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主攫冰焰》 楔子 广阔北地极富盛名的商业巨擘--烜日堡堡主上官熙--手下有四名跟随在身边十几年、一起长大的贴身护卫,他们个个能力卓绝,除了在商场上成为上官熙的得力副手外,四人的行事作风更在商界及江湖中博得「四色修罗」这么个令人胆寒的名号。 「四色修罗」各自身怀绝技,多年来忠心耿耿为烜日堡开疆辟土,扩展商业版图,他们个个能力卓绝,独当一面,是烜日堡几代以来最强的四大支柱,说他们在堡中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在一点也不夸张,因为这可是众人皆认同的事实。 对于这四个处事精明、各有专擅的厉害人物,等闲人难以动摇他们坚定的心,直到他们各自碰上今生命定的伴侣,一向冷静的心终于也掀起了波涛…… 第一章 烜日堡初夏-- 半年一度在烜日堡举行的商务会议,在几个重要的主事者陆续进入议事厅之后开始。 「我说蓝『伯母』啊!你在面对外界时要如何装丑我们不管,可好歹在堡内时你也放我们一马,别老是以这副尊容来荼毒大伙的眼睛。这里是烜日堡,大家又不是没见过你的真面目,就劳烦你别再扮『鬼』吓人了,好吗?」 才刚偕妻子坐下的白韶,不敢恭维地看着蓝明那张丑如嫫母的脸孔,忍不住在公事未开始前先唠叨起来。 外界从没有人知道「蓝修罗」的真面目,只认定她是个面容丑陋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女子,根本不知道那全是蓝明蓄意弄出来吓人的假象。 「又不是头一回看到我这种模样,习惯了就好。」蓝明语气温和地回应,布满赘疣的脸上有着一双照熠发亮、与面貌毫不协调的眼眸。 白韶不以为然,半揶揄再道:「看了十几年,我们这些同伴确实是习惯了,可我却不想让我身边的新婚妻子给吓到了。」 「才不会。」方咏蓁朝丈夫投去嗔怪的一眼,淡声插话,「出门在外,美人易招嫉妒,也容易引人觊觎,改装易容有其必要性。」 她可没忘自己一年前当蓝明由恶人手上救了她的时候,便是这副「丑」女扮相,既然那时都没吓到素未谋面的她了,现下又怎么可能让她感到害怕呢? 白韶失笑,没想到妻子会将他的玩笑话当真,他温柔的睇向她,笑道:「蓁儿,你真以为蓝明是怕人觊觎她的美貌才易容改装吗?告诉你,她根本是兴致所在,走火入魔地想看看自己能扮『丑』到什么程度!」 方咏蓁会出现在议事厅中,是因为白韶早已窥见她在商业上的才华,两人成婚后,他即内举不避亲地向堡主上宫熙推荐,让方咏蓁跟在他身边帮忙,而她果真没有让人失望。 虽然「四色修罗」中的黑峥出嫁之后,改为只负责烜日堡在江南的商务,让其他三人的负担加重,但是如今多了他的妻子--方咏蓁这名生力军,也算不无小补。 蓝明听着白韶故意以众人皆听得见的嗓音对妻子嘟囔,灵澈的眼底终于冒出笑意,「白护卫,请问你到底是来讨论公事,还是来讨论我的长相?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我比较希望你根本别看我,将日光完全集中在咏蓁身上。」 一旁的黄珏蓦地大笑出来。 「白韶,你是白费力气了。我对蓝明始终不肯摘下面具的情形早就不想改变了,天下美女何其多,我们也不是非要欣赏她那张绝世脸孔不可,所以你还是乖乖欣赏自家拥有的名花就好,至于我呢?则是尽可能去找几张拼得过蓝明面貌的美人脸庞来自娱吧!」 白韶一听,满眼赞同地轻笑,「也是,依蓝明的『习性』,我们还是早早放弃说服她恢复原来面貌的尝试吧!」 坐在主位的上官熙眼底亦泛出莞尔,随即又脸色一正,摆出堡主的威严,「得了,今日大家是来商议公事,而不是长相批斗大会,还请各位适可而止吧!」 白韶一耸肩,「堡主,烜日堡旗下各行生意皆获利丰硕,就算有事也没有不能解决的,这行之有年,每半年一回的『检讨』其实已形同虚设,不太需要了。」 自北堡南庄连手以来,炬口堡与凰月山庄的生意版图更加扩大,规模与势力已然雄霸商界,少有人及,若大伙平日盯着点,生意上要出大问题也很难。 「其实今日会议的主要日的并不是检讨前半年的生意进度,而是要商议由蓝明提出的与『飞琛堡』合作一事。」 「飞琛堡?」白韶眉梢一挑。 「那个位于西北边陲上最神秘莫测的飞琛堡?」黄珏接口。 上官熙点点头,「正是。飞琛堡所在位置地势奇特,拥有许多天然资源,尤其这些年来开探出的黑曜石与金刚钻,成色之美甚至已超越那些由波斯商人带进中土的宝石。如果烜日堡能与之合作,不仅珠宝业可以获得充足资源,保持品质稳定,日后西行商队的安全性也提高不少,毕竟飞琛堡在西北边陲威名远播,许多不肖盗匪都不敢轻易招惹。」 「可是飞琛堡行事作风神秘莫测,向来不轻易与人来往,烜日堡要如何取得与他们合作的机会?」黄珏有些不解地提出疑问。 蓝明淡声开口,「飞琛堡统管对外商务的人名叫夏绍禹,他和我曾在几次交易中谈过,飞琛堡打算扩展原本只与特定对象少量交易的宝石市场,所以我便向他提议与烜日堡合作,让烜日堡旗下众多店铺代为销售飞琛堡出产的精良宝石,双方也可合作规画运送路线及防御方式,以确保货品的安全。」 「夏绍禹对你的提议有何反应?」黄珏再问,心中有些奇怪对方怎么肯将自家的计划告诉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夏绍禹对我的提议很感兴趣,可是必须先得到飞琛堡堡主的同意。日前他捎来书信,说是已得到堡主应允,邀我上飞琛堡一叙,商议合作细节。」蓝明说明对方来信的内容。 「这么顺利?」白韶插话,挑高的眉带着疑问,「说真的,蓝明,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但那夏绍禹该不会是见到你的真面目,被你的美貌所惑,才大力促成这件合作案吧?」 「你忘了我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本来面貌?」蓝明淡淡瞥去一眼,语调温和不变,「当然不是如你所猜测的情形。夏绍禹个性精明,狡猾如狐,很难被美色所惑,情况正好相反,就是因为我容貌丑陋苍老,才会让他卸下心防,并且信任我的能力。」 「既然个性狡猾,怎会看不出你是易容改装?」白韶有些好笑。 黄珏调侃出声,「这你就说错了!若非看了蓝明十几年,你能看出她现下这副模样是易容改装的结果吗?」 白韶勾起笑容,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幸好你提醒了我。可不是吗? 别说看不出真假,她现下这副尊容根本让人连看的兴趣也没有。」 「没错。」蓝明笑着接口,将白韶的嘲弄当成称赞,眼神透出满意。 见手下斗嘴完毕,上官熙噙笑出声,「既然大家已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和飞琛堡合作的计划,还有没有其他想法?」他看了看静默的从人,再道:「如果没有,这件事就交由蓝明全权负责。」 「我陪蓝明去飞琛堡。」黄珏自告奋勇。 「不必了。」淡淡瞥去一眼,蓝明出声否决,「飞琛堡并非龙潭虎穴,我一个人前往即可,更何况你们每个人皆有自己该负责的事务,没必要浪费人力陪我同行。」 「但我们对飞琛堡的了解毕竟太少。」白韶有些不赞同地说道。 「飞琛堡如何神秘与我无关,我只是代表烜日堡前去谈生意,又不干涉他们堡内之事,怎会有危险?」蓝明说出她的看法,「况且,若不是多了咏蓁这个帮手来承担部分商务,恐怕我还分不开身前往飞琛堡洽谈合作之事,确保西行商队的安全问题恐怕也会再拖上一阵子,而那是我们都不愿意见到的情形。」 众人沉默,的确无法否定蓝明所说的话。 「那就由堡内挑选几名身手较好的人当随从,陪你一同前去飞琛堡。」上官熙迅速作出决定,「其他人维持原样,若有需要再前往支援。」 「是,堡主。」 ***** 半个月后西平郡北方-- 位于西北边陲,巍峨壮丽,以巨大石块依山势筑建而成的飞琛堡前,蓝明与随从一行五人,五匹快马疾驰而至。正当其时,早已接到消息的夏绍禹站在大大敞开的堡门前迎接。 「蓝护卫远道而来,请先至客房梳洗休息一下,稍晚我们堡主会在『怡院』设宴亲自接待,为蓝护卫洗尘。」夏绍禹领着蓝明一行人前往客房,一边说着。 原本在观察四周环境的蓝明闻言,微讶地看向领前一步的夏绍禹,「东方堡主愿意与我见面?」 从不亲自出面接洽生意的飞琛堡堡主竟然破例要与她见面,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不过,主事者肯出面更好,谈起条件来说不定更加方便。 「是的,这次堡主打算亲自与蓝护卫商议两堡合作事宜。」夏绍禹微微侧头对蓝明微笑。「说真的,堡主提起时,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 「这样啊……」蓝明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下,「恕蓝明冒昧,敢问夏总管,贵堡主为何一直不肯出面与人谈生意了’ 夏绍禹露齿一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原因说起来也很简单,堡上一直不露面只不过是嫌麻烦罢了。」 蓝明愕然瞠日「嫌麻烦?」这算什么理由? 「对,堡主就是嫌麻烦。」夏绍禹耸了下肩,「堡主一向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多说一句话,但是谈生意却需要与人讨价还价,所以就让堡主更没有意愿出面了,只好由我一肩承下飞琛堡对外洽谈生意的任务。」 蓝明听完夏绍禹的解释,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看来外界的人全误解了!原来让人感觉神秘莫测的飞琛堡堡主之所以不露面,纯粹只是一个「懒」字作祟罢了! 「我只能说,你们堡主还真是幸运,有你这名大将在身边运筹帷幄,替他分忧解劳。」而他自己则是连一根指头也不必动就有人奉上成果给他,这种主事者还真是轻松得很。 「就如同上官堡主有『四色修罗』为他分忧解劳一样幸运啰!」夏绍禹语带深意,眸光闪动。 蓝明看他一眼,捕捉到他话语中一丝异样,尚不及深思,一行人已来到独立宽敞的院落。 「这『留园』是为蓝护卫及几位同行兄弟准备的住处,请各位先休息一下,稍晚绍禹再来请蓝护卫到『怡院』与堡主一同用晚膳。」 夏绍禹召来待命的仆人,吩咐他们仔细伺候贵客后便离开。 蓝明看着夏绍禹离开的身影,慢慢觉得他所说的有关飞琛堡堡主的事,虽是实话却也不尽翔实。目前她还抓不出蹊跷之处,但她不急,反正主事者已打算露面,她总会摸清楚的。 勾起微笑,蓝明朝四名随从做个手势后,便跟着服侍的仆人走向不远处的小楼。 ***** 是夜,怡院灯火通明。 东方从彦一脸悠闲地坐在圆桌旁,等待得力助手夏绍禹带领蓝明前来。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见这个女人。若真要追究原因,也只能说是夏绍禹在描述这位能力卓绝的女人时,所用的某些字词引起他的好奇心。 据夏绍禹所言,这位蓝明为烜日堡堡主上官熙的手下爱将之一,亦是名闻遐迩的「四色修罗」中的「蓝修罗」,她是女性,长得其貌不扬,偏偏做起生意的能力一点也不输给男人。 一个女人在商场上与男人争锋,本就需要具备比常人更强大的耐力与毅力才可能成功。所以即使夏绍禹的描述言词没有触发他的好奇心,他也不会介意认识这类非比寻常、能力特殊的人。 最起码可以打发一些无聊时光……东方从彦撇了撇嘴角,慵懒微笑。 「堡主,蓝护卫请来了。」 夏绍禹的嗓音由大厅门口传来,让东方从彦迅速收敛思绪,由椅上站起,日光射向门前。 望着从容走进大厅的娇小身影,他的目光在接触她逐渐清晰的脸庞时,漾出一丝惊讶。 她一点也不似北方女子那般高大或健壮,也果然如同夏绍禹所言,长相毫无可取之处,甚至还让人在看了她的脸之后,产生一种再也不想将日光放在她身上的直觉反应。 这实在有点怪!他并非没有看过容貌丑陋的人,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对于从来不以貌取人的他来说,实屈怪异之至。 就在东方从彦努力不将视线由蓝明脸上移开的同时,迎视他目光的蓝明眼底亦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自她以这副面貌行走江湖开始,从没有一个人敢这么长久地注视她布满赘疣的脸庞,这个男人很特别,绝非易与之辈。 她在离东方从彦三步远时驻足,眸中毫不遮掩地露出审视光芒。 他很高大,比一般北地男子更高,肩宽胸厚,身材挺拔,虽然神色慵懒,却隐隐透出主事者该有的权威冷峻,全身上下充满不搭轧的矛盾气质,既孤傲冷冽又邪魅舒懒,十足奇特。 至于他的长相……俊俏中又显刚毅,五官轮廓分明,眼神深邃神秘,眸心泛着邪魅异采,引人遐思。 注视他愈久,蓝明就愈能感受到他不凡的魅力,而东方从彦一径的注目也让她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突然很庆幸脸上的面具可以遮掩双颊发热的异样,多年来培养出的冷静自制,也让她的目光不至于流露出胆怯慌乱…… 东方从彦没有作声,身形不动地任由蓝明审视着他,同时,他也毫不客气地仔细打量她全身上下。 撇开她脸颊上那一大片难以人眼的赘疣不提,这个蓝明奇怪的有着一双与面容完全不搭调、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眸,此刻专注审视他的灵动眼神尤其吸引人…… 仔细观察,她的眼神和她外表显示的年纪不太符合,但这也有可能是他想太多了,他无法肯定。 反正不知怎地,他可以感觉出她有些不对劲,可真要他明白指出,他又说不清到底哪一点令他觉得奇怪。 东方从彦嘴角微勾,自我介绍道:「在下东方从彦,蓝护卫肯拨冗出席,实是敝人的荣幸,请坐。」 眸光微动,蓝明微微颔首后大方落坐,温和的嗓音徐徐回应道:「东方堡主言重了。蓝明此次前来打扰,原本以为只会与夏总管商议,难得堡主肯破例与蓝明见上一面,还打算亲自和蓝明议定合作之事,蓝明谨代表烜日堡多谢东方堡主的慎重以对。」 东方从彦剑眉微挑,先摆手要夏绍禹在桌边坐下,并示意一旁的仆人开始上菜后才开口。 「听蓝护卫所言,似乎不是很乐意见到我,那么我是不是该继续保持『神秘』,让绍禹出面与你商谈呢?」 蓝明心中一凛,听不出对方说这些话是出自于戏谑或怒意,不由得以更加温和且小心翼翼的语气回应。 「东方堡主误会了,蓝明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太幸运了,毕竟一向不接见陌生人的东方堡主为烜日堡破例,纡尊降贵与蓝明商议合作之事,这可是蓝明的荣幸。」 东方从彦看了她一会儿,嘴边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声道:「希望你这些话是由衷而出。」 「当然。」听出他特意显露的揶揄语调,蓝明心中猛地冒起无明火,随即又被她用力压了下去。「考量到飞琛堡的主事者是东方堡主,任何事不经过东方堡主的允许,恐怕也无法实行,所以如果能直接与东方堡主商谈合作细节岂不是省了等待的工夫?」 她以温和的语气将话点明,不耐烦再与对方「客套」下去,因为那实在太不符合她一向谈生意的态度。 眸底精光一闪,东方从彦倒没想到,不过短短数语交谈,蓝明便忍受不了两人之间的虚伪客套。看来绍禹说的没错,蓝修罗果真不喜欢拐弯抹角。 「蓝护卫快人快语,说的话也很正确,可唯一不了解的是,很多事绍禹并不需要得到我的允许便可全权决定,就如同烜日堡上官堡主信任他手下四名大将一般,绍禹与其说是我的大总管,不如说是兄弟、伙伴来得正确。」 「蓝明无意质疑夏总管的权限,只是两堡共同合作建立通路并非小事,本该慎重以对。」她淡声提醒,不愿在东方从彦面剪不弱,可又不希望得罪他而让合作之事生变。 「当然。」东方从彦点头附和,反问:「难道上官堡主没有将这次商议合作的决策权完全交付予你?」 蓝明一楞,点点头。「有。」她总觉得东方从彦对她说的话有点找碴的意味,可是……为什么? 「那就是了。所以不管你是与绍禹或我商议合作之事,都不会有『等待』的困扰,也绝不会耽误你回烜日堡复命的时间。」东方从彦颇具深意地说。 蓝明眨了眨眼,有片刻无法言语,「篮明明白了。多谢东方堡主提醒。」 见蓝明的表情没有太大波动,东方从彦突然泛起一个狡狯的笑容,「不瞒你说,这次我打算亲自和你商谈的最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我对你这个人感到很好奇。」 「对我好奇?」突然听到意料之外的话,蓝明眼中不觉露出疑惑。 东方从彦睇着她的眼,愈看心中愈疑惑。 他可以确定她脸上的赘疣非假,可她的那双眼就是无法不让人起疑,若不是他一直密切观察着她,恐怕也不会发现。 「不知蓝护卫介不介意解开我心中的一个疑问?」他突然语气慎重的开口。 「东方堡主请说,蓝明不见得帮得上忙。」捕捉到他眼底瞬间闪过的奇特光芒,蓝明心中不觉升起警戒。 她为烜日堡效力多年,看过形形色色的人多如牛毛,只要与初相识之人多谈几句,对对方个性多少也可以摸清几分,可 眼前的东方从彦就是不一样,他个性奇特,情绪多变到让人摸不清,与他交谈已好一会儿,她犹是没弄清他真正的情绪为何。 「听说烜日堡的四大护卫是上官熙年幼时就亲自挑选的同伴及左右手人选,是吧?」东方从彦徐徐开口蓝明点点头,心中有些不解。这些众所皆知的事,似乎不需要再问她一次。 「既然如此,可否请蓝护卫坦白告知,为我解惑。众所皆知,『四色修罗』除了蓝护卫外,其他三人皆不过二十来岁年纪,那为什么同时成为烜日堡堡主贴身护卫的蓝护卫却是与其他三人有着不同年纪的外表?这是否代表着蓝护卫此刻的相貌有可能只是一种假象,那对于两堡即将成为合作伙伴的计划而言,未免有些不够坦白和诚意。」东方从彦语音淡淡,唇角有一抹玩味弧度。 闻言,蓝明身子一僵,清灵的双眼进出锐光,直射向东方从彦漾着狡狯的眼眸,一股恼怒瞬间涌上心田。 明知不轻易动想是面对谈生意对象时该谨守的原则,可东方从彦自她踏进此处便不间断的挑衅言词,摆明了是故意找碴,令她实在很难保持冷静。另一方面,这个男人不过寥寥数语便对她造成如此强烈的影响,也让她暗自心惊。 蓝明冷着脸开口.语调不复先前温和,「倘若今晚这顿饭只是为了讨论我个人的年纪及长相,那么东方堡主也未免太过慎重了!如果东方堡主无意与烜日堡合作,大可坦言,不必找寻其他借口来暗示,烜日堡做生意的原则是从不勉强行事。」她缓缓由椅上起身,「对不起,东方堡主,现下蓝明已失去食欲,就容我先告退,有什么决定请派人来通知蓝明一声,谢谢了。」 话一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她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第二章 主客拂袖而去,一场洗尘宴尚未正式开始便宣告夭折,东方从彦却毫不在意的露出奇特邪魅笑容。 「堡主,你是故意的吗?」夏绍禹苦若脸开口,语气充满疑惑。 他从小就待在东力从彦身边,两人算是一起长大,即使很清楚东方从彦的个性与一般人有很大的不同,可也未曾见过他如方才那般奇怪的言行。他仿佛忘却对方是烜日堡派来的代表,故意找蓝明麻烦,以言词挑衅,把人气走之后还一副很高兴的模样,真是难以理解。 「故意惹她发火?」东方从彦扬眉,「没错,我不喜欢她对我有所隐瞒!」 「嗄?她隐瞒了什么?」夏绍禹被他的话搞胡涂了。 「即使她表现出她的『年纪』该有的样子,可是她的眼神却年轻得让人起疑。」东方从彦若有所思地说。 「眼神?」夏绍禹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是不曾仔细研究过她的眼神,不过我已经好几次小心观察她脸上的赘疣,并不觉得那是作假。」 「其实我也看不出来她脸上有任何易容痕迹。」东方从彦附和。「但她就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而他向来最喜欢解谜,所以才会试探蓝明,想求得解答。 夏绍禹无奈地摇摇头,「就算蓝明的外貌有些不妥又如何?我们是打算和烜日堡合作拓展生意,又不是联姻,她长得怎样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烜日堡派来的代表,只要会做事就好了,不是吗了’ 若不是早已弄清楚烜日堡做生意诚实无欺,他又怎会故意在蓝明面前泄漏口风,试探两堡合作的可能性,并得到明确的回应? 几回与蓝明接触,他看得出来她的个性精明能干,是个很适任的生意人,由她代表烜日堡来谈合作之事,他反而比较放心。只是没料到主子会对这件事感兴趣,决定亲自出面,却又在与蓝明初见时便将她给气走了! 东方从彦微笑,「之前没有烜日堡插手,咱们的生意不也做得很好?如果蓝明因为我说的儿句话便生气,甚至改变主意跑回烜日堡,那也没办法。」 夏绍禹大叹一声,「堡主,找烜日堡合作也是你订下的计划,现下又说这种活……」他那么努力和烜日堡搭上线是为了什么?这下岂不是白费功夫? 东方从彦好笑地看着垮下脸的夏绍禹,「是我订下的计划,可也是你的建议不是吗?别愁眉苦脸了,依我看,蓝明没那么小气,明日你到『留园』去,代我送上一份礼向她致歉,然后由你直接和她商议合作细节,相信她的气很快便会消了。」 「有这么简单吗?」夏绍禹咕哝着,感觉有些头痛。「堡主不是说要亲自和她谈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他这个主子未免朝令夕改得太严重了吧! 东方从彦慵懒耸肩,露出微笑。「人被我得罪了,还是由你去和她谈吧。 另外,记得多留她几天,我想再和她见面。」 「顺便再试探她?」夏绍禹忍不住接口。主子还没玩够呀?! 东方从彦扬眉,表情似笑非笑,「不行吗?」 「然后再得罪她一次,再让我上门赔罪,收拾善后?」夏绍禹语气凉飕飕的回应。 他这个主子每次一时兴起做出来的事总是让人摸不清头绪,也难怪外界总说飞琛堡很神秘。想想,有个不喜欢露面,却又喜欢做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怪事的主人,飞琛堡怎么不会给人「怪异」、「神秘」的感觉呢? 当然啦,他也不能否认,飞琛堡就是靠着主子奇特的好奇心,才能日益茁壮,雄立西北边陲,威名远播。 噙着一丝邪气微笑,东方从彦对得力助手的抗议充耳不闻,「等我与蓝明多见几次面,一旦她习惯我说话的方式,我就不会再得罪她了。」 「但愿如此。」夏绍禹已不想再浪费唇舌「劝导」主子,转移话题道:「不知堡主打算要属下送给蓝护卫什么『致歉』的礼物?」 眸光一闪,东方从彦由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夏绍禹,「把这个给她吧!」 夏绍禹接过东西,才瞥上一眼便瞠大双眸,脱口而出:「这是堡主以西域学来的打磨镶嵌技术,为最近才开发出的红晶玉所做的第一件首饰!」 他记得堡主十分满意这件首饰的完成度,还一直收在身边,害他一度以为堡主是打算留着送给未来的堡主夫人,结果却是随手一掏,便赠与才见过一面的客人。唉!真是令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我知道啊!」东方从彦不在意地耸肩,「我只是觉得这样东西很适合蓝明佩戴。」 虽然他只和蓝明交谈了几句,而蓝明应对的口气也一直很温和,可他就是有种直觉,她的真正个性绝非如此,说不定正好相反,不是十分冰冷,就是非常火爆! 「这样东西适合蓝护卫佩戴?」夏绍禹喃喃自语,盯着手上的坠饰。 不会吧?这么细致又给人热情感觉的红晶玉,会适合已届中年、脸上又布满赘疣的蓝明佩戴? 「一旦烜日堡与我们有了合作关系,红晶玉的事早晚要让他们知道,并委托他们旗下的商号代为销售。那又何妨先送给她一个『样本』呢?」东方从彦补充道。 「也是。但我只是没想过要这么快将发现红晶玉的事公布出去。」夏绍禹直言心中想法。 飞琛堡出产珍贵矿石已让许多人觊觎不已,现下又多了一项在中原地区从未发现过的红晶玉,岂不是更惹人垂涎? 「既然选定合作对象,自然得赋予信任。除了采矿、打磨矿石这类技术无法告知对方外,飞琛堡想卖什么都得详细告知对方。」东方从彦从容说道。 「当然。」夏绍禹点点头。 「另外,有关增辟运送货物的商道问题,若是条件谈妥,就将『圣道』告诉她。」东方从彦再嘱咐一事。 夏绍禹一楞,点头应命。「我知道了,堡主。」 ***** 翌日-- 午后,两骑由飞琛堡大门驰出,马上人儿以着中等速度边朝某特定方向奔驰边交谈。 「还望蓝护卫多加包涵,由于『圣道』为飞琛堡长久以来不轻易让外人得知的重要秘密,所以只得请蓝护卫单独前往,无法让你身边的随从跟来。」夏绍禹向另一匹马上的蓝明解释道。 一大早,他依照堡主昨夜的嘱咐,上「留园」送礼兼解释。令人意外的是,昨夜发火拒绝洗尘宴的蓝明,今晨却十分友善,不过,就是不太愿意接受他代堡主送上的致歉礼物。 后来,在他努力的说服下,蓝明终于接受礼物,商谈两堡合作事项的会议也得以迅速展开。 经过一个上午的商议,两个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人很快便达成共识,议定绝大部分的重要细节。 午膳过后,蓝明提出想走一趟「圣道」的要求,亦得到夏绍禹的应允,于是由他领头,两骑出了飞琛堡。 「无妨,我明白你们的顾虑。如果烜日堡有这么一条『圣道』,也绝不会轻易示人!我只是从没有想过,原来飞琛堡能保持运送货品从不被劫掠的威名,全是因为你们拥有一条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路线。」蓝明偏过头睇他一眼,目光再回到远方的里瓦山。 里瓦山为西行商旅必经之地,由于山势绵长,崎岖险恶,其间藏有几股无法剿灭的凶残盗匪,不时下山劫掠武力不足的商旅,造成恐慌。 以往烜日堡的西行商队虽有强盛武力,却也多次遭到挑衅,造成商队的损伤,现下飞琛堡的「圣道」可说提供了一个完美解决之道。 「是啊,所以才叫做秘道。」夏绍禹一笑,伸手指向前方,「蓝护卫请看,前方那片乱石堆便是西行商旅的一个依据点,沿着乱石堆左边,朝着西方绕过里瓦山便是正确的西行路径,也是大小商旅一贯行走的路线。但是飞琛堡不同,咱们自右边绕过乱石堆,再越过乱石堆后面那片沙地,由里瓦山脚下某处山洞进入山腹内的秘道,直接穿过里瓦山,既可节省跋山涉水的时间,又没有安全上的顾虑。」 「这么安全的路线,难怪飞琛堡西行商队不曾传出被劫掠的消息。」蓝明语带欣羡。 「由于飞琛堡出产珍贵宝石,运货商队一旦被劫,损失之大难以估算,更别提猖狂的沙漠盗匪一向很少留活口,所以除了利用『圣道』外,我们堡主还想出很多方法加强商队的安全。」 蓝明朝夏绍禹瞥去一眼,心中漾着异异。今晨以来,她由夏绍禹口中得知很多东方从彦做过的事,现下又是另一桩。 看样子,东方从彦不是个简单人物。他不仅懂得探矿脉、采矿、打磨制作宝石饰品,还十分照顾手下的安全,与昨夜在她面前表现出的「奇怪」言行,根本不相符合。 「前面那片乱石堆看起来很近。」她转移话题问道。说到底,她是来商谈两堡合作之事,对于飞琛堡主事者的过往并无兴趣,也不想多问。 「看起来是很近。」夏绍禹笑道。「可我们还得骑上半个时辰才到得了。」 「是吗?」蓝明微讶地看向远方,再次感叹道:「谁会晓得这么巍峨的山岭中,竟然藏着一条由老天造出来的道路。」 「可不是?人力要凿穿山壁已是非常困难,更别提凿出贯穿山腹的通道了! 或许是老天爷特别眷顾飞琛堡,才会让飞琛堡拥有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夏绍禹以崇敬的目光看向里瓦山。 「既然西行对于飞琛堡根本不是难事,为什么还会兴起与烜日堡合作的念头?」想起先前心中的疑问,蓝明再问。 「西行是没问题,可由西北边陲至北地,甚至南下的整个中原地区的商道,却没有这么简单打通。很多地段的路权、水权分别掌握在各个强势的商家手中,外人很难介入,所以我们才会希望借由炬口堡的优势补飞琛堡之不足,并由飞琛堡提供烜日堡所需的商品,期使两堡互蒙其利,达到双赢的目的。」夏绍禹侃侃而谈,毫不隐瞒。 蓝明看看他,「烜日堡没找到如你这般的『总管』还真是可惜。」 一个懂得何时该说实话的人才是最不简单的人。飞琛堡日渐茁壮,东方从彦固然是最大的影响者,可眼前这人的功劳也绝不在话下。 夏绍禹微笑,「我与堡主自小一起长大,知道堡主的能力有多么强大,飞琛堡若非有堡主的运筹帷幄,怎会有今日--」他蓦地顿住声音,蹙眉凝望远方天际。 蓝明察觉有异,偏过头看他。「夏总管?」 「蓝护卫,我想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怎么了?」蓝明迅速发问,眼中闪过警戒。 夏绍禹伸手指向西北方极远处的一小片暗沉天色。 「「如果我没看错,那应该是一股沙地暴风,而且有可能会朝这边而来。为防万一,我们得快点赶到乱石堆那边寻求掩蔽。」他一边解释,一边示意蓝明同他一样加快骑速。 蓝明闻言一凛,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加快驰骋速度。生长在北地的人,没有一个不清楚沙漠风暴的威力! 两骑迅驰如风,直奔向前。 ***** 一抵达乱石堆,蓝明依夏绍禹的指示下了马,两人将马匹牵到高耸的岩石后方,打算先将马匹安顿妥当。 此时,右前方的乱石堆中突然窜出一票持刀大汉,个个面目凶狠狰狞,才瞄上他们一眼,蓝明就知道对方的目的。 「总算让我堵到你落单的时候了,夏绍禹!」带头的大汉暴喝出声。 「堵我?」夏绍禹眼中射出锐光,「我们有仇?」 「飞琛堡三番两次与官府合作上里瓦山斩杀我们的同伴,如果能宰了东方从彦手下最重要的大将,老子倒要看看缺了左右手的东方从彦还嚣不嚣张得起来!今日算你倒他,落单被我们逮到,你就认命吧!」带头大汉阴狠地威胁。 夏绍禹眼神一冷,「夏某一向没有束手就擒的习惯,想要夏某的命就自己动手来取!」 「就凭你只身一人加上个弱质丑女也敢说大话?我倒要看你怎么死!兄弟们,给我上!」带头大汉眼露凶光,举起刀直扑向夏绍禹。 一片刀光剑影袭来,夏绍禹眼角余光瞥见蓝明从容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抵挡攻击,才稍稍放下心。他觑紧围攻众人中较弱势的一人出手,先行夺下他的兵器以为己用,再持刀与一干匪徒厮杀起来…… 没多久,惊呼声陆续传来,一大票匪徒惊骇于两人高超的身手,不由得心生胆怯,尤其是那个根本就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丑女,她的武功凌驾于夏绍禹之上,一把软剑砍得他们人仰马翻,连连败退…… 在众人厮杀间,雪上加霜地,夏绍禹先前所言的沙地暴风已来到,猛烈的狂风夹带滚滚沙尘向他们袭来,不断发出可怕的呼啸声。 从未遭逢如此恶劣状况的蓝明,可以感觉双颊被风沙刮得十分刺痛,双眼也几乎无法睁开,只能凭借隐约可见的暗影闪躲与反击,心底不觉有些慌急。 很快地,匪徒不堪愈来愈强的狂风沙,纷纷寻找掩蔽,只剩下几个顽固分子集中火力攻向夏绍禹,企图趁着混乱一举将他斩杀。 砍倒身边最后两个匪徒,蓝明感觉自己已快抵挡不住狂暴的风势,她眯眼看向夏绍禹,发现他周围竟然还有数名不愿放弃的匪徒缠攻着他。 她毫不迟疑地飞身过去帮忙,才刚抵达夏绍禹身边,便瞥见狂风吹袭让他的身子颠晃倾斜,给了匪徒可乘之机,一刀狠狠砍向他的背-- 蓝明不假思索地冲上前,软剑一扬,堪堪阻挡了大刀来势,可却来不及防备另一边砍向她的刀锋,肩背处鲜血喷洒而出-- 「蓝护卫--」夏绍禹大吼一声,扑向她身边挥刀的身影。 其时,狂风大作,刮起地面上的东西,也将沐浴在风沙中的众人卷起。 狂风如凄厉鬼号,哀鸣了好久好久…… ***** 施展轻功,飞掠重重亭阁,匆忙赶至飞琛堡大厅,东方从彦脸色凝重,焦虑的眼神扫向瘫靠在椅上,受伤而回的夏绍禹。 「发生了什么事?」东方从彦语气急促,问着断了一手、大腿上划开一道长长口子,浑身鲜血淋漓的手下兼兄弟。 「沙地暴风……」 「怎么没有找掩蔽?」东方从彦打断他,无法理解。北地人懂得看天候,怎么会被风暴伤成这副模样?! 「我与蓝护卫本来打算在里瓦山前的乱石堆中躲避暴风,谁知才一踏进乱石堆,便碰上一群想杀我的匪徒……」 夏绍禹简短说明先前遭遇,目光扫向四名焦急不已的蓝明随从。「对不起,事出突然,待风暴结束,我已失去蓝护卫的踪影。」他转回视线,再次看向东方从彦,眼中充满自责。「堡主,我知道我这副模样无法独力找寻蓝护卫,所以只能先回堡中,请堡主召集人手帮忙。若不是为了救我,蓝护卫也不会遭此劫难,绍禹有愧!」 「别想太多.你留在堡内里伤,我这就去找人。放心,我一定会将她找回来的。」东方从彦没有犹豫,立刻下令行动。 「堡主,请让我们加入,一同前往找寻蓝护卫;」跟随蓝明前来飞琛堡的四人请求出声。 东方从彦点点头,「好,跟着来吧!」 大队人马疾驰出堡,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乱石堆前,东方从彦随即下令。 「乱石堆占地广大,如果夏总管遭逢狂风卷起,待暴风结束仍是落在乱石堆的范围内,那么同样被狂风卷起的蓝护卫也很可能掉落在乱石堆内某处。现下两人一组分头寻找,动作要快,一旦天色暗下来,就更难找人了,去吧!」 众手下应诺一声,随即迅速地散开找寻。 两个时辰后,天色暗黑,不放弃的众人点着火把,终于在乱石堆内找到伤痕累累、一息犹存的蓝明。 ***** 对于为了救夏绍禹而身受重伤的蓝明,东方从彦毫不犹豫地将她安置在离自己住处「天衡院」最近的「天晶楼」里。 在等待婢女送来热水为蓝明梳洗更衣时,东方从彦站在床边俯看床上气息微弱的娇小人儿,想起夏绍禹先前描述蓝明拯救他的经过,心中明白自己对她个性的判断有一点是很正确的她其实心肠很软,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搭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完全忘了自身的安危。 所幸,经过大夫的诊视,除了肩上那处刀伤令她失血稍多外,被暴风卷起又抛掷在乱石堆中的她,身上没有任何骨头折损,唯有大大小小的擦伤与撞伤;至于导致她昏迷不醒的原因,则是她额侧那道高高肿起的撞击伤。 现下看她,除了肩上的伤口已包扎妥当外,她浑身上下仍布满沙尘脏污,非得等到清洗过后才能替她身上的擦撞伤上药…… 这般狼狈娇弱的模样,不知怎地,竟让他心中升起一种陌生的怜惜感。 看着看着,东方从彦蓦地转身,走到放置水盆的角落,亲手拧了一条巾子,回到床前为这个甚至连清秀也谈不上的女人擦起脸来…… 他努力擦着蓝明的脸,对于这从未做过的事情,动作显得有些笨拙,湿巾在她脸上胡乱滑动,甚至连使了过大的力道也不自如…… 直到湿巾擦拭到她肿起的额侧,他才直觉地缓下动作,边擦拭边以另一只手拨开覆在她额上的凌乱发丝,而后,湿巾一路滑过她的额前,却突然在某处碰到细微的阻碍…… 他感觉奇怪地挪开湿巾,俯低脸检查她的额头,发现在她的额角与发际交接处有道明显的「撕裂」伤。伤口虽然不大,却像被利器刮过似的,皮肤呈现向两旁翻开的狰狞样貌。 东方从彦细看伤口。奇怪,如此可怖的伤口,怎么会没有流血呢?伤口上甚至连血渍也没有!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慢慢滑过那道伤口,指尖却传来奇怪的触感…… 心中的好奇不由得升高,东方从彦顾不得是否会弄痛蓝明,指尖缓缓挑起伤口翻起的「皮肤」细看,并尝试地拉扯了一下。 「咦?」他口中不觉发出惊噫声,指尖拉扯的力道蓦地加重-- 半晌,东方从彦震惊地挺起身子,手上拎着一张由蓝明脸上撕下,布满赘疣的面具! 想不到蓝明的丑脸是作假!如此巧夺天工的易容方式,根本没有人能分辨得出来!他揉了揉手上那触感柔软到与人皮相仿的面具,心中赞叹不已。 东方从彦再次俯首,仔细看向床上那已被他揭下面具的蓝明--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上仙子,花中精灵。 蓝明根本不老,还有一张清灵绝美的脸庞! 细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嫩白肌肤,细细黛眉下的眼儿紧闭,两排乌黑浓密的眼睫静静栖息,直挺的琼鼻下方,小小的**即使身子元气大伤,却仍透出一丝艳泽;引入遐思…… 眸底掠过激烈异采,东方从彦一瞬也不瞬,细细端详眼前这张绝美的容颜,并将每一处的柔美细致镌刻在脑海深处…… 第三章 东方从彦不知道自己看着蓝明绝美且柔弱动人的脸庞多久,直到门外传来仆人的唤声,他才收回心神。 眸光一闪,他毫不迟疑地将蓝明由床上抱起,转身朝门外走去。 门外正等待主子应允入内的仆人,见东方从彦竟然将受伤的客人由房内抱了出来,个个睁大眼,露出疑惑表情。 「堡主,热水已经送到了。」一名婢女恭谨地禀告。 「不用了。」东方从彦一脸独断表情,从容地踏出房门。 「可是蓝明姑娘尚未净身……」婢女惊讶地看着主子。 「我带她到天衡院的温泉浴池清洗。」他搂紧怀中人儿,下意识遮住她的真实面貌,不让人看见。 措手不及的婢女追上前问道:「堡主,那是不是要让奴婢先为蓝明姑娘简单清洗一下?」 她记得堡主所居院落的温泉浴池具有治病、治伤的疗效,可就算要泡温泉,也不能这么一身脏兮兮的下水吧?! 「不必了。」东方从彦一口回绝,下令道:「将大夫开给蓝明的药送到天衡院来,另外,没重要的事不准来打扰我!」 ***** 天衡院为东方从彦在飞琛堡内专属的寝居,此院落占地广大,主楼、副翼建筑精致宽广,四周林木花园环绕,前有一湖,后有一泉。 楼前湖水由外引入,后方温泉为自然涌泉。 东方从彦摒退仆人,独自将蓝明带到主楼后方被林子包围的温泉浴池。 他将蓝明放在池边,先卸去自己的衣物,然后完全不忌讳男女有别,将蓝明身上沾满沙尘脏污的衣物褪去,让她洁白温润的胴体完全显露在他眼前。 他眸光一紧,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令人惊艳的娇躯。 他原本确实想过,如她这般清灵绝丽的脸庞,必定也拥有一副柔美的身子,可他却没料到,她的身躯岂是「柔美」二字可形容而已!如此完美婀娜的曲线令他惊艳,同时也迅速引发他体内深沉的欲念。 他挑了挑眉,无法理解自己体内狂涌而上的欲望强度! 飞琛堡内的「桃花苑」中住了多名专职伺候他的侍妾,可却从没有一个能让他仅看一眼她的裸身即引发欲念。这个蓝明不管是否易容,对他都有奇怪的影响力,果真十分特殊! 所以,他会兴起将蓝明占为已有的念头也没什么不对。看到喜欢的东西,他一向依直觉行动,该夺取时他绝不会手软! 东方从彦唇边勾起合带深意的笑容,暂时抑**内高升的欲念,伸手将不着寸缕的蓝明抱起,慢慢滑进飘散着氤氲蒸气的池子里。 ***** 置身于温泉中,东方从彦小心翼翼地为怀中人儿清洗身躯,由她墨黑的发丝直至小巧的脚趾,无一遗漏…… 「唔……」 当他持续在她的胸前啃咬,烙下更多的红印时,耳边突然传来细微的轻吟,他微微一楞,猛地山她胸前抬头,看向她的小脸。 日光触及她眼皮颤动,挣扎着想醒来的模样,他不觉勾起魅笑。 总算「吵」醒她了。 她能醒来最好,因为他即使已欲火高张,却也不想占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如果她清醒了,他便能让她也要他! 东方从彦紧紧盯着蓝明脸上的反应,停留在她双腿间的手指放缓动作,却未停止,仍是持续地滑动,刺激她的感官,丝毫不让她有放松的机会。 「唔……热……」蓝明轻声嘤咛,慢慢掀起宛如千斤重的眼帘,焦距未明的眼直视前方,口中兀自低吟,「我好热……好难受……」 她睁开眼,水灿柔媚的美眸直勾勾睇向他,瞬间便夺去东方从彦的心神,使得他完全忽略她涣散的眼神少了平日的精锐与理智…… ***** 喘息稍定,东方从彦抬起身,俯看身下早巳晕厥的人儿。她肩上里伤的白巾渗出丝丝血痕,显然是他动作过于激烈导致的结果。 眸中掠过异光,东方从彦一跃而起,将她由草地上抱到池边略微清洗一下后,便抱着她返回自己位于天衡院的寝房。 虽然他一向我行我素,狂做不羁的性子从不愿被礼教束缚,可是放任欲望凌驾在理智之上,趁人之危占有一个负伤的女人,却是他从不曾做过的事。 他很讶异自己的失控,偏偏不论是在她受伤前或是受伤后,蓝明对他的影响力都是令人无法否认的事实,也因此,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顺应心中强烈的欲念占有了她! 今夜过后,不论明日她会有什么反应,他已决定留下她,直到她对他的影响力,以及他对她的强烈欲望消失为止。 第四章 得知蓝明在天衡院后,夏绍禹熬过辗转难眠的一夜,再忍了一上午,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地直奔天衡院,想一探救命恩人的现况。 才踏进天卫院的主楼,夏绍禹便看见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子,正一脸悠闲地斜靠在厅里的长椅上。 「堡主。」 东方从彦闻声抬眼,一见到是夏绍禹,眼神微微诧异。「你怎么来了?断了一只手,还伤了一腿的人不好好待在房里休息,跑到天衡院来做什么?公事又跑不掉,不能先搁下几日吗?」 「堡主,我不是来谈公事的。我听说蓝护卫已被堡主带到天衡院来,虽然大夫说她除了一些撞击擦伤外,身上并无其他危及性命的伤害,可我还是不能放心,毕竟蓝护卫是因为对我伸出援手才道逢此劫,再说,让堡中贵客受到伤害是我的职责疏失,所以我一定要亲眼确认蓝护卫的安--」 「放心吧!她很好,她最严重的伤是肩上的刀伤,不过大夫 说那一刀可能受到狂风的影响,所以匪徒的力道不足,没有造成太大伤害。至于额侧的撞伤也没有大碍,多休息数日即可复元。」东方从彦打断夏绍禹的话,很快地解释清楚蓝明的伤势,好安抚眼前一名一脸不安、和他亲如手足的下属。 「多谢堡主说明。蓝护卫此刻应该是在隔壁的厢房吧,请容我先去瞧一瞧她。」夏绍禹行礼,转身欲离开。 「她不在隔壁厢房。」东方从彦的话定住夏绍禹的动作,「明儿现下正在我的床上呢!」他没有隐瞒,语气甚至透出一丝愉悦。 「明儿?」东方从彦的亲昵称呼让夏绍禹一脸疑惑,可是没多久便现出恍悟之色。「堡主,蓝护卫她……你该不会是……天哪!堡主,你做了什么?」 堡主虽然一向我行我素惯了,可也不至于会这么放肆地占有一个身上带着伤的女人吧?!更何况……这个女人的年纪还不轻呢! 东方从彦勾起邪魅微笑,毫不避讳地宣告,「明儿已是我的人,我决定将她留在身边。」 夏绍禹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见的话,过于震惊地呆在原地。 好半晌,回过神的他苦着脸,哀叫出声,「堡主啊!蓝护卫可不是能够随意买下的青楼女子,她是烜日堡派来与我们商议合作事宜的代表呀!你不顾后果占人家便宜,岂不是要陷飞琛堡于危机之中?!」 「没那么严重啦!」东方从彦挑眉,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喜欢蓝明,所以要她成为我的女人,事情就这么简单。更何况,我也有先问过她,得到她的同意呀!」他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他可不屑以暴力手段强占女人,他要的是心甘情愿的床伴。 「你这是趁人之危哪!」夏绍禹满眼不信地叫道,「堡主,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撇开蓝护卫是烜日堡派来的代表不提,她自己可是名满江湖、商场上人人不敢小觑的冷面煞星『蓝修罗』啊!」他重重哀叹一声,「堡主,这次你可能闯下大祸了,同时也很可能危及飞琛堡每一个人的性命安危……」 他几乎已可预见飞琛堡悲惨的未来,一旦蓝明清醒,知道自己的遭遇之后,依她的性子,岂会毫无表示地吞下委屈?!这下子情况可真是糟透了! 看着夏绍禹如丧考妣的模样,东方从彦不觉莞尔,「绍禹,虽然你的职责是为我分忧解劳,但也不必把每件事都看得那 么严重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我发现你喜欢忧虑的个性在这几年中似乎变得更严重了。」 瞪着一脸不痛不痒,还有心情和他说笑的东方从彦,夏绍禺为之气结,咬牙切齿地说道:「堡主,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你恣意妄为的做法只会导致--」 他蓦地噤声,宛若听见什么似的,日光投向厅中通往内室的门。 须臾,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扇原本紧闭的门扉突然打开,一名婢女匆匆跨出门槛,跑进厅中。 「堡主,蓝姑娘好像快醒了!」 闻言,东方从彦眸光一闪,随即由长椅上起身。 「去把备好的药膳端来。」他迅速吩咐完,大步朝内室而去。 见堡主连声招呼也没打就打把他丢在厅里,夏绍禹一楞,随即打起精神,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尾随主子而去。 如果蓝护卫醒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大发雷霆……他起码可以帮忙劝说一下,要不然,多一个人让她砍,或许也可以消消她心中的怒火……唉! ***** 宽敞的大床上,原本静止不动的娇小人儿开始变得不安分。 东方从彦由外厅赶到内室的床畔坐下,正好看见她的眼皮微微颤动,仿佛就要睁开美眸。 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仔细留意她的表情变化,直到她终于扬起长睫,睁开那双清灵动人的大眼。 「你总算醒了,明儿。」俊脸蓦地漾出笑容,东方从彦轻声细语。 闻声,蓝明的大眼慢慢对焦,在对上他的脸庞时,用力地眨了又眨,绝美的小脸缓缓现出疑惑的表情,然后,蓦地对他绽开一朵迷人笑容。 「我不知道你是谁……」她迟疑地开口,纯稚的嗓音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可你长得真好看,我好像不曾见过比你更好看的男人呢!」她用着宛若发现新奇事物的口吻,透出好奇的眼眸再次眨了眨,视线仍然停留在东方从彦脸上,完全忽视周围的其他人。 眼前这张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脸庞,不知怎地,令她升起一股安心的感觉。 未醒来前,她感觉自己处在一个奇特的境界中,全身被风沙鞭打得好痛,甚至连呼吸都变成一种痛苦,她勉力挣扎了好久才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张令她感到安全的脸庞。 她应该不认识他,可不晓得为什么,却对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他的气息引发她心底深处的悸动,让她觉得两人似乎有着密切关联。 东方从彦设想过蓝明醒来之后会有的反应,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竟是称赞他的长相!一股不对劲的感觉由他心底冉冉升起。 「明儿……」他试探,陛地轻唤。 「明儿?明儿是谁?」蓝明看着眼前好看又邪魅的男人,晶亮大眼透出疑问之色。 「明儿是你。你姓蓝,单名明。」东方从彦轻声回答。 这下子,他可以确定蓝明的确有些不对劲,因为她似乎已不记得他,以及她自己的身份。 眸光闪动,迅速地瞥了眼她额侧的肿块。难不成……这意外的撞击伤了她的脑袋?! 「我叫蓝明了’她偏着头,努力地想了一下,螓首在枕上摇了摇,「这个名字好熟悉,可是……我不记得了。」 她的回答让房间里某个角落传来清楚的抽气声。 「哪我呢?你记得我吗?」东方从彦勾起浅浅邪笑,俊脸俯向她,「我叫东方从彦,飞琛堡的堡主。」 「飞琛堡……东方从彦……」蓝明微微蹙起黛眉,想了又想,脑中却是一片混乱与空白交错。 半晌-- 「我想不起来。」她终于摇摇头低语,嗓音开始融人一丝无措与惶恐。 她的声音才落下,更加清楚的抽气声又在房间里某处响起。 听到声音的蓝明困惑地眨眨眼,侧头看向床边,却没发现什么,她的目光又回到东方从彦脸上。 「你是东方从彦,我是蓝明,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既然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决定开口询问会比较快得到答案。 「你想知道我们的关系?」东方从彦挑了挑眉,唇角勾起带有深意的邪肆笑容,「先前你是烜日堡派来飞琛堡谈生意的贵客,现下则是我东方从彦的女人。」他不管蓝明是否撞伤了脑袋,毫不迟疑地宣告自己认定的事实。 「堡主!」夏绍禹惊恐的嗓音由东方从彦身后传来,意图阻止他说出更多无法收拾的话语。 受不了一再被他打扰,东方从彦不耐烦地转过头斥道:「你要不就安静点,要不就给我滚出去,别再出声搅和!」 见主子总算有了反应,夏绍禹趁机走上前到床边,目光才朝床榻上的女子瞄了一眼,全身便宛如被雷通般地僵住。「她……她是蓝……蓝护卫?」过度震惊令他几乎无法顺利发出声音。 见到夏绍禹呆怔震惊的模样,东方从彦不觉失笑,想起昨夜自己乍然发现蓝明的真面目时,心中也是盈满无法言喻的震撼。 「明儿的易容术很高明吧?先前你和我都没看出来,要不是她这回受伤,还不巧伤了面具,我也不会察觉她那张脸根本就是作假的。」 夏绍禹终于明白,原来就是发现了蓝明的真面日,才会让主子毫不犹豫地「趁人之危」啊! 所以他根本不该感到惊呀,换作是他,在遇上这般绝美清灵的女子时,也未必把持得住,更何况是向来任性自我、为所欲为的主子呢? 真惨,原本情况就已经够糟了,现下问题更是大到令人头皮发麻! 想想,远道而来的贵客因为他们保护不周而受到伤害,甚至丧失记忆,偏偏主子又不顾一切,硬是将这位绝色动人的「蓝修罗」据为已有……这下子,两堡之间的梁子是结定了! 「你是谁啊?」带着浓浓好奇的娇嫩嗓音打断了夏绍禹的暗自哀叹。 他看向蓝明,发现那双纯稚的美眸全然失去往日的精锐干练之色,不禁无奈地回答:「蓝姑娘,我是夏绍禹,飞琛堡的总管。」 「夏绍禹?总管……」眼珠子疑惑地转了转,蓝明又看了他几眼,目光转回东方从彦脸上,对着他摇摇头,苦恼地说道:「我想不出来是不是听过这个名字……」 「没关系,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想不起来就算了。」忽旁边某人因他这句活而抗议的声音,东方从彦低沉再道:「若真要想,不妨多想想我吧!」 睇着他眼底闪动的异采,蓝明忽觉心跳加快,可另一股安心的感觉也随之升起。她绽开一朵讨好的灿笑,撒娇道:「我可不可以先不要想?一直想这些事情头会痛呢……」 「当然可以。」东方从彦噙笑看着她秀丽绝美的小脸,「你受了伤,才刚醒过来,不用急着马上想起那些暂时记不起来的事情。」 虽说她因为受伤而变成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模样,可是他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决定并未因此而改变,反正,他就是要定她了!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蓝明怯怯地看着他,嗓音有些沮丧,「也不记得你了,你……会生我的气吗?」 此刻的她,就像初生雏鸟将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当成至亲那般,即使什么也想不起来,却下意识地认定东方从彦是她可以信赖依靠的对象。 「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东方从彦柔声安抚着她,「你受了伤,身休变得比较虚弱,暂时想不起事情是很正常的,待你多休养几日,自然会慢慢想起来的,嗯?」 蓝明看着他轻轻点头,眼底浮出释然。 尽管脑中仍是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可他的嗓音与强烈的存在感却抚慰了她,令她感到安心。 见她安静下来,东方从彦看向仍有些怔楞的夏绍禹,吩咐道:「绍禹,去请大夫过来天衡院,再诊视一遍明儿额侧的伤。」 「是,堡主。」夏绍禹应了声,很快地退了出去。 「把药膳端过来。」东方从彦再次出声,召唤早已端着瓷碗站在旁边等候的婢女。 婢女立刻快步向前。 「你先出去吧!」接过瓷碗,他随即命令道。 闲杂人等一离开,东方从彦噙笑看向床榻上的娇人儿,问道:「饿了吗,明儿?大夫未抵达前,先吃点东西再休息吧!」 他的话让蓝明发现自己早就饿了,她点点头,随即想起身,谁知手掌才一撑,肩上的痛楚便令她哀叫出声,「啊!好痛……」 「明儿!」东方从彦迅速将瓷碗放在小几上,双手扶住她的身子让她由床上坐起,「你肩上有伤,别这么鲁莽,以后想起身就叫人,免得一不小心又弄伤自己。」 「噢。」喘了一口气,蓝明忍不住吐吐舌,嘲笑自己的愚笨,「我知道肩膀有些痛,可却不知道只是由床上爬起来也会有影响!」 东方从彦盯着她的小嘴,好一会儿才别开眼,端来装着药膳的瓷碗,「先吃东西吧,我可不想把你饿死。」 「你才不会呢!」蓝明皱皱鼻,「光凭我能睡在这间典雅又气派的房里,就知道你才不会饿着我。」 「这么有把握?」东方从彦舀起一匙药膳粥抵向她的唇畔。 「当然。」蓝明看看他,绽开笑容,同时张口合住汤匙,吞下药膳,「如果想饿死我,你就不会亲自喂我吃粥了。」 东方从彦笑而不语,另一匙粥紧接而来,送到她的唇边。 蓝明张口吞下,含着满嘴粥求证道:「我说对了?」 「你是不笨,猜对了。」东方从彦笑答,又喂了她好几匙粥。 其实他有些讶异她轻松说笑的态度,看来她身上的伤及失忆的状况,似乎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想起那夜她在洗尘宴上犀利冷静又圆滑的言词,与现在带点童稚天真的笑语相比,简直天差地远,判若两人…… 很快的,一碗药粥在东方从彦努力的喂食下,全进了蓝明的肚子里,他将空碗放下,起身拧来一条湿巾为她擦脸。 「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他挑了挑眉,看着那双美眸中闪过怪异光芒。 「你一点也不像是会帮女人擦脸的男人。」她直勾勾地睇着他,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喃。 「我确实不曾替女人擦过脸。」东方从彦勾出一抹邪笑, 「这可是你才有的特殊待遇。」 「真的?」蓝明眨眨眼,大眼闪亮亮。 「正是。」东方从彦点点她小巧的鼻头,「你有没有觉得很荣幸?」 蓝明噗哧一笑,「有、有,我好荣幸,好受宠若惊啊!」 东方从彦睇着她的笑颜,眸中异采一闪,突然俯首封住她微张的红唇,恣意探索她香甜的滋味,强势纠缠她青涩的小舌。 她睁大的眼眸透出不解,却没有反抗,由着他恣意妄为,直到突然感到一阵喘不过气来,才猛地推开他,低嚷:「好热!我快被你闷死了啦!」 「很热吗?」东方从彦眸中有火焰跳动。 蓝明认真地点点头。虽然明白他对她做的是一种种亲昵的行为,而她也满喜欢的,可是那种突然涌上来的、火烧似的感觉;却令她有些难受。 「想再热一点吗了’东方从彦低沉的嗓音融入一丝邪肆。 蓝明一惊,猛地摇摇头,用一种『你是在说笑吧』的目光瞪住他,正打算出声责备他几句,脑中突然掠过某些景象,让她眼神一亮。 「我想到了!」她欣喜嚷道,「我想到『烜日堡』是什么地方了,烜日堡是我家,我就住在堡内的『梅院』,然后……然后……」 突然涌现的片段记忆令她漾出灿笑。东方从彦说得没错,她只是暂时忘记一些事情,给她点时间,慢慢便会想起来了。就像现在,她不就已经想起烜日堡是她的家这件事了? 「很好,只不过现下『飞琛堡』才是你的家。」东方从彦低语,眸中闪过泥异光芒,「还有想到其他的事吗?例如你来飞琛堡做客的原因?」 蓝明想了想,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其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就先不要想,休息一下,等大夫诊视过你的伤再说。」 东方从彦注视着她,语气和缓地「劝」道。 蓝明看看他,很快便点点头,接受他的建议。「好。」 ***** 是夜,东方从彦站在寝房门口,看着睡在床上的娇小人儿,想着稍早堡内大夫再次诊视过她额上的伤势之后所说的话-- 「遭逢暴风吹袭的蓝姑娘,除了额侧明显的撞击伤口外,无法判断她是否还撞到头部的其他部位,以及所造成的影响。 「人的头部很脆弱,现下蓝姑娘口齿清晰,说话有条不紊,唯有记忆缺失的问题,看来应该只是有些因撞击形成的淤血培在脑中所致,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可能需要多观察几日,才能做出比较明确的判定。目前蓝姑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只要多休养一些时日就能完全康复。」 东方从彦反手关上房门,缓缓走到床畔坐下,深思的眸光落在蓝明脸上。 昨夜要了她并决定留下她时,可没想到当她醒来时会失去记忆,连性子都宛若变成另一个人,与先前那位来飞琛堡谈生意的「蓝修罗」截然不同。 最有趣的是,不管是她之前冷静犀利的处事态度,或是现下天真无邪的应对模样,两者都同样吸引他的目光,勾起他男性的欲望。 或许他可以说她的美貌也是吸引他的原因之一,毕竟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不被眼前这张绝美脸庞所迷惑;可是他却十分肯定她的美貌不是影响他的最大原因,发现她的真面目是个绝色佳人,只是加快他「出手」的速度而已! 他高傲的男性自尊无法接受自己竟会被一个女人所影响,无法即时找出她的影响力所在,更令他感到懊恼,个性中不服输的一面随之抬头,让他对这名女子兴起比探索矿脉更强烈的兴趣! 诡异的光芒在东方从彦眼中闪动,在她恢复记忆前,他决定再一次「趁人之危」,先行夺下她的心,而这就是蓝明对他造成影响所要付出的代价! 唇角一勾,他俯下身,充满欲望的薄唇毫不犹豫地覆上熟睡人儿红润的小嘴,攫取她甘甜的滋味…… 第五章 「唔……」平稳的气息开始变得急促,口中逸出轻吟,眼皮微微颤动。 末几,她睁开眼,看清压在她身上的男性躯体是属于何人所有。 「东方从彦?」 「总算把你『吵』醒了。」闪着异采的眼眸俯望她,东方从彦邪气轻语,「我可不想跟一个没有反应的女人交欢。」 「交欢?」蓝明眨眨眼,对他说的话似懂非懂,「什么反应?」 「不明白吗?」东方从彦唇角一勾,原本因她醒来而暂时静止的大手突然动了起来,在她的丰盈上来回揉捏,「我想要你,偏偏你自顾自的睡觉去了,所以我只好采取『非常手段』叫醒你,好维护我的『权利』啰!」 「呃……」蓝明微微抽气,小脸蓦地泛红,心跳加快。 即使对以往的生活不复记忆,可他露骨的话语还是让她明白他到底在告诉她什么,还引发她脑中模糊的记忆。 她有些印象,他们曾经裸程相对,做出极为亲密的行为…… 蓝明抬眼眸视他,微微娇喘地开口,「东方从彦……」 「叫我从彦。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不是什么陌生人……」东方从彦微微眯眼,看着她脸泛红晕、万分娇媚的模样,感觉迫切的欲望在下腹迅速堆积。 他如噬人野兽般的眸光让她脸上热度更高,心脏也狂跳不已,可有些事情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她努力忽视在她身上肆虐的大手,嗫嚅开口,「从、从彦,我……」 「你想说什么?」东方从彦轻喃,隔着衣衫揉弄软热玉乳的大手开始觉得不满足,探向小衣的系带…… 蓝明专注于自己心巾的疑问,没有留意他的动作,她困惑地蹙着居,「你说的……呃,我实在想不起来我们以前相……相处的,情形……」 她不知该如何询问两人之间的亲昵情形,此刻除了心中一团迷雾外,她还感到体内仿佛被人点了一把火似的,好热好热…… 「你是在告诉我,因为你忘了一些事,所以也就忘了该怎么『做』?」东方从彦语带戏谑,唇边漾开令人心跳加速的邪魅笑容,「放心吧!只要跟着我动就没错了。」 说着,他的大手已然挑开她的小衣,露出其下白哲浑圆的玉峰,两朵红蕊在峰顶微微颤动,展现出诱人之姿。 完全无法理解的话语传入脑中,令蓝明更感困惑,才想再出声问个明白,胸前蓦地传来凉意,她低头一看,猛地惊呼出声-- 「啊!你在做什么?!」她小脸涨红,手忙脚乱地想拉紧被他解开的衣衫……然后,整个人瘫在她娇小的身子上。 半晌,喘息稍定的东方从彦由蓝明身上滑到一旁,他原以为已经睡着的小人儿突然咕哝出声。 「这种『关系』好累哪!是不是每次都得『做』这么久啊?」 东方从彦一楞,看向才刚抱怨完就又睡着的小人儿,蓦地笑了出来。 这夜之后,蓝明依旧住在天衡院养伤,东方从彦天天与她同榻而眠。 失去记忆的蓝明依旧聪慧,性子却变得天真无邪、温顺可人,也毫无抗拒地接受东方从彦对她的疼笼,让两人的相处更加融洽……直至她的「过往」找上门…… 第六章 蓝明受伤被救回飞琛堡的当日,跟随蓝明前来飞琛堡的随从即发讯给烜日堡,报告事情经过。 十日之后,一队人马疾驰而至,来到飞琛堡门前。 领头之人为烜日堡堡主上官熙,同行而来的有堡主夫人韩苡清、上官熙的贴身护卫「黄修罗」黄珏,以及十数名身手矫捷的随从。 虽没有料到上官熙会亲自前来,但早有心理准备的东方从彦仍是一派从容地迎进众人,并将领头几位请至迎宾大厅,奉茶伺候。 「上官堡主如此辛苦,不远千里而来,可真是飞琛堡的荣幸。」东方从彦微笑拱手,语调客套。 上官熙点头回礼,说起话来却是直截了当。 「东方堡主应该很清楚我们一行人赶来的目的,所以我也不与东方堡主客套了。据跟随蓝明前来飞琛堡的手下传回消息,蓝明因身受重伤而昏迷不醒,内人苡清医术精湛,我特地携她前来诊视蓝明的伤势,希望能及时救治。可否请东方堡主告知蓝明此刻所在之处?」 「昏迷不醒?谁说的?」东方从彦讶异扬眉,「救回明儿当天晚上,她便已清醒过来,何来昏迷之说!」 明儿?! 听见东方从彦对蓝明的昵称,烜日堡三人眼中不约而同泛起讶异之色,却没有立即开口询问。毕竟,此时此刻他们最关心的是蓝明的伤势。 「蓝明真的已醒来了?」上官熙扬眉,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可我接到的消息是蓝明昏迷不醒,情况不太好……」 「倘若上官堡主是在接到明儿受伤的消息之后立即起程前来飞琛堡,那么很有可能并未及时收到后续的消息。」东方从彦淡声提醒。 「没错。」上官熙点点头,恍然大悟,「我们急着赶路,因而错过再传来的消息了。」 「我想也是,所以上官堡主才会以为明儿仍处于昏迷状态。」东方从彦说道,「现下我已着人请明儿前来大厅与各位一叙,请各位稍待片刻。不过,在明儿未到达之前,有件事还是得先告知诸位,好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上官熙眸光一闪,「请说。」 「关于明儿受伤的前因后果……」东方从彦很快将蓝明受伤的经过说了一遍,解释她目前的情况,「所以,因不可抗拒的撞击伤害,导致明儿脑中有淤血堵塞,丧失了记忆。虽然她会慢慢想起过往的一切,但目前进展缓慢,并未完全恢复,对于你们几位,她有可能还是认不得。」 上官熙三人怎么也想不到蓝明会发生这种事,一时之间,竟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坐在一旁的夏绍禹突然愧疚地出声。 「对不起;上官堡主,请容绍禹插嘴。其实蓝护卫受伤的事全要怪我!若非我学艺不精,连累蓝护卫在危急之际仍需分心救我,她也不至于遭此劫难。」 对于这件事,绍禹责无旁贷,恳请上官堡主原谅。」 「这事不能怪你。」上官熙摇摇头道,「天灾人祸皆为突发状况,绝非你事先预料得到。天灾无法预测,人祸却可以在事后追究,所以……」他顿住声,眼中掠过一丝狠戾。 「上官堡主请放心,这件事在救回明儿之后,我们便已经展开调查,毕竟那日绍禹与明儿的行程没多少人知道,如何会被人事先埋伏并偷袭得逞,实在很可疑。所以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确实追查,不放过任何线索。」东方从彦坦然告知飞琛堡已采取的行动,心中十分明白上官熙除了带着神医老婆来救治受伤的爱将外,其他十几名手下可都是为了「复仇」而准备的人马。 「调查之后可有眉目?」上官熙随即追问,「可知是何人--」 「熙,先别急着追究原因,蓝明来了。」韩苡清突然出声,淡冷的嗓音打断他未竟之言,目光瞟向敞开的厅门。 众人的注意力随即转移,目光皆投向刚踏入厅中的蓝明。 上官熙与黄珏的目光才一接触到她的「脸」,就不由自主地露出诧异惊奇的表情。 绝不在外人面前展露真面目的蓝明,此刻脸上连一丝伪装也没有! 仿若末察觉众人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蓝明径自朝东方从彦问道:「从彦,你有事找我吗?」 东方从彦唇角微勾,站起身迎向蓝明并握住她的小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的位子,一边回答道:「烜日堡有人来看你了。」 「烜日堡!」蓝明眼睛一亮,「我家里有人来看我?是谁来了?」 「蓝明,你真的失忆了?!」吃惊的声音由黄珏口中冒了出来,他一脸见鬼似的模样,瞪着对他们视而不见,语气和神情全然不同于以往的同僚,眼底满是震惊与不信。 「咦?」蓝明闻声回头,看着瞪大眼的黄珏好一会儿,「你……你是谁?」 这男人的脸孔有些熟悉,可她却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何处见过他? 黄珏张口结舌,被她问得暂时出不了声。不会吧?蓝明竟然连相处了十几年的同伴也不认得了?! 「连我和苡清也不认得了吗?」另一道男性嗓音,令蓝明的目光转向。 她看着出声之人与他身边的女子,半晌,才迟疑地开口, 「说实话,你们的脸孔让我有一种好熟悉的感觉,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不过……」她直视上官熙,突然站起身朝他施个礼,语气蓦地变得坚决,「看你的气势,一定是烜日堡的堡主,也就是我的主子,请你原谅我对于过往的记忆尚未恢复。」 这几日,她想起来的事情不多,可她已记起自己的家是在烜日堡,而自己的身份则是堡主的贴身护卫。 「你什么都记不得了?」上官熙拧起眉,对这个与他一同长大的护卫有如此重大的改变,感到十分不习惯。 蓝明摇摇头,「只有想起一些影像及小细节。」 上官熙眉心拧得更深,还想再问,身旁的韩苡清已然接口,「蓝明,可以找个厢房,让我为你仔细检查一下吗?」 「检查?」蓝明有些不解,「我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呀!」 「让上官夫人再为你诊视一下吧,明儿。」东方从彦出声,「虽然失去记忆不能算是一种病,可多诊视一回,确实查明原因也是必要的。」 「但堡里的大夫已确定原因了,不是吗?」蓝明微侧着头想了下,然后才点点头,「好,那我带上官夫人到天衡院去。」 「好。」东方从彦点头,「待我与上官堡主谈完话,便会过去了解上官夫人为你诊视的结果。」 「知道了。」蓝明应了声,对厅中众人打了招呼后便领着韩苡清走出大厅。 待两人走后,上官熙的视线调回东方从彦脸上,眼底射出锐光,「蓝明由昏迷中醒来便是现下这个样子?」 「我也很惊讶。」东方从彦点头,「她与以往的处事态度有很大不同吧?」 「何止处事态度不同。」黄珏咕着,「她连说话的语气和眼神都变了。」 害他差点以为看到的是另一个长得和蓝明一模一样的陌生女人! 「不过她现在的模样可比先前可爱多了。」东方从彦微微勾唇,以一种称赞自己女人的口吻说话。 上官熙打量着东方从彦,从抵达至今,他仍看不出这个男人的真正性情,不过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办。 「还是等苡清诊视完毕,我们再来讨论蓝明性格改变的原因吧!现在,可否请东方堡主先说一说『调查』的结果?」 东方从彦从容地回视他,蓦地勾唇一笑,「当然可以。」 ***** 天衡院-- 先仔细把过脉,再检查蓝明身上最大的伤口--肩上的刀伤,当韩苡清开始查看蓝明额侧那道已然消肿,但仍留有淤青的撞击伤口时,才发现一直静默不语的蓝明正以奇特的目光看着她。 「有哪里不舒服吗?」韩苡清轻声询问,却意外捕捉到一抹藏在蓝明眼底的熟悉光彩。 虽然她的丈夫上官熙才是与「四色修罗」一起长大,相处时间最久的人,可是多年前便已移居烜日堡的她,对于上官熙身边这几位贴身护卫,还是有着比其他人更深的了解。 由蓝明的眼神看来,她「记得」的事情应该不上她所说的那么少。 蓝明看着她摇摇头,微笑道:「我觉得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那么,你是有什么话想问我,或是告诉我吗?」韩苡清冷静的眼眸中浮现洞悉神色。 烜日堡的众位同伴除了知道蓝明是个孤儿以外,没有人知道她在来到烜日堡之前是待在什么地方。不过,身为一个医者,她毕竟是比常人细心了一点,并且看得出其他人比较不留意的细节。 她一直认为,蓝明那冷静处事的态度,就像她时时刻刻戴着的面具一般,只不过是种高明的伪装!真正的蓝明也许就应该像她此刻的模样,有着聪慧世故与纯净无邪融合而成的魅力。 没错!蓝明是个独当一面,对烜日堡忠心耿耿的商场战将;相对的,她也因为职责「压抑」住自己真实的心性。久而久之,面具逐渐变成一种无法摘除的「习惯」,直到现在……或许因为记忆突然丧失的状况,反而让她脱离桎梏,掀开面纱,显露出潜在的真实心性。 「夫人……」与韩苡清对视半晌后,蓝明眼中浮现一丝紧绷的张力,她轻轻开口,「不知蓝明可否无礼地问你一件事?」 「你说。」韩苡清平静地说。 蓝明眨眨眼,再无保留地问出心中疑惑:「我想知道,当初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持着夫人在流言环伺、毫无保证的情况下成为堡主的人?承受那种既无名分,又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痛苦……真的值得吗?」 韩苡清深深看进她充满旁徨与疑虑的眼眸,心中了然,低叹一声。「你问我的这些话,其实心底早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蓝明浑身一震,低低回道:「心是先行作了决定,可理智却不断地提醒自己冒了太大的险……成长以来,我从未有过如此矛盾、犹豫的时刻。」 「可最终你还是遵从心的决定,下了生平最大的赌注。」韩苡清淡淡的嗓音合着了然与谅解。 「唯有身陷其中,方知什么叫做身不由己。」蓝明低喃,突地泛起一朵灿笑,传递着对韩苡消谅解的感激。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心会如此轻易失去,落在一个让她完全摸不清心思,只知道他「要」她的男人身上,而她还傻得决定留在他身边,试试自己的手气。 「其实你的记忆早就恢复了?」韩苡清微微勾起唇角,想起方才蓝明在大厅时的表情,还真是骗过了他们所有人。 「并没有完全恢复。」蓝明摇摇头,「约莫只有五、六成吧!还有许多事我至今犹想不起来。」 只是,她所想起的事也足以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与肩负的职责,可她却选择「遗忘」,继续过着目前的生活,直到无以为继再作打算;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听从心而非理智的冲动行为。 「记忆慢慢会回来的,你需要再多一些时间,脑部受创是急不得的。」韩苡清缓缓言道,「大自然的灾祸让你伤得不轻,除了脑部以外,你的身体也有内伤淤血需服药化解,我会写下药方,请东方堡主吩咐下人为你煎制服用。」 「夫人……」听出韩苡清已默许她的选择,蓝明漾开开心的笑容,随后又融入一丝苦涩,「可是选择了心的需求,却彻底违背身为护卫该尽的职责……」 「选择你所想要的去努力,若未能达成,烜日堡依旧是你的家,我会私下代你与堡主一谈。」韩苡清深知陷在感情泥淖中的苦,十分赞成蓝明选择面对而非逃避。 「多谢夫人。」蓝明感动地微笑,心中的忐忑不安终于稍稍纾解。 那日,她受伤醒来,在记忆一团混乱的情况下,她接受自己是东方从彦的女人这个事实。即使数日后发现他是趁人之危强占了她,她却很奇怪的没有觉得受到屈辱或是想报复他,那时,她便隐约领悟到自己对他有着奇特的情感。 之后,记忆片段浮现,就算不多却也足以让她明白自己的职责,以及前来飞琛堡的任务,偏偏她已经迷恋上和东方从彦日夜共处的甜蜜时光,以及那种全然忘却责任、放松自在的感觉!于是,她顺应自己的心,选择装聋作哑,继续当一个被东方从彦捧在掌心的小女人。 或许以往的她真的对自己太严苛了,导致命运突然带着她走上另一条道路时,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张开手臂接受,宛如一匹脱僵的马,只知向前狂奔,却忘了回头看看被自己不小心遗落在后方的人事物…… 理智告诉她,罔顾职责是一种极端自私又不负责任的做法,可是深陷情网的她,却已经无法回头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感情是如此的执着与死心眼!如今既已作了选择,她会耐心地等待出一个结果,不管是好是坏。 ***** 没有等东方从彦带着众人前来天衡院,韩苡清已先行回到大厅,将诊视结果告知上官熙等人,之后还要来文房四宝,当场开了张药方,递给东方从彦。 「东方堡主,请你依照这帖药方,以一个月为期,命人早晚各一次,将药材以三碗水煎成一碗药汁,让蓝明服下,以化去她体内的淤血。」 「除了内伤淤血外,明儿的身子没有其他问题吧?」东方从彦接过药单时问道,眼底浮现一丝忧虑而不自知。 捕捉到他眼底的情绪,韩苡清淡然答道:「蓝明没事,至于她失去的记忆,只要多费些时日,自然会慢慢回复。」 上官熙不明白妻子的用意,挑高眉迅速插话,「苡清,你为何特别将药单交予东方堡主?蓝明不日即将随我们返回烜日堡,届时自有堡内的人照顾她! 不需要劳烦到东方堡主。」 「上官堡主似乎弄错一件事了。」东方从彦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看上官熙,「明儿是我的女人,自然得待在飞琛堡和我一起,我会妥善照料她的身子。」他无法忍受有人要将蓝明带离开他的身边,即使这人是她的「主子」也不行! 「你果真趁人之危,欺陵我烜日堡的人!」上官熙眼神一利,语气透出一丝强硬,「一旦蓝明恢复记忆,你真的有把握她还愿意留在你的身边?」 之前听到东方从彦对蓝明的昵称,加上他们两人互动的模样,他几乎已可确定,现下东方从彦毫不讳言自己不光明正大的行径,他又怎能善罢甘休?! 「不知上官堡主方才可曾看见明儿脸上有一丝不乐意留在我身边的表情?」 东方从彦从容反问,视而不见上官熙及黄珏投向他的凌厉目光。 「那是因为蓝明失去了记忆,才会当真以为你和她的关系就如同你骗她的那般!」上官熙语气不佳地顶了回去。 就是亲眼见到蓝明开心的模样,他才没有当场发作,替因失忆而受到蒙骗的手下爱将讨回公道,反而打算等蓝明恢复记忆之后,再由她自己作决定。 「明儿其实已经想起烜日堡是她的家,可她既未提出想回去的话,对我的态度也依旧不变,这就足以代表她无意返回烜日堡。」东方从彦淡声再道。 「哪可不一定。」上官熙再次反驳,「何不找蓝明过来,让我亲耳听见她说要留在飞琛堡?」 「蓝明正在休息,熙。」韩苡清突然出声,「而且她的内伤并不适合长途跋涉赶回烜日堡。」 「我们可以放慢速度,不赶路!」上官熙撇撇嘴,目光瞥向东方从彦,语带嘲讽,「想想,蓝明不过来到飞琛堡十数日,便已成为男人的掌中物,再让她留下来,怎知会不会发生什么更令人惊呀的事?所以--」 「我可以娶她!」东方从彦语出惊人。 「你说什么?!」上官熙吃了一惊,目光调回他脸上。 东方从彦微笑,「我说,我可以娶明儿为妻。」撇开其他因素不论,他的理智告诉他,蓝明十分够格承担飞琛堡主母之责。 「你可以?」不待上官熙有所回应,韩苡清冷哼出声,「好个纡尊降贵的决定啊,想必要娶蓝明为妻还真是委屈了东方堡主!」 她话语中的强烈敌意令东方从彦微讶,「我说这话并无他意,上官夫人多虑了,明儿是我喜欢的女子,娶她丝毫没有勉强,因此--」 「不行!」韩苡清不待他说完即摇头否定,语气坚决,「东方堡主若有意娶蓝明为妻,就得等她的记忆全部恢复,再由她在清明意识下作出决定。我们是她的亲人,无法接受你一相情愿的决定!」 「上官夫人!」东方从彦诧异地看着韩苡清变得冷漠的脸色。 「你可以问一下我的丈夫,相信他也是和我同样的想法。」韩苡清继续说道,语气一径坚决。 即使蓝明选择留在东方从彦身边,也绝不可能接受自己心爱的男人是以这种口吻说出要娶她的话语! 上官熙虽不知爱妻突然翻脸的原因,可了解她的心性,也知道她有这种反应必定有其用意,故而毫不犹豫地附和。 「我的妻子没说错,东方堡主若问我,必会得到同样的答案。」 东方从彦眸底异采一闪,「既然如此,从彦还真是不能『勉强』了。」他勾唇一笑,「那就依上官夫人所言,等明儿完全恢复记忆之后,咱们再来讨论这个小小的歧见吧!」 ***** 上官熙一行人留在飞琛堡做客多日,除了将先前未完成的合作事宜谈妥、签下契约以外,还协助东方从彦深入调查蓝明与夏绍禹遭到伏击的事件,在两堡人员的通力合作下,不过数日,便使得幕后主使者隐约现形。 之后,上官熙不知怎地突然放弃带蓝明返回烜日堡的坚持,在得到东方从彦许诺会妥善照料蓝明,并尽快将害她受伤的元凶揪出后,便带着一行人返回烜日堡去了。 「你『主子』可真是爱护手下,除了原本随你前来的四名随从外,还留下他带来的一半人手,好像飞琛堡没有能力保护你似的,根本是将我们视为无能之辈了!」搂着蓝明站在高处眺望远方扬尘,东方从彦的语气有些古怪。 「我们堡主一向照顾下属,留下人手只是出于爱护之心,并无他意,你别多心。」蓝明轻声解释,笑脸盈盈,仿若未察觉他奇特的语调。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女人,不需仰赖他人。」东方从彦语气不变地说道。 「你很不高兴堡主留下人手保护我?」蓝明似有所觉地眨眨眼.仰望直视远方,表情带着一丝邪魅的东方从彦。 就是这种令人猜不透的神情.才让她愈陷愈深,谁教她一向喜欢解谜…… 东方从彦收回目光低头看她,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受伤未愈,多些人手保护有何不可?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真的?」蓝明眼神狐疑。难道她的感觉有误? 东方从彦蓦地漾开笑容,俯首在她脸颊上亲昵地啄吻了下,「真的。」 说完,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远方。 蓝明睇着他的侧脸,觉得自己方才好像被人当成小动物般安抚……她蓦地绽开笑容,更加偎紧了他。 日后,不知她可否有对他感觉正确的时候? 经由某些有心人士转述,其实她已经知道那日在大厅上,上官熙与东方从彦讨论她未来的对话。她心里确实因他所说的话感到不舒服,可她却无意在东方从彦面前问起这件事,奇异的是,东方从彦亦不曾复述那日他对上官熙所作的「提议」给她听! 她不敢说自己心中没有期盼,可是执着于小节并非她会做的事,此刻她仍被他眷宠地护在怀中,对她来说,暂时……这样就足够了。 第七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东方从彦对蓝明的宠爱不曾稍减,加上她长期住在天衡院里,使得他再没召唤任何一名桃花苑中的侍妾陪寝,终于引发一干侍妾心中的恐慌。 可惜蓝明对这种情况毫无所知,直到这日,她才亲眼目睹何谓女人嫉妒争宠时的面貌。 「你的工作屋到底在哪里啊?我怎么觉得已经走了好久好久……」扯了扯被东方从彦握住的小手,蓝明忍不住出声询问,好奇地四处张望。 飞琛堡依山势而建,延伸出去的面积,占地之广着实惊人,若非她有功夫底子,哪有办法走了这么久还不累垮? 「就快到了。」东方从彦侧过头,瞥向蓝明泛着自然红晕的脸庞。 两人相处愈久,他对蓝明就愈着迷,他从段碰过如她这般聪敏慧黠、言之有物的女人。 那日偶然与她谈起飞琛堡所属的矿山,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枯燥乏味,反倒兴致勃勃地追问他有关探矿、采矿、制作打磨矿石的种种知识,再比对她所知的相关讯息,两人兴致高昂地聊了又聊,讨论得十分尽兴。 而后,在得知先前送给她的红晶石饰品是由他亲手打造之时,她立刻争取要亲眼见到他打磨宝石……不知怎地,他竟然破天荒答应让她造访自己从不肯让外人进入的工作屋。 「什么就快到了……」小嘴咕哝出声,「如果我没记错,一刻钟前你好像才说过这句话。」 东方从彦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就在前面了。」他举手指了指前方,拉着她的小手继续前进。 依着他所指的方向瞧去,蓝明顿时咋舌,惊恐的声音由口中逸出。「不会吧?!你说的应该不是那座仿佛用石块随便迭一迭就迭出来的石头堆吧?」 听到她异于平常的怪异声音,东方从彦一楞,侧头瞥去,只见她做作惊讶的脸庞上,那双美眸正露着戏谑之色。 他咧嘴笑出声,「没错,那座『石头堆』就是我最常待的工作屋。」他边说边加快脚步,拉着蓝明直趋石屋而去。 来到石屋门前,他突然「啊」的一声,眉心也随之皱起。「该死!」 正准备好好观察石屋结构的蓝明诧异转头,「怎么了?」 「我把钥匙放在天衡院了?」他有点懊恼地指了指门上的锁。 蓝明垮下小脸,「你的意思是,我今天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了?」 「那倒不是。」看着她小脸上失望的表情,东方从彦不禁失笑,「反正时候还早,不如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回天衡院取了钥匙再来。」 「好、好。」她眼神一亮,连连点头,「我在这儿等你,你快去!」 「好。」东方从彦轻笑一声,伸手抚了抚她柔嫩的脸颊,「石屋里面有的不过是另一堆石头罢了,可你对那堆石头的兴趣似乎比夜里招呼我上床要来得大呢!这种表现不怕会惹我不高兴吗?」 蓝明脸上蓦地泛起红晕,可仍是反应敏捷地装出惊讶模样,「不会吧?你有这么小心眼吗?我记得男人的心胸不是一向比女人宽大吗?怎么你却……」 斜睨他的目光意有所指,不言而喻。 「敢嘲笑我?!」东方从彦扬眉,再次笑出声,「好了,乖乖待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大手再次抚了抚她的脸颊,他才转过身循着来时路径离去。 ***** 蓝明可没打算杵在原地乖乖等人。 东方从彦的背影一从视线中消失,她就开始观察四周环境,很快的发现通往石屋的路径有好几条,他们来时所走的并非唯一路径。 她随便选了条路径漫步前行,有点好奇想知道它通往何处。 东张西望地漫游了一会儿,蓝明正暗自赞叹建造飞琛堡的工匠十分高明,能够将大自然与人工造景巧妙的融合,前方不远处的弯道突然转出一群高矮不一的女人,她们身上色彩缤纷的衣裙,一时之间让她眼花撩乱。 蓝明定睛细看,发觉带头那两名身材高挑健美、打扮精致华丽的女子才是主子,其余四个皆做婢女打扮,显然为服侍的丫环。 须臾,那群女人已然走近。 「我没见过你,你是谁?」瞥见蓝明的长相,带头女子之一--千芳停下脚步质问,嘹亮的嗓音带着一丝骄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知道这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吗?!」看清蓝明的长相,另一名带头女子--玉仙脸色一变,跟着发难,只是她的语气不似千芳那般尖锐,而是充满诡谲的阴柔。 千芳、玉仙为桃花苑里众多侍妾中的两人,由于个性比较主动积极,过去被点召的次数多于其他人,使得她们产生了不该有的妄想。这一阵子,听到各式各样有关东方从彦新宠的流言之后,她们很快就按捺不住,决定联合起来主动出击,直攻东方从彦最常逗留的工作屋,提醒主子她们的存在。 篮明没有回应两人的质问,静静看着眼前这两名几乎高出她一个头的女子,心中不禁暗叹自己的「矮小」唉,光是这么面对面站立对峙,她在气势上便已输了一大截! 「喂!你哑了呀?我们在问你话,怎不回答?!」千芳愈看面前这张清灵绝美的脸庞,心中愈是有气,她再次怒声质问,嗓音中有掩不住的嫉妒。 蓝明眨眨眼,清楚感觉到两女对她的敌意,轻笑一声。「要问别人的名字之前。难道不需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千芳一怔,猛地瞪大眼怒斥:「敢这么无礼对我说活!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惹恼了我们.往后你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你知不知道?!」 「没那么严重吧!」蓝明语气温和,带笑调侃,「只是要你报上名字,就会惹你发火,看来你的脾气不太好喔!」 闻言,千芳脸色大变,正想跛口大骂之际、站在她身旁的玉仙突然用力扯了下她的手臂,阻止她发作。 她恼怒地转头一瞪,「你拉我做什么?!」 玉仙低声道:「还记得传言中堡主的新宠是个美如天仙的绝色佳人,她该不会就是……」 千芳浑身一震,目光再次落在蓝明身上,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是蓝明,堡主的新宠!」 新宠?意思是东方从彦有许多的……旧爱啰?! 蓝明淡淡一笑,「我是蓝明,你们是……」 「我们是堡主的侍妾,她是千芳,我是玉仙。」王仙白震惊中恢复,抢在千芳前头开口,「大家都说堡主的新宠美丽无比,容貌绝俗,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得知眼前女子是堡主的新宠,她立刻见风转舵,努力压下心中的嫉妒与不甘,决定先打探敌人的实力,再谋对策。 玉仙深谋远虑,可是个性直接的千芳却不作如是想。 她更加不客气地说道:「就算你是堡主的新宠,不也同我们一样是伺侯堡主的侍妾?有些事你还是早点弄清楚比较好!堡主乃人中龙凤,岂是一个女人可以独占的?别以为现在得宠就代表一辈子得宠,迄今还从没有一个女人可以独占堡主太久,你自个儿好好斟酌吧!」 听着她半警告半喝的言词,蓝明感到有趣地一笑,「既然你这么了解堡主的个性,必定知道他绝不会轻易被女人左右,那么,请问我该如何『斟酌』呢?你该不会是想要我去命令堡主,要他别对我太好吧?!」 没想到蓝明反应如此直接,千芳楞了下,脸色一阵青白交错,声音不觉更加尖锐,「我只是要你别自私的独占堡主,害我们--」 「千芳的意思是,我们众姊妹都想服恃堡主。」玉仙突然插嘴,阴柔的噪音很奇特地当场将千芳激动的声音压了下去,「偏偏蓝姑娘如此绝俗的美貌是咱门远远比不上的,现下蓝姑娘又受宠,让我们姊妹能服侍堡主的机会变得更少了,这种情形实在是令人心中很不舒服呢!」 蓝明静静听完,长年身处尔虞我诈的商界,她并未忽略玉仙那藏在和善表象下的妒恨与算计。 两女不同语气,不同言词,却诉说着同一种想法,就是警告她别太自私的独占东方从彦,好歹留点机会给别人,以免日后不幸失宠时没有退路…… 原来这就是女人争宠内斗的面貌啊!她终于亲身体会到了。 以往置身事外,没什么深刻的感觉,现下人在其中,却是满心的不舒服。 她也只是个正常女人,不可能对自己心爱的男人身边有大批莺燕环伺无动于衷,之前没有接触到东方从彦身边的其他女人,更没有与她们面对面交谈,看见她们嫉妒的眼神,所以她还能选择不听、不看、不去多想。 可此刻站在这里,想着眼前的两个女子也曾和东方从彦在床上做着那么亲昵的事儿,她的心便忍不住一阵阵绞痛…… 见她俩似乎不肯善罢甘休,蓝明无奈地压下翻腾思绪,提振起精神回应。 「我明白你们要告诉我什么,只可惜有件事你们没弄清楚,不管东方从彦有什么想法,都不是我们这些『服侍』他的女人所能掌握的,今日他眷宠我,不代表明日他就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倘若真的发生,届时就算我想多留一刻也不可能。你们了解我的意思吗?所以,将我当成敌对目标根本就是错误又可笑的判断,你们太看得起我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左右东方从彦的意志!」 听完,千芳一脸不服地大叫:「别以为堡主宠你,你就可以故意装傻,用话敷衍我们--」 「她没敷衍你们,她说的是实话,从来没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意志,你们将明儿当成敌人确实是错误的做法。」听不出情绪的男性嗓音突然由蓝明身后不远处传来,下一刻,东方从彦的身影随之出现。 两女看到东方从彦出现,不禁脸色微变,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倒是她们身后的婢女行礼如常,齐声唤道:「堡主。」 她们这才反应过来,身子微微一福,娇声道:「堡主。」 「你们两人突然跑到这里做什么了’东方从彦摆摆手,语气’平淡地问着,脸色根本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是好是坏。 千芳抓紧时机,含幽带怨地回应道:「堡主,你好久没找我们姊妹了,所以我和玉仙今日才特地过来看看堡主的。」 「不是交代过了吗?我在工作屋的时候,没有紧急的事就别来打扰我,你们都忘了吗?」东方从彦淡声再问。 两女一窒,吞吞吐吐地开口,「可……我们……」 「回桃花苑去,今日我没空理你们!」东方从彦命令道。 听见他出声赶人,反倒让她们松了一口气。毕竟服侍过东方从彦好一段时间,两人都知道当他说话的语气愈轻柔,就愈接近他发火的时刻,这回他竟然在爆发前便放过她们,真是万幸!教她们即使腹中仍充满妒火,也不敢再表示什么,迅速地「避难」去了。 蓝明讶异地眨眨眼,看着方才堵在她面前老半天的女人,以超乎寻常的快速度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她斜瞟一眼站在身旁的男人,「看我们这群女人为你内斗很过瘾吧?」 「刚刚确实听见不少有意思的话。」东方从彦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随后又勾起一抹邪气笑容。 「有这些女人为你争风吃醋、一较长短,男人的自尊应该得到很大的满足吧?!」蓝明淡淡勾唇再道。 「这一点恐怕是没有的。」东方从彦噙笑摇摇头,「方才并未看到你为我吃醋的模样,我的男人自尊又怎么可能得到满足呢?」 「难道非要你身边的女人如同恶狗争骨头般为你打上一架,才叫作『吃醋』了’蓝明轻轻笑了起来,美眸闪着异采。 「当然不是。」东方从彦做作地叹了声,似真似假地责备道:「可你方才的表现真的算不上吃醋,实在是有些伤人自尊哪」 「伤人自尊?你的?」蓝明讶声问道,眸底闪动不明光芒,「看来我们又要讨论一下男人心胸宽不宽大的问题了。」 东方从彦唇角勾起邪魅弧度,「说你天真无邪,可讲起话来却又丝毫不留情面,连满足一下你的男人--我--的自尊也不肯!由此可见,显然我对你的『调教』出了点问题……」 「不是你的『调教』出问题。」摇摇头,蓝明蓦地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一脸灿笑地仰望他,「而是我不喜欢被人骂,尤其无缘无故被人当成敌人攻击后,我的心情会变坏,那些满足你男人自尊的话也一并堵在咽喉里,出不来了!」 东方从彦回视她的美眸,眼底掠过不明幽光,唇边慢慢逸出笑容,「总有一天,你会说出我想要听到的话。」 「咦?是什么话呢?」蓝明轻吐笑语,一双「无邪」大眼眨呀眨的。 「明知故问,你很清楚我想听的是什么话。」笑容多了一丝邪肆,东方从彦深深看进她的眸底,仿佛想要看出那被她深深藏住的某句话。 然后,他的眸光一敛,大手伸过来压放在那只挽着他手臂的腴白小手上,开始移动脚步。 「走吧!你不是想看看我那工作屋里面的东西吗?钥匙已经取来了。」 蓝明眼神一亮,立刻转移心绪,脸上漾出兴奋的笑容,「太好了,我们快走吧!」 东方从彦斜睨她一眼,笑得邪气,「别忘了,是你自己跑掉,没有待在原处等我,否则现下你已经身处石屋里了。」 蓝明斜睨回去,「是啊,还得劳烦你辛苦地跑来找我,是吧?」 「可不是嘛!」东方从彦理所当然地应声,「下回别再随意乱跑了。」 蓝明嗤了声;瞪眼过去却不再回应。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不知怎地,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不再「词论」先前的话题,仿若能拖过一时是一时,将未有结论的问题束之高阁,暂不理会。 ***** 那天碰上东方从彦久不理睬的「旧爱」,两个女人满含妒意的面貌在蓝明心中造成极大的冲击,没想到这种让她难受的打击只能归类为「小事」,更大的「惊喜」在数日后到来,给了她真正致命的一击。 她的「过去」,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刻突然出现…… ***** 这日上午,蓝明与东方从彦两人一起窝在他的工作屋里,检视一批才经过初步打磨的宝石粗胚。 这是蓝明最近才培养出的兴趣--学习辨识宝石的优劣坏。她发现自己愈是学习,愈是对有关矿石的事情感兴趣,当然,东方从彦毫不藏私的教导也是主因。 此刻,蓝明盯着手上浑圆朴实的宝石,脑中不知怎地想起一事,顺口问了出来。「从彦,你为什么突然将住在桃花苑里的侍妾全给送走了?」 两手各拿一颗宝石进行比对的东方从彦楞了下,视线移向坐在一臂之遥的蓝明,眼底升起诡谲之光。「你为什么问?」 蓝明定在宝石上的目光闪了下,「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所以顺口问一下。」她回应的嗓音显得漫不经心,盯视宝石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 「那么,你又是从何得知我送走了桃花苑的人?」东方从彦放下手上的东西,探询的目光直射向她。 清楚感受那「强迫」她回视的日光,蓝明终于抬起眼看向他。 「你不知道吗?即使我不想刻意打听,也会有很多人自愿将这些与我有关的消息奉上,想不知道都很难呢!」没听过「人多嘴杂」这句话吗? 「那你知道这件事之后有什么想法?」东方从彦再问,唇边突然泛起可疑的邪笑。 蓝明有点怀疑地看着他,「你希望我有什么想法?」 「你真的愈来愈会逃避问题了,你知道吗?」东方从彦撤了撇嘴角,语气透出一丝不悦。 蓝明瞅着他,反问道:「如果你自己什么也不说,又如何要求我事事对你坦诚?有些话说与不说对你并无差别。」可一旦说了,她就什么也不剩了。这番领悟是因她已慢慢感觉到,自己所下的赌注似乎已呈现劣势。 东方从彦紧紧盯着她那双「坦诚」的大眼,昨底突然进出无法掩饰的恼怒之色。 这段日子,他确实做到了当初决心要她时所想的,让她心甘情愿地顺从他、要他,恼人的是,她的身子虽然毫无保留地给了他,心却一再的抗拒,怎么也不肯干脆地交出! 每每试探,她总是聪明的回避话题,顾左右而言他,令他高效的男性自尊屡次受创,几乎气得不想再探询了。 成年之后,他见过太多恋慕他的女人眼神,蓝明眼中明明闪动着同样的光彩,偏偏那张小嘴忒倔强,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承认对他的感情,让他就算有再大的耐心,也终有濒临爆发的时候! 东方从彦久久不语,凝视她的强烈目光,让蓝明慢慢地不自在起来。 她与他四日交接,试图解读他眼底翻腾的情绪却一无所获,只感到阵阵强烈的怒气自他周身辐射而出,不容错辨地直射向她。 「你、你怎么了?」她莫名所以,认真地问道。 东方从彦眸光一动,堆积在眼底的情绪仿佛因她这一问而崩解,瞬间进出炙人的灼热。他正打算开口说话时,门外突然传来轻敲声,守门随从的声音打断了他。 「禀堡主,门房来报,赤霞门门主一行人已经抵达飞琛堡。」 东方从彦一顿,眸光迅速收敛,沉声命令道:「请夏总管先过去大厅招呼客人,我随后就来。」 「是,堡主。」 随从领命离去后,东方从彦的目光再次转回蓝明脸上,唇边突然勾起一个寓意深远的笑容,「明儿,和我一起到大厅见见几位『贵客』吧!」 「是你的朋友?」蓝明问道。 「目前还算是,以后就不知道了。」东方从彦眼中逸出诡谲之光,「等见过他们,我们再谈,有些事或许可以由你来做。」 蓝明狐疑地看着他,「你在计划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东方从彦由椅上站起身,不疾不徐地伸手拉起蓝明,「走吧,我们该到大厅去了。」 「等一下。」蓝明顿住脚步,「晚一点,你会告诉我一切?」 东方从彦看着她坚持的小脸,低笑起来,「放心吧,这件事我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你,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罢了。」 话落,他拉着蓝明出了工作屋,往大厅而去。 第八章 「赤霞门与飞琛堡有何关系?」 「赤霞门前任门主与先父有点交情,先父未过世前,双方时有往来,赤霞门亦不时接受飞琛堡委托,护送贵重宝石西行。」 「所以赤霞门的营生有点像是……镖局?」 「有一点吧!赤霞门的弟子武艺不差,确实常常接下为人运送贵重货物的请托,这些年下来,也没听说他们曾出过什么差错。」 「你与现任门主交情如何?」 「你已经知道飞琛堡对外商务都是由绍禹负责,我一向不喜欢与外人打交道,那你觉得我与赤霞门门主的交情如何?」 「尚可?」蓝明语气微讽,「否则他们干嘛突然跑来?」 见大厅在望,东方从彦突然顿住脚步,侧过头看她,「我们这么说好了,现任赤霞门门主的某些『个性』并不迷人,谈吐更难以引发我的『兴致』,这么说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蓝明点点头,「意思就是说,你只喜欢探矿、采矿、打磨矿石,可就是没兴趣交朋友,是吧?」 东方从彦笑了出来,拉着蓝明的小手,重新迈开步伐,「不必把话说得这么『诚实』吧!」 「说话诚实也不行。」蓝明嘟囔,「不晓得谁老是要我『诚实』,别逃避问题哪?」 「那是两回事。」东方从彦责怪地睨她一眼。 蓝明顿时笑了开来,边走向大厅边对他低声保证,「放心吧,待会儿说话,我会尽量『保守」点,可以了吧?」 使力捏了捏她的小手,东方从彦眼底泛起笑意,瞥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地拉着她走进大厅。 蓝明灿笑不减,目光看向大厅中已由位子上站起身的一男二女,以及原本就站着说话的夏绍禹。 脚步再向前,蓝明发觉那三个她应该从不曾见过面的人,其中两个的长相实在很眼熟。 下一刻,美眸猛地膛大,流露出震惊之色,她认出这两个人是谁了! 东方从彦感觉到掌心中的小手突然变得僵冷,连同她的身上亦辐射出一种怪异紧绷的气息,让他心中一凛。 他直觉想询问,可尚未来得及开口,访客之中较为年轻的那名女子突然快速地奔了过来,直扑向他。 「彦大哥……」 东方从彦眉心一皱,迅速闪开扑上来的娇躯,一手犹拉着蓝明,另一手则是轻搭在飞扑落空的女子肩上,巧妙制住她依旧不死心的举动。 「彦大哥!」没抱到人的林玉纯娇嗔出声,窈窕身段不甘地扭了几下,年轻秀丽的脸庞仰望东方从彦那张令人着迷的俊脸。 「多日不见,玉纯姑娘越发活泼开朗,气色看来不错。」微勾唇角,东方从彦语带客套,生疏的态度与对方特意表现出来的熟稔有极大差异。 「什么多日不见!」林玉纯又扭了下身子,「彦大哥,我们都一年多没见了!我在赤霞门等了又等,你就是没空来看我,所以一听说姊夫要来飞琛堡,我就赶紧一同来探望你了。」白晰的俏脸染上一抹红晕,爱娇的浯气带着一丝埋怨,那双看似纯真的大眼直睇着他,完全无视于他身旁的蓝明。 东方从彦眼底闪过几不可察的厌恶之色,唇角勾起的弧度加深,他尚未接话,另一道斥责的嗓音已传了过来。 「玉纯,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怎可在东方堡主面前如此放肆,快过来!」与妻子林俞君一起走过来的周仕威,轻斥不知分寸的小姨子。 「姊夫!」林玉纯扭过头,语气透出任性,「我只是想跟彦大哥说说话嘛!」在周仕威的严厉目光下,她口中虽不忘辩解,可还是乖乖挪动脚步。 「我们会在飞琛堡做客几日,你还怕没有时间与东方堡主谈话吗?!别让人家说赤霞门的人没规矩!」见林玉纯转回妻子身旁,周仕威转向东方从彦,拱手道:「堡主,别来无恙。请原谅玉纯因为太高兴而失态的行为,另外,感谢你的邀请,这几日仕威就叨扰了。」 「好说。」东方从彦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周门主行动快捷,我本以为你们过两日才会到,所以未能及时出堡相迎,请勿见怪。」 「那里,堡主太客气了。」周仕威一脸笑容,但眼光已忍不住瞟向东方从彦身旁令人惊艳的绝色女子。 没有错过周仕威偷瞄蓝明的眼神,东方从彦眼底闪过一道异采,再道:「对了,忘了同周门主介绍,我身边这位姑娘名唤蓝明,目前住在飞琛堡。」 忽视林玉纯突然发出的低呼,介绍完的他目光自然而然地瞟向蓝明,这才发现她笑容全失,脸色苍白,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周仕威不放。 虽然知道蓝明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但是她死盯着别的男人不放,还是让他心中升起不悦。他猛地收紧大掌,几乎握明了她的手,「明儿,这两位是赤霞门周门主与门主夫人,玉纯姑娘是门主夫人的妹妹。」 一经介绍,周仕威再无顾忌地看向蓝明,一时忽略了这张清灵绝美的脸庞上竟连一丝笑意也无。 「幸会了,蓝姑娘。」眼底闪过浓浊欲念,周仕威日不转睛地看着篮明。 半晌,他才发现蓝明的态度有些奇怪,除了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瞪住他以外,她不仅没开口回应,苍白脸上还流露出强烈的敌意。 周仕威心中一凛,不知怎地,全身突然泛起一阵寒颤,「蓝姑娘,你……你不舒服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呢!」 东方从彦的态度让他十分清楚这个女人属于谁,故而心中虽然对她的无礼感到不悦,嘴上还是不敢有所怠慢,毕竟赤霞门大部分的生计要仰赖飞琛堡,他总不能得罪东方从彦。 周仕威这番「关切」,让打从踏进大厅、认出他们夫妻的身份后便一直没有开口的蓝明,唇边突然泛起一抹寒气逼人的冷笑。 「赤霞门的门主是吗?应该是『赤焰门』才对吧,周门主什么时候出来自立门户了,江湖上怎么从不曾听闻?」 她万万没想到,早已决定忘记的过去,竟然会毫无预警地找上她!此刻,她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踏入阒黑不见底的愤恨深渊之中…… 闻言,周仕威与林俞君脸色大变,同时瞪向语出惊人的蓝明。 当年以不正当的手段夺取赤焰门门主之位后,他们夫妻俩即以振兴教派为理由,将赤焰门改名为赤霞门,至今八、九年过去,几乎巳没有人记得赤霞门即是以前的赤焰门,这个蓝明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是东方从彦告诉她的吧? 「明儿,你怎么知道赤霞门的旧名为『赤焰』?」同样感到疑惑的东方从彦讶声问道,推翻了周仕威才浮上心头的猜测。 这下子,周仕威更加惊疑不安,也才发现这名绝色女子让他有种怪异的熟悉感,「蓝姑娘,你……」 蓝明眼中浮现深刻的怨怒,「怎么,『蓝』这个姓氏没有让你想起任何事吗?」她冷哼一声,「也对,登上高位后,以往那些被你当成障碍铲除的人,在你心目中恐怕也只如同蝼蚁般渺小,无法留下一点印记!」 「你要我想起什么?」周仕威眉头深锁,看着她越发冷冽的眼神,心中不寒而栗。「蓝……」他喃喃白语,脑中苦思。 林俞君也受到影响,在蓝明的「提示」下,努力思索自己是否认识过姓「蓝」的人,至于完全不明白内情的林玉纯,则是震慑于蓝明可怕的脸色,安分噤声,暂时不敢开口。 一直没有得到回答的东方从彦观察现况,决定暂时保持沉默,静待其变,脸上也泛着深思之色。 众人各有所思,大厅顿时陷入寂静,可是紧绷的张力却丝毫未减,还有逐渐加强的趋势。 半晌,周仕威夫妻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喊出一个名字-- 「蓝小雅!」他们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如同死尸般惨白。 蓝明眸光一变;冷笑出声,「你们总算想起这个小小贱名了,也不枉有人日日夜夜祈求上苍,让她千万别忘了『周仕威』与『林俞君』这两个名字。」 「你真的是蓝小雅?!」林俞君惊骇地问。她是那个早该死去的女孩? 蓝明冷冷瞥去一眼,未发一语。 周仕威毕竟是一门之主,很快就压下因心虚而引发的寒栗,色厉内荏地质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蓝明嘴角一撇,冰冷的眼中透出一丝戾气,「若不是在这儿碰上,其实我几乎已经忘了那件发生在久远以前的事。算你们倒楣,竟然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看来我们还是得把旧帐彻底的清一清了!」 周仕威浑身一震,脸色冷厉,「那就划下道来吧,周某一定奉陪!」 蓝明冷笑一声,「你会知道的,等着吧!」 丢出话之后,她旋身就走,纤细的身影一下子便消失在门口。 大厅再次陷入沉寂。 久久,东方从彦的声音打破沉默。 「周门主可否为从彦说明一下,为什么我的明儿会如此仇视竖伉俪呢?」 周仕威脸色未复,勉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呃,其实这只是一个久远以前的小小过节,可女人的心眼就是小了点,一直无法释怀,现下不巧双方又碰上了,所以她才会……才会如此激动,也让堡主担心了。」 「周门主以前便认识明儿?」东方从彦再问,早已识破他的解释根本没一句是真的。 「很久了,恐怕有十几年了,她曾是我师父身边的丫环,后来无故失踪,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方才要不是她主动提起,其实我也已经记不得了。」周仕威语调逐渐放松,将往事轻描淡写。 方才是他一时没有防备才会被蓝明吓到,其实当年所做的事很本没人知道,只要他不承认,那该死的丫头又能拿他怎样?! 「原来如此。」东方从彦眸底幽光闪动,唇角微微勾起,「这样吧,明儿闹脾气的事就交由我来处理。周门主远道而来,今日请先在客房歇下,待明日恢复精神后,从彦再安排洗尘宴与周门主畅饮几杯,现下,请容从彦先失陪了。」 说完,他转向一旁的夏绍禹,吩咐他好生款待贵客,之后便朝众人点点头,转身离开大厅。 ***** 离开大厅的东方从彦直接返回天衡院,果真见到一脸木然的蓝明站在窗前不动,以往轻松又带点稚气的模样全然不见踪影,周身辐射出阵阵寒冽气息,还夹杂着呼之欲出的愤怒。 「谁是蓝小雅?」站在她的身后,他开门见山地问。 太多未解的谜,加上方才在大厅,她的所有言行皆引发他心中存在多日的疑问,这回他绝不容许蓝明逃避,一定要弄个清楚! 蓝明身躯一颤,默然片刻才道:「一个被命运摆布,最后死于非命的孤儿。」 「你是个孤儿?」 「三岁时被人丢弃在荒山野岭,身上除了内衫上绣的一个『蓝』字外,没有任何可以追索身份的东西;是赤焰门门主林正佑将我捡回去的。」 东方从彦扬眉,「烜日堡堡主身边的四大护卫,据说都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你是几岁离开赤焰门改而投效烜日堡?,’ 「离开?」蓝明冷笑一声,说话的声音很轻、很冷,仿若发自地狱,「被人击落悬崖,算不算一种变相的离开方式?那是发生在我十岁的时候。」 东方从彦怔住,万万没有想到事实竟是如此不堪!看来那个周仕威不仅手段卑鄙,还打算隐瞒一切,继续过他的太平日子。 。 「明儿……」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知道一切吗?」蓝明语气依旧轻冷,「我十二岁以前的事,烜日堡里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不问,我也不想再提。不过,我知道你会想弄清楚。」 东方从彦无语。他无法否认,他的确想知道任何有关蓝明的事。 蓝明没有回头,缓缓诉说起那一段尘封往事…… 当年,林正佑会把蓝明捡回去并不是因为怜悯之心,只是想让状况不佳的赤焰门增加一名可使唤的奴才罢了! 林正佑为她取名蓝小雅,在她大一点之后,就逼她做粗活以换取三餐温饱。 又过了几年,林正佑无意中发现她的筋骨非常适合练武,遂决定将她收到身边,传授她武艺,但练功以外的时间,她仍要当他的丫环,伺候他以报「师」恩。 蓝小雅算是个练武奇才,不过几年的时间,便将林正佑的独门功夫学了五成以上,而她如此上进、奋发的学习态度,也让林正佑龙心大悦,甚至好几回说出日后或许可由蓝小雅接掌赤焰门这样的活。 没想到,这却惹来原定的衣钵传承者--周仕威--心中的恐慌及妒恨。 于是,趁着林正佑出门期间,周仕威煽动林正佑的义女林俞君与他合作,将蓝小雅骗到赤焰门的后山,两人连手将她打成重伤、踢下悬崖,为的就是不让蓝小雅有机会取代他成为赤焰门的门主。 所幸,蓝小雅命不该绝,体小人轻的她落进崖底的水潭,又被一名栖身在潭边的奇人救了起来,捡回一条小命。 那位奇人个性古怪孤僻,不喜与人长时间相处,但对蓝小雅印象不错,遂在她伤势痊愈时留下一柄软剑、一本剑谱,再加上一本易容宝典,飘然离去。 蓝小雅在崖底住了两年,直到练就剑谱上记载的凝波剑法,并学会易容术之后才离开。 后来,她改名蓝明参加烜日堡堡主护卫的征选,被上官熙选中,这才为自己找到一个家。 「你曾问我身上那道疤从何而来,那就是当年被周仕威刺伤所留下的……」 东方从彦沉默半晌,开口轻问:「你打算杀他报仇?」若她有此意愿,他很乐意为她代劳,杀了那个狠心的禽兽,包括共犯林淑君。 ’ 蓝明身子一震,慢慢地转过来,看向他的美眸蒙上一层迷惘。 「我不知道,前些年我还一直恨着这两个人,可现下……」当她坠人情网并在飞琛堡生活一段日子之后,种种的快乐让她逐渐忘怀很多以往十分在意的事。 「我不会干预,你想怎么做自己决定,若有需要就告诉我。」东方从彦表明自己的立场。 蓝明点点头。 东方从彦又看了她半晌,突然道:「由你方才说的话判断,我是不是可以说,其实你早已恢复全部的记忆了?否则你不会将往事记得那么清楚,连细节都没有遗漏。」 蓝明眸光一闪,「恢复记忆又怎样?没恢复又如何?」 唇角一句,东方从彦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现下我可以确定,你已经完全恢复记忆了。」 「我有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东方从彦坚定轻语,「因为我不喜欢女人怀着不明目的留在我的身边,其实之前我就已经有些怀疑你的记忆恢复了。」 「那你为什么不拆穿我?」他话中的暗喻令她心生不悦,语气转为犀利。 感觉她语调中的刀锋,东方从彦的口气也不再保留,「不拆穿你是想知道,你到底心存什么目的才会愿意待在我的身边百依百顺,不肯老实承认你早已恢复记忆的事实。」 蓝明瞪大眼,「你真的把每个女人都想成这样?!认定女人和你在一起一定有其他目的,像是贪求你的财富、地位,觊觎你所拥有的矿山?! 「难道不是?」东方从彦语气嘲讽,尖锐地反问:「飞琛堡拥有数座出产珍奇宝石的矿山,财富惊人,我又是一堡之主,就算是真心恋慕我的女人,心底也难免会计算一下在得到我的同时可以附加多少利益!」 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蓝明从不晓得他对女人有如此偏激的看法,她眼中泛起难以置信的神采,忍不住再问:「难道你从不曾想过,或许有些女人是真正喜欢你这个人,而没有附带其他的条件?」例如……她。 东方从彦撇了撇嘴角,傲然睨视她,「我很难想象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他毫不考虑便否定她所提出的「可能性」,虽然明明看得见她眼中闪动的情愫,可他就是无法释怀当她已恢复记忆却仍隐瞒着他,这件事彻底破坏了他想信任她的尝试。 蓝明被他的态度气到了,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也难怪你除了参与采矿工程、探索矿脉外,成天只知道待在工作屋里打磨矿石、镶制首饰!这根本就是一种彻底逃避与人相处的行为,不是吗?! 飞琛堡给人的神秘感觉源于堡主不喜露面的习性,可有谁知道这个男人自做孤僻、不喜与人为伍的行为全是因为戒心太重! 蓝明一针见血的话让东方从彦眼底倏地进出火光,厉声反击-- 「你自己又有什么不同?!你不也是处处逃避问题?!明明知道我是以不正当手段占有你的身子,你却一句抗议也没有;面对我强硬地将你留在飞琛堡,你却选择默默忍受;在恢复记忆、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之后,你依然毫无动静,一点也不思报复、不图讨回公道,让人无法相信这就是江湖上无情决断的『蓝修罗』! 「凡此种种,你要如何自圆其说?你如此『忍耐』,教我怎不怀疑你留在我身边的真正目的?!」 他的话让蓝明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心底倏地涌上一股委屈,忍不住语气辛辣地反问:「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将从不示人的过往告诉一个自己不重视的男人?」 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东方从彦第一个反应仍是选择不相信,他语气微讽,「实在很难相信,我会是你重视的男人?」 「难道不是?」蓝明冒火的美眸瞪住他,气呼呼地说:「我虽然只是烜日堡堡主身边的一名护卫,对外也只是烜日堡的商务代表,可是堡主一直将我们四护卫当成伙伴、兄弟姊妹来对待,你可知我身边累积的财富有多少?我为什么要觊觎飞琛堡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当男人的侍妾还毫无怨言?难道我这么喜欢自甘堕落?!」 东方从彦冷口哼一声,「难不成你是在告诉我,因为你恋慕上我这个人,才会选样留在我的身边?’ 「不然你以为我说了这大堆话是在说什么?」蓝明再也受不了地嚷道。 「那你就该死的干脆一点,直接将那句话说出来不行吗?!」东方从彦咆哮出声,无法理解既然对他有如此深刻的情感,为什么不乖乖的承认就好?讲了一大堆拐弯抹角的废话也比不上那句单纯直接的告白有力?她不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说?!别忘了你才刚指控我留下来是怀有其他日的!」蓝明不驯地拒绝,怒眼瞪他。 她的顽固令他更加火大,一时口不择言,「你是怀有目的啊!否则明明已经恢复记忆,为何却隐瞒不提?也许你觊觎的不是财富,而是其他的东西!」 蓝明无法置信,突然觉得一阵灰心,「你说对了,我觊觎的确实是其他的东西,不管你信不信,那个东西就是你!懂吗?」 「你……」东方从彦心中一阵狂喜,可是多年来的戒心又让他硬生生将这股即将淹没他的喜悦压了下来,蹙起眉道:「你可知为了掩饰真正目的而谎称恋慕我,对我而言是一种侮辱!」 蓝明当场气结,「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疑心病竟然这么重!」 「看来今日我们都多了解对方一些了,是吧?」东方从彦嘲讽道。 蓝明瞪着他的眸光黯了下来,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 「如果你心底一径认为我是怀有目的才留在你的身边,那么我们之间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她早有觉悟,若是输了赌注,她会做到壮士断腕,斩断两人的连系! 她要离开! 领悟她的意思,东方从彦眼底涌上可怕的神色,语气森冷地开口,「你不会想这么做的!没有我的准许,你哪儿也不去!」 「你可以看看我会不会这么做!」她硬声反驳,心底的委屈感逐渐变浓。 得知她想走,他竟然只会要胁,连一句挽留的软语也没有,这段时日以来的愉悦相处与交流,对他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望着她的眼神转为冷漠,东方从彦突然冷哼,「或许我该考虑一下周仕威想与飞琛堡联姻的想法,毕竟像林玉纯那种单纯的崇拜,才可能是真正没有其他目的的恋慕!」明知林玉纯才是绝不可能没有目的接近他的女人,可是他偏偏要这么说,试探蓝明的反应。 蓝明心中一痛,被他的话重重地伤了心。 「原来周仕威他们受邀而来是为了谈联姻的事?!」东方从彦竟然打算和她「做人」的妹妹成亲?!再没有比这件事实更伤人了! 「当然不止,还有其他的事。」东方从彦冷哼,不愿告诉她邀请周仕威前来飞琛堡做客的真正原因。 「我不想知道,你可以不用告诉我!」心渐冷,蓝明断然道。 怒火由他眸中进射而出,「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说了!」 他冷冷地丢出话,随即拂袖而去。 蓝明怔怔看着他带怒离开,美眸逐渐浮上凄惶失落,一颗泪珠不受控制地由眼角滚落…… 第九章 飞琛堡一向给人神秘的印象,是因为在堡内发生的一切事情很少外流,使得外人无从窥探了解。不过,堡内的人守口如瓶仅限于对外,面对自己人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所以飞琛堡内的流言从来不曾间断过,尤其是关于主子东方从彦的事,更是不可错过的精采话题。 也因此,东方从彦连续数日不曾踏入天衡院的行径,早已引发众人私底下热烈的讨论,有关蓝明是否已经失宠的猜测沸沸扬扬,而这些话,自然也传入了周仕威耳中。 经过数日忐忑不安的等待,却未等到东方从彦要替蓝明「报仇」的表示,他猜测蓝明可能没有将当年的实情告知东方从彦,这才慢慢地放下心来。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周仕威在放心之余并未安于现状,反而再度对蓝明动了杀机。 毕竟蓝明的存在只会不断提醒他,自己当初对付她的阴狠手段,而且若事情真的爆发出来,必定会影响赤霞门目前赖以为生的「保镖」生意,所以他必须想出妥善「处置」蓝明的方式,确保自己日后平稳的生活与地位。 厢房里,林俞君看着丈夫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自从知道蓝明就是十几年前那个被他们连手踢下崖去的「师妹」后,她就十分忧虑,害怕自己目前这种地位崇高又富足的生活将毁在蓝明手里,她无法忍受这种事发生! 前两天,蓝明还是东方从彦笼妾的事实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可现下蓝明失宠的流言在堡内传得满天飞,正是他们可以行动的契机!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将她弄出飞琛堡,只要不在东方从彦的护卫范围内,她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察觉。」周仕威将盘算已久的计划说出。 「你别忘了,她现在可是赫赫有名的『蓝修罗』,武功说不定比以前精进许多,我们对付得了她吗?」林俞君有些疑虑,毕竟「四色修罗」的名气太大,令人不得不心生戒备。 「合我们两人之力,以雌雄赤焰剑合璧攻击,我才不相信她招架得住!」 周仕威自信满满,一点也不担心。 个性自大的他不相信这十几年来,蓝明会学到什么比赤焰剑法更加高明的武艺,就算她靠着多年前学到的半套武功侥幸扬名江湖,也绝对敌不过他这十几年来苦练的成果。 林俞君这才露出放心的神色,「哪烜日堡呢?上官熙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会不追究自己护卫出事的原因吗?我们得想个妥善方式才能动手。」 周仕威不屑地嗤了声,「蓝明其量不过是上官熙身边的护卫,死了一个,再补上一名不就得了?上官熙或许会追查一下,可是只要咱们准备完善,也不至于有太大的问题。」 林俞君想了想,同意地点点头,「也对,蓝明只是个护卫而已,人一死,重要性也随之消失,很快就会被取代,我们--」 「姊夫!你们……你们打算杀了蓝明?!」原本一直没说话的林玉纯猛地惊呼,打断姊姊未竟之言,她直到现在才弄懂他们在讨论什么事! 「你听了这么久才弄清楚?」林俞君不耐地睨她一眼。她这个妹妹很听话,可就是「天真」得过了头,又有些小任性,有时还让人挺烦的! 「你、你们怎么可以……」林玉纯花容失色。 「小声点!」林俞君出声斥道,「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嫁给东方从彦?」 「当然想!」林玉纯立刻嚷道,「这回我们来飞琛堡做客,主要目的不就是姊夫想跟他谈联姻的事?」 「哪只是我们这边的想法,以往多次探询,东方从彦从未点头,现下他身边又有了笼妾蓝明,恐怕你的胜算已经很小。」 「哪怎么行!」林玉纯立刻气愤地叫道,「姊,那我们怎么办?!」 「笨!你以为我和你姊夫在谈什么?不是在办了吗?」林俞君轻声骂着。 林玉纯一楞,「你是说……」 「不除去蓝明,你怎么有机会?想嫁入飞琛堡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就得先扫除挡在路上的障碍,懂吗?!」林俞君分析现况,「苦口婆心」地劝道。 林玉纯脸色一变,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好,就依姊姊的意思去做,我也可以帮忙。」只要能嫁给东方从彦,她什么都肯做! 「好。」林俞君点头,得意地朝丈夫看去,就见到他露出赞许的笑容。 至此,狙杀蓝明的计划更加坚定形成。 ***** 又过了五、六日,由于心情欠佳的东方从彦一径待在工作屋不出面,周仕威在某个计划的时间表催逼下,只得暂缓和他谈婚事的打算,先行告辞离开,以实行已经进入最后阶段的计划。 已达成邀请周仕威前来做客的真正日的,东方从彦见对方主动告辞,也乐得顺水推舟,没有出言挽留。 在周仕威一行人离开的翌日,住在天衡院的蓝明突然失去踪影。 由于赌气,东方从彦一直没有回天衡院,也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蓝明,故而夏绍禹暂时没有让他知道蓝明失踪的消息,私下调派大批人马极力追查。 直到过了两日,一名志忐忑不安的婢女找上夏绍禹,禀告一件她在多日前亲耳听到的事,夏绍禹这才惊觉事态严重,再不迟疑地直奔东方从彦的工作屋,将他给挖了出来。 「明儿失踪!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我?!」东方从彦脸色铁青,生平第一次对着亲如兄弟的夏绍禹大声咆哮。 「是堡主不准大伙儿在你面前提起蓝姑娘的!」夏绍禹从容回应,没有被他的怒气吓到,心中有些无奈地暗忖,自己不过才说了一句话,主子多年未曾发作的脾气竟然就爆发了,不知等他将下文说完,主子又会有如何「可怕」的表现? 「别装傻,这根本是不同的状况!」东方从彦继续咆哮,「我早巳吩咐过,要你给我紧紧盯住她,你是怎么盯人的?!竟然连她怎么离开也不知道,而且还等到她已经失踪两日之后才来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斥责的声音逐渐透出一股焦虑。 这些天他把自己关在工作屋,手上做着一些连闭着眼睛也能做的事,脑中满满都是那天两人争执时所说的话。 思索多日,他终于向自己承认,她所说的每一句关于他的评语都是真的! 他的确是戒心太重了。 就是因为戒心太重,才会怎么也不相信她话语中所蕴含的真挚情感,执意非得听到那句直接的告白方肯罢休,后来还因为她的不肯明言翻脸离开,态度之恶劣无人能及。 他为什么这么固执呢?!当她都以日常生活中的言行诉说着对他的恋慕,有没有说出那句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偏偏逐渐领悟出这一点的他仍旧执着于男性自尊,不肯先回天衡院找她,而他愚蠢的坚持终究逼走了她! 「堡主,现在不是追究属下的疏失或是蓝姑娘怎么离开的时候,如果小琴没有听错,蓝姑娘现下恐怕有危险了。」夏绍禹不给他继续咆哮的机会,一口气将话说完。 「明儿有危险?!」东方从彦脸色倏变,眸中锐光射出,「小琴听到了什么?把话说清楚!」 「属下本来以为蓝姑娘是因为与堡主发生争执才起意离开,可是婢女小琴告诉我,约莫五日前的下午,她送东西到天衡院时,不经意在月亭旁听到周仕威用话激蓝姑娘和他比试武功,解决旧怨……」夏绍禹觑了下主子倏寒的眼神,继续道:「所以,蓝姑娘应该是赴约去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相信周仕威会光明正大的和蓝姑娘比试,蓝姑娘很有可能已经踏入他事先设计好的陷阱了!」 「知道他们约在哪里比试吗?」东方从彦脸色刷白,沉声问道。蓝明再次涉险的事实令他心胆俱裂,深浓的恐惧几乎已淹没他的理智! 夏绍禹脸色沉重地点头,「小琴只听到一个地点,『黑虎坪』。」 万幸、万幸,小琴虽然没有将蓝明与周仕威的对话内容全部听进去,可是关键性的句子一个字也没有漏掉。 「黑虎坪?!」东方从彦眼神一厉,「里瓦山东侧的『黑虎坪』?」 里瓦山地势险峻,东侧山巅由一块巨大平坦、颜色沉黑的奇石所组成,虽然大小足供比试所用,可是隐藏的危险极大,一不小心便有失足坠崖的危险。 看来,周仕威那个卑鄙小人是打算如法炮制,重演十几年前的旧事,再次逼明儿落崖!该死的! 「应该就是那里。」夏绍禹叹息一声,「这方圆百里间,还没有另一个叫『黑虎坪』的地方。」 「时间呢?他们约在什么时候比试?」东方从彦语气急促地追问。 「应该是明日清晨。」夏绍禹将小琴听到的讯息说出。 东方从彦脸色一紧,「立刻备齐人马,随我出堡!」从飞琛堡赶过去,时间太急迫了! 「我来这里前已吩咐过了,现下可以立刻出发。」夏绍禹迅速回答。 闻言,东方从彦立即转身,由左边靠墙的柜子里抓出一个小皮囊塞进怀中。 「走!」下一刻,他身形一展,迅速飞身出了门外。 夏绍禹不敢稍有延误,紧紧地跟了上去。 ***** 大队人马离开飞琛堡之后,马不停蹄地奔驰赶路,终于在隔天清晨勉强赶到黑虎坪。 谁知小琴听见的时间有误,黑虎坪上刀光剑影,蓝明被周仕威、林俞君、林玉纯三人围攻,早已不知打了多久时间。 更卑鄙的是,周仕威还在黑虎坪四周布下大队人马,防堵住蓝明可能会试着脱逃的路径,绝不让她有活命的机会。 崖边-- 蓝明勉强提气苦撑,手上软剑来回抵挡三方轮流攻来的招式。 「快点,她已无退路,攻她右边!」林俞君不断挥剑,气喘吁吁地嚷道。 他们低估了蓝明,没想到她能撑这么久。 周仕威闻声,长剑趁隙直击,抓到一个破绽,剑尖划过蓝明左上臂,鲜血喷涌而出! 蓝明闷哼一声,奋力提剑反身回击,干净俐落地刺中周仕威腹部,可惜后劲不足,剑尖只画伤他的皮肤…… 可恶,先前她一时分心,中了周仕威这个卑鄙小人趁乱洒向她的化功毒粉,虽然她体内有预服解毒丹的药力,可仍需要一点时间来化解吸人体内的毒粉,因此才会力不从心,被他们刺伤了好几处…… 东方从彦赶到崖顶,放眼望去,只见蓝明被三人逼至崖边,周身布满刀光剑影,险象环生! 他眼中焕然涌现狂烈的怒火,脸色却宛若寒冰,冷冽地下令-- 「绍禹,把带来的人手分成两路包抄,将围堵在每一条出路上的伏兵全数歼灭!你,同我上前救人!」 说着,他大手微扬,射出数枚飞镖,将堵在前方的数名大汉击倒,身躯一跃,已来到黑石边缘,日光投向崖边酣战的四人。 迅速将人员调派妥当的夏绍禹随即跟上,来到东方从彦身边,看着前力浑然不觉外界动静的四人。 「要出声叫停吗,堡主?蓝姑娘看似体力已耗尽了!」 「不行。」紧紧盯着场内的娇小人影,东方从彦摇头,「周仕威一见救兵出现,必定会不顾一切地斩杀明儿,我要找机会先将明儿拉出战区,再慢慢收拾那三个小人。」他手中紧扣数枚飞镖,密切留意场中情况,伺机而动。 仔细观察四人打斗的情况,夏绍禹忍不住咕哝起来,「真是太卑鄙了,三人围攻一人,简直就是下三滥的行为……这一男两女根本不是东西……哎!」 他蓦地惊呼,「堡、堡主,蓝姑娘她……」 只见蓝明不知怎地突然跄了下,随即被三人逼退数步,陷入离崖边只剩几步远的险境之中…… 东方从彦在夏绍禹惊呼的同时,扣在手上的飞镖就已疾射而出,正中那准备提剑刺向蓝明的林玉纯。 林玉纯身子一震,随即软倒。 下一刻,不待周仕威及林俞君反应过来,东方从彦身形一展,飞扑而上-- ***** 蓝明一睁开眼,就看见东方从彦坐在床边,眉心蹙起,目不转睛地望看他。 「从彦?」她纳闷地轻唤。 奇怪,她怎么会躺在天衡院的寝房里?她最后的记忆是在黑虎坪上,被周仕威及林俞君姊妹围攻……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你失血过多,昏迷了好久。」东方从彦俯低头问着,脸上有掩不住的焦急之色。’ 蓝明看看自己身上包扎妥当的伤口,动了动身子,没有感到特别疼痛。 「还好。」她撇了撇嘴角,一大堆疑问条地涌上,「我怎么回来这里的?」 「你陷入昏迷,我就直接将你带回飞琛堡了。」东方从彦简单解释。 当他在黑虎坪将蓝明抢回自己的怀抱后,也不知她是否太安心了,居然直接昏倒在他的怀里!害得他误以为她性命垂危,差点当场将周仕威夫妻碎尸万段!幸好绍禹及时阻止他的冲动,他才能实现慢慢收拾这些卑鄙小人的计划。 他被她吓坏了,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碰上同样的事。 蓝明瞪大眼,「你到黑虎坪去了?!你怎么知道我和周仕威约在那里比试?」 东方从彦看着她,简单的解释了下来龙去肚。 「所以,是你救了我……」蓝明低喃。如果不是东方从彦及时赶到,在周仕威设了陷阱的情况下,她即使没有命丧黑虎坪,状况也绝不会太好看。 「你不该答应他的!」东方从彦语气激动,「难道你事先没想到,周仕威根本不是那种会光明正大决斗的人?!你这一去,根本是羊入虎口,处境危险极了,你知道吗?!」 「你很生气?」蓝明有些讶异地睇着他,虽然他的语气激动,她却发现他有些不一样了……是眼神!他看她的眼神改变了。 蓝明的问话让东方从彦眯起眼定定睇着她。 久久,仿佛某条制约他的绳索绷断了,他眼神一变,突然伸手将她由床上抱起,拥在自己胸前。虽然他的动作温柔,生怕弄痛了她,可是却让她清楚感觉到苦苦压制在温柔之下的激烈情绪。 「怎么了?」蓝明白他的怀中抬起脸,美眸漾着疑惑。 「别再这么吓我了,答应我!」略微收紧手臂,东方从彦猛地埋首在她颈边,激动地说,「我不能失去你,你知道吗?你这次擅自离开和周仕威比试,差点送掉小命的事几乎吓掉我的命了,千万别再有下一次!」 「从彦,你……」蓝明眨眨眼,难以置信他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浓烈情感。 一股感动瞬间传遍她的全身,这是头一回,东方从彦对她清楚表态,毫不保留地显露对她的感情。她感觉自己宛如置身梦境之中。 「答应我,下半辈子绝不要再让我承受这种惊吓!」东方从彦继续低喃恳求,热烫的鼻息拂向她细腻的肌肤,「万一我没有及时赶到,岂不是要教我悔恨终生,痛失自己心爱的女人?」此刻,男性自尊早巳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只想得到心爱人儿的亲口保证。 「心、心爱的女人……」蓝明微微颤抖起来,「你……你是说真的?」 东方从彦猛地由她的肩上抬起头,灼烫的日光凝视着她,「当然是真的,我曾经对你说过谎吗?」差点失去她,让他再无所顾忌,「先前我伤了你的心,我知道,可我却不知该如何补救,对自己的感情也存疑……可现下我终于明白了,之所以一定要你,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你、与你说话时,我便动了心而不自知!我爱你,明儿,原谅我的迟钝及伤了你的心。」 「从彦……」蓝明美眸定定看着他,脸上慢慢漾开梦幻绝美的笑容,「我也好爱你。之前不肯说是因为光说这三个字代表不了什么,我希望你能用心体会我是怎么将感情传达给你的,那才比较重要。」 「分开这些天我就已经想明白了,我只是顽固,不愿承认自己的肤浅。」 东方从彦勾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没关系的,从彦,现在说也不迟呢!」蓝明柔情地唤着他,美眸散发出毫不掩饰的挚情。 「明儿,我的心永远属于你。」男性的眼眸柔化如水,散发着浓情挚爱。 「我心亦然。」蓝明感动地回应。 「那么,你可愿意嫁给我,成为我永远宠爱的夫人?」东方从彦柔声请求。 「联姻吗?与烜日堡?」她突然想起一事,微笑道。 东方从彦顿时蹙起眉心,「明儿,你在胡说什么?」 「是你自己说想考虑和赤霞门联姻的,忘记了吗?」蓝明轻轻笑了起来。 「明儿,你明知那只是气话。」东方从彦无奈地叹息,「若不是你说要离开我,我也不会失去理智,故意说那些话来气你。」他看着她,说出另一件早该告诉她的事,「其实邀请周仕威来飞琛堡做客,是因为查出上回在乱石堆偷袭你和绍禹的那群盗匪,有可能是周仕威主使的,所以在他来做客期间,我们已派人到赤霞门去找证据。」 「找到证据了?真的是他?」蓝明惊讶地问,见他点头,她不解地又问:「可他为什么要么做?」 「大概是因为我怎么也不肯答应联姻的事,他才想制造些事端当成借口来说服我吧!我也不太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蓝明一楞,随即笑了,笑容充满愉悦,「我有说不要吗?」 「真的?你答应了?!」如释重负的欣喜笑容布满俊脸,灼热的浓情也自他眼中散发出来。 「是的,这是我衷心所盼,也是当初我不愿意坦自己自己已恢复记忆的原因。 我想赢得你的心,嫁你为妻,一辈子和你相守,所以我选择『装傻』……」她柔柔地睇着他,软语诉说。 眼中灼烈浓情更深,东方从彦轻喃:「明儿,我真幸运……」深爱的女人为他如此费心,他死而无憾。「请你成为我的妻子,我会珍惜你、保护你,视你如珍宝,再也不放开手……」他如同宣誓般的深情低语在她的耳边回荡。 蓝明眼里蒙上感动的泪雾,唇边逸出甜美至极的笑容;「得了你的心,我再也不放开了……」 凝望心爱女人带泪却灿笑如花的绝色脸庞,东方从彦再也按捺不住地俯下头,亲吻她如**般柔嫩的红唇,用力攫取那令他思念多时的甜美滋味,同时烙下他情意深浓的承诺…… 房内,浓情正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