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天仙狂妃飒爆了》 第一章 元神受损 “孽女，居然还敢投湖寻死？一个没有灵力的废物，只会令偌大的家族蒙羞！” “呜呜呜，父亲不要再责怪大姐姐了。毕竟女儿家被退了婚，是无颜活在世上的......” “死丫头真是命大，这样都能活下来......再过几日，我要你后悔今日不死！” 纷乱嘈杂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吵得蓂兮头痛欲裂。 幽冥之都，不知道要安静吗，哪来的死魂这么不懂规矩？！ “肃静！” 本是一声怒喝，出口之后却成了痛苦的低吟，蓂兮猛地睁开眼，四肢却像灌铅一般沉重无力。 “小姐！”一个姑娘挣扎着扑到床边，哽咽道：“小姐，您终于醒了！” 蓂兮缓了缓气，转过头却是微微一怔：“......你谁？” 眼前的姑娘不过十三、四岁，却是出奇的面黄肌瘦，一身洗到发白的粗麻布衣，袖口还有几个破洞，寒酸得令人心疼。 蓂兮望了望四周，全然陌生的房间，堪称“家徒四壁”，里面仅有一张木桌与两个小矮凳，而她则睡在唯一的床上。 这里显然不是幽冥的任何一处，蓂兮皱眉道：“吾怎会在此？” 也许她的话触及了小姑娘的伤心事，她“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小姐，求求您不要再想不开了，小涵知道被退婚您心里难过，但您不要丢下奴婢一个人啊，呜呜呜......” 一时间，原身的记忆汹涌而来。 原来，这具身子的主人名叫华明溪，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华家原嫡女，她天生废体，终身无法驭灵。 而东藜大陆，世代以灵力强者为尊，以修炼为荣，以进入皇家为终生奋斗目标，更何况是赫赫有名的华家，又怎能容忍一个废物存活？ 华父大怒，直接废掉了华明溪的嫡长女之位，并将她丢在后院，十几年来不闻不问。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母亲生前给她定下了一桩婚事，多年之后对方匆匆前来退婚，令华明溪彻底沦为笑柄，再后来，她就被人推进湖中，作出自尽的假象，一命呜呼。 蓂兮沉痛扶额，凡人尔尔，她堂堂的四御之神，三清之下、万神之上，怎么成了一个凡胎肉体？ 其实还不得怪自己。 七日前，她被幽冥残花道的异样引出幽都，一路来到万渊崖顶，不慎中入四大凶兽的圈套，外面的人找不到，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大战一场后，她以冥主之力强行破阵，却遭到力量反噬，导致肉身全毁，元神受损，这才附身了华明溪的尸体，死而复生。 小涵以为她还没彻底清醒，于是擦了擦眼泪，道：“小姐高烧才退下，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小涵这就去帮您端点饭菜过来。” 她说着推开沉重的木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望着这穷鬼都不稀罕的地方，蓂兮闭上眼睛，喃喃道：“这是挑了个烫手山芋啊......” 过完一遍回忆，蓂兮更加疲惫。修复元神、重塑肉身本就要花费好长一段时间，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幽冥。 “话说，小涵怎么还没回来？” 被华家厌弃后，她们一直住在荒凉破败的小院，家中的奴仆非打即骂，挨饿是家常便饭，哪有饭菜可言？ 蓂兮干脆下了床，随手捞了件衣服披上，顺着记忆走向后厨。 远远的，便有打骂声传来：“贱丫头，还敢过来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细长的藤鞭，一下一下抽在小涵的背上，她本就穿的单薄，很快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但她依旧抱着怀中的馒头不撒手。 “求求你了崔嬷嬷，大小姐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您就给奴婢一个馒头吧，求求了！”小涵哭着哀求道。 “吃饭？两个废物能活着就不错了，还吃什么饭！”打得累了，崔嬷嬷停下来喘了口气，接着骂道：“晦气东西，怎么没被淹死？！” 小涵只是呜呜地哭，崔嬷嬷一把揪起她的头发，道：“要这个馒头可以，今天给我把后院全都打扫了，明白吗？” “明、明白，明白。” 崔嬷嬷这才满意地松开她：“两个贱骨头，成天就知道吃，活也不干。当真以为咱们华家喜欢养废物不成？” 小涵不欲停留，抱着馒头就想跑，谁知崔嬷嬷又伸脚一绊，她即刻撞在柱子上，半天爬不起来。 “哈哈哈哈。”崔嬷嬷笑出了眼泪，“这个蠢货，真是笨死了。” “笑够了么？” 冷淡的声音响起，崔嬷嬷转头一看，只见一个散着栗色长发的姑娘立在回廊处，静静地望着她。 大病未愈，蓂兮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唇色也十分浅淡，脆弱如清晨的露珠，一碰就会坠落。 崔嬷嬷盯着盯着就眯起了眼睛：这死丫头还有力气爬起来？ “小姐！”眼泪糊了小涵一脸，她急忙用袖子擦了擦，勉强笑了笑：“小姐快回去歇着，奴婢马上就好。” 不料，蓂兮却是缓缓走来，伸手扶起了她。不待小涵说话，蓂兮径直撩开她的衣袖，上面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触目惊心，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疼吗？”没有以往的自责与愧疚，蓂兮神色极淡，小涵都不好意思呼痛，遂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崔嬷嬷在身后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你也起来了，就去把衣服洗了吧。躺了几天，衣服都堆成堆了。” 蓂兮没有回答，崔嬷嬷气怒，挥着鞭子就要抽到她身上：“听到没——” “小姐！——” 惊呼声中，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崔嬷嬷狠狠地甩到墙上，旋即滚落在地。 蓂兮上前拾起藤鞭，反手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抵在墙上，“你在跟谁说话？” 苍白的小脸，透出一股森严的漠然，崔嬷嬷惊惧地看着她，硬是挤出几个字：“死、死丫头......你想......造反？” 第二章 华家刁奴 造反？蓂兮轻哼一声，“你么？” 莫名的威压铺天盖地，崔嬷嬷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小涵后怕地抱住蓂兮：“小姐、别！一会她会加倍报复咱们的！” 蓂兮很赞同她的话，点了点头道：“所以她没有以后了。” “你......你敢！”崔嬷嬷死命挣扎，“死丫头，我可是大夫人的人！你敢碰我一下，明日我就去她那里揭发你，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崔嬷嬷的恐吓，小涵亦是惊恐不已，她不知为何自家小姐醒来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叫人陌生：“小姐，放了她吧！崔嬷嬷，是我们错了，你千万别...” 蓂兮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居然还敢威胁她？ 其实以她身份，着实不该与凡夫俗子计较，但此人以下犯上，活着也是作恶，若是轻易放过，指不定还要招来什么麻烦，蓂兮思索了一会儿，指尖微微一松。 就知道这丫头害怕！崔嬷嬷还没来得及得意，面前的人忽然道：“三清大帝在上，吾观此人气数已尽，还是早死早去阎王殿赎罪吧。” “你——”怒骂还没出口，脖颈上突然涌来千百倍的力道，崔嬷嬷猛地呕出一口鲜血，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再也没了声息。 连声呜咽都没有发出，她被蓂兮随手丢在地上，小涵呆愣了半天，才颤颤地去触碰崔嬷嬷的鼻息，难以置信道：“死、死、死、死了？” 这么快？！ 蓂兮没有说话。 难道这丫头也跟主子一样是个不记仇的小白花？ 她还未想完，小涵猛地抱住蓂兮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小姐快跑吧呜呜呜！人是奴婢杀的，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蓂兮揉了揉她的头，道：“怕什么，有吾在。把她丢进那边的塘子里吧。” 她随手一指，忽然记起小涵身上有伤，又改口道：“算了，还是吾来。” 话音刚落，她脸色忽然露出痛苦的神色，扶着柱子喘息不已。 “小姐，你怎么了！”小涵慌张上前，想要查看华明溪的伤势。 “没事。”蓂兮不着痕迹地拂开她的手，勉强站直了身体。 不行，她元神本就受了损，如今还用着一个废物的身子，真是难上加难。刚才就杀了一个人而已，她便耗尽了力气，看来还得找个办法恢复才是。 二人一起将崔嬷嬷沉塘后，蓂兮转道去了她的卧房一趟，顺带翻出一瓶伤药，给小涵涂抹。 脊背上，旧伤叠着新伤，青红交加，实在难以想象这二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嘶......”小涵疼得止不住地抽气，但又不想让自家小姐担心，只好含着眼泪，竭力找点话题转移注意力：“小、小姐刚刚怎么这么大力气？” “也许是急了。”蓂兮随口说着，替她擦去了渗出的血水。 “都怪奴婢没用，若是奴婢也有灵力，就能保护小姐了。”小涵黯然伤神。 蓂兮的手一顿，倒是走了个神。 该怎么告诉她，华明溪并非天生废材，而是在幼时被人封了灵脉，导致无法聚灵？ “封灵”其实是一种极难的禁术，要想破解，唯有用灵力冲破桎梏，才能解封。 矛盾的是，由于灵脉被封本体根本无法聚灵，所以这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但蓂兮作为大地之主，解个禁术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况且...... “以力量冲破封印，有点意思。”蓂兮勾起一点笑意，清丽的脸上露出了与之不符的轻松与不屑。 她最爱干这种事了。虽然这次吃了不小的苦头，但她还是不打算吸取教训。 上好了最后一道药，小涵挣扎着爬起来说要去厨房给蓂兮熬粥，而蓂兮内伤在身，准备闭目养神。 斜阳透过窗柩撒下一束金灿灿的光，小涵寻了一块帘布想要给她挡住。 “这光......”蓂兮喃喃念着，似乎想要伸手触碰。 脑海里隐隐约约浮出一点破碎的记忆，当时她以蛮力破阵，受到不小的冲击，暗无天日里，有一道白金色的光穿过漫天飞沙落在她的身上，就像一股温暖的力量护住了她的元神，这才没让她魄散当场。 “倒是有点像他......” 不自觉地，她忽然想起那个人，那个衣袂如沾星辰，孤傲清泠的天地至尊。 “小姐你说什么？” 小涵转头的时候蓂兮已经沉睡，刚刚的呓语仿佛一场错觉。 * 翌日，崔嬷嬷的尸体浮出了水面，浑身泡得发胀，死状极其恐怖。 有奴婢认了半天才记起这是后院的人，于是急忙跑到舒云院，找大夫人白素娥汇报了这件事。 “崔......什么什么？”白素娥握着剪子，漫不经心地修着花：“我都忘了。不就死了个下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奴婢张口想要告诉她，可怕的不是死了人，而是那脖子上的掐痕，乌黑一圈，直接致她于死地。 “好了。这几日是老夫人的寿宴，别说这些，晦气。”她放下剪子，打断道：“随便找张席子，送去乱葬岗吧。” “是。” 既然大夫人都发话了，奴婢也不再纠结。多半是老东西不小心落了水，然后被水里的海草缠住了吧。 她这般想着，起身就要出去，不料白素娥再次开了口：“对了，大小姐怎么样了？” 大小姐？哪来的大小姐？奴婢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指的是那个落水的废物。 “回大夫人，大小姐近几日都没出过院子，估计在疗养身体吧。” 咔嚓。 一朵娇艳的茶花拦腰折断，掉落在地。 “知道了。” 白素娥随口应了一声，目中露出一点遗憾。 你说这人怎么就比花还顽强，又让她给挺了过来呢？ 第三章 华家寿宴 这几日，华家上下热闹非凡，想来都在张罗华老夫人的寿辰。 没有了崔嬷嬷的骚扰，后院着实清净了不少，小涵也能自由出入厨房，给蓂兮做点好吃的东西补补身子。 但对蓂兮来说，这都是治标不治本。 元神需要极多的灵力来修补，更遑论重塑肉身，华明溪的身子又是一具废体，若不想点办法解开封印，她想回到幽冥只怕遥遥无期。 当务之急，还是先出这个院子。 蓂兮思索一阵后，开始在破破烂烂的后院翻找，“祖母的寿礼，送什么好呢？” 听见这话，小涵大吃一惊：“小姐，您、您要出去了么？” 华明溪被人遗弃在后院十多年，性格懦弱不堪，不仅不敢见人，即使被欺负也不敢吭声，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若不是偶有老夫人关怀，家族早把这个废物给忘了。 “嗯。” 终于，蓂兮在角落里发现一棵杂草，由于华明溪已死，这草无人看管，它焉耷耷地垂着头，几乎枯萎。 “小姐要送这个？”小涵忧心忡忡道：“奴婢担心不妥。” 这何止是不妥？简直是贻笑大方。这玩意儿，还不如幽冥的一朵彼岸花珍贵。 但蓂兮独自盯了那杂草半晌，才道：“把它挖出来，找个小花盆装上，吾自有办法。” 小涵犹豫应下：“是。” * 华家前厅，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作为人界四大家族之一，华家世代以驯养灵兽为主，与另外炼药的孔家、身怀法宝的莫家、商会遍天下的苏家平起平坐，地位非同一般。而今，华家家主的生母大寿，自然引得各个名门望族争相拜访，怒刷一波存在感。 正厅里，现家主华宁峰与他夫人白素娥早早到来，开始打点一切。 华宁峰身材高大，面容斯文俊朗，颇有大家风骨；而白素娥温婉美丽，犹如空谷幽兰美好怡人，二人看着十分般配。 白素娥虽为华家第二任大夫人，却从来不端架子，说话又妥帖，不一会儿就跟各家夫人们聊得火热。 “瞧瞧，你儿子元哲可有出息了，听说他跟着太子去森林围剿蛊蛇，还猎了一只水灵狐给华老夫人作寿礼，真是孝顺！”一位黄衣妇人讨好道：“不愧是华家嫡子，真是前途无量啊。” “夫人过誉了，哲儿顽劣，还得让他多磋磨性子。”白素娥笑着点头，低调谦和，令人顿生好感。 “对了。”另一名与她交好的妇人问道：“怎么不见明蓉与明莲？” 至于华明溪，并非她们不谈，而是一个废物罢了，根本没记住。 “她两啊，非要跟老夫人一起过来，说是要沾沾喜气。”白素娥笑着往门口看去，“这不，现在才来。” 先进来的二人竟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左边那位穿着月白的衣裳，杏眸流光，眉若轻烟，犹如一枝出水白莲纤细纯洁；右边那位则穿着红艳似火的长裙，凤眸潋滟，肤若凝脂，挺翘的鼻下是嫣红的唇，美如牡丹盛放，国色天香。 除了嫡子华元哲，华明蓉与华明莲也是白素娥生下的双胞胎，资质优秀，极得华宁峰宠爱。 她两之后的，便是华家老夫人了。 华老夫人已过古稀之年，一头银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打理得十分整洁。她身穿暗绯色褂袍，上面玉色的盘扣令她看起来又添了几分尊贵。即使有些苍老，但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威严十足。 华老夫人一路走到最前方的软座旁坐下，目光扫过众人后，淡淡问道：“溪丫头呢？” 一时间，气氛都僵硬起来。 见华宁峰难以回答，贤惠的白素娥便主动上前，柔柔气气地道：“儿媳已经派丫鬟去通知了，但明溪身子恐怕还未好全，所以没落得个肯定的答复。” “是么。”华老夫人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 “今日是祖母的寿辰，她都不来吗？”华明蓉轻哼了一声，“怕不是没脸见人吧？” 白素娥嗔了华明蓉一眼，对着华老夫人轻声道：“遇到退婚这种事，哪个姑娘不难过呢？她性子向来柔弱，今天又来了这么多人，您要她如何承受这么多的目光，如何面对这么多的流言蜚语呢？” 她不来，其实对大家都好。 听了白素娥的话，华老夫人满脑子都是华明溪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遂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追问下去。 气氛又开始轻松起来。 捕捉到一些风言风语，一粉衣姑娘凑到华明莲跟前，小声问道：“喂，我听说三皇子退婚，那废物受不了打击，投湖自尽了？” 华明莲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什么，不待人看清，她已柔柔地开了口：“这事毕竟不大光彩，我们还是别提了，免得大姐姐又伤心。” 这就是委婉地承认了。 “你啊，就跟你娘一个性子，老是为别人着想。”又一位姑娘不屑道：“投湖就罢了，竟然还没死成，真是把你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就是说，那华明溪我见都没见过，还不晓得是个什么货色。不过没有娘教，肯定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她们正说着话，那头华老夫人也吩咐道办宴，不料，他们话音刚落，门口忽然奔进一名小厮，慌乱道：“大、大小姐来了！” 正在与人谈笑风生的华宁峰顿了顿，问：“谁？” “大小姐，是大小姐。”小厮结结巴巴地回道：“她说要给老夫人贺寿，现在已经到大门口了。” 瞬间，众人脸色各异，精彩纷呈：这废物，居然真敢出来见人？！ 与此同时，一个瘦瘦弱弱的姑娘晃了进来。 “这就是你的大姐姐？”一姑娘鄙夷地对着华明莲道，“土里土气的，跟你们真是格格不入。” 华明莲正要说话，神色突然变得怪异，那姑娘不明所以，于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无言。 “小姐，请。”没有人欢迎，那瘦弱的姑娘就充当了门童，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另一人也出现在大家眼中。 第四章 灵草枯萎 就像风拨开云雾，露出春日远山的秀丽，她青螺眉黛长，如一滴浓墨化在一杯清水中，晕染开淡淡的铅华。一头栗色的长发被一根普通的木簪挽起，烟青色的长裙上连朵绣花没有，反而衬得她素雅美好，天然灵秀。 她目不斜视，脸上也无甚表情，仿佛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步伐不急也不缓，闲暇如闲庭信步，高雅似万民觐见。 华明溪？这竟然是华明溪？！ 正厅里的谈话声渐渐地弱了下去，到了最后竟鸦雀无声，就好像她不说话，别人也没有资格开口一样。 “吾来迟了些许，祖母勿怪。”她开口，含着一点莫名的威严，“愿祖母与地同寿，与日月同光。” 这是每年幽冥子民觐见她的话，现在用一用，不算不合时宜吧？ “......” “大、大姐姐？”华明莲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上前挽住蓂兮的胳膊，担忧道：“大姐姐身体好些了吗，听说你落水不想见人，妹妹真的很担心你。” 这是又把华明溪被退婚的事不着痕迹地提了一下。 蓂兮侧头看着华明莲纯洁无瑕的脸，倒是勾起了脑海里的另一段回忆。 「呜呜呜，父亲不要再责怪大姐姐了。毕竟女儿家被退了婚，是无颜活在世上的......」 声音与声音重叠，看来她就是那个在蓂兮昏迷时添油加醋的华家三小姐，难怪说话透着一股碧螺春味儿，是个茶艺高手。 “吾身体并未好全，你还这般用力，令吾不适。”蓂兮不冷不热地拂开华明莲的手。 “欸？！”华明莲万分错愕，这华明溪是不是脑子进了水，以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现在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 “莲儿，溪丫头还没好，你注意着点儿，别没大没小的。”华老夫人不悦地道。 “我没有......”华明莲正要反驳，却被白素娥一个眼神给按了下去，权衡利弊后，她勉强挤出个笑容，道：“是妹妹不好，大姐姐不要生气。” “好孩子，过来。”华老夫人招手示意蓂兮再走进些，和颜悦色地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蓂兮淡淡地点了点头：无人搭理，好些了才怪。 华老夫人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这还是华明溪吗？褪去了往日的怯懦与自卑后，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漠且肃然，让人心生畏惧。 而蓂兮不觉有异，微微侧头，像极了宴会的主人：“小涵，把贺礼拿来。” 小涵捧着一个白瓷花盆上前，怯怯道：“老夫人，这是大小姐费尽辛苦得来的绛珠草，服用后有延年益寿之效，她悉心照顾数月就为了今日，只愿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夫人从未觉得华明溪身边的丫头这么顺眼过，不禁喜笑颜开，连连称好。 然，除了她之外，其余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鄙夷。还以为是个什么宝贝呢，没想到只是棵普普通通的烂草，真是丢人现眼。 “还是三品绛珠草呢。”白素娥望着那干扁发焉的灵草，笑着对华宁峰道：“明溪真是有心了，等到千年以后，绛珠开花结果，三品晋升为一品，也不失为一件好礼物。” 噗嗤。 人群中有人不小心笑出了声，华宁峰的脸黑了个彻底，握着瓷杯的手青筋凸起，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它捏碎。 华明蓉立在一旁看了半天戏，忽然眼睛一转，计上心头。一道细如银针的光从她指尖射出，直直飞向小涵。 “啊！”一声惊呼，小涵吃痛地松了手，花盆落地，瞬间摔成碎片！ 华明蓉跳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斥责道：“你这丫鬟怎么这么搞的！连个花盆都端不稳？” “是啊，贺礼还未送出就已摔碎，是很不吉利的。”华明莲也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华老夫人，添油加醋道：“大姐姐即便有什么不满，也不该在祖母寿宴上闹脾气啊。” 二人像是唱双簧一般一句接一句，蓂兮却跟没听见似的，只是握了握小涵的手，问道：“受伤了没？” 小涵望着地上，着急地快要哭出声来：“小姐，绛珠草它......” 地上，绛珠草表演了个当场去世。它本就是个娇气的主，离开土壤就无法存活，眼下极速枯萎，变成了棵真正的“杂草。” 白素娥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想要出来打打圆场，却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终于，一直没有说话的华宁峰开了口。 “不知礼数，丢人现眼。”他沉着一张脸，望着蓂兮的目光满是冰冷，巴不得她就地消失：“这里有人收拾，你先退下吧。” 短短两句，嫌弃与厌恶溢于言表，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 这是蓂兮第一次正眼打量华宁峰——儒雅沉稳，带着一点杀伐的果断。 明明是原身的父亲，蓂兮却在他眼中看不到一点疼爱与怜悯，记忆里，他对她也从没有过好脸色，难道就因为华明溪无法使用灵力，就遭到整个家族的厌弃，区区灵力竟比血肉情深还重要？ 她一边思索，一边坦然地迎着华宁峰的目光，众人怪异地盯着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吓傻了。 华宁峰脸色更加阴沉，“没听到吗，还不赶紧下去？！” 瞧他这样，跟赶一只臭虫似的。真是岂有此理！ “华家主稍安勿躁。”蓂兮冷冷道：“不过一根绛珠草，不值得你大动肝火。” 华宁峰一怔，怒极反笑：“你说什么？” 华家主？还稍安勿躁？ 气氛越来越僵，华老夫人担心蓂兮讨不了好，劝道：“你父亲正气头上，要不你先避一避吧？” “为何要避？”蓂兮奇怪地看了华老夫人一眼，不大明白人界的逻辑，“绛珠草是吾之礼，即便枯萎也该是祖母发脾气，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了？” “放肆！”华宁峰大怒，“孽女，你怎么说话的？” “明溪，你今天是怎么了？”白素娥急忙上前，抚着华宁峰的后背，免得他气晕过去：“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毕竟绛珠草枯萎，怎么都有些不吉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诅咒母亲呢。” 华老夫人微微色变，想必心里也不痛快了。 “所以只要它不枯萎，就没事了？”蓂兮淡淡问道。 “怎么，你还有办法让它复活？”华明蓉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双手抱胸，倚在一旁说风凉话。 华明莲迟疑道：“万一大姐姐还准备了一份呢？” 寿礼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蓂兮并未回答，而是上前拾起了绛珠草，擦掉它身上的泥土。 华宁峰耐心告罄，吩咐道：“来人！送她回......” 话音未落，一道幽蓝色的光照亮大厅。 第五章 灵草开花 “万物皆有灵。”蓂兮爱怜地抚过绛珠草，那光在她指尖聚拢，并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渗进草里，只听“咔咔”两声微响，干巴巴的枝干裂开，从里面抽出一条碧绿的藤蔓。 “这、这是？！”众人脸色微变，瞪大眼睛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蓂兮没有在意，手再次拂过，那光也愈发幽深，滋养藤蔓生长。很快，它抽根发芽，重新长出翠绿的叶，甚至开出朵朵小花，花下缀着几粒金红色的果实。 “是、是特品绛珠草？！”众人哗然。 “不、不对！”有人尖叫着纠正：“六瓣七叶金，是仙品！” 在东藜，一切东西都有严格的品阶划分，九品至五品皆为下等，四品至二品为中等，一品为上，超越它的则为特品，若说特品稀有且价格昂贵，那么至高无上的仙品便是万金难换，可遇不可求啊！ 华老夫人颤抖着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蓂兮：“溪丫头，你、你有灵力了？” “什么？！” 众人这才将重点转了回来，白素娥温婉的脸瞬间苍白，她喃喃念道：“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有人嚷了出来，“怎么会有人的灵力强大到复活灵草，并催长它的千年修为？！” 确实不可能，蓂兮默默想道。这在他们看来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对她说不过是挥个手的功夫。华明溪送的本来是棵普通的二叶三品草，但沾了她这个神明的灵气，自然蜕变成仙品，唯一的问题是，她这两日恢复的丁点灵力又挥霍了...... 华宁峰两步上前扣住了蓂兮的手腕，皱起了眉头。 还是如从前一样，注入她体内的灵力如水滴融入大海，一去不复返。这显然还是一具废体，但竟能让一棵灵草开花结果？ “刚刚你是怎么做到的？”华宁峰亦是震惊不已，他死死地盯着蓂兮，仿佛头一次见自己女儿。 “醒来就这样了。”懒得回答的问题就干脆抛开。 “快，快叫贾神医来看看！”华老夫人迫不及待，“溪丫头是不是恢复灵力了！” 华宁峰犹豫了片刻，转而吩咐下去了。 “现在，吾有资格待在这里么？”蓂兮淡淡问道。 众人默然了半晌，在华宁峰的眼神示意下，仆从颤颤道：“大小姐，请上座。” * 华家的后院许久没有来过这么多人了。 此刻，众人围聚一堂，紧张地盯着房中的二人，盼着结果。 只见一根银丝系在蓂兮的手腕上，贾神医牵着另外一端，颇有几分高手的意味。 “悬丝诊脉”是贾神医的招牌，他为华家服务多年，深得华老夫人及华宁峰的器重。 感受到灵力顺着银丝爬来，直直探向自己体内的封印，蓂兮略一思索，故意调用一点灵力与他相撞，贾神医遭到反噬，脸色瞬间煞白，差点呕出一口鲜血。 “神医，你怎么了？” 拂开白素娥关切的手，贾神医硬是咽下口中腥甜，面色凝重：“老夫从医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此种事。” “神医，溪丫头什么情况？”华老夫人担忧地问道。 蓂兮收回手，好以整暇地望着他。 被这双冷淡的眸子一看，贾神医有些慌神，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道：“很遗憾，大小姐依旧没有灵力。” 华老夫人顿时倍感失望，但依旧强打起精神，道：“神医此话当真？若无灵力，绛珠草又怎会由死复生，开花结果？” “这......”贾神医顿了顿，才道：“这应当是个巧合。” “巧合？”华宁峰显然也不信，“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贾神医沉吟片刻，道：“大小姐虽无灵力，但以前吃过许多珍贵的草药调理身体，这些东西积压在她体内，形成了一股力量，机缘巧合下触发，碰巧使得绛珠草死而复生。” 这庸医真是胡言乱语，蓂兮听着险些笑出声。 眼看着华老夫人与华宁峰半信半疑，贾神医捻了捻胡子，忽然道：“但，这事不是全无转机。” “此话怎讲？”华宁峰问道。 “大小姐多年没有灵力，不排除有恢复的可能。”贾神医道，“三日后老夫会为她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届时再下定论也不迟。只是......” 话说的一波三折，华老夫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只是怎么？” “只是这一次的检查，老夫会灵力强行催开她的灵脉，轻则痛如万箭穿心，重则暴毙而亡。”贾神医转头看向蓂兮，道：“不知大小姐，愿不愿意试一试？” “强行催开她的灵脉？”华宁峰皱起眉头，“这是何意？” 贾神医踱了几步，高深莫测道：“大小姐在母胎时身体受损，导致灵脉闭塞，无法聚灵。当时念及她幼小，承受不了如此刺激，只能作罢。如今她即将成人，可以尝试这种办法，只是风险较大，一个不慎便会丢掉性命。若华家主介意，老夫也束手无策。” 华老夫人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行，溪丫头身体虚弱，如何能进行这种折磨？再说，即便她就是好了，这种丢性命的事我也不同意！” “母亲，这种事或许该问问她的意见。”华宁峰打断了她的话，转头对蓂兮漠然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难道你真要永远当个废物不成？” 他将她的生死置之身外，但蓂兮并不介意，她点了点头：“可。” 竟是一丝犹豫也无。 华宁峰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华老夫人语重心长地道：“溪丫头，你再考虑考虑，不要意气用事。” “母亲，这对明溪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白素娥一边扶着华老夫人，一边劝道。 “是好是坏，就看大小姐的造化了。”贾神医捻着胡子，意味深长。 造化？蓂兮单手撑着下巴，冷冷地想。 说得挺好，她便是“造化”。 第六章 似是故人 夜深，荒凉的后院更显寂静。 见小涵睡熟，蓂兮只身来到庭院，调动自己仅剩的灵气。 尝试多次后，她的手心终于冒出一团幽蓝色的火，微弱且无力，风一吹就像烟尘一样散了。 果然不行，她无奈地坐在石凳上，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身为堂堂的四御之神，她早就习惯了俯瞰众生，如今连个蚂蚁都捏不死，实在很是心累，若能有什么事半功倍的修炼方法就好了。 她正想着，突然月破乌云，皎白的月光洒落大地，一只白金色的蝴蝶扇动着翅膀，悠然落在她的眼前。 “灵蝶？”蓂兮微微一怔。 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灵兽，大多存活在灵气充沛的地方，此刻出现，莫不是意味着着附近有个极好的修炼之处？ 她伸手想要触碰，这只蝴蝶却再此腾起，朝着外面飞去。 蓂兮稍加思索，起身跟了上去。 这只灵蝶飞行的速度不急也不缓，有时还会有意无意地停下来，仿佛是在等她。就这样，蓂兮一路跟着它弯弯绕绕，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进后山森林。 “这是......” 蓂兮顿了顿，望着薄薄的结界，脑海隐有印象。这里似乎是华家的禁地，除华宁峰外，任何人不能踏进一步。 此地灵力充沛，滋养万物生长。千年老树遮天盖日，百花争奇斗艳，风景优美，是个修炼的好去处。但同时，华家的灵兽也多圈养在此，对一般的驭灵者来说十分危险。 倒是带她来了个好地方。 蓂兮四处张望，正想着从哪采些灵草回去，却见那只极美的灵蝶又绕到她的面前，拍着翅膀，似乎示意她继续往前。 “哦？还有更好的？”蓂兮翘起嘴角，继续追着它往禁地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灵气的波动就越是强烈。 这里的草没过脚踝，树干上盘绕着青藤，一路沿着树的趋势生长，甚至从上面垂坠，从而形成了蔓帘。树下长着各式各样的珍稀药材，可谓是人间宝地。 蓂兮抬手撩开了遮挡在她眼前的藤蔓，远处有潺潺流水声传来，如鸣佩环，悦耳动听远。 袅袅的白烟指引她向前，再行数步，只见十几块巨石围绕着一方泉眼成圈，旁边还长着一棵苍天梨树。 这种地方，竟然还有温泉？蓂兮挑了挑眉，颇为意外，再去寻找那只灵蝶，它已不见了踪影。 好像故意引她来这里似的。 蓂兮走到泉边，随手捞了一把，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竟然还是药泉。” 这对身体大有益处，可是出现的时机又太过诡异，就像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睡还是不睡？ 蓂兮果断下了定论，不睡就是傻子。 她脱下衣裳，径直踏入泉中，不过瞬间，清泉的温暖弥漫四肢百骸，灵气一点一点融进体内，连带着这些时日的疲惫都消了不少。 不曾想华家还有这么个好地方，蓂兮暗暗道，下次带上小涵来这里泡一泡，不比擦药好得快？ 她这般想着，枕着岸上的碎石闭上了眼。 不知过去了多久，温泉池雾气蒸腾，缭绕如仙境。梨花翩然飞舞，如初冬的小雪洒落水面，随着水波轻晃，静谧而美好。 她的身上散发着幽蓝色的光，不急不缓地吸收周围的灵力修补自己的元神。 突然，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乱花雨，薄雾深处，勾勒出了一抹硕长的身影。 无形的灵力呈波浪扩散，连树叶都未曾掀起，但这一片区的万千生灵依旧感受到了神祇降临，不仅虫鸣声顿止，就连盛放的花朵也收敛了绿叶，蜷在角落不敢出声。 月朗风清、梨花飞若雪，这般静谧美好的夜色没有夺走他的半分风采，反而是他在其中，将这片天地都变成了点缀，而他不染尘埃，仿佛脱离世间红尘，清泠一人。 他踏着满地花香，一直走到蓂兮跟前半跪而下，修若梅骨的手覆在她的发顶，轻柔如一朵花瓣坠在发间。 蓂兮半梦半醒，丝毫没有察觉。 “怎么伤得这么重？”他轻轻开口，有一丝无奈，也有一丝溺人的笑意，“这么倔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谁？ 谁在说话？ 蓂兮微微睁眼，只见一片衣袂不染半点尘埃，洁白胜过漫天的梨雪，柔软似天边的云霞。她伸手想要抓住，却猛地惊醒，起身环顾，身旁空无一人。 就好像她误把流水听作声音，误将薄烟认作衣裳。 一时间，停歇的风又归来，与梨花顾盼，同月光流连。 她心间微微一颤，从发上拈下一朵梨花，带着一点触手及化的凉，裹着一点清甜的香。 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 蓂兮环顾四周，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怎么可能有人在自己的神识范围内还不被自己发现？除非那人的灵力远在自己之上。 但放眼六界，能高过她的唯有四人，三清大帝，还有一个...... 她起身将衣裳穿好，正欲四处搜寻，那灵蝶再度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谁让你过来的？”她的声音中含了一丝恼怒，“是不是......” 有个熟悉且陌生的名字堵在喉咙处，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这种怀疑毫无根据，那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她现在成了这副模样，毕竟他们二人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 但仔细回想，大战中那白金色的光，眼下这同色的灵蝶，以及刚刚疗伤时捕捉的一点残影，无一不让她想起他。 那是他的颜色，亦是他的影子，真是......讨厌极了。 蓂兮颇为烦躁，但灵蝶无法体会，它翩然纷飞，落在了前方一块大石上，终于化作零碎的星子，在半空中消散。 ......这下好了，不仅死无对证，自己还没有了引路标，应当如何出去？ “嗷！”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响彻整个森林，蓂兮停住脚步，回头遥望。 这声音，莫非是....... 第七章 神兽谛听 嘶吼震耳欲聋，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恐怖。 也许是嗅到了外来者的气息，那只巨大的灵兽正朝着蓂兮的方向走来。 月光的照射，它巨大的身影在树木的罅隙中穿过，每走一步，大地就会随之震动。 蓂兮粗略估计了一下，这应当是只上品灵兽，修为甚至接近于特品，而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若是与它打起来，还真不一定讨得了好，除非对它施展神威。 正当她在苦思对策的时候，那只灵兽忽然顿住了脚步，掉头就往相反的地方跑去，仿佛刚刚只是路过...... 这又是什么情况？蓂兮略微诧异，今日的一切似乎都没按照常理出牌。 这时，一旁的草丛传来异动，她猛地转过头：“谁？！” 一团雪白白的毛球卷着满身的杂草和碎花滚了出来。 “嗷嗷嗷~”那小白团子看见她，撒着欢地跑了过来。 蓂兮望着它的模样，愣了愣：“谛......听？” “嗷嗷嗷~”听见主人的呼唤，小白团子更开心了，它迈着小短腿儿奔到她的脚边，蹦蹦跳跳转圈圈，想着法子地卖萌求抱抱。 蓂兮盯着那只雪白的小狗，在风中凌乱。 不，这货不是谛听，绝不是她那威武霸气的谛听！ 它别名地狱耳，是幽冥的通灵神兽。 在人界的传闻里，谛听集群兽之像于一身，有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能通过听觉来辨认世间万物，尤其善于倾听人心，可谓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这些表述都没错，但现在......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蓂兮抱起它，皱了皱眉：“还成了这副......模样。” “嗷嗷，嗷嗷，嗷嗷嗷~” “你察觉到了吾的气息微弱，所以从幽冥跑了出来，想要保护吾？”蓂兮觉得不可思议：“之所以变得这么小，也是为了方便吾随身携带？” 看看，要不怎说谛听是忠犬呢，这般懂事，真不是盖的！蓂兮心里划过一丝暖流，随即表示疑惑：“但你是怎么出来的？” 谛听小小的身体一僵，无措的小尾巴摇得更欢了：“呜......嗷嗷嗷！” “是孟寒把你放出来的？！”蓂兮眼神一冷：“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谛听心虚地别开目光：“嗷嗷~” “即便你能更好地保护吾，但人界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话虽如此，但蓂兮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安置谛听，只得暂时决定将它带回华家，反正她住的地方荒凉破败，没人会来。 “嗷嗷！”谛听从她的怀中跳下，从草丛里拽出一片树叶，上面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 大到万年灵芝，小到苍铃碧果，品质无一不是滋养补身的仙品，万金难求！ “你从哪里找来的？”蓂兮随便抓起一颗百香桃菇，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它的周身还流淌着淡淡的光芒。 “嗷~”当然是这片禁地啦！ 蓂兮仿佛对它爱不释手，细细打量一阵后，她突然道：“但是这上面，怎么有点不同的气息？” 那是一丝晶莹剔透的灵力，即便只有零星一点，也能感受它的至臻至纯，远比这仙品更加强大。 一滴冷汗从谛听的额头滑下。 为什么它的大人成了一个废人还能这么敏锐啊喂！ “是吾多心？” 谛听如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蓂兮目光扫来，步步逼近：“你不会觉得，吾真的真的信了吧？谛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吾？” 谛听心里真是叫苦不迭。它顿了顿，干脆扑了上去一口咬掉百香桃菇，囫囵吞下。 “嗝。”一个饱嗝后，它眨巴眨巴眼，似乎在说：看，这下就没问题了吧？ 蓂兮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最近她老是疑神疑鬼，大概是因为太过疲惫，所以产生幻觉了吧。 甚至就连刚刚的一角白衣，也极有可能是不懂事的灵兽路过，或者干脆就是一片薄烟...... 蓂兮难得怀疑起了自己，一时没有做声。 “总之，还是回去再说吧。” * 于是次日，小涵一觉醒来，看到的除了满桌的宝贝外，还有一只在后院满地打滚的小白犬。 “小姐，它们是哪来的？！”小涵立在门口，只觉自己还在梦中，她揉了揉自己的眼，难以置信。 蓂兮斟酌道：“可能是哪里的流浪狗......” 谛听抬起头：“？？？” “这么漂亮，怎么能是流浪狗呢！”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泥泞下，雪白团子那葡萄般的大眼睛乌黑透亮，眨呀眨呀地望着她，小涵越看越是喜爱。 她兴奋地奔了过去，想要抱起它：“俗话说狗来财猫来灾，小姐您看，这些东西不就是它带来的好运么！” 虽然这一番话听得谛听心里很是妥帖，但它作为一只神兽，还是不能让凡人触碰。 “嗷！” 一声充满威慑力的警告，在它口中成了软萌的小奶音。其中的排斥分外明显，小涵无措地停下来手：“小姐，它好像会咬人。” 吃人还差不多。 蓂兮瞥了一眼，很是敷衍：“大概是饿了，随便喂点杂草便是。” 谛听：“？？？” 它在幽冥可是生吃恶鬼的！ “那怎么可以，它又不是兔子！”好在还是小涵靠谱，她想了想，道：“后厨没有肉了，但昨日还剩了个馒头，奴婢这就去把它拿来。” 蓂兮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噔噔噔地跑远了。 “你啊，怎么到了人界还放飞自我了？”蓂兮一手拎起谛听，无奈道：“再给你几天，怕不是整个华家都给你翻过来？” “嗷嗷~”谛听胡乱地蹬着小短腿，十分不满。 “还想吃肉，先洗干净再说。”不容反驳，蓂兮抓着它就去了别苑。 第八章 猫狗大战（1） 记忆里，原身华明溪真的很少踏出后院，墙外的风景都带着几分陌生。 华家百年底蕴，想来是花了不少心思。 秉承着“进府便会迷路，出去找不到大门”的准则，这家族的设计风格别出机杼：粉墙环护，绿柳周垂，绛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春有粉樱盛开，夏有凉亭赏荷，秋有枫林铺路，冬有梅香盈袖，囊括了一年四季不同的景色。 “嗷嗷嗷？”谛听听到了蓂兮的心声。 蓂兮瞥了它一眼，回道：“想法倒是很好，但幽都暗无天日，这边的花无法在那里生长，正如彼岸花不能开在人界一样。” 她说着话，穿过垂花门，阶下石子铺成甬路，通往花苑。苑里凉亭独耸，水榭处开凿了一方池塘，旁有女子的欢声笑语传来。 “二小姐，栗栗性子跟你一样娇软，三个月后的四灵大会该如何是好？” “你可别拿姐姐的赤焰血狮来要求它呀~我才舍不得它上去比赛，若是受伤我得心疼死。” “二小姐，可不能这么惯着一只灵兽......” 池边有一抹白色娉婷的身影，原来是华家的掌上明珠——华明莲。 “大小姐？”守在门口的丫鬟一惊，下意识地拦住蓂兮，道：“三小姐在花苑修炼，您不能进去！” “哦？”蓂兮抱着谛听，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时候的规定？” “不成文的规矩罢了。”另一位丫鬟挑剔地打量她一眼：“这里是家主特意为二位小姐打造的修炼之地，大小姐身无修为，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苑里的人，华明莲看了看，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咦，大姐姐怎么来了？”华明莲一副热络的模样。 “随便走走。”蓂兮极其自然地与她擦肩而过，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做你的事，不必打扰吾。” 华明莲愣在当场。 寿宴一见，她便觉得华明溪脑子泡了水，今日再见，她笃定这人思想出了问题。 “大姐姐真是变了好多。”华明莲幽幽说道。 白色的灵力在她手掌汇拢，眼看就要拍上蓂兮的肩，不料那背对的人忽然转身，捏住了她的手腕。 聚起的气瞬间消散。 “这是怎么？”蓂兮瞥了一眼华明莲的手，似笑非笑：“打招呼的新方式？” 华明莲的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 “嗷。” 谛听也跟着嚎了一嗓子，华明莲这才注意到她怀中的狗。 原先以为是个什么玩意儿，没想到是只滚了泥巴的小白犬，瞧着脏兮兮的，不知是哪里捡来的畜生。 “大姐姐误会了，我是想说，你怀里的小狗好可爱。”华明莲笑意微僵，若无其事地挣脱开来，想要转手去触摸谛听的头。 “嗷！”谛听龇牙，喉咙压着沉闷的怒吼，仿佛她敢摸它就要扑上去咬人一样。 一只小畜生，还挺凶狠。 华明莲被这架势镇住了，不知该不该下手。 “它可不是你能随意碰的。”蓂兮拂开她的手，微微一笑：“因为它能听懂人心。” “大姐姐说笑了，这怎么可能呢？”不要她摸，她自然也不稀罕。华明莲抚了抚自己耳边的鬓发，不屑一顾。 “是真的。”蓂兮忽然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它说你一直叫它畜生，让它不高兴了呢。” 话音刚落，华明莲的脸色大变，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你、你......” 跟见了鬼一样。 蓂兮不再搭理她，而是走到池塘边，将谛听丢了下去。 “喵！——” 尖利的叫喊，一只纯白无瑕的猫跳在了池子边的石头上，怒视着二人。 幻蝶灵猫？ 蓂兮认出来的瞬间，也记起了这是华明莲的灵宠。 华家世代驯养灵兽，族里的每个人都有一只自己的专属，当然，华明溪这样的废物除外。根据自己的实力，驯服的灵兽也分为三六九等，华明莲的幻蝶灵猫便是上一品，备受她的宠爱。 你看这猫毛色如雪，蓝色的瞳孔像海一般深邃，四肢修长，端的就是一个高雅。不得不说，幻蝶灵猫的颜值是真的高，而华明莲的培养也是极其用心。 这猫并非那种战斗系猛兽，而是以治疗辅助为主，那尾巴上栖息的蝴蝶就是它的灵力来源，蝴蝶越大，灵力就越强。 最有趣的是，那扑腾的蝴蝶还会根据猫的心情变幻颜色，比如眼下，它亮起了刺目的红，表明此猫的心情极差，处在暴走的边缘。 华明莲走了过来，仿佛看热闹一般讥讽道：“大姐姐，这个池塘是栗栗乘凉的位置，劝你赶紧抱着你的狗离开，否则我可不保证它会做出什么来。” 她这么一说，蓂兮又想起一点事。 这猫性子高傲，以前华明莲还经常将它丢给华明溪，有时让她抱着，有时让她给它洗澡，而华明溪没有灵力，无法令这灵兽臣服，每次都被挠得可惨了，最严重的一次是在脸上，一爪子挥下，过了几个月才好，险些毁容。 “是吗？”蓂兮漫不经心地道，“那吾真是很期待了。” “喵！！——”看池子里的清水染上肮脏的淤泥，幻蝶灵猫发出最后的警告。 翻译一下，就是“滚”的意思。 谛听欢脱地在水里踩了两下，荡起层层涟漪，而后歪着头看它，颇为挑衅。 幻蝶灵猫勃然大怒，它浑身毛发倒竖，跳下石头，朝谛听急冲而来。 要打架吗？！ 蓂兮急忙从石桌上顺了一把瓜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她好久没见谛听打架了！ 疾风划开水面，池塘水波翻滚，如一场小型海啸。 幻蝶灵猫虽然偏辅助，但并不代表它就不会战斗，在一品灵兽里，它的敏捷可是数一数二，有时候特级灵兽都追不上它，再加上一双尖利的爪子杀伤力无穷，挨上一下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当场毙命！ “喵！” 不过瞬间，幻蝶灵猫已经冲到了谛听面前，它高高跃起，瞄准谛听的脸就要挥爪—— “嘣——” 一束巨大的水柱冲起复而落下，散成一场急雨，几条锦鲤无辜飞上岸，在石路上拼命挣扎，整个池塘都弥漫着一层水雾薄烟。 滴答，滴答。 猩红的血花在水中一朵一朵绽放，华明莲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 不自量力的东西，死了也是活该！ 第九章 猫狗大战（2） “大姐姐，我都已经劝过你了，你怎么不听呢？”华明莲叹了一口，“栗栗下手没个轻重，你瞧，这一下它怕是凶多吉......” 她的话音猛地扭曲了。 水雾散去，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自水中站起，但却不是幻蝶灵猫，而是谛听！ 一场不是战斗的战斗，帮它彻底洗去了身上的泥土，此刻它正甩着水渍，静静地望着水中的灵猫。 它半沉半浮地飘在水面上，身下渗出汩汩鲜血，几乎染红了周围的水域。 “栗、栗栗？......”华明莲如遭雷劈，脸上血色褪尽。 “喵......”听见呼唤，幻蝶灵猫抽动了身子，尾巴上的蝴蝶发出浅绿色的光，源源不断地灵力涌进身体，不过一小会儿，血已经止住，伤口也迅速愈合。 它重新站了起来。 这正是幻蝶灵猫能力最显著的能力，在战斗中，即便受伤它也能迅速自愈，除非一招瞬秒，否则它就是一个无敌的存在。 有了刚刚那一击，幻蝶灵猫不再轻举妄动了。它沉下身子，紧紧地贴紧水面，尾巴竖起，警惕地看着谛听，注意它的一举一动。 “哗啦！” 池塘中，有锦鲤突然扑水，谛听下意识地转过头，幻蝶灵猫瞅准机会，“嗖”的一声蹿了出去，快如离弦的箭，它扬起尾巴，狠狠抽了下去！ “砰！” 水花四溅，幻蝶灵猫扑了一个空，它在水面上翻了好几个滚才勉强站起身，但周围一片水雾蒙蒙，谛听仿佛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好在，猫是一种敏锐的动物，它甩甩尾巴，再次切换了模式——蓝光幽幽，它能感受到方圆百米内一切活物的行动轨迹，无论是外面的人，还是水里的鱼，都逃不了它的手心，但...... 灵力扩散，返回的信息里却没有那只白犬的气息！ 幻蝶灵猫脸色大变，它不可置信地再一次释放灵气，依旧捕捉不到谛听的踪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畜生的阶级远在它之上？！还是说......那根本是只死物？！ 一时间，幻蝶灵猫方寸大乱，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咕噜，咕噜。 脚下的池水冒起泡泡，有汹涌的气息扑面而来，幻蝶灵猫侧身想躲，无奈那道白色的身影比它还快，连影子都无法捕捉，它的喉咙就被狠狠咬住！ “喵，喵喵喵！” 一声惨叫，它在水面上疯狂地翻滚，但无论是抓还是用尾巴驱赶，都无法甩脱身上的谛听，殷红的血从它的脖颈流下，竟逐渐呈了一种乌黑色！ “栗栗！”华明莲在一旁看得万分焦急，她慌张地跨进池塘，不顾污水打湿自己的裙摆，“畜生，滚开！” 一只银色的长鞭自她手里幻化，华明莲怒喝一声径直朝谛听抽去，却被谛听轻松躲开。 见状，蓂兮有些不悦地扔掉手上的瓜子：“灵宠之间的斗争，你参与进来怕是不合适吧？” “呵。”华明莲冷笑一声，不合适的还在后头呢！ 她咬咬牙从包里摸出一粒药丸，直接喂到了灵猫嘴里，只见方才还身受重伤的幻蝶灵猫猛地睁开了眼，一股若有若无的黑色煞气从它脚底蔓延，直到包裹全身。 “喵呜——” 一股远比先前更为恐怖的力量破空而出，待煞气散去，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白猫，只是它身上布满了黑色的符咒，看上去就像密密麻麻的虫子，既恶心又恐怖，不仅如此，它的爪牙也变得锋利无比，灵蝶也亮起了黑光。 华明莲似乎被吓了一跳，她情不自禁地退后几步，喃喃道：“他、他果然没有说错......” “华明莲，你做了什么？”蓂兮蹙眉盯着那只阴暗的灵猫，只觉它的气息非常不对劲，像妖非妖，像死物也并非死物，令她心里极其不适，有一种想要抹杀的冲动。 “嗷！”谛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它神色凝重，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 蓂兮微微诧异。 谛听刚刚是在告诉她，以它现在的状况，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战胜面前的怪物。 来到人界后，它的身体缩成了寻常宠物的大小，甚至为了方便呆在蓂兮的身边，它连神兽的气息也一并封印，无法使用本来的力量。 “给栗栗疗伤罢了。”华明莲眼中露出一丝痴狂，她太过欣喜，甚至都没留意到一丝煞气钻进了她的后脖，“好戏，才刚过开始！” 她话音刚落，重生后的幻蝶灵猫也冲了出去。 狂风席卷，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意，谛听往后一跳想要躲开袭击，无奈这次不同以往，巨大的力量溅射如炮弹，在它周围一一炸裂，将它小小的身板掀飞出去。 “嗷！”谛听狠狠撞在凉亭的柱子上，顷刻间柱身碎裂，将有崩塌之势！ “啊！”有胆小的丫鬟尖叫着跑远，生怕波及到自己，显然她们也看出这和之前不是同一级别的战斗。 华明溪立在一旁，咯咯地笑了，“给我打死它！” 收到命令，幻蝶灵猫的攻击越发凶狠，它招招凌厉，每一步都充满了杀意，碾死面前的畜生，就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终于，由于力量和身型的悬殊，谛听逐渐落到下风，又是一击袭来，它被掌风扫落，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蓂兮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个废物，怎么能跟栗栗相比？”华明莲摊开手掌，呵道：“链，锁！” 霎时，地面钻出几根银色长链，牢牢地捆住了谛听的四肢。 这是华家用来锁住灵兽的咒语，极难挣脱。 “嗷。”谛听挣扎了半天，无奈锁链越扣越紧，它转头望着蓂兮，茫然无措。 莫非......要给它解开封印？可如此一来它的身份就会暴露，届时会引来数不清的麻烦，但若是不解，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谛听受伤？！ “杀了它！”与此同时，华明莲下了指令。 眼看幻蝶灵猫越逼越近，蓂兮已经来不及思索，她指尖凝聚灵气，正要出手，突然一股无形的威压降临大地，云霭罅隙间抖出一斛曙光晨曦，披落芳菲。 “啪哒！”锁链应声而断。 第十章 以一敌二 分不清是光太耀眼还是风太迷眼，总之令人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了遮，地上扬起千万浮尘，铁链也随之断裂。 “怎么回事？！”华明莲笑容尽失，这显然不是那畜生依靠蛮力挣脱，而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切断了她与那锁链的联系！ 有碎影在谛听的脚下浮动，就像踩踏着日光一样，它站起身，眼神莫名变得冷漠且无情。 这感觉...... 蓂兮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握住那一束温暖。这感觉实在太熟悉，熟悉到让她紧张，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嗷！”一声嘶吼，是重逾千斤的威压，方才那嚣张万分的幻蝶灵猫竟萌生了一股退意，它颤抖着身子，慢慢朝后退去。 “栗栗，你怕什么！”华明莲气急败坏，“它不过就是条野狗，而你是一等上品！”在吃下那颗丹药后，它的力量比之前还要强大！ “呜呜呜......”也不知道为什么，幻蝶灵猫就是一动也不敢动，它的喉咙里发出弱小的呜咽，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华明莲听不懂。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起上。”华明莲恨铁不成钢，她的手上重新现出自己的武器，银色的鞭子宛如一条灵活而危险的长蛇，在脚下蜿蜒盘旋。 她偏就不信，连只畜生都不能教训了，那她灵兽师的面子往哪搁？！ 华明莲要上，幻蝶灵猫决不能退缩。灵兽与主人之间缔结了一种特殊的契约，灵契深入骨髓，主人死，那灵兽万不能苟活，但相反，若是灵兽战死，主人还可以寻找另外一只。 长鞭挥舞如同一条捕食的蛇，带着遒劲的力道，铺面砸下。 谛听眼也不眨，躲也不躲，直接猛扑了上去！华明莲惊了一跳，鞭子反手抽在了地上，砸出一块深深的碎痕。 伴随着轰轰烈烈的打斗，丫鬟们更加惊慌失措，她们急急地往外奔去：“快去通知老爷与夫人，大小姐和三小姐打起来了……” 蓂兮略微无语，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动过手好吧？现在这个情况，她更没了动手的必要。 因为那头，局势已经彻底翻转。 一个走神的功夫，也不知道谛听使用了什么招数，幻蝶灵猫被打趴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乌黑的血，与此同时，那尖利的爪牙也慢慢地缩了回去，就连身体也恢复到了以往得大小。 但谛听并没有手下留情，它居高临下的望着它，伸出爪子直接划破了灵猫的喉咙。 霎时，血流如注。 “放开它！”华明莲迟了一些，虽然扑了上来，但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按倒在地，身体动弹不得。紧接着，谛听径直踩在了她的身上。 华明莲放声尖叫：“滚开！” 四目相对，谛听的眼神变得冰冷如霜，明明那么小的一只，气势却如神祗俯瞰众生，冰凉且漠然。 它的尖爪不轻不重地划过划华明莲的脸，意味深长的模样。 “你敢！你若是敢这么做，我就......” 也许幽冥的生物都讨厌被威胁，谛听略微用力，华明莲的脸上就划出了一道微微的血痕，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不要不要，大姐姐，是我错了！”华明莲吓得声音都在颤抖，“是妹妹不好，大姐姐放过我吧！” “难为你现在还能想起吾来。”蓂兮好不容易才从废墟中挑了一块完好的凳子坐了上去，慢悠悠道：“就像刚刚你说的，畜生下手没轻没重，这一下怕是凶多吉少。” “你、你！你若是敢对我做什么，父亲与母亲绝对不会放过你。”华明莲虽然吓到瑟瑟发抖，但她依然底气十足：“你若敢伤我分毫，父亲一定叫你滚出华家！” “哦？”蓂兮挑了挑眉：“用你那一张美若天仙的脸来换吾被逐出家门，这笔买卖似乎也不亏。” “你！” 突然，一道月刃横空而出，谛听眯了眯眼，下意识的收回了爪子。 同时，一根长长的丝带卷上了华明莲的身体，直接将她扯了出来。 “母亲。”华明莲惊魂未定，见白素娥到来，方才的恐惧全部化成了委屈，她流着眼泪，委屈道：“母亲，母亲......” 蓂兮默默地看着突然闯来的白素娥，没有说话。 相比起华宁峰，她对白素娥的印象还要更深一些。那日华家寿宴，隐约记得这是一个温婉而贤惠的女人，但凭直觉，蓂兮觉得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白素娥擦了擦华明莲脸上的污渍，道：“瞧瞧你们把这个地方弄成什么样子了。” 这一场战斗算是把整个花园都给毁了个彻底，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母亲，你看我都受伤了。”华明莲抹了抹眼泪，半是撒娇道：“都怪她！” 矛头瞬间指向蓂兮，白素娥顿了顿，柔声道：“明溪将你伤成了这样？” “是......”华明莲正想应下，猛地反应过来华明溪不过是个废物，若是把锅全甩在她的身上，多多少少会伤及自己的面子。 于是，华明莲手一指，愤愤道：“都是那个畜生，都是它！” 一语双关，蓂兮与谛听一起挨骂。 白素娥定定地看了淡然自若的蓂兮一眼，而后将目光转到了谛听身上。 “这是......”她走到谛听跟前，轻声道：“你是说，这只小白犬将这里弄成了这副模样？” 虽然令人难以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白素娥伸手，似乎想要触摸它。 “慢着。”蓂兮冷冷地开口：“你的手上，是什么？” 第十一章 结下梁子 白素娥微微一顿，转头望向蓂兮，柔声道：“蓂兮不要误会，母亲能有什么旁的心思呢，只不过是想看看这只白犬有无灵力罢了。” 她说着，落落大方地翻开掌心，将两指间夹着的寒针展示给她看：“这是用来测试灵力的。” 蓂兮挑了挑眉，知晓白素娥并没有作妖。 那头，似乎有什么东西趁着二人说话的空隙，直接抽离了它的身体，谛听呆了一瞬，目光重新变得活泼且灵动。 它一溜烟儿地小跑到蓂兮跟前，傻乎乎地转着圈，蓂兮皱了皱眉，一把拎起了它，对着白素娥道：“不必了。” 被她拒绝，白素娥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直起身子：“明溪落水之后性子倒是变了许多，连母亲也不亲近了。” 这话听得蓂兮都忍不住笑了一笑，她抱着谛听，意味深长：“人总有清醒的一天。” 白素娥一愣。 “母亲，你还跟她说什么话？”华明莲抽抽搭搭地道：“她抱着一条来历不明的狗闯进我和栗栗修炼的地方，还把这里弄得一团糟！” “说起来，你不去关心关心你的栗栗么？”蓂兮似笑非笑。 华明莲这才猛然惊醒。 幻蝶灵猫躺在废墟中，身上奇特的黑斑已经尽数褪去，恢复到了原来的大小。她抱起浑身是血的它，声音都在颤抖：“栗栗、栗栗？” “喵......”幻蝶灵猫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依靠弱弱的鼻息呼救。 “诊疗师，快叫诊疗师来！”华明莲红着一双眼大喊。 看得出来，谛听后面是下了狠手的。灵猫脖子上有一个很深的血口，想来就是致命伤。而伤口沾染了幽冥煞气，永远不会愈合，只会不停流血，直到血尽而亡。 “怎么伤成这样？”白素娥本以为是场小打小闹，但在看了幻蝶灵猫的伤后，神色凝重。 她抬手，试图用灵力封住伤口，惊讶道：“怎么没用？” “母、母亲这是何意？”华明莲颤抖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救救它，求你了母亲......” “喵......” 怀中，幻蝶灵猫发出了一声微弱的鸣叫，尾端的蝴蝶失去了所有色彩，它簌簌落地，化为了星光点点，消散不见。 见状，蓂兮忍不住低声斥责道：“啧，你说你，一口咬死不行吗，非要留那么一口气？” 这种死法有点折磨，还不如直接暴毙来得痛快，蓂兮表示太过残忍，所以选择不看。 “嗷嗷？”谛听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含糊应了一声，缩在了她的怀里。 一场战斗确实消耗了它不少体力，蓂兮以为谛听累了，便想带着它离去，身后传来华明莲的怒喊：“站住！” 只见清丽如仙的她立在池塘中，满是仇恨地看着自己：“华明溪，我要你那只畜生血债血偿！” 她说着，挥手就要上前，却被白素娥一把抓住。 “母亲？！” 白素娥看了一眼华明莲，转头问道：“明溪，你从哪里捡来的小宠物？” “这个么。”蓂兮漫不经心道：“你猜？” 白素娥笑容一僵，解释道：“这方圆十里的灵兽皆是华家所有，我瞧这小白犬十分危险，你先将它给我，我交给老爷。” 蓂兮不可思议地看了白素娥一眼，心道这莫非就是空手套谛听？ “这个恐怕不行。”她斟酌道，“这个是吾的。” 开什么玩笑，且不提华家能否培育一只神兽，就算培育出来了，那神兽也是得分三六九等的好么？ “你的？你是个没有灵力的废物，怎么可能拥有灵宠？”华明莲气急败坏，连往常的仪态都顾不上了。 “莲儿。”白素娥斥责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对着蓂兮道：“明溪，只怕它是从后山禁地偷跑出来然后被你捡到，你若喜欢，待母亲与你父亲查明之后赠给你便是，但现在它来历不明，一切都很难说，万一你受了伤怎么办？” 蓂兮钦佩地看着她。真不愧是华家第二任夫人，说起话来真是滴水不漏，里里外外都是为华明溪着想，只是这谛听要给她们，还能完好无损地交到她手上？ “总而言之，还是先把它交给我们吧。”看着白素娥朝她走来，谛听龇牙咧嘴地冲她吠了几声，大有咬人之状。 白素娥面色一冷，呵道：“畜生，真是给你脸了？！” 她挥手就要给它一掌！ “你们干什么？” 突然一声，三人转头望去，不知何时，华宁峰与华老夫人也到了这里。 “父亲、祖母！”华明莲哭得更加厉害了。 “你受伤了？！”华宁峰看着她洁白的衣裙上沾满了血污，急忙大步走了过来。 “不是，是栗栗它......父亲，求你救救它！”华明莲仓皇下跪。 认出那血并非是她的以后，华宁峰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他的心随之揪起，“怎么伤得这么重？” 这是他亲自为华明莲挑选的灵宠，资质万里挑一，就是一般的特品灵兽在它手里也不一定落得了好，眼下究竟是受了什么伤，竟然连自愈都做不到了？ 华明莲猛地抬起头，指着蓂兮，恨恨道：“是她，都是她！” 她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模样令一直没说话的华老夫人都怜惜不已，她用手杖杵了杵地面，问道：“溪丫头怎么会做这种事？” 她也没那个能力啊！ “三月后便是四灵大会，我与栗栗正在花苑练习，谁料她抱着她的狗冲了进来，非要占用那个池塘。一直以来，那儿就是栗栗的位置，我告诉大姐姐了，她不听，结果......” 华明莲声泪俱下，十分委屈。 这话乍听好像没毛病，但细品怎么那么不对味儿呢，不是她恶意放纵灵猫，结果技不如狗被秒杀吗？怎么一张口就把自己给洗白了？ “什么狗？”华宁峰愣了愣，这才注意到那丁点大的谛听，显然不信，“野狗对上一品灵猫，笑话！” “不老爷，它应当不是一般的野狗。”白素娥上前挽着华宁峰的手臂，轻声道：“只怕是后山的凶兽跑了出来，化成了这般人畜无害的模样，您瞧，如今后院被毁，莲儿的灵猫被杀，依我看，还是把它处置了的好，万一再伤到旁人，那就糟糕了。” 第十二章 天赐礼物 禁地的凶兽？华宁峰皱了皱眉。虽然他不记得有这么个模样的东西，但看着眼下的狼藉，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把它交出来。”华宁峰对着蓂兮冷冷道，“此物凶险，还是早些处理的好。” “凶险，何为凶险？难道防卫也有错？”蓂兮抬眼看他。 她的眼神其实并不是什么冰冷的、淡漠的，实际上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可是华宁峰看了就烦得牙痒痒：“你还敢狡辩？花苑是给明蓉和明莲修炼的地方，你怎敢擅闯？！” “擅闯？”蓂兮咀嚼这两个字，忍不住笑了：“同样都是华家的女儿，莫非吾就不配进去？莫非‘华明溪’就不姓华?” 两连素质拷问，听得华宁峰怒意暴涨，他开口想要大骂，却瞬间愣住了。 面前的女孩从容不迫，冷冷清清，他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儿，突然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好了莲儿，别哭了。”白素娥在一旁适时地安慰道。 “母亲！”华明莲哽咽道：“那栗栗又做错了什么，大姐姐为何要下这般杀手？对于我们来说，灵兽岂是个宠物那么简单，灵契融于骨血，注定相伴一生，等于半个亲人了！” 一番话，把华宁峰的思绪彻底拉了回来。 他望向蓂兮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没有一丝温情：“我刚说了，那是修炼的地方，你一个废物过去，不是故意滋事还能干什么？” “宁峰！”话说得太重，华老夫人出声喝止。 一时间，这里静默无声，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半晌，蓂兮才弯了弯唇角，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她道：“这个世界以强为尊，弱者就该被淘汰，对吗？” 华宁峰负手而立：“不错。” 蓂兮就着他的话点点头：“既然这是这片大陆的生存法则，那么那只灵猫因为太弱被淘汰，你有什么理由去责怪一个强者？” 华宁峰脸色微变：“混账，你说什么？！” 蓂兮罔若未闻，只是随意走了几步，总结道：“因为吾弱，所以被丢在后院；因为吾弱，所以就该承受仆从的羞辱，外人的羞辱，甚至你的羞辱。倘若今天吾的灵兽被她打死，你会像这般，指责她一句吗？” “你——”华宁峰一哽，竟然无言以对。 蓂兮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凡人愚不可及。 “你倒是会扯。”半晌，华宁峰才开口道：“我可以不追究你跑出后院一事，但这白犬来历不明，是一定要调查的。” “没什么不明的。”蓂兮淡淡道，“这是母亲送吾的礼物。” 母亲？忽然从她口里听到这两个字，华宁峰居然有些陌生，他甚至下意识地看了白素娥一眼。 “欸？”白素娥一愣，张口就要解释：“老爷，我没......” “吾说的母亲，自然不是你的续弦。”蓂兮勾起一点嘲讽的笑意，道：“是亲生母亲，卫晚秋。” 在场的人皆是一怔。 也许太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华宁峰的目光突然有些许空洞，他呆呆地看着蓂兮，像是没有明白她在说什么。 “昨日夜里，吾梦到了母亲。她说这么多年来没有陪在吾的身边，实在愧疚，所以送来了一件礼物。”蓂兮抚摸着怀中的谛听，随口捏造：“待吾醒来，就看见了它在身边。” 谛听相当配合，当即小叫了两声表示附和。 “禁地设有封印，凶兽若是出逃你会察觉不到么？”蓂兮道，“所以它是天赐的礼物，是母亲送来保护吾的灵兽，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动它。” “你！”白素娥脸色微变，她求救似的看向华宁峰，柔声道：“老爷......” 华宁峰罔若未闻，他只是抿着唇，似乎在看谛听，又似乎在透过它看别的东西。 “够了。”华老夫人用手杖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溪丫头说的不错，禁地的凶兽怎么有能耐偷跑出来？无论它是捡来的也好，是卫......天赐的也罢，总之是归了溪丫头所有。” “可是，”白素娥勉强笑了笑：“我是担心明溪的安危，万一这白犬哪天不小心伤了她，该如何是好？” “管好你自己。”华老夫人毫不客气道：“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对错一说，也不要责怪她了。至于那猫，重新养一只便是。” “祖母！”华明莲不甘华老夫人如此偏心，她抱紧自己的灵猫，悲伤道：“再养一只，还是栗栗吗？” “那你想怎样？”华老夫人反问道：“它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可以选择不养，也可以让你父亲给你驯一只更强的灵兽。堂堂一品，竟连条狗都打不过，它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蓂兮看着看着，忽然记起了什么，说道：“吾倒是想起来了，花苑之所以弄成这样，主要还是因为三妹妹的那只灵猫。” “什、什么？”华明莲一脸懵逼。 “不知三妹妹喂了它吃什么药，那灵猫突然变大了许多，发癫发狂，四处破坏。至于它为何死了么，搞不好是那药出了副作用，所以才暴毙。三妹妹，你可别将锅全扣在吾的头上啊。” “你胡说！明明是你的......” “什么药？”华宁峰捕捉到了重点，眼神冷厉：“莲儿，拿出来看看。” 白素娥诧异地看了华明莲一眼，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我、我没有......”华明莲本想辩解，无奈华宁峰面色沉沉，她一时后怕，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 蓂兮眯了眯眼，这并不是之前那颗。 但华宁峰看了一眼便勃然大怒，他径直给了华明莲一巴掌，斥责道：“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照顾灵宠决不能使用禁药，这是歪门邪道，是不入流的腌臜手段，你怎敢明知故犯？！” 华明莲白皙的脸上逐渐浮现一片红红的巴掌印，但她捂着脸，一声不吭。 “老爷消消气。” 白素娥急忙上前劝慰，但这件事显然触及了华宁峰的底线，他怒道：“禁足半月，抄家训十遍，给我好好反省，否则永远不准踏出祠堂一步！” 他说完，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估计看到这两个没出息的孽女就感觉糟心吧。 白素娥心疼地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追着华宁峰而去，华老夫人叹了口气，对着蓂兮道：“好了，溪丫头也回去休息吧，过两日贾神医还要给你问诊，可别出什么岔子。” “嗯。” 一时间，花苑的人都散了个七七八八。 蓂兮不打算久留，她抱着谛听就准备离去，不料，却被背后的人叫住。 华明莲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白衣上血迹斑斑，甚至凝成了一种污红色，怎么看怎么恐怖。 “华明溪，此仇不共戴天，我绝不会放过你。”她咬牙，一字一句，恨意滔天。 可是凡人，怎能妄想和神斗？ 蓂兮顿了顿，微微笑道：“那吾......拭目以待。” 第十三章 梦中的他 夜深，华家灯火通明，唯有后院与之格格不入，屋内一盏可怜的烛灯散发着薄弱的光。 谛听到了人界后就被封住了所有灵力，看上去就跟一只普通的白犬没什么区别，虽然它一再强调自己比一般的狗好看可爱，但都被蓂兮给无视了。 今日的战斗消耗了它许多力气，回来后她挑了一些合适的仙草喂给了它，还被谛听抗议了好一阵子：它都这么拼命了，连块肉肉都没捞着！ 然而抗议无效，谛听终究没能抵住疲惫，窝在床上就睡着了。 “小姐，要不奴婢还是把它抱出去吧？”小涵小声道：“万一它扰了您的休息......” “不必。”蓂兮道：“你也早些歇着吧。” 小涵点点头，乖乖地退了出去。 待她一走，蓂兮探过身子，轻轻摸了摸它的额头。 自从相遇以来，它身上的气息总让她想起一个不愿想起的人，仔细查探，又一无所获，在这矛盾的心情下，蓂兮都快产生一种混乱了。 这种感觉实在磨人，她干脆抛开了那些纷扰的揣测，抱了抱它，闭眼睡了过去。 * 【你便是新晋的四御之神？......】 半梦半醒间，是谁在她耳边低语？蓂兮努力想要张开眼，头脑却是昏昏沉沉，想不起任何事物。 “噗嗤”一声，烛灯燃尽，一缕青烟缓缓腾空，仿佛在她脑海中铺开层层画面，梦境也越发深沉。 这里是...天宫藏书阁？ 难得的，蓂兮产生了一点茫然。 记忆里，她已经几百年不曾踏进过此处，但不知为何，这时又莫名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且还静静地站在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 是什么人？ 也许是在回应她的疑问，在这赤色与金色交织的华丽中，一抹白色的身影逐渐出现，显得突兀，却又异常和谐。 那是一名怎样绝世的男子？ 白衣纤尘不染，头戴金冠，立如芝兰玉树，风姿冰冷，好似太阳那么耀眼，又似月亮一般皎然。 心跳就此紊乱。 多看一眼都是冒犯，蓂兮慌乱地低下头，手足无措地翻着手上的书，不知该不该打扰他。 没想到，男子忽然侧头，主动开了口：【你便是新晋的四御之神？......叫什么？】 蓂兮一惊，急忙道：【后土。】 第一次跟他说话，她实在有些紧张，许是怕他没有明白，赶紧又补充了一遍：【吾名后土。】 她想，他何其尊贵，肯定是要唤她的称号，总不可能是问她的名字吧，可是三清大帝取得实在太长，她压根没记住。 好在，面前的男子也并没有介意。 【掌阴阳，孕万物的大地之主竟然是个小姑娘？】他唇角勾起了一点笑意，如朗月出天山，【天命玄鸟，果然不一般。】 蓂兮心里惊讶，但很快释怀。毕竟这人三清之下、万神之上，一眼看穿她的真身也并不稀奇。 她独自沉思没有答话，男子瞥了她一眼，转头将一本书卷放了上去，与此同时，他清冷的声音也一并响起：【既成四御，那你以后......就好好辅佐我吧。】 【......】 “玄......” 梦境戛然而止，蓂兮忽然从梦中惊醒，有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但在半途断裂。紧张感从里延续到现实，她捂住心口，还能感受到那里在怦怦乱跳。 察觉到蓂兮的异样，谛听也猛地惊醒，它一脸茫然地望着她，奇怪道：“嗷嗷？” “吾怎么可能脸红？”蓂兮毫不犹豫地否认道，“大概是后院太闷，空气不流通吧。” 信你个鬼。谛听眯了眯眼，她却一把揪住它的小耳朵，警告道：“敢听你就死定了。” “嗷嗷~”谛听乖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水灵灵的大眼睛写满了鄙视：不就是点少女的小心思吗，它早在梦中就听到了好不好！ “你说你白日是怎么清洗的，一股猫骚味。”蓂兮毫不客气地将谛听踹了下去，翻身卷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谛听目瞪口呆地望着床上的女子，嗷嗷呜呜地抗议：恼羞成怒，无耻无耻！ 无奈，这位四御之神可不是一般的傲娇，当真不再搭理它，而是再次进入了梦乡。 谛听愤愤地趴在地上，卷成一圈。地板还没捂热，它敏锐地嗅到了那人的气息，“刷”地起身，欢欢喜喜地摇着尾巴。 夜色中，勾出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若是不小心，这就会变成个鬼故事，好在这人风华绝代，就连独闯女子闺房都显得不那么诡异了。 男子手一挥划出了一块结界，他与谛听在里头，无人能听见他们说话。 “怎么睡地上了？” 被这么一问，谛听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它嘤嘤嘤地想往男子身上凑：看见那个床上的女魔头了吗，她干的！ “挺好，利于你的身体健康。”男子沉吟道。 没有预想中的安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舌，谛听备受打击，闷闷不乐地趴在地上。 “逗你的。”他伸手抚在了谛听的额头，清冷道：“她元神受损，自顾不暇，没有办法给你治疗。” 说着，灵力涌进了它的身体，白日所受的伤飞速愈合，连带着精神都重振抖擞。 谛听还没来得及欢喜，立马严肃地汇报：“嗷嗷，嗷嗷~” 他一愣，“梦到我了？” 谛听疯狂点头。 “哦？”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柔情，“梦到我什么？” 就、就是少女心思的那种梦啊！谛听正要扒拉他的袖子给他好好讲讲，不料床上人一动，霎时，男子身形消散，连带着结界也一同碎裂。 “吾想了想，决定不能这么对待伤者。”蓂兮掀开被子，将谛听抱了起来，“但你身上的味道......” 僵硬的谛听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 刚刚那人给他疗养，身上肯定又沾了不少气息，若是被她发现...... “让吾有种吸猫的感觉......好像还挺不错？”蓂兮贴心地给谛听盖上了被子。 要不是它听见了她的心声，谛听差一点就信了。 哼~果然还是挂念那个人嘛。谛听缩在被子里，默默地想，虽然二人“结仇”数百年，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调和的......应该吧。 第十四章 冲破封印（1） 一晃几日，很快到了贾神医看诊的日子。 这是华明溪多年以来最有希望的一天，引得华家上下瞩目。 “催脉有风险，贾神医务必护溪丫头周全。”华老夫人立在后院的门口，忧心忡忡地嘱咐道。 “小姐，老夫人对你真好。”小涵十分欣慰，但蓂兮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贾神医捏着胡子，高深莫测：“老夫之前也说过，催脉的过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若无意外，自当万无一失。” 立在一旁的华宁峰轻拧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那就劳烦贾神医了。”白素娥温婉道：“明溪，我们在这里等你出来。” 蓂兮看了一眼她，钦佩又多了一分。明明前几日她才杀了她女儿的灵宠，还让华明莲关了禁闭，但白素娥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她依旧和气。 贾神医合上门，将一家的牛马鬼神隔绝在外，并捻了一句口诀，让整个后院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结界之中。 “大小姐，咱们这就开始吧。” 贾神医也不废话，直接从药箱里面拿出一根细长的灵丝，缠绕在蓂兮的手腕上，而另一端则系在自个儿指尖。 无形的灵力围绕着二人波动，蓂兮顿觉困倦，不一会儿便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 待她再次睁眼时，周遭有数以万计的丝线在跟前纵横交错，原来是她的神识在贾神医的牵引下，来到了原身的体内。 面前这些千丝万缕的线就是所谓的灵脉了，根据每个人的资质，灵脉也不尽相同。 蓂兮顺着脉络向前而去，越往里走，灵脉纠缠得越发密集，尽头处，有一道醒目的印记闪闪发光。它的纹理古老而繁琐，似蔓藤蜿蜒缠绕，流淌着瑰丽的光泽。 “竟然还是这么高级别的封印。”蓂兮沉吟片刻，果断伸手触碰，谁料它忽然红光大闪，一段不属于华明溪的回忆挤进脑海。 【您真的想好了么？一旦封印，大小姐万不能破解，她终生都将成为一个废人。纵使那些人会放过她，华家的长老也不会允许一个废人做嫡长女！】 【我自有办法。】 【但是......】 【没有但是。我已经失去了晚秋，不能再失去我们的孩子。纵使她是个废物，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 “这是......”蓂兮皱了皱眉，一人的声音分外耳熟，且结合语境来看，就是华宁峰无疑。但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蓂兮正欲继续看下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她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闪身躲在了一旁。 贾神医鬼鬼祟祟地出现了。 只见他快步走到封印面前，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涂了上去。 “以淳燿敦大，天明地德，光照四海！”他话音刚落，红色的火苗从他的血液里钻了出来，虽然不大，但是势头极猛，它们飞快地顺着灵脉攀爬，犹如火烧蜘蛛丝一般，不过一小会儿就将它们吞噬干净。 原来如此，躲在一旁的蓂兮轻轻笑了一声，这贾神医还不算蠢嘛。 他没有直接切断华明溪的灵根，大概是是想将责任推到她的身上，理由无非就是说她走火入魔，自断经脉。 他想将她变成一个真正的废人。 做完这一切后，贾神医也随之消失，不见了踪影。 有意思。那她就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又是哪些人想让华明溪死？ “大小姐！大小姐！” 呼唤从远方而来，蓂兮睁眼，入目的是贾神医的那张大饼脸。 “大小姐感觉如何？”他关切地问道。 蓂兮想了想，含含糊糊道：“体内似乎有火烧的灼热感......” 她话还没有说完，贾神医便面色凝重地道：“看来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啊，必须加大灵力。” 啊这，莫不是想让她爆体而亡？ 他给予她的力量越多，体内的灼烧感就越重，灵力催发火焰，导致它越烧越旺。狂风呼啸而起，在后院形成龙卷风之势，即便隔了一层结界，外面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同的气息。 “发生什么事了？”华宁峰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地想往里面冲去。 “老爷，使不得呀。”白素娥劝阻道：“不知情况，如果贸然进去打扰，会害了蓂兮的。” “可是......”华宁峰的眉头越皱越深。 趴在角落里的谛听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毫无担心之意——放心，这是个神，死不了的！ 但其实，里面的情况还要更糟糕一些。 身体到底还是一具凡胎肉体，承受不起如此力道，蓂兮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痛楚越深。 贾神医轻蔑地笑了笑，他正欲说句什么，面前的人已经先他一步开了口。 “你的灵力倒是挺足。”蓂兮赞叹道。 这话什么意思？死到临头，她还能笑出来，难不成真走火入魔了？贾神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他蓦然瞪大双眸，神情逐渐惊恐。 面前的人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木簪滑落，她栗色的长发突然变成一头青丝，乌黑如瀑，随风扬起。原本清丽浅淡的五官就像上了一层瑰丽的颜色，变得艳美绝世。 盈盈美眸不怒而威，此刻虽然嘴角微翘，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显得略微冷漠。 华明溪竟然变了一个人？！这简直比午夜见鬼还要恐怖，纵使面前的女子绝色无双，贾神医依然吓得目眦欲裂，几乎瘫软，但不知为何，他的身子竟然无法动弹！ “谁，你是谁！？” 他的尖叫太过刺耳，蓂兮奇怪地转过头，一旁的铜镜映出自己的身影：哦？她竟然变回来了？ “难怪华家收留你，原来除了看中你的灵力外，居然还有这种功效？”蓂兮也颇为诧异。 “谁！......你是谁？！”贾神医临近崩溃的边缘：“你不是华明溪，你是、你是妖？！......” 第十五章 冲破封印（2） “妖？” 蓂兮仿佛听到个好笑的笑话，红唇一扬，冷眼看他：“无知小儿，吾名后土！” 后土？ 这个名字分外熟悉，作为修道之人，他们每日都要例行跪拜，皇家以天君为尊，而他们这种平民则爱供奉与天相对的大地之神后土皇地祇，天地动静，阴阳互根。 话音刚落，她的容貌瞬间恢复成华明溪本来的模样，蓂兮遗憾地摸摸脸：这力量显然不及她的万分之一，连个容貌都维持不了几秒。 贾神医吓得抖若筛糠，无论怎么挣扎，他都控制不住体内力量的流失，见状，他顿时有了几分底气，开口大骂：“画骨妖女休想骗我！上古尊神怎会变成一个废物？！你敢顶着后土大人的名头滥杀无辜，必遭天谴！” 他们周围缠绕的灵力已经形成一股猛烈的威压，震得人动弹不得，就连皮肉也被劲风割破，渗出汩汩鲜血。 贾神医心头大乱，上一次他就是被这股灵力搅乱经脉，足足三天才恢复。那时他以为是遭到封印反噬，绝没想过是出自面前人之手！ 蓂兮顶着这股将要爆炸的力量站起身，他们手上牵引的灵线也随之拉长。 她开口，声音毫无情绪波动：“你无辜？” 贾神医哑口无言。 他想要挣脱桎梏，无奈身体无法动弹，反而加速了灵力流失，终于他倒在榻上，连说开口的气力都没有。 灵力枯竭，难逃一死。弥留之际，他眼睁睁地看着风扬起她的长发，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神情却十分淡漠。 蓂兮踩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道：“无辜与否，待到十罗殿自有裁决。” 一时间，所有狂躁不安的灵力统统被她吸入体内，她的肌肤甚至鼓起大小不一的硬块，若是按一按就能知道，它们已经埋在了她的身体里，形成了元素密集的炸雷，如果掌控不好，随时都会将她炸成碎片。 疯子......疯子！贾神医眼睛都快睁不开，他从牙齿间挤出几个字，“你......要......” 她要干什么，他很快就能知道了。 “敛、骨、吹、魂！” 蓂兮一字一字道：“解——” 霎时，天色晦暗，一股巨大的震荡以后院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只听“哗啦”一声巨响，结界破碎成渣，后院的围墙撕开裂缝，树木拦腰折断！ “不好！”华宁峰脸色大变，这力量堪比一个中阶医师引爆元丹，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来不及细想，他率先冲了进去，后院本就破烂不堪，如今更是辨别不清，漫天飞沙，有一人跪在地上，蜷成一团，身上卷着冲天的火光。 当然，那并不是真正的火。 来不及关注倒在一旁的贾神医，华宁峰几步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溪儿，溪儿？！” 他备感震惊。 面前的人五脏破损，险些命丧当场，但由于体内的灵气充盈，散进每个角落，堪堪护住了她，现在她正以诡异的速度修复自己！ 他不知道，这是由于“敛骨吹魂”的缘故，身为冥主，蓂兮拥有再造生灵，使死者复生的能力，而这招也是她将来重塑肉身的基础，眼下虽然实力有限，但护个凡人之躯还是绰绰有余的。 “疼......”蓂兮眼角淌下血泪，她伸手攥紧他的袖子，艰难地抬头：“好疼......” 其实也没那么疼。作为天上最强女神，她一路摸爬滚打，早就习惯了。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让华宁峰输点灵气给她。 果不其然，华宁峰抬起手：“溪儿，你差点走火入魔。” 有了华宁峰的帮助，灵气更加自然且迅速地在身体流转，蓂兮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连带疼痛也缓解了许多。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她哪来的灵气？！ “封印——”华宁峰脸色一白，喃喃念道：“怎么可能......” “溪丫头，溪丫头？！”小涵扶着华老夫人一同跨了进来，二人一脸担忧：“没事吧？” 蓂兮缓和了不少，她擦去唇边的血渍，似笑非笑道：“多亏了贾神医，吾已经成功冲破灵脉。” “当真？！”华老夫人颤抖着捂住胸口，仿佛巨大的惊喜降临，“神呐，多亏了你的保佑......” 她举目四顾，只看见了躺在角落的贾神医。 “医师、医师？”小涵上前摇了摇他，吓得语无伦次：“老、老夫人，贾神医没气了！” 蓂兮特意顿了顿，望着刚跨进后院的白素娥，微微叹息：“只是可惜了他，为了祝吾一臂之力，竟将所有的灵气传给了吾。现在，贾神医已经......” “为人医者，自有这份担当，不要难过，咱们华家不会忘记他这份恩情的。”华老夫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嗯。”蓂兮难得乖顺地点了点头，旋即皱起了眉：“祖母，吾身上好疼。” “来人，还不把大小姐扶上......”她一顿，看了看周围，改口道：“以后这院子你不必再住了，祖母给你安排个更好的地儿，可好？” “这恐怕不妥！”华宁峰想要阻止，却被华老夫人狠狠一瞪。 “宁峰，以前你偏爱明蓉与明莲也就罢了，如今溪丫头恢复了，那么你自己应该掂量掂量。” 她板着脸，目光扫过院子里神色不一的众人，铿锵有力：“华家不再只有两个女儿！” 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蓂兮略一侧目，恰好看见一缕黑烟钻进了老夫人的脖子里。 似曾相识。 她眉头一皱，随即别开了目光，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第十六章 天地 咸鱼跃龙门，不足一天，蓂兮在华家的地位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华老夫人毫不犹豫地将月华居划给了蓂兮，还亲自将她送过去。那地方虽然不如华明蓉与华明莲的住所，但胜在院内梨花如雪纯白，也不失为道好风景。 途径祠堂，华老夫人非要进去给列祖列宗上柱香，说是全靠他们保佑了蓂兮，使得她苦尽甘来。 “来，溪丫头。”华老夫人点燃了三炷香，和蔼地递给她，“顺便再拜拜这位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 这名字略长，蓂兮听着有点犯晕，“......谁？” 哦，好像是她自己。 这也不能怪她。三清大帝有个奇怪的癖好，就是喜欢给这些尊神取一个长且拗口的名字，还是本人记不住的那种，再加上千百年来旁人只唤她“后土大人”，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也很正常。 蓂兮抬起头，颇为意外地看了看那个用黄金雕铸的小人，只见那宽大的脸颊上镶嵌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一身华裳硬是穿出臃肿的模样，哪里有她本人半分的风采？ 喂，她在人界就是这么个形象啊？！ 华老夫人不知蓂兮心里的吐槽，她只以为蓂兮多年身在后院，不知外界变化，在恭恭敬敬地将香杵进香炉后，开始给蓂兮科普：“天欲化物，阴阳交合，上取天精，下取地精，阴阳孕化，气运成尘，尘有玄道，精微聚合，渐始初生，生生之类，人立其中。土为群物主，故称后土，主宰大地，掌管阴阳，是‘四御’中唯一的女性神。” 不待蓂兮说话，华老夫人又道：“皇家奉天尊，四大家族也奉天尊，他们将‘天’视为荣耀，但人啊不能忘本，毕竟脚踏的是大地，吃穿用度皆从地上来，一样都得尊敬。” 这下蓂兮倒有些意外了。虽然她并不在乎凡人是否拜她，但能听到这种话还是难得欣慰。 见蓂兮不动，华老夫人催促道：“快，溪丫头，给后土大人敬香。” ......她拜她自己。 蓂兮敷衍地将香立在她的人像前，华老夫人牵过她的手，又道：“再来拜一拜天君。” 蓂兮一顿，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来。 “不了。” 她声音听着平静，华老夫人疑惑道：“什么？” “不了。”她再一次说着，扭头看向另外一个小金人，他头戴九龙冕旒，胡须长长，与本人没有一分相符，“不拜。” “为何？”华老夫人十分诧异。 “天道待吾不公，为何吾要参拜？常言虽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可弱者真的就该死吗？”蓂兮反问。 在老夫人眼中，华明溪从落水以来就像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变得陌生，变得冷淡，眼下她竟隐隐有些激动，眸中也泄露出丝许愤懑：“强者应当庇护弱者，而他身为天地主宰，权衡六界，不仅俯视众生挣扎，还将吾的子民！......” 蓂兮的声音突然拔高，转眼又止。 也许是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别过头，硬生生把刚才的话折断：“总之，吾在浮生炼狱中挣扎，而他未曾庇佑过吾，受不起吾这一拜。” 她话颇有深意，似乎在说自己，也像在说每一个人。 华老夫人听着极不是滋味，她眼睛微红，感慨道：“溪丫头，你受苦了。” 她哪有什么苦？蓂兮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想在这里多呆下去，遂捂着胸口蹙眉道：“祖母，吾有些难受。” 她身体还未恢复，华老夫人回过神来：“是祖母疏忽了，咱们这就回去啊。” 没走几步，华老夫人又细细回味了蓂兮方才那番话，总觉得有些极端，她忍不住纠正道：“傻孩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说明上天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发展。天与地相辅相成，即便祖母刚说咱们吃穿用度皆从地上来，那也是要依靠天的......” 蓂兮嘴角弯起了一个嘲讽地弧度，她抬起头，望了望顶上的青天。 “什么‘相辅相成’，自地平线起，天地就已割裂，不相往来。”她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在了尘埃里。 天地殊途，也正如她和那个人一样。 * 华家，清风苑。 屋内传来瓷器砸落在地的声音，噼里啪啦，令人惊心。屋外的丫鬟相觑一眼，悄悄地躲了开去，生怕里头的怒火殃及到自己。 “母亲，怎么发这么大脾气？”红衣飒然，华明蓉腰佩长剑走了进来。 “华明溪这个死丫头居然恢复灵力了。”白素娥扶着桌子，恨恨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就因为这事？”华明蓉不以为意。 作为华家数一数二的驭灵者，华明蓉一心投在修炼身上，为了在三个月后的四灵大会上夺冠，她一直在抓紧时间练习，所以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她根本不关心。 此刻，最震惊的当属另外一个人了。 “此话当真？”华明莲不知何时立在门口，阴沉着脸，“母亲，你不是说她今天一定会死吗？” 她虽然被华宁峰关了禁闭，但白素娥哪里舍得女儿受这个苦，便将她偷偷放了出来。如今一番质问，白素娥也难得语塞。 “莲儿。”她上前，将华明莲的一缕耳发别致耳后，心疼道：“你瞧你这两日都没好好吃过东西。” 自白素娥知道，幻蝶灵猫的死对她的打击极大，但无论怎么劝说，华明莲也听不进去，面前的姑娘双眼红肿，眼神呆滞，哪还有半点小仙女的模样？ “贾神医跟我夸下的海口，我又如何晓得？”白素娥咬牙切齿，“最邪门儿的是，他居然灵力耗尽，死在了催脉过程中。” 当她看见那干尸如枯叶一般的尸体时，也吓了一跳。 “邪门？”华明莲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陷入了沉默。 白素娥越想越气，转手又砸了一个白瓷茶杯：“你们可知道那老东西说的最后一句话么？哼，什么‘华家不再只有两个女儿’，她这是要将那个废物当宝不成？” “祖母居然这么说？”华明蓉听了，心里隐隐不舒服：“她对她倒是偏爱的紧。难道她还指望华明溪在四灵大会上为我们华家挣得荣耀吗？” “母亲，姐姐。你们说，华明溪是不是中邪了？”华明莲仿佛没有听见她们在说什么，而是道：“你们不觉得自从她投湖醒来后，行为就变得十分诡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