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泪》 楔子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在园中起落着,众人皆神情慌张、冷汗涔涔的四处搜寻着。 “少爷!少爷!”家丁们此起彼落的声音里含着焦急。 吴总管苍白着一张脸,引颈翘望。“糟糕!找不着少爷可怎么办才好,待会老爷回来,要是怪罪下来,咱们十条命也不够抵啊!我的小少爷,您可行行好,快点出来啊!”他喃喃低语着,眼神不住往四周梭巡。 数十人忙碌不已的寻找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无人察觉角落那抹快速往林内奔去的矫健身影。 那抹身影悄然的没入竹园内,外头的呼喊纷乱全阻隔于外。 “该死的奴才,跟得如此紧,连本少爷的行踪也要管,改天定饶不了他们。”俊秀的剑眉高高耸起,咕哝几声,这才全心专注在眼前淡雅朴素的景象。 “没想到后山藏着一处如此幽静的地方,无怪乎爹爹喜欢长待此处,连娘都不管了,我倒要瞧瞧是何原因让爹流连忘返,令娘整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 戚仁杰穿过迂回曲折的紫竹林,尽头的竹屋随即跃入他眼中,薄唇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犀利且充满智慧的黑眸迅速扫视由梧、竹环绕,别有一番“萧条梧竹月,秋物映园庐”之感的小木屋。 推开竹门,瞬间他的视线被室内一幅工笔画给摄去魂魄,一时之间竟忘了来此地的目的,小小的心灵被画中人的柔媚娉婷,顾盼间所流转的千娇百媚吸引祝 黑漆柔滑的发丝披散在腰际,蛋型般的娇美脸孔,肌肤细腻光滑、白如凝脂,淡淡的蛾眉像春山远隐,盈盈的明眸如秋波细横,俏挺鼻梁下那张殷红的小嘴儿使人心醉。 只见画中人站在池边,半阖着她雾般的媚眼,颦蹙了眉尖,凝望着池中那红粉粉的荷花,显然似乎有什么心事困着了她的心。见她亭亭玉立,那种楚楚风韵,令人神魂激荡不已,她—简直美得如仙女下凡。 一种想占有的欲望自胸中缓缓爬升,他突然灵机一动,拿起案上的笔墨宣纸,快速的在上头挥洒,眨眼间,一张更栩栩如生的美人图映入眼帘,天生具有书画高超技巧的戚仁杰,绘画能力不但有乃父之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区区一幅美人图根本难不倒他。 得意的将美人深深镂刻在心底,小心翼翼地收妥,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墙上那幅图,心中竟有种想私藏的念头。 可笑!只不过是一幅图,怎令自己迷惑了心智!? 戚仁杰傲气的冷嗤一声,在调开视线的刹那,画角的诗句再度引起他的注意。 玉楼不见美人影,空余莲池风光。 百花绽开自萧瑟,东风袭面,独留空惆怅。 朱扉梦断魂魄去,恨得当年犹豫长, 临窗柳丝自飘荡,然而我心,梦里哭断肠。 吾爱秋桐 “那不是爹的亲笔墨迹吗?”戚仁杰的目光调向美人,而后又落在情深意切的诗句上,心中顿时恍然明朗,一股没来由的愤懑填塞于胸,他的唇角泛着冷笑。 “原来如此!一个活生生、端庄贤淑又温柔的夫人竟比不上这一幅无生命的画作;任凭我百般讨好、乖巧听话,却怎么也得不到爹的半点注意。难怪,爹爹会忘却自己该尽的责任,这一切,全是你这妖女所制造出的祸端,爹的薄情、我失去的关爱全是你害的,若再让你存活于此,我与娘的幸福何在!”他忿忿的说道,阴沉的脸孔顿时敛去了少年该有的纯真。 一个邪恶的念头闪至脑海,戚仁杰再次仔细搜寻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随即步出竹屋,环视这幽静雅致的林园,之前赞赏迷恋的心情不再,有的只是满满的激愤与厌恶。 他发誓!明日太阳下山之前,这里会成为一处令人鄙弃的废墟,永永远远不会再干扰戚家人的生活。 他小小的心灵宛如住着一个邪恶、恐怖的魔鬼,正向这美丽的园林伸出不怀好意的利爪。 殊不知,他不但将此处给毁之殆尽,也一手摧毁了他所望想的幸福美满,让他在日后成为一个更加冷酷、阴沉的人。 ※※※ 三更一刻,一名神色慌张的家了突然扯嗓大叫—— “不好了!大家快起来啊!失火啦!” 吴总管严谨的脸庞瞬间探出,他斥责道:“小四,大半夜你不睡觉,在这里穷嚷个什么劲,不怕吵醒了少爷和夫人的安眠吗?若老爷怪罪下来,你十颗脑袋也不够抵。” 小四连忙扑向他。“吴总管,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刚刚小的起来如厕,居然看到……看到……” “到底看到什么?快说!”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小四直接指向后园禁区。“那里失火了,要命的是老爷和夫人都在里头。” 吴总管脸色顿时大变。“糟了!小四你快叫大伙儿全起来,张罗打火事宜,快去!” 未待小四领命,吴总管迅速朝庄后疾步而去,未到竹林,只见到处火焰刺目,劈啪作响,不及细想,吴总管冒死冲进竹屋,滚烫呛鼻的浓烟随即令他呼吸困难、炽热难耐。 “老爷,夫人!老爷……” 横阻掉落的火竹令他目不能见、耳不能闻,他的心顿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突然间,一道急遽的咳嗽夹杂男性的哭音隐约从角落处飘向吴总管耳中,他立即迈着困难的脚步弯身走向角落。 奈何浓烟熏得他无法识物,他伸出手胡乱探索着,终于摸到一方衣袂。 “老爷,终于让小的找到您了,快!让小的背您出去。”他快速的背起戚义砷冲出火场,回过头欲救出夫人时,戚义砷猛然拉住吴总管。 “别……去了!” 吴总管不解的望向戚义砷,不明白老爷怎会变得如此自私无情,全然不顾夫妻之情。 戚义砷抬起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哽声道:“夫人她……她为了救我已经气绝身亡了。” 语毕,吴总管脚跟一蹬,随即跪了下来,面对竹屋无言的落下泪水,所有赶至的家丁奴仆也全哀戚的跟着跪下,默然低泣着。 隐身暗处的戚仁杰只是一脸冷然的望着竹屋,熊熊的火舌吞噬掉竹屋所有的一切,冷峻的脸庞毫无泪水,也没有哀恸的神情,仅满布着阴郁、沉寂,眼神冷绝地凝望前方片刻,他的视线首次落在戚义砷怀中紧拥的卷轴,他绝然的一转身,远去的身影显得孤冷而决绝。 第一章 十年后 微凉的秋风吹落了满地枯叶,带来几许萧瑟气息,凋谢的黄花也显得枯索落寞。 祈怜手提竹篮踩踏着落叶,紧蹙的眉头仿佛锁着重重深愁,柔美的娇颜显得焦急、忧虑,心里正为找不到最后一味药材而忧心忡忡。 “小姐!小姐……”一道呼唤声忽地从远处传来。 祈怜缓缓地转过身,扬声唤道:“小蛮,我在这里。”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蛮气息急促,连一句话也说不上口。 祈怜轻柔地拍抚小蛮的背脊,柔声道:“别急,小心岔了气。” 小蛮紧紧捉住祈怜的衣袖急道:“小姐,不好了,老爷他又吐血了!” “什么!?”手一松,竹篮里的药材洒落一地。 小蛮忙稳住祈怜微晃的身躯。“小姐!” “爹爹他……不!我要马上回去看爹爹。” “小姐,那药材……小姐……等等我啊!”望着翩然远去的白色身影,小蛮连忙拾起竹篮跟上去。 祈怜心急如焚的赶着路,心中忐忑不安,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一般。 如她所料,一回庄内,只见全庄上上下下的家丁仆役全都不见踪影。 她未及细想,直奔东篱园,只见祈佑德的房门大开,里面传来众人的哭泣与叹息声浪,那沉重郁闷的气氛教她脚步踉跄,身形晃荡。 “爹,您怎么了,可别吓怜儿啊!”祈怜恐惧地跪在床畔,一颗心揪得死紧。 祈佑德掀起沉重的眼皮,握紧她的双手。“我的怜儿,我可怜的怜儿啊!爹爹对不起你,爹……咳咳……” “爹!别说话了,您要好好休息,别伤了身子。” 祈佑德摇摇头。“爹知道大限已到!”他伸手阻止祈怜欲出口的话。 “爹是个大夫,知道自己的日子所剩无多,但……有件事爹不能不说……咳咳……怜儿,帮你取这名字,无非是希望大家疼你、宠你,把你当珍宝般呵护、怜惜,在你娘难产死后,爹对你却未尽半点父爱,是爹负你,怜儿,你心中可曾怨爹冷落你,咳咳……”说到此,一个猛咳,他又咳出大量血丝来。 祈怜猛摇螓首,晶莹的泪珠不断自颊畔滑落,她紧抱住祈佑德的腰际抽泣着。 “爹,别说了,怜儿从不怪您,怜儿爱您啊!您可不能弃怜儿不管,怜儿只有爹一个亲人而已,咱们父女俩相依相偎,不也过了十八年。您教我读书、识字,又让我习医救人,像爹这样一个好人、好父亲,上天怎能把您从怜儿身边带走?爹,别再说了,只要您好好休息,病马上就会好起来,只要怜儿找到青天葵……” 祈佑德抬起疲惫的脸庞望住祈怜,慈爱的眼神令她更加心痛。 “爹的乖怜儿,爹知道你孝顺、懂事,但有些事咱们不得不认命,趁着爹还有一口气在,就让我把话说完好吗?” 祈怜垂着泪眼,沉重的点点头。 “爹有个拜把兄弟名叫戚义砷,在你还在你娘肚里时,爹曾和这位戚伯伯做过一个约定。”他停顿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红色锦囊递给祈怜。 “这里面有封书信和半只玉,那玉原是一对儿,是戚家的传家宝,言明若爹所生之儿为女娃,便当作祈戚两家的订情物,爹希望你能带着这包锦囊,前往江南投靠戚伯伯,以戚伯伯的为人,他一定会比爹更疼爱你、更怜惜你,这是爹的遗愿,怜儿,你不怪爹擅自订下这桩婚事吧!”他忍着一口气喘息道。 “不!爹,女儿不想离开您,爹!” 祈佑德心疼的摸着祈怜的发丝。“怜儿啊!爹也不想离开你,可是爹……咳咳……”语未止,急遽的咳嗽让他一口气无法平顺。 祈怜担忧的把着他的气脉,只觉他脉象微弱,情况堪危。 “爹……”她又慌又急,眼泪更是扑簌簌直落。 “怜……怜儿,答应爹去找戚义砷,让爹在天之灵……安心……怜儿……爹最……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 “爹,怜儿知道,怜儿绝不会让您担心,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可是爹,您得撑下去,别放下怜儿不管啊!” 祈佑德唇畔漾起一抹笑纹。“爹……要去找你娘了,爹……爹祝你幸福,要幸福哪……怜儿……”说完,他闭上了双眼,脸上充满安祥与满足,仿佛灵魂已追随爱妻而去。 “爹——” 祈怜肝肠寸断的呜咽令所有人闻之皆怆然泪下,个个失声痛哭,哀鸣着体恤下人、慈蔼待人的好老爷就这样撒手人寰了。 整个祈家庄顿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悲伤萧索的氛围里。 ※※※ 一个月后 “小姐,您为什么不留下一、二个男丁跟我们一道前往洛阳,寻找那个戚老爷比较安全,至少看起来也体面多了。” 自幼便进祈家当婢女的小蛮,丝毫不知外面的险恶,只知道小姐金枝玉叶又娇柔高贵,出自名门之后、又为神医之女的小姐不该也不可太过寒酸才是。 祈怜拭去额上汗珠。“小蛮,出门在外,人是越少越好,太多人反而容易遭人侧目,更易惹来杀身之祸;何况带个男丁前往戚家总是不便,毕竟我们是要投靠别人家,总不好太过招遥”她的温柔笑语总是如春风般悦耳、宜人。 小蛮脸儿微红。“对不起!小姐,是小蛮太不更事,不该口出诳言。”真是糟糕,亏自己跟随小姐许久,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祈怜摇了摇头。“没关系!小蛮,你自小便跟奶妈住在府中,从未出庄一步,是我不对,该带你多出去走走,多了解外头险恶才是。” “小姐,您这么说,真叫小蛮感到汗颜,毕竟您平常教我那么多,是我太笨,没能记得这许多;不过,小姐,您懂好多喔!不愧是个才女耶!”她真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多才多艺的主子感到骄傲。 祈怜只是摇头轻笑,未置一辞,自小父亲教导甚严,祈家就她这一个独生女,也因此祈佑德对她更加要求,希望她有所作为。不仅教她祖传医术,还令她习四书五经、书画、琴韵,但对她而言,反较偏爱医理。平常出门不是四处采药,便是随着父亲听脉问疾,多少听闻一些坊间闲语,也让她了解了庄外的危险与凶恶,就算她不去害人,也必须要有所防范才是。 “可是小姐,为什么我们要做这种打扮,好怪啊!看起来不男不女的,胸前还要束那层层白缎,好痛哪!” “我们两个都是女流之辈,又不擅武技,一身女装难免会遭来觊觎之辈。”祈怜耐心地为小蛮解答。并微笑叮咛道:“小蛮,别再唤我小姐,否则咱们的身份便暴露出来了。” 小蛮懊恼的捶了下自己的脑袋瓜,大叫道:“啊!瞧我这脑袋真是笨哪!像小姐……不不不!像公子如此天仙模样,我这一叫,岂不替公子引来更多不肖之徒?” 祈怜淡笑不语,抬头望着赤日炎炎,不觉一阵昏眩袭来,她暗自闭目片刻,睁开眼,见前方有一片茂盛树林。 “小蛮,累了吗?”她转头望着微喘的小蛮问道。 小蛮早就累垮了,只是主子不说,丫头岂有喊累的道理,这会儿祈怜开口,小蛮脸上立即覆上一片喜色。 “小姐,你累了是不?”她忙过去搀扶祈怜,一时之间竟又忘了称谓。 “小蛮,你刚唤我什么?”祈怜故意板起脸孔。“啊!小蛮该死,小蛮知错了。”说着,她举起手朝着脸儿准备刮去。 祈怜忙拉住她。“下次记得别再犯了,晓得吗?” “是!公子。”小蛮随即牵着祈怜往林内走。“公子,您先坐在这里歇歇,小蛮到处看看有没有水可以止渴。” “去吧!小心点!” “小蛮马上就回来,公子可千万别乱跑喔!”她不放心的左右张望,生怕这片林内有毒物猛兽般,这才快速地走开。 祈怜随意看看,只见到处遍布枯枝败叶,虽是林荫蔽天,遮去赤日骄阳,但在此深秋季节,仍感到有些寒意。此情此景竟让她感到分外萧瑟、凄然,令她想起了爹爹在世的时候…… 正当祈怜沉湎于忧怀的思绪里,一声尖锐的叫喊声令她猛然回神。 小蛮!? 未及细想,她立即循声而至,只见小蛮被三、四名彪形大汉团团围住,吓得是花容失色,浑身打着哆嗦。 “你们干什么?”祈怜低声喝斥。 那四名大汉转过头瞄着她笑道:“嘿!又来了个小白脸,瞧他声音细不溜丢的,敢情又是个软脚虾。” “兄弟们!看看他的衣着肯定来头不小,咱们这会儿肯定要发了。” “是啊!” 四个人闲说着,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祈怜身上转啊转的,看得小蛮心惊胆跳,生怕小姐遭人轻薄了。 “协…公子,您快走,别管我了,快走啊!”小蛮高声叫着。 祈怜态度冷静,丝毫不为那四人的身形及狰狞面目所惧,她仔细观察四人的举止模样,若没猜错,他们应该是常在这附近出没的山贼。 “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身上,要就找我拿,别为难她。”祈怜企图引开山贼的注意力,好解开小蛮的危机。 小蛮这下可慌了。 小姐在说什么啊!银两、银票,所有值钱的东西一半以上都在她身上,小姐哪有东西给他们啊!? “公子……” “希望你们拿了东西就走,我们绝不会泄露半分。”祈怜无视小蛮的担忧眼神,只是对着她眨眨眼,暗示她别多话。 “大哥,他的话能信吗?”身形较胖的人狐疑地打量着祈怜,对为首的人询问着。 “对啊!依咱们多年的行事经验,我看这书僮比较有可能身怀巨额,而那个白面书生根本在打幌子。”另一个也说道。 “嗯!”为首的轻哼道:“小子,胆量挺大的,敢跟我们谈条件,难道不怕我们拿了钱之后,就把你们给杀了?” 祈怜神色自若的扯出一抹笑痕。“所谓盗亦有道,相信你们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施以残道。” “呸!老子实在讨厌你们这些文诌诌又百无一用的书生,兄弟们,你们听听他说什么,还真是一个未见世面、天真可笑的庸才,简直是愚蠢、可笑,哈……” 四人顿时狂笑出声,却未注意到祈怜已缓缓朝小蛮走去。 “公子……您……” 祈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蛮赶紧住口。 “小子,告诉你,只要你乖乖将手上值钱的东西留下,我们会让你们死得舒服些。”为首的露出一抹狠毒的神色。 小蛮霎时刷白了脸。“不!你们不能杀了我家协…公子!” “嘿嘿!不能?兄弟们,上!”他斥喝一声,四人又再度围上前去。 祈怜立即捉住小蛮的手腕,待四人扑上时迅速洒出白粉,一阵可怕的狂吼随之响起,四人均痛苦的指着脸哀嚎不已。 “快跑!小蛮!”祈怜拉着小蛮趁着混乱跑出重围。 “小姐,您对他们做了什么?好厉害喔!”小蛮边跑边问着,瞧着主子的眼神隐含晶亮。 “别多话,那只是暂时性的,我们若跑不出这个山头,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祈怜气喘吁吁地说着。 “啊!”小蛮捏了把冷汗,脚步立即加快,一刻也不敢缓下。 直到两人跑到黄漠荒原,四道身影突然凌空而至,吓得祈怜二人戛然停下脚步。 “小姐,怎么办?”小蛮着急的手脚都软了,她力图镇静,不希望自己的胆小造成主子的困扰。 这会儿祈怜已无计可施,身上的毒粉又不能轻易使用,何况早先使用的辣粉已让他们有所警戒,若重施故技反而不通。 “你这浑小子,简直找死,兄弟们,杀了他们,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说着,四人亮出白晃晃的刀子,眼看就要朝二人砍去,突然一道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挡去四人的攻势,只听几道沙沙声,紧接着,四名大汉比杀猪还难听的哀鸣讨饶声随即传来。 傅昱冷眼瞪着那票山贼。“上次教训过你们还不够,你们竟然还敢出来行抢!” 若非护镖回府,正好瞥见山贼又再次行抢,他真不知那二位书生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大爷!饶命!手下留情啊!”原先的暴戾换成了哀求讨饶。 傅昱嘴上轻笑,眼神却严冷如冰,就在他从怀中摸出四柄镖器时,祈怜猛然出口阻止。 “这位公子,可否留他们不死?”轻柔的声音一出,令傅昱怔祝 是个姑娘! 他回头望向祈怜。“他们对你赶尽杀绝,你却要饶过他们?” “行抢固然不对,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无权去决定他人的生死,希望恩公能手下留情。”祈怜敛下眼睫,那楚楚动人的娇柔模样令傅昱一时竟迷失心魂。 “小姐、恩公小心!”小蛮突地大叫。 傅昱拥着祈怜一个纵身,快速将飞镖射出,四人顿时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 “恩公!”祈怜慌忙叫出声。 傅昱俯首微笑。“放心,我只是断了他们的筋脉,最多是废了武功,无力再胡作非为,不会死的。”他放开祈怜说道。 此时,他们身边又出现几名大汉,小蛮连忙跑向祈怜。“小姐,他们……” “别慌!他们全是我的手下。”他口气一转,厉声令道:“将那四人捆绑起来,带回京城!” “是!”那些大汉应声而动。 傅昱再度转回身,语气转为温和。“两位姑娘不在家中待着,怎会在荒郊野外逗留,此山盗匪、狼兽特别多,你们的处境可说是危险重重。” 祈怜微微向他施了个礼。“谢谢公子的关心,只是此处是前往洛阳的必经之路,我们别无选择。” “你们要到洛阳?”他的脸上随即飞上一道喜色。 “是啊!我和小姐要到洛阳去找一个什么戚义砷的……” “小蛮,不得多嘴。”祈怜轻斥。 “喔!”小蛮低头忏悔。 戚义砷!?那不就是姨丈吗? 傅昱眉头一挑,对这个巧合感到分外惊喜与意外。 “你们到洛阳是要找洛阳首富——戚义砷?”他不禁再度询问。 “是啊!”小蛮连忙又噤口,瞄了瞄主子并无半丝不悦,这才宽了心。 “恩公,您认识戚伯父?”祈怜抬眸轻问。 “在下正好认识,若不嫌弃,我们一道同行如何?”有美人相伴,这一路上是不会寂寞了。 “这……”祈怜犹豫着,不知该答应与否。 小蛮轻扯祈怜的衣袖。“小姐,看这位公子为人颇好又救了咱们一命,我们不如答应他,这样一路上才不会又经历刚刚那种恐怖的事情,若不是他,咱们早已命丧黄泉。”她大着胆子进言。 “这位姑娘说的是,前往京城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有个人同行也安全多了,再说,在下的居所也正好在戚府附近,既然咱们是往同一条路,不妨就一起走吧!”傅昱进一步邀请她们同行。 祈怜沉思片刻后才欣然点头。“那就有劳恩公了。”她再度施了个礼。 傅昱连忙扶起她,情不自禁地迷失在她那如芙蓉般的娇美容颜上。 祈怜莫名地抬头望他。“恩公?” 傅昱尴尬的放开她的手仓皇道:“姑娘毋须多礼,护送你到威府是我的荣幸,还有,你可以直接唤我傅大哥就好了,既然要一起结伴同行,再叫恩公就太见外了。”他难得的红了脸,说毕,便朝自己的手下走去。 小蛮并未忽视傅昱的难为情,她忍不住掩嘴轻笑。“小姐,我看那傅公子已被你的美色给迷得神魂颠倒了。” “小蛮!”祈怜忍不住皱起蛾眉。 小蛮垂下头,皱着一张脸儿喃喃道:“本来就是嘛!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祈怜望着傅昱的背影,并不为对方的迷恋而沾沾自喜,反而感到一股不安,只是为什么?她竟也分辨不清,只希望,一切仅是她的错觉才好。 因为此去,她全然不知是个怎样的情况。一切全是未知数,她不希望在这个不安及陌生的未来,惹上任何不必要的问题与困扰。 ※※※ 戚家庄西陵园 “爷!你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绿儿的纤手抚上凝思中的俊脸,微仰小脸儿爱慕地瞧着。 戚仁杰微低首,张嘴含住她白嫩小指。“想知道?”他平静无波的开口。 “是不是绿儿伺候不周,惹爷不高兴了?”绿儿娇声低语,另一只手则抚上戚仁杰的胸膛。 敛下双眼,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愠色。“是谁给你权利来管我的喜恶?”沉下的嗓音隐含着不悦。 绿儿心下一惊。“爷!绿儿……” 话未出口,戚仁杰一个纵身跨下床榻。“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妄想忖度我的心思,我可以将你摆在身边,同样的,也可以轰你出去。”他冷冽如冰的黑眸射向她。 绿儿慌忙地跪落在地。“爷,绿儿知错,求爷原谅绿儿的口没遮拦,爷!”抬起泪眸盈盈然地瞅住他,企盼他的原谅。 戚仁杰冷眼瞥她一眼,随即调开身子,翩然离去,留下绿儿懊恼万分的跪在原地。 甫踏出玄关,戚仁杰寒着一张脸,看着年迈的吴总管恭敬地候在一旁。 “我不是说别来烦我吗?”他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股威势,令人打从心底慑服。 “少爷,奴才是来告知您,老爷回府了。”吴总管虽然言行恪慎,但在面对这个戚家惟一的血脉时,仍是有些惊恐。 戚仁杰冷哼。“然后呢?” “老爷请少爷过去大厅。”吴总管瞄一眼面无表情的小主子。 “嗯!”他俊美的脸孔缓缓沉凝,只轻哼了声,并无任何动作。 “少爷!”吴总管又唤了一声。 少爷的个性阴沉,全然无法捉摸其脾性与心思,府中所有人每次一见到他总得提着半个心胆,包含吴总管在内也觉得惶恐不安。 “不去!”他淡然撇下话。 “这……”吴总管心可慌了,少爷这句话该如何上禀才好? “怎么?他一回来,我就非见他不可?”戚仁杰目光落在一脸无措的吴总管身上。 “不是的,少爷,是老爷有要事找您。”少爷啊!可别为难小的。吴总管在心中讷讷叨念着。“你可以下去了。”他平静地命令道。 吴总管愕然地望着戚仁杰,不知少爷是去或不去,若未将少爷带到老爷面前,他又该如何向老爷回覆呢? 就在吴总管苦恼的不知如何是好时,戚仁杰掸下衣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瞧着他离去的方向,吴总管这才稍稍松一口气,赶忙跟了上去。 ※※※ 戚仁杰踏进厅堂,面无表情的望向坐在主位的戚义砷。 “见到爹,难道就这么不欢迎?”戚义砷老脸上扬着不悦,眼底却无限惆怅,面对自己的亲儿,心中不禁无奈又感叹。 戚仁杰淡淡开口。“爹找孩儿前来,是为何事?”他落坐一侧,态度显得生疏、远离,令戚义砷陡然一叹。 “你我父子俩许久不见,我只想好好看你,想知道你过得可好。” 这是真话,自从十年前那场大火烧去他所有希望,也烧去他的灵魂,软弱的他便将自己投注在灵云寺中不再管事,直到月前一封飞鸽传书才将他召唤回来。望着他冷落已久的孩子,他那傲然出众却冷漠孤傲的神情,戚义砷知道就算要弥补也为时已晚。 “爹找孩儿不是只为促膝谈心吧?”戚仁杰平淡的口吻不带温度,敛下的眉眼隐含不耐。 “仁杰……”戚义砷忍不住轻叹口气。“孩子,你还在怪爹撇下你不管而跑到深山潜修,留你一人独自撑起这个家吗?”无奈的口气含着浓浓的愧疚。 戚仁杰抬眸望进他眼底深处,心中迅速掠过一抹讥刺。“孩儿不敢,也无权干涉爹的行径,何况孩儿是家中独子,本该担此重任。”听似懂事不怨怼的口吻,脸庞却阴恻诡谲。 “孩子……” “爹,您一路赶回府想必很累了,不如先回房休息,晚些再聊吧!”戚仁杰开口阻止戚义砷欲说出口的言语。 戚义砷又重重叹息一声。“孩子,爹这次回来要长住几个月,除了要多看看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正色说着。“你已老大不小了,该是成家的岁数,所以爹准备让你娶房媳妇进门,不知你心中可有人选?” “这事……重要吗?”原来是为了要他娶亲,他冷眼笑言。 “你是戚家惟一血脉,而爹的身子也大不如前,若能早一日见你成亲,爹就了无遗憾,你也有个佳人可长伴左右。”戚义砷语重心长地说。 “如果我还不想呢?” “为什么?我听吴总管说你有一位爱妾,若你喜欢,爹也不会反对。” “爹,你不会想让我娶个花娘出身的女人来辱没家风吧?戚家历代都是清风高洁,总不能在我这一代便失了德性。”戚仁杰讽刺出口道。 “如果是你喜欢的,爹就没意见。” 他眉一挑,神情犀利地望向沉静的戚义砷。“为什么?只要我喜欢就可以任我为所欲为,随心所欲地得到任何东西、决定任何事情吗?爹,孩儿实在感到好意外,该是为您如此宠溺而欣喜若狂,还是感到失笑?”淡漠的话锋突地一转。“要我娶妻可以,若只是为了继承戚家、延续血脉,要我随便找个女人,那是决计不可能,而且我想,您也不可能答应,不是吗?况且……” 对住戚义砷略显灰白的脸,他撇唇扯出一抹笑痕。“爹,你心中既有人选就说出来,别委曲求全的顺从孩儿的意,那样对他人岂不更不好交代?” 戚义砷猛然一震,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多么恐怖的渗透力,他该为此而忧或喜呢? 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莫不令人感到骄傲,但他却感到惶惶不安,为什么? 一开始他便不甚了解他,现在更难踏进他的内心世界,他是否能够让仲德的女儿嫁予自己的儿子,把一个娇柔的女孩推入火窟? 他不由得彷徨了。 “爹,您人不舒服吗?”戚仁杰的低唤将戚义砷的注意力缓缓唤回。 戚义砷失神的望着他。“我想我还是先回房休息好了,这事暂且搁下吧!”他得好好想想才行。 “小喜子!” “是!” “扶老爷回房休息。”戚仁杰冷声吩咐,一双锐利的眼睛注视着戚义砷佝偻的身影,黑眸渲出一抹沉冷阴光。 第二章 走了三天三夜,傅昱、祈怜一行人终于到了戚府,傅昱遣开一干人马,随即走向祈怜。 “你的身子还行吗?”体贴的话语透露出一股柔意。 祈怜垂眼颔首。“多谢傅大哥关心,祈怜好多了。” 初抵京城,祈怜因水土不服而染上风寒,令随行的傅昱差点急坏了,一路走来,他早为祈怜那温柔的性情、绝美的面容扰乱了一池心湖。 小蛮掩唇偷笑。“傅公子,其实你不用替我家小姐担心,她身怀医术,风寒这种小病难不倒她的。” “小蛮,不得无礼!”祈怜轻斥道。 “噢。”小蛮吐吐舌乖乖的闭上嘴巴。 祈怜福身作揖。“傅大哥,小蛮她心直口快,是我教导不周,请别见怪。” 傅昱莞尔一笑。“不碍事,小蛮天真活泼、性子单纯,是个懂事护主的好女孩,她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他将祈怜领至厅堂一坐。“你们先稍侯我去请姨丈出来。” 一路上,傅昱早把自己与戚家的关系说明白了。 祈怜轻点头,耐心等候着。 不多久,一位年逾半百、瘦骨嶙峋的老人在博昱的牵扶下走出来。 他亲切和暖的笑容在祈怜眼中犹如看到爹亲一般。 “您是戚伯父吗?”祈怜迎上前,不确定地问道。 当祈怜的面容映入戚义砷眼里,他浑身猛然僵凝,颤抖着双手,紧紧握住祈怜的手,脸上、眼里掩不住狂喜与惊骇,只能愕然地瞅着眼前这张教他如何也忘不掉的容颜,心中的汹涌情潮令他清瘦的身子不住打颤,眼眶热涨。 “秋桐!”他低哑喃念着。 祈怜被戚义砷的举动弄得愕然不已,在听他口中念出的名字时更是一愣。 秋桐? 她纳闷的回望戚义砷。“戚伯父……” 听闻她的低唤声,戚义砷恍惚着。“是啊!秋桐不若你这般年轻,何况她已经……”想到死去的爱人,他忍不住心一缩,忽觉自己失态,连忙心神一振。“你就是仲德的独生女,祈怜是吧?” 祈怜点点头。 “你爹……他还好吧?”当他收到飞书时也感到难过不已,不知一生行医救人的兄弟怎会恶疾缠身。 想到爹亲,祈怜眼眶一红。“父亲已经仙逝了。”含住泪,不想让悲伤流露出来,但心中仍是一阵痛。 “唉!可怜的孩子。”戚义砷有感而发地叹息。“之前,你爹曾捎信给我,要我好生照顾你,孩子,你爹可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祈怜自袖中摸出锦囊递向前。“戚伯父,您说的可是这个?” 戚义砷接过查看。“看来,你注定要当我戚家人,孩子,你心中可有怨?”他忍不住疼惜起眼前这柔弱娇美如心中人的女娃儿。 “祈怜不懂伯父所言。” “你爹与我在你尚未出世时便订下这门婚事,难道你不抗拒吗?” 祈怜摇摇头。“这是爹的心愿,祈怜不怨也不恨。自古以来,女子在家便以父为天,父亲说什么,儿女理当顺从,家父虽已离去,他的遗言我仍应当遵从,祈怜也相信爹亲是为我好才会作下这个决定。”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女孩,你的到来真是戚家的福气。”他慈祥的露出笑容。“不过……戚伯父仍须问问你的意思才能作主。” “一切但凭伯父的意思。”祈怜不想其他,只因这是爹亲的遗愿。 她的回答不仅令戚义砷一震,也令一旁的傅昱心冷。 戚义砷是为了给祈怜一个自主的机会,但祈怜毫不犹豫的允诺倒令他感到惶然,只因仁杰…… 唉!或许真是命定吧!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傅昱则一脸难以置信的望住祈怜半垂的脸庞,试着从她的神情看出一丝丝委屈,然她那坚定的神情令他心中备感黯然。 “好个顺亲至孝、惟命是从的女儿,我倒要瞧瞧未来的结发妻子是何模样,说出的话竟是这般感人肺腑。”戚仁杰挟嘲带讽的声音在门口霍然出现。 所有人一致移向那发出声浪的男人身上,惟独祈怜仍是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但那冷飕飕的语音不轻不重地荡入祈怜的心中,竟让她感到分外的寒冷,不禁打起冷颤。 身旁的小蛮则是张着嘴儿,未察祈怜隐隐变化的心境,尽是眨巴着眼,拉拉主子的衣袖。 “小姐、小姐,未来的姑爷长得好俊啊!”她的心忍不住飞驰了,也为小姐高兴着。 她认为小姐与姑爷若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举世无双的金童玉女! “小蛮!”祈怜轻斥。 “怎么不敢抬起头来?”戚仁杰踏进厅堂内,旁若无人的走至祈怜身前。 一股无形的压迫随着他的气息瞬间袭向祈怜,令她忍不住后退。 戚仁杰冷漠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薄唇上淡出讥诮,手一伸便抬起她精致的下颚。 娇羞含怯的双颊霍地布满红霞,戚仁杰的脸上掠过一抹惊愕,波澜不兴的神色迅速覆上一层冰冷,双眸由原先的愕然、吃惊迅速流转成一抹复杂的光芒,他的手劲随着胸臆不断翻滚的莫名情绪而收紧。 “啊!”祈怜忍不住疼叫出声,不解这股来势汹汹的气焰所为何来? 她微眯星眸,茫然的望着眼前这名俊美无俦却神情阴鸷的男子。 “没想到……”他低叹一声,目光阴沉地凝视她逐渐泛白的娇容。“我的未来娘子竟是这般花容月貌,令人垂涎三尺,恨不得一口吞入腹中,但……这于我而言是福还是祸啊!”他轻缓柔软的嗓音荡入祈怜心中竟是这般森冷。 她的双眸不解的望进他那深不可测的眸底,意外地读出一抹憎恨,心中因他绝冷冰芒而泛起恐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凶猛狂野的恨意似乎是朝着自己而来。 而她不明白这全然排斥的神情为何是针对自己? 戚仁杰突地冷笑数声,对住她疑惑的眸子开口:“要当戚家少夫人,你可有勇气接受?” “我……”祈怜顿时语塞,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身子抖成这样,怎么?怕了?”他冷嗤一声。“这副模样要当戚家堡未来的女主人岂不单薄?”句句苛刻吊诡的言语令祈怜心中莫名的惊惧。 “你……请你放开我!”她往后一缩,深吸口气,欲挣脱他的钳制。 他眯起眼迸射寒光。“明明是心有不甘,却昧着良心说着要嫁入戚家的诳言,你,分明是口是心非、矫揉造作。” 他莫名的指控令祈怜感到难堪与不安。“你……为何如此贬损人?” “不是吗?”他逼视她。“你真是心甘情愿同意这桩荒谬的婚事,嫁予我当个柔顺乖巧的妻子,满足我旺盛的精力好为戚家繁衍后代,只为一个可笑的心愿,而嫁给一个毫无感情又难以预测的陌生人为妻?” 祈怜备感挫辱,美丽的水眸掠过一丝不驯。“你可以拒绝这桩婚姻,却不可口出恶言的辱骂我爹亲。” 戚仁杰纵声大笑。“一个已死之人我何必去忌讳,倒是你,我命定的娇妻,你何不扪心自问,当你看到我,你不怕吗?我如此轻视、不耻,甚至是讨厌你,你还能从容不迫、心甘情愿的唤我夫君,枕卧在我身畔吗?”他如此露骨犀利的言语令当场所有人倒抽口气。 “仁杰,别吓着了怜儿!”戚义砷忍不住沉声道。 “爹,这就是您为我寻找的妻子,还是为您自己?”他头也不回的问道,双眼仍锁住祈怜毫无血色的面容。 “表兄,你……” 戚仁杰斜睨傅昱一眼。“这是戚家的家务事,旁人无权干涉!”他冷声斥喝。 这样的戚仁杰是傅昱所不认识的一面,从小到大,戚仁杰不曾用权势及威严压他,就算平常神情冷淡,但至少还算客气温和,如今却口出决绝言语,令傅昱感到无比难堪与困惑。 见祈怜那羸弱模样,他心疼地走向前,将祈怜拉出戚仁杰的侵略范围。 “你的家务事我可以不插手,但我不能任你轻慢怜儿。” 斯文严冷的眸对住那冷峻深沉的黑眸,迸射出雷电般的火花,交织着互不退让的光芒。 突地,戚仁杰拊掌两声,在这紧绷的空气中显得突兀、刺耳。 “好个红颜祸水,还未娶进门,便能惹起轩然大波,我若娶了你,岂不脚踩到我的头顶去了,亦或者再度引起另波灾祸,弄得戚府家破人亡、兄弟失和、父子失亲了吗?”他瞳眸冰冷的射向祈怜,毫不留情的讥讽道。 如此冷冽的言语渗入祈怜的骨髓竟泛起一阵抽痛,祈怜面色惨澹,委屈的泪水在眼眶直打转,眼睫早已湿润。 不明白自己只是奉了爹亲之命前来投靠戚家,结果不但落得这男子的一番羞辱,还连带诋毁了已入殓的爹爹,这叫她情何以堪哪! 祈怜抬眸望向戚义砷。“戚伯父,怜儿来此只为完成父亲遗命,不料却惹来你们戚家失和,怜儿有愧,自知再留下只是徒惹大家困扰,若伯父允许,怜儿在此求去。” “这……仲德将你交给我,希望我好好照顾你,别让你受到任何委屈,也不要让你流落街头、抛头露面,遭到其他人的欺凌、迫害,我怎能眼睁睁地见你离开戚家庄,过着居无定所、孤苦无依的日子呢?这叫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弟。”戚义砷不同意她的要求,更不放心她四处飘泊为生。 祈怜深深动容,但……她望向面无表情的戚仁杰,她还是自行求去才不致替戚家惹来不必要的风波,刚刚那紧窒的场面已让她心中有所决定。 “伯父,怜儿知道您不舍我在外流浪,您的深切情意,怜儿谨记在心,感谢您的慈德恩宠,但怜儿去意已决,还望伯父成全。” 面对祈怜的执着,戚义砷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对自己的儿子使着眼色,没想到却得来一句令他为之气结的话。 “她要走要留,与我何干!”戚仁杰冷傲的仰起头,睥睨着祈怜。“话别说的太满,先秤秤自己的斤两,别到时闪了风,落了个笑话,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罢了。”他别有深意的提醒她。 戚义砷终于忍不住发怒了。“仁杰!你太失礼了,怜儿来到府中,就是戚家的客人,你不认为这么说太过分了吗?”虽不知自己的儿子为何处处刁难好友之女,但这样的戚仁杰却叫自己感到更加陌生了。 戚仁杰挑挑眉。“客人?是啊!对您而言,她的确是爹魂牵梦系的娇客,于我而言,她,却是个随时会将戚家毁之殆尽的火种,稍不注意,戚家便会永无宁日,这样一个祸源摆在身边,不啻是个无形的灾厄。”他冷声反讥道。 “够了!”傅昱暴喝一声。“我真后悔将怜儿送到这里来,让姨丈如此难为,令表兄如此鄙视、讨厌,早知道她会遭到如此严重的污辱,我宁可将她藏在傅府,永远不让她涉足此处,受到不必要的指责与奚落。” “傅大哥……”她实在不想他们因自己而再次争吵不休。 傅昱心疼的凝望她。“怜儿,跟傅大哥回府,我保证不再让你遭受任何委屈与责骂,你该是让人好好疼惜、怜爱才是。”他柔情的说出口,不在意让旁人得知心中的情意。 本想若怜儿决定嫁予表哥,他只好忍痛割爱,谁知表哥竟如此冷酷无情,他也不须再有所顾忌了。 “不……”祈怜正要出口,一股拉力却让她落入宽厚炙热的怀中。 “她是你未来的表嫂,要谈情,请先搞清楚对象。”戚仁杰冰冷的言语隐含威吓。 祈怜倏地抬眸。“你、你为何要这么说?” 他……反复无常的令人恐慌! 戚仁杰俯身贴向她耳际。“因为我改变主意了。”他一字一句的轻吐出口。 诡魅的语调伴随他徐徐吐出的热气令祈怜内心一惊。 “不!我已决定要走,你不能……”话未说完,放在腰际的大手突然一收,此刻她的身子是完全贴在他身上了。 “我戚仁杰决定的事……”他顿了顿,手指似有若无的在她腰侧缓缓移动。“任何人也左右不了,就连你……我美丽的未婚妻子也不能。” 他极为暧昧且大胆的行径令祈怜心颤…… “你、你放开我!”她挣扎着。 “你这么挣扎难道是想激起我的欲火吗?”他低声柔道,醇厚的嗓音透出露骨的暗示。“你未免也太心急了。” 祈怜简直羞愧的无地自容,他竟然、竟然毫不避讳的当众轻薄她。 她只能停止挣扎。“你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侮慢我!” “侮慢你?”他对住她微怒的双眸。“娘子,你言重了。” “我尚未是你的妻子……” “快了不是吗?你来不也是为了这事?”他打断她讽道。 “不!我并不是……” “难道你想否认自己来此是为了‘认亲’的事实?”他语带双关的嘲弄着。 祈怜顿时哑口无言,只能错愕的望住他。 就在空气仿佛冻结在两人目光交错间的纠葛时…… 一旁的傅昱却无法再坐视不管,他迎向前。“放开她!” 戚仁杰霍地望向他。“你凭哪一点要我放了她?” “就凭你不想要这桩婚事。”傅昱坚决的眼对上了他的冷惊。 “那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戚仁杰嗤声冷道。 “当然有关!至少我在乎她,比你更懂得怜爱、珍惜她!”傅昱冲动的道。 “哦!”他挑眉冷笑。“所以你就和我杠上!”他语调一转,过于轻柔的嗓音渗入祈怜敏感的神经,惹得她心头一颤。 “我只是想要保护我所喜欢的女人!”傅昱表态道,伸手欲将祈怜拉回。 “喜欢?”他撇唇嗤笑。“多么可笑的话,没想到你也会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落在祈怜腰上的手逐一使力,将她微微拉开的身子再度扣进自己怀中。 傅昱讶然的望着他。“你……” 戚仁杰冷笑道:“她将是我戚家堡未来的少夫人,不管你是谁,都无法改变!只要有谁敢侵犯我的威严,那就是找死!” 凌厉的言辞一出,令在场所有人倒抽一口气,傅昱更是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望住他阴恻恻的脸庞,祈怜不禁茫然了。 他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哪! 外表如此冰冷似霜,言语犀利无情的冻人心房,然而他的身躯却是如此的火热,他的心跳是那么有力、狂野。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却会觉得…… 这个男人冷酷的背后,仿佛有颗寂寞的心。 这样的他牵动了她内心深处的灵魂,一股心疼的悲悯情怀悄悄滑过心房…… 忽然间,一股冷意袭来,令她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一阵微弱且幽渺的哭泣声与凄厉的呼喊声充斥耳际,霎时遮掩了所有的争吵声…… 祈怜猛然一震,仿佛觉得这声音是来自身旁的某处…… 第三章 就这样,祈怜被安置在一处幽静怡人的“雪梅阁”中,婚期也在戚仁杰执意的决定下进行着,眼看已到了婚期的前一日。 怪异的是,自祈怜住下后,便时常莫名地听到那间歇抖颤的哭泣声。 “小姐、小姐……”小蛮的呼唤将失神的祈怜唤回。 “小蛮,你这阵子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祈怜幽幽的眸光仿若游离的灵魂。 小蛮摇摇头。“小姐,你最近怎么了?不仅食量变小,连身子都瘦了一大圈,整日郁郁寡欢,令小蛮好生担心哪!”一定是那未来姑爷伤小姐太深,小姐才会这般神智恍惚,恢复了当初老爷去世时的模样。 祈怜凝望满园的白梅。“没有碍…看来是我的错觉了。”她柔声低喃,然眸底的疑惑更加深沉。 望着主子沉思的面容,小蛮不禁皱了皱眉头,又要开口说些什么时,目光突然一闪。 “戚老爷……小姐,戚老爷来了。” 祈怜忙起身迎接。“戚伯父好。” 戚义砷和蔼的朝她笑笑。“坐下吧!戚伯父这次来找你,是要确定一件事,怜儿……你可是心甘情愿要嫁给仁杰,如果你不愿意,伯父可以帮你。”他仁慈地道,心中多少偏爱祈怜。 “伯父,怜儿不后悔,能嫁入戚家是怜儿的荣幸,请伯父别再为这事烦心了。”祈怜静静地回视戚义砷,眸里清澈明亮,蕴含着坚强与智慧。 戚义砷仔细打量祈怜,模样虽与秋桐相同,然更增一份韧性与恬淡,一时之间,竟叫戚义砷说不出话来,心中隐约觉得这个孩子或许可引导仁杰走出孤冷的世界,只是…… 他能试吗?会不会反倒弄巧成拙,害苦了怜儿呢?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但是怜儿,不管你心中有多少委屈与怨言,千万别埋在心底,说出来让伯父为你作主,无论如何,伯父绝不会让你在戚家遭受半丝委屈的。” 祈怜纳闷地望向戚义砷,纵有满腹的疑问也问不出口,或许迟早她就会明白事情原委的,只是,她的心头怎地如此不安与彷徨呢? 仿佛…… 晃了晃脑袋,把那不祥预兆迅速撇开。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闲聊了一阵,直到日暮时分戚义砷才离开。 望着天上一轮明月,祈怜的脸庞不知不觉地覆上一层郁色。 明日就要成亲了,她无法否认心中的恐惧与迟疑。 爹!女儿就要完成您心中最后一桩心愿,不管未来是好是坏,女儿都不会后悔。 除却这是父亲临终时的遗愿,戚仁杰那一身冷然与戾气之下,深深隐藏着的伤悲才是她留下来的主要原因,而对他那股没来由的疼痛更甚于他的犀利与无情…… “小姐,傅公子来了。”小蛮的声音打断了祈怜的沉思。 “傅大哥?”他不是回家了吗? “是啊!小姐,傅公子正在园外等您,小姐……”小蛮迟疑片刻。“您要过去吗?” 祈怜略微沉吟,“请他回去吧,就说我睡了。” “可是傅公子说,无论如何也要见上小姐一面……” “小蛮,你认为此时此刻我该去见他吗?”祈怜打断小蛮的话语凝神问。 “是不合宜,明日小姐就要完婚了,这事若让姑爷知道,肯定又要为难小姐,万一……” “小蛮!”祈怜忙阻止她未竟的话。“快去回绝他吧!别让傅公子久等了,去吧!” 面对祈怜的指示,小蛮却迟迟未动。 “小姐,小蛮觉得您应该去见见傅公子。”她会这么说只是不希望,自己最敬仰的好小姐嫁给那如冰一般阴冷的姑爷,如果能够,她倒希望傅公子能带走小姐。 因为直觉告诉她,姑爷不会善待小姐的! 祈怜皱起蛾眉,淡然问道:“既觉不妥,为何能见?” “小姐,小蛮有句话哽在心头,想说却又不知能不能说?”小蛮垂下头,嗫嚅着。 “有什么话就说吧!” “小姐,小蛮觉得您不一定要嫁给姑爷,如果真要嫁,应该是嫁像傅公子这么关心又疼惜小姐的男人,小姐……您该是让人疼的,而且傅公子又心仪于您,小蛮希望您能跟傅公子走。” 祈怜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笑痕。“现在说这个岂不太晚了。”她美丽的脸庞一片平静。 “不晚啊!小姐,您总该为自己想想,相信老爷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小蛮急急道。 祈怜对住小蛮关怀的脸孔徐徐道:“小蛮,你这是教我背信忘义,弃爹爹的名声同男人私逃,这样,应该吗?” 小蛮听了,连忙跪了下来。“小姐,对不起!请您原谅小蛮的口不择言,但是,小蛮不希望小姐日后痛苦啊!小蛮只是想让小姐能够嫁给一个疼您、爱您,把您捧在手心细细呵护的男人。”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觉得小姐一旦嫁给戚少爷,那苦楚将是难以估量,而且她并未忽略姑爷看小姐的眼神是那样怨怒又痛恨。 她缓缓弯下身子扶起小蛮,柔声说道:“小蛮,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们做人一定要信守承诺,姑且不论这是不是爹的遗命,既然是早已定下的婚事,我若不顾一切后果的随傅公子而去,你想,傅家那儿会接受我吗?这不单是我一人会遭受指责,连传公子也会被牵连下去,傅家一辈子都会受人指指点点,就因我背叛信约而使所有人蒙受其害,小蛮,我不能如此自私,你知道吗?” “可是,小姐……这事关小姐的终身幸福,自私一点也是为了不让大家都痛苦啊!”小蛮忍不住一阵激动。 “难道我嫁给傅公子就会快乐吗?” 祈怜的一句话顿时叫小蛮语塞,无法再反驳半句。 “退下吧!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累了。” 小蛮本欲再说些什么,但见祈怜一脸不想再谈的模样,只能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祈怜将目光再次调回,此时明亮的月色早被厚重的乌云遮去光华,显得分外黯淡、朦胧。 一阵惆怅再次由心底缓缓爬升。 是啊!不管好与坏,都是她该面对的。 只是…… 她的心为何还是如此慌乱呢? ※※※ 小蛮依着主子的意思婉拒傅昱,一转身却瞥见站在身后不远的戚仁杰,不由得一惊。 “戚少爷!” 戚仁杰淡扫小蛮一眼,视线望着傅昱离去的方向,鸷冷的表情令小蛮心慌。 “戚少爷,您有事吗?” “你家小姐呢?”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阁楼。 “小姐她已安寝,不便见客。”小蛮有礼回覆,却换来戚仁杰一声冷笑。 “是吗?”他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小蛮一慌,连忙上前阻止。“少爷,明日是您与小姐的成亲之日,此刻不宜见面的。” 戚仁杰冷下脸。“下去!” “不行的,戚少爷!”虽然害怕,她也不能让少爷在婚前见到小姐的面容,那是不吉利的。 “下去!”他再度沉声斥退。 他声音里的冷冽直教小蛮寒彻骨髓,但一想到小姐……她仍是奋力阻挡,却被戚仁杰的利芒给吓退一旁。 望着掸袂远去的戚少爷,小蛮只能站在原地惶然不已。 ※※※ 门无声无息地开启,一抹白色身影随即晃至床前,凝望床上沉睡的容颜,脸上冷硬的线条渐舒缓下来,幽黑如潭的眸子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 望着她淡锁蛾眉的脸庞,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令他不自觉伸出手,犹若失魂似地抚上她紧蹙的眉尖,手上温热的触感令他心神一震,迅速收回的手霎时曲握成拳,不再留恋那张美丽、莹洁的粉容玉腮。 就在他身形一转,准备离开时,一道柔如轻风的语音随即荡入他的心房,令他猛然止步。 “为什么?”祈怜缓缓坐起身,凝望着他僵硬的背脊。 他无所动静,仍是背对着她。 “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是为了婚姻无法自主,还是你对我心生厌恶,既然如此,为何要答应这桩婚事,不干脆拒绝它?”祈怜将心中凝聚已久的问题一古脑的问出口。 戚仁杰转过身,凝神注视着她。“你想知道?” 祈怜垂下螓首。“这桩婚事虽是家父替怜儿作主,不过,你若真不想要,怜儿也不会纠缠你。” “这么体贴我?”他讥讽道。“还是你怕了?” 祈怜摇摇头。“你从未对怜儿做过什么,怜儿何须怕你,只不过……”她抬眸望住他莫测的黑眸。 那明灿水眸流动着万般柔媚,令戚仁杰的心神猛然一荡,若非他极力控制住,恐怕会不小心泄露了潜藏内心那不愿开启的一面,违背了想拿她泄恨的念头。 “只不过怜儿不希望这令你不快。”不曾察觉他的心绪起伏,祈怜低下头缓缓道出。 “我不快?”他走向她,端起她的下颚徐缓道:“你会读心术?”他声音不觉变冷。 “不!我不会!”他突然的靠近令祈怜心头一阵紊乱。 她不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热,心脏也跳得特别猛烈,但……似乎只有他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 戚仁杰锁住她的眼。“那你又怎会认为我不高兴?” 祈怜仓皇地别过眼,闪躲他炙热的注视。“怜儿记得,刚到府中时,你好像并不喜欢我,甚至……” “如何?”他柔声问。 “甚至还讨厌我。”她勇敢的面对他。“所以,怜儿不解,为何你还是要娶我?” “如果我说是为了报复呢?”他突然吐出的言语冷冽如冰,震得祈怜哑口无言。 他伸出手轻柔的抚触她柔嫩的肌肤。“若我说,我心里对你只有恨,而我的恨意已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你是否会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进入这想逃却逃不得、想躲也躲不得的地方。” 这极富吊诡的言语听在祈怜耳里,她并未感到恐惧,原本慌乱的心顿时变得安定,她望着他的眼神有着不解,还有……赤裸裸的疼惜。 “为何要让自己选择活在恨里,人的一生不是只有恨,应该还有期待与希望,你的心中若充满了仇恨,又如何看得到爱与希望。”她柔声道。 戚仁杰霍地一凛。“爱!?真是可笑。”他随即讥诮出口。 祈怜摇头。“不!我不知道为什么你非得让自己活在怨恨里,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爱的存在,只要你不逃避。” 无比坚定又满布着希望的娇容,法出一抹绝美的笑颜,令戚仁杰猛然松了手,他霍地转过身,拒绝相信她那犹若魅惑的诱言。 “那天是永不会到来的!”话一落,他猛然撤身离开屋内。 那股离去时所撒下的冷意叫祈怜浑身打起了寒颤,如同初见他时那般教她心栗,心窝竟没来由的泛疼。 ※※※ 新婚之夜,祈怜端庄娴静的坐在喜床上,等候着夫君进房。 一刻钟过去了,仍不见夫君前来,却听闻屋外轰然一阵声响。 “奇怪,下午不是晴朗无云,现怎会雷声大作?” 正在纳闷当儿,小蛮忙从屋外跑了进来。 “小姐,姑爷……姑爷他……” 小蛮的话瞬间被轰隆隆的声音给掩盖过去。“姑爷怎样?”轻揭起红帕,祈怜皱着眉轻问。 “啊!小姐,您不能自己揭下喜帕,这样是不吉利的。”小蛮忙走向前帮祈怜放下帕子。 “刚刚你说姑爷怎么了?” 小蛮的脸孔立即从慌张变成愤懑又难过,她急急的开口。 “小姐,姑爷他好过分,居然说……说……”小蛮略微停顿,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小姐听了一定会难过的! 看出小蛮的犹豫,她柔声道:“不必顾忌我,你说吧!” “姑爷他……他居然说要把您一个人丢在喜房内,不想与小姐圆房,戚老爷发怒骂姑爷,他却说若要圆房,不如老爷自己过来,甚至还说什么不怕染指您心中的仙女之类,戚老爷就说这是姑爷自己决定要娶妻的,不该如此不负责任,可是姑爷他却说……”小蛮再度停下,接下来的话令她脸红,她竟说不出口了。 “接下去说。”那掩在喜帕内的面容虽已覆上一层郁色,平静的口吻却未透露半丝情绪。 但微微抖颤的身子早已泄露了她内心情绪,只是小蛮忽略了。 小蛮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他说……您那单薄的身子,能满足他无穷的精力吗?别到时叫他倒了胃口才好。”小蛮一回气说完,瞧了瞧自己的主子一眼,却无法看穿喜帕内的面容。 祈怜静默无语,心口突地一阵紧缩,捂着胸口的她是连服侍祈怜甚久的小蛮也弄不清的。 “小姐……”望着主子动也不动的身子,小蛮不禁感到难过。 只见祈怜突然手一伸将蒙在脸上的喜帕迅速揭落,小蛮想要阻止,已然不及,心中却暗暗心惊,那丽容上愈是不见心绪起伏愈是教人担心。 从小服侍小姐,她怎会不知小姐表面愈是平静,就愈是有问题。 “小姐,您不可自揭喜帕的……” 小蛮话未歇,一道低沉的男音从屋外传进,紧跟着一阵惊呼声也随之响起,只见戚仁杰带着一票陌生男子出现在门口。 “是啊!何必如此迫不及待。”戚仁杰讥讽的话随之落下。 祈怜抬眸望向戚仁杰,只见他幽黑的瞳孔净是不屑、轻视与耻笑。 敛下眉眼,祈怜悄然藏起心中那份受辱的痛楚。 戚仁杰落在祈怜身上的目光仅是瞬间,转眼,他又恢复从容的态度走向祈怜,拉起她,轻缓的动作手劲却不小,惹得她险些叫出声。 祈怜蓦然瞅住他。 “你们不是想瞧瞧我的娘子有多倾国倾城,我说的没错吧!她这美丽如花般的容貌是世间罕有,我戚某人何其有幸能娶得如此美娇娘啊!”他的眼直勾勾地瞅着她,话是对着随他而进的男子们说的,但眼底满覆着讽刺直视着祈怜,令她一时无措的垂下长睫掩去慌乱不堪的双眸。 “戚兄,你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是啊!”此起彼落的赞美附和声不断传进祈怜耳中,然而祈怜心中却无半丝喜悦,脸上除了羞赧之色外,反添一丝难堪。 其中一人还迟顿的开口道:“戚兄,这样的美人想必是合你意才是,怎么刚刚你在前厅同戚老爷否认,怎样也不肯回房,若是我,早就飞奔而来,抱得佳人度过良夜春宵了。” 这话一出,立即得来他人的一阵欷吁与低声警告,却无端在祈怜心头划下一道伤痕。 那人赶紧噤口,暗自喊糟。 祈怜苍白的神色看进戚仁杰眼里,他的唇角微微扬起。 “是啊!这样的美人的确人见人爱,任何人也想与之共赴云雨,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不妨大方些……”他顿了顿,眼神变换诡谲光芒射向那三名男子,吊诡的语气教所有人都好奇的望向他,包括祈怜本身也忍不住抬眸望住他绝冷的侧脸。 就在此时,戚仁杰暗一使力,令祈怜猝不及防地跌进那些男人堆中。 “小姐……”小蛮惊喊。 “我把她送给你们吧!希望她能令你们满意。” 大家冷不防倒抽了口气,祈怜更是难以置信的瞪向他。 “你怎能如此待我?”他竟如此的污辱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活该他这么对她? 微带不满与责难的怒视却迎上一双锐利螫人的眼芒。 “我倒以为自己娶了一只木娃娃,原来我错了。”戚仁杰轻笑一声,脸上毫无愧色,反倒露出令人心寒的快意与得意。 “戚兄,你怎么这么对嫂子?”一名斯文男子扶着祈怜站出来说道。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 戚仁杰瞥一眼男子放在祈怜手臂上的大手。“她是我的妻子,我要如何对她,还须你们插手吗?” 霎时,现场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目光皆带着同情的神色看向祈怜。 一旁的小蛮忍不住出口替祈怜出气。“姑爷,你怎么可以对小姐这样。” 戚仁杰一转身,威慑逼人的冷芒直射向小蛮,怨是如何胆大也会被吓去七分魂魄。 “祈家带来的丫环也能够这么不分尊卑。”他淡淡说着话语,但眼里的冷酷却直教人打颤。 “就算我是奴婢也不能眼睁睁见自己的主子受到如此委屈而闷不吭声,保护小姐是身为丫环的责任。” 戚仁杰冷冷的盯视小蛮,就在大家屏气凝神的替她捏把冷汗时,突地一阵大笑扬起。 “好个胆大包天的小婢女,看来,如果我冒犯了你家主子,你是不是也会上官府告我残虐你家小姐。” 小蛮心中虽怕的不得了,却仍是想开口回嘴。 “小蛮,不得无礼!”祈怜用眼神暗示小蛮别开口,她不想让小蛮受到他戾气波及。 “可是,小姐……” “退下!”她轻斥出声。 “是!”她只好嘟着嘴儿站在一旁。 祈怜缓缓走近戚仁杰,站定在他面前。“如果娶我为妻让你如此丢脸与愤怒,为何你还要执意娶我。” 戚仁杰挑了挑眉。“这就是你应有的态度?对夫君竟用质问的语气。” “不!怜儿不是这个意思。”低下眼,他那锐利的眸光令她心慌。 他却用手捏住她精巧的下巴。“不是吗?记得我曾告诉过你,要嫁给我,你必须有足够的勇气与胆量,看来,你忘的不少嘛?”邪魅的眼加上森冷的口吻令祈怜一悸。 戚仁杰垂首对住她略显茫然的明眸。“不明白吗?我心中对你的憎恶与不齿,足够让你在后半辈子生不如死,就算你不想也来不及了。”眼神一转,他变得狰狞、凶狠,如欲索命的厉鬼。 祈怜冷不防双脚一瘫,若非他仍捉着她,想必自己已瘫坐在地。 她缓缓摇头。“为什么?”她坚决的意志逐渐泛起一丝悔意。 不知自己是否真能同这魔魅的夫君长相厮守了? “我真的让你如此憎恨?既是如此,何苦惹自己更加痛苦。” 他倾向前。“因为我不想放你自由,倘若我要入地狱,我更不能任你自在过活。”他一字一句的说出口,喷向她的气息,令她备感冷瑟。 祈怜身子忽地一震。“你我素不相识,我做错了什么惹你如此厌恶……” 他手上的虎口一紧,令祈怜因吃痛而扭曲着小脸。 “别妄想猜测原因,否则休想我会轻饶你!”他冷声低喝。 “你会吗?”她忍住痛楚迎视他噬血的眸子。“你心中既要置我于死地,你会留一丝空隙让我苟活吗?” 如此冷静无畏的言语沉入戚仁杰心底,反掀起一阵涛浪,望着她那柔媚中带着楚楚可怜的容颜,心底的小小角落正被隐隐撼动,只是他用冷绝的态度否认那可笑的反应。 “你这是在向我讨饶!?”捏着她的手臂,他脸上有着别具深意的神色,教人看不明、摸不清。 “你说是,那就是了。”柔柔的语音荡漾着无限无奈。 可这些话听在戚仁杰耳中却显然分外刺耳,只见他大力将她推向大红喜床,也震落了她头上的凤冠,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滑落床被,令屋内的一干人全都倒抽口气,屏着气息瞧着,个个惊艳不已。 “出去!”戚仁杰突然一声暴喝,令所有人瞬间一愣,随即他的锋芒射来,众人莫不慌忙逃离,临出门时还一致回过头暗为床上那美人提心吊胆着,深怕触怒了威仁杰的她能否活过明日。 “还不出去,难道要我动手撵人?”阴森的语调令人寒毛直竖。 再也没人敢再看祈怜一眼,只能在心中替她暗自祈祷了。 “你也出去。”戚仁杰目光落在伸手接住祈怜的小蛮低令。 小蛮拚命摇头,伸手挡住了祈怜,看到主子差点被摔在地上,她的心为她感到疼痛。 “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家小姐的。”小蛮颤着声说。 祈怜推开小蛮。“小蛮,休得无礼。” “可是小姐,姑爷他这样欺负你,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蛮,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小姐……” “怎么离开了祈府,你却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呢?”轻斥的话中含着懊恼与伤悲。 “小姐……别生气!我出去就是了嘛!” 临走前,小蛮还不舍的望着祈怜,又丢一眼警告的神色给戚仁杰,最后还是被他冷冽的眼神给吓退了。 “能将自己的婢女调教的这么有胆识,你倒也厉害,真是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婢女。”他嘲讽的撇嘴道。 “原谅怜儿教导不周,怜儿改日定会叫小蛮向夫君请罪。” “没有改日了。”他淡淡说着,拿起桌上的酒便喝。 “夫君这话是何意思?”眼见他喝下代表吉祥的交杯酒,顾不得心中的寒怆,只惦念着他话里的决心。 戚仁杰冷睬她一眼,仿佛在责怪她的愚昧。“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眼中无主的贱婢,我留她何用,再交由你手中岂不继续爬到我头上来。” 祈怜心中一慌。“不!你不能这么做……” 他大步一跨,扯住祈怜的身子。“不能,你有何资格告诉我能不能、可不可以怎么做?”戚仁杰眯起眼,阴恻恻的眸光暴射在她眼底。 顾不得身子的疼痛,祈怜仍是不能任他处置与她情同姐妹的小蛮,小蛮一旦落在他手上,她无法想象那又是怎样的折磨。 “小蛮是我的随侍丫环,为祈府所拥有,不是你戚府的,就算是惩罚,也该是交给我……呃!”话未完,一个大力的拉扯令她闷哼一声。 只见戚仁杰狠狠地用力扯着她乌亮的发丝,听到她呜呜地低鸣,他却扯得更紧。 “你在行使我的权利。”他俯身逼视她。 祈怜疼得眼儿全红了,她摇头又摇头,看见他一脸阴鸷,黑眸泛着怒光,她知道自己不该再触犯他的权威,但她如何也不能弃小蛮于不顾。 “放了小蛮好吗?”祈怜颤声说出口,眸子里早已盈上一波水光。 “你这是在求我?” “只要你肯放了小蛮,不管是不是乞求都无所谓。” 戚仁杰凝视着她蒙胧的水眸,突地将她再次拽向床,一手还扯着她的衣裳…… “你要做什么?” 祈怜苍白着脸,他却只是冷笑,手仍未停止拉扯动作,手力之粗鲁,甚至不惜弄疼了她纤弱的身躯。 虽是洞房花烛夜,可没揭喜帕,未喝过交杯酒,甚至是在争执、纷乱的情况下都不教她感到寒心、惧怕。 只是现下她捉不清他真正意图,他是否答应了她不为难小蛮?她不想在这种无措的状况下同他圆了房,再说,他的态度一开始便说清楚讨厌她,如今又…… 祈怜使着力气硬是挣脱了他的蛮力缩在床角,眼见喜服被他剥除,只剩一件单薄肚兜,一道羞涩的潮红立即蒙上她白皙的脸庞,只有微颤的身子泄露了恐慌。 “你不是讨厌我,为何还要如此待我?”她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意欲为何? “男欢女爱何须有感情,再说你的义务就是上床服侍我,不是吗?” 浪荡不羁的言辞令祈怜脸儿不由自主的染上一层嫣红,但毫无温度的口吻却叫她心寒。 祈怜慌忙地摇摇头。“不!不是这样,不该如此的!” 戚仁杰的神情掠过一抹不耐。“既然你唤我夫君,该尽的义务,你敷衍不得,难道喜婆没告诉你,行房乐事吗?”他一步步逼近她,行进时从胸口摸出一块白巾。 祈怜睁大眼,面对他的逼近令她心底深处渲出恐惧波纹,染上心房对住他那冰冷的脸孔、寒彻的心。 是的!他是她的夫,而她既然嫁予他,便应尽为妻之责,不管夫说什么、做什么,她确实不该拒绝、反抗,甚至要迎合、满足并顺从他。 可是……她的心感到好乱好慌,这样的自己又如何能够面对充满戾气又阴沉的夫君呢? 看着她那翦翦长睫下盈满水波的眸子充满无辜又不解地凝望着自己,戚仁杰忍不住一双拳头松了又紧,紧眯的双眼掠过一抹不为人知的诡光。 潜藏内心深处的记忆仿佛在扯动着他的思绪,但很快地又被他嫌恶的丢弃。 他甩落手上的白巾,捉住天人交战的祈怜。“良宵苦短,我也没耐性再陪你磨菇下去——” 话未完,不待祈怜有所反应,大手一伸快速解下她的亵裤…… “不要……啊!”痛不欲生的喊叫声瞬间回荡在充满喜气的府邸中,显得极其讽刺与突兀。 此时,空中突然又暴响了一记闷雷,和着祈怜痛苦的哀鸣,竟是分外的凄恻、吓人。 只是没人听闻、察觉……… 第四章 天方亮,祈怜无神地坐在床上一夜无眠,低垂的脸庞泪痕未干,身上如撕裂般的痛楚提醒了他昨日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身上蹂躏,丝毫不顾她的哀求。极度的刺痛随着一下下的抽动鞭笞了她全身,惟有咬着牙忍着那一波波痛彻心扉的感觉直到结束。 想起他临去前那全然冷绝的背影,心口的疼痛更甚于身体,祈怜无言地仰首望天,有谁能告诉她…… 她究竟犯了什么大错,会落得夫君这般冷情对待? 现下,她又该怎么办? “叩叩!”门板响起的声响令她回过神来。 急忙藏起悲苦的心绪,祈怜困难的下床收拾一地的混乱后,重新坐回床上。 “进来吧!小蛮。”她轻声唤了唤。 推门而入的却是一名不曾见过的女婢,祈怜突然想起昨夜戚仁杰说过的威胁话语…… 不顾身上的疼痛,她忙起身捉住那名女婢。“小蛮呢?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来的人不是她?” “我不知道,是爷叫我来的。”婢女面无表情的回答她。 “是他对不对……他把小蛮怎么样了?告诉我,请你告诉我好吗?”祈怜一脸焦急的问。 婢女摇摇头。“夫人,别再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去哪儿了。” 祈怜一脸死灰,颓丧的跌坐下来。 他怎能那样做?是她害了小蛮,若非小蛮为了她冒险顶撞他,也不会遭受处罚。 “夫人,请梳洗。” 祈怜望了望婢女。“告诉我,爷现在在哪里?”现下只有去求他释放小蛮了。 婢女犹豫着,待在府中多年,早晨爷最可能待的地方就只有书房,但也最忌讳别人恼他,如果告诉了夫人,爷若责怪下来,她也难逃惩罚,今早她才听说有一名丫环因以下犯上而被关在柴房内不许吃喝,她该说吗? 祈怜看穿了她的心思。“请你告诉我爷在哪里?我不会让他得知是你泄露他去处的。”她顾不得身份纡尊降贵的请求着。 “这……”见祈怜急切担忧的模样,那婢女不由得心一软。“夫人,您真的不会让爷晓得是我透露出他的行踪?”她不放心又问。 “不会!” “爷现在可能在书房,可是他……啊!夫人……怎么话没说完,人就跑了呢?” 望着单薄消瘦的身影,这才记起,她忘记提醒夫人加穿衣服了。 ※※※ 祈怜忍着浑身酸痛一路奔至“静心斋”,揣着一颗焦虑的心来到门前,无暇顾及俗礼猛然推开门。 跨入门槛才一抬眼,只见里头除了书柜桌椅,哪有威仁杰的身影,就连炕上也无一个影儿,她心底不由得慌了。 “谁允许你私闯进来,难道你的眼里没有规矩吗?” 在祈怜急如热锅上之蚁时,一道森冷的斥喝声刷向她背脊。 旋过身,她的目光在触及他那双锐如寒芒的眸子时,急切的心让她忘却恐惧。 “你把小蛮关到哪里去了?”她焦急的问。 他只是冷冷瞥她一眼,不理会祈怜的询问径自踏进书房。 祈怜转身也跟着他走进,才踏进门槛,冷不防一道冰冷的声音随即落下。 “出去。” 祈怜被这道冷喝一吓,伸进的后脚险些绊着,她忙扶住一旁的木桌以稳住摇晃的身子。 祈怜抬起眼望着端坐在炕上的他。“为什么你要骗我?” “出去!”他再度赶她。 “不!除非你释放小蛮。”不见小蛮安全,她心难安哪! 祈怜趋前一步。“你对小蛮做了什么?你不是不再追究小蛮的无礼,为何我一醒来就看不见她,你到底……” “住口!你这是在质问我吗?”他俊眉一耸,眼露凶光。 祈怜垂下眼。“妾身不敢。” “好个不敢!没我的允许你擅自闯入,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他扯唇冷笑。 “我……”她嗫嚅着,心中的不安随着他语带双关而渐形扩散。 戚仁杰犀利的双眸射向她僵持的身躯。“还是认为有老头为你撑腰,就可以对夫君无所忌惮?” “不!”面对他炯炯逼视,她慌乱的摇头。“我只想知道小蛮在哪里,并非依恃爹爹违逆夫君,只是……”她大胆的迎向他。“你能否宽恕小蛮,饶了她的无心之过?” “不行!”他想也没想的拒绝。 “你答应我的,怎……可食言!?”轻柔的语气透出一丝不满。 戚仁杰俊眉一挑。“我不记得曾答应你什么,况且,对一个言行悖逆,无视主仆身份的冒上者,就该处予责罚。” “可是……昨夜你明明……” “那又如何,圆房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怎么?你以为同我睡过就有权干涉我处置下人?”他剑眉一挑,目光冷湛。 他那寒冰似不带任何温度的言语,狠狠刺进祈怜脆弱不堪的脊骨,教她身子微微一颤。 她抬起更加苍白的面容。“让小蛮回到我身边,好吗?”凭着最后的希望,她……只能央求他了。 戚仁杰默然不语,更令祈怜焦急。 半晌,他突地起身大步迈向她。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逼近令祈怜本能的后退,戚仁杰伸手握住了她的腰枝。 “你凭什么要求我。”他单手捉起她低垂的下颚。“如果我不放呢?” 她猛然一僵。 “那丫头胆敢藐视我的权威,她就该死!” 他冷冽的语音令祈怜倒抽口气。 “不!你不能这么做?”她急得脱口而出,捉住他的衣袖慌道。 他眯起眼。“在戚府,我就是天,没有人可以颠覆我的决定。”他施重手劲。“就算你顶着戚少夫人的头衔,也不行!” 他突变狰狞的面目令祈怜心惊,才眨眼间,本就冰冷的夫君变得更加可怖。 “要如何你……才肯……将小蛮释放?”她极力忍着下颚的痛处低问。 对住她闪着痛苦的眸子,阴冷的眼瞬间掠过一丝诡谲波光。 他霍地松开手。“要我放了她,可以。” 贪婪求取呼息的祈怜,听了戚仁杰的话随即面露喜色,但—— “除非你服侍我,直到我满意为止。”魅惑诱人的嗓音轻慢挑拨着祈怜内心深处的细微神经。“服侍!?”她大眼里漾着茫然。 “怎么?不愿意。”他盯着她的水眸道。 “不!我答应你任何事,只要你肯放了小蛮。”望着她焦急的脸庞,他问:“任何事?” 敛下脸,她点点头。 “为了个婢女如此委曲求全,值得吗?”他幽幽低问。 祈怜抬起明亮柔美的眸子望进他漆黑幽暗的眼。“小蛮虽是丫环,却也是我重要的亲人。” 的确,从小时候起小蛮便忠心耿耿的随侍在身旁,如今也是她仅剩的亲人了。 “亲人?”戚仁杰喃喃咀嚼这两个字,仿佛在思索其中的含义,清冷的双眸迅速蒙上一层阴惊,脸庞更形冰冷。 视线再度调向她满覆担忧的粉脸,他撇唇轻笑,可这笑搭在他那张阴沉至极的俊脸上,更形晦暗。 “就因这微不足道的理由,你就甘愿任我使唤?”他倾向她,眸光阴诡。 “既是如此,也没你后悔的余地了。”话一落,戚仁杰旋即转身入座。 “过来这里!”他命令道。 祈怜虽心有疑虑,却仍缓缓走向前。 “走近一点,站那么远做什么。”他突然一喊,令祈怜的身子忍不住一退。 他不耐的伸长手将她一拉,令祈怜整个人跌坐在他身上。 “夫君……别这样……”她挣扎着欲下炕。 戚仁杰反而捉住她柔软纤腰。“再动就别想我会放了那丫头!” 这一威吓果然令祈怜安静下来,他隐约传来的男性气息伴随那沉窒的压迫感,令她忆起了昨日犹若梦魇的一夜。 外表虽要力图平静,但她心底却抖得犹如风中枝叶。 “服侍的第一要件便是先取悦我。”忽视她脸上娇美的酡红,他直言无讳道。 她轻颤。“妾身不明白,夫君要的取悦是什么?” “不懂吗?”他嗤笑一声,挑起她的下颚。“那你的意思就是想学了。” “夫君……” 语未出,一道娇嗲的语音忽地飘来。 “爷……听说你唤我……”绿儿的声音在见到在场的祈怜时便止住,目光迅速闪过一抹妒嫉。 调过眼,她心口不一的道:“对不起!爷,绿儿不知夫人也在场,绿儿先行退下……” “过来!”他盯视祈怜茫然的眸子轻唤。 绿儿望着戚仁杰,意会到他是在叫她。 “是!”绿儿走向前。“爷有何吩咐?” “脱掉衣服!”他命令道。 他突如其来的指令霎时令在场的两人倒抽口气。 戚仁杰冷眼一扫,绿儿惟恐主子生气,只好当着祈怜的面将身上的薄纱卸除,本就穿着暴露的绿儿,一卸下薄纱,里头仅剩下一件肚兜与亵裤,等候下一道命令。 戚仁杰单手将祈怜抱下炕。“我亲爱的夫人,你就站在一旁看看……”他一顿,黑眸净是邪魅诡笑。“真正的取悦究竟是怎么回事。”轻佻侮慢的口气缓缓吐出。 他的话让绿儿顿时一僵,更让祈怜脸色发白。 他是故意羞辱她,想让她知难而退!他知道她为了小蛮不管什么事也会答应,却要用此种方式来污辱她,难道…… 她突然睁大双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端倪,那不在乎的神情似乎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某些讯息来印证她心中的臆测。 他扣压小蛮的用意真是如她心中所想的,只为了折磨她而…… 为了什么他要这么做? 戚仁杰唇瓣淡出笑容。“绿儿,我的话,连你也不从了吗?”他的视线落在祈怜惊愕的脸上。 “爷……”绿儿眼含怨妒的瞪着祈怜,心里怎会不知爷心中的用意。 未待绿儿有所动作,戚仁杰竟一把拥她入怀,大手扯开她身上惟一遮掩的抹胸,扯下她身上的亵裤,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此刻绿儿已然一丝不挂。 乍见此景,祈怜双脸臊红,别开窘迫的双瞳。“想要长久待在戚府,不能取得我的满意,只会替自己找罪受罢了。”他别具深意的盯住祈怜的表情变化。 祈怜猛然回视他,只见他唇畔勾着一抹吊诡的笑痕,眼神正无言的透露出话里的含义。 她霍地一惊,仓皇转身。 “想走!?你不要自己‘惟一’的亲人了吗?” 他轻柔缥缈的嗓音荡漾着一股窒人的氛围,回绕在满是檀香的室内,令她几乎窒息。 木然的转身,她逼自己毫无知觉的面对即将到来的羞辱。 绿儿见状,深怕爷一怒之下将自己轰赶出府,开始大着胆子伸手解开戚仁杰的外袍、单衣。 纤纤细手贴上他精壮赤裸的胸膛,绿儿跪坐起身,主动送上丰硕巨乳摩蹭着他俊逸的脸庞。 这几近放浪的行径,教祈怜只觉得脑子轰然作响,霍地一阵空白。 她无暇理解他这么做的缘由,过于狂烈的视觉刺激,几乎让她转身就跑。 男女赤裸交缠的身子仿佛在眼前放大,忽然她思及未来他也会如此待自己时,祈怜的心瞬间一缩。 戚仁杰的眸子变得幽暗,他紧紧盯视着祈怜,仿佛他身下的人儿不是绿儿,而是娇柔羸弱的她。 “我要你巨细靡遗的记在心里头,不准漏掉任何一个。”他语带威胁道,令不知不觉便退到门口的祈怜赫然止步。 还未自他的话语中恢复神智的她,视线触及绿儿的举动时,身子随即瘫软。 “不!”她惊叫出声。 祈怜只能捂着唇,倏地睁大的眸子覆满惊恐与浓重的悲切。 天啊!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心口那一阵阵的紧缩拧得她几乎难以呼息,体内奔窜的酸涩随着眼前的一幕幕男女交欢而涌至喉口,原本的恐惧转变成悲痛欲绝。 她的脆弱无助教戚仁杰的心一阵紧缩,可他却故意忽视,并用着更恶劣的言语抵制内心那阵阵波动的心绪。 “我青涩的夫人,看清楚了吗?这就是真正取悦男人的方式,也是你该学、该做的,想让我满意就得多跟绿儿学习学习,别只会躺在床上让我倒胃口。”他残酷的续道。 看到这里,祈怜简直快崩溃了。 “不!够了……够了……”祈怜痛苦的闭上眼,猛然的摇着头。 她的心一阵又一阵的紧缩,捂着疼痛的胸口,不愿再看那污秽且令她心碎的画面。 她可以视而不见,但防不住的是耳畔那一声声急遽的喘息,挥不开的是室内欢爱的气味,硬是绕在她身上久久不散。 天啊!这是她的夫君吗? 是她将来得依恃一辈子的相公吗? 此情此景叫她情何以堪哪! “不!求你们停止……停止……够了……”她无法遏止的叫出声,拚命摇晃着脑袋瓜,泪珠儿随即滚落粉颊。 那不堪一击的身子眼看就要如落叶般飘落,只见他眼眸一眯,突然放开绿儿,在斥退绿儿的同时纵身接住了祈怜。 祈怜不住的哭着,摇晃的脑袋企图摇去那驱之不散,硬是在她脑中盘桓的欢爱画面…… 戚仁杰蹙着朗眉,眸中闪过一丝不欲人知的错愕,伸手将她的小小头颅硬是压在自己胸口,那断断续续如猫咪般呜咽的哭声竟惹得他有些无措。 “该死的!”他狠狠低咒一声,不知是骂自己或怀中的佳人。 一切宛如乱了序,原有的恶意折磨竟变成柔情安抚。 这样的转变令戚仁杰的脸色更加阴鸷,无法理解自己将她拥搂入怀的心态为何。 久久…… 祈怜哭累了,抬起一双漾着水雾的眸子,在对上戚仁杰略显迷茫的眼时突地一惊。 她慌忙的趁他失神之际挣脱紧锢的圈口,这才发现室内不知何时仅剩他们两人,原本飘散四周的欢爱气味早已不见。 戚仁杰再度伸手拉她入怀,祈怜则是手忙脚乱的急欲挣开他。 “别考验我的脾气,否则我就马上要了你。”他哑声令道。 祈怜突地停止挣扎,仰起楚楚娇容望进他幽黑如潭的眸子。“别再折磨我了,我受不住,我真的受不住了!” 见她娇红如花蕾的唇瓣逸出声声恳求,戚仁杰犹若失魂般地俯下身,攫住那慑人心魄的樱唇,狂猛、激烈的吸吮、逗弄,无视怀中人儿的挣扎,肆意掠夺属于她的味道。 如此刚中带柔,急切悍然的夺吻令祈怜惊愕的愣住,无法阻止他硬是撬开她的粉唇窜入,进而掠取她唇内的甘甜蜜津…… “不……嗯……” 他的强悍教对男女之事甚为青涩、生疏的祈怜感到头昏脑胀,几乎无法抵御他带给她的阵阵酥麻,也止不住体内混乱奔驰的心跳,随着他忽深忽浅的啄吻而悸动不已。 就在她半昏半醒之际,他忽然放开她红肿的唇瓣。 他的眼掠过一丝懊恼,霍地起身,快得令祈怜险些跌落地面,怔忡的盈盈水眸,无所适从地望住他冷然的背影。 回过神,她才知道得唤住他翩然远去的身影。 “夫君……” 不顾她的叫唤,戚仁杰愈行愈远,颀长的背影似乎透露出一股惹人心疼的孤寂与落寞。 瞧望那逐渐消逝的白点,祈怜竟失了神…… 第五章 遭到戚仁杰莫名斥退的绿儿,一回到西宁园,胸中狂烈的妒火与未得满足的欲望,令她美丽的脸庞瞬间扭曲,吓坏了早已等候一旁的小青。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梳洗。”才一落坐,她将满怀的怒气转移到小青身上。 小青战战兢兢的走向前整理着绿儿凌乱的发丝,她是绿儿在外头一时兴起所买下的丫头,她的机灵与聪颖也让缘儿视为心腹,见绿儿满是气愤的脸孔,她虽是心惊倒也小心翼翼。 “我要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她睨着镜中的小青一眼。 “爷昨夜根本未曾碰过夫人。”小青急急回复。 “你怎么知道?” “我在过来的路上碰到了夫人房内的侍女……”她开始将如何从侍女手上发现未沾血的床巾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所以,我敢肯定爷和少夫人根本未曾圆房。” “是吗?”闻言,绿儿难看的脸色这才稍稍露出喜悦。 “是的!其实这事非常明显,少爷讨厌少夫人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那天少爷带着一票兄弟到新房去,当众给少夫人难堪的事早已传了出去,我还听说老爷为了这事还气得想回山上去呢!” “哦!这么说,少夫人在爷眼中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可言。”可刚刚爷的态度仍是让她感到不安。小青看穿绿儿的疑问,眯眼笑道:“其实小姐不必对少夫人有所顾忌,谁不知道在府中少爷只疼您一人。那个少夫人不过是有名无实的空壳,根本不足为惧。” 绿儿听了不禁眉开眼笑,这下她都明白了,原来爷是要让少夫人认清自己的身份,并表示其实爷只在乎她绿儿一人,这无非使她的地位又大大提升了,但…… 思及那女人美丽绝尘,让女人看了会自惭形秽的面容,绿儿仍是感到如芒刺在背。 不行!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将此女赶离府中,绝不能任她留着来危害自己在爷心目中的地位。 再说,少夫人这个位置原本是属于她的,那女人凭什么来跟她抢。 她眼中露出一抹恶毒光芒。“小青,该用什么方式好让那女人无法在戚府生存下去?” “小姐,我这边倒有一计!”小青露出阴险的笑容。“我们可以先让那女人无颜留在戚府。” “若不行呢?” “那我们到时就再下一帖重药,让少爷休离她。”她附耳说道。 随即,绿儿与小青相视而笑,各怀鬼胎的两人恨不得此刻就看到祈怜凄惨的下常 而她们的计谋确实在府中酿起了轩然大波…… ※※※ 雪梅阁 清朗皓月分外明亮照人,倒映湖中随着水波盈盈荡漾,渲出一波波的水光。 祈怜身倚亭柱,低垂的眼睫颤动无限凄楚,抬眸望月,她不由得深深一叹。 小蛮至今尚无消息,自那日书斋后已过了三夜,却不再见到夫君的身影,然而那夜夜蚀人的哭声,却是不曾间断的伴随着冷风凄凄,侵蚀着自己的神经末梢,如同初到戚府时所听闻那般。 无力再去探寻那声音究竟从何而来,或许那只是来自她内心最深层的悲哀吧! 只是这样不安又孤寂的岁月真是她未来日子的写照吗? 一阵秋风缓缓拂面而来,令祈怜一阵昏沉。 长久以来悬在心弦的担忧仿若被这道微风无意吹落,困意随即袭向祈怜,令她不知不觉闭上双眼。 一道白色身影了无声息的站定在她眼前,戚仁杰凝望着她绝丽姿容。 长臂一揽将她稍嫌单薄的身子拥在怀中,手上的轻盈令他忍不住皱起云眉。 拥着她走进屋里,落坐在床畔,阒暗的目光在瞧着眼前虽是熟睡却仍锁着愁眉的祈怜,他的心竟掠过一抹怜惜。 单只望着她,体内的欲望就源源不断的摧毁着他的意志,在身心交互的冲击下,他不自觉收紧臂力,令沉睡中的祈怜发出一声嘤咛。 他的下巴轻靠在她柔滑的发丝上,手指依恋地滑过她细柔的脸庞,游移在她红滟滟的娇唇上。 这是他曾恣意品尝的柔美馥地,也是叫他几乎失了魂的罪恶泉源。 本不该再对她多所留恋,而让她独守空闺、守活寡也是自己故意折磨她和爹的方式。 只为抚慰心中那长久沉淀的恨潮,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惹起他心底前所未有的波涛,她的泪水竟无端唤起他沉寂许久的灵魂。 原本尘封心里已久的记忆永不被开启,然而,她的出现却唤起他体内极欲复苏的复仇因子,激起他不愿想起却仍得硬生生面对的记忆。 但—— 既决心要她生不如死,自己此番举止岂不可笑! 他何必管她是否被冷风侵袭而感染风寒,抑或愁对月色所透露出的无助面容。 何不依原意寻找绿儿慰藉生理上的需要,根本不须再理会她的生死存活。 话虽如此,在临走前仍为她温柔盖上鹅绒被的戚仁杰,还是无意间流露出不为人知的关怀…… ※※※ 戚府后山禁地 冷风阴飒飒地吹着,随着森冷寒意带来令人发毛的诡异氛围,凄厉的风声像是某人间歇的哭泣与无止尽的叹息。 这里是戚府最阴暗的地方,也是无人敢踏进的禁地,只因谣传飘浮十年不散的阴魂让人胆怯心惊,方圆五里内根本无人敢涉足。 一缕白影犹如鬼魅般轻盈地晃进,无声无息的飞入残败的竹屋内,来人面容阴鸷、晦暗,他外袍一挥,瞬间尘沙纷飞。 他冷凝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墙上的一幅画像,由于岁月的累积加上曾被人恶意的糟蹋,那幅画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美丽光华。 但这并未让戚仁杰有所阻碍,反倒是轻而易举的将美人的五官与风韵一点一滴的在脑海逐渐浮现,甚至越来越清晰,内心深处的漩涡逐次往下扩展,毫无保留的吸去他所有灵魂。 突地,他大步跨向前扯下图像如发疯似的撕毁揉烂,然而却摧不毁脑中那抹盈满无辜与悲伤的水眸。 他发出一声狂吼,拳头毫无预警地愤力槌打竹墙,连岔开的竹子插入掌中也不自觉。 黝黑眸子里是无限的哀戚、挫败,一瞬间,意气风发的俊脸一黯,脆弱与无助让他整个人犹若失了力量的狂狮,踉跄的跪落在地。 黑暗中晶光闪烁,此时的戚仁杰戾气早已不见,像个失去母亲的孩子般发出间歇哭声,与喃喃低念的歉语,他满怀罪恶的仰天狂啸,仿佛在祈求娘亲的谅解…… ※※※ 祈怜在床上翻转着,如何也无法入眠的她,索性起身,披着外衣走出屋外,望着天上黯淡星光,她幽幽一叹。 突然那阵纠缠她脑中许久的呜咽声再次响起,她轻皱眉头,拢紧衣裳循着声音走去。 走了一段路,无意间却让她走到无人之境,四周空荡苍茫的景色令她备觉萧索冷瑟,虽然眼前漆黑寂寥,但祈怜的心却没来由滑过一丝悲怜、凄恻。 当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竹屋,一股无形的牵引诱使她缓缓走近,她犹豫片刻,随即伸手推开门。 周遭黑鸦鸦一片,伸手难见五指,祈怜却意外地能清楚看到蜷在地上的戚仁杰,她心中不由得深深惊骇。 这……是幻觉吗? 眼前这个落寞孤寂,惹人心疼的男人是她那不可一世、霸气慑人的夫君吗? 她轻挪身子走向他。 “夫君……” 他背脊瞬间一僵。 “夫君……是你吗?”她不确定地又问。 “别……别过来!”沙哑的嗓音似已无力。 这声音令她心中狠狠一揪。“夫君,你……怎么了?”她仍是走近他,伸手欲触碰他。 他却一把将她狠狠挥开。“出去,”他暴喝。 “夫君,我……” “我要你出去,听到了没有?” 他的狂喊失去了平常的阴沉,泄露了所有的情绪。 “不!夫君,请别赶我走。”祈怜乞求道。 不知为何,她不想放他一人,执意要留下来陪着他,却不知这样的戚仁杰是不想让她看到的。 戚仁杰闭了闭眼,拳头紧握。“你留下来做什么?你不配也没资格留在这里,再不走!别怪我手下无情。”他低声威胁。 抖颤的语调让他的威胁减弱,她的到来着实令他来不及收拾悲伤的心绪,此时,在她面前,他已失去所有的武装、戒备,天知道,他十年来小心翼翼藏起的真实情怀此刻完全不设防。 她是他惟一不愿透露出内心情感的人,却没想到自己所做的努力全然失效。 他神情狼狈的瞪住她。“你走是不走!” “不!为什么怜儿不能留下来,你是我的夫君,难道怜儿不能抚慰你的不安,分享你心中的苦吗?” “住口!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不安、什么苦,别以为你进来这里就能够如此放肆的干涉我的情绪、忖度我的心思。” 祈怜不由分说的上前攀住他低垂的肩膀,苦苦哀求道:“你别打发怜儿走,让怜儿陪着你,好吗?” “不……” 他的拒绝因为颈项传来的湿热蓦地停止,脸上覆满愕然与难解的阴郁,缓缓的转过身,不期然的将她拥入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大胆,为什么你不再怕我,硬是要挑战我的威严,私自闯进不该进入的领域,难道你非得紧紧纠缠着我,怎样也不肯放手吗?”他喃喃低吼,仿佛要将内心的压抑借机宣泄出来。 他紧紧的将祈怜搂着,几乎令她呼息困难,可祈怜却毫不在乎的任由他抱着自己,就算因此没了呼息也无所谓,只因这样的夫君令她好心疼啊! 祈怜伸出手抚着他俊逸的脸庞,颤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捉住她的手。“你根本就不该出现,这一次你又要带走什么?你拥有幸福、快乐的家,又何必硬是要来这里打乱我平静的生活,你到底是什么用意?”他失控的说着。 “成为你的妻子。”祈怜抬起楚楚双眸凝视他幽暗的眸光。“记得吗?这是我们两家的约定,我一出生就注定是你的妻,是伴你一生一世的娘子,而这个……”她从胸口拿出一块晶莹透亮的玉玦。“让我决定永远与你相系,不弃、不离,不管你心中是喜、是悲还是怒,我都要紧紧守在你身旁,永远不轻言放弃。” 她柔柔的低喃轻轻荡进戚仁杰沉寂、萧瑟的心房,带来丝丝暖意,奇迹似的修补好他心中的残缺,摧毁他才筑起的防卫。 “不弃、不离!?”他喃喃低念。 祈怜伸手环住他炙热的颈项。“是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永远不弃、不离。”她保证道。 在这一刻,祈怜才知道原来她对他的眷恋有多深,深到自己都无法控制,她不知道这份情愫是何时开始滋长,但当她看到原先满是霸气的夫君变得如此脆弱不堪时,她整颗心是紧紧拧住,再也无法忽视对他真正的依恋。 突地,他仰头狂笑数声,笑得凄怆又悲凉,笑里的绝望螫疼祈怜的心。 “你以为这样我就可以不再折磨你吗?还是认为我会屈服在你刻意伪装的温柔里,然后再狠狠的将我踢开。”他止住笑,眼里含着极度的自嘲。 他的视线旋即落在她身上。“其实,我非常的恨你,而我也应该恨你,不该如此轻饶你,让你过得如此轻松、自得,但我却不该……”他霍地噤口,仓促的别过脸。 “不……你不会……你根本不想恨我是不是?否则你不会娶我为妻,其实在你心中需要有人陪着你、伴着你……”祈怜幽幽的说出口,泪水已盈襟。 手心传来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水渍令他失措的捉住她的肩,拚命的摇晃着。“该死的!我不要你的怜悯,收起你那虚伪的泪水,听到了没?” “不!不!”祈怜不住的摇头又摇头。“你怎能这么想?我是你的妻,你的妻啊!不管在你心中有多么的讨厌我,我是你的妻子是不变的事实,为什么你还不能敞开胸怀接受我,我不要看你难过受苦啊!”祈怜也跟着叫喊,企图让他别再将她赶在心门外。 够了!够了!她不想再被他恶意的冷落一旁,当她知道自己的心情后,她再也不想让他独自承受那不知名的苦痛与绝望。 戚仁杰脸色一阵苍白,他垂落双手,无力的颓坐在地。“你无端端的跑来这里,告诉我一些动人、惑人话语,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你那个‘惟一’的亲人?还是要取回属于妻子的权利。”他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挣扎。“若是这样,我会放了你的女婢,让她回到你身边去。”这是他惟一的限度,再多也不可能了。 “不!”祈怜紧紧捉住他。“我只是想帮你脱离苦海,让你不再寂寞、孤苦,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呢?”她急得泪掉的更凶了,这一刻她竟比他显得更加悲痛、可怜,她的身子随着啜泣而不住的颤抖。 他突然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想要帮我,好!我看你怎样让我脱离孤独……” 话未落,他竟大力撕裂她身上的衣裳,扯下她的亵裤,忽视她因寒冷而颤栗的身子,卸下她惟一蔽体的肚兜,霎时两团浑圆的胸乳弹跳而出,震出一圈圈乳波,极度挑逗他所有欲望。 “不,夫君……别……”祈怜羞愧的遮上又掩下,就是遮不住身上敞露的春光。 “你不是想抚慰我内心的空虚,这样忸怩又要证明什么?”他恶毒的说,用力握住她娇嫩的臀部,按向自己滚烫的欲望。“你知道该怎么安抚男人孤单的心吗?这个就是最好的一帖药方了。” “你……”他怎能曲解至此。 她无法置信的望着他,企图说服自己他这是为了赶走她的关心而展现出来的诡计。 可是她却无法从他阴暗的表情中看出任何端倪,反倒是被他眼中的炽热几乎烧灼了双瞳。 “你懂我的需要吗?还记得新婚之夜……我要像上次那样的强占你!”他眼中闪着邪恶的光芒。 祈怜浑身一震,身子不断的发抖,她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他话里的暗示。 就在她慌乱不安时,一股腥臊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她的视线随即扫向他紧握在胸的手,她焦急的捉起他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她急急的问他,凝视伤口的眼睛更热了。 他错愕,随即想抽回自己的手。 那个痛,他早就忘了,借着微弱的光芒,他看到手上的伤还有她白皙嫩乳上的红渍。 “别动!你难道不知道这伤口不治可能会造成的后果吗?”她似乎语含责备的说。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他硬是要抽回手,反被她强制的捉祝 “我是你的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见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的手掌,仔细挑起夹杂其中的竹屑,并轻轻擦拭他手上的血渍。“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居然任由伤口流着血,就算你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因失血过多而倒下啊!”她叨念着,慌忙地摸索着随身携带的药瓶,之后慢慢的将药粉倒在伤口上。 戚仁杰面露讶异的望着她,刚才的阴霾转换成困惑与惊悸。 她唠叨责难的态度倒是头一次看到,有别于平常虚弱又恐惧的模样,她话语的温柔,和细心照料着他伤口的样子,令他冷硬的心渐渐软化。他安静的看她将自己的手包扎起来。 “别让自己再受伤了,好吗?”她柔柔的说。“除了这道伤口,告诉我,还有哪里也受了伤?”她开始摸索着,虽然此刻已有微弱的月光,但她还是找不到其他的伤口啊! 祈怜揣着担忧的心搜寻着,摸索的手冷不防被戚仁杰捉起。 戚仁杰深深的凝视她,望住她水光潋滟的眸子,深幽的黑眸似乎交织着复杂难懂的光芒。 突地,他不自禁的低下头,毫无预警的含住她红嫩的唇瓣,深切狂热的吸吮、舔舐她的唇,祈怜被这突如其来温柔的吻,感动的轻颤,她不自觉的逸出一丝嘤咛,令戚仁杰顺势探入她甘美甜蜜的馥地,攫取她小巧的丁香舌肆意纠缠、逗弄…… 什么仇恨、怨愤、折磨、残心对待,戚仁杰已完全不想去理,此刻他完全醉了,醉在她的美、她的娇柔、她诱人的体香中。 他只想要她。 所有的恩怨情仇在她不经意瓦解他积压的情愫时早已抛却一旁,什么也顾不得了。 ※※※ 他把她累坏了!戚仁杰望着她绝美的睡容想着。 他知道今夜释放了太多的热情与温柔,但也只有这一次了。 她莫名地闯进这个禁地,就如同她不期然地闯入他的生命般,让他疼痛、不安又无措。 戚仁杰伸手抚触她柔如凝脂般的脸庞,指腹恋恋流连在她光滑的嫩颊、娇俏的鼻翼与尝之千遍也不厌倦的樱唇,那细腻柔滑的触感令他痴恋不已。 他霍地痛苦的收回手,闭上双眼。 “娘,告诉孩儿,我该怎么办?”他在心中狂喊不已。 当他睁开眼时,又再度恢复成那冷酷、无情的戚仁杰…… 第六章 第二日一早祈怜醒过来时,戚仁杰已经不在了。 意会到自己是在雪梅阁里,令她不得不怀疑昨夜的一切只是错觉。祈怜幽幽的凝望窗外的晶莹朝露,心底掠过一丝怅惘。 “小姐!”含欣若狂的声音霍地传来。 祈怜回过神,柔眉愁云不再,脸上喜色乍现,她匆忙下床。 “小姐!”小蛮的身影在踏进屋内的同时,扑进了祈怜怀里又哭又笑。 “我好想您喔!小姐!” “小蛮,真的是你!”轻捧起小蛮的脸蛋,祈怜细细端看着她。“你受苦了!”她心疼道。 小蛮摇摇头。“不!是小蛮没用,没能保护好小姐,让小姐受了不少委屈……” 祈怜轻拭去小蛮的泪水。“说什么傻话,人回来就好。”她牵起小蛮的手并且坐下。“这阵子他……可有为难你?” “他?小姐是说姑爷吗?”小蛮摇摇头。“刚开始,姑爷把我关在柴房自省,后来的日子,我都在府里的灶房帮忙,可能因为小蛮是少夫人随身丫环的关系,那里的人对我挺好的,不过……小蛮可想死小姐了,几次偷偷回来,还没走近就又被捉回去……”说到这里,小蛮便一脸气愤。 “不过啊!可能是吴总管看小蛮想小姐想得紧,所以便放了小蛮,不然,这会儿搞不好还见不到小姐哩。” 祈怜望着她,神情恍惚着。 “小姐,你怎么了?”小蛮担忧地叫唤着突然失神的祈怜。 “呃……没什么,只是见你回来太高兴了。”祈怜握住她的手,展颜一笑。 “是啊!能回到小姐身边真是太好了呢?不过小姐……”小蛮突然一顿,眼睛直在祈怜身上绕啊绕。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那天的洞房花烛夜,姑爷可有对您……”小蛮红着脸嗫嚅道。“那日小蛮在园外仿佛听到小姐的叫声。”若非被吴总管看着,她差点就闯进房内救小姐了。 祈怜脸庞瞬间一凝。 回想起那日他狂霸的对待,又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夜他的温柔缱绻。 见到主子脸上的羞怯,小蛮笑开嘴。“小姐,看您的样子,好像爱上了姑爷哪!” “小蛮,你……在瞎说什么?”祈怜脸色更红了。 “小蛮可没胡说,自老爷过世以来,小蛮好久未见小姐笑得如此开心了呢!”小蛮将祈怜扶至镜台前说道:“而且,小姐您看,您现在的脸色可比初抵戚府时还要红润照人呢?”小蛮愉悦的说着,原本担忧小姐的心总算舒缓不少。 祈怜望着镜面,心中浮现的却是昨夜戚仁杰的悲怆面容。 “好久没服侍小姐了,挺让人怀念呢!”她兴高采烈的帮祈怜边整理着服饰边说着,没注意到祈怜脸上浮起的一层忧郁。 “小姐,您在想什么,这样出神?”小蛮梳理着祈怜的发丝说道。 祈怜摇摇头,淡道:“没有,只是觉得心头有点闷闷的。” “闷啊!对了,小姐,刚才我在经过后园时,见那儿的花开得正美呢!不如小姐就到那儿赏花吧!” 祈怜沉吟片刻,才道:“也好。” 片刻后,当祈怜主仆二人行至后园时—— “你们知道吗?少爷刚娶进门的新娘子早已被人开苞了。” “不会吧!像少夫人如此蕙质兰心、气质优雅又美丽绝尘,怎么可能是那种女人。” “唉呀!你少孤陋寡闻了,这么大的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谁不知道咱们美丽的少夫人原来是个浪荡女呢?” “碍…”一阵抽气声忽地响起。 “一定是的,人家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否则你们想想看,少爷为什么无缘无故将少夫人丢在雪梅阁就不再踏足。” “而且我还听说,少夫人刚来戚府之前,一直都是表少爷陪着,我想啊!少夫人跟表少爷早有一腿喔!” “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挨刮子。” “不然你说,为什么少夫人一进戚府,就搞得兄弟失和、父子争吵?” “唉,难怪常言道:红颜祸水。像少夫人这种仿佛能掐出水来的美人儿,就算是个残花败柳,也能弄得戚府鸡飞狗跳、兄弟园墙。” 阵阵杂言耳语逐一传入祈怜耳中,她的双脚霎时一软,虚软的身子只能依附在小蛮身上才不致跌落。 “小姐,您为什么要阻止小蛮,不让小蛮替您出去教训那些乱嚼舌根的庸妇。”小蛮气呼呼的道。 那些人太过分了!怎能如此污蔑小姐。 原来之前灶娘说的谣言就是这些,若让她早点知道,或许就少了一些轻视小姐的人了。 “我们走吧!”祈怜镇静地说。 小蛮惊讶地望着她。“小姐,你不生气吗?那些人在诋毁您的名誉耶!” 祈怜轻叹口气。“就算如此,你出去又能解释些什么?” “至少可以封住他们的嘴,别让那些人继续说下去。”小蛮撇撇嘴,气愤地道。 “如果我们别去理会,谣言自会消弭,若你去了,不就让人留下更多的话柄。”祈怜柔声道。 话是没错,但她还是不想任人如此屈辱、鄙视小姐啊!小蛮仍是无法不在乎。 “可是小姐,难道您就要这样算了。”小蛮进一步问道。 “事事与人争,能争出个道理来吗?”祈怜不答反问。 小蛮想了想。“不能。”但随即又想。“可是我们又不是同他们争什么,只是让他们了解小姐并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种女人。”小蛮执拗道。 “小蛮,我很感激你如此为我,但有些事不是说就有用了。”祈怜迈开顿住的步子,继续往前走。 小蛮瘪着嘴跟着祈怜。“小姐,小蛮着实有些不明白。” 祈怜望了小蛮一眼。“怎么了?” “为什么别人那样说您,您都不气不怨,甚至还不让小蛮替您出口气,名节不是事关女人的生命,这样不利于小姐的谣言继续传下去的话,那别人会如何看待您,难道小姐可以不在乎?”小蛮皱眉着,心里为小姐感到好难过、好委屈。 “你相信那些人所说的话吗?”祈怜转头问。 小蛮猛力摇着头颅。“打死我都不会去相信那些空穴来风的谣言,小蛮从小便服侍小姐,况且前来戚府的路上,傅公子对小姐有多么尊重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小姐怎么可能会是失贞之人呢!” 祈怜望着前方幽幽的说:“既是谣言,又何必在乎。” “可是,小姐,您听那些人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那样尖酸刻薄,像是没把您这个堂堂少夫人看在眼里似的。”小蛮随着祈怜往前走,一张脸儿满是愤怒。 祈怜淡淡微笑。“没关系的,小蛮,只要我们做事问心无愧,就无须为那些不实的谣传烦心了。”她笑语嫣然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心伤。 小蛮困惑地眨望着祈怜,突然觉得此刻的主子变了,不似之前的柔弱、娇嫩,反而更增添了一股教她神迷的成熟、妩媚与坚韧。 然而,她看不到的是祈怜静如止水的表面下那颗揣测难安的心…… ※※※ 隔日 厅堂内,气氛显得凝重而严冷,戚义砷高坐椅上,神情肃然的望着前方表情默然的戚仁杰。 他略微沉吟道:“仁杰,你和怜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戚仁杰漫不经心地拿起茶盅。“爹想问什么?就直接说吧!”低垂的黑眸净是淡漠。 戚老愣了愣,之后皱起了眉头。“那日洞房花烛夜,你到底与怜儿圆房了没有?”他直截了当的问出口。 “就为这事爹就把孩儿急急召来。”他眼未抬的低问。 “到底有还是没有?”相对于戚仁杰的平静,戚老爷激动的气直往头上冒。 “有……”戚仁杰顿了顿,抬起一双暗然的黑眸。“又如何?” “这当然重要,如果你同怜儿圆了房,怜儿清白与否,难道你不清楚?” 戚仁杰唇边泛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纹。“爹,您这是在怀疑孩儿的能力。”略带暗示的大胆口吻令戚义砷老脸涨红。 戚义砷轻咳一声。“爹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要问问你,怜儿没问题吧!” “什么问题!?喔……爹说的是她身子是否让人给碰了……”他又停住,望着戚义砷急切想得知答案的表情随即又笑道。“在爹心目中,她不是个玉洁冰清的好媳妇吗?爹这样怀疑她,似乎有欠妥当了。” 闻言,戚老的脸上掠过一丝狼狈。“我相信怜儿的为人,只是不想让她受委屈而已。”事实便是如此,在他心中,他不希望怜儿真如传言所说。 但传言已经扩大到不可漠视的地步了,他不能置之不理。 “你可曾听过府中流传的裴言?”戚义砷正色问道。 “知道。”闻着手上的浓郁茶香,戚仁杰淡漠道。 “事情的真伪,你应该是最明白不过了,对于那些,你可曾想过杜绝方式?”戚义砷又问。 戚仁杰缓缓摇头,低头轻啜口茶。 “不知道!这就是你的答案?”戚义砷的声音不禁扬高。“难道你要用这种漠视的态度面对那些诋毁你妻子的谣言?” 戚仁杰抬眼淡然道:“爹爹何须如此激动,不过是个谣言罢了!” “你……好好!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理,是任其发展还是替怜儿洗刷清白?” 戚仁杰又啜口茶,不置一语。 戚老爷可气急了。“你说啊!你究竟作何打算?” 吴总管也着急地附在戚仁杰耳边说着:“少爷,老爷在问话呢!” “喀!”他重重地把茶盖覆上,平静的俊容浮上一丝不耐。 他淡瞥着戚义砷。“如果爹这么心疼您那娇滴滴的媳妇,那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全无意见。”他站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戚义砷猛然拍桌,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为人子的该用这副口气对待自己的爹亲吗?” 戚仁杰停住脚步,注视着戚义砷气严厉怒容的眼底闪过一抹未曾有过的恨意,快得让人辨识不清。 在威老还未自那抹突如其来的深省反应过来之际,他便转过身不发一语的离开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戚老与吴总管。 才走出回廊,戚仁杰便遇着了前来大厅的祈怜,他仅是看她一眼便视若无睹地越过她。 “夫君!”她轻唤。 见戚仁杰仍是笔直的往前走,她忙绕至他身前。 “夫君,怜儿有话要对你说。”见到他阴愠的面容,祈怜没来由的感到惊慌。 戚仁杰停住了脚步,凝望她。 她低下微颤的眼睫,轻声道:“谢谢夫君放了小蛮,把她归还给怜儿。” 戚仁杰无言的抬起祈怜的下颚,祈怜瞅着他沉敛的眸光,他轻挑的神情里有她熟悉的鄙保 “不必谢我,这是犒赏你昨夜卖力的服侍。”他撇嘴道。 祈怜瞪大眼瞠视他。“你……怎么这样说?”心口隐隐泛着血丝。 他挑挑眉。“何必露出如此惊讶的神情,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你让我得到满足,我理当好好赏你不是吗?”他倾身靠近她。“说真的,昨夜的你还真是又浪又骚,令人销魂不已,想不到原来我的娘子也是个了不得的床伴,如果可以,我真想在这里狠狠地再要你一次。”他故意说着暧昧至极的话语,看到她忽白忽青的面容,他眯起眼,眸光诡谲。 “不!”祈怜低喊,大力挣开他。 她睁着水亮的眸子,不解且哀痛。“昨夜你不是这样子的,为什么你要如此反复无常?” 他嗤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你稍稍温柔些,你就能摆起夫人的架子来管我的脾性了。”口气蕴含威胁。 她心一寒,屏住了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低语。“只知道在你绝美且冷静端庄的外表下,实则是个浪荡无比,堪称一绝的小荡妇。” “你……”祈怜眨着眼儿,不能相信他竟能如此毫不在乎的践踏她已然伤痛的裂痕。 面对他人的裴短流长,她可以不去理会,甚至漠视它,因为在她心中,深深知道如何狠毒的言语,也比不过夫君的柔情对待。 但此刻,她感到无比的揪心。 “为什么非得把我赶离你的心门外?”祈怜幽幽的说出口,凝睇他的眼里有着脆弱的执着。 未料到她有此一问的戚仁杰,先是一愣,之后便勾起唇角,嘲谑的轻笑。 “这又是那门子的勾引招数,娘子,你这是想邀我上床的戏码吗?”他沉稳地走向她,猛力握住她纤纤蛮腰。“你是不是又想要什么?我的爱妻,你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勾引我,我相信以你那热情、火辣的身子要撩拨我的欲火绝非难事,不须要用这种方式来讨我欢心,免得适得其反了。” “你为什么非得扭曲我的话?”祈怜挣扎着。他俯低脸,气息直在祈怜脸上打绕。“难道不是吗?” 撇开脸,祈怜不想再因他擦刺带讽的话而被惹得一阵又一阵的创痛。 蓦地,他放开她,挑眼露出一抹轻忽笑痕便转身离开,留下暗舔伤口的祈怜,悠然远去。 ※※※ 一踏入大厅,便见戚义砷挫败着脸,仿佛老了数十岁般颓然无力。 “老爷,少夫人来了。”吴总管出声提醒失神的戚老。 祈怜上前屈礼。“爹,您找怜儿吗?” “怜儿!”戚义砷一见到祈怜立刻面露笑容。“怜儿,快过来这里。” 祈怜福了身,便走向戚老对侧落坐。 戚老回头交代。“吴总管!你带着小蛮一起下去吧!我有事要和少夫人私下谈谈。” “是!” 待吴总管与小蛮退下后,祈怜这才开口:“爹,何事惹得您心烦了?” “怜儿可真是观察入微啊!怎知老夫有事烦心?”戚老露出了今早首次的笑容。 祈怜摇头。“不!怜儿只是猜想,若有逾矩,还望爹爹原谅。”低垂眸,柔美的脸上覆上一层赧色。 望着祈怜娇美的脸蛋,戚义砷脸色一凝。“怜儿,老实告诉爹,成亲至今,可有受到半丝委屈?” 垂下的眼睫轻轻一颤,抬起眸,她露出如花般的笑颜。“爹,怜儿在府中一切都好,没有任何委屈。” “那……仁杰他可有亏待你?”他不放心又问。 祈怜敛下眼。“他对我很好!” “是这样吗?”戚老可不这么认为,若真的很好,仁杰又怎会放任那些谣言不管。 “爹?”戚老怀疑的语气令祈怜本能的抬眸。 “怜儿,有事可别瞒着爹啊!还记得爹同你说过的话吗?我不希望你把苦楚一味的往心里头藏。”戚老直视着祈怜明亮的眼眸,语意深长地暗示。 祈怜低垂螓首,她微蹙眉头,心锁万绪千愁……她何尝不明白爹爹的关爱。 但戚仁杰对她忽冷忽热,甚或有意的封闭自己的态度,又教她如何能说呢? 说了,又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纷争。 “怜儿,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只要想着爹始终支持着你就行了,不过……”戚老微微一顿,仿佛在思索着如何开口,才不致于让祈怜误会了。 “爹!”祈怜不解的回眸望他。 他叹了口气。“唉!我还是直接问好了,怜儿,你……在嫁给仁杰之前可有心仪的对象?” 闻言,祈怜白皙的脸蛋瞬间苍白。 “爹!您……” 虽只是轻问,并无半丝责备的含义,但听在祈怜耳中仍是螫伤了心,敛下似水的眸底淌着的是无限的凄恻。 戚老脸色突地一变,暗骂自己语拙。“怜儿,别误会,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再抬眸时,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血色。“爹,没关系的,怜儿了解爹的意思。” “怜儿……”戚老爷的脸上覆满愧色。 祈怜扯出一抹飘忽的笑纹。“怜儿从不为自己的选择而有丝毫的悔意,爹对怜儿的好,怜儿心中自是相当明白,在怜儿心中,除了侍奉爹亲、夫君外,别无想法,只愿自己能够恪遵妇道,安分守己的成为戚家的一分子。”她柔柔地道,言语中的执着让戚老爷的心热了。 “怜儿,你对仁杰可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祈怜脸上微微泛红。“夫君俊逸潇洒、英姿勃发,是每个姑娘都想得到青睐的对象。” 戚老爷见她双颊罩上一层霞红,心底又为自己的迟顿而快然。 “怜儿,是爹不该怀疑你,你心里可怪爹?”戚义砷道。 祈怜摇头。“怜儿不会怪罪爹爹任何事的!”只是无法缝补那原已残破的心。 “既然这样,那就没事了。”对这样一个女孩儿讲那些话虽不是有心,但想必已在怜儿心口留下一道疤了。 他不禁沉声低叹:“乖怜儿,爹希望你什么事也别多想,在戚府只管好好做戚家的少奶奶便成,知道吗?”他亡羊补牢地道。 祈怜点点头。“是,爹!怜儿知道。” “爹,怜儿想求您一件事,还望您成全。”祈怜恳切地道。 “什么事,你尽管说吧!”望着这个貌美、善解人意,性情又温婉的娃儿,他真是又愧又不舍啊! 祈怜犹豫一下,终于道:“我希望……爹对他多所见谅,若非是怜儿,夫君也不会忤逆爹爹。” 自成婚到现在,她知道,不论是请安或同桌共食,一直是自己陪同着爹,而夫君却连露个面都不肯,她自然将这道罪往自己身上揽了。 “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多想,仁杰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叹口气,戚义砷眉间皱折出一片怆然。 祈怜愣了愣,眼底不由得覆上一层疑虑。 戚义砷又叹口气,笑容显得无奈又悲凉。“这事搁在老夫心头已经很久了,我想早晚都得告诉你,爹一直以来都不是个尽职的父亲,对仁杰,唉……” 戚义砷开始自年轻时失去爱人,又娶了一房自己不爱且抗拒的女人之事娓娓道来…… 第七章 再一次踏足这杳无人烟的废林,祈怜心中自是无限伤感。 望着满地的荒芜,不似夜晚的恐怖、凄凉,反觉得孤寂、萧索,就如他一般。 凄冷的秋风突地将竹叶吹刮的沙沙作响,这样的声音令人听了不禁寒毛直竖。 记得自己刚来戚府的那段时间,仿佛听到了间歇抖颤的女性呜咽,曾经错认是包围着戚府的诅咒,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抚触着剥落失色的竹叶,她失神了,愁眉也随着她的轻声低叹而渐锁渐深。 心底那股为夫君心疼的悲悯情怀,淡化了对他隐隐生出的怨慰,只为那渴望被爱,却经常受到冷落的可怜无依、又无所适从的灵魂。 原本满怀期待的他,在父母身边展现出乖巧又惹人疼爱的笑脸,只为得到关爱眷宠,但当大火吞噬了一切后,怀着希望的少年不再笑了,有的只是乖戾与偏激。 而昨夜,她看到了他真实的面容,那是他卸除伪装后脆弱无依的模样,让她终于可以理解他善变的缘由。 或许她不该再任由夫君如此封闭自己,该是她要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不管面对的是如何残佞的夫君,或无情犀利的言辞谩骂、冷情对待,都不再令她害怕。 除了开启他深锁的灵魂是她责无旁贷的事外,还有一份不容她忽视的依恋…… 祈怜的眸中霍地闪烁着熠熠光芒。 只是她无法意料未来还有一个更大的危机,彻底瓦解了她所有的期望。 ※※※ “小姐,您跑到哪里去了?可吓着小蛮了。” 祈怜一回雪梅阁,小蛮便赶紧迎了上来。 “小蛮,我只是随便走走,看你急的。”祈怜忍不住揶揄道。 “不是,小姐,是刚刚姑爷来过……” 祈怜不待小蛮说完,就急急的往屋里跑,只见里头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 “小蛮,姑爷人呢?”祈怜捉着刚踏进门槛的小蛮急问。 “小姐,您怎么跑那么快,我话都还没说完呢?”今天的小姐真得好奇怪啊,怎么变得如此浮浮躁躁的?小蛮纳闷地望着自己的主子。 祈怜微微皱眉。“小蛮!” “好嘛!小姐别急,先让小蛮把话说完嘛!刚刚姑爷是来过,但见您不在,一会儿便走了。” 只不过他冷飕飕的模样倒是吓着了小蛮,生怕他找不到主子,又知道她不晓得小姐的下落,再度把她从小姐身边调开。 “走了!”祈怜心中涌上失落,接着又道:“那他离去前有没有说什么?” 小蛮摇摇头。 “这样啊!”祈怜现出茫然的神情。 “小姐,我想啊!姑爷可能太想念您了,所以才会莫名其妙地跑来,虽然他没说什么话,但我瞧他在找不到您时,似乎很失望呢!”小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 “小蛮!” 小蛮掩唇偷笑。“小姐,您是不是想去找姑爷?” 祈怜横睇了小蛮一眼。“你这娃儿就是喜欢胡乱猜测。” “姑爷他现在或许忙着,你觉得此刻前去找姑爷恰当吗?” 小蛮收起笑容。“是不恰当。” “好了!我没责怪你的意思,去准备一下,我想沐浴了。”祈怜对着小蛮微笑。 “噢。” 待小蛮离开后,祈怜不禁再度沉入自己的思虑里,心中为戚仁杰的突兀之举而怔愣着…… 不一会儿小蛮又步回寝房,见祈怜失了神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小姐,您想什么那么入神?” “呃!什么?”她抬头望了小蛮一眼。“小蛮,你在问我话吗?” 小蛮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小姐,您是不是在想姑爷呢?” “讨厌,小蛮,你别胡说。”祈怜嘴上骂着,可酡红的双颊却不禁飞上霞光。 “嘻!小姐,您的脸红了喔!”小蛮窃笑一声。“其实,小蛮觉得您和姑爷在某些部分很像喔!” 祈怜微微一愣。 “或许就因为这样,而让你们两人互相吸引吧!”小蛮边替祈怜除下所有衣物边喃喃念道,随后她又步入内室。 互相吸引? 是这样吗?祈怜忽地怔住,不明白为何小蛮会突出此言。 “小姐,可以入浴了!”小蛮在内室里头喊道。祈怜茫然的走进内室,任小蛮扶着进入香雾迷蒙、热气氤氲的大浴桶里。 “起先啊!我并不看好您和姑爷,因为我觉得姑爷俊是俊,就是太冷了些、嘴巴坏了些,可事实上,他对小姐可好的呢!”小蛮忍不住又开口。 祈怜伸手接过了小蛮手上的毛巾,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可别乱说。” “我才没乱说呢!有一次您坐在庭廊上赏白梅,小蛮怕您受凉,于是入内拿外袍,出来时,就看到姑爷正用他温暖的外袍罩住您呢,可当时您睡着了,根本不晓得,不过小蛮在旁边看得可清楚了,而且喔……我看到他凝视您的眼神好专注、好专注喔。”小蛮走到柜子前帮祈怜拿出替换的衣裳,搁在浴桶旁的木椅上。“我猜想姑爷可能也爱上您了,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祈怜坐在浴桶内屏着气息,心口不觉随着小蛮的话语而剧烈跳动着。 要是真如小蛮所言,夫君心中应是不讨厌她才是,那为何……她忍不住低低一叹。 不知何时她才能让夫君完全敞开心房接纳自己。 祈怜无意识地拨弄着水花想着。 小蛮转身走向外室,整理着祈怜卸下的衣物。“不过,令人想不通的是,既然姑爷在乎您,又为什么要在新婚夜那样对待小姐呢?小姐,您不觉得很奇怪……”话未止,小蛮刷白着脸瞧着不知何时便站在门口的戚仁杰。 姑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听到半点脚步声!?他听到她所说的话了吗?小蛮瞠着眼,惊吓的瞪住戚仁杰。 戚仁杰那冷冷的目光直瞅着小蛮,随即又往烟雾缭绕中那抹若隐若现的绝美纤影望去。 但那一眼已足教小蛮整个人僵住,随着他眼里的暗示,小蛮不安地望向内室的祈怜,奈何内室的娇容如何也瞧不到外头的紧张与小蛮焦急的神情。 他那冷肃的目光又再次射来,意思很明显了。 不等他开口,小蛮只得摸着鼻子乖乖走人,因为若待他说话,自己的小命很可能就没了,绝非只是被关在柴房就可了事。 他悄然无声的走至祈怜身后,注视着她光裸背影的眸光变得混浊,空气中飘浮着撩人的馥郁花香,随着雾气侵蚀着他的神经末梢,细微清晰的泼水声刺激着他的知觉,撩拨着他滚滚窜升的欲望…… 她雪白的玉肌嫩如凝脂,水珠接触过的地方泛着迷人的晶莹光泽,匀称白嫩的同体像是一株绽放的美丽花蕊,蛊惑着戚仁杰的灵魂。 他慢慢地走近她,掌心轻置在她的细肩上无意识地按摩着。 “唔……”祈怜不自觉的发出申吟声。“小蛮,怎么没听说过你会按摩……” 不知情的祈怜误以为站在身后的人是小蛮,随着肩上那轻重均匀的舒服感让她身子缓缓地放松,更加往后仰躺,闭上眼享受那通体舒畅的服侍。 这样撩人的姿势再加上那满足的绝美笑颜,在在刺激着戚仁杰体内狂奔的欲浪,黑眸于是更加阒暗了。 “小蛮,其实夫君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难以接近,或许就如你说的,我真的爱上他了,所以我才开始慢慢的不再怕他,反而在乎着他的一切,希望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他,只是……”说到这里,祈怜又不禁深深叹息。 他停下手中动作,神情掠过一丝震撼。 片刻…… “只是什么?” 一道沉冷低嘎的嗓音淡淡响起,令祈怜赫然一愣,她猛睁开眼却见噙着一抹轻笑的戚仁杰正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她的脸颊霍地飞红,直到她再回过神时,本能的反应便是抬手拚命的遮掩住暴露在他眼前的赤裸身躯,急忙的站起身欲离开浴桶。 谁知才一起身,戚仁杰却重重地压下她,按住她的双肩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大掌在她未来得及掩住时滑落,一把握住她暴露的嫩乳…… “碍…”祈怜想挣扎,却反而让他更加握紧,慌忙的她一阵扭动,水花因而四处飞溅,连带濡湿了他一身。 “怎么不说了?”他邪邪笑着。 “小蛮……”惊惶中她喊出小蛮的名字。 戚仁杰俯低身子,嘴唇贴在她耳后轻吹气。“想叫小蛮进来观赏夫妻行房?” 祈怜身子一阵抖颤,心口因他的惑人低语而鼓噪不止。 “你不是想接近我吗?让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凑热闹不觉多余。”他手上的劲道随着含讽带笑的低语而缓缓加重。 祈怜双颊霍地红润似火。“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颤声道。 “你不是刚享受过我的服侍,怎么?才一瞬间就忘了啊!”他盯着她惊慌的眸子,低哑道。 “刚刚……你都听到了?” 慌乱加上羞涩蓦地进驻祈怜的脑际……小蛮被他遣走,而她又光裸着身子,她根本没了主意。“你说呢?”缥缈如丝的音调含暧带昧地轻荡入祈怜浑身的毛细孔里。 一阵羞惭瞬间令祈怜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只是身困在这个大浴桶,迫使她仅能面对他灼人的目光。 “你来……有事吗?”祈怜徒劳地垂下脸,瞪着他握住她酥胸的大掌,又困惑的别开。 他低笑出声。“忘了吗?我们是夫妻,这儿是我们的新房,为夫的来见爱妻还需要什么理由?”柔柔的语音令祈怜听不出是讽还是真。 祈怜只能抬眸望住他诡谲的双眸,除了她所熟悉又让她感到害羞的欲望外,还有一丝她看不清的阴光。 “你……要做什么?”身子在他眼前毫无遮掩地裸露,让她不自然的别开眼,脸上一片忸怩不安。 “行房啊!这事你应该不陌生,怎么还是这样羞怯?”他说着露骨的话,一手毫无预警地迅速下滑。 “好热!看来你也迫不及待了。”他撇嘴淡笑,握住她酥胸的大掌使劲揉搓着。 “碍…”祈怜不禁疼叫出声。 祈怜轻咬着唇,他那邪恣的对待让她无力的瘫软在桶内,发上的玉簪也因她不住的扭动而脱落,一头乌黑的长发随即披泄而下,衬着她玉白的雪肤,分外撩人…… “不……” 她的声音倏地在他突然凑近的唇瓣里融化,任由他把她拦腰抱起,直接走至床榻。 狂妄粗浅的啄吻令祈怜的神智蓦地飞散,无意识地伸出双手紧紧的攀住他的颈项,情难自禁的回吻他,他却猛地离开她的唇,噙着一抹嘲讽的笑眼睨视着她。 一股和着难堪的错愕令祈怜慌忙别开眼,在她怅然若失的当儿他将她放上床,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膝上。 如此羞人又过分大胆的坐姿令祈怜的心猛跳了一下,她本能的挣扎着。 “夫君……放开……啊!”两手被制伏的祈怜根本无法推离他肆虐的对待,只能拚命的扭动着身子。 “别急,我会好好爱你的!”他的声音自胸口间传来,语气低嘎又饱含戏谑。 “不……不要这样子……”她因他狂野的挑弄而语不成声。 “你不是想爱我吗?”戚仁杰嘶哑的低笑。“这么害臊如何爱我?” 祈怜凝住他。“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他的黑眸闪过一丝恶意的捉弄。“不就是希望我好好爱你吗?” “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在常”她急切地回道,双手更是紧捉着他欲动作的手臂。 “所以你就私底下觊觎我,嗯?”他硬是扭曲她的话道。“既然想爱我,为什么不敢让我知道?”他柔柔的低语似是一张惑人又牢密的网,紧紧将祈怜的心套祝 祈怜的心猛然狂跳,瞅着他沉暗眸光,就是无法瞧出他真正的想法。 “你是我的妻,夫妻间说些体己话是正常的,不是吗?”他低首吻上她的眼睑,温柔的令她不敢置信…… “夫君?”她的心被他突如其来的柔情逗弄得狂跳不已。 “怎么一直瞪着我?不相信我吗?”他低笑。 “不!我没有。”她急切的辩解,因被窥透心意而慌乱。 “没有什么?没有相信我?”他凝睇她嫩红的粉颊,眸中掠过一丝诡光。 祈怜慌忙的别开眼,没能补捉住那道诡谲的光芒。心底直因他乍然释放的温柔而悸动不已,已然红透的脸儿娇羞的令人心醉。 “不!我只是……只是不能明白……你不是……不想我太干涉你吗?”祈怜嗫嚅道,声音逐次转校 他敛下眼。“事事都要有个道理岂不费事,只要我想要你、爱你,还需计较什么理由。”他似假还真地答覆。 “难道你爱我也有特殊的理由?”他顶着她的额,柔声呢喃。 她为他毫不保留的示爱而颤栗不止。 莫名地,他的柔情挑动起她沉寂的心房,抚慰她不安、落寞的灵魂,令她没来由地开始眷恋起他温暖宽阔的胸怀,为他而沉迷…… “爱妻,抬起头来,看着我!”他柔声命令。 祈怜扬起小脸,深深望住他黑亮的眼。 “告诉我,你有多爱我?”他轻轻吐气在她的脸上。 “说啊!”他盯住她晶莹透亮的水眸哑声催促着。 “我……”她迷乱的摇摇头。 “不知道?”他唇角扯出笑痕。“还是太深了,说不出来?”敛下的眸子却流转着复杂难测的光芒。 祈怜因他灼热的盯视羞得别开眼。 “我的小妻子,你还真是害羞啊!”他轻叹一声。“这样吧,就用行动来证明你有多爱我。”这次,他将她的手直接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感受到了吗?现在只有你可以释放我的欲望。” “想要我了吗?” 她迷乱的低吟,头猛烈地摆动着,所有的神经绷到最极限,快感完全令她失去自我…… 第八章 隔日,祈怜幽幽的睁开双眼,纤手下意识的往身边一探,眸底渗出一丝落寞与伤悲。 那空荡荡的冰冷触感在在提醒了她,他昨夜并无在此过夜…… “小姐!”小蛮推门进来,手里端了个水盆。“小姐,你醒了吗?”她走到了床边,将手上的水盆搁在一旁。 “嗯!” “小姐,你身子还好吗?”小蛮拧着一条毛巾递给祈怜。“姑爷临去前交代我要好生伺候着小姐。” “他……何时走的?”一股莫名的心虚泛滥,她竟有些害怕让小蛮得知自己昨夜的放浪。 “天未亮就走了。”小蛮笑着回答。“不过小姐,昨夜你睡得真沉呢!姑爷说……”她脸突然一红,无法往下说。 “他说什么?”祈怜问,紧捉被褥的手冷不防地收紧。 “他说你累坏了,叫我不要吵您。”小蛮如实说道。 “喔。”虽是轻应了声,祈怜的心却漾起一阵不小的波涛。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原来自己竟睡过了请安的时刻。 小蛮两眼盯着祈怜迷茫的脸。“小姐,这次可是您头次在午时醒来呢!” “蔼—”她错愕的抬眸。“这么晚了。” 小蛮暧昧的笑道:“没关系的,小姐,我想老爷他能理解的。” “小蛮!”祈怜红着脸娇斥。 “小姐,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您和姑爷本来就是新婚夫妻,恩爱些没什么的。”小蛮理所当然地道。 “你还说。”祈怜的脸简直红得像只烤熟的虾子。 小蛮忙躲开一旁。“好,我不说!不说!不过……小姐,您不下床梳洗吗?还是要我去禀报老爷说您不过去了。” “小蛮——”祈怜的喊声霎时在室内扬起,一阵主仆的追打娇斥随即充满了雪梅阁。 ※※※ “小姐……咱们动手的时机到了!”小青喜孜孜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绿儿严厉的目光随即瞪来。“你这么大声,是要嚷得人尽皆知吗?” “对不起!小青太得意忘形了。”小青随即低声道歉。 绿儿轻哼一声。“下次再这样,小心我把你赶出府,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小青连忙迎上前。“是这样的,刚刚我经过大厅,发现表少爷来了。” 绿儿原本意兴阑珊的脸庞倏地一亮。“我倒还愁着该怎么把他骗进府,这下子,可是他自投罗网了。”她唇畔闪着得意又奸狡的笑容。“小青,你想办法让那个傅昱和祈怜私底下见面,那我呢……则让爷去看场好戏,这下子,祈怜那个少夫人的位置我就不信还能坐的安稳。” 小青不禁也露出笑容,可是……“不过,小姐,爷不是不让你随便去吵他吗?” 绿儿忍不住顶一下小青的额头。“你还真笨啊!只要我谎称病了,爷肯定会来见我的。” 戚仁杰个性虽冷,但对侍寝的女人至少会施予一点点关心! 小青顿时恍然大悟。“小姐还真是聪明哪!” 绿儿随即眉开眼笑起来。“好了!赶快去做吧!记得,随时注意状况,该怎么做可别忘了。” “是!”小青立即领命下去。 绿儿望着小青消失的方向,目光霍地变得又阴险、又狡狯,得意的期待着祈怜遭受到被抛弃的待遇。 ※※※ 小蛮为祈怜披上了一件羽袍。“小姐,你真的要过去吗?”她心中突然感到不安。 祈怜笑了笑。“不要紧的,小蛮,只是去洗尘而已,明日傅大哥就要远赴边疆做生意,顺便送送他也好。” “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毕竟小姐是戚家的少夫人,而那谣言……” “小蛮,我知道你的顾虑,也曾想过这的确有欠妥当,只是戚家为洛阳首要商贾,往来生意众多,身为戚家的少夫人,若是忌讳太多反而失了应有的礼数,传出去岂不落人口实。” “话是没错!不过我想傅公子不会在乎这一点,就算小姐未去接见,他也应该会谅解的。”小蛮还是不太放心。 “就算傅大哥不这么认为,那他身边的人呢?”祈怜笑语反问。 “可是……小姐,上次你不是觉得见了不好吗?” “那时我的确心有芥蒂,不过也是因为即将成婚,实在不该再跟他有所接触,这次,我的身份不同以往,而且傅大哥只不过是想同我辞行,不至于有什么问题才是。”经小蛮提醒,祈怜也稍有迟疑。 小蛮努努嘴。“是小姐没注意才会这么说,我看那傅公子对小姐分明还有情!” “小蛮,这话可别胡说!”祈怜心一惊,连忙喝住小蛮。 “小蛮可没乱说,刚刚在大厅有老爷在场,你才没仔细瞧,但是那傅公子看您的眼神可是不同呢!” 祈怜略微沉吟了下。“好了!别说了,我去去就回来……对了!小蛮,有件事要麻烦你。”祈怜从袖口拿出一张纸。“你拿着这个药引到附近的药坊帮我捉个药回来。” “捉药!?小姐你生病了吗?”小蛮忙凑上前将祈怜全身看了又看。“唉呀!瞧我这个浑脑袋,怎么没注意到小姐整个人瘦了一圈!”小蛮担忧的说着。 祈怜嫣然一笑。“小蛮,别慌!我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她微微一顿,纤手缓缓覆上了小腹,脸上漾满了浓浓的幸福。 小蛮顺着祈怜的目光向下望。“小姐,你是肚子疼吗?” “不是!”她笑得更甜了。 望着主子美丽绝尘的笑颜,小蛮整个心魂不自觉也跟着飞了。 “那是什么?”小蛮讷讷的问。 “不久之后,我们就会有个可爱的小宝宝了!”祈怜温柔低语。 “啊!”小蛮的视线不自禁的直盯着祈怜的小腹。“小宝宝!?什么……”她突然后知后觉的大叫:“小姐,你有喜了?” “嗯!”祈怜点点头。 “太好了!小蛮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小蛮喜不自胜的笑贺。“小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小蛮都不知道?” 难怪最近老见小姐食欲不振、又非常嗜睡,原来是有喜了呢! 想到将来会有同小姐或姑爷一样美丽或俊美的小少爷、小小姐,小蛮简直高兴的想手足舞蹈呢! “其实我也是这一、二天才晓得的!”祈怜摸摸自己的小腹,笑颜依旧。 “如果姑爷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小蛮天真道。 祈怜抬眸望着小蛮。“会吗?”她的心不禁期待着。 小蛮猛力的点头。“一定会的!因为这是您和少爷彼此相爱的证明啊!” 彼此相爱!? 是这样吗? 为何总觉得他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不知为何,一股不安的感觉瞬间袭向她的脑际,惹得她的心又慌又怕! 祈怜不自觉的揣着紧缩的胸口。 但愿……只是自己多心了! ※※※ 当祈怜走上凉亭时,看到那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脚步便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怎么只有他一人!? 不是说他要带着随从同自己道别吗?怎么变成两人单独见面? 祈怜心中那股不安逐渐扩大,她不知自己是该回头或者是面对他,就在祈怜决定往来时路走时…… “怜儿!”傅昱的声音霎时在祈怜身后响起。 祈怜微微一震,随即转身面对他。“傅大哥!” “怜儿……你好吗?”傅昱走近她,阴郁的脸色迟迟不见松缓。 自从祈怜成亲之后,他原本打算在心底默默祝福她的,哪知……再见到她,心底那股浓浓的情愫依然流连不去的萦绕在心口。 望着她瘦弱、憔悴的模样,他不舍且心揪。 “谢谢傅大哥的关心,怜儿很好。”傅昱炽热的眸光令祈怜惶然的垂下头。 “既然不好,为何要委屈自己,佯装一切都很好?”他突然说道。 她猛然抬头。“傅大哥!你……” 傅昱眸光转浓,深深盯住祈怜。“我听到那些谣言了。” 祈怜心下一惊。“你怎么会……” 傅昱斯文俊秀的脸庞瞬间掠过一丝愤然。“我不只知道那些,还有更多,我知道他在新婚之夜当众羞辱了你,甚至还听说你……不贞的蜚言流语,怜儿,面对这些,为什么你还能够如此面不改色的对我说你过的很好?” 再次听到这些,祈怜心中已不再有任何震撼与波涛,然而傅昱激动的言语却真正让祈怜感到无措。 祈怜别开眼,静了半晌才道:“那些事怜儿并未放在心上,傅大哥不用再为我烦心。” “我怎能不为你忧心!”傅昱上前一步握住祈怜的双手。“若我早知表哥对你如此无情,当初我就是用抢的也不惜将你抢回我身边,你也不会落得如今名誉被毁的地步。” 他突如其来的举止令祈怜顿觉失措。“傅大哥……你别这样!” 傅昱反而一把将她拉近。“怜儿,难道我不行吗?”他俯身靠近她,语气恳切真挚。 祈怜别过头。“不!我是你的表嫂,你不该如此……” “是表嫂又如何?至少我会爱你、宠你、疼你,不会让你陷入如此局促的地步,这样的谣言也不会产生。”他紧握她的手,目光灼灼道。“既然这段婚姻对你而言是痛苦也是委屈,当初你为何不拒绝,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你爹生前的希望吗?”这句话本是婚前要问她,却因她的避不见面而始终挂记在心头。 祈怜回眸凝望他缓缓道:“不管这是不是爹的遗愿,如今已不重要了。” “傅大哥,如今我的身份是戚家的少夫人,也是你的表嫂,我很感激你的情深意重,也谢谢你一直关心着怜儿,甚至当初一路照顾我与小蛮两人,就因为如此,我敬重你这位大哥,希望傅大哥能够成全怜儿。”她深深望住他,语气是请求也是坚决。 “我并不想当你的大哥!”他忽然冲口而出。“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我对你……” “傅大哥!别说!”她伸手捂住他的唇。 祈怜感到不知所措,面对傅昱如此热烈又激愤的举止令她备觉担忧,之前那个斯文又诙谐的傅大哥怎会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呢! “好!不让我说,那就让我带你走!”话落,他迅速拉着祈怜的手作势要走。 祈怜慌了,不料局面竟是如此! 她该如何是好? “傅大哥!放开我!你别这样!”祈怜想挣开,他却不让她挣开。 这样两相拉扯的行径正不着痕迹的落入站在角落的戚仁杰眼里,只见他深幽的眸子冰湛,俊美无俦的脸庞泛起了森冷吊诡的神情,睇望着眼前不知情的两人。 忽一掸袖,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庭园,没听见祈怜即将开口的拒绝。 “放手!傅大哥……”祈怜使劲的从传昱手中挣脱开来。“傅大哥,我不可能跟你走的!” “祈怜,你——” 傅昱牢牢地盯住她的眼,只见那美丽的眸底泛出无言又不容反驳的拒绝。 祈怜望着他,原本柔媚的眸子瞬间转为淡冷。“我这次来见你,并不是要同你离开戚府,我已嫁入戚家,生是戚家人,死是戚家魂,不管我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处境或难关,毕竟我已是你表哥的妻子,这点,我希望你能明白,傅大哥,你这样……只会让怜儿更加难堪、更加为难罢了!”她平静的说道。 “这是为什么?”傅昱仍不死心,再度趋近她。“我说过,你别再强迫自己顺从他无情的折磨、冷淡的对待,你应该正视自己真正想要的……” “我怀了他的孩子!”祈怜的一句话打断了傅昱萌生的希望,更让他震惊地愣在当常“那些谣言不是真的,我和夫君彼此相爱,我爱他,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成为一个无微不至又善解人意的好妻子,能够包容、体谅夫君的好妻子,那就是怜儿该做的,就算夫君如何对待,我也不会对自己的婚姻轻言放弃,而我要的也只是拥有夫君所有的爱以及……”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小腹,唇边扬着的美丽笑容令人心碎。“能够一起孕育联系夫君身上血液的孩子,如此而已。” 傅昱深深凝望那媚如秋水的明眸里流转着动人又强韧的光泽,他痛苦的闭上眼。 “我懂!一切我都明白了,如果这是你所选择的,我也只能祝福你了,我不会再让你为难了!”语毕,他脚步踉跄的后退,之后便转身走开。 那落寞且失魂的身影宛如就此走出了祈怜的生命,祈怜无言的望着他,徒呼叹息。 愿上天也能赐给这么真情真义的傅大哥一个良好的伴侣,一个真心爱他、愿意长伴他左右的好姑娘。 从那天起,傅昱也就远离了京城,不再踏足洛阳这个伤心地,而祈怜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虚弱,因为怀孕而让她吃什么就吐什么,胃口越来越差了。 虽然她本身是个大夫,但生来体质就不是顶好的她,就算煮再多的补品或者是吃再营养的食物也是完全流失,不曾在她肚子内停留或消化。 自戚老爷得知祈怜怀孕后,也不时的前来关心,府中的厨娘更是为了这个少夫人忙着,只希望让祈怜多吃点东西。 “小姐,多少吃一点吧!”小蛮担心的望着祈怜日渐苍白的脸庞。 祈怜摇了摇头。“搁下吧!我现在还不饿。” “小姐,你这样怎么行呢?从早上到现在你连一口食物也没吞进,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况且,你又感染了风寒……” “小蛮,别担心我,我没事!咳……” “什么没事?都咳成这样还说没事,人本来就很瘦弱,偏偏小姐又有事没事就往后山跑,我真搞不懂那样空荡荡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留恋的,这下可好了,不但感染了风寒又没办法治,最可恶的是……那个姑爷居然一次也没来瞧过小姐!小姐怀的可是他的骨肉耶!”小蛮愈说心中愈是气闷,若非自己是下人,她真的很想问问姑爷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小蛮……咳咳……别再说了!”祈怜支起身子。“扶我到外头……” “不要!这次我不会再带小姐到后山去了!” “我只是想到外头赏雪梅,这也不行?”祈怜不得已板起了面孔。 小蛮只好为祈怜加件外袍,搀扶着主子走到亭廊坐了下来。 望着满园飞舞的梅花雨,祈怜不禁看痴了。 入冬了!梅花开得又美又灿烂,她不知道原来日子已不知不觉从指缝中滑过,来到戚府已有半年光景。 只是…… 她仍是没有捉住夫君的心,每夜每日她期待夫君能来看望她,或者能够和他说说话、看看他,可是自那日激情过后,他就不曾来见她了。 这种明明是住在同一个府中,却只能投以朝朝暮暮的情怀,已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元气,尽管心中有苦,却不能倾诉而出,闷在心里头的是怎样的悲悲切切,惟一能做的只是暗自伤情,直到精神恹恹不欢。 难道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夫君对她从未有过爱意,也或许连一丝丝的喜欢都谈不上吧! 情愁萦心、念君依依,再如何美丽的光景也只会惹来心中无限凄苦,这样的她又如何提得起劲欣赏眼前的光华。 不由得,那股酸涩的苦楚惹得她眼眶微湿,却倔强的不让那软弱的水珠掉落下来。 一旁的小蛮见了,只能频频摇头。 姑爷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在看待小姐呢? 第九章 某日,当小蛮扶着祈怜前往前厅的路上,却教她们碰到了令祈怜悲伤欲绝的场面—— “碍…爷……绿儿想要……爷……” 花园里的一颗大石上正躺着衣裳不整、敞露酥胸的绿儿和覆在上头不断爱抚她的戚仁杰,其放纵与浪荡的行径令祈怜脸色瞬间刷白,一旁的小蛮则惊吓的倒抽口气,瞠着眼无法置信的看着这场活春宫,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主子身子不停的颤抖。 “小姐,那不是真的!我们走吧!”小蛮嘴上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拉着主子就要往回走。 祈怜直直的站在原地,两眼无神的瞅着那对男女。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小蛮心急了。怎么会这样?姑爷和那女人…… 只见戚仁杰大掌一勾,瞬间将绿儿妖魅的身躯扯入怀中,直起身子瞧向祈怜这个方向。 在祈怜尚未走近时,他早已听闻两人的脚步声,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更加畅所欲为。 “你为什么非要如此待我?”祈怜终于无法忍受的叫喊出声。 “为什么?那得问你自己啊!”他吊儿郎当道。 “我自认没做错什么事。”祈怜忍住眼眶内即将掉落的泪水道。 “你是没做错什么,而我自当也没必要同你解释我的行为。”他冷酷的双眼扯着祈怜的心直往下坠落。 她撑起虚弱的身子道:“你是我的夫君!” “那又如何?”他撇嘴一笑。“我从不承认你是我的妻子。” “你……”祈怜浑身一震。 不相信他竟如此无情,直接且毫不保留的击溃她的心! 她瞠着眼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半丝真切的心绪,却只招来更多的绝望。 绿儿撇起嘴,哼笑一声。“对啊!你只不过是爷名义上的妻子,而我才是爷最想要的女人,我看你啊!识相点,就走吧!别待在这儿破坏我和爷的温存。”绿儿贴在戚仁杰身上宣示着自己的胜利。原本忌惮戚仁杰权威的绿儿,以为自己真是戚仁杰最在乎的女人,越发骄宠起来,见到祈怜,根本没了尊卑与该有的态度,此刻见戚仁杰对她的态度冷淡、严酷,更是没有节制了。 “爷!人家绿儿想要嘛!您就别理她了,我们继续。”绿儿嘴巴直接朝戚仁杰的唇吻去,纤手更是大胆的探进戚仁杰的胸膛摸着。 “不要脸的贱女人!”小蛮忍不住开口骂道。“姑爷你太过分了!” 未待戚仁杰开口,绿儿就先发制人。“住口!你是什么身份,敢用这种态度对爷,你不想活了是吗?” “那你又是什么身份?哪轮得到你在这边发浪,要知道谁才是威府真正的少夫人!”小蛮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爷……您看嘛!那个贱婢居然敢出言不逊的骂您!”见自己说不过人,绿儿眼儿一转,随即转向戚仁杰发起唠功。 戚仁杰对眼前的争吵完全不予理会,仅冷着一双眼睇视着祈怜泛着哀伤的容颜。 “这真的是你吗?那个怜我、爱我的夫君?”她不相信!她无法相信眼前所听到、看到的事实。 纵使是心碎了,她仍要问出个实情!自尊不容许她再度逃避,她只想知道他心底究竟有没有她? “爱你?”戚仁杰低笑。“我亲爱的娘子,打从你一进门我就不想要你了,又怎么可能会爱你!”言语淡如轻风,口气却冷冽似冰。 “不!”祈怜身子不由得一晃。“你怎能这样说?”她咬着下唇问,无法控制那急急涌上的酸楚直往心窝泛滥。 “难不成你要我谎称我爱你?”他嗤之以鼻道:“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居然相信那可笑的话。” “那不是笑话!那对怜儿而言,是精神支柱、是心灵的依赖,你的心里不也这么渴望、在乎着……” “那只是你自作多情,我并不需要什么。”他沉下声,硬是灭绝祈怜心中的冀望。 “说谎!如果你真的不需要,你根本就不会娶我!”祈怜大喊道。 戚仁杰瞅着她的眸光瞬间流转着复杂难测的阴暗,冷硬的心悄然滑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波动。 “因为你一直不肯承认内心那种需要被爱、被需要、被在乎的渴望,因为你排斥别人、抛弃自己甚至所有人的关爱,因为你认为全天下都对不起你,你刻意封闭了自己的心,不让自己明着眼去看所有真正的亲情,你根本把自己完全锁在自我设定的封印里,始终不愿开启心灵让大家去关心你,硬是把大家的爱全抛至一旁。”祈怜激动的说着,没注意到戚仁杰已变阴郁的脸。 戚仁杰眯起眼。“你知道了些什么?” “不要管我知道了什么,重要的是我想了解你,我不要你一次又一次把我摒弃在心房之外,你为什么不能敞开心扉真正面对自己所要的,你明明是在乎……” “够了!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改变我对你的想法,你是怎样的一个女人,难道我会不知道?”他淡然轻语,一步步走向她。“你以为这么说就能够将一切撇得干干净净,认为我什么都能够不管,甚至视而不见吗?” “你……”面对他忽变冷惊的脸孔,祈怜的心霎时乱了绪,不自觉的往后退。 “背着我与别的男人幽会的夫人啊!如此一个不守节操、行为放浪的女人又有何资格跟我谈什么大道理,你连贞洁都不懂,还有脸跟我说这些自以为是的话。”他站定在她面前,伸手捉住她微颤的下巴,晦暗不明的眼阴阴的盯住她。“你以为我是傅昱,想用迷惑他的那一招耍我?” 祈怜睁大眼。“你知道!?” “是啊!我不但知道,还看了一场好戏,我亲爱又天真的夫人啊!我没去找你,你倒是懂得怎么让自己不寂寞嘛!我早该清楚……你这曼妙火热的身躯是如此饥渴难耐,无法容忍一日没有男人的空虚,又如何能忍受那狂猛的欲浪,当然也想找个男人来消去你心底的渴望,所以不管是谁,你都不愿放过是吗?”他冷笑依然,不重不轻的语调似乎带着弦外之音。 祈怜顿时心口一凉,那日的情景她不是不记得,只是全然无法预料,那不该让人看到的一幕居然落入他的眼中,而最不该的是,他不该没听完结论就将她判刑。 “你认为我背着你……”幽会二字敲在她的心坎上,竟觉无比的难堪与残忍。 “难道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我所看到的事实?”戚仁杰盯住她茫然的眼,一字一句清晰冷静地出口。 “不!不是这样的!”天啊!她好想解释,只是……“你并不知道实情,不能就这样误会我。” “不该吗?”他凑近她。“那什么时候才应该,等我亲眼目睹你和我的表弟上了床,给我个绿帽戴,才应该吗?”他突地撤手,不在乎是否弄痛她。“像你这样的女子,我根本就可以休了你!” 祈怜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小蛮赶紧过来接住她。“姑爷,您误会小姐了,小姐跟那个傅公子之间根本不是您所想的那样,小姐是……” “小蛮,别说了!”祈怜木然的扯着小蛮的袖子。 “小姐,你不能再忍气吞声,您根本没做错任何事啊!”小蛮气恼的说着。“该是真的就是真的,半点也不能任人误会着,姑爷他这样对您,太不公平了。” “小蛮……”祈怜又喊,无力的摇了摇头。 “是啊!就是有人这么下贱,人家爷都已经不想计较了,还自己来自取其辱,以为自己是什么金身玉躯,搞不好连肚里的孩子也是个杂种。”绿儿哼笑一声,语气极度恶毒。 此语一出,不仅祈怜与小蛮深吸口气,戚仁杰的眼神也瞬间变化成一道阴冷沉光。 绿儿更加煽风点火。“爷!你想想,我们这个‘夫人’在来戚府的途中不是由傅公子一路护送着吗?人家都说她和那傅公子有一腿呢……” 戚仁杰的目光随即瞪向绿儿,绿儿才蓦然停口,他的视线再度落在祈怜身上。 “所有的事我概不追究,你自行求去吧!”他淡然开口。 “我不会答应的!”戚义砷的话瞬间插了进来,原本正兴风作浪的绿儿忙拉紧衣物缩在戚仁杰身后。 久等不到祈怜的到来,戚义砷便决定前往寻找,却不料让他听闻这件荒唐事。 他瞪着绿儿。“是谁让你这个女人在此吆喝的?” “爷……”绿儿一慌,立即抬头向戚仁杰求救。 “你下去!”他冷淡地道。 见情势对自己不利,绿儿只得忿忿的退了下去。 “爹……”祈怜轻叫,担忧的来回望着戚仁杰与戚义砷。 “刚刚我都已经听到了,不用怕!爹会替你作主,就算他要把你休了,我也不会同意的!”说这话时,戚老的眼神责怪的瞪向戚仁杰。“仁杰,你不觉得这样对怜儿太不公平吗?” 他冷嗤一声。“何来公不公平?这不就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你……” 戚仁杰睥睨着戚老,不驯的脸孔是冰冷且阴沉的。“这是爹教孩儿的啊!爹怎么忘了?”他讥讽出口。 “我什么时候教你用这种态度对待怜儿?当初这门婚事也是你自己同意的,爹并没有逼你啊!”戚老愤然地道。 “是我同意的没错,有谁规定我一定要怎么对她?”他撇起唇,冷笑。 “是男人的话就该勇于对自己负责,而不是讲出这么幼稚又不负责任的话!” “敢问爹亲您是凭什么来指责孩儿不负责任?” 空气顿时僵凝,戚老的气恼、戚仁杰的桀骜不驯紧紧绷在弦上,不得松缓。 许久,戚仁杰扯出一抹鄙笑。“我说爹!若您老人家硬要管这件事,只会惹来更多不利于您的过去,这样,您还能管定这事吗?” “你……你这个孽子,你是想气死我吗?”戚老捂着胸口愤然道。 “气死你?不!孩儿并没有那个能耐,孩儿只是实话实说。” “你……”戚老一气,扬起手便要挥向戚仁杰的脸。 “不!”祈怜忙奔上前,掩去戚义砷的动作。“爹,夫君是无心的,别动怒,小心伤了身子。” “怜儿,他这么对你,难道你不怨不气?”戚老不舍且愧疚地望着祈怜。 戚仁杰冷眼望着挡在他面前的祈怜,讽刺道:“是啊!我亲爱的娇妻,如此矫揉造作是多余的,你不必伪装的那么辛苦。” “不!”祈怜转身面对他,态度坚决而强硬。“不管你要如何待我都随便你,但你不该如此对待自己的爹亲,要知道爹是关心你、心疼你,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永远怀着恨意过着痛苦的日子,你怎能如此顶撞爹爹?” “我怪罪爹你心疼了吗?”他扯出一抹嗤笑。“喔!是啊!我怎么忘了,对他而言,你才是他的心肝宝贝,像你这么懂得捉住男人的心,又这么会诱惑男人,看来你还真是继承了你母亲的衣钵。” 戚老心一惊。“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知道我为什么娶祈怜吗?我娶她不过是为了惩罚你当年的负心,你的抛家弃子,我要让你知道当初你是如何对待我母亲,我就要一笔一笔的从她身上算,让她尝到当初我娘亲生不如死的滋味。”他睨视怜儿那毫无血色的脸。“而你要怪,就怪你那下贱的娘亲吧!你那娘亲是如何破坏我原本幸福的家,她的女儿就该承受我娘亲所遭受的待遇。” “你娶我只是为了报复!?”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面对她悲凉的脸,他不耐烦的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我不可能爱上一个拆散原属于我的幸福家庭、杀害我亲娘的女人的女儿,对于你,我只不过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们了解拆散人家家庭是什么样的后果!我要你过着同我一般痛苦的日子。” “不!不是这样的!我娘怎么会是……”祈怜惊讶地望着戚仁杰。“不!那不是真的!娘和爹彼此相爱,怎么可能去破坏你的家庭?” 是啊!这是误会、这一定是误会! “你弄错了,对不对?你一定是弄错了!”祈怜紧紧揪着他,要他告诉自己,那不是事实。 “真与否,你为什么不去问问那个始作俑者?”他愤然的推开她,渗着冷芒的眼望向那苍白着脸的戚老爷。 “爹!”祈怜转头望向戚义砷。 “仁杰,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你不要信口胡言!”戚老着急的说着。 “是不是胡诌,亲爱的爹,你应该会比我清楚才对。”戚仁杰一步步走向戚义砷,怒气腾腾的脸对上了一脸沧桑的戚老爷。“今天所有的一切全是你自己造成的,还记得当初你如何待娘吗?你让娘承受了不白之冤,让大家笑话她是个不贞的女人,这个……”他缓缓从胸口摸出一条染有血渍的白巾。“您明白这是什么吗?” 戚义砷浑身猛然一震,瞪着那条白巾久久不能言语,所有的前尘往事席卷而来,让他陷入了罪恶深渊。 祈怜一眼就认出那是新婚之夜那…… 天啊!她倏地抬眸,从他寒冰似的眼中,她突然领悟到了,可心底却怎么也不愿相信那竟是事实…… 戚仁杰扯嘴冷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十年前,那场大火是我纵下的。” “什么!?”戚义砷身子一个猛晃。 吴总管连忙搀扶着。 “不能相信吧!十年前我要烧的是那个曾经夺走我娘心里的爱、我应有幸福的家的那幅画,然而你却为了那幅画,痴心守在那个地方,始终不愿看我和娘亲一眼,甚至在你眼中,根本从未有我们的存在,那种地方我让它留着做什么?”他狂吼道,听在所有人的耳里,像一只愤怒的猛狮。 “你……”戚老爷只能指着他,颤着声音却说不出任一句话来。 望着戚老爷毫无血色的脸,戚仁杰蓦地掀起一阵狂笑,笑声疯狂抖颤,直教人浑身泛起阵阵冷意。 听在祈怜心底仿佛是那极度凄苦的哀呜,霍地,她震撼的双眸直直的瞅着他不断笑着的眸底深处,透露出令她为之疼痛的悲切。 他心底的苦较之于她所受的冷酷对待,必定更疼上千百倍!这样的他怎不令她心疼啊! 猛地,她不加思索的冲上前,捉住他的袖摆。“停止!求你停止!我求你……别再伤害你自己,停止!别再笑了!”祈怜奋然扯着他。 奈何他仍是笑,那种深切的愤懑与怨恝那种无止尽的悔恨,原来就是她初到府中所听到的哀鸣,就如同在竹屋那时…… 怨恨、痛苦交加、悲愤,他恍如一个失了主的灵魂。 他的内心又开始筑起一道心墙,拒绝再让任何人进入,这样的感觉令祈怜心底逐渐凝聚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忽地,他止住了笑,睨视她的眼神是骇人的冷酷,令祈怜松开了手,而他反手擒住了她。 “你懂吗?”他盯着她突然道。“当你幸福快乐的享受天伦之乐时,我正承受那种宛如地狱般的煎熬,那种感觉你懂吗?”他声音虽平静,可捏着她的手臂却逐渐收紧。“像你这种骨子里藏着同你母亲一样的yin荡、不贞,专门勾引男人的女人,又如何能懂呢?” “不!别说!我求你别再说了!”祈怜感到悲恸,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滑落。“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你自己,非得让自己沉溺在痛苦的回忆中,不愿面对属于自己的幸福,却因为过去的一切而把我摒弃在心门外,冷落我、羞辱我,就只为了惩罚你认为负了你的人,这样,真能消弭你心中的恨意吗?” 凝望她低低哀泣的泪眼满是心疼的苦痛,戚仁杰身子微微一晃,眼底流转着挣扎与困惑,心底却是交杂着爱恨纠葛。 他冷凝的视线紧紧瞅着她,不发一语。 “你知道吗?恨不能解决一切,也不能让你过的更好,不管事实的真相是什么,你都不该把自己紧紧锁在仇怨的牢笼里,别忘了你还有我,无论你做过什么事,我曾说过,我都不会放开你!倘使你仍恨我,我也愿意等到你走出禁锢直到完全接受我为止,永远不弃不离!”她颤声幽幽地道,声音低弱且充满哀求。 “接受你!?可能吗?”他冷着眼,泛出一抹冷涩笑意。“难道你不怕自己的下场会同我娘一般,被我放把火烧了吗?”淡淡的语音含着浓浓的自嘲,祈怜不由得心口紧缩。 “你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的!”她大喊,眼底是坚强的信念。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他低下眼,对住她的眸渗出一丝深不见底的恨意与挣扎。 祈怜柔柔一笑。“因为我相信你!”她真挚深切的凝视他,传递内心的包容与情爱。 他无法阻止自己内心奔腾的情绪波动,更无法逼自己漠视她的真心诚意,若非她的母亲是杀害娘亲的间接凶手,他会好好疼她、爱她,然而…… 那日她与傅昱呢喃爱语的场面顿时划过他的脑际—— 一股涌上心头的愤怒让他想也未想的把她推开。 祈怜的身子骨本就虚弱,再加上有孕在身,这突如其来的推力令她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肚子,失控的朝大石撞去,发出吓人的响声,之后她缓缓的瘫倒在地,霎时血流一片。 乍然的声响令所有人直了眼,也令戚仁杰的心脏似乎停止了! 他低头望着颤抖的双手,不能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 他竟失控了! 他狂乱的奔上前抱起那副羸弱的身躯,鲜血染满了他白色的袍子,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怜儿!不……怜儿,你醒醒!怜儿……”他不断地轻拍着紧闭着双眼的祈怜,声嘶力竭地叫喊。 一阵强烈的恐惧感霎时击向他的知觉,戚仁杰炎速的往雪梅阁冲去,快得令大家措手不及。 不!他不能失去她!他不能再失去一个他所爱的人! 绝对不能! ※※※ 一次又一次的运功仍然无法稳住那逐渐消弱的气息,那汨汨流出的鲜血,像是同他作对一般不停涌出。 他慌了也乱了,更是疯狂的施予全身内力,却怎么也不能让她的气息更加有力,只如一只即将失去生命的躯壳瘫软在他身上。 他两眼发直的瞪着怀中生死未卜的人儿,胸口的紧迫抽搐感突然变得敏锐而清晰,再也容不得他漠视不管。 什么恩怨、仇恨、报复再也无法逼他忽视心中真正的脆弱与无助,此刻完全不设防的倾巢而出,他痛恨自己的冷酷,甚至为心中那段挣扎而陷入无以复加的痛苦里,他是达到报复的目的,但他得到了什么…… 低头望着那苍白且毫无血色的脸庞,绝望的神情霎时覆满了他的脸庞,他不得不承认心中其实深深在乎着她、爱着她,从见到她的那刻起,她就深驻在他心底,如何也赶不走!只是这份在乎与心绪却让他掉入罪恶的泥沼中,难以脱逃。 他怎么能爱上逼死母亲凶手的女儿! 他紧紧将她拥在怀中,眼神霍地转为凄凉悲苦,深沉的纠葛折磨着他一向坚不可摧的意志力,使他完全失控! 没有人看到一个暴戾、性情乖僻的戚仁杰竟变得如此的不安与无措。 ※※※ 祈怜撞伤了头,体内的胎儿却未因撞击而流失,大夫虽来诊察过,也尽心开了帖药让她服用,但……祈怜的情况却不甚乐观。 戚仁杰坐在床畔,只是紧紧盯着那一动也不动的人儿,想起了刚刚爹对自己所说的话…… “孩子,你可知,你错的有多离谱!”望着戚仁杰懊悔悲痛的神情,戚义砷不由得重重一叹。 “当年,在我娶你娘时,爹已经有个深爱许久的爱人,然而一场门当户对的利益婚约却残忍的拆散了我们,害死了秋桐——也就是祈怜她娘的姐姐……” 戚义砷带着无比沉痛的神情,开始叙说起他的挣扎与软弱,以及秋桐自杀的那段往事。 望着戚仁杰无言凝望着祈怜苍白的病容,他忍不住又叹息道:“儿啊,怜儿她是无辜的,纵使你如何恨爹、怪爹的不负责任,也不该将所有的错与怨怪罪在怜儿身上,毕竟,怜儿她一生下来,连娘都未见过一面,更遑论是姨娘,你的报复对她而言,完全是莫须有的罪名与指控啊!” 戚仁杰闻言,心底突然有股想大笑的冲动。 二十年来的仇恨原来是建立在自己的愚蠢上,不但错怪了爹与怜儿,甚至还一手摧毁得之不易的幸福! 他——简直是该死! 戚仁杰目光炯然的盯视着床上生死未卜的怜儿,胸口那紧揪的疼痛令他忽视不得。 戚老的视线望向床上的纤弱身影,语重心长的说道:“爹原想怜儿的温柔与坚强可以帮助你走过悲痛、抛弃恨意,没想到我却错了,怪只怪爹太软弱,只会逃避现实,才会让怜儿饱受这无妄之灾。唉!孩子,倘若你真的在乎怜儿,就别让幸福从手中流逝掉,到时,你就算要后悔也来不及了,爹老了,棺材也踏进了一半,爹不求你原谅我,惟一渴求的不过是看着你快乐起来,如此而已。” 戚仁杰紧闭着嘴一径沉默,然他眼底的悲痛却让戚老爷不由自主又叹了口气。 “孩子,自己的幸福是操纵在自个儿手中,但有时候就算你如何努力也会离你而去,你得要好好想一想啊!”语毕,戚老爷怜惜地看了床上的怜儿一眼,这才慢慢走了出去…… 从戚老这番话中,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深、多离谱!一个不能自主的婚姻造就了一个不幸的家庭,本就是得以预料的结果。 他却因为心底那深植的盲昧把所有的错怪全兜揽在怜儿和爹身上,她是何其无辜承受他一次又一次恶意的折磨与对待。 然而她却不吭不怨,始终抱持着不离不弃的念头守候着他。 天!这样的他根本就不配拥有她的爱! 原以为是别人抢了他该拥有的幸福,却不料是他和娘抢去了属于爹应有的幸福,这场荒谬又可笑的错误该归咎于谁?此时,他已经不想再追究了。 然而对于她的无辜与牺牲,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一手犯下的错误呢? 娘是这样、怜儿也是这样!所有内心深爱的人全都因为他的仇恨而遭殃。 无限的懊悔和怜惜深揪着戚仁杰的心…… 受了这么多的冤屈,却不曾怪罪过他,她是这么的无私又无悔,那股心底的无奈又怎是他所能去了悟的呢? 凝望昏迷不醒的祈怜,冷硬的俊脸渐渐渗出一股不曾为任何人释放出的柔情…… ※※※ “怜儿……怜儿……求求你醒来!别用这种方式惩罚我,若你执意不睁眼,我也不会独留在世上!” 祈怜困惑的摇了摇头,那道低柔喑哑的声音不停地在她脑际回绕,久久不散。 “我错了!我不该侮慢你的心意,更不该鄙视你的柔情,我怎能任由那愚昧的仇恨侵扰着自己而对你施以残暴,更不该任由嫉妒烧盲了自己的理智,置你生命于不顾……” 一滴滴湿热的水珠落下,令祈怜想抬手摸摸对方,无奈却欲振乏力,那样含着悔恨的嗓音叫她心痛如绞。 “怜儿……你怪我、怨我吗?否则为何要紧闭着眼如何也不愿睁开,还是你不想见到我,你对我失了心、弃了魂,宁愿长睡不醒,只为惩治我负心又残忍的罪行,若真是如此,你是做到了,也成功了,如今的我的确没资格接受你的原谅,如果你真得恨我,为什么不醒过来打我、骂我,非要用这种决绝的方式让自己心死?” 祈怜眼眶热了、湿了,浓浓的酸涩泛滥了全身,教她如何也驱不散,只能任其弥漫。 脸颊忽地感觉到温热的掌心宛如轻柔的微风般缓缓拂触着,带着浓浓的眷恋与疼惜。 “或许你真的不想再见我吧!” 绝望沉痛的语音荡出,一股无端的失落霎时袭向祈怜,她动了动眼睫,然而,沉重的眼皮仍是将她拉到了黑暗的彼方…… 手上不断传来的湿润令戚仁杰心痛,望着她仍旧紧闭的双眼,俊脸霎时凝聚着一股哀戚的空洞…… 他定定的望着她许久,终于黯下目光,调转过身,走出屋外的身影笼罩着疲累愧疚的阴影,仿佛一具失了魂的躯壳,不再挺拔。 第十章 “小姐!小姐……” 小蛮听到祈怜断断续续的呓语呢喃,忙从外头奔了进来。 “小姐!” 祈怜终于撑开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充满焦急又忧心的脸庞,她的心霎时掠过一丝失望。 “天啊!小姐……你醒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小蛮大叫着,随即转身跪了下来,朝着苍天叩拜起来。“感谢老天爷!让小姐脱离了危险活了过来……” “小蛮……”祈怜作势要起身,一阵剧痛瞬间袭向脑际,让她痛呼出声。 “小姐,快别起来啊!”小蛮忙过来扶着祈怜坐起。“我的好小姐,你可知这阵子急死小蛮,也急死了所有人了,在你昏迷的这段期间,你知不知道大家可真是为您着急得紧啊!”小蛮喃喃念着,一手还端了个碗过来。 “我……怎么了?”她抬手摸索着头上的绷带,不解地望着小蛮。 “小姐你碍…呃!”小蛮顿时犹豫着,不知话从何说起才好。 那日的情况她也吓坏了,只知道姑爷推开了小姐,然后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小姐…… 虽然她心底是怨着那个对小姐施暴的姑爷,但见姑爷这几日为了小姐那副失魂、忏悔的模样,真叫心软的自己同情起他来了。 “怎么了?小蛮!”祈怜接过汤碗就着口喝下。“这药……我腹中的胎儿……”她蹙紧眉,下意识地触摸着小腹,待感受到那隐隐跳动的小生命,才秀眉渐缓。 “小姐,那是大夫开的安胎醒神药,那日自从你脑部受伤之后,大夫为了怕你腹中的胎儿受到母体影响,所以才开这帖药让孩子安然无恙的在您的肚子中成长。”小蛮解释道。 “受伤!?”祈怜幽幽回想,潜藏在记忆底下的片段逐渐清晰明白。 “是啊!小姐,这次您昏迷不醒足足十二天耶!您那一撞可差点撞坏了脑子、撞丢了胎儿,幸亏胎儿生命力强才得以留住,否则连小姐您都会没命呢。”小蛮余悸犹存的道,那种恐怖的经验一次已教她吓怕了。 祈怜想起了自己每夜听到的低喃。“小蛮!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料我吗?”她语音急切的问。 小蛮点点头。“是啊!小姐这几天睡得可沉呢,小蛮还怕您一睡不醒,哎呀!瞧我这个嘴又乱讲话了。”她自责着。 事实上,是戚仁杰要她别告诉祈怜,他曾守在她身边不眠不休的照顾着。 想起那时的姑爷好温柔哪! “他可有来过?”祈怜不死心又问。 小蛮微微犹豫一会儿,之后毅然的摇头。 “是吗?”祈怜柔柔的语声蕴含绝望。 原来那只是梦!可为什么会这么真实,真实的叫她心碎、悲悯。 听到这样的答案,早不该有任何剧烈的情绪起伏,可胸口怎还……好疼啊! 想起他当时无情的推拒,仿若不让她踏足他内心深处的领域,令她霎时寒了心。 他是彻底将她驱逐出境了! 他又再一次抛弃了她! 他并未走出过去,且轻易地拒绝她爱他的心!难道她所渴盼的幸福竟是如此的难!? 泪水不禁再度滑下祈怜苍白的粉颊,她茫然地望着窗外的雪梅纷飞,屋外的寂寥反射出她空洞无依的心…… ※※※ 一抹孤寂的身影隐藏在雪梅阁的角落,依恋担忧的目光透过梅林窥伺那倚窗望梅的姿颜。 说要放她自由,却仍是无法让她自视线中消失,心中的矛盾与挣扎让他陷入了痛苦。 是的!他不想放开她!他无法漠视内心极度需要她的念头! 但他的所做所为却让他不知该拿什么理由来接近她、乞求她的原谅,再次挽回她对他的感情。天啊!他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痴望着她美丽的面容,冷峻的神情变得怔茫、晦暗…… ※※※ 隔日 当小蛮前往灶房取药时,绿儿和小青这两个不怀好意的身影霎时跨了进来。 祈怜仿佛未曾被这不请自来的两位娇客所扰,茫然的视线仍落在远处的彼点上。 一踏进门槛的绿儿见祈怜不为所动的模样,暗哼了气,大咧咧地走到她面前。 绿儿眯起眼觑着她。“看你的样子,还顶好的嘛!没想到你的命还真硬!” 祈怜慢慢拉回漫游的眸子,盯住绿儿。“你们……有事吗?” 绿儿撇起嘴儿冷笑。“当然是来看看我们金枝玉叶的少夫人啊!再怎么说,我们俩都是爷的女人嘛!而你又是名正言顺的少夫人,来看你是应该的嘛!”她语含讥讽道:“我原本想说那么大的撞击,你一定也活不了了,没想到还活着碍人的眼,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祈怜不理会她,视线再度投向窗外,仿佛绿儿的冷声冷语已激不起她任何反应。 见祈怜这副模样,绿儿心口霍地涌上一阵怒气。“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掳获爷的心,爷终究是我的,就算你用再多的苦肉计也没用!要知道,早在你进府之前,一直是我陪着他的,也只有我能满足他生理上的需求。要不是你进来搅局,我早就是这里的少夫人了,哪轮得到你这骨瘦如柴,又没半点身材的女人。” 想到爷自那日祈怜受了伤后,便细心的照料她,甚至不再理会自己,她的心就呕得气都闷了。“我实在想不透,爷他不爱你不是吗?他娶了你不过是为了报复你,怎么你还这样死皮赖脸地待着,说什么对爷不弃、不离,我看啊!你八成恋着这个少夫人的位置,奢望戚府的荣华富贵,所以硬是要留在这里!”她一径恶毒地说着,然祈怜仍是毫无反应。 绿儿火了,上前一把握住祈怜的肩,让她面对自己。“现在,你这少夫人的位置是不可能坐得稳了,因为碍…”她顿了顿,朝一旁的小青使个眼色,当小青端着碗走向前,祈怜顿时被那扑鼻的浓烈味儿呛得反胃。 她飘忽的眸子倏然一眯,睇望着那碗汤汁。 那味儿…… 打胎药!?祈怜的瞳孔突地放大,惊讶地回望绿儿阴沉怨毒的脸。 看着祈怜突然变色的脸,她撇起冷笑。“爷呢!他打算不要你腹里的孩子,要我过来帮你打掉,免得这个孩子将来生下来还不知道是哪来的杂种呢!” 闻言,祈怜心口一紧。“不!他不可能这么做的!” “谁说不可能!若非他的口谕,我才不敢妄自行事呢?你想想,爷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个孩子,暂且不说这孩子是你背着爷跟别的男人有的,爷他那么恨你,怎么说……爷都不可能让他留下来!”这个孩子是个威胁,无论如何她也要弄掉他!绿儿怨毒的想着。 “不!我不会让你伤了我的孩子!”祈怜推开她,忙要起身。 绿儿反握住祈怜细弱的肩。“你以为你有机会留下这个孩子吗?”她的脸突露狰狞。“告诉你!这药你是喝定了,等你打下这胎儿,就准备让爷休了你吧!” 祈怜挣扎着。“不!他不可能会这么做,不可能的!”她如何也不相信,他竟能狠心至此,非要彻底断绝了她心底那惟一的联系吗? 不!说什么她也不肯相信! 祈怜强烈的抗拒几度差点将小青凑上前的药打翻了,使得绿儿更是死命的抵着她。“信或不信,我都不可能让你留下这孩子的!” “你……”祈怜瞪着她。“你为什么要如此残忍,你拥有了夫君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对我如此苦苦相逼,对你而言,我还有威胁吗?” 绿儿冷哼一声。“这事是由爷决定的!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可能轻易地让你逃了!小青,让她喝下去。” 小青一步步走向祈怜,正要和绿儿联手将药灌进祈怜的口中时,外头的一丝声响让小青一时闪了神,让祈怜挣扎的手打翻了汤药。 绿儿见药翻了,不由分说地打了小青一个耳刮子。“你这个该死的贱婢!” “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青捂着脸低声道歉。“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刚刚我听到了声音……”她嗫嚅着,生怕小姐又会打过来。 绿儿心生警惕地睇向外头。“还不快去看看?” “是!”当小青走到外室开了门,左右张望一会儿,终于松了口气,关上门的她并未注意到角落站着的小厮。 “小姐,没人!”小青如实禀报。 “你这个死丫头!竟坏了事儿,看我回去不好好扒了你的皮才怪!”绿儿气急败坏的骂着。 见一地的破碎碗片,她斥骂道:“还不快收拾收拾!” “是!”小青随即低下身拣起那些碎片。 绿儿目光再次落向床上的祈怜。“这药是被你打翻了,可别以为我会就这样算了!” 祈怜无言,神情已为这件打胎事件而变得木然,任谁要伤害她、辱骂她,都不及戚仁杰欲打掉自己的孩子来得令她心寒、情死! 绿儿见她那副心死的模样,不再理会她,撇开脸,突然吆喝着小青。“弄干净点,别留了底!” 之后,她又和小青如来时般嚣张的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祈怜。 屋外再度响起了敲门声,祈怜都充耳不闻,站在屋外许久的小厮只得自行进入,如往常一般默默的将饭食置放在桌上,待要回转身时,他注意到脚边的一只碎片,他瞄了瞄那无所动作的少夫人,又想到适才听到绿儿姑娘同少夫人所讲的话,不多想,随即拾起那碎片藏于袖中,而后退身离去,赶紧禀报总管去了…… ※※※ 夜凉凄凄、严霜冰冷,彻骨的北风不断袭来,吹得路上形单影只的两人分外寒冷。 悲苦、绝望,眼在流泪、心在滴血,祈怜举步艰难,她苍白的脸上除了流不止的泪水之外,已没有丝毫表情,望着那灯笼微放光线投射着的戚府两字,如欲牢牢镂刻在心底那如何也不能忘的名字——戚仁杰。 “小姐!”小蛮唤了声发呆的祈怜。 祈怜悠悠回首,眸底的哀切是不容小蛮忽视的。 “小姐,你真的要走吗?我想姑爷他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小蛮皱起眉,闷闷不乐道。“小姐,其实在你心底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祈怜垂下眸。“那已经不重要了!” “小姐为什么要骗小蛮?”小蛮不由得眼眶一红。“若真的不在乎,你又为什么哭?谁都看得出来小姐心中有多苦,有多不舍、悲痛,可您却硬是往肚里吞!” 祈怜怔怔地望住小蛮,半晌也说不出话儿来。 “小蛮自小伺候着小姐,你的苦我怎会看不出来?小姐,你何苦……让自己割舍那份深爱,选择离开,姑爷他……”小蛮再也无法忍住那即将夺眶的泪水。 “小蛮!”祈怜走向小蛮,偎着她的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 “可是姑爷对你的情不是勉强的啊!”小蛮抹去脸上的泪水,吸气道。“他对你的情感,我可是亲眼目睹的!” 祈怜摇摇头。“你不明白。” “我怎么会不明白!若不是……” “别再说了!”祈怜转过身,缓缓往前走。 “小姐!”小蛮追了上来。“我是说真的,有件事我……” “小蛮!不要再说了,别再惹我痛苦了。”语毕,祈怜的步伐愈行愈快,似乎刻意撇开小蛮的话。 只因……她不愿让自己再一次停下脚步,去奢求那不复存在的希望! 不该是自己的,是如何也无法强求!再强求,也不过是一场空…… 小蛮望着越走越远的祈怜,心底虽是着急、难过,但既然小姐心意已决,自己又能说什么?这件事怕是只有让姑爷与小姐两人去谈,才能完全说得明白了。 而她就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了。 同时,一个焦急的人影手提着灯笼快步朝“静心斋”走去。 “少爷!您睡了吗?”望着屋内灯犹未尽的火光,吴总管低声问着。 “进来吧!”戚仁杰疲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吴总管推门进来,目光看着手拿着书,视线却未落在书上的俊容。 “有事?”戚仁杰放下书。 “是!小的有事问爷,这……”他心底急着,可又不知怎么问? 戚仁杰挑了挑眉。“什么事让你问不出口?” “是……关于绿儿姑娘……”吴总管瞄了主子一眼道。 “她的事别来烦我!”戚仁杰再度拿起书。 “不!还有关于少夫人……” 戚仁杰再次打断他,面容冷凝且不悦。“到底什么事,你不能一次说个明白吗?” 这隐含的怒意叫吴总管吓得连忙一口气说了出来。“绿儿姑娘今午拿着打胎药强迫夫人喝下,说是……说是您的主意!” “什么!?”戚仁杰霍地从椅上站起,俊挺的脸孔瞬间布满阴霾。 “详细情形究竟怎样,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他放在桌案的手曲握成拳,仿佛压抑着极大的怒意。 吴总管被戚仁杰那副模样给吓住,冒着冷汗,巨细靡遗地将小厮回报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爷!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本想马上禀报您,但您出去了——” 没来由的冷意瞬间击向他的心窝,一股慌乱的情绪急遽地占满胸口,更甚于狂猛的愤怒,戚仁杰没听吴总管说完,一转身即大步朝外而去。 “爷……”吴总管忙跟了上去。 “我要你马上把那该死的女人押到大厅,不准让她给逃了!”他迅速撇下这句话后,一闪身,人就失去了踪影。 吴总管望着主子消失的方向,心里头隐约有股不祥的预感…… ※※※ 当祈怜离开的事传开来后,整个戚府简直是人仰马翻,戚仁杰像是要把戚府整个翻过来似地,疯狂的寻找着祈怜的身影。 知道绿儿的行径后,他差点没直接杀了绿儿以泄心中狂涌的怒气,但在众人的阻挠下,他将她丢给下人送至官府后,随即又马不停蹄的到府外彻头彻尾的找了一遍,奈何佳人像是消声匿迹似地,彻底走出了他的生命…… 他怎么也不相信祈怜真的离开了! 真的舍下了他就此离开,连个交代都没! 难道她真的不愿再看到他,想就此离弃了他? 倘使你仍恨我,我也愿意等到你走出禁锢,直到完全接受我为止,永远不弃不离! 她的誓言此刻敲在他心坎上,竟是无比的凄凉! 她走了!是否就代表永远离弃了他,不愿意再度施舍那深切浓烈的情。 不行! 他怎能让她就此走出自己的生命,不论她在何处,他必将她再度抢回怀中,纵使她逃到天涯海角,即便是死他也要把她找回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她就这样走了! 让她就此带走他的心、他的所有,却连一句话也没留下! 踏踏的马蹄卷起漫天风沙,马上那抹原本俊朗的身影,此刻已成一具了无生息的躯体,惟撑着一股微弱的意志力,狂乱的搜寻任何角落。随着岁月的消逝,这抹身影仍是不曾放弃,执着的神情是令人鼻酸的悲恸欲绝…… ※※※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过了四个寒冬,转入第五个冬季。 偏远的郊区,有一处遍植白梅的园林,不时地有位纤纤绝尘、宛如天仙的美丽少妇带着一个俊美男童穿梭其中。 “思桀,别跑了!娘累了!”祈嫣柔——当年的祈怜扶着一旁的梅树喘着气,柔媚的水眸笑望眼前那抹小小身影。 “娘!我在这儿,快来啊!”戚思桀在另一头高喊,兴奋的小手挥啊挥的。 “思桀,娘真的累了!咱们回家去好不好?” “不要!小蛮她每次都会打我的小屁股,我才不回去呢!”戚思桀嘟起小嘴,倔强的昂起头。 望着儿子那张酷似“他”的面容,她敛去了笑意,眼底瞬间染上一道深不见底的淡愁。 戚思桀见娘亲突然黯下了面容,迅速奔向祈怜,一把抱住了她的纤腰。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思桀惹娘不高兴了?”他仰起小脸,焦急地望着她。 每当看到娘这种表情,戚思桀小小的心灵便会感到好难过、好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娘总是面带愁容,不易轻展笑颜,这样的娘让他好心疼哪!他喜欢他美丽的娘、更爱娘那温柔悦耳的声音,所以他都会拉着娘在这片梅林里追逐游玩,只是娘是笑了,可每一次总会盯着自己而失神,笑容也会跟着不见了。 记得小蛮曾说他和爹长得相似,所以娘才会这样,可那时的他听了,却仍是一知半解。 他从不问自己爹爹的行踪,但娘总会主动告诉他,爹爹是个俊美又多才的好男人。可他不懂!既然爹是这么好的一个人,那为什么要抛弃娘?他问小蛮,小蛮只是摇头告诉他,那是大人之间的事,只要他明白,他的爹和娘是彼此相爱的,总有一天他的爹会来带他们母子俩回去的!而他要赶快长大,跟她一起保护他的娘亲。 可是……要如何才能让娘不再悲伤呢? 祈怜缓缓蹲下身子,指腹轻触着戚思桀,出神的望着他。 “娘!您又在想爹了是吗?” 祈怜微笑,柔声问:“你怪娘吗?” 戚思桀摇摇头。“娘那么疼思桀,我为什么要怪娘?” “你会不会怪娘害你变成没爹的孩子。”一直以来,祈怜始终搁在心头的话终于问了出来。 戚思桀又摇头。“思桀只希望娘快乐、常笑。” 祈怜动容地将他搂入怀里。“思桀,你现在不怨娘是因为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你自会明白娘的苦衷。”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自私,怎能让孩子生存在一个残缺不全的家庭中,但…… 望着那小小的俊容,她的心好痛哪! “娘!我们回去吧!思桀饿了!”戚思桀扯了个小谎,只为了不让娘再沉缅于悲伤的情绪里头。 “好!咱们回去!”收拾起伤感,祈怜站起身,牵起他的小手,朝林里的竹屋走去。 只是祈怜不知道的是,任凭她再如何躲藏仍是逃不过命运刻意的捉弄。 ※※※ 隔日,戚思桀一人溜至梅林里游玩,虽然此时大雪飘飞,但这对他而言,并不会影响他玩乐的心情,就在他堆起了小雪人准备再搭建一个小城堡时—— 突地一个响声,引去他所有的注意力,戚思桀随即朝着声音的来源跑去。 蓦然,一匹白色骏马映入他眼底,映衬着罩着霜雪的白梅,形成奇美的画面,戚思桀眼睛顿时一亮,快速地奔向前,却被脚下的突起物绊倒。 他低眼一看,这才知道自己正趴在一个人身上,他赶紧爬起,摇了摇那苍白且闭着眼的男人。那人困难地掀了掀眼皮,只见一个担忧却明亮的眼眸直直的瞅着自己。 那眸子熟悉的令他心揪! “你……”他伸起手又重重的放下。 “叔叔!您还好吗?”手下热烫的身躯让戚思桀吓得缩回手。“叔叔,你病了!” 那人吐出的气息,微弱的教戚思桀听辨不清。“叔叔,你撑着点,我回去叫我娘过来!” 戚思桀站起身时,那人却捉住了他的小脚。 “叔叔!您别急,我不会抛下您的,我娘是个大夫喔!她一定会把您医好。”戚思桀稚气的声音里有着同大人一般的安定语气。 那人点点头,松了手,再度疲惫的闭上了眼。夜晚,摇曳的烟火宛如祈怜此时的心境,燃烧着一颗慌乱担忧的心,她俯首望着那高烧不退的男人,心底急慌交错。 他竟找到了这儿来! 她终究是逃不离他的掌心! 但更教她不安的却是他渺弱的呼息! 深叹口气,她缓缓落坐在床榻上,轻触他消瘦许多的面容。是什么原因让他变得如此憔悴,不再像当年那俊朗飒爽的模样,这样的他令她感到分外的心疼、不舍。 既然逃不过了,她只能逼自己去面对,不管眼前有什么难题横在前面等着她,一切都得等他醒来才能做打算了! ※※※ 第二日一早,当戚仁杰缓缓睁开眼,眼前陌生的景象让他惊坐起身。 这是哪里?他不解的东张西望着。 门却在这时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俊俏的小男孩,他正用着明亮的大眼直直的盯着戚仁杰,好似要把他看透了一般。 戚仁杰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瞅着自个儿瞧的小男孩有股浓浓的亲切感,强烈的令他心惊。 “这里是哪里?”他开口问。 “我家!”小男孩简单的回答,并走近他眼前,眼睛并未离开他的脸。“你是谁?” 戚仁杰淡笑。“那你又是谁?”对这小孩,他没来由的喜欢。 “喂!是我先问您的!您该先回答我才对!”小男孩板起小小的脸孔,语气有着无比的霸道。 戚仁杰挑眉,语气坚决。“我是大人,你该先回答我!” “我救了您,我是您的救命恩人,应该是您先告诉我才对!” 戚思桀有丝不悦,打从昨日救回了这个大人后,就夺去了娘的注意力,还让娘伤心,他必须弄明白这个人是谁,负起捍卫娘亲的责任。 戚仁杰无奈的摇头笑着。“如果我不告诉你呢?”他眼里带着逗弄。 戚思桀抿起好看的薄唇。“那我会杀了你!”他稚嫩的声音有着无比的决心。 戚仁杰心一震,并非是被那言语所吓住,而是小男孩此时的神情,竟……酷似自己。 他霍地下床捉住小男孩的肩膊。“告诉我!你娘叫什么名字?”他急急的问道。 戚仁杰突如其来的气势让戚思桀猛地一吓,想起了娘,他开始努力想挣开肩上的手。 “做什么?放开我!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喔!”他徒劳地威吓道,心想要不要使用藏在胸口里,从娘那儿拿来的毒粉。 然而戚仁杰硬是不放弃,执意要问出名字。“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娘她叫什么名字?”他放缓音调说着。 戚思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发现他的脸跟自己某些地方好像,小小的心灵此时开始满布疑惑。 “祈嫣柔!”他说着,眼睛还不时兜在戚仁杰脸上。 闻言,戚仁杰的手霍地松开,落寞的神情再度覆上他的俊容。 见到他凄然的神情,戚思桀原本戒备的心一松。“叔叔!您怎么了?” 戚仁杰缓缓回神。“不!我没事!孩子,谢谢你救了我!” “我不叫孩子,我叫戚思桀!”戚思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未发现戚仁杰瞬间变色的脸。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这时的戚仁杰反比之前更为激动,再度将小男孩捉紧。 戚思桀皱起好看的眉。“我叫戚思桀啦!叔叔!您把我捉痛了……” 戚仁杰松了手劲,一把将他抱坐在床。“你叫戚思桀?你娘叫祈嫣柔,是个大夫?”他迭声问。祈嫣柔!祈怜! 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改了个名字,难怪他如何也找不到她的行踪。若非他不顾众人的反对,拖着病体硬是出来寻人,否则任凭他寻到死,也无法寻获佳人的芳踪。 他原本绝望的心霎时萌生了希望,此刻涌上心头的,除了那重生的兴奋之外,还有一丝勃发的怒意。 戚仁杰低下头,柔声哄道:“你娘现在人在哪里?叔叔想当面谢谢她的救命之恩,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戚思桀一听到戚仁杰说要见他娘,突然又犹豫起来。 “别担心!叔叔真的只想去谢谢你娘。没别的念头!”他保证着。 “好。” ※※※ 此时后院的祈怜正蹲着腿儿,细心熬着药汁。 在她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药时,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小蛮,菜买回来了吗?” 后头一片悄然无声,没听见回答的祈怜疑惑地回眸—— 不期然的见到他阴鸷的眸子,她的手不小心碰触到那热烫的碗盅。 “蔼—” 戚仁杰迅速上前抢握过她的手。“怎么那么不注意?”他略带责备的语音透出极度的忧心,他将她红肿的手埋入地上的积雪,又伸入口中吮舔。 祈怜想抽回手,他却紧紧含住,怎么也不肯松口。 她的目光和他的交锁,深切的情意在空中缓缓流动着炫人的电光。 “看到我让你心虚了?”他凝视她的眼,低柔道。 祈怜垂下眼,颤动的睫毛透露出她心底的慌乱。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端起她的下颚,不容她逃开,柔柔的嗓音蕴含责难。 她避开他炽热的眸光道:“我别无选择!” “就因为别无选择便抛弃我,带着我的心、我的孩子远走高飞?”他问,隐隐露出的愠色透出一丝伤害。“你的心怎能这么残忍!” 祈怜呆住,征愣的望住他。 “你可知这么做等于是抽走我所有的希望,让我一个人独活在这无依的世上?难道你真那么恨我,怪我当初对你的冷情对待,怎么也不肯面对我,所以选择了用逃离我的方式来折磨我?”他冲动的控诉道。 祈怜一震。“不!不是这样……” “那为什么要离开我?”他逼近她,犀利的黑眸直直地注视着她。“你不是说不管我如何对你,你都不离不弃吗?那为什么你又要离开我?” “是你要我走的!”她含泪回应,怒眸一瞪。“当初是你要打掉我们的孩子,如今为何又要来质问我为什么离开你,你这样又算什么?” 戚仁杰苦笑。“在你走之前,可曾问过我?” 祈怜摇摇头,眼底的怒意未消。 “你真是令我伤透了心啊!当初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没想到你心底的爱竟如此脆弱地不堪一击。”他叹着气,语中透露着失望。 祈怜瞪住他。“是你一开始便冷落我,我以为你根本不想见到我!” 戚仁杰也对住她瞪着眼。“怜儿,你可真没良心啊!竟能睁眼讲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在你卧病床榻时,是谁在你床边细心照顾着你?在你昏迷不醒时,又是谁揪着心在你身畔期待着你能醒来看看我?就算这些你不知道,也总该有感觉吧!没想到你却连一点记忆都没有!还敢跟我说我不理你。想想看,是谁一醒来就趁我不在时连夜逃走?” “小蛮她并未同我说,我以为……” “是你这无情的女人一直不愿醒来,老是闭着双眼跟我做无谓的抗议。纵使小蛮跟你说我来过,你会原谅我吗?”他嘴里骂着,但心底却漾满无限的柔情。他一把将她紧抱入怀,轻揉着她的发丝低喃道:“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否原谅了我、是因为我害怕你会就此闭眼不醒。你可知,那时我的心底有多苦?” “可是绿儿……” “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是我的错!但怜儿,我心是爱你的,在你昏迷时,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又怎么可能忍心不顾你的生命,硬是要打掉孩子?”闻着她的发香,他的脸上渗出一股无奈。 “但你认为我是你杀母仇人的女儿,你又不愿敞开心怀面对我!”她固执的道。 “是我错了!是我冤枉了你!不该拿无辜的你当我报复的工具,那时我心里好挣扎,想爱你又想抱你,但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取得你的原谅,这样的我,又该拿什么心情面对你,承受那随之而来的拒绝?”他喃喃道。“但现在我无所谓了,尽管你骂我也好,恨我也罢,这次我无论如何也要取回你的承诺。” “你……为什么……”祈怜不解的眸子有惊有喜。 戚仁杰捧起她的脸,抵着她的额道:“不离、不弃,你忘了吗?” “不!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戚仁杰低笑,俯下身,薄唇抵住了她。“我爱你!而且爱的好苦好苦!” “不!你知道我要问……啊!”祈怜的声音霎时被吞入戚仁杰的口中。 还来不及消化他口中的爱意,祈怜只能随着他深切的吻,沉入无边无际的情网中,任由他掠取自己的所有,借由这吻传递自己浓烈惦怀的思念,承受他无比温暖的缱绻…… 躲在一旁的小蛮紧捂着戚思桀的唇,含泪望着这一对有情人终于面对彼此的情意,不再互相折磨而备感欣慰,而被紧捉着的戚思桀则是瞠着一双眼,看着突然出现的爹愕然不已,但他小小的心灵却早已默许了这一切,因为…… 只要让娘快乐且再次展露笑颜,不再愁眉不展,他就什么都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