尊严上留点后路。而且她们母女渴望的不是他的钱!再苦的日子都撑过来了,她怎可能在这时候打破多年来的坚持。 “姊姊,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现在是我向你借钱,以后一定要还的,而不是你口中的施舍,我也不可能这么污蔑你啊!” 她不懂,为什么非常单纯的一件事,姊姊非得要想得这么复杂不可呢? “你不懂!妹,你不懂!”她摇头,叹口气说道,心中开始寻求补救的办法。而在拉斯维加斯的爵顿也正在苦恼同一件事。就这样,原本不同国度、不同世界的这对男女,正被命运之神紧紧牵系着…… 第二章 “我讨厌坐飞机!”璃晨在座舱位置上不耐烦的蠢动着身子,漂亮的小嘴毫不停歇地抱怨着,双手则沮丧落寞地拉扯她穿着两截式露脐的低衫裙。鲜红的布料颜色将她皙嫩的皮肤毫不吝啬的展现在她高度适中的苗条身躯上,纯真气息中透露着热情与诱惑。 嫱旃放下手中的杂志,轻瞥一上飞机即聒噪不安的妹妹,清丽秀致的笑靥里泛着一丝明显的疼惜,不过,当她往下看向璃晨那身艳服时,柳眉则不由自主的微扬了扬。妹妹身上这番穿着打扮简直是惹人侧目,露的地方恐怕比遮的地方还多上几倍呢!在出门前,她们两姊妹还为了这套衣服僵持不下,但最后她还是认输了。因为当她一打开璃晨的行李箱时,乍看到几款衣服甚至更为暴露时,她简直快晕了。璃晨这箱衣服是随意塞在她套房中的床边角落,以趁不备之需。嫱旃在洛杉矶一个多星期中,璃晨天天来陪她,偶尔共宿几夜,所以除了睡衣她看璃晨穿过之外,其余摊在她面前的那几款衣服她也都看过它们在妹妹身上造成惹人脸红的魅力。不得已之下,她只好退一步喽! 嫱旃知道这么挑三拣四终会惹得璃晨骂她是老处女、老古板,但她们这次去的地方可不是教堂,而是全世界第一大赌场的拉斯维加斯啊!处在那弥漫着赌博气息以及不论名流人士或贩夫走卒皆极愿前往的城市中,她们两个单身女子怎能不小心翼翼呢?想到这里,嫱旃的心中不由得又窜起一阵寒颤。 “你这叫自作自受!如果你没做那一件蠢事的话,我们今天也没有必要跑一趟赌城。而我呢?这时候也应该回到台北了,该抱怨的人是我,可不是你耶!” “真是吃力不讨好!”璃晨翻了翻白眼,心有不甘地吹气拂动着刘海。真是气人,她的一番美意在姊姊眼中竟然是一件蠢事,简直伤透了她的心! 自从她告诉姊姊这件‘惊喜’之后,便不再瞧见她展露笑谑,整天愁眉着急得想找出对策之道,但却也都碰了壁,逼得她只好另寻管道,而这管道就是直切入重心,飞到拉斯维加斯找爵顿。罗司。这几天任凭她费尽口舌、软硬兼施都没办法改变嫱旃的决定。 “唉!”璃晨叹口好长好怨的气,大声到好似有多大的惋惜与忧愁。“本来这趟应该是去赴约的,没想到你却是要跟人家要回支票!如果爵顿先生答应的话,那他一定是蠢蛋一个!”她皱着鼻子,嗤声批评道。 她说得没错!这已是既成的事实,怎可能凭嫱旃单方面之词而更改呢?除非──除非那位与她“约会”的男子愿帮助她,愿意再招一次标,反正以他那么出色有名的声誉,不怕会没有女人竞标,只是──竞价没那么高就是了!毕竟没有人会疯到用十万美金买下一夜共遨游赌城的机会。怎么说呢?只能说世界上只有一个叫璃晨的女子,而这出手大方的作风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你不用替他担心叫屈了!你不是说他条件好,被列为最有价值的单身汉,而且又经营一家声称是赌城最大的饭店赌场。你想想看,这么多吸引人的条件都已足够了!”嫱旎这时搬出璃晨先前劝她的话,这些话原本是璃晨用来吹捧对方的社会身份地位,好让她明白这次安排的约会是多为难得,机不可失,但此时却被她拿这一席话来反将一军。乍听起来还真满有道理的。 “话是这么说,但这么做却也会弄得他颜面尽失啊!你听听看──”璃晨突然正襟危坐,挺起胸,清清喉咙说道:“前几日以十万美元竞标下赌场老板的神秘女子,竟在约会前数小时反悔她前日的行为,深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抱歉,并且恳求希望能拿回支票,并且预祝爵顿;罗司先生在下个竞标会场上能有女人愿掏出荷包……”璃晨模仿记者的口气说道。 “璃晨,话到你口中都不能听了。你完全扭曲我的原意了!”她正言厉色的纠正妹妹。 “如果这样子你都觉得刺耳的话,那么我劝你事后可别阅读任何报章杂志,以免那些难看的字眼刺痛你的眼睛。”她故弄玄虚地呐呐道。 有这么严重吗?如果真像妹妹所说的那样,那岂不是对爵顿。罗司先生太不公平了?毕竟他也是做好事才答应这慈善公益所举办的活动……唉!千万别弄得对方乌烟瘴气才好。怎么抉择呢?难道真的要放弃她和妈妈多年的积蓄,弄得自己身无分文的回到台湾吗?嫱旃内心无助地一直盘问着自己。 ※※※※※※※※※※※※ “各位旅客,我们已抵达直麦加仁国际机场,wa航空公司预祝你们在拉斯维加斯有个愉快的旅程。”空姐甜美的声音清晰的由扩音器里传送至机舱的每个角落,并拉回嫱旃沉思的思绪,她往下一瞧,一望无际的沙漠忽而出现一栋现代化的机场航运大楼。 嫱旃和璃晨下了飞机来到航运大楼,立即映入她们眼底的竟是整齐排列在大厅四周围的吃角子老虎赌具,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那浓厚的赌城气息;霓虹灯闪亮,漾着醉酒迷离的它,犹如披上千万个星星的金镂衣,她们霎时愣住了眼,深怕一闭上双眼即被那光耀诡谲的夜景给吞没。 “真不愧是赌城!”璃晨一坐进去刚招来的计程车,马上左右好奇地张望。很明显地,从她的表情看来,她是被拉斯维加斯繁华万灯的夜生活给慑住了。 而嫱旃呢?她可没有这心情。这时她的脑海不断在揣测罗司先生一旦知道她此行目的后的反应,是理解或者是愤怒?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她就可以大大松了一口气,安心快乐的飞回台北。可是──如果是后者呢?天哪!她最怕男人发脾气了,尤其对方又是年轻力壮的魁梧男子。糟了,如果璃晨描述他的状况所言不假的话,那么身为赌场老板的男人会有多少同情心,说不一定他根本懒得去理解你的苦衷。唉呀,怎众人都踏进虎口了,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呢? 计程车在一栋豪华尊贵的饭店前停下,嫱旃付了车资,不慌不忙的下了车,昂头审视这庞然华厦──这里就是她们的最终目的地,闻名遐迩的希尔帝饭店就出现在她们上方。 希尔帝──嫱旃像被它吸引住的重复呢喃着它的名字。 “它太漂亮了,害我都不敢踏进一步呢!”璃晨目瞪口呆地伫立着,兴奋的神情一览无遗。 希尔帝饭店外型独特,整座建筑全用新颖浪漫的玻璃幕墙做成。外庭园中巨大水池的多彩镭射光束冲破迷离的夜空,并随着时快时慢的美妙悦耳音乐,不断展现它越人之处,令人陶醉。 嫱旃拉回微愣的心绪,不发一言地拉着妹妹的手昂首踏进豪丽、匠心独具的大厅,此时此刻,她突然猛觉到自己像是童话中的灰姑娘,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踏进辉煌的城堡,参加她毕生都不可能参与的舞会。唯一不同的是,灰姑娘在十二点过后仍舍不得离开,但她可就不同,在这时候她好想转身离开,没有王子,也没有玻璃鞋。 办妥了住宿登记,她们被领到一间雅致的套房。一进门,璃晨立刻走到落地窗前,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炫目的夜景,内心似乎因这繁华气氛而倍看。 “我真等不及见识这儿的一切,待会──” “待会儿你哪儿都不能去!” “姊,你不能要我一直都待在这房间,这样我可会被闷死的!”她大声抗议道。 “你忘了答应我什么?”她暗示着。 璃晨沮丧不己,低垂着肩走回床边,并呈大字型的瘫躺在上面。她是聪明人,一听就听出姊姊话中的警告之意。在她们尚未动身之前,嫱旃早已和她约法三章,如果她有异议的话,那就别想跟她到拉斯维加斯。很不幸的,不准擅自闯荡也被列为其一。 嫱旃瞄了手表一眼,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时间,距和罗司先生“正式”约会仅剩两个小时,自己得要好好把握才行啊! 她在心里不断催促着自己。 ※※※※※※※※※※※※ 嫱旃来到大厅柜台,一名年轻貌美的粟发女子扬起礼貌的笑容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请问爵顿;罗司先生在不在这儿?”她回以一笑。 “你跟他有约吗?” “嗯──严格上算是有。我们将在两个小时后共进晚餐,所以──”嫱旃支唔的说道,倒不是她在英文交谈上有什么困难,而是导致她有此尴尬情形的原因是因为这位穿着整齐绿色制服的小姐,正若有所思的把她从头至脚仔细的来回梭巡着,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到外星人似的,而且还有那么一点恍然大悟的神情,和不屑?嫱旃心想这儿难不成还有种族歧视? “对不起,罗司先生交代过在这段时间不见任何人,包括你!”粟发小姐更加强最后的字眼,方才礼貌性的笑容也不复见,剩下的仅是冰冷的言语对待。 包括她?罗司先生怎知道自己会在约会前想见他一面,还有,为什么四周围的服务员皆以嘲笑的面容看着她?男的看她的眼神则含带着倾慕,像是着迷于她外貌似的,而女的看她则隐藏一丝妒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嫱旃内心思绪翻腾。 “韩斯莉小姐──”嫱旎瞄看了对方左胸的识别证,唤住她,想更仔细详问之时,不料韩斯莉却冷冷的转身,投入同事间的谈话。 嫱旃吐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但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她们的谈话声。 “语言沟通都有问题了,还想跟我们老板共进晚餐。唉,咱们老板简直是一整夜都要面对一个哑巴喽!”韩斯莉苛薄地说道,丝毫不忌讳的批评着,因为她以为嫱旃是个对英文不甚懂的东方女子。 “可不是!老板大概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交代我们,如果他今晚的‘贵宾’在八点之前想与他独处时,一概拒绝!” 另一个女同事自以为是地下了个结论。 “这你可料错喽!他并不知道对方是东方女子,怎么可能早预料到这层问题?你想──一个只为求得一夜晚餐就随即为下十万元美金的女人,一定对罗司先生极为仰慕。如果是你的话,你不会想在晚餐前与他独处吗?”她一说完立刻招来一阵满含嘲弄附和的笑声。 嫱旃勉强自己继续往前走,克制住想回身冲向那群女人,打烂她们肮脏嘴巴的念头。 这时她脑海全涌进方才她们私下谈话的内容,不自觉地满脸通红。天哪!罗司先生一向都这样自负吗?不见她,她就非得见他不可! 嫱旎抬起头,挺起胸,坚决地走出希尔帝。 ※※※※※※※※※※※※ 爵顿坐在一张庞大、代表身份的办公桌后,抬头迅速看了魏伦一眼,但立刻又低下头全神贯注在他手中的卷宗,仿佛当魏伦不存在似的。 魏伦又朝他靠近几步,直伫在他面前清清喉咙,但得不到任何回应之后,他又像得了肺癌般地大声咳嗽,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 “我是你老板,可不是你专属医生哪!”爵顿往桌上不悦的丢下笔,然后往椅背一躺,沈懒的说道。 魏伦暗自吁了口气。这些天,如果老板想以漠然的态度来惩罚他日前不当行为的话,那么他可成功了!不晓得他是故意不开口,还是懒得跟他说话,总之他总是冷冷淡淡地对他;像刚才,他明明都在他面前咳得要死了,才收应到他冷冷的一句话。有时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修炼成仙,到了来去自如,可以空隐身不见的地步。 “我还以为在我做了那件事后,得马上走路了!”魏伦知道自己可是拼了命、顶着头,犯了爵顿众所皆知的忌讳。现在他所以还能伫立在老板面前,这或许得靠他与生俱来的厚脸皮功夫,而这可不是人人都学得来的。 “快了,如果我的耐心和包容力用完的话──”他话还没说完,立即被魏伦的一声惨叫给挡住。 “天哪!据我所知,这些优点你根本没有嘛,这对我不公平!”大概就只有他才敢在爵顿生气的时候开玩笑。 “所以喽,别考验我!”他下了最后通牒。 魏伦无所谓的耸耸肩,悠闲地跨坐在爵顿对面的椅子上,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问道:“我有两个消息,你要先听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 爵顿冷静地看着他多年的好友,锐利过人的眼睛提防地直盯着魏伦脸上的笑容,这种神情、这种语调让他不禁想起他前日被陷害时那种诡异感觉。 “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是──所谓的好消息跟坏消息同等糟?”他紧蹙浓眉,深觉自己想要安静度过这夜的念头是愈来愈不可能了。 “你这么说可严重打击到我的自尊心。难道我在你眼中,是个连是非好坏都分辨不清的人吗?”他大声的为自己叫屈,因为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名领导上千名员工的饭店经理,希尔帝从上到下,有哪一件事不是他处理的? “好吧,先告诉我坏消息!”爵顿好笑地让步道。 “坏消息……爵顿,咱们先说好,如果今晚的约会有什么后续发展的话,可不是我造成的。”他急忙撇清,快言道。 “后续发展──”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是啊!刚刚我才接到消息说,普拉森太太邀请你们到她府上作客。”他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张帖子。 “等等──”爵顿举手打岔,严肃中掺杂些许烦躁。“你口中的‘你们’是指我和谁?”他不悦地接过帖子。 “嗯……这个──当然是和你今晚约会的对象。” “该死的!”爵顿气得七窍生烟的诅咒道。原本他以为只要熬过今晚一顿晚餐就可拂袖而去,想不到在这节骨眼上却蹦出这天杀的邀请帖来。 “爵顿,我知道你非常不愿意,但我们得顾虑到希尔帝所面临的局面。普拉森太太肯邀你去她的游艇共进晚餐、过夜,表示她有意思把那块地卖给你,如果你拒绝的话,无异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魏伦的顾虑跟他一样。诚如魏伦所说的,假使他拒绝普拉森太太盛情的邀请,那么前阵子的土地交涉就前功尽弃了!这点就是绊住他,令他动弹不得的主要原因。 “好消息呢?”说不定这消息可冲淡他的烦躁之意。 “我刚刚说啦!普拉森太太愿将土地卖给你的机会极大!”魏伦露齿而笑,爽朗的笑声在爵顿耳里听起来极为剌耳。 他简直是在老虎头上拍苍蝇嘛,这时候还是装傻来得比较安全。他在心里苦笑地告诉自己。 “魏伦;史蒂夫,在我还没怒气冲天之前──” “哇!再过一个半小时,我们就可以看到那小妮子喽!听说对方还是个东方女子……”他故弄玄虚地说道。 爵顿扬起浓眉,诧异地问道:“东方女子?你听谁说的?”他压下怒气。 “你的属下、员工都早已议论纷纷了,他们说那位女子刚才才提出想在你们公开见面之前,跟你私下谈谈。但全被你下的那道命令给断绝了,说白一点,你防的就是她,对不对?” 魏伦忍住满腔的笑意,揶揄的问道。 爵顿警告似的瞪视他一眼,冷静地说:“无论如何,这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而且这下我更可肯定今晚约会的对象是多么令人厌烦。”他斩钉截铁的批评。 这一次魏伦没说话。 ※※※※※※※※※※※※ “帖子送到了!那对方有没有回函?”在偌大舒适的大厅沙发上,坐着一位年龄大约八十岁的老妇人,声如洪钟地问着刚刚才踏进门的管家。 “在这!”五十出头的老管家弯着腰,不慌不忙地抽出回函。他不懂,为什么老夫人竟会临时想邀请希尔帝的总裁来家里会餐,甚至希望他们能住上一晚? 当然,身为管家的他,无权说些什么,但老夫人的作法实在不智啊! 在拉斯维加斯,没有人不认识爵顿。罗司,他在赌城的势力庞大到能呼风唤雨,更缔造了他骇人的金钱帝国。对于他的处事作为,众人给他的评价有褒也有贬。对他钦羡的人还为他增添了神秘的英雄色彩;而对他有微词的,则把他塑造成一个做事凶狠、冷血无情的独裁者。无论众人怎么去看他,大家都有个共识,那就是──爵顿。罗司绝对是个难以捉摸、少惹?妙的男人哪! “夫人……”老管家原想再一次劝说,不料普拉森太太却举手截断他的话。 她点头微笑地拿起老花眼镜戴上,仔细地看着她手中的回函,然后满意地点头说道:“这小子的顾虑也满对的。他打算先在他的餐厅吃完晚餐,让那群记者采访个够,然后再带着那位女孩到我们船艇作客!我可真等不及要见他们喽!” 这小子?想不到赌场超级的风云人物,落在老夫人的口中,竟然变成“这小子”,不知道爵顿;罗司听到之后,会有什么感想? “夫人,你在这敏感时候邀请爵顿。罗司,实在是有些不妥啊!外界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有意思要将市中心那块地卖给他哩!恐怕就连罗司先生也会这么认为!”虽然这邀约已成定局,但老管家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 “这我自有打算,你先去游艇上准备两间客房吧!”她遣走管家,独自舒适地坐回摇椅,她眷恋地摸着粗糙,甚至有些破旧的椅把,这时童年的种种回忆纷纷涌上心头。 她──出生在台湾,十六岁那年随着父母亲回到美国。她是个中美混血儿,父亲因赴台谈生意,在姻缘巧合下爱上在台湾的母亲。这一晃,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她都已经快八十岁了!人哪,只要一脚踏进棺材时,看什么事物都敏感,也更想去挖掘过往岁月的点点滴滴。 虽然没有什么病痛缠着她,但她就是清楚知道自己的日子已不多,也大概就是这原因吧,使她强烈地希望有个人能听得懂她在讲什么。所以当她得知来到赌城赴约的女子,竟是远从台湾来的女子后,她便不考虑地派人送出邀请函。另一方面不可否认地,她内心倒是对这名女孩有着奇特的好奇心哪! ※※※※※※※※※※※※ 原来这就是专属员工进出处。嫱旃小心翼翼地躲在庭园的一座雕像后面,观察每个脚步匆忙、穿着整齐制服的工作人员。包括服务生以及赌场里的发牌员皆从这入口处进入饭店的,或许她混杂在他们其中,那么说不定就可探知罗司先生的休息室在第几楼,而且也用不着去触碰饭店大厅柜台登记处小姐苛刻的眼光。 嫱旃打定主意之后,尽量不引人注意、神色自若地跟随人群走进那铁门,下意识地转了个弯,踏上几层阶梯,立即被嬉闹笑谑声吸引到一扇门前,她好奇地弯腰、耳朵贴紧门板仔细聆听时,才恍然明白她听到的是一连串露骨淫荡的黄色笑话。当她急忙想挺身离去之时,想不到原本微掩的那扇门却猛然大开,嫱旃根本没有移动双脚的机会。 嫱旃瞪大美眸和四十多双眼睛对看着,此时的她才了解被八十多只眼睛盯着是怎么样的滋味,虽清一色都是女孩,但仍是惹得她全身不自在。 她僵硬地扬起礼貌性的笑容,轻声说声抱歉,想快速转身离去之时,她的手臂却突地被其中一位粟发女孩拉住。 “你没有走错房间,你一定是露西找来代她班的女孩喽!”等不及嫱旃回话,她便一把将她拉进房间,并随意丢了一件鲜红艳丽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嫱旃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手上那件引人遐思的衣服,随即抬头看到墙壁和衣柜里均挂满了五彩缤纷、各式各样的舞衣时,才蓦然发觉自己竟然走进了歌舞表演的化妆室。 在拉斯维加斯的各大饭店为了吸引顾客,不惜用尽花招推出各种表演节目,当然啦,希尔帝饭店也不例外,它除了赌场和舞台皆称最大之外,余兴表演节目也均属一流。 “喂!你会跳康康舞吧?”一个女孩挑衅地问。 “你们弄错了,我是来找罗司先生的──,” “你未免也太老实了吧!代一天班也要向老板报备?而且你这么做可会害到露西。因为我们这儿规距多,尤其是绝对禁止有人代班的,所以你还是赶快穿上它吧!”方才那位粟发女孩话一停,马上迅速的脱下嫱旃的套头毛衣,无视她的尖声喊叫。 她抗拒的动作并未得到任何支助,反而引来更多人牵制住她扭动的身子。不一会儿,她的牛仔裤也被扯下了,经一阵混乱之后,嫱旃筋疲力尽,而她再怎么挣扎也敌不过她们。 嫱旃被推到镜子前,被迫地看着镜中的身影。 天哪!她心里哀声连连,紧急闭上双眼,过滤一下刚刚猛见到的影像。那是她吗?艳红惹火的缕空露腰中空装,很诱人的暴露她姣好的身材,紧身超级迷你短裙裹住她性感的臀部,令人惊艳于那双匀称修长、线条优美的玉腿。 她再次睁开眼睛,那件刺眼的贴身衣物并没有因为她的祷告而消失,反而愈看愈让她自己脸红。 看来,上天故意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处罚她取笑过璃晨那身的穿着。而现在她呢?如果真要和璃晨相比的话,那么璃晨穿的那件可真的称得上保守、呆板的淑女装哩! “你──你要把我的衣服拿到哪里去?”嫱旃从眼角瞄见其中一名女孩抱着她脱下的衣服正要往外走。 “是我叫她拿走的。因为我看到你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恨不得甩掉它似的。所以喽,为了露西着想,我们不得不提防你一点。” “我不能穿这样出去啊!”她惊异地说道。 “为什么不能?你不只要走出去,而且还得上台表演呢!” 粟发女孩,茱丽亚坚决说道。 “不行,我是真的要找罗司先生,我──我跟他有约啊!” 嫱旃再一次替自己澄清。 “喔!她终于说出她最终的目的了。原来她愿意代露西的班是想藉此接近罗司先生。”女孩转向一旁无言的茱丽亚,继续挑拨道:“看来你和团主的美梦计划可要破灭了。” 一声喊叫声贯穿整个房间,因为茱丽亚怒骂一声随即甩给那女孩一巴掌。当然,那位女孩敢挑衅就敢跟她斗,所以就这样,一群女人就这么吵闹打了起来。 “全给我停住!”一声怒喝,轻易制止住这一群打群架的女孩。 踏进门的是一位身材略为肥胖的女人,年约四十,脸上抹了一层像油漆涂壁的浓妆,厚重的红唇则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将整条口红都黏上去了!而描着黑眼线的大眼,眼神指责地看着这一群女孩,说:“造反了,是不是?吵得这么大声,连饭店大厅都听得见,如果被罗司先生听见,那我们还要不要在赌城混下去啊?” 一切寂静无声,老女人似乎很得意于自己的处事效果,又说:“茱丽亚,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 茱丽亚嘟着嘴把才才的事仔仔细细全说了出来。 而这老女人就是她们口中的团主。这时她的目光毫不迟疑的望向嫱旃,并且从头到脚的将这东方女子好好的看了一遍。 好个漂亮令人牵魂的女孩──团主心里不由自主地赞叹着。虽然她身处一群女孩中,但无庸置疑地,眼前她绝色撩人的脸庞间,无意之中流露出动人的妩媚,而她身上那套舞衣则更加让她象牙白的细腻肌肤表露无遗;她身材的比例可是比专业模特儿更出色。以西方审美观来看,她的确是一位脱俗绝尘的美人。这时,团主不得不承认这女孩的条件乃在茱丽亚之上。 团主心里虽是这么想,但脸上的表情却仍得控制得当,尽量显现不以为然的表情,否则她这几个月栽培茱丽亚的心血不就全都白费了! 茱丽亚是她在两个月前收留的一位流浪者。她刚刚看到茱丽亚时,并不认为她有什么出色的地方,直到她洗尽污垢,穿着华衣时,才真正让她正视她的存在。 其实说得难听一点,她之所以会收留茱丽亚的原因,也仅是要利用她罢了!在赌城这个地方,人不为己是站不住脚的。而她打的如意算盘是想要藉着茱丽亚的美貌来套住老板的脖子,如果成功的话,好处可多着呢! 团主可以带着她的团长期留在第一大饭店表演,这样高额的收入就可让她不愁吃穿一阵子了。而茱丽亚呢?她当然是飞上枝头当凤凰喽! 站在团主身旁的茱丽亚,聪明敏锐地看出团主对这东方女子的赞赏。她烦躁嫉妒的撩拨头发,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均被这群女孩看在眼底,其中不乏看好戏、轻蔑的眼神。团主想藉着她年轻貌美的外表去吸引老板的计划,早已不是秘密。当然,有机会得到老板的青睐,以及又事事受到团主有意的袒护,她肯定是会遭受到排挤的。 茱丽亚气不过,等不及想要让那些瞧不起她的人,另眼相看,并且在她面前低头道歉。而这一切都得付出代价,她一定要进一步行动才行啊! ※※※※※※※※※※※※ 嫱旃焦急地直盯着手表,时间一分一秒的逼近,再过一个小时,如果再见不到罗司先生的面,那她不就白白跑这么一趟了!想到这里,她就更加心急了。 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地看着女孩边互相嬉笑边打扮着自己。有好几次她想溜出门外,但总是被茱丽亚给挡住了;任她费尽口舌解释之所以非见罗司先生的原因,却惹得她们哄堂大笑,好像她说了个天大笑话似的。 “看住她,我先出去一下。”茱丽亚匆匆离去。 “你们猜猜看,她是去哪里?”在茱丽亚才踏出门,立刻有人朗声狂傲的问道。这位开口的女孩就是刚刚跟茱丽亚起冲突的那位。 “嗯!去赌场?” “大错特错!她是去找咱们老板了。” 嫱旃马上屏气凝神,仔细听着她们的谈话。 “真看不惯她自以为是的表情,以为长得漂亮就可以飞上天了!其实她这一去,铁定会摔得很惨。因为大家都知道老板是非常忌讳跟属下、员工发生或传出任何绯闻的,而茱丽亚可能受到那东方女人给她的威胁,才逼得她豁出去,冒险得想要打破禁忌,去诱惑咱们老板……” “真是太嚣张了,平常我们看她一副自负的样子就呕心!”更多的人连声附和着。其实她们都是墙头草,看哪边得势,就转靠哪一边。唉!人心! “是啊,所以我们不妨利用她──”对方朝嫱旃的方向点头示意,然后带着邪邪的笑容走到她面前,道:“罗司先生的休息室在最顶楼,你从这走出去转个弯就可以看到员工专用的电梯,祝你好运!” 无论她们的动机为何,嫱旃还是感激地一笑,然后低头看着自己几乎裸露的身体,说:“我的衣服──” “丢了!你还是穿着它吧,否则怎抵得过茱丽亚抛媚的功夫!” 看来,她们是绝不会把衣服还给她了。这时,嫱旎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随即往外跑去,身后立刻传来嘲弄的笑声,跟着她直奔电梯。 第三章 带着忐忑难安的心,嫱旃踏进这又长又亮的走廊,缓缓推开沉重厚实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整齐舒适的办公室,但它却给人一种肃然起敬的压迫感,令人深感在此的领导者是位不同凡响的人物──而他正是她这几天一直想见到的罗司先生。 嫱旃收回游移的心思,瞥见办公室里另有一间房间,微掩的那扇门透露出房间里的黑暗,唯一的光线也仅是由办公室光亮的灯光渗入。干净厚重的地毯吸去她沉重的脚步声,她无声无息地推开门。 从阴暗的光线来看,这是一间充满男子粗犷气息的房间。 当她再往前走到柱子后一探头看,毫不讶异地瞧见两个模糊激情重叠的身影,大剌剌地在大床上互相爱抚着。 看来,罗司先生还是躲不过茱丽亚的热情诱惑。 唉!从他们干柴烈火的情形看来,要等到罗司先生有空跟她谈,恐怕还须等上一段时间呢! 该现身“打扰”他们的好事吗?嫱旃躲在梁柱后面,不耐地嘀咕着,白皙的脸蛋更是尴尬绯红。 正当她犹豫不决、里足不前之时,在她身边仅离几寸远,传来一阵轻声低沉的呢喃:“看到了你想要看的?” 嫱旃反射性地飞快转身,蓦然望进一双深邃湛蓝的双眸,有如跌进一潭又蓝又深的湖水般,紧紧慑住她的呼吸。 她惊吓地往后一退──她碰着了什么?心底闪过一丝害怕。 随即一阵铿锵破碎声回答了她的话。喔!不,她低头一看,在她脚边布满了满地的古董花瓶碎片。 刺耳的碎击声也惊愣住床上那对原本处于炽情中的情人。 “啪”地轻响,蓝眸男子按下灯掣,顿时,光亮的光线迅速吞蚀黑暗,将屋内的一切清楚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仅过一秒钟,坐在床上的茱丽亚扯破喉咙地尖叫着,并毫不迟疑地往魏伦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不要脸──”她愤怒地用手指指着他的鼻尖。 “等等,是你趁着我闭目养神的时候,爬上我身上挑逗我的,现在怎可口出秽言?简直是泼妇一个!”魏伦也不甘示弱的回骂道。如果她是男人的话,他会毫不客气地回一巴掌,但很可惜的是,她不是男人! “我以为躺在床上的是罗司先生──” “原来如此!”魏伦讽刺地扬高嘴角,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的感觉刺痛着他。原来她想诱惑的对象不是他,他只是巧合地尝到甜头罢了,不过说真的,她的确很漂亮。 魏伦鄙视的眼神弄得茱丽亚浑身不自在,当她转头看到嫱旃和罗司先生时,才猛然发觉这房间不只有她和魏伦而已,顿时羞怒冲上脑门,她一把用力推开魏伦,边哭边随意抓起衣服遮掩地跳下床,匆匆地跑出房间。 “想不到你的床还真是借躺不得啊!”魏伦口中念念有词地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其中不乏诅咒。 “如果不是你遣走我的保镖,要他们休息一天的话,她根本连这儿都踏不进一步,更别说是爬上我的床了!”爵顿半是严肃,半是调侃地回答。 魏伦挺身抚平他微乱的金发,现在他又是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子。当他抬眼瞧见爵顿身后的嫱旃时,一丝惊艳从他眼底闪过。从她性感的衣着看来乃是希尔帝的舞娘,想不到爵顿竟打破长年的禁忌,跟自己的员工谈起恋爱喽!不过话说回来,面对如此动人慑心的容颜,谁又能无动于衷呢?他暗忖。 “我不知道你何时对东方女子感兴趣?不过,她可真的是世间上难得的美人哪!”魏伦贴到爵顿耳边嚼舌道。 “是吗?”爵顿第一次正眼审视嫱旃细致的五官,顺着她裸露的粉颈、香肩……一路往下,毫无遗漏地浏览着。 魏伦说得没错,她可真是罕见的可人儿!高挑的身影,纤细的柳腰,曲线优美的臀部,白皙的肌肤则像丝缎般细致,总而言之,美得令人屏息赞叹。 爵顿面不改色地冷冷地与嫱旃不安的眼眸相交接之后,仍然继续有意无意、光明正大的瞥视她暴露过度的双峰,完全不在乎她谴责的眼神。 嫱旃在蓝眸的“肆虐”下,颈部的寒毛不禁竖立,一颗心则如击鼓似的跳动着。很明显的,刚和茱丽亚调情的男子并不是她原先认为的罗司先生,那么──这位单单用他有力的眼神,就能弄得她心神不宁的男子就是……,完了,毁了!她哭笑不得地难掩强烈的失望。 为什么名叫魏伦的人,不是罗司先生呢?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一切都好谈了,她的困难也能迎刃而解。因为他看起来给人一种充满正义感、亲切待人的感觉,他一定能体谅她的处境! 唉!为什么事情总是不称心呢?“真正”的罗司先生不要说是亲切了,依她看来就连“面恶心善”的形容词,他也沾不上边的。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张“恶脸”实在太过英俊了。 他那浓密如黑檀木漆黑的头发,雕刻般几近完美的俊逸轮廓,更让人不敢忽略他惑人的外貌;尤其是那双湛蓝的双眸,更加放肆地绽放慑人的光芒。这罗司先生是个危险人物哪!嫱旃再清醒不过的警告自己。 “我把床还给你们了,不打扰喽!”魏伦的暧昧言语将他们拉回现实。他根本不对自己丢下的那句杀伤力颇强的话负责,马上消失在这房间。 “等等,爵顿你别忘了待会儿和那疯妮子的晚餐约会!” 说完,他真的离开响亮的开门声回荡在他们两人沉默的呼吸中。 疯妮子?嫱旃挑高柳眉,苦涩地咀嚼这三个字。原来他们是这么叫她的,不过没关系,看来罗司先生也极反感这场约会。 了解这一点之后,她顿时安了一半的心,毕竟还没跟他谈,就已达成共识了! “戏演完了,你的同伴也哭着跑出去了,而你却还像木头般地站住不动,是不是想试试看你诱惑男人的功力!”爵顿话中带着尖锐冰冷的讥嘲意味。这一切他全冷眼看在眼底,心里根本不讶异于刚刚所看到的情景,因为他太了解女人的把戏。 同伴?他一定误认为她是舞团的其中一员,这也难怪,因为连她自己都差点把角色给混淆了呢! “既然你都认定我是疯妮子了,那么我诱惑你的不当举止,也才能符合你对我的期望啊!”嫱旃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如果爵顿;罗司有任何讶异的话,那么他掩饰得很好,因为他英俊的脸上寻不到一丝错愕的表情。他仅是微提高他英挺的剑眉,好像世界上没有一件事能让他感到吃惊。 “原来你就是萝拉?”他还是一副桀骛不驯的模样;像是随口一问,根本不把她当成一回事似的,迳自从柜子里抽出毛巾往他滴着水滴的发际擦去。很明显地,刚淋浴出来的他一点也不惊讶于她的出现。 “萝拉是我的英文名字。”她讨厌他不在乎的态度,难道他对她的来意都不好奇吗?这时,她脑海窜起先前他员工对她龌龊的猜测。 “你来自日本?” “不,台湾!”她讨厌小日本。 台湾?就他记忆所及,它好像是个小岛国家,在赌城也不乏来自台湾的顾客。“罗司先生,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提早见我,但我有不得己的苦衷,希望能私底下跟你谈谈!” “喔!什么事?” “喔!可不可以请你先穿好衣服,我们到你的办公室去谈!”嫱旃尽量保持冷静地要求道。她知道这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和立场顾虑这么多了,但是他几乎半裸的身子和凌乱的被子,这种暧昧诡谲的亲密气氛令她浑身不自在。 顿时一阵低沉感性的笑声,在沉默的空气中回荡。 腰际仅围一条浴巾的他,全身散发出男子强烈的魅力。微乱的黑发增加一种难以言喻的狂野,结实的胸膛、紧绷的肌肤在灯光照射下更显得骇人,仿佛拥有一种即将迸射出来的爆发力。这时候,让她更清楚感受到男女之间与生俱来的生理差距。 他怎么还能这么悠闲慵懒自在呢?难道他一点也不担心宽松的浴巾会因他的狂笑而滑落?嫱旃觉得可笑极了,因为这个问题反而是她来操心的!为了不让自己感到尴尬、不知所措,她只好控制自己的视线,极力停留在他脸上,不料反而更跌进了那双如宝石湖泊的蓝眸。 “我没有不妥的地方!不过,我倒是觉得围着浴中比你这身穿着来得保守多了!”爵顿反击地朝她扬扬眉毛,邪恶的笑容暗示她裸露的舞衣打扮。 一朵红霞迅速飞上嫱旃雪白的双颊,她尽量克制自己想掩住胸前的举动,并极力稳住她左右摇摆不定的自制力。她抬起头、挺直背,想要表现一副世故冷静的姿态。不过,她可能不知道,她脸上的红晕早已泄露了她张惶不安的情绪。 爵顿压下满腔的笑意,因为他怕如果再这么取笑下去的话,眼前这位纯真的女孩会被他逼得嚎啕大哭。 怕?他不自觉地皱紧眉头,心想:这个字眼已好久好久不曾窜进他的脑海了,什么时候爵顿。罗司竟也会怕女人哭泣?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啊! “你打算穿……嗯──赴约?”爵顿的浓眉角忍不住往上扬。 “如果你也打算围着浴中走进餐厅的话!”嫱旃不假思索地反击回去,心底的怒气愈升愈高,心想: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如今她也不会穿着一身几近赤裸的舞衣,落得自己不知所措的站在他面前。 爵顿听出她语气中的怒意,知道她并不是那种被人一逗就尖声哭喊的女子时,他满意地不自觉地点点头;至少这游戏可是愈来愈好玩了,说不定并不如他先前所料想的那样那么无聊。 “这提议倒是满吸引人的,至少我眼前有一夜春景!”他露骨且毫不客气地调侃道。 爵顿那番慎重并点头赞同的话,惹得嫱旎一阵惊慌,脸上急速泛白,但这仅是一瞬间而已,因为她早已下定决心要拿回那张支票,并且取消这场约会;但假若她遭到罗司先生拒绝的话,那么大不了空手而回,一切从头来罢了!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我要取消这项交易,并且拿回标价十万美金的支票。”做了最坏的打算后,她顿时勇气倍增的坚决说道。 “后悔了?看到我本人让你失望了?”爵顿嘲笑地扬起浓眉,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丑到讨人厌的地步了。 “不是──你──很好!”嫱旃简洁带过,她不想拉下自尊去称赞这么所认同的俊貌;更何况,迷恋他的女人一定不计其数,用不着她再去锦上添花。而且他也一定非常了解自己的一笑、一扬眉就足以搅乱女人心思的魅力。 “这么说,你是把这儿当成游戏场所喽?”他原本平静的脸庞顿时如冰霜,寒得透彻人心。 “不!我绝对没有污辱慈善机构的意思,从一开始──” 嫱旃惊慌地提高音量,着急地想将这件事从头至尾细述一遍; 但还是保留了她是私生女的事实和她父亲的名字,她不希望这一件事影响了父亲在洛杉矶的地位。 “我恳切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苦衷,我只希望能拿回五万元美金,而另外那笔钱就算我尽一点微薄之力,捐助给这场公益活动吧!而你也用不着跟我这‘疯妮子’共度一餐,如果你想的话,你还可以再举办一次竞价──”她尴尬地说出心里的话。心想:罗司先生现在肯定在心里咒骂着她,毕竟是她破坏了他的义举行动,在这一刻,她突然为自己自私的行为感到汗颜。她回想这些天着急失意的日子,惭愧地觉得自己仿佛讨债似的失去了理智,根本遗忘了这项慈善活动的意义,以及急需人们出钱、出力去帮助的苦难儿。 两人无言地陷入沉默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嫱旃追回支票的决心也一点点地开始瓦解,突然她心胸豁然开朗。 爵顿默然盯着她,惊讶于一张小小细致的脸庞,竟能在短短的几秒内闪过百种思绪。 “原来你也是被‘陷害’的!”他英挺的脸露齿微笑。 也是?嫱旃疑惑地抬起脸,接触到爵顿带着笑意的蓝眸时,心跳竟颤抖地漏掉了一拍。为了掩饰自己失当的反应,她连忙重拾刚刚的话题,说:“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参加这次的竞标活动,也是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 “没错!所以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在一块了。”爵顿慢条斯理的说道。他瞄了手表一眼,然后又不置可否地说:“时间快到了。大厅差不多也早已挤满了凑热闹的人和一些记者……” “记者?………我们又不是明星人物。”她难以接受的轻皱柳眉,漂亮嫣红的朱唇不自觉地嘀咕着。但当她瞥见罗司先生那轻易便能掳获全世界女人芳心的俊容时,才恍然明了,他才是众家报社所追逐的人物,而采访这次公益成果也仅是借口罢了!而她呢?当然只是陪衬的角色而已。 “别担心!我比你更厌恶面对摄影机。”他走到柜子前打开抽屉,从一堆像是重要文件的夹缝间抽出一张支票,递到嫱旃的面前,沉稳的说:“这是你的旅行支票。我现在应该将它还给你,但因为待会儿有记者在场,所以还须用到它来作存证──你不会反对吧?”话尾他微停顿了一下。 什么?刚刚恍惚之中,她是不是听错了他的话,毕竟英语并非她的母语,听错的机率极大! “拿支票作存证之后,你还要把它还给我?”天啊!他的意思不就是……嫱旃杏眼圆睁地不敢乱下结语。 “没错!这一夜十万美金的晚餐代价由我来付。而你呢,也不用为了钱烦恼了。”爵顿心里泛着笑意地看着尚未恢复意识的嫱旃。 再清楚不过的解释了! 嫱旃不多加考虑地便大声否决掉他的好意。“不行!我绝不能接受你的施舍!” 连璃晨当时的提议,她连想都没想的就一口拒绝了。更何况,是接受他的帮助──一个既陌生又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 她方才气极败坏的喊声不断在房里回荡着,每一次回音都敲击着她最脆弱、沮丧的自尊。 “如果我刚才所说的话有带给你这种受辱的错觉,那么我道歉。”半晌,爵顿极具磁性的声音响起。 她连忙抬起双眸,竟跌进那深邃的蓝眸里,而深不可测的蓝眸则严肃地回望着她。想不到看似冷酷无情的他竟会开口向她道歉,而且明明不是他的错,他也仅是循着赌城一贯的办事态度来帮助她罢了!这时,她对自己唐突指责的话感到愧疚。 “抱歉!我刚才的反应大过激烈了。我只要一想到周遭的事物全脱离我的能力范围,我──”她黯然失魂地好想在他面前无畏地说出心里的慌恐。 这几天来,她完全处在不知所措的处境里。而催促她来洛杉矶的唯一动机也已消失殆尽了,从她第一天愤然悲伤的走出葛家大门时,就已经注定了她仅是某人私生女的事实。如今面临更惨的事是,她将身无分文地回到台湾。原本她以为只要回到台北,一切都可以顺利从头开始,没有虚渺的幻想和期待,真实生存在自己计划的生活圈里,但现在这唯一的希望却也被璃晨的无心给毁灭了。 “假如我告诉你,在你妹妹替你‘标下’我之前的几分钟,我曾准备以双倍竞价来换取我一夜自由的事,那你心里会不会较舒坦?”他浓密的眉毛挑高一边,兴味盎然地问道。 嫱旃不自觉地扯高她丰满的红唇,呈一极为动人的弧度。当她抬头迎视他质询的眼光时,蓦然发现他的视线竟停留在她微扬的双唇上,那灼热的凝视引发她产生一种陌生恐慌的热流;她情不自禁、紧张地伸出粉红的舌尖,缓缓轻滑过樱唇,想藉此抚平唇焦口燥的感觉。 嫱旃完全没想到她随意一舔唇会在爵顿体内产生很大的波涛,狂猛地令他紧握抽屉手把的手更为泛白。 该死的!难道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吗?爵顿怒不可遏地暗吼道。原本带着笑意的脸逐渐让人望之却步,令人胆寒。是不是自己太久未近女色?爵顿心里再次暗忖着。否则也不会仅一简单的舔唇动作,就能惹得他呼吸急速加快,胸部窜过一阵阵难以自处的灼热感?……这太反常了!他出气地用力甩上抽屉,“碰”地大响。 嫱旃吓了一跳,戒慎地往后退一步。他怎么了?刚刚几秒钟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一下子就全都变了样?她摸不着头绪地轻皱柳眉,有些不安地双手交环在胸前。 沉寂了好一会儿,爵顿才打破沉默地说道:“时间快到了,你赶快去准备吧!”他莫测高深地斜瞄她几近暴露的身子,沙哑地低吼道。 “罗司先生,我并不接受你的提议,而且也并不打算拿回旅行支票,所以我这一身不当的衣着,也不会带给你任何困扰。”嫱旃执拗地提高下颚。 “你专程跑来这儿,竟在紧要关头放弃它?” “我先前根本不知道记者会到赌城来,天真的我原以为跟你商量过,得到你的首肯就行了!”她吁口气,无可奈何地耸着肩,并向爵顿投以一笑,转身准备离去。 “难道与我共进晚餐、同游赌城的机会,你也放弃?”他暗藏神秘的蓝色眼光,炯炯有神地洞悉她每个思绪。在这一刻,她仿佛是午夜中明媚的月亮,漂亮地紧扣住他的每次呼吸。这时,爵顿仅知道不能让她离去,而原因他则不愿去剖析。 嫱旃不假思索地点着头,并低下头躲避他探索的眼神,胡乱地回应:“明天我和妹妹一早就要离开赌城了。” “不能留下来吗?”爵顿无声无息地来到嫱旃身边;高大魁梧的身影伫立在她面前,而低头注视她的英俊脸庞则充满温柔。 她的心如击鼓似的咚咚跳着,唇齿像是冻僵得难以开口说出断然拒绝的话。他真的希望她留下来吗?在他们尚未见面之前,他对她不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吗?怎么现在却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呢?他不是想用双倍的竞标价换得一夜清静吗?可见他有多么厌恶这项约会。可是他现在竟极力相邀,除了让她心生警惕之外,心中另有一丝难以言喻、蠢蠢欲动的异样情丝,不断地在她心里盘旋纠缠…… ※※※※※※※※※※※※ 这里不是纽约,不是伦敦,更不是台北。 嫱旃睁着那双秋水盈盈的美眸,陶醉在这异国豪华的情调里──醇酒、夜色与烛光,优美的琴声,这是一顿挑不出缺点的晚餐。唉!假使身旁没有一大群记者围着的话……在她哀声叹气之时,又亮起一连串的闪光灯。 当她随意抬头,竟瞧见爵顿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那双蓝眸犀利得像会洞穿人心事似的;当他们眼神一交会,他立即朝她举起酒杯,似乎在暗示她,他能懂得她现在的心情。 嫱旃心神下宁、僵硬地回以一笑,也跟着他举起酒杯,靠近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小口地啜饮着,她并不晓得她这个动作在爵顿眼里看来,是个极挑逗的动作啊! 这一餐下来,嫱旃甚少吃到东西,倒是酒稍微喝多了点。 不是她恋酒,而是被一群人盯着进餐的感觉实在难受,紧张的气氛让她口干舌燥,而不得慢慢啜饮冰凉的酒。在进餐的时候,他们很少交谈,有的话,也仅是听爵顿侃侃而谈拉斯维加斯的历史。他大概认为也只有这个话题最安全、最适合现在的状况了! 终于,好不容易晚餐结束了!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就是同游赌城,当然,记者还是紧跟不舍喽! “待会儿,你假装进化妆间,然后从饭店后门出去,那里有辆黑色劳斯莱斯,你在那里等我!”爵顿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从旁人看来,这可是一幅性感至极的画面,当然啦,此举又引来一阵哗和闪光灯的照耀。 ※※※※※※※※※※※※ 低斜的湖岸环绕着浓密的森林,在夜晚的乔装下,更显得诡异。晶亮的月光照射在湖面上,幻化成七彩银光。 嫱旃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爵顿身后,深怕这静寂的小径旁后,会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掳走。想到这儿,她全身一阵冷颤,不由得地加快脚步,紧紧地跟着。 哎哟!她撞到了什么?她慌张地抬起头,眼前竟是一片如铜墙铁壁般的结实胸膛。天哪!她在心里惊呼着,明亮的美眸更是不敢置信地睁圆。 爵顿不解的随着她的视线移向地面。 “该死,你走路时都不瞧地啊!”他瞪视着她,丝毫不留情地喊道。 嫱旃原本已到口的道歉的话,因为他严厉的咒骂声,硬生生地吞回去了。 “谁叫你突然停下来。”她不认输地吼回去。 “小姐,已经到岸边了,不停下来,难道你要叫我往湖里跳啊!”他像是忍无可忍地呼口气,雄伟的胸瞠则上下起伏着,使得他雪白衬衫上的鲜红唇印更为显眼。 闻言的嫱旃猛然环顾四周。如他所言,他们的确已走出那座森林,展现在他们面前的美景如仙境般难以言喻,但此时尴尬脸红的她可没有心情去欣赏。 爵顿拢紧双眉,不发一语地抽出西装口袋里的丝巾,企图擦掉那显眼的唇印。 嫱旃不悦地皱着眉头,不得不承认她的口红印在他衬衫领下,更显得暧昧不堪。但更令她自己感到荒唐可笑的是,当她见着他那结实的胸膛上竟烙上自己的唇印时,某种异样的温柔暖流贯穿她全身,心日起了道不小的冲击。她面红耳赤地推开他,迳自朝停在岸边等待他们的豪华游艇,一鼓作气地爬上踏板阶梯,并踏上甲板上。 嫱旃一站定脚,立即被游艇上宽敞舒适又现代化的装备给吸引住,但最令她咋舌的是,整座游艇充满一股浓烈的东方色彩,令她在惊讶之余还感受到一种亲切感。 “我忘了告诉你,普拉森太太是中美混血儿,她母亲好像跟你来自同一个国家,她并且还在那儿度过她的童年。”爵顿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后,并在她耳畔性感低沉地说。 她敏感地挺直脊背,转身面向他时,才发现他俩站得很近。她压抑想往后退一步的冲动,不畏地抬头看向他英俊过人的脸庞,但仅仅地一秒钟,她立刻后悔了。 月光下的他有如一头敏锐的豹,正犀利地看着他的猎物。 但令她有些不解的是,那蓝眸深处竟有一丝爱意……不!一定是自己搞错了,也说不一定是月光所致,给人一种浪漫诱人的错觉。哎!反正那双足以致命的眼睛,随时随地都散发着浓密的情意和笑意,完全不针对人的,说不一定连白痴也都会被他所惑,认为他对自己有好感呢!嫱旃连忙找了好几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动荡不安的心。 “你是忘了告诉我,还是不想告诉我?” “什么意思?”他不悦地感受到她微扬的音量。 “不过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差别,反正我今晚只是一具被利用、操纵的傀儡!”她耸耸肩,假装不在乎的模样。这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失望正渐渐笼罩着她。其实她不应该有这种反应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就是无法用常理去解释自己的行?;更何况今晚这趟邀约,也是出于她的意愿,而且他也讲得非常清楚,这次的约定仅是为了彼此的利益而已,任何一方都不应该有所怨言才是! “你太快下断语──”正当爵顿想要纠正她荒唐的想法时,话才说一半,立即被一阵咳嗽声给打断。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迅速地转向来声的方向。 一位年约八十岁的老婆婆站在角落的甲板上,瘦削的额头上,满布皱纹,而她的下唇则松弛地盖过了干瘪的上唇;微胖的身材也呈半驼背的状态,仅靠着一枝拐杖支撑她身体的全部重量。 她听见了刚刚那一段对话吗?嫱旃脑海闪过这个念头。她想从老婆婆的脸上找出答案,但除了那满脸的笑容之外,再也寻不着其它的表情。不过这样也好,她不希望这慈祥的老妇人有被利用的感觉。 “普拉森太太,希望我们的来访不会打扰到你!”爵顿举步向前,彬彬有礼地说道,并且亲密地扶着嫱旃的腰来到老妇人面前。 “不会,有你们来才显得热闹嘛!”普拉森太太意有所指地暗示方才他们差点吵架的情景。 嫱旃尴尬地回以一笑。在她还来不及解释刚才的情形时,眼前这位老妇人则像懂人心似的主动岔开话题。 “萝拉是你的英文名字,那你的中文名字呢?”等不及爵顿开口?她们两人介绍,普拉森太太早已迫不及待地间。 “柯嫱旃。” 普拉森太太用标准的中文重复念着她的名字,仿佛很满意这名字似的频频点头。 嫱旃努力集中心思,凝神回望老妇人洞悉人心的注视。她不愿被发现停在她背后的那厚实修长的手掌,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气温仿佛更为燥热,否则她背上怎么像是汗湿了似的?而那掌心像是散发出热气般窜进她的背脊。此时,爵顿的手指则有意无意地在原地移动。她如触电般地向前跨了一步,而她一心想脱离那魔掌的掌握时才意会到自己的举动有多突兀。 “我们走吧!”爵顿低头斜瞄着她,并带领她跟着老妇人来到甲板上临时摆设的餐桌前。 嫱旃咬牙切齿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敢发誓他刚刚的暧昧抚摸动作绝不是无意的,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戏谑的意味。 最令她痛恨的是他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而他唯一露出的破绽仅是眼睛和嘴角均泛着得意之色,像是很满意她刚刚的反应。 “虽然你们已经吃过晚餐了,但我不相信在那种场合你们还能吞得下东西,所以我特地叫厨子准备了几道中国菜。”话完,三、四个女仆纷纷来回端上好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不一会儿,餐桌上排满各式各样的菜色;有鲑鱼洋菇、龙虾、奶油菠菜牡蛎汤以及好几样不知名的菜,令人等不及地想品尝。 普拉森太太说得没有错,在那种场面谁吃得下东西,说不定就连一口菜嚼了多久,都还有人替你计时呢! “卧舱我已为你们准备好了,但需要用两间吗?”普拉森太太突然在他们进餐时,出其不意地说道。 话才传进耳,嫱旃马上被含在嘴里的热汤给呛着了,而爵顿则停下手中剥虾的动作,不明就里地望着老婆婆。这时,他们才发觉她的视线竟停在爵顿雪白衬衫上的鲜红唇印,迷蒙的眼里不时还泛着明了的笑意。看来,她那白发苍苍的头壳下早已揣测并幻想过他们俩的关系了。 “普拉森太太……”爵顿和嫱旃异口同声地唤道。 “糟糕!我这老大婆就是这为了无遮拦,一点也不懂得点到为止。我换个说法好了,你们的卧舱就在彼此的隔壁,怎么去利用就看你们的喽!” 天哪!怎么拐个弯就变得更含糊暧昧不清! 嫱旃跟爵顿互相凝视,她用眼神示意,希望由他开口解释。 “你有别件衬衫吗?”他是开口了,但绝不是嫱旃希望听到的。他在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他这句话等于是默认了,简直是火上加油嘛! “没有!”普拉森太太二话不说地回答,松弛的嘴角则像得到满意的答案似的往上微扬。 得到答案后,爵顿转向嫱旃,给她一个足以夺人魂魄的笑容。如果他现在脑筋还算清醒的话,那么他一定是故意的。 嫱旃眼里冒着火,怒视着爵顿。 “他长得实在太英俊了,就连我这老太婆看了都怦然心动呢!假使让我年轻到二十岁的年纪,以当年的姿色可不逊于你喔!当然,话虽是这么说,但从他看你的眼神来看,即使我长得国色天香,也不能将他的眼神从你身上挪开的。”普拉森太太突然倾身微微向前,隔着餐桌,用字正腔圆的中国话,神秘兮兮地说道。 乍听她的话,原本还在盛怒中的嫱旃,不禁眨眨双眼,过滤刚刚她所听见的话,顿时,她双颊迅速绯红。 “我跟爵顿先生认识不到四个小时,彼此都还很陌生……”嫱旃同样不自觉飞快地用中文回答。 “孩子,不要不相信一见钟情。人类的情缘是很难用常理去解释的。有的人彼此相识十几年,却还在原地打转,而有些人仅是短短的几秒相视,便可结下一段姻缘。唉!就好比我跟我那老伴,初次相会的那一眼,就足够我回忆一辈子的了。到现在我还是很庆幸我的选择,真的!”她闭上眼睛,仿佛掉落回忆的深谷里,从她充满幸福的笑容看来,她正忘情地沉醉在过去的岁月里。 嫱旃被她的神情感动了。如果她也能像普拉森太太那样,有深深眷恋的恋情,人生路上有挚情的另一伴相依相扶,那么她这一生又夫复何求呢? 嫱旃无意间抬起头,看见那双蓝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她脸庞胀红地低下头,因为她脑海模糊的影像正逐渐清晰──爵顿的俊逸脸庞赫然浮现在她眼前。最令人不知所措的是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小鸟依人地抬头回望那双深眸的女子,竟是……她赶紧摇头想甩去方才跃上脑际的荒谬念头。这并不代表什么,只是被周遭的气氛所影响,再加上听了一席话,难免无法控制一连串的可笑思路。她困难地吞下一日汤,自我安慰地想着。 “很抱歉,竟然在餐桌上讲起你听不懂的话。只怪我等不及想试试看,证明我那口中国话是否依旧流利啊!”可能意识到自己失礼之处,普拉森太太连忙张开双眼,转向一脸困惑的爵顿,连声道不是。 爵顿慢条斯理地举杯回敬,并露出迷人的笑容表示不介意这礼节上的拘束。就这样,这一整晚的话题就全绕着嫱旃打转;从她的童年到现在,她逐一说出自己的成长过程。这一餐下来,她则像是一具空壳娃娃,每说出一字一句,她的内心世界就被掏空一分。 她喜欢这慈蔼的老妇人,在她带着了解的眼神之下,她忍不住将她的一生全倾吐出。 这原本是美好轻松的一夜,但当她发现爵顿也加入她们的谈话,而且他对她好奇的程度不下于普拉森太太时,她才猛然察觉自己竟赤裸裸地摊在他面前,她痛恶这种感觉。 仿佛感受到嫱旃逐渐退缩的回应,爵顿和老妇人相当有默契的转移话题。 不论他们谈什么,她都很感谢他们的体恤,当然也包括爵顿,即使他是惹得她全身不自在的主要因素。 她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也不想仔细去听,她只知道自己的身心早已疲惫不堪。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以及所应付的场面,都已超出她能力的负荷,现在的她只想找个又软又大的床躺下,大睡特睡一番。 “亲爱的,你觉得如何?” “什么?”嫱旃尴尬地问道。然后紧急拉回四处游走的心思,努力想去拼凑有关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任她如何思索,也觅不着一点蛛丝马迹。 “你认为该不该将土地卖给爵顿?” 这时嫱旃才发觉普拉森太太又开始用中文和她交谈了,显而易见的,普拉森太太是不希望让爵顿得知她们谈话的内容。 天哪!这可是很敏感的问题哪!假使说不,则有点背叛爵顿的感觉;而相对的,她又不想让土地出售的利益介入她和普拉森太太之间那份浓切的友谊。 这时,气氛渐渐凝重,坐在她对面的爵顿不发一言,莫测高深地盯着她看,并研究她脸上掠过的每个表情。她知道他一定非常想得知她们神秘的谈话内容,只是碍于情面罢了! “罗司先生非常重视这次交易的成功与否,但您可别勉强出售它,毕竟那是您多年来努力的心血。而且我看得出来,您这次的邀请仅是纯粹想叙叙思乡之情,所以并不代表有任何商业性质的聚餐,不是吗?”她豁出去的说出心里的话,也在老妇人眼中瞧见赞赏之情,一股忘年之交的友情正逐渐在彼此心里滋长。 普拉森太太满意地点头之后,转向在旁一直冷眼旁观的爵顿,说:“土地的事,我们以后再慢慢商量,我需要再好好考虑看看。” 得到这样的答案之后;爵顿立刻以寒冷透骨的眼光,直射向嫱旃。虽然他听不懂她们的对话内容,但他仍可以猜测出一、二。从普拉森太太谨慎的态度以及嫱旃犹豫的表情来看,均透露出一种讯息──她背叛了他。 须臾,普拉森太太以疲累的理由离席回舱。 现在甲板上就仅剩他们两人冷眼相对。 嫱旃问心无愧地承受他刺人的眼光。但随着时间一秒秒的流逝,她硬挤出的勇气竟一点点地消失殆尽…… 第四章 “你想干什么啊?” 爵顿骤然从他座位上跳起,不顾嫱旃惊慌的抗拒责备声,硬是将她拉到船栏边。 “放开你的手!”嫱旃死命地用她的高跟鞋,往他膝盖踢去,希望他痛得松手,好让她有机会挣脱。 但爵顿可不是省油的灯哪!他反应极快,巧妙地闪躲过她的每一次攻击。但她可不愿就此罢休,反而更变本加厉地挣扎着,并且抬起膝盖往男人最脆弱的部位踢去……该死!爵顿疼痛万分地微弯腰。嫱旃见机不可失的想闪身挣脱,不料才跨出一步立即又被他抓回,在她还来不及回神之时,她的双脚便已被他牢牢地囚禁在他有力的双腿之间。 嫱旃委屈万分地看着被钳制在铁掌下红肿的手腕,顿时眼睛蒙上一阵淡淡的雾气。别这么不争气,再怎么样也绝不能在他面前掉下一滴眼泪!她咬着牙告诉自己,并拚命地想眨掉满眼的水雾。她不认输地抬起头,睁大眼睛与他对峙着。 爵顿松开她的手,当他瞥见她手腕上一圈红肿时,一丝愧疚飞快地闪过他脸上,但也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他低头回瞪她的双眸一下子又回复到刚才冷冽的光芒。 整个甲板上只剩他们两人急促的喘息声。这一整天折腾下来,弄得她累了,他也倦了,再加上刚刚两人剧烈的挣扎搏斗,不气喘吁吁才怪! 爵顿钢铁般结实的手臂支撑在船栏上,紧紧地将她整个人困在他宽阔的胸前,更拉近两人的距离。现在他们两人的身体等于是紧贴在一起,再加上彼此的喘息声均轻柔地吐在对方脸上,就更显得暧昧亲密了;她试图后退避开他坚实的身子,但背后抵着她的冰冷栏杆,则阻断了她逃避的机会。 她现在反倒希望双手仍被紧抓着,而不是被他紧压在船栏边,因为她就像他的所有物似的被圈住。 “放开我!我发誓不会再挣扎!”她几乎潸然泪下地要求道,但眼底仍泛着抵抗之 意。 不顾她的要求,爵顿反倒倾身将冷峻的脸庞靠近她,性感的唇上绽放出诡异的笑容。 “你以为我会再轻易相信你的承诺吗?今天不就是最好的见证!”他危险地眯起双眸,迸射出寒冷的蓝光。 嫱旃不禁绝望的打个哆嗦,咬住双唇,保持缄默不语。 “从你的态度看来,似乎并不打算告诉我,你们谈话的内容,是不是?嫱旃。”他有如情人般叫着她的中国名字,虽然语调是那么轻柔,但却让人轻易地感受到他隐藏着威胁的怒意。 “她……只是问我喜不喜欢这次的晚餐──” 她话还未歇,马上引来更大声的狂笑。 “她问你这个问题时,有必要用你们的语言来问吗?还有,这一顿晚餐真的有这为难熬,得让你支支唔唔、神色慌忙的回答吗?”他下巴紧缩,温热的鼻息,灼烫地扑向她绷紧的脸颊,引得她颈后的毛细孔全部竖起。 “亲爱的,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不是块说谎的料?”他继续将脸凑近,用他好看的嘴唇停在她棱角分明的嘴角,轻声诱人地呢喃着。 嫱旃胀红了脸,急忙挪移她的下颚,并极力的克制剧烈震动的心。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在他强壮的环拥下,她自觉像是饿虎下的一只羔羊,任由他宰割,而他现在之所以还让她伫立在他面前,只为等待确切的时机好扑向她。 “从你对待我的方式,不就代表你早已猜出几分了!”她揶揄地说道,希望他记起应有的绅士风度。但她似乎太高估他了,因为他根本没有绅士风度。 “什么样的方式?这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反抗,我只是怕你伤到自己,想要保护你而已!”这简直是昧着良心说瞎话嘛! “别考验我的耐心,嫱旃。”他似乎一点也不嫌烦地玩味她的名字,可是在嫱旃听来却极备威胁感。 爵顿俯身贴向她,双眸闪着邪恶的光芒,嘲讽的微笑得意地往上扬。“你怕我,甜心?” 她叛逆地挺起背,扬起柳眉挑衅地说道:“笑话!我干嘛怕你?你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别太自负了!”她斩钉截铁矢口否认,即使勉强的笑声早已泄漏出她局促不安的情绪。 “很好!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怕我,所以才没有胆量坦承今晚的谈话内容呢!”他柔声道。 嫱旃知道他想用激将法套出她的话,她明明知道,却仍咽不下这一口气。唉!在她说出违背承诺的话时,就没有打算可以侥幸地逃这一劫,反正纸是包不住火的。女子也能敢做敢当哪! “没错,我和普拉森太太谈的就是土地问题。她问我私人的意见,该不该将那笔土地卖给你?”她尽量保持沉稳冷静的语气。 “喔,你如何回答?”爵顿举起手温柔地为她轻拂掉落在她颊上的发丝,冰冷地问道。 嫱旃的心脏急速狂跳,被禁锢住的身子竟微微战栗;她顿然口干舌燥,手心也开始开始冒汗。 “我并不鼓励她将土地卖给你,我告诉她这一次聚餐并不代表什么!”她扬高下巴,加强音量说道。 霎时,四周不再有微风轻拂的声音,窒闷的气氛令嫱旃喘不过气来。 “你说什么?”他眯起眼睛,举起手指沿着她细腻雪白的双颊,缓慢轻抚着。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小女子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赌城无人不知他冷厉的办事态度;对于背叛他的人,他都处以残酷的报复手段。他这一生最恨这种事发生,凡背叛他的人绝无好下场,不料她竟认定她自己的所作所?是理所当然的,反过来还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他是要对她过人的勇气来声赞赏呢?还是藉此施以严厉的教训好呢? “土地是普拉森太太的,我凭什么要劝她将地卖给你,更何况我又不是你派来的说客,我有我的言论自主权,你没有权力干涉我!”嫱旃愤恨地说道,虽是如此义气凛然,但仍感到一丝愧疚,真是矛盾啊! “难道我没跟你讲过那块地的重要性吗?或者你根本不了解今晚聚餐的主要目的?”他的声音简直温柔得可怕。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不认为我区区的一句话便能左右普拉森太太的决定。”她简洁地说。 “是吗?你未免太低估你自己的力量了吧?不过,现在倒好,你倒撇得一干二净,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把这烂摊子丢给我收拾,但是我可不打算让你这般悠闲自在!”爵顿懒洋洋地说,炽热的眼神梭巡她全身。 嫱旃极力自持,但仍忍不住打了哆嗦,下唇还微微轻颤呢!她不安地侧过脸躲开他蓝光的刺射。不料,他用拇指和食指轻捏着她的下巴,不带一丝怜惜地将她的脸扳回。两人之间的身体只有一线之隔…… 这只不过是个吻,他只是想给这傲气难驯的女子一点颜色瞧瞧而已。他憎恶带讽地告诉自己,虽然他内心泛起一阵阵的涟漪。老天!她的肌肤像是温热的丝缎,寸寸诱惑他的灵魂与意志,他狂热得像要爆裂成碎片,平日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在这节骨眼上却显得虚弱不堪。 不,他是一切的主宰,没有女人可以左右他的思维和控制力。他一定要证明这一点,天知道现在他有多需要肯定他自己,否则再这么下去,他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这点认知在他脑中轰然作响。 爵顿猛然接近粗鲁地推开她,暴出一连串的咒语,那双冰冷寒冽的蓝眸则犀利揶揄地扫瞄过嫱旃全身;接着那性感的嘴角更是令人脸红地勾勒出嘲弄的笑容。 猛地被推离的嫱旃,如当头棒喝地看着他脸上的各种伤人的表情──真的,伤人并不需言语,单单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遍体鳞伤。 这时,她才知道她刚刚的回吻有多愚蠢,简直将自己的颜面往地上踩。 “啪!”一个刺耳响亮的巴掌声在他们耳边回荡,接着嫱旃右手掌则传来阵阵刺麻的灼热感;她喘息连连地看着他左颊上印着鲜红明显的手痕。 爵顿静默不动,仅是莫测高深地回望着她。唯一透露出的怒意就是下颚紧绷的线条,显示出他正压抑下如海涛般的怒焰。天杀的!为什么在这时候,她看起来仍这么漂亮,简直是举世无双的娇娃儿。她被他吻红的双唇看起来更令人心荡神驰,微乱的秀发在月光下形成一道泛着金色的光圈,因在盛怒中而急速上下起伏的胸脯,不时诱惑他全部的心绪。 两人的眼神再度相遇,几乎爆出灿烂的火花,但他们很有默契地同时避开彼此的目光,纷纷躲避这难以抗拒的情感激荡。 她要逃离这里,否则她会瘫跌在他眼前。嫱旃在心中尖锐地呐喊着。蓦然,她一言不发地飞快旋身走向船舱,并迅速爬下阶梯,消失在底舱。 爵顿望着消逝的情影,咬紧牙根,握紧拳头愤怒地往船栏用力一击,顿时发出一阵锵铿的响声。 在驾驶舱房外的一处阴影下,躲着一驼背的身影她就是普拉森太太。她躲藏的位置,视线可真好,她己把他们这对年轻人的谈话内容和举动,一清二楚地看在眼里。 唉!难道他们看不出彼此是多么适合的一对吗?老婆婆摇头叹息之后,一丝诡异的笑容便缓缓地浮现在她脸上。自己的时间到了,真的到了!辛普森太太在心里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 电视的声音充斥在套房里的每个角落。 璃晨盘腿坐在床上,百般无聊地把玩着遥控器上面的按钮。小巧的红唇则嘟翘得半天高,而那秀气的柳眉则更像是积满怨气地扭拧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看的是恐怖片,而不是现今最受欢迎的喜剧片呢! 唉!伴随着一声又长又深的叹气之后,原本撑坐在床上的身躯则像是打败了似的颓丧倒下,那双眼睛则眷恋不已地投向窗外霓红闪烁的夜景。 难道她就真的要白白浪费今夜的逍遥时光吗?身处于拉斯维加斯最盛名的饭店赌场,哪有死窝在房间的道理?她愈想愈觉得委屈、可惜。她抓起枕头狠狠地往挑高的天花板丢去,在它未掉落地面时,她脑际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一会儿,她便兴奋地从床上跳起,匆匆忙忙的补起妆,往她嘴唇涂上艳红的唇膏,并且故意撩乱那头微髻齐耳的黑发,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点。 好极了!璃晨赞赏地向镜中的影像眨眨眼,并妩媚地做个极?挑逗的动作之后,就急忙踩着三寸的高跟鞋离开这被她视? 监狱的套房。抱歉了,姊姊!她内心微微掠过一丝歉意,但随即被兴奋、刺激的笑容给淹没了。 她只要在天亮之前偷偷溜回套房,不就行了吗?反正姊姊在电话中交代说,她要到天亮之后才会回到饭店,所以她只要赶在姊姊回去之前回去就行啦。那么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更何况连姊姊都敌不过罗司先生迷人的魅力,愿意跟他共度一夜了,怎还能怪她不守当初的承诺呢?璃晨洋洋得意地打着如意算盘。 ※※※※※※※※※※※※ “停止下注!”在轮盘赌桌的庄家一声令下,珠子急速飞快地沿着旋转的轮盘边缘,骨碌地转动着。 璃晨一踏进赌场,立即被场内吵吵嚷嚷的諠哗笑声给淹没了。全场的气氛犹如蜩螗沸羹般激荡人心。她挤身进赌盘桌边,不由自主地跟着身旁下注的赌客一起屏息注视着。当珠子悄悄落定停在红黑格中的数字时,霎时欢声与愤恨咒骂声同时宣泄在已够贲张的场子里。 璃晨放开所有的矜持,陶醉在这莫名激动的情绪中。这才是刺激的生活娱乐嘛!难怪全世界的人,不论是上流社会或是商业界有头有脸的巨头,都纷纷往这名闻遐迩的赌城钻去;就连仅是靠薪资过活的蓝领阶级,也都难以不受诱惑地想上赌城赌一赌。其实,赌场赌的是人性,而非金钱,不是吗? 又是一阵諠哗,璃晨当然也是其中的呐喊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下最多赌注的人呢!其实她根本也没下注,不是她懂得节制,而是她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钱;嫱旃早就将她口袋全掏光,提防她发挥一掷千金的本能。不过,这总比披困在那冰冷清的房间来得好吧!即使连一个筹码也没有,但这已让她很满足喽! 看够了轮盘,璃晨侧身钻出,她被逼得不得不赶紧离开。 因为笑得最开心的是她,怨骂最‘出色’的也是她,当然非常容易引起他人的侧目喽!她皱着鼻做个鬼脸,慢慢踱到另一间隔室,她好奇地探头看到里头庞大的桌旁,坐了四个面色沉静的男人,周围观看局面的人均站在离赌桌几尺之外,每个人都交头接耳地推测分析摊在桌上的牌色,没有人敢喧闹嚷喊,跟场外的炽热气氛全然不同,但紧张刺激的气氛却同样地扣住众人的心思。 正当璃晨踮起脚跟,兴致勃勃想往人堆里钻时,她纤细的手腕冷不防地被厚大的手掌给抓住,整个人连拖带拉地被扯出人群中。她反射性地?眼一看,竟是一个身材高大、体格魁梧的男子死拉着她。 “放开我!这儿可不容许你放肆。”她僵硬带点泼辣地诅咒着,但又心慌地发现她的怒骂根本引不起他人的注意,难不成在这儿单身女子被拖着走,是家常便饭的事? 无论璃晨再怎么抵死挣扎,却仍像个布娃娃似的,被轻易地拉进一间休息室。这时恐惧布满她全身,她手足无措地看着那扇门慢慢地关上,阻断了室外赌场的哄闹声。 “你想干什么?如果你乱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你多大年纪?”陌生男子松开她的手,若有所思地将她从头到脚审察过一遍之后,冷冷地问道。 “什么?”璃晨诧异地眨眨大眼睛。 “难道你不知道赌场有规定,未满二十一岁的少男少女不得踏进赌场吗?我看你,大概连十八岁都不到吧?”他抿紧嘴,不悦地推测着 “我早已满二十一岁了!”璃晨手指自己的鼻尖,脸上全是受辱的表情。天知道,她最讨厌别人以她的外貌来猜测年龄,因为最后所猜的岁数绝不会超过十六岁。 魏伦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仿佛想瞧出几分真实性似的。 “你的监护人呢?”他换个姿势,双手抱胸问道。 “那你的监护人又在哪里?”她朝他绽开一抹假笑,模仿他审看她的模样,似乎决心跟他卯上了。 “我看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好请警卫把你请出赌场!” 魏伦不耐烦地瞄了她一眼,坚决地说道。 “喂!我可是罗司先生请来的上宾──放开我!” 魏伦根本不等她说完,便抓起她的手肘,准备将她交给警卫,他一脸铁面无私的样子。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她痛得手都麻掉了。 “小姐,要不要我提醒你,下次玩把戏时,换个新花样。你可知道一天之内有多少人冒用罗司先生的名字,四处招摇撞骗?” “你说我招摇撞骗,那你又是谁?又有什么资格说我玩把戏?”璃晨愤怒无比地挣扎着。 “我是希尔帝饭店的经理,这可够资格了吧?” “资格个屁!”她不顾形象地朝他做个鬼脸,继而蛮横地说道:“还我!” “还你什么?” “我姊姊呀!她今晚跟你老板吃顿晚餐后,就失去了踪影,连记者都找不到他们两人,害得我一人无处可去,还碰到一个无耻之徒,硬是对我动粗的……” “你是萝拉小姐的妹妹?”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她使个白眼。 原本以为他会捧出笑脸陪不是,但料想不到的是,他反而抿着嘴唇,不可一世的说:“可是据我所知,她的小妹还未满二十岁!对于这种情形,大概也只有你可以解释喽?” “嗯──我──”糟糕!想不到会横生枝节! “乖乖跟我回客房吧!”不等璃晨有所反应,他硬是拉着她重新走进哄热的赌场中,大步跨越每个赌局。 “下个月就满二十一岁了嘛,真的!”璃晨大声地尖喊道。有那么一会儿全场寂静了一下,看着他们两人互相咒骂的情形,顿时哄堂大笑,似乎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了。在赌城,希尔帝饭店是最森严的,但也是最安全的。这也是它能在赌城屹立不摇的原因之一! 在东边出现了片柔和淡紫的鱼肚白,血红的朝阳瞬变万千地翻腾在浓密七彩的云朵里,迸射出道道炫烂的光束,使湖面形成瑰丽的浩阔景象。 嫱旃微眯着眼,极力地想分辨何处是天?何处是水?天和湖相连的奇观,令她几乎忘了自己身处异国以及一堆尚未解决的杂事困扰,唉!大概也只有大自然的魅力才有这种力量吧! 她向前一步靠住船栏,舒适畅快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清凉而甜蜜,几乎让她有种渐渐飘飘欲仙的感觉,顿时扫去了昨晚彻夜难眠的阴霾。如果将昨晚称之为恐怖之夜,一点也不为过。她本以为只要挣脱爵顿的魔掌,回卧舱后就可以相安无事,谁知门缝隙下泄进隔壁卧舱的灯光。再加上那道门正如普拉森太太所言,并无门锁的设计,它就这么随着浪潮摇晃的节奏忽开合,让身躺在黑暗中的她备感焦虑和恐惧。 就这样,她浑浑噩噩地度过这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夜。全身处于“备战状态”的她,甚至不知道昨夜睡了多久,只晓得只要隔壁卧舱传来脚步声或者咳嗽声,都足以吓得她从床上惊坐起来。想到这里,她有些愤怒地握紧船栏,因为她几乎可以肯定昨夜的一切惊扰全是爵顿故意造成的。可是,她为什么就这么容易受他影响呢?嫱旃咬住下唇,抵挡阵阵往心上窜的陌生情感……犀利的双眼正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仿佛在等待她发现他似的。 爵顿双手插进口袋,悠闲却又潇洒不羁地倚在船边,静静地梭巡她全身──比例匀称的骨架上白皙胜雪的皮肤更是完美;绝色的五官再配上一对柔和的美眸,都足以令人啧声惊艳。 ※※※※※※※※※※※※ 嫱旃陷入深深的迷惘中,蓦然,眼角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当她定眼一看,竟是她心中咒骂过千万遍的魔鬼时,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局促不安的神情。看他这种悠闲自在的姿势,想必已经站在那儿好久了,并且久到足够将她的一举一动全尽收眼底。一揣测到这可能性,她挺起身转向他,原本柔和的双眸顿时盛满怒意地和他对眼而视。但即使是这样,她仍旧觉得自己像猎物般,任他宰割…… “你向来都喜欢偷偷站在别人身后,故意吓人吗?”她赶走内心的恐惧,刻意大声地指责道。 爵顿别有用意地瞧了她一眼之后,站直身子并且一步步缓慢地靠近她。“我一向光明正大行事,而且是你心不在焉,怎能怪我偷偷摸摸呢?再说,吓到你也是我极不愿的事啊!”他在她跟前停下脚步,宽阔的双肩和胸膛则轻易地阻挡了她周遭的视线,令她不得不抬起她的下巴与他对峙着,抵死她也要在他面前守住仅剩的一丝尊严。 “是吗?你敢发誓昨天夜里,你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爵顿扬起性感邪恶的笑容,那双蓝眸在清晨里更显得迷蒙诱人,让她随即转移视线,紧盯着他上衣的第二粒扣子。 “故意……”不行!她怎么可以坦承他对自己的影响力,如果现在指责他,不就更加贬低自己了吗?算了!反正,再过几小时,他们就各自分道扬镳,她又何必再去挑起这个敏感的话题呢? 嫱旃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想随便敷衍过,但爵顿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的。 “昨晚睡得好吗?” 嫱旃瞪了他一眼,压下不悦的表情,准备淡而处之。 “还好,这是几天来最好入眠的一夜!” 爵顿挑高下眉毛,嘴角则闪烁着不相信的笑意。 “太好了,你可比我幸运多了。我可是一夜未眠哩!” 她嫉妒地看了他一眼,那英俊的脸庞竟无一丝倦意,甚至比昨天更为意气风发。天哪!难不成他是机器!现在反倒是她一副累垮的样子,面无血色不说,那两个黑眼圈就够吓人的了! “你们是平常就这么早起,还是在船上睡不惯?”这时,普拉森太太站在他俩身后,悄然说道。 他们闻声立即旋身转向她。眼前这位堆满笑容的老妇人脸上,似乎又苍老了一岁似的。 “恐怕待会儿就得离开了,我妹妹还留在饭店里,我不放心她!”她满是歉意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子啊!那么我就不多费唇舌要你们留下来了!”她频频点头示意。 “我也非常希望能多陪你一会儿,多待在拉斯维加斯几天。”嫱旃真挚地说道,她是真心喜欢这老婆婆。 “会的!你绝对会在这赌城多留几天的!”普拉森太太坚决地说道,那双锐利的眼睛则来回梭巡他们两人。 嫱旃礼貌性的回以一笑,她不想否决老太太的话,虽然她早已预定了明日回台北的行程,这次一定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 她吁口气地告诉自己。 在他们闲聊几句后欲离去之时,爵顿再次开口问道:‘至于土地的问题──’ “放心,再过几天就会回覆你消息的,就快了,孩子!” 她慈祥地低声说道。 十分钟过后,嫱旃跟着爵顿穿过树林,来到车旁并坐进车子里。这时,普拉森太太眼角泛着湿润的泪水,到现在她内心仍激动不已。 ※※※※※※※※※※※※ 车子在爵顿熟练的操纵下,飞驰在拉斯维加斯的大道上。 爵顿边开车,仍不时瞥看她几眼,似乎对她一路上皆保持缄默的态度感到质疑。 “你很喜欢她!”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嗯!其实她拥有最多的不是财富,而是寂寞!”她淡淡地说着。人的青春不就像车窗外急飞而逝的景物,即使已抓住在眼前,却仍旧得一一离去。 过了许久,嫱旃才注意到爵顿将车驶进一条私宅的道路上,她马上挺直背脊,惊慌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嘲讽地看了她一脸恐慌的样子,漫不经心却不失性感的悠闲说道:“我家。难不成你要我还穿着沾有你唇印的衬衫在饭店四处晃吗?”在游艇卧舱下,普拉森太太的佣人就只为他准备一套睡衣,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可以换掉白衬衫,所以现在只好另想办法了。 嫱旃像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座椅上,不再做任何抗议。 在她微闭双眼之时,一栋华丽得令人咋舌的豪宅矗立在她眼前;但更令她杏眼圆睁的是,守在大门前廊下的一群记者。 “该死!管家竟让他们进到宅邸前,我非得辞了他不可!”爵顿怒吼道,并随即换档,飞快旋转方向盘,想趁着记者还未发现他们之前,驶离这如高尔夫球场大的庭园。但无所不用其极的记者可不是白干的,一个个分别眼尖地看见一辆黑色法拉利正准备倒车离去,纷纷提起自个儿的装备,往他们的方向急切地冲去。 “天杀的!”又是一声诅咒。嫱旃随着他的方向望过去,瞥见车后正驶近一辆新闻采访车,不偏不倚地阻断他的退路。 霎时,二十几个记者包围住他们的车子。爵顿气愤地敲着方向盘之后,马上推开车门,并且挤身在记者群中。他转身向嫱旃示意,警告她别下车,要她乖乖地坐着。嫱旃如坐针毡地看见许多记者毫不客气地隔着车窗,猛地对她拍摄;霎时,车内的空间顿时变得狭小难挨,而她又不能按下车窗吸点新鲜的空气。在两面为难的情况下,她毅然决然下了车,整个场面因她的行动而更加倍看。她不知不觉地被推挤挪移到爵顿身旁,她抬头看见他原本就已够冷酷的脸孔,因她莽撞的行为何更加严峻。 “这是我私人禁地,在这儿你们没有采访权!”他低沉的声音铿锵有力地警告在场的每位记者。 但到手的新闻怎可就因这样就让它给飞了呢?──这是每个记者脸上掠过的神情。 冲着这一股劲,立即又有人举起麦克风大声问道:“罗司先生,自昨晚餐会后,就失去你们两人的踪?,请问是不是你刻意回避的?” “餐后你们去了哪里?可不可以透露?” 每个记者争相抢问问题,场面一度几乎失控,但就在爵顿正准备压下记者们的间话时,突然从记者群里迸出一句话:“罗司先生,你衬衫上的唇印是怎么来的?” 霎时,一些粗心的记者,飞快举起相机拍照着。每个人均以揣测暧昧的眼神看着爵顿和嫱旃,现场仅剩人人窃窃私语的杂论声。 嫱旃猛地吸入一口气,急切地想要澄清一下,但这下子可真跳入黄河也洗不清。她想,这大概就是爵顿处心积虑,极想避免的情形吧!望着记者们那一开一合的嘴,她两旁的太阳穴也跟着一次次的抽痛,直到眼前蒙上一片黑影时,她才猛然深觉自己柔弱的身子己在强烈的抗议,但那时也已来不及提防了。恍惚中,她的身体仿佛已不是她所能控制地往下滑……嫱旃等着承受倒地时传来的剧痛,但出乎意料地,她竟横躺在一具雄壮的臂弯里。她睁开如千斤重的眼睑,随即望入低垂凝视她疼惜的眼睛……是自己看错了吧?她不断地在迷乱的思绪下嘲笑自己。 爵顿在她还未晕眩之前,早就已察觉她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果如他所料,这小妮子肯定无法承受如此冲击的场面。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应该尚未征求她的同意,就将她带回宅邸。他低头乍见脸色惨白的她,胸膛顿时像被人用力一捶似地疼痛着;他横抱起她,不顾一切地飞奔向大厅的大门,并且将门狠狠地锁上,阻挡那一群锲而不舍的记者。他将嫱旃小心翼翼放在沙发上之后,便起身愤怒地拉上窗帘,隔断他们唯一的视线。 “先生,我试着想阻挡他们,但──”站在一旁的管家支唔难言,急切地想解释。 “你先下去吧!”这时候绝不是训人的时机。他一言不发地走回嫱旃身旁,并蹲了下来,不自觉地伸出修长的手,轻拂着她细致的脸庞。 像是对他温柔抚摸回应似的,那双美眸再次缓缓地睁开来。她一发现他们是如此靠近时,连忙从沙发上坐起,直到修长的双腿接触到地面上,才给了她充分的安全感。而她这举动在爵顿的眼中看来,当然是一种愚蠢又天真的行为,所以当他仰头大笑时,她并不觉讶异。 “你没有必要这么紧张,我可不会吃了你!” 从他闪烁的眼神看来,他可十分满意自己对她所造成的影响。这个心理变态的男人!嫱旃不甘自己一直被他愚弄,内心更是忿怒难耐地咒骂着他。 “谁怕你?我只是担心外面的记者,不知道会把我们说得多难听?”她真的担忧啊! “你用不着去在乎,反正你明天就要离开美国了,你说是不是?”他踱步到窗前,撩起窗帘向外探视之后,挑着眉毛,带着自嘲、玩世不恭的意味说道:“会担心的应该是我,不过,话又说回来,以我声名狼藉的名誉看来,这就不足为奇了。” 如此坦白的话,亏他还说得出口。嫱旃厌烦地咽下窜升至胸口的一股酸味。他身旁不时有美女环抱已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了,自己又何必用她的道德观来评断他呢?而她又是谁?现在也仅是沦落为他花名册的一名女子罢了!即使心有不甘,又能如何?以眼前的局面,任她再费尽唇舌、百般解释也挽不回事实啊! “帮我叫辆计程车,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你不多休息?”他不悦地蹙紧眉头。 “我没事!我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待在饭店。”她趋身,也走近窗前,看到前廊和庭园前己无记者守候。 “即使我是那家饭店的经营者?”他英挺的脸上立即绽露出一抹微笑来,洁白的牙齿配上那危险的笑容更具有威胁性。 嫱旃不予置评地耸着肩,但挑高柳眉的神情就足以代表她内心对他所下的评价是什么了。当然这评价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但如果全说他不对,对他来讲也绝对不公平。其实令她忧心的是她的妹妹,她可不会笨到相信璃晨会遵守她的承诺,乖乖枯守在套房里。希望从昨晚到现在,老妹还没捅出什么漏子,但自从她冒用她的名字标下这危险的男人之后,她就己不再对妹妹抱任何信任了。 嫱旃缓缓地在偌大的客厅踱步着。在爵顿的坚持下,他还是决定由他亲自送她回饭店。她趁着他上楼换衣的空档,一一浏览过挂在壁上的名画。不一会儿…… “你欣赏梵高的画吗?” 嫱旃吓了一跳地反射转身,一位陌生男子正虎视耽耽地看着她,从那灿烂的笑容看来,丝毫不隐瞒他对她的赞美之情。 他从头到尾地审视过她全身之后,才又开口喃喃说道:“堂哥可真够魅力,让你肯出价十万元美金,只为跟他共度一个晚餐。不过,从你们失踪一整夜看来,不只是一顿晚餐那么单纯吧?” 嫱旃未镇住神魂,心里稍有微怒地琢磨他的话。 堂哥?难道罗司家族天生遗传诡异的脾气,都是一副自恃傲人的模样。 那自称是爵顿堂弟的男子似乎感受到嫱旃的厌恶之情,立刻换上灿烂的笑容。并且热切地伸出手臂表示欢迎,对她的态度简直是南辕北辙的大改变。 嫱旃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令这男子转变他的态度,但她颇为戒心地缓缓伸出手,当她的纤手一触那庞大的手掌时,立刻被紧紧地握住。似乎有些过久,当她欲抽回手时,却动弹不得,她微皱柳眉暗示他这不礼貌的行为。 “原谅我方才突兀的语气。对了,我是爵顿的堂弟,叫我翰理就行了!”他故意忽略她的暗示,迳自侃侃自我介绍着。 嫱旃僵硬地微扯嘴角,礼貌性的回以一笑。 “我叫萝拉。我想,从电视上你也清楚我的一切,不用我再多补充了!”她略带讽刺地说道,对他仍产生一股警惕之心。 总而言之,尽管他的态度友善,笑容也百份之百的热切,但仍令她有一种不舒服的压迫感。这感觉竟和她对爵顿的感觉极端不同,比较之下,爵顿给她的是一股油然而生的安全感! 安全感?嫱旃如当头棒喝地被自己脑海闪掠的想法给骇住,口干舌燥地咽了一下口水,极为排斥这可笑荒唐的错觉。 “我看不用我再多费唇舌?你们彼此介绍了!” 沉沦于方才思维中的嫱旃,心虚地?眼见着爵顿傲然地伫立在楼梯间,俊挺的脸上覆盖上一层轻而易见的阴霾。顺着他的视线,她才蓦然警觉自己的手仍被翰理紧紧地握住,从旁观者的眼光来看的确是亲匿不已。 嫱旃有如烫手般地抽出手,这次翰理不再硬扯住她,只对她如此慌乱的反应投以嘲弄的眼神,仿佛能将她的心思看穿似的。她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再加上翰理似笑非笑、无言地传达出的某种刺眼讯息,更惹得她局促不宁。 “有什么事?”爵顿冷冷地问道。 翰理耸耸肩,道:“没事!只是过来提醒你还有个堂弟的存在。”他悠闲自在地躺坐在昂贵的沙发上,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瞎了眼的人也都能感受到这对堂兄弟之间隐藏着浓厚的火药味。 “这次是不是专程上赌场?”他问道。 “堂哥正是赌城赌场的老板,我这当堂弟的哪有不捧场的道理?”翰理摊开手,理所当然地附和道。 爵顿不大赞成地蹙拢剑眉。 “输了多少?”他简单僵硬的问道。 “反正输的是我的钱,打从爷爷将他的财产继承给你,仅留一家小餐馆让我糊口之时,我的命运就开始走下坡了。你说,你还有什么资格管我?”他大?光火地跨步走到爵顿面前,忿忿不平的与他对峙着。 爵顿低头望着他,语重心长地说:“其实你所继承的财产绝不会比我少,只是这十年来你一直沉迷于赌博,不好好经营产业,才导致于今天的地步!” 翰理是他唯一的堂弟。他们两人全是独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应当跟亲兄弟一样亲密才对,但却因家族庞大的财产分配问题而开始渐渐冷淡疏远。 翰理一年比一年恣意于赌,简直将它当成职业看待,这绝不是他愿见到的情形。这十年来,他该说的都巳说尽,该在金钱上支助时,他也从不吝啬,但他发现这么袒护堂弟只会害了他。以往他的帮助竟成了翰理背后最有力的撑腰人,不少赌场老板均看在他是希尔帝饭店经营者的堂弟份上,对他百般礼遇,在金钱上更是允许他赊账。这么一来,他更加放肆挥霍,他心想,反正再大的烂摊子,也全由堂哥收拾,他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于是,在去年,爵顿断然对外放话,不再为翰理负责,此举当然立刻引起各方的揣测;但他不在乎外界怎么看这档事,他只希望赌界对翰理渐疏远冷漠的态度,能冲淡翰理对赌博的兴致。但从这一年多看来,他赌性仍旧未改,只是比较收敛罢了。 其实在这场赌局中,最大的输家是他自己,因为他非但没有改掉堂弟的赌性,反而引来翰理对他的满心恨意。这不是最大的讽刺,是什么? “我伟大的堂哥,你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吗?身为赌场老板竟劝他人别踏进赌场一步,是不是可笑极了?”翰理哈哈大笑,毫不隐藏他对他的恨意。 从小堂哥就比他出色,是长辈眼中的佼佼者。而他?哪能和爵顿相提并论?就这样,小时候对他的尊崇,随着年龄渐渐增长和利益相冲突下,竟转变成一股积怨已久的愤恨。无论在事业上或是在感情上,他总比自己吃得开。就拿后者而言,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堂哥天生拥有吸引人的独特魅力;而绝伦的外在条件就足以代表一切。更何况他又是全美最有身价的单身汉之一,锋头可比影坛上的巨星、政治界的政客还来得健锐。如此优厚的条件,当然是每个女人竞相追逐的对象,其中就有不少女人刻意接近他,只为能增加和他堂哥接触的机会,这是她们的最终目的。有时为了达到目的,她们甚至不惜将他的尊严当她们的垫脚石。 “你──好自为之!”爵顿不再多言地轻拉起嫱旃的手肘,转身举步走出大厅。 嫱旃在离开之时,回头轻瞥到翰理一眼,却被他眼中阴沉的恨意给震慑住。 ※※※※※※※※※※※※ 车子在爵顿怒气的驾驶下飞快驶出私人庭宅,流畅地行驶在大道上。她转头看着他严肃帅挺的侧脸,犹豫该不该在此时说些安慰的话。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冷酷,莫测高深的脸庞则笼罩着一股寒气,摆明的警告他人别自讨没趣。 “或许他没有你想的这么坏,说不定他是想藉着赌博来消除他心中的怨气!”她还是开口了。 “怨气?你也认为我亏待了他?”爵顿握住方向盘的手,因用力握紧而泛白,性感的双唇则愤怒地紧抿着。 她张嘴欲与他争辩,但爵顿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很好!我堂弟真有魅力,让你一见倾心,而且还是红粉知己呢!”充满讽刺的笑声,充满车内每个角落。 嫱旃握紧粉拳,极力压制住想往他脸上揍去的念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这傲慢自大、强横无礼的恶魔!”她对爵顿妄加揣测的话感到震怒。 “哈!到你嘴里,我竟变成是强横无礼的恶魔?跟我堂弟相比,可真是差别待遇啊!”他粗嘎低语道。 嫱旃恨恨地用力按下车窗的按钮,让清新的空气轻拂她燥热的双颊。天啊!她简直没办法跟这男人和平共处。从他指责的语气听来,倒像是个吃醋的丈夫……吃醋?她是气昏了不成,竟有如此荒谬的念头出现?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她不耐烦地甩甩头,扯着喉咙大声对他喊叫:“你根本是个名副其实的沙文主义者──啊!”她话还来不及说完,立即被自己错愕的惊叫声给吓着了。 “把车窗关上!”爵顿侧脸向她喊道,有力的双手扶正方向盘,承受车身又一次巨猛的撞击。他急速换档,将油门踩到最底,急欲摆脱那辆来势汹汹,蓄意挑衅的车子。但尽管如此,那车子仍紧紧尾随在后,丝毫不罢休。神秘黑车不一会便窜钻到他们车边,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支枪管正瞄向他们。 “趴下!”爵顿彻声喊道,他急速踩下煞车板,车子与地面摩擦发出阵阵刺耳椎心的煞车声。他希望此招能混乱对方的视线,毕竟他们现在有如案上肉般任人宰割,完全在对方枪靶扫瞄之中。 双方车子仅拉远一小段距离而已,不一会儿,那诡异的车子也跟着缓下车速;这一次那车内的人也不再做瞄准的动作,一鼓作气的向他们连发了好几枪。 爵顿左手控制左右摆动的方向盘,右手压低护住嫱旃的身子。当子弹散发击中车身和玻璃时,嫱旃卡在喉咙中的呐喊终于因惊慌忍不住而叫出。一时之间,原本清寂的树林顿时变成战场,枪声、尖锐的煞车声响遍整个山林。 “该死!”爵顿眯起双眼,狠狠地吸口气,像是忍受极大的痛楚似的。 嫱旃闻言抬起身子,杏眼圆睁,错愕地喊道:“你被子弹击中了?” 他收紧下颚,剧烈痛楚贯穿他全身,以至于双唇亦变得十分惨白。他斜眼轻瞥自己的左臂膀,此时正血流汨汨,几乎染红了他的上衣。 “谢谢你提醒我!”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天哪!听他的语气,像是左臂仅是被蚊子叮咬了一口似的,反而是她太大惊小怪了。 不行,这时应该有她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她下定决心之后,迅速抬起脚往驾驶座仅剩的空间踩去。 “你这傻瓜!难道你希望我们俩全跌冲进山崖下吗?”她突如其来的意图立即被他给阻拦住。 “你这浑球!难道我两手开车的技术会输给你单手开车吗?”嫱旃不服输地怒骂回去,努力想要在爵顿身旁挪出个位置,无奈驾驶座上的空间早已被他高大魁梧的身材给占住了。 最后她一咬牙,骨碌地蹬坐到他双腿上,抛弃以往的矜持和他紧密地贴着。 “现在交给我吧!”她拂掉掉落在脸旁的发丝,惊魂未定地告诉他。 “坐回你的位置上!现在是高速行驶的状况下,你根本没有办法应付!”爵顿口气强硬地命令道。 嫱旃瞄了车速表一眼,困难地咽了咽口水,但立即又倔强地抬起下颚,仍旧坐在他的双腿上,并且小心翼翼挪动她的身子,以防碰触到他受伤流血的左臂膀。不料,却还是引来他一阵难熬的呻吟和诅咒声。 “我可没有碰着你的左臂啊!”她连忙为自己辩解道。 爵顿微动身子,调整令自己舒适的位置之后,才粗哑的指责道:“你根本不把我当男人看,是不是?” 他话一完,一脸迷糊的她这时才感应到,他胯间正有一硬体抵触着她。她脸上顿感热辣辣的,什么话也接不上了。正当她坐立难安之时,尾随不放的车子如鬼魅般的跟在后,还不时对他们开枪。 “你现在简直是当活靶啊!” “当活靶总比当死靶好吧?”她心跳加快地反驳着。 “滋──”车子立即微倾斜一边。 “他们射中轮胎了,天杀的!”爵顿厉声骂道。 车子像是应证他的话,逐渐倾侧滑行,刺耳的摩擦声是尖锐── 停了!车子四周立刻出现四、五个硬汉。 “罗司先生,在危急时刻还不忘风流嘛!”其中一个高个头儿嘲弄着,随即粗鲁地拉出嫱旃。 “拿开你的脏手──”她死命的挣扎,还是被硬塞进这辆九人座的车子里。不出几秒钟,爵顿也被“请”进车里,并坐定在她面前,他用冷静的眼神警告她稍安勿躁。 “开车!”一声令下,车子便快速向前驶去。 “这是绑架勒索?”爵顿扬眉冷冷地问。 “这你可就料错喽!我们可不打算让你活着回去!”留着一脸胡子的男人张着嘴哼声大笑。 “喔!如果是那样,直接一枪毙命不是更省事吗?”他眼神淩厉而警觉地扫过每个陌生的脸孔,直觉猜测这些恶徒并非本地人,而且他们均未戴上头套,确实想将他置于死地,不留活口的打算。既是这样,那么嫱旃不就很无辜地跟着他受到牵连。他望进她不安的眼睛,内心难忍地泛起一股痛楚,这心痛远比左臂枪伤还教他难受。 嫱旃仿佛感受到他为她担忧之情,随即换上一抹坚定的笑容,反过来安慰着他,殊不知她这么做,只会令他更为不忍。 黑胡男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冷眼即瞧出这无情冷酷出了名的罗司先生,竟为这女人担起心来,这女人如果不好好利用,不就太浪费了。 “我是很想一枪就毙了你,但这就便宜了我的‘顾主’,而我可连一个甜头也尝不到。所以,如果你想留个全尸的话就合作点,把你金库的密码告诉我,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他口气一变,得意地摸着他的胡子恫吓道。 “黑吃黑?”爵顿静静地回道。 “你高兴这么说也行,反正,你今天非得告诉我密码。” “可以,但要先放了这女孩才行!”他开出条件。 “好,一言为定!”男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眼看着一笔钜额就快飞进他的口袋里,这笔钱可够他一辈子享用不尽的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更为张狂。 “现在放了她!” “现在?你把我们当傻子啊!我们怎么知道你的密码是真是假?我可要用她来当人质,假使我们去取款时发现密码错了时,也好有个人可以发泄发泄!所以,你想要她活命的话,就别使坏!” 只有白痴才会相信他的话。用后脑勺想也知道无论有没有取到款,她都将难逃一死。 “既然你还在犹豫的话,我不妨趁这空档找个乐子调剂调剂。”说完,他突然举起刀子,利用刀锋挑落嫱旃上衣的第一粒扣子,被挑落的扣子应声弹向爵顿结实的胸膛。 爵顿倒抽口气,左右扭动被捆绑住双手的身子,但是成效不彰,只有惹得恶徒更为嚣张。 恶徒的手缓缓由她的小腿慢慢移向大腿处,被撩高的衣裙下暴露出一双修长匀称的美腿。 “放开我!你这杂种、猪猡──”她语带呜咽地骂道。 “不要逼人太甚了!她从头到尾都是个无辜者,没有必要受到我的牵连!”爵顿脸色阴沉,冷厉的脸庞上显得更具威胁性,令人不禁望而生畏。 恶徒愕了一会,干涩地扯开笑容替自己壮点胆子。 “跟你没关系?那么倒是可以让我们玩玩,反正,她又不是你什么人,借我们玩玩又不会少掉她一块肉,是不是啊为兄弟!” 他朝同伴吹声口哨,邪恶地吆喝道。回过身,他又挑落嫱旃第二粒扣子,此时,一片雪白肌肤展现在每个男人的面前,当然也包括爵顿在内。 恶徒揪住她的前襟用力一怔,全部扣子均掉落;她上身几乎裸露在他们眼前,玲珑毕露的曲线刺激着他们兴奋的情绪,随即引来一阵欢声狂笑。 “放开她!我告诉你金库的密码!”爵顿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满腹怒火,严厉的叫声压过他们的狂欢叫声。 “来不及了,这女人已挑起我的兴趣啊!”说完,那男人立即将他的嘴唇舔向她洁白的颈项,并且一路往下吻到纤细的香肩。 “不要碰我──走开!”她绝望地嘶声喊道,费尽全身的力气挣扎扭动着,恐惧刺痛她全身,心中乱成一团。当歹徒的脏手欲探进摸抚她的胸罩下丰满的胸部时,所有她力争镇定的意志也随之瓦解;她挣扎、闷喊、力抗,一丝哽咽苦涩地从她咬紧牙根的嘴里溢出。 “放开她!听见了没有!”爵顿双手也被捆绑在身后,他极力想站起,欲挺身踢落斜在嫱旃身上的身体。不料,他立刻被其他两名恶汉给制伏住,他们并且残忍无情的往他受伤的左肩猛力一捶,他剧痛地抽口气,干咳几声。 “她可真香哪!这甜头你可尝过?”歹徒的手继续在她修长漂亮的腿上摩挲,渐渐往上…… “住手!”爵顿咬着牙,怒不可遏地喊道。 “爵顿──”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他们彼此相望,她看见他蓝眸里迸射出一道烈火,她的视线再往下移,竟瞧见鲜血染红了整件衬衫,令人触目惊心。 爵顿痛心地看着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过她脸际,每滴泪珠均有如尖针般扎刺他的每个毛细孔。 再忍耐一会儿!他无言地传递着眼中的怜惜,被捆在身后的双手则不顾皮肤与绳索摩擦产生的疼痛,让人不易察觉地慢慢挣脱松开捆绑。 爵顿沉稳斜睨坐在两旁的恶徒,他们正迷心的观看他们老大放肆的调情,完全疏忽防备沉默寂静的他。 倏地,他见机不可失,快如迅雷地跃身一踢;恢复自由的双手则犹如铁臂般,揪住恶徒的头狠狠地往车窗砸去,玻璃立刻破碎落地。 原本趴在嫱旃身上的黑胡男子,惊觉地想跳起来,不过他立即被爵顿连身带衣揪起,并像丢垃圾似的往他同伴推去,阻碍了他们掏枪的动作。车子在打斗中紧急慢下来,爵顿锐眼瞥见驾驶座上另一名恶徒正准备朝他补一枪时,他迅速推开车门;拉起血色尽失、衣衫不整的嫱旃,不容她有半点迟疑地拥着她飞身跳车。 伴随着嫱旃尖锐叫声,两人互拥缠搅的身躯沿着陡峭的山坡,如滚雪球般直落山崖,终于消失在恶徒的视线内。 “老大,这下怎么办?” “从这山坡跳下去,活命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狗屎!咱们烧了他的车就算交了差,拿了钱就回旧金山。呸!”带头老大愤怒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不甘心又有何用,不过,至少还有一笔可观的钱可拿哩!虽然没见着爵顿的尸体,但从外看来的假像就足够让他们的雇主相信喽! 第五章 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发自嫱旃干涩的喉咙,她下意识地翻侧身体,霎时,全身犹如万蚁钻动般疼痛难忍,也轻易地唤醒她昏迷的意识;她缓缓地睁开如千斤重的眼帘,虚弱无力地撑起身环顾四周,触目可见的是一片野草。 这是什么地方?她又怎么会躺在这儿呢?她自问,望着渐渐西下的夕阳,努力回想着一切,顿时,爵顿护拥着她跳车的一幕,窜进处于朦胧浑噩的脑海,忆及此,她全身血液不禁为之冻结。 她像被电击般跳起身,压根忘了己身的不适,慌乱地搜寻爵顿的身影。当她的眼光触及不远处横躺着的魁梧身躯时,马上迅速拔起沉重的脚,朝他迈去。 糟了!她的纤手碰触到他的肌肤时,差点被那烫人的体温给骇住。 “爵顿──”她着急地欲叫醒他,但仍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英挺的浓眉紧紧地拢蹙着,那双随时随地散发着凛冽蓝光的眼眸也被眼帘沉重地盖住了;泛白的嘴唇也不见平时嘲弄讥笑的痕?……望着这张泛白的俊脸,嫱旃心口猛地一痛,她多么希望他恢复以往的神采,即使他嘲讽的对象是她。 夕阳已西下到山侧,这四周的一切景物即将被黑幕所笼罩,她忐忑不安地咬着唇,琢磨目前的情形。 倏地,她使出全身的力量,准备扶起爵顿昏迷不醒的身躯时,被他闷哼的呻吟给吓了一跳;她马上低下头朝他左臂望去,一股酸意立刻从胃里直涌到喉际。 这时绝不是她退缩的时候!嫱旃皱着柳眉严肃地告诉自己,并且不假思索地把她裙摆下的内里撕成条状,熟练地将它绑在爵顿伤处上方。 “你还好吧?” 嫱旃?绑带的手微微轻颤了一下,她挪移视线立刻掉入他湛蓝如宝石的眼眸里。他终于醒了!这种喜悦有如在沙漠中寻到水源似地绝处逢生!霎时,喜悦的情绪包围着她,她的鼻头渐酸,眼眶里一片水雾迷住了她的视线。但一思及他们现在所面临的处境,她硬是眨掉水气,直点头回应他的话:“我还好!倒是你全身灼烫,左臂上的子弹卡在骨头中间,再不取出来,别说会废了一只手,我看就连命也赔上了!”她喃喃地说道,见他强忍着痛,僵硬地脱下满是骇人血迹的衬衫时,她连忙趋身帮忙。 当他仅剩一条裤子时,赤裸着结实的胸膛说道:“扶我起来!”他粗哑地说。当他触及到嫱旃犹豫的神情时,又慵懒邪气地补充道:“我还可以走,但是需要你当我的拐仗,你不介意吧?” 嫱旃红透了脸,心里不只千百次诅咒着他脸上的笑意,真后悔刚刚对上天许下的承诺,说不定让他昏迷到死,还令她比较好过呢!她死鸭子嘴硬地完全否决掉先前的话。她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将他的右臂横过自己的颈项,当他赤裸的手臂和胸膛紧紧贴靠着她时,一股心悸的暖流竟流遍她全身。 “现在该怎么办?”嫱旃硬逼自己拉离思绪地问道。 “只有一个办法──往上爬!” “可是,依你现在的伤势──” “有你帮我,不是吗?”他截断她的话,奇特地盯着她,仿佛她脸上迸出他感兴趣的东西似的。 嫱旃心慌地闪躲他慑人的眼神,仅以僵直的表情回应他。 一路上,他们蹒蹒跚跚地互相扶持,一步步踏着艰辛疼痛的脚步爬上小坡。 其中有一次,一根枯萎的树根绊住她的脚,眼看着她快要跌倒触地时,她心想,糟了,爵顿一定会被她牵连滚回山底,因为他靠她当支撑。当她脑海闪过这画面时,不料,腰部传来一道劲力,把她整个人犹如洋娃娃般地提起,并且往他怀里揽去。 此时,嫱旃已不知道是谁扶持谁了,她清楚爵顿根本没有将他全身的重量往她身上压靠,反而充满保护态地环住她纤细的柳腰。而她呢?每当她尝试将左手放松时,他总会在这时候巧合地微颠一下脚步,逼得她又得赶紧环住他赤裸的腰际;他那紧绷结实的肌肤亲密地贴住她的手臂,热腾的汗气,甚至分不出你我。 就在嫱旃发觉自己再也无法忍受如此亲密碰触之时,他们已爬上了平整又宽阔的路面了,她完全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办到的,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有爵顿的原因。 “你似乎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怀疑?”他低头看着她。 嫱旃喘着气,抬头回以一笑。她怎么可能告诉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这时,他们两人脸部的距离愈靠愈近,彼此都能清楚感到到炽热的气息吹在对方的脸颊上…… “这是什么地方?”就在爵顿好看的双唇快要碰触到她的唇际时,嫱旃飞快地移开双眼直瞧着前面的路。 不知道是伤口的剧痛,或者是她的拒绝使然,让他抿紧着嘴唇,薄得仅剩一条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些恶徒载着我们兜圈子。我们只要再走上二十分钟就又可回到我的住处了!” 嫱旃并未回话,两人就这样维持原来的动作,慢慢地走着。她很明显地可以感觉到他的脚步愈来愈缓慢,支撑着她的身躯也渐渐地沉重。他沉默的脸庞上挂满了汗珠,像是洒上去似的,不断沿着俊挺的鼻梁、下颚滴落到颈上;左臂上原本洁白的布条,现在出全被染成鲜红色。 “我们先休息一下,好吗?”她脸上泛起层层忧虑。 “不行!我得一口气走完,否则只要一休息,你就很难再扶起我了!”他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否决。“我知道我的重量对你来说已超出负荷,但我血流太多,能不能走回去还是一大问题……” 他的话一点也没错,还差一百公尺就到达豪邸大门时,爵顿就已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完全靠嫱旃单薄的身子顶住他庞大的身躯,一步步犹如蜗牛般挪移着。 嫱旃全身上下的关节无不拼了命地抗议着,但她仍咬紧牙根撑着他走到了宅邸大厅,再次回到这儿,竟觉得恍如有半世纪之久。 管家和全部的佣人纷纷为主人的伤势来回急促地奔走着,原本寂静的夜里就这么惊天动地地喧腾起来。 不久,医生有如救火般地被请进爵顿的房间,全部的人均被挡在门外,当然也包括嫱旃。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均以责备、怀疑的眼光看着她,像是都一致认为她就是罪魁祸首。 她备感孤单地用双手轻环住自己,顿失爵顿依附的身子,突感一股冷刺的寒意向她直扫而来。 “姊姊──”听到熟悉的呼喊,她迅速地抬起头,惊愕地瞧见璃晨慌张地朝她跑来,而她身旁还跟着一名男子,他就是爵顿的朋友──魏伦。 “姊姊,你失踪两天了,叫我好操心喔!如果不是那冷血人通知我──” “璃晨──”她微斥着妹妹,警告她不得无礼,但妹妹反而是一副极受委屈地嘟着嘴,并狠狠地朝魏伦瞪去。 “发生了什么事,爵顿又怎么会受到枪伤呢?”魏伦慌忙地踏前一步,脸上净是担忧的表情。 嫱旃心有余悸、筋疲力尽地将今天他们遭到劫持的情景仔细?述一遍,但黑压压的思维却不见晴朗,忧伤的眸子则不时朝爵顿的房门望去,似乎她全部的喜怒哀乐全锁在里头。 不晓得过了多久,那扇厚重的门终于开了,她费尽全力压抑住想往前探看的冲动,站在人群后面静静地搜寻医生的脸孔,想从他那儿得到爵顿的情况。 医生轻声的在魏伦耳边说着,只见魏伦不断点头回应,眼底不时泛着难隐的笑意。 看来,爵顿是没事了!她心头上的一块大石乍时落了地。 现在她也该离开了!嫱旃轻蹙眉头──不舍?她?自己忽闪过的想法给骇住,并且开始为这盘桓不去的情感而担心。 她深吸口气甩掉脸上的犹豫,二话不说地拉起璃晨的手,准备静静离开这栋豪宅。 “萝拉小姐──”在她们转身之际,魏伦叫住她。“很抱歉!你还不能走!”他阻挡了她的去路。 “为什么?罗司先生不是已经没事了吗?”她摊手问道。 “刚刚医生替他传话,说是他有件东西寄放在你身上,所以──”魏伦拚命压下临喉的笑气,尽量沉着脸说道,对于嫱旃错愕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是我身上没有他的东西啊!”她心跳加速,极力思索今天事情发生的每个情节。如果说他有什么东西留在她身上的话,也仅是他满身的血渍而已,但这种话叫她怎么说出口? “那你是不是叫嫱旃?”魏伦又紧跟着证实道。 “是啊,那是我的中文名字。”嫱旃拢紧前襟无扣的衬衫,暗自打了个冷颤。 魏伦两手拍合,慎重无比地瞅看着她,说:“那就没错!听说那东西满重要的,我看我还是奉命行事的好。”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东西?”她备感煎熬地问。心想,会不会是他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胡说一通的? “这倒没有,不过,等他醒来再问好了,医生说他需要多多休息!”他似乎看出嫱旃的疑虑,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他完全是在清醒的状况下交代医生的,所以应该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他说完,竟迳自转身交代管家?她们准备客房。 由于魏伦背对着她们,导致嫱旃并没看见他唇边浮起一抹微笑。其实,如果她再仔细看清楚医生老迈的表情时,便会发觉他眼底和嘴角均泛着困惑,因为此时此刻医生心里正不断嘀咕着一句话── “罗司有交代我这么说的吗?” ※※※※※※※※※※※※ 嫱旃一夜无眠,两眼未合地静静数着秒数,一秒又一秒。 夜好静,静得连她自己的心跳和叹息声在寂静的夜里都清晰可闻。她不断地翻身并将手紧紧捂住耳朵,拒绝再去猜测前廊主卧室里的人,是否烧已退?伤口是否不疼了? 每当仆人经过她房间走廊,去开启爵顿房门时,她的心总是不听使唤的扑通地狂跳着。 事情怎会变得如此难料?她绝不应该这么关心他的。嫱旃自己心里清楚她担忧的程度绝对超出一个朋友的关心,但──这一切都不是她可以掌握控制的。 唉!假使她没有答应爵顿的请求;假使完全断绝和他接触的机会……为什么要在她将离开赌城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另一面?她宁愿相信他是个铁面冷酷、自私自负的人,也不愿承认在他冰冷的面具下,还隐藏着一股难喻的柔情。只有如此提醒自己,她的心才能够紧紧地封锁住,不留一丝缝隙,但从这一夜,她满眼均浮出爵顿俊挺的脸庞看来,他不仅掳获了她整个思维,甚至也让她输了整颗心! 是的,她已没乐趣再去逃难否决内心的情愫了,但她该怎么去面对他呢?一旦让他发现自己的感情时,叫她情何以堪?她是个没有家庭的私生女,而他呢?全美最有价值的单身汉,的确是满讽刺的一个组合。 她只不过是个异国女子,终究要离开的,她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呢?更何况她绝对玩不起,也输不起啊! 一阵关门声,轻易打断嫱旃繁杂的思绪,她放下在耳边的手,屏气凝神听着走廊上的对话。 “烧也退了,伤势也已稳定,我看是没事了,我们也已忙了一个晚上,该去睡觉了!”接着传来一阵杂促离去的脚步声。 过了不久,嫱旋懊恼地将脸深深埋入枕头内,想要摒除脑海里阵阵袭来的吆喝声。 ──放开她!我给你们密码…… ──住手!不要碰她…… 嫱旃喘息地从床上坐起,口干舌燥地咽着口水,双手慌乱地撩过秀发,一切的举动都无法抚平内心的激荡。 最后,她不假思索地跳下床,匆匆系紧睡袍,赤脚来到主卧室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她开门进去,黑暗笼罩了她。 嫱旋挺着背,僵直地紧靠在门扉上,赤裸的脚趾不安地摩擦着冰凉的地板,手心则不时冒出湿热的汗。一颗心也犹如脱了缰的野马,失去控制般地狂跳着。 她轻慢移动脚步,不发一声,静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是幽灵在行走。当她蹑手蹑脚挪移到床边,瞥见床上那庞大的身躯时,一口气霎时哽在喉咙处,原本狂跳的心竟然慢了半拍。 只要再向前走一步就好了,真的!嫱旃不断说服自己心中那沉重的理智,局促不安地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皎洁的月光明亮地照射在爵顿赤裸的胸膛上,死白的绷带缠绕过他黝黑的皮肤,更是醒目。 嫱旃困难地吞吞口水,禁不住地将视线挪高,双眼连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前两天极力逃避的俊容。这时候,他英俊的足以夺取任何女人的呼吸,他原本拢紧的浓眉,此时已摊平舒展,严肃的嘴角也已松弛,反而微微地向上扬着;假使不是他胸膛正上下有致地起伏,一副熟睡的样子,否则她还以为他是清醒假睡呢! 看样子,他是真的没事了!她的理智正在催促自己该离去的讯息,但浓浓的情感却愈来愈占优势,捆绑住她徘徊不定的心。 终于,她还是伸出了手,颤抖地迟迟不敢碰触他。她深吸口气,轻缓地从他宽额、双眉,沿着挺直的鼻梁到性感丰满的双唇缓柔地轻抚过。 她仔细将这有王者威严的脸庞,牢牢地烙印在心坎上。往后──不!没有往后了,这一切都将随着她的离开,而告终止;这里的记忆是她带不走,也载不动的。 她内心苦涩,不经意地抬起了头,瞥见玻璃窗反射出的脸孔──这是她吗?她诧异地倒抽一口气。 不,这不会是她!她眼底不该有这么深的不舍…… 她无助地想尖叫,拚命地想要挥掉心中涌起的那股骇人的自白── 你爱上他了! 你爱上这男人了! 不!她只是让异国的幻想给冲昏了头…… 她不断呢喃地责骂自己,但仍敌不过那强烈又真实的情感呼唤。 正当她急忙地想要收回手时,一道温热轻柔的吻舔过她的纤指。嫱旃有如被刺针猛扎般地想从床上跳起,不料她的纤腰却被一只铁臂紧紧抱住,并且霸道地往床上揽带。 不到一秒的时间,她惊魂未定地横躺在床上,而那原本动也不动的庞大身躯,竟有如迅雷飞快地盘卧在她上方,将她纤细玲珑的身子整个覆盖住。 “你在干什么啊?”她握起粉拳往爵顿的胸膛捶去,不过,她仍是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处。 “依你高见,你认为呢?”他温柔地压低身子,不让她有更多挣扎的空间,炽热的胸膛不留一丝缝隙的贴紧她急促起伏的胸脯。 “再不放开我,我可要喊救命──”如此亲密的碰触,令她背部起了一阵阵酥麻的感觉。她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慌,轻咬着唇警告他。 她那威胁的话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反而令爵顿忍不住一笑,低沉狂傲的笑声震动他浑厚宽阔的胸膛,也轻易抖动了她的心湖。 “该喊救命的人是我,毕竟是你半夜闯进我的房间,并且毫无忌惮地对我性骚扰!”他的话愈来愈轻柔,微扬的双唇简直贴靠在她唇边吐气呢喃。 “你说我──我对你性骚扰?”她可眼圆睁,嫣红的唇更是错愕地微启着。 “可不是!否则你怎会独自跑到我的寝室──”他煞有其事地停顿了语气,脸上随即绽露一抹微笑,湛蓝的眼眸在背光的脸庞上,显得更具慑人的威胁力。 “你误会了,我──是来看你的伤势,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她的手抵着他的胸膛,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 “这么说,你是关心我喽!”他轻拂在她姣好白皙脸颊上的发丝,沙哑迷人地说道。 “这──毕竟是你救了我一命,我关心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啊!”嫱旃一味回避他洞人心意的蓝眸,细致的脸蛋斜倾旁侧,但爵顿的手指却随即轻捏住她的下巴,温柔地将她扳回,并要她注视着他。 “真的只是这样?嫱旃。”他亲匿叫着她的名字,修长的手指缓缓沿着她优美的颈子滑下到几乎半裸的胸前,如此熟练挑逗的动作,引起了她一阵轻颤。 “拿开你的手──”她喘气连连地命令道。 “遵命,甜心。”爵顿邪邪一笑,缩回他的手之后,随即竟换上他湿热的双唇,致命扰人心弦地侵蚀她身上的每寸肌肤。 嫱旃屏住呼吸,狂跳的心几乎快跳出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爵顿趁机毫无困难地吻入她湿润的口中,舌头与她交缠,啜饮她唇内的甜蜜芬芳。他的手一次又一次轻易地唤醒彼此强烈的感情,两人不知何时也已赤裸相对。 嫱旃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原本紧抓床单的手,慢慢地攀上了他的颈背,臣服在他恶魔般的魅力下;抗拒的咒骂渐渐转变成阵阵呻吟,被抚摸过的肌肤犹如灼烫般地燃烧。霎时,她已无法思考后果如何,即使缺乏经验的她也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隐藏已久的渴望。 “看看你对我做了什么?快阻止我,甜心。”爵顿粗嘎地在她耳边呢喃,他的手却是紧抓住她的手腕。 嫱旃清澈的双眸掠过他因极力压抑强烈欲望而紧蹙的脸庞,霎时,她心中的阴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坦白得令自己轻颤的意念。她全身的神经都在告诉自己,她等待的就是他,一个时而冷酷时而温柔的男人。 她再次绽开笑容,拉下他的头,自动献上红唇。是的,这是她的选择,他已经使她陷入这纠缠的漩涡。嫱旃从未如此肯定地攀向爵顿结实的身躯…… ※※※※※※※※※※※※ “真是奇迹啊!昨天发烧一整天,又加上左臂受了枪伤,你竟然还有本事做这种费力的事?”魏伦双手插口袋,毫不忌讳,啧声称奇地摇头说道,他吃惊的表情好像在说爵顿破了金氏记录般。 爵顿向他使了一个白眼,想要开口赶他出去时,躺在他身旁的伊人开始缓慢挪动她慵懒的身子。 嫱旃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性感十足的伸展身子,当她下意识地挨向那宽阔的胸膛时,他便立刻保护地拥紧她。这一碰触也惊醒了她所有的意识,倏地,她惊慌睁开眼睛,立即跌入一双温柔至极,充满神秘色彩的蓝眸里。 老天!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她蓦然闭上双眼,脑海中浮掠过昨夜从她一踏进这房间到她主动献身的每个情节。 喔,不──她怎么可以睡着?她应该可以在天亮之前离开他的。 “抱歉,我也是刚刚才被他们吵醒,来不及──” 他们?嫱旃抬起头,瞥见一脸笑意的魏伦正来回审视他们两人,而另外一人则是昨天那位年迈的医生,他此时正低着头察看爵顿的伤势。 “节制一点──嗯,我是指这种事,你知道的。”医生严肃地向爵顿警告之后,便收拾好诊疗器离去。 如果说爵顿有什为难堪的话,也无法从他莫测高深的神情瞧出一点端倪来,但反观嫱旃,早已羞涩地将脸庞埋入枕被中,双颊飘上两朵漂亮的红霞,连她自己都感觉得到脚趾也都红透了。 ※※※※※※※※※※※※ 情妇?他竟然连那两个字也说得出口! 嫱旃气冲冲走向马厮,每走一步就诅咒一次,把爵顿骂得狗血淋头。他怎么可以狂傲到要求她留在他身边,竟然还口不择言地说他完全供得起她全部的需求,要什么有什么!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污秽低贱的女人? 她拼命眨干眼中的泪水,不让它有滥的机会,她永远记得方才他们两人的对话。 “我可不是你以前的情妇,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也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去赚取生活的女人,你明白吗?”她咬牙切齿的说,双手更是紧握拳头,任何人都看得出她压抑下多少的怒气。 第一次碰着如此强硬的钉子,爵顿原本温和的脸也跟着不耐烦而冷酷,他举起手,讥嘲似地慢慢鼓掌着。 “很好,我今天可真碰着一位失身的贞德烈女,自不量力忘了身份地批评我的生活态度!” 听完他的话,她迅速脸红说:“听着,昨夜根本是个错误,对你对我都不代表什么,两人互不相欠,更遑论需要对方补偿什么!” “原来你的观念是这么开放,二十五岁还是个处女,倒还真是奇?哪──”爵顿还未说完,立即迎上一巴掌,黝黑的脸颊上明显地印上五指印。 “我收回刚刚所讲互不相欠的话,因为你欠我一巴掌!”气得嫣红的脸庞,冷冷泛着受伤的神情,她极力掩饰椎心的痛楚。 她看到他颧骨下的肌肉抽动着,看得出来他正极力控制脾气。她知道她已经激怒了这个男人,事实上,这也绝不是件应该得意的事,当然,也不是困难的事。 爵顿的脸色冷硬无情,眼中溢着无法形容的怒火。 “你不可否认我们之间被彼此吸引吧?” 她抬起下巴,以骄傲的语气说道:“这仅仅是一种无头绪的吸引力罢了!我相信随着时间会冲淡这荒谬的吸引力。”她的呼吸因为心虚而变得急促,不过她仍很庆幸她的话听起来既冷静又坚定,完全感觉不出任何迟疑的意味。 “依你看来,这只是无头绪、荒谬的吸引力?”爵顿眯起双眼,迸射出又冷又尖锐的蓝光,并且像是要猎物般危险地朝嫱旃缓缓逼近,蓝色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脸,他的声音更是格外温柔,和他眼中所传递的讯息完全不同。 “没错!”嫱旃不顾他眼中的怒火,刻意提高下巴,虚张声势地说道。 “那么就证明给我看!”爵顿近似粗鲁地环住她的柳腰,将她稳稳抵在他结实高大的身躯。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霸王硬上弓迅速低下头,含住她嫣红的双唇。 嫱旃两手垂在两侧,握紧粉拳,紧得连指甲都陷入掌心而不自知。最可悲的是,虽然她双手已克制住往他颈项攀附的冲动,但她的嘴唇竟在爵顿的熟练挑逗下,情不自禁地为他开启,并且热情地予以回应。 在她警觉之前,他蓦然残忍地推开她,斜睨着她,说:“这就是你所谓无头绪、荒谬的吸引力?” 讥弄嘲讽的语气,有如当头棒喝地令嫱旃愣住了。 他到底想证明什么?拿他致命的魅力来推翻她的话?或者在他的猎艳名册中,她还是第一个破例失败的例子? 她无法否认他有极英俊出色的外表,是那种随意一个笑容、一种眼神便能迷惑女人心的男人,假使今天这种情形换成是别的女人的话,倒还是求之不得的事呢! 嫱旃很庆幸她并不是大多数的女人,因为现在她就要离开,远离这一砖一瓦均是由爵顿自恃自大所建造的城堡,她可不希望变成这儿的笼中雀,没有明天没有未来。即使她心中还对他有任何好感的话,也全都在他提出要她当他情妇的那一刻,化为灰烬! ※※※※※※※※※※※※ “璃晨──”嫱旃双手抵在眉上,抵挡着炽烈刺目的太阳,她眯着眼大声嚷叫妹妹的名字。 但璃晨却只是向她瞄了一眼,仍一副趾高气易的样子,安然地坐在马背上,完全不理会姊姊的嘶哑喊叫,迳身骑着马不断地绕着跑马场跑。 “好!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嫱旃沮丧烦躁地拂开落在双颊上的发丝,不得不投降的退一步。 这招的确有效!璃晨立刻兴致勃勃,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急忙催促马匹加快速度奔到嫱旃面前。 “姊,你真的跟他上了床啊?”璃晨小心压低身子,靠在嫱旃耳边直接地追问着。这个问题她早已问过不下三十回,但却得不到姊姊的任何回应,所以她只好来个对她相应不理的态度。 嫱旃深吸口气,哭笑不得瞧出妹妹眼中泛出一丝笑意,说:“嗯,没错!”她更加提高头,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做错事的孩子。 “哇!据我据知,你从不曾接受过任何男人,天哪!你该不会把第一次──”璃晨的音量愈提愈高。 “我已经回答了你想知道的问题,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换下这身骑装了?”嫱旃她飞快截断妹妹的话,即使四周围根本没人听得懂她们的对话,但这敏感话题是她急欲逃避的。 “姊姊,感觉怎么样?”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眼睛更是闪亮得可以。 “璃晨──” 嫱旃的耐心已全部用尽,但致使她烦躁不安的是这栋豪邸的主人。这里的一草一木无不随时随地提醒她,谁是这儿的统治者!她要赶紧离开,否则她将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到最后落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不!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的身心已背叛了她,而昨夜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现在她只要一想到昨夜自己是怎么回应他的,胸口便羞赧地微微发疼,双颊更是不由自主地满脸通红,根本不敢再去想妹妹所提出来的问题。 “再让我骑个一小时就好嘛!”璃晨嘟着嘴要求道。 “不行!我们现在就要离开这儿。”她第一次这么坚决地否决了妹妹的要求。 在这儿多待一秒钟,她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不知道是她自己多心,还是紧张情绪使然,她总觉得有人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真实得令她寒毛直竖,不敢忽视第六感所产生的警觉。 “可是它一定也想再多跑几圈的,是不是?”璃晨可怜兮兮地抚摸着那匹粟色母马的鬃毛,水汪汪的双眼则无言地向嫱旃恳求着。当她见着姊姊眼中闪过一抹犹豫时,连忙拍胸脯保证道:“二十分钟,可以吗?” 嫱旃注视妹妹一脸期盼的模样,不禁僵硬地似有似无地点着头。唉!谁叫她只有一个妹妹呢? 璃晨的脸上立刻绽放灿烂的笑容,不浪费一秒地迅速拉起? 绳狂奔驰远,她的长发则像是旗帜般在风中飞扬。 她眯着眼搜寻璃晨和马匹合而为一的完美画面,璃晨骑马的架势可不输给骑师,俨然像是电影上可看到的镜头。 嫱旃绽放如花的笑容,远远地瞧见妹妹举起手朝她兴奋地打招呼,这时候她很高兴自己做了正确的让步。 “后面,姊──让开──”璃晨突然僵住手臂,嫣然的笑容换上恐慌的神色。她甩动缰绳,让马放足狂驰地朝嫱旃的方向奔来。 嫱旃蹙紧柳眉,努力想法去揣测妹妹的模糊语意,无奈急速的劲风吹散了她的呐喊声,仅剩下不连串的字语。 “什么?”这时,她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嫱旃猛然转身,倏身七、八匹马正全速威猛地朝她狂驰而来,全然的恐惧淹没了她的惊呼,四周围的空气仿佛全被抽光似的,此时,静得只剩下自己绷紧的心跳声。 被激怒的马匹丝毫不给她抽身的机会,站在马厮前方的她宛如案上肉,毫无挡架的余地。 马匹在她诧异的眼中逐渐放大、接近……在她哽在喉间的气尚来不及吐出时,马匹早已失去控制纷纷鲁莽狂野地朝她奔驰;她就像一根羽毛轻易地被风吹起似的旋转马匹之间,最后踉跄孱弱地跌倒在地。 一阵剧烈疼痛传遍全身,几乎夺走她过于清醒的意识。 这时跑马场顿时哄闹起来,马厮里的工人全部分散纷纷去追赶脱缰的马匹,有的则围在嫱旃身边窃窃私语。 “姊姊,姊姊──”璃晨跳下马,连忙蹲在嫱旃旁边,并小心地撑坐起她的身体。 第六章 “我看,今天她是决定非走不可,现在想留也留不住喽!” 魏伦气定神闲,悠闲跷脚地坐在爵顿床边,那双眼睛仔细地审视他老板脸上的每个表情。 “你想说什么?”爵顿索性放下报纸,冷冷地抬头问道,冷峻的脸上满是愤怒与烦躁。 “嘿!想要离开的是她耶,可不要把怒气发泄在我身上。如果你有那么一点不舍的话,大可以开口叫她留下来啊!”他趋身提议,一张嘴笑得快裂到耳边。 “是哟!留下来当我的情妇?”他嘲讽地否决道。 “当然是当你的妻子喽!难道你看不出来,那小妮子已经爱上你了,否则怎会轻易献身给你。” “这么说,有资格当我妻子的女人,还真不少!听着,我可不想因此愚蠢到被套上枷锁。”他严厉地作了最后的声明。 他现在最不需要魏伦在耳边不断提醒他该怎么做!其实他何尝不希望能留下她,并且照顾她。想不到她竟然顽固到这种地步,她希望他怎么做?难道为彼此套上戒指就可以许诺一辈子吗? 让她离开吧!他们来自不同国度,迥异的思想观念是无法突破的。他清楚的知道没有女人可以穿越他心底的那层屏障,但是嫱旃可就不同了,认识她不到几天,他却把他的自制力耗尽;更可恶的是,他的情绪竟会随着她忽喜忽怒,简直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愈来愈陌生了。 当一个男人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就是这么悲哀,但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愈陷愈深,更不会让她再有任何机会接近他!一抹自嘲涌上爵顿的脸上,心想,曾几何时他竟会落到躲避女人的地步了? “看来我的苦心全都白费了!”瞥见爵顿坚决的脸色,魏伦马上开口哀声叹道。 “这一切还不都是你惹的祸,如果不是你昨天强留下她,说什么有东西寄放在她那儿,事情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请问大哥你,那是什么东西?”爵顿挑起眉问道。 “她问你了?” 爵顿沉默地点着头。 “糟糕,一定是她发觉受骗了,才会忿而转身离去!” 爵顿抬头斜瞄了他一眼,并未开口解释嫱旃之所以会坚决离开的原因。他现在最不希望另外一个人再来批评他所提的提议,因为只要一想起嫱旃受伤的眼神,他的胸口就不禁微微发痛,愧疚感竟也不请自来,盘踞他的心头。 “她的确怪你,并且指责你的生活糜烂,自恃自大!”爵顿刻意恶毒地将嫱旃骂他的话,全部转移到魏伦身上。 “没这么严重吧?倒是你可以哄哄她,就说是她偷走你的心,不就成了!”他拍掌哈声道。 “荒唐!”爵顿立即斥声怒道。 “荒唐?那么是谁在昏迷的时候,口口声声叫着她的名字的?”魏伦摊开手臂,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没有!”他矢口否认。 “是哟!那么为什么医生会跑来问我,谁是‘嫱旃’?” “你是相信医生,还是相信我?” 魏伦耸耸肩,想要再进一步追问时,庭外阵阵吵杂哄闹声此起彼落。 魏伦好奇地走到窗前,探头一看,大声急促嚷道:“我的天哪!七、八匹马冲向嫱旃──” “该死!”爵顿马上从床上跳起,大步跨出房门,魏伦也紧跟在后。两人急奔来到马厮前,立即看到一群人正在围观;他的出现,所有的人纷纷主动让出一条路来。 “姊姊,我扶你起来!”璃晨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来!”爵顿蹲下身欲抱起嫱旃时,才恍然自己的手臂还微微发疼。 “还是我来吧!我可不希望你的伤势愈来愈严重。”魏伦说完,便轻易横抱起她孱弱的身子。 当他们来到长廊前,魏伦准备走进客房时,未料,爵顿在他身后下了一道命令:“抱到我房间!” 魏伦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脚步立刻转移方向。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嫱旃一阵颤悸,不安地在他怀中抗拒扭动着。 “不,我不要到他的房间!放开我──我要回客房,我自己可以用走的──”原来微弱的声量,在她被放到巨大的床上时,变成狂乱的低语。 她不要再回到这儿,现在虚弱的她根本禁不起昨夜残存记忆的冲击,这无异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巴,让她痛苦难安。 “我真的没事,我要赶飞机──”她困难地想翻起身,不料却被一只手臂给压住,一只盛满怒意的眼眸映入她眼帘。嫱旃随即避开视线,将脸挪向一边。 爵顿干咳一声,克制伸出手往她额上伤口抚摸的欲望,黑亮的秀发环住细致高雅的脸庞,随后他又见到她雪白的额际赫然有一块青紫;她长长的睫毛冷淡地掩盖住害怕的神情,这时,他所有的怒气全烟消雾散,不忍和温柔又开始啃噬他的心。 “不要拿对我的厌恶来惩罚你自己,至少不要在现在,现在你最需要的是先把脚伤给治好,在这段期间──我不会打扰你的!”他话一说完,立刻转身离开,没有人瞧见他眼底的痛苦。 而嫱旃则盯着天花板,两滴泪珠缓缓滑下…… ※※※※※※※※※※※※ 爵顿大步匆匆来到马厮,冷酷无情的脸庞带着骇人的寒意,令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如芒刺在背,蠢动不安。 “怎么回事?”跟在他身后的魏伦感受到严肃的气氛,不禁忧心问道。 “有人故意撬开门闸,并且惊吓到马匹,使它们失去方向往外冲!”爵顿蹲下身,犀利地盯着门板,脸色深沉。 “这就奇怪了,嫱旃并非本地人,根本没有机会得罪他人。”魏伦完全抓不着头绪地说道。 “不!这完全是冲着我而来的,嫱旃只不过是代罪羔羊。从我们双双遇劫到今天所发生的意外事件,无论幕后主使者是谁,根本就打算将我们致于死地!”他挺起身,利眼扫射过在场的每个人,全部都是熟悉的面孔。 “修尔,那时候有谁进到马厮?” 一个年仅十七、八岁的马厮小弟,连忙肯定摇头。 爵顿眉毛一拧,转向魏伦,说:“事情还没查出个水落石出时,先把饭店里驻守的一群保镖调一半人员过来!”他抿着唇,眼神一凝,朝自己的房间望去。现在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看来只有尽其所能,防范于未然。 “早该如此了!”魏伦叹气嘀咕道。他了解好友的脾气,不到紧要关头他是绝不会怯步的。 爵顿是个非常注重个人隐私的人,因此他非常厌恶自家宅院的每个角落布满了保镖,如此一来,弄得佣仆整天像是如临大敌似的,但饭店的特殊情况就不同了。 在赌城凡事不谨慎处事怎么行呢? ※※※※※※※※※※※※ 在一间过于豪华奢侈的办公室,沉静地坐着两个人,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寻觅到郁怒。 “当初你是怎么说的?说什么结果会让我们都满意,现在倒好了,除掉他不成,反而让他起了警戒之心。”一个五十岁的老人面红耳赤地怒喝道。 “我愿意这样吗?”另一个年轻人咬着牙反驳回去,接着他又狠狠地往桌上猛然一敲,泄恨地说:“那伙杀手真是孬种,白白被他们拿了一笔钱。” “算了吧!那么一点钱能请到什么高手?还不是些混吃混喝的家伙罢了!”这老人就是洛伯,他嗤声不屑地摇头说道。看样子只有亲自出马了!他就不相信会拿爵顿没辙。 “这么说,你是另有计划了?” “这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现在你只要随时掌握住爵顿的行踪就行了!这事对你来说容易极了,毕竟谁也不会怀疑到你跟我是同伙的!” 年轻人不以为意地笑道:“是哟!当他的堂弟就是有这个好处啊!”没错,他就是翰理。为了夺得财产的他不惜牺牲掉亲情,现在他的眼里只见得着白花花的钞票。 “但是没有我的命令,你千万可别擅作主张,坏了我的好事啊!”洛伯厉声地声告道。 翰理虚应了几声,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等他的命令?呸!这辈子他只相信自己。翰理在心里咒骂洛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你愿意跟我合作,还不是为了可以夺得你堂哥的全部财产,而我呢?更可以轻松的购得那笔土地,各有各的利益在,但是我可不赞成你昨天的行为哪!”洛伯像是拆穿他心思地警告着,严肃的表情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没错,的确是鲁莽了点。不过,那东方女子对我倒是个威胁。我看得出来,堂哥对她的态度特别了点,甚至可以说他是对她动了心,我可不希望突然蹦出个继承人来,那我到最后连一个子儿也拿不到!”他阴沈地说道。 洛伯听完之后,略微点头,说:“那女人我会查出她的底细,到时候自会给你个交代!”他拍拍翰理的肩膀,改变脸色,和言悦色地劝说道,毕竟在他眼中,这个年轻人还有利用的价值呢! ※※※※※※※※※※※※ 时间过得很快,嫱旃在这栋豪宅已住了一个星期。这个星期可说是她最难熬的日子。在这段期间,她浏览过无数本书,但到最后却都无法读完,原因无他,每当她一翻开封底,便见飞舞劲捷的笔迹写在上面,想当然耳,写得那一手好字的就是爵顿。 就像现在,当她翻到几页时,都能看到他的感想和对书中论点有到达水准以上的批评。更为讽刺的是,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始探寻他的内心世界,而不再注意到书中的内容,这感觉好像偷看到别人的日记般令她不自在。 一个礼拜前他对她许下不打扰的承诺,他做到了,甚至连他的影子也没瞧见,好像他已从这世界上消失一样。打从他转身离去,不再踏进自己的房间一步,她不晓得他会去哪里?希尔帝饭店或者是某个情妇那儿? 太多的猜测总是不断在她脑海飘浮过,她心中像是打翻了调味料似的,百味杂陈,而陌生的情愫令她不知所措。 嫱旃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放下手中的书,无法挥去脑海中那不断浮现的英俊脸庞,恍若他此时此刻就站在她身边。 唉!她怎能期望自己在触目皆是他所有物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呢?他是答应不再打扰她了,但他可知道她现在所面临的处境更是让她开始招架不住了! 马蹄声和人声倍看的骚动,打破了嫱旃的沉思。她举步慢慢走向窗前,那她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身躯立即掳获了她的视线。 她看着他高昂地飞身跃上马背,潇洒的英姿触动了她的心弦。他那挺直的背脊,环着马腹的修长结实双腿,以及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无不刺激着她,令某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翻腾。 当他与马融为一体,有如迅雷般地奔驰在宽阔的跑马场,扬起阵阵尘土时,他的每个动作、每声有力的吆喝,无不告诉别人,他是多?喜欢这一片土地,喜欢他亲手所缔造的世界。而她呢?竟然就是逼得他离开这儿整整一个星期的罪魁祸首。这个事实开始像涟漪般渐渐扩散,惊扰她整个心房。现在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一思及此,她以左脚为支撑,右脚当辅助,蹒跚微跛地走出房间。 不告而别?大概没有比这个方式更适合的了! 整栋豪宅因爵顿的归来而忙碌。嫱旃觉得自己像是小偷似地躲着他人的视线,准备趁着大家忙于自个儿事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冲’出宅邸大门。 谢天谢地,她扭伤的脚踝已有好转的?象,应该足以应付支撑到大道上拦个便车。她颠跛的脚步轻易地吸引住任何人的注意,包括佣仆、保镖全都对她作注目礼。 当然,这点嫱旃根本毫无察觉,就连保镖暗中保护她的事,她也浑然不知。不是她神经少了一根,而是爵顿派来的保镖全是美国保全业的精英人员,根本让她瞧不出一点端倪来。 如果妹妹能在身旁就好了!嫱旃心想,开始觉得汗珠沿着鼻翼滑下颈项。纵然她希望有璃晨能扶她一把,但璃晨早已在她的威胁加劝导下,不得不回洛杉矶的学校上课。 随着自己急喘的呼吸,她的自信心也开始忽起忽落,总觉得通往大门的路愈来愈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完似的! 此时,一阵震耳的斥喝声贯穿嫱旃的耳膜,这声音太熟悉了,逼得她不顾脚踝传来的疼痛,继续加紧脚步。 “你到底想证明什么?”爵顿像一阵狂风似地阻挡在她面前,并用怒火中烧地跳下马背,两手臂紧钳着她的肩膀摇晃道。 从他有力的劲道看来,嫱旃更可以确定他手臂的枪伤已大致痊愈,她心头的一颗大石顿时落了地。 她将脸撇向一旁,拒绝将视线挪移到令她朝思暮想的俊容。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让那双眼眸再次摧击她脆弱的意志。 见她没有任何答话,又一副不屑与他谈话的样子,爵顿又开口说话,这一次他没有怒焰高涨,反而多了浓烈的无奈和妥协。 “我说过不再打扰你,而我也做到了。如果你是因为我的归来想躲避离开的话,那么我道歉!我这次回来只是拿个文件,我待会儿马上就走,你大可不必──” “我不要你这么做!这是你的家,你爱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我从没有要求过你离开。你以为你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一切都没事了吗?错了!天大的错误,你可知道,我每天要面对你多少无形的折磨,我受够了,也累了──”嫱旃语无伦次地对他大喊,宣泄心中难安的情绪。 爵顿轻柔地托起她的下颚,以要求的眼神无言地凝视着她。 “我──我不要你离开,请不要──”她不断地重复这些话,她的眼眶渐渐红了,无比酸楚的气息哽在喉咙。 倏地,她被猛然揽进一个宽阔的胸膛,被他有力的臂膀紧紧环住,俨然像一座安全的港湾任她休憩安歇。 ※※※※※※※※※※※※ “不要逼我!”嫱旃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她无辜的表情换来一阵低沉的疼惜笑声,而那笑声当然来自爵顿。他们两人站在烈阳下已将近半个钟头了,炙烈的阳光对爵顿丝毫不具威胁,但对嫱旃可就不同了,她那雪白的肌肤已晒出一层泛红的肤色,但却显得更为娇艳动人。 “不行!你不能畏惧它一辈子,是不是?来,握着我的手!” 这是在嫱旃试图逃走后的三个礼拜后,也就是说,她已经在拉斯维加斯待上整整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他们互相分享彼此的心情,而他更是一位耐心的伴护,随时随地在她身旁照料一切事,包括抱着她进浴室沐浴……想到这里,嫱旃顿感脸上一阵燥热,幸好已被太阳照得通红的肌肤替她掩饰了一切。 “不要害怕,一切有我,不是吗?”爵顿向她伸出手,扬起嘴角温柔地鼓励着。 嫱旃抬头迎视坐在马背上的他,顿时,一切的不安皆化为乌有,他那有力的笑容更是赞赏地勾勒着。是的!一切有他!这一个月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终于,她慢慢却毫不迟疑地伸出手,这时脸颊上的汗水不再潸潸直流,迎面而来的微风带着花香轻拂过她的娇颜。她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立即被爵顿黝黑的大手握住,形成非常强烈的对比。蓦地,他另一手环着她的柳腰,她立即像羽毛轻飘般被腾空抱上马背上,安然地坐在他的身前,完全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 他们的身体是如此地亲密接近,而爵顿灼热的呼吸则感性之极地在她耳后吹拂,令她心跳急速加快。 嫱旃必须僵硬地挺起背才能避免接触到他的胸膛,但天知道这有多难。奔驰的马匹强烈起伏律动,硬是把她刻意保持的距离,像是溜滑梯似地又把她拉回霸气带有男人气息的怀里。她下意识地清清喉咙,尴尬地发现马已不再令她害怕,但现在更令她恐惧的是她身后的这个男人。 她忆起这个月中,爵顿有多少次因照料她伤势的需要而触摸到她,或者意外地拂过她的身子,均能轻而易举地挑动她最为敏锐的末梢神经。她怀疑爵顿是不是跟她有一样的感觉,她不知道,真的! 他们之间曾经脆弱不堪的关系已逐渐加强并稳固,不再有斗嘴吵闹的情形出现,不论在相处上或者关系上,单纯得比朋友还像朋友,就连一个问候,道晚安的吻也没有。这不就是你的期望吗?嫱旃百般挣扎地询问自己。 就在她沉浮在矛盾的情结中时,环住嫱旃诱人娇躯的爵顿,此时正受极大煎熬的考验。她那迷人清香的秀发随着风轻拂过他的脸庞,使他拼命克制想俯身亲吻她颈后的强烈欲望,黝黑的双手因过度紧捏缰绳而泛白。 不行!先前他已因自己鲁莽的行为何伤害到她了,千万别再毁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感。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任由骏马带着他们遨游于天地之间。 这里真美!随着夕阳逐渐西沉,天空的云霞转为浅红,凉风习习吹来为不久即将降临的黑夜铺路。 嫱旃不知道他们坐在草地上有多久,但从烈阳高照到夕阳西下的时间来推算,的确是一段满久的时间。 她不否认有爵顿的陪伴,日子变得惬意快乐,但是这种结果,反而对她造成了一种既悲哀又沉重的负担。她开始去想像,没有他爽朗豪放的笑声、没有他的日子,她将会变成什么模样?但她得到的答案却是她不敢去承认面对的。思及此,彷徨像是探照灯逐一将她剖析的内心情感慢慢侵蚀。 她该怎么办?最近,她愈来愈常想着他!她根本不敢去求证自己在她生命中占多少位置为此时,嫱旃突然预感她正在和自己打一场没有输赢的仗。 爵顿可能感觉到她一阵寒颤,误以为是气温转凉的缘故,所以躺在草地上用双臂枕头的身躯立即挺腰坐起,并伸臂抱住她,希望能藉着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该回家了!赌城早晚温差很大是出了名的!”他轻柔的笑容充满了关怀之意。 回家!多么甜蜜的一句话。嫱旃抬头迎视他柔情的一面。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他吧! 别再犹豫了,他就是你等待一生的男人哪!一次又一次的呐喊敲进她心坎里,真实的让她无处可逃…… ※※※※※※※※※※※※ “我怀孕了?不!一定是水土不服的关系,所以一向准时正常的月经才迟迟未来,虽然已迟了一个月──”嫱旃贝齿轻咬红唇,念念有辞地躺在浴缸里。她深吸一口气,想压抑下愈升愈高的焦虑。 冒着蒸气的浴室有如此刻的心情,浑噩不清。她沮丧地将赤裸的身子往水里钻,眨干睫毛上的水气,不禁伸手轻拂过她平坦的小腹,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深植她的心中。 此刻她的腹中真的有小生命在生长吗?她和爵顿共同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假使她真的怀孕了,这次会是她的全部,没有人能抢走他,永远不会离开她、背弃她,一个真正属于她的人。她会给这孩子全部的幸福,即使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注定没有父亲……嫱旃咽下一股酸意,忆起爵顿要求她作他情妇时所讲的话,他说──婚姻只是被女人用来管束男人的方法。在他的观念中对婚姻这种承诺抱持着极端不信任的态度,他是个把结婚进行曲当成丧钟,把结婚戒指当成手铐的男人。 既然他的话都说得这么坦白了,她也不会痴心妄想冥顽固执的他会有所改变。但爵顿绝对是个喜爱孩子的男人,这从前些相处的日子里瞧得出来。 记得有那么一次,马厮小弟因为家庭因素的关系,不得不偷偷带着年仅六岁的妹妹到马厮工作,但这种情形是不容许发生的。那天却被管家瞧见,硬是告到爵顿面前。原以为小弟会因为这样而被辞掉,想不到爵顿竟只是一笑带过,甚至还亲自带着小妹妹骑上小马,令在场的仆人为之一惊。 嫱旃永远记得那一幕──宽阔的肩膀上跨坐一个脸儿红通通的小女孩,一大一小的爽朗笑声传进每个人的耳里,像是一对父女在嬉戏游玩。 那时,她竟不知不觉掉下眼泪,直到爵顿炯炯有神的眼光凝视她时,她才恍然察觉自己的失态。 他一定会是个最称职的好爸爸!但她绝不会拿腹中的孩子来当筹码,毕竟她要的不是他所谓的责任,而是……而是什么?嫱旃!她向仇人似的逼问自己。 一声敲门声打断了她痛苦的挣扎。她知道是谁!只有他知道什么时候能进来。 “穿上衣服吧!”爵顿一踏进浴室,马上转移视线。以往嫱旃会在他敲门进入时,套上浴袍,让他抱她回床上,并开始?她敷药。其实,他们谁都清楚知道,她的脚伤根本已痊愈,没有继续敷药的必要,但两人都不愿意去舍弃这最亲密的一刻。 “我忘了带浴袍!”她随手抽出毛巾,往身上遮掩,并向爵顿伸出手臂,作势需要他帮忙她坐起身子。 一抹犹豫闪过他湛蓝的眸子,然后他弯下腰,准备抱起她时,未料她攀在他颈子的手,用力一压,他顿失平衡,整个身体往浴缸里栽。倏地,水花四处飞溅,搞得到处湿湿的,不用说,爵顿当然是全身湿喽! “嫱旃──”水滴溅湿了他黑檀木般的黑发,蓝色的眼瞳在雾气中更显得深邃,英俊的脸上则满是质问的表情。 嫱旃没回答,仅是握住他的手,把手带到自己的腰上。 “上帝帮助我,嫱旃!”爵顿低吼一声,然后屏住气息停下来。 她躺在他身下,双眼深情诱人地回望着他,细如纤丝的秀发浮在水面上,衬托出她毫无瑕疵的脸庞。 是的,他的灵魂告诉他,她在不知不觉中已侵蚀了他,成为他的一部分。有多少次他想要坦承这个事实,无奈话总在到嘴边时就哽住而说不出口了。 给我时间,嫱旃!他在心底呐喊。他怕错过这一刻,他徐徐将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捧住她的腰,仿佛捧着易碎玻璃般,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这一次他们没有任何隔阂,真情真意献上一切,伸展出炽热的光芒。 ※※※※※※※※※※※※ “消息可正确?” 一个鬓发已斑白的老人,坐在小酒吧前缓缓抽着雪茄,看似悠闲,但一对阴鸷的眼睛却锐利地闪烁着。 这一言一举皆令人战怵的老人就是洛伯。 “准确无误!最快律师明天就会去找爵顿和那位萝拉小姐了。对了,这是你交代我调查她的个人资料。”一个有着一副狡狯的脸,眉毛下配着一对非常灵活的棕色小眼睛的男人,他的名字叫霍格,是洛伯手边办事能力最强,也是最卑鄙的人了。 霍格递上一份资料,必恭必敬地小声说道:“洛伯先生,我们调查到一件你绝对很感兴趣的事情!” “喔?你说吧!”洛伯挑起眉毛,仔细地听着。 “据我所知,萝拉的中文名字叫嫱旃,是个台湾人。她是个私生女,但她父亲可不是别人,正是──葛石!”他凑近洛伯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即使在这过度装饰豪华的偏厅只有他们两人,但他就是喜欢制造悬疑的气氛。 “葛石?我们所认识的葛石?”洛伯惊讶地从椅上跳起,声如洪钟地问道。当他瞧见霍格再也肯定不过地点着头时,立即昂头长笑,双手更是喜不自胜地拍打击掌着。 上帝真的是太眷顾他了!那名叫嫱旃的神秘东方女子竟然就是葛石的女儿,太好了!这个发现绝对对他有利极了,看来,这次爵顿非栽在他手上不可。 “霍格,替我抓出在葛石当上董事长任职期间,有什么挪用公款,或是大大小小见不得人的勾当之类的丑事,全给我一一列出来。还有一定要证据确鉴,我要葛石对我言听计从,叫他翻不了身。”洛伯这下可得意了。 原来他是打算利用这些证据来逼退葛石,好换他坐上领导者的位置,但现在他可改变心意了;洛杉矶那家公司虽是颇具规模,但如果要和他们在赌城独资开设的濠光饭店比起来的话,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必须有个前提在,那就是在先得把普拉森太太的那块土地夺到手,扩建濠光饭店,让它变成全赌城最大的饭店、最大的赌场。这么一来,希尔帝饭店可就不算什么了!当然也包括它的经营者。 “爵顿;罗司,我要让你在赌城无立足之地!” 随着洛伯的一声呐喊之后,他手中的酒杯也随之碎裂…… ※※※※※※※※※※※※ 一股僵得化不开的气氛笼罩着若大的客厅。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嫱旃伤感地低下头,她举起手,轻按太阳穴,皱起眉忍受一阵阵袭卷而来的晕眩。 “对这遗嘱内容,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律师收起遗嘱文件,抬头询问嫱旃和爵顿两人。这时,只看见他们无言面面相觑,传达彼此对此件继产权的困惑。 的确,也难怪他们两人会觉得突兀惊愕。就连律师自以为老练的经验,也还是第一次接办这么诡异的案件。但话又说回来,当了这么多年普拉森太太的律师,他倒也应该训练成凡事不足为奇的地步哩!现在她死了,倒也该让他休息了! “先生,会不会是弄错了,我跟普拉森太太仅是一面之缘,她不可能──”嫱旃仍在做最后的挣扎,反观爵顿倒是一副趣味盎然的样子。 “我可以跟你们两人保证绝对无误。”律师叹口气,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站起来说道:“希望下次见到你们时,你们已经是夫妻喽!”说完,他拒绝让爵顿送他,迳自走出大宅,开车离去。 嫱旃有如泄了气的气球般,整个人虚弱不已地坐在沙发上,一双美眸则痛苦地紧闭着。 “嫁给我真的有这么恐怖吗?”爵顿坐在她对面,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每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着不安的情绪,像是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般似地要人命。 爵顿不得不否认嫱旃的反应微微伤到他的自尊。在今天之前,他还以为她极愿意成为他的妻子,就只等他开口求婚而已。 但是从她紧蹙眉头的反应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原以为可以就此顺水推舟,让她顺理成章地嫁给他,但从她凝重的脸色看来,可不是这么简单。 “难道你愿意踏进婚姻的枷锁?愿意让一个女人牢牢地套住你?”她看似平静,但内心却翻腾无比地逼问他。 原来她一直将他以前的话全放在心底。没错!拒绝婚姻确实是他坚决的想法,但是自从爱上她之后── 是的,他爱上她了!爱上这个固执却又温柔似水的东方女子。可是,这句话他从未说出口,原因无他,仅是个性使然,他根本无法习惯让别人清楚地将他内心世界看透,这层保护色犹如肌肤般重要。 “如果这个女人是你的话,那么我愿意!”爵顿已尽了最大的极限说道。 “是啊!再来你是不是就要说,你已经爱上我了?”她局促不安地拂开浮在前额的细发,讥讽地苦笑道。 “嫱旃──”爵顿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爵顿,你不用再去费尽心思讲些讨好我的话。我们何不摊开话来讲,这样我至少会比较舒服点!”在她咧开的嘴角泛着一丝漠然,骄柔的脸上则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认为我会为了──”他原本平静的心绪,此时已被嫱旃激怒了。天知道,他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压抑下向前摇晃她身子的冲动。他想摇醒她,要她不要急着一味去否定他的话和感情。 “没错!你总不能否认普拉森太太那块地对你的重要性吧?现在你只要娶了我,就可得到那块地,何乐而不?呢?”她猛然地从沙发跳起,想要逃开爵顿冷冽的眼光。未料,她还未跨出步时,立刻就被他抓住手臂,硬是将她拉回。她不后悔刚刚所讲的话,因为它是如此的真实。她可尝不希望方才的指控是一席荒谬 的话,但她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推翻它,它坚固得像一面墙,残酷地横在他们两人之间,任谁也无法去摧毁、推翻。 “收回你的话!”他怒不可遏地命令道。 “那也要等你先收回自己曾讲过的话,才有资格来命令我啊!”嫱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开了他如铁钳般的束缚,连走带跑地蹬上了楼梯,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她不相信他,而且还把他们之间的信任贬到最低点! 爵顿沮丧万千地跌坐在沙发上,疲惫的用手指烦躁地耙过头发。她到底要他怎么说?怎么做为难道这二个月来的相处,她仍看不出他对她的感情吗? 想到这里,他更是没来由地一阵气愤,继而大步跨出大厅,恨恨地朝车库走去。 听见刺耳的引擎声,嫱旃靠在门上的身躯恍如失去支撑般地缓缓滑下,跌坐在冰冷的地毯上面。 普拉森太太,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决定呢? 这时,她耳边又传来方才律师以公事化的口吻?述道:“普拉森太太将她位于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的土地继承给你,剩余的财产全捐赠给慈善机构。但这有个条件──”律师稍稍停顿下来,莫测高深地来注视着爵顿和嫱旃,又说:“那就是你们必须在三个月之内结婚,否则将失去继承权,而下个受益人是一个名叫洛伯。理查的人,我想你们应该都听过他的名字吧!”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他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多问的。在赌城谁不知道洛伯跟爵顿是死对头,不论是私底下或是公事上,他们均把对方视为敌人看待。再加上两人竟然同时看上了同样的一块地,更是把战情搬上了台面,成为赌城里每个人嚼舌根的话题了! 当然,普拉森太太一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使出杀手?,摆明了要以威胁加利诱的手段,急切地想要促成她眼中的这对有情人。 普拉森太太,难道你不知道这将会把我推进难以自拔、无处立身的地步吗?……嫱旃用双臂环着自己,感觉寂寞开始向她袭击而来。 她不后悔自己所做的选择,并且贪婪地回味和爵顿相处的每一刻,因为她知道离开他是必然的事! 一段没有承诺、没有未来的关系,并非她所能忍受的。假使再继续守下去,伤痕累累的人终将是自己,她永远不敢去想像这一天的到来。她宁愿是自己选择离开他,而非因他对她厌恶,才使得她不得不黯然离去。 而现在就是她该离开的时候!这个念头早已在她脑海翻腾过千万次,但终究敌不过爵顿的一凝眸、一微笑。一抹苦涩不已的笑容轻轻挂在她清艳苍白的脸上。她试着找出种种可笑荒诞的理由来安抚嘲笑的心,而这却只为能让自己继续留在他身边。 但这次不一样了!就仅仅二十分钟的时间,从律师宣布普拉森太太去世那刻起,就轻易击垮了她和爵顿之间松垮、难以预测的关系。 这一垮,硬是将她所筑的梦境给粉碎,逼得她不得不清醒地提早面对这一切虚假的人事物。 ※※※※※※※※※※※※ 嫱旃仅留一盏小灯,孤单地坐在床畔,屏气凝神注意屋外的动静。终于,在时针指向三点时,前庭传来阵阵刺耳的汽车引擎声,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得喧闹。 不久,卧室的门被打开了,爵顿魁梧高大的身材在黑暗里更显得庞大具威协力。他一见她未睡,立刻扬高浓眉,无言地询问着。如果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在他原本湛蓝带疼怜的眸子里,多了某种令人难以亲近的冷漠。 “我明天就离开赌城。”也离开你……她疲倦地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不去理会渐酸的鼻息。 爵顿解开领带的手微僵了一会儿,立即又恢复以往的灵活。但除了灵活之外,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忿意在里头。 “随你高兴!”说完,他便冷着脸,不瞧嫱旃一眼地往浴室走去,并且狠狠地甩上门,一切的举止都在警告她,此时的他是处于何种极端忿怒的状态。 嫱旃挺直背,不知等了多久,浴室的水声骤然停下,爵顿仅在腰间随意围上一条浴巾,面色冷淡地跨出,走到床边用力掀开被单,待她恍若隐形人似的。 “记得我曾对你说过,我绝不会成为你情妇之一,但现在却自掌嘴巴,很讽刺不是吗?”她伸手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努力集中思绪地对他说道。 他深沉地看了她一眼,紧抿的双唇透露出一丝不耐,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情妇看待,从来没有!”他慎重地加强后句的语气,看得出来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脾气。 嫱旃低头,假装无所谓地耸耸肩,绽开一朵无力的笑容,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么告诉我,什么对你才是重要的?”爵顿迅速抓住她的话尾,冰冷威严地问道,一双眸子此时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不容许她有逃避的机会。 嫱旃抬起头,极力保持平静,语气无比坚定地说道:“没有,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让我觉得重要的人和事物了!” 她在说谎!她清楚地感受到内心痛苦的呐喊。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万分无奈地问道。 “我想要的,你根本给不起。不!我不想,也不敢再去奢望能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了!”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她知道自己的立场已被混乱,她尽量稳住呼吸,不让他看出她有任何不安的情绪在。 “很好!你一意孤行,完全不顾虑到我的感受──” “我顾虑到了!但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我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静一静!”她截断他的话。 “什么意思?”他眯起眼,危险地问道。 “我会再回赌城跟你办结婚手续,等你拿到那笔土地后,我们再办离婚!”嫱旃像是个局外人似的,叙述一件与她不相干的事,一点感情也没有。 的确,在赌城除了赌博合法外,也制定了简易的结婚、离婚手续。在那里有二十四小时随时可举行婚礼的快速结婚教堂,而离婚手续的规定是只要在拉斯维加斯住满六个礼拜就可以获得市民资格。为此,这儿常常络绎不绝出现对对等着离婚的怨偶。 “这就是你所谓的顾虑?”爵顿下颚紧绷,眼神有如崩裂的冰山,既尖锐又冰冷,令人不寒而怵,望之却步。 “没错,既然你我对彼此──” “不要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如果你要贬低我们之间关系的话,我会做得比你还会彻底!”爵顿怒火中烧地钳住她的双肩,并随之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有如猎鹰般注视着利爪所掳获的弱小动物,任他宰割。 “不要做出让我恨你的事!”嫱旃费力挣扎。 但他却抓得更紧更痛,突然,“刷”地一声,他撕裂了她的丝质连身睡袍。她吓到了!这不会是爵顿会做出来的行?,他一向都是温柔对她,绝不会在床上粗暴。这时她紧绷的神经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就在她嘶声呐喊之时,爵顿向她攻击的举动顿然停止,接着一声骇人的诅咒,他随即离开她,翻身侧躺,背对着她。在这种紧绷的气氛下,两人急促地呼吸声如针刺般扎进他们的心坎里。 嫱旃深吸一口气,忍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啜泣声,她痛苦万分地凝视在黑暗中显得更为结实的背影。 她觉得自己好愚蠢,为什么要将事情弄得这么拧?但除了这法子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他们对彼此死心……死心?这大概只有针对她而言吧!她的确要将这段浑噩不清的关系撇清,并且回到自己所属的世界,大概只有这样才会让她觉得踏实吧! 至于爵顿,她对他已无话可说了。她并不知道他对自己到底存着怎样的感情,她甚至不敢再多去揣测,害怕得到的答案会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但事实终归是事实,该去面对的总是无法逃避。是的,他对她仅存的只是一种男女正常的欲望罢了,这可以从他刚才对她粗鲁近似强暴的行为找出答案来。 不要再继续傻下去了!她这样告诉自己。嫱旃也跟着翻身侧躺。两人就这样背对背僵硬地对峙着。 躺在床上另一头的爵顿,咬紧牙根暗骂自己刚才粗暴的行为。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差点就强暴了她!如果他伤害了嫱旃,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啊! 他是这么急于保护她、爱着她,但她为什么却固执认为他是为了那块土地,才愿意和她走进礼堂,与她结为夫妻?他原先是可以解释的,并告诉她,他内心对她的感情,但他知道,现在再多的话也是于事无补,反而落得谄媚、讨好她的地步。 也好!彼此先分开一阵子,预留各自的思想空间,好让他们冷静、冷静。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躺在同一张床上,以往两人的相拥入睡,早已成了一种习惯,但今夜他们之间的距离大到足以躺下三名大汉,这种难以跨越的鸿沟,除了身体之间距离外,在他们心灵上更是抹上一层浓厚的阴影! 第七章 “欢迎,今天难得来我家作客,可非得要好好招待才行哪!”葛石爽声大笑,过度热络地拍着洛伯的肩膀招呼道。对于这个出了名的老狐狸,他可要小心提防才行。 “是啊!跟你合伙这么多年,却连你家也未曾访过,真是说不过去哩!”洛伯也跟着随兴打哈哈,附合著。 虽说两人谈话切合,但十几分钟下来,所谈的内容无非是比天气还枯燥的话题。但渐渐地,洛伯将话题带向公司的营运状况,所提出的问题也愈来愈尖锐。 “你不觉得这些公事,应该留到开董事会议的时候才讨论?”葛石手心渐渐冒出冷汗,全身因警戒而僵硬。 “如果你想把这些丑事搬上台面谈的话,我也不反对!”洛伯轻松谈笑地说道,顺手将摊在桌上的一叠资料推到葛石面前,并且像背书一样,说出:“二月份挪用一笔?数可观的公款,三月六号更是嚣张……关于这一点,葛石,你可有更好的解释?” 随着洛伯咄咄逼人却又略带讽刺的追问,葛石捧在手里的资料,一张张因为颤抖的手而纷纷坠落至地面。他的喉结更是夸张地上下震动,额头上也布满了粒粒可见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吓人! 洛伯瞧见自己所制造出来的效果,甚是满意地咧开了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说:“不用我提醒这些事被揭发的后果是什么吧?” “别拐弯抹角了,今天你肯亲自上门,而不是在董事会上揭穿我,一定别有用意!”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仍可嗅出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反驳引起洛伯一阵狂笑,频频点头说道:“太好了,你我都有这点共识,可省掉不少时间哪!葛石,你有几个女儿呢?”他突如其来地问道,笑里藏刀锐利地令人直发颤。 葛石眉头一紧,清清喉咙说:“一个。有什么问题吗?”他满腹疑问,遂使得音量异常高扬和紧张。 “一个?那就奇怪了!一位名字叫嫱旃的女孩千里来寻父,据我所知,她父亲的名字好像也叫葛石,你看是不是很巧呢?” 他挪身趋近葛石,两眼直逼视他。 “这──”葛石目瞪口呆地合不拢嘴。洛柏为什么在处心积虑抓住他把柄之后,却又迸出出人意外的问题来呢?这──说不通哪!假如是想逼他退下董事长的位置,大可利用这机会,但他却是到他家来警告他,甚至还问些不相干的事?嫱旃为难不成她得罪了洛伯?除了这个可能性才会让他对她做身世调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她是我的私生女。如果──她曾得罪过你,可别将我牵扯进去,因为我可不打算认她这个女儿啊!”他急忙撇清他和嫱旃之间的关系,以免被她牵累到,毕竟现在他正处于弱境,一切不小心应付怎么行! “你不想跟她相认,除非你想要丢掉董事长的位置,仔细考虑吧!”他放下长线钓大鱼,现在大鱼已在饵边游来游去,就等它张口一口咬进。 如果事情埋行得都这么顺利的话,那么爵顿。罗司很快就会毁在他手上哩!想到这里,洛伯更是笑得合不龙嘴;他一手筹划的精采好戏,就在他细心琢磨下一一展现在眼前。 “什么?不跟她相认,我就要退出──” 葛石呆若木鸡地重复思考着洛伯刚讲的话,这明明是威胁嘛!但洛伯为什么费尽心思只为要他们父女相认为即使相认了,对他这局外人又有什么好处呢?这老狐狸葫芦里的到底是什么药?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就把他弄得晕头转向,摸不着头绪。但总而言之,到目前为止,洛伯还肯愿意跟他坐下来好好商量,那就表示他在洛伯这步棋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有了这份认知,他顿时勇气十足,抬头挺胸地说道:“让你这么替我们担心,挺让我过意不去的。不过,我还是想不出这跟你老远到洛杉矶有什么相关之处,更妙的是,竟然还拿来威胁我的筹码,令我不得不对你有所猜疑!” 听完葛石略为张狂的口气,洛伯不生气反倒哈哈大笑;他眯起眼睛,脸上挂着微笑,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 “没错,这一切好像完全都扯不关系,但它可全系着你我的财路啊!”他愈讲愈神秘。 “什么意思?”他也被挑起了兴趣,急忙问道。 葛石可真是个标准的投机者,凡是哪儿有赚头,他就往哪儿钻。而洛伯就是看准了葛石的个性,下了一帖猛乐,从他贪婪的眼神看来,的确已收到成效了! “爵顿;罗司这个人可曾听说过?”洛伯向椅背一靠,略为愤慨地问道。 爵顿;罗司?不就是拉斯维加斯里头最强健、富可敌国的男人吗?怎么他又跟自己牵连上了? “是知道,他是你的死对头嘛!”他刻意多此一举地说道。 洛伯嗤声一笑,拿起随身携带的雪茄往口中一叼,无比悠闲地吞云吐雾道:“这点你倒不用提醒我,因为他很快就没有资格跟我同起同坐了!”甚至是超乎他之上!他在心里不是滋味的加上一句。 “喔!听你的语气,好像已经胸有成竹喽!” “当然,不过我这一盘棋可需要一个主棋,那就是你的女儿──嫱旃。我要爵顿;罗司败在他的女人手里!” ※※※※※※※※※※※※ “姊姊,爸爸好像变得很关心你耶!”璃晨挨在嫱旃身边兴奋地说道。两姊妹窝在单人床上,更显得亲密。 “是吗?”嫱旃似笑非笑地挑起柳眉,不信的表情充满脸上。 在她的印象里,他是绝对吝啬对她付出一丁点的父爱,更遑论会去关心她、在乎她这个私生女! “我不骗你!”她马上举起右手立誓,清纯漂亮的小脸上再正经不过了。 嫱旃知道妹妹的苦心,但她何尝不希望有一天父亲真正接受自己,可是那一天看起来实在是既遥远又艰辛苦涩哪! “姊姊,自从你从赌城回来之后,爸就不时问起你现在的状况,还一直催促你搬回家里去呢!你看,爸爸的确是需要多点时间的来适应!”她嘟着嘴坚持自己所持的想法。从她父亲近日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看来,更是无误! 不过,嫱旃可就没有这么乐观。心里头总是被一块无名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唉!什么时候才能挣脱这一切的包袱,或许一个人没有任何感觉、没有喜怒哀乐、没有爱情牵绊才能摆脱人世间的沉重负担吧!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又不听话地浮现爵顿的身影。 两个礼拜了!她离开他已经两个礼拜了!时间是快?是慢?这个问题大概没有人可以替她回答,因为这段期间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无疑是种折磨,那种度日如年的滋味像是毒箭穿心地紧揪着她,无比无助与痛苦。 当一个女人孕育一个新生命的时候,最是需要孩子的父亲在旁安抚浮躁的脾气,一起等待孩子的到来,共同分享彼此的喜悦……这些何尝不是她最想要的?但却被自己一一拒绝了,毫无转圜的机会。原本她可以拥有这些权利、这份关怀的,可是她要的是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男人,而非是为了孩子、为了某种利益才开始考虑跟她踏上红地毯。面对这个事实,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大哭还是大笑! “好不好嘛?” “什么?”嫱旃急忙拉回飘远的思绪,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此时无意间透露出某种哀愁和迷惘。 “关于要你搬回去住的事情啊!”璃晨不停地重复要求道,虽然这个问题在她们之间已争论过无数次,但却仍得不到嫱旃的点头同意,弄得璃晨百般无奈,无计可施。 “再看看吧!”嫱旃婉转地拒绝道。她没有告诉她和爵顿之间的约定,因为这场即将举行的婚礼对她、对爵顿都不具任何意义,根本无须一提。等过些时候,结婚、离婚手续都办完之后,她就可以回到台北,而在美国所发生的一切仅是一场梦而已。 在璃晨回去之后不久,她所租赁的小套房又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那就是她父亲──葛石。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为什么不搬回家里──” “那不是我家,而且我又不是葛家的一分子!”她抬头反驳父亲的话。 “这么说,你是不认我这个父亲了!看来,即使我大祸临头你肯定也是不肯帮我的了!”葛石边说边叹气,一副沮丧落魄的神情底下,仍然藏着狡狯。 果然,他这么一说,立刻挑起嫱旃全部的注意力。 “发生了什么事?我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帮你什么忙?”她摊开手臂,耸耸肩,虽然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脸上仍有一丝关怀之意。 “全美国大概就只有你能救我了!前些日子我竟然笨到挪用公款,被其他董事发现,他拿这档事威胁我和他一起对付他的死对头,而你就是他想要利用的人。” “我?”嫱旃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没错,他的死对头就是爵顿。罗司,而那个董事你应该可以猜出是谁了吧!”他暗示道。 洛伯?这个名字马上闪过脑海。除了他之外,没有谁会处心积虑地想要对付爵顿,记得前些日子,一连发生好几件意外,肯定是他幕后教唆的。如果爵顿没说错的话,洛伯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果然没错,只是这次他竟然找上──她。 “我不会答应的!”嫱旃斩钉截铁地拒绝道,眼底闪烁着钢铁般的意志。原来这就是父亲“关心”她的主要目的!看清了这一点,她心中倒是没有愤恨,反而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她不再是以前的嫱旃了,而葛石却仍是葛石,他是永远都变不了的。 “你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听到嫱旃的话,他也不必再佯装落魄的模样,恢复平常贯用的冷漠。 嫱旃背脊一挺,尽量掩饰住惊讶不安的情绪,说:‘什么孩子?’该死!连她自己都听得出来这句话有多僵硬。 “别装了!这些天,你的所有行踪全在我掌握之中,就连你到妇产科做什么,我也都一清二楚,甚至也知道那孩子已快三个月大了!”葛石虚假地说道,言谈之中根本毫无感情,腹中小孩像是跟他无关联似的。 嫱旃在心里默默低咒!原以为这个秘密将伴随着她离开美国,想不到──“爵顿不知道你怀孕的事吧?那也好,即使失去这孩子,他也不会心疼的!”葛石像投了一枚炸弹,炸得她粉身碎骨。顿时四名大汉像是得到某种暗号,一一有序地踏进她的房间。 “你想干什么?”她跳起来,不由自主地往墙角慢慢挪去,一颗心跳得好快,脸上苍白无血色。 “不──放开我!放开我!” ※※※※※※※※※※※※ 嫱旃惊魂未定,有如电击般弹坐起身子。她慌忙地从记忆中惊醒,全身均像被人突然泼了冷水般地冷得直发颤,霎时所有的回忆都在她脑海深处浮动起伏,使得她双手颤抖得无法环抱住自己。 爵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选择?我爱你哪!但是我不能因为对你的爱,进而伤害到我们的孩子啊!想到这里,嫱旃胸中又再一次绞痛,父亲威胁的话在此时仍像战鼓喧天般地捣耳膜。 “他们要怎样利用我来对付你呢?狡狯的洛伯到底有什么计谋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嫱旃气若游丝,不断喃喃自语,内心的苦涩有如一张牢不可破的网,将她和爵顿密密层层捆绑、隔绝,终将无法挣脱出两人的束缚,而告崩溃,无可收拾的破裂……命运将他们残酷地捉弄了!嫱旃万万没想到她这一答应,将把爵顿置于身败名裂的地步,最后两人将变成深怨的仇家,一对深爱着彼此的仇人── 第八章 “萝拉小姐,强暴你的人是不是正在庭里?”辩方律师铿锵有力的话回荡在整个肃静的法庭,严肃的气氛更因他的问话而更加绷紧,法庭上的每个人无不屏住呼吸,等待着嫱旃的回话。 这件控诉轰动了整个美国,一个异国女子控告全美最有身价的单身汉──爵顿;罗司强暴了她,的确引起了各方面的揣测,小道新闻更是纷纷竞出,可真是愈描愈黑。甚至连几个月前爵顿和嫱旃共同进外,以及记者隔天要访他们时发现爵顿白色衬衫上的口红印的镜头,全在此时又重复的播放。 “萝拉小姐──”在众人的等待下,他又催促了一次。 “是──是的!”她受不了律师一再询问,再加上千头万绪,整个心全都纠结起来,连声音都失去了原来的音色,转为粗嗄的虚应声。 “那么请你抬头看着强暴你的人,并且靠近麦克风指证控告!”律师咄咄逼人地大声嚷道。 我不能抬头!她怕触着所有苛责的眼光,尤其是最让她心颤的眼眸,强烈寒酷地从被告席上直射而来,即使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的她,也能清楚感觉得到他对她的恨意。天哪!她该怎么办? 谁能来告诉她下一步该怎么做?她不想害得爵顿身败名裂,但腹中的孩子──他是她和爵顿唯一的联系,一个活生生正在她腹中成长的生命哪! 此时的她已经失去方向感,找不出可以解决的办法!自从父亲威胁她拿掉孩子那一刻起,她便已是他的笼中雀,随时随地监视着她,让她无计可施,更遑论是求助于爵顿。 为了以防她趁机逃脱,父亲竟然拿璃晨当筹码,威胁要将她嫁给洛伯,以此来牵制她,他实在太绝情了!但自己又何尝不是他名利一的牺牲者呢?她可不希望连最无辜的妹妹也被牵进这桩丑陋的阴谋中。 “萝拉小姐,请按照辩方律师的指示,指出被告!”这次是法官在旁重申一次,看来嫱旃是没有后路可退了! 她颤巍巍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来轻易寻觅到爵顿坐在被告位置上冷酷的身影,湛蓝如湖水般的眼眸变得像匕首般锐利,一眨也不眨地直刺向她。 嫱旃陡觉喉咙哽咽,几乎无法出声,她下意识地?手环住腰际,无助地向腹中的孩子寻求一点勇气。 原谅我,爵顿!她紧闭的双唇间不禁释出一声带着绝望哀求的哽咽,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眸立刻蒙上一层水雾,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就在众人哗然声中,滑落双颊滴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嫱旃并不知道她眼里的哀求和泪水在陪审团和众人的眼中看来,已变质成为对爵顿的无言控诉;对于这种情形,最高兴的当然是洛伯和葛石了! “是──是他强暴了──我──”嫱旃感到自己的身体恍若碎成万段,顿时,整个法庭有如蜩螗沸羹、喧噪不已,逼得法官拿起法槌直敲,维持秩序。 全场闹闹嚷嚷之时,只有两人全然不顾周遭此起彼落的吵杂,迳自投入对方的眼眸里,那是爵顿和嫱旃。 她希望在他眸子里能寻找到谅解和疼怜,但她失望了!那冷厉的脸庞,带刺的眼神,无不对她作了最残酷的折磨。一抹痛楚袭上心头,几乎令她窒息。 “你口口声声宣称我的当事人强暴你,那么你可有验伤报告?”这已经是第十个问题了!老练的辩方律师瞧出她渐渐疲倦的神情以及在她所有答辩中均随意敷衍,根本没有想要赢这场官司的打算,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会控告他的当事人强暴她呢? 律师皱起眉毛,内心充满疑惑。 “没有。”她虚弱的回应。 “你有达到高潮吗?”律师突然一识破,惊住所有人。 “抗议,庭上!”控方律师连忙站起,大声向法官喊道。 “庭上,我想我们大家都有必要了解当天的情形!”辩方律师随后向法官解释道。 法官微微点着头,道:“抗议无效!控方请回答!” 这次,嫱旃没有立即答话,她痛苦地垂下眼睑,两手颤抖地捂住耳朵,暗哑地狂喊道:“不要逼我,求求你们──他没有,他没有──” “他没有什么?”律师厉声向前逼问,故意趁机质询道。 她慌了、乱了!他可以感觉到她承受很大的煎熬,有一秒钟的时间,他几乎想放弃了如此咄咄逼人的质询,但理智又迅速拉回他犹豫的同情心,他又立刻发挥职业性的口吻。 “都是我的错,他并没有──” “庭上,我当事人现在处于激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作质询,我要求休会!”控方律师跳起身,坚决截断嫱旃苦涩的嘶喊声,以防她继续吐露出任何不利于己方的证言。 法官缓缓移动眼眸,琢磨了一会儿,最后他抿紧嘴,敲击法槌,严肃的宣布:“休会十分钟!”说完,在众人起身之际,走进庭前的休息室。 嫱旃踉跄地下了质询室,她可以感觉得到有一道冷光射向她,但她并没有抬起头迎视,反而朝反方向冲出去。 “砰”一声,她用力推开法庭厚重的大门,在众人愕然的眼光下逃出那几乎令她窒息的空间。她疲惫地在长廊转角处停住脚,气喘吁吁地伏靠墙壁,开始痛哭,将这些天所受的委屈、怨恨全付诸于泪水中。 “坐下!”在法庭里,传出一声有力的吆喝声。 魏伦闻言僵住半起身的身子,瞥看爵顿冷厉的脸庞,不禁开口求情道:“她看起来是那么需要人帮助,或者──”他重新坐回椅上,准备和他谈谈。 “不要被她的外表所欺骗,别忘了她是怎么对付我的!”他话中带有强烈的鄙夷之意。 “没错!但她刚刚──” “她可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的脆弱,刚刚那一幕还不是一曲戏,想搏得陪审团的同情罢了!”爵顿冷森森的声音轻易地盖过魏伦反驳的话。 “爵顿!”魏伦瞧出一抹蓝色火焰在他双眸窜烧,不禁令人望而生畏。 爵顿不顾魏伦在旁劝说,迳自闭上原来一眨也未眨的眸子,无言地警告他,要他闭上嘴巴。 “难道你看不出来,嫱旃根本不想赢得这场官司啊!”魏伦仍不放弃地坚持道。努力思索出更多的疑点,他知道他现在简直是在老虎头上拍苍蝇,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哼!在这场官司还有输赢之分吗?即使这场官司我打赢了,最大的输家还是我啊!想不到罗司家族的名声就因为一个女人而告破裂──强暴?该死的!”爵顿嗤声冷冷地低吼道。 天杀的,他信任她,但得到的竟然是背叛,弄得他身败名裂不说,连他的家族也被牵连了。现在外界各传播媒体对这强暴控诉案件格外的有兴趣,每个记者无不拼了命,或者利用各种关系想得到最新的消息。在这段审判的期间,他那被传播媒体称之?神秘黑面具也一一被揭穿,满足了大众的好奇心,毕竟在他们的眼中,爵顿;罗司是一团解不开的谜,让他们靠不得、解不开啊! 这就是相信一个女人的后果!爵顿抿着唇,自我嘲弄地暗忖着。 “我会讨回这笔债的,我会的!”他轻声向自己保证道,是那么的危险又恐怖啊! ※※※※※※※※※※※※ “请安静!”当官拿起法槌猛敲,扯着喉咙想盖过喧腾的吵杂声。 “换你询问了,律师!” “谢谢,庭上。”控方律师缓缓走到爵顿的面前,一副趾高气扬、势在必得的模样。 “你现在和她是什么关系?” “控方和辩方的关系!”他的答非所问令众人纷纷卟嗤笑出声,虽是如此,他冷漠的神情仍冷酷得吓人。 控方律师皱着眉头,清清喉咙又继续问道:“在你强暴她之前──” “抗议,此案判决未定,控方不得将被靠套上罪名!”辩方律师起身,音量响亮地向庭上抗议道。 “抗议成立!控方律师请注意你的言词。”法官瞪看了控方律师一眼,严肃地警告道。 “好吧!我换个说法,罗司先生,在慈善晚会上,也就是在你和萝拉小姐共进晚餐之后,九点到隔天早上这段时间,你可否交代你们的行踪?”他切入主题问道。 “既然是问‘我们’,你何不问问你的当事人,我和她到底去了哪里?”爵顿冷笑地朝嫱旃的方向看去,英俊的脸庞冷冽得可怕,目光如刀刃般地看着她。 嫱旃两手紧握着,轻放在两膝上,一双明艳动人的眼眸则因刚才痛哭落泪而红肿,却更引得使人想拥着她、细心守护她的欲望。她贝齿轻咬双唇,阻止一阵哭泣声涌上喉际。不行!绝不能在这时候掉下任何一滴眼泪,即使爵顿的鄙夷凝视早已令她心力交瘁,内心淌着血…… “罗司先生,请回答所有不利于你的控诉,不要回避控方律师的问题!”法官侧身微转过头,开口向他命令道。 “我和她应邀拜访普拉森太太。”他简短回话。 “为何故意回避记者,让你们俩独自相处?”律师摊开手,佯装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想加深陪审团对此的疑点。 “没有必要!”他一口否决掉。 “是真的没有必要,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预谋?见我的当事人有求于你,必定会答应你的条件,也就是在那时候你趁着她孤身一人──”他口沫横飞地用手指指着爵顿的鼻子,忿怒的表情只为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咄咄逼人,免得他人看出来,他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曾畏惧于被告危险的凝视之下。 “抗议!控方律师不宜在法庭上作任何揣测,误导陪审团对此案的看法!”辩方律师几乎是用吼的站起身,强烈地抗议道。 “庭上,叙述一切的可能性,并不过分哪!” “是吗?但在一切未定案之前,所有的揣测都将对我的当事人造成伤害,这可不是上法庭的真正目的!” 现在辩方和控方的律师,两人正斗得不可开交,针锋相对卯上了。错综复杂的案情发展,令法庭里的席上席下各种窃窃私语的声音传遍每个角落。 “请安静,安静!”法官不耐地敲着法槌,命令道。 “抗议成立!”等到吵杂的声浪陡地平息之后,法官才清清喉咙宣布道。 两位律师互瞪了对方一眼,继而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控方可还有问题?”法官问道。 “有的。”控方律师转身从他助理手中接过几张照片,传给法官之后,照片才又取陪审员的手上,一一轮流看过。他自信满满地走到他们面前,慢条斯理说道:“相信庭上和陪审员都清楚的看到照片了!它绝不是虚假的,而是真真实实的摊在我们面前!”他拿起另外准备的一叠副照。 我的天哪!嫱旃脸色苍白地倒抽一口气,她痛苦地用手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律师手中的照片,它被摊成伞状展现在众人面前,顿时席下又是一阵哗声浪。 照片被分为三组成a、b、c。 a和b是那天她和爵顿赴完普拉森太太的邀约,回到宅邸的情景。那时爵顿洁白的衬衫沾上了她鲜艳的口红印,以及当时她因体力不支昏倒在他怀中的模样。这两组照片还不足以对爵顿构成威胁,但杀伤力最强的就属c组照片了。 嫱旃手足无措,手脚皆软地凝视照片中的自己。 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啊!她哑口无言地在心中呐喊着。 c组照片中的那全身几近赤裸,上衣的钮扣全被扯光,原本飘逸的长裙也被撕成半截,剩下的布料全仅足够遮掩重要部位;最难堪的是,她赤裸白皙的肌肤上,竟然是一块又一块的瘀青和污泥,乍看之下,足以撼动每个人的心弦。现在不论是法官或陪审团,铁定一致认为此照跟这桩强暴案件有着直接的关联。 可是这真的是莫大的误会啊!c组照片中的她,才刚从恶徒手中历劫归来。那时的她还差点遭到恶徒强暴,如果不是爵顿,那么她……天哪!那张照片完全误导方向,全将箭头指向了他。这时,嫱旃宛如陷入了万丈深渊,快晕厥了。 “罗司先生,你在隔天是否又立即离开了你的豪邸,并且支派手下的保镖禁锢原告,长达一个星期的时间?”控方律师满意地看到自己想要的震撼,乘胜追击地问道。 爵顿脸上无任何表情,他的背脊挺直,眉宇之间隐约可以看得出他眼底满藏冷酷的敏锐。 “那是因为那段时间,有人冲着我,想对她采取报复手段,所以我才支派手下保护──” “请回答是或不是!”控方律师硬是截断爵顿的解释。 “是的!”爵顿咬着牙,两眼冒火地回答。 “从此之后,萝拉是不是就成为你的禁欲,直到她父亲发现──” “抗议!” “我没有问题了,庭下!”控方律师面带微笑地大声说道。 无论如何,他已经达到了目的,让陪审团对爵顿;罗司的人格产生了怀疑。他暗暗地在心底长吁一口气,这场官司打下来可真会把他累得连半条命也没有! 唉,天底下的怪事还真多哩!就拿他的当事人萝拉来讲好了,从一开庭审讯,自始皆抱着缄默的态度,就连答辩也都语焉不详的带过,站在原告的立场,可真是奇闻哪! “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嫱旃在律师入座之后,打破沉默地问道。 “你不肯合作,自然有人提供线索喽!”他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得意洋洋的神情在她看来,十足具有杀伤力。 这就是他们利用她的目的! “如果赢了这场官司,他──他会被判──被判──”嫱旃有如骨鲠在喉,颤抖地问道。 律师深思了一会儿,仔细琢磨道:“三年到六年的二级强暴罪……如果幸运的话,他应该可以在二年或一年内出狱──” 律师的话不断地在嫱旃的脑海中盘旋;恐惧像是一波波狂浪似的袭卷向她,在她还来不及开口求救时,便被淹没、吞噬了。她望向法庭另一端,正侧着脸、寒着面,静静听着他律师探知情形的爵顿。 不知道是他感觉到她的注视,亦或别的原因,总之他们的眼神胶着住了,四周围的景物逐渐模糊、远去,最后仅剩他们二人的存在。 他恨她!嫱旃可以清楚地看得出他身心均同时传递着这强烈的讯息。他那冷峻的逼视,引得她直打哆嗦,全身都在做无言的抗议。 该死!为什么这时候的她,看起来仍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她的一垂眸、一凝视无不牵动他最敏感的神经,即使他曾经诅咒过千百次,仍无法将她出水芙蓉、勾魂摄魄的容颜赶出他所有的思维。 天哪!对不起人的是她,但每当他用最冷酷的态度神情对待她时,心底总会泛起一丝丝不忍和愧疚! 不忍?愧疚?天杀的,这是什么道理?事实都已摊在眼前了,他竟然对她仍存着一抹特殊的情感在? 正当爵顿尚未厘清烦乱的情绪之际,嫱旃的脸色变得跟雪一样的白。她听见她父亲走近律师身边耳语道:“有没有办法将二级强暴变成一级──” 不!她不禁暗自呻吟,并且微微地打了个冷颤,此刻她喉咙一紧,血液窜流的速度突然间全都乱了。 霍然,嫱旃从位子上跳起,不可抑遏地尖锐喊道:“他没有强暴我,他没有哪!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法官,我要收回控诉,他没有啊──” 顿时,法庭中议论纷纷,震耳欲聋的说话声,淹没了所有的寂静…… ※※※※※※※※※※※※ “今天再过半个小时,在高潮抬起、扑朔迷离的证词中,陪审团和法官将作最后的判决……” “爵顿;罗司真的强暴了远自台湾的东方女子吗?不论法院如何判决这宗强暴案件,都无法抵挡大众对此案的猜测!你想更进一步了解这男、女主角的关系吗?请锁定xx频道,我们将为你一一剖析报导……” “赌场老板和异国女子之间暗藏怎样的情愫?罗司真的是名摧花高手吗?多日的审讯和证人的证词,法官又会作出何种判决呢?为何在最后一刻,萝拉小姐竟完全推翻自己的控诉,宣称一切都是自愿的?在一连串的谜题下,我们将驻守在法院门口,你寻找最佳的答案……” “……” 各个电视台、电台、报章杂志皆以头条新闻加以报导宣扬此案件,使出的招数和标题更是令人眼花缭乱。法院门口更是站满了百位记者,竞相等着法庭最后的裁决,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共同的目的就是希望能访问到此案的男女主角,即使是一、二句话也行啊! “本庭感谢陪审团多日的辛劳!陪审员可已达成共识?”法官询问后,接手过判决函,低头看过之后点点头。 “我们一致判决被告无罪释放,强暴罪不成立!”陪审长站起身宣布道。 霍然,法庭里一阵哄闹,引起不小的骚动。坐在后几排的听?均起身为爵顿鼓掌。 “谢谢!”爵顿伸手向律师道谢。这一场官司令大家都疲惫不堪。 “哪里!这并非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别忘了,我们之所以能打赢这场官司,主要原因是什么吧!”律师微微笑,拍着爵顿的臂膀,双眼掠扫过嫱旃的方向暗示道。 爵顿没作任何回答,只是双眼沉沉地盯着嫱旃,嘴角扯出一抹深刻的线条。 嫱旃发现他正直直地望着她,连忙撇转过身。 她哭了!泪中带笑的脸蛋尤其惹人心疼,晶莹的眸子闪烁着某种愉悦和宽心。为了掩饰自己不当的行为,她急急地站起身想趁着人声众多之时,偷偷地离开法庭。 未料,在她尚未举步,双肩立即被紧紧的按住。 “慢点,我们是不是应该有度量些,看在朋友的分上,也该向前去道贺啊!”洛伯低头在她耳边笑着,咬牙说道。 “我不要──”不管嫱旃的抵抗,洛伯仍像拉着布娃娃般的将她带到爵顿面前。 她害怕极了!惊惶在她的心底如涟漪般不断地扩大。 “爵顿;罗司,虽然我们是输家,但该有的度量还是有的。对了!过几天你可要来参加我和嫱旃的订婚宴哪,少了你这大人物捧场,可是我们俩最大的遗憾啊!”洛伯亲匿地拥着嫱旃微微颤抖的身子,一双邪恶的手明显地摆在她柳腰,上下抚摸着。 嫱旃踉跄了一下脚步,洛伯的话毫不留情地压榨她仅余的一丝精力。订婚为难道这也是他的阴谋吗? 假使──她和洛伯结婚,那么普拉森太太的那笔土地──天哪!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你们要结婚?”爵顿危险骇人地眯起蓝眸,眸光有如碎裂的冰块,又冷又尖锐地射向嫱旃。 不,不是的!嫱旃抗拒地摇着头,唇色更是惨白得吓人。她紧紧地抿着双唇,以阻止欲止呕晕眩感;她本能地闭上眼睛,感觉整个宇宙全在她脑海里旋转了起来。 倏地,她推开洛伯,急奔出法院。 ※※※※※※※※※※※※ 魏伦不断地在书房踱步,最后他站直身体,滔滔不绝地重复半小时前所讲的话:“放过她吧!现在事情都告一段落了,社会大众也都会慢慢忘记这档事。更何况洛伯也对外宣布近期即将娶她为妻,你就别再去惹事了!”他苦口婆心,战战兢兢地劝说道。 在魏伦说了那么一大堆话之后,接着是一片沉默,静得连他都怀疑这书房只有他一个人而已,终于──“没有人可以在背叛我之后,还能安然活在世上,更遑论退给他人!”爵顿的蓝眸有若毒蛇般的狠毒,冷酷无情的语气,像是锋利的刀刺进魏伦的心口。 “是吗?那么梵莉怎么说?她不是也背叛了你,故意激怒你而嫁给洛伯,那时就不见你像现在这么愤怒。我看,你就仅针对嫱旃而已吧!”他不怕拆了爵顿的面具后,会惹来什么样的惩罚,他只知道绝不能再让嫱旃落入爵顿手中,否则那女孩将陷入痛苦凄楚的深渊啊!虽然他并不知道爵顿会采取什么样的报复手段来对待她,但以他锐利如冰、面如忿鸷的情形看来,绝不是种好现象,反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梵莉?她可没有控告我强暴她!你可知道被控告的滋味?强暴?该死!竟然和洛伯联手对付我,而我却像个傻子般让他们两个玩弄在股掌间;我对她一点警惕心都没有,根本料想不到这一切意外事件全是她自编自演的,为了接近我,甚至不惜献上自己的贞操──”讲到这里,忿恨开始淹没了他的思绪,掌中的酒杯,也随之碎裂,金黄色的酒液沿着手腕,缓缓滴落在厚实的地毯上。 “爵顿,你不觉得太言之过早了吗?在还没查清楚真相前,就一味地全把责任推给嫱旃,这样对她太不公平哪!”魏伦知道此时多言无益,但如果有扭转的机会,他是不会放弃的。毕竟要一个弱女子来面对此时的爵顿,的确是很残忍。 爵顿不理会魏伦的劝导,反而冷淡地用手背抚弄着他未刮的胡子,嘴角勾勒起危险又阴狠的笑容,嘲笑道:“你还以为她是个无辜者?魏伦,别被她的美貌给迷惑了!” “我不想再跟你争辩了,反正你是完全听不进去!”魏伦拂袖而去,离开书房,临走前还故意用力甩上门,让爵顿清楚地意识到他满怀的怒气。 在魏伦离开之后,爵顿静静移动身子,在黑夜里乍看就像是一只寻找猎物的黑豹,那么深沉,那么危险…… 落地玻璃窗反射出他冷峻如冰的脸庞,他深深望入眼眸中的自己,却觅着了一抹孤单和痛苦,渐渐地竟然转变成一双熟悉的美眸,此时清晰闪烁着哀伤和恳求。 是她!一个?善包装自己的女人。就连在最恶毒的时候,都还能让她自己看起来这么无辜、清纯,连他都不禁再次陷入那柔情似水的粉红漩涡里,无法自拔;甚至想去拥她入怀,替她赶走所有的忧郁。但他是绝不会再上当了,在他得知她是何种女人之后,她就得开始为她自己的行为付出所有的代价,而他更是要连本带利的一一讨回,这是她欠他的。 嫱旃,你等着吧!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 第五鞭残酷地往嫱旃的背部抽打,她咬紧牙关忍受这袭卷而来的痛楚,一声崩溃的抽泣声飘荡在屋里头。 “给我耍花招,我就让你尝尝苦头!”洛伯往她背上又是用力一鞭,只要一想到在法庭里的情形,他的怒火又开始往上升。不过没关系,这个计划搞不垮爵顿,他也要弄得他坐立不安。毕竟现在最有力的棋子在他手上哩! “听好!如果你要你妹妹平安无事的话,就得乖乖听我的话,知不知道?”他蹲下身,靠在嫱旃床边轻声阴沈地警告着。 “我不会嫁给你的,死也不会!”她双唇泛白,颤抖地低声说道。 “难道你非得亲眼看见你妹妹遇害时的惨状,你才肯相信吗?”他眯起闪烁的眼睛并露出狡狯的微笑,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至少在孩子落地之前──我还等着他叫我父亲呢!天哪,让爵顿的亲生孩子叫我父亲,可真过瘾,是不是?”说完,昂头狂笑离去。 这就是他接下来的阴谋。嫱旃听见他离去并锁门的声音,蜷缩在床上的娇躯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恐惧像强酸般猛烈侵蚀着她。她绝对不能嫁给他,更不能让爵顿的孩子喊那魔鬼一声父亲!她一定要阻止! 嫱旃流下泪,硬是想撑起身子,无奈只要她稍微移动半时,背上的灼热痛楚就在每寸肌肤、每个细胞上扩散。她的意识离她愈来愈远。终至一片浑噩,只知道泪在脸颊,床褥已逐渐冰冷,带着恐惧的呢喃也渐渐变成啜泣……火辣的灼热痛楚再度侵蚀她的知觉,她不知道是那份剧痛烧醒了她,抑或是一阵阵撬开窗锁闩的声音敲醒她浑浑噩噩的意识;朦胧之间,她感觉有人跳进这个房间,并且轻易地抬起她整个身躯,粗鲁地往麻袋塞去。 她想嘶喊求救,但脑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晕眩,吞没了她虚弱的呼喊。她知道她整个人被麻袋包裹住,并且被扛在肩上扛着走,每当歹徒走一步,粗糙的麻袋就像针扎般地磨擦她血? 斑斑的背部,令她倒抽好几口气。 模糊之中,她听见了二、三人的对话,从他们灵活的动作和办事效率看来,简直是受过训练。 赌城?她乱地截取到这个字语,呼吸再次激动急促,这次不是因为背上的剧通,而是近乎答案的事实钳制住了她的喉咙。 不,她绝不能在这时候见到爵顿!嫱旃无助地在心底狂里呐喊着,没有人听到,没有人能去体会她心里的矛盾和恐惧。 矛盾的是,她想再回到爵顿宽厚安全的怀里,一诉自己心中满腔的无助和委屈;恐惧的是,他对她的忿恨,绝不是现在的她可以去面对承受的。 她早该料到他会对她采取报复手段,只是──她不敢去猜测,也不愿去想像。怎么办为此时虽脱离了洛伯的魔掌,但却又掉入了另一个可怕的黑漩涡。 哪里是天堂?哪儿是地狱?对嫱旃而言,爵顿才真正是后者的代称。 因为心灵上的折磨远比形体上的惩罚来得心力交瘁,来得体无完肤…… ※※※※※※※※※※※※ 爵顿站着凝视卧躺在床上的娇躯,鲜红泛着血迹的鞭痕有如五爪,明显地嵌在她细嫩白皙的背上。 他在酒杯中添满了酒,他的理智几乎已经被那一口接一口的酒精给麻痹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医生替嫱旃消毒上药的过程;每当药水渗透伤口时,便引起嫱旃一阵呻吟,一颗颗泪珠滚下她的面颊。 他注视她散乱的头发和泪迹斑斑的娇容,心痛得犹如被利刃划过一刀,痛入心扉,她会有这种情况是他没有料到的。 在嫱旃被保镖带到他面前时,恐惧惊慌着实抓住了他。从麻袋中退下的她根本虚弱得无法站立,逼得他急忙向前一步,在她倒地之前,将她安全的拥入怀里。她原本嫣红细致的脸庞,此刻正面如死灰,毫无血色;过于苍白的双颊又是一块块瘀青,显然在他命令俘掳她之前,她已受到严重无情的毒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爵顿想从她脸上瞧出些许的线索,但已陷入昏迷中的娇容则布满愁绪,仿佛有无数的梦魇纠缠着她。 他心烦地又往口中狠狠送入一口酒。他该怎么去对待她?在这种棘手的情形下,他还能对她做出什么举动来?现在她的一声痛吟,就足以摧残他所有的意志,更遑论是要他去伤害她。 嫱旃,嫱旃,我该拿你怎么样呢?爵顿矛盾地想在思绪中理出头绪来,但所有的指标全都明显地指出如铁的事实,那就是──他仍爱着她,一个始终不变的事实。 不!他拒绝让她再度踏进他的生活,绝不!爵顿绝望地告诉自己。 ※※※※※※※※※※※※ 嫱旃睁开沉重的眼皮,当一丝阳光刺眼地钻入眼瞳时,她反射性地又紧合上眼,就在这一睁一合之间,她逐渐适应了耀眼的阳光。就在此时,眼角瞥见一副熟悉得令她害怕的高大身躯,正背对着她,顶天立地站在落地窗前,眺望他的城堡。 即使是背对着,她依然可以感受到他满身的忿怒和冷漠全等着倾倒而出,而她就是他要发泄的对象。想到这里,她第一个冲动就是想坐挺起身,做好内心的防护,未料她仅微微扯动臂膀,连带的背部一阵刺痛僵住她准备撑坐起的动作,而强咬着唇也来不及阻止释出的惊呼声。 爵顿清楚地听见他的背后传来几声倒抽的呼吸,他冷冷淡淡地转过身走到嫱旃面前,背着阳光的他显得更为阴沉不定;他一句话也没说,就只是这样凝视着她。 嫱旃抬头看见那双冰冷又无情的眼睛,胸前像是被揍一拳般的难受。她早该知道的,但一旦亲眼触着他的恨意时,仍然令自己不知所措,心慌意乱。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子?”他两眼迸射出寒光。 “不管是谁,他已做了你最想做的事!”她一开口,才知道喉咙干涩得难受。 “喔!他跟你上了床了吗?”他扬高眉毛,嘲讽地问。 一抹红霞飞上了她的双颊,爵顿更是不放过她,目光灼热地询问着她:“有吗?” “当然没有!”对于他的不信任,引得她阵阵心酸,但反过来想,在她对他作了如此残酷的背叛之后,怎么还能期盼他相信她呢?真是太可笑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跟几个男人上床跟我又何干!”他抿着唇,嗤声说道。 她被他的话给刺伤了,但她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也了解他对日前发生的控诉事件有何种感受,所以她并没有理由去怪他,也没有理由以为自己辩护。 “待会我会请医生替你作个简单的全身检查!”他瞥见躺在枕头上的脸庞愈来愈黯淡,他不得不转过话题,带着命令的口气说道,不容她反驳。 “不……我很好,根本不需要作任何检查!”嫱旃差点从床上摔下来,紧张无比地拒绝道。不行!她绝对不能让医生替她检查身体,否则她怀有身孕的秘密将毫无保留。 她过于激动的反对态度惹来爵顿若有所思的注视,他眯着眼的蓝眸,从头到脚的向她扫射过一遍,像是想从中找出令她反常的原因。 感觉到他怀疑的凝视,嫱旃才恍然得知她刚才的鲁莽行?是多?异常。她强压下内心的恐慌,换上平静的神色说道:“嗯──我背伤还很痛,做起检查碍手碍脚的,而且我现在不希望拿这一副模样见人!”糟糕!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理由实在太牵强了,可笑得可以,但在这种情急之下,她也找不出比较合适的借口了! 无论爵顿相不相信她的一番解释,他还是冷硬地点了下头,好像一副不关己事地冷笑了一下,道:“我只是尽个主人的责任,毕竟‘邀’你来家里作客,总是要做到宾主相欢嘛,你说是不是?” “爵顿──”嫱旃停顿了一会儿,在心底斟酌片刻,才咬着唇问道:“你能原谅我吗?” 他像是听了件笑话似的傲然大笑,眼神嘲笑她无知幼稚地质问:“这对你重要吗?” “这对你重要吗?”嫱旃再用同样的语气反驳回去,其实不用他回答,也能从他带刺的笑容中找到答案。 爵顿别有用意地斜瞄了她一眼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我当然原谅你!” 嫱旃着实吓了一跳,两眼顿时闪亮,不过所有的欢欣之情全在爵顿接下来的话给抹杀掉。 “毕竟你以后是我的‘临时妻子’,还要帮我取得我想要的那块地,在对我有实质的利益下,我怎还可能去怪你、恨你呢?”他双臂抱胸,神色漠然地说道。 嫱旃落寞地垂下眼帘,她宁愿从没问过这个问题,也宁愿从没听到他如此直率、残酷无情的回答。 “就只是这个原因?”她低语问道。 “你觉得还有别的原因吗?关于这点不就是先前你对我的看法,认为我之所以愿意和你踏进礼堂,也只是为了想得到那块地!” “可是那时你并不承认,你说你是──”她忆起他曾反驳过她的话,那时他还因为她对他的看法而勃然大怒呢! “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我怎么可能承认,毕竟如你所说,一切皆以那块地为重嘛,是不是?”他又一次轻易地击倒了她,不留余地地伤害她残存的希望。 是啊!以前他口口声声替自己辩护时,全被她抹黑了。而现在呢?她竟然还矛盾地去提醒他先前的解释。唉!自己将女人的定义诠释得可真淋漓尽致啊!嫱旃哭笑不得地将自己彻底地骂了一遍,心中的苦涩也因无法宣泄而愈升愈高。 “难道你忘了洛伯准备和我结婚的事?”她轻柔的声音打破自己的沉思,也提醒他还有洛伯这个魔鬼的存在。 “我没忘!可是我俩的婚约在前,凡事先后有序,如果他非娶你不可的话,倒是可以等我们离婚后,你再回到洛伯身边,这不是一石二鸟,最好的办法吗?” 如果他想利用这番无情的言语伤害她,那么他做到了,而且只要三言两语就已足够了。 嫱旃不想让他看出她内心的激动,更不愿在他面前掉下一滴眼泪;她试着稳住音量,佯装不在乎的口气,说:“我只是夹在你和洛伯之间的一颗棋子,任你们左右推拦,利用我来得到那一块地罢了!现在你派人劫持了我,洛伯哪肯就这样放弃?” “洛伯是个老狐狸,在他把你鞭打成这模样时,他怎还敢向我要人,这步棋他可走错了一步!”爵顿一思及嫱旃受折磨的情景,内心便不由得一阵抽痛。他会向洛伯讨回这笔账的!这时也该是和他摊牌的时候了! 原本他一直采取低姿态处理他和洛伯之间的仇怨,不想把赌城闹得风风雨雨;但是洛伯可不是这么想,他为了对付他,不惜利用、伤害无辜的人! 但──嫱旃真是其中的一名无辜者吗?抑或这又是一桩计谋,准备让他再一次陷入? “既然我和你结了婚,让你得到了你所想要的,那么洛伯干嘛还有必要娶我啊!” “那你太低估你自己了!别忘了在床上,你可是──” “爵顿;罗司,你可别太过分!”嫱旃略为粗哑地阻止他揶揄的话。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心想,他怎能把她说得这么低贱?她一向非常珍惜他们床第间分享的亲密关系。现在话到他的口中,竟然是用来达成目的的一种工具,这点她绝对是无法忍受的! “怎么!怕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还是怕我勾起你的记忆,拿我来和洛伯作比较,毕竟六十岁的男人可能无法满足你的欲望!”爵顿嗤声地嘲弄道。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每个字眼,都刺痛她的心。她慌乱地打不出问题的症结所在,更无法体会他话中的意思。 “前几个月前,你以十万美金竞标,好让你有接近我的机会,继而失身于我,佯装天真的让我对你失去了戒心,到最后演出个被强暴后的无辜者。你说,难道这不是你和洛伯联手精心策划的吗?”他既冷漠又严厉地怒喊道。 乍听之后,嫱旃脸色更加死白,她的额头冒出汗来,因为她拼命用力地想撑起身子。 “在离开你之前,我根本不认识叫洛伯的,如果说有的话,也是从你口中得知他这个人──”她杏眼圆睁。 “是吗?那么你控告我强暴你,又是怎么一回事?在那段期间,你又怎么会住进了他位于洛杉矶的私宅?还有一点,你竟然是葛石的女儿,你父亲可是出了名的势利,跟洛伯又是合伙人,这层关系可真不浅哪!”他的视线与她接触时,真是犀利而敏锐。他站在她面前,斩钉截铁地将不利于嫱旃的事实一一列出。乍听之下,她仿佛已被定了罪的嫌疑犯,没有反驳的理由,没有申诉的机会。 天哪!为什么所有的箭头均指向她!她又该如何逃脱这莫须有的罪名为难道她就要这么一辈子背着这黑锅? “我是私生女,根本不知道父亲有那些合伙人、朋友,这一切只是巧合,信不信由你!至于前面的问题,我只能告诉你,我是被迫的!”她尽可能地将话讲清楚,希望他能听出她无奈、痛苦之处。 “威胁?他拿什么威胁你?”他似笑非笑地蹲下身,过于温柔地与她平视。 “我父亲的把柄落在他手上,他也威胁要对璃晨下手,还有──”嫱旃连忙停住话,慌张地赶紧闭上双眼,不想让爵顿瞧见她眼底的惊恐,因为里头盛满了秘密。 “还有什么?”他举起手温柔地、轻轻地碰触她美好的唇,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因他的抚摸而增加压力。不行!她绝不能让他知道她怀孕的事,否则他一定会从她手中夺走孩子,那时候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了!”她断然说道,假装没瞧见爵顿充满质疑的表情,正专注地盯住也甚为不安的神情。 “这么说,你还挺无辜的嘛!”他仍然不相信她。 “我求你,让我回去好吗?洛伯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我实在担心我妹妹哪!”她真真实实流露出忧凄的眼神,并一心挂念妹妹的安危,她根本不敢去想像她会成为这次阴谋的牺牲者,如果璃晨有什么差错的话,她是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现在只有二个办法,第一,让她回去;第二,要求爵顿派人去洛杉矶将妹妹接来赌城,让她和自己在一起也比较安心。可是这两个法子,她却选择了前者,很傻是不是?但她宁愿自己去对付那魔鬼,也不愿去承受面对爵顿无时无刻的伤害,将她对他的爱,一一剥噬,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既然你想玩这游戏,我也只好陪你玩下去喽!待会儿,我会派人去接璃晨过来,绝不会让她受到什么伤害的。而你呢?我会尽快医好你的伤势,好让婚礼快快举行,非得让我得到那块地,我才能心安哪!” “你非要一直强调这点吗?”她甚为不安的挪开脸颊,拒绝他挑逗的接触。她痛恨他娶她为妻的残酷理由。 “我有必要还在你面前演戏吗?毕竟娶你的用意,对你对我来讲又不是什么秘密了!”他勾勒出一抹冷漠的笑意,完全把她贬到最低点。这不是她最想要的答案吗?以前任他说破嘴,仍无法扭转她对他赞成结婚的诚意。现在她无须再去争辩了,因为她不值得自己再花心思去爱惜她、尊重她了。 “我想要休息了,请你离开好吗?”她将头埋进舒服的枕头中,让它掩饰自己已泛红的眼眶。 他该相信她的解释吗?他承认她的那番话的确让他产生怀疑,但会不会又是一次计谋呢?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再次陷入了她设计好的陷井。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静观其变了。 爵顿在心底轻轻叹口气,忍住想往她白皙颈项亲吻的冲动,不容自己有片刻犹豫地站起身,无言大步地离开房间。 这时,嫱旃哽在喉咙的酸涩,再也忍不住地释出,变成阵阵掏人心肺的啜泣声。 第九章 嫱旃黯然地撩开窗帘,落寞地望向屋外的一群佣人,他们正为着明天的婚礼而忙碌。 明天?明天竟然就是她和爵顿结婚的日子!身为新娘子的她,讽刺地却连一丝喜悦也没有。明天的婚礼对她而言并不具任何意义,反而对她是一种折磨、一种痛苦。 四周欢乐的气氛时时刻刻提醒她这桩婚姻背后藏着什么样残酷的理由。她何尝不期望和别的女人一样,有个让自己回忆一辈子的婚礼,但理智劝她别被迷惑的幻想给绊住了,毕竟爵顿不曾爱过她已是铁的事实,她又何必去捧着那虚?的假像安慰自己呢? 从爵顿这么急促办这场婚礼的态度看来,她更可肯定自己的想法了。说穿了,他大概是深怕节外生枝,坏了他得到那块地的机会。不过,这样也好,因为时间也已不容许她继续再留下来了。算算日子,怀有三个多月身孕的她,已逐渐暴露出怀孕的迹象。 早晨的恶心、疲倦和虚弱种种症状纷纷显示在她身上,原本纤细的柳腰也已稍微隆起,逼得嫱旃丢弃一堆紧身衣裤,换上宽松衣物来掩饰凸起的小腹。 “姊姊,你月经多久没来了?”就在嫱旃及时冲进浴室大吐特吐时,被刚踏进门的璃晨给撞见了。她在姊姊走回床上等待那股恶心的感觉消失之时,急忙凑身连连问道。 “怎么突然关心我的生理状况来了?”嫱旃扬起牵强的笑容,故意调侃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仍然最近有点奇怪──”璃晨噘着嘴,耸耸肩,又继续小声地问道:“姊,你是不是怀孕了?”她一双眼睛睁得好大,仿佛挖掘到什么天大秘密似的。 嫱旃反射性地背一挺,摇头斥责:“没有的事,你可别胡思乱想!” 有一天她会让妹妹知道的,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她了解妹妹的个性,一旦让她知道了她怀孕以后,她一定会整天盯着她──哪个不能吃,哪里不能去,如此一来,肯定会让宅子上上下下的仆人瞧出个破绽来。不过话又说回来,连妹妹这么粗心大意的人都看出她不对劲了,更何况是那些经验老道的女家管。以后她可真得要更小心翼翼才是! “对了!爸爸现在情况有没有好点?” “嗯,好多了!不过医生建议要多多休息,别再去心烦公司的事情了。但这是不可能的,现在公司的董事全要爸爸负起责任,赔偿所有他在任董事长期间,因不法的签约或勾当所造成的损失。” 其实这个结果早在她的预料之中,不过,亲耳听到这消息仍对她造成不小的愧疚。如果不是她──阵前倒戈的话,父亲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啊! 在她违背承诺之后,洛伯便将怒气宣泄在葛石身上,一举揭发一切不利于他的事实,包括盗取公款以及瞒着各个董事与别家公司签署对自己有利的合约,还有一些不法的勾当。现在洛伯和一些董事还准备告到法庭上去,如此一来,葛石将身败名裂,往后在洛杉矶根本毫无立足之地哪! “璃晨,你怪我吗?如果不是我──” “姊姊,假如我是你的话,我也会做出这种决定的。毕竟是爸爸太绝情,竟然拿我来威胁你,逼得你去背叛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嫱旃有如嚼蜡般地重复她的话。天哪!她爱上爵顿的事实,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是啊!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爸爸的事你也不用去担心了!至于洛伯──他现在也已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他还有什么地方不满足的!”璃晨淡淡地说道。 嫱旃扯唇苦笑着,心想,为什么凡事到璃晨身上,她总是有办法解释成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她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 倘若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只要一想到洛伯,嫱旃心里仍隐隐地闪过一丝不安,某种阴霾总是环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洛伯有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吗?毕竟他花了好多的心思来对付爵顿。但自从她被人带到爵顿宅邸之后,洛伯的确是未再采取任何行动,甚至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真的希望真如璃晨所说的,他已不再对那块地有所期望,对爵顿的恨意也已消失殆尽。 “我未来的姊夫呢?”璃晨四处张望,问道。 “我已好几天没见到他的人影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明天绝不可能缺席的!”嫱旃尽量轻描淡写,但仍掩不去那份浓浓的哀愁。 “什么?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璃晨忿忿不平地惊呼道。她对他们之间的约定也仅知一、二,原本她还对这对新人抱着期望的态度,但从爵顿种种冷漠寒酷的态度看来,她真的是看错人了。 “你确定还是要嫁给他吗为何必为了那无情冷漠的利益而牺牲了自己,你根本没有义务替他争得那块地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如果我没嫁给爵顿的话,最后获得土地的将变成了洛伯,这可比什么都惨哪!” 璃晨叹口气,点着头。相形比较之下,那无情汉还真的比那恶魔洛伯来得可爱多了!“姊姊,你怪不怪我?毕竟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认识那无情无义的人,也不会被卷入这桩赌城的是非恩怨之中,都是我不好啦!”她低着头,愧疚满怀,苦关脸自责道。 “姊怎么会怪你呢?怎能怪你?”嫱旃轻拂妹妹柔顺的发丝,轻轻叹息的说道。 如果要说谁有错的话,那么就是她自己了──她不该爱上爵顿。她要怨谁呢?没有人更有资格受这惩罚了! ※※※※※※※※※※※※ 在佣人、管家之间的话传得特别快,这点可以从今天下午听见的对话得到难证。 “是啊──没错!真是太明目张胆了。明天就是他结婚的日子,今儿个情妇就找上门来喽!” “嘿!这话可不能乱讲哪!罗司先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是你在造谣──” “这可是司机亲口告诉我的,他还载着先生和他的情妇回饭店呢!难怪,这些天都不见他的人影。” 这一段对话,每一字都像强酸蚀腐着嫱旃的心,她听了拔腿就跑,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现在她一心一意只想远离那形同地狱般的豪邸,她不晓得自己跑多远了,直到心脏几乎快负荷不了时,才慢慢停下脚步,整个人靠在一棵大树下,急促喘息着。 未料,胃部一阵痉挛,感觉整个胃都快翻腾过来了;不一会儿,恶心的感觉又再度传来,逼得她立刻弯身呕吐。心灵上的折磨再加上身体上的痛苦,都足以让她支撑不住地跌坐在草地上。她紧紧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地调匀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起伏不定的情绪。 不能再想了,不要再去想了!嫱旃疯狂地摇着头,双手按住疼痛的太阳穴,不断地怒责自己。但尽管如此,方才无意间听见的话,仍一字一句地敲进她不堪一击的心。 他的情妇?不,她不在意!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资格去管束对方的行为。虽然他们明天即将成为夫妻,但那又能代表什么呢?一桩没有爱情、没有承诺的婚姻,和情妇的关系比较起来,前者是悲哀多了! 此时,又是一阵酸意涌上喉间,她双手下意识地围上腰间,安全地环住隆起的小腹,将她和孩子紧紧相依相击,静静地去感受腹中生命的存在。 孩子,你能原谅我所作的决定吗?嫱旃不断地在心中盘问自己,希望肚里孩子能在此时给她力量。渐渐地,微风缓缓吹来,她眺望着庄严又美丽的豪宅,心想,她的孩子原本可以生长在这优渥的环境里,在爵顿厚实的护翼下成长,毕竟他是这栋宅邸未来的继承人,全美最富有之一──爵顿。罗司的孩子,但现在她却要将这事实彻彻底底地给抹灭。 她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她原本清澈的双眸,此时正涌着苦涩的泪水;她虚弱地倒在舒服的草坪上,任由徐风吹散她潸潸落下的泪珠,不知不觉中,疲倦再次袭卷了她。 须臾,带着苦涩的呢喃,嫱旃渐渐跌入梦境中。 ※※※※※※※※※※※※ “你不爱她,对不对?”一个面容极为出色、漂亮得足以夺人魂魄的女子,亲匿地从背后环住爵顿宽厚的腰,温柔地可以掐出水来地撒娇着。 “哼!何以见得?”他懒懒地扬起一抹既邪恶又英俊极了的笑容。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之所以娶她完全是因为普拉森太太立下了遗嘱,非要你们结了婚,你才可得到那块地啊!”她妄下断语地又继续说道:“只要办个离婚手续,你又是个黄金单身汉。这么简单又不费力就可取得那块地,上帝可真是太眷顾你喽!”梵莉眼底熠熠生辉,煞有其事口沫横飞地直述道。 爵顿转身,推开梵莉抱住他腰际的双手,走向办公桌后,若有所思地伫立着。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吗?他脸色沉重地想起嫱旃受伤的神情,内心忧然地蒙上一层又一层的茫然。 “明天就是你结婚的日子,再熬些时候就可以跟她离婚了,如果你想要我留在你身边──” “梵莉,你我那段关系已经都是过去式了。以前的事我全不去计较,我希望你别又故计重施!”他冷静地暗示道,再笨的人也都能听得出来他警告的语气。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哪有不听的道理!不过,最近我想在拉斯维加斯住上一段时间,趁机偷个闲,度个假,这你没有资格干涉吧?”她扬起眉眼生姿的笑容,半是挑衅,半是认真的说道。总而言之,她对爵顿还未死心!在她看过全世界的男人之后,他仍是她最后的选择。 梵莉当然也知道他所谓的故计重施是什么意思! 在一年前,她因不满爵顿欲断却两人之间的关系,故一怒之下,贸然嫁给了洛伯,并且故意让他和洛伯彼此间有了嫌隙。原本他们两人早就处于水火不容的地步,哪禁得起别人一再挑拨扇火?终于,在她导火之下,弄得满城风雨的,对此,她倒是有些愧疚在,不过仅是一些而已;毕竟她之所以会这么做,还不是完全为了他,谁叫爵顿一点也不顾虑到她的感觉。 现在,她不再贸然行事了!因为想要抓住爵顿绝对不能鲁莽草率啊!一切都得重来,不是吗? ※※※※※※※※※※※※ 夫人不见了! 全栋豪宅上下皆传递这个消息。他们开为了所有房间的灯光,顿时宅子陷入一片灯海中,煞是壮观好看。 “全都找过了……是啊!”众人全聚在大厅,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这时,爵顿踏进大厅,他设法保持平静的声音说道:“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一接到嫱旃失踪的消息,他立刻放下手边的事情,一路飞奔回来。 爵顿的脑海中浮现各种可怕的画面,心想,假使嫱旃的失踪又是洛伯造成的话,那么他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他在心中发着誓。 她是他的!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夺走她。 看见主子一脸严厉的表情,吓得仆人们都不敢开口。 随后而来的魏伦,一瞧便知道是何种情形了。他赶紧趋前以和缓的口气,又重新问一遍。 “下午吧!我们还以为她回房休息了,所以也没去注意,直到吃晚餐的时候──” “该死的!”这时,爵顿不自觉地又是一声咒骂。 “冷静点,你这样也于事无补啊!”魏伦在旁劝道。的确,他不曾见过爵顿如此惊 慌过。他继续转头问道:“璃晨呢?会不会是跟她在一起?” “璃晨小姐中午的时候已经回洛杉矶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被阻断了。爵顿深吸口气,将视线移到窗外的黑夜,顿时,他急忙问道:“后山坡有没有找过?” “没──有,那里现在全是黑漆漆的一片,又有许多凹洞,夫人是不会跑到那里去的!”他们自圆其说地解释道。 爵顿听完话,冷眼地扫射过每个人,那些佣仆纷纷低下头,躲避他锐利的视线。他一面脱下笔挺的西装、褪下领带,一面快速的指挥道:“三个人跟着我从东边找起,剩下的人分成两队,一边往西、一边往西北找起。” 他一声令下,全部的人均像受过训练般分批走出宅邸,往后山坡跑去。 ※※※※※※※※※※※※ 一股寒冷直钻入嫱旃单薄的衣衫,令她颤抖起来;她睁开眼睛,眼前竟是一片凄黑时,她内心着实惊慌至极。 她竟然睡着了!嫱旃连忙从草坪上跳起,双后环胸抵御寒风吹袭,并抬眼眺望宅邸时,不禁被眼前的美景给摄住了──万盏灯火在黑夜里一倾而出,如此耀眼炫目。 今晚有宴会吗?嫱旃喃喃自问,又忆起──曾听管家说说,只有在举办盛大的晚宴时,才会将所有的灯光全打开,以示隆重。但从今天所有人的工作范围看来,应该仅限于明天的婚礼,根本不像是在?准备今晚的宴会而忙碌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丝不安袭上嫱旃的心头。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脚,在漆黑的夜里格外难行。这是她第一次到这坡地来,对这儿的地形根本就谈不上熟悉,每一步都走得胆颤心惊。 当她走到一处较平坦的草地时,她瞥见她四方鱼贯走来一群人,每人手里都拿着手电筒,像在找什么似的。 “嫱旃……” 这时她竟然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而这声音竟是如此地熟悉令她动魄。 是爵顿!天哪,原来他们全部出动是为了找她? 嫱旃倒抽一口气,被惊慌和黑夜所吓,不知觉地往后退一步,一脚却踩了个空,她高声尖叫,一时之间,她只知道她整个人像石头般毫无附着力的向下滚,无助的双手想抓住什么,但却全都落了个空。 我的孩子,天哪,别让我失去他,别让我失去他!嫱旃停止滚落时,恍然喃喃自语,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 “我替她打了安胎针,胎儿应该可以保住!”医生颇为满意地点头说道。 “胎儿?”爵顿疑惑地重复道。 “是啊!差不多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吗?”医生皱着眉头,不以为然地回盯着他。 爵顿并没有回话,僵冷的脸上覆盖上一层霜雪。 派人送走医生后,他闷闷不乐地凝视着昏迷中的嫱旃。 会是谁的孩子?是他的!不,不可能的!他狠狠地将这可能性完全排除。三个多月?他在心底大致推算了日子,那时正是他们第一次发生亲密关系的时候。他敢发誓,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关于这点,他绝对不会错的。 他也曾问过嫱旃,但她却很肯定地一口否决了他的假设。 并且很笃定的告诉他,她并没有怀孕。 是她故意骗他?或是孩子的父亲另有他人──是洛伯? 爵顿咬牙切齿地断了它的可能性,而内心原本早已平静的猜忌,却因得知嫱旃怀孕而再次翻腾。 ※※※※※※※※※※※※ 嫱旃醒来时,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窗帘也被拉开了。她全身僵硬疼痛,蓦地,昨夜的记忆又一下子全涌上了脑海,她反射性地弹坐起身,痛苦嘶喊声也随之而来。 这时一双强壮的手钳紧她狂乱挥舞的双手,并且在她耳边唤着她的名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如她所预料的,爵顿英俊迷人的脸庞正在她的上方,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爵顿,孩子呢?我们……我的孩子,我有没有失去他?” 嫱旃反抓住爵顿的手臂,万分着急地问道;等待回答的美瞳早已笼罩上一层泪水,紧握住他手臂的手指因过度使力而泛白,她完全忘记这个秘密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没有!”他略?冷淡地说道。 很明显地,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嫱旃有如吃了定心丸般,整个人松懈下紧绷的情绪;并且勾起一抹漂亮充满光芒的笑容,这时她也落下了喜极而泣的泪水。 看她一副安心喜悦的模样,任谁都可以清楚看得出来她爱着那孩子的父亲。突然一股袭心的妒意无法克制地蔓延开来,直到他忍无可忍,猛然爆发── “孩子的父亲是谁?”愤怒淹没了他的眸子和五官,冷酷的寒光直射向她。 “我──”她脑中轰然作响。 天哪!他知道了!她怎么不假思索,脱口问他孩子的事情呢? 嫱旃深深自责,并且思索着该如何圆这个谎。 “刚刚迷迷糊糊的,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荒唐的话!” 她神色不定地解释道。 “是吗?否则医生怎么还替你打安胎针为何且还说你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他瞪着她,两手叉腰,眼睛冒着怒火,咄咄逼人地问道。 “这──” “我是你的丈夫,难道没有资格知道妻子的情夫是谁吗?” 爵顿口不择言地嚷道。他现在只想伤害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有自己的尊严,即使它已残缺不全了! “情夫?”她绝望地尖喊道,迅速下了床与他面对面,迎上他因怒火燃烧转为绿蓝色的眼眸。她气得全身发僵,脸色胀为深红的又吼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把我说得这么低贱,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受到嫱旃激动情绪使然,爵顿微压下他高大的身子,与她那嫣红、漂亮得令人屏息的容颜仰鼻相对。 “我有冤枉你吗?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他炽热的鼻息喷向她。 “难道你就没想过他是你的亲身骨肉?”她反驳道。 “现在想把这烂摊子推给我了?告诉你,我不会傻到让别人的孩子喊我一声爸爸!”他怒火中烧地说道。 “烂摊子──你竟然说我肚里的孩子是烂摊子?”她的愤怒已经高涨到极点。在这一刻,她恨他,她不假思索地扬起双手往他如铜铁般的胸膛不断地捶打。 “够了!”他怒喝道,狠狠地钳住她的手腕。 “三个月前是你亲口对我说,你并没有怀孕。所以你如果真的怀了我的孩子,最多也只有两个月而已,怎么会有三个月的身孕?要怪也要怪你自己,说谎不打草稿啊!” 嫱旃感觉自己被冤枉定罪了!她忆起在他们发生关系之后,她脚踝受伤的那段期间是他们两人似友似情人的日子,彼此在肉体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时候爵顿曾尴尬地向她问起这档事,但被她一口否定了。她之所以会这么做是想保护自己,况且她也还不敢确定是否真的已经怀了孕!想不到,到最后竟变成这种意外的局面。 她缓缓收回手,仍处在恍惚的状态中,霎时,所有的情感全都离她而去,她一脸落寞地跌坐在床上。 这样也好,就让他这么认为吧!她不用再费心思去掩饰日渐隆起的小腹,也不用再担心他会抢走孩子了。 爵顿把她的沉默当默认,轻蔑地朝她小腹瞄去。 “孩子的父亲是洛伯,是不是?” “不是──不是的!”嫱旃不耐烦地摇着头,大声否决道。 她早就知道他根本还一直认为她和洛伯是一伙的,即使两个礼拜之前,洛伯已迅速取代了葛石董事长的位置,但这仍无法取信于他。 “不要再问了!是一个今生今世,我都爱他一辈子的男人,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嫱旃握紧粉拳,全身颤抖地喊道。 爵顿突然僵住身子,英俊的脸庞更像冷硬的面具,让人不敢直视,望而生畏。 “很好──很好!”他冷冷低语,低沉的话在空气中回荡。 不一会儿,他迈开有力的脚步离开,留下呆若木鸡的嫱旃。 第十章 在众人、记者的惊叹中,婚礼终于举行完毕。 这是场没有灵魂的婚礼,爵顿和嫱旃两人俨然像两尊雕像,脸上的表情更是令人不敢领教。由这对新人的态度看来,更加肯定了外界对他们之间利益关系的揣测。 两人从被告、原告针锋相对的情形下,竟转而变成一对佳偶,如此荒谬的结局,让人不禁莞尔叹道。 当他们从教堂回到宅邸时,在布满喜气的大厅宴会上,碰着了一直等候他们回来的一名不速之客。 “恭喜啊!不过表面上你虽是赢了,但实际上你却是个彻底的输家。以前我所受的污辱,现在将全奉还给你!”洛伯洋洋得意地举起酒杯,朝爵顿一干而尽。 他这一番莫名其妙又带讥弄的话,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爵顿森冷问道。 在他还没回答之前,嫱旃瞧见洛伯有意地朝她腹部瞄去,脸上卑鄙的笑容引起她一阵寒悸。 他是不是又要耍什么手段为难道他沉寂了一些日子,最主要的就是等待这个时候? 感觉到嫱旃不安地挺起背部,爵顿轻蹙眉头看到她一脸恐惧的神情。 “你大概已经知道你的新婚妻子,已怀了三个多月身孕的事了吧?当现成的父亲,滋味也真新鲜啊!”他挑举地说。 爵顿恼人地瞪了他一眼,立即扶着嫱旃的手臂准备上楼。 未料,洛伯又传来致命的话:“虽然我没有证据证实是你派人殴打我,并且还利用某种关系硬是将我的濠光饭店降?四星级饭店的幕后主使者,但我很肯定这些事是你指使手下去做的!”洛伯阴沈地停下话,静静地扫视过全场的宾客。 原来爵顿早已采取了报复手段!嫱旃茫然抬头望向爵顿莫测高深的俊容。在她还未回过神之时,洛伯接下来的话,有如炸弹将他们炸得体无完肤── “不过,我不会去跟你计较的,因为我的孩子还需靠你抚养长大呢!对了,你的继承人会是嫱旃中的胎儿吧?毕竟他也算是长子嘛!这么一来,这孩子可有两个父亲,一个是亲生,一个是──”洛伯话还来不及说完,眼前立即飞来爵顿的拳头,他连退了好几步,撞到身后摆设的宴桌,霍然巨响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 嫱旃脑子里一片空白,并且感觉全身的血液全都在这一刹那间全流干了。 不……这是怎样的人,他怎可以撒出这种天大的谎言来?她求救地看向爵顿,猛地── 她双膝竟无法支撑,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天哪!那深邃的蓝眸迸射出什么?愤恨、嫌恶、鄙视?不──他相信了!从他那恨之入骨、捏紧拳头的情形来看,他竟然相信了洛伯那番谬言。 “滚出我的视线──”爵顿面如铁石地怒喝道。 他这么一命令,大厅四周围的保镖早已准备好待命,闷声不响地架起洛伯,把他送出大厅。 “哈──爵顿;罗司的婚生子,竟然是我洛伯的骨肉!嫱旃你可别怪我无情泄了咱们的底,谁叫你临时背叛我,投进那人的怀抱,只因为他比我有钱,所以竟连我的孩子也带着嫁过去哪──” 洛伯一面挣扎着,一面狂喊道。直到他被赶离宅邸,大厅才再度安静下来。但太静了,若大的空间里有几百个宾客竟然是鸦雀无声,仿佛连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落地声似的。原本嘈杂欢腾的道贺声已不见,剩下的只是僵得化不开的窒息感。 “爵顿──你冷静点──”她心痛地喊道。 “你说,孩子的父亲是你将会爱一辈子的男人?哼,既然你爱的是洛伯又为什么离开他?”他不急不缓、一步一步地趋向她,嗤之以鼻地问道。 “不,不是那样的!我根本不清楚──” “喔!我知道了!就像洛伯所说的那样,你背叛了你和他之间原先的计划,只为了得到更多的金钱享受!该死的,前些天我还真被你卓越的演技给骗了,现在我对你的所有疑惑全都理清了,终于知道你是何种女人!”爵顿额上青筋浮起,看得出来他极力克制自己一发不可收拾的怒气。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话吗?”嫱旃感觉羞愧难当,他简直把她的自尊踩在脚底下,愤怒的火焰在她胸中燃烧,羞愧的泪水不停地在她眼眶打转。 “难道你贱到需要我再一次提醒你──” 嫱旃毫不迟疑地举手挥向他无懈可击的英俊脸庞,轻脆的响声轻易压过在场宾客和记者的惊呼声。 当爵顿慢慢转过脸,眼神冷硬地像寒冰。 她眼底闪过一抹悸动,注视到她的指甲在他英俊的脸庞上留下两条细细长长的血痕。她心灰意冷地整个人都愣住了,没有人敢去揣测即将发生什么样的情形。 嫱旃咬着牙,压抑想转身逃开的念头;她拚命地命令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要让他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令她感到恐惧万分。但虽是如此,当她整个人猛地被爵顿腾空横抱在他的怀里时,所有的理智皆离她远去。 “你没有权利这样污蔑我──”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但仍敌不过他那有如铜墙铁壁的身躯。 “姊姊──”璃晨见状欲向前帮她,但却被魏伦一把揽住。她回头以杀人的目光看向他,指责道:“你们都是同一伙的人,全都联合起来欺负我姊姊──” “你听我说,爵顿不会伤害她的!”魏伦压下她所有的控诉,语气无比坚决肯定地说道。 “为什么?”璃晨直挺起背问道。 “因为他爱她啊!而且爱得很深很深!”魏伦抬眼瞧见那对新人消失在楼梯走廊转角处,一副悠闲样地说道。 “爱她?他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娶我姊姊的,这点谁都知道!”她一口否决掉他的话,嗤声说道。 魏伦朝她看了一眼,看她的眼神好像在说她是白痴似的。 “你以为爵顿是什么人?以他的财力整个赌城他都买得下,又何必刹那块地而把自己套进婚姻的枷锁?” “可是那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啊!”她反驳着。 “那是他找不到理由,顺水推舟罢了!所以即使是洛伯得到那块地,也是无法取代爵顿在赌城的领导地位。这一切都是洛伯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绝对可以斗得过爵顿,事实证明他根本敌不过爵顿的轻轻一击!” 就在璃晨嘟着嘴,半信半疑地准备再询问时,二楼新人房里正流窜着紧绷的气息。 爵顿下颚紧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将嫱旃丢在床上。他俯向她,用他的重量和高大的身躯困住她;她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但仍阻止不了他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充满了愤怒和不屑,深深地刺痛她以往的记忆,她忿然地把脸转开,躲避他无情的功势。 “放开我,我绝不会屈服在你的暴力之下。”嫱旃握住粉拳,用力地朝他的胸膛捶去。 “是吗?既然用蛮力不行,我倒想试试别种方法!”他迅速改变口吻,并且在她光洁白皙的颈项留下细细的吻之后,转而温柔地再次探寻她口中的蜜汁。 不行!这次绝不能屈服在他魅力之下,她发过誓的,她发过誓的……嫱旃内心的挣扎随着身体的欲望而飘远,尽管她如何抗拒,但仍抵挡不了爵顿热情的挑逗。 最后她投降了!不知不觉地双手也攀上他的颈背,原本被动的双唇也开始回吻他! 霍然,爵顿仇怒地一把推开她,宛如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中,从他的眼中她可以清楚看出那浓浓的鄙夷。 “以你这热情如火的情欲看来,洛伯哪招架得住?”他锐利如冰地盯着她。 “你──”嫱旃全身的血液霎时冷了一半,她咬紧牙关,紧抓住一丝残余的尊严,准备反唇相稽,无奈苦涩的酸意哽住了她的喉咙,令她气得哑口无言。 “你真令我感到恶心!肚子里怀有别人的种,竟然还能和另外一个人上床!”他脸上一副嫌恶的表情不断地在她全身上下梭巡着。 爵顿的一言一字均无情地敲痛她的心灵。 “我恨你,我恨你,恨你──”嫱旃高昂的愤怒情绪在瞬间化?心死,此时他双眸闪迸出的怒焰,正慢慢燃烧掉她仅剩的情感。 “很好!那我们对彼此的感觉倒是满相似的。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我用不着再去掩 饰对你的鄙夷了!”他没有留下来观看在他残酷的言语下受尽折磨的嫱旃,他用力甩上 房门,怒气冲冲的离去。 我不能哭,绝不能哭!嫱旃不断地在心中命令自己。她抽口气,抬头望向天花板,硬想将已临眶的泪水眨干,无奈泪水是愈眨愈多,纷扰浑浊的情绪有如崩塌的堤防,四方倒灌进无情的海水正逐渐淹没她所有的知觉。 最后,她还是哭了,哭了个肝肠寸断、头痛欲裂,但纠缠牵扯的哀恸仍不见远离哪! ※※※※※※※※※※※※ 几个月后── “你说什么?”爵顿坐在餐桌另一头,重复问道。 “关于我们离婚的事──” “土地过让手续还没办好,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他草草率率地结束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话题,两人沉默地用着餐,静得连餐具碰触的声音都显得刺耳。 嫱旃偷瞄爵顿毫无表情的脸庞,心里对他的话?生怀疑,依他过人的办事能力看来,土地过继的手续根本不需这么久的时间,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更是没有必要骗她,因为从他对她时时冷漠讥嘲的态度看来,恐怕最希望她赶紧离开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呢! “嗨!我来早了!不过你能原谅我迫不及待的心吧?” 闻声,嫱旃猛地收起她游走的心思,她一眼便瞧见梵莉傲然地穿过大厅,有如女主人般地来到旁边的餐桌上。 她弯下腰亲密地在爵顿唇上献上一吻,而他也回她深深的热吻,脸上净是飞扬的笑容,跟刚才凛冽的面孔完全迥异。 一阵熟悉的辛楚又再度涌上心头,当嫱旃触及到梵莉胜利挑衅的眼光之时,她眼眨也不眨地与她对峙着;她并不想让梵莉知道她伤得有多深。 不过,在梵莉开口之后,她所有故作镇定的面具随之毁灭。 “亲爱的,我们的婚礼,你想定在什么时候?”梵莉勾住爵顿的颈子,满脸笑意地问道。 嫱旃不知道爵顿有没有回答,脑中一片空白的她反射性地从餐位上站起;因怀孕而变得臃肿的身躯差点失去平衡,幸好她连忙扶住椅背稳住身子;在慌忙中,她忽略掉了爵顿惊慌僵硬的神色。 “小心点!下个月就要临盆的人了,还这么活蹦乱跳的!”梵莉斜眼瞥向她过大的腹部,轻声斥责。 嫱旃不想理会她傲慢的言词,正想转身走回卧房时,身后冷不防地又传来梵莉尖酸刻薄的话:“啊,一个女人怀了孕最需要丈夫陪在身边,伴你度过这段重要的日子。不过,这孩子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要了,是不是该称之?‘野种’?” 嫱旃愤怒地挺直背,她把身子往前倾,直视着那个女人的眼眸,说:“不准你污辱他们父子!” “唷,还挺护着他们的嘛!”她啧声道。 嫱旃瞥见爵顿仍是一脸寒气地盯着她,在旁默默地观望,眼中的鄙夷明显可见!但她绝不会让他们看出她会有那么一丁点受到讥弄语气的影响。她挺起背,带着缓慢的脚步,抬头走出餐室。 ※※※※※※※※※※※※ “给我药!”翰理发抖的双手撑在桌面,无助地恳求着。 “给你药?可以,拿钱来换!”洛伯的冷笑声响遍房内,高举的手上有一包纯白色粉末的毒品。 “我没钱了,所有的钱全赌输了!”他全身犹如千百只蚂蚁在身上钻孔似的难受,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了。 “那就免谈!以前是看在你还有利用价值的分上,分你一点点甜头,但现在你犹如一堆粪土──啧啧,真是可怜哪!”洛伯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雪茄,悠闲跷脚抽起它来。 见洛伯一副不肯帮忙的样子,翰理顾不得危险地飞身冲到酒柜下,取出一把手枪,这柜子是他平时见洛伯拿来藏枪的地方。 “把药给我!”他把枪指向洛伯。 “哈──枪里根本没子弹。你有本事打死我啊!打死我之后,不仅一抽屉的毒品都是你的,就连包括柜子里的金钱也全都会落在你身上。开枪啊,反正我并不打算让你活着出去,整不倒爵顿,杀了他的堂弟一样可以舒口气!”洛伯趾高气昂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并且一一为它装满子弹,不过,在他忙于威胁翰理之时,并未发现翰理慢慢从口袋掏出一颗子弹,虽两手直直发颤,但仍然熟练不已。 “我再说一遍──把药给我!”他已被逼到了尽头。 “你这孬种──” “砰!”一声枪声阻截了洛伯狂笑的嘲讽,火药味十足地扩散在空气中。 “你──怎么有──”洛伯两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盯着翰理,在他话还未说完,身子便不支倒地了,鲜血正由他心脏地带,汩汩地流出。 翰理见状,蚀痛的知觉正催促着他的动作,他慌张地拿起一纸袋,开始一一往里面装入毒品和现金。 ※※※※※※※※※※※※ 嫱旃伸个懒腰,以缓和背脊传来的疼痛。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推门而入的是整天在旁伺候嫱旃的伴护──兰琪,她送来干净的衣物,并且替嫱旃铺好床铺。对于只有她一个人住的主卧室,根本无需多加整理,没有男人的西装、衬衫、皮鞋,这房间压根儿嗅不出是一对夫妻的主卧室。 “夫人,我知道我们下人不应该多话的,但我们实在为你抱不平哪!”兰琪一进门,便嚷声地说道。 嫱旃不用问也知道兰琪所指的是什么,但她并没有答话,仅是微微扯唇一笑,其中泛着丝丝令人疼惜的妩媚。 这时,腹中胎儿猛然踢了她一下,引起她一声惊呼,眼底更熠熠生辉,充满着慑人的神韵。 虽然胎动已不足为奇,但每一次当胎儿踢着她肚皮时,她仍被那种精力充沛的活力给骇住。 这是怎样的孩子?像父亲?还是像她?嫱旃温柔地轻抚腹部,并且在脑海中勾勒出孩子的轮廓和五官。 当爵顿踏进他鲜少进入的主卧室,一眼瞧见地就是这一副扣人心弦的景象,他愣住了脚步,被嫱旃脸上闪耀的骄傲光芒给吸引住。 嫱旃感觉到有第三者的存在,一抬头便深深望进爵顿的眼眸,突然,她的心开始怦然跳动。 此时,腹中胎儿仿佛可以感应到父亲的存在,便朝嫱旃的肚皮又是猛然一踢,好似刻意想要引起父亲的注意力似的。 “会痛吗?”原本他打算拿个东西就走的,但是一股莫名的力量却紧扣住他不放,他甚至不假思索地便脱口问道。 嫱旃设法掩饰自己欣悦的笑容。这是爵顿第一次正视孩子的存在,在过去几个月里,他几乎不曾正眼瞧过她,更遑论是腹中的胎儿了。而今天被他这么一问,她才恍然发觉,多月来刻意去压抑的情感,全都在此时奔流。 她无言地朝爵顿伸出手,那双美丽的眸子透露出期望恳求之意,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走到她身边;她拉起他厚大的手掌,轻轻地放在她浑圆隆起的肚子上。 当腹中的胎儿又一次结结实实地踢了一脚,在爵顿手掌的触摸下,他的神情转为震惊!她了解他错过了什么,在她内心也非常渴望让他们父子彼此熟悉,但这点似乎只有她和孩子知道,因为爵顿自始至终都以为孩子的父亲是洛伯! 他凝视她的小腹许久,各种不同的情感闪过他脸上。难道她不知道要求他这么做,对他是种难以言喻的折磨吗?看着她隆起的小腹,里面竟然怀着别人的孩子?不,他就是没办法接受。 最后,他不顾嫱旃乞求的眼光,硬是将手抽回,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房间。 顿失爵顿温暖的手掌触摸,她仿佛能感受到胎儿的孤单。 她极力扫去刚刚的阴霾,笨重地撑起身,缓缓地走到庭院。 “夫人,你别太累了,坐着休息就行了!”兰琪瞧见她走到大庭中央的地方,急忙唤住她。 嫱旃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想走些路,她看看蓝蓝的天空,微笑道:“我想散个步,如果你不放心的话,那我叫奥妮陪我好了!”她一招手,坐在沙地上堆城堡的身妮彷接到后旨般地朝她飞奔而来。 奥妮就是马厮小弟的妹妹,红似苹果的双颊一直都是她的标志。 “这里面装小宝宝,对不对?”她抬头问道。 “嗯!你喜不喜欢小宝宝?”她们两人手牵着手,慢慢地走着。她握着奥妮的小手,心里不禁一阵喜悦,因为再过十来天,她就可以碰触她孩子的手了。 “不喜欢!”奥妮非常坚定地摇着头。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因为小宝宝都是小孩子,没办法跟我这样的大人玩啊!” 她像是经过慎重考虑地说道。 奥妮的话引起嫱旃掩嘴而笑,正当嫱旃想再问问题时,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掌紧紧蒙着她的嘴,她本能地反抗,希望他别伤到孩子才好! “奥妮,快跑,快──”她张嘴尖叫,但不知名的攻击者从她背后塞了一块破布到她嘴里;恐惧攫住她的心,她感觉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不得动弹。 “别跑!”当攻击者回身想抓住奥妮时,她早已跑出了一段距离;他狠狠地诅咒着,并且翻转嫱旃的身子。 这时,嫱旃望入一对盛满仇恨、血丝满眶的双眼。她看清楚了攻击者的面貌之后,她杏眼圆睁,想唤出他的名字,未料他抽出一声湿布往她鼻子一掩,嫱旃立刻陷入黑暗中,她的神智嘶声呐喊着爵顿。 ※※※※※※※※※※※※ “在八条街外,发生了一尸两命的命案!”魏伦放下电话,以沉重的心情说道。 爵顿设法咽下他的恐惧,清清他干涩的喉咙,在他起身之时,魏伦唤住他:“还是我去认尸好了,你也已两天没合过眼了!”他担忧地说道。 “不,我亲自过去!”爵顿连忙甩掉各种可怕的画面。 “爵顿……刚刚还得到一个消息,我想你应该有些个心理准备──”魏伦凄冷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地说道。 “什么事?”爵顿抿紧唇,期盼不是既定事实的消息。 “梵莉身旁的管家打电话告诉我一个秘密,她原先就想告诉你了,但梵莉威胁她不得泄露出去,直到现在嫱旃失了踪,她才更感愧疚──” “长话短说!”他命令道,只要是任何有关嫱旃的事,他总是没办法冷静。 “她说──洛伯根本无法行房,这是一年前在她家小姐嫁给洛伯之后发现的事,所以嫱旃极有可能怀的是你的孩子!” 霎时,血色突然从爵顿脸上顿失,在他眼前取而代之的是,那天早晨嫱旃靠坐在窗前,伸手无言乞求他抚摸她肚子,去感受胎动的倩影;她那轻柔的笑靥,那晶莹灿烂的眼神,她…… 该死的,他怎么这么愚蠢! 魏伦惊讶地合不拢嘴,因为他瞧见泪水正缓缓地从爵顿眼眸里滑落…… ※※※※※※※※※※※※ “奥妮,你别害怕,快说!”爵顿蹲下身,双手握住奥妮的小肩膀,充满希望地问道。在二天前,是她跟着嫱旃一同散步的,但嫱旃失踪之时,她无法描述出歹徒的模样,直到现在── “我刚刚有看到挂在墙壁上的相片哪!” 相片!他瞄到兰琪手中拿着的相片,那是他罗司家族的团体照,莫非── 当奥妮的小指头指向站在最左侧的翰理时,爵顿猛然跳起,迅速吩咐魏伦:“加派人手全力──等会儿,翰理他熟悉宅邸四周的地形,难怪当天我们会找不出线索!那么嫱旃并未离开这儿──”他一说完,立刻朝他们极有可能的藏身处飞奔而去。 ※※※※※※※※※※※※ “叫啊!尽管叫──但绝不会有人听得见的!”翰理展开邪恶的笑容,直到毒瘾又侵犯向他。天杀地,这次他忘了带足够的药,这该怎么办才好。 “求求你,翰理──我快要生了!”嫱旃嘶哑的请求道。当她看见裙子的下摆和地面上的水渍,她知道她羊水破了。她迅速地观察室内的情况,知道她被带到离宅子有三百公尺远的储藏地窖里面,如果不是刻意靠近,根本不会有人听见她的呐喊声的。 “太好了!没有医生的帮助,我看你是没办法独自完成的,搞不好还会弄得胎死腹中哩!这样我也省得解决你们两个!”他的声音渐渐地颤抖,身躯开始无法克制地扭曲成一团。“他只是个婴儿啊!” “哈──就是因为他是个婴儿。我要杀掉堂哥的继承人,那么将来所有的钱财就全属于我了!” 他已经中邪了!嫱旃心里暗忖着。天哪!该不会如他所说的,她和胎儿都将葬身于这地窖中? 爵顿,帮助我,我需要你啊!她汗流全身地呼唤道。她不晓得自己挣扎了多久,终于尝到了孤立无援的痛苦滋味。她知道现在全都要靠自己,让腹中的孩子赶快诞生,千万别如翰理所料的那样,可是她已经无能?力了,她全身都被汗水湿透,力气也一点一滴地慢慢流失…… 猛地── “碰”地一响,地窖门被踹开了。 爵顿带领手下,以迅雷般的速度冲进地窖。 “不要抓我──我要药──” 翰理根本毫无任何抵挡能力的被架出地窖。 爵顿无法置信地低头凝视着昏迷中的嫱旃,他倒抽一口气,蹲在她奄奄一息的身躯旁。 “亲爱的,醒一醒啊!让我们共同度过这一关!”他在她苍白的额际轻轻一吻,并且在她耳边轻唤道。 嫱旃缓缓睁开眸子,映入眼底的竟是爵顿那英俊熟悉的脸庞,喜悦的泪水滑落她的双颊,但她连举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的孩子──”她开始再次呻吟。 “是的,我们的孩子!”爵顿沙哑地呢喃。 “爵顿──我很抱歉,我无能为力生下他──”她低唤她的丈夫,此时又是一阵痛楚袭向她。 “不要轻易放弃……我爱你,嫱旃──再试试看,好吗?” 他拂开她汗湿的头发,不断地在她耳边鼓励着。 她无力的一笑,道:“我也爱你──相信我,在我生命中除了你,没有别的男人!” “嫱旃!”当阵痛降临,爵顿感受到她独有的疼痛,不禁痛心地喊着妻子的名字,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中,温柔地说道:“让我们一起努力,等下一次阵痛来临时,我要你用力握着我的手,好吗?” 她困难万分地点着头,全神贯注地听他每一声温柔呵护的鼓励。 “用力推,嫱旃,孩子就快出来了,我──我瞧见他的头了,加油,你一定可以做得到的!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嫱旃尖声承受难忍的疼痛,她可以感觉到每次她一阵痛,爵顿便全身绷紧。 当宝宝的头露出来时,她做了最后一次的推挤,然后迅速冲出来提宝宝的身体,爵顿那双修长厚实的手接住了宝宝。 此时,医生也迅速地来到他们身边,见状立刻掏出宝宝小嘴中的粘液并剪断脐带;婴儿发出宏亮的哭声,仿佛抗议大人们无礼的骚扰。 爵顿接下毛巾,轻轻、温柔小心地拭去他孩子身上的血,他巨大的手在碰触那些细小的手指时,变得非常地温柔;而孩子弯起粉嫩的小手指回应握住他父亲黝黑巨大的手指时,他笑了起来,深蓝的眼眸中泛着泪光。 “谢谢你?我们的儿子做了这么多!我是多么怕失去你和孩子,我这一生中从没这样害怕过。谢谢你!”爵顿眼中充满了爱,他抱着孩子坐到嫱旃身边,让她俯视他怀中的婴儿。 这是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时光,没有别人可以分享的。就在爵顿和嫱旃骄傲凝视他们的小孩时,宝宝终于在此时缓缓睁开眼看这个世界,那漂亮的眸子蓝得像父亲。嫱旃吸吸鼻子,粗嗄地说道:“蓝色宝石的眼睛!” 她抬头望向丈夫同样的眸子,激动的泪水潸潸落下。 “爵顿──” “嫱旃──”他们两人深情互望,同时开口唤着对方的名字。 原本他们想向彼此倾诉许多话,但现在已不需要用任何言语来表达,一切的波折都将随风而逝! 尾声 随着结婚进行曲,他们缓缓地走向红毯的另一端。 嫱旃透过头纱看见他们的儿子狄弗。罗司骄傲地躺在他父亲宽阔的胸膛里,这对外貌极为酷似的父子,正在红毯的另一端,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她。 望着他们,她心底渐渐浮起一阵喜悦的涟漪,强烈地让她整个心飞扬起来。 这是一年以后,他们再次举行的一次婚礼。这一次他们是因为爱而结合的,没有逼迫,没有隔阂。 “爵顿-罗司,你愿意娶嫱旃-柯为妻,一辈子爱她、照顾她,并做好丈夫的职责吗?”神父严肃地问道。 “我愿意!”爵顿深情地看了嫱旃一眼,沙哑地说道。 “嫱旃-柯,你愿意嫁给爵顿-罗司为妻,并且一辈子照顾他、爱他,并且做好妻子的责任吗?” “我愿意!” “我以天父之名宣布你们成为夫妇!” 爵顿抱着他们的儿子,扬着既危险又神秘的笑容慢慢凑向她,并在她耳边呢喃问道:“第一次跟第二次嫁给我的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嫱旃含笑的脸庞,歪着头仔细考虑之后,戏谑地回答道:“当然不同喽!第一次我是用英文名字嫁给你的,第二次我可是用中文名字──” “小傻瓜!”他欲向前吻住她时,不料夹在他们中间的捣蛋鬼偏偏使坏,抢先他父亲一步,往他母亲细致的脸颊上献上大大的一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