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传说2》 序章 “我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他们来拯救……”主人的话让夏露狄耶笑了。 伴随着拖长尾音的喊声,闪亮的利刃被刺出。在轻微的抵抗之后,刀刃穿透神之眼的表面,深深地插了进去。 突然,夏露狄耶感到一阵令人兴奋的波动向他袭来,虽然投射了自己人格的核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但他很清楚,这一定是因为同伴的存在。 『夏露狄耶。』 『夏露狄耶?』 狄穆罗斯和亚托怀特异口同声地开口叫道:『你没事吧?』 夏露狄耶身后传来克雷门提关切的声音:『当然没事,大家不都在这儿嘛。』 『你的主人,好像已经走了。』在不断加剧的振动中,伊肯迪诺斯静静地说道。 『嗯……』夏露狄耶一边回答,一边感受着自己心中充实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在他还是血肉之躯时,是绝对感受不到的.夏露狄耶不解地思考着,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对过去的事……) 地上军第二师团分队长,军衔少校,被选拔为守护者小队成员,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 实际上,夏露狄耶一直认为自己至少不会输给身为女性的亚托怀特.爱克斯,可无论是气度还是勇气,他都无法比拟。 他曾以为那是因为亚托怀特是狄穆罗斯的恋人,所以才身不由己。可是没有人知道躲藏在这种自卑借口中的他是多么卑微,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故意说出了那些轻浮的话。 就这样,在精神被投射到核中,成为守护者后,皮埃尔·德·夏露狄耶依然被一种孤独感所折磨。 (我终于……终于成为守护者小队的一员了……) 夏露狄耶被暴走的神之眼折磨着,却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少爷……) 里昂·马格那斯应该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吧,即使已时日无多,现在夏露狄耶也只希望他能逃得远些。 (真是……我在想什么啊。这可是神之眼……外壳肯定撑不住的……虽然有莉亚拉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我必须尽力拖延时间……哪怕一会儿也好……少爷!) 虽然夏露狄耶不断努力着,但神之眼却已经到了极限。狄穆罗斯等人一言不发,也许是没有了说话的心思,也许是和夏露狄耶一样,也在细细品位着各自的回忆与思念。 当守护者的波动合而为一,即将超越临界点的瞬间…… 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彻冲击飘然而起。跨越数百年的光阴,他听到了属于自己的心被撕裂的声音。守护者的核与破碎的神之眼一起飞溅开来。 (……少爷……这样就可以了吧.) 夏露狄耶已经听不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自核中被解放,在空中四散开来。 (少爷,你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来拯救……现在一切都应该很顺利吧。原本这才是正确的历史。我能在这里死去,真是……) 意识逐渐陷入朦胧的夏露狄耶突然一惊,有人正愉快而清脆地笑着。 (这是……少爷!) 那是他只听到过几次的、里昂开朗的笑声——不对。 那是只有在里昂变回艾米利奥·凯特雷特时才会发出的笑声。 (真怀念……少爷。你最初握着我的于是那么弱小而不可靠。) 记忆不断涌现出来,包裹着夏露狄耶,让他会心地笑起来。 第一次爆炸发生了。 他并不知道,这时斯坦·艾露隆和露蒂·凯特雷特等人已乘坐飞行龙艰难地从外壳间裂开的孔洞中逃脱。 (真是不可思议,活了成百上千年,最后脑子里回忆起来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少爷。) 不知不觉,比起血肉之躯时的人生,和少爷一起度过的时光竟变得如此珍贵。 夏露狄耶不断追寻着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的里昂的身影。 “干什么呢,夏露,走了!” 里昂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露狄耶被紧紧地握着,高高举向天空,但他已无法再回答了…… “我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他们来拯救……”主人的话让夏露狄耶笑了。 伴随着拖长尾音的喊声,闪亮的利刃被刺出。在轻微的抵抗之后,刀刃穿透神之眼的表面,深深地插了进去。 突然,夏露狄耶感到一阵令人兴奋的波动向他袭来,虽然投射了自己人格的核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但他很清楚,这一定是因为同伴的存在。 『夏露狄耶。』 『夏露狄耶?』 狄穆罗斯和亚托怀特异口同声地开口叫道:『你没事吧?』 夏露狄耶身后传来克雷门提关切的声音:『当然没事,大家不都在这儿嘛。』 『你的主人,好像已经走了。』在不断加剧的振动中,伊肯迪诺斯静静地说道。 『嗯……』夏露狄耶一边回答,一边感受着自己心中充实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在他还是血肉之躯时,是绝对感受不到的.夏露狄耶不解地思考着,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对过去的事……) 地上军第二师团分队长,军衔少校,被选拔为守护者小队成员,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 实际上,夏露狄耶一直认为自己至少不会输给身为女性的亚托怀特.爱克斯,可无论是气度还是勇气,他都无法比拟。 他曾以为那是因为亚托怀特是狄穆罗斯的恋人,所以才身不由己。可是没有人知道躲藏在这种自卑借口中的他是多么卑微,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故意说出了那些轻浮的话。 就这样,在精神被投射到核中,成为守护者后,皮埃尔·德·夏露狄耶依然被一种孤独感所折磨。 (我终于……终于成为守护者小队的一员了……) 夏露狄耶被暴走的神之眼折磨着,却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少爷……) 里昂·马格那斯应该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吧,即使已时日无多,现在夏露狄耶也只希望他能逃得远些。 (真是……我在想什么啊。这可是神之眼……外壳肯定撑不住的……虽然有莉亚拉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我必须尽力拖延时间……哪怕一会儿也好……少爷!) 虽然夏露狄耶不断努力着,但神之眼却已经到了极限。狄穆罗斯等人一言不发,也许是没有了说话的心思,也许是和夏露狄耶一样,也在细细品位着各自的回忆与思念。 当守护者的波动合而为一,即将超越临界点的瞬间…… 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彻冲击飘然而起。跨越数百年的光阴,他听到了属于自己的心被撕裂的声音。守护者的核与破碎的神之眼一起飞溅开来。 (……少爷……这样就可以了吧.) 夏露狄耶已经听不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自核中被解放,在空中四散开来。 (少爷,你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来拯救……现在一切都应该很顺利吧。原本这才是正确的历史。我能在这里死去,真是……) 意识逐渐陷入朦胧的夏露狄耶突然一惊,有人正愉快而清脆地笑着。 (这是……少爷!) 那是他只听到过几次的、里昂开朗的笑声——不对。 那是只有在里昂变回艾米利奥·凯特雷特时才会发出的笑声。 (真怀念……少爷。你最初握着我的于是那么弱小而不可靠。) 记忆不断涌现出来,包裹着夏露狄耶,让他会心地笑起来。 第一次爆炸发生了。 他并不知道,这时斯坦·艾露隆和露蒂·凯特雷特等人已乘坐飞行龙艰难地从外壳间裂开的孔洞中逃脱。 (真是不可思议,活了成百上千年,最后脑子里回忆起来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少爷。) 不知不觉,比起血肉之躯时的人生,和少爷一起度过的时光竟变得如此珍贵。 夏露狄耶不断追寻着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的里昂的身影。 “干什么呢,夏露,走了!” 里昂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露狄耶被紧紧地握着,高高举向天空,但他已无法再回答了…… “我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他们来拯救……”主人的话让夏露狄耶笑了。 伴随着拖长尾音的喊声,闪亮的利刃被刺出。在轻微的抵抗之后,刀刃穿透神之眼的表面,深深地插了进去。 突然,夏露狄耶感到一阵令人兴奋的波动向他袭来,虽然投射了自己人格的核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但他很清楚,这一定是因为同伴的存在。 『夏露狄耶。』 『夏露狄耶?』 狄穆罗斯和亚托怀特异口同声地开口叫道:『你没事吧?』 夏露狄耶身后传来克雷门提关切的声音:『当然没事,大家不都在这儿嘛。』 『你的主人,好像已经走了。』在不断加剧的振动中,伊肯迪诺斯静静地说道。 『嗯……』夏露狄耶一边回答,一边感受着自己心中充实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在他还是血肉之躯时,是绝对感受不到的.夏露狄耶不解地思考着,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对过去的事……) 地上军第二师团分队长,军衔少校,被选拔为守护者小队成员,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 实际上,夏露狄耶一直认为自己至少不会输给身为女性的亚托怀特.爱克斯,可无论是气度还是勇气,他都无法比拟。 他曾以为那是因为亚托怀特是狄穆罗斯的恋人,所以才身不由己。可是没有人知道躲藏在这种自卑借口中的他是多么卑微,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故意说出了那些轻浮的话。 就这样,在精神被投射到核中,成为守护者后,皮埃尔·德·夏露狄耶依然被一种孤独感所折磨。 (我终于……终于成为守护者小队的一员了……) 夏露狄耶被暴走的神之眼折磨着,却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少爷……) 里昂·马格那斯应该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吧,即使已时日无多,现在夏露狄耶也只希望他能逃得远些。 (真是……我在想什么啊。这可是神之眼……外壳肯定撑不住的……虽然有莉亚拉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我必须尽力拖延时间……哪怕一会儿也好……少爷!) 虽然夏露狄耶不断努力着,但神之眼却已经到了极限。狄穆罗斯等人一言不发,也许是没有了说话的心思,也许是和夏露狄耶一样,也在细细品位着各自的回忆与思念。 当守护者的波动合而为一,即将超越临界点的瞬间…… 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彻冲击飘然而起。跨越数百年的光阴,他听到了属于自己的心被撕裂的声音。守护者的核与破碎的神之眼一起飞溅开来。 (……少爷……这样就可以了吧.) 夏露狄耶已经听不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自核中被解放,在空中四散开来。 (少爷,你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来拯救……现在一切都应该很顺利吧。原本这才是正确的历史。我能在这里死去,真是……) 意识逐渐陷入朦胧的夏露狄耶突然一惊,有人正愉快而清脆地笑着。 (这是……少爷!) 那是他只听到过几次的、里昂开朗的笑声——不对。 那是只有在里昂变回艾米利奥·凯特雷特时才会发出的笑声。 (真怀念……少爷。你最初握着我的于是那么弱小而不可靠。) 记忆不断涌现出来,包裹着夏露狄耶,让他会心地笑起来。 第一次爆炸发生了。 他并不知道,这时斯坦·艾露隆和露蒂·凯特雷特等人已乘坐飞行龙艰难地从外壳间裂开的孔洞中逃脱。 (真是不可思议,活了成百上千年,最后脑子里回忆起来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少爷。) 不知不觉,比起血肉之躯时的人生,和少爷一起度过的时光竟变得如此珍贵。 夏露狄耶不断追寻着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的里昂的身影。 “干什么呢,夏露,走了!” 里昂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露狄耶被紧紧地握着,高高举向天空,但他已无法再回答了…… “我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他们来拯救……”主人的话让夏露狄耶笑了。 伴随着拖长尾音的喊声,闪亮的利刃被刺出。在轻微的抵抗之后,刀刃穿透神之眼的表面,深深地插了进去。 突然,夏露狄耶感到一阵令人兴奋的波动向他袭来,虽然投射了自己人格的核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但他很清楚,这一定是因为同伴的存在。 『夏露狄耶。』 『夏露狄耶?』 狄穆罗斯和亚托怀特异口同声地开口叫道:『你没事吧?』 夏露狄耶身后传来克雷门提关切的声音:『当然没事,大家不都在这儿嘛。』 『你的主人,好像已经走了。』在不断加剧的振动中,伊肯迪诺斯静静地说道。 『嗯……』夏露狄耶一边回答,一边感受着自己心中充实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在他还是血肉之躯时,是绝对感受不到的.夏露狄耶不解地思考着,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对过去的事……) 地上军第二师团分队长,军衔少校,被选拔为守护者小队成员,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 实际上,夏露狄耶一直认为自己至少不会输给身为女性的亚托怀特.爱克斯,可无论是气度还是勇气,他都无法比拟。 他曾以为那是因为亚托怀特是狄穆罗斯的恋人,所以才身不由己。可是没有人知道躲藏在这种自卑借口中的他是多么卑微,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故意说出了那些轻浮的话。 就这样,在精神被投射到核中,成为守护者后,皮埃尔·德·夏露狄耶依然被一种孤独感所折磨。 (我终于……终于成为守护者小队的一员了……) 夏露狄耶被暴走的神之眼折磨着,却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少爷……) 里昂·马格那斯应该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吧,即使已时日无多,现在夏露狄耶也只希望他能逃得远些。 (真是……我在想什么啊。这可是神之眼……外壳肯定撑不住的……虽然有莉亚拉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我必须尽力拖延时间……哪怕一会儿也好……少爷!) 虽然夏露狄耶不断努力着,但神之眼却已经到了极限。狄穆罗斯等人一言不发,也许是没有了说话的心思,也许是和夏露狄耶一样,也在细细品位着各自的回忆与思念。 当守护者的波动合而为一,即将超越临界点的瞬间…… 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彻冲击飘然而起。跨越数百年的光阴,他听到了属于自己的心被撕裂的声音。守护者的核与破碎的神之眼一起飞溅开来。 (……少爷……这样就可以了吧.) 夏露狄耶已经听不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自核中被解放,在空中四散开来。 (少爷,你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来拯救……现在一切都应该很顺利吧。原本这才是正确的历史。我能在这里死去,真是……) 意识逐渐陷入朦胧的夏露狄耶突然一惊,有人正愉快而清脆地笑着。 (这是……少爷!) 那是他只听到过几次的、里昂开朗的笑声——不对。 那是只有在里昂变回艾米利奥·凯特雷特时才会发出的笑声。 (真怀念……少爷。你最初握着我的于是那么弱小而不可靠。) 记忆不断涌现出来,包裹着夏露狄耶,让他会心地笑起来。 第一次爆炸发生了。 他并不知道,这时斯坦·艾露隆和露蒂·凯特雷特等人已乘坐飞行龙艰难地从外壳间裂开的孔洞中逃脱。 (真是不可思议,活了成百上千年,最后脑子里回忆起来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少爷。) 不知不觉,比起血肉之躯时的人生,和少爷一起度过的时光竟变得如此珍贵。 夏露狄耶不断追寻着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的里昂的身影。 “干什么呢,夏露,走了!” 里昂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露狄耶被紧紧地握着,高高举向天空,但他已无法再回答了…… “我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他们来拯救……”主人的话让夏露狄耶笑了。 伴随着拖长尾音的喊声,闪亮的利刃被刺出。在轻微的抵抗之后,刀刃穿透神之眼的表面,深深地插了进去。 突然,夏露狄耶感到一阵令人兴奋的波动向他袭来,虽然投射了自己人格的核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但他很清楚,这一定是因为同伴的存在。 『夏露狄耶。』 『夏露狄耶?』 狄穆罗斯和亚托怀特异口同声地开口叫道:『你没事吧?』 夏露狄耶身后传来克雷门提关切的声音:『当然没事,大家不都在这儿嘛。』 『你的主人,好像已经走了。』在不断加剧的振动中,伊肯迪诺斯静静地说道。 『嗯……』夏露狄耶一边回答,一边感受着自己心中充实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在他还是血肉之躯时,是绝对感受不到的.夏露狄耶不解地思考着,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对过去的事……) 地上军第二师团分队长,军衔少校,被选拔为守护者小队成员,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 实际上,夏露狄耶一直认为自己至少不会输给身为女性的亚托怀特.爱克斯,可无论是气度还是勇气,他都无法比拟。 他曾以为那是因为亚托怀特是狄穆罗斯的恋人,所以才身不由己。可是没有人知道躲藏在这种自卑借口中的他是多么卑微,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故意说出了那些轻浮的话。 就这样,在精神被投射到核中,成为守护者后,皮埃尔·德·夏露狄耶依然被一种孤独感所折磨。 (我终于……终于成为守护者小队的一员了……) 夏露狄耶被暴走的神之眼折磨着,却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少爷……) 里昂·马格那斯应该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吧,即使已时日无多,现在夏露狄耶也只希望他能逃得远些。 (真是……我在想什么啊。这可是神之眼……外壳肯定撑不住的……虽然有莉亚拉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我必须尽力拖延时间……哪怕一会儿也好……少爷!) 虽然夏露狄耶不断努力着,但神之眼却已经到了极限。狄穆罗斯等人一言不发,也许是没有了说话的心思,也许是和夏露狄耶一样,也在细细品位着各自的回忆与思念。 当守护者的波动合而为一,即将超越临界点的瞬间…… 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彻冲击飘然而起。跨越数百年的光阴,他听到了属于自己的心被撕裂的声音。守护者的核与破碎的神之眼一起飞溅开来。 (……少爷……这样就可以了吧.) 夏露狄耶已经听不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自核中被解放,在空中四散开来。 (少爷,你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来拯救……现在一切都应该很顺利吧。原本这才是正确的历史。我能在这里死去,真是……) 意识逐渐陷入朦胧的夏露狄耶突然一惊,有人正愉快而清脆地笑着。 (这是……少爷!) 那是他只听到过几次的、里昂开朗的笑声——不对。 那是只有在里昂变回艾米利奥·凯特雷特时才会发出的笑声。 (真怀念……少爷。你最初握着我的于是那么弱小而不可靠。) 记忆不断涌现出来,包裹着夏露狄耶,让他会心地笑起来。 第一次爆炸发生了。 他并不知道,这时斯坦·艾露隆和露蒂·凯特雷特等人已乘坐飞行龙艰难地从外壳间裂开的孔洞中逃脱。 (真是不可思议,活了成百上千年,最后脑子里回忆起来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少爷。) 不知不觉,比起血肉之躯时的人生,和少爷一起度过的时光竟变得如此珍贵。 夏露狄耶不断追寻着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的里昂的身影。 “干什么呢,夏露,走了!” 里昂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露狄耶被紧紧地握着,高高举向天空,但他已无法再回答了…… “我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他们来拯救……”主人的话让夏露狄耶笑了。 伴随着拖长尾音的喊声,闪亮的利刃被刺出。在轻微的抵抗之后,刀刃穿透神之眼的表面,深深地插了进去。 突然,夏露狄耶感到一阵令人兴奋的波动向他袭来,虽然投射了自己人格的核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但他很清楚,这一定是因为同伴的存在。 『夏露狄耶。』 『夏露狄耶?』 狄穆罗斯和亚托怀特异口同声地开口叫道:『你没事吧?』 夏露狄耶身后传来克雷门提关切的声音:『当然没事,大家不都在这儿嘛。』 『你的主人,好像已经走了。』在不断加剧的振动中,伊肯迪诺斯静静地说道。 『嗯……』夏露狄耶一边回答,一边感受着自己心中充实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在他还是血肉之躯时,是绝对感受不到的.夏露狄耶不解地思考着,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对过去的事……) 地上军第二师团分队长,军衔少校,被选拔为守护者小队成员,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 实际上,夏露狄耶一直认为自己至少不会输给身为女性的亚托怀特.爱克斯,可无论是气度还是勇气,他都无法比拟。 他曾以为那是因为亚托怀特是狄穆罗斯的恋人,所以才身不由己。可是没有人知道躲藏在这种自卑借口中的他是多么卑微,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故意说出了那些轻浮的话。 就这样,在精神被投射到核中,成为守护者后,皮埃尔·德·夏露狄耶依然被一种孤独感所折磨。 (我终于……终于成为守护者小队的一员了……) 夏露狄耶被暴走的神之眼折磨着,却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少爷……) 里昂·马格那斯应该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吧,即使已时日无多,现在夏露狄耶也只希望他能逃得远些。 (真是……我在想什么啊。这可是神之眼……外壳肯定撑不住的……虽然有莉亚拉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我必须尽力拖延时间……哪怕一会儿也好……少爷!) 虽然夏露狄耶不断努力着,但神之眼却已经到了极限。狄穆罗斯等人一言不发,也许是没有了说话的心思,也许是和夏露狄耶一样,也在细细品位着各自的回忆与思念。 当守护者的波动合而为一,即将超越临界点的瞬间…… 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彻冲击飘然而起。跨越数百年的光阴,他听到了属于自己的心被撕裂的声音。守护者的核与破碎的神之眼一起飞溅开来。 (……少爷……这样就可以了吧.) 夏露狄耶已经听不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自核中被解放,在空中四散开来。 (少爷,你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来拯救……现在一切都应该很顺利吧。原本这才是正确的历史。我能在这里死去,真是……) 意识逐渐陷入朦胧的夏露狄耶突然一惊,有人正愉快而清脆地笑着。 (这是……少爷!) 那是他只听到过几次的、里昂开朗的笑声——不对。 那是只有在里昂变回艾米利奥·凯特雷特时才会发出的笑声。 (真怀念……少爷。你最初握着我的于是那么弱小而不可靠。) 记忆不断涌现出来,包裹着夏露狄耶,让他会心地笑起来。 第一次爆炸发生了。 他并不知道,这时斯坦·艾露隆和露蒂·凯特雷特等人已乘坐飞行龙艰难地从外壳间裂开的孔洞中逃脱。 (真是不可思议,活了成百上千年,最后脑子里回忆起来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少爷。) 不知不觉,比起血肉之躯时的人生,和少爷一起度过的时光竟变得如此珍贵。 夏露狄耶不断追寻着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的里昂的身影。 “干什么呢,夏露,走了!” 里昂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露狄耶被紧紧地握着,高高举向天空,但他已无法再回答了…… “我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他们来拯救……”主人的话让夏露狄耶笑了。 伴随着拖长尾音的喊声,闪亮的利刃被刺出。在轻微的抵抗之后,刀刃穿透神之眼的表面,深深地插了进去。 突然,夏露狄耶感到一阵令人兴奋的波动向他袭来,虽然投射了自己人格的核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但他很清楚,这一定是因为同伴的存在。 『夏露狄耶。』 『夏露狄耶?』 狄穆罗斯和亚托怀特异口同声地开口叫道:『你没事吧?』 夏露狄耶身后传来克雷门提关切的声音:『当然没事,大家不都在这儿嘛。』 『你的主人,好像已经走了。』在不断加剧的振动中,伊肯迪诺斯静静地说道。 『嗯……』夏露狄耶一边回答,一边感受着自己心中充实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在他还是血肉之躯时,是绝对感受不到的.夏露狄耶不解地思考着,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对过去的事……) 地上军第二师团分队长,军衔少校,被选拔为守护者小队成员,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 实际上,夏露狄耶一直认为自己至少不会输给身为女性的亚托怀特.爱克斯,可无论是气度还是勇气,他都无法比拟。 他曾以为那是因为亚托怀特是狄穆罗斯的恋人,所以才身不由己。可是没有人知道躲藏在这种自卑借口中的他是多么卑微,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故意说出了那些轻浮的话。 就这样,在精神被投射到核中,成为守护者后,皮埃尔·德·夏露狄耶依然被一种孤独感所折磨。 (我终于……终于成为守护者小队的一员了……) 夏露狄耶被暴走的神之眼折磨着,却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少爷……) 里昂·马格那斯应该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吧,即使已时日无多,现在夏露狄耶也只希望他能逃得远些。 (真是……我在想什么啊。这可是神之眼……外壳肯定撑不住的……虽然有莉亚拉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我必须尽力拖延时间……哪怕一会儿也好……少爷!) 虽然夏露狄耶不断努力着,但神之眼却已经到了极限。狄穆罗斯等人一言不发,也许是没有了说话的心思,也许是和夏露狄耶一样,也在细细品位着各自的回忆与思念。 当守护者的波动合而为一,即将超越临界点的瞬间…… 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彻冲击飘然而起。跨越数百年的光阴,他听到了属于自己的心被撕裂的声音。守护者的核与破碎的神之眼一起飞溅开来。 (……少爷……这样就可以了吧.) 夏露狄耶已经听不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自核中被解放,在空中四散开来。 (少爷,你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来拯救……现在一切都应该很顺利吧。原本这才是正确的历史。我能在这里死去,真是……) 意识逐渐陷入朦胧的夏露狄耶突然一惊,有人正愉快而清脆地笑着。 (这是……少爷!) 那是他只听到过几次的、里昂开朗的笑声——不对。 那是只有在里昂变回艾米利奥·凯特雷特时才会发出的笑声。 (真怀念……少爷。你最初握着我的于是那么弱小而不可靠。) 记忆不断涌现出来,包裹着夏露狄耶,让他会心地笑起来。 第一次爆炸发生了。 他并不知道,这时斯坦·艾露隆和露蒂·凯特雷特等人已乘坐飞行龙艰难地从外壳间裂开的孔洞中逃脱。 (真是不可思议,活了成百上千年,最后脑子里回忆起来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少爷。) 不知不觉,比起血肉之躯时的人生,和少爷一起度过的时光竟变得如此珍贵。 夏露狄耶不断追寻着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的里昂的身影。 “干什么呢,夏露,走了!” 里昂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露狄耶被紧紧地握着,高高举向天空,但他已无法再回答了…… “我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他们来拯救……”主人的话让夏露狄耶笑了。 伴随着拖长尾音的喊声,闪亮的利刃被刺出。在轻微的抵抗之后,刀刃穿透神之眼的表面,深深地插了进去。 突然,夏露狄耶感到一阵令人兴奋的波动向他袭来,虽然投射了自己人格的核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但他很清楚,这一定是因为同伴的存在。 『夏露狄耶。』 『夏露狄耶?』 狄穆罗斯和亚托怀特异口同声地开口叫道:『你没事吧?』 夏露狄耶身后传来克雷门提关切的声音:『当然没事,大家不都在这儿嘛。』 『你的主人,好像已经走了。』在不断加剧的振动中,伊肯迪诺斯静静地说道。 『嗯……』夏露狄耶一边回答,一边感受着自己心中充实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在他还是血肉之躯时,是绝对感受不到的.夏露狄耶不解地思考着,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对过去的事……) 地上军第二师团分队长,军衔少校,被选拔为守护者小队成员,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 实际上,夏露狄耶一直认为自己至少不会输给身为女性的亚托怀特.爱克斯,可无论是气度还是勇气,他都无法比拟。 他曾以为那是因为亚托怀特是狄穆罗斯的恋人,所以才身不由己。可是没有人知道躲藏在这种自卑借口中的他是多么卑微,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故意说出了那些轻浮的话。 就这样,在精神被投射到核中,成为守护者后,皮埃尔·德·夏露狄耶依然被一种孤独感所折磨。 (我终于……终于成为守护者小队的一员了……) 夏露狄耶被暴走的神之眼折磨着,却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少爷……) 里昂·马格那斯应该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吧,即使已时日无多,现在夏露狄耶也只希望他能逃得远些。 (真是……我在想什么啊。这可是神之眼……外壳肯定撑不住的……虽然有莉亚拉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我必须尽力拖延时间……哪怕一会儿也好……少爷!) 虽然夏露狄耶不断努力着,但神之眼却已经到了极限。狄穆罗斯等人一言不发,也许是没有了说话的心思,也许是和夏露狄耶一样,也在细细品位着各自的回忆与思念。 当守护者的波动合而为一,即将超越临界点的瞬间…… 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彻冲击飘然而起。跨越数百年的光阴,他听到了属于自己的心被撕裂的声音。守护者的核与破碎的神之眼一起飞溅开来。 (……少爷……这样就可以了吧.) 夏露狄耶已经听不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自核中被解放,在空中四散开来。 (少爷,你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来拯救……现在一切都应该很顺利吧。原本这才是正确的历史。我能在这里死去,真是……) 意识逐渐陷入朦胧的夏露狄耶突然一惊,有人正愉快而清脆地笑着。 (这是……少爷!) 那是他只听到过几次的、里昂开朗的笑声——不对。 那是只有在里昂变回艾米利奥·凯特雷特时才会发出的笑声。 (真怀念……少爷。你最初握着我的于是那么弱小而不可靠。) 记忆不断涌现出来,包裹着夏露狄耶,让他会心地笑起来。 第一次爆炸发生了。 他并不知道,这时斯坦·艾露隆和露蒂·凯特雷特等人已乘坐飞行龙艰难地从外壳间裂开的孔洞中逃脱。 (真是不可思议,活了成百上千年,最后脑子里回忆起来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少爷。) 不知不觉,比起血肉之躯时的人生,和少爷一起度过的时光竟变得如此珍贵。 夏露狄耶不断追寻着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的里昂的身影。 “干什么呢,夏露,走了!” 里昂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露狄耶被紧紧地握着,高高举向天空,但他已无法再回答了…… “我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他们来拯救……”主人的话让夏露狄耶笑了。 伴随着拖长尾音的喊声,闪亮的利刃被刺出。在轻微的抵抗之后,刀刃穿透神之眼的表面,深深地插了进去。 突然,夏露狄耶感到一阵令人兴奋的波动向他袭来,虽然投射了自己人格的核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但他很清楚,这一定是因为同伴的存在。 『夏露狄耶。』 『夏露狄耶?』 狄穆罗斯和亚托怀特异口同声地开口叫道:『你没事吧?』 夏露狄耶身后传来克雷门提关切的声音:『当然没事,大家不都在这儿嘛。』 『你的主人,好像已经走了。』在不断加剧的振动中,伊肯迪诺斯静静地说道。 『嗯……』夏露狄耶一边回答,一边感受着自己心中充实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在他还是血肉之躯时,是绝对感受不到的.夏露狄耶不解地思考着,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对过去的事……) 地上军第二师团分队长,军衔少校,被选拔为守护者小队成员,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 实际上,夏露狄耶一直认为自己至少不会输给身为女性的亚托怀特.爱克斯,可无论是气度还是勇气,他都无法比拟。 他曾以为那是因为亚托怀特是狄穆罗斯的恋人,所以才身不由己。可是没有人知道躲藏在这种自卑借口中的他是多么卑微,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故意说出了那些轻浮的话。 就这样,在精神被投射到核中,成为守护者后,皮埃尔·德·夏露狄耶依然被一种孤独感所折磨。 (我终于……终于成为守护者小队的一员了……) 夏露狄耶被暴走的神之眼折磨着,却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少爷……) 里昂·马格那斯应该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吧,即使已时日无多,现在夏露狄耶也只希望他能逃得远些。 (真是……我在想什么啊。这可是神之眼……外壳肯定撑不住的……虽然有莉亚拉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我必须尽力拖延时间……哪怕一会儿也好……少爷!) 虽然夏露狄耶不断努力着,但神之眼却已经到了极限。狄穆罗斯等人一言不发,也许是没有了说话的心思,也许是和夏露狄耶一样,也在细细品位着各自的回忆与思念。 当守护者的波动合而为一,即将超越临界点的瞬间…… 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彻冲击飘然而起。跨越数百年的光阴,他听到了属于自己的心被撕裂的声音。守护者的核与破碎的神之眼一起飞溅开来。 (……少爷……这样就可以了吧.) 夏露狄耶已经听不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自核中被解放,在空中四散开来。 (少爷,你说过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来拯救……现在一切都应该很顺利吧。原本这才是正确的历史。我能在这里死去,真是……) 意识逐渐陷入朦胧的夏露狄耶突然一惊,有人正愉快而清脆地笑着。 (这是……少爷!) 那是他只听到过几次的、里昂开朗的笑声——不对。 那是只有在里昂变回艾米利奥·凯特雷特时才会发出的笑声。 (真怀念……少爷。你最初握着我的于是那么弱小而不可靠。) 记忆不断涌现出来,包裹着夏露狄耶,让他会心地笑起来。 第一次爆炸发生了。 他并不知道,这时斯坦·艾露隆和露蒂·凯特雷特等人已乘坐飞行龙艰难地从外壳间裂开的孔洞中逃脱。 (真是不可思议,活了成百上千年,最后脑子里回忆起来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少爷。) 不知不觉,比起血肉之躯时的人生,和少爷一起度过的时光竟变得如此珍贵。 夏露狄耶不断追寻着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的里昂的身影。 “干什么呢,夏露,走了!” 里昂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露狄耶被紧紧地握着,高高举向天空,但他已无法再回答了…… 第一章 皮埃尔·德·夏露狄耶 艾米利奥·凯特雷特。 里昂·马格那斯。 而最后恐怕会被称为裘达斯——他就是我的主人,少爷。 我并不是因为自己即将迎来死亡才想讲出这些故事,但我也预感到……恐怕少爷的时日已不多了。 在临近终结的这短暂时光中,能够真正从心底理解少爷的人究竟会不会出现?这是我心中惟一的牵挂。不过少爷从来就没指望过有人能理解他吧。 艾米利奥、里昂、裘达斯。熟悉这三个人的,在这世界上除了我使不再有第二个。少爷的感受、伤痛。爱以及那双冰冷眼眸中所真正寻求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少爷很少说话,即使偶尔开口,也只有猛烈的嘲讽。 虽然少爷拥有充分的身为守护者主人的资质,但口才却并不是那么出众。 所以我要代替少爷,将自己所知道的故事讲出来。 将被命运捉弄,为了自己心爱之人不惜背负上污名的少爷内心真实的想法一一道出…… 附近的声音打破了夏露狄耶的梦。 “真少见啊,休格先生居然会保养剑。” 某个人一如既往的脚步声和话音隔着门传来,不过今天却略有不同。夏露狄耶静静地听着挪开仓库中的书籍以及杂物,向自己慢慢靠近的靴子所发出的沉重脚步声。 “不用说那么多废话,快把灯打开。” “是。十、十分抱歉,伦勃朗先生。” 不一会儿,灯亮了起来,闪耀着圆形的光芒,夏露狄耶感到正有两个人影盯着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被称作伦勃朗的男人年长一些,而另一个年轻男人则毫不客气地把手伸过来,抓住了夏露狄耶的剑柄。 “哇,比想像的重。”年轻人小声念叨着。 “我给休格先生拿过去吧,哎呀呀,竟然落了这么多灰尘……”从年轻人手中接过夏露狄耶,正准备离开仓库的伦勃朗皱起眉头,吹了吹积在剑柄雕花部分的尘土。 如果这时的夏露狄耶能够看到那个用夸张大钥匙锁上仓库门的年轻人胸前的“oberon”标志,他一定会开始寻找自己的记忆,然后立刻死心。因为他将会明白,自己已经远离了曾经所处的时代——那个被称为“天地战争”的混乱时代。 (上次醒来是什么时候?……对了,是和我在一起的亚托怀特不见的时候。) 夏露狄耶被伦勃朗带进被服室时一直回忆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和亚托怀特在一起,而不是其他守护者。但在沉睡中偶尔听到的那个声音,以及那种感觉都的的确确是亚托怀特·爱克斯。 (那之后过了多久?一年还是两年……不止,也许更久吧。那之后她就再没有回来过……) “伦勃朗先生?”年轻女性惊讶的声音传来,“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来找块布。” 穿着女仆装的女性瞥了一眼剑,立刻便明白那是属于这间大屋主人的东西。 “明白,我会找一块软布的。就用这块吧。”女仆从清洗干净,折叠整齐的一打布中挑选出一块,麻利地交给了伦勃朗。那是女仆们在清洁装饰品时使用的东西,虽然略微泛黄,但却栢当柔软。 “哦,这块就好,谢谢啦。”伦勃朗眯起眼笑着.一边道谢一边接过了布。接着他想起,这个女仆到这里还没多长时间。 (真是机灵,工作也干得不错。现在的女仆长也上年纪了,接下来要是这个孩子就好了。) 他对得体地微笑着的女仆点点头,便离开了被服室。 “太慢了。” 在二层休格·吉鲁库利斯特的房间里。 伦勃朗向背对着自己并严厉发问的主人深深施一礼:“非常抱歉,因为这把剑沾上了灰尘,所以……” “嗯。”隔着窗子望向外面的休格转过身,伸手准备拿过剑时,却留意到包裹在剑鞘上的布,动作一瞬间停了下来。 “啊,这是为了擦去灰尘从被服室的女仆那里借来的,有什么……” “……不,很好。”休格将手伸向剑,像确认其重量一般用双手握住了剑鞘。 突然,从里面的卧室里传来了一阵嫩嫩的声音。 伦勃朗瞪大了双眼:“您把艾米利奥小少爷带到这里来了吗!?” “不可以么?” “不,不,绝无此事。少爷是您的儿子,怎么会不可以呢……只是……” “只是什么?”休格死死地盯着管家。 “没有……我感到非常欣慰。听说夫人去世后您就很少见少爷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佣人都为您的悲伤而痛心疾首。” (什么什么,有个婴儿?) 夏露狄耶将意识集中到隔壁的房间,仔细地聆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嫩嫩的声音显得很伤心。 “嗯,身为奥伯隆公司总帅,我不能总是被家事所困扰。” “您可真是坚强啊。”伦勃朗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但他却没有勇气去询问几天前解雇奶妈的理由。休格的妻子克丽丝·凯特雷特去世后,该由谁来抚养孩子?当然,女佣倒是有不少…… 婴儿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休格先生,少爷他……” “哼,不用说我也能听到。”休格冷冷地回应道,然后将夏露狄耶拔出了鞘。 “这!您这是要干什么.休格先生!” 休格厌烦地甩开一脸惊恐,拽着自己胳膊的管家,径直朝卧室走去。 (等等,不是开玩笑吧?难道想用我杀死婴儿?) 夏露狄耶被休格牢牢握在手中,心不禁提了起来。 “艾米利奥。”男人以低沉的声音呼唤儿子的名字,“别哭.艾米利奥!” 一瞬间,婴儿仿佛被什么吓到了。 (这、这是……) 夏露狄耶体会着下面传来的那种难以置信的感觉,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孩子……有资质。) 他想起了哈洛路特·贝理塞利欧斯曾说过的话:“守护者可不是谁都能用的东西,只有拥有资质的人才能用。咱们守护者小队成员当然是因为有资质才被选拔进来的。” (血肉之躯的我早已不复存在。而这个孩子,他一定能使用我。) 但夏露狄耶觉得.这孩子要成为自己的主人,至少还需要十五年的时间。虽然不知为什么会有这么清晰的感觉,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拥有如此强大资质的人。 孩子的哭声突然停了下来。 心情大好的休格将夏露狄耶举到了女仆从楼下搬上来的小婴儿床上方:“艾米利奥,看啊,是不是很漂亮?” 婴儿睁开了泪汪汪的双眼,看着头顶上闪闪发光的利刃。 “这就是我在古代遗迹里找到的东西,我决定把它交给你。” 伦勃朗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主人的这种张狂性格已不止一两次让他胆战心惊。但他却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管家整理着自己一头凌乱的白发,走出了卧室。 “剑原本有两把。” 夏露狄耶立刻意识到他们是在说亚托怀特,看来自己一直和亚托怀特一起被放置在了遗迹里,之后便被带到了这个仓库。 “已经快三年了。那是个下着雪的夜晚,你的母亲擅自把剑拿了出去。是擅自偷走的,就因为我让她把女儿扔掉!” (把女儿……扔掉?) 夏露狄耶思索着休格的话,突然回忆起了与亚托怀特分别时的情形。 (说起来,我确实一直都能感觉到亚托怀特的存在。那天晚上有人匆匆忙忙地跑进仓库……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不过记不太清了 。当时我拼命叫着亚托怀特的名字,但她却完全没有醒过来。) 夏露狄耶终于了解到,那之后已经过了数年。 (等下,女儿……也就是这孩子的姐姐吧。亚托怀特和那女孩在一起么?) 并不是说只要是姐弟就会拥有相同的资质,但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艾米利奥。”休格将夏露狄耶收入剑鞘中,”听好.我已经决定了一切。今后你要继承我的事业,成为比我更优秀的奥伯隆公司总帅。你必须掌握我无法拥有的力量,我会把所有的知识都传授给你,接下来……你还要锻炼剑术!” 就像是要夏露狄耶陪伴一般,他被放在了婴儿身边。 (真是严肃的话题。看来之后几年里就只能一边小睡一边等这孩子长大了。) 夏露狄耶嘿嘿地笑了起来。能把自己交给一个拥有这么好的资质的孩子真是天大的美事。 小小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夏露狄耶感到了一阵软软滑滑的触感。艾米利奧躺在婴儿床里,正依依呀呀地和他说着话。 『……艾米利奧……少爷。』 夏露狄耶小声叫着孩子的名字。他并不是害怕会被休格听到,无论他发出多大的声音,那个妄自尊大的男人也不可能听得到。 『少爷……能听到我的声音吗?能听到吧。』 正当夏露狄耶在确认艾米利奥的反应时,休格却将剑举了起来。 (啊。干什么!) “这样吧……等你八岁的时候我再正式把这把剑交给你。不,如果你的水平可以,七岁的话我也不介意。” (水平可以?身为人父,竟然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剑术资质?) 休格握着沉甸甸的剑,离开卧室,穿过书房,朝走廊走去。接着他突然大声喊道:“来人!” 几个穿着相同女仆装的人立刻从楼梯跑了上来:”您叫我们吗,休格先生?” “把那个搬到楼下去。” 休格朝书房里面扬了扬下巴,几个女仆马上走进卧,开始盘算着将婴儿床搬到楼下去。 夏露狄耶再次见到艾米利奥,已经是八年之后的事了,没想到休格是个严守承诺的人。那时,艾米利奥即将迎来九岁生曰。 “今天王城里来消息了。”将儿子叫到自己的房间后,休格一脸无所谓地开口说道,“塞伊喀鲁特国王不久就会把你提拔为客座剑士。” “听到没有,里昂?” 夏露狄耶静静地待在休格的桌子上,当听到那个陌生的名字时,他不禁一惊。 (里昂!是不是搞错了?) “是,我在听,休格先生。” “进王城是明年的事,当然,刚开始只是见习而已……你自己努力吧。还有,里昂,这把剑是给你的。” “非常感谢。”里昂平静得近乎无聊地说完,接过了剑。剑的长度与孩子的身高很不协调,不过剑鞘还不至于拖到地面,“那我马上就开始训练了。” “等等。”休格叫住了儿子,苦笑了一下,“你这么积极我很高兴,不过今天你要先去修整一下这把剑,因为它一直被扔在仓库里。” “明白。那么我先告退了。”艾米利奥不苟言笑地施过一礼,转身准备离开时,又突然回过头来,“休格先生,这把剑……” “嗯,注意到了么。这是全世界只有六把的特殊的剑,你应该明白了吧?” 艾米利奥睁大双眼,白皙的脸颊上掠过一抹红:“守护者?” “没错。你知道上古战争的事情吧,能获准进入王城,就不可能不知道。” 艾米利奥点点头:“当然,伦勃朗爷爷已经将天地战争的知识全部教给我了。” “很好。去吧。”休格扬了扬下巴,便立刻将目光转移到桌子上的书籍上。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艾米利奥顺手带上门,静静地叹了口气。他将刚刚得到的剑放在桌子上,接着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窗边的花瓶。花是新插上的,拥有淡色花辦的小花孤独地享受着穿过窗帘照射进来的阳光。艾米利奥伸出纤细的手指,拿起了花瓶旁边的糖果。 『有点心吃吗?累了的时候果然甜食是最棒的。』 “!?”糖掉落在地上,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情。 『不用惊慌,艾米利奥少爷。』 “我不是艾米利奥……我是……”说着,他摇了摇头,“……你,会说话?” 『是,少爷。』 “你不是守护者吗?” 听到这句话,夏露狄耶诡异地笑了笑:『正因为是守护者才能说话。那个什么老爷子没教过你么?』 “是伦勃朗爷爷,白痴。” 『哎呀哎呀,说话可真毒。』 少年不断地打量着剑. 『我在核里,艾米利奥少爷。』 “不要叫我艾米利奥,我是里昂。”里昂对着核扔下了这句话。 『为什么改了?』 “真烦人。倒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听谁说的?” 『有什么不好的。少爷就是少爷,而且……』夏露狄耶顿了顿,『我希望你能考虑考虑今后的事,从现在起,少爷就是我的主人了。有我在,你就是常胜将军了。』 “谁知道呢。”里昂坐在床上,叹着气,“你叫什么?” 『皮埃尔·德·夏露狄耶少校。啊,不过少校之类的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叫我夏露狄耶就可以了。听说过我的名字么?』 “大概没有吧,有空我会去图书馆查查的。”里昂故意说得不留情面,然后将目光转移到了窗外。看着西沉的太阳,他决定在晚饭前完成修整工作。站起身时,脚下传来一阵碎裂的声音。 “啊。”里昂向后退去,只瞥了一眼被踩碎的糖果。 『少爷。』 “什么?” 『有我在以后你就不会寂寞了。』 “闭嘴。你的话太多了。”里昂走到桌子前,胡乱地挥起了剑鞘。 『放心吧,别人听不到我的声音。』 “你让我觉得很烦!”里昂急冲冲地拔出夏露狄耶,朝走廊走去。 一个年轻的佣人正站在走廊中,但他却毫不理睬地冲向了玄关。 在庭院中,夏露狄耶突然感觉到了黄昏的味道。今后也能通过这个少年体会到更多的事物,想到这里,他竟不自觉地兴奋起来。而且,以后他也不会再被拿来与其他小队成员做比较。 里昂架好剑,将目光集中在了宽敞庭院中的一点上,就好像那里有一只凶神恶煞的怪物正蠢蠢欲动一样。接着,他胡乱地挥起剑来。 “呀!哈!” (哦,这真是……) 夏露狄耶不禁感叹起来,里昂竟能如此稳健而准确地挥舞起剑来。伴着身体的成长,当手再大一些时,他肯定会用得更稳当。 (这么瘦弱的孩子……他的力气是从哪儿来的?) 这样的话,就算没有守护者的帮助,休格所说的客座剑士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变为现实。 “呀!呀啊!.直到里昂的周围渐渐昏暗下来,他依然不知疲倦地挥动着剑。 不久夏露狄耶便发现,里昂决不会面对大屋。少年背对着不断点起灯火的窗口,专心致志地挥砍着。夏露狄耶想知道,他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正如夏露狄耶预想的,进入王城之后,里昂·马格那斯开始渐渐崭露头角。 在定期举办的御前竞赛中,他已经能和七将军不相上下地较量,更有人说一旦将军位有空缺,里昂会立刻得到推荐。但这时,他才刚刚迎来十六岁的生曰。 而此时的夏露狄耶,为 了不断进步的里昂,也开始将自己的人生与他系在一起。那天……如果没有在哈梅兹旅店前遇到斯坦·艾露隆手中的狄穆罗斯,也许一切都会按照预计的方向发展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我已经活了几百甚至上千年。而最后的几十年人生突然变得复杂了起来。我的余生——虽然我也不太清楚对守护者来说是否存在类似的东西——原本只是一段很短的时光。 悄悄说一句,当时遇到狄穆罗斯时,我真的觉得很不爽。他对于血肉之躯时的我来说,是郁闷的最大原因。 不过,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能有一个正确的终结。也是托了凯伊路他们的福,我应读感谢斯坦·艾露隆和狄穆罗斯才对。 因为正是凯伊路。迪那敏斯这个青年拯救了少爷和我…… 第二章 凯伊路·迪那敏斯 刚刚进入利尼村,凯伊路·迪那敏斯便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口气。 “嗯,这里就是爸爸出生的地方啊。说起来,有没有闻到爸爸的味道?” 突然被征求意见的罗尼·迪那敏斯揉了揉鼻子:“……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记得斯坦先生的味道了,也不会认认真真地去闻。”接着他又笑着加了一句,“如果是美女的味道那就不一样了。” “到处都是兔子、鸡和田地,这就是所谓的乡下吧。”裘达斯讽刺似的说道。 罗尼有些生气地回应道:“喂,别这么说,这里毕竟是凯伊路父亲的故乡。”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透过被当作假面的龙骨,裘达斯冷笑了一声。 “你这家伙……” “罗尼。”凯伊路摇了摇头,“算了,本来就是乡下嘛,什么都没有。” “可是很幽静啊。”莉亚拉拖着疲惫的步伐,一边微笑一边环视着四周。 “嗯,太好了,莉亚拉,你也这么觉得吧?”凯伊路高兴地笑起来,然后朝正在附近耕种的老人走去,“您好!我们正在找莉莉丝姑姑的家,请问怎么走?” “啊?喂喂,那儿刚刚才种下萝卜种子,别踩!”老人停下手里的活,挺直腰杆,皱着花白的眉毛打量起凯伊路,突然大吃一惊,“你不会是……” “嗯,我就是斯坦·艾露隆的儿子!” 老人高声笑起来:“哦哦,果然和那个爱睡懒觉的野小子长得很像。” “爱睡懒觉的……野小子?” “是啊,那家伙从小就老是在河边抓鱼,到菜地里偷菜,真是个野小子,每次都被他那个妹妹教训。不过那孩子挺可爱的.也就没人怪他了。” (不是吧……老爸当年是那个样子?) 本以为父亲是个受人尊敬的英雄,可老人的话让凯伊路有一种想抓狂的冲动。 “那、那个,我们本想坐船从白鹭城去斯诺夫利亚,可是船在路上……嗯,该怎么说呢,总之是出了点儿问题。是吧,罗尼。” 凯伊路将在船上打败“海之主”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老人。倒不是他想用这种玄而又玄的故事吓唬老人,只是因为没想到父亲完全没有被当成英雄。 “嗯,是吗。”老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莉莉丝家就在那边,一会儿我去给你们送点儿田里的菜。”说完,继续挥着锄头耕种。 “一说起莉亚拉让船飘了起来,你看那老爷子脸上的表情……而且还要送菜过来。凯伊路,刚才说得真不错。”一边按照老人所指的方向走在满是石子的路上。罗尼一边半开起玩笑来。 “太夸张了吧,那种能力还不值得骄傲。”裘达斯看着与自己并排而行的莉亚拉说道。 莉亚拉的嘴唇半张着,好像要说什么,但她还是选择了沉默,低垂着眼皮。 斯坦的妹妹莉莉丝对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十分惊讶,接着热情地迎接了他们。莉莉丝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留着过肩的长发,发色比哥哥和甥略暗,身上的亮色衣服已经洗得褪色。 “欢迎欢迎,凯伊路。哎……这几位是?” “这是罗尼,还有莉亚拉和裘达斯。” 凯伊路在门厅介绍完每个人后,莉莉丝不失礼节地看着三人,分别和他们打招呼。但她的目光在扫过裘达斯时流露出的那一丝惊讶却没能逃过罗尼的眼睛。 (果然,那东西不管是谁见到都会觉得奇怪吧。) 不仅戴着那么奇怪的龙骨,还在上面插了两根羽毛。与其说这两根羽毛能缓和那个龙骨给人带来的冲击,倒不如说它们从一开始就让罗尼觉得诡异。 “啊,我在露蒂阿姨的孤儿院里长大。”罗尼向莉莉丝自我介绍道,他可不希望自己被当成裘达斯的同类。 “哎呀,是吗?不过上次去克雷斯塔的时候咱们见过么?” 看着莉莉丝困惑的表情,凯伊路解释道:“姑姑,罗尼是亚坦摩尼神团的骑士,已经很久没有回迪那敏斯孤儿院了。” “原来如此啊。不过各位,别一直在这儿站着,快进屋吧,刚刚生好火。” “谢谢您。”莉亚拉道过谢,心情也放松下来。 艾露隆家的家具都很简朴,而且年头也很长了。穿过连接门厅的走廊是莉莉丝的书桌,旁边摆放着梳妆台。镜子前排列的各种化妆品以及梳子说明了主人的干净整洁。继续往里,是上下铺的床。 “姑姑,现在……就你自己睡?”凯伊路问道。 “是啊,只有我住在下铺,毕竟是一个人生活嘛。以前老哥住在上铺,现在空荡荡的。”莉莉丝有些寂寞地笑起来。 “哦,这样啊。那爸爸他会不会在旅行途中回来看看?这里可是他的故乡。” “他……”莉莉丝欲言又止.接着她感觉到罗尼正盯着自己,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几乎没有回来过,一定是因为这里是他旅行的起点,所以不能轻易回来。” “对啊!”凯伊路的两眼放光,“这个利尼村是爸爸的起点!我觉得我也要转运了。” “唉,天真的笨蛋。” 裘达斯的自言自语让莉莉丝慌张起来,她立刻将众人带到了屏风的对面:“来,快到这边坐吧。” 在这间兼具客厅与卧室功能的房间里摆放着两张沙发,沙发中央围着一张圆桌,凯伊路等人随意坐了下来。 “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把茶……啊!” 坐在最里面的莉亚拉那柔弱的身体摇晃起来。 “莉亚拉!你怎么了?没事吧?” “莉亚拉!”凯伊路立刻赶过去,扶住了莉亚拉。 “身体不舒服吗?我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不是的,莉莉丝姑姑。”罗尼打断她,“莉亚拉太累了。她……一直跟着我们四处奔波,而且又不太习惯。” “这样啊。”莉莉丝担心地将手放在少女的额头上,“没有发烧……到我的床上稍微休息一下吧。” “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用客气。”莉莉丝从凯伊路手中接过少女,扶着她走出客厅。 “真可惜啊,凯伊路。”罗尼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戳了戳凯伊路。 “什么可惜?” “你不是想扶莉亚拉出去么?” “无所谓啊,只要能让她休息,谁扶都一样。”凯伊路愣愣地答道。 “哼,真没意思。” “为什么?”凯伊路不满地问。 “跟你聊天,老是很快就没话说了。多吐吐槽。” “啊?什么意思?你来教我具体怎么做。” “不要,太扫兴了。本来我就不该期待一个孩子能说出成年人的话。”罗尼夸张地叹了口气。 “哼,什么嘛,罗尼真是莫名其妙。我到后面的井里洗洗脸去。”凯伊路摘下护手,然后扔在桌子上,独自走出了房间。 罗尼斜着眼看着裘达斯,以戏弄的口气说道:“你要不要也去洗脸?海风和乡下的土路是不是让你觉得很不爽?” “……你想说什么?”裘达斯头也不抬地回答. “还是你打算一辈子都戴着那个面具?” “多管闲事。” 看到裘达斯那纤细的手指握在剑柄上,罗尼不禁面露怒色:“干什么?生气了就想威胁我?” “如果不情愿的话……”裘达斯问罗尼,“如果不情愿,为什么还要把我当成同伴?” “哼。”罗尼耸耸肩,回应道,“同伴么。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是凯伊路太热心了。” “太惯着了 。” “你说什么?” “我说你太惯着凯伊路了,那只会让他变得一无是处。” “别说得你好像什么都懂!”罗尼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拼命克制住自己,“裘达斯,你对凯伊路了解多少?那家伙一出生我就认识他了,而你……” “我怎么了?” “……没什么。”罗尼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搞不懂你……裘达斯!) 这个疑问在他心里不断地扩大开来——罗尼暗想,凯伊路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姑姑。来一下!”凯伊路的声音传了过来。 然后是莉莉丝“啪嗒啪嗒”跑向门厅的声音,接着凯伊路又回到了客厅。 “怎么了?” “菜来了。刚才那个爷爷真的给送来了。”凯伊路用手啪啪地拍着沾满了凉水的脸,兴高采烈地坐在了沙发上,“这下晚饭可有的吃了。” “真是的,你还真够乐天。”罗尼苦笑起来,又偷偷看了看裘达斯的侧脸。 那令人惊叹的长长睫毛和消瘦的脸颊组成了一道冰冷的轮廓。 “各位。”站在屏风后的莉莉丝突然探出头来,“刚才我听赫帕老伯说了。” “赫帕老伯?” “就是刚才那个爷爷。”凯伊路向罗尼解释道. “听说你们发动了不同寻常的奇迹,是真的吗?现在全村都快闹翻天了。” “传得还真快。”罗尼惊讶道。 “像这种乡下小地方,当然快了。”莉莉丝笑道。 “姑姑,发动奇迹的不是我们,是莉亚拉。” “真的?但是让船浮在空中,一直飞到海岸,我一直以为是裘达斯干的呢。” “哈哈哈,这还真有意思!”罗尼挠着银色短发,呵呵笑起来,“他看起来确实很超然脱俗,莉莉丝姑姑。不过这家伙可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说实话,那些全都是莉亚拉一个人的功劳。” 莉莉丝回过头,看着睡在自己床上的少女:“我以为她是凯伊路的女朋友呢。那么娇小可爱,没想到居然是圣女。真不应该随便叫她莉亚拉。” “没事,姑姑,莉亚拉是我们的同伴。” 听到凯伊路的话,罗尼小声嘟囔了句:“又来了……” “同伴……不错啊。”莉亚拉笑道,“我要是再年轻几岁,也能和你们一起去冒险了。” “那样的话一定要做我的同伴!” 可惜莉莉丝根本连听都没有听罗尼的话,便继续考虑其他问题了:“嗯……晚饭吃什么好呢?老伯给了这么多菜……各位,有没有不喜欢吃的东西?” 凯伊路和罗尼一起摇了摇头。只有裘达斯以不快的口气回答:“能吃就行,我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深夜。 凯伊路等人躺在了临时的床铺上。 莉莉丝把自己的床让给莉亚拉,于是她便睡到了上铺,凯伊路本想体验一下睡在父亲床上的感觉,但罗尼主动提出睡到地上,将沙发让给了凯伊路和裘达斯,他也就接受了这份好意。 “……凯伊路。” 裹着毯子打滚的凯伊路突然觉得有人在叫他。 “凯伊路。” (罗尼?) 微微睁开眼,能看到墙壁上映射的橙红色光芒。那是炉子里的火焰,莉莉丝没有把它熄灭。罗尼坐在地上的影子在光芒中晃动着。 “……怎么了,罗尼?” “嘘。”罗尼制止了正想掀开毯子的凯伊路,然后看了看睡在沙发另一侧的裘达斯。 凯伊路也不明所以地探出身子:“好像睡得很熟。”看着那均匀的呼吸,他低声说道。 “看来是。”罗尼悄悄朝凯伊路挥挥手,“我有话跟你说,不过不想让裘达斯听到。” “……知道了。”凯伊路轻轻从沙发上下来,绕过桌子,坐到了罗尼身边。 “你这家伙居然起来了,还以为你又要赖床呢。” “放心吧,我没睡死过去。”凯伊路背靠在墙上,双手抱膝说道,“晚饭吃撑了,睡不踏实。” “莉莉丝姑姑的手艺真了不得。” “嗯。” 晚饭是莉莉丝用赫帕老伯从田里摘的蔬菜做的浓汤和炖野兽肉。 炖野兽肉是凡达利亚的乡土料理,露蒂曾从她的搭档玛丽那里学过,后来又教给了莉莉丝,实际上罗尼和凯伊路都在孤儿院里吃过露蒂做的炖肉。 (露蒂阿姨的炖肉是最棒的,不过今天也不错。虽然味道略有不同,但只要是美女做的就都好吃。) “裘达斯那家伙,嘴上说对吃的没什么兴趣,结果还喝了两份浓汤。” “什么啊.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凯伊路呵呵笑起来,“我吃了五份呢,实在是太好吃了。” “不是吧。你吃那么多不怕胃难受睡不着觉啊。”罗尼不假思索地把手放在了胃部。 不过他心里暗想,这种情况放在今天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说凯伊路,我有事想问问你。” “嗯?” “你是怎么看裘达斯这家伙的?”罗尼摸着下巴问。 “怎么看?把他当同伴啊。” “不是说这个……凡事都该有顺序的,换个方式问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怎么看他?” 凯伊路以一副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才想起问的表情看着罗尼。 “那地方原本是奥伯隆公司总帅休格·吉鲁库利斯特的家。现在是因为被亚坦摩尼接收,咱们才会被关进去的。可是为什么裘达斯会那么碰巧在那儿?你觉得是偶然么?” “不是偶然。”凯伊路立刻下定结论。 罗尼的表情稍稍缓和下来:“是吧?绝对有问题。” “不是偶然,是命运。” “唉……” “这就是命运。裘达斯是在我踏上冒险之旅、英雄之路时,遇到的众多人物中的一个。你不觉得和莉亚拉相遇也是命运的安排吗?” “你这家伙可真是乐天。”罗尼叹了口气。 (不管什么都能说成是为了自己的冒险,我该说这家伙天真无邪,还是少个心眼呢……) “如果命运能这么简单就让人相遇.那为什么我身边就没个美女呢。要是能有一堆就好了。” “我觉得你弄错了,没有美女才是你的命运。” “你这厮!”罗尼摆开架势就要朝凯伊賂打去,但裘达斯突然翻了个身,他便慌慌张张地把手缩了回来。“总而言之,我就是觉得裘达斯很诡异,连睡觉的时候都戴着那个怪面具,肯定有问题。而且还是骨头的。” “嗯,是龙族的头骨。”凯伊路笑起来,“我是第一次离开克雷斯塔,明白了很多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如果以罗尼的思维方式来看,莉亚拉不也很诡异吗?” “这个嘛……” “我觉得那个面具很帅啊,很有裘达斯的风格,不是挺好嘛。” “裘达斯的风格?原本裘达斯这个名字就是你给起的吧?哪儿来什么风格不风格的。那家伙一定有真名,他父母给他起的。但他却隐瞒了那个名字,就和面具下的那张脸一样。”幽暗的炉火光芒中,罗尼眯起眼睛看着裘达斯。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通缉犯呢,又是被关在牢里的,就想他也有失手被抓的时候。但想想那之后的事情,我怎么都觉得不是偶然。说不定当时那家伙就是在那里等着咱们呢。” “……是吗?”凯伊路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那退一百步,就算相遇是偶然。我也总觉得裘达斯那家 伙有什么目的。” “目的……” “如果不是,为什么他会那么巧在咱们遇到麻烦时出现?” “啊。”凯伊路想起了发生在史特雷兰兹大神殿里的事,当时他们追着莉亚拉到了神殿,看到四英雄之一的菲莉娅·菲利斯差点儿被一个男人杀死。 “那家伙是说他叫巴路霸多斯·盖提亚吧。” 那个男人挥动着大斧,狠狠地盯着菲莉娅,眼神中充满了憎恨。 “为什么他要袭击那么温和的菲莉娅阿姨?” “那可能是因为……菲莉娅是英雄。”罗尼回答。 “噢,原来还有人讨厌英雄。”凯伊路感到很吃惊。 “不一定,只是我的推测而已。”接着罗尼沉默了片刻。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深思发生在大神殿中的事,回过神来时,心里开始对巴路霸多斯产生疑惑。 (巴路霸多斯……那个男人……) 成长得过于良好的体格、长长的蓝发、轻而易举便能挥动巨大的斧头…… (可恶,想不起来了……但是,和害死斯坦叔叔的那家伙长得很像!) 罗尼认为,那时凯伊路还是个小孩,不可能记得当时的情况。首先一点,他不可能对坚信父亲是外出冒险的凯伊路说起这些。 “等等。” “怎么了,罗尼?”凯伊路问。 “嗯,裘达斯那家伙可能是跟踪咱们才会出现在大神殿,但也可能是去追巴路霸多斯的。” “那不可能。”凯伊路很不高兴,“真是那样的话,在达利尔杰伊特相遇也就不是什么命运,而是纯粹的偶然了。而且裘达斯的的确确在大神殿救了咱们,那时他不是也攻击了巴路霸多斯嘛。我也用自己的剑战斗了啊。” “抱歉抱歉。你说的没错。”罗尼苦笑着,凯伊路的说法还是有道理的。 (为什么我会觉得裘达斯是以巴路霸多斯为目标的呢……对了,是因为巴路霸多斯长得很像害死斯坦叔叔的家伙……嗯?) 想到这里,罗尼轻轻敲了下自己的头。 (这样一来我不是和凯伊路一样了么!我希望裘达斯是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别开玩笑了!) “罗尼。”凯伊路低声却清楚地喊道,“我想问问,你接下来不会说其实裘达斯是巴路霸多斯的同伙吧?” “啥?那个我连想都没想过。” “那就好。你好像在想很复杂的事。” “那是因为我是充满魅力的成年男性。”罗尼拍着胸脯说道,“听好,凯伊路。所谓成年人,就是要深入思考。你才刚刚离开克雷斯塔,觉得世界很大,但你看到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在这个世界上,看不到的东西才是绝大部分。” “哦哦.罗尼好帅!” 凯伊路情不自禁拍起手,罗尼连忙制止了他:“笨蛋!你想把他吵醒啊。” 偷偷看看裘达斯,幸好他没被吵醒。 “到外面待会儿吧。”凯伊路说道。 “啊?这深更半夜的?” “待一会儿吧,我屁股都坐疼了。”凯伊路站起身,晃晃胳膊,又揉了揉腰。 “真拿你没办法,小心别弄出声来,莉莉丝姑姑和莉亚拉也在睡觉呢。” 蹑手蹑脚地绕过屏风后,罗尼和凯伊路朝门厅走去。 独自留在房间里的裘达斯翻了个身,面具深处的双眼缓缓睁开,目光却没有焦点地四处游荡。不一会儿,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冻死了,天哪。”刚一出门,罗尼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是吗?虽然有点儿冷,可是天上有这么多星星,看着心情真好。”从一开始就想像现在这样到外面来的凯伊路张开双臂,舒服地深呼吸起来。 “空气倒是挺新鲜的……喂,你要去哪儿?”罗尼慌忙追上突然跑起来的凯伊路。少年的脚步在黑暗中沿白天记下的路线行进着。 (什么啊,这家伙这么熟悉这里,就好像是他出生的地方一样……) 罗尼一边追着凯伊路,以防跟丢,一边在心里暗自惊叹。 “啊.在这里!” 那里是一片即使在夜晚看依旧黑黝黝的土地。 “喂,凯伊路。这里是那个老伯的田吧。” “没错,就是赫帕老伯的田。” “你又跑这里来干什么?”罗尼嗅着浓烈的泥土气息,脸上带着困惑的神情。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说完,凯伊路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家伙搞什么啊。”罗尼独自一人环视着周围。 他心想,克雷斯塔附近入夜后也很寂静,但这里却很特别。与其说是村庄,如说让人觉得自己正站在大自然之中。虽然附近有人家,却没有长明灯,所以这一带现在已经完全沉入黑暗之中。反倒是被星光照耀的树叶显得格外明亮。 (明白了,白天就觉得这里很乡下,没想到晚上的乡土气患更浓烈。难怪露蒂阿姨每次都那么说。) 沙沙沙的声音突然在罗尼身后响起。 “哇.沉死了!” 正当罗尼将手伸向武器时,凯伊路出现了。 “我说,你拿的是什么啊?”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罗尼看到对方正抱着一大堆东西。 “蔬菜。有萝卜,圆白菜、胡萝卜。还有芹菜和菠菜之类的……大概是。” “大概?” “因为太黑了,看不清啊。”凯伊路将蔬菜抖落在了地上。 “……我想问一句,你不会是打算就在这里吃吧?” “怎么可能。” “那你打算怎么办……对了.你是从哪儿偷的?” “不是偷。”凯伊路耸耸肩,“我在每个田里都摘了一点儿。如果一口气从一片田里摘好多那不是很麻烦。” 凯伊路小心翼翼地踩在田里,细心耕种过的土地因他的体重而下陷了一些。 “……你要干什么?老伯可刚在这里种下萝卜种子。” “所以啊。”蹲在地上的凯伊路抬起头,笑着看着罗尼,“如果明天早上老伯发现田里长出了各种各样的蔬菜,那多有意思。” (他打算把这些种下去么?) 罗尼无奈地坐在了附近的一块石头上:“我可不管你,就会弄点儿小毛孩的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是晚饭的谢礼。” “用的是别人家的蔬菜吧……” 听到这句话,凯伊路呵呵地笑起来:“那倒是……赫帕老伯不是也说了?我爸小时候老是去偷吃别人家的菜,光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明明是英雄,小时候却那么淘气。” “所以我也想试试。” 在播下了种子的地方,凯伊路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埋下一棵蔬菜,接着还要把土整理好。 “爸爸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干啊?” “怎么可能!”罗尼立即否定,“也就是你会干这么傻的事。“说完,他又顿了顿,“等等,斯坦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说不定也会干这种事……” “好了。天亮之后赫帕老伯一定会吓一跳的。”凯伊路的身体因兴奋和期待而抖动起来。 (这家伙……是在模仿过去的斯坦叔叔么……) 罗尼咬住了嘴唇。 这是一片广阔的田地。就算田里多出了几棵奇怪的植物,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吧。但一想到凯伊路的心情,他便觉得如果说出这些话,那就太不近人情。 “凯伊路,弄完了就过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嗯?好的。”凯伊路吓了一跳,但很快便跑到罗尼身边,“又是裘达斯的事?我从刚才就 觉得,是你想多了。” “也许吧。”罗尼歪着头,“那告诉我你信任他的根据。” “根据……没有。”凯伊路摇摇头,“我就是信任裘达斯,相信自己信任他没有错。” “你还真是……”罗尼一边挠着银发,一边把双臂交叉在一起,“相遇时的事和在史特雷兰兹的事刚才都已经说过了,那你觉得莉亚拉的那件事呢?那家伙的确是在船上说过‘拯救所有人的办法只有一个,使用你的力量吧,莉亚拉’。你应该也听见了吧?” “嗯,听见了。当时可真厉害,她的项链发光了,接着船就浮起来了!” “白痴,没说这个。问题是,为什么裘达斯会知道莉亚拉拥有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以前看到莉亚拉使用过?还是说他用什么方法看出来莉亚拉拥有力量了…… “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凯伊路皱起了眉头。 “是啊,我也不明白。但我看应该是后一种可能,因为看到那种力量后,最惊讶的人反倒是莉亚拉。” “可能是吧,而且她还那么累……肯定是尽了全力。” “嗯,而且说不定她自己也想知道真相呢,为什么裘达斯会知道她的事情。” “……呃……说了我不知道。” 两人坐在石头上,半天也没有动。不一会儿,凯伊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我困了。回去继续睡觉吧。” “凯伊路。” “天亮还要赶往诺伊舒达特呢,多少都得再睡会儿。下次再考虑那些吧。” “……好吧。”罗尼感觉到周围已经泛起微微的光亮,立刻站起身来。看着眼前那些拔苗助长的各种叶子,他不禁笑出声来:“我说,这些还真是壮观……喂,我说啊!” 凯伊路已经从田里跑到了路上,朝回去的方向走去。由于心不在焉,他的身体有些摇晃。 罗尼不禁苦笑起来,看来凯伊路真是困得不行了。 (如果睡了回笼觉,绝对没人能把这家伙叫起来。) 在朝莉莉丝家走去的路上,右手边有个池子。由于白天从这里路过,所以还有印象。池水上伸展开的睡莲以及飞舞的小虫此时构成了一幅充满淡淡乐趣的画面。 “啊。”睡眼朦胧的凯伊路走在罗尼前面,突然被清凉的水吸引而停下脚步,“等我洗个手。” 注意到被田里的土弄脏的双手后,他在池塘边蹲下。将手伸了出去。但由于连日晴天,水位略有下降,他怎么也够不到。 “哎呀!” 拼命伸出手的凯伊路失去了平衡,发出一声短暂的叫喊后便一头栽了下去。 一阵巨大的水花溅了起来。 “凯伊路!凯伊路!”罗尼赶忙跑了过去,准备跳到水里。 可由于天还没有亮起来,再加上池中睡莲叶子的妨碍,他无法判断出凯伊路的位置。 “喂,凯伊路,你在哪儿?我马上下去救你,快回答!”罗尼聚精会神地在池子里寻找,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一团金发浮了上来。 “凯伊路!” “啊哈哈哈哈哈。罗尼,水里真舒服!这池子里有好多鱼。” “你……别开玩笑了,吓死我了。” “罗尼也下来玩啊。” “不,池子里又没有美女。”罗尼盯着正灵巧地在池子里游泳的凯伊路。 “虽然没有美女,但鱼很大啊。是鲤鱼吧。” “你难道……别乱来!” 一想起斯坦曾在池子里抓鱼,被莉莉丝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罗尼心里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黎明前的池水冰冷刺骨,罗尼怎么也没有勇气跳下去,他只好站在岸边等着。不一会儿,凯伊路游到了罗尼脚下不远处的岸边。 “快看。”凯伊路高高举起双手,他手中正拿着一条还没有完全长大的鲤鱼。“大个的不好抓。虽然这个小了点儿,不过也足够给姑姑当礼物了。” “别乱来。” “那把鱼放到井里吓唬人。” “说了别乱来。” 凯伊路的表情突然凝固了,接着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啊啊!”就像在等着这个机会一样,鲤鱼从凯伊路的手中蹿起来。又蹦到了池子里。“……哼,让它给逃了。” “算了算了,你快上来吧。”罗伊把手伸向了凯伊路。 “谢啦,罗尼。” “玩够了?” 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之后,从水里爬上来的凯伊路浑身滴着水,呵呵笑起来:“嗯。这样一来我也能成英雄了!一定能行。” “……希望如此吧。”罗尼有些羡慕这个能亲身体验父亲当年经历的少年了。 “快回去吧,得在大家发现之前把衣服弄干。” 走到能看见莉莉丝家的地方,罗尼抬起头看了看烟囱。里面冒出了薄薄的烟,不过莉莉丝这时起床做早点的话就太早了。 罗尼觉得,可能是炉子里的烟。 “罗尼,我有个好主意。”凯伊路坐到了家门口的秋千上,“荡秋千的话,是不是能让衣服干得快点儿?” “大概吧。”罗尼下意识地开始推凯伊路的后背,就像在孤儿院时一样。接着他又摸着秋千的绳子和材质,说:“嗯,果然差不多,绳子的绑法也很相似。” “嗯?” “就是和迪那敏斯孤儿院的那个秋千很像,以前斯坦叔叔做的那个。这个大概是斯坦叔叔的爷爷做的吧……” “罗尼。” “……嗯?”罗尼的视线从秋千又回到了凯伊路身上。 “还是刚才的话题。” “什么话题?” “就是关于裘达斯的,你不是一直在说嘛。”凯伊路脸上露出了着急的神情。 (还敢说一直?) 罗尼耸了耸肩。 (又是往田里埋蔬菜,又是跳进池子里抓鱼,也不知道是谁老是扯开话题!) “如果罗尼这么讨厌裘达斯,那我……” “等,等下。”罗尼慌里慌张地打断了他,“别误会,我只是想跟你把话说清。要是你把他当成同伴,那我也无所谓……” “真的?” “嗯。咱们从离开克雷斯塔一直到现在,遇到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反正已经一起走了这么久,就算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也就这样了。还有……” “什么?” “嗯……我也说不太清楚,不过一看到裘达斯,我就有种很熟悉的奇怪感觉。”罗尼靠在秋千柱子上,把双手盘在了胸前,“真奇怪啊。那家伙明明比我小,而且还是个招人讨厌的家伙……他长得很像谁。可是像他那种诡异的家伙,无论是孤儿院还是骑士团里都没有……” 凯伊路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难不成是……爸爸?” “什么?斯坦叔叔?别开玩笑了,两人的类型完全不一样。”罗尼拼命摆着手,但又突然停了下来,“凯伊路,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啊?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凯伊路抬起头看着天空,缓缓地开口说道,“嗯嗯,我其实根本就不记得爸爸了。所以像不像的,我也不知道。虽然我也被裘达斯骂过,但我不讨厌他,要说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他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我也不明白。” 两人互相看看,又笑了起来。 “爸爸以前说过,‘如果要信任别人,就必须坚持到底’。” “嗯。但是你现在信任他,如果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错了,你该怎么办?” “那种事……”凯伊路颇感意外地看着罗 尼,“大概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会明白。到时候再考虑吧。” 接着凯伊路就像陶醉一样,轻轻荡起了秋千。 “我……对爸爸惟一的印象,就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坐在他的腿上荡秋千。” 罗尼在记忆中寻找着,他想起自己确实在孤儿院的院子里见到过这样的情景。 凯伊路闭上眼睛,继续回忆着:“有时我会趴在他的怀里睡着,有时也会朝前坐着。只要一坐到爸爸的腿上,就有一种要飞到世界另一边的兴奋的感觉。睡着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看到了天空和金色,那是太阳还是爸爸的金发呢?就像这样摇啊摇,心情变得越来越好,然后就睡着了……” “原来如此。这确实容易给你留下深刻印象……喂,我说凯伊路,凯伊路!”等到罗尼注意到时,凯伊路已经在秋千上睡着了。“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睡着……想让我把你弄回家?喂,快起来!别无视我!“他拼命摇着凯伊路的肩,可对方却毫无反应。 罗尼叹口气,轻松地抱起了凯伊路。 “可恶,我也要回去再睡一觉。真是的……这么冷的天,感冒了怎么办。” 罗尼抱着少年那温暖却还没有干透的身体,一边苦笑一边朝门厅走去…… 我很清楚罗尼·迪那敏斯对少爷的怀疑态度。 少爷总是抢先一步,让他和凯伊路的相遇看起来就像是偶然,可罗尼却总是过于敏感。在我看来,罗尼这个青年具有非常强烈的动物本能。至于好色这一点,还是一笑置之吧。事情只要一牵扯到凯伊路,罗尼就会变得异常敏感,就连少爷也会感到棘手。 虽然在利尼村问题还比较缓和,但在白云尾根的小屋中两人争吵了一次之后,到诺伊舒达特时,他的疑心就彻底爆发了。 少爷的年龄看起来和凯伊路差不多大,但他却知道太多太多关于斯坦·艾露隆以及奥伯隆公司的高层人物伊蕾娜·伦勃朗的事情了。由于少爷说了这些不该说的话.罗尼的疑心才会越来越重。 少爷在这方面还是很不成熟的。 当时,罗尼第一次想要知道少爷的年龄,虽然最后只是徒劳而返。 接着跑来找落单的少爷的,是凯伊路。少年都是这个样子吧。 他说:“裘达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信任你。” 我能体会到,当时少爷心里的那种震撼的感情。 所以当只剩下我们两个时,我使说了这样的话:“少爷,太好了,凯伊路说他喜欢你。”少爷只是哼了一声,就躺下了。 “少爷,你应该知道为什么那个孩子信任你吧?” “你是说理由?我怎么会知道。” “是因为他身上流着斯坦·艾露隆的血。”我一边笑着,一边告诉他,“从神之眼转乱时起,那家伙就一直很喜欢‘信任’这个词。你听到了吧,凯伊路也总是说这种话。这就是血缘。” 说完,少爷竟难得地笑了。 “夏露,那两个人只是太单纯了而已,单纯得近乎白痴。这父子俩还真是很像。” “确实,狄穆罗斯也因为这个而选择了斯坦。呵呵。” “就是这么回事。” 少爷只是说了解他们是理所当然的。 “……是啊,少爷和凯伊路的父母都很熟嘛。” 一提起露蒂,少爷又想装得和平时一样冷淡。他只是简短地说了句“大概吧”,就陷入了沉默。 第三章 露蒂·凯特雷特 “露蒂,露蒂!” 正从贮藏室里拿蔬菜的露蒂·凯特雷特听到孩子们喧闹的惊叫声,放下了手中的篮子。 “露蒂!快来!” “纳克斯又掉水里了!” (什么!) 露蒂灵巧地踢开地上的土豆飞跑出去,外面的光线晃得她睁不开眼。 “纳克斯!你又自己跑河边玩了?”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连深棕色的头发也在不断滴水的少年,露蒂一下子松了口气。 (太好了,总算是从水里爬上来了。) “谁去帮忙把毛巾拿来,对了,还有换的衣服。” “好。”两三个女孩开朗地回答,然后高高兴兴地朝房子跑去。她们这个年龄,正是喜欢照顾小孩子的时候。 “纳克斯。”露蒂尽量控制住感情,蹲在少年身边。这个孩子到孤儿院来,才刚刚三个月。“为什么跳到水里了?你不会游泳吧?” “嗯……”纳克斯看着露蒂的眼睛,十分认真地回答,“沿着院子走,就走到河边了。” “确实。”露蒂仰起头,环视着这个非常适合孤儿院的环境。 这里足以容下一百个孩子玩耍——虽然现在只有三十几个人。这里有被片片绿荫遮盖的简单质朴的玩具,也有小小的花坛。这里的树木会结出丰硕的果实,和后院的田地一起为孤儿院供应着食物。 (我认为我挺有眼光的。) 问题就在于那条河。露蒂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来。 她很喜欢从孤儿院前流过的清澈的河流。当然,至今为止从未发生过一起事故,直到纳克斯这孩子来了为止。准确来说,是在克雷斯塔发现他在流浪,并将其带回来之后。两年前的那场灾难过后,很多孩子失去了父母,并且无人照顾。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纳克斯已经跳进河里五次了。 “总之呢,下次一定要注意。明白了?” “……嗯。” 与此同时。刚刚的那几个少女也回来了,手里抱着毛巾和干衣服。 “露蒂,拿来了。” “辛苦啦。哎呀,拿这么多要给谁穿啊?” “可是我也不知道纳克斯要穿哪件。” “就是嘛。” 看着这些各找各的借口的女孩,露蒂苦笑起来:“好吧好吧,知道了。谢谢你们啦。那等他换完衣服,你们能不能帮忙把剩下的收拾起来?” “好。” 露蒂将毛巾盖在纳克斯的头上,开始帮他擦干头发。 “你真幸福,还这么小,总会有人照顾你。不过也不用跳到河里吧……” 露蒂握着毛巾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对了,我才注意到!”她的眼中突然充满了怒火。”斯坦哪儿去了?” 少女们交换了眼色,仿佛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接着一个系着大蝴蝶结的少女开口道:“斯坦叔叔一直在屋子里睡觉。” “把他叫来!” “我已经醒了,露蒂,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哎呀,是吗。”几个女孩耸耸肩,朝花坛跑去。 直到纳克斯换完衣服,斯坦·艾露隆才姗姗来迟。 “怎么了?”他一边挠着头发,一边问,“啊?你又跑去游泳了?” 正当斯坦打着哈欠笑呵呵地看着纳克斯时,露蒂已经狠狠地盯住了他:“今天我打算早点儿准备晚饭,所以下午就让你照顾孩子们来着。还是我记错了?” “啊,没有记错。”斯坦傻愣愣地抬起头望向天空,然后又将目光移向了纳克斯。当看到少年那生硬的笑容时,他就像逃跑一样朝秋千跑去。“抱歉……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看来要增加人手了。” “别说的好像我很没用一样……” 听到斯坦夸张的叹气声,露蒂笑起来:“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孤儿院更安全一些。以后我想养羊,总要搭个栅栏,而且孩子还会越来越多,咱们俩肯定忙不过来。” “……这倒是。”斯坦一边看着在滑梯上玩耍的孩子们,一边点头。 “啊,沾上泥点了,得赶快拿去洗。”露蒂举起纳克斯的湿衣服,叹了口气,“真是的,净给我找事。” “我来帮忙吧。“ “嗯?” 斯坦从露蒂手上抢过了衣服:“我说让我来帮忙。” “什么啊,就因为你睡着了,孩子才把衣服弄脏的,本来就应该你去洗。” “不是这个。”斯坦抓住了正朝贮藏室走的露蒂的肩膀。 “那是什么?帮我搭栅栏?” “不是。听我说,露蒂。”斯坦扶着小屋的门,低头看着露蒂,“我说的帮忙,是说要一直在这里,在迪那敏斯孤儿院帮你。” “……斯坦。”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想说什么?”露蒂惊讶地反问道。 “所以啊,就是,和、和我结婚吧。” “什么?”露蒂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 斯坦本以为她会哭出来,但结果并不是他想像的那样。 “结婚?……没那个必要。” “为什么,咱们不是一直都在努力重建孤儿院么?虽然偶尔也会吵吵架,但不是一直都很顺利么?” “……”露蒂没有回答,只是钻过斯坦的胳膊,跑进了小屋里。 “不行么?” “……嗯。” “为什么?”我一直在想该在什么时候对你说这些!至少把原因告诉我吧,原因。”斯坦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轻易地拒绝,他愤怒地用拳头垂着门。 “原因吗?那我就说了,我不希望和我说这些的是一个总是睡懒觉的男人!” “啊?”斯坦颇感无奈地睁大了眼睛,“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说这些……” “斯坦,我先跟你说清楚,你随时都可以回利尼。你现在是四英雄之一了,大家一定都在等着你。” “你是认真的么?”斯坦一边小声念叨,失落地看着露蒂,然后拿着脏衣服转身离开了。 (我怎么能结婚……) 露蒂蹲在地上,开始捡掉落一地的蔬菜。 “斯坦,我……”抬起头,斯坦高大的身影已经远去,他正发泄似的驱散了院子里的一群小鸡。露蒂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啊……) 正准备拿起菜篮的露蒂突然感到难受,手中的篮子又掉在地上。接着她拼命地抱住自己,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刚一靠近河边,就能听到正在洗衣服的斯坦发出的叹气声。 映在他金发上的夕阳也即将没入地平线,孩子们早就回到了屋子里。 “嗯?”注意到身旁的露蒂,斯坦若无其事地笑起来。“这件洗完了,其他的我也顺便给洗了。” “斯坦。” “栅栏也交给我吧,我会尽早弄齐材料的。放心吧,露蒂,你存了这么多钱,我一定会帮你做好的。” “斯坦……听我说……” 斯坦停下手里的活,静静地等着露蒂的下一句话。 “那个,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亲爱的玛丽: 最近还好吗?抱歉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给你写信。 我这边一切都好,放心吧。 昨天又来了个女孩,现在孤儿院已经有三十八个孩子了。我和斯坦商量了一下,不久前开始雇佣新人了。虽然说上次的灾难中。克雷斯塔的受灾情况不是很严重,但依然有很多人失业。这样我们也算是解决了一些就业问题吧……哈哈,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我和斯坦两个人已经 忙不过来。 玛丽还能想起咱们俩一起冒险的那些日子么?那段居无定所的日子还真是不可思议啊。当时我是真打算把透镜猎人当成毕生的事业。现在每天从早到晚地照顾孩子们,我开始怀念拿着亚托怀特冒险的那段日子。不过已经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时候了。 说了这么多,玛丽,有空来克雷斯塔玩吧? 我和斯坦的生活也并非一成不变。他不打算回利尼去,而且我们……准备结婚了。 本打算通知伍德隆国王和菲莉娅·菲利斯,还有杰露西的……但看来大家都很忙。玛丽,你能来的话,我会感到很高兴。 露蒂 当天,菲莉娅·菲利斯正在凡达利亚南部,斯诺夫利亚近郊。 “还没有吃饭的人请到那边,那边有热汤。好了,下一位。”菲莉娅对着排队等候的人们微笑起来,接着一个带小孩的妇女出现在她眼前,“您需要孩子的衣服吗?请随意挑选。这些都是大家的好意,不用客气。” “谢、谢谢您!”妇女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然后在菲莉娅所指的大布袋前弯下腰来。 袋子里是各种各样的旧衣服,其中不仅有孩子的,也有大人的,还有一些日常用品。 灾难之后,以菲莉娅为首,神殿的人们开始巡回世界,为人们提供救济粮,旧衣服.以帮助他们尽早摆脱灾难的阴影。 “有好多可爱的衣服呀,而且都不怎么旧,真是太好了。”妇女露出了充满母性的笑容,又突然抬起头来,“这些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听说大部分都是来自达利尔杰伊特。”菲莉娅回答。 “果然……据说塞伊喀鲁特的复兴进展得比这里快,还有这么多富余物资。”妇女叹口气,又挑了几件适合自己孩子的衣服。 “也许是吧。不过,这里肯定也会很快复兴的。大家一起努力吧。” “嗯。”妇女点点头,“不过……” 这时,等在她身后的人们已经开始翘起脚尖,物色袋子里的东西。 “但是,就算村子得到了亚坦摩尼女神的庇护得以重建,这孩子的父亲也不可能回来了。虽然对你说了也没有用。” “……真可怜。” 正当菲莉娅低垂下眼皮时,一个身穿凡达利亚制服的士兵慌慌张张地从广场跑了过来:“菲莉娅小姐!菲莉娅·菲利斯小姐在吗?” “嗯,我在这里。” 村民们突然骚动起来:“菲莉娅·菲利斯?就是四英雄之一的那位?” “真的吗!英雄竟然会来这种地方?” 菲莉娅有些紧张地寻找着士兵,然后迅速跑出广场:“被叫名字会引来麻烦的……” “是,非,非常抱歉!您说得对,人们得知拯救世界的英雄就在自己身边时,会引起混乱的……我也是因为好不容易才找到菲莉娅小姐,所以……”士兵立正敬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许是由于四处奔波寻找菲莉娅,他的脸上满是灰尘,但年龄却不怎么大。 “那么请问你是?”菲莉娅毫不介意地问道。 “我是海德堡城派来的。” “这么说,难道伍德隆国王出什么事了?” “不,国王很好。伍德隆国王希望您能到城里去坐坐……不过您好像没有时间。”士兵环视着广场上的人群,为了一睹菲莉娅的英姿,人们都谨慎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关系,走吧。”菲莉娅微笑着说道。 “昨天我刚好和其他的祭司会合,现在人手足够了。而且既然是伍德隆陛下的邀请,我当然不能拒绝。” “太好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马上就可以走,只要跟他们说一下,然后收拾收拾东西,”菲莉娅看着士兵的脸,“对了,你去那边吃点儿什么吧,肚子饿了吧?” “和想像中的一样。” “果然。” 士兵笑着摇摇头:“不是,我是说,我一路上都在想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英雄、菲莉娅·菲利斯小姐……您果然和我想像的一样温柔。不过我确实有点儿饿……” “太过奖了。我只是按照神明的旨意工作而已。”菲莉娅谦虚地说完后,便小跑着离开了。 “好久不见,伍德隆陛下。”在海德堡王城深处的房间里,菲莉娅正恭恭敬敬地垂着头。 “你来啦。”伍德隆·凯尔宾让菲莉娅坐在专为她准备的软椅子上后,自己也坐到了王座上,“国王这东西可真是死板,连随心所欲地聊天都不行。” 他刚说完,几位重臣之中的一人便故意干咳了一声。 “总之,先坐下吧。咱们已经一年没见了吧?” “是的。”菲莉娅慢慢坐下后,回答道,“咱们去年在塞伊喀鲁特的达利尔杰伊特纪念公园见过一面。” “那天真高兴。”伍德隆不禁破颜一笑。 “是啊。最后斯坦喝醉了,露蒂还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也不知他们两人有没有什么变化。” “嗯?”国王诧异地问,“你不知道斯坦和露蒂建了个孤儿院吗?” “知道,他们在照顾孩子们。由于克雷斯塔的受灾情况不是很严重,我们也就推迟了前往那里的行程。不过无论在哪儿,都有很多难民……” “……菲莉娅。” “什么?”菲莉娅抬起头看着王座。 “你没有收到信吧?看你最近总是四处奔波的。” “信……” “露蒂写的信,没有收到吧?” “啊……”菲莉娅呆呆地开口说完,突然站起身来。不过由于椅子上的垫子太软,她又坐了回去,“信,我都给忘了!我确实收到了。我是在……对了,是在赛利尔收到的。” “是吗,那就简单了。” 菲莉娅有些踌躇地抬起头:“我刚才说忘了,是忘了看信的内容……请稍等一下。” 国王忍住没有笑出声来,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慌慌张张从行李中拿出信封的菲莉娅。 她几乎将信纸贴在了眼镜上,逐字逐句地读着上面的文字,然后突然大叫起来:“呀啊啊!结、结、结婚?” “不用那么吃惊吧。” “嗯、嗯,是啊,当然了。”菲莉娅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对不起,我失态了……斯坦和露蒂结婚真是件大喜事。” “没错,真希望能马上去祝贺他们。”伍德隆微笑道,接着又看了看那些重臣。 “这到底是我的个人意愿,但作为一国的国王。我现在可没有留给斯坦,他们的时间……” “伍德隆陛下……” “听说过奥伯隆公司的事么?” 看到伍德隆的严肃表情,菲莉娅也重新坐好:“嗯,听说解散了,也就是实质上的覆灭。” “对。不过在休格死后,还有一部分人继续勉强经营着。” “嗯。”菲莉娅想起了在达利尔杰伊特公园喝的奥伯隆果汁,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至今还意犹未尽。当时露蒂说那是“新产品”,现在想来,应该是奥伯隆公司的遗作了。 “我正在收集奥伯隆公司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透镜。” “菲莉娅?” “想什么呢?” 菲莉娅被吓了一跳:“啊,没什么。对不起,刚才发愣了。” “你也还是老样子,算了。主要是,我现在去不了克雷斯塔。所以我想拜托你代替我……” “是希望我去克雷斯塔吗?” “不仅如此。还希望你能带上杰露西。” “杰露西啊。”菲莉娅想了想,“伍德隆陛下,虽然这是难得的机会,但恐怕 不行。”她摇摇头,“这封信上确实是说希望伍德隆陛下,玛丽、我和杰露西一起去……但我自己也还有不少工作,过几天就必须回斯诺夫利亚了,所以非常抱歉,我也无法前往克雷斯塔。” “这样啊。”伍德隆显得非常失望,“那么你能不能从杰诺斯回去?”他再次恳求道。 “嗯,那没问题。杰诺斯是不是受到了贝尔格兰特的直接攻击?” “对,杰露西最近的情况不太好,她整天都在忙着城市的重建工作。” 菲莉娅一脸困惑地问:“那么即使我邀请她,她也不会去克雷斯塔吧?” “大概吧。我还有件事想拜托给你。” “什么事?” 这时,几个女仆端着热茶走了进来。伍德隆小声对其中一个女仆说了几句,接着目光又随着那些从杯子里腾出的热气转了转,继续开口道:“没什么,很简单的事。只要告诉她,我其实也很想去就可以了。” “哎?仅此而已?”菲莉娅松口气,说道。 “仅此而已。菲莉娅,想想看,咱们现在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而且就算没有这层光环,咱们也曾是一起握着守护者战斗的同伴。” “是啊。被别人这么称呼,我觉得很苦恼。” “你觉得谁比你更苦恼?” “嗯?”菲莉娅惊慌地将刚刚拿起的杯子又放了回去。 “看来去年聚会的时候没好好跟你说啊。乔尼·希坦把斯坦灌醉了,结果弄得乱七八槽……” “伍德隆陛下……”菲莉娅的声音中带着一些颤抖,“你是说露蒂吧?我觉得她并不痛苦,因为那毕竟是不可抗力。” “没错。虽然里昂背叛我们是事实,但他有他的信念。露蒂也希望能坚持自己的信念。不过,那个任务只要交给斯坦就可以了。哦,就放这儿吧。”伍德隆示意刚才的女仆将拿来的银色托盘放在桌子上。 “杰露西当时多大?”菲莉娅用食指戳着下巴问道。 “十四岁。” “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年纪……好吧.我马上就出发前往杰诺斯。” “小心。” 菲莉娅站起身时,险些失去平衡。伍德隆立刻用手扶住了她。 “小心点,没看到这个吗?”他指指摆放在银盘上的坛子里的暗红色液体。 “这是什么?酒坛吗?” “我不是说坛子,而是说里面的东西。在你出发之前,咱们来庆祝一下吧,为斯坦和露蒂的新生活。“伍德隆亲自将酒倒进玻璃杯里,并将其中的一只递给菲莉娅,“为他们的婚姻幸福……以及咱们的友谊……” “……伍德隆陛下。” “怎么了?” “我不太习惯……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好。” 国王苦笑道:“没关系,只要干杯就可以了。” “……可是,我不会喝酒。” “走个形势而已!” “对、对不起。”菲莉娅闭上眼睛,一口将杯子里的酒都吞了下去。 那种微甜的,略带苦味的液体经过喉咙,滑进了胃里。 伍德隆一边摆弄着空杯子,一边笑道:“你四处奔波也够辛苦的,本来我应该留你在城里休息几天……回斯诺夫利亚之后,下次准备去哪儿?” “菲莉娅?”伍德隆将杯子放下,看了看菲莉娅,然后无奈地摇着头。 “哎呀,我还没喝尽兴呢。来人,把她带到客房去。” 被人扶住的菲莉娅依然沉沉地睡着,绿色的长发映衬着绯红的脸颊,眼镜似乎随时都要脱落下来。 伍德隆优雅地拨开菲莉娅洁白的手指,取出了她手中的杯子。 (如果她那颗固执的心也能像菲莉娅一样融化掉就好了……) 桥对面传来了一阵叫声。定睛看去,一些白色的动物正在绿叶间走动,大概有三、四只的样子. “原来是羊啊。”玛丽站在原地,静静听着掺杂在孩子们吵闹声中的羊叫声。 风轻轻掠过她的头发,小河边传来一阵清水的味道。 她微微点头,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虽然还没看到人,但我已经能想像出他们俩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了。) 当她走过小桥,站在孤儿院前的木栅栏前时,一个正在玩球的小孩注意到了这位客人的到来:“啊,有客人来了!” 孩子们全都转过头来,盯着玛丽,她轻轻挥挥手,回应着他们:“你们好。” “你是谁?” “你是谁?快去把露蒂叫来。”孩子们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边朝玛丽靠过来。 “我不是坏人,让我进去吧。” “可是你像坏人!” “还是把斯坦叫来吧。” “斯坦不行。露蒂!有坏人来了!” 玛丽也不知道这些孩子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只能无奈地笑笑。 大屋的门突然“砰”地一声打开了:“玛丽!” 走出来的是露蒂,她还穿着大大的围裙,拼命朝玛丽这边跑来。 “露蒂。” “你来啦,我真是太高兴了!”露蒂扑到比自己高大的玛丽身上,兴奋地向孩子们介绍道,“这是玛丽,我的好朋友。” “抱歉,我来晚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玛丽本想说些什么.但在开口之前,露蒂便打断了她:“快进屋吧,斯坦在里面。” “嗯……”玛丽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不过她依然跟着好友朝大屋走去。 向阳窗户下的桌子上,摆着一盆小野花。 “看,可爱吧?”刚一进屋,斯坦就和玛丽打起了招呼。 “斯坦,最近都挺好的?” “嗯,还行。你能来太好了。”看着许久未见的玛丽,他开心地笑起来。 “手怎么了?怎么都是水泡?” “嗯?这些?”斯坦张开自己的手,“这些是钉栅栏时弄的,还有这些, 是切菜时弄的。看这些伤口,不少吧?削土豆也不轻松。”他把手伸给玛丽看,“这花也是我摘回来的。你也知道,她一直都是这么使唤人的……” 玛丽突然咳了一声,斯坦立刻闭上了嘴。 “茶来了,玛丽。”露蒂走进屋来,将三人的茶放在桌子上,然后狠狠地揪了下斯坦的头发。 “疼死了!干什么啊……” “你站在这里太碍事了,快给我坐到那边去。” 斯坦不满地拉过椅子,坐到了上面。 “你们俩一点儿也没变。“玛丽说道,“先恭喜你们俩结婚吧,我都替你们高兴。”她一边看着两人,一边微笑起来。 “谢谢。你也快点儿道谢!”露蒂敲了一下斯坦的后脑勺。 “谢、谢谢。露蒂,差不多就行了。” “要教育孩子们,就得以身作则。”露蒂笑着,又将目光转向玛丽,“我们就这么让你跑来。工作怎么样了?” “嗯,我工作的那家旅店的夫妻俩都是好人,听说露蒂的事情之后,就让我过来了。不过……”玛丽垂下眼皮,“他们也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所以估计我也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对不起。” “是吗……” “你是在旅店的厨房工作吧?”斯坦继续问,“我倒是挺好奇的。有没有在客人多的时候能马上做出来应付的菜谱?或者是很大棵的菜之类的东西。” “简单的菜谱倒是有,不过很大的菜嘛……”玛丽显得很讶异。 “我一直在想,如果剥一棵菜就够四,五十个人一起吃,那做 饭一定会充满乐趣。” “这想法不错。”玛丽呵呵地笑了起来。 “白痴,原来你做饭的时候净想这些事啊?真受不了你。” “可是每天要做三顿饭啊。而且还要做几年、几十年……现在孩子们又越来越多。”说完,斯坦叹了口气,“不过算了,反正这是你的梦想。” “没错。” 看着这两个人,玛丽想起了她和她的丈夫。“今天晚上我来做饭吧。” “不用了,玛丽。写信的时候我告诉过你吧?我们现在已经雇人了。你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打算把孩子们也交给他。不然咱们都没法好好说话了。” 露蒂一下子按住了正打算站起身的玛丽。 “可是,露蒂,我什么礼物都没有带来,所以至少……” “拜托,玛丽,陪陪我。”露蒂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 “怎么了?是不是担心什么?” “没。”露蒂摇摇头,“没什么事……只是我……我从来没想过会像现在这样和斯坦生活在一起……所以……” 玛丽把露蒂抱在怀里,抬头看着斯坦。而他也正默默地看着玛丽。 “伍德隆陛下?伍德隆陛下!”破旧的门猛地打开了。 几乎是滚进屋里的杰露西·托恩看到眼前这个人,无力地坐在了地上。高高梳起的两根辫子不停抖动着,就好象她刚刚一直被敌人追逐而筋疲力尽一般。 “……原来是菲莉娅小姐啊。”面红耳赤的杰露西呼出了白色的气体。 “你好,杰露西。”菲莉娅从硬板床上站起身来,“让你这么急地赶回来,真是不好意思。”说完,她朝厨房走去,准备接水给杰露西。 “啊。请不用操心,厨房现在还没弄好呢。”杰露西抬头看着菲莉娅,“我听说有客人从海德堡王城来了。” “嗯,我就是从王城来的。” “只有你?” “对,只有我。” 杰露西看着满面笑容的菲莉娅,叹了口气:“什么啊,真失望……” “对不起。”菲莉娅苦笑道,接着又变得认真起来,“我来这里时看到了镇子的情况,相当严重呀。你也知道吧,我们正在帮助世界各地的人们。” “我听说史特雷兰兹神殿那些人的事迹了。”杰露西站起身,啪啪地拍了拍脏手,“不过没人到杰诺斯来,虽然我觉得这里是最需要帮助的……因为这地方可不是树倒屋塌那么简单,而是什么都没了。达利尔杰伊特那么快就重建了,真是不公平。” “是啊……我们会尽早到这里来的。”菲莉娅担心地看着杰露西那张疲惫不堪的脸。 (我所认识的杰露西明明更活泼可爱,能说会道……) “杰露西,今天来打扰你,是为斯坦和露蒂的事。你有没有收到信?” “每天都这么筋疲力竭的……”杰露西就像没有听到菲莉娅的话一样自言自语道,“全都是贝尔格兰特的错。”她轻轻坐在硬邦邦的床上,“半年前,爷爷去世了。” “啊,是吗。”菲莉娅突然闭口不言,这件事伍德隆不可能不知道,还是他忘了说?不过原本也是因为她一不小心在国王面前喝醉酒,睡了过去,第二天便没有脸面再见他一次。 “爷爷……他是凡达利亚数一数二的弓术高手。伍德隆陛下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到这里来的……是贝尔格兰特害死了爷爷。” “……真可怜。” “后来伍德隆陛下越来越忙,在悼念过爷爷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我听说过杰露西一直很爱慕伍德隆国王……) 菲莉娅猜不出她想要说什么,只能一言不发地等着。 也许是对伍德隆的埋怨? 菲莉娅依然清晰地记得,在达利尔杰伊特纪念公园,杰露西靠在伍德隆肩膀上睡觉时可爱的样子。 “命运……”杰露西面朝前方,空洞的说道。 “嗯?” “命运,真的不能改变吗?菲莉娅,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遭到贝尔格兰特的攻击,这个镇子就会完好无损,爷爷也能活下来。还有伍德隆陛下,他是不是偶尔还会到这儿来锻炼弓术呢?” 一种不好的感觉突然填满了菲莉娅的心。 “如果不是那家伙……” “杰露西?” “镇上的人们也说过,他明明是守护者主人,却背叛了自己的同伴……” “杰露西!”菲莉娅厉声喝道。她突然明白,伍德隆所说的,就是这件事,“别再说了,别再说下去了。” “为什么!”杰露西激动地大喊道,“菲莉娅,你都看到了吧?这个镇子连房屋重建都不可能。这间小屋……是爷爷的徒弟帮忙临时搭建起来的。可是更多的人连地基都没法弄好。还有很多人失去了他们的家人……现在我也是孤身一人……” 杰露西又重复了一遍“都是那家伙的错”,接着眼泪便从大大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杰露西,你真的觉得没有里昂就能避免灾难?即使里昂什么都不肯做,他们也会利用别人的,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因为奥伯隆公司有太多的人才了。” “但命运一定会与现在不同……不。”杰露西闭上眼,拼命摇着头,“其实那些都无所谓。我只是恨让伍德隆陛下痛苦的里昂!爷爷去世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所以,即使现在见到露蒂,我也没法真心地祝福她……但我却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菲莉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收到信了吧?” 杰露西点点头,抽泣着朝房间的角落里走去。那里放着一个低矮的柜子。 这间小屋是阿尔帕·托恩的徒弟帮忙建造的。 菲莉娅一边想,一边朝杰露西看去,女孩正把抽屉拉开。 露蒂的信就放在抽屉表面。可菲莉娅的目光却被吸引到了更深的地方。 (那是!) 她发现,杰露西将信拿出来之后便迅速关上了抽屉。 留在菲莉娅瞳孔中的,是一些蓝色的残影。 (我见过,那是伍德隆国王穿过的铠甲……) 没错,那是直到外壳被破坏前,伍德隆都一直穿在身上的蓝色铠甲。由于历经百战,铠甲已经伤痕累累。但杰露西究竟是从哪儿弄到的? (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菲莉娅想,一直爱慕伍德隆并没有什么,但一直憎恨里昂对杰露西而言却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伍德隆国王.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到杰诺斯来了。) “杰露西,伍德隆陛下说他也想去克雷斯塔的。” “真的吗?那我也去。”手握信封的杰露西抬起头来。 “我不会说谎的。国王说他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送行的。我虽然还在四处奔走,忙着救灾,但如果你能去克雷斯塔的话,我也会考虑一起去的。” 听到这些,杰露西呵呵地笑了:“菲莉娅真体贴。我明白露蒂和里昂是不同的人。虽然他们是姐弟,但却是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的。可是说实话,我现在也没时间去克雷斯塔。我又干不了什么力气活,手头也没有多少钱,肯定帮不上什么忙。” “……是吗。那不如听听伍德隆陛下的提议吧?国王希望你能制作一些弓箭.然后卖到海德堡去。” “弓箭……”杰露西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小屋里游荡着。 房屋的墙壁上,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各式名弓。 “是个好主意。我最近都没有好好地考虑过弓箭的事。” “生意一定会红火的。国王还说,如果做出好的了,就偷偷留给他。” “我能去王城了么!”杰露西满面笑容地看着菲莉娅。 (不仅要做出好的弓箭,而且得坚持做下去。) 她一边看着那双藏在眼镜后面,笑得弯弯的眼睛,一边暗想。 “我真是太高兴了!” 杰露西也微笑了起来。 “晚上的风也很舒服。”玛丽眯起眼睛,用力推开了窗户。 “终于能放松放松了。”露蒂摘下围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啊啊,累死了。不过今天有玛丽帮忙,轻松多了。” “真的真的,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斯坦接过露蒂手中的围裙,顺手挂在了墙上。 在大屋深处是夫妻俩的小卧室。茶几上摆着白天玛丽看到的那盆小花。而那间屋子由于采光是最好的,所以用作了客房。 玛丽最后还是帮忙做了晚饭。孩子们围着她吃完饭,洗过澡,上床睡觉之后,露蒂才终于有了空闲。 玛丽仔细地观察着搭档现在生活的房间:“嗯?还有这么华丽的装饰品啊。” 斯坦回答:“啊,我都给忘了。”他从装饰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将其放在了茶几上,“这是昨天从凡达利亚送来的,伍德隆国王的贺礼。” “哦。”玛丽伸手拿起了盒子。与小巧的外形相反,盒子沉甸甸的。盒盖上雕刻着精细的装饰,金属卡扣上还镶嵌着宝石。 “打开看看。” 听到露蒂的话,玛丽打开了小盒子,一阵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几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组成了一支美妙的旋律。 “是八音盒啊。太好了,露蒂,伍德隆国王也替你们高兴。” “……嗯。” “等等,也就是说,伍德隆没有来?” “只有你来了。” “大家都挺忙的。”斯坦插嘴道。 “是啊。”露蒂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 玛丽本想再吹吹风,但最终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突然敲门声传了过来。不过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用拳头捶。 “玛丽,在吗?”走进来的是个穿着宽松的睡衣。说话还不清楚的小女孩。她正用双手捧着一个马克杯,敲门的时候大概是把杯子放在了地上。 “怎么又跑出来了?该睡觉了吧?”背靠着窗户的露蒂生气地说道。 “我来给玛丽送这个。给,羊奶。” “小心别洒了。”玛丽从小女孩手中接过杯子,又轻轻抚摸着她的卷发说道,“谢谢,不过你该去睡觉了。” “露蒂说,睡觉前喝奶就不会做噩梦了。” “是吗。” 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喂,嘉兰,跑哪儿去了?”一个银发少年突然探进头来,“哦,你在这儿啊。对不起,露蒂。我马上就让她睡觉去。” 少年抱起女孩,朝走廊走去,接着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看玛丽:“姐姐你是单身吧?”说完,他笑了笑,和来时一样快步离开了。 “这孩子……跟阵风似的。”玛丽不禁笑出声来。 “他也才七岁,不过挺懂事的,经常帮我照顾孩子们。”露蒂和斯坦相互看了看,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羊是你们自己养的吧,真实惠。”玛丽感慨地看着杯子里的液体,“露蒂,这里到底是怎么经营的?肯定是记账吧?你一直都很擅长管账。” “我是在记账……不过你想问什么?”露蒂苦笑着问道. “是这样,再过几年,我可能就要接手现在工作的那家旅店了。” “喔,那挺不错的。”斯坦兴奋地说道。 “对了,你刚才说旅店的老夫妇身体不好吧?”露蒂皱起了眉头。 “嗯,是老板。他得的不是普通的病……而是戴伊克诺夫特爆炸时……” “什么?”露蒂一脸困惑地看着玛丽,不明白话题将朝哪个方向发展下去。 “当时老板刚好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前往卡尔比欧拉,可由于急着赶快回来,他不知为何跑到丁香格兰德……” “真不幸。”露蒂将双手按在了胸前. (香格兰德不就是那个垃圾山所在的地方么?当时落在那里的外壳是最多的。) “万幸的是老板保下了一条命,但却吸入了有害气体。虽然他现在还能招待客人,可咳嗽却从来没有停止过,看着挺痛苦的。” “是吗……这么说来,你当年为了寻找贝尔塞利姆矿石,也和伍德隆一起去过那里吧?” “嗯,所以我更清楚那些气体的危害——咱们真是做了对不起生活在地上的人们的事。” “是啊。”斯坦点点头,挽起手,“还有很多地方重建进展得很慢。当时咱们已经尽力了,本想阻止那些事情的……但却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现在说这些,很对不起狄穆罗斯他们的。” 这时,一声低低的抽泣声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斯坦不禁有些惊慌:“露蒂?怎么了?” “……对不起。” “嗯?” “对不起。玛丽、斯坦……还有玛丽旅店的老板……我对不起你们。” “你在说什么啊?真古怪。”斯坦一脸严肃地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垂头丧气的露蒂。 “我……我不该和你结婚的。” 玛丽苦笑起来:“拜托,别说什么太幸福了,承受不起。” “不是。”露蒂看着玛丽,“其实……斯坦向我求婚时,我就想拒绝他。因为我对不起斯坦……我一辈子都会有罪恶感的!” “为什么你这么想?”斯坦挠挠头。 “不明白吗?真是的,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个迟钝的乡巴佬!”露蒂的眼睛湿湿的,她一脚踹翻了椅子,大声喊道,“因为……因为我是里昂的姐姐!” “啊?”玛丽不知所措地看着斯坦和露蒂。 “……你又听谁说什么了?” “……”露蒂没有回答。 “现在来看……那家伙的确是背叛了全世界,可我们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斯坦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平静地让露蒂坐了下来。 “背叛……”玛丽望着窗外,开口说道。外面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反射在窗户上的油灯的火光在黑暗中微弱地摇摆着。 “我在塞利尔时,你们从克雷巴姆手上夺回了神之眼,守护者也沉睡了。” “是被‘催眠’了,就用嵌在晶核里的那张盘。结果我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跟狄穆罗斯分开了。一无所知的露温将军就那么拿走了狄穆罗斯,至少也该让我说句再见啊。原本……”只要想起这件事,斯坦就生气。不过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他并不是生让他们装上磁盘的里昂的气。但对现在的露蒂而言。任何相关的事情都是雷区。 (也许我……一直都在无意间伤害着露蒂。) 斯坦的这个想法让他愣住了,他为了保护心爱的露蒂而选择和她在一起,但事情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好不容易才将神之眼弄回到塞伊喀鲁特,可里昂从一开始就利用了咱们,就是为了奥伯隆公司的什么理想世界?” “但那一切不都是休格的错么?虽然他是你的父亲,但至少不该怨恨里昂。因为……里昂被休格操纵了。”玛丽知道自己不善言辞,但她还是尽力安慰着露蒂。 露蒂趴在桌上,略微抬起头盯着燃烧着的油灯:“我不明白,为什么里昂要那么做。他被休格——被爸爸操纵了,而爸爸又被米克多岚操纵了。我以为这就是所有的理由,可我却不明白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但……时间一长,我就觉得我好像又明白了 。所以才会觉得里昂当时说的话太重了……” 露蒂想起了在克霄斯塔北部孤岛,奥伯隆公司的废弃工厂内,第一次得知他们是姐弟时的事。 “他真狡猾。在我拔出亚托怀特之前,他就一直在说我是被抛弃的孩子。令我感到不安的不止是那件事。不管是里昂还是休格,他们很早就知道我究竟是谁了,可都一言不发地利用我。但最打击我的是……”露蒂看着玛丽,无力地笑了笑,“为了保护他爱的人,就算杀了我也在所不惜……当时我很痛苦,浑身不停地颤抖着。我告诉自己……那一定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他是我弟弟,而且他背叛了我们……” “实际上呢?”玛丽平静地问。 “呵呵呵。”露蒂低声笑着,突然对眼前的羊奶皱起了眉,又将杯子推到玛丽面前,“是吃醋。” “什么?” “嫉妒,在那种情况下,我一定是吃醋了。” 玛丽困惑地看着斯坦。 “吃玛丽安的醋么?”斯坦静静地说着,“最后我让她乘坐救生舱逃了出去。” 孤岛沉没时被休格带走的玛丽安在古代空中都市群里再次见到了斯坦等人,但从那之后,他们便失去了她的消息。 “说起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安全地逃出来……现在又过得怎么样了。我一直都没想过这些。” “我偶尔会想一想。”露蒂有些冷漠地说道,“她那么了解里昂,真羡慕。当然,我现在已经不嫉妒她了……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在孤儿院,有些孩子会接受被抛弃的命运,有些则不愿接受。我属于后者。小时候,我一直都在等着爸妈能来接我回家。后来我变得越来越现实,也就放弃了那种天真的想法。” “在这方面,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想过。”斯坦自嘲似的叹了口气。 “不过你和里昂在一起的时间挺长的。不过,没什么好的回忆就是了。那家伙老是欺负人。” “没错,特别是知道他是我弟弟以后,那些回忆真是糟透了!” 玛丽盯着正在揉鼻子的露蒂,用开导的语气说道:“别这么说,你们之间肯定有美好回忆,哪怕只有一件事。你应该去珍惜它,那样人才会活得更开心。” “大概吧。”露蒂呆呆地想着,很快便紧紧咬住嘴唇,“但绝对没有什么美好回忆!” 在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片湛蓝的天空。 那是查利克的天空。 去找奥伯隆公司的巴鲁克前,她在查利克的小摊上买了个菠萝。由于当地炎热的气候,菠萝已经熟透,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我把那块菠萝扔给里昂,他在拥挤的人群中稳稳地接住了。虽然他说吃了之后舌头会发麻,所以很讨厌菠萝……) 湛蓝的天空,粉红的披风,以及那块月牙般的菠萝所形成的对比,在强烈的阳光之中,深深地映入了露蒂的眼帘。 (……才不是什么美好回忆呢。) “露蒂。”玛丽调了调油灯的火焰,又若无其事地说,“听你刚才说的,归根结底,那些都和我旅店老板的身体状况没什么关系。” “就是,不光是咱们,伍德隆,菲莉娅,所有人都会原谅他的。而且露蒂,你和他是在不同环境中长大的,不用为此负什么责任。” 两人的话让露蒂低下头来,但她突然大喊道:“不行,还是不行!我不能原谅里昂,不能原谅!”她疯狂地用手敲着桌子。 “露蒂!”玛丽惊讶地站起身时,斯坦也已经将毛巾拿了回来。 刚刚洗好的毛巾拭去了露蒂额头上大颗的汗珠和泪水。 “怎么了?”玛丽小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太激动而已。玛丽,我见到你之后觉得特别怀念,不禁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斯坦想要说什么似的动了动嘴,却被玛丽抢了先:“她现在有点儿神经紧张……还是让她睡吧.” “嗯,好吧。”斯坦点点头。 “对不起,玛丽,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 “没事,一会儿我能去院子里待会儿么?” “当然可以,你自便。”斯坦抱着正抽泣的露蒂,回过头来朝玛丽笑了笑。 本以为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走到外面,却也能看到点点星光。 风轻轻地吹过。 玛丽穿过黑暗,朝孩子们玩耍的地方走去。她就像被吸引了一般握住不停摆动的秋千绳子,坐到了上面。 (只要有美好的回忆,就能活得更开心吗……) 她来来回回地荡着秋千。 (看来是我说了大话……) 玛丽叹口气,仰头望着星空。 “达利斯……” 她呼唤着丈夫的名字,任凭它消失在风中。”啊!又来了?”沐浴在朝霞之中的斯坦骤起了眉头,“我都说过多少遍不要用鞋子踢了。” 他一边唠叨着,一边朝仓库走去。拿出铲子后,便开始沙沙地挖起地来。 “一大早就这么精神啊。”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斯坦一跳,他弯着腰,回过头来:“玛丽,怎么不多睡会儿?” “你每天都这么早起床干活?” “不是。”斯坦干脆地否定了,“因为昨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踏实。平常如果她不敲一百下锅碗瓢盆,是不可能把我叫起来的。” “……我也是。” 两人这时都想起了露蒂,但谁也没有把话说出来。 鸡窝里的鸡在报晓前,正用力地扇着翅膀。 “你在干什么?” “嗯?这个啊。这帮孩子把秋千下面的土给踢出个坑。这么一来,小点儿的孩子就够不到秋千了.而且下雨又容易积水。平时老是跟他们说别踢别蹋的。好像又捣乱了。我就想在大家都起床之前把坑给填了。” “斯坦……”玛丽仔细打量着斯坦。朝霞渐渐退去,初升的太阳映在他金色的长发上,格外抢眼,“你变了好多。” “是吗?” “嗯,你现在就像个生来就在孤儿院工作的人,完全看不出有英雄的样子。” “说的是啊。守护者现在已经换成铲子了。” 玛丽轻轻嗽了下嗓子,打断了正悠闲地大笑的斯坦:“我就实话实说吧。” “什么?” “其实是我弄的。” “啊?”斯坦看着玛丽和她正指着的那个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玩秋千了?” “昨天夜里。” “夜里玩秋千?” “昨天你不是说让我随便吗?” 玛丽的脸红了起来,斯坦不禁笑出声:“是呀,我说怎么弄了这么大个坑呢。不过这样的话,上面比下面更让人担心了。如果绳子断了,那可就危险了。我得看看。” “我、我可没那么重!”玛丽狠狠地朝正在检查吊绳的斯坦的胳膊上打去。 “疼死了!我开玩笑的,开玩笑。”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时,露蒂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正站在走廊上系围裙。 玛丽想起昨晚的事,便朝露蒂走去。看到她之后,露蒂也挥挥手,微笑道:“啊,玛丽。” 两个孩子也跟着从大屋里跑了出来,一个是昨晚给玛丽送羊奶的小女孩,另一个是照顾她的银发少年。 “玛丽,玛丽!喝羊奶了吗?” “嗯,真好喝。” “真好喝。”女孩重复着玛丽的口气,“真奇怪,你说话像男孩。” “不要紧,这就是玛丽姐的魅力。对吧,玛丽姐。” “还是那么油嘴滑舌。” 露蒂轻轻摸了摸少年的银发,接着少年抱住露蒂,把嘴贴在她的肚子上:“早,能听到吗?” “嗯?能听见什么?” 少年开心地笑起来,抬起头看着露蒂:“我会是个好哥哥的。” “嗯,加油吧。” “放心吧。那玛丽姐,再见啦。” 少年牵着走路还不稳的小女孩,又回到了大屋里。 “啊……” “怎么了,玛丽?”露蒂被吓了一跳。 “刚才那孩子说的哥哥是怎么回事?” “啊,他啊,他每天早上都要来说一遍。不过虽说是哥哥,其实他不是我亲生的。” “我知道!”玛丽着急地喊起来,接着又立刻改变了语气,“露蒂,你怀孕……了吗?” “嗯。咦?信上没写吗?” “沒写没写,就说你已经结婚了。” “……不是吧。” “哦,这样啊。”玛丽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怕吹夜风而把窗户关上,闻到羊奶之后会皱眉,还有那么不稳定的情绪……都是因为怀孕了吧……) “对不起,我不是想瞒着你的。” “别说这些。恭喜你,露蒂,真是太好了。” “玛丽。”露蒂轻轻闭上眼睛,就好像要把好友的这句话铭刻在心里一样,“谢谢。” 刚刚挖好地的斯坦正扛着铲子走过来。 “玛丽,我们商量过了。”露蒂把手放在还不怎么显眼的肚子,看着斯坦说道,“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不管是什么,他将来都会和这里的孩子一起长大,所以我们决定让他姓迪那敏斯。” “嗯.没错。”斯坦点点头,“这里的孩子都姓迪那敏斯,我们的主意不错吧?” “当然。你们俩的孩子一定会很可爱的。” 太阳从河对面升了起来。暖暖的阳光照在露蒂身上,就像在培育培育那个新生命一样。 “啊,我得赶快去准备早餐了!斯坦,快来。”露蒂急急忙忙地穿过走廊,朝大屋跑去。 “你不去么?” 玛丽瞥了一眼斯坦.他正把铲子插在地上。 “我去,我去。说来,那家伙她……” “嗯?” “总是有些莫名其妙地认真。说什么不能原谅里昂,也是这样,她肚子里的孩子和里昂也有相同的血脉,所以心情会不会很复杂?” “也许吧,不过你想多了。说到底,孩子是你和露蒂的。” “说的是。”斯坦拔出铲子,准备将其收回,但在离开前,又继续说道,“玛丽,我……要在今后的人生中,给她创造出无数关于家庭的美好回忆。和她注视着相同的东西,和她吃着相同的饭菜,和她一起感受,一起哭泣,一起欢笑……我要给她所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斯坦。” “我太笨了,所以肯定要花很长时间。我会一直保护她,直到她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嗯,你肯定会长寿的。” “嘿嘿。”斯坦害羞地笑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 来帮忙的女工打开了鸡窝的门。玛丽独自靠在墙上,看着一群小鸡跑到院子里吃食。 (露蒂以后会在这里生很多孩子吧。) 如果有可能,玛丽希望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能像斯坦一样拥有一头金发,然后,等到露蒂能冷静地想起里昂时,他们还可以要一个黑发的男孩。露蒂也许会在那个孩子身上找到她所不了解的弟弟的影子。 (不管是什么,都不是需要我考虑的问题……) 不一会儿,一股黄油和鸡蛋的香味从大屋里飘了出来。 伴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玛丽也慢慢地走了过去。 亲爱的玛丽: 时间过得真快,从那之后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你那边怎么样?旅店老板的身体呢? 你回去后不久,我就收到了菲莉娅和杰露西的信,两封信都是从杰诺斯寄出的。从信上看,杰露西是在菲莉娅的帮助下写好的。她们的信中都充满了真情实意,能得到她们的祝福。真是太让我高兴了。 我这边一切顺利。不过最近肚子越来越显眼了,身材已经没法和你比了。 对了,前两天来了一个占卜师,是个老婆婆,她正在旅行,而且会给遇到的人们占卜。我觉得很有趣,也试了试。她说,我会生男孩。可是斯坦说:“那老婆婆太可疑了,所以一定是个女孩。”不过不管生什么,我都喜欢。 之前……让你看到了我那么没出息的样子,对不起。后来我又想了很多,现在已经原谅里…… 啪。 笔掉在了信纸上.溅出几滴墨水。 露蒂随手将弄脏的信纸揉咸了一团。 (果然不行……我没法说谎。) 她一边抖动着双肩,一边扬起下巴来,如果不这么做,她的泪水一定会决堤而出。 (里昂……其实我也想原谅你!但在那之前,作为你的姐姐,我有很多事想问你,我想好好地打你一顿,然后再慢慢说。可是……你已经不在了!) “真狡猾……”露蒂的声音有些嘶哑。 (不管是叛徒也好,罪人也罢,只要你能活着!) 大颗的泪涌了出来。突然她觉得肚子被从里面踢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自己隆起的肚子。 “对啊,你不喜欢妈妈哭吧。对不起……” 抬起头来,斯坦正站在房间门口。 “……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 “可是……” 露蒂瞪着正关切地朝自己走过来的斯坦:“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哭了。” “什么啊。你果然哭了。”斯坦拿起洒了墨水的笔。又放了回去。“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是吧?美女就应该笑。”露蒂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斯坦无奈地笑笑,举起手中的围裙:“那美女大人,我要休息了,你来换我干活。” “不要。” “唉……” “你要连我的活一起干。” 说着,露蒂站起身,温柔地靠在了斯坦的怀里。 “真拿你没辙。我不会一辈子都这样吧?” “肯定嘛。” 露蒂依然呵呵地笑着。 刚认识亚托怀特的主人露蒂·凯特雷特时,说实话,我觉得她是个很强硬的女人。 真不敢相信她就是里昂少爷的姐姐…… 而且在海底洞窟里,我和她竟然陷入了同样的处境…… 我能想像得到,她失去弟弟之后心里会多么悲伤。 由于极度失落,我在那浑浊的水中强行切断了自己的意识。当时我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当然,我和少爷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得多。 我失去了始终陪伴在身边的重要的人,露蒂则在刚刚知道真相后便失去了弟弟。 请不要问“谁的伤痛更深”这种愚蠢的问题。最终,可以像现在这样先走一步,让我感到很幸福。 但对露蒂而言,她还有更多的属于人类的感情。少爷死时的那种痛苦。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了同情。而且亚托怀特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对了,说起失去弟弟的人,还有娜娜莉·富雷基…… 第四章 娜娜莉·富雷基 “爱丽丝姐姐……” 柔柔的,有些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一个少女。她的手中抱着个布制的娃娃,由于年头太长,娃娃已经褪色,还有好几处缝补过的痕迹。不过现在又有地方破了,露出了里面的棉花。 “那儿有人……”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少女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米瓦洛!”被称为爱丽丝的女孩迅速朝妹妹跑去,“怎么了?回家吧。” 爱丽丝站在强烈的阳光下,一边轻抚妹妹的背一边帮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滴。 但少女身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汗”。 米瓦洛虽然住在希望镇,却几乎无法晒太阳。 爱丽丝将目光从已经八岁,身体却依然像五岁的妹妹那惨白的皮肤上移开。 “我没事。姐姐,那边有人,你看,是靴子。”米瓦洛指着一个小小的坟墓。”嗯?啊,真的。”爱丽丝朝草丛望去,不禁皱起了眉头。在草丛中,的确能隐约看到一双男人的脚。 “是什么人?会不会是病倒的?”在这种贫穷的镇子上,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有两个人。啊,动了!”米瓦洛看到那双黑色的靴子缩进草丛中,害怕地躲在了姐姐身后。 “呜……” “什么人?”爱丽丝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接着,一个男人缓缓站了起来。 “呀啊!姐姐,是骨、骨头!” “嘘。”爱丽丝将米瓦洛藏在身后,拼命地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奇怪的家伙。 在这种酷热的天气下,男人竟然穿着一身漆黑的衣服,而且还裹着披风。他头上戴的兽骨则是最令人无法理解的。 “那不是怪物。” 听到这句话,男人不禁笑出声来。 “怪物会说话。” “对、对不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男人一边观察周围,一边问道。 “……希望镇……卡尔比欧拉附近。” “希望镇……”男人沉默着.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转过身,朝草丛里猛踢,“喂,快起来!你想睡到什么时候,白痴!” “嗯?我说,你想干……等等,快住手,疼死了!裘达斯!”一边惨叫一边从草丛中爬起来的,是一个银发的男人。 “你这厮,有这么踢人的么。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这是……”罗尼·迪那敏斯被强烈的阳光晒得有些晕,他眯起眼睛时,视线刚好碰到爱丽丝,“哦,是我喜欢的类型!” 爱丽丝一边颤抖着,一边向后退去:“希、希望镇。” “嗯,希望镇。虽然你是小美女,但名字太怪了,怎么跟个镇子似的……”罗尼歪着头,上下打量着爱丽丝。 “这本来就是村子的名字……你刚才不是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罗尼笑笑:“什么啊。那你叫什么?我是罗尼,这是裘达斯。” “……爱丽丝·彼纳尔……”爱丽丝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感觉到姐姐紧张心情的米瓦洛突然大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过来,罗尼不禁回过头去。 “你们是干什么的?”,走过来一名年轻女性,长长的红发扎成了两股辫子。 “我们不是坏人,真的。我们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传送在这里了……” “传送到这里?你们的来头可真够奇怪的……”年轻女孩以强硬的目光盯着罗尼,然后将水果放到墓前.接着抚摸着边哭边咳嗽的米瓦洛的头。对爱丽丝说,“带她回家吧。待会儿我就把药送过去。” “谢谢。总是受你照顾,都不知该说什么了……”爱丽丝礼貌地鞠了一躬。 “别客气。还是让米瓦洛早点儿睡觉吧.” “嗯。” 爱丽丝牵着妹妹的手离开后,女孩插起腰,继续向罗尼等人说道:“我叫娜娜莉·富雷基。你们没给村里的人添什么麻烦吧?” “怎么会!”罗尼拼命摇着头,“我们是被艾露莲传送到这里的,才刚刚醒来,添麻烦什么的……” “也就是问出了爱丽丝的名字吧。”裘达斯冷冷地说道。 “少废话,裘达斯!你到底和谁是一伙的。对了,你叫娜娜莉?我是罗尼。” 娜娜莉叹口气“能不能说得简单点儿?我完全没听明白。被艾露莲传送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说啊。”罗尼正准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明白,却突然大叫起来,“啊啊啊!凯、凯伊路!裘达斯,凯伊路和莉亚拉呢?” “谁知道。”裘达斯简短地回答道,“我从刚才起就发现他们俩不在这儿了。大概被传送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别的地方?哪儿!凯伊路他们没事吧!” “不知道。” “不是吧……” 看着满脸焦急的罗尼,娜娜莉不禁苦笑起来:“和朋友走散了?算了,你们先来我家吧,喝点儿什么清醒一下。” 裘达斯问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娜娜莉:“这样好么?你是来扫墓的吧?” “没关系,反正我会经常来。今天也是因为弄到了稀罕的水果才过来的。” “是你爷爷的坟?”罗尼打量着墓碑,不经意地问道。 “不是。我弟弟的坟,他很久以前就生病离开了。” “弟弟呀……虽然我不是亲哥哥,但那家伙要是出了什么事……呜……” 娜娜莉看着罗尼一副就要哭出来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微笑。 (看来他不是坏人。) 这时,裘达斯就像要故意遮住娜娜莉的视线一样从她眼前走了过去。 (反而是这个叫裘达斯的家伙太古怪了。从刚才起脸上的表情就一直没变过……奇怪的家伙。) 娜娜莉看着裘达斯的背影,暗自想着。 “等等!你认识我家吗?喂,裘达斯!” 得到罗尼的示意后,她慌忙追了上去。 罗尼又一次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墓碑。 供奉的水果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早巳蔫了。 “喔,你们遇到了这么多事啊。”娜娜莉在自家厨房兼客厅的房间里,交叉着双手说道。 虽说是客厅,但其实屋子里连张桌子都没有.地上只铺着一块圆毯子,为了隔热,地面使用的全都是石材。 摆在毯子上的茶杯里有刚刚倒进去不久的茶水,现在还没有凉。 罗尼一边慢慢地喝着水,一边四处观察这间房子,里面缺少了一能让生活变得更舒适的家具。 找到你们的朋友之前,就待在我这里吧。不过,正如你们你们所见,这村子相当贫穷。就算孩子们也要干活,有时粮食还是不够吃。你们不介意吧?” “我们得谢谢你。”罗尼诚恳地表示感谢后,又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能不能问个问题?我没什么恶意的。” “问吧,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要住在这里?这附近是垃圾山吧?从历史角度来讲这地方的环境也不怎么样。还是说你们不想离开故乡?” “不是那么回事。”娜娜莉立刻否定道,我原本不是这里的人,后来和生病的弟弟……路乌商量了一下,就决定搬到这里来住了。罗尼,你也应该知道一些,如果到白鹭城,就能过上富足、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我和路乌却选择了‘生活’在这里,即使贫穷也无所谓。就是这么回事。” “……这里更有人情味吧。” “没错。很多有同样想法的人都生活在希望镇.这里的人是为了‘生活’而劳动 的。” “是吗。”罗尼点点头,又偷偷看了眼裘达斯。 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娜娜莉说话,只是一个人抱着膝盖,呆呆地盯着毯子。 “娜娜莉,在家吗?” 突然,垂在门口的布帘摇晃起来,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看来“门”这种东西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存在的。 “哦,是彼纳尔呀。”娜娜莉站起身来,欢迎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他不过四十出头,头发却掉了不少,已经成了半秃。 (彼纳尔?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名字。) 罗尼歪着头,仔细想了想。 “不好意思,米瓦洛的药还没有弄好吗?” “啊!”娜娜莉猛然反应过来,“对不起!今天有客人来了,我就把这事给忘了,本来还想马上给她送去呢。” (对了,一定是那姐妹俩的爸爸。) 罗尼终于明白了。一想起爱丽丝那张可爱的脸,他就不禁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没事没事,别着急。每次都麻烦你去白鹭城给米瓦洛买药,真是不好意思。” “别这么客气。我这也是为大家帮点儿忙嘛。不过……”娜娜莉从里屋拿出装着药的袋子,往里面看了看,脸上露出了吝惜的神情,“唉,这是最后一点儿了。这两天必须得再去一趟白鹭城。” 将袋子交给彼纳尔之后,娜娜莉无奈地笑了笑:“现在的船票也不便宜啊。” “娜娜莉……”彼纳尔面带痛苦地接过药袋后,又叫了娜娜莉一声。 “嗯?” “没、没什么。没事……” 娜娜莉愣了一下,接着又笑起来:“替我向米瓦洛问好。” “嗯,谢谢。”彼纳尔正要出门,突然又回过头来,“对了,听爱丽丝说,这附近有色狼出没,你自己也小心点儿。” “嗯?哦,好的。” 彼纳尔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罗尼和裘达斯,转身回家了。 “哼哼,色狼,是说谁呢?”娜娜莉笑呵呵地问罗尼。 “我、我怎么知道!我就问了问爱丽丝的名字。” “要是遇到怪人,就算被问路也会觉得遭到了骚扰。” 听到裘达斯这种理智的分析,娜娜莉点了点头。 “别随便把人当成罪犯!” 娜娜莉边笑边看着罗尼大声叫唤,不一会儿又突然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 “跟你说也没用。”娜娜莉勉强地朝担心她的罗尼笑了笑。 “你刚才是不是提起船票了?” 裘达斯说完,娜娜莉环视了一下屋里:“嗯,家里已经没什么可变卖的了。” “我看看。”罗尼站起身,擅自朝隔壁的房间偷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头熊的皮,“哟哟,这不是有张熊皮嘛。把这东西卖了不就……” “不行!”娜娜莉尖叫起来,“我很喜欢那东西,软软的可舒服了。” “啥?”罗尼搔着头,“真搞不懂你这女人,这么热的地方还搞来块毛皮?像你这样的,就算是错了我也不会说的。” “哼,我也用不着你说!” 两人的眼神突然针锋相对起来。 “什么东西能卖钱?”裘达斯问道。 “嗯?” “怪物的尸体有用么?” “有。”娜娜莉点点头,“不过只有长毛类的有用,能用在纺织品上。而且成本也不高。” “知道了。那我去处理一下这事。” “喔,你也有可取之处嘛。”娜娜莉走回到裘达斯所坐的毯子旁,“要我说,不如把你这面具也卖了吧。龙族在查利克和这附近都很稀少的,所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说完,她将手伸向了裘达斯的面具。 “住手!” 娜娜莉立刻慌张地把手收了回来。 “别碰我!” “干,干什么呀……我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发这么大火么……” 面对突然火冒三丈的裘达斯,娜娜莉只好向罗尼求援。 但罗尼却只是沉默地耸了耸肩。 “我出去下。”娜娜莉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得去照顾孩于们,还要准备晚饭。” “你要管这么多事?”罗尼惊讶地问。 “是啊,很奇怪吗?” “不会……对不起,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一听你这么说,就有点儿怀念了。” “是吗……不过我们这里可没有孤儿院那么高级的地方。”娜娜莉苦笑道,“大家都在大屋里等着呢,方便的话你们也来玩吧。那待会儿见。” 从小窗里射进来的阳光现在已经减弱了不少。 “啊……哟……”罗尼躺下来,“我想起露蒂阿姨了……” “裘达斯,你不认识她吧。露蒂阿姨是凯伊路的妈妈……她漂亮、温柔又好强,是我心中憧憬的女性。” “怎么?你不信?那下次我带你去克雷斯塔你就知道了。” “我没兴趣。”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想来,露蒂阿姨和娜娜莉的遭遇挺像的。为什么我会对娜娜莉没兴趣?”罗尼坐起来,“露蒂阿姨的弟弟也死了。就在之前的神之眼骚乱中……不过她从来不和别人提起那件事……嗯?” 罗尼自顾自地说着。裘达斯突然站起身,想要离开房间。 “你去哪儿?” “刚才不是说了,我要去打猎。不过我怀疑这种气候下究竟会不会有长毛类的。” “你还真是守信啊,我对你刮目相看了。”罗尼呵呵地笑着,看到裘达斯真的离开后,也慌忙追了出去。 “喂,娜娜莉,在吗?”罗尼来不及擦去身上的汗水,便闯进了大屋的门厅。 “你是谁?” “找姐姐有事吗?” 二三十个孩子拥过来,罗尼身后的裘达斯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阿姨,早上就有人来找姐姐了。”其中的一个孩子朝屋里大喊起来。 “谁愿意早上才回来啊!”罗尼苦笑道。 “是哪位?”一个正用围裙擦着手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 “不认识。他们拿了好多毛皮,一定是毛皮商人。”孩子们一边看着罗尼,一边笑起来。 “这些是拿给娜娜莉的。”罗尼将扛在肩上的毛皮扔到了地下。 “哎呀呀,好多毛皮啊!”这个被称为“阿姨”的妇女应该是负责照顾孩子们的,“这是长毛兽的皮吧?” 这些毛皮才刚刚从怪物身上剥下来不久,还带着血腥味,但阿姨却一点儿也不介意。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总之看到它毛长就打了。这么多应该够买船票的吧?” “嗯,足够了。”阿姨打量着罗尼和裘达斯,接着笑道,“你们俩都进来吧。一整晚都在打猎,还没吃东西是吗?也没什么好招呼你们的,来吃早点吧。对了,娜娜莉回家去了。不过她一会儿还要过来。” “是吗。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走吧,裘达斯。” “你自己去吧,我就算……” 但裘达斯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群孩子便将他团团围了起来:“裘达斯!裘达斯!吃完饭陪我们玩。” “玩怪物游戏!” “罗尼也是怪物!” 罗尼和裘达斯就像被一群蚂蚁拖着的面包,被一群孩子拥进了屋里。 “噢?” 食堂的一张大桌子前,一个女孩正在摆放碗筷。罗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禁发出声来:“这不是爱丽丝嘛。” “啊……”认出罗尼等人后,少女安静地垂下了 眼皮。 “昨天对不起啊,吓到你了吧?” 罗尼道歉之后,少女慌忙抬起头来:“没有……” “你妹妹呢?” “……吃了娜娜莉给的药,现在正……在家睡觉。” “是吗,昨天是你爸爸来拿药的吧?”罗尼问完,想起了和娜娜莉说话的彼纳尔。 不过他其实就是整件事的起因,所以后来他们才跑去打了一整晚的猎。这些罗尼差点儿忘得一千二净。 “你见到我爸爸了?”爱丽丝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紧张的神情,“他没说什么吗?” “没什么特别的,就说了这村子里有色狼……” 罗尼说完,爱丽丝的脸泛起了红,她慌忙朝厨房跑去。 “哦哦哦,害羞的时候更可爱了。” 裘达斯朝色眯眯的罗尼投去了鄙视的神情:“真迟钝,怨恨你的已经不止她一个人了。” “什么?” “怪物,觉悟吧!” 罗尼才刚张开嘴想说话,一个男孩就朝他的后脑勺敲了一棒子。 “疼死了!干什么啊?现在还没吃饭呢!”罗尼边叫唤边向那个逃跑的小子挥拳头,接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哼,自己好好想想吧,不然你的大脑都要退化了。”裘达斯轻轻叹口气,向门厅走去。 “喂,裘达斯,你要去哪儿!” “哦,怪物要睡着了,好机会!” “趁现在快把他的毒牙拔掉。” 罗尼被藏在他身后的孩子踢了一脚,不禁轻哼了一声:“你们这帮孩子,烦死人了!到现在还没人碰到过我的毒牙!怎么样,厉害吧?” “任性的话要罚你打水。” “把他的胡子拔掉!” 由于孩子们太吵闹,罗尼终于忍不住钻到了桌子下面。 (这帮孩子比迪那敏斯的孩子还调皮……) 直到阿姨把热气腾腾的汤端上来,罗尼都只能被孩子们戏弄。 “早,娜娜莉。” 正在缝补衣服的娜娜莉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针线:“是彼纳尔啊。” 走进来的是昨天才刚刚来过的男人。 “怎么了?米瓦洛的病又严重了?可是……药已经……” “不是不是。”彼纳尔摆摆手,“我今天不是为药来的,而且那孩子现在睡得很好,所以我想现在来跟你说说。” 娜娜莉想,他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先坐吧。” “不好意思。”彼纳尔坐下后,用双手捂住了脸。 “怎么了?有什么就说吧。” “……我对不起你。” “怎么了?” 彼纳尔将手拿开,一脸认真地看着娜娜莉:“我考虑很久了……请不要恨我。我们全家,要搬到白鹭城去了。” “你说什么!”娜娜莉惊讶得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到那里去……这里不是更有人情味吗?” “没错。”彼纳尔点点头,“为了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生活’,我们全家搬到了这里。可是我妻子却因为贫困而病死了,现在米瓦洛的情况也糟透了。如果到白鹭城去,芙罗多娜教团会保证我们的生活,当然也会治好孩子的病。” “彼纳尔,事情不是……” “我们是为了‘生活’才到这里来的。如果现在生活不下去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面对这个露出自嘲笑容的男人,一时间娜娜莉竟然无言以对。 “身为人父,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米瓦洛离开我……她还那么小。当然,这件事我也告诉爱丽丝了。” “是吗。”娜娜莉不禁自问,现在自己心里的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虽然听到彼纳尔的话她确实很吃惊,但迄今为止共同努力的邻居要搬走了,她却并没有受到什么打击。 “去哪儿是你的自由,就像我和路乌当年选择了这里一样。我不会说什么的。” “有句话想问你……”彼纳尔摸了摸那半秃的头。有些害怕地开口问道,“也许不该问的,但……你有没有后悔过?” “当然没有!”娜娜莉喊道。 “……那就好。我现在非常非常后悔。如果没有到这里来,我妻子的病一定能治好……” “别说了。”娜娜莉小声嘟囔着,“白鹭城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也好,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我知道。以后我能弄到很多药,如果有需要,用不用找人给你捎来?” “用不着。我自己会去弄的,所以你就不用操心了!” “……”彼纳尔静静地等着娜娜莉再开口说下去,但最后他只好放弃,站起身孤独地离开了小屋。 “哦,对不起。”正往身上裹防晒用的布时,他和一个全身穿着漆黑衣服的年轻人撞在了一起。 (昨天我也碰见这个年轻人了,他是娜娜莉的客人吧。) “没事。”年轻人简短地回应之后,便侧过身,给彼纳尔让出了路。 接着彼纳尔若无其事地看了看里面的情况。不一会儿,他放开缠着布的手,转过身朝阳光强烈的门外走去。 树木在地面洒下了葱郁的影子。 被磨过的墓碑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我正发愣,突然就站起身,结果踩到了针。我慌忙闪开,又被线缠住,然后在原本就破烂的衣服上弄出了个更大的洞。本来还想缝好呢。结果给弄得更烂了,姐姐是不是很笨啊?”娜娜莉顿了顿,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呵呵笑起来。 “路乌,你要是长大了,一定比姐姐能干。” 太阳已经越过了最高点,从上午起,她就一直这样坐着,一动也不动。 突然鞋子和石子摩擦的声音传来,娜娜莉迟钝地回过头去:“原来是裘达斯啊。” “在和你死去的弟弟说话?还真是异想天开。” “别管我,”娜娜莉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裘达斯,“我昨晚一直在担心你们。” “不回来的话至少也要说一声。” “抱歉。我们在等待温度最低的时候。太热的话怪物的活动会……” “嗯,刚才我来这儿之前去了大屋一趟,都听说了。”娜娜莉微微一笑,“你们竟然真的帮我去打猎了,谢谢。” “不用客气,算不上什么大事。其实干剥皮这类的活,罗尼好像更辛苦些。” “哦。”娜娜莉掸掸手,“听说罗尼在大屋里被孩子们折腾得厉害,你不用过去看看么?” “为什么我要给那些孩子当保姆,无聊。” “可是罗尼在做啊。” “那是因为他太笨,没跑出来。” 娜娜莉不禁笑了起来:“罗尼确实不怎么精明。待会儿他肯定会跑来哭诉,说自己不想那么干。”说完,笑容又从她的嘴角消失了,“对了,你们好不容易帮我凑到钱,可我现在不用着急坐船了。”她装得若无其事,“彼纳尔一家要搬走了,以后药品会很充足,还能请到医生。” 裘达斯想起了在娜娜莉家门口撞到的那个男人。 “他曾经说过,要在这里奋斗下去,他不想让自己后悔。虽然这里的食物不足,但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过,不管是路死的时候,还是现在,或是将来!” “……” “为什么不说话?”娜娜莉恼火地问裘达斯。 “别把火发在我身上,又不关我的事。” “真冷酷。” “到底是谁冷酷?你以为这样就保护了你弟弟 ?” “……什么?”娜娜莉的脸突然变得煞白。 “如果是我……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忍受,我也不在乎会牺牲什么……不管是怎样的痛苦,我都要忍受……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裘达斯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熟悉的面容。 同时,他又极度厌恶随便开口说话的自己。 “裘达斯,告诉我。”娜娜莉的声音颤抖着,“就算活着却感受不到一点儿人情味,也比死了强么?” “我不知道,你应该自己去想。” “我,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问你的!”愤怒的娜娜莉突然站起身,抓住裘达斯的衣领,拼命摇着他,“你这小气鬼,快回答!” “放手,你太野蛮了!”裘达斯轻而易举地拨开了娜娜莉的手。在他那瘦弱的身体里,藏着令人惊异的力量。 “啊……对不起。我有些失控了。”冷静下来后,她向裘达斯道了歉。 “没事。” “裘达斯,你有没有失去过……亲人?”娜娜莉背对着裘达斯,一边轻抚着墓碑一边问。 “不知道。” “在亲人之中,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是最特别的。尤其是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妹妹,我经常想这些事。” “……很痛苦?” “不。”娜娜莉夸张地摇着头,“所以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只是一般而言……” 娜娜莉透过面具静静地看着裘达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接着她惊讶地发现,他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裘达斯会笑?) “假设有这样一个人,他假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感情。这家伙本以为一切都能进行得很顺利,但他却忽略了另一个规则……” “什么规则?” “必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变回真正的自己。”笑容从裘达斯的脸上消失了,“如果做不到……那些曾经犯下的不可挽回的错误以及数不清的后悔在人生中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什么啊,你是说我吗?” “我说过这只是一般而言了吧。”裘达斯甩开披风,转过身背对着基地,“我先回去了。天太热……我就多说了两句。忘了吧。” “裘达斯……”娜娜莉呆呆地目送着全身被黑衣包裹的青年离开了。 (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孤独……) 接着,她叹口气,又跪在了路的墓碑前。 (乌路,姐姐没能保护好你……) 为了不去想这些,她每天都埋头苦干,辛勤劳动。 她教孩子们干活,并照顾着他们。 (虽然每次有什么事我都会来看你,但我真的能面对你吗?我没有欺骗过自己的感情吗……) 娜娜莉想起了早上彼纳尔的事。 虽然这个同伴就要搬到白鹭城了,可为什么她连愤怒都感觉不到? 爱丽丝将不再是爱丽丝,米瓦洛的名字也会被非人的番号所取代…… “假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感情吗……”不经意间,娜娜莉将双手按在了胸口。当感觉到心跳的声音时,她突然意识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藏着某种被严密封印了的东西。 恐怕那是由她自己长年累月编织而成的难以打破的茧。 (裘达斯……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 娜娜莉暗想。 (“生活”和“保护”具有相同的意义……裘达斯以前是不是保护过什么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保护了最重要的人?) “想不明白……那家伙从来不说他自己的事情。” 娜娜莉放开刚刚交叉在一起的双手,又一次将它们贴在胸前。这一次她感受到的,是茧正逐渐破壳时的不安。 她想像着潜藏起来的心正逐渐上浮,不禁紧张地闭上了双眼。 她又一次希望思维能够停止。 “路乌……路乌,路乌……” 娜娜莉靠在墓碑上,不停地呼唤着弟弟的名字。 裘达斯回到娜娜莉家的客厅时,罗尼正四脚朝天地躺在毯子上。裘达斯用夏露狄耶的剑鞘戳了戳,他便躺在地上扭动起来,可怜巴巴地哀求:“啊呜!今天不行了……明天再说,拜托放过我吧。” “哼,怎么了,怪物?” 听到这句话,罗尼突然猛地跳了起来:“裘达斯!你这厮去哪儿了?把我一个人丢给那帮孩子……疼死了……”他身上似乎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我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哼……” “不过你也不用那么乖地等着被孩子们打吧。还是你太笨了?” “你还真会惹人生气啊。”罗尼盯着裘达斯,盘腿坐了下来。 “我只是觉得咱们最好去做该做的事情。” “我可不会问什么是该做的。”罗尼朝前探探身子,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我知道,咱们必须去找凯伊路。而且现在也不能确定他是否和莉亚拉在一起……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总之先去海德堡或者白鹭城吧。” “嗯。”裘达斯坐到了罗尼的斜对面,“明早就出发。” “赞成!在这村子里待着也不舒服。” 就在罗尼边揉手臂边大喊时,门厅传来了一些声响。 “我回来了!”娜娜莉神清气夾地走了进来,“哎呀,你们俩都回来啦。罗尼,谢谢你帮我弄到那些毛皮!” 她的手里还抱着一大堆蔬菜和肉:“今晚我请客,你们就等着吧。还有,多亏了你们,船票钱也凑足了。” “娜娜莉,有件事……“罗尼打断了她。 “嗯?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很擅长做饭的。啊哈哈,热身运动。” 看着把手指掰得正响的娜娜莉,罗尼战战兢兢地开口道:“不是说做饭。不过那也挺让人不放心的……我是说,还是让我们去白鹭城吧。” “啊?为什么?”娜娜莉上下打量着罗尼,接着有些兴奋地喊道,“你受伤啦?一会儿我帮你看看,明天就好好休息吧。等再过两三天我回来了,你们再出发吧。我会帮你们找回……是凯伊路和莉亚拉吧?啊哈哈哈。” “喂,裘达斯……怎么办?” 罗尼小声问完,裘达斯叹了口气:“没办法,就在这里歇两天吧。” 他把目光从开朗得有些痛苦的娜娜莉身上移开了。 在白鹭城的三家药店买齐全部必需品后,娜娜莉终于能歇一歇了。 随着人流向前移动,巨大的芙罗多娜雕像映入眼帘。这是为庆祝女神降临而在城市中央建造起来的。虽然平时娜娜莉会把目光从雕像上移开,但今天的她却靠了过去。 (等等,让我想想……) 她在记忆中仔细搜寻着:“罗尼和裘达斯说他们是被艾露莲传送到希望镇的,让芙罗多娜女神降临的不也是艾露莲吗?这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抬起头仰望干净整洁的洁白雕像时,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娜娜莉身边擦了过去。 “快,要是赶不上诞生仪式就麻烦了。” 从耳边迅速飞过的这句话让娜娜莉皱起了眉头。 (诞生仪式?就是那个诡异的仪式么……) 被认为是神赐予的孩子在三岁之前都要在神团里长大。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只是以数字、字母被严格管理起来。那个诞生仪式就在史特雷兰兹大神殿里举行,前来礼拜、观光的人也可以参观。 娜娜莉去参观仪式,完全是出于偶然的心情。 看到仪式上那些极其生硬、不自然的东西,她的心情 一定能放松不少,而且继续在希望镇生活下去的决心也更加不可动摇。她紧紧地抱着装满了藥品的袋子,朝大神殿走去。 神殿里充满了圣洁的白光。虽然已经来过几次,但那高高的球型天顶、透出一股庄严气氛的装饰却始终没有改变过。当然,这种庄严的气氛反而让娜娜莉感到不舒服。 仪式已经开始,一对夫妻和祭司正站在祭坛前。祭司手中抱着的刚刚出生的孩子正沉沉地睡着。 突然安静的神殿中传来一声尖叫:“什么!‘j一237’?这是名字?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娜娜莉站在最后排,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太奇怪了,这也太奇怪了吧!” 祭司咳了一声,接着提醒少年注意保持安静。 (真难得,竟然会有人说出这么正确的话。) 娜娜莉很快便看到了少年的背影。他正一边不停挥着手,一边和身边的少女说着什么。 少年大概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在白光的映射下,他的头发正闪耀着金光。 (啊……) 娜娜莉在这群安静的人当中找到了惟一一个生机勃勃的男孩,不禁有点激动。 她心想,如果路乌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他差不多大…… (如果路乌看到这个仪式,会怎么想呢?他一定会和刚才那孩子一样,觉得这种事很怪吧……是吧,路乌……) 突然她又想到了裘达斯,但却猜不出他会有怎样的想法。 “骗人,怎么能这样……”少年又喊道,“三年啊!孩子才刚出生,可是三年都不能和父母一起生活?” 娜娜莉不禁笑出声来,下意识地从参加仪式的人群中穿了过去。 就像被命运指引了一般,她径直朝少年走去. 我清楚地记得希望镇入口处路的墓碑。少爷虽然表现出了不屑的态度,但其实他很在意的。 和娜娜莉·富雷基单独聊过天之后,少爷的心情变得很差。越是和娜娜莉说话,就越会把她和露蒂重叠。 在离开娜娜莉,回去的路上,我戏弄了少爷:“你真狡猾,自己说多了还怨是天气的错。” “真废话,我讨厌那样的伪善。” “哎呀哎呀,少爷把娜娜莉当成坏人了?” 少爷微微笑了。 “说漂亮话很简单。但那样的话,我活着的证明就会消失。” “说的是啊。”我回答,“说起来,少爷是不是想继续作为里昂·马格那斯活下去?那样的话还能和露蒂生活在一起。” 少爷瞪了我一眼:“别问无聊的问题。” 接着他便将目光移开了。当然,我知道他还想继续活下去。 从某种角度来讲,少爷和娜娜莉的性格完全相反。 不过正因为不够坦率,少爷才是少爷。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被很多人误解。 对,哪怕是这些人…… 第五章 罗尼·迪那敏斯 我的少爷将里昂·马格那斯这个名字换成了裘达斯,与凯伊路·迪那敏斯,莉亚拉和罗尼等人一起继续着他们的旅程。 为什么呢?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不禁回忆起了当初和斯坦·艾露隆,露蒂·凯特雷特,玛丽·艾吉恩特一起旅行的那段时间。那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不过那段旅程却非常短暂。 特别是被传送到十年后的世界,娜娜莉·富雷基成为我们的同伴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频繁了。 比如某个宿营的夜晚。 黎明时分,从小睡中醒来后,看到她在火堆旁准备早餐时,总是会不自觉地联想到露蒂。 少爷又怎样呢? 一定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吧。 刚刚又想起了一件事。 刚开始旅行的时候,为了防止露蒂等人逃跑,少爷给他们装上了电击头饰。如果他们敢有任何不轨行为,少爷会立刻毫不留情地按下遥控器上的按钮,电击他们……不过露蒂就那么戴着那个头饰,和玛丽两人很是开心。 不过这一次却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少爷下定决心。不管背贞怎样的恶名,受到什么样的指责都无所谓,但现在他却担心掩藏在面具后的真面目会暴露,人们会知道他就是背叛了全世界的里昂…… 他应该是一直都很在意那段时间。 请别误会,少爷可不是什么胆小鬼,也不自卑。 只是凯伊路等人在得知真相时,希望他们不要伤害少爷。 我……只害怕少爷受到伤害。 因为我希望已成为“不存在的存在”的少爷,能够活得更久一些。 我害怕那个面具会变成比电击头饰更容易伤害少爷自己的凶器。 不久,艾露莲带来了这一天。但少爷依然没有逃避,没有掩藏。 相反,他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凯伊路,继续着他们的旅行…… (为什么我会原谅他……) 罗尼·迪那敏斯一边盯着身边的裘达斯,一边暗想。 “我要开始穿越时间了……时代是,天地战争时期。”莉亚拉说道。 罗尼表示赞同,娜娜莉也马上兴奋地喊道:“好啊,快走吧!” 裘达斯继续说道:“求之不得!” 罗尼知道,这句话让他感到安心。 (裘达斯……没错,你不是里昂·马格那斯,你是裘达斯!) 被莉亚拉的项坠释放出的白光包围,众人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对于跨越千年的罗尼而言,他和裘达斯之间的回忆,还太少了些。 但那些记忆的片段却描绘出了清晰的轨迹,连接起两个正渐渐远去的孤独的点。 “你确定是往这个方向走?”凯伊路拼命扯断缠在靴子上的杂草,满脸疑惑地抬头看着罗尼。 这样的酷热让人头脑发昏,而且湿度也很大。吸入鼻子的湿气经过喉咙,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虽说苍天都市温杰罗是被创造出的城市,但现在已经不止凯伊路一人怀念那里的舒适环境。 “肯定没错,穿过这地方就能到下一座城市了。是吧,裘达斯?” “嗯。”裘达斯简短地回答了他,“反过来说,除了从这片森林里穿过去便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希望下次能找到一些和在温杰罗找到的不一样的情报。” “呀!”突然,险些陷入小水坑的莉亚拉小声叫了起来。 “莉亚拉,你没事吧?”凯伊路立刻扶住莉亚拉瘦弱的肩膀,“这里太危险了,你拉着我的手吧。” “嗯,谢谢,凯伊路。” “谢谢哟,凯伊路。”罗尼开着玩笑,模仿起莉亚拉。接着他的后腰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疼死了!” “你这色狼又不吃什么亏。” “你说什么!暴力女!”罗尼回过头,刚想回击娜娜莉,却一不留神滑进水坑,溅起了大大的水花,“哇啊啊!” “啊哟,就算这鬼地方热死人,你一个人跳进水里乘凉也太狡猾了吧。”娜娜莉一边叹气,一边将手伸给了罗尼。 “啊,有人拉罗尼,太好了。” 拉着娜娜莉的手,终于爬上来的罗尼听到这句话,不禁乍了下舌:“哼,算了吧,谁要和这种女人拉手。” “那就只剩下……裘达斯了。” 一行人沉默着,一齐盯着裘达斯。 “别开玩笑,我为什么要拉着罗尼……” “那倒也是,真同情你。”娜娜莉点点头。 “算了。反正刚才拖延了时间,现在不如休息一下。” “什么啊,我还不累呢。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要是天黑就麻烦了……”话还没说完,罗尼就感到身上不舒服起来。随即闭上了嘴。 “你倒是大方,要是现在马上出发,不怕被这些东西吸干血?” “你说什么?”听完裘达斯的话,罗尼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腹部以及肩上。在那些裸露的皮肤上,正趴着几只茶色的水蛭,它们都是在罗尼掉进水里时爬上来的。 “哎呀妈呀!水,水蛭!娜娜莉,行行好,快帮我弄下去!” “哼,你这会儿又想让我帮忙了?刚才不是还说不愿意碰我这种女人吗?” “我没说过,娜娜莉小姐!” 娜娜莉却依然只是一边笑一边站着不动:“机会难得,你不如趁这时候让它们把你的那些烂血吸走,也好来个洗心革面。” “不是吧……” “真是的。”娜娜莉笑出声来,“那今天就给你个特殊待遇吧,这片森林里的水蛭搞不好有毒。呃,粘粘乎乎的,真恶心。”不过实际上她也没那么抵触,一个接一个地将水蛭从罗尼身上拿了下去。 “你还真是很擅长这些。”罗尼一边将肩膀朝向娜娜莉,一边感慨地说道。 “什么呀,这可不像是在希望镇住过的人说出的话。” “为什么?”凯伊路问。 “那地方基本没有药品,所以为了让自己不至于随时陷入危机,就只能采取预防或治疗……也就是自卫的手段。” 裘达斯说完,凯伊路佩服地点了点头:“这样啊,难怪娜娜莉什么都知道。” “哈哈,就算你夸我,也没什么好处哦。” 莉亚拉也和娜娜莉一起笑了起来。 但罗尼却依然一脸严肃。 (说起来,裘达斯知道的不是比娜娜莉更多吗?) 虽然在共同冒险的这段时间里,罗尼对裘达斯的戒备心已经解除,并开始信任对方,但有时他还是会感到困惑。裘达斯是个说话充满自信的人——虽然刚开始这看起来更像是狂妄——而最不可思议的是,他总是知道一些常人所无法得知的事情。最近的一件事,就是关于飞行艇的。 在海德堡,艾露莲夺走了透镜,可当时罗尼等人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但裘达斯却像理所当然似的说道:“这附近是天地战争时代地上军的驻扎地。如果我没有记错,那里应该有飞行艇。” (“没有记错”?当时他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当时都没来得及问他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些的……) 事实上,飞行艇确实存在,而且他们也令艾露莲乘坐的飞行龙沉入了海底。 罗尼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些事凯伊路似乎早巳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些调查工作他做得也太好了吧?这家伙总不至于是从天地战争时代一直活下来的怪物吧……或者只是单纯地为了让凯伊路的冒险不至于半途而废的谜之男?) “哈哈,我的想像力太丰富了。不可能有那种事嘛。” 罗尼 用力地摇着头,娜娜莉不禁看了他一眼:“怎么了?那么用力地摇头,不怕头晕?还是休息一下再走吧,一会儿找个干爽的地方坐一下。” “嗯,是有点儿头晕。”罗尼找了个树根,坐在上面,决定不再胡思乱想。 “那我去前面探探路,大家先休息一下。”说完,凯伊路拔出剑,一边斩断挡在眼前的杂草一边向前走去。 “一个人行吗,凯伊路?” “不用担心。不过天快黑了。”娜娜莉抬起头看看不断变化着的天空,对莉亚拉说道。 “在这种地方野营?饶了我吧……” “还不是因为某些人。”罗尼小声说完,裘达斯立刻回击了他。 “哼,真是对不起啊,反正都是我掉进水坑里的错。问一句,这里有没有飞行艇之类的好玩意?” “这地方是艾露莲按照她的想法随心所欲地创造出来的世界,就算这林子里有什么宝贝,我也不可能知道。” “你确定?”罗尼斜着眼瞥了一下裘达斯。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就在罗尼装傻时,凯伊路的尖叫声从森林深处传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罗尼就像压在弹簧上似的一下子蹿了起来。 接着,凯伊路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凯伊路!” 凯伊路制止了正要过来的罗尼,然后大口地喘着气:“没事,我只是被吓到了而已。咱们好像没那么容易往前走,前面的杂草太欺负人了。” “欺负人的草……它们说你坏话了?”娜娜莉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那是什么东西?” 凯伊路愣愣地回答:“不是,我是说它们太硬了,用剑砍也砍不动,而且上面还长了好多鲜红鲜红的刺,看着真不舒服。” “鲜红的刺?”娜娜莉皱起眉头说道,“凯伊路,给我看看你的剑。真的砍不断?” “嗯,给你。”凯伊路一边将剑拔出鞘,一边点点头,“干嘛那么严肃?这草到底怎么了?” “说不定是毒草,你的剑上没蘸上汁液已经不错了。凯伊路,快带我过去看看。” “好的。” 一行人跟在凯伊路身后,继续在森林里前进,刚刚跨进来时那些鲜艳的绿色现在已经明显地黯淡了。不一会儿,在凯伊路指明之前,罗尼等人便已经发现了那些像笼子一样编在一起的颜色诡异的杂草。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这片未经开发的森林没有留下任何人类经过的痕迹,也许是因为‘草墙’挡住了从温杰罗到下一个城市的路……如果随便砍断这草,喷出来的汁液很可能要了人的命.咱们得把这草烧掉,不然没法往前走。”娜娜莉叉着腰说道。 “那这些……” 听到罗尼的问题,娜娜莉点点头:“没错,这些就是非常可怕的毒草。” 眼睛还是没法适应黑夜,罗尼心想. 虽说林子里的树木枝繁叶茂,但今晚天空中却看不到一颗星星,尽管点起了篝火,但大半柴火却是潮的,眼前只有呼呼的浓烟。 “怎么不睡觉?”罗尼问坐在篝火对面的裘达斯,“今天是我值班,女人和孩子不是都应该去睡觉吗?” 在他背后,已经被折腾的筋疲力尽的娜娜莉和莉亚拉以及浑身是泥的凯伊路正睡在比较干枯的草垛上。 “不巧,我可不是凯伊路那样的孩子。” “说的好听。那你是女人?” “胡址,为什么是女人……” “嘘!”罗尼迅速竖起了食指,只有他的双眼还在黑暗中转动,“掉下去了,听到没?” “嗯。” 两人一言不发,仔细地听着。“沙沙沙”的声音没有再出现。 “有两只了吧?” “不止,算上刚才的已经有三只了。” 裘达斯说完,罗尼满意地用小木棍翻了翻篝火,新的火苗燃烧起来。“这样的话明天早上就能把那些欺负人的草给烧光了。” “是啊。” 娜娜莉说,除了烧掉那些毒草,别无他法。但罗尼等人身上并没有易燃的东西。于是一行人决定抓几只牙齿易燃的怪物来做燃料。日落之前,他们挖了几个陷阱,简单地掩盖了一下,并挑选了一些饼干和肉干做诱饵,为了前往下一个城市,也只好牺牲些食物了。 “不过那些毒草还真是厚皮啊。”罗尼说道。由于不被刺扎到就没有什么危险,他便大着胆子伸手去摸了摸。在这片闷热的雨林里,那些植物的表面却异常冰冷,仿佛尸体一般。“可是里面流淌的汁液却含有剧毒。真是谜团重重,就跟某人似的。” “罗尼。”裘达斯微微叹口气,火苗在他面前呼呼地摇摆着,“今天你说话怎么老是带刺?出什么事了?” “没事。”罗尼回应道,“我就是想问个问题,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凯伊路把你当成同伴,对我而言你当然也是同伴,所以我不会没完没了地缠着你。不过……”火光映着他的脸颊,连银发也带了一丝红,“我一直搞不懂,裘达斯,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真让人头疼。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我的事?” “那是因为……”罗尼故意绕开两人之间的火焰,认真地盯着对方的脸,“人家喜欢你嘛。” “!” “你还真信……哈哈哈……”罗尼笑翻在地。 (结果还是只能这样打岔。算了,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再想这个问题了。) 他又不禁在心里暗自感慨。 “刚才你问起飞行艇吧?是不是觉得我是从古代便一直存活下来的怪物?”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凯伊路。”被一针见血地直戳痛处,罗尼的笑容瞬间便从脸上消失了,“不过我知道你是个正经人。” 这时,他用左手摇了摇草丛。 又是“沙”的一声。 “又掉下一只。有两只了吧?” “四只!刚才跟你说已经有三只了吧,你连加法都不会么?那些水蛭是不是把你的脑子也吸走了……”裘达斯无奈地说道。 “哼,也就是把负责做算术的脑子给吸走了而已。” “罗尼,你还是睡吧.” “……嗯,不好意思,那我就睡会儿了。”罗尼刚一躺下,就觉得全身的疲劳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心想,有人担心自己的感觉真好。 虽然罗尼不打算睡熟,但被篝火烘烤的地面异常干爽,不知不觉间竟有了睡意。 “我是人类。” (……啊?) 这句话就好像是说给罗尼听的一样,他微微睁开了眼。 火花正四处进溅。 隔着火光。裘达斯正盯着罗尼。 不,他是在凝视着火焰。 “我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罗尼觉得,他是在拼命地说给自己听。 (到底是什么……让他那么痛苦?) 他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等所有的事都解决,再好好问问他……) 但暴露了裘达斯真实身分的那件事,却来得特别快。 雷安路达正下着雪。 这个地方原本应该是海德堡。罗尼想,艾露莲恐怕是操纵不了气候的。 不过,不管是苍天都市温杰罗还是红莲都市斯宾兰札,人们大概只知道“箱子”里那温暖舒适的气候吧。在雷安路达也一样。没有人会关心“箱子”外面是什么样的气候。 “是暴雪!”娜娜莉在风中大声叫喊着,以免自己的声音被淹没。 雪卷在狂风中,就 像石子一样打在一行人的身上。 “我最怕冷天了。” “想回希望镇?” 罗尼问完,她拼命用手按住仿佛要被风吹走一般的两根辫子,耸了耸肩:“别说了,我都开始想家了。” “哈哈哈,抱歉抱歉。不过和之前那倒霉的热死人的林子比,哪个更折腾人?” “真是个好问题。”凯伊路一边靠近一边说道。莉亚拉就跟在他身旁。“裘达斯果然厉害,一直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他扬起下巴,示意着走在前面的黑色披风,朝莉亚拉说。 “是呀,好大的暴雪……” “裘达斯!”凯伊路大叫道,“找个地方避避风雪吧,我都要冻僵了!” 裘达斯慢慢转过头来:“忍到雷安路达吧。不然你想在这里挖个坑?” “啊,好主意!” 看着两眼放光的凯伊路,裘达斯撇了撇嘴:“你还当真啊……没办法,虽然有点儿绕远,不过还是从那边的山脚下走吧,也许能找到避风的地方。”他转过身,朝着遮蔽了雪原景致的山中走去。 “他也就是那么说……你看,凯伊路,他脑袋上全是雪。”罗尼悄悄地指着面具,笑道。 “真的。那条龙活着的时候肯定连想都没想过自己会被人抽筋扒皮,做成面具,现在还被大雪给淹没了。” “是呀。它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肯定特别意外。”他静静地看着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在自己前方的那个身影。 不一会儿,一行人幸运地找到了一个藏在斜坡下的洞窟。 “娜娜莉,有没有什么能烧的东西?”凯伊路一边颤抖着一边问道。 “能烧的东西?你看这地方,根本就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和那片森林一样。这地方果然是城市和城市之间没有往来呀。”娜娜莉环视四周,说道。 洞窟的入口从她们的位置望去,显得很狭小。风雪虽然会灌进洞窟,但好在里面很深,吹不到罗尼等人。 “对了,不是有那东西么?” “什么东西?”罗尼的话让娜娜莉感到困惑。 “就是咱们烧那些毒草时用的那些怪物的……” “那些狼牙啊。”莉亚拉说道。 “说起来,咱们抓得太多了,剩下的也收集起来了吧。”凯伊路也点点头。 “我把那些油脂收集起来了,因为这些东西易燃,我觉得以后大家可能用得上。” 面对回答得含糊不清的娜娜莉,罗尼伸出手:”大家指的是我们吧?你回希望镇的时候我们会让你带礼物的,看。” 娜娜莉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愉快的神情,但他并没有察觉。 “别把人说得那么小气。我这就把东西拿出来,等会儿。”娜娜莉翻着自己的行李,“哎呀……”她举起皮革袋子,“全都凝固了。也没有柴火,不知道能不能就这么用。” 实际上升起火后,那些牙便成了固体燃料。 也因此,大家都暖和了过来。 “雪还没有停啊。”娜娜莉看着外面,嘀咕道。 突然,周围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声响,强风猛吹进来。洞窟就像乐器一般鸣响起来。 “咱们要在这里过夜了。要是刚才一直走下去,现在应该已经到城市了吧。” 罗尼察觉到裘达斯的视线,抬起头来:“什、什么意思?今天可不关我的事。” “我又没那么说。”裘达斯摇着头,面具上两根长羽毛的影子在墙壁上摆动起来。 “我去弄些雪来。”凯伊路对娜娜莉说完,快步朝外面走去,不一会儿,他就抱着一个大球回来了。“这够了吧?” “‘够了’吧……你这人可真是。”娜娜莉显得很无奈,“你想洗澡啊?沏茶、煮汤足够了。” “外面还有好多呢。” “不是说这个。来来,放那边去。” “嗯。”凯伊路回答,“这也挺好玩的。虽然我知道现在应该考虑艾露莲和透镜的问题,不过一想到以前老爸可能也干过这些事,就不禁高兴起来了。” “是啊……说不定斯坦先生也曾经暍过化了的雪水呢。”罗尼说完,目光碰到了裘达斯的眼睛,他便立刻避开了。 “是吧?娜娜莉刚才说这个洞窟没有人釆过的痕迹,可是说不定爸爸他……哦,不对,这里是被扭曲过的世界。” “我能明白你的想法。”娜娜莉敲着球说道,“斯坦·艾露隆也曾在视野模野模糊的暴风雪中前进,然后躺在洞窟的地面上休息。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英雄,斯坦先生现在一定正在某个地方冒险吧?” “是啊。”听到别人说自己是英雄,凯伊路挠挠头,兴奋地看着莉亚拉,“没错……所以我就盼着能在这里见到爸爸。” “……不可能。” “什么?”凯伊路惊讶地看着罗尼。 “啊!不,我没别的意思。”罗尼的嘴角僵硬地抽搐了一下,“我只是希望你别抱太大的希望。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磨练磨练再见你老爸吧,那样不是更有面子?” “说得对。”凯伊路想了想,回答,“罗尼,你说的有道理。” (哎哟……真危险,差点儿说错话。) 罗尼又一次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大意了。 “今天谁守夜?” 在充满了怪物独有的油脂味道的洞窟里,罗尼问道。 “谁都无所谓吧。裘达斯,你先睡觉吧。” “我还不困。” “是吗。”罗尼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另外三个人,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由于没什么可做的事,天一黑,凯伊路等人便早早地睡下了。 “凯伊路从来不会说这种话,年轻睡得就多吧。” 裘达斯好像并没有在听罗尼的话,只是自顾自双手抱膝地坐着,一动不动。 油脂燃起的火焰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 “嗯?” “你最近好像老是走神。” “你指什么?”罗尼的心一下悬了起来,他眯起眼,打量着裘达斯的神情。 虽然他们已经露营过几次,但基本都是在星空下。在这样狭小的洞窟中,即使有凯伊路等人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依然近得让人不自在。 “没什么。”裘达斯淡淡地一笑了之,立刻转变了话题,“听没听说过这个传说?在暴风雪的夜晚,这样听到风声的话……” “……什么?” “不管是不是待在家里,都能感觉到来自远方的另一种气息。” “喂,别说了!”罗尼慌忙摆着手,“别给我讲鬼故事。我可不想深更半夜的不敢一个人上厕所。” “那是和风雪不同的感觉。你猜那是什么?它渐渐地靠近过来了。 “我没听见——”罗尼不假思索地朝洞窟外望去。 外面理所当然地一片漆黑。风吹进来时,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声。 “没错,每个人都会很在意外面的情况。然后他们忍不住开了门,接着……” 我知道了!”罗尼傻笑起来,“是雪女,这种传说一点儿也不稀奇。” “不对。”裘达斯摇摇头,“不是雪女,出现在猛烈的暴风雪中的那个身影……正是你自己。” “啊?”罗尼歪着头,这也能算鬼故事? “哦哦,难道说,是那个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不久就会死去的传说?” “不知道……但我觉得也不像你说的那样。这是我以前从书上看到的。 “然后呢?那家伙干什么了?也正盯着自己?” “什么也没干。只是某一天会突然发现,自己 已经不是平时的自己,而变成了那个出现在暴风雪中的人。” “……!” 凯伊路翻了个身。 罗尼悄悄地看了看他,知道没有把他吵醒,又继续将目光转向了裘达斯。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你也别卖关子了……这故事还有后续么?” 裘达斯的面具略微倾斜着:“大概有吧。不过我忘了。这小时候在家看到的故事,只是暴风雪又让我想起来了。” “哦。不过既然出来的是自己,那也就沒什么叫可说的了。我还是希望有美女出来。哪怕是被雪女给杀了,那也说明我是个帅哥。”罗尼嘿嘿地笑着,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家在什么地方?刚才你说是在家里看到那个故事的吧?” “……”裘达斯没有回答。 “不想说?那就算了。”罗尼盘坐着,将手支在了膝盖上,“可是总遮遮掩掩的,不累么?” “喔。”沉默不语的裘达斯终于有了反应,“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嗯?啊,没有,不是说我……举个例子,举例。”罗尼支支吾吾地想了想,继续说道,“是我同事。我在亚坦摩尼神团骑士团的同事。那家伙从小就守着个秘密,他……”罗尼继续往下说,裘达斯仔细地听着,“那家伙一直觉得他让他的至亲、挚友陷入了不幸中……但由于某些事,他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那家伙一直沉浸在深深的后悔中,他始终挣扎于将秘密公开的冲动之中。他希望骑士团的生活能让他远离那些事情,但却没有任何效果,那家伙现在想的事,大概只剩下极限、撑不住了吧……” “这与我无关吧。”裘达斯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是当然,和我也无关,说了是个同事。”罗尼盯着坐在自己正前方的男人,“那你呢?” “看来你不是有秘密,而是不肯说。”罗尼又小声嘀咕起来,“不过我亲耳听到了。是在海德堡吧,莉亚拉一个人跑去白鹭城的时候,你不是对凯伊路说过么……” 他站起身来。 (“我也一样。失去了朋友和最爱的人,到头来剩下的……就只有把自己藏在面具里的日子。”) “啊。”裘达斯突然朝洞窟的入口望去。 “怎、怎么啦?看到你自己了?” “雪停了。” “什么?” 虽然没有注意到,但风雪确实已经停止了。 裘达斯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哼,又打岔。”罗尼紧紧地握着拳头,有些生气。 但他意识到其实想揍的人是他自己时,不禁叹了口气,接下来他等着裘达斯回来,可对方依然没有回来的意思。 (真慢……) 罗尼有些担心,也跟着走了出去。 离外面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急。 “裘达斯!啊……” 外面的景色让罗尼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 雪后的天空中,浮着一轮碧蓝的明月。凛凛的月光照在雪原上,勾勒出了如梦似幻的色彩。 裘达斯正站在雪原中,抬头看着月亮。 “裘……”刚刚搭话的罗尼却没有叫出声来。 在这片旷阔的雪原上,根本感觉不到裘达斯平时的牙尖嘴利。 也许,这才是原本的他吧,罗尼想。 真正的他是那么单纯,完全看不出心里隐藏了什么秘密。 裘达斯突然注意到了罗尼的存在。 当他回过头看着自己时的那种忧郁深深地烙印在了罗尼的心中。 “我在看月亮。” “嗯。”罗尼点点头,“你是刚才的裘达斯么?” 听到这句话,裘达斯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一些:“我已经不会再改变了。” “是吗。那听听我这个想法怎么样?”罗尼边笑边说道,“你其实是龙族的王子,但却是个奇丑无比的家伙。就算在龙族的世界里生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就被发配到了人间。不过你在人间就必须随时戴着面具,虽说你现在好不容易才慢慢接近我了吧。” 裘达斯饶有兴致地听着,然后改变了靴子的重心。地上滑滑的雪上又印了一个更深的痕迹。 “……如果摘掉面具.魔法是不是就会消失?然后你又变回到原来的丑陋样子,被人们扔石头吧。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摘掉面具……” 寂静的夜色中,突然回荡起裘达斯低沉的笑声:“真会编故事。不过有一半被你说对了。” “啊,真的?” “总是猜错实在是太可怜了。以后就这样吧。” 罗尼皱着眉头:“同情就算了,说说听了刚才这个故事之后的感想吧。” “男人的浪漫。” “……啊?”罗尼惊讶地张着嘴巴。 “不明白?我是说一点儿也不符合你的性格。” “要你管!”罗尼早就握好一个雪球,用力扔了出去。 但裘达斯却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雪球,背对着罗尼。 “快回去睡觉!”罗尼目送着裘达斯回到洞窟,厉声喊道。 只剩下独自一人后.他又放眼望向整个雪原。 (凯伊路要是看到了,一定会很兴奋。) 不过深更半夜的想把凯伊路叫醒,确实是个苦差事。 罗尼跳起身,又扑倒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个“大”字。 “哇,冷死了。”慌忙起身并掸掉身上的雪之后,他总觉得有些好笑,“白痴,还能上哪儿去找像我这么适合浪漫的男人。” (对了,也许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我就已经原谅了裘达斯……) 那些洁白的、闪耀着光芒的,是雪吧? 想到这,罗尼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时间转移的途中。 这是莉亚拉的光芒。 (就是因为那时原谅了他,我才能在戴伊克诺夫特接受裘达斯。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责备过我……) “对……我就是里昂·马格那斯。”裘达斯缓缓地将手伸向了面具。 “不可能……为什么!”凯伊路大叫道。 罗尼正死死地盯着艾露莲。 “为什么,裘达斯?快说你不是里昂啊!”凯伊路继续喊叫着。 裘达斯的双手一点点抬起,面具终于摘了下来。 黑发轻轻地颤动着。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慌忙中带过的风。 娜娜莉只能惊讶地盯着他那张帅气的脸庞…… (真是不可思议,知道裘达斯真实身分时,我并没有像凯伊路他们那样吃惊。相反,魔法没有因为摘掉面具而消失倒让我感到很开心……裘达斯不是其他的任何什么人,他就是和我们一起旅行至今的那个裘达斯。) 罗尼在光芒中微笑着。 (艾露莲这次办了傻事。让我们陷入永远的梦中,无法醒来,只会让我和裘达斯找到困惑已久的答案。) 艾露莲就站在倒在地上的裘达斯旁边。 她低头看着他,脸上是不解的神情:“为什么……只要你愿意,爱情和荣耀都能到手的。你会成为英雄,而且你爱的人也会陪在你身边。” “我不需要……那样的幻觉……” “愚蠢……”艾露莲的脸上充满了鄙夷与同情。 接下来,是凯伊路等人关切的声音。 “你们应该知道他是里昂·马格那斯吧?” 罗尼迅速跑到裘达斯身边,把他扶起:“对不起,我必须向你道歉。” “……” 为了不让凯伊路等人听到,罗尼小声说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之前和你说 的那件事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同事,害死至亲的那个人其实就是我。” “为什么要保护我?”透过散乱的头发帘,裘达斯抬头看着罗尼。 “为什么……假如.只是假如,我保护不了凯伊路,我是不是会想方设法来补偿?你现在不就这么做吗。什么全世界的叛徒,我早就忘了,我已经不恨里昂·马格那斯了。” “罗尼……” “凯伊路和娜娜莉也一样。”罗尼用下巴示意着不远处正与艾露莲对峙的那几个少年,“如果是以前的我,也许不会原谅你。知道你是里昂·马格那斯的那一瞬间大概就会杀了你。但是……是我害死了被你背叛的斯坦先生……咱们从一开始就隐瞒了同一件事,一直旅行至今。” 裘达斯突然笑出声来,然后站起身,放开了罗尼的手。 “绝对不能让凯伊路受到伤害!我又对自己发过一遍誓。” “嗯,当然了。”裘达斯点点头,然后慢慢朝艾露莲走去。 “啊,对了,裘达斯,还有个问题。” 裘达斯回过头来。 “玛丽安长得是不是相当漂亮?” 但对方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那是裘达斯豁出性命保护的人,她现在一定幸福地生活在某个地方,罗尼暗想。 凯伊路和莉亚拉也朝着裘达斯跑了过来…… 脸颊突然碰到了冰冷的东西。 (……嗯?) 罗尼微微睁开眼睛,周围已经变得不那么刺眼。 光芒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 (到了吧……) 他趴在地上,双手用力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哇,地面全冻上了。冷死了……”罗尼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脸,“凯伊路、莉亚拉、娜娜莉,还有……嗯,人都到齐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裘达斯身上后,点了点头。 “哎?” 仿佛做梦一般,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喂,凯伊路!快醒醒!咱们已经到一千年前啦!“ 他把手指插进金发中,又抖了抖肩膀:“嗯嗯……嗯?已经到了?这里就是一千年前的世界,天地战争时代吗……”凯伊路眨着眼,站起身来。 接着娜娜莉和莉亚拉也站了起来。 “到了就好。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得收集情报。”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罗尼转过身,刚好看到裘达斯。 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也刚好瞥见了罗尼。 (嗯?我好像梦见他了……) 罗尼又仔细打量着裘达斯,但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先将视线移开的是裘达斯。 罗尼哆哆嗦嗦地环视着周围,记忆的线突然又接上了:“这里不是……地上军的基地么?咱们之前还来过呢。” “确实。正好便于收集情报。”裘达斯点点头。 “嗯,没什么可担心的。”罗尼信心百倍地说道。 大家已经彼此了解,现在可谓是所向披靡。 “出发!” 罗尼拍了拍重要同伴的肩膀…… 得知裘达斯的真实身分后,罗尼似乎很快便将他和里昂少爷重合了。 从一开始便一直提防着的少爷竟然和他有那么多共同之处……恐怕也让他大吃一惊吧。 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人在保护凯伊路这个问题上是完全一致的。 如果相遇的时间稍有不同,说不定他们能成为好搭挡呢——虽然两人的性格相去甚远,大概是出身的关系吧。 罗尼害死了等同于他父亲的斯坦。虽然他不像凯伊路那幺明确地说出来,但能看得出,他也想成为斯坦那样的人,像斯坦一样生活。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少爷也失去了休格…… 不过休格的心早就被米克多岚控制了,他从来没有付出过一丁点父爱。 我曾想过如果罗尼认识了休格又会怎样。 体格和里昂一样,都是背叛了全世界的人,所以罗尼一定知道他的名字,但肯定没有见过本人。 如果罗尼能在那个时代……在少爷不幸的童年成为他的朋友,说不定他会帮助少爷走出阴影。走出休格·吉鲁库利斯特的阴影…… 第六章 休格·吉鲁库利斯特 “里昂!” 一边想事情一边准备推开房门的里昂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便回过头来。 “是我,还记得吗?” 听到这句话,里昂的心里不禁一颤。阳光下,那身洁白的衬衫有些刺眼,过肩的艳丽长发轻轻摆动着。 “啊……你是伊蕾娜·伦勃朗?” “是啊,真高兴你还记得我。”伊蕾娜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她知性、文质彬彬,绝不会让人感到一丝冰冷。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里昂睁大了双眼问道。 伊蕾娜是管家伦勃朗的女儿,里昂还记得上次她到家里来看书的事情。 “平时你不是早就从王城回来了吗?“ “啊,今天训练稍微拖延了一些。” “你可真是个优秀的剑士。”伊蕾娜将散落到面前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看了看少年腰间的夏露狄耶,“有多长时间了?” “从能用这把剑算起,已经一年了。” “呀,是吗。我上次来看父亲大概是在三年前吧……哎呀,不行。”伊蕾娜突然中止了自己的话题,“你刚才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吧。其实我是来找你的,顺便呼吸一下达利尔杰伊特的空气。” “不是这个……我想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比如诺伊舒达特分公司倒闭了之类的?”伊蕾娜从里昂打开的门缝里钻了过去,“请不必担心。诺伊舒达特分公司现在正在开发透镜制品,里昂,你也应该知道吧.那里不是有很多有钱人吗?所以我们开发的不是一般的制品,而是改良版。分公司同时还兼有商店的职能,我就想赶快将销售业绩报告给休格先生。” “要开会么?”里昂小声嘀咕道。 这是奥伯隆公司频繁召开的兼有聚餐性质的会议。休格每次都会召集公司高层,让他们将工作上的细节一一汇报给他。如果有必要,休格之后还会亲自前往分公司。虽然里昂不是每次都能参与,但他知道诺伊舒达特分公司不可能连续三年都不参加会议。里昂以为可能是代理来做的报告,而不是负责人伊蕾娜亲自来的。 “不过今天还不止这些事。”伊蕾娜一边走在宽阔的院子里,一边试探性地瞥了一下少年那帅气的侧脸,“……我听爸爸说了,里昂,国王陛下钦点你参加御前竞赛了吧?休格先生一定很开心,所以他要庆祝一番。” “嗯。”只一瞬间,里昂感到自己兴奋了起来。 但很快他的理智便再次占了上风。当然,伊蕾娜并没有察觉到他内心的变化。 “那我就先去整理资料了,待会儿见。”她一路小跑着奔向门厅时,又回过头来向里昂轻轻挥了挥手。 但少年却依然面无表情。 (他好像不怎么高兴。有机会在国王面前一展身手,一般人都会异常兴奋的呀……) 如果惹得休格的儿子不高兴,这次特意从菲兹喀鲁特赶来的目的可能就实现不了了。 为了扩大诺伊舒达特分公司的业务,她希望能申请大幅增加透镜的储备量。 虽然并不是想讨谁的欢心.但在晚宴上说出那些恭喜的话,还是让她感到后悔。 几个小时后,在休格家的饭厅里,晚宴开始了。 伊蕾娜的期待又一次落空了。 包括夏因·伦勃朗在内的奥伯隆公司高层大概有十个人参加了晚宴,他们正在按顺序地汇报着工作、业绩,而里昂竟然坐在了比他们更低的位置上。 (为什么呢?本以为他会坐在休格先生身边……) 伊营娜静静地思考着,目光落在了女仆端来的汤盘里。但很快她就明白了休格的用意。 (真不愧是休格先生!能把奥伯隆公司的理念放在第一位。) 总帅的这种公私分明的态度让伊蕾娜深感敬佩。接着她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坚信自己的这种想法一定是正确的。 轮到她做报告,是在盘子里的菜已渐渐吃完时。 “我是诺伊舒达特分公司的伊蕾娜。首先向大家报告前期透镜制品的销售业绩。”得体地用餐巾擦过嘴,伊蕾娜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几个高层都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个已好久未见的年轻而美丽的主管,而伊蕾娜只是看着休格,继续她的汇报。 “……以上是数字方面的资料。” 主管们不禁赞叹起来,诺伊舒达特分公司的销售业绩不管在谁看来都有极大的进步。 “这些都是休格先生能派遣女仆给我的缘故,只要将家务交给女仆,我就可以专注于事业了。” 突然,盘子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音。 “非、非常抱歉!”正准备收走休格盘子的年轻女仆低着头说道。 女仆抬起头时,目光刚好与里昂碰在一起,她慌慌张张地拿着盘子走了出去。 “嗯……确实有进步。”休格赞赏过伊蕾娜,又小声地咳嗽了一下,“但是,考虑到透镜运输船数量的问题,你提出的要求恐怕近期内无法实现。希望你能基于现状,想出更有效的商品运输方法。” “是吗。”伊蕾娜失落地看着站在那些高层身后的父亲,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接着她又将目光转将休格,“明白了。不过,如果分公司的业绩能继续增长,希望您能重新考虑我的提案。” “有出息,好吧,我等着。”休格朝伊营娜笑了笑。 “请您放心。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 “听说您的儿子……里昂将参加御前竞赛,恭喜您。听我父亲说他最近才刚刚开始实习,进步得这么快,真是了不起……”伊蕾娜突然闭上了嘴。 刚刚还对自己微笑的休格突然沉下了脸:“在正式交手之前没必要夸奖他。” “……哎?我、我只是……”伊蕾娜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对不起,我说了多余的话……” 休格并没有回答,只是提醒送来下一道莱的女仆:“赶快.别弄出声音。” 那种态度就仿佛伊蕾娜的话已经说完了一样。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里昂,少年正在安静地喝着玻璃杯里的水。 前额的头发帘挡住了他的表情,伊蕾娜根本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下一位主管的报告开始了。 但伊蕾娜的心里非常乱,她只是呆呆地任由那些报告从一只耳朵进来,又从另一只耳朵里逃了出去。 里昂从走廊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正在谈话的伦勃朗父女映入了他的眼帘。 “哎呀,里昂少爷。” 先发现他的是管家,接着伊蕾娜也慌忙回过头来。 “里昂,来得正好。刚才对不起,我说了多余的话……就是那些比赛的事。” “没关系。”里昂简短地回答道。 “我明天就要回诺伊舒达特了,真害怕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对不起。” “没事。” “怎么没事,白天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你的心情了……” 里昂突然将目光停留在管家手中的文件上:“那些是?” “都是主管们提供的文件,休格先生让我整理好后送到他的房间去。” 里昂点点头:“是吗,我去吧。” “嗯?怎么能让少爷去做这些事……” 看着抱着文件向后退去的伦勃朗,里昂苦笑道:“你们父女俩太夸张了。 我只是想证明我根本没有介意。伊蕾娜也别老那么提心吊胆的。” “里昂……” 里昂半强迫似的从管家手中拿过了那些文件:“明天就出发的话不是没什么时间了?你们俩多待会 儿吧。” “谢谢,里昂。不过刚才爸爸说这段时间我必须经常到这边来。” “是的,少爷。” 但里昂只是从这父女俩身边擦过,走上了楼梯。 通往休格卧室的走廊又安静了下来。 里昂的靴子低沉地敲打着地面,他在厚重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深呼吸之后,他敲响了房门。 没有回应。 也许是在楼下和那些主管说话吧,里昂想。 “还没回来么……” 夏露狄耶回应了主人不经意间说出的这句话:『为什么要跑来?』 “你指什么?” 『难道你想向休格先生证实那个传言?』 里昂沉默着转动了门把,门没有上锁,他便走了进去。 『不用介意那帮家伙说的话。』 “我知道。”里昂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装饰着小台灯的桌子上。 所谓的传言,是他四五天前在王城里听到的,是偶然听那些好事之徒说的。他们说,奥伯隆公司总帅休格·吉鲁库利斯特雇佣了一个长得很像他去世妻子的女佣。 最近到宅邸来的女仆,就只有负责打扫里昂房间的玛丽安·菲斯德尔了。 当然,里昂并不相信。 但他却还是很在意。那个女仆长,也就是玛丽安的姨妈,就像是跟她交替一般被调到了诺伊舒达特分公司。虽然伊蕾娜很高兴,但诺伊舒达特再怎么繁华,和这个地方比起来也只不过是乡下而已。 为什么唠叨却手脚勤快的女仆长没有拒绝那样的调令?在这些不自然的事情背后,果然隐藏着什么秘密。这几天里昂往来于王城的时候,慢慢地越想越多。 里昂环视着整个房间,屋子里没有一样异常的东西。 但他突然发现卧室的里间透出了一丝灯光,门也开着一道缝。 从里昂小时候起,休格便禁止他进入卧室的里间。能够进入的,只有伦勃朗和来换洗被褥的女仆。 里昂竖起耳朵听着,走廊里应该没有人。 “休格先生。”里昂站在门外轻声叫道。在确认没有回应后.他悄悄溜了进去。 虽然没有忘记这里是禁地,但他相信进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特大号的床,台灯就静静地放在床头柜上。 (啊!) 房间中充满了特殊的气味,那是一种深沉的,像是枝繁叶茂的大树所散发出的,与这个屋子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截然不同的香气。 里昂的心突然变得像盛满了水的杯子。 他想忽略吸进鼻子里的这种气味,却为时已晚。 长时间被压抑的感情仿佛就要在瞬间爆发了。 里昂慢慢走到了床边。 晚宴前,休格大概小睡了一会儿。床单上还有褶皱,枕头上也压出了一个印。 他伸出手摸了摸床单。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手沿着床单,滑倒了枕头上。 一根银发突然映入里昂的眼中,他轻轻将其拿了起来。 这是他从未摸过一次的父亲的头发…… 再留在这里,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里昂将如灌了铅般沉重的脚从床边移开,然后转过身来。 “!?” 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他如飞一般地奔了过去。 仔细看,那是被放置在灯影下的一个镶在相框里的女性肖像画。 里昂不禁拿起了那个小小的肖像画。相框可以折叠,方便在旅行中携带。 将相框靠近光亮后,里面的女性竟让他将其掉在了地上。 (这是……) 一瞬间,他竟然以为那位女性就是玛丽安,两人长得如此相似。 但仔细看的话,无论是眼睛和头发的颜色,还是服装和年龄,都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里昂想,她们的大致轮廓和脸型如出一辙,那白皙的肌肤和浓密的睫毛,以及略显寂寞的微笑…… 突然夏露狄耶以感慨的口气说道:『哎呀,真怀念啊。』 “夏露,你认识这个人?” 听到主人焦急的问话,夏露狄耶轻轻笑了笑:『肯定没错,少爷,咱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当时你还是婴儿,所以应该没有印象。』 “嗯,完全没有印象。当时还有谁在这里?” 『咱们俩,还有休格先生和伦勃朗爷爷。不过那位女性当时不在场。』 “……”里昂陷入了沉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正当夏露狄耶准备提醒他要小心的时候,里昂突然想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里昂将肖像画放回原位,然后穿过整个卧室,离开了逗留已久的父亲的房间。 里昂所参加的在达利尔杰伊特举行的例行御前竞赛在大概半个月之后开始了。 设置在王城中庭的赛场上挤满了比以往多出几倍的观众。每个人都想看看这个只有十岁的天才剑士,又或者这些人都受到了那个传言的影响。 日理万机的塞伊喀鲁特国王也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早早来到了赛场。 里昂的对手是一个名叫斯托的名门之子。虽然他也很年轻.但却足足比里昂大了八岁。而且与瘦小的里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高大的身材。 一般来说,会有三组选手参加比赛,而这一次却只有两组。一开始是七将军之一的雷诺尔兹轻而易举地放倒了被寄予厚望,而且已经预定进入特种部队的年轻塞伊喀鲁特士兵,接下来观众的视线都被等候室中的里昂吸引走了。 『少爷,今天来了好多人,你不会紧张吧?』 “紧张?”里昂笑出声来,“就算是国王陛下在场,我的眼里也只有对手。对不对?” 『嗯,没错!』 里昂站起身,向国王及裁判行过礼,便来到了他的位置上。不一会儿,与斯托的对峙开始了。 对手的脸颊通红,与高大的外表非常不符。为了鼓励自己,他以一种极不自然的目光盯着里昂,但里昂却不为所动。 两人把剑拔出鞘的同时,裁判也刚好高声宣布了比赛开始。 斯托似乎有些焦急,一开始就迅速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呀啊啊啊啊啊!”斯托的剑反射着晴空中太阳的光芒。 招架住对方自上而下的剑时,里昂也早已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唉,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呵呵。』 夏露狄耶略带兴奋地笑起来,里昂却皱着眉头:“吵死了。” 斯托睁大了眼睛,他误以为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哇呀!” 但这一次他却没来得及把剑举起来。从那高大身躯旁迅速闪过的里昂已经将夏露狄耶对准了斯托的喉咙。 “……呃。” 对手无法再行动,里昂轻松获胜。 可他却怎么也无法忽视映入他视线尽头的那一点。 在观众当中,他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白发。 而斯托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少爷危险!』 夏露狄耶大喊的同时,里昂也已被斯托打飞在半空中,然后摔坐在地上。 斯托趁机握着剑冲了过去。 可里昂却像弹簧一般蹦了起来,并在着陆前砍破了对手的袖子。虽然没有受伤,但为了保住名门之子的面子,斯托恼火地举起了剑。 金属碰撞的声音回荡在赛场上。 观众都屏住呼吸,认真地观看着比赛。当这种紧张的气氛达到高潮时,里昂突然跳开了。 “哎呀!”斯托的剑 刺向了少年原本所处的位置。一瞬间,他的背后传来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跳到斯托背后的里昂转过身,横向挥动利剑,对手披风的下半截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观众沸腾了。里昂刚刚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当他们能够确认披风已经落地时,夏露狄耶的利刃已经对准了斯托的脖颈。 塞伊喀鲁特国王不喜欢在实战以外的比赛中见到血光。这种程度刚好让裁判认定里昂获胜。 “里昂·马格那斯获胜!” 欢声四起。但里昂却毫无反应地离开了。 他的脑海中只有刚刚看到的银发。 (不在?) 里昂拼命伸长脖子在人群中寻找着,但最终没能找到那个人。 (大概是看错了吧……) 他不死心地回到了王城里,仍旧仔细地环视着四周。 转过几个弯之后,里昂突然停下了脚步:“休格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与他擦肩而过的男子转过头来。 (他果然在王城里!) 里昂并不知道休格今天要来王城。不过他几乎从来没有事先接到过通知。 休格看着里昂,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休格先生,那个……” “有事吗?” “比赛刚刚结束。” “比赛?啊,原来是今天。”休格毫无兴致地撇下了一句话。 “……我获胜了。” “是吗。”休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很忙,马上要去觐见国王陛下。那样的报告等你能打败七将军再说吧。” 里昂根本无法开口问“你刚才不是去看比赛了吗”这个问题。其实他很想问问休格是不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才来的。 但休格却像懒得理睬里昂一样快步离开了。 回到家后,里昂慢吞吞地从自己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了笔记本和笔。 接下来是伦勃朗的课程。 『少爷。』夏露狄耶轻声说道,『今天的比赛……很精彩。特别是你失去平衡时的那些动作好极了。』 『不过被我夸奖你不会有什么感觉吧。』夏露狄耶趁着里昂没有开口,自嘲了两句便闭上了嘴。 突然,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 “是我,里昂少爷,我开门啦。”是玛丽安的声音。打开门后,她便小心翼翼地溜了进来,“今天的比赛赢了吗?” “……嗯。” “对手是大人吧?你真厉害。”玛丽安眯起那双和善的眼睛,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嗯。”里昂突然很想趴在玛丽安那白色的围裙上大哭一场。 “接下来还要学习功课吧,真辛苦。”她安慰着正拿着笔和本的里昂。 里昂扬起头看着她,不禁想起了在父亲卧室里看到的那张肖像画上的女性。 “我去给你准备点儿饮料吧。” “不用了,我得赶快去图书室。” “这样啊。” 里昂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笔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是前任女仆长的外甥女。”里昂想起了那个去伊蕾娜家的女仆,“母亲去世后,姨妈便推荐我到这里工作。” “哦。” “那个,有什么关联吗?” 里昂紧紧地抓着笔和本:“没什么。我要走了。” 情绪突然变坏的里昂让玛丽安一头雾水:“对不起,少爷。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什么!” 在门口回过头的少年深深触动了玛丽安的心。 (怎么会是这种神情!) 他的表情就像是找不到心爱玩具,马上要哭出来的孩子一样。 图书室里始终弥漫着一种冰冷的空气。 里昂曾听伦勃朗说过,为了防止书籍损坏,所以要尽量避免阳光照射进来。 总的来说,他并不讨厌这里的环境,而且阅读那些古旧而充满了油墨味的书籍确实能增长知识。 “没什么精神啊。”阖上厚厚的数学书,管家关切地看着少年的脸,问道,“是不是在王城里太累了?” “没有,比平时还轻松。” 听到这句话,伦勃朗苦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怎么高兴。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把代替书签的手指从书里抽了出来。 “伦勃朗爷爷。” “什么事?” “爷爷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我的母亲吗?”管家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一边下意识地挠着头一边回答,“她还很硬朗。” 虽然已经满头白发并被称为爷爷,但实际上他还不到五十岁。 “啊……对不起,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没事没事。母亲是个乡下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副样子。唉,就是个普通的老太婆。” 听到管家的抱怨,里昂觉得自己稍微有些嫉妒。 “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我的母亲了?”伦勃朗的心里满是不安的预感,他尽量平静地问道。 “……”里昂只是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有什么烦恼吗?不如跟爷爷说说吧。” 里昂却依然固执地不肯抬起头。 “好吧。”管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凑到里昂身边,“这是我和少爷两个人的秘密,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当然也包括休格先生。” 里昂猛地抬头看着伦勃朗。 “是真的,如果说谎……就要吃什么来着?” “不是,是吞下一千根针。”少年终于露出了笑容。可是很快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那仅此一次。有件事我很想知道……告诉我吧。我绝对不会问第二遍的!” “嗯。”伦勃朗点点头。 “你认识……我的妈妈么?”里昂的声音有些颤抖,“爷爷,你从我一出生就认识我了吧?那一定也知道我妈妈……” 和想像的完全一样,伦勃朗有些生气地用食指咚咚地敲着数学课本。 “我并不是一直都在想这件事。”里昂慌忙找了个借口,“可偶尔还是会想起来……” “是吗。”这一次伦勃朗将手指交叉在了书上。 (休格先生的判断果然错了!) 虽然一直对休格忠心耿耿,但惟独调走女仆长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 (让那个没有姨妈监视的年轻女仆照看少爷.他们之间的距离恐怕会越来越小吧。) 他对休格半强迫地将玛丽安带来以及疏远女仆长的用心都了如指掌。 伦勃朗自己第一次遇到玛丽安·菲斯德尔时也非常惊讶,她竟然长得那么像克丽丝·凯特雷特。 (少爷对克丽丝夫人没有一点儿印象……但如果身边有一个长得很像的人,说不定他能很自然地找到她的影子……) “……爷爷?” 回过神来,伦勃朗发现里昂正盯着他。“嗯,是克丽丝夫人吗……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她。” 少年的脸突然阴沉了下来。 “她是个不喜欢外出的人……我只是在奥伯隆公司成立之初,匆匆和她打过几次招呼……不过,夫人非常漂亮,而且很温柔。” 确实,完全看不出她会做出偷走守护者,并将其和女儿一起扔掉的大胆行为,伦勃朗在心中暗想。 “了解少爷母亲的几乎只有休格先生。” “不行!”里昂大叫道,“绝对不能把刚才的这些话告诉休格先生。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不是一开始就说了绝对不问第 二遍吗!” 那张小小的肖像画又出现在少年的脑海里。 那是特意设计成可携带的样式的。休格在为奠定奥伯隆公司的基础而环游世界时,怎么可能不将其带在身上呢? 那果然就是里昂的妈妈…… “少爷,冷静点儿。”伦勃朗平静地说道,“我觉得少爷想念自己的母亲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但不要忘记,克丽丝夫人已经去世了,没有人能代替她。即使……” 里昂只是认真地看着管家的嘴唇。 “即使有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那也不过是形似罢了。” “我知道……可以走了么?” “当然。今天好好休息休息吧。”伦勃朗微笑着将笔记递给了里昂。 少年静静地离开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累死了……不知他现在知道多少事了。) 伦勃朗并不知道王城里悄悄流传的传言,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里昂会问起克丽丝的事。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只可能与玛丽安的存在有关,因为这是他一直担心的。 他认为,在没有任何前提条件的情况下就能从玛丽安联想到母亲,一定是血缘的缘故。 (这个年纪怀念母亲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却不会有任何结果。少爷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他一定很痛苦吧。从少爷的那种性格来看,以后他会把心思放在练剑上吧。) 伦勃朗紧张起来:“难道……休格先生已经预料到?不,应该不可能……” (休格先生现在正致力于政权和奥伯隆的发展。为此,让少爷成为剑士也变得重要起来了。他对少爷那么严厉,还有带来那个女仆,或许都是为了让少爷专心练剑……这样的话,休格先生可真是太可怕了……) 但恐怕玛丽安的事是他多虑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是不能报告给休格先生的。 里昂回到自己房间时,灯已经打开了。 走向桌子准备收起笔记本时,一阵扑鼻的香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桌子上摆着一只盘子,里面是一个美味可口的派。派看上去脆脆的,好像入口后就会发出动听的声音。 这只派是算好了他从图书室里回来的时间,才刚刚烤好的。 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谁的良苦用心。 里昂坐在椅子上,拿起漂香四溢的派,那种温热的感觉让他开心起来…… 那天,他没有吃晚饭。 黎明前,正在沉睡的夏露狄耶被仿佛敲打墙壁一般的声音吵醒了。 断断续续的,强有力的声响…… 发觉那是里昂的内心发出的话语后,它完全清醒了。 (斩断一切!斩断一切!斩断一切!斩断一切!) 『少爷?』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夏露狄耶的声音。 (不要有任何期望。斩断一切!斩断一切!斩断一切!) 『怎么了,少爷!』 “……是夏露啊。你在说梦话?”里昂从床上坐起来,以半睡半醒的口气说道,”我睡得正香呢,你怎么把我吵醒了。” 说谎。夏露狄耶差一点儿就这么说了。 “算了,反正也醒了。”里昂从床上下来,匆匆收拾好,便拿起了夏露狄耶。 『去哪儿?外面还黑着呢。』 “我知道。” 朝门口走去的里昂脚步有些不稳。 夏露狄耶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刚刚起床,而是因为一直没有睡着。 在黎明前略带潮湿的空气中,里昂喘息着,拼命向前跑去。 那并不是他早已习惯的通往王城的路。 到底要去哪里呢,夏露狄耶不禁很惊讶。 不久,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黑色地带,他们曾来过这里几次。它想起那应该是一片茂密的杂木林。 奔跑在林子里的里昂抓住一棵细细的小树,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大口喘着气,肩膀不停抖动着,被汗水浸湿的黑发贴在他的前额上。 夏露狄耶本以为主人会在这里休息片刻,可很快里昂就拔剑出鞘,继续摇摇晃晃地往林子深处跑去。 “呀啊啊啊啊!”里昂大叫着,砍倒了眼前的灌木丛。 他的靴子踩出新的脚印,继续向前延伸去。 “呀!嗨!哈!”他与平常截然不同,只是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剑。 夏露狄耶突然想起,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对了……那是少爷第一次把我握在手里的日子……他就像被什么附了身一样在院子里拼命地挥动着我……) 当时,夏露狄耶很想知道那个小里昂究竟想斩断什么。也许现在他所砍断的也不是树的枝叶,而是与那时相同的东西…… 夏露狄耶在半空中飞速舞动,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明白了主人的感受。 里昂的敌人不是在暗夜中蠢蠢欲动的怪物,也不是飞散在晨雾中的树叶,更不可能是他的父亲。 (少爷是想斩断他与他自己之间的联系……) 如果不当机立断杀死那个天真的自己,里昂就无法找到未来存在的价值。 夏露狄耶相信一定是这样的。 (但他是不是有点儿过火了?难道想把这片林子砍光了?) 『少爷……』 就在它叫里昂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喳喳的鸣叫声。 一棵被藤蔓缠绕的大树慢慢倒在了里昂面前。 接着是扇动翅膀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艰难地飞走了。 “……掉下来了。”里昂嘟囔道。 大树完全倒下前,他看到有东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 不等夏露狄耶搭话,那根紧绷的弦便已经断了。 为了找到掉下来的东西,里昂拼命地拨开了周围的草丛。 当他终于从一棵尚未干枯的树上找到那个时,手指已经流出了鲜血。是被锐利的叶子割破的。 “……啊。” 两只灰色的小蛋从里面滚了出来。 (是鸟巢……) 刚刚飞走的应该是大鸟。 他用双手捧起了其中一只鸟蛋,发现这是他自己酿成的悲剧。 蛋还是温暖的,可壳已经破裂了。另一只也一样。 从裂缝中可以看到灰白色的茸毛和小小的腿。 里昂轻轻地碰了一下湿漉漉的羽毛,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对不起,对不起……” 雏鸟马上就要破壳而出了,可在幸福生活开始之前,它们却被夺走了一切。里昂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他又轻轻地摸了一下。 湿漉漉的羽毛就像一颗停止了跳动的心脏,在里昂的手中迅速变得冰冷。 他仰面向天,但已泛起白光的天空中却并没有大鸟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来救救它们?你们的孩子被人伤害了,可为什么你们要抛弃它们!”大滴的泪水从里昂的眼里涌了出来。 已经很长时间无法像孩子一样哭泣了,他趴在地上,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声音,不断地哭起来。 很快,里昂抬起头,又仔细端详着手里的鸟蛋。 裂开的蛋壳里透出了一丝白色。那丝肉自在里昂的眼中,和妈妈以及玛丽安的白皙皮肤重合了…… 在我的印象中,那之后不久,人们所熟知的“里昂·马格那斯”的人格便迅速成形了。 在特殊环境中长大,没有一个朋友的少爷,理所当然地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惟一亲人的认可。 当时 ,少爷并不知道休格的意识被米克多岚控制了,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太可怜了。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那么痛苦,也不会将心思完全放在玛丽安身上。 不,我该说实话。 让少爷那么痛苦的不止是米克多岚,还有我。现在的我非常后悔。 年幼的少爷渴望亲情,我却没有告诉他露蒂的存在。 如果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一定会抱有一丝希望。不过,露蒂大概和亚托怀特在一起…… 我不希望这件事让里昂和休格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现在看来,这些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当我们还是血肉之躯时,如果亚托怀特没有比我更优秀,也许我会把事情告诉少爷。因为少爷和露蒂相逢时,我也将再次见到亚托怀特……这些大概就是我的各种私心吧。 虽然少爷的生活中貌似没有一件顺心的事,但那天他在休格的卧室里看到克丽丝的肖像画时,还是略微给了他一丝安慰。 因为那正说明自己的父亲还爱着母亲。 也许休格偶尔还能夺回他自己的意识吧。又或者是米克多岚大发慈悲,给了他一些沉浸在回忆中的时间……不过米克多岚不像是那种仁慈的家伙。 不管真相如何,总之休格是因为自己还爱着克丽丝,所以才把玛丽安留在了身边。 即使少爷的剑术有了长足的进步,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夸奖。但她却不—样。 当少爷成为那个将一切都藏在心里的、冷酷的“里昂·马格那斯”后,只有对玛丽安的感情是他欲罢不能的…… 第七章 玛丽安·菲斯德尔 “玛丽安!来一下,玛丽安!” 正在二楼打扫客房的玛丽安听到有人叫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玛丽安!在吗?” “在,马上就来。”她朝门口探了探头,对着楼下回应之后,又将目光转回到了房间中。 刚刚用拖布擦干净的地板还没有干。 昨天住在这里的客人因为醉酒,吐了一地。打开窗户通风时,依然能闻到酒精的臭味。 玛丽安一边在想昨天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女仆来给这位客人送酒的,一边快速挥动着拖把。 (真是的,这么多工作,不管有多少个分身也不够用啊。) “玛丽安!”楼下又传来了一刻也不愿多等的不耐烦的声音。 “来啦。”玛丽安把窗户完全关上后,又觉得应该留下一条缝隙。这样的话等今晚的客人到来时酒味就应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高高挂在天空中的太阳将温暖的光芒柔和地洒在了还没有干透的地板上。 将拖把立在走廊里后,她便大步走下了楼。 “太慢了。过来。”站在门口盯着玛丽安的老板娘催促道。 “对不起,打扫房间耽误了一些时间。您找我什么事?” “你问我什么事?我还要问问你呢,这是什么?”胖胖的老板娘拿起厨房角落里的一只篮子,问道。 玛丽安看了一眼正躲在厨房炉灶对面一口锅后面的实习少年,又转向老板娘:“应该是土豆或者胡萝卜的皮吧?” “皮?你管这个叫皮!削得这么厚,太浪费了。为什么你没有好好监督?”老板娘一边拿起少年削的蔬菜皮,一边逼问玛丽安。 “就算您说监督……这件事您应该和厨师长说。”玛丽安看着削得薄厚不一的皮,苦笑着耸了耸肩。 这个老板娘是个相当吝啬的人,雇佣没什么经验的少年,也是为节省开销。稍有不慎,她就会唠叨不休。 “就因为厨师长不在,我才把你这个女仆长找来。厨师长在哪儿?” “在休息……”少年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厨师长和其他人可能要到准备晚餐时才回来……” “我知道。” 被训斥的少年闭上了嘴。 “你们俩都听好了,别简单地把我当成吝啬鬼。蔬菜是集天地精华于一身才长起来的。在之前的灾难中,那些精华都消失了。但现在它们又回来了。所以咱们不能随便浪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这些都是……” 都是她从去世的老板那里学来的。正要说这句话,厨房门口突然有人叫她:“老板娘。“ 是前台的梅丽莎。 “怎么了?””老板娘,有客人来了。“ “哎?已经到时间了?”老板娘用双手捂着胖胖的脸颊,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厨房。 “怎么了,玛丽安?”梅丽莎打量着玛丽安和少年,小声问道。 “没什么事。”玛丽安微笑道。 “真的?可是刚才连前台都能听见。老板娘又大吼了吧?” “她给我们讲蔬菜的成分来着。”少年插嘴道,“蔬菜并不是由蔬菜构成的,所以皮要削得很薄。” “那是什么?”梅丽莎困惑地歪着头,可玛丽安也没有解释什么,她便颇感无聊地离开了。 当厨房只剩下两人时,少年走到了炉灶的这一边:“对不起,害你被骂了。” “没事,不用道歉。很快你就会适应削皮这种工作的。” “……那样就好了。”少年看着玛丽安那漂亮的脸,突然皱起眉头,“不过在这间旅店工作的人一共还不到十个,是不是太少了?所以你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吧。” “总比太清闲好啊。” “为什么?玛丽安,我觉得你在条件更好的旅店也能成为女仆长……嗯?” 沿着少年的视线回过头来,玛丽安又看到了梅丽莎。 “老板娘叫你……好像又来了新的女仆。” “是吗?”玛丽安一边想刚才的客人可能就是新来的人,一边点点头。 “太好了,多了一个人工作也能变轻松了吧。” “那也不一定。” 梅丽莎的话让少年撅起了嘴。 “这孩子怎么好像……不怎么勤快啊。他能帮上忙么?” “我马上就来。”玛丽安整理好围裙,离开了厨房。 “抱歉,是我,玛丽安。”敲了敲楼梯旁的白色房门,玛丽安扭开了门把。 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虽然这问位于一楼的房间算不上一流,但采光却是最好的。 “啊,玛丽安。”老板娘背对着门坐着,她回过头来,招呼玛丽安坐在自己的旁边。 “没关系,我站在这里就行了。”玛丽安微笑着,站到了老板娘坐的沙发旁边。 接着她又不失礼节地看了看对面的客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旁边还有个少女。少女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好像很紧张似的看了一眼玛丽安,然后又马上低下了头。她坐在椅子的边缘,膝盖好像随时会碰到茶几。在裙子下面是纤细的小腿。 “老板娘,我刚才听梅丽莎说了……” “对。”老板娘点点头,“咱们现在不是人手不足吗?所以我就拜托这位兰卡先生帮忙介绍一个能住在这里的勤快女仆。” “是的,是的。”被称为兰卡的男人抬起头看着玛丽安,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正好我找到这孩子了。虽然她住在哈梅兹村,但希望能到白鹭城来工作,所以今天我就把她带来了。” “这样啊。”玛丽安点点头,终于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男人大概就是中介吧。听说最近有不少人都在做这样的活。既然是老板娘拜托的工作,兰卡收的钱一定不多。玛丽安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少女会那么紧张了。 “年轻人嘛.一定很向往首都。不过白鹭城算是偏远了。” 少女胆怯地看着满面堆笑的老板娘。 “所以呢,这段时间工作上你就多照应着点儿,房间的话……在她习惯之前你们俩住在一起吧。” “好的。”玛丽安转向少女,“先把行李拿到屋里吧。还要换上衣服……你叫?” “我叫丽达,丽达·爱玛逊。” “嗯,请多关照,丽达。” “……是。”丽达的脸涨得通红,她拎起脚下的小包袱,站起身来。 长长的头发编在后面,露出的两只耳朵在阳光下显出了橙红的颜色。 玛丽安匆匆走出了老板娘的房间。 “那个……玛丽安。” 向自己房间走去时,玛丽安身后传来了丽达的声音。 “怎么了?” “对不起,能走得稍微……慢一点儿吗?行李太重了。” “好的,对不起。”玛丽安无奈地笑笑,放慢了脚步。 (真是的,我没必要走那么快。) 她在想为什么自己那么想远离老板娘的房间。 大概是因为不想让丽达听到那些有关中介费用的话吧。 (不,不是因为那些。我……) “哎!” 用力拎起包袱的丽达让玛丽安回过神来。 “好像挺沉的,里面装了什么?”她温和地问道。 “有一些换洗衣服……其他的都是书本。” “……是吗,是书啊。”玛丽安的心里突然感到刺痛。 她突然知道自己刚刚究竟想要远离什么了。 “就是这里,丽达。从转角到这边都是女仆们的房间。一会儿我再把你介绍给 她们,先把行李放好吧。” “是。” 玛丽安打开门,让丽达先走了进去。 “哇,好大啊。” “是吗?” “还有两张床呢……还有衣柜……和书架!”丽达一点儿也不客气地环视着整个房间,兴奋地叫起来。 “这里原本就是双人间,现在让我一个人住呢。” “那是因为你是女仆长。啊,不过我来了空间就变小了吧。” “别介意。”玛丽安坐在了靠墙放置的两张床中自己的那一张上。但这样一来她就能完全看到正在换衣服的丽达了,于是抽出夹在两张床之间的写字台下面的椅子,坐到了窗户旁边。 (吃午饭的时候把她介绍给大家吧……客房已经打扫完了,就让她从给客人带路和晚餐配餐开始学习吧。) 就在她盘算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抽泣的声音。 “怎么了?”惊讶地回过头去,玛丽安看到丽达正抱着几本书哭泣。由于还没有完全换好衣服,少女只穿着内裤。“……丽达?” “我很害怕……在这里……” “什么?” “我能在这里……工作吗?” “丽达……”玛丽安叹口气,站起身来,扶着少女的肩膀让她坐在床上,“你不是自愿到白鹭城来的吧?” “是的。” “那是为什么?” “爸爸他……生病了。所以我必须出来工作。这份工作也是妈妈和兰卡商量后决定的……” “这样啊。”玛丽安拿过丽达手中的书,将其放在了床上。 这些书的内容没有一本是复杂的。光看名字,就知道是孩子看的。 (那孩子绝对不会看这些童话的……) “打起精神来,丽达。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非常感谢……玛丽安。” 玛丽安把抽泣着的丽达抱紧怀里,不禁微笑起来。 (有我在?) 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那个时候却没能说出口呢? 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深深埋藏在心中的懊悔突然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艾米利奥……) 透过窗户,玛丽安看到了后院。 虽然那只是个很小的院子,但却充满了浓浓的绿意。 (对了,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 玛丽安第一次来到休格·吉鲁库利斯特的宅邸时,宽敞的院子里也同样是树影婆娑。 “玛丽安,到这边来。” 站在树荫下的玛丽安听到这句话,拾起头来:“姨妈。”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快进来吧,我现在有空。”姨妈从窗子里探出身来,指了指通往院子的门,而不是正门,“你怎么不进来等啊。” “没关系,我喜欢看这个宽敞的院子。” “花坛里的花漂亮吧?那都是请专业的园艺师修剪的。”姨妈得意地对刚走进屋里的外甥女说道。 “……这里是?” “我们女仆的休息室。来,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玛丽安说了声“谢谢”,不安地环视着房间。她觉得这问屋子作为佣人的休息室有些太大了。 巨大的桌子旁摆放着大约二十把椅子,而且不管是沙发还是灯饰,都比玛丽安家里的高级了不知多少倍。 “没有打扰您工作吧?” “没有,我现在刚好有空。这间屋子里有几十个女仆,而且我又是女仆长,大家都会帮帮忙的。” 实际上,在她们聊天的时候,已经有穿着制服的女仆进进出出了好几次。 门对面应该是很大的房间吧,玛丽安看着厚厚的地毯,叹了口气。 “真是不好意思,特意让你跑来一趟。”姨妈把饼干和茶放到坐在桌子一角的外甥女面前,自己也坐到了对面,“不过不让你来玩的话,在家里也不好说事。” “嗯。”玛丽安点点头。 “你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玛丽安的爸爸很早便病逝了,几年前,在玛丽安十岁生日的时候,妈妈也病倒了,所以玛丽安的姨妈一直照顾着她们。 “医生说不会再恶化了……但还是老样子。” “是吗……真难为你了。”姨妈难过地皱起了眉头,“虽然你爸爸留下的东西还够你们过日子,不过还是希望她能快点儿好起来。哦,尝尝这个,是我们这里的年轻女仆做的。打起精神来吧。” 玛丽安道过谢,拿起了几片饼干。 在她品尝着甜甜的饼干时,姨妈一直在说她打算给医生写封信,下次休息时去看看妹妹之类的话。接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玛丽安,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带你参观参观吧。” “哎,可是……” “没关系,我昨天就已经跟休格先生说你要来了。你喜欢看书吧?二层有个图书室,我带你去看看。” “那好吧。”本打算从后门回去的玛丽安一听到书,便动了心。为了不打搅妈妈睡觉,不知不觉间玛丽安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读书上,“去看看吧。” “好,稍微看看没关系,放心吧,我会保密的。”姨妈笑着站起身来,打开了通往走廊的门。 玛丽安战战兢兢地踩在地毯上,虽然地毯和想像中的一样厚,但却并不怎么柔软。摆设在房间中的各种装饰也给人一种坚硬的感觉。 擦肩而过的基本都是女仆,她们都会礼貌地向玛丽安打招呼。而这里的男人都穿着缝有“oberon”字样的衣服,一见到他们,姨妈就会深深地低下头。 “上去就是图书室了。” 玛丽安抬起头,二楼非常地安静。她松了一口气,朝楼上走去。但还没等她上去,便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里昂少爷!” “今天不是学习的日子!爷爷,你根本就不明白御前竞赛到底意味着什么!” “呀!”险些被撞到的玛丽安立刻闪到了一边。 脚步声的主人还是个孩子。有些杂乱的黑发挡在了苍白的脸上。 被称为里昂少爷的男孩瞥了一眼玛丽安,但他更关心后面追赶他的人。男孩下楼梯之后,朝门厅跑去。 “少爷!里昂少爷!”好不容易才跑过来的那个男人这时却已经连男孩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他只得完全放弃。接着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姨妈身上:“哦,女仆长。看到少爷了么?” “已经跑到外面去了。怎么了?”姨妈从楼梯扶手上探出身,一边朝门厅方向望去,一边回答。 “也没什么,他一进图书室就大吵大闹的……哎呀,这位小姐是?” “我的外甥女。今天是少爷学习的日子吧?”姨妈介绍过玛丽安,无奈地对她笑了笑。 “原来是您的外甥女啊。我是这里的管家伦勃朗。今天来玩啊?” “啊……我……”玛丽安的脸涨得通红,马上将视线移开,“姨妈,我先告辞了。” 可转过身,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楼梯下,一个男人正看着他们。. “休格先生!”姨妈抓住玛丽安的手,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怎么这么吵,伦勃朗?” “十分抱歉,休格先生。里昂少爷明天能够参加御前竞赛,所以今天不肯学习……” “嗯。”休格只是点点头,便将目光转向了玛丽安。 (他就是奥伯隆公司的总帅休格·吉鲁库利斯特先生……) 玛丽安从这个正盯着他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 休格先生.这就是我跟您提起的外甥女……” “刚才在院子里的人是你?”休格打断姨妈的话,问玛丽安。 “什么?” “我问你刚才是不是在院子里。” “是、是的。对不起,擅自闯进您的院子里……”玛丽安胆怯地回答。 “我没有责备你。果然……” “休格先生?”伦勃朗察觉到主人的异样,又重新看了看玛丽安。他就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大吃一惊。 休格以敏锐的眼神看了看伦勃朗,转向姨妈:“让她带点什么回去吧。” “哎呀,真是太感谢了!”姨妈兴奋地拉住玛丽安的手+又摸了摸她的头。 玛丽安低头表示感谢,但当她嗅到休格身上那傲慢的权力气息时,心中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感情…… 吃过午饭,前台的梅丽莎便跑来找玛丽安商量今晚客人房间的分配问题了。两人就站在狭小的前厅中。 “今天有预约了。” “嗯,还是团体,真少见。”一梅丽莎将住宿记录拿给玛丽安看。 在白鹭城成立特殊市场后,便有不少和今天一样的商人团体来住宿。幸好今天没有长时间留宿的客人,所以就接受了所有的预定。 “还有就是床位的事情……咦?”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发现丽达不在。她不是老跟着你吗?”梅丽莎有些惊讶地说道。 “她已经来这儿十天了吧?我觉得可以让她独立工作了。现在应该在洗衣服。” 玛丽安说完,梅丽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来十天啦?我以为她会哭着想回家呢,那孩子也挺勤快的。” “是呀。”想起丽达哭泣的样子,玛丽安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那就是关于床位的事情,让他们都住到二楼之后,还多出两个人。是让他们住一楼呢,还是在二楼放两张预备床位?” “让我想想。” 正当玛丽安开始思考时,厨师长从厨房走了出来。他慌慌张张地到处看,发现玛丽安之后,便一路小跑了过来。“玛丽安,不好了。” “怎么了?是不是丽达她……” “没有没有,那孩子干得不错。”厨师长说道,“是昨天就应该到的原料,到今天还没来。” “什么?可是现在不开始准备的话就来不及了。”梅丽莎惊讶道。 “我知道。我一直等到中午呢。” “怎么不早说?”玛丽安以责备的口气说道。 “因为我一直没看到老板娘。本来打算跟她说的,可是现在……” “说什么傻话啊.老板娘一早就出去了。” “啊?麻烦了!”厨师长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了,到晚上才能回来。所以午饭才会剩下那么多!” “你早就应该想到了。”梅丽莎无奈地说道。 “没办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才没有送到……不过现在恐怕只能出去买菜了。” 玛丽安刚说完,丽达便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跑了进来:“厨师长,后院来了一个行商人。他说蔬菜和蛋都能便宜卖给咱们,还有今天早上刚刚钓上来的鱼。” “哎呀呀.真是天助我也!”厨师长张开双手,大叫道。 “不行,他一定卖得很贵。平时那个商人是因为老板娘和他讨价还价,价格很低,咱们才一直从他那儿买东西的。” 看到梅丽莎拼命摇头,厨师长都快哭出来了。 “但是没时间了,梅丽莎。” “我知道。但是玛丽安,这些商人恐怕都是大吃大喝的家伙,这旅店的一层大概都能被他们给吃了。再说要是买了太贵的东西,不知老板娘回来后又要说什么了。” 玛丽安略微想了想,然后转向厨师长:“给我列出一个今晚必需品的清单。然后再借我账本看一下,我去试试讨价还价。” 在后门旁边的地上,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让您久等了。” 听到玛丽安的声音,男人立刻站起身来:“这么忙还让您跑来一趟。今天可真热了啊,我一坐在这儿就发了半天呆。” “快到树荫下来吧.别把鱼晒干了。” “啊,我都没注意到,对不起。”男人一边低下头,一边把行李拉到了树荫下。 从他拉行李的动作中就能看出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商人。玛丽安终于忍住没有叹气。 “那么……您看如何?能不能照顾一下生意?”男人以谦卑的口气说完,第一次让玛丽安看到了他的正脸。 一瞬间,玛丽安便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 (这个人!) 她曾见到过这个男人。 虽然被晒黑、有些邋遢,而且还上了年纪,但那双大眼睛和满口不整齐的牙却和以前一样。 (肯定没错。他是塞伊喀鲁特士兵……艾米利奥的部下……) 她曾见过里昂带着他到家里来,大概他们还说过话。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辞去士兵的工作而成为行商人,但被那场灾难改变了命运的人却如天上的繁星一般,所以也没什么奇怪的。 “您先看看吧。”见到玛丽安没有拒绝的意思,男人高兴地打开了行李。 他完全没有认出玛丽安。 看着那双苍老的手,玛丽安的心突然颤抖起来。 (十天前丽达来了之后……我便一直会想起艾米利奥。今天又是那孩子的部下……如果是平时来的行商人,老板娘连理都不会理的。为什么今天……这些都只是偶然吗?) 她预感到命运的齿轮将再次转动,忽然感到有些头晕。 玛丽安拼命让自己站稳:“……这些就是我要买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我看看。”大眼睛的男人从玛丽安那白皙的手中接过清单,仔细地看起来,“啊.基本上都有。蔬菜和鱼都好说……只是这个肉稍微贵了一些。不过今天要用吧?” 玛丽安沉默着,将账本递给了狡猾地笑着的男人:“希望你能给我这个价格,如果再贵的话我就不买了。” “就算你这么说……”男人不爽地翻看起账本。 “不赶快决定,一会儿常来我们这儿的那个商人就要到了。他来的话,我就从他那里买东西了。” 玛丽安的话让行商人的脸阴沉下来:“知道了,就按你给的价钱卖吧。” “那请你帮我搬进去吧。” 看到松了一口气的玛丽安,男人微微挑了下眉毛:“真是的,别小看了我。””啊?” “我可不是自愿做这小买卖的。别看我这样,剑术可很不错的。” “……是吗。” 玛丽安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可男人却像是没完没了似的继续说道:“就是因为剑术,我当上了王城的士兵。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我可是那个里昂·马格那斯的直属部下。你应该知道那个叛徒里昂吧!” “都是因为在他手下,我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本以为能待在塞伊喀鲁特,没想到却要跑到多凯去。结果害得我家的土地都被邻居给抢走了。本来家里还有个哥哥,那家伙也是个笨蛋,灾难发生后,彻彻底底地让人给骗了。现在我倒是成了个小商人,可是卖菜不好赚钱,日子不好过啊。他可真是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呀。” 玛丽安真想大声喊出“不是”。 (不是,艾米利奥不是那种人。他那么脆弱,容易受伤……而且希望我能一直陪在身边……) 为了不让商人察觉,她拼命在门上乱摸,希望能找到门把。如果不 靠什么东西支撑,她仿佛马上就会倒下一样。 (只有我知道……他的那种悲伤、扭曲的眼神……) 玛丽安紧紧地抓住了好不容易才摸到的门把。 从休格家回去大约一年之后,玛丽安妈妈的病情发生了突变。 她没有再吃药,之后便像睡着一样离开了人世。 玛丽安偶尔会想,如果那个时候妈妈没有离开,自己现在一定会过着再平常不过的生活了。 (把我推到这里的,是妈妈……) 如果没有到休格家,那她大概也不会被卷进那么可怕的命运漩涡之中。 葬礼上的一切都是姨妈操办的。一个月之后,姨妈还带来了一个更令人意外的消息。 “我家主人说无论如何也想让你过去。” “什么?”在破败的家中,只有姨妈的话是好消息。 玛丽安不太明白姨妈到底在说什么。 “是女仆。休格先生希望你能去他家里当女仆。” 为什么? 姨妈以哄孩子的口气说道:“这样挺好。你现在必须考虑养活自己的事了。还是说,你已经有了约定终身的人?” “没有。”玛丽安慌忙摇头。 “我想也是。我挺担心你的,不过幸好休格先生知道这件事之后,说如果你要找工作可以到他那里去。那样咱们就可以一起工作了。” “那当然好……” “那就这么定了。毕竟是奥伯隆公司总帅的家,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姨妈满意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只有十几岁,而且无依无靠的玛丽安不可能违背姨妈的意愿。 从决定下来,一直到她开始女仆的生活,只过了几个星期而已。 整理好双亲的遗物以及一些换洗衣服,玛丽安便来到了休格家。 之前来玩的时候她并不知道,相当多的女仆在这间宽敞的大屋里,正忙着各自的工作。 “我该做什么工作呢?”穿上姨妈递过来的制服,玛丽安不安地问道。 不管被分配到什么工作,她都没什么自信。 “别着急,先去和休格先生打个招呼。” 在前往二楼休格房间的路上,她们路过了那个挂着“图书室“牌子字样的门。 但由于太紧张,玛丽安根本没有想起一年前那个差点儿和她撞在一起的男孩。 “辛苦了。”看着走进自己房间的两个人,休格首先对女仆长说道。接着他将目光转移到旁边的玛丽安身上“你叫玛丽安?” “是、是的。我叫玛丽安·菲斯德尔,今天开始在这里工作。” “嗯。” “休格先生。”姨妈插话道,“玛丽安的工作可不可以由我来安排?一开始应该让她从最基本的干起……” “女仆长。”休格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发了福的女仆长,“你听说过菲兹喀鲁特的事了吧?” “啊?”有那么一瞬间,姨妈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回答道,“是、是的。我听伦勃朗先生说过关于诺伊舒达特分公司的事情了。公司要全面扩大业务了吧?” 玛丽安知道他们是在说奥伯隆分公司的事情。 “嗯,透镜运输船的航线已经定下来了。” 姨妈突然捂住了嘴:“先生,您不会是让我的外甥女到菲兹喀鲁特去吧?” “很头疼吧,女仆长。”休格以调侃的口气说道,“就算让这小姑娘去菲兹喀鲁特,她也帮不了什么忙。” “……那么?” “我想让你去。希望你能在分公司成型之前照顾一下伊蕾娜。这也是伦勃朗的请求。” (姨妈要到菲兹喀鲁特去?) 玛丽安心中的不安在不断扩大。如果没有姨妈帮忙,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地在大屋待下去。 “多长……时间?”姨妈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大概一年左右吧。” “您还让我回来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只要有工作,无论到哪里都一样。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姨妈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之后她便没再开口。 “你下去吧。我来决定这小姑娘的工作。” 面对这完全想像不到的事态发展,玛丽安不禁拽住了姨妈的制服裙子。但姨妈并没有理会她,只是向休格行礼后便离开了。 “休格先生,姨妈她……” “去年你见过伦勃朗吧?伊蕾娜是他女儿。那孩子很聪明,所以我就把诺伊舒达特交给她了。”休格放下刚才的威严,对玛丽安笑了笑,“不是每个女仆都能去的。在这一点上,你的姨妈是最合适的人选。” “是……” “再站过来点儿。” 玛丽安胆战心惊地朝前迈了两三步。 越过休格的肩膀就能看到窗户外面。要欣赏那个美丽的庭院,这里大概是最高点了。 突然,玛丽安察觉到了那个男人的视线。再次变得严肃的休格正盯着她。 (……和上次一样……) 玛丽安在心里琢磨着,为什么这问屋子会那么昏暗。 虽然由于逆光,她看不清休格的表情,但却感到一阵恐惧。另一方面,她的脸正对着光,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侧过身去。” “……是。”玛丽安不明白.安排工作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她站了一会儿,见休格一直默不作声,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 令人吃惊的是,休格正抱着头,呻吟着。 “……您怎么了?” “……啊?”休格慢慢抬起头,低声说道,“……没什么。玛丽安,你的工作就是打扫我和里昂的房间……顺便照顾里昂。他是我儿子。” “里昂少爷吗?”玛丽安终于想起了那个差点儿在楼梯上撞到她的男孩。 “明白的话就下去吧。不要担心女仆长。” “姨妈不会有事的。” “我还有客人!赶快离开。” “抱、抱歉!”玛丽安立刻低着头跑出了休格的房间。 (以为他很可怕的时候却会露出笑脸,看着很痛苦的时候却会大吼大叫……休格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接着她告诉自己,成为这间大屋的女仆之后,就必须要努力工作。 玛丽安走下楼梯,去找姨妈了。 虽然每天都会去打扫房间,但玛丽安几乎从来没有见到过里昂。听其他女仆说,里昂每天都会到王城去,而且经常夜不归宿。 实际上,他的房间基本上只是用来睡觉的。小床旁边,有一张坚固的桌子,还有一个装满了历史、科学等书籍的书柜——那些书籍大概是教科书。 虽然房间里的装饰都很豪华,但却完全没有给孩子准备的闪闪发光或晶莹剔透的东西。 有一天,玛丽安就像平常一样进到里昂的房间里,正准备打开窗户通风时,一个尖刻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虽然尖刻,但却不是成年人的声音。 “你是谁?” “啊,里昂少爷,欢迎回来。”转过身的玛丽安看到那熟悉的黑发,不禁微笑着说道,“终于见到你了。我是新来的女仆玛丽安。” 里昂并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做出了“玛丽安”的口形。 “我负责打扫你的房间。” “知道.我听休格先生说了。” (休格先生?) 玛丽安很惊讶,少年竟然会用这么陌生的称呼:“你这样称呼 爸爸吗?” 将剑放在桌子上后,里昂回过头来:“不然该叫什么……我一直都认为应该这样叫。” “是吗……我多嘴了。” “没事。”接着里昂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玛丽安,“不过玛丽安……你是第一个问我这种问题的人。” (又在看我……不管是休格先生还是这个孩子,为什么这对父子老是盯着我的脸?) 她感到很不舒服,于是垂下眼皮,向后退了一步,身体眼看就要碰到桌子上的那把剑了。 “别碰!” 玛丽安吓了一跳,立刻躲开了。“对、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故意要碰你的剑的……” “少爷?” “请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扫除今天就不必了。” “那么我来帮忙吧。“ 这句话让里昂有些恼火:“我说了不要靠近我。不管你想让我相信什么无聊的事,都是白费力气!” “……无聊的事情?你指什么?” 听到玛丽安摸不着头脑地问完,少年猛地屏住呼吸,接着又放松下来:“哈……你不知道传言?” “传言?到底是什么传言?” “没事了。”里昂别过头去,“一般这个时候我都会在王城里,扫除的话你就在我不在的时候做完吧。” “……明白。”看着这个疏远自己的男孩的背影,玛丽安无法再问什么只得离开了房间。 (什么传言?) 但姨妈已经去了诺伊舒达特,不可能问她,向其他女仆确认也不太现实。 (听说里昂少爷出生后不久他的妈妈便去世了……休格先生又太严厉,所以他才会变成那样吧。) 总是高兴不起来又易怒,不愿与人亲近的少年…… 这个时候,她的心中已经产生了对里昂微微的同情。 大概十天之后,依然像往常一样准备进入里昂房间的玛丽安从里面听到了一些声响。她并没有忘记里昂之前说过的话,但今天大屋有晚宴,打扫完房间后她就要马上到那边去。所以虽然有些犹豫,她还是打开了门。 里昂正坐在床上看书。 “少爷,可以进来吗?” “……”里昂抬头看了一眼玛丽安,又将目光转回到了书上。 “如果打扰你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没关系。” “啊?” “没关系,进来吧。”合上书,里昂抬起头来,“今天你很忙吧?我也要参加奥伯隆公司的报告会兼晚宴了。” “是吗。”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准备的玛丽安没想到里昂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不禁松了一口气。她把手里的拖把立在了墙边。 “玛丽安。” “怎么?我开窗户了。” “最近我一直在想你之前说过的话。” “什么?”轻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为什么我会称休格先生为‘休格先生’。”里昂看着玛丽安,说道,“我现在是客座剑士,但休格先生希望我能成为七将军之一。那样的话,快速成长的奥伯隆公司能得到什么?” “是不是……金钱和权力?” 里昂略微瞪大了眼睛:“看来你挺聪明的,没错。等到奥伯隆公司得到强大的力量时,休格先生应该也能认可我了。” “……”玛丽安的心中不禁产生了疑惑。 (意思是成为七将军之后他就能叫休格先生爸爸了么?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吗?) 那么,休格岂不是一直在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 “也就是说……”看到玛丽安沉默不语,里昂焦急地继续解释着,“为了长远的目标,称呼之类都是无所谓的。” “……嗯。” 她感到自己很愤怒。 “所以我也不在乎用休格先生给起的名字。” “不在乎是什么意思?”看到对方眼中的悲伤,玛丽安心中一紧。 “……艾米利奥。” “啊?” “我的名字本来是艾米利奥。休格先生不肯告诉我……但我猜应该是去世的妈妈……给我起的名字……” “……!” 里昂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他继续说道:“我根本不记得,当时太小了。但妈妈一定那样叫过我……” 玛丽安的心里乱成了一团。 为什么这孩子要和自己说这些? 原本这些都是真实的吗? “抱歉,我得走了。” 玛丽安的话让里昂突然回过神来。 眼中的悲伤迅速缩小,接着被冷静的光芒所代替。 “明天我继续来打扫,里昂少爷。” “别叫我少爷!” “但是……” “快出去。” 大概是被看出想要逃避,玛丽安立刻拿起拖把离开了。 “应该不是里昂引发了那场灾难吧?”玛丽安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行商人。 但对这个大眼睛男人来说,这根本就说不通:“大概吧。不过如果不是里昂缠住四英雄,恐怕那可怕的外壳就不会掉下来吧。那样的话我们家的土地也不会被人抢走。那家伙太肮脏了……从骨子里肮脏。” 已经到极限了。 玛丽安只说了句“去拿钱”,便打算回厨房了。 “啊,等一下。”男人又叫住她。不好意思,能不能给我一杯水?刚才说得太激动了,有点儿渴。” 玛丽安依然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很快,她便带着装满钱的袋子和水杯回来了。看着她再次从厨房中走出来,行商人挠了挠头。 “怎么了?” “没什么。谢谢。”男人先接过钱,将其装进了怀中,接着又伸手拿过了装满冰水的杯子。 “啊!我想起来了!”接触到水杯的一瞬间,男人兴奋地叫道,“我之前见过你。” “……!” “刚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面熟。现在我知道在哪儿见过你了。你是奥伯隆公司的……” 玛丽安一言不发地歪了歪头。 “别装傻。”男人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水,露出那歪歪扭扭的牙笑道,“我去过那间大屋,和里昂一起。后来也像现在这样要了一杯水。虽然你当时穿的制服和现在不一样,但肯定不会错。” 玛丽安暗想,大概是有那么回事吧。但她依然紧闭双唇,从男人那里拿回了空杯子。 “算了,咱俩都一样。在那儿干活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总之,下次也拜托了。” 看着男人那谦卑的笑容,玛丽安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就要看老板娘的了。” “喂喂,别这样啊。一定要等着我。” 玛丽安刚跨进厨房,就“砰”地把门关上了。 玛丽安把带着泥的蔬菜放进桶里,洗了起来。 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手已经变得通红。 “玛丽安。”丽达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这些菜用不着你亲自洗吧。” “没关系。”玛丽安微笑道,“我想亲自把这些蔬菜上的泥洗掉。因为太脏了。” 丽达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刚才在外面听你们提起里昂了。” “哎?” “我听到了一些。就是那个里昂·马格那斯吧?我爸妈老是提起他。” 玛丽安已经厌烦了。在那场灾难中,丽达连影都还没有呢。她更加用力地洗着那些莱,以取代用双手捂住耳朵。 “我爸爸虽然生病了,但他们夫妻俩的关系特别好。他们就是在那场灾难中认识的。爸爸救了受伤的妈妈 ,后来两人就结婚,并生了我。所以不管人们怎么说,爸妈告诉我,应该感谢里昂。” 玛丽安在心中重复着,不是他引发了那场灾难。 (没错,不管怎么说,那孩子——艾米利奥并不愿意被命运捉弄!) 察觉到休格的阴谋并将一切都归咎于命运的其实是她自己。 (我把自己当成了弱者,所以希望依赖于强者。但真正脆弱的却是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没人的地方如果叫他“少爷”或者“里昂”,他就会生气。 不叫他“艾米利奥”,他的眼神就会变得悲伤而扭曲…… (我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他拼命从我身上寻找着死去母亲的身影。对他来说,“艾米利奥”是惟一一个能和克丽丝夫人联系起来的词!) 为我选择了死亡,为我背叛了世界…… 玛丽安以如同吞了针一样难受的心情接受了之前她连想也不愿想的问题。 (如果再对他温柔一点儿就好了……如果能以怜悯和同情之外的感情来爱他就好了……是我害死了他。) 但自己又怎样呢?玛丽安的心碎了。 虽说是被斯坦·艾露隆用救生舱救了出来,但现在自己不是依然恬不知耻地活看吗? 他太肮脏了…… 刚才那个男人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肮脏……” “嗯?什么?”丽达又凑近过来。 “没什么,我是说我这边的事。” “没关系,玛丽安。泥都已经洗掉了。” “是啊。”玛丽安把洗干净的蔬菜拿到了炉灶那边。 然后她又走出厨房,准备继续讨论今晚客人的床位问题。 提起蔬菜,我想起少爷小时候非常挑食。 玛丽安总是为他做放入了新鲜蔬菜的美味佳肴,如果不吃肉,还会特意为他调味……但我觉得少爷是对吃饭这件事不感兴趣。 但把名字改成裘达斯之后,他竟然吃了两份莉莉丝做的炖肉。 我觉得那是因为以前在和露蒂一起旅行时,少爷曾被她说过“就是因为不吃肉才会那么瘦!”少爷可是个不服输的人。 没错,不服输,还会马上反击…… 但从他能默默地忍受被当成叛徒这件事就能看出他对玛丽安的感情有多深。 不管怎样,比起憎恨少爷,人们更应该把时间花在留心那个攻击英雄们的阴影上才对。 那样的话,斯坦大概也不会死吧。 当然,这个时候还根本用不着担心…… 第八章 斯坦·艾露隆 院子里传来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现在正是吃完午饭之后,最悠闲的时光。但对他来说却一点儿也不悠闲。 刚刚递出去的勺子被一把抓住了。 “啊!凯伊路,又来了。不好好吃饭可不行。”斯坦·艾露隆慌忙想把勺子抢回来,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独生子凯伊路·迪那敏斯出生才不过半年,但却已经比爸爸更“高明”了。 “啊啊,哒,哒。”凯伊路发出了一些不知是什么意思的音节,然后从勺子里拿出牛奶麦片粥,扔到了桌子上。 “哇,你在干什么!”在牛奶的飞沫中,斯坦逃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唔、唔,啊,啊哎。”看到爸爸留下的碗,凯伊路索性将其翻了过来,麦片粥洒了一桌子。 “哎呀,你可真能捣乱……” 麦片粥从桌子上流下去形成了一条白线。凯伊路高兴地看着,咯咯笑个不停。 “一会儿被妈妈骂我可不管。她好不容易才给你做了断奶以后吃的饭。知道吗?这是专门给你做的。这里只有你才能这么奢侈。我可从来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啊哇。”凯伊路将吸收了牛奶的面包当成工具,专心致志地画起画来。 “……快听我说啊。”斯坦叹口气,又回到桌子旁边,准备让凯伊路停下来。 “斯坦先生,能进来吗?”门打开,走进了一个少年。这孩子还不到十岁,个子却很高,而且身上已经有了些许肌肉,“啊!你在干什么,斯坦先生。” 看着一团乱的桌子,他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罗尼,是凯伊路。” “这我知道。”一边挠着短短的银发,被称为罗尼的男孩一边开始收拾起桌子,“你太慢了,露蒂阿姨就让我来叫你。给我抹布。” “哦,给。” 接过抹布,少年熟练地擦起桌子来。 “唔吗。”凯伊路伸出小手.用拇指和食指捡起桌子上的面包,放进了嘴里。 “哇,凯伊路,别吃桌子上的东西!” “没关系,斯坦先生,不用那么神经质。孩子呢,就是如果太在意他,反而会闹肚子。 “不是吧,真的?” “嗯,这么大的孩子知道该怎么玩他的食物。所以家长就放心吧,放心吧。” “知道了。”斯坦佩服地点了点头。 门口突然有人故意咳嗽了一声。 “能进来吗?” “露蒂。”露蒂·凯特雷特径直走到儿子面前,温柔地将他抱了起来。 看到最喜欢的妈妈,凯伊路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牙,呵呵笑起来。 “罗尼,谢谢啦。还有,能不能带他去那边换衣服?” “好的。”罗尼回答完,接过了凯伊路。 “真是的,连喂他吃饭都这么费劲。”少年走出去之后,露蒂抱怨道。 “他根本不听我的话,在你和罗尼面前却那么乖。每天都这样,我都没有自信了。难道是对小孩神经过敏?” “笨蛋。”露蒂笑笑,“我和罗尼从小就经常照顾比自己小的孩子。很快你也能照顾好孩子的。毕竟你是他爸爸嘛。” “说的也是。”斯坦也笑了起来,“说来,找我什么事?喂兔子的菜我都放在厨房了。” 露蒂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从杰诺斯寄来的信,刚收到的。” “杰诺斯?如果是杰诺斯……是杰露西写来的?。” “写信的是杰诺斯的发起人。斯坦,你也看看吧。” 斯坦从打开的信封里拿出信,仔细看着:“……这是什么?合葬?” “嗯。看来他们还没有为在上次灾难中去世的人们举行葬礼。杰露西的爷爷也是在那时候去世的……” 杰诺斯直接遭到了贝尔格兰特的攻击,灾害相当严重,到现在还没有完全重建,前几年还不是为死者举行葬礼的时机。 露蒂从斯坦手中接过信:“城市完全重建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他们既然要举行合葬葬礼,看来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太好了……”她念着上面的内容“………另外,希望四英雄也能参加合葬葬礼暨团结共建发起会。” “发起会……”斯坦小声嘀咕着,“真了不起,他们的决心非同一般啊。” “大家都在拼命找回自己的生活呢。”露蒂抬头看着斯坦,“在这一点上,我真幸福。有你在,还有凯伊路。希望孩子能健康成长起来。” “是啊,我也这么想。”斯坦用手指指着露蒂手中的信,“怎么办?现在去杰诺斯不太现实。” “我嘛,还有工作,而且凯伊路还太小不能带他出去……我就留在家里吧。” “喂喂。”斯坦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那你是让我一个人去么?” “对。”露蒂立刻点点头。 “你说什么啊。我走了谁来照顾咱们可爱的凯伊路啊!很让你发愁吧?” “……不至于。” “哎?” “现在人手足够了,而且交给罗尼的话我更放心。你就放心地去杰诺斯吧。” “……过分。” 听到这句话,露蒂笑出声来:“啊哈哈哈,逗你玩的,开玩笑。不过说真的,你能不能去一趟?” “咱们结婚的时候杰露西都没有来。” “说什么啊。这次可不是个人问题。再说写这封信的可不是杰露西。明白吗?如果是四英雄,那就不止是咱们,菲莉娅和伍德隆国王也会去杰诺斯的。”露蒂说完,看了看斯坦,“如果闻名天下的祭司和凡达利亚的贤王都去了,城里的人们一定会受到极大的鼓舞。而且其他城市、乡村一定会对他们刮目相看的。那一定能帮助城市早日重建。” “原来如此。那我也该去一趟吧。” “对,应该去。”露蒂笑道。 “可是,丢下你和凯伊路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斯坦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皱着眉头将双手交叉到了一起。 “这么看来可真是壮观啊。”达森·比格朗不禁感叹道。 虽然现在他已经从骑士团长的位子上退下来,还要拄着拐杖走路.但从伊扎克国王那一代起他就是凡达利亚的忠臣。 “……陛下,怎么了?” “啊,没事。”站在达森身边发呆的伍德隆回过神来,“抱歉,我刚刚看到太多的透镜,感到有些不安。”国王苦笑道。 “毕竟是这个数量啊。” 在奥伯隆公司消失后,伍德隆便将散落在各地的透镜收集到了王城里。他希望用这种方法阻止那些不等世界重建,便可能扰乱人们生活的事情发生。收藏在警备森严的储藏室里的透镜从数量上看还只是一小部分。但即使如此,那些能够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映出美丽光芒的透镜群还是让贤王的心中感到极度不安。 (希望不要有人打它们的主意……) “达森,说说以后的储藏量吧……” 伍德隆刚向老臣问完,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参见陛下。” “怎么了?”伍德隆回过头来,对刚进来的年轻士兵问道。 “是。刚刚收到杰诺斯寄来的信件。” “杰诺斯?快给我看看……” 那是一个简单的信封。伍德隆从信封中取出信件,想要看看内容,但发现周围的光线太暗了。为了保存透镜,这里采取了避免阳光直射的措施。 他让储藏室的士兵关上门,来到了走廊中。灿烂的阳光正从窗户中射进来。 “嗯,是合葬葬礼的事么……还有团结共建发起会 ,他们希望我能参加。” “不是托恩家的人写来的信吗?”达森问道。 “不是,是城里寄来的,写信的人是……发起人特姆利尔·巴戈斯。” “特姆利尔,没听说过这个人。” “大概是杰诺斯的新生力量吧。那地方的情况特别糟糕。阿尔帕实在是太可怜了……”伍德隆想起了自己的弓术老师阿尔帕·托恩。 “那场灾难之后,这一类的邀请实在太多了。虽然陛下是众所周知的英雄,但现在必须先稳固基础。怎么能每天到处奔波呢!” “我要去。” “……您刚才说什么?”达森慌忙问道。 “这方面的邀请确实太多了……”窗外的阳光让伍德隆眯起眼睛,他继续说道,“但那座城市对我来说意义不同。那里有阿尔帕·托恩的恨。而且如果四英雄都受到了邀请,我也想见见斯坦和露蒂。他们结婚的时候我都没能去。去杰诺斯总比去克雷斯塔省时间。” “好吧,如果陛下决定了那您去吧,我留下来。”达森点点头,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但是陛下,如果您要参加葬礼,身为一国国王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嗯?我的表情怎么了?”伍德隆用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颊。 “该怎么说呢……笑得太夸张了。” “那可不行,我一想到要去见曾经的同伴,就忍不住……”伍德隆立刻收敛起来。 “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我不能陪您一起去,所以就想开个小玩笑。还请陛下见谅。” 几个从走廊中经过的女仆听到老人的笑声,都吃惊地停下了脚步。 伍德隆一边无奈地笑着,一边握紧了手中的信。 (希望这次能把那件事说出来……) “我该怎么办……”刚一进杰诺斯,斯坦就想大哭一场了。这样的自己确实让他很头疼。几天前离开克雷斯塔的迪那敏斯孤儿院之后,他便一直这个样子。 “凯伊路,露蒂……唉……”他长长地叹口气,在路边的石台上坐了下来,“唉,和家人分开后真是孤单啊。不来就好了。”闭上眼,在孤儿院的桥上送他离开的露蒂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里。 “路上小心,斯坦。替我向大家问好。来,凯伊路,跟爸爸说拜拜。” 露蒂怀中的凯伊路挥动着沾满了口水的小手,咿咿呀呀地和爸爸告别。 一起来送行的罗尼不知为什么手里拿着木刀,大概是想在遭到怪物袭击时用它击退敌人吧。 “斯坦先生,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大家的,放心吧!” “好,那我走了!” 虽然挥手告别很简单,但只剩下一个人时,令人恐惧的孤独传遍了斯坦全身。 听不到那帮孩子们每天的吵吵闹闹,也让人感到空虚。 (不行,必须得赶路了。哎,接下来要干什么呢?对了,去找那个发起人。发起人是特姆……特姆……咦?他叫什么来着?) “啊啊啊,忘了!”斯坦挠着头喊道。 “出什么事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不,没什么。”斯坦立刻站好,傻乎乎地笑起来。 眼前的中年男人胖胖的。他大概是这座城市的居民,但不知为什么,身上的衣服,脸上和手上都沾满了泥,黑乎乎的。 “您是旅行者吗?” “是的。请问,今天是不是有合葬葬礼啊?” “嗯,本来现在就应该开始了,可是遇到了一些麻烦。”男人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斯坦一边说一边环视着四周。路上的人好像都急急忙忙地跑着。刚才由于情绪低落,一直没有注意到。 “四五天前下了场大雪。雪化了虽然是件好事,但地基却不稳了。好不容易建起的纪念碑今天早上倒掉了。你看,合葬葬礼的纪念碑倒了不是很不吉利?而且啊,到现在嘉宾还有两个人没来呢!”男人张牙舞爪地比划着,看来他是个非常喜欢八卦的人。 “那个,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吗?我也挺有力气的。” 斯坦说完,男人摆了摆手:“刚才已经有几个年轻人过去扶纪念碑了,我也稍微帮了点儿忙。所以我这个发起人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发起人?那么你就是特姆先生了?” “我叫特姆利尔。特姆利尔·巴戈斯……你难道是?” 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会儿。 “你是斯坦·艾露隆先生?” “对。我老、老婆……”斯坦的脸顿时通红,“我老婆在家带孩子,所以这次没能赶来,真是抱歉。” “哦,这样啊……露蒂女士不能来真是太可惜了。我刚才已经听伍德隆国王提起你们两人结婚的事了。” “伍德隆国王来了吗?”斯坦兴奋地四处寻找着。 “不在这边。这里不是出了点儿问题吗,所以就让伍德隆国王和菲莉娅小姐到杰露西家里休息了。我马上就带你去。”特姆利尔笑着抓住斯坦的手,干泥从他的脸上落了下来,“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这下这座城市的重建一定会突飞猛进了……喂,考比!”还没说完,特姆利尔便叫住了一个路过的青年,“快去把告示改改,现在不是四英雄,而是三英雄!就是那个用在发起会上的告示!” 斯坦苦笑着,走在雪化后的荒凉大地上。 这座城市很快也将迎来春天了。 “啊!斯坦!“刚在小屋入口看到斯坦,杰露西便大叫起来,“怎么现在才来,我们可担心了。咦?露蒂呢?” “杰露西,过来下。“特姆利尔把杰露西招呼过去,神神秘秘地说了些什么,然后慌忙回去了。” “……请进。”杰露西把斯坦让进屋里,好像不太高兴。 斯坦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压抑住好奇心走了进去。 “斯坦!等你很久了。”坐在桌子旁边的伍德隆和菲莉娅站起身来。 “斯坦。” “伍德隆国王!菲莉娅!之前谢谢你们。” 三人紧紧地握着手。 “两年没见了,你一点儿都没变。” “伍德隆国王也是。对了,露蒂来不了,不好意思……” “我听说了,你们有孩子啦?”伍德隆拍拍斯坦的背。 “恭喜你们。有孩子的话,就不能随意出门了吧。”菲莉娅微笑道。 斯坦害羞地环视着房间四周。他暗想,还是当时他从飞行龙逃出后待的那个小屋更好一些。那间小屋建在深山里,但贝尔格兰特却将山和田地都毁了。 (不过伍德隆国王越来越成熟了。菲莉娅倒是一点儿没变,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 曾经的同伴都身体健康,而且一直在努力生活,这让斯坦感到无比幸福。 “斯坦,现在舒服多了吧?”杰露西拿着热茶和毛巾走了过来,“这里很难找吗?” “什么?”斯坦困惑地问道。 “嗯?你不是因为迷路才来晚的吗?刚才特姆利尔先生说你坐在石台上抱着头很郁闷,都哭了吧?“ “不可能!我就只是坐在石台上了而已……” “这么说来,你眼睛红了,斯坦。” “……为什么会扯到这个话题。”斯坦趴在桌子上,满眼怨恨地看着杰露西和伍德隆,“不过特姆利尔先生也真能编。” 但他觉得当时眼睛应该是红了。 “不过他是个好人。为了这座城市,他比任何人都努力。而且这次的合葬葬礼也是他想出的主意。”杰露西平静地说道,“他有个比我大两岁的女儿但在那场灾难中去世了。虽然他说像他那么胖的人 做发起人,不可能让别人感受到杰诺斯的危机,但他一直都很努力。多亏了他,伍德隆陛下和大家才能到这里来。今天真是谢谢你们。” 礼貌地鞠躬的杰露西让三位英雄感受到了她的成长。 “……纪念碑因为下雨倒了?” “嗯,大概还要花些时间,大家先在这里等会儿吧。”杰露西往茶壶里续了热水,又把茶倒进了斯坦等人的杯中。 沉默的气氛被包围在热气中,持续了一会儿。 “那个……”杰露西又开口说道,“有件事我一直都很在意,所以就想问问……露蒂她,有没有生我的气?” “啊?露蒂?”斯坦意外地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啊。她为什么要生你气?” “那为什么今天她没有来?是因为生我的气吧?去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都没去。”说完,杰露西撅起嘴,看着伍德隆和菲莉娅。 “拜托,露蒂是因为我们儿子凯伊路还太小,才来不了的。而且……去年杰露西虽然没能来,但你不是写信祝福我们了吗?说是城市的重建工作太辛苦,来不了,还恭喜我们呢。我和露蒂都特别高兴。”斯坦一副不解的样子看着她。 “信是菲莉娅让我写的。但是我觉得露蒂一定会发现……我没有去克雷斯塔的真正原因……所以一直很担心。” “杰露西,那件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菲莉娅厉声道。 “杰露西,别再说下去了。”伍德隆也跟着打断了她,杰露西点点头。 (怎么回事?虽然不太明白,不过这气氛好像有点儿诡异。) 斯坦很困惑,目光四处飘移。挂在墙上的一张弓引起了他的注意,“啊,真了不起啊。”他站起身,拿起了挂在最上面的一张漂亮的弓,“这是杰露西做的?” “嗯……是我做的。”刚刚被伍德隆和菲莉娅训斥的杰露西突然慌张地叫起来.“啊,别乱动!” “为什么?我只是想看看。“斯坦从立在自己手边的一个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放到了弓上。 “不要碰!那是给伍德隆陛下的弓……“ 张开双臂冲过来的杰露西让斯坦慌了神。 “哇,危险!” 原本他并不打算把箭射出去,可这么近的距离,总会让人感到害怕。 他敏捷地改变了身体的朝向,可压着箭的手指也刚好松开了。 “啊!” 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去,擦过杰露西的肩膀,从斯坦等人所在的饭厅飞向了另一个房间。一声闷响后,箭插在了矮柜的一角上,割裂了柜子的板。 “……你……你……你!”杰露西结结巴巴地喊道,“你打算杀了我?斯坦,太过分了!” “怎么可能,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斯坦一只手扶起杰露西,另一手不停挠着头。 矮柜的板突然掉了下来。 “呀,坏了!” 装在柜子里的各种衣服、内衣一股脑全都掉了出来,菲莉娅立刻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 映入她眼帘的是那似曾相识的蓝色。 (这是……) 一年前,她也见到过这个。 那是伍德隆曾经穿过的蓝色铠甲。 她立刻将其藏了起来,以免被人看到。回过头来,杰露西正站在后面。 “菲莉娅?” “真是的,斯坦太能惹麻烦了。“菲莉娅微笑道。 接着杰露西也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啊?啊,真的。结果我还要重新调整送给伍德隆陛下的弓箭。” (菲莉娅发现伍德隆陛下的铠甲了?) 她迅速离开那里,又回到斯坦身边,从他手里抢过了弓。 “斯坦你也真是的,想在这座城市里做个柜子可是很麻烦的!” “对不起。不过都是因为你突然跑过来……”斯坦嘟囔着,为自己找借口。 “你是想说我笨吗?”杰露西晃着手里的弓,生气起来。 “你们俩都别闹了。”伍德隆训斥道,“家具我再帮你弄新的来……唉,每次都是这样,我连正事都说不了……” “什么正事?”在柜子周围收拾东西的菲莉娅问道。 “嗯……杰露西,能不能去看看纪念碑现在怎么样了?还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弄好……今天我想回海德堡。” “……知道了。” 被支出去的杰露西一脸的不满,但看到三位英雄之后,便离开了小屋。 “刚才话说到一半。”伍德隆将手指交叉在一起,看着杰露西刚刚放下的弓,“不过幸好有杰露西,咱们也好继续说下去了。” 这句话似乎也让菲莉娅明白了什么,她微微点点头,然后看了看斯坦。 “杰露西刚才说露蒂生气是怎么回事?” “那孩子她……” 伍德隆刚想开口说下去,菲莉娅便打断了他:“让我来说吧,因为伍德隆陛下也容易害羞。” “别开我的玩笑。”伍德隆笑道。 (怎么了?他们俩好像故意表现得无所谓一样……真让人着急。) 以前也曾感觉到过这样的紧张。斯坦一边这样想,一边看着菲莉娅慢慢地张开了嘴。 “你知道杰露西喜欢伍德隆陛下吧?“ “嗯,大概知道一些。”斯坦点点头。 (在那个关系到世界存亡的时候她也不愿离开伍德隆国王半步。) “外壳爆炸时,凡达利亚遭到的灾难让她非常伤心。不,准确来说,不是凡达利亚这个国家,而是伍德隆陛下受到伤害,更让她伤心。” 斯坦皱起眉头:“等一下,菲莉娅。那和露蒂有什么关系?难道是……” “对。”菲莉娅难过地点点头,“正是她喜欢伍德隆陛下的那种少女的情感。杰诺斯被破坏,爷爷也去世了,而且伍德隆国王由于忙于重建国家,不能再到这里来了。所以她必须把责任推到某个人的身上……必须找个人承担责任。” “……啊。难道是……”斯坦小声嘀咕着。 “嗯?你说什么?”伍德隆问道。 “刚才说这算什么啊!你们是想说里昂的事吧?为什么到现在你们还……” “斯坦,听我们把话说完。”伍德隆继续说道,“那天……两年前在达利尔杰伊特纪念公园,咱们聚会了一次。我本来……想和你说说露蒂以后可能会遇到的麻烦。因为我觉得你们应该会在一起,而且就算不在一起,你也是惟一能支撑她的人。” “伍德隆陛下。”斯坦在这个能预见到未来的贤王面前低下了头。 “但是那天你被乔尼·希坦灌醉了,又哭又笑,又唱又跳的,根本没法好好和你说话。” “咦?是、是吗?”斯坦咬着嘴唇,向菲莉娅求救。 “嗯,喝得醉醺醺的。所以说不能多喝酒。哎呀。”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海德堡王城时的事情,脸不禁红了起来。那天她只喝了一杯酒,就在伍德隆面前睡了过去。 “算了,不说酒了。”伍德隆微笑道,“总之我失去了一次好机会,离开的时候心里还牵挂着这件事。世界一旦稳定下来,人们也就会开始毫不负责地说东道西,说里昂·马格那斯是全世界的叛徒。” 笑容消失了,伍德隆叹了口气:“从这个角度来讲,杰露西也是受害者。但她不会一直都是小女孩。趁着你们结婚,邀请我们到克雷斯塔的机会,我就拜托菲莉娅在这里和她聊了聊。” “是吗?”斯坦很惊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两封信都是从杰诺斯寄来的了。 “嗯,杰露西能理解,所以她写了祝贺你们的信。”菲莉娅微微歪着头 ,“但她一直很担心露蒂会察觉到这件事。今天露蒂没有来,杰露西的不安便爆发了。” “明白了。我太迟钝了。不过露蒂她也很痛苦。我向她求婚时,一开始她怎么都不肯答应。说自己是里昂的姐姐,所以没有那种资格……” 听到斯坦的话,伍德隆点了点头:“果然是这样。咱们应该早点儿把事情说出来。” “是啊。咱们都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里昂临死前也在那座孤岛上。” “临死前么……”斯坦嘀咕道。 发生在那座孤岛上的事,直到现在还深深地烙印在三人的脑海中。 他的记忆慢慢回到了黑暗之中…… 流水的声音令人恐惧地回响着。 被休格死死抓住的玛丽安就像一只软弱的小动物一样喊叫着:“艾米利奥,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我怎样都无所谓的!” 里昂以玛丽安的生命为条件,答应了保护休格。 斯坦想起,他们见到休格一行时,出现了很多的怪物。 那是一群红色的狼。 伍德隆与杰露西用弓箭迎战,所以手持狄穆罗斯的斯坦自然也开始和里昂对峙起来。 (我和里昂战斗大概不是偶然吧。那就是命运!) 斯坦又想起,当时他脑子里确实一团乱麻。 大概是因为得知露蒂和里昂是姐弟,休格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吧。 不对,他立刻打消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我……不明白。为什么玛丽安比亲姐姐露蒂更重要?虽然里昂说过她证明了他的存在……但我不明白,为什么那种单纯的感情却比亲情更强烈。) 所以他才会压抑住混乱和迷惘,与里昂战斗。 当狄穆罗斯刺伤了握着夏露狄耶的手之后,斯坦明白了自己并不是想要杀死里昂。 如果要杀死他的话,一定会攻击要害。 (我想要确认……希望他能说个明白。为什么要利用我们?我们不是同伴吗?那种能战胜一切的,对玛丽安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 靠在洞窟墙壁上的里昂到底在想什么呢? 喷出的血溅到他的脸上,从纤细的下巴上滴了下来。 斯坦一直以为,里昂颤抖地伸出那染满血的手,是想捡回夏露狄耶。 但真的是那样吗? 他是不是想去触碰已经越离越远的玛丽安呢? 如果能知道这一点,说不定自己能以不同的方式来安慰受到伤害的露蒂吧。 (但是休格想得太周全了。那水不仅是想淹没我们的,他还想将里昂的一切——对,甚至包括他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事实,都淹没在黑暗之中。) 脚下的地面突然不停地颤动起来,洞窟里的水一涌而出。浑浊的水吞没了岩壁,也卷走了斯坦等人。 从那以后,他们便再没见过里昂…… “为什么要死呢?”斯坦嘀咕道,菲莉娅静静地听着。“你看,伊蕾娜小姐不是也一样吗?她选择了从外壳跳下去……为了自己的信念而献身也许很伟大,但‘死’是为了保护什么吗?” “说得对。”藏在她眼镜后面的睫毛垂下来,“不管方法是什么,里昂是想保护玛丽安。” “嗯……也许,是吧。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斯坦。”伍德隆平静地叫着他的名字。 “嗯?” “能不能让我们听听你的想法?我和菲莉娅以前说起过这件事,我们都觉得那不是背叛,而是一种不可抗力。你……” “我也一样!”斯坦急忙说道,“我也觉得在那种情况下里昂别无选择,我从来没有恨过他。只是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即使舍弃家人和骨肉也要保护的……不过大概人和人的方式不同吧。”他喘口气,喝了一口茶杯里的凉茶,“可是伍德隆陛下,偶尔我会想,在抱着凯伊路荡秋千的时候,即使是灵魂也好还是什么也好,真希望里昂那家伙能来看看。我想告诉他,我选择了‘活着’守护重要的东西。不过真的出来的话我恐怕会被吓傻吧……”斯坦笑 笑,“伍德隆陛下,菲莉娅,谢谢你们。露蒂也一定会高兴的。只是即使知道你们已经原谅了里昂,但对露蒂来说……她反而会更希望能回应你们的这份善良。”斯坦边想边说。玛丽来克雷斯塔时露蒂的那种错乱,非同寻常。 “……现在她大概已经迈过这道坎了吧,而且还要忙着照顾孩子们。不过我也不知道实际上是什么样的。” 人的内心深处到底还是看不透的,这让他有些失落。 但如果露蒂依然很伤心,那么花一生的时间让她开心便是自己的工作。 “我明白了。”伍德隆闭上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咱们的心里没有隔阂.想法也是一致的,我就放心了。不管怎样,以后的路还很长。” “嗯?”菲莉娅说道,“您的意思是……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贤王摆摆手,接着又问道,“斯坦,露蒂不会还在收集透镜吧……” “没有。现在我们连一颗透镜都没有了,如果有,漏雨的孤儿院早就修好了。回去之后大屋还有好多地方要修昵。”斯坦回答道,“不过为什么问这个?透镜怎么了吗?” “嗯……说出来怕你笑我杞人忧天。你们听说我最近把透镜都集中到一起的事了吧?” “嗯,听说了。”菲莉娅点点头,“奥伯隆公司处于末期的时候,塞伊喀鲁特国王曾试图帮助它,恢复透镜制品的利润。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吧?” “没错。但那个公司到底还是消失了,透镜也散落到了世界各地。最近我一看到收集到王城里的那些透镜,就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可能还会有人想用它们作恶。” “伍德隆陛下真是的。”菲莉娅突然呵呵地笑起来,“怎么说得像个预言家似的。” “但我们结婚的事不就被他说中了么?” 斯坦说完,伍德隆笑起来:“这种事要是没说中那才怪呢。” “就是啊。”斯坦和他们一起笑起来,但心里却产生了一丝不安,“伍德隆陛下,我明白你说的了。以后我也会多注意的。” “嗯,拜托了。虽然现在还平安无事,但咱们这些人被称为‘英雄’,实在太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了。咱们必须提防着遭到袭击。” “明白。”菲莉娅和斯坦互相看看,都点了点头。 “对了……现在我也有了必须要保护的家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用我的方式保护露蒂和凯伊路的。” 斯坦敲了一下桌子,菲莉娅慌忙扶住了茶壶和茶杯。 “就是这股劲儿,斯坦·艾露隆。” “没错吧,伍德隆陛下。等凯伊路再长大一些,时机成熟了,我打算把里昂的事告诉他……我要告诉他那家伙是我小舅子,多了不起。” “嗯,不错。” “咦?”突然一个想法钻进了斯坦的脑海里,“可是有人说,男人有了要保护的东西,就没有魅力了。菲莉娅,你看我怎么样,” “非常好啊。”她有些无奈地看着伍德隆,笑道。 “斯坦,你没喝酒怎么就醉了?该怎么说呢……你那性格一点儿都没变。你儿子像谁?” “凯伊路吗?像谁呢?他那么可爱,大概像露蒂吧。不过他是金发,和我一样,软软的,特别可爱。我离开孤儿院时,他还这样挥着小手和我说拜拜呢,然后我……”说道一半,斯坦突然哭了起来,“就算死也要保护就是这种感觉吧。露蒂,凯伊路……可恶,我想回家!” “……”两个人只能沉默着看着眼前这个 像孩子似的用手捂着眼睛哭泣的大男人。 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了。特姆利尔和杰露西回来了。 “让各位久等了!纪念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我就带你们到会场去……咦?”发福的发起人看到斯坦的样子,大吃了一惊。 “啊,斯坦哭了!”杰露西为了报刚才弄坏柜子的仇,指着斯坦大叫,“刚才果然没说错,你就是在路边哭了!” “没有。”斯坦满脸泪水地抬头瞪着杰露西,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缓和下来,“算了,就算没人理解,我也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受。” 他站起身来,差点儿撞在特姆利尔的大肚子上,然后向外面走去。 “伍德隆陛下,他怎么了?”杰露西无奈地耸了耸肩。 “斯坦也成长了。” “不是退化么?” “说起成长,杰露西……”伍德隆也站起身,径直朝杰露西走去,“我见识了这把弓的威力。” “啊……”杰露西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弓。 伍德隆用长长的手指抚摸着被打磨光亮的弓:“是把好弓,干得不错。” “嗯、嗯……呜……”这一次轮到杰露西泪流满面了,“因为伍德隆陛下给我出主意,让我做弓箭卖,来帮助城市重建。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做了很多种,但都不能和爷爷比……” “不,你不愧是阿尔帕的孙女。””谢谢!”杰露西低下头,粉色的长发和泪水一起散了下来。 “真是太好了。”菲莉娅的眼中也充满了泪水。 “啊,可是!”杰露西突然恼火地看着小屋的门口,“斯坦把它弄坏了,还要重新做。本来我还想把最好的留给伍德隆陛下呢!” 贤王看了一会儿弓:“那这样吧。”他对杰露西提议道,“今天没时间了,不可能等调整好再带回去……那就等完成之后,你拿到海德堡来吧。” “哎!王、王城?真的吗?”杰露西高兴得跳了起来。 “当然了。我还会告诉别人托恩做的弓有多好,这样多少都能给这座城市帮上忙。” “谢谢,伍德隆陛下!” 看着抱住一国国王的杰露西,特姆利尔咳了一声。 杰露西立刻放开了手。 “咱们赶快出发吧。” 听到发起人的催促,伍德隆示意菲莉娅一起离开了小屋。 “……这!” 映入伍德隆等人眼帘的,是被前来迎接的居民团团围住的斯坦·艾露隆。 不知何时,小屋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斯坦刚才的泪水已经不见了,现在他正映着灿烂的阳光.以愉快的笑容回应着人们。 伍德隆和菲莉娅眯起眼微笑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像这样和他一起度过一段时间之后,是不是就明白为什么守护者狄穆罗斯会选择他了吧?” “是的。斯坦他是最不像英雄的真正英雄。”菲莉娅点点头,“把露蒂交给斯坦一定没有问题。里昂的事也一定会随着时间过去的。” 特姆利尔小声对城里的青年说了些什么,人们便一齐回过头来看着两人。 “伍德隆国王!是伍德隆国王!” “菲莉娅·菲利斯小姐!” 一瞬间,人群移动了。 “你们这么有活力,这座城市一定能重建起来!” 国王的话让人群沸腾了。 他想,命运就像一张纸。 (如果里昂中途能改变自己的想法,说不定现在他也会来到这里吧……) 伍德隆对自己的这种想法苦笑起来。 不该去想那样的事。 真正的里昂·马格那斯只要能在他的心中活下去便足够了。 “伍德隆陛下!菲莉娅!”斯坦从人群中钻了过来,“一起走吧。不过大家可都真有精神啊!” “没错。我都不知道每天在王城里忧心忡忡的自己算什么了…… “但人们如果不安静一点儿,逝去的亡魂可无法安息啊。” 三人微笑着,随着人群一起迈开了脚步…… 那扬葬礼和团结共建发起会都成功地结束了,听说其他重建工作进展缓慢的城市也效仿举办了相同的活动。 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三年,世界终于有了起色。 身处和平之中,却依然能感到未来危机的伍德隆国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个预言家。 伍德隆的担忧在几年后还是变成了现实。斯坦·艾露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然,在这个时候巴路霸多斯连个影都还没有。 后来得知这些事的少爷大概害怕历史被重复吧。 他担心露蒂,所以才会保护凯伊路。 某次旅行中,我曾问过少爷:“少爷,你现在是不是在替斯坦完成他没能完成的任务?” “别说傻话,为什幺我要代替那家伙?” 虽然少爷说得很不爽,但我知道我猜的也是八九不离十。 因为少爷知道裘达斯这个身分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会消失。 他会把有限的时间花在无所谓的事情上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让飞速流逝的时间停止。 如果有人能告诉戒那个方法,我甚至会不惜缩短自己的寿命! 但里昂·马格那斯这个身分被凯伊路等人知道后,少爷便开始以极快的加速度接近…… 他的最后时刻了…… 第九章 哈洛路特·贝理塞利欧斯 少爷在向凯伊路等人表明自己其实是里昂·马格那斯之后,和他们一起被时间转移的光芒包围了起来。 一行人的目的是修正被艾露莲改变、歪曲的历史。 话虽如此,实际上这也的确是一件非常要紧的事,但我却无法抑制内心的巨大不安。因为凯伊路等人毫无障碍地接受了少爷的真实身分……这是我担忧的其中一个理由。 在被同伴们知晓这一事实后,少爷一定在内心悄悄地祈祷不要让这伤害到任何人。他一定有着和我一样的想法。 少爷出奇顺利地被伙伴们接受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有想要保护的人……归根结底,有可能只是因为这个。 凯伊路要保护莉亚拉,罗尼要保护凯伊路。罗尼之所以接受只是一心想要保护玛丽安的少爷,或许是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单纯到极致、让人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事情。 不管结果如何,总之我现在感觉,跟着他们一起去到任何能够去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件非常自然的事。不过说老实话,我还感到自己似乎被某种紧张的情绪所环绕。在经过了数百年的时间沉淀,一直以名为夏露狄耶的剑这个身分生存在这世上的我,如今又被推回到了一切的原点上。 那时发生的事,我至今全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我的肉身,就生活在那个动乱的时代。任何时候死去都不奇怪。不对,我当时是带着“就算死了也没关系”这种想法在战斗。完全没有想到还要再次经历那样的日子!此外,只有通过少爷的五感,才能将这一切传达给我。现在看来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如果守护者没有开发出来,我是绝对不可能有机会体验这种事的。 哈洛路特·贝理塞利欧斯。 是她把时间赠与了我和少爷。给了怀着被永远消灭的预感,一起艰难度过每一天的我们,一点点制造最后回忆的时间…… 乘着像是能划开脸颊的冷风不断飞舞的雪花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脚踩皮靴下方那块冰冻的大地,凯伊路·迪那敏斯显得有些沮丧。 莉亚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或许这个动作让少年感到了安慰,凯伊路打起精神握住女孩的手。 “喂,快看。” 用余光瞟到两人的这一举动之后,罗尼·迪那敏斯用手肘顶了一下娜娜莉·富雷基。而对方却说…… “嘘!你这笨蛋。”她在罗尼的后脑猛拍了一下。 “好痛啊!” “我不是叫你小声点儿吗!安静!现在这种时候别总是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 “我知道……” 要是换作平时,这种情况下罗尼一定会想都不想立刻开始反驳。但他在小声嘟囔了几句之后很快便安静下来。连娜娜莉也长出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保住性命的地上军士兵们强打精神站在雪地里,让队列保持整齐,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 一位体格健壮的男子走到了驻地正门前。那是梅尔克里乌斯·里特拉总司令。他在大致看了看眼前的士兵之后,与站在队伍边缘的凯伊路等人的视线交汇了一下,然后便迈步走上简易的演讲台。 一阵冷风“咻”地一下吹过。 “光荣的地上军士兵们!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在今天打上了休止符!” 里特拉刚一开口,就有好几名士兵的嘴唇开始不住地颤抖。 “无情的暴君米克多岚已经死了。拥有强大军事实力的天上军、象征着恐怖与憎恶的戴伊克罗夫特也都随着他的死亡而永远消失了!” 凯伊路不自觉地加大了握住莉亚拉那只纤细手掌的力量,然后抬起头,在里特拉司令身后寻找应该和狄穆罗斯·戴帕中将等人一起在近旁待命的哈洛路特·贝理塞利欧斯。 但因为她刚好站在司令身体的阴影里,所以凯伊路看不到哈洛路特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哈洛路特……你到底带着怎样的心情……在聆听这段演讲呢……) 里特拉继续说道。 “我们绝不能忘记以卡雷尔·贝理塞利欧斯为首的众多英灵,不能忘记他们生命的光辉。并且一定要将这一点铭记在心里。这场胜利将为我们带来崭新的明天,也是我们迈向未来的第一步!” 呜哦!士兵们发出激昂的吼声。 “这就是那个停战宣言么。” 裘达斯的低语并没有逃过凯伊路的耳朵。 “裘达斯,你知道这个?” “当然。这被称为里特拉司令举世无双的著名演说,是一段传颂至今的停战宣言。” “哎,听上去很有名啊。” 裘达斯轻轻点了点隐藏在面具里的头:“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听到……” “没错。另外……”娜娜莉小声说道,“更没想到会带着这种心情。” “是啊!” 凯伊路一不小心大声喊了出来。不过还好他们离士兵的队列有一段距离。 里特拉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失态。 “罗尼,那件事我们真做对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罗尼回过头看着凯伊路。 “那个时候,我们不是可以救卡雷尔先生的吗?” “别再说了,凯伊路。”裘达斯说道。 “为什么?巴路霸多斯那家伙不是说过吗?如果那时候我们能立刻到米克多岚那儿去,说不定卡雷尔先生就会没事,所以……啊。” 凯伊路忽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凯伊路?”莉亚拉奇怪地问了之后,沿着凯伊路的视线朝另一个方向望去。 “哈洛路特!” 哈洛路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亚托怀特·爱克斯上校的身旁。或许是听到凯伊路等人的谈话后从里特拉司令身后走出来了吧。她那一头短发被寒风吹得很乱,就像有感情一般在不住地晃动着。 “哈洛路特……” 凯伊路隔了相当远的距离与她那大大的双眼对视着。 (的确……卡雷尔先生的结局,是她自己选择的。) 哈洛路特只与凯伊路对视了很短一段时间,最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里特拉的演说还在继续。 哈洛路特站在士兵们身旁说着什么——从总司令的话语和他们的表情推断,很容易得知她说话的内容——在将视线从凯伊路等人身上移开后,她越过身旁的亚托怀特,挨个看了看狄穆罗斯、夏露狄耶、克雷门提、伊肯迪诺斯…… (哥哥不在这里……) 我虽然是个天才科学家,可至今仍想着一件愚不可及的事。 想到这儿,哈洛路特差点儿忍不住笑起来。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已经去世——停止了一切生命活动的哥哥怎么可能站在这里呢,不过……) 失去总是陪在身边的孪生哥哥卡雷尔·贝理塞利欧斯之后,不知怎么回事,总感觉离开自己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有很多其他东西也从身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存在。) 她再次把脸朝向了凯伊路等人所在的地方,看到裘达斯面具上的长羽毛在风中晃个不停。在隐约窥探到他背后的那把剑之后,哈洛路特不禁想到。 (这不是什么命运。哥哥的死,夏露狄耶未来主人裘达斯的到来,全都不是。这些都只是事情的结果,只是一个事实而已。) 说起来,她忽然想起与裘达斯等人第一次见面的地点好像就在这附近。当时用试验组件拼装起来的hr一2机器人失去了控制。 就在这时,她身旁的亚托怀特轻咳了一声,让哈洛路特立刻清醒了 过来。 “冷吗?” “不,没关系。”亚托怀特微微一笑回答道。 哈洛路特又想起了眼前这名女子被巴路霸多斯拐走时的事。 (如果凯伊路没能把她救回来,历史就无法被修复。为了保持历史的正确性,一个必须活下去,另一个却必须得死。) “那就好。不许逞强哦。” 哈洛路特在接受这个事实之后感到胸口一紧——这显然是精神方面的原因造成的。 “为什么大家不赶快去找亚托怀特小姐呢,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会舍弃自己的同伴!” 狄穆罗斯刚一走出作战室,凯伊路就不禁大吼起来。 “是否进行搜索得由上层会议决定。事情就是这样。” 娜娜莉也皱起了眉头:“要回军官室去吗?” 哈洛路特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指了指走廊。 “嗯……没错。” 莉亚拉点了点头。 狄穆罗斯出于好意,把这个碰巧空出来的房间借给他们休息。 “那……我走了。” 哈洛路特没有理会站在作战室门前久久不肯离去的凯伊路,快步朝外面走去。 “感觉那家伙其实挺不甘心的,不过却装出一副很冷静的样子。” “是吗?”罗尼的话让娜娜莉歪了歪脑袋,“不过在回到这里之前,她好像从没说过‘我无法接受就这样扔下亚托怀特不管’之类的话。” “就算说出来,最后还不是得让高层的人来决定。如果决定不进行搜索,她还是装作把这件事忘了比较好吧。” 罗尼忽然注意到身边的裘达斯已经不见了。 “哎?”他回头一看,发现他正缓步朝凯伊路走过去。 “注意分寸,凯伊路。整栋房子都能听见你的声音。” 而凯伊路却转头瞪着对他说话的裘达斯:“我就是要让他们听见!狄穆罗斯太让我失望了!我还以为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好了好了。你一点儿也不明白军队的纪律和情况。” “裘达斯。里特拉司令他们跟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吧?”凯伊路吃惊地问道。 “不对。我告诉过你不要忘记我们身在此处的理由。如果在该休息的时候不好好休息,就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刻错过修正历史的机会。” “我知道……” 凯伊路不情愿地从作战室门前走开了。 一边走一边观察了两人的神情后,罗尼终于放下心来,一下子加快了脚步。 回到军官室之后,发现里面已经按人数摆上了整齐的床铺。 “啊,连茶都准备好了。” 莉亚拉看到桌子上的茶具之后,面带歉意地看着哈洛路特。 “别客气,别客气。因为现在是战争时期,所以也需要一些保证后勤的人。打扫、洗衣服、做饭。在这里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也帮了不少忙似的。”罗尼调笑道。 “你真是失礼。我其实很会做饭的,比如要熬夜搞研究的时候。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肯吃我煮的东西……” 哈洛路特微微一笑,在看到迟些进来的凯伊路和裘达斯之后说:“好。在去干活儿之前先对这位少年解释一下。” 然后她抓住凯伊路的手。 “啊?对我?” “没错。你知道一万个人的性命究竟有多重吗?“ 凯伊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性命……你是指心脏?不过我只见过怪物的肝脏……”说着他拿起手边的一个杯子,“像这样的?一万个这种东西放在一起的感觉?” 哈洛路特惊讶地咳了两声:“谁在问你人类的身体数据?不是指这个,而是说狄穆罗斯有这么多的部下。” “一万个?” “是一万人。”哈洛路特还是笑了出来,“看你那么不甘心,所以我想跟你解释一下。也就是说,为了亚托怀特一个人,不能用一万个人的性命去冒险。与天上军的最终决战迫在眉睫,哪怕多一个士兵也好。你明白吗?” “嗯……感觉非常容易理解。他真是这么想的吗……” 凯伊路虽然用力点了点头,但表情还是没有舒展开来。 “谢谢你专程来解释这些,但这样好吗?在这种地方耽误时间。”裘达斯问道。 “我知道。必须要尽快进行守护者完成之前的最后加工。”说完,哈洛路特爽朗地点了点头。 “加油啊,哈洛路特。”莉亚拉对她说道。 “谢谢。啊,对了。看到你们我才想起来。” 哈洛路特打量了一下还拿着杯子的凯伊路和他身边的莉亚拉,含糊不清地小声说道。 “他们俩其实是恋人啊。” 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哈洛路特快步走出了军官室。而凯伊路等人之间则沉默了好一会儿。 “说什么恋人……究竟指的是谁和谁啊?” “凯伊路,你这家伙真是的。”罗尼夸张地叹了口气,“还差得远啊,对男女之间的微妙感情太过疏忽了。她一定在说狄穆罗斯和亚托怀特是一对恋人。” “啊!真的吗?” “说到这个话题你怎么那么有精神?”娜娜莉斜着眼睛瞪了罗尼一下。 “嘿嘿,色鬼之血又躁动起来了。” “那再让水蛭帮你吸走一些怎么样?” “呃!”罗尼一想到那片森林里的疯狂水蛭,不禁浑身一震。 在查看了茶具之后,莉亚拉抬起头来说:“娜娜莉,这里没有开水。你能去厨房烧一壶吗?” “啊?让我干这事儿……”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敲响,随后一名年轻的士兵走了进来。 “打扰了。茶点都准备好了。”士兵一只手提着陶瓷水壶,另一只手斜抱着一个大餐盘。在餐盘正中摆放着类似白面包的东西,看样子像是刚做好的,因为食物表面还不停冒着热气。 “看上去不错。不过好像快掉在地上了。”凯伊路急忙跑过去,从士兵手里接过餐盘。 “实在不好意思。那个……你们是新加入工兵队的人吧?是队长的直属部下吗?” “嗯,差不多吧。”裘达斯含糊地回答道。 “我刚调到狄穆罗斯中将下属的部队不久,请叫我修莱克。啊,我把开水暂时放在这儿。” 莉亚拉看着那壶被放在桌子上的开水问道:“修莱克先生,这里的打扫也是你负责的吗?” “是的。因为我现在只能做这种事……” 名叫修莱克的士兵那张孩子般的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苦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脚。 “我负了伤。在特殊任务中与天上军交火的结果……完全是因为大意。” “那你还是好好养伤比较好。可以做搬运物品之类的工作吗?最好能修养一下……” 娜娜莉担忧地问过之后,修莱克只是摇摇头:“已经没问题了,真的。不管怎么说,能得到卫生兵队长亚托怀特上校的亲自治疗,感觉非常光荣。但是……“ “但是?”凯伊路反问道。 “嗯……本来我应该可以参加最终决战的。但中将阁下对我说,脚伤如果没有上校的亲自认可,就不许我上战场。” “狄穆罗斯、啊不,中将阁下还真是个体贴的人。” 听到罗尼那略带意外的口气时,修莱克惊奇地看着他:“那是当然。你知道阁下的口头禅吗?” “哎?不知道。” “是‘给我活着回来’。当天上军的混蛋把剑刺进我腿里时,我真的 以为这下死定了。但那个声音,那句话在心中鼓励了我。” 这位士兵说到这儿,好像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工作似的。慌慌张张地将用红砖堆砌而成的简易炉子点上火,把水壶放在上面。 “你知道亚托怀特小姐出事了吧。”凯伊路问道。 “嗯,刚刚听说。我能做的只有祈祷她平安归来……” 修莱克说到这儿,一脸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抬起头:“打扰各位了。需要的时候请随时叫我。” 说完,他便快步走出了房间。 “呼……看来狄穆罗斯很受部下的仰慕啊。”娜娜莉带着敬佩的表情盯着那扇刚刚被关上的门。 “别走那么快啊。应该问问他那两个人究竟是不是恋人,一不留神就给忘了。” “对啊,罗尼。我也忘了问他这究竟是什么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趁热吃比较好。”凯伊路说完便把手伸向桌上的餐盘,从里面取出一块足有巴掌大的白色食物,“这是什么啊……表面没有烤过的痕迹,看来不像是面包。不过沉甸甸的。 “我来我来。”娜娜莉走过来之后也拿了一个,“这不是烤的,看上去像是蒸熟的。里面是……” 两人一起把白色的团状物掰开,看到它中心有黏黏呼呼的茶色馅儿。 “哎,味道又甜又咸。馅儿是什么做的?好像是把很多种东西捣得十分细碎之后混在一起……用来对付那些挑剔的小孩子再合适不过了。” 希望镇里那些孩子的脸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在娜娜莉的脑子里。忽然“自己现在怎么会身处如此遥远的地方”这种想法侵袭了她的神经。 “这到底是什么啊?连擅长做饭的娜娜莉也不知道吗?” “嗯?应该是一种类似面包的东西吧。” 凯伊路在说话的时候,娜娜莉暗自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试着把这个做出来。 “一、一千年前的点心……原来就是这样的啊,罗尼。” 凯伊路把饼掰开后看也不看,满满地咬下一口之后回头对着罗尼说道。 但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哎?) 裘达斯不知什么时候离开桌旁,背对着其他伙伴站在窗边。 而罗尼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罗尼,你不吃吗?” “别理他。”娜娜莉一边说,一边为提来水壶的莉亚拉摆好杯子。 “同样身为男人,有时候就是得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 “什么意思?” “呵呵,我也不知道。” 说完,娜娜莉调皮地耸了耸肩。 “你在想什么。”站在裘达斯背后的罗尼开口问道。 “没什么。” 罗尼微微一笑,仿佛在说“肯定不是‘没什么’吧。” “话说到一半就走开了。让我猜猜是怎么回事吧。” 裘达斯慢慢地转过身:“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能够解读我的内心了?” “总归是跟女人有关的时候。” “哼……” “看到狄穆罗斯·戴帕那么优秀,这稍稍让你有些不高兴吧。不是吗?” 裘达斯依然紧闭双唇。 “这样不是很好吗。露蒂她总是在说一句话,‘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眼光再高也没有用。’” “那是什么?” 罗尼呵呵地笑了起来:“因为偶尔还是会有那样的人出现。在被孤儿院养大的孩子里,有一些看到稍显富裕的家庭,便也想像他们一样过得奢侈一些。而这个时候,那位温柔美丽的露蒂小姐就是这样劝导那些孩子的。” “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裘达斯好像有些不高兴,转身从罗尼身旁走开。 “什么啊,你听懂我的话了吗?如果放到刚才的情况下,那么狄穆罗斯就是一个卖餐具的,而你不是,所以你理所当然地不会拥有上万个杯子。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哎?狄穆罗斯是卖什么的,罗尼?”桌子另一边的凯伊路问道。 “什么都没卖。我在跟裘达斯说话。”罗尼苦笑着回答完之后,继续转身面对裘达斯。 “我不是在想那件事。”裘达斯叹了口气,“虽然我们是为了修正历史而来到这个时代的,但我们的存在会不会引起新的扭曲呢?罗尼,你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吗?” “嗯……你是指巴路霸多斯吗?”突然被问起如此关键而正当的事,罗尼不禁语塞。 “这个世界必须被斯坦等人拯救。为了让历史朝那个方向发展,我们在这个时候必须做出必要的调整。娜娜莉不是常说吗,得回到那个尚未被开发的森林,让水蛭……” “我知道!“罗尼一下子打断了裘达斯的话,“唉。没想到担心朋友是这么麻烦的事,可我们还得继续做下去。我干脆变成狄穆罗斯的信徒算了。像他那样纵观全局,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杀死。那真是太帅了,哈哈,太帅了!” 砰! 罗尼的后背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一掌,这让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在说什么呢,罗尼。” “凯伊路……” 凯伊路的一只手上拿了两个重叠在一起的饼。少年将它们分别递给罗尼和裘达斯之后,再次转头盯着罗尼。 “我刚才一边吃一边想,还是觉得狄穆罗斯的反应有些奇怪。既然是恋人,那就应该不顾一切地保护她不是吗?如果最重要的亚托怀特小姐不在了,那么这场战争……” 凯伊路的视线已经移到了裘达斯身上,同样一动不动。 “是这样的吧,裘达斯?我没有弄错什么吧。” “随你怎么想。” “嗯。”凯伊路满面笑容地点了点头,“我们去劝劝他吧!到狄穆罗斯那儿去!” “切,好像只有我是傻瓜似的。” 说完,罗尼便面带不满地朝自己的床铺走去,他刚想弯腰坐在上面,却立刻停住了——因为屁股下面的床单实在是太干净了。 “没办法……还是陪凯伊路一起去吧。” 他咬了一口白色的饼之后,紧接着便狼吞虎咽地把它吞了下去。 修莱克走到户外打扫时,一位熟识的哨兵悄悄把他叫到身边。 “哎?亚托怀特上校?你没搞错吗?” 他在驻地大门口不经意地大喊了出来,然后慌张地四处张望。 “绝对没错。我在这附近找到了上校的手镯。”哨兵把声音压得很低。 “这个……我也有印象。少校在为我医治脚伤的时候,我好像见过那个装饰着白色饰物的奢华手镯。那么,你告诉中将阁下了吗?” “当然,我立刻就交给他了。” 哨兵看到修莱克脸上那种理所当然的表情之后耸了耸肩:“但是,阁下有可能不愿去救助上校。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总是有这种感觉。” “怎么可能。” 修莱克说话的时候,哨兵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 “有什么秘密吗?听上去挺有趣的。” “哈、哈洛路特……上校!” 哈洛路特的脑袋忽然从两个人之间钻了出来。 “您、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一会儿。本来该去研究所的,不过发现忘拿了东西就回来了。这还真符合我的风格。” 一定是跑回来的吧。她呼呼地喘着白色的粗气,脸颊也有些微红。 “接着说吧,狄穆罗斯怎么了?” “呃……” “你们刚才不是提到什么手镯,什么中将阁下之类的吗?” “呜……” 修莱克和哨兵对视一眼,决定放弃抵抗。 以前曾有个在哈洛路特博士面前胡说八道的士兵,结果后来他被煞有介事地戴上测谎器,吃了不少苦头。这件事一直在士兵中流传。 “我刚才在巡视时找到了亚托怀特上校的手镯,上面还有一封信。然后我就把它交给了中将阁下。” “原来如此……”哈洛路特听了哨兵的话之后用力点点头。 修莱克无比焦急地上前一步说道:“那个……我诚心地拜托您。请一定不要连我们也开除。” “啊?你在说什么啊。你们的人事管理权又不在我手里……哎?还有谁被开除了?” 哈洛路特睁大了眼睛。 “谁……就是博士那些直属部下啊。” “嗯?你是指军官室里的凯伊路他们?” “是啊。从刚才开始他们就聚在一起讨论什么离开军队之类的话题。虽然我很快离开了房间,但还是听到一点……” 哈洛路特一下子皱起了眉头,随后以惊人的气势朝建筑物内部跑去。 (平常我绝不会过问狄穆罗斯所做的任何事,但如果凯伊路他们出什么事的话……就不那么有趣了!) 虽然不清楚狄穆罗斯和凯伊路发生了怎样的对话,但其实并不难想像具体的内容。但她奔跑在走廊上的时候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让凯伊路他们展开行动……在背后推他们一把……这样做也许会让他们遇到危险,但另一方面也能彻底地保护他们……) “真是完美又成熟的方案。”此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装饰着长长羽毛的假面具,“那家伙……难道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不会吧……啊,不过要是可以的话,一定要想办法看看他的内部是什么构造……” 在狄穆罗斯的私人办公室门前站定之后,哈洛路特门也不敲就走了进去。 “什么事?”办公桌另一边的狄穆罗斯抬起头问道。 “我想进行解剖!” “不行。”他不苟言笑地回答道。 “啊,搞、搞错了……不是解剖,是实验。我想看看守护者的晶术状况。” 哈洛路特在脑子里不断估算巴路霸多斯与凯伊路等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她在与剩下的时间赛跑。 (回研究所拿到守护者之后到螺旋洞窟去……) “时间紧迫,狄穆罗斯。”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拼尽全力完成这件事。 “你骗了我,哈洛路特!” 狄穆罗斯站在螺旋洞窟的入口处吼道。洞窟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入口慢慢打开,一条小道朝深处蜿蜒而去。 “因为这个还没有完成,所以放手试一试吧。要是顺便能把谁救出来的话就更好了。” “顺便?” 这时,隐约传来的几声惨叫和大喊让狄穆罗斯吃了一惊。 “亚托怀特!” 哈洛路特紧跟在向前猛冲的狄穆罗斯身后。 最终,他们在洞窟最深处找到了被关押起来的亚托怀特,以及站在她与两人之间的巴路霸多斯。 “狄穆罗斯!上吧!” 不等哈洛路特把话说完,狄穆罗斯便已经高高举起了守护者。 “哈啊啊啊啊!” 骇人的猛烈火焰突然出现,一瞬间便将巴路霸多斯烧成一个火人。他很快消失了踪影。 与此同时,亚托怀特也恢复了自由。 狄穆罗斯放低守护者,快步朝她跑去。 “啊,晶术壁障消失了!” “谢谢你,狄穆罗斯阁下。” 凯伊路等人虽然还没有挣脱巴路霸多斯对他们的束缚,但狄穆罗斯的眼神好像根本没在这几个人身上停留过。 “啊,走了。”莉亚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哈洛路特。”罗尼扯了扯哈洛路特的衣袖。 “嗯?什么事?想跟我道谢吗?” “不是。那个,那把剑……”罗尼指着狄穆罗斯问道,“那就是守护者?” “没错。” 看到哈洛路特爽快地点了点头之后,罗尼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夸张,连眼睛都湿润了。 “哇!那就是狄穆罗斯!凯伊路,你知道吗?那就是斯坦先生的……” “啊。我之前听过这件事……真是把厉害的剑。” “喂喂。”哈洛路特不满地提醒了两声,“你们俩怎么一副热血沸腾的样子,那个还不是最终完成品。你们这样表扬它很伤我的自尊啊。” “那有什么关系。对我们来说那把剑非常特别。连裘达斯也知道……哎?” 罗尼这才注意到裘达斯不知什么时候又转身背对着其他同伴,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是在观察那对恋人吗?还真是少见。” 就在娜娜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视线越过裘达斯的肩头,看到亚托怀特把手高高举了起来。 啪! “哇!吵架了?” 亚托怀特照着狄穆罗斯的脸颊用力扇了一耳光。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专门来救你的狄穆罗斯先生?”凯伊路大声询问哈洛路特。 “你别问我啊。不过,应该是因为那个吧。如果以军人的角度来考虑,这并不是一次合理的行动。而且由于违抗了上级的命令,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的,那家伙可能得吃点儿苦头……是吧,裘达斯?” “别问我。” 转过头来的裘达斯看到哈洛路特脸上带着十分理所当然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对你非常感兴趣。想要把你解剖,连骨髓都仔细调查一下。” “不行不行。这家伙的心里藏着……” “罗尼。” 由于裘达斯的语气十分强硬,罗尼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想弄清楚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跟那个没关系。更进一步来看……勉强可以说是从人类行动学上的观点来分析。比如‘你们为什么宁肯违抗狄穆罗斯也要到螺旋洞窟来?’之类的问题。”哈洛路特把眼珠往上翻,一动不动地盯着裘达斯。 “你问为什么……我只是跟着凯伊路他们一起来的而已。” “是吗?好,就算是吧。反正亚托怀特也没事。” 说完,她把两只手插在腰间,一脸满足地看着那两位和好如初的恋人。 “没错。亚托怀特小姐回到军队之后,离最终决战就越来越近了!” 凯伊路大声喊道。 但是,把脸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裘达斯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大家一起为将我们地上军引向胜利的英灵们祈祷!”里特拉司令的演说还在继续。他的声音撕碎了寒风,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士兵们的身体虽然因为寒冷而抖个不停,但每一个人此时应该都想起了与自己亲近的牺牲者的面容。会场周围看上去就像被一团异样的热气包围起来了一般。 “身怀旷世奇才的军师——卡雷尔·贝理塞利欧斯!我们绝不会忘记 你!”这句话已经脱离了著名演讲的范畴,那痛彻心扉的喊声想必是被里特拉的个人感情所催动的。在士兵之中再次进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哥哥,我知道这并不符合科学常识,但你能听到这喊声吗?看来你出人意料地受欢迎啊。) 哈洛路特的嘴唇微微一弯,露出一个稍显寂寥的微笑。 (在戴伊克罗夫特里……那个时候,我们冲进了贝尔格兰特控制室,而大哥则已经被米克多岚刺伤,命悬一线。但是,我的选择并没有错吧?) 哈洛路 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哈洛路特……放、放心吧……哥哥会保护……你的……” 临终之际,卡雷尔那空洞的双眼就像是在看着少女时代的妹妹一般。 “哥哥!睁开眼睛啊!哥哥!”哈洛路特紧挨缓缓呼吸着的哥哥,泣不成声。 她从没想到,在知晓一切的军旅生活中会像这样泪流满面。不过哈洛路特现在顾不上想这些。 将卡雷尔抱得更紧后,她感觉到自己那充满力量的手指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那是守护者的握柄。哈洛路特拿起剑,用溢满泪水的眼睛盯着晶核。 “哥哥说他要保护我……但我却没能保护他……我、我明明就在他身边啊!” 哥哥曾经说过:“身为双胞胎的我们是心灵相通的”,希望把哈洛路特的人格也投射在自己使用的这把守护者上。 “如果能行的话,只要把哥哥封入这里面就行了。那样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而且今后一直都能在一起……呜哇啊啊啊啊!” 最终,有人抱着哈洛路特的肩膀,温柔地把她扶了起来。 “谁?” 她将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转过来之后,看到娜娜莉把一块手帕递给了她。 “是你们啊……” “哈洛路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凯伊路抬起握成拳头的手擦掉脸颊上的泪水。 “你哭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保持了历史的正确性,就没什么可抱怨的。哥哥他也一定不愿意为了活下去而歪曲历史进程。” “哈洛路特……“ 莉亚拉轻轻走到凯伊路身边。 “我已经没事了。要紧的是必须马上关闭控制装置。” “喂,你可别逞强。” 罗尼刚想伸出手阻止哈洛路特,可看到的却是她迅速把眼泪擦掉后那张僵硬的笑脸。 “我不是说过没事了吗。不过,还是谢谢你。”她重新面向裘达斯,“谢谢你替我保守秘密。另外,也谢谢你没有让我犯错误。” “别跟我郑重其事地道什么谢。”裘达斯的语气显得很不高兴。 哈洛路特没有理会他,就这样朝控制装置走去。 “喂,裘达斯。你生什么气啊?” 罗尼刚问完。 “罗嗦!” 对方立刻把身子转向另一边。 “算了,还是老样子。” 罗尼一边沙沙地抓着一头银色头发,一边叹了口气。 “我不是前不久才对你说过吗?你的人生就是你第一次体验的人生,没有第二次。像历史之类的东西,原本就没有思考的必要。”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到裘达斯的问话后,凯伊路也屏住气息等着罗尼的解答。 “意思是做人就得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做,满足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裘达斯狠狠地瞪了罗尼一眼。 “哼。前段时间崇拜狄穆罗斯,今天又觉得贝理塞利欧斯兄妹异常出色。你还真是个木头脑袋。” “头脑简单的其实是你吧。”裘达斯的嘴唇讽刺般地歪了歪,“而且你猜错了。我根本没有考虑你说的那些事。” “什么!” 这个时候,罗尼被娜娜莉牢牢地扭住了手臂。 “好痛啊啊啊!” “你太不小心了,罗尼。想想这是什么场合。” “我知道,我知道,别在这时候用关节技好吗。” “哼,拿我没辙了吧。各位,给哈洛路特做最后的告别。” 莉莉娜走在同伴们前面,几乎把罗尼拖出了控制室。 当负责殿后的裘达斯也远远地离开之后,哈洛路特深吸一口气,就像是在发泄无处排解的悲伤一般用力按下了控制室的闭锁开关。 “全体注意!解散!” 高亢的号令让哈洛路特的意识回到了现实之中。 里特拉已经不在演讲台上了。 沙沙的军靴声以及争相回到驻地的交叉人潮让她一瞬间丢失了自己的目标。 哈洛路特开始慌慌张张地寻找凯伊路等人。 “啊,找到了。喂,你们几个!”哈洛路特一边招手一边朝少年们走过去。她大致能猜出这群人的下一个目的地,不过哈洛路特现在想的是,果然没有机会搜集实验体获得胜利的战斗数据了。 “喂,你们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我想是追踪巴路霸多斯。”凯伊路回答道。 (听上去不怎么有趣……) “之前我不是说过吗,我的脑袋比神还聪明。今后一定会向你们证明这一点的。” 凯伊路、莉亚拉、罗尼、娜娜莉、裘达斯——按顺序认真看了看他们的脸之后,哈洛路特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 哈洛路特·贝理塞利欧斯 每当想起她,我总是有一种想要刻意回避的感觉。 身为天才科学家的她在我所生活的那个时代非常出名——更何况我还是她的同事。不过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 当在场的人刚刚提起天空这个话题时,她脑子里就已经完成了与天空相关情报的处理,一个人围绕着“深海”这个主题思考各种问题。总之她无论如何都跟身边的人不一样。看来脑筋太好也是一个问题。 和少爷一起再次见到哈洛路特的时候,其实我对此非常感兴趣。不停想着少爷究竟能在何种程度上接受她的聪明才智。 不过说老实话,事情的发展比我想像的要顺利许多。她一定充分理解了知道太多未来的事究竟有什么坏处。 在这个时代,她完全不知道少爷的真实身分和一切真相。 不过,在注意到她为了保护凯伊路等人而采取的独特行动之后(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证明她果然不是普通人。 少爷在这个时代第一次与他人进行了明确的对比。 不过罗尼十分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里昂·马格那斯为了一位名叫玛丽安的女性,别说一万人,就算要牺牲全世界他都有可能会史无反顾地去做。狄穆罗斯等人的行为或许深深地刺痛了他。 对了,我在这个时代也得到了一项宝贵的体验。通过少爷的视觉,我看到了活着的自己。 不用说,那个时候根本没有镜子之类的东西,所以虽然还记得大致的样子,但是……说老实话……嗯,还是算了吧。 此外,还搞清楚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我的人格在守护者中取得了非常大的进步,变得十分讨人喜欢。当时的我还只是个毛头小子。 还是把话题回到哈洛路特身上吧。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或许还会跟她打交道。 不仅仅是这个时代的少爷,我还想让哈洛路特看到更多不同时间,不同场合的少爷。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就把这当成是在活着的时候没有得到认同和评判的我,对这个结果一种反抗吧。 人就是这样,总是想知道那些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对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比如……嗯,他。 之前被少爷抢走了自己宿敌的乔尼·希坦或许就是其中一个人。 第十章 乔尼·希坦 那天清晨,莉雅娜就像是要把屋子里的空气全都替换一遍似的,将寝室的窗户全都打开来。这样就能像平常一样闻到反射着太阳光的大海所散发出的气味。 这是她丈夫菲特·莫里乌特地为妻子建造的房间。在屋子的三面都装有巨大的窗户,从任何一个望出去,都能看到水上城那美丽的海洋。 “好凉爽的风啊……” 从眼前那片广阔的海洋上传来细碎而平稳的波涛声,还有吃过早餐后就再无杂念的海鸟在平和地呜叫着。在凉风灌满了整个胸口之后,她满意地转过身。随后她便注意到整个屋子里都飘着香甜的牛奶味,不禁微微一笑。 “克莱尔。” 放在卧室正中央一张小床里的女孩还没有睁开眼睛。 想到不能让屋里的光线太过刺眼之后,莉雅娜为了关上窗户再次把身体往外倾。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哎?) 声音并不清澈,接近细微的不和谐音。是有什么东西在震动。 (到底是什么?) 莉雅娜提高警惕扫视了一眼卧室。从那以后还不到两年——菲特总是在提醒她不要放松警惕。 窗帘随风摆动,触碰到了她的头饰。 又是一声响动……这次非常明显,而且能够判断出声音的方向。 “啊!”莉雅娜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拼命摇了摇头,然后快步跑出寝室,大声喊住了刚好经过走廊的佣人。 “出什么事了,太太?” “菲特……菲特在哪儿?” “主人这个时候应该和平常一样待在黑十字军里。”佣人吃惊地回答道。 菲特在吃早饭以前都会去查看一下莫里乌的骄傲——水军·黑十字军的部队和指挥情况,这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 “好,我知道了。你现在立刻去把他叫回来。” 莉雅娜那不同寻常的样子让佣人立刻点点头,连忙跑了出去。 “莉雅娜!出了什么事?克莱尔她……” 菲特·莫里乌冲进寝室的时候,莉雅娜正坐在自己的床上。 “不,不是克莱尔的事。”她把手中的抱枕放到一边之后站了起来,“对不起,在工作的时候把你叫回来。不过,我确实被吓了一大跳,所以……” “怎么了?” 菲特瞥了一眼正在酣睡的女儿那张玫瑰色的小脸之后,走过去拉住妻子的手。 “也许,是那个人要来。说不定就是今天。” “那个人?你指的是谁?” “是乔尼。乔尼·希坦。” “什么!” 菲特吃了一惊,直愣愣地盯着莉雅娜的脸。他完全不清楚妻子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那家伙出去旅行之后,从希坦区不是传来了消息吗?” 几个月前,当克莱尔顺利降生的时候,菲特向希坦发出了报告。不过对方的回答是乔尼并不在领地里。 “因为有领地的重建等诸多事务,我想他应该不会离开太久,但我们并不知道他返回的具体日期。还是说他又有了什么新的消息?“ “不是。”莉雅娜摇摇头,“刚才我打开那扇窗户的时候……” “窗户?” 菲特说完便惊讶地朝那扇开着的窗户望去。窗帘只拉上了一半。 “是海鸥送来了信件?” “也不是。” 莉雅娜笑着指了指安放在房间入口附近的某个置物架。 “诗琴响了。而且不只一次。” “怎么会……” 菲特从置物架上取下一把装饰非常华丽的弦乐器,用两只手捧着。尽管从乐器的角度来看这把琴有些沉重,但乔尼曾经用它战斗过,是作为武器制造出来的特殊物品。 那次灾难过后,菲特和莉雅娜两人就从乔尼那里得到了诗琴。 虽然现在弦已经有些松了,但整体呈眼泪型的椭圆形琴身却一直没有任何改变。 “诗琴不可能自己发出声音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菲特不禁暗自想到,会不会是还不习惯照顾宝宝的妻子太过劳累了,所以才会产生幻觉…… “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平常的话,我一定会认为是乔尼出了什么事,但这次我却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不过,它现在不是没有任何反应吗?” “的确……啊,难道是因扫风的关系?“莉雅娜此刻正看着静静垂在窗边的帘幕,“刚才有一阵风十分清爽。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听到声音的。嗯,一定是这样。” 被风吹响的诗琴…… 菲特耸耸肩,想起了那位久未谋面的好友。 克莱尔出生之后,菲特等人身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活泼起来。虽然从水上城诸岛不时传来有怪物出现的报告,但看上去并不像是有巨大灾难即将发生的预兆。在莫里乌海域出没的怪物都被负起治安责任的黑十字军及时消灭掉了。对总是准备应对“与大国塞伊喀鲁特之间的意外战争”的他们来说,虽然这种战斗绝对满足不了士兵们的自尊心,但每个人都懂得和平来之不易这个道理。 菲特能为莉雅娜提供一些孩子气的物品的前提也是领地内治安的稳定,这是毋庸置疑的。 (说不定,那家伙真的会来……不,无论怎么看这都太勉强了……) 这个时候克莱尔醒了过来,两只玩具般的小手在不停地晃动着。 “终于要起床了。”莉雅娜走到女儿的小床边,轻轻抱起浑身柔软而湿滑的小身体。 “来,吃早餐吧。” “嗯。” 菲特点点头,把诗琴放回置物架上。当给准备到餐厅去的妻子和女儿打开门之后,他自己首先站到了走廊上。窗帘忽然发出呼啦啦的声音,而他的银发也感觉到了一阵从背后吹来的凉风。 “嗯?” 菲特敏捷地转了个身,条件反射似的盯着那把诗琴。 不过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不禁苦笑了一下,慢慢把寝室门关上。 这天晚上,菲特约好与水军的最高指挥官罗比斯·特吉一起共进晚餐。 罗比斯虽然和菲特同年,但因为他从小就聪明过人,所以得到了上代领主基诺·莫里乌的赏识。而他的父亲是基诺手下一位能造出最快、最强战船的设计师,再加上这层关系,让他可以作为菲特的玩伴经常造访领主的居城。 罗比斯从一开始就十分清楚,虽然他和乔尼以朋友相称,但两人的立场毕竟不同。而他从小就是个十分老实的孩子,绝不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 长久以来,直到现在——当然是只灾难发生之前——罗比斯就一直是菲特的左膀右臂。虽然阶级有差别,但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深厚信赖及友谊。 “我迟到了,菲特大人。”罗比斯走进餐厅的时候,圆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此外,巨大的玻璃杯里也已经倒上了美酒。把摇篮放在一旁后,一同列席的莉雅娜面带稍显疲倦的微笑比较着两人。 “你们有工作上的事要谈吗?还是和平常一样,先喝点酒吧。” “实在抱歉,夫人。”罗比斯那巨大的身躯忽然像是要鞠躬一般往前倾,这把莉雅娜吓了一跳,“请问……今天早上出了什么事?看到菲特大人慌慌张张地赶回家,我们都吃惊不小。” “啊,那个……其实也没什么事。” 菲特一边笑一边举起了玻璃杯,对自己的妻子说:“呵呵,还是先品尝美酒吧。今天可得让我喝哦,更何况我可不能让罗比斯小瞧了。喜欢酒的人都是……” 就在这时,一名佣人 走进了餐厅。 “那个……菲特大人,有客人。” “客人?今天已经没有预定前来的访客了。” 看到菲特那眉头微皱的表情后,佣人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僵硬。 “是谁?” “嗯……好像不是领地里的人。” “什么?船呢?” 刚提出这个问题,罗比斯立刻摇了摇头:“傍晚之后我就再没收到有船驶进莫里乌港的报告。此外,如果有什么事,我的属下应该会直接到这里来报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客人现在在哪儿?” “走、走廊里。”佣人回答时的声音几不可闻,“我本来想去拿油灯,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走廊里。他自称是占卜师……要让他进来吗?” “占卜师……”菲特刚一站起身就把手放在了剑柄上,“我去看看。” 罗比斯伸出一只大手拦住了领主:“虽然几率甚微,但他仍然有可能是多凯的残党。” 他快步从佣人面前经过,朝走廊方向走去。但转瞬之后,一名披着茶色外套的男子抢先一步从门缝中间溜了进来。 那应该是一名老人,后背驼得非常厉害。但他手中的长杖足以作为武器来使用。 “克莱尔!”莉雅娜惨叫一声,连忙从摇篮里把女儿抱起来。 “你是谁?” 面对罗比斯的问题,将眼睛隐藏在头巾阴影里的男子用他那无比嘶哑的声音回答道:“我是能预言未来的占卜师。为了莫里乌的繁荣,我来这儿是为了给新降生的孩子取一个幸运的名字。” “不、不用你多管闲事!”莉雅娜吼道,“我们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决定给这个孩子取名叫克莱尔了。” “你说什么!”老人的外套忽然夸张地弹跳了一下,“怎么会……我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 “想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名字?” 菲特在提问时嘴唇一直抖个不停。尽管他今晚根本还没有喝酒,但不知为什么,脸却涨得通红。 “你们如果听到我想出来的最棒名字一定会吓一跳。那就是艾米丽。” 菲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莉雅娜和罗比斯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不禁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看来你稍迟了一步。不过也好,如果再生个女儿,我们就为她取名叫艾米丽。” “菲、菲特大人!怎么能跟这种不明底细的老头……”罗比斯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不解地看着菲特。 随后年轻的领主把脸转向妻子,温柔地说:“干嘛铁青着脸,怎么了?你还没听出来吗7你今天早上不是提到过么。” “你在说什么啊,菲特。”莉雅娜目不转睛地盯着丈夫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朝老人靠了过去,“怎么可能,骗人!真的是你吗?乔尼!” “乔、乔尼大人?”罗比斯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哈哈,什么嘛,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老人捆紧头巾,将袍子卷成一团扔在地上。弯曲的后背伸直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名身材纤细高佻的男子。 “乔尼!” 莉雅娜呵呵地笑了起来:“要是来祝贺的话是不是太迟了点儿?我们早就给希坦发了正式文件。” 乔尼双手合十,郑重地朝菲特道了个歉:“我这边也遇到了不少事。昨天才回到希坦。” “那么,乔尼大人,请您坐在这儿。”罗比斯起身把自己的椅子让给希坦领主,“菲特大人,我……就先走了。“ “要走了吗,罗比?” “是的。”听到儿时的称呼,罗比斯脸上不禁挂上了喜悦的微笑,“我每天早上都能见到菲特大人。” 罗比斯朝菲特和乔尼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出房间。 “那家伙的谦虚劲儿还是和小时候一摸一样。”乔尼以一个优雅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然后指着罗比斯刚刚经过的那扇门说道,“看来你真的成长了不少。现在问起莫里乌,能想起基诺大叔这个名字的家伙越来越少。看来你已经变成一个挺不错的领主啦。” “喂喂,你喝醉了吗。”菲特苦笑一声,莉雅娜则往刚摆上来的玻璃杯里倒上透明的酒,“对了,乔尼。你到底是从哪儿进城的?” 莉雅娜盯着那件被脱下后扔在地上的长外套问道。 “又是用绳梯?” “算是吧。” 菲特和乔尼一同笑了起来。 从前他们和被巴提斯塔追赶的斯坦·艾露隆等人一起溜进城时就是用的那东西。 “从海那边进来要顺利一些。” “这根手杖好恶心啊。” 想要把袍子捡起来叠好的莉雅娜刚拿到一起放在地上的手杖就笑了起来。上面粘着几枚黑色的薄片。 “看样子不是什么漂流木材。啊,上面还有些新芽!是在这附近捡的吧。你就算什么都不拿,也可以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来啊……” 乔尼飞快地和菲特的杯子碰了一下,发出卡锵的响声,然后举起酒杯喝下一大口。 “那可不行。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一名曾经在各国流浪,神秘而又快乐的吟游诗人啊。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能奏出美妙旋律的诗琴了。” “诗琴!”莉雅娜忽然小声叫了出来,菲特也会意地点点头,“对了,你究竟是怎么办到那件事的?到底使了什么戏法?” “戏法?”乔尼一脸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好友。然后把视线投向圆桌上的饭菜。 “这块生鱼片的那个部分最好吃?” “白色部分吧。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哎呀,别管这个了。我想问的是你怎么让诗琴自己发出声音的?今天早上.明明没有人碰它,但诗琴自己被风吹得响了起来,把莉雅娜吓了一跳。” “风琴是放在户外的吗?” 乔尼反问道:“不,当然不是。在我们的寝室里。””哎?” 莉雅娜接着补充说:“只有我和克莱尔听到了。肯定是诗琴在响。所以我对菲特说.乔尼说不定今天就会来。” “嗯……” 乔尼吃下生鱼片的白色部分后又喝了一口酒,然后低声念叨着。 “可能是因为……那个吧。也就是说我取的‘艾米丽’这名字无意中伤害了克莱尔,对吧?所以那孩子感觉到我要来之后就弄响了琴。就像是在说‘爸爸,妈妈,今天晚上有个很讨厌的叔叔要来,诗琴的响声就是暗号’似的。” “这几句话的确像是你的风格……算了,还是先做这件事吧。”菲特忽然从摇篮里把克莱尔抱了起来,“乔尼,这就是我女儿。你来抱抱看。” “啊?” 乔尼之前的语气一直让人搞不清楚他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但在伸手接过柔弱的婴儿之后,他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然后一直盯着那张熟睡的小脸看。 “好可爱啊……啊,这次是真的……” “什么真的?” 被菲特这么一问,乔尼只回答了一句“没什么”。 看到乔尼脸上浮现出一丝参杂着寂寥的复杂感情之后,菲特小心地给莉雅娜使了个眼色。 “乔尼,把孩子给我好吗?她差不多该回床上睡觉了。可以吗?” 乔尼战战兢兢地把孩子放在了莉雅娜伸出的双手上。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啊,谢谢。你待会儿再过来吧。” 听到乔尼的话,莉雅娜微微一笑,随后便用肩膀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位母亲了。” “哎?” “我说的莉雅娜。最后,果然只剩下了我 一个人。今后也一样。” 菲特轻轻喊了一声乔尼的名字:“说吧,你一定是有话告诉我才来的。” 菲特想到,从以前开始这家伙就像天上的精灵一样。 (心里隐藏的秘密越多,越沉重,他就越容易装出一幅轻佻男子的模样,让人以为他是一个怪人。) 莫里乌的领主忽然看到了被整齐叠放在房间一角的袍子。他真想知道自己的好友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将自己包裹在这种东西里进城的。 随后,他为两人的酒杯里斟满了美酒。 “我到那边去好吗?” 乔尼拿着杯子站了起来。然后走到靠窗边的长椅处坐下,并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你孩子出生时,其实我还在希坦。” “什么?那你立刻过来不就行了吗。” 看到菲特那略带责怪的眼神,乔尼笑了笑:“一大清早黑十字军就乱放了不少礼炮吧。当时我就想,这样一来菲特那家伙算是真正圆满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得照顾莉雅娜和你孩子,开始另一种崭新的人生。因此我也下定了决心。不忘掉以前的事就没办法继续往前走。” 菲特皱起了眉头:“乔尼,难道你还对艾蕾诺雅……” “不是,不是那个原因。”乔尼竖起食指左右晃了晃,然后重新交叠了一次长长的双腿,“不……准确地说其实也没错。你有没有老是重复做同一个梦的经历?” “梦?没有。”菲特摇了摇头。 “我小时候曾经遇到过,就是每天都和你以及罗比斯一起玩的那段日子。经常会梦到被你撞进了海里……而现实好像也正是如此。” “那是因为你老是傻乎乎地站在海边那些突出的岩石上。” 乔尼似乎回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呵呵地笑了几声:“虽然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最后又老是重复做着同一个梦。”笑容很快从他脸上消失了。乔尼继续说道,“简直就像梦到自己变成了神一样。具体来说是感觉自己变成了海鸥,从高空俯瞰下界。即使再狂乱的风暴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别说人类。纷争、死亡、诞生都变成了十分渺小的东西。” “嗯。然后呢?”菲特语气平稳地催促道。 “也就是说,连我自己也变得渺小了。” “所以你对过去的执着也是出于无奈?” “不对!”乔尼大声反驳后慢慢叹了口气,“正好相反。正因为人类如此微不足道,所以不能对一切小事都听之任之。所以我才不愿抛弃对过去的执着。明明已经想好了要一决胜负,但却被那家伙抢了先!” 菲特一边伸手为好友斟酒一边歪着脑袋问道:”那家伙是谁?” “当然是里昂·马格那斯。” 原来说的是这件事。菲特终于明白了。 “原来如此。不过,你的仇人应该是迪贝利斯大王啊。既然他已经死了……那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而里昂·马格那斯后来不是背叛了斯坦他们,在那个洞窟里溺死了吗?这就叫自食其果。” “不,迪贝利斯的性命本应由我来结束。导致命运出现差错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看到乔尼举起酒杯仰头牛饮,菲特也像是在模仿他一般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都有了深深的醉意。 虽然两人是在不同领地、带着不同身分降生的年轻人,但却背负了许多相同的东西。菲特脑子里忽然不断涌出这样的想法。在与莉雅娜共同度过的幸福日子里,如果将自己所背负的东西全都装进一艘船里,然后扬帆起锚,让它悄悄地朝远方驶去——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极度羞耻的事。 “真正的原因?那就是我将刺杀迪贝利斯大王这个任务交给了你乔尼·希坦。为基诺·莫里乌报仇本应是他的儿子,我菲特·莫里乌的责任。” “哼……从那时开始就错了么。真的?不管怎么说,我也被里昂推到了一边。而那把剑的闪光至今仍铭刻在我的脑海里——很遗憾你没有看见。” 乔尼把空无一物的酒杯放在地板上,转过身在长椅上随随便便地一躺。然后他用手盖住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乔尼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发出尖叫的是菲莉娅·菲莉斯。 “毁灭爆炎!” 最先飞起来的是怪物还是多凯城的城墙呢?在向外侧护域河坠去的残骸另一边,可以看到巨大的飞行龙。 “啊!那个那个……”斯坦着实吃了一惊。 “什么嘛……啊!克雷巴姆那家伙想用那个逃走!你个胆小鬼!快给我回来!”露蒂·凯特雷特朝升向高空的飞行龙大喊。 那时候克雷巴姆正要把神之眼运到凡达利亚去。 尽管乔尼紧握着诗琴,对准迪贝利斯的侧脸用尽全力砸了下去,但对方没有一丁点儿想让他得逞的意思。 迪贝利斯此刻正躺在用草编成的地板上,手里握着被酒浸湿的塞伊喀鲁特地图。他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发出一阵狂笑。 “哇哈哈哈哈!看来我被人算计了。克雷巴姆,你这混蛋从一开始就打算把我当成牺牲品吧。” 迪贝利斯这种不逊的态度让乔尼愣了一下。 要是当时立刻夺走他的性命就好了。 (那样的话迪贝利斯这该死的就不会激怒里昂……) “就算我的性命到此为止,整个塞伊喀鲁特也要为我陪葬!不错,不错!哈哈哈……” 他刚说出塞伊喀鲁特这个名字,里昂·马格那斯便冲上前去,两手紧握着剑柄。 “闭嘴!” 迪贝利斯的心脏就这样被一下子刺穿了。 “呃!呃哦哦哦哦!” 闪耀的剑刃,深红的血沫。乔尼就像在面对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一般看着眼前这一切。 直到里昂开口对他说话之后,乔尼才终于反应过来迪贝利斯已经断了气。 “对不起,乔尼,我把你的猎物……但我就是忍不住。” “算了……” 尽管嘴上这样回答,但心里的苦痛却不断向上翻涌…… (连接艾蕾诺雅与我的丝线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两人走出房间时,遇到了在这种场合下最不愿见到的男子。 “乔尼!原来你在这儿啊。援军刚刚驶进港口……” 看到黑十字军的船团,他们明白暂时返回莫里乌的菲特又回来了。 “你回来得真早啊,菲特。” “你、你也是。那我们走吧。” 说完,菲特瞥了一眼迪贝利斯的尸体——正是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艾蕾诺雅,眼睛稍稍睁大了一些。 “啊,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乔尼也看了看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迪贝利斯,然后从自己的好友身边走过,来到走廊上。 (这次是真正的永别,艾蕾诺雅……) 菲特当然知道乔尼心里的感受。 结束迪贝利斯大王性命的并不是自己。将剑插进大王心脏的人,是愚蠢至极的自己领到这里来的,他是一位塞伊喀鲁特的剑士——与水上城公国的历史没有任何关系。 在注意到自己无法面对艾蕾诺雅和菲特之后,乔尼加快脚步,默默地穿行在走廊里。 “睡着了吗?”菲特小声问道。 用鱼油制成的油灯发出滋滋的响声。乔尼躺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看来你的酒量不行啊。最开始明明是你教会我喝酒的。” 菲特就像少年时经常做的那样,叉开腿面对椅子背面坐下,两手抱着椅子靠背。虽然隔 着一段距离,但两人还是保持着正对的姿势。 他把下巴搁在椅子靠背上,刚闭起眼睛就感到酒劲儿像波浪一般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就连菲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说出了道歉的话:“乔尼,原谅我。” 乔尼没有反应。 “将你逼到这个境地的人其实是我。最根本的原因不是什么让你代替我去找迪贝利斯大王报仇。而是因为我从你身边夺走了艾蕾诺雅。你们俩明明互相爱慕……但如果逆流而上就有可能会改变未来。如此简单的道理,那个时候的我却怎么也不明白。我只想着自己一个人的幸福,却让你承担了本应由我来背负的责任……” 菲特想起了多凯城里的草编地板被迪贝利斯的血完全浸湿的情景,整张脸随之一歪。他立刻便发现致命伤并不是由诗琴造成的。但当时的菲特确实没有把这当成什么大不了的事。迪贝利斯大王的死亡本身足以让人感到满足,这一点是不会错的。再加上时间紧迫。他必须得立刻把斯坦等人送到凡达利亚去,所以没有时间仔细思索乔尼的真实想法。 (为什么我一直……能够不做倒可努力,而只是享受别人带给我的一切呢?) 乔尼把手从脸上拿开。他似乎迷迷糊糊地想要翻个身,但由于椅子的宽度不够,所以那纤长的身体刚翻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因为只有我一直在构建着某种真实可见的幸福……所以你才会为来到这里而感到为难吧。) 等等。菲特把头抬了起来。 (让乔尼无比痛苦的不正是我吗?在遭遇背叛,被抢先这一点上我的感受也一样,但牵扯到里昂·马格那斯的话……) 菲特开始在记忆里搜寻与里昂相关的东西。那个时候的他只是一名少年。大红的披风和一头黑发给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如果塞伊喀鲁特的客座剑士就拥有那样的实力,那么除了迪贝利斯大王以外,没有任何人产生过进攻塞伊喀鲁特的想法这件事也就不那么让人想不通了——里昂的装扮就是这么奢华,能够让人产生诸多联想。 而实际上,那冷峻的目光,精纯的剑技,以及略带讽刺的口气和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大相径庭。即便如此,之后他因为背叛了斯坦、凡达利亚王伍德隆等人而被世人唾弃。对此,菲特的心情十分复杂。 (我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细节,但如果他能一直跟着那些人,为拯救世界而出一份力的话,如今也应该成了人们口中的救世英雄。这样一来乔尼心中的痛苦说不定会减轻一些。而被一个恶人抢先夺走了仇人性命这件事……) 这时,房间大门被轻轻敲响了。 “菲特……老公?”莉雅娜举着一盏新油灯走了进来,“真拿乔尼的睡相没办法,半个身子都快落下来了。” 她不禁轻声地笑了起来,但看到丈夫的表情后立刻缩了缩肩膀,小心地问道:“你们可谈得真久。寝室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菲特点点头,同样小声地问道,“克莱尔呢?” “睡熟了。有个喜欢睡觉的孩子真是幸运。” “嗯。”菲特刚想张开嘴笑一笑,但很快又放弃了。 “我待会儿把乔尼叫起来。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那,我把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吧。” “麻烦你了。对了,莉雅娜。”看着正朝屋外走去的妻子后背,菲特不经意地叫道。 “什么事?” “不,那个……我,想在今后的人生里不再做让自己感到羞愧的事。” “哎?”转过头来的莉雅娜一脸不解地歪着脑袋。 “也就是一种……让你、乔尼、克莱尔,当然,还包括领地里的人民都不会感到羞愧的人生。” “我从不认为你有什么可耻的地方。”莉雅娜轻轻松了口气,“你忘了吗?我之前曾经说过,菲特和乔尼,你们两人都是我的骄傲。”她用缓慢的语气陈述道。 “嗯……这样啊。” “我还拿来了平常用来醒酒的茶。” 莉雅娜大概认为刚才菲特之所以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都是因为喝醉了酒的关系。 “快醒醒,乔尼。” 闻到飘浮在鼻尖处的芳香后,乔尼睁开了眼睛。 “啊,我好像睡着了。嗯——”他伸着懒腰从长椅上坐了起来,“哎?你还知道把这块破布给我盖上,挺机灵的嘛。”乔尼笑着把那件袍子从身上拿开。 “要是感冒就麻烦了。给。” 接过茶杯的时候,乔尼看到了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圆桌:“剩下的生鱼片我还没吃呢。” “别说傻话了,快喝吧。帮你提提神。”菲特自己也端起一个茶杯,然后深吸一口气。 “怎么样,挺香的吧。莉雅娜最近很喜欢这种茶,除了醒酒以外,听说还能美容。” “梅子茶?”乔尼闻出这是什么香味后向好友求证。 “没错。” “在海风这么厉害的地方也能大量种植梅子之类的东西?” “不是莫里乌的东西。是一位商人带来的。他好像在哈梅兹村附近有一片很大的梅子林,是个有钱人。” “听上去不错。”乔尼在赞叹的同时又喝了一口梅子茶,“哇,好酸!一下子就清醒了!” 看到一脸苦相的乔尼,菲特爽朗地笑了起来:“做了个美梦吗?” “嗯?没有。”乔尼耐人寻味地用眼睛余光看着菲特,“只听到某人一直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 “啊!你、你不是睡着了吗!” “真不凑巧,本大爷的耳朵采取了单独行动。” 菲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总感觉你像是因为不必要的担心而把心情搞得很糟。我本以为你已经收拾好心情,能够坦然地到莫里乌来了呢。” “没那种事……” 菲特看着乔尼的眼睛,“你真的已经想清楚了吗?” “至少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看到你之后不知不觉想起了一些快乐的事。”乔尼微微一笑,将一口梅子茶含在嘴里,“哈,真有效。” “喂,乔尼。如果你已经想好了,那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乔尼故意用十分轻浮的语气回答道,表情也随之一变。 “你刚才好像因为里昂干扰了你的复仇而十分生气。这件事你打算就这样完了?” “没错。” “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通的。” 乔尼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听好了,是因为我想让自己的人生朝更有价值的方向……” “不好意思。乔尼,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 “我知道了……”乔尼让已经没有茶水的杯子在手心里转了几圈,然后终于开口了,“做出妥协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那天晚上——就是斯坦他们破坏外壳,朝天上进攻的决战前夜。我很担心他们,想到塞伊喀鲁特的旅店去看看。那是一问塞伊喀鲁特国王亲自挑选的高级旅店。当时我心里还充满着对背叛者里昂的怒火。但我在旅店的酒吧里靠近斯坦和露蒂一看……” 乔尼讲到这儿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在去酒吧之前露蒂给了我一耳光,她说“要是听到你那些可笑的歌曲,感觉就像快死了一样”。真是个厉害的人。) “那两个人或许正在谈论没想到能活着回来这件事吧。自己的人生正离终结越来越近,但嘴上却在说着明天的希望。而我那无处发泄的怒火曾让我产生干脆狠狠揍一顿里昂的姐姐——露蒂的想法,但在那一刻,我发现自己错了。” “后来呢?”菲特问道。 “我冒着被露蒂揍的危险即兴唱了一首歌。感觉是以‘爱’为主题的曲子。”乔尼诙谐地摆好姿势,就像是在模仿弹奏诗琴时的动作一样。 “提到里昂了吗?” “我当然没有说出口。那个场合不适合提起背叛者。可以说,当时那两个人的姿态拯救了后来的我。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但是……”乔尼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反常,“那是正好半年前发生的事。虽然在达利尔杰伊特的纪念公园里已经收集了很多有价值的素材,但斯坦那家伙,关于那天晚上的重要情景他居然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一定因为是在与米克多岚的战斗中耗尽了体力吧。我感觉他们这是刻意在回避我,所以后来实在是后悔极了,就灌了他不少酒。” 乔尼想起了事后伍德隆王那张怏怏不乐的脸。 “当时贤王对我说了‘我跟斯坦还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你怎么能把他灌成那样!’之类的话,然后无奈地摇摇头。” “这就是第一个理由啊。”菲特有些不满地把手交叉在胸前。 “耐心一点嘛。公演最精彩的往往都是后半部分。”乔尼咧嘴一笑,“菲特,你是从谁那儿听说的?里昂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对迪贝利斯出手?” “不,要问为什么……我只是碰巧想到战斗的最后结果有可能会是这样的。从站立的位置来看,不是对里昂比较有利吗?” 菲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认真的意味。乔尼一直对过去耿耿于怀的理由不会是这个吧…… “梅子茶的产地是哪儿?” “啊?” 菲特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他被这个问题弄地有些迷糊,无意中把拿在手里的茶杯放回圆桌上:“哈梅兹。” “拥有哈梅兹的大国是哪个?” “塞伊喀鲁特。” “没错,就是那个。”乔尼慢慢地点了几次头,“在当时的多凯城里,大王那家伙这样说过类似‘塞伊喀鲁特的悲剧总有一天会实现。就算我的性命到此为止,塞伊喀鲁特也要为我陪葬!’这样的话。” “所以他才会被杀?” “嗯,我一直以为里昂是个忠心的爱国者。” “拥有那样的身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菲特。我是最近才注意到这一点。里昂想要守护的东西,绝不是什么国家。” “什么?”菲特把上半身往前探了探。 “你的孩子出生后,我偶然去过一次塞伊喀鲁特。当然,并没有想过是去整理心情的,也不会到达利尔杰伊特去。我坐上商用船,在阿尔梅达附近下的船。当晚,在一家破旧旅店的床上,我又做了那个梦……” “飞行的梦吗?” 乔尼没有答话,只是闭上眼睛把头抬了起来:“视线下方没有水上城的海,只有广阔的森林和城市在不断延伸,人多得要命。我忽然想起这里是塞伊喀鲁特。斯坦在这里,露蒂在这里,还有那家伙——里昂·马格那斯也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菲特无奈地耸了耸肩。他有些忌惮说出“那只是个梦而已”这句话。 “里昂和我一样,从天空上看是一个非常渺小的存在。”乔尼带着一脸的微笑慢慢睁开眼睛,“当然,那家伙不会像个近视眼一样,只能用模糊的视线来看待问题。所以我感觉他一直专心于某件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如果我没有对艾蕾诺雅抱有难以割舍的强烈悔恨,说不定直到现在还发现不了这一点。” “喂,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啊……” “哎?我都解释得这么清楚了。”乔尼把身子向后仰,靠在长椅靠背上说:“那我再给你点儿提示:女人。” 语气显得轻描淡写。 “女人?” “正是。你把刚才大王那句话里的‘塞伊喀鲁特’换成‘艾蕾诺雅’试试。如果我是里昂的话岂止刺一剑,肯定会把大王那个混蛋扎成蜂窝。” “呃……”菲特停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似乎在用脑子里的逻辑试验刚才听到话。 “哎,等等。”他抬起了头,“说起这个……虽然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但我好像听到过这种传闻。说里昂是为了心爱的女人而背叛英雄们的。” “喂,你是说真的?”乔尼惊奇地问道,“为什么没告诉过我?” “这只是从我手下的水兵那里听到的流言。再说你当时也不是不在这儿么。” “的确……”乔尼点了点头,然后貌似十分满足地叹了口气,“不过既然有这样的流言,说明我的假设不一定就是错的。” “会不会是世界稳定之后人们的嘴巴就变得轻佻起来了?你还是别乱猜的好。” “没关系。”乔尼眯着眼睛说道,“已经没关系了。里昂和我,一定都在为同一件事苦恼。明明想要保护重要的人,但最后却失败了。不,那家伙也许成功了。只是我不知道……他想要保护的不是什么国家,而是生活在其中的一个女人。我俯瞰的塞伊喀鲁特的人群里,一定有里昂·马格那斯深爱着的人。想到这,我就感觉如果不能原谅里昂,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这就是第二个理由。怎么样,很精彩吧?” 菲特没有说话,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边,拉了拉垂落的绳子。厚重的遮光帘顺滑地向上升起。 “哇已经是黎明了?” 这时,朝阳仿佛正要从地平线的另一边升起来。 “只要活着,就有很多我们必须得知道的东西,乔尼。”菲特转过身,面对用手遮住那耀眼光线的友人。 “嗯,真是的。我也得到了宝贵的教训。想听吗?” “当然。” 看到逆光站立的好友点了点头之后,乔尼深吸一口气:“听了你肯定会吓一跳。记得要把这句话一直在莫里乌家传下去哦。那就是……” “到底是什么?” “‘结局好,一切都好。’” 菲特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你别笑啊。我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许笑话我。” “好,知道了。我差不多要到海边去了,罗比斯还在那里等我。一定要提醒他们加强城堡的戒备,不能再让奇怪的占卜师溜进来了。” “没错。警备可是件大事。” 乔尼闭起一只眼睛夸张地点了点头。 “我会在吃早饭的时候回来。把罗比斯也叫上吗?” “行。” 菲特打开门之后举起一只手,指着乔尼那张睡眼惺忪的脸笑个不停。 刚开始有些虚浮的脚步很快就变得笔挺而有力。 每在走廊上踏出一步,菲特·莫里乌的决心就增强一分。 (从今以后,我绝不再从那位友人身边夺走任何东西,无论那是什么。要成为一个懂得给予的男人……) 从夺走艾蕾诺雅开始歪曲的命运之河,到今天才完全被堤坝拦住错误的流向。他在心中暗暗起誓,然后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 “这真是阵凉爽的风。”菲特离开之后,乔尼一个人站在窗边说。 海风把窗帘吹得不断摇晃,他那被染成太阳色的头发也变得一团糟。 “哦。原来这里是训练海港的上面啊。” 在邻近莫里乌港的地方,为了配合黑十字军每天清晨的训练,菲特修建了一个新的港口以供军舰停泊。此刻这个海港就在乔尼的眼睛正下方。可以看到在几只船上有忙碌的水兵在来回穿行。就像平常的梦一般。 这让乔尼微微一笑,索性展开双臂,就像是要乘着风从窗口跳出去似的。 (但是,里昂·马格那斯……看来我已经不可能找到你了……) 忽然,乔尼听到一 阵十分怀念的声音,一下子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虽然有些混浊,但那悲伤的音色…… “哎?什么!是诗琴?”虽然他急急忙忙地环视了整个屋子,但并没有看到乐器在哪儿,“难道是他们说的那个什么戏法?” 即使乔尼侧着耳朵仔细倾听,除了波涛的响声以外什么都听不到。 “被风拨动的诗琴……听上去不错啊!我下次出去旅行的时候就能宣称自己是‘不可思议的乔尼’了。” 这时,另一个声音清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语音混在不断上升的海风中飘进他的耳朵里。 乔尼把身子从窗口往外探,看到菲特和罗比斯正在向他招手。 “你们两个还真是肉麻。不过正合我意!” 乔尼摆出一个弹奏诗琴的姿势,一边笑一边回应着两人。 守护者,是能详细感受主人心理活动和变化的东西。 在战斗时,这一特性对持有者非常有利。不过这也只能在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对手时,告诉主人“他的剑非常快”之类的信息。 如果别人问我有什么想说的话,那么我想说说在杀死迪贝利斯大王时少爷的心情。 的确,那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乔尼的诗琴虽然也不错,但始终不适合用来战斗。 不过,那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惊人的速度。 让我吃惊的是少爷亲手杀死了大王这件事本身。 直到事情发生前,少爷都一直想的是让希坦领主的三公子——乔尼去杀死大王。 但后来却因为一时激动而突然采取了行动…… 失去塞伊喀鲁特,就意味着失去玛丽安。少爷是无法忍受这一点的。 其实少爷从一开始就对乔尼抱有某种类似敬意的东西。 像个傻瓜一样戴着插有几根巨大羽毛的白色帽子,身穿乱糟糟的、满是褶皱的宽松衣服——再加上背后那把诗琴。 不过少爷他一定感觉到了乔尼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 乔尼似乎无法忘记我刺进迪贝利斯心脏时的情景。 我实在不愿想起刺进那种人的身体里这件事,但是……也不能太挑剔了。 因为,我,已经…… 第十一章 皮埃尔·德·夏露迪耶 再一次 “她说巴路霸多斯在‘神之眼’前等着我们。地点……大概是未来发生灾难时的戴伊克罗夫特吧。”裘达斯说。 地上军的驻地门前现在变得空荡荡的,只看得到为数不多的几名哨兵在来回巡逻。刚才里特拉司令进行演讲时弥漫在这里的热气,已经消失无踪。风也停了下来。 “也就是我们那个时代往前推十八年的事吧。”罗尼看着天空说,“应该没错。” 裘达斯也点点头:“嗯。” 虽然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但罗尼猜裘达斯这个时候大概跟自己想的是同一件事。 “啊!”凯伊路忽然大叫起来,“等、等一下。十八年前……难道说,那个时候爸爸还活着?那我就可以……见到爸爸!” 看着大吃一惊的凯伊路,罗尼轻轻叹了口气:“你想见他吗?的确……” 然后他在心里悄悄地说“我也一样”。 “不过,我们没有足够的透镜进行时间移动。”莉亚拉失望地摸了摸胸口的垂饰。 “各位,请让开,请让开。”哈洛路特两手抱着守护者突然出现了。 “哈洛路特?这可不行啊。天才科学家怎么能当小偷呢。” 凯伊路一副想要阻止她的样子,而哈洛路特见状却惊奇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会把我当成小偷。虽然我好像从来没有详细说明过,但你们应该知道守护者是集合了透镜技术精粹的东西吧。要制造能量之类的东西……嘿!” 第一把守护者扑哧一声插进了被雪覆盖的地表里。 “这可绝对不是半调子。哈!” “啊,原来如此。听上去不错。这样就省去找透镜的工夫了……嘿。” 娜娜莉敏捷地转了个身,在哈洛路特插下另一把守护者之前从那个位置跑开了。 她好像打算将它们摆成一个圆形。 “好,完成了。大伙儿都站到圆圈中间去,快进去。” “嗯。那再见了哈洛路特,谢谢你给了我们这么大的帮助……哎?” 被守护者围在中间的凯伊路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这位天才科学家,看样子她似乎不打算站到圆圈外面去。 “你站在这里的意思是……想跟我们一起到未来去?” “那又怎么样?我不是说过好多次了吗,我的脑袋比神还聪明,一定会向你们证明这一点的。另外,跟你们在一起好像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哈洛路特竖起半边眉毛,咧嘴一笑。 “你们打算让她一起来吗?” 裘达斯说完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罗尼。不过他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眼前的那把守护者。 “罗尼。” 罗尼的身体猛地一颤。 “嗯?啊,不、不是很好么。怎么办,凯伊路?” “嗯……没什么关系。那我们一起走吧。” 从凯伊路给莉亚拉发出信号的表情来看,他似乎非常希望能尽快进行这次时间旅行。 “好,我们走。目标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十八年前……爸爸还活着的时代!” 当纯白的光辉开始从莉亚拉的垂饰中溢出来时,守护者的晶核也像是产生了共鸣一般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最终,这片亮光把凯伊路等人完全覆盖,带领他们朝未来飞去。 “这就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十八年前?这就是那个时候的世界?”罗尼·迪那敏斯厌恶地看了看四周。 “是我神经过敏吗?身体就像是浮起来了一样,感觉很奇怪。”凯伊路·迪那敏斯把头一歪,和莉亚拉对视着说。 “这儿难道是……”娜娜莉·富雷基为了消除皮靴底部和凹凸不平的地面之间的小缝隙,一边踏着步子一边问道。 “看来我们在外壳上。这是在上一次灾难中米克多岚和戴伊克罗夫特共同制作出来的东西。” “米克多岚?”裘达斯的话让哈洛路特·贝理塞利欧斯睁大了眼睛,“什么嘛,那家伙原来又复活了。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娜娜莉,你在干什么?” 听到这句话后,正蹲在地上把手指伸到鞋底与外壳之间来回活动的娜娜莉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 “没什么……我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东西,结果只是普通的泥土嘛。” “没错,这些本来就是从地面上吸附过来的。虽然重力还有些不稳定,但如果仔细调整一下,应该可以让它成为人类能够居住的地方。”哈洛路特一边说一边点着头。 “我可不想住在这个地方。不管什么样的大美女请我来住,我都不会答应。”罗尼站在地面边缘眺望着下面的世界,不禁浑身一震,“另外……既然是十八年前,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斯坦先生他们正为了破坏这个而努力啊。” “是啊。”凯伊路则环视着远处的空中都市群说,“我们也必须尽快打败巴路霸多斯!” “明智的判断。在关系到你自己是否能够存在这个问题上,你总算变得聪明了一些。了不起了不起。” 哈洛路特笑眯眯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凯伊路一脸不解的表情。 “存在?你是说如果失败的话我就有可能没办法继续活下去?” “不对。白表扬你了……”哈洛路特把手交抱在胸前继续说道,“听好了。在这个时候,如果巴路霸多斯对你的双亲斯坦·艾露隆和露蒂·凯特雷特——好像是叫这两个名字吧——下手,如果那两个人全都被杀死,你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才不愿意发生那种事呢。”凯伊路皱起了眉头,“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本以为说不定还能见到父亲……难道就只是连见一面都不行吗?” “你果然没弄明白……如果那家伙把你父母全都杀了,那么将来会出生的你也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也就是说,你在那一瞬间会……” “我?”凯伊路咽下一口唾沫,喉咙发出咕噜一声。 “消失。” “啊!” “凯伊路。” “这下糟了……怎么办啊莉亚拉!” “先等等。”哈洛路特说着走到两人中间,“现在还不知道他能不能考虑到这一点。另外,你现在似乎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暂时不用担心。” “哦。我看你现在也似乎挺有精神的,试试这个怎么样。”罗尼带着一脸坏笑伸出一只手,悄悄地拧了一下凯伊路的胳膊。 “呜哇!好痛啊啊啊!” “哈哈哈,我看你活得好好的嘛。” “你干什么,罗尼!” “什么嘛。我可是一番好意想为你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 这时,一声不太友好的咳嗽打断了两人。 “你们俩好吵啊。” “可是裘达斯,罗尼刚才……” “看你那傻乎乎的样子,跟某人真是一模一样。”裘达斯不满地瞥了凯伊路一眼,然后一个人开始往前走。 “哎?‘某人’是谁啊……” “还是快点儿出发吧。不尽快赶到戴伊克罗夫特去的话,刚才的玩笑有可能就不是玩笑了。” 凯伊路很快便忘了裘达斯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这件事,连忙搓了几下自己那只被拧的手臂。 “等一下啊。去戴伊克罗夫特是这个方向吗?”娜娜莉把手举过额头,眯着眼睛大声问道。 裘达斯赶紧转了个身,又回到了凯伊路等人身边。 随后,外壳上便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有些情况之后也许会用得上,所以事先说明一下。空中都市群整体呈八角形,这里,有这个标记的地方是伊古纳西,它右边是克兰乌迪斯,其他的从左向右依次是戴伊 克诺夫特、安斯祖恩、米克哈尔、修赛亚、洛戴昂、海尔雷奥斯。” “你很清楚嘛。”哈洛路特佩服地点了点头。 “我之前看过地图。”裘达斯把嘴一歪,用下巴指了指前方一处金字塔型的建筑物,“那就是伊古纳西。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吧。” “原来如此。”娜娜莉一边指一边说道,“接下来就是克兰乌迪斯、戴伊克诺夫特了吧。”她用十分了解的语气说完后,跟在裘达斯身后开始往前走。 “我们也快跟上吧。罗尼,你怎么了?” “啊?” 正在想着什么事情的罗尼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 “你好奇怪啊。在来这儿之前也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太累了?唉,年纪大了之后恢复能力就不如以前了。” “你说什么!凯伊路,别把我当大叔对待!”罗尼忽然加快了脚步。 “什么嘛……” “别理他。”哈洛路特说完后问凯伊路,“你还记得我们在驻地门口进行时间转移时,那家伙站在哪一边吗?” “哎?嗯……好像是正对着大门吧……”凯伊路一边想一边说。 “没错。” “为什么问这个,哈洛路特?” “没什么,还是暂时别理他的好。走吧。” 哈洛路特真就像一名科学家一般,一边仔细观察着外壳的各种情况一边朝戴伊克诺夫特走去。 “对啊。不尽快行动的话有可能就再也别想被罗尼拧胳膊了。消失的时候会不会痛呢?被拧的时候究竟是哪里在痛啊?都好难搞弄清楚啊……” 凯伊路终于在嘟囔中迈出了脚步。 戴伊克诺夫特的内部完全被一片暗色所支配。 “什么也看不见……接下来该怎么走啊?”进入空中都市后,浓郁的黑暗便让凯伊路寸步难行。 “总之要往上走。应该有楼梯之类的东西……凯伊路!”裘达斯忽然严厉地吼道,“斯坦他们曾经毫无畏惧地在这片黑暗中前进。你难道不感到可耻么。” “啊,爸爸……” 凯伊路在黑暗中咬了咬嘴唇。就在这时,一盏灯“噗”地被人点亮。 “为以防万一,我带来了小型的照明灯。”哈洛路特把一只光轮交到凯伊路手里。 “谢谢你,哈洛路特。” 随后凯伊路谨慎地用灯照亮了四周。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见过的东西滚落得到处都是,那可能是某种机械的残骸吧。 “哇!真有意思!真想好好调查调查!”虽然哈洛路特用垂涎欲滴的声音大叫了起来,但她很快想起了目前是什么状况,“呃……现在好像不是干这个的时候,对吧。那就待会儿再来……” “找到楼梯了!” 所有人立刻朝凯伊路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在让人昏昏欲睡的黑暗中不断前进,仿佛感官都已经被麻痹了。当凯伊路正为自己已经爬升到何种高度而感到不安时,从上方射下一道微弱的亮光。 “大家快停下。” 凯伊路轻轻碰了碰几级楼梯下方的娜娜莉的肩膀,小声说道。 “那里好像有人……我去看看。” “嗯。不要大意,记得别发出声音。” “我知道。” 但当他又往上爬了一会儿,看到在照明灯下战斗的几个人时,一下子叫出了声。 “妈、妈妈在那儿!也就是说,旁边的是……爸爸?” “这边,凯伊路。”他忽然被人从背后牢牢抱住,连嘴也被捂了起来,“别太大声了。” 说话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赶到娜娜莉之上的罗尼。 斯坦·艾露隆、露蒂·凯特雷特、伍德隆·凯尔宾等人正手持守护者,进行着异常激烈的战斗。 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的对手竟然是巴路霸多斯。 “英雄们和巴路霸多斯……菲莉娅小姐也在。露蒂小姐那时候好年轻啊。” “唔!” 凯伊路用力掰开了罗尼的手臂:“现在可不是说这个时候啊,罗尼。”他说着挥了挥剑鞘。 “对啊凯伊路,我们必须快点儿去帮忙!” 凯伊路将莉亚拉的声音抛诸脑后,一下子冲了出去。 “让你久等了,巴路霸多斯!” “呀!” 巴路霸多斯的大斧擦过了菲莉娅·菲莉斯的手臂。 “哈哈,来得好。只有这些家伙根本不够看,我正觉得无聊呢!” 娜娜莉和莉亚拉快步跑到闪在一边的菲莉娅小姐身边。 裘达斯和罗尼紧跟在凯伊路身后。 “怎么样,凯伊路。要不要让我在你面前杀了这些人!” “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凯伊路用余光捕捉到了正在自己视线边缘喘着粗气的斯坦等人。 (就算消失了也没关系,但我绝不会让爸爸在这里死去的!) “呵呵呵……”巴路霸多斯高高举起了大斧。 “住手!”罗尼大吼道。 (快住手,巴路霸多斯!这就和那个时候一样……) “哈啊啊!” 但就在那一瞬间,斧子用力砍了下去。 强烈的冲击波侵袭了凯伊路等人。 “呜哇啊啊啊!” 所有人挨个落在地板上的恼人声响在周围不断回荡。 “混蛋……这是什么力量啊。” 凯伊路在感觉到斯坦从自己身旁慢慢站起来之后,忍着撕裂般的剧痛转过脑袋,也跟着勉强地站了起来。 他恍恍惚惚地看了看周围之后,发现站起身的好像只有自己和父亲两个人。 “爸……” “哎?”斯坦发现眼前的少年虽然低着头,但仍然勇敢地站立着,不禁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他。 “不,一起……” “你没问题吧。” “嗯!我们一起上吧!如果掌握好时机,一定能成功!” “好,走吧!” 说完,斯坦便挥舞着守护者朝巴路霸多斯直冲过去。 “呜哦哦哦哦!” “巴路霸多斯!我在这儿!呀啊啊啊!” 而凶狠的敌人脸上浮现出一个轻蔑的笑,再次高举起大斧。 斯坦见状用力向上一跳。 原本要向下挥舞的斧子也随即改变方向,对准斯坦的双脚斜劈了过去。 斧刃稍稍偏离了目标,而巴路霸多斯那毫无防备的胸口却被凯伊路的剑深深刺了进去。 “什么!” 斯坦灵巧地落在失去平衡的巴路霸多斯背后,他毫不含糊地用守护者猛砍了一剑。 “呃啊啊!” 正当巴路霸多斯的身体开始不住摇晃的时候,他忽然消失了踪影。 “成功了!” “嗯。” 斯坦和凯伊路相互击掌庆贺的时候,露蒂终于站起了身。 “斯坦……你动作好慢啊。” “你刚才看到了吗?真是完美的配合啊。”斯坦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露蒂看着凯伊路问道,“刚才真是危险啊,谢谢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露蒂的这个问题,凯伊路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 罗尼说的没错.虽然因为战斗而有些疲劳,但这时的妈妈仍然年轻又美丽。 “我叫凯伊路,凯伊路·迪那敏斯。” “凯伊路……好帅气的名字啊。将来要是生个儿子的话,就让他叫这个吧。怎么样?“ (爸爸……) 凯伊路握紧拳头,紧 闭双唇,不敢再说出什么多余的话。 “斯坦你这个笨蛋。在考虑这个之前,你觉得会有人嫁给你吗?对吧,凯伊路。” 露蒂盯着少年的脸仔细看了看,这个动作让凯伊路不禁缩了缩肩膀。 “嗯……差不多吧。” “真是个好孩子。虽然还想跟你多聊一会儿,但我们必须继续走了。”露蒂瞥了一眼已经做好准备的伍德隆和菲莉娅之后,遗憾地说道。 “我明白。” “要是还能在哪儿见面的话,到时候再好好聊聊吧。” “嗯。” (妈妈……很快就会见面的。) 虽然,凯伊路为了跟斯坦告别而转过身,但他一下子愣住了。 “怎、怎么了?” “呜……混蛋。”斯坦蹲坐在地上,用力压着自己的右侧小腿。好像流了不少血。 “怎么了?”罗尼快步跑了过来。 “是刚才被斧子弄伤的。伤药好像在……”看到娜娜莉忙乱地在行李带里找来找去,斯坦连忙抬起手制止她。 “没关系,我们必须得走了。像这种伤根本……呃!” “斯坦!”露蒂赶紧走过来支撑着他的肩膀。 “这样太勉强了,露蒂小姐。必须得让他休息一下。” “嗯。”露蒂说完后,忽然睁大眼睛盯着罗尼。 “啊?” “没什么。只是奇怪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裘达斯小声骂了一句“笨蛋”。 “哎?你、你刚才不是说过了么,你刚才跟凯伊路做了自我介绍。”罗尼一下子难堪不已,最后急中生智编出这么一句话来蒙混过关。 “这样啊……真的?那个……就算是吧。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什么名人了呢。” 看着哈哈大笑的露蒂,斯坦苦着脸对她说:“露蒂,我没什么事,你和其他人先走。血只要止住了我马上去追你们。” “那好吧。凯伊路,能拜托你们稍稍照看他一会儿吗?” “当然!没问题!” 凯伊路用力点了点头,朝跑向伍德隆和菲莉娅的露蒂挥手致意。 “我现在给你包扎,请躺在这儿。”娜娜莉帮斯坦脱下皮靴,开始熟练地为他止血。凯伊路和莉亚拉则一脸担忧地守在一旁。 “喂,裘达斯。”罗尼把裘达斯拉到离斯坦稍有段距离的地方小声问道,“你不会知道斯坦他们在这儿吧。” “差不多吧。” “你这算什么回答啊……” “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否认自己的过去。而你,罗尼。你好像没有因为与斯坦的见面而无限感慨啊。” “啊,但是……”罗尼悄悄地转过头,越过自己的肩膀看了看斯坦。 大概用这个姿势很难拿剑吧。不过他没有把守护者插进剑鞘里,而是把它放在贴近身体的地板上。 “这时的斯坦先生还不认识我,现在道歉的话算怎么回事儿啊。” “也对。” 身旁忽然传来了哈洛路特的声音。这把罗尼吓了一跳。 “什、什么啊。” “早就看你有些奇怪,果然不出所料。看来你感兴趣的对象好像改变了。””什么意思?”裘达斯问道。 “你这家伙对剑有恋物癖吧。还是说只喜欢狄穆罗斯。戴帕呢……” “啊?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罗尼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哈洛路特。 “因为你看守护者时的眼神实在是很不一般啊。你现在注目的对象其实也不是斯坦,而是守护者·狄穆罗斯对吧?“ “呃……” 面对一言不发的罗尼。哈洛路特接着说道:“我曾经有三次强烈地感觉到了这一点。第一次实在螺旋洞窟里,狄穆罗斯带着尚未完成的守护者去救亚托怀特时。第二次是在时间移动时,插在你面前的守护者碰巧就是狄穆罗斯。你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啊?”罗尼小声回应道,“没错。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摸摸看,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因为那是……斯坦先生的剑啊。” 罗尼说完长出一口气,然后就地坐了下来:“我遇到斯坦先生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守护者·狄穆罗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因为它们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世界。但守护者非常有名,大家都知道那是‘会说话的剑’。虽然只有它们的主人能听到,但确实可以说话。还有人说它们能够在战斗时帮助使用者,好像还会像生物一样负伤。” “没错。因为有人格投射。”哈洛路特说完后,坐在离罗尼很近的地方。 只有裘达斯依然靠墙站着。 “我虽然长得这么难看,但孤儿院的斯坦夫妇非常喜欢我。我只要一缠着斯坦先生,他就会跟我讲守护者的故事。比如怎样与狄穆罗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是怎样一位值得信赖的前辈,以及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面对那次分离等等……” “嗯……”哈洛路特朝狄穆罗斯瞥了一眼之后,用双手抱紧自己的脚。 “我一直在想,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手持守护者……不,是想成为被守护者选中的人。真没想到能亲眼看到真正的狄穆罗斯……” “我制作的守护者居然在穿越了几百的时光之后,仍然在安慰一名少年的心,为他带去勇气。”哈洛路特好像偷偷地擦了擦眼泪。 “知道当科学家的好处了吗?” “嗯。本来想说‘的确’的……不过这位少年长大后居然成了一个脑子里全是女孩子的大色狼。你把自己也说得太好了吧!” “你说什么?”罗尼皱起眉头瞪着哈洛路特,但她却一动也不动。 “罗尼,你在长大的过程中一直把斯坦当成是自己的父亲吧。英雄斯坦。对他的憧憬后来慢慢变成了对守护者·狄穆罗斯的憧憬。实际上——就像你所希望的那样——如果亲手使用一次的话,你的感情就不仅仅是憧憬,而会上升为一种更加个人化的喜爱。” “我,使用守护者……”罗尼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如果只能用一次的话……我希望能在那一天,打倒出现在迪那敏斯孤儿院的巴路霸多斯!” “罗尼……” “但是,哈洛路特。如果那个时候守护者依然存在的话,还是让斯坦先生自己使用它比较好。他们俩不是心灵相通的吗?主人和守护者。我果然不行……” “不用担心。那种事不可能会发生。” “我明白!”听到裘达斯的话之后,罗尼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就算明白这一点,这把剑现在也就摆在我面前,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现在我亲眼见到了狄穆罗斯,斯坦先生也在那里。守护者还没有消失。但是,只有这残酷的命运无法改变!” “冷静点儿。” 被裘达斯责备之后,罗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知道。不好意思……” “呵呵,这是常年积累下来的情感啊。”哈洛路特微微一笑,“要不趁现在去问问斯坦,求他让你摸摸守护者怎么样?虽然有可能被拒绝,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说完,她便把头朝斯坦所在的方向转去。 娜娜莉正好在朝这边看。与哈洛路特视线相接之后,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走了过来。 “罗尼,你在闹什么?我本来还想让你来帮忙包扎呢。” “不好意思。斯坦先生怎么样了?” “万幸的是伤口很浅。我先进行了紧急处理,血暂时是止住了。要谈话也没有问题。” “哦,好。” 接着罗尼便迈着僵硬的步子朝斯坦走了过去。 “什么啊?他的脚怎么了?” “啊。不会是脚麻了吧?可能是坐下的时候太用力了。” 哈洛路特这样对娜娜莉解释之后,关注地盯着罗尼那生硬的步伐。 凯伊路站在斯坦身旁,心疼地看着横躺在地上的父亲脚上那些止血绷带。 “凯伊路。” “嗯?” 斯坦抬起头仰视着和自己一样长有一头金发的少年,微笑着说道:“刚才还真是不可思议。” “您指什么?” “我和你,似乎连呼吸的节奏都完全一致。怎么看也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 “那个……”凯伊路瞥了一眼身旁的莉亚拉,然后含糊地回答道,“的确,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也许我们之前曾经在哪儿见过吧……一定是。” “之前真的见过吗?” “嗯……不,只是有这种感觉。毕竟连呼吸频率都相同嘛。” “也对。”斯坦点了点头。 “那个,我知道你很着急。但还是希望你能多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谢谢你,凯伊路。” 凯伊路没有回话,只是呆呆地俯视着父亲慢慢闭上眼睛休息的样子。 忽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罗尼?” “嘘……”罗尼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然后小声说道,“要是站在这里,你让斯坦先生怎么休息啊。” “啊,对、对不起。” 罗尼随即把凯伊路拉到与斯坦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两人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正在进行短暂休息的希坦。 “那个,罗尼。”凯伊路嘟囔道。 “嗯?” “我之前好像提起过……我们住在莉莉丝姑姑家里那天发生的事。” “啊,利尼村。没错,没错,在去诺伊舒达特之前在那里住过。”罗尼想起那天的事之后压低声音笑了出来,“你在半夜里到赫皮老伯……” “是赫帕老伯。” “对对。你到赫帕老伯的田里摘了不少蔬菜,还偷了池塘里的鱼。” “什么啊,凯伊路,你居然趁我睡着的时候干了那种事?”莉亚拉撅着嘴说道。 “不对,莉亚拉。鲤鱼后来跑了……反正是我把它给放了。”凯伊路连忙解释道。 “其实我原本想把它扔到姑姑的井里去吓人,但罗尼不许我那么干……不,事情不是那样的。“说完他转向罗尼,“你那个时候也坐了秋千对吧?所以我就想起了爸爸。孤儿院里那架爸爸做给大家玩的秋千,其实我也坐过。” “嗯,的确。斯坦先生把还是婴儿的你放在膝盖上。” 凯伊路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着斯坦那呼吸均匀的身体说道:“当时我仰躺在爸爸的膝盖上,一下子就看到了天空。现在亲眼见到父亲我才终于明白,在荡秋千时抬头看到的那片炫目的金色,果然是爸爸的头发。” 凯伊路说完便闭上眼睛,像是在将那透过太阳光看到的金色记忆拉近到身边来。 “凯伊路……”罗尼忽然感到后悔的激流再次向他涌来,连忙咬紧了自己的臼齿。 (是我从年幼的凯伊路身边把斯坦先生夺走的。) “凯伊路,我……” “你看,那双手。” 看到紧盯着斯坦手臂的凯伊路眼里隐约泛起了些许泪光,罗尼便没有再往下说。 “刚才我们靠得那么近,仔细一看,还真是健壮啊。就是那双手曾经抱起我,支持着我。也正是那双手,拯救了这个世界。” 叹了一口气之后,凯伊路继续说道:“我也想变成父亲那样的人。现在,这种想法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嗯,的确。那就拜托你了。”罗尼说完后,把视线移到了守护者上。 (守护者·狄穆罗斯——一直陪在斯坦先生身边的剑!) 随后他又瞥了一眼斯坦的脸。 (如果请求他的话.究竟能不能摸到呢……) 虽然他并不是要做什么坏事,但罗尼却紧张得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朝斯坦轻轻握住的守护者走过去,慢慢伸出颤抖的手指。那明明是一段无法够到的距离,但他闭起一只眼睛,让手指一点一点地朝晶核移去。忽然,罗尼感觉到从晶核深处放射出了点点微光,于是慌慌张张地把手收了回去。 (了不起。尽管我一直憧憬着、梦想着这件事,但它果然不是我能够持有的东西。) 接着,罗尼便想真正地把剑拿在手上,实际感受一下它的份量。但他很快又本能地察觉到,自己不应该这样做。 “居然能熟练使用那样的东西……主人们也都是些了不起的人啊。”罗尼感到,在自己的内心里似乎对斯坦·艾露隆产生了一种新的敬畏。 (斯坦先生,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请你在今后一直保佑我。) 罗尼不自觉地把头埋了下去,就在这时…… “哎?你们几个怎么了?”斯坦忽然把眼睛睁开,对凯伊路和罗尼说,“哭了吗?你们该不是以为我死了吧?” “怎、怎么会!” “没、没错。怎么可能嘛。” 凯伊路和罗尼一边朝斯坦身边跑去一边慌张地擦了擦眼睛。 “好像让大家担心了。不过还真是高兴,之前从未见过面的你们居然这么照顾我……”坐起身的斯坦对众人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连他自己的眼睛都湿润了。不过他很快朝周围看了看,“好,不能再待下去了。””要走了吗?”凯伊路伸出手帮斯坦站起身,同时开口问道。 “当然。真是非常感谢你们,再见了!” 他高高举起守护者朝凯伊路等人道别,然后便朝着露蒂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再见……爸爸。” 娜娜莉和哈洛路特带着略显愕然的表情走到不停挥着手的凯伊路身边。 “斯坦先生已经走了。” “没想到三个大男人居然都哭了。” “罗嗦!”罗尼正打算反驳哈洛路特,可又忽然转身面对裘达斯问道,“喂,你其实也想跟他说说话吧。别太勉强自己啊。” “多嘴。我们的动作也得快点,这比那件事重要多了。” “嗯。想想之前的事,巴路霸多斯那家伙一定还活着。”娜娜莉的表情十分严肃。 “没错。说不定他正在前往‘神之眼’的路上。他原本就应该在哪儿等着我们。不能让他阻挡斯坦一行人。快走吧。” 裘达斯的话音未落,凯伊路便已经抢先跑了出去。 “喂,等等啊,凯伊路。”在前往最高层的楼梯上,罗尼忽然伸手抓住凯伊路的后衣领。 “你干什么!” “我知道你很着急,这也没什么关系。但剩下的事都得由斯坦先生他们来完成。” 凯伊路默默地转过身,抬头看着罗尼:“这些我明白。我们只是去结果巴路霸多斯性命的。我本来就没想再见父亲一面!” “笨蛋。” “你说什么?” “我说你老实得像个笨蛋。明白就好,我们走吧。”罗尼放开少年后又在他后背推了一把。 登上最后几级阶梯后,首先印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块巨大的多面体透镜。 “‘神之眼’!” “嘘!快躲起来。”裘达斯用力把凯伊路拖进一处阴影里。罗尼也一样,赶紧在一块破损墙壁的黑影里躲了起来。 如果只是想观察事情的动向,他们已经足够近了。幸运的是,从斯坦等人所在的方向看不到他们。 只有裘达斯没跟其他人在一起,他就像着了魔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景象。 『少爷。』 “什么?”裘达斯保持着面向前方的姿势回应了夏露狄耶的低语。 『万一,我的意思是万一……』 “好,快说吧。” 『啊……算了,没什么事。』随后夏露狄耶便再也没有说话。 现在正是年轻的英雄们把守护者插进巨大透镜的时刻。 首先是伍德隆王,他把伊肯迪诺斯深深地插了进去。他身旁是紧闭双唇的菲莉娅·克雷门提也被刺进了透镜中。 可以清楚看到能量沿巨大的透镜表面胡乱地奔流着。 “妈妈她在哭……”凯伊路低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露蒂正好把亚托怀特向下挥去。 “谢谢你……亚托怀特,我会想你的。” “对不起,对不起,狄穆罗斯。各位……”最后是斯坦。他把剑高举过头顶,然后用力闭上眼睛,一下子把它刺了进去。 “呀啊啊啊!” “快走,斯坦!这里快塌了!”伍德隆王大声喊道。而菲莉娅等人已经开始朝飞行龙跑去。 “呜。” 斯坦转过身,用交织了悲伤和愤懑的双眼死死盯着“神之眼”。凯伊路一瞬间以为父亲是在往他们这边看,但斯坦很快便转身跑开了。 “呼……看来巴路霸多斯放弃了。”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一切的罗尼用手擦去了额头的汗水。他视线的另一端便是这位少年憧憬了许久的狄穆罗斯。 “你不觉得奇怪吗?从刚才开始‘神之眼’和守护者的力量就好像一直在僵持着……”娜娜莉拉着罗尼的衣袖说道,这让他的脸色为之一变,“的确,没有任何改变啊。” “不过,将守护者刺进去之后,‘神之眼’的力量应该能破坏外壳啊!”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哈洛路特跨过墙壁的残骸慢慢朝“神之眼”走去,同时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那个被光芒环绕的巨大透镜,“哼,果然是这样。‘神之眼’的能量稍稍比守护者强大一些,所以这根本无法控制它。”她抓了抓脑袋说道。 “怎么可能!”凯伊路等人也都冲了出来,“那我们该怎么办,哈洛路特!还有什么事是我能办到的?到底该怎么办啊!这样下去的话世界就……” “你这个样子太难看了,凯伊路。”裘达斯拍了拍凯伊路的肩膀,然后朝前方走去,“还差多少?” “应该只差一点点。” 裘达斯对着哈洛路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刷地一下拔出背后的长剑。 “哇,裘达斯!你要干什么!”罗尼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 “这里很危险,你们退后。” “是啊,罗尼,你还是退后吧。这样一来守护者就全都集合到一起了。” “哎?“罗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对啊!里昂·马格那斯也有一把守护者!” “是守护者·夏露狄耶。你们应该都见过吧,地上军第二师团分队长,皮埃尔·德·夏露狄耶少校。” “啊,那个时候的……”娜娜莉探出身子,仔细盯着那把守护者,“就是那个非常敏感,就像是神经质一样的人吧。” “等等,裘达斯。”凯伊路慌忙说道,“难道那把守护者……” “休想得逞!”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低吼响彻了整个房间。 轰! “危险!”莉亚拉大声叫道。 他们根本没时间看清切开空气,旋转着朝众人飞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裘达斯!”罗尼上前几步,一把抓住愣在原地的裘达斯的手臂,让两人一起倒在地板上。 咚! 堪堪擦过假面具插进地板里的,是那把众人已经十分熟悉的斧子。 “这是……那家伙的东西。”罗尼像弹簧一样猛地翻身跳了起来,然后伸手朝斧柄抓去。不过巴路霸多斯抢先一步把斧头拿在了手里。 “混蛋!你果然出现了!” 『少爷,这是我最后一次为您效劳了。』夏露狄耶对裘达斯说。 “夏露,你……” 『快,少爷!』 裘达斯灵巧地在地面上打了个滚,借着起身的势头将守护者对准巴路霸多斯的眉心斜刺了过去。 “呃!”对方一脸凶相地挥起斧子将这一击挡开,裘达斯则趁机向前猛扑。 “危险!裘达斯!”凯伊路及时赶到,隔着巴路霸多斯的披风用力砍了一剑。 鲜血四散,手持大斧的男子一下子失去控制,倒在了地板上。 “站起来,巴路霸多斯。你谁也阻止不了。” “呃……混蛋。” 被夏露狄耶的剑尖抵住额头后,巴路霸多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他忽然转过身,面对着自己背后的“神之眼”。 “哼哼哼……不要以为是你们打败了我,是我自己选择了死亡的场所!” 说完,他就像是要盖住“神之眼”一般张开双臂向前扑去。 “呀!”莉亚拉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呃啊啊啊啊!”那临终前的惨叫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男子的身体渐渐变得绵软无力,渐渐扭曲,慢慢被吸入环绕“神之眼”的能量光流之中。眼睁睁地消失了踪影。 “哈……就这样结束了?”罗尼一边观察着裘达斯的情况一边说,“死得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嘛。” 裘达斯没有搭话,一个人慢慢靠近“神之眼”。 “对了,喂,你到底打算干什么?我在问你呢!” “是夏露狄耶。”哈洛路特代他回答了,“将那个插进去之后,守护者一方的力量就会上涨,这样才能控制‘神之眼’。之后整个系统会过载,从而破坏外壳。” “不行!”罗尼大叫道,“那样做的话,你的守护者也会跟着消失的!守护者和主人不是心灵相通的吗?” “罗尼。”娜娜莉走上来拉住罗尼的手。 裘达斯此刻也从假面具深处投出一束视线:“不要阻止我,罗尼。” “闭嘴!我不想让你也体会到斯坦先生感受的那种悲伤!而且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罗尼!”娜娜莉强拉着罗尼往后退。 『好吵啊。』夏露狄耶笑道。 ,“真是的。”裘达斯也微微一笑,“原谅我,夏露。我……” 『没关系,少爷。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事情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呃……” 『我们已经活得太久了。能在这儿和狄穆罗斯他们一起消失,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说老实话,当了少爷这么久的保姆,我也有些累了。』 裘达斯不禁加大了握住夏露狄耶的那只手上的力量。不这样做的话,他会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那样最好。我从小时候开始一直听你唠叨,早就不耐烦了。最近我正在想干脆把你扔掉算了。” 『既然这样……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我……』夏露狄耶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我虽然说自己已经累了……但是,一直都非常开心。』 裘达斯在一片朦胧中看到在不远处等着夏露狄耶的狄穆罗斯等其他守护者,不自觉地猛眨了几下眼睛。 “我……也是。直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谢谢你,夏露。我,我……能和你在一起,真的……” 『呵呵,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少爷。』 听到夏露的笑声,裘达斯咬紧牙关.用力闭上了眼睛。 不能再拖了。 “裘达斯!”罗尼用无比悲痛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裘达斯猛然睁开眼睛:“我说过了,这个世界必须由斯坦他们来拯救。上吧!夏露!” 『是!』 裘达斯的手臂没有一丝疑惑。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长长的尾音,闪亮的剑刃划出一道眩光向下直刺。在遇到微小的阻力之后,剑尖穿透“神之眼”的表层,触碰到了它的内部,然后朝越来越深的地方下沉…… 夏露狄耶在脑海里苦苦追寻着里昂那渐渐消失的身影。 (在休格·吉鲁库利斯特的寝室里,有一个轻声哭泣着的黑发婴儿。虽然我跟他打了招呼,但他当时还不会说话。不过,我从那一瞬间开始就明白了。少爷才是最适合做我主人的人。) (第一次交谈,是在少爷八岁那年。喜欢挖苦人,却又容易感到寂寞的少爷。只不过还是个孩子,喜欢点心和糖果。) (杀死小鸟的孩子后哭泣不止的少爷。不被希望去爱的人所爱。虽然变成冷酷的里昂·马格那斯,不断与我并肩战斗。) (那张在冷水中渐渐苍白的脸,无论我怎么叫,也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用假面具藏起内心的少爷,再一次踏上旅程。无论在哪个时代,无论做什么事,他那颗我所能彻底看清的心——比任何人都强大,满溢着温暖和善良。这就是我的……主人。) “干什么呢,夏露。走了!”里昂的声音忽然响起。 夏露狄耶被抱在怀中。尽管它用尽全力想要往上升,但却已经无法回应任何东西。 (少爷,我的艾米利奥少爷……你看,有我在,你就不会感到寂寞了吧。) 最终章 里昂·马格那斯(裘达斯) “终于……到了吗?”裘达斯轻声低语着。 紧随已经回到各个场所的哈洛路特和娜娜莉之后,他的身体也开始被闪着微弱光亮的粒子所包围。 “裘达斯……你要回哪儿去?”罗尼用震颤的声音问道。 被提问的对象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从一开始,在任何地点,任何时代都没有名叫‘裘达斯’的人。我会不会徘徊在时间与空间的另一端呢……” “怎么会。”凯伊路的语气也充满悲痛。 “或者是以里昂·马格那斯的身分消失。” “你在说什么啊。变成那样也没关系吗?” 裘达斯呵呵一笑:“我……从我决定作为裘达斯生存下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总有一天会面对这种情况……” “我讨厌那样!”凯伊路大吼起来。 “别耍小孩子脾气,凯伊路。你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了。虽然我一开始想要保护你,但事实上说不定正好相反。” “没有那种事,裘达斯。如果没有你的话,我……” 闪光变强了,裘达斯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凯伊路,你听好。我在旅途中遇到了你们,而与你们的相遇……让我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男人得到了莫大的幸福。十分感谢。” “裘达斯,我们的感觉也一样。”罗尼握紧拳头,因为面对刺眼的强光而眯起了眼睛,“我们还能再见面,对吧!” “再见。”话音未落,一颗颗光的粒子便搅乱了裘达斯的轮廓,让它分散开来。 从凯伊路的眼眶里落下了一大颗泪水:“这是为什么!莉亚拉、裘达斯,大家都走了,全都消失了!” “凯伊路……” (凯伊路在莉亚拉和世界之间选择了后者。而裘达斯抛弃整个世界,选择了心爱的人。很难说哪种选择是正确的……) 罗尼直到现在才感觉到,那名男子从身边消失后产生了多么大的空缺,并为此惊愕不已。 (裘达斯,你最终还是没有跟斯坦先生、露蒂小姐说一句话,就这样展开新的旅程。) 他忽然想起了几天之前,他们在迪那敏斯孤儿院时的事。 (那居然成了我们大家一起度过的最后时光……) 飞行艇安静地降落在迪那敏斯孤儿院门前那条小河的另一边。 凯伊路等人刚走出来,桥的另一边便响起了热烈的欢迎声。那是孩子们的声音。 “是凯伊路!凯伊路回来了!” “露蒂!” “露蒂!凯伊路和罗尼回来了!” 看到无数的小手在朝他们挥舞,两人相视一笑。 “隔了许久再回到克雷斯塔,感觉也挺不错的嘛。” “嗯。”凯伊路第一个过桥后,穿过从前斯坦做的栅栏来到院子里。 “大家都过来。” 孩子们都应声跑了过来,不过最开心的还是娜娜莉。 “哇!好多小孩子啊!就像希望镇一样。”她满脸笑容地摸了摸身边一个小女孩的头发。 “喂,娜娜莉。”罗尼笑嘻嘻地说道,“你不用在这儿扮演妈妈的角色,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 “因为露蒂小姐在这儿,是吧。我知道。”娜娜莉苦笑了一下,然后朝正房看了一眼,“啊,那就是你仰慕的露蒂小姐吧。” 一名女子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湿手一边走了出来。 “嗯,就是她。” 不过,露蒂的视线并没有面向罗尼:“凯伊路!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妈妈。那个……我把伙伴们也带回来了。” “哦。欢迎你们。”说完,露蒂朝莉亚拉、哈洛路特以及其他人打招呼时都是同一副笑脸.对罗尼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真遗憾,罗尼。”娜娜莉嘲笑道。 “切。一视同仁也是那个人的优点之一。” “是,是。”娜娜莉笑着回应了露蒂。 (她感觉自己能理解罗尼所说的话……拥有那种笑脸的人,一定对孩子们充满了爱。) “大家先进屋去吧,我去泡茶。”露蒂说完便朝正房走去。 跟在凯伊路等人身后的哈洛路特忽然注意到了一直站在原地的裘达斯:“哎?你不去吗?” “这儿就是迪那敏斯孤儿院么。” “这个时候你在说什么呢?””我不去了。” “啊?”哈洛路特扬起一侧的眉毛盯着他。 “让我回飞行艇里去。” “不行,那个待会儿再说。还是先进去吧。” 在哈洛路特的催促下,裘达斯极不情愿地迈步往前走。 “罗尼,来帮帮忙好吗?” 刚走到食堂餐桌旁的罗尼听到露蒂的话后,立刻进了厨房。 “把这个端出去,简单得很。” 罗尼十分开心地把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到托盘上。 “那个,我想问问……” “哎?” 露蒂凑近罗尼的耳朵问道:“哪个是那小子的女朋友?” “哪个……你就是想问这个才把我叫进来的?”罗尼稍稍吃了一惊,“是莉亚拉。从这儿看过去,左起第二个……”然后他躲在柱子的阴影里回答道。 “啊,果然是那孩子。一开始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她。” “这就是母亲的直觉吧。”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做凯伊路的女朋友真是有点儿可惜啊。”露蒂满意地笑了笑之后,取下砂糖和牛奶放在托盘上。 “不过,看上去有些娇责啊。这里的工作很辛苦的,她能行吗?” “呃……” “不过,其实我以前也是那幅打扮。不过她要不了多久就会在这儿锻炼出结实的肌肉,能轻轻松松地扛两、三袋小麦了。” 罗尼在心里悄悄地说“无法想像……” “那个,露蒂小姐。” “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们两个是否要一起继承这个地方还很难说……连结不结婚都还不知道。” “真是的……”露蒂的脸一下子变得有些红,“我只是不知不觉就……哎呀。也许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吧。比如凯伊路被甩了之类的……” “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操心了……我把这个端出去。”罗尼愕然地把托盘拿出了厨房。 (和十八年前相比,露蒂小姐果然变了不少。但我不愿一直当小孩子,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比较好。) 罗尼一边回想着在戴伊克诺夫特年轻时的露蒂,一边为大家分发茶水。 “啊,你们还见了伍德隆王和菲莉娅。那你们现在为什么到我这儿来呢?”听到他们在回克雷斯塔之前已经见了两位英雄后,露蒂不禁问道。 小桌上除了茶水以外,还放了不少新鲜的水果。 “嗯,的确有些事。”凯伊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莉亚拉。 露蒂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开朗地说道:“好,那就慢慢说吧。” “嗯。”哈洛路特拿着杯子对露蒂说,“是关于停在院子外面的那架飞行艇的。能不能让它在这儿停放一段时间。我想尽快把它改造一下。” “嗯,没什么问题。” “改造”这个词让露蒂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感觉凯伊路的经历绝对不是一帆风顺的。 “那个,你们先去休息怎么样?晚饭想吃什么?” “就交给妈妈安排吧。”凯伊路一边说一边给莉亚拉挑出了几个水果。 “好,我知道了。那你们慢慢玩。” 露蒂说出 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正好看到了坐在食堂门前的裘达斯。戴着假面具的年轻人始终没有伸手去拿桌上的东西。除此之外,他好像还故意把脸转向另一边。 露蒂歪了歪脑袋,然后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儿真是个好地方啊。” “不是因为这儿有很多小孩子吧。”罗尼对坐在他身边的娜娜莉说。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在渐渐西斜的午后阳光下,孩子们欢快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那爽朗而略显喧闹的声音让凯伊路一行人暂时忘记了自己背负的东西。 “想回家了吗?” 娜娜莉摇了摇头:“现在觉得这里就很好,罗尼。这个地方不会变得太热,总是有凉爽的风吹过,还有清澈的小河……” “在河对岸还有天才科学家在叮叮咣咣地改造飞行艇。”罗尼隔着栅栏望见不远处的飞船,笑着说道。 “因为你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所以在希望镇里也很受孩子们的欢迎。你不是被他们追得够呛吗?” “啊,的确。” “明明是不久前刚发生的事,但总感觉那之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娜娜莉扯下一把脚边的野草,送到一只走近身旁的山羊嘴边。 “这是奶山羊吧?养了这个的话,孩子们就不会挨饿了。”娜娜莉正为此感到钦佩的时候,提着蛋篮的露蒂走到了两人身边。 “你们两口子挺悠闲的嘛。” “你胡说什么呢。”罗尼赶紧反驳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打搅一下可以吗?”露蒂说完便走到娜娜莉身旁坐了下来。 “听说你也照顾着一群这样的孩子,真是了不起。” “您过奖了。” “干脆变成这里的分院怎么样?” 娜娜莉笑着回答:“嗯,听上去不错。可以时不时让孩子们交换居住地点。不过,希望镇的环境不是很好,而且也没有孤儿院之类的地方。是吧,罗尼。” “啊,没错。但是,如果把他们带到那么热的地方去,一定会让这儿的孩子吓一大跳的。” “的确。” (结束这些有趣的对话后,娜娜莉几乎连自己来自哪个时代都忘了……) 她的胸口因为难过而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而露蒂则一直面带微笑地听他们两人讲话。 “能问问你们……”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忽然改变了话题,“裘达斯的事吗?” “嗯……什么?” “我刚才突然感觉十分奇怪。你们是在这次旅行中才第一次见到裘达斯的吧。” “没错。”罗尼点了点头。 “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跟他见面。不过,时常都会有这种事发生对吗?明明是不可能发生在现实生活里的事,但总感觉自己有所察觉似的。” “嗯。我有时也会在生活里遇到自己梦见过的东西。是这种感觉吗?”听到娜娜莉的话后,露蒂开心地拍了拍手。 “没错,就是那个!但那么古怪的事……啊,不好意思。平常要是遇到这种戴了块骨头在脑袋上的人,一定会很难忘记吧。但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戴面具的人……难道说是因为之前我曾经做过类似这种情景的梦?” “嗯,露蒂,那个……”罗尼赶紧给娜娜莉使了个眼色。 “啊,其实有关那家伙的事,我们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你就当他是个怪人好了。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希望您能谅解。” “当然。他和凯伊路一样,都是你们重要的伙伴吧?” “没错。即使他那个样子,怎么说也是同伴啊。” 说完,罗尼抬起头找了找裘达斯的身影,不过他并没有找到。 (那家伙……脾气也太倔了。) “哎,好多鸡蛋啊。”娜娜莉看着篮子里的鸡蛋,眼睛瞪得老大。 “嗯。因为我们是大户人家嘛,呵呵。值日的孩子今天早上忘了从鸡笼里把蛋取回来。我看到你们之后才想起来。” “哈哈,这下晚上有好吃的了。露蒂的鸡蛋大餐!” “今天我给来帮忙的人做了午饭,所以你还是别太期待的好。”露蒂说完便站起身,带着些许了然的表情往正房走去。 “等等,罗尼。裘达斯他……” “没关系。这是他自己决定的事。” “但是……” “在知道要来这儿时,那家伙就肯定想过这一点了。是吧。” “嗯,的确……我知道了。”娜娜莉坦率地点点头,但之后很久都没说一句话。 罗尼看了看她的侧脸问道:“你在想什么?” “哎?” “是路乌的事吧。” 娜娜莉吃惊地看着罗尼:“罗尼,我……嗯,没关系。毕竟不可能把那孩子带到这儿来。” 罗尼张开嘴巴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从正房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出、出了什么事!”罗尼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是……莉亚拉?” 娜娜莉也是一脸紧张的表情:“快去看看!” 两人急忙朝屋子的方向跑去。 “噗啊。这些烟是怎么回事?”走进正门,穿过走廊后,来到厨房里的罗尼一下子因为满屋子的油烟而呛了好几下。 “难道那些混蛋居然跑到这儿来了7”娜娜莉警惕地查看着四周的情形。 “你们搞错了。罗尼,娜娜莉。”凯伊路飞奔到两人身边后将一根食指搭在嘴唇上,“先别吵,再等一会儿就好了。””哎?为什么?“罗尼回头一看,找到了莉亚拉的身影。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我刚才听到莉亚拉在惨叫。”娜娜莉这么一问,凯伊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更细了。 “本来想把蛋敲开放到碗里,可蛋却掉到了地板上。” “那么……那声惨叫就是因为这个?” 凯伊路轻轻点了点头。 “噗哈哈!什么嘛。” “别笑啊,娜娜莉。毕竟是第一次做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呃,对不起。” 这时,听到有人说话的莉亚拉转过身,脸上带着略显困惑的微笑:“啊,娜娜莉。可以的话能来帮帮我吗?我想给大家做点吃的,就拜托露蒂小姐让我试试,可总是做不好。” “这些烟是……” “黄油被烧焦了。” “呃……”罗尼四肢无力地当场蹲了下来,“这算是威胁吗……” 莉亚拉的表情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似的:“对、对不起,罗尼。我看我还是别做了吧。” “没关系,没关系。我来帮你。”娜娜莉从仍然蹲在地上的罗尼身边经过时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朝锅灶走去。 “哦,材料不少嘛。不过你打扮成这样很难在厨房里施展开啊。你其实是想给凯伊路做东西吃吧?” “嗯。”莉亚拉微微一笑。 “你想用蛋做什么?总共几个人吃?要敲几个?” “啊……那个,还是先把蛋安全地敲到碗里再想这些吧。” “哈哈哈,好的。” 娜娜莉来回看了几眼散落在灶台上的碎蛋壳和空空的大碗,然后对凯伊路说:“你能去问问露蒂小姐,究竟有多少个孩子吗?” “好的。” 凯伊路走出去后,罗尼终于站直了身子。他刚起来就开玩笑似的说:“凯伊路那家伙还真是有福气啊。” “不对。被当成宝贝一样的其实是我。”莉亚拉抬起头说完这句话后,很快又把头埋了下去,“虽然我现在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 ,但只要多练习几次,一定能帮上凯伊路什么忙……我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可能已经没有做那些事的时间了……” “莉亚拉。” 罗尼和娜娜莉面面相觑。 等小孩子们都睡着之后,孤儿院总算迎来了安静的夜晚。 “真是的,你们刚才到底在搞什么啊。”露蒂一边笑一边把一个大杯子递到凯伊路面前。 打扫完毕的食堂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让人觉得十分宽敞。 “我注意到厨房的异样后跑过去一看,发现你居然背靠着墙壁,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你流眼泪了。” 凯伊路有些害羞地抬起手,轻轻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自己当时正注视着准备晚餐的莉亚拉的背影不停流泪。而被母亲看到自己的这个样子,对他来说实在是非常丢人的一件事。 不过,当凯伊路想到之后与母亲的交谈时,这件事也让他更容易把心里话说出来。 “妈妈。我……刚才看到莉亚拉时,忽然感到这是一种多么平和的景象啊,于是自然而然地哭了出来。” “这样啊。”露蒂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事?”她接着问道 这个时候,食堂的门被人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啊,裘达斯。怎么了?” 凯伊路有些吃惊,连忙朝走进来的裘达斯打招呼。但他似乎没有往这边看的意思,很快便从另一边的门走了出去。 “什么嘛,真是个怪人。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露蒂缩了缩肩膀,紧盯着他消失的那扇门。 “难道是迷路了?” “这幢房子还没有大到能让人迷路的程度。快继续吧。” “哦,好。”凯伊路下定决心开口了,“我……喜欢莉亚拉。” “我知道。”露蒂微笑着说。 “但是,我有可能……必须得……亲手杀了她。” “你说什么!”听到双手抱头的儿子所说的话,露蒂脸上不仅有震惊,还有异常的严厉。 “详细说说。你们到伍德隆王那里去,也是为了这件事吧。也就是说……她跟那场灾难有什么关系?” “妈妈,实际上……” 喀喇。 听到声音的露蒂回头一看:“又来了?有什么事的话直接说出来不就行了……哎,这不是麦吉吗?” 认定来人是裘达斯的露蒂一看到走进来的是个小男孩,表情立刻变得十分柔和。 “怎么了?你现在该去睡觉了哦。” “凯伊路哥哥。” 麦吉穿着短小的睡衣——在其他年长孩子的旧衣服多出来之前,他只能穿这个——啪嗒啪嗒地走到凯伊路身边。 看到离开那么长时间的凯伊路回来,他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怎么了?”凯伊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哥哥,你已经是英雄了吗?” “嗯……” 他想起了在出发去旅行前经常扮演英雄和麦吉他们一起玩的情景。 “英雄。我一开始为什么会想要成为英雄呢……” 看到儿子那痛苦的表情,听到他颤抖的声音,露蒂难受地走过去把麦吉抱了起来:“该睡觉了,麦吉。我待会儿也要睡了。凯伊路,你待会儿到我房间里来一趟。在这儿没办法好好说话。” “好的。” 凯伊路对着麦吉挥了挥手。 快步走过孤儿院前的小桥后,一个黑洞洞的巨大轮廓越发清晰起来,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威严而具有压迫性的存在感。他很清楚入口是关着的,但还是毫不客气地用拳头猛敲了几下舱门。 “是谁?”大门缓缓打开,哈洛路特一脸惊讶地探出了头,“这不是裘达斯么。有什么事?” “让我进去。” “啊?”哈洛路特的表情越来越讶异,“你应该知道我正在改装飞行艇吧?” “当然。不过,我还是想尽可能在这儿睡。” “呵呵。”哈洛路特抬手点亮了附近的照明灯,“那里的感觉果然很糟糕吧。” “小孩子太吵了,根本睡不着。” 哈洛路特听完轻声笑了起来:“那好吧,进来。不过要小心脚下,里面到处都是工具。” “打扰了。”裘达斯轻叹了一口气之后,灵巧地走进了艇内。 在座椅上坐稳后,他开口问道:“打算通宵工作吗?” “嗯,差不多吧。不过只差一点儿了,应该不用忙到早上就能弄完。” “看你这么着急,那个东西应该很接近了吧。” “什么?你指‘神之卵’?那还不是全凭艾露莲的心情而定。”哈洛路特自己也坐在座位上,貌似轻松地说道,“让这儿与巨大的彗星相撞,从而毁灭世界……那个疯子一定会这么做,但就连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时间。” “你不是总说自己比神还聪明吗?”裘达斯讽刺道。 “真是的,烦死了。所以我希望至少可以保持在随时都能出发的状态。” 哈洛路特拿着工具使劲往后一挥,聚集在打开的舱门附近那盏照明灯周围的飞虫们便一下子躲进了阴影里。 就像是代替飞虫们一般,罗尼忽然从门里探出了脑袋:“哟,这可真是意外的组合。” “哇,吓了我一跳。你也想在这儿睡?” “睡觉?”罗尼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呢。那边的床我睡着舒服一些。“说完,他抬头看着双眼平视前方,对他的到来毫不在意的裘达斯说道,“我是担心凯伊路,专门出来找他的。他离开食堂后没有回房间。” “这样啊。凯伊路干什么去了?” “我在露蒂小姐的房间前看见了他,会不会还在里面啊?这个时候,他应该和在其他英雄那里时一样找露蒂小姐商量吧。不过,也不能这么简单地下结论。”罗尼一下子闭上了嘴,随后换上一副十分严肃的眼神,“我说你啊,做得有些太露骨了吧。先不管凯伊路怎么想,让客人在孤儿院外面露宿,给人感觉真的很不好。露蒂小姐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 “说得对,你来这儿还是会打扰我工作的。”哈洛路特也趁机附和道。 裘达斯故意大声地叹了一口气:“你们俩……比小孩子还吵。” “好好,我走,我走。”罗尼一边打招呼一边抬头仰望着星空。 夜空中有无数美丽的星星在闪烁,不过其中某一个可能就是那颗要来毁灭这个世界的彗星。 不过,他无从得知究竟是哪一个。 露蒂的房间收拾得很整齐,窗边的小桌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缝有补丁的旧布偶。独自一人走进这个房间的凯伊路把油灯放在布偶旁边,侧身坐在椅子上。 (感觉好像很久没有到妈妈的房间来过了。) 他重又想起这里曾经也是斯坦的房间。 (爸爸……) 置物架上摆着两人结婚时伍德隆王送给他们的八音盒。摆放位置、外观跟以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虽然在卡扣上镶有美丽的宝石,但油灯的光实在太暗,现在根本看不清楚。 凯伊路慢慢把视线转回眼前的小桌,然后轻轻摸了摸桌面。 听罗尼说,自己还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在这张桌子旁喂自己断奶食品。虽然凯伊路已经不记得了,但现在他对这张陈旧的桌子无比怀念,把它当成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的东西之一。 “久等了。”露蒂走进屋子,“孩子们看到你回来了,都兴奋得睡不着觉。”她一边感叹一边坐到了正对凯伊路的位置,“重要的话刚说到一半就 被打断了。你说你可能会杀了莉亚拉?一定有什么内情吧。” “莉亚拉……” 凯伊路说不出“她是神”这几个字。他忽然感到来找母亲谈话实在是一次有些脱离现实的行动。 “喂,凯伊路。你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对亲子对话还有抵触情绪么……不过,你之所以在见了伍德隆王之后又到这儿来,是因为我和那两个人一样都参加了那场战斗,对吧?”露蒂耐心地想让儿子尽快高兴起来,“我从没把自己当成是英雄。但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也想和伍德隆王以及菲莉娅一样,听听你的烦恼。不管听到什么我都不会吃惊。” “妈妈……” 凯伊路断断续续地讲出了与莉亚拉相遇的原委。 他的语气很快变得轻松起来,词句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 “是么……我想起来了,你爸爸的确是被杀死的……”漫长的讲述完结后,露蒂首先提起了斯坦,“很抱歉一直瞒着你。你只遗漏了那一天的记忆……不过这并不奇怪,毕竟是亲生父亲在自己眼前被杀死了……然后你就和罗尼商量,决定出去冒险。如果说出真相,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所以一直说不出口。” “妈妈,没关系。” 凯伊路虽然这么劝解,但露蒂固执地摇摇头继续说道:“虽然这是出于好心,但还是伤害了你。对不起……也许你已经不愿再相信我了。我想你一定更希望相信斯坦还活着,还在某个地方健康地生活着,对吧。”她那润湿的双眼渐渐紧闭,“但我完全没想到你会成为掌握世界命运的英雄……就像是继承了父亲的血一样。” “也许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我还没有资格……” “没错。不要以英雄的身分,而是作为一名男子汉去把答案找出来吧,凯伊路。”露蒂说完从座椅上站起来,温柔地抱着凯伊路的头,“我没办法给你解答,一切都在你自己那里。不过……” 凯伊路清楚感觉到露蒂那温柔的胸口在不住地震颤着。 “凯伊路,你一定很辛苦吧……一定很痛苦吧。为什么命运要以这样的形式降临在你头上……我也曾经向不愿与之交战的对手,举起过剑……” 凯伊路在心里小声说出“里昂”这个词。 裘达斯回来了吗? “妈妈,谢谢你。”他轻轻地把露蒂推开,“你好好看着吧,我一定能自己找到答案。” 凯伊路再一次环视了整间屋子。 “能让我听一下那个吗?” “八音盒?好啊。”露蒂从架子上取下那个小盒子,抬手把盖子打开。 轻柔、澄净的旋律流转而出。好几种不同的声响重叠在一起,渗进了凯伊路的胸口。 (爸爸他也一定在这里听过这段曲子,这间小屋,这张桌子充满了父母的回忆……而世界一旦被破坏,这一切就全都消失了!哪一边更重要?是莉亚拉,还是世界!) 八音盒继续发出美妙的声音。 闭上眼睛的凯伊路,感觉斯坦正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聆听这乐曲。 良久之后,声音终于停止了。 露蒂一直把儿子送到门边:“凯伊路,你千万不能焦躁。选定哪一边更重要之后就不要后悔。相信你的不只有莉亚拉一个人,还有我、罗尼、大伙儿。另外,不要忘记拿出勇气。” “我知道。” 门刚一关上,凯伊路立刻就感到了疲劳。或许是因为紧张的情绪被化解了吧,这让变得他非常困倦。 (现在必须得休息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一样,径直倒在地上睡着了。 半夜里,悄悄来查房的罗尼把他从地板搬到了床上。凯伊路对此一无所知。 罗尼忽然想起,凯伊路在“神之卵”出现后就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一样。 “决定了!我要把神打倒!”凯伊路大声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同伴们心中没有丝毫的疑惑。 他想,在那一瞬间,凯伊路·迪那敏斯也许不仅仅是莉亚拉一个人的英雄,而成为了真正的英雄。 (那家伙在打碎已经变成“幸运女神”之核的透镜那一瞬间,失去的不仅仅是莉亚拉。我们的全部旅行,跟随之结束了……) “谢谢大家,给了我有趣的体验。”哈洛路特的语气依然爽朗,而她身体的一半已经变成了光的粒子,“神被消灭了,我们所做的一切跟历史有关的事全都会消失,记忆也不例外。旅行的记忆,相互的记忆,还有自己亲身体验的那一切。就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像我们从未相遇过。但是……”她对着凯伊路等人咧嘴一笑,“知道未来有你们这样一群人,实在是太幸运了。我也不应该抛弃自己的才智。” “哈洛路特……”被亮光照得几乎睁不开眼的娜娜莉慢慢朝她靠过去,“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再也不会……” “没错。再见了,下一次……”亮光猛地炸开之后,哈洛路特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 此刻,罗尼胸口像是有一股催促一般的情绪在不断翻涌。他急着想对娜娜莉说些话:“你……喂,娜娜莉。” 但什么都还没说出口,她的身体便已经开始闪光了。 “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然后抬起头注视着罗尼:“下一个……好像是我。” “娜娜莉!”凯伊路的声音无比悲切。 “什么嘛,凯伊路。别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如果你就这样回孤儿院去的话,一定会被那群小矮子笑话的。你不是他们的大哥哥么。” “但是,我……” “一定要努力成为大家的榜样啊。别像某人一样。”娜娜莉瞥了一眼罗尼。 “喂,娜娜莉……” “到底怎么了,连罗尼也是那副表情。”娜娜莉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用……担心。我只是回原来的地方去。回去之后就会忘了大家吧?我就会变回那个还不认识罗尼的娜娜莉。不过并不会感到悲伤……因为根本想不起这个人,根本就悲伤不起来……所以,没关系……” “你这混蛋!”罗尼忽然怒吼道,“难道你真是那么想的……” “谎话……”娜娜莉低着头,一颗颗泪水不断地往外涌。泪珠反射着周围的亮光,变得更加晶莹、闪亮,“那肯定是谎话啊。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所以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再次相遇。我希望相信这一点……” “那、那是当然!听好了,娜娜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先发现你的。就算记忆没有了,就算完全不认识彼此又怎么样!你难道不相信我会把你认出来吗!” 娜娜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别那么生气啊。罗尼,我也一定……所以,绝对还能再见面的。如果我没把你认出来的话,就算狠狠打我一下也没关系……一定要让我想起你!罗尼!”说完,眼泪再次滑落。 娜娜莉的整个身体都已经被一片亮光掩盖。 “娜娜莉!” “我可没说什么‘永别了’之类的话!一定!一定!会再见面的!” 她完全消失之后,罗尼四肢乏力,一下子就地倒了下去。 “已经走了……” 随后,就像是换人一样,裘达斯的身体开始放射出光芒。 “什么啊,连我们也是么。”罗尼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后朝凯伊路笑道,“反正回去的地方都是相同的,干脆就在消失前跟你说了吧。” “罗尼。” “我,自从斯坦先生死后,就一直告诫自己要保护你。那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乐趣。有时也会有一股脑儿把所有事全都讲出来的冲动,有时也会感到这个 责任十分沉重——就这样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和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 凯伊路一直在仔细听着。 “说老实话,我自己也曾经变得有些骄傲自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不需要我的帮助也能向前走了。也许是从你决心保护莉亚拉那天开始的吧。” “但我没能保护莉亚拉!“ “不……那是唯一拯救她的方法。而且那也是只有你一个人才能完成的事,干得不错。”罗尼透着光粒子露出一个微笑,“你可真了不起。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大哥了。” “罗尼?” “从今以后,你就是一个让我骄傲的哥们儿,是哥们儿。可以吗?” 凯伊路开心地笑了起来:“当然,罗尼……也是让我骄傲的好朋友!” “谢谢。”罗尼抬起一只手,“我先走了。再见,凯伊路。” 罗尼化作好几万颗闪亮的粒子飞散开来,消失不见…… 尾声 有一位青年站在树叶摩擦声不断响起的大树阴影里。他脚边有一个为旅行而准备的皮革口袋。青年偶尔会迈步走到路中央,朝城市的方向望去。但笔直的大道上只有徐徐的微风在飞舞。他很快又回到大树旁,靠在树干上等着某人。 终于,有一个脚步声在接近。 “哟!”青年装出一副自己也是刚到的表情,面对发出脚步声的少年高高举起一只手。 “对不起,我迟到了。” “是捆行李耽误了时间吧。”看到少年的行李后,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么大的口袋,一看就知道是还没习惯旅行的人。”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第一次旅行啊,肯定不熟练。”少年连忙抗议道。 “话是没错。” “而且,我之所以迟到是因为跟爸爸妈妈打招呼去了。虽然感觉他们好像有很多话要交待,但最后几乎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浪费了时间。妈妈稍稍有些担心.不过爸爸倒是很高兴。” “好好。”青年点了点头。 (能作为你第一次旅行的旅伴,我也很高兴。) “我们要去全世界旅行!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吃各种各样的美食……然后呢?” “喂,喂。”少年或许是因为太过高兴了吧,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最后青年终于笑出了声,“要是老在这儿闲聊的话就什么也干不了,还是快出发吧。” 这时,正要拿起皮革口袋的青年忽然停了下来,“那个是……” “怎么了?”伸过头来的少年吓了一跳,“什么,这是难道是……骨头?” 足有一抱大小的某种骨骼正放在青年的旅行袋上。看上去像是非常古旧的东西,不仅褪色十分严重,表面还稍有些脏。在骨头的顶端,还有几根像长羽毛一样的东西——尽管现在看上去那就像皱巴巴的绳索似的。 “骨头为什么会……” 青年作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说道,“直到刚才都没有这东西,我敢肯定。也没有任何人经过。我一直站在这儿。” “真是奇怪。那个,这是怪物的头骨吧?” “的确。有可能是龙族怪物的。在这一带好像没怎么见过啊……还是把这个脏东西扔掉吧。” 少年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块骨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嗯。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怀念。” “这怎么可能。”青年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把口袋拿了起来。 头骨一下子掉到地上,一直滚到路边才停下。 “出发吧。” “不能把那个带上吗?” “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要是再增加行李的话就麻烦了。” 少年理解地点了点头。 “啊,那把它戴在头上怎么样?这样手就空出来了。”从那愉快的表情来看,自己的这个主意让他十分高兴。 “你是傻子吗?别总想这些奇怪的事情好不好?旅途中还会遇到好多好东西。好了好了,快走吧。” 青年扔下对头骨依依不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迈步向前走去。 但他的脚步其实并不轻松。 (什么嘛.连我也变得有些奇怪……) 他抬手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的,快别再想了。还是快把骨头什么的全都忘了吧。在出去旅行的时候居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我可真是奇怪。) “啊,等等!我也走!”少年慌慌张张地转身背对头骨。 “罗尼。”少年开口说话和青年停下脚步这两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喂,你这么想要那个东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回头看。哎呀呀呀,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嘛!” “对不起。””好了,你去拿吧。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凯伊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了,快去吧!” 少年背后被用力拍了一下,他赶紧一脸喜气地转过身,朝刚才那里跑去。 在满是尘埃的道路边缘,古旧头骨上的羽毛随风飘荡。它正仔细聆听着那个朝自己跑来的脚步声。少年径直朝自己靠了过来。还差一点儿……还差一点儿…… 少年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向那颗等待着他的头骨伸出年轻而稚嫩的手臂。 有一位青年站在树叶摩擦声不断响起的大树阴影里。他脚边有一个为旅行而准备的皮革口袋。青年偶尔会迈步走到路中央,朝城市的方向望去。但笔直的大道上只有徐徐的微风在飞舞。他很快又回到大树旁,靠在树干上等着某人。 终于,有一个脚步声在接近。 “哟!”青年装出一副自己也是刚到的表情,面对发出脚步声的少年高高举起一只手。 “对不起,我迟到了。” “是捆行李耽误了时间吧。”看到少年的行李后,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么大的口袋,一看就知道是还没习惯旅行的人。”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第一次旅行啊,肯定不熟练。”少年连忙抗议道。 “话是没错。” “而且,我之所以迟到是因为跟爸爸妈妈打招呼去了。虽然感觉他们好像有很多话要交待,但最后几乎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浪费了时间。妈妈稍稍有些担心.不过爸爸倒是很高兴。” “好好。”青年点了点头。 (能作为你第一次旅行的旅伴,我也很高兴。) “我们要去全世界旅行!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吃各种各样的美食……然后呢?” “喂,喂。”少年或许是因为太过高兴了吧,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最后青年终于笑出了声,“要是老在这儿闲聊的话就什么也干不了,还是快出发吧。” 这时,正要拿起皮革口袋的青年忽然停了下来,“那个是……” “怎么了?”伸过头来的少年吓了一跳,“什么,这是难道是……骨头?” 足有一抱大小的某种骨骼正放在青年的旅行袋上。看上去像是非常古旧的东西,不仅褪色十分严重,表面还稍有些脏。在骨头的顶端,还有几根像长羽毛一样的东西——尽管现在看上去那就像皱巴巴的绳索似的。 “骨头为什么会……” 青年作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说道,“直到刚才都没有这东西,我敢肯定。也没有任何人经过。我一直站在这儿。” “真是奇怪。那个,这是怪物的头骨吧?” “的确。有可能是龙族怪物的。在这一带好像没怎么见过啊……还是把这个脏东西扔掉吧。” 少年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块骨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嗯。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怀念。” “这怎么可能。”青年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把口袋拿了起来。 头骨一下子掉到地上,一直滚到路边才停下。 “出发吧。” “不能把那个带上吗?” “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要是再增加行李的话就麻烦了。” 少年理解地点了点头。 “啊,那把它戴在头上怎么样?这样手就空出来了。”从那愉快的表情来看,自己的这个主意让他十分高兴。 “你是傻子吗?别总想这些奇怪的事情好不好?旅途中还会遇到好多好东西。好了好了,快走吧。” 青年扔下对头骨依依不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迈步向前走去。 但他的脚步其实并不轻松。 (什么嘛.连我也变得有些奇怪……) 他抬手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的,快别再想了。还是快把骨头什么的全都忘了吧。在出去旅行的时候居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我可真是奇怪。) “啊,等等!我也走!”少年慌慌张张地转身背对头骨。 “罗尼。”少年开口说话和青年停下脚步这两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喂,你这么想要那个东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回头看。哎呀呀呀,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嘛!” “对不起。””好了,你去拿吧。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凯伊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了,快去吧!” 少年背后被用力拍了一下,他赶紧一脸喜气地转过身,朝刚才那里跑去。 在满是尘埃的道路边缘,古旧头骨上的羽毛随风飘荡。它正仔细聆听着那个朝自己跑来的脚步声。少年径直朝自己靠了过来。还差一点儿……还差一点儿…… 少年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向那颗等待着他的头骨伸出年轻而稚嫩的手臂。 有一位青年站在树叶摩擦声不断响起的大树阴影里。他脚边有一个为旅行而准备的皮革口袋。青年偶尔会迈步走到路中央,朝城市的方向望去。但笔直的大道上只有徐徐的微风在飞舞。他很快又回到大树旁,靠在树干上等着某人。 终于,有一个脚步声在接近。 “哟!”青年装出一副自己也是刚到的表情,面对发出脚步声的少年高高举起一只手。 “对不起,我迟到了。” “是捆行李耽误了时间吧。”看到少年的行李后,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么大的口袋,一看就知道是还没习惯旅行的人。”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第一次旅行啊,肯定不熟练。”少年连忙抗议道。 “话是没错。” “而且,我之所以迟到是因为跟爸爸妈妈打招呼去了。虽然感觉他们好像有很多话要交待,但最后几乎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浪费了时间。妈妈稍稍有些担心.不过爸爸倒是很高兴。” “好好。”青年点了点头。 (能作为你第一次旅行的旅伴,我也很高兴。) “我们要去全世界旅行!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吃各种各样的美食……然后呢?” “喂,喂。”少年或许是因为太过高兴了吧,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最后青年终于笑出了声,“要是老在这儿闲聊的话就什么也干不了,还是快出发吧。” 这时,正要拿起皮革口袋的青年忽然停了下来,“那个是……” “怎么了?”伸过头来的少年吓了一跳,“什么,这是难道是……骨头?” 足有一抱大小的某种骨骼正放在青年的旅行袋上。看上去像是非常古旧的东西,不仅褪色十分严重,表面还稍有些脏。在骨头的顶端,还有几根像长羽毛一样的东西——尽管现在看上去那就像皱巴巴的绳索似的。 “骨头为什么会……” 青年作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说道,“直到刚才都没有这东西,我敢肯定。也没有任何人经过。我一直站在这儿。” “真是奇怪。那个,这是怪物的头骨吧?” “的确。有可能是龙族怪物的。在这一带好像没怎么见过啊……还是把这个脏东西扔掉吧。” 少年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块骨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嗯。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怀念。” “这怎么可能。”青年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把口袋拿了起来。 头骨一下子掉到地上,一直滚到路边才停下。 “出发吧。” “不能把那个带上吗?” “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要是再增加行李的话就麻烦了。” 少年理解地点了点头。 “啊,那把它戴在头上怎么样?这样手就空出来了。”从那愉快的表情来看,自己的这个主意让他十分高兴。 “你是傻子吗?别总想这些奇怪的事情好不好?旅途中还会遇到好多好东西。好了好了,快走吧。” 青年扔下对头骨依依不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迈步向前走去。 但他的脚步其实并不轻松。 (什么嘛.连我也变得有些奇怪……) 他抬手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的,快别再想了。还是快把骨头什么的全都忘了吧。在出去旅行的时候居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我可真是奇怪。) “啊,等等!我也走!”少年慌慌张张地转身背对头骨。 “罗尼。”少年开口说话和青年停下脚步这两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喂,你这么想要那个东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回头看。哎呀呀呀,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嘛!” “对不起。””好了,你去拿吧。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凯伊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了,快去吧!” 少年背后被用力拍了一下,他赶紧一脸喜气地转过身,朝刚才那里跑去。 在满是尘埃的道路边缘,古旧头骨上的羽毛随风飘荡。它正仔细聆听着那个朝自己跑来的脚步声。少年径直朝自己靠了过来。还差一点儿……还差一点儿…… 少年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向那颗等待着他的头骨伸出年轻而稚嫩的手臂。 有一位青年站在树叶摩擦声不断响起的大树阴影里。他脚边有一个为旅行而准备的皮革口袋。青年偶尔会迈步走到路中央,朝城市的方向望去。但笔直的大道上只有徐徐的微风在飞舞。他很快又回到大树旁,靠在树干上等着某人。 终于,有一个脚步声在接近。 “哟!”青年装出一副自己也是刚到的表情,面对发出脚步声的少年高高举起一只手。 “对不起,我迟到了。” “是捆行李耽误了时间吧。”看到少年的行李后,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么大的口袋,一看就知道是还没习惯旅行的人。”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第一次旅行啊,肯定不熟练。”少年连忙抗议道。 “话是没错。” “而且,我之所以迟到是因为跟爸爸妈妈打招呼去了。虽然感觉他们好像有很多话要交待,但最后几乎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浪费了时间。妈妈稍稍有些担心.不过爸爸倒是很高兴。” “好好。”青年点了点头。 (能作为你第一次旅行的旅伴,我也很高兴。) “我们要去全世界旅行!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吃各种各样的美食……然后呢?” “喂,喂。”少年或许是因为太过高兴了吧,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最后青年终于笑出了声,“要是老在这儿闲聊的话就什么也干不了,还是快出发吧。” 这时,正要拿起皮革口袋的青年忽然停了下来,“那个是……” “怎么了?”伸过头来的少年吓了一跳,“什么,这是难道是……骨头?” 足有一抱大小的某种骨骼正放在青年的旅行袋上。看上去像是非常古旧的东西,不仅褪色十分严重,表面还稍有些脏。在骨头的顶端,还有几根像长羽毛一样的东西——尽管现在看上去那就像皱巴巴的绳索似的。 “骨头为什么会……” 青年作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说道,“直到刚才都没有这东西,我敢肯定。也没有任何人经过。我一直站在这儿。” “真是奇怪。那个,这是怪物的头骨吧?” “的确。有可能是龙族怪物的。在这一带好像没怎么见过啊……还是把这个脏东西扔掉吧。” 少年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块骨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嗯。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怀念。” “这怎么可能。”青年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把口袋拿了起来。 头骨一下子掉到地上,一直滚到路边才停下。 “出发吧。” “不能把那个带上吗?” “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要是再增加行李的话就麻烦了。” 少年理解地点了点头。 “啊,那把它戴在头上怎么样?这样手就空出来了。”从那愉快的表情来看,自己的这个主意让他十分高兴。 “你是傻子吗?别总想这些奇怪的事情好不好?旅途中还会遇到好多好东西。好了好了,快走吧。” 青年扔下对头骨依依不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迈步向前走去。 但他的脚步其实并不轻松。 (什么嘛.连我也变得有些奇怪……) 他抬手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的,快别再想了。还是快把骨头什么的全都忘了吧。在出去旅行的时候居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我可真是奇怪。) “啊,等等!我也走!”少年慌慌张张地转身背对头骨。 “罗尼。”少年开口说话和青年停下脚步这两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喂,你这么想要那个东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回头看。哎呀呀呀,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嘛!” “对不起。””好了,你去拿吧。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凯伊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了,快去吧!” 少年背后被用力拍了一下,他赶紧一脸喜气地转过身,朝刚才那里跑去。 在满是尘埃的道路边缘,古旧头骨上的羽毛随风飘荡。它正仔细聆听着那个朝自己跑来的脚步声。少年径直朝自己靠了过来。还差一点儿……还差一点儿…… 少年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向那颗等待着他的头骨伸出年轻而稚嫩的手臂。 有一位青年站在树叶摩擦声不断响起的大树阴影里。他脚边有一个为旅行而准备的皮革口袋。青年偶尔会迈步走到路中央,朝城市的方向望去。但笔直的大道上只有徐徐的微风在飞舞。他很快又回到大树旁,靠在树干上等着某人。 终于,有一个脚步声在接近。 “哟!”青年装出一副自己也是刚到的表情,面对发出脚步声的少年高高举起一只手。 “对不起,我迟到了。” “是捆行李耽误了时间吧。”看到少年的行李后,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么大的口袋,一看就知道是还没习惯旅行的人。”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第一次旅行啊,肯定不熟练。”少年连忙抗议道。 “话是没错。” “而且,我之所以迟到是因为跟爸爸妈妈打招呼去了。虽然感觉他们好像有很多话要交待,但最后几乎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浪费了时间。妈妈稍稍有些担心.不过爸爸倒是很高兴。” “好好。”青年点了点头。 (能作为你第一次旅行的旅伴,我也很高兴。) “我们要去全世界旅行!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吃各种各样的美食……然后呢?” “喂,喂。”少年或许是因为太过高兴了吧,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最后青年终于笑出了声,“要是老在这儿闲聊的话就什么也干不了,还是快出发吧。” 这时,正要拿起皮革口袋的青年忽然停了下来,“那个是……” “怎么了?”伸过头来的少年吓了一跳,“什么,这是难道是……骨头?” 足有一抱大小的某种骨骼正放在青年的旅行袋上。看上去像是非常古旧的东西,不仅褪色十分严重,表面还稍有些脏。在骨头的顶端,还有几根像长羽毛一样的东西——尽管现在看上去那就像皱巴巴的绳索似的。 “骨头为什么会……” 青年作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说道,“直到刚才都没有这东西,我敢肯定。也没有任何人经过。我一直站在这儿。” “真是奇怪。那个,这是怪物的头骨吧?” “的确。有可能是龙族怪物的。在这一带好像没怎么见过啊……还是把这个脏东西扔掉吧。” 少年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块骨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嗯。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怀念。” “这怎么可能。”青年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把口袋拿了起来。 头骨一下子掉到地上,一直滚到路边才停下。 “出发吧。” “不能把那个带上吗?” “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要是再增加行李的话就麻烦了。” 少年理解地点了点头。 “啊,那把它戴在头上怎么样?这样手就空出来了。”从那愉快的表情来看,自己的这个主意让他十分高兴。 “你是傻子吗?别总想这些奇怪的事情好不好?旅途中还会遇到好多好东西。好了好了,快走吧。” 青年扔下对头骨依依不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迈步向前走去。 但他的脚步其实并不轻松。 (什么嘛.连我也变得有些奇怪……) 他抬手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的,快别再想了。还是快把骨头什么的全都忘了吧。在出去旅行的时候居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我可真是奇怪。) “啊,等等!我也走!”少年慌慌张张地转身背对头骨。 “罗尼。”少年开口说话和青年停下脚步这两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喂,你这么想要那个东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回头看。哎呀呀呀,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嘛!” “对不起。””好了,你去拿吧。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凯伊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了,快去吧!” 少年背后被用力拍了一下,他赶紧一脸喜气地转过身,朝刚才那里跑去。 在满是尘埃的道路边缘,古旧头骨上的羽毛随风飘荡。它正仔细聆听着那个朝自己跑来的脚步声。少年径直朝自己靠了过来。还差一点儿……还差一点儿…… 少年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向那颗等待着他的头骨伸出年轻而稚嫩的手臂。 有一位青年站在树叶摩擦声不断响起的大树阴影里。他脚边有一个为旅行而准备的皮革口袋。青年偶尔会迈步走到路中央,朝城市的方向望去。但笔直的大道上只有徐徐的微风在飞舞。他很快又回到大树旁,靠在树干上等着某人。 终于,有一个脚步声在接近。 “哟!”青年装出一副自己也是刚到的表情,面对发出脚步声的少年高高举起一只手。 “对不起,我迟到了。” “是捆行李耽误了时间吧。”看到少年的行李后,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么大的口袋,一看就知道是还没习惯旅行的人。”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第一次旅行啊,肯定不熟练。”少年连忙抗议道。 “话是没错。” “而且,我之所以迟到是因为跟爸爸妈妈打招呼去了。虽然感觉他们好像有很多话要交待,但最后几乎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浪费了时间。妈妈稍稍有些担心.不过爸爸倒是很高兴。” “好好。”青年点了点头。 (能作为你第一次旅行的旅伴,我也很高兴。) “我们要去全世界旅行!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吃各种各样的美食……然后呢?” “喂,喂。”少年或许是因为太过高兴了吧,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最后青年终于笑出了声,“要是老在这儿闲聊的话就什么也干不了,还是快出发吧。” 这时,正要拿起皮革口袋的青年忽然停了下来,“那个是……” “怎么了?”伸过头来的少年吓了一跳,“什么,这是难道是……骨头?” 足有一抱大小的某种骨骼正放在青年的旅行袋上。看上去像是非常古旧的东西,不仅褪色十分严重,表面还稍有些脏。在骨头的顶端,还有几根像长羽毛一样的东西——尽管现在看上去那就像皱巴巴的绳索似的。 “骨头为什么会……” 青年作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说道,“直到刚才都没有这东西,我敢肯定。也没有任何人经过。我一直站在这儿。” “真是奇怪。那个,这是怪物的头骨吧?” “的确。有可能是龙族怪物的。在这一带好像没怎么见过啊……还是把这个脏东西扔掉吧。” 少年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块骨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嗯。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怀念。” “这怎么可能。”青年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把口袋拿了起来。 头骨一下子掉到地上,一直滚到路边才停下。 “出发吧。” “不能把那个带上吗?” “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要是再增加行李的话就麻烦了。” 少年理解地点了点头。 “啊,那把它戴在头上怎么样?这样手就空出来了。”从那愉快的表情来看,自己的这个主意让他十分高兴。 “你是傻子吗?别总想这些奇怪的事情好不好?旅途中还会遇到好多好东西。好了好了,快走吧。” 青年扔下对头骨依依不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迈步向前走去。 但他的脚步其实并不轻松。 (什么嘛.连我也变得有些奇怪……) 他抬手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的,快别再想了。还是快把骨头什么的全都忘了吧。在出去旅行的时候居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我可真是奇怪。) “啊,等等!我也走!”少年慌慌张张地转身背对头骨。 “罗尼。”少年开口说话和青年停下脚步这两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喂,你这么想要那个东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回头看。哎呀呀呀,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嘛!” “对不起。””好了,你去拿吧。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凯伊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了,快去吧!” 少年背后被用力拍了一下,他赶紧一脸喜气地转过身,朝刚才那里跑去。 在满是尘埃的道路边缘,古旧头骨上的羽毛随风飘荡。它正仔细聆听着那个朝自己跑来的脚步声。少年径直朝自己靠了过来。还差一点儿……还差一点儿…… 少年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向那颗等待着他的头骨伸出年轻而稚嫩的手臂。 有一位青年站在树叶摩擦声不断响起的大树阴影里。他脚边有一个为旅行而准备的皮革口袋。青年偶尔会迈步走到路中央,朝城市的方向望去。但笔直的大道上只有徐徐的微风在飞舞。他很快又回到大树旁,靠在树干上等着某人。 终于,有一个脚步声在接近。 “哟!”青年装出一副自己也是刚到的表情,面对发出脚步声的少年高高举起一只手。 “对不起,我迟到了。” “是捆行李耽误了时间吧。”看到少年的行李后,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么大的口袋,一看就知道是还没习惯旅行的人。”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第一次旅行啊,肯定不熟练。”少年连忙抗议道。 “话是没错。” “而且,我之所以迟到是因为跟爸爸妈妈打招呼去了。虽然感觉他们好像有很多话要交待,但最后几乎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浪费了时间。妈妈稍稍有些担心.不过爸爸倒是很高兴。” “好好。”青年点了点头。 (能作为你第一次旅行的旅伴,我也很高兴。) “我们要去全世界旅行!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吃各种各样的美食……然后呢?” “喂,喂。”少年或许是因为太过高兴了吧,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最后青年终于笑出了声,“要是老在这儿闲聊的话就什么也干不了,还是快出发吧。” 这时,正要拿起皮革口袋的青年忽然停了下来,“那个是……” “怎么了?”伸过头来的少年吓了一跳,“什么,这是难道是……骨头?” 足有一抱大小的某种骨骼正放在青年的旅行袋上。看上去像是非常古旧的东西,不仅褪色十分严重,表面还稍有些脏。在骨头的顶端,还有几根像长羽毛一样的东西——尽管现在看上去那就像皱巴巴的绳索似的。 “骨头为什么会……” 青年作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说道,“直到刚才都没有这东西,我敢肯定。也没有任何人经过。我一直站在这儿。” “真是奇怪。那个,这是怪物的头骨吧?” “的确。有可能是龙族怪物的。在这一带好像没怎么见过啊……还是把这个脏东西扔掉吧。” 少年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块骨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嗯。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怀念。” “这怎么可能。”青年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把口袋拿了起来。 头骨一下子掉到地上,一直滚到路边才停下。 “出发吧。” “不能把那个带上吗?” “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要是再增加行李的话就麻烦了。” 少年理解地点了点头。 “啊,那把它戴在头上怎么样?这样手就空出来了。”从那愉快的表情来看,自己的这个主意让他十分高兴。 “你是傻子吗?别总想这些奇怪的事情好不好?旅途中还会遇到好多好东西。好了好了,快走吧。” 青年扔下对头骨依依不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迈步向前走去。 但他的脚步其实并不轻松。 (什么嘛.连我也变得有些奇怪……) 他抬手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的,快别再想了。还是快把骨头什么的全都忘了吧。在出去旅行的时候居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我可真是奇怪。) “啊,等等!我也走!”少年慌慌张张地转身背对头骨。 “罗尼。”少年开口说话和青年停下脚步这两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喂,你这么想要那个东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回头看。哎呀呀呀,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嘛!” “对不起。””好了,你去拿吧。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凯伊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了,快去吧!” 少年背后被用力拍了一下,他赶紧一脸喜气地转过身,朝刚才那里跑去。 在满是尘埃的道路边缘,古旧头骨上的羽毛随风飘荡。它正仔细聆听着那个朝自己跑来的脚步声。少年径直朝自己靠了过来。还差一点儿……还差一点儿…… 少年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向那颗等待着他的头骨伸出年轻而稚嫩的手臂。 有一位青年站在树叶摩擦声不断响起的大树阴影里。他脚边有一个为旅行而准备的皮革口袋。青年偶尔会迈步走到路中央,朝城市的方向望去。但笔直的大道上只有徐徐的微风在飞舞。他很快又回到大树旁,靠在树干上等着某人。 终于,有一个脚步声在接近。 “哟!”青年装出一副自己也是刚到的表情,面对发出脚步声的少年高高举起一只手。 “对不起,我迟到了。” “是捆行李耽误了时间吧。”看到少年的行李后,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么大的口袋,一看就知道是还没习惯旅行的人。”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第一次旅行啊,肯定不熟练。”少年连忙抗议道。 “话是没错。” “而且,我之所以迟到是因为跟爸爸妈妈打招呼去了。虽然感觉他们好像有很多话要交待,但最后几乎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浪费了时间。妈妈稍稍有些担心.不过爸爸倒是很高兴。” “好好。”青年点了点头。 (能作为你第一次旅行的旅伴,我也很高兴。) “我们要去全世界旅行!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吃各种各样的美食……然后呢?” “喂,喂。”少年或许是因为太过高兴了吧,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最后青年终于笑出了声,“要是老在这儿闲聊的话就什么也干不了,还是快出发吧。” 这时,正要拿起皮革口袋的青年忽然停了下来,“那个是……” “怎么了?”伸过头来的少年吓了一跳,“什么,这是难道是……骨头?” 足有一抱大小的某种骨骼正放在青年的旅行袋上。看上去像是非常古旧的东西,不仅褪色十分严重,表面还稍有些脏。在骨头的顶端,还有几根像长羽毛一样的东西——尽管现在看上去那就像皱巴巴的绳索似的。 “骨头为什么会……” 青年作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说道,“直到刚才都没有这东西,我敢肯定。也没有任何人经过。我一直站在这儿。” “真是奇怪。那个,这是怪物的头骨吧?” “的确。有可能是龙族怪物的。在这一带好像没怎么见过啊……还是把这个脏东西扔掉吧。” 少年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块骨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嗯。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怀念。” “这怎么可能。”青年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把口袋拿了起来。 头骨一下子掉到地上,一直滚到路边才停下。 “出发吧。” “不能把那个带上吗?” “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要是再增加行李的话就麻烦了。” 少年理解地点了点头。 “啊,那把它戴在头上怎么样?这样手就空出来了。”从那愉快的表情来看,自己的这个主意让他十分高兴。 “你是傻子吗?别总想这些奇怪的事情好不好?旅途中还会遇到好多好东西。好了好了,快走吧。” 青年扔下对头骨依依不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迈步向前走去。 但他的脚步其实并不轻松。 (什么嘛.连我也变得有些奇怪……) 他抬手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的,快别再想了。还是快把骨头什么的全都忘了吧。在出去旅行的时候居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我可真是奇怪。) “啊,等等!我也走!”少年慌慌张张地转身背对头骨。 “罗尼。”少年开口说话和青年停下脚步这两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喂,你这么想要那个东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回头看。哎呀呀呀,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嘛!” “对不起。””好了,你去拿吧。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凯伊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了,快去吧!” 少年背后被用力拍了一下,他赶紧一脸喜气地转过身,朝刚才那里跑去。 在满是尘埃的道路边缘,古旧头骨上的羽毛随风飘荡。它正仔细聆听着那个朝自己跑来的脚步声。少年径直朝自己靠了过来。还差一点儿……还差一点儿…… 少年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向那颗等待着他的头骨伸出年轻而稚嫩的手臂。 有一位青年站在树叶摩擦声不断响起的大树阴影里。他脚边有一个为旅行而准备的皮革口袋。青年偶尔会迈步走到路中央,朝城市的方向望去。但笔直的大道上只有徐徐的微风在飞舞。他很快又回到大树旁,靠在树干上等着某人。 终于,有一个脚步声在接近。 “哟!”青年装出一副自己也是刚到的表情,面对发出脚步声的少年高高举起一只手。 “对不起,我迟到了。” “是捆行李耽误了时间吧。”看到少年的行李后,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么大的口袋,一看就知道是还没习惯旅行的人。”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第一次旅行啊,肯定不熟练。”少年连忙抗议道。 “话是没错。” “而且,我之所以迟到是因为跟爸爸妈妈打招呼去了。虽然感觉他们好像有很多话要交待,但最后几乎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浪费了时间。妈妈稍稍有些担心.不过爸爸倒是很高兴。” “好好。”青年点了点头。 (能作为你第一次旅行的旅伴,我也很高兴。) “我们要去全世界旅行!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吃各种各样的美食……然后呢?” “喂,喂。”少年或许是因为太过高兴了吧,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最后青年终于笑出了声,“要是老在这儿闲聊的话就什么也干不了,还是快出发吧。” 这时,正要拿起皮革口袋的青年忽然停了下来,“那个是……” “怎么了?”伸过头来的少年吓了一跳,“什么,这是难道是……骨头?” 足有一抱大小的某种骨骼正放在青年的旅行袋上。看上去像是非常古旧的东西,不仅褪色十分严重,表面还稍有些脏。在骨头的顶端,还有几根像长羽毛一样的东西——尽管现在看上去那就像皱巴巴的绳索似的。 “骨头为什么会……” 青年作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说道,“直到刚才都没有这东西,我敢肯定。也没有任何人经过。我一直站在这儿。” “真是奇怪。那个,这是怪物的头骨吧?” “的确。有可能是龙族怪物的。在这一带好像没怎么见过啊……还是把这个脏东西扔掉吧。” 少年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块骨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嗯。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但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怀念。” “这怎么可能。”青年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把口袋拿了起来。 头骨一下子掉到地上,一直滚到路边才停下。 “出发吧。” “不能把那个带上吗?” “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要是再增加行李的话就麻烦了。” 少年理解地点了点头。 “啊,那把它戴在头上怎么样?这样手就空出来了。”从那愉快的表情来看,自己的这个主意让他十分高兴。 “你是傻子吗?别总想这些奇怪的事情好不好?旅途中还会遇到好多好东西。好了好了,快走吧。” 青年扔下对头骨依依不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迈步向前走去。 但他的脚步其实并不轻松。 (什么嘛.连我也变得有些奇怪……) 他抬手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的,快别再想了。还是快把骨头什么的全都忘了吧。在出去旅行的时候居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我可真是奇怪。) “啊,等等!我也走!”少年慌慌张张地转身背对头骨。 “罗尼。”少年开口说话和青年停下脚步这两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喂,你这么想要那个东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回头看。哎呀呀呀,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嘛!” “对不起。””好了,你去拿吧。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凯伊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了,快去吧!” 少年背后被用力拍了一下,他赶紧一脸喜气地转过身,朝刚才那里跑去。 在满是尘埃的道路边缘,古旧头骨上的羽毛随风飘荡。它正仔细聆听着那个朝自己跑来的脚步声。少年径直朝自己靠了过来。还差一点儿……还差一点儿…… 少年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向那颗等待着他的头骨伸出年轻而稚嫩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