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霸道汉》 楔子 广阔北地极富盛名的商业巨擘——垣日堡堡主上官熙——手下有四名跟随在身边十几年、一起长大的贴身护卫，他们个个能力卓绝，除了在商场上成为上官熙的得力副手外，四人的行事作风更在商界及江湖中博得“四色修罗”这么个令人胆寒的名号。 “四色修罗”各自身怀绝技，多年来忠心耿耿为垣日堡开疆辟土，扩展商业版图，他们个个能力卓绝，独当一面，是垣日堡几代以来最强的四大支柱，说他们在堡中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在一点也不夸张，因为这可是众人皆认同的事实。 对于这四个处事精明、各有专擅的厉害人物，等闲人难以动摇他们坚定的心，直到他们各自碰上今生命定的伴侣，一向冷静的心终于也掀起了波涛…… 第一章 垣日堡 腊月寒冬夜，燃着炉火的明心阁里却感受不到半点寒气，笑语声不时由窗缝飘扬而出，让人清楚感觉到阁内热络又惬意的气氛。 温暖如春的厅中央，圆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精致的菜肴，堡主上官熙偕妻子韩苡清坐在首位，两旁分别坐着他的三名护卫——黄珏、蓝月、白韶，以及白韶的妻子方咏蓁。 融洽的交谈，举杯浅酌，直进行了半个时辰后，蓝月突然拿出一个泛着黑亮色泽的盒子放在黄珏面前，微笑开口，“这个给你。” 黄珏微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再定眼看向摆在自己面前的盒子，精锐的眸光一下子便看出它是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名贵非凡。 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给我这个贵重的盒子？” 蓝月脸上微笑不变，伸手将盒子更加推近他，“你先打开来看看。” 不解地瞥她一眼，黄珏依言打开盒盖，霎时，光线射人盒内，辉映出数道红彩。 “这是……”黄珏看着盒内由红晶石打造而成的首饰，已经被搞胡涂了。 送他女人用的首饰？没弄错吧，这种东西应该送给堡主夫人或是白韶的老婆才对呀！ “这是飞琛堡专人打造的首饰，也是送给你妻子的礼物。”蓝月解释。 黄珏一愣，顿时失笑，“蓝月，你昏头啦？我尚未成亲，哪来的妻子？！” “可堡主明明说年后你便要回京城老家娶妻去了。”蓝月一脸无辜。 黄珏蓦地瞠大眼，复又慢慢眯起，向来坚毅沉稳的表情因为过度惊讶而产生变化。“年后我的确打算回“老家”一趟，可有关回去娶妻的话，你应该是听错了。”他淡然反驳，大手盖上珠宝盒的盖子，推还给蓝月。 “是吗？”蓝月的微笑融入一丝狡诈，“你要不要先问一下堡主？” “问堡主？”黄珏将视线转向坐在首位的上官熙，“我还以为今天这顿饭是为了替好久不见的蓝月洗尘，怎么突然扯到年后我打算到京城一趟的事？” 蓝月在半年前嫁给飞琛堡堡主东方从彦为妻，这次随着运货车队回来垣日堡小住，是打算将两堡货物南送的商道做些调整，好让货物更加安全、快速地送至买方手里；不过现下看来，她想做的事还不只这些。 “就算嫁人了，垣日堡还是我的娘家，又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洗什么尘？真把我当客人啦？”蓝月有些好笑地说。 黄珏眸中精光一闪，“所以今晚的洗尘宴其实不是洗尘……” “只是兄弟姐妹聚一聚罗！”蓝月迅速接口，语气有些诡谲，“只可惜缺了黑峥，远在江南的她一向心细如发，定能为我们想得更加周全——” “行了，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卖关子了？有话就直说吧！”终于听出端倪的黄珏打断她，“看来你是有什么根据才会说我要回京城娶妻吧？” 蓝月蓦地笑了，尚未开口，坐在首位的上宫熙已经出声，“你家里的人得知你答应回去一趟后，已经私下为你安排一桩婚事，打算等你一回到黄府便想办法让你点头。” 数月前听黄珏提起京城黄家的人频频劝他“回家”之后，他便动员垣日堡旗下的探子，将黄家上上下下及内外大小事情全部调查清楚，也才得以知道黄家对黄珏的企图心及计划。 黄珏冷哼一声，语气透出毫不掩饰的嫌恶，“那里才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就如蓝月所言，是在垣日堡，想要我依他们的意思娶妻，黄家还没有那个本事能逼我就范！” 黄珏从来没有对垣日堡的“家人”隐瞒过自己的出身，他的母亲来自波斯，被人口贩子卖入黄家，又被主事者黄彦城看上她的美貌，强纳为妾，可是在她怀了黄珏之后，黄彦城也已对她感到厌倦，身为不受宠的小妾之子，黄珏的童年生活可想而知，也难怪他根本不曾将黄家视为自己的家。 黄珏承认，幼年的他十分乖巧听话，也十分惧怕那个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的父亲，不过那是在他亲生母亲意外死亡前的个性！ 即使当时年仅五岁，他也明白母亲死得不明不白，残酷的事实让他在一夕之间长大，个性丕变。 隔年，无人闻问的黄珏在偷溜出门时巧遇武林奇人——天湖叟，天湖叟见他根骨绝佳，是个练武的奇才，遂动了收徒之心，并为他留在京城四年，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之后才飘然远走，继续云游四海的旅程。 之后，黄珏持续苦练，三年后毅然离开黄府，前往垣日堡参加护卫征选，并被上官熙选为贴身护卫，这才终于有了“家”。 由于他的姓名未曾改变，终于在一次京城之行期间被黄府的人认出来，已步入颓境的黄家觊觎他在商场上的盛名，开始积极地拉拢他，希望利用他的能力和势力重振黄家声威。 多年来一直怀疑母亲死因的黄珏，此时终于得到一个堂而皇之踏入黄府调查的契机，所以他答应返回黄府小住，与“亲人”团聚。 蓝月慢条斯理地接话，“我们当然知道你对黄府的观感，也很清楚你答应回去的原因，可是你不觉得先把状况弄清楚，让心里有个底再去做事比较好吗？” “你怎知道我没有？”黄珏睨向她，“黄家的狡诈手段根本不是为惧，不过听你所言，堡主大概早就找人将黄府的近况查得一清二楚了。”他的目光转回主子身上，直视那双沉肃精锐的眸子。 就知道不能相信主子的“保证”！之前他把即将返回黄府一段时日的事情告知堡主，只是为了将手上的商务交给适当的人暂时接手，并且希望垣日堡的同伴不要插手，让他独自解决这件私人恩怨。 当时主子的点头应允，如今看来根本是敷衍他，连远在飞琛堡的蓝月都赶在年前返回垣日堡了，那么如果黑峥过两日突然出现，他也毋需太过惊讶吧！ “垣日堡的探子已将调查黄家的结果送来，其中不乏一些很“有趣”的秘密，你可以看一下。”上官熙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未守信用的行为有什么不对，迳自说道：“另外，调查报告中显示黄府极力找你回去，其实是有一个重大的原因——” “我知道。”黄珏迅速地插话，“黄家的生意因为连续几年遭逢天灾人祸，蒙受一次又一次的重大损失，再加上向来与黄家合作的高官在今年年初被弹劾罢黜，让他们想借由与朝廷的买卖来补回亏损都没办法，眼看着就要破产了，所以才会将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他慢慢道出早已调查得知的讯息，唇角扬着锋利冷戾的弧度，眸光直视着上官熙，“或许也可以说，他们其实是将主意动到垣日堡的头上了！”哼，真是不知死活！ 上宫熙露出略带深意的微笑，一旁的白韶则是抢着插话道：“原来你已经知道啦！这么说来，你一定也知道黄彦城与隔邻的沈大浩交情深厚，两家合资做生意长达二十年，早已不分彼此，这次黄家若没有熬过去，沈家也会跟着遭殃，所以……兄弟，你可知道黄彦城自作主张为你安排的妻子是谁？” 黄珏挑高眉，“该不会就是沈家其中一员吧？” 他只顾着了解黄府的状况，未及深入调查其他的事，没料到还有这番内情，垣日堡的探子果然十分尽责。 白韶笑咪咪地点头，“没错，肥水不落外人田。想想看，若是你答应娶了沈家的人，那么就算你记恨黄家以往亏待你，不愿意伸出援手，可是自己的岳父有难，你总无法拒绝了吧？” “而帮了沈家就等于帮了黄家，是吧？”黄珏慢吞吞地接口，一丝阴森之色浮上眉间。他转向上官熙，拱手道：“多谢堡主的先见之明，我会仔细看过探子送来的情报再行动。” 上官熙满意地微笑点头。他当然知道黄珏是回去处理私人恩怨，所以才不愿意让他们插手，可是宛如兄弟姐妹的同伴们有哪个愿意袖手旁观？还好他总算想通了，今晚这顿饭的目的成功达成。 “喏，收下吧，到京城之后有可能用得着呢！”见黄珏已不再抗拒垣日堡众人做后援，蓝月将珠宝盒推回他面前。 “要我把这些送给沈家的人？”黄珏冷笑，“还不如送给真正有资格佩戴的人，你可以将它送给堡主夫人或是咏蓁——” “她们都有了，连黑峥我也备了一份。这份是你的，不管你要将它送给谁都由你决定，就是不准将飞琛堡工匠辛苦打造出来的东西退回给我！”蓝月对着他瞪眼命令。 黄珏看着婚后个性逐渐改变，不似以往那般内敛冷静的蓝月暗叹。唉，压抑多年的性子一旦解放，这个妹子不仅戒掉了在他们面前扮“丑女”的习惯，连个性都变得比他更加霸道哪！ “好吧！我收下就是。”他接过珠宝盒，目光扫视众人一圈，“另外，这次到京城处理私事，若有需要，我不会跟大家客气的。” 白韶露齿而笑，代众人回应，“尽管放马过来吧！”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京城沈府 天色未亮，沈羽妍在小楼后面的厨房里煮好了早饭，端到小厅中的桌上。 她走进内室，轻轻摇醒母亲刘芳莹，“娘，该起来用膳了。” 看着熟睡的娘亲，沈羽妍有些不忍。她不是故意要吵醒正好睡的娘，只是待会儿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无法回来小楼服侍娘亲用膳，而且初春的早晚气温仍旧寒洌，煮好的粥一下子便凉了，身体不算好的娘亲不适合吃冷掉的食物，所以她只好先叫醒娘亲。 轻嗯一声，刘芳莹慢慢地睁开眼，看见站在床前的女儿，含糊地问道：“天亮了？” “快了。”沈羽妍点点头，伸手将娘亲由床上扶坐起来，在看见那双十分困盹的眼时，心申明白娘亲昨晚八成又熬到三更半夜才人睡了。 唉，爹都不知道多少年未曾踏进她们住的小楼一步了，娘却还是不死心，三天两头不睡，偷偷抱着希望等待那个根本就不会再出现的丈夫。 那种渺茫的希冀根本没有意义，多年前她便已经放弃希望爹终有一天会注意到她。而今，她虽不曾劝阻过娘亲的做法，可心底总是暗自希望娘亲可以快快想开，别再固执下去了。 刘芳莹下了床，任由女儿为她穿上一层层保暖衣物，扶着她走到厅中摆着早膳的桌前坐下。 她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碗筷，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你今天好像起得早了些，天还没亮呢！” “女儿有事要做，需要多一点时间，就提早起来了，娘用完早膳再回床上多睡会儿。”沈羽妍一边轻描淡写的解释，一边夹了几样腌菜到娘亲的碗里，然后才端超另一碗粥喝了起来。 刘芳莹慢慢喝着清粥，表情有些怔仲，“佩欣又为难你了？” 佩欣是她丈夫沈大浩最宠爱的妾室雪卿所生之女，沈家唯一男丁亦是雪卿所生，这些都是在她未嫁进沈家前便已存在的事实。 她是沈大浩的元配，也是弃妇。丈夫迫于无奈才将指腹为婚的她娶进门，之后便以她没生下儿子为借口，对她不闻不问直至今日。 所以她这个元配在沈府毫无地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妾室之女呼来唤去，形同奴仆却无计可施。 “没关系的，娘。大姐只是对饮食比较讲究，又特别喜欢吃我做的菜。” 沈羽妍嚼着腌菜，语气没有半点埋怨，“再说早点起床也没什么不好啊！您就别担心了。” 刘芳莹未嫁入沈家前是个有名的贤良才女，举凡琴棋书画、女红、中镇，无一不精，谁知成亲后却过着宛如置身冷宫的日子，只得以教导女儿来排遣漫长时光，沈羽妍也因此将娘亲一身的才艺学个透彻。 近来，大上沈羽妍三岁的沈佩欣不知怎地喜欢上这个妹妹的手艺，三天两头指名要她做菜，昨日吩咐的八宝鸭就是一道手续繁复的菜，需要花费较多时间，所以沈羽妍才会比平时更加早起。 她知道大姐不经饿，如果没有准时将指定的菜送过去，肯定会大发脾气，坦白说，她实在是挺怕大姐发脾气的模样。 “妍儿，真是苦了你了。”放下碗，刘芳莹叹息出声。 女儿的个性憨厚老实，从不记仇，可这种个性在沈府反倒成了最容易欺陵的目标，偏偏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母女俩除了认命之外，还是认命。 沈羽妍愣了下，随即猛摇头，“娘，您在说什么呀？不过是帮大姐做点事情，有什么苦的？”而且帮大姐做菜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大姐喜欢美食，也一向让她使用顶级食材做菜，可大姐却吃得不多，所以总是能让她带些回来孝敬娘，算是一举两得。 不过这些事她可不会笨到去告诉娘，惹得娘心里更加难过。 已经没什么胃口的刘芳莹拒绝女儿再为她添一碗粥，抑郁地问道：“这次佩欣又刁难你做什么菜了？” “金银八宝鸭。”沈羽妍老实回答。 刘芳莹眉心微微皱了起来，“这道菜很麻烦的。” “没关系的，女儿不怕麻烦，您别在意。”沈羽妍边说边扶着刘芳莹起身，转回内室。“娘，您再睡一会儿，中午我再回来陪您用膳。” 刘芳莹顺从地上了床杨，忧心地看着女儿，“别累着了，妍儿。” “不会的，女儿很强壮的。”沈羽妍扬起开朗的笑容，“您休息吧，女儿得到前头去了。”说完，她转身出了寝房。 刘芳莹怔怔地坐在床上，听着前厅传来收拾碗筷的轻响，心中一阵难过。 她的妍儿明明该是让人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却过着如同下人一般的生活，这一切全是因为她的……认命。 book.ddvip9book.ddvip 沈羽妍在厨房里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总算及时完成沈佩欣指定的金银八宝鸭以及其他几道菜，端至沈佩欣居住的欣苑。 奇怪的是，一向端坐在花厅中等她送来指定菜肴的沈佩欣竟然不在苑内。 沈羽妍将做好的菜放在桌上，站在厅里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她都开始担心菜肴变凉的时候，才见到沈佩欣带着一脸怒气，像阵旋风似地卷进厅中。 “大姐。”沈羽妍连忙行礼问安，没忘记以往动作稍慢就被斥骂的教训。 “走开！”沈佩欣娇斥出声，一把推开“挡路”的沈羽妍，“你这个死丫头，谁教你杵在这儿碍事的？！万一害我撞到了跌跤，你赔得起吗？！” 沈羽妍跟脍几步，好不容易才定住身子，随即道歉：“对不起，大姐——” “闭嘴！你给我滚到一边去，别说话！”怒眼瞪了过去，沈佩欣毫不留情地斥道：“一看到你我就有气！” 她实在很讨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除了因为她是元配之女，而自己是妾室所生之外，她更加讨厌即使自己百般刁难她，她仍是逆来顺受的态度。 她清楚自己的美貌胜过沈羽妍百倍、千倍，可她还是非常讨厌沈羽妍的娇小个头，以及总是挂着憨厚笑容的白皙小脸，更别提那凹凸有致的身段了，更是令她又妒又恨！ 她沈佩欣是沈府的大小姐，集众人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娇女，怎能容许这丫头有那么一丁点胜过她的地方？！ 愈想愈气，沈佩欣正想再骂人，方才不及跟上的婢女小红已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您……” 沈佩欣恼怒地转头瞪她一眼，“叫什么叫！你做什么慢吞吞地才回来？” “小姐，您跑太快了，小红追不上哪！”婢女挂着讨好的笑容上前，小心翼翼地问：“您还在为方才老爷告诉您的事情生气吗？”她没有忽略站在角落噤若寒蝉的二小姐，可她深知主子的脾性，只能视而不见，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贴身婢女这一间，沈佩欣果然气呼呼地大骂：“还会有什么事？气死我了，爹到底在想什么？竟然随随便便就替我安排婚事，连问也没问我一声！”她咬牙切齿，目光转向一脸无辜的沈羽妍，“这还不够，才一回房就见到那个讨人厌的丫头故意挡路，害得我差点跌跤！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每个人都跟我过不去！啊——”她尖叫一声，忿忿地坐下。 小红看见主子气得连娇艳面容都扭曲狰狞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心中庆幸自己并非惹恼她的人。此外，服侍沈佩欣多年的她也早已学会明哲保身、转移焦点的功夫。 “小姐，现下接近午时，她应该只是为您送乍膳来，不是故意来惹您生气的。”小红软语安抚，连沈羽妍的名字也不敢说出口，深怕主子会迁怒。 “是吗？”沈佩欣一嗤，盈满怒火的目光转向厅中圆桌，果真看到几个装着菜肴，犹冒着热气的盘子。 她蓦地起身走到圆桌旁坐下，嘴里还不忘恐吓道：“死丫头！今天的菜若是不合我胃口，就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始终遵循命令没再出声的沈羽妍，一见沈佩欣在桌边坐下，连忙快步上前服侍她用餐。 沈佩欣按捺下怒气，动手夹起一块她特别指定要吃的八宝鸭，放人口中嚼了起来—— 霎时，一股诱入的香气沁人鼻间，鸭肉清甜的口感在舌尖上蔓延开来，那种好吃的滋味令她存心挑剔的话语卡在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懊恼地吞下口中美味，夹起另一个盘子里的青蔬放入嘴里，嚼了两下后随即用力往沈羽妍身上一吐，语气恶劣地斥骂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么难吃的东西也敢端来，你是什么意思？！” 猝不及防被她吐了整身的沈羽妍一愣，讷讷地开口，“大姐……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 “谁说的？！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道菜！”沈佩欣猛然一拍桌子，“不吃了，不吃了！把这些难吃的东西统统给我撤下去！” “喔。”沈羽妍有些无措地点点头，迅速将桌上的菜肴收拾妥当，“那我端出去了，大姐？” 瞪着那张一点都不在意被骂的小脸，沈佩欣心中的怒意更深，“继续看到你那张脸我会更生气，还不快点给我滚出去。” 闻言，本来还想问她是不是要吃点其他东西的沈羽妍不敢再延宕，立刻端着东西退了出去。 沈羽妍一走，小红连忙趋前安抚主子，“小姐，您何必为这种小事生气呢？想吃什么，小红到厨房吩咐大厨做来给您吃就是了。” 沈佩欣哼了声，语气骄蛮，“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若不是她做的菜勉强合自己胃口，她根本就不想见到这个蠢丫头！ “小姐，您别气了，还不如想想怎么应付老爷的决定吧！”小红连连陪笑脸劝道。 一经婢女提醒，沈佩欣脸色倏变，她想了想，突地叫道：“有了，我这就去找我娘，要她去跟我爹说。娘很疼我，一定不会答应让我随随便便嫁人的！” 哼！她一定要拒绝这门婚事，她还没玩够，根本不想嫁人，更别提嫁给一个有着“修罗”这种可怕外号的男人！ 第二章 京城黄府 黄珏抵达这日，在黄府等着迎接他的人除了黄彦城和他最为重视的两个儿子外，与他合作十数年的沈大浩也没有缺席。 不错嘛，主要人物全到齐了，也省得他一一点名召见！ 黄珏勾起的唇角逸出一丝嘲讽，看着十几年未见面，除了身形变得较为臃肿外，面貌几乎没什么改变的父亲，他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毫无波动，宛若见到的只是一个与他没有相干的陌生人。 想想还真是可悲又可笑！为了即将颓败的家业尽全力找回一个他们根本就瞧不起的人，还得努力表现出“欢迎”的样子，这对黄府的每个人而言，都是一件很为难的事吧？可是他们却不能不做。 也难怪此刻每个黄家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古怪又不自在。黄珏沉稳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 不过说也奇怪，倘若黄府真的如此信任他“黄修罗”在商场上的卓越能力，难道就不曾想过，一个精子尔虞我诈的人岂会笨到察觉不出他们的企图？ 也许他的“父亲”当真以为只要利用亲情的召唤，便能轻易感动他，让他乖乖被黄家人牵着鼻子走，为他们做牛做马毫无怨言？ “珏儿，见你容光焕发，想必这一路很顺利吧？”坐在首位的黄彦城脸色微显僵凝，打从这个他一直不放在眼里，甚至离家出走后他也不曾费寻找的儿子进门以来，他的目光就怎么也无法自对方身上挪开。 在商场上威名赫赫的黄珏看起来与一般商贾完全不同，他轮廓立体、带着明显异族特征的脸庞上没啥表情，但是那冷静的眼神却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高大健壮的身躯隐隐散发出危险却又沉稳的气势，令人心生警惕。 看着黄珏浅褐色的眼瞳，黄彦城不由得想起那个曾经让他迷恋不已的波斯奴，她也有着这么一双晶透的眼瞳。 当年他以强硬手段得到她的人，却怎么也得不到她的心，愤而冷落她、让她日子难过，依旧等不到她来“求”他。后来她突然死了，也一并终结了他的等待，让骄傲的他更加恨起这个异族女子。 从她身上得来的“失败”，让他对于她生的儿子只有厌恶，毫无疼惜，万万料想不到如今却非得靠这个儿子才能挽救黄府的危机，他纵使万般不情愿却也无计可施…… 冷酷之色由黄彦城微眯的眼中一闪而过。无妨，好汉不吃眼前亏，等黄珏替他解决了危机，他多得是办法再一次驱逐这小子！ “一路畅行无阻，多谢关心。”黄珏淡声回道，嘲讽之色掠过眼底。 闯荡商场多年，识人无数，他怎会看不出黄彦城眼中极力掩饰的不情愿？ 当然更不可能没有察觉他在说出这些问候话语时有多么勉强了。 黄珏冷静回视的目光让黄彦城胸口一窒，所幸多年来的应对磨练让他及时掩饰住情绪，不着痕迹地朝一旁的长子使了个眼色。 黄府大公子黄天骏会意开口，“自从得知珏弟乃是闻名江湖的“黄修罗”，也是垣日堡堡主的得力助手后，爹就一直很想见见这么有成就的你，总算珏弟得以抽空回家相聚，大家都好生欢欣哪！” 冷眼看着黄天骏以兄长自居唱作俱佳的表现，黄珏眼底泛起更浓的嘲讽。 “那全是外人谬赞，我只是个当差的伙计，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成就。”他淡淡勾起唇角，表情波澜不兴，语气听不出喜怒。 碰个软钉子的黄天骏眼神一变，此时黄家老二黄天林反应迅速地接口，“珏弟太谦虚了！这些年来垣日堡的商业版图越发扩大，靠的可是“四色修罗”的努力，你们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但珏弟全然不居功的态度实在令人钦佩，我们这些做兄长的汗颜不已啊！” “我只是尽自己的职责做事，“钦佩”二字不敢当。”黄珏又是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丢了过去。 黄天林怔了一下，随即笑咪咪地摆摆手，“好、好，既然珏弟这么坚持，咱们就不提这些。珏弟今日方抵京城，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一下，爹已吩咐过了，稍晚要为珏弟洗尘接风。” “好啊！”黄珏悠闲从容地起身，“那我就先去休息一下。” “来人！”黄天林连忙召来下人，“带珏少爷到明新楼去。” “等一下。”黄珏扬手制止，“幽香苑应该还空着吧？我住那儿就行了。” 闻言，黄彦城脸色一变。 幽香苑为黄府最偏僻的院落，当年他就是将黄珏母子丢在那儿任他们自生自灭，苑里的荷花池也正是黄珏的母亲溺毙之处。现下黄珏指名要住幽香苑，难不成他还在记恨当年的事？ 黄珏看着众人惊疑的脸色，蓦地一笑，“我只不过是想再住一下小时候住的地方罢了，如果已经有别人住进去的话就算了。” “不，那里一直空着。”黄彦城定了定神出声道，“不过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清理了，可能不太适合立刻住进去。” “没关系，让我的两名随从整理一下就行了。”黄珏淡笑回应，语气透出不愿改变决定的坚决。 黄彦城瞥了站在黄珏身后的两名高大男子一眼，“不用了，我立刻派几个人过去整理。” “行，那我就四处走走再过去，现下先告退了。”黄珏朝众人颔首后便转身走出大厅。 黄彦城一怔，很快地指示下人跟了上去。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黄钰离开后，大厅顿时陷人静默，直到黄彦城恼怒的嗓音扬起才打破沉窒。 “这个该死的黄珏是什么态度？！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说到最后一宇，他重重地往桌面一拍，以示气愤。 想到自己得对当年不屑一顾的儿子温言慈语，他就无法忍受！ “黄珏的态度虽不差，却也不显友善，着实令人费解。”沈大浩沉吟道。 根据他先前的观察，这个黄珏年纪虽轻，处事却十分沉稳，是那种很难摸清真正情绪的人，至少他就看不出黄珏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四色修罗”在江湖上是有名的精明冷傲，黄珏身为其中一员，情绪自然不易让人猜测出来。”黄天林看着父亲劝道：“爹，他既然愿意回来，就表示他对黄家依旧留有情分，如果对他动之以情，一定能使他软化，届时咱们再来跟他提起黄家的现况。” 黄彦城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可要我跟他低声下气实在是强人所难，你们也看到了，他对我的态度……” “不冷不热，还有些嚣狂。”黄天骏接口。 黄彦城点头，脸上浮现恼怒之色。 “那就依照原定计划，用“美人计”吧！”黄天骏继续说道，“还请沈伯父尽快将佩欣妹子介绍给黄珏认识，男人没有不爱美色的，届时黄珏的态度应该就会软化了。” “我明白，可是前些天跟佩欣提起这桩婚事，她却不怎么愿意呢！”沈大浩眉头一皱。 “放心吧，沈伯父。黄珏的身家不可计数，长相也不差，我相信只要让佩欣妹子同他见上一面，她就不会再反对了。”黄天骏胸有成竹地说。 他和沈佩欣一起长大，十分清楚这位沈家大小姐爱慕虚荣的个性，更别提她那过度自恋和以貌取人的德行了。 “是吗？”沈大浩半信半疑，这几天他可是被女儿吵得快受不了。 “试试也无妨啊！若真的不行，到时再换其他人也不迟。”黄天骏再道。 沈大浩想了想，终于点头，“那就试试吧！”为了沈府的“钱”途，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幽香苑 寅夜，了无睡意的黄珏不想再睁着眼躺在床上，索性离开寝房，走到外边的园子里。 漫步在幽静的夜里，西斜的月光映照出杂草丛生的庭院，荒芜的景象带着一股淡淡凄凉。 凝视眼前景物，黄珏想起稍早在洗尘宴上对他极尽谄媚的“家人”，一股荒谬讽刺的感觉蓦然涌上心头。 这些人哪！为了维持富裕的生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他这个早年被众人忽略、瞧不起的庶子，今日竟然成为家族的救星，他的父亲一定很不甘愿吧！ 回到黄府犹不是一日，他便已心生厌烦，几乎不能再忍受看到那么多张口蜜腹剑的脸孔了，就算真的查出母亲的死因又如何？母亲的性命已无法挽回，即使找出元凶为她报仇，他就能感到满意吗？ 思及此，黄珏不禁嗤笑一声，不明白自己怎会一来到黄府便感触良多，个性还变得像个婆娘似的优柔寡断？！ 他慢步走着，摒除脑中杂念，开始思索下一步该做的事，直到偶然抬眼瞥见微微泛白的天际，才惊觉自己竟然已在园子里待了这么久！ 他看看四周，在见到右侧那道与邻居分隔的墙垣时挑了挑眉。原来不知不觉问，他已经走到位于幽香院后方的庭院了。 脚跟一旋，他才打算转回前面，一阵怪异的寒牵声突然传入耳中，令他身形一顿，锐利的目光迅速射向依着墙边种植的一排半人高的树丛。 即使四周仍昏暗不清，视力极佳的他却毫无阻碍地找到骚动来源…… 蓦地，一只拎着小灯笼的手由树丛下方的缝隙间伸出，然后一颗小小的头颅慢慢探了出来。 黄珏挑高眉，看着一个娇小人儿以笨拙可笑的姿势从树丛间钻了出来。 哼哼，如果这是个“贼”，八成也是手脚十分不灵活的笨贼！ 他不着痕迹地挪动两步，让自己可以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个偷偷摸摸潜入黄府后院的“贼”。 咦？是个女人……不，不是女人，身段像，可那张脸……还是个小丫头嘛！ 不远处的娇小身影浑然不觉自己已被盯上，随意拍拂两下身上的尘土便拎着小灯笼往前走，隔了十几步才停下来，就着灯笼微弱的光线低头看了地上好一会儿。倏地，她发出一声小小欢呼，蹲下来将灯笼搁在一旁，两只小手开始忙碌地……拔草？！ 黄珏对自己的视力很有信心，也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可是……一个偷溜进来的贼不去偷些金银财宝，反倒蹲在墙边拔草，这未免太诡异了吧？更别说还是选在这种天色将明的时辰，难道她不怕被人抓到？ 活了二十几年.黄珏从来没有被引发出这么强烈的好奇心，他一定要搞清楚眼前这个小丫头到底在做什么？ 黄珏跨步向前，拉近两人的距离，却发现蹲在地上的她根本没发觉有人靠近，兀自做着她的事。 这算哪门子的贼啊？黄珏终于受不了地出声，“你到底在做什么？”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一句不算大声的问话传进沈羽妍耳中，却宛如一道雷劈在她的头上，让她全身一震，僵在原地。 久久，她终于抬起头，眼角余光随即瞥见一道黑影，让她惊喘一声，心跳猛地加快，全身窜过阵阵战栗。 鬼…… 她是曾听下人说过有关隔壁黄家某个偏僻院落闹鬼的事，可她偷溜进来这么多次都没撞见过什么啊，怎么今天却…… “你是沈府的丫鬟？”黄珏盯着那一动也不动的僵硬娇躯，心想她该不会是被他的声音吓到了吧？等了半晌仍得不到回应，他没好气地再问：“你到底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身躯猛地惊跳一下，沈羽妍不假思索地转头，随即瞥见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不是鬼……她暗自吁了口气，仰起头看着他埋怨道：“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吓死了？” 黄珏愣了下，啼笑皆非地反问回去：“你问我是谁？你该没忘记这里是黄府，可不是沈家喔！” 沈羽妍一窒，慌张地冲口而出，“我……呃，我也是黄家的人啊！”反正大户人家仆佣众多，彼此互不相识的大有人在，她暂时冒充一下应该无妨吧？ 黄珏看她脸上清楚写着“心虚”二字，忍不住好笑地弯起嘴角。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那张脸根本藏不住情绪，早就泄漏一切了？ “你是黄府的人？”黄珏故意用狐疑的语气开口，“可我刚才明明看见你是由墙边那个“狗洞”钻出来的呀！如果我没记错，那头不就是沈家吗？” 沈羽妍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没想到自己方才偷偷钻过来的行为竟然全被人看见了。 看到她手足无措、惊骇至极的模样，黄珏差点笑出来，他眼底逸出一丝兴味道：“你真以为自己的行动是神不知鬼不觉？！” 沈羽妍羞傀又惶恐，面红耳赤地嗫嚅道：“你……你都看到了？” 黄珏点点头，不疾不徐地回答，“一清二楚。” 闻言，沈羽妍小脸微微泛白，带着忧虑的眼眸怯怯地睇向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你、你是黄府的园丁大叔吗？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我偷跑进来这园子的事？” “大叔？！”黄珏眉稍挑得高高的，“你怎么会认为我是园丁？”他的样子看起来像吗？ 沈羽妍困惑地看着他，“这么一大早，天才刚亮，除了园丁和厨房负责生火的杂工外，其他的人都还在睡觉，不是吗？”起码他们沈府里都是这样，难道这里不同？ 黄珏看着她略显茫然的眼神，唇角缓缓勾起，跨前两大步站在她面前，俯低脸直视她的眼道：“你看清楚我的模样，我长得真的像个园丁吗？” 他突然靠近的动作令沈羽妍心中一惊，蓦地在她眼前放大的俊脸更令她呼吸一窒，偏偏她的目光一触及他的脸庞就再也移不开，忘了惊骇，怔怔地盯着他出神。 此时，曙光微露，她可以清楚看见这个男人脸上的每一道线条。 俊逸超群的脸庞上有着深邃迷人的五官，最特别的是眼瞳并非黑色，而是浅浅的棕色，散发着晶亮光芒，古铜的肤色比一般人深，浓密黑亮的发梳拢扎在背后，显出潇洒豪迈的气息。 他长得与她曾看过的男性大不相同，不过却十分好看，好看得令人移不开视线，而且一点也不像个园丁…… 就在沈羽妍愣愣盯着他的同时，黄珏也好整以暇地将眼前这个娇小人儿打量清楚。 她有一张心形小脸，莹白如雪的肌肤泛着光彩，让算不上很美的脸蛋显得十分有精神，秀气的黛眉不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小巧的琼鼻配上红嫩的小嘴，加上那娇憨的神态，引人心思荡漾。 黄珏心中微微一动。 这是个单纯憨实的小姑娘，本以为她是沈府的仆佣，但是细看她的穿着又不像丫鬟，可若说她是个“主子”却又有段距离，让人摸不清楚。 黄珏打量完毕，见她犹未回神，他微微勾起唇角问道：“看了这么久还不眨眼，你不累吗？” 沈羽妍猛地回过神，才刚恢复正常颜色的小脸又羞愧得红了起来，她垂下眼，期期艾艾地开口，“对、对不起，我太无礼了……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好看的男人，所以才会一时失态……””她老实招认自己犯下的错，“喔！对了，你、你一点也不像个园丁。” 黄珏睇着她头顶上的发丝，唇边弯起的弧度更深，“我的确不是园丁，我昨日才刚住进这幽香苑。” “真的？”沈羽妍惊讶地抬起头，“原来这里叫幽香苑啊……嗯，果然是名符其实。”仰头看着他，才发觉这个男人好高大呀！ “为什么名符其实？”黄珏好奇地问。 “因为这片园子散发出来的香味啊！”沈羽妍奇怪地看着他，“我是没敢到房子前面的庭园看过啦，可是光后边这一大片香草就已经名符其实了，你没闻到香味吗？” “香草？”黄珏不解地挑眉，被她的话搞胡涂了。 “对啊！”沈羽妍眨着大眼，“方才你不是看到我正在摘那香草的叶子吗？” 他看到的明明是她在拔“杂草”好吗？！黄珏眼神怪异地凝视她，还是没弄懂她的意思，不过他总会弄清楚的！ “这样吧，我们从头来过。”黄珏看着她问道：“首先，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及时噤声的沈羽妍露出狐疑的表情，“你是打算告诉主人我偷溜进来的事吗？” 既然他昨天才住进这里，应该是黄府的客人吧！如果她能说服他保密…… “我不会将遇见你的事说出去，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问题的话。”黄珏眉一挑，向她保证道。 “真的？”沈羽妍的双眼蓦地闪亮起来。 黄珏点点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名字了吧？” 沈羽妍看着他好一会儿，决定相信他，“我的名字是沈羽妍。” “沈……你是沈家千金？”黄珏不动声色地问。答案揭晓，她是“主子”，可是她的衣物…… “不，不，我不是千金小姐，我大姐沈佩欣才是千金小姐，我不是啦！” 沈羽妍猛摇头，赶紧纠正他的话。 她可没忘记大姐多年来的“教诲”，要她学习谦逊，虽是沈家人，却切切不可以千金小姐自居，以免惹人笑话，因为她根本不够资格。 黄珏愣了下，眼中泛起一丝兴味，“我不管你是不是千金小姐，你还是先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摸黑钻到黄府的园子来？” “你不知道吗？”沈羽妍不敢相信地指着面前那一大片“杂草”道：“这里有十种以上的香草，每一种都可以用来调制菜肴，那奇特的口感足以令人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她漾开笑容，继续解释道：“我大姐就特别喜欢吃我以这些香草调味做出来的菜呢！” “这些其貌不扬的杂草是香料，可以用来增添菜肴风味？”黄珏终于听懂她在说什么，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觉顿时涌了上来。 第三章 “对对对，香草的作用就是这样。”沈羽妍连连点头，一双大眼恳求地瞅着他，“我是因为有需要才跑来摘一些的，可不是在做什么坏事喔！”若非这个院落早已荒废，杳无人烟，她也没胆子擅闯。 “原来如此。”黄珏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不过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种有“香草”？”连他这个曾在幽香苑住了十三年的人都不知道呢！ “是香味引我过来的……”沈羽妍瞥他一眼，见他没有责怪的表情才继续说下去，“因为我一直买不到这种异国香草，所以——” “等等！”黄珏倏地打断她，“你说这些“草”都是异国的植物？” “是啊！”沈羽妍老实地点头，“我娘教我烹饪时曾给我一本书，上头记载着西域盛产的香草和观赏植物的资料，包括植物特性、形状，以及香味的描述，有文有图，可我读了之后却一直没机会亲眼目睹，直到两年前某一天，我在墙那头弄东西时被奇特的香味吸引过来，才发现这些书上记载的珍贵香草。” 黄珏凝视她坦白的小脸，心中因她所言掀起波涛。 这些异国植物若不是他已逝的母亲所种，就是黄彦城当初在热恋期间为讨好母亲而找人栽植的。 “你很喜欢做菜吗？所以才会费心钻研这些香料的特性？”黄珏问道。 沈羽妍一怔。咦？从没有人这么问过她耶！ 她微歪着头颅想了想才点头，“应该是吧！大姐喜欢吃我做的菜，而且每回做的她都吃不完，我娘也就有机会吃到，所以我应该算是喜欢做菜的。” 她心眼单纯，说话老实，浑然不觉自己泄漏了什么讯息。 黄珏看着她不以为苦的表情，脑海中已能勾勒出她日常的生活。 听她所言，那个“大姐”根本是将她当成奴隶来使唤，而她竟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来，她八成也是某个不受宠的妾室所生之女，境遇就如同他过去待在黄府时一般。 “所以，为了做好菜你才不时爬狗洞过来摘香草……”黄珏喃喃自语。 “对啊！”以为他是在问自己问题，沈羽妍用力地点头应声，“我本来想自己种种看，说不定就不用老是偷溜过来，可是……”她不好意思地憨笑，吐吐舌头，“我大概比较笨吧，一直没有成功，所以只好不时冒险溜过来摘了。 你不知道，我才来过几次后就听见有关这里的流言，吓得我差点不敢再来，还好之后硬着头皮过来时都没有看见怪东西，我才安下心，一有需要就跑过来。” “什么流言？”黄珏抓住她话里的重点问道。 “流言？”沈羽妍愣了下，隔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喔，就是有一次我在厨房做菜时，无意间听到几个厨娘在讨论，说黄府有个荒废的园子……呃，不、不太干净……”她吞吞吐吐地说出最后几个字。 “不太干净？”黄珏挑高眉。她说的“不太干净”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你听不懂哦？”沈羽妍眨眨眼，决定再说清楚点，“那个“不太干净”的意思就是这里……呃，闹、闹鬼啦！” “闹鬼？！”扬了扬眉，黄珏的神色变得有些诡异，“你没弄错吧？” “其实我也觉得他们弄错了！”沈羽妍用力点头，语气颇为赞同，“我偷跑过来摘香草不知有多少次了，除了刚才被你吓到之外，这里一直很平静，什么事也没有。” 黄珏玩味地睇着她，“所以你并不相信那些流言？” 沈羽妍马上摇头，“是不怎么相信。可是他们说得活灵活现的，什么有人看见院子里有奇怪的白影来回移动，身旁还跟着跳来跳去的鬼火……不过，他们说的这些情形我都没见过。”还好她没见过，否则早就不敢摸黑溜过来了！ 黄珏听完流言的内容，总觉得她描述的情景有种熟悉感……他脑中灵光一闪，迅速朝她身上看了过去。 明明是蓝色，却已经洗到泛白的衣裳…… 他的目光再往下移，落在方才被她搁在地上的小灯笼，蓦地失笑。 黄府下人看到的白色影子和跳动的鬼火，该不会根本就是她吧？沈羽妍看着他的笑容，纳闷地问道：“我说了什么话这么好笑啊？”她明明在说幽香苑闹鬼的事，这种严肃的话题很好笑吗？ “我不能笑吗？”黄珏反问，笑意加深。 沈羽妍赶紧摇头，“当然不是，我又没这么说，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呢！”看到他的笑容，她的胸口就热热的，还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奇怪，是生病了吗？看来他还是少笑点比较好，免得害她生病。 “多谢你的夸赞。”黄珏强忍下不屑嗤哼的冲动，迅速转移话题，“你今天跑来摘香车也是为了做菜吗？” “对啊！昨天大姐说想吃我上回做的鸡汤细面，那是用青罗草的汁液混入面粉内揉制成细面，偏偏我手边的青罗草用完了，所以才溜过来……”沈羽妍边说边由口袋掏出方才摘的香草举到他面前，“喏，这就是青罗草，待会儿我会用这……”她蓦地噤声，抬头瞥了眼天色，倒抽一口凉气，“糟了，我忘了时间了！娘还没用早膳，等一下还得到厨房做面……我得快点……”她立即转身朝墙垣方向跑去。 黄珏挑眉，看着连招呼也忘了打便仓卒离开的娇小人儿，心中突地升起一丝不满，他疾步向前赶上她，伸手将她抓了过来。 沈羽妍轻啊一声，本能地挣扎起来，“别拉我呀，我还有事要做……” 黄珏握住她小小的肩头，徐徐说道：“我会让你走，不过在你离开前，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先谈谈让我三缄其口的代价？” 沈羽妍蓦地瞪大眼，看着他盈满邪气的浅褐色眸子，无措地反问：“什、什么代价？” “我是个生意人，从来下做亏本的事。”黄珏慢慢勾出一个邪气又霸道的笑容，“要我守密，只需你付出一个很小很小的代价。” 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被女人这么忽视过吧！前一刻她才死命盯着他看，口口声声称让他的长相，说他的笑容有多么好看，可是下一刻却立即忘了他的存在，一心只记挂着其他人其他事，令他十分不是滋味。 不管她是反应迟钝还是怎地，反正他就是很不爽被她如此轻忽，所以决定要给她一个再也不敢忽视他的“教训”！ “什么很小的代价啊？”沈羽妍呆呆地看着他，没有留意到他逐渐俯低的脸庞，心中只想把话问清楚，“你到底——唔！” 黄珏用力封住她的小嘴，舌头也强硬地探入她口中。 沈羽妍被他的行为吓傻了，瞠大的双眼满是疑惑与震惊。 她的无措、僵硬，以及不知如何反应，在在助长了他放浪的侵略，炙热的舌头在她嘴里恣意翻搅，很快就发现她的味道极为甜美，十分对他的胃口…… 直到惊觉体内的欲兽即将破柙而出，他才迅速抽离她诱人的双唇，来不及平复气息的胸膛仍起伏不定，仿若克制不住内心因她而起的震撼情绪。 沈羽妍缓缓睁开眼，随即对上他深浓的眸光，她心中一凛，这才醒悟自己被人“欺陵”的事实。 她顿时陷入惊慌失措的状态，“你、你为什么……” 天哪！娘一再交代她，切切不可与男人有肌肤之亲，因为那是极度不合礼教的行为，而她虽非出于自愿，却连一声拒绝也没有，任他做出那种事……这可真是糟糕透顶了！ 看她惊慌得连句话都说不完整，黄珏忍不住笑道：“别这么紧张，难道你不觉得方才的感受十分舒服？”他的语气自信又霸道，压根不容人反驳。 沈羽妍身子一震，瞪大了眼。“你……你……” 她猛地由他怀中挣脱，飞也似地奔到墙边树丛，觑准方位钻了进去，一下子便消失了踪影。 反应不及的黄珏眼睁睁看着她逃开，先是一愣，然后唇角慢慢勾起，低低的笑了起来。 呵呵，她跑得可真快哪，仿佛见鬼似地，这还是他生平头一回用亲吻吓跑女人呢！ 女人之于他一向是垂手可得，他从不压抑自己的欲望，只是在未摸清对方底细前，他绝不会失了防备心恣意妄为。 想不到……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沈羽妍却让他破了例！还好他及时警觉压下勃发的欲望，没有做出日后或许会后悔的事，除此之外，他也无意在旁人的注视下行事…… 黄珏眸光一闪，扬声道：“看够戏了吗？还不给我出来！” 一道人影旋即由不远处的大树后方转出，朝他恭身行礼，“黄护卫。” “你不在床上睡觉，跑到庭院来监视我做什么？”黄珏哼笑。 “对不起，黄护卫，昨晚轮到属下守夜，绝非故意窃听你与那位姑娘的谈话。”岑伦语气恭谨地解释。 黄珏挑了下眉，戏谵道：“黄府都还未利用完我呢，目前我怎会有危险？” “属不只是尽自己的职责。”岑伦一本正经地回道。 “好吧！”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随从，黄珏忽地勾起唇角，“那么你就尽责的去通知我们垣日堡在京城的探子，要他们将沈府各个成员的现况调查清楚，呈报给我。” 先前虽然知道沈大浩与黄彦城的交情，可除了两人在公事上的牵扯之外，他并没有兴趣多了解沈家其他成员，直到今天意外认识了沈羽妍，才引发出他对沈家的好奇。 “是。”岑伦点头。 “还有，我现不要进房小睡，未起来前不准任何人打扰我。”交代完，黄珏转身朝寝房而去，唇边勾着一抹淡笑。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黄府众人磨蹭了好几天，终于“婉转”地向黄珏提出要求—— “要我为黄记商行审查帐目？”黄珏挑眉，唇角噙笑地看着这群终于露出真面目的“亲人”。 “是啊，珏儿。”黄彦城表情平和，用隐含命令的口吻道：“因为黄记总行的帐目似乎有点问题，你就替为父的仔细看一看吧！” 帐目其实没有问题，他只不过想借此让黄珏“主动发现”黄府的危机，等黄珏提出后，他便可名正言顺地要求黄珏帮忙处理，这么一来，黄珏也就不会察觉他们积极找他回来的真正目的了。 黄珏面露狐疑，“黄记商行为黄家祖业，帐目上的问题应该现任主事者最为清楚，怎会找我这个才由外地回来，完全不清楚状况的人查帐呢？” “呃……”见他有意推辞，黄彦城心中一急，迅速解释道：“其实帐目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可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偏偏又查不出来！珏儿，你在商场上名声卓绝，能力自然比为父的高出许多，恰好现下你人在黄府，所以为父的才想教你看看，确定一不是否真有问题？” “原来如此。”黄珏点点头，目光投向黄天骏，“大哥在商场多年，难道也查不出来？” “我确实查不出来。”黄天骏迫于无奈，只得对他承认自己能力不是，内心却咒骂不已。 “真的？”黄珏一脸讶异，目光再转向黄天林，“那二哥呢？” 黄天林忙不迭摇头，哪敢有二话，不过心中同样咒骂连连，气恼父亲竟以这种贬低自己的方式来说服黄珏，黄珏看着他们，似笑非笑，“既然大家这么抬举，我不献丑好像也不行了。” 黄彦城脸上现出喜色，“你答应了？！” 黄珏淡然应道：“既然父亲对珏儿如此有信心，珏儿又怎敢说不呢？” “那好，待会儿你便随我上书房去，我也好将帐册交给你。”黄彦城打铁趁热。 黄珏勾起唇角，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可以。” 黄彦城见他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喜悦之情顿时褪去一半，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厅外传来奴仆通报的声音。 “老爷，沈老爷和沈大小姐来了。” 来得正是时候！黄彦城眼睛一亮，扬声道：“快请。”他转向黄珏，“珏儿，沈老爷与我有十几二十年的交情，你抵达家门那日，他一直没机会同你详谈，所以我今日特地邀他前来，想说同为商场中人，你们可先认识、熟悉一下。” 黄珏剑眉挑了起来，唇角逸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讽笑，“敢问父亲，这位沈老爷是京城那家大商行的老板呢？” “不是大商行，沈府——” “沈府祖传家业为古董玉器的买卖，沈某在京城内外虽拥有多家商行，可怎么也比不上垣日堡的事业版图那般显赫辽阔。”沈大浩带笑的嗓音随着他的脚步传入厅中，身后跟着一脸不情愿的沈佩欣。 有客来访，众人皆由椅上站起相迎，黄彦城笑道：“大浩，你来了，快快请坐……啊！佩欣侄女也来了，正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另一个多年不曾返家的儿子。”他回头示意黄珏过来，“来，珏儿，这位是沈老爷，你先前已见过的，至于佩欣，她可是沈家最美、最善解人意，也最得宠的千金。” “幸会了，沈老爷、沈小姐。”黄珏微微颔首，眼神淡淡透着距离。 被父亲硬押来黄府的沈佩欣早在踏人大厅时，一眼就迷上黄珏那明显带着异国血统的外貌。 真没想到她心目中可怕的“黄修罗”竟如此俊逸，那完美的五官宛如凿刻出来似的极富男人味，飞扬的剑眉下一双浅褐色眼瞳仿佛能看透人心，一与之接触便令她小鹿乱撞，心摇意动。 如此清俊卓绝＿的人品根本与那可怕的外号不搭调，也只有这般出色耀眼的男人才配得上她！沈佩欣暗忖。 她低垂螓首，优雅地福了福身，“佩欣见过珏公子。” 黄珏颔首回应，唇边勾出淡笑，深邃眼底闪过一抹讽刺。 想来这个沈佩欣就是黄、沈两家打算“塞”给他的婚配对象了。 她长得的确够艳，够美，高姚健美的身段配上恰到好处的扭腰摆臀，散发出一股成熟诱人的风情。 不过，这般风情看在他眼里，只觉得过于矫揉造作，无法接受。 往昔若是碰上这种女人，他不会介意同她玩玩，只是眼前这个却不行，他可不想一个不小心，后半辈子便得跟这个虚荣短视的女人绑在一起！ 黄彦城见到两人互看的模样，以为他们对彼此皆有意，心中窃喜之余，嘴上亦不忘热络地招呼来客。 待众人就坐，黄彦城随即道：“珏儿，佩欣可是为父看着长大的，这个姑娘不仅人美，品德佳，举凡女子该会的事无一不精，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 “是啊，贤侄。”沈大浩笑着接口，“我这个女儿很是懂礼，一听到她黄伯父多年未归的儿子返家，原本打算亲自下厨为贤侄接风呢，不过被我阻止了，我想贤侄闯荡大江南北，尝过的佳肴名菜不知凡几，佩欣那几味粗劣菜肴怎上得了台面呢？不过徒惹笑话罢了！” “沈伯父多虑了。”黄珏勾勾嘴角，淡然道：“其实家常小菜才合小侄的胃口，若有机会品尝佩欣小姐的手艺，那可是小侄的荣幸了。”瞥见沈佩欣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在，他内心暗笑，十分肯定这位千金小姐什么都做不出来。 “那有什么问题！”沈大浩笑呵呵地答应。 黄珏终究也是个男人，无法抵挡佩欣的美貌，只要女儿加把劲让黄珏同意这桩婚事，那么要他出手拯救黄、沈两家的生意就不成问题了！ 黄珏淡淡勾起笑容，“那就先谢过佩欣小姐了。” 这些自大的家伙还真是把他看扁了，竟然以为他会轻易被女色迷惑，任由他们摆布？看来“黄修罗”的名声对他们根本没有影响力，他们犹是将他当成十几年前那个懦弱，心软的“珏儿”！ 黄珏垂下眼睫，眸中掠过森然光芒。或许，该是让他们“惊奇”的时候了！ 第四章 破晓时分，仿佛被什么惊动到，黄珏突然由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在床上睁眼半晌，侧耳倾听，四下仍是一片寂然。 失了睡意的他由床上起身，随手抓来衣物穿上后便离开寝房，走到小楼外的前廊站定，双眸先仰望一下微微泛白的天色，再看向前方已整理妥当的园子，眉心不觉一皱。 将蔓生的杂草全部除去后，这个园子变得十分空洞。疏于照顾的乾枯丛木环着小小的荷花池，黝暗不见底的池子如同一潭死水般了无生机…… 眼前的颓败景象正呼应着黄府的现况。外人看黄府依旧风光，谁知道里头早已腐烂不堪！ 黄珏撇撇嘴，没兴趣再多看一眼荒凉的园子，转身朝小楼后方而去。 在他的命令下，这后边的园子没有做任何更动清理，仍是维持着原本“杂草”丛生的景象。 或许他是不想让那个三不五时溜过来摘香草的小女人失望而归吧！尤其是透过垣日堡的探子得知她在沈家的处境之后…… 脑中才思忖着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心慈，已然踏入后院的黄珏随即瞥见一簇鬼火……是一个灯笼在树丛间摇晃，乍看之下确实有种诡异的视觉感。 看样子那个小女人又偷溜过来了。 若不是他已交代两名随从禁止闲杂人等随意进出，这妮子当真以为她可以肆元忌惮地偷溜过来摘香草永远不被人发觉吗？ 他是不是该好心地“教诲”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女人，让她了解何谓“危机意识”？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奇怪……我明明记得是在这里啊，怎么会没有？难道我记错了……这里也没有……”沈羽妍咕哝着，借由小灯箩微弱的光线在草丛间仔细搜寻。 找着找着，一只强壮的手臂突然打侧边伸过来，一把勾住她的腰肢…… 沈羽妍完全无法应付他缠绵挑逗的唇舌，脑子逐渐昏乱，体内更是传来一阵阵令人无措的陌生感觉。 直到理智的声音再一次跳出来提醒，黄珏才勉强放开她的唇，没让体内叫嚣的欲火“恶化”下去。 他的大手托住她的下颚，深浓的目光细细审视她泛红的小脸，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称不上国色天香的小妮子竟然能够引发他如此强烈的渴望引他并非情窦初开的小毛头，从商多年以来，见过的美女不知凡几，为何竟会对一个不算美的“小女孩”动了欲念？ 在黄珏打量她的同时，沈羽妍终于也镇定下来，恢复理智之后，她心中首先浮现的并非对他轻薄行为的气愤，而是不解。 “你为什么又对我做出这种事？你不知道这很不符合礼教吗？”她的语气十分困惑，眼底更是充满疑问。 上回发生同样的事情，她又羞又骇，回去之后想了又想，怎么也弄不懂他为什么要以“欺陵”她作为守密的代价？尤其在发现自己竟然也不讨厌他的行为之后，她更是不敢拿这个问题去问娘亲，只得闷在心里发慌。 黄珏挑眉看着她傻愣愣又可爱的模样，戏谴问道：“我怎样不合礼教了？” “呃，男女授受不亲，你……”沈羽妍迟疑地回答，目光与他深邃的眼眸对视，原本已怦怦直跳的心儿越发不受控制。 “这句话对我来说没有意义！”语气霸道地打断她未竟之言潢珏撇了撇嘴角，“只要我想做的事，谁也别想干涉，更无权制约我！” 听见他放肆不羁的话，沈羽妍忍不住瞠大双眼，流露出埋怨的神色。原来这个人根本不守礼教、为所欲为，她方才的问话形同废话！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的话吓傻了？”黄珏俯头审视怀中呆怔的人儿，一只手指划过她绋红的粉颊。 “呃！”颊上传来的搔痒感让沈羽妍猛地回神，一拾眼便发现他那带着霸气的俊逸脸庞几乎已快贴上她的脸……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还被他环抱着！ 她的小脸涨得更红，又羞又惊地挣扎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快放开我……” 黄珏挑了挑眉，直接拒绝她的要求，“不放。” 她的身躯抱起来十分舒服，柔软的曲线与他的怀抱契合无比，让他暂时还不打算放开。 沈羽妍忍不住大喊，“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不对的！你本来就不能这么抱着我呀！”她的粉颊又红又烫，心脏狂跳不已，不明白他到底想怎样？！ 黄珏对她的惊呼声充耳不闻，低低笑道：“这是你第二次被我逮到偷溜过来这里，上回的“代价”你没忘记吧？不晓得这回你打算怎么封住我的嘴呢？” 闻言，沈羽妍大眼圆睁，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 “我……我上回已经将我溜到黄府的目的跟你解释清楚了，难道你不能通融一下假装没看见我，让我摘完香草就回去……”她愈说愈觉得哀怨，忍不住咕哝道：“还真以为我很喜欢摸黑溜到这里来吗？若不是有需要，谁想到这黑蒙蒙的园子来啊……” 其实她的胆子一点也不大，每回偷溜过来前都得鼓足了勇气，做好心理准备才敢行动。 一听便明白她的意思，黄珏眼底掠过一丝莞尔，嘴上却仍说出带有警告意味的话语，三天前是我住在这儿，才没追究你的行为。万一是被巡逻的家丁发现，恐怕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当成贼子乱棒齐下地打个半死！，， 她身躯猛然一震，怯怯地问道：“那……你是打算将我偷溜过来的事告诉黄府的人吗？” 黄珏语气悠哉地反问：“你看我抱着你的样子，像是打算去告密吗？” 沈羽妍心中一紧，愣愣地瞧着他，“我……我不明白……” 黄珏低笑，“我的意思是，我都已经再一次向你索取“代价”了，自然就得替你守密。你说是不是？” 沈羽妍怔怔望着他，好一会儿才会意过来，小脸顿时爆出红晕，气呼呼地叫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你这么抱着我是很不妥当的！你是男人，可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我不一样，我是女——” “这里又没有旁人在场！”一句话压过她的声音，黄珏被她气急败坏又义正词严的模样逗笑，“你这小东西可真是逗趣！” 逗趣？沈羽妍瞠目回视，一脸莫名其妙。 看到她娇憨可爱的模样，黄珏心中一荡，忍不住又低头封住她的小嘴。 “晤……”他怎么又来了！ 沈羽妍因他突如其来的攻势傻住，无法反应，等到想要反抗时，却又已经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全身发软，使不出半点力气。 黄珏一再**她柔软甜美的小嘴，舌尖探人她的口中翻搅作乱，过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咱们就先进行到这里吧！”他盯视沈羽妍红艳的粉颊，声音粗嗄地说。 若不是身在户外，他恐怕已经将这妮子压在身下，一逞欲念了。 沈羽妍低喘着，有些惊吓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眼睫眨了又眨，只感觉到心跳得好快，全身也热得要命，若不是还被他抱着，她的双腿早就撑不住身子瘫软在地了。 黄珏突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现下“代价”已索讨完毕，我想知道这回你又是缺了哪一味香料才摸黑溜过来？” “嗄？”话题转变得太快，让沈羽妍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大眼眨了又眨才讷讷回应道：“是……是馥桂叶的嫩芽，用来炖羊肉的……” “你懂得的菜式还真多！三天两头弄这么复杂的菜不累吗？”黄珏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 “大姐想吃嘛！”沈羽妍应道，语气透出一丝疑惑，“也不知怎地，这阵子大姐指定的菜式都比较特别，几乎每道菜都需要使用到这里的香草调味……” 黄珏听见她的嘟囔，眸光倏地闪动，“说说看你这几天都做了什么菜？” 沈羽妍奇怪地看他一眼，但仍乖乖回答，“昨天我做了“什锦银杏羹”和“荷叶素包”……”她边说边想，“前天是“水晶丸子”加“燕窝白耳粥”，大前天嘛……是“九阳炖肉”和“如意春卷”，至于大大前天……思，我想想看……” “可以了，我明白了。”黄珏摆了摆手，眼中升起恍悟之色。 原来这几天沈佩欣端上门来自称“献丑”的佳肴，根本全是他怀中这个小东西做出来的！ 他在心中嗤哼一声。早就猜到那个千金大小姐什么也不会，不过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将别人辛苦的成果据为已有，她的脸皮也真是够厚了！ 那些菜肴味道之美，连嘴刁的黄家人也赞不绝口，他当然不相信骄纵的沈佩欣有这种厨艺，本来已准备打听清楚这些佳肴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待京城的事务一了，便要将这位厨子挖角到垣日堡去，没想到竟然是她…… 沈羽妍见他若有所思，久久不语，想起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忍不住出声道：“呃，公子……”伤脑筋，她还不知道他的姓名呢！ “嗯？”回过神的黄珏微扬眉稍，俯眼看她。 沈羽妍硬着头皮再次请求，“你可不可以放开我了？我们这、这样真的很不对……”还好四下无人，可是他再抱下去，万一被人瞧见就真的不好了！ 盯着她红晕未褪的小脸一会儿，黄珏终于松手放她自由，“好吧！我问你，你已经摘到馥桂叶了吗？” 一提到正事，沈羽妍立刻忘了其他，眉心轻蹙地摇摇头，小脸露出烦恼之色，“没有耶！刚才我在这边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才打算到另一头找找时就被你逮到了！”还差点被他的行为吓去半条命！ “刚才真的吓到你了？”黄珏莞尔，轻而易举猜中她没说出口的话。 沈羽妍微微瞪他一眼，却也不敢真的将抱怨说出口。 黄珏嘴角微勾，“不吓吓你，你怎会明白这样随意偷溜过来其实是很危险的？” 原来他是担心她的安危才故意吓她。沈羽妍感动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也是没办法嘛，大姐指名要做那些菜，我不能不来……” 黄珏定定瞧着她，忽然道：“天色差不多全亮了，我来帮你找吧！” “咦？你……你要帮我……”过度的惊讶让她结巴起来。 黄珏微微挑眉，故意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怎么会！”沈羽妍脱口而出，急急解释道：“多一个人帮忙就能快些找到馥桂叶，我怎么会不愿意？” 黄珏唇角一勾，“那还不走？当心再拖下去会误事。” 沈羽妍眨眨眼，立刻振作精神道：“好。”她四下张望，随后伸手指向右边，“我们先找那边吧！”她边说边走过去，“我先告诉你馥桂叶长得什么模样……” 黄珏缓步跟上，睇向她娇小背影的眼眸慢慢眯了起来。 只要一提起“正事”，这个小女人马上将他撇在一旁，这种态度让他十分不悦。此外，几回亲吻她所引发的强烈欲念也让他不得不正视她的影响力…… 看来是有必要先将她弄到身边来了！除了那极度合他胃口的厨艺之外，他还需要她来满足另一种欲望！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数天后，黄彦城终于对黄珏提出与沈家联姻的建议。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黄珏一口便答应了，不过却提出一个让人吃惊的条件。 为了顺利达成目的，黄彦城毫不犹豫地点头，迅速派人告知沈大浩。 “我不答应！” 沈府偏厅里，沈佩欣愤怒的尖叫夹杂着茶碗用力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佩欣……”沈大浩心疼地看着爱女气到扭曲的脸庞。真是没想到，黄珏竟然会提出这种条件！ 父亲的安慰声根本进不了沈佩欣耳中，她早已被黄府传来的消息气疯了！ “元配之女！黄珏指名要元配之女！为什么？！我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丑丫头？他竟敢提出这种条件来羞辱我！” 自那日对黄珏一见钟情后，她便下定决心要结成这门亲事，所以她放下身段，天天跑到黄府对他百般讨好，结果换来的却是他指名要元配之女！ 众人皆知，要与黄珏联姻的是她沈佩欣，可现下……他怎能如此羞辱她？！ 见女儿咒骂不休，皱着眉的沈大浩再次开口，“佩欣，你听爹说——” “说什么？！”沈佩欣怨恨的目光瞪了过去，“说黄珏看不上你国色天香的女儿，反倒指名要那个丑丫头的事？！” “佩欣，黄珏不是看不上你，他告诉黄家的人，因他是侍妾之子，所以不想要娶个同样是……呃，妾室生的女儿，所以……” “这是什么鬼理由！”沈佩欣用力跺脚，美目喷出怒火，“我不答应！如果黄珏不肯娶我，也绝不能便宜了那个丑丫头！去告诉黄家，联姻的提议作罢，教他们另找对象去吧！” 沈大浩露出为难之色，“不行啊！乖女儿，现下我们正需要黄珏帮忙稳定两家的生意，怎么能拒绝他的要求呢？倘若他一气之下撒手不管，那可不成！” 沈佩欣气得脸色青白交错，咬牙切齿，“我才不管那么多！我都还没嫁，羽妍那个死丫头也别想比我好过！” 见女儿气得厉害，沈大浩赶紧安抚道：“乖女儿，你先别气，黄珏虽然指名要“元配之女”，可没说要马上成亲啊！他只要求沈家的“元配之女”先住进黄府与他相处一阵子，至于成婚的日子他连提都没提，可见他虽然有这种奇怪的坚持，却没打算太快成亲，你还是有机会的。” “是这样吗？”沈佩欣一听，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放缓了脸色，眼中进出一丝阴森，“如果黄珏没有答应马上成亲，那还有救。” “你的意思是……”沈大浩不解地看着突然间又自信满满的女儿。 “爹，就将羽妍那丑丫头送过去给黄珏当“丫鬟”。”沈佩欣撇撇红唇，眸中漾着算计之色，“黄珏并非瞎子，自然看得出那丑丫头的容貌与我相差十万八千里！等过几天之后，我再上黄府让他做个比较，届时优劣分明，他就不会再坚持原先的想法了！” 沈大浩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点头同意。 基本上只要能让黄珏伸出援手，由哪个女儿和黄珏成亲他都无所谓，偏偏他最宠爱的佩欣看上了黄珏，那么他这个做爹的当然得尽力促成罗！ 见父亲赞同她的意见，沈佩欣又道：“既然爹同意了，就尽快把那个丫头送过去黄府吧！”她露出鄙夷的嘲笑，“也好让黄珏看看他坚持要的“元配之女”长得是啥模样！” 和她的花容月貌相比，沈羽妍不过是路边的一株杂草，就让那丑丫丫头过去尝尝被人嫌弃的滋味吧！呵呵…… 第五章 沈羽妍才被通知得到黄府去服侍一个可以左右沈家事业前途的人，隔没多久便被“押送”到隔壁去了。 在她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前，黄府的下人已将她带到…… “幽香苑？”沈羽妍看着月洞门上的字喃喃自语。奇怪？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该进去了，沈姑娘。”原已踏进苑里的黄府总管眼神带着一丝不悦，折返催促停步不前的沈羽妍。 “喔！”沈羽妍猛地回神，歉然一笑，“对不起，我一时失神了。” “珏少爷不喜欢等人的，还请沈姑娘加快脚步。”见到她憨厚的笑脸，黄府总管不客气地提醒。 “好的、好的。”沈羽妍连连点头，很听话地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心中茫然不解，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她，她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呀？ 黄府总管领着她走到小楼前，停下脚步道：“珏少爷正在厅里等着，你自个儿进去见他吧！”话一说完，他立即转身离开，片刻也不逗留。 看着他迅速远去的背影，沈羽妍愣了好半晌，尚未想到要举手敲门前，厅里已先传出一道男性嗓音。 “净杵在外头做什么？还不快点进来！” 咦？沈羽妍惊讶得睁大眼睛。这个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啊！ 她心中泛着疑惑，听命地推开厅门踏了进去，目光一落向椅子上的男人，随即脱口惊呼，“怎么是你？！” 黄珏轻扬眉稍，嘴角微勾，“这么惊讶看到我？” 大眼转了转，沈羽妍疑惑的视线再度落向他，“你就是珏少爷？” 俊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黄珏颔首道：“我是黄珏，黄老爷离家十多年的不肖子。” 脑中一片轰然，沈羽妍眼睛瞪得更大，“你……不是黄家的客人？”难不成之前她全想错了？！ 瞧她一副被雷劈中似的震惊表情，黄珏心中不觉莞尔，他摇摇，头，平淡地回应：“不是。” 听见他的回答，沈羽妍不禁垮下肩，小脸懊恼地皱了起来，“我娘常说我个性直，太容易相信别人，其实她根本说错了，我不是直，我是呆！竟然笨到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把不认识的人当成好人……” 她很想遵照娘亲的叮嘱，别太轻易相信别人，可是这个黄珏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坏人嘛！何况那天他还花了好多工夫帮她找馥桂叶……她怎么会知道他竟然是黄府的主子之一呢？ 沈羽妍东想西想，一会儿自怨自艾，一会儿又努力为自己先前的行为找借口脱罪，脑子里忙得不可开交。 黄珏盯着她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突地出声命令，“过来！” 光是看她现下的表情，他就确定自己的决定没错。这些日子里，天天面对那些心怀诡计的“亲人”，他实在厌烦透了，能有个“清新有趣”的对象来调剂一下情绪还真不错。 听见他的声音，沈羽妍猛地回神，不加思索地走了过去。 待她来到自己跟前，黄珏伸手抚了抚她柔嫩的脸颊，开口问道：“沈家要你过来这里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沈羽妍仰起小脸，与他深邃的双眼对视，心头猛地狂跳起来，好半晌才讷讷出声，“我爹派人告诉我，要我到黄府来伺候一个对沈家事业有极大影响力的人……” 眸中掠过一道异采，黄珏又问：“你可懂得他们要你来伺候我什么？” 他早已料到沈家绝不会将他的“指定条件”跟她说清楚，他们根本还未放弃将沈佩欣塞给他的打算！ 哼！没有人可以耍弄他黄修罗，即使是“试图”也不行！一抹戾冷之色闪过黄珏眼底。 “伺候你什么？”沈羽妍眨了眨眼，思索一下才以猜测的口气反问：“是不是像服侍我大姐那样呢？” “你平日都替你大姐做些什么？”黄珏微眯眼，好整以暇地问道。 “嗯……就是替大姐做她喜欢吃的菜，偶尔替她在手帕、袖口、裙脚绣些花样，有时还得画几张画，或是躲在假山后面弹琴……”她掰着手指，老老实实地细数。 黄珏愈听眉毛挑得愈高，倏地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 看来沈佩欣果真是个草包，什么都不会，偏偏还喜欢假装自己什么都会！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只要专心伺候我，其他什么事也别管，更不准去伺候别人，知道吗？”他睇着她下命令。 沈羽妍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原来你就是那个对沈家事业有很大影响力的人？！” 黄珏瞅着她道：“可以这么说。” 她眼中透出更深的疑惑，实在不明白凭他一人之力，能怎么影响沈家的前途？不过爹都这么交代了，她自然得遵从父命。 “那我是不是就像服侍大姐一样，要替你做菜、绣……”呃，这么做好像有些奇怪耶！沈羽眨眨眼，说不下去。 黄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摇摇头道：“不只这些。” “不只这些？”沈羽困惑地问：“那我还要做什么？” 黄珏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笑容，“要你来伺候我，指的可是“全程”伺候，由早至晚！早晨服侍我梳洗更衣，下厨做菜后服侍我用膳，当我有事外出你得随行，夜来再上床替我暖被！” 嗄？！ 她听得很清楚，他的意思就是要她做一名尽责的婢女嘛！不过…… “虽然初春的夜里凉了些，可你一个大男人，真的需要婢女先上床为你把被褥暖热吗？”沈羽妍忍不住问出口。 黄珏倏地睁大眼，差点被她这番话逗得笑了出来。啧啧啧，她的“理解力”可真是令人哑口无言啊！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他的眼中燃起一簇火焰。 沈羽妍满脸疑惑，“装傻？装什么傻？”还有，他为什么要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她？害她突然觉得好热…… “当男人说出“暖被”二字时，指的并不是要人先将被褥暖热。”黄珏盯着她不自在的表情，缓缓说道。 “不是吗？”沈羽妍露出诧异之色，“那是什么意思？” 就等你问了！ 眸中火焰倏地窜高，黄珏唇边勾出邪气弧度，“你真的想知道吗？”他徐徐引诱，张开欲望之网。 沈羽妍浑然不觉自己将踏进陷阱，点点头虚心求教，“嗯。” 黄珏邪恶的笑容更深，伸手将她慢慢拉近自己，“这两个字光说没用，得亲身示范才比较容易了解。” 亲身示范？什么意思呀？！ 沈羽妍一头雾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俊脸愈来愈靠近，直到他灼烫的双唇突然贴上她的！ “唔——”他怎么又来了！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她瞪大的眼眸带点儿惊吓，但依然澄净如清泉，让黄珏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欺侮她的恶徒。他轻哼一声，大手滑上她的眼前，令她合上眼，另一只大手压在她脑后，灼烫的舌用力撬开檀口，探进去勾住丁香小舌不断纠缠…… 第六章 沈羽妍一进幽香苑便被黄珏锁在寝房里，直至隔天才放她出来的事实，不到一天就已传遍黄府上下。 当她第一次踏进黄府的厨房时，众人都以异样的目光看着她，不过由于她身分特殊，即使流言满天飞，下人毕竟还是有所顾忌，没敢对她说出什么不敬的话，只是对她的态度不太好，甚至有些冷淡轻蔑。 之后，因为她每日都会上厨房做菜，管事的索性划出一方区域给她专用，摆明了河水下犯井水的立场。 沈羽妍对这些倒是浑然不觉，毕竟黄府下人的态度与她在沈家所面对的情况也没多大差别，她早已视若平常，不以为意了。 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思全都集中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根本没注意到黄府众人加诸于她的一切，他们算是白费心思了！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这日，沈羽妍待在厨房，一边留意炉上炖着的鸡汤，一边在她专用的台子前做面。由于不会有人“打扰”，才工作没多久，她的脑中不由自主又想起自己被送来黄府后发生的种种。 在黄珏对她做了“那件事”之后，她就住进幽香苑里，成了白日为仆，夜来暖床，服侍他生活起居的丫鬟。 一开始她心底实在无法接受这种不合礼教的行为，可是很矛盾的，却又一点也不讨厌他的“胆大妄为”…… 她思前想后，慢慢了悟自己其实无法有怨言，只能以平常心来面对亲爹将她“送”给别人为奴的事实。 她能这么快“认命”，追根究柢全是因为当黄珏对她做了那件事，她却没有太过挣扎时，她才猛然发觉自己其实是喜欢他的，所以才会毫无抗拒地接受他不合礼教的行为。 领悟这个事实后，她也就能平静地待在黄府，尽她应尽的职责，还好黄珏对她很不错，甚至不怪罪她由后院墙洞偷溜回沈府探望娘亲的行为。 她的个性很单纯，对于喜欢的人只晓得专心去喜欢对方，其他的旁枝末节都不在考虑范围内。所以，既然已明白自己喜欢黄珏，就不会再抗拒他愉矩的行为。 也是因为和他有了“关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喜欢黄珏。仔细想想，她应该是第一眼看见他时便喜欢上他了，只是一直没有领悟罢了。 现下，她只想和他在一起，能多相处一日是一日。她不去思索两人是否有未来，也没有太多心思计较什么，只清楚自己的心已然遗落在他身上……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思及此，沈羽妍唇边不由得泛起一丝眷恋笑意。 “沈姑娘，你做的是什么东西啊？颜色绿黄、绿黄的，好奇怪哪！”一个女性嗓音突然由沈羽妍左后方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沈羽妍回头，便见到一位约莫二十几岁、做丫鬟打扮的女子好奇地看着她才揉好的面团。 “你……” “我叫延芬，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团东西到底是什么？看起来明明是面团，怎会是这种颜色？”延芬瞄着台子上的东西，不客气地再问。 烦死了，她真不明白大夫人在想什么？竟然要她到厨房和这丫头攀交情！ 见对方神色不善，沈羽妍赶忙解释，“喔，我在面粉里加了香草，才会变成这种颜色。” “香草？”延芬皱眉。那是什么玩意？ “就是可以添加香味的植物，将之揉入面团，制成面条与鸡汤同煮——一“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在问你做菜的方法。”延芬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解说，“你做这菜是要给珏少爷吃的吧？” 沈羽妍点头，“对啊，这鸡汤细面的确是做给珏……珏少爷食用的。” 延芬脸上露出不解之色，“珏少爷很挑食吗？否则为何不吃大厨做的菜？” 不过说也奇怪，这种用来“暖床”的女人竟然懂得做菜！若不是大夫人交代，凭她延芬在下人间的地位，才不屑与这种女人打交道呢！思及此，延芬眉眼间隐约透出轻蔑。 “呃……”沈羽妍被她问倒了，大眼眨了眨，踌躇一会儿才歉然回道：“我也不太清楚珏少爷挑不挑食，只是因为他下了命令，我才来厨房做菜。” 真是笨！都睡在一起好些天了，还弄不清楚枕边人的习性。“算了！我还有事要做，改日再来问你吧。”延芬没耐心再和她周旋下去，说完话转身就走。原 “呃……”沈羽妍愣愣地看着她走远。跟这位延芬说了半天话，她还是没搞清楚两人究竟在“讨论”什么？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就在沈羽妍待在厨房忙着做菜同时，黄珏坐在幽香苑前厅，与跟他一同前来京城的随从岑伦和胡勒讨论公事。 “真是没想到，本来以为是经营不善加上天灾的影响，才会导致黄府陷入困境，一蹶不振，谁知道这些理由之外还得再加上一个“人祸”！”黄珏说话的语气透着些许惊异。 他原以为自己已将黄府的生意状况调查清楚，谁知道奉“长上”之命令仔细审查帐目后，竟然发现意外的结果！ 黄记商行的帐目被人用很高明的方法做了手脚。 由此可见，商行内部有人在暗中作祟，加速黄家衰败，而且此人的手法高明到连黄彦城这个老狐狸都没有察觉。 就不晓得黄记的货物接连几次在运送途中被劫，损失惨重，是不是也是内神通外鬼所致？！ “若不是黄护卫经验丰富，识破帐目中的玄机，咱们还真没办法立刻察觉有人这么怨恨“黄记”，决心要弄垮它！”岑伦摇着头接口，眼中浮现对黄珏的敬佩之意，以及发现此事的惊讶。 黄珏微勾唇角，“我也很吃惊，没想到这一查帐还真的查出问题来了。” “黄护卫已打算好不一步要怎么做吗？”一旁的胡勒跟着问道。 黄珏思索了一下方开口，“先揪出这个“内鬼”，但不加以点破。事情未了之前，或许还有需要这个人的地方。” “属下会尽快查清楚。”胡勒点头回答。 岑伦再问：“既已查了帐，自然不能推说什么都不知道，黄护卫要如何向黄府众人提出“建议”呢？”总不能真的出手帮忙吧！ 黄珏勾出蕴涵深意的笑容，“目前黄记商行是很危险，但不代表已达到倒闭的阶段，还可以再拖上一段日子。既然如此，我的“建议”就等过一阵子再说吧！岑伦，这段时间你多花点工夫打探，找出足以让黄记一击倒地的方式。” 岑伦点头，“我知道了，我会仔细找出来的。” 交代完公事，黄珏转而问起另外一事，“胡勒，这阵子我那些“亲人”有什么动静吗？” 胡勒最擅长“壁虎”工作，可以隐在角落让人察觉不到，着实探得不少黄府的秘辛及各种闲言闲语。 “不外乎是讨论如何让黄护卫“就范”的方式，还有，他们根本没放弃要黄护卫和沈佩欣成亲的打算。”胡勒摇摇头，对这些不知死活的人嗤之以鼻。 黄珏眼底闪过阴沉之色，唇角忽地勾起冷笑，“黄府众人最大的错误就是小看了我，以为表现出虚伪的“亲情”便能软化我，让我任他们摆布！” 早已料到他们不会放弃操控他的婚事，所以他才会在妍儿来到黄府的第一天便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也好让那些人有所忌惮，不敢三天两头上门烦他。 当然，他也不能否认，除了想堵他们的嘴之外，他对沈羽妍的欲望其实也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黄府的人表面上对咱们礼遇有加，客客气气的，其实心中想的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满肚子坏水，让人十分失望。”胡勒忍不住感叹出声。 没有去“偷听”消息前，他还以为黄护卫的兄长与黄护卫本人的个性多少有点相像，谁知不然，根本是天差地远，云泥之别！有时他忍不住会猜想，黄护卫真的是那个老狐狸黄彦城的亲生儿子吗？会不会搞错了？ “更别提他们嘴上不说，可看着咱们的目光……啧！好似咱们这些混了外族血统的人是低三下四之辈，抑或十恶不赦的匪徒，真是让人不舒服！”岑伦也跟着发起牢骚。 豪门大户不仅亲情淡薄，连歧视心态也很严重，依他多年所见，又以黄府这一家人最是厉害，让人无法忍受！ 黄珏笑了起来，看着两名跟随他多年、皆具有外族血统的左右手发起牢骚的有趣模样。 岑伦与胡勒成为他的随从纯属巧合，并非特意挑选，可是黄府众人却一副他是故意带这两个人回来羞辱他们的模样，真是可笑！ 哼！这群长期高高在上的人恐怕早已忘了，不管是主人、下人、汉人或胡人，大家都是人！这次返回黄府，他虽不曾抱着不切实际的希翼，可是见到黄府的情况比他离家前更为不堪，实在也令人十分失望。 “想想，在这黄府里好像也只有沈姑娘不曾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咱们。”岑伦做下结论后眼珠转了转，“说到这儿，咱们都谈了大半天了，怎么不见她的人影？她不是沈家送来服侍黄护卫的人吗？” 想起认命接受他“点菜”的沈羽妍脸上表情，黄珏弯起嘴角，“她上厨房为我做菜去了。” 她可真是劳碌命的“千金小姐”，先前在沈府受她大姐指使，现不在黄府则是被他使唤，想想还真是苦命哪！ “那咱们又有口福啦！”胡勒喜孜孜地说道。 “可不是吗？”岑伦附和，“真想不到，之前老是由隔壁偷溜过来“拔草”的沈姑娘竟然有一手高明的厨艺，该不是因为在沈家受尽冷落，才无聊到学会这么多种才艺吧？”他忍不住调侃几句。 黄珏唇角更弯，“你可把我问倒了，这一点其实我也想不通呢！” 也许妍儿的情形就像他幼年时一样，在无人闻问的成长过程中，只能以努力学习新事物来排遣时光。 不过，若真如他所猜想的，那么妍儿未免也懂得太多东西了！该不会她的娘亲是将她当成男孩来养吧？ 岑伦看着主子轻松的笑容，忍不住脱口问道：“黄护卫是否已打算待黄府的事情一了，便要将沈姑娘带回垣日堡？” 唇边笑容稍敛，黄珏撇了撇嘴角道：“你是想问我，会不会依照当初对黄府众人所说的谎言娶“元配之女”为妻吧？！” “谎言？”岑伦顿时傻眼。 “难道黄护卫不打算带沈姑娘回堡？”眼神微讶的胡勒亦脱口而出。 依这阵子的情况看来，他还以为沈姑娘在黄护卫心目中的地位该是特殊的，毕竟跟随黄护卫多年，他还不曾见过黄护卫让哪个女人长时间留在身边，还相处得如此融洽！ “你什么时候听我说过要带她回垣日堡？”黄珏嗓音淡然，让人听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误以为惹恼主子的胡勒脸色一紧，“属下失言了。” 挑挑眉看了他一眼，黄珏语气淡然再道：“别忘了，沈羽妍是被沈家当成仆人送来给我的，黄府要我娶的人可是沈佩欣。” 岑伦眼神狐疑，实在猜不透主子的心思，“属下不明白黄护卫的意思。” 黄珏倏地笑了，“这有什么难懂的？不就是……”他突然噤声，眼神一凝，“有人进了幽香苑，不是羽妍。” 岑伦脸色一肃，胡勒则是迅速站起，几个大步向前将厅门打开，果然见到一个由两名丫鬟陪侍的妇人正朝小楼行来。 胡勒目光凝肃地看过去，一认出那妇人是谁，他的眉心不由得蹙起。 他很快地转身，恭声禀告，“黄护卫，是黄夫人来了。” 第七章 黄珏对黄彦城元配施桂秀的印象，就是她是个十分善妒的女人，因为无法阻止丈夫广纳妾室，故而私底不对一干不管是心甘情愿或是被迫强纳的小妾们百般刁难、极尽挑剔，小时候他曾好几回亲眼见到施桂秀辱骂他娘亲的情形，留下很深的印象。 回到黄府这段日子，他只见过施桂秀两回，他承认自己对这位父亲的元配实在没什么好印象，而施桂秀对他的态度也是异常冷漠，毫无友善之意。可是现下她却突然找上门来，真是令人费解！ 黄珏兀自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慢慢走进厅里、一脸寒霜的妇人。 这个他应该称呼“大娘”的女人，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下，脸蛋依旧保有美丽的风采，只可惜那双锐利恶毒的眼睛硬是破坏了原有的柔美，散发出一股怨慰之气。 走进厅中的施桂秀见黄珏连起身迎接“长辈”的礼数都不懂，迳自坐在椅子上的倨傲模样，心中一阵痛恨。 她神色严厉地斥道：“这就是你对长辈该有的态度？！” “我应该有什么态度？”黄珏挑眉，声音冷淡，“起身恭迎吗？” “难道不该？！”施桂秀恼怒地反问。 “那么黄夫人又真的有将黄珏视为“晚辈”看待吗？”黄珏眸中透出一丝嘲讽，语气淡然不变。 怒火迅速涌上施桂秀眼底，恶毒的话语脱口而出，“听彦城说你是个经商高手，可是凭你此刻骄狂的德行，我还真怀疑“经商高手”这四个字是否言过其实了？！” “是不是都不劳黄夫人操心。”黄珏嘴角撇了撇，“还是说说你今天上幽香苑的真正目的吧！毕竟能劳动黄夫人亲自踏进这个“不太干净”的院落，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说给我听。” 施桂秀身子一僵，脸色微变。如果可以，她的确是不想来，当初黄珏的亲生母亲便是在幽香苑“过世”的，而她…… 猛地打了个冷颤，她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父亲大人没告诉你原因吗？”黄珏反问，语气异常轻柔。 “我一点也不相信彦城所说的！你怎肯回来一个根本就不欢迎你的地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一点，恐怕你得去问一下父亲大人了，是他找我回来的。”黄珏气定神闲地回道。听她的语气，八成以为他是自己跑回来的！ 施桂秀一怔，脸上浮现震惊之色，“是彦城找你回来的？我不相信！” “你相不相信都不**的事。如果没别的事要说，就请回吧！”黄珏毫不客气地撵人。 “你！”从不曾被人如此无礼的对待，施桂秀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怒声道：“你给我听好，我要你尽快离开，黄家绝不容许有你这种人存在！” 黄珏倏地轻笑出声，嘲弄的意味十分明显，“你确定自己有权叫我走？” 施桂秀眼底闪过一丝恶毒。“不走？那你就别后悔！”狠狠地撂下威胁，她随即转身，带着满腹怒火离去。 管他是什么经商高手，敢惹上她施桂秀，就准备承受她的“回礼”吧！ 黄珏看着她愤怒离去的背影，眼底升起一抹深思。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数日后 夕阳西下，掌灯后不久，沈羽妍端着大托盘跨进幽香苑前厅，眼儿一撩，只见黄珏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不知怎地，那宽大的背部让她感觉到有股冷沉的张力徐徐绷紧。 她将装着饭菜的托盘放下，走向文风不动的男人，“珏，用晚膳了。” 沉思中的黄珏早已听出她的脚步声，当她开口呼唤时，他的眉心微微动了下，但仍没有回身，只是淡然应道：“你先用吧！” 他的眼底浮动着一抹阴冷，心思全然被稍早岑伦禀告的调查结果占满。 那个隐身在黄记商行的破坏者已被他们揪出，原因也已经调查清楚了。 原来这又是黄彦城在多年前作孽所引发的后遗症。 黄彦城生性好色，多年前曾凭着自身财势强纳一名已有婚约的女子为妾，得手后又不珍惜，导致对方受尽屈辱自绝身亡。她的未婚夫不堪受此屈辱，竭尽心思想要报复，故而进入黄记商行工作，在努力多年后终于坐上高位，展开复仇计划，一步步刨削黄记商行的根基，达成目标…… 睇着窗外昏暗的园子，黄珏的脸色也愈来愈阴沉。 又是一个无辜受害的女人！那与他亲生母亲相似的遭遇冲击着他的心，让他感触良多，开始省思自己返回黄府的决定是否根本没必要？ 不论母亲是否真的因意外殡命，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如此耿耿于怀真的有意义吗？就算成功的报复了黄彦城又如何？ 静静看着黄珏的背影，沈羽妍终于忍不住开口，“有什么事烦心吗？” 黄珏身躯一震，猛地回过头，“你怎知我有事烦心？” 沈羽妍一怔。呃……她怎么知道的？这好像有点难回答耶 “该怎么说呢？”她踌躇了一下，“反正我就是觉得你心里有些事影响了你的情绪……”她顿了下，认真地睇视他一会儿，不解地摇摇头，“奇怪？你现在这样子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心事啦！可我刚才就是有这种感觉……可能是我猜错了吧……”愈说愈没把握，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尖，有些不好意思。 黄珏看着她乍然显露的俏皮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是大大震惊，因为她竟然看得出他隐藏在表象下的真实情绪！ 成长的环境让他很早就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在商场上他也一向以冷静深沉闻名，让对手摸不清他真正的想法，使得垣日堡总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现下，这个才与他相处一小段时日的女人却能轻易地看穿他。 黄珏瞪视着她，脑中灵光一闪，同时也重重一震。一直以来，唯有在垣日堡的同伴面前，他才不会隐藏情绪，莫非……他在沈羽妍面前也如此不设防，让她得以窥见他真实情绪的波动？ 被他瞪得心中发毛，沈羽妍讷讷开口，“珏……菜、菜快凉了……” 哎！真奇怪，也不知为什么，不论两人有没有亲密关系，每次只要他用那双眼看着她，她总是会无法控制地脸红心跳……她现在已经确定这种现象并非是因为她生病了，而是一种超越喜欢的感觉所造成的影响…… 黄珏的目光终于由她酡红小脸上移开，落在不远处的桌面，“你今天做了什么菜？”她做的菜十分合他胃口，甚至到了每一顿都想吃到的程度，这种心态令他不解，也让他心中升起一丝异样感觉。 因为太想要她而将她由沈府弄到自己身边来，加上现下非她所做的菜肴不吃，这种种情况，已足以令他心中升起警惕！ 他似乎太纵容自己对她的“感觉”了，以致于现下她的影响力已大到令他无法忽视…… “今天我试做了一道雀舌羹，还加上梅子炖肉丸……”一谈到菜式，沈羽妍随即忘了自己心跳如擂鼓的情况，小脸现出愉悦兴奋的表情，侃侃而谈。 黄珏眼中光芒一闪，唇角忽地勾起，“既然是新菜式，我就来尝一尝吧！” “好！”沈羽妍眼睛一亮，立刻拉起他的手朝桌边而去。 凝视她的深邃眸子盈满笑意，黄珏毫不抗拒地任由沈羽妍将他拖了过去，在桌旁坐下。 待黄珏坐定后，沈羽妍立刻将一碟碟菜肴由托盘中拿出来放在他的面前，再将一双筷子递给他，然后动作迅速地拿起小碗盛汤，笑咪咪地开口。 “我先盛碗雀舌羹给你尝尝，看看味道合不合。”他的味觉十分灵敏，任何菜肴一试便知味道好坏，这项“异能”也正是她热衷做菜给他吃的原因之一。 趁沈羽妍忙着盛汤，黄珏早已不客气地夹了好几口菜送进嘴里，眼中露出满足之色。 “先试试这个吧！”沈羽妍迫不及待将盛好汤的小碗放在他面前，一脸期待地瞅着他。 唇角微勾，黄珏放下筷子，端起小碗舀了一匙汤送入口中。 羹汤才一入口，他便觉得不对。原本该是口感滑顺的羹汤隐隐约约泛着一丝苦涩，下一刻，舌根处已传来一股细微麻痒的感觉…… 羹汤中被人下了毒！ 一丝领悟跃上心头，黄珏立刻放下小碗，抓来桌上拭手巾帕，将口中未曾吞下的羹汤吐在巾上并包起放在一旁，然后再端起桌上的茶水漱口…… 沈羽妍目瞪口呆看着他奇异的行径，半晌才开口询问，“怎、怎么了？羹汤的味道很糟糕吗？”看他连吞也没吞下就吐出来，这汤真有那么难喝吗？！ “太咸了，难以人口。”黄珏眼神微敛，不动声色地撒谎。 “嗄？太咸了？”沈羽妍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怎么可能，羹汤是她试过味道后才离火的，怎么会太咸了呢？ 黄珏面不改色地点头。 “我试试。”沈羽妍拿起桌上另一根小匙。 “等一下。”黄珏立刻出声制止，“先告诉我，方才你在厨房做菜时，都是哪些人在你旁边帮忙的？” “怎么会有人帮忙？”沈羽妍直觉冲口而出，随即尴尬地顿住，“呃，我是说……做菜我一个人就行了，不需要有别人帮忙。” 听出她无意中透露的讯息，黄珏眼中掠过一丝戾色，他沉吟了下又问：“难道方才在厨房都没有人跟你说过话？” 沈羽妍不解地看着他，想了一下，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呃，是有人跟我说话啦！就“延芬”罗！我还把做给你吃的羹汤舀了一碗给她，你不会生气吧？” “延芬？”黄珏微挑眉。 “延芬是黄夫人的贴身丫鬟，我们是在她来厨房端膳时认识的，她为人很和气又热心，我们还常常趁空小聊一下呢！”沈羽妍边解释边露出开心的笑容，难得在黄府交了个朋友，还真是很不错。 黄夫人的贴身丫鬟！黄珏脸色一沉，眼底深处凝起冰寒。 是施桂秀想杀他吗？甚至不惜连他身边的羽妍也一起毒杀？ 这座黄府里面还真是“卧虎藏龙”哪！有人要利用他，有人却想暗算他，连同为他做菜的羽妍也有人看不顺眼，故意刁难她。 在这里待得愈久，他愈是有种想要一走了之的冲动…… 见他若有所思，沈羽妍扬起手中小匙悄悄伸向装着羹汤的瓷盅—— 黄珏一把抓住她蠢动的手腕，另一手拿下她手里的小匙，“不用试了，明日再重做一次就好了。” 沈羽妍瞪大眼，“可……” 没让她把话说完，黄珏已由椅上起身，顺势将她扯进怀中，俊脸俯低，深邃的眼凝视着她。 “我改变主意了，晚膳我稍后再吃，现下我想先吃另一样东西。” 沈羽妍诧异万分地抬头，“你想先吃什么——唔！” 话末说完，她的嘴巴已被他俯下的热唇给封住了。她立刻明白他想“吃”的东西是什么！美眸不敢置信地瞠大，惊讶得忘了抗拒。 黄珏一只大手捧住她的脸蛋，唇舌强硬撬开她的牙关，舌尖探人其问，开始撩弄她的小香舌，挑逗着她体内的热情…… 第八章 黄珏一直没有告诉沈羽妍奚汤中被人下毒的事。他心中打定主意要亲手逮到这个为了毒杀他，甚至不在乎波及旁人的残忍凶手！ 一个决定与一项计划在他的脑中形成。 首先，黄珏终于点头答应出来整顿黄记商行，解除黄彦城父子对他的紧迫盯人，以及催化那个想杀他之人因他在黄府地位提升而起的恐慌心态，实际上，他根本是以“龟速”在进行所谓的改善黄记商行经营方向。 接着，他再吩咐岑伦、胡勒暗中进行他拟定的计划。 之后，黄珏好整以暇，如常度日，开始等待……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这夜，坐在幽香苑厅中，黄珏才将沈羽妍递给他的鸡汤舀了一匙送入口中，一股熟悉的苦涩味再次由舌尖传来。 眼底深处寒冽之光倏闪而过，那人终于动手了！ 他头一低，宛如被呛到似地咳了几下之后，猛地抬起头，“妍儿……” “什么？”正低着头为黄珏夹菜的沈羽妍随口应了声，转头看向他，随即惊呼出声，“珏，你、你的脸怎么了？！怎、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好白……” 还有些青青的呢！ “我……咳咳……”又咳了几下，黄珏扶着桌缘站起身，身躯突然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我……中毒了，你……” “中毒！”沈羽妍惊骇地叫出来，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尽，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黄珏，心如刀割，慌张地问道：“珏……我……”该怎么做呀？！ “快去把岑伦叫来……”黄珏语声急促，轻推慌乱失措的沈羽妍一下。 “对、对，岑大哥会知道该怎么做……”沈羽妍胡乱喃喃，一个大转身朝厅门奔去，同时大叫：“岑伦大哥！救命——”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这夜，一向平静的幽香苑蓦地倍看起来，杂乱的脚步声在一盏盏引路的灯火带领下，皆朝同一方向而去，黄府众人全涌进了幽香苑。 黄珏中毒了！威名远播的“黄修罗”竟然在黄府内中箭落马，被人下了毒！ 黄府几位重量级人士围在床前，瞪着躺在床上已陷入昏迷的黄珏，个个脸上都浮起不敢置信与颓丧焦急的表情。 大夫请来了，诊视过后竟然只对众人摇摇头，说了句“无能为力”后掉头便走。 众人惊呆在当场，心中只想着，黄珏若死，黄府岂不是真的无望了…… 就在他们以为大难临头时，守在黄珏身边的随从岑伦突然说话了。 “请各位爷先别着急，我已在第一时间让黄护卫服下我们堡主夫人精心研制的“辟毒丹”，不管任何难解的毒都可以暂时压下，胡勒也已传讯回垣日堡，将黄护卫所中之毒的特性禀告堡主夫人，请她配好解药后快马送到京城来！” “依你所言，珏儿是有救了？！”黄彦城紧张地开口确认。 岑伦点点头，“一颗辟毒丹药效可维持十日，我们身上可是带了一大瓶呢！黄老爷可以放心，即使路途遥远，黄护卫也可以撑到解药送达的时候。” “太好了！”黄彦城喜出望外，大大松了一口气。黄府的事业有救了！ 岑伦看他一眼，心中鄙夷冷笑，表情却是不变。他用迟疑的语气开口，“不过……” “不过什么？”黄彦城一颗心立刻又提了上来。 “黄护卫服下的辟毒丹虽可以压制任何毒药，却有个缺点，就是服了辟毒丹之后会神智不清，无法清醒过来，一直陷在昏迷状态之中。”岑伦脸上显露一丝担忧。 黄彦城一脸不解地看他，“昏迷状态会伤害珏儿的身体？” “那倒是不会。”岑伦摇头，“只是一旦昏迷，便失了自保能力……” “珏儿人在黄府，又非陌生之地，只要有救就好，陷入昏迷也不打紧！” 黄彦城摆摆手，不以为然地应道，“我会多派几个丫鬟过来帮忙伺候，免得你们忙不过来。” 岑伦闻言，看了一眼早已被挤到角落，只隐约见到衣角的沈羽妍，“那倒是不用了，黄爷。有沈姑娘在这里，她就可以——” “不行！”黄彦城脸色一厉，断然拒绝，“既然珏儿是因为吃了她做的菜才中毒，她就有莫大的嫌疑，在未查明真相前，她绝不能留在珏儿身边！”他不得不防，黄府未来的荣景还得靠黄珏帮忙，未成事前黄珏可不能死！ 被挤在众人后方，忧虑焦急不已的沈羽妍努力了半天，怎么也挤不过面前一排人墙，可黄彦城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忿忿地嚷叫起来，“我才没有下毒！你可别冤枉我，我要待在珏的身边照顾他！” 黄彦城厉眼转向声音来源，瞪着因众人往旁边挪开而露出的娇小身影。 “你给我过来！”他出声命令。 终于得到靠近床边的机会，沈羽妍没有多想，毫不迟疑地急步上前。 谁知她还未接近床边，已被黄彦城拦下，他大手一挥，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力道之大，当场便将她打倒在地！ 下一刻，怒骂声已由黄彦城口中发出，“你爹当初要你过来伺候珏儿，难道没有交代你小心仔细？！现下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差点就害死了珏儿，你这死丫头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唔……”沈羽妍脑中嗡嗡作响，感觉左边脸颊传来火辣刺痛，眼前一片晕眩，让她一时之间怎么也无法由地上爬起身，更遑论开口说话了。 岑伦眼睁睁看着她被打倒在地，半晌无法动弹，眼中闪过强烈怒火随即又隐没，神情严肃地开口，“黄老爷，沈姑娘为您至交好友沈爷的女儿，应该不会是下毒的人，让她留在黄护卫身边服侍应该无妨。” “不行！”黄彦城再次拒绝，召来家丁下令，“来人，立刻将沈羽妍送回沈家，告知沈大浩他女儿失职的情况，说珏儿无福消受她的服侍！” “是。”家丁应诺，随即伸手将沈羽妍由地上拉起。 脸颊红肿的沈羽妍又急又慌，顾不得满口鲜血及疼痛出声抗议，“我不回去……”唇边溢出血丝，即使勉力出声，她的语音仍是含糊不清。 家丁没听懂她说了什么，兀自扯着她的手臂往门外走。 黄彦城听不清她喊什么，却看得见她挣扎的举动，恼怒之色跃上脸庞，他再次怒骂出声，“人都让你伺候到中了毒，你不思反省还妄想留下来！我没有将你当成凶手关起来，已是给你爹天大的面子，你现在给我滚出去，日后也不准再踏进黄府一步！” “不要……我不走……”含含糊糊嚷着，沈羽妍其实没有留意黄彦城说了什么，全心只想挣脱抓住自己的大手。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留下来照顾黄珏，又不是她下的毒！虽然她心里很内疚，可她还是不想离开他呀！ 见两人犹在门前拉拉扯扯，黄彦城大声斥喝，“还不快点将人拉出去！想等我亲自动手吗？！” 家丁脸色一变，再顾不得是否会伤到沈羽妍，使劲硬将她拖出去。 一刻钟后，前来“关切”的黄府众人走光，室内只剩下岑伦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黄珏，站在床边的岑伦突然有了动作，他伸出手指在黄珏身上各大穴位连点了数下！ 不一会儿，黄珏突然睁开眼，眼神深沉清明，毫无中毒迹象。 “如何？”他沉声开口。 岑伦点头，“他们相信了，一点怀疑也没有。” 黄珏微微勾起唇角，“很好。” “可是沈姑娘成了代罪羔羊，被送回沈府去了。”岑伦尽责禀告，若不是为了计划，他怎样也会替主子将沈羽妍留下来的。 黄珏沉默了一下，“被送回去也好。” 岑伦露出讶异之色，忍不住又道：“方才沈姑娘被黄老爷打了一巴掌后还是很……”记挂你。在黄珏倏然射来的目光下，他硬是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黄珏慢慢垂下眼，“那些不重要，目前先专心在计划上头才是正途。” 岑伦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后随即用力点头，“属下知道了。”看来黄护卫是打算借此状况放弃沈姑娘了。 黄珏面无表情，双眼直视前方。这样也好，反正他一点也不喜欢沈羽妍带给他那种无法控制的感觉，她被送回去也好，省得日后由他亲口撵人……他绝不想身边有哪个女人能对他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待会儿你先去将后院墙上的洞堵起来。”他淡淡吩咐，不想哪天清晨又碰上她偷溜过来的身影。 岑伦一愣，很快点头，“是，我待会儿就去。” 唉！听起来黄护卫是不定决心舍弃沈姑娘了……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数日后寅夜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一条人影悄悄走进幽香苑的寝房。 人影来到床前，俯头看着昏迷不醒的黄珏，唇角忽地勾超狞笑，右手一扬，冷芒在漆黑室内划出一道弧度，迅速朝黄珏的胸前刺下—— 匕首尖端堪堪触及他胸前衣料，掌影倏地一闪！ 持匕首的手腕瞬间被人抓住，动弹不得，那人影骇然一震，僵立在当场。 “人都中了毒，你还是没打算放过，如此赶尽杀绝，心肠未免太狠毒了点吧！”浑厚的嗓音由床上传来，黄珏缓缓地坐起身。 同时，一盏烛火亮起，一脸肃杀表情的岑伦持着烛台站立在窗前。 烛火的光线微弱，却已足够映出施桂秀那张漾着惊疑恐慌的脸庞，以及她手上尖锐冷利的匕首。 “你……你没有昏迷？”微颤的嗓音由她口中进出。 “何止没有昏迷，我根本就没中毒！”黄珏表情沉冷地看着她，眼神透出一丝冷戾，他取走匕首丢在地上，嘲弄道：“听了是不是很失望呢？” “怎么可能引”施桂秀气愤地叫道。她确定黄珏已中毒，也向黄府其他人确认过他真的昏迷不醒，才潜入幽香苑打算斩草除根的！ “昏迷只是为了引蛇出洞！”放开她的手腕，黄珏缓缓下了床，唇边噙着一丝冷笑，看着她脸上神情变化。 虽然那拙劣的下毒方式已让他几乎确定凶手是谁，可没有亲手逮到主谋之前，他也不会妄不定论，于是他设下陷阱，引诱真凶出现，谁晓得她果真笨到自投罗网来了！ 空有计谋却使得如此不高明，为的是什么？她就这么恨他吗？ 仓皇之色浮现眼中，施桂秀看着从容下床、行动如常的黄珏，终于认清事实，她愀然变色，尖喊出声，“你该死！你不该回来的！黄府根本不要你，你为什么不死在外头算了？！” “够了！”岑伦大喝一声，“注意你的口气！黄护卫本就是黄家人，当然有权回来，你少胡乱护骂！” 施桂秀先是被岑伦凶狠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即又怒气冲天地斥骂道：“你这个死奴才，竟敢以下犯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引” “那么我呢？”黄珏冷寒的嗓音接口，目光诡谲地盯着施桂秀，“我总有资格询问黄夫人为什么想杀我吧？” “为什么？”施桂秀目光转向面前的男人，那张明显有着异族血统的男性脸庞让她眼中浮起浓浓恨意，“你本来就该死！一个血统不纯的杂种，你有什么资格姓黄引你就像你那个低三下四的娘和你身边这两个随从一样，玷污了我们黄府，也根本配不上黄府……” 黄珏眼底寒气加深。 完全没留意周遭，施桂秀继续厉声咒骂，“当初老爷被蒙蔽了心智才会迷上那个狐媚子，还生下了你！幸好狐媚子早死，不用我来收拾，老爷也无法忍受家里有个杂种……若不是你早早自动离开，我也会忍受不了地将你驱逐出去，你根本不配待在我们黄府！”见事迹败露，她再无顾忌，将埋藏在心中多年的怨恨一古脑地倾吐出来。 黄珏沉着脸听完，忽地淡声问道：“我娘在我五岁的时候过世，她的死和你有关吗？”只为了血统问题杀人，这个女人根本是疯了！ 闻言，施桂秀眼中恨意更深，口气尖锐地说道：“我没杀她！如果这是你想问的，不过……” 丈夫好色风流，一再纳妾，她表面顺从接受，实则心怀怨恨，对那些妾室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那年，黄珏的娘进了黄府，被丈夫看中强纳为妾，她头一次心生恐慌，只因黄珏的娘太美了，美得让她产生危机意识。 接下来的日子，她明知对方并非心甘情愿为妾，却仍是百般刁难，直到那天的事发生…… “不过什么？”黄珏不放松地追问。 施桂秀嗤声冷笑，深浓的怨慰充满在她尖锐的嗓音之中，“不过，那日我可是亲眼目睹你娘跌进荷花池的！” 那日，她在花园中再次以言词辱骂黄珏的娘，逼得对方终于按捺不住反击，两人唇枪舌剑中，那异族女子意外地滑落荷花池…… “你没有伸出援手。”黄珏嗓音森寒。 “对！”施桂秀毫无愧色地点头，“我为什么要救一个抢了我丈夫的狐狸精引那个狐媚子有妖术，将老爷子整个人都迷惑住了，我要她死！她死了最好！”她一脸狠戾，“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就让你听得明白些，以免日后到了九泉，你无法跟你娘解释为何你没替她讨回公道！” 黄珏冷冷看着神色疯狂的施桂秀。 真相大白，娘亲之死虽非施桂秀亲自动手，可她也是个间接加害者。 冷凝的嗓音缓缓由他口中发出，“有一点你弄错了，我并非自愿回来“玷污”黄府，而是你的丈夫“求”我回来的！” 施桂秀一愣，随即怒斥道：“你胡说什么？！老爷根本不要你这个杂种回来黄家，怎么会去求你？太可笑了！” “是吗？”黄珏嘲弄地挑眉，“你身为黄府的主母，难道不知黄记商行早就陷入困境，面临倒闭？！你的丈夫需要我这个“商业奇才”来为他解困，所以才“求”我回来。如何？就算是个“杂种”也有可用之处呢！” 施桂秀脸色变了又变，气急败坏地尖叫，“我不相信！黄府一切如常，哪来的危机？你以为随便说说我就会信了你？我没那么无知……” 黄珏面覆寒霜，没有笑意地勾起唇角，“那么黄夫人何不问问此刻站在你身后的黄老爷呢？他应该可以给你一个正确的解答。” 施桂秀全身一震，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凝定的同时，脸色大变。 只见寝房门前站着不知何时来到，脸色十分难看的黄彦城，他的身后则是黄珏另一个随从胡勒，由黄彦城脸上的神情看来，毫无疑问地，他已听见她与黄珏两人交谈的全部内容。 觑着黄彦城震惊的眼神，以及施桂秀骇然僵凝的模样，黄珏嘲讽续道：“黄夫人，你最大的错误便是没有等到我挽救了黄府家业之后才动手杀我！” 施桂秀身躯又是一震，脸色越发惨白。 黄彦城在听到黄珏与施桂秀的对话内容后，才终于明白他一直以为有着绝佳气度的元配心机竟然那么深沉，不仅狠毒的见死不救，甚至毫不留情地下毒杀害她厌恶的对象！原来他看走了眼，任由她在府内翻云覆雨而不觉。 也是直到此刻，黄彦城才猛然领悟，眼前这个被他“召”回黄府的儿子，根本就不是他想像中那么好操控，他似乎看轻了“黄修罗”在外界的威名！ 现下，施桂秀对黄珏下毒的事实被揭发，也等同于宣布了黄府的家业再无半点挽救的希望！ 心底掠过寒意，黄彦城眼神一沉，几个大步来到施桂秀面前，以闪电般的速度甩了她一巴掌，口中咒骂连连，“你这个不知轻重，心胸狭小的贱人！你做的好事，竟敢在我黄府里下毒杀人！你是觉得黄府的状况还不够危急，打算陷我们于更加危险之境吗？！” 踉跄了下，捂着立刻红肿的脸颊，施桂秀双眼浮现惊惧之色，已然听懂丈夫的言外之意，明白黄珏方才所说的全是真的。 “老……老爷……” 黄彦城不理会她祈求的声音，转过头看着自己从未用心对待，甚至还很厌恶的儿子，那张已变得漠然的脸庞，不知怎地竟让他感觉到莫名的恐惧。 偏偏黄府即将颓败的家业让他无法退缩，生平头一次怀着忐忑的心情，放低姿态开口，“珏儿……” 黄珏冷冷勾起唇角，截断他想说的话，“事已至此，黄老爷可以不用再委屈自己这么唤我的名，其实黄老爷打从心底就不想承认自己有个“杂种”儿子，现下又何必矫柔造作呢？” 黄彦城一怔，难堪的神色闪过眼底，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倏地恼羞成怒地骂道：“黄珏！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我好歹还是你的父亲，黄府肯找你回来，已是宽大为——” “省省吧！”黄珏再次打断他，语气厌烦不耐，“我没空听你表里不一的大道理！” 黄彦城又惊又怒又难堪，不管在府里或是在外而，从来不曾有人如此不客气的对他说话，偏偏这个他瞧不起，还是他“儿子”的人竟然对他出言不逊，真真气煞他也！ 久久，他僵着老脸，硬声开口，“那么，你意欲为何？！” 黄珏看着这个赋予他生命，却从不曾对他付出心力，甚至瞧不起他、视他为蝼蚁的“父亲”，心中很明白这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我不想怎样。”他终于出声，眼神深邃难测，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天一亮我便要离开黄府，至于黄记商行的事，就请黄老爷及两位黄少爷自个儿解决处理了！” 他虽然出身黄府，可黄府始终不是他的家，位于北地的垣日堡才是他黄珏真正的归属之地！ 黄彦城惊呆了，好半晌才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黄记商行——” “胡勒，送黄老爷及黄夫人离开幽香苑。岑伦，打包行李。”下达了命令后，黄珏充耳不闻黄彦城制造出来的噪音，迳自转身不再回头。 原本他就打算一逮到那个想毒杀他，甚至不惜伤害无辜的凶手后便离开黄府，谁知人逮到了，连带也挖出陈年往事，确认了母亲的死因。 逝者已矣，他已不想再报复了！眼下，在看尽黄府众人的虚伪嘴脸后，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令他愈来愈厌恶的地方！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曙光升起，黄珏一行三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京城，三骑奔驰在宫道上，朝北方而去。 “黄护卫……”岑伦突然出声，带着一丝犹豫看着面无表情的黄珏。 “什么事？”黄珏瞥去一眼。 “我们是直接返回垣日堡吗？” 黄珏以点头代替出声。 “那……”岑伦小心翼翼地问道：“黄护卫不带沈姑娘同行吗？” 黄珏闻言，下颚不自觉微微抽紧。“不。”他直视前方，声音瘠痘却坚定。 “可……”岑伦直觉还想追问，可才发出一字，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另一头的胡勒对他使了个警告的眼神，涌至喉问的话瞬间吞了回去。 看来黄护卫根本不打算改变主意了。真是令人失望哪！之前看黄护卫与沈姑娘相处的情形，他还以为黄护卫终于寻到人生的伴侣了，谁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唉！ 第九章 两个月后沈府 午前，沈羽妍端着托盘在小径上缓缓行进，才要踏进她与娘亲居住的小院落时，一个窈窕身影突然打横窜出，挡住她的去路。 沈羽妍诧异地抬眼，“咦？大姐……” 一脸怒容的沈佩欣听见她的叫唤，随即爆出怒吼，“你还记得我是你大姐吗？！这阵子不过要你做几道菜给我吃，你竟然推三阻四！别以为现下家里乱着，我就没法子治你！”一个被人退回来的残花败柳也敢拿乔！ 一个半月前，黄家京城总行的掌柜突然撒手不管、行踪成谜，留下无人打理、一堆烂帐的黄记商行，终于无力回天地颓败！ 与黄府一直有合作关系的沈家亦被波及，损失惨重，所幸尚有两家祖传的古董店，收益勉强可以维持生计，但是生活却再也无法如以往优渥。沈大浩整天不是哀声叹气便是大发脾气，全家上上下下皆不得安宁。 沈羽妍被她吼得一阵怔仲，半晌才回过神来，“大姐，我没有推三阻四，不替你做菜呀！是因为大姐指定的那些菜式我真的做不出来。之前我已经解释给大姐的贴身丫鬟小红听过了，难道她没有转告大姐？”她耐心说明，心中却明白做不出菜的原因并不是这么简单。 之前，因黄珏中毒，她被黄彦城赶回沈府，心急如焚的她原想趁夜由围墙上的洞偷溜过去探看黄珏，万万没想到那个洞竟然被堵了起来！她急得要命，却无计可施。 之后，她也曾多次跑到黄府大门前求见黄珏，却一再被拒绝，直到她终于死心不再去。 既然无法偷溜进去幽香苑，自然就摘不到那些异国香草，做不成大姐指定的菜式，可是这些原因她都无法跟大姐解释…… “你骗谁啊？”沈佩欣听完更加生气，“以前做得出来，现在就不行！我看你根本是不愿意做，真以为我会笨到你随便说说，我就相信你吗？” “大姐……”沈羽妍着急起来，“我没骗你，是真的找不到材料才做不成的，不是我不肯做给你吃啦！你相信我……” “你还敢狡辩！’‘沈佩欣张牙舞爪地怒骂，“看我怎么收……”她突然注意到沈羽妍手上的托盘，千咦？你手上那盘用布巾盖住的东西是什么？” “是煮给我娘吃的粥。”沈羽妍老老实实的回答，不明白自己都解释清楚了，大姐为什么还是一脸愤怒？ “粥引”沈佩欣眼睛一亮，复又燃起怒火，“是燕窝白耳粥吗？你好胆拿我要吃的东西给别人，还不快点给我端过来！” 沈羽妍猛摇头，“这不是燕窝白耳粥，大姐，这是煮给我娘吃的……” 不理会沈羽妍有些慌张的解释，沈佩欣硬是抢过她手上的托盘，掀开盖在上头的布巾一看，就见上头简简单单摆着一碗白粥和两小碟酱菜。 沈佩欣失望地将托盘往地下一摔，破口大骂，“什么烂东西嘛！白粥有什么好吃的？！”她瞪向一脸惋惜看着地上的沈羽妍，命令道：“我要你马上到厨房做一碗我最爱吃的燕窝白耳粥，送到我的房里去！” “嗄？！”沈羽妍抬起头，讷讷出声，“大姐……不行啦，爹有吩咐……” 现下家里已经规定不准再购买那些过于珍稀昂贵的食材，所以根本没有燕窝、人参这类的东西了，大姐难道不知情？ 沈佩欣骄恣地瞪着她，“我才不管爹说了什么，反正你把东西给我做出来就是了！” 对于沈佩欣强硬的命令，沈羽妍感到无奈又无措，“大姐……” “一个大家闺秀学了十几年，就只学到这么跋扈刁蛮的态度？”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早在一旁树后听了很久的刘芳莹走过来。 摆明了责备的话语让沈佩欣眼中燃起怒火，她瞪向走近的妇人，这才发现是父亲的元配刘芳莹。 “原来是你。你凭什么对我说这种话？！”从小到大没人敢这么斥责她，这女人不过是个弃妇，竟敢用教训的口吻同她说话，教她怎能忍受引“凭我是你的“大娘”，做长辈的有权纠正晚辈不当的行为，不是吗？” 沈佩欣的脸色狰狞起来，“你算哪门子的长辈，我才不承认！一个被人丢在角落不闻不问的弃妇，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大姐！”沈羽妍讶异地看向口出恶言的大姐，后者根本没空理她。 刘芳莹脸色凝重地开口，“要我不管也可以，那就请你以后别再来纠缠我的女儿，要她为你做这做那的。” 女儿被丈夫送到黄家，无名无分地任人玩弄、为人奴仆，终于让她由作了十几年的梦中清醒过来。原本该是她的良人，谁知却是个没有人性的恶徒，连亲生女儿都推入火坑！她满心的希冀至此全然破灭，再不复有。 认清事实的她终于明白女儿才是她应该关心的对象，多年来女儿一直尽心尽力照顾执迷不悟的她，现下，也该是她尽尽为人母亲的责任了。 刘芳莹的话让沈佩欣气坏了，她眼中倏地泛起恶毒之色，说起话来更加不知节制。 “你这个没人要的老女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怎不先问问自己是怎么教女儿的，平白无故被人玩弄后再抛弃，这恐怕是只有你和你女儿会有的“待遇”，你们两人又学到什么呢？！”她冷嗤一声，“老的不自量力，教出一个不知检点的小的，还敢管到我身上来，真是不要脸！你——” “不准你骂我娘！”沈羽妍怒斥一声，打断沈佩欣的话，她小脸涨红，怒视脸色不善的大姐。 虽然同父异母，可她一直将沈佩欣当成自己的姐姐，谁知……她再怎么努力似乎也没有用，这让她真的很难过。 沈佩欣露出邪恶的笑容，睥睨地看着她，“死丫头，你说不准我就不会骂了吗？凭你现下的臭名声，爹没把你赶出沈府已是万幸，叫你做点事竟然反抗不从，现在还敢回嘴！哼，真惹我采取行动，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别再口出威胁了，你回去吧！”不待女儿有反应，刘芳莹蹙眉低斥，“想吃什么找府里的厨子去，我的羽妍不会再为你做菜了！” “你……”沈佩欣咬牙切齿怒视她，故意伸手推了沈羽妍一把，“谁理你说什么引我就偏偏要她……咦？” 眼角余光忽地瞄到什么，她转头看向沈羽妍的肚子，一边打量一边骂：“你这个可恶的死丫头，不做菜给我吃，却是自己吃到胖！你这个微微凸起来的肚子就是证……”她眼中蓦地进出震惊，领悟叫道“不对！这不是胖……你、你是有孕了！你怀了黄珏的孩子，是不是？！” 沈羽妍身子一僵，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否认沈佩欣的指控，诚实的个性让她无法撒谎。 见她默认，沈佩欣脸上升起恶毒狰狞之色，“这下子，我就不信爹还会留下一个怀了野种的女儿败坏沈府名声，你等着被赶出门吧！”说完，她一脸得意的扭腰转身离去。 当初黄珏不要她，却要了沈羽妍，即使沈羽妍最终仍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可她受损的自尊没那么容易复原，怎么样也要从沈羽妍身上讨回公道！ “羽妍，别在意她说的话。”刘芳莹走向愣在原地的女儿，牵起她的小手走回母女俩居住的小院落。 “娘，我不是在意大姐说的话，我是担心……”回过神的沈羽妍满心懊恼，无法平静看待沈佩欣方才撂下的狠话。 她太清楚沈佩欣的心性了，知道她既然这么撂话，就一定会去告状，所以她很有可能会被赶出沈府，届时剩下娘亲一人无依无靠，那该怎么办？ 刘芳莹瞥了女儿忧愁的小脸一眼，语意坚决地安抚道：“你的情况早晚瞒不过府里众人的眼睛，不必太过担心，至于佩欣打算乘人之危的行为，就交给娘来操心吧！”她边说边将女儿牵进小楼。 须臾，屋内传来惊呼声。 “哎呀！娘的午膳……” “别急，我等会儿再过去厨房拿，你休息……” “那怎么行？娘，我去……”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不出沈羽妍所料，她果真被沈府以“失德”为由赶出家门。 令人惊讶的是，刘芳莹在得知女儿将被赶出沈府后，竟然主动向沈大浩讨来一纸休书，决定同女儿一起离开沈府。 母女俩很快离开京城，往南而去。 之后，刘芳莹变卖身边几样首饰，带着女儿找了个靠山区的小村落，在边角地带买下一间小屋安顿下来。 母女俩养了一窝鸡，并在屋后肥沃的土地上开垦，种植各式菜蔬，过着自给自足的简朴生活。 至于小村落原有的村民，一开始本就对这态度谦和、气质优雅的母女俩有着良好印象，随着时间流逝，她们亦逐渐被村民接受，不再视为外人，只除了一些三姑六婆仍会私下嚼舌根，猜测沈羽妍挺着肚子“躲”到他们这个小村落来的原因……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羽妍，该去休息了！不是要你别老是蹲在地上吗？肚子都那么大了，不怕等会儿又起不了身？菜园里的活儿娘来做就行了！”瞪着正蹲在菜园子里拔杂草的女儿，刘芳莹语气不悦地数落。 不过是进去准备一下稍晚要煮的菜，她这个闲不住的女儿就又跑到菜园里头去了，也不想想再个把月就要生了还这么不认分，害得她这个为娘的每天都得提心吊胆！ “我没事的，娘。”沈羽妍笑着抬头。看看这片种满菜蔬的园子，即使冬季寒风吹袭，仍是欣欣向荣，令人有很大的成就感哪！ 这里的土地肥沃，连她和娘亲这种新手都没有碰上太大困难就开垦成功了，现下屋前屋后的成果十分丰硕，唯一美中不是的，就是村子附近都找不到异国香草的种子…… “发什么呆呀？虽然是冬季，可这阳光也不小，别晒伤了我的外孙。”刘芳莹将突然怔愣的女儿由地上拉起，嘴里一边叨念着。 回过神的沈羽妍噗哧一笑，“娘，孩子还在女儿肚子里呢！真会被晒伤的也是我，怎会是孩子？娘可真偏心，只关心外孙，不关心女儿了！” 刘芳莹看着女儿开怀的笑脸，心中一阵欣慰与心酸交杂涌上。她遇人不淑，虽然求去，女儿总算也是婚生子，但羽妍却是被人抛弃，生下的孩子成了私生子，这笔帐及委屈又该向谁讨呢？ 所幸羽妍个性开朗，未婚生子对她似乎没有太大影响，更奇怪的是，她似乎一点也不怪罪那名抛弃她的男子！ “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我外孙，我哪个也不偏心。”刘芳莹笑着回应女儿的抗议，而后突然又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娘怎么叹起气来了？”沈羽妍狐疑地问道。 刘芳莹看着她，缓缓开口，“你知道村里的阿良昨天来看你时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他不介意你肚子里的孩子，想问问你——” “娘！”沈羽妍翻了翻白眼，“这种事我们早已讨论过了，您不记得了吗？我不想嫁人，只想专心将孩子抚养长大，没空理会其他人的！” 刘芳莹摇摇头，再叹一声，“我当然记得，不过一个女人单独抚养孩子总是有难处……” “我不怕。”沈羽妍眨眨眼，娇憨一笑，“我还有娘啊！” 刘芳莹微张的**蠕动了下，终于还是放弃，没再劝下去。 “算了，随你吧！汤还在炉子上，我进去瞧瞧。”她转身走回小屋。 她早已明白，女儿心中根本就没有忘记那个抛弃她的男人。女儿的个性与她如出一辙，同样的死心眼，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则旁人怎么也动摇不了她。 算了！与其要女儿嫁给一个不喜欢的对象痛苦一生，不如就维持现况，她还快乐一些。 book.ddvipbook.ddvipbook.ddvip 沈羽妍目送娘亲直至她的背影消失不见，眼光才又落在菜园上。她转过身，开始沿着菜园缓步走动。 娘亲的话语勾起了她的记忆，让她再次想起那个将她视如敝屣的男人——黄珏。 和他共处的那段日子该是她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吧！如今两人分离，她已将心情调适好，往后脑中只有满满的甜蜜回忆，以及他们所孕育出来的结晶。 她时常想到他，心中已不再有悲伤，但她不否认自己常常会站在园子旁望着前方小路，幻想着他正朝她缓缓走来，就像此时此刻那幻象如此真实，她仿佛可以触摸到他，甚至还闻得到她永不会忘怀的男性气息……她的心跳蓦地加快…… 黄珏激动地看着站在小屋前的沈羽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找到她了！ 垣日堡派出去的探子并非无能，而是她们母女俩消失得太彻嚆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四处寻访，才终于找出蛛丝马迹。 他循线而来，终于不再失望，找到苦苦思念的心上人。 是的，他早已爱上她，却顽固得不愿承认，还执意抛弃她。直到返回垣日堡后，日日夜夜受到思念的煎熬折磨，他才终于承认这分已然深入骨血，再无法割舍的感情！ 他回头找寻她，却惊恐地发现她已芳踪杳然！他又惊又急又害怕地过了这么久，总算上天怜悯，给他一线生机，让他找到了她！ 黄珏难抑激动地走向她，发现她也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脸上却毫无表情。 他顿时感到恐慌，唯恐先前抛弃她的行为已毁去了她对他的感情。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站在她面前端详暌违已久的娇憨小脸，内心激昂又兴奋……过了好半晌，他才发现她的目光焦点其实不在他身上，根本就是定在虚无的空气之中！ 不会吧？她将他当成幻影了吗？ “妍儿……”黄珏抚上她的脸颊，直视着她道：“我是真的，不是幻觉。” 脸颊传来的温热触感太过真实，沈羽妍的眸光缓缓聚焦，视线终于真正落在黄珏脸上，由他闪着激动光芒的浅褐色眼睛，一路巡视过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布满胡碴的下巴，直到略显清瘦的男性身躯。 真实感开始在心头涌现，让她的眼中浮起狐疑之色，以及不知打哪儿跑出来的泪雾。“珏……真的是你？” “是我。”黄珏抚着她的脸颊，低哑呢喃，“我来找你了……妍儿，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好苦，你消失得太彻底，也跑得太远了！” “你找我？”沈羽妍眨眨眼，依旧带着狐疑，“找我作啥？” “我要带你回垣日堡，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他再也忍不住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真的？”疑问的声音由他胸前传出，“你不是不要我了？” 黄珏身躯一颤，稍稍放开她，托起她的小脸，盈满浓情的眼看着她，“是我的错，因为无法忍受有女人能够如此影响我的心绪，所以我选择一走了之，伤害了你……妍儿，你怨我吗？” 讶异地听完他绝对是“忏悔”的话语，沈羽妍半晌才反应过来，对他憨然一笑。“没什么好怨的啦！感情是无法勉强的，这道理我早就很清楚了，你保护自己的心没有错。”她看着他，小脸浮现困惑，“不过你好像变得有些奇怪，不太像以前的你了。” 没想到如此轻易被原谅，黄珏不禁对着她娇憨的小脸微笑，“我还是我，没有改变。”除了发觉自己一天比一天更爱她之外。 “真的？”沈羽妍半怀疑地瞧着那张令她思念不已的俊脸，心中因黄珏来找她而升起的喜悦之情愈来愈浓。 黄珏点点头，紧接着再问：“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沈羽妍微偏着头睇视他，“你想带我回去，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何止！”黄珏不敢相信他说了半天仍旧没有让她明白他的情意，“我何止喜欢你，我是爱你！你是我无意中找到的终生伴侣，我要用我的一辈子来疼你、宠你，以及弥补先前对你的伤害。” 沈羽妍怔怔望着他深情的脸庞，觉得好开心好开心。原以为这辈子永远无法再见到他，更别提得到他了，想不到事情竟然有如此大的转变，带给她莫大的惊喜！ 她慢慢绽开一朵深情又美丽的微笑，“我也好爱你，珏。” “这表示你答应跟我回去，做我心爱的妻子了？”黄珏再次确定。 沈羽妍再次微笑，不过这次的微笑显得有些娇憨与调皮，“只要你答应让我带另外两个最爱的人同行，我就答应和你一起回去垣日堡。” 最爱的人？黄珏表情微僵，他知道她的娘亲与她同时离开沈府，所以她最爱的两个人其中之一是她的娘亲，另一个是谁呢？ “你娘当然得随我们一同回去，可另一个人是谁，我就不太明白了。”他缓缓说着，脸色慢慢笼罩上阴霾。 沈羽妍密切注意着他的脸色变化，及至他终于“变脸”，她才咯咯娇笑，声音中充满恶作剧得逞的欢欣。 “珏，这么久不见，你变笨了耶！这另外一个我最爱的人不正被你抱在怀里吗？你怎么如此迟钝，抱着这么“大”的东西还一无所觉，呵呵……” 黄珏一听便愣住了，好半晌终于察觉心爱女子的异状，他微微挪开身子朝她腰间瞧过去，猛地倒抽一口气，脸上浮现无法置信的神色。 “你有孩子了！我的孩子！” 老天！若他没有找到妍儿，这辈子岂不是都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变成一个比他父亲还要混蛋的人？！ 看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沈羽妍忍不住又笑了出来，“珏，你高兴我们有孩子了吗？那你愿意将这两个我最爱的人一起带回去吗？” “你在问什么傻话呀？！”黄珏吼了出来，喜悦在心中爆开，“我爱你，当然也会爱我们的小孩，当然要带你和孩子以及你娘一同回去，一个也不许少！” 沈羽妍欢喜地扑抱上去，“珏，我爱你，我好开心……” 黄珏咧开略显傻气的笑容，知道自己已找到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另一半。 他将埋在胸前的小脸托起，双唇狂野又狂热地攫住她的小嘴，长长久久地吻着她，将满心的深情传递予她。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浓情氛围逐渐扩张…… “羽妍——”刘芳莹由小屋中走出，轻唤女儿的声音瞬间卡在喉中。 见到女儿被一个高大男人揽在怀中态意亲吻，刚开始她自然有些惊慌，可是又见到女儿毫无反抗之意，她紧绷的心情很快就放松下来，同时也明白这个男人是谁了！ 她悄悄退回小屋，唇边挂上了解与欣慰的笑容。 女儿不会再孤独下去了，她的伴侣已经寻来，孩子也有父亲了。 感谢上天，有情人终成眷属。 尾声 三个月后，黄珏带着沈羽妍及新生儿与刘芳莹回到了垣日堡，迎接他们的是一场为黄珏和沈羽妍筹备的盛大婚礼，黄珏欣然接受摆布，由堡主上官熙主婚，在另三位“修罗”的全家福祝福目光下，与心爱的女人拜堂完婚。 接下来的半个月，“四色修罗”全员到齐、欢欣团聚，让垣日堡充满热闹的气息，春天的花朵也与他们同庆，盛开在垣日堡每一处……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