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郎》 楔子 三月初春,正是草长莺飞,桃李齐芬的时节。这天偏又天公作美,将那一幕蓝天洗得湛碧,偶尔点缀着缕缕白絮,如烟如雾似地在这蓝天之下悠然轻扬,让人见了就会觉得心情舒畅,精神昂扬。 一泓山泉铮琮而过,清明的溪水一望而知底,溜圆的卵石和碧润的青苔间鲜有鱼儿游动,只有如墨点儿般的数十只蝌蚪你追我逐,玩得正热闹。 “唉!” 好好的景致偏被这一声轻叹煞了些许喜意。口中叹息着的华服少年愁眉深锁,将手中柔长的柳枝晃来晃去,不时揪下几片无辜的叶片儿下来扔进水里,似是满腹愁肠无人可以诉说。 “唉!” 十二岁的少年再次叹息了出来,总是藏于心底的情绪似乎都要被他吐出似地,声音又响,气息又长。 “咚!”水面溅起水花,发出清脆的响声。沉思中的少年吓了一跳。 “谁?!”抬起头来,他看到一双艳红如火的靴子。 “砰!” “哎哟!”少年捂着额角发出一声痛呼! “你好大胆子,敢用石子儿打我!” “哼!你要是再那么大声儿地叹气,我还要揍你!”红色的靴子在少年的眼前一晃,面前的大树上蹦下一个年约十岁的小童。 火红的缎子包在他的身上,头上两个抓髻也系着同色的丝带,整个人如同一团火般耀眼夺目。只是他的那双眼睛,清亮亮,黑漆漆,仿佛清澈见底,又似深不见底。 少年愣了一愣,一双眼睛好像黏在了童子的眼睛上,舍不得移开半分。 “你老盯着我干什么?”童子一叉腰,小小的下巴仰得高高的,“你再看我,当心我把你踢到水里去。” “是吗?”少年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看着童子的眼睛笑了起来。“我看你,是因为觉得你长得好看极了!” “胡说八道!”童子的脸突然红了,映着火红的衣服显得更加可爱。“我怎么能叫好看?我又不是女孩子!”看着少年,童子略歪着头端详了端详,“不过说回来,你长得可真漂亮!比我见过的那些女孩子漂亮多了!” “是吗?”少年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走近了他,“你真的觉得我长得比别人漂亮吗?” 童子想了想,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又道:“就是个性太阴沉了,你刚才脸上的神情可真难看,让人看了就讨厌。” “嗯,那是因为我刚刚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让我又伤心,又生气,又烦恼,又头痛。不过我现在不想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让人看了讨厌了?”少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童子的头。 “还行吧!”童子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着少年,“勉强能看了。” 少年轻笑出声,突然伸手将童子抱入怀中,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你真是太可爱了,不如嫁给我算了!” “啪!” 很清脆的响声。 少年捂着半边脸,看着怒气冲冲的童子不明所以。 “你、你、你这个混帐!”童子拼命擦着自己的脸,“你好大的胆子,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着,举拳就要打。 “喂,你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少年捂着火辣辣生疼的脸颊急忙闪开,口中直叫,“我是很真心实意地跟你求婚来着,你不答应就算了,干嘛要打人啊!” “啐、啐、啐!”童子伸脚就去踢,“我年纪小就可以让你欺侮吗!你当我是女孩子啊,居然说要我嫁给你!” “那不然我嫁给你好了!”少年立刻改口。 “咦?”童子停了手,秀丽的双眉蹙到一起,“你又不是女孩子,我为何要娶你?” “谁说一定要一男一女才可以成亲的?我们国家里,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不管是男是女都可以成亲的啊!”少年眨了眨凤眼,唇角浮起了一丝微笑。 “你骗人,我才不信!” “我没骗你!我父……亲就有好几个男妻呢。”少年很诚恳地说。 “好几个?”童子又开始皱眉,“你爹的老婆是男的,那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男人可以生孩子的。” “你说的没错!”少年点头,“男人怎么可能会生孩子?所以我父亲的女人更多,连他自己也数不清。” 童子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用情不专,可耻!” 少年看着他,笑得更开心了。 “你真的越来越让我喜欢。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童子噘了噘嘴道:“干嘛要告诉你?我跟你又不熟!”说完,拔腿就跑,脚底如生风一般,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小小年纪,轻功造诣如此之好,看来不是世家就是名门。”少年伸手又折了枝柳条,无声地笑了起来。 “少主,该走了。”不知何时,少年的身边出现了两名黑衣人。 “又追上来了?”少年的眉头再次聚拢,脸上隐隐有些厌烦之色。 “是的,他们追得紧,我们还是不可以在此地多做停留。” “那你们告诉我,这附近可有什么名门大家之类的?” “有,此处不远,便是名闻天下的神剑山庄了。少主问这个做什么?” “哦,没什么。”少年转过身,对着红衣童子远去的方向看了两眼,“以后……再说吧!” *** 十余年后,金翅王朝与中原安西府的边界,鼎鼎有名的悍匪盗贼出没之地——界山,俗称强盗窝的地方,突然换了一位当家。听说这位老大爱着红衣,一头红发,武功高强,性格火爆。不知为什么,自从强盗窝易主,原本令人闻名生畏的强盗竟然一夜之间如朝露一样销声匿迹,再也没出来做过劫财的营生。且不管这些强盗们是怎么过日子的,常常需要往来于两国之间的旅人商贾们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天可怜见,这里终于平安了。 可是强盗窝里的强盗们不这么认为。如果要听他们的心声,那无一例外,一定都在哀叫着埋怨老天爷不长眼,为什么要从天而降这么一个大魔头下来。断了他们的财路不说,夺走他们劫道的乐趣也算了,但他居然还要让他们自己开荒种地,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哈哈日子。有想篡位的,也有想夺权的,但只要他们的年轻老大一瞪眼睛,一拔长剑,所有的怨言就都只能含泪咽下,乖乖地扛起锄头去刨自己的三分薄地赚一点口粮了。 其实,老大虽然凶,但人还是不错的。处事公平,绝不偏私。呃,这个偏私嘛,若是遇到三头目的事,那就另当别论。这强盗窝里人人都知道,三头目是老大的掌中宝、心头肉,虽然那人笨点,武功差点,但是最最好沟通的人其实就是他。三年下来,强盗窝里所有的成员达成了共识,那就是: 共识一,千万不要惹到大头目羽真。因为老大跺跺脚,整个界山就会抖三抖,恐怖啊! 共识二,千万、千万不要惹到二头目沈红音。因为二头目虽然是强盗窝里唯一的读书人,但是读书人不等于软脚虾!被二头目阴到的下场同样是惨、惨、惨啊! 共识三,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惹到三头目英武。因为惹到三头目就等于惹到大头目,不,比惹到老大严重百倍!所以,对于白目的三头目,大家一定要爱护、爱护加爱护! 强盗窝内的共识不代表天下人的共识。所以在强盗窝的众强盗们辛苦耕了三年地之后,强盗窝里终于闯入了一个胆敢打破共识的“英雄”。呃,说是闯进来的,其实是被三头目抢过来的。他们反应迟钝的三头目为了帮老大抢压塞夫人而打破规矩劫了一次道,把安西府首富白家的大小姐连人带花轿一起抢上了山。这原本不是个了不起的大事,只是不知为什么,娇滴滴的白小姐突然变成了色眯眯的大灰狼,于是乎,三头目英武……被吃掉了! “呜……呜……疼、疼、疼!” 羽真刚踏入英武的房间,就听到英武的连声痛呼。 “小武,你怎么了?”拉着裤子躺在床上的英武循声抬头,正好看见羽真的脸。小鹿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哇呜”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丢下还在努力向上提的裤子,如摔了跤的孩子想要母亲抱的样子伸出了双手。 “呜……老大……老大……呜、呜……” 英武的裤子刚提到腰间,完全裸露在外的上半身星星点点落满了红红紫紫的痕迹。 “这是什么?”快步冲到英武的床前,羽真蹙着眉尖看着扑入自己怀中不断抽泣着的英武的后背,“你身上怎么全是红印子?碰着了还是被人打的?不哭了,说出来,是谁这么大胆敢打你,老大帮你教训他!” “不、不、不是被人打的。”英武扁着嘴,抬起被眼泪糟踏得乱七八糟的小脸,“有个叫纳兰明德的家伙……他、他欺侮我……” “纳兰明德?他是谁?我们山里没这号人物啊!”羽真眼中寒光一闪,“说,他怎么欺侮了你的?我立刻去找他算账!” “呃……”英武突然扭怩了起来,黑水银般的眼珠上又蒙上了一层水气。 “小武?” “……我、我要把那个家伙剁成八块!”英武咬牙切齿地说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牵到身体的痛处而惨叫着跌回床上。 “小武?”羽真突然把英武的手抓住,“那个家伙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看着含着泪光的双眸,带着伤痕的手腕和烙着斑斑点点痕迹的身体,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冲入羽真的脑海中,如一道霹雳将他震得神魂俱散,“你、你不是、被他……” 沉默了片刻,英武点了点头,扑入羽真的怀里再次哭了起来。 …… 强盗窝里刮起了一阵飓风,所到之处,什么东西都无法幸免于难。然后,强盗窝的大头目骑着一匹马挟着万丈怒火一阵风似地冲下了界山。 “怎么办?”强盗们面面相觑,“大头目发飙跑了,二头目早早就脚底抹油赶在大头目回来之前溜了,只剩下不知道身上有什么伤的三头目还在……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凉拌!大头目和二头目都不在了,这强盗窝自然归三头目管。三头目管等于无人管……所以,哈哈,兄弟们,咱们自由啦!” 于是强盗窝里的众强盗们齐声欢呼!欢呼声声振四野,响遏行云! 第一章 又是一个晴朗的艳阳天,安西府依旧热热闹闹地展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熙来攘往的街道上,肩挑货担的小贩高声叫卖着,三两个顽皮稚童手里或摇着拨郎鼓儿,或举着艳红诱人的糖葫芦串儿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安西府最最繁华的地方是临近白家的街道。安西白家不但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富豪贵绅,更因为出了一位艳名传遍方圆五百里的绝色美女而声名远扬。原本一个月前,那位美如天仙的白莫愁是要嫁给邻邦鼎鼎有名的金翅王朝里一位来头了不得的大官的,这安西府老老少少十有八九都领过了红包,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谁知道呢,天妒红颜啊!天妒红颜! 经过白府紧闭着的朱红大门时,人人都不由自主地斜着眼睛偷偷瞄一眼挂在门楣上雪白刺目的布幔,白色的巨大灯笼挂在两边,让人看了心底一阵阵发寒。 “砰!”门内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原来紧闭的大门不知怎么猛地一震,吱呀呀晃开了一条细缝。 听到声响的人不约而同凑上前去,想一听究竟,而未听见的人见到别人一脸诡异之色聚到门边,也忍不住凑了过去,伸长了脖子想探些八卦。总而言之,这世上的闲人——还真是多! “乒乒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好奇心驱使之下,终于有胆大之人伸出了手,把门推开一点,再一点,又一点,直到两扇沉甸甸的红漆乌木大门完全被推开。人群一声欢呼,如潮水一样涌到了门前。 “嘶……”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人们的眼中,映出了一团火焰,美丽的,灼热的,令人生畏的,一团烈火。 整齐的院落里一片狼藉,青条石的地面两道骇人的裂缝边细碎的石块散落了一地。白家的侍婢和家丁缩在门后院角里瑟瑟发抖着,而安西府里鼎鼎大名,风流倜傥的白家两位公子头发散乱,脸色灰白地正坐在地上发怔。衣服被利器划成了一条条的碎片难堪地挂在身上,白无忧和白无虑身上哪里还有半点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样儿,在众人眼里,竟跟街上的乞儿样貌相去不远了。 红色的发丝在风中飞舞着,一身红衣的青年站在他们面前,手中血红的细剑抵在面无人色的白无忧喉头,只要手轻轻向前一送,白家的大公子就会如同一块嫩白豆腐一样轻易变成一堆豆渣。 “我再问一遍,纳兰明德究竟在哪里?”如同一团烈火一样的青年意外地有一副清冽冷静的好嗓子,“你们别再想如一个月前那般骗我。若是再不说实话,我可真的不会再手下留情!” “好、好汉,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白无忧自然是吓得一身冷汗说不出话来,一边的白无虑颤抖着声音直讨饶,“您上次来已经把我家砸了个稀烂了,不是我们想骗您,可这纳兰明德真的不在我们家里啊,您不信就搜搜,要是搜出来了,用不着您动手,咱哥儿俩自己就会抹脖子……我们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 红发青年眼中一冷,手微微向前一递,抵在白无忧喉结上的剑尖立时深了一分,剑尖处凝了一滴血珠出来。 “啊呀!没天理啊!”随着一声震天的哭喊,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里屋哭天怆地的冲了出来,一下子扑到青年身前,“你这个天杀的强盗,抢走了我女儿还不算,又要来杀我儿子!你先杀了老汉我吧,我也不想活了!老婆子,今天我就下来找你,你等着,我们老两口做鬼也不放过你这个强盗头子!” 青年吓了一跳,手中的剑不由得向后缩了一缩,白无虑见势,眼疾手快把自己的双生哥哥一把拖到怀里。哥儿俩个对视了一眼,手脚冰凉,四肢发颤,心中一阵阵害怕。 “你让开,我今次来是要找人,并不是想杀你!”红发的青年双目一凛,抖抖手中的剑又要向白家兄弟走去。老人张开双臂挡在儿子面前,形同一只护雏的母鸡,颌下根根雪白的胡须都要竖立起来。 “羽真!你这人未免欺人太甚!”白老爷子吹着胡子,眼睛瞪得溜圆,“当年我见你是个人材,要将莫愁许给你,是你自己不肯要,可是现如今莫愁要出嫁了,你却又当起了强盗将她强抢了去……”说到此处,白老爷子语音哽咽,竟似一副要昏厥过去的样子,抖着手指着红发的青年破口大骂,“你这个该杀千刀的贼人,一定是将我的女儿害死了,现在却又来我家生事!可怜我的女儿哦,芳龄正茂,生生被你这厮害了!今天我也不想活了,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叫你给我儿偿命!” 白老爷子仰天惨呼了一声:“莫愁啊,你等等爹,爹来黄泉路上找你了!”而后叫了一声,头一低,便向红发青年撞了过去。 见老人来势凶猛,大有一副搏命的样子,红发的青年反而有些无措,偏身闪过,脸上凛厉的煞气不觉缓了下来。 “你等一下,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家的白莫愁不是被我们抢去的……” “少狡辩!”白家兄弟互递一个眼色,福至心灵,一齐跳了起来,又齐齐指着红发的青年叫道:“我妹妹是被你们强盗窝的人抢去的,这可是几十号人一起瞧见的,你想赖也赖不成!现在我妹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即便你没杀她,像她那样的烈性女子,一定也是为了顾名节而求大义了……啊呀,我那可怜的妹妹啊!”两个人一同号啕大哭起来,甩着头发也向红发青年冲去。 形势顿时急转,红发的青年被这父子三人闹得心下惘然,看他们如此伤心搏命,倒好像他们说得真如事实一样,莫非这当中真有什么误会吗? “白无忧,白无虑,既然你非说被抢的是你妹妹白莫愁,那、那、那……纳兰明德又是怎么回事?”红发青年闪过父子三人的联手攻击,振了振手中的长剑,提到那个让他恨得咬牙的名字,他脸上的杀气又渐渐浓了起来,“我一个多月前来的时候,是你们说纳兰明德在南嘉,害我四处奔波,白寻一场的。若说你们不认识这个人,我羽真可不会轻信!” “那、那是你上次来的时候气势汹汹,我们心下害怕,才胡编了骗你的!”白无虑挺起了身子。 “对、对!你那天发疯了一样冲到我们家里,我们怕你胡乱伤人,才乱说了一气要支开你,我们哪里知道这个什么纳兰明德的是什么人!”白无忧叉着腰,声音也越来越大。”别以为你的武功高强我们就怕了你,你有本事就把我们全家都杀了,我们也好下去跟妹妹一家团聚……” 双生兄弟对视一眼,突地一起放声大哭:“我那可怜的妹子哟……” “你们……”红发的青年站在院中,脸上露出躇踌之色,原本的怒气变成了满腹的惶惑。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仇家,究竟会在哪里呢? “啊呀!官兵来啦!”聚在门口看热闹的闲人群中,有眼尖的指着一边叫了起来。约二十来个兵士手里拿着长枪正齐刷刷地列着队向这里跑。 “强盗窝的头子在哪里?强盗窝的头子在哪里?”当先一人骑了一匹马,一边挥着长刀一边高声叫,“安西府大人令,抓到强盗头目的人赏银五十两!” 人群“哗”一声分开,让出一条宽敞的大道出来。 “太好了,官府的人来了,这下这个抢人钱财,害人性命的匪首可跑不了了!” “哼,原来强盗窝的贼人还算本分,这些天不知怎的又开始倡狂起来了,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儿,当强盗的终归是强盗!” “对啊,把这些坏人全都处置了,咱们才能有安生日子过!” 人群的私语传进红发青年的耳里,他修长秀美的双眉微微一皱。虽然这几十个官兵完全对他没威胁,可是如无必要,他还是不愿意伤了无辜者的性命。如寒冰一样的凤目对着那父子三人一扫,沉声说道:“我再说一遍,白莫愁不在界山,也没有人害过她。可是,你们说的话最好都是真的,如果被我查出来有一点虚假,哼哼……”红发的青年虚空一劈,细长的剑身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身边的一株碗口大的桃树已被劈成了两截。 留下脸色青白的白家父子,红发青年走到门外。刚刚还在叫嚷着要抓他的百姓被他的剑气吓得全体噤声,迅速地闪开一条通路来。 “强、强人!丢下武器,快些束手就擒!”带队的官长声音有些扭曲,拿刀的手也微微在些颤抖。 红发的青年冷笑了一声,收起长剑,理也不理,竟自扬长而去。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刚刚意气风发的人们全都没了勇气,也悄悄地散了个干净。 “爹,怎么办?”散乱着头发,身上挂着破衣烂布的兄弟二人聚到父亲身边。 “还能怎么办……”白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还不都是你们这两个现世报。这次勉强骗过了他,下次不一定再有这么幸运了……” “这家伙发起疯来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白无忧苦笑了一声。 “那也没办法,你瞧他长得那么漂亮,偏偏纳兰明德又是个喜欢美少年的主儿,保不准他已经……嘿嘿……”白无虑笑得有些下流。 “住口,你们这两个畜牲,都这种时候了还想这些无良的事情!”白老爷子气得胡子直颤,“你们还不赶快回去收拾细软!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不要吧……爹!”两兄弟一起发出哀叫。 “都是听你们这两个败家子的话,否则哪里会捅这么大的娄子出来?”白老爷子脸色灰白,无力地摆摆手,“要是听我的话,一早就躲起来,今天这个羽真就不会把你们俩修理得这么惨了。快些去吧,明儿个一早,我们就回南阳老家去!” *** 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头戴金冠的青年慵懒地伏在窗边,黑漆漆的一双凤目追随着那抹快速消失的红色身影。 “是他吗?” “是。”回答他的是坐在他对面身穿青色长衫的另一个青年。他手中轻轻挥着一把素色的扇子,扇面上,三两枝水墨青竹占据了一半的空白。 “好特别啊……”红润的唇角扯起一抹笑纹,艳丽的笑容在阳光的照射上明亮得让人无法正视。 “真难得,想不到你的口味也有产生变化的一天。”青衣人不急不徐地摇着扇子,伸手往口中扔了一粒瓜子。 “谁说改了,我一直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凤目一转,被瞪视的人毫不为意地吐出两瓣瓜子壳儿来。 “哼,少来!” “不过你也真是的,这么好的货色之前居然都不通知我。”明明是个男人,可是他噘起嘴的样子一点不会让人有违和感,反而又给他增添了几分孩子气似的纯真。 “你这种表情骗不了我的。”青衣人凉凉地说,手指又伸向另一盘玫瑰色的长生果。”他是我朋友,你认为我是会把朋友往火坑里推的人吗?” “唉呀,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呢?好歹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友人吧!”轻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毫无忌惮地摸上了清俊的面容。”好嘛,别这么一直板着脸,快点告诉我怎么可以找到他吧!” “这点小事会需要我帮忙吗?您看上的猎物好像迄今为止还没有能逃脱的吧!”青衣人推开轻佻的手指,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他会是第一个。” “怎么这么说,你不也到现在没被我追到手吗?”喉头在白皙的皮肤下滚动着,白色的冰丝软罗下,胸口在轻微地起伏。”你都跑了三年了,关于你我的传言都还没有半点消褪的迹象,真是让人头痛啊。” “头痛?我看你根本是乐在其中吧!”青衣人冷笑了几声。 “先不管那些了。”青年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明明有一张明艳的倾国之貌,青年的身材却令人意外的高大挺拔。伸出手拍拍好友的肩膀,有着灿然笑脸的青年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的朋友,是时候该出手了吧,你还想拖到几时?别告诉我说白莫愁的事情跟你无关。好吧,现在我就给你机会,我追美人的时候,你代我处理该处理的事情好了。” 青衣人的脸上浮起几许苦笑,对着他摆了摆手。 “得了吧,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要抓我去给你当苦力。这么多年了,哪一次不是这样!” 身后遗落清朗的笑声,青衣人举起茶杯,看着楼下正对着的白府的大门,脸上浮起几分忧郁的神色。 *** “老大,我好冷……”瘦小的少年缩着肩膀,单薄的衣服上落满了厚厚的白色雪花。 “乖,小武,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就可以到前面的破庙了。”十五岁的少年解下身上破旧的外衣披在身边的同伴身上,拥着他瑟瑟发抖的身体在没过小腿的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 “老大,你骗我!”拉下身上的衣服,冻得发紫的小手把外衣又搭回他的身上,“一个时辰前你就说要到了……我、我、我一点也不冷……啊嚏!” “小武,乖,真的就快到了!你刚刚不是还冻得发抖吗?听老大的话,把衣服穿上。”衣服再次回到那瘦弱的肩膀上。 “老大……我们还要走多久?” “我记得应该不远了……小武,到庙里我就升火给你取暖,放心,我们很快就可以暖和起来了!” “嗯!”又黑又亮如小鹿一样纯真清澈的眸子中露出的绝对信任与依赖让少年心中一热,将那瘦小的身子紧紧拥入怀中。 “小武,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 “老大,对不起……”瘦弱的双臂伸出,抱住了那纤细的腰身,“都是小武没用,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离开神剑山庄跟我吃苦了……” “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少年咬住了下唇,脸上露出一丝怨忿之色,“那种鬼地方,我再也不要待了。只要小武能陪在我身边,我宁愿一辈子在江湖上流浪!小武,你记着,老大从今以后不再姓谢了,这个姓只会让我觉得可耻!你以后就叫我羽真,不是谢羽真,我就叫羽真!” “老大……呜呜……小武永远不会离开你……” “小武永远不会离开你……” “不会离开你……不会……” 怀中的人面貌渐渐变得模糊,伴着泣音的承诺也越来越远。 “小武!”惊叫了一声,羽真腾身坐起,胸口一阵阵发紧,额边的头发也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 起身在桌边倒了一杯凉茶,羽真的心还在怦怦乱跳。都快十年的往事了,居然又那么清晰地在梦境中出现,抚着发痛的额角,羽真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 夜半更深,一丁点响动也会变得格外清晰,所以当客房花窗上糊着的窗纸被硬物戳破时发出的脆响立刻传进了羽真的耳朵。这么大的声音,就算是睡着了也能吵醒,更何况他还睁着眼睛坐在床头!这个贼,实在是太不专业了。羽真暗地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回桌上。虽然没点灯,但羽真在夜中视物的本事还不错,所以他很清楚地看见被戳破的窗纸孔中伸入了一支又细又长的竹管。 一时兴起,羽真伸手自茶壶中捻出几片茶叶,揉成一小团捏在掌心。竹管中轻轻袅袅钻出几缕白烟来,羽真手指一弹,将掌中的茶叶团子弹入了管中。烟是不再冒了,可没过一会儿,就听窗外“咕咚”一声,似有重物倒下。羽真凝神细听,嘴角不觉浮起一丝笑容,两只手轻轻拍了拍,又钻回被子睡觉去了。一会儿,听到窗外数声轻微的步响,又似有数人低声细语,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清早,羽真起来,客店中的小二端了洗脸水来,面上神情自若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羽真也自如得很,没什么特异之处。净了面,羽真收拾停当,带上长剑下楼去结帐,迈出房门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房间的窗外干干净净,除了窗纸上不易察觉的**几乎没留一丝痕迹。羽真也不管它,只微蹙了蹙眉尖便下了楼。 一路向白府走去,羽真身上的红衣显得格外惹眼醒目。街上的人大都见过或听过了关于这一身红衣的强盗头目的事迹,见到羽真,都纷纷将路让开,十尺之内,没一个人敢接近他。虽然眼前这个强盗窝的大头目长相十分俊美,只是那一身的煞气和杀意十足的眼神足以让人心底生寒,手脚发软,谁还敢去仔细地看他的相貌究竟如何? 羽真也不理路人的目光,昂首阔步,提着剑走到白府的大门。 “姓白的,你们给我出来!”提一口气,清朗的声音随风送了进去,如金石般掷地有声。 等了会,见无人应,羽真只得耐了性子再喊了一声:“你们莫怕,我今天来不会打你们,只是要确认些事情!” 还是无人应答。羽真踌躇着是否要像昨日那般直接闯进去,心底却隐隐觉着有些不安。侧耳细听,白府中静悄悄的,别说人声,连猫声狗声鸟叫声也听不到一个。羽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手中剑鞘向前递出,朱红色的大门应声而开,原来里面根本没有闩上。踏进门槛,院内的景色与昨天一般无二,就连地上被他的剑气击破的裂痕也丝毫没有变过,碎石零乱散落在四周。羽真举步向前,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及闸外的喧闹相比,这儿反显得静得可怕。被他砍断的桃木断口处剑痕宛然,树身凄然倒在地上,自大地而生,终又归于尘土。 走到正堂前,依旧没有看到什么人影,羽真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剑柄之上。一股自心底而出的危机感让他停住了脚步。虽然知道这白府之中没有比自己高强的对手,可是他就是觉得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虽然是个性情急躁,做事鲁莽之人,但是习武之人对于危险与生俱来的敏锐还是让他提高了警惕。在江湖中走得多了,即便没有别人经验老道,他羽真自认也比常人的第六感要强上许多。 果然,当他一停下脚步,空气中就出了一丝异动。 “什么人?!”羽真的剑随着他的一声厉喝已脱鞘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红的弧线。白府大堂的房顶飞檐处突然冒出两个人来,手中各举一面极大的铜镜。虽然没到正午,但阳光被水亮光滑的铜镜折射到羽真的面上,还是让他眼前一痛,根本无法睁开眼睛来。手下意识地挡在眼前,只这一瞬的功夫,一张大渔网已经兜头罩下,拉着渔网的四人又快速互换着位置,将羽真牢牢地缠在了网中。 情知中计,羽真手中的剑却因为被缠住而施展不开。任他怎么挣扎,粗韧的渔网却怎么也挣不脱。要知道羽真自小专注于习剑,手中有剑可走遍天下,手中无剑或有剑无法用时那再厉害的剑招也全然无用。渔网越缠越紧,勒得他浑身发痛,立足不稳倒在了地上,立刻便有人将他抬了起来,运到大门口。特制的网绳都是麻筋夹着铁线一层层卷缠出来的,这些人下手倒是狠得紧,绳子勒到肉里,就好像有万枝钢针戳到他肉里,呼吸都很困难。要是一般人早就痛得晕死过去,只是羽真脾性硬,一直挺着,愣是一声没吭。 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一齐欢呼鼓掌,齐声称颂。 “太好了,还是官府有本事,这强盗头子可总算是被抓到了。” 拿着铜镜的人与困住羽真的人身上都穿着衙役的官服,一边笑一边拱手,脸上神情得意之极,原来正是安西府府衙中的捕快。 “去,有何好得意的。”混在人群中的锦衣公子小声对着身边用袖子半遮着脸的青衣人说道,“要不是你给出的主意,我看谁也拿不到他。” “这安西府的差人还算是聪明,我只是去暗示了一下,没想到他们办事倒是挺俐落。”青衣人也小声地回答,一双眼睛咕噜噜地直转。 “为什么听不到美人儿的叫声呢?”锦衣的公子手微微一挥,立刻有几个衣着便装的汉子拨开人群,似是无意地护在他四周,让他向前又近了几步。 “不对!”青衣人突然一声低呼,“那帮蠢材,缠得那么紧可不是要勒死他了吗!” “什么?” “快、快、快!”青衣人使力一推身边的贵公子,“你再不现身,你的美人儿就要被活活勒死成一个死美人儿了!” “哎呀!这怎么可以!美人儿是要拿来疼的,怎么可以这么不怜香惜玉……啊……该死!”青年的眼睛注意到网中的人面色发青的时候,正在混说的口中不觉低骂了一声,手指一摇,立刻就有两个人冲了出去。还没等安西府的捕快们得意一会儿,他们手中的猎物就易了手,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两个人早抬着羽真几个起落越过人群跑出去老远。 “啊!有人劫犯人啦!”捕快们一声喊,拎着家伙就要去追,奈何来看热闹的百姓实在太多,你推我挤,等他们一头大汗挤出人堆的时候,人早就踪迹全无了。 光天化日,他们辛苦擒来的强盗头子啊,就这么被人莫名其妙地给抢走了! 第二章 捕快们似乎忘记了一点,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所以当他们如无头苍蝇一样满城搜寻的时候,那个抢了人的人早就悄悄转回了白家大院儿,安然地坐在后院本属于白莫愁的闺房中纳凉了。 要说一个男人会在未出阁的小姐闺房中本就很奇怪了,更别说这个男人还躺在人家描金绣凤的床上呼呼大睡。如果白莫愁知道了,一定会被活活气死。如果她知道这个男人还是当年一口回绝自己,不肯娶她的羽真,她一定会被气死以后又气活过来。 这会儿,这位被爹爹和兄长口口声声说被羽真害死的小姐正气呼呼地站在自己的房子里,圆睁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坐在桌子房发呆的男人。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巴巴儿地把我叫出来,你们躺着的躺着,坐着的坐着,却让我一个人站着,太不像话了吧!” “大小姐言重了,你老是躲着总不是个事儿吧,反正你父兄都避祸跑远了,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这个做主人的自然没必要再在珍绣坊里躲着,回自己的家里多自由啊。”坐在男人另一边的青衣人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懒懒地趴在桌上对白莫愁说。 “沈先生,珍绣坊是你的家业,我吃着住着觉得挺好,反正家里也没人,我回来也没意义,你干嘛要我搬出来?是怕我把你吃穷了?”白莫愁一叉腰,丝毫没有半分安西第一美女该有的样子。 看着他身边的锦衣公子,白莫愁黑水银般的眼珠子转了转,凑过身去道:“这位公子的模样儿长得可真俊,要是个女人家,我这安西第一美女的称号只怕早就轮不上了。怎么样,你成亲了没有?想不想娶了我做老婆?” “噗!”一口茶喷了出来,被白莫愁看上的青年连声咳嗽?白玉般的脸也染上了一层桃红。 “唉,阿朗,你不是喜欢美人儿吗?我看你不如把她收到你的后宫里算了。”被叫成沈先生的青衣人轻笑了一声,眼睛微微眯起,眼尾微微上挑几分,清秀的面孔顿时添了几许风韵,指着白莫愁对身边的锦衣男人说,“她的样貌也算上乘,人也够聪明,如果可以入朝,当个侍郎绝对不成问题。怎么样?不如选她当你的皇后吧!” “少来!”这叫阿朗的人连连摇手,“就算你不想让他娶老婆,你也不能把他下过聘的女人推给我吧!如果被他知道了,我可是别想过安生日子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不要拉扯我进来。美人儿吗,我还是只对床上的那位有兴趣。” “皇后?”白莫愁眨了眨眼睛,看看阿朗又看看沈先生。“算了吧,我可不想去跟一大堆女人去抢一个男人。” “不止一大堆女人,还有一大堆男人。”沈先生叹了一口气,“我的主上,想来想去,我还是有些后悔,就算他不是我的兄弟,也算得上是我的朋友,就当我求你,还是快快高抬贵手吧!” “行了,我的明鸠王,我知道你听风楼里的影线厉害,消息网遍及天下,可是如果你把身边最最倚重的凤影也送到我的后宫里,我不是连一点点小秘密也藏不住了吗?”笑如春风,阿朗眨了眨眼睛对沈先生说道:“不过要是你肯进我的后宫,我是一点也不介意你看遍我全身上下所有秘密的。” 扶着额角哀叹一声,不理会身边如花美人儿的掩口失笑,沈先生面色青白地看着眼前的贵人:“我有时候真怀疑,你这家伙是不是除了我的影线之外还设了什么别的暗渠。元朗,你真的只有影线吗?” “当然,当然!”阿朗连连点头,“明鸠王是听风楼里所有影线的头儿,我哪里还用得着再另外设一个?” 被称为明鸠王的沈先生脸色阴郁,推杯站了起来。 “我看你现在也没留着听风楼的必要了,你什么都知道,还需要我们探听风声做什么……” “哎呀呀,你怎么这么喜欢生气嘛。” “不是生气……药效快过了,我可不想让他在这里看到我……元朗,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他的脾气不是你能受得了的,现在未到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对白莫愁打个眼色,沈先生快速离开了房间。 “你也留下?”阿朗看了看坐到自己对面的白家小姐。 “当然!你没见到我的主人示意让我留下来看着你吗?”白莫愁满不在乎地伸手去拿茶杯。 “喂喂,我好歹也是你的主人的主人吧,你怎么在我面前这么放肆?”阿朗似乎也没真生气,对白莫愁的举动倒是好奇多过不满。 “这当然是因为……”白莫愁喝了一口茶,对阿朗绽开如花笑靥,“我是听风楼的人,又不是你们金翅王朝的臣民。我当然只会听听风楼楼主的话,而不是听金翅王朝当家的人的吩咐。” “只有这样?”阿朗支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白莫愁脸上一红,像是回答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当然……当然是这样,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是这样当然最好……”阿朗屈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看你人不错,劝你一声。他嘛……心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我知道,用不着你多嘴!”白莫愁突然站起来,又慢慢坐了下去。”我知道的……知道……早就知道了……” *** 羽真醒过来的时候,头有些昏,被绳网勒过的地方也火辣辣地疼着。鼻翼中传来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混合着女子脂粉和鲜花的香气,虽然清淡但也有些甜腻。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绣着松鹤石竹的大幅纱幔,自幔上垂下数个手工精美的香包,想来他闻到的气味应该就是这香包中散发出来的味道。 女人的闺房?他不是被人抓到应该身在安西府的大牢之中吗?羽真皱了一下眉头,抬起手腕。没有枷锁,活动也很自如。 “你醒了?” 转过头,一位娇俏可人的少女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羽真问。 “这房间的主人。”少女有一双善睐的明眸,只是眼光中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羽真,你难道忘了我了?” “……我,认识你吗?” “啊……他好过分!”少女突然放声大哭,转身扑入了另一人的怀抱。 “呃……”羽真被吓了一跳,抬眼看着另一人,“那个……你是这位姑娘的……姐姐吗?” “噗哧!”正在那人怀中哭泣的少女突然又笑了起来,抽动着肩膀似乎笑伤了肚子,而那人原本温和的脸转眼变得通红又变得发青,忽青忽白显然不怎么高兴。 似乎碰到了奇怪的人。这女人像是脑袋坏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哭哭笑笑不太正常,而另一位更加美丽的……慢着,若是女人,这个头也未免太高了点。目光游栘向那人的胸前去看,还没看出所以然来,果然就听到那人用着非常淳厚温和,绝对称不上娇嫩清脆的声音对自己说道:“不用看了,我是个男人!” 啊…… “不相信?”这过分差丽的男人脸上突然掠过一丝狡黠的笑容,“来吧,你可以来验明正身!要不要我脱了衣服给你看看?” “呀!你可真不要脸!”美丽的少女跳起来,轻轻在那男人的胸前捶了一下,“人家还是个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呢!” 羽真坐起身来,默默地看着眼前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一男一女。 “我想起来了。”羽真突然开了口,“我一年前见过你一次,你是白莫愁!” “对!你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白莫愁欢叫一声,拍着小手笑了起来。“刚刚居然没认出我来,还真是叫人伤心呐!”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羽真瞪大了眼睛。 “啐、啐、啐,是哪只乌鸦咒我?本小姐活得好好的呢!”杏眼一睁,白莫愁叫出声来。 “你父亲和哥哥们三只乌鸦都一口咬定你被我们害死了,如果你活着,为什么不现身出来?”羽真脸色一沉。 “当然不能出来了!”白莫愁掩口轻笑道,“我要是出来了,他们又要逼着我去嫁那根木头了,我可不干。就算我愿意,唉……也有别人不肯啊!” 木头是谁?别人又是谁?这些羽真不知道,也不感兴趣,让他找了许久的人偏偏又没有人可以告诉他在哪里。不过若是这个丫头,说不定,不,应该一定知道。 “那……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纳兰明德的人?”羽真目光大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抬眼看见自己的剑正悬在床头的销金帐钩上,羽真一把将它构下来抱在了胸前。 “纳兰明德?”白莫愁眼珠儿转了转,嘻嘻一笑,转到了阿朗身后,“你为什么来问我呢?这里有个人跟他可熟得不得了呢!” “这么说你知道了?”羽真跳下床,捏着剑鞘的指节发白,“他现在在哪里?你快点说!” “你这人可真是够粗鲁的,明明长了一副漂亮的脸蛋,却一点礼貌也不讲,对你的救命恩人是这么说话的态度吗?”白莫愁小嘴一噘,对羽真做了鬼脸。 “哼!”羽真双眉一挑,向前一步伸手揪住了阿朗的衣领。靠近了才发觉,这个男人长得是比那个安西第一美女还漂亮,身材却比自己这个男人要高大了许多。这让羽真感觉很不爽,看着阿朗的目光不觉也凶狠了许多。“少废话,知道不知道?你快些说!” “知道!”回答得倒还挺快。 “你找他有急事吗?要不要我帮忙?”态度也挺诚恳,就是那双眼睛贼溜溜地看得让人浑身汗毛直竖。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张笑脸还很明艳。羽真松开了手。 “你真能帮我找到他?”来得太过容易反而让人不敢相信。 “你放心,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你的。”声音也很温柔,只是羽真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来。 “你凭什么这样说?” “就凭我是金翅王朝第十二代天子,达密哲元朗。而纳兰明德,真是巧,他是我金翅王朝三大亲王之一的明翼王,唯我马首是瞻的我的臣子,我的手下。你说,我有没有这个资格?”达密哲元朗,年轻而俊美的王,对着自己的猎物伸出了又香又甜的诱饵,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偷偷在背后磨起了爪子。 *** 藏身在宽大的树影之后,青衣男子面色阴郁地看着精致小楼紧紧关闭着的窗户。 “尊主。”身形窈窕的少女轻轻来到他的身边。 “你怎么出来了?”他的双眉一皱,显得有些不快。 “您的主上要我出来,我有什么办法。”白莫愁噘起了嘴儿,“不过您放心,我看羽真厉害得很,您的主上再有手段,也不可能立刻就对他出手的。而旦……” “而且什么?” “而且我觉得他好像对羽真挺特别的,似乎动了真心,您没见他,一双眼睛黏在羽真身上,都在发光呢。” “你懂什么!”他眉头蹙得更紧,“元朗一向最为享受追求的过程,一旦得手就会弃如敝履,开始越是着迷,之后越是无情。羽真个性刚硬,到时候,不是元朗被他砍死,就是他被元朗整死。” “没那么严重吧!”白莫愁拍拍心口,“尊主您别说得这么吓人奸不好。我看皇上也不像是那种恶劣个性的人吧!就算是,羽真也未必会喜欢上他。毕竟他是男人,又不是女人。我才不信他会乖乖地任人宰割。” 沉吟了一下,青衣男人抬起了头。 *** “你说纳兰明德在这里?”羽真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青白,“为什么来这么久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就算你见到他的人影,你能认出他来吗?”元朗笑嘻嘻地喝一口送到唇边的美酒,伸手将捧着酒杯的少女搂了个满怀,顺势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少女羞红了睑,却笑着将身体贴得更紧。 羽真推开也送到他唇边的酒杯,对着另一位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狠狠瞪了一眼,吓得人家立刻缩了回去。 “哎呀呀,你对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凶,女人是要拿来疼,拿来爱的,温柔的男人最受女人喜欢,你这样的话,就算长得再奸,也不会有女人喜欢你的。”将身靠在柔软的卧榻上,元朗伸手捏了捏怀中少女的下巴,对他说:“美人儿,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看到他的笑脸,少女的脸更红更热了。 “公子,您说得对极了。要是您,您怎么对奴家,奴家都欢喜得紧呢!”少女将脸紧紧偎在他的怀里。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元朗哈哈一笑,手抚着少女的乌发目光灼灼看着羽真。 羽真冷哼了一声。 “你们这种流连花丛,天天玩弄女人的人还有脸说什么对女人温柔。” 扑鼻的脂粉香气让羽真有些头痛,勉强坐在这里看着元朗与众多女人调笑已经够让他恼火的,问题是到现在还没有见到除了元朗和自己之外半个男人的踪影,羽真不由得怀疑所谓纳兰明德最爱流连妓馆的这种说法是不是元朗诓自己陪他来狎妓的谎言。 抚着少女头发的手指一僵,元朗沉默了片刻突然将怀中的少女推了开去。 “公子?”突然被推开,少女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您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没兴致了。”元朗懒懒地说,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拿去买些胭脂好了。你们几个,都去外面拿赏银吧,这里不用侍候了。” 虽然有些遗憾,不过身居欢场久了,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总还是有分寸的。收了银子,女人们行了礼静静地退了出去。 “你做什么?”羽真皱了皱眉。 “没什么,”元朗笑了笑,伸手去拿身边几上的云片糕,“我觉得你说得有些道理。一句话就能让他有所改变吗?羽真当然不会相信。何况他改不改变跟自己原本就没有任何关联。只要能找到纳兰明德,眼前这个叫达密哲元朗的家伙是圆是扁,是高是矮,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关他羽真什么事! “你知道吗?我十几年前遇见过一个人,他对我说过,最讨厌用情不专的人。我那时年纪小,虽然很喜欢他,可是没办法把他带走。过了几年以后,我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羽真又皱了皱眉。找不找得到跟我有什么关系?谁有心情听你讲故事了! “我可真是怀念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像会说话似的。”元朗眯着眼,一副神往的表情。”之后我找了很多人,没一个有他的眼睛漂亮的。” 羽真不耐烦地抓起酒杯又放下。门外隐隐传来的丝竹声让他的头有些发昏。 “那时候他也很小,大概只有十岁上下,可是美得像团火焰,让人想忘也忘不了。”元朗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人有时就是这样,在意的东西时间越久了反而越是在意。或许当初我把他带走了,反而现在就不会这么思念他了。” “嗯。”羽真的眉头深锁着,抓起身边的剑站了起来,“你的故事讲完了没有?纳兰明德若是不在这里,我们再到别处找吧!” 元朗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想他应该不在这里,我们再换别处找吧!” 没等元朗站起来,羽真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房门。 整理好衣服,戴正头上的碧玉冠,元朗施施然踱到门前。 “人呢?”他理了理衣袖,抬眼看了看斜斜挂在天边,形状有些扁圆发出橙红光芒的夕阳。 “他已经在依香苑门外了。”守在门口的侍卫恭身回答。 “一个人?”元朗提起衣角,慢慢步下朱红的楼梯。 “小付和小左跟着他。”紧跟其后的侍卫恭敬地回答。 元朗点了点头。 泛着红光的金色阳光照在一身红衣抱着长剑站在妓院门口的青年身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青年红色的头发随意结在一起垂在身后,腰挺得笔直,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整个人有如火焰之神。几乎所有的路人经过他的身旁时都为他的俊美与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所吸引,几乎忘了去在意他是否是站在某家妓馆之前,是否也是个寻欢的普通男人。 元朗走出门的时候正看到抱着剑的羽真站在门口沉默着等他。见到他的一瞬间,元朗有些恍惚,时间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某时。只是,眼前的青年变得更加耀眼,更加犀利,就如一把出鞘的旷世宝剑,虽然极想拥有,但又要特别小心不能被他的利刀伤到。 “你说,他是不是很美丽?”元朗看着羽真,轻声地问身边的人。 “是的,陛下。” “你觉得他跟朕后宫中的那些人比怎么样?”元朗又问。 “……”侍卫沉吟一下,回答道:“陛下的后宫是繁花似锦,明珠争辉,或许不及羽真公子亮眼夺目但可安然把玩。羽真公子是一团烈火,若能得用,可暖身暖心,可予光明,若用之不当,怕是会引火焚身,有所损伤。” 元朗一笑,回头看了看他道:“答得好。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属下现领十卫长。” “朕升你做百卫长,回宫之后来见朕受封。”元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侍卫后退一步,躬身道:“属下无功受禄,心有不安。请陛下收回成命。” “以你的观察和判断,当个十卫长太可惜了。”元朗摆了摆手,“朕的身边需要的是干练和肯说实话的人。好好去做,毋需推辞。” “是,谢陛下恩德。” 挥退侍卫,元朗慢慢走到羽真的身边。 “你在等我吗?” 羽真看看他,没有回答。 “你可真是个急性子的人。”元朗笑着说了一句,“不过可惜,偏偏我的性子慢,所以只好请你忍着,事事等我着些了。” “既然这样,那请你少些废话,快走吧!”羽真冷冷地应了一声。 “我真的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直接的人呢。”元朗叹了一声,“明明是有求于人,却偏偏好像人家欠了你一样。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支使,这感觉还真有些奇怪。” “纳兰明德到底会在哪里?”羽真烦恼地用指尖敲打着剑鞘,“为什么我们找了二天都没有找到他?” “我说,找人要有点耐心,纳兰明德有腿的,他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哪有这么巧一下子就可以寻见他的?还有,羽真,你对我说话的口气可不可以稍微地……柔和一点?好歹我也是一国之主,被你天天呼来喝去的,是不是有些不妥?” 骑上马背,元朗对着羽真伸出手。 “我又不是你们国家的人,你是不是皇帝都与我无关,我凭什么要对你客气。”羽真斜着眼看着他,“还有,你最好再弄匹马来,我可不想再跟你同乘一匹马了。 “为什么?跟我同骑不好吗?”元朗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忧郁,“我可是不喜欢骑马的,要不是为了帮你找纳兰明德,我现在应该还在游山玩水,用不着这么辛苦啊。你要知道我不善骑术,于情于理,你都应该上来保护我吧!” 羽真额角的青筋青跳,忍了半天,将想拔剑的冲动强压了下去。 “又不是没有多余的马匹,两个大男人一同骑在马上不是太奇怪了吗?” “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刚好可以增进增进感情啊。”元朗的手举得实在有些酸,晃晃手臂,元朗的手再次伸了出去。 啐,谁要跟你增进感情!羽真翻翻眼睛。 “你堂堂一国之君,总不会连一辆马车也弄不到吧!不会骑马,你坐车去!” “坐车太闷,没人陪着聊天我会睡着,睡着了怎么帮你找人?”元朗湿漉漉的眼神带着哀怨,若是个女人,一定可以倾国倾城了。 “你的随从那么多,随便抓个人陪你聊吧!”羽真抓着头发,快要发狂。 “才不要,他们都跟木头似的,只会说‘是''。不然你陪我一起坐车好了。”元朗像是想到了绝佳妙计,拍着手笑了起来。”跟你这样的美人儿一路聊天,那一定惬意快活得很!”若是能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就再好不过了! “你做梦!”羽真一脚踢在马屁股上,那马受了惊吓,前蹄高高立起,长嘶了一声,撒开四蹄冲了出去。 “啊呀呀……救命啊!”元朗吓得连声尖叫,死死搂住了马脖子。 “主上!” 羽真身边立刻冲出几匹马,飞一般向元朗冲去。 哼,要大爷跟你同骑?美不死你!羽真的嘴角上翘,没发觉自己总是冰封的脸上破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 第三章 “啊、啊、啊!救命啊!小真真!”拼命叫着救命并且手足并举,用一种很可笑的姿势扒在羽真身上的高大男人正是空有一副迷惑世人的好皮相,堂堂金翅王朝的第十二代年轻君王达密哲元朗。而让统领着有一万万子民的强大国家的君王吓得乱叫的罪魁则是一只长得黑呼呼,有着六只细腿,一对长须的一只蟑螂。 羽真脱力地翻了翻眼睛。这样的情形在自己与元朗同行的短短五天里已经重演了三回。他真的无法想见,此刻挂在自己身上的高大男人会是一个君临天下而且有着传奇般事迹的帝王。 “你是不是很怕这只蟑娜?”羽真很想用手去按按自己突突直跳的额角,很可惜,自己的双臂被某人死死抱着,根本没办法动弹分毫。 “对、对!朕最怕这种大大的虫子,好恶心!”元朗一面做出极为厌恶的神情,一面把头埋进羽真的颈窝,用鼻尖赠来赠去。 “如果你肯放开我,我现在就帮你把这只虫子弄死,保证你不用再害怕。”羽真尽量放软了口声跟他商量。“这样的话,你也不会被这只虫子吓死,而我也不至于被你的胳膊给勒死。” “啊,这怎么可以!”高大的男人用一种甜甜腻腻的声音做答,让羽真当场窜出许多鸡皮疙瘩来。”万一它突然飞过来怎么办?我好怕、好怕啊!” “你信、不、信、我会在它飞过来之前一剑先捅死你,以免你被这只小、虫、子、吓到?”冷冷的话语配着冷冰冰的剑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不知什么时候,元朗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凉飕飕的剑。剑又细又长,通体泛着血色,寒意顺着剑锋舆皮肉相接的地方直往身体内部钻。元朗绝对相信,只要羽真用力、用力、再用力,这把细细的长剑绝对可以把他脖子上那颗独一无二,遗失不补的脑袋砍下来。虫子再可怕,也没有没了脑袋可怕,所以元朗用最快的速度举起了双手,将紧贴的身体向后退,再向后退。 “我不怕了,哈哈,真的,一点也不怕了……不过,小真真,你这里有虫子,半夜爬到你身上多恶心?要不要考虑来跟我住?来吧,来吧!”满是笑意的男人眼中有种不知名的火花在闪动,羽真看了心头一阵憋闷。 “你快点滚回你的房间去。我宁愿跟一头猪住一间房子,也不想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一脚将碍眼的家伙踹出去,羽真关上房门,落下门栓。 隔着房门,元朗压低了声音问门另一边的羽真:“喂,小真真,你真的不考虑?” “不考虑!不考虑!” “我带你去这里最有名的青楼好不好?那里的姑娘貌美如花,而且技术一流,我保证你可以趁兴而去,满意而回的。”元朗的声调添了几分下流。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想跟一只不要脸的种猪一起走。”羽真狠狠踢了下房门,胸中涌起莫名的怒气。 “为什么我每次要带你去青楼你都不愿意呢?”元朗站在门外,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你就非带我去青楼不可呢!”羽真低吼,“你是一国之君,后宫里已经有许多女人了,还要在外面拈花惹草。若不是要跟你去寻纳兰明德,你信不信我打歪你的猪脸,让你再也骗不了女人!” “噗!”元朗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不信是不是?要不要我现在就揍你一顿?保证你爹娘都认不出你是谁!”羽真一边说一边奇怪自己居然会跟一个几乎不了解的陌生人隔着门板说这么多没营养也没意义的废话。 “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我的爹娘早就不在了,除非你准备把我送到地府跟他们团聚,否则他们是没办法看到我的猪头脸的。” 羽真心头一颤,胸中的怒气平缓了不少。 “抱歉。”想一想,自己跟他一样是个没父没母的人,羽真的心软了不少。说实话,这个男人除了有些好色,说话偶尔比较下流,基本上还算是个不错的人,细心、体贴,也没有一个皇族应有的架子,反而是个非常随和与易处的男人。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元朗扣了把门扉,“我说,是男人就爱上青楼,你不喜欢去那个地方,莫非,你其实是个……女人?” “达密哲元朗!”刚说的话收回,这男人哪里有一点好? “啊,你没胸部,当然不会是女人。要不然,其实你喜欢的是……男人?没关系,我知道这里也有不错的地方,有很多温驯漂亮的小倌……” “砰!”门被拉开,羽真一脸怒气站在门里。 “呵呵,你生起气来果然美得了不得!”元朗拍拍手,开心地笑,“我家小真真无论何种表情都让人心动不已啊!” “啪!”响亮的一记耳光之后,门再次被用力关上。 腮边一阵火辣辣的疼。元朗呲着牙,左手捧着半边脸,慢腾腾地走向隔壁自己的房间。 “陛下,怎么了?”守在门边的两个侍卫一起问。两个房间隔得不远,就算是小孩子,在这么近的距离该听的不该听的也都能听见了,何况是他们两个身怀武功的年轻汉子?但看到自己的主人白皙的脸上五根鲜红的指印,再看看他脸上挂着的暧昧笑容,身为主人的贴身侍卫,他们还是要尽责地询问一下。 “没关系、没关系,朕被一只小辣椒辣到了一口。”轻抚着脸上的指痕,元朗笑得开心又惬意。“恼羞成怒了,居然只轻轻打了一巴掌,看来他的心里还是舍不得我的。” 什么叫只轻轻打了一巴掌?两位侍卫面面相觑。皇上这是怎么了?难道要让别人在他身上捅上几剑才叫正常吗? “对了,明翼王现在回沂暨了没有?” “才收到线报,明翼王刚从王城出发,估计要再过几天才能到沂暨。” “哦?王城离沂暨跟这里到沂暨的距离倒是差很多。不过明德一定是快马加鞭要赶回去的,我们吗,可以慢慢溜达回去,说不定同时到呢!”元朗一拍手,“好,你们去通知其他人,明天我们就去沂暨。” “是!” 元朗哼着小曲儿,心情大好地回房睡觉去了。躺到床上,想起这几日在青楼戏弄羽真时他脸上的表情,元朗就一阵偷笑。 “真是令人期待啊,我的小烈火……”喃喃自语着,元朗从怀里摸出一面木制的腰牌。腰牌很朴实,只是一块漆了明漆的桐木,上面四个朱红的篆体“神剑山庄”,上面的漆有些斑驳,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朕要想拥你入怀又不能被你烫伤……还真是一个挑战。”指尖轻轻抚摸着“神剑山庄”这四个字,元朗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 “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反而变得不急切了……羽真……羽真……谢羽真……” *** “回你自己的马车里去,快点!”羽真强压着心里的怒火,用手肘捣着身后的元朗。就算元朗一再称自己带的人不多,二十匹高头大马的马队加上一辆鎏金奢华的马车再配上二三十人的随从已经够引入注目的了。这个金翅王朝的皇帝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从马车里跑出来,非赖着跟他共乘一骑招摇过市。 元朗的容貌那么出众,本就已是众人的焦点,再加上他一路抱着自己,一会摸摸,一会蹭蹭,路上的行人不把目光全聚集过来那才叫奇怪。羽真觉得身上如有千百根芒剌,又痛又痒,偏偏这只爱黏人的大苍蝇怎么甩也甩不掉。 “你快点回去啊!”羽真几乎用着哀求的语气在跟他商量了,开玩笑,他羽真长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跟人用这么低声下气的口吻说过话呢!一想到这里,羽真就窝一肚子火。“人家都在看了,你不觉得丢人我觉得丢脸。” “谁叫小真真你都不肯跟我一起坐到马车里呢!“元朗撒娇似的在他背后赠了赠,“人家寂寞难耐啊。” “你随从里不是有好几个姑娘吗?”费力扒开元朗缠在自己腰间的手,羽真说。“你随便找一个陪你聊天好了,别老缠着我。” “不要,她们哪有你漂亮!”一低头,元朗在羽真的颈间响亮地印下一个吻。 路人全部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马背上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的两个容貌出众的男人。啊,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大约是元朗的随侍们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没人看他们,也没人发出异常的响声,依旧各司其责默默地前进。 “你干什么!”受到惊吓的羽真勒住马,手捂着被亲过的脖子,回头怒视。 “我看你的脖子又白又嫩,忍不住亲一下嘛,怎么,不给吗?啊呀呀,我们都是这么好的朋友了,你还这么小气干什么!”元朗眨着眼睛,很无辜地看着羽真。 羽真的脸涨得通红,气鼓着嘴瞪着元朗。元朗突然长叹一口气。 “别这样看着我,再看下去,我可就不知道自己还会做什么了!” “你还能做什么?”羽真低吼。 “做这个!”元朗突然捧起羽真的脸,伸嘴就要对他的嘴亲下去。 “啪!” “噗咚!” “哎哟!” 这下全体当瞎子的随从们终于把目光投向他们了。 “陛下!”几个侍从惊叫着飞奔而来。 马上,羽真铁青着脸,伸手从腰间拔出长剑。 地上,元朗的脸上掌痕宛然,胸口留着清晰的鞋印,显然是被羽真踢的。侍从们自然很奇怪,两个人又不是面对面坐在马上的,他们的陛下怎么会胸前中招给踢下马的? 元朗揉着胸口,在众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咳、咳、小真真……你的手可真快……”摸了摸脸,已经肿起了半边。“哟、哟……你的脚可真狠!”用不着看,自己的胸口一定青了一半。天知道羽真的动作怎么就那么快的,明明眼见就要亲上的,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元朗憾恨了半天。 “怎么踢的?”一个侍卫悄悄捣了捣同伴的肩。另一个侍卫呶了呶嘴,双手向前一推,右手改推为抓,甩到近前再加上一脚。问话的侍卫吐了吐舌头,天啊,这家伙也太狠了一点吧!陛下会不会有事?眼神无限担忧地投向主人。只要主人有事,他们绝对饶不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红发小子。 眼神扫过去,见到主人虽然痛得直皱眉,脸上却没有半点生气的表情,反而眼角带笑,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无奈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深知主人风流禀性的心腹们唯有睁只眼闭只眼全当看不见了。 看着元朗站起来,一会皱下眉,一会又喜笑颜开的,羽真心里微有些讶异。自己是气疯了,当时下手的时候也没想到要收力,本以为元朗不被踢死也得断两根肋骨,没想到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也没吐血也没昏倒。羽真蹙了蹙眉尖,这个绣花枕头皇帝说不定身上也有些功夫。不过,像他这种小时候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长大了又天天沉醉温柔乡的家伙,身上就算有些货,只怕也要早被掏空了。 不过看他似乎伤得不重,羽真心里反而略略有些安心。当然不是因为自己关心他,如果他重伤或是死了,那谁带他去找纳兰明德去?羽真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啊,朕被小真真你踢伤了……”看到羽真看着自己的眼神里藏着的那一点点忧心,元朗突然摸着胸口向后就倒。后面三四个侍卫忙伸出手将他牢牢托着。”小真真,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做出痛苦的样子,元朗将哀怨的眼神投向羽真,“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小真真你会不会为我守寡?” 青筋突突跳动,寒气瞬间漫延至周身,被那双满含煞气的眼睛扫过,元朗身后的三个侍卫不觉都打了个寒噤。手中的血剑红光大涨,羽真身下的马不安地嘶叫起来。 “快,向后退!”元朗压低声音指示,他身后的三个侍卫立刻拥着他一起向后跃。正此时,羽真手中的血剑冲着他们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黄色的尘上夹着四处飞溅的碎石冲天而起,迷住了众人的眼。尘埃落定,众人尽皆瞠目结舌。元朗原来站着的地方被剑气击出一道大口,若不是元朗他们躲得快,只怕现在就跟地上歪七扭八的碎石一样的下场了。 “好、好厉害!”元朗的侍卫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神,这样的剑气真是世所罕见,神乎其技,主人这次看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厉害角色?众人看着羽真的视线不觉都多了几分敬畏。一些胆小的侍女和随从吓得软了脚,一齐跌坐在了地上。 “天下第一剑,果然厉害!”元朗目光灼灼看着羽真手中的剑,低声地喃喃自语,“神剑山庄果然名不虚传。” “达密哲元朗,我再说一次,你若再敢这么不三不四地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我一定把你剁碎了拿去喂狗。”羽真铁真着脸,用剑尖遥指着元朗,“别以为你是个什么皇帝老子就会怕了你。” “长这么漂亮的脸蛋,自称‘老子’可真是煞风景。”相较于其他人的惊惶之色,元朗倒是笑嘻嘻的全无异色。“好、好、好,你别生气,我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你用不着想置人于死地吧!” “陛下,这人出言不逊,而且出手行剌,要不要属下们将他拿下?”元朗身后的侍卫问。 “笨!”元朗回身在侍卫的头上敲了一记,“这叫情趣,没听过‘打是亲,骂是爱’吗?你们这些木头人儿哪里懂得这里面的妙处。你们谁也不许跟他动手,听到没有?”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他的武功源自名门,跟明翼王只怕差不多,你们想拿下他?先想想自己是不是明翼王的对手吧!”元朗小声对身后的侍卫们说。 这……几个侍卫互相看了看,沉默地低下了头。谁不知道明翼王纳兰明德号称金翅王朝里第二高手,若是这个叫羽真的青年跟纳兰明德差不多,那他们一起上只怕也走不过十个回合就得全军覆没。 “达密哲元朗,你鬼鬼祟祟地在说什么?别以为我离了你不行。大不了我自己找去,哼,明翼王吗?在金翅一定是人尽皆知了……我只要问问就可以找到他的住处……”对啊,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之前没能想到呢?羽真的眼睛亮了起来。既然知道纳兰明德是什么人,那找他出来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你说的是没错。”元朗叹了一口气,“可是明德的行宫并不比我的皇宫小多少,没人带你去,你即便到了他的行宫也找不到他的住处。你以为随便抓个人来就可以问到他的寝殿吗?”元朗一边摇头一边摇动手指,“你不知道,明德宫里的人可是忠心得很,不信你问问他们。”伸手一指,元朗的随侍们立刻一倍看头。 “当然了,你可以自己慢慢摸,不过等你过了三二个月摸清楚了之后,明德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样,还是不要我帮忙吗?” 羽真犹豫起来,就算不像元朗说得那么夸张,但是堂堂一个亲王,住处一定小不了,等自己花了几天找到纳兰明德的住处,说不定他已经得到风声躲起来了,那自己的努力岂不是又全部白费?挣扎了许久,羽真收起了剑。 “我跟你走。” “对嘛。”元朗偷笑。 “可是你要离我远点儿,不许再碰到我。左手碰到我,我砍你的左手,右手碰到我砍右手!”羽真恶狠狠地说。 “啊,那怎么可以!”元朗哀叫,“要是不小心碰到怎么算?” “不小心碰也算碰!”羽真仰起头,“所以,你离我远远的,免得有被我砍掉手的危险。” “要是脸不小心碰到又怎么办?”没敢太大声,元朗只能自己嘀咕给自己听。 既然这样,合乘是没指望了,胸口受的伤又有点痛,元朗只能躺进自己的豪华马车里,通过卷起的车帘看着马车旁默默前行的羽真。 车身摇摇晃晃着一路前行,冷着脸沉默着的羽真依旧是队伍中最为亮眼的存在。明明是一团烈火,为什么会披上一层冷冰冰的寒衣呢? 胸口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很奇怪,看着羽真的侧脸,胸口的痛反而变得有些甜蜜。元朗一震。糟糕了……他在车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很安心。 既然这样,那就先睡一会儿吧!元朗闭上了眼睛。 在车里总是会睡不安稳,所以久不做梦的元朗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里,他抱着一大块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冰块,他努力想让冰块融化,可是无论怎么做,冰块都化不了。突然他手一抖,冰块从手中落下,撞到地面上,裂开了无数细小的罅隙。剥开一块块碎冰,一团红艳艳的火球落在他的手上。 红彤彤,光芒四射,却全然不会觉得烫手,反而感到柔和、温暖,令人安心,令人舒适。 梦里,他把火球放在胸口,看着他一点、一点、一点钻进自己的胸口,与自己融为一体。然后,元朗睁开了眼睛。 “陛下,觉得好点了吗?” 扭头看到替自己擦拭额角汗珠的侍女,面目如画,语音温柔,她应该是如妃的贴身宫女吧! “清涧?” “是,陛下,您别起来,奴婢见您刚刚流了不少汗,还在梦呓,可能是没睡好。离下个驿站还有一会儿的功夫,您再睡一下吧!”清涧柔声扶住半坐起身的元朗,端过牛皮水囊喂了元朗一口水。 “朕有说什么吗?”元朗看看窗外,天气已经有些昏暗了,看来自己睡了不少时候。 “奴婢听不清,只听到陛下一直在说什么‘火’啊‘火’的。”清涧垂首。 “是吗?”元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已经越过车窗看着一直在一边默默前行的羽真。“他有说什么没有?” “您说的是羽真公子吗?奴婢没见他说过什么话,从您睡着,他就一直是这种表情,奴婢们有些怕他,都不敢跟他说话。” “他没过来看看朕?”元朗有些失望。 “他将您伤成这样,要是有脸过来才怪呢!”清涧忍不住抱怨,“陛下,他有什么好?您对他未免太过纵容了。宫里的娘娘和各位公子都当您是宝,要是让他们知道他敢这样对您,羽真公子非被他们打死不可。” “清涧,你不懂!”元朗弯起眼睛,将手臂搭在车窗上,下巴枕在手肘看着羽真,“你还是个小姑娘,大人的事情你不会明白的。” “清涧哪里小了。”清涧有些不满地噘起嘴,“奴婢身上该大的地方都大了,陛下要是不信可以试试看啊。” 元朗一笑,伸手在清涧脸上掐了一把,“小鬼头,现在有胆子勾引朕了吗?不怕如妃吃醋?” “奴婢可不敢,”清涧吐了吐舌头,“奴婢长得平凡,才入不了陛下的眼呢。不过,若是陛下喜欢,奴婢随时都可以服侍陛下。这是如妃娘娘交待的。” “哦?”元朗双眉一挑,“如妃还交待什么了?” “娘娘说了,您一个人在外面,要是寂寞了,就让我们陪着您。外面的人毕竟不知底细,干不干净也不知道,让您别玩出病来。” “嗯,你们倒还真是体贴朕。”元朗轻轻哼了一声,“朕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别国的后宫里日日醋海生波,就算是大户人家多了几个小妾的也天天吵闹争宠,我的后宫里偏偏都是歌舞升平,人人相安自得呢?” “因为大家都爱陛下啊,而且陛下处事一向公道,不会随意偏袒哪位,只要陛下开心快乐,后宫的娘娘公子们就都开心快乐了。”清涧回答。 元朗没做声,过了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色晚了,羽真抬头看了看天,一转头,正迎上元朗直视自己的目光。羽真愣了一下。昏黄的日光映在他们的脸上,微风吹过,撩起几绺不安份的头发,心头像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停滞了几秒,两个人同时将目光栘开,有些慌张,有些失措,乱跳的心脏有些失去控制,可是莫名的,心里某处像被什么东西牵着,一圈一圈,悄悄地打起了结。 清涧看着他们,脸上浮起一丝失落。 第四章 尽管心里有所准备,可是真正站在沂暨城郊处,一眼望不到边际,金碧辉煌的明翼王王府的巨大门楼前,羽真还是震惊了许久。 “喂,你真的是金翅王朝的皇帝吗?”斜眼看着离自己一步半之遥的达密哲元朗,“你确认这是纳兰明德的家而不是你的皇宫?” 元朗摸了摸鼻子,无声地点头。 “那你的皇宫跟这个比,谁的更大?”羽真再问。 “要说实话吗?”元朗有些为难地撇了撇嘴。 羽真点点头。 “我的皇宫比他的小。”元朗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过立刻又加上注解,“他的王府建在城郊,我的皇宫是在王城正中,当然不可能有他的占地大,不过我的皇宫比他的漂亮哦!” 羽真看了看元朗,想了一会儿说:“你一定不是个好皇帝。” 哎?为什么!元朗噘起了嘴。 “花这么多钱,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羽真翻眼瞪了一下元朗。 冤枉!这些都是世袭的好不好?再说了,你自己不就是个强盗头子?而且还是大头目啊!“皇宫建了二百年了,这座王府也是明德的爷爷留给他的……”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啊!只可惜,羽真对他的解释似乎一点不关心。 “你确认纳兰明德在这里面?”羽真的眼睛开始发光。 “对!”元朗舔了舔嘴角,“呐,羽真,你答应我的,我帮你找到纳兰明德你要让我亲一下!”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羽真怒喝。 “明明有,你自己忘记了!”元朗蹭到羽真身边,强压住自己想去拉羽真红色头发的冲动。不管怎么样,一切有利自己的可能性都要充分利用上。 “我看你脑子进水了。”羽真冷哼了一声,也不理元朗,冲上台阶就用脚去踢门。 厚实的门是南海的紫檀包裹着熟铜而制的,刀枪不入,坚实沉重,羽真这脚踢上去,门丝毫未动,倒是把他的腿震得发麻。后退一步,羽真抽出自己的长剑。 “等等、等等!”元朗冲到前面,伸手拦住他,“这门是特制的,一般很难打开。就算明德再可恶,你也别毁坏了人家的大门啊。你在后面站一下,我让人把门打开。” 说着,元朗招了招手。随侍中立刻走出两人,一齐放声喝道:“陛下驾到,明翼王接驾!”二人声如洪钟,随风送入很远。不一会儿,大门吱呀呀一响,被人从里面打开。 “他在哪里?你快点带路!”羽真一把揪过元朗,将他推到前面。”你要是敢叫人给他通风报信,我一定饶不了你!” “是、是、是,小真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派人给纳兰明德通风报信的!”如果万一两个人碰不到面,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好玩?他达密哲元朗才不会做这种傻事。 几乎是一路小跑,元朗拉着羽真的手,拎着衣角就飞奔进去。身后的随从们也跟着“啦”啦一声全涌了进去,明翼王府的人来不及行礼,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皇帝陛下拉着一位怒气冲冲的红发美人冲了进去。 出大事儿了!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见皇上带来的大帮人马风风火火地一路直扑内苑,明翼王府的人们也慌张了起来,不管有事儿没事儿的,一起向内苑冲去。于是这一路之上队伍便越跑越壮大,像滚雪球似的一路滚到了芷兰汀。初时跟进来的无非是元朗带来的三十余名随从,等到了芷兰汀,院子里已经黑压压站了近二百人。除了跑在最前面的两人,二百人一起捧着胸口呼哧呼哧喘着气的情形可不是那容易看得见的壮观。 拉着羽真的手站在芷兰汀门口,元朗开始笑。好几天没碰到羽真的衣服角了,现在能让他乖乖地拉着手,可真是个难得的机会。看着纳兰明德的一个属下连滚带爬地推开紧闭的芷兰汀的大门时,元朗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纳兰明德,别怪兄弟,为博美人儿欢心,朕只能把你这个表兄给贡献出来了。”心里念着,元朗的嘴咧到耳根,原本漂亮的一对凤眼也眯成了两条细缝。 大开的房门里传出了一个中气十足的清脆声音:“你快滚蛋吧!” “叫谁滚蛋啊?”拉着羽真发凉的手,元朗直直走了进去。 一眼看见自己的表兄正坐在床边抱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元朗悄悄松开了羽真的手。 “陛下?”纳兰明德几乎是跳了起来,手指着突然出现的元朗半天说不出话来。 “咦?老、老、老、老、老大!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没等元朗说出话来,另一声怪叫从那个瘦小的少年嘴里喊出来。那少年把头探出来,让元朗看了个正着。 倒抽了一口冷气,元朗开始寻找过一会儿可以避难的场所。听说这个叫英武的小强盗头子应该是个挺可爱的孩子,可是现在顶着一张又青又肿,辨不清五官的猪头脸的小个子根本找不出半点可爱的地方,亏纳兰明德刚刚还搂得那么紧,像宝贝似的。唉,白让自己期待了那么久。元朗向后退,再向后退。 “真是对不住!”元朗双手合什,很诚心地对纳兰明德说。 这么说,这个高大的男人就是那个装扮成新娘,把英武欺侮了的纳兰明德了?杀气在胸中翻涌,正待发作,羽真的目光一下子被坐在床上顶着一张一看就是被人狠扁过的脸的英武吸引过去。 “小武?”是谁,是谁把他打成这样?这么多年,我连一根手指也舍不得碰,视若珍宝的小武…… “你的脸怎么了?”羽真控制住快要发狂的自己,大步走过去。看到英武慌忙捂着脸向后缩的身影,羽真心中一痛。 “你被谁打了?”羽真深褐色的双瞳渐渐发红,“是谁打你的?快说!” “没、没、没、没……”英武结巴得更厉害了。 是这个男人,一定是这个男人。抢走了他珍藏多年的小武,又将他伤成这样。 羽真盯着那个高大而英俊的男人,脑中翻来覆去只剩下了一个字。 “你、就是纳兰明德?”深褐色的双眸完全变成了血红,感应到主人杀意的血剑发出低声地鸣叫响应着。 “纳兰明德,你快跑!”腰上一紧,羽真低头,腰被英武紧紧地抱住了。 “为什么?他就是欺侮了你的人,为什么要让他跑?”羽真眼中杀意更胜。 “不、不是的……老大,他不是故意的……他……他……总之你不要杀他!” 听英武断断续续的声音,看着他不时瞄向纳兰明德时眼中的关切,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钻进了羽真的脑子里。 难道是…… “你喜欢他?” 英武的脸红了,虽然脸肿得变了形,但这是跟自己一起生活了整整十年的英武。 没错,他的每个眼神,每个表情自己都是那么熟悉,他怎么会不了解英武的想法。 理智被瞬间燃成了灰烬,多年的守望在他的一个眼神中化成水气,烟消云散。 心中似有一头凶兽左冲右突,叫嚣着,撕咬着,让他发狂。 “我要杀了你!要杀了你!”抽出血剑的同时,胸中的猛兽被他释放出来,是的,杀了他,只要没了他,英武就会再回来,回到自己身边来!杀、杀、杀、杀! 羽真贯注了十二分的真力劈向纳兰明德。 剑,一剑,再一剑,好的,纳兰明德,你没有地方好躲了! 正要给封方最后一击,一个身影突然冲了进来。 “小武,你别过来!”硬生生收回剑势,羽真的魂差点被吓飞。收回剑招的结果是自己的真力全部反击到自己的身上。胸口一痛,一股甜腻翻了上来。强压了下去,羽真蹲下身,看刚刚差一点被自己的剑砍下脖子的英武。 “小武,你有没有怎么样?”还好,他的小武完好无缺!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老大,你别杀他,你别杀他!我以后乖乖地,什么都听你的,你别杀他好不好!”英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扑在羽真的怀里哀求。 羽真的手微微发抖。 “你要杀了他,我也活不下去了……呜……” 心里一下变空了,空落落,什么也没剩下,然后是一阵绞痛。 “你这么喜欢他吗?”羽真托着额定定地看着英武,“你明明说过,你不可能喜欢男人的。” “我、我也不知道……老大……我是跟你说过这话,可是,我就是喜欢上了嘛。”他的英武涨红了脸,口中一再说出令人疼痛不已的话。若是这样,相伴十年的我们算是什么?羽真看着英武的脸,胸口浮起了一丝绝望。 突然伸手捧住英武的脸,羽真将自己的双唇狠狠压了上去。如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温暖,微微带着一丝血腥的味道。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胸口如撕裂般的疼着,羽真转身冲出了房门。 挡在他前面的人一律踢倒,羽真眼前一片白雾,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随着双腿在纳兰明德的硕大的王府里狂奔。 “他怎么可以……喜欢……别的……男人……”羽真喷出一口鲜红的血,那是刚刚自己勉强收回剑势时被自己的真气反击所受的伤。 “小武,你说过,你明明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看来这次伤得不轻。羽真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沫。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人没了,心空了。自己抛弃了家,小武抛弃了他,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可以留恋的?羽真抱着头,蹲在地上无声地哭起来。 站在他的身后,元朗静静地看着他哭泣。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也听不到他哭泣的声音,但是那微微抽动的肩膀和因为奔跑而散落下来不停抖动着的红发让元朗的心脏缩紧。 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看着一向骄傲的羽真此刻无声地哭泣,元朗居然也在心里感受到了一阵阵地刺痛。明白这是必要的过程,只是,不想看他这么伤心,不想见他如斯地痛苦。或许,在看到他抽动着的双肩时,自己藏于心底的某处坚冰便破裂成屑,灰飞烟灭了吧。 伸出手,想将他拥入怀中,没有任何其他的欲望,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不再哭泣。 你是我的火焰,我的火焰怎么可以这么哭泣?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哭泣!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早在自己查觉之前,声音已经传进了自己的耳朵。听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元朗自己被震惊得后退了一步,而羽真也抬起了头。 “你说什么?”简单的一句话,成为此刻如救赎一般的存在。脸上还带着泪痕,红色的瞳仁却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我说了……什么……”元朗摸着自己的双唇,有些困惑地问自己。 “你过来。”羽真慢慢站起了身子。 如受魔咒,元朗缓缓地走到羽真的面前,很近,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刚刚的话……” “什么?” “再说一遍……” “我说……”元朗叹了一口气,忽而释然地笑了一声,“我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是的,此刻似乎终于理清了头绪。所有的执着,一再的纵容,几乎可以称为宠溺的调弄,原来都有了源头。自己早该发觉的不是吗? 踮起脚尖,羽真将元朗拉下来一些,将自己的双唇贴上了他的。 只是这么紧紧地贴着,柔软而温暖的触感再次传来。一样的,跟小武没什么区别。羽真睁开眼睛。 “小真真,“元朗又叹了一声,“虽然你主动吻我我很高兴,不过,真正的吻不应该是这样的。” “什么?” “交给我吧,让我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吻……” 环抱住他的后背,将他的身体紧紧贴在自己怀里,元朗托起羽真的头,重新吻上了他的双唇。 血的味道还很浓,不过他的唇很软,也很热。以舌尖撬开他的唇,当舔到他的内侧时,元朗察觉到怀里的羽真微微颤抖了一下。寻找到藏在深处的舌尖,缠绕着近乎强迫着他与自己起舞,元朗一点一滴地将羽真挑动起来。 紧握着元朗双肩的指尖开始发抖,双腿也有些发软。他的动作有些霸道却也很温柔。羽真一瞬间有些恍惚,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可以让人这么舒服。他试着学着回应,却笨拙地不是撞到牙卤就是咬到元朗的舌尖。 元朗没想过,原来生涩的反应居然也能让他血脉贲张,不能自已。热度一再攀升,本来只想给他安慰,却没想到反而挑起了自己的强烈反应。元朗松开羽真,双唇分离之时,唇间牵长的银丝在阳光下闪动着熠熠的光芒。羽真半闭着眼,恍惚的样子让元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他压倒的欲望。 “羽真?羽真?”摇摇他,可是羽真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没有反应。 “真真!”元朗抱起羽真,拍打着他的脸颊,可是羽真就像睡着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来人啊!来人!”元朗急得大叫。“去宣太医……不,把明翼王宫里最好的大夫统统叫过来!快!快!” *** 阵阵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将羽真唤醒。睁开眼,自己躺在一个软垫上,着眼之处金装银绘,看起来是在一个空间不大的房子里……可是为什么这个房子绘摇晃? “你醒了?”映进眼帘的是一张足以倾国倾城的笑脸。 “元朗?”羽真想起来,可是胸口的钝痛让他皱了皱眉又躺了下来,“我在哪里?” “当然是在我的马车里了!”元朗眉开笑脸,端起一碗羊血羹送到羽真唇边,“你受了内伤,多吃一点,可以补血养气。” “我怎么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倒下的,不过……记忆中突然浮起唇舌交缠的画面出来。”啊……”惊呼了一声,羽真捂住了自己的唇。当时自己被刺激得太厉害,可是就算自己再伤心,也不该去吻元朗啊!懊恼地咬了咬下唇,羽真决定将这段记忆完全赶出脑海。对,那只是个意外,完全是个意外。羽真摇了摇头,想把残存的记忆全部甩出去,可是那双舌交缠时令人发痛的快感,足以让大脑麻痹的冲击和元朗温暖有力的怀抱,反而更加清晰起来,不断地挑动他此刻脆弱不堪的神经。 元朗不会在意的,一定不会,反正他后宫的女人多得是。或许,那只是他对自己的怜悯,亦或许,拥抱与亲吻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最属普通的一种招呼。那火热的唇舌和厚实的胸膛里不知换过多少女人了!不知为什么,只是想到这些,羽真的胸口就觉得更疼了。 “大夫说你是受激过度,真气损耗太大,心脉受创,所以昏倒,不过你这人身强体健,只要多调养调养就不会有事了。来,乖,这碗血羹加了很多料,保证又香又甜又好吃的。” 元朗的声音醇和而温柔,舀一勺,凑到羽真的唇边。 怔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元朗的脸靠得太近,还是因为睡多了头有点晕,羽真居然没有发怒,而是乖乖地张嘴把羊血羹吃了下去。 真的很甜,也很滑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羽真的鼻子发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滑到了唇角。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不知道流泪的滋味了。除了英武,他还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卸下过防备,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出 过。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羽真用手背狠狠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可是这眼泪就像破了堤的湖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别再擦了,再擦你的脸要被擦破了!”双手被元朗抓住,羽真瞪大了眼睛, 看见他将双唇凑过来,沿着眼角,顺着泪痕一路吻过去。温热干燥的双唇如有魔力一般,眼泪真的停住了。温柔地吻到唇角,吸干最后一滴泪珠,元朗将唇再次覆到了羽真的唇上。一开始,如羽毛一样轻柔,再后来,愈来愈热烈,仿佛要将呼吸也全部夺走一样的深吻,让羽真的胸口因为缺少空气而疼痛起来。 因为疼痛而突然清醒,羽真用力推开了元朗。新鲜的空气灌进肺部,羽真捂着咽喉猛咳了几声。 “你、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亲你啊!”元朗笑眯眯地靠在车厢上看着脸涨得通红的羽真。 “可是……你、你……” “上次可是你亲的我,这次换一下,也很公平啊!” 羽真咳得更大声了。 “我可是说过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元朗向前凑了凑,“你要我说的……该不是想反悔吧!” “你、你不要弄错,我可是个男人。”羽真低吼。 “我知道。”元朗轻笑,“英武也是个男人,你不也照样爱他爱得要命?” “不许你提这个名字!”心中一痛,羽真别过头。 “好,我不提。”元朗举起双手,“我想,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在我的后宫里,女人虽然不少,但男人更多。” “什么?”羽真看着他,双目圆睁。 “就是说,我,对你,是认真的。”元朗高举的双手落在羽真的身侧,整个人也随之压了过来,“羽真,朕,要你进朕的后宫。” “你在开玩笑……”羽真的双手开始有些颤抖,脑中一片混乱,可不知道为什么,混乱中竟然混杂着一点惊喜,一丝甜蜜。眼睛看着不断放大的元朗的脸,羽真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你说呢?”伴随着长长的音尾,元朗再次吻住了他。 绵密的细吻落在他的眉梢、眼角,落在他的鼻尖和唇角,那种让人无法呼吸的窒痛感又再次袭来。羽真想把元朗推开,可是双手却如脱了力一般使不上劲。唇上传来温熟的触感让人眷恋而不想分开,眼前似乎出现英武清澈的双眸里浮动的热情与爱恋。只是那个眼神,不属于我……心脏如被撕裂般的疼痛,羽真双手将元朗的前襟紧紧抓着,再一下就好,一下就好,多放纵一下,说是狡猾也好,这一刻,他实在无法再拒绝这足以让人灭顶的体温。 为什么?眼睛渐渐浮起一丝水气,看着元朗俊逸出众的脸,羽真的心狂跳起来。他的眼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名为欲望的野兽此刻正在他的眼中叫嚣着意欲破笼而出。这些羽真知道。即便不确实地知道元朗将要做什么,他也可以从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中隐约感知。想逃吗?羽真在犹豫。可是元朗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进行选择。 被再次吻住的时候,羽真放弃了最后的机会。害怕,是有一点,不过,心中隐隐产生了一丝紧张中的期待。 不是因为英武的背离而自暴自弃,不是!羽真对自己说。如果要追究,那只怪元朗的时机把握得太好,而此时的自己……需要解脱! 温度越来越高,羽真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浮云端,身体的每一处都鼓涨着,体内的热流窜起一波又一波,乱冲乱突让他感到某种不熟悉的疼痛。唇又热又燥,不知不觉中,羽真的手伸到了元朗的脑后,将他压向自己。交换着唾液的行为可以稍稍润泽干渴的身体,可是身体和心里的蠢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平息。 很热……还想要,可是想要什么?羽真并不能确切地知道。这样不够,抓着元朗的衣服,他苦恼地发出低微的喘息声。 离开羽真的唇,看着他酡红的双颊,元朗伸出手指轻轻抹去沾在他唇边闪动着迷人光泽的水渍。原本有些薄的唇,因为吮吸而边得丰润起来,艳红的色泽如诱人的红莓让元朗吞了一口馋唾。交缠着困惑与欲望的双瞳由原来的深褐色转变成如宝石一般鲜艳醇美的红色,在他红色的眸子里,元朗看见自己的倒影。 “真是……你可真是会挑战我的意志。羽真,要知道,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快要失去控制的危险。” “什么?”微微有些低哑的声音跟羽真原来的声音有些不同,元朗似乎听到脑中什么东西崩断的声音,叹了一口气,他把还处于混乱之中反应力显然大为下降的羽真压在了身下。 用着一种几乎不可思议的速度,元朗极为快速地解开羽真的衣襟,露出他略显单薄却很结实的胸膛,又解开羽真的裤带,将他的裤子全部扒下来扔到了车厢的另一角。急不可待地俯下身去,细韧的肌肤像是有磁力一样吸着他的手掌,让他舍不得离开,含在嘴里在他舌尖下的肌肤好像涂了蜜一般散发着香甜却又清新的气息。一边用手掌和舌尖击溃他的防线,一边悄悄地用另一只手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 “达密哲元朗……” “小真真,我在这里。”元朗在羽真的双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我、一、定、会、杀、了、你!”看着金色的厢顶,羽真不怎么有说服力地咬牙切齿着。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没关系,元朗自动将其理解为初识人事的羽真害羞的表达方式。元朗用手指捞起沾在羽真腹部的粘液,轻轻抹在紧紧关闭的秘部,“羽真,如果你是那朵牡丹,我就不介意,不过相较起来,死在你的剑下还不如死在你的身上,如仙如死。” “混蛋,你在摸哪里!”羽真想坐起来,可是刚刚释放过的身体又酸又软,使不上什么力气。 元朗伸手到软垫下摸出一只小小的白玉瓶子,拨开瓶塞,一颗碧禄色的药丸滚了出来。元朗将药丸扔进嘴里,然后又再次吻住羽真的嘴,用舌尖将药丸推了进去。 羽真拼命反抗,可是元朗的力气大得惊人,霸道地将药丸推进他的口里,并封住了他想吐出来的一切努力。药丸快速地在羽真的口中融化,混合着花香的味道中隐隐含着一点辛辣感。在确认混和的药汁的唾液已经完全被羽真咽入,元朗才放开他。 “你他妈的给老子喂了什么?”羽真拼命擦着嘴,“你这个疯子!” “让你过一会儿会很舒服的药。”元朗舔了舔唇,他等得实在太久了。“价值百金的药,对第一次的人来说尤为重要。羽真,朕有些等不及了!” 第五章 “你这个混蛋,到底、到底喂了我什么?”意识渐渐模糊,身体每一处的感觉却反而益加敏感。好像陷身在一个棉花团里,四肢无法用力,羽真睁大眼睛瞪着元朗,却因为身体如被火炙一样的难受而失去了威力。 很热、身体像是要被烧成灰烬一样地又疼又麻,不安地扭动着的腰部还留着热情的印痕…… 第一次便如此美好,元朗已经开心地想像今后美妙的“性”福生活。 “抽出去!”羽真皱着眉头推着还压在自己身上满脸爽歪歪的男人。“重死了。” 虽然凶器已经离开自己,可是体内被异物侵入的感觉还依然清晰可辨,从那里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那种感觉很不舒服,但是身体释放过之后的轻松感和刚刚那种致命快感的残余还是让羽真战栗不已。就算是元朗凑近他的一个呼吸,也会让他的肌肤产生刺痛的感觉。 “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满脸得意的男人把他拥在怀里,伸手去理被揉乱的头发,“我没骗你吧!” 羽真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声音因使用过度而变得有些沙哑。 “我要洗澡。” “到下一个驿站,我会替你好好洗的。”元朗在他的发角亲了一口。“从里到外,洗得干干净净。” “喂。” “什么?”元朗竖起了耳朵。 “你真的喜欢男人?”羽真闭上眼睛,身体又酸又痛,摇摇晃晃的车厢还是比较容易让入睡觉。 “是啊。”元朗笑着回答,“朕可是身经百战,技术好得很。你以后跟着我保证你‘性’福无虞。” 虽然累,不过这种感觉真的不错。靠在元朗的怀里,虽然身体黏黏腻腻的不怎么舒服,可是那隔着肌肤一下一下震动着自己耳膜的心跳声对他而言有一种神奇的安神作用。鼻翼间飘入淡淡的麝香气味,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元朗的。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平衡感,随时有崩毁的危险,却因为那一点联系而让人轻易陷入迷醉边缘。神思有些恍惚,恍惚中,羽真不由得开始考虑一些可能,并为自己脑中突然跳出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如果不是像开始那么痛,而是直接会有后面那种极致的快感,偶尔放纵一下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关系。抬眼看了看元朗的脸,过份差丽的容貌显得更为耀眼。羽真的心“砰”地一声像被什么突然重重击了一下! “元朗?”这个名字叫出口的时候,羽真顿了一下,胸口泛起一阵甜蜜的疼痛感。 “什么?”元朗回应。声音自胸腔振动而出传入羽真的耳中,回响之中,似乎跟以前听到的元朗的声音有一些差别。 “……如果以后我想要,”羽真轻轻咬着下唇,脸上涌起一阵热潮。“你会陪……我吗?” “咦?”元朗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从羽真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措手不及。很想看看羽真此刻的表情,可惜的是,羽真偏将头埋得低低的,除了那一头耀眼的红发,元朗什么也看不见。 “啊,没关系,你的后宫里有得是人……找别人也没关系,只是说不定技术不好,会让我很痛……”没得到肯定的答复,羽真皱着眉,自顾自地快速说着,像是说给元朗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我讨厌痛!” “等等!你怎么可以找别人!”元朗大叫,“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绝对不可以再让别人碰你!我不答应,绝不答应。” “谁是你的人!”羽真板起了脸,“不过上一次床而已。要不是因为你的确技术不错,让我觉得舒服,单凭你强暴我的举动,我就应该把你大卸八块丢去喂狗了。” “怎么能叫强暴!”元朗摇着羽真,“明明你也很想要,既然我们两个都有需要,为什么就不能做?而且我明明有喂你‘逍遥丸’让你更快乐,而且我也耐着性子帮你涂了油膏,帮你把屁股弄松,不然你是第一次,哪里会有这么轻松?” “闭嘴!”羽真怒道。 “我的后宫们哪次不是自己先弄松那里等着我的临幸的,我何尝这么纡尊降贵地服侍过人。我、我、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元朗抱着羽真口不择言地连声哀叫。 喜欢?他说的是……喜欢吗?羽真被他抱着,一片茫然。 “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我想把你放在我的身边,可以日日见你。可是你心里偏偏只有那个叫英武的小孩子,他有什么好的,他能像我一样让你又哭又叫,像个淫妇一样扭动着腰不断地要吗?” 羽真的脸色开始发青。 “而且那个小子已经是别人的了,此刻说不定正在纳兰明德的身子下面大张的双腿扭着腰等着他宠爱呢。他个子那么小,下面一定也不可观,怎么可能让你满足?” 羽真的唇开始发抖。 “你瞧,我下面这根多粗多长,硬起来的时候有如铁枪,”用手摸着自己重新站起来的热呼呼的**,元朗看着羽真还沾着白色浊液的下身舔了舔嘴角,“我会用它狠狠地插到你的屁股里……让你啊哟……” 话没说完,羽真攒足力气狠狠一脚将元朗踹了出去,打了几个滚收势不住,元朗就这么直接撞开了车门,光溜溜地滚到了车厢外面。 于是立刻听到了一片嘈杂声,男男女女的惊呼声不绝于耳。摇晃的车厢也停止了下来,应该是马车停下来了吧!一想到刚刚自己失态时的声音全都可能被车厢外的人听到,羽真就气得直咬牙。 达密哲元朗,真该把他的那个又粗又长又像铁枪的家伙割下来。羽真咒骂着,红着脸将头藏进了软垫里。 *** 当然,羽真没有真的去把元朗的那个家伙割下来,只是心怀怨愤之下,这几天都不理他。大概是因为赤身露体地被踹下马车而大大丢脸,元朗也难免心中有些芥蒂,这几天也不来烦他。 离王都越来越近,羽真也越来越烦躁。自己为什么要跟元朗一起走?为什么要眼他回王都去?明明自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也非亲非故……闭上眼睛,额上挂着汗珠一脸沉醉模样的元朗的脸就会闯进来。那种身体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强烈冲击感还是那么清晰地被他的身体记着。那一瞬间,身体的内部热了起来。 一定是这样的,因为无法忘记他的体温……羽真想。反正英武离开了,强盗窝也没有再回去的必要,既然这样,自己要到哪里去,应该无所谓了吧! 已经快到五月了,天气渐渐燥热起来,不过金翅王朝身处北方,倒是凉爽得很。夜里睡不着,羽真披衣起身,摸到门外来。 这里离王都已经很近了,听元朗的随侍们讲,应该还有三五天就可以到达王都。看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羽真实在高兴不起来。那里是他们的家,可是自己的家呢?暗暗捏着拳头,羽真仰头看着天空。黑夜如漆,月亮只剩下细细的一个弯钩,没了明月的映照,天上的繁星反而更显明亮。儿时的记忆模糊地浮了上来,那张已经不太清晰的笑脸和温和的声音已经再也无法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爹,您是不是在天上看着儿子呢?”羽真仰着脸看着天上的星星,“您是哪一颗?儿子为什么怎么也找不到“ “男孩子要哭出来也是需要勇气的,所以真儿,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并没有什么让人丢脸的。”温柔的声音在心底回响着,那是多年以前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 “爹,我不会哭的。”羽真轻声地低语。“您走了,小武也离开了,现在这世上,已经不会再有让孩儿哭泣的事了。” 满天的星斗忽尔变成那双温和而坚韧的眼睛,忽尔变成如小鹿一样清澈活泼的双瞳。羽真的心一痛,伸手紧紧握住腰间的佩剑。 “就算是一个人,我也会好好地过下去。爹,我不会学你,一定不会。”羽真垂下头,平静的脸上双眸闪动着寒光。“从今以后,我会为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大步走向与自己房间相隔了一条长廊的另一头,守在门口的两个身穿劲服的青年拦下了他,眼中露出一丝惊慌和为难。 “你们让开。”羽真冷冷地说。 “这……”对视了一眼,青年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羽真公子,陛下现在有事……您明天再来找他好不好?” “啰嗦,我想见他就见,还要等他抽出时间来吗?”羽真冷笑,看着他们,“怎么,要跟我动手?” “属下不敢……可是……可是……”嗫嚅了半天,一个青年终于开口,“您现在进去真的不方便。” “哦?”羽真眉峰一挑,“不方便?我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不方便!”分开两人,羽真伸脚一踢,房门应声而开,断成二截的门栓“当”的一响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眼看拦不住,门口的两人一齐高声叫了起来:“羽真公子到了!” 羽真停了脚,鼻中哼了一声,大步走了进去。 “你的属下说你不太方便,我倒看不太出来。”双手抱胸,羽真看着八仙桌后的软榻上左拥右抱着的元朗。 “真真,你怎么会来我这儿?”抬起头,元朗敞着怀,细长的双眸向上看着他。他的怀里,同样衣衫不整的侍女们急忙转过身去,整理身上的衣服。 “她们是你的女人?”羽真看着眼前三个面红耳赤的美丽女子,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呃……如果我说是呢?”元朗躺在榻上,佣懒地趴在那里吊着眼角看羽真。好些天没有碰到他的衣角了,他看起来似乎又瘦了些。只是看着他,元朗的心就像被火炙烤着一样,火辣辣地痛了起来。该死的,为什么自己还是那么想紧紧地将他搂入怀里,让他的骨肉跟自己融为一体,永远不再分开?元朗有些懊恼地咬住了下唇。 “既然你有这么美的女人,为什么还那么喜欢流连青楼呢?”羽真慢慢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女子面前。指尖还在微微发抖,羽真强压着心头快要进发而出的情绪让自己的嘴唇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是的,只是睡过一次而已。自己跟他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为什么见到别的女人,他会有拔剑的冲动呢? “啊,那只是消遣,消遣而已。”能说什么?因为抵受不了无法碰触的饥渴而找人替代吗?元朗的眼睛紧紧看着羽真。不,当然不能说。若是那样,一定又会被羽真骂了吧。不过,羽真是怎么想的?他会做什么?看着那双发红的眼睛,元朗的心底生出了一些希翼。 “是吗?”羽真盯着那个女人看,女人红着脸垂下了头。“女人啊,或许也不错。”突然出手抓住那女人的下巴,羽真将唇贴在了吓呆了的女人唇上,另一只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元朗的脸色一变,眼睛里像要冒出火来,手紧紧抓着床沿,露出青色的筋脉。 放开被他吻得快瘫倒的女人,羽真擦了擦嘴,笑着看向面色僵硬的元朗。 “味道如何?”话虽平静,可平静之下藏着的怒气就算是身边的侍女也能听得出来。 “不错。”羽真一步一步走向元朗,“很软,也很香,怪不得男人都会喜欢女人。” “是吗?”元朗的脸色有些发青。 “不过,因为太过柔弱反而不够刺激。你是不是因为这样而对男人产生兴趣的呢?”坐在元朗的榻旁,羽真把佩剑解下来放在桌上。 “或许吧,谁知道?”元朗看着他,眼中已有火簇在跳。 “你们几个,”羽真转头对着呆立在二芳的侍女们说,“都给我出去,你们的男人从现在开始没空陪你们了。” 被他冰冷的眼光看着,似乎全身的血液也会冻结。亲眼见过这个男人的可怕力量,侍女们拎起裙角一齐跑了出去。 “你现在想怎么样?”元朗翻身,正视趴在自己身上的美丽火焰。 “你说呢?”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襟,羽真淡淡地回答。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元朗伸出手,抚摸着羽真的脸,“莫非是这几天终于发现你是爱我的了?” 羽真的双眸中火光一闪,摇了摇头说:“不,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 “就算不爱你,你依然可让我得到快乐。所以我为什么要拒绝?” 元朗的手一僵。 “不愿意吗?”羽真看着元朗的双眸中露出一丝忧郁,“那也没有办法了,我不会强迫一个人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情。”站起身来,羽真垂首去理衣服,指尖颤抖着,衣带却怎么也不肯乖乖听他的指挥结在一块儿。“那我去找愿意的人好了。”垂着眼,双手还在结着衣带,两颗眼泪悄悄地滴在了手背上。“这该死的带子!” “你谁也不能去找!”猛地抓起还在跟衣带纠缠着的双手,元朗使劲一带,将羽真整个人拉倒在他的怀里,“不管你想要多少,我都会给你,所以,别再说要去找别人的话。”有些心疼地看着羽真发红的眼角,元朗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说道:“无论多久,我会等你,等你说出你爱我!在那之前,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心已经交了出去,身体更加不会吝啬。 轻如羽毛一般的浅啄到仿彿可以触及心底的深吻,时间恍若停滞了一般。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元朗的眼睛,羽真用手轻轻摸着他的脸:“你真的很漂亮。我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哥哥,他说要把我娶回家,我那时候还很生气,想好好打他一顿,可是他长得那么漂亮,我到底还是舍不得打他。你长得跟他有点像。如果他长大了能像你这么漂亮,我或许可以点头把他娶回家吧!” 羽真笑了起来,笑得浑身乱颤。”如果那个时候跟他走,我现在是不是就会幸福一点?最少,那个时候离开,我就不会认识小武,也不会对他抱有太多的奢望。” 轻轻拍着羽真的背,元朗沉默了一会。 “没有英武,你也许会喜欢上另一个人。羽真,喜欢他并没有过错,你不必因此而感到痛苦。真正爱一个人不是应该要让他幸福吗?英武找到了幸福,你也应该感到幸福……然后,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 “我可以吗?”羽真将头埋在元朗的颈窝,“不,我已经什么都不会相信了。所谓爱人都是骗人的东西。小武可以背弃我,你不是也可以周旋在数不清的人之间,不断地爱一个伤一个吗?爱这种东西根本不可靠,只有自己的快乐才是可以自己掌握的,不是吗!” “羽真,你都没爱过,怎么可以说爱不可靠呢?”元朗翻身将羽真压到身下。 “元朗,你爱过吗?你真真正正地用心去爱过一个人吗?”羽真看着元朗,眼神有些哀伤。“你的怀里来来去去有过数不清的过客,这其中可有过你爱的人?” 元朗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那么,你也是个没爱过的人了!没爱过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爱?”羽真抓着元朗的衣襟问。 “别问我为什么,我知道,你对英武的爱一定不是你所想的那种感情。看着我,羽真,你真的确定你是把英武当成恋人爱着而不是兄弟?” “兄弟?”羽真喃喃。 “对,就像我跟纳兰明德。虽然我是君,他是臣,但他也是我不可缺少的兄长。他会为我搏命,我也可以对他交托生命。如果有天他离开我,我也会痛不欲生。但那只是兄弟之爱,我不会把他当作另一半去爱,当然他也不会那样爱我。羽真,你喜欢英武,想跟他永远在一起,可是你会不会想把他压倒,想同我一样用爱人的身体发泄自己的欲望?” “我……”羽真愣了愣,这样的事情,他还没有想过。 “小真真,”元朗叹了一口气,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你本来就什么也不用说。”羽真微微扯起嘴角,“你记住,要是这次再敢弄痛我,我一定会再把你光溜溜地扔到大街上去。” 第六章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着。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幔将车内的一切染上了一层昏黄的金色。羽真趴在垫上睡得正香。红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露出半边白皙而韧实的肩膀,隐隐有几处暗色的印痕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元朗坐在柔软而厚实的羊毛垫子上,手托着下巴靠在坐垫前打着盹儿。自从羽真那天晚上闯入他的寝室后,共乘马车已经成了一种自然。元朗固然可以藉着不会骑马的名义而窝在马车里逍遥,羽真则是因为身体的负担而不得不挤进元朗这个较平常人来说奢华宽敞得多的马车里。只是,大多数时候,羽真可以独霸着坐垫,而让元朗直接坐在地毡上。 元朗其实也不在意这些。坐不惯马车的人往往坐上去之后便会昏昏欲睡,这在晚上缺乏睡眠的羽真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一上马车,羽真就会打盹,而人在精神低靡的状态下反应自然也会变得比较迟钝,意识也更容易偏离理智。这么好的机会,聪明如元朗自然不会白白放过。于是车上多了不少吃豆腐的机会,也让羽真越来越困乏。 不过羽真也不是怎么真的在意这些。失去了英武,于他面言,生活似乎失去了目标。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元朗的怀抱对他来说渐渐成了一种慰藉,纵情随性,晨昏颠倒之时,一切种种似乎都不重要了。 “小武……小武,”沉睡中的人儿几不可闻的几声梦呓让元朗睁开了眼睛。目光所及,羽真紧闭的双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扬动着,睫毛的根部隐隐有湿意透出。元朗微蹙了蹙眉尖。 羽真的身体突然动了动,覆盖在他身上的薄被滑了下来,露出大半裸露的背部。看着他有些不安地用手抓着落下的头发,元朗知道,羽真快要醒了。 缓缓睁开双眸,迷蒙的眼睛一时找不到焦距,有些愣愣地看着前方。元朗仔细地看着他,如同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平时锋芒尽显,拒人千里之外的羽真,在这个时候却会如同婴儿般无害而可爱。只是这个时间非常短暂,没等元朗多眨几下眼睛,恶狠狠地眼神已经在他身上剌穿了一个窟窿。 “盯着我做什么?”羽真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做的时候会很舒服,但是每次做完,他总是会痛苦地感受到身体所受的沉重负担,偏偏每回醒过来都能看到元朗那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你难道不知道看美人就是要看美人刚刚睡醒的模样吗?”元朗换上一副嘻嘻哈哈的面孔,声音也变得轻佻起来,“我的小真真实在是诱人,看得让人食指大动呢。” “不行!”羽真皱了一下眉头,“今天太累,你要是再来烦我,就给我滚出去。” “小真真,这是我的马车,不是你的。元朗好意提醒。 “是吗?”羽真双眉一挑道,“我怎么记得某人目前才说过,他的一切都可以给我,怎么,区区一辆马车,现在坐不得了吗?” “当然……不是,”元朗轻笑了一声,将身凑了过去,“我是比较希望,你现在要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这辆破车。” “这个吗……”羽真歪头认真想了想,“我觉得这辆破车比你要诱人多了。如果你闲不住,我建议你再买辆车,我们分开来坐。” “小真真……”元朗捧着胸口怪叫,“你太伤我的心了。” 羽真翻了个头,索性将脸冲着里面背对着他。元朗看着羽真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 羽真睡得很不安稳,英武不时出现在他的梦境里,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到自己将他带出神剑山庄,再到自己跟他一起落居到强盗窝,做了三头目的英武怎么一再地惹祸。很奇怪,以前都没注意过,甚至认为早就忘掉了记忆,此刻竟然清清楚楚地在梦境中重播。 只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梦到这么多的往事,梦里清醒着的另一个自己居然可以平心静气地在一旁观望。心当然会痛,只是那种撕裂感远远轻于自己的想像。思考着这些问题,羽真翻来翻去,头上渗出了不少细密的汗珠来。 似乎有哪里不对,直觉可以感知,理智却理不清楚。失落和不安这对孪生兄弟同时找到羽真,让他发出断断续续,几不可闻的梦呓。 元朗静静地坐着,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羽真的身体。 “你在闹什么别扭啊,从刚刚一直不给我一点好脸色。”贴近羽真的耳畔,元朗很轻声地说道,“你好歹给我落些面子,即便有意见,咱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你再提,切墓让我在人前下不来台。” 羽真冷哼了一声,却还是不肯理会他。 元朗的皇宫与纳兰明德的王府比起来是更加精美茎丽些,只是他现在根本没有半分心情去欣赏那些亭台楼榭,曲径回廊。 “陛下!陛下您回来了吗?”惊喜的叫声过后,衣着鲜亮的华服少女手里拿着一枝怒放的牡丹扑了过来,“陛下,您终于回来了,臣妾想您想得寝食难安呢!”娇滴滴的声音跟她的容貌很相称。少女说着便偎到了元朗的怀里。 “呵呵,让你挂念了。”元朗拍拍少女的肩,不着痕迹地将她轻轻推开,指着身边的羽真说道,“来,认识一下,这位是羽真,”然后又对着羽真说,“这位是凌妃。” 被凌妃的目光注视着,羽真微微点了点头权当打招呼,只是脸色不豫,让人见了身上发冷。 “羽真公子,你是新进来服侍陛下的吗?”凌妃上下打量着羽真,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羡意,“论进宫的前后,我应该是姐姐了。以后你叫我凌姐姐就好。” 什么姐姐!明明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羽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元朗。 “对了,你新来,不知道宫里的规炬吧?”凌妃站在元朗的身边,笑意盈盈地对羽真说,“在宫里,不可以有专宠的,所以记得别让陛下在你的宫里连住三天,这样大家都会不高兴的哦!” 握着剑的指节突出,颜色已经开始发白。终于无法忍耐的羽真突然回身,举步就走。 “小真真,你去哪里?”元朗甩开凌妃,连忙追了过去。 “你别碰我!”打开元朗伸过来的手,羽真铁青着脸指着他身后的那一堆人道:“同样的话我已经听了六遍,你还想要我再听几遍;告诉你,老子不干了,我现在就要离开你这个什么劳什子破皇宫!”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看着元朗。 “这个……是我不好,你别说要离开的话嘛,有事咱们好商量!”拉着羽真的袖子,元朗有些低声下气地哀求。 从来没见过元朗会用这么低的姿态去挽留一个男宠。元朗身后的六个男女睁大了惊愕的双眼,脸上露出些许嫉恨的痕迹。 “没什么好商量的。”羽真突然觉得答应跟元朗来到他的宫中的自己傻得可以。一想到他身后这些年轻差丽的男女们都曾经在他身下曲意承欢过,羽真就有些控制不住想要拔剑的自己。“我没兴趣跟别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 元朗的眼中刹时掠过一丝惊喜。 “小真真,莫非你是在吃醋?” “啐,你做梦!”虽然嘴里坚决否认,但胸中涌起的阵阵酸酸辣辣的感觉让羽真觉得害怕。难道这种感觉真的是在吃醋?不,不可能!自己又没有爱上他!目光与元朗的目光在空中相碰,激出一串火花,羽真的胸口一紧,有一种差点无法呼吸的窒痛。捂着胸口,羽真苍白着脸后退了一步。 “小真真,你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握着羽真的手,元朗将其放在自己的胸口。“是真的,我以生命起誓!” 六双艳羡的眸子里增添了愤恨与不甘,齐齐盯着羽真,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无数个窟窿来。羽真却不理这些目光,只看着元朗。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羽真咬着唇,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哀伤。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看到的。”元朗有些焦虑,生怕一松手,羽真就会突然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现在如此,将来也是一样。” “同样的话,你也对他们说过吧。”羽真眸光一黯,甩开了元朗的手,“我自认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也没有兴趣跟别人分享同一个人。”心中一痛,羽真的咽喉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你我就如萍水一聚,缘尽了就该散了。” “我们的缘才不会尽!”元朗抓住羽真的双肩,“羽真,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难道没有一点点爱我,没有喜欢上我?” 羽真别过头,始终不肯与元朗对视。 “你不敢看我吗?那就是你不敢承认!”元朗将羽真紧紧拥入怀中,“我知道你喜欢我,身体喜欢我,心里也在喜欢我。我可以感觉得到,你的心在向我一点一点地靠近,可是为什么要现在你却不顾你跟我的心情,硬要将我们分开?” “你知道我的心情是什么?”羽真将元朗推开,“就算我喜欢你又怎样?喜欢又不等于爱!就算我爱上你,我也不可能会做你的玩物!” “什么叫玩物!”元朗气得浑身发抖,“我何时要你当我的玩物了?” “要我同他们一样,”羽真指了指元朗身后目瞪口呆的众人,“就是玩物!” “我没想你跟他们一样!”元朗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固执的羽真解释。 “那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样?”羽真大叫一声,从腰间拔出剑来,发泄似地向身边狠狠一砍,身边一人合抱粗的高大槐树应声而断,粗大的树干摇晃着砸向地面,引发了惊恐的尖叫。 人们四散奔逃,却也有些人因为过度惊惧而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眼见树干要砸向已经完全僵化的两个女人,羽真和元朗不约而同一起冲了过去,一人抱起一个,快速闪到一边。 倒落的大树将两人分隔开,虽然相去不远,对视着的两人却如同隔着银河遥遥相望。元朗怀中的凌妃嘤嘤哭泣起来,幽怨的哭泣声迅速感染了在场的众人,渐渐地,元朗和羽真被哭声所围。 羽真看着元朗,无力感袭上心头。英武的离去算让他痛心,让他发狂,可是面对着元朗,自己却只会感到疲惫和失落。心如槁灰一般!羽真后退了一步。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看着围绕在元朗身边的差丽男女,羽真转身。他是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专情?是的,他一定只是将自己当做狎玩的对象,说着对别人说过的相同的甜言蜜语。不爱他,不爱他!我爱的是小武,才不会是他!羽真咬着牙,在心中对自己不断地说。是了,只是因为失去小武才会在他的身上寻求慰藉,才不会是爱上了他。 “羽真!你要去哪里?”身后传来元朗焦急地喊声。”“快拦下他,快!” 只要再不见到他,心就不会再痛了吧。羽真掠过围涌过来的侍卫,将元朗的喊声远远抛在后面。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可以相忘于江湖。等到那个时候,他也许会对弟兄们笑着说,他羽真也曾经认识过一个富有四海的皇帝了吧。 *** 达密哲元朗在寝殿里不安地踱来踱去,紧紧纠结的双眉和满含怒气的眼神让他俊美的面貌变得有些可怕。 “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你如此失态的样子。”摇头叹息着,青衣的男子玩弄指间象牙管的紫毫。 “我还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今天当我求你好了。”元朗蹲在青衣人的面前,抓住他的袖子,“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你怎么忍心见我如此失魂落魄?” “陛下,请你起来,你这样实在有失体统,要是被别人看到,又要有闲话传出来了。”青衣人苦恼地蹙起眉尖,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我早就劝过你,让你不要碰他,你为什么偏偏不肯听我的话呢?” “是你不肯相信我对羽真是真感情!”元朗站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为什么你就不肯信我一次?” “不是我不信你,是你以往的记录太差!”青衣人轻轻叩着桌面,“你自小就风流惯了的,见一个爱一个,哪次不是用尽手段将人弄到手以后便又去追下一个?羽真好歹算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他沦为你的玩物。既然他走了,这样最好,你们就此一拍两散,各寻各的生活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不欢喜!他也未必欢喜!”元朗咬着牙坐到了青衣人的对面。“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你既然是他的朋友,忍心见他刚被英武伤过心,又要因为离开我而难过?” 青衣人神色不动,淡淡地回应:“长痛不如短痛!现在难过总比将来被你移情别恋的痛苦好得多。更何况他的脾气要是犯上来,你和他的性命都难保障,这么危险的关系我看还是早点结束早点好。”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移情别恋!”元朗举起手来,“如果我达密哲元朗与羽真在一起之后还朝三暮四,拈花惹草,就叫我达密哲元朗遭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青衣人抿嘴一笑道:“这是你自己发的誓愿,可不是我逼你的哦!” 元朗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你就行行好,快点告诉我他在哪里吧!” “爱情原来真的会让人变笨!”清俊的脸满是怜悯和幸灾乐祸,“枉你聪明一世,居然会慌张到想不出他的去处。我说陛下,羽真除了强盗窝,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呢!” 元朗愣了愣,转身就往门外走。 到了门口,他突然回头,对青衣人说了一句:“谢谢你了,英多罗红音。” 青衣人摆了摆手道:“你快些去吧。还有,英多罗这个姓我已经不用了,以后还是请叫我沈红音吧。” “不管是叫英多罗红音还是叫沈红音,你是我金翅王朝的明鸠王,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元朗的语音未落,人已经出了殿门。 “这人真是的,“沈红音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固执。” 有些困了。沈红音盯着绣着五爪金龙的床铺内心斗争了半天,最后决定放弃。 “床哪里没有,为什么非要在这上面睡呢?”沈红音打了个哈欠。“我自己家里有柔软的床铺,有香喷喷的被子,还是先回家一趟好了。” 沈红音慢悠悠地踱出房门,对门外守卫的侍卫们点头微笑。 “王爷金安。”侍卫们对他躬身行礼。 “嗯。”沈红音打着哈欠,“陛下走了吗?” “是的。不过他有吩咐,在他回来之前,王爷不许出宫,就在这寝殿里等他。”侍卫闪身站在他的面前,依旧低着头。 “我为什么要等他?”沈红音不快地挥手,“他回来了就派人来我的王府找我好了。要我留在寝殿等他,又不知道会出多少流言。他不在乎,我可有所谓。” “王爷见谅,陛下的话就是圣旨,属下们不敢抗旨,所以还请明鸠王进屋。”侍卫伸出手,面上毫无表情。 “你们几个能拦得住我吗?”沈红音冷笑了一声。 “拦不住。”回答的倒也干脆。“只是皇命在身,拦不住也要拦,殉职总比抗旨要好得多。” 沈红音叹了一口气。 “那我就在花园里走走总行了吧。” “这……”侍卫们有些为难。 “你们放心,我只是散散步,一会儿就回来。陛下总没有说过本王是囚犯吧。”沈红音拨了一给头发别到耳后,夕阳的昏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朦胧中透出一种别样的风致,侍卫们脸一红,不由自主地闪到一旁。“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们,一定会回来的。” 沈红音走在御花园的步径上,显得非常愉快。可以看到元朗低声下气向自己求教的样子的确不是一件常有的事情,这让沈红音的心情很不错。不知道元朗见到羽真之后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就是心中想上一想,也觉得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只是老大,你千万别那么轻易地松口才好。沈红音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站住!”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低沉有力的呼暍,沈红音后背一僵。 “是你!你转过身来让本王看看。” 沈红音脸上阴晴不定,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缓缓地转过了身,对着那人绽开了笑容。 “哟,明翔王,好久不见。” 被称为明翔王的人有一双如鹰隼一般凌厉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让他英俊的脸看起来有些薄情。 “是你?!”明翔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混合着近似愤恨的光芒。“英多罗红音,你还没死吗?” “是啊,”沈红音脸上浮起一丝甜甜的笑容,“达密哲元慎,在你没死之前,我怎么会舍得死呢!” “哼,少废话!”达密皙元慎的眼中掠过一丝杀气,“你又回来做什么?不是已经想好要为陛下舍身了!” 沈红音笑得更甜了。 “是啊,所以英多罗红音已经不在了,你眼前的这个人叫沈红音,听到了吗?我是中原人,不是金翅王朝的臣民,所以,尊贵的明翔王殿下,如果有需要沈红音帮忙的,请尽管吩咐。只不过,不是免费的了。” “英多罗红音,你少得意,本王会让你哭着向我求饶的。”达密哲元慎的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本王可是很期待你的表现。” “是吗?”沈红音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殿下,如果你不介意我跟陛下多亲近亲近,我会考虑你的这个提议的。” “你跟陛下亲近得少了吗?三年不见,此刻又想来向陛下摇动屁股以求好处了?真有本事,只不过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我的风流皇兄对你的兴趣可稍有削减。”达密哲元慎冷笑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沈红音呆立了许久,满是光彩的脸颊也变得晦暗不堪。 “在这里遇见他,还真是倒楣。”沈红音的自言自语随风飘远,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床果然够大,只是这床比想像中要硬了许多。相较而言,自己家里那张大床可要舒服多了。沈红音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后,很多很多事情都出现在了梦里。 “真奇怪,居然会做这么多的梦。”沈红音睁开眼睛,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只是镶在帐顶上的几颗夜明珠还发出荧荧的青辉。“果然,不是自己的床就不行啊。”沈红音无奈的叹息声在床帐中响起。 “你还真是悠闲。”冷冷的声音自帐外传来,寒碜入肤,“在他的床上睡得这么自在,怎么样,他的床很舒服吗?” “其实也不是怎么太舒服。”沈红音看着帐顶轻声地叹道,“床板很硬,被子上的刺绣有点磨人。” “哼!” “你不相信?不信你可以来试试,你不是一直很想躺在这张床上吗?现在的机会可不是一直都会有的。”沈红音滚了一个圈儿,让出身边一块空处,“这床唯一的好处就是够大,我想你再喊三个人一起躺上来大概也不会嫌挤。” “我没兴趣在你们滚过的床上躺,太脏了。” “是吗?”沈红音眯起眼睛,“那你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只是来看看陛下有没有睡着吗?” “我只是听说陛下急匆匆出宫了,而他的寝殿里又留了一个很神秘的人。我很好奇来看一下,早知道是你,我就用不着过来了。” “失望了?”沈红音笑出声来,“不过如果你现在见到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你打算对他做什么呢?明翔王殿下?” 达密哲元慎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帐外。 沈红音闭上双目,轻声地低语:“记得小时候,我们四个人常常在一起玩,有时玩着玩着玩累了就会一起倒在地上睡着,一直等到宫里的嬷嬷们发现,把我们抱回各自的住处。你跟纳兰明德的感情最好,而我跟陛下时时在一起。那时候我们都很小,明德和陛下常常会联手捉弄我,只有你不会。”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忘记了。” “是啊,太久了,久到连我也快要忘了。”沈红音轻轻笑了一声,“陛下小时候很调皮,有时候不太懂得分寸。那时候我常常想,为什么我是达密哲元朗的伴读而不是达密哲元慎的伴读呢?如果我的主人换一下,或许我会轻松快乐许多。” “那也未必。”达密哲元慎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可没有那个本事让出身不高的你变成与王子平起的亲王。” 沈红音叹了一声。 “元慎,你到现在还恨着我吗?” “不,我不恨你。因为,你根本不值得我放在心里,喜欢,或是憎恨。” “你还是没变。”沈红音苦笑了一声,“三年了,你说话还是这么刻薄。” “……”达密哲元慎没说话,他站在帐外,静静地听着从帐内传来的轻微呼吸,良久,良久。 “英多罗红音,”明亮的月光从视窗斜斜射入,轻薄的黄色罗帐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模糊的人影,达密哲元慎皱着眉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将心中所想说出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希望这次你给我的回答不要再令人失望。” “如果我的回答跟三年前还是一样呢?”沈红音的声音从帐后传出,居然有一股幽恻恻的味道。 “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个性,我会怎么做相信你心里有数。” “我知道。”沈红音叹了一口气,“你若不是吃准我不会跟陛下说出去,怎么会三更半夜地来找我说这些话?元慎,你早就知道是我在这里而不是别人了吧!” 罗帐掀开,沈红音明亮的双眸对上达密哲元慎冰冷的眼睛。 “要让别人做事,就应该付出让他满意的报酬。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第七章 “你来这里做什么?”人被压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被扯落了大半,这样情景下的问话显然要失去许多气势。“你先放手,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小真真,这叫心有灵犀啊,说明我们前世就结了缘,这辈子注定是分不开的!人家这么辛苦,老远地跑来找你,你不会对我温柔一点吗?”元朗舔着唇,一双眼睛带着火簇热情地看着有些憔悴的羽真。”几天没见到我了,是不是有些想念我呢?” “谁、谁会想你!”羽真挣扎着,可是元朗的气力大得惊人,挣了几下居然没有挣脱。“你快放开我,身子这么重,压得人生疼!” “可是放开你了你又会跑,那我再上哪儿找你去?”元朗低吼了一声,将唇压了下去,“真真,我想你,想死你了!” “呜……嗯……不……”微小的抵抗在如火一样炽热的拥抱中消失,羽真伸出手,紧紧搂住了元朗的脖子。不再追问元朗是如何得知强盗窝的所在,也暂时放下让他无法不介意的元朗的其他情人。理智永远无法抵过情感的力量,再次被元朗抱在怀里的时候,羽真的脑中已经放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想他吗?当然想。 恨他吗?恨不得咬掉他身上的肉。 那,爱他吗?不,不知道。 只知道,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自己再也离不开了。 只是这样的话,死也说不出口。 “啊!哈!”紧紧抓着床沿的手指节发白,汗珠顺着额发滴落至发梢。支撑着身体的上臂也因承受不住而微微发抖。鼻尖传来浓浓的灰尘和稻草的味道,只是自己早已顾不上这许多,飞红的眼角处,因为激情而沁出两颗晶莹的泪珠…… 好激烈。满身是汗的两人喘息着抱在一起,倒在脏兮兮的草堆上。 “还好吗?”摸着汗湿的红发,元朗轻声地问羽真。 “思。”羽真窝在元朗的怀里,闭着眼享受着身体的余韵。 “你们强盗窝里怎么这么寒酸?连床被子也没有吗?”鼻间不时传来草屑与灰尘的味道,元朗揉了揉鼻子,看着身下干枯的草垫忍不住出声抱怨。 “睡不惯就回去睡你的龙床好了。”羽真闭着眼没好气地说。 “你手下的强盗都去哪儿了?”元朗伸手在羽真的胸前玩弄着汗湿的肌肤,“我记得上次来界山的时候可还遇见过一些呢。”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全空了。或许他们厌倦了在山里的日子,各自谋生去了吧。”羽真打了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了。 “真真,我很想你。我承认,之前的生活有些放纵,不过,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别人了,我发誓。”鼻尖蹭着怀中羽真的头发,元朗不觉有些醺然。 “嗯。”羽真应了一声。 “我已经在安排宣里那些人的未来,愿意走的我都给了安家的费用送他们离开了,不愿意走的我也会妥善的处理,不过还需要些时间……” “思……”羽真挪动了一下身体,挑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元朗怀中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呐,你跟我回去好吗?”元朗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好。”如此痛快的回答有些出乎元朗的意料,惊喜之下,元朗抱紧了羽真。 “痛!”羽真睁开眼睛,瞪了元朗一下。“你放开我!” “真的吗?你想通了,愿意跟我回去了?”元朗喜形于色,“啾”地一声在羽真脸上亲了一口。“你是爱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一定是爱我的!回去之后,我就立刻开封后大典,封你做我的皇后。” “皇后?”羽真蹙起了眉尖。“皇后不应该是女人吗?” “我们金翅王朝没这种规矩。只要相爱,两个人就可以结合。羽真,我要正式地迎娶你,让你做我们金翅王朝的第一位男皇后。”元朗执起羽真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哦。”羽真打了个哈欠。 “就只是‘哦’的一声?”元朗显然有些失望。 “我困了,你别来吵我!” “我们明早就启程回去好不好?” “不好!” “咦,你刚刚不是还答应了?” “你什么时候把你以前欠的情债还清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羽真翻了个身,将背对着他,沉沉睡去。乏了这么些天,早该好好补眠了。 “喂,羽真!小真真?”元朗推着羽真的肩头。没有回音,只有均匀而浅淡的呼吸声。真是没有办法。元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支起身,他用手指轻轻地拂过羽真的脸。脸颊瘦了些,眼圈也有些发青。这些天,他一定很苦恼,也很疲惫了吧!定定地看着羽真的睡脸,元朗俯下身,在他的额角轻轻印下一吻。”睡吧,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地守着你,不让你再哭泣了。” 抱着羽真,元朗闭上双眼,满足地睡了。 阳光透过残破的窗纸射进来,照在两人身上。安宁,温暖。 *** “你说你后宫已经清理干净了,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女人的房间里?”羽真双目冒火,低声问身边的达密哲元朗。 “她跟别人不一样!”元朗握着羽真的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她是别人托我照看的。虽然有封号,但那是为了住在后宫方便。我跟她之间可是什么也没有的哦!” “谁会相信!”羽真狠狠踩了元朗一脚。“你这个色中饿鬼,要是能放过她才叫奇怪!” “他说的是真的!”轻轻柔柔一句话,让羽真收回还想再在元朗脚面上留几个鞋印的右脚。这女人耳朵可真够厉害的,这么低的声音居然也能听得见。羽真的目光不觉在她的脸上多停了一会儿。 “陛下说的是真的。”皓腕轻抬,拨弄着垂在额前的几根青丝,温软柔润的声音如山间清泉一般流泻而出,“我跟他从小在一起长大,跟兄妹差不多,他对我的顶多是兄长对任性妹妹的娇纵。要是我跟他有什么,你认为你还有半点机会可以插足进来吗?”眸光潋艳,顾盼生辉,羽真看得呆了。 如妃真的是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女人,艳而不妖,媚而不俗。无论是谁,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都会对她心生好感。她对人不热情,却也不冷淡,进退言谈之间似乎跟任何人都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人不会觉得太过压迫也不会觉得跟你特别的疏远。她的每一个举手投足,每一个眼波流转都是那么自然天成,偏偏让人挪不开视线。羽真狐疑视线投向了一旁浅笑的元朗。 “男人也有需要休息的时候。”元朗苦笑了一声对他说,“你以为夜夜笙歌是件很快乐的事吗?” “对啊,元朗每次摆不平他们的时候就会跑来我这里,”如妃巧笑倩兮,“跟我下一夜棋或是聊聊天,后宫的那些人便不会再有什么怨言了。如果你也想找人聊天,不妨来找我哦,姐姐一定会让你满意而回的。” “小如!”元朗瞪了如妃一眼。 “哟,你紧张什么!”如妃笑出声来,“怕我把你的心上人抢走吗?放心,我可没那么笨。你为了他把整个后宫都快弄翻天了,我再有心,也没那个胆子啊。说不定,哪天你看我不顺意,让我也走,那我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养老之地呢!” 羽真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偷眼去看元朗,意外地发现他的脸颊上居然也有一抹飞红。羽真的心里不觉泛上一丝甜意。 “朝中还有些事积了许久要我去处理,小如,我将羽真放在你这儿,你帮我照看他,可不许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哦!”元朗轻轻拍了拍羽真的手,有些不放心地对如妃说。 “行啦,行啦,我知道的。”如妃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我不会吃了他的,你放心!” “陛下慢走,臣妾不送!”扬起声,如妃娇滴滴的声音送出老远,元朗的肩僵了一僵,摇了摇头,留下羽真先走了。 羽真看着如妃,犹豫了半天。 “想跟我说话?”如妃踢踢椅子,将椅子踢到羽真的旁边坐下。“你叫我小如姐姐好了。” 羽真皱了皱眉。这女人怎么说话做事跟外表相差这么多? “不愿意叫姐姐吗?那叫我小如也行。”如妃甜甜地笑着,伸手摸了摸羽真的脸,“啧啧,凑近了看,果然更漂亮,怪不得元朗这么喜欢你呢。” “你为什么要进宫?”羽真问。 “为什么?”如妃扬起眉梢,想了一想,“嗯,怎么说呢?因为有些人总是缠着我,可我又不喜欢他们。为了我的安全起见,我哥哥把我送进宫中,希望可以断了那些总是打我主意的人的念头,不要再做一些于己无益又会伤人的事情来。” “可是你进了宫,以后再如何嫁人呢?” “谁说女人一定要嫁人的?”如妃撇撇嘴,“一想到一辈子要靠取悦男人过日子我就觉得恶心。这里很不错啊,要吃有吃,要穿有穿,元朗又不会管着我,事事随我高兴。你说还有什么地方会比这里好呢?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可是抱定主意要在这里终老的。呐,小真真,就算以后你做了这后宫的主人,可也不许赶我出去……哦!不然我跟你没完!” 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羽真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她。 如妃“噗”地一声笑起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说:“别傻啦,元朗是真心的,我看得出来,你只管开开心心地跟他过日子好了。” “我的名字,叫做英多罗宛如,可不许忘记哦!” *** 从那以后,三天的时间里,羽真没有见到元朗的影子。不知他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心情躁乱的羽真在如妃的宫苑里看着池中悠游自在的锦鲤发着呆。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身边的人呢?手中的车前草被揪下一片片叶子,落在池面上,引得鱼儿摇着尾巴纷纷围聚过来争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身边元朗的存在。他现在或许一边忙着,一边在因为无法过来拥抱自己而在连声地抱怨着吧。脸上一阵燥热,羽真低声咒骂的时候,眼角却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老大,你好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羽真一惊,手中已被扯得不成样子的草根全落在了池水中。 瞪大双眼羽真看着庭院中本应该不可能出现的人。青衫飘飘,在落日余晖下透出几许飘逸。端正清俊的五官,若不是眼神中有几分自己熟悉的戏谵与阴沈,他几乎要以为此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别人。 “红音?”羽真指着他,惊愕不己,“你怎么会在这儿?” “同样的话,我也正想问你呢,老大!”沈红音那独特的清柔嗓音带着一丝佣懒,这正是羽真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羽真愣了愣,突然发现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 “我是为了给小武报仇所以才会跑来的,”沈红音柔声对羽真说,“老大也是为了老三的事情所以才会过来的吗?” 昏黄的阳光照在沈红音的身上,反射出一道模糊的光晕,看着他,自己的思绪竟然有些不受控制,羽真惘然地点了点头。 “那老大有为老三报了仇吗?为什么没看见小武跟你在一起?” 小武…… “小武不许我帮他报仇。”羽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不许?为什么?”沈红音睁大了眼睛。 “因为……因为……”羽真因为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沈红音叹了一口气道:“是不是因为小武喜欢上了那个欺侮他的家伙?” 羽真点了点头。 “小武被纳兰明德抢走了,你是不是觉得很难过?”沈红音继续柔声问。 “是。”羽真再次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去把小武抢回来?” 抢回来,为什么?羽真迷惑地望着他。 “你不是很爱英武吗?他本来就是你的!一直都是!”沈红音的声音不断地钻进羽真的耳朵里,让他的头又痛又麻。 “可是小武说,他喜欢那个家伙。” “那你喜欢不喜欢小武?” “喜欢!” “爱不爱他?” “爱……但……但不是那种爱。”无法否认自己对英武的独占欲,但那种感情与自己原来以为的不同。英武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了他。 “那你会认同纳兰明德吗?” “小武就像是我的亲弟弟,独自守护了这么多年,却被那家伙夺去……你叫我怎么甘心情愿?”羽真的眸中闪现出一道戾气,“叫我完全接受他,我想我还没那么大的肚量!” “老大!”沈红音轻叹了一口气,“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被别人抢定了冰糖葫芦的小孩子一样。” “换做是你,你会笑着接纳吗?”羽真冷笑了一声,“我这样放过他已经算是给足了小武的面子了。若是他今后敢让小武受半点委屈,我手中的剑绝对不会再留什么情面。” “老大,你现在的样子,像足了刚把女儿嫁出去的吃醋父亲哦。”沈红音掩着嘴,轻声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羽真瞪了他一眼。 “是,是没什么好笑的。”沈红音斜着眼睛看看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已经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了,因为我现在的心情就跟你一样,一样的不甘,一样的失落啊。” “什么?”羽真下解地抬眼望着他。 “你现在跟元朗在一起,是吗?”沈红音轻声地问他。 这……羽真的脸突然红了起来,脑中嗡嗡作响却没注意到沈红音为何会脱口说出元朗的名字。 “你喜欢他吗?” 喜欢吗?虽然有些犹豫,但羽真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发觉了自己的心意,男子汉大丈夫便没有理由遮遮掩掩,扭扭捏捏,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相识三年的兄弟。 “他有许多许多的爱人你知道吗?”沈红音点了点头,缓步走到羽真的近前。 羽真咬着唇,皱着双眉点了点头。 “每天他都会让不同的人陪他睡觉,而你只是他这些陪侍中的一个,如果有一天他对你厌倦了,说不定会一脚将你蹬开,把你无情地抛弃,这样你也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那些是过去的事情,我所关心的是我的将来。他已经给了我承诺,而我也相信了他。感情的事情是无法勉强的,就像我永远不会强迫英武爱上我一样,我也不会强迫元朗只爱我一人。但是只要他的心还在我的身上,我就不会允许他的身边再有别人。若是将来有一天,他不再爱我,或是我不想留在他的身边,那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也是没用的。” 羽真的声音不高却非常清晰,看着沈红音,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都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长在自己的身上,没有人可以去控制他。等到缘尽的那天,我们会放对方自由,平静地回归原点。沈红音,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是个男人,我清楚我在做什么,所以请你也不必担心。” 沈红音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老大,我实在想不到会从你的口中听到这些话。看来爱情不只会让人变成傻瓜,有时候也会让人变得通透。” “我只有一点不太明白,他有什么地方好,让你喜欢上他而忘记小武?” “我没忘记小武。只是小武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我也应该开始追求我的生活。” “你到底喜欢元朗哪一点?”沈红音忍不住吐糟,“那家伙除了有一副好皮相和治国的好手段,其他各方面可都恶劣得很。” “很舒服。”羽真想了想,回答道,“跟他在一起,很舒服,也很安心。” “你爱他?” “爱?”羽真看着沈红音点了点头头,“如果这样是爱的话,那么,我想我是爱他的。” “红音,你在对他说什么?”一声暴喝,羽真落入了一个温柔而坚实的怀抱。 看着抱着自己一脸怒气的元朗,羽真又看看神情淡定的沈红音。“你们……认识?” “元朗,用不着这么紧张,我只是问他一些问题而已。”沈红音淡淡地笑着,“你知道的,他是我的朋友,我从来都是害怕你去害我的朋友,又怎么会自己去害我的朋友?” “可是……”元朗犹豫了,沈红音说的没错,虽然把羽真的行踪通知了他,但一开始就要求自己不要对羽真出手的也是他。他是关心羽真的,这点元朗能感觉得到,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元朗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某种危险。小真真好不容易接受了他,他可不要让人来破坏,尤其是这个危险的家伙。 “你们为什么会认识?”羽真推开元朗,“红音,你怎么会在皇宫中出现?” “这个嘛……”沈红音看看元朗,又看看羽真,“老大,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几乎就是我的半个家,你说我为什么能在这里出现呢?” “莫非……你是元朗的兄弟?”羽真指着沈红音大叫了一声,“为什么我不知道!? “错了,老大。”沈红音依旧云淡风清地笑,“我只是元朗从小到大的玩伴,一名伴读而已。你不知道,当然是因为我没有说。我没有说那是因为你从来也没问过我啊。” “伴读?”羽真看着沈红音,“你叫他的名字,他也叫你的名字……” 看着羽真投射过来的目光,元朗连连摆手:“小真真,你别误会,我跟他之前没什么的,之后也不会有什么!我们只是好朋友,好兄弟,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别的关系!” “对、对、对,我跟你可没有半点关系!”沈红音忍住笑,对元朗道,“你快点回明渊殿去吧,因为你的任性,那里的文书已经堆成了山,你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处理完,你这十天都别想再抱着你的亲亲爱人迎接日出了。” “等一下,达密哲元朗、沈红音!你们两个,事情没解释清楚,别想给我那么快溜走!”羽真在后面跳着脚叫。 “你再忍一忍,小真真。我一定很快就会把事情处理完然后来接你的!”元朗向身后摆了摆手。”到时候,我宣让你三天三夜不能下床的!” “陛下,请你节制些!有些事情,心里想想就好了,用不着说出来,会被人骂!”沈红音连声叹息。 “你、你这个混蛋!”羽真暴跳,捡起地上的青色卵石向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狠狠砸去,“你最好永远别来找我!”话是这么说,晚霞却悄悄爬上了他的脸。夕阳里,红发飘飘,红衣飘飘,连心也飘飘起来。 *** 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窗外传来夏蝉声声,闹得人益发心绪不宁。心里空荡荡的,又隐隐有些不安。窗外的月亮又圆又亮,今天应该是十五了吧!元朗此刻在哪里?还和沈红音在一起吗!元朗的声音宛然在耳,身体上还残留着傍晚时被他拥抱着的温度。胸口渐渐发热,身体却觉得越来越空虚。不管过了多久,那些一起渡过的日日夜夜都清晰地在他的脑中重复出现,元朗带给他的冲撞和感觉身体还牢牢地记着。羽真把手悄悄伸入了衣襟里,想像着他握着自己时的力度和动作,羽真的呼吸变得紊乱起来。 可是热度没有办法消褪啊! 羽真开始在心里骂起了元朗,骂得越凶,越想见他。想让他紧紧地拥抱自己,用力地,深深地将他的热楔打入自己的内部。羽真的呼吸紊乱,后背渗出汗来。 “该死的!”暗咒了一声,羽真翻身下来,推开窗户,轻轻地跃了出去。 圆月将大地照得雪亮,羽真视物丝毫不会有什么困难。只是这里实在太大,宫殿连着宫殿,长廊接着长廊,穿过一个个精美的庭院,避过一队队夜巡的人马,羽真在金翅王朝的皇宫深苑四处乱转,越转心里越焦躁。 达密哲元朗,你在哪里? 月亮已升至中夜,羽真在某个花庭的深处停下了脚步。乱转了半夜,体力已经消耗了一些,人也稍稍平静了下来。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属于元朗的皇宫内苑。这里,就是他的家了啊!望着假山石后郁郁葱葱的繁密花树,羽真突然有一些不真实感。几个月前,他还是强盗窝里的大头目,几个月后,自己居然会在金朝王朝的皇宫中横冲直撞。羽真捂住了自己发烫的双颊。 这里,也将会是他的家了啊! “抓到你了!”身体被人突然从后面抱住,羽真第一个反应就是反手将那人的胳膊抓住,身体一扭,将来人从头顶甩了出去。 “哎呀呀!”那人叫了一声,手足在空中乱舞,身体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居然没被摔倒。摇摇晃晃站稳了身体,月光下,达密哲元朗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 “是你?”羽真吓了一跳。 “小真真,你的手劲……可真是大,朕的胳膊差点被你拧折了。”元朗晃动晃动胳膊,再次走到羽真的面前。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羽真额角冒出了一滴汗,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入尘土中转眼消失不见。 “我刚刚睡不着,想来找你。刚走到这边就看见你了。小真真,”元朗一把将羽真抱入怀中,“你是不是也在想我,所以出来迎接我的?” “这里……是哪里?”被元朗紧紧抱着,羽真一时有些恍惚。 “这里不就是你住的房间的后院?”元朗低声轻笑,“小真真怎么都忘记了?” 后院?那也就是说,转了一圈,自己又转回来了。 一把将元朗推到假山石边上,羽真翻身骑在了他的身上。 “小真真,你做什么?”看羽真突然红着眼睛扑过来,元朗吓得直往向缩。“喂喂,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不可以总是打我哦!” “少废话!”羽真低吼了一声,将元朗按在山石上,三下两下就将他的衣服扯开,露出结实的胸膛。 羽真低下头,在元朗的胸口上又亲又咬,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服,可是因为太急躁,衣扣反而扣死解不开了。羽真低声咒骂了一句,用力一扯,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索性撕开,然后将身体紧紧地贴了过去。 “小真真,你怎么了?突然这么热情?”元朗有些喜出望外,立刻上下其手,大吃豆腐。 “啪!”一记清脆的声响。声音虽然响亮,不过力量却不大。 “啊!为什么又要打我!”元朗高叫了一声,捂着脸道,“而且每次都要打我的脸!下次你换个地方好不好!” 羽真的双眼闪动着红宝石一样艳丽的光彩,双颊因为热度而变得红润。 “因为……我这样,都是被你害的!” 说完,羽真踮起脚尖,将唇交了出去。 双唇密密交迭,湿濡的声响刺激着全身上下每一分部位。交换着津唾,交缠着舌尖,仿彿灵魂也交缠在了一起。陶陶然,醺醺然,原来亲吻也可以让人如此舒服。赤裸的胸膛紧贴在一起,已经硬挺起来的**与对方的肌肤相擦,激起一阵刺痛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甚至连头皮也觉得发紧。 “好甜!”羽真半闭着眼,月亮下红润的双唇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元朗,你不想吗?” “想!如果不想,我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半夜溜到这里来?”元朗叹了一口气,“红音那家伙盯人盯得实在是厉害,好不容易找到空隙过来看你……羽真,明明跟你分开只有三天,我却觉得好像过了三年一样漫长。三天就这样了,若是以后因为别的公务要跟你分开更久可怎么办好呢?” “那就把我带上。”羽真把头靠在元朗的胸前,倾听着他的心跳声,“不许抛下我,不许花心……心里永远装着我,永远把我排在第一位……”咬了咬下唇,羽真突然笑了起来,“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我是这么一个小气又自私的男人!” “不!”元朗将他紧紧拥入了怀中,“你再小气些,再自私些才好。你知道吗,你说的这些话让我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不、别晕。你若是晕了,那我怎么办呢?”羽真轻喘着,用手紧紧抓着元朗的后背,抬起一双盈满水气的朱色双瞳诱惑着他。 “真是个不乖的孩子。”元朗在他的耳珠上轻咬了一口,探手抓住了藏在底裤下已经蓄势已久的**。耳边传来羽真夹参着喜悦的**,“看,都已经湿了,这么想要吗?” 羽真把头靠在元朗的肩上,微微蹙起眉尖。 “快一点……” “快一点什么?”继续缓慢地隔着底裤揉搓着,元朗坏心地问。 “你要是再拖拖拉拉的,换我来上你哦!”羽真斜着双瞳,威胁似地看着他。 “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元朗将羽真抱起,将他放在一块平坦一的卧石上。”你看,我这里已经想要你想得发疼了。”抓起羽真的手,将之放在自己勃发的部位上,元朗的手也握在已被变得有些滑腻的羽真身上。 触手之处,是沉重的份量和烫手的热度,掌底传来的有力脉动让他有种很微妙的感觉,牢记着这里的形状和力量的身体内部猛烈地收缩着,羽真的眼角飞上了一抹嫣红。 “进来……”几不可闻的低语钻进元朗的耳中,羽真背过脸去。 “什么?” “我说……进来……”羽真低吼,“再啰嗦我会揍你的。” “虽然我很想,可是我怕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啊,”元朗将羽真紧紧搂住…… *** “陛下,昨夜休息得可好?”如妃坐在正厅里,看着从内堂走出来的元朗轻笑了一声,“陛下气色不错哦!”也不起身,如妃只是挥手示意随侍一旁的清涧给元朗送茶。 元朗微微一笑道:“如妃气色看起来也不错,朕不在的这些天,你过得也挺舒服自在。” “是啊,臣妾每天都过得很逍遥,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做,这日子过得也挺快的。”如妃不动声色,纤纤素手拈起一块梅花糕放入口中,“只是这天天好吃懒做,臣妾似乎又要发胖了。” “胖点也没什么不好,女人还是要丰满些才更美丽。”元朗坐到如妃身边,执几缯青丝在鼻前嗅了嗅,“朕的如妃今天还是一样的美丽芬芳。” “比不得陛下身上的花香袭人啊。”如妃轻扯嘴角,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容,“只是可惜了我那几丛珍贵的山茶,枝折花落,一片狼藉……唉……” 元朗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口中“哈哈”了两声。 “朕再赔与如妃好了。” “花是小事儿,陛下不用费心。”如妃又拈了一块梅花糕,“只是昨夜声音有些嘈杂,吵了臣妾一夜没睡好觉。” “啊,如妃你辛苦了。” “你们这么闹腾,坊间的传言又要开始说我狐媚陛下了。”如妃叹了一口气,“原本你遣散后宫就招来了一堆非议和猜忌了。现在人们的怨怒只怕都会归到我的头上了吧。陛下您也是,空着那么多的屋子,非要把人带到我这里,还弄出那么大的响动。” “谁叫我们是夫妻呢?少不得你得帮我担待些了。”元朗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是夫妻,不过是名义夫妻!”如妃扬了扬眉头,一字一句地说,只是这话说得声音又低又轻,除了元朗没让第二个人听到,“我只想在宫里无忧无虑地过下半辈子,你最好别给我生出什么事来。” “知道,知道!”元朗连连点头,“我不干涉你,你也不干涉我。一早就说好了的。” 如妃满意地点了点头。 “陛下,吃些点心吗?” 皓腕如雪,从细碟中拿了一块雪颜酥。 “多谢爱妃,朕还不是太饿。”元朗笑如春阳。 “陛下打算把羽真公子放到哪个宫里去呢?总不能一直搁臣妾这里吧……多不方便。”如妃媚眼如丝,瞥了瞥里间,“说不定臣妾哪一天耐不住寂寞……” “咳、咳!”元朗干咳了两声,脸上立刻又浮出笑来,“如妃真会开玩笑。” “想好了?” “是,”元朗的脸上焕发出光彩,双目炯炯,神采飞扬,“朕,终于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了!” “是吗?那臣妾要恭喜陛下了。” “哈哈,朕知道,如妃一定会替朕高兴的。” “请陛下好好爱护羽真公子吧!” “朕已经做好打算了,朕要封羽真为后。” “什么?” “朕想好了,朕要羽真当金翅王朝的皇后。” 手中剩下的半块雪颜酥落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第八章 “我反对!”达密哲元慎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于情于理,封一个男人做皇后都是一件太离谱的事儿,此事根本没有前例可循。” “这个国家本来就没有不许同性联姻的法令,陛下如果想要封谁做皇后那就封谁,没有必要顾忌太多。”纳兰明德站在达密哲元慎的对面说,“元慎,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古板了呢?” “明德,虽然你养了个男妃,但不表示皇上可以封男后。上位关于国体,如果皇后是个男人,对臣民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你难道不知道吗!”达密哲元慎立刻针锋相对,“只是兴趣自然没什么关系,可是若正名立后,下面的百姓纷纷效仿,如果因为这样而导致人口减少,国家衰亡,那谁来承担这样的后果!” “明翔王顾虑得太多了吧!”懒洋洋坐在一边的沈红音打着扇子,“谁选谁做伴侣在我朝本就自由,虽然之前没有过男后,但男妃也没见少过。该讨老婆的照讨老婆,该生孩子的照生孩子,您瞧见我朝人口有因为同性成亲而有减少过吗?百十年下来,我瞧着倒也稳定得很。只要国泰民安,不起战乱,国家自然会越来越强盛。这似乎与陛下是否立男后没有必然关系。” “红音所言极是!”元朗开心地抚掌,“字字说到我心坎儿里了。” “哼,我看明鸠王是存了私心吧!”元慎冷笑了一声,“不要因为自己喜欢男人就窜掇陛下做这么荒唐的决定!” 沈红音脸色一变,摇着扇儿的手顿了一下,却嘴角一翘,含笑不语。 纳兰明德双眉一皱,对达密哲元慎摆了摆手:“元慎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这么冲?” 元慎看见纳兰明德脸色不豫,才想起来,纳兰明德也是爱男色的。只顾着挖苦沈红音,却无意间把纳兰明德也得罪了。瞪了一眼沈红音,对他的不满更加强烈了。 沈红音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扇子一合,用扇柄敲了敲掌心。 “不如这样吧,明翼王在陛下封后大典前三天跟英武正式成亲,当作为陛下封后的添喜仪式,由陛下亲自赐婚主持婚礼。明翼王,我这个提议如何?” 看见纳兰明德一脸惊喜,十二万分愿意的样子,沈红音飞眼看了一下沉着脸不说话的达密哲元慎,挡在扇柄后的唇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 “放哪里好呢?”羽扇轻摇,一身轻衫的如妃手拈着墨玉棋子半举空中犹疑不决。蛾眉轻蹙,半咬朱唇,便是美人为难的样子也是格外叫人心动。 “自己跟自己下棋有什么好玩的?”暑气逼人,羽真半敞着前胸趴在桌上,看着如妃。 “你又不会下,我只能自己跟自己下着玩儿了。”如妃突然想到什么,将墨色的棋子放在棋盘一角,伸手又摸出颗白玉子儿。 “唉!”羽真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在我这儿觉得无聊吗?”如妃眼皮也没抬一下,“你可以四处走走,天天在我这儿磨时间做什么?” “元朗天天都忙得很,我除了你这儿,实在没别处可去了。” “你为什么要困在宫里呢?”如妃又摸出颗黑子儿,“我要是有你的本事,早就出宫四处去转了。你又不是笼里的金丝雀儿,有腿有脚,有剑傍身,想去哪儿去不成?” “对啊!”羽真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出宫去。” “等一下。” “什么?” “听说明翼王的新王妃是你的弟弟,可为什么昨儿个他们成亲的时候你没去?”眸光潋艳看着羽真,“他们现在住在宫中的别苑。你若是去了,我想明翼王妃一定会很高兴。” 羽真沉默片刻,回应说:“我还没完全原谅纳兰明德,去见他们,我现在还做不到。” 天热得很,一身红衣的羽真走在街上煞是醒目。王都的街道跟中原的也没什么差别,除了服饰相貌与中原有些差异,那些顶着烈日哟喝买卖的商贩和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看起来是那么熟悉。 眼前寒光一现,羽真抬手,寒光没入掌中。摊开手掌,一枚铜钱静静地躺在掌心。羽真抬起头,不远处茶楼的窗边,清俊的青年正笑眯眯地向他招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将剑搁在桌上,羽真坐到了青年的面前。 “巧合而已。我只是在这边喝茶,老远就看到老大的红衣了。”沈红音举杯,笑容丝毫不减。“恭喜你啊,大哥。后天就是元朗的封后大典了。” 羽真没做声,倒了一杯茶喝。这茶水又酽又苦,一点不似中原的茶清香甘甜。 “不高兴?”沈红音抬了抬眉,“虽然以前我对你有所隐瞒?不过你做过我的大哥,便始终是我的老大。你若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看看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你不是想让我离开他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热心了?”羽真看着沈红音,微微上挑的眼,清冷的眸光,与沈红音熟识的羽真没什么分别。 “老大,你真的很美。”沈红音歪着头,单手托腮看着羽真,“这样的你,叫人怎么舍得让给别人呢。” “沈红音,你说话总是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羽真蹙起眉尖,“认识你这些年,你在想什么我从来都猜不到。” 沈红音看着羽真,只是笑,一句话也不说了。 楼下突然傅来一阵骚动。再听得楼梯“咚咚”地响,杂沓的脚步声中,四个人出现在了羽真的面前。羽真抓起了桌上的长剑。 “少主,是少主,真是他啊!”这四个人一声喊,一齐单膝点地跪在了羽真的面前。 突来的变故让羽真后退一步,手中的长剑拉出了一半。 “你们是……” 眼光及处,见到这四人肩上绣着的一朵白云和插在云上的一柄长剑,羽真的瞳仁一缩,脸色也变得有些发青。 “少主,您不认得属下们了吗?”一人抬起头来,满脸的热切,“属下是清平,他们是清和、清远和清宁啊!” “我没听过,也不认得你们。”羽真将剑收了回去,“你们认错人了吧!” “不会错的!”清和叫道,“少主您十五岁离家,容貌几乎没变,而且你手上的‘血魄’是神剑山庄的四大镇庄重宝之一,属下们从小跟您在一起长大,绝对不会看错的。少主,您离家这些年,老庄王对您日日思念,如今他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庄里上上下下部盼着您可以回去呢!庄里的子弟们这些年都在五湖四海苦苦寻找您。今日天可怜见,终于让我们几个将您找到了。请您无论如何要跟我们回去!” “我说你们弄错就是弄错了!”羽真脸色更加难看,“我不识得什么‘神剑山庄’,你们找别人去,不要来烦我。” “少主,不知当年您为了什么要离庄。这些年,我们百思不得其解。老庄主因为思念您已经病倒了。十年前少庄主离世已经让他老人家一夜白头,难道少主您还要让他更难受吗?” “你们闭嘴!”羽真双眉倒竖,一双眼睛像要喷出火来。“他要死便死,关我什么事儿!告诉你们,我这辈子也不会回神剑山庄。若有本事,你们将我先放倒再说。” “少主!” “少主!” “少废话!”羽真双足在栏杆一上点,人已经如乳燕投林,落在街上。不理会街上行人的惊呼与喝彩,羽真急匆匆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你们几个等一等。”止住神剑山庄四人欲追的身形,沈红音从怀里摸出一块木牌,“你们看看,这可是你们神剑山庄的东西?” “正是。”接过木牌的清平面露惊疑之色,“这是我们神剑山庄的信牌,鲜少流出山庄,先生你是从何得来?” 沈红音微微一笑道:“你们别管我这是从哪儿得来的。将羽真的消息透露给你们的却正是区区在下。” “谢先生!”四人齐齐一揖。“请先生帮忙,劝我们少主回庄。” “这倒好说,只是,你们得先回答我一些问题。弄清了事由,才好帮你们相劝,对不对?”沈红音笑得更开心了。 *** 身体还在享受着激情的余韵,汗湿的肌肤紧紧相贴着,蜷在他的怀里,听到隔着湿热的肌肤传来的有力心跳,羽真轻轻喘息着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你怎么了?”用手抚摸着羽真披散的红发,元朗吻着他红润的双颊和泛湿的眼角,“今天你好像有些特别,要了一遍又一遍,这么热情。” “不喜欢吗?那你以后找别人好了。”羽真闭着眼睛说。 “怎么会不喜欢?我开心都来不及了。”元朗笑道,“只是怕你这样把我宠坏了,以后我对你更加无法节制了。” “那就别节制好了。”羽真把腿伸到元朗的**轻轻磨赠,“还是说,你怕自己不行了呢?” 元朗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一双手也变得有些不老实。 “小真真,你可别再挑逗我。若再这么下去,明早你爬不起来可别怨我。” “我说过我会怨你吗?”羽真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眸子氤氲着,诱人地看着他,“就怕你没这个本事,硬不起来了。” “你试试看!” 一翻身,元朗将羽真压在了身下,已经再将涨大的硬物抵在他的后面。因为之前做过好几次,后面早已经湿润松软,元朗几乎没费力,“噗哧”一声,将自己的**一插到底。 “呜……”羽真咬着唇,发出一声痛苦地**,双手抓紧了元朗的前臂。 “小妖精,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元朗叫了一声,用足了气力,将**抽出再狠狠顶入,“今日非要你讨饶不可。” “你这个混蛋!”羽真骂了一声,伸手在元朗脸上打了一巴掌,声音虽响,使力却轻,所以元朗脸上几乎看不到指痕,反而让他益发兴奋起来。 元朗的龙床晃动得激烈,明黄的床帐如秋风中的树叶瑟瑟发抖,床角垂着的银铃也“叮叮”响个不停。 当一切重归宁静的时候,天边已经微露曙光。抬起酸涩的眼帘,看见元朗熟睡的睑,羽真将身滚进元朗的怀里,唇边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后天,不,明天就该是自己和他正式牵手的日子了。若是和他在一起,自己应该是可以得到幸福的吧!羽真这样想着,什么东西鼓涨着塞满了他的心房。一个人飘泊会很累,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 顶着有些发青的眼圈,羽真脸色发白看着沈红音手中抛上抛下的小小木牌。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羽真颤抖着低声叫着。“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 “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沈红音耸了耸肩,“我只是把我所知道的情报跟你说说而已。听风楼是世间第一的情报机构,我是听风楼的楼主,自然会有我的消息渠道。昨天跟那个四个家伙谈了二个时辰,之后我便让属下全力查核,今日午前,总算有消息回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羽真的眼角泛红,圆睁的双目中渐渐众起了水光,“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告诉我!” “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没有掺假,没有夸大。”沈红音将手里的木牌扔到桌上,“至于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只能说,这是巧合。有些事情,是无法瞒过一世的。早些知道对你们两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沈红音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绣着金色大鹏的华服,曼声道:“明天是封后大典,明天的你,一定明艳照人,我可是期待得很呐,谢、羽、真!” 羽真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般,盯着桌上发旧的木牌,一双瞳仁渐渐变成了赤红。 “达、密、哲、元、朗……我、饶、不、了、你!” *** 皎月朗朗,云淡星疏。静谧美丽的御花园中响起了极不谐调的“砰砰磅磅”之声,夹着元朗的连声惨叫:“救命啊!快来救驾!” 坐在高高的凉亭上,沈红音一边喝着茶,一边藉着月光看热闹。 “你的心情真不错。”如妃摇着扇子,对沈红音说。 “是啊,这里风景不错。”沈红音眯着眼睛,笑得佣懒而满足。 “莫愁啊,我上次要你帮我找的冰罗绾找到了吗?”如妃摇摇头,转而去问坐在身边的白莫愁。 “有啊,如妃姐姐,我爹之前在苏州得了一匹,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他手里要来的。”白莫愁笑意盈盈,“明天我差人送到您宫里去吧!” “唉……”如妃叹了一口气,看看莫愁又看看沈红音,“跟着这样的主子,莫愁你可真是辛苦。” “谁说不是呢!”白莫愁笑得更开心了。 元朗左闪右躲,金冠松了,发髻散了,一脸张惶失措。不过任羽真怎么砍,他总是能避开,也不知是他功夫了得还是运气太好。 “小真真,你消消气,就算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好好对我说,万一真把我杀了,你岂不是马上就变寡妇?寡妇很凄凉的……啊哟!” “啐,再满嘴胡说八道,我就立刻了结了你,省得留你在世上害人。”羽真气呼呼地拿着剑又是一顿乱劈。 “啊呀呀,我何时害过你,我疼你都来不及。”藏身在假山石后,元朗累得直喘气。 “我问你,十年前你是不是派人去过神剑山庄?”羽真一剑砍在石头上,激出一串火花。 “啊……这这这个……” “你逼我爷爷把我送给你,被我爷爷赶了出去,可有这回事儿?”羽真停了手,对着假山喊。 “啊……我是因为喜欢你……咦,你怎么会知道!”元朗怪叫了一声,从假山后面转出来。 “那、那串通我家仆人,骗我说我爷爷要把我送人当男宠的也是你喽!” “呃……我不知道,啊,我没做过!” “又让人骗我说我爹爹是被我爷爷逼死的……也是你?!”羽真的眼睛窜起两簇火光,“达密哲元朗,你这个无耻小人!你纳命来吧!” “啊、啊、啊……冤枉啊!小真真,我没有啊!!” 连声的惨叫和求饶声飘到山上的小亭子里,如妃蹙起了双眉。 “大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沈红音眉花眼笑,听得正开心。 “我可没搞鬼,谁叫元朗当年做事太莽撞,只是昨日种果今日尝罢了。” “哦?怎么说?”两个女人一起竖起耳朵。可见八卦一事,凡是女人都喜欢,谁也免不了俗的。 “当年宫中各王子争储争得厉害,元朗曾经被他三个皇兄追杀过,这你们知道吗?”沈红音笑眯眯地坐到位子上,喝了一口茶,准备开始讲故事。 “听说过,听说过。”两个听众连连点头,“当年陛下才十二岁,可是手段高明得很,后来可以挑得三位皇子内乱,一个个都除了去,最后自己得了皇位。” “是。在元朗四处躲避追杀的时候,有一天到了神剑山庄附近,碰见了神剑山庄庄主的孙子,你们猜,他是谁?” “难道是羽真?”两个女人一齐惊叫起来。 “不错。”沈红音面露得意之色,“羽真姓谢,本名叫谢羽真。是神剑山庄最受宠爱的少主人。元朗对他一见钟情,只是限于时事所逼,很快就离开了。过了几年,元朗登了帝位,国内也渐渐平稳。某天他突然想起了谢羽真,于是带了些亲信,亲自跑去神剑山庄要人。” “哎啊,陛下他真是色胆包天!”白莫愁连连摇头,“神剑山庄是什么地方!那里可是中原武林公认的神界,那里的老神仙怎么可能答应那么荒唐无礼的要求!” “是啊。神剑山庄的庄主自然不会将他的宝贝孙子交给元朗,而是直接把元朗轰了出去。说实话,他那么冒冒失失地去要人,没被人家打折双腿已经算是很给金翅王朝面子了。” “可是元朗没那么容易死心。他买通了山庄里的人,想将羽真从庄里骗出来,他好直接掳了人走。可是偏偏那个被买通的家伙以前曾经因为犯错被庄主罚过,于是处心积虑挑拨谢羽真和庄主的关系。刚巧谢羽真的父亲突然去世,那人便编了谎骗他,说是谢羽真的爹和英武的爹有私情,被庄主发现,将他们生生拆开,而让他爹郁郁而终了。那个英武你们有听说过吧,便是纳兰明德的王妃。他父亲原也是神剑山庄的人,是谢羽真父亲的专属侍卫,后来得病死了,神剑山庄的人便把英武接进庄里养着了。” “咦?那他们的爹真的是那种关系吗?”如妃好奇地问。 “不是。谢羽真的父亲的确是郁郁而终,不过那是因为思念他早逝的妻子,而不是为了那个子虚乌有的恋情。” “羽真一向对父亲很依赖,自然会恨害他父亲去世的爷爷。加上听说他爷爷要把他送给某个贵人,而且要把他很喜欢的英武也要送走,一怒之下,带着英武就离家出走了。” “呀呀,陛下可真是缺德!”如妃叹气。“两个孩子,在江湖上飘泊有多可怜啊!” “正是。元朗本意是想将他们骗出来,自己好将羽真带走,谁成想那个人故意弄了手脚,让羽真与元朗错开,害谢羽真在江湖上流浪了多年。之后元朗得知真相,心中一直非常愧疚,于是这些年,他几乎每年都要去中原一趟,就为了找羽真。一来要为年少时的胡为道歉,二来也是心里放不下他。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对羽真动了真情,完全陷进去了。” “羽真好可怜!”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再次叹息。 “我三年前挂冠出走,无意间遇到他们,所以在强盗窝住了很久。虽然觉察羽真就是元朗心心念念找了很久的美人,但一直没告诉他。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的兄弟变成元朗后宫的玩物。当然,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元朗跟羽真之间的恩怨。” “可是尊主,后来您为何又将羽真的下落告诉他?”白莫愁举手发问。 “问得好!”沈红音轻咳一声,“因为英武的事情,我下了山,刚好碰到四处找寻羽真下落的神剑山庄门人。因为好奇,所以我做了些调查……然后告诉了元朗关于羽真的行踪。” 沉默了一会儿,如妃慢慢开了口:“哥,你这样……就是因为……好玩吗?” “什么好玩!”沈红音正色道,“不是好玩,而是……相当好玩!” “你实在是,太恶劣了!”两个女人一齐开口。 沈红音笑着,一点也不在意。 “现在就看,我们英明神武的伟大陛下该如何求得美人原谅,再将美人的心追回来喽!” 如妃和白莫愁面面相觑。 有这样的下属时刻“辅佐”,可怜的陛下,您只能“自求多福”了。 第九章 “真真,我知道错了,你开开门吧!”元朗披散着头发蹲在门前不住地哀求。“我跟你发誓,那些谎话真不是我的授意。我当年只是想让人将你约出来,跟你好好谈谈,没想到那个家伙会胡说八道,害你在外面流浪这么多年。我已经有很认真地反省过了。” “真真,你开开门,不管怎么样,总得吃点东西吧?”元朗轻轻叩了叩门,门里还是没有一点声息。“你说吧,要怎么样才以原谅我?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去做。真真?真真?” 敲了半天门,里面还是没半点回应。元朗沮丧地坐在了门口。 “怎么,还是不肯出来?”沈红音提起衣角,跟元朗一起蹲在了门口。 “还说,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元朗狠狠瞪了一眼沈红音,深悔自己交友不慎,他的直觉是对的,这家伙果然危险。“好端端地你非要把那件陈年旧事翻出来做什么?” “我这是在帮你扫清障碍啊!”沈红音委屈地叫了一声,“不感激我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对我这么凶。” “你哪是在帮我,分明是在害我!”元朗恨恨地咬着衣角。 “元朗,你总不能瞒他一辈子吧。”沈红音细声细气地说,“因为你觉得欠了他的,所以这些年一直拼命在找他。你现在对他的感情里难道没有一点点是因为后悔和愧疚产生的吗?若是日后他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你以为他会对你的感情没有一点疑惑?那个时候说不定会闹得更凶!” 红音说的是有几分道理,虽然心里明白,元朗还是忍不住烦恼地叹气。 “其实严格说起来,羽真会离家也不能全怪你。”沈红音轻轻拍了拍元朗的肩头,“那人本就存了心要害他,只不过你刚好给了他一个借口和机会。如果当年你没买通他,他一样会想办法要去挑拨羽真和他爷爷,结果还会是一样。” “但事实上我是源头,羽真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元朗苦恼地垂下头,“都怪我年少气盛,只想着自己,不去顾虑他人。不管怎么样,当年我的做法是很过份的。” “难得你会这么想。为什么不去跟羽真这么说呢?” “他不肯听我解释啊。”元朗用手捂着自己的脸,“有时我在想,若是当年那人没有因为挟怨报复,而只是收了我的钱将羽真骗出来会怎么样。或许我会把他带回金翅,好好疼爱,然后让他跟我以前的爱宠们一样,夜夜守在他的宫殿里等着我的临幸。每每一想到这些,我就会害怕得出一身冷汗。他在江湖上飘流了十年,一定受了不少苦,经历了很多我所不知道的艰难。能找到活着的他,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我的运气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羽真的时候,他只有十岁,就像火之精灵,充满灵性和活力,他说他最讨厌用情不专的人,我这个用情不专的人却差点害死了他……” 沈红音不语,只轻轻揽住了元朗微微发抖的肩头。 “红音,我不是人……或许羽真根本不应该喜欢上我……” “砰!”房门被人用力拉开。元朗抬头,正对上羽真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 “小真真!”元朗跳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抱他。 羽真将身向后退了退,冷冷地说:“谁许你碰我!” 元朗怔了怔,黯然地缩回了手。 “我觉得,你们还是好好谈谈吧。”沈红音站起身,将元朗推进了屋子里。伸手关上房门,沈红音略显空洞的声音关在了门外,“封后大典的事情,我已经叫人通告推延了。二个月后有个日子是大吉,等你们商量好了就告诉我吧,我会替你们好好操办的。” 静静地站在原地两两相望,时间仿彿停滞了一般。 “我,和红音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元朗有些艰涩地开口。 “嗯。”羽真轻轻点了点头。 “那……”元朗看着羽真。 “那个人……那个被你买通的家伙,他还在神剑山庄里吗?”羽真的眼角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他不是很恨我爷爷吗?之后有没有对山庄出手?” “不。我久等不到消息,因为等不及所以又去了山庄想去找你。”元朗苦笑了一声,“当时他刚将你骗走,本想在你离家之际加害你,正巧半路被我拦了下来。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想法撬开他的嘴。知道真相之后,我立刻派人到处找你,可是不管怎么找都找不见。于是我又去了山庄,将此事跟你爷爷说了。庄主是个很明理的人,他说就算我没找人,想害你的人还是会害你的。于是将那人废了武功关了起来,还送了我一面神剑山庄的信牌,要我帮忙一起找你、保护你,若是有了你的下落,务必要告知神剑山庄。” “是吗……”羽真垂下眼帘,一颗眼泪滴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可我终究是个自私的男人,我只想将你藏起来,让你只为我一人所有。这样想的我是不是很卑鄙?”元朗的声音有些颤抖,眸中也有水光隐现。 “元朗。”羽真抬起了头。 “什么?” “你对我说实话,你是,真的爱我吗?” 元朗看着羽真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我承认,开始的时候,我对你的动机不纯,单纯是因为你的相貌而动心,想让你成为我的人。” “什么时候?”羽真向前迈了一步,“什么时候爱上我?” “在沂暨,明翼王府。”元朗也向前迈了一步,“看见你独自一人为了英武而哭。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是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痛苦这么伤心。我想陪着你,笑也好,哭也好,快乐和痛苦,你的一切我都想共担……” 伸出手指,抹去羽真脸上的泪珠,元朗说:“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原来你已经深植心底。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将不会完整。就算有再多的床伴,我也不会感受到真正的幸福。羽真,我想牵着你的手,跟你共度一生。将你放在我的心里,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看日出日落,然后我们一起慢慢变老,等到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笑着回忆曾在一起过的每一个日子……” “你这个家伙……”羽真的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了,咬着牙,他很不甘心地说,“实在是很狡猾!” 元朗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紧紧的,没有半点空隙的,仿彿要揉入骨髓一样的用力。 “我爱你,谢羽真!” “为什么我非要遇上你这么劣质的男人!”紧紧揪着元朗的衣服,羽真闭上了眼睛,“该死的,为什么我会对你动心……你实在是……很欠揍!” *** “师叔祖,不可以……” “咳,”沈红音轻轻咳了一声,扇柄在食指上敲了敲,慢声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清风的脸红了一下,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小孩子人家,乱说什么!”白色的长须抖动了两下,保养得很好的手将棋子落在东南一角。 “不好意思,这块地方我收了哦!”达密哲元朗满脸笑容,将西南面的棋盘尽数划归自己所有。 “不算不算,我刚刚落子落错了!”白色的胡须抖得更厉害,伸手就要去取之前落下的黑子。 “举手无回大丈夫!”沈红音的声音掐准了时间再次响起。 长须抖了几抖,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将子拿起来。 “壮主,这盘棋看来您又要输了哦!”沈红音用扇柄指着棋盘,默默地计算,“十三目半,不错不错,比上一盘要好很多。” “哼!”手中的棋子一扔,面容清膳的老人振衣而起。“今日不下了。” “那明日我再来好了。爷爷,算一起您已经输了我十二盘棋了,您答应过我的事可不能不算话啊!”元朗笑眯眯地收拾起散落一地的棋子,对着老人的背影挥了挥手。 “啐,谁是你的爷爷!”老人转过身,对着元朗怒目而视,“想要我承认你们的关系,门儿都没有!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明天我一定会赢了你,让你永远也不能再进神剑山庄的大门!” “老人家还真是固执。”元朗口中喃喃,跟在沈红音的身后向外走。 “磨蹭什么呢?”沈红音拉了拉元朗的袖子。 “羽真回神剑山庄已经四天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元朗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一定要说服爷爷参加我们的婚礼呢?成亲明明是我们两人的事情,却非要别人来同意,这不是很奇怪吗?” “羽真当然是希望家人可以接纳你们。”沈红音拍了珀元朗的手臂,“老庄主现在是他唯一的血亲了,你应该多多体谅才对。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想想该如何让老神仙快快点头吧。” “还是你厉害!”元朗笑着搂住沈红音的肩膀,“你能想到激爷爷以观礼为赌注跟我下棋,爷爷是有身份的人,等到他认输了,绝对不会好意思悔约的。若真能成行,红音你当是首功!” 沈红音笑了笑,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那当然,你当我听风楼楼主是白当的吗?搜集对方情报,找到对方弱点本就是我的本行。老神仙嗜棋如命,偏偏棋艺平平,元朗,这么好的机会,好好把握住哦。” 客房的门一推开,一个人影旋风般地扑了过来。 “小如?”看着一身男子装扮的如妃,元朗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妃瞥了一眼元朗身边的沈红音说:“我一直想看看名震天下的神剑山庄是什么样子,而且也想帮帮小真,所以托我哥带我混进来的。我来了有些天了,只是你一直忙着跟庄主对奕,所以没注意到我。” “宛如,情况怎么样?”沈红音沉声问道。 “情况不好。”英多罗宛如蹙起修长的双眉,眼中带着一丝焦虑,“我这些天四处打探,已经找到小真真了。” “啊,他在哪里?”元朗一把抓住如妃的手腕,“我们一进山庄就跟他分开了,这几天都没见到他人影。他是不是被爷爷关起来了?” “他在俊山的小屋里,山庄的南面。庄主派了庄里身手最好的三个人看着他,不许他离开小屋。” “我就知道!”元朗一捶手心,愤愤地说。 “问题是,庄主这几天在悄悄安排,听说已经找了三位世家的小姐要同时嫁给小真真,不管他答不答应,后天都会举行婚礼!” “什么……”元朗一下子跳了起来,“那只老狐狸!明明答应我如果十天之内下不赢我一盘棋就会同意我跟羽真的婚事的……该死,居然会用这招。” “哥,你说该怎么办?”如妃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沉吟不语的沈红音。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是什么?” “抢人、私奔!” 月黑、风高。正是私奔的大好时辰。一路由如妃领着,元朗和沈红音悄悄地摸到了羽真所住的后山。 “下面怎么办?”身穿从沈红音那儿借来的夜行衣,元朗压低了嗓子问。 “我、宛如各引开一个,剩下的你自己解决。把人带出来之后立刻去离此十里外的枫林渡会合。” 话声一落,沈红音与宛如已经掠了出去。果然听到屋旁有人断喝道:“什么人?站住!” 看屋旁窜出两条黑影向着不同的方向冲去,元朗悄悄地摸到了屋边。 奇怪,不是应该有三个人看着吗?这剩下的一个怎么不见踪影?元朗运气,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真真,小真真,你在不在里面?” 烛光下,羽真手里端着一只大茶壶,正看着躺在地上的一位青年。 “真真!”元朗伸出双臂,羽真抛下茶壶,扑到了他的怀里。数日的分离竟变得如数年一样漫长。紧紧相拥的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怎么了?”元朗抬起下巴,指了指地上的那位。 “他是爷爷命来看着我的。刚刚我听到外面响动:心想着可能是你们来救我,所以把他打昏过去了“羽真拉着元朗,“快一点,快点离开这里。我爷爷固执得很,任我怎么说就是不松口,而且说是后天就要让我娶妻,若是再不走麻烦就大了。” “你舍得?”元朗看着羽真的脸。 “……”咬着下唇,羽真皱了皱眉道:“舍不得也只能舍。事到如今,没有别的路了。” “好!”元朗拉起了羽真的手。“不论上天入地,天涯海角,我都会陪着你的。” 走出房门,空旷的山地中盘旋的风呜呜作响。屋外,火把通明,照亮了一张张神情沉重的脸。羽真拉着元朗的手不觉紧了又紧。 “臭小子,老夫就知道你会来这招。”过胸的白须抖动着,一点也看不出苍老的双眸中闪现着凌厉的寒光,“想带羽真走?先留下你的小命来!” “爷爷,不关他的事!”羽真挺身挡在元朗身前,“我早说过了,我今生今世不会娶妻,就算要娶,娶的也只能是他!”羽真伸手指向元朗。 “不是娶,是嫁!”元朗小声地提醒。 “闭嘴!”羽真用手肘撞了一下元朗的腰。 “羽真,你难道要为了这个男人背弃神剑山庄,让天下人嘲笑爷爷吗?” “爷爷,如果您觉得神剑山庄的名声比你孙儿的幸福来得重要,那你就当羽真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今后绝不会对人提及神剑山庄的任何事情,也不再踏足中原武林!” “孽障!”庄主气得浑身发颤,“想脱离神剑山庄哪有这么容易!我先杀了你这个小畜牲,再把你的小情人碎尸万段,看你们怎么双宿双栖!” 伸手从身后童子手中取过长弓,箭如流星向着羽真的胸前直飞了过去。 “小心!”元朗将羽真向后拉,身体扑上前去,挡住了羽真。背后如被巨石重击,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羽真的脸上,苍白的脸颊上沾着刺目的红,红色的发,红色的衣和变成红色的瞳,元朗笑出声来:“小真真,你真像一团烈火。” 火红的双目中流出了透明的清洌的泪水,滴落在元朗的唇角。伸舌舔了舔,有点咸,有点涩,叹息自喉底发出:“虽然发誓不会让你再哭,可是今天看到你为了我哭,我居然会那么高兴,真真,我果然不是一个好男人。” “骗子,你这个骗子!”羽真突然大叫了一声,伸手在元朗的脸上打了一记耳光,抱着元朗,羽真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着,“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你说过要给我你的一切,你说过要牵着我的手陪我一直到老……你这个骗子!我根本不该信你的鬼话!” “嘘!别哭了,别再哭了,一直这么哭,眼睛会瞎的。”元朗抬手抹去羽真脸上冰凉的泪水,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一直不是……羽真,答应我,把我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不、不要!”羽真拼命地摇头,“元朗,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就算你是天下最烂的男人,我也认了。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我们可以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日落,等我们走不动的时候,可以手拉着手一起回忆我们走过的每一天……元朗……如果你敢死,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抱蓍兀朗,羽真哭出了声。 长弓扔到了地上,白色的胡子抖了两抖,老庄主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好了,别再这儿给我丢人现眼了!箭上根本没装箭头,而且我只用了二分的力,他壮得像头牛,这点小伤想死也死不了!” 是吗?羽真擦了擦眼睛,扶起兀朗,上下前后摸了摸,果然没摸到箭身。 “哼。达密哲元朗。记着,老夫只是因为输了棋,不得己才会去参加你的婚礼……可别以为老夫就认可了你们。” “谢谢爷爷!”羽真抹去眼泪,绽开了笑容。 “谢谢爷爷!”元朗抬起手,气息微弱地对庄主致意。 “我是羽真的爷爷,可不是你的!”庄主一跺脚,气呼呼地转身走了。人们无声地离去,空荡荡的场地上只留下羽真和元朗两人。相视一笑,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尾声 “二哥,那个白胡子老爷爷是老大的亲爷爷吗?看起来有点眼熟呢,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嘴里塞着一大块甜瓜,英武口齿不清地问身边悠游自在的沈红音。 “没关系。反正老大的爷爷也就是你的爷爷,不是吗?”沈红音揉了揉英武的头发。 “可是我看爷爷的气色不太好,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呢。老大成亲他不高兴吗?”英武又抓了几颗葡萄塞到嘴里。 “傻孩子,没有哪户人家会高高兴兴地让自己的孙子嫁给一个男人的。”沈红音弯起了他的眼睛。 “为什么呢?”英武不解地问,“这个皇帝长得很漂亮啊,而且还有那么多银子呢!爷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红音“噗哧”一笑,拍了拍英武的脸蛋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贪财吗?神剑山庄好歹也是中原数一数二的领袖人物,可不会缺银子。” “二哥,你说话云里雾里的,我听不懂耶!”英武皱起了眉头。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凡事还是莫要太清楚的好。”沈红音摇着扇子,目光越过众人看着一身红衣,神情有些紧张的谢羽真。“羽真一定是很爱元朗的了……唉……” “老大喜欢皇帝不是很好吗?这样他们一定也可以像我跟明德一样恩恩爱爱,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了。”英武两眼发亮,“老大终于当皇后了耶!我现在可是正宗的国舅爷了,哈哈哈哈!” 沈红音没说话。看着高台上的那一对璧人,沈红音举起了手中的琉璃杯。“老大、元朗,祝你们……幸福!” ——本书完—— 纳兰明德与英武的故事,请看花语072上错花轿抢对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