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唯一人选》 第一章 「今天──我们怀着悲伤心情坐在这,送秦总裁允聪先生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请大家跟着我一起默祷。」 在牧师的带领下,所有人低下头,闭着眼,静静听着祷告词。 教堂里布满白色玫瑰,一排排的椅子上坐的全是政商界有名望的人,连政府高层都送上挽联致意,可见秦廷金控在亚洲银行界的地位。 秦廷集团,亚洲投资金控的龙头老大,在独子秦允聪接下总裁之位后,积极与政界靠拢,野心勃勃地想将版图扩展到全世界。 谁知一切的美梦,都随着这位年轻领导人早逝而划上休止符。 葬礼中,除了秦家的至亲好友外,秦允聪的未婚妻夏京霏也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夏京霏的爸爸不但是国际知名品牌vogue的总裁,更在世界各地专营服饰、珠宝……等等昂贵的流行商品的进出口,身为夏家的独生女,受宠爱的程度自然不在话下。 这一对各方面都登对的璧人订婚时,喜宴的气派奢华引起国外媒体的关注,因为两家族的联姻,正式宣告秦廷集团和夏氏企业即将合作开创另一个新王国。 只是,所有的美梦都因他的早逝粉碎了。 失去所爱的夏京霏,一度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要不是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严明岑陪在身边,她根本无法来参加今天的葬礼。 明岑出身小康家庭,个性朴实素静,不爱出风头。 从小,她的鼻梁上就挂着副眼镜,因为害羞,走路常常低着头,再加上刘海遮住大半张脸,大学毕业前很少人记住她的长相。 两人小学就同班。一开始时,京霏霸道任性的个性,使她的人缘很不好,直到认识明岑,京霏才算有了个真正的朋友。 善良温柔的明岑对京霏诸多包容,从不计较,更不记仇。虽然她小京霏几个月,却总像姊姊一样照顾着京霏,让从未感受过手足之情的京霏深受感动。 在十五岁的一场车祸中,京霏因为及时推了明岑一把,让她逃过死劫,自此明岑对京霏就存着一分感激,对她比亲生姊妹还要照顾。 虽然两人交情至深,但为了不落人口舌,她在没告知京霏的情况下到vogue应征,凭实力考进设计部,专责新品的外部包装设计。 进公司后,明岑性格依旧沉静,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目,直到有次欧洲厂商在台举办联展,会场中,她不时用流利的义大利语和设计师们交谈,这才让人注意到她的实力。 此后,她便常常被派到国外参加展览及会议。 由于长期接触时尚,她无论是外型、服装甚至性格,都开始有了改变。摘掉眼镜,这才让人发现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眸,以及悬挺的鼻。略施薄粉,整个人便亮了起来。 「京霏,妳别哭了好不好?」明岑搂着她,轻声安慰着。 意外发生至今,明岑始终寸步不离陪在她身边。 「妳说……他这么一走,我怎么办?怎么办……」她没有哭天抢地,但泪水却从没停止过。 「妳有家人还有我啊,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妳。」明岑环抱她的肩,轻声说着:「等葬礼结束,我们到国外散心,暂时离开这好不好?」 「我哪都不想去……」她摇头,靠在明岑肩上啜泣。 「好好,先不说这个。」明岑赶紧拿着手帕帮她拭泪。 大厅里回荡着悠扬的诗歌,冲淡了哀伤的气氛。 偶尔,明岑抬起头,望着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总会不经意将视线停留在允聪的照片上。两道墨黑的浓眉,深邃的眼眸,嘴角微扬,似笑非笑,俊逸的脸庞透着超龄的沉稳和自信。 一想起那英气勃发的神态,明岑心头就涌起一股悲痛。再想到初见时,那怦然心动的感觉,捺不住鼻头一酸,泪就要夺眶而出。 别傻了!早说过不再想了。明岑提醒自己,无论家世、背景、谈吐、举止……自己没有一样比得过京霏,更不用说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是多么相配了。 就是有这份觉悟,她才毅然决然将这份情感深埋心底。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埋竟然就是一辈子了…… 「请翻开第五十八页,让我们献唱这首歌。」牧师的声音将明岑拉回现实。 葬礼在这首诗歌中结束。 在会后的餐会上,明岑将京霏安坐在角落的位子,然后走到餐台前盛食物。 秦翊,也就是允聪的父亲过来叫住她:「明岑,谢谢妳这几天的帮忙。」 「秦伯伯,怎么跟我客气起来?允聪是我的朋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发生这种事,我们全家都很伤心,实在没有余力去照顾京霏,还好有妳陪着她。」 他微皱的眉宇之间,有着允聪的影子,明岑垂下眼,刻意避开,说:「秦伯伯你别这么见外,葬礼的事我帮不上忙,照顾京霏是我唯一能做的。」 「妳帮我多劝劝京霏,要她想开点。」他视线远远瞥向坐着的京霏。 「秦伯伯,你要节哀顺变,别想太多。京霏这有我,你不用担心。」明岑转头,发现京霏正往这瞧,于是说:「秦伯伯,我先过去了。」 「好。」 明岑走回座位,将盘子放在京霏面前。 「妳吃吧。」京霏把盘子推到她面前,「我没胃口。」 「不吃怎么行?这几天妳吃不好睡不好,人瘦了一大圈,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别担心,我没事的……」 「允聪不在,妳更应该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们担心啊!」 明岑帮她切好肉块,用叉子叉好递给她。 京霏不理,只是垂下满是泪水的眼,轻声啜泣着。 明岑移坐到她身边说:「虽然这时候说这些太无情,但……妳也该为自己的未来重新打算,世上毕竟还是有好男人的。」 「我要上哪找像允聪这样的男人?」 「允聪的好没人比得上,但妳还年轻,这么放弃追求幸福实在太可惜。」 京霏转过头来,用那双含泪的眼望着明岑,「这是我的报应吗?」 「妳胡说什么?」 「不是吗?他总是说我任性,说我不知道体谅他的辛苦,老要他抽出时间陪我……」 「够了,这时候不要花脑筋去想过去的事了。」 京霏嘴角牵动,戚然一笑,「我只是想他……」 明岑体贴的将汤推到她面前,关心的说:「妳快喝点汤暖暖胃,身子热了会舒服点。」 「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连允聪都受不了我,但妳却……」京霏试探的问:「是因为那场车祸吗?妳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内疚,要补偿我是吗?」 「妳再猜测下去我要生气了。」明岑露出少有的激动神情,紧握她的手,「我要妳养好身体,一直开开心心的。」 「明岑……」京霏看着她,哀伤的眼眸藏着深深的感动。 她倚靠过去,紧紧抱着她的手臂,撒娇的说:「妳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傻瓜,将来妳结婚就要跟老公住,哪管得了我。」 「谁说的!我就是要妳来跟我一起住。」京霏露出一贯任性的模样,「妳呢?要是妳结婚,会不会忘了我?」 「我不会结婚的。」明岑笑笑,温柔的语调中透着难以撼动的坚决。 虽然那场车祸已经深埋在她内心深处,但发生过的总会留下伤疤,不幸地……那车祸留下的,是一个这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京霏听出她话里隐含的深意,所以沉默不语。 明岑自顾自的吃了些东西,转移话题:「我下星期要到义大利参加一个全球设计展,跟我一起去散散心吧。」 京霏意兴阑珊的摇头。「别担心我,妳是去工作,我不能打扰妳。我还是待在家里静一静,整理好心情,再说吧。」 「嗯,也好,但答应我,千万别胡思乱想喔。」明岑轻握她的手鼓励的说完,端起黑咖啡浅啜一口,让苦味在舌尖盘旋,悼念失去的那段感情。 ***bbs.***bbs.***bbs.*** 一个星期后,明岑搭机前往义大利米兰,参加一年一度的时装设计展。 清晨出发,转机加上交通阻塞,抵达米兰已接近傍晚了。 为了能赶上六点开始的宴会,明岑根本没时间休息。一进房间,她马上泡个澡,舒缓一下疲累,好应付晚上的展前贵宾酒会。 换上这次行程唯一带的一件礼服,明岑匆匆搭车直奔会场。 会场是栋已有百年历史的古老建筑,因其外观华丽典雅,现今仍是时尚名流偏爱的聚会展览场地。 明岑踏上花岗岩铺成的台阶,踩着红地毯走进以金色为基调的会场,马上被这民族风的布置所吸引。 她端了杯酒,悠然的在人群中走动,娇小的身形非但没有淹没在高挑的外国人群中,反而因为那一头黑缎般的长发,让她格外引人注目。 为了遮掩长途搭机的疲惫,她刻意化了浓妆。深色眼影配上银紫色礼服,使她犹如一颗深海珍珠,光灿夺目。 悬颈的削肩礼服,展露她纤细完美的曲线;右侧的高岔,使双腿若隐若现;镶着水晶钻饰的高跟鞋,在每次移动步伐时,反射出熠熠光亮。 专心参观作品的明岑,浑然不知自己吸引了多少目光。 走着走着,她突然感觉胃部微微抽痛。一整天没吃东西的她,因为空腹喝了不少酒,胃已经开始抗议了。 她左顾右盼,看到餐台上的食物,决定找个位子坐下来吃点东西。 谁知才转身,竟撞进一个坚硬厚实的胸膛里。 她回神过来,想开口道歉,但口还没开,便看见对方白衬衫上晕染一片的深紫色。 「对不起!」她忘了自己身处异国,急忙用中文道歉,「糟糕,有没有布啊……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像个没头苍蝇,遍寻不着擦拭的纸或餐巾,只能歉疚的望着一大片酒渍自责。「真对不起……」 「没关系,妳又不是故意的。」那人突然用中文回答。 明岑被这熟悉的声音和语言吓了一跳,猛然抬头,不自觉的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男人上前一步扶住她,礼貌性的对她微笑。 「允……允聪?」 男人看她脸色发白,紧张的问:「妳没事吧?」 「你……你……」她又退了两步,因为撞到身后的人而停止步伐,但脸上惊恐的神情让人难以忽略。 jim怕她更加失控,赶紧上前扣住她的手臂低声说:「有话慢慢说,别紧张。」 他无法解读她的震惊,只能疑惑的回望着她。 明岑收回自己的手臂,不自觉地上前。 在不到一步的间距,她彻底地看清这男人的长相。他下巴虽留着整齐的黑色短须,但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浓眉、坚毅紧抿的唇……却散发出令她熟悉的神采。 「你的脸……你……」 「我的脸怎么了?」 明岑忘情的伸手去抚摸他的脸。 jim立刻感觉四周的注视目光开始向他们俩集中。 他一动不动,对她这亲昵的举动持观望的态度。 这不是第一次有女人想借故接近他。 刚满三十的他,凭着精准的眼光,大胆谨慎的行事风格,和柔性的手腕,使他在短短的五年内,成为许多名设计师指名的合作对象。 只要哪个设计师能将自己的发表会,交由noir的jim来统筹规画,几乎就已经成功了大半。 也因为在时尚界享有极高的声望,jim成为许多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极欲接近的目标。 在他还是副总监时,无论走到哪总有女人对他示好,当他正式成为noir的执行董事后,女人缘更是有增无减。但他洁身自好,对于把征服女人当成成就感的举动始终无法茍同。这原则意外地让他提高身价,成为社交圈中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 当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大,jim拉下她的手,微微退了一步。 「妳要不要到后面休息一下?」他说。 「不……不用了,我没事。」明岑回神过来,视线依然紧盯他不放。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我说了别介意。」他摇头,这才发现自己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一开始,他以为她跟那些女人一样,只是想吸引他注意,但经过这样的四目相望后,他发现她不但没有卖弄风情,相反地,她眸中透着一股暖意,让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的他,彷佛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打从心底感觉温暖。 但感动归感动,他可没时间跟人打情骂俏,因为眼前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他提醒自己专注,然后说:「小姐,如果妳没事,我先失陪了。」 jim礼貌的点头,转身。 明岑不知该说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必须拦下他,于是她快步追上去,「ㄟ……等等,我……」 jim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两人四目相望了一会儿,最后明岑还是因为无法承接那灼人的目光先低下头。 「有事吗?」jim走近,低声问。 「你叫什么名字?你……你在台湾有亲人吗?你是不是……」 「小姐,第一次见面就问这么私人的问题,妳不觉得太唐突?」 「对不起,我……」明岑一下子尴尬地愣在那。 这人虽然跟允聪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像,但两人的姿态和语气却完全不同…… 瞬间,她恢复了理智,「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jim挺有兴趣的想追问,但身后突然有人叫他。 「总监,请你过来一下。」金发女助理挤过人群走来,本来带笑的脸,在看见他胸前大片酒渍时立刻惊呼:「喔,我的天,你真是太不小心了,等一下记者还要拍照呢!」 女助理将视线投在手握空杯的明岑身上,皱眉瞪了她一眼。 jim立刻说:「没关系,我休息室有件衬衫,换一下就行了。」 「嗯,酒会再十分钟就要开始,动作得快点。酒会结束后,x杂志的记者想和你谈谈这次展览的幕后工作……」助理边走边报告接下来的行程。 转身前,jim还不忘看明岑一眼,然后很快地,那高挺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中。 他是谁?他的影像在明岑心里烙下深刻的印迹。 世上怎么可能有人长得这么像?难道是长途飞行的劳累,才让自己眼花,产生了不可思议的转移作用? 突来的的晕眩让她无法思考。明岑端着酒,找了张椅子坐下冷静情绪。 几分钟后,她不但没有沉淀思绪,反而将允聪的形貌和那男人合为一体,几乎无法分辨了。 「真是见鬼了!」 她抬眼望着厅里穿梭不息的人潮,胃不但疼得更加剧烈,连头也开始痛了起来。不行,不能让自己再混乱下去,她必须要找到他,完全解开心中的疑惑!于是她起身,开始寻找男人的身影。 这时,司仪正在台前热烈介绍现场贵宾,和这次参加展览的设计师们。 这场会前酒会的重头戏正要开始,对刚崭露头角的设计师而言,想在世界百余位记者面前推销自己,没有比这更好的场合了。 汹涌的掌声和闪光灯充斥整个会场,也模糊她的视线。 明岑想起金发女人说过,那男人一会儿要拍照,于是她赶紧将脚步朝舞台挪动。 她大胆的站上高台阶梯,场中情形一览无遗,经过一番努力搜寻,终于在舞台另一边发现一个很像他的身影。 明岑毫不迟疑的撩起裙襬,打算横越舞台后方直接追上去。 就在她蹬上两层阶梯准备冲刺时,突然感觉一只手环上腹部,接着整个身体悬空了一会,又荡回地面。 「妳要干什么?」jim一脸严肃的瞪着她。 明岑抬头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就站在眼前,霎时愣得说不出话来。 「这地方不是妳能乱闯的,快退到下面去。」 明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似乎怕一眨眼,他就会从眼前消失一样。 jim被这注视搞得心猿意马,忍不住问:「妳有话快说,我可没时间陪妳在这发呆。」 「我……我……」明岑望着他,泪水像泄洪般奔流而下。 虽然四周灯光晦暗,但这异常举动还是引起旁人,尤其是好事的记者们的注意。 jim凭借着纯熟的临场反应,在记者的快门还没按下时,就将她揽进怀里,飞快离开会场。 第二章 jim脚步不停的拉着她往会场后的休息室走。 明岑仓皇的脚步几乎跟不上,好几次以为自己就要跌倒,但jim强壮的手臂却始终牢牢地紧抱在她的腰上。 经过长长的走道,jim打开一扇深褐色的门,将她拉了进去。 里头的布置虽然简单,但木质桌椅和优雅的沙发,在印花窗帘的衬托下,透着一股浓浓的贵族气息。 jim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转身倒了杯咖啡,坐在她旁边问:「我给妳五分钟的时间,请妳好好说清楚妳的来意。」 「我……」 「别再吞吞吐吐,妳三番两次在会场情绪失控,严重影响宴会的进行,总该有个合理解释吧?」 「你不要这么凶,我只是因为……」她本来想说「因为你」,但是望着那张冷漠的脸,她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jim挑挑眉,不置可否的冷笑:「我不管妳有什么『私人理由』,我的展览是不容许被妳的『一时失控』所破坏的。如果妳身体不适,最好立刻离开。」 「你……你说话非要这么直……这么伤人吗?」明岑瞪着他,刚刚心头的感动,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我是以一个上办者的身分好言劝告,要不是看在妳是台湾的代表,我早就请警卫把妳架出去了。」 「你!」 「别多说了,喝完这杯咖啡我请人带妳离开。」 「不必烦劳你,我自己会走!」明岑倔强的起身,但不知是胃痛还是不习惯穿高跟鞋,一下子拐到脚,差点跌倒。 jim快步上前搀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逞强只会让妳出糗,我看妳还是在这多休息一会儿吧。」 「我说我没事……」明岑嘴硬。 依偎在他怀里,她感觉允聪彷佛回来了,心中压抑许久的悲伤,终于溃堤,她无声地落下泪来。 jim向来对女人的泪水极为反感,但此刻,他不但没有责备她的情绪化,反而收起刚刚的疾言厉色,语气和缓地说:「或许我刚才语气凶了些,但我并没有责备妳的意思,我只是……」 「不!跟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因从未有如此反常的表现,所以明岑一时找不到理由解释。 jim望着她,哭泣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他大可像以前一样,潇洒的转身就走,但他没有这么做。 或许,他是欣赏她明明早被看穿,却还是不肯认输的倔强吧。 他已经看厌欧洲女人的主动,面对这东方女人的矜持……不知怎么地,他就是觉得她非常惹人怜爱。 他看看表,宴会快要开始了,但他不想错过她…… 急中生智,他突然想到一个留住她的方法。 「妳精神状况不好,脸色也很差,不如我先派辆车送妳回去休息,妳住哪家酒店?」 明岑坐在沙发上,沉默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别害怕,我可不是无聊的好色之徒,这只是基本礼貌。」 明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自顾的问着:「你是台湾人吗?」 「算是吧。我母亲是台湾人,不过我从小在法国长大,对台湾的一切很陌生。」jim坦然的说。 「这么说……你从来没到过台湾?」 「因为工作去过几次,但都只是短暂停留,并没有待多久。」 「那……你在台湾也没有亲人或朋友啰?」 明岑急切的态度让jim开始有了戒心。 「有的话也是我母亲的家人,但是都很少联络。」他坐到她面前,双眼审视的盯着她看,「妳问这些做什么?」 「我……」相较于jim的坦然,明岑就显得太小心。 「别说没什么,对一个陌生人做这么仔细的身家调查,总该有个合理的解释吧?」 「因为你很像我一个朋友。」她诚实说。 「像妳朋友?」jim这才恍然明白。 原来从两人接触的第一眼起,那隐含深情的目光,都只是对另一个人的移情罢了,而他竟然以为她是对自己有好感,甚至是想制造投怀送抱的机会…… 一想到自己被耍弄,他就莫名的光火起来。于是他微扬下巴,换上一副漠然的神情。 「这男人是妳的情人还是……」 「都不是!」明岑断然否认,「他只是个朋友。」 「妳看我的眼神深情款款,说『只是朋友』似乎太牵强。」 「什么深情?那只是你的想象,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我的私人关系。」 「是没必要,我也没有兴趣知道。」jim起身,准备回到会场去,「我只是想奉劝妳,最好别再用那种眼神看人,这是义大利,不是台湾,妳那种充满暗示的眼神会让人误以为妳想……」 「什么?」明岑对那暗示性的语气感到不悦。 「一夜情对欧洲男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jim警告道。 「我觉得是你自己太自恋,以为每个女人都对你有意思。」 「妳说什么?」 「我承认自己有点失控,但说我用眼神诱惑勾引你,这实在太夸张了。」 「是吗?」jim上前一步将她拉起,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下巴。以他过往的经验,知道女人最喜欢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 明岑根本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从没跟男人这么亲近的她,一下子愣在那,完全不懂反应。 jim没想到她惊愕的表情是这么吸引人,本来只想逗逗她,却在望进她眼睛的瞬间,无法控制的吻了上去。 那唇像是沾了露水的花瓣,散发淡淡清香。那柔软骚扰他的理智,挑逗他的定性。她那纤瘦娇小的身体彷佛一碰就碎,让他油然而生一股保护之情。 jim本来觉得这女人道行高深,擅于挑弄男人的好奇心,连他都不自觉被操控,但几秒后,当他发现怀中的她羞涩得红透了脸,才发现自己看走眼了。 她根本不是什么情场老手,只是颗稚嫩的青苹果! 他略显惊讶地拉开她,而双腿几乎无法站立的明岑,用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跌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可以……你太卑鄙了!」明岑羞恼难当地指控着。 「我可以为我的鲁莽道歉,但男人会被女人吸引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妳……」 「不要再为你自己的卑劣行为找借口了!」她不敢抬起红透的脸,只能用语气表达自己的气愤,「我并没有引诱你,请你不要自作多情!」 明岑忿忿起身,打算离开,但jim拉住她的手,语气软化: 「妳休息一下,等我忙完送妳回去。」 「不用麻烦了。」明岑甩开他的手说:「既然我们沟通有问题,我想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这时,助理又慌慌张张的敲门进来。 明岑就趁着他们两人说话时,走出房门。 这真是个荒谬的错觉!忍着胃痛,彷佛身后有追兵似的,她快步离开。 ***bbs.***bbs.***bbs.*** 即使身心疲累,明岑却失眠了一夜。 一大早,她只喝了杯咖啡,便匆匆赶往会场,开始记录的工作。 因为是展览的第一天,几百坪的场地涌入来自世界各地的时尚界人士,还有近百家媒体在场外采访,拍照。 明岑带着绘本和笔记本,在禁止拍照的场内细心将作品的重点画下,然后加注一些创作的动机和感想。 一投入工作就忘了时间的她,就这样忙到下午两点,连饭都忘了吃。 稍微喘口气,坐在角落的沙发整理随身物品时,她才开始感觉饥饿。 正想着中餐要吃什么,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有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走出,直朝她而来。 明岑还没来得及抬头,jim已经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绘本翻阅。 「你!」明岑本来是想责备他的无礼,却被他的改变吓到了,她惊愕地望着那张俊美洁净的脸庞,「你的胡子呢?」 jim看着她,对自己能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感到颇得意。 「不好看吗?」 「好不好看关我什么事。」她撇开眼,实在无法直视那张跟允聪一模一样的脸。 「为什么不看我?」他在她身边坐下,故意将脸移近。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胡子的我是不是更像妳朋友?」 「你觉得捉弄人很有趣吗?」明岑瞪了他一眼,还是无法直视太久,「我朋友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你们一点也不像。」 明岑拎起背包,冷漠的转身要走,jim立刻追上去,拦住她的去路。 「sorry。」他把绘本还给她,「我无意把气氛搞得这么僵。」 明岑将绘本塞进背包里,淡淡的说:「不是你搞僵的,我们之间的气氛本来就是这样。」 明岑向左跨出一步,jim则向右再次阻挡着她。 「这么说……我们之间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啰?」 「不是我们,是你而已。我觉得这样的关系很好,没什么需要改变的。」她口是心非说完,立刻撇开眼。 「为什么妳对我有这么深的敌意?」jim说。 「为什么你老爱缠着我?」 这样你来我往的对话,让jim感到非常新鲜,他笑望着她,心底涌出一股征服欲。 就在两人沉默对望的当下,有个工作人员过来问了他一些事,他板起脸孔,用严肃的语调一一交代清楚。 他那种沉浸在工作中的认真神情,根本就是允聪的翻版……等那人走了,明岑一时还无法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 jim走过去,轻拍她的脸,「怎么啦?」 「没什么。」 她想起昨晚和今天都在会场看到他,而且从他的穿著打扮、举止谈吐看来,他似乎担任着蛮重要的职务,于是她问: 「这次的展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是noir的执行董事,也是这次展览的企画总监。」jim在她脸上看到诧异的表情,「怎么,这头衔吓到妳了?」 「你的身分与我无关,有什么好怕的。」她表面上不在乎,但心里却对他年纪轻轻,就能在一个外国人的公司里位居要位感到佩服。 而擅于观察人的jim,早就看穿她的心思。「我喜欢看妳口是心非的模样。」 「你!」明岑觉得自己怎么都说不过他,还是走开的好,「我不打扰你工作,我自己也有事要忙,再见。」 她怕他会再次上前拦阻,干脆转身朝侧门走去。 jim这次追上来不再挡住去路,而是直接抓住她的手臂。 「你到底想怎样?」 jim嘴角泛着笑,挑了挑眉说:「我请妳吃饭。」 「我不饿。」 话才说完,她的肚子立刻叫了起来。明岑紧抓肩上的背带,脸颊霎时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潮。 「跟我在一起让妳觉得不自在?」 明岑没有回答,但她的脸却更红了。 「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单纯的只是吃个饭,聊一聊。」 「我跟你无话可说。」这话一出口,明岑就后悔了。 但jim丝毫不以为意,笑说:「妳忙了一早,也该休息了,后面那条街有间不错的餐厅,就算不说话,去那坐坐也行。」 「你真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他没有为自己解释,只是像昨晚宴会那样揽着她,穿过人墙离开会场。 ***bbs.***bbs.***bbs.*** 走上热闹的街,jim依然用那理所当然的态度牵着她。 才短短不到几分钟,她已经屈服在他的威仪之下,忘了自己原有的坚持。 令她不服的是,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使出什么手段,自己竟然就甘愿臣服。最后明岑归纳出原因,一定是出在他那张脸上。 走着走着,明岑从店家的玻璃橱窗看到两人交迭的身影,那一瞬间,京霏在葬礼上哭泣的脸庞就这么闪进脑海,明岑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推开。 「怎么啦?」jim问。 她不说话,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jim手插口袋继续走着。「妳很怕我?」 「不,我只是不习惯跟陌生人这么亲近。」 「但妳看我眼神却一点也不像陌生人。」 「那是因为……你不要再提了。」她转过头,故意看着橱窗里的展示。 「为什么不提?我对那个男人还挺有兴趣的。」 「没想到堂堂noir的执行董事,对别人的隐私也有兴趣。」 「别人我没兴趣,我只对妳很好奇。」 明岑噤声,对他越来越坦率的言谈快招架不住了。 这时,两人刚好走到十字路口,当灯号一变换,明岑立刻小跑步的奔过马路。 jim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忖度该怎么打破僵局,迈出第一步。因为从没女人能在初识时就强占他所有思路,牵引着他的视线。她越是想逃,就越引得他想追根究底,急于窥探。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想多问些跟他很像的那男子的事情,因为那极有可能是母亲不愿提及的过往,和自己失去的童年记忆。 「妳的义大利文说的这么好,以前来过义大利吗?」他问。 「在英国念书时,嘉年华和八月节都会跟同学来这玩。毕业之后则是工作的关系,每年至少会来两三次。」 「这么说来妳并没有在这长住?」 「没有……也没机会吧。」 「这一次呢?有没有兴趣多留几天?我这有房子,可以让妳小住一段时间,好好享受一下义大利的悠闲时光。」 「什么?」明岑不掩惊讶的望着他。这男人究竟把她当成什么样的女人啊?「这不太好吧,万一你女朋友生气,我可担待不起。」 「这一点妳完全不用担心。」 他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明岑猜不透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走在街道上,明岑这才发现他原本鲜少笑容的脸庞,在金色光线的照耀下,散发着动人的温暖。偶尔他不经意地回头微笑,帅气的模样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看着他、触碰着他,明岑再也无法用「错觉」两个字来敷衍自己了。 走了约十分钟,他们在一间有着两扇褐色木门的餐厅前停下。 jim推开门,侧身让明岑先进。 这间充满义大利风格的古朴小店,原木的桌椅散发着陈旧却温馨的氛围。挂在墙上的相框,桌上的花瓶、小调味罐,天花板的古老黑色吊扇……都存在时间的痕迹。 望向窗外,紫色、红色的天竺葵迎风摇曳,对街的露天咖啡座里悠闲喝着espresso的人们,夸张比着手势,脸上的笑和花朵一样灿烂。 jim端起酒,看着明岑的脸,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嘴角不自觉泛着笑。 他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悠闲的坐下喝杯咖啡,明岑的笑脸和那好奇的神情,都让他暂时放下工作的烦累,重新品尝生活的甜美。 上菜时,笑声爽朗的老板跟jim用义大利文交谈。 「好美的女人,是你女朋友?」 jim笑而不答。 老板满是胡子的宽脸,泛起向日葵般的笑,转身离开前,还特意对明岑点头示意。 他一走,明岑立刻抗议:「你为什么不否认?」 「妳很介意?」jim知道她听得懂义大利文,因此直接回答。 「这跟介不介意无关,没必要让别人误会吧?」明岑埋怨的喝了口酒。 jim坦然笑着,「妳是我第一个带来这的女人,所以他才会误会。」 「你真奇怪,难道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别人?妳是指妳,还是……」 「我是说你女朋友。」明岑直接打断他的话,「就算她不介意,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不但大方的逛街散步,还邀陌生人回家住。」 「妳为什么这么介意她的感受?」 「我只是将心比心,站在同是女人的立场想而已。」 「我一直以为女人是善妒的,看来我要重下新的定义了。」jim放下酒杯,笑望着她,「不过妳不用这么担心,因为我现在并没有女朋友。」 明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过于专注在这话题上。为了掩饰不知所措的情绪,她抓起杯子猛灌了半杯红酒。 还好接着便开始上菜,暂时化解尴尬的气氛。 两人低头各自品尝着美食。 过了一会儿,jim突然抬头问:「妳这次来准备待多久?」 「三、四天吧。」 「这么赶?」 「我台湾还有工作。而且……有个朋友心情不好,我想早点回去陪她。」 「男的女的?」 「这与你无关吧。」明岑瞥了他一眼,然后专心吃着面前的食物。 jim捧着酒杯,靠回椅背,「介不介意说说那个男人呢?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陪他?」 明岑一听笑了出来,「我当然不介意,因为我要陪的是个女人。」 「那妳昨天问我那些问题,不是跟那男人有关吗?」 「是有关,但……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算了,你就当是闲聊,别在意。」 他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问道:「妳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姓秦?」 「你知道?那你……」 「我只知道这么多。」jim立刻撇清,并且解释说:「我中文名字叫倪靖,母亲是台湾人,但我是在法国出生长大,大学毕业就进了noir的企画部,三年后升任副总监,专责欧洲所有事务。现在是noir的执行董事兼企画总监。」 「执行董事身兼企画总监?你在noir的分量一定很重。」 倪靖笑而不答。 明岑抿着唇静静思索倪靖刚说完的身世,沉默了几秒才再开口:「那你父亲……」 「我母亲从未提过。这话题在我家是个禁忌,因为每次提及,我母亲就会哭,所以我舅舅不准我问任何关于我父亲的事。」 「那你怎么知道他姓秦?」 「我母亲两年前过世,我整理遗物时发现一本日记和信件,里面曾经提过。之后我凭这线索派人去查,但因为范围太广,所以没查到什么。」 明岑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如果照他的说法,这当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她只不过是个局外人,如果说了什么,之后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这是她担不起的责任。 所以最后她还是选择沉默。 「怎么了?」 「没什么。」她做出一个轻松的笑脸,继续说:「听你说完,我才发觉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世上长得像的人这么多,我似乎太大惊小怪了。」 倪靖本来期盼能听到些什么,好解开多年的谜团,却发现她的态度前后一百八十度转变,所以他干脆直接问: 「我跟他到底有多像?」他突然把脸移近,「诚实的回答我。」 明岑瞥了他一眼就想移开目光,倪靖却伸手托住她下巴,强迫她直视他。 「我想我只是一时眼花,现在看来……你们一点也不像。」 倪靖知道她在扯谎,但并未拆穿她。只是从明岑的态度看来,他隐约可以猜出自己在台湾有个长得很像的兄弟。 他松开手,坐回位子,深沉的目光紧盯着她。 她无法承受这样的眼光,于是起身,抓起背包,「谢谢你请我吃饭,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 她刚走过倪靖身边,就被他伸手拦下,「什么时候我还能见到妳?」 「这一阵子是没机会了,若你有机会到台湾,记得来找我。」她礼貌的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倪靖握住她的手,不是回礼,而是将她拉近自己。 「要不这样吧,今天晚上我朋友有个小聚会,妳陪我一起出席。」 「不行,我晚上有事。」 「有约会?」 「不是。」明岑考虑几秒,决定据实以告:「我今晚必须整理资料,不然回去没法交差。」 「只是去露个脸,不会耽误多少时间。而妳要的资料、照片,我会一样不缺的全部提供给妳,这应该没问题了吧?」 「你的好意我心领,我不想再麻烦你。」 明岑越坚持,他的态度就越强硬,因为从没有女人敢如此直接拒绝他的邀约,她的不在乎不知不觉引起他更大的征服欲。 「这说法我不接受。」 他凑近她的脸,彷佛要吻她似的。 明岑一下子愣住,心想:不想去就不想去,我干嘛还要找理由搪塞你,这人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这样僵持不是办法,她只好编了个借口说:「我这趟只带一套礼服来,总不能要我穿衬衫牛仔裤赴宴吧。」 「礼服这小问题我来解决。」倪靖笑着用手指拂过她的下巴,「下午我会派人把礼服送过来,妆扮一下,六点我准时来接妳。」 「你!算了!」明岑叹了口气,不再与他争辩。 倪靖因她的妥协而露出满意的笑,并在问了她所住的饭店后才甘心放开手。 两人并肩走出餐厅,他送明岑上车后,将脸伸进窗口亲吻她的脸颊,「晚上见。」 明岑害羞的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自觉臣服在他霸气的姿态下。 车子越走越远,明岑百感交集。她失常的表现,真的只是因为他长得像允聪吗?但像归像,他终究不是「他」啊! 她望向窗外,不敢再往下想。就当这是场梦,离开后、梦醒时,一切就会回到真实世界中。 但盘算归盘算,谁也没想到,这场邂逅会是一场风暴的揭幕式。 第三章 三点,礼服公司准时送来衣服、鞋子和所有的配件。 打开盒子,明岑立刻被那件澄金色的长礼服给吓到了。 她小心翼翼拎起这件价值不菲的衣服,这才想起这是今年gi时装展上压轴的那件礼服。 望着这近百万、光灿夺目的礼服,明岑实在猜不透这男人这么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了炫耀,还是想收买她。 换上礼服,她站在镜子前细细打量自己。那性感的低胸设计,匀贴着她浑圆的胸脯,背部的v字剪裁,使那美丽的曲线引人遐思。一双镶着水晶的银色复古鞋,典雅细跟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一双丝质的白手套和钻石项链,使她的粉颈更加白皙嫩透。 她不敢相信,镜中那如月神黛安娜般美丽动人的女子会是自己。 不过才见过两次面,这男人精准的眼光似乎已经将她看透。 「唉呀,糟了。」 发呆了一会儿,她突然瞥见床头的钟,只剩下一个小时,而自己却连妆都还没开始化。 她赶紧加快动作,赶在倪靖到来之前将一切打点妥当。 六点,明岑准时出现在饭店大厅。 已经等候在那的倪靖,一望见她穿着他所选的礼服翩然而至,而且吸引无数人的注视时,他那男人的骄傲立刻得到满足。 「妳真美。」他走近她。 明岑身体僵直,将手交给他。 「妳很紧张。」倪靖握着她微颤的手道。 「我很少参加这种宴会,真怕会丢你的脸。」 倪靖在她耳边温柔的说:「我不怕,只要妳放松,紧紧跟在我身边就行了。」 「嗯。」 他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明岑安心不少。 倪靖微笑的将她勾上自己的手臂,朝大门走去,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今晚──绝不让她逃出自己的视线之外。 ***bbs.***bbs.***bbs.*** 经过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子驶进一扇两层楼高的黑色雕花大门。绕过圆形喷水池,司机将车停在一幢宫殿似的古典白色建筑前。 倪靖揽着明岑踏上铺着深红地毯的大理石阶。 在他的紧拥下,明岑慢慢褪去刚开始的惴惴不安,展现大方的姿态。 她含笑回应所有注视的目光,加上流利的义大利语,很快就使她成为场中最闪亮的一颗星。 「这根本是个正式的宴会,你干嘛骗我?」明岑接过一杯酒,望着满屋子身穿华服的绅士淑女,低声抗议。 「是什么场合不重要,因为无论到哪……妳都是最美的女人。」 「我不是跟你说这个……」 明岑转过头去想反驳,不料倪靖却突然托起她的下巴,大方地亲吻她的唇。 明岑本来想张口抗议,却刚好给他更进一步的机会,他的舌尖像是沾了蜜,带给她前所未有的甜蜜感受。 一瞬间,明岑只感觉头晕,险些站不稳。她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衫,羞红着脸不敢抬头。 倪靖用胜利者的目光盯着她,嘴角微笑。 「你……别在这时候开玩笑,我不想引起误会。」 「我就是要让全场的人都知道妳是我的女人。」 「你胡说什么?我跟你……不可能的。」她使劲的推开他,往墙角的座位走去。 两人这一分开,给了旁人接近的机会。倪靖被几个朋友给拦下,大家不但对刚刚那惊世的一吻感到好奇,更纷纷询问明岑的来历。 倪靖本来想敷衍两句就走人,没想到最后却欲罢不能,一说就说了将近半个小时,等他回神过来,才发现明岑已经不在位子上。 他毫不迟疑的结束话题,转身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最后终于在厅外的长廊将她寻获。 「对不起。」他走上前,开始解释:「刚刚跟朋友多聊两句,所以……」 「没关系,反正我只是陪你来。」 她转过身来,用那被酒精浸润,透着红赧的双颊望着他。 「妳醉了。」倪靖说。 「我没醉。」她凑近他,顽皮的皱着鼻子说:「只是饿了。」 「那我去拿点东西给妳吃。」 「不用了。」明岑拉住他,视线远望大厅里穿梭的宾客。 那华服、佳肴、美酒,还有满屋子鲜艳的花朵……这情景就像允聪和京霏订婚那晚一样热闹。 「妳怎么啦?」 她转过头去,却分不清眼前男子究竟是谁,但那熟悉的声音却将她推进回忆里。 她彷佛回到允聪和京霏订婚那一晚,人前强颜欢笑的自己,却在宴会接近结束时忍不住躲在外廊哭泣。她望着大厅,一直希望允聪能发现她失踪而来寻找,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将暗恋的心意对他坦白,但整晚……允聪的眼里只有京霏。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结果,但真正面临时却无法承受。 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明岑鼻头一酸,眼眶不自觉的泛起泪水。 「妳到底怎么了?」倪靖不解她的悲伤,担心的轻抚她的脸颊问:「是不是空腹喝酒,胃不舒服了?」 明岑摇摇头,二话不说地张臂抱住他。 「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今晚……你一定很快乐。」 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忧伤。倪靖忍不住心疼的抚摸她的发,轻哄着:「嗯,妳不快乐吗?」 「你快乐……我就快乐了。」 她突然收紧手臂,柔软身躯开始释放诱惑,倪靖将脸埋进她的发,嗅着花朵般的清香。他的唇在她颈后游移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搜寻到她的唇,延续刚刚的吻。 倪靖轻咬她柔软的唇瓣,舌尖爱抚制造的神奇感受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他忍不住想一窥她身体里那极待开发的野性,是多么令人疯狂。 而向来矜持的明岑,在酒精的催化下只能依循本能回应。这种热情狂野的表现,是清醒的她绝对无法想象的。 炽热的吻点燃倪靖沉寂许久的欲望,当感觉自己下腹开始有了反应,他立刻结柬长吻,先扶明岑坐下,然后站在一旁整理混乱的情绪。 半晌,他低头看她,承认那个吻确实令他心动,也承认自己低估她潜藏的魅力。 他要她!无法抑止的想立刻拥有她! 倪靖坐回她身边,再次捧起她的脸,一股男人最原始的欲求涌上心头,但明岑依然沉浸在酒精的晕眩中,用那毫无防备的眼眸望着他。 「我……我头好晕。」 明岑抚着额头,不但对刚才的激情演出全无记忆,甚至没察觉自己已经成为猎物了。 「那我们走吧!」他揽上她的腰,准备扶她站起。 「现在?」她皱眉,仰着脸茫茫然问:「那你朋友怎么办?」 「别管他们了。」 他轻捏她的鼻子,忍着拂过心头那股强占的悸动,搀着她,从侧门低调离开。 ***bbs.***bbs.***bbs.*** 「妳觉得怎么样?」 当车子抵达,双腿无力的明岑几乎是倪靖抱下车的。 进了电梯,明岑虚软的依偎在他身上。当电梯门打开,倪靖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弯身将她一把抱起,大步的走向房间。 明岑乖乖的像只玩累的猫咪,安静的蜷在他怀里。 走进房间,倪靖直接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 明岑突然紧抓他的衣领不放,「你要走了?」 「不,我哪都不去。」 倪靖坐上床边,手从额头滑到了脸颊。「头还晕吗?」 明岑摇摇头,却畏惧的始终不肯松手。 「我倒杯水给妳。」 他轻拍她的手,明岑却摇头拒绝。 「那……妳想吃东西吗?我去……」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留下来别走!」 她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身体,将双臂揽上他的脖子。 倪靖一方面高兴,一方面却忍不住想:她是故意的吗?难道她真纯洁到浑然不知一个喝醉的女人躺在床上,对男人说这样的话有多危险? 还是她根本是在考验他呢? 他突然压上她,那巨大的力量连他自己都惊讶──他从不知道「渴望」可以使一个人如此疯狂且失去理性。 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始终坚信原始欲望是可以被控制、管束的,所谓「失去控制」根本只是不负责任的推托之词。但现在抱着她、尝过她甜美的吻之后,他唯一在乎的只是何时能再进一步完全拥有她。 「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为什么不可能?」倪靖将唇从她的唇间移到耳际,然后霸道的说:「我就是要妳。」 明岑一听到这话,泪水突然决堤似的涌出。 她望着那张令她心动的脸,终于在眼眸深处展现完全属于她的热情。 倪靖不知她为何流泪,他心疼的一一吻去,慢慢体认到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联系着。 倪靖温柔的吻持续没多久,高涨的欲求便让他无法再继续扮演绅士。 他拉下她背后的拉炼,褪下衣衫,用温暖的唇慢慢软化她僵硬的身体。 在晕黄的灯光下,近乎赤裸的她全身散发珍珠般的柔美光辉。 他的唇滑过她颈部丝绒般光滑柔嫩的肌肤,直达她的浑圆,当他含住那敏感的蓓蕾,明岑忍不住发出叹息声。 倪靖吻过,也拥有过无数的女人,却从没一个让他感觉如此神奇,他甚至愿意抛却一切,只要能跟她缠绵一夜。 原始的欲望肆无忌惮的蔓延到下腹,他无法阻止狂妄的渴求直扑而来。而明岑在一波波快感的侵袭下,扭动着身躯,更让他失去所有理智。 当倪靖用膝盖分开她的双腿,将自己置于其中,等着进入她的同时,却听到恍惚中的明岑,耳语似的轻喊着: 「允聪……」 倪靖像是触电一样,立刻停止动作。他知道那一定是那个跟他长得很像的男人,一股被羞辱的恼怒顿时侵蚀他的自尊。 原来从她喝醉那一刻起,他已经是别人的替身! 他穿好衣服,然后站起,回头瞥了一眼蜷缩在被褥之间,已经发出微弱鼾声的明岑。为何眼中的她还是如此美丽?为何自己不能像对待其他女人一样,跟她玩一场游戏?为何…… 倪靖不想再为难自己,至少此时此刻他不要再想了。 他转回头,在离开之前拉起被单,遮住那令人心动的胴体,然后踏着沉重的步子,退出房间。 明岑继续不断地喃喃自语:「允聪……祝福你……祝福……」 ***bbs.***bbs.***bbs.*** 清晨,威尼斯郊区的国家公墓有着一种奇异的静谧。 倪靖捧着百合,踩着石头铺成的路径,朝母亲的墓走去。 没多久,舅舅倪容也手捧白玫瑰来到。 倪靖惊讶的问:「舅舅,你这趟到澳洲出差,不是少说也得半个月才回来?」 他点点头,放下玫瑰,在墓前的草地坐下。「今天是你妈妈的忌日,说什么我也得回来一趟。」 「谢谢你。」倪靖跟着坐下,「妈知道一定很高兴。」 倪容看他一脸容光焕发,神情愉悦,顺口说道:「我在澳洲也看了新闻,你这次的展览很成功,恭喜你了。」 「谢谢。」 舅舅伸出手,紧握了好一会才放开说:「事业已小有成就,接下来该为将来打算打算了。」 「将来?」 「中国人说成家立业,你已经立了业,也是成家的时候了。」他看着姊姊的墓碑,感慨的说:「这也是你妈妈的心愿。」 「结婚这件事我从没想过。」 「是没有适合的对象,还是你眼光太高了?」 「哪有什么眼光,只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而且缘分这种事说来就来,计画和准备永远是不够的。」 倪容本来想反驳他的论点,但在他的眉宇之间发现一种微妙的幸福光彩,于是追问:「怎么……你不是这么宿命的人啊,怎么短短几天你的说法完全变了?」 「也不是变,我只是觉得感情不像工作这么容易掌握,需要花更多时间去应对而已。」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倪靖抿着唇微微一笑,发觉自己怎么都逃不过舅舅的眼睛。 「前天展览酒会遇到一个女孩,不知是不是因为是东方人的关系,她给我很特别的感觉。」 「东方人?」 「她是台湾来的。说起来挺好笑,她真正吸引我的并不是长相,而是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倪容摇头,掩不住好奇。 「她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不但说不出话来,之后还哭了呢!」 「这是为什么?」 「她说……我长得像她一个朋友。」 倪容脸色顿时刷白。 倪靖早料到舅舅会有如此异常的反应,继续说道:「我问过了,她说的应该是秦家……」 「不管是不是都与你无关,不要再去追问了。」倪容盯着墓碑上的照片,脸色凝重的说,「从你跟着母亲姓倪那天起,秦家的一切就与你无关了。」 「我只是好奇。」他解释。 「阿靖,我不能阻止你去探寻,但你要记住当年秦家是怎么对待你们母子。他们仗着财大势大,将你母亲赶出家门,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的无情。」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提起这件往事,倪容还是义愤填膺。 「舅舅,你别生气,我之所以想知道,纯粹只是好奇,我并不想改变目前的生活方式。」倪靖安抚的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成为秦家的人。」 倪容听了这番宣示似的解释,脸上愤怒的线条渐渐缓和下来。他叹了口气说:「你从小就是个懂事又早熟的孩子,你最了解你母亲受的委屈,不会让她伤心的,对吧?」 「舅……」倪靖笑着轻拍舅舅的肩说:「我现在对那女孩的好奇远远超过了秦家。」 「你这小子,真是的……」倪容松了口气,摇摇头。 「舅,你这次难得回来,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我介绍她给你认识。」 倪容看看表,婉转回绝说:「这次回来时间紧凑,一会儿我要回公司,然后搭中午的飞机回澳洲,吃饭可能……下次吧!」 「嗯。」倪靖没有坚持。 甥舅俩后来坐在墓园的草地上聊了一会儿才分手。 离开前,倪靖望着母亲的照片发呆许久。母亲当年远走他乡,刻意躲开背叛的丈夫,只为了能将他留在身边。 但逃避终究不能解决问题,上一代纠缠未解的恩怨,到了这一代还是得由他来面对。 他收起思绪,走向停车处,驱车直奔兰花酒店。 ***bbs.***bbs.***bbs.*** 叩!叩!叩! 明岑翻了身,被规律的敲门声吵醒。 「哎哟,我的头好痛。」 按着太阳穴,歪歪斜斜的撑起身子坐起来,宿醉的头疼让她快连眼睛都睁不开,可门外那个人却仍持续敲着门。 她拨拨头发,准备下床开门。掀开被,突来的一阵凉意让皮肤一缩,她这才发现自己裸着上身,只穿内裤。 她立刻缩回被子里,双颊涨红。她环抱自己,努力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脑袋瓜却像是被按了删除键一样,什么记忆都没有。 莫非昨晚是跟倪靖……她用力摇头,想甩掉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幻想。 叩!叩!叩! 催命似的敲门声让明岑无法专心思考,她忿忿的抓起椅背上的睡袍,边走边穿的问: 「谁啊?」 「是我。」倪靖应。 「你……是你!你来干嘛?」 一听是他的声音,明岑先退了两步,然后就像被点穴一样僵在原地不动。 「妳先起来穿好衣服再开门。」 「啊?你怎知道……」她拉紧睡袍,慌张的在原地小踏步。 倪靖昨晚离开时明岑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叫她起来关门根本不可能,所以门并没有锁。 今天,他大可推开门直接进入,但为了不吓到她,所以他选择礼貌的敲门。 「妳穿好衣服我就要进去了。」他说。 「什么!?」明岑踌躇了几秒,最后还是冲到门前,「我来了……」 门一开,就见到身穿海绿色线衫、米色长裤的倪靖,脸上散发着愉悦的神情。 「头还疼吗?」倪靖进门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双眼直直望进她眼眸里。 明岑撇开脸,转身走进房里。 「嗯,还好……谢谢你的关心。」 她用力拉着衣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干脆躲进浴室梳洗。 「我带了解宿醉的茶,一会儿服务生会送上来,妳趁热喝,会舒服点。」他隔着门,对着浴室里的明岑说。 「谢谢你,我睡一觉就好多了。」明岑边刷牙边说,「我没事了啦,你去忙你的吧,别耽误了工作。」 「我已经请了两天假,有的是时间陪妳到处逛逛。」 「陪……我?为什么?」她紧贴着门问,「我明天就要回去了耶!」 「等一下就打个电话多请几天假吧!妳难得来,不走走看看实在可惜。」 明岑一听他已经为自己做了计画,赶紧用毛巾抹干脸上的水,急急忙忙冲出浴室。 「你凭什么帮我决定?这样擅自做主实在太过分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休几天假公司不会有意见,还是妳需要我帮妳打电话?」 「不必!我说的不是这个。」明岑走到他面前,「我们根本不熟,你怎么可以任意要求……不,是任意安排我的行程,而完全不考虑我的难处?」 坐在床头的倪靖露出暧昧的笑,他的视线从她的脸移到胸口,那半掩半露的美丽胸脯,让人看了心跳加速。几秒后,他才伸手将她睡袍的领口拉好。 明岑真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她紧抓衣服,缩坐在墙角那张单人沙发上生闷气。 倪靖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望着她笑说:「我在餐厅订了位,吃完午饭我们就到附近逛逛,下午再介绍妳认识我几个搞前卫艺术的朋友。」 「你不要自作主张安排这些莫名其妙的行程,我没有义务配合你。」她想要装出强硬的语气,但气势上差了那么一点。 「难道妳有更好的安排吗?」 「我有工作。」 「妳是醉糊涂了吗?参加宴会前我就答应要帮妳……」 「不必了。」明岑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但我觉得啊!你虽然答应要帮我,但经过昨晚……我想我还是自己来好了。」明岑觉得自己真是说得婉转有礼。 但倪靖也坚持,丝毫不让步的说:「我这个人很重承诺,答应的事绝对要做到。」 「你的原则与我无关,你大可将你的霸道施展在你下属身上,要求他们配合。再说,帮忙这件事,也要被帮的人心甘情愿才行吧?」 他不理她的抗议,起身,走至她对面的床角坐了下来。 「我有吗?我有让妳觉得被摆布、操控吗?」 「嗯,不但有,而且非常严重。」 倪靖突然沉默,但视线却一刻不移的望着她。 「我喜欢妳观察细微而且敢言。」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这样的妳。」 倪靖轻松脱口而出,虽然态度洒脱,却不会让人质疑他的真诚。 明岑意识到他的认真,连忙起身说:「请你注意自己的身分,不要随便开玩笑。」 「谁说我开玩笑?」他也起身挡住去路,她刚好撞进他怀里。 明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为了掩饰慌乱,她只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昨晚妳可不是这么说。」他故意逗她。 「昨晚?昨晚是我喝醉了,要是说了什么冒犯了你,我道歉……」 「那不算是冒犯。」 倪靖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这让人意犹未尽的小女人。 明岑不习惯被人注视,更何况他有张跟允聪一模一样的脸,于是她撇头想闪躲这炽热的眼光,谁知下一秒整个人已经被倪靖紧紧掠住。 明岑本能的扭动身躯,但随即而来的甜蜜漂浮感却让她失去力气。 她本来用最后一丝理智警告自己,要是再不挣脱一定完了,可是几秒后,当倪靖的舌尖开始轻柔的抚弄时,她却已经完全深陷,只能任他予取予求了。 她从未对一个男人如此着迷,这陌生而充满迷醉的感觉令她恐惧,而真正让她害怕的,则是自己无法控制,急欲想靠近她的心…… 忽然,脑中闪过京霏的影像和台湾的一切,她顿时从渴望的迷雾中苏醒,使力推开他。 「求你……别这样……」她转头环顾房间,却发现自己无处可逃。 「妳在逃避什么?」 「没有,我只是用冷静的态度面对现实。」 倪靖不理会她的说辞,执意走近。 从没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渴望,更没人敢在他主动释出善意后,不留情面的拒绝。 他一向很有耐性,即使工作上面临再艰难的案子,他都能静下心来部署、计画,但面对明岑,仅仅两天他却耐性全失,开始乱了阵脚。 情势发展至此,他无法一笑置之,装着没事继续跟她周旋,他要确定这究竟是两人对心动的感觉认知差距太大,还是自己压根表错情。他更要知道吻她时,她那温驯娇羞的姿态,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伪装。 「我想妳所谓的现实,是暗示我俩需要更多相处的时间。」 「你猜错了,我过两天就要走了,你不要再说那些不可能的话。」 「对我而言,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他托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明眸里,「如果我决定要一个女人,任何阻碍我都会一一铲除。」 「即使我有婚约?」 「当然。」 「你这个人实在太……」 「霸道是吗?我承认。」他看看表,用手指轻触她的唇表示结束话题。接着提醒她说:「妳快换衣服准备一下,我到楼下大厅等妳。」 他说完还不忘给她一个深吻,将霸道的性格发挥到极限。 转身前,他轻捏她鼻子说:「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慢慢谈。」 明岑望着他的背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愣了两分钟,她还是换了衣服、化了淡妆,乖乖的下楼来。 倪靖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微笑,搂着她往门口走。服务生早把他的车子驶到大门前等着。 「我们上哪去?」 「威尼斯。」 倪靖低声在她耳边说。 ***bbs.***bbs.***bbs.*** 来到水都威尼斯,明岑这才有了出国度假的感觉。 吃完午饭,两人就坐在街头咖啡座闲聊。 下午的阳光明亮,把明岑的脸照的红咚咚的,那美丽的模样好几次让倪靖看的入神。 「你住在这吗?」 「不,公司在巴黎,所以我大都待在那。不过我在这有房子,出差或是放假都会在这小住几天。」他转过头看向前方,说:「妳要住多久都没问题。」 明岑知道他是故意将话题围绕在这上头,因此也毫不客气扯开。「其实,知道你在noir的身分时,我真的吓了一跳。」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要在欧洲经营一个主导时尚的宣传公司,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明岑这才承认自己确实很佩服他。 「一开始我确实受到不少质疑和嘲笑,但我从小在这长大,很清楚这些人是怎么看待亚裔族群,光用嘴皮是争不到什么,所以我只有先充实自己,然后把握机会,尽力表现。」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 倪靖点点头,用一种欣慰的眼神望着她说:「或许就是妳说的霸气吧,越艰难的环境越能激发我的斗志。当时为了赌一口气,我同时接下世界三大品牌的服装展和新品发表会,这惊世骇俗的举动不仅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傻眼,更震惊了时尚界。」 「你说的……不会是99年的风华联展吧?」明岑怀疑的问。 「没错。妳也知道那个展览?」 「当然知道。」她不可置信,露出惊讶又兴奋的表情说:「那场秀以舞台剧的概念出发,推翻传统时装展的演出方式,可以说是时尚界重要的里程碑。只要稍稍跟流行圈有接触的人都知道。」 倪靖边点头边听着,对她的赞美欣然接受。 「但你是怎么取得设计师的信任的?」 「早在展出的前一年,我就拟定一套完整的计画,然后带着几个信任下属就这么做了。当然一开始并不顺利,光是说服设计师就花了半年的时间,还好结果令人满意。」 明岑望着他的眼神又开始有了些微变化。她眼中闪着崇拜的光彩,像是对着渴慕已久的明星说话:「我压根没想到这案子是你做的。你已经完成这么大的梦想,那下一步……」 「目前noir刚步入稳定期,现在心里虽然有些初步构想,但还没成型。大概……再五年的时间吧,我要在时尚界创造出另一番荣景。」 明岑看着这个因梦想而闪耀着钻石般光芒的男人,不由得心动。 「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不谈这个了。」他放下杯子,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别说我,谈谈妳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 只要焦点一投射在她身上,她就开始局促不安。 「每个人都有过去,随便说什么都好。」 「我的过去既贫乏又无趣,还是不要扫兴了。」她赶蚊子似的挥挥手说。 「但我就是想知道,关于妳的一切,就算是无聊我也要知道。」 「为什么呢?」明岑终于问了,「这么貌不惊人、平凡无奇的我,究竟是什么吸引你?」 「妳太小看自己了。」 「我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所以我很清楚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明岑看了他一眼后,才又继续说:「你只是想从我这里打探一些事。」 「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但现在妳却比那些事情重要多了。」 倪靖握住明岑放在桌上的手,一股暖流穿透皮肤,传遍她全身。 她怕被那强烈的感觉侵占,于是急忙抽回手,起身说:「走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到处逛逛,怎么老坐在这?」 倪靖没多说,跟着起身继续这天的访游。 他们沿着街道走,倪靖不时的指着身旁的古老建筑为她解说历史缘由。 明岑听着、看着,但许多时候,她的视线不是投注在古建筑,而是倪靖那张俊美的脸庞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那句「现在妳却比那些事情重要多了」,像魔咒一样禁锢了她的理智。只要他一凝视,她就渴盼他的吻;一根手指轻触,她就希望他能张臂拥抱。 倪靖从头到尾都是以一个男人的眼光在看她。在他的注视下,她不但感觉到自己的改变,连身体也越来越敏感。 现在,每看他一次,允聪的影像就越模糊,当这天结束时,允聪似乎已经成为记忆中的过往,不再牵动她的思绪了。 夜幕来临时,两人坐在河边的一家餐厅,品尝道地的义大利美食。明岑吃的尽兴,但却很谨慎的提醒自己不能喝酒。 饭后,倪靖牵着她的手,在夜色浪漫的街道上散步。 当远处教堂敲起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明岑终于开口说:「十二点了,我该回去了。」 「妳好像灰姑娘赶着在午夜前搭南瓜车离开。」 「灰姑娘怕自己变回原来模样,但我是要回去收拾行李,赶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家。」 「还不是一样。」倪靖望着星空说,「妳们都是要离开王子。」 「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只有灰姑娘,但现实中的你却有无数个公主,少了我……你也不会寂寞的。」 「但现在我只要妳。」 「我有点累了。」明岑低头避开他征服的目光,快步走向前去。 倪靖追上她的脚步,一起走上一座石头砌成的拱桥。当两人走到桥中央,倪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抱她。 「留下来。」他不是用问句,而是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表达。 即使被他抱着,明岑还是坚决的摇头。「我没有理由留下来……」 「我知道我们的感觉是一样的。要是妳没被我吸引,怎么会一整天都盯着我看?」 「那是……」 「别再编那些欺骗自己的借口,留下来……」 明岑试着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那只是错觉。等我离开,你会发现一切都不存在。」 「妳以为……我真的会让妳离开吗?」 倪靖耳语似的说完,立刻收紧手臂,用自己的方式驯服她。 开始时,明岑还试图推开,但终究还是屈服在一波接一波的热情之下。 几秒后,她就像被施了魔咒般,自动将手揽上他的颈,热情回应着。 两人舌尖相互交缠,明岑起伏的胸口紧贴他胸膛,紊乱的心跳借着肌肤传到他身上。 当倪靖感觉到下腹紧绷时,他突然收回唇,捧着她的脸问:「妳敢说这只是错觉?」 「我……」明岑羞赧的转开头,却逃不出他的掌心。 「承认心动让妳这么害怕吗?」 「我不害怕,我只是……」 「只是什么?」倪靖将她压在桥头的方柱上,温柔的威胁说:「如果妳仍坚持这是错觉,只要轻轻推开我就行了。」 明岑可以闭上眼不看他,但却无法否认身体和灵魂的渴望。 「你非要这样羞辱我才甘心吗?」 「妳既然这么嘴硬,那我只好用最激烈的手段让妳屈服了。」 「你……」明岑羞红脸,咬着唇,却掩不住那期待他激烈手段的眼神。 「我承认你让我心动,我承认……喜欢你,但这又代表什么?你要我留下来,然后呢?」明岑声音颤抖的说。 倪靖凝视她几秒,然后拉着她,朝自己停车的方向奔去。 第四章 三天爱上一个女人,算不算疯狂? 当倪靖坐在灰蓝色的床单上,褪下明岑衣服的同时,脑中闪过这念头。但当两人开始亲吻,他便知道答案根本不重要。 「别紧张。」因为感觉到她的紧绷,倪靖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然后体贴的放慢速度,细细吻遍她身上每一吋肌肤,让她放松下来。 他将古铜色的胸膛压上明岑的白皙柔软,他的强壮对照她的娇弱,更激起他想保护她的意念。 经过长长的爱抚后,一丝不挂的明岑躺在他臂弯中,红着脸,嗫嚅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前戏的快感已经令她神魂颠倒,濒临疯狂的边缘了。 「靖……我要告诉你,其实我从没有……」 「一夜情是吗?」倪靖亲吻她的耳后,「这不算是一夜情,我们已经认识三天了。」 「不……我是说……」她吞吞吐吐,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要说了。」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脑海浮现第一眼看到她的情景,此刻他只想要彻底占有她。 倪靖撑起身体,垂眼凝视着她。他蓄势待发的欲望顶着她的下腹,令她更加紧张。 「我……」天哪,她要怎么才能让他明白呢?「靖,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好……我不像那些女人那么……」 「这时候不要提其他女人。」倪靖轻责的说。他执起她的手,在掌心印下一个深深的吻。「妳不像那些女人,因为妳是我唯一想要的。」 他终于承认一见钟情的魔力了。 话说的够多了,现在开始,他要带着她体验最美、最愉悦的鱼水之欢。 他吸吮她粉红色的蓓蕾,用舌尖制造另一波神奇。明岑立刻因无法承受的折磨而尽情呻吟着。 她扭动的身躯迅速点燃了欲火,他用手掌托住她的臀,将早已高涨的欲望送进她体内。 「啊!」 伴随着明岑的惊呼,倪靖也暂时呆愣在那不敢动。 她脸上写满羞怯、惊恐……还有一种他无法解读的神情。他开口想问,但此刻双腿间强烈紧绷、灼热的感觉却让他无法分神。 他亲吻她的眉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刚刚急切想要说的是,她根本是个还未尝过男女之情的处女。 看到初夜的惶恐浮现在她清澈的眸子里,倪靖心疼。知道她竟然将自己珍贵的第一次献给他,那股信任和依赖让他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 「疼吗?」他小心翼翼,轻缓的移动,深怕弄疼了她。 「嗯。」她点点头,但紧皱的眉已渐渐舒展,适应了初夜的疼痛。 「我会慢慢……轻轻的,要是疼就叫我的名字。」 明岑睁开花瓣似的眸子,含羞带怯的凝视着他。 倪靖俯身亲吻,然后开始前后抽送。 初始的疼痛渐渐转化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快感。在倪靖的带领下,明岑学着释放身体,配合他的节奏,尽情享受欢愉充盈的快乐…… 一阵风驰电掣的酥麻从两人身体的接合处迅速扩散。明岑觉得自己像是飞上天,倪靖十指交握带着她,一起攀越高峰,达到欲望的仙境…… 倪靖翻身躺在她身旁,怜惜的吻去她额头上的汗珠。明岑依附在他胸膛,回味高潮的余震在身体流窜的美好。 突然,倪靖像是想起什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妳啊。」 明岑立刻涨红了脸,「我早说……我比不上那些女人。」 她推开他急忙起身,倪靖却不慌不忙将她拉回床上。 「妳要上哪去?」 「你就笑个够吧,反正我什么都不会。」 「我就是喜欢妳什么都不会,妳的天真、妳的傻,已经让我失去控制。」 「你拐弯抹角笑我笨。」 「嗯,妳是笨。」他将她转过来,面对面说:「但会疯狂的爱上这么笨的妳,我想……我也好不到哪去。」 「啊?」 倪靖吻住她,将她要说的话全吞进口里,然后翻身压上她。 这一次,他要带她攀上另一个快乐的高峰。 ***bbs.***bbs.***bbs.*** 经过整夜狂烈的做爱,翌日一早,明岑仍累得赖在床上呼呼大睡。 倪靖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脸,回想起昨晚的疯狂行径,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抱着明岑,他才体认到真正的感动是什么。 虽然还不了解这纤瘦的身躯哪来这么大的力量,能撼动他的心,但他却愿意花后半生的时间好好去探索。 趁着明岑熟睡时,他先交代佣人准备好今天中午的餐点,然后驱车前往公司。 经过昨晚的温存,他决定休个长假,好好陪陪她。或是干脆要她留下来,这也许才是满足他独占她欲望的最好方法。 一进办公室,助理立刻上前报告展览的情形,而工作小组的人员也急忙询问何时召开下一次新企画的讨论会。 倪靖一言不发地听着,一坐上皮椅,他立刻抬起手用缓慢的语调说:「你们说的这些事,都交给tom负责统筹,这是我拟好的新计画和行程表,以后有任何问题就找他。」 「这是什么意思?」小组长tom是个英国人,他的长脸因为惊讶显得更长了。他用浓浓的英国腔问:「你要上哪去?」 「我要休长假。」 「你不能在这时候去旅行,有好多企画案等着你决定。」 「这由不得我,更由不得你,这趟『旅行』我是去定了,休假的这些日子,我的传真会开着,要真有急事就e-mail给我。」 「可是……」 他起身,走到tom面前,轻拍他的胸口说:「别试图找我,我会关闭一切联络方式,除非公司被恐怖分子炸了,否则不要打扰我,听清楚了吗?」 他说完立刻走回座位,翻看桌上堆积的文件。一一签名之后,交给一旁的助理。 tom仍旧不死心的问:「这时候你怎么能安心休假呢?有什么事情会比工作重要?这不是你的作风。」 倪靖笑而不答。 tom从那满溢幸福的眼神中看出些许端倪,于是他猜测:「告诉我,你是不是坠入情网了?」 「你会跟着我不是没有原因的。」倪靖称赞的说。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已经默认了。 「她是谁?」 「这与你无关,你只要做好我交代的事就行了。」倪靖扫视一下桌上的物品,确定没遗漏什么,便起身准备离开,「我跟老董打声招呼就走了。」 他脚步轻快的走出办公室,刚好碰上秘书前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东方男人。 秘书用义大利文介绍身后的男人,「这位方先生找你。」 倪靖目光才扫过,便看到原本一脸严肃,目光深沉的中年男人,在与他四目相接时脸色骤变。 但两秒后,他惊觉自己的失态,立刻恢复应有的神情,礼貌点头示好。 「倪先生,你好。」他上前来,双手递上名片,「我叫方沂,是理易法律事务所的律师。」 倪靖接过名片,迅速扫了一眼,又将视线移到方沂身上。「我并不认识你,也没有跟贵公司的人有接触,请问你老远从台湾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是的,我除了是事务所的律师,也是秦廷集团委任的法律顾问。」 他在提到「秦廷集团」四个字时,刻意看了倪靖一眼。 但倪靖可不是初出社会的毛头小子,对这样的审视他一点也不在乎。 「我还是不懂你的来意。」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方沂低声,用转动的眼睛示意想跟他私下谈谈。 倪靖点点头,随即将他带往会客室。 在秘书送上两杯热咖啡,退出房间之后,方沂立刻说:「我知道这么来访很冒昧,但我认为与其在电话里解释,倒不如当面谈谈更容易了解。」 「你就直接说,不要再拐弯抹角了。」倪靖垂着眼,浅啜一口咖啡。 方沂开口前,先将公事包里的资料拿出来摊在桌上,倪靖瞥了一眼,发现那是自己出生证明的影本。 父母栏清楚写着母亲倪芙和父亲秦翊的名字。出生证明的空白处另外注记上倪靖两个字,那是母亲的字迹,他不会认错。 而他名字旁边还有个人名──秦允聪,当那三个字映入眼帘,他立刻想起第一晚抱着明岑时,她喃喃念着的就是这个名字。 一股从未有过的妒意开始啃蚀他的心,让他原本冷酷的表情更阴冷了。 「我想你多少知道自己跟秦家的关系吧?」方沂问。 「你这趟来,不会只为了跟我确定这件事吧?」他反问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是秦先生……也就是你父亲派我来请你回台湾一趟。」 「几十年没联络,他为何突然热络起来?该不会是要我回去认祖归宗吧?」他语带嘲讽,丝毫不留颜面。 「就我所知,秦先生确实是有这个打算。因为前阵子秦家发生一些事,所以……」 倪靖一听,立刻咧嘴笑出来。「回去告诉他,我心领了。这的生活我很满意,对于认祖归宗的事我没想过,更没兴趣。这么多年我们各自都过得很好,实在没必要……」 方沂语带保留,试探的问:「如果回去继承呢?这本该属于你的财产,没必要放弃吧。」 「他愿意将财产分给我?」倪靖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秦家究竟发生什么事?」 方沂皱着眉,面有难色的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说。 「我来之前,秦先生特别交代这件事必须等你回去再说,所以很抱歉。」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兴趣。」倪靖放下杯子,用看表的举动暗示结束谈话。 「那你的决定是……」 「回去告诉他,我永远姓倪,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改变。」 方沂点点头,收拾桌上的资料,然后起身。 「我知道了,我会一字不漏将你的意思转告给秦先生。」 「那我不送了。」 倪靖伸手按了分机钮,几秒后秘书出现,将方沂带离会客室。 安静的房间让倪靖的思路更加清晰,他直觉认为这件事太不寻常。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那件律师不敢讲明的缘由才是整件事的关键,但是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所有的疑问他都可以从明岑嘴里问到。 想到这,他就一刻也坐不住的,只想飞奔回家。 ***bbs.***bbs.***bbs.*** 走进家门,倪靖在客厅没看见明岑的身影,于是往楼上房间走。 来到房门口,刚好听见明岑对着电话道歉。 「嗯,对不起啦……我说好要回去陪妳的。」 她安抚了好一会儿,随即又编造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延期回台。 「没办法,刚好遇上几个大学同学,他们说我难得来,硬要我多留几天,所以……」 「没关系啦,妳也好久没休假,就好好玩几天再回来吧。」京霏不介意的说,「妳放心,公司那里我会帮妳请假。」 「妳真的不生气?」她反而因扯谎而有点心虚。 「我干嘛生气?之前我霸占妳这么多时间,现在是该让妳轻松一下了。」 「京霏,妳别这么说……啊!」 话才说完,倪靖突然无声的贴近,从身后抱住了她。明岑被吓的叫了一声,赶紧压住话筒,转头瞪了倪靖一眼。 「怎么啦?」京霏问。 「没什么没什么……我不小心撞到东西了。」 「好啦好啦,不打扰妳,等妳回来再聊。」 「嗯。ㄟ,京霏。」挂电话前,明岑突然叫住她,「记得,有事的话随时通知我,千万别忍着,知道吗?」 「我知道,好好玩,bye。」 京霏那头才说完,倪靖就快手的将电话挂断。 明岑抓着只剩嘟嘟声的话筒,埋怨的说:「我都还没说完呢……」 「京霏是谁?」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明岑将话筒挂上,转身对着他,「她是女的。」 「我知道,要不然我早就把电话挂了。」 他的唇近的几乎碰触到她,明岑以为他要吻她,但他只是保持这样的距离,不再靠近。 「一大早,你穿得这么正式上哪去了?」 「公司。」 「如果有事你尽管去忙,别管我。」 倪靖细细端详素净着脸,没有任何彩妆的她,随即双手往她腰上一扣,将她抱坐在桌上,这才发现她身上那件宽松的衬衫是自己的。 「对不起,我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只好借穿你的……」 「没关系,妳穿着它很好看。」 倪靖轻轻分开她的大腿,将自己置于当中。 一想到那衣服底下是她全裸的身躯,倪靖就再也按捺不住占有的欲望,开始抚摸她。 经过他的爱抚,明岑本来明亮的眸子立刻染上一层蒙胧的美。 倪靖像是故意挑弄,就是不吻她。直到明岑殷殷期盼的望着他,发出臣服的哀求: 「靖……我想要你……」 「有多想?」他强忍着,依旧不吻她。 「别这样……求你……」 倪靖抓着她的腿,将她拉近自己。当他的欲望顶着她的下腹时,他再也无法假装冷静。 他开始深入且狂暴的吻她,为了能毫无阻拦的与她肌肤相亲,他不惜扯掉钮扣,好脱掉那件衬衫。 一分钟后,明岑已经一丝不挂的坐在他面前。倪靖用最快的速度褪下衣服,然后进入她。 全然不同的快感让明岑像是喝醉一般,飘飘欲仙。 倪靖不断加快速度,将占有化成热力送进她体内。 高潮来临时,明岑紧抱着他微微颤抖。倪靖沉默的深吻着她,舍不得抽离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当两人都从高潮的波涛中平息下来,倪靖才抱着她躺回床上。 「你怎么啦?有心事?」明岑在他怀中抬起脸,担忧的问。 倪靖惊讶她敏锐的观察,淡淡笑说:「刚刚回公司请假,有一些问题要处理,不过放心,我都已经解决了。」 倪靖拍拍她,思索该怎么开口询问关于秦家的事,突然他想起刚刚电话中的女人,或许可以从那切入。 「对了,妳跟京霏认识多久?」 「嗯……从小学起,算一算也十多年了呢!」 「难怪妳跟她说话的口气好像家人一样。」 「有吗?这我倒是没发觉。」明岑轻叹一口气说:「出差前我很担心,怕她一个人留在台湾会想不开,本来还要她跟我一起来,但刚刚听她的口气似乎好多了,这下我就放心了。」 「为什么想不开?」 明岑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了。 「因为她未婚夫上个月车祸意外过世。」看倪靖听了没什么反应,明岑继续说:「她未婚夫叫秦允聪,就是……我说过跟你很像的那个人。」 倪靖愣了两秒,思路完全失去反应。 「他……死了?」他喃喃的问。 「嗯。」 倪靖面无表情,但心底的惊慑却比想象中大得多。他无法具体形容,只觉得彷佛失去了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明岑撑起身体,侧着脸看他,「别再说些言不及义的话安抚我,我知道你心里有事。」 倪靖将双手枕在头后,愣愣的望着天花板。「其实有件事我没告诉妳,我跟秦家确实有关系。」 「什么关系?」明岑强作镇定,垂眼看着他。 「我想……秦允聪跟我应该是兄弟。」 明岑睁大眼睛,脸色霎时刷白。她早该知道,早在第一眼看见他时就该确定,但她还是自欺欺人,假装他跟秦家无关…… 这一定是报应!再傻的人都知道世上不可能有这么相像的人,但自己却因为想独占倪靖,所以连最简单的推理都置之不理,还编了一个天下最可笑的谎言来骗自己。 现在……她要怎么面对京霏?如果京霏看到倪靖的话…… 见明岑脸色苍白的呆愣着,倪靖轻拉她的手。「怎么?我跟秦允聪有关系让妳这么惊讶吗?」 他话才问完,明岑就像是触电一样,立刻掀被跳下床,急忙的将衣服一件件穿回去。 倪靖不懂她的反应。为了搞清楚,他只好下床,将她抱回床上。 「靖,你放开我。」明岑用力扭动,企图挣脱。 「为什么要走?」他用全身的重量压着,她根本动弹不得。 「你骗我。」她气愤的指责他,「你早该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世,要是你早说,我就不会……不会……」 「不会怎么?跟我在一起是吗?」 「没错,我会远远的躲着你,绝不会把自己弄到现在这样……」她撇过头去,既想避开他探寻的目光,也不想让他看到眼中的泪。 「我是谁重要吗?妳竟然会因为我跟秦家的关系而舍弃我?」 「你不懂……」 「我是不懂!」他气愤的扣住她的手腕,强迫她看着自己,「既然妳这么爱秦允聪,为什么不告诉他?」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京霏的……我不能……」 「有什么不能?妳都已经把我当成他的替身,从我身上寻求安慰,妳还在乎京霏?」 「我没有!」她睁大眼睛,对这指控发出严正抗议。 「要是不爱他,妳不会在第一次喝醉的时候,抱着我喊他的名字。要不是把我当成替身……妳怎么可能把最珍贵的处女之身给我?」 明岑先抽回被他抓住的手,然后打了他一巴掌。 倪靖没有躲,只是冷眼望着她。 「原来你一直这么想……那么我问你,每一次你对我那种深情温柔的拥抱,是施舍还是嘲笑?」 倪靖知道自己再开口只会让情势更僵,于是选择沉默以对。 明岑看了他好久。愤怒使她呼吸急促,身体也开始颤抖,眼看泪水就要滴落。 她隐忍所有的反应,不让倪靖看出一丝破绽,然后再次起身下床,抓起散在地上的衣服,快步走向房门。 「妳要上哪去?」躺在床上的倪靖坐起来开口问。 但明岑铁了心,她充耳不闻,重重甩上门,阻绝了倪靖的呼叫声,连头都不回的飞奔出去,把所有的羞辱都留在房间里。 ***bbs.***bbs.***bbs.*** 第二天,明岑搭乘最早的班机飞离义大利,经过两次转机才回到台湾。 京霏对她临时更改计画并未特别惊讶,反而为她提前回来而开心不已。 经过了浑浑噩噩的一星期后,明岑终于拗不过京霏的要求,陪她吃饭顺便逛逛街。 「我真后悔没跟妳一起去。」京霏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子,浅尝香醇的卡布奇诺,「一个人的时候我才知道日子多难过。」 明岑心不在焉的用汤匙搅拌咖啡,没有说话。京霏没有察觉她的分心,继续说着:「爷爷怕我心情不好,终于答应让我到公司帮忙,以后我就可以跟妳一起上班了。」 她露出久违的笑脸,开心诉说自己的新计画。 但明岑仍是两眼无神,低头直盯着杯子看。 「ㄟ,我说的话妳有没有听见啊?」京霏轻推明岑的额头,生气的说。 「啊,对不起。」 「从义大利回来之后妳老是失魂落魄,心事重重的,到底怎么了?」 「哪有?」 「哪没有!瞧,连我说话妳都没听见,这么专心是在想谁?」 明岑尴尬一笑。她既不能说自己在想谁,更不能将义大利发生的事告诉京霏。要是真说出来,会掀起怎么样的一场风暴她想都不敢想。 「我在想工作的事。」明岑随便说。 「喔,妳是说报告的事啊?都一个礼拜了,还没解决吗?」 「差不多了啦。」 一想起那天走的匆忙,关于展览的资料不是没带就是根本没准备,要不是用遗失行李搪塞过去,她真的会死得很难看。 「真奇怪,做事一向小心谨慎的妳,怎么会弄丢行李呢?这真不像妳。」 明岑笑笑,怕自己多说多错,于是不再搭腔。 京霏见她沉默,又开始说起自己的事:「对了,爷爷已经答应我到公司上班了。」 「什么?」 「妳干嘛这么惊讶?怎么说我也是学设计的,妳行的,我一定也行。」她拨拨头发,不服输的望着明岑。 「我不是说妳不行,只是……」明岑本来想提醒她身分的敏感,后来想想还是作罢,「没关系,反正我们都在同一个部门,任何事我都会帮着妳。」 「嗯,有妳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了。」京霏开心的说。 能看到她走出伤悲,重新展露甜美的笑,明岑感到很欣慰,至于其他扰人的事,就交由时间慢慢冲淡吧。 两人悠闲的逛了一下午,明岑因为要回公司开会,而跟京霏分道扬镳。 明岑回到公司,准备着开会用的资料时,隔壁桌的同事伸手越过格板,将一张纸条递过来。 「明岑,妳刚刚出去的时候,这个人打了两通电话找妳。」 「谁啊?」她接过纸条,看到上头写着「倪靖」两个字,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同事因为她的沉默而探出头来问:「妳不认识这个人吗?」 明岑如梦初醒,幽幽的站起,两眼直愣愣的望着对方问:「他……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问妳在不在,问妳什么时候回来,我听他挺急的,所以告诉他妳四点会回来开会。然后他很有礼貌的道谢,就挂电话了。」 「就这样?」 同事点点头。 明岑知道问不出什么,失望的坐回位子上。 她低头望着那张只留下姓名,没有任何联络电话的纸条,心情荡到谷底。 当然……她可以拨越洋电话到noir位于巴黎的总部,简单的就能找到倪靖。但找到之后呢?她要说什么?跟他一吐相思之苦?还是对自己的不告而别道歉?或是听听他怎么说? 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像在义大利那一夜般疯狂。 回到台湾、回到现实里,她绝对无法抛开京霏的感受,只顾自己快乐。 明岑站在办公桌前瞪着电话发呆,直到同事催促她快进会议室开会。 转身离开前,她将那张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第五章 「阿靖。」 倪容一脸笑容的走进客厅,招呼他坐。 「舅舅,真抱歉,你才出差回来我就来打扰。」 「这是什么话,我们甥舅俩也好久没有聊聊了。」 他挥手招呼佣人上茶,然后带着倪靖往种满花草的起居室走去。 倪容坐在藤制的椅上,瞇眼望着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倪靖。他不得不承认,这孩子越来越像他父亲秦翊。 虽然他们父子从未见过面,但无论神态、举止、说话的表情,都跟当年的秦翊一模一样。 他不禁感叹血缘这东西,真没有任何东西能切断。 「最近还好吧?」舅舅主动问。 「还好。」他垂眼,却无法掩饰脸上的落寞。 「怎么了?难得看你愁容满面,欲言又止的,让我猜猜……嗯,一定不是工作上的事烦扰你,应该是那个台湾来的女孩,对吧?」倪容虽然有些介意女孩出现时说过的话,但他却相信倪靖能掌握分寸。 「她的事先不说,我今天来是想问问关于秦家的事。」 「秦家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倪容脸色骤变,端着杯子的手一个不稳,茶水溅了一身。 「舅,你别激动,先听我说……」 「我说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他忿忿的放下茶杯,起身站到窗前,背对着他。 虽然知道说下去只会引起争执,倪靖还是决定继续。 「一个多礼拜前,秦家从台湾派了个律师到公司找我。」 「什么!」倪容转过身来,既想问明事由,又碍于刚刚才说过不提这事,又止住了口。 「他拿出出生证明,问我知不知道跟秦家的关系。」 「他们想干什么?」 倪靖十指交错,神情漠然的说:「他来转达秦家希望我回去的意思。」 「回去?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不多,只提醒我不该放弃属于我的继承权。后来我才知道秦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倪容不想猜测,他等着倪靖说下去。 「秦允聪死了。」 「秦允聪?那是……」 「他是我弟弟吧?」 倪容没有否认,只是低声的问:「他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意外,实际的状况我并不清楚。」 「因为唯一的子嗣死了,他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希望你回去继承家业。哼,秦翊的算盘打得真好,所有的便宜都让秦家占尽了。」 倪靖面无表情的听,对那未曾谋面的兄弟他没有哀伤的感觉,因为他心里真正在意的是明岑。 「我可以体谅他们急切的心……」 「不用同情他,这都是报应。」倪容恨恨的说。 「可是舅……怎么说秦允聪也是你外甥,在哪个家庭长大他没有选择权,这么说实在太不公平了。」 「当初要不是秦翊背叛你母亲,你们兄弟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局面,所以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 「过去的恩恩怨怨我不想理,我只想过我要的生活。」 「你要的生活?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打算等这次展览结束回台湾一趟。」 「你……」 「你放心,我并不是去找秦家人,我是为了明岑去的。」 「明岑就是那个台湾女孩?」倪容一脸怀疑的说:「莫非你动了真情,真愿意为她追到台湾去?」 「嗯,我确实在考虑将来的事。」 「阿靖!」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一切等我到台湾了解状况再说吧。」 倪容用深沉的目光看了他好久,一言不发的坐回椅上,抽起烟来。 直到倪靖要离开时,他才说:「阿靖,你一路上小心,到了那……有任何发展随时拨电话告诉我。」 「我知道。」 倪靖点头允诺,随即离开。 他看得出舅舅的忧虑和担心,他不是不想解开身世之谜,不是不想见见父亲和那本来应该是他生长的地方,但跟明岑比起来,这些事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看看表,距离他打电话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了,明岑却完全没有回电。 想到她在台湾忙于工作、生活,压根将他和义大利的事忘得一乾二净,他心里那股忌妒的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他根本一刻都待不住,恨不得能插翅飞到她身边。 ***bbs.***bbs.***bbs.*** 「明岑,妳有没有听我说话?」 组长轻拍桌子,将失神的明岑拉回现实。 「对不起。」 「妳最近是怎么了?不是失神发呆就是设计图出错,像我那天提醒妳改的部分,妳还是忘了。」 「对不起……」她欠着身子,除了道歉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何反常,正是因为清楚她才无力改变,只能交由时间来冲淡。 「别再道歉了,去把修改的部分整理好,下星期开会要用。还有……妳那新企画的设计图,也要再重新画过。」 「我知道了。」 明岑收回待修的图,匆匆的退出组长办公室。 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已经上班两天的京霏立刻凑过来问:「怎么,看妳的脸愁的跟个苦瓜似的,一定是被组长削了,对吧?」 「别笑我啦,为了赶两张图,今天晚上的饭局我不去了。」 明岑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工作。 京霏一听,快步的绕过隔板坐到她身边。「这两张修改的图也不急,何必一定要赶在今天做?这场饭局我计画好几天,还特地找了几个不错的男人,看能不能帮妳凑合……妳不去怎么行?」 「没办法,我已经偷懒太久,不能再怠惰了。」明岑坚持。 「可是……」 「相亲这件事我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如果真要见面,等我忙完再说吧。」 「我都约好了,取消这么丢脸的事妳叫我怎么去说?」 「但我真的有工作……」 「工作工作,听的烦死了!要不这样吧,我明天就叫爷爷交代下去,把妳的工作分担出去,这样行了吧?」 「京霏,妳若是真这么做,我干脆辞职算了。」 「哎哟,干嘛啦,我是开玩笑的啦。」一向跋扈的京霏,通常吃软不吃硬。唯独向来好说话的明岑板起脸,她才会稍稍收敛一下小任性。 「我真的想尽快把这案子做完,我答应妳,下回一定去。」 「嗯,好啦。」京霏尴尬一笑,闭上嘴,不再与她争辩。 忙了一下午,到了下班时间,明岑依然坐在位子上没动。饿了,就用饼干和咖啡果腹,铁了心至少得完成一件作品才肯休息。 晚上八点,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加上她决定要熬夜,这才终于愿意下楼来买点东西准备长期抗战。 她走出公司玻璃门,正转往电梯口时,有个身影从电梯门闪出。 「ㄟ,等等……」 她一心只想着赶正电梯关门前进去,根本没多注意那人的长相。 就在他们擦身而过时,那人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压在白墙上。 明岑吓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终于让我找到妳了。」倪靖那深邃的双眼,透过灰蓝色的镜片,显得更加冷漠。 他双手扳着明岑的肩,贴近她的脸,似乎对自己引起她这么大的震惊颇为得意。 「你……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他对她的明知故问感到不悦。 「你刚刚上来时,门口的警卫有说什么吗?」 明岑紧张的表情让倪靖一时忘了跟她理论,先回答说:「他是没说什么,但看我的眼神,就跟妳第一次看到我的样子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明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推开他,往公司的方向走。 「你怎么会突然跑来?连通电话也没打。」 她推开公司门,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座位走去。 「几天前我打了,但妳这个大忙人根本没时间回。」 「你又没留电话,我怎么知道……」 倪靖突然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按在木板隔成的墙上,因为一时用力过猛,发出砰的一声。 「妳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才甘心?」 「我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不跟我联络?连电话也不回?」 「我……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因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快是快,但我很确定自己的感觉,我想跟妳在一起,我要妳!」 明岑张嘴,却始终说不出「我也是」三个字,因为一想到两人眼前即将面对的问题,她就信心全失。 倪靖一下子就读出她眼中纠结的矛盾、犹豫,为了暂时将她拉离现实,他立刻倾身向前封住她的唇,不让她有机会再狡辩。 当双唇接触的一剎那,倪靖口中的热情立刻融化横在两人之间的那道墙。 明岑双臂不自觉揽上他的脖子,她紧挨着他厚实的胸膛,抛开矜持,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倪靖虽然高兴她这热情的反应,却还是忍不住想惩罚她一下。 于是他故作冷漠,除了吻,不再多给她任何的爱抚或拥抱。 好一会儿,明岑似乎发现自己太过放纵,立刻收回吻,想退出他的怀抱。倪靖却马上紧抱着她。 「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妳才会相信我的真心?」倪靖低声问着。 明岑摇摇头,眼中充满歉意的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是我自己……」 「我不要再听这些借口,除非妳不爱我,否则……就把自己全部交给我,好吗?」 倪靖将她拉回怀里,把脸埋进她发中嗅着熟悉的香味。 明岑也在他颈后搜寻熟悉的味道,她凑近他耳边,轻声问着:「你可以选择的女人这么多,为何偏偏要我……」 「是妳找到我的。」他手指玩着她耳边的细发,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遇见妳,我才知道一见钟情是这么不可思议。」 「但是……」 「难道妳还介意我没把身世告诉妳?」 「当然不是。」 明岑还想解释,却硬是被倪靖打断。 「好了,先别浪费时间说这些,我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嗯。」 明岑收拾桌上的东西,拿起背包,带着倪靖离开公司。 「你想吃什么呢?」 坐上计程车,明岑一脸认真的问他。 倪靖先是望着窗外,然后回头用一种隐含深意的眼神望着她。 他是饿,但身体的饿他还可以忍,至于灵魂的饥饿,他就得尽快解决了。 「回饭店去,好吗?」他握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吻着。 明岑点点头,用羞怯的微笑代替回答。 ***bbs.***bbs.***bbs.*** 打开房间的门,灯一亮,倪靖立刻从身后抱住她。 压抑的情绪瞬间溃决。 他滚烫的唇从耳后移到颈间,双手像一条牢固的锁链紧紧将她圈在怀中。倪靖的手从腰际一直向上抚摸,直到那隆起的双峰。在他温柔的揉搓下,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倪靖没有花太多时间在前戏上,因为只有进入她体内的紧密交合,才能一解多日来身体的干渴…… 浓浓的呼吸在耳边环绕,在风驰电掣的冲刺之后,一阵酥麻伴随着颤抖,淹没了两人。 高潮过后,倪靖抱着她,疼惜的吻去她额上的汗珠,他轻抚着她的背,细细回味高潮的美好。 「怎么看着我不说话?」倪靖手指在她胸前游移,贪恋的嗅着淡淡香气。 「我只是在想……我们将来会如何?」说完,她立刻红着脸解释自己的语意:「你别误会,是我自己想太多,我并不是要你做出什么承诺。」 「我知道。」倪靖轻声笑着说。 「你不要笑,我只是……」 「妳别紧张,对于将来的事我也曾经想过,所以我才会来。」 「靖……」明岑看着他那坚定的神情,鼻头一酸,顿时红了眼眶。 他捧起她的脸,心疼的说:「傻瓜,哭什么?」 「有很多事,我怕我不能克服,即使你对这段感情这么坚定,我却还是没有自信。」 「有我在妳怕什么?我只在乎爱与不爱,从不考虑其他的事。」 「你怎么能确定你要的就是我?或许你只是一时迷惑……」 倪靖突然放声大笑:「没错,是迷惑,但这绝不是一时的,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我说不过你……」 「老实告诉我,妳真正怕的是什么?」 明岑身体突然一僵。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避开这个问题,反倒询起问他的事:「关于你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倪靖一听,立刻将自己从小听到的片段,加上那天方律师的到访,做了清楚的转述。 明岑撑着身体坐起,认真看着他。「这么说……你并不知道你跟允聪是……」 「是什么?」 「你们是双胞胎。」 「什么?」倪靖一向冷静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惊讶神情,许久没说话。 「靖……」 「所以妳第一次看到我时才会这么惊讶?」 「嗯。」 不只是她,他还想起方律师和刚才的警卫,他们看到他时都露出同样的惊讶表情,原来是这个原因。 「你在想什么?」明岑靠近他,想起在义大利最后那晚两人的争执,脸上不自觉露出急切的神情。 「没什么。」 「真没什么?」她意有所指的问:「你是不是还认为我是因为移情作用才跟你在一起?」 「傻瓜,我没这么想。」 明岑突然凑上去主动亲吻他,这让倪靖颇为开心,张开双臂抱着她。 「我爱你。」她沉浸在甜蜜的吻中,喃喃说。 倪靖翻了个身,将她压在床的另一边,直击她毫无防备的酥胸。明岑弓起身子迎向他,彻底投降。 「靖……我爱你。」 「我也爱妳。」 他再次将欲望送进她体内,明岑只能梦呓似的喊着他的名字,至于未来将会遭遇的难题,她暂时都不去想了。 ***bbs.***bbs.***bbs.*** 翌日,明岑醒在倪靖温暖的臂弯中。 她静静感受他的体温,当意识完全清醒,才不舍的扳开他的手,轻声滑下了床。 「妳要上哪去?」倪靖在明岑穿衣时突然出声。 「啊!吓我一跳。」她转过身来,扣好衬衫的扣子,「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才八点多妳要上哪去?」 他用手指理理头发,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表。 「上班啊。」 他坐起身来,赤裸伟岸的身躯无论何时看来,都让人脸红心跳。 「上班?妳忍心丢下我自己去上班?」 「我又不像你。我是拿人薪水,不能随便请假,啊……」 倪靖不管她说的任何理由,霸道的伸手将她拉回床上,很自然的开始解她胸前的扣子。 「靖,别这样,就算请假,我也得到公司去一趟,不然我很难交代的。」 「那就不要做了,跟我回法国去,我养妳。」倪靖扣住她的手,使出最令人销魂的吻要将她征服。 明岑提醒自己不能被迷惑,于是她努力转开头,在他耳边说:「你想不想见秦家人?」 倪靖果然停止亲吻动作,只是抱着她。 「这不在我的计画之中,不过……有机会的话我并不排斥。」 「你准备好面对了吗?」 「怎么啦?妳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因为……」 「见不见秦家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记得我的好朋友京霏吗?」 「嗯,她不是允聪的未婚妻吗?」 既然迟早要说,她决定勇敢面对了。 她稍微坐起来,以示接下来那些话的重要性。 「嗯。当年我们在一个宴会上认识允聪,虽然我们俩对他都互有好感,但我知道平凡家庭出身的自己是配不上他的。京霏喜欢他,无论家世、学历……各方面,他们都很相配,所以我只把他当成朋友一样看待。」 「还好那时候允聪没爱上妳。」 明岑按着他的嘴,要他认真听下去。 「后来他们发展的很顺利,双方家长也很认同,于是在半年前订婚了。」 「我不懂,这些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允聪意外过世不但给秦家……更带给京霏很大的伤痛,最近,她好不容易开朗了些,要是你突然出现,我怕……」 「我是我,允聪是允聪,就算长得像,我想她应该分得清楚。」倪靖完全不接受这种说法。 「可是……」 「原来妳小脑袋瓜想的就是这些东西。」 「你不了解京霏,她……」 「好了。」倪靖先给她一个安抚的吻,随后说:「本来我是不打算见其他的人,但听妳这么说,我想我有必要当面厘清一些事。」 明岑不解他的语意,傻傻望着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倪靖捏捏她鼻子,将她扶起,抚摸她微乱的发说:「我决定到秦家拜访一趟,妳去帮我约,顺便也把京霏找来吧!」 「靖……」 「好了,妳快迟到了,先上班去吧,有话等回来再说。」 他下床,穿上睡袍,将明岑带到房门口。 在她唇上印了一个道别的吻后,他就轻轻关上门。 ***bbs.***bbs.***bbs.*** 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明岑还是无法打消倪靖拜访秦家的念头。 别无选择的明岑,只好硬着头皮约秦翊,转达倪靖想见面意愿。 「明岑,这是怎么回事?妳怎么会认识倪靖?又怎么会……」 太多解不开的疑问,让这经历商场无数考验的强人,也不免露出惊讶神情。 「秦伯伯,你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 于是明岑将在义大利巧遇倪靖的情形,巨细靡遗地转述,但关于两人感情的部分,她避重就轻,没有说的太多。 「真是谢谢妳了,明岑。」秦翊感激的说。 「秦伯伯,你太客气了,我只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 「不……我也曾派人到法国去,希望他能回来继承,但却被他严厉拒绝了。今天要不是妳……我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他。」 「这不是我的功劳,要不是倪靖自己愿意,谁也强迫不了他。」 「嗯,他们兄弟俩这点性格还真是像。」秦翊满足的笑说,「明岑,告诉我,他跟允聪有多像?」 「他们俩……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是吗?」他灰白的浓眉微皱,眼中隐隐闪着泪光,「我真迫不及待想见他一面。」 「那就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好,这样吧,你们俩一起到山庄来,我请大厨好好弄几道允聪爱吃的菜让他尝尝,既然是双胞胎,喜欢的东西应该差不多吧?」 这话像根针直刺进明岑心窝,她努力劝自己别在意,而且要相信倪靖。 「对了,京霏知道这件事吗?」 「还不知道,我正打算今晚告诉她。」 「好好……允聪说的没错,只要有妳在,任何事都不需要操心。」 明岑尴尬一笑。 聊了几句,她便起身告辞,先行离开。 独自走在街上的她,心情跟脚步都不自觉的沉重起来。 坐上计程车,行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看来电的是京霏,立刻接起来。 「明岑,对不起,今天晚上的约我不能去了。」 「为什么?」这下,她就没机会告诉她明天晚上重要的约了。 「有个表姑从美国回来,我爸说全家要一起吃饭,要不然妳一起来吧。」 「不要啦,这是妳的家庭聚会,我一个外人出现多奇怪。」 「哪会……」京霏嗲声的说:「我们早当妳是一家人了。」 「还是不要。」明岑望着窗外,坚持着。 「那妳说有事要告诉我,方不方便在电话里说?」 「嗯……」 「怎么啦?干嘛吞吞吐吐的。」 明岑迟疑几秒,决定只说重点。 「我刚刚去看秦伯伯,他明天晚上有个聚会,希望我们都能到。」 「秦伯伯为什么要妳转达?他有事向来都是直接告诉我的啊!」 京霏带着娇气的质问声,听起来格外刺耳。 明岑无法自圆其说,只好沉默的愣在那。 「是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我们一起到?」 「我不清楚。」明岑紧握话机的手频频出汗,她真想立刻挂上电话。 「好吧,我会到的,那下班之后我们一起去。」 「不用了,我明天下午请假,办完事我自己坐计程车上去就行了。」 京霏停了几秒,随即语气一转,冷冷的说:「妳这几天在忙什么?不是请假就是见不到人,妳有事瞒着我,对吧?」 明岑轻叹了一口气,不再为自己辩驳,她这才意识到,在倪靖成为自己唯一的男人时,就注定要面对这些。 想到这,想到倪靖鼓励的吻,她胸口衍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让她有面对的勇气。 「明天晚上见了面,我会将一切都告诉妳的。」 她说完,然后平静的挂上电话。 第六章 「小姐,是这里吗?」司机放慢车速,指着逐渐隐遁在夜幕中的豪宅问。 「对,在大门前停就可以了。」 司机按照指示,将车停在一扇深褐色雕花大门前,门柱上头挂着一块「秦府」的牌子。 倪靖和明岑分别从两侧的门下车。 倪靖站在大门前,仰望被浓密树枝遮掩大半的白色建筑。虽然还没进去,但从恢弘气派的大门到周边的造景,已看出秦家不同于一般商贾庸俗的气度。 两人才往门口一站,大门立刻敞开。 走在碎石铺成的宽阔路径上,虽然大部分风景已经被夜色笼罩,但仍可以让人想象白天阳光普照时,会是怎样美丽的景致。 本来牵着手的两人,在走进大宅时,明岑巧妙的抽回手,加快脚步走上台阶。 「答应我。」她站在最上层的阶梯,对着正往上走的倪靖说:「今晚暂时不要提我们的关系,好吗?」 「我不答应。」倪靖一口回绝,板着脸缓步往上走。 他显然因她今晚的举止忍耐到了极限。 「我看妳是希望我取消约定,打道回府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踏着小步又走下来。 「我不管妳怎么想,我就是来告诉大家我们的关系。妳越在意,我就越要妳面对。」他不满的瞅了她一眼,然后抱起站在高一层阶梯的她说:「难道跟我在一起让妳这么难以启齿吗?」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故意曲解我。」 明岑扭着身体试图挣脱,倪靖却越抱越紧,最后还旁若无人的深吻她。 「进去吧,有我在,妳什么都不用怕。」 他安慰的用自己的鼻尖去触碰她,明岑正要张臂抱他,豪宅的门突然打开,房里透出的光让明岑吓了一跳,她机警的退了一步,转身往上跑。 「严小姐,妳来啦。」 佣人礼貌的招呼,本来微笑的脸在看见身后的倪靖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莲婶,夏小姐来了吗?」 「还没有,她刚刚来电,说会晚点到。」 「喔。」 她站在门前,望着厅前两排穿着白色制服的佣人,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相较于当事人倪靖的沉稳冷静,她实在是太过紧张了。 「严小姐,这位是……」莲婶结结巴巴,睁大眼睛望着倪靖。 她惊慌的语气引起其他人注意,大家纷纷转过头来观看,结果就像是传染病一样,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惊讶表情。 倪靖不受影响地平静走过大门,踏进秦家的客厅,他对厅房里的豪华陈设没兴趣,视线全落在站立客厅中央的人上。 「秦伯伯,他是倪靖。」明岑上前为两人介绍,然后低声说:「靖,他是你父亲。」 秦翊表情肃穆,目光犀利的直视这将近三十年未曾谋面的儿子。 倪靖无惧的回望,展现强烈的自信外,更表现出一股难以亲近的疏离。 驰骋商场多年的秦翊阅人无数,他一眼就看出倪靖不但有着超龄的成熟稳重,藉由他潜藏眼底的那份孤傲,他更看出这孩子远比出身富裕之家的允聪,还能承受挫折和忍耐。 「你就是……」 「我是倪靖。」 他一一扫视厅内的人,秦翊右边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惊骇地看着他,她身旁两个看起来年纪比他大的女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倪靖将视线转回父亲身上,看到他双眼微红,脑海突然浮现母亲生前伤心流泪的画面。 秦翊依然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情境中,感动得不能自己。 「好……来别站着,大家边吃边聊。」秦翊手一挥,指向宽敞明亮的餐厅。 佣人立刻动起来,训练有素的各就各位,听候差遣。 大伙一坐定,秦翊忍不住开始询问他的近况: 「你母亲她……还好吧?」 「我母亲两年前病逝了。」 秦翊惊讶的皱眉,没有察觉出倪靖语气里的微愠。 「那你对自己的身世知道多少?」 「她从没提过。我是从我舅舅那听到一些,但他跟我母亲一样,都不愿意提起这些往事。」倪靖轻描淡写的说。 秦翊听完,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能了解他们的心情。当年是我不对……」 「话不能这么说。」秦妻琇盈突然抬起下巴,瞅着倪靖这个不速之客,似乎想宣示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你母亲嫁进秦家,三年都没为你父亲添个子嗣,秦家这么庞大的事业是需要有人继承,你父亲势必得选择一个能为秦家延续香火的人。」 「妳不要插嘴。」秦翊制止妻子开口。 他望着倪靖,娓娓道出事情发生的始末。 当年,秦翊独排众议,娶了出身小康家庭的倪芙。经过两年,两人坚定不移的爱才渐渐让家人接纳。 三年过去,急于抱孙子的老人家怀疑倪芙不能生育,先是到医院检查,而后开始寻访秘方,但倪芙的肚子依然没动静。 这时,秦家两老先是借口要秦翊到美国拓展事业版图,然后动用亲族长辈的力量,逼迫倪芙签下离婚协议书。 只身在美国的秦翊得知消息,连夜赶回台湾,悲愤的他跟父母大吵一架,父亲因而生病住院。 不愿背上不孝罪名的秦翊,因而忍下这口气。 父亲出院之后,立刻积极为秦翊安排相亲,三个月后,坚持要他娶同是合作伙伴的南亚集团的独生女琇盈为妻。 而伤心欲绝的倪芙,离开秦家,从此杳无音讯。 倪靖听完,面无表情的望着秦妻,问父亲:「不是说我母亲不能生育,那我们兄弟又是怎么回事?」 「你母亲离开后,我不间断的派人寻找,一年后才查出她到法国去投靠你舅舅。」 「那时候,我母亲已经怀孕了?」 秦翊眼中充满歉疚的解释:「那时,她刚刚生下你们兄弟,我这才知道自己有了两个儿子。」 「原来说不能生育只是庸医误诊?」倪靖冷冷瞪了一眼秦翊。 「这是个无法弥补的错。」 倪靖冷笑,「就算这是个可笑的错,你怎么敢确定我们就是秦家的骨肉?」 「这当然是经过鉴定的。」琇盈扬声说。 倪靖的视线转向秦妻身旁的两个女儿,突然恍然大悟。「因为你的妻子无法生下男孩,所以在确定血缘关系无误后,你就从我们兄弟之间挑了一个,抱回台湾成为继承人?」 「有一点我可要说清楚。」琇盈又插嘴道:「虽然允聪是秦家的骨肉,但我也给倪芙五百万的安家费,一点也没亏待她。」 「别说的这么好听,我母亲绝不可能为钱出卖自己的孩子,一定是妳用了什么手段逼她。」 「靖,不要激动。」明岑轻拉他的手,要他冷静。 琇盈一见有人制止,气焰一下子高张起来,拍桌指着他骂:「你说什么!看看那女人把你教成什么样子,竟敢顶撞长辈!」 「够了!」秦翊突然喝斥一声,瞪着妻子。「再多话妳就给我下桌。」 识相的她立刻闭上嘴。 「我今天请倪靖回来,只是想让他清楚自己的身世,至于其他……来日方长,我们慢慢再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琇盈听出丈夫话中有话,连忙追问。 但秦翊根本不理她,继续对倪靖说:「对了,你的东西都在饭店吧?没关系,明天我派人去拿过来,今晚你就睡在二楼的房间。」 倪靖笑笑,摇头说:「我想你误会了,我跟秦家的人并没什么好说的了。」 倪靖拉拉衣领,作势起身,明岑也跟着站起。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次回来不是为了……」 「不,我这次来台湾纯粹是为了明岑,跟秦家无关。」他边说边伸手揽她的肩,不知所措的明岑缩在他怀里显得更娇小。 「为了她?你们……」秦翊一脸不解。 倒是琇盈脸上泛起如释重负的笑,她本来还担心倪靖是来分财产,这下她能松口气了。 「ㄟ,你们俩倒是挺配的呢!」她突然示好的说。 但秦翊脸上却泛起不悦的神情。「难道儿女私情,比你的身世还有秦家的一切重要?」 「不是的,秦伯伯,你误会了。」明岑急于解释,却被倪靖打断。 「没错,即使不知道我跟秦家的关系,这三十年来我也过得很快乐。现在有了明岑,我更不在乎秦家能给我什么。」 「你……」 「而且你该谢谢明岑,要不是因为她,我根本不会面对面坐在这听你说这么多辩解的话。」 「靖,别这样。」明岑转过头来,这才让他收了口。 「原来你根本不能原谅我?」秦翊目光黯淡的望着儿子。 「如果我母亲能原谅,我就不在乎,不过一切都太迟了。」他轻握明岑的手说:「世上有些错能弥补,但遗憾一旦铸成,是再多歉疚也挽回不了的。」 倪靖说完,立刻拉着明岑转身朝大门走。 这时,佣人开了门,对正走上阶梯的人喊: 「夏小姐,晚安。」 明岑压根忘了今晚另一个主角还没到。她脚步突然停住,呆站在原地望着京霏优雅的身影翩然而至。 「对不起,我来晚了。」京霏一脸微笑地望向厅内。 当她将视线从明岑身上,移到她身旁那熟悉的身影时,她顿时睁大眼,笑容僵在嘴角,颤抖的唇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不可能……聪……允聪!」 京霏冲过去,一把推开明岑,抱住倪靖。因为动作来得突然,倪靖重心不稳而退了两步。 明岑早知道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但真正面临时还是慌了手脚。 「京霏,妳镇定点,看清楚,他不是允聪。」 「谁说的,他是……」京霏抚摸倪靖的脸,口中喃喃叫着允聪的名字。 倪靖冷着一张脸,细细端详失控的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喜欢明岑那素净清丽的脸庞,他对京霏那张靠彩妆修饰完美的脸,只感到厌恶。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京霏不解的凝视。 「京霏……我说了,他不是允聪。他叫倪靖,是允聪的双胞胎哥哥。」 明岑上前解释,却被京霏一把推开。 「妳!原来妳早知道了,为什么瞒着我?」 倪靖可以容忍她的失控和激动,却不能容许她对明岑动粗。于是他毫不客气的拉下她的手,一把推开,然后去扶明岑。 虽然眼前这人不是允聪,但这身形、神态……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和允聪如出一辙。而且从他搀扶明岑的举动中,她发现,他和明岑之间的情愫,似乎比她想象的深厚,这让刚从伤痛中恢复的她无法接受。 「允……」 「我不是允聪,我叫倪靖,我是明岑的男朋友。」 当京霏又试图接近,倪靖这次干脆直截了当的表明。 但这说法不但没让京霏清醒并接受现实,反而令她失去理智。 「不!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京霏话才说完,双腿一软,便失去知觉,昏倒在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京霏醒在允聪房间的那张大床上。 楼下长廊传来倪靖的声音,让她专心的竖耳倾听。 「我们回去吧。」他的语调透着后悔,因为现实的情况似乎远超出他想象所能控制的范围。 明岑凝视他的眼,那深不可测的黯淡,多少透露他此刻沉郁的心情。 「我本来就不想卷入秦家的恩怨之中,现在再加上夏京霏……」他抱着她没有说下去。 熟悉的炽热开始蔓延,他温柔抚摸她的身躯,依恋只有两人独处的美好。 「面对秦家的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虽然过去的恩怨对你造成不小的伤害,但你身上留着秦家的血脉,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 「妳希望我留在这儿?」倪靖试探的问。 「不管你去哪,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但我不希望你们父子一辈子这样疏离,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这是他咎由自取。」 「没错,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你母亲过世,允聪也不在了,难道真要搞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才肯……」明岑抚摸他的脸,望着那双深邃的眸子说:「你不是说有些遗憾一旦造成,就无法弥补吗?」 「是不是秦家人派妳来做说客?」 明岑先给他一个浅浅的吻,然后轻声说:「我觉得你其实并不恨你父亲,相反的,你应该很渴望他的爱,对吗?」 倪靖知道明岑总能轻易看穿他潜藏的心思,但却没想到她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他对秦家多年的恨意,一时间,他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妳连我心里的秘密都猜得到,我怎么能让妳离开我呢?」 明岑本来也想用热情的话语回应他,但是一想到躺在楼上房间的京霏,她就收住口,什么也没说。 「怎么啦?怎么突然不说话?」倪靖雨点般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唇上。 「我想上去看看京霏。」她拉下他的手,转身往客厅的入口走去。 但倪靖却跟上来,用力将她抱进怀里。 「秦家的事我可以考虑,只要妳一句话,我可以抛开法国的一切,回台湾定居,我只要妳……」他紧贴她耳畔,真切说出从未启口的誓言。 但明岑却执意挣脱他的怀抱上楼。「京霏应该醒了,我先去看看她。」 「我跟京霏谁比较重要?」他不悦的说。 「靖……别这样,我爱你,但我不能自私的抛开一切,不顾其他人的感受啊!」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倪靖严正地反驳。 「我不想跟你争辩,等我看过京霏确定她没事了,改天我们再找时间好好谈谈这件事。」 明岑轻轻抽离他的怀抱,快步走上二楼。 一推开房间门,明岑就看见正好翻身过来的京霏,睁着一双落寞的眼望着她。 「妳醒啦。」明岑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关心的望着她。 京霏没说话,只是审视的盯着她看。 明岑伸手抚摸她的额头,安慰的说:「医生来看过了,是贫血的老毛病加上一时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才会昏倒。」 「我没事。」她挥开明岑的手,倔强的撑起身体坐着。 「京霏,妳听我说……」 「我不想听。」她将脸撇向落地窗外,用略带命令的语气说:「他呢?我想跟他说话。」 「好,妳等等,我去叫他。」 明岑立刻起身,走出房门开始寻找倪靖的身影。 坐在长廊藤椅上的倪靖,一看见明岑出现,直觉的问:「要走了吗?」 「不……」她走近,轻拉他的手说:「京霏想跟你说说话。」 明岑原本以为自己要花一番工夫说服,没想到倪靖立刻起身,神情坦然愉悦的说好。 他这么干脆反而让明岑担心。 她拉拉他的手,叮咛的说:「你好好跟她说,不要用太强硬的语气刺激她。」 倪靖重重呼出一口气,妥协的轻抚她的脸后,才缓步的往二楼走。 当他推开门走进房间,看见京霏一脸病容的半卧在床上,心里不但没有一丝同情,反而对她这样的故作姿态感到厌恶。 「妳脸色好多了。」倪靖站在床边,刻意保持距离。 京霏伸出手,示意他靠近。当倪靖一走近,她立刻扑上来紧紧抱着他。 「妳冷静下来,有话慢慢说。」倪靖轻拍她的背,轻声安慰。 「你叫我怎么冷静?你跟允聪长得一模一样,看到你我就想到他,如果你是我,你能冷静吗?」她歇斯底里的喊着。 「长得再像,我也不是他。」他拉开京霏,站回刚刚的位置上,「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我敢说除了长得像之外,我跟他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类似。」 京霏抬头望着他,心里不禁想着,没错,这男人不但具有允聪俊美的外型,更有着刚毅孤傲的性格,相较于允聪的温文儒雅,他这种强势的男人味更加倍的吸引人。 她忍不住忌妒起明岑来。凭那样平庸的条件都能赢得他的青睐,要是自己先认识他,明岑哪可能有机会接近他? 「真对不起。」她低头,轻抽泣着,「你说的对,我不该冒冒失失的把你当成允聪,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别这么说,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明岑……她很担心妳的精神状况,深怕我的出现会给妳带来太大的刺激。」 京霏澹然的说:「她就是这样,老把我当成小女孩,其实……我比她想象的要坚强得多。她应该多放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别再这么挂心我了。」 「明岑很重视妳这个朋友,她对妳的关心连我都忍不住吃醋。」 京霏笑了笑,表面上是呼应他的话,实际上只是不想因为批评明岑而让他讨厌。 「我这就去告诉她,我没事了。」她优雅的整理仪容,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说:「我在这也打扰太久,该回去了。」 她掀被下床,才站起,突然又头晕似的险些跌倒。 倪靖见状,立刻上前搀住她。「妳还是多休息一下,我想他们应该不会介意。」 「不了。」她摇头,再次站起。但按扶在倪靖胸膛上的手,却贪恋的舍不得移开,「对了,我有车,干脆送你们一起下山吧。」 「也好。那我先下去叫明岑,然后打声招呼,我们就走吧。」 京霏故意展现一副雍容大度的姿态,颔首微笑,但是当倪靖一走出房间,她的脸立刻垮下来。 她坐回床上,努力想在混乱的思绪中,理出一个清晰的方向。 她满脑子都是倪靖的英俊脸庞,想到自己能被那充满阳刚味的身躯紧紧拥抱着,她就忍不住脸红。 至于几个月前,那哭倒在明岑怀里,伤心欲绝的女人,早就消失无踪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爷爷……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 京霏倚在爷爷身上撒娇着,老人家脸上是既无奈又心疼的表情。 「哎呀,什么允聪的哥哥,双胞胎什么的?这些我全听不懂,妳要我怎么帮?」 「我都说了两次,怎么会不懂嘛?」京霏气得甩开手,移坐到沙发边边。 「妳呀,前些日子还为允聪哭得死去活来,信誓旦旦说不再嫁人,怎么说变就变啊?」夏董虽然嘴上调侃,但听到宝贝孙女放弃不嫁人的誓言,还是挺开心的。 「我还是爱着允聪,但他已经不在,所以我只能接受事实。而这个男人不同,他是允聪的双胞胎哥哥,跟允聪长得一模一样,看到他……我就感觉是看到死而复生的允聪。」 「丫头啊。」爷爷一脸担忧的说,「就算是双胞胎,也会有不同的性格、喜好,妳不能把他当成允聪的替身。」 「我不管!我就是要他。」京霏皱着眉,娇嗔的宣示着,「你去跟秦伯伯说嘛,秦廷集团那个合作案不是需要大笔资金吗?告诉他,只要两家成为亲家,多少钱都不成问题。」 「丫头,妳为了得到他,甘愿牺牲自己的幸福?」 「嗯,我只要他。」京霏说话时,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思绪回到当初跟明岑参加宴会,第一次看见允聪时的情景。 允聪温文儒雅的模样,让她很有好感,可是即使他比她那些追求者要出色多了,她对他还是没存有过多的想法。 然而当她看出明岑对允聪的好感时,心里却升起一股复杂情绪。她当然一心期望明岑能够得到幸福,但明岑怎么选,也不能选个人中之龙压过她啊!因此她积极表现出对秦允聪的好感。 没想到明岑竟然信以为真,从此跟他保持距离,单纯只做朋友。 从小她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她越想据为己有。 再说,她看到倪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男人值得她舍弃一切去追求,因为他除了能带给她女人该享有的快乐,更能让她再次成为社交圈瞩目的焦点,成为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所以,拿与明岑的情谊跟倪靖一比,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 第七章 倪靖坐在秦家的长沙发上,眼睛直盯着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 这是他第二次走进秦家,但不同于上次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次客厅里只坐着他们父子和明岑三个人,所以显得格外和谐且愉悦。 「我不强迫你接受我和秦家的一切,这不仅是你,对任何人来说都太难了。但我真希望你能仔细考虑,回到秦家来,我已经准备将一切都给你,也算我对你和你母亲的补偿。」 「你真的不需要这样。」倪靖收起语气里的疏离和敌意,改用一种平和的口吻说。 「应该的,这些本来就是属于你们兄弟所有。说出来你或许不相信,但我宁愿用所有的钱财,换取你跟你母亲回到我身边。」 「秦伯伯,其实倪靖他……」 她望向他,用热切的目光示意他自己说。 「我其实并不恨你,虽然真相是残酷的,但就像明岑说的,我不想再制造任何遗憾了。」 「你的意思是……」秦翊抬起盈满泪水的眼,望着唯一的儿子。 「我愿意留下来。这其中大部分是因为明岑,但……」 「不要紧,只要你愿意留下来,至于理由……我不在乎。」秦翊忍不住握住倪靖的手,眼眶更红了。「你也可以保留母亲的姓,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什么我都不计较。」 看了这一幕,明岑也感动的频频拭泪。 为了让刚刚建立情感的父子培养感情,明岑随便找了个借口退出客厅,到花园散步。 过了一会儿,倪靖踏着轻快的步伐来到花园,在池塘旁的白色藤椅上找到她。 「咦?怎么没陪秦伯伯多聊一会儿。」 「公司打电话来,我不想打扰他谈公事,所以出来陪妳。」 倪靖望着明岑被午后艳阳照得红透的脸庞,情不自禁吻了她。 「你决定留在台湾,那noir怎么办?」 「还是一样啊,它已经步入稳定期,本来就不需要我时时坐镇监督。而且从一年多前我就已经开始找接班人,准备卸下我企画总监的职位了。」 「卸下职位?那你……」 「我还是公司的董事。我本就计画多挪出些时间去开创新的工作领域,只是没想到会阴错阳差回到台湾。」 「那是你有先见之明。」 「虽然我什么都想到了,却还是没盘算到妳和秦家的出现,尤其是妳……完全改变我的下半辈子了。」 「这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明岑靠过去吻他。 「所以我这两天会回去一趟,把那里的事情做个清楚的交代。」 明岑看他无论是对自己或是对未来,都是这副坚决的模样,真是打从心里佩服。 「我看妳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好了。」 倪靖捧起她的脸,一想起两人要分离好些天,不舍立刻涌上心头。 「不行,我不能再请假了。最近我的工作一团混乱,再不打起精神我一定会被开除的。」 「与其等到那时候,倒不如先辞职吧。」倪靖边说边露出得意的笑,「反正婚后妳是一定不能工作,妳要专心照顾我还有孩子……」 明岑突然垮下脸,神情是从未显露过的惊惧。 十五岁那场车祸的残存影像,突然浮现眼前── 那一天正好是放学时候,她和京霏正和同学们嘻嘻哈哈地走出校园。 她看到绿灯亮了,才举步过马路,但走没几步,转角处突然疾驶来一辆红色跑车,她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京霏惊呼她名字,还有尖锐刺耳的煞车声,接着她的身体就被人给猛力推倒,跟着眼前就一片漆黑了。 当她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晕眩和疼痛让她暂时无法移动身体的任何部位,即使是动动手指,都让她像是被拆解般的痛苦。 因此虽然醒了,她却无法睁眼、出声。但她知道家人都焦急的围在床边。 过了一会儿,在轻微的啜泣声后,她听到家人跟医生的对话。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不能生育……」 「这只是手术后的初步判定,一切要等她复原后,再做详细的检查才能确定。」医生压低声音,略带保留的说。 一旁的家人继续追问:「就算最乐观的评估,她有多少复原的机会?」 「嗯……」医生紧皱眉头迟疑着。 最后在家属的逼问下,他终于稍稍松了口: 「她的骨盆受创严重,就算复原……生育的机会不到百分之十,不过脊椎没有受伤,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家人压低的哭泣声让明岑无法再睁眼。 她好希望自己就这么一直睡……一直睡……永远不要醒…… 「明岑,妳怎么啦?不舒服是吗?脸色这么难看。」 「我……我有点头晕。」 「头晕?」倪靖伸手触摸她额头,将她揽进怀里。「这里风大,我们还是进去吧。」 「没关系。」她无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肚子,试着微笑。 「我看妳一定是工作太累,干脆……」 「你不要再试图劝我辞职,没有任何事能说服我放弃工作,更何况……我从没想过结婚的事。」 「那妳最好从现在开始想,因为最慢两年,等我整个掌握秦廷集团后,就要娶妳进门。」 这原本是她多么期盼听到的一句话,但此刻从他嘴里说出,却像是颗巨石重重压在她胸口。 结婚?她真的能开开心心穿着礼服步入礼堂吗?倪靖他母亲的遭遇不就是自己最好的借镜?难道真要眼睁睁看这场恶梦在自己身上重演? 想到这,明岑连虚伪的笑都装不出来了。 「怎么啦?」倪靖对她连连发呆感到好奇。 「没什么。」 「京霏的事情已经解决,妳还有什么好心烦的?」 这话题暂时将她从往事中拉出来,面对现实。 明岑望向他的目光透着怀疑的神情。 她太了解京霏了,一旦她想要的东西,除非她不要,否则她绝不放弃,而允聪的过世给她身心带来的伤害,不是短短几个月就能抚平。 「你这么有自信,认为那晚简单谈几句话,就能安抚京霏?」 「或许她只是装出来的,不过无所谓,因为我不会再给她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我相信我坚决的态度,可以让她明白我不可能喜欢她。」 「不要这样说,这么坦白太伤她的自尊心。」明岑心软的说。 「伤她?」他想起京霏曾说过明岑老把她当孩子,或许这是个劝她放开手的好机会。 「明岑,京霏并不如妳想象那么脆弱,妳对她似乎过分关心了。」 明岑没有反驳,只是露出浅浅的笑说:「我知道,你在吃醋。」 「我不……」话正要冲出口,下一秒,倪靖决定改口:「对,我觉得许多时候妳已经超越朋友的分际。有时候过度的关心,不见得是好事。」 「我知道。」 「那妳……」 「给我一点时间吧,等你离开后,我会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谈谈。」 倪靖本来想劝她等他回来再说,但他了解这多年的情感其中的深切复杂,于是决定退出,让她们自己去解决。 倪靖再次将她紧搂,深情热吻着。 他用舌尖拨开她的唇直探入内,那柔软让他开始想念她的身躯,于是他尽情汲取那诱人的甜蜜,暗示两人今晚需要共处。 明岑没有拒绝。因为她也需要多留些两人缠绵的记忆,以供两人分离这段时间好好温存。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两天后,倪靖搭上一早第一班飞机飞往法国。 分离虽然让人感觉寂寞,却也可以让明岑好好静下心来,专心在工作上。 坐在绘图桌前,她正跟同事讨论设计图的用色,京霏端着一杯热奶茶走过来。明岑一看她那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停下工作,支开同事。 「坐啊。」 明岑将椅子推到她面前。 京霏坐下前,先将奶茶递给她。「这是妳最爱的……不加糖的奶茶。」 「京霏。」明岑将杯子握在手心,试着切入话题,「我想跟你谈谈倪靖的事。」 「他怎么啦?」京霏眨着眼,故作茫然。 这下,明岑反而不知道该从哪说起。「我跟他……其实……」 「那晚我已经郑重跟他道歉了。」京霏打断她的话,面露天真的神情说:「他训了我一顿,是啊,是我不应该,就算是兄弟,他们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是一时失控。」 「别这么说,是我不对,我应该先告诉妳,至少……让妳有心理准备。」 「算了,怎么准备都没用的,因为他们是这么的像……」京霏突然恍神,眼眶迅速泛红。她低头,做了个拭泪的动作。「对不起,我该回去工作了。」 她没给明岑开口安慰的机会,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明岑愣愣的望着她的背影,同情心再度泛滥,不忍心在这时候说出她和倪靖的关系。 再等几天吧!她这么告诉自己,但实际上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还没踏进秦家的客厅,京霏远远就听见琇盈的叫吼声。 佣人为她打开门,她礼貌的在玄关站了一会儿,这才走进去。 「秦伯伯。」 她用娇甜的声音问候,看到秦妻哭红了双眼,立刻上前安慰。 「伯母,妳怎么啦?什么事让妳这么难过?」 「妳问他!」她像是得到声援,气势高涨的指着丈夫说。 秦翊没回答,怒瞪了一眼妻子,便坐上沙发抽着细雪茄。 「不敢说是吗?我说!」她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开始数落着:「那天一看到那个叫倪靖的,我就知道没好事。妳知道吗?这个老糊涂不但要他继承秦廷集团,还把名下所有财产都给他,那我呢?女儿们怎么办?跟了他一辈子我得到什么了?」 「该妳的我早就归在妳名下,钱、房地产、股票……一样没少,集团的事妳又不懂,拿了又有什么用?」 「至少我该分到三分之一的股权,好监视他吧!你把集团全部交给那小子,不用三年,一定给他败光。」 「妳不要胡说!」秦翊严声喝斥。 但秦妻还是欲罢不能的反驳:「你问问京霏,我是不是胡说。」 「伯父伯母,你们先冷静下来,别激动。」她搂着秦妻的肩,安抚的说:「伯父这么决定一定有道理,而且倪靖怎么说都是秦家的人,我相信他不会做出伤害秦家的事。」 「这可难说!他不像允聪是我从小带大,心当然是向着秦家。几十年了,你怎么知道倪芙是怎么教他来报复我们的?」 「妳不要把每个人都想的这么阴险,若倪芙真要报复,为什么不趁她活着的时候?而且要不是明岑,倪靖根本不会踏进秦家大门一步。」 「这跟明岑有什么关系?」京霏故作不知的问。 「都是她,要不是这丫头多事,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琇盈迁怒的说。 「明岑将来是会嫁进我们秦家的,所以从现在起,妳最好管管妳的嘴,凡事谨言慎行。」 「什么!」 京霏和秦妻异口同声的叫着。 她知道他们俩之间有感情,但没想到已经发展到这么亲密的地步。当下,京霏深深觉得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那被背叛的感觉让她气极了。 而琇盈再度啜泣起来,发出不平之声:「为了讨好倪靖,你已经做得很过分了,现在你竟然还要我低声下气地迁就他未来的老婆?」 「你不要扭曲我的意思。」秦翊试图解释,但秦妻根本不听。 过了一会儿,京霏才抬起略显苍白的脸庞,望着秦翊说:「秦伯伯,你说……倪靖要娶明岑,是真的吗?」 「虽然倪靖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们感情深厚。倪靖也坦言,他是为了明岑才留下来,照这样看来……结婚只是迟早的事。」 京霏深深呼出一口气,嘴角不自然一撇,似笑非笑的说:「我想……这件事你们应该要慎重考虑。」 「为什么?」 秦翊问,秦妻也抬起泪眼望着京霏。 京霏微扬下巴,用一种胜利者的语气说:「因为明岑不能生育。」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虽然倪靖回法国处理职务的事很低调,但消息还是很快的传到了舅舅倪容耳中。 他本来还担心倪靖发生什么事,紧张的约他到家里见面深谈,但在听完他这趟在台湾发生的事,还有他的决定之后,他露出少有的愤怒神情。 「你这样对得起你母亲吗?」 「我相信……妈会尊重我的决定。」 「你!」倪容起身,在他脸上重重挥下一巴掌。 倪靖没有躲,更没有抚摸脸颊,他早就知道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你知道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待你们母子三人,尤其是他妻子,是怎么在大庭广众下羞辱你母亲的,你知道吗?」 「这些……父亲都告诉我了。」 倪容惊讶的睁大眼睛,拎起他的衣领说:「你知道?你知道你还……难道真是我看错你了,原来你只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肤浅男人?」 倪靖没有反驳,他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光,望着头发灰白的舅舅。 「你走吧,永远离开我的视线之外,你姓什么、选择跟谁一起生活都与我无关,从今天起,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外甥。」 「舅,你听我说。」 「你给我走!」倪容指着门,大声吼着。 「好,我走。但走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说。」倪靖不等他回答,紧接着说:「我虽然不知道妈当年受了多大的委屈,但我知道她一直深爱着父亲,不然她早就选择别的男人嫁,不会一心守着回忆,抚养我长大。」 倪靖垂下眼,停了几秒,继续说:「我真的不想活在过去的恩怨和仇恨中。」 「你可以原谅他,但不需要跟他生活,甚至还去继承那什么集团……就是那些害了你母亲。」 「本来我也这么想,但真正看到他、和他谈过话,我才感受到他内心深深的悔意。他比我想象中苍老许多,我想……允聪骤逝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 倪容瞪了倪靖一眼,不带一丝同情。 「就算是报应,我想也应该够了吧。我知道你不谅解,但我不想一辈子生活在仇恨中。」倪靖停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感慨的说:「我决定从现在起,好好陪父亲度过晚年。」 两人陷入冗长的沉默中。 而倪容在倪靖起身,缓步退出客厅这当中,始终没有再开口说话。 当门关上,他再次躺回那张藤椅,深深叹口气,然后闭上眼,不再多想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说什么?」 明岑坐在设计部主管的办公室,一脸疑惑的望着她的主管。 「别怀疑,我已经观察妳很久了。」主管笑着说,「妳除了设计能力强之外,语言和应对客户的手腕都不错,所以我将妳提报上去,成为海外宣传部门主管的候选人之一。」 「可是……我只对设计有兴趣。」明岑低声说。 「妳总不希望窝在设计部做一辈子设计师吧?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妳要好好把握。」 「海外宣传部门是指……不能待在台湾了?」 「嗯,因为工作的地点遍及各个城市,所以必须常常往外跑,但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待在纽约。下星期妳就出差一趟,到那里去熟悉一下环境吧!」 「纽约?这么远……」她根本不敢往下想。 倪靖才为了她舍弃法国的工作,移居台湾,自己若是为了工作必须远调美国,这要怎么跟他交代呢? 主管看明岑一脸为难,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安慰:「别担心,不但我对妳有信心,大小姐也会助妳一臂之力,所以一定没问题。」 「什么?京霏也知道这件事?」 主管这才发现自己说溜嘴,只好尴尬的回答:「是啊,就是她大力推荐,我才……」 明岑听了不太高兴。在工作上,她向来排斥京霏用关系为她制造些好处,尤其是升职这种敏感的事,她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而且没经过她同意,在这时候提出这建议,实在是太奇怪了。 明岑望了一眼主管,知道再争辩下去也没结果,于是先行起身离开。 在往自己办公桌走去的路上,她决定今天一定要约京霏好好谈谈。 于是她鼓起勇气走向她的桌子,直接提出邀约,没想到京霏一口答应。 「不过……」京霏笑盈盈的脸看起来不但没有开心的感觉,反而有股慑人的寒气,「我晚上要到秦家一趟,干脆就约在那吧。」 「不,如果妳有事就改天吧,反正不急。」 「没事,我到秦家只是吃饭,伯父伯母也很想见见妳。吃完饭,我们就在花园说说话。」京霏轻拍她的手,挂上平时的笑容说。 虽然明岑知道她跟秦家的关系本来就熟稔,但是这话听来,却有点示威的意味。 「我看……还是改天吧。」 「怎么啦?」京霏试探的问,「是不是我常到秦家走动妳不高兴?」 明岑一听,立刻扬起声调否认:「谁说的,我才没有这么想。」 「嗯,我知道啦。」京霏这才露出玩笑的神情说。 约定之后,整整一天,明岑的情绪始终忐忑不安。 倪靖已经去法国一个星期了,打电话过去找人,不是碰到他在忙,就是在开会,连问个大概情形的机会也没有,更别说静下心来好好说说话了。虽然希望他能在身边给她鼓励,但想起自己曾答应在他回来前会跟京霏谈好,因此即使心里惶恐,她还是鼓起勇气往秦家的山庄出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计程车停在秦家大门前,明岑付了钱后,走进宅院。 踏上大宅的阶梯前,明岑瞥眼望见车库里停了一辆夏家的黑色轿车。 她纳闷着,平常京霏出门只会开自己那辆红色的进口车,而这辆加长型的房车一直是夏董,也就是京霏她爷爷的代步工具。莫非今晚他老人家也来了? 带着疑惑,明岑缓步踏上阶梯。佣人已经开了门,站在门前迎接。 明岑走进玄关,因为所有人已经移坐到屏风后头的餐厅里,所以并未看到她进来。 她才踏进客厅,就听见秦妻扬着尖细的声调说:「唉……我真遗憾京霏不能成为秦家的媳妇。」 「伯母,妳别这么说。」 「这是实话,有什么不能说,更何况在座都是自己人,当然可以畅所欲言了。」琇盈说着说着,又将话题转到秦翊身上。「夏老,你帮我劝劝他吧!为了讨好倪靖,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和判断力了。」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吧。」夏董笑说。 「一点也不。」琇盈放下酒杯,开始细数丈夫的罪状。「财产这件事我可以看在他是秦家骨肉的份上,不计较了,但是未来媳妇的决定权可不能由着他。」 「这哪是由着我?倪靖喜欢谁我不能勉强,更何况明岑是个识大体又懂礼数的女孩,重要的是她一心帮着秦家,劝倪靖回来。倪靖若决定娶她,我不会反对。」 「听听,这是什么话?这些优点哪个女孩身上没有?我真想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能将倪靖驯得服服贴贴。」 「感情的事很难说。」夏董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没错。」秦翊附和的说。 秦妻看了一眼京霏,又说:「别人我管不着,但想进秦家门就得经过我的同意,我心里始终只承认京霏,门当户对是最起码的要求。一旦两家结成亲家,那延宕的合作案也可以开始进行……」 「够了,我不想在今晚讨论这件事。」秦翊干脆结束话题。 但妻子还是不示弱,一脸坚持的重申:「不谈就不谈,不过我必须先说,我是绝不允许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占住秦家少奶奶的位子,这一点,你最好明白的告诉倪靖。」 明岑站在客厅中央,听到这话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差点跌倒。 佣人边喊边上前来搀扶,这才引起坐在屏风后面人的注意。 「明岑,怎么啦?」秦翊上前一步,看她脸色发白,猜她已经听到刚刚的谈话了。 这念头才刚闪过脑海,琇盈就立刻说:「喔,看来妳都听到了,也好,我们就趁今天把话说清楚吧!」 「说什么?」秦翊低声制止,「明岑是来吃饭的,有什么话,等倪靖回来我们再慢慢谈。」 「反正都已经说开了,何不……」 「我说闭嘴妳听不懂吗?」秦翊不再给她留颜面,直言喝斥。 「秦伯伯,你们别为了我吵架。」明岑怯懦的扫视周遭的人一眼,然后用略为发抖的声音说:「我很不舒服,先回去了。」 「明岑。」京霏跟着她的脚步出去,在阶梯上将她拦下,然后用满含歉意的目光望着她。「对不起。」 「妳干嘛道歉?」她不断试图挣脱京霏的手,想逃离这难堪的景况。 「伯母说的话妳不要在意,她只是想念允聪,把我跟倪靖当成……」 「我不介意,你们本来就很相配。」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继续往下走。 京霏当然紧跟在后。「妳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当时一直叫爷爷帮妳找最好的医生,尽全力帮妳医治,是妳不要的……」 「不要说了!」明岑板起脸,用从未有过的冷漠眼神瞪着她。 但京霏依然故我,继续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或许有办法治好当年重伤留下的后遗症。妳早听我的话多好。」 「我叫妳不要说,妳听不懂吗?」明岑推开她,崩溃般的大叫着,尖锐的声音把京霏吓的说不出话来。 几秒后明岑回神过来,冷冷看了京霏一眼后,飞快的步下阶梯,任泪水布满双颊,头也不回的朝外头奔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决定了回台的日期后,倪靖便立刻拨了通电话给明岑,但却怎么也联络不到她。 她公司的人说,她临时被派到纽约出差,但是他知道,无论是多么紧急的事,明岑一定会捎个音讯给他,突然这样不告而别实在太反常了。 因为放不下心,倪靖决定提前三天回国。 登机前,他还特别打电话又问了一次明岑的行踪,依然没有问到任何蛛丝马迹。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倪靖行色匆匆的返抵国门。 一走出入境出口,映入眼帘的不是明岑的清瘦身影,而是穿着粉紫色衬衫,黑色低腰裤,一脸兴奋的京霏。 「倪靖,在这!」她边用力挥手,边朝他走来,「欢迎你回来。」 她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但倪靖始终冷着一张脸。 「妳来做什么?」 「明知故问,当然是来接你啊!」她倚着他坚实的手臂,娇嗲的说。 「不好意思麻烦妳……」 「别这么客气,我是受秦伯伯之托,特地来接你的。」 听到是父亲的意思,他只好跟着她上车。 一路上,京霏像是个参加旅行的小学生,开心的说个不停,倪靖多数时候没搭腔,只是静静的听。 经过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回到台北。当车子驶上往山庄的蜿蜒道路时,倪靖终于主动开口问:「明岑呢?」 「她没告诉你吗?她前天出发到纽约出差了。」 倪靖不想透露太多心思,只是用没有情绪起伏的声调说:「我是想问为什么这么突然派她到纽约?就我所知,这个时候并没有举行任何展览,她去那做什么?」 「她没说吗?」 倪靖颇厌烦她这种反问的口气,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京霏脸上泛起一抹满足的笑。「或许她想给你一个惊喜吧!她这次是去观察工作环境和面谈,因为她极有可能调到那去工作呢!」 相较于京霏开心的表情,倪靖脸上的阴冷更加明显。他知道在离开的这段时间,事情有了重大的改变,但因为他对这里实在太过陌生,所以抓不到线索做初步的判断。 他转头望了京霏一眼,不想藉由这个女人的口,探询出关于明岑的事,因为打从见第一面起,他就对京霏的感觉很不好。再经过这长达一个小时的独处,他更确定自己不喜欢她。 于是他在抵达秦家这段路上,继续保持沉默,但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从父亲那探听事情的原委。 车子开进大宅,倪靖径自下车,行李则交由佣人处理。 他迈开大步走上阶梯,迅速进了家门。穿着高跟鞋的京霏,则拚命在身后追赶。 倪靖走进客厅,只看见秦妻坐在面向花园的那扇落地窗前,一派悠闲地伸出手,让美容师修着指甲。 佣人礼貌的招呼他,她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老爷呢?」他故意问佣人,也对琇盈视而不见。 「老爷到香港开会,明天才会回来。」 「那他有没有留联络的电话或是住宿的饭店……」 「什么事这么急啊?」琇盈这才收回手,发出不耐的询问,「你爸爸最讨厌处理公事的时候有人打扰,尤其这次会议关系我们在内地的投资,如果不是关系到生命的重要事,最好不要……」 「重要与否我自有判断的标准,就算问到电话,我也不见得会打,所以妳不用紧张。」倪靖刻意彰显话中的嘲讽,想让琇盈闭嘴。 这时,京霏气喘吁吁的进了客厅,走到倪靖身边轻声埋怨:「你怎么走这么快,叫你都不理我。」 「谢谢妳专程跑一趟机场接我。」倪靖语气中的礼貌,隐隐透着逐客的意味,「等我父亲回来,再请妳到家里吃饭算是答谢。」 「你干嘛这么客气?」京霏对他这刻意的疏离感到不悦,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她好不容易使了手段将明岑调开,又不着痕迹的挑拨秦妻和倪靖的关系,现在是趁虚而入的最好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倪靖看看她,再将视线移到琇盈身上,一股倦意突然袭上心头,他说:「我累了,妳们聊,我先上去睡一会儿。」 琇盈和京霏互看一眼,立刻对着倪靖喊: 「等等……趁你父亲不在,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趁父亲不在?倪靖心里闪过一丝防备,带着一脸倦容坐回沙发。 「什么事不能当着父亲的面说?」他带着质问的口气问。 「不是不能,只是我觉得,只有我们俩谈,事情会更清楚些。」琇盈解释,并要佣人送上热茶。 「你们下去吧。」他对刚端上茶水的佣人说。 几秒后,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京霏首先出声:「伯母,妳要说的是……」 虽然早知道,她还是得明知故问一下。 「前几天吃饭的时候,我听你爸说你似乎打算娶明岑,是真的吗?」 琇盈的语气突然变的和缓,这反常的表现让倪靖的回答,也变得谨慎小心。 「我跟明岑认识不到半年,而且刚转换一个全新的环境,各方面都需要适应,所以……我目前并未考虑这个问题。」他略带保留的回答。 「我听你爸的口气,却是挺肯定的。」 「或许是爸喜欢明岑吧。」他说完,特意瞧了一眼京霏的表情,然后用更确定一些的口气说:「她确实是唯一让我动过这念头的人。」 琇盈望着他,脸上表情开始有了些微变化。 「我只想给你一个忠告……在一切都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有些劝告虽然刺耳,但还是得说在前头。」 「伯母,这件事不需要这时候说吧。」京霏皱着眉,彷佛即将出口的话将是个天大灾厄似的。 「既然谈开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倪靖自始至终保持平和的神情,彷佛不关己事。 琇盈听他这么说,更得意了。 她先啜了口茶,然后低头看自己刚修好的指甲,故意用淡淡的语气说:「我反对明岑成为秦家的媳妇。」 客厅里突然弥漫一股窒塞的沉默,彷佛四周没人似的安静。 京霏将视线转到倪靖脸上,从他那俊美的脸庞,她实在读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一分钟过去了,倪靖仍然没有开口的打算。 琇盈开始露出不安的神色,她索性打破沉默说:「你要跟谁交往,我跟你父亲都不会干涉,但若是论及婚嫁,就不能由着你自己决定。」 倪靖突然一笑,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转开话题:「你们谈论这事那一晚,明岑也在?」 「当然,她也算是自己人了嘛。」京霏解释说。 「所以这些话你们是当着她的面说的?」他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怒意,他转向京霏问:「她之所以匆忙的决定到纽约,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我……我不知道。」 「你不要责备京霏,这件事跟她无关。」琇盈跳出来主持正义,「我只是让她明白,想做秦家媳妇该具备哪些基本条件而已。」 「妳所说的基本条件是什么?」倪靖不再掩饰他的愤怒,深邃的眼瞬间充满火光,直视着她,「是要有能和秦家匹配的财势背景,还是出身官宦之家?」 「那倒不必,但至少要能为秦家生下一儿半女,免得跟你母亲一样,遭受被赶出家门的下场。」 「这是什么意思?」倪靖忍着冲上胸口的怒气问。 琇盈把视线转到京霏身上,「这件事京霏最清楚,让她说。」 京霏怔了一下,深怕这话由她的嘴巴说出,她不但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会被倪靖憎恨。 她这一迟疑,让倪靖耐性全失。 他起身,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拉起,不断摇晃她的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别激动,我慢慢说给你听。」 京霏显然被他的态度吓到,坐回沙发,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再开口: 「十五岁那年,明岑发生很严重的车祸。她因为伤重在医院躺了半年。那时医生说,她因为骨盆碎裂,将来生育的机率微乎其微。我和她家人怕她难过,都努力瞒着她,但她还是知道了。」 倪靖原本布满怒意的脸上,开始浮现心疼和怜悯。 京霏继续用伪装出来的体谅口气说:「你别怪她没跟你提起。车祸后,她对任何人都绝口不提这件事。」 他怎么会怪她呢?倪靖垂下满含深情的目光,心里只想着拥抱明岑时的美好与满足。 想起身在异国的明岑,长途搭机的疲累便已不存在。 他起身,快步的走出客厅,穿过大门。 「倪靖!你要到哪去?」 京霏追出去,刚好看见他侧身坐进司机敞开的车门,还没等她走下阶梯,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第八章 刚踏出纽约机场,倪靖的手机立刻响了起来。 他接起,秦翊沙哑的嗓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倪靖,你在哪?」 倪靖没有回答,秦翊接着说: 「在纽约是吗?」 「嗯,我刚到,我必须见明岑一面。」他两眼无神的望向街道,「若找不到她,我也不会回去。」 秦翊在那头停了几秒,才说:「我懂。」 倪靖可以直接挂上电话,结束谈话,但直觉却告诉他,应该再多说些话。 「我早说过我不在乎那些财富、名利,如果连最爱的人都无法保护,我就没资格多说什么。」 「我知道。」 「我必须找到她,告诉她,什么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我不想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相信我,你说的我全都懂。正如我说过的,只要是你决定的事,我一定全力支持。」 倪靖在那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清楚且略为大声的声调说:「爸,谢谢你。我一处理好这里的事,会尽快回去的。」 「好好……」秦翊因着那声盼了好久的呼唤而哽咽,「我等你。」 挂上电话,倪靖靠着唯一线索,来到vogue位于纽约的分公司。 一进门,他就用流利的英文询问明岑的下落。 柜台的服务人员一头雾水,他这才想起京霏说过她来纽约的目的。一问之下,立刻得到解答。 「喔,严小姐已经回去了。」 「回去?是回台湾吗?」 「不不……她是结束面试,回饭店去了,按照行程,她要下个星期才会离开。」 倪靖松了口气,露出迷人的微笑,频频致谢。 详细问了明岑落脚的饭店,他一刻都没休息的立刻拦车前往目的地。 经过二十分钟车程,终于抵达饭店。 他迈开大步走进旋转门,直接朝柜台走去。 服务生听完他的来意,随即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然后抬起头,用一贯公式化的笑脸说:「严小姐还没上楼,我刚刚看到她跟vogue的经理进门,现在应该是在餐厅用餐。」 「谢谢你。」 倪靖谢还没说完就转身,快步的朝餐厅走去。 他在门口左顾右盼,终于在靠近窗口的四人座上,看到扎起长发,略显苍白清瘦的明岑。 她刚好起身,走向餐台夹取食物。 倪靖穿过人群,来到她身后。 他正想伸手拍她的肩时,明岑也刚好转过来。 「对不起!」 明岑惊慌的道歉。她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又将东西洒在他身上,不同的是当时是葡萄酒,这会儿却换成了汤汁。 「没关系。」 听到这声音,明岑吓的抬头,当迎上倪靖深情的目光时,她的眼中立刻泛起泪水。 「你……你怎么会……」她不断往后退,连撞了好几个人,直到倪靖伸手将她拉回面前。 「我也有一大堆问题需要妳的解释,先说说妳为什么不告而别吧?」 「我……」她被抓着的手微微颤抖。 无论这些天她花了多少力气说服自己,该学习慢慢淡忘这段感情,她也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但事实证明,这都只是她在自欺欺人。 「不跟我联络也就罢了,至少……妳得等我回来,一起面对、解决这些事吧。」 「你知道了?」明岑像是突然醒了过来,又想往后退,这回倪靖索性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她。 「放开我!你放开我……」她用颤抖的声音喝斥,却让人听来更心疼。 「我不会再放手,妳听清楚了吗?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妳离开我身边。」 明岑紧抓他胸前被汤汁浸湿的衣服,轻声啜泣着。 然后,他将她带离这个充满好奇眼光的世界。 这一刻,除了独处,他什么也不要。 坐在房间的床上,明岑帮他解开胸前的钮扣,脱下脏衬衫,露出那强壮的身躯。 明岑用手指去触摸他被汤烫得微微泛红的胸口,心疼的问:「疼吗?」 倪靖握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吻着。 「靖,我……」 「别说,暂时什么都别说,好吗?」 他一把将她拉到床上,捧起那被泪水浸湿的脸,深深吻着。 倪靖迅速将阻隔两人的衣物一一褪下,带着她朝无边无际的狂喜奔去…… 云雨过后。 隐约间,他听到明岑似乎在跟他说话,但是四十八小时未合眼的他眼皮很重,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记得明岑后来轻轻吻了他,然后他就沉沉睡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不知睡了多久,当倪靖再睁开眼,只听见明岑凑近话筒,压低声音说: 「嗯,我知道,让我再考虑几天好吗?不……这纯粹只是私人因素。」 倪靖无声的掀被下床,轻声走到她身后抢过话筒,用一种礼貌且坚决的语气说:「不用等了,严小姐不会外调到纽约的。」 「靖……」明岑紧张地伸手想抢回来,却被倪靖一手挡掉。 「是的,我当然有权代她决定,因为我是她未婚夫。」 明岑一听立刻呆掉,直到倪靖说完挂上电话,她都还没回神过来。 「怎么啦?」 「你为什么这么说?」 明岑起身,一转头脸立刻涨红,即使两人已经肌肤相亲无数次,但在正常情况下看到他的裸身,还是会令她脸红心跳。 倪靖一看她这样的反应,立刻笑开的将她拉回怀里。 「你为什么这么说?」 经过甜蜜的长吻后,明岑依然清醒的问。 「这么说错了吗?我们迟早会订婚、结婚,我从不怀疑这样的发展,更不认为这需要隐瞒。」 「但是……但是……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倪靖凝视着她没说话。 「伯母说的没错,我是没有资格成为秦家的媳妇,因为我没办法……」 「妳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倪靖打断她的话问:「如果我出了意外,半身不遂,甚至……」 「不许你胡说!」明岑按住他的嘴,用少有的激动语气骂着:「什么意外,我不要听!」 「好……简单的说,若我现在不良于行了,妳会离开我吗?」 「当然不会!」明岑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但还是加上一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这就是我要说的话。」他双手捧住她的脸,发誓般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妳。」 「这两件事完全不一样,能不能生育关系到秦家香火的延续,不能随便开玩笑。」明岑厉声的说。 「既然妳这么在乎,那我只有离开秦家了。」 「什么!」要不是被他紧紧抱着,明岑早就跳起来了。 「如果妳真这么介意,甚至愿意为这个理由放弃我们的未来,我当然只有放弃秦家的一切,因为没有东西比妳更重要。」 「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才答应要留下来,现在只是因为我,你竟然……」明岑急的不知该怎么才好。 倪靖将手越抱越紧,好安抚她的慌乱。 「当初我根本没打算认祖归宗,因为妳,我放弃生活三十年的地方,来到这。因为选择留下,我舅舅已经气的不认我了,若再失去妳,我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但我无法背负这么大的罪名,想想你母亲当年的遭遇,而她后来还生下你们兄弟,但是我……」 「十年前的医术比不上现在,很多那时宣告无救的病,现在都有治疗的方法,妳怎么能还没试过就放弃呢?」 「可是……」 「不管妳再说什么我都不会让步,我已经跟爸说过,要是不能把妳带回去,我就不会回秦家。」 「你真这么说……」 「嗯,而且他也十分谅解,尊重我的决定。」 明岑看着他,原本薄如蝉翼的信心顿时增加不少。 「为了秦家,更为了我们,去做个详细检查吧,若结果真是如此,我们再做打算,嗯……」 明岑点点头,张开双臂紧抱着他,泪水滚落脸颊,她软软地在他耳边说: 「为了我们……我什么都愿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结束了纽约行,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台湾,在明岑的坚持下,他们又绕回法国,专程去拜访舅舅倪容。 坐在四周环绕着绿色植物,采光极好的客厅中,明岑大方自然的接受倪容犀利目光的审视。 从进屋起,倪容始终冷着脸,连话都说得少。 倪靖清楚的解释来意后,他也只是听,没有表达任何意见。 「舅,我知道你还不能原谅我,但我会证明我绝不是贪恋财势的人。」 「我说过,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你的事我不管了。」他无情的说。 「可是……你算是倪靖唯一,也是最信任的亲人啊!就算他跟秦伯伯再亲,还是比不上你对他几十年来的关心和照顾。」明岑说。 他瞪了她一眼,不客气的说:「我们的关系还轮不到妳来评论,妳更不需要装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对我说教!」 「我不是说教,我是……」 「舅,你可以误解我,但却不能扭曲明岑的好意。」 「为什么不行?秦家的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尤其是秦翊的老婆……」 「但明岑不是秦家的人,她跟那些集团更没有关系,她只是个出身平凡的女孩。」 听到这个解释,倪容严肃的神情才稍稍缓和下来。当倪靖娓娓道出明岑这些日子遭受的不平之冤,倪容脸上更是清楚显现同情和怜悯,显然他是想到他姊姊当年的遭遇。 「唉,我能体会妳在秦家所受到的奚落,当年我姊姊也同样遭受秦翊他老婆的……」他深深叹口气,没有说下去。 「这次回来,我想顺便帮明岑找医生,仔细检查一下。」倪靖说。 倪容点点头,深思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有个老朋友是市立医院的院长,我请他帮明岑安排,这事………就交给我了。」 「舅……」倪靖一时感动的说不出话,只能紧握明岑的手。 倪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表现的太热心,连忙板起脸,恢复冷酷的语气说:「你不要以为我原谅你了,这是两回事,等明岑的检查报告出来再说。」 「嗯,我知道。」 虽然舅舅嘴上仍不妥协,但倪靖知道他已经不气了。 搂着明岑的肩,倪靖脸上布满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怎么样?」 倪靖坐在诊疗室,望着背对着他,正在专心判读x光和超音波结果的医生。他是个年届六十,享誉全欧的妇产科权威。 这已是医生第三次转身看着每一张片子了。 从倪靖进房起,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他却连一句话也没说。 「怀兹医生,不管结果如何,都请你坦白告诉我。」倪靖用法语认真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老医生转过身来,顺手从十多张片子中抽了三张,脸上挂着和蔼笑容坐回他面前。 「因为你一再表示接受最坏的结果,所以我破例多检查了一遍。」他将第一张片子推到他面前,开始解释:「这几道裂痕就是旧伤痕,车祸当时她很年轻,所以复原的情形很不错,现在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大问题。」 「是吗?」倪靖盯着片子看了好一会儿,暂时松了口气。 第二张则是从侧边照的,结论与第一张相同。 怀兹医生再将第三张片子放在倪靖面前,微笑地说:「她身体虽然弱了些,但没什么大问题。」 「真的?」 他试图从第三张片子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却什么也看不出。 「我确定,而且用我的声誉做担保,她绝对可以生育。」他指着片子中的一个黑点说:「她已经有了。」 「什么!?」倪靖一下子还不能反应,只能盯着那个点看。 「她现在已经怀孕五周,其实不太适合长途飞行,因为受过伤,前几个月更要小心照顾。」 「你是说她已经有了?」倪靖兴奋的站起,绕过桌子用力拥抱怀兹医生,「谢谢你,真的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 倪靖又高兴地连抱了怀兹医生几次,才放手。 「我……我这就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走到门前,倪靖不忘感激的回头看了医生一眼。 老医生挥挥手,回他一个坚定鼓励的笑容。 步出诊疗室,倪靖几乎是用跑的奔回休息室。 推开门,明岑已经换好衣服坐起来,脸上明显笼罩忐忑不安的神情。 她努力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迎向倪靖的目光。「结果怎么样?」 她伸出手,倪靖立刻紧握不放。 他坐在她身旁,用另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 「说吧,难道你怕我承受不住坏结果吗?」 「嗯,因为事实确实跟我们预期的不太一样,我希望妳能先有心理准备。」 「不一样?」明岑脸上伪装的笑一下子消失,原本担忧的表情毫无遮掩的显露出来。 「很糟吗?」她声音颤抖的问。 「我必须承认,刚知道的时候我确实吓了一跳,怀兹医生也破例确定了三次,才敢告诉我答案。」 明岑听到这,突然觉得眼前一阵黑,差点倒在倪靖怀里。 她这激烈的反应,让倪靖警觉到玩笑开得太过火了,他立刻绽放笑容,托起明岑的下巴说:「傻瓜,妳想到哪去了?」 「我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当然不是。」倪靖为自己刚刚捉弄她,而献上一个深吻,「怀兹医生说妳不但健康,而且已经有了。」 「有什么?」 「有孩子了,亲爱的。」他用法语轻声说着。 明岑颤抖的双唇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感动的泪水盈满眼眶,她伸手抚摸他的脸,亲吻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个星期后,两人一起回到台湾。 在倪靖的坚持下,怀孕的事只好暂时保密。明岑并不清楚他的想法,但却百分之百的信任倪靖的任何决定。 秦翊看到两人出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花了几天跟倪靖详述秦廷集团的状况,开始为接手做准备。 又过了一个星期,倪靖在晚餐后,跟父亲待在书房聊天时,提出想邀秦家的亲戚朋友过来吃饭的建议。 「嗯,是该举行一个小型的宴会,宣布你的事。」 「除了我,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这次到纽约找到明岑后,我特地绕到法国去看了舅舅。在他的建议下,我带明岑去医院做了详细检查。」 秦翊这才恍然大悟,听出他的意思。 「我说过,我并不在乎明岑的身体。」 「但我却不相信这么好的女孩,会有这样的遭遇。你说做了检查,那结果呢?」 「结果实在出人意外。」倪靖说到这,再也隐藏不住为人父的喜悦,咧嘴笑着说:「明岑的身体不但健康,而且还怀孕了。」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秦翊不敢置信的握着儿子的手,频频点头,「这真是……太令人开心的消息了!」 「所以我希望能由你出面举行家宴,将这个好消息向大家宣布。」 「好!这有什么问题,这件事交给我了。」秦翊爽快的一口答应。 「不过……在举行家宴前,我希望这消息能暂时保密。我怕消息提前曝光,会让人有搬弄是非的机会。」 「好,就依你。」他拍拍倪靖的肩,一口允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个星期后,秦家在山庄里举行了宴会。 虽说是家宴,但光临的宾客少说也有二、三十人。跟秦家交情甚笃的夏家,当然也是座上客。 宴会准时开席,秦翊以主人的身分,站在阶梯上,大声宣布倪靖即将继承秦廷集团的重大决定。 这消息当然引起不小的议论,但是当所有人看到倪靖时,却又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也接受了。 接着,秦翊将倪靖请上台。倪靖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突然对着麦克风邀请明岑上来。 穿着一袭珍珠色长礼服的明岑,脸上泛起羞赧。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她缓步走上阶梯,往倪靖走去。 而台下的京霏,脸色就和她身上那件紫色低胸礼服一样难看。她端着酒,快步移到琇盈身边。 「伯母,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这父子俩在搞什么鬼,但妳放心,结婚这件事我绝不会让步的。」 「伯母,妳一定要帮我做主。」京霏凑近她耳边细声地说。 这时台下的鼓噪声已经停歇,明岑站在倪靖身边,两人看起来非常相配。 秦翊对着两人笑笑,随即对着麦克风宣布:「除了接掌集团之外,我儿子和严明岑小姐也即将在两个月之后结婚。」 「什么!」 京霏的叫声被潮水般的惊呼声淹没,她抓着杯子的手不停的颤抖。她身旁的琇盈同样震惊,脸上更有明显的怒意。 宣布完这个好消息,父子俩和明岑缓步走回人群中,接受大家的祝福。 三人走到主桌,也就是琇盈和京霏坐的位子时,脸上依然挂着满足的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先斩后奏我就会妥协吗?」琇盈压低声音,怒目瞅着丈夫。 而坐在对面的京霏,更是用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瞪着明岑。 「妳别生气,这次倪靖他们特地借着到法国拜访倪容时,到医院做了详细检查。」秦翊将视线转到倪靖身上,示意他自己说。 「嗯,除了在法国做了检查,前天我也陪明岑到台大医院再次确定。」 「只是确定而已,她曾受过这么重的伤,万一将来不能生……」 「不!」倪靖打断琇盈的话,解释说:「我所谓的确定,不只是明岑的身体,还有她肚子里小宝宝的健康情形。」 「什么?」京霏再也顾不得颜面,激动的几乎站起来,瞪大双眼望着明岑说:「妳怀孕了?」 「嗯,医生说已经快八周了。」明岑坦然回答。 「怎么会?」琇盈望着京霏,旁若无人的问着:「妳不是说她根本不可能生吗?」 整桌的人全将视线移到京霏身上,她的脸迅速由红转成蜡白,羞愧的无地自容。 「原来是妳说的……」 倪靖的话还没说完,京霏就转身,奋力拨开人群奔出了大门。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夏董,也低着头,面带惭色的离开。 终章 一个月后,倪靖正式接掌秦廷集团。 虽然外有媒体记者二十四小时盯梢,内有千余位员工等着检视他的实力,但他以沉稳的风格、幽默的言谈、俐落的手腕,赢得国内外媒体一致的推崇。 紧接下来的两年,他以独到的眼光签下几项国际性的投资案,不但让秦廷集团挤进世界十大企业,也奠定他在商场上的地位。 倪靖拿出当年办联展时的斗志,在缜密的规画和雷厉风行下,将秦廷集团从秦允聪过世后的群龙无首,慢慢地带进一个崭新的稳健期。 这晚,刚吃完饭,父子俩正照惯例在书房闲聊。 「呵呵……这么说,北京那件案子应该没问题了。」 「嗯。」倪靖从厚厚的企画案里抽出一个文件夹,递到父亲的面前。「这张契约一签,其他几个大城市都没问题了。这样一来,秦廷金控就完全占有世界十大都市的金融市场了。」 「真没想到,当初我的构想,交给允聪拟定企画,最后竟然是在你手上完成。」秦翊嘴角带笑,感慨万千地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真是天意,少了谁……这案子都不可能完成。」 「我只是参考专家的意见,再去评估它的可行性而已。」倪靖谦虚的说。 秦翊抽了口雪茄,缓缓吐出一口白烟:「把公司交给你,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颐养天年了。」 「你还这么年轻,不需要这么早退休。」 「该放手就要放手,就让你们年轻人去打天下吧!现在我光是逗弄孙子就忙不过来了呢!」 倪靖一听,刚刚谈公事时的认真严肃,立刻化成深深柔情,晕染眉宇之间。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佣人推开门,明岑牵着刚学走路的思聪走进书房。 孩子遗传倪靖的浓眉和深邃双眼,这正是秦家的注册商标。 「思聪,来……来爷爷这……」 秦翊伸出手,小男孩立刻绽开像向日葵般的开朗笑脸,步伐不稳的朝秦翊走去。 秦翊抱起孙子,转头对夫妻俩说:「你们到花园走走、散散步,思聪交给我就行了。」 倪靖和明岑互看一眼,随即牵着手离开书房。 但他们并没有往花园走,而是上了阶梯,往顶楼的观星阁楼走去。 一站上镶着透明玻璃的阳台,倪靖就忍不住从身后抱住明岑。 他熟悉她身上每一处的敏感点,只要轻轻碰触,明岑一定求饶。 「嗯……别这样,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但是他的唇仍在她颈后游移,丝毫不放弃折磨她的机会,甚至连手都向上挪移,直击她敏感的双峰。 明岑当然依恋他的拥抱和吻,但这样她根本没办法说话,最后只好拉下他的手,转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你不好好听我说,我就要下楼帮思聪洗澡了。」 「好,我坐下,乖乖的听妳说。」 等倪靖一坐定,明岑映着月光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京霏今天打电话给我。」 乍听这个名字,倪靖愣了两秒,然后他露出不耐的表情,语气冷淡的问:「她不是嫁给新加坡集团的小开吗?前一阵子出现财务危机,夏董出让公司三分之一的股份,更花了不少心力帮助他们,但结果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你知道这件事?」 「当然。商场上的兴衰盛败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来,需要这么惊讶吗?」 「那你为什么不伸援手帮帮她?」 「夏京霏?我为什么要帮她?」面对明岑的指责,倪靖严正反驳。 「难道你还记仇?」 「妳这么快就忘了当初她怎么陷害妳的?」 「她没有。」明岑细声说。 「这还要证据吗?琇姨都已经说了,那天在饭桌上她也默认了,这么清楚的事实妳还要帮她辩解?」 「那时我也以为我不能生育,所以她并没有捏造啊!」 「那将妳调到纽约的事呢?」 「这……」 倪靖见她开口,立刻靠过去压住她,将唇凑近。 「妳到底要帮她辩解到什么时候?这人明明存心不良,难道妳都没感觉吗?还是为了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妳愿意无条件的奉献?」 「这不是奉献,我只是想回报她而已。」 倪靖往前一倾,便轻易掳获她的唇,深情吻着。 「只是为了报答?」 「嗯。」 「好。」他触碰她的鼻尖,考虑了几秒,才柔声说:「我会去调查一下她的近况,若真需要帮助,我会伸出援手,就当……是妳对她的报答。」 「靖……」 「但妳也要答应我,从此以后跟她划清界线,不再往来。」 「连讲电话也不行?」 「嗯,从今以后……妳只要看着我和儿子就够了。」 「你真霸道……」 「妳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我绝不让曾经伤害过妳的人有机会接近妳,因为……我不能失去妳。」 他深邃的目光望进她眸子,认真、深情。 明岑主动吻他,用梦一般的呢喃耳语对他轻诉,无论到世界的哪个角落,只要有他陪伴,都是天堂。 夜已深,对他们来说,此刻就是永远。 【全书完】 编注:别忘了,《非我莫属》还有「少奶奶最佳人选」、「少奶奶头号人选」、「少奶奶不二人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