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幻想XIII官方前传小说》 encounter—遭遇—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1 虽然注意到被包围了,不过并不会感到太紧张或是仓皇失措。心中只有省下了特地寻找的麻烦这种想法。 就跟接到的连络一样,雷光拿起军刀这么喃喃自语。血腥巴斯的数量众多。那是一种拥有鱼类的鳍与两生类的四肢,群众在水边生活的魔物。在海滨都市波达姆的郊外,经常会出现这类的水生魔物。气候温暖又拥有丰富水源与植物的渡假胜地,除了人类之外对魔物来说似乎也是很适合居住的环境。 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有四个略带红色的灰色块状物,而从背后能感受到两股气息。其中一只缓慢地动了起来。那是跳跃的预备动作。 用刀身往视野的右半边横向砍劈过去。传来砍中的手感——然后再挥向左边。刀刃以符合闪光之名的轨迹刺进血腥巴斯的要害。这样就打倒了两只。 从背后感觉到有东西跳了起来。这种速度的话没有问题。雷光轻轻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砍倒跳起的怪物,然后再把背后的另一只……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往后急速退去。枪声响了起来。下个瞬间,视线内的血腥巴斯被打飞出去。紧接着另一只喷溅出绿色的体液。 「我来帮你!」 女孩子的声音随着飞空机车的噪音一起从上方传下来。这不是在帮忙而是在捣乱吧。她在心中这么想着,很不甘愿地把武器放下来。血腥巴斯已经把注意力从雷光身上移开了。 不必抬头确认也可以知道,说出这句话的女性并不是很正经的人。从引擎声可得知那是改造机车的声音。那种声音不是以安全第一为设计理念的市贩品,也跟重视静音性的军用快速机不同。会骑这样的机车到处跑的女性既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也不会是军人。 实际上,单手拿着枪操纵机车的并不是说话的那个女人,而是蓝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坐在机车后座的黑发女性手上拿着大型枪械,即使距离很远也能清楚看见她头上戴着的、不知道是羽饰还是珠饰的华丽首饰。 飞空机车急速下降到几乎贴地的位置。女性不断地开着枪。剩下的两只血腥巴斯接连被击飞而变得安静下来。射击的技术不差,不过这是在如果能把浪费的子弹再减少一半的前提下。 飞空机车在绕到雷光面前后紧急煞住。这也是有一定技术的人才做得到的事。 「军队的大姊,真是危险啊。」 黑发的女性扛着枪露出灿烂的笑容。从夸张敞开的领口可以看到象征蝴蝶的刺青。在肩胛骨稍微上面一点的地方。如果说蓝色头发的男人是装饰过剩,这个女人就是裸露过剩。 这两人不管是谁的服装都不适合使用枪械。如果是紧贴着身体就算了,悬空的首饰在开枪的时候会变成妨碍。此外,大型枪械的枪身容易变热,接触到皮肤的话可能会造成烫伤。认定这些人是外行人之后,雷光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野性。」 就算摆出高姿态,女性也完全没有露出退缩的样子。反而像是感到很有趣一样,琥珀色的眼睛骨碌骨碌地打着转。 「如果是波达姆的士兵大人,应该至少有听过这个名字吧?」 真是了不起的自信。虽然对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有自信很感兴趣,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特地去问那种事情。 「不好意思,没听说过。」 冷冷丢下这句话后,雷光就转过身去。两人的说话声一直在耳边纠缠不休。 「……她这么说欸。」 「好奇怪啊,我还以为我们的知名度会更高一点呢。」 像是要把他们的声音赶跑一样加快脚步的速度。真是不愉快。不管是任务被妨碍这件事,还是那两人组误以为自己有帮上忙这件事。而最让自己感到厌恶的是自己竟因为对那两人得意的样子看不顺眼而像个小孩子一样撒了谎的事情。 是的,自己撒了一个谎。说没听过野性这个名字是骗人的。其实自己知道这个组织。 曾经听说过有群人以位于海边的某个小店为据点。那家店主要是以参访观光胜地的观光客为对象的咖啡厅,不过实际上还是当地老主顾比较多。不管怎么说,那都不是一间适合高中女生出入的店。 『因为我们就像是野猫一样。据说那就是队伍名称的由来』 觉得好像会想起更不愉快的事情,于是雷光加快速度拿出无线电。同时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多余的事情。跟士官长连络说明魔物已经被打倒了,这是现在最优先要做的事。 会合地点已经有好几个士兵回来了。这是因为血腥巴斯群的位置并没有离通报处太远的关系。要是驱除对象是移动速度快的魔物,就没这么简单了。 由于魔物讨厌人类的气息,因此不会出现在闹区或住宅密集区,不过到了郊外就不一样了。对于寻找宽广空地与宁静居家环境而在郊外盖房子的居民们来说,魔物出没是令人相当头痛的问题。 如果只有单独一只、体型又不大的话就算是外行人也有办法驱逐,不过这次这种类型的魔物通常会采取团体行动。会单体行动的多半是难缠的强大魔物,所以到头来「发现之后不要刺激对象并尽速通报军方」是最聪明的应对方法。而且,通常是雷光隶属的波达姆治安连队被派来驱除魔物。 举起手回应迎接自己的同伴所说出的慰劳话语,雷光用视线寻找着上司的身影。不,根本就不需要找。艾磨达士官长的声音不管是在哪里都很响亮。而就在她朝向那极为符合豪爽二字的笑声跨出步伐的时候—— 雷光忍不住皱起眉头。艾磨达士官长跟来路不明的家伙聊得正起劲。而且,在他们身边还有几辆应该是属于他们的改造飞空机车。跟那蓝色头发的男子操纵的机体相当类似。 以看似相当熟稔的态度与艾磨达士官长说话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人呢?体格虽然很不错,不过实在是让人觉得闷热到受不了。不知道是因为服装的关系,还是那夸张举止的缘故。不过,勉强可以看得出来那个男人是这群人的领队。这么说的话…… 视线突然与男子相遇。雷光笔直地望了回去。即使知道这样很没礼貌。男子的脸上稍微浮现惊讶的表情。大概是注意到表情的变化,艾磨达士官长转过头来。 「噢,队长大人。您辛苦了。」 又开始了,雷光这么说着轻轻耸肩。艾磨达士官长就是喜欢开这类的玩笑。 「队长?您在开什么玩笑,士官长。」 回答的时候故意在「士官长」这三个字上加强语气。跟刚发配到这里来的时候不一样,现在已经可以轻松应付过去了。当然,有必要的话也会做出反击。 「我们的先锋队长不就是你吗?」 这种程度的话还不需要反击。雷光很无奈地叹口气忽视了艾磨达士官长说的话。 「话说回来,这些人是谁?」 她眯起眼睛望向旁边的那些男人。不管是从远距离还是近距离,给人的印象都没有改变。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们是野性,中士。」 在一旁插嘴的是刚入队没多久的年轻士兵。 「您没有听过吗?」 又是野性吗。真是让人快受不了了。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从脑海中赶出去,没想到居然又从这里冒出来。 「好像是街上年轻人组织的自卫团。」 似乎是把雷光的沉默当作是因为资讯不足造成的,艾磨达士官长作出进一步的解说。 「这位是领队的冰雪。」 冰雪。果然是他的确信与谁不好选偏偏选到他的失望交错在一起。 「你好啊。」 像是在 敷衍般的招呼令人感到更加气愤。难道不能摆出更正经一点的态度吗? 「这位就是我们的先锋队长大人。年纪虽轻不过很厉害。」 证据就是,艾磨达士官长边说边用手指轻敲雷光的军刀握柄。 「这是直到最近才被正式采用的军刀。怒火剑……就算说名字你们也不懂吧,不过如果是圣府军的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这代表什么意义。」 「士官长,那些事……。」 预测到接下来要说什么的雷光急忙制止,不过艾磨达士官长特意忽视她的制止而继续说下去。 「只优先配给给优秀的士兵。简单地说,现在拥有这玩意的人毫无疑问都是高手。很了不起吧?」 这也把自己捧得太高了。虽然想着差不多该让他停下来,不过艾磨达士官长滔滔不绝的口舌一点空隙都没有。 「而且啊,队长大人的怒火剑还是特别订制的,剑铭是……是什么来着?白色闪光……赞颂吾之名号,是这样吗?」 咏唱吾之名号。雷光在心中作出订正。不过要特地讲出口来还是太丢脸了。 「请就这样放过我吧。」 就算是开玩笑或者是半取笑性质,得到长官的认同还是很令人高兴。不过不管什么事情都有限度存在。尤其是眼前这个名叫冰雪的男子「嘿——。」啊「这真是了不起。」啊地叫着,还毫不客气把视线望向自己的这种状况令人难以忍受。 「知道了知道了。」 艾磨达士官长在耸耸肩后,大声笑了起来。 「该怎么说呢。就是这么回事,这次是我们的中士大人早一步把魔物收拾掉了。你们也因为没有猎物而感到很失望吧?」 「不不不,不是只有被通报的魔物才是魔物。」 「是吗?」 「只要稍微驱赶一下,就会源源不绝……的啦。」 「喂,要驱赶出来是无所谓,不过可不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喔。」 很夸张地举起双手说「那是当然的啦。」的模样令人不快。什么自卫团,别笑死人了,不过就是一群外行人聚在一起拿着枪自以为是正义的一方罢了…… 虽然很想这么指谪,不过就算这么做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谴责与批判是要能使现状改善才有意义。如果不能期待有那样的效果,那说了也是白费力气。 「你们这群人真是的。精力多到用不完啊。这样的话要不要参军啊?」 「规则还有制服什么的,不太合我们的个性啊。」 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要用这种令人不悦的说话方式。让人愤怒过头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可是,艾磨达士官长连这种失礼到极点的台词也一笑置之。嘴上虽然说着「说什么啊,你这混帐。」,那粗壮的手臂却拍打着冰雪的背部。而且还是用很亲密的方式。 「那么,魔物也收拾掉了,我们就先告辞。」 随着冰雪的话语,在一旁等待的人们跨上飞空机车。 「你们不要因为太嚣张而被盯上喔。」 对他们这么说的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士兵。似乎是因为年龄相近而觉得没有隔阂。 「跟我们不一样,psi的人可是很严厉的。」 psi。公安情报司令部。那是军方内部的特务机关,由所谓的菁英分子组成。相对于经常 接触平民而具备某种程度「无纪律」的治安连队,较接近军队中枢的他们没有这种特性。的确,如 果是psi的话,应该不会允许野性这种莫名奇妙的集团存在。 可是,对这群不过只是平民的人来说,他们不可能有这么深的理解。野性的成员没有任何一个人认真地看待年轻士兵的「亲切警告」。 「放心啦。野性比军队还要强啊。」 领队是那副德性的话,成员也差不多。不过,那位年轻士兵并没有感到不悦,还笑着说「好大的口气」。 我认为这些家伙不要说是常识了,就连身为一个人理所当然的处事态度也不懂。所以就这样无视下去把他们忘掉才是最聪明的作法。我明明是这么想的。 「等等。」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追了上去,把他叫住。无论如何都忍不住想要对他说一句话。 「你叫做冰雪是吧。」 「怎么了吗?」 正打算要发动飞空机车的冰雪转过头。 「纠缠我妹妹的人是你吗?」 「妹妹?」 「莎拉·法隆。」 一说出妹妹的名字,「啊~!」冰雪就喊叫起来。接着用很夸张的动作从飞空机车上跳下来,走到雷光的身边。 「那么,你就是莎拉的姊姊?脸虽然有点像,不过给人的感觉真的差很多呢。」 看似兴奋的表情与话语,反而让雷光感到困惑。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找到玩具或是糖果的小孩子一样。 「莎拉有跟我说过自己的姊姊是军人,所以刚才见面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果然是莎拉的姊姊啊。」 可是,他那么熟稔地一直叫着莎拉的名字让刚才的烦躁再次被唤醒了。就在雷光打算要大声怒斥他的那个瞬间,一只右手伸到自己的面前。 「幸会!我是冰雪·威廉斯。常常受到莎拉的照顾。」 非常厚实、宽大的手掌。因为还套着皮手套,所以更有那样的感觉吧。不对,戴着手套居然还想跟别人握手,这家伙果然不懂礼节。 「不准去找莎拉。」 无视对方伸出的手。原本就没有打算要跟他建立友好的关系。 「什么?」 在惊讶得睁大双眼后,冰雪的视线来回望着皮手套的指尖与雷光的脸。大概是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听见了什么吧。 「我要你别去找她。」 说到这里,那粗壮的手终于收了回去。大概是领悟到自己被拒绝了。即使如此还是无法完全放弃的冰雪,犹豫地问道。 「要是去找她呢?」 没有必要回答。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正当她打算就这样转过身去的时候。雷光的脚尖踢到了某样东西。 那是椰子的果实。正确地说应该是被称为波达姆椰子的亚种,不过在这一带说到「椰子」指的就是这种果实。由于生长速度快加上叶片宽大,因此是常常被种在海边步道的品种。不过跟一般的椰子不一样,这种树的果实不适合食用。 硕大的果实不管是用煮的还是烤的都不能吃……简直就跟这家伙一样。 「呐,要是我去找她的话?」 用力地踩住脚边的果实。 「不准去找她。」 慢慢将手指交叉在一起,让关节发出声响。虽然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来赶走纠缠自己妹妹的男人,不过也没办法。 突然,踩着椰子果实的脚踏空了。冰雪把果实踢了起来。小小的果实画出曲线飞进冰雪的手中。很像是擅长踢球的小鬼会做的事情。 「不好意思,就算是打我也没有用的。」 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指女人的拳头对他没有用,还是指他不会听雷光的话。大概两者都有吧。 「我很结实的。」 这么说着微笑的表情让人感到厌恶。一语不发地转过身跨出步伐。令人讨厌的家伙。召集一堆小鬼自以为了不起,以弱者为对象作威作福……差劲到极点。 莎拉为什么会对这种家伙感兴趣呢。对了,是感兴趣。绝对不是軎欢。 「法隆中士,您认识他吗?」 对话的内容应该没有被听见,不过大概看得出来两人的气氛相当险恶。年轻的士兵有点担心地这么问。 「不,没什么。 」 他既不算是熟人,今后也没有打算要跟他扯上关系。不光只是自己,妹妹莎拉也要比照办理。 「要回去了。」 雷光撩起头发,跨步向前走去。 2 海风舒服地吹拂在脸上。莎拉一边仲着懒腰,一边大摇大摆走在散步道上。天空万里无云。 散步道附近很安静。现在这个季节,观光客都聚集在可以作海水浴的海滩附近。野性的咖啡厅一定从一大早就坐满了客人吧。就算不是那样,今天也是蕾布萝在店里的日子。当地的熟客们会为了吃她煮的菜特地到店里去。 冰雪之所以会迟到,一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每次说完「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准备要离开店里的时候,总是会被某个熟客拉住而聊到忘了时间。那幅光景浮现在眼前,莎拉忍不住笑了出来。 「喂——。」的喊叫声让莎拉转过头。那不是冰雪,而是野性的成员·卡多。一个人骑着飞空机车表示他正要回工作地点,或者是被蕾布萝拜托去购买食材。 「抱歉,会晚一点……没错吧?」 飞空机车一停到身边,莎拉就说出这句话望向卡多。尽管身高要比冰雪矮一些,不过因为充满肌肉的体型所以看起来非常「巨大」。因此「高大而可怕」是莎拉对卡多的第一印象。当然,现在不是那样。 「被熟客抓住了?」 「真准。看那样子,还要好一段时间。」 大概是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的客人吧。不知道是冰雪拜托的,还是蕾布萝有注意到,才让卡多像这样当个传声筒。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会,反正我都会经过这条路。」 道别后,卡多再次起动飞空机车。莎拉挥着手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等到周围恢复闲静,莎拉再次跨出步伐。在散步道前方不远处,有个水乌聚集的地方。想说在冰雪来之前先到那里去等他。看着水鸟们在浪潮间嬉戏的模样一点也不会觉得无聊,甚至还浮现了要是有带什么能尝饲料的东西就好了的想法。 我好喜欢这个城市——莎拉这么喃喃自语道。不论是水鸟们嬉戏的大海,还是天空的颜色、温柔摇晃着叶子的树木、整理得美轮美奂的散步道。 不过,莎拉在高中的最后一年,已经决定要进入位于首都伊甸的大学了。明明是自己期望的道路,可是一想到要离开这个城市就闷闷不乐。虽然冰雪笑着对自己说「伊甸不是近在眼前吗?只要有心不管什么时候都见得到面。」。 并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莎拉这么安慰自己。再也见不到面,这代表什么意思,莎拉并不是不清楚。 最初是父亲。明明还不是能够理解死亡是怎么一回事的年龄,不过年幼的莎拉感觉得到自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在母亲病死的时候,这股感觉变得更加强烈。感觉到亲密的人从自己面前消失的痛楚。 冰雪,还有跟冰雪在同一个设施中长大的卡多与蕾布萝、优朱也知道同样的痛楚。大概是因为这样吧,他们看向人的眼光才会这么温柔。虽然他们可能没有自觉。 我注意到自己是很幸福的。因为幸福,所以稍微有点距离就会觉得寂寞。每天都能见到面,聊着没有意义的内容,身边都是温柔体贴的人。因为像这样的时间非常快乐,所以稍微减少一点就令人感到痛苦。 「你这个奢侈的家伙。不行啊,不能太贪心。」 用拳头轻轻敲了自己的头。伊甸离这里的距离虽然绝对没有近到「近在眼前」,不过冰雪说过,只要有心不管什么时候都见得到面这件事确实没有错。 所以不要再去烦恼这些了。不想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不安,糟蹋掉现在的快乐时光。 就在她用力点头坚定决心的时候。在散步道上有个人影以猛烈的气势冲过来。那是冰雪。比她预测的还要早,一定是拼了命甩开熟客跑出来的吧。 「这边这边。」 莎拉像是要跳起来一样用力挥着手。 「你遇到我姊姊了!?」 莎拉忍不住惊叫出声。在散步道上全力奔驰的冰雪喘了好一阵子,不过当他回过气来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见到雷光了」。 「昨天,偶然见到了。」 难怪,莎拉喃喃自语道。 「她有提到什么关于我的事情吗?」 「完全没有。只是心情非常不好,所以我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即使是心情不好,表情和语气也跟平常一样。当然也不会作出像小孩子一样拿东西出气的行为。姊姊并不认为把情绪或感情显露在外是件好事。 不过,莎拉勉强能够知道姊姊心情的好坏。笼罩着全身像是气息一样的东西会出现微妙的变化。要比喻的话,就是类似静电一样的东西。虽然眼睛看不见,不过接触到的话就会放电。 如果是冰雪的话,应该会随便把手伸过去而被电的很惨吧。莎拉在心里苦笑若这么想。跟姊姊相反,冰雪对情绪跟感情十分忠实。心中所想的事情会毫无防备地显露在表情或态度上,从说出的话也能感觉得到。 他是属于将心情与行动以最短距离连接起来的类型。所以莎拉才认为他不会说谎或敷衍他人而值得信赖,不过姊姊毫无疑问地给予了完全不同的评价。这两个人之间大概缺乏所谓的共通点。用水与油来比喻冰雪与姊姊应该是最合适的了。 「真糟糕啊。」 冰雪抓抓头。 「要怎么办呢?」 才正要问那是指什么的时候,马上就想到那句话的意思了。 「没问题的,你就来吧。」 下个礼拜是姊姊的生日。之所以硬是要求姊姊请假,也是为了要三个人一起庆祝生日。 「要好好地把我们在交往的事情告诉姊姊。」 「我也不喜欢偷偷摸摸的。」 其实,原本是打算在生日宴会上把冰雪介绍给姊姊的。总不好意思只为了介绍男朋友而叫姊姊请假,可是姊姊又是个大忙人。不想陷入没有好好说明白,不断拖延的状况。 「只要说清楚就会理解的。姊姊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姊姊不管对自己或其他人都很严格。而且又因为只要是决定好的事就会贯彻到底,无论如何都会给予他人「属于顽固类型」的印象。 可是,长久以来姊姊就是用这种方式守护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家人。明明自己也还是会想跟父母撒娇的年纪,却舍弃了自己是小孩子这件事,只是不断想要变得更强。不论是在父亲或母亲的葬礼上,都一直握着莎拉的手——就像是在告诉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待在你身边一样。她从来没有忘记从那手上传来的温暖与体贴…… 找到姊姊与冰雪的共通点了。虽然他们的个性与嗜好都完全不同,不过只有在一个地方有着共通点。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最爱,莎拉在心中这么喃喃自语。这就是共通点。 「嗯,没有问题。所以,要好好跟姊姊说明,让她认同我们。」 「可是惹她生气的话,我…会被打个半死?」 冰雪半开玩笑地这么说。强忍着不断涌出的笑意,莎拉装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姊姊她生起气来说不定会把茧打坏。」 「啊——,有可能。」 冰雪皱起眉头。不过,已经忍到界限了。当莎拉忍不住笑出来的时候,冰雪也整个人往后仰地大笑起来。 要是能跟姊姊还有冰雪三个人一起像这样开怀大笑就好了,莎拉心想。一定可以的,在心中这么加了一句。只要到了生日那天晚上。 听见「冰雪先——生」这样的叫声时,已经是在笑得差不多的时候了。 「怎么了,马基。」 冰雪朝向笔直飞过来的飞空机车这么喊道。 「要出动了——!拦截到军方的无线电,说是在森林地区有魔物出现。该野性上阵了——!」 当冰雪回答「知道了。」的时候,飞空机车已经停在眼前。 「莎拉小姐,老大稍微借我们一下。」 「好——」 莎拉装模作样地作出敬礼动作。面对跟她只差一岁的马基,有种像是在面对同班同学的亲近感。 「打扰你们的大好时光,真的很抱歉。」 冰雪一边说「你这家伙。」一边对露出奸笑的马基作出挥拳打人的动作。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感情很好的兄弟在嬉戏一样。 「那么,我就回去了喔。」 「等一下——!啊——,能不能稍微等一下。晚点一起去买个东西吧。」 「买什么?」 跳到飞空机车上,冰雪闭上一只眼睛。 「给你姊姊的礼物。」 「啊,生日礼物!」 「两个人一起选吧。要不然你也可以先到购物商场去看看要选什么……」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你。我可以去异迹附近散个步。」 飞空机车随着「了解」这句话飞了起来。 「我会马上把它们收拾掉!」 在边说要小心边挥着手的时候,冰雪与马基已经在空中了。还真的是马上呢,莎拉笑着说道。 3 是不是有明显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只有这点令人在意。 因为昨天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所以几乎没跟莎拉说到什么话。以很累为理由马上躲进自己的房间里,避免说出多余的事情。要是不小心开了口,总觉得自己会大吼着要她跟那个男人分手。 也不想不分青红皂白就反对她们交往。妹妹的个性自己比谁都要清楚。看起来温顺,可是内心却意外地强硬。如果只是用不喜欢的理由来反对的话,莎拉一定会为了让不讲理的姊姊改变心意而不屈不挠地想办法说服自己。该怎么办呢。 雷光叹口气,收拾好用来装早餐的托盘。在早班的日子会两个人一起吃早餐,不过像今天一样是晚班的话,通常雷光起床的时候莎拉已经出门了。 即使如此,为了勤务时间不规则的姊姊,莎拉在出门之前一定会准备方便食用的早餐。由于父亲早逝而一直都是由母亲工作养家的缘故,家事方面的经验是雷光比较丰富。尽笛如此,只有料理的技术是莎拉比较好。 「选美味的东西是莎拉比较擅长吧?」 「嗯,也很擅长作菜喔。」 母亲与莎拉的对话忽然浮现在脑海中。还有那开心的笑容。不过,那个时候母亲的身体已经被病魔侵蚀了。 那是在母亲去世前的事了。那一天,雷光也是在放学后陪着莎拉到母亲住院的地方。牢牢地握住好像随时都会冲出去的莎拉的手,不知道叮咛了几遍「很危险所以不可以跑步」。 如果是平常的话,就算嘴巴上这么说自己也会跟着加快脚步,不过只有那天不一样。前一天回去的时候主治医师告知的事实让脚步变得沉重。说是下次再发病的话就会很危险…… 由于没有其他可以告知的家人,于是主治医师只能对仅仅15岁的雷光说明母亲的病况。还说在发生万一的时候会帮她介绍福利课的谘询人员,另外也告诉她一些可以谘询的窗口。 主治医师这么告诉她,有完善的措施可以让没有监护人的小孩毫无困难地生活下去,因此并不用太担心,你只要考虑你自己与妹妹的事情就好了。 可是,那温柔的话语,让雷光领悟到自己应该要背负的东西。大概是那悲壮感显露在表情上了吧。 至少母亲应该是看出来了,到现在回想起来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今天感觉非常地舒服呢。对了,有点想吃水果。莎拉,可以拜托你去买吗?」 说着「让我来吧」而打算站起来的雷光被母亲笑着制止了。 「选美味的东西是莎拉比较擅长吧?」 「嗯,也很擅长作菜喔。」 莎拉得意地说道,然后从病房跑了出去。 「因为姊姊除了作菜之外还有很多非做不可的事情呀。」 在莎拉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之后,母亲笑着望向雷光。雷光心中想着「啊啊,母亲已经知道了啊」。 本来以为接下来会接着说「所以莎拉就拜托你了」——不过却猜错了。 「不过,不要一个人太拼命了。有些事情也是可以让莎拉来帮忙的。」 「母亲,可是……」 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看到母亲的手迅速仲了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抱了过去。被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地摸着头,眼泪就快要流了出来。 「可爱的撒娇鬼。我都是这么叫你的喔,一直到莎拉出生为止。」 「那种事情,我没印象……」 「因为从莎拉出生那天开始,你就已经是姊姊了。明明只有三岁而已,我跟你爸爸都没办法再叫你撒娇鬼了。」 雷光注意到母亲笑着说话的声音似乎显得有点痛苦,还有抚摸着头发的手消瘦得令人惊讶这件事。 「在爸爸去世之后,你一直都在帮我的忙呢。莎拉也照顾得裉好。你是个非常称职的姊姊。所以呢,我一点都不担心莎拉的事情。因为有你在。」 「可是……」母亲这么继续说。 「你也有莎拉陪伴着喔,在痛苦的时候她会帮助你的。莎拉会成为你的力量,不要忘了这件事。」 然后母亲再一次用轻声细语的声音说「我的撒娇鬼」…… 母亲的病况急速恶化是在那之后没多久的事情。因为早已做好觉悟,所以能冷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那一天像个小孩一样被母亲抱着撒娇的那一瞬间,就是孩提时代的结束。从失去可以称为母亲的亲人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不再是个孩子。没有办法再当个孩子了。 「不要一个人太拼命了。」 虽然母亲这么说,不过能够保护莎拉的人只有自己,所以还是只能一个人努力。 想要成为大人。迫切地这么想着。为了要保护莎拉,为了让唯一的妹妹能够过着幸福的日子,想要早点成为大人。 如果是不被法律承认的年龄,那就舍弃双亲给予的名字成为大人。 已经可以了吧,就算不再当母亲的女儿。相对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莎拉的监护人。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莎拉。 在母亲的墓前立下了这样的誓言,并把雷光这个新的名字告诉母亲。 因为枪套掉在地上的声音而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无意间已经在做出门的准备,雷光脸上浮现苦笑的表情,因为时间还早。 原本起床的时间就已经比预定的要早很多了。果然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让心情变得比较焦躁,所以才睡得比较浅吧。 「这也难怪」,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叹气了……什么人不好选,偏偏选上那样的男人。 自己并不是个过度保护到想把接近妹妹的男人全部赶走的姊姊,也不是个气量狭小的人。只不过,希望莎拉能够过得幸福、希望能够守护着她。除了能做到这些事的男人以外,不希望其他的男人接近莎拉。 良好的口才与外表都不需要。只要能够重视莎拉,愿意挺身而出保护莎拉就可以了。 所以才会认为,那么轻佻的男人怎么能够保护莎拉呢。毕竟只是小混混的老大。只要遇到了危险,一定会弃莎拉 于不顾而逃跑。 莎拉也真是的。稍微冷静一下不是就能清楚了解了吗。高中优等生跟没有正当工作、游手好闲的男人根本就不相配嘛。 如果母亲还活着的话,会跟自己一起阻止她吗? 应该不太能期待吧,雷光轻轻耸耸肩。实际上,父亲也是个稍微有点靠不住的人。个性乐观又是个好好先生,虽然是个有行动力的人,不过绝对不是脚踏实地的类型。在长大之后就了解到这些。 当然,自己小的时候非常喜欢那样的父亲。记忆中的父亲脸上一直挂着开朗的笑容。不过,要是父亲稍微活久一点的话,自己应该会对父亲的乐观个性采取批判的态度吧。或许会因为一点小事情而反抗。 母亲选择了这样的父亲,相信对冰雪这样的男人一定也会给予很宽松的评价。说不定只说了句「只要莎拉喜欢就好」,干脆地允许她们交往。 不管怎么说,保护莎拉不被那个男人骚扰是自己的责任。不是母亲的,更不是父亲的。 就算父亲与母亲认同,我也不会认同,绝对不会。 戴上皮手套,打开房间的门。虽然有点早,不过还是决定出门。 4 根据古代的记录,据说波达姆异迹从几百年前就存在于此了。 相对于茧的古老建筑物与居住痕迹被称为「遗迹」、「遗址」,从下界打捞上来的东西则被称为「异迹」。 从年代来看,这个波达姆异迹是作为用来修复在默示战争破损部分的材料而打捞上来的。法尔希会从下界打捞用来整顿或修补茧的材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只不过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异迹,在这数百年间都没有被当成修补材料,也没有被加工;不过也没有被放回下界,似乎就以这样的形式一直被放置在波达姆的样子。 到底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故意放置不理,还是作为下次需要修补时的预备材料而保存下来,没有人知道。对没有寿命的法尔希来说几百年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且也不可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法尔希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这些全部都是谜。虽然接近圣府中枢的人们或许知道些什么,不过那些情报不可能开放给让莎拉这样的一般人知道。 「不管看几次都很不可思议……」 莎拉抬头望向朝天耸立的异迹。到底这是被什么人建造出来呢? 普通的人没有办法在下界居住。那里到处充斥着接连不断的天地变异与凶恶的魔物,可以说有如人间地狱。能够住在那里的,据说了不起就是像野蛮人之类的种族。不过对那些人来说,要建造出如此巨大,又拥有这么复杂造形的物体是不可能的。 据说下界也跟茧一样有法尔希。只不过,跟会为人类带来恩惠的茧的法尔希不同,下界的法尔希会为人类带来灾厄。 这样的话,建造出这些的应该也不会是下界的法尔希。如果是那么恐怖的存在所创造出来的东西,不可能对茧无害,茧的法尔希应该早就把它破坏掉,当成修补用的材料了吧。 加果不是下界的法尔希也不是野蛮人建造的,那这个异迹会是谁建造的呢? 为了找出答案,目前为止莎拉已经翻阅过无数历史书籍与资料,可是仍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也是当然的。 只不过,因为像这样尝试解谜的关系,让莎拉变得喜欢历史。在学校里也是历史的成绩最好。 自己甚至会这么想,如果不是看着这座波达姆异迹长大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变得这么喜欢历史呢。 没有被解开的「谜」,光是这样就会让人感到心情雀跃。想像答案究竟会是什么的过程很有趣。当然,要是能够解开的话,一定会觉得更有趣吧。 「要是能进到里面的话就好了。」 不过,异迹并没有像是入口的构造,关于内部的情报也没有被公开。是像建筑物一样里面有空间吗,还是说根本就没有「内部」的存在呢…… 试着伸出手轻轻碰触外壁。有着不像石头也不像金属的冰冷触感。不,应该是金属,只不过感觉跟自己周遭接触得到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至少建筑物不会使用像这样的素材。 当它还在下界建造的时候,一定是完全不一样的触感吧。在这几百年问,一直接受着茧的风吹雨打。不光只是触感,就连颜色跟形状一定也有些许的变化。 抬头望着异迹的屋顶,慢条斯理地绕着周围散步。视线就这样固定着不动。这样一来.看起来就好像异迹在动似的。这是在小时候姊姊教自己玩的游戏。听姊姊说那是去世的爸爸告诉她的。莎拉虽然好像也在场,不过却完全没有印象。 这里也没有改变呢,莎拉心里这么想。不论是五年前、十年前,还是现在。所以,不论是五年后,或是十年后也不会改变吧。即使是在自己死掉之后,也一定只有异迹会依然不变地伫立在这个地方…… 突然,感觉有点异样。碰触着异迹外壁的指问传来跟平常不一样的触感。莎拉惊讶地收回视线。 一部份外壁跟它本来应该在的位置出现了落差。那个「落差」朝向内侧延伸过去。看到里面的光景,让莎拉睁大了眼睛。 「打开了!?」 这是从甚么时候开始的?几天前经过这里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变化。因为是从小一直看到大,所以就算只有些微的变化也不会遗漏掉。更何况是异迹开殷了「入口」这种大事。 还是说圣府的调查队成功地把异迹之门打开了呢?莎拉悄悄地靠近「入口」。 「有人……在吗?」 没有回答。没有警卫之类的人在附近的话,代表这或许不是正式的调查。 「如果只是稍微进去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要是没有获得允许就闯入的话,之后应该会受到严重的警告,不过还是战胜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莎拉悄悄地走进异迹。这座下界的异迹让她在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想像,还许下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够进入看看的愿望。来自茧外面的物体,只要想到可能得以解开其中奥秘,就让人感到无比兴奋。 可是,等到实际进入内部,就觉得自己会有那样的想法似乎太过傲慢了。充满在异迹内部那凉爽又清净的空气让人不禁这么想着。 挑高到屋顶的内部,感觉比从外面看起来还要宽广。在那宽广的空间里四处都有通道与楼梯。这里很明显的没有任何人。实际环顾四周也不见人影,不仅是说话声,这里安静到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尽管如此,异迹里却很明亮。仔细一看,在通道上到处都是发着亮光的照明器具。当莎拉前进的时候,不知道是透过什么样的原理,灯光就像是引路一样在行进方向的前方渐渐亮起。 「好厉害……!」 应该是喃喃自语的声音发出大得超乎预料的回音,莎拉急急忙忙地按住嘴巴。「啊、吓了我一跳」,这次只呼出气而没有发出声音。 话虽如此,这建筑风格还真是奇怪。地板似乎是石制的,不过很明显地跟茧的古代建筑不一样。不论是地板、墙壁还是通道,全都是由直线构成的。话虽如此,却一点也不显笨拙。直线与直线在精巧的组合下,酝酿出难以言喻的和谐感。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吧?」 抬头望向头上的屋顶,莎拉歪着脖子这么说。天花板附近亮得即使从下面看也很清楚。因为有楼梯通往那里,所以应该会有东西才对。 下个瞬间,更上一层的楼梯间亮了起来。有种彷佛是在对自己说「想知道的话就上来」的感觉。莎拉毫不犹豫地踩上楼梯。脚步声响彻四方。虽然觉得高低差要比茧的楼梯大一些,不过爬起来还 不会太过辛苦。 稍微往上爬了一阵子,又出现平坦的通道。不过,很快地又发现了楼梯。即使爬了很长的楼梯,也不会觉得累。这里比以前看过的任何一间博物馆或资料馆都要来得有趣。有着几何学风味的墙壁装饰,还有用正方形组合而成的地板图案都很有意思。莎拉沉迷在其中不断地往上爬。 通道与楼梯虽然构成相当复杂的构造,不过不至于让人迷失方向。跟刚才的楼梯一样,前进的方向会亮起来。只要跟随灯光的指引,就能确实地往上方前进。 到底这是为了什么目的建造出来的建筑物呢。从以前就重复问过自己无数次的问题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在进到内部的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这绝对不是为了不好的目的所建造的物体。在这个空间里感受不到丝毫可以被称为邪气的气息。 「可是……好像有点累了。要爬到最上面好像不太可能呢。」 那是在重复走过许多楼梯与通道、门扉与小房间之后的事情。从楼梯上稍微探出身子往下看,可以看出来自己还没爬到一半的高度。自己以前抬头仰望时总觉得这座异迹可以直达天际。所以很清楚这样的高度并不是可以轻易爬上去的。 「还差一点点……」 要回头的话,至少也要等爬到一半的高度再说。用这样的想法激励着自已有点发软的双腿。就在她喘着气爬完那段楼梯的时候。 「好漂亮!」 在楼梯间的边缘,有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圆柱。跟目前为止在通道上的灯光不一样,颜色是淡绿色。 「在那里休息一下好了。那颜色代表的意思一定是休息区。」 靠近一看,发现那发光的圆柱是在比想像中还要高的地方。微微的柔和光芒像是要舒缓疲劳一样,朝圆柱下方照射着。就在莎拉心想「嗯,这里果然是休息区」而倚靠在台座上的时候—— 忽然异迹内部发出轰鸣声。莎拉吓了一跳而往后跳开。地板与墙壁在眼前矶咄声响开始移动。然后她才注意到自己似乎因为太过天真而犯下了大错。这个圆柱并不是什么休息区的标志,而是某种起动装置。 莎拉感到不安地望向四周。刚才应该还是楼梯的场所变成平坦的通道,通道则被墙壁挡住,可以看出内部的构造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在下一层楼,有个像是倒在地上的巨大圆筒般的装置发出很大的声响。那应该是动力装置吧。 突然,眼前的楼梯消灭了。原本以为跟其他地方一样会出现平坦的通道,不过并没有。在原本应该是楼梯的地方,出现的是空无一物的空间。也就是说,从这里没有办法继续前进的意思。 「该怎么办……」 轰鸣声消失,周围再次恢复宁静。可是能够感到安心的也只有一瞬问,这次是在眼前的空间浮现出红色的图案,那是在下面的楼层也有看到过的奇妙图案。可是,比在这里看到还要很久以前,好像就已经在某个地方看过了。到底是在哪里呢? 然后,那红色的图案放出了强光。莎拉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在应该空无一物的空间出现板状的物体。与其说是板子,不如说是浮在空中的地板还比较贴切吧。 「这个是…升降机……吧?很久以前的。」 以前曾经参观过一样拥有旧式升降机的遗构。可是,眼前那「类似升降机的物体」跟茧的升降机在形状上有很大的不同。 「只要站上去就可以知道了。」 莎拉「嘿——」地一声跳了上去。她并不觉得危险。因为跟通道还有楼梯一样,升降机上方的灯光也亮起来了。 那个判断是正确的,升降机开始慢慢上升。虽然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倚靠在台座上,不过从结果来看是正确答案。原来如此,在那个地方是要启动升降机继续往上走,莎拉对自己的推论感到满意。 渐渐靠近圆形天花板。那周围亮得令人感到刺眼。升降机终于停了下来。大概是到最上层了吧。或许是心理作用,感觉空气要比下层更冰冷而清新。 「这是……水晶的粒子?」 在那冷澈的空气中,飘浮着小小的光粒。这样的景象与其说美丽,倒不如说有种会令人感到身体僵硬的神圣感。不知不觉中就挺直了背。在灿烂的光粒包围之下,莎拉静静地向前走。她还在心中想着,人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自觉地开始祈祷的吧。 门朝向左右打开。就像在跟她说——我会把所有的答案告诉你。 走进里面,一片黑暗:心想「说不定这不是该进来的地方」而涌出不安感。不过,没多久通道就稍微变亮了,虽然跟之前的楼梯与通道相比还是很暗。即使如此只要不是没有灯光,应该就是正确的路线吧。 莎批就通样继续前进,昏暗的通道渐渐变得稍微亮了一点。「这个方向果然是正确的,应该没问题。」,她这么安慰自己。 「有什么东西……在那边?」 在昏暗的光线中,莎拉聚精会神望向前方。在行进路线上好像有什么巨大的物体。不,是活物。那个东西动了,从中心散发出冰冷的光辉。 「水晶!?可是、为什么?」 在下个瞬间,强烈的光芒灼烧着视网膜。那是耀眼的白光。就像是在等待自己闭上眼睛一样,脑中浮现出影像。 那是非常巨大,非常可怕的东西。 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想叫也叫不出声音来。那巨大得不的了又令人害怕的东西膨胀起来,痛苦地翻滚着。忍不住发出了尖叫声,可是就连自己的叫声也听不见。 不对,听得见。是歌声、有人在唱歌。那是什么样的歌?又代表着什么意义呢? 没有办法再继续思考下去了。在前方只有黑暗在等待着自己。 5 虽然为了转换心情而打算先散个步再前往工作地点,但是双脚迈向的方向果然还是跟工作有关的地方——也就是购物商场。 每年都会有观光客为了看烟火大会从各地聚集到波达姆。历史如此悠久的烟火大会在其他地方是看不到的,而关于这个大会也有很多的传说。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向烟火许愿的话,愿望就会实现」的传说。就只有这样,没有其他任何条件,只要许愿就可以了。正因为如此单纯,所以才能从几十年前,又或者是更早以前一直流传下来,而得到众人的信赖。 不论是谁都会有愿望。不管家庭环境有多好或是多幸福都一样,如果不幸福的话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在烟火大会的夜晚会有多到让波达姆人口暴增数倍的观光客聚集到这里。 只要人聚集在一起就会让意外事件发生率大幅上升,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因为这个缘故,在烟火大会的夜晚波达姆治安连队全都会被派出去维持会场与周边地带的秩序。雷光负责的是从这处购物商场到海边的区块。 在散步的同时顺便观察一下负责区域也不错。只要把握住哪里有什么样的店面,不但在分配部下的时候可以当作参考,或许还可以事先发现应该要移动撤走的东西。 举例来说,在这间首饰店附近要多派一些人比较好。即使不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珠宝相关的店家也较容易遭窃,也有想到是否要连络店家事先确认看看警报装置是否正常。 忽然橱窗的展示品映入眼帘。展示品里有条纤细链条搭配大型坠饰的项链,外型是茧与有些不可思议形状的物体组合在一起。虽然对这类的东西并不是很熟,不过莎拉应该会喜欢。 从购物商场的一角边走边看,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有好久没有花这么多时间逛商店。自从陪莎拉去买东西之后就没有过了,这么说起来也有很久没有跟莎拉一起出去——也就是说,从自己加入 军队以后就一直是这样了。 忽然感到有点过意不去。在刚入队的时候,曾经想过在习惯工作、有多余的时间之后要好好地补偿她。可是,经过了一年,自己站在要负起相当责任的立场,反而变得更加忙碌了。等到注意到的时候,不要说是两个人一起出门,就连想要好好聊天都不是那么容易。 刚入队的时候,莎拉还在念国中。正好处于拥有对未来感到不安与人际关系等许多烦恼的年纪。一定有很多事情想要找自己商量。但是,自己却只顾着工作没有好好听她说话。 莎拉说不定觉得很寂寞。想要找人诉说心中的不安……所以才会被冰雪那种吊儿啷当的男人欺骗。 如果是这样的话,责任就在自己的身上。只要自己能多花点时间陪陪莎拉,就算工作再忙,只要努力一点一定能腾出时间来的。为什么自己没有这么做呢。 明明就在母亲的墓前发誓要保护莎拉,结果不但让她感到寂寞,还招引来无聊男子。追根究底,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太不中用所导致的…… 「哎呀,真是可爱!」 吵闹的声音让雷光回过头来。在宠物店前停放着搬运用的货柜。 「妈妈,你喜欢这种的吗?」 「咦,你不是也很喜欢吗。还在店门口大哭大闹吵着要买呢。」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啊。」 「没多久啊……大概十年前吧。」 有一对母子在看宠物店的货柜。光从背影跟对话来看,就可以知道感情很不错。儿子的头发虽然是让人感到寒冷的银色,不过母亲的发色显得要比儿子温暖许多。即使发色有些许不同,但是五官还满相似的。让人不禁想起,据说男孩子都比较像母亲。 从身高推测起来应该是十四、五岁。亮橘色的夹克很像是那种年纪的男孩子会穿的。想到自己母亲去世的时候,就觉得稍微有点羡慕。 「这家伙很受小孩子的欢迎喔。很聪明而且又很黏人。」 宠物店的店员一边这么说明,一边把只有手掌大小的小鸟从货柜移到笼子里。那是陆行鸟的幼鸟。 「不管是在哪里都贴满了『小陆行鸟售完』的红色字条呢。艾乌利特的店在前天才刚进货就已经快卖完了,接下来还得去补货。」 在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流行,不过班上总会有一、两个有养小陆行鸟的人。 莎拉也曾经双眼发亮地跟她说去朋友家看到小陆行鸟的事情。 「要不要买一只看看啊,太太。」 「真是可惜,我们现在正在旅行。要带回去的话,帕鲁姆波鲁姆也太远了……」 在听见「旅行」二字的瞬间,突然灵光一现。旅行。说不定不错。 为了补偿一直以来都感到寂寞的莎拉,于是决定要带她出去玩。虽然没有办法请长假,不过把刚值完班的空闲时间跟短期休假凑起来的话,就可以稍微去做个小旅行。 等烟火大会结束后,勤务上也多少会轻松一点,要申请休假也会变比较简单吧。 对了,在生日那天晚上提这件事好了。莎拉总是会准备精心制作的料理,以及看得出来是在很认真思考过才选出来的礼物来为自己庆生。就用姊妹两人的旅行作为生日礼物的回礼吧。 在旅行的期间,就尽量跟莎拉多聊聊吧。连以前的分也一起弥补回来,尽可能让她觉得快乐,还要让她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当然,在旅行结束之后也要尽量空出跟莎拉说话的时间。只要不安或是寂寞之类的的感情消失,莎拉也一定会清醒过来的。她应该会注意到自己是被一个无趣的男人给骗了。 而且,莎拉迟早要去伊甸的大学。只要交到新的朋友,再给予良好的环境,冰雪的事情一定会被忘得一干二净吧。 连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好方法。这也是多亏了那对给自己「旅行」这个灵感的母子。在抱持着感激的心情转回头的时候,宠物店前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身影,肩并肩向前走的背影消失在人辞的彼方。 「真是幸福的亲子啊!」,这样的想法让自己的心中充满了温暖。 「谢谢,希望你们的旅行也能充满乐趣。」,雷光这么祈祷。 6 在黑暗中听见声音。「路希」,好像有人这么说。那声音细微到几近让人忽略。 「为什么……」 这次传来了比较清晰的声音。 「为什么要选茧的人?」 那是谁?他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想要询问「你是谁?」,不过却发不出声音。不论是想睁开眼睛,还是想动手指,都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 突然注意到身体轻轻浮了起来。 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 浮现出这个疑问的同时,黑暗又变得更加浓密。还来不及想要反抗,莎拉就再次失去了意识。 忽然觉得眼睑内侧变得温暖。什么都没想地张开眼睛,涌进眼中的是天空的颜色。然后,是熟悉的异迹外壁的颜色。 莎拉对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异迹外面、躺在地上这件事情感到困惑。小心翼翼试着拾起右手。可以动。接着是左手。没问题,双手都能动。 慢慢地坐起上半身时,感觉有点头晕。莎拉用双手撑着地面,暂时维持那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异迹的周围散步。接下来呢?异迹的入口开着,我走进里面。接下来呢?爬上好几层楼梯,又走过好几个通道。接下来呢?绿色光芒的装置被殷动,浮现出红色光芒的图案,然后往上移动进入内部…… 看见巨大的水晶。然后,出现耀眼的自光。记忆到这边就中断了。简直就像是被那道光芒烧断的一样。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道光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要选茧的人?」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在耳中。难道是在作梦吗?说不定是那样。因为意识处于朦胧状态,异迹里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而且,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个不可思议的影像。不对,不可思议这种说法不合适。可怕、恐怖的东西。是的,那个的名字是……不对,是梦。那是恶梦。 「可是」,莎拉换个想法。自己现在在这里这件事,就是异迹里「有人」存在的最好证据。会是谁把失去意识的自己搬出来呢。莎拉拼命地在记忆中寻找。 好像还有听到什么声音。对了,是「路希」。 路希?是指那个路希吗? 「难道……」,莎拉说到一半摇摇头。路希什么的指不过是古老的传言。比较接近神话或是传说那类的东西。 脑部有种钝痛感,或许是在倒地的时候撞到什么地方。其他地方应该没有受伤吧。 试着慢慢移动双脚。不会感到疼痛。把头拾起来也已经不会觉得头晕了。扶着异迹的外壁站起来。 虽然觉得脚步有点不稳,不过还不到站不起来的地步。 看样子并没有受伤。就在她松口气的时候,眼角瞄到左手臂上的黑色污垢。「讨厌啦」,皱着眉头这么想的莎拉在仔细看过之后,不解地这么说。 「这是什么?」 在上臂浮现了黑色的图案。以恶作剧涂鸦来说,花纹实在是太精巧了。话虽如此,感觉跟蕾布萝肩膀下面的剌青又有点不一样。 「洗一洗应该就可以了吧,不过要是洗不掉的话怎么办呢。」 用手指碰了碰,突然想起来。这个图案好像在哪里看过。 那是好像由数个箭头组合而成的复杂图案。尽管跟左手臂上的图案不是完全一样,不过很像。对了,那是在异迹中看到过好 几次,由红色光芒描绘出的图案。 到底,在那个房间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图案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啊——!」 莎拉轻轻叫出声来。她想起来了。在异迹中看到这个图案的时候,觉得以前好像在哪里看过。对了,的确是有看过。在很欠以前从围书馆借来的资料集里。 在遥远的过去,敌人从下界攻过来的时候,据说茧的法尔希会把人类变成「路希」,当成自己的使者并赋予特别的力量。路希们为了保护茧而勇敢地战斗。这是默示战争的纪录。 在下界,憎恨着茧的法尔希也把野蛮人变成路希,送到茧来。就是在有这些解说的页面上,看到了跟那个一样的图案。在那下面记述着「路希的烙印·下界·再现图」的文字…… 「我是路希?」 而且还是下界的。 「怎么会,这是不可能的。」 这是很恶劣的恶作剧。一定是异迹里那些声音的主人们在玩弄自己。 「为什么要选茧的人?」 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那句话。那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说「本来不应该选择茧的人类」一样不是吗。那么,除了茧以外——在什么地方会有人类呢。 「下界……?」 对了,这个异迹是从下界打捞上来的。那个声音是在说「本来应该是要选下界的人,但为什么会选到茧的人呢」。 那个声音对「被选上」这件事本身并没有抱持着疑问。也就是说,对方知道在那里会选出路希,然后,选择路希的是法尔希。 如果是这样的话…… 「在异迹里面,有下界的法尔希?」 那样一切就说得通了。不论是在空中飞舞的水晶粒子的意义,还是在失去意识前看见的巨大水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莎拉在那所遇到的就是法尔希,而且被那个法尔希变成路希了——经由据说憎恨着乐园,会为人类带来灾厄的下界法尔希之手。 被茧的法尔希选上的路希是「神圣的使者」,不过被下界的法尔希选上的路希则是「恶魔的手足」,是茧的敌人。 「我吗?不对,这是骗人的吧。不可能有这种事啊。」 莎拉用掌心用力搓着左手臂的黑色图案……擦不掉。 「这种东西,只不过是普通的涂鸦而已!」 在更用力搓揉图案的时候,莎拉吓了一跳。黑色的图案稍微出现了变化。图案并没有消失,而是形状与浓淡出现变化。 「不会吧……!?」 那并不是普通的涂鸦。这图案的确是经由非人者的手所刻印上去的。 「不要,我不要这样。」 莎拉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可能的,一定是我自己搞错了。虽然拼命想要如此说服自己,不过手臂上的烙印把这些想法一一否决了。 正因为拥有一知半解的知识,而无法否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的话,说不定还比较轻松一点。 「冰雪……姊姊……我好害怕。」 明明一点都下冷但肩膀却在颤抖。不管怎么擦拭眼泪还是不断掉下来。 「救救我,冰雪……」 话虽如此,也只有一段很短的时间可以让自己哭泣。差不多是冰雪要回来的时间了。不想让他看见。这个不吉祥的烙印。不想让他知道。已经变成会危害茧之存在的自己。 抚摸着显得有些无力的双脚,莎拉拼命站了起来。 必须要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在冰雪回来之前。只有这样的想法支撑着莎拉继续行动下去。 7 莎拉她会想要去哪里呢? 想到这件事,脸上自然浮现出笑容。走在购物商场里的雷光,脚步变得很轻快,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虽然是第一次利用购物商场的旅行社,不过工作人员的态度非常亲切,给人非常舒服的感觉,也立刻选出了好几个即使是短期休假也能玩得尽兴的地点。 请他们把资料转送到自己住的地方。接下来就只要在生日那天晚上,跟莎拉两个人一起看那些资料来订计划就可以了。因为还是第一次只有两人一起去旅行,莎拉一定会很开心吧。 光是想到莎拉的笑容:心中就像是出现一盏明灯一样变得明亮而温暖。她是我的宝物,雷光心想。同时在心中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宝物。 真是抱歉,莎拉。以前没能好好陪你。不过今后绝对不会让你觉得寂寞、不会再拿工作当成藉口了。我保证。 回想起来,在母亲死后,自己好像只是一直看着前方一股劲地往前跑。差不多可以把速度放慢下来了。偶尔停下脚步也是有必要的。为了莎拉,也是为了自己。 在人群之中,跟奇装异服的两人组擦肩而过。那个黑发的女子身上的服装就像是昨天的过度装饰男子与过度裸露女子加起来除以二。「从昨天开始跟黑发的女孩子特别有缘啊」,雷光这么自言自语。 只不过,眼前的女子感觉比昨天的女孩子更有野性,也更精悍。大概是那件蓝色衣服的关系吧。一定是所谓的什么「流形最先端」之类的。她身边的女孩子也穿着相同类型,感觉应该是同一个牌子的衣服。大概是来自首都伊甸的观光客吧。 「流行的潮流果然还是让人搞不懂啊。」 就在她不由得耸耸肩的时候。 「什么东西搞不懂?」 从背后传来听惯了的声音。是艾摩达士官长。在稍微敬个礼之后,雷光指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那两人组的打扮……」 不见了。大概是走进了哪间店吧。 「两人组?」 「没事。总之,就是最近的流行让人搞不太懂。」 昨天那些人也是,让人完全无法理解。雷光在心里这么接下去。 「中士先暂且不论,你妹妹对这种……呃,也就是最近的流行什么的应该有兴趣吧?」 「要是她开口说出想要穿这样的衣服……」 我绝对不会答应。后半句没说出口就停了下来。因为发现自己被艾摩达士官长取笑了。士官长就是有这个坏毛病,雷光苦笑着这么想。 「话说回来,中士。在值勤前会到购物商场还真是难得啊。要买东西吗?最新流行的玩意。」 「请不要再提那个话题了。」 雷光故意用严肃的语气这么说,艾摩达士官长马上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 「我在做事前准备。因为烟火大会的负责地区是这一带。购物商场的店家也经常会变更。」 「热心工作是好事,不过从现在开始巡视的话,当天就没有事做了喔?」 「话说回来,士官长又是为什么会来这里?」 用捉弄的口吻反击。就算不用问也可以知道理由是什么。跟艾摩达士官长已经认识很长一段时间了。 「嗯,没什么。跟中士一样。」 「会变得没事做喔。」 「年纪大会比较健忘啊。跟年轻人不一样,到当天就会忘掉了。」 两人看着对方笑了出来。 「今年也能平安结束就好了,烟火大会。」 在八天后的夜晚,在波达姆的天空中会绽放出好几轮巨大的花朵。想要实现愿望的人们会在那一夜聚集在一起。然后,第二天是二十一岁的生日。已经好久没有跟莎拉好好聊聊了。光是想到这件事就让人感到兴奋。 「不好,不能这么慢条斯理下去。时间到了。加快脚步。」 端正姿势,雷光笔直地向前走。今天的勤务开始了。已经到了该履行身为军人之职责的时间了。 「明白了,士官长。」 午后的阳光很刺眼。穿过享受购物乐趣之人群间的缝隙,两人快步地走着。 快乐的聊天声与开朗的笑声交错着。雷光看着海滨都市波达姆那熟悉的光景,相信妹妹莎拉也是在同样的光景之中。 stranger—异邦— 睡得并不是很深。作了好几个梦,哭了好几次。可是记忆却很暧昧,什么都想不起来。差不多就是那样的感觉。 「班尼拉」,好像有人在叫自己而睁开眼睛。 「牙?」 以为有人在叫自己是错觉,又或者是梦的后续呢。应该睡在身边的牙不见踪影。 「牙……你在哪里?」 班尼拉忍不住站起来看了看四周。每当新的一天开始,就只会感到恐惧不安。是为什么呢? 走到通道上叫着牙的名字。没有必要发出很大的声音。在宽广的空间里不论是说话声或东西发出的声响都可以听得很清楚。不出所料,可以从下面听见回话的声音。 班尼拉跑下楼梯跳上升降梯。已经知道牙在什么地方了。她毫不犹豫地穿过通道,快步走向那个地方。 在脸颊上感受到风的吹拂。黎明前的冰冷空气从入口吹了进来。外面的天色还很暗。 「怎么了?」 在班尼拉开口说话之前牙就转过头来。 「什么事都没有啊。」 虽然有点想问牙自己才是在这里做什么,不过班尼拉还是没有那么做。只是一语不发地站在牙的身边。可以看到大海,也能看到天空。不过,没有水平线。 「好奇怪的天空啊。」 牙抬头望着还很暗的天空。苏醒过来的第一天也是这样。到了外面,牙首先就是抬头望向天空。 「感觉快喘不过气来了。那是什么啊。在头顶可以看到城镇。」 茧是球形的世畀。在球的内壁上有城镇、有海、有森林。被这些封闭起来的空间是茧的「天空」。 跟自己知道的天空不一样。 「不光只是天空。海也很奇怪。竟然闻不到一点海水的味道。」 「有啊。只要靠近一点。」 「就是这点奇怪啊。以为可以喝结果却是海水,害我期待了一下。」 「会让人以为是湖泊呢,乍看之下。」 「不论什么地方都很奇怪,让人完全搞不懂。」 牙深深叹了口气。 「好像身在梦中一样呢。全都是让人搞不懂的东西。」 「啊啊,真亏那些家伙能住在这种地方。」 「全部……都是梦的话就好了。」 不管是昨天的事情,还是前天的事情。还有苏醒那天的事情。要是一切的一切都是梦的延续就好了。 「要是今天才刚苏醒的话就好了。」 要是从现在这个瞬间开始才是现实的话,说不定这是愚蠢的想法;说不定这只是过度的期待。不过,自己还有牙应该会以不同的方式苏醒吧。 「一样的啦。达成使命回到大脉冲。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嗯,说的也对。」 班尼拉微笑着点点头。即使如此,还是无法不去想。如果。如果,那一天,没有苏醒的话。说不守会稍微出现什么改变,而使得烦恼与痛苦离自己比现在还要远一点。 「不用担心啦。没有什么使命是可以只用三天就解决掉的。都差不多。」 她似乎是以为班尼拉会露出不开心的表情,是因为对已经到第四天了都还没有任何进展感到在意。 因此牙特别强调「只用三天」的部分。 但是,回顾这三天内发生的事情,就让人有点头晕目眩。感到眼花撩乱……感到沉重。甚至会觉得干脆不要醒过来还比较好。要是能一直沉睡下去,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不必把任何人卷进来。 班尼拉举起手遮住开始泛自的天空。在苏醒的第一天,也像这样跟牙肩并肩抬头望着天空。在伸出的手的另一侧隐约可以看见城镇,不可思议颜色的天空。 那是开始的颜色。 2 自己身在什么地方,又是处在什么状况下,到能了解这些为止需要不少时间。刚苏醒的牙好像还停留在梦与现实的狭缝合,班尼拉本身也有点靠不住,没有办法摆脱掉暧昧不明的感觉。 把手张开又握住,用力眨眨眼,在重复这些动作的过程中,包覆着五感的浓雾渐渐消失。 再次看看四周,自己是在空无一物的神殿里。路希之间,这里是安置变成水晶之路希的房间。因此知道了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完成使命而陷入沉睡中。然后,被赋予新的使命,班尼拉与牙就苏醒了。 到此为止都能够理解。不过,有个问题。 「呐,在变成水晶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记得了吗!?」 「嗯,脑袋里面一团乱……重要的事情全都忘了。」 注视着被灼烧成白色的路希烙印,牙的声音有点颤抖。稍微过了一段时间,班尼拉才注意到她是拼命地想要露出笑容。 「我……好像坏掉了。」 那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以前从来没有看过这种表情的牙。班尼拉悄悄伸出双手把牙紧紧抱住。 「我也是」的喃喃自语听起来像是别人的声音。 最初的动摇花了不少时间才平息下来。即使如此,班尼拉还是尽量想办法站起来,并朝她露出微笑。 「回去吧?」 两人曾经完成过一次使命,大家一定会温暖地迎接自己吧。要为了新的使命踏上旅途,等那些事情结束再说就可以了……纵使,不知道使命是什么。 「还认识我们的人,说不定全都变成老公公老婆婆了呢。」 说出这句话后,牙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是吗?或许并没有经过那么久的时间,大家还会说『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也说不定呢。」 「到底沉睡了几年呢。」 「可能是几天也说不定喔。」 「那样的话,不管怎么说也太过份了。至少,要让我们休息个半年啊。」 一边说着像这样的玩笑话,一边往下走。只要到了外面,应该就能看见熟悉的风景。 「不会吧……!?」 外面是夜晚。但明明是夜晚,却明亮得能让人看清楚建筑物的形状与街道景观。不论在城镇的哪一处都充满了灯光。可以看见映照着那幅夜景的海洋。那是没有水平线的奇妙海洋。抬头往上看,看见的是更奇妙的天空。那是繁星点点的天空。不对,仔细一看会发现那不是星星,而是城镇。隔着天空可以看到妤多城镇的小小灯光。这种东西到底可不可以称为天空呢。 「这里是……」 「不像是大脉冲啊。」 班尼拉很快地闭上眼睛。像是要重新来过一样地再次睁开眼睛。不过,陌生的风景并没有消失,也没有被修正。 一言不发,一直看着海洋与天空后,两人回到神殿内。因为空腹的关系。这里是在茧里面的事情已经明白了。这里并不是在没有武器加上空腹的状态下可以四处乱晃的地方。 在安放路希的场所一定会有供品。那里有即使是经过长时间也不会腐败的食物,还有之前使用过的武器与贴身物品。听说那是为了让变成水晶的路希可以安心沉睡,所以才供奉这些日常用品,不过本来的目的,或许是为了再次苏醒时所做的准备。 可是。 「这是怎么回事?」 供奉在那里的食物全都已经变质,根本就不能食用。在没法可想下,为了找寻可以吃的东西而在神殿内来回奔波,结果还是徒劳无功。果然供品之类的东西只会出现在路希之间。 「这是在恶作剧吗。」 「怎么可能。不过……很奇怪。」 供品如果只是经过十年也完全可以食用这点,班尼拉跟牙都是知道的。每隔十年都会有新的食物被 运到神殿里。在替换时被运出来的供品,会依照习俗在十年一度的大祭典中分给所有人吃掉。那是为了要跟沉睡的路希分享祭典的喜悦, 虽然对小孩子来说那绝对不是什么美味的食物,不过那味道还不至于让人无法接受。但是现在,手上拿着的供品,不要说是味道,光从气味跟外观来看都能知道是「很危险」的东西。 「不光是食物而已。你看。」 重新调查之后发现,祭典用的礼服,还有用来装礼服的箱子都褪色腐朽了。 「这家伙也是。」 牙拿起爱用的长枪沉思着。在班尼拉的眼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大概有什么地方变质了吧。 「好像被外面的风吹到了一样。」 神殿内的空气比外面还要清净。不光只是食物,金属与布料应该也比较不容易变质才对。 「没有变的,只有变成水晶的我们……吗?」 自己到底沉睡了多久的时间呢。不只是两位数的年数。从供品的劣化状况来推测,一定是三位数。 「这可不是老公公老婆婆的程度了。所有人都到另一个世界了啊。」 「怎么会……」 班尼拉低下头咬着嘴唇。如果不这么做,感觉就无法控制住自己。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嘛。」 牙拍拍班尼拉的肩膀后站起来。 「首先是要填饱肚子。」 「这种东西,没办法吃啊。」 班尼拉把视线移到面前的供品上。已经完全腐败的食物,还有槌色的礼服。祭典用的这件衣服,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一套…… 「不是有海吗?还有森林。虽然远了一点。不过,只是食物的话,应该可以解决。」 举趄长枪的牙露出笑容。真不可思议。被牙这么一说,真的有种「应该可以解决」的感觉。 「说的也是。」 班尼拉也拿起自己的武器,站了起来。 天色已经亮了。这是最适合在危险的敌阵狩猎的时间带。跟白天不一样,人烟较稀少,而且也没有暗到不方便寻找猎物。 首先是到海里。跟森林不一样不用担心迷路,离神殿也很近。就算来不及当早餐,应该也可以在差不多早午餐的时间找到食物。虽然是依据这样的想法做出的选择…… 「赶上早餐的时间了呢。」 班尼拉愣在那边,低头望着在自己的怀抱中跳动的鱼。牙的话就算是一枪刺中也没什么稀奇。实际上,也是那样。可是,紧接在牙之后,没想到就连自己也能这么轻易就成功。 「这些家伙,是不是太笨了点?」 因为栖息在没有天敌的环境而不知道危险,理由似乎也不是这样。当牙与班尼拉靠近时,姑且有做出逃跑的动作。只不过,那回避行动为免也太慢了。 「这种东西,吃了不会出问题吗?」 能够简单捕捉到的生物大多不是有毒,就是味道不好,或是不适合食用。就在两人思索「这些不会也是属于那一类吧」的时候。 「真是了不起啊,两位小姐。」 有人从沙滩上叫住她们,因此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一边后悔着自己无意问疏于警戒一边转过身。可是,站在那里的是一对看起来十分慈祥和蔼的老夫妇。乍看之下并没有携带武器。不但如此,老夫妇还面带微笑地拍着手。 「在波达姆是用这种方式来抓鱼的啊。真是有趣。」 「因为……不太会吃饵啊。所以鱼叉要比钓竿更合适。原来如此。」 虽然没有听清楚名字,不过自己手上的似乎在茧里是很常见的鱼。 「对不起,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啊,失敬失敬。」 保持沉默的态度,老夫妇任意地这么解读,并露出感到很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再次恢复笑容挥挥手,就离开了。 「那是在做什么。」 在看不见老夫妇的身影之后,牙终于开口这么说。 「那是茧的人……吧。」 原本以为要是被发现的话就会不由分说地受到攻击。就算不是那样,这里也是「飞行恶魔筑巢之处」。 除此之外,他们的服装跟大脉冲的也有很大的不同。如果那是茧的标准服装,那应该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自已是敌人。 「可是,好像完全没有警戒的迹象。」 「是跟鱼一样迟钝吗?嗯,毕竟是老人。大概是那样吧。」 「也许……」,这么附和到一半,班尼拉注意到另一个可能性。 「说不定,是为了要让我们大意?」 「争取带同伴过来的时间吗。是有这个可能。」 「那样的话,不赶快回去会很危险吧。」 「嗯,稍微观察一下状况比较保险。」 从海里爬上岸,朝与神殿相反的方向前进。与其一直躲藏着,还不如稍微收集一下情报比较好。既然已经孤身陷入敌阵中,就不能把时间白白浪费掉。 要是再遇到敌人的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既不是赤手空拳,也受过即使遭到背后偷袭也能够应战的训练。 话虽如此,那样的训练并没有派上用场。不是没有办法应战,而是敌人没有玫过来。遇是有遇到。不过远远看见对方没有武器,而且毫无戒备,所以就没有主动出手了。因为两人觉得不要随便给予刺激,等看清楚敌人的态度会比较好。 也假设过敌人会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攻过来,连一瞬间也没有放松注意过。我方的准备可以说是万全的。 「到底在想什么啊,那些家伙……」 面对毫无防备背对着自己走掉的那些人,牙用茫然的表情目送他们并这么喃喃自语。班尼拉也有同感。实在太没有警觉心了。 「说不定,我们根本就没被当成敌人啊。」 「我们可是拿着武器耶?不可能啦。」 正因为这样,自己才没有被当成敌人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一开始的老夫妇,还有接下来擦肩而过的那群少年,对她们的反应不可能会那么平淡。 忽然,注意到翅膀拍动的声音。牙的长枪朝背后横扫。要是发现拥有翅膀的生物的气息,比确认更重要的是要先从逃跑或是攻击两者中做出选择。这种程度的声音应该不会很大只,比起逃跑选择攻击应该较为恰当。班尼拉也跳到旁边举起武器。 「咦?」 班尼拉维持举起武器的姿势,牙也没有把长枪收起来,就这样呆立在原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色的鸟类被一刀两断而掉落下来。那是一双比手上的鱼还要大上一些的鸟。 「明明是只妖鸟,这也太弱了吧。」 这种大小的话大多是肉食,并且具备一定程度的攻击力。本来,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打倒的生物。 「应该是吃树果之类的鸟类吧?喙与爪也不是那么锐利。」 在确定已经完全死透之后,班尼拉将鸟提了起来。 「即使这样也太~迟钝了吧。这要是在大脉冲的话,转眼之间就会绝种。」 「是啊。要是有这种生物,一定每隔一天就会出现在餐桌上。」 「鱼跟肉都可以尽情取得吗。还真是大方啊。」 连蔬菜也可以随便偷到手。在不远的地方有田地,那边也是毫无防备。既没有防止魔物入侵的栅栏,也没有装设防鸟的网子。农作物以简直像是在说「请自由取用」的状态被放置着。 因为这些理由,在敌阵中的第一餐比想像中的还要丰盛。这样只要再有足够的调理器具与调味料就无话可说,不过抱持那 样的期待也太奢侈了。 由于不能在神殿里煮食,因此在外面生火来烤鱼跟鸟。为了生火于是把仪式用的衣服与锡杖搬了出来。 「要是被神官们看见的话,他们的眼睛一定会凸出来吧。」 「说不定,还会受到惩罚呢。」 「现在是紧急状态,无所谓啦。」 「我们要活下去这件事比较优先呢。那么,我开动了————」 两人一起咬下刚烤好的肉。 「噫!」 「这是什么!?。」 两人再次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刚刚吃的肉。并不是说不能食用,也不是说非常难吃。只不过口味很淡。没什么味道,咬起来也不是很有感觉。 抱持着「不会吧」的想法试着吃了鱼与蔬菜,感想跟肉也差不多。 「就算野生的乌跟鱼只有这样的水准……」 鱼的味道会因种类而有差异,所以大概是刚好抓到难吃的吧。此外,野生的鸟类与野兽跟家畜相比味道大概都比较差。然而…… 「蔬菜是田里种的吧?」 班尼拉点头如捣蒜。没有栅栏跟网子等任何防备措施,土质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不过洒水与除草的工作都有做。毫无疑问地是田地。那么,这些蔬菜并不是野生种,毋庸置疑地应该是人工栽培出来的。 「茧的那些家伙,到底生得是什么样的舌头啊。」 牙发着牢骚。一边发着牢骚,还是一边大口把肉吃下肚。班尼拉也重振精神吃着蔬菜。空腹就是最好的调味料。 用完餐后,迅速处理好余烬回到神殿内。仔细想想这里真是奇妙的地方。动作迟钝的鱼与警戒心薄弱的鸟,看到服装不一样的人也完全不会感到奇怪的人们。光想用异界这个词来说明,实在是很难让人接受。 「呐,明天耍不要到街上看看。」 「这么突然?」 「就算一直闷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吧。」 收集情报的确是必要的。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茧里面,又是为什么整个神殿会被打捞上来。想要知道的事情多到像山一样。 「而且,稍微冒点风险会比较好。」 「为什么!?。」 「为了……使命啊。」 牙用手抚摸着被灼烧成白色的印记。 「只要走进被敌人包围着的地方,说不定就会顺利想起来了啊。」 要是想了起来,牙会怎么做呢。不,选项只有一个——战斗。只能这么做。可是……「就算不那么着急也不要紧不是吗?我们也才刚刚苏醒过来。」 「已经第二天了。明天就是第三天。才不是刚醒过来哩。」 「这么说……也是没错。」 「该不会是感到恐惧吧?」 牙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像是在哄小孩一样用掌心拍着班尼拉的背。 「不用担心啦。你看到今天那些家伙了吧?他们就算是一起上,也是我们两个比较强。」 果然还是没办法跟牙说……现在还不行。 「我才没有担心呢。因为牙也在一起啊。」 从脑中把那些东西赶跑,应该也会从现实中消失才对吧?应该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吧? 突然,有个想法在脑中灵光一现。让心情变轻松起来。 「嗯,那就决定去看看吧。应该会很顺利。」 班尼拉露出开朗的笑容。现在,只需要思考明天的事情就可以了。只要明天能够顺利的话就好了。 3 「这是在做什么?」 「应该是……祭典吧?」 已经习惯见到茧的人了。即使是擦肩而过也能保持冷静。从绅殿到这里的路上,已经过过很多人,可是不但没有任何人做出攻击行为,甚至连好奇的目光都没有出现。 走住海边,开到装扮跟自己差不多的女性们后,这才稍微能够理解个中理由。看样子似乎是被当成聚集在这边人们的同伴了。想到这样一来就能简单混进茧的人群中,两人感到有点放心。 只不过,没有想到会同时看到这么多的人。而且,还是在绝对说不上是宽敞的地方。班尼拉跟牙有好一阵子都张大着嘴望着来往的人群。 「要走了」,开口这么说的人是牙。班尼拉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那是因为注意到只有自己站在路中间。 走着走着发现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是来买东西。仔细一看,紧紧排列在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似乎都是商店。 「这些,全部都是商店啊……」 到底有几间,不,是有几十间啊。光是卖衣服的就有很多间。到处都充满了有着各种不同颜色与设计的衣服。原来如此,难怪看到装扮稍微不同的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其他还有服饰用品店以及摆放着类似文具的店家、卖家具的店,甚至还有陈列着像是交通工具之类商品的店家。 有开心挑选着衣服的年轻女性、有不知道缠着父母亲要买什么而撒着娇的小孩,还有幸福地依偎在一起从宝石店走出来的情侣。不论是谁都面带微笑。不论是谁,脸上都露出满足的表情…… 「感觉有点眼花撩乱。」 大概是边走边来回看着道路两旁的关系,感觉非常地疲劳。明明没有走几步路。 「喂,牙……」 正想开口说自己累了的班尼拉,马上闭上了嘴。牙正用可怕的眼神看着人群。还可以听到她嘴中在喃喃自语着「这些小偷」。 班尼拉慌慌张张地拉起牙的手。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牙的心情。因为那也是班尼拉自己的心情。可是,这里是敌阵的正中央,现在只有携带可以藏在身上的小型武器。 「不行啊,牙。」 「我知道,可是——」 牙紧紧地握住拳头。压抑住涌上心头的愤怒。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从我们那边抢走的东西吗。可是,这些家伙却……」 恶魔的住处是茧。而茧的法尔希屡次来到大脉冲,把物资一点不留地掠夺走。有的时候也会出现把整个城镇搬走的事情。也有发生过快要收成的农地被挖走、或是生产希少金属的矿脉通通被挖出来的案例。所以,茧的人类应该毫无例外地都是敌人。 不过,看到昨天的老夫妇与擦肩而过的人们,稍微感到有点疑惑。今天,看到快乐地购物的人,心中出现了疑问。他们,真的是敌人吗。表情这么祥和的人们,会想要破坏大脉冲并掠夺物资吗? 从表面上看起来,他们跟自己根本没有不一样的地方。不对,穿的衣服不一样,住的房子也不一样。鸟跟鱼跟蔬菜的味道也不一样。即使如此,也让人不得不认为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至少,在班尼拉的眼中看起来是这檬。 「令人的目的是收集情报。」 她在牙的耳边轻声说道。她不希望牙做出轻率的举动。就在牙「嗯」地这么回答的时候。 「午安,小姐们。只有两个人吗?今天是来买东西?你们好像是外地人吧。」 牙反射性地摆出备战姿态。转过头来看到两个年轻男性。班尼拉也忍不住皱起眉头。那很明显是用来讨好人的笑容。跟昨天的老夫妇很明显不同。说不定这次是打算要让自己大意并抓起来。 「啊,该不会是在紧张吧?」 「我们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啦。」 跟说出来的话完全相反,从他们的表情与态度可以明显看出来是在说谎。毫无疑问,那是有某种企图的人才有的眼神。班尼拉慢慢地往后退。牙也把手放在藏在身上的武器上。 「要不要一起喝个茶?要不然,吃顿饭怎么样?」 听 到吃饭,班尼拉跟牙对望了一眼。一起进餐是用来证明自己没有敌意的行为。 「真的吗?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怎么可能,没想到敌人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这附近有闻店餐点很不错,我来带路。」 「嗯嗯,虽然早了一点,不过到了午餐时段就会有很多人。」 班尼拉又一次望向牙。虽然脸上露出感到困惑的表情,不过还是维持着可以随时拔出武器的姿势。班尼拉微微摇头,示意要她不要这么做。 「知道了。我们愿意跟你们一起吃饭。」 转过身来点点头,面前的两人露出很高兴的表情。这次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打从心底感到高兴的表情。之前会觉得他们看起来有其他企图,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牙虽然依旧紧皱着眉头,不过什么话都没说。拒绝一起用餐的邀请,就代表交涉决裂或宣战布告。 一次以这么多的人数为对手进入战斗状态是非常危险的,变成那样的话就没办法去管取回记忆什么的事情了。 因为这些理由,班尼拉与牙乖乖跟在两人身后,被带到人声鼎沸的店里。 「想吃些什么?」 才刚坐下来,就被这么问而不知所措。明明是对方主动表示没有敌意,为什么我方必须要把想吃的东西说出来呢?既然接受了邀请,不管对方拿出什么都会吃。规定不就是这样的吗。 「菜单就写在那里。」 另一个人面带笑容,伸手指向墙壁。班尼拉更加感到不知所措。……他们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 「呃……」 「写在那里」这句话的意思代表那面墙壁上的图案是茧的文字,上面一定是阙于接下来该怎么做的说明。不过,问题是班尼拉还有牙都看不懂那上面的说明文。 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牙点点头,伸手就抓向武器。 「不对啦!我不是那个意思!」 慌忙想要制止牙的班尼拉注意到面前的两人脸上一副到底发生了什么专的表情。 「什、什么事都没有。真的、请别在意,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用脸部所有的肌肉努力堆出笑容。幸好,光靠这样就敷衍过去了。 「如果不知道该吃什么好,就选今日特餐如何?」 「嗯!就选那个!」 班尼拉用力地往下点点头。如果能够在不被怀疑的状况下渡过这个局面,不管怎么样都好,不管什么都肯做,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那就这么决定了」,听见对方这么说,班尼拉松了一口气。 「对了,两位大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一难过去又来一难。真是让人难回答的问题。只能跟刚才一样用笑容混过去。 「呃……很远。」 「很远?」 「是的,我们是很远的地方来的。」 在还没有被问到具体的地名之前,班尼拉急忙这么抢着提问。 「你们是?」 「我们是从伊甸来的。因为大学在那边。」 「衣电……搭鞋……?」 「嗯,伊甸的大学生。」 反问同样的问题或许是失败的做法。班尼拉在牙的耳边轻声这么说。 「你知道衣电还有搭鞋什么的吗?」 「不要问我。」 「也是……」 把手指放在太阳穴上沉思着的牙,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应该是地名吧?」 原来如此。要是「搭鞋」是地名的话,「生」一定是相当于村或乡的意思。 「那么,衣电呢?」 「应该是山脉或峡谷的名称吧。」 不由得敲了一下膝盖。一定是那样没错。 「那个,怎么了吗?」 不知不觉交头接耳讲了好一阵子。虽然因为隔着桌子所以对方应该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不过这样的行为太失礼也太可疑了。 「不好意思,没什么。那,那个『搭鞋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你是问大学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反问,不过还是先点点头。 然后,两人就开始轮流说起关于「搭鞋」的事情。从那自呜得意的样子,可以看出来他们非常喜欢那个地方。不知道是因为那里特别适合居住,还是他们属于特别喜爱故乡的类型,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对这边的事情追根究底地问下去就可以了。虽然他们说的话有一半以上都听不懂,不过班尼拉还是适度地附和着,听他们说下去。 就在他们说得兴高采烈时。随着「让您久等了」的说话声,餐点的盘子被摆放到桌子上。 「啧——?已经好了!?为什么!?。」 因为以为餐点还要很久才会上来,才这么努力地想要让对话能够继续下去的说。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对方讶异的表情,让班尼拉慌张了起来。这个时候似乎不应该感到惊讶的样子。 「没事,没什么。哇—好好吃的样子!肚子都快饿扁了!」 可是,这里也失败了。不知不觉跟平常一样双手合十说出「我开动了」这句话。 对班尼拉还有牙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动作,不过对面前的两人来说好像并不是那样。 「那是什么咒文吗?」 「咦?啊……对啊!没错。」 「你们真是有趣呢。」 「会、会吗?」 算了,被认为有趣也就代表自己很安全。只要不让对方露出讶异的表情。在这么安慰自己之后,班尼拉把食物送进口中。 调味虽然有点淡,不过并不难吃。跟昨天的晚餐不一样,有好好地烹煮过再盛放到盘子上。为了他人而花费工夫煮出来的菜,就算不合自己的口味,也同样让人感激。 「这个是盐吗?不会是砂糖吧?」 「啊,对了。只要加盐就可以了。那我也……」 下面的话说不出口。「盐加太多了」这样慌张的声音进入了耳中。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失败了,感觉好想哭。不过,牙本人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在意,神经真是大条。 「会吗?这样才差不多吧。」 当牙把追加了大量盐巴的菜放进口中,面前的两人就完全沉默了。维持着瞪大双眼的表情。 「呃、那个,她喜欢比较咸的东西。」 这并不是谎话。牙喜欢比较有咸味的食物。可是,即使是对自己来说「比较有咸味」的程度,在茧的人眼中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话说回来,关于那个东西。」 牙完全无视现在的气氛,伸手指向窗户外面。在她指的方向可以看见神殿的上半部。 「那个?……啊——你是指下界的异迹啊。」 话题被带开,他们好像也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打算不再去想盐的事情,他们再也没有把视线移到牙的盘子上。 「是的。那个易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两人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对方。该不会,在茧这里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辜情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自掘坟墓。总之必须要找个藉口才行,抱持这样的想法,班尼拉思考着该怎么补救。 「你、你们看起来……好像很聪明。嗯,头脑很好的样子。」 虽然是很明显的客套话,不过应该多少有点效果吧。被称赞的人有的会害羞有的会感到困惑,不过总没有人会生气的。 「我想说你们说不定知道一些连我们都不知 道的事情。对了,希望能更详细地说明一下之类的。」 果然,讶异的表情从雨人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很高兴的表情。 「根据某种说法,是在六百六十六年前。文献上的记载是在六百年前,或者是六百五十年前……」 班尼拉睁大了眼睛。依稀有感觉到经过了三位数的年数。也做好了觉悟。尽管如此,听到具体的数字,还是有种受到冲击的感觉。 「不过,在教科书上写的是『在数百年前的默示战争时,被法尔希打捞上来的』。六百六十六年的说法虽然比较有可信度,不过没有确实的证据。只被当成是异论。」 数百年前。六百六十六年前。这些话一直在脑中不停转啊传的。他们虽然还在继续说话,不过那些话已经听不进去了。 「六百年前吗。那还真——是了不起啊。」 把话打断的是牙。 「那么,下界现在的状况呢?被拿走了那么大的东西,底下的人不会感到很困扰吗?」 是不是又说出奇怪的话而让对方觉得可疑了呢。看到两人互相望着对方,班尼拉流下冷汗。不过,并不是那样。他们大声地笑了出来。 「下界的人会困扰?大姐,你真会开玩笑。下界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是……那样的吗?」 连牙也说不出话来。下界没有人类这句话实在太有冲击性了。 「下界是地狱,没有办法住人。这可是常识啊。我看啊,你们一定没有好好上历史课吧?」 即使被这么挖苦,也没有办法好好反击。虽然有想过要说些什么好听的话让自己不要被怀疑,不过除了露出暧昧的笑容以外,什么事都做不出来。 「嗯,如果是跟禽兽一样的野蛮人的话,据说是有可能存在就是了。」 「野蛮人……」 「是啊是啊。据说连话也不会说,剥取魔兽的毛皮围在身上当衣服。在默示战争的时候也是,下界的法尔希虽然想要好好利用那些家伙,不过似乎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呢。」 班尼拉感到血液直往脑袋冲。他们口中的「野蛮人」、「完全没有派上用场」,指的就是自己与牙啊…… 「因为只有那种程度的家伙生存在那里,所以不管捞什么上来都不要紧啦。能够在这里被有效的活用,反而还应该感谢我们才是呢。」 听说有乡镇因为收成前的农地被挖走而陷入饥荒;也曾耳闻某些城镇因为铁路被切断,无法正常补给燃料与食粮而导致居民全部冻死的传闻。要我们对这些事抱持感谢吗。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不弄脏自己的手,也没有做了坏事的自觉,靠着法尔希掠夺来的物资舒舒服服过着日子…… 在桌子下面紧握着的手颤抖着,甚至想过要把面前的盘子掀掉。之所以没有那么做,并不是因为自制心战胜自己的关系,只是因为牙的行动比自己还快而已。 「稍微陪我一下,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停下正在进餐的动作,牙站了起来。 「可是,大姐你不是还没……」 「跟我过来就对了。」 牙的声音非常地冷静。甚至嘴角还微微向上弯起。可是,那并不是真的在笑。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班尼拉知道隐藏在那表情下的感情。所以,没有制止她。 或许那两人组的脑袋并不是很好。 大致上在表明要中断进餐的时间点,就应该知道班尼拉等人要展开攻击了。交涉决裂,或者是宣战布告。也许,这对茧的人们来说是无法理解的规矩也说不定。 话虽如此,会乖乖跟过来的话,果然脑袋还是很笨。明明很明显是在前往人烟稀少的地方,不过他们却连警戒或是质疑目的的行为都没有做。 然后,他们只不过被牙打了两三拳,就当场昏倒了。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跟昨天的鸟还有鱼一样,弱得令人惊讶。 「我们是野蛮人选真是抱歉啊。不过我可不想被你们这么说,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人渣!」 当然,他们应该已经听不见了。这么干脆地失去意识,反而是件幸运的事情也说不定。 牙用脚踹了他们好一阵子之后,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事情而跪了下来。 「怎么了吗?」 这些家伙身上的东西。简短地这么回答之后,牙开始检查他们的衣服。 「啊!」 从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说不定可以知道其他事情。要是有带武器的话,还可以抢过来。班尼拉也学牙的做法,在另一个人的身边蹲了下来。 「好奇怪。」 「怎么了?」 「这家伙身上没有带现金。你那边呢?」 「呃……这边也没有。」 正确地说,身上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这么说起来,也没有看到包包之类的东西。 「那刚刚是怎么付钱的?」 在离开店家时,其中一个人有到店员那边去付帐。现在身上没有现金的确是很奇怪的事情。 「嘿咻——」 把对方整个翻过来变成俯卧状态,开始检查裤子的口袋。 「这是什么?」 有一张薄薄的板状物。大小刚好跟手掌一样,材料应该是金属吧。本体是泛白的银色,上面黏贴着黑色圆盘状的东西。 「牙,你看这个。这是……卡片吗?」 「这家伙身上也有。」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呢。班尼拉无意间触碰到黑色的圆形部分。然后,银色的部分突然开始发出亮光。 「呜哇哇哇哇!讨厌啦!」 班尼拉忍不住把卡片丢了出去。稍微保持距离观察了一下,发着光的本体部分像是失去颜色一样变得透明,可以看穿过去。这大概是什么装置吧。虽然以装置来看没有厚度很不可思议,不过没有任何机关也不可能会发光或是变透明。 维持着充分距离探头望去。从透明的部分浮现出立体影像。那是人的脸。 「是这个人……」 「也就是能知道持有者是谁吗。」 再次将卡片捡起来,试着触碰黑色的部分与本体部分。影像并没有出现变化。试着触动各个地方,不过还是一样。 「这是代表除了本人以外不能使用的意思吗。怎么做都没有反应。」 牙微微偏过头,仔细端详着另一张卡片。大概是在调查有没有其他机关吧。 就在那个时候。突然有种被人注视着感觉。看着卡片的牙,也像是回过神来般地抬起头。 可以听见拍动翅膀的声音。反射性地站了起来,躲到隐蔽物后面。那是一只白鸟。尽管只比昨天的水鸟要大一点,但是感觉有点危险。大概是因为虽然是鸟类,不过双眼不是在头部的侧面而是前面,会让人联想到人脸的关系吧。 鸟飞了起来。从白色翅膀的下方稍微露出类似猛禽类的利爪。只不过似乎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在班尼拉等人的头上绕了一大圈之后,就朝高空飞走了。 「你看到那只鸟了吗?让人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怎么会。不可能会有那种事吧。」 「也对。」 或许是因为被敌人包围的紧张感,而变得有点神经质了。 「啊,忘了这玩意了。」 牙的手上还拿着卡片。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就在牙碰触到黑色圆盘部分的时候,发出了比班尼拉那个时候还要强的光芒,同时在某处传出像是在放电的声音。不过,亮光立刻就消失,沉默了下来。 「弄坏了吗?」 「或许。」 牙轻 轻地啐了一声之后,不停用力按压着黑色的部分。本体再次发出明亮的光芒,迅速地变成透明。 「太妤了,好像没有坏掉的样子。」 能够安心下来的只有一瞬间,看着卡片的班尼拉感到不解地偏过头。刚才的卡片明明有明确浮现出持有者的相貌,可是眼前这张却没有那些东西。 不对,明明周围的边框跟文字类依然有浮现出来,不过只有应该有脸部的部分是空白的。简直就像是卡片的持有人被消除掉了一样。 「果然是坏掉了吧。」 「天晓得。」 牙用手戳着黑色的部分。于是,映照出的画面就像是呼应那动作一样改变了。明明在班尼拉操作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不过,在那里浮现出来的是茧的文字,看不出来代表了什么意思。 「这是表示变成我们也可以用的意思吗?」 虽然不知道是按到什么地方造成的结果,不过,大概是覆写了特定持有人的功能吧。尽管觉得有点顺利得过份了,但毫无疑问是很幸运的偶然。 「说不定是那样,不过要怎么用啊,这种东西。」 「该怎么用才好呢,真伤脑筋。」 班尼拉做出双手掌心朝上的姿势。也就是举手投降。要是不知道原理,也不会知道使用方法。 「算了,就先收下来。」 「嗯,收下来吧。」 就在觉得好像做了像小偷一样的事情时,听见了有人在说话的声音。好像在往这边接近的样子。 两人默默地站起来,拔腿就跑。 「果然还是敌人啊……」 一边逃一边这么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 「不,什么事都没有。」 班尼拉露出微笑,把心中沉重的包袱隐藏起来,一直不停奔跑着。 一回到神殿,两人就注意到内部的异变。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动过升降机的形迹。有不明人物侵入了。 「是茧的家伙们吧。」 低声这么喃喃自语的牙拿起长枪。竖起耳朵倾听,周围很安静。班尼拉抬头望向天花板。 这座神殿原本是成为路希的人接受测试的场所。在神殿最深处与法尔希·灵魂见面这件事本身就是试炼,也是挑选。在心中拥有邪恶思想的人,不适合当路希的人,神圣之门不会为这些人开启。神官们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不要大意喔。」 「我知道。」 两人互相点点头,在通道上走着。尽可能不发出脚步声,悄悄爬上楼梯。有时,还会竖起耳朵来寻找侵入者的气息。 在到初之门为止很慎重地前进。因为如果是茧的人,一定会打不开门而不知所措。 『如果是跟禽兽一样的野蛮人的话,据说是有可能存在就是了。』 会想着这种事情的茧的住民,是不可能打得开门的。因为那些人根本没育踏入这个神殿的资格。 可是,在初之门没有任何人在。侵入者打开这道门继续往前进了。 「这种事情怎么……」 班尼拉变得哑口无言。的确是有什么人通过的痕迹。不过,没有时间再让她继续想下去了。不加快脚步的话,不赶快把侵入者抓起来的话——— 发现这点之后,就没办法继续在意脚步声了。两人跑上楼梯操作升降机。在下一扇门,还有下下扇门的附近都没有看到侵入者的身影。虽然这是侵入者没有抱持邪恶思想的证据,不过真的是那样吗?说不定只是茧的人想出了连神圣之门也能骗过的手段。 「不会吧,喂……」 终于来到了最深处。前面就是法尔希的御座了。就连自己踏上这个场所也仅只有一次。这里并不是可以让人随便出入的场所。 门被打了开来,这次很快就发现侵入者了。那个人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误闯进来的吗。」 牙放下手上的长枪。侵入者跟班尼拉的年纪差不多,身上没有带任何像是武器的东西。 「只有这家伙一个人吗。」 牙用冰冷的目光俯瞰着侵入者。大概在犹豫是不是应该为了封口而杀掉她。要是让她活着回去,说不定会带着同伴回到这里来。 班尼拉再次望向倒在地上的少女。然后注意到一件事。 「等等!」 她跪在少女身边,抓起对方的手臂。 「你看,手臂上有印记。」 自己有的,过去牙也有的——印记。 「被变成……路希了。」 只有被法尔希·灵魂选上,被赋予使命的人才拥有的,路希的印记。 「为什么啊?」 牙的声音有点颤抖。 「为什么会选上茧的人?」 长枪掉在地上发出声音。 「为什么、法尔希要做这种事情?」 没有回答。原本,法尔希就不是会回答人类疑问的存在。 「居然是大脉冲的路希。茧的那些人难道跟我们是一样的吗?」 「可是,那是茧的人啊。要赋予跟我们一样的使命是……」 使命。在班尼拉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牙像是回过神来似地把手放在手臂上。在那下面的是被灼烧成白色,连形状也看不出来的路希印记。 对了,牙没有记忆,也不知道使命是什么。 在注意到这件事的瞬间,班尼拉了解到法尔希要选新路希的埋由。 「总之,先把这家伙搬出去。」 牙扛起少女,避开班尼拉的目光。牙也知道了。这个少女被选为路希的理由。 捡起掉在地上的长枪,跟在牙的身后。即使转过头向后看,法尔希·灵魂也依然保持着沉默。 即是到了神殿外面,把她放在地上,少女还是没有恢复意识。 「这家伙是要来代替我们……」 果然牙也知道了,她注意到了。班尼拉站在一旁注视着牙痛苦的表情。 「因为我们是想不起使命,没有用的路希。法尔希才选了代替用的路希。」 「不只是那样而已」,班尼拉在心中这么喃喃自语。 都是我的错。因为我……逃避了。大概,法尔希也看出来了。所以,是我害这个人被卷进来…… 少女的眼睑微微颤动。似乎就快要醒过来了。为了不让自己被她看到,两人悄悄从那边离开,躲藏在神殿的隐蔽处。 少女坐起上半身。大概是还有点头晕,可以看到她把额头贴在膝盖上蹲坐着不动。她还没有注意到手臂上的印记。 没过多久少女扶着神殿的墙壁站了起来。还呼地大大吐了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视线停住了,停在印记上。她皱起眉头,偏过头去,好像以为可以擦掉一样地搓着手臂。 「那家伙不知道路希的事情吗?不,应该不至于。在茧里也有法尔希啊。」 「会不会是因为印记的形状不一样才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该怎么办才好。要是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放着不管,她就会因为无法达成使命而变成尸骸。可是,在不能说出自己真实身分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跟她说明实情。 「注意到了呢。」 可以看到少女突然变得很慌乱。还能听见她说「这种东西,只不过是普通的涂鸦而已!」的声音。 而且,班尼拉还有牙都看见印记的状态出现了变化。这代表着她的动摇到了那样的程度。 大概,她是知道的吧。自己不仅被变成路希,而且那还是被大脉冲,不,是被「野蛮人居住之地狱」的法尔希选上所造成的结杲。 少女 在哭泣。即使距离很远也可以看出来那纤细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着。过了不久她站起来,踏着虚浮的脚步离开了。带着无助又有点虚幻的背影。 该怎么办…… 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了。她明明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因为出现在那里就被卷了进来。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可是……」 一旦被变成路希,就没有办法回头。她的命运在这里被改变了。造成这种改变的……不是其他人正是自己。 「让我来想办法吧。我们会一起找出使命,并且将其完成。将所有的一切都漂亮地解决掉,然后一起回去大脉冲。」 她如果是自己的替身,那么使命大概也是一样的。这样的话,只要自己能完成使命,她就不会变成尸骸了。这就是牙的想法。 可是,要是自己完成使命的话,这个茧的少女会……班尼拉没有办法继续思考下去。真相通常很沉重,很残酷。所以,人们会想要将目光避开,用谎言来欺骗自己。 「牙,使命什么的,就算了吧。」 牙的印记大概已经失效了。就算不完成使命应该也不会变成尸骸吧。那样的话,就无所谓了。维持现在的状况就好。 「才不好哩。」 牙啪地一声拍打班尼拉的大腿。 「你的印记还有效。要是不找出使命并将其完成,不就会变成尸骸吗。」 「那种事情就……」 「我说了那样不好嘛!说要两个人一起的不是你吗!」 「要振作一点」,牙用双手的掌心夹着班尼拉的脸颊这么说。 「两个人一起……」 「嗯,没错。」 「回去…… 「我们这么约好了,没错吧?」 牙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上,班尼拉不断点着头。 「没错啊。嗯,没有错。」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约定。两个人一起的话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没问题,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分开……。只有这个约定是一定要遵守的。 4 昨天让自己感到震撼的人潮,今天已经习惯了,能够稍微冷静地看待眼前的景象。 因为不想再遇到之前的两人组,于是提出去跟昨天有点距离的区域逛的建议。「那样的家伙再打倒一次不就得了」,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不过牙还是接受了。 昨天逛的区域里卖衣服的店比较多,今天比较显眼的则是食品店与餐饮店。 「你看。有在卖蔬菜。」 在水嫩嫩的绿色中,点缀着鲜艳的红与黄色。靠近一看,不论那种蔬菜都是又大又新鲜。 「跟那时候田里的差好多啊。」 「可是,这个是不是有点像假的?真的可以吃吗。」 大小跟形状都太均一,有种不是很自然的感觉。之前田里的蔬菜在外观上虽然很差,不过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可以吃的东西。 「大概又是用奇怪的方法做出来的吧?」 「因为这里是茧嘛。或许就是那样。」 脑海中浮现出将有颜色的液体倒进模子里制作出蔬菜的景象。「不会吧」,班尼拉轻轻甩头。 「说起来,那么小不拉叽的田地根本不可能养得活这么多人嘛。」 「茧一定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啊。」 「到其他地方去看看的话,记忆……会恢复吗。」 没有做出回答,班尼拉只是看着脚边。感觉牙有点焦急,那种心情自己也能理解。昨天,毫无关系的少女被变成路希了。牙深信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拖拖拉拉的关系造成的。 明明就不是这样。不好的人是我,牙明明就没有错。 班尼拉轻轻叹口气。然后注意到身旁的牙冲了出去。 「牙?」 「你在那边等着。」 「等一下!? -l 根本没时间叫住她。牙的身影很快就混杂在人群中消失了。没办法。班尼拉只好靠在建筑物的墙壁上等牙回来。 或许是因为贩卖食品的店家很多,来往的行人们有半数以上是女性,带着孩子的人也很多。只不过,在观察的过程中有种不协调感。感觉在某些地方有点不自然。班尼拉一直观察着进入店里的客人与离开的客人。 不协调感的由来马上就被发现了:客人的行李。从食品店出来的客人几乎都是空着双手。刚才贩卖蔬菜的店也是一样。虽然也有可能是什么都没有买就出来了,不过很难想像所有的客人进入店里都没有买任何东西。 「有配送到家里……之类的服务吗。」 即使是在大脉冲,体积太大或是太重的东西只要付一点手续费就可以让店家负责送到家里。不过,食品类的话就算是稍微重一点也会自己提回去。还是说有某种难以想像的理由,使得两手空空的客人大量出现呢。 就在班尼拉百思不解地摇摇头时。 「久等了。」 突然有个冷冰冰的东西贴在脸颊上。班尼拉呀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抱歉抱歉。」 手上拿着饮料罐的牙露出笑容。 「也不必那么吃惊吧。」 「还不都是你。」 班尼拉鼓起双颊接过饮料罐。 「这是怎么来的。」 「买的。」 忍不住看了看罐子再看看牙。她身上应该没有现金才对。说起来,就连茧到底有没有货币或纸币都还搞不清楚。 「靠这玩意。」 牙拿出来的是从昨天的两人组手上抢来的卡片。 「茧还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啊。什么东西都可以靠这玩意买到手。」 牙一边这么说,一边把罐装饮料放到嘴边。被牙催促着,班尼拉也把罐子打开。虽然罐子的构造稍微有点特殊,不过还不致于不知道要怎么开。 「啊,好好喝。」 「我跟店员说要给我最甜,味道最浓的。」 因为最近吃的都是没味道跟味道不是很明显的食物,甜味鲜明的饮料让人觉得非常美味。 「不过,用这个买东西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原理是什么啦。只是学其他的客人而已。你看,像是那个客人。」 牙指向旁边的店。的确,在女性顾客的手上有很类似的卡片。 「刚才我在路过的店里看到的。然后,我想说不定是这样,于是就试了一试。」 「这样啊。所以,那两个人身上才没有带钱呀。」 「可是,要说茧完全没有现金的话,似乎也不是这样。」 牙的视线转向了其他的店。那是一问用粉红色与白色装饰的可爱点心店。可以看到有握着拳头的小孩子跑进店里。握着零钱去买喜欢的零食,像这样的行为,不论是在大脉冲还是在茧似乎都是小孩子共通的乐趣。 「小孩子用的是现金。」 重新确认其他顾客买东西的情形,的确不管哪个大人都是使用卡片。有本人主动将卡片按到或者是放在某样东西上的场合,也有店员拿起奇形怪状的机械靠近的场合,好像有很多不同的使用方法。 「好像也有卖武器的店,有这玩意就可以买了。」 牙露出邪恶的笑容。 「能战斗了喔。」 「可是……」 昨天的两人组弱得令人惊讶。只靠牙一个人,而且还是赤手空拳地在一瞬间就打倒了。鸟还有鱼也很弱小。住在茧里的生物,包含人类在内,一定都不习惯战斗吧。 「我们被选上成为路希,是为了跟茧战斗吧。」 「是那样没错 ,不过现在没有必要……」 真的能断言没有必要战斗吗?班尼拉有点犹豫。 「说得也对。这里和平得不得了,或许不用战斗也行呢。」 「是啊,一定是这样。」 班尼拉对用力点着头的自己感到很意外。对于这么不想要让牙战斗的自己,就像是现在才注意到一样地感到惊讶。 「要是不用战斗也行的话,那这次的使命是什么?不把它找出来的话……」 果然,还是会讲到这个吗。就在班尼拉因为话题又回到原点而叹气的时候。 「比起那个,要不要先去参观法尔希啊?」 班尼拉跟牙吓了一跳而望向对方。 「艾乌利特排在最后一天就可以了啦。」 「可是,接近烟火大会的话,人不是会变多吗。」 「这么说也没错。」 正在大声讲话的是一群高龄女性的团体。她们刚刚的确说了「参观法尔希」的字眼。还有,艾乌利特。这意思是说茧的法尔希就在那边吗。 两人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在那群女性团体后面。说不定还可以偷听到什么其他重要的情报。 「要租小型机吗?有这么多人分摊的话金额应该还好。」 「那太浪费了。坐列车就可以了。」 法尔希所在的艾乌利特,似乎距离这里相当远。因为还要特地搭乘列车才到得了。 「列车的班次不晓得多不多。如果不必等很久的话倒是无所谓。」 「问问波达姆车站的人吧。」 「赞成。话说回来,我女儿拜托我在这间购物商场……」 跟法尔希与艾乌利特有关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她们谈论的话题已经转移到要去哪里买什么跟要去哪里吃什么上面了。 在认为已经听不到更多重要情报的时候,那些人走进了某家店。差不多也到了该结束偷听的时候了。于是两人就这样直接从那家店的斗口走过去,然后大大吐了一口气。 「她们刚才是说艾乌利特吗。」 「啊啊。就在那里啊,小偷的老大。」 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掠夺大脉冲物资的法尔希,不过既然是「茧的法尔希」那应该就一样吧。 「呐,要不要去瞻仰一下那家伙的尊容啊。」 「瞻仰!?」 「只要见到敌方的法尔希,或许可以看到使命,或者是我们的记忆会恢复……总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艾乌利特好像很远啊。因为那些人说要搭列车过去。」 班尼拉跟牙都没有利用过铁路的经验。在她们居住的地方可以搭乘的列车,走的是通往有如天涯海角般遥远地方的路线。不只是班尼拉她们,住在附近的人们也都没有搭乘过。对她们来说,列车就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说老实话,当她听到这么平凡的「大婶」们说出要搭列车时很惊讶。之前擅自认定茧是一点也不刺激的场所,说不定是错误的判断。想到这里,不禁稍微自我反省了一下。 「不管是哪里我都去,只要记忆能恢复。」 「钱说不定不够。而且,这张卡片说不定不能搭列车。」 不想到艾乌利特去。害怕见到茧的法尔希。可是,牙笑着说「那种事情简单啦」。 「到车站再调查就好了。筹措资金什么的也有很多方法。总之先过去吧。」 牙向后转过身去。像这样一旦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做就是牙的作风。已经无法阻止她了吧。必须要做好觉悟才行。班尼拉叹口气,跟在牙的身后。 在调查前往艾乌利特的列车之前,必须要先问出波达姆车站的所在地。原本以为只要稍微走几步路就能找到,不过好像是在难找得超乎想像的地方,怎么走也没找到。 班尼拉与牙一边在食品店购买晚餐的材料,一边询问要怎么样才能前往波达姆车站。还以为不知道车站的位置会让人觉得可疑,不过那似乎是太多虑了。 这个城镇有很多旅行者,居民似乎已经习惯陌生人了。被笑着反问「在旅行吧,是从哪里来的呢。」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不仅没有被人怀疑,还受到友好到让人觉得有点过头的对待。 除此之外,在购物商场的每家店里都有旅行者用的导览图。而且还可以自由取阅。似乎是考虑到要让旅行者不至于迷路。 「把地图发给旅行者?真是危险啊。」 这种可以一眼看透城镇中建筑分布的地图,要是落入敌人的手中就会成为决定性的弱点。在某种意义上,地图算是重要的机密文件。连班尼拉也觉得把地图发给来路不明的人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可是,店员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样子,茧的人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让店员在现在地点与车站的位置标上记号,然后在还没被凄疑之前离开。比起外表的不协调感,行为的不协调感更容易刺激对方的警戒心。 幸好,车站的距离鑪不是很远。从购物商场走过去顶多只需要十五分锅。即使是从神殿算起也是近在眼前。 不过,要是没有拿到地图的话,能不能知道那栋建筑物就是车站,恐怕还很难说,波达姆车站跟大脉冲的车站在构造上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车站呢。总觉得好像商店一样。」 「不光是建筑物而已喔。你看那辆列车。」 牙指向慢慢开进车站的列车。 「看起来一点都靠不住,真的能载人吗?」 茧的列车是带有圆弧造型的扁平设计。「靠不住」或许是说得过份了点,不过不能否认有种让人感到不安的印象。 「要是有魔物攻击,好像会被踩扁呢。」 大脉冲的列车为了在被大型魔物袭击时也不会影响到行驶,因此被打造得非常坚固。窗框很粗很牢靠,屋顶也做了补强,因此相当厚实。 「不会有问题吗,这种列车。你觉得能够行驶到艾乌利特吗?」 牙耸耸肩说「天晓得」。 「就算担心也没有用啊。在担心这个之前,要先把列车什么时候发车查出来。然后是费用跟需要的天数……」 原本以为只要进入车站,就可以得到所有问题的解答。不过,事情并不是这样。到底要去哪里调查什么才好,要看什么地方才对,完全搞不清楚。 首先,搭乘列车的月台多得让人伤脑筋。大脉冲的车站了不起只有「上行」跟「下行」的月台。可是,波达姆车站却有很多月台,似乎是依照月台来决定前往的地点。也就是说,在一个车站里交错了好几条路线。 更令人惊讶的是,随时在好几个月台都有列车进出站。在班尼拉她们住的地方,列车只有在早上跟晚上会进站。 「不行,完全搞不懂。」 尽管在车站里东晃西晃了好一阵子,还是完全搞不清楚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一位带着小孩的妈妈。大概是看不下去了才叫住自己吧。 「那个……我们想要去一个叫做艾乌利特的地方。」 「是去参观法尔希吧。要去艾乌利特的话,是最角落的月台喔。」 得救了。班尼拉与牙对望一眼松了口气。 「再见,要保重喔。」 「啊,请等一下!还有一件事!」 急忙叫住那位年轻的妈妈。还有一件非问不可的事情。 「到艾乌利特,大概,要花多少钱呢?这样够吗?」 拿出之前的那张卡片。那位年轻的妈妈嘻嘻地笑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你的限度额有多少,不过绝对不会发 生钱不够的事情。只要你不去租用特别机。」 「租用」。刚才的女性团体也有提到这个字。不过那个时候提到的是「小型机」就是了。看样子,前往艾乌利特的交通手段,除了列车以外好像还有「租用」交通工具的方法。 「还有,请问到艾乌利特的列车,一天有几班呢?」 「一天?该怎么算呢……」 年轻的妈妈偏过头陷入沉思。这也就是说,班数相当的少罗。 「该不会,两天还是三天才有一班吧?」 「啊?」 「呃,不对吗?该不会,是不等上好几天不行……之类的。」 就在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有点想哭的时候。代替答案传进耳朵的是开朗的笑声。 「啊啦,真有趣。真是有趣的孩子呢。没问题的。只要到月台上,稍微等一下就有车可以坐罗。」 「是……吗?」 「被问到一天有几班,我也没算过所以不清楚呢。」 似乎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幸好这位年轻妈妈没有感到怀疑而只是一笑置之。 「要是不想等列车的话,还有骑飞空机车过去的方法。从车站出去没多远,有地方可以租到。两个人搭乘的话,费用跟搭列车也差不多。」 「啊,我们要搭列车去。我们很喜欢铁路。」 真正的理由是因为不知道那种叫飞空机车的交通工具要怎么驾驶,不过还是决定不说出来。要是对茧的人来说飞空机车是连小孩子也能驾驶的交通工具的话又会被人怀疑。 「那么,请保重。祝你们玩得开心。」 年轻的妈妈拉着孩子的手,朝其他月台走去。班尼拉一边说「非常感谢您」一边朝那对母子的背影低头道谢。 「啊!忘了问了!」 「怎么了?」 「我没有问到艾乌利特要花几天。」 「啊……」 话虽如此,已经知道不必担心车票钱的问题,也知道了要从哪里搭列车才好。总之只要坐上列车的话,就会有办法的。 「明天出发之后,要是能在后天到达的话就好了。」 「不管要花几天都无所谓啦。只要能瞻仰法尔希的尊荣就行了。」 听到法尔希这个词的瞬间,在胸口感觉到沉重的包袱。明明好不容易才把它忘掉,却又想了起来…… 「你累了吗?」 对有点担心的牙说「有一点」之后,班尼拉笑了。努力想要挤出笑容。 5 列车以像是在水面上滑行的方式从波达母车站出发。在看见月台上来往的旅客慢慢向后退的瞬间,街景以令人不敢相信的速度呼啸而过。 「好厉害……」 班尼拉跟牙都探出身子,盯着车窗不放。 「你看!岛浮在天上!」 「好棒——!」 忽然感觉到他人的视线转过头,发现周围的乘客用惊讶的表情望向自己。牙慌忙坐回靠通道的座位上,班尼拉也面向正面端正坐姿。两人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紧贴在窗户上,因为呼气而染白的窗户上留下两人额头的印子。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了偷笑的声音。尽管两人红着脸低下头,不过也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 稍微向车窗瞄了一眼,可以看到反射着阳光的海面。列车转过很大的弯道,先头车辆出现在行进的方向上。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班尼拉大吃一惊。车辆的下方并没有轨道。 用手掌捣住差点叫出「你看你看」的嘴巴,差一点就再次引来周围乘客的视线。即使如此,还是无法压抑内心感到的惊讶。 班尼拉拉着牙的手,朝窗外指了指。没有发出声音,只用唇形说「浮在空中」。牙用脖子好像会断掉一样的力道用力点着头。 「茧的技术真是了不起啊。」 班尼拉在牙的耳边轻声细语道。浮在空中的岛屿,如果翻遍大脉冲的话或许找得到。可是,飞在空中的列车不管到哪里应该都找不到吧。 其中一座漂浮岛屿出现在旁边。不过,在下个瞬间岛屿就已经消失在后方了。这辆列车是以穿梭在岛屿之间的方式飞在天上。 「啊——!是飞空机车!」 从前方的座位传来可爱的声音。虽然因为被椅背挡住看不到,不过那是小男孩的声音。跟着那声音望向窗外,可以看见有三辆交通工具飞在距离列车不远的地方。那似乎就是昨天在车站那位母亲告诉她们的飞空机车。 「好快啊——。跟爸爸的飞空艇比起来,哪个比较快?」 「那当然是飞空艇比较快啊。」 这边只有从椅背上方露出头顶的部分。卷曲的头发跟鸟巢非常像。好像随时会有幼鸟跳出来一样。或许是因为只看得到头发,所以才让人更有这样的感觉。 「有好多岛喔。」 「波达姆这个地方呢,是由很多浮岛聚集起来,形成一座城镇的。懂了吗。」 进行说明的声昔听起来很温柔。 「那也是波达姆吗?那个飘浮在很——高的地方的东西。」 「嗯?很高的地方?啊——,那个不是波达姆。那是伊甸。而且,伊甸也不是浮岛。」 耳朵不由得竖了起来。那是前天的两人组提到过的名字。还以为是山脉或峡谷的名称,不过好像不对。而且,浮在「很——高的地方」,却又不是浮岛。 「爸爸有去过吗?」 「当然有啊。因为爸爸是驾驶员。不只是伊甸喔。也常常会去一个叫帕鲁姆波鲁姆的地方。那里是茧里面有最多商店聚集的大城市呢。」 「有玩具店吗?」 「有很多间呢。」 「陆行鸟店呢?」 「宠物店的话应该也有很多问吧。」 「不是啦,是陆行鸟店。」 「嗯——这个就不清楚了。」 明明不是在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光是在一旁听着,就会觉得心中变得温暖起来。所谓的家族对话,或许指得就是这个吧。 在那之后,也继续在谈那个当驾驶员的父亲因为工作去过的地方的话题。有故意把魔物放养在外面的地区,还有到处都是游乐场所的城市…… 听到这对父子的谈话,再次认知到茧有很多不同的场所,住着许许多多的人。要是茧的人不是敌人,茧的法尔希不会来掠夺物资,大脉冲跟茧可以自由往来……要是世界是这样的话,不论是谁都能过着幸福的生活。 果然,还是不想战斗。在前面座位快乐聊着天的父子、昨天在车站遇见的年轻妈妈、还有谈论着艾乌利特的那些高龄女性,不论是谁都不想伤害。 会有这样的想法说不定是错误的。这是因为自己很弱小。如果是牙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战斗吧。班尼拉这么想着。 可是,牙会选择战斗不是因为她的强大……我知道的。因为牙很温柔。因为不能允许故乡、还有所爱的人受到伤害。 所以,自己才不想选择战斗。要是战斗中有人受伤,牙一定会很痛苦。 「你的印记还有效。要是不找出使命并完成它,你会变成尸骸啊。」 牙在前天说的话再次浮现在脑中。是的。即使选择不战斗的路,牙也会痛苦。 在现在的状况下,不管做什么,不管选择哪条路,都会让牙感到难过。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喂,怎么了?班尼拉。」 被叫到名字而回过神来。等注意到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停了下来。到车站了。 「这是哪里的车站?」 「终点。刚才不是有说吗,是艾乌利特。你没听到吗?」 treasure—家族— 1 ——没想到,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到处都可以看到军队,让人没办法冷静下来。当初刚与你相遇的时候,明明就是那么地和平。 呃……从那之后过了八天吗。才不过八天的时间,一口气发生了好多的事情。已经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真是受不了。老爸我已经完全投降了。我想,你也是一样的吧! 「爸爸,我想要那个!」 牵着的手被用力拉扯,萨兹不由得停下脚步。在跟父母闹着要买东西的时候,小孩子会变得很有力气,或是跑得很快。自己的儿子多吉虽然才六岁,不过刚才的力道大到差点让成年人的萨兹跌倒。 「嗯,回程的时候再买吧。」 萨兹带着多吉朝艾乌利特峡谷前进。「想要看法尔希」是多吉说出来的,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在茧要看法尔希—就要去艾乌利特的能源厂。法尔希虽然是维持市民生活的重要存在,不过市民能够自由参观的只有这里的法尔希·克贾达。 在查询之后,很凑巧地发现参观团有空缺。于是选了『亲子同行艾乌利特与波达姆』这个没有导游的自由行计划,虽然有指定到波达姆的飞空艇班次与要下榻的旅馆,不过其他部份皆是自由行动。小孩所需的费用也有着相当优惠的折扣,而且最大的优点是让有带小孩的人觉得很轻松。 就是这样,所以现在正在从艾乌利特站前往能源厂的途申。大量的观光客,使得以观光客为对象的礼品店也相当多。早就知道多吉应该会在某处停下脚步。只是不知道他会想要动物形状的气球,还是会被五彩缤纷的糖果吸引住…… 「我不要!现在就要买啦!」 多吉更用力拉扯着自己的手。所有小孩都是这样任性。萨兹自己也一样。而且,当愿望得以实现时的喜悦更是强烈。 只不过,在小的时候也有不知道的事。那就是,当大人回应小孩子的任性要求时也会高兴得不得了这件事。 「真拿你没办法,只有这次喔。」 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嘴角同时往上扬。 「那——你想要什么?」 两人站在一间宠物店前。那是一间除了在艾乌利特之外,在许多地方也都设有分店的大型连锁宠物店。 「我要黄色的!」 「让我看看。」 在店门口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笼子。不愧是大型连锁店,不仅有卖狗与猫之类常见的小动物,还有经过基因改造后没有危险性的观赏用魔物。 「黄色的,黄色的……」 萨兹的视线停了下来。 「天、天啊,该不会是那个?」 在巨大的笼子里有个黄色的布丁沉稳地镇坐在那里。探头过去看的时候,布丁还仰起身体往上伸长做出类似威吓的动作。 「小弟弟,你说的黄色的,指的是这个吧?」 有一位店员从店里面走出来朝多吉笑了笑,用手掌做出拍翅膀的动作。 「嗯,就是那个。」 多吉用力点点头,跟店员做出一样的动作。那是在模仿……鸟吗? 「在小孩子之间说到『黄色的』,就只有这个了喔。先生。」 店员指着一张上面写着「小陆行鸟进货了」的贴纸。 「什么嘛,原来是陆行鸟啊。」 在以为多吉想要的是观赏用布丁的时候还有点慌张,不过如果是小陆行鸟的话就没有问题。 「那么,给我一只……黄色的。」 听到这句话,多吉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多吉最喜欢的就是陆行鸟。他喜欢的图画书也是跟陆行鸟有关的故事,陆行鸟图案的毛巾用到破破烂烂了都还在用。 「那么,请到店里来。」 就在被店员这么催促,而准备拉起多吉的手的时候。 「我在这里等。」 多吉把双手背在背后得意地这么说。变得能够「在爸爸办完事惰之前能一个人等待」之后,多吉就很引以自豪。 「我知道了。听好,不可以到处乱跑。一定要待在这里喔。」 点了点头的多吉脸上露出有点恶作剧的表情。当然有注意到这点的萨兹也故意一边不断说着「不可以动喔」,一边向后退。 这是开始觉得光是「一个人等待」有点没意思的多吉直到最近才想出来的新玩法。当萨兹一进到店里,多吉会躲到附近的阴暗处。然后,他就可以满怀期待地等着萨兹一边叫着「喂——,你在哪里?」一边来找自己。大致上就是这样。 「哎呀哎呀,这只陆行鸟似乎很喜欢您呢。」 看到小陆行鸟绕着萨兹身边飞舞,店员笑着阙上笼子的门。 「它很喜欢我……真的吗。」 偏过头去思考时,眼睛与空中的小陆行鸟对上。因为小陆行鸟也歪着头。就在心想这陆行鸟意外地可爱的时候,他觉得那小小的双眼好像亮了起来。在下个瞬间,小陆行鸟就笔直朝向萨兹飞过去。 「好痛。」 小陆行鸟的着地地点是萨兹的头顶。 「喂!不要用爪子抓啊!」 面对萨兹的抗议,小陆行鸟高声一叫代替回答。虽然不知道那是「知道了」还是「谁理你!」的意思,不过那叫声听起来心情好像很好。 在付完钱之后,萨兹让小陆行鸟就这样停在头上,急急忙忙走到外面。他想快点让多吉看到小陆行鸟。 不知道该说可是,还是该说理所当然,店门口看不到多吉的身影。 「喂——,多吉!要玩捉迷藏吗?」 萨兹用很夸张的动作看着周围。反正应该就躲在这附近的暗处。像这样假装在找他的过程中,应该马上就能在附近听到笑声吧。因为小孩子玩捉迷藏,目的并不是要不被发现,而是在被发现之后高高抱起来才是目的。 「哎呀,爸爸好像要输掉了啊——怎么办才好呢——」 即使用装模作样的动作偏过头这么说,还是听不到多吉的笑声。 「多吉……?」 巡视着四周。长椅的对面、摊贩的阴影、种着花草的花坛。到处都找不到多吉的影子。而且,能源厂的建筑物就在附近。 「会是先进去了吗?」 萨兹快步走向能源厂的入口。小孩子虽然会不厌其烦地重复做同样的事情,不过在某一天会突然开始尝试新的事物也是小孩子的特征。就是以这种方式学习,并成长下去。 以后要暂时禁止让他一个人等我了,萨兹心里这么想。太概,多吉是学会「在等待的时候,一个人到别的地方去」这件事了。 在能源厂的入口,为了慎重起见再回头看了广场一眼。虽然有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孩,不过并没有看到多吉的身影。他果然是一个人进入能源厂内了。总觉得有点不安。 就在那个时候。随着沉重的物体落下的地呜声,周边地区晃动了起来。远方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喷出来的声响。在广场游玩的小孩们的声音,一瞬间变成了哭喊声。 「多吉!」 萨兹冲进入口大厅。有事情发生了。绝对没错。 「多吉!在哪!?你在哪里!? 」 代表紧急状态的警报大声响起。伴随着连那吵杂的声音都能掩盖过去的悲鸣与怒吼。观光客争先恐后地朝向出口冲去。 明明很想早点去找多吉,可是却被人群推了回来而无法顺利移动。 用手把朝这边涌来的人群往左右推开,萨兹强硬地在通道上前进。途中有好几次被人还以白眼,还有人直接开骂,不过现在没时间管那些了。 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听到 工作人员广播「请不要推挤,冷静地避难」的声音。对应之所以会这么慢,是因为他们也很慌张吧。 像是地鸣般的声响还在持续着。偶尔,还可以感觉到不规则的摇动。到处都充满白烟,完全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形。不知道是火灾还是爆炸意外。 「多吉!你在哪!?」 虽然吸进一大口白烟,不过却没有呛到。看样子这个并不是烟,而是雾或水蒸气之类的东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在通道的前方几乎看不到有任何人。大概所有的人都逃出来了吧。说不定多吉也跟自己擦身而过到外面避难了。不,不对。多吉还在这间工厂里。心中有种几乎接近肯定的预感。 「多吉!是爸爸啊!回话啊!」 法尔希·克贾达已经在眼前了。萨兹只是一直拼命地大喊。 到处都可以听见有什么东西喷出来的声音。白色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萨兹挥舞着双手,边确保视线范围边前进。 在那恶劣视野的一角,出现颜色熟悉的衣服。 「多吉!」 躺在休息用长椅上的,就是多吉不会错。冲过去把他抱起来之后,多吉微微睁开眼睛。 「爸爸……?」 「已经没事了。有没有受伤?还是有哪里会痛吗?」 萨兹一边说着话让他安心,一边检查着多吉的手臂与脚。 「嗯?这是什么啊。」 在多吉的手背上有着没见过的图案。虽煞以为是贴了贴纸,不过并不是那样。大概是时下年轻人常玩的人体彩绘之类的吧。就算是那样,到底是什么时候…… 不,这种事情可以等一下再说。跟这种事情比起来,早点到安全的场所避难比较重要。就在他这么想而抱起多吉的时候。从背后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靠近。 「怎么了!没事吧!」 来的人是警备兵。如果是这些人的话,应该会马上引导他们到安全的场所吧。 「阿兵哥,我的孩子倒在那边……」 「有没有受伤?是不是撞到头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在途中分散之后,就变这样了。」 没有必要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应该是有紧急时的对应手册吧,他们很迅速地摊开摺叠式担架,让多吉躺上去。有位女性士兵随侍在旁,探头望着多吉的脸。 「不用感到害怕,已经没事了。」 大概是在谈话的同时确认气色与意识状态吧。她马上就朝旁边的士兵点点头。 「接下来要到医护室,孩子的父亲也请过来吧。」 得救了。可以放心了。萨兹点点头,跟在他们的身后。 在救护室里,挤满了在逃跑时受了伤,或者是觉得不舒服的观光客。 只有躺在担架上的这段时间,或许是因为紧张的关系,多吉显得非常老实。可是,一躺到行军床上,好像就忍耐不住了。多吉开始不安分地动着双脚,并抬头望向萨兹。 「爸爸,那个。」 「要安静。」 萨兹把手放在多吉的肩膀上,婉转地摇摇头。 「在让医生检查之前,要乖乖的才行喔。」 「嗯……」 在多吉很不甘愿地点点头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出现重伤患,走廊上变得有点吵。医护室的门被打开,出现了几名土兵。让人能马上认出他们不是当地的警备军——不是因为服装的关系,而是身上散发出的独特气氛。 「发生了紧急状况。从现在开始,能源厂内以及艾乌利特近郊将纳于psi管理下。请迅速遵照我们的指示行动。」 站在士兵们前方的是一位还很年轻的女性。端正的五官还有充满理性的言行举止,才貌双全这个词简直就像是为了她量身打造的一样。只不过大概是戴着眼镜的关系,视线感觉有点凌厉。 「艾乌利特站以及飞空艇起降场暂时停止使用。在工厂前广场准备了让大家休息的临时帐篷,已经接受过医生诊疗的人请移动到该处。还没接受诊疗的人与医护人员请到救护用帐篷。以役,禁止擅自进入本设施内。」 救护室内的喧闹声只维持了一瞬间。士兵们立刻就按照她的指示行动。结束诊疗与还没结束的人被分成两个队伍,导引到房间外面。真不愧是psi,行事手法非常地俐落。 萨兹也想要跟多吉一起排到前往救护帐篷队伍的最后面。但是,有个人轻轻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倒在法尔希前面的小孩是他吧?」 是那位率领士兵戴着眼镜的女性。她靠近萨兹压低声音说道。 「我是psi的姬儿·娜芭特。由于需要尽快与您商量关于令郎的事情,因此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商量?」 娜芭特意味深长地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要萨兹安静一点。 「我能理解您想要说什么。不过,是否能请您先依我们的指示行动。详细的情形会在路上跟您说明。这里……人太多了。」 这种说法非常含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多吉出了什么问题吗?虽然有多到像座山的问题想问,不过对方是psi,而且推测起来还是地位相当高的人物。萨兹只能任其摆布。 2 ——在那之后,装成重伤患被搬出去,坐上psi的飞空艇……据说是刚好有psi的长官来这边做突击视察的样子。站在被突击视察的立场来看应该会觉得很受不了吧。虽然那个叫娜芭特的大美女说那是「幸运的偶然」。 提到psi啊,主要是处理所谓「下界的威胁」 。那个时候我就有想过,为什么会说psi正好出现在工厂是件幸运的事。 不,那种事情根本就无所谓。只要多吉平安就好。可是,连令人满意的说明都没有,就被带到伊甸、送进军队的医疗设施。还说什么详细情形会在路上说明,结果连在飞空艇上都有医疗人员在一旁待机,根本没办法那么做。 不过,一听到「这些都是为了以令郎的安全为最优先」这句话,我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爸我一直都很坐立不安啊。也因为这样,都忘了把你介绍给多吉了。你大概也没那个心情吧。看你在老爸的头发里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的。 等到你跳出来,已经是晚上、我准备要上床的时候了。被分配到跟多吉不同的房间,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真是被你吓了一大跳。 嗯,我当然没有睡着。因为我很在意,娜芭特中校稍微提到的「路希的烙印」这个字眼—— 即使到了第二天,萨兹身处的状况也完全没有好转。即使到处找医疗设施的工作人员来问,也没办法问出「检查中」以外的情报。顶多就是在后面加上一句「娜芭特中校在不久后会作出说明」而已。 要是问到娜芭特中校的所在位置,每个人都只会回答不知道。虽然有怀疑过他们在隐瞒什么,不过这里的工作人员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关于多吉的检查实际上负责的也不是他们,而是由psi上层部直接指名的少数专家。 不知道是不是对惊慌失措的萨兹感到同情,医疗人员们也试着想把娜芭特找出来。可是,到了中校级以上,行动预定大多是非公开,就连要连络上都很困难的样子。 「娜芭特中校非常优秀,又是很受到圣府信赖的人。不是我们有办法左右的对象。」 帮忙到处打听的年轻女孩这么说完之后耸耸肩。根据她的说法,娜芭特在士官学校以首席的名次毕业后,以前所未见的速度升上中校,现在依然在升官大道上大步向前迈进着。 既然有这种层级的人物参与,那么艾乌利特的事情就不会是单纯的意 外事故。自己跟儿子是被卷入某个严重的事件中。只有这点是不会错的。 「我会想办法连络上她,尽量让您能在较早的阶段接受说明。我明白您很担心,不过是否可以请您再稍微等一下。」 「我明白了。请尽可能快一点……求求你。」 萨兹在道谢后,回到房间。那里似乎不是病房,而是用来让住院患者家属住宿的房间,拥有跟旅馆同等级的设备。甚至还准备了可以连结到商店与各种机关的终端机。住院的时间要是延长就会需要一些预料之外的东西,而且也常常出现必须要进行书面申请的案例。 在坐到终端机前面的瞬间,小陆行鸟就从爆炸头里跳了出来。大概是一直都对周围抱持着警戒心所以才没有跑出来吧。 「你就自己到一边去玩吧。老爸我要收集情报。」 操作终端机试着检索图书馆的资料。这是为了要调查娜芭特所说的「路希的烙印」这个词。 并不是因为不知道路希这个词。连小孩子都知道路希是什么。在故事书或童话中都会登场,只要是在茧长大的人一定都会听过。 不过,那些童话跟现实有什么样的关连呢。实在是无法想像艾乌和特的事故与多吉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也有可能是自己把别的词听错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到底是把什么词搞错了。而娜芭特实际上想要说的又是什么呢,这是自己最想知道的。 检索的结果显示出来了。原本以为一定会检索到很多童书的标题,不过出乎意料地有很多历史书。还有古书的抄本跟资料馆的影像导览。 应该以什么为对象、又该怎么查下去呢。就在萨兹想要重新审视一次画面的时候,小陆行鸟降落在操作用的画板上,突然就切换成别的画面了。 「喂,不可以碰终端机。要玩的话过去那边玩。」 在他急着想要按下取消钮的瞬间,古文书的抄本被放大在整个画面上。那是刻在石板上的古老文字与图案。 「喂喂……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那是个似曾相识的图案。应该说在半天前才刚看到过。跟多吉手背上浮现出来的图案一模一样。 操作终端机,让说明文显示出来。感觉得出来自己越看下去脸色就变得越苍白。 娜芭特口中的「路希的烙印」——这句话并没有错。 3 ——有一种说法是眼前一片黑,那是真的啊。说是整个黑下来,不如说是什么也进不到眼里。 虽然还记得操作着终端机,把大学的研究机关还有民间的智囊团从头到尾查了一遍。不过,那些地方写了什么东西,我完全想不起来了。不,我看过了。我记得有看过。我确实看过好几篇关于「圣府的路希」的文章。 可是,不管哪一篇都没有我想要的情报。没有我想听到的话。 呐,老爸想听到的话是什么,你知道吗?就只有一句话而已——令郎平安无事。只要有这句话就够了。 如果是娜芭特中校的话,应该会对我说出那句话吧……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嗯,大概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找到的情报,不管哪个都没办法让我相信。如果是在士官学校以首席毕业的军人,应该可以把这些东西全部推翻掉。对我来说那就像是救命绳一样。 可是啊,当我见到那位像救命绳般的娜芭特中校大人,是从事件经过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首先我要为到了第三天才能跟您见面这件事情表示歉意。」 娜芭特深深弯下腰后,「您一定非常担心吧」以沉痛的表情这么说。这里是医疗设施的某个房间。其中一整面墙都是萤幕,上面可以看到多吉一边玩着拼图一边回答问题的模样。这好像也是检查的一部分。 见面许可还没有下来。希望至少要议萨兹看到儿子健康的样子,于是娜芭特准备了这间监控室。 「道歉什么的就不必了。快点让我把多吉,让我把我儿子……」 「带回家去」这句话,萨兹没有说出口。映照在萤幕上的多吉正开心地拍着手。在他手背上,有着那个图案。 还不能说出来。在带他回家之前,必须要想办法把这个东西处理掉才行。 「或许您已经注意到了。」 娜芭特像是觉得有点难以放齿似地把话中断。可是,在轻轻吸了口气之后,经过重新考虑又开口继续说道。 「令郎被选为路希了。是法尔希·克贾达选的。」 在这三天之中,只要有时间自己就待在终端机前面。关于路希的事情,越是调查就让自己陷入越深的绝望中。只剩下娜芭特是最后的一丝希望。说不定她会笑着对自己说,您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令郎怎么可能会是路希呢。 失望突然转变成莫名的冲动。萨兹的声音不由得变粗暴了起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路希不过是故事里……」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娜芭特悲伤地垂下双眼。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萨兹变得哑口无言。是要大吼你懂什么,把气发泄在她的身上呢。或者是用我不需要别人虚伪的同情来刺激她呢。不,不管说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在胸中翻涌的情感也不会因此平静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无法理解。萨兹只能紧握着双拳。 「我们也感到很惊讶。」 娜芭特有点拘谨地继续说道。 「在记录上,圣府的法尔希从默示战争以后,已经有数百年没有选过路希了。」 「那为什么多吉会被选上!」 为什么是多吉呢。那天,在那个地方有那么多的孩子。里面也有跟多吉一样年纪的孩子。不,有必要一定要选小孩吗?也有大人在啊。选那些人应该也没关系吧。可是为什么,偏偏要选上多吉呢? 「说老实话,关于这一点我们也不清楚。只能说法尔希判断这是最佳选择,所以才会选上多吉。」 「选上才六岁的小孩子吗?真是荒唐。」 「卡兹洛伊先生……」 娜芭特张开嘴好像要说什么,可是却一语不发地将目光移开。萨兹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问题。她还隐瞒了什么事情。 「psi……圣府打算对多吉做什么?」 在飞空艇上,娜芭特虽然说是为了多吉的安全着想,不过军方不可能去担心一个平民的小孩子。 「希箪您务必为我们保密。」 果然猜对了。萨兹目不转睛地望蓍下定决心继续说下去的娜芭特。 「茧现在正面临重大的危机。我们一直在警戒的,来自下界的侵略终于开始了。」 「啊?」 说这些事也太突然了吧。来自下界的侵略什么的,规模这么大的事情让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虽然圣府没有公开发表,不过能源厂的异变并不是事故。那是下界的爪牙进行的破坏工作。」 不间断地喷出的白雾。有如地震般的晃动。圣府的发表是「事故」。其实那是破坏工作吗。 「灾害能够缩减到最小限度是多吉的缘故。因为他被法尔希选上成为路希。」 「怎么可能。不过才六岁的小孩是能做什么?」 不可能有这种事。会被六岁小孩妨碍的「下界的爪牙」,根本就没办法构成什么威胁吧。可是,娜芭特很认真地断言道「这是事实」。 「不过,下界的爪牙现在还在逃亡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进行恐怖活动。所以,希望您能够协助我们。」 「协助是指……」 这也让人只会觉得是个恶劣的玩笑。到底是要我协助什么。 「多吉是被选 上的存在。他是拯救茧的关键。力量虽然是未知数,不过圣府会全力支援多吉,挺身对抗下界的侵略。所以卡兹洛伊先生,是否能请您助我们一臂之力呢。」 「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我也搞不清楚状况啊。」 希望能够有更具体的说明。下界的侵略还有拯救茧什么的,我想知道的不是那种虚无飘渺的事情,而是什么时候可以带多吉回家,还有接下来多吉会怎么样……有办法恢复正常的生活吗? 可是,在萨兹问出口之前,娜芭特就先一步这么说。 「嗯——说的也是。我能够理解。」 娜芭特不断点着头。那种态度与其说是军人,更像是在跟小孩子说话的老师。 「我们并没有要要求您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要能守护着他就好了。」 说不定自己现在的表情就跟在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萨兹心里这么想。 「多吉被赋予的力量与使命,现在还不清楚。为了能够尽早弄清楚,我们正不断地进行检查。连会客时间都没办法定下来,想必让您非常地担心,这点还请见谅。」 使命。对了,据说如果没有完成使命,路希就会变成尸骸。娜芭特说的没错。现在最优先的事情是要把「使命」找出来。这是正确的。虽然心里明白那是正确的…… 「明天一定会让您能跟他见面。为了这个目的,今天想尽可能多做一点检查。所以,今天请先回去吧。」 被这么恳求,萨兹就没办法再说出任何话来了。 4 ——明天一定这句话总算不是骗人的。虽然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实现,不过终于获得跟多吉见面的许可。 不过,休得要留下来看着房间。要是多吉的注意力全都跑到你身上的话,不是就没办法搞清楚使命是什么了吗。 别那么生气嘛。老爸我也很想早一点让你跟多吉见面啊。不过,中校说的话也有道理。小孩子的注意力只要一移到别的东西上,其他的事情就会被忘的一干二净。 那个时候,连使命的使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因为老爸我焦急得不得了。不,不光是那个时候。一直……都很焦急。 不过才六岁的小孩能知道什么?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这个想法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甩都甩不掉—— 被叫到跟昨天不一样的房间里。墙壁上没有萤幕,而是嵌着一大片玻璃,可以清楚看到隔壁房间的模样。不过,对面好像看不见这边的样子。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看见萨兹的瞬间,多吉不可能会不跑过去。恐怕,这里是用来观察实验对象的房间。 「要先见面吗?还是要先听说明?」 「麻烦请先说明。」 虽然非常想早点跟多吉见面,但是检查结果也令人在意。就这样在心里带着挂念见面的话,多吉或许也会变得不安。这样的话,还是先接受说明会比较好。 在隔壁的房间,psi的军官正在陪多吉玩。年龄大概在三十到三十五岁吧。冰冷的银发与额头的伤痕虽然可能会让小孩感到害怕,不过多吉却很喜欢他的样子。 大概是个本性很喜欢小孩的男人吧。虽然眉头皱得紧紧的,不过从他陪小孩玩的样子就看得出来。又或许是个性很认真,即使对象是小孩也绝不敷衍了事。 「多吉是个很乖的孩子。不但不怕生,也很听大人的话。」 把视线移向玻璃的另一侧,娜芭特面带微笑。 「他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在保姆还有托儿所的照顾下很习惯跟大人玩耍。我觉得那样很可怜,所以就提出从长距离航线转勤到短距离定期航线的申请。这样我才好不容易才能尽到身为父亲的责任。」 三年前,直到妻子病死之前都只知道工作。获得小时候梦寐以求的驾驶员这个职业,还被任命为最炙手可热的长距离航线机长,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因此,以为了小孩着想的理由选择转任勤务时间较短的定期航线驾驶员时,周围的人都很惊讶。萨兹自己也觉得很意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干脆地就脱离升官之路。 不过,那个选择并没有错。自己第一次知道跟小孩子相处的时间有多么快乐,有多么令人感到温暖。不想让失去母亲的多吉感到寂寞,这三年间,自己都是抱持这样的想法努力地工作与养育小孩。不过,实际上应该是自己得到多吉的帮助才对。那笑容还有那笑声,不知道为自己的心灵带来多大的慰藉。 「那么,多吉的检查结果是?路希没有办法靠治疗消除吗?」 不想失去那副笑容。可是,娜芭特带着歉意垂下双眼。 「光靠人类的技术……很抱歉。」 「怎么会这样……」,自己回答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不完成使命的话会变成叫做尸骸的怪物,完成使命的话会被变成没有知觉的水晶。在古文书上虽然记载着「完成使命的路希会变成水晶而获得永远」,不过那种东西在正常人眼中跟死亡是没两样的。 萨兹把视线移到玻璃的另一侧。多吉被那位军官背在背上,笑着拍着手。明明那笑容跟以前没有两样,可是多吉已经是「路希」了。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像恶作剧涂鸦般的图案,就再也无法恢复正常生活…… 「要是只切除烙印呢?如果利用皮肤移植的技术,只把烙印切除掉应该做得到吧?」 最坏的情形下,就算是要把手掌切下来,也比变成莫名其妙的怪物或是水晶要好。即使有点不方便,不过只要能活卞去就可以得到幸福。 「不可以。要是做了那种事情,让多吉的身体出现异状就不好了。关于路希的事情有太多都不清楚……不,根本是什么都不清楚啊。」 「可是……」 「要是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情,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不是吗?现在,要先找出多吉的力量与使命。把烙印切除的方法,请当成是最后手段。不可以太过焦急。」 就算叫我不要急也没用啊,就连还剩下多少时间也不知道。完成使命的期限到底是明天还是后天,又或者是一年或两年后的事情呢。 「不过,有一个进展。」 「进展?到底是什么!」 「虽然还只是假说。」,作出这样的前提之后,娜芭特开始进行说明。 「多吉好像有能感觉到下界存在的力量。说不定能够找出袭击艾乌利特的下界路希,还有操纵那些路希的法尔希的所在位置。」 才刚涌现的期待在瞬间变成失望。就算能找出下界的那些人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用?那种能力,根本没有办法解决任何事情。 萨兹注意到这就是psi的人跟自己之间的不同。对于以保护茧免于来自下界威胁为任务的他们来说,能够感应到其存在的能力的确是「进展」吧。从结论来看,他们跟法尔希一样,只是把多吉当成道具。 对于psi还有圣府,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娜芭特还有psi的人都不能依靠。愿意为多吉做些什么的,除了身为父亲的自己以外没有其他人了。 「请让我……见见我的儿子。」 「妤的,这边请。」 娜芭特面带微笑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自己心境上的变化,总觉得在那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冰冷的阴谋。 「听到父亲会过来,多吉也非常地期待呢。」 娜芭特想要让身为父亲的自己做什么呢?已经没有办法像一开始的时候一样相信她了。 「爸爸!」 隔壁房间的门一打开,多吉就跑了过来。 「多吉!」 萨兹抱起像是跌倒了一样猛冲过来的娇小身躯。跟平常一样的重量。在 臂弯中感受到这重量的瞬间,萨兹醒悟到多吉不在身边对自己来说有多么的痛苦。不想失去这份重量与温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护他。 「那个,爸爸。」 快速擦掉眼角的泪水后,萨兹把多吉放了下来。 「怎么了?」 单膝跪地,凝视着多吉的脸。 「我想看大大的烟火。」 「烟火?」 「嗯。大大的,占满整个天空……」 「像这样的。」,多吉用双手一边画着大大的圆形一边跳起来。 「你突然这么说也没有用啊。而且,检查也还没……」 「我不要!我要看烟火!大大的烟火!」 只要是多吉想做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想帮他实现。不过,萨兹不认为psi会允许自己这么做。只知道好像拥有可以感应到下界存在的力量,关于最重要的使命连个线索都还没有。 「那么,就等全部的检查都结束再说。」 「不行!烟火会结束啦。」 多吉一反常态,显得相当倔强。如果是平常的话,即使一开始会很任性,可是一旦觉得要求不会被接受就会放弃。原本的个性就属于比较懂事的类型。也正因为这样,萨兹才会让他尽情地撒娇。 「可是,现在是检查……」 萨兹瞄了娜芭特一眼。多吉绝对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只要娜芭特好好说明检查的必要性,尽管不甘愿但还是会听话吧。不过,娜芭特的反应却在预料之外。 「会结束……该不会是指烟火大会的事情吧?」 道么说起来,明后天是波达姆的烟火大会。大概是在法尔希参观团经过波达姆的时候,看到烟火大会的宣传单吧。 「为什么会想要去看呢?因为喜欢烟火吗?」 多吉像是在寻找答案一样地偏过颤思索着,然后突然用力绷紧嘴唇。 「怎么了,多吉。」 「……在那里。」 小小声这么说完后,多吉就紧紧抱住萨兹。 「有谁在那里吗?」 多吉维持着鼻尖紧贴住萨兹肩膀的姿势,不断地把头往左右摆动。 「我明白了。多吉,我们一起去参加烟火大会吧。」 娜芭特轻抚着多吉的背这么说。她是认真的吗? 「中校,不必对小孩子的任性……」 「不,有值得去确认的价值。」 用指尖把眼镜往上推一推之后,娜芭特朝身旁的军官点点头。 「多吉刚才的言行举止,很明显是以往没有出现过的。如果是感知下界存在的力量有所感应的话,在举办烟火大会的波达姆一定有些什么。」 对待家族的态度与对待他人的态度会不一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以为那是特殊的待遇,萨兹沉默了下来。虽然必须要尽快把使命找出来才行,不过如果多吉如此希望的话也很想带他去看烟火大会。让这么小的孩子不明就里地从早到晚一直在检查中度过,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替他感到悲哀。 5 ——在决定要去看烟火的瞬间,多吉那家伙高兴得不得了,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又蹦蹦跳跳,闹得天翻地覆。 大概是日复一日不断地接受检查,所以感到厌烦吧。即使是在psi军官跟儿童心理专家的呵护下一起玩耍,也不过是像笼中鸟一样的存在。 明明做了那么多的检查,最重要的使命却找不出来。现阶段明白的,只有能够知道下界气息的能力而已。不,就连那个都让人觉得很可疑。说不定是psi那些人因为检查不出想要的结果,于是就随便捏造出对自己有益的事实。 在坐上前往波达姆的飞空艇之前,我可是打从心底不相信那些人。啊,对了。你也在飞空艇上呢。还记得多吉在见到你那瞬间的表情吗?我好久没看到他那么开心的笑容了呢—— 萨兹带着复杂的心情望着在飞空艇通道上跑来跑去的多吉。跟多吉玩你追我跑的是小陆行鸟。两人——不,一人一鸟一见到面,马上就变成好朋友。机内被他们闹得鸡飞狗跳。 不过,反正没有其他的乘客,萨兹也没有去管他。只要想到这么活泼的小孩子,在这之前一直被关在窒内这件事,不管是做出多么没规矩的行为也让人狠不下心去责骂他。 娜芭特那边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满。偶尔,她会让部下做一些记录,因此多吉跟小陆行鸟一起玩大概也被当成检查的一环吧。 「爸爸,我口渴了。」 或许是终于玩腻了,多吉跳到萨兹身边的座位上。当然,小陆行鸟也跟着在萨兹的头上着地。 打开一罐果汁递过去,多吉不问断地一口气喝个精光。那么大声地吵闹着还到处跑,一定是很渴了。 「这么说起来,还得要替这家伙取个名字才行。」 因为一见到小陆行鸟就玩起了你追我跑,所以还没有机会帮它取名字。 「嗯——,要取个非常强悍的名字!像电视上那样的。」 像电视上那样指的是多吉每天必看的儿童节目。主角是小陆行鸟,还是个正义的英雄。现在在孩童间会吹起小陆行鸟的风潮就是受到这个节目的影响。 「可是啊,这家伙说不定是女生喔。」 据说陆行鸟的性别即使是专家也分辨不出来。原本陆行鸟就是充满了很多谜团的生物。具有可以理解人类语言的智能,还有高得惊人的归巢本能。目前已知的只有这样的程度。 「那么,就取非——常强悍又非——常可爱的名字。」 「这还真是个令人伤脑筋的命名条件啊。算了,慢慢想就好了。这家伙也不会跑掉。」 问题是多吉还剩下多少的时间。想到这点就让人感到消沉。只会跑来跑去玩耍的六岁小孩,究竟能够完成什么样的使命? 「啊——!爸爸,那是什么!?」 多吉突然指向窗户外面。 「嗯?让我看看。啊——那个是波达姆异迹。就快要到了喔。」 多吉把额头贴在窗户上,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异迹。从前往艾乌利特的列车窗户,应该也能稍微看到异迹才对,大概是从下面看跟从上面看起来的印象完全不一样吧。 「我想进去那里面。」 「异迹里面?那是不可能的。波达姆异迹并没有入口。不对,就连里面有没有空间都不知道。大抵上来说,那是下界的异物……」 说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娜芭特说过什么?她是不是有说过多吉有能感受到下界存在的能力? 「在…那里面。」 「多吉,你……」 萨兹讲到一半就失去了声音。他不敢继续说下去。 「多吉,有谁在那里面吗?」 娜芭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旁边。似乎是在一旁偷听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可是,在那里。」 「是吗。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什么在那里吧?」 维持注视着窗户外面的姿势,多吉肯定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真是个乖孩子。」 摸摸多吉的头后,娜芭特朝萨兹点点头。就像是在对他说「这就是这孩子的能力」一样。 即使如此,自己还是不敢相信。那个渡达姆异迹的形状非常奇特。说不定多吉是因此产生兴趣,所以才想要到里面去看看。 「尽快组织调查队去调查异迹的内部。要是在里面发现下界的……」 「别傻了!那是不可能的!」 不自觉地拉大了嗓门。多吉吓了一跳转回头。萨兹急忙把表情缓和下来。 「什么事都没有。老爸 只是稍微吓了一跳,说话才会那么大声。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把多吉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不想再让他看到窗户外面了。 ——我不想相信他有什么能感应到下界气息的能力。大概,在心中某处我还认为这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多吉是路希这种事情,我才不承认。所以,看到对异迹感兴趣的多吉,让我无法保持冷静。 烟火大会也是一样。我很想认为那跟下界的家伙没有关系,只是多吉想要看烟火而已。他应该是在波达姆换乘往艾乌利特的列车时听到关于烟火大会的事情吧。 实际上,明明没有跟他说过,但他却知道波达姆的烟火可以实现愿望的事情。 我说,你记得多吉许的愿望吗?说是希望爸爸能够变得有精神一点呢。听到这种话,我怎么能再摆出消沉的表情。居然被小孩子担心了。 所以,我决定不会再在多吉面前仓皇失措,或者是露出意志消沉的表情了。老爸我很努力吧?即使是在中校提出那荒唐意见的时候—— 天空变得跟白天一样亮。烟火大会也接近尾声,无数的豪华烟火毫不吝惜地被发射到夜空中。大概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许完愿了吧,每个人都抬头看着天空发出欢呼声。多吉也握着萨兹的手,在原地蹦蹦跳跳,露出快乐的笑容。 「然后,结果如何呢?娜芭特中校。」 跟周围的人们望向完全不同方向的,只有娜芭特与萨兹。在稍早之前,娜芭特为了听取调查队的报告在飞空艇上待机。她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代表…… 「刚才接到了调查队的联络。」 娜芭特压低声音。萨兹屏住呼吸等她继续说下去。 「在异迹内部有下界的法尔希。」 周遭的声音都消失了。不论是烟火爆开的声音,还是人们的欢呼声,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听得见娜芭特的声音。 「说起来真是丢脸。明明那座异迹从好几百年前就在这里,圣府却什么都不知道。必须要感谢多吉才行。」 多吉本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娜芭特说的话,把手直直伸向天空,一直不停地跳着。就像是觉得这么做可以碰触到烟火的样子。 「突然说出要去波达姆还有『在那里』什么的,还以为是怎么了……」 没想到,下界的法尔希真的在波达姆。而且,还是在被认为没有入口的异迹里面。 「这样就可以肯定了。多吉能够感应到下界的存在。」 「先别管那些,多吉的使命是什么?是感应并找出那些家伙吗。」 娜芭特的表情黯淡下来,支支吾吾说「还没有办法断定」。 「可是,实际上不是找到了吗。明明是那样,为什么没有办法断定呢?」 「对不起,我们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只是,感觉起来不是找到就结束了这么单纯……」 娜芭特停了下来。大概是不想继续说下去吧。万一,发现下界的存在是使命的话,在异迹中的法尔希已经被发现的现在,多吉应该会变成水晶才对。也就是说,光是发现法尔希并不算把使命完成。使命是要把包括据说正在逃亡的路希在内的所有下界存在都找出来吗,又或者是……不但要找出来还得要打倒才行吗。不管是哪一种,对六岁的小孩来说都太沉重了。 「爸爸。爸爸,听我说啦。」 萨兹因为手被用力拉扯而回过神来。 「啊啊,抱歉。怎么了?」 「下次——,我们去纳吉拉斯乐园吧。」 萨兹跟娜芭特对望了一眼。纳吉拉斯乐园是圣府营运的游乐园,同时也可以说是欢乐都市纳吉拉斯最热门的游乐设施。多吉是不是感应在那边有下界的存在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定是逃走中的路希不会错。 「在那边……有什么在里面吗?」 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万一,在纳吉拉斯乐园发现下界的路希,这次多吉说不定真的要变成水晶了。 「有啊——。有好——多的陆行鸟!另外——,还有莫可莫可羊。」 因为安心感而变得全身无力。多吉只是想要去看陆行鸟与莫可莫可羊而已。这么说起来,在前往艾乌利特的列车上有跟他提过纳吉拉斯的事情。大概是想起那件事了吧。 「看来好像不是跟下界有关的事情。」 萨兹朝娜芭特微微低下头。 「带我去玩啦!」 在萨兹开口说「下次再去吧」之前,娜芭特就在多吉的面前蹲了下来。本来以为是因为事情没有照预料的发展而感到失望,但她的表情很温柔。 「多吉,要是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就尽量说出来喔。」 原来如此,就算这次不是,也还有下一次是吗。不,娜芭特说不定是出于善意才说出这样的话。想要让背负着路希这种重责大任的小孩,能够有多一点快乐的回忆。不对不对,她应该不会做那种事吧…… 「不管是哪里姊姊都会带你去玩喔。」 「纳吉拉斯乐园!」 「好好好,那么下次大家一起去吧。就这么约定了喔。」 「嗯!」 从旁边看起来一定是一幅相当温馨的景象。在完全不知情的人眼中应该是那样吧。萨兹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在视线前方有个很眼熟的面孔。是那位银发的军官。记得……是罗修中校。 「娜芭特中校。」 罗修中校的声音很僵硬。让人有不好的预感。娜芭特站了起来。萨兹若无其事地把以为罗修要陪自己玩而露出灿烂笑容的多吉抱起来。那大概是不要让小孩子听到会比较好的内容。 「决定下来了。」 听着从背后传过来的罗修的声音,萨兹带着多吉离开了。 6 ——罗修中校所说的「决定」,是指封锁波达姆一带并限制全体居民行动的事情。而且还是在烟火大会隔天就立刻执行。psi做起事情还真是有效率啊。 据说,进入异迹的调查队,好像没有任何一个人回来。在传回「发现法尔希」的无线电之后,就失去了消息。psi没有派遣救援队,立刻把异迹封锁了。里面说不定还有人活着也说不定啊。 嗯,军人们或许出乎意料地对这种事情看得很开。不过啊,一般老百姓不一样。会说「原来是这样啊」就接受吗?没办法吧。老爸也是一样的。也没有做出合理的说明,就说不准离开城镇还是限制行动什么的,那样谁都会想要反抗啊。 而且,那天,在波达姆的不光只是居民,还聚集了来自茧各地的观光客。 所以,烟火大会隔天的波达姆真是闹翻天了—— 在烟火大会之后,就直接到波达姆治安连队驻扎地住了一个晚上。 在当初的预定中,本来是要趁着夜晚搭飞空艇回伊甸的医疗设施。可是,由于多吉说出「已经要回去了吗?」的关系,就把预定变更了。那是因为被判断为或许是感应到下界的存在才想继续留在波达姆。 去烟火大会的时候虽然有负责检查多吉的工作人员同行,不过在治安连队的驻扎地没有办法明日张胆地继续检查。此外,让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父子的多古与萨兹住不同房间也不自然。因此,终于可以在没有外人打扰的状况下相处在一起。 不过,事前有先接受娜芭特提出想要透过监视器观察多吉的请求。说不定在微不足道的言词或小动作上,可以找出重要的线索。被这么一讲,萨兹也没有办法拒绝。 而且,就算是拒绝了,他们也一定会用隐藏摄影机录影或者是装设窃听器。自己跟儿子随时都被监视着。萨兹没有笨到不明白这一点。 不管怎么说 ,多吉都非常高兴。他跟小陆行鸟一起跳到床上,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一直闹到深夜才停下来。 原本以为第二天一定会睡过头,不过没想到多吉虽然带着睡眼惺忪的表情,却依然在跟平常一样的时间起床。看到他随便吃了点早餐就跟小陆行鸟开始玩耍的光景,大概是想玩的心情战胜睡魔了吧。 多吉想要留在波达姆的理由,一定是因为不想接受检查。从这样子来看,应该跟下界气息之类的没有关系。跟他说想要去看烟火时有很明显的不同。 「爸爸,我要看电视!」 「啊?喔,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啊。」 只有短短十五分钟的儿童节目,多吉的习惯是一定要看完这个才要去托儿所。在多吉安静看着电视的这段时间,萨兹会整理自己的装扮。然后,在节目结束之后多吉会把电视关掉,萨兹则是把门锁好,两人一起出门。 原本以为在到多吉不看儿童节目为止,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工作结束之后到托儿所去接多吉,边讨论要吃什么边买晚餐的材料……理所当然地渡过的那些日子,原来是如同奇迹般的幸运所带来的产物。在幸运消失的瞬间,那光辉灿烂的时间也随之消失了。 「爸爸,这个电视好奇怪喔!」 多吉不满的声音让萨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不管哪个频道都一样。」 「这个……不是波达姆车站吗。」 映照在画面上的是被士兵们封锁的波达姆车站。配合着画面传来女主播的声音。 『昨天晚上,接到在波达姆湾的异迹发现下界法尔希的报告,圣府决定在波达姆市全区进行封锁』没多久画面就切换成盘旋在车站上空之飞空战车队的影像。萨兹忍不住跑到窗户边。到处都有军用快速机升空,还可以看到慌忙地跑来跑去的士兵。然后,在大概是波达姆车站的方向与湾岸上空满满的都是军用艇还有飞空战车。背后,电视的解说还在继续着。 『……依照圣府的官方发表,在艾乌利特峡谷的能源厂发生的事故,是下界路希进行的破坏工作所造成的。』 回顾下界这个字眼。冲向车站的人们,还有把他们推回去的士兵们。那坚人大概是观光客吧。明明不是住在波达姆,明明只不过是刚好在场,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萨兹非常能够明白这些人的困惑与愤怒。因为那就是自己七天前的模样。 『由于一连串的事件,市民对于下界侵略的不安提升到新高点,也有要求希望不只是隔离波达姆市民,而能够有更强硬措施的声音』 不想再听下去了。不想看到表情跟镜子里面的自己一样的人们。萨兹把电视的电源关掉。 「今天的电视休息了。明天再看吧。你看,那家伙想要你陪它玩呢。」 小陆行鸟从爆炸头中跳出来,多吉也一起陪它跑了起来。儿童节目什么的,似乎已经无所谓了。 然后,就像是在等待这一刻一样,有人敲了敲门。实际上,说不定真的是在等。这个房间的状态,一直都在监视器的观察下。 正如预料,站在门前的是娜芭特。 「卡兹洛伊先生,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请做好出发的准备。」 「没有关系吗?下界的气息……」 娜芭特的视线越过萨兹的肩膀扫过室内,确定多吉正在忙着跟小陆行鸟玩耍后,压低声音这么说。 「圣府决定要让波达姆的所有居民强制移居到下界。」 也就是说,有可能与下界存在接触的所有人都要赶出茧。封锁市内全区似乎只是前置阶段。 「这件事要是被发表出来,应该会引发很大的混乱。」 大概不会只有混乱邪么简单。光是发表封锁与限制行动就造成这样的骚动。要是必须要移居到像地狱一样令人畏惧的下界,居民毫无疑问会反抗军队。引起暴动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把逃走中的路希找出来虽然也是紧急事项,不过多吉的安全更加重要。只要飞空艇完成起飞准备,我们就立刻出发。」 说完这些话后,娜芭特就急忙离开房间。 从驻扎地出发,是在那之后将近一小时左右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没有说是要回医疗设施,只是说要搭飞空艇移动,多吉并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房间。 还以为回程会跟来的时候一样跟小陆行乌玩起你追我跑,没想到多吉意外地安静。可能是不舍得离开,他从窗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渐渐远离的波达姆。 「爸爸,有什么东西在飞。」 多吉轻声这么说。 「因为波达姆上空被psi的航空部队封锁了啊。当然会有很多飞机在……啊?」 从旁边探头过去看的萨兹,看着多吉指着的「什么」而不解地偏过头。外观上是非常普通的军用快速机,不过行动有点奇怪。 「那是在做什么?」 很快就知道为什么行动会奇怪了,是因为其他的军用快速机正在后面追赶着。再加上追赶的一方毫不留情地展开攻击。由于在飞行的同时还要回避攻击,因此看起来才会觉得飞行方式很奇怪吧。 看起来,被追赶的快速机似乎是以波达姆异迹为目的地。在采取回避行动的同时,仍一点一点地朝波达姆异迹靠近着。 「啊——!坠落了!」 多吉大叫着。巧妙逃窜着的快速机终于被击中了。可是,那架快速机就算冒着黑烟却依然朝异迹上部急速接近。然后,有人跳到异迹的上部。 「平民?」 远远望去好像是个少女。她朝快速机伸出手,不知道在喊叫什么。原来如此,难怪会被追赶。如果是平民抢夺了军用机的话。 就在那个时候。少女的身影像是被异迹吞没一样地消失了。同时,被追赶的快速机被弹了开来,从视线范围中消失了。到底那是怎么一回事? 「多吉,你看到有人跳到异迹上吧?」 娜芭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两人的背后。多吉点点头。 「你也看到那个人消失了?」 「没有消失啊。在那里面。」 看起来像是被异迹吞进去似乎并不是眼睛的错觉。那样的话,就是平民在异迹里被下界的法尔希抓住了。 「是吗,看得很清楚呢。很棒喔。」 娜芭特摸摸多吉的头。现在是慢条斯理说这种事的时候吗。不是应该早点把少女救出来吗。 「刚、刚才的是……要快点去救人才行。」 「不,没有那个必要。那个异迹会维持封锁的状态,就这样搬运到下界。跟波达姆的所有居民一起。目的地既然一样,应该不会有问题。」 刚才,娜芭特说了什么?萨兹怀疑自己听错了。异迹会维持封锁的状态被搬运到下界,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而且,那个人是下界路希的可能性很高。您不这么认为吗?」 「那是令郎的敌人喔」,娜芭特压低声音这么加了一句,然后望向多吉。多吉似乎已经对窗外失去兴趣,跟小陆行鸟在通道上跑来跑去。 那样的多吉,据说拥有感应下界存在的力量。而且,只是发现那些存在的话似乎并不能算是把使命完成的样子。刚才也发现了可能是下界路希的少女,不过多吉平安无事。 也就是说。多吉的使命是把下界的法尔希或路希找出来,并将其打倒。 「多吉对那女孩搭乘的军用快速机感兴趣。这样的话,将异迹在被封印的状态下送往下界是最好的对策吧。」 感觉到被压抑的某样东西爆发出来。萨兹的声音不由得变得粗暴。 「最好的对策!?别开玩笑了!要是把那 个送到下界去的话……」 要是连异迹一起把法尔希跟路希送到下界的话,居住在茧里的人就没办法出手了。也就是说,多吉不能完成使命。 「要是把那个送到下界去的话?茧的市民就能从下界的威胁中解放出来吧。」 「或许这样对你来说就可以了,不过多吉该怎么办!就这样变成尸骸吗!?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去做那些复杂的检查啊!」 可是,娜芭特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地这么回答。 「当然是为了茧的所有市民啊。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吗?」 「你……!」 第一次知道过于愤怒时会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紧握的拳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请不要搞错了,卡兹洛伊先生。我的工作是保护茧的市民不受到下界威胁。」 娜芭特的语调冷淡到了极点。不过,在她的嘴角微微浮现一抹坏心眼的笑容。 「不要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会比较好吧?令郎会感到不安喔。」 萨兹急忙寻找着多吉的身影。这样的争论的确不适合让小孩听到。幸好多吉正忙着想爬上最后面的座位,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 在安下心来的瞬间,双脚失去了力量。萨兹无力地坐到座位上,用双手抱住头。虽然有听到娜芭特离开的脚步声,不过已经没有力气跟她争论下去了。 说了也是自说。从一开始就清楚知道会是这样。对psi与圣府来说,多吉不过只是道具。 只要茧能够安全的话,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小孩子会怎么样吧。不只是娜芭特,连psi,不,居住在茧里的所有人一定都是这么认为的。 萨兹注意到,反倒是认为只要多吉平安无事的话,茧什么的怎么样都无所谓的自己才是异类。这样的话,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想办法做些什么才行。要代替多吉完成使命。 不管完不完成使命,无法回到正常生活的事实是不变的。等待多吉的只有如同死亡般的下场。即使如此,跟变成怪物比起来,变成水晶要稍微好一点。 打倒下界的法尔希。办得到吗?不过是个普通人的自己,能够打倒法尔希这么强大的存在吗? 不,这不是能不能办到的问题。脑中浮现出在异迹上部拼命喊叫的少女的身影。依照常识来判断的话,那样的少女要突破军队的包围网靠近异迹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办到了。 操纵那架军用快速机的人不知道是谁。可是,那个不知名的人也在明知不可能的情况下把少女送到异迹上。 他们或许正如同娜芭特说,是多吉的敌人。但他们的行动赋予萨兹些许的力量。即使是有勇无谋的行为,也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多吉……」 原本只打算在心中默念,不过好像说出口了。 「什么事,爸爸。」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吉出现在后方的座位上。他越过椅背,探头望向萨兹的脸。 「没有,没什么。」 视线忽然变得模糊。萨兹急忙面向窗户。 「老爸要稍微午睡一下。」 传来多吉在应了一声之后跑掉的脚步声。还有小陆行鸟的叫声,以及多吉的嘻闹声。萨兹把眼睛闭上,专心听着这些声音。 回到医疗设施之后,房间果然是分开的。虽然希望至少要让小陆行鸟陪在他身边,不过却因为会妨碍检查的理由而没有获得许可。 「不要!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多吉一反常态,任性地紧抓着萨兹上衣的下摆不放。该不会是被多吉发现了吧。自己想要在异迹被送往下界前把法尔希打倒的决意。 「多吉,对不起。因为有很重要的检查,请你再稍微忍耐一下。对了、明天,在检查的空档我会想办法让你有时间跟爸爸一起玩。这样你觉得如何?」 多吉好像还在犹豫的样子。萨兹把多吉抱了起来。 「在检查全部结束之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买给你喔。什么比较好呢?图画书好吗?还是要陆行鸟的大布偶?」 「真的吗?」 「嗯,真的。什么都可以喔。说说看。」 「纳吉拉斯乐园!我要看好多好多的陆行鸟!」 回想起来,他在烟火大会的时候也提过这件事情。大概是真的很想去可以看到陆行鸟的纳吉拉斯乐园吧。 其实,原本是打算从终端机订购多吉想要的东西,然后自己前往异迹的。不过,多吉想要的不是东西,而是场所,还有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虽然变成口头约定,不过也没办法。 「知道了。要是检查结束了,爸爸就带你一起去纳吉拉斯乐园。」 小陆行鸟好像是在抗议自己被忘掉一样,跳出来高声叫着。 「这家伙也一起喔。」 「嗯!就这么约好了喔,爸爸!」 「知道了,就这么约定。」 这是绝对无法遵守的约定。要是萨兹打倒法尔希,那在检查结束之前多吉就会变成水晶。万一无法办到的话……就是尸骸。 「要好好接受检查喔。」 把多吉放下来后,他用地点了点头。大概是对去纳吉拉斯乐园这个约定感到很高兴,脸上挂着非常开心的笑容。 这个笑容一直都支撑着自己。这个笑容是无可取代的宝物。 绝对,不会让你变成怪物的。萨兹在心中坚决地立下誓言。纵使结局还是会变成水晶,不过在最后的最后都要让你能够维持笑容。 把多吉的脸确实烙印在眼中后,萨兹也朝着他笑了笑。自己是不是有好好笑出来呢。不能让多吉,也不能让娜芭特注意到现在就是离别的瞬间。 「那么,多吉,能不能请你先回房间去呢?姊姊很快也会过去的。」 「嗯。爸爸,约好了喔。」 多吉在迅速地向后转之后,就朝门口跑了过去。小小的背影在一转眼间就不见了。萨兹用力地咬紧牙齿,忍受着翻涌上来的情感。这样就可以了…… 「感谢您的协助,卡兹洛伊先生。」 「啊,不会……」 就像是已经忘了在飞空艇中的对话一样,娜芭特面带笑容地低下了头。说老实话,有种落败感。可是,接下来自己必须要超越那个女人才行。 萨兹尽可能装出沉着的表情,开口这么说。 「先别说这些,我有个请求。」 自己也跟多吉一样被监视着。要前往波达姆,首先必须要找个藉口离开这里。 「我想趁现在到帕鲁姆波鲁姆去买一些图画书还有玩具之类的东西给多吉。」 在帕鲁姆波鲁姆有一间专门贩卖儿童用图画书与玩具的大型商店。在自己还是长距离航线驾驶员的时候,经常会在那家店买礼物带回去给多吉。当时因为还不太清楚多吉的喜好,所以看到什么就买什么,结果还被老婆取笑。 「让那么小的孩子一直接受检查实在很可怜。至少,想买些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给他。」 「嗯,多吉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现在出发的话,再怎么快也要到明天下午或傍晚才回得来,要是多吉问起来的话,能不能请你帮我掩饰一下呢。我不想……让他担心。」 「知道了。」,娜芭特微笑着这么说,不过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地补了一句。 「那样的话,用军方的飞空艇送你过去好了。如果是到帕鲁姆波鲁姆的话,应该会比民航艇还要快很多才对。」 果然是这样,萨兹心里这么想。不管怎么做都打算要派人监视自己。把目的地选在帕鲁姆波鲁姆是正确的。跟小城市不一样,如果是帕鲁姆波鲁 姆这样的大城市,应该可以混在人群中漂亮地让自己消失掉吧。 「那真是太好了,就麻烦你了。」 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企图。萨兹露出似乎显得很高兴的笑容,低头道谢。 7 ——实际上,要甩开监视者逃走,一点都不难。因为自己以前为了帮多吉买礼物,早就把这一带的店全都摸透了,不要以为是外行人就小看我啊。 从帕鲁姆波鲁姆换乘了列车与飞空机车好几种交通工具。因为要是被追查到会很麻烦。 嗯,最大的难关是在进入波达姆市内的时候,不过这也很意外地轻松过关了。虽然psi的封锁网严密刭连一只老鼠也逃不出来,不过对想进入市内的人并没有那么的神经质。 因为老婆跟儿子都还在里面,无论如何都想要进去,既然要送到下界的话希望能跟家人在一起,只不过是稍微像这样演个戏,连检查都没检查就放我过去了。老爸的演技还不赖吧? 好了。也差不多是该跟你道别的时候了。因为,下界可是地狱啊。要是能在到达下界之前找出空隙打倒法尔希当然是最好的,不过我不觉得事情有那么简单。所以说,老爸不能带你一起去。 像你这样的小陆行鸟就算是突破封锁,我想也没有士兵会为难你。要是离开了波达姆,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吧。尽管相处的时间很短,不过老爸因为你的关系有精神多了。大概,多吉也跟我一样。谢谢你了。 呜哇——。你在搞什么!好痛痛痛痛!哪有人会用嘴去啄别人头顶的啊! 该不会,你……也想一起去吗? 这样啊……只有老爸一个人靠不住吗。 我知道了啦。要想办法把使命完成,一起回到多吉的身边。 这么说来,你的名字还没取好呢。多吉那家伙,只顾着跟你玩,都没时间帮你取名字。等回去之后一定马上要他帮你取个非——常强悍又非——常可爱……类似那种感觉的名字。 啊啊,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不过,陆行鸟的性别没有人搞得清楚啊。算了,不管是什么性别—— 经过波达姆站的许多条路线,除了唯一的一条以外全部都被封锁了。剩下来的是前往茧的边境·垂落边缘的路线,也就是前往下界的列车所行驶的老旧铁路。 跟昨天在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已经没有反抗士兵的人了。不管是谁的脸上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绝望与放弃的神色,前往净化列车等待着的车站。 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自己跟那些人有不一样的目的。还有自己要去的地方不是下界,而是下界的法尔希面前这件事。萨兹也跟那些人一样,低着头向前走。 即使如此,比起那些被单方面剥夺平稳的日常生活,还要被驱逐出境的人,拥有明确目的向前迈进的自己说不定还算比较好一点。纵使,没有办法再见到自己最爱的儿子。 「排到那个队伍后面,就没有办法回头罗。准备好了吗?」 小声对头上的小陆行鸟这么说。小陆行鸟好像是要萨兹别问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用嘴用力拉扯他的头发。 「好痛——你是想说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吗。说的也是。」 「那就走吧。」,萨兹喃喃自语着走向车站里面。不能回头的旅行就要开始了。 search—搜索— 1 耳根有种刺刺的令人讨厌的感觉。在购物商场的人群中漫步的牙皱起眉头。 大概是因为周围都是敌人吧。不,不对。是因为被追赶吗?也不是那样。 追兵的话早就已经被甩掉。在充分吸引敌人的注意,完成诱饵的任务之后便脱逃了。尽管追兵的数量非常多,不过幸好艾乌利特的地形是四面环着山与海。能够藏身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非常适合用来偷袭敌人或是在不被发现的状态下移动。 途中,因为拜借了一辆被放置在路边的「飞空机车」,所以移动手段也不成问题。虽然自己是第一次操纵茧的交通工具,只能有样学样地去试,不过总算是能够驾驶了。 因为从艾乌利特到波达姆只需要沿着铁路前进就好了,所以即使是在太阳下山之后也没有迷失方向。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于是在快到波达姆时把飞空机车弃置路边,靠双脚走完最后一段路。即使如此也还是在早上回到了神殿。 只不过,没能达成跟班尼拉会合这个最重要的目的。从留在神殿的食物没有被动过的迹象来看,她似乎还没有回到波达姆。或者是为了防范敌人而躲藏了起来。 『别担心。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一定会把你找出来』 我是这么跟她约好的。必须要尽快去找班尼拉才行。她一定感到很不安吧。说不定在每次入睡前脸上都挂着泪水。 「那家伙是个爱哭鬼呢……」 一这么喃喃自语,在喉咙深处就感觉到火辣辣的痛楚。想起自己从早上开始一直都没吃也没喝,突然觉得口很渴。 牙走到路边的四方形机械前面,把卡片拿出来。使用方法已经学起来了。要先放在机器前面,然后按下任意的按钮。虽然无法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可以取得罐装饮料。 打开罐子的方法也已经很熟练了。虽然形状跟大脉冲的罐子不太一样,不过基本上是相当类似的东西。尽管觉得有点不甘心,可是习惯之后发现茧的罐子比较好开败。 牙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把冰冷的饮料一口气灌入喉咙。在解除喉咙的干渴后,牙开始在意起班尼拉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偷到的卡片有两张,因此班尼拉也有一张。不过,那一张没有试过能不能用。因为光靠牙身上的卡片就够用了。 可以听到鸟类拍动翅膀的声音。牙反射性地采取应战态势。只见到白色的乌越飞越远。又是那只跟人脸很像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乌。 虽然外观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不过或许那是会带来幸运的鸟也说不定。在偶然取得这张卡片的时候有看到那只鸟。在逃离艾乌利特的时候也是,遇到它之后就捡到了被放置在路边的飞空机车,牙才得以把追兵甩掉。 这样的话,这次说不定也会遇到什么好事情。或许能够顺利找到班尼拉。 牙再次望向人群。想说班尼拉说不定会突然跑出来,于是也看向店门口。 「不行吗……」 牙叹口气。如果不是在购物商场,那大概是在海滩吧。那边的话有穿着打扮跟自己类似的女人,说不定她觉得这样比较不显眼。 牙把空罐放在地上迈步离开。正当她在思考海滩是在哪个方向的时候。 「喂,至少把空罐拿去丢吧。」 有人从背后叫住她,不过被牙无视了。她并没有打算跟茧的人扯上关系。而且,在这里即使背对着对方也不用担心会被攻击。在茧里和平得令人无法置信。就算是昨天在艾乌利特,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还不是很习惯战斗的样子。不对,似乎是有接受过严谨的训练,不过大概是缺乏实战经验吧。 「等一下。真是个没规矩的小姐啊。」 这次的声音是从正后方传来的。在不知不觉间距离就被拉近了吗。不好,太大意了。牙停下脚步,把头转过去看着对方。 装成要转过身去的样子,朝旁边跳开。牙就这样冲进人群之中,迈步狂奔。只要周围有这么多人,对方就不会开枪。住在这里的都是这么天真的家伙。 那身穿蓝色衣服的人,并没有出现在艾乌利特。不过,那个男人是士兵。这点是不会错的。不论是接近目标的手法,还有消去气息的方式,都经遇相当的训练。要甩掉他恐怕很难。 牙就这样一直跑到购物商场外面。再继续前进的话,就没有人潮供掩护了。牙跑进小巷子。转了好几次弯,遇到死巷就翻过墙继续前进。 过没多久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往哪边跑。可是,似乎总算是把对方甩掉了。没有追过来的感觉。牙大大呼出一口气。胸口很难过。好像跑了很长的一段距离。正在她心想在进行下个行动之前,必须要先调整呼吸才行的时候—— 视野出现大幅度的晃动。过了一会牙才注意到是有人扑到自己背后。 「混帐!」 她用全身的力气摆脱把自己按在地上的手臂。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不知不觉间双肩都被按在地上。 「安静。我们不是敌人。」 像是在证明这句话一样,手被抓住拉了起来。 「很抱歉做出粗暴的举动。我是利古迪,骑兵队的……这么说你也不懂吧。」 长着一脸迈遢胡子,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男人出现在面前。可是,这个男人是能够制伏自己的,不能掉以轻心。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连想要反击都做不到。这个男人大概比逃走过程中遇到的任何一个士兵都要强。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请跟我一起来。」 之所以会言听计从地站起来,是因为有很多枪口朝着自己。只靠眼睛移动来确认,自己已经完全被包围住。而且,处于能够进行近距离战斗的距离内的,只有自称是利古迪的男子。所有拿着枪的士兵,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真是讨厌的配置。 没多久手就被绑在背后,眼睛也被蒙住。有人轻推自己的肩膀说「往这边」。无计可施的牙只好照着指示前进。 「如果不这么做,你大概不会乖乖听话。唉呀,不会让你被绑太久啦。」 2 很快就知道眼睛被蒙起来的理由。那是因为要搭乘小型艇。枪械在狭窄的艇内会受到很多限制。蒙起眼睛就可以让自己不会趁机大闹一场。 不过,就如同利古迪说的,被绑起来的时间不是很长。才刚感到起飞时特有的感觉,还没过多久就出现着陆时的振动。再次被指示要往前走。这段距离也不是很长。 听到低沉的声音。那是曾经在哪里听过的声音,很快就想起来是门开关声。购物商场与能源厂的门发出的都是这样的声音。 「辛苦你了,利古迪上尉。」 传来没听过的声音。刚才说「想让你见一个人」,指的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吧。 那个叫做利古迪的男子似乎是「尚位」。记得那样的称谓在逃亡的过程听过好几次。从其他军人的语气来推测,在称呼拥有一定地位的人时,似乎有加上某些字词的习惯。 蒙眼布被取了下来。室内相当明亮,对于习惯黑暗的眼睛来说太过刺眼。眯起眼睛望向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他的士兵都不见了。在室内只有利古迪与另一个黑发男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对象。 「把她的枷锁解开。」 「这样好吗,雷恩斯准将。这位小姐可是……」 「没关系。」 他在想什么?被绑起来虽然不舒服,不过就方法而言是正确的。故意违背正确做法的行为,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企图。 视线与黑发的男子交会。 「你是这么想的。对我们下界的路希来说,茧的 人全部都是敌人。不过,不管什么事情都有例外。」 牙保持沉默,注视着男子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出来。那双眼睛有如寒冬夜空般冰冷且深不见底。 「我是希德·雷恩斯,虽然掌管着广域即应旅团,不过不是你们路希的敌人。」 当然,自己并没有笨到完全相信他的话。牙的脸上浮现冷笑。 「真是好笑,敌人哪有什么例不例外的。」 「我们的确是守护茧的军人。不过,就算守护的对象不一样,也不一定就是敌人吧?」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根本不想要懂,正当牙这么想的时候。雷恩斯拿出某样东西靠在耳朵上。虽然小的令人无法置信,不过那是茧的无线电。自己在艾乌利特看到好几次士兵们使用的光景。 「啊,娜芭特中校。我是雷恩靳。你们那边的状况如何?」 到底是在跟谁说话呢。在她这么想的瞬间,目光跟雷恩斯交会在一起。 『……嫌犯依然在逃亡中。还没有发现其踪影』 突然,有女性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让牙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 「这边也一样。预定会在艾乌利特·波达姆间的空域继续进行搜索。」 虽然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原理,不过似乎可以听见通讯对象的声音。可能是牙的反应很有趣,雷恩斯的嘴角浮现出笑容。 『在我们psi与警备军各部队搜索后的结论,认为嫌犯应该已经逃出峡谷地带。其潜伏场所……』 「最有可能是在我们负责的区域。原来如此,很合理。然后呢?」 『在发现并逮捕嫌疑犯的场合,请尽快将犯人——』 「交给psi。这是命令吗?」 雷恩斯朝牙瞄了一眼。是指如果是命令的话就会交出去吗。 『是请求。』 「你们psi的『请求』就如同是圣府首脑的命令啊。」 感觉得出来话中带刺。光从这点,就可以知道使用无线电通话的两者之间的关系。 「再说,在事件发生之后明明已经过了整整一天。详细情形居然还是处于非公开状态。话说回来,会让娜芭特中校这种层级的管理官出面,事态似乎相当严重。要推测出这些并不困难。」 『很抱歉,我无法回答。』 通讯对象也是个很讨人厌的女人。两个人算是半斤八两吧。 『这是属于圣府防卫机密的psi管辖事项。』 「你们总是来这套。」 雷恩斯很夸张地叹口气,然后关掉无线电。消去嘴角的笑容后,他重新面向牙。 「状况就是这样。圣府军也不是上下一条心啊。」 「剩甫……军?」 「隶属于我们广域即应旅团,也就是骑兵队之下的警备军,以及刚才那位女性隶属的特务机关psi。这两者合起来称为圣府军。」 「不管是哪一边,不都是我们的敌人吗。」 没有回答牙的问题,雷恩斯接着说道。 「我会命令利古迪把你带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要把你交给psi。理由正好相反。」 有什么相不相反的,茧的军人除了追捕路希以外不可能会有其他的选择。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这个男人。 「我们对psi的做法抱持着疑问。说老实话,实在无法令人赞同。」 「所以,不是下界路希的敌人吗?这种荒唐的事情,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雷恩斯与那个psi什么的或许是真的处于对立的关系。从刚才那段对话的阴险程度看起来可以推知。话虽如此,也不代表这个男人跟自己是站在同一阵线。 「反正,你也只是想要迅速又简单地获得下界的情报吧?」 超越对立的对手,独占所有的功劳。没什么稀奇的。 「真是可惜。我是坏掉的路希。」 把视线移向手臂上的烙印。在苏醒的时候,那就已经呈现烧焦的白色。犹如把脑中所有的东西整个烧尽的痕迹。 「不管是使命还是记忆,全部都忘的一干二净了。你想要知道的情报一个都不剩。而且……」 「而且?」 不知道该不该泄漏给敌人知道,牙稍微犹豫了一下。 「我正在寻找同伴。才没那个时间来帮你呢。」 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是因为想要知道班尼拉的情报。虽然不太想这样想,不过已经被抓住的可能性并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想知道这件事。雷恩斯与他身旁的利古迪对同伴这个诃会有什么反应呢? 可是,两个人都保持沉默。过了一会,雷恩斯开口说。 「我知道了。不提供协助是你的自由,什么都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只不过,你要纳入找们的管辖下。」 这就是结论啊。说一些故弄玄虚的话,结果目的不也是逮捕并监禁起来吗。这样的话,就只需要去想怎么样才能早点逃出去而已。 「上尉,带她到居住区。」 「遵命,阁下。」 从用字遣词来推测,雷恩斯的地位似乎要比利古迪高,不过两人间的气氛有种更为亲近的感觉。是因为年龄上的关系吗。不,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去想…… 「对了,可不要想找机会大闹一场喔,小姐。」 利古迪很亲昵地把手放在肩膀上来。虽然想甩开不过却做不到。他用超乎想像的强大力量压着自己的肩膀。 「你没有什么小姐的样子啊。」 当这边放松下来,利古迪就像是在等待这一刻一样放开了手。 「要是认真打起来,我们两个都不可能平安无事,这点你应该知道吧?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虽然完全没有打算要好好相处,不过认真打起来的话不是能毫发无伤打倒的对手也是事实。牙微微举起双手,接受休战的提议。 门外是极为狭窄的通道。这么说起来,刚才的房间虽然宽敞但天花板却意外地低。还以为茧的建筑物不管纵向还是横向都会保留很大的空间,不过似乎也不是那样。 「这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吗?」 过于狭隘的空间让牙忍不住嘟嚷起来。「这也没有办法」,利古迪苦笑道。 「在飞空艇的正中间要开窗户,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啊。」 「飞空……艇?」 「这里是飞空艇林德布姆的内部。」 伸手碰触着墙壁。如果是船,应该可以感受到有规则的振动。至少大脉冲的船是这样的。可是,从手掌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振动。也就是说,应该是停靠在某个地方吧。 「什么,原来你没有注意到啊。也难怪,因为现在是惯性飞行中。」 「正在飞吗,这艘船?」 令人无法相信。完全没有摇晃的感觉。不,这么说起来,地板踩起来有着飞行中船只特有的感触。只不过,由于几乎没有伴随着振动,因此才没有发现。 从波达姆前往艾乌利特的列车速度虽然也令人惊讶,不过这艘飞空艇的性能更胜一筹,想到这里,牙突然惊醒过来。 「这是一艘船吧?」 转头向后望去,眼前是长长的通道。然后,再望向前方。两边到尽头都有相当长的距离。 「骗人的吧……」 还以为是在建筑物里面,所以看到这个通道的时候觉得很狭窄。刚才的房间也让人认为天花板太低。不过,如果是飞空艇的话就不一样了。 「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在想这艘船真大。」 「会吗?圣府舰队 的帕拉梅其亚更大艘喔。」 「我的头开始痛起来了。」 完全无法想像。跟大脉冲的船根本是不同等级。不只是船,士兵们持有的枪械也拥有惊人的破坏力。生活在茧里的鸟兽还有人类,跟大脉冲的比起来都很弱小。当然,其中也有像利古迪一样明显非常「强悍」的人,不过即使如此茧的士兵大致上还是很弱。 可是,茧拥有技术。虽然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技术,不过要是这些他们都能使用的话?说不定,自己跟班尼拉被非常强大的敌人包围着…… 走到通道的尽头,再过去是楼梯。光是通道的长度就很可观了,没想到还可以继续往前走。要是从一端走到另一端,不知道会有多长呢。 「怎么了,突然变得安静下来。直到刚才为止明明还像条疯狗一样在吼叫。」 「不要把人当成狗啊。我是在想事情。思考有什么方法可以胜过你们。」 「这真让人伤脑筋啊。」 利古迪的表情严肃起来。 「在波达姆附近,psi的家伙们还布着警戒网。你可以试着就这样跑到那种地方看看……」 利古迪把话中断,带有点接下来不用我说你也懂吧的味道。 「我才没有迟钝到会被那种家伙抓住呢。」 「原来你不懂啊。」 「懂什么?」 利古迪很夸张地叹口气。 「突破能源厂周围的非常警戒线是你的功劳,这点我承认。不过,在那之后,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不被抓到我们费了多大的工夫。」 「不被抓到……?」 「我们不能在psi的面前把你抓起来啊。嫌疑犯要尽快交出来。刚才你也听到了吧?那样的话会很伤脑筋,所以我们又要改写监视系统,又要在无线电上撒谎,忙得不得了啊。」 监视系统还有无线电什么的,虽然不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总之雷恩斯与利古迪似乎在暗中帮助她逃跑的样子。 「让人搞不懂啊。明明是敌人,为什么?」 「所以雷恩斯准将不是也说了吗。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同伴啊。」 「敌人的敌人是同伴吗……」 跟「不是敌人」这句话比起来要有说服力多了。尽管双方是死敌,不过要是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要携手合作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思考方式。 「小姐,这里就是你的房间。」 在好几扇门前,利古迪停下脚步。已经完全搞不清楚怎么样走到这里的了。这样的话就算是想逃也逃不出去啊,牙心想。 「虽然有点窄,不过请忍耐。」 那是间只有床铺与小桌子的朴素房间,不过不会觉得不满。足够了。 「牙就可以了。」 「啊?」 「不要再叫我小姐。」 利古迪笑着说「知道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称呼,不过我想不出其他叫法。」 「那样的话,早点问名字不就结了。」 「问了就会告诉我吗?」 利古迪用取笑的口吻问道。 「大概……不会说吧。」 的确,自己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有打算要说出名字。不过,利古迪是个能干的男人。就算人会说谎,力量也不会说谎。 「你好像说过正在寻找同伴吧。」 利古迪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地这么问。 「像你这么强吗?」 「比茧的阿兵哥还强。」 「嘿~下界的女人都很强悍啊。」 「为什么你知道是女的。」 虽然有说在寻找同伴,不过并没有提到性别。牙不由自主瞪向利古迪。 「不要那么凶嘛。艾乌利特的监视摄影机有留下纪录啊。那是你们两个人的影像。虽然很不清楚,不过至少看得出性别。」 原来是这么回事。并不是班尼拉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牙安心地吁出一口气。 「需要那么担心吗?不对,是会让人担心啊。不管有多强,一个人的话。」 「是啊……。因为那家伙,是个爱哭鬼。」 说做了恐怖的梦也哭,说不想跟自己分开也哭。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 「可是,却又很爱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能笑很久。」 这么说起来,最后一次看到班尼拉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开往艾乌利特的列车中吗?不对,那个时候看到什么都很惊讶,根本没有机会笑。从苏醒过来之后,班尼拉有笑过吗…… 「需要帮你找吗。」 这是意料之外的提议。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个坏蛋,不过利古迪是敌人。 「呃,你不能离开这里吧?现在到街上走来走去是自杀行为。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担心同伴的心情。因为我也是有同伴的。」 利古迪那充满善意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然而—— 「……我不想欠人人情。」 「那这么做好了。这是一笔交易。」 「交易?」 「你们要是落入psi的手里,会让我们非常困扰。所以,我帮你找同伴。相对的,你们绝对不能让psi抓到。」 落单的士兵并不是很强。不过,茧有足以弥补这一点的技术。里面说不定也有像利古迪这么强的士兵。至少,在被敌人包围的现在,自己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我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雷恩斯在想些什么,不过利古迪姑且还可以相信。 「拜托你。」 要是找到班尼拉,这份人情一定会还。牙在心里这么决定。 3 「交易……啊。我的心肠也太软了。」 走在从波达姆车站通往购物商场的路上,利古迪喃喃自语着耸耸肩。不管怎么想,这都是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交易。 虽然牙有说自己是「坏掉的路希」,不过即使不是那样她应该也不是那么简单就会把情报说出来的人吧。从她身上能得到的下界情报大概是零。不过,她们被psi抓到会让人很伤脑筋也是事实,所以也不完全算是当义工就是了。 而且,要是能让她们站在自己这边,一定可以成为即战力。虽然在制伏牙的瞬间就觉得她有很强的战斗能力,不过试着让她使用训练用的模拟程式之后感到更加惊讶。原本只是想说光是等待应该会很无聊,于是就带她去训练室看看。 尽管训练与实战不同,但是牙在面对初次接触的机械时立刻就得到高分。原来如此,所以她才有办法在陌生的环境下从军队的包围中逃出来。 高超的战斗能力就不用说了,她的运气也好得不得了。在购买前往艾乌利特的车票时使用的是被违法改写id卡,而那改写的过程据说是偶然下的产物。 除此之外,在突破能源厂的非常警戒线时使用的飞空机车。这好像也是偶然在发动的状态下被放置在路边的样子。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随便碰一碰就动起来」这种事是不可能会有的。 大概飞空机车的车主是打算立刻回来才没有关掉引擎停在路边。可是,在那之后能源厂立刻就被psi封锁了。飞空机车的车主应该是想回来也回不来吧。 还有,在茧里非常稀有的猫头鹰,牙也似乎见到了三次。「头很像人脸的鸟」又有猛禽类的脚一定是猫头鹰没错。 在传闻中猫头鹰是被认为只能在图监中看到的鸟类,利古迪自己也只有见过一次而已。这么稀有的猫头鹰能够在几天之内见到三次。果然拥有如同奇迹般之运气的人就是不一样。 就连牙的同伴也是在p si的监视下一直逃到现在。而且还是在没有骑兵队的帮助下。在某种意义上,她的运气比牙还好。或许,所有下界的路希,都拥有超乎常人的好运也说不定。 「不过话说回来,要从哪里找起才好呢……」 再过几天就是烟火大会,波达姆这里聚集了来自茧各地的观光客。漫无目的地到处找,大概也只是白费时间与力气。 应该没有到太远的地方去才对,牙是这么说的。如果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她应该是在波达姆的某个地方。问题在于,利古迪本身对波达姆并不是很熟悉。 结果,还是只有漫无目的地到处找这种方法吗。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而回过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波达姆治安连队的下级士官。他在前天去进行盘查的时候有稍微跟这个人聊过一下。 「呃——……是法隆中士吗?」 「是的。」 那敬礼的姿势就跟教科书上的一样标准,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这种类型的人在进行格斗战时,是非常有威胁性的。从她拥有优先配给的军刀这点来看,可以知道是身怀相当程度实力的人,就算只从站姿也能看出一点端倪。 「繁复的礼节就免了,放轻松一点。」 然后他注意到一件事。要是自己不熟的话,问当地人就可以了。 「会有年轻人聚集的店家或地点,对了,个人住宅之类的也可以。能不能告诉我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目前还没有出现像是可疑的年轻女性这样的情报。这样的话,牙的同伴很有可能是躲在同样年龄打扮的居民之中,让自己不被一眼就认出是外来者。 「果然是跟艾乌利特的事故有关吗?」 感觉法隆中士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下。由于擅长格斗战的人都有很敏锐的反射神经,所以大部分直觉都很不错。 「你会这么问的话,表示有这样的传闻吗?」 反过来试着套对方的话。被报导为事故的艾乌利特事件其实是破坏活动的事实并没有公开。现场的士兵们到底能察觉到什么程度呢。 「还没有到传闻的地步。」 「喔?」 「逮捕可疑人物。我们接到的命令就只有这样。不过,光只是这样的话,psi有动作也太奇怪了。而且还是从艾乌利特事件刚结束开始。会想去猜是下是有什么内情也很正常吧。」 语气虽然像是在聊天,不过法隆中士很明显地在观察这边的反应。 「原来如此啊。不过,那些高官在想什么,不是我们这些小兵搞得懂的啦。」 「您太谦虚了。骑兵队的利古迪上尉不能算是小兵吧。」 感觉似乎被看穿了。在以谦逊的态度赞扬长官的同时,她的眼光变得更加锐利。那是确定自己知道真相的眼神。危险了。再继续互相查采下去,反而是这边可能会露出马脚。 「没有啦。像我这样的跟跑腿也差不多。今天也是受人所托来找人的。」 很夸张地做出耸肩的动作。当然,自己并不认为法隆中士会无条件相信这句话。只不过,这一类的人因为直觉敏锐所以也很清楚收手的时机。 「我对波达姆不是很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果不其然,法隆中士并没有继续追究艾乌利特的事情。 「如果知道识别号码的话,我可以转达给巡逻的人。」 「呃,有点不太方便。我不想让事情闹太大。」 是个离家出走的女孩子。加上这句之后,法隆中士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原来是女性。她来过波达姆好几次?」 「不,她对这里也完全不熟。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这并不是谎话。只不过那个所谓很远的地方远到超乎法隆中士的想像,就只是这样而已。 「有什么特征吗。」 「头发绑成两撮。好像是个很会笑也很会哭的女孩。不怕生。」 「是很小的孩子吗。」 「不,大概十七、八……」 说到一半利古迪苦笑了一下。 「提到怕生还有很会哭什么的,一般都会联想到小孩子吧。」 「不会,我明白您的心情。因为我也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妹妹。」 突然一抹温柔的笑容浮现在法隆中士的嘴角。那表情跟牙提到同伴的时候一模一样。 「还有,喜欢照顾家畜……不,是喜欢照顾动物。在波达姆有什么地方可以接触到动物呢?」 「大概只有宠物店吧。」 「有点不太一样。」 要说到可以接触动物的场所,在茧里大概只有纳吉拉斯乐园。更何况,也很难想像在逃亡中会有那种闲情逸致去跟动物玩耍。忽视这条线索应该也没问题吧。 「虽然没有动物,不过有个有很多年轻人聚集的咖啡厅……」 「咖啡厅?」 「是的,就在离这里很近的海边。会去光顾的据说有当地的老客人,也有外地的观光客。我不会去就是了。」 或许是心理作用,法隆中士的表情看起来很僵硬。大概是对那家店没有什么好印象。 「没有去过却能这么了解。真不愧是在地的治安连队。」 「啊,不是的……这些是妹妹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那样的话,躲到那边的可能性很高。」 从条件来看非常吻合。即使是外来者也不显眼,有很多同年龄的客人。再加上有当地老客人的话,也有可能发生跟某人成为好朋友并让对方提供住处的事情。 「那我马上过去看看。多谢了。」 用一如往常的漂亮姿势敬礼之后,法隆中士就离开了。 法隆中士说的那家店就如同她的描述,当地的客人跟观光客混杂在一起。客层的年龄也很低。不过,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人。 「欢迎光临。很抱歉,普通座位都坐满了。吧台的话还有空位。」 印象中有看过那位蓝色头发的店员。那是前天在盘查时被扣留下来,最后连持有物品都被一一调查的男子。似乎是他很珍重地抱着的纸袋引起了psi士兵的注意。不过,里面装的只是非常普通的衣服。 「请问您要点什么?」 刚坐到吧台上,就有个开朗的声音这么问。在吧台里有个娇小的女孩子在拼命摇着调酒瓶。虽然跟牙一样是黑发,不过或许是因为眼角很可爱,给人的印象非常柔和。 「肚子好像有点饿了。随便来点吃的吧。」 「有什么不吃的吗?」 回答「没有」后,女孩报以微笑。把小锅子放到火上,还有甩动平底锅的动作轻快地让人看着觉得很舒服。她还趁着空档调饮料,把水果切成薄片,双手没有停下来过。 「冰雪先生!咦?冰雪先生呢?」 以像是要用头槌撞向柜台的气势冲过来的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兴趣大概是搞机械,可以闻到淡淡的机油味。 「不可以在店里跑步。」 「我知道啦。蕾布萝、冰雪先生……」 蕾布萝似乎是这个女孩的名字。她与少年之间的对话简直就像是母子一样。不过这是在无视实际年龄的前提下。 「他说跟莎拉有约就出去了。你慢了一步。别管那些了,来帮帮忙吧,马基。到后面去摘一点蔬菜来。」 「欸——」,虽然发出很不甘愿的声音,不过叫做马基的少年还是向后转身走了出去。 利古迪重新观察了一下店内,不过并没有看到牙的同伴。就连看起来像是在逃亡中的人都没有。每个人都以悠闲的表情 聊天,或者是大声说笑。 psi进行的情报操作真是完荚啊,利古迪这么想。因为艾乌利特明明离波达姆这么近,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感受到危机的样子。 就算是现场士兵隐隐感觉到在艾乌利特发生了某些事情,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像法隆中士那样直觉敏锐的人,虽然好像有猜到psi出动的意义,但即使如此应该也无法推测出真相吧…… 「这位客人,您是在等人吗?」 被人这么问而回过神来。大概是因为自己在观察店里客人的关系,所以看起来像是在等人的样子吧。利古迪摇摇头表示否定。 「我在找人。有没有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孩子来过这里。」 「那种年纪的女孩,一个小时大概会出现三个吧。有没有其他特征?」 「头发绑成两撮。」 「大概在这个位置。」,利古迪双手握拳放在双耳的正下方。 「只有这样?」 「双手各戴了好几个细细的手镯。应该还有戴项链。」 「我想大概没有到这里来。那个孩子是你女朋友?应该不是吧。刚才你有说是十七、八岁。是女儿吗?」 「喂喂。」 「开玩笑的啦。那么,是头发绑成两撮,还戴了一堆叮叮当当的手镯跟项链的十七、八岁女孩,是这样吗?」 不愧是做生意的,记忆力似乎很不错。确实地把利古迪说过的特徽重复说了出来。 「还有说是很爱笑、很开朗的女孩。个性有点粗心大意、喜欢照顾人、很温柔之类的……」 「嗯——这些好像没办法当成线索呢。」 「这么说也没错。」 在第一次来到的店里应该不会像牙说的「哈哈大笑」,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也只有被人照顾的份。虽然忘了加一句「爱哭鬼」,不过这也很难当成线索吧。 「只要在有看到的时候就好了。能不能请你在不被她发现有人在找她的情形下偷偷连络我。」 「不被她发现?那是什么意思。让人觉得非常可疑啊。」 「没有啦,她是离家出走。要是不小心刺激到她,让她逃到更远的地方就麻烦了。她的父母亲一直很照顾我呢。」 蕾布萝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利古迪,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知道了。如果有这样的女孩出现,我会通知你。」 「真是不好意思,我欠你个人情。」 「把连络方法留下来。这是你的餐点,请慢用。」 放着餐点的盘子被放到面前。即使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手也没有歇下来,真是了不起。 「可是,要是你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我马上就会把你赶出去幄。我们这里可是有很多比军队还要强的人。」 虽然应该不会真的比军队还要强,但还是想尽量避免引起骚动。或许该带什么牙的随身物品。要是有类似暗号之类的东西就更好不过了。 利古迪一边想着回去之后要跟牙商量看看,一边将食物放进嘴中。 吃到出乎意料美味的餐点是这一天唯一的收获。在离开咖啡聪之后,也试着到购物商场跟散步道上找了一下,不过依旧徒劳无功。 「没有找到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回到林德布姆,才刚见到面牙就装模作样地垂下肩膀。 「有没有想到什么比较有可能的地方?像是她可能会去的场所之类的。」 「那些地方我早就找过了。」 「这么说也是。」 就是因为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牙才会在街上四处乱晃。大概是很着急吧,连自己从背后接近也完全没有发现…… 「啊——或许……」 牙突然敲了一下膝盖。 「是在海或森林里也说不定。」 「海?森林?为什么?」 「食物啊。虽然她身上是有张卡片,不过那家伙很谨慎。」 听到她们在海里捕鱼还有杀鸟来当成食物的事情,利古迪大吃一惊。 「有那么值得惊讶吗?」 「不是的,到海里捕鱼这种事……」 「自己要吃的食物,不能自己准备的话要怎么活下去?」 下界的路希不只是运气过人,似乎还相当坚强的样子。 「那家伙也很喜欢做菜。什么东西都自己想办法完成。偶尔也会做出一些很糟糕的东西就是了。」 好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牙的脸上绽放出笑容。那笑容跟在波达姆见到的法隆中士的微笑重叠了起来。那个「同伴」对牙来说,应该是像妹妹一样的存在吧。 「要是找到同伴,就请我吃下界的菜吧。不过,盐请放少一点。」 茧的食物对下界人来说似乎太过清淡,牙每次都会追加份量惊人的盐巴。 「我会叫她煮给病人吃的菜色。」 在弯起嘴角笑完之后,牙冷不防地这么问。 「为什么你要跟像雷恩斯那样的人一伙。」 「我还想问你咧。为什么突如其来问起这种事情?你以为出乎意料我就会走漏口风吗?」 「这也是理由之一啦。」,牙皱起眉头。 「那个叫雷恩斯的家伙实在有够奇怪。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圣府军的重要人物会这样足应该的吧。好歹是率领数千人规模部队的司令官,要是轻易就被人弄清楚想法的话会很伤脑筋的。」 「那家伙有那么了不起吗?」 本来想对她说,没办法一眼看出准将是个大人物,看来你的眼力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利古迪改变了主意。至少牙有感觉出来雷恩斯「并不是普通人」。 「那家伙是『隼酱』吧?你好像是上尉。有什么差别吗?」 「上尉属于尉官,准将则是将官。虽然准将是最低层的将官,不过在将官与尉官之间,还有一种叫做校官。分为上校、中校、少校。所以在阶级上,准将与上尉之间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味观?笑观?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简单来说,准将很伟大就对了。」 「完全搞不懂啊——」,牙苦着脸。由于那表情很有趣,利古迪故意继续进行说明。 「将官、校官、尉官这些全部都是士官,在这些下面还有下级士官,分为上士、中士、下士……」 「啊——,不要再说了!我快被你搞混了。」 牙紧抱着头大大叹了一口气。 「茧的军队真是复杂啊。搞成这样究竟有什么乐趣。」 「这又不是制定来玩的。」 虽然牙到目前为止依旧绝口不提下界的事情,不过这样至少知道那边没有军队。 「阶级还有规律什么的,的确是很麻烦。」 利古迪自己也对于僵硬化的军事组织与形式化的规律感到很厌烦,曾经考虑过要退役。 想要操纵飞空艇。利古迪就读士官学校就只是为了这个理由。尽管在毕业之后就这样加入军队,但他并不是想成为军人。去除掉操纵飞空艇这一点,他对军队一点眷恋也没有。 被雷恩斯问要不要到骑兵队来,正是在利古迪有这种想法时发生的事情。明明年龄相差不大,这个男人却一路晋升到准将。原本以为这样的人跟自己这种落魄军人应该不会有交集。所以当初只打算听过就忘了。 可是,不知不觉间自己就认真听了起来。没有办法把那些话当成耳边风。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对他的「理想」与「志向」产生共鸣,不过不管哪个都不是纸上空谈这点让人很中意。要是在这个男人底下做事,继续待在军队还是 有意义的…… 「你既然知道会那么麻烦,还跟雷恩斯混在一起?真是让人越来越搞不懂了——是被私情打动了吗?」 相信牙本身应该只是随便问问。不过,对回答的一方来说,这是很危险的问题。依照回笞的方式,很可能会泄漏出多余的情报。 「非常抱歉,我并不是会为了私情行动的人。」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行动?」 「大概是合不合乎道理吧。」 「也就是待在雷恩斯底下合乎道理吗。」 「嗯,还有一点。」 说不定自己说太多了。不过算了,给对方看一两张牌也不要紧。自己很清楚什么牌该盖起来。 「因为胜率最高所以才赌在这上面。知道会输的比赛绝不参加是我的原则。」 「嘿……」 牙像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似地偏过头。 「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是属于比较有人情味的类型。」 「那是你太抬举我了。」 「才不是抬举呢。相反啦。我以为你是个很容易激动的热血笨蛋。」 能解开误会真是太好了,利古迪只留下这句话就离开房间。不能把时间全部耗在牙一个人身上。 就在刚才,接到psi的暗号通讯被解读出来的报告。艾乌利特将在明天解除封锁,能源厂会继续开放参观。各式各样的事情都会一口气动起来吧。必须要尽早把牙的同伴找出来才行。在她落入psi的手中前。 利古迪快步走向舰桥。 4 没想到没有窗户这件事情会这么让人静不下心来。牙在狭窄的房间里不停地绕着圈子。 静不下心来不光只是窗户的缘故。来到这里已经经过两天。从逃离艾乌利特的时候算起,已经四天了。可是,却依然没有班尼拉的消息。 今天利古迪也代替自己到波达姆附近进行搜索,不过牙的焦虑却越来越严重。 利古迪还有雷恩斯,不,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班尼拉所剩下的时间有限。在现在这一刻,班尼拉的印记也还在持续倒数。必须要早点取回记忆,并将使命达成才行。 因为觉得不能被军方抓住,所以才同意留在这艘飞空艇林德布姆上。可是,不能再让时间这样浪费下去了。 外面或许很危险。一股脑冲进到处都是士兵的地方或许是有勇无谋的行为。不过即使如此,也比只是痴痴地等要好。牙轻轻地把门打看,查采通道上的状况。 在这个时间带,居住区附近的人似乎比较少。大部分的士兵是在自己的岗位上,而其他的士兵部在休息中的样子。 像昨天,为了打发时间离开房间是无所谓,但却迷了路,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随便找个谁来问房间在什么地方,可是连个「谁」都找不到。结果来来回回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房间。 今天的情形也差不多。章好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于是牙拔腿狂奔。在前往这里时搭乘的小型艇应该停放在某个地方。想要驾驶那个逃离这里。 虽然不知道操纵方法,不过飞空机车那次也很顺利。这次一定也会有办法的。总之只要能坐上去。可是,不管怎么跑都找不到最重要的停机坪。不知道为什么,不论往什么方向前进都是死路。 早知道会这样,趁昨天的机会好好调查一下就好了。譬如以无聊为藉口,找个人来介绍舰内设施之类的。除了利古迪以外的人似乎都把自己当作是雷恩斯的客人,只要拜托的话一定会答应的。 「搞砸了啊……」 又是死路。在金属制的冰冷墙壁前,牙垂下肩膀。 「什么东西搞砸了?」 从背后传来沉静的声音。是雷恩斯。 「你这样随便乱跑让人很困扰,所以把一部分的间隔壁放了下来。在弹射器附近的区域,不解除锁定是进不去的。」 被预料到了。牙紧闭着双唇,怒眼瞪着雷恩斯。 「军用快速机与小型艇的操纵不像市贩的飞空机车那么简单。那不是只要坐上去就有办法操纵的东西。在这样的高度,就算你是路希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吧。」 「我很清楚。」 迅速用视线扫过周围。没有任何人。如果只有这家伙一个人的话,应该有办法做些什么吧?就算打不倒,只是要让他安静下来的话…… 「有东西想让你看看,不,是想让你听听。要是想跟我打一场,能否请你等到听完之后呢。」 「想拖延时间等部下过来?我才不吃你这套。」 「真拿你没办法。」,雷恩斯苦笑着,连刀鞘一起把军刀卸下来。 「这个交给你。要是有部下赶过来,看你是要用这个砍我,还是拿我当人质都行,随你高兴。」 「喂……」 突然递出军刀的行为,让牙感到不知所措。 「你是笨蛋吗!」 「是啊,或许就像你说的。」 雷恩斯满不在乎地这么说,转过身子。短短说句「跟我来」后就迈开步伐。战意完全被消磨掉了。握紧收在刀鞘内的军刀,牙跟在他的身后。 那是跟两天前一样的房间。从小型艇上被蒙着眼睛带到的那个房间。可是,大概是习惯了舰内的构造,现在已经不会觉得天花板太低了。 「然后呢?你要让我听什么?」 牙一屁股坐在雷恩斯示意要她坐的椅子上,把玩着军刀。虽然没有打算要从背后攻击,不过也没有意思放弃这唯一的武器。要是有可疑的举动,自己就会立刻拔刀相向。 雷恩斯保持沉默,操作着桌上的机器。在响起非常刺耳的杂音后,突然传出一段对话。 『……要解除艾乌利特的封锁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可是,封锁时间要是太长,会增加市民的不安吧。变成那样的话,隐瞒路希存在的行为就失去意义了』 那是年轻男子的声音与老年男子的声音。不,另一人的年纪或许已经无法称作年轻了。 「这是什么啊?」 雷恩斯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要她安静听下去。年轻男子的声音继续说道。 『至少,在抓到路希之前,盘查的部分……』 『在市民之间,已经开始出现艾乌利特的事情不只是单纯的意外这样的流言了。要是封锁与盘查继续下去,只会让流言更加泛滥。』 『您说的虽然没错』,这次是女人的声音。那是两天前雷恩斯用无线电通话的女子。 『不过情报的话想要怎么操作都可以。』 『到头来,只有自己想听的事情才听得进去吗。民众真是愚蠢啊。』 这个老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虽然可以推测出来地位相当的高,不过他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居然用这么瞧不起人的态度。 「圣府代表嘉连斯·戴斯利。还有psi的罗修中校与娜芭特中校。」 想起来了。那个女人的名字是娜芭特。 『可是,刚才我才受到法尔希·伊甸的斥责。要我不可隐瞒真实。我认为对市民好的行为似乎不被法尔希认可的样子。』 『法尔希·伊甸怎么说?』 『立刻解除封锁,亦不可进行盘查。命令我们要让市民的生活回复原状。 『太乱来了!正在逃亡的路希要怎么办!不要说是逮捕,就连那些家伙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放着不管,那些家伙又会进行破坏工作……』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我也不过只是家畜的领袖而已。没有办法违逆法尔希的意图。』 噗地一声,跟开始的 时候一样,对话很突兀地结束了。 「这是间谍窃听并录音下来的内容。」 会让人觉得很突兀,还有杂音很严重都是因为这是窃听来的对话。话说回来,就算是互相对立的组织,自己也没想过竟然会到需要窃听的地步。雷恩斯的骑兵队与psi的对立似乎相当严重的样子。 「这就是茧的现状。圣府代表亲口把市民说成是家畜。」 「圣府代表是刚才的老头吧?他有那么伟大吗?」 雷恩斯愤愤地点点头。 「在茧里拥有最大权力的人对法尔希言听计从。在这种圣府的领导下,我们就只是法尔希的家畜而已。」 「为什么要特地让我听这种东西?难道是希望我会可怜你们吗?」 可是,无视牙的讽刺,雷恩斯平淡地继续说下去。 「虽然你说自己忘掉了,不过要是说到下界的路希在茧里应该要达成的使命,就只有一个吧——打倒茧的法尔希。」 「也有可能是要把茧这个东西破坏掉。」 「这就难说了。如果只是要破坏,没有特地在茧内部苏醒的必要。」 的确,自己一直都对被搬运到敌方领地这件事感到很不可思议。而且还是跟法尔希·灵魂一起被搬过来。就跟雷恩斯说的一样,说不定目标不是茧本身,而是因为使命是要破坏茧的中核部分。这种可能性牙自己也有思考过。 「你们的使命果然还是想成是破坏法尔希比较妥当。也就是说,你们拥有能打倒法尔希的力量。对我们来说,这是非常令人渴望的力量。」 想要能打倒法尔希的力量?这是指要打倒茧的法尔希的意思吗。 「我再次向你请求。希望能够借助那份力量。」 「你想要打倒茧的法尔希吗?你应该是茧的军人吧。」 「不光是法尔希·伊甸。连那身为傀儡的圣府也要打倒。」 原本还以为雷恩斯只是和psi或娜芭特的关系不好。虽然他说的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不过这终究只是内斗之类的行为。但是雷恩斯敌对的不是psi而是圣府。也就是说,雷恩斯想要做的不是内部的小斗争,而是政变。 「不过,我是你们的敌人。」 「你们还有我们都是把茧的法尔希当成敌人。即使原本是敌人,也应该能够结为同盟才对。」 雷恩斯的眼神非常认真。这也是理所当然。这种事情不是半开玩笑能说出口的。 「你觉得这样好吗?要是借助下界路希的力量,你就会变成茧的背叛者。」 「为了目的我会不择手段。」 谜题终于解开了。之所以会在暗中使用各种手段来帮助自己逃走,原来是为了要对抗以普通方法无法胜过的对手。 「我说过我在寻找同伴。要不要帮你等找到再说吧。」 「我明白。我们也会尽全力来找你的同伴。所以,请暂时不要做出轻率的举动。」 「意思是要我乖乖待着吗。到什么时候?」 会想要询问条件是因为已经弄清楚对方的目的。 「戴斯利也有提到,封锁与盘查都解除了。psi的部队或许有一部分会留在波达姆,不过追查的速度肯定会放缓。」 「三天。」,雷恩斯竖起手指这么说。 「至少请忍耐到三天后。」 「在三天后有什么?」 烟火大会,听他这么说才想起来。这件事已经听很多人提起过了。有一场大规模的烟火大会,会有很多观光客从茧的各地聚集而来。 「当天治安连队的所有士兵都会被派到会场进行警备工作。psi也没办法在台面上行动。只要混在观光客里就不会太过显眼。」 三天左右的话,应该没问题吧。「我知道了。」,牙这么答应下来。 「我会在这里待到烟火大会。不过——」 「不过?」 「提供协助的事情我要先保留。」 打倒茧的法尔希如果是使命,那么跟雷恩斯等人联手对自己也比较有利。可是,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就只是在浪费时间。既然班尼拉的印记还有效,那就没有一丁点的时间可以浪费在敌人身上。在记忆恢复之前,没有办法作出结论。 「先这样就可以了。要是跟同伴会合了,再请你回答我。」 就算是找到班尼拉,只要使命与记忆没有恢复就没有打算要回答。可是,自己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雷恩斯。 5 虽然利古迪一直在寻找班尼拉的下落,不过就这样毫无成果地过了两天的时间,来到烟火大会当天。记忆还没有恢复。试过回想孩提时代的事情,或是把认识的人的名字一一列举出来等各式各样的方法,不过脑中的空白地带还是没有出现变化。 雷恩斯遵守约定,让牙回到地面上。为了能够随时取得联络,给了她小型的无线电。还借给她能够随时取出武器的「传送装置」。 觉得自己欠了一份人情。即使万一彼此的利害关系不一致,如果是利古迪的话稍微帮他一下或许也无所谓。 首先前往的地方是神殿。神殿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利古迪。也就是说,利古迪也跟其他人一样不知道可以进入神殿。在其他地方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代表班尼拉潜伏在神殿的可能性很高。 明明才几天没回去,神殿内的空气就让人很怀念。 在突然被放逐到的陌生世界中,这里是唯一跟故乡有关连的场所。 可是,果然还是没有班尼拉的身影。好像有回来过一次,因此或许是错过了。用来代替被子的神官服被用非常随便的方式叠放着。 令人在意的是武器被留了下来这点。虽然应该是为了不要在街上太显眼才故意放在这边,不过跟刚苏醒过来的时候不一样,现在茧的军队正在追捕自己。到街上没有武装实在太危险了。 为了保险起见,在巡视过神殿中的各侗角落之后,牙才再次来到外面。为了让人能知道自己曾经来过,故意把神官服摊开来。班尼拉一定也在找自己。 要是法尔希,灵魂能透露点什么就好了,牙这么想。例如班尼拉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或者是到哪里去了之类的。那个圣府代表说「被法尔希斥责」。茧的法尔希似乎可以跟人类进行意见交流。这在大脉冲的法尔希身上是无法想像的事情。 「即使会开口说话,感觉也会很罗嗦就是了。」 一定只会说一些有的没的,完全不回答这边想知道的事情吧。法尔希什么的就是这样的存在。 「结果,能够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吗。」 走在苏醒那天抓到鱼的海边,又到说过要去狩猎的森林去,回到街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也有到偷菜的田地去看过。但是,都没有见到班尼拉。 「不过,这田地还是照顾得这么糟啊。」 看着没有栅栏跟网子的田地,牙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茧那实在是整齐得过份的景色,这亩像是外行人耕种的田地现在看起来莫名地可爱。蹲下来,摸了摸土壤。班尼拉大概也有到这里。然后一定有像这样摸了摸土壤。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也不能在这边等啊。」 把手上的土拍掉之后,牙站了起来。然后,有个东西掉在地上。是无线电。已经完全被自己遗忘了。捡了起来,发现上面有个小灯在闪。看样子好像是有联络进来却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是要怎么操作来着。嗯……」 跟飞空机车的时候一样,随便碰碰就连上了。自己对这类东西的直觉还满灵光的。 『你晃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靠到耳边, 就传来利古迪怒吼的声音。 『我呼叫好几次了,你竟然都没有接通!』 「抱歉抱歉。我忘了有带这个。」 『我说你啊……』 传来叹气声。 「没办法啊,我还不习惯嘛。」 『算了。我要说的是,psi的人在异迹』 「易鸡?」 在这么反问之后才想了起来。在这里是把神殿称为「波达姆异迹」这件事。 『好像在进行什么调查』 「为什么?」 很努力才让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 「他们是打算要调查什么?」 『详细情形还不清楚。只是监听到对方的无线电而已。不过,选配置了军用兽。不只是调查用的矮人,还有扫荡用的猎豹』 虽然不明白军用兽的差异,不过从利古迪的语气至少能推测出那并不是普通的配备。 『连机甲兵都出动了。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近那里。那不是一个人有办法应付的对手。』 在牙回到神殿的时候,不论是里外都没感觉到有人在,更不要说是士兵了。大概是刚好错过了吧。 『话说回来,有找到吗?』 「要是有找到,早就回到你们那边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总之就是这样,最好是混在人群里。不对,等一下!』 可以听出来利古迪的声音从无线电上移开了。好像又有别的联络进来的样子。不过,等待的时间只有一下子。 『也不要接近治安连队的基地。就在刚才,有机影被监视系统捕捉到。中队规模的飞空战车正全速朝波达姆前进。这并不是普通的调查』 我会小心,牙只说了这句就关掉无线电。然后,朝向神殿跑去。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听从利古迪的忠告。一想到班尼拉可能在神殿里自己就担心得坐立难安。 可是,在回到可以看见神殿的地方时,才体会到利古迪的忠告是正确的。 神殿被军用快速机还有小型艇之类的载具包围起来。简直就像是有一堆虫子聚集在神殿外壁上。虽然不甘心,不过再怎么样都无法赢过那样的数量与机动力。不要说去救班尼拉了,就连想要进入神殿应该都做不到吧。 或许,这些人今天到神殿来并不是第一次。只是利古迪他们没有注意到而已,其实已经来勘查过好几次了。像这样的可能性应该也不是零。 这样的话,也可以说明班尼拉为什么不在神殿里。或许她是看到士兵才急忙逃出去的。甚至没有办法回来拿武器。 一定是这样,牙这么安慰自己。班尼拉不在神殿里面。现在只能这么相信,到别的地方去找…… 周围已经变得昏暗起来。要是天色变黑,要找人就更加困难了。牙以小跑步的方式朝购物商场前进。 「根本就不会变黑啊。」 不管是购物商场还是海边都像白天一样明亮、热闹。这些都是接连不断的烟火所造成的。 随着剧烈声响出现的几道光芒从空中坠落,照亮着游客的脸。这样找起人来说不定还比较方便。不过,在那里并没有看到班尼拉。 牙走遍了整个购物商场。不论是第一次使用卡片购买罐装饮料的地方,还是取得波达姆导览图的食品店。跟班尼拉两个人去过的地方,全都走过了。可是还是没找到。 或许是人太多了。在苏醒的第二天,看见购物商场的人潮时,对这么多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感到傻眼,不过今天的人比那个时候还多。要隐匿形迹应该不会有比这更安全的状况,不过就找人来说太令人绝望了。 觉得有点疲累的牙走进海边的咖啡厅。当她看见在吧台里努力调着饮料的女店员时,才发现这就是利古迪说过的那家店。据利古迪说,她的技术好得令人惊讶。 「欢迎光临,坐吧台可以吗?」 对了,就是这副平易近人的笑容。从心中某处涌出的安心感让牙点了点头。自己比想像中的还要疲累。一整天都到处走动没有休息,也难怪会这样。 「要点些什么?」 「来杯喝的……。啊——,尽量甜一点。」 用有点诙谐的口吻说「我明白了。」之后,女店员把手伸向玻璃杯。 「客人您是不是有点累?」 「还好。」 「买东西吗?有没有看到什么好东西?」 即使是像这样接连不断地被问问题,也很不可思议地不会感到不愉快。忽然,脑海中浮现出班尼拉的睑。 「我在找人。」 「这样啊。是走散了吗?这种事烟火大会常发生。是朋友吗?」 「嗯。」 「是什么样的人呢?」 就在牙准备要回答的时候。女店员朝牙的背后这么说。 「你慢了一步呢。她说会在老地方等你。」 那是个体格很不错的男子。大概是老客人。因为他马上就转身离开的关系,没有看到是长什么样子。不过长外套的下摆破破烂烂的,让人留下意外深刻的印象。还有厚实的皮手套。与其说是魁武,倒不如说让人觉得闷热,牙这么想。 「真不好意思,把你的话打断了。」 装着饮料的杯子被放到面前。试着喝一口,跟期待的一样,是很清爽的甜味。冰冷的感觉让喉咙很舒服。茧的食物不论哪一样的味道都很淡而且水水的,不过这杯饮料虽然淡却让人觉得好喝。跟利古迪说的一样,以茧的标准来看一定是「美味得非比寻常的店」。 把杯子放回吧台上,咬着浮在上面的果粒。这边跟预料的一样,一点像样的味道都没有。 「那么,你在找的是什么样的人?」 「跟你差不多……不对,应该比你稍微小一点。胆子很小却有很强的好奇心、很粗心大意。虽然很爱撒娇,不过对谁都很温柔,很爱笑……」 「嗯——,很可爱的女孩?」 「是个爱哭鬼就是了。」 因为店员是个很好的听众,让自己一句接着一句不停说下去。 「那家伙只要一感到寂寞或是不安,就会马上哭出来。看她哭得很可怜而去摸摸她的头,就马上变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还满单纯的呢。」 「这样啊。那要赶快找到她,摸摸她的头才行呢。」 「嗯。」 牙对自己会这么老实地点头答应感到有点惊讶。或许,感到寂莫不安的不只是班尼拉,自己说不定也是一样的。 「你已经对烟火许过愿了吗?」 「许愿?」 「你不知道吗?波达姆的烟火是可以实现愿望的传说烟火喔。」 「不,这个我知道。只不过……」 这件事已经听过好几次了。 「不过?」 不知道茧的烟火到底会不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不,没什么。」 「要是还没许过愿,就许个让自己能找到朋友的愿望如何?或者是希望她不要哭之类的。」 「是啊。」,简短地作出回答后,牙站了起来。原本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下,却出乎意料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要是找不到的话,再到这里来吧。如果有看到像你说的女孩,我会叫她在这里等你。」 「嗯,谢了。」 用卡片付完帐后,牙走到店外。店里虽然也有很多人,不过外面的人更多。 「这跟在沙漠里找颗沙子一样嘛。」 牙叹口气仰望天空。或者又像是要用手抓住从夜空洒落下的一片星光一样。忽然想了起来而把手指贴在一起。这在大脉冲是祈祷的动作,茧的 人应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就在自己想到班尼拉应该也在仰望这片天空的时候。无线电出现规律的振动。是利古迪。虽然很期待会是「找到了」这样的联络,不过传进耳中的却是很急切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里?』 「你说的那间咖啡厅前面。」 『知道了,现在马上到会合地点。我过去接你』 要回林德布姆应该是在找到班尼拉,或者是烟火大会结束之后的事情。可是,从利古迪的语气可以明显听出来并没有什么好消息。 「发生什么事了?」 『收到非常惊人的情报。详细内容等你回来再说』 短短回句「知道了」后关掉无线电。牙的心里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 6 这并不是特意监听来的消息。不但没有加密,甚至连暗号通讯都不是。所以,最早听到这个无线电的人,在通讯士中也是属于较低层的。 据说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要是利古迪没有刚好经过的话,这通无线电不要说是往上提报,说不定就连纪录都不会留下来。 『在异迹内部发现下界法尔希。』 芜线电的内容只有这样就断了。要是没有psi的士兵们正在调查异迹这样的事前情报,说不定连利古迪自己都很难判断这通无线电的真假。 不过,很快就证明了那并不是假情报或恶作剧。因为异迹被psi封锁了。此外,在捕捉到飞空战车队机影后,马上就接到psi的大部队正朝着波达姆前进的联络。另外还有要广域即应旅团立刻从该空域撤退这样的命令。 因此才会急着要牙归舰。虽然牙八成还在寻找同伴,不过也没有办法。psi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不光是骑兵队接到撤退命令,就连波达姆市内的治安连队也接到撤离命令。也就是要他们在烟火大会的最高潮,放弃会场的警备工作离开。 「那些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大概是不想让更多的情报被泄漏出来吧。」 「发现下界的法尔希这件事吗。」 那通无线电对psi上层部来说一定也是预定之外的事情。遇到法尔希的士兵们应该是陷入了恐慌状态吧。不仅忘了加密,而且还是用一般人也能接收的周波数带发讯。 除了林德布姆的通讯士以外或许也有人监听到这通无线电。即使是像艾乌利特的时候一样颁布缄口令,也只会造成反效果而已。 「程序上,应该会在完成市内封锁的时间点宣布发现法尔希吧。」 「会陷入混乱吧?」 「市内的状况恐怕会很糟。」,雷恩斯点点头。这个时候封锁波达姆的意义就出现了。就算市内陷入大混乱,也不会廷烧到其他地区。只要把人跟情报滴水不漏地封锁起来,就不会跟处于外侧的人们产生任何关系。人类对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是很冷淡的。住在波达姆以外地区的人很快就会对这个事件失去兴趣吧。 「话说回来,没想到异迹里居然有那样的东西……」 难怪牙会对波达姆这么固执。即使指出她的同伴逃到其他地区的可能性,她也只回了一句「不可能」。原本对她为何能够如此断定感到很不可思议,不过若是下界的法尔希在波达姆的异迹里就可以理解了。牙还有她的同伴都是路希。就算是被人追捕,也不可能会离开法尔希的身边吧。 「如果可能的话,实在很希望可以在法尔希被发现前找到她的同伴啊。」 「虽然令人遗憾,不过也只能请她放弃了。连想要靠近都办不到的话,搜索什么的实在是难如登天。」 即使假设能抓住警备的空隙进入市内,也没有办法从里面出来。在艾乌利特为了让牙通过非常警戒线,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工夫。这次封锁的严密程度跟那个时候完全不能相比。 「到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就在利古迪以自嘲的语气这么说的时候。雷恩斯以惊愕的表情拿起无线电。 「那个……吗?」 根本不需要问,从雷恩斯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了。是来自「间谍」的联络。 雷恩斯找到在psi内部的情报提供者,是仅仅数天前的事情。多亏了这个人,雷恩斯才得知艾乌利特事件的真相,于是能迅速作出下一步行动。能够将牙纳入保护下,说是间谍的功劳也不 为过。 「抱歉,请你离开一下。」 利古迪默默点点头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间谍的真实身分只有雷恩斯才知道。规矩就是这么定的。而且从泄漏之情报的稀有性,可以推测出对方是具有相当地位的人物。 现在回想起来,差不多应该是在与间谍有接触的时期,雷恩斯的行为有点怪怪的。虽然并不是说有什么具体的行为,不过感觉跟平常不一样。那个时候雷恩斯一定是为了要拉拢那个成为间谍的人物,而万般小心地进行每一步动作。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拥有花费那么大的工夫去拢络的价值。不,是不是男的还不清楚呢。 「那么,我也该去接牙了。」 真是令人心情沉重的工作。同伴的搜索工作中止了,放弃吧。必须要这么跟她说才行。脑海中浮现出怒火冲天的牙对雷恩斯恶雷相向的景象。 「到头来还是敌人……她大概会这么说吧。」 即使如此,还是觉得有机会携手合作。因为彼此拥有共通的敌人,在利害关系上是一致的,还以为可以一起战斗。没想到一开始就遇到这种事。 实在是闷到极点。 7 「你刚才说什么!?。」 忍不住朝雷恩斯冲过去,却被利古迪制止了。连被制住这件事情,都没有注意到。牙的怒气由此可见一斑。 「上面下达了立刻从波达姆一带撤退的命令。我们没有办法再继续待在这个空域了。」 「你这家伙……!」 抱歉这个谢罪的字眼很明显地没有被牙听进去。 「让我在这里下船!现在马上!」 因为认为只靠自己要找到班尼拉很困难,所以才会乖乖地待在这艘船里。甚至还开始觉得这些人很照顾自己。可是,结果却是这样。 「唉呀,冷静一点。」 「你要我冷静?」 虽然很想就这样把他摔出去,不过利古迪却不动如山地站着。 「psi的大部队陆续不断地集结在波达姆。虽然很不甘心,不过那些人的装备是用来对付下界的。警备军就算一起上也不可能打的赢啊。」 「我才不管那些!」 「你打算去送死吗!」 「啊啊,死就死吧!」 要是就这样让班尼拉变成尸骸的话。要是要舍弃同伴的话……死掉还比较好。 「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沉静到极点的声音,一瞬间,让牙忘了争论下去。利古迪好像也感到很意外,松开了制住牙的手。 「不要尽说些好听的话!刚才,你……」 「我只说要离开这个空域而已。我不记得有说过要中止搜索。」 「那不是一样吗!」 「你的目的是什么?应该是找出失散的同伴吧。那么,跟她会合的场所即使不在波达姆应该也没问题吧。」 无法揣摩雷恩斯话中的含意,牙把目光移到利古迪身上。可是,利古迪也一脸惊愕地注视着雷恩斯。 「阁下,那是什么意……」 说到一半,利古迪恍然大悟般地闭上嘴。或许是心中有什么眉目吧。 「圣府已经决定下达强制移居下界的命令。对象不只是居民,而是对现在 friends-朋友- 傍晚的电话总是带来不好的消息。从来没有出现过例外。不过才活了十四年的程度要断定没有例外也许太早了点。不过今天也依然一样,霍普望着母亲的背影这么想着。 「不会,没事的。我们两个玩得很快乐啊。波达姆是个不错的地方喔。旅馆也无从挑剔,大海啊,非常的漂亮呢。」 打电话来的是父亲。在铃声响起的瞬间,霍普就知道了。父亲有什么事情也想像得出来。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是傍晚。越过母亲肩膀所看到的窗外,已经变成黄昏时的天色了。 「是吗……这样啊。知道了,真是可惜。」 猜对了。母亲那稍微变得消沉的声音就是证明。临时有紧急工作进来,所以明天也没办法过去……嗯,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内容吧。 本来应该是家族三人一起旅行。在紧邻海岸的度假胜地逗留十天,租借出租公寓的居住型旅游计划。母亲从半年前就开始为这次的计划进行准备。不是像赶场般的观光旅行,而是希望能悠闲地享受乐趣。母亲是这么说的。还说很久没有三个人一起旅行,要慢慢享受这段时光。 从这些话就知道母亲的目的是什么了。母亲平时就为了缩短「忙碌的父亲」与「青春期的儿子」之间的距离而费尽了心力。原来如此,在旅行地这种非日常的场所面对面,给予表达自身意见的时间的确是很好的方法。不过也只是就一股论而言。 与那一般论相反,霍普并不是很想参加这次的旅行。整整十天的时间要跟父亲相处在一起,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光是思考这件事就觉得很烦。所以,在听到父亲因为突然要出差而要晚点出发的时候,说老实话,松了一口气。 虽然父亲说可以之后再会合,不过霍普认为很可疑。等到最后关头,一定会打电话来说还要继续开会不然就是圣府重要人物要来视察之类的藉口。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父亲就连一点小小的约定,都会以工作为理由来搪塞掉。 「没关系,不要在意。嗯,根本没有时间让我觉得无聊。」 母亲的声音像是要为自己打气一样变得开朗起来。这点,也是跟平常一样。不必太勉强自己喔,妈妈。很想要对母亲说这句话。每当父亲爽约的时候,母亲不但不会责怪,还会主动帮他想理由或是藉口。 因为爸爸的工作很忙,因为处于责任重大的立场,因为受到圣府的高官信赖,因为是为了大家而工作。想出这些没有说服力理由的母亲实在是让人觉得非常可怜。不管多么拼命地辩护,父亲也不会说出任何感谢的话语。 对父亲来说这些根本无所谓。不管是母亲的温柔……还是我的事情。 不晓得母亲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是故意装作没有注意到。不管是哪一种,这样都太不合理了。明明是爸爸不好,霍普喃喃自话着。 「明天?我们会按照预定去艾乌利特。嗯,是啊。因为事故的处理也已经结束了。」 艾乌利特峡谷的能源厂发生重大事故是三天前的事情了。那阵骚动似乎大到能源厂被暂时全面封锁起来,参观的行程到今天一直都是中止状态。直到刚刚才接到复原作业完成,明天开始可以继续开放参观的联络。 「没问题啦。法尔希判断已经安全,所以才可以参观吧?你啊,就是爱操心。」 爸爸怎么可能会操心,试着这么反驳。当然,没有说出口。因为自己很清楚,就算做这种事情也只是会让母亲感到悲伤而已。 不过,即使心里明白,感情也压抑不下来。 「爸爸不能来?果然啊。」 电话才刚挂掉,口中就忍不住吐出带刺的话语。 「这也没办法啊。你看,在艾乌利特不是有发生意外。圣府内部因为那件事情而一团乱,连爸爸的工作也受到影响。啊,不过呢,他说会赶来看烟火大会。」 又来了。又许下无法实现的约定。既然办不到,一开始不要答应不就得了。 「爸爸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反正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家里,都只会讲同样的事情。学校怎么样啊?有没有好好用功念书?说来说去都是这些。简直……」 就是录音机,霍普说到一半就急忙闭上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在母亲的眼中浮现出悲伤的神色。 「对了。刚才妈妈不是要我帮忙做什么事吗。」 仓促地转移到别的话题。因为不在场的人而留下不愉快的回忆实在太愚蠢了。 「对啊对啊,我想起来了。可不可以帮我洗菜呢?」 「菜?」 「难得住在有附厨房的出租公寓,都在外面吃实在太可惜了。」 母亲一边这么说一边摊开相当大的纸包裹。有股泥土的味道。不管是在自己家的厨房,还是在食材店都没有闻过的味道。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啊。」 「今天,当地人给我的。」 这么说起来,今天母亲也很早就起来了。在霍普决定要睡回笼觉的这段时间,好像到外面去散步了,应该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吧。 「说是要在咖啡厅使用的材料。虽然也有材料是从市场上批来的,不过蔬菜是自给自足。好了,这些是霍普的。」 母亲很快把蔬菜分好,然后把大小参差不齐的薯类交给霍普。在母亲手上的是被虫蛀得乱七八糟的菜叶。不要说是在商业都市帕鲁姆波鲁姆,不管是哪里的食材店都不会把卖相这么差的蔬菜摆出来吧。 「妈妈尽喜欢些怪东西。」 霍普耸耸肩,在水槽里装水。母亲喜欢怪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可是很有趣不是吗。耕田的那个人,是个非常时髦帅气的男孩子喔。他说自己是咖啡厅的店员,我才恍然大悟过来。另外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的男孩子。年纪应该比你还要大一点吧?」 「不管怎么说都很怪。耕田什么的。」 「会吗?是一群很有趣的孩子呢。」 自给自足,即使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这样有什么意义霍普就无法理解了。食品生产厂在法尔希的细心管理下,大量生产出外观漂亮营养价值又高的蔬菜,价格也很便宜。虽然不知道蔬菜种子的价钱,不过要是跟园艺用品店卖的花卉种子一样,也没办法说自给自足比较便宜。 「后来又有个女孩子过来,大家聊得很高兴,还送我这些菜呢。」 「妈妈的脸皮好厚啊。」 「为母则强呀。」 露出快乐的笑容之后,母亲开始清洗到处都是蛀痕的菜叶。就像是已经把刚才电话中的对话忘的一干二净了一样。 一开始计划旅行时不要把父亲考虑进去不就得了。这样的话,妈妈也不用去操那些多余的心,可以一直开开心心的。所以,我讨厌爸爸。也讨厌傍晚的电话…… 霍普用力地把泥土搓掉。同时在心里想着,要是讨厌的事情能像这样全部都冲走的话该有多好。 2 「跟影像导览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一束到艾乌利特,霍普就这么喃喃自语。工厂前的广场被封锁了。拉起表示禁止进入的布条,还有武装士兵在看守。不但没有卖食物的摊贩,也看不到卖气球的人。 「大概是非常严重的事故吧。阿兵哥居然比观光客还要多。」 不会因为些许的纠纷与意外而动摇,反而还能乐在其中的母亲,在面对如此戒备森严的态势时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困惑。 「波达姆的阿兵哥也很辛苦呢。快要开始的烟火大会应该也很忙才是。」 「不对喔。我觉得那个制服不是警备军,应该是psi……在对面的那些人好像是警备军就是了。」 「是这样的吗。」 「大概。因为跟在凯的家里看到的照片一样。」 梦想是长大要驾驶军方飞空艇的凯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清楚。要是凯在这里的话,一定连士兵们装备的枪械种类都能如数家珍地说出来。 自己跟凯也已经有快三年没见过面了。凯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而搬家。虽然只是搬到隔壁的城镇,并不是很远,不过学校不一样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会变得疏远。尽管在刚搬家的时候选有通电话与邮件,不过没多久次数也越来越少…… 「哎呀,那家店不是在波达姆也有看到的宠物店吗?」 霍普停止思考,望向母亲所指的方向。在铁卷门紧闭的店铺中,有一间有着似曾相识的标志。 「是有卖小陆行鸟的那家店吗。」 「对啊对啊。那家店的人有说过艾乌利特的店也快要卖完了……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是在刚到波达姆那天的事情。才刚到出租公寓办理完登记手续,母亲就说想到购物商场看看。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艾乌利特会发生事故。 在霍普他们身旁,有一群像是参加校外教学的小孩子跑了过去。不对,现在不管是哪里的学校都在放长假,应该不是上课而是以小孩子为对象的活动吧。 「快点过来啦!喂,那边太慢了!」 在班上一定会有一个像那样喜欢发号施令的女孩子。霍普以前的班上有一个,现在也有。班上没有喜欢发号施令的女孩子,或许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像茧不可能没有法尔希一样。 「……然后,就去参加自然观摩会了。」 「是桑瑞斯的吗?」 「嗯。」 志得意满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回过头去。他们在谈圣府主办的自然观摩会。桑瑞斯水乡在茧里是稀有的自然环境保护地区。由于是以斫究生态系为目的来进行管理,因此原则上禁止市民进入。 唯一会允许外入进入的,只有在圣府举办自然观摩会的时候。每年会举办好几次的观摩会,很少会准许以个人身分参加,几乎都是由学校等团体单位参加。而且还是采用抽选制,即使提出申请也有很高的机率会落选。 也就是说,只有运气好的小孩子可以进入桑瑞斯水乡。刚才的女孩子会想自夸也是理所当然的。大概,凯也一定有在新的学校炫耀。自己在之前的学校曾经参加过自然观摩会。 「怎么了,霍普。」 稍微走在前面的母亲停了下来。 「嗯,因为刚才跑过去的人在说桑瑞斯的事情。让我觉得有点怀念。」 「这么说起来霍普的学校也有抽到呢。是五年前的事情吧?」 「是六年前啦。」 凯跟艾莉妲都在,三个人一直都在一起。参加桑瑞斯水乡的自然观摩会时也是一样。在通道上跑的小孩子们的背影跟凯与艾莉妲重叠在一起。 他们两个是否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冒险」呢? 3 在机内出现欢呼声。下方的湖面像是被铺上一层阳光碎片般地闪闪发光。点缀在周围的是浓淡不一的各种绿色。桑瑞斯水乡在与居住区相邻的区域中拥有面积最大的自然森林。 「那是谢拉湖?」 「那边那颗大树是什么?」 「那是山吗?」 小孩子们兴奋的声音,大声到让人害怕飞空艇的窗户会不会因此破裂。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 老师用超过小孩子的音量大声这么说。对任职超过十年的老手来说,这种程度的骚动并不算什么。感到不知所措的,只有飞空艇的工作人员。 这艘飞空艇原本是用来载运付得起高额运费的上流客人。也就是说,这些工作人员平常面对的都是圣府的官员或者是企业的高层,照顾小孩子在他们的守备范围之外。 可是,因为是要前往环境保护地区这种特殊区域,自然观摩会会像这样租用最新锐的民航机。结果造成工作人员每年都必须要执行几次这种自己不习惯的工作。 飞空艇一边慢慢减低速度一边朝着谢拉湖靠近。填满了整个窗户的湖面,让小孩子们又发出欢呼声。不过,拍手声与老师喊着「注意这边!」的声音立刻就让他们安静下来。 「飞空艇就快要着陆了。可是,由于谢拉湖并没有起降场,只有临时搭建的设施。大家不要跑到外面去。听懂的人把手举起来。」 随着「好——」的声音有数十双手一起举了起来。然后,从身旁传来「好厉害啊!」的感叹声。是凯。霍普维持举着手的姿势小声反问。 「什么东西好厉害?」 「在不是起降场的地方着陆是很难的事情喔。」 「这样啊。」 「而且还不是小型机,而是这么大的飞空艇喔?真不愧是特别机的驾驶员啊。」 跟长大之后想要当军方驾驶员的凯不一样,霍普对这方面的事情一点都不熟。即使如此,凯既然说是「很厉害」的话,那应该就真的是很厉害的驾驶员吧。 「你们两个怎么只顾着自己聊天啊。」 从凯旁边探出身子的人是艾莉妲。 「太大声了啦。」 凯皱起眉头。 艾莉妲在班上是歌唱得最好的,不过声音也是班上最大的。 霍普与凯、艾莉妲成为好朋友的契机,是因为入学典礼时三个人坐在一起。因为典礼上的座位顺序直接就会作为在教室里的座位配置,所以三人一起行动就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虽然三人在兴趣与喜好、性格方面完全不同,不过低学年的交友关系比较重视物理上的距离,而不是内面的心理是否接近。彼此的家也很近,所以放学后也常玩在一起。霍普与艾莉妲虽然是独子,不过凯有个小他三岁的弟弟。也曾经有让他弟弟哈尔加入,四人一起出去玩过。 进级的时候虽然有把班级打散重编,不过三个人还是待在同一个班级里。尽管座位没有在一起,不过在遇到像今天一样的活动时一定会三个人聚在一起。 「他说这艘飞空艇的驾驶员很厉害。」 霍普探出身子,在艾莉妲耳边小声这么说。 「是什么很厉害?」 就在凯想要对偏过头感到不解的艾莉妲进行详细解说的时候。 「喂,那边!不要聊天了,把手放下来。」 等注意到的时候,还举着手的只剩下霍普他们三个人。急忙把手放下来之后,大家都笑了。 「真是的!都是凯跟霍普害的啦。」 就在艾莉妲鼓起腮帮子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停了下来。不要说是着陆时往前倾的感觉,就连一点点的摇晃都感觉不到。这样的话,即使是对飞空艇不熟悉的霍普,也能理解到驾驶员的技术。 「看,很厉害吧?」 凯好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般得意。 来到谢拉湖畔的小孩子们首先注意到的是脚边的地面。因为踩踏起来的感触是以往所没有经验过的。在帕鲁姆波鲁姆,不管在哪里只要是道路都经过铺装。即使是在公园里都很少有露出土壤的地方。 对从鞋底传来的不可思议感触感到惊讶,然后对周围的景象感到吃惊。野草与树木虽然不稀奇,不过没有什么机会可以看到没有用缘石或花架隔开,一望无际的绿色。 「注意这边!昨天有跟大家说明过在自然观摩会上要遵守的约定吧。记得的人举手!」 所有人都举起手。 「那么,首先大家先说说看三个,不要。是什么。」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不要奔跑、不要嬉闹、不要推挤」。 「很好。这里跟城市里不一样,因为地面很滑所以不可以奔跑。还有,这里的魔物虽然都很温驯,不过要是发出巨大的声响或是吵闹起来的话,说不定会因为被惊吓而做出攻击行为。所以,参观的时候要保持安静。」 这些是从决定可以参加自然观摩会的时候开始,就一直重复提醒他们的注意事项。只不过不管是小孩子自己还是大人都很明白,要他们「安静下来」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军队在观摩会的前一天会先把危险的魔物从观摩路线上驱赶到别的区域。性情比较温驯的魔物虽然会直接留在原地区,不过会进行诱导使其不会接近观摩者要经过的路线。 这一连串的作业比单纯只是驱除魔物还要更耗工夫。不过,由于在桑瑞斯也有研究魔物的生态,因此无法进行驱除。这些事情是霍普从父亲那边听到的。 「然后,最后要宣布最重要的事情。这里有很多山谷与悬崖,其实是很危险的地方。虽然今天特别设置了渡板还有安全绳,不过仅限于观摩路线。所以,绝对不可以离开路线。要好好听清楚为我们带路的研究员所说的注意事项。听懂了吗?」 跟大家一样把手举了起来,霍普把目光移向接下来要前往的路线前方。在葱绿茂密的树林彼方,可以看到陡峭的悬崖与露在外面凹凸不平的岩石。一想到要一直走在「其实很危险的地方」,就让人心情变得沉重。 在预定中是要从谢拉湖前往彩虹山顶,走在森林小道上再折返回出发地点。回到湖畔之后是午餐与自由时间。要是只让想去的人去走参观步道,不想走的人可以在这边等就好了。 谢拉湖畔是一个有着五彩缤纷的花朵绽放的美丽场所。附近有一颗非常巨大的树木,那树荫看起来非常凉爽很舒服的样子。 比起在外面玩耍,霍普更喜欢在家里玩游戏,或是在凯的家里看那些军用机与枪械的写真集。不过因为凯跟艾莉妲喜欢在外面玩,所以只有在下两天或是哈尔身体不舒服不能外出的时候才会在家里玩。 「那么,从这里开始依照班级分开。路很窄所以要排成一列!」 每个班级都有一名担任向导的研究员负责带路。不过大概是跟老师不一样不习惯大声喊叫,研究员们手上都拿着小型的扩音器。 小孩子的队伍慢慢地往前推进。尽管人数不满百人,排成一列也有相当的长度。 「好漂亮的花喔。」 艾莉妲把手伸向淡红色的花朵。霍普急忙制止她。 「不可以喔。注意事项有写不可以碰触植物或者是随意摘取。说是有些植物会让接触的部位红肿起来呢。」 「我知道啦。我只是想要拍照片而已嘛。」 艾莉妲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简易照相机。 「花的照片啊……妈妈应该会高兴吧。」 霍普也拿出自己的玩具照相机。附有资料传送功能的简易照相机在这样的活动中是必需品。尽管资料容量跟大众取向的照相机比起来少得可怜,不过只要拍到容量不够,就会自动把资料传送到最近的终端机,然后在当天洗成相片寄到自己家里。 因为本体是用过即丢的便宜货,所以非常适合容易让东西掉到地上或弄坏的小孩子。容量太小的问题,如果以一天用完为前提,反而刚刚好。 霍普马上把照相机朝向那朵淡红色的花。还拍了绽放在旁边的白色花朵。薄薄的花瓣被风渐渐吹散。那幅景象也被拍了下来。要是有照清楚的话就太好了,霍普心里这么想。 不光只是湖畔,到处都可以看到城市里见不到的稀奇花朵绽放。不是只有花朵,就连远远依稀可见的魔物,只要是桑瑞斯水乡的生物都有种很迷人的感觉,非常可爱。 霍普忘我地一直按着快门。大概是这个缘故吧,通往山顶的上坡爬起来也不是那么的辛苦。 「你不觉得空气的味道好像有点怪?」 不用等艾莉妲提起,霍普就已经注意到了。从离开湖畔靠近山道的地方开始就闻到了。这是什么味道呢。 「真的欸,有股药味。」 深深吸着气的凯皱起眉头。 「要说是药,还不如说是药草?」 「会吗。我觉得味道好像爷爷喝的酒。」 大概是听到霍普他们说的话,走在前面的女性研究员转过头来露出笑容。 「绿色的味道。那是泥土跟草的味道喔。」 不只是霍普他们,在那附近的小孩子们都不可置信地互相对望着。市内并不是没有泥土。不但有花坛,也有盆栽的植物。不过,从来没有闻过这样的味道。 「没有经过加工或精制的泥土就会有这样的味道。用这样的泥土种出来的植物也一样。」 这么说起来,花的香味也不一样。应该说是比较浓。在拍照的时候明明只是稍微靠近一点,就闻到甜腻得让人几乎窒息的味道而吓了一跳。那也是因为泥土关系吗。 「啊——!有魔物!」 有人这么叫了出来。仔细一看,在隔着峡谷的对岸有个带了点纽色的物体在动。半透明又软绵绵的,是个感觉很怪的魔物。 「青菜布丁。那个的改良种会用在食品加工上喔。」 所有的人一起叫出声来。那是带着一半惊讶,一半怀疑的声音。 「至于是加工成什么,我就不说了。要是有人觉得恶心而不敢吃的话会让人很困扰。」 女研究员恶作剧般地闭起一只眼睛。一个弄不好很可能让大家把观摩的事情放在一边,而讨论起青菜布丁会被作成什么样的食材,不过在那之前就走到彩虹山顶了。或许,研究员把这点也计算在内才提起食用青菜布丁的事情也说不定。 站在山顶上,视线被那美丽的景色吸引了过去,所有人都把魔物的事情忘掉了。在天空中正如其名有着一道彩虹,还有好几缕阳光从云朵间隙洒下来。 大概是有人想起有照相机的事情,听到按下快门的声音。那就像是信号一样,所有人都急忙拿出自己的照相机,专心地将眼前的景色收进观景窗中。 「再过去还有很漂亮的景色喔。要注意一下剩下的容量。」 这句话让快门声一下子停了下来。霍普也急忙停下按快门的手。差一点就不小心把所有的容量用完了。 「早知道会这样,多带一台照相机就好了。」 艾莉妲好像很后悔似地小声这么说。不只是艾莉妲,在场的所有人想的应该都是同一件事情。可是,按照规定一个人只能带一台照相机。 「请大家面向这边。」 研究员使用扩音器开始进行说明。似乎是在等拍照告一段落。 「如同大家所知道的,茧的天气是由法尔希进行管理。原则上,天气的行程表并不会开示给人类。」 不过有例外情形。在有风暴或雷雨、强风等恶劣天气时法尔希会通告圣府,圣府再根据通告对该当地区居民发布警报。根据法尔希的通告所发布的警报准确度是百分之百,绝对不会出错。相对于此,一般所谓的「天气预报」是人类以气象资料为基础推测出来的东西。虽然有一定的精确度,不过毕竟只是「预测」,偶尔还是会出错。 「桑瑞斯这里的天气跟茧整体的天气不一样,是由这个地区专任的法尔希进行管理。要问是为什么的话,就是因为要研究雨以及风、雷这些气候对植物与魔物带来的影响。」 有人举手发问。是艾莉妲。 「有讨厌下雨的魔物吗?」 艾莉妲非常讨厌下雨。所以她才会出现这样的一问吧。 「当然是有的。相对地也有喜欢下雨的魔物。」 艾莉妲的脸皱成一团。 那简直就像是在说「真不该问这问题」、的表情,让霍普与凯一起强忍住想笑的冲动。 「虽然不在今天的观摩路线中,不过在这个戚崖对面有座溪谷,那里栖息着喜欢下雨跟讨厌下雨的魔物。在那里我们使用降雨控制终端机来控制雨量,然后调查魔物的状态。受到这件事的影响,这边经常可以看到彩虹。」 爸爸好像说过彩虹是藉由光在空气中的水分反射而形成的,霍普这么自言自语着。对了,食用青菜布丁的事情也问爸爸好了,爸爸一定知道,霍普心想。 「那么,差不多该到下个地方了。前面是被称为『阳光洒落的林间道路』,生长了很多讨厌强烈阳光的珍奇植物。不过,因为那里很滑,在拍照的时候请多加注意喔。」 以上是注意事项,说完之后研究员就把扩音器关掉了。 所有人再次排成一列在观摩路线上前进。相对于从湖畔到彩虹山顶走的是上坡,这次是平缓的下坡。 可是,走起来的困难度,却不是到山顶的道路可以与其相比的。第一次知道潮湿的草与泥土原来是这么的滑。明明是连颗石头都没有的平坦路面,却有好几次都差点跌倒。跌倒的话就会滚进泥泞中。在观摩会的通知上有写「请穿容易行走的鞋子,以及可以弄脏的衣服」,原来指的是这样的意思。 即使如此,在简易照相机的容量没用完之前还算好。放出微光的岩石与有如玻璃工艺品般晶莹剔透的草,只有在发现这些稀奇的东西并将其收进观景窗时可以把疲劳忘掉。 刚在林间道路上折返,霍普就拍完最后一张照片。表示传送资料的灯号开始闪烁,过没多久就停止了。把跟空盒子没两样的本体塞进口袋时,有种失去支撑的不安感。明明应该是回头走在相同的路上,可是却觉得比来的时候更难走。脚步忽然变重了。 「不想再走了。好想早点回去。」 忍不住发起牢骚。就是说啊,艾莉妲喘着气这么附和。 「不过,加油吧。回到谢拉湖的话就是自由时间了。」 唯一还有精神的就是凯。看样子他似乎是决定即使跌倒也不去在意。仔细一看,凯的手掌跟衣服都已经沾满了泥巴。 「凯,稍微注意一下啦。要是跌倒受伤了的话……。」 没关系没关系,才刚这么回答完凯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过,马上就站了起来跑跑跳跳地往前走。 「他自己都说没关系了,一定没关系的。」 艾莉妲一脸错愕地耸耸肩。 吃完午餐稍微休息一下,疲劳就完全消失了。之前抱着连一步都不想再动的心情回到湖畔就好像是假的一样。 「要玩什么呢?还有很多时间喔。」 即使跑来跑去,或是大声嬉闹,在这里的话都不会被骂。 「那么,就去爬那颗大树吧。我想从那上面拍张照片。」 「凯,你还没全部拍完啊?如果是平常的话,一下子就会拍到容量用完的说。」 艾莉妲觉得很惊讶地这么喊叫。不是这个问题吧,霍普走到两入中间这么说。 「攀爬树木或岩石是被禁止的。要是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会死掉的啦。」 凯还有艾莉妲只要沉迷在喜欢的事物中就会忽略其他事情。防止他们两个失控一直都是霍普的工作。 「而且,你们要怎么爬上去?绝对不可能的啦。」 「可是,我跟哈尔约好了。我答应他会拍很棒的照片回去。」 这么说起来,凯的弟弟哈尔也很想参加这次的观摩会。不过,哈尔根本就还不到就学年龄。 凯很努力地安抚哈尔,好不容易才说服他接受。而那个条件一定是「很棒的照片」。 「那样的话,刚才的彩虹山顶也……」 「我有拍啊。可是,总觉得不怎么样。虽然也有拍魔物的照片,但是跟很棒的感觉又不太一样。所以,最后一张想在那棵树上拍。」 「不过,那棵树没办法啦。」 不试试看不知道吧,凯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手仲进口袋,可是他的眼神显露出惊讶的神色。 「怎么了?」 凯摸索着另一边的口袋没有回答。那个动作让霍普恍然大悟。 「该不会是相机掉了吧?」 在把上衣口袋跟手提包等能找的地方全部找过之后,凯露出很困扰的表情。光是这样,霍普跟艾莉妲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一定是掉在附近了。」 三人互相点点头,在附近找了起来。不过,并没有找到。 「会不会是掉在林间道路上?凯在那边跌倒了好几次。」 艾莉妲指着沾满了泥巴的膝盖。 那样的话,只要在彩虹山顶与湖畔间找就可以了。问题是通往山顶的路已经不能走了。在回到湖畔的时间点,就已经禁止再进入观摩路线。据说是为了要让生态系受到的影响缩减到最小。 「霍普的照相机还有多余的容量吗?」 如果是平常的话,会笑着说真拿你没办法,然后把照相机借给他。凯还有艾莉妲都很性急,总是以两倍于霍普的速度把资料容量用完。拍照的时候再稍微考虑一下比较好,每次霍普这么说,两个人就会异口同声反驳「霍普想太多了!」。然后霍普那唯一还有容量的相机就会变成三人共用的照相机。 不过,今天不一样。 「对不起。资料已经传送出去了。」 面对桑瑞斯水乡的漂亮景色,要「考虑之后再拍」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而是凯还留了最后一张回来这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是。在彩虹山顶上全部拍完了。」 这样啊,凯大大叹了一口气。 「这也没办法……」 「我的照片也会让哈尔看啦。」 艾莉妲这么安慰凯。 「霍普的照片也让他看的话,不就得了吗。有两人份呢。哈尔也会很高兴的。」 只不过,洗出来的照片要到今天晚上才会送到。要拿给哈尔看的话,得等到明天放学之后才行。忽然在脑中浮现哈尔的脸。因为放学后四个人常常在一起玩,所以他不能接受只有自己不能参加观摩会。他说了好几次「为什么只有我不能去呢」。 哈尔应该会很失望吧…… 一想到他失望的样子,霍普就无法控制自己。没有办法继续保持沉默。 「我们去找吧。」 凯与艾莉妲露出惊讶的表情。 「如果是到彩虹山顶的话,并不是非常远。我想在自由时间结束之前可以找到。」 「可是,已经不能再进入观摩路线了啊。」 「偷偷去就没问题了。」 凯与艾莉妲对望了一眼。大概是没有想到霍普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不管多微不足道的约定,不遵守都是不对的,我爸爸是这么说的。」 另外还有说,尤其是自己忘掉的约定,对方会记得更清楚。 即使对凯而言是用一句「这也没办法」就能解决的事情,但对哈尔来说一定是今天期待了一整天的约定。 「去找吧。」 再一次,坚定地这么说。即使年龄有差距,哈尔对自己来说是很重要的玩伴。对艾莉妲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 「是啊。我也不想让哈尔失望。」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4 在观摩路线的入口周围有研究员在进行后续整理而无法靠近。于是,决定从岔路绕到路线上。其实三人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岔路。只是因为看起来像就走进去了。 「走这边没错吧?」 艾 莉妲不安地回过头。 「方向是对的。只要直直朝这边前进,应该能走到观摩路线上才对……」 明明只是稍微离开湖畔而已,大家的嬉闹声听起来就变得很遥远。说不定并不是这条路,霍普稍微有点后悔。 「回程走观摩路线回去吧。」 「要是在出口被发现了,说不定会被骂喔。」 「放心放心,收拾的工作一定已经结束了。」 「可是,老师或许会来看守。」 之所以会忍不住大声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是因为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在一群人通过的时候明明完全不在意,但变成三个人的话就静得很恐怖。 「呐,你们看。有像是果实的东西!」 艾莉妲用开朗的声音伸出手指向某处。结着好几个红中带黄之果实的树枝因为重量而弯了下来。那些果实比在店里看到的任何水果都还要大。 「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不可以随便摘下来喔。因为艾莉姐什么都会想要碰。」 「才没那种事呢。」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就是了。颜色看起来是这么的漂亮。」 「所以,我不是说了没有那种事吗!」 就在艾莉妲扳起面孔的时候。凯插嘴这么说。 「这个跟那个颜色是不是很像?说是可以吃的、那个。」 被这么一说霍普也注意到了。那是在彩虹山顶附近看到的魔物。的确是这样的颜色。这么说起来,好像是在跟观摩路线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 忽然地面整个隆起。在三人面前出现了红色的墙壁。那是一只魔物。红色半透明的身体膨胀了起来。当脑海中浮现出青菜布丁这个名字的时候,双脚已经自己跑了起来。 「讨厌啦!它追过来了!」 艾莉妲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喊叫着。在三人之中脚程最慢的霍普根本没有余力转头向后看。只是拼命不停向前跑。一直不停动着双脚。要是被他们两个甩下的话就完蛋了。 一直跑到喘不过气来。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逃过来的。看到有个能够藏身的大石头。于是就跳进石头后面。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简直像是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 「太好了……没有……跟过来。」 凯从石头后面稍微探头出来看了一下,然后像是放心了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霍普的双脚也失去力气。就算是要他再继续跑,也绝对无法做到。 三个人暂时蹲在那里喘着气。然后才开始觉得恐怖。要是刚才的路跟林问道路一样滑。要是刚才被什么东西绊倒……能够三个人一起平安逃掉实在是裉幸运。 「呐,这里是哪里?」 原本应该是朝着连接湖畔与彩虹山顶的观摩路线前进。直到刚才为止,还认为就算是走错路只要回头就可以了。可是。 「总觉得,景色……不一样。」 茂密得让人厌烦的树木在不知不觉问消失了。像是被切削出来的岩石像墙壁一样耸立在道路的两旁。脚边的草也很少,是个感觉很荒凉的地方。 「我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因为拼了命地跳到岩石后面的缘故,搞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方向跑过来。不论左边还是右边,都是看起来一样的岩石与崖壁。 「有彩虹的方向应该是山顶……」 可是因为被崖壁遮住,不要说是彩虹,就连天空都看不太到。 「是不是这边?」 「不对啦,是这边。」 凯与艾莉妲指向完全相反的方向。两边看起来都像是正确方向,但又觉得两边都不对。也就是说,已经完全迷失方向了。 「总之先走吧。」 「可是,在迷路的时候,随便乱移动是不对的。」 「在其他地方那样或许是没错。不过要是像刚才一样出现魔物怎么办?这里很不适合跑步喔。」 跟刚才不一样,这里有很多突起物。要是被速度快的魔物攻击,一定马上就完蛋了。 「要是走到视野辽阔的地方,就可以看到湖了。那样的话,也可以知道回去的方向。」 「也对。即使要稍微绕远路,只要能看见湖就能回得去。」 看到凯站在霍普这边,艾莉妲只好不甘愿地同意。 「对了,稍微等一下。」 霍普捡起一颗尖锐的石头,在岩壁上刻下的印记。 「先往右边看看,要是不对的话,再回到这里来就可以了。然后,再往左边看看。」 「好厉害啊。霍普真聪明!」 「这是爸爸教我的。要是在陌生的地方迷了路,必须要做好能回到出发点的准备。」 「那么,就是霍普的爸爸很聪明。」 艾莉妲说完之后露出笑容。对霍普来说,这比自己被称赞还要更令他高兴。 「要快点,不然就到出发时间了。」 三人互相点点头,迈开步伐。被高耸崖壁包围的道路,明明还是白天却显得很阴暗。这次大家都紧闭着嘴向前走。担心自己的声音会引来魔物的不安,战胜了恐惧感。 没有人说出口,但三人互相牵着手。走在陌生场所难免感到害怕,但是只要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就能够忍受。 在岩壁上,到处都有发着蓝光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迷路,或许会觉得那淡淡的光芒看起来很美。然而现在就连那样的光芒,都不由得让人有种不祥的感觉。空气也感觉有点潮湿,吹着温热的风。 不知道走了多久,出现在眼前的依然还是岩壁,不过在前进的方向可以看到像机械一样的物体。 霍普他们交换一下眼色就跑了过去。因为他们认为那或许是可以传送资料或通话的终端机。要是跟一般家庭用的一样,只要登录上去跟老师们取得联系就可以了。 可是,在近距离看到机械,发现跟家庭用的差很多。看来似乎不是小孩子能够操作的。 「随便按按看吧。」 「不行啦,要是弄坏了……」 在霍普出声阻止之前,艾莉妲的手指就已经按到面板上。整个面板亮了起来。 「你看。不是很顺利吗。」 正当艾莉姐得意地这么说的时候,面板的亮光消失,机械再次陷入沉默。 「咦?还是不行吗?那么,就只能用妈妈教的方法……」 艾莉妲握起拳头。霍普与凯急忙从两侧抓住艾莉妲的手。他们两个都知道艾莉妲所谓的「妈妈的方法」。 「那样绝对会坏掉啦!」 「能够用敲的把机器修好的,只有艾莉妲的妈妈而已啦!」 两人左一言右一语,艾莉妲才很不满地缩回拳头。 「不然你们说该怎么办嘛。」 「再稍微往前走走看吧。有机械的话,就代表附近有人在。」 虽然路况还是一样很差,不过附近可能有人在的期待心让他们产生力量。跳过高低差,跨过岩石,一直不断地前进。 「喂,你们觉得这个是什么?」 那是在他们穿过隧道状岩石的时候。在跟霍普他们身高差不多的高度,漂浮着一个发光的球体。颜色是淡蓝色,大小比大人的头还要大上一圈。外观看起来像是把水聚集起来做成的球体,摇摇晃晃地漂浮在空中。 「可以肯定不是魔物,因为没有攻击我们。」 「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去摸啊!」 霍普还有凯都来不及制止。艾莉妲的手掌碰触到发光的球体。忽然风变的冰冷,天色也暗了下来。才刚看到有零星的水滴落下,马上就转变成滂沱大雨。球体的谜团也因此解开了。这是降雨控制终端机。 三人急忙回到中空的岩石里。能够躲雨的地方只有那里。 「这样不就知道回去的方向了。刚才不是有说过降雨什么的是在彩虹山顶的对面吗。所以,这座悬崖的对面就是彩虹山顶。」 「就算知道方向,这场雨该怎么办?」 「既然是碰了才开始下雨,那再碰一次就一定会停卞来嘛。」 「那种事情谁都知道啦。我的意思是谁要去让这场雨停下来。」 「凯去啦,反正你的衣服都是泥巴。」 「不过随便决定!让雨下下来的人是艾莉妲吧!」 霍普在想要制止开始吵架的两人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彩虹山顶上女研究员所讲的话。 『相对地也有喜欢下雨的魔物。』 然后,这里是为了研究那种魔物生态的场所…… 必须要尽快让雨停下来才行。霍普下定决心后从岩石底下冲出来。不过,就到此为止了。脚步停了下来。霍普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往后退。 在他眼前的是一只很像黄色青蛙的魔物。在它身后还有几只颜色不一样的魔物。在长有蹼的前肢上,长着尖锐的爪子。光是想像要是被那爪子抓到的情景,全身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双脚不听使唤。就这样坐在地上往后退。明明想着必须要逃跑才行,可是却连站都站不起来。然后,背后传来凄厉的尖叫声。那是发现魔物的艾莉妲发出的。班上声音最大的艾莉妲发出的叫声。要是魔物能被吓到而逃跑的话就好了,霍普在心中的某处有着淡淡的期待。 魔物的动作只停止了一瞬间。不过,会被小孩子的尖叫声吓跑的魔物是不可能存在的。魔物再次动了起来。在大大张开的嘴巴里可以看到尖锐的牙齿。霍普直觉地认为自己会被咬。 他紧闭起眼睛,靠本能把身体蜷曲成一团。可是,锐利的牙齿或尖锐的爪子都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 战战兢兢地把眼睛张开。雨已经停了。大概是因为这样,魔物才慢慢离开的吧。有人操作降雨控制终端机让雨停下来了。 「管理这块区域天气的是法尔希……」 该不会是被法尔希救了吧。因为听见了艾莉妲的尖叫声。 「啊——!是飞空艇!」 凯大叫着。在稍远的前方,可以从崖壁的空隙看到的,毫无疑问是那艘飞空艇。大概是在搜索霍普他们,飞空艇滞留在空中原处盘旋着,或许也是法尔希呼叫过来的。 喂——,凯大大挥舞着双手冲了出去。 「站得起来吗?」 抓住艾莉妲伸出的手站了起来。朝周围看了看,不论是研究员还是法尔希的身影都没有看到。「霍普,快点!」 点点头后迈开脚步。跟在凯与艾莉妲的身后,霍普也伸出双手朝飞空艇挥舞着。 在被飞空艇确保之后,霍普三人被叫到特别室询问事情经过。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不过班导师的斥责与训话有着与在桑瑞斯水乡遭遇的魔物同等的威胁。 从那「威胁」中解放之后,使用过的简易照相机囤到凯的手中。打听之后才知道,那是研究员在收拾善后的途中捡到并送过来的。也就是说,即使没有特地回去找,只要自由时间结束后坐上飞空艇,就结果来说是一样的。 要是没有提议回头去找的话就好了,霍普很后悔。不知道是不是查觉到霍普的想法,凯跟艾莉妲都没有责备霍普。 「老师,把雨停下来救了我们的,果然是法尔希吗?」 看样子艾莉妲似乎也想着同样的事情。雨会在那么恰到好处的时机停下来,应该只有法尔希才做得到的。 「我认为应该是某个研究员以遥控方式操作的关系……或许是法尔希判断降雨装置出现错误所以才让雨停下来的也说不定。」 只不过,把飞空艇叫过来的不是法尔希,而是因为艾莉妲乱碰了面板的缘故。注意到动作错误的研究员找出终端机的位置,发现有人侵入「慈雨溪谷」这件事情。 此时接到有三个小孩子到了集合时间还没回来的报告,于是推知溪谷内侵入者的身分。飞空艇在研究员的引导下飞往溪谷,确保了霍普等人。就是这么一回事。 「据说那个地方本来是飞空艇很难靠近的地形,要是机长的技术不够好,你们现在说不定还在溪谷里迷路呢。等一下要记得去跟机长道谢喔。」 然后,老师才终于准许霍普他们回到座位上。 「凯,那个……」 对不起,我说了多余的话。正当霍普打算要这么道歉的时候。 「好棒啊,真是太有趣了。」 凯拍着霍普的肩膀笑了起来。霍普也点点头笑了。 「凯!把照相机拿出来!」 艾莉妲指着窗外大叫。时间已经是傍晚。在昏暗中散落着好几个光点。那是位于桑瑞斯水乡前方之飞空艇起降场的诱导灯。 凯急忙按下快门。资料容量被用完,表示正在传送的显示灯开始闪烁。从上空俯瞰的桑瑞斯水乡周边的夜景,成为跟哈尔许下之约定的最后一张照片。 5 不管多微不足道的约定,不遵守都是不对的…… 霍普以苦涩的心情细细回味着记忆中的那句话。自己是相信那句话的,一直以来都是。可是,告诉自己这句话的父亲却忘了这件事。 不,或许父亲到现在依然没变,不管多小的约定都会遵守。只不过,那对象不包含自己与母亲而已。 只要是跟工作有关,不管是半夜还是清晨,父亲都会毫不在乎地冲出家门。甚至也有过把自己关在书房忘了吃饭的事情发生。对现在的父亲来说,比什么都还重要,比什么都要优先的事情就是工作。 父亲已经不再遵守跟家人的约定,也不再倾听家人所说的话。自己最后一次主动跟父亲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就连到底说了些什么都忘掉了。 只记得,父亲把自己的话打断,说「抱歉,我等一下再听你说。」之后就离开了。那个时候心中的无力感依旧如昨日才发生般鲜明。自己被独自留下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不管抱持什么样的期待都是没有意义的。 「虽然到处都是封锁封锁的,不过就算只能看到法尔希·克贾达也值得了。」 听到母亲说的话而停止沉思。在参观了能源厂内的法尔希后,现在正朝着出口前进。为了不让母亲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霍普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开这么回答。 「总觉得,跟期待中的差很多呢。」 「能源厂里有一半以上都禁止通行嘛。这也没有办法。」 艾乌利特的事故似乎比报导中提到的还要严重许多。到现场看过之后可以很清楚知道。 「桑瑞斯的法尔希,也是像那样的感觉吗。」 「啊——,你是说自然观摩会啊。那个时候没有见到法尔希吗?」 「完全没有。只有说明气候是在法尔希的管理下。我只有见到魔物而已。」 「这么说起来,好像是那样呢。被魔物袭击又发高烧……那个时候真是让人着急。」 大概是在桑瑞斯水乡内遇到两次魔物的事情对精神造成打击。那天,霍普在回程的飞空艇上突然发烧,降落在帕鲁姆波鲁姆的同时就被送到急诊室。 因为这件事情,霍普没有机会对飞空艇机长道谢。从凯跟艾莉妲那边听到当时发生的事情,是在他昏迷三天之后了。 『他是个非常有趣的大叔喔!头发就像是鸟巢一样。』 『他还说在不久之前儿子才刚出生。』 『我说将来想要成为驾驶员,他还要我加油呢!』 接下来有好一段时间,凯都一直在说那个机长的事情。经过那件事情,凯将来的梦想变得相当坚定。那样的凯让霍普稍微有点羡慕。 艾莉妲也跟凯一样有着明确的梦想。在一年前,因为想要成为声乐家而进入有音乐科的女校。这么说起来自己好像想过在长大之后想要变得跟爸爸一样…… 现在,自己最不想成为的就是父亲那样的人。不管工作上有多么能干,也不想成为会被亲近的人瞧不起的大人。绝对不想成为就连一点小小的约定都无法遵守的大人。 「……呢。」 「嗯?什么?对不起,我没在听。」 急急忙忙这么反问。不要再去想那些了。连别人说的话都没办法好好听进去,这样不是跟爸爸一样吗…… 「听说因为事故,有个小男孩受了重伤。刚才经过的人在说这件事情。说是跟在身边照顾他的父亲很可怜,让人看了感到很不忍心。」 「这样啊。」 「要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话就好了。因为没有什么事情比孩子比父母早死还要更不幸……」 不管是父母先还是孩子先,家人去世都是差不多不幸的事情。对被留下来的人来说。 可是,霍普却没有说出来。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霍普,你在生爸爸的气吗?」 「没有。」 「你爸爸是个笨拙的人。因为他没办法适当地随便敷衍了事。」 看着母亲的脸,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松懈了下来。 「我没有生气啦。不是说会赶上烟火大会吗。那不就没问题了。这次主要目的就是烟火嘛。」 母亲很高兴地露出微笑。在烟火大会的夜晚,稍微跟爸爸聊一聊好了。霍普心想。 反正,爸爸也只会说「最近怎么样?」之类的话。要是妈妈能露出像这样的笑容,做那点事情也不算什么…… 有几个表情紧张的士兵从面前走了过去。事故处理明明就已经结束了,而且驻扎在能源厂的应该是警备军才对。为什么会有psi的人出现呢? 似乎有种令人讨厌的感触从脚底冒了上来。母亲也不安地望向能源厂前面的广场。霍普努力地装出开朗的声音。 「回波达姆去吧。法尔希已经看够了。」 也许想把挥之不去的什么甩开的想法是一样的,母亲也很开朗地回答。 「是啊,我们到购物商场去吧。」 「又是那边?」 军队跟法尔希都不重要。现在只想去想快乐的事情。 对了,回到帕鲁姆波鲁姆的话,跟凯还有艾莉妲连络看看吧。要是说在艾乌利特看到很多士兵,凯一定会很感兴趣。艾莉妲应该会比较想听烟火大会而不是能源厂的事情吧。 已经有三年不见了,霍普思念着两个朋友。 漫长的休假才刚刚开始而已。 present-礼物- 「生日礼物很不好选呢。」 在文具店前停下脚步的莎拉喃喃自语着。她那认真思考事情的侧脸,看起来跟几天前遇到的雷光惊人地相似。果然是姊妹啊,冰雪在心里喃喃道。 在展示窗里摆放着古董风的书架,还有皮革制置笔盘之类的文具。在仔细的审视过那些之后,莎拉说「总觉得不太对」,然后摇摇头。 后天是莎拉姊姊雷光的生日。为了找生日礼物,冰雪与莎拉一起来到购物商场。可是,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莎拉只是一直说「总觉得不太对」,然后摇了摇头。 「有那么难找吗?」 「是啊。每年都从很早就开始找,可是都找不太到。」 「问问本人呢?」 「没有用。以前,我曾经问过一次。结果,你知道姊姊对我说什么吗?」 「只要是莎拉送的都好、之类的?」 虽然只是随便乱猜的,不过莎拉却大大睁开眼睛。 「好厉害!你怎么会知道?」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她好像会这么说而已。就像父母会对孩子说的一样。」 「原来如此。姊姊一直代替妈妈在照顾我。」 笑容浮现到一半的嘴角忽然就这么停住。 「有事情不能瞒着父母呢。」 莎拉把视线移到左手的绷带上。在那之下的东西莎拉到现在还没有跟雷光提起。 冰雪已经知道了下界的烙印。莎拉在异迹见到下界的法尔希,并被变成了路希。下界路希是茧的敌人。因此莎拉甚至有一次提到要「分手」。即使如此,冰雪还是发誓要两个人一起寻找使命。一起把使命找出来,完成使命,在那之后……还不清楚。 虽然在店里一遇到客人就问知不知道有谁熟悉路希或下界的事情,不过不管是谁都只知道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或故事书,还有学校教科书上写的内容。 即使如此还是没有办法放弃,连朋友的朋友都问了。可是,毫无成果。不仅如此,还差点被人推销一些可疑的商品,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是有想过干脆直接去质问异迹的法尔希,不过却被莎拉严格禁止了。 『要是激怒法尔希的话,不晓得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说不定连冰雪都会被变成路希,也可能光是那样还不满意,而让波达姆的人也遇到不好的事情』 被这么说了,也只好放弃。如果只是自己被变成路希的程度,就会毫不犹豫地杀到异迹去,不过不能让住在这里的人感到困扰。不,更重要的是想到要是法尔希迁怒于莎拉一个人身上,就无法做出轻率的举动。 就是这么一回事,结果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不过总会有办法。会把办法想出来的。又还没把茧的居民全部都问过一遍。无法可想这种话,等做完这件事之后再说也不迟 手掌覆上莎拉手臂上的绷带,然后就这样把她抱过来。 「没问题的。到了后天,这就不是秘密了。不是吗?」 莎拉决定要在生日宴会上把这件事情告诉雷光。像这样的事情只要有个契机,就能出乎意料地顺利说出来。莎拉听到冰雪说「我会支持你」,高兴地露出微笑。 即使如此,可能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好好说出口,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不过莎拉偶尔会露出消沉的表情。对了,就跟现在一样。 「你看那个!不觉得很不错吗?」 为了逗莎拉笑,冰雪指向玩具店的门口。展示橱窗内放的是卡班克尔的大型布偶。 绿色的长耳朵配上大大的尾巴,还有会让人联想到小丑的服装。可爱却又有点滑稽,是在童话中登场的召唤兽。没有比这个还要更不适合雷光的礼物了。莎拉一定也会放声大笑吧…… 「真的欸!说不定不错!」 「咦?」 莎拉很兴奋地跑到玩具店门口。 「不会吧,再怎么说,那个也太……」 没想到她居然会认真。还是说雷光真的喜欢这种类型的东西呢? 「才怪。骗·你·的!」 莎拉吐着舌头转过身来。大概是表情实在太惊訏了,一看到冰雪的脸,莎拉就笑了出来。冰雪也跟着大笑。被打败了,尽管只有一瞬间,但会去想像雷光抱着卡班克尔睡觉的自己实在太蠢了。 一边笑着一边迈开步伐。太好了。莎拉又变开朗了。哪怕只有一秒,也不愿意见到莎拉露出阴沉的表情。 「……谢。」 听见小小的呢喃声。 「嗯?你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啦。也去看看那边的店吧。」 莎拉说完后拉着冰雪的手。所以,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不过,其实自己有听见。尽管是小到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但那的确是谢谢。 所以自己才故意装作没注意到。要是对那句话追究下去,就必须面对那过于残酷的现实才行。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莎拉能忘掉那样的现实。把那些都忘掉,一直维持着笑容…… 「把卡班克尔的布偶改成海怪的布偶,你觉得怎么样?」 「你还在说。」 「我觉得那样的比较适合雷光。」 「没有卖那种布偶啦。冰雪真是的。」 在感到错愕地笑了之后,莎拉敲着手说「对了!」。 「能当成护身符的东西比较好。因为姊姊是军人,我想一定会有危险的工作。」 「毕竟是波达姆治安连队的先锋队长呢。」 「咦—,那是什么意思?」 「雷光的长官是这么说的啊,她是我们的先锋队长这样。」 很符合姊姊的风格呢,莎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护身符的话,就是随身穿戴的物品吧。嗯,难得两个人一起挑选,这种东西也比较好。」 首饰店的看板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进入眼帘。 「到那边去看看吧。」 「好吗?姊姊对首饰没什么兴趣。」 莎拉虽然偏过头去想了想,不过马上就好像改变想法似地露出微笑。 「不过那家店的话,说不定会有适合姊姊的东西。」 莎拉耳朵上的猫形耳环摇晃着。冰雪也戴着相同形状的项链。那是莎拉送的礼物。 因为像野猫一样所以叫野性。这是冰雪率领的队伍名字。在说了这些事情之后,很快莎拉就在那家首饰店买了猫的耳环与项链。 不过,因为在那之前都没有穿戴首饰的习惯,尽管只是条小小的项链,但还是有抵抗感。不,那是因为虽然很高兴莎拉送自己礼物,不过同时也感到非常地难为情。 第一次戴的时候,需要跟从浮岛跳进海中一样的勇气。有好一阵子部坐立难安,注意力一直无法从胸口移开。直到两个人像是理所当然地在一起的时候,才好不容易习惯。 总之,那家首饰店就是这么特别,今天一定也能找到符合期待的东西吧。雷光的生日礼物……跟另一样东西。 「咦?好奇怪喔。」 一走进店里,莎拉就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什么好奇怪?」 「总觉得客人好像比以前多。应该说,客层比以前广了?」 冰雪本身是第一次来,所以看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根据莎拉的说法,以前都是年轻的女性客人。现在不但有高龄的顾客,也有带着小孩的夫妇。不管怎么说,对冰雪都是一件好事。其他客人如果都是年轻女性,那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选礼物了。 「客人变多的话不是好事吗。」 「也对。这样的话,就能找到会让姊姊高兴的东西了。」 「是啊。」 在回话的同时,冰雪的视线被某个专柜吸引了过去。那是陈列对戒的区块。 明天就是烟火大会了。那是能够实现愿望的传说烟火。要在那烟火下跟莎拉求婚,冰雪是这么决定的。说到求婚就想到结婚戒指。这里是莎拉选出猫形首饰的店,一定可以找到好东西的……想是这么想。 把橱窗中别致的戒指与莎拉那细长的手指进行对比。嗯,很适合。非常地适合。 再看看自己的手。 「绝对没办法!」 莎拉觉得很讶异地抬头望向忍不住大叫的冰雪。 「怎么了吗?」 「啊—,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急急忙忙掩饰过去,再次将视线移到橱窗上。尽管对戒其中一边的尺寸会比较大,不过自己的手指还要再粗上一两圈。怎么看都觉得塞不进去。 而且这么别致的戒指,朝魔物挥个一两拳应该就会坏掉吧。把结婚戒指弄坏什么的,实在太不吉利了。 「就算不是戒指也没关系吧。」 「是啊。戒指意外地不方便呢。」 原本只打算在心中默念的,不过好像说出声来了。 「在做会弄脏手的工作之类的事情时,每次都要拿下来才行。礼物妨碍到工作就不好了呢。」 「啊,啊—说的也是。」 从来没有觉得想到什么就会说出口的自己这么可恨过。冰雪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多嘴,一边望向旁边的专柜。 这种的话我也能戴,这次可没有说出口了。那一区陈列的是手镯跟镯子之类的首饰。仔细一看,有不少尺寸齐全的种类。设计也很丰富,有的是镂空风格、有的镶有诞生石,甚至还有像手铐一样有带锁头的种类。 镶有诞生石的或许不错,调到最大的话连我的手腕都放得进去。就在冰雪这么想的时候—— 「哎呀,这个很适合我们家的小玛莉呢。」 有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把冰雪刚刚相中的手镯抢了过去。 「啊……」 什么小玛莉啊,所以欧巴桑就是讨人厌。冰雪很不高兴地看向旁边。 「你看,很合适吧。」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被中年女性抱着的小型犬。那是打着「袖珍犬」的名号而很受欢迎的犬种,看样子这就是「小玛莉」的样子。然后,在它的脖子上,套着被调整到最大尺寸的手镯。 「怎么偏偏会选到项圈啊……」 「啊,真的欸。好可爱!」 无视重重垂下肩膀的冰雪,莎拉抚摸着「小玛莉」的头。脖子上的彩色宝石闪耀着光芒,小狗不停地卖力摇着尾巴。 「啊—算了算了。」 「嗯。姊姊有时会在手腕上戴着某种机械。不过不是一直都那样就是了。大概,是因应工作内容的关系。」 「换下一个,下一个!」 对话好像没什么交集,不过决定不去在意,继续移动到旁边的专柜。 「耳环跟耳坠吗。」 可是,莎拉已经有猫形耳环了。要是送新的,她就得把那对耳环拿下来。 「人没有四个耳朵啊。」 「嗯?什么东西四个?」 莎拉又再次反问。没事没事,只是自言自语。在这么回答的瞬间,冰雪注意到了。 「有四个嘛!」 莎拉跟自己加起来四个。只要把一组耳环分给两个人戴就可以了。 「冰雪?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欸?」 「会、会吗?」 那不重要,先来选耳环。正当他要这么说的时候。 「~这边的~心形耳环!」 听到旁边传来有点呆的声音。即使知道不看会比较好,还是会忍不住转过头去大概是人的天性。 「讨厌啦~小实真是的~」 有一对情侣无视周围目光正在调情。虽然店内的人很多,不过只有那里像是画出了一个圆形的结界。肢体交缠成那个样子还要直直站着……在物理上应该是不可能的吧,以复数人体的密着度来说应该突破界限了吧。那两人黏在一起的程度已经到了让人不由得感叹的境界。 然后,脸颊与脸颊紧紧黏在一起的两人的耳垂进入视线中。同一组耳环被分开来戴在两人的耳朵上。怀抱着应该不会这样的想法环顾店内。发现另外一对情侣也是两个人分着戴一组耳环。还有带着小孩的夫妇,耳朵上也是戴着成对的耳环。看来,这好像是最近的流行。 「还是别选耳环了。」 原本冰雪就不是很喜欢赶流行什么的。他就是没办法忍受模仿其他的人做一样的事情。现在要选的不是普通的礼物,而是值得纪念的定情之物。不想选那种到处都看得到的东西来当一生只会送一次的礼物。 「到别家店去吧。」 「好啊。我想姊姊还是不会喜欢这类东西。」 「她可是先锋队长呢。」 就是说啊。莎拉露出笑容。 「不过话说回来,就像莎拉讲的一样,真是难选啊……」 还以为能够更轻松决定要选什么。以为自己的心情很单纯,所以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与其相符的礼物。 「对不起,让你伤脑筋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不过,该怎么说呢,想要用物品来表现自己的心情,可是不管看到什么都觉得还差那么一点。总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要是想把现在的心情转换成有形之物,总觉得不把整个茧都送出去的话就抵不过来。 「嗯。所以,我总是不知道选什么。会觉得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呢。」,莎拉像是想起什么接着说。 「在看到对方开心表情的瞬间,这些辛苦就全部不见了。」 「这样啊。」 「是啊……咦?冰雪,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意思?」 「啊—什么事都没有!快去下个地方找看看!」 差点就不小心说漏嘴。到底能掩饰到什么程度,已经连自己都开始没有自信了,不过总之先离开这家店。 「也不是只有那家店有卖首饰嘛。」 首饰店的话还有很多家可以去。正当他这么想而转过身去的时候。陈列在橱窗上的项链进入他的视线。在走进店里的时候,因为被聚集的客人挡住而没有看到。 「不好意思,你先过去吧。」 「怎么了?」 「厕所。」 真是的。莎拉苦笑着往前走。等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之后,冰雪冲进店里。 「店员,摆在那个橱窗里的……」 转过身来的店员让他吃了一骛。 「桑妮雅前辈!? 」 「讨厌啦,冰雪真是的。不要叫我前辈啦。」 她跟冰雪是来自同一个设施。年纪比冰雪大三岁,对他来说就像是姊姊一样的存在。不过,是个很恐怖的姊姊就是了。 「要我这么叫的不是桑妮雅前辈吗。」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吧。」 她皱起眉头,对旁边的店员下令「去把橱窗里的项链拿过来」。喜欢发号施令的习惯好像还是没变。 「是的,店长。」 听到店员的回答又吃了一惊。似乎不是喜欢发号施令,而是真的变伟大了。 「前辈是店长?好利害啊。」 「说是店长,其实也才当上一个月而已。原本这间店就很受欢迎,所以压力还满大的。」 难怪客人会增加,桑妮雅前辈可是很能干的。冰雪恍然大悟地在心中这么想。 「那在到这 里来之前呢?」 「在帕鲁姆波鲁姆的总店。从毕业之后就一直待在那边。」 跟冰雪待在同一个设施的时间不到一年。之后,她就进入全住宿制的中学就读。 只要本人的希望与学力一致,就可以就读任何一所学校。因为学费全部由圣府负担,所以不管是孤儿还是单亲家庭都不会成为求学障碍。 不光只是学校,在茧里各种事情都会受到圣府与法尔希的保障。只要没有跟犯罪扯上关系,在生活上不会有不自由的感觉。 可是,冰雪觉得那种受人施舍的生活很不舒服。总之就是很不满。正因为只要提出要求就什么都能获得,所以冰雪不想从圣府那边取得最低限度以外的任何东西。 所以,才会试着耕田或是驱除魔物,想着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做。当然,并不是全部都能这样就是了。 「冰雪,听说你都没有在工作整天无所事事?」 「我才没有无所事事……」 「这样是不行的。你都这么大了,要好好振作啊。」 「不是啊,所以我说……」 不听人说话这点完全没有变。从以前开始就跟罗嗦的老妈没两样。 「刚才跟你在一起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吧?」 「嗯?啊啊。」 「那样的话,就算是为了她好也要振作起来。不可以让她掉泪喔。」 「我怎么可能会让她掉泪!我绝对会让莎拉幸福的!」 在忍不住这么叫出来之役,冰雪注意到周围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就连从展示橱窗上把项链拿下来的店员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呢,冰雪。」 「桑妮雅前辈不也是一样啊。」 「还没到你的程度。」 她一边嘻嘻笑着一边从店员手上接过首饰。那是成对的项链,上面附着象征茧的坠饰与环。 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不把整个茧都送出去的话,没有办法表达自己对莎拉的思念。不,一个茧根本就不够。所以,让两个人分别把两个茧戴在身上…… 「这个很不错吧?这是熟人设计的。不觉得让人有种送给在茧里最幸福两个人的感觉吗?」 「茧里最幸福的吗?嗯,的确是呢。」 作为求婚的礼物,应该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了。一定会让莎拉成为茧里最幸福的新娘子。就是这样的誓约。 「稍微等一下。我把它包装成送礼用的。」 「不,不用。这样就可以了,莎拉还在等我。」 一付完钱,冰雪就直接把项链抓在手上。 「等一下!冰雪!」 冰雪急急忙忙冲到店外。遇到以前的熟人,一高兴就忍不住聊了起来。以上厕所来说花了太多时间,要是莎拉过来找自己就糟了。 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莎拉的身影。看样子,自己从店里走出来的样子并没有被看到。不对,自己手上还抓着项链。急忙藏进怀中。那里有种变得温暖起来的感觉。 「变成在茧里最幸福的人……很好!」 用力握紧双拳,点了点头。明天晚上要跟莎拉求婚。然后,在传说的烟火下祈求两人的幸福。 不晓得作为路希的使命是什么,也不知道莎拉所剩下的时间到底还有多少。想到这点,就有种好像从断崖上俯瞰着大海般的心情。也会有类似「该不会已经无处可逃了吧」的不安感。 不过,要是自己感到不安,莎拉一定会变得比自己还要不安。所以,才想要去相信光明的未来。就算脚边是陡峭的悬崖——望向远方,大海依然美丽动人。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而回过头。看见莎拉挥着手跑了过来。 「我找到礼物了喔!」 这边这边。莎拉一边这么说一边兴高采烈地拉着冰雪的手。 「是可以当成护身符的东西吗?」 「嗯。可以代替护身符带在身边,又很适合姊姊风格的东西。」 在贩卖刀剑类物品的店门口。莎拉露出灿烂的笑容指向展示橱窗。 「这个?」 那是一把野外求生刀。没有多余装饰,以实用为诉求的产品。说老实话,实在不觉得那样的东西适合当作生日礼物。 「为什么选这个?」 「因为是护身符啊。刀剑这类东西,带有斩断邪气的含意喔。」 「斩断邪气……啊。」 护身刀这个词是有听过。不过,这把是野外求生刀。感觉跟护身刀好像有点不一样。 「还有,我曾经在书上看过。只要一把刀在手,不管什么困境都有办法活下去。」 莎拉的语气变得有点感伤。在说「因为姊姊是军人」时的眼神让人觉得有点遥远。 「有的时候会为了工作到边境之类的地方去。从事这样的工作,不知道何时会陷入什么样的状况不是吗?我希望姊姊不管在哪里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够平安回来……」 「所以才选野外求生刀吗。」 「会很怪吗?」 「不会,我觉得很不错。」 不管在哪里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活下来。说的也是,冰雪这么自言自语。这同时也是他们两人的愿望。 「好!就选这个。」 莎拉很高兴地点点头。冰雪用手臂挽着她那纤细的肩膀,然后打开店的大门。 tomorrow-未来- 那天,灾厄降临了。 在伟大的脉冲神之地,忌讳之物从恶魔栖地飞翔而至。 其丑恶的右手将大地撕裂。被撕裂的大地化为干个碎片重击住在地面的人类。 其丑恶的左手将山脉推倒。被推倒的山脉化为万个碎片屠杀栖息地面的野兽。 其丑恶的双手扯断孕育生命的大河。被扯断的大河化为汹涌的急流,将人与兽全都冲走。 原本栽培来成为人类粮食的植物,被连根拔起地吞噬掉。被挖起的沃土在空中飞舞、扭曲,然后被运走。 沉眠于地底的金银宝玉被丑恶的右手掘出,被丑恶的左手夺走,这些也全被运走。 各式各样的建筑物化为瓦砾堆,不留痕迹地被搬走。 许多人的生命被虚无吞没而消失。 地上充满了叹息与抱怨的声音。即使如此破坏还是持续着,没多久就只剩下死与寂静。 两个失去家园的小孩颤抖着抬头望着,望着在极尽暴虐之能事后飞走的那个物体。望向往浮在天上的恶魔栖地,望向那球形魔窟归去的不祥身影。 一个人的眼中寄宿着愤怒,另一个人的眼中寄宿着悲伤。 那天,灾厄从天而降,在地面播下两粒种子。 * 那天,两名女孩进入神殿。 一个人的眼神已十分稳重,另一个人的眼神还带着稚气。穿着红衣、黑衣、紫衣的三个大神官引导着稳重的女孩,另一个女孩则跟在后面。 在永无止尽的台阶前,红衣神官向女孩们宣告。 「把污秽的武器放下。从这里开始,一直到法尔希的御座为止,不允许将地面的污秽带进去。」 女孩们把武器放在地上。 「变成路希的话,应该可以获得更好的武器吧?」 说出这种煞风景话的是较为稳重的那名女孩。可是,三名神官并没有回答,只是命令「去吧」。 两个女孩怀抱着不同想法踏上台阶。为了这一天、直到这一天为止,绝对不显露出来而一直酝酿的思念。 稍微往上爬一段时间后进行祈祷,祈祷之后又继续往上爬。重复了十又三次,来到初之门。黑衣神官宣告: 「印记之门是试炼之门。驱赶怀抱邪恶之心者,仅将怀抱神圣之心者引导至御座。」 稳重的女孩跪在门前,闭上眼睛祈祷。青涩的女孩模仿她的动作。印记发出红色的光辉,门应声而开。 「汝,受初之门认同者,怀抱神圣之心至御座前。 」 三名神官与两名女孩走进门,穿过十又三个回廊。 「真没精神啊。」 「因为……」 「怎么啦。要被变成路希的又不是你,是我吧。跟随者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 「别担心啦。」 稳重的女孩露出微笑,未脱稚气的女孩一言不发地低下头。三位神官依旧保持着沉默。 稍微往上爬一段时间后进行祈祷,祈祷之后又继续往上爬。重复了十又三次,来到中之门。紫衣神官宣告: 「印记之门是试炼之门。驱赶怀抱懦弱之心者,仅将怀抱强韧之心者引导至御座。」 稳重的女孩跪在门前,闭上眼睛祈祷。青涩的女孩模仿她的动作。印记发出红色的光辉,门应声而开。 「汝,受中之门认同者,怀抱强韧之心至御座前。 」 三名神官与两名女孩走进门,穿过十又三个回廊。 「可是还真耗时间啊。要是使用升降机,应该一下子就能到了吧?干嘛搞这种装模作样的事啊。」 「不能说这种话啦。这也是为了成为路希的试炼,神官大人不是……」 「试炼是无所谓啦。耐力不够的话还没办法当神官呢。」 稳重的女孩笑了起来,青涩的女孩制止她。 三位神官果然还是保持沉默。 稍微往上爬一段时间后进行祈祷,祈祷之后又继续往上爬。重复了十又三次,来到终之门。红衣神官宣告: 「印记之门是试炼之门。驱赶怀抱卑鄙之心者,仅将怀抱高贵之心者引导至御座。 」 稳重的女孩跪在门前,闭上眼睛祈祷。青涩的女孩模仿她的动作。印记发出红色的光辉,门应声而开。 「汝,受终之门认同者,怀抱高贵之心至御座前。」 三名神官与两名女孩走进门,穿过十又三个回廊,来到最后的台阶。 在台阶上有十名神官。手握神圣之枪守护着通往法尔希御座的门扉。 「跟随者只能跟到这里。退下吧。 」 「可是……」 「听我的话。」 在三名神官引导下,稳重的女孩走上最后的台阶。十又三名神宫包围着女孩,开始祈祷。 「被选上的人。 」 「成为新路希的人。 」 「驱赶邪恶之心。」 「怀抱神圣之心。」 「驱赶懦弱之心。」 「怀抱强韧之心。」 「驱赶卑鄙之心。」 「怀抱高贵之心。 」 「前往法尔希的御座。 」 「接受伟大的力量。 」 「接受伟大的使命。 」 「成为伟大法尔希的御使。 」 「对抗天之威胁。」 通往御座的门扉渐渐打开。稳重的女孩从神官的身旁走过,朝门内大声喊叫。 「法尔希·灵魂!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听得见吧?」 推开想要制止她的神官,女孩继续喊叫着。 「为什么祢还在这里?只要法尔希愿意的话,要把茧捏烂应该很简单吧?为什么祢不自己去打倒恶魔?跟一个一个地创造路希比起来,聚集附近的法尔希去攻打茧比较快吧!身为法尔希,连这种程度的智慧都没有吗!」 神官们高举长枪,打算制伏那个女孩。 「无礼的家伙!竟对法尔希·灵魂如此不敬!快退下!」 女孩将神官们扫开,从其中一人手上夺走长枪。把长枪拿在手上,女孩朝法尔希的御座走了过去。 「祢知不知道因为祢迟迟不肯行动的关系,有多少路希变成尸骸!有多少乡消失了!祢的同伴也是,只会挖洞,一点用都没有!」 神官们追赶着女孩。 「大胆狂徒!御座岂能容你靠近!」 一边用长枪把追来的神官们扫倒,女孩一边向前进。 「我变成路希是无所谓。打倒恶魔这种事,我会义无反顾地去做。不过,祢在这里摆架子让我觉得很不爽啊!」 红衣神官、黑衣神官、紫衣神官绕到法尔希面前,把女孩按住。 「乳臭未干的小女孩想推测法尔希的心意真是愚蠢至极。还不快退下!」 「就因为那个法尔希是大混蛋我才要这么说啊!祢把人的性命当成什么了!」 紫衣神官冷淡地回答。 「人的性命?不过只是个孤儿罢了。 」 黑衣神官嘲讽道。 「乡人养育孤儿是为了让他们成为路希。除了献出来成为路希之外,你们没有其他用处。」 红衣神官忿忿骂道。 「连乡人的想法都看不出来的蠢蛋。 」 女孩的双眼燃起愤怒的火焰。 「不准……侮辱我们的乡!」 女孩的长枪戳进红衣神官的身体。凭着这股怒气,女孩打倒黑衣神官与紫衣神官,然后将矛头指向法尔希·灵魂。 「同伴被变成尸骸,还有茧 的法尔希能够为所欲为。所有的一切都是祢的责任!……我要打倒祢!」 就在女孩要用长枪进行攻击的那一瞬间。法尔希的御手化作雷电击中女孩。人和长枪一起被弹开,女孩就这样倒在地上。 十名神官把她围住,一齐举起长枪。 「赐予暴徒死亡!」 「赐予叛徒死亡!」 女孩无法动弹。十柄枪慢慢举了起来。 「请等一下!」 跑到倒地的女孩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面前的是眼神青涩的女孩。 「请原谅她。」 「侮辱法尔希·灵魂、对神官动粗。这个人的罪实在太重了。」 「那么也让我……让我一起赎罪!」 倒地的女孩稍微动了动嘴唇。从她口中断断续绩传出制止的话语。可是,眼神青涩的女孩毫不在意地大声喊叫。 「让我跟这个人一起变成路希!请让我成为跟茧战斗的路希!」 十柄枪停了下来。十名神官俯瞰着两名少女,然后聚集起来开始讨论。 「……不行。别这样。」 「不。反正,接下来也是轮到我。那样的话还不如两个人一起比较好。」 抱起还不能动弹的女孩,眼神青涩的女孩露出微笑。 「我一直都在思考。原本我就打算求法尔希让我们两个人一起成为路希。从进入神殿的那一刻开始。」 「可是啊……」 「我们虽然是孤儿,不过却是一起长大的家人啊。乡里的人也是。所以,一起成为路希保护大家吧。 」 十名神官围着两名女孩开始祈祷。为了把两名少女一起变成路希。 「我们两个……要一直在一起喔。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分开。」 这一天,两名路希诞生了。 * 「我们两个……要一直在一起喔。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分开。」 我们是这么约定的吧,班尼拉这么喃喃自语。那是在海边的散步道。在远方可以看到神殿。法尔希·灵魂还在那里面。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遵守约定了。」 班尼拉对不知身在何方的牙这么道歉。牙该不会还在神殿里面吧。该不会在不知不觉间被茧的军队包围,陷入想出去也出不去的状态吧…… 在波达姆异迹发现下界的法尔希,看到这条新闻是昨天的事情。那是在购物商场的休息区。墙壁上的萤幕所映照出来的的确是神殿没错。而且,还照出了在神殿周围飞来飞去的军用艇与武装的士兵们。 在新闻报导出来的瞬间,周围引发了大骚动。心想必须要回到神殿才行而跑到外面,却看到无数的飞空艇把天空整个盖住了。 每个地方的萤幕与喇叭都在报着同样的新闻。内容是为了确保市民的安全要封锁波达姆。不安地骚动声,很快就变成了怒吼。到处都可以看到有人对士兵们大呼小叫。 因为害怕那样的光景,班尼拉像是要逃走似地离开购物商场。朝散步道跑过去,直到回到可以看见神殿的位置……感到一阵惊讶。 从影像上虽然看不出来,不过通往神殿的道路全部都禁止进入。军用车辆与士兵们以简直就像是要从远方包围神殿的方式进行配置。不要说是进入神殿,就连要靠近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就连像这样勉强看得见神殿的场所,都没办法待太久。事实上,大概是发现了班尼拉的身影,有个士兵朝这边靠近过来。她立刻转头就跑。以全力奔跑,回到购物商场。 从没有追过来这点来看,那个士兵并不是想要逮捕班尼拉,应该只是要警告她不要接近禁止进入区域吧。 虽然很后悔,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应该把武器带出来。不过太迟了,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不安到让人很想哭。 牙……你在哪里啊? 在艾乌利特的能源厂里,为了让班尼拉逃走,牙成为诱饵一个人面对士兵们。多亏了这样,班尼拉平安地逃了出来,不过在那之后,一直都没有见到牙。 好想见到牙…… 只是想着这件事,漫无目的地走着。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在很靠近波达姆车站的地方。对了,在那之后,牙不一定会立刻回到波达姆车站。说不定还藏身在艾乌利特峡谷的某处。 到艾乌利特去就能遇到牙! 朝车站跑了过去,又感到一阵惊讶。车站也跟散步道一样变成禁止进入。这么说起来刚刚才听到「市内封锁」这条新闻。 然后,旅客们正在跟像是负责人的军人抗议。 『我们并不是波达姆的市民!』 『我要在明天之前回到伊甸才行!有笔重要的生意要谈!』 『我们是从帕鲁姆波鲁姆来的!至少让我的儿子回家!』 不管是谁都拼命地喊叫着。这么说起来,有看过跟这个很类似的光景呢。班尼拉心想。那个时候因为知道只要等待下去就能回去,所以没有像现在这么严重。即使如此,人们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不安的表情…… 八天前。那个时候,艾乌利特峡谷车站与飞空艇起降场也暂时受到封锁。赶来的武装士兵们与人们进行着争论。 话虽如此,尽管嘴上说着工作会受到耽搁还是赶不上回程飞空艇之类的抱怨,但每个人还是听从士兵的指示。因为有说明只要确认完身分证,就可以依序搭乘前往波达姆的列车。在那段期间,所有观光客都被集中到在能源厂前广场准备的帐篷待命。 当然,班尼拉因为不是住在茧的人,身上并没有携带身分证。在她寻找退路而朝四周东张西望的时候,把卡片放到机械上方的士兵进入她的眼帘。然后注意到所谓的身分证,指的似乎就是那张卡片。 如果是那个的话,因为在街上有从两名年轻男子那边悄悄拿走所以有带在身上。多亏了那张不可思议的卡片,不但能够买到食物与饮料,还能搭乘前往艾乌利特的列车。 班尼拉拿出偷来的卡片,目不转睛地盯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因为光靠牙身上的卡片就够了,这一张还没有使用过。 要是不能用的话怎么办。不对,更重要的是要是被发现那是偷来的卡片…… 『快点把卡片拿出来!』 回过神来抬起头,手上拿着细长机械的士兵就站在眼前。算了,随它去吧。班尼拉以这种半自暴自弃的心情交出卡片。 一开始应该会被带到别的房间拷问吧。还是说会突然把自己绑起来呢。该不会不分由说地就当场射杀……光是想像就觉得恐怖,班尼拉紧紧将双眼闭上。 『喂,还不快一点』 啊——,果然。班尼拉重重垂下肩膀伸出双手。毫无抵抗地被抓住虽然很丢脸,不过军人的数量这么多,把周围的人卷进来也不好…… 『你在搞什么啊,真是的。』 后面还有很多人在等。听到这句话,班尼拉把头抬起来。士兵一脸不耐烦地把卡片放回她的手上。 『请问?』 『确认结束的话,就到对面的队伍』 『咦?』 即使想要问这是怎么回事,士兵也已经在检查下一个人的卡片了。偷来的卡片可以当成班尼拉的身分证。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班尼拉就这样排在身分证检查完的队伍上,搭乘军方准备的专用列车回到波达姆。 虽然在车站的月台上等了牙一段时间,不过从列车下来的人群中并没有看到牙的身影。 那天夜晚回到神殿里,可是班尼拉却吃不下也睡不着。回想起来,独自一个人过夜还是第一次。从懂事的时候开始,牙总是陪在自己 身边。在乡里也有其他的小孩。在变成路希之后虽然又变成只有牙在身边,即使如此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过夜的经验。 那种感觉让人很寂寞、很不安,无法忍受。结果,从第二天开始决定在外面过夜。波达姆市内到处都有街灯,不管到哪里都感觉得到其他的人。有长椅,也有可以倚靠的行道树,不会找不到睡觉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茧的气候很温暖,就算露宿野外也不用担心会感冒。 进餐的时候也是,因为很想与人接触,学会到购物商场的餐饮店。即使如此,在第一次使用卡片的时候,还是需要勇气。 那是因为尽管在艾乌利特知道可以当成身分证使用,不过并不清楚是否也能用来买东西。所以,班尼拉拿着卡片在店门口晃来晃去好一段时间。 之所以能下定决心走进店里,是因为看见那只白色的鸟。那只让人觉得诡异的鸟,在拿到这张卡片的时候也有出现。那只鸟从对面的屋顶一直俯瞰着班尼拉。 总觉得让人害怕,于是班尼拉逃进店里。一走进店里,胆子就大了起来。班尼拉学周围的客人点菜,并把费用付清。实际试过就觉得很简单。 像这样深入人们的生活之后,再次体验到茧是座和平的乐园。大概因为过着平稳生活的关系,人们的性情也很平稳,只要是在城镇里,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危险。 虽然见不到牙的不安还是一点都没变,不过身处敌地的紧张感变淡了。不过,只有被自己卷进去的少女,还有小男孩的事情没有办法忘掉。对于那两个人的罪恶感,就像是拔不出来的刺一样一直梗在胸口。 然后,班尼拉在海边遇到那名少女。是的,刚好就在这附近…… 「你在那里做什么?」 突然有枪对着自己的背,班尼拉回过神来。那是茧的士兵。psi。街上的人们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僵硬起来。 一直到前天晚上为止都没感觉到那些人的存在。所以,不论是谁都能保持平稳的表情。所以,自己也…… 「对不起!」 大概是因为带着点哭音的缘故,士兵马上就把枪口放下,语气也稍微柔和下来。 「在车站开始接受列车的登记了。快点过去。」 班尼拉头也不回地跑掉。没有再到这里来的机会了。昨天,从那条新闻被报出来的瞬间,乐园就消失了。 发现下界的法尔希,封锁波达姆。即使只有这样对人们来说就已经是最糟的新闻。即使光是这两项就已经造成大骚动。谁能预测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条新闻是在下午被报出来的。没有办法靠近神殿,也找不到牙,班尼拉束手无策地在购物商场中漫步着。与往日截然不同、弥漫着肃杀气氛的人群虽然也很恐怖,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配置在人烟稀少之处的psi士兵。 强制移住到下界。最初,班尼拉并不了解那是什么意思。大概,其他的人也是一样。在第一次报导出现的瞬间,周围安静了下来。 人们陷入恐慌状态是在那之后没多久的事情。惨叫跟怒吼交织着,人们毫无意义地跑来跑去。似乎是认为只要这么做,就可以逃离这个不合理的命运。 班尼拉愕然地看着那幅光景。茧的人们憎恶着下界,原本以为自己很清楚这一点,不过现在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懂。他们对下界恐惧到一瞬间就会丧失理性的程度。 她不知道那些人要跑到什么地方去。也许是车站,也许是自己的家。到处都出现小争执,被推倒的女性发出凄厉的叫声,跌倒的孩子哭喊着。 班尼拉紧紧靠着建筑物无法动弹。只是张大眼睛不停地颤抖着。 这就是昨天晚上抬头望着烟火的人们吗。快乐地嘻笑,谈天说地,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幸福的样子。祈祷的人们脸上充满了希望。在那之后明明才经过不到一天的时间。 因为恐惧,因为悲伤,好想哭泣。鼻腔内感到一阵刺痛,班尼拉急忙低下头。在那个时候,有句话穿过周围嘈杂的声音进入耳中。 班尼拉吓了一跳抬起头。刚才听到的确实是『下界的法尔希就这样封印在异迹里,与净化列车一起送往下界』。班尼拉朝周围束张西望。心想必须要再一次把新闻听清楚才行。 法尔希·灵魂要被送往下界,要被送往大脉冲…… 这是真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使命会怎么样呢?不,就算法尔希·灵魂不在茧里,使命也不会改变。因为要完成使命的是自己跟牙,而不是法尔希。 想到这里,班尼拉注意到一件事。既然人在波达姆,那么自己也是净化的对象。波达姆受到严密的封锁。没有其他选择,要是回到大脉冲的话,就无法完成使命了。 双脚一软,班屁拉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己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没有注意到。 班尼拉抱着双腿缩成一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作。 当她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购物商场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避开巡逻的士兵,朝海边走了过去。那是举行烟火大会的场所。理所当然地,一个人都没有。咖啡厅也没有营业。明明一样是晚上,周围静得让人讶异——才不过一天的时间,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只能听得见海浪的声音。 虽然这片海洋跟大脉冲不一样几乎没有海水的味道,不过这里的景色很让人喜欢。再见,班尼拉这么喃喃自语地转过身。稍微走几步路就看见农田。 那是在苏醒第一天自己偷菜的那亩田地。躺下来可以闻到泥土与草的味道。或许牙会到这里来也说不定。想到这里眼泪就掉了下来。自己很清楚。牙不会来。再也……见不到牙了。 班尼拉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然后就这样睡着了。 在购物商场里依然有很多人。只是跟昨天不一样,没有一个人在奔跑,而且都是朝着相同的方向前进。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阴暗的表情低着头。因为接下来要前往停靠着净化列车的车站。 居住在茧里的人们不管是谁都以为「下界是地狱」。要被送往下界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就等于是宣判死刑。昨天看到陷入恐慌状态的人们让她领悟了适点。 明明就没有那种事。班尼拉心想。的确大脉冲的气候很严苛,还有凶暴的魔物。不是像茧这样可以不带武器四处乱晃的土地。即使如此,自己还有牙也是生长在大脉冲。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而且在大脉冲有宽阔的大地与一望无际的天空。耀眼的阳光与强韧的草木。实在很想把这些事情告诉茧的人们……虽然自己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实在是太安静了。有这么多人在前进,却静得吓人。在自己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明明就热闹得让人以为在举行祭典一样。而且,昨天还闹得那么凶。 不知道是过了一个晚上让头脑冷静了下来,还是已经放弃,没有任何脸上还带有愤怒表情的人了。 「对不起……」 喃喃说着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几次的谢罪话语。让他们变成这样的不是其他人,就是自己。 因为我跟牙醒过来了。 还有,被法尔希·灵魂变成路希的少女。被茧的法尔希变成路希的小男孩。对于这两个人,自己根本就连应该要如何补偿才好都不知道。 要让他们两个恢复原状是不可能的,他们的命运也无法改变。那么,至少不要去伤害爱着他们的人与他们所爱的这个世界。 在不知不觉间,人变得比刚才还要多。虽然因为太过安静而没有注意到,不过跟烟火大会的时候差不多的人数塞满了通往车站的道路。 过没 多久,车站出现在视线中。「还没寄放行李的人到这边来!」,士兵这么喊叫着。因为昨夭就进行过行李登记,所以在士兵的引导下离开队伍的人并不多。 进入站前广场,有个手持扩音器的士兵对市民重复进行着说明。从服装跟其他士兵有点不一样来看,应该是地位比较高的军人吧。班尼拉这么想。 「各位净化对象,请遵照指示,不要把队伍打乱。随身行李会在抵达下界之后还给各位。」 只不过,他手上拿的枪械让班尼拉有点不满。明明只是进行说明,为什么有装备武器的必要?在这里的所有人,明明是那么样地温柔和善。 其他士兵也有携带枪械。明明说的是「移住」,这样让班尼拉觉得简直就像是「押送」。或许是因为茧的人们原本性质就很温和,即使受到这种对待也没有人表达不满,只是默默排着队伍。 不,不对。在某处传来喊叫声。 「等一下!不准离开队伍!站住!」 大概是有人想要逃走吧。人群因为骚动而出现动摇。只要拼命逃跑的话说不定有办法逃掉,不论是谁一定都抱持着这样的期待。可是…… 枪声响了。接着是众人的悲鸣,让大家知道那不是空包弹,也不是威吓。就像是反映着人们的内心一样,队伍开始乱了起来。 然而,士兵们的枪口一齐朝向人们的队伍。嗜杂声在一瞬间消失,恢复原本沉闷的宁静。 「请不要离开队伍。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当然,不会有人把那睁眼说瞎话的内容听进去。因为不想被当场射杀,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人们才选择沉默。即使在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前往「地狱」的列车。 人群再次缓缓动了起来。然后,有个不知道在跟士兵说什么的女性进入眼帘。之所以感到在意,是因为她的侧脸跟那位少女——跟莎拉很像的缘故。跟那个即使被变成下界的路希,却还是想要正面接受命运的莎拉一样。 那位女性把武器交给士兵之后,就这样排到队伍后面。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班尼拉这么告诉自己。因为罪恶感的关系,看到同样的发色就把脸也看成跟那个孩子很像…… 排在那个女孩子后面的是名中年男子。才刚浮现那发型好像鸟巢的想法,马上就真的有只小鸟从里面露出头来。 「咦?」 那是小陆行鸟。 「那个大叔是在头上养陆行鸟吗?」 就在她觉得很有趣而嘻嘻笑出来的时候。有个人从后面以猛烈的势头撞了过来。不对,撞上的说不定是东张西望的自己。虽然急忙想要恢复平衡,不过太迟了。 「好痛喔……」 以一头栽向地面的方式很夸张的摔了一跤。幸好脸没有受伤,可是那种摔倒的样子实在是太丢脸了。 「小姐,你没事吧?」 那是感到很担心的声音。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被牵着手拉起来了。 「没有受伤吧?」 有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探头望向自己。看到自己点点头,那个人露出了微笑。 「是吗,真是太好了。」 好像妈妈一样。班尼拉没有发出声音地喃喃自语。不,实际上好像就是那样。在她身边有个像是她儿子的少年。 「你是住这里的人吗?」 「不是的。」 「你也是吗?我们也是呢。我们是从帕鲁姆波鲁姆来的。」 那是曾经听过的地名。 「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呃,很远……的地方。」 「很远?」 默默点点头后,那位女性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或许是认为自己不想多说,也或许是她已经没有余力来关心这种事情。至于她的儿子可能是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根本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到底是要排在这对母子身后,还是要排在神似莎拉的女性身后,班尼拉稍微犹豫了一下。虽然有点犹豫,不过她还是排到温柔跟她说话的女性身后。要是要像犯人一样被押上列车的话,至少跟这对母子在一起比较好。 依据说明,净化对象预定最快在今天之内,最慢也会在明天到达下界。要是到了大脉冲,希望能稍微替这些人尽一份力。 牙,对不起。我要跟法尔希一起回大脉冲了。没能遵守约定,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茧里,对不起。 要是离开茧的话,就无法完成身为路希的使命。昨天,终于注意到这件事情。在听到法尔希·灵魂要被送往下界的那个瞬间。在注意到自己还有可以做的事情时,因为安心感让自己双脚失去力量。 『要是现实很痛苦的话,也是可以逃避的。』 四天前,在海边遇见她的时候,莎拉这么说着露出微笑。受到那句话的帮助,有那句话在背后支撑着,现在,自己才出现在这里。 要是就这样搭上列车,要是逃离自己的使命,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想到有可能会变成尸骸时虽然很害怕,不过自己还有时间。 『离开一段距离再回头看看的话,或许意外地能够简单克服。』 跟莎拉说的一样,离开一段距离再回头看就发现还有别的路。或许,真的能够克服也说不定。先试着逃开,就有办法回头解决也谗不定。 尽管很担心被一个人留下来的牙,不过一定没问题的。因为印记已经被烧灼,所以应该不会变成尸骸,而且牙即使是一个人也活得下去。只不过,她一定会很生气就是了。对不起。班尼拉再次喃喃说道。 双手合十祈祷着。为了再也见不到面的朋友。也为了无法遵守的约定。 士兵开始将人群引导到列车上。在回想起最晚明天就会到达目的地的瞬间,感觉脚步变得有点不稳。明明跟牙一起被变成路希那天的光景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鲜明,应该比那还要更接近自己的明天却是如此不可靠。为什么? 不需要感到不安,因为可以回到大脉冲。班尼拉这么安慰自己。风的味道,在草原上摇曳的花朵。在蓝天下跑来跑去是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还有抬头仰望布满整个夜空的星星。而且,最重要的是乡人们在等着自己。大家都是家人,所以一定会被热烈欢迎的。 明天,就能回到令人怀念的家……把这份思念藏在胸中,班尼拉跟着众人的队伍缓缓前进。 imaginary&real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简直就是奇迹啊。」 转头仰望茧的雷光,双眼中充满了惊讶。「就是说啊。」班尼拉也以溃不成声的声音这么回答。 当时根本没有余力去想其他的事。只是一心想着要阻止茧的坠落。在那里面有许多的人,有各式各样的人生。虽然也有让人觉得火大的人在,不过茧里的人都很有人情味。跟故乡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才会想要保护他们。想要保护同伴们的故乡……。 打从心底这么希望、祈祷。然后,在经过让人觉得像是一瞬又像是永恒的时间后,回过神来班尼拉就已经跟牙一起出现在「这里」了。 跟很久很久以前,在法尔希·灵魂的神殿里变成水晶的时候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当时法尔希,灵魂还有神殿内所有的人都陷入沉睡的缘故吧,那是一段深沉到连梦都没有作的睡眠。 现在明明沉睡了却能看见世界。可以看见这么样美丽,这么样温暖的大脉冲,还能看见可爱得不得了的人们。也听得见同伴们的声音。 好几名士兵带着武器从飞空艇里冲了出来。那套制服记得在哪里看过。对了,印象中好像是叫做psi吧。可是,他们已经不是敌人了。现在他们为了把市民诱导到安全的场所,拼命地四处奔波着。 今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把枪口对着市民了吧。虽然并没有保障,不过可以信得过去。「要保护好市民的安全」,他们这样喊叫的声音中并没有虚假。 「即使命运无法让我们再见到面……我们也会创造奇迹。」 霍普的声音传进耳中。微微低下的面孔看上去虽然有点寂寞,但是能够感受到坚定的决心。因为创造了拯救茧中居民的奇迹,所以就算是要把变成水晶的班尼拉与牙再次解放出来的奇迹也能办到。他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谢谢你喔,霍普。 即使知道霍普听不到,但班尼拉依然这么喃喃说道。可是呢,并不会无法再见到面喔。 因为我们会一直看着你们。就算大家都看不见我们,我们也看得见。从支撑着茧的水晶柱,俯瞰这片大脉冲的大地。所以各位,要让自己变得幸福。不可以让亲人离开身边喔。 班尼拉怀着心满意足的心情看着同伴们与亲人再会。一股安心感在她的胸中蔓延开来。 终于,做出补偿了。补偿了因为我们的关系而被变成路希的多吉与莎拉。 又经过一小段时间,在再会的惊讶与喜悦沉静下来的时候,她与莎拉的目光交会。不,莎拉在看的不是班尼拉,而是茧。莎拉的眼中出现了黑暗的阴影。 那眼神跟我一样。班尼拉这么想。自己的行动造成了其他人的不幸。把没有关系的人们也卷进来,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对这样的罪过带来的重担感到恐惧、痛苦,无法挺身面对,而只是一味地逃避。 她也露出了跟我一样的表情……。 自己非常清楚莎拉在想什么。也很明白莎拉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抬头望着茧。 可是。班尼拉这么想。那一天,莎拉在波达姆的海边替班尼拉加油打气。『因为有大家在身边,所以我可以克服』,莎拉在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到现在她还记得。即使现在在罪恶感或后悔的念头下面临崩溃,但莎拉应该很快就会站起来朝前方迈进吧。 班尼拉朝站在莎拉身边的冰雪呼唤道。 待在莎拉的身边吧。只要这么做,莎拉就不会有问题。一定能够克服困难。就算是迷失了,也能继续前进。虽然依冰雪你的个性很可能会说出「我们可以创造奇迹!我要去寻找能够帮助班尼拉与牙的方法!」这样的话,不过不行喔。你一定要好好待在莎拉的身边才行。 明明应该听不见,但冰雪却转过头来。简直就像是听见了班尼拉的声音一样。他的嘴唇稍微动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小声地说「对不起啊」。 * 在顺利再会的瞬间,什么过去跟未来的事情都被抛在脑后了。只想确认这是事实。想要感受到取回莎拉的真实感。除此之外的事情都无法思考。 因为我的脑袋构造很单纯啦。那样就是我的最大限度了。 对不起啊。冰雪对应是沉睡在支柱中的班尼拉与牙这么道歉。注意到莎拉视线的焦点,冰雪被拉回到「现实」。还有两个同伴没有救出来。不是能够感到高兴的状况。 在冰冷的睡眠中所看到的景象,是大家都露出幸福笑容的未来。在那之中,班尼拉与牙的确都在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还没结束。事情不能就这样结束。 「茧坏挥了吧……。」 莎拉的声音让冰雪回过神来。 「虽然我得救了,确实地变回人类。也再次见到了冰雪还有姊姊。」 莎拉这么说着,抬头望向茧。 「我明白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只有我得救,然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这种事情是不行的。」 可是。莎拉低下头。 「我该做什么才好呢。」 的确就像她说的。每个人都失去了家园,生活的基础遭到破坏。需要帮助的人们实在太多。光是去想该从哪里开始着手才好,就会让人忍不住头晕。 所以,才会想着要放弃思考这种事。反正自己的脑袋也不适合用来思考琐碎的事情。 「要是坏掉了的话,重新做一个不就好了吗。」 真是单纯明快的答案。 「重做一个茧?」 莎拉睁大了眼睛。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在这里制作茧的代替品。也就是在大脉冲建设新的城市,靠我们的双手。」 虽然只是临时冒出来的点子,不过实际说出口后感觉还不赖。不,甚至会觉得或许没有方法比这个还要好。 「不管是家还是食物,只要我们自己来做就行了。放心,这是可能的。我们在波达姆不是也做过同样的事吗?耕种农田,还有狩猎魔物。」 静静听着这些话的雷光,忽然放松表情露出了笑容。 「很像冰雪你会说的话呢。坏掉了就重新来过吗。」 雷光再次抬头仰望着茧。 「是啊,重新做一个就好了。我也这么认为。」 「对吧?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故乡!」 不是什么都还没有吗?雷光这么插嘴吐槽。莎拉嘻嘻笑了起来。 「啊,这样啊……在大脉冲这里大家都是一家人。」 还记得吗?雷光这么说着看向冰雪。当然记得。那是班尼拉说过的话。 「那么,这里已经是我们的故乡了。不是从今天开始,而是从很久以前。」 雷光朝支柱露出微笑。朝向班尼拉与牙。 「因为是那些家伙的故乡啊。」 在大脉冲四处徘徊,靠着些许的希望朝约尔芭乡前进的每一天。的确他们是一起战斗的同伴,也是一家人。从那个时候开始,这片大地就不是地狱也不是蛮荒之地,而是他们的另一个故乡。 就在那个时候。雷光感觉到背后有人屏住呼吸。是霍普。在他的视线前方,有一群穿着蓝色军服的人。 「那些人,是骑兵队的……。」 刚这么喃哺自语完,霍普就跑了过去。这么说起来,还不清楚霍普的父亲是否平安。如果是骑兵队的士兵,或许会有什么情报也说不定。 「我们也过去吧。」 雷光跨出步伐像是要跟在霍普后面。 「是啊,危急的时候要互相帮助才行。」 萨兹把多吉抱起来,跟着走过去。 「爸爸,微~集~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发生了很多严重事情的意思。不过,老爸一直都像是在危急状况下就是了。」 停在多吉肩膀上的小陆行乌像是在说「你们不一起来吗?」似地,朝冰雪他们呜叫了一声。 对不起啊。冰雪在心中再一次对班尼拉与牙道歉。 请再稍微等待一下。只要把在这里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只要人们在大脉冲的生活迈上了轨道,我一定会去救你们。我不会让大家在一起开心笑着的影像变成幻影。 「我们也过去吧。」 「嗯。」 跟抬头仰望茧的时候不一样,莎拉以开朗的表情点着头。搂着她的肩膀,冰雪迈开步伐。 *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知道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这个人吗!?。」 霍普朝穿着蓝色军服的士兵们,拼命地这么喊叫着。虽然想过要是和古迪或是他的部下在这里的话就好了,不过看样子这些人并不是利古迪的部队。没有一个是熟面孔,而每个人脸上也都挂着感到困惑的表情。 「据说是在帕鲁姆波鲁姆受到骑兵队的保护,有没有人……。」 知道这个消息呢。正当霍普要接着这么说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去,依然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不过对方好像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令尊平安无事。已经确认过他的安全了。」 一股让霍普几乎要直接坐倒在地的安心感涌了上来。他第一次知道或许会失去家人的不安,竟然有着这么强烈的压迫感与紧张感。同时他也注意到,在帕鲁姆波鲁姆的家中,看见从波达姆封锁到净化这一连串报导时,父亲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只不过现在最优先的是要诱导避难民众。虽然有点抱歉,不过你跟你父亲或许要晚一点才能见面。」 「没关系,只要知道平安无事就好了。非常感谢您。」 茧的所有市民都要避难。光是要诱导就是件很繁重的工作,另外还需要配给饮水与粮食。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够迩知自己父亲的安危。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雷光轻拍着霍普的背。霍普转过头来,看到萨兹与冰雪也点头「真是太好了」这么说道。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 「那么,茧的被害状况如何?」 向士兵这么询问的雷光,已经变回军人的表情。 「不管是人还是城市,有三分之二算是没事。似乎是有人操作了重力装置,因此缓和了大部分坠落的冲击。」 三分之二没事,也就是说剩下的三分之一并不是没事。不管是人还是城市,都失去了三分之一。 「损害最大的似乎是波达姆一带,不过那边不是因为净化的关系成为无人状态了吗?所以那个地区几乎没有出现伤亡的样子。」 把这件事解释成幸运好吗?还是应该当成讽刺的巧合呢?霍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不过,波达姆是雷光与冰雪的故乡。 『再做就好了。我也这么认为』 雷光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或许在那个时候,雷光就已经从外壳部分的破损状况,知道波达姆被灾害波及了也说不定。 「那个……再过不久,载着避难民众的飞空艇就会到达这里。」 在那之前。士兵将声音压低。 「移动到别的地方比较好。毕竟,你们的长相已经曝光了。」 「茧的敌人吗。」 说的也是。大部分的市民都不知道真相。他们应该以为把茧破坏掉的是下界的路希。认为自己现在被从乐园放逐也是路希的错。 「的确。要是路希出现在眼前的话,市民会采取的行动就只有一种。」 在帕鲁姆波鲁姆看到的光景闪现在脑海中。城市里的人们充满敌意的眼神,还有小女孩感到胆怯的表情。 「明白了。就依照你们的指示。我们也不想引起无谓的骚动。」 这样可以吧。没有人对转头过去这么问的雷光提出任何异议。 「抱歉,请你们把必须要隐藏行迹这件事当作一时的手段。只要把真正的敌人公布出来,应该就能解开市民的误会了。请忍耐到那个时候。」 会那么顺利吗?霍普在心中喃喃自语道。仅管是为了活下去,但我们跟psi打了起来。然后,psi的士兵们应该也有家人。对那些人来说,不论真相如何,「下界的路希」应该还是敌人不是吗。 虽然是推测,不过他们一定会对自己投以敌意与憎恨。自己很清楚家人被夺走的悲伤与愤怒。也很清楚这些情绪必须要找对象来发泄。 或许没有办法对他们做出任何补偿。失去路希的力量,变回普通人类的自己所能做的事情,或许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不想再变回反正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就一直逃避的自己了。 霍普朝向背对自己走在前方,穿着蓝色军服的士兵这么问道。 「那个……。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事情吗?」 * 「这么说起来,驾驶员的人数够吗?」 在听到霍普问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的瞬间,萨兹反射性地这么问出口。 「要让那么多的人避难,驾驶员的人数越多越好吧。」 萨兹伸手指向茧。尽管失去了三分之一,但要让茧所有的居民避难到安全的地方,不知道要让飞空艇来回几趟才行。 「这么说是没错……。」 「那就这么决定了。只要一直待在驾驶舱,就不必担心会被认出来。」 飞空艇的用途不只是从茧移动到大脉冲而已。在茧的内部,一定有因为坠落冲击而引发的坍崩,或是建筑物倒塌的关系孤立无援而无法避难的民众。要救援这些人,需要小型的飞空艇。当然也需要操纵这些工具的人。 「对不起啊。说老实话,到处都很缺人手。」 「不过,也多亏了这样才让psi乖乖签了停战协定。也不全是坏事啦。」 在支柱下面,psi的士兵们混杂在蓝色军服中搬运着资材。与隶属的单位无关,所有人都在为了市民的安全努力着。在萨兹眼中,这也是另一种「奇迹」。 「那么,你的驾驶执照是哪一种?」 「能飞的我都有。」 虽然原则上只能驾驶民间的机种,不过在这种紧急状态下应该没有人顽固到会不批准军用机的驾驶许可吧。 「对了,因为还有小孩子在。可能的话希望驾驶舱能宽敞一点。」 把多吉托付给其他人的选项在萨兹心中是不存在的。今后,要是状况稳定下来,或许会像以前一样把多吉交给别人照顾而出外工作,但是只有现在不行。只有现在就连一秒都不想让他离开身边。 那一天,在艾乌利特只是把目光从多吉身上移开一下子,就成了一切事情的开端。对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感到习惯,还有已经成长到懂事年龄的安心感与心情上的松懈,招致了令人难以想像的灾祸。萨兹这么想着,不能重蹈覆辙。 「多吉。」 把扛在肩膀上的多吉放下来,单膝跪地把两人的视线调整成一样的高度。 「爸爸的工作是驾驶员。你的工作是什么呢?」 「呃——,好好吃饭、好好地玩、睡午觉、小小地恶作剧一下、被骂、然后道歉……」 每天早上,在准备出门的过程中,一定会跟多吉进行这样的对话。然后,到了托儿所时就会说「到你工作的地方了喔。」这样的话跟他道别。 「没错。不过呢,今天稍微不一样。」 「不一样吗?」 「你今天的工作呢,是观察老爸工作的样子。在老爸身边乖乖地坐好。你做得到吧?」 多吉的表情整个亮了起来。在这之前不要说是萨兹驾驶飞空艇的样子,多吉就连驾驶舱的模样都没有见过。看到多吉的眼珠好奇地古碌古碌转动,萨兹急忙这么叮嘱着。 「听好了喔?不可以随便站起来,或者是到处乱跑喔?因为乖乖坐着不动是你的工作。还有你也是。」 最后他也对停在多吉肩膀上的小陆行鸟嘱咐道。 「不可以随便飞来飞去喔?」 小陆行鸟高声呜叫着,就像是在说「我明白了」一样。把那叫声当成信号再次将多吉抱了起来。那重量让人感到很舒服。 不过,再过不久,大概就不能像这样轻松把他抱起来了。小孩子一转眼就会长大。再过不到8年,多吉的年龄就会跟现在的霍普一样。萨兹觉得这段短暂的时间应该要好好重视。 然后,等多吉长大了,要对班尼拉跟牙这么说。 只要像这样长大成人的话,小时候曾经是路希之类的事……就不算什么了不是吗? 不管是什么事都能让大家笑着说已经是过去式,这样的日子一定会到来。即使现在来说那还是有点遥远的未来。 「好,那么就出发吧。」 抬头望去,水晶支柱正闪耀着光芒。那是两位重要的同伴沉睡的地方。「再会了」,在喃喃这么说后,萨兹加快脚步跟着士兵离开。 * 感觉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小孩子的笑容了。真是不可思议。在茧里苏醒之后,明明在波达姆的购物中心与艾乌利特的广场上,见到过那么多的小孩子。 大概是自己现在跟当时的心态有所改变吧。牙这么想。 与其说是改变了,倒不如说是回到一开始的状态或许比较接近也说不定。回到在约尔芭乡看着四处奔跑、游戏的小孩们时的自己。 只要是小孩子,笑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表情呢。不管是茧的小孩子,还是约尔芭乡的小孩子。真是奇妙。 这是当然的啊,不管是茧还是约尔芭乡,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嘛。班尼拉笑着这么说。 这么说也是。在这么回答的同时,牙毫不厌烦地看着变回「普通小孩」的多吉的笑容。那孩子已经不再是圣府的路希。在看到烙印消失的手背时,她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多吉的事情不是你们的责任。艾乌利特的事件,是让多吉离开视线范围的我该负的责任。这样就好了』 在那个时候萨兹说出这样的话,而没有打算要责备牙。那句话让牙得到救赎。肩膀上众多的重担之一,确实地消失了。 只是,即使如此在自己的心中还是留有自我责备的心情在。把毫无关系的小孩子卷进来了。即使对方是茧里的小孩子,但那依然是不可原谅的事情:心中有这么责备着自己的声音。 萨兹所说的话并不能消除掉这声音,能够做到这点的只有多吉本人说的话吧。牙这么认为。不过,实际上不是那样。能够让她得到原谅的并不是言语,而是笑容。 牙把视线移向另一个「应该祈求原谅的对象。」。移到在冰雪身边微笑的莎拉身上。 『要不要原谅你们,交给莎拉决定。』 那是潜伏在戒严体制的帕鲁姆波鲁姆时,雷光所说的话。 她……肯原谅吗,原谅自己跟班尼拉。 没问题的。班尼拉轻声道。因为莎拉她很温柔又坚强。 是吗。那样的话,我们的工作就到此结束了呢。那个什么混帐使命,似乎也因为茧整个毁掉而被当作完成了的样子,大家都可以从路希变回人类了。 不对,正确来说还没结束。还留下要将茧一直支撑住的职责。 不过,对现在的牙来说,那已经不是了不起到可以称为工作的事情。只要将自己委身于这不可思议的沉睡中,经过漫长的时光就可以了。身边还有班尼拉陪伴。也不必担心什么时候会变成尸骸,可以两个人安稳地过生活。 与其说是工作,倒不如说是像奖励一样的东西。 就在此时。忽然,感觉到有人露出微笑。 是谁? 在牙把视线移过去的同时,班尼拉也发出惊讶的呼声。是的,自己认得出这股气息。在遥远的过去……就知道了。大概,那是存在于被消除的记忆中。 班尼拉喃喃说出女神的名字。是的,班尼拉拥有过那段记忆。所以她记得这抹微笑的主人。 怎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全部都明白了。奇迹这种东西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有种纠缠不清的结被漂亮解开的感觉。消失了的记忆并没有恢复,不过笼罩在上面的雾像是散掉了一样,全部都显露出来了。 牙再次望向每个同伴的脸。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看起来好像很幸福。不过,不管是谁,偶尔都会露出像是忘了什么东西似的表情。只有这点让人稍微在意。 话虽如此,萨兹应该会忙着养育多吉,霍普也还没长大成人。问题是冰雪跟雷光。 不要说那种要把我们救出来,或是要让我们恢复原状那种话。绝对不可以喔。只要去想你们的事情就好了。听好了?知道了吗? 班尼拉嘻嘻笑着。这也没办法啊,那些家伙实在……。叹着气的牙感到无可奈何地苦笑着。 * 「不要管我们的事!」,牙这么怒吼的光景浮现在眼前,雷光耸耸肩。 可是,你应该明白吧?不可能把同伴弃之不顾的。 彼此相处的时间已经长到足以推测出对方可能会想的事情,还有可能会说出口的事情。那就是所谓一起并肩奋战的同伴吧。 大概其他的同伴也希望班尼拉与牙能够恢复原状。只是要让变成水晶的路希恢复原状超出人类的能力范围,更重要的是不能去破坏支撑着茧的柱子。 方法只有让支柱维持原本的形状同时只把她们两个带出来,或者是让茧变成即使没有支撑也不会有危险的状态再把支柱拆掉……。不管是哪一种办法,以人类现在的技术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要去寻找。 在这广大的大脉冲某处,或许有能够达成这些条件的技术沉睡着。或者是,留有能够成为线索的记录也说不定。 以前,为了寻找消除烙印的方法而在这片大地上徘徊,不过因为找不到回到茧中。只是,那个时候并没有踏遍每个角落。也有地方是自己没有造访过的。只要到那些地方寻找,或许这次可以找得到。 不再是路希的现在,要到魔物徘徊的大脉冲去应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毫无疑问会是一趟漫长的旅程。 这样的话,至少就不能让冰雪去。冰雪有着要让莎拉幸福的重大任务。雷光把视线移向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 到在不久之前为止,保护莎拉还是自己的责任。雷光怀念地想起牵着她小手散步的日子。要把这项责任转交给别人的时候到了。不,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冰雪就已经继承了这个责任也说不定。自己只是没有注意到而已。 一开始以为他是个只会要嘴皮子的男人,不过不知不觉中因为他的话而使自己振作起来。获得了往前迈进的力量。大概是因为他的话中没有虚假吧。所以,冰雪说的话才能够变成驱动他人的力量。 如果是冰雪的话可以交给他。这个人值得信任。这个男人拥有能够在这片广大的、严苛的大脉冲大地生存下去的资质。 要变得幸福,莎拉。 在这么喃喃自语后,雷光露出微笑。在涌出顺利结束一项工作之满足感的同时,也感到些许的寂寞。不过,现在就连那寂寞感都让人觉得很舒服。 萨兹跟骑兵队的士兵们走向飞空艇的起降场。在他怀抱中的多吉朝 雷光挥舞着手。真是个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的小孩。当雷光也挥手回应时,多吉很高兴地笑了起来。 萨兹也有要养育多吉的责任。对小孩子来说,父母亲是无可取代的。正因为自己的父母相继去世,才能体会到这点。希望他们父子在一起的幸福时光能越久越妤。 即使不是那样,拥有驾驶员这份职业的萨兹在今后应该也会忙得不可开交吧。要在宽广到茧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的大脉冲上生活,飞空艇是不可或缺的。萨兹的技能会变得更加举足轻重。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去寻找解放班尼拉她们的方法。 霍普也不行。虽然在并肩作战的那段日子,他是能驱使亚历山大的可靠同伴,不过在路希的力量消失的现在,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 或许暂时没有办法回去读书,不过等到人们的生活稳定下来,学校应该也会以某种形式重新开始。到学校上学,与朋友嬉戏。有这样的生活在等待着霍普。 希望霍普跟为了要保护莎拉而想早点长大的自己不同,能够充分去享受那所剩不多的童年时光。这也是为了缓和他失去母亲的悲伤。 看吧,果然如此。现在能够为那两个人行动的人只有我而已。就这么决定了。 而且,我也不觉得把莎拉救出来就算结束了。当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想的事情只有要把莎拉救回来而已就是了。 那心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变化的呢。 或许是在第一次来到大脉冲的大地,抬头望向茧的时候开始的。在出生之后第一次,从外侧看到自己生活的世界的那一瞬间。原本以为很宽广的世界,看起来小得可以放在自己的手上。 跟天空的宽广相比,茧实在是太渺小了。可是,在那里画居住着许多的人,有着与人数相同数目的幸福……。 那股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困惑的心情,应该一辈子都忘不掉吧。大概是在那时候,自己心中的某个部分开始改变了。 把莎拉救出来,大家一起活下去。那个「大家」变得不只是针对变成路希的同伴们了。而是茧里的所有人。自己变得开始梦想着「大家」都活下来的未来。 那一点即使到现在依然没有改变。不,不光只是茧的人们。还有像班尼拉或牙一样,说不定还活着的大脉冲的人们。想要守护活在这个宽广世界中所有人的未来,这样的心愿就在自己的心中。 所以,我的战斗还没结束…… 而且,有一种必须要尽早出发的感觉。自己也不知道理由。只是,有一种预感。不知不觉间,雷光加快了脚步。 为什么呢?是什么在驱赶我?到底这是……什么? * 明明就知道,明明很清楚,可是用自己的眼睛看到时依然仓皇失措。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就是现实。 可是,正因为是现实,才有自己也可以做的事情。不只是在一边旁观,而能够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注意到这点勇气便涌了出来。莎拉笔直地抬起头,注视着半坏的茧。然后,望向支撑着茧的水晶。 班尼拉……。现在,你正做着什么梦呢?在变成水晶的这段期间,是不是就像我能看见大家一样,现在班尼拉也能看见我们呢? 虽然刚变成水晶时的记忆有点混乱,不过在那之后,如果是毕尔吉湖之后的事情的话都还记得。那个时候一直跟冰雪在一起。即使只有像在梦中一样的感觉,但是是在冰雪的身边。 大概是因为冰雪一直带着泪之水晶的关系吧。所以,即使莎拉变成了水晶,也能听见冰雪的声音,也能见到跟冰雪一样的风景,一定是这样没错。 在变成水晶时做的梦,似乎会因人而异的样子。那个叫做多吉的小男孩,据说做的是跟很多陆行鸟玩耍的梦。或许是跟那孩子很亲近的小陆行鸟让他做了这样的梦也说不定。 还是说是那位……萨兹先生?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希望他能做个快乐的梦才会变成那样呢? 一定是那样的。莎拉这么想。自己能够跟冰雪一起旅行,一定也是他的强烈愿望。而且,自己也这么期望着……。实际上到底是怎么样,并不清楚就是了。 即使在梦中也能待在冰雪的身边,对莎拉来说是一种心灵支柱。要是只有一个人处于那冰冷的沉睡中,或许在醒过来之前就会熬不过去了。 所以,希望班尼拉他们也能做着快乐的梦。即使只有心也好,希望大家能够在一起。莎拉这么祈祷着。 「我要开架大怪物出去一趟,就先告辞了。」 萨兹的声音让莎拉从沉思中醒过来。多吉也笑着朝莎拉挥着手。 「姊姊再见。」 「嗯,多吉小弟也要保重喔。」 这么说起来,醒过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这孩子的笑容,最先听到的是他天真的童语。抓起这只小手,莎拉踩踏在大脉冲的土地上。朝现实迈出了步伐。谢谢你。莎拉微笑着这么说。 远远传来了士兵呼喊萨兹的声音。 「老爸现在很忙啊,要走了喔。」 萨兹父子急忙地离开了。「走掉了呢」,就在霍普这么喃喃自语的时候,有别的士兵跑了过来。 「喂,知道令尊在哪里了。他会搭下一班飞空艇过来。是搬运器材用的。」 「我父亲吗!?」 「嗯,再过几分钟就到了。」 知道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霍普的父亲是「路希的父亲」的市民虽然绝对不算多,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因此,为了不让一般市民见到他,才会搭乘搬运器材用的飞空艇避难吧。 「如果是在刚着陆的时候,应该可以让你偷偷跟令尊会面吧。」 「非常感谢您。」 「不用道谢。更重要的是要加快速度。因为必须要趁着陆时的混乱状态才行。」 在士兵的催促下,霍普也急忙离开了。没有时间说道别的话,只是用眼神互相示意而已。 「总觉得,在一转眼之间大家就分散到四处了呢。」 冰雪的话中稍微带了一点寂寞。原本冰雪就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分开虽然令人寂寞,不过这样所有人都能见到家人啊。」 「这么说也是。真是可喜可贺啊。」 即使分散在各地,曾经是一起旅行的同伴是不变的事实。即使分开了,也联系在一起。跟在支柱中沉眠的班尼拉她们一样。 「虽然是可喜可贺,不过并没有结束。」 这次的分离,同时也是开始。各自要走的路是从这里开始。那是要跟重要的某人携手一起踏上的未来。 对了,我们也有可以做的事情……。 「呐,冰雪。我想要当老师。」 「你指的是学校的老师?」 「嗯,虽然现在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有。不过,有这么多小孩子在。将来也会需要学校跟老师呢。」 一直思考着自己能做的事情是什么。能够做出什么来代替失去的乐园。这就是答案。 「我要教小孩子们读书,然后,想告诉他们重要的事情。关于茧为什么会坏掉,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接受法尔希所给予的东西,没有进行任何思考过着生活的自己。对这片虚伪的乐园没有产生过疑问。那是很严重的错误。希望活在这片大脉冲上的小孩子们能用自己的脑袋来思考,用自己的双脚站立。希望他们将来成为能够那么做的大人。 「再过十年或二十年后,现在的小孩们都会变成大人。他们会跟我们一起建设城市。光是我们或许只能建造出小城市,不过大家同心恊力就能建造大城市了。」 「学校的老师啊。嗯,很像莎拉会做的事情。」 知道了。冰雪点点头。 「莎拉想要做的事情,是增加未来的同伴吧。」 在自己教导的小孩子们中,一定也会有跟自己一样想要成为老师的孩子。那个孩子再教导别的孩子们,在那些孩子中又出现想当老师的孩子……。是的,这就是朝向未来联系在一起的同伴。 「好!决定了!来盖间巨大的学校吧。」 像这~么大的。冰雪一边这么说一边大大伸展着双手。 「是啊。要建造很大~间的学校,还有可以让很多人居住的城市。」 只要相信下去,梦就能成为现实。莎拉想像着在这片现在什么都还没有的大地上,城市慢慢被建造起来的光景。尽管那应该是在自己死掉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但大脉冲被称为乐园的那一天或许会到来。不是被施舍的假货,而是用人类的力量所制作出来的,真正的乐园。 「呐,姊姊。」 像是要征求同意的莎拉转过头去。在那瞬间,有些许的不协调感。那是一种类似围绕在自己周围的什么东西被解开一样,目前为止没有感受过的奇妙感觉。可是,那只是在裉短暂的时间内发生的事,还没有捕捉到就消失了。 「姊姊?」 刚才应该还在那边的雷光消失了身影。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对。那不是预感。有种非常……令人讨厌的感觉。 「咦?」 有种水晶支柱比刚才还远的感觉。自己明明是朝着茧走过去。大概是刚从沉睡中醒过来的缘故,使感觉还不稳定吧。 「姊姊……你在哪里?」 莎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而用双手按住脸颊的莎拉,对指尖碰到的东西感到困惑。 那是,泪水。 * 黑暗的大海充满在视野中。 正确来说,应该是像海一样的东西。打上岸又卷回去的浪显得一片漆黑,没有海浪声,也没有海潮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深邃的黑暗在蠕动着一样。至少这并不是自己知道的海。从来没有见过像这种不会映照出天空颜色的海。 而那天空也不知道是否可以说是有颜色。虽然是会让人觉得像阴天的颜色,不过要是被问到是白色还是灰色,就只能做出否定的回答。简直就像是本来该有的颜色被挖掉了的天空一样。 虽然有可以让人看清楚周围的亮光,但那并不是阳光。到底是什么光呢?搞不清楚。 不光是海洋与天空,这个场所本身跟自己所知道的任何场所都不一样。似乎有着像是魔物的生物,不过却看不到动植物。简直就感受不到任何像是生命的气息。 可是,有什么东西存在。除了魔物以外的某样东西,存在在这里。虽然很不明显,但感受得到的某种气息。不是生物,可是也不是死者的某样东西。 站起来,踏出步伐。在这个陌生的海滩……虽然对这样的称呼是否恰当抱着很大的疑问,不过在不清楚这里有多宽广,也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状况下,只是一直不停地前进。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到海滩的尽头。明明是这样,却一点都感不到疲劳。 这是个奇妙而不可思议的场所。明明不是寂静无声,却没有听见声音的感觉,明明有着能看清周围的亮度,却感受不到光芒。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五感出现错乱,还是因为有其他的理由。 不光是五感,连时间的感觉都变得暧昧不明。感觉像是经过了让人快要失去意识般的漫长岁月,又像是只经过了一瞬间而已。宛如向时感受着一瞬与永远一样。 啊——,所以才会这样吗。 不知不觉连抵抗的力量都失去了,所以才接受了这个地方吧。因为知道了这是无法靠人的力量抵抗的场所。什么都没有,然后什么都有的世界。 用人的语言来比喻的话……就是虚无与混沌。 即使如此还是继续走着,大概是在追求着什么吧。 「到哪里去?我想要到哪里去呢?」 没有人回答。不知道是一瞬还是永远的寂静,把那声音抹去了。 imaginary&real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简直就是奇迹啊。」 转头仰望茧的雷光,双眼中充满了惊讶。「就是说啊。」班尼拉也以溃不成声的声音这么回答。 当时根本没有余力去想其他的事。只是一心想着要阻止茧的坠落。在那里面有许多的人,有各式各样的人生。虽然也有让人觉得火大的人在,不过茧里的人都很有人情味。跟故乡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才会想要保护他们。想要保护同伴们的故乡……。 打从心底这么希望、祈祷。然后,在经过让人觉得像是一瞬又像是永恒的时间后,回过神来班尼拉就已经跟牙一起出现在「这里」了。 跟很久很久以前,在法尔希·灵魂的神殿里变成水晶的时候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当时法尔希,灵魂还有神殿内所有的人都陷入沉睡的缘故吧,那是一段深沉到连梦都没有作的睡眠。 现在明明沉睡了却能看见世界。可以看见这么样美丽,这么样温暖的大脉冲,还能看见可爱得不得了的人们。也听得见同伴们的声音。 好几名士兵带着武器从飞空艇里冲了出来。那套制服记得在哪里看过。对了,印象中好像是叫做psi吧。可是,他们已经不是敌人了。现在他们为了把市民诱导到安全的场所,拼命地四处奔波着。 今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把枪口对着市民了吧。虽然并没有保障,不过可以信得过去。「要保护好市民的安全」,他们这样喊叫的声音中并没有虚假。 「即使命运无法让我们再见到面……我们也会创造奇迹。」 霍普的声音传进耳中。微微低下的面孔看上去虽然有点寂寞,但是能够感受到坚定的决心。因为创造了拯救茧中居民的奇迹,所以就算是要把变成水晶的班尼拉与牙再次解放出来的奇迹也能办到。他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谢谢你喔,霍普。 即使知道霍普听不到,但班尼拉依然这么喃喃说道。可是呢,并不会无法再见到面喔。 因为我们会一直看着你们。就算大家都看不见我们,我们也看得见。从支撑着茧的水晶柱,俯瞰这片大脉冲的大地。所以各位,要让自己变得幸福。不可以让亲人离开身边喔。 班尼拉怀着心满意足的心情看着同伴们与亲人再会。一股安心感在她的胸中蔓延开来。 终于,做出补偿了。补偿了因为我们的关系而被变成路希的多吉与莎拉。 又经过一小段时间,在再会的惊讶与喜悦沉静下来的时候,她与莎拉的目光交会。不,莎拉在看的不是班尼拉,而是茧。莎拉的眼中出现了黑暗的阴影。 那眼神跟我一样。班尼拉这么想。自己的行动造成了其他人的不幸。把没有关系的人们也卷进来,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对这样的罪过带来的重担感到恐惧、痛苦,无法挺身面对,而只是一味地逃避。 她也露出了跟我一样的表情……。 自己非常清楚莎拉在想什么。也很明白莎拉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抬头望着茧。 可是。班尼拉这么想。那一天,莎拉在波达姆的海边替班尼拉加油打气。『因为有大家在身边,所以我可以克服』,莎拉在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到现在她还记得。即使现在在罪恶感或后悔的念头下面临崩溃,但莎拉应该很快就会站起来朝前方迈进吧。 班尼拉朝站在莎拉身边的冰雪呼唤道。 待在莎拉的身边吧。只要这么做,莎拉就不会有问题。一定能够克服困难。就算是迷失了,也能继续前进。虽然依冰雪你的个性很可能会说出「我们可以创造奇迹!我要去寻找能够帮助班尼拉与牙的方法!」这样的话,不过不行喔。你一定要好好待在莎拉的身边才行。 明明应该听不见,但冰雪却转过头来。简直就像是听见了班尼拉的声音一样。他的嘴唇稍微动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小声地说「对不起啊」。 * 在顺利再会的瞬间,什么过去跟未来的事情都被抛在脑后了。只想确认这是事实。想要感受到取回莎拉的真实感。除此之外的事情都无法思考。 因为我的脑袋构造很单纯啦。那样就是我的最大限度了。 对不起啊。冰雪对应是沉睡在支柱中的班尼拉与牙这么道歉。注意到莎拉视线的焦点,冰雪被拉回到「现实」。还有两个同伴没有救出来。不是能够感到高兴的状况。 在冰冷的睡眠中所看到的景象,是大家都露出幸福笑容的未来。在那之中,班尼拉与牙的确都在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还没结束。事情不能就这样结束。 「茧坏挥了吧……。」 莎拉的声音让冰雪回过神来。 「虽然我得救了,确实地变回人类。也再次见到了冰雪还有姊姊。」 莎拉这么说着,抬头望向茧。 「我明白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只有我得救,然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这种事情是不行的。」 可是。莎拉低下头。 「我该做什么才好呢。」 的确就像她说的。每个人都失去了家园,生活的基础遭到破坏。需要帮助的人们实在太多。光是去想该从哪里开始着手才好,就会让人忍不住头晕。 所以,才会想着要放弃思考这种事。反正自己的脑袋也不适合用来思考琐碎的事情。 「要是坏掉了的话,重新做一个不就好了吗。」 真是单纯明快的答案。 「重做一个茧?」 莎拉睁大了眼睛。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在这里制作茧的代替品。也就是在大脉冲建设新的城市,靠我们的双手。」 虽然只是临时冒出来的点子,不过实际说出口后感觉还不赖。不,甚至会觉得或许没有方法比这个还要好。 「不管是家还是食物,只要我们自己来做就行了。放心,这是可能的。我们在波达姆不是也做过同样的事吗?耕种农田,还有狩猎魔物。」 静静听着这些话的雷光,忽然放松表情露出了笑容。 「很像冰雪你会说的话呢。坏掉了就重新来过吗。」 雷光再次抬头仰望着茧。 「是啊,重新做一个就好了。我也这么认为。」 「对吧?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故乡!」 不是什么都还没有吗?雷光这么插嘴吐槽。莎拉嘻嘻笑了起来。 「啊,这样啊……在大脉冲这里大家都是一家人。」 还记得吗?雷光这么说着看向冰雪。当然记得。那是班尼拉说过的话。 「那么,这里已经是我们的故乡了。不是从今天开始,而是从很久以前。」 雷光朝支柱露出微笑。朝向班尼拉与牙。 「因为是那些家伙的故乡啊。」 在大脉冲四处徘徊,靠着些许的希望朝约尔芭乡前进的每一天。的确他们是一起战斗的同伴,也是一家人。从那个时候开始,这片大地就不是地狱也不是蛮荒之地,而是他们的另一个故乡。 就在那个时候。雷光感觉到背后有人屏住呼吸。是霍普。在他的视线前方,有一群穿着蓝色军服的人。 「那些人,是骑兵队的……。」 刚这么喃哺自语完,霍普就跑了过去。这么说起来,还不清楚霍普的父亲是否平安。如果是骑兵队的士兵,或许会有什么情报也说不定。 「我们也过去吧。」 雷光跨出步伐像是要跟在霍普后面。 「是啊,危急的时候要互相帮助才行。」 萨兹把多吉抱起来,跟着走过去。 「爸爸,微~集~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发生了很多严重事情的意思。不过,老爸一直都像是在危急状况下就是了。」 停在多吉肩膀上的小陆行乌像是在说「你们不一起来吗?」似地,朝冰雪他们呜叫了一声。 对不起啊。冰雪在心中再一次对班尼拉与牙道歉。 请再稍微等待一下。只要把在这里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只要人们在大脉冲的生活迈上了轨道,我一定会去救你们。我不会让大家在一起开心笑着的影像变成幻影。 「我们也过去吧。」 「嗯。」 跟抬头仰望茧的时候不一样,莎拉以开朗的表情点着头。搂着她的肩膀,冰雪迈开步伐。 *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知道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这个人吗!?。」 霍普朝穿着蓝色军服的士兵们,拼命地这么喊叫着。虽然想过要是和古迪或是他的部下在这里的话就好了,不过看样子这些人并不是利古迪的部队。没有一个是熟面孔,而每个人脸上也都挂着感到困惑的表情。 「据说是在帕鲁姆波鲁姆受到骑兵队的保护,有没有人……。」 知道这个消息呢。正当霍普要接着这么说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去,依然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不过对方好像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令尊平安无事。已经确认过他的安全了。」 一股让霍普几乎要直接坐倒在地的安心感涌了上来。他第一次知道或许会失去家人的不安,竟然有着这么强烈的压迫感与紧张感。同时他也注意到,在帕鲁姆波鲁姆的家中,看见从波达姆封锁到净化这一连串报导时,父亲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只不过现在最优先的是要诱导避难民众。虽然有点抱歉,不过你跟你父亲或许要晚一点才能见面。」 「没关系,只要知道平安无事就好了。非常感谢您。」 茧的所有市民都要避难。光是要诱导就是件很繁重的工作,另外还需要配给饮水与粮食。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够迩知自己父亲的安危。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雷光轻拍着霍普的背。霍普转过头来,看到萨兹与冰雪也点头「真是太好了」这么说道。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 「那么,茧的被害状况如何?」 向士兵这么询问的雷光,已经变回军人的表情。 「不管是人还是城市,有三分之二算是没事。似乎是有人操作了重力装置,因此缓和了大部分坠落的冲击。」 三分之二没事,也就是说剩下的三分之一并不是没事。不管是人还是城市,都失去了三分之一。 「损害最大的似乎是波达姆一带,不过那边不是因为净化的关系成为无人状态了吗?所以那个地区几乎没有出现伤亡的样子。」 把这件事解释成幸运好吗?还是应该当成讽刺的巧合呢?霍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不过,波达姆是雷光与冰雪的故乡。 『再做就好了。我也这么认为』 雷光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或许在那个时候,雷光就已经从外壳部分的破损状况,知道波达姆被灾害波及了也说不定。 「那个……再过不久,载着避难民众的飞空艇就会到达这里。」 在那之前。士兵将声音压低。 「移动到别的地方比较好。毕竟,你们的长相已经曝光了。」 「茧的敌人吗。」 说的也是。大部分的市民都不知道真相。他们应该以为把茧破坏掉的是下界的路希。认为自己现在被从乐园放逐也是路希的错。 「的确。要是路希出现在眼前的话,市民会采取的行动就只有一种。」 在帕鲁姆波鲁姆看到的光景闪现在脑海中。城市里的人们充满敌意的眼神,还有小女孩感到胆怯的表情。 「明白了。就依照你们的指示。我们也不想引起无谓的骚动。」 这样可以吧。没有人对转头过去这么问的雷光提出任何异议。 「抱歉,请你们把必须要隐藏行迹这件事当作一时的手段。只要把真正的敌人公布出来,应该就能解开市民的误会了。请忍耐到那个时候。」 会那么顺利吗?霍普在心中喃喃自语道。仅管是为了活下去,但我们跟psi打了起来。然后,psi的士兵们应该也有家人。对那些人来说,不论真相如何,「下界的路希」应该还是敌人不是吗。 虽然是推测,不过他们一定会对自己投以敌意与憎恨。自己很清楚家人被夺走的悲伤与愤怒。也很清楚这些情绪必须要找对象来发泄。 或许没有办法对他们做出任何补偿。失去路希的力量,变回普通人类的自己所能做的事情,或许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不想再变回反正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就一直逃避的自己了。 霍普朝向背对自己走在前方,穿着蓝色军服的士兵这么问道。 「那个……。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事情吗?」 * 「这么说起来,驾驶员的人数够吗?」 在听到霍普问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的瞬间,萨兹反射性地这么问出口。 「要让那么多的人避难,驾驶员的人数越多越好吧。」 萨兹伸手指向茧。尽管失去了三分之一,但要让茧所有的居民避难到安全的地方,不知道要让飞空艇来回几趟才行。 「这么说是没错……。」 「那就这么决定了。只要一直待在驾驶舱,就不必担心会被认出来。」 飞空艇的用途不只是从茧移动到大脉冲而已。在茧的内部,一定有因为坠落冲击而引发的坍崩,或是建筑物倒塌的关系孤立无援而无法避难的民众。要救援这些人,需要小型的飞空艇。当然也需要操纵这些工具的人。 「对不起啊。说老实话,到处都很缺人手。」 「不过,也多亏了这样才让psi乖乖签了停战协定。也不全是坏事啦。」 在支柱下面,psi的士兵们混杂在蓝色军服中搬运着资材。与隶属的单位无关,所有人都在为了市民的安全努力着。在萨兹眼中,这也是另一种「奇迹」。 「那么,你的驾驶执照是哪一种?」 「能飞的我都有。」 虽然原则上只能驾驶民间的机种,不过在这种紧急状态下应该没有人顽固到会不批准军用机的驾驶许可吧。 「对了,因为还有小孩子在。可能的话希望驾驶舱能宽敞一点。」 把多吉托付给其他人的选项在萨兹心中是不存在的。今后,要是状况稳定下来,或许会像以前一样把多吉交给别人照顾而出外工作,但是只有现在不行。只有现在就连一秒都不想让他离开身边。 那一天,在艾乌利特只是把目光从多吉身上移开一下子,就成了一切事情的开端。对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感到习惯,还有已经成长到懂事年龄的安心感与心情上的松懈,招致了令人难以想像的灾祸。萨兹这么想着,不能重蹈覆辙。 「多吉。」 把扛在肩膀上的多吉放下来,单膝跪地把两人的视线调整成一样的高度。 「爸爸的工作是驾驶员。你的工作是什么呢?」 「呃——,好好吃饭、好好地玩、睡午觉、小小地恶作剧一下、被骂、然后道歉……」 每天早上,在准备出门的过程中,一定会跟多吉进行这样的对话。然后,到了托儿所时就会说「到你工作的地方了喔。」这样的话跟他道别。 「没错。不过呢,今天稍微不一样。」 「不一样吗?」 「你今天的工作呢,是观察老爸工作的样子。在老爸身边乖乖地坐好。你做得到吧?」 多吉的表情整个亮了起来。在这之前不要说是萨兹驾驶飞空艇的样子,多吉就连驾驶舱的模样都没有见过。看到多吉的眼珠好奇地古碌古碌转动,萨兹急忙这么叮嘱着。 「听好了喔?不可以随便站起来,或者是到处乱跑喔?因为乖乖坐着不动是你的工作。还有你也是。」 最后他也对停在多吉肩膀上的小陆行鸟嘱咐道。 「不可以随便飞来飞去喔?」 小陆行鸟高声呜叫着,就像是在说「我明白了」一样。把那叫声当成信号再次将多吉抱了起来。那重量让人感到很舒服。 不过,再过不久,大概就不能像这样轻松把他抱起来了。小孩子一转眼就会长大。再过不到8年,多吉的年龄就会跟现在的霍普一样。萨兹觉得这段短暂的时间应该要好好重视。 然后,等多吉长大了,要对班尼拉跟牙这么说。 只要像这样长大成人的话,小时候曾经是路希之类的事……就不算什么了不是吗? 不管是什么事都能让大家笑着说已经是过去式,这样的日子一定会到来。即使现在来说那还是有点遥远的未来。 「好,那么就出发吧。」 抬头望去,水晶支柱正闪耀着光芒。那是两位重要的同伴沉睡的地方。「再会了」,在喃喃这么说后,萨兹加快脚步跟着士兵离开。 * 感觉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小孩子的笑容了。真是不可思议。在茧里苏醒之后,明明在波达姆的购物中心与艾乌利特的广场上,见到过那么多的小孩子。 大概是自己现在跟当时的心态有所改变吧。牙这么想。 与其说是改变了,倒不如说是回到一开始的状态或许比较接近也说不定。回到在约尔芭乡看着四处奔跑、游戏的小孩们时的自己。 只要是小孩子,笑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表情呢。不管是茧的小孩子,还是约尔芭乡的小孩子。真是奇妙。 这是当然的啊,不管是茧还是约尔芭乡,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嘛。班尼拉笑着这么说。 这么说也是。在这么回答的同时,牙毫不厌烦地看着变回「普通小孩」的多吉的笑容。那孩子已经不再是圣府的路希。在看到烙印消失的手背时,她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多吉的事情不是你们的责任。艾乌利特的事件,是让多吉离开视线范围的我该负的责任。这样就好了』 在那个时候萨兹说出这样的话,而没有打算要责备牙。那句话让牙得到救赎。肩膀上众多的重担之一,确实地消失了。 只是,即使如此在自己的心中还是留有自我责备的心情在。把毫无关系的小孩子卷进来了。即使对方是茧里的小孩子,但那依然是不可原谅的事情:心中有这么责备着自己的声音。 萨兹所说的话并不能消除掉这声音,能够做到这点的只有多吉本人说的话吧。牙这么认为。不过,实际上不是那样。能够让她得到原谅的并不是言语,而是笑容。 牙把视线移向另一个「应该祈求原谅的对象。」。移到在冰雪身边微笑的莎拉身上。 『要不要原谅你们,交给莎拉决定。』 那是潜伏在戒严体制的帕鲁姆波鲁姆时,雷光所说的话。 她……肯原谅吗,原谅自己跟班尼拉。 没问题的。班尼拉轻声道。因为莎拉她很温柔又坚强。 是吗。那样的话,我们的工作就到此结束了呢。那个什么混帐使命,似乎也因为茧整个毁掉而被当作完成了的样子,大家都可以从路希变回人类了。 不对,正确来说还没结束。还留下要将茧一直支撑住的职责。 不过,对现在的牙来说,那已经不是了不起到可以称为工作的事情。只要将自己委身于这不可思议的沉睡中,经过漫长的时光就可以了。身边还有班尼拉陪伴。也不必担心什么时候会变成尸骸,可以两个人安稳地过生活。 与其说是工作,倒不如说是像奖励一样的东西。 就在此时。忽然,感觉到有人露出微笑。 是谁? 在牙把视线移过去的同时,班尼拉也发出惊讶的呼声。是的,自己认得出这股气息。在遥远的过去……就知道了。大概,那是存在于被消除的记忆中。 班尼拉喃喃说出女神的名字。是的,班尼拉拥有过那段记忆。所以她记得这抹微笑的主人。 怎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全部都明白了。奇迹这种东西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有种纠缠不清的结被漂亮解开的感觉。消失了的记忆并没有恢复,不过笼罩在上面的雾像是散掉了一样,全部都显露出来了。 牙再次望向每个同伴的脸。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看起来好像很幸福。不过,不管是谁,偶尔都会露出像是忘了什么东西似的表情。只有这点让人稍微在意。 话虽如此,萨兹应该会忙着养育多吉,霍普也还没长大成人。问题是冰雪跟雷光。 不要说那种要把我们救出来,或是要让我们恢复原状那种话。绝对不可以喔。只要去想你们的事情就好了。听好了?知道了吗? 班尼拉嘻嘻笑着。这也没办法啊,那些家伙实在……。叹着气的牙感到无可奈何地苦笑着。 * 「不要管我们的事!」,牙这么怒吼的光景浮现在眼前,雷光耸耸肩。 可是,你应该明白吧?不可能把同伴弃之不顾的。 彼此相处的时间已经长到足以推测出对方可能会想的事情,还有可能会说出口的事情。那就是所谓一起并肩奋战的同伴吧。 大概其他的同伴也希望班尼拉与牙能够恢复原状。只是要让变成水晶的路希恢复原状超出人类的能力范围,更重要的是不能去破坏支撑着茧的柱子。 方法只有让支柱维持原本的形状同时只把她们两个带出来,或者是让茧变成即使没有支撑也不会有危险的状态再把支柱拆掉……。不管是哪一种办法,以人类现在的技术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要去寻找。 在这广大的大脉冲某处,或许有能够达成这些条件的技术沉睡着。或者是,留有能够成为线索的记录也说不定。 以前,为了寻找消除烙印的方法而在这片大地上徘徊,不过因为找不到回到茧中。只是,那个时候并没有踏遍每个角落。也有地方是自己没有造访过的。只要到那些地方寻找,或许这次可以找得到。 不再是路希的现在,要到魔物徘徊的大脉冲去应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毫无疑问会是一趟漫长的旅程。 这样的话,至少就不能让冰雪去。冰雪有着要让莎拉幸福的重大任务。雷光把视线移向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 到在不久之前为止,保护莎拉还是自己的责任。雷光怀念地想起牵着她小手散步的日子。要把这项责任转交给别人的时候到了。不,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冰雪就已经继承了这个责任也说不定。自己只是没有注意到而已。 一开始以为他是个只会要嘴皮子的男人,不过不知不觉中因为他的话而使自己振作起来。获得了往前迈进的力量。大概是因为他的话中没有虚假吧。所以,冰雪说的话才能够变成驱动他人的力量。 如果是冰雪的话可以交给他。这个人值得信任。这个男人拥有能够在这片广大的、严苛的大脉冲大地生存下去的资质。 要变得幸福,莎拉。 在这么喃喃自语后,雷光露出微笑。在涌出顺利结束一项工作之满足感的同时,也感到些许的寂寞。不过,现在就连那寂寞感都让人觉得很舒服。 萨兹跟骑兵队的士兵们走向飞空艇的起降场。在他怀抱中的多吉朝 雷光挥舞着手。真是个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的小孩。当雷光也挥手回应时,多吉很高兴地笑了起来。 萨兹也有要养育多吉的责任。对小孩子来说,父母亲是无可取代的。正因为自己的父母相继去世,才能体会到这点。希望他们父子在一起的幸福时光能越久越妤。 即使不是那样,拥有驾驶员这份职业的萨兹在今后应该也会忙得不可开交吧。要在宽广到茧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的大脉冲上生活,飞空艇是不可或缺的。萨兹的技能会变得更加举足轻重。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去寻找解放班尼拉她们的方法。 霍普也不行。虽然在并肩作战的那段日子,他是能驱使亚历山大的可靠同伴,不过在路希的力量消失的现在,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 或许暂时没有办法回去读书,不过等到人们的生活稳定下来,学校应该也会以某种形式重新开始。到学校上学,与朋友嬉戏。有这样的生活在等待着霍普。 希望霍普跟为了要保护莎拉而想早点长大的自己不同,能够充分去享受那所剩不多的童年时光。这也是为了缓和他失去母亲的悲伤。 看吧,果然如此。现在能够为那两个人行动的人只有我而已。就这么决定了。 而且,我也不觉得把莎拉救出来就算结束了。当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想的事情只有要把莎拉救回来而已就是了。 那心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变化的呢。 或许是在第一次来到大脉冲的大地,抬头望向茧的时候开始的。在出生之后第一次,从外侧看到自己生活的世界的那一瞬间。原本以为很宽广的世界,看起来小得可以放在自己的手上。 跟天空的宽广相比,茧实在是太渺小了。可是,在那里画居住着许多的人,有着与人数相同数目的幸福……。 那股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困惑的心情,应该一辈子都忘不掉吧。大概是在那时候,自己心中的某个部分开始改变了。 把莎拉救出来,大家一起活下去。那个「大家」变得不只是针对变成路希的同伴们了。而是茧里的所有人。自己变得开始梦想着「大家」都活下来的未来。 那一点即使到现在依然没有改变。不,不光只是茧的人们。还有像班尼拉或牙一样,说不定还活着的大脉冲的人们。想要守护活在这个宽广世界中所有人的未来,这样的心愿就在自己的心中。 所以,我的战斗还没结束…… 而且,有一种必须要尽早出发的感觉。自己也不知道理由。只是,有一种预感。不知不觉间,雷光加快了脚步。 为什么呢?是什么在驱赶我?到底这是……什么? * 明明就知道,明明很清楚,可是用自己的眼睛看到时依然仓皇失措。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就是现实。 可是,正因为是现实,才有自己也可以做的事情。不只是在一边旁观,而能够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注意到这点勇气便涌了出来。莎拉笔直地抬起头,注视着半坏的茧。然后,望向支撑着茧的水晶。 班尼拉……。现在,你正做着什么梦呢?在变成水晶的这段期间,是不是就像我能看见大家一样,现在班尼拉也能看见我们呢? 虽然刚变成水晶时的记忆有点混乱,不过在那之后,如果是毕尔吉湖之后的事情的话都还记得。那个时候一直跟冰雪在一起。即使只有像在梦中一样的感觉,但是是在冰雪的身边。 大概是因为冰雪一直带着泪之水晶的关系吧。所以,即使莎拉变成了水晶,也能听见冰雪的声音,也能见到跟冰雪一样的风景,一定是这样没错。 在变成水晶时做的梦,似乎会因人而异的样子。那个叫做多吉的小男孩,据说做的是跟很多陆行鸟玩耍的梦。或许是跟那孩子很亲近的小陆行鸟让他做了这样的梦也说不定。 还是说是那位……萨兹先生?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希望他能做个快乐的梦才会变成那样呢? 一定是那样的。莎拉这么想。自己能够跟冰雪一起旅行,一定也是他的强烈愿望。而且,自己也这么期望着……。实际上到底是怎么样,并不清楚就是了。 即使在梦中也能待在冰雪的身边,对莎拉来说是一种心灵支柱。要是只有一个人处于那冰冷的沉睡中,或许在醒过来之前就会熬不过去了。 所以,希望班尼拉他们也能做着快乐的梦。即使只有心也好,希望大家能够在一起。莎拉这么祈祷着。 「我要开架大怪物出去一趟,就先告辞了。」 萨兹的声音让莎拉从沉思中醒过来。多吉也笑着朝莎拉挥着手。 「姊姊再见。」 「嗯,多吉小弟也要保重喔。」 这么说起来,醒过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这孩子的笑容,最先听到的是他天真的童语。抓起这只小手,莎拉踩踏在大脉冲的土地上。朝现实迈出了步伐。谢谢你。莎拉微笑着这么说。 远远传来了士兵呼喊萨兹的声音。 「老爸现在很忙啊,要走了喔。」 萨兹父子急忙地离开了。「走掉了呢」,就在霍普这么喃喃自语的时候,有别的士兵跑了过来。 「喂,知道令尊在哪里了。他会搭下一班飞空艇过来。是搬运器材用的。」 「我父亲吗!?」 「嗯,再过几分钟就到了。」 知道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霍普的父亲是「路希的父亲」的市民虽然绝对不算多,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因此,为了不让一般市民见到他,才会搭乘搬运器材用的飞空艇避难吧。 「如果是在刚着陆的时候,应该可以让你偷偷跟令尊会面吧。」 「非常感谢您。」 「不用道谢。更重要的是要加快速度。因为必须要趁着陆时的混乱状态才行。」 在士兵的催促下,霍普也急忙离开了。没有时间说道别的话,只是用眼神互相示意而已。 「总觉得,在一转眼之间大家就分散到四处了呢。」 冰雪的话中稍微带了一点寂寞。原本冰雪就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分开虽然令人寂寞,不过这样所有人都能见到家人啊。」 「这么说也是。真是可喜可贺啊。」 即使分散在各地,曾经是一起旅行的同伴是不变的事实。即使分开了,也联系在一起。跟在支柱中沉眠的班尼拉她们一样。 「虽然是可喜可贺,不过并没有结束。」 这次的分离,同时也是开始。各自要走的路是从这里开始。那是要跟重要的某人携手一起踏上的未来。 对了,我们也有可以做的事情……。 「呐,冰雪。我想要当老师。」 「你指的是学校的老师?」 「嗯,虽然现在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有。不过,有这么多小孩子在。将来也会需要学校跟老师呢。」 一直思考着自己能做的事情是什么。能够做出什么来代替失去的乐园。这就是答案。 「我要教小孩子们读书,然后,想告诉他们重要的事情。关于茧为什么会坏掉,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接受法尔希所给予的东西,没有进行任何思考过着生活的自己。对这片虚伪的乐园没有产生过疑问。那是很严重的错误。希望活在这片大脉冲上的小孩子们能用自己的脑袋来思考,用自己的双脚站立。希望他们将来成为能够那么做的大人。 「再过十年或二十年后,现在的小孩们都会变成大人。他们会跟我们一起建设城市。光是我们或许只能建造出小城市,不过大家同心恊力就能建造大城市了。」 「学校的老师啊。嗯,很像莎拉会做的事情。」 知道了。冰雪点点头。 「莎拉想要做的事情,是增加未来的同伴吧。」 在自己教导的小孩子们中,一定也会有跟自己一样想要成为老师的孩子。那个孩子再教导别的孩子们,在那些孩子中又出现想当老师的孩子……。是的,这就是朝向未来联系在一起的同伴。 「好!决定了!来盖间巨大的学校吧。」 像这~么大的。冰雪一边这么说一边大大伸展着双手。 「是啊。要建造很大~间的学校,还有可以让很多人居住的城市。」 只要相信下去,梦就能成为现实。莎拉想像着在这片现在什么都还没有的大地上,城市慢慢被建造起来的光景。尽管那应该是在自己死掉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但大脉冲被称为乐园的那一天或许会到来。不是被施舍的假货,而是用人类的力量所制作出来的,真正的乐园。 「呐,姊姊。」 像是要征求同意的莎拉转过头去。在那瞬间,有些许的不协调感。那是一种类似围绕在自己周围的什么东西被解开一样,目前为止没有感受过的奇妙感觉。可是,那只是在裉短暂的时间内发生的事,还没有捕捉到就消失了。 「姊姊?」 刚才应该还在那边的雷光消失了身影。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对。那不是预感。有种非常……令人讨厌的感觉。 「咦?」 有种水晶支柱比刚才还远的感觉。自己明明是朝着茧走过去。大概是刚从沉睡中醒过来的缘故,使感觉还不稳定吧。 「姊姊……你在哪里?」 莎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而用双手按住脸颊的莎拉,对指尖碰到的东西感到困惑。 那是,泪水。 * 黑暗的大海充满在视野中。 正确来说,应该是像海一样的东西。打上岸又卷回去的浪显得一片漆黑,没有海浪声,也没有海潮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深邃的黑暗在蠕动着一样。至少这并不是自己知道的海。从来没有见过像这种不会映照出天空颜色的海。 而那天空也不知道是否可以说是有颜色。虽然是会让人觉得像阴天的颜色,不过要是被问到是白色还是灰色,就只能做出否定的回答。简直就像是本来该有的颜色被挖掉了的天空一样。 虽然有可以让人看清楚周围的亮光,但那并不是阳光。到底是什么光呢?搞不清楚。 不光是海洋与天空,这个场所本身跟自己所知道的任何场所都不一样。似乎有着像是魔物的生物,不过却看不到动植物。简直就感受不到任何像是生命的气息。 可是,有什么东西存在。除了魔物以外的某样东西,存在在这里。虽然很不明显,但感受得到的某种气息。不是生物,可是也不是死者的某样东西。 站起来,踏出步伐。在这个陌生的海滩……虽然对这样的称呼是否恰当抱着很大的疑问,不过在不清楚这里有多宽广,也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状况下,只是一直不停地前进。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到海滩的尽头。明明是这样,却一点都感不到疲劳。 这是个奇妙而不可思议的场所。明明不是寂静无声,却没有听见声音的感觉,明明有着能看清周围的亮度,却感受不到光芒。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五感出现错乱,还是因为有其他的理由。 不光是五感,连时间的感觉都变得暧昧不明。感觉像是经过了让人快要失去意识般的漫长岁月,又像是只经过了一瞬间而已。宛如向时感受着一瞬与永远一样。 啊——,所以才会这样吗。 不知不觉连抵抗的力量都失去了,所以才接受了这个地方吧。因为知道了这是无法靠人的力量抵抗的场所。什么都没有,然后什么都有的世界。 用人的语言来比喻的话……就是虚无与混沌。 即使如此还是继续走着,大概是在追求着什么吧。 「到哪里去?我想要到哪里去呢?」 没有人回答。不知道是一瞬还是永远的寂静,把那声音抹去了。 teacher&children 1 那是一阵强得几乎快把绑起来的头发吹散的风。 像是要避开沙尘而闭上眼睛的莎拉,想起才刚到田里去灌溉过的事情。海边的村子新,波达姆大多是沙地,即使是田地也没有例外。要是不频繁灌溉的话,农作物马上就会桔掉。 跟还在茧生活的时候帮忙下田做过的工作完全不一样。实际上茧的谷物与蔬菜根本无法扎根。现在田里种的是大脉冲的作物。是在约尔芭乡等古老的居住地遗址采取到的,被认为是作物的植物。 果然是脉冲的植物才适合脉冲的土地吧。栽种的植物很顺利的生了根,甚至在这几个月间还有顺利收成的作物。 问题是脉冲产的作物与土生土长魔物的肉味道很特殊,不是很好入口。要是没有蕾布萝这位优秀的厨师,新·波达姆的居民应该会陷入慢性的粮食不足吧。然后,更重要的是曾经在大脉冲流浪的冰雪提供的建议。 适合食用的魔物与捕捉的方法,据说是班尼拉与牙在那个时候教的。 『当我把魔物痛扁之后,被牙生气地骂了一顿。她说这些都是食材,要在可以食用的状态下打倒,不要随便弄成绞肉啊。』 冰雪大概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很夸张地耸动着肩膀大笑。明明应该是充满苦难的旅途,但听冰雪说起来像是令人向往的冒险故事一样。但是,有件事是他绝对不想提起的…… 「你在发什——么呆呵。呐,赶快把手动起来!」 被人从背后拍了拍,莎拉回过神来。蕾布萝抱着一束结了果实的藤蔓笑着。贴着悬崖生长的这种又小又硬的果实不知道叫做甚么名字。只不过,把那种果实放在布袋里敲碎的话,就会变成很适合调理肉类的香料。 「那边的工作结束的话,就来帮我磨这个吧。」 「我马上就过去,灌溉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太好了,这东西不管磨多少都会马上用完呢。说到香料还是调味料的消耗速度啊……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呢。」 「因为这边的食物味道很特殊啊,无论如何都会在调味的时候多加一些呢。」 唯一的例外是鱼贝类,只有这类食物不要做太繁复的处理才会比较美味。不过,唯一的问题是沿岸可以捕捉到的鱼贝类有限,无法当成一般食材。未来有一天海洋调查有所进展而能够让船开到外海的话,应该能以更高的频率出现在餐桌上,不过现在还是只有特别节日才有的特别菜色。 「泡水或是抹盐什么的,准备工作实在是麻烦得要死。吃起来明明就花不了多少时间。」 跟在茧里有方便道具的生活不同,在这里不管什么都要靠人力。大多数用机械几秒就能做到的事情,靠人类的手得要花上几十分钟。 「花不了多少时间也是没办法的啊。因为好厨师做的菜每一样都是极品啊。」 「是是是,你这样称赞我也没有好处喔。」 像这样开着玩笑,把布袋与石头、板子拿到树荫下,进行把果实敲成粉末的作业。由于一直到最近住的庇护所附设的厨房实在不是很宽敞,因此莎拉还有蕾布萝已经完全习惯在外面进行作业了。即使是在移到咖啡厅兼住家的诺拉屋后,天气好的日子也会像这样在外面杀鱼,或者是处理肉类。 朝海岸望了一眼,进入视线的是卡多正在盖的房子。在庇护所的生活虽然安全,不过难得是在海边,居民们希望能住在更开放的屋子于是拜托卡多帮他们盖房子。 大概是海边的诺拉屋以咖啡厅的方式开始营业,而以客人的身分造访的人们回想起在近距离看着海生活的乐趣了吧。 不过,这些是在刚移居到这里的时候无法想像的事情。直到数个月前这里还是有着众多魔物出没的土地,在庇护所以外的地方被认为无法居住。也有不安的村人担心着是否真的能够定居在这里。 即使如此还是继续开拓到这种地步,大概是冰雪那句『把这里当成第二的波达姆吧。用我们的双手来创造新的故乡』振奋了所有人的心吧。 没有法尔希也没有psi,只有同伴们的故乡。不想再次遇到和平的日子在某一天突然被夺走那样岂有此理的状况。仅仅靠着这样的想法,每个人都挺身跟魔物战斗,忍耐着艰苦的生活。 而且,感到痛苦的不是只有自己而已。留在茧里的人们也被强迫过着不自由的生活。那是因为在法尔希·孤源被打倒后,茧的所有法尔希都陷入了休眠状态。 能源工厂还有食物生产工厂都停止了。要靠人的双手让那些设施重新运转起来,至少需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就算可以重新运转起来,也无法跟法尔希操作的时候完全一样,生产效率会大幅下降。 能源、食物、饮水都不足,许多的居民都被逼得搬到脉冲居住。之所以会移居到过去被当成地狱而令人谈之色变的土地,是因为茧内部许多的城市都处于几乎无法住人的状态。 在伊甸被破坏后,只有移转了首都功能的帕鲁姆波鲁姆恢复了最低限度的基础建设,其余的地方一直过着只能等待少量之粮食与饮水配给的生活。 再加上,茧的内部不管是哪边都很暗。茧的太阳法尔希,凤凰也处于休眠状态而只放出淡淡的光芒。由于优先将法尔希·凤凰移动到可照亮行政机构集中地之帕鲁姆波鲁姆的位置,因此其他城市能够分享到的光量就变得更少了。 说到照明,就只有勉强能照亮脚边的紧急灯光或露营用的提灯。对这不知道何时才会结束之夜晚感到厌烦的人们,为了寻求白昼的光明而来到下界。到能源重新供给至帕鲁姆波鲁姆以外的场所为止,据说就算是最短时间也需要一年。 就像这样,以支撑着茧的水晶支柱为中心,在大脉冲形成同心圆状的居住区域。虽然很难期待能够有跟以前生活同等的舒适感,但是说起这一点的话在茧里面也是一样。因此,即使茧的复兴工作有了一定程度的进展,大部分的人还是继续留在脉冲。 另一方面,也有人特意留在永夜的地区。那些人即使是粮食与饮水有所欠缺,也不想离开自己家园所在的场所。对于居住场所的爱情因人而异,其中也有不能只因为少了些什么就这样离开的人吧。 只是像这样留下来的人们将茧重建起来,离开的人们开拓出新天地。莎拉觉得正因为人与人之间有所差异,世界才会这么宽广。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已经够了喔。听到这句话莎拉急忙望向手边。不知不觉间,布袋中的果实已经全部变成粉末了。 「那么,就开始进行晚餐的准备工作吧。今天大家的吃相一定会像妖精们一样穷凶恶极呢。」 冰雪他们一大早就出发前往古老的居住地遗址。那是散落在大脉冲各处的集落遗址或废墟。在那些地方遗留着只要修理过就能使用的机械,以及可以食用的植物或野生化的家畜群。 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些地方之中有些可以发现像是直到最近还有人在生活一样的痕迹。大脉冲的人们在好几百年前就灭绝了是定论。法尔希在前往下界采掘资源时,同时也会进行探索与调查,因此可信度很高。莎拉在上历史课的时候也是这么被教的,不管是哪本书上都写着「下界的人类已经灭绝了。」。 要是有一直到最近都还有人生活的痕迹,那会是历史学上的大发现。莎拉在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喜欢历史的血在沸腾。 可是,对这件事感到惊讶的也只有莎拉一个人。不知为何每个人的感想都是『也是会有这种事嘛』,而很干脆地接受了这种可以改写历史课本的大发现。他们那种何必大惊小怪的表情,让莎拉感到非常不是滋味。 不管怎么说, 那样的集落遗址零星残留在大脉冲的备处。完全看不到将废村与废村之间连接起来的道路,每的集落都是孤立状态。宛如整个村子迷失了方向最后力尽而亡似的。 当然,因为距离远到即使从新波达姆出发也无法依靠人力来回,所以探索那些地方的时候通常都是顺道搭乘前骑兵队的飞空艇。由于在以路希的身分受到圣府追捕时,冰雪曾经与之一起行动的关系,在新波达姆的开拓工作方面前骑兵队提供了全面的协助。 受到净化荼毒的新波达姆居民们在一开始,光是看见军服就摆出防备态度,不过冰雪用『他们一直都站在我们这边』的理由说服了大家。事实上,蓝色军服的士兵们跟村民一起搬运器材、击退魔物。没多久在众人之间开始出现『虽然psi不可原谅,但骑兵队另当别论』的想法。 在变得像现在可以去探索集落遗址或废墟之后,村民与蓝色军服士兵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因为在顺道搭乘飞空艇的期间,还有到达现场之后也都跟他们一起行动,所以自然产生出了亲密的氛围。 「晚餐是要煮什么来着?」 莎拉也准备好道具站起来。但,蕾布萝伸手阻止她。 「需要人手帮忙的时候我会说,莎拉你可以休息了。今天的风感觉很舒服,你要不要到树荫底下睡个午觉?」 大概是看出莎拉睡眠不足吧。昨天做了讨厌的梦。在大叫着「姊姊!」醒过来后,就一宜睡不着。或许蕾布萝听见了那声音也说不定。 在移居到新波达姆之后,一直都是这样。当莎拉开始梦呓,蕾布萝会轻轻把她摇醒。而自己哭着醒过来时,蕾布萝会用哄小孩的方式摸摸她的头。对于失去了最亲的姊姊的莎拉,蕾布萝用像是亲姊姊一样的方式对待她。 「午睡过后,我会让你忙不过来喔。」 蕾布萝闭上一只眼睛这么说。 「嗯……,谢谢。」 在莎拉点头时用手掌轻拍一下后,蕾布萝就走了。莎拉对那背影再次喃喃说了声「谢谢」。就跟蕾布萝说的一样,树荫底下很凉爽舒适。小孩子们在海边跑来跑去。莎拉默默听着那喧闹声,倚靠在树干上闭起了眼睛。可是,始终无法入眠。在眼睑内侧,浮现着那天看到的姊姊的笑容。 从水晶的冰冷沉眠中苏醒的那天,首先进入眼中的是反射着阳光而绽放出光辉的茧。在身边站着似乎跟自己一样是从水晶变回人类的男孩子,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歪着头问『陆行鸟呢?姊姊,陆行鸟在哪里?』。 马上她就牵起小男孩的手,迈阔步伐。对于该到哪里去这件事,她没有感到迷网。只要朝茧走过去一定能够见到面。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明白这一点。是的,那直觉并没有错。在大脉冲的天空下,莎拉重新见到了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们。 还记得自己说过希望能允许跟冰雪结婚。还有『一定会幸福』这句话。『我相信』,姊姊这么回答。那笑容非常温柔。在刹那间,那微笑看起来跟小时候去世的母亲重叠在一起。没想到姊姊跟母亲长得这么像,莎拉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大概是联想到去世的人这种不吉祥的行为,所以才让宰福的时间被夺走了吧。 到底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从什么地方变得不对劲,完全搞不清楚。只是,不知不觉间姊姊就不见了。明明应该是走在后面,但转过头去却已经不见人影。 不只是这样,应该开朗笑着走在莎拉身旁的冰雪,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正面,而且表情意外地僵硬。 冰雪,到底是怎么了? 莎拉把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吞了回去。因为害怕。她第一次看见冰雪露出这种表情。很安详,可是却又带着悲伤。因为不敢确认理由,莎拉问了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姊姊呢?』 就在刚才还在那边,所以应该在附近才对。她以为会得到被骑兵队的人叫走,或者是去帮忙应付紧急状况这样的答案。在询问冰雪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之前,想先问个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听听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但是。 『她……在那柱子里。她变成水晶,支撑着茧』 莎拉怀疑自己的耳朵。冰雪不可能会开这么恶劣的玩笑。感觉好像从远方听见自己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的声音。 对了,这个表情。难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姊姊。在母亲的丧礼上,姊姊一直都是这副表情。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冰雪他会——? 姊姊她不是就在那里吗?莎拉拼命大喊着。不但见过面讲过话,还请她允许自己的婚事。明明一直到刚才为止,都在一起笑着……。 无法相信。『这个是在支柱附近找到的』,即使霍普拿出姊姊的私人物品这么说。那是莎拉选的,用来当作生日礼物的小刀。那是莎拉灌注了希望即使参与危险的任务也能平安归来,不过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活下来的心愿而送的礼物。 要是一直把那把小刀带在身边,就不可能会死。不可能会回不来。可是,刀子却出现在支柱附近。 姊姊她把这把小刀,把我送的护身符弄丢了?是这个原因?该不会!? 『说不定是在变成水晶的时候,莎拉小姐做的梦……之类的?』 大概是想要替陷入混乱的莎拉找个稍微能够接受的理由吧。当时霍普是这么说的。萨兹也对霍普的说法感到赞同。 『说不定是那样呢。我儿子多吉也说他做了跟陆行鸟有关的梦』 不对,不可能是那样。莎拉这么拼命否定。自己还记得变成水晶时的事情。周围的景色变得有些模糊,真的像是在梦中一样。虽然有跟冰雪看着相同景象的意识,但是跟用自己的眼睛观看的时候有明显的不同。 再会的记忆则更加鲜明。『莎拉』,这么呼喊的声音,还有用手臂拥抱着自己的感触,每一样都伴随着强烈的现实感。姊姊的确曾经存在过,莎拉敢如此断定。可是,在场的每个人都不记得那些事。与其说是忘记了,不如说是变得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在六个人打倒法尔希·孤源之后,跟茧一起坠落。途中失去了意识。虽然有看见班尼拉与牙离开,不过并不知道雷光在哪里。所有人的答案都一样。在从水晶变回人类的时候,在场的只有冰雪、霍普、萨兹三个人而已……。 在水晶的沉眠中,莎拉有见过霍普与萨兹。所以,她知道他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更重要的是,冰雪不会说谎。既然冰雪说了『变成水晶柱陷入沉睡中』,那应该就是无可撼动的事实。 要是那样的话,莎拉的记忆就是虚假的。可是,以虚假的记忆来说,又实在是太逼真了。 该不会,这也是梦境的后续呢。或许再次苏醒,又会进入完全不同的现实也说不定。现在只是姊姊变不见了,下个现实或许连冰雪也会变不见。又或者,连霍普跟萨兹都会变不见,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留下来也说不定……。 无以数计的「说不定」令她感到害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难道是自己变成了比路希更加不祥的「某样东西」了吗。如果不是的话,这会是惩罚吗?对把许多人卷进来的罪所给予的,残酷的责罸。 要是莎拉没有走进波达姆异迹,要是没有在那里遇到下界的法尔希。就不会被变成路希,也不会变成茧的敌人,更不会让圣府决定施行净化政策。封锁波达姆还有垂落边缘屠杀事件也不会发生。 当然,莎拉知道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的目的是抹杀茧的所有居民。总有一天,茧里会有大量的人被杀死。就算没有莎拉,也有另外的人成为导火线。 只是,那毕竟是可能性上的问题。波达姆的一 介市民莎拉·法隆成为下界的路希这件事。那是一切的开始,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也是无法消除的罪。沉重到连该怎么补偿都不知道的罪。因为是对这种罪给予的惩罚,所以必须比死还要悲惨才行……。 越是思考莎拉就觉得越害怕。一切都让她害怕得不得了。即使是跟诺拉成员再会,决定移居到新波达姆之后,也处于极为不安的状态。不管看到什么都想逃跑,不管做什么都感到犹豫。明明每个人都为了复兴工作而努力,却只有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而产生自我厌恶感。 『如果什么都做不到的话,只要露出笑容就可以了。要是连笑都没办法的话,只要待在那里就可以了。莎拉还活着待在那里。光是这样就足够了。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大家来说。』 冰雪说的话成为支柱,让莎拉慢慢能够融入新天地的生活。不对,正因为是新天地,才能够缓和悲伤与不安的情绪。 天空的颜色还有风的味道都跟茧完全不一样。就连这个因为地形稍微类似波达姆而被选上的地方,也是跟过去的故乡完全不同的场所。在刚移居过来的时候,不论是谁都对海风特有的腥臭感到头痛。因为波达姆的海水几乎没有味道。 不过,人类似乎是一种对大部分的事情都能习惯的生物。现在,不但不会觉得海风有腥臭味,卡多他们每次到离海边很远的内陆探索完回来,都会一边说「就是这个,闻到这股风的味道才有回到家的感觉啊。」这样的话一边深呼吸。 就这样,新波达姆的生活开始迈上轨道,随着人们开始取回活力,莎拉反而渐渐变得无法处理自己消沉的心情。表现出开朗的样子,露出笑容开始让她觉得痛苦。慢慢变得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在不管是谁都向前迈进的状况下,只有自己低着头停下来。维持现状是不行的。这点自己也很清楚。明明很清楚,可是。 「为什么……」 莎拉忍不住用双手捣住脸。在那之后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疑问。为什么自己拥有跟其他人不同的记忆。之所以会记得没有人见过,现实不可能会发生的光景,到底是为什么。 「怎么了?」 忽然有只小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有哪里会痛吗?」 很担心地探头望过来的幼小脸蛋。那是在海边玩耍的其中一个小孩子。 「谢谢,我没事。」 大概是因为脸上挂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吧。连这么小的女孩子都跑来关心自己。莎拉急忙露出笑容。 「这个,给你。」 递到自己面前的,是颜色鲜艳的贝壳。紫白条纹的图案似乎是大脉冲特有的品种,在波达姆海边没有看过这样的贝壳。 「可以吗?这是你辛苦捡来的吧。」 「因为我还有很多。」 小小的手从口袋里抓出好几个贝壳。仔细一看,另一边的口袋也鼓鼓的。大概装满了捡来的贝壳吧。 「好厉害。你收集到很多呢。」 在得意地点点头后,那孩子就转过头跑掉了。从身高来看,应该刚好到快要上学的年龄。 在新波达姆还没有学校。光是担心今天睡的地方、明天吃的东西该怎么办就已经是极限,到目前为止小孩子们的教育都被放在其次。 「我说过自己想当学校的老师呢……。」 那是在另一个记忆中发生的事情。所以,没有其他人知道莎拉说过想当老师的话。「来盖间巨大的学校吧」,这么赞同自己的冰雪应该也不记得,而且就连莎拉也几乎忘记了。尽管那是自己经过一番考虑后说出的话,但那实在是太遥远,太不切实际了。 果然,自己那个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懂。要在未开垦的土地活下去有多么困难,自己的轻率行动所招致的后果有多么严重,不管是哪一方面都看得太简单了。在体会到自己有多天真的现在,实在是说不出「我想要当老师」这样的话。 话虽如此,这座开拓村需要学校是确切的事实。在开拓初期即使是小孩子也是贵重的劳动力。即使是没有体力与力量的人也有适合他们的工作必须要去做。可是,现在小孩子该做的事情只剩下「在家里帮忙」的程度。应该有充分的时间可以读书吧。 就像今天,大部分的大人们到远方进行探索的话,小孩子们除了在海边玩以外就没事可做了。那绝对不是大家所帝望看到的事情才对…… 感觉好像听见喊叫声,莎拉回过神来。「是魔物」,有人这么叫着。莎拉急忙朝那个方向望去。刚才在海边玩的小孩子们尖叫着跑过来。虽然还看不见身影,不过新波达姆的小孩子们对魔物的气息很敏感。大概是有人看见魔物潜在水中的样子了吧。 必须要保护孩子们才行。她这么想着冲了出去。 「快点从海里出来!」 大多数的水栖魔物都讨厌干燥的地方。有的种类离开水面就无法呼吸。希望这次的也是这种类型。莎拉在心中这么祈祷着。 「快去通知蕾布萝!」 听到莎拉的喊叫声,最早踏上沙滩的男孩子在点头后跑步离开。莎拉抱起被海浪绊住而跌倒的小孩,牵起因为害怕而站着不动的人的手。 「不会有事的,快走。」 浪花从背后飞溅过来。有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与恶臭。推着刚才牵起手的小孩的背大叫「快跑!」。莎拉抱住紧抓着自己的小孩,一转过身就举起右手。 那几乎是无意识下的行动。可是,那股力量确实地把魔物打飞了出去。那是决定了绝对不去使用,甚至要忘记曾经可以使用过的力量。 魔物不是只有那么一只。莎拉朝从海浪间跳出来的黑色块状物连续施展了两、三次魔法。 发现可以使用魔法是在不久之前的事情。因为听说出现了明明不是路希却能使用魔法的人的传闻,于是试了一卞。尽管过去自己曾经是路希,但是莎拉本身没有使用魔法的经验。明明连使用方法都不知道,但是一挥手就有看不见的某样东西把眼前倾倒在地的树木撞开了。 要是那幅光景没有被蕾布萝看见的话,或许莎拉就无法向他人倾诉而一个人陷入烦恼中。一想到或许变回人类是错觉,其实自己依然是路希也说不定就感到害怕。 可是,蕾布萝的反应淡得让人无法相信。 『啊,莎拉也会用魔法了啊』 『你不感到惊讶吗?』 『为什么?』 被这么反问,换成莎拉觉得惊讶。更令人惊讶的是,不论是谁都接受了「普通人类可以使用魔法」的事实。 『冰雪。莎拉她啊,对可以使用魔法这件事吓了一跳呢。很可爱吧』 从蕾布萝那边听说这件事的冰雪,也感到困惑地说出『这种事情应该没甚么好惊讶的吧。因为这里是脉冲啊』这样的话。 『因为从法尔希的支配下解放了,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的吧。就连我都会用魔法了。嗯,我没跟你说过吗?』 又是这样。莎拉心想。这跟或许大脉冲一直到最近都有人居住这个历史上的大发现被忽略的时候一样。 为什么只有自己感觉到不对劲。一般的人类不能使用魔法。这应该是常识才对。这样的常识被颠覆了,应该要引起更大的骚动。还是说会这么想的自己比较奇怪呢。 比起可以使用魔法这样的事情,自己与周遭认识的差异更令莎拉感到害怕,她决定不再使用魔法。因为对一个非常普通的入类来说,魔法什么的是派不上用场的能力。 莎拉使用了魔法。她第一次觉得在这片大脉冲的土地上,这或许是必要的力量。即使如此,在自己的心中还是有无法消除的不协调感…… 「莎拉!」 朝自己攻击过来的魔物在眼前被击飞。转过身去,看到蕾布萝抱着枪跑了过来。莎拉重新抱好怀中的小孩,迈步奔跑。如果是现在的话,就算背对魔物也可以得到蕾布萝的援护。 除了蕾布萝之外也有拿着枪的女性们聚集到海滩上。受过战斗训练的人虽然到外面探索了,但枪械这种程度的武器留下来的人也会使用。 并不是没有预测到会有来自海中的袭击。所以,有以将海边围起来的方式在海中设置坚固的网子让魔物无法侵入。在某种程度上也有预料到,或许会有能把网子咬破的魔物出现。所以,对小孩子们也有嘱咐过,在海边玩的时候要注意外海的状况。 唯一在预料之外的,是魔物的数量。一开始以为了不起只有几只。可是,魔物接二连三地出现,简直就像是虫子涌出来一样。蕾布萝一边击落魔物一边叫道。 「莎拉!让小孩子们避难去!尽可能到远一点的地方!」 用这些人数来对付这样的数量,有可能会出现漏网之鱼。即使魔物入侵到集落内,只有孩子们的安全是不得不保护好的。 回庇护所的做法反而危险。那附近因为是斜坡,以小孩子的速度可能会被魔物追上。话虽如此,在海边刚盖好的房子却又让人不放心。尽管原本就为了让水栖魔物爬不上去而把地板设计得比较高,但这些魔物的跳跃力已经超越那设计了。依照施展魔法时的感触,身体表面也很坚硬。如果以身体冲撞的话窗户很容易就会被撞破。 「大家都到这边来!」 总之,必须要诱导到离海远一点的地方才行,莎拉抱着这样的想法把逃向四方的小孩聚集在一起。 「把年龄比自己小的人的手牵起来!」 让牵着手的小孩子们两人一组排成队伍,迅速地确认人数。没问题,所有人都在。莎拉这么想着安心下来。因为几乎每天都看着他们在海边玩耍的样子,所以这附近的小孩的长相跟名字她都记得。 「听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去马基的工场避难。大家知道在哪里吧?」 男孩子们一齐点点头。马基的工场一直制作着似乎很有趣的机械,对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来说是个忍不住就会跑过去偷看的地方。比起陌生的场所,前往熟悉的地方比较不容易感到不安。 更重要的是,那里距离海边很远。虽然一开始是在诺拉屋旁边,不过附近的居民抱怨工作机械的声音太吵,于是只好转移到别的地方。马基废寝忘食地调整机械的习惯,从茧时代开始就一直没变。 新的工场位于从诺拉屋后面穿过悬崖问的小路,再到田地另一头的位置。如果是那里的话,即使发出很大的声音也不会传到集落这边来,可以尽情调整机械而不用顾虑任何人。而且也有个非常适合当成器材放置处的洞窟。 「不可以奔跑,不可以吵闹,不可以放开牵着的手。明白了吗?」 让年龄比较大的男孩子带头,莎拉跟在队伍的最后方。这是为了能够一边注意小孩子们的状况,一边警戒着后方。实际上,魔物的动作很快,途中遇到两次必须要用魔法击退才行的情况。 因为追过来的魔物大都只有一只,边移动边应战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反而是在每次应战后,要让发出不知道是怪叫声还是欢呼声的孩子们安静下来,再次开始移动这件事让她觉得比较辛苦。 「好棒喔。莎拉老师会用魔法欸。」 「那不重要,快把脸朝向前面向前走。」 用稍微严苛的语气这么回答后,注意到自己被叫做「老师」这件事。这么说起来,刚才好像也有别的孩子这么称呼自己。莎拉似乎只顾着思考该怎么诱导孩子们,而忽略了这些事情。 或许,孩子们也很拼命。能够依靠的大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当然会感到不安。所以,孩子们才把那个大人置换成「老师」的立场。如果是老师的话一个班级只有一个人是理所当然的。 到目前为止,自己一直在烦恼,没有做出什么类似补偿的事情。以为自己没有资格说出「想当老师」之类的话。即使如此,孩子们还是愿意依靠自己。那么,就努力回应他们的心愿吧。全心全意来扮演好老师的角色。尽可能让孩子们能够安心下来。 「啊,不能用跑的!跌倒的话会很危险。」 年纪小的孩子们很容易就会从快步走变成跑步。让他们跟年纪比较大的孩子牵手果然是正确的做法。 之所以会突然说出「把年龄比自己小的人的手牵起来。」,是想起了过去自己的手被人牵起时的事情。年长者的手对年幼的人来说就像是救命绳一样。光是被人牵着,就能感到安心。 原来是有人保护自己啊。不由得再次这么想。从懂事之前就一直是这样。无论何时,不管到哪里,都有人牵着自己走路。姊姊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地保护着我。不光只是那样。那只手还是引导着我的手。对年幼的我来说相当于老师的姊姊的手…… 「莎拉老师,我累了。」 「脚好痛。」 「休息一下啦。」 走了一段时间后,孩子们异口同声开始抱怨起来。大概是没有魔物追赶,让心情放松下来了吧。而且,周围还有种着农作物的田地。对孩子们来说,是会让人想要绕道去玩的场所。 「就快要到了,再加点油。在这里要是被其他魔物攻击的话会很危险。」 实际的状况,为了能安全进行农务在田地周围设置有高栏,还装设了好几个陷阱。正因为这样,莎拉才会选择位于田地另一侧的工场,不过不能在这种地方放松下来。 「你们看,可以看见工场了。只到那边的话应该可以再努力一下吧?能继续努力的人把手举起来。」 大家零零落落地举起手。 「哎呀呀?没有精神喔?再来一次,能继续努力的人把手举起来。」 有——。这次大家一边回答一边举超手。再大声一点。莎拉再一次要孩子们举起手。大概是这样重复几次之后注意力被转移了,孩子们终于不再抱怨,顺利到达工场所在的空地。 「大家都很努力呢。可是,还不能把手放开喔。就这样,移动到那边的洞窟。」 被当成器材放置处的洞窟,如果只让孩子们进去的话,足以容纳所有的人。只要让他们到里面避难,暂时就可以安心。万一有其他魔物来袭击,只要莎拉在入口挡住,应该就可以保护好孩子们吧。 而且,莎拉知道马基有试着制作驱除魔物的装置。同时也知道这里有用来捕捉魔物的陷阱与改造过的武器。遇到不得已的情况,把这些全部用上的话应该会有办法才对…… 「那么,到我说可以之前不可以到外面来喔。」 「莎拉老师呢?不待在这里吗?」 「嗯,我得在外面守着才行。」 孩子们的脸上立刻浮现不安的表情。即使说是到外面看守,到入口为止也只有一小段的距离。尽管只是那么一小段,但还是害怕自己离开吧。可是,不注意外面的状态实在太危险。必须要想个办法来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才行。 这么说起来,在学校里当老师不在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到高年级之后可以用自习的方式,但低年级的时候是在做什么呢?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高年级的人在学校有学过下雨的时候玩的游戏吧?还记得吗?」 为了没办法在操场上玩的下雨天,学校一定会教学生玩一种游戏。那是可以坐在桌子前安静游玩的游戏。在低年级的时候,就是用这个来代替自习的。 「画好线之后,在上面画圈的那个?」 「是的。年长的人教其他人怎么玩。所有人都学会之后, 就一起来玩淘汰赛。在老师回来之前你们能学会吗?」 听到淘汰赛这个诃,孩子们的表情都亮了起来。比较急躁的人已经用石头在地上画起线来。莎拉放下心就这样离开了。加快脚步跑到工场,找出可以用来当成武器的东西。刚才的魔物虽然能够击退,但却无法给予致命伤。 在找武器的时候,顺便把驱除魔物的超音波产生装置打开。那是前一阵子马基刚完成的试作机。只要把这个改良成防水规格的话,不管是在室外还是在海岸都可以设置了。马基还说将来要以把集落包围起来的方式设置这些装置。 依照马基的说法,虽然也有完全起不了作用的魔物,不过在新波达姆周边出没的魔物,有八成以上听到这种超音波都感到厌恶而逃走。只能祈祷不要遇到剩下的两成了。 就在这个时候。口袋中的无线电振动了起来。一定是蕾布萝。大概是海边的魔物扫除工作结束了吧。 果然从无线电传出蕾布萝说『莎拉,你现在在哪?』的声音。虽然音质比在茧里使用的无线电差,但适合进行远距离通讯。这也是马基改造过的装备。在大脉冲跟听得清楚比起来,即使有杂音但通讯范围广会更方便。 「我在马基的工场。这里的话也有武器,应该比较安全。」 『很不错的判断。那么,孩子们呢?』 「所有人都平安无事。我让他们躲在器材放置处。你那边呢?」 『接二连三地出现简直会烦死人,不过总算是全部打倒了。现在就到你那边去』 「嗯,麻烦你了。」 『啊,等一下。还有一只漏掉了!不过,马上就可以结束』 通讯到此中断,周围变得安静。莎拉深深吐出一口气。只有一只的话,应该不用花太多的时间。扮演老师的时间也快结束了。如果是成年人的移动速度,从海边到这里应该很快。 不,即使是小孩的速度,只要整齐排好队专心地走的话应该可以再快一点。有上过学的孩子有学习过整队移动,还有在避难时迅速移动的方法,不过学龄前的孩子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还在茧生活的时候,防灾训练什么的几乎只是形式上的活动。就连成年人都不觉得那是有必要的事情。可是,在这里不一样。在这片土地上,即使有成年人在也很难说是安全。即使都是小孩子也必须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才行。 莎拉深刻地感受到,学校果然还是必要的。有些事情要聚集在一起才能学会。不光是读书,大家在一起玩对小孩子来说也是必要的事情。远足或运动会这些惯例的活动、班上发生的争执、还有为了解决这种争执的对话,不在学校里学不到的经验太多了。 莎拉自己也是。有遇到快乐的事情,也有遇到痛苦的事情。每件事在现在都是莎拉重要的宝物。希望这个村子的孩子们也能得到相同的宝物……。 就在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忽然一道影子盖住地面。天上传来翅膀拍动的声音。莎拉回过神将头拾起。 「不会吧……。」 拥有爬虫类翅膀的巨大魔物用没有眼睑的眼睛俯瞰着莎拉。那是在这附近从来没有见过的魔物。而且,属于不讨厌驱除魔物之超音波的那两成。偏偏挑选在这种时候,真的让人欲哭无泪。 蕾布萝她们还没过来。大概是剩下的那只有点难缠吧。通往集落的道路上完全看不到人影。 魔物用像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吼叫着。还大大伸展着翅膀像是在威吓一样。 「莎拉老师,刚才的是什么啊?」 背后传来孩子们的声音。因为紧张感而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过从避难到洞窟之后已经过了满长的时间。差不多也该是有孩子开始对游戏感到厌烦的时候。莎拉在魔物的瞪视下,拼命地喊叫。 「不可以出来!快点进去!」 就像是把这叫声当成信号一样,魔物俯冲而下。莎拉一边退后一边施展魔法。不,虽然没有退后的打算,但双脚自己动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这样让魔法的威力变低,还是莎拉这种程度的魔力本来就没有效果,魔物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伤害。 魔物发出尖锐的咆哮。似乎是半调子的反击激怒了它。可以听见魔物不悦地撞击牙齿发出声音。双脚无视于自己的意识剧烈颤抖着。好想拔腿就跑。现在,立刻就从这个地方逃走。 从工场拿出来的武器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并不是武器的问题,而是因为自己的手颤抖着没有办法使用。虽然试着用力扔出去,不过要打中会飞的魔物是不可能的。 莎拉胡乱地施展着魔法。不能逃走。孩子们就在背后的洞窟里。不想办法把这只魔物赶走的话,到这里避难就没有意义了。 大概是因为在短时间内重复使用魔力的关系,出现了很严重的耳鸣症状。连自己也很清楚指尖变得冰冷起来。即使如此,也不能停下来。至少要争取时间到蕾布萝她们赶到为止。 可是,低威力的魔法只是让魔物被激怒,连想要赶远一点都做不到。不知道施展了多久没有作用的魔法。终于,魔物像是失去耐性了一样鼓起翅膀。 尖锐的脚爪逼近过来。没有办法可想。莎拉忍不住闭上眼睛,当场蹲了下来。 挡住头的手臂感受到热风。魔物用让人耳膜几乎会破掉的尖锐声音大吼。莎拉做好会被脚爪击中的觉悟。可是,不管等多久都没有被攻击。 莎拉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刚才还飞在天上的魔物倒在地上。在烧焦的翅膀激烈振动了一会儿后,魔物就变得不再动弹了。 「莎拉!」 冰雪的声音从空中传了下来。在两人座的飞空机车上可以看到冰雪与马基的身影。魔物是他们两个打倒的。在他们之后,飞空艇也跟着出现。 即使明白自己已经得救,可是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双脚完全使不上力气。莎拉就这样坐倒在地上。 2 据说最初注意到异状的人是马基。 处理掉被驱除魔物的尸体,对毁损的建筑物进行紧急处置,等到好不容易可以吃晚餐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当然,餐桌上的话题就是今天的魔物袭击事件。在莎拉大致说明了一下来龙去脉后,马基心领神会似地点点头。 「果然,碰了那个装置的是莎拉小姐啊。」 马基说明自己把工场设计成要是有人碰了工场的机械,就算人在别的地方也能够知道。甚至连那是错误动作,或者是被别人弄坏了也能知道的样子。 「因为很危险啊,要是有小孩子跑去乱动的话。大人只会到田地那边,很难注意到工场里的情形。」 然后,驱除魔物的试作机不是出现错误动作也不是被破坏,而是以正确的步骤被败动。于是马基想起在两天前,曾经跟路过的莎拉提起过试作机的事情。 「如果是被知道用途的莎拉启动的话,我想一定是发生大事了。」 「所以才会急忙开飞空机车回来。」 能够赶上真是太好了。冰雪像是松了口气笑着这么说。 「对不起啊。应该再多留些人的。真是失败。」 「不会,我也疏忽了。不光是我跟冰雪,大家也都一样呢。」 就在不久前,分散在集落冈边的魔物巢穴几乎全部被清除干净。设置在周围的高栏与随处可见的陷阱也发挥了很大的效果,让魔物袭击的次数急违下降。所以才会像今天这样,觉得即使有很多大人离开村子也不会有事。 「说的也是。居然会有那种东西飞到这里来,实在太出入意料了。在这一带没有见过那样的魔物,巢穴应该是在很远的地方吧。」 在大脉冲上还有很多未知的魔物。跟在法尔希完善管理下 的茧不一样。 「请军队的人来帮忙,去把巢穴找出来会比较好。看起来好像没有毒,如果捕捉到幼鸟应该可以当成食物。」 成鸟的肉太硬了。蕾布萝笑着耸耸肩。她似乎马上就把被击落魔物的肉切下来调查过了。 「在那之前应该要先修理房子吧。顺便把窗框的强度提高。」 大概是想起被水栖魔物用身体撞坏的窗户与墙壁,卡多皱起眉头。这句话就像是信号一样,想增加集落周边的陷阱、强化外海的网子等等意见此起彼落地出现。在遭到魔物袭击,或是恶劣的天候造成损害后,大家总是会像这样提出改善方案。 「那个……,我——」 面对你一句我一句讨论不出个所以然的诺拉成员,莎披下定决心开口说话。要说出来的话就只有现在了。她这么觉得。 「怎么了,莎拉。」 说过自己想要当老师的事情,现在的冰雪已经忘掉了。他会跟那个时候一样表示赞成吗。即使是处于比那个时候还要更加严苛之环境的现在。 「我想要盖学校。」 跟我想要当老师有点不太一样。想要为孩子们提供一个场所。在作为学习场所的同时,也是待在这里就能够安心的场所。有朋友、有可以保护自己的老师、能学到为了活下去的智慧与力量,像这样的场所。 「我今天,带孩子们去避难,然后注意到一件事。不能光靠大人来保护,也要好好教导孩子们保护自己的方法才行。」 虽然冰雪认为是自己的过错而说出「应该再多留些人的。」这样的话,不过我并不那么认为。探索过去的居住地遗址,是在这里生活所必要的工作。那么,应该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让村子的防护水准不会变差。 「要是感到危险,应该要逃到哪里才好。该去通知谁才好。要一边保护比自己小的孩子一边逃跑,应该要怎么做才好。这些事情我们到目前为止都完全没有教过他们。」 「这么说起来,我们自己从来没有过要逃跑这样的念头呢。要是有魔物出现,总之就是驱除掉。」 「到目前为止,那样就已经是极限了。其他事情总之先挪到后面。」 孩子们的教育工作,果然也被挪到后面了。可是,在这里的孩子们原本是波达姆的居民,也就是净化对象。也就是说,已经有将近约一年的时间没有好好上学了。不能再继续让孩子远离学校生活,莎拉这么说明。 「现在这样的人数与其说是学校,倒不如说比较接近补习班就是了。」 「要是村子变得安全让人口增加的话,学校什么的马上就会变大。」 像这,么大。冰雪伸展着双手笑着说道。他的动作让莎拉感到惊慌失措。她想着必须要赶快转换话题而感到焦急。不想让大家注意到自己的动摇。 「稍微等一下,老大。」 还没等到莎拉把话题转移,卡多就提出了代替的话题。 「大间的学校先当成是未来的惊喜好了,现在马上就要用到的教室该怎么办?就算是先去哪里借房子来用,这里的住家都很窄吧?」 不管是庇护所还是海边的房子,都算不上是宽广。尽管孩子们的人数很少,那些也不适合用来当教室。这一点卡多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觉得暂时在外面就可以了。在马基的工场前面不是有一片空地吗?我是想说不知道那边可不可以拿来利用……。」 那个地方很安静,而且也不缺乏紧急时的避难场所。要是发生什么事,只要像今天一样跑到洞窟里就好了。如果是平时,大人们就在马上可以赶到的地方耕田。 「而且,马基有试作各式各样的机械或是武器什么的,要是发生什么事情就可以使用那些东西。这样不行吗?」 马基双手盘胸陷入沉思。要是孩子们在工场的正前方吵闹起来,或许会觉得吵也说不定。 「又不是要你把工场借出来,就帮帮她嘛。」 开口帮她说话的是蕾布萝。 「因为小孩子太吵而没办法进行作业什么的,你没有细腻到那种地步吧。」 「不、不是啦。我不是在考虑那个,而是在想工具或是机械什么的,要是小孩子跑进来乱碰的话会不会发生危险。」 「用完的道具要马上收好。到处乱放是你的不对。」 「欸!?为什么是我的问题!?。」 那是在马基还在诺拉屋旁进行作业的时候,一直被蕾布萝念个不停的事情。对不起啊。对马基这么道歉的莎拉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会叮咛孩子们,要他们绝对不能到工场里面的。」 「既然莎拉小姐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意见……。」 就这么决定啦。冰雪拍拍莎拉的肩膀。 「莎拉老师,学校要从什么时候开始?」 优朱像学生一样举手这么问。 「或许还没办法从明天开始,但是会尽可能快一点。趁今夭的事情还没忘掉,就算只让他们先做避难训练也好。」 「那么,明天一大早得要去通知大家才行。」 待人处事圆滑的优朱是新波达姆居民的商量对象兼连络人。 只要有一点困扰或令人担心的事情,不论是谁都会先跟优朱商量。反过来,必须要传达给大家的事情则是由优朱一家一家地通知。这么做的话不但能正确传达,更重要的是可以马上把握大家有什么样的反应,以及有甚么样的想法。 「学校的老师啊。嗯,很像莎拉会做的事情。」 冰雪的那句话跟只有莎拉知道的记忆一模一样。刚才一边说「这~么大。」一边伸展双手的动作也是。冰雪明明不知道那段对话,但是依然露出同样的笑容,以同样的方式为莎拉加油打气。即使记忆不同冰雪也没有变。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莎拉急忙眨眨眼。 不能再流泪了。因为决定要当老师,把很多事情教给孩子们。就像姊姊为我付出的一样。所以,我不会再伫足不前…… 要加油啊,莎拉老师。面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的蕾布萝,莎拉笑着点点头。 3 莎拉成为孩子们的「老师」之后,经过了半年。最初的教室虽然是只有排放着椅子的空地,不过卡多趁工作的空档盖了简单的亭子。 在那之前,遇到突然下雨的话,就必须要跑到器材放置处才行,可是在有屋顶之后就不会让课上到一半被中断。话虽如此,只有屋顶跟柱子在冬天还是很辛苦。 在夏天结束的时候集落内住宅的兴建与修理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卡多开始着手进行亭子的改建工作。虽然是只有一间教室的小建筑物,那栋可以称为校舍的建筑物,刚好是在冬天即将到来的时候完成。 把有着孩子们喜欢图案的窗帘挂在窗子上的是优朱。马基装了用来通知上课与下课的铃声,以及从很远的地方也能看见的大时钟。 在下田工作的时候,村人会顺便轮流在校舍周围巡逻。多亏了他们,没有出现过上课上到一半被魔物袭击的事情。 不过,魔物并不是变得完全不再出没。有的时候会有山葵蛙被放在海边的陷阱夹住,或者是小恶魔被设置在树枝间的网子捕捉到。即使如此,人们的生活还算是安全,村子也顺利地发展着。莎拉自己也一样,跟半年前相比变得有精神多了。以前即使挂着笑容,但心中某处还是有自己在强颜欢笑的自觉。现在不知不觉问就跟孩子们一起欢笑、一起生气。虽然是因为对孩子们来说需要才开始的学校,伹或许跟其他人比起来这才是莎拉最需要的。 唯一一件不能说是顺利的,是最重要的课业这件事。比起坐在书桌前读书,小孩子更 想要到外面玩。连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稀奇才能够集中精神在课堂上的孩子们,在教室教的东西不够新奇的时候,也渐渐开始坐不住了。 特别伤脑筋的是高年级的男孩子们。跟只需要教简单的计算与读写的低年级不同,越高年级要教的内容也变得越困难。 例如,要教年纪小的孩子们学数学,可以用田地的大小与收成的蔬菜来当例子,但是年纪大的孩子们要学的数学是更加抽象的理论。不但要理解是件困难的事情,而且不管怎么做都会让人觉得无趣。 更重要的是,懂事到某种程度的他们会开始找理由。像莎拉就被问过「学这种东西有什么用?」这种常见的问题。 「读书是用来练习思考的一种训练。不管是狩猎还是运动,练习都很重要吧?没有人突然就能做到很难的事情不是吗?」 在学校读书是一种思考训练,对这种行为本身寻求意义是没有意义的。这是姊姊的论点。因为是训练,所以觉得没有意义是理所当然的。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每次觉得读书很麻烦就会被这么开导。 不过,思考训练还是意义什么的词对当时的莎拉来说太难了,姊姊生起气来很恐怖所以坐到书桌前读书才是真正的理由。可以理解这些话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然后,那个时候莎拉已经完全掌握了「思考训练」,成为喜欢读书、人人眼中的模范生了。 「只要会加减乘除的四则运算,不是就足够了吗。比这些难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啊。」 用这种方式反对的是最年长的男孩子,名叫雷特。他是孩子们的头头,很有力气,曾经被父亲带出去帮忙驱除魔物。他心中应该是这么自负着的吧。自己就算不读书什么的,也能为村子做出贡献。所以想替自己讨厌读书找个正当的理由。 「就像在田里除草,做到一半的时候真的会觉得很烦。只是让田看起来变漂亮而已,是不是真的有用,在那个时候是不会明白的。可是,到了收成的时期,有好好除草的田里收成的作物都比较大又美味吧?读书也跟那个一样喔。不到以后不会明白,到了收成的时期才来后悔要是有除草就好了不是太迟了吗。」 「所以,我才会问有什么用啊。而且,不到以后指的是多久以后?在我到几岁的时候?不会是在死掉之后吧?」 「那么,就把这个当成老师跟雷特的回家作业吧。真的只有加减乘除的四则运算是必要的吗?即使成为只知道那些的大人也没问题?你再好好恩考一次看看。老师也会再次思考答案。」 这件事就到此结束。莎拉这么说完后继续上课。用别的事情来让课堂中断也是这类孩子的目的。 学校教的事情能派上什么用场,这样的疑问从很久以前就有了,可是要找出让讨厌读书的小孩能接受的答案却意外困难。特别是在这片大脉冲。因为在忙着农作业与驱除魔物的生活中,大人本身就对不伴随实际利益的学校抱持怀疑态度。 不管是那家人,都是以帮大人做事为最优先,学校的作业则是其次,这点莎拉也知道。正因为这样,才会觉得即使只有短时间也好,希望能集中精神来读书。 「好难啊……。」 之所以会忍不住在厨房这么喃喃自语,是因为这件事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什么事情好难?」 翻炒着锅子的蕾布萝这么反问。 「很多事情。为什么不读书不行之类的。还有学校教的事情能派上什么用场之类的。」 「真是的。不管是什么年代坏孩子说的话都一样呢。遇到那种孩子,只要朝他的头打下去叫他不要找歪理就好了啦。」 「或许是那样吧。」 莎拉点点头,继续削着蔬菜的皮。之所以没有想过要用打头这种单纯的方法,大概,是莎拉自己也想找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吧。 我在寻找跟姊姊教的不一样的答案吧。因为,只是照姊姊的答案依样画葫芦,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还是学生。姊姊说的,就是为了这种时候的「思考训练」吧。为了用自己的脑袋思考,找出属于自己的答案。 姊姊。要是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可以从姊姊的学生身份毕业,成为独当一面的老师吗? 感觉好像听见了姊姊说加油的声音。莎拉吓了一跳差点没拿住菜刀。虽然忍不住朝周围看了看,但厨房里当然没有蕾布萝与莎拉以外的人。 「蕾布萝,刚才的声音……。」 「你是指什么声音?」 蕾布萝很讶异地转过头这么问。这个答案就足够了。 「没有啦,没事。」 是幻听。因为想要姊姊替自己打气,才会听见那种声音的吧。要振作一点啊。莎拉这么告诉自己,重新握紧菜刀。 4 那天晚上,梦到很久没有做过的梦。喊叫着「姊姊」醒过来也是很久没有过的事情。大概是因为白天想起了小时候姊姊教自己读书时的事情吧。 莎拉轻叹口气,爬了起来。因为在这种时候,就算是想睡也睡不着。 只是,跟第二天没有预定行程的半年前不一样,明天还要到学校。因为不能在教室里打哈欠,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睡着才行。 莎拉悄悄离开房间,来到外面。听说在睡不着的时候稍微运动一下比较好。所以想试着在附近稍微跑个步。 最近多亏了到处都有装设驱赶魔物用的灯,集落内跟以前相比变得明亮许多。对跑步来说刚刚好。 注意着让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脚步声,莎拉迈步开始跑起来。 完全不会觉得冷。夜晚的冰冷空气反而让人觉得舒服。每户人家都没有灯光。不光是人,连野鸟野兽也都睡着了吧。真是安静。只有海潮声特别明显。 如果是还在茧里的时候,现在还是人来人往的时间带。可是,在这里不管是谁都因为白天的工作感到疲劳,晚餐之后没多久就就寝了。相对的,早上起得很早。大概,出生在大脉冲的班尼拉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班尼拉……」 就在不经意转头仰望茧的时候。在视野的角落好像看到什么在动的东西。大概是魔物吧。莎拉急忙把视线往下移。 「伊娜?」 虽然只是背影,不过很容易看出来。伊娜是比雷特小一年级的女孩子。在这种时间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莎拉维持着不会被发现的距离,跟在她的后面。 伊娜沿着海边走到集落的郊区,在海滩坐了下来。因为脚步声被海浪声盖过,所以伊娜完全没有注意到莎拉。她像年幼的孩子一样双手抱膝蜷曲着身子。 「怎么在这种时间跑出来呢?」 伊娜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从急忙用手背擦脸的动作,莎拉注意到伊娜在哭。 「维持现在的样子就可以了。可以把理由告诉老师吗。」 在伊娜身边坐下来,轻轻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 「遇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吗?」 可靠又功课好的伊娜在学校是最受欢迎的人物。特别受到低年级的女孩子们欢迎。因为有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所以伊娜很会应付年纪小的孩子们。 这样的伊娜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哭了起来,这件事让莎拉感到很意外。大概,不光只是莎拉,不管是孩子们还是认识她的大人,任何人应该都会觉得惊讶。 「悲伤什么的……我不可以这么想。」 因为已经经过了两年。伊娜擦掉泪水挤出笑容。莎拉想起来,伊娜的母亲是在垂落边缘死掉的。现在她是跟父亲还有弟弟三个人一起生活。 「已经没有人在哭泣了,也有人的遭遇比我还惨。而且。」 伊娜轻轻吸了好几次气,大概是想要 止住泪水吧。 「因为我是姊姊啊。我不能这样一直哭下去。必须要振作起来才行。」 「老师觉得你已经很努力了喔。你是一个非常棒的姊姊呢。」 可是,伊娜一言不发地摇摇头。一言不发是因为要努力忍住不哭出来。看见她的嘴唇抿成一直线,让莎拉在胸口深处感觉到疼痛。 「的确,在那之后经过了快两年……。可足呢,失去家人的悲伤,我想不会因为过了几年就觉得无所谓。因为,伊娜非常喜欢妈妈吧?那样的话,现在还是觉的悲伤是理所当然的啊。像老师明明都已经是大人了,还是觉得悲伤啊。还是小孩子的伊娜不需要忍耐的。」 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在每天忙碌的生活下,以为已经忘掉了。自己认为已经克服了。可是,不是那样。现在回想起来的话还是感到悲伤。跟知道再会是虚幻的瞬间相同的痛楚遗留在胸中。 「可是……,爸爸告诉我。要是一直哭的话,妈妈会感到悲伤。」 「或许是那样没错。要是伊娜哭的话会感到悲伤。可是,那是你妈妈的心情啊。不是伊娜的心情。」 莎拉把手放在伊娜的左胸。 「在这里的是很喜欢妈妈的心情,以及叫做悲伤的心情。两者都是伊娜重要的感情。」 那是绝对不会消失的感情。不管再怎么移开视线,不管再怎么欺骗自己,注意到的话就会感到这么悲伤。就算是压抑住,等到压抑不住的时候就会更痛苦。 莎拉默默地抱紧伊娜。这个孩子就是我。她这么想。然后,还有其他拥有相同悲伤的孩子们。不光是孩子们,大人也多少受到了伤害,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那一天,待在波达姆的每个人都一样。 只有一点是莎拉跟他们不一样的地方。想到把没有任何的他们与自己分隔开来的东西,莎拉就感到沮丧。 即使如此,正因为如此,她才想要抱紧哭泣的孩子们。就算那么做不能消去自己的罪,但也能为现在的自己带来救赎。 等到哭过一阵,伊娜终于拾起头后,莎拉牵起她的手让她站起来。 「回去吧。不早点睡的话,明天上课的时候会打瞌睡喔。」 像是在对待年幼的孩子一样,莎拉拉着伊娜的手送她到家门前。 「这么晚一个人出门是不行的喔。跟老师约好不可以再这么做了。」 「是的。老师,对不起。」 那个。伊娜像是在撒娇一样抬头望向莎拉。 「要是又感到悲伤的话,可以到老师的家吗?」 「嗯,可以啊。随时都欢迎。」 在某人悲伤的时候可以待在他身旁。可以提供哭泣的场所。这个事实很不可思议地让莎拉产生勇气。跟知道自己也有事情可以做的自信不一样。那是更加安详而温暖的某种感觉。或许是因为有这种温暖的感觉,人才能做到不管在多么痛苦的时候都能向他人伸出援手吧。 目送她蹑手蹑脚走进家门的背影,莎拉转过身。这下应该可以好好睡到天亮了。就在她打算要跟来的时候一样跑步回去的时候。突然跟某样巨大的物体撞在一起,让莎拉发出尖叫声。 「抱、抱歉,我并没有打算要偷听的。」 「冰雪!?你怎么会在这!?。」 因为莎拉突然转过身跑起来,所以没时间躲开的样子。冰雪难为情地抓抓头。 「没有披,现在很晚了不是?我想说你一个人出来很危险。」 「所以才跟着我出来啊。」 就像莎拉跟在伊娜后面一样,冰雪也注意到一个人离开房间的莎拉而跟上来的吧。如果是平常的话,一定马上就会注意到,不过莎拉的注意力都放在走在前面的伊娜身上。 「傍晚的时候,你不是一副有心事的表情吗?所以我才有点在意……。」 「我有露出那种表情吗?」 冰雪用很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在想回家作业的事。」 「回家作业?」 「嗯,跟讨厌读书的学生之间的回家作业。」 答案还没有找到。不,如果是站在老师立场的模范解答的话,是有想到好几个。只是那并不是莎拉追求的答案而已。 「不要紧的。明天可以一边吃早餐一边想。那样应该来得及……,我会让它来得及的。」 「这样啊。」 冰雪没有继续问下去,迈开步伐开始往前走。 「那个,我听见了姊姊的声音。」 莎拉说起准备晚餐时发生的事情。 「虽然那个时候我以为是幻听,不过现在觉得那应该真的是姊姊。」 以自己脆弱的心下意识创造出来的幻听而书,那声音太柔和而温暖了。那个时候,的确是姊姊在替自己打气。这么认为就可以了,要加油。 「就算见不到面,一定也在某处看着我的表现。现在我是这么认为的。」 冰雪的脚停了下来。 「呐,莎拉。跟姨姐再会时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莎拉感到困惑。 「怎么了,这么突然?」 「没有啦,刚才你不是对那孩子说了?失去家人的悲伤,不会因为过了几年就觉得无所谓。」 「的确是有说过……可是——」 「要是让你想起姨姐的事情,一定会感到悲伤,所以我一直都没有问。想说再过一段时间,等你变 得有精神了再说就好了。只是用那种方式把问题挪到后面。」 冰雪总是很高兴地跟莎拉说在大脉冲流浪时的事情,还有同伴的事情。即使如此,只有一件事他绝口不提,那就是姊姊的事情。从那天以后,冰雪变得在说话的时候绝对不会把「姨姐」还是「雷光」当成主词。大概是看到想起姊姊的莎拉显得非常悲伤的关系。 「可是,不是那样的。不会因为过了几年就觉得无所谓。的确没错。那样的话,应该要更早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啊。而且,即使在说的时候感到痛苦,说完之后就可以一起思考了吧?」 忽然,有个声音在耳边重现。「一起想吧」,是冰雪的声音。那是莎拉因为变成路希而提出要分手之后过了几天的事情。那个时候,冰雪也说出要一起寻找解除路希诅咒方法的话。 「谢谢。我又被你救了呢,英雄。」 我并不是一个人啊。莎拉这么想。就算没有其他拥有两段记忆的人,自己也不是一个人。能够理解自己的人就在身边。 「我知道的,就只有应该见到面的姨姐不见了。在那个时候,还有发生什么事?」 这么说起来,连莎拉自己也还没有提过详细的情形。印象中,当时只有不断重复着「姊姊在哪里?」这句话。 「你说姨姐允许了我们的婚事。也就是说,我当时在场罗?」 「不只是冰雪,霍普还有萨兹先生都在。还有多吉也是。」 「那个时候,我还有其他人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莎拉点点头。我不会忘记。不管是谁都朝着未来要踏出步伐,各自的未来即将要开始的那个瞬间。 「请把全部都告诉我。在除了莎拉以外没有人记得的记忆中,发生了什么事。」 「嗯,我知道了。」 现在的话说得出来。不会哭出来,也不会惊慌失措。跟从水晶变回人类的那一天不一样。 即使经过一段时间悲伤也不会改变。可是,经过一段时间就能说得出口。可以把连去想都觉得很痛苦的事,转变成语书说出来。能够转变成语言的话,就能互相分担悲伤与痛苦。多亏了伊娜的关系 ,莎拉注意到自己可以这么做。 「该从哪里开始说才好呢。那一天,从水晶变回人类之后,我……。」 现在依然残留的鲜明记忆,被莎拉慢慢转变成语言说出来。 5 第二天早上差点就睡过头了。果然是深夜外出太过疲劳的关系。不,或许是因为安心了也说不定。 把一切都告诉了冰雪,感觉到肩膀放松下来。因为那快把自己压垮的重量,冰雪跟自己一起背负起来了。 再次躺到床上已经是快要黎明的时候。闭上眼睛的同时失去了意识,陷入深沉到连梦都没有做的睡眠中。多亏了蕾布萝叫自己起床,才没有迟到。 伊娜也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在快迟到的时候来到学校,不过即使如此那表情看起来似乎稍微开朗了点。 「雷特,跟老师约好的回家作业,有做好吗?」 今天早上因为睡到很晚,早餐的时间比平常还要短很多。想起莎拉说过「回家作业要边吃早餐边想。」的冰雪感到担心,不过莎拉笑着走出了家门。答案已经找到了。就在昨天晚上,跟冰雪说话的时候。 「莎拉老师,我认为就算不读书,长大之后也不会觉得困扰。我爸爸也说以前在茧的学校学的东西,完全都派不上用场。他还说田里的工作还有狩猎魔物跟读书一点关系也没有。」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莎拉微笑的表情,让雷特感到困惑。他一定以为自己会被打头,然后被骂「不可以找歪理。」吧。 「呐,雷特你讨厌读书吗?」 「最讨厌了。要是能派上什么用场的话还可以忍耐,可是明明什么用都没有,勉强自己去做讨厌的事情有意义吗?」 「以前,茧的孩子还有大人们也想着同样的事情喔。不是只有雷特是这样。」 说以前也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情。那是在年号改成af之前的事情。尽管感觉像是很久以前,不过在那之后只过了两年的时间。 「麻烦的事情不去思考,讨厌的事情不想去做。只要念想念的书,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那样就可以了。」 茧虽然也有义务教育,不过想要学习专门技术或知识的人也允许在途中转学到只进行专门教育与技术实习的学校。有学习意愿的人被免费给予最好的教育环境。反过来说,即使讨厌读书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困扰的事情。一辈子的生活都有圣府保障。 「可是,因为过着那样的生活,每个人都变得不想去思考麻烦的事情或讨厌的事情。大家都认为那些事情只要全部交给法尔希就可以了,因为即使自己不去思考圣府也会思考并做出判断。」 另一方面,学问与技术的世界有很大的进步。那是因为采用把精力全部灌注在有兴趣的事情与擅长的事情上这种方法的关系。所以,让对这样的社会制度提出疑问的人变得更少。 「在波达姆从很久以前就有下界的异迹,不过因为圣府说很安全,所以大家都那么相信。从几百年前就一直这么认为。可是,大家都知道吧。异迹其实一点都不安全。」 因为莎拉也完全相信圣府的说法,所以在看到异迹的门开着的时候,才没有防备地走了进去。因为圣府都说是安全的了所以进去里面也不可能会遇到危险。莎拉当时很轻率地做出这样的判断。 在近距离下看着异迹生活的前波达姆居民们也是抱持同样的想法吧,他们在知道莎拉曾经是路希之后也完全没有责怪她。甚至还有人这么说,要是不可能会打开的门开着,不论是谁都会想要进去看看,莎拉只是运气不好抽到这张坏签。 「不喜欢或讨厌的事情啊,是自己的世界被挖空的洞。大家想像一下家里的墙壁被挖开一个洞的景象。明明有个洞却没有注意到放着不管的话,雨或风吹进来就会把家里弄得一圈糟吧。」 要是在洞还小的时候堵住,要是有人对圣府或法尔希抱持怀疑,或许茧就会变成不一样的社会也说不定。不过,因为茧是为了饲养并增加人类的数目而建造的,只是那种程度的话或许什么都不会变。 即使如此,还是应该要对更多的事情抱持疑问。以前的自己认为反正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学生,所以只去思考眼前的事情。那个「普通的女学生。」居然会变成路希还引起净化什么的,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思考不喜欢的事情,或是即使是讨厌的事情也努力去做,是一种类似找出世界里被挖空的洞并填起来的行为。去想像恐怖的事情之类的,没有人会喜欢吧?可是,要是不那么做,在真的发生恐怖事情的时候,什么都做不到。为了保护自己,或是逃到安全的场所,不管在怎么讨厌都要想好接下来的事情才行。」 等到无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之后就太迟了。在没有人记得的世界,莎拉认为必须要把这件事传达给孩子们知道才行。所以才会对冰雪说想要当老师。昨天晚上想起了这件事。注意到在那个时候想的所有事情,就是回家作业的答案。 「而且,就算说现在的生活不需要在学校读书,但十年后或二十年后也不见得会是这样。因为在老师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想像不到自己会在大脉冲耕田还有狩猎魔物。说不定,等雷特变成大人的时候,会变成在学校功课不好的人会非常辛苦的社会呢。」 在住在茧里的时代,一年后跟十年后是一样的。当时还以为同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死掉。可是,在这片大脉冲的土地上就连明天的事情都不确定。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是绝对的。所以,在眼前的洞就要先填起来。要做好保护自己的准备。读书就是这么一回事。」 雷特还是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这也没办法。莎拉在内心苦笑。多花点耐心来开导吧,她这么想。 「不过,这样一来可以不读书的理由就消失了吧?因为未来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任何人知道啊。」 虽然没有人会知道,不过那绝对不是不好的事。就是因为不知道未来,人才能抱持希望活下去。才能够去相信,会有比今天还要光明的明天到来,即使现在辛苦但是只要不断努力总有一天能够得到幸福。 就是这么回事。莎拉笑着这么说用视线扫过教室。 「请拿出昨天的作业。大家都有做完吧?」 friend&foe 1 「接着,要怎么做才好呢。」 这么喃喃自语着,冰雪大大伸了个懒腰。占据整片视线范围的草原,还有远方可见的山脉。阿尔卡奇鲁第大平原。牙与班尼拉是这么称呼这个场所的。那已经是快要三年前的事情。 「不对,正确来说应该是两年半左右?还是更久?」 扳着手指数到一半,放弃了。只差了一两个月又怎么样呢。更重要的是,冰雪不擅长这种麻烦的计算。 「大概是三年。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而且,这片平原也不是两三年就会改变的。让人感到目眩的蓝色天空,还有班尼拉常摘的花,都没有改变。 只有一件事有所改变。就是茧。在那个时候,茧还浮在空中。小得像是能够放在手掌上一样。 由于现在的茧比较接近地面,因此看起来大得不像是相同的东西。被闪耀支柱支撑着的球体,看起来就像被大地伸出来的手臂所抱住的蛋一样。在大脉冲出生的两人抱着茧。 「我一直以为是三个人呢。还以为姨姐也在一起。」 喃喃自语的冰雪身边有什么东西跑了过去。在他反射性退开后,那些东西接二连三地出现。原来是仙人掌怪群。 「这么说起来,大叔常常跟那些家伙追来追去呢。」 眼前浮现出萨兹高举双手大声吼叫着追赶仙人掌怪的身影。似乎不只是陆行鸟,就连仙人掌怪也觉得那个爆炸头很有趣的样子。「绿色的小不点们」常常对萨兹恶作剧,然后被迫得团团转。 在那个时候也学习到仙人掌怪在魔物中算是智能很高、能以惊人的高速移动,大致上都是小型不过也有的会生长到让人必须仰望的高度等仙人掌怪的知识。 扬起滚滚烟尘移动的仙人掌怪群在追过冰雪之后突然停了下来。大概是要在这一带休息吧。 话虽如此,这么多的仙人掌怪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只是稍微数一下就有三十只以上,不对,可能有五十只。虽然没有大到需要抬头仰望的个体,不过有跟人类小孩差不多大小的个体。甚至,还有只有长靴程度大小的个体。大小各异的仙人掌怪聚集成群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有好几组仙人掌怪亲子集中在一处。 「快乐的仙人掌怪家族吗?不对,应该是仙人掌怪的学校吧。今天就像是家长参观日一样吧。」 学校这个诃让他想起莎拉的脸。在只有不到二十个人的小小学校里,唯一的一位老师。在冰雪从新波达姆出发的前一天,莎拉刚好解决了女孩子们之间的派阀斗争。孩子这种生物,似乎总是会不断引起麻烦的事。 『可是呢,要是没有引起麻烦的经验,也不会学到解决的技能吧?这对孩子们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学习。要努力替他们善后才行呢』 虽然很辛苦。耸耸肩笑着这么说的莎拉,不管怎么看都是学校的老师。看到那表情,冰雪知道莎拉已经没事了而放下心。莎拉有可以待的地方,有心灵的支柱。只要能再找回一件重要的东西……。 看着仙人掌怪们想着这些事情的冰雪,突然注意到一只小仙人掌怪。单独离群伫立着的身影,虽然是魔物但看起来有点寂寞。 不过,即使说是伫立着但毕竟是仙人掌怪。并不是一直站着不动。有的时候会在原地打转,或者是去骚扰羊群。只是,在空闲的时候,它会突然停下动作一直看着仙人掌怪群。或许是因为那在仙人掌怪中也算是小型的个体,而在这弱肉强食的大脉冲必须被淘汰掉。 「喂,小不点。」 迷路的小猫、从巢里掉下来的雏鸟、受伤的小狗,由于小仙人掌怪跟这些小动物的身影重叠,让冰雪忍不住叫住它。离群的仙人掌怪,转过身来抬头望着冰雪。那头饰摇晃着反射出闪亮的红色光芒。 「你想要回同伴的身边吧。」 仙人掌怪把头歪向一边。不对,仙人掌怪没有脖子,应该只是让人有那样的感觉。 「那样的话,就不要在这种地方扭扭捏捏的,光明正大地从正面把自己的想法……」 想要轻拍它的肩膀时,冰雪想起仙人掌怪没有肩膀。不对,重要的不是这个。 「等一下?仔细想想,这家伙不是魔物吗!」 魔物等于敌人、殴打,在脑中出现这些联想的瞬间,仙人掌怪朝冰雪的肚子施展出头槌。 「好痛!你啊,给我等……痛痛痛!」 仙人掌怪以其特有的快速动作,连续施展出两三次头槌。话虽如此,大概是因为还小吧,那样的威力只要凭力量就足以挡下来了。不过。 「我叫你等一下啊,喂!」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动粗。即使知道对方是魔物,觉得可怜的心情还是率先涌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提不起劲跟你战斗啊。」 在不经意这么喃喃自语后,头槌瞬间停了下来。 「你该不会听得懂我说的话?」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仙人掌怪只是抬头望着冰雪。可是,在冰雪的眼中那就像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一样。 「是吗。你也讨厌战斗啊。说的也是。不论是人类还是魔物,都不会想让自己受伤嘛。」 如果是不法进入群体而感到寂寞的魔物,会觉得不想受伤、不想战斗之类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好!握手言和吧?」 虽然它应该不知道握手的意义,不过大概是在模仿冰雪的动作吧。仙人掌怪也一样伸出手来。在握住那只小手的瞬间。 「好痛啊——!」 冰雪跳了起来。仙人掌怪的刺又尖又硬。外观看起来是不起眼的小刺,不过却能轻易刺穿皮革手套之类的物品。 「我都忘了。如果太小看这些家伙的刺,可是会吃到苦头的。」 因为太久没有遇到仙人掌怪,都忘的一干二净了。要小心点才行呢。就在冰雪这么喃喃自语的时候。 「糟糕了!」 冰雪再次跳了起来。仙人掌怪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移动。用力握到仙人掌怪的刺的疼痛,马上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要追上去喔!不然会被扔下!」 可是,仙人掌怪的移动很迅速。那群仙人掌怪把距离越拉越开,消失在平原的另一方。即使如此还是拼命往前跑,不过马上就到了黄昏。之后再过不久会变成夜晚,因此决定趁天色还亮的时候找地方露营。这是第一次在大脉冲流浪的时候,牙与班尼拉一直重复叮咛他的话。 更重要的是,已经连一步都走不动了。冰雪直接在地上躺平。仙人掌怪不愧是以速度见称,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下。 「不好意思,都是我把你叫住的关系……。」 因为自己硬是叫住它的关系,仙人掌怪才没有注意到群集开始移动的事情。自己害它变成了这样,可是仙人掌怪没有生气也没有抱怨,只是注视着冰雪。 到这里,他才惊觉到。个子就算再小也是仙人掌怪,跑步的速度要比身为人类的冰雪快多了。尽管如此,这只仙入掌怪还是一直跑在冰雪的身边。 「你是在等我吗?」 仙人掌怪还是一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过只有这次的答案是可以肯定的吧。 「你真是个好心的家伙啊。明明就可以不用管我,赶快跟上去就行了,可是你却做不出那种事呢。」 一定是因为知道被群体排挤的寂寞,所以才不能忍受把谁抛下不管。就算对方跟自己属于不同的种族。 「好。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到仙人掌怪群里,不要担心。」 这也是一种缘分吧。反正这也是趟没有线索的旅行。说不定意外地会在寻找仙人掌群 这段像是在绕远路的过程中,遇到通往目的地的线索。 「既然这么决定了,就去找今晚的食物跟睡觉的地方。你说是吧?」 冰雪又把手放到有刺的头上而跳了起来,真是学不乖。 2 寻找较浅的洼地,在周围设置简单的陷阱之后生火。牙与班尼拉教过,因为平原的魔物怕火,只要不离开火堆太远即使是晚上也能安心睡觉。实际上,只要整晚都不让火熄灭的话魔物就不会攻击。不管是在六个人旅行的时候,还是变成一个人旅行之后都一样。 不过再怎么说仙人掌怪都是魔物,冰雪打算要是它表现出厌恶的态度,就决定不生火。假设发生其他魔物趁夜偷袭的状况,自己也比一般人要来得健壮。或许在醒过来之前会被打中个一下,不过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更重要的是,自己不想让这个小小的同行者被吓到。 不过,仙人掌怪并没有表现出害怕火堆的态度,而乖乖地坐在冰雪的身边。或许是在生火之前跟它说过好几次「这不是危险的东西,真的没关系的。」的关系吧。 「喂,不要太靠近了。会烧焦的喔。」 对火太没戒心的态度反而让人担心,冰雪忍不住这么说。话虽如此,那也只是杞人忧天。仙人掌怪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火堆。那模样看起来跟其他的仙人掌怪感觉有点不一样。大概因为是离开群体的个体吧。 「要是能早一点追上仙人掌怪群就好了。我啊,也跟你一样呢。为了寻找同伴而踏上旅途。」 仙人掌怪突然站了起来。还以为它要到什么地方去,没想到却是面对冰雪的方向重新坐了下来。就像是要专心聆听冰雪的话一样。果然这个仙人掌怪似乎拥有能理解人类语言的能力。 「是吗,你愿意听我说话呵。那么,我就从头说起好了。我在寻找的是我的同伴……那是我重要的人的,重要的家人。」 雷光的脸浮现在眼前,差点就忍不住叫出「姨姐」这两个字。那是自己禁止自己说的词。同时也浮现出「谁是你姨姐!」的不高兴的表情。 「这么说起来,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把她叫做姨姐了呢。难怪用其他的称呼都觉得不是很顺。雷光,我根本没这么叫过她嘛。」 即使如此,现在已经决定用雷光这样的叫法。一直到再次见面,让她允许自己与莎拉的婚事,然后真正成为家人的那个时候为止。那天晚上,在莎拉把关于「另一段记忆」的事情全部都说清楚的时候,说老实话自己感到有点不知所措。应该有见到面的雷光在一瞬间消失,而且,在场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改写。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过荒诞不经了。 可是,与此同时,自己也确信发生了某种异变。莎拉不可能说谎。更重要的是,这么说起来是有好几件让人感到奇妙的事情。 『因为绝对没有办法住人,下界才被说成是地狱的吧?我们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的吧?那应该是常识吧?那样的话,要是有人说一直到最近都还有人住,我觉得正常的反应应该是会很惊讶。因为常识被颠覆掉了啊。』 的确,在发现一直到最近都还有人生活的痕迹时,自己还有其他的人都只有「嗯,也是会有这种事嘛。」程度的反应。以「常识」被颠覆来说,这样的反应太平淡了。在依照顺序这么说明后,自己认为莎拉说的很有道理。 不光只是那件事。在莎拉对明明不是路希却能使用魔法感到惊讶的时候,说实话自己抱持着「这是值得那么惊讶的事情吗?」的感想。 『普通人不能使用魔法。那也曾经是常识啊。试着回想看看。冰雪在被变成路希,第一次使用魔法的时候有什么感想?不是感到非常惊讶吗?。 被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那是在毕尔吉湖畔发生的事情。在知道可以使用魔法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惊愕,相当惊慌失措。不对,正确来说只有早就是路希的班尼拉没有感到惊讶,不过剩下的所有人,不论是霍普还是萨兹,就连冷静的雷光都显得非常不安。因为那是得知自己不再是普通人类的瞬间。 是的,「普通的人类」与「魔法」是彼此绝对不相容的存在。自己有实际体验过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被颠覆了,明明应该要比谁都还惊讶的,可是却没有变成那样。而是跟大家一样,无意间就接受了。连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这显然是件奇怪的事情。而且,在被莎拉指谪为止,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简直就像是疑问与不协调感被某人消除掉了一样不是吗。 那是谁做的呢?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发生了某件事。 只有莎拉察觉了这点。莎拉与雷光是血脉相连的姊妹,是关系最亲近的人。那样的话。 雷光察觉到了什么? 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自己就做出莎拉是正确的的判断。跟莎拉一样,雷光也知道了「某件事」。 所以,才消失了身影。连对亲妹妹莎拉,还有自己这些同伴都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就消失,也许是因为状况已经迫切到连这件事都做不到。 有某个巨大的异变正在发生中。既然已经注意到了,就不能放着不管。幸好,新波达姆的生活已经上了轨道。人们完全恢复了活力。跟军队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即使自己不在,也能好好发展下去。就外出旅行来说是很好的时机。 首先要找出雷光。她恐怕跟那个异变有所关连。不可能没有关系。虽然不知道是陷入危机,还是正为了阻止异变而战,不过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把雷光找出来,问清楚事情的来由,阻止正在发生的「某件事」。把各式各样的事情都解决掉之后,两个人一起回去有莎拉等待的新波达姆。没有要做长途旅行的打算。 「不能让她等太久啊。」 在告诉莎拉要去找姨姐的时候,她表示也想一起去。要说服她真的花了很大的功夫。虽然没有打算要旅行很久,不过这一定会是趟危险的旅行。就连还是路希的时候,在大脉冲的旅行都很困难。何况现在的自己还有莎拉,都只不过是普通的人类。 当然,自己也很明白莎拉不会让自己只能受到别人的保护。本人既然有这样的自觉,战斗能力当然也很强。刚移居到新波达姆时,在外行人中她学习武器使用方法的速度比谁都要快,反射神经也超人一等。这些是血缘的关系吧。即使一起旅行,也绝对不会成为包袱才对。 只是,撇开这些不谈,自己不想让莎拉遇到危险。那是自己任性的希望,也是毫不虚假的真心。所以,我拿出了有点狡猾的理由。 『可是,要是唯一的老师出去旅行了,孩子们会感到困扰吧?』 莎拉的责任感很强。自己很明白如果是为了孩子们,她一定会把自己的心愿或希望放到一旁。 『而且,那个谁来着。前阵子在晚上哭泣的女孩。要是莎拉走了,那孩子就失去了哭泣的场所』 这不是藉口,而是打从心底这么认为。不可以从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再把「最喜欢的莎拉老师」给带走。莎拉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吧。 『是啊,孩子们的事也不能放着不管呢。知道了。我会在这里等的,要跟姊姊一起回来喔』 这么说着,莎拉握紧了冰雪的项链……。 3 第二天也是个大晴天。在阿尔卡奇鲁第大平原旅行的人起得很早。在太阳下山后无法行动的关系,必须要随着日出开始活动来争取时间才行。 当冰雪开始移动,仙人掌怪也像是理所当然地跟在旁边。不过,因为是移动速度特别快的仙人掌怪。实际上是先走到前面停下来等冰雪走到旁边,然后又走到前面这样的状况。 即使如此 ,孤独的旅行多了个伴很快乐。或许萨兹也是用这样的心情跟小陆行鸟说话。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冰雪一边对仙人掌怪说起昨天晚上没说完的话。 「我说到哪里了。算了,总之,虽然踏上寻找同伴的旅途,可是突然就无路可走。毕竟,完全没有可以称得上是线索的东西。」 知道雷光「突然淌失了」的只有莎拉一个人。其他不管是谁都相信是跟班尼拉她们一样变成水晶。 或者是,在茧坠落的时候失去了性命。 霍普还有萨兹,以及据莎拉所说也在场的多吉,全部都不记得跟雷光交谈的内容。因为在从新波达姆出发之后,就马上到他们那边去做过确认,所以不会有错。 『这么说起来,的确是件怪事。虽然是有听说魔法怎样怎样的传闻,不过我也只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在连络大脉冲与茧定期的飞艇起降场,很久没碰面的萨兹也感到不解地这么说。 『或许这只是在担不必要的心,不过小心一点总是好的。知道了。我也会试着去收集那些街头巷尾的传闻。说是这么说,不过也只是定期航班的旅客带来的传闻啦,应该没办法期待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内容就是了』 然后,萨兹说了一句『抱歉啊』。 『感觉好像全部都推到你身上了』 『你在说什么啊。大叔不是有重要的工作吗?』 冰雪朝在跟小陆行鸟玩的多吉笑着说『对吧?』。由于托儿所重新开张的时间大幅廷后,萨兹得到可以带小孩出勤的许可。即使复兴后经过了快两年的时间,驾驶员的数量还是不足。增加定期航路的班次是最优先事项,为了这点或多或少的折衷是必须的。 不过,即使托儿所马上重新运作,萨兹还是会锲而不舍地交涉,直到获得带着孩子执行勤务的认可吧。萨兹那想要取回被迫分开的时间,片刻都不想离开孩子的想法,从他注视着多吉的眼神就能简单想像得出来。 虽然不知道萨兹自己有没有注意到,不过就连在跟冰雪站着讲话的时候,萨兹也总是把多吉的身影放在视野的一角。那模样看起来根本就是想保护幼鸟免于危险的成鸟。 『对啊。要是老爸不开飞空艇的话,大家都会觉得伤脑筋呢』 多吉很自豪地挺起胸膛。很棒的笑容。多吉的笑容与小陆行鸟的可爱模样,在搭乘定期航路的旅客间获得很高的评价。人们对于能够抚慰消沉的心,并提供温暖的事物感到很饥渴。因为这样的理由,卡兹罗伊机长与「小小副机长们」驾驶的飞空艇,受欢迎到在转眼间机位就被预约一空。 『是啊,这是能为大家做出贡献的重要工作。多吉副机长也要加油喔』 大概是被叫做副机长而感到很高兴吧,多吉的表情整个亮了起来。摸摸他的头之后,冰雪跟两人道别,转搭前往帕鲁姆波鲁姆的飞空艇。 两天后,天空的模样看起来像是随时会下雨。被灰色的云所覆盖的天空说宽广也不是很宽广,让人看了觉得更加的沉闷。尽管如此,仙人掌怪还是活泼地动来动去。 「还以为要是没有阳光的话,你会变碍无精打采呢。果然,你虽然绿绿的却不是植物啊。」 虽然有好几次想要把粮食分给仙人掌怪,可是它却什么都不吃。也就是说,不是肉食性也不是草食性。因为这样,所以猜想应该跟植物一样是行光合作用,不过似乎也不是那样。 「总之,就是魔物吧。什么?你说不要讲那种早就知道的事情?」 明明没有表情,可是冰雪总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仙人掌怪想讲的话。不对,或许那只是他恣意的解释而已。 「那么,关于刚才说的事情的后续,从在大脉冲分开之后就没有跟霍普见过面了。跟萨兹大叔倒还满常碰到的。」 则移居到新波达姆的时候,没有军队的帮助根本无法生活。哪怕是一间庇护所,也是军队的配给品。原本是开发作为对下界战之驻扎地用的简易居住设备。 幸好,冰雪跟名列临时政府主要成员的利古迪前上尉有交情。因此,每当物资与人手上出现融通的必要时,冰雪都会来茧拜访利古迪。 只是,像那样造访帕鲁姆波鲁姆都是在赶时间的时候,完全没有绕远路的余裕。了不起就是在等待飞空艇的时间跟萨兹聊聊天,不论怎么努力都挤不出去见霍普一面。 两年不见的霍普看起来已经相当成熟。从净化开始的那段严苛的日子,让霍普无法继续当个孩子。 人似乎是一种只要往前进就无法回头的生物。即使可以再次回到和乎的生活,霍普本身却无法再回到孩提时代。 话虽如此,霍普的表情却比想像中来的开朗。冰雪原本还担心过去曾是路希的经历是不是会对他造成负担,或者是会胡思乱想而陷入烦恼,不过似乎是多虑了。 『那是当然的啊。怎么能够一直消沉下去呢。因为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多得像山一样啊!』 爱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操心的个性还是一点都没变呢。霍普苦笑着这么说。 『而且,曾经是路希这件事也变得没有特别去隐瞒的必要了』 临时政府最先施行的,是公布净化政策所引发之动乱的真相。当务之急是要让茧的全市民知道「下界的威胁」只不过是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捏造的假象这件事。因为将旧波达姆的居民们当成「受到下界污染的危险份子」而进行排除的动作不能放置不管。 真相被公布而得以恢复名誉的不只是旧波达姆的人们。曾是下界路希的约尔芭,黛亚·班尼拉与约尔芭·瑜·牙,以及警备军波达姆治安联队的艾克蕾儿·法隆前中士被认为是挺身守护茧的勇士,其功绩受到表扬。 虽然冰雪认为那些叙述有点夸大,不过为了抹去对下界的恐怖与嫌恶应该是绝佳的宣传吧。要是没有那些宣传的话,纵使茧内部的基础建设处于麻痹状态,或许人们也不会想要到大脉冲。 『莎拉小姐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临时政府的那段发表呢……』 把或许搞错的是自己这些人,莎拉才是正确的也说不定这件事说出来之后,霍普似乎无法掩饰住自己感到的惊讶与疑惑。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在支柱下找到雷光小刀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霍普。 『雷姐还在某个地方活着的可能性,在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想过。』 『因为是那样的状况啊。我也是一样,想都没去想过。』 冰雪根本从来没有用过大脑。霍普半开玩笑地吐槽回去。不过,他马上就以认真的表情这么说。 『因为刀子掉在支柱底下,所以才以为雷姐她变成水晶……或者是死掉了。可是,如果是变成水晶的话,一直到最后都不会把刀子放掉才对。那把刀子反倒是雷姐在某个地方战斗的证据。这种程度的事情,明明应该想得到才对。』 为什么都两年了还没有想到这点。霍普很懊悔地低下头。 『不是没有注意到,而是没办法注意到吧?就跟对很多事情的不协调感被连根拔除了一样。』 『是……那样的吗?』 『至少,那不是你的责任吧。就算是姨姐……不对,雷光她也会这么认为啦。』 霍普的脸上忽然浮现讶异的表情。 『雷光?』 『因为跟莎拉的婚约还在保留中,所以称呼姨姐很奇怪吧?虽然我是这么认为,不过还是忍不住会叫成姨姐。』 『保留中是怎么回事?』 霍普眉头的皱纹变得更深了。 『该不会是跟莎拉小姐吵架了之类的?』 『不不不不不!只有那件事是不可能的!』 冰雪把头往左右甩得像波浪鼓一 样来表示否定。只有那是不可能的,绝对。 『我决定要重新来过。从最初开始,全部!。 要是有人把他们的记忆改写过,那就包含这些在内全部当成「没有发生过」,把莎拉一个人感到不安的事情,因为突然分离而哭泣的事情,把所有的一切都当成没发生过,全部、从最初开始重新来过。让雷光带着笑容允许两人的婚事,在大家的祝福下举行结婚典礼……。冰雪决定要用幸福的记忆取代虚假的记忆。 『我不是用半调子的心情把莎拉留下来的。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让莎拉幸福。没有任何阴影,是百分之百的幸福!』 听到冰雪这么强调,霍普马上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真的,冰雪你一点都没变呢。莎拉小姐也真是辛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霍普笑着这么说。 4 在那之后好几天,只是一直朝着仙人掌怪群离开的方向不断走着。可是,不要说是仙人掌怪群,就连单独的仙人掌怪都没有见到。 「之前来的时候,还有一两只一起行动的家伙呢。该不会,这个平原的仙人掌怪全部都移动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仙人掌怪停下来抬头望向冰雪。就像是在问「我真的能回到同伴身边吗?」一样,冰雪急忙朝它点头说「没问题的」。 「我们才刚开始找吧?着急是不好的。」 忽然有道影子盖住地面。应该是妖鸟或翼龙之类的。牙说过的话在耳边重现。 『要是听见拍翅膀的声音,或是突然有影子盖下来的话,就往旁边跳。不要想着回头去看喔。因为那样是来不及的。在这一带飞的家伙跟茧里的鸟可不能相提并论…… 依照牙的建议准备往旁边跳开的冰雪,想起仙人掌怪的存在。虽然全身都是刺但也只能抱着它逃跑,不能把这家伙抛下只有自己跑掉。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以从冰雪伸出之手闻的空隙穿出去的方式,仙人掌怪动了起来。对啊,这家伙的移动速度比人类要快多了。在他注意到这件事的瞬间,像是悲鸣般的呜叫声响彻了四方。 违背牙的建议转过头去时,正好看到安非斯巴儿那用很不像样的姿势飞走。那看起来像是在空中挣扎着的模样,似乎是因为被仙人掌怪射出去的刺射中的关系。仙人掌怪把冰雪护在背后,挺身面对安非斯巴儿那。 「是你……保护了我吗?」 驸才仙人掌怪停下来,是越过冰雪的肩膀在看天空。大概,是魔物特有的敏锐感觉让它察觉到妖鸟的气息吧。 「谢谢你啦。」 忽然有种想法。世界很宽广。自己所在的场所只不过是那宽广世界的一点,自己的视野狭窄得可怜。 过去在同样的场所旅行的时候,魔物是敌人,要是遇到了就必须打倒。不管是在旧波达姆,还是在新波达姆,魔物都是驱除的对象。可是,在为数众多的魔物中,也有像这样愿意把人类当成同伴伸出援手的种类。 「单方面的主观意识,或许让我们失去了很多东西呢。」 主观意识这玩意真恐怖啊。冰雪想起利古迪说过的这句话。那是在谈什么事情的时候呢。因为是在跟霍普道别之后直接去找和古迪的,所以话题应该是那个不知道在哪里正要开始的异变。 只是,利古迪说出了这句跟交谈内容完全无关的话。也因此,让这句话留下非常鲜烈的印象,而把在那之前谈论的事情都忘掉了。 『主观意识这玩意真恐怖啊……』 一瞬间不明白他说了什么,冰雪保持着沉默。大概是感受到冰雪的困惑,利古迪说『抱歉,是我自己的事情』,然后提起完全无关的事情。 『你刚刚说完全没有能当成线索的事件吧。可是,要做地毯式搜索,大脉冲又太宽广了。对吧?』 这样如何?利古迪用意味深远的眼神看着冰雪。 『茧内部与大脉冲居住区周边的探索就交给军队。你只要去找剩下的地方就好了。这样的话,探索范围多少会缩小一点吧。说是这么诡,不过因为是大脉冲的边境啊。没人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就是了』 不管是找人还是蒐集情报,人手越多越有效率。如果军队愿意帮忙的话,那真是求之不得。可是,军队不应该为了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出动。这种程度的事情就连自己这个外行人都懂。 『这样好吗?不管是雷光的事情,还是异变的事情都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关于这点是彼此彼此。因为我们这边也有件事想拜托你』 『有事想拜托我?』 『搜索psi的残党。你也知道的,以净化为名进行的虐杀行为曝光后,那些人被从茧里放逐出去了。』 因为新政权的树立而失去过往地位的不只是旧圣府的重镇。曾经是执行部队的psi也解体了。不只是那样,他们不管是在茧还是在大脉冲的居住区都没有容身之地。因为有可能会遭到市民们的报复。 『那些人躲藏在大脉冲边境的可能性很高』 『没有必要去搜捕残党吧?那些人也只是遵照上面的命令行动。如果逃到远方的话,已经不会有影响了。就放过他们吧。』 对于虐杀了波达姆居民们的psi,冰雪并不是完全没有怨恨的情感。可是,在活下来的每个人都努力想要向前迈进的现在,把过去的事情再挖出来有什么好处呢。听到冰雪这么说,和古迪大大地摇头表示否定。 『不是搜捕残党,是搜索残党。不要把重点弄错了。』 『那么,意思是只要找出来就可以了?』 『应该说,我想把握他们的动向。』 只把焦点放在从茧被放逐这个事实而怀恨在心的前psi士兵们,是不是企图要以武力进行报复,或者是即使没有到订立出具体的计划地步不过却成为不满份子。像这样的情报才是我想要的。和古迪这么说。 『毕竟,那些人可是连哭泣的小孩都会安静下来的psi部队啊。跟那些人刀枪相向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想尽可能回避掉。要是有什么奇妙的动作,就有先下手为强的必要。』 『先下手为强?』 『不不不,我们并没有打算采取强硬的手段。正因为想要在各种层面能够息事宁人,才需要情报这样的东西。』 冰雪决定相信利古迪想要息事宁人的说词。在回答愿意接这份委托后,『我们也接下了,彼此彼此嘛』,利古迪闭上一只眼睛这么说…… 5 「真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呢。」 不过有魔物就是了。对仙人掌怪这么说着,冰雪的视线扫过平原。远方可以见到很明显跟山脉不一样的棱线。那是龙龟的背。 「对过着避人耳目的生活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地方了呢,这里。」 只是,跟位于海边的波达姆比起来似乎更难取得粮食。大平原的天气很容易出现变化,不适合农耕。「在居住含适度上来说或许算不上很好呢。」,就在冰雪这么喃喃自语的时候。 突然传来某种东西折断的声音,然后厌觉天地整个被翻转过来。 「呜哇啊——!这是什么啊!?」 即使想要知道发生什么事,也无法动弹。似乎是被网子还是袋子这类的东西给包住了。 感觉被包围了起来。听见周围传来「等一下,不是魔物喔。是人类。」这样的声音。于是冰雪理解了自己似乎是中了魔物用的陷阱。从声音的方向来推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被倒吊着。 「喂——,快点帮帮忙啊!」 真是丢人的声音。跟被网住的时候一样,简直就像是被偷袭一样 地恢复了自由。因为左脚觉得痛而低头一看,仙人掌怪抱着自己的脚。似乎是因为跟在冰雪的身边,所以一起被陷阱抓住了的样子。 「你也真是倒霉啊。话说回来,也差不多可以放开了吧。刺扎得我满腿都是了。」 不过,这种程度的刺已经习惯了。睡觉翻身的时候把仙人掌怪压在屁股底下之类的事情还满常发生的。 「喂……你跟魔物是一路的吗?」 听到这句用充满警戒心的语气说出的话,重新看了一下注意到周围站着几名男性。从所有人都带着武器来看,应该正在狩猎魔物吧。 「这家伙是我的同伴,并不是坏魔物。所以,是否能请你们把那些吓人的玩意收起来。我不想让这家伙感到害怕。」 男性们互相望着对方。如果是平常就在狩猎魔物的人,会觉得魔物等于危险是理所当然的。冰雪急忙这么嘱咐仙人掌怪。 「听好了?这些人不是敌人。不可以攻击喔?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把针射到他们身上喔。因为他们不是敌人。」 在遇见冰雪的时候,仙人掌怪不只是靠语言,还能以表情与气息来判断对方有无敌意。他们对魔物抱持警戒心的气息很有可能会被判定成敌人。 「这真是让人惊讶。它真的听得懂你的话呢。」 「因为是同伴嘛。」 似乎是领队的男子将表情缓和下来收起枪械。 「抱歉,因为没想到竟然有人会经过这里,这一带到处都是魔物用的陷阱。」 「我也一样,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陷阱。完全没有去注意脚下有什么东西呢。」 在半开着玩笑站起来的瞬间,左脚感到一阵剧痛。不知道是刺到不该刺的地方,还是伤口比想像中来得深,虽然没流什么血但是非常痛。 「喂,不要紧吧?能走路吗?」 看到冰雪忍不住跪了下来,男子很担心地伸出手这么问。 「没什么,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我的身体比一般人要强健多了。」 「我不记得有用什么带刺的东西啊……。」 他们大概是以为自己设置的陷阱害冰雪受伤了吧。 「啊,不是因为陷阱的关系。是仙人掌怪的刺啦。这家伙的刺连厚皮革都能简单刺穿呢。」 「不管怎么说,要是没有中陷阱的话就不会受伤吧?抱歉。」 男子用过意不去的语气道歉后,把冰雪扶起来。 「让我带你到我们的营地吧。在那里休息一下比较好。」 「不好意思,得救了。」 脚受了这样的伤,今天看样子是无法移动了。就连要找能睡觉的场所应该都很困难,这样的提案真是令人感激。 「我叫罗尼。你呢?」 「冰雪。我是从新波达姆来的。」 「波达姆?」 罗尼的语气再次出现警戒的味道。 「啊,名字虽然叫波达姆不过不是茧的。新波达姆,那是位于大脉冲的开拓村……。」 就在他要继续说明的时候。有个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道。 「你是冰雪·维里耶吗!」 「你怎么会认识我?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可以看得出来那群人变得很紧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住手,赫尔曼。」 罗尼严厉地这么说。被称为赫尔曼的男子把按在枪上的手放下来。到底事情变成怎么样,自己完全没有头绪,不过自己似乎差点就成了枪靶,能够理解的只有这件事。 「我们不会再次把枪口对着人了。不是这么发誓过了吗?」 罗尼这么告诫着。「不会再次把枪口对着人」,也就是说以前并不是那样。再加上对波达姆这个地名的反应,还有知道冰雪的名字这些徵兆。更重要的是,不久前利古迪对自己提出什么样的委托? 「你们,曾经是psi吧。」 感觉空气好像突然变冷了。冰雪急忙举起双手。因为他想起了刚才赫尔曼把手按在枪上代表的意义。 「我已经不是路希了。拜托不要突然就开枪啊。」 冰雪把袖子卷了起来。过去在那上面曾经有路希的烙印。如果是psi的话,应该很清楚被通缉的冰雪·维里耶身上的烙印位置。 「就连武器都没有,完全赤手空拳。没错吧?」 看到冰雪把外套脱下翻过来,罗尼笑了出来。不只是罗尼,连赫尔曼还有其他人都放松了表情笑起来。 「就像你不是路希一样,我们也已经不再是psi了。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不会再次把枪口对着人。当然,路希也一样。」 「可是,刚才……。」 冰雪朝赫尔曼的方向瞄了一眼。他抓抓头道着歉。 「不是的,我误以为你是到这里来报复的。而且,那只是想要请你赶快回去而已。是我太冒失了。」 psi的士兵们因为害怕市民的报复而逃到边境。不久前和古迪才这样告诉过自己。 「毕竟,这里也有曾经在帕鲁姆波鲁姆用枪指着你的人。即使不是那样,也有人像我一样曾经用枪指着你的同伴。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有会被你们怨恨的自觉。不,是有过。」 「已经是过去式了啊。」 「嗯,因为你似乎不像是会以牙还牙的那种类型。」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别的人笑着这么说。 「冰雪可是敢一个人赤手空拳冲到整排枪口前的男人。他是货真价实的笨蛋啊。」 「喂喂,说笨蛋什么的也未免太……。」 一点都没错。罗尼点点头这么说。还以为那是在对冰雪那句「说笨蛋什么的也未免太过份了。」愤慨的反论塞不赞同,不过错了。 「说是笨蛋虽然没错,不过是笨得憨直的那种。一开口就连肚子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是那意思啊……。」 冰雪一下变得很沮丧。 6 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罗尼等人迅速地生起火,让冰雪坐下来治疗伤势。 太阳下山之后,开始有虫子在火堆旁飞舞。虽然魔物讨厌火,不过虫子喜欢火的亮光。罗尼他们很不耐烦地挥着手驱赶虫子。看样子,他们似乎不知道驱虫的方法。 「用这个比较好。」 冰雪从口袋拿出驱虫用的草,添到火堆中。已经完全枯萎的那株草,会开出班尼拉很喜欢的花。 『这么做的话,一整晚都不会被虫叮,可以睡得很好喔。』 即使摘来的花枯掉了,班尼拉也不会立刻扔掉,而是很珍重地放进皮袋中带着走。那是为了之后能够再利用来驱虫,或是制作药膏。 『有用的草啊,都会开出小孩子会想摘的可爱花朵。所以,马上就能记住喔。』 黄色的花可以驱虫、红色的花可以除霉、蓝色的花是伤药,班尼拉很灵巧地一边编着花环一边这么告诉冰雪。据说像这样把花摘下来带回去,就是大脉冲的孩子们的工作。 『班尼拉都只摘那种花就是了,让人还以为她想要把约尔芭乡的虫子全部消灭掉呢。』 牙这么开玩笑时,『才、才没有那种事呢!』班尼拉慌忙地这么说……。 「原来加此,这玩意真是方便啊。」 罗尼赞叹着把枯萎的花放在手掌上仔细端详。 「这一带的虫子特别多,让人很伤脑筋。」 大概是在移居到大平原的时候,就算有带医药类物品也没想到驱虫剂之类的东西吧。或是很快就用完了也说不定。即使缺乏什么东西,他们也没办法像其他的开拓民一样回到茧筹措。 「可是,有花的季节是还好,到了冬天该怎么办?」 盯着驱虫草看的某个人感到疑惑地这么问。不过,马上就有其他人用目瞪口呆的表情答道。 「你在说什么。冬天哪会有虫啊。」 「啊……。」 他们这么嘻笑怒骂的样子,看起来就像随处可见的士兵们。 「我还以为psi的士兵是那种更像是模范生,一直都用敬语说话的那类人呢。没想到意外的普通啊。」 「上面的人我不清楚,不过底下的士兵不管哪里都差不多吧。」 一问之下,才知道前psi的士兵们带着家人来到边境,盖了一座小村子过着生活。他们的妻子似乎只因为丈夫或父亲曾经待过psi,就受到非常不合理的对待。他们苦笑着说,因为这样,留在村子里的女人跟小孩反而对外来者很冷淡。 「虽然很想让你在有屋顶的地方而不是在这种穷酸的帐篷休息,不过她们光听到是外来者就一个个像刺猬一样摆出抗拒的态度。」 「也就是说她们受过相对残酷的对待吗……。」 「大致上是稍微受到骚扰,或是被冷嘲热讽的程度。明明自己没有错,却只因为家人是psi就受到责备。所以会比实际受到的对待感到更痛苦,也更加令人受不了吧。到了最后又得在边境生活。」 就在雕才,冰雪才觉得这里要取得粮食应该会比新波达姆辛苦。不过,更辛苦的是驱除魔物的工作吧。阿尔卡奇鲁第大平原的魔物有很多都很凶猛。真是辛苦啊。冰雪这么喃喃自语。 「在这片土地上随时都要面对危险啊。」 可是,罗尼出乎意料地淡淡一笑这么说。 「我们其实满欢迎这些危险的。」 「欢迎?」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危险」跟「欢迎」怎么样都连接不到一起。可是,罗尼很明确地点了点头。 「psi里聚集的都是笨手笨脚的人啊。刚才虽然把你叫成笨蛋,不过其实我们也是笨蛋。脑袋里除了与下界的威胁战斗以外什么都没有在思考的大笨蛋啊。」 圣府直属的精锐部队、菁荚集团、哭泣的孩子也会闭嘴的psi……这些词在脑中闪过。不管是哪一个都跟「大笨蛋」扯不上关系。 「我们保护的是茧的所有居民、全人类,也就是整个世界。要是遇到紧急状况,就算是同归于尽也要打倒敌人,随时要做好舍弃自己性命的准备。从入队之后,我们一直都是用这种方式从早到晚训练过来的。为了守护茧、为了守护茧……就只被灌输了这么一个观念。」 一想到这是psi士兵的真实面貌,让冰雪不由得感到惊讶。他以前以为那些人应该是更加冷酷、没血没泪,要比喻的话就是像杀人机械一样的家伙。实际上,他们的追捕行动也极为无情。 「可是呢你想想看,要是某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你,下界其实不是地狱,没有侵略也没有威胁。那些觉悟、那些受训的日子,到底算是什么?全部都是白费工夫,没有意义吗?」 罗尼的脸上浮现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他们不只是被从乐园放逐而已。连内心的支柱、自己的存在意义都失去了。 「所以,我们才到边境来。到处都是危险的魔物,还有什么毒虫或是碰到就会肿胀的草之类的……。在这里越是遇到危险就让人感到越安心。可以感受到『啊,我们并没有错,下界真的是地狱』。」 在帕鲁姆波鲁姆被psi包围的时候,冰雪忘我地大喊「想保护茧的必情是一样的!」。那个时候,士兵们的确表现出受到很大动摇的样子。现在终于理解真正的理由了。对他们来说「保护茧」这句话,就是做为一名士兵的存在意义。而那句话,偏偏从下界的路希口中说了出来。这样叫人怎么能保持平静。 「原来是这样啊……。」 主观意识这玩意真恐怖啊。冰雪跟利古迪想到同一件事。他们因为主观意识而拿起枪,市民们因为主观意识而放逐他们。 的确,对自己灌输乐观的「主观意识」来提高士气有时候是必要的。那样可以成为在快要屈服时的心灵支柱。可是,应该要记住的是,这么做同时也会成为束缚住自己的枷锁。 「不过,陪着来到这里的家人应该很受不了吧。」 是啊。某个人附和着。在老婆面前抬不起头啊。另一个人这么说,然后大家一起发出开朗的笑声。 能像这样笑着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救赎吗?或者是……。 突然笑声停了下来。在冰雪想问发生什么事而张开嘴的时候,被人严厉地制止了。学他们竖起耳朵倾听,的确听到了像地鸣声般的低沉声音。 「是帝王凶恶巨兽!那些家伙又出现了!」 罗尼他们一起站了起来。「那个方向是村子!」,不知道是谁这么喊道。冰雪也跟帝王凶恶巨兽战斗过好几次。四脚着地奔跑的时候拥有与体长不相称的速度,用后脚站起来的话虽然动作迟钝但却巨大到必须抬头仰望。再加上身体强健,而且很难缠。即使对路希来说也是很难对付的魔物。普通的人类一定无法应付。就算是有很多厉害的士兵也一样。 「你待在这里!」 这么喊叫的罗尼已经扛起枪。在冰雪说由「我也要去」的时候,营地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真不愧是psi,行动速度快得惊人。要说起来,在脚步声还像地呜声的阶段就能注意到的灵敏听觉也很了不起。帝王凶恶巨兽在近距离下的脚步声可不是那种程度。 「我们也过去。」 对仙人掌怪这么说后,试着慢慢站起来。虽然还会痛不过还不到无法行走的地步。尽管不能成为像样的战力,但是至少可以当诱饵。普通人要对付那种怪物,只能靠数量取胜了。 可以听见枪声。大概是想要拖住朝村子前进的帝王凶恶巨兽吧。可是,脚步声还在持续着。只靠一般程度的射击是无法阻止那个怪物前进的。 冰雪拖着疼痛的脚,拼命地跑着。还是路希的时候,这种程度的伤只要凭意志就能克服了。魔物造成的伤只要在战斗结束后稍微休息一下就能完全治好。原本是那样的。第一次对变回人类的自己感到烦躁。 突然,魔物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由于之前都是平缓的上坡,视野并不是很辽阔。 以喜欢单独行动的帝王凶恶巨兽来说,很难得的不是只有一只。像小山一样的巨大身驱有三具。不,或许是察觉到骚音而跑过来,又多出了两只。一次有五只帝王凶恶巨兽出现在眼前还是第一次。 除了罗尼他们以外,似乎有其他在附近狩猎的人们也会合了。迎击的人数早已超过了两位数。可是,怪物们毫不在意地朝着村子前进。那模样就像是知道猎物在什么地方的野兽一样。帝王凶恶巨兽一次出现好几只的理由,大概就是这个。村子被它们当成猎场了。 好不容易,帝王凶恶巨兽们停止奔跑。它们用后脚站立起来,发出愤怒的咆哮声。这样一来动作会变迟钝,不过攻击威力强到跟之前无法相比。从这里开始才是麻烦的地方。可是,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村子就会被攻击。 「不行啊。只有那样的武器,打不倒那些家伙的。」 如果有还是路希时的强健身体,或者是可以召唤湿婆的话。至少,要是能够使用比现在还要强大的魔法的话。不管那一种方法都不是现在的冰雪该期待的。难道没有什么方法了吗…… 「对了!不是有你的针吗!」 即使体型娇小也是仙人掌怪。如果是能够贯通厚皮革的针,大概也能对帝王凶恶巨兽造成伤害才对。而且,双脚直立态势的帝王凶恶巨兽动作迟钝,是很好的目标。 「仙人掌 怪,瞄准那些家伙的头。可以办到吧?」 像是在说包在我身上一样,仙人掌怪转过身抬头望向冰雪。 「大家快趴下——!」 尽可能地拉开嗓子这么喊叫。马上察觉到冰雪意图的人是罗尼。「趴下」,听见罗尼这么尖声喊叫,所有人动作整齐地贴在地面。仙人掌怪把自己小小的躯体膨胀起来。在下个瞬间,数百根针随着爆炸般的声音成为横向的大雨降临在帝王凶恶巨兽们的身上。 可是,伤害虽然造成了但并不是孜命伤。似乎是忍受不了针造成的疼痛,帝王凶恶巨兽们踩踏着地面开始横冲直撞起来。以钶匐在地面的态势,罗尼等人继续开着枪,不过还是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效果。 「还能继续吗?」 照现在的状态要打倒这五只怪物很困难。就在冰雪思考着在仙人掌怪射出针的这段时间还要进行什么攻击的时候。 仙人掌怪的身体膨胀得更大。把纤细的手脚伸长到极限,全身颤抖了起来。没多久,小小的身体开始散发光芒。感觉那种光自己似乎曾经看过。 它想做什么啊。想这么说的冰雪屏住了呼吸。这次是明显有见过的纹章,在夜晚的黑暗中浮现出来。第一次看见那纹章,是在波达姆异迹里。以不祥的光芒形象化的力量之证。下界的纹章。 「你该不会是……。」 冰雪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大地随着激烈的呜动出现龟裂。让他无法维持站立的姿势。冰雪就这样难看的坐倒在地上,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光景。 那是形状不太自然的龟裂。不对,不是龟裂。纹章就以那样形状将大地削落。 帝王凶恶巨兽一只又一只被吞没到地底。尘土飞扬起来。鸣动依然没有停止。裂缝变得更加宽广,纹章像糖果一样碎裂开来。在飞扬的尘土中,闪亮的粒子飞舞着。那是水晶的粒子。 发光的粒子消失,尘土变稀薄后,周围安静了下来。把魔物吞没殆尽的平原,她形整个改变了。大概是原本地盘就不稳固的关系,单侧崩落而形成长平台状的地形。当然,没有留下纹章的形状。罗尼他们好像是在平台的另一侧,完全看不到身影。 冰雪站起来低头望向仙人掌怪。膨胀起来的身体恢复成原来的大小,不管从哪里看起来都平常没什么两样。 「原来你……是法尔希啊。」 跟其他个体有明显不同的仙人掌怪。跟魔物不相称的头饰。那闪闪发光的红色石头,原来是法尔希体内一定会有的水晶。 要是仙人掌怪是下界的法尔希的话,就能说明为什么会有能够削落大地的强大力量。牙曾经说过大部分拥有「让世界扩大」之使命的下界法尔希们,都具有能够改变地形的力量…… 冰雪注意到自己无意识问按住了手臂。那是过去路希的烙印所在的位置。 我在在意什么?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到在意? 水晶的粒子再次飞舞在空中。那些粒子很明显地朝冰雪的方向飞过去。这情景也在波达姆异迹中见过。在异迹最深处,法尔希·灵魂厅里。在被拖进异空间变成路希的那个时候。 周围的色彩随着光粒而消失。跟那个时候一样的异空间。在那之后,光之触手伸了过来…… 『好!握手言和吧?』 在冰雪伸出手的时候,仙人掌怪也伸出它小小的手。不是像这种触手。 『你是在等我吗?』 在追逐仙人掌怪群的时候,仙人掌怪一直跑在冰雪的身边。那是比起难以驱使的魔物,最后还是选择人类的意思吗。 仙人掌怪笔直地看着冰雪。用跟画对冰雪的方向重新坐了下来像是要专心聆听冰雪说话时的那双眼。越过冰雪的肩膀发现安非斯巴儿那时的那双眼。它用跟那些时候一点都没变的黑色眼睛望着冰雪。 或许仙人掌怪就是用这双眼在观察冰雪也说不定。一起走在平原上,偶尔跟魔物战斗,然后判断是否适合自己的目的。是的,说到法尔希接近人类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打算要把我变成路希才……。」 脚自己往后退去。水晶粒子放出更强的光芒。冰雪很清楚。要是被这个无色彩的空间捕捉住了,要是被那像是光线凝聚成的触手缠上了,人类就没有逃走的手段。 就在觉得不行了的瞬间,想要抓住冰雪的光之触手颜色变暗了下来。在注意到不是颜色改变,而是失去亮度的时候,触手已经失去轮廓了。 周围的颜色恢复正常。法尔希创造出的异空闻已经完全消失了。 「为什么……?」 也许是心理作用,仙人掌怪看起来有点沮丧。 「该不会,你失去力量了吧?」 仙人掌怪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冰雪。一定是被说中了吧。 就像是把茧的法尔希进入休眠当成信号一样,大脉冲的法尔希们也变得不再袭击人类。那变化剧烈到会让人觉得牙说那些法尔希只要看到人类就会将其变成路希来驱使的事情像是骗人的。 大概是下界的法尔希们察觉到敌对的力量消灭掉了吧。敌人消失了的话也不需要用来战斗的棋子,因此对人类也变得不厌兴趣了。虽然不清楚他们是以自己的意志不对人类出手,还是更上位的某种存在做出这种判断,不过冰雪是这么解释的。不对,是曾经这么解释。一直到刚才为止。 现在不一样。就像自己这些人对特定事物不会出现不协调感一样,法尔希们或许也被剥夺了对人类的兴趣。仙人掌怪会失去力量,会不会也是把自己这些人卷进去的「异变」造成的影响呢? 「就算想要把我变成路希也做不到吧?」 仙人掌怪还是没有动作。可是,那身影让冰雪把它跟psi的士兵们重叠起来。把失去存在意义在边境徘徊的他们,跟寂寞地望着仙人掌怪群的法尔希·仙人掌怪重叠起来。或许那不是想要加入群体里,而是在寻找取回力量的线索,而观察着与自己外形相似的魔物们。 psi包围埃斯特海姆的宅邸,用枪指着自己这些人。过去他们曾经是敌人。可是,其真实面貌呢。没想到就跟自己一直强调的一样「同样是人类」啊。 那么法尔希呢?会施加路希诅咒的他们毫无疑问是敌人。可是现在依然也能断言是那样吗?法尔希·仙人掌怪对自己来说真的是敌人吗? 就在思考到这里的时候。冰雪听见「喂——」的呼喊声。是罗尼他们。他们平安无事。 「总之现在先休战,好吗?」 这么告诉仙人掌怪后,冰雪朝罗尼他们用力挥舞着手。 7 那天晚上是住在村子里。虽然是外来者,不过因为是为了村子战斗的恩人,所以每个人都很欢迎冰雪。 不只是冰雪。对于把帝王凶恶巨兽沉入地底的仙人掌怪,村里的每个人都很感谢。 「其实,很想让这家伙饱餐一顿它喜欢的食物的。」 听到仙人掌怪不是肉食性也不是草食性,甚至连水都不喝,罗尼露出很遗憾的表情。如果是魔物的话至少应该还会喝水,不过这个仙人掌怪并不是魔物。 「即使不能用食物,我们也很想找个形式来表达感谢的心情啊。因为它可是村子的大恩人呢。」 听到赫尔曼这么说,有人吐槽「仙人掌怪不是人吧!」。其实是法尔西呢,冰雪心中闪过这句话,不过当然没有说出口。因为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仙人掌怪的真实身分。 在下界的纹章浮现出来时,罗尼他们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在大地被纹章形状的光芒切削时,也是在拼命地逃命吧。知道那股强大的力量是法尔希之力的人只有冰雪。那么,没有必要说多余的话。 对他们来说,仙人掌怪是魔物同时也是拯救了村子的英雄。这样就绚了。 「这么说起来,你好像说过它跟仙人掌怪群走散了?」 「啊?嗯,对了对了。我们是在追赶仙人掌怪群。」 虽然这跟实际上的情形也不一样,不过还是当成这么一回事吧。 「如果,我是指如果啦,要是追不上仙人掌怪群的话,要不要回这里来呢?这里的话,仙人掌怪也可以一起住下来。没有人会因为它是魔物就赶它走,这点我可以保证。」 「要是追不上的话啊……。」 「我也明白让它回到群体里是最好的。只是平原这么广大。或许也会有那样的情况发生也说不定啦。」 是的。阿尔卡奇鲁第大平原很宽广。然后,这个世界更宽广。在仙人掌怪把安非斯巴儿那赶走的时候,自己不是就有这样的感觉吗。 「说的也是。我会考虑看看。可以跟魔物一起住下来的村子,也只有这里了呢。」 「我想被魔物拯救过的村子,应该也只有这么一座啦。」 那可不一定呢。冰雪在心中喃喃自语。魔物是敌人,不可能会帮助人类的想法只不过是人类这边任意的主观意识。或许,在这之后也会出现其他受到魔物帮助的村子也说不定。不只是这样,或许人类跟魔物互相合作来战斗的事情也有可能发生……。 「话虽如此,地形变化的幅度还真是惊人呢。」 忽然有人这么说。因为裂缝而形成的悬崖,在重新调查过之后发现高度相当高。脚上有伤的冰雪爬不上去,必须用绳子绑住身体吊上去才行。 「可是,多亏出现那道长长的悬崖,让这里变得稍微安全了啊.因为大型魔物应该无法越过那样的高度吧。」 真是多亏了仙人掌怪呢。有其他人这么说。一点都没错。罗尼也用力点了点头。 「让人真想帮它建座铜像呢。」 「也要加上『英雄仙人掌怪,拯救本村』之类的标语吧?」 气氛整个热闹了起来。那个时候不管是谁都是带着开玩笑的心情。可是,在笑完之后,赫尔曼用力敲打一下膝盖。 「不要盖铜像,改盖石像如何?当作我们表达感谢之意的证明。而且,就算是回不了仙人掌怪群而要在这里生活时,如果有跟同伴很像的石像的话,仙人掌怪也不会觉得寂寞吧?」 这个想法不错。罗尼也这么附和。 「只有一座反而会觉得寂寞呢。多建几座会不会好一点?」 「对了,来建一座比较大的吧。要大到从远方也能看得见,让帝王凶恶巨兽看到就会吓跑的大家伙。」 「不不不,也要有小的才行。光有大的也很寂寞啊。」 「不是有句话说大兼小用吗。」 「这种情况,兼不起来吧。」 「不对不对……。」 要建造仙人掌怪石像的话题一直延续着。在下次造访这座村子的时候,一定会有好几座石制的仙人掌怪迎接自己。就算在自己这些人死掉之后,就算是经过了几百年,石制的仙人掌怪也会伫立在这片大平原上吧。 第二天冰雪随着日出离开了村子。村里的小孩子们,也一直挥着手为他们送行。 冰雪跟罗尼他们在途中分开。据说他们接下来要去狩猎兰多盖雷欧。在冬天到来之前必须要尽可能储存粮食才行这点,不管是海边还是平原都一样。 「那么,」 等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冰雪转身面对仙人掌怪。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理所当然的,仙人掌怪没有说话。冰雪直接蹲下来,注视着仙人掌怪。还以为这样就能让视线的高度一样,没想到即使蹲下来还是要低头才行。就算是这样也能发挥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再怎么小法 尔希依旧是法尔希啊。 「呐,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啊?我一边寻找同伴,一边帮你取回力量。要是你取回力量了,就换过来帮帮我。如果是法尔希的话,应该可以让路希从水晶变回来吧?」 要是仙人掌怪取回作为法尔希的所有力量的话,或许可以让变成水晶支柱沉眠的班尼拉跟牙恢复原状。当然,失去支撑的茧该怎么办也是个问题,不过那件事再找别的方法就好了。 而且,只要跟仙人掌怪继续旅行下去,其他的法尔希不是也可能会成为同伴吗。在那些法尔希中,或许有的会知道雷光在什么地方。又或者是,能够找到拥有足以拯救整个茧的力量的上位法尔希来 当同伴也说不定。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乐观了呢?不是被法尔希饲养,也不是跟法尔希敌对,而是以同伴的方式共存下去。这会是个天真的期待吗? 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正发生着不只是人类,就连法尔希也被卷入的异变。在这样的时期与仙人掌怪相遇,一定有其意义在。自己跟它是应该要相遇而相遇的。冰雪想这么认为。 「你曾经挺身帮助过我吧。在被安非斯巴儿那袭击的时候。而且,你也保护了村子。」 说不定,那只是因为人类是路希的材料所以不想让魔物杀死而已,不过现在冰雪只想相信仙人掌怪保护了人类的这个事实。 「人类跟法尔希也能成为同伴。要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那样的例子,只要我们成为第一个例外就可以了。」 仙人掌怪一直抬头望着冰雪。据说法尔希没有心也没有感情。可是,像这样拥有理解语言的力量,也有思考的能力。那么,应该也可以互相理解才对。 「跟我一起走,一起寻找。如果是我们的话,一定办得到。」 从一开始就认定不可能的话,就算路就在眼前也无法前进。只要舍弃掉主观意识,一定有很多方法可以选择。就像是明明无法想像会跟下界的路希并肩作战,但班尼拉跟牙却成为重要的同伴一样。 「法尔希把人类变成路希,或是把水晶变回路希,并不只是要当成道具来使用吧?你的力量是为了跟人类成为同伴的力量。我是这么相信的。」 冰雪站了起来。仙人掌怪用理所当然的表情跟在旁边。 「好!我决定了!」 冰雪一边摆出胜利姿势,一边想着变成水晶沉眠的班尼拉跟牙,还有一定是在某处战斗雷光。 要是在结束旅途时再会的话,她们看到这个小同伴会说什么呢?或许会大吃一惊,也或许会笑着说很像冰雪会做的事。想像着那样的场面,脸上自然露出了笑容。 「走吧,伙伴。」 踩踏在还留有朝露的大地上,冰雪与仙人掌怪开始迈步前行。 fair&foul 80minutes 首先浮现出来的是不合时宜这个词。 本来的话这里应该是穿着正式服装的人们笑语喧哗的场所。在帕鲁姆波鲁姆最具传统的音乐厅入口,没有什么比武装的士兵还要更不合适的了。 可是,将这里作为原本目的使用,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就像商业都市帕鲁姆波鲁姆变成首都帕鲁姆波鲁姆一样,这里现在也变成茧的中枢。在这座音乐厅里,把曾经位于伊甸的中央塔议事堂,也就是立法府整个移转了过来。而且,今天是议会的召集日。会有这么森严的警备也是这个理由。 在被叫住之前先主动叫住士兵。明明也不是什么密谈,却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在这里比任何人都要不合时宜的,或许是自己也说不定。 「我是接到利古迪上尉召集的人。」 实质上行使着将官级的权限,但利古迪维持着跟以前一样的阶级。在psi遭到解体,警备军出现战死者的现在,军方内部也稍微出现了一些混乱。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也没空来处理关于阶级什么的事情吧,到目前为止自己是这么解释的。 只是,像这样在不想引人注目的场面试着说出「利古迪上尉」这个词后,感觉似乎能够理解到他真正的企图。将官级的话光是阶级就会吸引众人的注意,如果是尉官的话大家都会忽略掉。 「名字是?」 「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 揍到的通知中是说有做好安排因此只要报出名字就可以了。虽然对只不过是在立法府站哨的士兵是否管用这点抱持疑问,但士兵很干脆地就说出利古迪的所在位置。 可是,在听到那是在地下的乐器保管库时我感到不知所措。在这座音乐厅里,不但有着大大小小的会议室,还有谈话室。就算是设备完善的演出者准备室之类的房间都被那些议员们占领了,没想到突然就搬出了保管库。 就算用来保管乐器的场所空调还算不错,但在防音方面应该很差。谈话的内容不会在外面也能听的一清二楚吧。利古迪虽然并没有提到「密谈」这个词,不过很明显地应该是这一类的事情。 想太多了吗。巴萨罗穆浅浅一笑。保管库的门前挂着「维修整备中」的牌子。看到这个之后重新思考了一下。不让谈话内容外流这种程度的事情,他不可能没有想过。这个男人在这方面不会有疏失。 在议会开始的七十分钟前,这是约好的时间。到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不过应该在容许范围吧。试着轻轻敲了一下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堆积着的木箱与货柜把视线挡住,从入口完全看不到房间的全貌。从里面传来利古迪说「在这边」的声音。 「简直像是在捉迷藏啊。」 虽然从入口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不过从利古迪的位置应该可以把握什么人在哪里吧。恐怕就连门外或走道上有什么人都能知道。 「秘密基地都是像这样的吧?」 把小型货柜当成椅子坐在上面的利古迪很愉快地笑着站起来。如果是以前的话,这种时候的他一定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眼睛闪闪发光。以前的他曾经有过这样的一面。 跟利古迪往来还不到一年。在自己家被psi包围时,被骑兵队的士兵们救出来是最早的机缘。那之后在他们的保护下,直到psi解体为止都跟骑兵队的某个小队一起行动。 「可是,有监视摄影机吧?可以从监视室监看的话,很难说是秘密基地。」 在有不特定多数人聚集的设施,为了防范恐怖活动在各处都设置有监视摄影机。当然,在后台或准备室为了保护个人隐私,使用中会将摄影机关闭。反过来说摄影机被关闭的房间里就有人在。后台或准备室的话还说得过去,特地把保管库的摄影机关闭是件非常不自然的事。 「那边的是假影像,不用担心会被监视。」 「假影像?」 「就是这么回事。」 应该什么都没有的墙壁忽然变亮起来。同时一齐显示出看起来像是音乐厅内各房间的影像。 「摄影机的影像全部都被转送到这里。」 那边的是假影像。利古迪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准备室或后台等无关紧要的房间影像跟以前一样在监控下,不过只有不想被第三者看到的房间影像是在被替换之后转送过去。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墙壁再次变暗,影像也淌失了。乍看之下,无法看出那面墙能当成显示器来使用。 「来谈谈以前的事吧。」 感觉那语气有点装模作样。可是,眼中完全没有笑意。大概是准备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吧。虽然来往的时间很短,不过已经可以理解这种程度的事了。 「我们过去相信着幻想。没有注意到假像,也不去怀疑谎言,厚着脸皮在虚伪的乐园中生活。你还有我都是。」 和古迪想要说的是什么呢。的确,直到半年前为止,茧的人们都过着对法尔希言听计从的生活。对法尔西给予的安乐生活感到满足,不但没有期望更多的东西,也没有试着去想像。直到那一天,在波达姆发现下界的法尔希为止。 那一天。得知封锁波达姆消息的那个瞬间,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吧。对受到让眼前变得一片黑的冲击,同时却又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的自己感到无比厌恶。自己多少有跟圣府高层进行交流,也知道他们的思考模式,因此再怎么不愿意也能预测得到。他们毫不犹豫就会把封锁地区内的人们舍弃掉吧。 站在自己的立场来看,说不定也会有「考虑到会对整个茧带来危险,牺牲掉一个地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样事不关己的想法。人只要自己不是当事者,就能变得极为冷淡。只不过,那个时候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当事者。因为妻子跟儿子是净化对象。 「……开场白好像太长了。」 有个东西想让你看看。听到这句话回过神来。只要提到过去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会想起那一天的事情,思考也跟着跑到错误的方向。 「这是圣府的内部资料。」 利古迪拿出来的,是只要是茧市民不管谁都有的id卡。大概是「圣府相关人士个人记录的资料」吧。 这种卡片不只是有个人情报,除了医疗机构的诊察与投药也记录在上面之外,还能用来购买物品或取得各种服务。此外,因为也能用来记录或播放较短的影像或声音,所以也能拿来当成备忘录。 而且,因为资料上同时也会写入识别码,所以也能清楚知道记录者是谁。也就是说,使用一口卡的记录可作为有效的公开证明或证据物品。说不定,这份资料在采取内部资料之形式的同时,是以会被公开为前提所制作出来的。 「这是那场动乱的记录,不过制作的人很有趣。」 「有趣的意思是?」 「你应该也认识才对,杨格·罗修中校。当时指挥路希狩猎行动的psi管理官。」 听到指挥过路希狩猎行动,脑中马上浮现那张脸。如果只是名字的话从以前就听说过,像是psi最耿直的人,还有在军服绣上认真顽固四个字就是罗修中校之类的评判。只是,能够把脸跟名字连在一起,是在那件事情之后的事。 那个人到底记录了什么。巴萨罗穆用力吞了吞口水等待立体影像浮现出来。 68minutes 『那一天,发生了下界路希主导的恐怖活动……』 墦放出来的是熟悉的声音。跟自己家被包围的那个晚上,从外面传来的是一样的声音。 背景让人觉得眼熟的场所,是艾乌利特峡谷的能源厂内部。因为工作的关系去过好几次,每次都在想要是带霍普 一起来的话他应该会很高兴。结果连一次都没有实现就是了。 看起来,这似乎是在艾乌利特的工厂发生事故当天的影像。陆续映照出的人物们,除了一个人以外都见过面。萨兹·卡兹罗依与他的儿子多吉才在不久前来拜访霍普。手上拿着长枪的女性,以前霍普曾经介绍过,说是「同伴」。听说她现在变成水晶沉睡着,跟身边被照到的另一位路希一起。那是唯一没有见过面的人。 忽然影像变得清晰起来。到目前为止都是从工厂内的监视摄影机转送过来的影像吧。大概,在艾乌利特事件刚发生的时候,罗修中校并不在现场。接下来波达姆的影像很清晰,一定是因为那是中校本人在现场记录下来的。在很多地方夹杂着解像度不同的影像,大概是部下传送过来的吧。在那影像中,傅来中校平淡的声音。 『净化处置的目的,对外发表的是放逐波达姆市民。不过,净化的真相极为残酷。圣府的计划是将波达姆市民一个不剩地全部抹杀掉。』 从霍普那边听到真相,巴萨罗穆知道在垂落边缘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是从执行净化的人口中说出的话。即使是早已知道的事情,重量感也完全不同。 『接到命令的军队,把被净化的市民移送到茧边境的垂落边缘。那是为了在不被注目的无人地带进行处分……』 影像照出无情地将枪口指向那些反抗市民的士兵们。可以看到投入了军用兽与各种武器。这不是以镇压抵抗的市民为目的。而是为了赶尽杀绝。即使是小小的画面,从中溢出的杀意也十分明显。 诺拉与霍普就在那里。 想出「肝肠寸断」这种表现的人应该经历过这样的状况吧。被迫穿上称为「净化服」的拘束衣,被迫坐上列车的时候,到底是件令人多么不安的事。到底是件令人感到多么恐惧的事。 但是,自己却不在那里。因为自己拿工作当理由无视了要去波达姆的约定。在波达姆封锁后,自己只能看着接连不断的新闻,然后不停地后悔。应该要无视的是工作。要是强行变更预定前往波达姆的话,至少一直到最后都能在一起。 诺拉在垂落边缘丧生时的状况,是从冰雪·维里耶口中得知的。『为母则强』,笑着这么说的她拿起枪,将冰雪从困境中救出来两次。在第二次的时候为了保护冰雪而被炮弹波及,然后从崩塌的地面摔落下去。 这是惩罚。巴萨罗穆心想。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自己不由得这么想。要是全家三个人一起去波达姆旅行的话,就不会让老婆拿枪战斗了吧。一直以来忽略了家人的惩罚,以家人被夺走的形式降临在自己身上。 拼命地压抑颤抖的手,只是一直注视着影像。影像从垂落边缘切换到毕尔吉湖畔。士兵们接二连三降落在被水晶覆盖的湖面上。远远望去就像是围在糖果旁边的蚂蚁一样。 『派遣到毕尔吉湖的搜索队发现了净化生存者。可是,他们使用路希特有的魔力,把搜索队歼灭了。即使原本是茧的市民,变成下界路希的人会对茧造成危害。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对。这才不是什么证明。霍普他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反击而已。把这样的行为擅自解释成「对茧造成危害」,叫人如何忍受。当然,自己很清楚就算对很久以前记录的影像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不过还是很想反驳。 被水晶覆盖的湖面消失,转变成像是拜尔山峰的场所。影像中可以看到被关在笼子里的魔物,应该是军用兽的研究设施吧。 『……被认为必须要特肘警戒的,是雷光以及霍普·埃斯特海姆这两个人。根据推测,她们穿越了加普拉树林,朝商业都市帕鲁姆波鲁姆前进。』 关于这段从毕尔吉湖到帕鲁姆波鲁姆的逃亡,后来霍普有告诉自己。因为看起来像是在藉由说出来来整理心情,所以只是默默听着。可是,看到这段影像,才注意到自己的错误。 『要是有多达四名路希潜伏在帕鲁姆波鲁姆,圣府很可能再次做出净化的裁决。这座城市的所有居民都会被处分掉。为了不再重复波达姆的悲剧,军队必须要尽全力把路希抹杀掉才行……』 缺乏高低起伏的声音所叙述出来的事实实在太过无情。尽全力抹杀路希。不只是psi,连波达姆治安联队也总动员所布下的包围网。那并不是说出来就能让心情得以靠岸的体验。 事实上,霍普使用了很多委婉温和的表现。那是身为儿子最大的体贴。保持沉默的话反而会令父亲感到不安,所以尽可能以温和的话语叙述一部份的事实。大概是不想让受到罪恶意识苛责的父亲,背负更重的担子吧。才刚满十六岁,勉强还能说是孩子的年纪,思考方式却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这点更是让人感到心疼。 回想起来,那天晚上也想过同样的事情。隔了几天回到家的霍普,眼神已经不像个孩子了。那时觉得他很可怜。同时,也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么想的资格。先转过身去的人是自己。甩开追上来抓住自己的小手,以忙碌为理由而没有面对过他。 所以,在他客气地『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就会立刻离开。要是藏匿路希的话,连父亲也会……』说出这句话时,自己受到很大的打击。注意到没有面对面经过的时间有多长,还有不知不觉间父子之间心的距离,巴萨罗穆感到愕然。 没有必要那么客气啊。当孩子的不用去思考保护父母的事情。原本,家、还有父母就是要保护逃回来的孩子。明明是这样的,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说话? 不对,哪里有「人」能拥有保护路希不被圣府追捕的力量。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出要离开的话吧。即使如此。就算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也想要保护他。 不管是哪种心情都无法清楚说出来,只好大叫『你的家就在这里!』。虽然如此,霍普还是看出隐藏在那句话里的情感。他已经成长到能做到这一点了…… 不知不觉问,影像变成缓缓沉没的帕拉梅其亚。可以看到旧式的飞空艇从那里脱离。那是载着霍普他们的飞空艇。巴萨罗穆有听他说过为了救出被抓住的同伴潜入帕拉梅其亚,并且与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战斗的事情。 即使在这里霍普他们也是被人追捕着。飞空艇被最新锐的机动兵骑攻击,到目前为止的影像都是这样。一直处于被追赶的状态。不管怎么逃psi的士兵们都会追上来。一定连能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啊——」 忍不住叫出声音来是因为看到载着霍普他们的飞空艇被击坠了。机身失去平衡而严重倾斜,朝首都伊甸的护盾坠落下去。 「放心。不过,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霍普平安回来了,不可能在这里被击落的。只是,尽管明白,这样的影像却让人无法安心看下去。跟观看已经知道结局的电影与影集不一样。 「消失了?」 「是被移走了。被移到被称为圣柜的地方。」 「圣柜?」 「该不会,没有听他提起吧。」 这是第一次听到。 55minutes 在利古迪碰触id卡后,立体影像停在映照出首都伊甸护盾的地方。 「所谓的圣柜是圣府的法尔希从下界运上来的军事设施。就是装满了怪物与武器的武器库。」 听到装满了怪物之后就能理解了。难怪霍普没有说出来。那里一定是危险到极点的地方。跟预料的一样,利古迪接着说「圣柜是路希的训练场。」。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把霍普他们运到圣柜,是为了让他们得到能够毁灭茧的力量。 「不要摆出那种表情嘛。被运到圣柜也不全是坏事。因为那些家伙在那里遇到了真相啊。」 「真相?」 「在圣柜中等待他们的不是只有怪物而已。你猜是谁?是统率我们骑兵队的雷恩斯准将啊。」 他过去是圣府的路希。接着这么说的利古迪表情稍微暗了下来。 「帮助下界的路希就是准将的使命。」 要是没有人在背后牵线,就算是路希。应该也没办法如此顺利地逃这么久吧。亲眼见识到投入的兵力总数后,就能清楚理解这点。 同时,也清楚得知霍普他们想不到有人在暗地里诱导自己的理由。像这样从早到晚都受到追赶,不可能会有能静下来好好思考的时间。 「一方面不留情地进行攻击,另一方面准备逃走路线吗。」 「会让人很想问,为什么法尔希要用那么拐弯抹角的手段呢。」 因为圣府的法尔希不能破坏茧。法尔希似乎不能伤害自己,也不能伤害自己所庇护的事物。在两者皆可能的人类眼中,拥有强大力量的法尔希不能那么做反而不可思议。 可是,正因为那是事实,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才以这么麻烦的做法来诱导下界的路希,想利用他们破坏茧。把居住在茧的人们当成活祭品,为了把神唤回到这个世界。 被当成与神同等的存在而受到崇拜的法尔希会期望神的降临也是很奇怪的事情,不过这也是事实。真是荒唐透顶。利古迪愤愤撂下这句话。而这荒唐的事情,正是在圣柜中遇到的「真实」。 「一点没错。我在从霍普那边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很荒唐。」 「对吧?真是岂有此理。」 因为这个岂有此理的事情,许多人在垂落边缘失去了性命。老婆也因为这个荒唐的目的而死……。 「就是因为这样,雷恩斯准将才前往圣柜。只要打倒雷光他们的话,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的计划就会失败。准将打算即使要违逆使命也要阻止茧的灭亡。」 「可是,不履行使命的话不是会变成尸骸吗?」 至少,在那个时间点雷恩斯准将应该没有变成尸骸。之后他还成为圣府代表。 「在被雷光他们打败之后,他变成了水晶,而不是尸骸。」 「他的使命是在其他地方,你是这个意思吗?」 「天晓得呢。或许是你说的那样。又或者是,因为身为人类贯彻的意志凌驾了路希的使俞,那也有可能。实际的情形没有人知道。不管怎么说,那是……身为人类的席德·雷恩斯最后的下场。」 利古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巴萨罗穆故意装作没注意到。 「在圣柜中遇到的真相吗。因为那样,他们才下定决心前往下界的。」 「就是这么回事。」 是有听说过他们为了寻找解除路希诅咒的线索,而在大脉冲流浪的事情。尽管没有psi的身影,但是依然没有办法松懈下来。凶暴得跟茧无法相比的魔物,还有无情侵蚀着的烙印。尽管霍普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那一定是一段被焦躁与不安逼迫着的日子。 在最后到达的约尔芭乡已成废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件事不知道让他们感到多么沮丧。 「要是他们在那里放弃的话……。」 「你还有我都会到那个世界去报到了吧。」 即使霍普他们在异境之地变成尸骸,巴尔多安狄尔斯也会马上准备其他的剧本吧。拥有强大力量的他是有可能做到这点的。也因为如此,路希们才会选择打倒巴尔多安狄尔斯。 「于是,雷光他们决定回来茧里。偏偏选在正在举行祭典的时候。」 利古迪很夸张地耸耸肩,然后重新播放被中断的影像。 50minutes 被播放出来的,是简直就跟祭典一样的圣府代表就任式典。这并不是第一次观看式典的影像。而且,以新圣府代表身分现身的席德·雷恩斯也不是他第一次见到。 在瞒过psi的监视离开家后,他一直都躲藏在骑兵队里,所以他也知道士兵们在看到这段影像时有多惊讶。 「像这样倚瞰着整体,黑幕就很明显呢。雷恩斯从我们面前消失是为了什么?在那个时机再次现身是为了什么?偏偏还挂上圣府代表的头衔是为了什么?」 听说雷恩斯行踪不明是在帕拉梅其亚刚沉没的时候。在最前线负责指挥的林德布姆不可能会让一般人搭乘,而跟巴萨罗穆一起行动的虽然是别动队,不过还是有接到本队的情报。关于雷恩斯行踪不明一事,当初怀疑是被psi绑架。 在霍普他们到大脉冲寻找线索四处徘徊的那段时间,也是利古迪他们拼命追查雷恩斯行踪的时间。然后,双方的探索都以徒劳告终……。 接续在冲入式典会场之路希们的影像后,放映出下界的魔物群。首都伊甸不断受到破坏。那幅光景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魔物会在伊甸出现是巴尔多安狄尔斯搞的鬼。席德·雷恩斯复苏这件事也是。」 能够让变成水晶的路希变回来的只有法尔希。 「这个时候的我们还不知道雷恩斯是路希这件事,也不知道在圣柜上发生了什么。」 在那之前高呼要打倒圣府的雷恩斯,偏偏以圣府代表的身分出现。在嘉连斯·戴斯利失去消息的那段时间隐匿行踪,然后经过了一段决不算短的空白时间。在那段空白期间发生了什么呢。 「再怎么看,那都是背叛吧?我气得火冒三丈呢。」 不光是利古迪有这种感觉。所有的士兵们都感到失望,然后极为愤怒。这也是因为他们尊敬着雷恩斯的关系吧。 「这一点被法尔希利用了。」 信赖越是深厚,被背叛时的愤怒就越强烈。对黑幕是雷恩斯这件事深信不疑的他们,决定策画政变。 「不过,我没有想要把自己做过的事情推到法尔希身上。我用这双手,朝雷恩斯开了枪。」 利古迪的眼神黯淡下来。既然身为军人,随时有可能因为任务要夺走他人的性命。利古迪并不是没有那种觉悟就加入军队的男人。只是,无法原谅吧。既不是执行任务,也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只是凭着一时的冲动开了枪。无法原谅这个事实。 大概是因为这样,在一切结束后再次见面时,才会觉得不对劲。在利古迪双眼中,一直到目前为止应该都在的某样东西消失了。 「他要我开枪。连这句话的含意都没有仔细思考,我就开枪了。」 「雷恩斯应该明白吧。只要法尔希存在,路希就只会被拿来利用而已。不管是变成水晶还是变成尸骸。所以……。」 「是啊,就当成是那样吧。」 不知不觉问,首都伊甸的影像消失了,只剩下声音。 『psi渐渐陷入毁灭状态。虽然还在战斗的部下应该不在少数,不过指挥系统因为通讯中断而失去作用,已经不可能进行作战行动了。我也……似乎到了要接受报应的时候……。以上,结束与下界路希有关之动乱的记录。 38minutes 罗修的声音消失后,室内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恐怕,身为记录者的罗修中校在这之后就死掉了吧。虽然似乎没有发现遗体,不过在记录上是战死。因为在霍普的拜托下有去索取战死者名单,所以这是肯定的。 转送过来的psi战死者名单,霍普一语不发地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垂落边缘开始,经由毕尔吉湖畔、拜尔山峰、帕鲁姆波鲁姆、帕拉梅其亚舰内,一直到伊甸的中央塔议事堂为止的逃亡,一直都伴随着与psi间的战斗。这段漫长的路程,是用士兵们的尸体堆积起来的。 当然,实际上战斗过的对手只是战死者名单的一部分,而且战斗 过的所有人也不是全部都死了。虽然是希望性的观测,不过或许只有让对方受重伤而没有丧失性命。只是,霍普不认为那样的想法是好的。 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找藉口,也没有想过要把目光从那上面移开。注视着战死者名单的霍普脸上的表情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在这之后,罗修中校下达了最后的命令。psi中止战斗把人力调去保护市民,中校则是战死。」 巴萨罗穆对和古迪点点头。尽管伊甸已经被破坏到无法修复的地步,但人员的被害却跟其他地区一样程度,这完全是psi的功绩。虽然现在因为被当成罪恶的象征而容易让人忘记,不过他们也为了市民尽过一份力。 「有一群人把责任全部推给psi后逃走了。」 旧圣府的高层们。 「靠着法尔希与psi尝尽了甜头的那群人,现在还以为自己是特权阶级。」 这是很讽刺的状况,在法尔希还在的时候即使有一群人自谢为特权阶级,市民也没有出现不满的声音。那是因为有法尔希的关系让市民的生活得以安定。在富裕生活得到保障,每个人都感到满足的社会中,「特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问题是在这之后。在法尔希进入休眠的现在,茧在各种方面都很缺乏。在必须要分享什么才行的时候,一定会在那里产生差距。那是因为即使可以分配到非常接近平等的程度,要做到完全平等的分配也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特权才初次具有特权的意义与价值。 「真是岂有此理。」 所以——利古迪用意味深远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我要击溃他们。」 自己很明白利古迪想说什么。可是,旧圣府的高层们很狡猾。把市民的矛尖诱向psi争取时间,然后在那段期间有效率地持续进行着用来巩固自己地位的工作。要把那些破坏掉的话,选项就只有一种吧。 「政变吗?」 「嗯。不过,我不打算采取武方的手段。这个是我的武器。」 利古迪指着id卡。原来如此,由执行部队的指挥官叙游的净化政策真相。而且,罗修中校也明确地说出了那是旧圣府下达的指示。只要公开这段影像,就能追究旧圣府关系者的责任。 「只是,光是这样的话还不够。他们的做法一直都一样。把立场最弱的人当成代罪羔羊,让其他人撇清关系。应该有好几个人会下台吧,不过还不能做到把旧势力一扫而空。」 即使如此还是要把他们一扫而空的话,就只能诉诸武力。如果武器只有这个记录的话。 「当然,武器不是只有这个。psi的通讯记录跟报告书之类的内部资料,大部分都拿出来了。」 「也就是说如果是旧圣府关系者的话,一定会跟那些扯上关系吗。可是,即使能一网打尽,也会有咬破网子逃出来的家伙吧。有什么对策吗?」 暂时躲起来等待风向转变,然后再厚着脸皮回到政界。这也是一种常用的手段。只要在法律上不被判定为有罪,可以想的方法多的是。 「军队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多亏了那些人把psi整个舍弃掉的关系。因为警备军跟psi不一样,跟圣府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密切。」 跟市民一样,旧圣府关系者这次也是第一次体验到所谓的「事件」。因为这样才会处理方式上出现漏洞吧。 「而且,制空权也在我手上。事到如今才想要叫psi回来也是不可能的事。」 听说psi的士兵们现在是在大脉冲的边境。表面上说是移居,实际上跟被茧放逐是一样的。 即使旧圣府关系者把psi叫回来再次携手合作,连接大脉冲与茧的航路也一直在骑兵队的监视下。 从利古迪第一次来到大脉冲的瞬间,就注意到连接这两个地点之航路的重要性了吧。最早让载着来自茧难民的飞空艇是骑兵队负责,将物资输送到移居地的工作也是由骑兵队承包。 一边进行输送避难民众与物资之类的救援活动,利古迪一边积极进行对制空权的掌握。趁着兵荒马乱的时候,这么说是有点难听,不过以前被psi掌握的茧外壳部完全被骑兵队掌握住了。 光靠当地的警备军毕竟无法做到那种程度,更重要的是外壳部是通往大脉冲的玄关口。 只要把那里置于控制下,就能把握茧与大脉冲的人口流动。侵入到茧里的人,还有逃亡到大脉冲的人,都无法逃过监视。 「也就是说,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吧。可是,在把旧势力扫荡掉后,你打算在那里放什么?要用什么组织来代替?」 如果只是破坏掉既存的东西很简单,光是否定的话不论是谁都能做到。在变成空地的场所要盖什么。这才是重点。 「什么都不放。在那些像伙占据的位置不管放什么,都会重复同样的结果吧?」 「家畜已经不需要头头的意思吗。」 「就是这么回事。不是对法尔希雷听计从,而是要创造出人类能够自己思考,以自己的意志行动的社会。所以,同样的场所是不必要的。要在别的场所放置驸的东西。这也是现学现卖就是了。」 把不是家畜的生活方式,提供给茧的所有人。 那是被雷恩斯准将当成目标的理想。不只是听和古迪这么说过,其他士官也说过同样的事情。骑兵队聚集的都是与雷恩斯准将有着相同志向的人。 「本来,说过这句话的人物才是应该是这个社会未来所托付的对象。我用这双手朝那个人开枪了。」 雷恩斯是路希。如果像霍普他们能够变回人类的话,或许还有脚的可能性吧,不过路希不能成为新社会的领导人。因为就算不会对法尔希言听计从,路希被给予的时间也非常有限。跟要维持政权,让政情安定下来的立场互相矛盾。 想到这里,被变成路希时的雷恩斯不知道有多么绝望。虽然没有直接见过他,可是光从传闻也能知道他是个充分具有能够改革社会力量的人物。拥有信念与理想,并具有将其实现的能力,但却突然被断绝了可能性。在说出「开枪」这两个字的时候,或许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终于可以结束了。 「这份责任我会承担。我不是领导人的料子,也不配当政治家。没有风范这点我自己最清楚。可是,我不打算用这种理由来逃避责任。」 巴萨罗穆明白利古迪不是想要掌权的那种人。两人交流的时间虽短但密切,也曾坦率地说出彼此的心事。利古迪说过自己是因为想要驾驶飞空艇这种极为单纯的理由进入士官学校,虽然成为军人,但因为不合个性,要是没有遇见雷恩斯的话应该早就退役了。 「风范什么的应该是后天决定的吧。」 这个男人很明白事物的情理。的确满脸胡渣跟迈遢的打扮这部分或许会让人觉得「没有风范」也说不定,但那毕竟只是外表上的问题。 「你不阻止我吗?」 脸上带着微笑的利古迪这么问。不管是在什么场面,总是忍不住要加上一些半开玩笑的台词,这是这个男人的优点,也是缺点。同时,也是最不可大意的一面。 「我还以为你叫我到这里来,应该是为了谈跟这些无关的事情?」 「抱歉。回到正题吧。今天,要你过来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为了向你道歉。」 「道歉?」 听到预料之外的字眼,感到有点吃惊。巴萨罗穆并不记得利古迪有什么需要对自己谢罪的事情。 「我拿到这张卡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照理说应该要马上公开才对,可是一直在忙基础建设的复元工作,还有物资配给什么的,整整半年都没时间去处 理。」 「我觉得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杀手鐧就是因为只能使用一次才是杀手鐧。那么,当然应该要在能发挥最大效果的埸面使用。恢复前路希的名誉,以及弹劾旧圣府关系者。应该使用在哪个场面是很明显的事情。」 要策画把旧圣府关系者赶下台,需要相当的准备。反倒是只花了半年就完成那样的准备这点令人赞叹。 「道理上是这样,不过当事人的心情不是那样吧?我觉得自己做了件对不起你儿子的事情。要说老实话的话,我是想更早一点解开市民的误解与偏见的。」 不过是一个礼拜后变成半年后,我不觉得霍普会因此抱怨。正当他想这么说的时候。 「我准备为让你们等待这么久的事情做出补偿。」 听到补偿两个字的瞬间,脑中某处响起了警钟。利古迪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善人。他的行动基准不是善恶这样的伦理观,而是更为合理性的。在利古迪行善的时候,其动机并不是单纯的善意。只是因为这么行动比较合理这样的判断所带来的结果罢了。 例如,对建设新波达姆提供全面协助,不是因为同情那些失去故乡的可怜人们,也不是因为冰雪·维里耶这个老朋友的拜托。而是判断要恢复居民们的信赖,那么做是最有效的手段。 旧波达姆的居民们对军队与立法府抱持着强烈的不信任感。要洗刷掉这样的观念并不简单。在绞尽脑汁的时候,冰雪拿着「新波达姆建设计划」跑来了。不对,冰雪只是突然跑来热情地说着「想靠我们自己的手来创造新敌乡!」而已,把这件事重新构思成完善的「建设计划」的人是利古迪。 不管怎么说,如同其预测,虽然速度很缓慢,不过旧波达姆的居民们渐渐消除了对军队的厌恶感。 不过,对和古迪来说计划才成功一半,似乎要到让居民们抱持「军队等于同伴」的印象为止,任务才能算是结束。 他就是这么擅于计算的男人。巴萨罗穆本身对这点并不抱持否定的态度。反而还觉得有趣。 损得或胜败是很容易进行客观判断的基准。善意与温情都不是有形之物,所以第三者很难做出判断。更重要的是,人心是会改变的。起于善意的行动,包含着像这样的危险性。如果是这样的话,以损得或胜败为基准的行动,绝对不会比基于善意的行动逊色。 计较得失之所以会成为问题,是因为利己主义会混杂在里面。在把损得或胜败认定为低俗之物的时候,都只是看到缠绕于其中的利己主义而已。 会觉得利古迪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他在用损得或胜败来进行判断的时候,会把和己主义从中隔离出来。虽然他很轻易就做到了这点,但实际上那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即使有准将与上尉这样的阶级差距,雷恩斯还是把利古迪当成左右手的理由,或许就是在这里。 无论如何,既然利古迪是那样的一个人,欣然接受他的「补偿」就是件危险的事情。不对。一边说是「补偿」,他一边想要看清楚。这边也一样,是受到测验的一方。 「能解开误会是很好,不过请不要把前路希们的故事美化。」 挺身面对将破坏与杀戮带到茧中的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并进一步牺牲自己保护坠落的茧的下界路希们。只要设计成不论谁都会喜欢的英雄故事,人们应该会很干脆地把对下界路希的敌意与厌恶感舍弃掉吧。 对路希的看法改变的话,对下界的恐怖心也会变淡。那样的话,移居大脉冲的计划应该就能迅速进行了。 移居在复兴计划中是紧急要项。在法尔希进入休眠的现在,要在茧里养活跟以前一样的人口变得很困难。在现阶段,连以帕鲁姆波鲁姆及留在其周边的人为对象的配给都无法满足进行。如果是除此之外的地区,就更不用说了。 茧的人口要是变成现在的三成左右,勉强可以维持人们的生活水准。要是把居住区限定在帕鲁姆波鲁姆,并封锁其他地区的话,饮水与能源的供给会有很大的改善吧。 可是,移居的进度却一直没有起色。尽管变成居住不可能地区的人们无可奈何地移居了,但是在只要忍耐不便还勉强可以居住的地区,依然留下了许多的居民。 和古迪增加了大脉冲与茧之间的定期艇班次,想要靠增加入潮的往来来缓和对下界的抵抗感,不过那么做的效果也有限。要是能够改善民众对下界的印象,问题就能一口气解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把下界的路希塑造成英雄是最快的办法…… 「把他们当成英雄的话,一定会有想要利用这一点的人出现。」 「像我一样?」 在用像这样半开玩笑方式说话的利古迪是最不能大意的。他会用那分不出来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语气,说出出乎意料的话来。所以,决定先做出警告。 「成为步上娜芭特女士的后尘这样的形式,即使是你也会感到不舒服吧?」 在少年多吉变成水晶的时候,psi的姬尔·娜芭特想要把他塑造成「拯救了茧的悲剧英雄」。在想要随心所欲诱导人心的时候,英雄这样的偶像是很方便的道具。 「你还真是会戳人痛处啊。不过,就方法论而雷并没有错。要是想让很多人动起来,比起艰涩的理论,简单易懂的童话会更好。只是,娜芭特的童话稍微低俗了点。」 「前路希们是活着的人。不是童话的登场人物。」 「那样的话,就这么办吧。以拯救了茧的英维受到赞扬的,是下界出身的牙与班尼拉,还有法隆前中士这三名。她们现在依然支撑着茧。对支撑着宛如母亲之茧的三名路希们献上感谢之意。故事大致上是这样。」 要是能够抱持感谢与好意接受来自下界的约尔芭·黛亚·班尼拉与约尔芭·瑜·牙,对推进移居计划应该会产生很大的作用。此外,提及法隆中士的英勇事迹,也能提升警备军的形象。 「对象是水晶的话想要利用来作恶也办不到吗。」 「公开的部分只到打倒大魔头巴尔多安狄尔斯的是六位路希,剩下三个人的名字不公开。那样如何?」 如果是那样的话。巴萨罗穆这么说着点点头。 「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特别对待对本人来说不是件好事。如果是像冰雪或卡兹罗伊那样的成年人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霍普还是个孩子。」 不,尽管在利古迪面前是这么说,但其实已经不能再当他是个孩子了。那一天,在搭器材搬运用飞空艇到太脉冲的时候,前来迎接自己的霍普已经完全有着大人的样子了。比起把他送出帕鲁姆波鲁姆的家门时,还要更加的稳重。原本以为是因为不用担心被追捕,不过并不是那样。 并不是因为在大人们的庇护下才感到安稳,而是变得拼命想要尽到身为集团成员之一的义务。从那表情上的确能看出认为自己不再是只会被保护之存在的自觉与自负之类的情感。 所以,虽说对本人而雷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行动,但是巴萨罗穆看到霍普跟士兵们一起干粗活的时候实在非常吃惊。要是看见衣服被弄脏了也完全不在乎,沾满泥巴跟士兵们一起欢笑的模样,老婆一定也会跟自己一样惊讶。 在某个士兵称赞他工作很努力的时候,霍普突然笑着么回答。 『因为牙小姐比较会支使人啊。』 『啊,那位大姐啊。的确,感觉会很操。』 『一点都不留情呢。』 之后听他说,以前跟那个士兵一起搭乘过林德布姆。在严苛的逃亡过程中还是有人愿意亲切对待自己的这个事实,让霍普感到安心。 知道真相的骑兵队队员们,对霍普都很和善。也有人因为觉得为了不被看到脸而躲 藏起来很不自由,而把军服借给他。混在士兵们中的话就能在不受到注目的情况下行动。 看着在说「尺寸好像有点大啊。」的霍普,巴萨罗穆注意到他已经变高很多……。 「可是,你还是一样难缠呢。」 利古迪的声音让他回过神。 「要跟学者斗智什么的,还是太莽撞了啊。我以为这是笔不错的交易呢。把你的儿子塑造成拯救人类的英雄,然后作为交换条件要加入临时政府这样的作法。」 还以为他又在开玩笑,不过利古迪用很认真的表情说「那就是,我要跟你谈的另一件事。」。 28minutes 「加入临时政府?」 太过突然的提案,让他忍不住这么反问。这个男人会天外飞来一笔,似乎不是只限于在半开玩笑的时候。 「在今天的议会,我会把旧圣府关系者全部都赶出去。虽然我说过在那些家伙待过的场所不会放上任何东西,要寻找其他的场所,不过行政这玩意不会等人的。」 「所以是临时政府吗。」 「是的。已经把你算进去,主要名单也列好了。」 「虽然你说自己不适合,不过我觉得自己更不适合……。」 不是军人也不是官僚,只不过是个研究员的人,能够派上多大的用场。 「风范什么的可以后天决定是你说的啊。那种东西根本无所谓。只是,想要的你的人脉。还有,不管怎么追查也没有污点的经历。」 「我的人脉跟经历?这两样,以研究职来说都是非常普通的。至少,我不觉得有到你会想要的程度。」 的确由于专攻经济学这点,在财经界认识的人还算多。因为任职于圣府相关的智囊团,也有见到圣府高层的机会。对军部出身的利古迪来谗或许会觉得人脉很广,不过那是他太高估了。 「我这种程度的研究者就可以的话,适任者到处都找得到吧。」 利古迪没有回答,而讲起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人类这种生物的欲望是很强的。只要得到手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就算那是以不正当的方法取得的东西。」 「那很正常吧。会主动放弃既得权益的人,不是圣人君子,就是大笨蛋。」 自己这么说了才注意到,利古迪这段话背后的含意。要将目前为止的系统解体创造新秩序这样的事情,就是要把之前获得的东西暂时舍弃掉。不可能不会受到抵抗。 举例来说,小偷绝对不会归还偷来的东西。可是,赃物被抢走的小偷,马上就会露出被害者的脸孔。简直就像是忘了自己曾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大概,跟获得方法是否正当没有关系吧。人类这样的生物被设计成对自己手中的东西被夺走这样的事情会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 「原来如此。你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剥夺既得权益的工作啊。」 「会招人怨恨是毫无疑问的。应该也会有相当程度的抵抗,根本无法知道在什么地方会被扯后腿。」 「我想也是。很遗憾的在旧圣府里既没有圣人也没有大笨蛋。」 话虽如此,要挥舞改革的大刀也只能趁现在了。如果是在法尔希进入休眠,变得无法维持以往生活的现在,达观会让人们的抵抗变弱。要是错过这个机会,恐怕就没有下次了。 「所以说,」 利古迪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在脸上露出笑容。 「就轮到像你这样的人登场了。在政界与财界都吃得开,可是又没有被任何人掌握住弱点。能够扯你后腿的家伙,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呢。」 「那是一无所有的人的优点啊。」 「您太谦虚了。拥有那样的管道与关系的人说这是什么话呢。尽管如此,身边却又是如此的清白。」 「只是因为太笨拙,最后才变成这样而已。对于抓住要领来建立有利关系这种事我实在很不擅长。」 要是自己再精明一点,或许就会在不好的阴谋中参上一脚,或是受到类似的邀请吧。在研究者之间也有派阀斗争,也会互相扯后腿。甚至还有会陷害他人的人。可是,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这个人不擅长权谋术数这点不论是谁都看得出来。 如果不能建立有利关系,干脆就一直正直下去吧。即使那会是一条远得令人望而生却的道路。不过,自己正是因为走上那条路的关系而变成不顾家庭的父亲就是了。 「会像这样找我密谈的怪人,大概也只有你了。」 「单纯只是在你周围的人都很无能吧。真是的,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 利古迪摆出滑稽的动作后,忽然转回认真的表情这么说。 「刚才,你说过适任者到处都找得到吧?就是找不到啊。不管怎么追查都查不出一丝污点的人物,就只有你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脑中不知为何浮现老婆的睑。 『去做只有你才能做的工作。』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记得那是在对工作突然变得很忙,连要见霍普一面都很困难的日子感到困惑的时候。即使这是身为研究者的理想状态,但身为丈夫、身为父亲又是如何呢?这样下去好吗? 替自己切断这些迷惘的,是老婆说的话。 『让父亲常常陪自己玩,或者是到什么地方去走走之类的,我觉得像这样快乐的回忆也很不错。大概,像霍普这种年纪的孩子应该有这样的期望。可是,父母能为孩子做的事情,不只是那样而已吧?』 然后,诺拉微笑着问『你还记得霍普之前写的作文吗?』。即使再怎么忙,自己一定会看霍普在学校写的作文或报告。没有能够满足交谈的时间,但至少希望能做到这点。 那篇作文的题目是将来的梦。只要是有上学的孩子一定会遇到一两次的题目。因为才刚上学没多久,文章显得有点稚拙。即使如此,想要变成像爸爸一样的学者这句话让巴萨罗穆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将来,会想要变得跟爸爸一样是很重要的事吧?从事会让小孩子这么认为的工作』 没问题的。老婆充满自信地这么断雷。 『如果是霍普的话,应该可以理解。即使不是现在,只要再长大一点,一定可以理解的。在霍普长大成人的时候,有值得夸耀,可以当成目标的父亲是件幸福的事情喔。父亲从事了不起的工作这种回忆,会成为那孩子一辈子的支柱。即使我们不在了,还是能让那孩子挺起胸膛活下去』 受到这样的鼓励,于是下定决心。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只有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不能做。接下来要进行的所有工作,未来的霍普都在看着。巴萨罗穆叮咛着自己,不能忘记那道视线。 现在,自己做的是会让霍普感到自豪的工作吗?在这之后,能够继续当这样的父亲吗? 在试着这么问自己之后,要给利古迪的答案就自然出来了。 20minutes 「虽然我对自己能派上多大用场有很大的疑问,不过作为临时政府的一员我会尽全力的。只不过,有条件。」 「尽管说。」 「还没确认就这么回答没关系吗?」 「毕竟是你提出的条件。或许难度会高得惊人,不过我知道那会是正确的事。我对你还是很信赖的。」 可以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说出像这样的台词,这就是这个男人不能大意的地方,也是有趣的地方。 「难度没有你想像碍那么高。创设公立研究机构。只有这样。」 「研究机构?那样的组织,不是从以前就有了吗?」 要说以前就有的组织,那是在狭窄的环境中, 只研究上层指定项目的机构。对圣府的法尔希不利的事情因为受到巧妙的隐蔽,所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这些人都是沿着预先画下的境界线在进行研究。 因为危险之类的理由,不要说是下界,就连对茧的外廓部都没有进行任何调查。不对,关于外廓部军队似乎有派遣过调查队,不过调查结果没有被公开。那样的话没有意义。 「以净化为开端的一连串动乱,要追究原因的话是因为对下界的无知所造成的。我们不可以重蹈覆辙。」 「原来如此,如果是下界跟外廓的话,活动就不能没有军队参与。那是民间的智囊团办不到的事情啊。」 「而且如果是公家机构的话,就不会受到企业的想法左右。下界的情报不应该被利用在营和目的上,也不可以被特定的个人或团体独占。调查结果应该要全部向市民公开。」 「就算有不适切的情报也一样?」 「那当然。所有的情报都要迅速且正确地被公开出来才行。所以,这个研究机构也必须拥有独立的权限,使其不受到来自政府的任何干涉。为了不再有任何情报遭到捏造与操作。」 不论是谁都能知道想知道的事,能调查想调查的事。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被允许的社会是不应该存在的。 而且,如果是拥有独立权限的研究机构的话,也可以发挥作为政府或议会之监察机构的功能。应该可以防止政府或议会、又或者是司法的逸脱、失控等情形。 「同时,我还希望这个研究机构要附设高等教育机构。」 「嗯,光是做个空壳也没有意义啊。培育人才不管对什么组织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实际上,巴萨罗穆一直考虑着要创设新的高等教育机构。从对利古迪提出条件什么的事情以前就有这种想法。起因是来自于霍普的一句话。 『无知是件恐怖的事呢。』 那是在刚从大脉冲的避难所回到帕鲁姆波鲁姆的家里的时候。由于能源供给还受到限制,因此许多的企业与商店都在休业中。学校当然也在休校。交通机关全部停驶,外出与移动也无法称心如意。 每个人都是在家里待命的状态,只有在接受物资配给的时候会外出,跟平常一样营业的只有急救医院,大致上是这样的情形。 因为这样,在接到来自任职的研究所的通知为止,巴萨罗穆都在自己家里整理资料或藏书。用日数来算,虽然只是几天之间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已经有几年没有跟霍普一起生活那么长的时间了。 只不过,彼此的个性都不是很健谈。比起对话的畴间,在客厅桌子前面对面坐着看书的时间要更长。在这样的生活中,霍普喃喃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无知是件恐怖的事呢。 只不过,霍普马上就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的发言,然后不解地偏过头去。 『好像有点不一样。是什么呢?虽然我不太会描述,不过是一种很不舒服,像是不协调感一样的感觉』 大概,他觉得恐怖的不是无知这件事,而是以为自己知道,但却是在第三者诱导下让自己这么深信不疑的事吧。 因为觉得不能把学校休校当成藉口来偷懒,那个时候的霍普把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教科书上。只不过,那些教科书是在旧圣府时代编纂的。什么人想要教什么、不想透露什么,对现在的霍普来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霍普感受到的,很不舒服的不协调感。其真面目一定就是那个。 在那个时候,突然有一种想法。要是对下界或茧外廓部的研究有所进展的话,教科书就会有更多改变。在接下来的几年间,情报与知识的变化速度应该会快到即使每年改订教科书也追不上吧。 那样的话,能不能干脆就在进行那些调查、研究的场所设置学校呢。学生们可以直接把每天更新的情报当作学校的课业来学习。不用等待教科书的改订。 只是,如果要跟研究机构并设的话,无论如何都会让可以招收的学生数量变少。这样一来,要证置的就是高等教育机构。以高中毕业的学生,或是拥有同等学力的学生为对象的学校。毕业之后直接以研究员的身分参与下界的调查·研究。 如果研究机构的营运上了轨道,也可以增设以高中没有毕业的人为对象的学校。在看到霍普那个样子之后深痛地感受到,不管怎么说,必须要尽快做出能够让拥有学习意愿的人接受教育的体系才行。 『因为在失去路希力量的现在,我能做的只有努力念书,成为有用的大人而已。成为大人,让茧复兴起来,变得比以前还要繁荣。那就是我的赎罪……吧。』 处于不是能出去玩的状况,也应该没有那种心情的霍普,把一整天大半的时间都花在念书上。那就是霍普回到帕鲁姆波鲁姆之后的生活。 觉得「自己能做的事大概只有念书」而在桌前苦读的孩子恐怕不是只有霍普而已。在整个社会遭遇巨大危机时,很不可思议地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对这样的孩子们,要提供能成为目标并接受他们的场所。那是身为研究者,同时也是霍普父亲的自己该做的工作吧…… 自己隐隐有在思考着这些事情。只是,实际要成立研究机构或学校需要预算也需要人手。虽然有打算将来要到某处提出试行办法,不过自己已经做好到实现为止或许会花上很长一段时间的觉悟。没想到,竟然能够把这件事当成「条件」提出来。而且,和古迪还把那些全盘接受下来。 「我明白了。你的条件我全部接受。」 「真是当机立断啊。这样好吗?」 「尽管说是条件,但这是对接下来的茧……不,是对社会来说有所必要的组织。所以我没有反对的理由。除此之外,我也要提出一个——」 原本要说是条件,但中途利古迪又改口成「请求」。 「请求?」 「在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弄脏自己的手。」 「不要弄脏?那是什么……。」 「这也是现学现卖就是了,有人说把手弄脏是军人的工作,把弄脏的手藏起来是政治家的工作。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会出现很多肮脏的工作。」 「的确,我或许不擅长权谋类的事情。可是……」 「刚才不是说过把手弄脏是军人的工作吗?我已经习惯了。」 正想说这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时,我注意到了。利古迪不是说「政府」而是说「临时政府」。也说过会招人怨恨是毫无疑问的,根本无法知道在什么地方会被扯后腿。 「你打算一个人扮演坏蛋的角色吗?」 纵使是要让濒临崩坏的社会踏上最后一步,应该也会遇到相当的抵抗才对。甚至会产生诉诸强硬手段的必要性。在只管前进的那段期间还无所谓。问题是,在到达被称为终点的场所的时候。在那之前的反作用力会一口气涌出来。在行使了强大的力量后,一定会出现反弹。 在变成那样的时候,利古迪打算扛起所有的责任。他是想要把憎恨还有不满都全部承担下来,然后从舞台上退场吧。把之后的事情托付给没有把手弄脏的人。 「那样不公平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喔?我对你要求的不只是不参与肮脏的工作。而是在今后,不管拥有多大的权限,都不能尝任何的甜头。即使在可以享特权的位置也要忍耐,咬着手指头在旁边看着吧。」 这样的确是不公平啊。利古迪苦笑道。 「我提出来的才是不合理的要求呢,不管怎么看都是。不过,要是没有人能厚着脸皮讲漂亮话,会让我很伤脑筋。理想论这样的东西无法胜过任何人。要是没有那种装备了无敌盾牌的家 伙来压住其他人,那种才刚出炉热腾腾的系统,在一转眼间就会崩溃掉。」 「我是不知道那算不算无敌盾牌,不过我本来就只会那样的战斗方式。因为我很笨拙啊。」 要从事霍普会引以为荣的工作。只有这点贯彻始终一直不变吧。不管是在哪里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要当坏蛋是无所谓,不过希望能准备可以让你留在舞台上直到终幕的剧本呢。」 「我会努力,不过不能保证就是了。」 把伸过来的手握住。契约成立。 「啊,时间差不多了。」 利古迪再次把手放在墙壁上。上面显示出好几个影像,不过很明显地跟刚才看到的不一样。被当成主会议场使用的大厅里议员们渐渐开始聚集起来,应该没有人的准备室与小会议室可以看到士兵们的身影。 「我去做大扫除。」 在利古迪又一次敲打墙壁的角落后,整面墙壁只显示出大厅的影像。 「所有的情报都要迅速且正确地被公开出来才行。这是你说的话。所以,请在这边看着。啊,还有,要注意途中不要不小心碰到墙壁。」 「生物辨识吗。」 「就是这么回事。毕竟,这里是秘密基地啊。采用的是被我以外的人碰到就会停止的设计。入口的门也无法从外侧打开。要从里面出来是不会有影响。」 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能进入,即使进入室内也无法对系统做出干涉。万一,有不赞同利古迪的人来到这里也只能离开而什么都不能做。 「其实你应该坐到议场的旁听席而不是待在这里,不过很多人都认识你。要是受到多余的质询你也会觉得烦吧?」 看到利古迪快快说完这些就要离开房间,巴萨罗穆赶紧把他叫住。 「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在准备室与会议室待命的士兵们,全部都带着武器。负责入口警备工作的士兵应该是假装换班,然后躲藏到大厅周围的房间里了吧。这么做的目的非常明显。 「在进行政权交替的时候,绝对不能见血。以血换来的东西,总有一天要付出更多的血当代价。」 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的和古迪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明明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却让看的人觉得胸口彷佛受到重击。 「这一点我已经有深刻的体验了。」 没有等待巴萨罗穆的回答,和古迪便再次转过身走出保管库。 l0minutes 「是吗。说的也是……。跟其他人比起来,这点你是最清楚的了。」 在中央塔议事堂的政变,骑兵队死了很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被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变成尸骸的人。利古迪想要用雷恩斯的血换来的东西,索求利古迪部下们的鲜血作为代价。 很讽刺的是,因为雷恩斯的死获得最多利益的,却是旧圣府的高层们。尽管付出代价的是骑兵队。 巴萨罗穆把视线移到大厅的影像上。议席几乎被坐满。跟占满伊甸中央塔议事堂议席的几乎是相同面孔。他们主张圣府已经负过责任,然后继续坐在原来的位子上。说是圣府代表席德·雷恩斯以性命负起责任。 还有psi校官级人物几乎全部战死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也很有利。因为死人不会说话,没有比这还要方便的责任转嫁对象。特别是姬尔·娜芭特与杨格·罗修这两位,在发表中以替茧带来前所为有之灾害的罪名,虽已死亡但亦剥夺其市民权。 而那位罗修中校制作的记录,正好可以成为扫荡旧势力的杀手鐧,这是件很讽刺的事。利古迪大概从取得那张id卡的时候开始,就认为只有这个才是能用来打倒那些连雷恩斯的死都拿来利用的家伙的武器吧。 不管怎么说,利古迪能够做出像这样的冷静计算真是太好了。假使他是那种会受到感情驱使而走上暗杀讲员们这条路的冲动型人物,茧现在或许会陷入内乱也说不定。 把这座音乐厅转用为议事堂,听说其实也是利古迪的提案。说是提案,不过似乎是趁乱强行通过的。据说他在把没有被烧掉的议事录与资料等文件搬运到这里之后,说了「事到如今搬到其他地方会很麻烦,也无法确保搬运人员,干脆把这里当作议事堂就好了嘛。」这样的话,不过不知道是真是假就是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着手进行监视摄影机系统的变更与保管库的改造了吧。在议员开始频繁出入之后的话,这种准备工作就不好进行了。 在议员之间似乎也有出现要建造新议事堂的声音,不过被以在大量市民被迫过着不自由的生活状况下,这样的行为实在荒谬绝伦的理由驳回了。 即使器材与人员没有问题,和古迪一定也会全力阻止建设新议事堂的提案。他选择这座音乐厅的真意,在于剥夺立法府的权威。呃,这点虽然没有直接询问过本人,但是一定是那样,巴萨罗穆很有自信。 『伊甸的坠落在某种意义上是件好事呢。议会不应该放在市民要从下方仰望的场所。』 因为在复兴工作几乎还没开始进行的时候,利古迪有这么说过。 即使是在帕鲁姆波鲁姆最具传统、最有格调的音乐厅,对市民们来说也是平常经常会去的场所。跟以安全为理由而不公开内部构造的中夹塔不同,曾进行过电视实况转播音乐会的大厅,只要是市民一定曾经在某种情况下见过。如果是在那么熟悉的场所,就不具有权威与神秘性……。 「找到一份工作了呢。」 巴萨罗穆看着画面这么喃喃自语。将旧圣府时代曾经是非公开,或者是限制进入的场所公开在市民面前这件事。即使会产生保全上的问题,但那也是另外的问题吧。知的权利与安全,是绝对不能放在天秤两侧来衡量的。 没多久,画面映照出议长走向舞台上之议长席的身影。看你表现了。巴萨罗穆这么喃喃自语。 0 议长宣布开会。巴萨罗穆仔细思考过才发现,尽管自己经常制作议案要用的附件资料,不过坐在旁听席的经验就只有那么一次。没想到,第二次的旁听席会是在地下的保管库。 在用来配置管弦乐团的舞台上设置有议长席与讲坛,记录议事的职员并排坐在舞台袖附近。 利古迪走上讲坛。看到那服装感到有点惊讶。还以为他会在前往本会议场的途中换件衣服,不过利古迪维持着军服的装扮。进入议场的议员要穿着礼服,或是与其同等的服装,尽管这点并没有明文规定,但却是一条被当成理所当然必须要遵守的规则。 或许身为观察员的利古迪不适用于那条规则,不过感觉可以窥见议会方对非议员的服装丝毫不在乎的差别意识。不过,利古迪本身穿着蓝色军服是为了完全不同的理由吧。以骑兵队一员的身分战斗。他一定是在表明这样的决心。 「在开始报告之前,首先想先请大家观赏这段影片。」 萤幕在舞台最深处降下柬。 「或许会有点看不清楚,不过为了防犯上的问题必须将大厅内的照明维持这样,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表面上,这是大脉冲移居计划的经过报告。议员们对接下来播映的影像似乎没有什么兴趣,议场内充满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制作者是前psi管理官,故罗修中校。」 在一瞬间,议场就静了下来。在那片寂静中,罗修中校的声音开始被播放出来。然后,是能源厂内的影像。接着影像继续转变为被封锁的波达姆、垂落边缘。 『圣府的计划是将波达姆市民一个不剩地全部抹杀掉。』 嘈杂声轰然响起。罗修中校很明确地使用『圣府』作为主词。然后像是在强调 一样接着说出『接到命令的军队』这样的话。 「立刻把影像停下来!不可以播放未经许可的影像。」 议长狼狈地朝卫士这么喊叫。可是,卫士没有任何动作。大概是和古迪已经串通好了吧。议长具有命令卫士将判断为「扰乱议场秩序」的人赶出去的权限。为了防止被强制退场这种最糟糕的事态,把卫士拉到自己这边是必须的。 「我有得到议长阁下的许可啊?」 面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利古迪,议长翻了翻白眼。 「我不记得有许可过让这样的……。」 「大脉冲移居计划所伴随之问题点与改善点。作为其参考资料,附上若干的影像资料。」 这那里是移居计划啊。议场传来这样的声音。还可以听见有人大喊「快停下来」的声音。 「你们不喜欢吗?那么,这些如何呢?」 随着这句话萤幕一分为二,一边继续播映着罗修中校记录的影像,另一边则显示出满满的文字列。 那些文字列以如同电影工作人员名单的速度开始卷动起来。 「这是psi与圣府的通讯记录。什么时候、谁下达过什么样的命令,只要看这个就一目了然。我没说错吧?」 或者是。利古迪像是在暗示什么接着这么说,然后文字列停止卷动,被换成其他的影像。圣府下达给psi的命令书被扩大显示出来。在那上面有复数承认者的签名。在旁边则继续播映着psi进行「狩猎路希」的影像。伴随着罗修中校平淡的声音。 「啊,对了对了。好像也有议长阁下署名过的文件呢。」 接连播映出来的文件,每一份都是采用正式格式的文件。 「找到了找到了。关于商业都市帕鲁姆波鲁姆的净化政策。结果没有执行就结束了,不过议会在事前已经承认这个计划。」 整个议场内被怒吼声包住。这是捏造,这种东西没有法律效力。议员们这么吼叫着。那也是巴萨罗穆在看到影像的瞬间所担忧的事情。 id卡由于可以靠生物辨识与识别码来判明记录者,因此拥有相应的法律效力。可是,关于通讯记录或文件的副本,则会要求取得方式的正当性。在藉由不正当手段取得的情况下,会失去做为证据的效力。 在变成那样的情况下,和古迪会不会使用最后的手段,会不会诉诸武力来剥夺议员们的权力……。 「安静!」 压下议场内怒吼声的人,正是议长。 「被怀疑是捏造,或藉由不正当手段取得的资料,不能当作证据。」 终于冷静下来的议长郑重地这么说。 「议长阁下这么判断有何根据?啊,我并不是要提出质问。每个人都很清楚答案是什么。至少,对议长阁下,还有各位议员是如此。」 虽然嘈杂声又开始变大,不过大概是对提出的资料不能做为证据感到安心吧,没有听到像刚才那样的怒吼声。 「因为这些资料都放在满载了机密情报的圣府专用伺服器,没错吧?圣府关系者以外的人要取得这些资料,除了不正当存取以外没有其他手段。」 或许从一开始,和古迪就想要让议长或议员们指谪那是「捏造」、「不正当」。只要他们做出那样的指谪,就等于是承认了资料的来源。而且,正因为和古迪是用正当的作法取得这些资料,才会试着做出这样的诱导。 「各位还记得故席德,雷恩斯圣府代表吗。过去是我的长官,聚集在这里的各位将矫有责任转嫁到其身上的人物……。」 完全没有规则性的数字填满了整个萤幕。到底那代表着什么?毫无疑问地是某种代码,不过光是这样无法知道是什么。 「这是将席德·雷恩斯的生物辨识码数值化后的数字。只要输入到适当的终端机,应该就能轻易证明,所以这个不会有问题。」 把还活着的市民生物辨识码公开在复数的人面前是个大问题,不过雷恩斯已经是故人了。 「他在死前把这个,还有圣府专用伺服器的存取金钥寄给我。不过在我注意到这些的时候,是在他已经过世之后的事情就是了。」 真是不幸。虽然利古迪很夸张地摇着头这么说,不过在他的表情中,一瞬间可以看到些微的阴影。 要是在闯进中央塔之前能够看到这些内部资料的话,利古迪就绝对不会把枪口指向雷恩斯吧。也因为这样,雷恩斯才挑在利古迪绝对来不及的时机,把代码跟金钥寄出去。 「这些资料是拥有机密情报存取权限者所提出的内部告发。用来作为证据在法律上没有任何的问题。我有说错吗?」 在那之前一直显得很平静的利古迪收起脸上的笑容,那恭敬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罗修因为注意到圣府的作法有点可疑,所以才偷偷留下记录。雷恩斯即使被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变成路希,也想办法尽到了身为人类的责任。他所期望的事情很明显。就是人类能够遵循自己的意志生活的社会。人类既不是法尔希的道具,更不是自以为是特权阶级的家伙的奴仆。我要继承他们留下的遗志。那是受到托付者的义务,也是责任。」 事情就是这样。利古迪这么说着将一只手举起来。大厅的门一起被打开,帕鲁姆波鲁姆治安联队一口气冲了进来。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他们并没有携带枪械。他们只是为了逮捕罪犯才出动的。 「希望各位也能负起自己的责任。容许净化政策,参与虐杀居民计划的责任。」 议员们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有的人想要抵抗,有的人想甩开士兵逃走,还有恐吓着「不要以为你可以没事!」的人……他们的表现实在是非常难堪。利古迪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语气也再次变得恭敬起来。 「啊,对了对了。有件事我忘了报告,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实况转播到茧的所有地区。因为市民有权利知道立法府的实际状况呢。」 如果是这座音乐厅的话,即时转播影像的设备很完善。转播到所有地区的意思,指的是在街头设置的萤幕与公共设施的电视等各式各样的场所都播放着这里的影像吧。 在这之前市民不会知道议会的进行状况。而且,市民对这些也漠不关心。那是因为反正议会只是装饰品,重大的决定都是由圣府的法尔希裁决。连圣府的决定都不关心的市民也不在少数。 今后就不同了。漠不关心的态度是不被允许的。那样才是人类以本身的意志来行动的社会。 「所有的情报都要迅速且正确地被公开出来才行……。根本不需要我特地提出来啊。反倒是你比我清楚多了。」 议员们被逮捕,陆续被带到议场外。虽然说不上变得完全听话,不过还是有意识到所有市民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他们没有做出强硬的抵抗。 利古迪依照约定,成功地不流一滴血就扫荡掉旧势力。看到这段影像的市民们,毫无疑问地会支持临时政府吧。这是一场不靠武力,而是靠情报完成的政权交替剧。 「我也遵守约定吧。」 把手放到墙壁上时,如同利古迪说的,影像一瞬问就消失了。 接下来,又要开始过着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过去的自己一直以从事不会让未来的霍普感到可耻的工作为目标,不过今后不一样。不只是霍普,必须要做出对未来的所有人都能自豪的工作才行。 「这是个大目标呢。」 微笑着这么喃喃自语后,研究机构学院的创设者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静静地离开了。 someday&somewhere someday & somewhere 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原本以为自己知道。还以为自己是明白的。不只是大小,还有模样以及形成过程。 在自己这些人居住的集落外面,有着广大得惊人的大地,还有高到足以贯穿天空的山脉,在更远的地方还有大海。大海一直都是波涛汹涌,不管什么船都会立刻沉没。 『可是呢,像这样听来的知识,跟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得来的知识完全不一样喔。』 第一次听到关于世界的事情,是在祖母的膝上。在年又得自己耳中,听起来简直像是会有恐怖怪物登场的童话一样。 『奶奶也是喔,虽然有看过像是可以直达天际的高山,不过没有看过大海。所以,大海是什么样的颜色,海浪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海风有什么样的味道,其实奶奶都不知道呢。』 因为那是从奶奶的爸爸的爸爸那边听来的事情。祖母用像是感到很怀念的眼神这么说。 『可是,从村子的高台上就能看见海了啊?』 『不是的,那个不是海。因为非常的大,所以大家才称之为海,不过那是湖。要是那么靠近海的话,根本就不能住人喔。虽然很久以前似乎在海边也有集落的样子』 很久以前的人们靠着在海边捕鱼、捡贝壳、摘海草来生活。以前在海边生活这样的行为,似乎就像是住在巨大的粮食储藏库旁边一样。从海水对生物来说变成毒的时候开始,人们就舍弃了海边的集落。 之后,大海对人类来说变成绝对不可以接近的领域。据说浪花会变成毒雾飞扬到空中,乘着海风侵蚀所有生物。 『大海好恐怖喔!』 『是啊。不过,好想看一次海啊。』 『被风吹到就会死掉欸?』 当自己惊讶得睁大眼睛时,祖母笑着说『不会那么快就死掉啦。』。 『只有到住在海边,每天都被海风吹才会生病的程度。而且,不管是多恐怖的东西,人都会有忍不住想要去偷看的好奇心。』 『大家都说不可以靠近危险的东西啊!』 『当然,像你这么小的孩子不可以接近危险的东西。奶奶因为已经是大人了,而且比村子里的每个人都要年长。所以才会想在死前看一些没有看过的东西啊』 死前这个字眼有点不吉利的味道,让自己变得想哭。在三天前才刚举行过葬礼。当然是比祖母要年轻很多的村人的。在那之前几天,刚生下小孩的年轻母亲死了。婴儿也没有活下来。 很讽刺的,在小孩出生的时候,母亲通常会失去性命。即使撑过生产,身体状况也容易在产后变差,大部分都无法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每当有一个人出生就一定会有一个人死去。而且,像这样生下来的小孩也无法保证能顺利长大。 能够长大成人绝对不是理所当然,能够看到自己的孩子成长起来是非常幸运的事。拥有两个以上的孩子,可以说是只有运气极隹的人才被赋予的特权。再加上要活到像祖母这样的年龄,甚至被人说成是奇迹。 『……我不要您、死掉!』 才刚说出口,就感到非常悲伤,眼泪流了下来。母亲在生下自己之后马上死了,父亲也从很久以前就不在了。外出去狩猎就没有再回来。 『对不起啊,奶奶说了死前这样的话。是啊,这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字眼。』 听到这么温柔的话,让泪水更加停不下来。 『没问题的。在你成为能独当一面的猎人之前,奶奶会努力活久一点。』 绝对要做到喔,要遵守约定喔。虽然很想这么强调,不过却因为抽泣而说不出口。 在刚开始旅行时,什么都没想只是一直往前走。走到更远的地方。尽可能走远一点。因为什么都不想思考,把这句话当成咒文一样重复念着一直往前走。 不管怎么走,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色。灰色的天空、白色的沙漠、还有黑色的山。几乎没有任何色彩的景色。在这样的环境下,魔物的体色还要鲜艳得多。 在很久很久以前,被称为茧的巨大居住区还存在的时候,世界充满了更多的色彩。大地被绿色的草木与花朵覆盖,天空会反覆无常地变换颜色。据说只要天空的颜色改变,山脉的颜色还有大海的颜色也会跟着改变。 在茧从空中消失的时候,世界也失去了色彩。不,失去的不只是色彩,还失去了很多的生命。不论是人、野兽、还是魔物,就连植物也死掉了一大半。 满载以数千万为单位的人们与各式各样设施及建筑物的居住区整个坠落到地上。因为本身巨大的质量,茧与其支柱整个粉碎。地上的居住区也有很多遭到破坏。人与野兽、草木都被波及。 即使如此也有勉强逃出来的人们,边境的居民们因为遥远的距离而幸运地免于灾厄。如果掉落下来的只是普通的岩石,掉落的地点是无人居住的原野的话,人类的将来或许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可是,掉落的地点是居住区。只要人类过生活、有活动的话就会产生废弃物。而且,那些废弃物也不是全都无害。能源厂不用说,各种生产工厂产生的废弃物有很多对生物都有害。然后,掉落的地点也有居住区。当然,那里也一样有有害物质。 完全没有进行无害化处理的废弃物被一口气,而且还是大量分散到各处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结果以坠落地点为中心,广范围的地区变得无法居住。 活下来的人们,开始争夺所剩不多的可居住土地。据说当时还有可以耕种的农地。正常的话,人们应该要团结一致来守护那所剩不多的农地。可是,人们拒绝携手合作,而选择斗争。只要在自己活着的这段时间想办法撑过去就好了。大概每个人都抱持这种任性的想法吧。 这么做的结果,失去了更多的人命,为了维持生活的设施也毁坏了。在无法复元那些设施的状况下,飞散的有害物质堆椟在土壤中,使得所剩不多的农地丧失生产力。野生动物的数量大幅减少,鸟类也从天空中绝迹。会结果的树木与家畜能吃的草不断枯萎,只剩下像苔藓一样的植物。 『那是从茧坠落之后一百年内发生的事情。』 祖母这么说完后,稍微咳了一阵子。 『没事吧?要不要躺下来休息?』 『就是说啊,老师。前天您也发烧了吧?不休息不行啦!』 这阵子,祖母的身体不是很好。即使如此,祖母还是以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舒服为理由,再次开讲已经中断好几周的「课」。这是一问只有一位老师跟四个学生的小小学校。 据说在祖母还年轻的时候,小孩子的数量也很多,也有过一次要教导数十个学生的时期。在祖母生长的土地,有两个相邻的居住区,从那两个地区都有小孩子来上学。 可是,在祖父跟祖母刚结婚的时候,可以食用的野兽从那片土地上消失了。明明应该是距离大海很远的土地,但是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污染的样子。人们为了寻找距离大海与坠落地点都很远的土地而移动。祖母看到像是可以直达天际的高山,就是在那趟旅行的途中。 在移居的地方祖母生下一名男孩,第三年又生下一名女孩。那个孩子在学会走路之前就死了。野兽又从那片土地上消失,人们又迁徙到别的土地。祖父在那趟旅行中死了。据说是为了让大家逃离魔物群,一直战斗到最后的样子。 人们在费尽千辛万苦下抵达的土地就是这座村子。然后,没过几年野兽绝迹了。可是,已经没有可以移居的土地了。狩猎的猎物变得只剩魔物。 对人类与野兽的性命造成烕胁的,不只是茧坠落时散布的有害物质。比沙子还要细 的水晶粉尘会随着呼吸进入肺部,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生病。如果是在还有医疗设备的时代或许有办法医治,不过现在就连像样的药物都无法取得。 所以,除了让病人在温暖的环境下躺着休息以外没有励的办法。孩子们之所以异口同声要她躺下来,是因为那是小孩子唯一知道的治疗方法。 『没事的。谢谢你们为我担心。不过,课还是要继续上。在能念书的时候不好好念是不行的。』 像这样子在家里待上一整天,只有在天候不好不能狩猎的时候。不然的话,就是不能出去狩猎的幼儿或病人。 『以前的那些家伙,都是笨蛋呢。』 『就是说啊。好不容易活下来,又有农地,却全部都浪费掉了。』 『更重要的是,在茧坠落之前把那些叫废弃物的东西移到别地方就好了啊』 『把茧下面的居住区也撤掉就好了。大家都到远方去避难。』 听到四个孩子七嘴八舌这么说,祖母朝左右摇了摇头。 『这些是因为我们知道结果才能这么说。我认为当时的人们,并不知道茧什么时候会坠落。为了连什么时候会降临都不知道的灾厄,被要求把自己的城市破坏掉,或是马上离开自己的家园,你们觉得有多少人能够做得到?』 尽管孩子们在一瞬间安静下来,不过马上又开口这么说。 『可是,他们如道迟早会降临吧?我觉得既然知道一定会来的话,却什么都不做的他们果然还是笨蛋。』 『就是因为都是那样的笨蛋,才让我们吃这么多苦。』 『真的很让人生气!』 或许是那样吧。含笑这么回答的祖母当时脸上是什么表情,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是对因为年幼的理想论而露出苦笑,还是说只是略带寂寞地微笑着呢。 不管怎么说,那是最后的一堂「课」。因为从第二天开始一直是好天气,所以孩子们也跟大人一起出去狩猎。长大到可以念书的年龄的话,也可以帮忙狩猎。然后,到了再次因为天候恶劣而暂停狩猎的时候,祖母已经无法从床上起身了。 自己已经不是会哭着说我不要您死掉的年龄了。在变得可以出去狩猎之后,人死掉的样子跟魔物死掉的样子都看过了。在那里学到的事情是,人类要比魔物弱很多这件事。人很容易就会死,容易到令人惊讶。 大人死掉的时候,还有小孩死掉的时候都看过。即使祈求着不想死掉,即使挣扎着想要活下来,人还是会死……。 只是,即使明白这点,还是无法接受。就算是比其他人活得久,也不代表祖母就可以死。 『我还不是能独当一面的猎人啊。奶奶,您不是跟我约好了吗?到我能独当一面之前,都会努力活着。』 对不起啊。这么回答的声音非常嘶哑而虚弱。除了被魔物袭击而失去生命的人以外,绝大部分都是因为疾病而死亡的,所以祖母还能够再活多久,即使自己冉不愿意也能明白。说了无济于事的话,后悔自己其实不该说的时候已经太迟。只是,自己还在即使说了这种话也勉强可以原谅的年龄。 『人真正死掉是在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即使只有一个人还记得,那个人就不会死。所以呢,不要忘了。不要忘了我,也不要忘了大家。』 大概是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把力气用尽了,祖母陷入沉睡中。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出去旅行,在还数得出来是第几天的时候,找到即将腐朽的集落遗址。从天数来看,应该是父亲出生的村子吧。 在远远看到建筑物时,还期待着是不是有谁住在那里,或者是有像自己一样四处旅行的人为了躲雨而待在那边。不过,接近一看,不管哪栋建筑物都快要倒塌,不要说是在里面过夜,就连靠近都很危险。 试着很仔细地找了一下,想说至少看能不能发现祖父母或父亲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不过白费了功夫。唯一的收获,是古井里的水还没有干涸。 因为不是很想喝河里的水,所以能取得多少比较安全的井水让人很感激。即使如此为了保险还是打倒一只时光螯肢怪,把肢爪烤到焦黑磨成粉末。把那些粉末放到水里搅拌均匀之后放置一个晚上,有毒物质就会跟粉末一起沉淀。上清液就变成安全的饮用水。 不过,因为似乎也有些毒物具有不会吸附在粉末上的特性,断以也无法断定绝对是安全的。只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一定会让寿命缩短。 即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是在思考要怎么活下去。在心中有喃喃自语就这样放弃吧的自己存在,但另一方面,也有想着绝对不要放弃的自己存在。 『女神会为不放弃的人开启大门。』 这样告诉自己的人是谁呢。因为这是在进行危险的狩猎行动时大家都会挂在嘴边的话,所以或许不用别人特别教就能学起来了。 在狩猎的时候绝对不可以放弃。要是有人放弃,会对在场所有的人带来危险。所以,大人们教给小孩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放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活下去,如果不坚持这样的想法就打不倒魔物。 在荒废的土地上生活,即使知道正急速地迈向灭亡,但是每个人都拼命想要活下去。停下脚步的话就会被死亡追上。可以说出放弃的话的只有病人。只有因病倒下的人才被允许感到绝望。因为疾病跟死亡是同义。 『听说在很久以前有即使生了病也不会死的人呢!』 『我知道啊。那是因为有会医治疾病的人啊。』 『以前的人真好啊!』 『好想出生在三百年前啊!』 要是出生在别的时代。孩子们经常把这个当成话题。 『为什么是三百年?』 『因为老师说过,那个时候出现了历史上最大的都市。那就是说,会有很多人。我想住在有很多人的地方』 『我的话是两百年前吧。』 『那个时候茧不是才刚掉下来吗?』 『所以啊,在发生那么大意外的时候还有心思打什么仗的人,我要一个一个好好教训他们!』 『我说你啊,现在不是在讲要去其他时代,而是如果可以生在别的时代吧?要是出生在那个时代的话,不可能会知道因为战争的关系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啊!』 『会知道的。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会知道。不知道的家伙都是笨蛋!』 『是这样的吗?』 『我比较喜欢更久更久以前呢。大概七百年前。』 『比诸神黄昏之日还要前面?那不是大脉冲跟茧还在战争的时代吗?』 『的确是有战争,茧也差点坠落,不过不是有女神的女儿们来帮助人类吗?我觉得即使有很多辛苦的事情,但也会有人愿意帮忙的时代比较好。』 『那样的话,在帕朵拉还有都市的时代不是也很好?』 『可是,帕朵拉也因为战争毁灭了啊』 『人类怎么一直都在战争啊。真的都是一堆笨蛋。』 之所以会把历史上的都市名、发生的事一直重覆挂在嘴边,是因为觉得如果不这么做就会忘掉。要是自己这些人忘掉的话,就没有人记得人类的历史了。即使不会变成那样,也已经失去了许多的知识。 在祖母这个唯一的一位老师死掉之后,已经没有可以传授过去知识的人了。自己记得的知识就是全部。所以,有种绝对不可以把学会的事情忘记的感觉。 身为最古老一族之末裔的自己这些人能残存到最后的理由,一定是在这里。因为被赋予了要将从太古过去连绵不断流传下来的事物一直留到最后的最后——这样的使命。 只要所有的人把学到的事情一个不漏地全都 记住的话,那些知识就会留下来。不管这些人之中有谁活下来,或是有谁死了,都能留下要传递给下一个人的知识。就算「下一个人」没能诞生到这个世界上……。 在离开父亲出生的村子,不,是曾经是村子的废墟后,再继续往前走。虽然想着要是沿着黑色的山脉前进,说不定可以到达祖母生长的村子,不过并没有找到。 因为不是正确的地图,或许是方位不对也说不定。又或者是,集落已经完全风化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走都只看得到白色的大地。那是水晶的粉尘堆积起来的纯白色沙漠。要是不知道水晶粉尘会造成绝症的话,应该会觉得这是很美丽的风景吧。 风纹这样的东西也是第一次见到。虽然在过去的集落附近也开始有粉尘堆积起来,不遇并没有到足以称为沙漠的规模,还混有普通的沙子与石头。大概跟风向或地形也有关系吧。即使有听过在沙漠会形成风纹的事情,但是在集落附近没有看到过。 听来的知识,跟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得来的知识不一样,这点在看到风纹的时候第一次有实际感受。要是完全没有相关知识的话,就不会知道那是风纹了吧。或许会认为那是谁在沙子上画出来的图案,而在这附近到处晃把时间浪费掉也说不定。 不,其实自己很想相信那是某人画出来的。因为想要抱着这附近还有人活着的希望。马上就能遇到还活着的人,可以见到不认识的人,想让这样令人兴奋的想法充斥在自己的心中。 拥有知识,知道真相这件事,有的时候会变成残酷无比的铁槌将希望击碎。所以,人类才不可以知晓未来吧。 会认为要是知道未来的话就能选择最好的方法,可以不用后悔,是因为实际上不知道未来的关系。要是真的能知晓,那么未来一定不会是希望,而会成为枷锁或桎梏。 可是,人类还是想要知道未来。要是可以知道未来,要是能知道明天的事,像这样悲叹的声音已经听过无数次。 『不该吵架的……。要是知道没有办法和好的话,我就会乖乖听话了』 有一个同伴失去了父亲。父亲或母亲还活着的只有他而已,所以他的父亲也算是「已经活得够久」的那类人。那样的年龄如果是被病魔打倒之后死亡的话,还让人比较能接受。 可是,他的父亲是从陡坡上滚落下来死掉的。死得非常突然。据说在那天早上,他为了一点小事跟父亲吵了起来。然后,在两人和解之前他父亲就死了。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明白不管说什么都起不了安慰的作用,没有办法把深深刺在他心中的悔恨拔除。 不能保证明天也能见到跟今天一样的人们。出发时在身边露出笑容的同伴,或许在回程的时候就会不在了。这点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因为死亡并不会依年龄顺序到来。 不管什么时候变得见不到谁,都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自己就是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在白色沙漠见到风纹后,就没有再遇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世界单调得令人惊讶。让人无法相信曾经有过只要稍微走远一点就能看到完全不同景色的时代。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魔物的数量明显减少了。特别是小型魔物突然就不见踪影。没有办法,只好狩猎对一个人来说有点吃力的中型魔物。在遭遇到大型魔物的时候,则是在被发现之前逃走。虽然勉强一下的话也不是打不倒,不过对一人份的粮食来说太多了。赌上性命打倒之后结果却吃不完而放着腐烂实在是太浪费。 随着除了自己以外有没有同伴的情况,狩猎方法与目标猎物也会跟着改变。如果是从数十人变成数人的程度,明明就不会有很明显的变化。只是狩猎过程会稍微辛苦一点而已。肉要是有多的就晒乾保存,不够的话就再去狩猎。就只是重扰这样的过程。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减少一个人增加的辛苦程度变得越来越大。 『那家伙不在的话,果然很辛苦啊。』 『因为他最擅长瞄准要害啊。』 『多亏了那家伙,让我们变得很轻松呢。』 大家变得开始会谈论这样的事情。不久后,连这些也没了,变得只有一个人外出狩猎。即使如此,猎到魔物回去的话就不是一个人。有人会说『欢迎回来』,用笑容迎接自己。 比自己小三岁的她,对自己来说是第一次遇到的「陌生人」。在那之前,周围都只有认识的人。村子里完全没有没见过的人。因为不管是谁都比自己早出生。 大概是因为这样吧,才会记得她出生那天的事情。尽管当时自己才三岁。 『啊,果然是这孩子……』 『这容貌不会错的』 『明明是这样的时代,却还诞生到这世上。真是令人感激啊』 相对于大部分的大人都露出感到安心的表情,只有她的母亲表情显得有点阴沉。这点让自己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在那之后的好几年,虽然偶尔会有婴儿出生,不过不管是哪个孩子都在会说话之前就死掉了。没多久,就变得完全没有小孩子出生。之后,她就一直是「年纪最小的女孩子」。 村子里不论是谁都喜欢开朗爱笑的她。会说些无聊的笑话逗她笑,只要是可能会让她高兴的事都做过了。不管是谁都把她看得很重要,想要保护她。 死去的同伴感到在意的总是她的事情。 『那孩子就拜托你了。』 『请你好好照顾那孩子。』 年长的同伴们留下这样的遗书,死了。要是自己死了的话,要对谁说这些话才好呢。自己死了之后,谁来保护她呢。想到这件事心情就变得沉重。不,更重要的是。 万一,她比自己还要早死的话? 思考这件事,比什么都还要让自己感到恐惧…… 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管怎么走,白色的沙漠中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眼中看到的一直都是纯白的平面,前进的方向不要说是废墟,就连岩石都看不到。 决定放弃沙漠,以山岳地带为目标。就是那座黑色的山脉。虽然完全不清楚是不是能住人的地方,不过就算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要到山的另一侧或许能遇到什么人也说不定。 说不定,一直到现在只是受到高耸的山脉阻隔而无法往来,越过山脉之后或许会有集落。 就算没办法遇到人类,说不定会有法尔希。虽然没有实际见过法尔希是什么样子,不过自己有相关的知识。那是会把人类变成路希赋予使命以供其驱使,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 要是能遇到法尔希的话,到时候就求祂把自己变成路希。希望能够赋予自己搜索残存人类的使命,并授予为了完成这项使命的力量。 虽然据说无法完成使命的路希会变成称为尸骸的怪物,不过那样的话也好。如果是要一个人迈向死亡,那么不管是以人类的姿态还是以怪物的姿态都一样。 还是说,既然知道反正会变成尸骸,干脆请求法尔希赋予自己更大的使命。像是……改变毁灭的命运之类的。 只要改变茧坠落后的一百年就可以了吧。在还有农地留下来的时候,要是能停止争夺而互相协助的话,运命就会改变吧。因为据说在当时还留着一些工业设备,像是不要制造兵器改为制造阻止污染的道具,或是进行将海水无害化的研究之类的,能做的事情应该很多才对。 还是说回到茧坠落前,把坠落地点变成空地,或是把茧的内部清空之类的,或许构思这类对策会比较有效。不对,要回到更久之前。在水晶支柱什么的出现之前。只要没有那样的东西,就不会有这片白色的沙漠。要是空气中没 有飘扬着水晶粉尘,也不会有人因为肺病而死去。 这样的话,就要回到诸神黄昏之日前。从那里进行改变的话,这个世界就会跟现在不一样。蔚蓝的天空与青绿的大地。很多的人以及很多的生物。在那里不管是谁脸上都挂着笑容,理所当然地一家人一起生活……。 就像在做梦一样。也可以说简直像是奇迹。尽管比谁都还要长寿的祖母被称为「奇迹之人」,但是真正的奇迹不是那样的东西。那一定是巨大得让人难以置信,而且充满了惊奇才对。 能够赋予那有如奇迹般之使命的法尔希是否荐在呢。或许靠法尔希还没办法。奇迹属于女神艾铎的领域。 「女神会为不放弃的人开启大门吗……。」 开口之后吓了一跳。声音嘶哑到认不出来是自己的声音。这么说起来,在开始旅行之后还没有跟谁说过话。因为一言不发一直前进的关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成怎么样了。 「真的……变成一个人了呢。」 到离开村子之前,还是两个人。因为变成一个人才出来旅行。不想一个人留在村子里。要是待在住惯了的村子里,怎么不愿意都会想起来。想起死掉同伴的事情,还有在最后的最后失去的那位亲爱的少女。 在她还在的时候,即使想起同伴们的事也不会觉得痛苦。可以一起回忆过去,分享悲伤与寂寞。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有种他们也在一起的不可思议感觉。 『人真正死掉是在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即使只有一个人还记得,那个人就不会死。』 自己终于明白祖母这句话的意思了。所以,为了不忘记任何人,不断把他们当成话题。像是谁做过那样的事情、有这样的习惯,不管是多琐碎的记忆都挖掘出来不断说着。 在她死掉,变成孤独一个人之后,回想任何的事情都变得痛苦得无法忍受。尤其是她的笑容,只是浮现在脑海中就让胸口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变得怎么样都忍受不下去,于是跑出了村子。像是要逃离什么东西一样地走着。不对,其实是用跑的。跑到喘不过气来为止,稍微休息一下再继续跑。重覆着这样的行鸿,直到傍晚。太阳下山后,就直接倒在地上睡觉。醒过来的话,再站起来继续跑。 过了几天,终于变得能用普通的速度行走。在能够行走后,慢慢冷静了下来。恢复冷静之后想起来的是『一起去找吧。在某个地方一定还有很多人活下来』,这句自己过去说过的话。 之所以会完全忘记,是因为这句话会让自己想起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因此,把那件事连自己这句话一起从脑中赶了出去。应该要更早想起来的。 在某个地方还有人活下来。这句话在差点被悲伤与愤怒整个涂黑的心中,点燃了一丝亮光。 是啊,去寻找吧…… 还以为山是像集落附近的高崖或斜坡巨大化后的东西,不过靠近一看发现完全不一样。远远看起来很平坦的山脊,接近之后才知道是由一人环抱大小的岩石堆叠起来的。 难怪没有人想要到山的另一侧。会让脚陷进去的沙地虽然也很难走,不过要攀登堆叠起来的岩石更加困难。不只是不好攀登,还有好像光是把脚踏上去就会崩塌的岩石,跟摇摇晃晃很不稳的岩石,很多地方难以施力往上爬。 只是这点同时也带来一点希望。到目前为止,一直以为之所以没有人从山的另一边过来,是因为没有人住在那边的关系。此外,也有人说因为山的另一边靠近海,所以没办法住人。 可是,说不定不是没有人住,丽只是没有人想翻山过来。路况是如此的恶劣。要是还有任何一个同伴活着,自己也不会想要冒着危险翻越这座山吧。 当然,或许跟祖母还有村里的大人们说的一样,山的另一边并没有人。可是,那也只不过是一种可能性。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翻山过去确认过。 那么,只要用自己的双眼来确认就好了。即使只有些微的希望,也有去试试看的价值。 爬上到处是岩石的恶劣山路,沿着像是陡峭悬崖的斜面前进,继续爬到岩石上。因为是不熟悉的地形,加上天候容易变化,没办法加快速度,不管怎么爬都看不到山顶。 要是发现魔物,就得躲藏起来避开才行。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当立足点,实在没有什么把握能够打倒对方。 再加上晚上非常寒冷。即使躲在岩石后面,尽可能把身体缩成一团,依然冷得让牙齿不停打颤。由于是用不自然的姿势缩着身体,到了早上全身的关节都会很痛。 虽然后悔做了件莽撞的事情,不过已经距离山脚很远了。一想到花了好几天爬到这里,就对要回头这件事感到犹豫。 过没多久身上的粮食吃完了,可是没有遇到能够在不稳定的地面打倒的魔物。出现的大多是拥有翅膀的魔物,根本无法狩猎。紧贴在岩石上躲开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要是没有在途中发现泉水的话,或许在越过山之前就会倒下来。 时光螯肢怪肢爪烧制而成的粉末早就用完了,所以直接喝下了泉水。不知道是因为这样,还是笼罩在四周的雾有毒的关系,在接近山顶的时候头痛得快要裂开。稍微走几步路就开始喘气,休息了好几次。明明知道山顶就在眼前,双腿却不听使唤。 大概是因为什么都没吃而使不上力吧,不过就算有带粮食或许结果也会一样。有种很想吐的感觉,连水也吞不卞去。 即使如此也继续拼命往上爬,是因为想要遇到活着的人,就算只有一个也好。即使无法直接见到,至少想确认有人的集落是不是还存在着。如果是从山顶的话,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或许可以看到一间有人住的房子也说不定。 以半爬半走的方式来到了山顶。雾也跟着散了。 「那就是海……」 那是看不出来是绿色还是灰色的阴暗颜色。画出很大的圆弧从天空凸出来的大海,看起来一点都不美丽。为什么祖母会想要看这样的东西。 从山脚到海边都是荒废的土地。仔细注视着想要找出人类生活的痕迹。不过从远方也能看出来这片土地比之前自己生活过的土地还要荒芜。跟祖母们舍弃的土地,没有遇到任何人的白色沙漠非常相似。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坐倒在地上。不可能会是这样,在山的另一边有人居住,还有活着的人们,这不是什么空虚的希望……。 可是,不管怎么反抗总是会有什么把希望打碎。 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的。在靠海的地方不能住人。因为有挡住海风的高山,自己这些人的村子才能残留到最后。因为寻求着尽可能安全的土地而不断迁移的人们最后到达的土地,就是那座村子。 不对,还有希望。即使遇不到活着的人,即使自己是最后一个人,只要找到能够改变这个命运的某个存在就好了。不可以放弃。女神宫为不放弃的人开放大门。在大门被打开之前,绝对不放弃。 虽然对要往哪边下山犹豫了一下,不过一咬牙决定朝面海的方向下山。自己在寻找的是奇迹。不是要让死掉的人复活,而是要改变命运让她们一开始就不会死。 因为是要许这种破天荒的愿望,干脆到危险的土地旅行比较好,要是行走在不能住人的场所,或许自己的身体也会受到侵蚀。可是,那又怎么样。 如果愿望可以实现的话,就算是要死也可以。即使自己的存在消失到连痕迹都不留,变得没有人能想起来,甚至变得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也无所谓。要是能有同伴们、村子里的人们、还有更多人能活下来的未来的话。 下定决心后站起来。振奋着像是要萎缩的双腿,走下到处是岩石的斜面。头痛与耳呜依然没变,稍微走几 步就上气不接下气。对自己在这种状态下是否能走到山脚浮现一抹不安。 不能变得懦弱。心要是变懦弱,身体也会变弱。直到女神打开大门为止,要继续旅行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就在对自己这么叮咛,用力把脚踏向地面的时候。忽然视野剧烈摇晃起来。全身都感受到冲击。脚下的岩石崩场了。 因为被拖行的感觉,注意到自己正在从斜面滚下去。反射性地想要伸出手。好像抓住了什么。可是,停不下来。被巨大的力量拖行着,像是被狠狠揍了一顿似的。 感觉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张开眼睛后,看到了天空。看样子似乎已经停下来了。在想要站起来而移动左手的时候,突然出现一阵剧痛。想要咬牙便撑,发现口中有血的味道。 天空的颜色看起来暗得很不自然,以为是眼睛受伤而有点着急。结果并不是那样。是傍晚的关系。失去意识的时间似乎不是一瞬间,而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慢慢试着移动右手。勉强能动。可是左手不行。刚才虽然感到剧烈的疼痛,不过现在像是麻痹了一样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转动眼睛往上看,山顶距离自己很远。注意到滚落的距离有多长,背脊才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朝右侧倾斜身体,花时间撑起身体。直到站起来为止,花了更多的时间。每次吸气都让胸口与背部痛得像是被紧紧勒住一样。 可是,也就到此为止。即使能够站起来,但是却无法踏出脚步。双腿一软,身体再次撞到岩石上。明明应该有很痛的感觉,却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 不能死在这样的地方。没有见到还活着的人,就连法尔希也没找到。还不行。旅行的目的连一个都还没达成。 而且,要是自己死掉的话,就没有还记得同伴们以及祖母的人了。这个记忆要是消失,他们就真的死掉了。更重要的是,她会死掉。 受到村子所有人疼爱的「年纪最小的女孩子」,对自己来说比谁都还重要的她,会永远消失掉。 「我不要……。」 不想死。不想在还没回报同伴们所托付的愿望前死掉。 「为什么,会是我啊……。为什么我……会是最后一个人……为什么?」 真是岂有此理。在偷看到的陈旧的预言之书中,映照着蔚蓝的天空与青绿的大地。颜色鲜艳四处绽放的花朵,以及一大群小孩子。那不是童话,是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明明确实存在着不论是谁都能理所当然活到老的时代。 可是,为什么自己这些人是出生在毁灭的时代。不想死这样悲痛的声音已经听过无数次。痛苦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模样也见过无数次。 并不是想要特别的幸福。只要大家都能活着,不期望更多。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为什么……是我们…啊……。」 拼命维持住像是被什么吸过去而渐渐消逝的意识。要是意识中断,一切就结束了。在变得什么都无法思考的时候,自己就会死。 什么都看不见。太阳明明应该还没下山才对。好冷。手脚都渐渐变得冰冷。对了。她的身体也是像这样渐渐失去温暖。这就是死亡啊…… 不要。我还不想放弃。这种结束方式……我不要!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眼前变亮了。全身被温暖的东西包围着。为了确认发生什么事,拼命想睁开跟铅一样重的眼皮。 阴暗的天空发出光芒。不,不是天空,是出现在天空的某样东西发出了明亮的光辉。 我知道。出现在傍晚天空的这道温暖光芒是什么。见到那个的她有告诉过我。女神终于愿意把门打开了。 安心地吁了口气,直到刚才还感觉像是被紧紧勒住的疼痛消失了。失去了感觉的左手也能自由活动。 这样,就可以改变命运。从毁灭的未来.改变成大家都能活下去的未来。女神赐予的这个机会,自己绝对不会白费掉。 门渐渐靠近过来。炫目的光芒充斥着整个视野。可以感觉到身体被吸了进去。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可以看到同伴们的笑容在光芒中浮现出来。 诺艾尔·克莱斯朝他们报以微笑后,把身体交付给那股温暖的力量。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