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缘》 序 每每看到能让我捧腹的文章,心里总是羡慕的不得了。同时也不由的暗恨,恨自己的脑袋里天生就缺少能制造笑料的细胞,摇不出这类可以迫人蹲着流泪,直到脸部‘抽筋’的好东西。(笑!恶毒吧!) 目前对我而言,写小说仍只是建立于兴趣奠基之上的游戏而已。因此,我总尽力使笔下的每个故事持不同风格,挑战自己,延续‘爬’的时间的同时,也希望每一本均能让看官们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但再怎样‘做恶’,有些不擅长的领域,我仍是小心谨慎地不敢越雷池一步的。 搞笑小说便是其中之一! 看过若零的《女儿当自强》系列;也看过藤萍的 《乘龙引凤》大颠覆,实在很喜欢这种藏着淡淡优雅的冷幽默。不疯,不乱,笑过后仍能留下美好的感觉。欣赏!羡慕!还有微微的忌妒!就这样,意志不坚定,禁不住诱惑的我,终于忍不住提起笔,英勇就‘义’…… 但完稿至今,我却仍处于二丈摸不着头脑的境地。搞不清楚《音缘》的字里行间可否存有一丝搞笑因子。我有努力,但看官们读来效果如何,心里是真的没底。所以,如果各位觉得不满意,也请见谅,起码看在任心勇于尝试的精神上宽容待之。(笑!)朋友称我为‘温柔的任心’,其实任心也是胆小亦敏感的。 我不善于表达,因此从不向朋友透露小说内容及人物设定;我不懂得如何用简单的语言来概括头脑里的凌乱思绪。开稿前我会设立题纲约束自己,但思维总在提笔后开始不受控制,于是出炉的成稿便与原先的设想大相径庭,令自己也苦笑不堪。况且,一本几近十万字的小说若可以约缩成几十个字来表达清楚的话,那么,那个故事铁定会让我失去写的兴趣。 爬格子最令人着迷的便是跳跃的过程,因为能够自由舒展,所以我才甘于忍受写稿时的‘寂寞’。 我决定为凌羽与杜霆钧重新编排一个故事。可以说,这一对情人是不幸的,起码在我的概念中,他们只是为了引渡另一段恋情而勉强成为主角的,这也是我始终不愿放弃《音缘》的真正原因枫岸淳!一个似乎拥有一切,却又似乎什么也未拥有的男子,这样的男子实在令人心痛。不知有没有人看得出我的用意?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期待枫岸的故事?(再笑!)说到这里,任心实在忍不住叹气。我的又一大坏毛病,总让配角有太大的想像空间,以至于他们的光芒无形间盖过了主角。在此,该向凌羽与杜霆钧道歉才好。 嗯,还有什么呢?(笑)似乎自第一本《沙》之后,我开始喜欢前言了。交待一下爬的过程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若各位看官觉得无聊,就跳过这一页直接读正文。在这里,任心仍是期待凌羽的故事能让大家会心一笑! 谢谢! 楔子 “咳”枫岸淳轻推镜框,过肩的黑发随风飘动,日本人典型的俊秀脸庞上有掩盖震惊的余痕,“杜夫人的意思是” “喔呵呵呵”坐于枫岸淳对面的娇艳美妇夸张地半遮红唇而笑,眼角眉梢有算计的光芒闪烁。而靠于她左侧的丈夫,杜远华更垂低了头,脸色也更羞愧了一层,“枫岸先生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不懂我的意思呢?” “您的意思是设计霆钧爱上她,先成家后立业,然后接替圣博的总裁之职,可让现任杜总裁尽早脱离苦海?”枫岸淳忍不住将眼光瞄向头垂得更低的男子。 若非他的思维够富想象力,又怎能理解杜夫人此番话的真正含义?她的中心思想是这样吗?可是!可是若他没有记错的话,杜霆钧是她的儿子,嫡亲的,没错! “喔呵呵呵”杜夫人笑得异常娇媚,“真不愧为枫堤剧社的社长大人,专业编写感人剧本的剧作家。思维之敏捷非常人能较。” 呼!随之泛起一身鸡皮疙瘩。能让杜夫人开称赞之尊口,枫岸淳已感觉套人脖子的绳索开始勒紧。 “恕在下无礼。”枫岸淳礼貌地微笑着,“要淳设计陷害与我同舟共济的社员实在有违在下做人道德。” “喔呵呵呵”杜夫人呆一下,很快地用笑来掩饰表情,“枫岸先生无需这么快就做出响应,再考虑一下也无妨嘛。” “夫人,无需考虑,我” 只见杜夫人轻挥纤手,静候一旁的下属会意地提起手中的皮箱,放于桌面、打开,从里面散发出的耀眼光芒立即迷眩了枫岸淳的双眼。枫岸淳吃惊地微启薄唇,原本优雅地持于手中的瓷杯此刻竟在不知不觉中倾斜,上好的冻顶乌龙随之泻出,溅到地面。 钱!横三叠,竖三叠,满满一箱子的钱! “喔呵呵呵”杜夫人眯起眸,“枫岸先生可否有意再‘深思熟虑’片刻,改变主意?” “咳”枫岸淳清清喉,笑得有些怪异,耀眼的光芒仍在眼前闪,一闪再闪,晕啊!“夫人这是?” “喔呵呵呵”杜夫人快要笑出眼泪了,漂亮的脸更显艳丽光彩,“这只是酬劳的一部分。我们夫妇欲烦劳枫岸先生略施心思,为霆钧单独创作一部感人的爱情故事,然后再亲自导演,令它圆满收尾就行。至于过程嘛,交由枫岸先生处理,我和丈夫都放心得很。” “女主角为什么定位于她?”这一点令枫岸淳困惑,枫堤的美女数不胜数。她的长相确属精致,但论性格而言似乎并不适合嫁入豪门做贵妇。 “我和远华看了上一星期枫堤的新剧目,她真的是越来越出色了。”望一眼身旁沉默着的丈夫,杜夫人眼光不由地显出柔色。她深爱的丈夫,不善经商,却硬是扛下早逝公公传下的产业,经营至今。但她那可恶的公公为了磨炼儿子,竟然写下遗嘱当孙子(女)成婚以后,才准卸下重任,做自己喜好的事。怜惜丈夫的辛劳,所以,杜夫人只能陷害才从美国学成归来的儿子, ‘迫’他结婚,以接手祖传的产业,放丈夫享受生活,弥补损失的青春。 枫岸淳沉默一下,阳光遮去镜片后眸中的神色。 “杜夫人有把握我一定会答应你的要求?” “喔呵呵呵”杜夫人面不改色,她早做好准备,且有了全胜的把握,“听说枫岸先生正在创作一部新剧本,有意靠它一举成名,将枫堤推出亚洲,推向世界,是吗?这,大概需要一笔不小的资金来运营吧?枫岸先生清楚得很,圣博向来是枫堤背后最慷慨的资助人,这一次当然更不会例外喽!” “咳这个,枫岸淳一直铭记在心。对于总裁与夫人的帮助,在下感激不尽!”可怕的金钱魅惑。 “喔呵呵呵我就知道枫岸先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杜夫人半掩脸颊,笑到快要脸部抽筋了,“您不会看着我们可怜的老夫妇陷于水深火热中不闻不问的,噢?” “可是” “枫岸先生明白,我们家霆钧可是相貌英俊,脾气温和,配枫堤的支柱花旦,真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早一步看出枫岸淳的犹豫,杜夫人立刻抢先一步拒绝道,“若此事能成,您可算是撮合一段姻缘,何乐而不为?” 枫岸淳静默一阵,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成功的机率有多大?而最终当事迹败露时,他的“可耻”行迹会惨遭何种下场?被口水淹没?被五马分尸?还是被活活折磨而死?想起“她”的脾气,他就忍不住打个寒颤。可是,可是满箱金钱的诱人味道充斥大脑,全然盖过正义之感。 “那这一次新剧目的所有杂务费用,杜夫人愿意全部承担?”实在是个非常、非常诱人的交换条件。 “当然!”杜夫人再次肯定,“所有费用,只要你开出清单来,圣博照单全付。” “咳”再清一清喉咙,枫岸淳站起来,“唔……承蒙夫人看得起,那么,枫岸淳就尽力试试看。” 钱钱钱!太多的金钱堆彻,砸垮了应有的道德伦理。 “喔呵呵呵”杜夫人真正得意,“淳真是个聪明人。事成之后,我们夫妇更会亲自登门道谢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老话一点没错。再高傲的文艺人也要靠金钱来维持灵感,实现理想的。 “夫人太客气了。若杜夫人没其他事的话,枫岸淳先告退了。”他欠一欠身,“至于资金烦劳夫人汇入枫堤的账户。” “喔呵呵呵那霆钧的终身大事就此拜托枫岸先生了。”达成目的,心满意得,“张妈,送枫岸先生。喔呵呵呵” 望着枫岸淳渐远渐隐的身形,杜夫人仍止不住地呵呵笑着。 “小娟,”身旁有个轻轻的男声低语,“你笑得好假。” “我知道!”她娇羞地横丈夫一眼,“那有什么办法?我可是第一次用圣博砸人,有些理亏嘛。” “这样好吗?”男声有些不确定,“霆钧若知道事情真相,会生气的。” “生气?”美妇立刻瞪眼,“我还生气呢!做儿子的竟然一点也不体恤父亲。供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就指望着他接手你的工作。偏偏回来了,半点用处也没。不肯接替总裁位置不说,居然还不肯公开身份,坚持从基层做起,什么财务经理?整个圣博都是他的,何必这么劳心劳苦?” “可你知道爸爸的遗嘱,小钧也是没有办法啊。”为难! “那老头都死了好几年了,管他那么多!”想起儿子的回答,气就不打一处来。什么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分明跟她作对嘛。臭儿子! “娟!”他无奈地叹息。幸好儿子像爷爷,不像他。优柔寡断的他只适合隐居生活。 “没关系!只要枫岸淳肯帮忙,一定成!而且,我真的好喜欢她。她会是个好媳妇,对吧?” “可爱情若沾上铜臭味,会变得世俗不堪。”杜远华仍犹豫着,若非妻子坚持执行计划,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用这种法子来让自己摆脱困境。他总是拗不过可爱的妻。 “我不在乎那么多。”执起丈夫的手。总是看着他忙碌奔命,做着那些令他苦恼的事,努力维持父亲的产业。她好心痛,“我也不管那么多!我只要你快乐!” 杜远华握紧她的手。恐怕这一辈子最让他欣慰的,就是娶了个善解人意的可爱娇妻了。 风轻轻地吹,拂动柳枝,很淡,却很暖。 第一章 十点零五分,一辆时下最新款的黑色林宝坚尼泊于一幢两层楼房前。 停妥车子,一身褐色笔挺西装的杜霆钧跨出汽车,仰头看着嵌于两层楼宇之间的招牌,写着以蓝色为衬底的四个大字:枫堤剧社在刚人六月的炙烈阳光照射下,显出清新及优雅的韵味。 再望一眼闪着蓝色光芒的四个大字,杜霆钧走进去。 “霆钧?”正坐在休息区长沙发里翻阅杂志的韩旌,见到闲踱而进的人,有些惊讶,“你怎么来这里?” 韩旌,圣博最年轻的高级行政助理。因为专项负责公司对内对外全局资金管理方面的事宜,所以,目前属于他这个财务经理的顶头上司,也是公司里几个少数清楚杜霆钧真正身份的知情者之一。 今天是六月一日,全世界的小朋友在这一天都能得到特别的关爱,在父母的陪同下尽兴玩乐,只有福利院的孤儿们是例外。自幼父母双亡,一直由姑姑带养的韩旌最能切肤地体会到孤儿们在节日中的寂寞与悲伤。 原本,韩旌打算自己出钱资助的,杜远华得知他的想法后,立刻以圣博的名义捐出五十万资助福利院,并允诺六月一日让孩子们玩一天,所有开销由公司支付。但有一个条件,必须以欣赏歌剧为首要开场节目,并顺带推荐了这家枫堤剧社。 “我怎么知道老爸在想些什么?硬是逼我这个不通音律的财务经理出席。”耸一耸肩,杜霆钧好脾气地笑,“很少看爸爸有坚决的时候,所以,即便不感兴趣也只好顺着他的意了。你呢?不进去陪孩子们,在这里消磨时间?” 顺手拿过他手中的杂志《时尚周刊》,他不禁有些好笑。骨子里正经严肃的韩旌几时忍受得了这类花哨杂志?他太严肃,也不懂得变通自己以活得更快乐些。 父亲没有经商的奸诈,却有识人的眼光。 韩旌从t大毕业以后,以绝对的自信出现在杜远华面前。一眼相中后,杜远华立即以招良纳贤的方式请他人围,并直接给予特别行政助理的头衔,以让他能更好地施展拳脚。而韩旌果然未让杜远华失望。 “我对音乐敏感。”韩旌不着痕迹地抽回书,对准目标投出,杂志应声而落于茶几。他不喜欢任何浪费时间的休闲娱乐活动,同样的时间,他宁可多看些卷宗,用计算机浏览世界各国的商业信息。 商场如战场,落后等于战败。 这一回,若非总裁提议并极力推荐,说是应该让孩子们全面发展,同时培养他们的文化修养之类的理由的话,他绝对不会考虑到歌剧这个节目。 “你拒绝接替总裁位置,让杜伯母极为恼火,差点炮轰了总裁室。”想起那一日当杜霆钧含笑走出总裁室后,里面的一声巨大响声让外部员工寒颤了好久,没有任何人敢轻易踏入一步送死! “其实接不接都无所谓。”杜霆钧微笑,“以爷爷的遗嘱为由拒绝只是借口而已。我希望从基层来了解圣博的运营状况。而且,我并不想以婚姻来成全老妈的意愿。婚姻还是自己做主比较好。” “暂时无意结婚?” “没有好的对象永远也不会考虑!”他随意地耸肩。妻子是用来爱的,而非利用的。 “接下来的活动都安排好了吗?” 杜霆钧笑一笑,不置可否,心下盘算着,几时拉他去打场篮球放松一下。韩旌确实需要改变目前的生活方式。 劳逸结合,才是真正的生活乐趣。 “嗯!在丽晶订了位子,十一点半,剧场结束后,先去吃饭。然后,去儿童乐园玩一下午。五点钟,我会准时送他们回孤儿院。”善始善终,是他出的主意就由他一手操办。圣博赞助的每一分钱都会价有所值。他要孩子们以笑容回报,“进去坐一下吧。过门而不入,会让剧场老板难堪的。” 韩旌脸上仍是冷冷的严肃表情,即便提议,也决非出于真照顾到对方的感受,而是纯粹的商业化礼貌。 “当然!不进去岂非未完成老爸的命令?不过十一点前,我必须走。”幸好他聪明地选择十点四十五分到达现场,只需被折磨短短十分钟。还好还好,尚能忍受,“与前辈合作不能迟到。” “午餐会你一个人去?”韩旌有些惊讶。与裴氏的合作计划已进入了交涉阶段,与之交谈的每一句话都会影响公司的前景。他相信杜霆钧的处事能力,但他惟一的缺点也最像杜远华的一点,脾气好得过头。韩旌就怕有人欺负他是新人,也利用他的弱点,“至少让小健或者王清陪你去。” 这两位都是公司的得力助将,有他们“护驾”会安全许多。 “做什么?建议我去打一架,好让裴总知道圣博的威力而彻底闭嘴,放任我们随意修改条约,以让我们占尽上风?”杜霆钧装出考虑的样子,并评估建议的可行度。 “很幽默!”韩旌呵呵地假笑。 “放心!不过是午餐会而已,裴总若提出任何修改合约的提议,我一定打电话与你商量,如何?”笑着拍他的肩,杜霆钧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韩旌叹气,也顺手拉开门环,剧院内的音乐声已飘扬而出。其实,杜霆钧的微笑是最大的杀手锏,任谁再正经八百,也会被他的笑软化,气也气不起来。 ※※※ 剧院内灯光昏暗,舞台上人影闪动,音乐的和声竟能让孩子们安静。他们甚至不用花力气去找,就看到了枫堤剧社的老板枫岸淳的身影。 他正端靠于剧院末端的一隅,隐藏于黑暗间,专注舞台上的每一细微举动;过肩的长发任意散落于脑后,日本人特有的典型精致五官,加上白皙的肤色及修长的身材,英俊得足以让小女生尖叫、疯狂;也常有一些八卦星探不死心地纠缠,更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若他加入演艺圈,一定一炮而红,收入绝对比经营剧社丰盈百倍。 但,枫岸淳对这些提议并无多大兴趣。他本身看来就比外表更让人难以臆测。没有朋友,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在日本大展拳脚,而宁可背井离乡,选择海岛。日本的文化底蕴绝不输于海岛。 他全神贯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或事。杜霆钧轻声移步过去,想吓他一跳,看看那张斯文的脸上会起什么变化。还未完全靠近,枫岸淳的声音悠然传来。 “要我为你选个好位子吗?视觉音响绝佳。付钱的主顾总有特殊的待遇。”今天的他戴上一副无框眼镜,黑色的发丝半垂遮住脸颊,更显阴郁的魅力。 “原来你早注意到了。想吓你一跳的,现在被吓到的,好像是我。”杜霆钧温文尔雅地微笑,与他一同背靠墙壁。虽然才见过一次面,但杜霆钧对这个不同行也不同国的神秘男子存有相当的好感。 “文艺人有敏锐的第六感。”枫岸淳嘴里咬着原于笔,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舞台,然后用笔在纸上写一阵子,再在某处重重划上两杠。完成后,他才直起身子。与杜霆钧相近的一百八十厘米的身高给人同样的压迫感,而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隐隐威胁性的气势是与他的阴郁气质完全不相符的,“怎么样?在下愿为两位效劳。” 枫岸淳行一个四十五度的绅士礼,完全贵族化的优雅。杜夫人的计划已进入实施阶段,但他的剧本还未起灶开张。起码得观察一下两人的契合度再作决定。他可绝不是收了钱便出卖社员的社长噢。嘿嘿 “不用了,站着就好。我只能呆十分钟的时间。”杜霆钧环顾四周的环境,感觉空旷也神秘。若非老爸要求,恐怕他这辈子也不会踏进这类场所,“印象中文人都高傲得不屑外行人来玷污自己的作品。邀请后,就不怕我们看到中途打瞌睡,让你气得跳脚?” “别把我想得太崇高。我们这类人甚至可以为了钱而放弃原则。信不信?”枫岸淳意味深长地优雅一笑,“你对歌剧丝毫不感兴趣?” “不!”杜霆钧笑得略显羞涩,“家里的cd永远只有催眠的功效。”若有失眠的状况发生,只要一播放所谓的古典音乐,保证不出三分钟立刻会周公。 “这一点,倒丝毫未遗传到你父亲的好基因。”杜远华的音乐修养实在非常人所能比,难怪他会痛苦于陷入商界而脱不了身,“催眠?”枫岸淳笑得有点诈,“不错的利用工具。” “对啊!若你称我为音盲也不为过。”未遗传到父亲的好基因,至少遗传到他的好脾气,也已经受益匪浅了。 “各有所好!这是天性,谁也无法强求。”枫岸淳的眸中突然闪出些嗜血的光芒,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光芒。相当危险,但有黑暗与镜片为之遮挡,所以旁人并未察觉,“既然你父亲坚持。那么,今天就勉为其难地涉猎一二,也许,你会发现些不同之处。” “你知道我被父亲逼迫?”捕捉到一句,他有些好奇。 “这么说吧。”枫岸淳又恢复高深莫测的笑容,“这场剧目也可算为你准备的。” “可我不能久呆。”杜霆钧抱歉地响应,“希望不会辜负了你的辛劳。” “不会!”枫岸淳答道,“有些事,只需一秒就能确定。”才闭上唇,突然剧场里的所有灯光全部熄灭。 一片漆黑,杜霆钧一时适应不来,有些昏眩,不知身在何处。怎么回事?停电吗? 静默!舞台中央,悠扬的歌声慢慢响起;没有音乐陪衬,在黑色的空间里摇荡,显得格外清冷、凄美。一束昏黄的灯光,照在歌者的身上。 一套浅黄色的中世纪的贵族装,衬着他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沿着周身圈出一层朦胧虚幻的光芒;淡青色的披风围过颈项向后泻去,直拖到地;及耳的短发完全埋住脸颊,凄迷的眼光直延伸向黑暗。 他半跪于地,怀抱着他那已死去了的心爱的女子,娓婉而悲伤地吟唱出最后的歌曲。 那歌声,如下了咒符的魔咒。 杜霆钧被牢牢地钉在原地,移动不了半步。那歌声,那影子,那由歌者周身散发出的美丽光晕,如潮水般涌向他,笼罩住他,他甚至忘了呼吸,任心随之摆荡下沉,呆呆地随着歌者的引领,走进一个完全失控的陌生世界。 刹那间,杜霆钧了悟,心生驿动,为他舞台上的少年。 而枫岸淳,在昏暗的灯晕下不错过杜霆钧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变化,嘴角也不觉地露出了悟的微笑。 一秒钟,的确已足够。 看来,他可以着手剧情的编写,也亲自导演这场动人的爱情戏码了。 ※※※ 他疯了! 杜霆钧坐在办公桌前,盯视着一份需要他审批的文件,但文件上的内容,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一边从其他部门送来的文件还有好几份,都是需要立刻审阅,签署,再循环下去,展开下一步的工作。一整个上午,他的工作效率达到零点。 满脑子填充的均是那一刻的定影。他的歌声,他凄迷的眼神,长长的披风一泻到底的优雅。 他到底是怎么了?浑浑噩噩间,不能控制心绪,更是烦躁到了坐立不安的境地。这种激荡着盈满胸腔的陌生感觉,是他成长到二十八岁以来从未领略过的,而糟糕的,更令他心悸的是,给他这种感觉的,竟是个男孩? 杜霆钧深信自己没有特殊嗜好。绝对没有! 可,这一切又要如何解释? 门被轻扣两下,韩旌旋门而人,又一份文件摊到他面前。 “这是助理室开会讨论后定出的与裴氏合作计划草稿。我将昨天会议上裴诚光提出的补充意见与我们的意见,结合上次的议案做了整理,重新制作出的合同书。你看一下,按内容再重新估算一遍所需资金的准确数,再写一份新的可行性报告交于总裁室!明天呈交,可以吗?” “噢,好!没问题。”他了无耐心地随手翻阅,只看见黑色的字体在白纸上跳跃。 “你没有事吧?”看来不太对劲。韩旌细心地在他脸上搜寻。常令人折服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锁的眉宇。有什么烦心事困扰他?一旁的文件堆积如山,他在做什么? “没有!”合上文件扔一边,“我明天一早会交到你的办公桌上。一起去吃饭?”他合上眼前的文件站起,懒懒地,意兴阑珊。 “吃饭?午休已过了一个小时,你还没吃吗?”看一下手表,“秦简干什么去了?竟然没有提醒你?” “啊?过了午休了吗?”杜霆钧僵硬了一下,又讪讪地坐回。他扯动一下脸皮,算是自嘲。 “冤冤枉呀。”身后有个声音细如蚊蚋的女生,正是送另一份文件进来的杜霆钧专属秘书秦简!她正用着怯弱的声音为自己争辩,“我提醒过经理吃饭的。他不愿意出去,还叫我外买了一份鸡肉套餐。我我明明放在桌上的,可他碰也没碰又叫我扔去了垃圾桶。我、我……”秦简越说越委屈,泪眼汪汪的,泫然欲泣。 “是吗?”韩旌眯起眼,真不明白,她工作已有两年了吧,若论涉人社会的经验也该越积越多,变得更老道些,怎么仍像闺房小姐般,动不动就掉泪?若非她的工作能力还算强,这种胆小单纯的丫头早就让他炒回家了。哭!他忍不住再欺负而去,“你说有买,有证据吗?” “有!当当然有!啊”秦简突然想起什么的,惊呼着跌跌撞撞往外冲。 “干吗?”他及时地挽住她的臂。又搞什么? “我我不知道。刚进来时好像见清洁员来清理垃圾,我的证据” “天!你白痴啊!”他随口说来,她竟然当真。是不是准备与清理员奋战,夺回饭盒拿到他面前以证明清白? “秦简,别理他。韩特助跟你开玩笑呢。”杜霆钧也走去安抚他的秘书。除了内向和过于害羞外,她是相当尽职的女孩。 “谢谢谢!”瑟缩一下。玩笑?秦简偷瞄一眼高大的韩旌,不敢确定。心中祈祷,千万别炒她鱿鱼就好,要不然,爸妈会骂她没用的。 “那你怎么了?”不理会这个脑袋有问题的秘书,韩旌回到杜霆钧身上,“是不是不舒服?或是发烧了?” “发烧?”杜霆钧轻叹口气,“中邪了还差不多。” “中邪?”问题更大了,韩旌考虑是否要通知总裁及总裁夫人开一场研讨会。 “嗯没什么!只是有些心烦。”他摊开文件,继续发呆。似乎只要一安静下来,那一刻的迷蒙感便会毫不客气地袭来,搅得他思绪混乱不堪,连带脑袋死机。 “难道曹踊权又来找你麻烦?” 学识和能力均优秀伪杜霆钧理所当然地挤下了曹踊权,取代他原本财务经理的位置,使之退居副职。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不知内情的他,总企图靠背后铲人的伎俩让年轻也好脾气的杜霆钧下台,以让自己恢复官职。 “没有!别担心我处理同事关系的能力。”公共关系学也是他的强项之一噢。而且,他向来不会在意这些。 “那好吧。”问不出所以然来,恐怕只有利用下了班后的私人时间,“晚上我们一起喝一杯。现在,秦简立刻再去买份快餐来,别饿着我们的财政大司,听明白没?” “那么,枫堤剧社的剧场费可以汇入他们的账户吗?”秦简乘机道明进办公室的原本目的,“如果可以的话,请您签名,我下午就汇出去。” 总裁专属秘书秦简持着一张汇款单,放在经理面前。 枫堤?望着这两个字,杜霆钧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颤颤地拿起纸,出口的话语成功地止住了正待离去的韩旌的脚步。 “韩旌,你有喜欢过一个人的经验吗?” “喜欢?”韩旌收住步子。难道 “经理是恋爱了吗?心神不定,患得患失的情绪。”一定没有错。秦简用羞怯的声音提出最新假设,同时搬出电影、小说上的情景套用,太合情合理了,“昨天,我拿一份报告书请经理签署意见,他竟看着发了半天的呆,然后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 恋爱?两个男人同时被震住。 韩旌从震惊中回过神,看向快趴上办公桌的杜霆钧。他正无意识地把玩着键盘,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表明他也困惑于秦简的说词,怎么?瞧他的表情,恋爱了却不自知?如果是,倒算是喜事一桩。 “杜伯母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喜上眉梢,对她而言,这可是个特大号的惊喜噢!” 天天软硬兼施地逼儿子结婚,接手总裁之职,别说他们自己,就连旁人听了,也替他们心急。 韩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杜霆钧的身体状况出了问题呢,害他担心了半天。但,两天前才说过没有心仪的对象,怎么突然跑出一个神秘女郎勾去这位真正的单身贵族魂魄?是哪家的女生得此殊荣? “的确!但这个惊喜似乎太大,只怕她会受不了。”好半天,杜霆钧终于回过神。 “怎么说?”韩旌挑眉。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她会不会晕过去?” 问题是问自己的,答案不言而喻;更不愿看他们的表情,大多数正常人听到此类消息,通常只会有一种反应。恶心,然后呕吐! 韩旌脸色跟着他一起转为苍白。 “男生?”他轻轻咀嚼这两个字,“我有没有听错?” “没有!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杜霆钧好心证实。 “是不是近来工作太忙,太大的工作压力致使一时的情绪混乱,所以……”不对,不对!说到一半,韩旌马上自己否决了可能性。杜霆钧才上岗多久?而且,依他的实力,要处理手头的简单工作,根本是绰绰有余,不费吹灰之力。那么,他所说的话要如何解释?要不然,请蒋医师为他做一次全身检查?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开几付药…… 天!这倒底归类于哪种病症呢? “可是可是”一旁的秦简露出兴奋的眼光,“喜欢一个男生有问题吗?喜欢是内心最直接的反应,很纯,也很美丽,应该没有性别界线才对。” “闭嘴!”韩旌怒瞪一眼,恨不得能立刻掐断她的喉咙。已经够乱了,这女人还好死不死地发表爱情言论,滋长诡异气氛?“这根本不是喜欢!” 这时,身后传来叩门声。一个姿态优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点头哈腰的曹踊权。 “杜夫人,请!”他体贴地扫清秦简这个路障,奉承道。 “喔呵呵呵”杜夫人娇俏地移进来,美丽的脸上层着笑容,“我听见谁说了‘喜欢’这两个字!告诉我,是不是圣博将有喜事临门了呢?” “听见没有?总裁夫人在问话呢。”曹踊权不敢对韩旌及杜霆钧摆谱,只好冲着秦简喊,“还不快汇报?” “我们”秦简还来不及交待事情始末,韩旌的大手出其不意地从后伸过,在捂住她的唇的同时,将她整个人包裹人他宽大胸怀。 “没什么。”韩旌用很深很沉的声音解释,“我们在说……我,喜欢……秦简的事。” 杜霆钧呆住,而秦简,整张俏脸刷地通红。她有没有听错?韩特助说喜欢她? “噢?是吗?”杜夫人眼光瞟向不远处的儿子,可疑的表情哪!“喔呵呵呵……那可真是喜事一桩呀。韩特助有了心上人,那我们的杜经理,您喜欢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好期待嗅。” 摸摸鼻子,杜霆钧笑得有些尴尬,“谢谢总裁夫人关心!夫人来……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对!有件事明天我和总裁就要起程去英国,评估那边市场可拓展性。所以,公司里的资金往来要烦劳杜经理多多费心把关了。若有独自难以裁决的事,就找韩特助商量。我们的行程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或再多些。所以喔呵呵呵韩特助,杜霆钧经理,公司就交给你们喽!”笑得狡诈,说“你们”时,眼光更特意地瞄去儿子身上。哼!别以为不接手总裁位置就拿你没辙!一个月的时间,她和老公可以好好地散散心去,“对了,还有一件事。枫堤剧社的剧场费暂且缓一缓,别着急付给他们。” “为什么?”望一眼手中的汇款单,杜霆钧问。 “没什么。圣博与枫堤出现了些小小纠葛,我不希望这么快如他们的愿。一切,等我和总裁回来后再定夺。”这是枫岸淳的主意,她不过照章办事而已。难道剧情这么快就已经开始上演了吗? “纠葛只是私人恩怨吧?假公济私” “这是总裁的决定!”杜夫人怒目一瞪,“有你财务经理置喙的余地吗?”嘿嘿,知道总裁的权力了吧? “就是嘛。”一旁的曹踊权奸笑,“杜夫人别生气。霆钧年轻气盛,有冲撞夫人的地方,我替他道歉。至于夫人交待的事情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一定替您严格把关,决不会让这笔资金流出公司账户的。” “好!好!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杜夫人眉开眼笑地转身走出,而曹踊权立刻哈腰尾随,“喔呵呵呵曹副经理,你要多扶持新上任的杜经理噢。” “是是是” “明天的飞机票定妥当了吗?” “早安排好了!”谄谀的讨好声。 等他们走远 “你说了谎话!”杜霆钧呼口气坐下。怎么也未料到韩旌竟会牺牲自己,秦简的脸到目前为止还是通红的,而神志也不算太清醒。 “对!是谎话!”韩旌拉开胸前的小女人,这话也是对她说的。一切均是谎话,她最好别往心里去。不过,看她的表情唉!他管不了那么多!“谎话总比实话来得动听。我可不想总裁夫人明天早晨去不了英国,反倒去了医院。秦简!别呆在这里,出去工作。” “我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会做出荒唐的事情来吓坏周围的人!”杜霆钧看着韩旌紧张的神情,轻叹口气,“你可以放心。” “当然,我相信你!”韩旌皱紧眉宇,点头!决定不再延伸这个话题。 不管是真是假,是玩笑或是认真,无疑,杜霆钧扔下了一颗已引燃导火线的重磅炸弹。 它的威力会有多大,尚无法估算。 杜妈妈会晕倒,还有多少人会为这句话晕倒? 杜霆钧爱上了一个男人! ※※※ “砰!” 分明没有上锁的门被人用力推开,撞上墙壁后自然反弹欲合。一只纤手伸出,再一次将它镇压,紧贴于墙。 因为小小的余震,天花板上的白色墙粉终于投降于暴力,稀稀落落地坠在枫岸淳的稿纸上。 轻叹一口气,拂开纸上的白灰,浅推一下眼镜。不用抬头看,枫岸淳也知道来者是何人。 整个枫堤,用这样没有礼貌又没有风度的方式进他办公室的人,只有一个。实在不明白,开朗得略近有丝顽皮的她,是怎样将每一本剧本,每一个剧中人物演绎得那么出色。一直以为,一个真正的文艺人,骨子里都带着静默以及忧郁的本质,她们敏锐而感性,用超出常人的第六感细细体会每一句话,每一个人物的性格,才能担当一个出色的舞台工作者。 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特例。开朗如她,对音乐的感悟力超强,常惊座四起,也令他折服。 就是她!一个名叫凌羽的二十三岁女孩枫堤剧社的惟一反串角色。 “拜托你,进来之前先敲一下,这叫隐私!给我最起码的私人空间,行不行?”枫岸淳干脆将笔杆往桌上一扔,为自己泡上一杯花茶。 昨夜赶工通宵,至今仍为一场情景卡住,不妥之处却又想不出合适的情节修改及补足,烦躁加上严重缺眠,使思维走进死路,转不回弯。既然有人存心捣乱,干脆!休工十五分钟。 “隐私?”来不及让枫岸淳呷下第一口茶,凌羽已经叫嚣出声,“全社上上下下三十六位为你卖命的女孩子,可曾向你这位剧社中惟一的男性首领提出过要隐私的争议?可曾责令你为每个人置备一间私人空间?不就是在写剧本吗?完稿之后,还不是要拿出来,靠全社人的才艺演绎你的结晶?最末仍要公开的东西,需要什么秘密?” 掠开遮住脸颊的短发,盯着眼前这张英俊得足以迷死千万少女的脸。凌羽对社长的抗议不置可否,更有比他强出十倍的反抗议理由来驳倒。 说到最后,她信心十足地几乎没拎起他的衣领,朝他吼:“你明白没有?” 枫岸淳只有苦笑,与凌羽讲理,通常都能领悟到四个字强词夺理的真谛。 “看来,这扇门摆着也多余,不如拆了算了。” “好主意!” 凌羽徒手扇动五指,自制凉风降火。每次一发脾气就出汗,好差的习惯! 枫岸淳半眯眸子,欣赏她的小动作。从没有见过一个女孩这么适合演男性角色。优雅高贵的举止,正是英国中世纪贵族王子的典范。凄迷,略带神秘的色彩。 无疑,她是成功的扮演者。记得有一个女孩看了她演的剧目,倾心之下,连送了一个月的玫瑰花,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仍不死心地要与她做朋友。害全剧组的同僚笑了整整一个月,也让她得意了一个月。 凌羽压根就不在意同性的倾慕,反而,她们狂热的眼神更能激起她最深的表演欲望。 看来选择这里做创业基地,老天仍是厚爱他的。至少,他独得了两块瑰宝。 凌羽,蓝盈月,是舞台上的最佳拍档。 “有事吗?”他归回正题。 凌羽会进他办公室,只有两种原因:一,研究剧本;二,有事要他帮忙。 “呀!差点忘掉。”都是他害的,一火,正事都不记得了。凌羽停止动作,说:“预支下个月工资给我!” “怎么?伯母的哮喘病又发作了?”这是惟一能让她借钱的理由。 二十三岁的她早已成了整个家庭的支柱。五岁时,父亲病故,由母亲一手支撑起整个家庭。就因为太过操劳,积劳成疾,现患有严重的哮喘病,不能再工作。除了安心修养之外,更是随时需要大笔的医药费以供挽救生命。她有两个弟弟,一个念大学,一个还在读高中,虽然他们也尽力打工补贴家用,但仍是远远不够的。 “是啊!昨天半夜突然喘得厉害,还好,送医院及时,没有大碍。凌逸陪了整个晚上,一大早还要赶去上课。我都说了我陪的嘛,他死也不让。”二弟凌逸虽然总冲撞她,其实,他是最维护姐姐的,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可是医药费一时周转不来,只好先向你预支了。”, 枫岸淳立刻撕下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一个金额。 “条件?”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从不无故受人“施舍”,或是欠下人情。虽然,这两个字对朋友而言,太冷酷,也太见外,但,只有公平,心才能平稳。这是一种心结,更是种带着自卑的傲气。 “只需一个交换条件。”枫岸淳抬起头,对她扯出一个邪气的笑容,“以后进门前,要敲门,而且,要非常有礼貌。” 要她敲门,已算是为难;要她礼貌地敲门,还不如杀了她。凌小姐会有什么反应?枫岸淳非常期待。 凌羽当然看出他的心思,想要为难她?门也没有。她扯出一个胜他十倍邪气的笑容,“没有问题!”看着枫岸淳得胜的笑容慢慢灿烂,她接着道:“我立刻找人拆门。” 若门都没有了,又哪来的进门?更没有敲门的道理。 “凌羽!”真是败给她,正想开始第二轮的争辩,枫堤的另一台柱旋进来,蓝盈月白净的稚气脸庞上满是惊慌,“淳淳淳”她喘息着,“小小玲说,刚才圣博财务部打来电话,他们拒绝支付这回及以前几次的演出费用。” “什么?”枫岸淳惊站起,继而又慢慢坐下,“怎么可能?” “喂!他们凭什么不付钱?”凌羽问,这是什么道理? “听说,听说”蓝盈月偷瞄二眼他的表情,“淳与他们的总裁有些‘小小’的卡壳,所以” “混蛋!这算什么狗屁理由!”他们付出了多少辛劳的心血才演出一部舞台剧?竟然为了一些私人恩怨就拒绝支付酬劳费?“淳” “好糟!”枫岸淳似乎冒着冷汗,“手头的剧稿快要完成了,若欲在年底推出,那么现在应该着手先期的准备工作了,我正等着这笔款子急用。怎么办?” 枫堤的所有社员均清楚社长对欲推出的这部剧目的期望程度。现在的枫堤仅止处于小有名气的阶段,但枫岸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他要成功!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他对名的渴求似乎远超过利。 “那怎么办?”蓝盈月跟着一起担忧,“缺了资金,岂非所有的工作都得跟着停滞下来?” “哼!我才不会让他们得逞!”一拳抡上办公桌,稿纸均跳离桌面一寸。凌羽怒道:“毫无人性!龌龊的奸商!” “凌羽?”蓝盈月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你想怎么做?”枫岸淳问,眼中有光芒闪烁。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冷笑道,“谁不还钱我就砍了谁!盈月,去道具组找把刀!那种砍不死人、却逼真到吓得死人的大刀!’ “可是凌羽!”盈月小声举手发言,“淳一向主张枫堤走稚气的童话型与浪漫的爱情型路线,魔法棒倒找得出好几根,刀的话,恐怕” “嗯?”掠一掠短发,凌羽计上心来,“魔法棒要改装成刀是有些困难,但要改装成三节棍绝对不成问题。盈月!让小娴立刻收集所有的魔法棒,来淳的办公室报到!” “全体社员都要参加逼债活动吗?”否则要所有的魔法棒做什么?蓝盈月不懂就问,她向来是个好宝宝。 “人多力量大!”当然!当然!表明枫堤的团结。 “可是”又有异议提出,“上次我请幕思帮忙拎水桶只有半桶水耶!她居然走了两步就站在边上喘气。这样子去有用吗?要是踏人圣博后,还未开口,就被吓得躲在角落里哭,岂不太灭自家人的威风了?” 唔!有理,有理!凌羽直点头,还是盈月心思细腻。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枫岸淳领导的枫堤剧社全部是娇滴滴、手无敷鸡之力的柔弱女生,除了她比较“豪气”之外。 “淳!你来裁决,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凌羽问,棘手问题仍需老大出马。 呵!转一圈总算轮到他讲话了吗?听着两个女生叽叽歪歪半天,他都快沉睡桌底,被灰尘掩埋了。 “你们说的方法都很有创意,却不实用,明白吗?”很想打个哈欠来表达心意,但,受人钱财,当然得“尽心”为杜夫人办事,以达成目标,“出场费是我们应得的,当然应该争取回来。况且,枫堤目前很不!是非常需要这笔资金来投入下一期剧目的开演。但记住,我们是有知识、有涵养的文化人,泼妇骂街的行为太有损我们的形象。” “说重点!”凌羽光火。 “你打头炮!”既然送上门来,枫岸淳理所当然指着她的鼻子,点名。女主角不出场,谁敢争先? “我?”凌羽怔一怔,“我的提议都被你否决掉,还能做什么?” “圣博总裁出远门去了,估计一到两个月之内是不会现身公司的。所以,大权下放,是我们最佳的钻缝时刻。我打听过了,一位韩旌韩特助,为人刚毅,很难下手;而另一位财务部经理杜霆钧相对而言会比较好对付,脾气温和,而且又新上任,许多规矩、章节都不甚明白,从他下手是最容易得手的。”一边说,镜片一边闪着光。凌羽听得、看得都快傻掉了。 为什么她会觉得寒毛直竖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真的不对劲,却又一时搞不明白。她的枫岸社长好奇怪。 “下手?”盈月挠挠脸颊,“淳,你兼职做间谍工作吗?” “不!是比间谍更无人性的工作。”枫岸淳突然间笑得有某种嗜血的阴沉味道,让人打颤。 “淳真不愧为我们的头领,好酷噢。”蓝盈月崇拜地拍手叫道,“若你扮演杀手之类的角色,一定会迷死万千女生。真可惜淳不会演戏,只具编写剧本的才华,白白浪费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噢。” “杀手?”枫岸淳低喃。他望着盈月,笑得有些奇怪,但看向凌羽时,随即恢复了优雅,“有把握在这一个月里讨回我们应得的剧务费用吗?枫堤的未来,全剧社女孩的未来,还有我的未来全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当!委以重任的最后一句如从天而降的巨石正中砸到凌羽的脑袋,她神志开始不甚清醒。 “呵呵呵,你说的是一是真的吗?”糟!连笑声也变痴了。 一旁的蓝盈月暗暗吐一吐舌,好狡猾的淳嗅! “当然!”枫岸淳温柔地执起她手,双眸闪着魅惑的光芒,“我一直都很清楚,关键时刻,枫堤只有仰仗着你才能更好地存活下去。全剧社的女孩,以及我,都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一辈辈子?呵呵”糟!她快流口水了。在甜言蜜语的狂轰乱炸下,她的脑子早已罢工成休克状,灵魂旋着身体飘啊飘,飘向天际。 “对!只有你才能办妥这件事。”看情形已胜券在握,只需再添两句皮表就能达成目的,“我、相信、你!” “真真的?”凌羽开始痴痴地傻笑,“好好!我我这就去,拼了命也会完成任务,把钱拿回来交到你手里。放心!放心!”然后她做一个领命的姿势,“飘”向门口。 感动呵,淳淳竟然将自己、将整个枫堤全部拜托给她耶!怎样的荣幸,怎样的神圣呵。 “不用拼命,只需稍稍地恐吓就行!记住!杜霆钧!财务经理杜霆钧!”枫岸淳心满意足地坐回原位,用原珠笔在稿纸上写上第一章的标题:相识! 爱情,从这一天开始! “记得,记得!”凌羽点头如捣蒜。 “凌羽!”枫岸谆再次叫住她,看她漂亮的脸上带着男孩的神态微微憨气。枫岸淳笑道:“讨债就像扮演角色一样,要有起码敬业精神,别笑得这么‘可爱’。记住!装出凶神恶煞的债主模样!凶神恶煞!” “嗯!嗯!”小心翼翼地合上门,直到走出枫堤,亮亮的太阳光直射人眼眸,稍稍蒸发掉些被砸迷蒙的昏眩后,凌羽才回神,怔忡当地,“讨债?我答应了?” “唔!相当地豪爽!拍着胸膛九九纯金地保证!”跟随她的蓝盈月点头。铁证如山啊! “啊”凌羽扶着额惨叫,“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啦!”得意忘形!罪恶之源! “可是淳似乎相当喜欢你这个老毛病哪。”盈月娇气地笑。但凌羽绝不会注意到,她的笑容里夹杂着别的情绪,与她的长相全不相符的世故及冷。 “我哪有什么讨债的经验嘛,这下要怎么办才好?都怪淳,说那么多好听的话,让我飘晕了头,硬逞能不擅长的工作。” “既然接下了,就当演场戏喽。”枫岸淳设下的陷阱,谁能逃得掉?“反正拿捏角色尺度,对你而言小菜一碟嘛。” “可我哪里有装凶神恶煞的天分?”凌羽泄气。扮演公子、贵族、皇族后裔的角色倒是手到擒来,因为她天生长得优雅而气势,可要装恶霸太高难度了吧? “你装不来,可以找人替你装啊!”盈月用手指点着下巴,仰天眨眼,“你看,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吗?一位英俊潇洒的公子哥,身后跟着两位彪形大汉做保镖。走在路上,哪个敢不让路?,好不威风!” “哇!盈月!天才耶!”凌羽激动地跳起来,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嘿嘿,让她威风一把!踏平圣博的大门,让那个叫杜霆钧的温吞男人吓得胆战心惊,跪倒在她的长裤之下,乖乖地交出欠账的剧务费;也让枫岸淳感得痛哭流涕,真正对她刮目相看。 她拯救了枫堤,拯救了全剧社的姐妹。当枫岸淳的新剧目取得空前成功的那一刻,相信所有的女生都会热泪盈眶地抱住她,将她视为神祗 “凌羽?凌羽?”用小手在她闪着圣洁光芒的眼眸前来回晃动,没反应!就知道,凌大小姐又在做白日梦了。 “好!就按着你说的办!准行!”她装不来恶霸样,找人狐假虎威就一切ok啦! 第二章 呜你能想象一个绝世美“男”,身后跟着两个既壮又恶的丑男被公司保安拦在大门外酌情形吗? 等你看到凌羽薄薄的唇张成o形,怎么合也合不上的模样时,就会明白,这是怎样的糗状了。 无论凌羽横想,竖想,觉得这都该是个既风光又有效的方法。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几百个出场姿势,几百句开场台词,好耀花那个叫杜霆钧的男子的眼,让他被这唬人的噱头吓蒙了,找人签来支票,让她顺利完成任务,回枫岸淳面前献宝。 可可她怎么从来就未想过,在那之前,她必须先从正门进去,到达那个姓杜名霆钧的男子面前,然后才可以发挥出预想的“魅力”让人乖乖受缚。可现在,被她临时聘来担当重要配角的两名“保镖”竟突然成了累赘,被同样高大的圣博保安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连她一起。 “听我说,我们是来找贵公司的财务经理杜霆钧,杜先生的。”笑露白牙,半眯眼睛,脸颊上扬,再上扬,让人觉得她是个既和善又温柔体贴最重要的,绝对绝对不会惹是生非的闺秀女子!天!这位敬忠职守的保安人员来回搜索的眼光何时才能完毕?她僵死的表皮已经快要挂不住了啦。 “对不起,请你们离开。”终于,保安搜索完毕,下结论。可疑!再瞄一眼这虽然长得漂亮,却持着恐怖笑容的女子,以及她身后的两名彪形大汉;更确定自己的决定明智之极。还想找财务经理?做梦! 训练有素的他可不是傻子,看着眼前的架式,怎可能不细细盘问清楚就放行人内?每月领用公司发给的优厚俸禄,职责就是瞪着火眼金睛过滤掉行迹可疑的人物,保护公司上下几千名员工的安全。他可不能让这群面目可憎的人肆意乱来,砸了他的饭碗。 “你听清楚了,赶快让我们进去,否则”两位“保镖”卷袖子卖力演出,与保安推推操搡。 “小姐!请你带他们离开。若再胡闹下去,休怪我报警处理!”保安下了最后通牒。 哇!报警?讨债的霸主反倒被龋龊的欠债者关进警局?传回枫堤,传进枫岸淳的耳朵里还让她怎么混?不行!忍一时之气,海阔天空;当机立断,凌羽拖着两名“保镖”风驰电掣闪离现场。 “凌小姐,你干吗拦着我们?哼,否则我早教训教训那个践得臭屁的家伙了。”两个保镖愤愤不平地摩手掌。 “喂,我只是讨债,而你们也仅仅是扮演‘保镖’的角色,别把事情弄混了,好不好?”凌羽没好气地横他们一眼,唉叹着想下一步的计策。 “那我们的出场费呢?”垂涎地笑。 哈!什么活都没干还想要出场费?抢啊! “没钱!要出场费,向我们社长要去。”她只管讨债,至于在讨的过程中繁衍出的边外费用就与她无关喽。贪得无厌的家伙交由枫岸淳摆平。 望着两个“横”着离开的巨无霸,凌羽真是欲哭无泪。瞧,拖欠的剧务费半点眉目也没有,却又平添一笔出场费。得!记下了!多出的费用一起扣于圣博才算公平,对不? ※※※ 翌日,凌羽再闯圣博。 这一次,她总算学乖了。不张扬,不耀目,仅换了件衣服,整理了下发型,戴了副墨镜,扮演安安分分、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提着借来的公文包,昂首挺胸地走人圣博大门。与那名保安擦身而过时,他正与一名娇艳尤物做早安“问候”。用纤手掠过发梢,似理似掩地疾步走入。幸好!幸好!那名火眼门神的注意力并未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得以侥幸过关。 终于进入了圣博内部,凌羽嘿嘿奸笑着。昨日被拒门外的羞辱,她要加倍讨还。杜霆钧!等着接招,欣赏枫堤奉送的免费剧目吧。 要从第二关卡蒙混过关可比进门容易得多,她只需微施笑容,便立刻让总接待处的小姐眼冒红心,灵魂脱窍地交待出财务经理的所在处,并亲自按了电梯目送她上楼。呵呵,挠挠脸颊。有时真会心存困惑,为什么她的笑容对女孩子更具魅惑力?她长得真的很似男孩吗?歪着头研究着从明亮的电梯门板上折射来的模糊容貌,浅笑一下,用手指点去“她”的鼻尖 “叮”的一声,红灯跳上七字符,门打开。凌羽立刻收敛表情,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找不到人来壮气势,只好自给自足,奋力表演喽。 办公室前面有一片空地,用几组转角沙发简单地格成一个小型接待室,一名娇小的女孩正用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完全没有注意到凌羽的出现。 “咳”清清喉,以提醒对方她的存在。不知是否音量太小,还是女生太全神贯注,没有丝毫反应。凌羽翻一白眼,用手指环节轻扣桌面,再近身叫:“喂!” 女孩顺手从桌角凌羽手边,拿起卡通水杯,轻抿一口清水润喉,眼光却始终未从计算机屏幕上离开过。 凌羽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差点未晕厥过去。她她她……竟然敢当她隐形人处理? 眼冒金星,双手狠狠地拍上桌面,在对方诧异回神之际,凌羽俯身贴向她的脸,“奸商就是奸商!不仅龌龊,卑鄙,还目中无人!”凌羽就快喷火了,“我是透明人吗?还是孤魂野鬼,或是蜉蝣生物?你看不见我?” 口气很凶、很霸,但因为天生的优良品质,所以任她再怎样装恶,归根结底也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冷!而且冷得个性又漂亮。 扑通!哐当!就见女孩连人带椅一齐阵亡于桌底,等稍稍清醒后,又立即动作敏捷地手脚并用,一路退至墙角,用着惊恐、更噙着汪汪泪水的眼眸望着她。 “你你你”秦简结巴着,仍未平复被吓乱的心跳。好可怕!哪有人这样子没礼貌,在人家用心工作时,猛地显现一张特写脸,冷得像有砸场子的嫌疑。 望着眼前凌乱的场面,凌羽眨吧眨吧眼睛,挠挠脸颊。咦?好大的功效。没人壮势的凶神恶煞竟也装扮得如此到位?还未正式开演呢,就已成功地吓破了小女孩的胆?嘿嘿,不错不错!有了良好的开端才好继续。不过,看对方泫然欲泣的可怜状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说!杜霆钧在不在?”仍持着凶恶的口吻,但脸皮却不由地放软了些,一步步向她走。 “你你找经理做什么?”凌羽走一步,她就退一小寸因为实在无路可退了嘛,早已贴上了墙壁。若她有足够的力气,恐怕早撞出一个洞遁走了。 “欠债还钱!他欠我们的钱,当然要逼他还清债务才能罢手喽。”凌羽一脚踹开挡路的椅子。怎么搞的?她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还退?再退就成壁虎,爬上墙了啦。“喂!我又没逼你还钱,你怕什么?” 怕?怎能不怕?惊恐变成了绝望。秦简恨不得手脚都长有吸盘,即刻攀上天花板逃命去也。小说里,电视剧里都有详细介绍,这类人,根本就是毫无人性的吸血鬼。 “可是可是若你与经理有私人恩怨,就不该闹到公司啊!这这是不道德的!”在凌羽的怒视下拼完最后一口气,秦简讲出正义之词,然后立刻顺气。 “道德?”不提还好,此刻提起,更让凌羽一肚子火,“哈!原来堂堂的圣博也有道德之说!那么,你来告诉我,因为小小的私人恩怨而拖欠早该偿付的剧务费,要如何解释?”’ “枫堤?你是枫堤的人?”秦简哽住,偷瞄一眼抽屉,里面正夹着那张被总裁夫人压下的汇款单呢。若被眼前这位气势凛然的少女看见,非杀了她不可,“拒付是上层的决定,经理只是听命,照章办事而已啊,你不该把罪责推到他一个人的身上。这样太太不公平。你好蛮蛮不讲理” “蛮不讲理?”头顶青烟袅袅!这四个字是从她口中吐出的吗?这个看来随时都会窒息的弱女子?凌羽蹲去她面前,一把拽起她的衣领,再次贴上她的脸,“你有胆再说一遍试试看?” “啊”因为紧张得透不过气,尖叫变成虚弱的低吟,几乎要再次晕厥时,突见上方探来察看的脑袋。当看清熟悉的和善笑容时,秦简终于落下委屈的泪水,挣扎着伸出手臂求救,“经” “今什么今?今天你给我说清楚,到底谁蛮不讲理?”拉回她伸出的手,整个抱住她,非要个更合理的结论不可。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小戳她的肩膀,凌羽不耐地甩肩,“走开!别吵!” “这个”一个很犹豫却很温和的声音响起,“现在是上班时间,若要亲热的话秦秘书,找个隐蔽些的地方,这里实在很不方便!” 亲热?刷刷刷!瞬间,四道凌厉的目光齐齐扫射!当然,秦简不过是因震惊而进发出的回光而已。 凌羽半眯眼眸从下而上地打量西装笔挺、手提公文包的男子;而他,在看到凌羽的脸庞之后,原本温柔的表情重重一震,似惊讶、似不能置信地向后退却一步。 “经经理,我们没有!”被冤枉了的秦简眼泪流得更凶。她、她尽心尽力地维护上司,竟然竟然被说成调情?呜 不过,也难怪杜霆钧会误会了。先来看看凌羽与秦简此刻保持着的姿势本就陕隘的空间里,两副还算纤细的身体挤成一团;凌羽因担心怀中的女孩真有晕倒的可能,所以本拎她衣领的手已下移了地方,改圈其细腰,过于贴近的距离在旁人看来根本是正在进行着少儿不宜的动作;而凌羽,今天仍持着她惯有的中性着装宽松的白色t恤,从背后看来,被误认为男生更在情理之中。 但,正是这一场景,才让杜霆钧震惊得失了呼吸。 “你”盯着她怀抱着秦简的姿势,与那张优雅的贵族化的脸庞,熟悉的情景再次浮现 他半跪于地,怀抱着已死去了的心爱女子,及耳的短发完全埋住脸颊,凄迷的眼光直延伸向黑暗,娓婉而悲伤地吟唱出最后的歌曲。 是他吗?此刻的“他”可否重叠上那一刻的他? “经理?”放开秦简的身体,凌羽站起,缓缓走向他,“杜霆钧,杜经理?” “是!”杜霆钧忍不住吞口口水,为什么面对她,他竟 紧张得不能呼吸?那个让他心烦意乱,困惑了近一个月的“男子”,是他吗?是他或是她?“你找我?” “不找你找谁?”哈哈!哈哈!终于等到一号男主角出现,她设想的几百种出场方式,几百句上场台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正想摆开架式开演等等!情况似乎不对!左看右看,人物,气氛都还算差强人意啦,惟一不对劲的只有原先设想的背景。 他应该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突然间看到一位踹门而人,浑身闪耀着凛然的正义光芒的女子;卑鄙的小人当然敌不过她这个天降的伏魔大师,于是,笔也掉了,腿也软了,他哆哆嗦嗦地跪地恳求她的原谅,更是乖乖地双手奉上剧务费、出场费外加她的辛苦酬劳费的全额支票!而她,志得意满,看在钱的面子上,就勉为其难地饶他一命,拿着支票回社报喜去也 嗯嗯!剧情应该这样演变才对嘛。所以! “你”突袭的视觉冲撞使思维混乱,杜霆钧正窒息着难以辨别,情不自禁地伸手欲托她的下巴细量,岂料对方出其不意地握住他的手。柔软的触感令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一下,有一抹红潮瞬间划过脸颊。 “来!先进办公室!”不由分说,凌羽打开门扔他进去。演员就得依着导演的剧本行事,现下先把背景安排妥当。 “可是”杜霆钧感觉后背被纤手用力一推,几乎踉跄地撞上桌子,好不容易站稳,想要发出疑问时,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杜霆钧一转身,看到紧闭的门板以及门 板前洁净的空间,下巴险些坠下一寸。她她竟推他进门,自己反退在门外。她不是说找他吗?这是什么道理? 门外,好不容易爬起的秦简也被吓坏了,指尖指向面前努力装冷的脸庞,像是又要晕倒的模样。 “你你你”当她听到重重的关门声后,以为总算脱险,可以避开恐怖的盯视。整理着被吓乱的情绪,岂知一抬头,她、她、她仍在眼前。她把经理单独关进办公室做什么?想要放毒气逼他就范吗?手指从凌羽指向办公室的大门,再从大门指向凌羽,接下的话语,卡在喉间就吐不出来。 “别再你了!”冷然的表情,冷然的声音。经过调息,凌羽开始进入角色,她双手包裹住秦简的手,“现在,你乖乖地准备支票圣博拖欠枫堤的全部剧务费的支票,免得等下你们经理发布命令时手忙脚乱的。” “你确定经理会给你支票?”好狂的口气。 凌羽展露一个更恐怖的笑容,秦简轻颤。 “确定!否则你可爱的经理会永远丧失交待的能力。”轻眨一下眼眸,“现在,祝我好运!” “你你到底想拿他怎么样?”秦简惊跳。 “唔这个嘛,要取决于杜霆钧的认罪态度。也许,被五马分尸也说不定噢。”扭扭脚关节,再掰掰手关节。好!女主角隆重登场。看秦简又要晕倒的样子,凌羽好心地提醒她:“对了,呆会儿若听到里面传出可怕的惨叫声,记住!千万别介意!也别”欺身到她脸前,表情、眼神都具有相当的威胁力,秦简呼吸困难,凌羽轻笑,吐出两个字:“报警!” “可是,既然要进去,你刚才又何必关门退出来?” 凌羽懒得和她嗦,只见她抬起脚,做好踹门的架式,朝着秦简微笑了下,再收腿,然后直逼大门而去。 砰!好大的一声巨响,只差没有尘土弥漫来衬景。望着“吱吱呀呀”凋零的门板,凌羽满意地拍拍手掌,正预备朝一旁的秦简做一个ok的手势,未料,又一声巨响传来秦简终于支撑不住,倒地晕“亡”。而里面,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杜霆钧,这会儿总算明白她退出去的目的了。 凌羽欣赏自己的杰作,更满意自己的出场架势。凶神恶煞成功了一半。接着,执行第二步计划 绕过杜霆钧很好,他的视线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却不敢移动分毫。表情、血液乃至骨骼,每一寸都透着畏惧与害怕。 “现在,你给我听好了”凌羽来到他的专属办公桌,双手以横扫千军的气势扫光他桌上的所有物品,以稳固自己的债主地位,把他将得死死的,“我叫凌羽” “喂”杜霆钧开口。 嘿嘿!吓傻了吧?凌羽得意地奸笑,但转身面对时却又硬生生地僵住表皮。 “嗯?你懂不懂规矩?我的台词还没讲完,你抢什么戏?”冷冷的表情,冷冷的口气迎上他的眸子。 好亮的眸子,好温文的眸子。他的脸上没有预期的呆怔及恐惧,反倒有丝好奇,有丝了悟,更有丝探索地盯着她她的脸,她的身体,她的全部!他要干什么?搜索在她身上的眼光似会灼伤人的灿亮。凌羽开始恼怒,他怎么可以用这么龌龊的眼神盯她?像是要穿透她的衣服一般。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忍住笑意,杜霆钧的眼光移去散乱满地的文件,后又回到办公桌,指一指桌上的惟一幸存物电脑,“这样东西,光凭你的力气是绝对扫不下去的。它的底座是用螺丝固定在桌上的,如果你需要,我是说如果,我可以替你找把螺丝刀,撬开后会比较方便推下桌,也不会伤到你的手。” “嗯?”凌羽一怔,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以为你会需要的。”杜霆钧浅笑。 “你!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凌羽总算明白了他的笑意。变了脸色的同时,下意识地用手掌推他的胸膛,推开两人的距离,用强悍来掩饰接不了轨的错愕! 他若畏惧,她可以更神气!可若他镇定,她要怎么办?枫岸强调了再强调,杜霆钧温文好脾气,是最好对付的一个。也因此,在她的概念里,他该是被吓一吓,便退一退的孬种。可现在,剧情突变,她要怎么继续? “你不需要?”隔着厚厚的西装,仍能感受到贴上他胸的她的掌心传来的温度,暖暖的,让他的心脏又猛地跳错一拍。 “混蛋!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咬牙切齿地,管他的反应如何,她只按着预定的应对。但显然,她已处于弱势,“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来意不善!” “混蛋?我有些搞不懂了!”他轻轻地笑,“你吓晕了我的秘书;踢坏了我的办公室门;弄乱了我准备了一星期的文件可为什么到头来我却变成了混蛋!至于来意不善我不是傻瓜!就算是傻瓜也该看得出来。”他仍不生气,仍在微笑,仿佛她的急躁成了一种游戏。他走近她,细细地分辩,“枫堤的舞台主角?!”试探性地确定,看到对方的神情,杜霆钧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认识我?”凌羽吃了一惊,始料未及。 “不!”顿一顿,他笑得更温柔。 他所认识的是一个站在舞台上耀眼灿烂的男子,而现在,性别混淆了。眼光从她的脸游移而下,到胸部,到腰,直到修长的腿。这一切全部被包裹在宽大的t恤及仔裤内,让他更分辨不清。以近距离的判断,她是个女孩,没错!但那一刻突兀的景象怎么也无法从脑中抹除,以至影响到现在的情绪。那个舞台上的“男孩”可是她?或是,他仅只是个长得女气的男子,还是长得男气的女子?不动声色地靠近她,天!他的心跳在加速。 “不管你认不认识我,”凌羽又忍不住挠脸颊,这家伙怎么回事?一会认识,一会又不认识,搞得她头发晕,“反正,我今天代表枫堤,代表枫岸淳,来圣博拿回我们应得的剧务费。”先摊牌。 “拿?”杜霆钧轻笑,原来,她卖力演出的目的就是这个?“对不起,我们与贵剧社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些小小的问题,在未解决之前,我无法自作主张给你经费。” “问题?哼,别以为我不知道。纯属以个人恩怨假公济私地苛扣别人的辛苦工钱,算什么名门正派的作风?” “因此,你便以同样的三流情节回馈?”杜霆钧知道,他的镇定态度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因此让对方有一时的困惑。拉她一起蹲下身,整理地上散乱的纸张交于她手中,她竟也不知不觉地承受着,“有备而来是好事,但你的动作似乎太过戏剧化。想过没有,我秘书被吓到的精神损失费,还有大门的修理费,还有” “喂!你在教训我?”火气立刻上蹿,人已腾地移到他面前,而一脚踩上的正是他准备捡起的报告书的第九页。 “我没有教训的意思。只是,我下午开会用的报告书被你踩在了脚下。”他轻叹口气,抓住她的脚踝旁移,岂图挽救他可怜的文件纸。很完整的脚印,看来,再快的挽救速度也是徒劳的,“你看,除了上述的几项费用外,又多了一项纸张费。也许,我们该先谈妥今天因你的破坏力而造成的损失的赔偿问题,然后,再来谈圣博拖欠的剧务费” “啊”凌羽惊叫着后退,但脚仍在他的掌握中,以至于她站不起来身子向后倒去,“你你干什么?” “嗯?”诧异的目光从报告书上完整的脚印处移上她的脸。然后,杜霆钧彻底呆住。她冷然的表情上似乎隐约划过一丝红晕。这红晕的浮现,让她有一瞬间的柔软及妩媚。妩媚?可能吗?眼光再下移,看到他的手掌仍下意识地握住她的脚踝,而她,正狠狠地瞪着那只轻薄的狼爪,恨不能像踩他的报告书一样,踩出一只完整的黑脚印。她在害羞?杜霆钧不由地眯起眼,眼中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出。顺着她的腿,向上“攀延”,直到与她的脸相近咫尺。他凝视她,眼中的温柔给人蛊惑的错觉,“知道吗?我该见过你的。但今天的你让我糊涂了。我不敢确定!真的不敢!” “你有病!”凌羽呼吸着他的呼吸,那贴着的温柔笑容几乎让她窒息。她突然开始结巴,凶神恶煞的开端早已湮灭于此刻的“束缚”。她怎么了?为什么在他的凝视中竟抬不起手来推却距离? “对!我真的曾困惑过,曾以为自己有病,直到现在仍不敢确定。但,那都是你错。”杜霆钧终于抬起手,用修长的手指划过她柔美的下颌,再下滑,然后停在肩颈处,“告诉我,你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放开!你给我放开!”凌羽急叱,未被掌控的手厉扫而过,但被伏于她上方的他轻而易举地擒住,压于两具快要贴合的身体旁侧。杜霆钧的脸更凑近,她的眼眸快要容不下他的表情。氲氤的雾气迷蒙心灵,似乎整个人都在向上飘浮。 “不!”他同样急急地否决,连拒绝的声音也像是和风拂过,柔柔的,激不起怒气,“我想证明!” 凌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证明?他要怎么证明?不用猜测,她已能感觉杜霆钧的手指又开始移动,向下,直去她的胸部。 “啊”条件反射地尖叫出声,神经牵连着腿关节,弯曲,勾上他的小腹。听到一声痛呼,凌羽立刻脱离他的范围,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变变态!” “你”毫不留情的自卫反击让杜霆钧痛得咬牙。 “警告你,别再靠近,否则我会让你爬着去医院!”她一步一步后退,贴上墙,旁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门,窜出! “啊!”又一声惊叫。门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手指刚触上电话筒的秦简,才拨了一个号码,便看到风一般旋出的女子。秦简吓得立刻扔掉手中的话筒,涨红了脸,“我我没想要打电话!也没想要报警!我我发誓!喂喂” 怎奈,凌羽连瞟都未瞟她一眼,直冲楼梯口而去。 咦?这是怎么回事?对了,刚才似乎、好像、隐约听到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惨叫,难道难道她已经把经理处理完毕,现在畏罪潜逃?这这这,该如何是好?颤颤畏畏地拿起电话直接报警?喊保安人员?还是告诉韩特助,让他来处理?还是先叫救护车,还是 “怎么?财务部在做年前大扫除吗?”头顶上方传来沉沉的男低音,“乱得像被刚打劫过一样。” “哇”惊跳的同时,手中的话筒飞出,直砸向来者。当她定睛看时,就见韩旌接着话筒,深锁浓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秦简才恢复的脸色又一次涨得通红,“韩韩特助!你怎么知道有人打劫?是不是经理搬你来做救兵?”一定是!否则那个霸道的女孩怎么会突然落荒而逃?那就好!还害她担心得半死呢! “打劫?”韩旌怒吼,砸下话筒,“那你还傻怔怔地呆站着做什么?报警了吗?人呢?” “她刚刚跑出去。”指指楼梯口。 “你是说”韩旌咬着牙,瞪着她,“你就呆呆地站着,目送她逃跑?” 她很无辜地点头,“她跑得太快,我想,我若勉强追赶应该也是白费力气的,所以” 韩旌吸气,顺气,并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那你的经理杜霆钧呢?他没事吧?” “这个我还没进去,所以,不太清楚里面的状况。”指指办公室,“不过,我刚刚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就看到那个女孩跑出来,其他” “秦简!”很轻很柔用手掌握住她纤细的后颈,贴近她的脸颊,韩旌一字一字地交待,“明天!我跨进圣博的时候!希望!不会看到你的身影!滚远一点!”再轻轻地推开她,看她软弱地跌靠上墙,呆得连抽噎的反应也没了。 “韩旌!”杜霆钧悠悠地扶着门框,“别吓她好不好?秦秘书并没做错什么。” “这种属下留着有什么用?”看到门口完整的身体,韩旌才舒了口气,同时狠狠再瞪一眼墙角的女生,“霆钧,你没事吧?” “痛恨的一击。”杜霆钧忍不住抽气,小腹仍有隐隐的痛传来,“但还不至于阵亡。”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来圣博捣乱?”韩旌望一眼办公室里面凌乱的场面,猜想袭击者的用意何在。 “捣乱?”杜霆钧轻笑,“若有哪个公司敢亏欠圣博一分钱,恐怕韩特助会做的不仅仅是捣乱这么简单吧?”他铁定会拆得那家公司连门面都不剩。 “嗯?”韩旌不解。干吗好端端地扯上他?亏欠又是什么意思? 杜霆钧不答,却转向一边呆掉的秦简。 “秦秘书,枫堤剧社的那张汇款单,你最好把它送去银行,锁进保险柜,外加十把大锁,确保它的万无一失。”杜霆钧好笑地转身,“帮我看好它,别让‘歹徒’得逞了。” 眼前似又浮现那张个性突兀的脸庞。没得到她想要的,她还会回来,是吗?不知为什么,他已在期待与她的再次见面了。转身的动作又抽痛了腹部神经,额角有冷汗渗出。唉!真是痛恨的一击,大概这就是轻薄女生的代价吧。女生这是他早该确定了的,可为什么仍会毫无顾虑地孟浪于她呢?可疑的本性! “喂”韩旌早忘了秦简,忘了刚才说的话,追杜霆钧进办公室,“这件事与枫堤又有什么关系?告诉我,别神秘兮兮” “可是韩特助,杜经理”当秦简有所反应时,眼前早失去了两位高层的踪影。但,韩特助要炒她鱿鱼,经理却指派她去银行锁汇款单。呜她到底该怎么办?干吗讲话讲一半?害她不知何去何从。 眼泪汪汪地望着满地的凌乱,抽咽着鼻子哀悼悲惨的命运。今天真是她的倒霉日,若不是那个可恶的女孩来砸场子,一切都会很好,很好…… ※※※ “啊啾”中规中矩地坐在枫岸淳面前的凌羽忍不住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的端口,一不小心瞄到淳盯着她的表情,她讪讪地挤出笑容后又垂下头,听候发落。 从她如实汇报“状况”到现在,枫岸的表情就没变过。嗯,通常对于拥有一张帅到接近精致完美脸庞的男人而言,再痴呆的表情也会被天生的优雅掩盖去真相,显得“纯洁”而“可爱”。只是一凌羽再偷偷瞄一眼,淳的表情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从她开始描述事实真相起,他抿进唇的茶水就贮存在口腔中未曾下咽;而右手推了一半的眼镜也就此打住,僵持着原有的姿势;最重要的是,他看她的眼神不对!真的不对!怎么看,怎么让凌羽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他的眼中,她是比他现在的表情更傻的大傻瓜。 “淳?要我打救护中心的电话吗?”小心翼翼地征询。枫岸淳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一定难辞其咎。 幸好!幸好!她的问题瞬间让枫岸淳鼻腔里有了正常的气息呼出,一口茶也顺利地进入胃部,而修长的指尖延续了进一步的动作将镜架推上鼻梁。呼!好险!好险!正欲聊以自我安慰之时,一道凌厉的目光横扫而过。 “你、你、你就这么回来了?”枫岸淳指着她的鼻子。 “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为了区区小钱杀人放火吧?” 她缩着脖子争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所以…… “你还敢说!枫堤的招牌都快被你砸掉了!”怒火冲天的帅气脸庞快要贴上凌羽了,“还说大话!杀人放火人家连手指头都未动一下,就把你吓得落荒而逃!你到底羞、不、羞!” “哇!这怎么能怪我?谁让你提供的情报有误?说什么姓杜的是最好摆平之类的话。他他分明就是个无耻的大色狼嘛。我凶他笑,一副赖皮的模样。而且,谁说他没动手指头来着?动的还还”凌羽想着适才的情形,红潮不由地浮升脸颊,“哼!要不是跑得快,人家的清白之躯就毁在他爪下啦。你不同情我,居然还骂我?” 就见她越说越底气十足,越说越理直气壮。反倒枫岸淳一米八二的颀长身形在她的疾声厉色之下越缩越小,越躲越角落,直到最后委委屈屈地蹲在墙角。 “对不起,我错了!”嘟着嘴,玩着指头,枫岸淳咕哝道。 “哼!这还差不多!”凌羽拍拍手掌,趾高气扬地坐下,却立即感到身后传来可怕的杀气,她反应快速地跳离,仍是逃不开枫岸淳演练纯熟的擒拿手,“呀”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到底是谁拍着胸膛百分百保证取回剧务费的?到底是你错还是我错?啊?说!”又险些被她的咋呼蒙骗过关,就说嘛,他委屈个什么劲? “我投降!”她抖抖缩缩地举起小旗飘飘,猫叫。 呜真没想到,帅哥发起脾气来也这么的“狰狞”。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想混饭吃咧。 “说来说去,还是你的演技达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坐回椅子,枫岸淳眸色深沉。色狼?他怎么从没听说杜霆钧有这一项“优点”?有趣!瞥一眼垂头丧气的凌羽,唇角勾出坏坏的笑容,“看来,凶神恶煞并不适用于杜霆钧‘他太柔,而显然以刚克柔的计策惨遭失败。或者,我们换一种方式尝试一下。” “噢!”凌羽思想开着小差,随意应道。反正,管他一种还是十种方式,概与她无关,傻瓜当一回就够了。 “和颜悦色,以柔制柔,怎样?”阴阴沉沉。 咦?凌羽突然感觉头顶上方有一道闪电划过,跟着雷声轰鸣,瞬间乌云密布。她冷冷地打了个寒颤。 “喂,淳,变天了耶。”好邪门!正待请教社长,一只手臂优雅地攀上她肩膀。抬眸,看到近在咫尺的枫岸淳的阴恻恻笑容。哇!不是变天,是变脸呢!凌羽扯一扯唇角,笑得像是快要上刑场接受处决似的痛苦,“淳别这么看着我,我我会害怕!” “不要害怕!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枫岸淳用力拍一拍她的肩膀,给足她精神上的支持,“凌羽!你一向是我最信任的社员。在枫堤,哪里还能找得出比你更讲义气、更具责任心的女孩?” 当!一记重锤砸下,外加密密麻麻的魔咒附身,顿时,凌羽只剩一种感觉昏眩!完蛋喽! “可凶神恶煞都被他逼得落荒而逃,要是改用和颜悦色这一招,岂非会被他爬上身?不不行!” “行!只要你出马,结果只可能有两个字成功!”枫岸淳眼眸是“深情款款”的,唇角是“阴险狡诈”的,他握起她的手,猛灌迷汤嘿嘿,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反正逃来逃去,逃不出他的掌心。认命啦!“凌羽,只有你能体恤我的凄苦。除了依靠你之外,还有谁能依靠?可怜我孤苦伶仃地流浪异乡” “呜”好感人!是啊,社长这么信任她,她怎么可以背信弃义地抛他于水深火热而不顾呢?凌羽用手背抹去眼泪,双眸闪着崇拜的耀眼星芒,“淳,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不惜代价替你办妥。”圣博!杜霆钧!受死吧! “好!好!那凌羽要多多努力了噢!”一旦得到满意的结果,枫岸立刻转变态度,仿佛整件事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连脸上展露出精致和煦的笑容,“那你先找个安静的地方想一想对策,淳要继续剧本创作喽。”潜台词:别来打扰我!推她出门外,在她清醒之前堵住她的嘴,“新剧本的剧务费就拜托你啦,我等你的好消息。还有,记住这一次中心思想和颜悦色!” 欠身谢礼!关门!枫岸淳抵靠门板,忧郁地闭一闭眼,掠顺黑发,游戏的心情突然灰飞烟灭。望一眼书桌上的剧目表。第一章的“相识”算是勉强谢幕。那第二章又会撩起怎样的波澜? 爱情像是带着百变面具的小丑,引着人们趋之若鹜。然而爱情的真正面目是怎样?是否只有单纯也幸运的人们才能领略其中的甜美? 枫岸淳突然有股冷笑的冲动。最起码对他而言,爱情只是悲哀。 第三章 “突,突,突……” 白色的小福特终于在一阵衰弱的呻吟后,“死机”于马路中央。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公用电话,更没有手机可以求来救兵。幸好,这个地段较偏,马路宽阔,即便有来往车辆,也可绕过而行;若处于繁华市中心,在高效率快节奏的上班族赶工时段熄火,非被前后左右夹击,叫嚣到无路可逃的地步。 “喂!好兄弟,帮帮忙呀。”猛转一圈方向盘,再猛踩油门,毫无动静下,凌羽只有认命。 为了早日完成枫岸的任务,她必须将每一分、每一秒的利用率达到至高点,所以驾着社里公用的小汽车,直“闯”大色魔的巢穴。本以为这样可以节省掉许多中途转车的时间,岂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辆破车竟给她来个下马威!可恶! 刚才,身上惟一剩下的几个铜板也被唱着空城计的肚皮召唤去做紧急支援了,现在的口袋真正像是被洗劫过一般的干净。怎么办?难道真要她一步一脚印地步行去圣博?凌羽悲哀地幻想着那时的凄惨景象。大概她会在跨进杜霆钧的办公室前一刻,因体力不支而倒地阵亡。到时,卑鄙、龌龊的杜恶魔会踩着她的尸体得意洋洋地大笑。哇!好可怕!凌羽越想越冒冷汗。 不要!她才不要这种死法咧! 所以,第一步,修好汽车再说。 求人不如求已!卷起衣袖,打开车前盖查看。 “哇!”凌羽发出第二次哀叫。那么多纠缠不清的线,还有好些盒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把大半个身子探进去,东拉一下,西敲一下,只能在心中祈求老天这只是个两分钟玩笑,车子不过是因为线路松动而暂时性阵亡,然后,又给她的毛手无意间碰对了地方,奇迹般开动…… 心中再次挚诚祈求,老天保佑!奇迹出现! “嗨!”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哇!”她惊跳。 这么灵验?才祈求完毕,就有救神出现?凌羽惊讶地想直起身,却完全忘记自己还在车盖里的事实。眼见头顶就要吻上铁盖,一只大手及时地护住,替她减弱了部分力道,但剩余的冲撞力却让护住她头顶的手与车盖相撞。 砰!好大的撞击声,当她重见光明时,护卫她头顶的手也缩了回去。 “你没事吧?”这么大的声音,一定被撞痛了。凌羽急得握起对方的手察看。 “没事!”他的声音很柔,像阳光一样温暖。 手背上都已经隐现红色的淤血,还说没事?如果不是他,她的头恐怕就要挂彩了。 “喂,这可是你自找的噢!谁让你突然出声吓我的。”凌羽先撇清关系。对了,话说回来,这人主动和她打招呼他们认识?抬头,与阳光一样温暖的声音相配的英俊雅致的笑容却让凌羽像见了鬼似的惊慌。于是又是一声惨叫:“哇,你你你” “嗯,好巧,是不是?”杜霆钧微笑着,她仍握住他的手不自知。她的手很白,手指纤细而修长,“这么快又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因为长期在国外修学业的缘故,他早已习惯独居的生活方式。而如今还夹杂着与妈妈在接手总裁之职问题上的分歧,因此,即便归来,他仍是坚持另找公寓,争做真正的单身贵族。 今天,是他进入圣博担任财务经理以来得到的第一个休假日。早早地起床,在美丽的早晨,驾车大半个城市,沿路欣赏风景兼呼吸新鲜空气,难得休闲嘛。好久没有享受到清晨的宁静与祥和,换做平时的这个时间段,大概他还在床上补眠,养足精力,投入新一轮的“厮杀”之中。 遇到她,真是意外的收获。他欣喜地泊好车,想过来帮忙,未料吓了她一跳,也显些害她受伤。 “哼!你当然高兴喽!”凌羽暗自咕哝道。她可就惨了!糊里糊涂地再次落入枫岸淳的陷阱。真是!每次都不学乖,如今上了贼船,想反悔却没那么容易了。 “嗯?什么?”杜霆钧听不清她的回答。 “喔!没没啦!我是说,看见你,我也很高兴!哈哈!哈”她假模假样地笑,盘算下一步的对策。以柔制柔嘛!所以,他笑,她也得笑。准没错!“哈” “车子出了问题?”对她的怪异表现,杜霆钧虽然深感困惑,却仍然浅笑以对,本来他已做好再被k一顿的准备。经过上次的惊诈,她应该不会善待他的。岂料……她的反应好奇怪!“查出是哪里不对劲了吗?” 看她检查得有模有样,很在行的样子。 “不知道!开着开着,突然就不动了。”这是事实! “独特的回答!”杜霆钧深深地看她,那张精致的、棱角分明以至看来有些冷厉的脸,现在却闪过一丝红晕。 “你糗我!”凌羽低叫。恶劣的男人! “来!让我看看!”杜霆钧移开她的身体。先检查了一遍车盖里的线路,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再钻进驾驶室,出来时,他忍不住轻声叹息。 “很严重?”凌羽盯着他的表情,有些紧张了。真弄坏了枫岸淳的宝贝汽车,她会横尸街头的。 “你对汽车的基本性能了解多少?”杜霆钧问。 “一点点吧。”凌羽困惑,这与故障有什么关系?反正,唱歌、演戏她在行,一遇到机械方面的问题,她会马上变成智障儿,“我已经考了三次驾照,虽然还未能过关,但对一些理论知识还是有点印象的。” “啊?”杜霆钧吃了一惊,“你没有驾照?” “嘘!这是秘密!”凌羽赶紧捂住他的大嘴巴。鬼叫什么?想招警察过来,请她进去,是不是?“汽车是借来的,我也只是偶尔开开嘛。”要不是为枫岸淳办事,他还舍不得借她咧。 “这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若出事了怎么办?下次想用车,要找我!记不记得?”杜霆钧用力摇她。砰!幸好不是偷来的!但那也不行!没有驾照行驶,被警察逮事小,出了车祸才事大咧!不行!他不要她的生命有丝毫的危险。 “记记记得!”凌羽随着他的力道前后摇晃得天旋地转,连舌头也开始打转。哇!想谋杀也不用选这么费力的法子吧!赶紧吸住他的身体,稳固住方向,死也不放手。免得他摇得兴起时突然脱手,害她收不住趋势飞出去,撞上急速往来的车辆,做了冤魂。 呜!为什么她就这么倒霉?从见到这个姓杜名霆钧的男人开始,该有的优雅及自信全败于他的“阴谋”下,被赶跑去遥远国度反省。若她有神力,能早早预料会衰成这副德性,那她死也不会轻信枫岸淳的甜言蜜语。逞什么英雄?呜!但呃,这个男人累不累?到底摇完了没有?凌羽紧闭着眼眸,死死地抓住他,贴上他的胸膛等待救赎。 突然,一切静止! “凌羽?”杜霆钧在她头顶低吟。他的声音很奇怪,似乎沉淀了某些东西在喉间。 凌羽困惑地抬起头,入眸的是近在咫尺的他的俊秀脸庞及能罩住灵魂的漆黑眼睛。他正很专注、很专注地凝望她,似在研究存在于她身上的每个细胞。而她的灵魂,正随着他的眸色渐渐凝固。 “呃”凌羽哽一下呼吸,氲氤的雾气迷蒙蔓散,她忍不住微启薄唇帮助顺气。为什么?她身体又开始变轻,像是会浮起一般?“你” 他的手移向她的腰,扶住;而头正在下俯,再下俯。她已能感觉他温热的呼吸。 他要干什么?凌羽心底深处有个薄弱的声音在尖叫,却怎么也刺穿不了已被热温蛊惑的心膜。 突然,一辆急驶而过的汽车鸣笛尖啸,薄弱借助了力量。就在杜霆钧的唇就快要沽上她唇的刹那,凌羽迅速地出手,捏住了他的鼻尖; 瞬间,杜霆钧的表情丕变,替换回的是杜霆钧式的温柔笑容。他轻轻地笑,仿佛刚才俯近她的男子不是他,而是一个他与她都不认识的奇异第三人。 “你想干吗?”凌羽瞪着他。好险!险些叉被他轻薄了去!可为什么?在他温柔的笑容下,她竟发不起脾气,竟会不忍责怪? “吻你!”他不考虑,也不隐藏,依旧笑得温柔。仿佛吻她是很天经地义的事,那是一种延续。 哐当!凌羽差点没晕倒! “色狼!”还是个不知羞耻的男人!凌羽恨恨地“照顾”他的鼻子一下。 杜霆钧立刻皱起了眉宇,“这不能怪我!”他显得有丝委屈。 “不怪你难道怪我?”凌羽冷哼,还敢狡辩? “是你的错!”他肯定地点头,在凌羽快要气到吐血之前告之原因他指一指她的姿势,提醒道:“若不是你贴我这么近,抱我这么紧,我想我不太可能会控制不住想要吻你。所以,真算起来,百分之九十归功于你!” 凌羽顺着他的手指向下看去!轰!顿时脑袋冲血,整张脸涨得通红。此刻的她仍紧抱住他,整个身体几乎与他粘合。这种姿势论谁看了都会浮想联翩,更何况身临其境的他? “那你也不该趁人之危啊!”“嗖”的一下,凌羽离他一米远,背对他嚅嚅而盲。 “生气了?”走近她,杜霆钧忍不住想轻抚她的发,却在离她一寸之隔时硬生生地停住了。风拂过,她的短发扬起,有几缕扫过他的掌心。痒痒的,却能触动神经直达心底最深处。 他有些懊悔!不为做了会被她再次痛扁的孟浪举措,只为一他的动作仍是慢了半拍。否则,今天他定能够一亲芳泽。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渴望女孩,但,绝无预谋的邪念!只是在接近她时,他会下陷,而无法自控。 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难道,真到了娶妻之时?尚在为自己的反常沉思,就被凌羽夸张地转身,外带一副夸张的表情吓了一跳。 “哈哈”只见她叉着腰,大笑着,“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只要杜经理开心,就万事ok啦!哈” 杜霆钧错愕一下,盯她一分钟,随即展露笑容。他怎么忘了,让他们真正认识的媒介剧务费呢?不达目的,她又怎会罢手? 幸好!她不会罢手!杜霆钧笑得更柔,更雅。 而凌羽,边笑边在心中暗忖:哼!我才不会蠢到连跳两次相同的坑!狡猾的杜霆钧又玩这套把戏?用轻浮的举动唬住她,算计好了她一定会大发雷霆,然后打蛇随棍地与她翻脸,那就可以以矛盾为由,明正盲顺地继续拖欠着枫堤的剧务费!哼哼!高招!毒招!幸好枫岸淳深谋远虑,懂得使出以柔制柔的计策!她就不生气,偏不生气!嘿嘿!看他怎么办! ‘啊呵!呵呵……”凌羽努力抽动脸皮。不行了!笑得太久,快挂不住了!不管怎样,公事公办!一切等进了他的办公室再解决!“哇!要迟到了!” 一瞄手表,指针已指向七点五十三分,还剩七分钟!这个傻瓜还怔着傻笑什么?看在刚才救她脑袋的分上,她好意提醒他。 “你要去什么地方吗?我可以送你!”杜霆钧指指他的黑色林宝坚尼。今天他休息,可以做免费车夫。 “不用那么麻烦,我和你同路啦!”凌羽拖着他向路边奔去。先隐瞒意图,免得他临阵脱逃。 被她拉着,所以她前他后,因此,凌羽没有机会看到杜霆钧脸上了悟的、难得一见的促狭笑意。否则,打死她,也不会跑那么快赶去上刑场! “圣博吗?”他启动汽车。 “嗯!”凌羽点头。从后车窗看那辆熄火的小福特停在马路中央,越离越远,“它怎么办?” “没有关系,请拖车公司把车拖走,然后去认领就行。”拿起手提电话,拨号码,交代事情,“不要担心,一切交给我来办妥。” “会需要多少修理费用?”凌羽挠挠脸颊;有些烦躁。要怎么向枫岸淳交代?还有修理费,应该可以公费报销吧?她可没钱支付。两天前才到手的下月工资,支付了医药费后,已经所剩无几。 杜霆钧但笑不语。 “喂!你一定要以蜗牛爬行的速度前进吗?只剩五分钟了耶!”她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就火大。按理圣博这种大公司,条条框框的规矩应该特别多才对,迟到是不是按秒来计算的呢?哇!那得扣多少钱啊!“喂!快点!要迟到啦!” “嗅?五分钟吗?”杜霆钧问。 就在凌羽点头,尚来不及出声时,杜霆钧突然踩下油门,加大马力,汽车如离弦的箭一般突射而出。凌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惯性后仰,整个人跌向椅背,脊柱有一瞬间的疼痛。 “你……”咬牙坐直,却又一次失败地跌回椅背。 “别出声!系紧安全带,拉住扶手。”他驾轻就熟地在车流中穿梭,“我们来玩个飞车游戏,让脑神经转入亢奋状态,怎样?” 不用他提示,凌羽早已出不了声,全身紧绷地缩于座位,心脏快升浮出咽喉。 直到现在,凌羽才意识到,她很不幸地坐上了一个疯子的车。早知道有着温文尔雅表面的他会做这么变态的事,就算打昏她,硬拖她上车,她也会在最后一刻挣扎着醒来,抵死反抗。 蓝盈月曾说过,在社会压力极大的现实中,有众多白领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别人胜出,在日常的工作中努力表现,超负荷到了压抑原有的个性,导致出偏激的不平衡心理,必须通过某种管道输泄。 当时的她,大笑着围住娇小的蓝盈月回讽而去,问她小小的单纯脑袋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离她生活理念相隔两个世界的另一种人类,她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更不会相信的。在她的哲学中,生活艰苦,却仍有快乐维系着天秤的平衡。 上帝创造人类总是公平的,给了你多少痛苦,就会给你相当的快乐。 将生命推至极限的车速已不是恐怖所能形容的,心脏麻痹,不记得颤抖是该有的反应,惟一能做的只有瞪大眼睛,紧密注视车窗前方的动向,生怕有一丁点闪失,就车毁人亡! 要死也不做冤魂!但,不知是不是车子的性能超群,即便疾速而驶,仍感觉不出一点颠簸,穿梭在车流的狭小间隔里,倒觉得很时尚。若非她已经紧张过头,完全封闭住内心深处的敏锐触觉,应该可以感觉到不曾体验过的车身合一的新鲜与刺激。 ※※※ 几分钟的车程,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汽车终于由疾转缓,慢慢停靠路边。凌羽昏眩得差不多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条件反射地推开车门,急于离开是非之地。急速地喘息后,麻痹的心脏似乎有了微弱的复苏迹象,所有的生理反应一次性汹涌而至,仿若做了一夜苦工,松驰的同时,她的人几乎虚脱。 双耳轰鸣作响,两条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靠于黑色的汽车门上,再深深地吸气纳气几下,调整脉搏,让它转入正常运作。 而那个始作俑者可鄙的罪魁祸首,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立在她面前,双手插入裤袋,笑意盈盈地欣赏她目前的惨样。 什么将神经转入亢奋状态的屁话。恐怕,她要晕一天,余悸一天才可能恢复得过来;而留下的后遗症便是,以后见到汽车会下意识地双腿发软,因此退避三舍。受一次惊吓,她的心脏绝对减寿十年。 身后有黑色车身的衬托,加上头顶初生的阳光照射,相信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已是苍白得透明。他笑什么?得意自己可轻易将人折磨成这般? “吓坏了?”杜霆钧趋近一步,细看她的脸,他的眼光又舍不得移开了。怜惜她,也自责,似乎玩笑开得过火了些,“真抱歉,我” “哼!少假惺惺!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凌羽沉下脸,君临城下的气质光芒四射,竟引来好些行人的侧目。她真生气时,会变得冷静,天生的优雅及高贵,是任何环境任何衣着也掩盖不住的,那是一种让人不由自主跟随的亮点。 “目的?”杜霆钧失笑,也在她闪耀的光芒下失了心神,“我哪有。” “还说没有?轻薄的法子不灵验了,今天又另谋它招,改用开快车来折磨我!难道你不是企图耗尽我的体力,好让我今天达不成目的,乃至从今往后都再也不敢踏进圣博半步,看见你可敬又可畏的杜经理立马回避三尺!” “目的?”杜霆钧不驳反问,“我听不懂呢,到底谁有目的?是你还是我?我以为,你只是赶时间!” “呃”凌羽暗红一下脸颊,硬辩道:“哼!亏欠枫堤的剧务费是不是可以让你中饱私囊?” “喂!你在替我定罪!”杜霆钧故意降下音调,“知道吗?你的一句‘中饱私囊’可以随时砸掉我的饭碗。” “可是可是我已经努力扮笑脸讨好你了,你还想怎样?”凌羽跺脚。枫岸淳的以柔制柔同样不管用! “这是公司内部程序问题,或也可说是规矩,与讨好我与否没有关系。”杜霆钧摇头。撇开他的真正身份不说,现在,他的职位仅是财务经理。有执行权,却无裁决权! “我不管!就算被你折磨的补偿,反正今天你一定得开张支票给我,好让我回去向枫岸交差!” “蛮不讲理!”杜霆钧除了叹气,别无他法。 “随你怎么评价!”凌羽杠上了,攥住他的衣袖拖他进大门,“有什么问题,去你办公室细细商议。” “可是”杜霆钧在她身后叫。 “没什么好可是的!”凌羽毫不理会,剧务费今天她势在必得。 “可是必须可是!”杜霆钧再叹息一声。另一只没被束缚的手越过她,圈住她的腰,用力环住;挟退回汽车旁。杜霆钧也轻而易举地擒住她的下巴,让她正视他,“听我说!” 凌羽虽然很没耐心,但既然人必定逃不出她的掌心,那么姑且听他说句废话又有何妨,“好!你说!” “今天!我、休、息!” 然后,凌羽的下巴便脱臼了。 ※※※ 枫岸淳的下巴也快脱臼了从他听到凌羽说“今天!他休息!”之后。 凌羽痛苦地盯着枫岸淳的表情,就如同从镜子里看见适才在杜霆钧面前的自己一样即傻!又呆!更丑! 呜连枫岸淳这样的帅哥都可以将脸部肌肉扭曲成此副德性,那她就更不用说啦!天啊!她的完美形象哪!难怪刚才杜霆钧死死地盯着她的脸,一副想笑却拼命忍住笑的怪异表情! 本以为,他是因成功将她戏谑于股掌之间而展露的得意笑容。原来呜!欲哭无泪。 “淳!”凌羽假咳一声,挠挠脸颊,侧着头,压低声音提醒,“活动活动下巴,否则会收不回去的。” “噢?”枫岸淳凑近她,同样压低声音,非常敬仰地问:“你怎么知道?” “嘿嘿!”凌羽得意,“我才试过嘛!” “真的吗?你真厉害!”枫岸淳突然大笑,凌羽也跟着大笑。突然,枫岸截住笑声,收敛起表情。可怜凌羽今天惨遭折磨一天,脑袋浑浑噩噩的,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随着枫岸淳玩收发自如的游戏。所以,在淳凝固表情的刹那,她勉强止住笑声,却怎么也收不住笑容只好卡于半笑半僵的状态,任枫岸淳真正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 “你好没同情心!”凌羽的表情更苦了! “同情心?”枫岸淳没好气地冷哼,“听完你的报告后,再旺盛的同情心也被浇灭了。” “那还能怎么办?硬的,软的,软硬兼施的法子都用上了,怎奈人家不上钩,难道真杀了他不成?”凌羽趴上桌子哀叫,“再说了,杜霆钧毕竟只是个财务经理而已!若总裁说了不付钱,他天大的本事也不能越权呀!” “你在替他解释?”枫岸淳托着下巴,半眯眼眸。 “我在替自己开脱!”凌羽翻白眼,“而且,硬是逼他还钱,会不会太不近人情?” “噢我明白了!”枫岸冷冷地勾勒起唇角,“你的同情心全跑他那里去了。难怪极缺同情,需要从我处博回呢。” “不是”凌羽急辩,怎奈淳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为什么会这样?似乎不久前的你还将他恨之入骨的嘛!有什么原因?让我猜猜。”枫岸摸着下巴,“因为他替你修理了汽车,还替你付了修车费用?” “咦?”凌羽灵敏地捕捉到一句,“修车费用不应该是公费报销的吗?” “报销?你还敢开口?”枫岸用笔尖敲桌沿,表情冷然,“剧务费未讨回半分,我要拿什么报给你?” 不知为什么,英俊优雅的枫岸淳一旦冷下表情时,身体会随之释放出一种嗜血的森冷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淳,你这叫过河拆桥。”凌羽现在就有些轻颤。 “小姐!”枫岸淳提醒,“我还没过河!等我有幸过河后,再考虑拆不拆桥!好了,出去!别影响我工作。”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在枫岸淳拎起她以前大叫一声。 “你嘛就先站在桥中央,让冷风吹醒脑袋,再决定要怎么做!”枫岸淳推她出门口,“反正,答应了的事就得遵守诺言!我相信你的信誉。至于修车费用我当然不会这么没良心。但现在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暂先跟杜霆钧商量一下,看怎样解决较妥当。拜托!” “我跟他商量?跟杜霆钧?”凌羽费力抵住欲合的门,迫问:“喂!喂!要怎么商量?” “不用我教,你自有办法。”凉凉的声音从门缝中飘出。然后砰!阻隔一切! 第四章 天蓝蓝,云飘飘,凌羽脑袋晕沉沉! 任谁辗转反侧、冥思苦索、一夜未眠后,都会出现类似的症状:如突然进化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啦;如游走于神经崩溃的边缘啦!可最不值的却是:自虐到现在,毫无半点头绪不说,倒是头痛得恨不能撞墙算了。 可恶的枫岸淳,凭什么一口咬定她有办法?商量?说得简单!杜霆钧又不是傻子!避她还来不及咧,哪还会肯替她垫支?可她交了妈妈的住院费,交了小弟的学费,还交了上个月的房租费,早把预支来的工资花销得只剩些零碎。这样的她,又哪来支付修车费用的能力? 拨拨头发,凌羽苦恼地垂下头,哀叹!来往的行人持着好奇的眼光望她,猜想这个女孩大清早孤独地坐在马路阶沿的幕后故事。 是啊!她也不太清楚是脑子里的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才会在凌晨六点时分,放着温暖的被褥不待,反而呆呆地坐在圣博的大门外承受冷风沁脾。 一辆白色的汽车“吱”的一声停在她的面前,车窗里探出一张似永远凝挂温柔笑意的脸孔。他的笑容像是射入微凉晨露的第一道阳光,驱散寒意,让人从里到外慢慢暖起来。凌羽本想随着阳光舒展,但当她定眼看清眼前汽车款式时,唇角本欲绽放的笑容突然僵硬了,连俏丽的眉也变得苦不堪言。 既然汽车能载着杜霆钧满大街地跑,是不是代表她口袋里仅剩的票票也要跟着他跑了呀? “凌羽?你怎么坐在这里?才六点啊!”看着她,杜霆钧温柔地笑道。 凌羽站起,刻意集中精神拍着屁股上的灰尘,顺而忽略过他的问话。她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变得虚假,失却真诚,似乎连头也无法理直气壮地抬起。 “其实你不来,我也打算去一趟枫堤。”杜霆钧用手轻拍车门,再笑,“瞧!你的小福特又能正常运作了。没有问题自然该物归原主!” “不不不!不用!”凌羽猛摇双手。还车的同时理应钱货两清,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杜霆钧要怎样跟她算这笔账?她突然连钱这个词都不敢提了!不管是他欠她的,或是她欠他的。 “不用?”杜霆钧有些不明白了,“汽车不是你向别人借的吗?难道不急着归还?” “不不急!”凌羽勉强笑。这样子逃避着,连自己也有些瞧不起自己了,“先借你开两天好了,没有关系。呵呵呵!”只要一天没有拿到车子,修理费就应该可以多拖欠一天吧? “借?”杜霆钧失笑,“我有我的林宝坚尼。今天因为想还你车子,所以才开来上班的” “我说了不用嘛!”凌羽突然着急地大吼一声,吓得杜霆钧怔忡住,而她,也瞬间红了脸颊,垂着头再也不肯抬起。杜霆钧跟着她噤声。他不明所以,因此只能细细地观察她的表情。 她是怎么了?大清早坐在圣博门外是为了等他吗?应该是的!在圣博,似乎除了他以外,她再不认识其他人了。那么,等他要做什么呢?仍为剧务费的事?或是回去时挨了枫岸淳的责骂?望她疲惫的神态,杜霆钧不免心疼。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摆明要与枫堤过不去?这不像她的作风,而爸爸为什么会纵容着她的性子?、细想起来会觉得有些蹊跷。 唉!不管怎样,这件事不该牵连至她。她只是个单纯的女孩,应该精力旺盛、无忧无虑地过着每一天。也许,他该找枫岸淳谈一谈;也或者,干脆先私下垫上拖欠的费用,好让她回去交差。反正,就是不想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样。否则的话,他会不自觉地跟着她一起不快乐。 打开车门,杜霆钧扬着柔柔的微笑,“上来吧!陪我一起吃早餐。有什么问题,等坐下来后再慢慢商议。” 这是她的怀柔政策,却不如他做得这么极致。 ※※※ 凌羽难得听话地顺他的意,只是垂着头始终不吭气。看着他泊车,随他走进餐厅。偶尔偷偷地瞄一眼他的表情,却又立刻垂下头。杜霆钧正推一盅鸡粥到她面前,同时夹一只水晶薄饺到她碟里。 “尝尝这里的粥,是全市最出名的。除了材料本身精挑细选外,烹饪更有独门秘方,每款都加入与之匹配的中药药材,不但口味鲜美,还有增强体质的功效。” “吃个早餐还这么复杂!”凌羽胡乱地塞一只饺子入口,咕哝道。 “药补不如食补。不是复杂,而是为身体着想。工作拼命时,常会忽略自己,那么只靠一日三餐维系,就更得充足一点。反正不费时间。”杜霆钧看她边吃边皱眉的表情。知道她一定吃不惯粥里的药味,笑着解释,又夹了一只四色烧麦,说道:“来!多吃点,吃饱了好有精力谈‘我们’的事!” 杜霆钧的“我们”本指剧务费的事,然心虚的凌羽却误以为意指修车费,一口快入喉的粥险些呛出。勉强吞下后,脸也有贴上盘子的趋势。 “嗯!粥的味道真的不错!”她迅速抬起脸,给他一个讨好的笑容,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头,灌满一嘴的食物。 不知道自己的表演是否因做作而漏洞百出,但瞬间的对焦中,她分明看到杜霆钧脸上的表情凝结住了。 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开始有了冷然及鄙夷? 真的好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为了区区铜臭便丢了引以为傲的尊严。她穷,她身无分文,她还不起钱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何必畏畏缩缩?回避了他,也回避了自己单纯的思维方式!她从不在意这些的,为什么今天变得世俗了,也不再像自己了? 坦然,是她生存得快乐的根源所在!她怎能让自己“堕落”?不!不可以! 好!深吸口气,凌羽猛地放下碗筷,腾地站起,涨红了精致的脸庞,东掏西挖,从衣服口袋,裤子口袋里掏出所有的整钱、零钱堆满桌子。 “我只能先给你这些,你逼我也没有用!我知道这些根本不足以抵偿欠款,但,请相信我,剩余的部分我会分批还你,绝不会抵赖。”她一口气吐完了所有的心思,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她的眸子闪着光芒,很生动,很洁净。杜霆钧从她突兀的举动中回神,真正展露了悟和赞叹的笑容。 “你给我钱?”他装作吃惊不解的模样,戏谑她,但柔柔的微笑却令戏谑变得略带暧昧感,“是我弄错了,还是你弄错了?我一直以为你缠着我,变换着法子,为的就是从我口袋里挖出钱来给你!可现在钱却从你口袋里跑出来你使诈,还是想放长线吊大鱼?” “什么呀!这些钱是……” 铃铃铃……杜霆钧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 他歉意地微笑一下,接听。不知电话的那头说了什么,原本笑着的脸孔变换了神情,他诧异地望一眼凌羽,然后将手机交给她。 “我?”凌羽比他更诧异,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的手机铃响,与她有何关系?干吗让她接听? 杜霆钧点头,“是枫岸社长!” 凌羽犹豫着将听筒贴向耳边,里头立刻传出枫岸淳的吼声,那吼声立刻让她的脸色一路惨白到底。 “枫岸淳又责备你了?”杜霆钧担忧地问,“你告诉他,我可以” “不是!”凌羽呆怔一下,立刻又跳起来,“妈妈哮喘病发作,正在抢救!” “什么?”杜霆钧猛地站起,拧紧眉宇,“那你还怔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医院?来!告诉我她住哪家医院,我送你!”拉起她的手就往门口跑去! 快出门口时,凌羽突然想什么,顿住叫道:“钱!” “没关系。我常来这家餐厅吃饭,所以有一个私人账户,只需每月月底根据清单直接从信用卡上划款就可以了。不用担心!”杜霆钧以为她指他未付餐费的事,一边解释,一边头也不回,直拉她往停车场跑。 “不是!不是!”凌羽还在叫,想止住他跑的趋势,怎奈敌不过他的力气,只好半蹲着,死死拖住步子。 “到底不是什么?”杜霆钧拉又拉不动,攥又攥不走,越强硬反而弄得自己气喘兮兮。 凌羽撇着唇角,无限委屈地抬头望着他,“钱!我满桌子的钱还没拿呢。” 扑通!杜霆钧承受不了残酷的事实,间歇性休克。 第五章 “小弟弟,你的家人到底什么时候来?”急救室外的走廊上,一名表情冷漠的男医师正双手插入衣袋,询问眼前男孩。 他打量着男孩。判断对方的年龄。他应该只是个高中生吧?未经世事的稚气表情是再高挑的身材也掩盖不了的。 “我就是病人的家属,不用特意找什么家人。”男孩的声音很干净,很悦耳,有清溪顺流而过的宁静,他的穿着很朴素,虽只是随意的站立姿势,却可以让所有人认同,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难以言喻的贵族气质是任何普通衣料挡不住的;他的眼眸是淡淡的黑色似乎是那种很深遂的黑与朦胧雾气糅合后的颜色。被他注视时,会让人有种不确定的迷幻感,像进入了童话,美丽而单纯,“而且,我不是什么小弟弟!” “你能做主?替你妈妈做主?”男医师冷漠的职业表情似乎也被他奇异的眸光困惑了一下,跃上一丝动容。男孩的皮肤很白,配上此刻镇定的表情,有一种很冰的感觉。不冷,却很深刻。 “能!”男孩考虑也未考虑,点头。 “哼,少说大话。”男医师研判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伸手捉住男孩的手臂。一个长得像童话中王子一样的男孩,怎么可能当家做主?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还是告诉我你爸爸的联系方式吧。来我办公室打通电话把他叫来;或是你拨号码,我来解释情况。” “放开!”男孩似乎很不喜欢有人碰他,急急地挣扎。但镇定的表情,溪水一样的悦耳声音却给人一种威严的错觉。似乎此刻挣扎着的人并不是他,处于弱势的人也不是他。他很从容,可以凌驾于众人之上。 “嗯?”医生怔一怔,尚未完全从此错觉中清醒过来,突被急冲而至的女子耀花了眼;又一错怔,身体冷不防地被重重推开,措手不及下向后踉跄,“你” “放手!”一声清脆的厉吼。 “凌羽!”杜霆钧追上去,却已来不及阻止了。 一上三楼,他们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以大欺小的场面。医生冷漠而强硬的态度,还有男孩挣扎却力不敌人的薄弱,让人想不乱猜都难。所以,在极正常的条件反射下,凌羽立即奔去解救。 “你干吗欺负他?!”凌羽不分青红皂白地吼道。 在她的震怒声中,杜霆钧也惊呆了。望着凌羽那真正燃烧着怒火的脸庞。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以往他所领教的她的怒火,均只是她对他隔着陌生横栏繁衍而出的。只有真正亲近她,入驻她心灵的人,才能让她如此激动,并不顾一切地付出。 那个男孩是刻在她心灵深处的人吗? 他尾随着在她身后停顿,看着她怒吼着推开医生,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把身体挡在男孩前面全过程,心中不由地浮起酸楚的妒意,恨不能将凌羽白皙的手指硬生生地从那个男子的皮肤上掰下。 无论那个男子是谁。 第一次被自己这种超出本性的“暴力”欲望惊愕住,杜霆钧呆呆地在这场混乱中盯着凌羽的脸出神。这一刻,她似乎变得不同了。不同的原因何在?是因为她的人?或是因他浮升起妒意的心? “别每次都以除强扶弱的姿态出场,好不好?”男孩被突兀的力道摇晃一下后,开始有些轻微的喘息,连白白的肤色也更透明了一层,“这样子,显得我好没用。” “管你有没有用!我可不希望因为帮我而让你也躺上病床。”凌羽不悦地瞪他一眼,回头又朝好不容易站稳的医生再吼:“你有什么不满意就冲我来,别跟小孩子过不去,使蛮力欺负人。” 欺负人?男医师再冷漠的态度也不禁被激起些脾气,“你说什么!” 小孩子?这三个字奇异得仿如镇定剂,安抚住杜霆钧的妒意,也拉回一点点思维能力。 “姐!”站在凌羽身后的男孩凌帆好无奈地叹息,眸色更朦胧,童话的味道也更浓重。他修长的身体轻摇,凌羽立刻紧张地扶他坐上一旁的长椅。 “你是他的姐姐?”医生终于看清凌羽的容貌,本持着恼怒的表情突然尴尬起来。 “对!你想怎样?”对欺负弟弟的人,她毫不客气。 “我要见你们的家人,去找个能跟我沟通的人来。”男医师不屑她的狂躁,恢复了他惯持的冷漠态度,“我要见你们的父亲。” “死了!”突然,两个字郁郁从凌帆口中吐出。凌羽的身体挡住了他的表情,但谁都听得出,顺流着的溪水被尖石阻断了去路,“很早以前!” 男医师更皱紧了眉。而杜霆钧,总闪着柔泽光芒的脸也凝重起来。很久以前对凌羽又代表着什么? “对!”凌羽没有怯色,她盯着医师,没有爸爸的孩子并不需要畏惧别人的脸色。皱眉算什么!“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对我讲!家里我做主。” “是吗?”男医师冷哼,看惯了生死的他已无多余的同情,“那先去医务室把刚才的急救费用结清了吧。” 凌羽的脸色立刻泛白。一旁的凌帆,眸中的雾色更重了。 “让你为难了吗?”男医师很利落地收一收眉,冷笑道,“听说前两个月的医药费,你们也拖欠至今,直到上个星期才支付清楚。” “那又怎样?最后我们不是都支付了?”凌羽气得脸色发青,她已经明白医生的意思。看来,他是有目的而来的。 “我们是医院,并非慈善机构。”医师摆一摆手,“你最好接受我的建议,依现在的处境,等你母亲病情稍稍稳定了,就将她转去公立医院,那里的收费会便宜许多。” “你赶我们走?”凌羽急得抓住他的衣服,“这是一个医生对待病人的态度吗?你怎么可以如此冷血!” “医生只说实话!给病人最好也最周全的意见,与冷血无关!”男医师反握她的手,更无情地转身,“现在跟我去医务室结账!”。 “我没有钱!现在没有!”凌羽跺脚。她并不是想耍无赖,但她真的没有钱。天!倒霉的事怎么凑齐了才来报到?想考验她的底限吗? “什么?”医生的脸色不太好看。 而一旁的凌帆急得站起,却不知什么原因,喘息得更厉害!他按住胸口,眸中的雾气浓得几乎迷蒙了黑色。他真的没用,难怪需要姐姐用身体维护,若二哥凌逸在的话,就谁也欺负不了他们了。他努力想跨步,想替凌羽解围,怎奈力不从心。突然眼前人影闪动,有一只手扶他坐回长椅;人影再向前跨出,瞬间,凌羽与医生分开,入了他的怀抱。 “多少钱?我付!”杜霆钧沉涩的声音中带着怜惜的温柔语调。 医生错愕一下,盯着杜霆钧一秒,眼光又瞟向凌羽,随即恢复不屑的态度,“你吗?”他笑得似乎不怀好意,“很好!” 凌羽瞬间涨红了脸颊,盯着医生怪异的表情,突然神经质地扑上去,用力推开杜霆钧,“我的事,不用你管!”她蛮横得不讲理。 “凌羽!别担心!一切有我!”杜霆钧虽然皱起眉,但仍是很耐心地安抚她。 “我说了不用你管,你听不明白吗?我们很熟吗?谁允许你替我付账了?你少自作主张!我们不需要你的钱!更不需要你的怜悯!你滚开!” “闭嘴!你安静地呆在这里,不要动!”杜霆钧终于爆发,捉住她的肩大吼。向来温温柔柔的他,从未大声说话、乱发脾气的他,竟然控制不住情绪地与凌羽一起疯。而凌羽,竟就这样被他震住,呆呆地启着唇,盯着眼前似乎全然不熟悉的脸那张总是带着温柔微笑的脸。 他在吼她? 杜霆钧闭一闭眼,凌羽的呆滞表情隐隐地锐刺他的心脏。他是怎么了?只为了她的态度,她的一句将他圈人陌生人的“不要”,他竟失控地发了脾气。他…… “凌羽”他用手指掠起她凌乱了垂下额头的发丝,轻轻地在她耳边低喃:“我永远不会将怜悯施舍给你。因为我知道,这个词对你而言是亵渎!” ※※※ 他走了,跟着医师没入走廊的尽头。凌羽的视线随着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直到他的背景完全消失了,她才发现,脸颊沾满了湿湿的泪水。 “姐!”凌帆拉拉她的袖口,担忧地仰望她的表情。 他眸中的童话色彩仿佛结成了网,收缩围困住凌羽的心情,让她悸动不已。她蹲下,感觉凌帆修长的指尖滑过她的脸抹去湿意。 “我这是怎么了?”她自言自语地将头搁置于凌帆的腿上;凌帆则用手轻柔抚顺她的发丝,眸光却不由地移向走廊的尽头。 姐姐亏欠了那名男子的,似乎不仅仅是金钱,还有因钱财牵连起的其他更多的东西…… 至少目前,姐姐已归还了一部分眼泪。 ※※※ “枫岸,你拜托的事已经办妥了。”持着电话,适才一脸冷漠无情的医师临立窗边眺望远处的景致。他的表情依然淡漠,只有不耐的眼眸转变回深不见底的深邃。 “真的吗?看来你的演技相当不错噢。”枫岸淳的笑声在静谧的办公室尤为清晰,“谢了,华奚!” “谢倒是无所谓,只是心里尚存质疑,算计下属这种事,未免太有损道德了吧?”他慢慢地说,“印象中的枫岸似乎从不是这种类型的人。” “喔?可我印象中的华奚也是个表里不一的医生啊。外表冷漠,内心却善良,极富同情心的你为什么帮我扮演满身铜臭、冷酷无情的另一种人呢?” “嗯”华奚静静地,仿佛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他开口:“挺好玩的!” 话筒那方像是被某样东西塞住了嘴巴,好半天没有响声。终于 “呵呵呵!好好玩?反正不管怎样,华奚,你要相信我的动机,算计只是假象而已。我会感檄你的,等新剧目上演之时,我第一时间把票送到你的手里,头排上座,如何?” “好!”他顿一顿,在枫岸淳挂电话之前再道:“嗯如果要送,就送十张头排上座。” “没问题!”枫岸淳顿一顿,“不过你要这么多票做什么?”纯属好奇。 “同事们对枫堤很感兴趣。”电话那头的枫岸淳直点头。果然是善良的华奚,多体贴同仁啊。正想应允,未料华奚再开口:“十张票,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再然后电话那头再也未发出半点声音。 ※※※ 再次踏入病房大楼,天空已是晚霞旖旎,暮色四合。 杜霆钧右手拎着满满两大袋刚从超市里选购来的食品及生活必需品,左手欲推病房门,突然犹豫一下,下意识地拉松领带,让呼吸更顺畅些;深吸口气,再次欲推的瞬间,眼角瞄到手中的袋子,又犹豫了,叹息声夹着凌羽似有似无的叫喊声在耳边萦绕。他退开一步,缓靠在墙上。 上午支付完医务费后,他未打招呼便离开了。真的不礼貌,他很清楚这点。但是他不知要用怎样的心态来面对凌羽,面对那样暴怒的她。因他的毫不在意,她似被撕毁了尊严般难堪。 区区急救费用对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那仅是他一个月的午餐费,然对凌羽却如退了表皮,赤裸地站在他面前一样。他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清楚地窥探到了她的血肉。 他还朝她发了脾气。从小到大,即便遇到再不顺心的事,遇到再蛮横不讲理的人也可以一笑了之的他,今天竟失控地朝她大吼,吓坏了她的同时,也吓坏自己。这样的他,连自己都觉得陌生,难怪凌羽会呆怔住了神志。 但凌羽的动作,在他目睹她奋力维护弟弟之后,深深刺伤了他的理智,摧毁了他的防线。他不能忍受她的陌生,不能忍受她将他隔于信任之外于她而言,他仅是一个自作主张的多管闲事者?! 这就是凌羽吗?真正的凌羽?开朗之后的真相? 她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着?赚钱维养生病的母亲,维养读书的弟弟。却时常因拖欠费用而遭人“羞辱”?年轻的她怎能在承受这些后,仍展露微笑? 然而,一个勇敢地、努力地不被世俗压力折倒的鲜活生命,又怎能不让他动心?这样的认知似一个漩涡,来不及被震撼,便已深深下陷。惟一的感触只有心疼!更希望能为她卸去多余的重担。 晚霞已淡去了颜色,门缝里闪出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仿似摇曳着温暖的火把,引人遐思。 杜霆钧用手掌贴上门板,感应那虚幻的温度。他不再犹豫,门板在他的微力下缓缓张开。 刹那间,他又被牢牢地钉在原地,移动不了半步。 洁白的病房里,柔柔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散发出美丽光晕,如第一次看到舞台上的“他”一般,杜霆钧又一次悟心驿动。 为她坐在床边的少女。 ※※※ “小羽,回去吧,你还没吃晚饭呢。”病床上的王如艰难地移动一下头,满眼怜爱地望着身边的女儿。 是她的凄苦命运拖累了女儿啊!自从丈夫病故以后,她一手支撑起整个家庭,除了凌羽外,还有需要读书的小逸及小帆。可能因为太过操劳的缘故,原本患有的轻度哮喘,最后严重到了影响正常生活的地步。她再也无法工作了!不但如此,除了安心修养外,更是随时需要不菲的医药费来挽救生命。别无他法,整个家庭的重担只能全数落在了年幼的女儿身上。她知道,是她掩埋了女儿的唱歌天赋,凌羽本该去北部最好的音乐学院进修的,可现在…… 王如思及此处,泪水不由地滑落脸颊。凌羽正好削完了苹果,切了一小片塞入她口中,还俏皮地做个怪脸,羞羞她的脸。 “妈,怎么了嘛!我又不饿。中午的时候我以大欺小,把小帆的菜抢来吃了大半,所以直到现在还饱得很呢。而且,这会儿凌逸铁定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等他来接替我时就可以尝到他做的菜了。”深吸口气,凌羽做出一副陶醉模样,“哇!只要一想小逸做的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看来当初他坚持去烹饪班上课是做对了决定我们一家人都跟着他受益咧。真不知道日后哪个女孩这么幸运,能嫁给一个擅长烹饪美食的丈夫。嘻!” “小羽!”王如的眼泪流得更凶。女儿表现得越开心,她的心就越痛。她的好女儿,体贴地不想让她担心,“是妈妈害你受了苦,没有读成书,还” “说什么傻话?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读书,从小只爱唱歌。现在有什么不好?枫岸先生人又好,又有才华。现在他正在创作一本新剧本,还有意将它推向亚洲呢。到时凭我的实力,一定可以一炮而红。瞧,现在工作稳定,又能做自己最喜欢的事,这么两全其美的事,别人求还求不来呢。我倒是一点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再塞一片苹果到母亲嘴里,眼睛笑得眯成了缝,“况且,小逸和小帆都很听话。小逸除了上学外,还替学妹补课赚钱;小帆还出个主意,让他自制点心去学校卖,哇,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呢。食品被抢购一空,连他的人都快被那些妹妹绑架了呢。气得小逸头顶冒烟,差点把校门都给炸了。” “小羽,这一次的住院费”, “对了,妈妈不用担心噢,最近小帆的哮喘病好了许多,只要他”凌羽急速地接下话端。 “钱” “今天下午倒是有些不对劲,所以” “小羽!” “啊!”刀片轻划过拇指,血水染上果汁。凌羽跳起来,“呀,破皮了耶。我去医务室请护士小姐替我处理一下伤口。妈妈,你休息一会。” 王如皱着眉,目中隐含泪光。凌羽微笑着替她拉好被子,做个一切安好的手势,调暗灯光,过于自信的笑容令王如更担忧,“妈妈!你真以为医生是救死扶伤的圣人吗?要是没交清费用,他们早把我们扔去大街了。” 王如扭过头闭上眼,不让女儿看到她流出的泪水。 凌羽顿足半晌,才轻声退出房间。合上门,原本自信的笑容忽然黯淡下来,蒙上倦怠之色。她不想说谎的,本以为逃避是最好的办法。但妈妈担忧的眼光让她不由自主地开了口,她信她的解释吗?不!但她别无选择,作为母亲,她不能不接纳女儿的孝心! 母亲的病情暂得稳定,资金问题也暂得解决。她为什么仍恢复不了爽朗的心情?反倒让郁闷纠缠了整个下午。她不安!她究竟在意什么? 泛着淡淡月光的走廊似乎仍影映着她为了维护可笑的自尊而蛮横不讲理的情景。 杜霆钧吼得有理,再温和的人也会受不住难堪而爆发的。他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才会不告而别。 他还会再出现在她面前吗?应该不会。性格温和的人是否更会记仇一些?她欠他的,要怎样才还得清楚?她与杜霆钧,甚至称不上金钱交易。 凌羽叹息着,就在她侧身欲没入暗夜的瞬间,突有一只手从后圈住了她的肩膀。 凌羽惊跳起来,手肘条件反射地向身后攻去。身后的人像是早有防备扣住她的手腕。凌羽惨白了脸欲再挣扎,月色中,轻柔似和风的声音却令她停止了一切动作。 “聪明人是绝不会让同一个地方接连失守两次的。”他带着笑意,“你觉得我算不算聪明人呢?” 好熟悉的声音!在声音里,凌羽可以清晰地在脑中描绘出他的表情永远持着温柔笑意的脸庞。 他…… 凌羽霍然转身,那双同样浮现着温柔光芒的眼眸,在夜色中像闪烁的星星。凌羽怔怔地半启红唇,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杜霆钧“脆弱”地闭一闭眼。天!银黄的月光映着她半启的诱人红唇,无意识展露的娇艳越发能引燃体内的欲望。他似又有些自控不住了,“我又有吻你的欲望了!” 凌羽的脸刷地通红,伸手再次擒住他的鼻尖,杜霆钧的表情立刻变得委屈万分,“看来,我还真算不上是聪明人。”他叹息道。 “为什么?”凌羽有些好奇。 “我的鼻子”杜霆钧试图皱皱鼻,“第二次被突袭。” 凌羽呆了半晌,突地大笑出声。杜霆钧立刻捂住她的嘴。凌羽这才意识到她所处的时间与地点,她太造次了。孩子气地眨眨眼,随着杜霆钧宠溺的表情,凌羽终于一扫整天的郁闷心情。 第六章 “你来是不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枫岸淳在剧本的构思间隙抬头。这一抬头,原本沉浸剧情中的注意力立即被凌羽的表情吸引了过来。他转移精力,预备应对即将上演的好戏。 光看小妮子一副正义凛然,欲上断头台的“豪气”状,枫岸淳的肚子就又忍不住开始抽筋。没办法,要维持脸部神情,就得适时地将体内的笑因子转移阵地,换腹部肌肉做伸展运动。 “怎么?不说话?”枫岸淳掠一掠发梢,将柔顺的披肩长发束起。其实,对他而言,真正的好消息是凌羽与杜霆钧的进展。他设计了如此“奇特”的相识方式,又借口各种机会增加他们的见面次数,就算老天不帮忙,也总该爆些花边新闻来回馈他的辛劳吧?何况,就杜霆钧初识舞台上的她的瞬间,那种闪着光的欣喜,他是不会领会错的。 “咳……淳,这个……”但显然,凌羽并不知情。此刻,她正考虑着要怎样措词才能既不伤枫岸淳的心,又可以不着痕迹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呀!好为难噢。 “别太激动。来,坐下慢慢讲。”怎么看,枫岸淳笑得有些奇特。 畦!能劳驾社长大人亲自起身;亲自拖张又软又棉的靠背椅;然后又亲自泡杯上好的冻顶乌龙实在太让她受宠若惊了。再然后,枫岸淳胜券在握地在她对面坐下,优雅地托腮,用自傲的魅惑笑容“深情”凝望她时,她仿佛已看到了满满一桌子钱正在朝他招手!天!社长好像有流口水的迹象耶!对钱如此渴求的淳在听到她的决定后,会有什么反应?凌羽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端起茶杯,怎奈手颤颤悠悠地不听使唤,杯中的乌龙开始波涛汹涌。 枫岸淳觑得分明,努力维持着严肃性,实则内部组织已濒临爆烈的界点。 “茶是今年刚出产的冠军茶叶泡制的,价格不菲噢。”枫岸淳咬着原子笔笑遭。 “噗”凌羽一口才顺进喉间的乌龙全数喷出,“咳咳!咳咳” 价格不菲?凌羽边咳边瞄,他老兄是不是在变相地提醒她,钱的重要性及现在她的身价? “喂!小姐,注意点形象好不好?喷脏了我不要紧,可别弄脏了我的稿子啊,否则你讨回再多的钱也白搭!”枫岸淳心疼地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干净稿纸。幸好!幸好!他的动作迅速而敏捷,判断正确而果断。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脏?”什么?枫岸淳竟敢嫌她的口水,还间接羞辱她的人品?哇哇哇!这还了得?凌羽正想瞪眼,却被他最后一句话有效地打回了原形,她嚅嚅低语道:“呃,钱噢?” “对!钱!钱!”枫岸淳点头不止,变脸比变天还快。长手一伸,到她面前,“钱呢?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毕竟仍是个女孩子嘛,放太多钱在身上会很危险的,是不是?不如直接交去财务部存银行比较安全!” “嗯!对!呵呵!”凌羽讪讪地笑,“道理是有道理,不过……” “就是说啊咦?不过?还有不过?不过什么?”一连串带问号的问题,枫岸淳的眸子不由地半眯起来,连原本已伸到凌羽面前的手也似乎突然短了半截,脸部表情又开始转变由晴转阴! “钱……没有……”凌羽结巴着,还来不及硬逼着自己吐出解释词,“嗖”的一下,一股十级强台风由脚直刮向脑门,冲击得一头亮丽短发险些变成当今最流行的风梨头。 “什么?没有?什么意思?”枫岸淳充分利用自己身长、腿长的优势,越界贴上凌羽的脸。他的眼眸如放大镜似的在凌羽皮肤上搜寻,欲分解其每一个毛细血管。 “社长大人!你的姿势”天!枫岸淳几乎快攀登上桌面了;而她,也好辛苦尽力向后仰、仰、仰!身子都快与地面成三十五度角了。能与帅哥近距离接触,她是不介意啦。可是,在这种状况下,她又何来心情体悦这份荣幸? “别打岔!钱没拿回来,注意形象有什么用?迟早迟早枫堤的全体社员跟着我喝西北风!”枫岸淳很想横眉冷对,但想掩饰的悲痛全由微红的鼻尖泄露了玄机,“我我是枫堤的罪人!” 呜……向来坚强的社长,竟在她的面前展露情绪,表现了脆弱的一面?他多么信任她啊!而她却在他最困难的时刻,为了微不足道的私利而懦弱地想割舍。欠了杜霆钧的人情又怎样?这是她与他之间的私人恩怨,怎能为了这些而公私混淆了呢? “枫岸!”凌羽泪眼汪汪,正好应了枫岸淳的景。 “不要再说了!”枫岸淳叹息着退回原位,埋进转椅,用手掌掩藏起脸部表情,“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我与圣博的恩怨,本就是我的过错。我不该将压力全部推卸给你,更不该将希望全数寄托在你的身上。对不起,凌羽!是我没用!” “枫岸,什么叫不该把希望全数寄托在我的身上?你怀疑我的能力,是不是?”这些话不说还好,一说,分明就戳中了凌羽的弱点嘛。凌羽跳脚,压根忘了来枫岸淳办公室的目的,“喂!你给我说清楚,枫岸!” “凌羽,别太介意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枫岸淳摇头,埋进手掌的姿势仿佛痛苦异常,其实,贴于掌心的表皮组织早已“扭曲”成团。哈哈!哈哈哈!笑到无力,笑到红了眼眶这一点倒为配戏锦上添花,十足十的逼真,“要不回剧务费我不会怪你!真的不会!凌羽!别太自责了!” “谁……谁说我要不回了?”凌羽咬咬牙,跺脚,“我说的‘钱没有’,是说没有在我身上嘛。” “嗯?”枫岸淳倒是一怔,脸上尚挂着“泪”痕。这小妮子在说什么? “你这个下里巴人到底懂不懂?像圣博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支付现金给客户?” 下里巴人?枫岸淳差点没呕血,他什么时候“晋升”到这一层次了? “喔?” “杜霆钧……”看着社长的呆怔表情,凌羽更坚定自己的决定撒谎,是对的!“杜霆钧已经答应我,一个星期后,就将拖欠的剧务费汇入枫堤的账户。” “真的?”可疑!枫岸淳当然持怀疑态度。因为刚与远在巴黎度假的杜夫人通过气,也确定了没有她的允许,剧务费是绝对不可能从圣博流入枫堤的账户的。难道情况有变?杜霆钧为了博美人欢心,不惜违规操作?不行!等下得再打个电话给杜夫人,将利弊关系详略得当地分析一遍,让她好好把持关口,否则全盘计划都将打乱,而她算计儿子接位的目的也将全功尽弃。 咳咳!话说回来,凌羽这样子卖命替他办事,他还背地里算计她,欲从中阻挠,会不会太泯灭良心?不过,他也是出于好意嘛,她的终生幸福呢!所以,即便到最后阴谋不幸被揭穿,他应该也不会有太凄惨的下场喽? 咻!一道闪电从头顶划过,惊出一身冷汗。呵……呵呵!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什么真的假的?社长不信任部下的办事能力怎么行?”凌羽义愤填膺地拍拍枫岸淳的肩膀,“现在我再去圣博耳提面命一番,免得杜经理贵人多忘事而耽搁了枫堤的发展前途!”最后,还语重心长地交待,“记住!相信凌羽没错的!” “喂!喂!”枫岸淳快要傻掉了。咦?不是该由他来主导剧情方向吗?有没有搞错!他才是导演耶! “乖乖地坐着收钱吧!拜!”凌羽行一个溧亮的军礼,然后故作潇洒地一闪身,一抬腿,一踢门,将枫岸淳的急招声统统阻隔入门缝中。直到最后一道隙缝粘合时,她才惨兮兮地趴在门板上喘息。 天啊!这两个男人是不是她的克星呀?她在他们之间周旋得都快要精神分裂了。看来,她得额外多打两份工,尽快还清欠杜霆钧的医务费及修车费。否则,她拿什么“教育”杜霆钧?理不直气不壮地对峙,结局铁定以惨败告罄。 正在凌羽调身养息之时,脑后突然伸来一只白皙纤致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皮肤。 “哇!”凌羽惊跳,转身。 “嗨!”枫堤的公主,娇小的蓝盈月正展着甜美的笑容朝她打招呼。 “喂,小姐!大白天的,别站在人家后面不出声吓唬人,好不好?”凌羽哀嚎道。 “呀!你都说是大白天了,人家礼貌周到地打招呼,哪里吓人了嘛。”蓝盈月好委屈地撇着唇角,一副柔弱模样,“难道你正干着见不得……唔……”话还未说完,蓝盈月被凌羽出其不意地捂住嘴。 凌羽强行挟持着她,以穿梭机飞越时空隧道的速度奔离枫岸淳耳目范围之外。 ※※※ “你……你别乱说!”凌羽立定剧院门口后,才支撑着双腿开始喘息。 “那……那你跑什么?心虚啊!”而未使丝毫力气的蓝盈月也在喘息,她正平抚被吓乱的心绪。 “谁……谁心虚啦?”凌羽狡辩道,“我不是怕你大声喧哗的音量会影响社长创作剧本嘛!拖累了演出进程你负责啊?”. “进程?没钱开工,谈什么”突然,蓝盈月顿住话音,眸光流转,“难道你替淳把剧务费拿回来了?” “呃嗯”凌羽胡乱应道,不敢回答,更不敢正视蓝盈月的眼睛,所以错过了对方脸上闪现的奇特表情,“啊,我还要去趟圣博,替我向淳告假!” 凌羽转身开溜,而蓝盈月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后,竟退去了原本的表情,凝起一抹冷笑。 “要开始了吗?”她低喃着,似在自语。随后从裙袋里摸出电话,拨号码的同时迅速步人凌羽消失的路径。 但她并未察觉,就在她离开的瞬间,一个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踩上她适才站立的地方,他持着似笑非笑却又若有所思的表情目送她的背影。然后,轻轻地散开刚束起的长发。头发被风吹乱的瞬间,掩去了他眼中闪现的碧蓝色的嗜血光芒。 ※※※ 在下午最繁忙的时间,接到问候电话,算不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呢?杜霆钧笑得有些无奈。他一手将刚签署上名字的文件交给秦简,一面示意她看守好大门,别让任何人冲进来打扰他的谈话当然,若让别人听到他对圣博总裁夫人的称呼,那隐瞒了这么久的身份岂非前功尽弃? “妈妈,你终于舍得打电话回来报平安了吗?”杜霆钧看着秦简关上办公室门后,才舒服地靠上椅背,让紧绷的神经暂得休憩,“你和爸爸的手机都打不通,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个城市,在哪家饭店落脚,我很担心你们,知不知道?” “喔呵呵呵”电话的那头娇俏地笑着,“乖儿子!如果真的心疼妈妈的话,就别用那些恼人的公事来烦你爸爸。” “可公司里的许多事,并不是韩旌单独可以裁决的,必须总裁” “喔呵呵呵这不正好?可以让你有个锻炼的机会?反正总裁的位置迟早要交给你。”笑声不怀好意。 “可目前而言,我仅是一个财务经理,若欲左右韩旌及上层的决策,属于越权行为。”杜霆钧叹气,他明白老妈意图。 “好!我马上打电话给韩旌,委派他公开你的身份,给你左右决策的权力!”对方立刻断言。精明如她,是绝对不会错失任何算计儿子的机会的。 “妈!你在设陷阱。” “是啊!那儿子想不想往里面跳呢?”杜夫人狡黠地笑道,突又口风急转,“哼!反正你那个什么从基层做起的决定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在我看来,分明就是跟你爸爸作对。知道他不喜欢经商,还搞这么多花样整他。” “妈,你爱爸爸,总也不能置儿子于不顾啊!”杜霆钧松开领带,抗议道:“好不公平!” “喂!谁说我置儿子于不顾啦?”电话里传来笑声,毫不掩藏地让人知道她的动机不纯,“儿子,告诉妈妈,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啊?” “特别?”杜霆钧忍不住皱眉。什么意思? 还来不及回答,紧闭的办公室门突然被撞开,碰上墙壁发出巨响。杜霆钧呆握着话筒定睛看去只见他忠心耿耿的秘书秦简,正执行上司不许任何人人内的指令死拖活攥地拉住擅闯者的衣服;怎奈来者气势汹汹,而且两人力量悬殊实在太大,才使秦简原本的主动拦截演变成现在的被动。 “你你你不能进去呀!”秦简带着哭腔喊道。拜托!每次只要一遇到这个女孩,她就会面临失业的危险。她一定得赶在韩旌出现以前,将所有不妥之处粉饰太平。否则,上次好不容易逃过的一劫,今天又会历史重演!呜不要啦! “谁说不能进去?”来者不甘示弱,身体前倾,奋力移动,虽然见效缓慢,但显然,她处于上风。 “经理说的!他正在听电话,你不要进去打扰他。” “可我要见他!就现在!立刻!马上!”来者总算抓住了一样固定支撑物杜霆钧面前的办公桌是也!以为可以借力更奋进一步的,谁料在她的挣扎之下,桌子反倒“吱吱呀呀”朝她贴近。 无辜的杜霆钧目瞪口呆地看着办公桌一点一点地移离自己的身前,再看两个已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却“激烈”地讨论着要不要见他的问题,他吃惊得下巴都快掉落在地上了。 可就在他想站起来为不可开交的两人调解纷争时,擅闯者似乎突然做出了决定。 “好!”她立定,虽然口吻豪爽,但表情仍显现些不甘。她解开外衣排扣,秦简看着她的架势,怯弱地向后小移半步。 “你想做什么?”杜霆钧也有些担心了。 “哼!”她褪下米黄色的外套,用力扔进秦简的怀里,冷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件衣服,我就送给你好了!” 哐当!杜霆钧与秦简集体阵亡。 “凌”好半天,杜霆钧才惊醒过来。唉!能让他晕成这样的,除了凌羽,凌大小姐外,还会有谁? “凌什么凌!你不会是认为替我垫支了医药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把我拒之门外吧?告诉你,一笔归一笔!你帮我,我很感激你!但并不表示我会放弃目的,两件事得分开来甘较!”凌羽愤怒地拍上早被拖离原地的桌子,“还有,你的办公桌怎么回事?” “办公桌?”杜霆钧更怔了,原本他就为她今日的态度搞得有些晕头转向。他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难道是他感应错误?“办公桌又怎么惹你了?” “哼!你不是很喜欢固定物品的吗?电脑都会固定在桌上,你的桌子干吗不固定在地上呀!” “歪理!”杜霆钧终于无奈地笑出声。 “不许笑!我是认真的!”这一次,凌羽的眼神真的很严肃,她要他明白她的立场! “好!”杜霆钧吸口气,站起来。无论何种情况之下,他的高度对凌羽而言,总是存有一定威胁感。凌羽下意识地后退,杜霆钧立刻捉住她,让她贴近他的呼吸。他竟然也收敛去温柔的笑容,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 凌羽盯着他的脸,突然间,红晕染上了颊边。 “那我也告诉你,我从未把两件事归结在一起,也从未想过要威胁你什么。帮你是我心甘情愿的,希望你能明白!还有,要是你把两件事连起来想,而因此转变了对我的态度的话”杜霆钧顿一顿,然后一字一字地说,让她听得明白,“我会瞧不起你!” 凌羽慢慢地层露唇角,杜霆钧跟着她一起扯唇。 “好!我尽快把钱还你。”凌羽跳起来,转身冲出去。打工辛苦没关系,至少她不用愧疚为难了。 “喂喂!”始终在旁看戏的秦简又一次攥住了她的衣服。哇!这女孩,踢坏了办公室的门,又想畏罪潜逃? “你干吗?”凌羽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硬闯进来你拦我还有道理;现在我乖乖地出去了,你还拦我?你到底什么意思?” “可是你撞坏了”秦简红着脸争辩。 “秦秘书!”杜霆钧点头示意,“让凌小姐离开吧,其他的事由我承担。” 承担?秦简无望地看着女孩一溜烟消失的背影,委屈地撇着唇角,要是不幸被韩特助撞见这个破败场景,准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的失职。天啊,她会不会又惨遭除名的厄运呀?呜老天保佑,韩特助今天千万不要出现在财务经理室门口。 反身退出,才轻合上门,祷告词还未在心里默念完毕,身后便奏起恶魔的乐章。 “杜经理在不在办公室?” “啊”一声惨叫,秦简苍白着脸色,迅速地蹲下,捂住耳朵,“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立刻,她的下巴被强行扭转了方向。 “工作时间做梦?我是不是该考虑炒你鱿鱼?”毫不留情的眸光,毫不留情的语调,毫不留情的句意,合起来变成收效甚快的麻醉药剂。 秦简甚至连挣扎也不曾有,便一头栽进韩旌怀里,真的会周公去也。 而办公室里,杜霆钧凝着笑意半晌,才发现手中仍持着未挂断的母亲的电话。天!这回母亲准要大发雷霆了。 赶忙拿起听筒,承受炮轰,“对不起,妈妈!刚才因为” “喔呵呵呵”电话那端竟然不怒反笑,而且笑得极为得意畅然,更笑得杜霆钧毛骨悚然,“没关系!没关系!妈妈能理解。演员总是情绪化一些噢?” “嗯!说得也是咦?你怎么知道她是演员?”杜霆钧突然反应过来,疑问道:“我有提过吗?” “啊!你爸爸叫我呢,不跟你聊了!儿子乖乖地看着公司噢!”电话那端暗咬舌尖,恨自己多嘴。杜夫人准备开溜,却在挂断电话之前更不忘今天的目的所在,她交待道:“喂,儿子!枫堤的那笔剧目费可千万不能擅作主张地付给他们哪,否则回来找你算账!” 啪!适时挂断,不让儿子有再开口的机会。 听着“嘟嘟”的忙音,杜霆钧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母亲的怪异及最末的强调都让他隐感不安。母亲似乎真的对枫堤特别“注意”!什么道理?也许他该抽空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地想一遍才行! 第七章 嘈杂的音乐,闪烁的灯光,混浊的空气,鼎沸的人声,每一样都让杜霆钧有深切的窒息感。 拉开领带扣结,解开衬衫领口,小啜清酒,仍不能挥去招架不住的疲惫感。但深潜入基层,除要了解公司最真实的运营情况,为今后能胜任统领地位打个坚实的基础外,搞好同事关系更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他可不希望自己今后只做个在办公室里指手划脚、只懂命令、却让大将冲锋陷阵打下江山供已享用、而失败时推卸责任的“幕后总裁”。比起那些,他更喜欢站到前沿,参与其中。 在生意场上,总裁与职员只是为同一目标而奋斗的合作伙伴,没有贵贱之分。也许这样他会更累些,但与此同时,他也能得到一样可以享用终生的利益尊敬! 他知道,这是父亲向来的做人原则。做儿子的除了继承之外,也应该更好地发扬。 融洽而又深切的伙伴关系才是公司未来发展前景的最大潜力点。 所以,他才在周末的夜晚,接受同仁们的邀请,来酒吧“尽兴”。 这该是属于圣博中高层的一次小型聚会,因为连韩旌这位高级助理也同在邀请之列。 杜霆钧好笑地瞄着韩旌,看来,他的境遇与他相差无几,一样是百无聊赖地喝着闷酒,对周遭环境不闻不问。但至少韩旌是习惯的,不至于如他到了窒息的危险境地。 还有秦简,同样与同事们格格不入。她很刻意地挑选了一张离开韩旌很远的角落就座,表情更是一副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状。 杜霆钧好笑地摇头。真不明白,韩旌似乎总与秦简过不去,明知秦简是最怕失去工作的,却偏偏要拿开除来刺激她。唉,胆小怯弱的秦简碰上冷酷无情的韩旌,是注定要与不安相伴了。 “杜经理怎么不去跳舞呢?一个人不寂寞吗?”身着艳红露肩礼服,正随着音乐扭动腰肢的女子从舞场下来,腻上杜霆钧的身体。她正是财务部副经理曹踊权的妹妹,市场营销部秘书。一个以钓金龟婿为己任,专依仗哥哥混入高层搜寻猎物的超级猎手曹踊玉。 她轻轻地蹭着杜霆钧的身体,极像一只撒娇的猫咪。她的人生目标非常明确,千方百计进入圣博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嫁个有钱人!是不是单身汉并不重要,她要的是进入真正的上流社会。 在杜霆钧尚未进入圣博以前,她的目标直指总裁的左右手,圣博最具魅力的黄金单身汉韩旌!但韩旌为人冷酷,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尤其是对看不顺眼的人,更是看也不看一眼。她想尽了方法,百般讨好,却丝毫打动不了他的心。她不甘心,却更不愿意就此放手,直到杜霆钧进入公司。他如此轻而易举地便挤掉了老哥打拼多年才得来的经理之职。能力强,人又帅,而且性格温和,这一切都让她看得两眼发亮,虽然杜霆钧现在地位不如韩旌,但有能力的人还怕升不上去吗?于是她打定主意,立刻调转箭头直攻杜霆钧! 呵!错失良机不是她会干的傻事! “对不起,我不喜欢跳舞。”杜霆钧的招牌微笑又上场了。他坐直些,不着痕迹地与靠过来的身躯保持距离。 “不喜欢可以陪我跳啊。”曹踊玉继续她的杀手锏,腻!腻!腻!“要不然我坐在这里陪你?” “不!不用了!”杜霆钧急忙摇头,“别因为我而扫了曹小姐的兴致。” “杜经理”嗲嗲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寒毛直竖,“你怎么这么见外嘛,叫曹小姐?人家好伤心呢。” “小玉,你别越来越幼稚了好不好?”又一个挥汗过度的人蹦回来补充能量,他拿起酒怀猛灌,间隙还不忘嘲讽,“找不到金龟婿,好歹也找个有些深度的。像杜经理这样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不会适合你的。” “喂!哥!我又不老,哪里不合适啦。”曹踊玉嘟嘴。 “走!跳舞去!”曹踊权不屑地瞄杜霆钧一眼,拉起妹妹就深入舞池,隐入人群。 杜霆钧无奈地叹息。看来,曹踊权仍为夺权之事而怀恨在心。眼光流转,看到一旁的韩旌正咬着杯沿掩饰坏坏的偷笑。 “韩旌!你好没良心哪!”杜霆钧没好气地指责,“要不是我,恐怕现在受罪的可是你呀。” “是是是!韩某感激不尽!”韩旌绅士地欠身,“我只是很期待曹踊权知道你真正身份时的表情。” 因为韩旌难得展露严肃以外的表情,所以会引来探索的目光也是不足为奇的。角落里的秦简听到笑声,就忍不住朝此处偷窥,当无意间与韩旌眸光相撞时,却又立刻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垂下头。韩旌盯着她的侧脸,眸色变深、变浓。 杜霆钧看在眼里,正想招呼秦简过来坐时,一群男女回巢,个个累得倒向沙发,巨大的动静使沙发起伏不定,曹踊玉更是借这股波动,一个坐姿不稳,顺势倒向杜霆钧的怀中。 那些已经醉得差不多要满地乱爬的同仁们还惟恐天下不乱地起哄,惹得曹踊玉更“娇羞”地埋入他的怀中不愿抬头。 “哇,这么高兴,怎……怎么可以没酒助兴?”不知又是哪个大着舌头的男子在喊,“waiter,再再来一打啤酒。” “不能再喝了,醉了要怎么回家?”杜霆钧劝阻,怎奈没人听他的。他转头询问韩旌。 韩旌耸肩,“随他们去吧,由我们善后就行。” “杜经理,别管他们,我陪你啊。”猫咪又腻了上来。 “二十三号桌,啤酒。”侍者清脆的声音近距离地在杜霆钧耳边响起。雪白的衬衫,黑色背心,修长的身材。弯腰放酒时,齐耳的短发倾泻而下,遮住脸颊。 杜霆钧一怔!好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望入一双在幽暗灯光下尤为黑亮的眼眸 凌羽! “您要的已经送齐全,请慢用!”凌羽迎上他的惊诧,再扫向他身边的妖媚女子,嘴角划出一道冷漠的孤线,一转身,隐入黑暗。 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于侍者消失的方向,韩旌默不作声,将眼光调离回来,从下而上,皱着眉看杜霆钧的表情。他在紧张?不期然地想起杜霆钧前阵子曾苦恼自己爱上男孩的事。难道…… “好漂亮的男孩,像那种中世纪的城堡王子!”曹踊玉早忘了她尚勾着杜霆钧,呆呆地望着侍者消失的方向呢喃,引来一片附和。 杜霆钧甩开曹踊玉的手,擦身追出去。 “杜霆钧!”韩旌叫。 “我去一下洗手间,很快回来。”杜霆钧头也不回地喊。 凌羽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必须解释! ※※※ “你听我说”在凌羽快闪入门缝时,杜霆钧逮住她的手,将她硬生生攥人怀中。 “干吗?!放手啦!”凌羽挣扎,又欲推门。 “不!”杜霆钧情急之下,用力将她的身体压上墙壁,自己则俯身压住扭动的她。此刻,他们的距离近得暧昧,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的香味。但一心克制着凌羽身体动作的杜霆钧却全未注意到这些,“凌羽,听我解释!” “解释?”凌羽一呆,“解释什么?” 莫名其妙!她工作,他娱乐,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可解释的?解释他为什么会来酒吧?而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这会儿换做她好奇地盯着他,看他到底要解释什么东西! 被她这么一问,杜霆钧也怔住了!是啊!他急着解释什么呢?刚才她的冷漠笑容令他不知所措,冒上心头的第一反应便是她误会了,于是未经大脑考虑,条件反射地拉住她。可当她真正被控制于他的怀中时,他反倒错愕了。对啊,他认为她误会什么?他又需要解释什么? “我不知道!”他嚅嚅,觉得自己傻得够可以。 “不知道?”凌羽更吃惊了,“那你拉住我干什么?” “打招呼!”憋了半天,杜霆钧总算找了个用来开脱的理由,“遇到朋友,打个招呼不行吗?” 天!他几时这么糗过?就在他以为已成功地为自己找到了台阶,可以蒙混过关时,凌羽接下的问题却惨无人道地让他活活摔死半路。 “请问打招呼需要以如此强硬的手段,硬将人家堵在女厕所门口吗?”好奇宝宝发扬不懂就问的精神。 “女厕所?”杜霆钧张大嘴,他甚至不用抬头看标识,此刻从里推门而出的、一见到他便以防狼神态闪躲的女子足以浇灭他蹿升的所有不置信。 “哈哈哈哈”凌羽忍住笑,直到客人走远后才放肆地爆发,盯着他仿似蒙冤的表情,更是笑到伏进他怀里,“堂堂圣博财务经理的形象嗅!若是被你那群同僚看到,你你干脆跳楼以保名节算了。” “喂!我可是特意来跟你解释的,你还” “解释?哈哈哈!”凌羽笑着抽气,杜霆钧只能无奈地边哀悼自己,边轻抚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刚才我身边的女子我以为你生气了,所以才”杜霆钧叹气道。适才理由十足的解释意念,此刻突然变得难以启齿。 “什么?”凌羽似乎听懂了些,抬头望他,“你以为我会吃醋?” “不知道!真的只是第一反应,然后考虑也未考虑就冲来了。”杜霆钧似乎自己也感觉好笑,他恢复了温柔的笑容,笑里仍夹着一丝丝的委屈,样子英俊得让人心疼。 “噢,你是指你身边那个女孩吗?”凌羽假意思索着,“她不错啊,感觉上又漂亮又利落。听说你们商界最喜欢搞夫妻档的,志趣相投的人结婚组成最佳拍档,相互协助,夫唱妇随。”继而不怀好意地瞄他,“嗯嗯!她跟你蛮相配。有了一个好妻子,才能放心地打拼事业,对不?两全其美,不错!不错!” “夫妻档?志趣相投?是不是你跟枫岸”杜霆钧紧张地抓住她。对啊!他怎么从来没有意识到? “喂!话题是你耶,干吗扯我头上?文艺界可没有你们这种陋习。”凌羽没好气地翻他一白眼。搞什么嘛!她跟枫岸淳?八杆子也搭不到一起啦。她向来崇敬枫岸淳,也感激他给了她张扬个性的机会,但那些与爱情无关。 “可你对他的事似乎特别卖力。”他仍有妒意。 “当然喽!他的事就是枫堤的事!枫堤的事就是我的事!没有区别嘛!”凌羽努力挣脱他的手劲。哇!他抓得她好痛,“枫岸淳需要钱又不是为他自己;没有钱就不能开工,枫岸淳辛苦写来的剧本会泡汤,而我们会永远也上不了舞台。再说了,钱本就是你们欠我们的,你站在什么立场指责我?” “你就那么喜欢舞台?”不理她的叫嚣,杜霆钧问。 “嗯!”凌羽毫不犹豫地点头,眸中充满了迷幻色彩,“你信不信?那里的灯光可以释放我身体里所有能闪光的潜质。” 他信!杜霆钧在心里默念。那一刻,镁光灯下的忧伤少年的影子又在脑梅中浮现。那一刻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掳获他的心。 她!属于舞台! “我帮你,好不好?”他的手忍不住抚上她的脸颊。其实,不必有舞台衬托,她的潜质依旧闪耀。此刻她眼中星星点点的光芒已让他心弛荡漾。 “什么?”凌羽不明所以地挑眉。 “除了归还拖欠的剧务费,圣博承担枫堤新剧目需要的所有开销,怎样?” “真的吗?你可以?”凌羽睁大眼,叫道。 “不保证!但我会尽力游说圣博的高层。”杜霆钧柔柔地抚弄她的长睫毛,惹得凌羽直眨眼睛。 “哇!太棒了!”凌羽兴奋地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杜霆钧!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一辈子?杜霆钧受宠若惊地感觉到环住他腰的手臂,许多许多的激荡在心里翻腾。好喜欢这个词。他与她!一辈子!“凌羽,伯母的病好些了吗?” “嗯!医生说病情已经稳定了,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钱可以慢慢还!不急!”杜霆钧犹豫着开口。重要的是,他摸不着底,凌羽会对他这句话含义的反应。他清楚她夜深时仍在酒吧打工的原因,说实话,他有些心疼。 怀里的女孩抬起头,杜霆钧已经绷紧全身的神经,准备好又一次炮轰。 “不行!”未料的是,这次凌羽竟没有发怒,她嘻嘻地笑着,“我怕你瞧不起我!” 杜霆钧怔仲,随即了悟。她有她的原则,他该懂的。 “那让我送你回家?”杜霆钧申请做护花使者,总得为她做些什么,他才安心。 “不用!不用!我回家很方便。”凌羽感觉腹部越来越沉重,这才想起她原本的目的,“你别管我啦,和朋友玩得尽兴就行。”滑过阻碍物,直奔厕所。 “方便?有多方便?”杜霆钧不放过她。 “从酒吧出去,经过两个路口就有一个公车站,坐五站就可以到家门口了。”凌羽小跑步。哇,有没有天理呀,人家内急耶! “两个路口?多久的路程?”杜霆钧立刻皱眉,还需要五个站点?难道她一点危险意识也没有吗?月黑风高时,又是不良分子出没频繁的段点,一个清清纯纯的女孩走在大马路上,正是可攻击、好下手的对象。 “二十分钟啦!当做散步,很快就到的。”凌羽快要跳脚了!哎呀!他让不让人进去?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杜霆钧拿出商场上的果断,然后再摆出招牌笑容,拉着她不放手。明知凌羽急得跳脚,他却气定神闲。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解决”的卑鄙架势。 “好好好!回家回家!你等我下班啦。”凌羽愤愤地瞪他一眼。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不跟他计较。 “嗯!”杜霆钧心满意足张开手指,“嗖”的一下,眼前人影消散,只有惯性开关的大门证实了她的存在。 杜霆钧舒口气,宠溺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浮上脸庞。等她下班这算不算是首次约会呢?那等一下是要直接送她回家?或是拐她先去吃个夜宵? 杜霆钧兀自考虑着,一转身,突然顿住了。 在通往舞场的走廊尽头,曹踊权正扬着诡异的表情看着他,表情里的鄙夷令他匪夷所思。正想打招呼的时候,曹踊权又诡异地转身隐入黑暗。 咦?怎么回事呢?杜霆钧不解。 ※※※ 枫堤的社长室,枫岸淳招集两名台柱商讨事议。蓝盈月坐定沙发,凌羽关上大门,有趣的事发生了。 “我有好消息宣布!”枫岸淳和凌羽异口同声喊。 咦?顿一顿! “真的?”枫岸淳和凌羽异口同声问。 咦?再顿一顿! “你先说!”枫岸淳和凌羽异口同声,更同时伸出食指指着对方鼻子; 窝在沙发的蓝盈月左瞄一眼,右瞟一眼,不明所以。 “咦?你们在表演什么?枫岸的新剧本吗?” “耶!怎么可能?这样的剧情未免也太烂、太幼稚了吧?小朋友也不会看啊。”凌羽捏捏蓝盈月粉嫩的脸颊,做个鬼脸,“看来,我们都有好消息嗅!既然枫岸大清早把枫堤的两大支柱招来办公室,那就表明一定有特大喜讯。枫岸先说!” “好!”枫岸淳优雅地拂掠发梢,修长的身体靠上办公桌沿,“新剧本的创作昨晚初步结稿,只待稍加润饰,我们就可以进入排演阶段了。” “真的吗?哇!太棒了,总算有事可干了。闲了这么久,我都快要忘记怎样演出了呢。”凌羽拍手道。 “忘记?”枫岸淳推推镜框,笑得有些阴险,“凌羽,需要为你安排额外训练吗?我保证,一个星期后,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怎样演出!” “呵呵呵!”凌羽假笑,“枫岸,每次当你展现这种独特笑容时,我的胃部总会有抽筋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噢。” “哼!奇怪的事还在后面呢。”枫岸淳轻弹手中厚厚的稿纸,然后将它塞进左侧的第三排抽屉。他的眼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始终未出声的蓝盈月,而蓝盈月却沉着地盯着他的动作。枫岸淳半眯眼眸,掩去让他深恶痛绝,却总会不由自主闪现的嗜血光芒。他轻咳一声,“我希望你们这一次能全身心地演好这出戏。因为,这一次我是贪心的,要的比你们能想象到的多得多。两个月的限期,孤注一掷的最后机会。两个月内必须在海岛以及日本两地取得空前的成功,将枫堤推上剧社排行首座。若做不到,我便会结束剧社,从此退出演艺界。” “退出演艺界你做什么?”蓝盈月突然问。 “盈月感兴趣?”枫岸转动原子笔,镜片的反光完全掩去了眸中展露的表情。 “盈月感兴趣的是自己的将来。社长决定隐退,那我和凌羽呢?”蓝盈月一惊,自圆其问。 “失败?喂!老大,你低估自己的实力情有可原,不必把我们也牵扯进去吧!”凌羽不屑地冷哼,“仅靠我和盈月的实力,再烂的剧本被我们演来也不愁没观众捧场,更何况是你花费两年心力的巨作,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未必!”枫岸淳摇头,“再好的剧本,也需要有能让它展现的空间。空间是由巨额资金堆砌而成的。” “那么”凌羽得意地卖着关子,“现在有没有人想听我的好消息呢?” 两双眼睛齐齐对准目标。蓝盈月盯着凌羽,而枫岸淳,则盯着蓝盈月。 “凌羽,吊人胃口可是很不道德的噢。”蓝盈月笑。 “哼哼!你们会吃惊我的魅力值!”凌羽在办公室里晃荡一圈,然后站定中央,叉腰,做出高傲的女王本色,准备接受两位“高层”人物的膜拜!“哈哈,杜霆钧除了答应归还拖欠的剧务费,还答应承担这次新剧目的所有开销。” 沉默!沉默!沉默! 凌羽不置信地瞪大眼,看着表情各异的盈月与枫岸。喂!她带回这么天大的好消息,这群人怎么会半点反应也没有呢?没有鲜花与掌声,好歹给些感激涕零的表情行不行?人家自尊心很受伤耶! 咦?要不然是因为消息的震惊度太大,所以让他们一时接受不了,才会适得其反?嗯!这个解释也不错。凌羽开始自我安慰。 ※※※ “这倒的确是个好消息!”好半天的静谧后,枫岸淳才勉强点点头。但他的好消息别有所指既然杜霆钧肯不顾杜夫人的警告帮助凌羽,起码表示,他的“计谋”已成功了一半。 “讲完了?”凌羽盯着他的嘴巴,表情似乎恨不得动用武力撬开它。 “唔最末点了感叹符号,按结构而言,句型完整,好像没什么不妥之处。”枫岸淳从标标准准的文人角度思考问题,然后再坚定地点头,“嗯!讲完了!” “盈月呢?”渴求的眼光旁移。 “可疑!”蓝盈月皱眉。 凌羽忡怔一下,“为什么?” “区区财务经理,居然敢夸下海口。”她答道,“我看,他根本是在耍你!” “不可能!”凌羽脱口而出。 “哼!男人擅长的把戏!抬高自己的地位来骗取女孩的信任!”蓝盈月冷哼。 “杜霆钧绝不是这种人!”凌羽有些生气了。蓝盈月怎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下此断言?太不公平了。 “单纯!”蓝盈月不屑。鄙夷的同时,她全未注意到自己脸上有不自觉流露的浓重的世故味道。 枫岸淳临立一旁,不动声色地研究她的表情及口吻。 “枫堤的小公主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愤世嫉俗的?”他咬着原子笔头,突然横插一句。 蓝盈月霍然起身,脸色变得异常阴沉。 凌羽慌了,不解的眼光在蓝盈月与枫岸淳之间搜索。 “怎么了?盈月?”凌羽不安地问。 “没什么!我还有事!,”她赌气地朝门口走去。 “枫岸!”凌羽转而求助社长,为什么近来总感觉枫岸淳对待盈月的态度很奇怪?有些陌然,有些一冷酷。 “也好!”枫岸淳不理会凌羽的恳求。他笑着,似故意为之,“你先离开!我正想和凌羽商量些事!” 砰!门被重重关上! “枫岸!你到底在干什么?”凌羽终于叫嚣出声,“干吗气走盈月?她哪里得罪你了?” “得罪?我不知道!”枫岸淳摩着鼻端,在凌羽再次叫嚣出声前堵住了她的嘴,“但总会知道的!” “啊?”凌羽挠挠脸颊!搞什么嘛?不懂! 第八章 凌晨两点,枫堤的社长室中仍隐透微弱的灯光。一个黑影推开虚掩的室门,轻盈地闪人其内。 枫岸淳正趴在办公桌上一动不动,很显然,他早已敌不过袭涌而上的倦意,深入梦乡。 他束起的长发此刻洒于桌沿;他的脸颊深埋于打折的臂弯;他修长的手指仍紧握着笔端,随着手腕的姿势一起软搁于稿纸之上。也许是极度疲怠的缘故,他甚至未来得及摘下眼镜,便伏首酣然而睡,只有桌旁透明茶杯中的菊花依旧在水中优雅地伸展舞姿。 黑影在门旁略微地停顿一下,然后迅速地窜至枫岸淳身后,与墙壁上的黑色投影溶为一体。冷冷地俯视枫岸淳的侧面,他静静贴于墙壁,如雕塑般静止了十分钟。 枫岸淳不动,呼吸均匀。黑影开始行动。 他蹑手蹑脚地前移,昏暗灯光的余晕映在他的脸上,他整个人从头至脚被黑布蒙裹,只有露出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他再谨慎地看一眼枫岸淳的状态,然后才放心地将注意力转移至手头的工作夜深潜入的真正目的。 他利落地拉开办公桌左侧第三排的抽屉,仿佛早知晓里面存放的物品:厚厚稿纸。他将它们拿出,塞进身后的隐袋,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甚至未超过一分钟。 任务达成,撤离!就在他快闪出门口时,他突然顿住了,转过身,目光停留在办公桌上。 致命的贪念让他折回。当他的手无声伸向枫岸淳手下的惟一幸存的稿纸时,熟睡着的枫岸淳突然动了! 枫岸淳的左拳迅猛且准确无误地攻向黑衣人的胸口。闪电般的动作令黑衣人措手不及,来不及闪避地飞撞上身后的储物箱,剧烈的疼痛让他弯下腰。 椅子里的枫岸淳慢慢地站起身。此刻,他不再优雅,不再快乐!他仍是那么英俊,但漂亮的脸上清晰地浮现起厌恶,以及厌恶背后残酷的嗜血光芒。 此刻的他已不再是枫堤才华横溢的社长。他像把锐利的剑,可以毫不犹豫地刺穿任何人的身体。 他手指支撑桌面,轻轻一跃,修长的身体己站立在黑衣人的面前。他冷冷地望着对方,眼中毫无睡意。 黑衣人惊恐地捂住胸口,整个人开始剧烈颤抖,他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事先设好的陷阱。枫岸淳的陷阱。 他大口地喘息着,身体的疼痛已让蒙面的黑布渗出湿意。 他痛苦地闭一闭眼,无法忍受枫岸淳盯视他的残酷光芒。枫岸淳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干脆褪下他的面具?他还想玩什么游戏?他逃不了了!他知道!落人枫岸淳手中的人至今还没有一个能完整无缺地离开。 枫岸淳捏住他的手腕。他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枫岸淳什么也未做。他静止地盯着他的眼睛。 “转告‘他’,别再岂图破坏。我想要的,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枫岸淳突然幽幽地开口。 枫岸淳松开手劲的瞬间,黑衣人立刻夺门而逃,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但枫岸淳却在他奔出的前一刻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一惊,勉强回首,看到枫岸淳嘴角划出的嗜血笑容。这一刻,他原本满怀希望的心再次沉落谷底。 枫岸淳低沉幽然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府传来:“你知道我的规矩。”捏住他手腕的力道瞬间凝聚。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夜空。 “滚!”枫岸淳仿似扔掉一样恶心的垃圾般将他扔出办公室。在合上门板的同时,他幽然的声音传出,里面夹杂着令人痛彻心扉的苍凉味道,“别岂图引发我的本性。当我失控时,你就再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黑衣人挣扎着爬起,怨恨地瞪一眼透出玻璃的人影,然后奔入夜色。 ※※※ 蓝盈月踉跄地冲进铁栅,用力扯下蒙面黑布,呕出一口鲜血后,便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当她悠悠转醒时,感觉自己已身躺柔软的羽棉之上,有一双纤致修长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撕开她的衣服。蓝盈月忍着痛扭过头,迎上跪于床边的她。 “没事了!”她淡淡地轻抚过蓝盈月的额角,抚去她仍持有的内心恐惧。 月光透过窗台洒在她的身后,映出她妖媚的绝美容貌,映出她展露于半敞和服之外的雪白肌肤,映出她微笑着的却又毫无笑意的表情,映出她整个不快乐的内心。 蓝盈月静静凝望她,仿佛朝拜神圣的天使一般。 “稿子呢?”蓝盈月一开口,便会扯动胸前的伤口。 好痛! “烧了!”她全神贯注于她胸前的伤口,手指随着眸光的顺移而滑动。 “对不起!我没能使到力!”蓝盈月眼中浮升雾气,“我愚蠢地跳进了他设好的陷阱。” “不!老爷会高兴的!”她的目光移过蓝盈月的胸口,不带任何感情地往下查看,“从你的伤势看来,枫岸少爷的判断力及灵敏度全未退步。” 蓝盈月咬紧唇,轻颤着,忧怨的眼光停在她的脸上。她处理她伤口的表情为何如此温柔?在她记忆中,她只有思念他时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老爷与枫岸少爷之间有三年的约定,是吗?”蓝盈月哽着声音,“我听说,老爷放任少爷追求他所喜欢的戏剧,但只有三年的时限!如若在三年内成功,老爷便不再约束他,否则枫岸少爷就必须放弃他的喜好,回日本接手社团,首领森川!所以这一次枫岸才孤注一掷,而我们却必须设法破坏,对不对?” “盈月,你问得太多!”她沉下表情。 “啊”蓝盈月突然凄叫。 她下移的动作碰触到了她的手腕,撕心烈肺的痛楚几乎麻痹了神经。汗水随着额角下滑。蓝盈月紧握住她的手,但她的眼光却只停在受伤的手腕之上。 “他竟然没有折断你的手腕?”她幽幽地问,声音里存着与枫岸淳相似的苍凉。 蓝盈月注意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心脏开始绞痛。她突然跃起,不顾胸口的窒息感,紧紧地抱住她的身体。泪水滑落脸颊,随着她的颈项沾湿她的皮肤。 “我不懂!为什么你甘愿为他受罪?你让他恨你,让他抛弃你,你到底想得到什么?”蓝盈月吻着她的皮肤,感觉直透心灵的冷意。 “你不会懂!”她无动无衷地拉开她,撕下身旁的布条包扎她的伤口。 蓝盈月当然不会懂!她与他的关系,从始至终,她只是他的一个玩具,不具任何意义。 包扎完毕,她温柔地俯身亲吻她的手腕。蓝盈月激动地抽出,大叫:“不!我不要充当他的影子!你从日本来海岛一个星期以来,总是这样!看着我时,就仿佛看见了他!你不喜欢我,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睡吧!”她站起身,清柔的月光和着她的叹息声。 “你以前是这样为他包扎的吗?说‘睡’时,可否抱着他的身体?你之所以对我这么好,是否因为我能接近他,所以身上会带有他的气息?”蓝盈月举起伤腕,自嘲,“因为是他弄伤的,所以才让你觉得格外亲切?亲吻它时,是否能闻到他的嗜血味道?” 她不答,只俯下身,触摸蓝盈月的长发。她笑着,却似戴了张面具般的假,“你说的都不对!”然后,她转身离开。 当她缓缓扣上门板时,里面传来重重的撞击声。 “我知道!我说的都对!你骗不了我!”蓝盈月痛哭。 她静静地靠在门外,泪水一滴一滴亲吻上和服里的皮肤。配着夜色的寒意,很冷! ※※※ 凌羽得意地拍拍手中的蛋糕盒,整整衣领,深吸一口气,跨入圣博大门。 咳咳!首先申明,她此行的目的可是专程答谢杜霆钧的哦!瞧,人家又替她垫付修车费用,又替她垫支妈妈的住院费用,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的她,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对不对?反正,她亏欠杜霆钧的远远不止金钱那么简单啦!所以,今天她特意向枫岸淳告了假,乘公车去海岛最具盛名的蛋糕房买了蛋糕来慰劳杜大经理。这样子够有诚意了吧?当然,咳咳咳!反正一样跑一趟嘛,那就再顺便打听一下剧务费的进展问题喽。 咳咳!郑重申明,是顺便的噢。所以,绝不会影响她此来的诚意啦。 按下电梯按钮,凌羽的心情快要乘风飞上天空遨翔。 身旁与她一同等电梯的是两位公司女职员。因为她们身着同样的制服。两位女职员毫无顾虑地交头接耳,当跨人电梯时,还大笑出声。凌羽有些委屈,她并不是喜欢听八卦的女生,但两位“耳语”者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一位似乎仍不敢相信。 “当然!这个消息可是曹踊玉告诉我的呢!她不是一直暗恋杜经理吗?如果不是真的,怎么可能把她气成这样?还直说看错了人,白白放弃了韩特助这么好的金龟婿呢。”另一位立刻拍着胸膛保证。 杜经理?凌羽好奇地望望两位女生,难道她们口中的杜经理是杜霆钧? “真让人大跌眼镜耶?没想到杜经理竟然有这种嗜好。”怀疑者相信了谣言,捂着嘴低笑,“好恶心噢。” “就是说嘛,我也吓了一跳呢。难怪他对每个女生都温温柔柔的,原来……”答者做出一个颤抖的表情,对凌羽这个专业人士而言,简直太造作了,“呀!亏人家还那么喜欢他呢。” “对啊,对啊,以后一定记得少跟他接触,会得艾滋啦。”两个女人笑成一团。 喂喂!是不是太过分了呀?竟然扯上艾滋的问题?凌羽正想拉住两个八婆问清楚,电梯门开了又关,开上六楼。凌羽纳闷着,电梯“叮”的一声开启。 一跨出七楼,就见又一群八卦女包围于财务经理室的门外,秦简的秘书台前。 “哇哇哇!曹踊玉,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杜经理真干那种事啊?”一个时髦女问道。 “你……你们怎么可以乱……哎呀!”居于孤岛的秦简刚想打sos求救信号,就被周围肆虐的“口水”淹没。 “这可是我大哥亲眼看到的呢,你说真的还是假的?”曹踊玉气愤地拍桌子,仿佛别人的质疑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那可未必噢。”终于站出一位伸张正义的女子,“公司里每个人都知道曹副经理恨杜经理年轻有为,挤掉了他的经理职位嘛,如果想编造谎言来中伤杜经理,也不足为奇啊。” “乱讲!我大哥是那种人吗?”曹踊玉快要发火了,“那天在酒吧,我大哥明明看见杜霆钧在厕所门口抱着送酒的男侍者亲热,铁证如山,我大哥的脑细胞可没这么好使,连这么恶心的事都瞎编得出来。” 哐当!观战了半晌的凌羽几乎没有摔倒。 酒吧?厕所?男侍者?亲热?难道难道她们说的是…… “嘿嘿!再没有疑问了吧?”曹踊玉得意地看一眼噤声的众家姐妹,“要知道,我可是强忍着受伤的心,挺身而出来维护姐妹你们的。否则,还不知道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呢。” 那边仍在持续聒噪,而这边的凌羽脸上已是乌云密布,两拳紧握得骨骼作响。哇!受不了了! “你胆敢诽滂我!”拨开人群,凌羽直接提起祸源的衣领,阴沉的脸色吓得曹踊玉尖叫。 “你你你……”曹踊玉结巴道。“你是谁?” 敌对的战火还来不及蔓延,身后一道冷酷的声音阻断了一切势头。 “你们干什么?” 真奇怪。这道冷酷的声音极像清除剂,所到之处,脏物统统消灭。只见“刷”的一声,凌羽只不过眨眼睛的时刻,那些八卦女人突然全部、完整地消失干净了。若非空气中还流动着香水的残余味道,凌羽恐怕还真会以为自己得了幻想症呢。哇塞!未免太神速了吧? 而此刻,居于孤岛的秦简终于被解救。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趴在桌上补充新鲜空气。黑影空罩头顶,抬头望见一双漆黑的眼睛,秦简立刻吓得倒抽一口气。 “上班时间聚众聊天,你胆子倒不小。是不是嫌工作太稳定,想换个环境?”韩旌俯视着她的怯弱,毫不留情,“警告你,不许再晕倒!否则立刻炒你鱿鱼!还有,她是谁?” 手指指向一旁拎着蛋糕,仍保持握曹踊玉衣领动作的凌羽。秦简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才发现凌羽的存在,她立刻倒抽两口气。 “你你你……”天咽!难怪她的霉运又来了。 “竟然随意放外人进入财务部!”韩旌下结论,“秦简!这次你完蛋了!不许哭!再哭炒你鱿鱼!” 一个越是泪眼汪汪,一个便越是冷酷无情。 “韩旌!再这样下去,我看,我真的得换个秘书了。”从办公室出来的杜霆钧见到这一幕,无奈地叹气,“咦?凌羽?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站着不进来呢?” 当他的眸光移到傻愣着的凌羽时,表情有惊讶的成分,不过也变得更温柔了。 “这是什么?”见她不答,他走近她,察觉她手中的盒子,“蛋糕?你买来给我的吗?” 很好!杜霆钧走人了她的势力范围,让她僵持着的动作有了延续的对象。伸张关节,抓住杜霆钧的衣领拖近脸前。杜霆钧一呆怔,眼光正聚焦于她的红唇。 “你!”凌羽喷火,“到底知不知道有人在你的背后讲是非?”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蜚言,不奇怪啊!”杜霆钧忍不住吞口口水,她的红唇像火,让他有些莫名的燥热。 “可若蜚言演变为诽谤的话,就成了中伤。” “中伤?”杜霆钧不以为意地耸肩,“会不会形容得太严重了?” 据他所知,公司中所流传着的蜚言也不过是假象中的他与曹踊玉“花边”新闻而已,难道她在意? “严重?当然严重喽!”凌羽喘气,他怎么还能保持得了镇定?好脾气也得对人对事啊!“他们竟然诬蔑你你在酒吧里的厕所门口抱着男生调情。”一口气说完,脸颊下意识地刷红。 “啊?”杜霆钧愣住,消化完凌羽的句意,再思考一下才了悟。他半启着嘴,进了半天,吐出一个字:“喔!” “喔?”凌羽瞪大眼,这就是他所给她的回应?“喔是什么意思?” “喔就是正常的意思!”杜霆钧托起她的下巴,审视她中性的漂亮脸庞,“我觉得,他们的错认算在情理之中哪。”他也曾错认过,不是吗?凌羽的“双重身份”。 “情理之中?喂!你有没有搞错?你抱的分明是我!我耶!地地道道的女生!看清楚没有?”凌羽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他是什么逻辑!被人误认为同性恋居然还自觉正常?他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说有某种特殊嗜好?正想辩理,突然发现他的表情相当可疑!终于“喂!你在笑?” 终于看出他表情可疑的原因了杜霆钧想笑却努力不让脸皮有所牵动,所以,成了肉笑皮不笑。 “可是你留着短发,你穿着侍者的服装,你身材修长。”杜霆钧忍不住弯下腰,“你本就不像个女孩子,被误认性别也不该全部归罪于他人吧?” “什么?我不像女孩?这么说来,如我这类人,会被误认性别还是理所当然的喽?”他在嘲笑她?凌羽差点没一拳挥上他的鼻子。以前或者她会对此类评论不屑一顾,但不知为什么,从他口中听来却成了一项重大打击。他取笑她!“那你告诉我,要怎样才像女孩子?是不是像那天腻在你身上的女人一样,有妖媚的脸,惹火的身材,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嗅……对了,最重要的,能随时引起你的性欲!对不对?” 一阵狂轰乱炸,听得杜霆钧几乎没喷鼻血。天!她居然懂得这些?性欲他即便想有反应,此刻也被身旁两双探照灯似的目光给硬生生地压灭了。这次韩旌与秦简倒是相当配合,都不出声,屏住呼吸观看免费电影。 “凌羽!别再说了,你不明白……”杜霆钧闭着眼,在心里惨叫,她正用她特有的方式折磨他。 “不明白什么?因为我不像女孩?”凌羽气得拎起他的西装领口摇晃。他怎么可以对她摆出一副意兴阑珊的表情?她有那么糟吗?推他靠上墙,冷冷地逼近他,“你要的惹火女郎满大街都是,也许只要你抛出一个眼神,公司里便会有一大群女人自动投怀送抱。至于我,很有自知之明,最好躲开,越远越好,免得让你缺了兴致。”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冲下楼梯,临走时还不忘照顾一下他的鼻端。杜霆钧忍着痛楚欲追赶,却被身后终于按耐不住好奇的韩旌一把抓回。 “秦简,给杜经理泡上一杯上好龙井。”他不由分说地拉他进办公室,“来吧!今天我有很充裕的时间,更有绝佳的心情可以陪你聊聊天。” “哎!我需要吗?”杜霆钧挣扎。 “需要!”门很果断地关上,就如韩旌的性格一样。 ※※※ “唉”当凌羽转换到第十五个姿势,叹第十五口气时,枫岸淳逐渐僵持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地一扭,硬生生地折断了笔杆。 “小姐!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说出来,我与你分担,可好?”枫岸淳抬起头,努力维持脸部一定程度的友好表情。他咬着牙,笑得像刚被谁砍了一刀似的。 “枫岸,你觉得我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凌羽捂着脸颊问。 枫岸淳的表情立刻像又被重砍了一刀。凌大小姐清晨五点逼他坐在书桌前润稿的目的就为了问这样愚蠢又愚蠢的问题?他俯过身体,暖昧地掠过凌羽额前的短发。 “脱衣服!我不介意免费替你验证一下。”他奸笑。 开山大掌立刻劈上他的脸面,枫岸淳顺势倒回椅子。 “别‘非礼’我!”凌羽在鼻子里哼气,“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咧。” “是吗?”枫岸淳用指尖支撑脸颊,“杜霆钧呢?若换由他来验证,你会不会介意?” 凌羽的脸色立刻乌云密布,有火山喷发前的征兆。 “他还需要验证吗?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定论我不是女孩!” 拜托!是“是”还是“像”?枫岸淳忍不住翻白眼。 “竟有人会误认我的性别耶!你说离不离谱?”提起来仍是满肚子气,“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敢解释说什么情理之中。气死我了啦!枫岸,难道我真那么差劲吗?” “谈不上差劲二字!中性是你的特色。否则你也不会反串角色那么成功,不是吗?”枫岸淳抿着唇笑。 “可是,他”凌羽仍想争辩。 枫岸淳打断她:“并非第一次有人错认你的性别。”他单刀直入,“凌羽!为什么这一次你会如此介意?” 凌羽怔忡,想了半晌后懊恼地趴回桌子,“我只是不想成为他的玩笑。他抱我,却可以无所谓我的性别,这让我很不舒服!我不要!” “那你想怎样?”枫岸淳挑眉。 “‘恢复’性别!用事实让他后悔。”凌羽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设想,“我要他收回对我的取笑。? 枫岸淳弯下腰,猛烈咳嗽。 “我是认真的,好不好?你的属下在外被人欺负,你能坐视不理吗?”凌羽抓起他,可怜兮兮地求助,“枫岸,帮帮我!” 枫岸淳再用力咳两声,咳去喉间忍不住散出的笑意。帮?若非他暗中“帮忙”,她哪来今天的“醒悟”? “从饰演女角开始,怎样?”他抬头,闪烁的镜片掩去了他的眸光,“新剧本的女角。” “什么?”凌羽吃一惊,退回座位,“那盈月怎么办?你想开除她?” “玩笑!枫岸淳从不主动放弃人才。”他在她眼前晃动手指,“你可以先从学习开始,学着蓝盈月的举止神态,演习剧本,如何?我可以私下帮你特训。” “真的?”凌羽兴奋地点头,“不错的主意耶!好好!就这么决定!” “你们决定什么?”话音刚落,身后出现纤细的人影。蓝盈月扶着门框而立。 “我们” “凌羽想恢复女生性别。”枫岸淳打断凌羽的话,收敛眼神,唇边展露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正在联络全海岛最好的变性科医师给她。” 当!不明飞行物成功让枫岸淳闭嘴。 “盈月,别理他。社长因日夜赶稿,过度操劳,脑袋暂时出现问题。”凌羽拉她的手,“我想改变一下外形。嗯,稍稍女孩子气些,就像你那样。给点意见,好不好?” “好啊!”蓝盈月笑得有些勉强。 “盈月,你的脸色看来似乎有点苍白。不要为了新剧本的事而弄坏了身体,明白吗?”枫岸淳看着蓝盈月刷白的脸色,笑得意味深长。 “知知道!”蓝盈月避开他的眼光,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轻颤,胸口的伤又在隐隐作痛了,“凌羽,那我们先从选衣服开始好了。去商场,好吗?” 她下意识地想逃。在枫岸淳的气息范围内,那一夜无形的残酷嗜血又会引发内心的恐惧。枫岸淳不屑揭开她的面纱,但他清楚她的身份。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她错了!仍是“她”比较了解他,是吗?他们之间,她是耗尽生命也无法穿插进去的。 “盈月!”枫岸淳幽然的声音仍在天外,“通知全体社员,从下个星期开始,进入新剧本的彩排阶段。我希望每个人都聚集精神,全力以赴。” “是!”蓝盈月轻颤。 要开始了!而“她”,又希望谁妥协、谁放弃呢? ※※※ 杜霆钧站在枫堤门外,第二次仰望蓝色底蕴的招牌。暮色中,蓝色变得沉韵,而心境也随之忧郁起来。 下了班,推却去所有编外的缠身公事,驾车来到枫堤。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或该做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须来。来见一见凌羽,也慰一慰自己的渴求见到她爽朗笑容的渴求。 他似乎从未主动约过她,而期待凌羽的意外出现,已成了生活中趣味的一部分。他从未担心过她会消失。因为他手中捏着她的弱点。圣博与枫堤的关系,变相地联系着他与她的关系。他可以要挟她。他可以为钱而“接近”她,这一观点似乎不知不觉中成了一种习惯。而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习惯是会蒙蔽人心的。 她已整整一星期末露过面了。他开始担心她的安全,更开始烦躁,开始无心工作,甚至扯不出他招牌式的温柔笑容。就如第一次初见舞台上的“他”二样。但如今,烦躁中更夹杂了些别的东西。 像是……想念!一种嵌于自身的不安。 已经六点二十分,枫堤仍灯火通明。她会在吗?而他站立在她面前时,又该怎样起头?从解释那一天她生气的事开始吗?误认性别的事,他是真的以为她不会在意。笑也算是无心之过呢。 “对不起,你不能进去。”他还未真正跨人枫堤时,便有一个女孩过来阻止。隔着里面那道门的缝隙,他能隐约听到传出的歌声。这让他的心备受牵制,凌羽临立舞台的耀眼似乎隔着虚幻的空间跃入他的脑中。 是她在唱吗?不通音律的他,早已忘记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所旋吟的声音。 “我找人。”杜霆钧急急地为自己申辩。 “是社员吗?”她谨慎地看他。 “凌羽!”杜霆钧吐出两个字。似乎,连名字也变得格外亲切。 “是吗?”女孩仍是半信半疑,“但她现在正在排练剧目,不方便见你,所以请你出去等她,好吗?社长不喜欢有人打扰。不过,排演结束的时间不确定,要不然你留下联系方式,等凌羽排演完后……” “我在外面等她。”杜霆钧阻断女孩的好意,退出。 开始新剧目的排演了吗?可他许诺的剧务费直到现在仍未有着落。晨会上,他据理力争,但曹踊权总是搬出大堆理由拦截他的去路。有杜夫人的镇山旨意,曹踊权理所当然耀武扬威。但杜霆钧从一开始便坚持从底层做起,如果现在启动真实身份压人,恐怕是不道德的。 他为难了!以前的坚持反倒将他逼入了死角。 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他面前停止。杜霆钧下意识地抬眼望去。这一眼,几乎夺去了他的呼吸。 她是谁?亭亭立于夕阳中,委婉且欲放的矜持。鹅黄色的连衣裙贴合出身体的曲线,与夕阳交辉,使白皙的皮肤浮升出一层薄薄的金黄色光晕;她半垂眼睑,高贵地隔于世事之外,仿若只现身人间一瞬的女神。 强烈的熟悉感牵引杜霆钧靠近她,“凌羽?”是她吗?不能置信!他轻轻呼唤,怕真是虚幻,稍稍触碰便会散化成点点星芒。 “嗯!”她轻轻吐息,一手温柔地搭上他的肩膀,轻声细语加深了空气的浓稠度。 诡异!杜霆钧立刻在心中下定论。相同的容貌,却有着南辕北辙的性子。她不在意那天的事了?也不生气了吗?怎么可能?难道,一星期的消失,别有原因?略沉思一秒,杜霆钧展露了然的笑容。 “我漂亮吗?”凌羽贴进他,修长的手指悄悄爬上他的衣服,并沿着领口向上游移。 “漂亮!”杜霆钧柔柔地扯出一个笑容。他暂且处于被动,想看她到底玩什么把戏,眼光却不由再次瞟向她的整体。不可否认,今天她真的好美。 “喜欢这样子的我吗?”凌羽微微扯动一下唇角,半露皓齿,双手环过他的颈项,整个人贴上他的身体,附在他耳边娇语。 柔若幽兰的呼吸吐纳在耳畔,惹得杜霆钧心池荡漾。明知是个陷阱,仍在她难得的“娇媚”中失了心神。 “凌羽,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不由地拥抱住她的身躯,声音深沉沙哑。 “你说呢?”眨眨眼,手指已抚上他的脸颊,指尖沿着他唇的棱角游走,“我可是正在努力扮演你所谓的‘女生’形象哪,希望您能满意噢。” 天!这女人,非得撩拨出他的本性才肯摆手不成?杜霆钧不自觉地呻吟一声,俯身欲吻她的唇,近到咫尺间,凌羽出其不意地用手推开他。杜霆钧一个踉跄,差点跌于地上的当口,凌羽已在两步之外冷冷看他。瞬间,她又回复本性,脸上的表情清楚地写明她,确实仍在生气,只有暮色中的美丽依然叹为观止。 “哼!杜经理?你的自制力未免也太差了吧。”凌羽得意地大笑,只稍稍耍些手段就能轻易地让他臣服。哈!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瞧不起她,“我这个不像女孩的女孩也能让你失控吗?”拉着裙摆微微欠身,像极了演完整场戏后的谢幕动作,“小女子荣幸之至。” 这就是她的目的?用事实反驳他的定论最有效。也难怪她会得意,无疑,她成功了。他深吸两口气,以平伏他奔涌的心潮。 好!恢复正常,他站起来朝她走去。 “你……你要做什么?”凌羽警觉地后退。从紊乱到平静到深沉,一步步走来,他是否在冷静过后又想到什么法子回报她? “不想吃饭吗?我饿了!”他抓住她欲跑的身体,塞进车子。现在才来害怕,是不是太晚了? ※※※ 一路上,杜霆钧沉默着不出声,凌羽也不敢开口,直到闷着吃完晚餐侍者撇下盘子,凌羽忍不住打破僵局。 “我警告你噢,你没理由生气。我只是正当自卫而已。”凌羽嘴硬地先发制人。不声不响算什么意思? “要吃甜点吗?”杜霆钧错开她的话题。有时,沉默是很利的武器,让自身在无形中变得复杂的同时,也让猜测你的人乱了阵脚。 “你到底……”。 “冰淇淋怎样?”小女生一定会钟爱这类儿童食品。尤其像这种玩报复游戏的女孩。杜霆钧自下定论招来侍者,“一份香草冰淇淋。” “喂!”凌羽叫住转身的侍者,“两两份!冰淇淋要两个人吃才有意思。” “啊?”杜霆钧吃一惊。好大一个难题。在孩提时代他也未沾过冰淇淋之类的甜点,而他一向认为,这种食物是女孩们的专利。用精致的小银匙挖冰淇淋?难以想象的画面。若被妈妈看到,非笑死不可。幸好!目前她仍身在国外。 两客冰淇淋呈上桌。凌羽的是一份香草,他的则是一份巧克力。没有吃的欲望,只想看她一匙一匙吃的快乐模样。 底部有冰块碎末镇着,短时间内溶化不了。其实,冰淇淋用再精致、豪华的溶器盛装,它仍只是孩子们热衷的甜食,这不过是餐厅经营的手段之一而已。就如她,拥有天生贵族气质的外表,内心却百分百是个再天真不过的孩子。否则,怎么可能为了他的玩笑话而认真动了怒气,报复他的方式还…… 他确定,凌羽脑中的报复只是个纯概念。她不会知道她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以及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谁教给你的引诱方式?”他问。是枫岸淳吗?应该不可能。成熟的枫岸淳怎会玩这种把戏? “引诱?喂!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我的目的简单又纯洁,要你清楚地看到,我这个不像女孩的女孩的魅力所在。”碟里的冰淇淋吃掉一半,眼睛又瞄上了他的那份。巧克力的看来也不错,他怎么不动呢?“而且,别忘了我的特长。若连这份领悟力都没有,淳早踢我出枫堤了。” “你的领悟力实在超强。”杜霆钧笑得暖昧,“知道刚才的你像什么吗?” “女生喽!”凌羽舔着匙子,得意地答。 “的确!”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是比女生更像女生的那种!” “什么?”比女生更像女生?深奥! “情妇!”杜霆钧失笑。 一拳立刻毫不犹豫地攻了过去。杜霆钧伸手温柔地挡住她的来势,另一手挖一匙面前的巧克力冰淇淋喂她。她犹豫一下,仍是含入口中,垂下眼睑时,脸刷地红透了。好可爱! “你介意我说的话你不像个女孩的话?所以才赌气地消失了一个星期?”他问。 “当然!”凌羽冷哼,“我要你” “我好想你!”杜霆钧出其不意地开口。眼中有让人心跳的忧郁。凌羽刚恢复的脸色又腾地涨红,滚烫的程度足可以发动蒸汽火车。呜!咔嚓,咔嚓! “冰冰冰淇”凌羽结巴着。 “以前穿过裙装吗?”杜霆钧体恤地转移话题。恐怕他再咄咄逼人的话,凌羽会“跑”到桌子底下去。 “没有!第一次穿呢!盈月替我挑选的。”整整学习了一个星期。学仪态,学谈吐。加上枫岸淳深夜的特训,才达到现在的效果。不过,有一点让她很奇怪,她不明白枫岸淳为什么要她隐瞒盈月,隐瞒所有社员她演练女角的事。唉!不管了,反正对她有利就行,“我穿裙子是不是很难看?像变态一样?难受了一个星期,还未完全习惯。你一定想象不到,淳第一天看到我的模样时,居然吃惊到将一口未下咽的茶如数喷出的地步,害一班女生笑翻倒地。直到现在,他看到我,还会躲着偷偷地笑咧。” 杜霆钧凝视她,但笑不语。她在抱怨什么呢?变态?她一定不会注意,从进门到现在,有多少眼光往这方侧目,连侍者都对他们这桌照顾得特别殷勤。 “我们去山上看夜景,好不好?”他提议。不能忍受那么多的眼光留恋在她身上,妒意狂烈地在体内燃烧。 等她消灭完冰淇淋,就立刻拉着她走人。她的美丽只能他独享。 ※※※ 将车停在山脚,他坚持两人散步上山。 “不要啦!我穿不惯高跟鞋,走路会拐脚。”痛恨死了,好好的皮鞋多出一截多余物会损伤脚关节。 “没关系,我扶着你会好很多。”咦?倒真没注意,她确实“高”出许多,头顶与他的鼻尖平行了呢,“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已经这样了,那说话、走路、做事就都得与之相符。” “喔我知道了,你想报复我,对不对?”推开他,难怪一整晚怪里怪气的,现在还硬拉着好爬山,“我不过是想证明你断言的错误性。就算今天是我做得过火了,那……一比一扯平,你有什么理由还生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介意的分明是她嘛,恶人先告状,心虚了?不过,既然她又挑起,那么,他不再沉默,“以后别用这种法子证明。” “这种法子怎么了?简单又明确,一针见血。而且,事实证明,你输了。” “输了又怎样?你没想过做这件事时潜在的危险吗?”他料得果然没错。演戏是将美丽的局部升华,现实往往过于残酷,“欲求不满的男人的力量绝不是你所能抵抗得了的,你就不怕我会伤害你?” “你不会!”凌羽考虑也未考虑,斩钉截铁地说。 “我会!”杜霆钧叹息,明知她的目的,也在心中筑起警界线,却仍是拉不住自己,一点点下陷,若不是最后以吻相逼她退局,恐怕真会失控地进一步深入。面对她时,他总会失控,“凌羽,别太过相信我,这一方面,我无法向你做出任何保证。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哈哈!那现在你该清楚凌羽的女人味了吧。”凌羽更得意,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取笑她。 “傻瓜!”她真的在意他对她的看法?这一点,让杜霆钧心动不已,终于忍不住偷袭,俯身用唇抚过她的脸颊,浅尝即止,然后拥她入怀,“穿牛仔裤亦或穿裙子,像男孩或像女孩,对我而言没有区别。” 凌羽全身一僵,“没有区别吗?”原来她的努力并未证明什么。原来,她仍是一个玩笑。那装扮“女生”的她到底想证明什么呢? 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始困惑自己的决定。 “下雨了。”好半天的沉默,凌羽抬起头。天空浙浙沥沥地飘起细雨。天公作美,适时地替她解了围,“我们下山吧,乘雨还没变大。”’ “好!”杜霆钧拉着她,“来,小跑步!” 雨渐渐大起来,他脱下西装护住她的头,却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扶她。 “不行!”凌羽在雨中摇头,被雨水打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感觉自己从未如此狼狈过。可恨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都是折磨,“我的脚好痛。” “到山脚还有一段路,这样吧,我们先去前面的小教堂避一避。”思考一秒,杜霆钧决定。第一次不征求她的同意,径自拦腰抱起她的身体,不理会她的惊呼,在雨中冲刺,“忍耐一会,很快就到了。” 夜已深,教堂早就关门了,而大门顶端的窄窄屋檐连半个身体也容不下,怎么避雨嘛。 “反正身上已经湿透了,不如跑下山算了。”凌羽恨恨地说,心中仍是闷闷的,万分委屈。 “不好。淋一分钟的雨和淋一个小时的雨意义不同。新剧目已经开始排演了,不是吗?关键时刻你不能生病。”杜霆钧让她背靠大门,自己则用身体紧密结实地围护住她,头顶有西装外套做“伞顶”。就这样,一座小小的“人”屋建造完毕。杜霆钧的后背成了最可靠的墙壁,替她挡风遮雨,“冷吗?” “不!”凌羽摇头。反而,现在她的身体热得很,从脸颊烧到颈脖。屋子的面积好小,他们的身体之间甚至没有隙缝。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额角,没有转动的余地,她连两只手都成了多余的,无处搁置,此刻正不知不觉地贴在他的胸口,以保持“适当”的距离,“杜霆钧,每个在你身边的女孩都能润泽到你的这种上佳风度吗?” 希望他说不。 不知为什么,心中无缘由地嫉妒起那些爱慕他,也能与他共事的女孩。他温善的好脾气一定不忍心拒绝急切示好的佳丽吧,他是否也会在她们跌倒时抱起她们?或是用身体替她们挡雨?不!想得心绞痛了那么一下下,手也不觉中揉乱了他的衬衣。 “你说呢?”黑暗中,更能看清她眸中的闪亮星点。她在吃醋吗?“风度是礼貌的同义词,不可能与之有瓜葛的女子,我自会礼貌地保持距离。而你认为,我现在的举动只是风度的一种表现吗?走不进我生命的女子,我根本不会给她与我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到底什么意思?前后矛盾的话语让她更困惑。 “你湿透了。”凌羽依然生气,气自己的胡思乱想。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婆婆妈妈了? “没有关系!”杜霆钧低吟。 感谢老天,也感谢这场雨。贴近她的发丝,闻着淡淡幽香,在宁静的天地间感受彼此的气息,不愿移动分毫。他在心中猜测,此时埋于他怀中的她的表情是怎样?羞涩?或仍是那么的孩子气,丝毫未察觉他的变化? “有一件事很抱歉!枫堤的剧务费暂时……” “我明白!”凌羽猛地抬起头,扮个怪脸,“是个过分的要求!让你这个努力生存的打工者为难了。所以,你得在保住饭碗的基础上才努力噢。” 杜霆钧不语,只用很奇怪的表情胶住她的视线,“凌羽!”他突然轻叫。 “嗯?”凌羽呆呆地回望而去,眼光却再也移不开他的表情。在他的盯视下,她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喜欢你!”然后,他迅速地俯下身,封住她的唇。 第九章 “啊啾——”杜霆钧重重地打了个喷嚏,然后用纸巾擤去鼻腔里的液体。 身体隐存着不适,是昨夜淋雨留下的后遗症。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吻到了凌羽,这一事实让他整整兴奋得一夜未眠。她呢?是否与他一样的激动,或是——愤怒?她嘴唇的甜美直到现在似乎仍回旋于他的唇间,让他忍不住期待第二次的碰触。 他的突兀让她生气了吗?他不敢确定。至少,他吻她时,她未反抗,也未挣扎。当然,她的静默也可以理解为被他出其不意的孟浪举动吓呆了,脑部神经暂时休克,而当她回到家真正清醒后,也许正咬牙切齿于他的卑鄙,准备将他五马分尸,以泄他夺走她初吻之恨。 “啊啾——”杜霆钧再次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全身不由盈盈地打一寒颤。回想起第一次腹部被痛击的一幕,额角会忍不住泛起冷汗。呼!好可怕!还是先做好防范措施比较妥当。按下通话钮,交待秘书秦简,“我现在正在起草一份报告书,所以暂时不想有人打扰。” “可是,经理——”秦简似乎想说什么,杜霆钧早一步关闭了通话器。 正想伸一个懒腰,再擤一下鼻子,开始一天的厮杀,岂料办公室门突然被重力打开。 “秦简!我不是有交待——” “交待什么?”一个娇俏的声音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语,“难道你想把我也拒之门外?” “妈——啊——总——总裁夫人?”杜霆钧惊出一身冷汗,立刻起身,以此掩盖去险些露出马脚的称呼,“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杜夫人来不及开口,就被跟在她身后的曹踊权抢了先。他哈着腰,赔着笑,先拉张椅子让总裁夫人坐定。 “夫人刚下飞机。我一接到总裁及夫人归来的消息后,便立刻赶往机场接机。”他谀媚地笑着,笑容里掩不住占尽上风的得意,“幸好降机时间误点,否则还真怕赶不得呢。” “瞧瞧踊权,比你‘尽心’多了!”杜夫人瞪他一眼,入座,“哼!我看你大概是希望我永远也不要回来。” “哪里,哪里!”曹踊权摩着掌,“夫人言重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嘛。您也别怪罪杜经理,他最近是真的有太多公事、私事缠身,走不开。杜经理现在是不是在写明天晨会上用的替枫堤申请剧务费的报告书?” “什么?”杜夫人站起身。 “杜经理提议,除了归还亏欠枫堤的剧务费外,另承担此次新剧目的所有开销。”曹踊权假意叹气道,“大家都知道夫人临走前的交待,杜经理……唉,真让人为难哪。现在好了,所有提议由总裁及夫人定夺。” “踊权所说句句属实?”杜夫人冷冷地挑眉。 杜霆钧沉默一刻,“是!” “哼!”杜夫人转身率先朝门外走去。她的声音似乎透露着愤怒,但没有人看得见,在她转身的瞬间,眼角眉梢跳跃出浓浓的笑意,“杜经理,看来我们需要好好地、彻底地谈一下。跟我来!” “夫人,您也别生气。杜经理年纪小,做事冲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曹踊权最末不忘替杜霆钧说“好话”。 杜霆钧不理会曹踊权摆在脸上的得意,顺手拿起办公桌上刚做了一半的可行性报告,随之跟出。是该与母亲好好淡淡。除非她松口,否则替枫堤申请剧务费的事根本是空谈。但枫堤已经进入排演期,想帮凌羽的话,他的速度必须加快。必须! ※※※ 凌羽一定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 这是枫堤全体社员讨论后得出的结论。 瞧!从八点开始,身着茶色短风衣的凌羽就坐在舞台边,神情茫然地遥望着天花板,直到现在,都过了两个小时了,她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目光定于天花板上的同一落点,竟丝毫未变动过。 “小羽到底出了什么事?”直到有人刻意模仿凌羽的姿势,却仅坚持了十分钟便败下阵来后,剧团所有的女孩开始陆续围聚起来,展现丰富的想象力。 “是不是她妈妈病了?”猜测一。 “不会啦!如果凌妈妈病了的话,凌羽现在铁定在社长办公室!”预支下月薪水嘛,老规矩。众人点头。猜测一,否决! “难道凌羽被人强暴了?”猜测二。 “不会啦!以凌羽的性格,会杀了肇事者,然后自杀。”哪还会坐在这里发呆?众人点头。猜测二,枪毙。 “难道是凌羽的弟弟被强暴?听说她两个弟弟都好漂亮的。”猜测三。 “啐!”惨遭众嘘,“哪有男生被强暴的?” “谁说不会?唐僧还险些遭玉兔精强暴咧。” “唔——说得也有理!”众人一致点头。 “哼,我——哎哟!”得意的笑声还来不及发出,头顶被猛打了一下。众人回头,社长大人阴沉着脸站在众人身后,只见他眉梢抽动,人已处于爆发的边缘。 哗!所有人往后退离一公尺。 “闲着无聊,是不是?”枫岸淳咬紧牙关,拧紧眉宇,“那今晚排演到十二点,应该没问题喽?” “救命哪!”发挥团结默契精神,集体惨叫。 “你们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枫岸淳塞起耳朵,暂时充当残疾人士,“下午两点整回剧社报道。迟到者,排演完毕整理舞台。现在,统统消失!” 呼!一阵风扫过,眼前立刻干净如洗。每一个社员均深有体会,最近的社长精力出奇地旺盛,脾气更可媲美喷火龙,做属下的若没有十足十的耐力给以回馈的话,惟一的下场不是被活活折磨而死就是惨遭炭灰命运。谁愿两选其一?还是赶紧回家休息为上策。 “还有你,怎么回事?”闪光了的人群后展露的是坐在舞台边的凌羽,于是枫岸淳刚下压的火气再次直线上升。 两耳不闻他人语!没反应!凌羽的目光仍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游移。 “凌羽,我说话,你听到没有?”抓住她的手腕,企图拉她下来。 神游的目光这才稍有回应,她凌羽愣愣地回望他的脸,好半晌,才展露一个傻得让枫岸淳忍不住挥拳的笑容。 “咦?盈月?你的头发什么时候剪短的咧?” 忍耐!忍耐!再忍耐下去,他就快到达爆血管的危险境地!枫岸淳吸气、呼气,慢慢地摘下眼镜,迎上她的脸,再慢慢地扯开唇角,给一个优雅并且极其俊美的笑容。 “盈月?”他的指尖沿着她的衣领下滑,直到领口时,突然用力抓住,将她整个人提起,扔出门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清醒了再回来!下午两点,准时报道!” 砰!用力关上门,枫岸淳靠着墙壁,轻抚鼻梁。 天!可怕的女生群! ※※※ 好刺目的阳光喔!凌羽用手背遮挡,以保护本已混沌不堪的脑袋。 昨夜拥着棉被,在床上呆坐到天亮。脑神经理不出清晰的思路,脑中惟一停留着的,只有——被他挑开唇齿,深入纠缠的轰然燥热。 他!吻了她!为什么?他甚至不在乎她一贯被人曲解的性别。 他说喜欢她了吗?恍惚间,似乎看见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但一切的一切,再震撼也震撼不过他温热的唇。她只知道,当他俯下身,吮住她时,所有的她,包括周遭及内心,统统被淹没了。 这种感觉,似美妙,却也让她失措…… 一个人影替她挡去了炙烈的阳光,凌羽得眯着眼睛,适应了黑色背景后才能看得清来者的面容。 “凌羽?被赶出来了吗?”轻轻柔柔的问候声,激起了凌羽心中积聚了整夜的迷蒙。她扑上去,紧紧抱住带着甜甜微笑的蓝盈月。 凌羽的力道碰巧撞上了她的伤口,蓝盈月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然后用那只未受伤的手腕扶住凌羽,“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嗯!”凌羽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极速离开蓝盈月,很吃惊地看着她,再看看身后紧闭的大门,“咦?你刚把我扔出来,怎么现在又会在我面前出现呢?盈月?难道你学会了隐身术之类的法术?” 哐当!蓝盈月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喂!人家还未来得及进剧社呢,就看见你杵在门口。”叹气,“你是不是在做梦呀?” “做梦?”凌羽的表情又垮下来,“如果是做梦就好了,就不用为这件事烦心了!” “杜霆钧?”一语道破玄机。 凌羽转过身不答话。杜霆钧三个字就像一针强心剂,会令心跳瞬间加速。 “来!带你去一个地方。”蓝盈月拉起凌羽就往外走。 “要去哪里?”凌羽“追”着她喊。 “证明你单纯的地方!” ※※※ “喔呵呵呵……”杜夫人搅伴着面前的咖啡,假假地笑着,“儿子啊,你是不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的缘故,记忆力有所下降呢?” “还好!谢谢总裁夫人关心。”杜霆钧回敬而去。 “哼!那你怎么敢违背我的指令,付钱给枫堤?”她冷笑,“提议承担他们新剧目所有的开销,你跟他们很熟吗?” “可我记得爸爸与枫堤的枫岸淳社长很熟。爸爸向来支持艺术发展,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杜霆钧提出疑问,“总觉得妈妈这次卡得奇怪,而爸爸的回避——更奇怪!” “还敢顶嘴?”杜夫人狠瞪儿子一眼。若不是不孝子不肯继位,她需要费尽心力拜托枫岸淳,搞这么多事吗?“同理可推。你向来不喜欢艺术,更与枫堤不熟,而你如此卖力帮他们,岂非更更更奇怪?” “妈!别抬杠,好不好?”杜霆钧无奈。 “那你就先告诉妈妈一个帮他们的理由。”杜夫人立刻顺杆上爬,摆起了谱,“如果理由动听,或许我会考虑一下噢。喔呵呵呵……” 杜霆钧看着母亲得意的表情,突然静默下来。从一开始,他便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以枫岸淳与父亲的交情,怎么轮也轮不到指派凌羽上门讨债;而上门的时间还恰巧是父母出游的空机。最有意思的是,凌羽不找公司代管者韩旌,却直逼他而来。依凌羽第一次见他时的态度,显然经人“指点”过。枫岸淳知晓他的真正身份,不是吗?而最可疑的,仍是那一天电话中的母亲直接点明凌羽的身份——演员!她是怎么知道的?凌羽的声音里有身为演员的特殊标志吗? 虽然他暂时找不出破绽来解答,但似乎有些东西正隐藏在暗处,让他不安。是什么呢? 身后与他背背相抵的客人,移动椅子时碰撞了他一下,他侧目,看到那人身着的茶色短风衣。母亲又在说话了,他只略略瞟过一眼,便回转过头。 “儿子啊,其实你若真想帮枫堤的话,不是没有办法,喔呵呵呵……”杜夫人压低笑容,故弄玄虚。 “噢?”杜霆钧意兴阑珊。以这种笑声收尾的办法,一定不是什么好办法。起码,他不会觉得。 “顶替你爸爸,接手总裁之职!”果然!杜霆钧有进入睡眠状态的冲动。但母亲不肯放过对他耳提面命的机会,仍在喋喋不休,“你想啊,一旦当上总裁,要什么有什么?别说帮了,即便你想买下枫堤,还不是大笔一挥,签张支票的问题!怎样?” 勾引!勾引!勾引!杜夫人越说越来劲,越想越兴奋,恨不能马上拖儿子去律师楼办交接手续。这样的话,她又可以与丈夫双宿双飞喽。哇!美好的景致!喔呵呵呵…… “不!”杜霆钧摇头,“没有必要!” “没有?”杜夫人怔住了,全未意料到儿子拒绝得如此彻底,他甚至未作考虑,“你不想帮她?” “交换代价太大,不值!”杜霆钧再摇头,笑得内敛。 老妈似乎又不小心犯了一个失误。她?她口中的“她”指谁?看来,她对整件事相当了解呢。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虽然仍旧不确定,但却开始谨慎地跨出每一步。帮凌羽可以有很多种方法,老妈却存着私欲。 “你放弃?”杜夫人困惑了。难道是枫岸淳传达错误?或是她根本理解错了两个孩子之间不断升温的“友好”关系?不会吧?害她急匆匆地拖着丈夫从巴黎赶回来,浪费时间倒是其次,浪费感情才是真正的可惜! “我——”杜霆钧才吐出一个字,眼前茶色晃动,一双手已拎起他的衣领,那张个性脸庞上的失望及怨恨填充眼底。他惊呼:“凌羽?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我的出现让你失望了吗?以后少了一个可被玩弄的傻丫头,会少了许多乐趣,对不对?” “凌羽,你在说——” “还想狡辩!我刚才亲耳听到了你们的对话,难道我的耳朵有问题吗?堂堂圣博少东,你还想把这个秘密掩藏到什么时候?惺惺作态地说什么很想帮我,说什么会尽力争取之类的话,其实你根本就是躲在暗处看我的笑话!只有我这个大傻瓜才会轻信你的谎言!大骗子!”凌羽抓住他狠狠地摇,仿佛想借此力道,同时摇出在身体里奔涌的羞辱、不甘以及怨恨。 如蓝盈月所说,她真的单纯——不!根本是单蠢!蠢透了!如果不是盈月拉她坐在这里,又怎么会揭得穿他的真面目?卑鄙的小人! “凌羽!”杜霆钧一把握住她的手,不顾餐厅里旁人的 表情,不顾母亲好奇打量!这一回,她是真正误会了!“凌羽!你静下心来,听我解释!” “解释?杜先生,做事那么不小心,你还想找什么样的借口来欺骗小羽?”站在一旁的蓝盈月挺身而出,拉开杜霆钧与凌羽的接触,她好不容易达到的目的,绝不能就此功亏一篑,“别浪费时间了。” “凌羽,你这样子负气,对我、对你都很不公平。”杜霆钧更不理会蓝盈月的插话,他的全部注意力只停留在凌羽身上,“给我一个机会。” “公平?不必了!我不想让杜公子为难。不值得的交换代价,对杜公子而言才是不公呢。我凌羽没那么高贵的身份!谢谢了!”凌羽转身,拖着蓝盈月,“盈月,我不想留在这里!我们走!” “好!”蓝盈月点头,却未立刻离开。她扬着她那甜甜的笑容,对着杜霆钧,“对了,杜经理大可不必再费力为枫堤争取什么剧务费了,我们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不劳杜经理您大驾!当然喽,或许杜经理从头到尾都未想过要帮我们呢。” “盈月,我们走!”凌羽哽住声音。她是个傻瓜,但起码她可以躲回角落慢慢地抚平受伤的自尊。但在这里,在太多目光的注视下,多呆一刻,她都会受到更大的伤害。她要哭了,她无法自控。 “不!”杜霆钧追上去拉她,却被盈月一记利落的手刀劈开,杜霆钧的手背立刻映出红色淤伤。 “闪开!”凌羽垂着头,直往外冲。 蓝盈月望着杜霆钧深锁的眉宇,唇角终于微微上扬;心跳同时也跟着一起激扬。她开始期盼“她”的反应,“她”——会笑吗?她所做的一切! ※※※ 枫堤财务室管理人宁小玲,正与枫岸淳讨论新剧目的账务问题。蓝盈月浅靠于沙发,微闭眸子养神;而凌羽则坐在最角落的椅子里,垂着头,冷然着表情,一声不吭地静默着。枫岸淳偶尔会抬起头望她一眼,最终仍是未说什么,继续回神于小玲的报告中。 “社长,这样子可以吗?”宁小玲站起身,收起资料拢于文件夹中。 “嗯!应该没有问题!”枫岸淳舒口气,靠回椅背,拿起玻璃杯抿一口花茶,“费心了!” 宁小玲微微欠身,抱着账本走出办公室。 “对不起!”门刚合上,凌羽立刻开口。她的脸色阴沉,全没了平日的开朗,仿佛一夜之间,她被彻彻底底地打倒了。 “出了什么事?”枫岸淳微笑地问,但他却知道一切一一令凌羽颓废的原因所在。昨天,当凌羽与蓝盈月离开餐厅,离开杜霆钧的那一刻,他已经接到杜夫人的“急电”了!谁也未料到事情会突然演变到这种地步。他也未料到,未料到蓝盈月竟会从杜霆钧下手! 杜霆钧所隐瞒的身份的确是个致命伤。 但蓝盈月仍是失策了!致命伤——不是他的!而是凌羽的!她想阻断他的经济来源吗?杜霆钧答应帮助凌羽,让她感到危机了? 枫岸淳在心里冷笑。爸爸的习惯作风!对任何他所欲达到的目的不择手段,包括对他——他的儿子! “圣博的杜经理食言了,他对凌羽的承诺永远不可能兑现。因为,他欺骗了凌羽!”蓝盈月解答道,凌羽的表情瞬间又灰败了一层,“所以,对于新剧目的费用,你得另想办法!” “是吗?”枫岸淳皱一皱眉。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蓝盈月娇俏的脸,记忆中那些黑暗的影像又恍恍惚惚地浮现脑海。 从他踏上海岛的土地,开始组建枫堤时,她出现在他面前。算一算,蓝盈月与凌羽也已经相识将近三年的时间,她们算是朋友吗?但她仍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而置凌羽于不顾。看着她,他可以清楚地回忆起三年前她的样子。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是不懂得友情及人性的。 但枫岸淳的表情,在蓝盈月看来根本是为新剧目前景担忧的表情。她在心里微笑,但脸上仍是尽善尽美不安的模样,“小羽已经尽力了。社长千万不要怪她才好。” “当然!”枫岸淳在心中为蓝盈月的演技喝彩。对于演戏,她是真的有天分,“我比谁都清楚凌羽的忠诚。况且,我并未全部依靠圣博,另有几家愿意出资的单位,他们的钱已经汇入枫堤账户了,虽然不多,却也可以维持本地的几场演出费用。至于推广的事,慢慢再商议。” “是吗?”蓝盈月阴冷地笑一下,站起来,从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递与枫岸淳,“私事!” “辞职?”枫岸淳盯着信封上的两个大字,收缩眼神。 “是!”蓝盈月以眼神回敬。 “盈月,你疯了?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角落里的凌羽跳起来,冲到蓝盈月的身边叫,“宜传活动已经开始了,我们花了整三个月排演的剧目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开演了,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说要退出?缺了女角的舞台剧要怎么呈现给观众?” “真的很抱歉!”蓝盈月面无表情,让人无从看出她内心的想法,“我帮不了你们。” “为什么?”凌羽轻颤,“是因为我没能要回剧务费而让你失望了吗?盈月,是这个原因吗?” “与你无关!”回答凌羽问题的是枫岸淳。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比蓝盈月更面无表情,“决定了?” “是!”蓝盈月不动声色。 “好!”枫岸淳更是无动于衷。 蓝盈月审视着他的表情,却开始动摇。她不解!为什么?!她的离开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怎么可能?她是舞台的女主角,她的缺席,会令整台剧目形如虚设,又何来成功之说?离开演仅剩一个星期的时间,枫岸淳要如何来弥补她的空缺?他绝不可能有办法的! “枫岸!你也疯了吗?怎么说‘好’呢?你想办法挽留盈月呀!”凌羽摇晃枫岸淳的手臂,见他不吭声,转头又跑去环住蓝盈月。她捧着她的脸,眼眶有些湿润,“盈月,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们不是同舟共济的朋友吗?演出就快要开始了,你这样……这样突然辞职,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的。是有什么困难吗?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好吗?我会帮你,枫岸也会啊。” “凌羽!”蓝盈月望着她纯净的眼睛,有一阵迷失;突然间,她清醒过来,狠狠地扯开她的手,别过脸去,“凌羽!你别太单纯了!” “盈月……” “够了!凌羽!”枫岸淳抱住她,将她深深拥入怀中。 “放开我!放开!盈月一定有原因的,一定有!你让我问清楚啊!”凌羽疯狂地挣扎,怎奈敌不过枫岸淳的力道。她的拍打,她的踹踢,对封住她的铜墙铁壁丝毫未有打击。这一动作,让她想起了杜霆钧。两个有着不同性格的男子,却存有同样温暖的胸膛。此时此刻,郁闷了一天一夜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地全线爆发。凌羽大声地喊,泪水染湿了枫岸淳的衣襟,“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这样?自私又自利,全不顾别人的感受!混蛋!他们都是混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有些秘密可以说,在你听来便成了原因;但有些秘密必须隐藏,在你看来便成了欺骗!”枫岸淳幽幽地开口,眼中的光芒出奇的忧郁,忧郁得仿佛一个被恶魔操纵着灵魂的英俊王子,深受着折磨却找不到解脱的出路。凌羽被“埋藏”,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正面的蓝盈月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凝视着这个“她”疯狂爱着的男人,突然了悟——她的怨恨根本不堪一击。 “我不明白!”凌羽抽泣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明白!”凌羽不再挣扎,枫岸淳放松手劲,轻抚她的短发。蓝盈月失神地转过身,准备离开。枫岸淳望着她的背景,脑中突然浮现另一个柔美的身影,心脏像被重重擂了一拳,他痛缩了下。 “那一个星期后的舞台剧怎么办?没有女角的剧目,要怎么上演?”凌羽抬起头,脸颊尚挂着泪痕。枫岸淳怔望她从未展露过的脆弱神态,联想起她平日爽朗的对一切事均无所谓的性格,一时接受不了,嗤笑出声。 “喔……”一声闷哼后,枫岸淳弯下了腰。 “我没讲笑话!”凌羽摆正十足十的酷势;拳头贴上枫岸淳的腹部。 枫岸淳点头如捣蒜,“谁说没有女角?凌羽?忘了我们的特训?” “你是说让我顶替盈月的角色?”凌羽惊呼!自从枫岸淳提出建议后,她倒是有用心模仿盈月的排演,而枫岸淳也为她指正了不少缺点,但她从未想过会派上用场。 还未走出办公室的蓝盈月顿时僵住身体,她霍然转身,盯着枫岸淳。 “当然!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枫岸淳朝着蓝盈月点头,欣赏着她渐渐灰涩的表情。 “那我的角色呢?由谁代替?难道你想把我切成两半,分演两个角色?”凌羽立刻用质疑的眼光瞄枫岸淳。可疑!电视、电影倒是有听说,运用特技效果可以让一个人所演的两个角色同时显现屏幕,舞台剧也有特技? “我!”枫岸淳笑指自己的鼻子,“不可以吗?” “你?”凌羽更不信了!枫岸淳总说自己只会编写剧本,对演戏一窍不通啊! “试想——一个不通表演的社长,要怎样帮社员特训,来增进演技呢?”枫岸淳始终盯着蓝盈月,当她听到答案的一刻,脸色终于变成死灰色。枫岸淳满意地微笑,仿佛看正看着远在日本操控一切的“他”气急败坏的表情一样,“可以安心了吗,盈月?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 蓝盈月垂手静立一旁,她的眸子痴痴地凝注于她的脸上;而她,正跪坐于长鹅绒的地毯之上,面无表情聆听电话那头的训斥。和服微开的领口更显得她颈脖修长,且完美无缺。 “是!”最后,她恭敬地欠一欠腰,挂断电话。 “老爷……不高兴了?”蓝盈月犹豫好半晌才问道。 她不答话,只转过脸庞,迎向月光。 “我……”蓝盈月又犹豫了一下,慢慢跪下,从身后抱住她的身体,感觉她的柔软。 “还有别的方法吗?”她无动于衷地站起,和服因动作的摆动而开叉,修长笔直的腿裸露在外,“老爷希望明年能看到枫岸少爷回日本接替他的位置。他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三年——太久的时间。” “你呢?你希望怎样?”蓝盈月停留在原位,僵硬着身体。她的无动于衷竟也与他那么的相像,“你希望他回去吗?三年的时间,他会不会已经将你从记忆中抹去?可若回去……他恨出生的环境,你了解他!不知道恨会不会繁衍,会不会牵连,他会不会恨束缚他的一切?包括你?忘记,或是痛恨,你会选择哪一个?” “阻断经济来源,甚至连你的突然辞职都无法打击到他。枫岸少爷仍是那么警惕,时时刻刻提防着我们的。”她仿佛在神游,嘴角露出妩媚的笑容。 蓝盈月绞痛地别开脸,不去看她此刻能轻易勾人魂魄的动人神韵。她明白,她的美丽永远只属于他,谁也夺不走。 “盈月,还有什么方法呢?对付不可捉摸的他!” “凌羽!”蓝盈月沉默半晌,开口道,“男女主角只要缺一,舞台剧就一定演不下去。枫岸——我不想再给自己一次送死的机会;而对凌羽,我有十足的把握。” “不错的主意!”她点头,“但,不是吓你,这一次,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不成功,结局会是什么,她不敢想象。在森川,没有人能承受得住老爷的暴怒。 蓝盈月听着,脸色惨白。只是她不明白,她说得如此严重时,为什么自己却似无所畏惧?她不害怕吗?或是从枫岸少爷离开的那一天起,她的身体及心便已跟随着死亡? “那——我也不是为难你,这一次,我需要你的协助。攻击凌羽的时候,我希望枫岸少爷不会出面阻挠。” 她的表情似被凝固了。她不语。 “引开枫岸少爷,拖住他,直到我得手。”蓝盈月盯着她,“来海岛这么久,你不想见一见他?仅从我的口中得知他的消息,也能填足你的欲望?” “你不想送死,所以让我替代你?”她偏侧过脸望蓝盈月,笑一下,很牵强。 “赌一赌!”蓝盈月从腰间抽出一把钢刀,轻放于桌上,推到她的面前,“我赌你毫发无伤。” “你太高估我的身手了。”她的眼神冷却。 蓝盈月笑得忧伤,她站起来,在门边时停驻,“想知道这一次新剧目的名字吗?蝶音广赖子!” 她紧闭红唇,整个身心均已震慑于听到的话。 “《蝴蝶的音域》!”蓝盈月再也忍不住颤抖起来,“枫岸珍藏至心底,昨天才公布的剧名。” 蓝盈月合上门的一刻,她掠起和服领口。有一只振翅欲飞的彩蝶纹于她的胸口处。他的手指,他的唇曾不止一次抚触过它,他曾说她是世间最美丽的蝴蝶……” 蝶音!蝴蝶的音域!她紧拥身体,失声痛哭。 第十章 “呀,好累噢!”一个女生伸伸懒腰,也裹紧敞开的衣襟,阻止夜风侵袭,“全身骨头都僵硬了耶。” “哼!是僵硬还是紧张哪?”另一个女生反驳,“明天就是公演的日子了,我看你今天一整天都神经兮兮的,一定是心理状态不好!好逊噢!” “喂喂喂!你又好得到哪里去?”第三者穿插而人,“今天的最后排位,我看你出了好几次错咧。还好意思说别人?羞羞羞啦!” “胡说”立刻,一场调剂情绪的口舌之争上演。 枫岸淳关上剧院大门,眼光含笑越过众女生,来到贴靠于墙壁的凌羽身上。她沉默着,很怪异的样子。从与杜霆钧吵架开始;从蓝盈月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这样子沉默着。突变的性格令同事们困惑,不敢与之说话的同时,却忍不住为她担忧。 “一盘寿司,一杯清酒,绝佳的组合。各位可爱的小姐,可愿牺牲私有时间,陪伴我这个孤寂的夜游灵魂?明天正式公演,今夜,我们提前庆祝!如何?”枫岸淳做一个优雅的绅士动作,引得全体女生集体尖叫。 “社长请客吗?如果社长请客的话,我们奉陪到底。”众社员跳跃。他们明白社长的用意,凌羽需要散心。这般不开心的她实在让人心疼。 “贪婪的女人们!”枫岸淳也被吊起了兴致,他深信,有他与众多关心的朋友们合力定能让凌羽展露头角,他也借此机会让自己阴郁了许久的心情得以扫出一片阳光。他对凌羽说:“步行可以吗?前面就有一家不错的日式料理店,你和她们先去,我去开车。” 凌羽站直身体,转身步入黑暗。 众女生一阵错愕,立刻笑着蜂涌而上,圈围住凌羽,其中一个不忘体恤地朝枫岸淳做出一个ok的手势。 枫岸淳欠身,释怀地微笑。但当他开始转身,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同时也抽紧了全身的肌肉进入最高戒备状态,眼中闪现出在黑暗中看来接近于蓝色的嗜血光芒,他的唇角划出一道冷酷的弧线。 他不动声色,继续朝停车场前行。 夜色中鬼魅般的数条尾随者继续跟进。 ※※※ 凌羽一进入餐厅,未摄半点食物人腹充饥,便抢先灌了三杯清酒下肚。灌酒的速度,加上郁闷的心境,仅一刻钟的时间,初入腹的酒精开始散挥作用力,从胃一路中烧至头顶。昏眩!室内充足的暖气更令其增添了病态的效果,胃部神经性地抽搐,翻滚着直想呕吐。 拒绝社友们的好意,以吹风散热及等待久久未露面的社长为由,她步出餐厅,让冷风吹掠烫热的脸颊。 胃中又是一阵翻涌,凌羽捂着嘴,直冲去栏杆旁干呕起来,但最终仍是以失败告罄。凌羽抹去因呕吐而泛出眼眶的泪水,背靠着栏杆仰望天际。 这便是古人所谓的借酒浇愁吗?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逃离周遭太多双能透视人心的眸子后,凌羽才似完全瓦解似的瘫软下来,挺直的背脊支撑不住平日伪装起来的躯体,沿着栏杆几乎没一路滑坐到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冷然武装的面具卸下来后,泪水止不住地下滑、下滑,淌过脸颊,一点一滴润泽着土地。 她无声无息地饮泣。 她怎么了?不再呕吐,怎么仍会有泪水泛出?是懦弱了吗?不敢听,不敢问,甚至不敢切人深层静静地想。脑子乱成一团时,干脆摒弃一切。 以为可以把不快乐轻易地抛诸脑后,以为根本不会介意的;但每每安静下来时,他轻蔑的笑声便会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他是怎样的表情呢?得意?嘲笑?或是鄙夷?她这个傻瓜之中的傻瓜。 不!她不会介意的!她为什么要介意?她与他根本只是金钱与利益的关系!不!不!可为什么?泪会止不住地滴落?为什么?为什么毫无主题可言的思绪仍会被无边无际的困惑牵痛了身体的每一部分?只要一想到杜霆钧,想到他封住她唇时的温暖,想到他抱着她柔柔地诉说“喜欢你”时的神情,仅止哪怕只是他浅浅的影子也罢,心便会忍不住地抽痛! 她怎么了?一再地反常,一再地违背本性的自己! 是爱吗?爱上了他?不!为什么会爱?爱上一个欺骗着她,甚至连真实身份也需隐藏的男子?一个始终把她当成一个玩偶的男子?她可是凌羽哪!爽朗的凌羽!对任何事都无所畏惧的凌羽哪! 不!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她弄错了他以及连带弄错了自己的感情!呵!她一定是醉了,才会迷蒙地在冷风中饮泣,才会在恍惚间将对街奔来的男子误认为是杜霆钧,才会在一转身间看到身着黑衣的蓝盈月的脸。 怎么可能?她醉了,眼也花了!他们都离开了,不是吗?杜霆钧被揭穿了真实身份,原本充当玩偶的她便再也激不起他的兴趣,他怎么可能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而蓝盈月在开演前的一个星期递了辞职信,去日本寻找新的出路。 他们都已经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一个搭档了三年的舞台伙伴;一个关系尚未确定,也永远再无机会确定的“陌路男子”! “呵!我真的醉了!”凌羽抚着额头,步履不定,她想走进餐厅,坐定后喝杯茶,解去酒性,再拨个电话给枫岸社长,问问他的状况,为什么取车这么久。现在仍未出现? 跨出一步!两步!醉意似乎越来越浓重了,因为眼前蓝盈月的容貌越来越清晰。同样的脸庞,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眼神。盈月的眸子总是带着甜甜的笑意,而她,冷冷地看她,仿佛能冰冻血液。 “你……”凌羽的唇才启,就看到她突然举起手,向上划出一道亮丽的银色弧线,然后落下! 凌羽吓呆了,忘了移动,怔怔地望着银色弧线挥近她的身体;千钧一发之时,有个人影打斜里扑向她,将她紧紧围抱于怀中。然后,她便听到利刃刺人皮肤的割裂声,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喷洒于她的脸上、身上。她无知无觉,只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撞翻于地。 凌羽怔怔地将眼光从蓝盈月的脸上,移到怀抱住她身体的人的脸上他惨白着脸色,深锁着眉宇,望着她眸光却仍是温柔闪耀熟悉的温柔,令人痛彻心扉的温柔杜霆钧! 似轻似远的脚步声奔向她,凌羽呆呆地抬头遥望。 枫岸淳跑得很快,他的脸上布满焦急,他轻轻地喘息,一手无力地垂落于身体旁侧,手肘处的白色衣料已被火红的鲜血染湿,他的另一手紧紧攥握,掌中,是闪着与蓝盈月举手落下时一样的银色光芒。 发生了什么?凌羽错愕地回过眼神。 蓝盈月同样盯着枫岸淳手中的光芒以及枫岸淳手肘处的鲜血,“蝶音你把她怎样了?”她惊呼。 枫岸淳不吭声,咬着牙,铁青着面色步步朝她逼近。 “我要你偿命!”蓝盈月红了眼眶,疯了似的冲向枫岸淳。突然一声炸响,一阵白色的烟雾阻隔了她的去路。当迷雾散尽时,蓝盈月凭空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夜色…… 凌羽蜷缩着,感觉适才紧紧围抱住她身体的力量,此刻正在放松,正在变沉。她垂下头,看到他眸中原本闪耀的光亮也正在慢慢黯淡。 杜霆钧努力地伸出手指,抚触她的脸颊,替她抹去喷溅于她皮肤的粘湿液体。他柔弱的笑,就如宠溺她时的表情一样。 “凌……凌羽!你一定……一定要听我解……释……”他闭上眼睛,手指从她的脸颊,滑过她的肩颈,滑过她的胸部,垂落地面。 “不!”凌羽尖叫,紧紧地抱住他。 ※※※ “为什么?盈月不是离开海岛了吗?她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要杀我?枫岸,为什么?”凌羽伏在隔离玻璃上,看着里面正接受医生检查的杜霆钧。她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困惑需要人来提供答案。 背靠着玻璃的枫岸淳异常的沉默,从进入医院开始,他便什么话也未说过。凌羽侧目望他,同样精雕细琢的侧脸却似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社长,不再是那个会与她玩笑娱闹的枫岸。他的沉默中隐藏着太多太多她所陌生的东西,如夜色中的盈月一般,失了熟悉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酷。 “她希望枫堤垮台。”他终于开口。 凌羽失措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而枫岸淳,也无解释的意愿。他突然回身,捉住她的手,“明天的首场演出,我们必须成功。明白吗?成功!” “不!”凌羽摇头,“我留在这里陪他,哪儿也不去。” 枫岸淳退一步,向来优雅的表情重重一震,“原来她并未失败!”他轻轻地低喃,除去鼻梁上的眼镜,以手抚捏。自嘲地笑了起来,“一直以来,我都很执著,却从不知道执著等价于自私。伤了太多的人,却无所知觉。这样的结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天给了我三年的自由,然后给予惩罚。起码,他是公平的!” “枫岸!”凌羽听不明白,却能从他忧伤的眼眸中体尝他的痛苦。这些,是他的秘密吗? “对不起!凌羽!”枫岸淳怜惜地掠过她的短发,转身离开。 “我们还真是有缘!”门旋开,为杜霆钧做完检查的华奚等护士们离开后,才开口。 “是你?”凌羽看到眼前这张冷漠异常的脸庞,同样惊诧,但她顾不了太多,拉住他问:“他伤得严重吗?” “问题不大。利器仅划裂了皮肤,并未伤到骨头及内部器官,没有生命危险。”华奚答。 “那他为什么会溅出那么多的血,还会晕厥呢?” “嗯……”华奚顿一顿,很认真地说:“你等一下,我去手术室拿把刀来。” “干吗?”凌羽错愕道。 “让你亲身体验一下。等试过以后,你一定会明白他为什么会溅血以及晕厥。”他很严肃。 “你有病!”凌羽惊呼。与上次面一点未变,冷血又残酷。 “那是因为你愚蠢!”他冷漠地瞥她一眼,正预备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再问:“枫岸呢?” “刚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凌羽竟有些畏缩。 “离开?你怎么让他走了?”华奚终于皱了一下眉,“他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受伤?!凌羽恍然,脸色更惨白了一层。她愧疚于杜霆钧,却忘记了枫岸淳满臂的鲜血。 “我……”我去追他回来。”凌羽跳起来。 “算了!你进去陪他吧。”华奚阻止她,“枫岸淳我自有办法!”他真的转身离开。 凌羽旋开门的瞬间,突然顿住。望着华奚的背影,心中的困惑又增添了一条:他刚才叫枫岸的名字了?他认识枫岸? ※※※ 病房里的灯光昏暗,空气中似乎隐约弥蔓着血腥的味道。杜霆钧赤裸的上身被无数白布条包裹着。他的呼吸很轻微,仿佛已经耗尽了体力,无力再做挣扎。 凌羽尽量放轻脚步,但仍是惊醒了浅睡的他。在她移近床沿,用身体遮挡去灯光的前一刻,杜霆钧突然睁开眼睛,捕捉她的表情。凌羽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滑落眼眶。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温柔之极,“我没死!” “可我快死了!”凌羽吸着鼻子,“被你吓死的!” “不!”他很想再展露一个笑容,但稍稍用力也会扯痛伤口,展不出笑容,反倒扭曲了脸部表情。他咬着牙,“没有听完我的解释之前,你也不准死。” “不用解释!”凌羽摇头,“我明白!” “你明白?” “嗯!”凌羽又点头,“隐藏身份定有你的理由,你并没有刻意欺骗我,对不对?因为圣博所有的员工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而你所说的“交换代价太大,不值。”是因为不想因此受你母亲的要挟,另想办法帮我。我说得对不对?” “你都知道?”杜霆钧吸气,立刻得到连锁反应冷汗布满额头,“你知道还生气地跑开?” “当时我确实生气啊,一味地钻牛角尖,让自己的思维陷入了死胡同。”凌羽染红脸颊,垂下头,“可……可当你冲出来,替我挡盈月刀的瞬间,我突然明白了。” “女人!”杜霆钧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望入她的眼眸,看到的是满溢的愧疚及羞怯,“你早说嘛,还害我奋不顾身地救美,死充英雄。” “什么嘛,人家刚开窍,有什么办法!”凌羽半嘟唇,咕哝,“再说我又没求你替我挡刀。还有啊,你怎么会适时出现?难道,你一直跟踪我?” “七天!”从她负气离开起,整整七天。 “傻瓜!”凌羽放柔眼神,低吟。 “但我是幸运的,不是吗?”杜霆钧眸光温柔,“我找到了别的方式补偿。来不及用金钱填充,起码我为枫堤拯救了一位女主角。如果你一夜成名的话,那我……” “不会有女主角了。”凌羽阻断他。 “什么?”杜霆钧疑惑。 凌羽黯下神色,开始善用她的左顾右盼,“你现在肚子饿吗?要不要买夜宵来给你?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的伤口呢,我得问一下医生。还有啊,你明天想吃什么?我让凌逸给你做。他是我的另一个弟弟,很善厨事……” “你想照顾我,所以不参加明天的首演?”杜霆钧猜测。他捉住她的手,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凌羽!” “你为我受伤……” “对!我为你受伤的原因,是因为不愿你失去上台的机会。如果你因我而放弃演出,那我的英雄做得岂非愚蠢?”杜霆钧拉她贴近他的视线,“凌羽,如果你因为我,而离弃社友,离弃你的目标的话我会瞧不起你!” “杜霆钧!”凌羽犹豫一下,问:“你是因为枫堤而救我?” 这一刻,答案对她非常重要。她要清楚地知道,她在他心中,可是一个无所谓性别的“朋友”! “错!”杜霆钧的手指抚上她的红唇,“我因为你而救你!你!一个名叫凌羽的女生!” 凌羽眨眨眼,再眨眨眼,“明白!” 杜霆钧跟着她眨眼,再眨眼,“明白?” 两人对视一阵,然后一齐笑出声。 “嗯!”低沉的男声戛然而止,替换成闷哼。 “你没事吧?”女声也跟着停止,替换成焦急的询问声,还来不及察视,衣领突然被重力提起。 “没事?我儿子被你弄成这样,你还敢说没事?” 凌羽向后倒去,几乎踉跄地跌倒在地。她抬起头,看到一位美丽的妇人站在面前,而她身旁的男子用既宠溺又无奈的眼神企图阻止她。 “妈!”床上的杜霆钧虚弱地叫,“别为难凌羽,这件事根本与她无关,是我自己……” “儿子,到这个时候你还帮她说话?”杜夫人夸张地扑到杜霆钧身边,掩面哭道:“我都听说了,要不是为了救她,你根本不可能受伤。傻儿子,为了这个戏子,值得吗?” “娟,医生都说……”她身后的男子又想出言阻止。 “说什么?霆钧躺着不能动是不争的事实吧?”她抽噎着,但怎么听来声音都有些怪怪的,“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有个什么好歹的,我们可怎么活啊!” “伯母!对……对不起!”凌羽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有什么用?除非……”杜夫人朝凌羽勾勾手指,凌羽立刻附耳过去。如果能有什么办法弥足两位老人家的受惊,她求之不得,“除非你替我们生个孙子,好让我们两老有个新的寄托,那这个儿子的性命就随便……随便啦!” 凌羽立刻满面绯红。什么?孙子?她意思是…… “妈!”杜霆钧哀叫,“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管你!”杜夫人一边嘘儿子,一边拉着凌羽的手不放,“怎么样?这个提议不错吧?来,我们好好谈谈!” 凌羽无限尴尬地求助杜霆钧,但室内的两名男子只有面面相觑、对望无言的分。 唉,一旦落人杜夫人的手里,哪还有活路可寻? ※※※ 由于杜夫人在资金上的全力支持,枫堤得以大展拳脚。《蝴蝶的音域》在海岛上演三场后,立刻转入日本公演五场。由于前期工作准备得力,加上凌羽与枫岸淳的出色舞台表演,使得海岛方面场场空前火爆。评论界开始大肆宣扬,《蝴蝶的音域》瞬间成为文艺界的炙热话题,而枫堤也顺利跃居月度排名榜首。 枫岸淳终于如愿以偿,他成功了!但令人费解的是,他并未表现出如愿后的欢愉及兴奋,反倒沉默起来。异常沉默到了让周遭人开始猜测他的真正目的及动机。 多数人的评判结论是:枫岸淳此次重拳出击,欲攻占的目的地绝非海岛,而是日本。因为在海岛受了几年的磨炼,也充分吸收了外族的文化养分,综合成坚固的底蕴,所以想借此机会在日本的演艺界打出一席之地,然后将总舵端回家乡大展宏图。 是这样吗?有人不死心地追问,得到的回应只是枫岸淳似是而非的笑容。于是,众人更迷惑。 日本的五场公演结束后,另附加举行了一场公式化记者招待会。然后,枫岸淳收归一切,返回海岛。 ※※※ 真正意义的庆功宴在海岛举行。文艺界、商界、政界,枫岸淳似乎网罗了各方精英,场面之隆重,令人难以想象。 但再隆重的场面,也无法引出凌羽的兴趣。现在惟一让她牵挂的,就是杜霆钧。公演以来,全剧社女生跟着枫岸淳从海岛到日本,马不停蹄的演出任务已将他们分隔近三个星期的时间。杜霆钧每天都会给她打通电话。奇怪的是,隔着距离,靠着纤细的电话线维系,他们的心反而贴得更近,感情突飞猛进得令她自己都诧异万分。凌羽又开始了难以自控的傻笑,使得枫岸淳不得不每天都用狠狠“训叱”的办法让她“清醒”,以保持正常的心态进入状态,贴近角色。 现在啊,终于回来了,不知杜霆钧的伤势怎样了?虽然他总用“完全康复”四个字让她安心,但她仍心存怀疑。 凌羽请社友们挡掉所有无孔不入的记者,躲在休息室里整理贴身行李,准备在庆功宴开始之前偷溜出枫岸淳的势力范围!她要给杜霆钧一个惊喜。 背对着的门被旋开,凌羽感觉有人隐声闪入。 “对不起,凌羽不在!要采访她,请大厅候驾。”凌羽以为又是哪个漏网之鱼,先发制人。 来者不出声,隔半秒,门被合上。凌羽坏坏地偷笑,以为聪明计谋让自己成功蒙混过关。就在得意之时,身后突然有双手伸出,环抱她的身体。 “哇!”她惊呼一声,直觉用手肘攻去后方的小腹。被阻!后方因阻截动作而放松了环抱的力量,凌羽借机脱身,转身直攻对方的鼻梁,“你” “我不会再被突袭第三次!”对方笑得温柔,同时伸手捏住她的手指,强行压下,缠绕着一起圈围住她的腰身,“提醒!小心我的下一步动作喔。” “什” 凌羽来不及提问,已被火热的唇封住了话音。稍稍怔愣一下,她便与之纠缠了起来,直到两具身体密切地贴合在一块。终于 “我好想你!”杜霆钧强忍下进一步侵犯的欲望,逼自己离开她的唇,埋于她的颈间喘息。突然,他瞪大眼,感觉后背的异样。几乎同时,刚强忍下的欲望又一次熊熊燃烧起来,“喂!你在干什么?” “你的伤真的好了吗?”凌羽正动手将他的衬衫拉高,手指凭着触感向上摸索,“我不信!” 一声闷哼。凌羽手指的力道,令他伤口有一瞬间的刺痛。 “你又骗我。”凌羽怒瞪他,“你的‘完全康复’是什么意思?” “又?又是什么意思?”杜霆钧苦笑。 “又就是再次的意思!”凌羽攥住他往外拖。 “喂!上次你明明”杜霆钧为自己伸冤,见她拖着他直往外走,以为她又生气了,紧张地发问:“你要把我拉去哪里?” “我要把你送回床上,看着你乖乖躺下。” “庆功宴怎么办?你可是主角哪。” “哼!我本就无意参加。” “噢?那我给了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你要怎么感激我?”杜霆钧柔柔地抚她的脸颊。 “感激?”凌羽斜睨他,回应他的温柔,笑得阴险,“嘿嘿!等下你会充分感受到的。” “期待喔!”杜霆钧压抑笑声,“那么,跟枫岸打个招呼吧,否则等下他在宾客面前会出糗。” “也好。”凌羽答道。 ※※※ 来到枫岸淳的休息室,杜霆钧正待敲门,手突然停在半空。因为他听到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笑声。 “喔呵呵呵……”杜夫人的笑声里带着明显的掩饰成分,“枫岸社长这是哪里的话?不管在这件事的背后您藏有多少秘密,我们两老根本无需知道。您完成了您的承诺,我们就立刻把剩余的钱汇入您的账户。圣博是绝对有信誉可言的。” “但因我而伤到霆钧,实在抱歉!”枫岸淳皱眉。 “喔呵呵呵……”杜夫人再笑,“枫岸社长哪里的话,我还真佩服社长您剧本的逼真效果呢!若不是如此,他们两人怎么可能冰释前嫌?而霆钧这傻小子又怎么可能夺得美人欢心?凌羽对霆钧心存愧疚,亦多了几分好感。老公啊,我看我们可以开始为他们筹备婚事了呢。” 杜夫人喜不自禁,枫岸淳却更是愁眉不展。效果逼真?对于蓝盈月事件他要从何解释?从他的身份?还是从他的背景?解释完毕后,作为普通人的他们会有何反应?算了,还是算了吧。沉默或许是对大家都好的办法。 “那真该恭喜杜总裁了!”枫岸淳勉强地笑道,“终于可以摆脱令他厌倦的商界了。” “喔呵呵呵……”杜夫人眼角和眉梢都在笑,“枫岸社长真是太客气了。若非有您的帮忙,我们夫妇恐怕永远也脱离不了苦海。” 门外,凌羽再也听不下去了。哇哇哇!她辛辛苦苦地在外奔波,受尽欺辱,到头来居然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不行!她要论理。正准备旋门冲进去,要一拳揍上枫岸的鼻子,身边的有只手止住了她的行动,另一手则捂住了她的嘴巴。 凌羽一眼瞪去,只见杜霆钧闪耀的眼眸中跳动一点调皮,“嘘!”他柔柔地笑道,“我们来玩个终结游戏,如何?” 凌羽挑眉,跟着他一起闪耀眸光。有游戏?好耶!她才不要傻瓜似的被人算计咧。 两人毫无声息地退回,却未听到枫岸淳的最后话语。 枫岸淳道:“庆功宴上,我会宣布一件事!” “什么?”杜夫人间。 “关闭枫堤!”他的声音里似乎充满疲倦,“我要回日本!” ※※※ 步入会场,杜夫人一眼便看见了挤在角落里的一双男女:她的宝贝儿子与未来的准媳妇凌羽。 他们正半拥着交头接耳,神态举止之间的亲热程度,让杜夫人快要笑掉下巴了。 “儿子,你和凌小姐谈什么呢?”杜夫人非常不“识相”地插入其中做超级大灯泡,“有没有用得着妈妈的地方啊?尽管开口,只要我办得到,一定满足。” “噢!妈!你来得正好!”杜霆钧假装惊诧,“我们正有一件事想与您商量,只不过,我与凌羽都不太好意思开口。” “喔呵呵呵……”杜夫人掩唇而笑,心中雀跃不已。啊!喜事临门喽,“傻儿子!和妈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是不是商量婚期哪?嗯!是该早些说,妈妈好早点为你们准备啊。” 当然,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去律师楼办理总裁权限交接手续,这攸关她和丈夫的未来喔。 “婚期?”杜霆钧更诧异,“哪里的事,妈妈,与您想的恰恰相反。这一次新剧目的成功,让凌羽信心倍增,因此她想继续修学业,到国外去多读几年书,以便今后在戏剧领域更上一层楼。我呢,担心她会被人拐跑,所以想陪在她身边,好时时刻刻绑着她。凌羽怕妈妈不放行,所以……” “什么?你也要去国外?”杜夫人真的掉下巴了,她没听错吧? “是啊!明天回公司,我就递辞职申请书。”杜霆钧直点头。 正在这时枫岸淳走了过来。杜夫人一见他,如见救星,“社长!把后期投资的钱还我。” “啊?”枫岸淳傻眼,“为什么?” “霆钧和凌羽根本不打算结婚。”她跺脚,“他们不结婚,你的承诺就算没有完成。给你两条路走。还钱,或者绑他们进教堂。” “杜夫人,你好不讲理!”枫岸淳急得擦汗,“一开始我们明明约定的是……” “不管!不管!” 枫岸淳再擦汗,赶紧溜之大吉。而杜夫人不死心地追赶而去,“还钱!” 这边,两个始作俑者咭咭笑弯了腰。 “喂!你的提议还真不错呢。去国外读书?考虑考虑噢。”凌羽突然冒出来一句。 “想都别想!”杜霆钧抱住她,俯身凑近她的脸,“吓唬妈妈只是给她的小小惩罚,至于结婚……越快越好。” “喂!喂!哪有你说了算的……嗯……” 接下来……凌羽恐怕是永远都说不出否决的话喽。 尾声 日本森川堂剑道室 一位身着和服的男子靠于纸制移门上,双手浅握木质茶杯,透过袅袅浮绕的雾气,观看室中正在比试剑道的一对男女。 门外庭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来者在距离一尺外停了下来,跪于门板之后伏地行礼。 “军师!”来者恭敬地尊称。 “进来说话。”他柔柔地抬一抬眼皮,神态间的慵懒有种道不明的“媚”意。他的皮肤很白,有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 来者立刻俯耳道明来意,在他微微颔首后,又立刻鬼魅般地退了出去。此时,室中的比试也有了最终结果。 “蝶音,你心不在焉了。”比试的胜者不悦地责备。 “是!”蝶音广赖子退出一步,欠身。 “去了海岛那么久,蝶音恐怕是累了。”军师--荻原星堂将唇贴上杯沿,浅啜一口后道:“浩,你太严厉了。蝶音,回房休息吧。” “是!”蝶音半低着腰,直直退出剑道室。 “有什么消息吗?”朝仓浩跪于他的面前,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拭额头的汗水。 “三分钟前,枫岸淳踏上了飞往日本的飞机。”星堂将下巴倚靠上手背,慵懒地望着蝶音退离之处,“今后的日子,蝶音再也不会寂寞了。” “你又赢了。”浩将毛巾扔向他,引来星堂的抗议。 “我说过,别用赢这个低俗的字来形容我的智商。” “那么!”浩托起他的下巴,用唇掠过他的脸颊后,起身将木剑扔向他,“来吧!你很久未运动了。” 星堂勉强起身,仅体形而言,他与浩天壤之别。所以,他用脑;而浩以无以匹敌的力量称霸森川。 他与他均知,当枫岸淳踏上日本土地的那一刻,便是森川复活的一刻。 蝶音广赖子,也将因此而复活。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