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医生是大魔王》 第1节 本书由 红蓝水晶 整理 ================== 《阎医生是大魔王》 作者:张七蒲 剧情版文案: 阎墨,一个不正经的大魔王,因为胡乱救人,被地狱委员会宣判在人间搜集一万个灵魂才能回家。她想来想去,只有战火缭乱的地方,才能满足这个条件。 在叙利亚,她遇见了高大威猛的季医生。 这个男人阳气很重,吸点可美白养颜,保持肉身肌肤的弹性。 “季医生,你缺不缺助手,可以暖床的那种。”她的爪子挠着他的后背。 “阎医生,请自重。”季医生一本正经。 n久后 “季医生,我接下来要干什么。”原来人类也会吸.精.气啊,床铺上累cry的阎墨生无可恋。 “我。”季医生露出獠牙~ 小剧场版文案: 某天,阎墨在地狱论坛上发布了这样一个帖子 —如何勾引人类 牛头:老大,不要怕,直接上 白无常:老大,靠,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 谛听:@¥%……&@¥ 阎墨对着屏幕若有所思 第二天,论坛上出现这样一个帖子 —急!如何安慰被上的人类。送他十年寿命可以么···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甜文 现代架空 爽文 主角:季泽、阎墨 ┃ 配角:纪殊、小薯、徐攸宁 ================== 第1章 楔子 1996年,江里承恩寺 正值九月,是烧香拜佛的好日子。鸡鸣寺下的小径上,坐满了等游客下山的算命先生们。 其中一位,在这群算命先生之中格外的扎眼。这是一位看上去年轻漂亮的女人,一身民国时期的旗袍,她涂着艳丽的口红,白皙如藕的手腕露出,上面挂着一个金色的镯子。 她就像不沾烟火的仙子,带着圆墨镜,双腿交叠靠在椅子上,慵懒地看着下山的旅人。 旅人路过她那,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老大,今天怕是没生意了,我先回去了。”她身边一位长相怪异的男人说道。 “不急,生意待会就来了。”她勾着笑,啜饮着手中的热茶。 果真,不一会一个女人拉着她的孩子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算命么?” “算。”她抬头,拿起桌上的一罐竹签,摇了摇。 女人惊诧道:“你竟不问我的生辰八字?” 她邪邪地笑:“不需要。” 啪,竹签滑落,她摘下墨镜眯眼一瞧。“哎呀,灾星。姑娘你怕是十月要死啊。” 女人气极了,拉着小男孩骂骂咧咧地离开:“我的天,有你这么算命的吗?” 她不笑也不愠:“慢着,那个男孩还没算。” “不算了。”女人愤愤地回。 话音刚落,倏忽间,男孩的手上缠了根红线。她靠在摇椅上,捻着红线,阖眼念经。 女人不敢动,男孩亦不敢动。两人张皇地望向她。 良久,她开眼:“呀,这小公子的命中有我。” 她的金镯随风轻轻的摆着,女人是江里大学考古研究生,一眼就看出她的镯子,是唐史书中记载的镀金三钴杵纹银臂钏。 她朝女人调皮地眨眨眼:“我们再会。” 女人骂了句神经病匆匆离开。她拍拍手对身后的男子说道:“必安,收摊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连载—《她的小甜饼》 无缝接档—《我被竹马宠上天[重生]》 完结—《天后的小鲜肉》/《影帝别撩我》 喜欢就包养一下我吧~(点击作者专栏进入,收藏作者,新文早知道) (*  ̄3)(e ̄ *)哒 第2章 第1章 2014,是叙利亚最混乱的一年。战火,残骸,绝望···蔓延在这个曾经繁华富饶的国度。 首都大马士革,在死亡气息的笼罩下,这里却依旧歌舞升平。午夜,脏巷的酒吧里,阎墨正坐在吧台边,指尖轻点着酒杯边缘。 她的造型,在这间斥杂着粘稠汗味的酒吧里,显得异常的格格不入。一头粉色的短发,银色的耳坠衬着她颀长的脖颈。黑色夹克衫,修身牛仔裤。全然不像是来酒吧放松的。 酒保又给她加了一杯酒,语气轻佻地问:“听说阎小姐会占卜?” 阎墨勾起唇角,狡黠地说:“要不,我替你占卜抵这杯酒钱?”话语间,露着万种风情。 酒保便真的点头。阎墨从口袋里牵出一根红线,纤瘦的手指握上酒保的手腕,眼波含媚,替他系上。 酒保的心跳倏忽间加快,满眼都溢着阎墨蛊人的笑。 她靠着椅背,指尖点上红线,阖眼,嘴里念着几串听不懂的文字。末了,阎墨睁开眼:“3月2日。” 酒保这才回过神:“什么?” 阎墨笑意更甚:“你再见我的日子。” 酒保就当一句暧昧的话,一笑了之。扬手,又替阎墨加了一杯威士忌。 阎墨抿了一口酒,眸色却沉了下去。 虽然她是犯了错被打发到人间收割灵魂的地狱籍公务员,但这样的生活,她照理应该满意。 无法预测自己未来的人类、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国度、可以自由掌握的时间和金钱。就是,总少了些乐趣。 很快,阎墨眼中的乐趣就来了。 酒吧的门被推开,两个白大褂的医生走进。她斜睨了眼,这两个人看上去都是20有余的年轻男人。 其中一位,高瘦俊逸,阔大的白袍他都能穿的英挺熨帖。只是看人的眼神,有一种拒人千里的疏冷。 “季泽,这里坐。”跟在他后面的男人兴奋的喊道。显然,是因为看到了亚洲面相的女人。 他乡遇同胞,确实值得高兴。而且这个同胞,模样着实让人欣喜。 那个叫季泽的医生,依旧面无表情。摆了摆手,在离阎墨七八张椅子的角落坐下,抬手要了一杯啤酒。 阎墨附身和酒保说了两句。那酒保也知趣,在送上啤酒的同时,用带着乡音的英文说:“这杯酒钱,那位小姐付了。” 季泽抬头,看了阎墨一眼。她倚着酒吧柜台,慵懒地朝着他挥手。季泽又垂下头,将两百里拉递给酒保。 阎墨看了,便也不再做什么。这种人类,虽然皮囊姣好,身上散发的阳气也确实诱人。只不过,太没意思。还未尝到口,就让人感到索然无味。 阎墨将这两百里拉给了酒保,提包起了身。 和季泽一起来的小医生刚从厕所走出,见季泽一个独坐在吧台一侧,阎墨又转身要走。也猜到了几分,嘴里也开始埋怨:“泽哥,你是不是体内无法分泌多巴胺。” 季泽靠着座椅,语调淡淡的:“你是不是脑子里都装着精囊腺分泌物。” “你!”小医生一时语塞,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夺过季泽手中的啤酒喝了一大口。酒刚咽下肚子,小医生的背后蓦地伸出一只手,枯瘦修长,沾满血迹。 而后,他的背上抵上了一把手槍。 “跟我来。”细若游丝的男声响起。抬眼,持槍的男人和季泽四目相对。 * 脏巷的角落里,持槍男人靠着掉了皮的老墙。手捂着腹部,黑色的背心渗着汩汩向外冒的鲜血。 他用槍口指着背包的小医生:“三颗子.弹,腹部。” 小医生的面色已然铁青,唇角也因为极度的恐惧不住的发颤。季泽与男人对视了一眼,缓缓开口:“放他回去,我来。” 小医生挡着:“泽···泽哥,包里没有麻药···只有····”他的包里只有简单的手术用具,几罐抗生素。他顿了顿,咽了一口吐沫对着持槍男人:“哥···要不送你去医院?” 第2节 男人抬高帽檐,一张亚洲脸。看上去不过20出头,相貌倒是俊朗有型,一口标准的北京腔:“他妈的,老子去医院还用你们干什么?” 啪啪啪,巷口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男人先是一惊,而后捏紧了手中的槍。 “啊呀季泽,怎么找你半天。”粉红短发的女人款款的走来,缠上了季泽的胳膊:“啧,这演什么戏呢?” 季泽微微一怔,目光不由落在了阎墨的身上。这样的情景,就算是傻子也看的出发生了什么。这女人看上去精明的很,怎么会这时候出现。 “先生,你要威胁也威胁我呀,我可是季泽的正牌女友。”阎墨语气带着几分娇嗔。 “手术我做。”季泽也不否认,抽出手转身提起小医生手里的包。男人槍朝左晃了晃。 阎墨冲小医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走。小医生担心地望了一眼季泽:“泽哥···我··” “你先回去,医院人手不够。”季泽语气依旧平静。 小医生抿着唇,点了点头。 他前脚一走,后脚,那把槍就架在了阎墨的额头上,正对太阳穴的位置。 阎墨倒是不以为然,只是偏着头静默地望着男人。季泽的动作很快,熟练地从包里拿出手术器材,冷冷地道一句:“没有麻药。” 男人也硬气,悍悍地说:“没事。”说着,手松开。血渍已经染透了黑色的背心。 季泽撕开半截背心,修长的手指触上他的伤口。伤口很深,开槍的人想必是下定决心要了他的命。 没有x光,单凭肉眼很难确定弹头的位置。况且,季泽抬眼,男人的那把槍还冷冰冰地对着阎墨。 他犹豫了一会,迟迟下不去刀。亡命之徒往往不在意人的生死,他一刀下去若是错了,阎墨的命定然是没了。 他越是迟疑,男人的生命体征就愈发的虚弱。咯噔一声,男人的槍上了膛:“他妈的,你是要老子的命?!” 阎墨见季泽还是未动,额尖已有了细密的冷汗。这样的手术季泽一天不知道要做多少次,只是多了份威胁,难度就加了百倍。 她的手,轻轻覆上了季泽的手背:“我相信你,季医生。” 季泽看了眼她,心里不知为何踏实了许多。他下了第一刀,弹头不在。男人低头看了一眼。 砰地一声。 子弹出膛,擦过阎墨的耳骨。黑红色的血霎时从她的耳根飞射出,洒在她的脖颈。 阎墨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惧色,反是抬起手,朝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季泽顿了一顿,下一秒又起刀,终于找到了弹头,三个连成一线,再深一点,这男人绝对没命。 他的缝合伤口的动作很快,男人也始终咬牙一口未叫。末了,他给男人打了针抗生素:“行了,放了她。” 那男人啐了一口,槍背拍了拍阎墨的脸:“你的女人,很有趣。”说完,便瘸着腿,往巷口深处走去。 “谢谢你。”季泽收了东西。 “哎呀,我可是救了你的小伙伴的”阎墨眨眨眼:“就三个字把我打发了?” 季泽动作滞住,目光落在阎墨的耳骨:“你的耳朵,没事?” “有事,可有事了。”阎墨觉得季泽的神情着实好笑,一时间又来了兴致:“季医生,你得帮我看看。” 季泽扫了眼,扯了块纱布,附身替阎墨包扎。那男人下手还算知轻重,只是擦伤。 阎墨靠着墙,小爪子伸到季泽的白袍里。几秒钟后,那只爪子就被季泽给甩了出来。 “季医生,你就这么谢你的救命恩人的?” “小姐,你要是实在饥渴,我可以借你点钱,左转有家店。”季泽面无表情地回。 “哇塞,季医生好了解呀。常客?”阎墨是很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季泽捏了捏阎墨的耳骨:“疼么?” 阎墨虽是鬼神,但到底是血肉之躯。受了伤又怎么会不疼:“疼死了。” “嗯,疼就对了。”季泽冷冷地回。 “····”阎墨算是明白,这位季医生就是个没有多巴胺,内分泌失调的主:“哎呀算了算了。”阎墨摆摆手:“原来季医生的谢谢你,值我这条命呀。”她故意摆出一副伤透心的神情。 “你要我怎么谢你。”季泽终于松了口。今天,阎墨确实帮了他的忙,若是小医生在这,这场手术,不可能成功。 “就,转角有家汽车旅馆呀。”阎墨憋着笑:“要不,今天晚上你就用肉体谢恩好不好。”她的手指在季泽挺括的胸膛上转着圈。 “小姐,自重。”季泽淡淡地说。 “自重?”阎墨噗嗤一声:“季医生,人家背后都是刺精忠报国,你背后是不是被妈妈绣了四个字—良家妇男。”阎墨数着手指头。 “·····”季泽一脸嫌弃。 阎墨看了眼手表,指针已经指向12。她也失了兴致,拍了拍季泽的肩:“我们以后,也不会见面了吧?” 待季泽偏过头看她,她踮起脚,蓦地,柔软的唇落在了季泽的唇角。她抬手时,纤细的手腕露出,上面,挂着一个金色的镯子。 季泽的目光锁在了镯子上。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季医生,被我吻过的人,运气永远不会差呦。” 阎墨也未看季泽的神情,而是转身离开。走到巷口,她抹了抹唇角,吸了口气。 这季医生的阳气,居然尝起来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连载—《她的小甜饼》 大纲: 当一个大学老师,最恐怖的是什么? 是一个学校99%都是男生。 最最恐怖的是什么? tmd,教的是恋爱与性,谁发明的学科!谁编的教材!摔。 最最最恐怖的是神马! 是被学生堵在墙角 “老师,这节课应该有考试~”某学生的手不规矩了起来 “考什么!” “就考考你的学生,有没有能力谈好恋爱以及性.功能如何···” “老师,你可要验收哦~” “mmp” —— 法学系系草顾野在校十佳歌手比赛上向代课老师江寒表白: 江老师,我有一条染色体请你一定要收下! 吃瓜观众:震惊羞涩脸.jpg 许久之后,江寒接受多名心碎男学生采访:“你到底喜欢顾野什么!” 江寒:“身材,颜值,还有充满肉.欲的小身体。” 男生:心服口服脸.jpg —— 鲜嫩多汁金毛型小鲜肉x傲娇毒舌家养猫型大姐姐 姐弟恋/伪师生 “猫与狗之恋” 第3章 第2章 2017 北京 清早,太阳刚抬了半个头,医院普外科外就围了一圈人。 人们梗着脖子,往办公室里看去。一个表情狰狞的中年女人,双手叉腰嚷嚷着:“阎墨你给我出来。” 不一会,阎墨披上白袍慵懒地从办公室的小隔间走了出来,倚着办公桌:“呦,单太太,早呀您。” 说完,她鞠了一把水洗脸,又倒了一壶菊花茶。不紧不慢地找张板凳坐下,看着单太太气势汹汹地走进,嘴里大骂着小三贱货。一边伸手就要去纠阎墨那头黑色的长发。 阎墨啜饮了口茶,待单太太手刚要落下时,钳住了她的手腕。她起身,幽幽地说:“我不过就是帮你老公切了个阑尾。是他缠着我,天天送花送礼物。我有收过么?” 单太太歇斯底里地喊着:“阎墨,要不是你穿···这样”她上下指着:“打扮成这样···我老公他能动那心思么?”咽了一口吐沫,她又开始摆出泼妇骂街式对着门外的看客:“你看她,有半点医生的样子么?” 来往的病患越来越多,单太太这么一闹,倒是耽误了阎墨寻房。 “单太太我警告你”阎墨终于起身,甩开她的手臂:“我这个人,很记仇的呦。” 啪,一记干脆的巴掌打在了阎墨的脸上。下一秒,单太太的左右脸便多了两记深红的巴掌印,甚至嘴角都溢了一点血。 她有些失措地捂着脸颊,接着便是嚎啕大哭:“我告诉你,我爸可是···” “我管你爸是谁,我再说一遍,有时间多管管你老公,别有怨气就往我身上撒。”阎墨揉了揉脸颊,对着镜子又看了两眼。擦过单太太的肩,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那个单太太上头真的有人。下午,院长就找了阎墨。阎墨也是憋屈,她堂堂一个地狱籍鬼神,被人类又是冤枉又是殴打,最后还得被另一个人类训斥。 院长爷爷倒是和蔼,就是人太怂。关门关窗生怕别人看见。将阎墨叫到办公桌,小声地对她说:“小阎,你再气也不能和病人家属互殴啊。” 他一摊手:“而且,那还是··书记的女儿。” “退休的书记。”阎墨纠正。 “这死孩子,咋这么贫呢。”院长爷爷敲了敲桌子。 “哎呀,院长大人,我知道错了。”阎墨拱手:“我下午还有个手术,先走了。” “你最近别做手术了。”院长四下望了一圈低声道:“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悍妇一个,我都快被她烦死了,天天打电话来。” 阎墨靠着椅背,双腿交叠。单先生本身有权有势,是当地的地头蛇。这单太太又是极其的凶悍。阎墨待的医院是北京的小医院,稍稍名声差点就会被推到破产的边缘。 想来院长是受到了单太太的威胁。他不担心阎墨被欺负,倒是害怕单太太被阎墨欺负的太惨,被逼急了搞臭医院的名声,两头他都不敢得罪。只好把医院唯一一个去江里三甲医院学习的机会咬牙割了出来。 “小阎,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江里医院那是相当气派,医疗器材又多又好····”院长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差点就把江里医院描述成全球第一的优秀医院。 院长说到动情之处,不禁留下两滴泪水,拍着桌上的文件喟然长叹:“小阎啊,这是我好不容易申请到的学习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呦。” 第3节 阎墨憋着笑,从院长手里好不容易抽走了文件,翻了翻。确实待遇不错,而且到了大医院,每天去世的人一定更多。 她本来是想继续待在叙利亚收割灵魂,但那里的局势太过动荡。她可不想自己灵魂收割的额度没达到,先送了命。一有机会就赶快回了国。 因为犯错误所被委员会要求收割的一千个灵魂的标准,差不多要达到了,眼看期限还剩大半年,她也得加快速度。 “好好好,我一定加倍爱护。”阎墨深情地抚摸了一下文件。院长的眼角又多出了两行热泪。 * 下班后,医院门口多了辆mini宝马,一个20岁出头打扮甜美的女人从车上走出。一见到阎墨就冲了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花式拥抱: “主人,我来接你了。” 阎墨从她怀里挣脱,揉了揉她的头,一脸慈爱:“小薯,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 小薯是她在地狱养的三头犬,本来是看管轮回门,阎墨被发配到人间之后,就被上头调到了江里。 这会听说阎墨被医院派到江里学习,小薯就立刻驱车过来接她。 一路上,小薯的话痨本性发作,叨叨地说个不停。从地狱的大小八卦讲到江里的风土人情。 最后,小薯还不忘将一本《人间生存指南》递交给阎墨,挤出两滴两眼郑重地说:“主人,人类社会实在险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阎墨捏了捏小薯的脸,将书扔到一边:“你能不能想点有建设性的东西。” 小薯嗷了一声,没再多说。 车下了高速,未出半个钟头就开到了江里市医院。医院的医生大多已经下班,正门上了锁,唯有隔壁急诊透着一丝光亮。 小薯被一个电话喊去办事,将车和家门钥匙留给阎墨,转身化作一道黑气匆匆地走了。 阎墨踏进急诊,里面大多都是抱着孩子的家长。偶尔,有救护车停下,拖出两三个满身是血的伤患。而这些伤患的头顶,不断的跳出一排排数字,它们在阎墨的眼前不断的以倒计时的形式滚动着。 这些数字,便是濒临死亡的人类,生命结束的时间。 她在急诊里走了一会,滴滴两声,阎墨打开手机,是院长的短信。快到凌晨,院长还是不放心阎墨,特地发了条短信前来慰问。 听说阎墨到了医院,他又立刻让阎墨去普外科把资料放好,仿佛隔日之后,阎墨从医院里带去的珍贵资料就会被她弄丢。 阎墨被唠叨的院长催的没办法,只好问了护士,摸黑走到了普外科。 没想到,普外科竟然还留着一束光。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窸窣的轻微响声。 阎墨好奇心被勾起,推了门蹑脚走了进去。灯光是从办公室的小隔间里散出的,她顺着光走到背后的小隔间。刚靠近,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在那换衣服。 他背部肌肉大片赤在空气中,流畅的线条到腰部收窄束进腰带,两处的腰窝深深地陷着,肌理更是光洁诱人。 阎墨捏着文件,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毕竟,在医院里,这样鲜活性感的小肉体一向少见。 直到,那个男人套上t恤,转身,撞上了阎墨的目光。四目相对,男人明显微微一怔。 阎墨瞥了眼挂在衣架上的白袍,又仔细辨认了会男人的长相。很快,她的唇角便扬起了一抹笑。 沉默了一会,阎墨放下文件,朝后退了几步准备离开。她今天才从北京过来,再加上医院还有一个灵魂需要收割,实在没兴致和他上演故人重逢的感人戏码。 她刚要退到门外,蓦地,那个男人的手擦过阎墨的耳伸向墙面,隔间本身就小,他又朝前进了几步,两人彼此的距离,仅有咫尺之遥。 空气滞住,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了两人略加急促的呼吸声。 阎墨抵着墙,眼波含笑地望着男人。而他,始终脸上未有半丝波澜。 哒 他修长的手指触了一下开关,霎时,整个办公室的灯亮起。他的脸被白炽灯光笼着,显得格外的俊逸疏冷。 “你怎么在这里?”这话听起来,像是两人已经认识了很长时间。 于是阎墨反问了一句:“你认识我?” 他高高的立在阎墨的面前,垂眼凝睇着她。许久,他才缓缓地说:“不认识。” 阎墨止不住笑了一声:“季医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她抬手,指尖点了点季泽的唇:“季医生,这几年你的运气是不是一直不错?” 他的唇如一块薄冰,阎墨温热的指腹一触上,便融化了几分。淡淡的暖意袭上他的纤维神经。 季泽顿了顿,偏过头躲开她的指尖,面无表情地回着:“挂号去急诊,住院部直走右拐。” 阎墨看了眼手表,冲他眨眨眼:“好,那我去挂个探望故人号。” 未等季泽再开口,她便侧身出了普外科。 下了楼梯,左转手术室。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无助的家属靠在新墙上抱着希望相互扶持着。 阎墨冷冷地站在走廊尽头望着灯牌,待灯熄灭的刹那,她走了进去。 周围无人可以看见她,唯有那个已经亡故的灵魂。手术室外,响起震耳欲聋的哭泣声。 亡故的灵魂苦求着阎墨:“再让我留一会。” 阎墨掏出手机,上面清楚的打着灵魂的详细消息。她的目光在其中一行停住。 “你想再留一会?” 灵魂点点头:“只要半天,我想和我女儿道个别。” “那好”阎墨眼尾上抬:“我们做个交易。” 第4章 第3章 虽然阎墨只是小医院派来学习的交流医生,但院里对她很是重视,特地派出副院长带阎墨参观医院。 副院长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见到阎墨便热情地拉着她嘘寒问暖。阎墨嘴甜,副院长又热心,两人聊得投机,一路走下来从医院的基础建设侃到最近的娱乐八卦。 末了,两人停在二楼的普外科,副院长拖着阎墨的手:“小阎,既然你来了我们市医院,那就是我院的医生,我一定好好培养你。” 阎墨也客气:“那真是太谢谢曹院了。” 曹院倒也说到做到,带着阎墨进了普外科。叫了主任医生,直接安排阎墨到他手上学习指导。 待在市医院有些年头的医生都知道,但凡是小医院来交换的医生,不是医术不精就是思想倦怠,拿着学习经费进门诊混混日子。偏偏上头还特别重视技术交流成果,结束时非得来个考核。 所以这几年来交流的医生,各个都是烫手山芋。主任自然不愿意接手阎墨。 于是他借着搞科研的理由,转头就将山芋抛给了科室里唯二有资格带阎墨的医生。 “季医生,你可以么?” 整个办公室的目光从阎墨的身上,滑到季泽的身上。 季泽靠着办公桌,骨节分明的手指,敲着桌角。他和阎墨对视了半秒,随后,幽幽地发言:“好。”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霎时凝滞。主任张了张嘴,半响未开口继续说话。 和季泽共事过的医生都知道,无论是实习医生还是低年资住院医师,季泽从未答应过院里任何一次指导安排。 主任也本想待季泽拒绝后,佯装无奈地将阎墨甩给隔壁胸外科。 但··· “那就···”主任磕磕巴巴地冒了一句:“定了?” 阎墨扫了眼办公室医生的反应,又暗察了会季泽的神色,勾了勾唇,拎包坐到了季泽对面的办公桌上。 过了会,阎墨电脑上传来两份邮件。一份是曹院发的门诊安排,另一份,是来自季泽,一个压缩文件,里面挤着密密麻麻的资料和论文。 邮件上,只有两个字—读完。 她直接点了叉,随手打开了电脑上的蜘蛛纸牌。让她读这么多人类的文字,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时针指向9,寻房的时间。阎墨关了纸牌游戏,探出半个脑袋:“季医生,一起走?” 她被排了门诊,季泽巡视病房。 “不顺路。”季泽起身,无视阎墨的半颗脑袋。 “从办公室到电梯口,一共800米的距离,不都是顺路。”阎墨觉得季泽良家妇男的模样实在好玩,也不管季泽的反应,直接跟着他走出了门。 一踏出门,季泽身后就窜出一个高个子的医生,长得清秀白皙,满脸堆着笑容。 看到季泽,直接搂上了他。阎墨偏头望了那高个子医生一眼,是有些眼熟。 “泽哥,听说你带了学生,还是个大美女,轰炸新闻啊。” 季泽斜睨高个子医生的搭在他肩上的手:“食指中指离开,其他,可以留下。” 高个子医生挂着胸卡,上面写着肛肠科医生,徐攸宁。 “我靠,你居然公然鄙视我的食指和中指。”徐攸宁举起两根手指悲情地长嚎。 “不是鄙视。”到电梯口,季泽停下,打掉徐攸宁的手:“只是不想触碰长期浸润在各种肛.门里的两根手指。” “噗”阎墨跟在背后笑了一声。徐攸宁这才注意到,季泽的身后跟着个医生。 “哇塞哇塞,这不会就是你的徒儿吧。”徐攸宁上下打量了会阎墨,打了个响指:“哎,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阎墨扁扁嘴:“徐医生,你搭讪的方式好老套呦。” “不是。”徐攸宁拽住季泽的袖口:“泽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她眼熟?” 季泽看了眼徐攸宁的手,徐医生自动竖起食指中指,讪笑道:“小泽泽,晚上约饭不?” 阎墨绷着笑,等着另一个电梯。季泽肃着脸,未说什么。待上楼的电梯停了,他按下按钮,淡淡地说:“没空,大壮。” 徐攸宁本名,徐大壮。 “你他妈。”要不是电梯门关了,徐攸宁差点踹了上去。 叮的一声,另一个电梯的门打开。阎墨冲徐医生摆摆手:“回见啊,大壮哥。” “····” * 小医院有小医院的好处,病人大多都挂专家号,到了阎墨这,病患寥寥无几。到了市医院,阎墨才呆坐了一会,思考午饭吃什么,电脑上就出现了5个病人排号。 有些病人急病乱投医,也不问清挂什么,直接冲进阎墨的诊室,抱着孩子上来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儿科三楼。”阎墨也不看病人。 “她都烧成这样了,医生。” “儿科三楼。”阎墨重复了一遍。 第4节 “医生,你看一眼吧。”抱着孩子的妈妈眼角冒了两滴眼泪。阎墨抬头,望了一眼孩子。小孩头顶未出现数字,阎墨双腿交叠,慵懒地说:“她死不了。” “哎,你这个医生”孩子妈妈开始胡搅蛮缠了起来,拽着阎墨的袖子就是不松手,怀里的孩子哇哇地哭个不停。 阎墨啪的甩开孩子妈妈的手,只瞪了她一眼。 孩子的妈妈突然安静了,在阎墨的眼神里,她感受到了几分不真实的恐惧。 “下一个”阎墨旋开茶杯,眸子紧盯着孩子的妈妈:“看在你花了10块钱挂号费的份上,友情提醒,五月别带孩子去公园。” “神经病。”孩子妈妈啐了一口,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 下一个病患还没进来,阎墨的手机滴地响起。她用小指点开,上面跳出一条来自于良家妇男的短信: 【过来。】 阎墨正好有了借口脱身,和护士打了声招呼,赶忙去了住院部。 * 住院部难得床位不紧张,季泽在的病房只躺了两个病人。阎墨的目光落在了一号床上,病人床头一个小女孩正跪哭着。病人艰难地睁开眼,看到阎墨,明显愣怔了许久。 连带那个跪哭的小女孩,也看向了阎墨。阎墨眨了眨眼,向女孩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蓦地,季泽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演戏呢?” 阎墨这才走到了二号床:“身为医生,不仅要看病,还要关爱病患。”她冲女孩又挥了挥手。 “呵。”季泽突然蹦出一个字。 “····” 二号病床上,躺着一个烧伤的男人。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带摄像机记者模样的人。 季泽翻着病例,微微锁眉。阎墨在他背后踮着脚,仰头看着。季泽稍稍将病例拿低了点,阎墨这才看清上面的字。 军人,左小腿烧伤后四日转院。 看左小腿,该是2°烧伤,整个小腿呈乌紫色,结着厚厚的痂。烧伤的创面潮湿,溢着粘稠的渗液。 季泽侧身摸了摸他的左脚背面:“动脉未触及。”他的眸子,沉了下去,对着阎墨:“接下来?” “先进行双小腿切开减张,根据情况再决定是否截肢。”阎墨说的很快。 她的语气冷冷的,甚至看病人的眼神,都带着些许漠然。不像是在看病人,倒像是,季泽不由晃了神,看一个比她低等的生物。 “对吗?季医生?”但很快,她又恢复了轻快的语调。 “医生。”躺在病床上的军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枯瘦的手抬起,抓住了季泽的手腕:“我拒绝···截肢。” 他细若游丝的声音,荡在季泽的耳边。 一直沉默坐着的记者,也起了身:“医生,最好不要截肢。张哥他是军人····” “所以,命也不要了?”季泽说。 “对,命也不要了。”病人跟着说道。声音虽轻,却悍悍的。 他刚说完,阎墨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排数字。 人类,可笑。 她向来厌恶轻言放弃自己生命的人。 季泽合上病例,转身离开。到了门口,他的脚步滞住:“过来。” 阎墨抓着手机小跑跟上:“季医生,你要给他做手术么?” “嗯。”季泽的衣摆扬在微风里。 滴 阎墨的手机亮了起来,季泽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屏幕,一串熟悉的号码下备注着四个字—良家妇男。 阎墨挂了曹院的慰问电话,扭头发现季泽竟然还等在她的身边。 “季医生,一直看我干什么呀。”阎墨邪邪地笑着。 季泽冷冷的:“自作多情。” “那是什么?” “备注换了。”季泽开口。 阎墨憋着笑:“好好好,小气鬼。”说着,她按了两下。举起手机放在季泽的面前:“满意啦,季医生。” 季泽嘴角颤了颤,那串号码的备注从良家妇男,变成了小泽泽。 他无语,未再搭理阎墨,朝电梯口走着。 “对了季医生。”阎墨赶上季泽:“你要不把那个张哥,给主任吧。” “明天准备手术。”季泽按下电梯按钮,当的把阎墨挡在了门外。 阎墨看了眼时间,正好中午12点。 她回头,朝刚刚的病房走去。在一号床,她停了下来:“时间到了。” 那个灵魂猛地从肉体抬起,飘在半空。一旁的心电图,变成一根直直的线。病房里,只听得见家属的痛哭声。 “阎小姐,谢谢你。”灵魂伸出手,格外的平静。 “免了。”阎墨朝前走了两步,将一块银色的晶片放进他的上衣口袋,拍了拍:“过桥的时候,聪明点,别让人发现了。” 灵魂点点头:“那我走了,阎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地狱小剧场: 地狱日报:“阎小姐,如果有机会,您是否会尝试和人类交.配?” 阎墨:“交.配?” 地狱日报:“就是人类的一种低级的繁衍后代方式。” 阎墨:“呃···其实主要是看某人的精力和热情。” 地狱日报—我仿佛懂了.jpg 第二天头条 震惊!真相居然是这样!阎墨人间配偶竟然是性.无.能!!! 回家的阎墨慌忙向某人解释:“这都是乱写的,我没这么说。” 某人勾了勾唇角:“人类有一句话,事实胜于雄辩。”“什么意思?” 某人脱掉衣服,抱着阎墨到了房间:“你说呢?” 第5章 第4章 无影灯悬在半空,刺眼的白光曳在张哥的脸上。他局部麻醉了双腿,头脑却还算清醒,只是瞳孔逐渐放大,空洞的眼睛对着阎墨。 阎墨看了眼他,目光回到了季泽的身上。 这场手术,季泽主刀,手术进展的不算顺利。切开左小腿后,他半举着双手,眉头深深地锁着。 小腿末梢的血液已经不循环,至少左腿算是废了。焦黑的腿上,已然发出了一股腐烂的恶臭味。 半响,季泽放下手术刀,对着阎墨:“缝合。” 阎墨走近了两步,捏着持针器。抬眼,瞥见一串泪从张哥的眼角滑落。他有意识,也能感受到手术的进程。未做手术却又缝合上小腿。他该是预料到了自己的左小腿已经保不住。 他是一个军人,失去一条腿,意味着前途尽毁,意味着所有关于军人梦想尽失。他的未来,一眼看到底:轮椅、抚恤金、偶尔的朋友的关怀、一辈子的孤单。 他还不到30岁。那串眼泪里,只剩了绝望。 人绝望的时候,常如在湖中溺水,即便周围只有一根希望的稻草,也要拼命地抓住不放。 张哥只记得,三院医生的那句:“保守治疗,或许还有保住的希望。” 季泽亦然看到张哥的那串眼泪,他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只是开口的语调,依旧淡淡的:“快。” 他再去回望阎墨,她的半张脸被口罩遮住,所能看见的情绪,全然写在了眼神里。 亦如昨天,冷漠。 “阎墨?”季泽唤了一声她。 她顿了一顿,开始缝合。 * 一台毫无意义的手术做完,季泽洗完手直接解了手术服,也未和阎墨打声招呼便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等着的,是那个拿着dvd录像的记者。见到季泽,他小跑上去,开始不断地询问张哥的情况。 季泽一路走,他一路跟。到了电梯口,记者终于追上了季泽:“季医生,张哥他不能截肢的。三院的医生说,可以保守治疗。”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着张哥的感人事迹:军人,因为救人烧伤。也因为军人的身份,他需要那双可以立着的腿。 他说了好几遍希望医生可以理解,季泽始终没多说一个字。 直到,阎墨晃到了电梯口。看见记者也在,她用文件挡着半颗脑袋,转头就走。不料那个记者眼尖:“阎医生,阎医生这里。”他连喊了两声,脸上堆满笑。 阎墨不得已,只好佯装偶遇地和记者挥了挥手。 “张哥的情况是不是一定要截肢?”季泽不松口,阎墨就成了记者重点盘问对象。 他跟这则新闻几天了,和张哥或多或少也产生了一些感情。张哥一个人看病,没有家人。也只有他能跟着关心关心。 “记者你累不累呀,要不然我请你吃个饭?”阎墨不想惹上事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向来是她行走人间的准则。病人既然是季泽的,自然和她无关。 记者怔了一会,他还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医生。连带着季泽,也偏头望了她一眼。 “不···了吧。”记者的耳根红了一截。 电梯门滴地一声打开,季泽直直地走了进去,阎墨跟着:“记者,一起走吧。” 她的态度很是热情。 记者尴尬地笑了一声:“我···去看张哥。” “那记”阎墨还未说完,电梯门又滴地迅速合上。季泽的手指哐地重重敲了两下一楼的按钮,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第5节 “季医生”电梯迅速地下降,阎墨扬着眉,拽上季泽的衣袖:“生气了?” “想多了。”季泽说。 “····”接着,是一阵沉默。阎墨吐了吐舌,靠着栏杆思考着中午的伙食。 终于,电梯停在了一楼。曹院和医院的领导们在电梯外聊着天。 见到阎墨和季泽,曹院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按下上楼键,曹院的脚步突然滞住,转身,她叫住了季泽:“季医生,你的新病人,烧伤的那个,暂时不要截肢。” “他已经耽误了快一周。”季泽说。 “他才上了新闻。”曹院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听护士说,他有自杀的念头?” “季医生,你要评职称了。医院也正在评优。”她不紧不慢地说着:“你该明白,舆论的可怕。我们医院才评上三甲,我不希望某日的头版,挂着有关我院出了医疗事故的新闻。” “我的病人,我会负责。”季泽平静地说。 “我相信你。”曹院说:“是他自己选择的保守治疗。”她莫测地笑了笑,继续和领导聊着医院建设。 曹院的话,说给季泽听,也是说给领导听。医生尊重病人的选择,出了事也不会算作医疗事故。若是医生执意修改诊疗方案,那么出了事,全部的责任,只有他一人承担。 季泽正接受副主任医生的考核,曹院也算友情提醒。拿自己的前途去和病人“赌气”,实在不值得。 季泽的眸子深沉着,半响,才阔步离开医院大厅。 “季医生,顺路一起走。”阎墨快步跟上。 * 医院食堂的菜太咸,价格也不友好,因此很少有医生愿意待在食堂吃饭。 所幸,医院门口是个商业圈。阎墨早就盘算好了中午吃什么,一出门便直接往便利店走去。 季泽踌躇了几秒,也跟着一同进了便利店。 午饭时间,便利店人很多。阎墨挤着拿了一盒泡面、几袋辣条薯片。她穿着白大褂,满手抱着垃圾食物。排队的人难免以异样地眼神看着她。 季泽拿了一袋面包,抬眼便看见阎墨扎眼地立在人群中。他又默默地走到了排队人群的末尾,和阎医生保持了一长段的距离。 “一共30元。” 阎墨走的匆忙,到了收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钱包手机都放在了办公室。 排队的人中,发出了一阵催促结账的抱怨声。 阎墨让在一边,到了季泽结账的时候,她跨步抱住了季泽的胳膊。将手中的垃圾食物和季泽的面包并在一起:“我们一起的。” “我不认识她。”季泽抽出胳膊,冷冷地说。 收银员看了看季泽,又转看了眼阎墨。脸上不悦的神情,已经藏不住。 阎墨见收银员的已经看到了她的胸卡,她捏着嗓子,对着季泽喊了一声:“老公~” 季泽的唇角,肉眼可见地颤动着。 “结账。”季泽拨开了阎墨的垃圾食品。 “老公~别生气了。”阎墨本身骨子里就透着蛊人的风情,这么一叫,更是酥媚动人。 “你自重。” “你不就喜欢,我不自重的样子么?”阎墨从柜台上拿了一盒套套,堆在了食物的旁边。眼波含媚,望着季泽。 收银员憋着笑,信了阎墨的话。毕竟看上去,他们着实像小夫妻在冷战:“先生,一共88元。” “喂,你们有完没完。”排队的人群中已有人小声的抱怨着。 季泽无言,直接从钱包里抽出100,拍在了阎墨的那盒泡面上。 钱刚付完,阎墨就掳走了泡面。找了空座,开始调制她的午餐。季泽本身想回办公室吃,但还未踏出门就听到背后的情侣开始小声议论: “你可不许这么对我,还转身就走,太过分了。” “好像是市医院的医生吧···” 季泽强忍着情绪,回头坐到了阎墨的对面。 她正将几袋辣条疯狂地往泡面里挤,扳开一次性筷子,顺时针搅动着。不一会,面汤的颜色就变成了灰红色。 季泽看了一眼,便没了食欲,放下手中的面包,漠然地对着阎墨。 “季医生,吃一口?”阎墨有意夹了几根面递到季泽面前。 季泽嫌弃地稍稍偏头:“这是人吃的东西?” 阎墨吞了一口面:“我不是在吃么。” “你不算。”季泽幽幽地说。 阎墨笑了笑:“哎呦,不就是100块么,回去我就还给你,放心。”说着,她的爪子拍了拍季泽的手背,下一秒,季泽条件反射地抽开手。 “以后,不要在公共场合。”季泽还是未忍住。 阎墨拖着脑袋,戳着面汤:“怎么?”她眼尾上挑,凝视着季泽。 “没事。”季泽生生将后半句给吞了下去。 她咽了口面汤,暗察了会季泽的神情。他那张长期瘫痪的脸上,终于带了几分欲言又止。 阎墨越来越觉得,这个人类实在有趣。 “季医生”她吃完了面:“你还是听院长的话吧,保守治疗。” 她说完这句话,便有些后悔。她不该插手这些事。 季泽目光落在她的嘴角,起身抽了两张纸,往外走去。 “季医生。” 在门口,季泽停了会。阎墨追的太急,下巴磕在了季泽的背上。一股刺痛,霎时钻进她的神经纤维。 她捂着下巴,揉了揉。 季泽顿了一会,见阎墨还在揉,近了几步,两指蓦地捏上阎墨的下巴。 冰凉的触感,卷走了阎墨神经末梢的痛意。季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了捏。阎墨的脸颊本身都是胶原蛋白,被他这么一捏,两颊鼓起了两团肉。 阎墨突然思绪飘走,满眼都剩了季泽那张不断在她眼前放大的脸。 他俯下身,瞧着阎墨的下巴。精致小巧,白皙勾人。很快,两股温热的气息交叉,洒在他们的脖颈。 “没脱臼。”季泽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季医生,我的脸摸起来怎么样呀。”阎墨回过神,扬着笑,故意逗他。 季泽松开她的脸:“肉太多。” “这是胶原蛋白。”阎墨反驳。 季泽未回,径直朝前走着。 “季医生,你真的要做张哥的截肢手术?”阎墨不知为何,多嘴道:“你知道,保守治疗也是可以···” “治愈率0.5%和治愈率100%”季泽说:“你选哪一种治疗方法?” 阎墨不再提,她不能再多干涉人类的选择。 “我会对他的生命负责。”到医院门口,季泽说。 “行行行,季医生你牛。”阎墨笑的谄媚。 季泽斜睨了她一眼:“明天你门诊,就别参加手术了。” 他是知道,贸然手术的后果。 第6章 第5章 “行,我不去。”阎墨双手插.进口袋,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季泽点了点头,踏进医院的大门,两人分开,往两个方向走去。季泽准备手术;阎墨在门诊部踟躇了一会,转头,去了住院部。 张哥的病房又住进了几个人,家属带着瓶瓶罐罐交错着走着,彼此间的问候和谈笑,让病房多了几分人气。 只是张哥的病床,依旧冷清。记者已经离开,他一个人阖眼躺着。阎墨抿着唇,凝睇着病床上的张哥。 他的头顶,那串数字仍然飞快的跳动着。 她提醒自己,不要插手人类的生死。她已经因此吃过一次亏,不能再吃第二次。 她绕到病床前,手指按了按张哥的腿。说的好听点,可以保守治疗,但只要有经验的医生一看就知,他如果再拖下去,肯定会有生命危险。 但,和她没关系。 “医生,住院手续哪里办呀。”她背后,一个老人颤颤地问着。阎墨这才回神:“咨询台在一楼。” 她转身离开。到了门诊部,接待了几个问题不算严重的患者。到了傍晚六点,她准时收拾东西下班。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捎带着气温,也低了好几度。阎墨穿着短皮裙小靴子,在桌上摸到车钥匙,往停车的地下室走去。 医院的门口离地下室相距不到几百米,阎墨没带伞,就准备这么直接冒雨冲到地下室。 她刚用皮包挡着头,计算着跑多少秒自己才不会被雨完全淋湿,门口,又多了另一个高瘦的身影。 “季医生。”阎墨眼睛一亮,朝季泽挥了挥手。 季泽看了她几秒,撑起伞,走到雨中。阎墨小跑着追上,钻进他的伞里。季泽顿了一顿,稍稍打低了伞,雨伞的一大半,落在了阎墨的头顶。 细密的雨顺着伞沿滴滴的落着。阎墨见季泽脸上没什么表情,以为他不愿和自己撑一把伞,笑了笑解释:“这不是顺路么。” 半响,季泽才回答她:“为什么总有路,和你顺。” 阎墨拍掌:“嗯,这是为什么呢?”她拽着季泽的衣袖:“是不是,说明我们缘分特别深呀。” “呵。” “····” 也不知季泽走的是什么路,医院大门到停车场明明只有几百米,偏偏走了近十分钟。阎墨凑上去问季泽是不是因为想和自己多走两步,季泽收了伞,塞进塑料袋里,以一种极为奇怪的眼神看着阎墨:“只是不想弄脏鞋子。” 确实,小路都是泥泞和水塘。阎墨扁扁嘴,解了车锁。 第6节 “泽哥~”远处,徐攸宁飞奔过来,看到季泽整个人都扑了上去:“载我回家。”他偏头:“呦,小阎也在呀。” “徐医生晚上好。”阎墨歪头,笑了笑。 季泽抽出手,嫌弃地拍了拍衣袖:“不送。” 徐攸宁立刻换了副谄媚的脸孔,大拇指按上季泽的袖口:“呀,泽哥,你的袖子都湿了”说着便脱外套:“来来来,穿我的。”边脱边自言自语:“伞那么大,怎么就湿到衣服了呢。” “泽哥,你不是最讨厌湿···” 季泽打开车门,冷冷地喊了两个字:“进来。” 徐攸宁冲阎墨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得嘞。” * 阎墨也不知为何,一夜无眠,睁着眼睛直到凌晨。肉体凡胎最痛苦的,就是和人类一样,睡不好头就会痛。 偏偏早上来看病的患者特别多,一个接着一个。阎墨一上午,都在普外科的各个诊室穿梭着。 好不容易有几分钟休息时间,阎墨赶紧到茶水间,泡了一大壶茶。小护士正巧也在。看到阎墨手中的半壶普洱,有些诧异:“阎医生,你喝茶?” 阎墨啜了一大口,将铁罐里两块茶饼塞给护士:“这茶不错,我朋友特地在云南带的。” 护士一乐:“哎呀,谢谢阎医生啦。我以为你们这种时髦的年轻人,只喝咖啡呢。” “哪有。”阎墨笑着摆手。 得了好处,小护士自然和阎墨亲近了几分,口也没了遮拦,见茶水间人不多,科里的八卦张口就来:“阎医生,你听说了么。季医生早上,去做截肢手术了。” 阎墨眼皮跳了跳:“怎么了?” 小护士长叹一口气:“我们季医生什么都好”她扳着指头:“又高又帅又有才,年纪轻轻就有资格评副主任医生。就是”她顿了顿:“一根筋。” “我听说,好几个记者都等在手术室门口呢。”小护士说:“万一那个人,真的···”小护士在脖子上划了一道。 阎墨推着小护士的肩,岔开话题:“中午吃什么呀,我请你。” 小护士挽上阎墨的胳膊:“阎医生,你人真好。” 阎墨最终还是没跟着季泽去手术室。她不否认,自己不想因为人类无知的选择,失去在大医院收割灵魂的机会。 午休时间,阎墨回了趟办公室。问了一圈才知道,手术已经完成。很成功,义肢的安装,也上了流程。 张哥被拖出手术室,沉沉地睡着。记者采访了手术的小护士几句,便没了踪影。 在他们看来,这则新闻已经划上了句号。 季泽做了一上午截肢手术,一口水未喝,下午又紧接着一台小手术。到了下晚,他才有了吃饭了空隙。 开了一瓶白水,他走到医院的后门的空地,倚着栏杆喝了一口,下一秒,一包薯片就递到他的面前。 他抬眼,是阎墨。 “不吃。”他推开薯片,又喝了一口水。 阎墨嘎吱撕开薯片,塞进嘴里。又递给他一袋吐司:“纯天然,无污染的手工面包。” 季泽做完张哥的手术后,心情很是复杂。他知道,张哥的抑郁情绪很严重,自己在未告知张哥的情况下,给他做了全麻,又截了他的左小腿。难免,他心里会惴惴不安。 看到阎墨,他莫名感到轻松。 “我可是好心好意,听说你没吃饭特地跑到外面买的,不吃一口?”阎墨摇了摇面包。 “在上班时间?”季泽偏头看她,指节分明的手指敲打着矿泉水瓶。 “呃···中午顺路买的。”阎墨努力想着理由。 季泽唇角勾了勾。顺路。是阎墨头脑中唯一能想到的借口。 阎墨撕下一片,递到他嘴边,眼波含着几分娇媚:“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东西有益于缓解压力。” 季泽瞥了一眼,阎墨的指尖还沾着一点薯片屑,还有一小片,黏在了面包上。他微微皱起眉,还是接过了面包。 “有事求我?”季泽指尖挑去薯片屑,咬了一口面包。 阎墨眯着眼:“季医生果然聪明。”她确实有事情找他,曹院下午,让她交一周的学习报告。她对文字向来头疼,连平时的引渡灵魂报告都是花钱在地狱请小鬼替写的。 没想到到了人间,还要写什么,学习报告?!就算花钱,小鬼也写不出医院的学习报告。 “曹院让我写学习交流报告。”阎墨说:“有什么材料可供借鉴呀。” “没有。”季泽回答的很快。 阎墨抢过季泽手上的面包:“我去问问徐医生。” 拿人家手软,吃人家最短。季泽怎么能吃的这么理直气壮。 “过来。”她转身,季泽叫住了她。 阎墨回头,季泽将空水瓶给她:“顺路扔一下。” “季医生,你舍得我去扔么。垃圾桶,好远呦。”阎墨憋着笑,有意逗他。说着,还佯装虚弱,往季泽身上倒。 季泽唇角颤了颤,眼里一阵嫌弃略过。他未言,拿过空水瓶,擦着阎墨的肩离开了。 阎墨啧了一声,扳开薯片,嚼了一口。 天色更昏沉了些,几瓣雨花顺着风飘了下来。这几天,持续的下雨。阎墨肃着脸,静静地看着滚落的雨滴。蓦地,一阵凉风卷过,她不由裹紧白大褂。 冷了,她感到。 她本是地狱的鬼神,不该感到温差的变化。她仰头算了算时间,脊背霎时浸透凉意。 阎墨一秒也没迟疑,赶快打电话给小薯。电话那头,小薯的声音轻飘飘的。 “我感到冷了。”阎墨说。 小薯沉默许久才开口。 “主人,你待在人间的时间太长了。你得注意”小薯说:“特别是,肉身的保持。” 感到冷,说明阎墨的维持肉身的灵力断了。若不及时填补,阎墨很快会面临肉身破裂的危机。 “我知道”阎墨回:“书里说的方法有用么?” 书里说,吸取阳气可以维持鬼神的肉身。 “你试试不就行了。”小薯说:“你身边,不就有一个阳气特别重的人么?” “季泽。” 作者有话要说:  地狱解说台 前线解说员小张:关于吸取阳气的方法,我们总结前人经验,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种手段 1:鼓掌交流。这对鬼神的要求就大了,要求鬼神有丰富的性(咳咳咳) 2:嘴唇接触交流。这个,只要皮囊有诱惑性的鬼神均可以使用。 3:器官切割吸入。这个,有些残忍哈,只针对丑逼鬼神···(满满的恶意) (⊙v⊙)嗯,不知道我们的阎医生会用那种方法呢。 季泽:“她只能用方法3” 阎墨:“····” 第7章 第6章 阎墨挂了电话,倚着栏杆冷静了一会。医院刺鼻的消毒水从窗户的缝隙中飘出,钻进她的鼻腔,拉扯着她的纤维神经。她闭眼,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串数字。 如果,她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收割灵魂的任务。她的生命,也会有终结的那天。 阎墨的手指点在不锈钢围栏上,顿了半响,她拢了拢白大褂进了医院。今天,她值夜班。 张哥的药效已过,阎墨去寻房时,偶尔瞥见了他。他不在是一个人,周围有了一圈战友。绿色的军.服,手里拿着红包。但是他却像已经枯萎的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眼窝深陷,悲伤爬满他脸上每一条褶皱。 阎墨走进,开始翻查隔壁床的病例。耳边,有意无意地听着张哥战友和他的对话。 “小张,这是我们的一点意思。”战友将红包塞进他的枕头下。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队?”张哥的声音,细的快听不见。 “小张···队里的意思···你就直接退伍?” 张哥沉默了,偏过头,不再看战友们。战友们彼此打了照面,向阎墨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踏出了门。 阎墨回头,瞥了张哥的头顶一眼。数字,停住了。她放下留置针,张哥的目光,滞在她的身上。 病房在7楼,张哥的病床靠窗。 “医生,可以开窗么?闷。”张哥说。 阎墨拉开窗帘,帮他虚掩一扇窗。 “谢谢。” “不用。”阎墨为张哥捱了捱被角,径直出了门。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午夜。另一个医生迷迷糊糊地睡着,阎墨坐在椅子上,黑漆漆的办公室里,多了一束电脑的光。 电脑屏幕上,一张黑色底面的文档上,眉头标着一行字: 【死亡人类登记表】 阎墨按下空格键,敲了几个字上去。 【张国健,死亡时间,凌晨2点】 几个小时后,随着住院部小护士的一声尖叫。从1楼到7楼的灯,霎时亮了起来。急诊室的医生慌忙地从一楼大厅奔出。而后,来了记者、来了一群半夜惊醒的围观群众。 最后,是医院的领导,以及,开车赶来的季泽。 整个医院,顿时人声鼎沸。 季泽从人群中挤出来,在一群记者的簇拥下站在了张哥的尸体前。他的脸上,终于有了许多的情绪。 “死亡时间,凌晨2点整。”急诊室的医生当即宣布。满地的血浆,碎裂的脑壳,占满了季泽的眼帘。 “季医生,听说你是他的主治医生?”记者迅速对季泽发问,闪光灯将他的脸映的更加苍白。 阎墨和其他医生一样,远远地看着。成为一个目击者,亦或者,一个看客。 第7节 所幸,曹院挡在了季泽的身前,替他接下记者的采访。季泽得以脱身,逆着人流,进了医院。 “阎医生”同为普外科的值班医生扯了扯阎墨的衣袖,丧着一张脸:“今天是我俩值班,完蛋了,肯定要受株连。” 到这个时候,医生想着的,倒只有自己的前途。阎墨觉得,这些人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赔了笑脸:“没事啦,我先回去了。” “我再看看。”值班医生锁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 医院的大厅还是一团漆黑。阎墨摸了摸口袋,恰好有几枚硬币。她绕到楼梯后面的自动售货机,点了一瓶矿泉水。 刚开瓶喝了两口,就在玻璃窗上看到了季泽。 人吓鬼,吓死鬼。阎墨叫了一声,退了两步:“季医生,你怎么在这?” 季泽的半截身子,罩在黑暗中。只是一双明眸,闪着光。他直直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攒着一杯水。 阎墨第一次在他的脸上,见到掩饰不住的忧伤。她从前以为,依着季泽的性子,见惯生死的他,心早就是刀枪不入。 没想到,他是这么的在意。阎墨想吸食阳气的念头,霎时打消了几分。 “你今天值班?”季泽倏忽开了口,嗓音湿湿的。他手中的塑料瓶,嘎吱作响。刀刻的五官,陷在夜色里。 “嗯。”阎墨回。 “他没表现出什么?”季泽抬头,深邃的眸子定在阎墨的身上。 “季医生,不关你的事。”他难得的,这么脆弱。阎墨不知道为何,心蓦地收缩了一下。安慰的话,也说出了口。 “你做不做手术,结果一样。”阎墨走到他面前:“医生,只需要负责治病救人,你不是救世主,也不是神仙。这个决定,是他自己做的。” 季泽抬眼,两人默默地相视着。阎墨从来没在他面前正经过,原来她不笑的时候,是这样的。 语调平静清冷,却让他,心里多了几分暖意。 “季医生,你还要看我多久?”阎墨打破了这份寂静,嘴角含着笑意。 季泽收了目光,旋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他的喉结上下动着,浸润在夜色里,亦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诱惑。 不得不说,季泽绝对是每个鬼神都想吸食阳气的对象。 “那阎医生”季泽冷冷地回:“你又要看我多久。” 阎墨挑眉:“如果季医生愿意,我可以看很久。”见季泽眸子沉了下去,阎墨扁扁嘴,转身离开。 她刚踏上楼梯,空荡荡的一楼,又响起季泽的声音:“过来。” 阎墨觉得有趣,跳下楼梯,走到季泽身边:“季医生,舍不得我走呀。” 季泽未回,静默地坐着。阎墨坐到他身边:“你不会怕黑吧?” 季泽依旧未言。 阎墨笑意更甚,扬手揉了揉季泽的头发:“不怕不怕。” “你的手,洗了没?”许久,季医生开口。 “····” * 所有的事情,和阎墨料想的相同。隔日的社会新闻头版,挂上了张哥跳楼的新闻。连带着主治医生季泽的大名,一同写了上去。 媒体,如同嗅到食物的猎犬。一清早就挤在了医院门口。那个陪过张哥看病的记者,甚至将张哥远在农村的父母,一同接了过来。 阎墨在看到张哥父母的同时,突然明白了张哥的绝望。两个鬓角花白,未到年纪脸上已然满是疮痍的老人,相互扶持着,颤颤巍巍地上台阶。身上,定然是有着难以治愈的疾病。 他们的身后,跟着张哥的亲戚。生病时没来,死后却来得比谁都早。 想必,这一大家子,都要在城里的张哥养活。他们来,阎墨想也知道,是因为张哥的那笔不菲的抚恤金。 曹院让季泽别来上班,所有的事情交给她。普外科的办公室里,流言早就开始传播。 毕竟季泽是阎墨的指导医生。当着阎墨的面,他们收敛了一点。但收了阎墨两块茶饼的小护士,早就把阎墨当成了知心姐姐。其他医生刻意回避着阎墨,她却在门诊休息时刻,拉着阎墨到茶水间。 “阎墨姐,你听说了么,院里在商量对季医生的处分呢。”她四处瞧了瞧,低声说。 “处分?” “阎墨姐,到底你还是新人。”小护士噼里啪啦地说:“他不考虑病人的心理状况,擅自做手术不听曹院的意见,已经够停职了。要不是他爸爸是···” 小护士话还没说完,普外科的门口突然传出一阵沸腾的人声。小护士拍了拍阎墨,两人朝着门口走去。 果然,张哥的家属在聚光灯的见证下,开始医闹。曹院拦不住,保安拦不住,那个记者,躲在其他记者的身后,不怀好意地笑着。 没人出主意,家属怎么会想到医闹。甚至黑字白条的横幅、骨灰盒都准备好了。 张哥,才走了没多久。 “阎医生!”那个记者认识阎墨,在人群中大喊一声。 霎时间,所有的闪光灯,都聚到了阎墨的脸上。 家属也不管多少,口里念叨着还命,上前就想来揪阎墨的头发。手还未伸到阎墨的头顶,家属的手腕,就被一只手钳住。 “我是主治医生,有什么问题,问我。” “季泽来了。”人群中,冒出一个尖锐的叫声。曹院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泽,他最后,还是来了。 医闹、无辜医生受牵连、记者的追问···这些他都能想得到。 阎墨抬眼,看到一张倨傲坚毅的侧脸。昨天的失落,在他脸上全然无踪。季泽就这么挡在她的身前,潮湿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头顶。 “你先回去。”季泽说。 阎墨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脑中思绪被他这句话,带走了一缕。 “还我弟弟的命!”家属没有因为季泽的话,而停止手中的动作。反倒是因为季泽的出现,更加的猖狂。 仗着媒体,仗着医院理亏。他们自然什么都做的出。 甚至,还有人带了一根铁棍,未等季泽反应过来,拎着就要往季泽头上砸。 季泽白大褂皱成一团,却一点还手的意思也没有。见阎墨未走,他又说了一句:“回去。” 阎墨抬头,那根铁棍离季泽,不过咫尺之距。季泽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排数字。 哐 躁动的人群倏忽的安静,四周空气凝结成冰。 阎墨凝睇着家属,手扬起,那根铁棍被扳着两节。她又猛地一踹,家属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 两声金属交错的荡在走廊里,铁棍坠在家属的身边。 “你要为今天的行为负全部责任。” 阎墨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家属和阎墨对视,蓦然间,一阵对死亡的惊恐从大脑皮层传至全身。 下一秒,那个家属便抱着头,胡乱地嚎叫着。 但此时已无人在意打人的家属,所有人的目光,惊骇地落在了阎墨的身上。 阎墨知道,自己冲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在的扣个1~看着留言,我有点方张。 还有~羞涩捂脸:摸爬滚打求包养本书。羞涩地跑开。 第8章 第7章 阎墨怔了半响。她确认,在几秒钟之前自己救了季泽的命。死亡倒计时在季泽的头顶逐渐消失,整个普外科的走廊,再一次人声沸腾。 阎墨有些后悔,自己插手了这件事。 围观的群众报了警,很快,民警便到了。询问了一番,几个警察直接将阎墨和闹事的家属带走。 记者们赶快拍下照片,场面宛如多年潜逃的犯人被抓。阎墨跟在警察的身后,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神色却很轻松。 尽管曹院不断地向季泽示意不要跟去,季泽还是在下楼电梯打开的刹那,走上前。 他的手触上阎墨的手腕,待指尖有了半点暖意,又缩了回去。阎墨垂头笑了笑,勾住季泽的小指。 季泽回望了她一眼,俊逸的侧脸笼在白炽灯下,脸上的表情扑朔难辨。 阎墨偏过头,又将手插在口袋。 * 一到警察局,闹事的几个家属又有恃无恐了起来。拍着桌子嚷嚷着阎墨赔钱。 阎墨下手有分寸,那个持着铁棍的病人家属只不过皮外擦伤罢了。虽然,阎墨看去,他的精神状况确实很差,双目放空,嘴里不断地在念叨着什么。 “警察同志,我姐夫这样了,你们到底管不管。”其中一个高个男人振振有词地嚷着。 “说说吧,怎么回事。”警察扭头,对阎墨说:“一个医生,怎么把人打着这样。” 阎墨懒懒地说:“也没怎样,皮外伤,大惊小怪。” 季泽坐在阎墨的身边,唇角勾了勾。 “喂,你什么态度。”高个子男人拍着桌子,扬言着自己在公安厅认识人。 他效率也挺高,一个电话过去。问询警察便不再提问,直接让阎墨赔交罚款。张哥家属的脸上,霎时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阎墨刚想求助小薯交钱,就见季泽从皮夹里抽出10张红色钞票,拍在桌上。 季泽虽说万年冰山脸,但他的修养极好,换作平时,他绝不可能在警察局里,将钞票以如此轻蔑的态度交给家属。 “他妈的,你什么意思。”高个男人啐了一口,一脸不爽。的确,季泽的眼神里,满是不屑。 季泽和他对视了几秒,又将桌上的钞票收好,翻过皮夹,抽出一张名片:“欢迎你请律师告我。” 阎墨倚着桌角,笑盈盈地看着好戏。没想到看上去乖乖的季医生,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他这么说,自然是激怒了张哥的家属,在警察局,他们也不能出手,只好在民警面前大声吼叫着。 季泽回头,对着阎墨唤了一声:“过来。” 阎墨冲高个家属吐吐舌,跟了上去。 病人家属没事,整件事充其量算聚众闹事。民警也没有权利留着季泽和阎墨。张哥的家属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拎着季泽的名片晃了神。 第8节 只是在季泽踏出警察局的时候,叫唤了两声。季泽一个眼神飞去,他们又安静了下来。 一出闹事的大戏下来,已到傍晚,太阳西沉,四周店铺的荧光灯亮起,在水泥地面上不断跳跃着。 正是下班时间,街上也很是热闹。阎墨和季泽都套着白大褂,在人群中走着,显得格外的扎眼。 见阎墨迟迟未跟上,季泽的脚步停住,等了一会阎墨。 “季医生,你走慢点。”阎墨开始想念自己能飘着走的日子。 季泽瞥了眼阎墨的腿:“不是我走的快。” “好好好,是我腿短。”阎墨扁扁嘴。 “嗯。”季泽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着,脚步放缓了许多。 警察局正对着中学,一路上都是流动的摊点。 阎墨向来喜欢人间的街头美食,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要怪只能怪自己,兜里没钱。不然整条路的关东煮,都是她的。 季泽看了一眼标着关东煮的流动摊点,眉头稍稍皱着。阎墨看关东煮的眼神,实在像只饿了几天的小狗。 “你饿不饿。”季泽突然问,低沉的嗓音盘旋在阎墨的头顶。 没想到,季泽还会关心人。 阎墨抿着唇,往季泽身边靠了靠:“怎么季医生,是要请我吃么?” 她的脸皮还真是··· 季泽回:“随意问问。” “这个真的很好吃。”阎墨指了指咕咕冒泡的关东煮。小摊的店家笑盈盈:“医生,买给你女朋友吃吧。” 季泽未回,阎墨就开始挑着串串:“回头我给你钱。”阎墨边挑,还边给看起来就从未吃过关东煮的季泽科普:“这个鱼排,最好吃了。” 说着,她将鱼排递到季泽的嘴边:“季医生,尝一口。” 季泽目光落在阎墨的脸上,她就这么高仰着脖子,满眼的渴望,一手拿着关东煮,一手拖着。红唇微微翕动。 他不知怎么,竟然咬了一小口。 “呀,好不好吃。”阎墨一脸满足的看着季泽嚼了嚼。 “大肠杆菌和沙门氏菌,能有什么味道。”季泽冷冷地回。 原本围在摊子上的几个学生下意识地走开,小摊店主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粗暴了收了钱,抛来的每个眼神都在催着季泽离开。 阎墨赔着笑,赶紧将季泽拉走。 回到医院,记者已经离开。闹事的家属也暂时待在警察局。院里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曹院和主任等在医院门口,见到季泽回来,上前问了问情况。 “院里的处分最迟周一下来。”主任瞪了一眼阎墨:“今天你不该打那个家属。” 阎墨回道:“那家属还持铁棍呢,打到季医生怎么办。” 季泽接着:“整件事,和阎墨无关。” 他抬眼,和科室主任对视。 “你们···” 曹院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先回去吧。周一等结果。”说着,向主任使了个眼色。医院的门口,又只剩了阎墨和季泽。 阎墨无所谓,看了眼手表,正好下班时间。她脱下白大褂,看了眼手机,今晚,还有两个灵魂需要收割。她也没看季泽,直接拽下胸卡往办公室走着。 “阎墨”季泽突然叫住她:“谢谢。” 阎墨装作没听到,径直走上楼梯。她看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盖下方,在季泽说谢谢的刹那焦黑一片。 她今天,真的不该脑袋一抽去救季泽。所幸,地狱方面没留意,只是她的肉身,受了点损伤。 * 填完了两个灵魂的报备表,已经是接近凌晨。阎墨开窗,撑着窗沿借着光凝睇着她焦黑的拇指。 蓦地,她的手机响了两声。一条短信,一个未接来电。 发短信的号码,开头六个1,来自地狱。那个一号床的灵魂,聪明的过了桥。短信的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阎小姐,找到了。】 阎墨的心,松了一些。她的小指划开未接来电,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想了想,还是拨了回去。 “阎医生?”电话很快接通,那头的声音极其熟悉。是徐攸宁。大半夜,他打电话来太奇怪。 “怎么啦,徐医生。”阎墨清了清嗓子回。 “泽哥好像胃痉挛了,我在医院值班脱不开身。他和你比较熟,请你把他接过来,好么?”徐攸宁很着急,一时间话也未说清:“让他找急救车,他偏不让我浪费医院资源。” “他父亲呢,不在他身边么?” 徐攸宁愣了片刻,他没想到,阎墨会这么问,更诧异,她只问了季泽的父亲。 “在北京。” 阎墨的指尖,咯咯地敲着窗沿。 “阎医生,泽哥他一向注意饮食,怎么会突然胃痉挛呢。”徐攸宁带着些哭腔。 阎墨想到了今天自己喂季泽的那半块鱼排:“好的,我这就去。”她拉开抽屉,拿了些药和针剂塞进包里。 她看了眼徐攸宁的来电时间,推测着季泽发病快半个小时。胃痉挛不是大病,但疼起来,异常难忍。 季泽还真是,固执的很。 季泽的家在离医院的中高档小区,虽然是公寓,但房价绝非一个普通医生能负担的起。阎墨和保安周旋了会,才得以进入季泽的小区。 上楼,她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来开门。眼看时间越拖越久,阎墨沉思了一会,手还是扶上了密码门锁,很快,按钮上浮现了几个暗沉的指纹。 她对着指纹打开季泽家的门,拇指顿时又黑了一小块。 房子灯都灭着,唯有房间有一点光亮。阎墨觅着灯光走进,一眼就看到倒在床上的季泽。 他缩成半团,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看上去已经忍了一段时间,意识模糊,双唇煞白。 “季泽。”阎墨坐到床沿,唤了他一声。 季泽没有回应,而是换了个角度,继续捂着胃。他,竟然也有这么无助的时候。 阎墨的指尖,拨开他散在额尖的发梢。她将药化在热水里,用勺喂了季泽半口。顺带将枕头叠起,扶着他躺了上去。 夜,更深了。 季泽喝了几口药,症状缓解了些。靠着枕头,沉沉地睡去。 阎墨关上灯,静默地坐在他的床沿。过了会,她点了点季泽的胳膊,没有反应。 不知道,吸口阳气,手指的症状会不会缓解。 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原本她肉体受损,几乎都是因为季泽。 于是,她转身半蹲在床边。清冷的月色,洒在季泽苍白的脸上。她毫不犹豫地低头,柔软的唇,落在了季泽的唇角。 “喝药了。”她喃喃说。 季泽下意识地张口,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撬开他的牙关,一团金色的气体,从他的喉间钻进阎墨的口中。 她焦黑的拇指,慢慢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蓦然间,黑暗里一双眼睛睁开。阎墨赶快离开季泽的唇,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钳住。翻身,她就这么被季泽压在了身下。 阎墨的心脏,第一次剧烈地跳动着。 第9章 第8章 她原本有力气推开季泽,夺门离开。但阎墨不知为何噤住,手揉扯着枕头的一角,怔怔地看着季泽。 她的大脑,已然是一片空白。一半的思绪,回味着季泽甘甜的阳气,另一半,落在了季泽的脸上。 所幸,漆黑的夜色遮住了她全部的表情。她才可以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季泽。 他穿着单薄的亚麻睡衣,胸口稍敞,挺括的胸肌隐隐绰绰地露着。沉默了半响,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一只手紧紧地钳着她,另一只手朝着床头伸去。 嗒,他按下开关,整个房间顷刻间亮了起来。季泽终于看清压在自己身下人的脸。 他的眼神,一时间瞬息万变。 阎墨挪了半寸,慵懒地靠着床头。她在赌季泽未感受到自己吸食阳气的过程,她等着季泽开口质问。 但,季泽始终未说半个字。那双眸子对着她,深不见底,捉摸不透。 阎墨放弃等季泽开口,缩了手腕:“疼。”她和季泽对视,眼里尽是婉媚风情。甚至两瓣红唇的开合,都带着蛊人的味道。 季泽的目光滞住,落在她的唇角。阎墨见状,撑着枕头起身,跪坐在床上。两人之间,仅有咫尺之遥。季泽的呼吸逐渐加重,钳着阎墨的力量,又加大了几分。 “你,怎么来了。” 季泽终于开口。 阎墨仰着头:“听说,你病了。”她又缩了缩手腕:“季医生,疼~” 季泽松开手,瞥了眼阎墨的手腕,那里,已多了几条通红的手指印。 “你···”季泽话还未说完,阎墨的手掌倏忽抵住他的手腕,三根手指曲起,替他把脉。 脉相平稳,季泽应该是恢复了。 “没事了。” “我知道。” “你要说什么?” “天色不早了。” 何止了不早了,天都快亮了。阎墨也懒得回去,收了收散在床头的药剂,赤脚下床,转身坐在房间靠窗的椅子上。倚着椅背,拖着头小憩。 “既然这样,那一起上班吧。”她回。 季泽喝了口热水躺下:“拖鞋在鞋柜二层。” 第9节 * 处分的结果未出,阎墨始终抱着几分侥幸。都说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她在市医院人缘还算不错,院里办事总不会和地狱一样,冷酷无情。 车在医院的地下室停住,阎墨因为半夜没睡,这会靠着车窗睡的正香。双唇一张一合,一点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季泽关了发动机,打开一侧车窗,偏头看阎墨。她睡觉的姿态真是···奇形怪状。 时间还早,季泽没叫醒阎墨,而是静默地坐着,在车里等了许久。阎墨睡觉不安分,在副驾驶座四处的挪着,寻找最佳的安眠位置。 最终,她的姿势卡在车窗边沿,头慢慢地滑向车门,就在快撞上的刹那,季泽的手,拖住了她的脑袋。 阎墨侧过身,脑袋蹭了蹭季泽暖暖的手掌。 季泽微微一怔,心宛若被几根漂浮的羽毛掠过,霎时酥麻。他的脑海里,闪现过三年前叙利亚的街头。 阎墨真是,一点没变。 他抽了张纸,擦了擦阎墨的嘴角的津液。再抬头,撞上了一张堆满笑的脸。 徐攸宁一脸奸笑,他看了看季泽,又看了眼熟眠的阎墨。季泽立刻抽回手,阎墨也被他轻微的动作震醒。 她揉了揉眼睛,转头就看见徐攸宁正对着自己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 “我靠,厉害了。”徐攸宁扒着车门:“一起来的?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泽哥是不是器大···”他话还没说全,整个人就被季泽给提溜走了。 徐攸宁凑上半张脸:“泽哥,昨晚感觉如何,你的处男之身是不是?” 季泽冷冷的回:“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好,我不说。”徐攸宁贱贱地说:“泽哥,我等你主动和我交流闺中秘事的那一天。” “看来这次徐叔叔来江里,我得···”季泽语调淡淡的。 徐攸宁一秒住嘴:“泽哥,咱俩谁跟谁呀,我绝对不说。”顿了一顿,他又说:“过两天处分可就出来了。” 两人走到二楼门诊:“泽哥,这波你太不值了,这次副主任医生的位置,怕是没你了。” “阎墨”季泽脚步顿住:“她会怎么样?” “最多回北京呗,又不是咱们院的。”徐攸宁看了眼早上的挂号人数:“我靠,6个来肛检的。” 季泽拍了拍徐攸宁的肩膀:“要相信自己灵活的中指。” * 双休日,医院的病患较平日,增加了许多。阎墨依旧在门诊待着,科室的主任和曹院,都不曾来找她。张哥跳楼的事情,只存在于几份新闻报上。而医院,仿佛没受到一点影响。 茶水房的小护士偷偷告诉阎墨,院里和张哥的家属协商好,把抚恤金和赔偿款都给了。用钱息事宁人,张哥的家属这才没继续找医院的麻烦。 整件事看上去风平浪静,但院里绝对下了血本。 “可惜了季医生,煮熟的鸭子飞了。”小护士鬼鬼祟祟地说:“说不定,还会换到急诊,那日子就难熬了。” 急诊,意味着终日的忙碌和不能参与权威的手术。晋升和评职称,比之前要难了许多。 “阎医生,你和季医生关系不错,到时候,得安慰安慰他呦。” “我也是”阎墨按着小护士的肩,将她推出门外:“泥菩萨过江。我先保佑保佑自己别被调走吧。” 今天,只有两个医生出诊,她和季泽。一个专家号,一个普通号。也许是因为季泽在,阎墨的早上的病患只有零星的几个。看了几个慢性阑尾,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种,走到季泽的诊室。那里,患者仍然排着长龙。她独自地站着,百忙之中的季泽,蓦地抬头。两人默默地对视着,良久,阎墨转身,又离开。 季泽的手机滴的一声响了,他划开,上面跳出一句话。 【季医生,帮你买了粥,在办公室。】 他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趁着病人交换的时候,他发消息给阎墨。 【不用。】 午休时间,季泽回到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阎墨正埋头喝着桌上的粥,手里抱着一个咸鸭蛋,桌边摊着一小块煎饼果子。 自己的办公桌上,空空如也。 她可真是,实在人。 他的眼神落在阎墨身上,阎墨捧着咸鸭蛋抬头:“楼下食堂还有粥。” “我知道。”季泽坐下,开始翻阅桌上的文件。 阎墨停住:“要不,我匀你半勺。”她就这么吃了,怪不好意思,毕竟季泽还是病患。 “不用。”季泽唇角颤了颤。 “药在你抽屉里。”阎墨回:“按时服用哦。” 季泽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排着几盒胃药。 “谢谢。” “不谢。”阎墨眼尾上挑,拖着脑袋痴痴地看季泽。不知道多吸几口阳气,会不会回到18岁的皮肤状态。阎墨心底开始计划着下一次吸食阳气的日子。 季泽写字的笔停在纸上,下一秒,一本厚厚的字典挡在了他和阎墨之间。 阎墨扁扁嘴,继续喝着手中的半碗米粥。 不一会,徐攸宁又从肛肠科小跑过来,带着外卖午饭,无比谄媚地说:“泽哥,请享用。” “有事求我?”季泽扳开筷子,将饭盒里的胡萝卜一根根地挑开。 “就我爸明天来了,你得···”他看了一眼季泽的桌子:“谁买的药?” “你不是不让人动你的办公桌么?” “闭嘴。” 徐攸宁抬头,发现阎墨也在。顿时噤了几秒,过了会,他又岔开话题:“我们院传说中的高级vip今早来了,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不去。”季泽抽开手。 “什么高级vip?”阎墨探出一个脑袋,扒着字典问着。 “就纪家小公子呀。”徐攸宁开始给阎墨科普知识。两个人窝在字典下叽叽歪歪了一会,然后达成共识,赶紧下楼凑这个热闹。 阎墨确实好奇,毕竟她来人间这么久,极少见到身份地位高的人类。 高级vip,果然阵仗就比一般的病患大的许多,曹院亲自带着外科科室主任,到门口迎接。 而医院的几处小角落里,挤了不少来围观的无聊医生们。 门口,一辆黑色的跑车停下。车门被楼下保安打开,一个高瘦的男人踏出。光头,小麦色皮肤,五官深邃,重要的,是那双锐利的眸子。 若季泽浑身散发的,是一种不在人间的淡漠疏冷。那么这个vip,散发的便是扎根在红尘之中的张扬。 “跟明星似的,够魔幻。”徐攸宁喃喃地说:“到底是江里市的扛把子。” “挺眼熟的。”阎墨凝睇着纪公子。 徐攸宁笑了笑:“帅的人,都相似。你看他像不像我。” “嗯,特像。”阎墨勾了勾唇。 纪殊走到大厅的中央,突然停了脚步。曹院关切地问着:“纪先生,怎么了?” 他目光扫到大厅的一角,看到阎墨,接着,阔步走来。 见曹院一直冲他们使眼色,徐攸宁赶快拉了拉阎墨。还没来得及离开,纪殊就到了阎墨的面前。 双目相对,她想起来了。 叙利亚,持枪的男人。 “好久不见。”他邪邪地一笑。 第10章 第9章 纪殊的嗓音哑哑的,唇角带着一抹狷狂的笑。 好张狂。 徐攸宁诧异地瞪着眼,目光在纪殊和阎墨之间来回的梭巡。 “阎医生,你们认识?”徐攸宁想了想,又收回了心中的讶异。不奇怪,阎墨看上去灵动媚人,又是从北京来的。纪殊,明显就是花花公子。 阎墨的懒懒地回:“纪先生,你搭讪地方式有点老套了。” 纪殊笑意更甚,操着一口老派的京腔:“你也是一如既往地有趣。” 阎墨挑眉,微微颔首。 “纪先生,这里请。”曹院在不远处默默看了一会,还是开口替阎墨解了围。 纪殊手插在口袋,退了几步:“回见。” 最好永远别见。阎墨的眸色暗了下去。叙利亚,他擦破自己的耳软骨,要挟她,这笔账她还没算。 徐攸宁眼珠一转,揽过阎墨的肩:“阎医生,人脉了得呀。” 阎墨被他推着朝前走:“他明显看中我的美貌来搭讪的,这点都不懂。” 谈起美貌,徐攸宁突然语调严肃:“阎医生,八卦一下,昨晚你和泽哥进展到哪一步啦。” “先是躺在一张床,然后···”阎墨说。 “我靠!”徐攸宁打断了阎墨:“牛逼啊我的阎医生。”在徐攸宁的印象里,清高如季泽,向来不屑于参与人类的低级交.配运动。大学宿舍一起看a.片,季泽同学都是心不甘情不愿被他们压着过来做日语翻译的。 万万没想到,他还是沦陷了。而自己手里终于有了可以威胁到季泽的把柄。世界都美好起来了呢~ 阎墨瞥了眼美滋滋的大壮,勾了勾唇。 * 纪殊的来市医院治病的消息传的很快,不到一天,纪殊的病几乎全院上下都知道了。 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 阎墨再上班时,整个外科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气洋洋的气氛。纪殊有可能要进行心脏搭桥手术,那么主治医生,一定是这个办公室的某一位。 心脏搭桥的死亡率很低,国内现有的心脏不停跳搭桥技术也很先进,无疑,他的手术成了一块肥肉,掉在普外科科室的上空,等着幸运儿认领。 “别高兴的太早。”茶水间的小护士从办公桌一侧探出头:“我听说,他是庶子。” 第10节 “什么嫡子庶子,都是儿子。”办公室的医生反驳:“现在都21世纪了,谁厉害谁来继承财产呗。” 季泽换好白大褂,从隔间走出。阎墨倚着墙,递给他一碗粥:“早上好,季医生,病有没有好点?胃还好么?” 季泽顿了顿,看着阎墨。她才到班,还未换好衣服。正是春冬交接的日子,整个办公室就她穿的最清凉。 季泽皱了皱眉,接过阎墨的粥,走向办公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事?” “没有”阎墨说:“普通同事间的关怀。”她凑到季泽身边,扬着笑低声道:“毕竟,我们也是共处过一室的关系。” 季泽微微一怔,坐下,掀开粥盖。选的真好,胡萝卜鸡丝粥。 阎墨看见季泽皱了皱眉,又将盖子合上,摆在一边。 “不吃么?” “不饿。” “如果不吃的话可以···”小薯粥煮多了,阎墨喝不了,与其扔了还不如犒劳一下被自己吸食过阳气的季医生。 “过会喝。”季泽回。 今早两人都没有门诊,季泽一天只有下午一台手术。办公室的医生走走回回,只有季泽和阎墨两个人一直尴尬地对坐着。 “下午是肿瘤切除手术。”季泽开口。凝固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 “嗯”阎墨电脑上的麻将快胡了,紧盯着屏幕敷衍地回着。 “你也来。”季泽说。 “良性?”屏幕上,阎墨的麻将天胡,积分上飚了好几百。她得意地笑了笑,对上季泽清冷的眸子,笑容顿时又收了回去。 “靠近大动脉。”季泽说:“手术罕见,值得学习。” 阎墨的电脑屏幕叮的一声,邮箱多了一份病例。八公分的肿瘤,病人快70的年纪。肿瘤靠近动脉,失败的风险极高。整个科室除了主任,只有季泽能做这个手术。 “好呀。”阎墨想着,万一去世了,她还能现场收割灵魂。 “是徐攸宁的父亲。”许久,季泽补充了一句。说完,他继续低头看书。 难怪这几日,徐攸宁一直说他的父亲要来江里。 阎墨翻了翻病例和几张x光片,良性肿瘤,就是肿瘤生长的位置太危险。保守治疗了一段时间,没缓解。病人年纪大,只能手术切除。 她窥了眼季泽,他正啃着一本权威的书,电脑也正放着手术的过程。半响,他合上书,开始在电脑前笔画着切除的动作。 阎墨见季泽做了很多台手术,难度高的也不少。但只有这一次,他紧张了,在手术的前几个小时,还在不断的练习。 中午过半,接近手术。徐攸宁等在门口,脸上已然愁云一片。 “泽哥,我要不也进去吧。” “相信我。”季泽回的很郑重。 徐攸宁凝睇着季泽:“泽哥,我从来都是信你的。”说着,他故作轻松:“下午还得门诊,隔壁泌尿科又让我帮忙去插尿管。” “那你忙。”季泽张了张口,还是吞下了到嘴边的安慰。 * 到手术室门口,季泽才被通知主刀医生换人了。 因为季泽还在被处分的状态,科里怕他手术失败又被媒体大肆宣扬,主任临时决定,自己来做这场手术。 他强忍着不满:“杨主任,你很久不做手术了。” “季泽,你是说我不能做了?”主任心里对季泽早有怨言。 “这场手术,必须我来做。”季泽也不解释,直接往里走。 “季泽!”主任忍不住大吼了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任了。” “你看过x光片,该知道手术的难度。”季泽漠然道:“如果主任觉得自己可以,我让步。” 主任滞住,额头爆了几根青筋。两人都在强忍着情绪。 病人被推进手术室,季泽和主任还在冷战。身边的小护士不知该如何是好。 阎墨斜睨了眼躺在手术台上的徐爸爸,他的头顶,那串数字一会浮现出,一会又消失。 她和其他的小护士一起看着。 “必须我来做。”季泽又重复了一遍。 “你看看楼下,闹成什么样了。”主任讥讽道:“做死一个人闹这么大,这个再死怎么办。” “我负责。” “你负的起么?先处理好楼下那堆烂事再说。” 主任停了半响,脱下手套,甩在垃圾桶里:“都别做了,上报领导,看院里安排。” 他朝护士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又将徐爸爸给推了出去。眼看季泽又要上前挡住,阎墨还是拉了他衣角一把。 如果他再不听院里指挥,做了这台手术,说不定连急诊医生都当不了,直接调到咨询台。 “季泽。”阎墨暗暗地摇了摇头。院里分配,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领导都会选择季泽来做这台手术。 季泽未言,霍然脱下手术服,径直走到一楼。 门口,果然围着一圈医闹。本来张哥的事情差不多被压下去了,没想到只是医院赔偿金打迟了,这群人又被怂恿着加价。医院领导忍无可忍,干脆就这么拖着。 结果,张哥家属就直接拖了张哥的尸体,拉了一条横幅蹲在医院门口。 阎墨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类。 见季泽来了,这几个家属立刻从地上爬起,挥着长棍就聚了上来。 “还我弟弟的命。” 季泽的眼里怒意飞溅,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带几个人过来。” 这群人,仗着自己是所谓的弱势群体,目无法纪,撒泼刁蛮。季泽也无需用文明社会的法则来对付他们。 “你打什么电话,挂掉。”高个子家属斜着眉,上来抢季泽的手机。 阎墨立在季泽的身后,旁观着这一切。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来,兴许是为了看热闹。 咣,手机落地,季泽未说地点,电话已然掉线。 医院的保镖见势跑来,拦住了张哥的家属。用报警来威胁他们,这群人压根不怕。 甚至,有几个才来的医闹,将目光转到了在场唯一的女性,阎墨的身上。 他们趁着乱,绕开保安,闷棍直接劈头落下。 阎墨还在关心着眼前混乱的场面,无暇顾及身后。直到,季泽倏忽间将她护在怀里,结实地受了那一棍。 右肩,连着手腕。明天,他还得做徐爸爸的手术。 “季泽,你疯了。”阎墨被他锁在怀里,手扯着他的胳膊。衣袖,被她揉皱,她心头骤然一凛。 “没事。”季泽咬着牙。他刚刚,根本没来的及多想。回过神来,他才握了握手腕,所幸,还有力气。 阎墨缩在他的怀里,颤了颤。手握上季泽的手背:“你的手没事?” “别怕。”他的语调轻柔,鼻腔中散出的气息,均匀地扑在她的脖颈。 阎墨抵着他的胸膛,肃着脸。 居然敢打我的血包?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预告,明天社会你墨姐上线。口号:敢动我的血包(男人),活腻歪了~ 附送人间小剧场 宿舍集体欣赏a.片时间。 小明打开笔记本,手颤颤地点击开始,宿舍boy们伸出右手,摩拳擦掌。季泽打水回来,捧着本《人体解剖学》。 “泽哥~救星”徐攸宁抱住季泽的胳膊:“快来。” “不看。” “阿泽,我们可都指望你翻译了呢,翻一部片子,大壮帮你洗一个月衣服。” “明哥,太不公平了吧。”徐攸宁嗷嗷地叫。 “好。”季泽拖一把小板凳坐下。 正片开始。季泽操着一口标准的播音腔认真翻译: “不要。”“嗯,啊。”“太紧了。”“哥哥,你好棒。” 舍友们忍无可忍:“滚。” 第11章 第10章 “阎墨。” 直到季泽唤了她一声,阎墨才发现,自己已被季泽锁在怀里多时,五指深陷在他的臂弯里,揉皱了他半只袖子。 她收回落在张哥家属一行人身上的目光,未调整,再去看季泽。驻水的眸子里,阴鹜一闪而过。 季泽怔了怔,松开阎墨。闹事的几个人,被赶来的七八个保安拉扯离开。高个家属有眼头见识,看见季泽受了伤,又有围观群众准备报警,知道自己没了理。撂下一句明天再来,迅速扛着尸体离开。 阎墨捡起摔在地上的手机,拼合好。季泽拍了拍袖子,转身进楼。两人彼此无言,到了楼梯转角,阎墨将手机送进季泽的口袋,结实地拍了两下:“季医生,应该手机没坏。” 季泽顿住脚步: “嗯。”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主任激你呢。”阎墨跟着他上楼。 “嗯。” 到办公室门口,阎墨瞥了一眼表:“哇塞,下班时间。” 季泽:“····” “季医生,顺路一起走吗?”阎墨关掉电脑,敲了敲季泽的电脑,半个头探出,眼睛眨了眨。 第11节 “不顺路。”季泽拿起桌边的粥,递进办公室的微波炉。 阎墨扁扁嘴,拎包离开。 叮的一声,微波炉停转。季泽拿出粥抿了一小口。 味道太咸,胡萝卜太多。 他唇角勾了勾,又喝了一口。 * 到午夜十二点,阎墨强行将小薯从床上拖起。小薯嗷嗷叫了两声,埋怨道:“主人,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人类都欺负到我头上了,你就没点帮你主人出气的觉悟。”阎墨翻箱倒柜地找着香料。 小薯揉眼:“你就可劲瞎编吧,还有人类能欺负到你。哈哈哈哈。” 一个冷冰冰地眼神甩来。小薯对着嘴比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帮着阎墨一起准备。 市里的大钟邦邦地开始敲击,阎墨和小薯立在家属宾馆外十字路口。脚边,三根高香立在白米饭里,香气氤氲地绕了瓷碗一圈。瓷碗周身,挂了四个铃铛。 高香烧尽,铃铛狂响。夜空乌云迅疾聚拢,只留了一道缝隙,一束月光直射进碗里。 当,最后一声钟鸣结束。 “出来吧。”阎墨懒懒地喊了一声。不一会,十几个穿白袍,全身腐烂的小鬼聚集到阎墨的面前。 “呦,这可不是阎大人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为首的一个小鬼谄媚地搓着手。 身后,几个小鬼昂着头对着小薯狂使眼色,用唇语问怎么了。小薯做了一个鬼脸,在脖子上划了一道。 “没什么,就想你了呗。”阎墨揽过小鬼的肩,朝宾馆走去。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小鬼缩在阎墨怀里,嘿嘿地笑着。 阎墨从口袋里掏出两捆冥钞,拍在小鬼身上:“帮我个忙。” 小鬼点了点,有些不好意思:“阎大人,最近地狱通货膨胀,和人民币的汇率比···”他欲言又止道。 阎墨不耐烦,又抽出一叠:“瞧你扣的。” 小鬼这才笑的更欢。招了招手,将冥钞分给弟兄们。踏上宾馆三楼,左数第二间。 为首的小鬼敲了敲房门,许久未有人回。阎墨推开小鬼,上来一脚踹开房门。 房间里两张通铺上挤了5个人,高个子家属醒的最快。看到阎墨,难以置信地起身提起床上的棍子,摇醒周围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医闹。 “你怎么进来的。”他啐了一口。 阎墨打了个响指,为首的小鬼就从不远处搬了张木椅,放在阎墨身后。阎墨坐下,双腿交叠。几个小鬼在背后,用白袍替她扇风。 在高个家属眼里,那张椅子就好像在空中飘来似的。他感到不对劲,噤了几秒,向后退步。 “赔偿款,放这了。”阎墨点了点手中的纸钞:“你们赶快回家,给张先生准备个好的葬礼。” “凭···凭什么。”几个医闹不乐意:“哥,她大半夜来,又是小姑娘,不用怕。” 想来实在诡异,深夜,这小医生竟敢一个人来一屋子男人住的房间。高个家属不知怎的,恐惧顷刻涌上心头。 “凭什么?你搞清楚,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见几个医闹就要冲上来抓她,阎墨失了耐心,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飘到了家属面前。提起高个家属,拎至半空。 霎时,房间的灯光忽明忽暗,墙上倏忽浮现了十几个飘在空中的鬼魂。狰狞着面孔,浑身流着鲜血。 “你看好了,我是人是鬼。”阎墨的脸上突然阴沉,皮囊尽退,显出枯骨。 高个家属再撑不住,牙齿上下打着颤,未出几秒,裤裆潮湿一片。 “滚回老家,听明白没有。”阎墨冷言道:“我再看到你,绝不会手下留情。” “听···听明白了。”高个家属不住点头。 阎墨放下他,招呼着小鬼离去。到门口,她顿住脚步,回头,一只手指到白天打她医闹的身上。 “对了,他白天打了我。右臂。” 顿时,医闹嚎叫了一声,右臂整只脱了臼。 房间里再也没了声音。所有人颤巍巍地缩到角落,凝睇着阎墨。 这个世界上,真存在鬼魂,和人类一样拥有肉体,甚至比人类更加强大。 阎墨走后,高个男半响才反应过来,跪走到桌边,那里,摆着厚厚的一叠—冥币。 “张哥,拍···拍下了。”一个人,将手机递给高个家属,高个家属点开,镜头只拍到了阎墨一人。他捏紧冥钞,咬着牙。 门口,阎墨搭着小薯的肩噗嗤笑出声:“人类书里所说的,吓到尿裤子原来就这样。” 小薯肃着脸:“主人,你玩过了吧。这几个人万一胡乱说出去怎么办。” “没事,谁信呀。”阎墨捏了捏小薯的脸:“走,请你吃宵夜去。” * 隔日,处分结果发布。阎墨和季泽被主任叫到办公室参加会议。季泽明显未睡好,眼窝深陷,脸上多了几分颓靡。阎墨扯了扯季泽的衣袖:“早上好,季医生。” 季泽瞥了眼她,精力十足的样子,嘴角两颗梨涡陷着,笑的甜蜜。全然没有一丝即将被处分的顾虑感。 难得,他也回:“嗯,早上好。”不知为何,他轻松了一些。 阎墨点头,拉了一张椅子叠腿坐下,嘴角扬着笑意。会议开始,她窥见主任的目光不时扫到她,阎墨又放下腿,收了笑,端坐着装作认真听讲的模样。 季泽见了,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曹院官方话说了一堆,无非是阎墨和病患家属互殴,季泽不听医院安排有损医院形象之类的。 “季泽,停职反省一个月;阎墨,取消交流学习资格。” 医院看在季泽父亲的面上,未将季泽调出普外科,停职反省算是最轻的处罚方式。而阎墨,没什么身份背景,最妥帖的处理办法就是被送回原来的医院。 “那徐先生的手术。”季泽斜睨了眼阎墨,见她没反应,开口说道。 “给杨主任做。或者”曹院说:“可以等到你回来的那天。” “他已经是我的病患,我是他的主治医生。”季泽平静地说:“这么取消,不合规矩。”顿了一顿,他又说:“徐先生,不能再拖了。” 曹院回:“这是医院决定的,你是我院的医生,必须遵守。” 季泽不再回答。 “阎医生,你有什么想说的?”曹院问。 “没呀,就谢谢曹院这几周的照顾。”阎墨说的随意。 曹院脸上多了许多情绪,叹了一口气,她收拾离开。会议就此结束。 会议室门口,徐攸宁一直守着。曹院和他目光交接了片刻,便匆匆躲开,快步朝前走。 “泽哥,怎么样了。” “我在北京认识一个师哥,手术技术很好。”季泽说:“我会去拜托他,你准备转院手续。” 季泽早就想好了退路。徐攸宁愣怔半响,他了解季泽,他从不可能找关系拜托谁。 他鼻尖一酸:“泽哥,谢谢。但我爸爸的手术,我还希望你来做。他可以,再等一个月。” “徐攸宁,你清醒点。” “泽哥,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我爸是我至亲,攸关生死的手术,我只放心你来完成。” 季泽不说话了,静默地望着徐攸宁。良久,一字一句地说:“行,别转院了,我会让你父亲按时完成手术。” 他回看了眼阎墨:“过来。” 阎墨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兄弟情深的画面,季泽突然开口,她着实吓了一跳:“怎么了季医生?” “顺路一起走。”季泽朝前走着,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阎墨小跑着跟上,到二楼门诊,她的手高抬,陡然揉上季泽的肩。 季泽滞住,脑袋顿空。 “你要不要去骨科看一看。”阎墨眨眨眼,看着季泽。 季泽反手握紧阎墨的手腕,将她拉至自己的身边。她站在自己的面前,一举一动都媚态流露。 医院的走廊上,来来回回的病患,或是好奇地来回打量他们,亦或是捂嘴偷偷笑着离开。 “季医生,你怎么了。”阎墨扬着笑:“我知道你胳膊有劲,不用去骨科了。” “五月医院会有招聘。” “呦,舍不得我走?”阎墨笑意更甚。他一本正经地挽留自己,实在可爱。 “你的医院,维持运营很困难。”季泽回的漠然:“怕你失业,友情提醒。” 阎墨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北京那么多医院,总有我容身之处。” “最好。”季泽松开阎墨,直直地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 阎墨没跟着,转身,背朝季泽离开。 一会,季泽停下。回头,目送着阎墨。她走的很快,挺直着背,身上透着一股不羁的劲。 她,太与众不同。 蓦地,季泽的手机在口袋里开始震动。他对着屏幕,犹豫了一会才划开: “爸。” 作者有话要说:  哎一古,我们的傲娇小血包。 感谢大家的留言和观看,感谢我有可能吃不起的【茶叶蛋】、【阿木木】、我的老伙计【手撕疙瘩白】、【不知名小天使】的营养液。 最后,祝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没错,你们都是我的大宝贝。 第12章 第11章 电话哑了半会:“你姑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江大医学系的研究生,你去见见。” 许久不通电话,偶尔打来,竟是这种琐事。 “不去。”季泽指尖悬在挂断键上。那头说:“就见一面,死不了人。”顿了一顿,那头又说:“给你姑一个面子。” 第12节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我知道了。”季泽指关节叩着栏杆,许久,才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季泽,赵院和我说了你的事。” “嗯。” “你以前,从不会这样。”季先生的语调平静。 季泽唇角勾了勾,仰头看着天花板:“难得,你居然知道我从前是怎样的人。” 又是半响的沉默。 “挂了。”接着,是嘟嘟两声。 季泽将手机放至眼前,指腹点在屏幕一侧,那里还留着昨日手机摔在地上的大片划痕。再从二楼往下看,那群医闹今日竟也没堵在大门口。 * 来人间许久,阎墨深知,人类向来都是绝情的物种。她即将离开医院,普外科的医生在办公室里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人同她道别。 阎墨自然无所谓,她满脑子都想着晚上小薯发工资,扬言要请她在江里市的米其林餐厅搓一顿的事。 收拾完东西,还有一张病历表要送还到徐爸爸的床头。她夹着包,捧着这几周的文件离开。 到住院部拐角,有两个熟脸医生见了她,先是尴尬地笑了笑,待阎墨拐进外科病房,她们幽幽的声音便从阎墨身后飘了过来: “小医院来的医生,就是没素质。” “可不是,终于走了。” “就是连累了季医生,这种人,啧。” “呵,还带了我们院不少学习资料回去吧。也算赚了。” 阎墨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两人立刻噤了声,直直地盯着阎墨。阎墨勾着笑,小指勾起垃圾桶盖,将抱着的全部资料轰的一声倒进垃圾桶。 无聊的人类。 她就这么在两个医生的目送下,进了徐爸爸的病房。 徐爸爸正躺在病床上,吊着一瓶水。阎墨将病历卡塞进徐爸爸的床头,再抬眼,就看到了徐爸爸头上现出了一串数字。 这回,这串数字不再闪烁,而是实实在在地以倒计时的形式滚动着。阎墨不知为何,心脏倏忽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算了,无关她的事。 走到病房门口,阎墨正巧遇见已经住进医院的纪殊。一身条纹病服,松松垮垮地套在他的身上。他推着挂着点滴的支架,右手两指之间,捏着一根烟。 见到阎墨,他随即噙着笑: “阎医生,多巧呀。” “是,巧的很。”阎墨慵懒地将发梢捋至耳后,歪头轻笑。 “下班?”他一口京片子:“不如待会,一起吃个饭?”说着,他鼻腔涌出一片灰沉的烟雾,如数洒在阎墨的脸上。 阎墨手扫了扫面前的烟圈,正眼看他,不笑也不愠。手撑着门框,半截身子倚在墙上,随性又诱人。 纪殊毫不避讳地从头至尾地看着阎墨,越看,脸上的悦色便越多。他几乎很少见过,这样气质的女人。 “不,被炒了。”阎墨突然眨了眨眼,佯装着悲伤。 “这么说,我们以后不会常见?”纪殊说的轻佻,张口,又喷出一圈烟来。 阎墨躲过烟圈,扬手抽过纪殊的半截烟,徒手掐灭,丢进身边的垃圾桶:“医院不许抽烟,纪先生。” 纪殊唇角的笑意愈浓。 “那么,回见。”阎墨擦过纪殊的袖口,加重了回字。纪殊顺着阎墨离开的方向转身,阎医生,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兴趣。 * 小薯早早地等在医院门口,阎墨一上车两人就激动地翻开手机思索着晚上的食物。 “主人,你可少点些贵的。”小薯开始在车后座换衣服。阎墨开着车:“你可忘了你主人我以前是怎么好生喂养你的!” “好吧。”小薯可怜巴巴地从车座上探出一颗脑袋。阎墨捏了捏小薯肉嘟嘟的脸:“算了,看你可怜。不点贵的。” 小薯嗷了一声,脑袋在阎墨手上蹭了蹭。 车停在餐厅门口,进到餐厅里的人,皆打扮的华贵高级。阎墨套了顶粉色的假发,穿了身高定的黑色短裙,看上去,倒像是经常来吃的玩咖富二代,门口的侍者目光凝滞在阎墨身上好长一会,这才放了两人进去。 “主人,你今天真是浑身散发着人类社会颓靡享乐的不良气质。”小薯扁扁嘴。 “出来玩嘛。”阎墨揽过小薯:“a2号,左边。” 她刚坐下,就觉得a4号,正对着她们的那桌人特眼熟。再看一眼,竟然是季泽。 她刚喝下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季泽,还有业余生活?! “主人,那个不是你的阳气男么?”小薯激动地拽了拽阎墨的袖子:“哇塞,好帅。” 阎墨指尖点开小薯的额头:“禁止犯花痴。” 她举着菜单,偷偷地看着自家的血包。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服,正经地打着领带,看上去,俊朗英挺。只是脸上依旧疏冷,即使对面,明显坐着一个俏丽的年轻女人,举手投足,都散着白富美的气质。 叮,阎墨独有的短信提示音响起。她瞥了一眼,开头六个1。小薯多嘴问了一句谁,阎墨慌忙放下菜单,翻过手机。再抬头,已然对上了季泽的眸子。 他正越过那个年轻女人,看着阎墨。脸上没有半丝表情,但目光却迟迟未从阎墨身上挪开。 直到对坐的女人反应过来,和季泽一起看向了阎墨。 阎墨也不躲开,而是眼波含笑,举着桌上半杯红酒,朝他们点头示意。 “你认识她?”对坐的女人声音甜美,语气满是诧异。在她眼里,对坐的那个粉发女人和季泽,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季泽回过神,翻着菜单:“和你无关。” 女人手绞着裙摆:“不好意思。” 季泽未看她:“抱歉,说重了。”过了会,季泽又将菜单推给女人:“柏慕,你来点。” 柏慕终于嘴角扬起笑意:“这家店,还是这个好吃。”她试图活泼一点,打破桌上沉寂许久的尴尬氛围。 季泽叩着桌沿,目光再一次穿过柏慕到了阎墨的身上。他看着阎墨妖娆地和侍者小哥谈笑着点菜,又撑着脑袋,和女伴举杯庆祝。 他眼帘微颤,失了神。她此刻的打扮,和三年前,她在叙利亚脏巷酒吧,一模一样。 很快,上了菜。高档的小块牛排,配82年的红酒。 他给柏慕斟上酒,拿起刀叉。一切,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完美又沉闷。 “那个”柏慕抬手:“这道菜,好像我没点。” 今晚来的人不少,侍者确认了一下,连连抱歉:“不好意思,送到a2桌了,抱歉抱歉。” 柏慕笑了笑:“没事,别紧张。”说完,她看着季泽。季泽没什么反应,停下刀叉,礼貌地问:“没关系?” “没关系。” 侍者赶快小跑到a2桌,在小薯耳边说了一句。阎墨看了眼桌上的前菜,端起,走到季泽的桌上。 “你们的菜。”她在季泽和柏慕身上梭巡了会,饶有兴致装作惊讶:“季医生,好巧。” 季泽的心情蓦地转好,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 “你们认识?” 阎墨转了转眼珠:“以前在一家医院工作。季医生,这是?不介绍一下?” “我是他的···” “学妹。”季泽淡淡地回,甚至连朋友的称号都未曾冠上。 “这样,你好。”阎墨伸出手,对着柏慕。柏慕微红着脸,同她握了握。 阎墨看柏慕那对着季泽满眼放光的样子,哪里是普通学妹这么简单。既然这样,她就成人之美了。阎墨不再说什么,放下餐盘,对着柏慕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柏慕避开她的眼神,垂头继续吃东西。 不巧,阎墨放下盘的刹那,手掌触上了季泽的指背。一丝冰凉,沁进她的掌心。 季泽修长的手指动了动,随后,自然的反手,将阎墨的小手缩进他的手掌。 阎墨微微一怔,对着季泽使眼色,对面,柏慕张了张嘴,眼里充斥着惊骇之情。 他凑近,暖暖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留在家里床头的衣服,有时间拿回去。” 阎墨大脑顿空,千万只草泥马在她脑海中奔腾而过。 柏慕手攒紧,睫毛煽动,心脏狂跳。 “那,我明天晚上去。”阎墨恍回神,知道了季泽的意思,所幸顺着他。 她指尖在季泽的掌心挠了挠,以示自己的不满,但脸上却挂着妖冶的笑。 “好。”季泽不动声色地松开手。 “你们···”末了,阎墨回到座位,柏慕才不甘心地开口:“她这种女孩,看上去久经情场,不是好姑娘···学长你···” 季泽切开小块牛排,不紧不慢地回:“我喜欢这种类型。” 他对上柏慕的眸子,知道,识趣的人,不会再约下一次,他们所谓的相亲,终于可以结束。 季泽又望向阎墨,她已经吃完,对着自己和柏慕挥着手。 “哇塞,季医生真是人不可貌相。”小薯吐舌说。 阎墨上车,侧过身,翻着手机胡乱地应付:“那是。”手机屏幕上,闪着两条短信。 一条,六个1的。 【三角形胎记。】 一条,曹院长。 【阎医生,明天继续来上班。】 “主人看什么呢?” 阎墨锁屏:“没什么呀,快开车。” 第13节 “我喝酒了,在找代驾。”小薯还挺遵守人类规则。 “找什么代驾,现成的。”阎墨往后看了看,拉着小薯,打开车门,朝身后那辆黑色路虎摇手:“季医生,一起走呀。” 第13章 第12章 季泽替柏慕打开车门,再抬眼,便见到路沿边,阎墨朝自己挥手。 “季医生,顺路一起走?” 柏慕望着阎墨,唇抿成一线,弯腰,坐到副驾驶上。季泽没拒绝,上了车。 阎墨开了后车门,推着小薯进去。 一路上,车内寂静无声。只有车载音响,放着一首纯音乐,淡淡的,亦如季泽的性格。 “季医生也喜欢听德彪西?”柏慕眼睛闪着光。 “嗯。” “他的<月光曲>···”柏慕开始谈起音乐,炽热的眸子对着季泽。 阎墨睨了一眼两人,按下把手上的按钮,车窗顿开。她一手撑着窗沿,头微微探出,迎着吹来的风。衣襟轻敞,几缕发梢垂下,落在胸侧。 不一会,就有走在路边的小青年冲着阎墨吹起口哨,嘴里胡乱地说着些轻薄的语言。 阎墨听了,一笑置之。只是再回头,在车前镜里,看到了季泽的眼。疏漠又清冷,盯着她。 几秒后,车窗砰然被季泽关上。阎墨脑袋磕在窗角,叫了一声;“季医生,干嘛突然关窗。” “冷。”季泽飘来一句,打断了柏慕的侃侃而谈。 车停在阎墨的家的小区,小薯摇了摇她:“主···墨墨。” 阎墨才发现,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下车,她敲了敲季泽的窗。车窗半降,季泽对着她。 “季泽,谢谢你。”她的两颊,已然是一片绯红。不是害羞,是喝的微醺。 “你的车,还在我家。”他回。 副驾驶座上的柏慕,眼里的光终于暗了下去。 “知道了。”阎墨蓦地伸出手,指尖在他鼻尖点了点。如平日里,她对待小薯那样。 四周,是划不开的静谧。唯有几声车鸣,响在半空。 良久,季泽开口:“早点休息”略停,他又说:“你喝多了。” 小薯上前,将大衣搭在阎墨的肩头:“墨墨,回家。” 阎墨嘴角扬起清冽的笑:“我没醉,我不会醉。”话音刚落,车窗便关上,发动机的声音响起,车呼啸离去。 阎墨按了按太阳穴,神经纤维钻进痛意。 小薯眼角骤然飚出几滴泪:“主人,你今天是有点醉了。” 阎墨轻轻哦了一声,步履缓慢走上楼:“你知道的,我时间不多了。” 当她的躯体感官越和人类相似,她也就越接近死亡。 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 隔日上班,阎墨的头还晕沉沉的。到了办公室,几个医生都讶异地看着阎墨走进,几个人皆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阎墨坐下,开始收拾办公桌。对面,季泽的桌子空荡荡的。她坐下,玩了会游戏,那几个医生很快无视了她,低声地讨论着纪殊主治医生的事情。 昨天医院的会议上,曹院突然说纪殊已经定好了人选,普外科从那刻开始,就暗暗的私下猜测主治医生是谁。 主任忙着科研,季泽又被停职。 几个医生聚在一起:“李医生,这次,肯定轮上你了。” “哎,我年资哪有你高。” “但是你···” 普外科的医生们彼此吹捧着。阎墨听到,嗤笑一声。 不一会,主任和曹院进来,还有穿着皮夹克的纪殊。他见了阎墨,扬手向她示意。 医生的目光从纪殊的身上,立刻又落在了阎墨的身上。 阎墨未避开,而是点点头,态度敷衍。 “首先,我们欢迎普外科新的外聘医生,阎墨。”曹院依旧一脸慈祥,眯着眼鼓掌。 几个医生各怀心事,先是半响的难以置信,过了片刻,又是恍然大悟。 阎医生,定然开了后门。 办公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还有,纪殊的主治医师定为,李···”曹院话还未讲完,纪殊的手突然指向阎墨:“我要她,当我的主治医师。” “纪先生,李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曹院唇色泛白:“阎医生,她还是···” 她一来,担心纪殊任性的决断会导致手术失败,二来,又想着纪殊不但动用人脉让阎墨回来,又亲自指认她为主治医师,科室里定然会传出些风言风语。 对于阎墨,一定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办公室里,小声的议论一波又一波的响起。阎墨眼尾上挑,看着纪殊,他,有够实胡闹的。 曹院既不能拒绝纪殊的要求,又不能同意他的指派,想了想,只好推诿:“阎医生能否担任您的主治医师,还需要院里进一步的考察。暂时,就由李医生···” “什么时候考察,怎么考察?”纪殊接过话,他知道,自己的手术挺容易完成,阎墨她完全可以。 曹院停了一会,她目光扫到阎墨:“至少协助完成一台有难度的手术。” “好”纪殊笑道:“那现在我的各项检查,就麻烦阎医生了。” 曹院知道,纪殊对阎墨有点意思。她是明理人,也不扫兴,心脏病各项检查很简单,她相信阎墨的能力。 诊室里,纪殊脱了外套,交叠着腿:“阎医生,不听诊?” 他里面,穿着件黑色背心,大片挺括的胸肌露在阎墨眼前。 “急什么。”阎墨换上白大褂,坐下,拿起听诊器。他是有意挑逗阎墨,故意让阎墨做一些无关的检查。 阎墨也乐得清闲,可以少看两个病患,让她陪着纪公子玩这场过家家的游戏也无妨。 她将听诊器贴在纪殊的心脏处,佯装听着,手触上纪殊的手腕。 纪殊邪邪地笑:“阎医生,听诊还是把脉?” 阎墨不回,三指微曲,如往常,透着脉象窥伺他的过往人生。 “阎医生?”纪殊又叫了一声,阎墨皱眉,听诊器往左挪了半寸。 蓦然间,一个三角形的红色胎记闯入她的眼帘,她怔住,手指松开,脑袋的思绪渐失,只剩了一片荒芜。 纪殊的未来,纪殊的过去,她都看不到。 “阎墨,你没事吧?”纪殊的手正要覆上阎墨的额尖,阎墨偏头,哑着嗓子:“你先出去。”她说的凌厉,不容反驳。 纪殊从未见过这样的阎墨。三年前他用枪抵着阎墨的脑袋,她也不曾像这般。 阎墨见他不走,自己先起身,走出了诊室。医院拐角处,她正巧看到一身西装的季泽。 他和主任,正站在那交谈着什么。突然,他们的谈话停下,杨主任的目光,落在了阎墨身上。 阎墨惨白着一张脸,对着季泽和杨主任。对视片刻,她又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回来了?” “可不是,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纪公子,医院没办法,招了她。”主任的语气满是鄙夷:“小医院来的,也不知道会什么。纪公子鬼迷心窍了,还要她做主治医生。” “那,徐先生的手术,就这样定了?”季泽岔开话题。 “知道。”主任笑的谄媚:“手术开始,你替我进去。你我差不多高,口罩一戴,没人认识。” “谢谢。”季泽说的客气。 “谢什么,我还要谢谢你,两篇sci论文,都把我的名字列在第一位。”季泽这么做,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了重大的科研成果。至于晋升,只是时间问题。杨主任自然非常开心。 为了一个普通手术,季泽真是舍得。 * 今晚是阎墨值班,她到急诊顺手收割了几个灵魂,踌躇了一会,还是决意再去看一眼纪殊胸口的红色胎记。 她不信,人间能发生这么巧的事。昨日她才得知这个消息,今天,居然就能找到。 趁着住院部大厅灭了灯,走廊上只有巡班的几个护士。阎墨借着微弱的月光,沿着墙摸到纪殊的病房。 他的病房门口带着密码锁,医院的密码好猜,阎墨随意的输了几个数字,叮的一声,房门打开。 还未踏进,就听见走廊上有保安拿着灯喊了一句:“谁?” 她下意识地朝里走了走,保安手中的电筒,还在向着她的方向探寻着。 阎墨索性不再躲,脑海里开始编着对付保安的理由。突然,一只手从阎墨背后伸出,捂上了她的嘴。她猛地跌进一个温暖的怀里,腰肢被挽住,朝后拖了拖。 走廊安静的可怕,阎墨的呼吸声被那双手抑住了几分。整个走廊内,能听到的,唯有保安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靠近,阎墨就被锁的越紧,后背紧紧贴着那人的怀抱。蕴热的感觉在她的血液里缓缓地流动着。 她抬起眸子,在黑暗里看到一对熟悉的眼睛。 季泽。 他垂眼看着她,下颌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发梢。右手,拿着一份住院报告。 她动了动唇,正欲开口。季泽倏忽弯腰,头靠在她的耳畔: “嘘。” 第14章 第13章 第14节 阎墨秉着呼吸,靠在季泽怀里。他高阎墨许多,又弯着腰同她讲话,让阎墨看起来,宛若蜷缩的虾米。 终于,保安离开。 季泽转身倚着墙,气息声一点点的加重。不说话,也不动。 走廊上的逃生灯一闪一闪地亮着,微弱的白光落在他的膀臂上。阎墨这才发现,季泽的右袖口,渗出血渍,沿着他的胳膊滴滴地滑落。 阎墨顺着他受伤的方向看去,他的胳膊那块,陷进半截铁钉。 他抱着臂,额尖冒着细密的冷汗。 “季泽。” “嗯。” 阎墨指尖轻轻触上他的额头,季泽下意识地避开,阎墨略停半会,凝睇着他。 “别动。” 而后,季泽不再动,乖乖地任阎墨拨开自己的发梢。 “伤口会发炎。” “没事。”他的声音很轻:“诊室都锁着,先回家。” 阎墨未搭理他,直接扶住季泽。季泽本想拒绝,但不知怎么,就跟着阎墨走。 到二楼诊室,阎墨重重拽了门锁两下,一眨眼的功夫,门锁掉落。 “坐。” 阎墨拖了一架无影灯,放在座位旁。在桌上翻了一阵,将药和工具放在器皿内,带上皮胶手套。 季泽始终看着她,良久,勾了勾唇角:“你还会溜门撬锁。” 气氛终于轻松了些。阎墨捏上他的下巴,噙着笑:“季医生,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 见季泽收了表情,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阎墨又觉着自己的动作可能吓着小血包了,便缩回手,干咳了两声。 沉默了会,季泽开始脱衣服,一点点地掀起衣摆,那几块健硕的腹肌,诱人的人鱼线,一寸寸地展现在阎墨的眼前。 阎墨承认,自己开始想念季泽阳气的味道了。 灯只开了一盏,屋子里唯有季泽的周围有光,他的动作又慢,让人不得不只看着他。 “阎医生,口水。”脱完,季泽冷冷地丢下一句。 阎墨歪着头,半响才啊了一声。他缓慢地脱衣服的动作,简直是在犯规。 阎墨装作若无其事,拿起弯钳。碘水涂了涂伤口,小心地将半截钉子取下。 她的发梢因为弯腰,全数落在季泽的肩头。季泽偏头看着她,目光柔和。 阎墨认真的时候,原来是这样。 阎墨将半截钉子取出,当地放进器皿内,炽热的血,霎时涌出。 她按着伤口,弯腰去那绷带。她今天,穿着皮裙,弯腰的时候,曲线尽露,蛊人至极。 季泽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垂眼,不再看她。 阎墨包扎的动作很快,只是最后剪开时,未站稳,不小心跌入季泽的怀里。 之前有衣服,现在是赤着的怀抱。肌肤相贴,热意顿时上涌。 抬眼,四目相对。阎墨未想到,自己是这么想要季泽甘甜的阳气。靠的越近,越是渴望,他血的味道还这么浓,身上撒发出蛊惑阴间鬼怪的气味,又这么香。 “季泽,你怎么这么可口。”她露着两颗梨涡,甜甜地说。话音刚落,她便揽上季泽的脖子,在他腿间立着,直直地看着他。 季泽的回应很淡,仿佛毫不在意阎墨的举动。直到,阎墨未压抑住对阳气的渴望,低头,吻住季泽。 撬开他的牙关,舌头轻轻缠上他的舌根。一股暖流从他的小腹升腾起,缓缓地落入阎墨的喉中。阎墨的每一颗毛孔都舒展开,腿肚焦黑的一片逐渐缓和,恢复成肉色。 季泽双眸滞在她的身上,不抵抗,也不迎合,由着她在自己口中肆意妄为。末了,他左手动了动,揽上阎墨的腰。 阎墨从发梢到指尖,都宛若触了电。她按下季泽揽在自己腰间的手,含着魅惑人心的笑:“意外。” 阎墨的肉体越是趋向腐烂,对阳气的渴望,便越是增加。 她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季泽眼帘颤了颤,转身,开始穿衣服。 是的,意外。季泽对自己说。 * 季泽车上放着音乐,还是那首《月光曲》。阎墨听不得这种老派的音乐,手指转着广播旋钮,不断的跳台,转到一首吵闹的摇滚乐,她在停下,拖着脑袋:“季医生,我开车了。” 季泽虽然这首歌炸的脑袋疼,皱着眉:“关掉。” “小气。”阎墨扁扁嘴,关掉音乐。车里霎时陷入一片死寂,气氛实在尴尬。 季泽又扬手,打开广播,语调冷冷地:“开吧。”说完,他翻开今天拿的那叠资料。借着灯光一页一页地读。 阎墨睨了一眼他手上的资料,看见一排小字—患者徐振国。 大晚上,他进医院,偷偷的到住院部,只为了拿病人资料。季医生,真是有趣。 到公寓楼下:“季医生,回见。”车钥匙在阎墨手指上转了一圈。 季泽将手中的资料交换给阎墨:“明天,拜托你还到原处。” “好吧。”阎墨懒懒地将资料塞回包里。 “阎墨。” “嗯?”阎墨脑袋探出,好奇地看着小区周围。 季泽倾着身子,凑近她,两人之间,仅有咫尺之距。 阎墨回头,满眼都是他,不知怎的,心跳邦邦地开始敲着。 他为阎墨打开车门:“今天,谢谢。” * 小薯发工资那天,吃的肉太多。隔日没觉得什么,可到了今天,只感觉菊花火辣辣。 捱了几个小时,实在受不了,借着给阎墨送饭的理由,跑去她医院看病。 正是中午,阎墨饿的慌,刚打开手机纠结午饭吃什么,小薯就拎着保温壶走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医生大多不满地看着小薯送饭,阎墨冲小薯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吃饭。 一坐下,小薯就嗷叫地捂着屁股:“主··墨墨,我还是站着吧。” “哇塞,你不会是痔疮犯了吧。”阎墨打开饭盒,里面躺着米饭和整齐的一排胡萝卜饼。 “肉吃多了。”小薯叹气:“以前当狗的时候,哪有这些毛病,顿顿红烧肉吃着。” “待会你去肛肠科,找徐攸宁。”阎墨啃着胡萝卜饼。 “你要不,陪我去吧。”小薯憨憨地笑着:“我一个人,不敢和人类接触。” “行。”阎墨回:“这胡萝卜饼还挺好吃的。” “嘿嘿,喜欢就好。”小薯傻看着阎墨:“对了,你腿上那块,好点了没?” 阎墨这些日子,身上焦黑的地方越来越多,先是手指,而后又是小腿肚。 阎墨轻飘飘地说:“昨天晚上,找季泽补过了。” “主···”小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你该知道,阴间记录收割灵魂的机制有个bug。” “行了”阎墨打断小薯的话:“我不愿意你为难。” 这个bug,她自然知道。 阴间能预料未来,就意味着它能够推算出阎墨每一个收割的灵魂。因为灵魂数量太多,为了减少工作量,一般的灵魂记录员只记录开头和最终的灵魂,来判定阎墨的惩罚工作是否完成。 也就是说,如果阎墨直接收割最后一个灵魂,那么,她就可以不用收割中间的灵魂,直接完成任务。 阎墨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眸色渐渐下沉。不过,那些被派来监视着阎墨的小鬼,又怎么会想到,她会派一个暂时无法投胎的人间幽灵,潜入阴间调查最后的灵魂。 她夹起胡萝卜饼,和小薯对视一笑。只是,那个幽灵给她的信息太少。仅凭一个胎记,不足以证明,最后的灵魂就是纪殊。 她万一,收割错了。于她于纪殊,都是死路一条。 她还在等,也必须等。 “下面还有一层呦。”小薯指了指饭盒。 “吃不下了。”阎墨打了个嗝,盖上盖子:“剩下的,请你的医生吃。” 小薯兴奋地说:“这就是书上说的,人情世故么?” 她们走到二楼诊室,阎墨点了点小薯的头:“你这一天天的,都看什么书。” 小薯从包里掏出一本厚重的《人间生存法则》:“上次也给了你一本。”她挽上阎墨的胳膊:“主人,你知道的,吸阳气得那个那个,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哪个哪个?”阎墨多问了一句。 小薯翻开到第128页,标题宋体1号大大的打着:如何正确的和人类交.配。 阎墨合上书:“有毒吧你,和人类交.配?!” “不会吧,你和季医生还没有···”小薯大惊小怪,身为一只狗狗,她不能理解春季发情期,亲吻过后不交.配的行为。 “阎医生?”徐攸宁眼尖,在诊室里朝她挥了挥手。她拉着小薯进去,发现季泽居然也在。 想来,也是为了看徐爸爸的病情。 “这位美女是?” “我妹妹。”阎墨点头:“痔疮,麻烦你了。”说着阎墨将饭盒放在他面前:“请你和季医生吃的。” 徐攸宁打开:“我靠,胡萝卜饼,好久没吃到了。还好我的泽哥不吃···” 话还没说完,季泽扳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块递进嘴里。 徐攸宁诧异地颤颤了嘴角:“那个,小姐里面请” 第15章 第14章 第15节 “手臂好点了没?”阎墨有意无意地问着,目光斜落在季泽肩膀上。 季泽放下筷子,啜了一口热茶:“嗯。” 他抬眼,正对着阎墨,最终,眼神定格在她上扬的嘴角。 “阎墨。”他开口,语调清冷:“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阎墨反撑着桌子,歪头看他。沉默了会,阎墨伸手触上季泽的额头:“哇塞,季医生你没病吧,要请我吃饭?”她笑的肆意:“不会是因为昨天晚上,你看上···” 季泽打断:“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阎墨的手从额头滑向季泽的嘴:“愿意愿意,难得季医生主动约人。” 季泽唇角很淡地一勾,拨开阎墨的手。 诊室的里间突然传来撕心裂肺地嚎叫声,随后,徐攸宁捂着手冲了出来:“阎医生你妹妹属狗的吧。” 阎墨看了眼,徐攸宁的虎口处被小薯咬了一口,半响不到,就已经是红肿一片。 小薯跟在他身后极为委屈地走出来:“墨墨,他居然把手指□□我的菊花。” “我靠!”徐攸宁差点也跟着哭了:“这是检查,你以为我乐意把我娇嫩的手指□□你日常排泄物倾泻的洞口么?” “你什么都没跟我说,还笑的猥里琐猥琐的,就把···”小薯哽了两声。 “泽哥你看她。”徐攸宁试图寻求季泽的安慰。季泽抱着饭盒默默地朝里挪了几步。 “来,我看看。”阎墨拉过徐攸宁的手,前后翻了翻:“咬的不重。”说着,她打开药橱,拿了纱布和碘酒,走到徐攸宁身边坐下:“手伸过来。” 徐攸宁乖乖地伸出手,阎墨垂着头,替他伤口消了毒。小薯咬的轻,但到底它的牙齿沾了地狱的冤魂之气,一口下去,徐攸宁至少折寿两年。 阎墨回头瞪了一眼小薯,小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转身看墙上的字:“嗯,这个字写的极好。” “····” “好点没?”阎墨边擦药边问,又三指微曲,点在他的脉搏处,暗暗地运了点阴气,灌进徐攸宁的体内,替他挽回了小半年的寿命。 徐攸宁刚要开口回答,季泽接过阎墨的镊子:“我来。” 徐攸宁看着季泽,呦了一声,冲季泽使了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那阎医生你休息。” 阎墨看了一眼表:“行,那我先去找曹院。” 阎墨拖着小薯走后,徐攸宁见诊室没人,低声说:“季医生吃醋了?” 季泽撂下镊子,抽出消毒纸巾擦了擦手:“也难怪你被病人咬。” 徐攸宁缠着季泽:“你喜欢阎医生哪一点?要不要我帮你?” 季泽漠着一张脸。 徐攸宁继续挑眉说道:“你看你,表情这么僵硬。这个硬没用,要那里硬才行~” 季泽戳了酒精,按在徐攸宁手上,面无表情地扭了扭,:“还疼么?” 徐攸宁半只手塞在嘴里,咬着牙,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泽···哥,我错了。” * 曹院迫于纪殊一再的催促,和杨主任商量后,将阎墨安排进了徐爸爸的手术,协助主任完成手术。 徐爸爸明天就要开刀,今天曹院才告知她有这场手术,虽然不是主刀医生,但毕竟她也知道,阎墨从未做过这么大的手术。 她很纠结:一方面不希望阎墨成为纪殊的主治医师,掺和进纪家这潭深水里;另一方面,又或多或少期待着阎墨能成功帮助主任完成这台手术。 她悉知阎墨和其他外科医生,不一样。 阎墨接过资料:“曹院我可以不做这台手术么?” 曹院说:“阎医生,这是院里的安排。我知道难,但我信你。” 阎墨想起了徐爸爸头顶的那串数字,想来,死亡日期也就是明天。 她点点头:“好,那我先去看看徐爸爸了~” 曹院看着阎墨轻松的笑着,心情也好了一些:“资料都在里面了,晚上早点休息。” 踏出办公室,阎墨的步履开始放缓。她捏紧纸袋的一角,肃着脸。 最终,还是因为主任的失误导致了徐爸爸的死亡。 可惜。 她摇摇头,继续向病房走去。 * 病床前,徐攸宁正削着苹果,讲着些什么惹得徐爸爸哈哈大笑;季泽弯着腰,替徐爸爸检查肿瘤部位。 看见阎墨进了门,他们下意识的停下手头的动作。 “曹院让我协助主任负责,”阎墨看到季泽在检查,又想起季泽半夜来医院偷拿徐爸爸的病历,突然大脑空了片刻,良久才说完:“徐爸爸的手术。” 徐攸宁和季泽对望了一眼。 “医院,真草率。”徐攸宁不是针对阎墨,只是他不能理解,让一个毫无大型手术经验的医生参与他父亲的手术,更何况,还是一助。 阎墨不笑也不愠,直直地望向季泽。待季泽注意到她,她才抬起手,妖冶的摆摆手:“季医生也在。” 季泽无言,眸色沉了下去。 床上的徐爸爸蓦地哼了一声,徐攸宁赶快拿起纸巾,擦了擦他的嘴角:“老头子别乱动。” 徐爸爸枯瘦的手指指向阎墨:“阎···师傅?是你么?” “老头子你胡乱说什么。”徐攸宁挤出一个笑:“这是阎医生,给你开刀的,可厉害了。你放心哈。” 阎墨收了收笑,凝睇着徐振国。 “不对”徐爸爸撑起身子:“21年···前”他瞳孔倏忽放大:“对,我没记错,阿泽。”他慌乱地去勾季泽的手臂。季泽送了上去,他半截身子靠在季泽身上:“你妈,江里承恩寺···是她,一定是她。那个金镯子,阿泽你再看看。” “老头子真是疯了。”徐攸宁朝阎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阎医生,我家老头烧糊涂了。” 季泽拍了拍徐爸爸的手背:“徐叔,不是她。” “你再仔细看看。”徐爸爸说:“阎师傅,没想到这么久了,你一点没变。” 阎墨的唇抿成一线,她去看季泽,季泽也在望着她。 过了几秒,季泽走上前,握住阎墨的手腕。那里僵僵的,亦如阎墨脸上捉摸不透的表情。 到病房外的走廊,阎墨靠着墙扁扁嘴:“徐爸爸真是电视剧看多了。”说着,她眼神落在季泽的手上,嗤笑一声:“季医生,你要握到什么时候呀?” 季泽不松手,反是走进了几步。空荡的走廊里,霎时只剩了两人邦邦敲着的心跳声。 阎墨眼尾上挑:“怎么?” “明天的手术。” “季医生,不相信我?”阎墨仰头去看他,反问道。 季泽高了她很多,靠近她时,气息和淡淡的体味散落,暖暖地笼着她,他一字一句:“明天进手术室主刀的,是我。” 他相信阎墨,才会告诉她。 阎墨眼皮跳了跳,低头,瓮声瓮气地说:“你明天别进手术室。” “什么?”季泽顿了顿。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做徐爸爸手术的最终还是季泽;那么最后,徐攸宁父亲会死在,他的手上。 但,她什么也不能做。她是鬼差,是地狱的鬼神。阎墨心里反复地默念着。 她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另一只手伸出,钻进季泽的手心里。季泽指尖轻颤,眼神化作一江柔水。 他原本是这么的担忧手术的结果。 脑中掀起巨浪,他下意识的一个用力,将阎墨拉到自己的怀里。头枕在她的肩窝,手揽在她的后背,紧了紧。 “季泽?”阎墨小小的在他肩膀里探出一个头。 “阎墨。”他低声喃喃:“明天,会成功的。” 阎墨手滞在离他后背不远处,撑着笑:“当然了季医生,我还等着你成功请我吃饭。”说完,她在季泽怀里不安分地扭了扭。 “别动。”季泽哑着嗓子。 阎墨便不动,宛若一只树袋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倾在了季泽身上。 许久,季泽松开她。手插在口袋,转身踏进病房。 他嗅觉一向灵敏,阎墨的味道和21年前的那个算命先生,太相似。但阎墨确实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季泽只能想着,是他太多虑了。 * 徐爸爸的手术具有极高的学习价值,再加上阎墨又是院里考察的对象。曹院特地邀了几个有声望的院里医生,一齐在玻璃窗后看着徐爸爸的手术。 阎墨先换了衣服洗手进去,徐爸爸已经打好了麻醉,睡前还不忘念叨着:“阎师傅,拜托你。” 她看了一眼徐爸爸的头顶的数字,还在飞快的滚动着。 距离徐振国的离死亡时间,还剩整整两个小时。 手术室里一片寂静,唯有手术器械当当地在护士手上发出相互碰撞的声音。 按照原定计划,季泽进入。带上手术口罩,果真无人认出。 “手术刀。”他伸出右手,对着护士。眼里,霎时间却只有了阎墨。 她对着自己,眨眨眼,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季泽的心里压着重担,顷刻间消失。他转向徐振国: “拔出气管,手术开始。” 阎墨向后退了几步,静静地看着季泽手术。手法娴熟,每一刀,都充满自信。 确实,除了他,没人能做这台手术。 只是 “杨主任,病人血压骤降。” “杨主任,大动脉血管壁破裂。” 第16节 “杨主任···”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高考顺利,期末考试、考试周大发,一切都顺利摸摸大~ 第16章 第15章 徐振国头顶的数字还在不断的跳动着,且尾数越来越趋近于0。 阎墨立在一边,看着季泽拿起止血钳放下,夹着纱布不断填充又放下。 他终于乱了,指尖轻颤,眼睛紧盯着心电监测仪。不断地,护士替他擦汗。 身为一个医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手术,到了现在,他完全可以预料到手术的结果。 楼上专家和曹院频频地交头探讨,曹院的脸上已然冷凝一片。 “杨主任,怎么··办?” 徐爸爸的心跳化成一条直线,头顶的数字不再跳动。 季泽的耳边嗡地一声炸开,他退后几步,手术刀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念书时,导师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给亲近的人做手术,因为在生死关头,再冷静的人都会失去理智。 季泽第一次在手术时慌了。 阎墨看着季泽手足无措的样子,尘封的心脏开始狂跳,仿佛一夜之间破了冰的湖面。 在地狱上岗培训的时候,阎王曾对每一个鬼差说过,鬼差应该是没有感情的,可惜,造物主赋予了鬼差和人一般的七情六欲; 她冲动地走上前,握住季泽的手。冷冷的触感,沁进她的心。 季泽看向她,湿漉的发梢划在两眼之间。那个眼神,就像三年前叙利 亚,他给纪殊做手术时,让他莫名的安心。 他终于恍回神,刚想开口,一旁的助手医生不再做无用的心脏复苏,反是对着仪器说:“死亡时间,上午···” “电击准备。”蓦地,阎墨说道:“开始除颤。” “阎医生。”小护士欲言又止:“刚刚已经···” “我说”阎墨一字一句:“开始除颤。”她的语气不容置喙。 “第二次电击。”阎墨接过仪器,看着心电监测仪。 她没有过多的思考未来,甚至是做了这件事的后果。她就这么随了自己的心。 运了几分力,她将灵力运进仪器里,在电流经过徐爸爸心脏的刹那,那缕灵力也随之注入徐爸爸的心脏。 邦 仪表上又出现了徐爸爸的起伏心跳。 所有的人,曹院、专家、护士、医生、季泽,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阎墨。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止血钳。” 阎墨说了两遍,小护士才回过神,将止血钳递给阎墨。 她手伸进徐爸爸的腹部,抓住了那根大动脉,又运了几分力,动脉壁迅速的愈合,垫了几块纱布,最终止住了大出血。 “这医生叫什么?”楼上,几个资深的专家问曹院:“这,简直不可能。” “她叫阎墨。”曹院嘴角上扬,得意地笑了笑。 阎墨的身子渐渐站不稳,她清楚的感觉到,后背的一大块正在缓缓地聚拢变黑,灼烧的感觉刺进她的纤维神经。 她犯了规,这是应该受到的惩罚。 “季···杨主任。”阎墨的声音小了下去:“后续你来做。” “阎墨。”季泽的手覆上她的额头:“没事?” “没事。”阎墨眼波含笑:“就是站累了,出去歇会。” * 收尾工作结束,肿瘤顺利切除,徐爸爸被送到了icu观察治疗。季泽脱下手术服离开,杨主任按照原计划走出接受领导的赞许。 曹院第一句却问:“阎医生呢?” 不得不承认,阎墨在这场手术中表现出的镇定和决断力,甚至连她这样在医院工作了几十年的医生都无法做到。 “她说太累了,出去休息休息。”小护士回答。 “好,也真是难为她了。”曹院和身后的专家相视一笑:“等她恢复好了,让她直接接手纪殊。” 说完,季泽从楼梯口上楼,恰好撞上了曹院的目光。曹院同他打了个照面,便同几位专家离开手术室。 “对了,曹院。”其中一个专家突然说道:“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说。” 专家神色犹豫:“这杨主任是不是和阎医生有点什么?今天手术两个人···” “怎么会。”曹院看着季泽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 普外科下午门诊还未开始,阎墨便觉得头痛难耐,和隔壁医生打了声招呼,她便回了办公室。 量了体温,居然自己已经烧到了39度。 阎墨的心猛地一沉。能待在人间的时间越来越短,她又不断触犯阴间的规矩,肉体这样,在所难免。 正想着晚上怎么躲开小薯的质问,一袋药摆在了她的面前。阎墨抬头,是季泽。 “手术室里,见你发了烧。”季泽说:“这些药,记得按时吃。”他斜睨了一眼,瞥见桌上的体温计。 在办公桌上拿了根棉签,坐下,他的手捏上阎墨的脸:“张嘴。” 阎墨嘴巴张成o型,对着季泽:“啊···” 季泽拿了探照灯照了照:“没发炎。” 他又有意无意地捏了捏阎墨的两颊,看着阎墨两腮嘟起,像只小狗狗一样可怜兮兮地傻笑着。他未忍住,勾了勾唇:“我送你回家。” “季医生”阎墨张着小口:“晚上,我能不能去你家。”她扯了扯季泽的袖口:“我那个同居的妹妹,见到我这样得哭死。” 若是她回去,被小薯看到她发了烧,今天她又破例帮了人类的事,肯定会被发现。 她不愿小薯在帮自己瞒着和上报地狱之间为难。 季泽明知道她在胡说,却不知为何还是微微颔首。 上了车,阎墨抱着抽纸擤鼻涕,季泽从车上抽了个塑料袋给她,在抬眼,便看到了阎墨那颗红红的鼻子,和驻水的眼神。 平日里,她看上去气势熏灼,谁也欺负不了。现在,可怜地缩成一团,抱着纸盒还不忘玩一局手机游戏。 季泽幽幽地开口:“少吸鼻涕,损伤粘膜。” 阎墨捂着纸,有意大声擤了一下鼻涕。季泽从纸盒里抽出几张白净的面纸,按在阎墨的小脸上:“别弄脏车。” “季医生,是我重要还是车重要。”阎墨扯过面纸,侧身问他。 季泽毫不犹豫:“车。” 阎墨:“····” * 季泽小区的保安认识阎墨,季泽降下窗户拿停车卡,保安便谄媚地和阎墨打招呼:“季先生,季太太好。” 季泽未反驳,面无表情地接过停车卡。阎墨倒是笑的欢,捂着鼻子和保安亲切地挥了挥手。 季泽的家不算太大,一个人住却绰绰有余。沙发后一壁都是书,阎墨跪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竟有不少,是关于玄学的。 “季医生研究<周易>?” 季泽端了一杯热白开,放在茶几上。眼看着阎墨踮脚就扬手要拿那本高高在摆在最上的书。季泽走上前,抵着阎墨的后背,手高抬过她的头顶,鼻腔里哼出一句:“只是看看。” 阎墨高烧着,身子很热。连带着抵着她后背的季泽,心里都燃起了一簇火。他略停了片刻,将那本《周易》拿给阎墨。而后直接捞起还企图拿其他书的阎墨,按在了沙发上:“喝了。” 阎墨笑的蛊人,两只杏眼微微地眯着:“季医生,真难得。” “只是怕你传染给我。”季泽淡淡地回。 阎墨扁扁嘴,低头去翻那本《周易》,季泽显然是仔细看过的,讲命数的地方,都重点做了标记。 “没想到季医生,还会信人的命运能被预知?”阎墨合上书。 “我信。”季泽在衣柜里挑了件长衬衫,递给阎墨:“早点睡。”说着他突然走进了些,手背紧贴着阎墨的额头。 热度还很高,阎墨的脸色也愈发的难看。他从柜子里拿了一片退烧贴,拨开阎墨额尖的碎发,偏着头,一点点的给她贴上。 阎墨不动,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凝睇着季泽。心,蓦然间颤了颤。 季泽手指点在她的额尖,轻轻地敲了敲:“记得按时吃药。” “阎墨。”他起身:“今天的手术,多亏你。”若不是阎墨,今天的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徐攸宁,又如何去面对,徐妈妈。 还好有阎墨在。 阎墨未回应季泽,只是抱住季泽的衬衫:“那我先去洗澡了。” 她挪步到洗手间,脱了衣服,在镜子里去看她的后背,那里已然是焦黑一片。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吃人类的药,也会患上人类才会患上的病。 洗完澡,她套了季泽的衬衫出来。宽大的衬衫齐膝,松松垮垮的罩在她的身上。 浴室对面,季泽在客厅抬起头。他正读着书,餐桌上整齐地放着削好的水果。 看了阎墨许久,季泽才垂头继续看书。阎墨半跪在餐椅上,嚼着苹果,探头去看季泽的书。 沐浴乳的清香混着阎墨淡淡的味道,钻进季泽的鼻腔。他便无心再看书,他的指尖抵开阎墨的额头,喉结动了动,低哑着嗓子:“离我···” 阎墨刚想回答,季泽的家的门铃突然响起。她找了个台阶下:“我去开门。” 门口,一个温婉的女人立着。 阎墨认识她,她也认识阎墨。 她怔了半会,目光从阎墨的头扫到脚。 第17节 “柏··小姐?你等一下,我去叫季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eal724的营养液~ 第17章 第16章 餐桌边,阎墨捧着一杯热白开盘腿坐着,她抬眼,看着季泽和柏慕。他们很久未说一句话,只是一直相对而坐。 气氛很闷,但在阎墨眼里却很有趣。 柏慕像电视剧里所有的千金大小姐那般,温婉端庄。她手边放着一盒手工饼干,特地带来给季泽的。只是她没想到,阎墨也在这里,穿着季泽的衬衫,头发湿亮。 “师哥,”她终于开口,微微翕动:“你姑姑拜托我来看你。” 季泽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她递来的饼干,看了一眼,又放在一边:“谢谢。” 阎墨跟着咻的一声喝了一大口热水,柏慕和季泽的目光,霎时落在她的身上。 阎墨清冽地笑笑:“你们聊,当我不存在。” 她也挺佩服柏慕这个孩子,换作是一般人,很难容忍季泽这样冷漠的态度。 柏慕在相亲的时候,季泽说了那些话,她全然没当回事。看到自己在季泽家,也没说什么。 柏慕很有礼貌地点点头:“师哥,我下个月要来你们医院实习了。” “嗯。”季泽翻看了一眼手机:“不好意思,接个电话。”说着,他欠了欠身离开餐厅。 桌上,只剩了柏慕和阎墨。 “柏小姐,季泽他就是···”阎墨见柏慕还在揪着手指,善意地解释着,话未说完,就被柏慕打断。 “阎医生”她打量着阎墨:“我和你不一样。” 阎墨不再说话,静默地看着柏慕。 “我喜欢师哥,我们很早就认识,大学,社团···”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耳根红了半截。 “那你和他说,和我说有什么用。”阎墨擤着鼻涕。柏慕蹙眉,语调柔和:“也许他只是觉得你很新奇,我不介意,但我们将来一定会···” “柏小姐,你误会了。”阎墨说:“我们只是普通同事,今天只是我生病,换作是你,一样的。” 她说完,季泽就来了。 “那,最好。”柏慕对着季泽微微笑着:“师哥,你来了。” 季泽将手机放在桌上:“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言下之意,柏慕也明白:“不麻烦了,我自己开车来的。” 阎墨坐在椅子上,看着柏慕的背影,心里突然卡了一根刺,她的话,毫无攻击性,但阎墨听着很不舒服。 “你不睡?”季泽淡淡地问了一句。他拿起桌上的书,向房间走去:“你睡床。” 阎墨问:“你们早就认识?” “嗯,大学。” “哦,这样。”阎墨扁扁嘴,四仰八叉地瘫在季泽的床上。过了会,她又朝上挪了挪,侧着身,胸前大片的光洁赤在空气里。 下一秒,一条毛毯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胸口,盖住了她半个头。阎墨在毛毯里露出两只眼睛:“季医生,晚安。” 她笑的又苍白又魅人。孱弱也能带着蛊人的风情。 季泽有些后悔,自己同意将阎墨带回家。 他确实没料到,阎墨不仅睡眠姿势奇形怪状,还有极不良好的睡眠习惯,比如梦游,比如蹦跶到客厅跪在冰箱前面啃东西吃··· 他刚把阎墨从冰箱门前捞到床上,过了会,阎墨又哧溜地下床,在客厅游荡。 她烧的厉害,居然行动能力奇迹般的丝毫没有削弱。 “阎墨。”他拍了拍阎墨的脸。 阎墨啪叽一下揽住季泽的腰,在他的怀里小小地探出头,头发蓬松着,两只空洞的眼神湿漉漉:“我的小血包。”她抬手,捏了捏季泽的脸颊。 季泽不动,揉了揉阎墨的头:“去睡觉。” “给我吸一口,我就去睡。”阎墨显然是烧的厉害,脸红彤彤的,像是傍晚的太阳。她踮脚,凑近季泽,嘟着嘴,作势就要吻下去。 季泽扭过阎墨的头,阎墨的唇这么擦到了他的锁骨上。炙热烧心。 季泽是人,也是男人。 恰逢月色浓稠,屋里透光又好。她的半身陷在月光里,灵动诱人。 季泽喉结动了动,手覆上她颀长的脖子。阎墨迷糊着眼,扳着季泽的手“小血包。”她小舌轻轻地扫在季泽的手背:“香~” 季泽唇角轻轻上扬,手掌拍了拍她的脸:“阎墨。”他喃喃地喊了一声,一把将她捞起,小心放在床上。 “季泽”她不知是醒还是在梦游,支着半身手缠着他的胳膊:“别走。” 季泽滞住脚步,过了一会,他合衣,在阎墨身边躺下。阎墨立刻满意的闭眼笑了笑,像只八爪章鱼一样,黏着季泽。 季泽换了一个姿势,阎墨又朝他的方向凑了凑,吸了吸鼻子,脚吧唧翘到季泽的后背。 季泽满脸黑线,早知道直接把狗皮膏药扔到沙发,锁门算了。 暮色渐浓,阎墨终于安分了些,平稳的呼吸声洒在季泽的耳骨。 许久,她搂着季泽的手,又紧了紧: “老爹,救我,我不想死。” 说完,季泽的后背已是湿漉一片。 “发烧,不会死。”他说的轻柔,带着几分宠溺。 “嗯。”阎墨极淡地哼了一声。 * 隔日,阎墨起床时,已是中午。额头的退烧贴又换了一副,床头置着一杯热水,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一行清秀的小字—别忘记吃药。 阎墨心头骤然一暖,笑了笑,吞下小碗里五花八门的药片。 她还流着鼻涕,烧褪下了一点。或许人类能很快自愈感冒,但对于她来说,很难。 下午,阎墨有了点力气。曹院发了纪殊的检查报告给她。阎墨索性直接发消息告诉曹院能去医院,过了会,纪殊的会诊时间就发来了。 阎墨在门诊等了很长时间,纪殊才到。他难得一身黑色的西装,甚至,高挺的鼻梁上还夹着一副金边眼镜,加上嘴角那抹邪邪的笑,简直是十足的衣冠禽兽。 “阎医生,听说了你昨日的手术。”纪殊坐下,双腿交叠,一双桃花眼盯着阎墨:“表现很好。” 阎墨拖着脑袋,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所以,我才能坐在这,当你的主治医生。” “那么,我们开始吧。”纪殊开始脱下西装,解开两粒纽扣,挺括的胸肌撑着衬衫,古铜色的皮肤在白炽灯的映衬下,性感诱人。 他有意要逗阎墨,以为阎墨会如正常的女人一样,脸红心跳。结果阎墨依旧那副不以为意的表情,指尖轻挑开纪殊的一小半衬衫,目光落在他胸口的胎记上,摸了摸:“纪先生,你的胎记很独特。” 纪殊按着阎墨的手,朝自己的方向用了几分力,阎墨和他之间的距离,霎时近了许多。 “听到了什么?”纪殊问。 阎墨回:“你的心脏病,很严重。” “从前一直跳的很慢,刚刚的一分钟,跳了快70下。”纪殊说。 阎墨推开纪殊,嗤笑了一声。她翻了翻纪殊的病例,他的心脏病虽然严重,但不足以至死。 也许未来他可能会有一场车祸,或者会遭遇其他的意外。但阎墨等不了了,除非,她眸色沉了下去,手术失败。 纪殊还在同阎墨笑着,阎墨眼波流动,也回了一个清冽的笑。 门口响起敲门声,阎墨抬头,竟然是季泽,他手上提着花篮,显然,是来看望徐爸爸的。 不知为什么,季泽就路过了普外科。 他和纪殊,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里诧异都一闪而过,随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不认识彼此。 “季医生,你怎么来了?”阎墨扬着笑,凑了上去:“怎么,特地看我?” 纪殊躲开季泽的目光,垂头,脸上的笑意更甚。 “好点没。”季泽自然地将手覆上阎墨的额头。 阎墨瞥了一眼花篮:“看徐爸爸?” 季泽转身出了门诊:“今天他出icu。” 阎墨小跑着跟上:“一起走。” 季泽勾了勾唇:“会诊结束了?” 阎墨用力擤了擤鼻涕:“憋死我了。” 季泽嫌弃地拨开阎墨的手,朝里走了走。阎墨扔了面纸:“小气~”顿了一顿,她问:“晚上吃什么?” “你有家不回?” “这不是病还没好么。”阎墨笑着说:“要不病好了,我请你吃饭,随你点。” 季泽回:“喝粥,晚上。” “胡萝卜鸡丝粥么?”阎墨眼里闪着星星。 季泽脚步停住,看着阎墨,她的口味,还真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半响,他说:“好。” 阎墨戳了戳季泽的胳膊:“那就谢谢了季医生~” “不用。”季泽说。 “···” 电梯停在二楼,阎墨刚想推着季泽上去,看到里面站着的男人,顿时脸色大变。 一个长相怪异的男人,个子比季泽矮了一大头,脸惨白的像个白化病人。看到阎墨,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开始逐渐的扭曲成一团。 阎墨拍了拍季泽的背:“你先回去。”说着,便肃着脸朝着季泽的反方向快速地走着。 直到,那个男人擦过季泽的肩,一把拉住了阎墨:“老大,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第18节 “关于昨天,你救人类的事。”白脸男人扯着她的手腕。 阎墨越过白脸男人去看季泽,他也望着这里,神情复杂。 第18章 第17章 白脸男人拉着阎墨从楼梯口下楼,到医院的小西门,阎墨忍不住喝了一声:“必安。” 必安枯长的手指一根根地松开:“老大你真是疯了。”他说的不紧不慢,每一个字都含着哀叹。 阎墨见他这样,也就明白了,必安肯定摆平了这件事。她笑了笑,挽住必安的胳膊:“就知道,你对我好。走走走,请你吃大餐。”她扯了扯必安,必安却不动。 “你知道现在的你让我想到什么吗?”谢必安抬眼,眸子里泛着泪花。 阎墨停了脚步,怔了半会。她知道谢必安要说什么。 “想起我们21年前在承恩寺。”谢必安说:“你不要,再犯同一个错误。这次要不是徐振国人在手术室里,我也难给你压下来。” “行了,别说了。”阎墨颤了颤,撑着笑:“我们去吃饭吧。” “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但凡你还想着你阎王老爹一点好,就别再插手人间的生死。”谢必安越说越激动:“老大,你心里该有分寸,你这次被罚,你老爹他受了委员会多大的压力。” 他说:“鬼神不该对人类有感情。” 阎墨扯着谢必安的手又紧了些:“我知道。” 谢必安柴瘦的手拍了拍阎墨的手背:“老大,你放心,你一定会完成惩罚任务的。”他眼睛闪了闪,声音低了下去:“最后一个灵魂,你找到了?” 阎墨踮脚将必安搂在怀里:“不确定,你有消息?” 谢必安从衣袖里拿了一块香料,点燃挥在空中,霎时,周围的人都无视他们的存在,绕开他们朝前走着。 “这么小心,还搞鬼打墙?”阎墨鬼鬼祟祟地四下望着。 “委员会那么多人监视着你。”谢必安敲了敲阎墨的额头:“上次你带小鬼去欺负人类,要不是我写了几万字的报告,你恐怕又得延期回来。” “所以有个当大官的发小就是省心。”阎墨笑的清越。 “得,承受不起。”谢必安正了正自己的白帽子:“老大,如果找到最后一个灵魂,有必要时,你可以直接”谢必安比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阎墨说:“他不该死。” 谢必安笑了:“你找到的那个,可不一定是。天底下,三角形胎记的人,多了去了。” 阎墨沉吟了一会。必安一定是知道的,但他不能说。说了,他便是坏了规矩,便是自寻死路。阎墨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可他,终究对自己心软,还是多说了一句。 谢必安抬头,见乌云已然拢成一团,他连忙吹灭了香,散开迷烟。 “老大,记住我今天的话”他步履匆匆地推着阎墨向着医院小门:“别动情,别心软,我们是鬼,不是普度众生的神。” 走到医院门口,季泽站在那里,凝视着阎墨和谢必安神神秘秘地搂在一起讲话。 谢必安看到季泽,脸色更白了几分。 季家小子。 他没再说话,往阎墨手里匆匆塞了一块包着东西的布:“老大,我找回来了。” 说着,他松开阎墨,继续朝前走着。 阎墨背对季泽,打开方布。那里,躺着一个金镯。 “阎墨。”季泽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慌了神,赶忙又包好,塞进口袋里。 回头,她对着季泽清冽一笑:“季医生,你怎么出来了。” 季泽看着她,疏冷地回:“见你好久没回来。” “担心我?”阎墨跳上台阶,将长发别到耳后。 季泽未回,上了车。 他没有直接开回家,而是带着阎墨去了趟医院边超市。心理建设了很久,季泽在蔬菜区嫌弃地拎了两根胡萝卜,如同拿着毛虫一般,甩进了推车里。 周围买菜的阿姨奇怪地看了一眼季泽。季医生又故作镇定地整了整衣摆,避开阿姨的目光,转向阎墨。 她抱着一堆辣条这种味道极其“刺激”的垃圾食品,往手推车里放。她一边放,季泽一边捞出来,放回去。 “季医生。”阎墨发现了季泽的小动作:“你在干什么?” 季泽说的有理有据:“我不想家里,有这些食物的味道。” “季医生,人这一辈子,不吃点垃圾食物怎么算完满。”阎墨回的振振有词。 “所以,吃充满亚硝酸盐的食物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季泽幽幽地来了一句。 阎墨哑然,笑容固在脸上。 她难以想象季泽妻子以后的日子,每天被逼着吃富含维生素abcde的食物,有大肠杆菌的小吃禁止使用,亚硝酸盐刺激味蕾的食物不准带回家。 她对和季泽未来一起生活的人深表同情。 周围来买东西的年轻女生,大多都看着季泽,甚至还有一些胆大的,开始拿出手机拍照。 见阎墨看着她们,那些小女生煞有其事地将手机换了一个方向,佯装自拍。阎墨再去看季泽,他正低头看着小米,纤细的手指捻了捻米粒,又放下。 他立在那,不说不笑,只是垂头,侧颜拢在光里,也蛊人心怀。阎墨心里升腾起一层异样的情愫,她大概是烧昏了,居然也有了和拍照小女生一样的感觉。 季泽称了半斤小米,放在推车里。缓缓地走到冗长的队伍后排着,阎墨摇了摇头,掏出手机继续打牌。 蓦地,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阎墨放下手机,对上季泽的眸子。 “还有点温度。”季泽说的清冷:“晚上,喝点粥,别吃辣。”他这么一说,阎墨才发现,推车里,又多了几包辣条。 她是鬼差,该有分寸。若不是今天必安来提醒她,她早该忘了自己是谁了。 季泽付钱,提着重重的袋子出超市。哄得一声,电闪雷鸣,借着,是细密的雨。像丝绸做的帘子,横挡在他们面前。 “那个”阎墨比了一个手势:“车距离我们大概200米,跑过去的时间大约是···” “你还想病几天。”季泽将包递给她,脱下冲锋衣,将阎墨小小的一只,包在里面。 “你等我,车上有伞。”他说着,就往雨里冲。 阎墨记得,季泽是宁愿绕远路也不愿弄脏鞋子衣服的人。所以,造物主为什么这么调皮要给鬼差七情六欲。 她想着,然后季泽就撑着一把伞来了。黑伞大半打在阎墨的头顶,季泽几乎露在伞外。 他一只手,揽过阎墨的肩膀,将她紧紧地环在自己的臂弯里。那只胳膊够长,还顺带替阎墨按着裹在她身上的外套。 到车边,季泽收起伞开门。 “季泽。”阎墨将袋子递还给他:“我打车回家,粥下回喝。”她抬眼,晶莹的雨水黏在她的发梢。 “你先上车。”季泽的手穿过冲锋衣,揽在她的后背。她穿的是雪纺的外套,雨水只要稍稍的一淋,就已然湿透一片。 他手顿住,瞳孔放大,看着阎墨。 那里,硬邦邦的,他是医生,摸过不少这样的皮肤。烧伤病人结疤后,就是这种皮肤。 雨从她的发梢,滑进她的肩窝。阎墨烧的更厉害了,眼前这么甘甜的血包就在这,她忍不了。 “我先走了。” “为什么?”季泽突然问。 阎墨不说了,只是笑笑:“不想给你添麻烦。” 季泽的指尖,扣在塑料袋上。他看向阎墨的眼神里,霎时波澜壮阔: “你已经添了。” “季泽,季医生”阎墨说:“我们是普通同事对吧。” 今天,谢必安不该来。他不来,阎墨还能继续骗自己。 季泽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泡在了雨里。他脸上的神情更是难以分辨。阎墨披着冲锋衣:“衣服明天还你哦。”说着,她往回走。 “我之前,没吃过胡萝卜。”季泽莫名来了一句。 阎墨整个人,怔在雨里。 他扬手,拉过阎墨的手腕。再一用力,将阎墨正只扯到怀里。阎墨下意识地揽上他的腰,鼻腔里充斥着他的味道。 失态了,季泽想。 他们抱在一起,倚着车。沉默了许久许久,仿佛周围没在下雨,仿佛四周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阎墨。” “嗯?”阎墨已经彻底晕在他的怀里,她在冲锋衣里,探出两只湿漉漉的眼睛。 季泽弯下腰,掀开冲锋衣的一角,低头,吻了下去。他胸中,蓦然间升腾起一团火,从两肋急慌慌地窜出。搅乱了他本该冷静的大脑。 季泽冰凉的手,捧着阎墨的小脸。牙齿撬开她的齿关节,和她舌根相缠。 阎墨踮起脚,勾上他的脖子,炽热的回应着他的吻。她像个在沙漠中饥渴了许久的旅人,不知疲倦地向季泽索取着。她的舌头席卷着季泽口中的寸寸土地,手抵着季泽的胸口,贪得无厌地大口吸着季泽的阳气。 但季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神经纤维有些刺痛,还有,阎墨的后背,不再硬邦邦,而是一点点的细腻,一点点地变得柔软。 他管不了那么多,阎墨索取过度,让他也变得更加贪婪。他的手指从阎墨的后背滑下,探进她的衣摆。 阎墨颤了颤,发出细碎的吟声:“季···泽。”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大宝贝们,明天就入v啦,就三合一更啦。感谢很多宝宝们,从第一章一直一直陪伴到7p~ 写文不易,全文订阅只需一杯饮料。感谢金主爸爸们支持正版,鞠躬鞠躬鞠鞠躬。 第19章 雨。滂沱泻下的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 暮色漆黑,人迹寥落。 虽然披着冲锋衣,阎墨的浑身还是湿透了。胸口的柔软上下起伏着, 紧贴着季泽,还在忘我的吸食着。 甘甜的阳气会上瘾。 她这样, 季泽心口中压着的火愈发的旺盛,他后手打开车门, 将阎墨带进车里。调低座位, 按着她的后脑勺温柔的吻着她,舌根相缠,飞舞,搅动。 季泽很聪明,所以吻技自然很好。阎墨迷离着眼,手不觉得探进他的衬衫里。贲张的肌肉线条, 露在阎墨的面前。季泽身体颤了颤, 吻的更加激狂。 第19节 直到, 他的指尖滑进阎墨的衣摆,指腹扫过她的寸寸肌肤, 最后停住, 覆上她胸前的柔软。 阎墨瞳孔一点点的放大, 凉风钻进她的纤维,她终于清醒了一点。她抬眼,看到季泽的印堂已然有了几团黑气。 吸太久,吸太多了。 她偏过头, 在季泽怀里挣了挣。 “季泽。”阎墨喃喃地唤着,驻水的眸子对着他。 “别动。”季泽哑着声音,继续他的动作。 “季泽,够了。”阎墨眼帘微颤,手箍着季泽的手腕。季泽停下,静默地看着她,许久,翻身,从她身上坐到了驾驶位。 阎墨从座位上起身,握着松开的衣领:“你头晕么?”她睨了季泽一眼,发现季泽正看着窗外,神色清冷。阎墨探了两根指头,按在季泽的脉搏上,还好,及时停住了。 “不晕。”他开口,淡淡地回着。说完,季泽在座位边拿了一块毛巾,轻轻盖在阎墨的头上,而后凑近,替她擦拭着头顶的雨水。 阎墨未忍住,手指轻轻拨开季泽湿亮的发梢,他的眼睛露出,直直地望向阎墨。 他的手滞住,揉了揉阎墨的头。看着阎墨小小的一只,裹在毛巾中,凌乱粘湿的发丝,落在鬓角。季泽极淡地勾了勾唇角:“送你回家。” 说完,他扯下包着阎墨毛巾,擦了擦自己脖颈。阎墨咽了一口吐沫,痴痴地看着季泽擦水。 她如果是人类,其实也不错,至少,能不考虑任何后果,上了季泽。 * 车停在公寓门口,季泽撑起伞,送阎墨上楼。楼梯口,灯光昏暗。那里,站着两个人。 女人拿着花篮,男人打着伞。看到季泽和阎墨,他们都怔住。而后迅速分开,互相装作不认识。 “小薯,你这么晚回来。”阎墨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徐攸宁:“今天又去肛肠科了?” 小薯没回,岔开话题:“昨晚,你去哪了?电话也没回。”她看着阎墨皱巴巴的外衣,凌乱的头发:“你,被人类打了么?”小薯问地关切。 徐攸宁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季泽:“小薯,你别担心,你墨姐好着呢,刚被滋润过。” “滋润?”小薯恍然大悟:“你们一起去美容院了?” “····”徐攸宁将花篮还给小薯:“小薯,这礼我还是不收了,谢谢你看我老爸。” 小薯接过,傻傻地笑了笑:“没什么,你是墨墨的好朋友,从我是小狗的时候墨墨就教育我···” “小狗?” 阎墨捂着小薯的嘴,冲她猛使眼色:“那个,我们先回去了。” 阎墨走后,徐攸宁勾上季泽的肩:“泽哥,进展挺快的呀。” 季泽皱眉,拨开徐攸宁的手:“你怎么,和阎墨的妹妹在一起?” 徐攸宁说:“哇塞泽哥,你居然还会关心这个问题。”徐攸宁走下台阶:“她过来看老头子的,我总不能不送她回家吧。” “我看你,并不全是这个意思。”季泽了解徐攸宁。他没开车,特地打车送小薯回家,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感谢。 “我这叫,一咬定情,你懂什么。”徐攸宁拍了拍季泽的胸口:“谁都和你似的,体内多巴胺分泌不正常。” 季泽一个冷冷地眼神抛来,徐攸宁立刻对着嘴,比了一个拉上拉链动作:“泽哥,开车来的?”他眼前一亮:“一起回家?” 季泽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攸宁,他也是浑身湿透:“你还是自己打车回去。” “泽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阎医生不也是满身雨水么。”徐攸宁追了上去。 “泽哥,你是不是双标?”徐攸宁撑着伞扒在车门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季泽说:“是。” * 阎墨洗了澡从浴室出来,拿起吹风机,手指一触上头发,她就想到了今天车上,季泽为自己擦头发的场景。 她的心跳骤然间邦邦地多敲了好几下,再抬眼,便看到了小薯正鬼鬼祟祟地将花篮放到房间。 阎墨举起梳子对着小薯:“今天怎么回事,徐医生特地打车送你回来。” 小薯啊了一声:“就···没什么呀。” “老实交代。”阎墨哈了一口气,对着小薯的腋下。 小薯怕痒,立刻就招了:“徐医生请我看演唱会,林涯的耶。”她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之情,将藏在花篮里的票亮在阎墨眼前。 阎墨捏住小薯的脸颊:“嘚瑟。” 小薯吧唧往大床上一倒:“主人,你说人类可能和鬼神在一起么?” 阎墨怔了怔,也倒在床上搂着小薯:“可以把,小倩不就和人类在一起了。” “会怎么样?”小薯问。 “不会怎么样。”阎墨喃喃道:“只是阴阳相隔,欢乐短暂。” 小薯不动了,翻身看着阎墨:“主人,白无常大人来找过你了?” “嗯。” “主人,你是个有分寸的人。你不要再犯21年前的错误了。”小薯扁扁嘴:“大人让我盯着你。” 阎墨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小薯的额头:“现在我知道,你是个小间谍了。” * 吸了阳气后,阎墨的病完全好了。曹院的问候短信发了几条过来,言下之意也是普外科人手不够。 天气放晴,春天向着夏天过度。仿佛一夜之间,江里就暖了起来。阎墨算了算,竟然快到5月份了。 过几日,季泽的反省期,也就到了。自从那次一起去超市之后,阎墨没怎么联系过季泽,季泽似乎也很忙,只是偶尔发几条客气的问候短信给她。她不回,季泽也就不再发了。 八点开始,门诊陆陆续续地有患者过来。阎墨忙了一上午,一口水还没喝,又收到曹院的通知,纪殊中午要来。 于是阎墨匆匆咬了两口大饼,又被曹院拉回门诊,给纪大少爷看病。阎墨看着纪殊那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特像直接了结了他,管他是不是最后一个灵魂。 “阎医生,病终于好了?”纪殊穿着笔挺的西装,看上去,像是刚开完大会回来的。 “那可不是托了纪公子的福”阎墨假假地笑了笑,三指微曲,替纪殊把脉。 “你看病的方式倒是奇特。”纪殊眼尾上挑,朝前坐了坐,有意和阎墨拉近距离。 阎墨笑容突然固住,松开手,又拿起听诊器听了会。纪殊似乎料到,倚着椅背,凝睇着阎墨。 “加重了?”纪殊问,轻飘飘地。好像不是自己患了病。 “你这,不仅是先天性心脏病。”阎墨说:“搭桥手术,可能要多搭几根。” 多搭,也就意味着手术难度增加,意味着风险加大。 难道,纪殊真的是最后一个灵魂? 阎墨看着他,扬着嘴角:“不过,你还得再详细检查···” “阎墨”他抬眼,双手交叉,痞痞地笑着:“我不能死。” “生死是命。”阎墨未给纪殊承诺,反是坐下,看他的检查报告:“每一个人类,都不想死。” “我死了,我爸的心血就没了。”他突然说。 “这事你不用和我讲。”阎墨拖着脑袋看他,笑的清越动人:“我不是心理医生。” 她虽然在笑,但是心却是冷的。纪殊知道,自己和阎墨,是一种人。 “那就但愿,我能活的久一点。”他起身,双腿修长笔直。剑眉轻挑:“阎医生”他还是那口京片子:“我的命,可在你手上了。” 阎墨想着,如果三年前,她没有多管闲事帮了季泽,可能纪殊早死了。缘分有时候,也是一种挺奇妙的东西。 她双腿交叠:“我会好好珍惜。” 阎墨对上纪殊的眸子,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生的渴望。他是个可怜的人,虽然钱权在握,但除了他自己,周围每一个人都迫切的希望他死。 他生了重病,却是身边人的一场背地里的狂欢。 阎墨对他,多了一份复杂感情。她心软了,她同情纪殊,希望能治好他。 但如果他就是最后一个灵魂,阎墨可能也会和他身边人一样,想着他早早离去。 毕竟,她是鬼神,人类记载中,向来是鬼恶人善。 * 五月,除了季泽回来。医院又来了一帮江大医学系五年级的实习生。其中,确实有柏慕。她很好相处,实习生们也喜欢和她讲话。 分到普外科的实习生们,大多最不想跟的医生,就是季泽和阎墨。一个看上去疏冷清高,很难相处;一个看上去整天在混日子,没什么本事。 还好季泽不带学生。当主任宣布时,几个实习生都松了一口气。可惜,季泽不带,带实习生的任务,就落在了科室其他医生的手里,其他医生手术挺多,分来分去,这些实习生大多都挂在了阎墨的门下。 想舒服过的实习生大多心底暗暗欢呼,想学到本事的实习生都愁云满面。 因为当其他医生都走后,他们清楚地看到,阎大医生一边啃苹果,一边玩着电脑里的四人斗地主,而且欢乐豆很多,一看就是每天泡在里面玩的。 “怎么,下午没门诊也没手术。”阎墨看着小实习生们诧异的目光,解释道。 “没什么···我们要做什么?”实习生们问。阎墨看了一眼旁边对着自己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的柏慕,向实习生们招了招手。 实习生们围了一圈,低头聚在阎墨周围。阎墨揽住他们,低声说:“你们悄悄跟着季医生,他每天看的疑难杂症特多。” “那···他不愿意···怎么办。”小实习生战战兢兢地问。 “他不愿意,最多甩脸色,不会说的。”阎墨捏着其中一个实习生的脸:“当学生的,脸皮当然要厚一点啦。” 她刚说完,季医生就走了进来。所有实习生都吓了一跳,起身齐刷刷地盯着季泽。 季泽怔住,和实习生们对视。 阎墨关了游戏,捧着病例从实习生的后面悄悄地溜走。季泽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唇角不由地勾了勾。 她现在,看到季泽是躲着走。一看到季泽,她就想起那日在车上,想起必安说的话。惹不起,就躲吧。毕竟鬼最擅长的,就是和人类躲猫猫。 但一个医院,又是一个科室的,总归会撞见。下午,急诊送来一个做手术的小孩,说是钢筋差点□□肺里,需要立刻手术。 阎墨午饭刚吃完,就在电梯口遇见一脸不爽的季泽,和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小实习生。 她赶忙装作没看到样子,将水果举到脸边,侧着身往后走。还未走多远,她的帽子就被人拽住,整个被捞到了那人的面前。 “季··医生,好久不见。”阎墨笑的谄媚。 “下午手术。”季泽淡淡地说:“你来当我助手。” “这···我下午还要···”阎墨胡乱地找着借口。 第20节 “整个科室,只有你最闲。”季泽松开阎墨的帽子,阎墨重心不稳,倒在了季泽的怀里。 身后的几个小实习生,都惊恐万状地看着阎墨。只有柏慕,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悦。 阎墨抵着季泽的胸口,心跳倏忽加快。 季泽不动,垂头看着阎墨。阎墨佯装镇定地扶着季泽的臂膀起身:“好。” “你和我来。”他漠然地走上电梯,将x光片递给阎墨。 “怎么样?”他问。 “太深了,难做。”阎墨举起x光片放在白炽灯下。 “孩子多大?”她问。 “八岁。” 季泽说:“你负责后续,我来切除。”他走起路来,衣摆带风。薄荷的淡香钻进阎墨的鼻腔里,蛊惑人心。 “你的实习生,怎么回事。”季泽走到手术室前。 阎墨没说话。 “你不必躲着我。”季泽顿住脚步,回头,面无表情地说。 “那天,不过是···” 阎墨接过话,冲他眨眨眼:“季医生,大家都是成年人类,不用太放在心上。” 季泽点头:“手术好好做。”几个小护士推着小孩进了手术室,大门外,等着小孩的母亲。 她双手合十,紧张地祈祷着。听护士说医生来了,她赶紧回头,第一眼,看到的是阎墨。 她浑身猛地打着颤,面部表情开始塌陷,她突然冲到阎墨身边,揪住阎墨的领口:“是不是你害的,是不是你。” 人类在极度崩溃的时候,总会干一些异常出格的事。 阎墨认出了这个女人,几个月前,带着小孩挂普外科的妈妈。 她果然,还是带了孩子去公园。工地钢筋断了,正中小孩胸口。 季泽上前,拦开孩子妈妈:“女士,有话好好说。” “医生,别让她进去。”孩子妈妈情绪激动不已,险些跪在地上。 季泽扶起妈妈:“她是这场手术的医生。” “她不是医生,她是鬼神。”孩子妈妈狠狠地瞪着阎墨:“三月份,就是她说我家小孩五月要出事。我害怕去了庙里,你猜怎么着,和尚师傅说我身上染了阴气,撞过鬼的。” “大婶,你小说看多了吧。”阎墨扯着笑:“这种鬼话也只有你能编的出来。” 她顿了顿说:“你家小孩还躺在手术台上,你还在这拉扯着医生,耽误了治疗,死了可不关季医生的事。” “阎墨。”季泽低声说:“你少说两句。” “总之,你这只鬼不能进去。”孩子妈妈撕心裂肺地吼着。 “迷信害人。”阎墨冲孩子妈妈吐吐舌。 “行了,你去叫一下李医生,让他来。”季泽说。 孩子妈妈脸上,那份恐惧消失了一些。“季医生,你也最好别和这只鬼待在一起。”孩子妈妈说地愤切。 “王女士。”季泽冷冷地说:“我要手术了。” 王女士松开手,抹平季泽皱起的衣领,讨好地一笑:“医生,拜托你救救我孩子。” 季泽回望了阎墨一眼,良久,才走向手术室。 “喂,大婶。”阎墨手插在口袋,对王女士喊话 王女士离着阎墨远远的,对她又怕又恨:“你···干什么。” “你到哪个庙里,见得哪个和尚呀?”阎墨问。 “承恩··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王女士啐了一口,不再搭理阎墨。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阎墨被患者家属拦在手术室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普外科。 捎带着阎墨的那些实习生,也听说了阎墨的光荣事迹。 什么爱慕虚荣,见钱眼开,水平高但只用在能给她带来利益的手术上。甚至她和纪殊有一腿的事情,也被医生们传的像模像样。 阎墨进了办公室,这群医生和实习生们便住了嘴,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你们去看那场手术。”阎墨对实习生们说。 “师哥,不让我们去。”柏慕眼里透着嫉妒:“你不知道么,他手术的时候,只带他信任的人。” 阎墨收了笑容:“我还真不知道。” 柏慕这么说,她心里竟有些酸酸的。原来,柏慕还真挺了解季泽的。 手术做了整整8个多小时,孩子被推进icu时,已经接近凌晨。手术很成功,孩子总算被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但他的心情不轻松,脑海里,全是下午孩子妈妈的咆哮和振振有词的指责。 想了会,他又觉得自己确实可笑,明明学的是医,居然还总信什么《周易》,信什么鬼神的存在。 他回到办公室,桌上躺着一个快递。小纸箱,他看了一眼寄信人,歪歪扭扭的写着张国方。 他一边回忆着张国方是谁,一边拆开快递。奇怪的是,里面躺着一盒光碟。 光碟上写着 2017 3.19,江里槟城招待所。 季泽未打开,随手扔在了一堆废报纸上,只当是有人寄错了。 * 双休日,院里没安排阎墨值班。小薯和徐攸宁去了演唱会,家里只剩了她一个人。 她闲的无聊,简单打扮了一下,开车去了附近的酒吧。暮色正浓,医院对面的酒吧亦然灯火通明。 酒吧里人声鼎沸,有唱歌的民谣歌手,有卡座里互相举杯的朋友,也有,落单在吧台边孤独喝着酒的人。 阎墨没想到,季泽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一个人到酒吧。但江里市区很小,她在这里遇见季泽也是正常。 她正想着是否要和季泽打声招呼,季泽就看到了她。他骨节分明的手,端着酒杯。只看了她一眼,眼里便掀起了波澜。 阎墨不知为何,就坐了过去,扬手和酒保要了一杯酒。 “季泽,好巧。” 季泽说:“好巧。” 阎墨接过酒,未等季泽同意,和季泽悬在空中的酒杯相撞:“干杯。” 再看季泽,他的耳根红了一片,吧台上空了几个酒杯,想来在阎墨来之前,他已经喝了不少酒。 她说:“季泽,你喝多了。” 季泽悬在空中的酒杯,上抬,他仰头又喝了一口。 “酒里面,只有乙酸能补充人体热量,其他的成分,都有损人体健康。”季泽自言自语:“但是还是有这么多人,为了酒精这点麻醉神经的功能,过量饮酒。” 他看向阎墨,一张俊逸的脸,侧脸的线条,刀刻一般的完美。 “我送你回家。”阎墨不笑了,握住季泽的手腕。她触上,季泽有了反应,反手,将阎墨半扯进自己的怀里:“我可能,爱上了一只妖精。” 他的声音很轻,飘在阎墨的耳边,痒痒的。 阎墨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她没喝一口酒,也没发烧生病。但她晕沉沉的,耳边一直响着季泽的这句话。 季泽靠着她,头枕在她的肩窝,扑鼻的酒气洒在她颀长的脖颈。他好像醉了,又好像没醉。 阎墨说:“季泽,你再这样,我就忍不住了。” 季泽阖眼,手揉了揉她的头,清冷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我忘了,妖精会吃人。” 阎墨贴着季泽的耳骨:“所以人类得小心。” 季泽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她:“所以阎墨,你是什么?” 他的眼神亦如往常,深邃见底,琢磨不透。 阎墨怔了半会,一时语塞。 季泽哑然,起身,继续去啜饮杯中留着的酒。阎墨压住他的杯子:“季泽,别喝了。” 她送季泽上车的时候,季泽偏过头,睡了过去。阎墨将他送回家,在季泽小区路人的惊恐万状地目送下,将季泽扛上楼。 阎墨忍不住又多看了季泽两眼,他闭着眼倒在床上,胸口深敞着,露出的锁骨连成一线,实在诱人。 阎墨又升起强烈的想吸食季泽阳气的欲望,介于季医生“昏迷”着,阎墨本着鬼神的鬼道主义精神,不乘人之危。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扑上去吃了季医生,阎墨用被子把季医生紧紧裹住,里三层外三层。 阎墨未吃饭,开了季泽家的冰箱。冰箱里每一层都整齐地摆着密封盒,盒子上都用标签贴着,写着里面的东西。 阎墨眼皮跳了跳,季医生真是···强迫症晚期。 她朝里翻了翻,蓦地看到一个大一点的盒子,标签上写了两个字—阎墨。 她傻乐了几秒,将盒子掏出,里面,摆着一堆垃圾食品,还有几根胡萝卜。 * 周一上午,曹院找到阎墨。纪殊的诊疗报告已经出来,血管内科的主治医生也在,神色异常凝峻。 “小阎,可能在搭桥上,要多搭几根了。”血管内科的医生说:“纪公子这个病,情况实在复杂。有可能,要采用心脏停跳的搭桥方式。” 心脏停跳搭桥,意味着手术中有很大的几率,纪殊的心跳会永远停止。 曹院说:“你还年轻,这个手术万一失败,那么造成的影响,可不是一点半点。”她皱着眉:“我院本来是商量着决定,让季泽担任主刀医生。” 她见曹院的话里有话:“现在?”曹院冲血管内科医生使了个眼色,待医生走后,曹院才说:“纪殊的家人,一定要让你当主刀医生。” 她的手术技术不如季泽,在旁人看来,完全没有任何大型手术的经验。纪殊家人这么做,用心昭然若揭。 曹院担心她,也担心医院的声誉。她身为医院管事的院长,面对纪家,却毫无办法,只能让阎墨去冒这个险。 为了向外人昭显阎墨的实力,院里还煞有介事地给她办了场表彰会。表彰她在徐振国手术中的精彩表现。 阎墨硬是被曹院拉上去发表所谓的感言。阎墨照着稿子念了一通,眼神呆滞地看着同样被拉来观看的普外科医生们。 她扫到季泽,他肃着脸,跟着其他医生幽幽地鼓掌。倒是她那些个实习生们,情绪激动,还有几个忍不住,高喊着阎墨的名字。 第21节 到底是小年轻。 场下鼓掌的人里,有一个男人格外的扎眼。他显然不是医生,也不是记者或是看客。他打扮的华贵得体,一身价值不菲的西服穿着,眼睛紧盯着阎墨。 会议结束后,他有意停下等阎墨。见到阎墨,他先递了名片。阎墨睨了一眼:“纪总你好。” 说着,她将名片还给纪迦。 纪迦微微一怔,随后,脸上带着笑意:“阎医生真是有趣。” “我还有手术,先走一步。” “阎医生。”纪迦叫住阎墨:“我弟弟的手术,拜托你了。” 阎墨扯出一个笑:“我是医生,不是菩萨。你再拜托,我也不能保证手术成功。” 纪迦笑了,又将名片塞回阎墨手中:“也难怪,我弟弟总提到你。” 阎墨将名片随意扔进口袋:“还有事么,纪总?” “有些人,死了比活着好,不是么。”纪迦诡异地笑了笑。 阎墨也不回他,走出会议室。 门口,季泽立着。 阎墨心里轻松了些:“季医生,还没走呀。”她问的客气。 季泽嗯了一声,见她跟来继续往前走着。 “纪殊的手术时间,定了么?”季泽问。 “没有,得血管内科敲定。”阎墨老实地回答。 “上次,谢谢你。”季泽指那次喝醉:“我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阎墨有意逗他:“说了好多,什么爱啊,妖精呀,吃了我呀···”她话还没说完,季泽就捂上了她的嘴。 她露着一双眼睛,含笑看着他。 “季医生,心虚了?”她口吃含糊不清地回着。口水洒在季泽的手心。 季泽立刻嫌弃地松开手。 到了住院部,阎墨说:“我先去看看纪殊,回头见。” 纪殊。 季泽的眸子沉了下去,淡淡地嗯了一声。 * 徐攸宁坐在季泽的桌上,季泽一进来,他就跳了起来:“泽哥,我来和你约饭了。” 季泽拿起外套,徐攸宁还在一边讲个不停:“泽哥,阎医生的表彰大会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风采。” 季泽:“嗯。” 徐攸宁嘿嘿笑着:“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妹。” 季泽:“····” “中午吃什么?” “随意。” 徐攸宁说:“小薯说,这家店好吃,她和阎医生,总来吃。” 季泽:“那就这家。” 一家香港餐厅,装潢古朴有风韵。徐攸宁点了菜,又和季泽侃侃聊起了他和小薯前些日子去看的演唱会。 蓦然间,徐攸宁不说话,而是目光凝视前方:“这不是,阎医生么?” 季泽擦过徐攸宁的背去看,果真是阎墨。她正和纪殊对面坐着,夹着一块生煎。 纪殊未吃,只是挂着笑,一直看着她。 季泽拉起徐攸宁:“两个人坐,有点浪费。”他不动声色地起身,又理直气壮地坐到了阎墨的身边。 阎墨夹生煎的手,停了下来。嘴里含着半块肉,一脸懵逼地看着季泽。 季泽说:“一起吃。” 他对上纪殊的眸子,两人的神情都冷至冰点。 “那个···吃肠粉···”徐攸宁霎时懂了,为缓解尴尬,他向季泽碗里,夹了一条肠粉。 纪殊双手抱胸,目光在阎墨和季泽身上来回梭巡。 “墨墨,吃饱了没?”纪殊突然开口。阎墨半口汤汁差点吐出来,人类有时候,真是可怕的动物。 “那个,我先走了。”阎墨放下筷子。 “过来。”季泽语调柔和:“吃完再走。” 阎墨脚步滞住,乖乖地回头,坐了下来。 她应该是中邪了,才会这么听季泽的话。 纪殊看了,不再说话。末了,他起身结账。季泽先一步,将卡递了过去。 “这顿,我请纪先生和阎医生。”他说。 徐攸宁闻到了一股巨酸的味道。 阎墨还未见过,这样的季泽。虽然还是那个面瘫脸,但好像,又有什么不对。 “那,谢谢季医生。”纪殊邪邪地笑着。 “我替阎墨,谢谢纪先生平日照顾。”季泽幽幽地说。 阎墨嘴角,不经意扬起笑。 “哇塞,泽哥,你变了。”阎墨走后,徐攸宁说:“要不要我帮你,我可是情场···” 季泽:“说说看。” 徐攸宁震惊了几秒,又冷静了几秒。 “请我出山,那你得···”他眼珠一转:“北京场林涯的演唱会,我抢不到内场的票,黄牛那又太贵。” 季泽嗯了一声。 下午,徐攸宁的手机上跳出一条消息,周六北京场的演唱会,内场···徐攸宁难以置信地又多看了两眼。 第一排座位1、2、3··· 靠,季泽这个变态,居然把内场第一排全买下来了。 过了会,他手机蹦跶出一条短信,来自季泽。 【周六,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大家迫切想知道的问题:吸食阳气,季血包会出事么。那个,少量吸食没事,因为季泽阳气重~但是大量吸食,泽哥身体可能就会,有一丢丢的毛病。 pspspsps,今天留言的宝贝们,发发发发大红包,真挚地感谢大家订阅啦~ 第20章 阎墨确定, 季泽一定是受到了某种巨大的精神打击。不然怎么会被徐攸宁忽悠着买了林涯演唱会的票。而且,买了整个第一排。 小薯秉持着绝对不能浪费任何一张门票的原则,硬是拉着阎墨一起去。到出发的那天, 阎墨才发现,季泽居然也在。 他仍然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带着遮阳墨镜,穿了一身黑色的卫衣, 看上去充满了少年气, 也比平日里多了些许人味。 他下车,打开副驾驶门。徐攸宁立刻钻了进去,下一秒,他连人带包被季泽拉了出来。 “阎医生,您请。”徐攸宁一个大大的微笑,对着阎墨。小薯刚想说些什么, 徐攸宁赶忙挡在她的身前, 将她拽进了后座。 所谓, 拿人钱财,替人···把妹? 一路上, 后座小薯和徐攸宁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 前座季泽和阎墨一直沉默无言。 五棵松离江里不算太远, 开车短短几小时,阎墨脑海里一直在纠结着到底要和季泽聊什么,还未想好,车已经停到了门口。 门口是一群年轻的学生在卖林涯的应援物。小薯和徐攸宁买了两顶荧光发箍, 阎墨见所有人都拿着应援物,也拿了两根标着大爱无涯的荧光棒,一根自己拿着,一根塞进季泽手里。 季泽怔了怔,他还是第一次碰这种东西。本能的,季泽将荧光棒又还给了阎墨:“不用。” “帅哥,你女朋友让你拿着就拿着吧。”卖应援物的姑娘噗嗤笑了一声。 “他不是我···” 阎墨话音未落,季泽便拿过阎墨手中的荧光棒,涌进人流中。 阎墨不禁勾起笑,小跑着追上去:“季医生,等等我。” 五棵松门口排着队的人虽多,但季泽却在他们中,格外的扎眼。高瘦,又带着与激动人群不一样的清冷气质。 阎墨矮一点,在人间的方向感又不是很好,她又是第一次来五棵松,很快就和小薯徐攸宁走散。 她只能看着远处,那个瘦高的背影,手里,拿着和他极不相衬的荧光棒。 蓦地,瘦高的人停住,伸出手,将跟在自己后面到处乱看的人捞到身边。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别乱跑。” 他这么说,阎墨便真的没再到处乱走,而是被季泽握着,排在人群的后端。 那一天,看林涯演唱会的歌迷们,不仅关注着偶像林涯,还将目光放在了第一排,只有四个人在的一排。 歌迷们大声的合唱,挥舞着荧光棒呐喊欢呼。阎墨喜欢人间的热闹,从旧时的灯节,到现在的演唱会。她也跟着粉丝们一齐高呼。 季泽始终立在那,淡淡地看着阎墨。阎墨见他一直没进入状态,笑了笑,扬起季泽的胳膊,和她的一起摆动。季泽也不动,一直由着她胡乱地挥着自己的手。 最后,是点歌环节,显然林涯歌手的选择只有前一排的那四个人。 助演在林涯耳边说了些什么,林涯噙着笑:“点歌的人,上来和我一起合唱~” 现场又是一阵欢呼,小薯捣了捣身边的阎墨:“主人,你上去。” 阎墨还没发应过来,小薯便举起阎墨的手:“她来。” 舞台离第一排,有一个高高的台阶。阎墨跨不上去,林涯蹲下,将手伸出:“来。” 第22节 阎墨正要将接住林涯的手,突然感觉腰部一紧,她回头,发现季泽正搂着自己的腰,她下意识地紧扶着季泽的手,一股温暖的感觉在她的血液里缓缓地流着。 季泽轻轻一举,阎墨便上了台。 合唱很顺利,徐攸宁和小薯都没想到,阎墨唱歌居然还不错。 “泽哥,阎医生这真是才貌双全呀。”徐攸宁揽着季泽调侃道。 季泽说:“我知道。” 徐攸宁:“····” * 阎墨没想到自己红了。#我也想要一个土豪男朋友#被刷上了热搜。 阎墨是被茶水间的小护士扯到一旁,将话题递到她面前。有两张图,一张是前面一排只有四个人,季泽正看着阎墨,嘴角满是笑意。另一张图,是阎墨被季医生举高高···· 阎墨翻了翻地狱的论坛,竟然还有不少小鬼在讨论这件事: 【那个不是阎大人么?】 【旁边那个是她的血包吧,他阎王的,还挺帅。】 【呵呵,没想到阎大人这样的也有人类喜欢。真是b了谛听了。】 底下一群的小鬼留言: 【热烈祝贺,阎大人找到长期饭票~】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阎墨关了手机,小护士凑上去:“阎医生,我就知道你和季医生有一腿。” 这语气,听上去像是在捉奸。阎墨将小护士推出茶水间:“想多了。” 小护士啧了一声:“阎医生,你可真不够意思。” 阎墨捏了捏小护士的脸:“快去前台。” 周日,挂门诊的人挺多。阎墨和季泽值班,一间诊室。小护士哎呦了一声吐吐舌,才出门去喊了号。 季泽抬眼,和阎墨对视许久。 “季医生,早。”阎墨扒着玻璃隔板,探出两颗眼睛:“热搜的事,别在意,过会就没了。” 季泽嗯了一声,勾了勾唇:“对于热搜,我没有意见。”说完,他继续给来的病患看病。 小护士没喊阎墨的患者,而是悄悄地又进来,在阎墨的耳边说了一句。 阎墨神色凝峻了些,笔叩着桌子。想了半响,她还是放下笔,到了住院部。 柏慕和几个实习生正站在那,手无足措地看着病床上口吐白沫的患者。阎墨抬眼,患者头顶已然出现了一排数字。 用不了多久,她又可以收割一个灵魂。 “阎医生,怎么办?”柏慕双唇颤抖,绞着衣摆:“我···不是故意的。” 阎墨眼眸冷了下去:“你既然犯了错,就要承担责任。” “你是我的指导医生”柏慕突然有些不服气。似乎阎墨指导了她,便一定要替她分担责任。 “所以?”阎墨问。 “阎医生,你就帮帮慕慕吧。”一群实习生嚷着。 “有向我求助的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挽回他的生命。”阎墨说的漠然。 显然,这群孩子不敢向上面汇报,自己用错药导致病人突发疾病。只能找来指导医生,想着阎墨能帮他们。 阎墨说完,几个实习生知道是指望不上阎墨了,其中一位,打了电话喊院长,电话未打通,被柏慕挡下:“我来···试试看。”比起病人的死亡,她更惧怕失去市医院实习的机会。 她捏着手术刀,不知从何下手。 阎墨冷眼看着,手指无意间就触上了那个病人。病人的前半生霎时如放电影一般浮现在阎墨的脑海里。 他还是想活着,求生欲让他不断地挣扎,不断地拖延着死亡的时间。数字滚动地越来越慢,他手臂弯曲抬起,掐着自己的喉咙。 阎墨不知道,自己是当医生当太久,还是不在地狱太久。对人类,对想要活下去,或者说即将死亡的人类,竟然会有了同情。 眼看着柏慕的刀就要落下,阎墨条件发射性松开病患的手腕。她刀越靠近病患的喉咙,病患的头顶的数字滚动的越快。 “你真的想他死么?”阎墨没动手,只是告诉柏慕。柏慕的额尖冒着细密的冷汗,她颤了颤:“怎么办?” “切开喉管,他快窒息了。”阎墨这么提示,柏慕明白了。她快速地切开病患的喉管,又大叫着,让其他实习生找导管。 阎墨将夹在口袋中的笔递给柏慕,柏慕很聪明,很快会了意。 她算是个不错的学生,迅速帮着患者脱离了危险。实习生松了一口气,围在一起赞扬着柏慕的机敏。 柏慕还在发抖,想筛子一样,不住地发抖。她清楚,如果不是阎墨,今天她的身上,会背负第一条人命。 “以后,别再这么自私。”阎墨不算直接帮了人类,但她却错失了一个可以收割的灵魂。 不知道阴间的记载部里,有没有这个灵魂。 她踏出病房门,恰好撞见了中午出去吃饭的季泽和徐攸宁。徐攸宁反应极快:“泽哥我有事。”说完向季泽比了一个爱心的手势,溜下了楼。 阎墨看到季泽,心安了许多。她含着笑:“季医生,中午顺路吃饭么?” 季泽回:“吃什么?” 阎墨正想着,实习生和柏慕走了出来。季泽看见,柏慕的手里满是血。 “泽···师哥?”柏慕眼帘微颤,将手别到背后。季泽擦过柏慕的身子,朝里走去。 单人间病床上,柏慕已经处理好了患者。季泽二指点在病患地喉间,又看了眼垃圾桶里的药:“是你换的?” 他的语调很冷。 “师哥,我只是···”柏慕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阎墨实在不想看着柏慕在病房里哭哭啼啼,她拉了一把季泽点在患者喉咙那的手。 季泽顿了一顿,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阎墨的指背。阎墨怕痒,又将手缩了回来,未忍住,嗤笑了一声。 季泽起身,不再看柏慕,而是唇角极淡地勾了勾。 “中午吃什么?” “黄焖.鸡.吧。” “鸡··?”季泽嘴角颤了颤。 “呃···没什么。”阎墨扯了扯季泽的意见,眨了眨眼走了出去。 病房里,留下一群小实习生们。 “他们真在一起了?”其中一个小声问。 “都是冷血动物,在一起最好。”小实习生愤愤道。 “他们不会在一起。”柏慕轻柔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她咬着牙,又说了一次。实习生们摆了摆手,散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今天继续发发发发红包,么么哒。 第21章 实习生们走后, 柏慕一通电话打给了季泽的姑姑。 在她看来,阎墨这样的医生,最多是山沟中的野凤凰, 从家室到背景,没有一点配的上季泽。她不直接出面, 也会有人替她去反对。 她只添油加醋地说了些阎墨的平常作风,又将她和纪殊的传闻道给季泽姑姑。那头的反应果然异常激烈。 于是傍晚, 阎墨手机上多了一条短信, 来自季泽的姑姑。很简单的一句话—【明日一起吃个饭。】 她原本没想搭理季泽姑姑,而是随手去翻桌边的纪殊的诊断报告。 血管内科的基本方案已经确定,院里给了阎墨最大的自由。由她主刀,也由她,挑选手术的其他医生。 翻了一会,阎墨受不了报告里挤成一排的小字, 索性关了电脑, 仰头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 季泽姑姑找她?照着正常电视剧里的情景, 他姑姑无非是泼水,扔钱, 最后甩下一句, 离开季泽。 她有了兴趣, 相见见这位一直给季泽不断介绍对象的姑姑。 为了防止季泽姑姑是什么奇怪的人类,阎墨特地将季泽姑姑的号码发给了滞留人间的小鬼头头,花了几千冥币要了信息。小鬼的信息网很密集,遍布全国, 更别提小市江里。 下班时间还未到,小鬼的信息就发了过来。家庭背景出身年月,甚至连季姑姑的脾性都介绍的一清二楚。 最后,小鬼头头还给阎墨打了八折,毕竟调查的是季泽的姑姑。地狱的小道消息早就传开,阎墨现在的“人类男.宠”是季泽。 小鬼正想再做一笔季泽背景的生意,徐攸宁的电话突然打来。徐攸宁每次打电话给阎墨,必定是季泽喊他办事,他办不了想甩锅给阎墨。 这回是季泽有重要的文件落在办公桌上,但徐攸宁要和小薯去吃烤肉,所以徐医生毫不客气的将此重任托付给了阎墨。 阎墨不知为何,竟然也鬼使神差的答应。季泽的办公桌很整洁,阎墨肩窝夹着手机翻了翻,便找到了文件。顺带,在桌边,瞥见一盒快递。 “还有一个快递”阎墨懒懒地问:“要不要,也带给季医生?” “什么快递?” 阎墨摇了摇“好像是盒光碟。” 徐攸宁噗嗤一声:“泽哥还挺怀旧,那拜托阎医生了。” 挂了电话,小薯推了推徐攸宁:“这样麻烦墨墨,不太好吧。” 徐攸宁揽过小薯,贼贼地笑:“你这就不懂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双手交互摩擦了一下:“我这叫助攻。”他说:“今晚,你也别等你姐了。” “啊?为什么?” “笨蛋。”徐攸宁夹了一块肉放在小薯的碟中,敲了敲她的头。 小薯吧唧一口吞了下去。 徐攸宁嘴角颤了颤:“你···可真能吃肉。” 远处,烤肉自助的老板幽怨的小眼神落在了小薯的身上。 * 阎墨敲了许久的门,季泽没开,她便直接按了密码进门,这么久,季泽家的密码依旧是她第一次按得那个。 第23节 偌大的房子里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的浴室一点白灯曳着,水蒸气顺着门缝弥散开,哗哗的水声敲着大理石板。 阎墨开了灯,将快递和文件放在桌上。半跪在沙发上,手指在壁柜的那排书上来回的跳跃。 她原本以为,季泽爱看的,会是什么世界名著、哲学经典。没想到,季泽却爱看些讲命格的书。 她随意拿了一本,还未翻开,一张黄旧的纸从两页中落下。阎墨低头去捡,蓦地看到了那张纸上写着的内容。 她微微一怔。 【1996.10.江里泉东路】 “阎墨?”她头顶一声低沉的嗓音响起。阎墨赶忙将纸夹进书页里,猛地转头,后面大多斜摆着的书受到了冲撞,几本书未立稳,滚了下来。 其中一本展开,恰好压在阎墨的头顶。 阎墨吃痛,正要扬手去掀那本顶着的书,一只胳膊伸出,擦过她的发梢,将她头顶的那本书缓缓地抬起。 季泽赤在空气中的半截身子随着书的抬起,一点点地露在阎墨的面前。 肌理顺滑,沾着豆大水滴挺括的肌肉,线条清晰、轮廓分明,紧实结实。 那些水滴,还在颗颗的顺着季泽的线条流着,季泽一边替阎墨掀开重书,一边擦着胸肌上的水。 阎墨直直地看着季泽的动作,忘了痛,也忽视了季泽,也在看自己。 “季医生,你的肌肉···”阎墨情不自禁地伸出爪子。季泽嘴角勾了勾,拍掉阎墨的手。 “怎么是你?”季泽拿起桌上的一叠资料,斜睨了眼一旁的快递。 阎墨看着他的背影,窄细的腰身上扎着一条浴巾。半响,她才说:“怎么,季医生不欢迎我?” 季泽未言,打开冰箱,将写着阎墨标签的密封盒拿出:“晚上想吃什么?” 阎墨溜到季泽的身后,踮起脚越过他的肩去看盒子里的东西,里面,又多了些零食。 阎墨想抬手去接盒子,但她的身高比季泽矮了不少。只好垂下手臂,擦着季泽的腰,手伸进他的胳膊下,去拿盒子里的食物。 她这样,像是从背后揽上季泽的腰。季泽的动作略停,而后,拉上阎墨伸来的胳膊,又紧了紧。 阎墨倏忽间,从发梢到指尖都宛若触了电。她的鼻腔里,满是季泽身体散发的淡淡清香,脑海里,开始想着他体内阳气的甘甜可口。 她缩回了手,唇抿成一线:“就喝粥吧。” 季泽拿了两根胡萝卜,走到厨房。 阎墨探着脑袋:“季医生,没想到你刀工还不错。” 季泽未回,将胡萝卜丝倒进锅里:“听说,纪殊的手术你来主刀。” 阎墨偷了一口胡萝卜塞进嘴里:“嗯。” “手术之前,你做过么?”他拍开阎墨抓胡萝卜的手:“先洗手。” 阎墨又走到他右边的水池:“只是作为助手参加过一次。”她说:“没有主刀过。” 季泽顿了顿,问:“纪殊怎么样了?” 阎墨眼尾上挑:“季医生,你还关心纪殊的病?” 季泽回:“我是担心你。”他停下动作,撑着料理台凝睇着她:“阎墨,这场手术,你只能成功。” 阎墨收了笑,季泽的神情,像是知道了什么。他毕竟和纪殊在一个圈里,传闻自然是听了不少。 阎墨没继续问下去,季泽也未告诉她。 “听说你可以选参与手术的医生?” “嗯。”炉子上的粥熬好,阎墨掀开,吸了一口蒸汽:“香,人类的美食真是吃不完~” 季泽的眸子,有了许多情绪。阎墨在他面前待的越久,他便越难克制自己的感情。但他,不想强求。 “我当你的手术助手。”季泽说。 阎墨手中的锅盖,哐当砸在地上。怔了会,她又弯腰去捡盖子。 季泽已经快是医院的副主任医生;他现在,竟然主动要去当阎墨的助手。 “我做过这样的手术。”季泽说:“如果手术失败,责任···” “季泽。”阎墨恢复了笑意:“手术还早着呢。” 她不管季泽今天为何说纪殊的手术必须成功,她只知道,如果纪殊是最后一个需要她收割的灵魂,那么这场手术,是她唯一的机会。 时间,流逝的很快。尤其是人间的时间,一睁眼,一闭眼,就是24个小时。 她的心里,异常的矛盾。阎墨开始在乎人类的生死,甚至想要,让不该死的人类活下去。 季泽未再说什么,盛了一碗粥递给阎墨。阎墨捧着放在桌上,拿勺舀了一口,吹了吹。 季医生忍了半天,还是低声问了一句:“好喝么?” 阎墨已经吃了两碗,打了一个嗝,看着季泽强忍着情绪,有意逗他:“特好喝。” 季泽神情轻松了些,低头继续翻着资料。 “季医生,接下来我们。”阎墨还想着,晚上她说不定还能吸一口季泽的阳气。 “粥喝完,就可以回家了。”季泽抬眼,淡淡地说了一句。 “····” * 曹院催着阎墨快点确认手术的人手,阎墨挑了几个医院心血管和外科的专家,发了消息。但那些医生大多都以有其他手术回绝。毕竟,谁也不想放下身价当一个低年资医生的助手。 她将情况报给了曹院,即便曹院给了老医生们压力,但依旧鲜有医生同意。 阎墨去住院部寻房,顺便去看了纪殊。他正坐在床上,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难得,住院还一直工作。 见到阎墨,纪殊停了手头的动作,朝她招手:“呦,阎医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阎墨替纪殊换了药:“你是我的病人,我自然要来。”她看到纪殊的指甲,已经是黑青色。 病又加重了些,但纪殊的头顶,还未出现数字。 纪殊的病床边,放着一束鲜花。开的新鲜,显然是有人来探视过。 “手术时间定在6月份。”阎墨的目光从鲜花回到纪殊的身上。 “听说,我哥让你来挑选医生?”纪殊挑眉,邪邪地笑着:“他就这么想着我死。” 原来都是纪迦在安排,也难怪。 “三年前在叙利亚没杀死我,现在,终于有了机会。”纪殊的语调很是平静。 “阎医生,那天的表彰大会”他合上电脑:“你和我哥,说了什么?”再抬眼,纪殊眉眼有了很浓的戾气。 第22章 阎墨没有回答他。 纪殊扬手, 握紧阎墨的手腕,用力,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阎墨离他很近, 她甚至可以看见,纪殊脸上的每一根毛孔。 纪殊的目光凝滞在阎墨的身上, 眼尾微微上挑:“阎医生,为什么不说话?” 阎墨半响才开口:“我向来讨厌人类威胁我。” 纪殊说:“我想相信阎医生。”他打量着阎墨, 她的眼神冷的可怕。 “随意。”阎墨回。 纪殊的嘴角, 笑意渐浓。他在商场打拼的日子并不短,最会看人,也最会察言观色。 阎墨回答的时候,眼神变得温和了许多。 纪殊笃定,她会救自己。虽然,阎墨的语调仍然很平淡, 像是对他的手术也毫不在意。 正巧, 季泽在隔壁寻房, 纪殊的门,也恰好微微敞开。 季泽只是下意识朝着门缝看了一眼, 就看到了阎墨的手腕被纪殊紧紧地箍着。 他从来都不是冲动的人, 特别是医院人多的时候。可当季泽看到这一幕, 他全身的血液霎时倒流,从四肢,从心脏,一并涌入大脑。 他推门进去握住了阎墨另一只胳膊。纪殊抬眼去看他, 讥诮地说:“季医生,特地来这里,来找老朋友叙旧?” 他的手松开,阎墨甩了甩胳膊,向着季泽走了两步。 “我和你还不算朋友。”季泽说得清冷。 “现在不算,以后会是。”纪殊倚着床,纤细干瘦的手指嗒嗒地叩着桌面:“特别,我的主治医师成了阎墨。我想我们以后,会常见。” 季泽极淡地勾了勾唇角:“确实。” 他们不动声色地互相客套着,但阎墨却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 “那就”季泽将阎墨拉至身后:“不打扰纪先生休息。” 纪殊双手抱臂,点了点头。 出门,阎墨在季泽身后吃吃地喊了一声疼,声音清越动人。季泽松开手,转身看着阎墨。 她正转着手腕,拉着自己的筋骨,见季泽一直在看她,觉得好笑:“季医生,表情这么严肃。”说着她踮起脚,手指挑着季泽的唇际。 季泽打开她的手:“医生和患者,需要这么亲密?”他一说出这句话,心里便开始后悔。 “哦~”阎墨笑嘻嘻的将手别在背后:“季医生,刚刚你不会是大脑开始分泌多巴胺,连带着中枢神经也释放神经质,影响了精神情绪····” 季泽淡淡地打断了阎墨的话:“跟我来。”他知道,阎墨说自己吃纪殊的醋。 他无法否认,只能岔开话题。 普外科的办公室,难得没有其他医生。阎墨看到季泽整洁的办公桌上,多了厚厚的一摞资料。一叠叠的堆起,边上粘着许多不同颜色的便利贴。 “季医生,你着放到古代,必定是中举人的料”阎墨磕磕巴巴地接上话,抚摸着季泽的那摞“高耸”的资料。 季泽轻飘飘地说:“这是你要看的。” 阎墨心嘎嘣一声,差点震碎。她的手一秒脱离了资料,唇抿成一线,默默地回到了座位。 “纪殊的情况非常的复杂”季泽说:“你也没有主刀过他的手术。”他将资料最上的一层递给阎墨:“这是最近首都医科大学黄教授的论文。” 第24节 阎墨接过论文,佯装着认真阅读,只是偶尔发会呆,悄悄地抬眼看季泽,但每一次,都正对上季泽疏冷的眸子。 季泽看着阎墨写满我是学渣的小眼神,勾了勾唇角:“别看了。”他知道,阎墨也看不下去。 阎墨如释重负地放下论文,向季泽痴痴地笑了笑。季泽未忍住,手置在她的头顶,顿了顿,又放了回去。 “血管内科的主任,和你联系了没有。”季泽问。 “没有,我只是外科医生。”阎墨拖着脑袋对季泽:“院里好像觉得我是全能的,内科的东西,也都懂。” 季泽手中的笔轻敲了阎墨的头:“看这里。”他半弯腰,手撑在阎墨的两端。 阎墨小小的一只,就这么被他圈在怀里。他的手滑动着阎墨的鼠标,点到了一张心脏的图片。 阎墨未顾及看屏幕,脑中顿空,满鼻腔都是季泽清淡的味道。仰头,季泽泛青的下颌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脸颊,她觉得有些痒,不仅是脸,还有心。 “别只看我。”季泽幽幽地来了一句。 阎墨才正对着屏幕,哦了一声。 季泽指着心脏瓣膜,钢笔尾端在屏幕上画圈:“他这里,这里缺失···这是先天性的···” 阎墨听不进去,耳际嗡的炸开,只看得到季泽不断张合的嘴。 “明白了么?” 阎墨瞥了一眼表,终于挨到下班:“嗯。” 季泽回到座位,开始收拾桌上的资料。阎墨这才回了神,拉开抽屉拿了盒粉饼出来。 “晚上有约?”季泽问,他看着阎墨对着电脑前置摄像头化着妆。 “有约。”阎墨掀开眼皮,涂着眼线,正对上季泽的眼睛,她的半截眼珠露在眼皮外,惊悚地瞪着季泽。 季泽微微一怔,偏过头不再看她。 * 季泽姑姑和阎墨约在江里的一家高档餐厅,显然是有意要让阎墨意识到自己和季家的经济差距。 季姑姑的司机刚找到车位,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就开了进来,以极快的速度抢占了季姑姑的车位。季姑姑正想着是哪位大老板这么的猖狂,敢抢她的车位。 一个年轻的女人从车里走了出来。粉丝短发,全身上下都闪着名牌,细长的高跟哒哒地在地上敲着。 那个女人转身,也没看等在她身后季姑姑的车,而是气势熏灼地按了车钥匙,车子滴滴两声,上了锁。 季姑姑冷哼一声:“在这里都会见到二奶,不容易。” 而后,她就在预定的餐桌上,再次见到了抢车位的女人。她正向自己伸出手,微笑着告诉她:“您好,我是阎墨。” 季姑姑的笑容凝固在唇角,她原本为了羞辱阎墨打扮的十分贵气;但阎墨穿的这身,让她看上去才像是那个,需要被豪门警告的人。 季姑姑从阎墨的头看到尾,从手上的戒指看到手边的包。想找着阎墨身上哪一件是假货,可惜,没有。甚至那款包,都是季姑姑没买到的夏日限量版。 阎墨向侍者打了一个手势,一个国外小伙跑了过来。季姑姑刚想开口炫一下自己的英文,就见阎墨操着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和侍者交流。 “您想吃什么?”阎墨看季姑姑这样,心里实在开心,忍着笑,她问。 “就”季姑姑怔了怔,随意指了些菜。 侍者离开,季姑姑问:“你家里做什么的?”她突然意识到,可能柏慕给她的信息不太对。 但在她眼中,阎墨和柏慕那种从小优渥、温婉达理的小姐全然不一样。她看上去,张扬凌厉,举手投足都压着自己的气势。 季姑姑一时间,觉得自己应该再多带几个姐妹来,一个人来,确实失策。 “家族企业。”阎墨回。 “小公司?”季姑姑还想扳回一局。 阎墨收着笑容,轻描淡写地说:“大概就管着”阎墨扳着指头:“几万不不,几十万个员工。” 季姑姑打了一声嗝。 “所以你这些东西?”她问。 “对,用我爸的钱买的。”阎墨看了信息,知道在季姑姑的理念里,门当户对最为重要。 “所以你为什么当医生。”季姑姑虽然怀疑,但阎墨这行头,又不像是假的。 “因为”阎墨压低声音,朝季姑姑挥了挥手。季姑姑探头去听,阎墨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我高兴。” 季姑姑:“····” 季姑姑以为,自己今天完全能对付的了柏慕口中的这只野凤凰,但她没想到,来的却是一只真凤凰。似乎,是季家配不上阎墨。 她安静地吃着牛扒,仔细地观察着阎墨。阎墨的一举一动,却是不像今日临时装的。 末了,她擦了擦嘴:“阎小姐,我家季泽从小母亲不在他身边,所以···”见阎墨停下刀叉,季姑姑又补充:“他母亲没有过世。” 她不知为何,总有低阎墨一头的感觉。 阎墨顺口说:“我知道。”见季姑姑惊诧地看着她,又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知道了。” 这样,季姑姑松了一口气,她了解季泽,从小到大,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他母亲的事。 “结账。”阎墨朝侍者招手。 季姑姑抽出钱包,正准备付账。阎墨摇摇头:“季泽姑姑,这顿我来请。”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侍者。 季姑姑盯着那张黑卡,才彻底信了阎墨的身份。 她没有理由反对,只当是吃了瘪。阎墨也算礼貌,送她到了餐厅门口。季姑姑正要打电话给司机,就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路虎车。 阎墨看了车牌,扁扁嘴。 “阿泽,你怎么来了。”季姑姑脸色终于放松了些。 “吃饭的事,我还是听徐攸宁说。”季泽微微皱眉:“以后如果再···” 徐攸宁这个小叛徒。季姑姑拍了拍季泽袖口说:“知道了,乖侄子。”又笑了笑:“那你俩好好处,我先回去了。”说完,她捏着手机,戴上墨镜离开。 季泽目送季姑姑走远,回头看向阎墨:“上车。” 车上,两人一直沉默着。许久,季泽才开口问:“我姑姑和你说了什么?” “就”阎墨眼珠一转,娇俏地笑了笑:“抱怨你气走了多少相亲对象,抱怨你快30了···” “阎墨。”季泽蓦地打断了阎墨的话。他的声音清澈淡漠,脸上,也看不到一丝其他的表情。 阎墨不再说,她的心跳不知为何,倏忽地加快。 “我会等。”他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等什么?”阎墨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地狱小剧场 牛头:“季泽先生,请问你知道自己在阴间被称作阎墨的男宠么?” 季泽:“现在知道了。” 牛头激动脸:“那你是不是非常生气,非常···”他想着明天新闻可以写,季泽阎墨感情疑似出现问题。 季泽:“没意见。” 牛头震惊脸:“woc,这你都···” 季泽:“男宠是什么?” 牛头:“就陪吃陪玩,重点是,挥之即去,呼之即来,天天要被啪啪啪。”牛头越说越激动。 季泽冷漠脸:“那我···算吧。”好像这些事,他每天确实在做。 牛头若有所思。 第二天阴间日报头版头条! 阎墨.荒.淫无度,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季某表示,她每日都要和自己····· 第23章 “你。”季泽说。 如果他们之间有一百步的距离, 那么季泽正在走完属于自己的九十九步,并且等着,阎墨踏出她的第一步。 阎墨哑然, 她的一颗心在砰砰地乱跳。 季泽看着她,眸子里再没有当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送你回家。”良久, 季泽调好导航,发动汽车。 车窗半降, 暖风吹进, 阎墨卸了假发塞在包里,浓密的长发垂肩散开,风轻轻地托起她额尖的几缕发梢。 或许真是到了人类的夏季,阎墨坐在车上,总是感到燥热难安,她打开车载音响, 发现里面又多了一个文件夹。 宋体字打着-阎墨 她指尖颤了颤, 点了进去, 里面竟是当时她在季泽车上故意调的那几首摇滚乐。 原来季泽早就将她放在了自己的生活里。 阎墨窥伺着季泽,他的脸上映着都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看不清表情。 阎墨退出了文件夹, 点了一首德彪西的钢琴曲, 悠扬的音乐在车内回荡着,她偏过头,不再看季泽。 车停在阎墨的小区。 季泽侧过身,伸手为阎墨解开安全带。他的袖口飘扬着薄荷的清香, 衣料的纤维,轻轻地擦过她的脸颊。 她不动,安静地看着季泽。 “明天见。”季泽的声音更加低沉。 “嗯,明天见。”他低哑的嗓音,让阎墨想起酒吧里,那个微醺着脸的他。她想起季泽说的那句话。 “我可能爱上了一只妖精。”那她,会不会也爱上了一个雄性人类。 * 手术的方案确定后,手术也进入了最后的准备阶段。阎墨照着曹院的指示,开始组建她的手术小组。 第25节 可惜,除了和阎墨关系较好的几位低年资住院医生,其他专家亦或是主治医生,都婉言拒绝了阎墨的邀请。 阎墨一边麻木地准备着手术,一边在等地狱那头的消息。 6个1开头的号码已经没了消息,阎墨担心着他被地狱那头发现,亦或者,被强行灌了孟婆汤,赶去轮回门摇号准备投胎。 她打开电脑视频,在一块人造皮上练习着缝合术。如果一旦搭桥手术采用心脏停跳的方式,那么手术最困难的地方,就在于搭桥的时间。 手术中每个动作,都要计算好时间,包括,最不起眼的缝合。 “阎医生。”她正想着通报消息的灵魂,耳边就响起了糯糯的声音。她停下手头的动作,抬眼,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怎么了?” 柏慕咬着唇:“听说您在组建纪殊的手术小组。”她说:“阎医生,我也想参加。” 来市医院实习的学生有许多,最后真正留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人。 柏慕从小被教育着要有竞争意识,加入阎墨的小组,哪怕最后只是成为手术室的一位看客,她的实习经验,也绝对会超过所有的实习生。 阎墨说:“你是实习生,不能上手术台。” “我知道,我只是想···参加。”柏慕回:“希望老师能同意。” 阎墨自然知道柏慕在她背后做的事,向季姑姑告状,和实习生们暗暗地说她的不是。她不在乎。柏慕这个人,很优秀,会是个好医生,只是,她不怎么喜欢这个人类。 “可以。”阎墨说:“不过你至少要参加完出科考试,才能让我看到你的实力。” “出科考试在6月份,手术也在6月份,我没有时间准备。”柏慕瓮声瓮气地回。 “准备与否是你的事。”阎墨淡淡地回:“谨慎地挑选每一个医生,是我的责任。” “如果是因为师哥,你大可不必。” “你想多了。”阎墨打断她的话。 她做事,从来都是公私分明。即使柏慕之前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但她还是给了柏慕机会。 “我和师哥认识了很久,阎医生,我们之间的感情和你的那种不一样。”柏慕轻轻地说。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和时间无关。”阎墨手中的笔在她两指指尖转了一圈。 她说完,自己愣了会,柏慕也愣住了。而后,季泽就走了进来,看到她们,微微一怔。 “师哥。”柏慕叫了一声。季泽未回她,而是看向阎墨。阎墨的视线在季泽和柏慕之间来回的梭巡。 柏慕看着季泽的眼神,始终充满的浓浓的依恋。阎墨有些吃味,索性起身:“季医生,什么事?”她噙着笑,唇角扬起弧度。 季泽清冷的眼神暖了些。 “徐叔叔今天出院。”季泽说:“他想见你。”说完,他转身离开,他走的很慢,有意等着阎墨小短腿。 住院部,徐爸爸坐在轮椅上和徐攸宁聊天。小薯居然也在,还亲切地挽着徐爸爸的手。 看到阎墨,她笑着飞跑上去:“墨墨,你来了。” “你怎么一天到晚跟着徐医生。”阎墨敲了敲小薯的头。 “哎,阎医生。”徐攸宁嘿嘿一笑:“我还没说你怎么天天跟着我家泽哥呢。” 季泽唇角勾了勾,半蹲下身子:“叔叔,缝线的地方还疼么?” 徐爸爸摇摇头,拍着季泽的手背:“不痛了。”他抬眼,看着阎墨。眼里多了很多情绪。 “阎师···”傅还未说出,他就看见阎墨在季泽背后,朝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她邪邪地笑着,手指伸出,摇了摇。 徐爸爸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凑在季泽耳边喃喃地说了一句话。说完,拉了拉徐攸宁的耳骨:“走,回家。” 徐攸宁嗷叫了一声,推着徐爸爸离开。 空荡的医院门口,霎时只剩了阎墨和季泽两个人。阎墨有意无意地打探道:“季医生,徐爸爸对你说了什么呀?” 季泽无言,继续朝前走。阎墨不甘心,又追了上去,徐振国不会真的说了吧。 “就透露一丢丢。”阎墨掐着小拇指,伸到季泽的面前。 “一丢丢?”季泽抬高尾音。 阎墨谄媚地笑着,大力点头。 “也不行。”季泽面无表情地踏上电梯。 一群人扶着一个孕妇上去,阎墨等着孕妇安全进了电梯,才从一旁走进。 她只是无意看了一眼,就瞥见了孕妇的肚子上,弹出一串死亡倒计时的数字。 这串数字,并不意味着孕妇死亡,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就在今晚。 此时,孕妇的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她的老公疼爱地在一旁嘘寒问暖,一边和她想着未来孩子的名字。 阎墨心脏收缩了一下。也许在肉体越趋近于人类的同时,她也多了和人类相似的感情。 同情生命,对于鬼神来说,从来不是件好事。 “晚上,我们值班。”季泽开口。 阎墨收回目光,有意逗季泽:“只有我们?晚上好像没有手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阎墨又开始计划着如何食用小血包。 她眼波含笑:“季医生,晚上有什么打算?” 季泽说:“你想做什么?” “我们能做什么?” 季泽幽幽地抛下一句:“做你想的那个。” 阎墨眼前一亮,她想的?于是整个下午,阎墨都在胡思乱想晚上会发生什么。然而到了晚上,她的面前多了一摞书。 季医生不紧不慢地说:“看你上午在练习缝合,这些书很有用。” 阎墨一脸失望,翻书的力道重了些。 季泽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一页一页不耐烦地翻着,唇角极淡地勾了勾。 阎墨朝季泽比了一个方框:“季医生,你就没什么其他想做的事?” 除了,两个人无聊地对坐看书。 季泽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蓦地半弯下腰与她平视。他那张俊逸的脸,就这么清晰的现在阎墨的眼前。 他们之间,不过咫尺的距离。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都听的真真切切。 暮色渐浓,浓如墨。办公室的电风扇悬在中央,哗哗地摇着。空气是划不开的静谧。 阎墨的眼帘轻轻地颤着,她不否认,季泽确实极具吸引力。特别是,她未忍住,扬起手覆上季泽的脸。指尖摩挲着他的眉骨。冰凉的触感在她的掌心化开。 季泽的眼里,顿时起了波澜。 半响,阎墨又缩回手,至少她现在很想,很想自己真的是一个人,一个肉体和灵魂相融的人类。 她手机亮了一下,时间到了。 “我去上个厕所~”阎墨避开季泽的目光,拿着手机迅速走了出去。 妇产科,第一病房,已然是嚎哭声一片。孕妇捂着肚子,丈夫搂着妻子。 阎墨进去,谁也没有看见。她和那个腹中的婴儿对视着,未出生的婴儿,灵魂无法进入地狱。 但地狱鬼神,会帮这些婴儿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人间—古曼童。 这也算是地狱鬼差的一种副业。将古曼童卖给人类,帮助人类镇家宅、保平安。鬼差同样也能收获一笔不菲的报酬。 妇产科的病房离心血管内科很近,恰好纪殊点滴挂完,出来闲逛。妇产科的哭声吸引了纪殊的注意,他好奇地探头进去。 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准确的说,她不像是一个人。 阎墨。 他的瞳孔一点点的放大,他亲眼见到,阎墨将手伸进孕妇的肚子里,捞出一个发育完全的小孩。 而周围人,竟视而不见。仿佛阎墨根本不在那一样。 阎墨猛然觉得背后有人,她将孩子的灵魂安顿好,转身,一双黑洞洞闪着鬼火的眼睛,对上一双惊骇的眸子。 她迅速地离开病房,但手臂还是被纪殊猛地抓住。 纪殊竟然可以抓住现在的自己。也不奇怪,她的肉体越来越接近人类。 而纪殊是个特殊的人。 “阎医生···你到底是什么?”他一向冷静,现在却不由地磕磕巴巴起来。 “我····”阎墨将古曼童别在背后,正想着如何解释,妇产科外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阎墨?” 她的目光从纪殊,落到不远处立着的季泽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地狱小剧场【阎王看姑爷,越看越喜欢。】 “马面你听说了么?”牛头举着长炮提着袖子匆匆地赶来。 “咋滴呀。”马面拿出最新的地pone 10,翻了翻新闻:“听说啥?” “哎呦呵,今天阎王他要见姑爷。”牛头吸了吸鼻子:“还不赶快和我一起去凑个热闹!” 马面:“必须必呀。” 两人小跑到地狱小厨,好几百个小鬼已经扑在阴气坐的鬼门上偷看了。 “哇塞,阎大人的男宠真的好帅啊。”女鬼流口水~ “帅有啥用。”小倩挤了进来:“看他瘦瘦高高的样子,不知道晚上能不能有两分钟,真心疼阎大人。” “你家书生不也是···” “闭嘴。” —— 地狱小厨 阎王给季泽斟了一杯酒:“小季,你喝喝这酒。” 季泽:“醇厚,浓郁。好久,想必是上了年头的女儿红。”他淡淡的说着。 阎墨猛朝季泽使眼色:“老爹,你有什么话快说,我们···” “还是小季懂我。”阎王不理阎同学,反是看着季泽,眼睛发亮。 第26节 季泽:“殿下,有事么?” “没有···”阎王摸着胡子笑嘻嘻。 阎墨爪子在她老爹面前晃了晃,被老爹打开。 “小季呀,不知道你俩啥时能给我舔个外孙呀。”阎王老爹嘿嘿一笑。 季泽口中的酒差点喷出。 阎墨干咳两声:“老爹,你说什么呢。” 阎王微笑脸:“还好你找了阿泽。”他拖着脑袋,顿了顿:“不然我这完美的基因,就在你身上死绝了~” 阎墨:“····” 阎王拿了一包灰色的药水递给季泽:“小季呀,这是我向观音要的,你懂的,送子水~” 季泽嘴角颤了颤。 “晚上行.房.事的时候,把它撒到那里···” “老爹。”阎墨捂着阎王的嘴,朝季泽嘿嘿一笑:“他瞎说的~” —— 晚上。 阎墨洗完澡出来,发现某人正在床上撒什么。定睛一看,居然是老爹要的送子水。 某人敞开上衣,露出八块健硕的腹肌,斜躺在床上,朝阎墨招手:“过来,我们试试效果···” —— 隔日,双腿打颤的阎墨被小薯扶到阎王殿:“老爹你给我出来~” 【end】 第24章 阎墨的眼里跳动着暗黄的鬼火, 她看向纪殊,静默无言。 纪殊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他是见过世面的人, 叙利亚的炮火、逃亡的难民、遍野的横尸。但他从未看过真正收割灵魂的鬼差—来自地狱的神明。 原来鬼神是这样。姣好的面容,熏灼的气质。他的眼神满是惊骇, 半响,他才问:“你是鬼差?” “是”阎墨开口, 语气是透入心骨的寒凉。她借着纪殊的力, 将他朝自己拉近了一些,在他的耳际,轻轻地说:“我想这件事,你没必要和其他人说。” 阎墨的气息吹在他的耳骨,他的耳畔顿时宛如寒冰凝结,他斜睨了眼阎墨, 发现她的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于是, 他也笑了, 张扬且狷狂:“我能告诉谁?”他看向不远处的季泽:“他么?” 阎墨听了,不笑也不愠, 她松开纪殊, 手插在口袋。 她收这个孩子的时候, 被纪殊打断,只得先用阴气将孩子的灵魂封印在小罐里。 用了阴气,也是损了肉身。她现在很虚弱,也实在懒得同纪殊说什么。 季泽缓缓地走来, 目光从纪殊滑到阎墨身上。阎墨垂着头,半截身子拢在漆黑的暮色中。 “有病人。”他说。 “那我,先走了,阎医生。”纪殊故意拖长了医生二字,两指抵在太阳穴,朝季泽敬了一个礼,后退着离开。 阎墨抬头,又是一张明媚的脸。见季泽还在目送着纪殊的背影,阎墨踮脚,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们只是恰好遇见。” “我知道。”他进了电梯。阎墨这么向他解释,他的心情竟然愉悦了一些。 踏进办公室,隔间边的小桌上已然放了两盒外卖。蒸肉的香气从饭盒中弥散开,掩盖了办公室淡淡的消毒水味。 阎墨以手作扇,深吸了一口气,小跑到桌边,想到她回来的原因,极敷衍地问了一句:“病人呢?” 季泽拉开椅子,一次性筷子扳成两半:“没有病人。” “····” 阎墨扁扁嘴,掀开盖子,居然是她最爱的梅菜扣肉饭。喷香的卤汁包裹着每一颗饭粒,大块肥嫩的扣肉满满地盖在饭上。 她再去看季泽的饭上,青菜、豌豆、玉米···阎墨夹了一块肉,递到季泽面前:“季医生,尝一口?” 季泽嫌弃地回:“吃你的口腔细菌集群?” 阎墨啧了一声,吞了肉嚼了两口。肉汁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晶莹的一颗挂在她的嘴边。 季泽见了,强忍着情绪,停下筷子:“手术小组组建的如何?” 阎墨挑开饭里的梅干菜:“就那样呗,有能力参加的都拒绝了。” 季泽顿了顿:“上次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 “什么?” “我进你手术小组的事。” 阎墨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凝滞,如果季泽进了小组,手术的成功的概率定然是大大的增加。 只不过··· 她未开口,捣着手中的白米饭。再抬眼,看见季泽指着自己的嘴角:“这里。” 阎墨笨拙地抬手,擦着另一个方向。季泽未忍住,抽了一张纸,替她擦了擦嘴角,末了,手指顿在她的唇边。 一丝冰凉的触感沁进她的心。她直直地看着季泽,指尖轻轻地颤着。 季泽轻笑了一声,唇角扬起一点弧度。 这是阎墨第一次,看见季泽笑。他笑的时候,两颗小虎牙露着,但身上却依旧散着一股疏冷的气质。 着实蛊人心怀。 他的两指捏了捏阎墨的下巴:“有福气。”良久,他幽幽地来了一句。 “嗯?”阎墨歪头。 “吃相”季泽回。 * 纪殊这几日,都没来会诊,而是一直在病房里挂着点滴。他消瘦了不少,两腮深陷着,下颌有了些细密的碎胡须。 阎墨来寻房时,纪殊正睡着,手里还拿着份公司的报告。阎墨走进,推车里多了另一种针剂。 她注视着纪殊的点滴瓶,手握紧装着透明液体的针管。不久前,那个被她送进地狱的小鬼终于有了消息。 6个1开头的号码发来信息,屏幕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是你身边的人。】 阎墨几乎一瞬间就明白,最后的灵魂是纪殊。 他能在自己收割灵魂的时候看到自己,也有小鬼说的全部的特征。 她可以下手了。 如果这罐针剂打下去,或许下一秒,她就可以回到地狱,回家。她连那个手术都不需要做,直接一针加在点滴里,谁也不会发现。 但,就在她快要下定决心时。纪殊睁开眼,看着她。 只是看着她。 他见过那管试剂,也是从这时开始,他明白了,阎墨想要他的命。 但他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一点反抗,他突然觉得,也许自己死了,很多人都会得到幸福。 阎墨目光停在纪殊的头顶,那里迟迟未出现一排数字。他现在还不该死。 “阎医生”纪殊开口,嘴角挂着邪邪地笑:“怎么不动手?” 阎墨眼里的鬼火熄灭,她放下针剂,推开车。替纪殊减缓了点滴的落下的频率。 纪殊支起身子,点了一根烟夹在两指之间:“舍不得我?”他哈了口气,灰蒙蒙的烟圈飘到阎墨的面前,遮住了她的表情。 现在阎墨的感情,越来越接近人类。纪殊可以自然死亡,但她不想去谋.杀他。 而后,纪迦就进来了。今天晚上,倒是挺热闹。 阎墨收了病例,擦过纪迦的身离开。 “阎医生,好久不见。”偏偏,纪迦要多嘴一句。他从包里拿出一份小礼物,包装精美,价值不菲:“这是我出差带来的礼物,听闻阎医生爱喝茶。” 阎墨眼珠一转,噙着笑:“哦,那我多不好意思。”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罐:“前日里托友人从国外带来的古曼童,也素闻纪总信这个。” 她只要触上纪迦的皮肤便对纪迦这个人了解的很透彻。纪迦的前世今生,都在她的眼前一一的掠过。 一个小人,死后,也不知何时能摇到号投胎。投胎,也不知能不能再投人胎。 纪迦挑眉,仔细看了看古曼童:“这···很贵重。”在商场上打拼久了,很难不信这种邪乎的东西。 “纪总的茶同样的贵重。”阎墨摆手:“那,你们聊。” 纪殊看向她,眼神难以捉摸。 阎墨回过头,走出门。耳边只听到纪迦说了一句:“老头子快死了。” * 如果纪殊这条捷径走不通,阎墨还是可以踏踏实实地一个个收集灵魂。 说不定最后手术会意外失败,纪殊自然死亡,她也可以自然而然的回家和阎王老爹团聚。 但凡是得有个n b。就算医院死亡的人不够,还有医院前面那条事故频出的十字路口,还有那条繁华的商业街。 所以阎医生为了在肉身腐烂之前早日回家,打着牺牲小我幸福,让普外科全科医生能有悠闲的下班生活的旗号,“好心”地承包了所有的夜班。 就这件事,阎医生还在大会上被曹院表扬,加了年终奖。 但现实总是和阎医生的预想不一样。晚上死亡的人类是多,但是急诊也多,急诊科的医生不够,一个两个的都往普外科跑,拉着阎墨去手术。 一台手术,少则是一两个小时的阑尾切除,大则就是烧伤车祸,站在手术台上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 一天是这样,一周也是这样。 终于,在一次抢救中,阎墨撑着手术台,开始头晕目转。 第27节 “阎医生,没事吧?”急诊的赵医生关切地问了一句。话音刚落,阎墨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小薯捣了些黑色的草,敷在她的额头。 腿上,后背,手腕,都是一片焦黑。 所幸,黑的范围较小。 “主人···你营养不良,过度劳累。”小薯吸了吸鼻子,哽着嗓子:“都是我,只顾着自己。” “医院,没人看到?”阎墨指自己的焦黑的皮肤。 “还好我和徐攸宁在医院。”小薯抢着说:“不然你···” “等会。”阎墨打住:“大晚上,你和徐攸宁在医院?两个人?” “呃···主人你听错了。”小薯欲盖弥彰。 阎墨吐吐舌,掐了小薯一把:“你小心点,别忘了我说的话。” “知道知道。”小薯乌拉乌拉地嗷了几声:“我还没问你和季医生怎么回事呢,听徐攸宁讲。” 小薯还没讲完,门铃就响了。她搭拉着拖鞋看了一眼屋外,然后和阎墨比了一个口型: “季医生。” 阎墨刚出来喝了一口粥,立刻放下勺子,同样对着小薯比了一个口型:“开门,就说我睡了。” 说完,阎墨溜到床上装睡,半睁着一只眼,竖着耳朵听屋外的动静。 “墨墨她睡了。”房间外,只听小薯糯糯地说着。 “嗯,我进去看一眼。”季泽淡淡地回,手里,还提着一袋药:“这是补的中药,麻烦你。” 小薯接过中药:“好。” 季泽进了屋,小薯非常有眼头见识地准备关门,见季泽抬眼疑惑地看她,小薯摊手:“你看着,我去煮药,不打扰,不打扰。” 说完,她蹑手蹑脚地阖门离开。 季泽一回头,阎墨另一只眼睛立刻闭上。 季泽坐在床沿,许久也没动。阎墨正个人缩在被子里,额尖冒着细密的汗。 他拿起床头的那块毛巾,挤了水,替她轻轻地擦着。他的神情,亦如那日在酒吧。 “那天在妇产科,我看到”他说了一半,又吞了下去。阎墨的心邦邦地敲着,她还从未如此的紧张过。 “遇见你之后,很多事情都变了。”季泽喃喃地说,他会吃醋,会心痛,也会毫无缘由的想着关于她的一切事。 他从前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来他知道了。 “我怎么会喜欢。”他极淡地勾了勾唇角,指尖挑开阎墨落至肩边的碎发:“你。” 阎墨大脑顿空,心脏剧烈地收缩着。她的手,紧紧攢着被单。她真真切切地听着,听着季泽这么说,在他清醒的时候,毫无遮掩地告诉她, 爱,一直是人间的一个词语。过去,阎墨只在人类的书籍中看过,而现在,她好像感受到了。 说完,季泽去掀阎墨的被子,想着将她缩在被窝里的手拿出来。 但他掀不开。阎墨还是那副睡着的神情,季泽诧异了一会,又试了一次。 “阎墨?”他唤了一声。 阎墨未忍住自己大脑汩汩冒出的情绪,她倏忽间睁眼,手臂缠上了季泽的脖子。 季泽怔了怔,目光扫到阎墨的胳膊。眼看,就要发现那两块漆黑的焦皮。 “季泽。”她的声音湿湿的:“看我。” 季泽回过神,清冷的眸子一点点的变得炙热。一团火,一团他压抑了很久的火顷刻间迸发。 他的喉结,上下地滚动着。 阎墨扳正他的头,待他正视着自己,狠狠地吻了下去。 季泽只是犹豫了几秒,便迎上她的吻。甚至吻的比阎墨更深,他撬开阎墨的牙关,揽上她纤细的腰肢。 湿漉的舌头缠在一起,他吞噬着阎墨口中的每一寸疆土。他好像,等到了。 他扬着清冽的笑,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阎墨小心却贪婪地吸食着季泽的阳气,肉体的小块焦黑也慢慢地恢复着。 “刚刚我没睡。”阎墨拨开季泽湿亮的发梢。 季泽回:“我知道。” “季泽”阎墨眼波流动,眉眼间尽是诱人的妖冶:“听说,你想做我的男···朋友。”她顿了一顿,窥伺着季泽的表情。 季泽两颗小虎牙微微地露出:“嗯。” 第25章 人类和鬼神相恋会怎样? 阴阳相隔, 人鬼殊途。 这点,阎墨心里很清楚。她在阴间生活了上百年,这样的例子, 她看过许多,也听过许多。 但未来的事情, 她不愿去想。人类古书曾言:船到桥头自然直。此时,季泽就这样在她的眼前, 凝睇着她。 他的眼神很温柔, 像三月的暖阳,轻易的可以融化二月的寒冰。他的手揉了揉阎墨的蓬松的头发:“我去看看药煮的怎么样了?” 阎墨盘腿坐过去,在他面前肆意地扬着笑,顺便还戳了戳他的胳膊。 “男朋友。”她挺喜欢这个称谓。 季泽勾了勾唇:“嗯”。于是,阎墨又喊了一声。她叫了多少次男朋友,季泽就应了多少次。 最后, 她揽着季泽的腰, 凑近了些, 贴上他带了些许凉意的侧脸。勾着他的脖子,浅尝辄止地吻了吻他的脸。 季泽的怀里倚着这样一个诱人的家伙, 心里自然被挑出了几分欲.火。说到底, 他是个普通的人, 普通的男人。 “阎墨。”他嗓音哑了些。 阎墨偏过头,冲他清越地笑着,不安分的小手揉着季泽手臂贲张的肌肉。 “别动。” “怎么?”她眼尾上挑,手上的动作停滞。 “我怕我”季泽直直地看着她:“忍不住吃了你。” “哦。”阎墨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原来唐僧也想吃妖精肉。” “谁让妖精, 看上去这么的可口。”季泽回。 阎墨笑意更甚,吐了吐舌松开他赤脚下床:“你别动,我去看看我的药如何了。” 在地狱念书的时候,阎墨的人类学老师几乎什么都教了,唯独一项,如何和人类交.配未教。 书到用时方恨少,虽然季泽暗示已经很明显可,但人类学差点未及格的阎同学心虚,只得找了个借口溜走。 到厨房,小薯没在煮季泽给她的药,而是熬了一锅浑浊的泥水,倒了些银色的液体进去。 这银色的液体,是小薯从地狱顺来的固化肉体的药汁,是牛头从一些废弃的灵魂里提炼出的。虽然比不上阳气好用,总归能缓解阎墨的症状。 听厨房外有脚步声,小薯立刻合上锅盖。看到阎墨,她嗷了一声:“主人,怎么是你,吓死我了。” 阎墨眨了眨眼,仰着脖子:“煮什么东西呢?”小薯说:“昨天趁牛头睡着,偷了点好东西给你。” 阎墨眼眶一热,小薯是她养到大的,正义有原则,没想到她竟然也会为了自己做这样的事。 阎墨抱住小薯,蹭了蹭她的毛发:“还是我家狗子爱我。” “啧”小薯扁嘴:“明明心里想的是季医生。” “你心里不也只有徐医生。”阎墨下意识地反驳。 说完,两人都愣怔了会。半响,阎墨松开小薯,撑着水池嗤笑着。她和小薯,竟都犯了阴间的大忌,爱上了人类。 他们心里都清楚的明白后果,也很想劝告对方。 但。 “那个,小薯。”阎墨打破了沉默,手臂挂在小薯身上,在她耳边鬼鬼祟祟地说:“听说你从老师那,顺了一本<人类繁殖学>” 小薯耳根霎时通红:“这你也知道。” 阎墨敲了敲小薯的脑袋:“你的事我哪件不知道。”她伸出手:“拿过来。” 小薯坚定地摇头:“我也要看。”她的手滑到口袋里。 阎墨哈了一口气,挠了挠小薯,小薯怕痒,格格地笑着。阎墨趁机在小薯口袋里,掏到了那本巴掌大小的黄颜色小书。 “我征用两天。” 见小薯可怜兮兮地瞪着她,阎墨说:“那个,你和徐医生不着急。我更着急一点。” 小薯一秒变脸:“妈呀,原来季医生是这种人。”她眼里闪着八卦的星星:“主人快和我说说。” * 季泽在阎墨的房间里等了许久,阎墨都未回来。他起身,随意的在阎墨的房间里逛了逛。 阎墨的房间很大,里面的软装几乎清一色的黑色和红色。 墙上挂了些照片,似乎是她和她的父亲。季泽去看,可能是艺术照,拍照的背景有现代的江里、有民国的上海,也有清代的帝都。季泽摸了摸这些边框,背景做的还挺真的。 “咣” 可能是他无意间碰到了某一个相框,那个相框后不是一堵墙,而是一方空心的小柜子。 他的手就这么伸了进去。 季泽想合上相框,但目光却不知不觉地被里面的块绣着凤凰的布料吸引,他小指挑开布料,那里,躺着一只金色的镯子。 他的母亲,从前是是江大的历史系教授,他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那个镯子就是唐代的镀金三钴杵纹银臂钏。 他合上布,关了相框。倚着红木橱柜,心脏狂跳。 21年前,承恩寺的小径。 他的大脑,只剩下一片荒芜。 第28节 连阎墨端着两杯热茶进来,他都未察觉。 “季泽,你怎么了?”阎墨探了一颗脑袋,手覆上季泽的脸,一张肃杀苍白的脸。 季泽转头看她,眼睛充血,手抬起,箍着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五指都像是要陷在阎墨的肉里。 阎墨微微一怔,眼帘轻轻地颤着。 “没什么。”他说。 “那就好。”阎墨将热茶递给他:“这是托人带来的,你尝尝。” 季泽接过热茶,啜饮了一口:“好茶。” “你没事吧。”阎墨窥伺着季泽的神情。 季泽放下茶杯,恢复了那张清冷的脸。转身将阎墨压至柜角:“有事。” “什么?” “热。”季泽拨开阎墨的发梢,松了手:“我去开空调。” 阎墨此时才深切的明白一个道理,读书好很重要。若是她精通了《人类繁殖学》。今天的季医生怕是要爬着出门了··· * 阎墨只休息了几天,就回了医院。 到医院之后,普外科的医生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当阎墨再提起晚上帮着他们加夜班这个话题时,他们都惊恐地看着季泽并疯狂地摆手。 “小阎啊,你可就放过我们吧。”李医生被阎墨纠缠到崩溃,在隔间大叫了一声。阎墨整个凝固住:“呃···不加就不加吧。” 李医生拱手:“好人!告辞。”说着一秒在阎墨眼前消失。 而后,阎墨只有一个夜班,那个夜班还是和季泽一起加的。她不禁望天,难道老天真的要亡她。 “晚上有什么安排。”季泽敲着电脑,漠然地问着对面的生无可恋的阎墨。 “晚上有手术。”阎墨脱口而出。季泽的手顿住,阎墨立刻解释:“我猜的,哪里会那么好,每次都没有。” “是么?”季泽淡淡的回了一句:“药在桌上,别忘了吃。” “季医生,你这样这的很像我老爹耶。”阎墨起身转了转手中的药瓶。 “你也可以叫。”季泽幽幽地说:“在床上。” 阎墨愣了一会:“什么?” 季医生面无表情:“爸爸。” 阎墨:“····” 和季医生值的第二个夜班,阎墨又被安排了一场手术。手术的人,是纪迦。完全在阎墨的预料之内。 酒驾,车祸,脖子断了两根骨头。本来是骨科的事,但纪迦“死”到临头了,还不忘交代,手术一定要阎墨做。 阎墨和季泽换上手术服进去,在手术室门口,遇见了纪殊。 他穿着不合身的病服,胸口微敞,露着一片光洁的胸肌。头上难得戴上帽子,两指微曲,夹着一根未燃尽的烟。 “阎医生,季医生。”他只看了阎墨。 那日,他看见,阎墨把古曼童交到他哥的手上。这玩意他清楚,自愿成为古曼童的能保平安,被强制封印的,那叫小鬼,是邪乎的东西,能害死人。 谁知道阎大魔王给他哥的是哪个。他到希望,是小鬼。 “我哥的手术,拜托你们。” “我知道。”季泽回。 “哦,我是说”纪殊垂头笑了笑,烟放在嘴角吸了一口,眸子对着阎墨:“最好别让他活。” 纪殊说这句话的时候,阎墨在他的眼里看不到半点的杀气。而是悲哀,更是忧伤。 她看过人类的眼神,千千万万种。她虽然看不清纪殊的前世今生,但纪殊这个人,她仅从他的眼神里便了解的透彻。 就算他身边所有人都冀盼着纪殊死,但纪殊,却还可笑的担心着他有名无实的家人。 阎墨未回他,径直走了进去。背后,传来纪殊干咳的声音。她刚想回头,只听耳畔,季泽的声音传来: “你少抽点。” 纪殊还是低着头,他的眼眶已经湿润。 “要你他妈的管。”他徒手熄灭了烟,丢在垃圾桶里。步履缓慢地走在空荡的走廊上。 阎墨突然,就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在纪殊的头顶看到了一串数字。 灯光曳在他的头顶,黯淡一片,照着他孤独的背影。 “走吧。”季泽拍了拍阎墨的肩。 阎墨回头,踏进手术台。 纪迦正躺在那里,麻药未上。麻醉师颤颤地立在那里:“纪总他不让我···他说要和阎医生谈条件。” “那就等。”阎墨冷冷地说:“等他什么时候愿意,我们再开始手术。” 纪迦显然未料到,阎墨会这么说。他诧异地望着阎墨,她脱下手套,和他对视。 麻醉师又去看季泽,求助的眼神。 “主刀医生是阎墨。”季泽漠然说道。 阎墨看纪迦的眼神,他并不陌生。在看张哥时,她是这个眼神;在看闹事的小孩母亲时,她也是这个眼神。 还有那天在妇产科,她掏出孩子的时候。 也是这个眼神。 季泽全身的血液,开始缓缓地逆流。他像一只被放在温水里蒸煮的青蛙,当他意识到阎墨是怎样一个人的时候,他已经被烧死了,被他对阎墨的爱,烧的体无完肤。 “行,你上吧。”纪迦终于松口,这是他第一次示弱,对一个女人。 麻醉师抖着双手,开始注射针剂。他还没见过这么剑拔弩张,气氛仿佛凝滞成一团,如此压抑的手术。 注射到一半,纪迦抬手叫停了。他胸口带着的那个银灰色的小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晃着。 “我想看看,阎医生怎么手术。” 麻醉师快疯了,他不敢再继续注射下去,又害怕手术出问题。他和在场的护士紧张地去看阎墨和季泽。 他们,都淡定的骇人。 “那么,手术刀。”阎墨伸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通了wb 张七蒲— 大家感兴趣的加一加。老张不常登哈,但留言私信什么的,都看的到的。么么~ 感谢大家的留言么么哒~ 明天周六双更or三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dog脸) 第26章 纪迦静静地看着阎墨, 她的动作很娴熟,不像曹院口中才进医院的低年资外聘医生,更像是一位 一位在手术台上做了几千台手术的老医师。 季泽怔住, 他背后的麻醉师和护士,更是惊诧。 纪迦突然意识到, 就算让阎墨一个人组建手术团队,纪殊复杂的搭桥手术也极有可能会成功。 他闭上眼, 指头勾了勾, 朝麻醉师轻声道:“麻醉给老子上好。” * 手术结束后,天色已经微白。阎墨一夜未合眼,现在坐在手术室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医院的中央空调悬在她的头顶,呼呼的冷气摇着风叶,划过她的皮肤。她感到一丝凉意钻进她的骨缝里。 “早点回去休息。” 她抬头, 看到季泽正站在她的面前, 一件白色的袍子, 衣角轻轻地摆动着。 她揉了揉太阳穴,朝他伸出一只胳膊, 嘴角浮着笑意。季泽拉起她, 顺势, 带进怀里。 “冷么?”他问。 “冷。” 季泽便敞开白大褂,将阎墨小小的一只包裹进来。她的血液,一点点地变得温暖。 她窝在季泽的怀里吸了一口气,阳气甜甜的味道, 很好闻。 季泽也不知怎的,一直未松手,下颌抵着她的头顶,轻轻地蹭了蹭。 “还冷么?” 阎墨吸了吸鼻子:“不冷了。” 许久,季泽还未松手,阎墨在他怀里探出一双眼睛又强调了一次:“不冷了。” “我冷。” 季泽淡淡地回。 阎墨露出两颗浅浅的酒窝,手抬起勾住他的脖子,像只树袋熊,整个挂在季泽的身上。 如果此刻的时间能停留的久一点,哪怕是再多一会。该多好。 * 纪家的两位公子住院,让医院的领导很有压力;领导有压力,殃及的自然是两位公子的主治医生—阎墨。 短短一个上午,光是曹院的催命小短信就来了十几条,条条都是催报告,催诊断书··· 第29节 阎墨本身特别害怕看书写字,领导来了这么一出,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她昨晚才拼死拼活做完了纪迦大公子的手术,早上,又要打好报告;一整个上午,她都对着发光的电脑怔怔出神。 还好,季泽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阎墨两眼放光瞪着他,死死地瞪着他。他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阎医生就凑了上去,两眼巴巴地望着季泽:“季医生,有空么?” 她弯着一双月牙眼,含媚的眼波流动着。 季泽手指点在阎墨的中央:“有事好好说。”阎墨这么黏着他,他也会有···反应。季泽抽开手臂,朝办公桌走去。 “就报告啊。”阎墨撑着桌子探身:“我知道,季医生从来都是写报告的一把好手。” “所以。”季泽心里暗喜,明面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所以,能不能帮你亲爱的女朋友完成一下任务。”阎墨的爪子伸到了季泽的脸上。 季泽没有动,由着阎墨的脏爪子在他的脸上到处的挠着。 “季医生。”阎墨又唤了一句。 话音刚落,徐攸宁就夹着病例嘿嘿地走了进来。看到阎墨正挠着季泽的脸,他震惊了几秒,惊恐万状地又退了出去,抬头再次确认了这是普外科,才走了进来。 季泽的脾气,居然还能容忍有人触碰他的脸。 “那个泽哥。” 阎墨条件反射松开了爪子,吧唧坐了下去。 “这是楚先生的病例”他用病例本捂着自己的嘴,低声说:“靠,泽哥,进展神速啊。” 季泽抽了一张纸,挡在徐攸宁的嘴边:“吐沫。” 季泽何止是重色忘友,简直就是一只双标狗! “我先出去,你们聊。”阎墨垂头笑了笑抱着资料走了出去。 阎墨走后,徐攸宁坐在季泽的办公桌边,病例拍了拍季泽的胸口:“泽哥,几垒了。” 季泽:“俗。” 徐攸宁一眼看穿:“泽哥,我就知道,阎医生那就是口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顿了一顿,他笑着:“要不要兄弟我传授你一点秘诀。” 一阵尴尬的沉默。 许久,季泽幽幽地来了一句:“你说。” 徐攸宁打了一个响指:“首先,你俩得单独在一个屋,要不就上山,旅个游啥的。还有你俩得···”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再看季泽,季医生面无表情地在收拾桌上的东西,打着电脑上的手术总结。 “泽哥,你有没有在听?”徐攸宁问。 季泽没回答,走到阎墨的办公桌前坐下,打开她的电脑。电脑有密码,季泽想了几秒,按了1234 果然,电脑开了。然后,季医生就在电脑上看到了淘宝,看到了网游,看到了麻将。 只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找到了word文档。 徐攸宁见季泽没再理他,比了一个鄙视的手势就走了。在门口,恰好撞见阎墨。 “阎医生,小薯晚上就不回去了。”徐攸宁突然想起:“我俩晚上要···” 阎墨朝徐攸宁招招手,徐攸宁凑到阎墨耳边。阎墨揽上徐攸宁,露着邪邪的笑:“你要是敢动什么不好的心思···”阎墨比了一个撕碎的手势,两指的方向对准徐攸宁的裆部:“你懂的。” 徐攸宁只感裆部一紧,回头朝季医生甩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季医生,忙报告呐。”阎墨愉悦的飘过去,看着季泽正漠着脸敲打着键盘。 “一共几份?” 阎墨数了数手指:“5份。” 季泽嗯了一声,继续敲着。 阎墨站在季泽的背后,替季泽揉了揉肩:“季医生,你写着,别管我。”她谄媚地笑了笑。 “阎墨,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季泽略停。没人和她说过,她的力气很大,而且不会按摩。按摩的位置,没有一个在穴道上。 “什么?”阎墨偏过头,发梢垂下,眨了眨眼睛对着季泽。 “没什么。”季泽回。 过了一会,报告敲好。正好在季泽的一台手术之前。打印机嗡嗡的传了十几张出来,季泽起身,到水池边洗了手。 “还有一台手术,手术结束直接下班。”季泽向阎墨说着自己的安排。 “你呢?” “我去看看纪家两位公子。”阎墨回道。 季泽点点头:“那下班?” “你先回去。”阎墨抢在他前面开口,晚上,她还有两个灵魂需要收割:“不用等我。” * 纪殊和纪迦的病房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像是有意隔了这么远似的。阎墨在住院部中间踟躇了一会,还是掉头去了纪迦的病房。比起纪迦,她更不愿看到纪殊。 她怕看到纪殊,就会看到他头顶的那串数字,就好像在那串数字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纪迦醒了,手里捏着阎墨给他的那串古曼童。 他好像料到阎墨要来,在阎墨踏进病房的刹那,咣地一声,古曼童飞到了阎墨的脚下。 罐子碎成两瓣,里面的木娃娃落在阎墨的脚下,诡异地笑着。 “阎医生”他亦然诡异地笑着:“你来了。” 阎墨的脚尖扫开古曼童,淡然地走到纪迦的床边。 “我来换药。” “阎医生。”纪迦倚着床,脸上一团和气:“6月份的手术,你准备的如何。” “如您所愿。” “如我所愿的话,那该是没准备了。”纪迦不想再遮掩什么,他等不及了,眼看遗嘱就要签订。 如果纪殊没死,公司一定不会落在他的手上。 “六月份,殊弟应该在手术台上自然死亡,接着主刀医生阎墨,不仅不会承担任何责任,还会晋升,甚至拿到一笔丰厚的报酬。而且,此后的人生,会受到纪家的庇护。” “哦,这么好。”阎墨挑眉,和纪迦对视。 纪迦双手交叉,扬着笑:“对。” “纪殊会死。”她替纪迦换了药。 “但绝不会,在我手上死去。”她平静地说:“而且我很讨厌,”她将针头刺进纪迦的静脉里,再抬头,眼里已是寒光一片:“有人威胁我。” 她的话凌厉熏灼,纪迦竟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阎墨出了门,只听到身后一声巨响,是玻璃打碎的声音。她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慰问一下手术结束的季医生。这个点,他该到家了。 电话打了许久,都是忙号。阎墨扁扁嘴,又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那头,季泽坐在家里,手机屏幕上显示着 【阎妖精来电】 他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未落下。他正对着电脑。电脑上,是一段录像。 录像里,有几个彪形大汉,还有阎墨。她正抓着其中一个大汉的衣领,面带凶色地喊着: “你看我,是人是鬼。” 他的眸子,深深地沉了下去。原来21年前,他母亲说的,是真的。他母亲是正常人。 没有疯。 阎墨正走在车库边,哼着小曲,想着晚上到季医生家给他一个惊喜。蓦地,手机嘀嘀的想了起来,她噙着笑:“季医生,怎么一直没接电话?” 电话那,是一阵丝丝的声音。 她拿开,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脊背霎时发凉。 “阎大···人,快离开···” 说完,6个1开头的号码就挂断了,再打过去,是空号。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 不会 虐。 我歇会,过会打下一章。 这里悄悄宣传一下我暑假要开的新文《我被竹马宠上天【重生】》,大概是个逗比向的竹马青梅文~戳专栏可以先预收一下哦。 然后在悄悄告诉你们,这章下面老张会发红包。 第27章 阎墨看着手机屏幕, 迟迟未回过神来。沉吟了一会,她将手机塞回口袋。 无论如何,她走不了, 也不想走。她已经想好了不管未来,那么她也不再在意。 因为这里, 有季泽。 * 第二天,季泽没来上班。这是他在医院这几年里第一次请假。他甚至都未和医院说明原因, 只是发了一条简短的短信给杨主任。 阎墨打了几通电话给季泽, 那头都是忙音。到了下班,阎墨开车去季泽的家,幸好,房门的密码未换。 阎墨开门进去,客厅是一片狼藉。啤酒瓶无序地倒在地板上,客厅壁柜上的关于命格的书散落一地。 她的心开始邦邦地敲着。 季泽他从来爱干净, 家里竟会乱成这样。 她朝里看了看, 里间的房里一盏白灯亮着, 里面传来酒瓶相碰的声音。阎墨走近,转动门把手, 房门却被反锁。 第30节 她听到房里季泽的干咳声, 听到他呼吸加重、不断灌酒的声音。她敲门, 一次、两次、三次,季泽都未回应。 于是她敲得更响,她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一齐冲至她的大脑。她失控了。手上敲门的力道一次次的加重 她记得昨天, 就在昨天上午,季泽还帮她做了报告,他们还像人类的寻常恋人一般互相交代着自己的行程。 “季泽,我知道你在里面。” 咣的一声,门打开。季泽出现在她的面前,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胸口的大片深敞着,俊逸的脸上满是醉意。 “季泽。”阎墨撑着笑:“你怎么···会这样?” 季泽清冷地看着她,眼里有了太多的情绪。这样的眼神,阎墨只看过一次,几个月前,张哥跳楼的时候,季泽也是以这种目光,对着张哥的尸体。 季泽覆上她垂下的手,握紧。阎墨霎时感到一阵凉意入骨。 他倚着门,右手拿着一罐酒瓶。鼻腔里呼出的气体满是浓郁的酒精味。 他说:“你是谁?” “阎医生?”他突然笑了:“或者我该叫你,鬼差阎大人?” 阎墨耳畔嗡地一声炸开,她僵直着身子,心脏剧烈地收缩着。 他居然,知道了。那么21年前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你怎么···”阎墨说出的话开始打结。 “你走吧。”他的眼里掠过一丝悲伤。仰头,又灌了一口酒,晃悠悠地坐回沙发。 为什么,阎墨偏偏是···季泽偏过头去看她,那张惊骇又惨白的脸。 门,吱呀一声阖上。 * 阎墨走了,走的很狼狈。季泽没追来,也未再联系她。她坐在车上,竟然掉了泪。一串晶莹的液体,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她摸了一点,放在嘴里。 咸咸的。 她早就错了,三年在叙利亚,她就不该去招惹季泽。三年后,她也不该明知季泽在这家医院,还傻傻的留着。她太高估自己,以为自己会拥有人类的感情,更不会,蠢到喜欢上一个人类。 也许6个1说的没错,她是该立刻离开。 阎墨的手机叮的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小薯。 收了收情绪,她接通电话。那头,却充斥着人声哀嚎。小薯的声音细若游丝:“主人,如果我走了,你要替我照顾好徐医生。” 阎墨快疯了。 “你在哪?” “江里罗南街地下商业街,火灾。”小薯干咳了几声:“已经有几个人类逃出去了,主人,我和徐医生在最里面。” “你千万别现身。”阎墨对着电话那头吼了一句。 小薯如果当着人类的面现身,变成三头犬的模样。那地狱给她的惩罚只有一个—处死。 阎墨颤颤地发动汽车,手未拿稳,车钥匙滑落在地。她未忍住,猛拍了一下方向盘。 一声长鸣呜地划破寂静的夜。 她噙着的那串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 阎墨赶到罗南街时,火势已经烧得很旺了。 猩红的火舌舔舐着商场的每一寸土地,浓烟腾腾升起伴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一辆橙色的消防车停在商场外,几个消防员跳下,抱着水管向里冲着。 阎墨望着商场,满眼都是若隐若现的死亡倒计时。 意外和明天,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她没有过多的犹豫,扔下包就往商场大门走。 “小姐,你必须留在外面。”门口的消防员拦住她。 “我是医生。”她目光直视商场,从包里拿出执照:“让我进去。” “医生也不行”消防员厉声道:“里面火势太猛。” “好。”阎墨突然松口,向后退了几步,待消防员转头接过水管,她一下冲进了熊熊的烈火中。 “小姐···医生。”消防员刚想拉住她,一块焦黑的牌匾当地一声,横在消防车和商场大门之间。 阎墨走进商场,这里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被烧得焦黑。她是鬼神,但却也是肉体凡胎。猛烈的大火一点点的逼近她,她的鼻腔里,塞满了滚滚的浓烟。 所幸,她闻得到小薯身上独特的味道。她和徐攸宁正蜷缩在电梯的一角,徐攸宁将外套脱下,沾湿捂着小薯的口鼻。自己紧紧地抱着小薯,几近晕厥。 他还在撑着,等着消防员进来,哪怕只救走阎小薯。 小薯不断地拍着徐攸宁的脸,唤着他的名字。她的身体开始发着金亮的光,她已经准备现身了。 “小薯。”就在她要变的一瞬,阎墨扑了上来,护住了她身上的金光。 她瞪大双眼,一张被烟熏黑的脸现在她的面前。 她手指擦了擦那个人的脸庞,鼻尖一酸:“主人。” 阎墨三指微曲,按着徐攸宁的穴道。烧焦的浓烟有毒,正常的成年男人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他快不行了。”阎墨攢着小薯的手:“你别怕,还有气。” 小薯哭得说不出话来,阎墨抬手,去擦小薯的眼泪:“别怕,我待会送你们下楼。”她瞥了一眼四周,有一扇小窗。 “不行,你和我一起下去。”小薯不肯松手:“我没有你不行的,墨墨。” “反正”阎墨突然凄凉地一笑:“我迟早会死。”她想到了昨天的那个短信。 说完,她用了全部的力气抬高小薯和徐攸宁,将他们抛出窗外,运了几分力,垫在他们身下。 几秒钟之后,阎墨再探头去看,小薯和徐攸宁已经落了地。消防员赶来,送着他们进了救护车。 她松了口气,捂着口鼻刚想跳窗。 哐 二楼塌陷。阎墨眼前一黑,随着残垣一起掉了下去。 她收割了无数的灵魂,看过无数次人类的生离死别。这一次,她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感觉。 身体变轻,不断的下降。脑袋的思维渐渐远逝,只剩了一片空荡荡的荒芜。 “阎墨。”她还未全掉下去,一只手拉住了她。 “季泽?” 季泽套着那件松垮的睡衣,脸上还残留着醉意。他的眼窝深陷,手臂的青筋根根暴起,他在用全部的力气,拉着阎墨。 “你是人类,吸这种烟会死。”阎墨的语调出奇的平静:“你松手,我死不了。” “你会死。”季泽又伸出一只手,拉住阎墨。 “你快走。” “嘘,别说话。”季泽的声音很轻。 他不知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拖住了阎墨将她拽到自己的怀里。 阎墨看到,他还穿着拖鞋,亚麻睡衣的一角,已焦了一大片。他揽过阎墨,潮湿的袖口捂住阎墨的鼻子。 他的怀抱很温暖,也很踏实。阎墨凝睇着他的侧脸,那张被火光映衬着熠熠生辉的侧脸。 “快,这里。”突然,门口来了一个穿着防护服的消防员。他朝着季泽和她不断地招手。 “墨墨”季泽偏头,柔软的唇抵着她的耳骨,淡淡的酒气撒在她的脖间:“待会我数123,你就跳。别管我。” 他松开手:“1、2、” “季泽。”阎墨抓住他的衣袖:“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哄的一声,楼上摇摇欲坠悬挂着的横梁砰然倒塌。 “我是,地狱的鬼神。”她说 :“我们两个,今天一个都不许死。” 她突然猛地拽住季泽的衣领,带着他从二楼跳了下去。 围观的人们,只看见远处的一片火光中。两个黑色的人影从烈火中跳出。 楼下,小薯抓着其中一个消防员的胳膊,不断地哀求着。时间过去这么久,阎墨和季泽还是没有出来。 后来,她偏头,就看到了地上两个人,步履缓慢地走来。一个高瘦,一个娇小。 到中央,距离火的位置远了许多。 那两个人突然停住。 “墨墨。” “嗯?” 阎墨没敢擦去胳膊上的灰土,花着一张脸,看着季泽。季泽骨节分明的手指,拭去阎墨唇角上的灰。 阎墨的心跳倏地加快,她揪着衣摆,第一次在季泽的面前不知所措起来。 季泽说:“我接到小薯电话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阎墨抬眼看他,刚刚他的眼神里,还是枯萎着的。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阎墨的唇。而后低头,吻住了她。从唇到齿,温热的感觉让阎墨丢失了全部的思维,她好似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此时此刻,只在全身心地应和着他的吻。 他捧着阎墨的脸,指尖还在颤着,眼帘垂下,眼角泛出几颗泪。 “我爱你,和你是谁,无关。” 他一字一句地说。他从来都是在意明天和过去的人,今天,他突然发现,阎墨比过去和未来,更值得他在乎。 阎墨揽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 “好了。”季泽擦了擦阎墨泪花:“你知道你现在。” 阎墨抬头,一脸黑灰:“怎么?” 季泽捏着她的鼻尖,唇角极淡地勾了勾: 第31节 “很丑。” 第28章 阎墨扬起笑:“可是, 你喜欢。” 季泽垂下手,跟着浅浅地笑了笑。是的,他喜欢。 “先生, 小姐。”消防员朝阎墨这挥了挥手:“来这里检查。”他带阎墨和季泽上了救护车,车上的医生看到季泽, 怔了一会,才敢开口:“季师兄, 是你?” 季泽不认识车上的医生, 见他叫了自己的名字,礼貌地点头示意。 车上的医生扫着季泽的打扮,烧焦的睡衣,蓬乱的头发,还有,一双指甲带泥的手。他竟不敢相信, 这是当年他认识的那个重度洁癖的季泽。 他看了眼季泽身边的女人, 突然明白了。 “季师兄, 我给你检查一下。”他说。 “他没事。”阎墨替季泽把了脉,脉象平稳:“刚刚救下来的两位, 现在如何了?” 医生说:“送去市医院了。” 阎墨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那我先回家洗个澡, 明天去医院。”阎墨戳了戳季医生的腰, 调笑着说:“要不,你来我家?” 车上医生刚喝下的一口水差点喷出,他递了一块毛巾给季泽:“师兄,我先下车, 你们聊。” 季泽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半响,幽幽地回:“好。” * 季泽未带衣物,在阎墨家洗了澡,只拉了一条长浴巾裹着下半身。挺括的胸肌赤在空气中,腰际的两条人鱼线向下,塞在浴巾里。 阎墨正挖着碗里的雪糕,听到脚步声,抬眼,目光再未从季泽的身上挪开。 她家的小血包,皮囊真是诱人。 阎墨放下玻璃碗,拍了拍床沿。季泽刚坐下,阎墨的爪子就伸了过去。她冰凉的指尖刚触上,就被季泽握住。四目相对,阎墨在季泽的眼里,看到了一团压着的火。 阎墨的嘴角,还留着一小块凝固的雪糕。季泽松开手,指了指她的唇角。 阎墨这才晃过神,去抹开那块雪糕。抹了一会,手指还未触到。她抬眼,一双驻水的眸子对着季泽:“还有么?” 季泽摇了摇头。在阎墨起身去找镜子的刹那,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身体的温度高的惊人,像是八月最暖的烈阳,紧紧贴着阎墨的身子。 阎墨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雪纺睡衣,胸前的柔软压在他的贲张的肌肉上。季泽凝视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着。 “那个”阎墨刚开口,季泽的吻便落下,落在她唇角的那块雪糕上,湿漉的小舌伸出,卷起那块冰,偏头,舌尖带着那块冰,一同钻进了阎墨的口中。 阎墨微微一怔,而后,勾起笑。手臂挂上他的脖子,回应着季泽的吻。 他的吻,开始一点点的向下,轻柔地扫着阎墨的每一寸,从小舌到唇角到耳骨,最后,停在她的脖颈。 阎墨迷离着眼,未留神,就被季泽压在了身下。 原来有些事情,是人类的本能,并不需要学习,一点就会。比如,交.配。 季泽是医生,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很了解人类的肌理构造,更懂得如何用自己的身体来配合取.悦另一个身体。 阎墨轻轻的颤着,在他的身下,一股股温暖的阳气从某个地方,进入她的体内。 她的皮肤变得更晶莹,惨白的脸色慢慢地恢复。 也难怪,书上会说,鬼神吸食阳气最好的方法,就是和人类交.配。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对方是季泽。 她翻了个身,跨坐在季泽的腰间。上下动了动,眼波流媚,向他嗤嗤地笑着。 “阎墨。”季泽声音哑哑的,唤着她的名字。 “阎墨。” “阎墨···” * 火灾的事很快上了报纸,阎墨那张跳出火海的照片被放在了新闻的头条上。 阎墨整夜的被季泽折腾,到医院双腿还在打飘。到住院部的拐角,一只手突然伸出,拽过她,将她按在墙角。 阎墨刚要开口,那只手便从阎墨的手腕,滑到她的嘴边。 “你,没事?” 阎墨抬眼看纪殊,他比以前更加瘦削,手臂上青肿一片,挂着留置针。但他的眼睛,还如往常那般,闪着张扬的光。 “没事。”阎墨扳开他的手。 “你这几天,好像都躲着我。”纪殊说:“问诊的医生,变成了血管内科的王主任。” 纪殊一边说,一边偏头,窥伺着阎墨。 阎墨拉过他的手腕,替他把了一脉。脉象虚弱,心跳较之前跳的更慢。 “又严重了。”她说。 纪殊甩开手臂,手插在口袋:“我知道。”顿了一顿,他又挑眉:“纪迦他,怎样了。” “出院了。”纪殊显然不知道,纪迦术后没多久,就出了院。纪殊仰头,笑了两声:“哦,这样。” “那我先走。” “阎医生。” 阎墨停下脚步,回头去看纪殊。他头顶的那串数字,若隐若现地跳动着。她心里,突然一阵悲恸。如果她没有透过纪迦了解到纪殊的过去,她可能现在,会心狠一点。 对人类怜悯,从来都是身为鬼神的大忌。 纪殊倚着墙,双手抱臂,头高仰着:“六月的手术,我会死么?” 阎墨沉吟了片刻。 “在我手上,你不会死。”她说。 纪殊笑了,笑的仓皇又悲伤:“阎医生,你知道”他的手背,拍了拍阎墨的脸:“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你。” 而后擦过她的肩,走出了拐角。 阎墨一开始,没有明白纪殊笑的意义。后来她知道了。原来参加手术小组的两个医生退出,没有理由。 阎墨成了光杆司令,除了季泽,她没有任何一个医院的帮手,连护士都拒绝参加。 纪殊可能早就知道,他所谓的哥哥,不会让这场手术做下去。 然后,柏慕就来了,以一种救世主的态度,高高在上的通知阎墨,她要参加。 阎墨给她的话只有一句,通过出科考核。 “阎医生,你还有时间么?”柏慕柔声问。她的语调很温柔,但话里字字带刺。 阎墨起身:“跟我来。” 她带着柏慕进了手术室,手术室里,季泽正做一台简单的手术。在场的护士和医生看到进来穿戴好的阎墨和柏慕,都很是诧异。 “纪殊的手术,你可以参加。”阎墨冷冷地回:“这场手术进入到最后的收尾阶段,离预计时间还有5分钟,你现在缝合。” 季泽停下动作,抬高手腕,朝后退了几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柏慕的身上。她攢着衣角,看着阎墨:“我之前,没有任何准备。” “缝合,任何医生都可以做,无论是哪场手术。”阎墨回。 柏慕咬着牙,拿起缝合针。她看着季泽,朝他抛来救助的眼神。 季泽没有看她,而是朝阎墨招了招手 “八字缝合。”阎墨靠近柏慕:“很简单,开始。” 柏慕抖着手,开始缝合。阎墨只一眼就看出,她平时从未练习过。她从没否认过,柏慕是一个很有天资的医学生,但她也有所有学生通有的毛病—眼高手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还未缝合好伤口。 阎墨轻笑一声:“好了”她接过缝合针,开始缝合。未到几分钟,她便将伤口缝合好,朝季泽眨眨眼。 柏慕呆立在手术台前,耳根赤红着。她仿佛看到所有的医生都像她抛来嘲笑和不屑的目光,她感到在场所有人,包括她的师兄季泽,都在看轻她。 “阎墨,你要知道,除了我,不会再有人参加这台手术。” 末了,手术室外,柏慕告诉阎墨。 “我知道。”阎墨说:“所以呢?” 所以?“你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完成这台手术。” 阎墨耸耸肩:“谢谢你的忠告。”她转身,追上走远的季泽。 “纪殊的手术,只有我们两个人?”季泽问。 阎墨揽上季泽的腰,噙着笑:“嗯。” 季泽脚步滞住:“我们毕竟都是普外科的医生。” “你们人类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阎墨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还有夫妻合心,其利断金。” 季泽忍着笑:“你的歪理倒是挺多的。” 阎墨哈了一口气:“晚上吃什么?” “阎墨”季泽突然严肃起来:“明天是双休。” “哦,我知道。”阎医生扬起一个不明觉厉的笑:“去你家还是去我家?”说着,手不安分地挠着季泽的胳膊。 季泽扒开身上的狗皮膏:“我想,带你看一个人。” 他走到车上,替阎墨开了副驾驶的门。 “谁呀,这么神秘。”阎墨拖着脑袋,凝睇着季泽。 季泽转动车钥匙,开始倒车。阎墨瞥了一眼车后座,哪里堆了一些医疗器材和几大包药剂。 “哇塞季医生,你不会带我去救什么大人物吧?”阎墨翻了翻药剂,几乎都是止疼药。 “骨癌?” 第32节 “去看我的母亲。”季泽说。 阎墨笑容蓦地凝固住。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季医生上班的衣服从哪里来的补充】 清晨,阎墨还搂着季泽,脑袋在他怀里轻轻地蹭着。门铃叮的响起,季泽睡的浅,拿了块枕头压在阎墨的头下,轻手轻脚去开门。 门口,是一个瘦干的矮个子男人。看到季泽,怔了几秒:“你是阎大人的···男宠?” 季泽嘴角颤了颤:“你是?” “我是地老鼠”矮个子男人从包里掏出一套衣服:“阎大人让我送来的。”他上下瞄着季泽鲜活的小肉体,啧了一声:“难怪···” 季泽未来的及回,矮个子男人便挎着包一瘸一拐的走了。 第29章 车朝着江里郊区驶去。 他们一进山, 咣的一声闷雷,滂沱的大雨哗哗的落下。 季泽带阎墨去的地方,是承恩寺。21年前, 阎墨在这里,做了小半个月的算命先生。 当时, 她只是觉得能遇见形形色色的人类是件有趣的事,但她没想到, 自己会惹上那么大的麻烦。 她僵直着身子, 呆坐在车上。直到车开进幽森的小径中,缓缓地向山上攀行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到了回到了这个地方。 车停在庙前,季泽下车,撑了一把伞。阎墨这才发现, 季泽今天, 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装, 笔挺俊朗。他的手伸出,勾上阎墨微微打颤的指尖, 而后稍用力一带, 将阎墨揽在怀里。 “到了。”季泽抬眼看着漆红的砖墙, 上面金笔写着三个字—承恩寺。 “住持得了重病。”他还背着医疗箱。 阎墨不明白季泽的意思,她阖眼,指腹运了几分力想着看一眼季泽的未来。 “阎墨。”季泽见阎墨指腹抵在他的手腕,迟迟未动。一张白皙的脸更为惨白, 双唇甚至在打着颤。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阎墨。 他们立在古寺门口,大雨和狂风交织着向他们袭来。雨水从伞沿上滴滴地滚落,拍在阎墨的脸上。 她的发梢潮湿一片,衣服的大半截湿的透透的。但她还是没有动,抬眼,湿发露出的两只眼睛,怔怔地看着季泽。 “我们先进去。”季泽将雨伞塞进阎墨的手里,脱了西服外套,裹着她。 “等一下。”阎墨两指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她,突然看不到季泽的未来了。 “阿泽?”又一把红伞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一个雍雅的妇人在伞下慢慢地抬头。她手里拎着一个菜篮子,眼睛去只看着阎墨。 阎墨回过神,手指缩回,和妇人对视。下一秒,妇人手中的菜篮子吧嗒坠在地上。 她看到,季泽的手紧紧揽着阎墨,亦辨认出阎墨那张她永远不会忘记的脸。 “妈。”季泽低头,捡起那只菜篮子:“我们进去聊。” 庙很小,只容得一尊大佛,一鼎香台。季妈妈步履缓慢,带着他们特地避开了大佛,走到后面的一间窄小的宿舍里。 宿舍里一张床,躺着一个清癯瘦削的和尚,满屋,都是中药的味道。 “我带了些药给住持。”季泽放下药箱,戴上手套开始朝袋装的盐水里注射药剂。 “谢谢。”季妈妈强掩着内心的惊骇,目光一直落在宿舍一角的阎墨身上。 阎墨捧着一口热茶,双腿交叠,静默无言地看着门外。 “我拿件衣服给阎大人。”季妈妈手搓在围裙上,对着季泽说。 “不用。”阎墨听到,说了一句。她裹紧季泽的西装,也不看季妈妈。 季泽给住持挂上水,胶皮手套扔进垃圾桶里。去看季妈妈,浅浅露出两颗虎牙:“妈,有晚饭么,饿了。” “我去做饭。”季妈妈出门,绕开阎墨,可还是无意间,又和她对视。 饭桌静的可怕,空气中宛如结了一道看不见的墙,隔在每一个人面前。还好,有碗筷叮当作响。才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阎墨挑着饭粒,一口未吃。 末了,季妈妈收拾碗筷。阎墨拿了住持的病例,和季泽走到厨房。厨房里煮着中药,苦味汩汩地向外冒着。 阎墨掀开盖子,以手作扇拢了拢,而后又不做声,撑着灶台,开始挑着簸箕中的药材。 季泽弯腰,从背后环着她。头置在她的肩窝,看着她挑拣手中的桑黄。 “对不起,未和你商量,就带你上了山。”他在阎墨的耳边,轻轻的说着。 “住持病这么重,怎么不去医院。”她没有正面回季泽。 “他不愿意去。” “我母亲···”季泽不知如何开口。 阎墨垂头,唇角扬起一个弧度。21年前,她私自救了季泽的母亲。被地狱发现,判了重刑,赶到人间。 如果那时,自己不是一时冲动拦住那辆车。也许,她还在地狱和必安小薯逍遥快活;也许···她侧过身,凝睇着季泽的脸,指尖轻轻顺着他刀刻一般的弧度向下。 季泽就不会亲眼看着他母亲,因为坚信鬼神救了她,在他父亲的就职演讲上发表鬼神言论,被他父亲亲手送到了江里精神病院。 那是她在世间上存活几百年,第一次插手人类的生死。 只因为。 阎墨被季泽环得更紧,他的下颌有些扎人的细碎胡须,擦着她光洁的脖颈。 “小时候,我很恨那个鬼神,恨他为什么不直接一了百了送我母亲离开,而是留她在这里,受到这样的羞辱” 季泽说:“但后来,在我当上医生,我明白了”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是最幸福的事。” 他的嗓间一哽,眼眶有些潮湿。 阎墨覆上他的胳膊,倚着他。 她当初之所以那么冲动,只是因为,她看到那辆车上不仅有季泽的母亲,副驾驶,还坐着一个男孩。 一个她通过红线,看到他未来的男孩。 但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了救他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谢谢。” 阎墨未回,放了两瓣桑黄,舀了半碗水放入药罐中。火势突然旺了,青色的火苗腾地窜出,舔到了阎墨的指尖。 阎墨条件发射的缩回指尖,呼呼地冲着指尖吹气。那里,已然是红肿一片。 季泽立刻开了冷水,握着阎墨的手指对着自来水冲着。他再看向阎墨,见她还是眯着眼,牙缝里冒着丝丝的声音。 他没有片刻的犹豫,低头,捏着她的指尖,含进口中。清凉的感觉顷刻间沁入阎墨的心。 他的舌尖稍稍地扫着,再看阎墨,脸上有了笑意。他不动声色,牙尖轻咬了一口她的指头,阎墨的全身霎时间一阵酥麻。 季医生还是一脸的理所应当,似乎他只是在用唾液为阎墨缓解疼痛。 “在地狱。”阎墨开口,吃吃地笑着:“我们不会这样治疗伤口。”她缩回手,眼波流动,看着季泽。 “那是怎样?” 阎墨手扯了一把季泽的领带,踮脚靠近季泽。两人之间,不过咫尺的距离。 她抿了一下唇:“你知道,女鬼喜欢做什么?” 季泽的气息加重,眸子由幽冷渐渐转成炽热。他嘴角,一抹清冽的笑容:“什么?” 阎墨附在他耳边,悠然:“吸男人阳气。”她说:“特别是,你这种皮囊的男人。” 她拽着领带的力气又重了几分,贴着季泽的脸,换了一个角度。有意报复般咬了口季泽的脖子。 一块淡淡的红印,现在他的肌理上。 季泽两指板正她的小脸:“原来你之前都是在吸我阳气。” 阎墨勾住他的脖子,手指点了点他柔软的唇:“所以”说着,她吻住季泽的唇。季泽不禁向后退了几步,手反撑着灶台。 他清晰的看见,自己胸腔中一股小小的金色气体向上流动,钻进她的口中。她的手指那块红肿消失不见,皮肤更鲜嫩了一些。 只是几口,她便松开。但季泽却箍上她盈盈的腰,掌中带力,又吻住了她。 她笑的更加蛊人,没再吸食阳气,她在季泽怀中,或是被他蛊人的气息吸引,竟毫无抵抗力。他的唇又向下,落在了阎墨突出的锁骨之间。 “季泽”阎墨的手插在他湿亮的发间,唤了他一声。 季泽意犹未尽,又啄了一口才松开。回头,他也能若无其事地整了整领带,将煮好的中药倒进碗中,放在托盘上。 阎墨发现,季医生时而禁欲时而···她偏头,窥视着季泽,脑海中的想法更加笃定 特别尤其的衣冠禽兽。 季妈妈到庙里的佛像前作晚课。宿舍里,住持的点滴挂完,被季泽扶起,喝了一口药。 他头顶的数字几乎停滞,奄奄一息,形如枯槁。 他睁了眼,看到阎墨。褶皱着的脸,浮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阿泽,你先出去,我和阎大人,有些话说。”住持细若游丝的声音响起。 季泽怔了怔,住持也知道阎墨是鬼神?他还是放下药碗,走了出去。 “什么时候,我会离开?” “今天。”阎墨如实回答:“那日你为什么会告诉小孩的妈妈,我是鬼神?” “我以为您,又想救那个孩子,提醒您一下后果。”住持扯着一抹笑:“还好你没有。” “对了”老住持说:“必安托我给您带个话。” 阎墨平静地回:“什么?” “他说您的时间也快到了。”老住持的眼眸突然变色:“阎墨,宁可错杀,不可漏掉一个。” 阎墨知道,必安来了。她似乎理解,又不太理解这句话。 门口,季泽的母亲晚课结束,她手指点了点脖子:“阿泽,你这里怎么了?” 第33节 季医生面不改色:“被病人挠的。” “现在的病人”季妈妈喟然了一声,背着手往里走:“越来越不懂得体谅医生···我看电视上医生被病人捅死什么的···” 她越说越严重。到了屋里,季妈妈停下脚步,拿了一盒清凉油:“你这脖子被挠的,怎么恰好是一个小圆?” 季泽:“可能那个病人”他看向阎墨:“手比较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鱼干的炸弹~ 谢谢大家的留言订阅~特别是每一章留言的小可爱们,爱你们~ 第30章 季妈妈懂了, 噗嗤掩着嘴笑了一声:“我去看看老住持怎样了?”她说完,进了里屋。 季泽点点头,没有跟着进去, 他看向庙里的那尊佛,长久地凝视着。 “阎大人。”季妈妈和阎墨说话时, 还带着几分敬畏。老住持倚着床,枯瘦的手朝季妈妈摆了摆:“他还有多久?” “阎大人”未等阎墨回答, 住持突然开口:“我想出去走走。” 季妈妈噤了声, 扶着住持坐上轮椅。刚要扶着出门,阎墨起身:“我来。” 她缓缓推着住持绕过佛像,朝寺庙的侧门走去。她撑着一把伞,架在住持的头上。豪雨瓢泼,碧绿的苔藓爬满石斑台阶。轮椅卡在门内,和外面的世界仿佛隔了一道透明的水帘。 “阎大人, 还记得几十年前的这里么?”他开口, 苍凉的语调。 阎墨还记得, 那个时候,眼前的这位还是个健康对未来充满想法的中年男人。 人类的寿命, 很短, 短到一晃几十年载,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走向了枯萎。她活了太久,对生死早就麻木。但她想到不久的未来,自己可能也会想这个住持一般,心里, 竟然升起一阵悲凉。 “你一点没变。”住持眺望远处:“还是这么的年轻。如果我也如你一般,这庙,也不会这样破落。” 阎墨怔了怔,她从住持的眼里,看到了对生的留恋。 “记得你下给我吃的那碗阳春面,我在人间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 她笑了,住持也笑了。 阎墨手抬起,几粒雨滑至她的掌心。她合上掌,再张开,雨结冰,化成一道晶莹的小方块。 她将方块递到住持的手中:“下去后,拿着这个号码牌,直接投胎,不用排队。” 住持一看,那个小方块上小篆写了一个“特”字。他不舍地摸了摸又递还给阎墨: “阎大人,我倒是发现你变了不少。” “有么?”阎墨不强求,手一挥,小方块又化成雨水散在空气中。 “以前,你可从来不会如此怜悯人类。”住持突然收了笑,眸子一闪而过的绝望:“就像谢大人所言,一个鬼神对人类有了感情,那么,她也离灭亡不远了。” “我知道。” “你知道?” 阎墨回头去看季泽,他还立在庙堂的正中央,仰头看着佛像。 “地狱无情,也不会姑息任何一件错事。” * 住持圆寂的很快,就在雨停时,他就走了。殡仪馆的人开着白色的灵车上山,季妈妈跟着车离开。 临走时,她问:“阎大人,你要来么?” 阎墨摇了摇头:“有机会我再来看他。” 天色一团漆黑,山上宿舍窄小不方便住人,所幸,山脚还有一间民宿,不大,专供外地的游客住宿。 车开不下山,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季泽竖着手机,打着微弱的光。阎墨跟着,微微地笑着:“这点光,你看的见?” 说着,她摘了两根香,点着在空中一晃。山间遁出几条闪着白光的小鬼,飘在小路上。 路霎时明亮了许多。 季泽嘴角淡淡地勾了勾:“还好。” 阎墨散了点冥币给小鬼,回头看季泽:“还好什么?” “我的心脏强大。”季泽四处一看,满野都是披着白衣照明的小鬼。阎墨在前引着路,顺便还在不断的敲打觊觎季泽肉体的处女鬼。 “季医生你得小心。”阎墨有意逗他:“山里的女鬼这么多,随时都可能吃了你。” 季泽回:“我已经”他顿住脚步:“被你吃了。” “是。”阎墨猛敲了一下偷从背后舔着季泽的小鬼,对它做了个鬼脸:“而且,被我吃的死死的。” “哦,是么。”路虽难走,但季泽的心情却更为愉悦。 雨水冲刷着泥泞在小路上翻滚着,阎墨一双坡跟鞋走的艰难。她便蹲下身,脱了鞋,赤脚走在台阶上。 季泽绕到她的前方,半弯着腰,朝她使了个眼色。阎墨笑意更浓,张开双臂,轻轻一跃,跳到季泽身上,勾住他的脖子。 “阎墨”季泽箍紧阎墨的双腿,朝山下走着。 阎墨听到他唤自己,偏过脑袋,枕在他的肩窝,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了?” “只是想着”季泽不由流出笑容:“以后怎么喂你。” 阎墨说:“天天猪蹄鸡爪,顿顿薯片辣条。” “原来阴间的鬼神大人”季泽说:“爱吃这些东西。” “谁让你们人类老用干巴巴的馒头祭祀。”阎墨扁扁嘴:“啧。” 开路的白衣小鬼跟在阎墨身后齐刷刷地啧了一声,空荡的山谷中顿时回荡着幽幽的鬼怪呻.吟声。 季泽脊背顿时一阵凉意,他收紧力道,想了想阎墨的话,又未忍住轻笑一声。 “以后你祭祀我,可不许用白馒头。”阎墨揉着季泽的耳骨。 季泽未回,背着阎墨下山。他心里,却升起一丝浅浅的忧伤。 到了民宿,季泽放下阎墨,拿着身份证登记入住。老板娘瞥了一眼他们,手里打着毛线,嗓子哑哑的:“要几间。” “一间。”阎墨拍了两张一百在身份证上:“靠窗,设备要齐全,浴室要大。” 老板娘停下手头的动作,老脸一红:“什么设备?”她的目光扫视着两人,心里开始泛起了嘀咕。 阎墨回错了意,还冲着老板娘挤眉弄眼,想去间宽敞的房。再回头,对上季泽一张强忍着情绪的脸。 老板娘嘿嘿笑了一声,小指从墙上勾了一串钥匙给季泽:“帅哥,你女朋友够野的。” 够···野···?! 季泽嘴角颤了颤,拽着还在东张西望的阎墨上了楼。 阎墨和季泽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也未换洗。季泽的西装搁在车上,只剩了一件白衬衫紧贴在身上,挺括的胸肌撑着衬衫,若隐若现的露着。 阎墨盘腿坐在窗台,凝睇着季泽。 他解了领带,在床边脱着上衣,胸口的纽扣解开,大片肌肉赤在空气中,顺滑的肌理上,沾着几粒雨滴,顺着他的蝴蝶骨向下滚落着。 他解的很慢。越慢,就越诱人。 阎墨痴痴地看了会,突然想到了什么。拉了窗帘,从包里拿了三根香,交叉点燃,挥在空中。 “怎么?”季泽脱了衣服,抽了一条毛巾擦着流水。 阎墨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我是怕别的鬼看到。”她眼波流动:“我一向小气。” 季泽勾了勾唇,走到她面前。毛巾展开,裹住她的头。阎墨被他揉着头发,在毛巾里凌乱着。 “浴室确实很大。”季泽看着阎墨,一双幽深的眸子。 阎墨见季泽还是面无表情,便逗他:“不如我们一起洗?”见季泽未回,阎墨有些尴尬地胡乱编着理由。 “但是皮肤接触会有过路菌、葡萄球菌,链球菌····”季泽抽开毛巾,朝浴室走着,阎墨跟在他身后,念着肌肤相触会有哪些病菌。 “为了避免季医生皮肤上···”她还未说完,就看着季泽解开皮带,走进了浴室。浴室的门未关,他开了水,滚热的水蒸气霎时弥漫开。 下一秒,一只手便从门里伸出,握紧阎墨的胳膊。她被季泽拽进怀里,还未开口,就被封了唇。 他的肌肉贲张,蕴藏力道,捏着阎墨的下巴,吻的激狂。 阎墨笑的清越,踮着脚转了一个角度,正对着莲蓬头。水哗哗地向下倾倒,浴室里,人被迷蒙的蒸汽笼罩着。 “热水杀菌。” 许久,季泽开口,声音湿漉,眼里带着几分抑不住的欲.火。他的吻,从耳根滑下,到脖颈,到锁骨。到有衣物遮蔽的地方,他停下,低头,开始解她的衣带。 季泽聪明,很聪明。只是一挑,阎墨的衣物便滑落。阎墨吃吃的笑着,指腹从唇向下,手握住他的滚热。 季泽微微一颤,转了身,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骨:“你真是一只妖精。” 阎墨倚着瓷砖,迎着温热的水,也迎合着季泽。 她悉知,她开始贪恋人类的欢愉。从前,她是为了肉体吸食阳气,现在,她是为了··· 季泽。 流水敲击地面的声音很响,响到掩盖住了浴室里的其他声音。蒙上一层薄雾的浴门上,不断拍上四只手印。被雾气再遮上,又印上··· 门里,季泽关了水龙头,水声停住。阎墨的娇滴的声音未忍住,泻了出来。 雾气渐渐散开,空调的冷气又从门缝中钻进。阎墨却很热,从内到外的热。 她清醒了些,驻水的眸子窥察着季泽。他还在动作,幅度轻了些。 “墨墨。” 他的声音,从来都是这么的蛊人。宛如奈何桥上孟婆奶奶的呼声,勾人心魄。 “看我。” 阎墨睁着眼,凝视着他。 他手臂轻抬,骨节分明的十指扣上她的手,轻按在玻璃砂窗上。 他抬手的一刹,阎墨偏过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手臂内侧的一处胎记。 然后,她体内的温度一点点地降了下来,最后,整个血液凝结成冰,连带着心脏,都像寒冬的枯枝,没了生命和温度。 第34节 她开始明白住持的话,明白6个1“快离开”的警告,明白谢必安的欲言又止。 三角形,那块胎记的形状。 作者有话要说:  老张给你们比心~ 第31章 “阎墨。” 他还在唤自己的名字, 一声一声,勾人心魄。他修长的手指慢慢下滑,轻厮慢摩, 划在阎墨背部那条凹陷下去的脊椎线。 她想停止,又不愿停止。 主动变成压抑, 她抵着冰冷的墙壁,承着他缓缓向前的顶.送。 最后在本该欢愉的瞬间, 她眼角处流下一行的水滴。 “怎么?”他半弯下腰, 额头与她相抵。 阎墨抬眼,一双充盈着红血丝的眸子。季泽顿了一会,扬手,拇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水滴。 “没什么。”阎墨开口,目光从他的膀臂收了回去。环住他的窄腰,像是要将自己搂进他的身体内。 季泽没有再多问, 在浴室同她温存了一会, 抬手打横抱住她。阎墨微微一怔, 手下意识紧勾住季泽的脖子。 他走的稳健,到了床沿, 掀开被子, 将她裹粽子一般和被子一齐卷起。背过身, 弯腰去捡落了一地的衣服。 阎墨扒了一条小缝,露了两个眼睛看他。季泽晾好衣服回身去看她,她又佯装着合上小缝,滚到床的一角。 “明天一早下山。” “嗯。”她在被子里点了点头。透过那条缝, 她看到季泽的耳根赤红着。 阎墨未忍住,从被子里挤出一条胳膊,高抬,捏着季泽的耳骨,调笑着:“季医生,害羞呀。” 季泽捉住她那只伸长的爪子,幽幽地回:“别动。”即使她被自己裹在被子里,也这么的不安分。他说:“不然明天不能按时下山。” 偏偏,阎医生还松了被子,趴在他的后背,呆呆地问:“为什么?” 季泽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耳根红的更为厉害。 她的气息暖暖的,吹在他已经滚热的耳畔,后来阎墨说的话,他一句未听,只在阎墨停住的一刻,又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月光隐遁,绵延的细雨都开始下了起来,滴滴哒哒地敲击着窗台。 黑夜中,两个身影交融,细碎的声音荡在空中。 “季泽。”阎墨说:“我们,说好了不想未来的事。”她和季泽说,也是在对自己催眠。 也许,也许就如必安说的,有三角形胎记的人很多,最后一个灵魂,不一定是季泽。可能是纪殊,也可能是医院里某个她认识的医生。 阎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学会了人类的自欺欺人。 * 隔日,果真如季泽所说,他们到了下晚,才上了山开车回市里。阎墨像个散架的人,无力地瘫在季泽的车上。 鬼神会吸食人类的精.气,没想到人类也可以。 她现在终于能体会那些个被恶鬼吸完阳气干枯将死人类的心情了。她看着开车的季医生,像是吃了x伟哥哥的补药,不仅毫无倦态,还精神焕发,神色轻松。车上开着阎墨爱听的摇滚,竟也没皱眉抗议。 到了医院门口的商业街,还特地停下,问阎墨要吃什么。阎墨胳膊也抬不了,只能靠着椅背:“不吃。”她邪邪地笑着,对季泽耳语:“昨天,吃的太多了。” 季泽两指捏着她的脸,勾了勾唇:“我还没饱。”他说的一本正经。 阎墨赶快比了嘴,对着季泽比了一个生人勿进的手势。 季泽揉了揉她蓬松的头发,又发动了车:“明天,我们商量一下纪殊的手术。”他说:“他好像不止是心脏病。” 阎墨问:“他新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季泽回:“昨天,曹院发了一份给我。” 曹院未直接发给阎墨,想必也是受了纪迦的某些威胁。阎墨想着,来人间这么久,她很幸运,极少遇见坏人。 双休日结束的第一天,阎墨结束上午的门诊,直接去了纪殊的病房。纪殊正坐在床上,削着苹果。 他才从外边回来,一套无袖的运动上衣,精壮的胳膊赤在空气中。 看到阎墨,他手上的动作停了:“阎医生。”他没穿病服,丝毫看不出是一个病人。 “你倒不像个病人。”阎墨打趣道。 “本来盼着我死的人就多。”纪殊打了一个哈欠,拖着脑袋看阎墨:“我要是再像个病人,公司早就被暗中瓜分了。” 他手在空气中划了一道:“纪家公子,身患不治重病。纪家未来的主人···” 阎墨笑了笑,手插在口袋看他表演。 纪殊说:“你不是曾经也要我的命么?” 阎墨怔了怔,她不明白纪殊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于是她没回,坐下,替纪殊把脉。 纪殊反抓着她的手,突然凑近,淡淡的烟草味钻进她的鼻腔。他一口京片子,嘴角张扬地笑着: “为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阎墨拍了拍他的脸,回着意味深长的笑。 “哦,这样。”纪殊眼尾上挑,笑意更甚。 见阎墨阖眼把脉,他也没多说,继续削着那颗巴掌大的苹果。他用刀用的很厉害,苹果皮打着旋落下,一直未断。 直到,阎墨开口:“明天我找曹院,要求手术时间提前。” 他手一抖,小刀从他的手中滑落。苹果皮断成两截,一道小口在他手指尖一点点的裂开。 血,汩汩地涌出,毫无停止的迹象。阎墨从抽屉中拿了一块创可贴,撕开,正要贴上。纪殊按住阎墨的手,摇了摇头。 “纪殊。”阎墨脸上的表情逐渐冷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纪殊打铃叫了护士:“阎医生,会诊时间结束了。”他躺在床上,平静地回。 * 纪殊手术组的医生目前还只有阎墨和季泽两个人,普外科的医生知道内情,但都不敢明说。 但他们也奇怪,阎墨不知何时开始,也不再联系医生了,好像破罐破摔一般。每天除了看门诊、带着实习生们在病房闲逛,就是低头在办公室的电脑上鬼鬼祟祟的做着什么。 季医生更是奇怪,明明有个位高权重的爸,也没用资源找其他医院的医生,而是就这么由着阎墨、由着时间流逝下去。他们甚至觉得,季泽和阎墨可能不知道,成功完成纪殊的手术意味着什么。 他们看向阎墨,一接近晚上五点半,她准时起身收东西,敲了敲季泽的桌板:“季医生,顺路回家?” 季泽照常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翻着手中的报告:“今天会迟。” 阎墨偷瞄着季泽,心底啧了一声。有些雄性人类,床上一个样,桌上一个样。 季泽见阎墨还未走,清冷的眸子抬起:“还有事么?” “没事,单纯的想在下班前多看季医生两眼。”阎墨回。 “冰箱里”季泽不紧不慢地说:“昨天晚上顺便买了些东西。”顿了一顿,他又说:“少吃点。” 再看,阎墨已经溜了。墙上的钟,分针刚好卡在6。 * 快到夏天,天黑的迟,快到六点太阳太斜挂在空中。阎墨立在医院门口,咯咯地叩着表盘。 不一会,一个全身白衣的枯瘦男人走了过来。阎墨跳下台阶,揽住他的脖子,扫了眼男人的全身:“现在地狱发的工作服这么丑。” 谢必安丧着脸:“可别提了,不知道谁提出的改革服装,说地狱的服饰文化要和人间统一。”他摊手:“说什么收灵魂的时候,可以让逝者感到鬼差的亲切,感到地狱的温暖。” “你爹脑袋一抽就同意了”他说:“毕竟全球正在评选十佳地狱,你爹说不能输给国外的那些个。” “噗”阎墨嗤笑一声:“还好我溜得快,不然不知道得被逼着穿什么丑套装。” 见谢必安还在纠结身上不合身的制服,阎墨的手揽紧了些:“走,请你去吃麻辣小龙虾。” “哇”谢必安皱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事求我?” “没有。”阎墨在大排档找了个摊位坐下,和老板要了一锅龙虾。 “3、2、1”谢必安扯着龙虾头。 阎墨扳过谢必安的指头,谄媚一笑:“还真有。”她说:“你不是有个灵魂身前职业的小本子”她比了一个方框:“借我。” 谢必安剥着龙虾,沾了蒜泥,漠然道:“不借。” 阎墨夺过必安手里的龙虾,吧唧塞在嘴里:“小气” 谢必安哼了一声:“我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他说:“你要救那个纪殊吧。” 阎墨手中的动作滞住。 “你不仅要救纪殊,还想保季泽。”他偏头,阴森地望向阎墨:“阎墨,你以为你是谁?” 阎墨哑然。 “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漏过一个。”他说:“你要是早狠下心,也不会像这样。”他斜睨着阎墨焦黑一块的小腿,双唇颤抖着,他握住阎墨的手:“墨墨,你不想做坏鬼,我来。” 阎墨的脖子,仿佛被千万只手掐住,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异常困难。她指尖轻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而后,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谢必安和她一起抬头。 “阎墨。”季泽捧着书,立在大排档外。 “季家小子”谢必安讪笑着挥手:“过来坐。” 季泽怔了怔,看着朝他挥手的“白化病人”。 阎墨换了一副表情,提着两只龙虾:“季医生,一起吃。” 谢必安见季泽还没进来:“哦呦,不打扰你们。”他拍了拍阎墨的肩:“那我先回家。”说着,他从布包里拿了一本书,塞给阎墨。季泽再看,阎墨身边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刚刚那位是?”季泽啜了一口茶。 “白无常。”阎墨回,塞了一只虾放进嘴里。 季泽嘴角抽搐了一下。 阎墨轻笑一声:“季医生不吃?”她说:“尝个味也行,我们鬼神最喜欢吃人类的···”她还未说完,季泽攢住她的指尖,提至唇边,舌尖伸出,在她指尖点了一下。 第35节 淡淡地说:“太辣。” 作者有话要说:  老张:“喂季医生,说好的洁癖呢。” 季泽:“那是对你们。” “我们????” 老张黑人问号脸。季医生双标狗诚不欺我。 第32章 他说完, 抽了两张纸,仔细地擦着指尖上余留的辣油。大排档狭仄的灯光曳在狭仄的空间内,空气中荡着蒜泥和醋的酸味, 阎墨拖着脑袋,凝睇着季泽。 他坐在那, 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更像是突然闯进密林的旅者。 “阎墨。”他开口。 “嗯?” “走吧。”他起身, 付了钱。到了大排档的后面, 拿了半截白肥皂,对着一根水管冲手。 见阎墨跟着,他轻拉过阎墨的手,攢入自己的手心。肥皂沫从他的手滑到阎墨的手中,季泽搓了搓,从上至下, 仔仔细细。 阎墨未忍住, 格格地笑:“季医生, 干净了没。” 季泽未言,甩了甩手中的泡沫, 绕到阎墨的背后, 半弯着腰, 双手伸下,打了点肥皂到阎墨的手心。 阎墨小小的一只,被他圈进怀里,背贴着胸口, 邦邦敲着的心跳声听的在她的耳畔,一清二楚。阎墨倏忽间感到身体里窜起乱火,冰冷的心脏被那圈烈火团团围住,烧的她几欲喘息不过。 但,季泽的动作还是那么的慢,仿佛时间在他这里,流逝的格外缓慢。细流的水冲刷着他们的手,从手腕到指尖,流到一处,点燃一处。 “季医生。”她在季泽的怀里动了动,转身,驻水的眸子对着他。季泽放下水管:“怎么?” 她挑眉,踮脚,娇酣的声音吹在季泽的耳骨:“明天见。”说完,她偏头,小啄了一口季泽的侧脸。 季泽勾了勾唇:“明天见。” 他目送着阎墨朝他挥手走开,手指转着车钥匙,滴滴两声开了车门。他也转身,脱下外套,挂在肩上。解了衬衫前两颗纽扣,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热,真热。 * 阎墨斜看着后视镜季泽走远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渐渐冷却。她从包里拿出谢必安给她的那本小册子,一页一页的翻阅。密密麻麻的小字挤在一张枯黄的纸页上,阎墨的手指从第一行一路向下,在一列出停下。 那一列,左侧写着一串人名,右侧,写着生前的职业,家庭,死因。她手指停下的那几处,职业那栏,都写着外科医生。 她将那页纸撕下,塞进包里。合了书,小心放在车座上。再睁眼,书便消失不见。 车座上,留了一张纸条。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墨墨,在外面要注意影响!友情提示,刚刚你们洗手的时候,很多人类都在偷看。 明明是季医生不注意个人影响。 阎墨扁扁嘴,扬手将那张纸条塞进纸篓里。她看向车前方,暖黄的远光灯照着夜晚的小巷。人类做事没有后悔路可走,那么鬼神,同样。 * 曹院同意了阎墨提前完成季泽手术的请求。她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一脸轻松的阎墨,心情却格外的复杂:“阎医生,手术只有两名医生,几个护士,你确定可以完成。” “我有几个搭桥手术经验很丰富的后辈”曹院顿了顿:“联系方式是···” 她有意避开阎墨的目光,低头看着手机。阎墨知道,曹院犯了难。她心里牵挂的东西太多,既想着医院,又要担心纪殊的手术。 鱼和熊掌,从来不可兼得。 阎墨摆了摆手:“曹院,我有把握。” 曹院放下手机,直视着阎墨:“阎医生,当初留下你,真是明智。” 阎墨没回答,朝曹院礼貌的笑了笑:“曹院,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曹院立刻接上:“什么?” “明天的手术,不会有人来参摩吧。” 曹院心领神会,靠着椅背:“不会。” 阎墨点点头,拿着桌上的两份文件,出了门。转角,恰好遇见徐攸宁。 他恢复的不错,除了手臂两块烧皱的皮肤略显骇人,一切安好。见了阎墨,他背过手,和阎墨点了点头。 “明天手术?”徐攸宁寒暄着。 “徐医生,来上班了?”阎墨拍了拍徐攸宁的肩膀:“比以前壮实了些。” “都是小薯照顾的好。”徐攸宁嘴快,几乎是脱口而出。阎墨顿了顿,撑着笑:“嗯,小薯一向会照顾人。” 徐攸宁手插在口袋,努了努嘴:“那阎医生,我先去门诊。” “你手,没事?”阎墨见他一直藏着右手。 “哎,没事,兜里有手机,怕掉了。”徐攸宁嘿嘿地笑着:“你和泽哥的手术,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 “有。”她说:“明天手术,你可以站在手术室里么。多一个医生,壮胆。” “没问题。”徐攸宁说:“一定到。”他抬眼,哎呦了一声:“泽哥来了,我不做电灯泡,溜了溜了。”说完,他立刻消失在阎墨的眼前。 “季医生。”阎墨跟上季泽,踮脚手揽着他的肩:“顺路一起下楼。” 季泽由着阎墨努力高抬着手和他平视,一动不动,在阎墨膀臂酸了,想着要放下歇一会时,他的手伸出,环住阎墨的腰,稍稍上提。 他们之间,只剩了咫尺的距离。 “下班回家?”阎墨紧靠着他的胳膊,眨了眨眼。 “嗯。”他和阎墨平视,忍着笑意。 电梯门当的一声打开,杨主任和一串实习生一边讨论着问题,一边走了下来。看到季泽和阎墨黏在一起,所有人的表情霎时凝固。 阎墨整个人几乎是挂在季泽的身上,上一秒脸上溢着的笑,还停在嘴角。 “那个,季医生。”阎医生一秒松开季泽,拍了拍季泽衣服上的灰:“这里脏了。” 季泽冷静脸:“嗯,你有什么好的干洗店推荐?” “说到干洗店啊。”阎墨和季泽头也不回地上了电梯:“医院隔壁的那家不错,价格便宜···” “那谢谢阎医生了。” 当 电梯再次合上。 “杨主任,阎医生和季医生,没病吧。”实习生的嘴角颤了颤。 杨主任敲着文件夹,漠着一张脸朝前走着:“病是没病,就是当我们是瞎的。” * 到了地下车库,阎墨还心有余悸。她啃了口雪糕,窝在季泽车上。季泽睨了一眼,抽了两张纸塞在阎墨的领口:“别弄脏车。” 阎墨将纸拿开,一大口吞了雪糕,嚼了嚼咽了下去,在抬头,对上季泽那张强忍着惊恐的眸子。 “你不是有车···”许久,季泽才说。 “还是季医生的车”阎墨头靠在季泽的肩上:“坐着舒服。” “坐上我的车。”季泽缓缓开口:“就要跟我走。” “去哪?” “我家。”他云淡风轻地说着,打了方向盘,出了车库。到了小区,保安照例在开门的时候,唤一声季先生、季太太。阎墨听得开心,又多塞了保安一罐茶叶。 季泽握着方向盘,浅浅地一笑。两颗虎牙刚露着,就被眼尖的保安看到:“季先生,今天心情不错啊,难得看你笑。” 阎墨回头想着看,有对上季泽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锁了车,拉开后备箱,抱了两箱水果。阎墨一看,是当季的荔枝。她拆了胶带,拿了一个剥皮放在嘴里,直接上了楼。 季泽跟在她身后:“就算有皮,也要洗。这种水果···” 阎墨含着果核,含糊不清地在胸口比了一个叉:“人类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季泽极淡地扬起一抹笑:“歪理。”说着,他伸了手,阎墨自然地在他手心吐了核。 到家门口转角的垃圾桶,季泽才扔了核,擦手进了家。 “明天的手术”一回家,他就开了电视。电视上放着搭桥的手术实例,季泽暂停,指了几处:“我算了时间,明天我们两个人···” “明天。”阎墨说:“不止我们两个人。” 季泽微微一怔:“还有谁?” “很多人。”阎墨盘腿坐在沙发上:“霍思宁霍医生···她数了数,报了一些业界最知名的权威。” 季泽认识,但这些人···他望向阎墨,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些人,都过了世。 阎墨这样做,真的没问题么? “你准备好了么?”阎墨问。 她知道,季泽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也不做无准备的手术。 季泽点点头,捧着一本书,靠着阎墨半躺在沙发上。 阎墨和他对视了几秒,蓦地俯下身,推开他手中的书,趴在他心脏的位置,认真地听着。 人类的心脏,每一次敲打,都是生命的搏动。她有心脏,但鲜少如这般不息地跳着。 季泽圈住她,将她揽在怀里,她发梢淡淡地清香,缕缕钻进他的鼻腔内。 他感到舒服又安宁,像屋里点着一根安眠好香,随时,都想抛下脑海中乱想的一切,沉沉睡去。 阎墨听了60秒,季泽的心脏搏动了73次。 “季泽”她下颌抵着季泽挺括的胸口:“人类的心跳声,真好听。” “我想”季泽的手指□□她浓密的发内:“心脏能一直跳下去。” “嗯?”她不理解。 这样,他可以救很多人,也可以,他凝视着阎墨,和她在一起,永远。 第36节 季泽没再多说:“阎墨,我们一起住吧。” 第33章 阎墨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 耳朵贴着他的心脏。他的声音很轻,说话时胸口甚至都未曾起伏。 “书上记载”她有些犹豫:“两人异性人类住在一起,就要成家生孩子。” 季泽瞥了她一眼, 忍着笑:“哦,是么?” 阎墨说:“地狱的人类学书上这么写来着。”她翻身侧卧在季泽身边, 拉了他的一只胳膊枕在脑下:“所以···” 季泽的手滑至她的腰际,靠近了些, 温润的气息吹在她颀长的脖颈:“我该说”他手上的力道, 又加重了些,阎墨小小的一只,被他整个圈在怀中。 “诚挚地邀请你和我一起成家”他说:“生孩子。” * 被季医生邀请一起“生孩子”后,阎墨联系了搬家公司,大包小包的打好,统一搬到季泽家。 小薯已经很久未回来, 桌上起了淡淡的灰。清晨阎墨锁门离去时, 偌大的房子已然是空荡荡的死沉一片。 纪殊的手术安排在下午。上午, 季泽换了门诊,还在计算着手术时间。这次他们搭桥的方式是心脏停跳, 风险很大。 阎墨换了白大褂, 睨了季泽一眼, 没再打扰他。出门去了住院部,纪殊的病房。 他不再注射药物,斜倚在病床上,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切换电视频道。 今天, 纪殊乖乖地穿上了病服,病房里空调未开,他胸前的几颗纽扣也未扣。大片古铜色的肌肉隐隐绰绰地现着,顺滑的肌理线条根根分明。 见阎墨来了,他两指上扬:“呵,阎医生早。” “下午手术。”阎墨签了单子,将病号卡挂在床头。 “我知道。”他看向电视,说得云淡风轻。 阎墨看着他,欲言又止。她看不到纪殊的未来,他头顶的那串死亡倒计时又是若隐若现。这场手术,她也准备了很久,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她希望,真挚地希望,纪殊能活下来。 为了他自己,也为了··· 她没再想下去,点点头离开。才踏出两步,手腕就被纪殊紧握住。阎墨低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纪殊五指青黑的指甲盖。 他病了,手上的力道很弱,尽管他试图握紧,但阎墨仍能轻而易举地挣开。 但她没有这么做,她在等纪殊开口。 “阎医生”他说:“如果手术失败了,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纪殊的性格从来都很张扬。但现在他的声音却很轻,他在求阎墨。 “什么?” “那份遗嘱,不要给纪迦。”他说。 “这是你的家事,”阎墨回:“我只是你的医生。”她说的很清冷。 纪殊的手松开,缩了回去。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悲凉。他躺下,尝试着不去呼吸。电视里叽叽喳喳地放着皇室夺嫡的狗血戏码,皇兄将白刃刺进皇弟的胸口,鲜红地血在他的黄袍上开出花来。 他突然和皇弟一样,感受到了死亡的双手凝挂在他的脖子上。 阎墨离开,在门口对他说:“等你痊愈,你父亲的公司,自己亲手去保护。” 电视随着阎墨的门阖上黑了屏,纪殊看着黑漆一片的电视,突然就笑了。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阎医生,在意一点他的生死。 * 下午。虫躁鸟鸣的悠闲午后。纪殊被推进血管内科的手术房。手术房很小,只站着三位医生,两名护士。纪殊扫了一眼,目光最后停留在阎墨的身上。 她戴着大白口罩,遮住了她脸上全部的情绪。她手上拿了一柱长香,未点燃,香身刻着奇怪的花纹。 季泽站在他旁边,平静镇定。 三年前,他在叙利亚,这条命,也是季泽救的。 季泽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时针一指向2,他便喊了开始。麻醉师手忙脚乱地上了药,抱歉地看了阎墨一眼。 纪迦连麻醉医生,都不放过,选了医院里的一个才进的毕业生。阎墨摆了摆手,那个麻醉医生又匆匆地走了。 徐攸宁立着:“阎医生,那我站在外面。” “徐医生,你拿着香。”阎墨说。 徐攸宁微微一怔,他看着季泽。季泽又瞥了眼钟,对他点头:“拿着。” 徐攸宁拿上香,阎墨上前,轻吹了一口气。半响,徐攸宁双眼一白,全身颤了颤,他手中的半截香霎时消失。 “霍医生,麻烦你了。” 徐攸宁眸子沉了下去,微微点头:“开始,先去乳内动脉备用。” 阎墨提刀,动作很快,他们配合的很好,每一个动作都在计划之内。包括,那两名也拿了香被附身的护士。 “注射肝素。” “心肌稳定。” 这些业内权威的已故专家,即便多年不动刀,依旧保持他们精准的判断力和手术执行力。 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纪殊的几根血管破裂,抽血泵的血汩汩地朝里回。这是搭桥手术中常见的,也在季泽的计划之内。 阎墨拿了止血钳去止,血未止住,又溅了她半脸。她的额尖,开始冒着细密的冷汗,那日纪殊削苹果的场景,又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纪殊有没有做过骨髓穿刺?” “他···”阎墨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来不及了,心脏停跳还剩···。”霍医生的声音小了下去:“阎大人,手术失败不是你的错。” 手术室里的所有人,都在看着监护仪上那根渐渐笔直的一条线。而后,又看着季泽,拿着电击复苏器一次次的除颤,调高电流。 他们都是在手术台上见过太多生死的医生,这样的场景,他们很熟悉。霍医生摘了口罩,数着秒针,等他走到一个吉利的数字。 就像婴儿出生时,接生的妇产科医生一般。 “阎墨。”季泽拉开阎墨:“行了。” 阎墨双手交叉,在纪殊的胸口一遍遍地做着心肺复苏。汗浸透了她的后背,白大褂湿了一片,紧贴着她的身子。凌乱地发梢粘在鬓角,她手中的动作还未停歇。 和徐爸爸的那场手术不同,那场,阎墨还冷静的电击,冷静地看待生死。 但对纪殊,她失态了。她可以拯救未死的人,但救不了一个死人。 “阎大人,算了。”开始有人劝她,开始有人拉她。 但她还在做,一次又一次地按着胸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监护仪的那条线。 她不够冷静,因为她从一个鬼差,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医生。 秒针终于停在了一个吉利的数字,霍医生抬头,嘴唇张开:“纪殊,1988年生人,死亡···” 当 阎墨用了全身的力,灌了些阳气下去,按了最后一下。 那根线,有了起伏。 “快。”阎墨招手。 医生们怔了怔,立刻又上前完成手术。 手术很成功,奇迹般的成功。因为有最权威的医生们,也因为,有阎墨。 季泽最后缝合,动作很流畅。阎墨在后面,给医生们分轮回号码牌。 “霍医生,章医生···”阎墨一个个地将号码牌分到医生手中:“明年,我们又能在人间相见。” “阎大人,你也要安好,我们明年见。”说完,他们眼珠上翻,过了会,原来的灵魂又回来。 徐攸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捶了捶脖子看着监护仪:“手术,完成了?” 阎墨立在纪殊的身边,眼角竟有了些泪:“完成了。” 只是,她看了一眼纪殊的头顶,那串数字,还在不断地跳动着。 * 纪殊被推进icu,天色早就是漆黑一团。从下午,到接近凌晨。她和季泽,站了近10个小时。 坐上车,阎墨和搬家公司通了电话。 “季医生,东西运好了。”她偏头,扬着笑。脸色暗了些,多了倦意。 季泽倒车出库,未说什么。 “手术成功,晚上有什么庆祝呀。”阎墨扳着指头:“家里,有啤酒么?” “明天我还有一台肿瘤切除的手术。”季泽回:“早上还要早起。” 他没提今天的手术,也没提,阎墨手术室的失态。他和阎墨,也合作过一些手术,却从未见过,在病人快死亡时,如此执着的她。 他很担心,心里,也有些吃味。 阎墨见季泽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啧了一句:“以后得贿赂贿赂曹院长,让他将你的手术都调到下午。” “下午?”季泽明知故问。 “这样你的晚上···”阎墨顿住,脸凑近了些,一张笑颜展在他的眼前。她看到,季泽的耳骨又烧了一片:“季医生,你现在真像被无良村霸调戏的良家妇男。” 恰好红灯,季泽停了下来,他眼尾上挑,勾了勾唇:“是么?” 阎墨刚想回应,手就被季泽固住。他解了上衣的两颗纽扣,挺括精壮的肌肉,现在阎墨的面前。 阎墨直了眼,笑意更甚。 季泽拉着她的手,伸进衣内,冰凉的感觉灼烧着阎墨逆流的血液。她也不客气,挠着季医生美好的小肉体。 再抬头,只听季泽云淡风轻地回:“我允许你调戏我。” 第34章 第37节 红灯跳至绿灯, 季泽的车还未发动。 “怎么?”阎墨的指尖滞在他的锁骨,抬眼,和他对视。 季泽没有回答, 调转方向盘。车行至路边的小道,四周寂寥, 空无一人。他停下车,熄了火。 暮色已浓, 浓得像墨。小道边是划不开的静谧。他沉默着, 阎墨也跟着沉默,彼此之间,只听得到邦邦作响地心跳声。 阎墨伸手,去转车上挂着的钥匙。下一秒,季泽的手覆了上来。他望着阎墨,只有短短地一会, 他们便心领神会, 手从车钥匙滑到了对方的身上。 阎墨的唇很诱人, 赤红可口,季泽凝睇着那双距离他咫尺之距地唇, 还没思考便狠狠地咬了下去。 像是吃着童年嘴美味的软糖, 他的眼睛红丝一片, 双手从她的脖颈,一路向下,轻佻开她胸前的两粒衣扣。 阎墨蜷缩在他的怀里,格格地笑着:“季医生, 你真是衣冠禽兽。” 季泽停了动作,清冽地笑了笑:“既然这样。”他调低车座,倾身将她压在身下。 “我不禽兽一下,岂不是很亏。” 说着,他便开始去解皮带,腰际的两根完美的人鱼线,顺着肌理的方向,完完全全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阎墨修长的腿,环上他的腰,应承着他的轻推慢送。 “禽兽。”她扬着笑,敲了敲季泽的脑袋。 季医生与她十指交扣,听了这声轻唤,禽兽地更为厉害。 * 早上门诊结束,阎墨到茶水间灌了一壶热白开。普外科的小护士进了,拖着下巴第一句就赞扬了阎墨:“阎医生,我发现你最近年轻了不少。” 年轻··· 阎墨嘴角颤了颤:“是么。” 小护士挽上阎墨的胳膊:“有什么独特的保养秘诀么?” 阎墨啜了一口茶,低声问:“你有没有,谈男朋友。” 小护士脸一红,推了阎墨出门:“阎医生,纪公子醒了,你先去看他吧。” 阎墨点点头:“病房现在有人么?” “血管内科的主任还在。” “那我等一会。”阎墨抽开椅子,坐了下来。 小护士扁扁嘴,转身离开,到门口,想起来什么。半路折回,对阎墨耳语:“墨墨,季医生这么厉害啊。” “是很厉害。”如果纪殊的手术没有他,最后成功的几率,定然很小。 “哦”小护士似懂非懂地点头。 “又快又准,时间还短。”手术的缝合,确实给阎墨省了很多时间。 “时间···短?”小护士脸烧得更红,张了张嘴,没再多问。 “不好么?” “呃···我先去住院部看看”小护士吐吐舌:“你可别忘了早点去纪公子那。” 阎墨未言,垂头去看桌上纪殊的化验报告。到了血常规这项,她微微皱眉,心咣得一下,沉了下去。 时针指向6,下班时间。阎墨难得未收拾东西,而是坐在办公桌,双手抱臂静静地等着。 隔壁的几个医生难以置信地看看钟,又看看她。到了6点半,阎墨还没走。 “阎医生,我们先走了。”几个办公室的小医生和她打了招呼,彼此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开。 七点,季泽收拾下班。 “晚上想吃什么?”他淡淡地问着。 “当初你为什么说纪殊的手术不能失败。”阎墨突然问。 季泽依旧没有半点表情:“一来是医生不想让病人轻易去世,二来”他顿了一会:“是不想看着他父亲创下的基业结束在后辈的手中。” 纪迦是什么人,阎墨很清楚。 一个赌徒,一个嫖.客,一个纪家失败家族教育的典型产物。 他慢慢走到阎墨的面前,半弯着腰凝视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 “你在忧伤?” 阎墨的情绪藏得很浅。 “或许。”她的指腹,点在季泽高挺的鼻梁上,从上至下勾勒出一根线条。 手术的时候,她一直害怕,恐惧若是纪殊去世,她收完了纪殊的灵魂,还没被召回地狱怎么办。 她不想纪殊的手术失败,是医生想治愈病人,也是她不想面对未来。 季泽不知道,他起身,揉了揉阎墨的头:“回家等你。” * 晚上,纪殊的病房终于没了人。阎墨悄悄带着骨髓穿刺包上楼,轻推开纪殊的房门。 门没关,纪殊躺在床上,一双黑洞深邃的眼睛,对着天花板。 “你来了。”他没动。 “给你做骨髓穿刺。”阎墨回。 纪殊翻了个身,解开上衣,置在一边。 他今天,静的可怕。 骨髓穿刺很疼,但病房的空气却凝固着。咯咯作响的牙关打颤声,尽管细微,但阎墨依旧听得仔细。 “不用忍着,纪公子。”她说。 “习惯了。”末了,纪殊回。 “那我先走了。” 纪殊起身,牵住她的手,从背后,拥住她。他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淡淡烟草味,顺着晚风钻进阎墨的鼻腔。 阎墨挣了挣,纪殊未再松手。 他一手关了病房的灯。因为这样,阎墨才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纪殊。”阎墨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松手。” 他将头置在阎墨的肩窝:“老子不松。”他扯了扯唇角,张扬了几声。 阎墨运了几分力,刚想拍开他紧紧箍住的手,纪殊细若游丝地声音,又想响了起来。 “阎医生。”他问:“人死了,真的可以转世么?” 阎墨顿住:“可以。” 他嗤笑了一声,埋在阎墨的肩窝,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他哭了,泪打湿阎墨白大褂的一处。人的感觉很准,特别是对死亡的感觉。 但人类在死亡面前,从来都像空中的一只乱舞的苍蝇,一团阴影笼罩过来,接着,在世间上就再没了踪影。 几滴泪滑到她的脖颈上,阎墨颤了颤,鼻尖一酸。 良久,纪殊捂在阎墨耳边的手松开,泪也停住。 “墨墨,如果人能轮回,有来世。”他的嗓音湿湿的:“我不想在医院,在战场上遇见你。” 他说:“我想,那时的我是一个健康的成年男人,在我人生最好的年岁里,遇见你。” 他说:“或许那时,我可以和季泽,友好地竞争一下。” “你不会死的。”阎墨回:“相信我。” 他摇了摇头,又躺倒床上。 “你出去吧”他翻了个身,背对阎墨:“我睡了。” 他闭眼,眼前浮现出两个人影,一个苍白高瘦,一个黝黑强壮。 他们告诉他,只有他死,阎墨才能活下去。他们告诉他,为了就他,阎墨已经坏了阴间的规矩,快要魂飞魄散。 纪殊想到了阎墨,想到了纪迦,想到了偌大的纪家。也许真如纪迦所言,他死了,很多人都会得到幸福。 * 没有任何预兆,纪殊办了出院手续。在阎墨还未上班时,离开了市医院。 去哪了,没人知道。若不是小护士多提了一嘴,阎墨还不知道,纪殊就这么走了。 她去了病房,看着被阳光照射的一张空旷的病床,第一次有了很多情绪。 她向后退了几步,跌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季泽。” “听护士说,你在这。”季泽说。 “纪殊是”阎墨回:“急性白血病。血型常见,接受治疗应该可以治好。最少也可以活···” 她话多了起来,徐徐念叨着。像是对已经离开纪殊,交代着病情。 季泽抬手,捂着她的眼睛。转了身,将她搂在怀里:“别看,别想。” 阎墨揽住他的腰,埋在他的怀里,颤如抖筛。季泽拍着她的后背,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 许久之后再抬头,她依旧像平时一样。一张平静的脸:“昨天的粥味道不错。” “为了你,我学了点。”季泽淡淡地回,朝前走着:“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吃肠粉。”她说:“医院隔壁的那家港式餐厅。” 她想着又一次,纪殊馋了,但又在忌口期,硬拉着她去那家餐厅,硬是看着她吃了一碟肠粉。 那天,季泽也在。 “好。” 他们走着,到了洗手间。阎墨拍了拍季泽的屁股:“等着我,我去洗个手。” 第38节 季泽嘴角颤了颤,看着几个病人捂着嘴偷笑着离开。 进了洗手间,阎墨鞠了一把水洗脸,抬眼,她一张苍白的脸对着镜子。 就在这一瞬。她看到了一串数字,在她的头顶隐隐绰绰地现着。她怔了怔,撑着洗手台。 背后,两个影子慢慢地浮现在镜子里。 必安没有一个人来,但只有他一个人开口,还是那句话:“墨墨,你不想做坏鬼,我来做。” 她不动声色地抽了一张纸擦手,视若无睹地离开洗手间,她的心脏在剧烈地收缩着。 门口,季泽在等她,见她出来,朝前缓慢地走着,有意等她。阎墨迈着小短腿追上:“季医生,我腿短。” 季泽幽幽地回:“腿短好分开。” 阎墨:“····?” 季泽云淡风轻地解释:“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张:季医生你怎么越来越yellow了! 季泽:可能是开了荤 老张摔键盘:不不不,这不是我清淡疏冷的季医生。 第35章 这几天恰好是实习生出科考察的日子, 阎墨坐在餐厅里,一边喝着小粥,一边刷着手机。 手机里是一些实习生的履历和最终的成绩, 她带的那几个除了柏慕,成绩都不算太理想。 她抬眼, 从碗碟的边缘偷偷看着季泽。他面前的筷子还没动,双手抱臂, 目光和阎墨相撞。 他也在看着阎墨, 安静地凝视着她,眼神很柔也很暖。 “怎么?”阎墨抹了抹嘴。 季泽靠着椅背幽幽地回:“你可以,正大光明地看我。” 阎墨嘴角的笑意漾开,拖着脑袋:“出科考核你怎么打分这么严格。” 她说:“我手上的实习生,能留下来的竟然只有柏慕一个人。” 季泽说:“结果还未出来,这只是笔试。” 阎墨眼睛一亮:“这么说, 他们机会?” 季泽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很想他们留下来?” 阎墨扁扁嘴:“科里医生带的实习生, 就我手下留下来的最少, 这样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拖着椅子向前挪了点,语气娇酣, 手指轻轻点在季泽的手背, 噙着笑:“季医生, 面试的题目准备好了么?” 季泽的脸上未有半点波澜:“写好了。” “那···”她想了想,季泽一派正人君子,恐怕不会泄题给她。她没了兴致,摆摆手叫了服务员结账。 到了餐厅门口, 她猛觉背后升腾起一股凉意,季泽低沉的嗓音哑哑地在她耳边响起: “我会给你,贿赂我的机会。”说完,他按了车钥匙,朝前走着。阎墨滞在原地,呆了会,她脑海中,积极地思考着如何有效地贿赂季医生。 用金钱还是···用肉体。 几只在降了温的水泥地上跳跃的麻雀突然叫了一声,飞到电线杆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地拎着包赶来,恰好遇见留在原地的阎墨。 “柏慕,来吃饭?”阎墨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柏慕看到阎墨,将手中捏着的化验单缩到背后,点点头,和她擦身而过。 到面馆的门口,柏慕停了下来。她的手未碰上门把手,而是转身,去看已经走远的阎墨。 她看着阎墨揽上季泽,看着季泽半弯下腰,在阎墨额头小啄一口,拉开车门。 她心里像被千割万剐,全身的血液不断地逆流凝结。 柏慕展开那张被她捏成一团的纸,病人那栏上,清晰地写着纪殊两个字。 她只听说纪殊出院了,以为他手术成功回家治疗。未曾想,他又得了这个病。 纪家的那点事,江里商圈里谁不知道。柏慕自然也清楚,他得了病的事情不能公布于众,可就在护士让她给阎墨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想了想,她拉开了面馆的门,将那张纸小心折好,塞了进去。 算了。阎墨是阎墨,纪殊是纪殊。 * 纪殊手术成功后,曹院正好培养骨干医生,阎墨首当其冲成了第一批重点培养对象。 除了平常的门诊手术,阎墨还被安排了很多学习任务。下班收了几个灵魂回家,她还得拿起电脑和笔,趴在客厅里完成那些所谓的任务。 季医生倒是悠闲,完成了手头上的工作,就和阎墨一起在客厅里看书。 阎墨埋着头,一指禅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你们人类医生,每天都要看这么多书么?” 季泽看阎墨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换了个方向:“嗯。” “要不季医生”她说的谄媚:“报告你来写,我帮你捏腰捶腿,端茶送水?” 季医生阖上书,眼尾上挑:“可以考虑。” 阎墨嘿嘿地冲他笑了笑,将电脑转向季泽:“就一丢丢,很快的。” 季泽扫了眼:“都看了么?”阎墨端了被热白开放在桌上:“看了,不想写报告。” 季泽啜了一口,瞥着阎墨两个小爪子卖力地按了上来,唇角勾了勾。他想着上学那会,徐攸宁好说歹说一两个月,他被缠着没办法,才给他写了份报告。现在自己居然轻易地就被阎墨这两只谄媚的小爪子给收买。 而且,这两只爪子还很不称职,按了一会就被小薯电话邀出去逛街,临走时,还假惺惺地绕着自己的脖子,黏糊糊的嗓音问他想要什么。 季泽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这就是,你贿赂我的方式?” 阎墨的脸凑到他的面前,捏着季泽的下巴:“让我看看这张俊脸有没有生气。” 季泽说:“报告大约9点写完。” 阎墨在他脖间小啄了一口:“我会早点回来。” 走到门口,阎墨还不忘多问一句:“季医生,真的没什么想要的?” 亮着白光的客厅里,只响着键盘嗒嗒敲击的声音。阎墨在门口等了会,见季泽还未说,扁扁嘴,换鞋离开。 车拐离小区,开往附近的商业区。阎墨拉了根充电线,将手机扔在副驾驶上。 不一会,她手机的微信嘀嘀响起,阎墨看了眼,备注衣冠禽兽,她嘴角霎时泛上笑意,用小指划开屏幕,一条语音弹了出来。 季泽湿湿的嗓音:“突然想起要什么了?” 阎墨回了一张黑人问号的表情过去。 许久,另一条微信跳出:“你。” 她啧了一声,对着前方的红绿灯,笑得像个孩子。 * 小薯早就在商场那等着她,阎墨停了车,拎着包朝她挥手。小薯嘻嘻地小跑过来:“主人,你来了?” 小薯约她来的这家商场还算高档,就算到了晚上,也有不少豪车上下来的贵太太,带着家里的小孩或是司机进进出出。 “你看我对你多好。”阎墨换了身小黑裙,头发窝成丸子,看上去倒像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学生:“放弃和季医生的夜生活,和你逛街。” “夜生活?”小薯嘴张成了o型,嗷了一声。 阎墨敲了敲小薯的脑袋:“你小脑壳里一天天的在想着什么?” 小薯只是嘿嘿的笑着,拉着阎墨进了lv包店:“听说夏季限量版刚出,还挺好看的。” “真的?”阎墨眼里亮起了星星。 来人间这么久,阎墨一直奉信着—唯美食和包包不可辜负。这点,小薯随她。 只是···阎墨刚和小薯进了店,恰好在柜台边,看到正和柜员说些什么的柏慕。 她的耳骨赤红着,和柜员说话的语调也越来越高。小薯在阎墨耳边多嘴了一句:“这不是你手下的那个实习生么?” 她说的声音不小,在柏慕和柜员小声争吵顿住的时候,正巧飘出来。 柏慕颤了颤,僵直着后背。斜睨了门口一眼,竟然真的是阎墨。 她立刻松开包,朝门口走着。店员拉着她:“小姐,你得把这个包钱付了。” “我说了”她惶恐地躲闪着阎墨的眼神:“这里不是我划的。” “监控就是···”店员有些愤怒,几个人在她背后鬼鬼祟祟地说:“现在的小姑娘,真会装有钱人,买不起还···” 阎墨望向她,她的脸上已然是一阵白一阵青,那团抑着的火被强压着,捎带着白皙的脖子也红了一片。 “主人,我们要不走吧。”小薯拉了拉她。 “什么包?”阎墨问。 店员问:“你们认识?” 柏慕和阎墨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带着些哀求。 “不认识。” “她的包带划了这个包”店员扫了眼阎墨的打扮,态度恭敬了些,找到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自然忍不住抱怨起来,她将包递给阎墨看:“你看这个,这···还怎么卖。” 柏慕咬着唇,全身都在轻轻地抖着。 “这包给我吧。”阎墨从钱包里抽了张黑卡,递给店员:“顺带,她指着墙上那款白色的限量款,还有那个。” 店员的眼神互相交流了一下,换了副献媚的嘴脸:“好,美女你等一下。” 挑完包,阎墨未想到柏慕还等在门口。她被几个店员毕恭毕敬地送了出来,带着几款包包。 阎墨在门口,同柏慕点头示意。柏慕的那张脸,已经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不像是在愤怒,更不像是在难受。 “阎医生”柏慕说:“我拜托你,收起你廉价的同情。”她说:“钱,我···今天没带这么多,以后会还给你,一共一万二。” 第39节 “不用。”阎墨说得很快:“我不在乎,这点钱。”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柏慕的手指绞进衣角,另一只手,紧紧攢着口袋里那张化验单。她听说,阎墨很在意纪殊这个病人。 * “这个人类,什么意思嘛。”小薯气冲冲地嗷着:“主人你明明好心,她却当成驴肝肺。” 阎墨揪了揪小薯的嘴:“哎呦,我家狗子会用成语了嘛。” 小薯推着阎墨:“我这不是为了你打抱不平么。”她看了一眼表“时间不早了,主人你快回去吧,和你家季医生去过美好的夜生活吧。” 阎墨笑了笑,正要踏上车。但她多看了一眼,目光扫到小薯的无名指。那里,有一个戒指印。 她的脑海中,突然一闪而过那天徐攸宁躲藏着的手。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住:“小薯,你···”她高抬小薯的手:“你现在还在地狱编制内,被发现了怎么办,你想像我这样么?” 小薯额尖有了汗珠,鼻翼渐渐扩展,呼吸一点点地加重,她未忍住:“那你呢?” 她拉开阎墨的裙袖,里面有了一大块黑色的焦疤:“这算什么?” “你不用管。” “阎大人”小薯声音抬高了些:“我拜托你,想想未来。” “那你也是。”阎墨条件反射性的回着。 接着,是许久许久的沉默。 小薯无言地上了阎墨的车,阎墨无声地开着车。 在小区门口,阎墨熄了火。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晚上9点,阎墨的手机上,满是未接来电和信息。 她倚着车背,凝睇着车窗。四周,死一般的肃静。 小薯慢慢地凑近,两只胳膊环住她。阎墨迟疑了会,也覆上她的胳膊。 阎墨觉得自己被堵得喘不过气来,她的心像进了一条狭仄的小巷,挤不进去,退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大家放心~~~~老张(溜了溜了) 第36章 阎墨将车钥匙给了小薯, 步履缓慢,走上了楼。 客厅里还亮着一盏灯,季泽安静地坐在那看着手机。 灯光昏暗, 屋里只听得到厨房滴水的哒哒声。季泽穿着白衬衫,干净地不沾半点纤尘。 阎墨鼻尖一酸, 趿拉着拖鞋走到他背后。 “回来了?”季泽开口。 话音刚落,一张滚烫的小脸紧紧贴上她的后背, 疲惫地回了句:“嗯, 回来了。” 季泽问:“吃了么?” 阎墨:“没吃。” 他侧过身,阎墨的脸跟着一次侧着,而后钻到他的怀里。双手揽上他的腰:“饿。” 季泽的大手拖着她的脸,将她那张疲倦的小脸脱离手掌:“墨墨,起来。” “怎么?”阎墨歪过头,眼波流媚, 一双驻水的眸子凝睇着他。顺带, 脑袋还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痒痒的。 “我晚上, 已经吃饱了。”他俯下身,回答阎墨, 粗重的鼻息在她的耳际轻喘。 阎墨格格地笑了两声, 扳过他的脸:“那我今天给你加餐。”说着, 她勾住季泽的脖子,咬了一口。轻轻地,更骚乱了季泽的心。 他没有片刻的犹豫,低头吻住阎墨。他的动作很温柔, 温柔地吮着阎墨的双唇,手上的力道,也逐渐加重。他挪了位置,在茶几拿了空调遥控器,猛按了几下,一股冷风嗖嗖刮出。 阎墨被他吻的神志迷离,全身的重量靠在他的身上。 “热么?”她睨了一眼空调。 “热。”他哑着嗓子,舔着她耳骨。阎墨含着笑,小指挑开他的衣扣,冰凉的指尖从他的精壮的小腹一路向上。名为降温,实则点火。 窗帘未拉,壁灯全亮。阎墨绕到冰箱后问:“不拉窗帘?” 他说:“没手。” 他的手,一手握着她颀长的腿,一手覆在她胸前的柔软。 很忙,确实没空。 “晚上,别吃撑。”她抵着冰箱门,手在季泽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爪痕。 “我”他说:“胃口不小。” 说完,他转了身,提高阎墨的双臂。一大片焦黑现在他的面前,他微微一怔,而后,偏头,小舌轻轻地扫着。 阎墨的手插在他的发梢:“季泽,看我。” 他看向阎墨。 阎墨吻住他。 几缕金色的阳气从他体内钻出,流淌进阎墨的血液里。但,焦黑还是焦黑,膀臂上斑驳的皮肤没有一丝的变化。 她的脊背一阵的发凉,思绪倏忽地漫散,像是积蓄多天的大雨泛滥成水灾。 她赶忙推开季泽,下一秒,季泽又将她圈在怀里。 “吸多了可能会···”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知道”季泽安慰:“我知道。”他还是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不知怎的,体内的阳气突然喷薄而出,阎墨忍不了作为鬼神的原始.欲.望,贪婪地吸食着。她胳膊上的几块皮肤逐渐恢复,而季泽的印堂已然黑浊一片。 太多了。 阎墨扭过头,眼角挂着泪花。 季泽半弯着腰,揽着她,一声声地喃喃道:“没事····没事····” * 白天在医院,季泽难得的萎靡不振。没有门诊,他就倚着胳膊摇摇晃晃地打着瞌睡。正巧徐攸宁甩着胳膊进来,看到季泽这样,诧异地卷着报告拍了季泽一下: “泽哥,夜生活很丰富嘛。” 季泽揉了揉太阳穴,啜了一口热茶:“你很闲?” “哪里闲”徐攸宁拍了拍手上的几张纸:“面试题弄好了,倾尽我毕生所学,绝对包你满意。” 季泽斜了一眼,收下:“谢谢。” 徐攸宁哇了一声:“季医生,从前都是我求你办事,没想到你也有开口要我帮忙的一天。”他嘿嘿地笑着,尾随季泽。 季泽冲了一杯黑咖,撑着桌沿:“时间不够。” “哇,季医生,没想到呀。”徐攸宁啧了一声:“美色误国。” 季泽勾了勾唇,没有反驳。 “你先回去,我下午还有手术。”他刚说完,阎墨就拎着早饭进了科室。 第一眼,就看到揽着季泽肩膀的徐攸宁。 徐攸宁见了她,刻意躲闪一般,松开季泽朝阎墨点点头。 阎墨未回他,将粥置在办公桌上,抽开椅子坐下。 一阵尴尬的沉默。徐攸宁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什么。 “那泽哥,我先走了。”徐攸宁摆摆手离开。 季泽还立在原地,静默地看着她。许久,他问:“你和大壮之间怎么了?” “他要和小薯结婚。”阎墨平静地说着。 “这样?”季泽眸子沉了下去,眼里多了很多的情绪。这么大的事,徐攸宁竟也没和他提过,而且,他转而,看向阎墨。 过了半响,她继续说着:“小薯她,是我在地狱宠物。” 宠物······ 季泽一口咖啡差点喷了出来,扶着桌沿不断地呛声。 “嗯。”片刻之后,季医生才恢复冷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将面试的题目摆在桌上。 阎墨瞥了一眼,装作没看见。在季泽回头的一刹,她立刻抬起头,伸长脖子。 季泽背对着她,嘴角极淡地勾了一下。 “季医生”她边看便问:“什么时候面试?” “下午,手术之后。”季泽回。 “哦~那还来得及···” 季泽:“嗯?” 阎墨迅速编着理由:“熬粥给你喝啊。” 季泽回过神,将面试题往自己身边拢了拢:“这样。”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给实习生面试指导的阎医生对自己的能力一下充满了自信。暗戳戳地向实习生透了一些题,明着还要告诉实习生,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几个实习生乐了:“没想到季医生这种人也会透题。” 阎墨打断:“想什么呢,这是我的经验总结。” 实习生嘿嘿地回着笑:“我们当然相信阎医生。”说着就抱着资料,有模有样地背了起来。 只有柏慕一个人站在一边,懒得和实习生一样,围在阎墨身边。她端坐在办公室的一隅,百无聊赖地翻着微信。蓦地,一条微信跳出,她看了眼名字,目光落到阎墨的身上。 见她还在兴奋地和实习生们交代面试事宜,她匆匆捂着手机,踏出了办公室。 “柏慕怎么出去了?”眼尖的实习生嘟囔了一句:“有好东西也不来听听,” “你好好听就行了。”阎墨望向门口,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第40节 “提前准备好就是不一样”实习生搓着手:“谢谢阎医生。” “这只是我觉得可能会提到的问题”阎墨摇手:“季医生他可不一定会问。” 实习生都清楚阎墨和季泽的关系,嘿嘿地冲她傻笑。结果真到了面试,季泽面无表情地开口:“在你值班的时候,如果发现群体性亚硝酸中毒你如何做?” 正当实习生兴奋地报出答案时,季泽幽幽地又来了一句:“你以为,我会问这个么?” 他冷冷地问。 实习生:“····” * 回了家,阎墨熬着白粥,盐也不知道放了几勺。 “曹院和我说了,就留了三个人。”阎墨啧了一声。 “盐。”季泽扶起她的手,抽出盐罐子。阎墨一看,立刻又倒了几大勺糖进去,锅铲在里面搅拌着。 “我来吧。”季泽嘴角颤了颤,眼看着白粥变了颜色。 阎墨解开围裙,搂上季泽的窄腰,下颌顶着他的背,酥酥地喊了声:“季医生~”说着,将围裙给他系上。系带在他腰前打了一个结。 “嗯?”季泽舀了水进去。 阎墨偏头,手指戳了戳他泛青的下巴:“粥煮好了么?” 季泽盖上锅盖,转了个身:“阎医生,厨房里少做危险动作。” 阎墨长久凝视着他,眼波流动:“危险动作?” 季泽坐回沙发,阎墨跟着过去。他坐下,她擒着一把剃须刀,跨坐在他的身上。 “给你刮胡子。”她手指点了点季泽扎人的青须。 季泽弯着眼,嘴角泛起笑意。 她显然是预谋了很久,对剃须的流程很是清楚。只是在抹上泡沫时,有些笨拙。 季泽不动,由着她用那点泡沫在自己的下巴乱抹,抹着抹着,就变成了一场即兴地涂鸦,她轻笑了几声,身子扭了扭。 季泽感到自己的心脏绕着一圈烈焰,恨不得立刻就回身,将她按到床上。 他忍了许久,看着她打开剃刀歪头认真地在他的侧脸轻刮,灵巧的手腹划着他的脸颊。 “等等。”他的大手按住她的脊背。 夜恹了,他却没有一点倦意。 “怎么?”阎墨顿住。 “让我进去。”他轻声说:“再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留言哦,爱你们~╮(╯▽╰)╭ 第37章 他这样说, 阎墨的心跳倏忽的加快了些,她嗤笑一声,指腹划过他的侧脸:“别动。” 季泽便不动, 倚着沙发背静默地看着她一双灵巧地手抚着他的下巴一点点地刮净自己细碎的胡须。 他心脏周围的那团火,腾地升起。阎墨认真时, 总有一种酥入骨髓的美。 眸子对着他,眉眼间更是泻着万般的风情。他下意识地朝外挪了挪, 手撑着沙发, 无意间碰到了遥控器,电视哒的一声打开。 上面播放着晚间新闻,主持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播报着今天发生的社会新闻。 客厅里,终于多了些其他声音。 末了,阎墨拿了一块脱了水的烫毛巾,敷在他的下巴。偏过头, 在他的耳垂小啄一口:“季医生, 晚安。” 电视里, 恰好放到今天最后一条。阎墨只是迟走了一会,就听到了纪殊的名字。 她脊背一凉, 面朝电视。 电视里, 记者手上抓着一张报告单。标题一号宋体字打的刺眼扎人。 【惨!商业巨头之子纪殊重病缠身。】 季泽关了电视, 走向阎墨。不问一句,也不评价任何。只是轻轻揽上她的肩,在她耳畔说着:“早点睡。” 阎墨怔了半响,那天的报告单, 她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茶水间的护士小心收着,不要给任何人,没想到··· 可事情已经发生,她也做不了什么,她不能改变人类的命运,更不能插手人间的事物。她只能如一个普通又平凡的人类,在电视机前和其他人一起,哀叹纪家的未来。 “阎墨?”季泽又唤了她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扬着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踮起脚,推着季泽的后背:“知道了,季医生。” * 舆论就像洪水猛兽,新闻刚一曝光,第二天的报纸头条又挂上了医院的大名。曹院苦笑着说,他们医院在江里之所以这么出名,全靠这些“负面”消息。 医院临时召开了大会,让院里医生统一口径,其余一切照常。院长派了些保安将采访的记者拦在院外,交代阎墨今天不要轻易地下楼。 大会结束,阎墨倚着墙百无聊赖地扳着手指,一会,季泽出来,身边跟着徐攸宁。 他和阎墨对视了一眼,笑容凝固住。纠结了很久,他还是慢悠悠地走到阎墨身边,鼓了几分勇气:“阎医生?” 阎墨手插在口袋,冲他点头示意:“怎么?” “9月9日,我和小薯···小薯她还是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他说完,脸已经涨的赤红。 “不去。”阎墨回的很干脆。 徐攸宁立在原地,尴尬地挠了挠头:“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季泽走了过来。徐攸宁这才得到了解脱:“泽哥,我先走了。” “徐医生。”阎墨站在季泽的身后,雾着一张脸。 徐攸宁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虽然我去不了”她的声音很低:“但我祝福你们。” 徐攸宁突然鼻尖一酸,扯出一个笑:“好。”说完,他转身摆了摆手:“走了。” 阎墨偏过头,发现季泽在看她。眼神一对撞,他的目光又从阎墨的身上落到别处。 阎墨嘴角荡开笑意,转了个身,面对季泽,踮脚,脸凑到他的面前。 季泽的手指抵着她的额头:“太近。” 阎墨:“我这不是让你正大光明地看我么。” 季泽未忍住,冒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哼了一声:“歪理。” 说完,他径直地朝前走着。阎墨嘿地一声,小跑着跟着他。 “中午吃什么?” 阎墨扁扁嘴:“你每天都要问很多次这个问题哎。” 季泽未言,抬头等着电梯停在4楼。 几秒后,阎医生抢着答:“铁板饭,有肉的。” 季泽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待电梯门开,走了进去。 阎墨谨遵院长指示,没有下楼。呆呆地看着门诊室的电脑,等着季医生送饭上门。 电脑地手术名单上刚蹦出一个人名,阎墨点开翻了翻病例,急诊,一个中年男子在工地被重物砸伤。 急诊室的电话打上来:“病人情况严重。” 这个点,除了值班的医生,普外科就剩了阎墨。她未有一点犹豫,直接下到二楼的急诊。 拉开帘子,一个胸腔出血肉模糊的男人出现在她的眼前。监护仪上还有心跳,病人还在不断地挣扎。 阎墨走进看了看,双手按着他的手腕,眼睛直直地盯着他额头的那串数字,跳的很慢,若隐若现,还有救治的可能。 “赶快手术。”阎墨摘下手套:“病人家属呢?” “这···”小护士欲言又止,双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啊。”阎墨抬高的语调,对着小护士。 小护士抬眼,飘向另一端。急诊室的后门,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一前一后,神情严肃。 她顺着小护士的眼神看过去。 “阎医生。”一张熟悉的脸。 “纪总。”她点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来看看我的员工”纪迦回:“怎么样了?” 阎墨哗地掀开帘子:“如你所见,需要紧急手术。” 纪迦啧了一声,接过身后秘书递来的两张纸,仔细地擦拭着双手。随后,低下头:“王工,我来了。” 他的话带着几分讥诮,一钻进王工的耳骨里,监护仪上的心跳就减缓跳动了几次。 阎墨拉开他:“纪总,现在病人情况危急,请您先去签字手术。” “这不,还没死么?”他挑着眉,若无其事地说着。 周围的几个医生怒视着纪迦,但他们忌惮纪迦,更不能说些什么,只能愤愤地看着他,看他讥诮不屑地和阎墨对话。 阎墨不笑也不愠,甚至都未理会纪迦。只是招了招手,让小护士推王工进手术室。 “阎医生”他说:“谢天谢地,纪殊那孩子爱你。” 他说:“本来以为会是一场鏖战,没想到,胜利会来的这么快。”纪迦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纪殊出走的嘲讽。 手术室前的走廊上,一群医生和两个西装男人。挂壁上的钟指着12,麻醉师带着几个护士率先走了进去。 “你们先进去”她对其中一个医生说:“叫季医生下来,我有两句话,想和纪总单独说。” 几个医生略带担忧地互相对看了一眼,点点头:“那阎医生,”他看向纪迦,咽了一口吐沫:“你快点进来。” 阎墨对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拍了拍他的肩。 第41节 医生也陆续走进手术室,走廊上,只剩了三个人。 她走到走廊监控的死角,纪迦跟了过去。 “阎医生,还有话交代?” 她的脸顷刻间冷了下来,纪迦凝视着她,只感到全身的血液僵住,无法流动。 他从未见过,这样气场的人。气势熏灼,那双寒彻入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身后的秘书刚想上前说些什么,只听咣当一声,人砸向墙面的声音。秘书再看一眼纪迦和阎墨对站的墙角,双腿顿时不住地打着颤。 他看见,阎墨一只胳膊肘横在纪迦的脖颈处,将他桎梏在墙角,远离监控的死角。 纪迦一下慑住,面色惨白了许多。 阎墨说:“纪殊还没有死。” 纪迦也不愧为纪迦,慌乱了几秒,立刻恢复了镇定:“那他也不会回来。” 阎墨笑了笑:“纪迦,纪殊临走前拜托我一件事”她说:“我本来,不想插手。” 纪迦预感到了什么,脊背阵阵发凉。 “但,我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 她拍了拍纪迦的胸口,那里,挂着一个小罐。里面,竟还是当天阎墨送他的小鬼。砸了,又舍不得小鬼的灵力,纪迦又戴了回来。 阎墨说:“好好用。”她说的诡异,笑的也很诡异。 正巧,季泽上楼了。看到阎墨制着纪迦,微微一怔。 “纪总,”她说:“你一定要死在纪殊后面哦。”她未纪迦抹平衣领,松开他,跟着季泽走了进去。 病人躺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所有的医生都等在那里,等着季泽和阎墨踏进手术室。 “片子你看了么?”阎墨问的简明。 季泽戴上口罩:“你放心。” 他朝小护士点了点头,手术开始。他主刀,阎墨一助。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取出异物,缝合,血液重新开始循环,内脏也未因为重物压迫损坏。 只是。 在最后,一个连阎墨都没见过的医生,突然有意般手误,割破了病人的颈动脉。 病人心脏搏动了几下,监护仪上的心跳变成了一条直线。 阎墨还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在意那个医生。她甚至伸出手,想运几分力灌到病人的动脉,让它自动愈合。 第一次,她的灵力失效了。她撑着手术台,反反复复地试着。没有一次成功。 季泽拉开了她:“阎墨,看着我。” 她抬眼,看着季泽:“这是···” 季泽攢住她轻颤的双手:“和你无关。”他将阎墨的头按在肩边,宣布:“死亡时间,下午三点十八分。” 而后,阎墨看到一个升起的灵魂,对着她凄凉的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和大家先说声抱歉,前两天卡文,状态不怎么好。等完结之后会修文。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38章 阎墨在季泽的怀里探出半只脑袋, 斜睨着那个灵魂。他飘悠悠地浮在手术台的上方,看了看钟,又看了看阎墨。 阎墨知道他有话想说, 但这里,有鬼在看她, 另一只鬼。他悬在手术室的角落,蜷缩着躯干, 用那颗深陷着的, 乌黑的眼睛瞪着阎墨。 她突然搂住季泽的腰,朝前走了几步。偌大的手术室里,他们此时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 手术台边的几个医生心照不宣地彼此对了眼色,自动离他们远了些。 “季泽,你听着。”阎墨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季泽一个人能听到。 季泽仍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嗯。” “过会, 你会有一阵的不适感。”她说:“别动, 一会就好。” 季泽没有问理由, 只是站着,朝她点了点头。下一秒, 他就感到身子一阵刺痛, 躯壳被另一个胀满的灵魂挤了出去。 不出片刻 “阎大人”他开口:“我的办公室桌板底下, 有一个u盘。” 阎墨不动声色的继续抱着季泽,踮起脚,又贴着他近了一点。四周围着的医生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他们。 “你可以走了。”阎墨吹了一口气, 季泽的知觉又恢复了过来。 “季医生,那个。”小护士略显尴尬地说:“我要关灯了。” 阎墨这才发现,一小撮的医生呆立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极为亲密地揽在一起,像是要将对方揉进身体那般。 她干咳了两声,松开季泽后退了几步。季泽勾了勾唇,手插在口袋。 出了手术台,普外科的李医生叫住季泽,从兜里翻出两张话剧的票:“季医生,上次值班多亏你帮忙。” 季泽淡淡地回:“顺便。” “这有两张票,我和老婆去不了了,你和阎医生去吧。” “我和阎墨··医生不是。” 李医生挑挑眉毛,拍了拍胸口:“我懂,我懂,都是过来人。”说完,他还揽过季泽的肩,叨叨了两句:“看反面。” 季泽翻过票,背后是一张爱心形状的酒店图片,上面大大的印着几个字—海天酒店激情套房兑换券。 激情···套房?季泽唇角颤了颤。 “加油。”李医生猥琐一笑。 季泽无言以对,那里阎墨跟着两个小护士走来,看到季泽和李医生嘀嘀咕咕谈论着什么,仰着脖子去看:“在聊什么呢,这么神秘?” 季泽立刻将票别在身后,平静地回:“没什么,工作。” 小护士多嘴:“李医生,你可别带坏了我们季医生。” 带坏?呵呵! 阎墨心底暗笑了几声。 “对了,阎医生,家属死亡证明签字。”小护士提醒了一句,阎墨刚要接过证明,季泽伸手抽走了那张纸:“我给。”他转向小护士:“纪总在哪?” “那个···”小护士刚伸手指向不远处,阎墨就扯住了季泽的袖口:“证明不着急。” 她说:“季医生,你跟我来。” * 今天的阎墨,和往常一样,又和往常不一样。 她还是那副轻松的神情,只不过季泽能看出,她在忍,忍着心底的那份不快。 她拿了棉球擦在季泽的静脉上,手里拿着一管葡萄糖。 “警察来了,已经带走医生。”季泽看着阎墨。 “就算带走了,又能怎样?”阎墨扔了棉球,扎进葡萄糖。 晶莹的液体在细小的针管里缓缓地流动着,季泽的头疼减缓了很多。 “躺一会就好了。” 季泽没有躺下,还是注视着阎墨。阳光透进窗帘,软软的流淌在他的身上。 阎墨双手捧住他的脸,嘴角泛起一点笑意:“季医生,你的皮囊怎么这么完美。” 季泽由着她那张并不干净的爪子揉着自己的脸,由着用手背拍了拍自己的一半侧脸:“休息一会。” 她按倒季泽,季泽拉住她的手腕,下一秒,她就被拉进一个暖暖的怀抱,和季泽一起,挤在那张窄窄的病床上。 他从后背圈着她,湿漉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钻进她的脊背。 阎墨今天很累,即使是在夏日的午后,太阳还高挂在空中,病房里的空调呼呼的吹出冰凉的风,她还是很想睡。 她轻笑了医生:“季医生,热。” 季泽约过她,按了遥控器。她翻了个身,四肢像是章鱼,紧紧地缠上他。 季泽是聪明人,他也留心到了阎墨这几日的变化。她身上的黑斑在扩大,她在手术台上想做和救徐爸爸一样的事,却没有成功。 如果人会死,那么她这样的鬼神,也会么。 他想了想,突然心里一颤。他下意识地赶快垂头,吻在阎墨的头顶上。阎墨窝在他的怀里,格格轻笑了几声。 “这件事”他说:“你别管。” 阎墨呼了口气,嗳嗳的气息和他的交织在一起,她没回答。 “我来解决。”他说。 阎墨仰着头,对着他的眸子。他勾了勾唇,吻上她的眼角。她胀酸的眼角霎时多了几分凉意,湿湿的,沁进她的心。 她便不再动,安静地窝在季泽的怀里,缠着他,贴着他。 许久,天黑了。 阎墨下班,季泽值班。死亡证明压在他桌边的一角,他靠着椅背,等人过来。 阎墨将车开到纪扩一建,纪家的一块工地。天黑了,工地上几个小太阳挂着,里面宛如白昼。 她在车上坐了很久,手指不断地叩击着方向盘。想了会,她还是打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她长期合作的地头蛇小鬼。 她还未开口,那个小鬼就抖着说了一句:“阎大人,你的生意我可不敢做了。” 阎墨微微一怔,压低声音:“怎么?” 小鬼不肯说,支支吾吾了半天。阎墨甩开手机,从车里拿了一炷香,开了门,走到一处旷地上,挥了挥,一抬手,从半空将地头蛇给拽了下来。 地头蛇吓得不清,浑身颤抖如筛,两手不断地搓着,跪在地上:“你可就放过我吧,这生意我真不能做。” “说清楚。”阎墨打开手机后置手电筒,晃在那小鬼脸上。小鬼怕灯,裂墙一般的皮肤卷起,上面沾了星火,冒着灰烟。 他到底是忍不住:“我说。” 第42节 阎墨这才拿开手电。 “是阎王老爷,他下暗令,不让小鬼接你的生意。” 阎墨的瞳孔放大,鼻息加重了些。她揪着小鬼的衣领,吼了一句:“你没骗我?” “没骗你啊。”小鬼弱弱地回:“阎大人,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 “你灵力没了,那个···时候快到了。”他说:“时候快到的鬼神,都是你这种···”他瞥了眼阎墨手臂上的小块焦黑,没敢再说下去。 时候快到了···确实,阎墨松开小鬼,坐回车上,她的时间,真的快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她老爹,阎王,竟然会插手这件事。 她的脑海里划过白无常的那句,如果阎墨不愿意,那么由他来当坏鬼。 那么她的老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她和季泽的事。 她脊背一凉,掉转车头,朝医院的方向赶着。 * 医院,深夜。漆黑的走廊,只开了尽头一处的白炽灯。季泽拿着一张纸,对着纪迦。 “你竟然也会管这件事。”纪迦笑着说:“只是纪家普通的权力变更,你姓季的,禾子季”他特地强调:“管不着吧。” “纪家的事,确实和我无关。”季泽漠然道。 纪迦拍拍季泽的肩,刚要抽走季泽手中的那份死亡证明,季泽的手倏忽间抬高:“可,我的患者被人谋杀在手术台上,这就关我的事了。” 纪迦一下扑了空,对着季泽挤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来,他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季泽:“认识你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这么正义了?” 他说:“因为阎墨?”顿了一顿,他憋着笑:“你知不知道,阎墨这样做,都是为了我的弟弟?” 季泽呵了一声,突然嗤笑一声,像是冰面裂开了一道口子,让人不寒而栗。 季泽说:“纪迦,我虽然是个医生。”他凑近了些,对他耳语:“但是解决你,可比割阑尾容易。” 纪迦鼻子叱出一口气:“哦,是么?我可比你想象的,幸运的多。” 季泽将那份死亡证明折好,小心的塞进纪迦的西装口袋。拍了拍,转身离开。 他走的很快。利落,干脆。 纪迦那份自信的笑容,顷刻间凝滞在脸上。他朝垃圾桶啐了一口,大骂了一句:“妈的。” 季泽下楼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住院医师交班回家,医院空空荡荡。 他踏出医院大门,就看见一个人影,立在医院的ied灯下,半截身子被五光十色的医院招牌灯笼罩着,脸上是一团明亮。 他怔住,而后又很快回过神:“没回家?” 阎墨吸了吸鼻子,转身,从他的头发摸到手指:“还好还好,都在。”说完,她的耳朵又贴近他的胸口,探着脑袋蹭了蹭。 他嘴角冒着两颗小虎牙,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怎么?” 第39章 她抬手, 指腹从眼角滑到他的唇:“眼睛,鼻子,一个不少;心跳也在。” 她点了点季泽的唇:“回家。” 季泽攢住她的手, 一整个裹在掌心里。阎墨吸了吸鼻子,将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一同垂下。她走在前面, 跳过一层层台阶,季泽跟在后面, 被她拉着慢慢地走着。 凌晨, 抬头是泼了一层墨的天空。医院的对角空无一人,几辆汽车飞驰而过,刺破寂静的气流。 走了一会,阎墨脱下踏着的高跟鞋,拎在手上,找了个角落坐下。她来的太急, 跑的太快, 脚磨了一处, 黏黏的血附在鞋上。 “歇会。”她倚着铁栏杆,朝季泽莞尔一笑。季泽看向她, 缓缓蹲下, 手握住她的脚腕:“伤口不深。” 说着, 他也坐下,坐在阎墨的身旁。台阶很凉,也不干净。但季泽就这么坐下,坐在阎墨的身边。 阎墨睨了他一眼, 嗤笑一声,头倚在他的肩。 “怎么这么晚?” “这不是想你了。”阎墨歪着头:“季医生,我凌晨赶来接你下班,你都没什么表示么?” 季泽撑着台阶,斜看着阎墨,半响,拍了拍手,转身,一点点地靠近阎墨。 他的手,解开衬衫上的几粒扣子,轻薄的气息散在阎墨的脖颈。 “季医生,这样,不太好吧。”阎墨耳骨稍红,四周望了望:“不过周围也没人···听说这样可以增加···情.趣。” 季泽忍着笑,看着阎墨的爪子摸在他的锁骨上。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在阎墨的额头:“你,想什么呢?” 想多了··· 阎墨谄媚的笑了笑,将季泽两边的衣服拉好,佯装什么是:“季医生,大晚上,别着凉。” 季泽手指叩在她的脑门:“回家。”说着,他脱下鞋,放在阎墨的脚下。赤着脚起身,走在荒凉的路上。 阎墨趿拉着他的鞋站起,手插在口袋,凝睇着季泽的背影。 高瘦,挺拔;影子在暗黄的光里拉长,黑色的一团踏在她的脚下。 “季医生,等等我。” 在拐角处,她回过神,扶着墙小跑过去。季泽上了车,车灯映着她单薄的身子。 在季泽车开向她的一瞬,阎墨突然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车刹失灵,车子就这么一直朝前开着,直到,从她的身上碾过去。 * 留院的医生最终确定,柏慕和另外两个李医生带的实习生留了下来。一辆校车开到医院,拉走了全部未合格的学生。 阎墨和他们挥手,接受他们早生贵子之类的祝福。柏慕也在,手里提着一壶热茶,双手捧着,也是眼泪汪汪地看着这群实习生们离去。 车子很快开走,医院的门口又只剩了柏慕和阎墨两个人。阎墨瞥了一眼柏慕,脚步顿住:“柏医生,你也知道,那张化验单不该给纪迦吧。” 茶水间的小护士在新闻上看到纪殊得了白血病,做的第一件是就是跑到普外科的办公室,举着双手对阎墨发誓,她将单子给了柏慕,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看过化验单。 柏慕说:“我知道。”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根根耸起,捏着玻璃瓶。 阎墨勾着唇,睨了眼柏慕的动作,讥诮着说:“你怕什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 “阎墨”她好似憋了一口气,终于释放了一样:“你凭什么,轻视别人。” 阎墨的话未说下去,她鼻腔里嗤出一口气。有些人类,真是敏感又多疑。 她不回答,径直往前走着。柏慕快步走到她背后,用力扯住她的胳膊:“你凭什么,脚踩两只船。” “那么我想问柏小姐。”阎墨回头,冷冷的目光落在柏慕的身上:“你又是如何知道,我脚踩两只船?”她逼近柏慕,一点一点:“是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 “我···”她揪着衣摆,张了张口,半响未说一句话。 阎墨冷哼一声,甩开柏慕的手。 “季···师兄和你在一起快乐么?”她絮絮叨叨地讲着:“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的眼色····你知道,我喜欢他多少年了么,凭什么,凭什么你这样的人一出现,他就···” 她的声音很大,走廊上的一些病患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她这样个性的人,能这么说,在公众场合。一定忍了很久。 “他不缺保姆”阎墨回,清清冷冷,一字一句:“我又为什么需要知道这么多。” “你···”柏慕怒火中烧,颤抖着手没稳住,就将手中那瓶滚热的茶水,泼在阎墨的身上。 下一秒,阎墨拽过她手上还留着的半瓶水,泼回给柏慕,从头浇到脚。 事情闹大了,几个医生拉来曹院。季泽也从电梯下来,走向她们。 柏慕在热水里打着颤,像一个真正的受害人。阎墨却淡定地从口袋里拿出面纸,擦了擦自己的脸。 当院长难以置信地看着平日里文静的柏慕战栗在大厅中时,质疑的眼神落在了阎墨的身上。 毕竟,阎墨看起来才是那个最不好欺负的人。 但,季泽来了。阎墨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溜到季医生的身边,湿嗒嗒的袖口蹭在季泽的手上:“季医生,你来了。” 柏慕亦抬起头,湿漉漉的眸子对着季泽,满脸写着我是受害者:“师兄。” 他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刚放在柏慕的身上,就被扭着的阎墨拉了回来:“季医生~” 她叫的娇媚,眉眼间尽是风情。 季泽勾了勾唇,看着阎墨装作一副慌慌张张,柔弱地将手中的那个玻璃杯塞进柏慕的手中,而后鞠躬又鞠躬:“对不起,柏医生,我不该惹你生气。” 柏慕后缩着手,抬眼向周围人求助。 玻璃杯“当”的一声碎了一地,几粒碎片扎在阎墨的手上。她故意吃痛地叫了两声,将手指递给季泽看。 季泽也配合着她胡来,指腹摩挲着她的伤口:“上楼,我给你处理一下。”他说的很温柔,是柏慕从没听过的那种温柔。 她记忆里,师兄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疏冷的样子。 周围有来医院看病的病患见到阎墨又受了伤,好事地上前对着柏慕:“这位医生,你不要太过分,刚刚就是你先泼···”他瞥了一眼阎墨,阎墨还缩在季泽的怀里,糯糯地点着头。 曹院阴着脸,对柏慕喊了一句:“你过来。” 柏慕的牙关咯咯作响,瞪着阎墨,极不情愿地转身跟在曹院的身后。 现在,阎墨倒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 “还不走?”季泽轻唤了一声。阎墨扁扁嘴,快步跟上。 电梯里,阎墨将肉里夹着的几块玻璃碎片扯出,口袋里掏了两张创可贴,包了伤口。 她抹了抹眼角硬挤出来的两粒泪,噙着笑看季泽:“季医生,上午没手术,这么有空来大厅?” “你们在大厅里演戏”他说:“我想来看看。” “现在的孩子真是狠心,热水就往人身上泼”阎墨啧了一声:“可怜我的细皮嫩肉。” 季泽拉过阎墨的胳膊,确实,有几处红肿:“所以,你们在争什么?” “你。” 电梯叮的一声停住,季泽终于未忍住情绪,嘴角上扬,冒了两颗小虎牙。 “和一个人类争风吃醋,没意思。”阎墨晃到办公室,在季泽桌上的药箱里翻出一根药膏,挤了一点抹在胳膊上。 第43节 他桌上还有几张倒着扣的白纸,风轻吹,随着药箱的挪动落在了地上。阎墨弯腰去捡,上面,竟然是银行的流水账单。 他在查账,在查纪迦的账。 “纪迦的事,我来处理。”他随着阎墨一起弯腰,手覆在阎墨的手背上。 “打官司?” 季泽未言,捡起那几张纸,拍了拍。 “如果纪殊没来,那遗产官司···” “他会来。”季泽笃定地回。 “你见到他了?”阎墨问。这么说,纪殊还活着,这么说···那个灵魂,最后一个灵魂,不一定是季泽。 “阎墨”他突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阎墨指尖轻颤:“你知道了什么?” 他眸子对着阎墨,深邃又暗沉。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他开口:“随意地问问。”他拉过阎墨的胳膊,接过药膏。指腹抹了一点,涂在阎墨的胳膊上。 他侧着脸,认真地反复涂着,阎墨的心跳竟倏忽间加快了几分,目光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挪开半分。 “今天的事”他边涂边说:“处理的不错。” 阎墨笑了一声:“只有口头表扬?” 他的手滞住,抬头凝睇着阎墨:“身体表扬,也行。” 第40章 阎墨拖着脑袋嗤笑了一声, 手指点在他的额尖:“那我是不是应该小小的期待一下季医生的身体表扬。” 季泽拨开她的手指,唇角极淡地勾了勾:“涂好了。” 他放开阎墨的胳膊,到洗手池边洗了洗手。 阎墨翻了翻桌上的那几张银行的流水:“季泽官司···” 未等阎墨说完, 季泽便擦干手抽走她拿着的那几张单据,塞进抽屉:“这件事, 我来解决。” 过了会,茶水间的小护士叫了阎墨去门诊, 她面朝季泽,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王工···” “墨墨。”季泽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在一堆医学书后抬起脸,像往常一般淡淡的语调:“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阎墨点点头,转身离开。 季泽未让阎墨插手, 阎墨便真的没再插手。她很清楚, 自己再插手人间事物的后果会是什么。 她身上仅存的灵力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消失, 肉体的腐烂速度愈来愈快。她开始变得像一个普通人类,甚至除了鬼神能收割灵魂, 看到死亡倒计时这几项基本的技能之外, 她已经是一个人类。 如果从前阎墨在地狱, 一百年如一日的过着,那么现在的她,强烈的开始感受到属于人间时间的流逝,飞快而无情。 仅仅是办完了几件事, 做了几场小手术,和季泽在家呆了几天,小半个月便这么过去了。 天气变得闷热,聒噪的蝉虫依附在树上撕心裂肺地叫着。正好是周日,她和季泽都有空。空调开到18度,她从冰箱里翻了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雪糕撕开包装啃着。 刚啃了一口,季泽的手就伸了过来。翻看了一眼包装纸的日期,眉头微微皱着:“今天过期。” 阎墨啧了一声:“那感情好啊,正好不浪费。”她光着双腿,上面套了件季泽的衬衫,晃到了沙发。 “明天开庭。”季泽递了个透明小碗给她。 阎墨嘎嘣嚼了一口冰棍,盘腿坐在沙发上,那双媚人的双眼弯成月牙状:“哦,是么?” 她是低估了季泽的本领,仅仅小半个月,搜刮的证据就足以举报纪迦,并且将纪家推到了法庭,推到了舆论地风口浪尖。 王工的死,纪迦的工程贪污··· 她有时候差点忘了,季泽只是一个市医院的副主任医师罢了。 季泽还未回答,阎墨就甩下手头的冰棒,哧溜地钻到房间。过了会,她穿了条艳红的裙子蹦跶出来,手伸在背后,勾着裙子拉链。 那条红色紧身长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胸前的领口深敞着,显出细长漂亮的锁骨,和那对呼之欲出的柔软。 季泽走进,捏住她裙子的那条拉链。稍稍用力,阎墨便被他拉入怀中。她的后背赤空气中,光滑的皮肤紧紧贴着他单薄的衬衫。 他为她拉上拉链,半弯着腰,轻呼出一口气:“换条裙子。” 阎墨被他圈在怀里,轻轻地笑着:“为什么?” “下晚开庭,会冷。”他说。 阎墨转了身,环住他的腰:“季医生,你是不是吃醋了?” 季泽未言,对着她的眸子。 她的头发胡乱的扎在一起,几根发梢不经意的落下,坠在她颀长的脖颈处。季泽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一根手指挑开她的发梢,别在耳后: “嗯。” 他回。 阎墨捏着他的鼻子,噙着笑:“我这不是,为我们正义的季先生壮壮声势么。” 果然,阎墨那天开着车到了法院,还是那条红裙,黑色的长发卷曲披在肩的两侧,一双妖冶的红唇格外的诱人。 她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踏上法院的台阶,周围来围观的记者和群众们,很难不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看了半天,才有一个反应快的记者开口道: “这是给王工主治的阎医生。” 不出片刻,一群记者们便架着□□短炮一拥而上,围在阎墨的身边,一连串的问题再三的抛向阎墨: “那天在手术台上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确定王工遇害这件事和纪总有关么?” “阎医生。” 突然,人群中的一个记者叫住了她,她瞥了眼,是陪张哥看病的那个记者。 他开口后,周围的突然安静了下来。其他记者在等,等他继续问下去。 “听说这次开庭,还缺少一个关键证人。”他说的云淡风轻:“纪殊。” 他说:“有人说,纪殊已经死了。” “所以,你要问我什么?”阎墨双手抱臂,讥诮地问:“是告诉我没有纪殊,官司肯定会败诉,还是?”她挑着眉尾,嗤笑一声:“有什么其他用意。” 记者动了动唇,垂头轻笑着:“我只是疑惑,纪殊为什么要拒绝接受治疗,据我所知,他的病治愈率很高。” “我想她没有必要回答你。”蓦地,记者的背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他转头,背后立着季泽。他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手里拿着几份文件,俊逸的脸上满是疏冷。 阎墨和他对视了一眼,暗红的双唇轻轻翕动:“季医生。” 她的声音很清越,婀娜地立着,举手投足都蛊人心魄。 “阎医生。”他站在那群记者的身后,朝她点了点头。 记者不知是看阎墨还是看季泽,一时间乱了分寸。直到,季泽缓缓地走上台阶,穿过那群聚集在台阶上的记者,走到阎墨的身边:“一起进去?” 阎墨扬着笑,和他朝里走去。 他们走的很快,并肩齐行地走着。 身后的小记者低声说着:“好配啊。” 陪张哥看病的记者敲了他的脑壳,肃着一张脸:“别呆着,快进去。” 一群傻傻看着他们进法庭的记者这才回过神,争先恐后地进了门。 阎墨坐在第一排,正对着纪迦。 他神色轻松,亦然西装革履,身边坐着纪家御用的律师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笑。 因为他们知道,有一个人,一个关键的人,肯定不会来。 纪家,只有两个后代。不,现在,只有一个了。 开庭。 季泽提供的证据很充分,在律师呈上证据时,阎墨甚至,看到了一个u盘。 她的脊背霎时冒出细密的冷汗,按理说,王工的证据在u盘里的这件事,只有阎墨一人知道。 她斜睨着坐在她身边的季泽,悄声问:“你怎么知道他有这个u盘?” 他微微一怔,双手交叉放在膝头: “偶尔发现。” “偶尔发现?”怎么会,王工的灵魂之前明明说···阎墨正要继续问下去,律师们已经开始传唤证人。 如阎墨所想,之前谈好会来的几个证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拒绝了出庭。 整个局面,霎时僵住。纪迦的律师咄咄逼人,质问证据的真实性,他方的证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传唤上庭。 法官无奈,休庭五分钟。 中途,季泽突然离席,和律师说了几句。再开庭,律师开口:“我方还要传唤一位证人。” 纪迦转着手中的笔,懒懒地看着他。 “纪殊。” “当”的一声,纪迦的笔落在桌上,他的脸色开始变化,各种情绪霎时涌了上来。 阎墨怔了怔,看向季泽。季泽的手覆在阎墨的手背,温暖的感觉,在她的手背一点点地弥散开。 所有人,记者、律师、纪迦、阎墨···都不约而同地转向门口。法庭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纪殊,坐在轮椅上。一身熨帖的西装,脸上,亦如从前挂满了张扬。 身后,司机推着他。在第一排,轮椅停住。纪殊偏过头,看着阎墨。眸子陷在眼窝里,深不见底的眼神。 第44节 阎墨紧紧握着季泽的手指,纪殊的头顶,一直移动着一串数字,之前还是隐隐绰绰地现着,现在,却是清晰地在她面前跳着,一秒又一秒。 她不禁抬头,看了眼季泽的头顶。 * 一审结束。纪迦贪污的罪名基本成立,只不过王工的死,还没有充足的证据证实和纪迦有关。 阎墨拎着包,跟着季泽一齐走出法庭。 门口,纪殊的还没走。他坐在轮椅上,在台阶的最底层,侧着身看着阎墨。 “治疗的还好么?” “我没有治疗。”纪殊睨了一眼季泽。他静默地看着他,许久,才又将目光落在阎墨的身上。 “纪家的后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他说:“遗产的事,谢谢你们。” 阎墨点点头,突然想赶快离开。她身为鬼神,竟也害怕和人类对视,害怕看到他头顶的那个倒计时。 那个死亡倒计时,诡异地跳着,预兆着纪殊死亡的时间,似乎在预兆着她的生命终点。 她的手腕,再一次被纪殊握住。他被那个司机扶着,从轮椅上起身。阎墨这时才感觉到了,纪殊生命在飞速流逝着。 他朝前走了几步,蓦地抱住了阎墨。用了全部的力气,想要将阎墨揉进怀中那般。 他说:“上次走忘了和你说一句话。” “什么?” “墨墨,后会无期。”他深吸了一口气,松开阎墨。 还是初见面时,那副轻佻狷狂的模样,撑着司机的手肘,居高临下地看着阎墨:“今天这身,很适合你。” 他一口京片子,邪邪地笑着,自言自语:“季泽这小子,还挺有福气。” 他坐下,转着轮椅的轮子,调头。 司机在纪殊的眼角,难得看到了一丝泪花。 第41章 “纪先生?”司机半弯下腰, 唤了一声。 纪殊倚着轮椅背,抬眼看他,满眼的红血丝:“走吧。” 司机张了张口, 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扶着纪殊走上车,收了轮椅放在后备箱里。 回头, 他去看站在纪殊背后的那个女人。她和自己对视了几秒,而后转身, 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背影, 婀娜又妖冶。 司机上了车,车窗渐降,纪殊撑着车框,隐隐绰绰地探了头。他恋恋不舍地凝睇着走远的背影。 车向着宽敞的马路流动,路牙边的一排灯在车汇入车流的一瞬蓦地亮起。斑驳的树荫和刺眼的光,遮住了纪殊的视线。他便不再看, 转了头, 关上车窗。 * “今天胜诉, 我们去酒吧庆祝一下?”阎墨揽上季泽的胳膊。季泽由着她肆意地在马路上摇着自己的一根胳膊:“好。” 他知道,阎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他们踏进一家巷口的酒吧, 破旧却有点情调。披着长发的民谣歌手坐在中央, 嘶吼着江里这座城市对他的不公。卡座里, 多是青年男女谈笑间的觥筹交错。 阎墨点了一大杯啤酒,举着大口喝着。酒保频频侧目看着,露出讶异的神色。 季泽对着她,抽了一张纸, 替她擦了擦衣口的酒渍。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季泽回:“叙利亚的酒吧?” 阎墨说:“承恩寺的小径。” 季泽浅浅地勾着唇:“记得。”他说:“那时候我在想,哪里来的老妖婆,说她命中有我。” 阎墨噗嗤一声,手指点在他的鼻梁上:“老妖婆?” 他手轻拉了一把,阎墨的随着转椅朝前滑了几步。他们之间,霎时只有咫尺之遥。 他靠着阎墨,就算在吵杂的环境中,阎墨也听得清他加快的心跳和呼吸。 季泽歪着头,仔细地看了她一会:“现在看起来,倒更像是。” “是什么?” “妖怪。” “妖怪?”她轻吹一口气,满口的酒精味。 “吃人的那种。”季泽未喝酒,好似也被熏醉了一般,迷离的双眼对着她。 她格格地笑了几分,又扬手,要了一杯酒。 几杯下肚,她的脸已是赤红一片。 “季泽”她歪着脑袋勾住季泽的脖子:“如果纪殊走了,我还没走怎么办?” 她胡言乱语着,鼻腔里的气息加重了几分。 “你会回家的。”季泽将她手中的空杯抽出,放在吧台上。起身,带着形似树袋熊的阎墨一起。 阎墨朝他傻笑着,那张精致的小脸更加诱人。 她在摇头,一遍一遍地摇着:“不不不。” 季泽突然晃了神,眼前的阎墨模糊了,逐渐,又出现一个白衣男人。 白绫一般可怖的皮肤,枯枝一般瘦长的手。他告诉季泽,阎墨为何会一直待在人间,他告诉季泽,如果他还活着,阎墨的下场会是怎样。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面对这个听上去有点胡闹的选择。他人之常情的畏惧死亡,但想到阎墨会因为他的母亲,因为他,因为地狱那个不近人情的判决,在他面前灰飞烟灭,永世不得投胎时,他突然更加的惧怕。 这种惧怕,超过了他对死亡的恐惧。于是,几乎在白无常说完的一瞬,他就同意了,同意了白无常的建议。 季泽带着阎墨出了门,她只喝了几杯,就几近醉的厉害。将脚下的高跟鞋脱了,跳到广场的圆形台上,身后,是偶尔冒出几根水柱的喷泉。 所幸,四周寂静,空无一人。 她在一处停住,歪歪扭扭地摇摆着:“季医生,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季泽笑了,两颗小虎牙冒着。 她蹲在原地,仔细地看着,一只手捏了捏季泽的脸颊,啧了一声:“主要还是这细皮嫩肉的小脸蛋,还有”她爪子又伸进季泽半敞着的领口,一双眼睛弯着:“充满肉.欲的小身体。” 季泽笑意更甚,低声哄她:“原来,你只喜欢这些。” 阎墨张口,咬了咬他的胳膊:“还有季医生聪明的小脑袋和让人讨厌的性格。” 她咳了几声,迎风笑着:“不如季医生,和我一起回地狱吧。” 季泽未言,看着她的眼神,更温柔了些。 阎墨又站了起来,绕着台子一圈圈地走。季泽便随着她,一圈圈地跟着。 后来,她大概是走累了。坐在中央,仰着脑袋看天,修长的双腿悬空晃着。 背后的喷泉蓄到了水,倏忽窜得好高。细碎的水珠如被扯开的珍珠项链,噼里啪啦地敲在她的后背。 她低头,季泽两手撑着她坐着的两侧,在她的唇间落下一个绵长的吻。 阎墨弯着腰,捧着他干净的脸。湿漉的小舌探出,和他的舌根交缠在一起。 他所有的味道和气息,冲进阎墨的鼻腔里。她的思绪漫散开,只有本能驱使着她贪婪地随着他的舌,飞舞、搅动、纠缠。 “季医生”末了,她略带恶作剧意味地咬住他的唇。嘴角上扬,满眼笑意。 昏暗的白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是蛊人心怀。 季泽朝前走进了些,亦然回敬一个攻略性的吻,撬开她不老实的牙关,继续侵略着她口中的全部土地。 许久,他松开阎墨,喃喃道: “墨墨,早点回家。” “已经快···”阎墨晃晃悠悠地翻开包,掏出手机,伸到眼睛前,眯着看:“凌晨1点了。” “还早?” 他不再说,一把将阎墨抗下圆形台,拍了拍她湿透的后背:“回家。” * 阎墨从曹院办公室出来时,已经快中午了。抱了一堆材料,头发粗粗地挽起,一根圆珠笔将它固定。 几个精神科的小护士叽叽喳喳地在她面前议论着,偶尔有个护士无意回头,看到阎墨,整个小群体一下噤了声。 阎墨扁扁嘴,胳膊肘按住电梯上楼键。终于有个小护士没忍住,凑到阎墨面前:“阎医生,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我们院有两个医生特别的拼命。” “拼命什么?”阎墨不咸不淡地回着。 “工作啊。”小护士拍拍手。 “一个季医生,一个柏医生。” 上了电梯,那个小护士还在向阎墨念叨:“你说他俩,是不是有情况。” 阎墨啧了一声:“有什么情况?” “在一起啊?” “据我所知,季医生已经有女朋友了。” 几个精神科的小护士聚集在一起,满脸写着我要听八卦:“谁啊谁啊,这么大的事怎么我们精神科的没人知道。” “我。” 叮的一声,门打开。阎墨抱着资料走了出去。只留下一群小护士干瞪着眼,互相使着眼色。 说来,阎墨也没想到,柏慕最后竟然没留在普外科,有意一般,特地向曹院做了批示,分在了精神科。 曹院早上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满心的疑问。明明当时柏慕一心想留在普外科来着。 也好,多接触接触精神科的其他医生。阎墨想着,可能有助于柏慕调节一下自己的心理问题···· 第45节 只不过,想来也是。阎墨回到办公室,抬头看了眼季泽。这家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比以前工作更加努力。大小手术都接,能救一个人是一个人。 她拖着脑袋看季医生,手指敲了敲他堆成小山的资料:“季医生,中午吃什么?” 半响,季泽才从那堆资料里抬起头,揉了揉他的太阳穴,淡淡地回:“你想吃什么?” “哎,不如我们去吃···”她莫名有些兴奋:“医院新开的那家川菜。” “哇塞,川菜啊。”李医生不知从哪冒出来,激动地搓了搓手:“我正好最近特别想···” 季泽一个冷冷地眼神杀过来。李医生嗝了一声,立刻改口:“上个厕所···你们聊,你们聊···” 阎墨嗤笑着拍了拍李医生的肩,绕到季泽的身边,斜睨了一眼他电脑上的病人名单。 “以前,你不是不接这种小病的手术么?”阎墨随口一问。 季泽关了电脑,披上白大褂:“什么川菜?” “据说是请的顺德庄的大厨···”阎墨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季泽听着,偶尔地勾勾唇。 “墨墨”他说:“双休有空?” 阎墨打开手机,有意翻了翻日历:“我看看日程。” 季泽由着她胡闹地从一月点到6月,挑着眉毛:“季医生想约我去哪?” “小李给了两张话剧券。”季泽从口袋中拿出,整齐折好的两张。 “话剧?”阎墨接过,看了看标题,后翻,又看到背后画着的那个充满x暗示的广告··· 她脑海中的想法一下多了起来。 “想什么这么投入?” 想那天要穿的内衣颜色···想人和鬼神到底有没有生殖隔离···· “季医生。”她偏过脑袋:“你最近有点不对劲。” “怎么?”季泽问。 阎墨拍了拍话剧劵:“请我看这个,不像是你的风格。” “哦?” “你知道你最近特像什么么?”阎墨也只是无意开了个玩笑:“隔壁病房里癌症末期的张爷爷,昨天我看他列了条遗愿清单。” “到了。”季泽没回她。阎墨啊呀了一声,小跑着走进了川菜馆。 第42章 周末, 天气晴朗有点闷热。保罗大剧院来看话剧的人挺多,脑袋挨着脑袋在狭仄的走廊里排成一条笔直的线。 阎墨周一要参加医院的考核,这会正捧着手机念念有词地背着让人头大的《解剖学基础》。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空中, 刺眼的阳光直射在她的头顶。她将手机放至远处,眯着眼看着那排和人体骨骼纠缠不清的人类文字。直到, 季泽的两只手替她挡了大部分的阳光。 阎墨心安理得地倚着季泽的胸口,懒洋洋地将全身大部分的重量靠在他的身上。 “季医生。”她仰头去看身后的季泽, 一双驻水的眸子对着他:“要不你抽我一下。” 她胸有成竹地等着季医生考核解剖学的知识点, 结果,季泽很实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一脸不情愿地嗯了一句。 很好,这很衣冠禽兽。 阎墨扁扁嘴,翻过那张门票,看了看后面映着的酒店宣传照, 脑海中迅速检索了一遍自己今天出门带的东西。 抬头, 季泽还是面无表情, 倒是周围有几个结伴来看话剧的小姑娘,彼此使着眼色, 兴奋地朝季泽的方向指指点点。 还没走到门口, 那群小姑娘中有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 拘谨地走到季泽身边,挪了挪唇,半响才问:“是季医生么?” 她睨了一眼倚着季泽背书的阎墨,笑的有些尴尬。 阎墨放下书, 拽着季泽的膀子起身,偏头去看那个女孩。季泽只是淡淡地点头。 “我是之前割肿瘤的那个。”她说:“你还记得我么?”她将长发挽起,对着季泽。 季泽摇了摇头:“抱歉,病人太多。” 小姑娘眼里失落的表情一闪而过:“季医生,没想到能在这看到你。”她脸上绽开笑颜:“当初所有医院都拒收我,只有市医院,你说能试试看。” 季泽突然想起来了,毕竟这个案例,他印象太深刻。良性腺瘤靠近大动脉,2cm,手术风险异常大。当初也是转院到江里市医院,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接下的病人。 他看着那个女孩,恢复的不错,气色不像病人。江里到底是小城,只是来看一场话剧,居然也能遇到曾经的患者。 “谢谢你医生,一直没机会好好感谢你。”女孩的眼角已经有了些泪花:“如果不是你,我真的没办法活下去了。” “不用谢。”季泽回。 “我可以加·你的微··”女孩刚要开口。队正好排到阎墨。她眨了眨眼睛,正要将季泽的手机还给他,让他加上女孩的微信。季泽却转过她的脑袋,半弯着腰:“快进去。” 阎墨赶快拿了两张票检票刺溜钻到了剧院里。门口,季泽突然对身后的姑娘说了一句:“我女朋友。” 女孩微微一怔:“季医生,真想不到你居然会···”她生生吞了后半句,在她印象里,季泽永远是那副拒人之外的模样,对谁,都是淡漠疏冷。 也是,那个拿着票跑进剧院的女人,确实灵动又漂亮。 “那么”季泽礼貌地回:“我先进去。” 她撑着笑;“好的,季医生。” 他坐到阎墨身边时,阎墨的眼睛直直地对着天花板,嘴里念念叨叨着人体的各种组织。 见季泽坐下了,她立刻多嘴问着:“你的老患者?” “嗯。” 她歪头,端详着季泽的表情:“季医生,你好像很开心么。” 他脸上的神色,是放松了不少。 季泽看向她,确实,因为这个患者,他心情愉悦了些。即使他不在医院,不在手术台前,还是会有人告诉他,他每天的救死扶伤,都很有意义。 他勾了勾唇:“难得。” “难得什么?” “你会吃醋。” 阎墨噗嗤一声,对季泽哈了一口气:“是不是很酸。” 季医生嫌弃地捂住阎墨的嘴:“快开始了。” 剧场的灯倏忽关了,只剩了舞台有了光亮。而后,一群演员挨个上场,一幕一幕,演了一个荒唐又浪漫的故事。 阎墨呆呆地看着话剧演员夸张地念着台词,对着舞台撕心裂肺地喊着。 她突然眼角湿漉了些,摸了摸,一串潮湿的泪黏在她的手指。 末了,剧场里的人陆续地走出剧院,季泽递给阎墨一张纸:“怎么?” 明明是喜剧,她却哭了。 “人间美好的事物,真的很多。”阎墨吸了吸鼻子:“其实做人,嗯”她挽着季泽的胳膊:“也挺好。” 季泽没回答她,直视着前方,漫无目的地和她走着。 “我活了太久。” 路牙边的人慌张地看着来往的车辆,等待着最佳时机穿过马路,只有她,不紧不慢地和季泽走着,压着那条白色的斑马线。 她说:“快忘了,活着是怎样一种感觉。”顿了一顿,阎墨说:“直到最近,我才深切地体会着。” “连呼吸,都弥足珍贵。” 到了票后印着的那家酒店,她抬头看了一眼:“所以,季医生,你要好好活下去哦,至少,这辈子。” 季泽沉默许久,递了门票,递了身份证,接过房卡,上楼。在空荡的楼道,他终于开口:“你也要。” “?”阎墨拽着包链看他。 “好好活下去。” 她嗤笑一声:“最近的事,还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她点了点季泽的鼻尖:“做人,要及时行乐。” 刚说完,“吧唧”一声。她将链条包摔在地上,勾住季泽的脖子。就在长长的楼道上,倚着雍华的壁纸,用力吻了上去。 季泽拦腰将她抱着,回吻她。 他们没有过多的耳鬓厮磨,更多的,是在激烈地互相侵略着。从攻占口中的寸寸土地,到舔舐侵占着颀长的脖颈。 到房间门口,阎墨迷离着眼,悬空抵着门,一手摸着季泽口袋里的房卡。 滴地一声,房间打开,季泽清冽地笑了笑,抱着她一齐躺倒在那张大床。 她支着身子,胡乱地解开自己的衣物,最后她也烦了,扎上头发,翻身,跨坐在季泽的身上。 “季医生,原来你请我来看话剧,是想吃了我。” 季泽的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淡淡地回:“现在,是你在吃我。” 她格格地笑着,真的俯下身,去咬他的耳垂。 他心中的火被全数勾出,他也回敬着,啃了啃阎墨精致的下巴。回身,将她又按在了床上。 “墨墨。”他声音嘶哑了些。 阎墨反手捏着枕边一角,凝睇着他,应承着他的轻推慢送。直至,到达巅峰,她忍不住,细碎的吟声荡在空气中,修长的手指插在他的发梢里。 他拨开阎墨湿亮的发丝,伏在她的耳边,笑了。他第一次,笑的这么用力。 阎墨拍了拍他的头:“嗯?” “我也”他贴着她的脖颈,在她耳畔轻轻地吹气:“好喜欢你。” * “劳累”的双休日结束后,阎墨整个精神状态陷入了萎靡之中,她特别后悔,为什么要和季医生看那场话剧,为什么要去那个酒店。 看着雪白的试卷,她脑子里除了嗯嗯啊啊的叫声之外,就是一片空白。凌晨好不容易把季医生叫起来临阵磨枪辅导了一小会,到了曹院那,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难道除了身体机能在退化之外,自己的记忆力也跟着一起退化了么。 出了曹院办公室,季医生还一脸幸灾乐祸地等在办公室外,看着她萎靡不振地出来,居然也不先安慰两句,张口就是:“下次主治医生考核,大约在···” 第46节 阎墨翻了个白眼,点着季泽的胸口:“季医生,这件事你也应该反思一下自己。” 季泽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反思什么。” “节制一点季医生。”阎墨噙着笑。 “哦,是么?” 阎墨立刻摆手:“当然不是每一次,都要节制。主要是考核前后,手术前后···” “节制什么?”李医生从他们背后探出一个脑袋,贼眉鼠眼地问着。 阎墨吓了一跳,捂着心口拨开李医生的大脑门。 “哎季医生。”李医生悄悄地问:“徐医生结婚,你份子钱准备出多少啊。”他想了想:“不过依你和他这个交情怎么着也得大几千吧。” “他什么时候结婚?” “我去,不是吧我的季医生。”李医生嚷嚷着:“连我都收到请帖了。” 季泽回看了一眼阎墨:“下午的手术,你准备好了没?” 李医生一拍脑袋:“我去安排一下。”说完,便没了人影。 “徐攸宁没请你?”许久,阎墨才问了一句,她在强忍着情绪,脸上保持着还算灿烂的神情。 “之前有提过。”季泽回。 “你还是”阎墨扯出一个笑;“去吧。” 季泽没回她,敲了敲她的脑壳:“别想了。” 第43章 她摸了摸脑袋, 从鼻腔里呛出一口气:“好好好,不想了。”说完,她摇了摇脑袋, 朝着门诊的方向走着。 * 又到周末,挂普通号的人却不是很多, 几个病人看完,眼看就快接近下班时间。她在茶水间泡了壶热茶, 看到小护士进来, 下意识地拎起保温杯快步地走了出去。 这几天,徐攸宁和小薯结婚的事在医院里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所有的医生都知道,徐医生和阎墨的妹妹扯了证。 阎墨确实怕,怕多嘴的小护士撞见她,会缠着她问东问西。 阎墨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小薯要这么着急结婚。小薯明事理, 同样, 也知道鬼神和人类结合的后果是什么。 她真的这么爱徐攸宁么。 阎墨靠在转椅上, 转了一圈。对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而后, 换上高跟鞋, 脱了白大褂, 对着穿衣镜整了整头发。下楼,到车库。 车库里,季泽车的灯还开着。阎墨握着门把手,回望着季泽的车。许久, 她又回头,敲了敲季泽的车窗。 车窗渐降,季泽的脸慢慢现在她的眼前。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服,一副无镜片的金边眼镜夹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 “婚礼晚上8点开始。”他说。 阎墨点点头,绕到副驾驶,开了车门。 她坐下,指尖轻轻地打着颤。季泽的手覆上,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阎墨同他十指相缠,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 “有我在。”季泽淡淡地说。车转了个方向,开出车库,朝着酒店的方向开着。 就和所有的婚礼现场一样,表示吉祥的大红色装点在酒店大厅的每一处。门口,徐爸爸和徐妈妈脸上扬着幸福的笑,接待着陆陆续续走进的来宾。 阎小薯和徐攸宁的名字挂在宴会厅的最中央,格外的瞩目又扎眼。 阎墨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看着一团和气的婚礼现场。季泽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交到徐爸爸的手里。 徐爸爸推辞了一会,最终还是满面红光地将它收了下来。看到阎墨也在,他怔了怔,又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和对其他所有的来宾一样,将他们迎了进去。 “季泽。”她踮起脚,靠着季泽,在他耳畔耳语:“我去后面,看看小薯。” 季泽勾住她的小指:“一个人?” 阎墨点头:“一个人。” 季泽凝睇着她,半响,才放下她的手:“我就在这里。” 她扯出一个笑:“我知道。” 绕到宴会厅的后面,小薯正坐在一面镜子前画着妆。她身边,坐着几个人类伴娘。 她一边对着镜子画着眉毛,一边和那几个人类伴娘开着玩笑。小房间里,不时传出咯咯的笑声。 直到,阎墨慢慢地走了进来。 小薯在镜子里看到她,手上的动作停住,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们先去看看爸爸妈妈,我等会出去。” 她现在,真像一个人类。从说话的语气,到举手投足散发出的气质。 几个伴娘看了一眼阎墨,噤了声,互相使了个眼色,推搡着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了小薯和阎墨两个人。 是阎墨先开的口:“我来了。” 小薯的眼睛涌上泪意,下一秒,她就拥上了阎墨。 “主人,谢谢你。” 她是真的没想到,阎墨回来,会以一个祝福者的身份,出现在她的婚礼上。 阎墨拨开她额尖的碎发,轻声道:“小薯,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小薯摸了摸她的胳膊,泪水刹不住,霎时涌了出来。 她知道惩罚限定的时间快到了,知道阎墨的肉体正在一天天的衰竭和腐烂。但,她没想到,竟然严重到这样的地步。 阎墨的手指滑到小薯的手腕,三指微曲悄然把了她脉。许久,她松开小薯的手腕,朝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她。 “你···怎么。”她冷静了几秒,随后,直接拉过小薯的手腕:“你现在就和我回地狱,我们找必安···说不定,他有办法。” “主人!” 小薯甩开阎墨的胳膊:“我已经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了。” 天花板上悬着的灯闪着炫目的白光,空气中压抑着的气流在阎墨的周围乱窜着。 她被光照的头晕晕的,脖子更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掐着,憋在胸口的气怎么也提不上来。 “就像你当初一样。”小薯补充着:“平静、毫无波澜地接受地狱委员会的审判。” “你和我不一样。”阎墨尽量平稳呼吸。 “哪里不一样?”小薯说:“我们都是鬼神。” 阎墨谛视着小薯,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它,这个她在地狱时最亲近的小薯,是这样的陌生。 “徐攸宁知道么?”阎墨问:“他知道,你是三头犬么?” “我不是你的狗”小薯突然开口,几乎是嚷着对她:“阎墨,墨墨,几百年了,你从来都把我当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对么?” 阎墨嗤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小薯,她的心脏剧烈地收缩着,太多苦涩的情绪在胃里汩汩地朝喉间翻涌着。 “孩子,我一定会生的。”小薯告诉阎墨。 阎墨开口:“徐攸宁,他知道,他的孩子是什么吗?”她说:“你如果真的爱他,就不该要这个孩子。” “你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小薯说,刚说完,她便有些后悔,后半句又生生咽了回去。 阎墨转身,甚至都没回小薯,就这么离开。 只是在她快要踏出门口的那一刻,她听到小薯细若游丝的声音:“我们之间,还和以前一样对么?” 她脚步顿住,怔了一会,又继续朝前走着。 季泽坐在饭桌边,朝着大厅里挂着的屏幕看,屏幕上,一帧帧的放着徐攸宁和小薯的照片。 有些,是徐攸宁小时的照片,几乎每一张,都有季泽在。从小,季泽就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和徐攸宁的合照,基本都是徐攸宁在傻笑,他酷酷地手插口袋,站在徐攸宁身后一脸冷漠。 季泽的爸爸也在,坐在离他很远的一桌。季泽看了会照片,又去看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早已不年轻了,和所有中老年男人一样,大腹便便,两鬓苍白。 “季泽。” 季泽回过神,阎墨已经坐回了他的身边。 “我先回去了。”她无力地趴在季泽的肩上,糯糯地讲道。 季泽捏了捏她的脸:“我们一起走。”说着,他便起身。 阎墨将他摁回到椅子上:“毕竟是徐医生的婚礼,你再坐会,我一个人打车回去。” 说完,她抽回胳膊,离开了大厅。 果然,在酒店的门口,她看到了一个一身黑袍的男人。高挺的身材,俊朗的面容,两颗尖牙露着,手上抱着一个笔记本。 男人看到她,怔住。 也对,连她都知道小薯怀孕了,到处都设有眼线的地狱,又怎么会不知道。 黑袍男人客气地朝她点了点头,正要踏进酒店。他的胳膊便被阎墨拽住:“等结束再进去。” 她用命令的口气,字字熏灼地通知黑袍男人。 黑袍男人便停在门口,幽深的眸子对上阎墨,掐着表,轻描淡写地说:“必安他很担心你。” 他说:“友情提醒,你只剩一个月了,还差···200个灵魂。” “我知道。” 他后退了几步,偏头:“需要我帮忙么?” 阎墨回:“你和必安,不要插手。” 他嗯了一声,手插在口袋,意味深长地回:“阎大人,我希望,一个月之后,我还能在地狱看到你。” 他仰着头:“到时候,一定请你去阴曹新开的那家三元酒楼大搓一顿。” 阎墨没有正面回他,而是轻声说:“无救,如果我回不去了。麻烦你和必安,照顾好我老爹。” 第47节 “你的老爹,还是自己照顾。”黑袍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她撑着笑,没再说什么。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她甚至还未和黑袍男人道别,就匆匆钻进了出租车里。 回到家,阎墨刚换上睡衣,躺倒在沙发上。门铃响了起来。她抬眼看了钟,照理说,现在婚礼还没有结束。 阎墨开了门,门口站着顺丰的快递员。 “阎小姐,请你签收。”快递员半开玩笑地说:“你是买了砖头么,这盒子怎么这么重。” 阎墨反复地确认了一遍,脑海中迅速检索着最近买的东西: “会不会寄错了?” 快递员摆了摆手,指着那行歪歪扭扭的小字:“阎墨,电话···” 阎墨打断了快递员:“谢谢。”说完,接过快递员递来的盒子。确实很重,她一只手差点没拿稳。 盒子打包的很严实,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阎墨撕了很久,才将纸盒拆开。里面,竟然是一个陶瓷骨灰罐。 她再扫了一眼,脊背霎时袭来一阵刺骨的凉意,喉间卡住的气体一股脑涌了出来,她对着那个骨灰盒,不断地咳嗽。 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滴在那个罐子上方。 上面,镶嵌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里,一个男人张扬地笑着。 纪殊。 第44章 阎墨想过很多次, 她重新看见纪殊的场景。只是唯独没有想到,她最后看见的,会是一盒骨灰。 她的胃突然一阵翻涌, 酸腥的感觉在她的喉咙突然上窜。阎墨跑到浴室,抱着马桶用力的吐着, 粘稠的红血撒在光洁的白壁上,她按下按钮, 水在马桶里打了个旋, 绞着她呕出的鲜血朝着下水道的方向疾驰而去。 密码锁滴滴的响着,脚步声在客厅停滞了很久,而后加快踏进整个屋子唯一有光的地方。 阎墨转过身,一双交杂着红血丝的双眼瞪着那个人,手扶着马桶沿,指尖轻轻地打着颤。 “回来了?”她沙哑着嗓子, 平静地说。 季泽无言, 伸出手, 直接将她揽入怀中。她挣脱,季泽又按住。最后, 她无力地趴在季泽的肩头, 抱着他的脖子。眼里噙着的泪全数涌出, 所有的情绪刹那间喷发。 “是你,是你···”她磕磕巴巴地抖着。 季泽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低喃:“没事···没事。”他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阎墨握住他的手, 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半响,她开口:“季泽,我饿了。” 她脸上的妆化开,眼角边是黑乎乎的一片。她对着季泽,扯出一个笑。 季泽勾了勾唇,从架子上扯下一条毛巾,敷在她的脸上:“真丑。” 阎墨扁扁嘴,拿着毛巾揉了揉眼睛,开始洗脸。水龙头的水汩汩地朝外冒着,她对着镜子,怔了很久。 如果···如果今晚她没有顺利的回到地狱,那么最后一个灵魂,就是季泽。 她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漫散的思绪聚拢,汇集在她的脑中。 阎墨关了水,走到厨房。季泽熬着一锅粥,米香在蒸汽小口中散开,飘在厨房里。 她一只手环住季泽的腰,一只手拨开上层的几根黄瓜,挑了一根小的,放在嘴里,半只脑袋从他的背后探出:“什么时候煮好啊。” 季泽不紧不慢地切着小菜,由着阎墨摸着他的胳膊捣乱:“快了。” 他们对纪殊的死只字不提,对未来将会发生的事默不作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 水烧开,季泽倒了菜下去。阎墨像只树袋熊趴在他的身后跟着他来来回回。 季泽冒着小虎牙,转过身捏了捏阎墨的脸,稀松平常地说着: “明天有一例胆管炎手术” “那我算算”阎墨扳着手指:“要···6个小时。” “不算太长。”他说:“应该能准时下班。” “怎么?”阎墨咯咯笑了声。 “赶回来喂你。”他推了推一直偷吃的阎墨:“小心油。” 阎墨啧了一声,坐到了厨房外。 明天,如果,她还有明天。 * 隔日,季泽难得起迟。他只觉得头晕沉沉,伸了手去摸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竟然已经快9点了。 手机上,几十个未接来电。他瞥了一眼身旁,阎墨已经离开了。他匆匆地扫了周围一眼,蓦地察觉到了什么。 甚至没有回一个电话给曹院,他下床,打开衣柜,打开鞋架,翻了床头。 所有,阎墨搬来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整个家寂静的可怕,人去楼空般荒芜。 甚至,客厅里摆着的那盒纪殊的骨灰。 他手里拿着的手机蓦地响起,电话那头,传来曹院急躁的声音,她问:“季医生,阎医生早上辞职了怎么回事?” 他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千斤的重石。季泽从没有这么的慌乱过,也从没有对一个人的离别感到如此的恐慌。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更甚至,只能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于是他挂了电话,从床头的抽屉里拿了另一个手机,一块零几年流行的黑黑的翻盖手机。 手机嘟了几声后,电话接通:“阎墨走了。” “她还在江里。她在之前的那个···” 季泽拿了钥匙匆匆下楼,电话那头,一声尖锐的声音倏忽传来:“季先生”他说:“你可以,不救她。毕竟,我们会尊重你的选择。” 季泽没有再回答谢必安。从他知道阎墨是鬼神的那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马路上的红绿灯交错跳动,他就这么一直开着。到了阎墨和小薯之前住的那个小区,又忘了停车,急急地踏上楼。 门锁着,他一遍遍地敲着门,后来,变成了一遍遍地捶门,最后,季泽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铁棍,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撬了锁,一脚踹开了门。 屋里,空荡荡的。所有的家具都铺上了一层白布。 “阎墨?”他在房间的最角落,看到了阎墨。她裹在一条白布里,缩在墙角,一双眼睛露着,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她听到这声,身体颤了颤,几近用了全部力气嚷着:“别过来。” “季泽,我求求你,别过来。” 她紧紧地揪着那块白布,朝墙角的方向挪了挪。 季泽微微一怔,他还是走近,半蹲着身子,手指拨开她散在白布外的发梢。 她垂着头,抖如筛糠。 季泽从没见过这样的阎墨,脆弱的像是飘在半空的孤叶,连风都可以将它撕碎。 他的心,宛若被万千利剑捅碎。他恨不得立刻找到白无常,代她承受所有,让她,模样如才到人间那般,平安地回家。 她的眼角,爬上褐色的大块斑点。季泽又进了些,想要拨开她裹着的那块白布。 “季泽,我求求你。”她第一次说的这么的卑微:“我求求你,走吧。” 她伸出一只手,企图推开季泽,却被季泽死死的拽着,那根干瘦的胳膊上,爬满了大块的焦黑。 他的喉结上下的滚动着,眼里是一闪而过的诧异。 “我这样,你也吓到了吧。”阎墨苦涩地笑了笑,缩回手,又蜷成了一团。 她也吓到了,只是一夜,短短的一夜,她的身体却腐烂成这样。 也许,她的时间真的到了尽头。 “所以,你快走吧。”她枯哑的声音响起:“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救···” 她还未说完,整个人,连带着那块沾着她脓液的白布都被季泽圈在了怀里。 他就这么抱着阎墨,静默地看着她:“吸阳气,还有用么?” 他问。 阎墨慌乱地推开他:“季泽,你别···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他浅浅地笑着,手拖着那块白布,按着她的脸颊,吻在了她的眼角。吻在她那块蜡黄干瘪的皮肤上。 她疯了似地抗拒着,但她现在,连抗拒的力气都没有。 盖在她身上的布被掀开,那具焦尸一般的躯干赤在空气中。 “季泽,季泽”她唤着季泽的名字:“别看我好么,我这样,很丑。” 她颤颤地抖着那双手,半跪在地上,去拉那块掉落的白布。 “墨墨”季泽低头,含住她的耳垂,摩挲撕咬着:“别怕。” 阎墨浑身的气力抽干了,半丝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本能的流泪,本能地抵着他的挺括的胸肌,本能地偏过头,拒绝他鼻腔里袭来的暖意。 “墨墨”他细碎的吻一路向下,划在她焦黑干皱的皮肤上。她再忍不住,按着他的胳膊:“季泽,你会后悔的。” “我从来没有做过”季泽在她耳畔轻轻地说:“后悔事。” 他扳正阎墨的脸,吻在了她的唇上,两瓣失了色的唇,被他含在嘴里,仔细地舔舐着。 他清楚,濒临死亡的鬼神是无法拒绝阳气的。但他确实没想到,阎墨能忍成这样,她掐着自己的指甲,豆大的汗珠沾湿在她的额尖。 已经有几块指甲,被折断,血,浓黑的鲜血和腐烂的皮肤黏着在一起。她的手腕,已经是骨包着皮,一丝血色都没有。 季泽的心,又像是被生生挖了一刀。 阎墨,会倔强成这样。 他松开阎墨,低头,解开上衣的扣子,一点点地褪去衣物。 “你···季泽·你在干什么。”她嘶哑着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失色地嚷着。 “你的时间还没到。”季泽回:“你还可以,恢复。” “我现在这样”她朝后退着:“你真的会死的。季泽”她抚着墙,干咳道:“你现在离开,好么?” 第48节 他摇了摇头,走近。捞起不断颤栗地阎墨。炽热地身子贴着她,精硕的胳膊将她小小瘦瘦的一只,缠在了怀里。 “墨墨。”他吻着阎墨的后颈,手指覆上她脊背的那根深陷着的沟壑中:“没关系,有我在。” 他挺.身,用尽技巧。 阎墨扶着白墙,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  ~~~~(>_<)~~~~。爱你们,比心~ 第45章 渐渐的, 她的膀臂上的焦黑开始复原。那具早已枯萎的身体宛如被雨水浸润,慢慢地复苏。 阎墨被季泽压在身下,眼底起了水雾。 她问:“你知不知道, 你这么做的后果?”她的声音软软绵绵,像是羽毛轻抚过季泽的心。他的那团压抑了很久的欲.火冲破的胸腔, 全数涌进大脑。 他的动作,又加快了些。 “我知道。”他说, 很浅地弯了一下唇角, 在她耳边轻轻地吹着气。湿润的气息随着燥热的风钻进她的鼻腔。 他说:“我不在乎。” 他说:“我在乎的,只有你。” 阎墨是清醒的,季泽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的真真切切。她张了张嘴,一串泪,从眼角滑至口中。 季泽吻在她的眼角, 手覆上她胸前的柔软, 换了一个动作, 轻推慢送着。 “墨墨,你活着, 比我或者更有意义。”他说:“你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很多人还在西归的路上等着你。” “墨墨,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会老会死,会踏进地狱无尽地轮回着。或是继续为人,或是坠入畜道, 可你不一样。” 他替阎墨拭去那串泪。 “季泽”她回吻着,眼眶发胀,五指深陷在他精壮宽阔的脊背上:“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鬼,我只知道,你要活着。” “墨墨,我迟早会死的。”他突然说:“如果最后一个灵魂就是我,那么三年后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阎墨僵直着后背,承着他一次次的冲撞,噤了声,偏过头不再看季泽。 她意识到,季泽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季泽伏在她的身上,脊背耸动想只旷野中奔跑地猎豹。 许久,阎墨正视着他,勾上他的脖子,冰凉的唇吻在他的侧脸。 她说:“季医生,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 季泽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他僵着身子直躺在房间的那块白布上,像具被风化了的尸体。 看着最爱的人死亡,有些时候,比自己死亡还要痛苦百倍。 阎墨呆坐在他的身边,对着房间里的那扇小窗怔怔出神。偶尔有阵风从床沿的缝隙中钻进,扑拂在她的皮肤上,她才感到,自己原来还活着。 季泽醒来时,比原先瘦了很多。阎墨掀了厨房的白布,笨拙地照着手机上的食谱煮着养生粥。 “醒了?” “嗯。”季泽将她揽在怀里,下颌枕在她的肩窝。 她轻笑了一声,推开季泽:“快去洗澡。” 季泽勾了勾唇:“墨墨,别动,我好像又···” 阎墨感到后背一团炽热抵了上来。她扁扁嘴,掐了季泽一把:“流氓。” 季泽低头吻在她的碎发上:“我先去洗澡。” 他走后,阎墨搅动着坨白色的粥对着厨房地瓷砖愣怔了很久。锅炉嗤嗤地叫着,她还在那不动,机械般的一圈一圈地摇着粥勺。 滚烫的水蒸气“滋”的一声喷出,淌在她的手腕上,阎墨才有了反应,吃痛着慌乱地拿着毛巾去擦。 所幸,季泽洗好澡,赤着上半身急匆匆地赶来,拉着她的手腕对着水龙头冲着:“墨墨?” 他喊了几遍,阎墨才回了一声:“嗯?” 她肉体所有的机能都在退化,包括大脑。 季泽是医生,这样近似于阿尔茨海默病的症状,他很熟悉。 “没事。”他按着阎墨的额头,关了水:“我来吧。” “今天去医院么?” “嗯。” 她哦了一声,看向窗外:“季医生,已经秋天了。” 季泽顺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向窗外,揉了揉她的头发:“晚上我早点回来。” 阎墨勾住他的小指:“我去医院门口等你。” 他不放心地对上阎墨的眸子,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些波澜。他忍着情绪:“注意安全。” 她噙着笑,用力地点头。 傍晚,他下班。阎墨等在医院门口的水池边,百无聊赖地仰头数着树上落下了几片叶子。 他和徐攸宁并肩走出,一眼就看到了阎墨。 “泽哥”徐攸宁踟躇了一会,还是问:“阎医生怎么辞职了。” 季泽凝睇着不远出摇摇晃晃站着的阎墨,岔开话题:“今天这么早?” 徐攸宁感慨了一声:“老婆怀孕,早点回去照顾他。”他揽过季泽的肩:“泽哥,没想到我俩成了亲戚。”他打了个响指:“我该改口,叫你···姐夫?” 季泽拨开他的手,一张冷漠的脸对着徐攸宁。徐攸宁比了一个住嘴的手势,就听季泽很严肃地对他说:“以后,是该这么叫。” 徐攸宁噗嗤一声,腆着一张脸叫着:“姐夫,姐夫,姐夫···” 季泽的脸上倏忽荡起一丝笑意:“够了。” “季医生~”阎墨朝他挥了挥手,小跑着过来。正巧远处来了一辆摩托车,一路打着铃,歪歪扭扭地开过来。 她还在小跑着,直到季泽伸出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我操,你看不看路。”摩托车车主骂骂咧咧地对着阎墨:“红灯看不到。” 又面朝季泽:“管好你女人。”说完,又飞驰着离开。 季泽半弯下腰:“有没有擦伤?” 阎墨啧了一声,手指点在季泽的额尖:“呦,季医生,担心我呀。” 她甜甜地朝着季泽笑,眼波流媚。 季泽无言,握紧她伸来的爪子,放在他风衣的口袋里。 徐攸宁在一旁看了,不知是不是风里有沙,他的眼眶竟也跟着湿了。身为一个医生,他自然会有一定的职业敏感。有个很坏的想法钻进他的脑海,他摇了摇头,撑着笑:“那我先回家了。” “徐医生。” 阎墨叫住了他。 “怎么?” “小··你妻子,还好么?” “好着呢”徐攸宁嘿嘿地笑着:“刚还来了消息,说她想吃骨头汤。”他喃喃自语:“很少见有人这么喜欢啃骨头的。” 阎墨微微一怔,难道···难道无救他,没有带小薯回去? “她喜欢吃羊骨头”阎墨说:“三元火锅店那家,你去买点。” 徐攸宁也一愣,随即哈哈地挠着头:“不知道的,以为我家小薯是小狗的呢。” 空气霎时安静,一瞬间,阎墨和季泽的表情都凝固住,意味深长地看着徐攸宁。 “开个玩笑”徐攸宁耸了耸肩,企图化解尴尬:“你们有毒么,还当真。” 见阎墨和季泽还不说话,他只能回:“那我先走了。” 徐攸宁走后,阎墨的心顿时坠入了谷底,她想了想,无救没带走小薯的原因只有一个:地狱委员会有人请求重判,具体惩罚措施,需要延后再议。 “墨墨。”季泽说:“上车。” 阎墨这才回过神,钻进车里。 车在拥挤的下班车流中缓缓地开着,阎墨低头,无聊调着车载音响。一首歌刚响起,她又切到下一首。 “待会”季泽说:“我要去见故友,你早点休息。” “故友?”阎墨眼尾上挑:“你还有故友?”季泽这样的人,居然还有老朋友。阎墨一直想着,只有徐攸宁这种受虐倾向严重的人才会和季泽保持几十年朋友关系。 季泽无言,将车停在小区门口。门口的保安又是季先生季太太的叫着。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形。 阎墨从车上蹦跶下来,递了张推荐信给保安:“上次说您孙女需要的推荐信。” 保安满脸堆笑,收下了信:“哎呦,这怎么好意思。” 阎墨摆了摆手:“小事。”说完转身,朝季泽挥手:“季医生,路上小心。” 季泽清冽地笑了笑,车掉头,离开了小区。 “季先生这么晚了,还要工作?”保安多嘴问了一句。 “说是见老朋友。”阎墨回:“谁知道呢?” 保安咦了一声:“是上次那个特地来找他的朋友?” “特地?” 保安大叔拍了脑袋,回去拿了个小本出来,翻了几页递给阎墨:“叫白安。就是”他形容了一下:“好像是个白化病人,可能是来找季医生看病的吧。” 阎墨的心蓦地咯噔一下,谢必安? * “季先生,麻烦你特地来一趟” 第49节 幽静的餐厅里,两个男人坐在季泽对面。白衣男人起身,替他斟了一壶茶。 偏头,他对黑衣男人轻声说:“没人盯着?” 黑衣男人嗯了一声,靠着椅背悠闲地磨着指甲:“你放心。” 白衣男人这才放心:“阎墨她,怎么样了?” 季泽转着茶杯口:“如你所料,机体正在慢慢地退化。” “时间到了,必安。”黑衣男人慵懒地提高嗓音:“你可别再犹豫了。” “你闭嘴。”谢必安瞪了一眼黑衣男人。黑衣男人点点头,眼珠一翻,扮了个鬼脸不再说话。 “我准备好了。”季泽开口,清冷的嗓音:“随时都可以。” “季先生。”谢必安握住季泽的手:“有劳。” “咳咳”黑衣男人干咳了两声,手插在口袋:“喂,我出去等你。” 第46章 “那么季先生”谢必安起身, 鞠了一躬:“我们两天后见。” 季泽清癯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他说:“人死之后,一定要喝那碗孟婆汤么?” 谢必安微微一怔:“这是规定, 季先生。” 季泽靠着椅背,指腹划在杯沿。 规定。哦, 是这样。那么是否意味着,从此以后, 永生永世, 自己只有在死亡的那刻才能见到她。 他从此,不过是尘世中的一粒芥子,随着时间的浩海杳无目的地生又灭亡,一世的记忆聚拢又散开,他永远不会再记得阎墨。 所幸,阎墨还能活着。不会如平常人类一般, 将会无助地只身面对死亡。 季泽起身, 跟着白无常一起出了餐厅门。范无救撑着一把墨黑的伞等在门口。天, 下起了细密的小雨。滴滴哒哒地敲打着沥青小路。 谢必安将手中的那把早就带好的伞递给季泽:“季先生,等一会, 雨会更大。” 说完, 他手挡住头, 匆匆小跑到范无救的黑伞下。又匆匆的和他一起,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他手机已经响了很久了。他走上车,伞套进塑料袋里,手指划开屏幕。 “泽哥, 你能不能过来一下。”电话那头,一个苍凉的声音响起。若不是那声泽哥,他快要认不出这是徐攸宁的声音。 他在尽力地掩饰悲伤,又企图将那种绝望的情绪透过手机传递给季泽:“你现在就过来,可以么?” 季泽发动汽车:“我现在就过来。” 他能猜到发生了什么:“阎墨,她在么?” 徐攸宁说:“她在。” 季泽便知道了是什么事。一定,关于阎小薯。他挂了电话,再看手机,果真有了几个阎墨的未接来电。 他又回了过去,那头,却是忙音。 * 范无救和谢必安走的很快,见完季泽,他们直接去了徐攸宁家。判决结果虽未确定,但是地狱委员会的逮捕令已经下发。 必安他心软,跟在后面,一张招魂幡拿出又收回。范无救看了,啧了一声:“老谢,有必要么,你再这样,今年怕是拿不到年度最佳鬼神了。” 必安一个爆栗上去:“我说老范,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小薯好歹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他嗤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锁魂链,勾着几分轻佻的笑:“是,我是没良心。待会你千万别进门。” 必安抢过他的黑伞,推了他一下:“你进去。” 片刻,又补充道:“我真不进去了。”拍了拍无救的肩:“老范,尽量别用你那根链子。” 范无救叱了一口气:“你让我不用我就不用,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喂,你这个人有毒么?” “毒倒是没有。”范无救攢着必安的手,哈了口气,指着自己的心口:“糖倒是有一颗。” “有病去看医生。”谢必安踹了无救一脚。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到了徐攸宁的家。 小薯在,徐攸宁在,阎墨也在。 小薯挺着肚子,呆坐在沙发上。徐攸宁不住地问:“老婆,怎么了,你突然这样,我很害怕。” 他又看向阎墨:“阎医生···发生什么事了?” 阎墨未回徐攸宁,只是凝睇着门口,突然,嘴角漾起笑意,拱手:“无救,好久不见。” “怎么是好久。”黑无常笑:“这不前阵子,刚见过。阎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 “那么这次来,有何贵干?” 她朝小薯使了使眼色,示意让她带徐攸宁进房间。 “阎大人”黑无常垂头,笑出声:“您可体谅体谅我们底层的小鬼神,早办完事,早下班。” “无救”她睨了一眼背后的徐攸宁,他已然是铁青着一张脸,浑身颤抖地看着阎墨和空气对话。 他从来,只在神话故事里听过的名字。阎墨竟然一次次地提着,显然那个人,那个和阎墨对话的人,就是勾魂使者。那么阎墨又是谁,那么,他惊恐万状地看着小薯,她又是谁? “我们说好的。”阎墨轻声说:“不会让徐攸宁掺和进这件事。” “这,是我职权外的。”他甩了甩链子:“我负责勾魂,处理人类的事,可落不到我头上。”他眼珠一转,走近了几步。 “小薯,回家吧。” 小薯的手紧紧和徐攸宁的握在一起,咬着牙:“徐医生,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徐攸宁慑住:“什么?” “我”她回望着他,一字一顿:“不是人类。” 他笑了:“你和阎医生今天是过来演神经病的么”他抱住小薯:“小薯,小薯,你别吓我了好不好。” “小薯,时间到了。” 她的泪涌进眼眶,鼻尖发酸:“徐医生,对不起。孩子可能···” 阎墨望着他们,奇怪,她并不忧伤。 蓦地,范无救突然现身,黑黑的一团鬼火烧在徐攸宁面前,他那几欲冲破人胸腔的声音压来:“小薯,时间到了。”他又喊了一遍。 小薯打着颤,捏着徐攸宁的手。徐攸宁望向范无救,全身的血液一刹凝固。 原来···原来都是真的。什么科学,什么唯物主义。他心里全部的信仰轰然倒塌,他晃了晃身子,突然,面朝小薯。 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点。 于是,他强忍着全部的情绪,一把将小薯揽到怀里。一只手覆上小薯的肚子:“小薯,老婆。我会等你,十年,五十年,一辈子。” 小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推开徐攸宁:“别闹了,你等不起。” 她突然想到了某一天,她和阎墨的对话。她问阎墨,人和鬼神相恋会怎样。 阎墨告诉她,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五十年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在轮回门边看了几次投胎的热闹,对于徐攸宁来说,或许就是他有限生命的全部时长。 她忽然就平静了,走到阎墨面前,她顿住脚步:“主人,我们真傻。” 阎墨还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像是和季泽学了很久的表情管理。冷冷的,没有一丝波澜。 “无救。”只不过,无救转身的时候,阎墨说了一句:“我们说好的。” 范无救的脚步滞住,未回头,朝阎墨无声地摆了摆手。 他们消失,下一秒,季泽就推开门,额尖全是热汗。 他先看到了徐攸宁,他呆滞在原地,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又看到阎墨,手插在口袋,毫无反应地立在茶几边。 “徐攸宁,大壮。”他推了推徐攸宁。许久之后,徐攸宁才回过神:“泽哥?你怎么来了?” 几乎是同时,他和阎墨都轻轻地颤了颤。面朝徐攸宁,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诧异。 “没什么。” “哎,阎医生,你怎么也在?” “哦,我来找季医生。”阎墨随口编着。 徐攸宁嘿嘿一笑,揽过季泽的肩,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行啊,泽哥。和阎医生什么时候开始的,老实交代。” 季泽亦如往常,嫌弃地拨开徐攸宁的手指:“有机会再说,赶时间。” 徐攸宁一副我都懂的神情:“行,哥们不打扰你了,去吧去吧。”他松开季泽,想想又回头:“泽哥,上次阎医生带来的那个妹妹···看痔疮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能不能,问到她的电话。问阎医生?” 季泽的眸子沉了下来,喉结上下滚动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徐攸宁略带紧张和兴奋的脸,像照了面奇诡的镜子,在镜子里,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泽哥”他还是和从前一般,灿烂地笑着:“小泽泽~别忘了哈。”说完,他又蹲在身子,捡家里的垃圾:“怎么这么脏。” “季医生···”阎墨开口,叫住还怔在原地的季泽:“我们顺路回家?” “好。”他回过神,不想再看徐攸宁。 关了门,他和阎墨一前一后的走下台阶。 徐攸宁的家,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徐攸宁蹲在地上,捡着满地的废纸。蓦地,眼泪就掉了下来。 “今天真奇怪。”他捶着心口,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天,裂开了一道口子。几缕白光钻出,凝固在黑夜里的乌云变了颜色。 季泽的车停的很远,要绕过那条幽窄的小巷,还要过一个红绿灯。 季泽突然觉得,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将他最后的48小时,化成分,化成秒。他还有5760秒可以陪阎墨。5760,想想,居然也是个庞大的数字。 阎墨拎着小包,直直地走着。和在叙利亚的那会,倒也挺像。还是那么的特别,那么的蛊人心怀。 只是到了某一处,不见浮云,没有光亮。阎墨走着走着,就扶着墙蹲了下去,在原地,缩成一团。 他从背后,看着那个小小的身体,像筛糠一般颤抖着。接着,是细微的抽泣声。最后,撕心裂肺的哭声荡在院子里。 第50节 鬼神有了人类的感情,总归是件麻烦的事。 她会爱、会哭、会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老张葛优躺~又是颓废的一天,感觉自己越来越懒的。周末,你们开森么?科科科科科~ 第47章 许久, 她的嗓子几近枯竭,仰着头,她猛地发现, 自己流不出泪,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阎墨又扶着墙, 颤巍巍地站起,指尖扣着斑驳的老墙, 雪花般的墙灰落满了她的手背。 而后, 一只胳膊从她的身后横过,揽着她的双肩。她向后倚着,抵在他的胸膛。 季泽的拇指刮去她脸上还残留的泪痕,半弯着腰,在她耳畔轻轻低喃:“回家吧。” 她听到家这个字,微微一怔, 静默了会, 她才恍惚回神, 点了点头。 * 下过雨的夜晚,空气里渗着清爽的凉意。阎墨回到家, 从冰箱里拿了一扎啤酒, 一排打开, 摆在阳台的小桌上,拖着脑袋看着栏杆外。 秋天了。 季泽拽了阳台边的拉灯,四周挂着的小灯泡倏忽间亮了起来。阎墨拿了一听瓶酒起身,拨弄着灯泡:“季医生, 什么时候装了这个?” “你搬来的那天”他说:“我在医院门口,无意间看人再买。” 她咯咯地轻笑出声,揽上季泽的脖子。五彩的灯泡摇曳在阳台的大理石上,星空又黯淡了些。 “想不到”阎墨说:“季医生也有一颗少女心。”她赤脚踏在地板上,摇摇晃晃地摆动着,最后干脆踩在季泽的脚面,跟着他在原地晃晃悠悠。 “季医生,你有没有喝过这个牌子的啤酒。”阎墨突然开口,靠在季泽的肩头,迷离着眼去看啤酒的牌子。 季泽摇摇头,偏头看她:“怎么?” 她咧开嘴,啜了一大口,吻上了季泽。一半酒渡进他的口中,一半酒自己吞了。酒不算甘甜,淡淡的苦涩萦绕在她和季泽的舌尖。于是她又缠上季泽的舌,将最后的一抹干涩留给他。 季泽始终不动,静默地由着她胡乱地绞着自己的舌头。等她累了,想要停下口中的动作,季泽揽在她腰际上的手才加了几分力,回给她一个绵长又霸道的吻。 阎墨蜷缩在季泽的怀里,感觉到脑中没有半点的氧气,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力地呼吸着四周涌来的空气。 她揪着季泽的衣领,思维漫散开,大脑是一片混沌。直到,季泽开口,淡淡地问:“墨墨,明天想去哪里?” 她眨了眨眼睛:“季医生,明天周五,不上班?” 季泽说:“不翘一次班的医生生涯,是不完整的。” 阎墨啧了一声:“哇塞,季医生。”她捏着季泽高挺的鼻子:“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堕落了。” 季泽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 尽管季医生口口声声扬言自己要翘班,但最终他还是去了一趟医院,将晚上整理好的全部资料整齐地垒好,放在办公桌上。关了电脑,锁上柜子,顺便,看了一眼对面的那张办公桌。 很快,那张桌子就来了一个青年男人。医院新招的住院医生,看到季泽,他很礼貌地叫了声:“季医生,这么早?” 季泽这才收回了目光,浅浅地勾着唇角:“你也挺早。” 青年医生怔了怔,他素闻季医生不爱与人打交道,对谁都是一副冷冷的态度,没想到···他坐下,看了一眼季泽,还挺平易近人的。 “季医生,要出差么?”他收拾办公桌,还顺带整理了两盒东西,放在纸箱里。青年小医生瞥了一眼,一些照片,一些杂乱的书。 不知道的,还以为季泽要离职了。 季泽点点头:“出趟远门。” 小医生殷切地问:“季医生,这箱子我帮你搬吧。” 季泽手里还提了两包重物,见小医生要帮忙,竟也没阻止。两人沉默着下了楼。 季泽打开车的后备箱,把东西丢进去,又转身,接过小医生手中的箱子。 “季医生,你终于弄好了~”车上走下一个拿着扇子不停扇风的女人,一身黑色的束腰小短裙,粉色的短发,妖冶精致的小脸满是喜悦。 她和小医生对视了一眼,小医生这才恍然想起,这位想必就是医院里医生们总会提到的离职医生,阎墨。 “阎医生?”他问了一句。 阎墨扇了扇风,靠在车门上,斜睨着小医生:“呦,我们家老季竟然会找人帮忙。” 小医生不知为何,目光竟不能从阎墨的身上挪开。季泽合上车门,幽幽地在小医生身后开口:“好看么?” 小医生用力的点了点头,突然感到背后一阵肃杀的凉意,又赶紧摇了摇头。 “哇塞。”阎墨打趣小医生:“我不好看么?” “好看···不···”小医生咽了一口吐沫:“季医生,我先走了。”他速速地摆了摆手,小跑着离开。 “非要吓着人家孩子。”阎墨扁扁嘴,对着季医生。 季医生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上车?” 阎墨眼珠一转,脸凑到季泽面前:“季医生,不会吧,这点小事也要计较。” 季泽说:“找人帮忙,终归是件麻烦的事。” 阎墨噗嗤一笑,合上扇子上了车。 车上空调打的很足,阎墨借口自己冷,整个人黏在季泽身上,季泽捏了捏她的耳骨:“别动。” 阎墨小牙咬了咬他的手指:“那我不动,你注意安全。” 季泽拍了拍她蓬松的头发:“怎么剪了?” 阎墨仰着头,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说:“热。” 车子倏忽打了个转,阎墨微微一怔,拽着季泽的袖子。不一会,车就停在了路牙边。 阎墨立刻举手投降:“季医生,我不都动了,你认真开。” 季医生脱了外套,解开上衣的扣子,顺势压倒阎墨。 阎墨竖起三根指头:“发誓发誓,不闹腾了。”她谄媚地抵着季泽挺括的胸肌。 季泽俯着身子,对她耳语:“你不是说,热么。” “我的意思是···”她停了下来,静默地看着季泽,笑的灿烂,手拉了拉季泽的衣襟,抬头咬在他的喉结。 他的脖子上,霎时有了一排小牙印。他满腔的欲.火被阎墨这排小小的牙印全数勾出。 急急地掀开她的短裙,他的大手覆上阎墨胸口的一团柔软。 阎墨笑意更甚,眼波里流着千般的媚态。他受到蛊惑般,低头吻在阎墨的眼角。阎墨一根根地扳开他的手指,和自己交握:“季医生。”她的声音酥酥软软:“季医生···” * 本身上午就该到承恩寺,但因为在路上耽搁太久,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 阎墨扶着腰,脖子上围了丝巾。偏偏季泽还有意无意地问:“现在不热了?” 阎墨捏住季泽的耳骨:“拜你所赐。”脖子上都是红肿着的吻痕,怎么去见季妈妈。 季泽忍不住笑了一声,见阎墨一脸冷漠地瞪着自己,又生生将笑憋了回去:“怎么想到要上山。” 阎墨迈着步,一节节地踏上台阶:“只是,一时间想不到要去哪。”她的声音小了下去:“整个江里,好像对这里还有点感情。” 在寺下小径的一处树荫,她坐在树荫下的木桩上,抬眼:“季医生,还记得这里么?” 季泽顿住,看着她:“记得,那时候,你穿着一身旗袍,还是一头黑色长发。” 阎墨盘着腿,从包里拿了一根红线,煞有介事地缠在季泽的胳膊上,眼睛眯着,嘴里念念有词。 “少年,算命么?” 季泽也配合她:“说说看。” 她拉了拉绳子,将季泽拉到她的眼前。彼此之间,只有咫尺之距。 “季泽。”她睁眼,那对驻水的眸子里,有了很多情绪:“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墨墨”季泽回:“你也是。” “走吧。”他抬头:“今天初一,现在上山,还能看到法会。” 阎墨跳起身,揽上他的胳膊。跟着他继续地走着。她本想问季泽,为何会一个人去见谢必安,想了想,到嘴边的许多话又咽了回去。 到了寺里,法会不巧刚结束。季妈妈在菩萨面前收拾东西,看到季泽和阎墨,她微微一怔,脸上,荡着笑意:“阎大人,阿泽,怎么没打招呼,就过来了。” 阎墨甜甜地回:“阿泽想你了。”她推了一把季泽。 季泽走上前,抱住了季妈妈。季妈妈拍了拍季泽的后背:“难得。” 他紧紧地抱着季妈妈,很久很久,也未放手。 季妈妈嗔怪了一句,对着阎墨:“阎大人,让你见笑了。” 阎墨也从未见过,这样感性的季泽,她摆了摆手,扯出一个笑。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他说。 “又不是见不到了。”季妈妈对上季泽的眸子,笑容霎时凝固。 “阿泽你不会···”她刚要开口,季泽就岔开了话题:“我们下山了。” 转身,他松开季妈妈,朝寺门口走去。到了寺中央的那尊大佛前,他又停住,久久地凝视着他。 阎墨小跑着跟上:“季医生,这就走了?不吃饭么?”她回头看季妈妈,季妈妈的脸上,明显的失落。 “明天还要上班。”他看了一眼手表,解释道。 “哇塞,说好的不翘班的医生不是好医生呢。”阎墨别过手,不再说什么,跟在季泽的身后,走出了寺院。 第48章 季泽只是没想到, 时间会过的这么快。不知不觉,时针已经在表盘上绕了两圈。 郊区的夜晚,静的可怕。风像万马踏来, 咆哮在他的耳际。阎墨还别着后,安静地跟在他的后面, 一片片地数着地上的落叶。 第51节 季泽回头看了她一眼,捏着车钥匙, 心里突然就轻松了起来。 “季医生”阎墨在马路中央直行:“这两天, 曹院打电话给我来着。” “哦?” “听说你手头上有一个得了和徐爸爸一样肿瘤的病人。”她的声音飘在风里:“她问我可不可以过两天到医院和你一起手术。” 见季泽许久未说话,她又开口:“我同意了。”她小跑到季泽的身边,勾住他的手臂,歪着脑袋,嘻嘻地叫着:“季医生,我听曹院说, 你很重视那个病人。” 季泽还是看不出半丝的表情, 只是眸子沉了下去。她拉了拉季泽的手臂:“季泽, 泽哥~小泽泽~” 季泽抽开手,勾了勾唇角, 冒着两颗小虎牙:“回家吧。” 他开了车, 阎墨立在原地, 静默地看着他:“季医生,你今天有些奇怪?” 季泽微微一怔,手滞在车把手上:“只是有点累了。” “怎么会累。”阎墨扁扁嘴,小声嘟囔。刚走到车门边, 季泽半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说着,轻轻厮摩着她的耳骨:“妖精,差点吃抹干净我。” 她痴痴地对着季泽笑,两只眼睛弯着,捧着季泽的脸:“让本妖精看看,季先生那里少了块肉。” 季泽捏了捏她的脸:“上车吧。” 阎墨回给他一个痴汉笑:“我们家季医生,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啃了一口他的指尖,阎墨钻进车,打开车载音响。过了会,车里便轰轰的响起了吵杂的摇滚乐。 她拖着脑袋,靠在车窗上看向另一端。季泽未进车,只是站在门口,凝睇着阎墨。 除了手臂上又浮现的几块焦黑的斑,她还是一如以前,那么的独特。举手投足,都是摄人心魄。 不管如何,他从不会后悔遇见阎墨。 季泽的手停在车窗,本想敲一敲窗沿,再看阎墨一眼。但后来,他还是没有。他脱下外套,遮住窗。手表上的秒针靠近十二,他闭上眼,轻轻地唤了一句:“阎墨。” 前方倏地出现一辆货车,刺眼的黄光在水泥地面上肆意地摇晃。 “撕拉”一声,寂静的空中生生割出一道血淋淋的大口。一辆轿车在空中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最终轰地砸在了地上。 只是短短的几秒,碎车窗里爬出一个人。她崴着腿,几近疯狂地朝外跑着。到路牙的丛林里,她看到了另一具,和她一样,浑身黏着血渍的男人。 “季泽。” “季泽。” “季泽。你···”阎墨张了张嘴,满脸的脓血混着泪流到了口中,她手足无措地按着季泽身上的血,一手胡乱地摸着口袋:“手···机···” 她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沾满血的手滑了一次又一次屏幕,最后她失态地叫了一声:“季泽,我求求你。” 季泽侧躺着,那张脸一如往常的平静。没有半丝的惊恐,没有一点的畏惧。 “你··你···”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有本能促使着她爆发似的流着泪。她感觉自己的胸口被刺进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左右地剐动着。 她指尖剧烈地抖动着,放在季泽的脉搏处,下一秒,她的手又缩了回去,嘴角咧开了一抹笑:“没关系季泽。” 她好歹,还是个鬼神。 她运动全部的力,那团鬼火在她的体内缓缓地升腾起。三指半弯,她正要将她的精气全数渡给季泽。忽的,一只手从幽暗中伸出,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阎墨,冷静点。” 阎墨错愕地抬起头,对着,一团更为凄述的墨绿鬼火。她很熟悉这是谁,她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是他做的。 “老爹?”她的唇翕动了两下。 “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她被老爹圈在怀中,背对着季泽。 许久,她才在阎王的怀里平复了心情。 她知道,她做不到,做不到就这么留季泽在这里,做不到任由季泽失血而死。 况且,一切还有希望,季泽的魂魄还未出现,她还来得及。 “他三年之后,注定还是要死。” 这样的道理,她都明白。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承受至亲至爱之人亲眼在自己面前死亡。 如果用自己的生命,换他继续活下去,哪怕只有三年。她愿意。她真的,活了太久太久了,之前的几百年,她也这么活着,没有心跳没有感情,百年如一日的存活在腌臜的地狱里。 所幸,她犯了错,到了人间,遇见季泽。她终于,得以感受到这百年来她从未感受到的,生命的悸动。 她觉得够了。 她徐徐念道:“老爹,我很幸运”她抬手,揪着阎王张牙舞爪的胡子:“你这个当爹的,还不错。” “阎墨。” “对不起。”她松开阎王,转身,所有的精气化在手心,一掌,拍在了季泽的胸口。 他身上的血液迅速地倒流,凝结成疤,破裂的血管一根根的恢复,血色回到了那张苍白的脸上。 阎王颤了颤,想要拉住阎墨那只纤瘦的手臂,到后来,他只能扑了空,瞪着眼睛,看着阎墨突然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想,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在最初的最初,忘记提醒造物主,不要给鬼神七情六欲。 他斜睨了一眼躺在地上呛着声的季泽,转身,消失在清晨的冷雾中。 阎王突然理解了自己女儿的做法,因为他也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上,至亲眼睁睁地在他眼前消失。甚至,连轮回的机会也没有,就这么彻彻底地在他手中,化成尘埃。 他攢着半缕他抓到的残魄,向着地狱的深处,慢慢地走着。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嗅到了一丝···一丝···完结的气息?(屁嘞,还有一丢丢) 人间部分写完后,地狱的那几章,肯定会,超级甜哒。 今天之所以···科科,超级短小,是因为········我把一章拆两章了。我觉得还是分着看比较好一点。邪魅一笑。 第49章 “老大, 有句话我不知该讲不该讲。” 阴间,幽森的隔间里,黑无常拿着一个铜盆。 阎王看着那缕, 漂浮在半空中,他抓到的灵魂:“你说。” “要是让委员会发现了, 您怕是。” 阎王扯着笑:“无救,在这个位置上待太久, 也挺无聊的不是么。” 范无救怔了怔, 他记忆里,阎王该是最大公无私的鬼神。就连阎墨被罚收集人类灵魂,他也丝毫没有给阎墨求半点情。 只是这一次,他竟然也会冒着被永久革职的风险,救阎大人。想必,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至于最终的结果, 一切, 都要看命了。 他和阎王对视了一眼, 浅浅地笑了笑。“老大,我先回去了, 我得好好想一想, 审判会上我该怎么说。” 他的语气里, 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苦涩。 阎王点点头,在范无救离开的一刹,突然开口:“无救。” 范无救轻轻抖了抖,他第一次, 听到阎王他这么无助的声音:“如果,地狱委员会能放墨墨一马”他说:“以后···” “老大,这事你放心。”无救回头,手插在口袋:“阎大人是我和必安看着长大的,以后,我和必安一定会尽心尽力帮着她。” “那么。”他将那缕灵魂放在铜盆里:“无救,保重。” “老大,你也保重。” 黑无常的鼻尖一酸。 * 2021年冬 江里飘着绵绸的小雪,气温陡降至零度以下,空气中透着刺骨的凉意。市医院的门口,病人较往常又多了许多。 季泽穿了件单薄的白外套,倚着医院边的栏杆,双指夹着一根未熄灭的烟。 医院的几个新来的护士佯装无意的路过季泽的身边,同他打了声招呼。到了医院里,才噗嗤一声,笑作一团。 “刚刚季医生看我了。”其中一个小护士面带悦色的说着。 “屁嘞。”另一个小护士从鼻腔里嗤了一口气。 气氛僵了一下,很快,几个小护士又彼此挽着手:“哎,季医生好帅呀。” “帅有什么用”高挑的护士开始指点人生:“我还是喜欢忠犬系的,季医生那种冰山男,我可不喜欢。” “我不管,有脸就够了。” “花痴。”她们刚笑了几声,只听两声干咳,不远处走来一位气质温婉的白褂女医生,她听到季医生这几个字,在电梯门口顿了一下,清冷的眸子对上这几个聒噪的小护士。 小护士噤了声,你推我搡地匆匆离开。 “柏医生这次又没升的上去。” “凭她的情商,能一直待在医院不被排挤,就算是奇迹了。” “噗”高挑的护士招了招手,几个小护士团簇过来:“听说她从前,还追过季医生呢。” “我去,不是说,季医生从前的女朋友。”终于有人开了口:“也是我们医院的,三年前,车祸去世了。” “阎墨?” “嘘···”高挑的护士使了个眼色,离他们不远处的医院水池边,徐攸宁正立在那。 他将手中的一杯咖啡递给季泽:“泽哥,手术结束早点回家休息吧。” 季泽将刚吸进去了那口烟全数咽进肺里,苦涩的感觉在他心头一点点的漾开:“今天是墨墨的生日。” 徐攸宁的手滞在空中,眼角流着悲伤:“那个···” 季泽抖了抖烟灰,转身面朝冬雪,悠长地吐了口气:“说是生日,不过是我初遇她的日子。” “泽哥,今天我开车吧。”徐攸宁倏地开口:“我帮你约承恩寺的住持。” 季泽不做声,朝前走着,到了拐角的垃圾桶,徒手熄灭的烟。烟头在他指尖打了个旋,“当”地落了进去。 徐攸宁在他背后,微微地叹气。就从车祸那天后,季泽比之前更加沉默,一夜之间,之前他从不触碰的烟和烈酒,出现在他的家里的各个角落。 他没想到,泽哥爱阎医生,爱的这么深。 徐攸宁给车装上了防滑链,季泽抱了些纸钱放在后备箱。两人一路沉默,直到车开到承恩寺上山的小径时,季泽才开口,淡淡地对徐攸宁说:“大壮,车停这里。” 第52节 徐攸宁微微一怔,停了车。季泽拿了一叠纸钱,下车,走到路牙处。前几年被撞坏的栏杆早就翻了新,刺眼的红色晃在季泽的眼前。 他缓缓地半蹲下去,点燃半卷纸钱,火光和栏杆的艳红交相辉映着。 “阎医生,我来了。”他说:“第三年,你在那还过的好么。” 徐攸宁坐在车里,降了车窗,静默地注视着季泽。他只是看见季泽单薄的背影,被乌烟和火光笼罩着,鼻尖一酸,眼角的那抹泪就止不住地向下掉着。 季泽还半蹲着,徐徐念着:“那个肿瘤病人,治好了。”他说:“可惜,没和你一起完成手术。” “你说,不要用馒头祭奠你。”季泽又烧了一把纸钱:“我买了些你喜欢吃的零食,待会,带给你。” 他说着说着,再也发不出声音,出神地盯着飞扬在风里的灰烬。四周的雪蔓延着黑色,他垂下头,蓦地,流出了泪。 许久,宣黄的纸钱全数化成了焦黑的灰烬。季泽才撑着栏杆站起身,又走回车里。 * 今天初一,又赶上庙里承办法会,上山拜佛的人格外的多。 从前,承恩寺是一座小寺,这几年也不知怎的,来这求愿的人,各个都说这地很灵,很快,承恩寺就变成了江里的一块风水宝地,甚至有人慕名而来。 徐攸宁和季泽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的格外的慢。上山的小径上,坐满了算命看手相的老先生们。 人多了,生意自然也就来了。 “泽哥,快走吧。”见季泽竟停下来,看着路边的一处算命的标牌,徐攸宁拉了一把他,悄声说。 话音刚落,坐在那的老先生先开了口:“先生,算命还是看手相,看姻缘还是看财运。”他显然是被拒绝过很多次,还未等季泽开口,他便一通乱说:“先生我看你的印堂···” “喂,张老头。” 突然,老先生身后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过了会,一个红色的标牌放到了他摊位的隔壁。 那红纸上,用毛笔清楚的写着两个字—算命。 一个身材妖娆,穿着高开叉旗袍的女人,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她坐在红标牌后的竹椅上,慵懒地开口:“这单生意是我的。” 说完,她推了推圆墨镜,双腿交叠,倚着竹椅,妖冶的红唇微微翕动:“先生,算命么?” “算。”季泽颤了颤。 倏忽,一根红线缠上他的手腕,女人眼睛半眯,竹椅吱呀地发出响声。她的手腕从袖口伸出,纤细的胳膊上挂着一个金色的手镯。 半响,她说:“这位先生,你命中有我。” 季泽立在原地:“是,我的命中,只有你。” 他清冽地笑着。 “季医生,好久不见。”那个女人起身,收起红绳,揽着季泽的腰。 “阎医生,一别经年。” 他低头,吻在她溢着泪的眼角。 (正文,完)—(其实还有一丢丢)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部分完结~还有一丢丢,地狱的部分,大概是三四章左右,主要讲泽哥狗带后和阎魔王甜甜蜜蜜地狱厮守的部分,哈哈哈。大家还可以继续地看下去。木有完结!!!! 写到这里,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一直以来每次留言的各位亲么,爱你们。更谢谢从影帝和小鲜肉就开始陪伴我的大宝贝们。哈哈哈。老张太幸福了。 这里悄悄地打个广告,7月末,新文《她的小甜饼》开始连载,忠犬系小鲜肉x毒舌猫系炸毛大姐姐。 欢迎大家提前预收。给你们啵一百个。 第50章 七月半, 黑夜刚推开白昼挤满天空,各路的小鬼都匆匆地朝着幽窄的小路尽头走着。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阴间空缺一个公务员职位, 对外招聘。不愿投胎的小鬼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千年存于世的机会,又赶上了鬼节, 赶来试一试运气的小鬼们更是格外的多。 路上,大家叽叽喳喳地聊着地狱的小八卦。矮个子穿黑衣的小鬼显然是老江湖, 在阴间和人间游荡了很久, 这一来一回的,新鲜的消息自然是听了不少。 见人多,他也耐不住性子,挤了挤隔壁满脸丧气的鬼:“哎兄弟,你也去面试啊。” “可不,这种好机会。”丧气小鬼叹气。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今年的招考内容真不知道是什么。” “新官?”丧气小鬼讶异了一声。 “村网通?”矮个子小鬼终于找到了机会:“地狱早就换阎王了。” “谁?” “之前江里市的那个阎大人呀。”矮个子小鬼唏嘘了一声, 喃喃道:“那次审判会, 我都以为阎大人会被惩罚,没想到地狱委员会想了半天, 还是让阎大人接替了老阎王的工作。” “所以说, 阎大人那个位置空出来, 才有了···” “嘘。”矮个子小鬼故弄玄虚地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他也心领神会的不再多说,跟着人流一齐走着。 “听说前几年,才招了一个, 没想到今年又招,真是撞了大运。”走了许久,矮个子小鬼又忍不住嘟囔了起来:“还是得感谢这几年阴间公职人员接连出事。” 话音刚落,走在他前面的小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你消息这么灵通,都不知道这次公职人员的人选已经内定了。” “什么?”矮个子小鬼抓着她的袖子问:“你哪里听来的。” “还用听么。”她朝前方一个男人努努嘴,矮个子小鬼顺着方向看过去,忽然就明白了:“阎大人的人间的男.宠居然也在?” 前面的小鬼点点头,扯出一个笑:“这次,我就权当去看看热闹。” “男.宠”丧气小鬼抬头望了望,不远处,正立着一个高瘦俊逸的男人,在一群小鬼之中格外的扎眼。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为何能讨阎大人的欢心。 他觉得没趣拉着矮个子小鬼回头,偏偏矮个子小鬼要去凑这个热闹,反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把将他和自己推进了地狱的大门。 * 招考的内容很简单,甚至和人间考公务员的程序差不多。笔试加面试,全部透明化公布结果。 矮个子凭着自己多年混迹阴间过了笔试,更有幸面试和季泽分在了一组。 候场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窥伺了季泽几眼,季泽竟然看上去也有点紧张。以这几天他对季泽的认识,这家伙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有任何的波澜。 面试室是一间装修颇有古时遗风的房间,一张长桌,后面坐着三个面试官。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不管阎大人是鬼神,还是坐上了阎王的位置,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半点的变化。 她坐在长桌的中央,一身鲜红的长裙,腰际扎着象征身份的千鹤束带。她正双腿交叠和身边的白无常聊些什么,纤细的胳膊从袖口伸出,妖冶的红唇一张一合。 一颦一笑,还是这么的蛊人心怀。 看到此刻,他倒是觉得自己这趟没算白来。 阎大人也挺有意思,手摇了摇金铃,半响,才拖着脑袋慵懒地问:“季先生是么?” 季泽抬头,清冽地笑了笑:“是。” “长得挺俊的,符合我们鬼神的颜值标准。” 她晃着帽檐上的红缨,和身边的白无常相视一笑。白无常推了她一把,她才正经了些,干咳了两声,肃起脸。 白无常问了些考核的问题,季泽不紧不慢答得十分流畅。到了矮个子小鬼这,不知是看了这些大鬼神们有些紧张,还是怎么,他磕磕巴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阎大人倒也没说什么,目光只落在了季泽的身上。 结束后,不到几个钟头,帝都的鬼神在一群白袍小鬼的簇拥下到大厅宣布最后的结果。 “季医生,真是好久不见。” 季泽微微一怔,抬头,一个熟悉的人。一口标准的京片子,手插在口袋,邪邪地朝他笑着。 “纪殊?” 纪殊拍了拍手中的纸,在季泽的面前晃了晃:“没想到吧,先你一步考上了。” 那时地狱的三头犬阎小薯犯了错,鬼差缺了一位,正巧对外招聘,纪殊不愿领号投胎,就去试了试,没想到正阴差阳错地被老阎王挑中了。 季泽垂头,淡淡地笑了笑:“恭喜。” 纪殊眼尾上挑:“可惜。” “嗯?” 纪殊将一张金边的聘书拍在他的身上,摆了摆手:“以后得和你这种人做同事了。” 说完,他转了身,和那群白袍小鬼们离开大厅。 季泽拿着那张聘书,打开又合上。最终,未忍住情绪,面朝暗窗,嘴角冒出两颗小虎牙。 * 季泽选上鬼神这件事,很快在地狱传了个遍。奇怪的是,参加招聘的小鬼里,大多数都对这样的结果心服口服。 当然,除了大家都知道季泽和阎大人那层关系外,季泽无论是笔试还是面试,都发挥的很是出色。就算是老阎王当面试官,选中的,也该是季泽。 八月初,季泽直接上任。主要负责江里市的小鬼管理、灵魂收割······这几日江里不算太平,交通事故去世的人数陡然上升。季泽上班第一天,就忙的几乎崩溃。 他没住上头安排的公寓,还是搬进了之前的家。晚上,才将今日去世的所有小鬼登记在案,门铃就叮叮的响了起来。 开门,阎墨提着一袋鸭脖靠着门框:“surprise~。” “今天怎么有空来江里。”季泽浅浅地勾了勾唇。阎墨赤脚踏上木地板,翻冰箱里的吃的。 “哇塞季医生”冰箱里还留着几个月前季泽去世之前的吃的,阎墨翻了翻,里面那个写着她名字的玻璃盒居然还在。 她拿了一块看了看,日期居然还挺新的:“你才买的?” “前几个月买的。”季泽接过她的鸭脖,嫌弃地丢在桌上。 阎墨圈着季泽的脖子,咯咯的笑着:“季医生,你新官上任,我作为上司,总得表示表示。” 未等季泽开口,她偏过脑袋,凑在他的耳边:“想要什么?” 季泽有意问:“那得看,阎大人的意思。” 阎墨笑意更浓:“我的意思?”她佯装深思。半响,才说:“不如这样好了。”她咬了咬季泽的耳骨:“我把自己送给你,好不好。” 季泽转身,两指捏着她的脸颊:“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异议。” 阎墨啧了一声:“阎大人都送这么厚的礼了,这位小鬼神也不感谢一下。” 季泽未言,放下手中的那摞资料。将桌上的鸭脖和零食全数放回冰箱里,转身,一边走一边解自己上衣。 第53节 在离阎墨半厘远时,他上半身挺括的肌肉赤在了空气中,阎墨坐在桌上,挑着眉:“这是?” 季医生幽幽地开口:“感谢。” 阎墨两指放在他的双唇上:“季医生,要是被地狱委员会的人发现了,又得说我···” “说你什么?”季泽张口,咬住她的指尖:“作风不正?还是···男.宠?” 阎墨揽着他的腰:“毕竟现在和以前不同,得处处小心着点。” “地狱有没有规定”季泽想了想,突然说:“禁止阎王豢养男.宠?” “没有。” “那”他在阎墨的耳边低语:“你就把我当做···男.宠。”他埋在阎墨的脖颈:“我保证。” “保证什么?” “让阎大人满意。” 阎墨耳际倏地烧红,心里的几股火交织在一起朝上窜着。 季医生,真是衣冠禽兽。 她仰着头,凝睇着季泽的眸子,指腹一点一点,划过他高挺的鼻梁。 她突然觉得,一切,还和三年前一样。 季泽就这么真真切切的站在这,之前离开她的人,又一个个出现,回到了她的身边。 这是阎墨成为鬼神以来,第一次期盼着明天的到来。 “季医生。”她在季泽的身下颤了颤,清越的声音从她嘴里泻了出来。 “怎么?” “明天准你一天假,陪你的阎大人。” “阎大人。” “嗯?” “你这算不算”季泽吻在她的下巴:“因公徇私?” “那还不是季医生”她回:“美色误国。” 第51章 早晨, 牛头的夺命连环call打来,阎墨在季泽怀里伸了个懒腰,挪着身子摸着床头的手机。 她半身的重量倚着季泽, 爪子在他脸上来回地揉着。季泽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替阎墨接了电话。 “阎大人, 共建和谐地狱的那个文件你盖章了没?” 那头,传来季泽清冷的一声:“稍等。” 牛头尬了一脸, 干咳了两声, 偏偏范无救还在他身边使坏:“阎大人说什么了?” 牛头朝无救挤眉弄眼,比了一个口型:“泽哥接的。” 无救哦了一声,习以为常,继续磨着指甲。 过了会,电话里传来阎墨懒洋洋地声音:“没有,待会我派个小鬼去拿。” 她一边打着电话, 搂着她的季医生一边吻着她修长的脖颈。细碎的吻从胸口一路向上, 到下巴, 最后停住,咬了咬。 阎墨忍着情绪, 双指插在季泽的发梢:“算了···我还是···” 牛头没听清, 啊了一声, 继续报告着文件事宜。 季医生的手揉着阎墨胸前的柔软,深邃的眸子对着她,看着她憋着笑,佯装认真工作的样子。 “过一会再····打来。”阎墨仰着头, 承接着季泽早起的炽热,嘴里,不断地发出低吟。 “阎大人,你受伤了呀?”牛头同学多嘴问了一句。那个呀还没发出来,电话就被挂断了。 阎墨僵了一下,手指划在季泽的后背,翻过手机,她在季泽的耳际吹了口气:“动作轻点,我快,受不了了。” 季泽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咬着她的耳骨:“还不是因为,你太紧了。” 她敲了季医生的脑袋,笑意更甚。 “阎大人,阎大人你没事吧。”牛头同学在无救鄙夷目光的注视下,疯狂地担心着他的老板。 许久之后,牛头同学在年末总结大会上被莫名扣了奖金,他还特别郁闷地小声拉扯着无救,问是不是阎大人对他有意见。 无救一脸关爱智障的看着牛头,揽过他的肩:“有两句忠告。” “范大人快快请讲。” “第一”无救咬了一口蛋糕:“永远不要在晚上和清晨找老大,如果实在有急事,可以找季大人。” 牛头一头雾水。 “第二”无救使了使眼色,牛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阎大人正佯装无意地拍了拍季泽的屁股。 “有空多去拍拍人季大人的马屁。” 牛头沮丧道:“我是想拍,季大人这种性格,荤素不食的,我都不知道送什么。” 无救啧了一声:“看我的。” 说着,他举了个酒杯走到阎墨的身边:“阎大人,恭喜呀。” 阎墨转身,揽着季泽的胳膊勾着笑:“只是个年会,有什么要恭喜的?” 她今天穿了身深蓝的官服,赤红的束带系在腰间,衬着她的身材更为的玲珑有致。 不得不说,阎大人这几年,更为的妖冶动人。 “恭喜阎大人今年招了阿泽这么个有力的鬼神,我听说90个区里,属江里最为太平。” 阎墨莫名了开心起来,和无救碰了杯:“无救,很会说话嘛。” 无救摆了摆手:“实话自然会说。”他瞥了眼季泽,见他只是极淡地勾了勾唇角,也不再多说,转身和牛头拿了些吃的离开了。 “从前没看出来。”季泽幽幽地说:“范大人他这么会拍马屁。” 阎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扳着手指:“马屁的成分是有一点。”说着,她的指尖点在季泽的胸口,酥酥地说着:“不过季大人确实值得表扬。” 季泽捏了捏她的脸:“关于嘉奖的具体事宜,我们回家详谈。” “呦。”季泽刚说完,背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阎墨手插在口袋,冲季泽背后的人点点头。 “墨墨,今年这么大方,奖金很多么。” “帝都这一年太太平平没鬼怪犯事,可不都是纪大人的功劳。” 纪殊偏过头,冲季泽使了使眼色:“那还是泽哥和我配合的好。” “纪大人真是谦虚。”季泽不紧不慢地回着。 阎墨咳了两声,踮脚在季泽耳边说了句:“我和纪殊说件事,你在这等我下。” 季泽的手揽过阎墨的腰,低声地回:“早点回来。”说完,拍了拍阎墨的翘臀,吹了口气:“去吧。” * “纪殊,这件事还真是麻烦你。”出了宴会大厅,到了出没人的地方,阎墨才开口。 “小事罢了。”纪殊邪邪地一笑。 “改天请你吃顿饭,亲自谢谢你。”她说:“毕竟接魂复活这件事,确实存在被委员会发现的风险。你也是好不容易考进来···” 当年,小薯最终被判革除职务,收押魂魄。恰巧纪殊打听到小薯的魂魄被收押在帝都那块。 说来也巧,帝都有一个多年卧病在床的植物人魂魄被家属招回,可她真是有够倒霉,阴差阳错走到了医院另一具脑死亡患者的身体里。隔日身体就被脑死亡的家属火化,人间这才多了具空的躯壳。 阎墨和纪殊一合计,也就偷偷改了文件,将小薯的灵魂渡到植物人的魂魄里。 这植物人命里还剩60多年阳寿,阳寿尽了,亦然可以和所有人类一般拿号投胎。 小薯虽再当不了鬼神,也算能生生世世做个无虑的人类。 阎墨还想再感谢纪殊,纪殊却先开了口。 “墨墨”他打断阎墨的话:“我还有事。” 阎墨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那,慢走不送。” 纪殊点头,将西服的外套搭在肩上,转身,背朝阎墨挥了挥手。 阎墨垂头,笑了笑,推了门进去。 那里,季泽正和必安聊着些什么,见阎墨来了,两人的话题不再继续。 “聊什么呢?”阎墨好奇问了句。 “阿泽的母亲不久就要去世了,商量商量投胎的事。”必安也没瞒着阎墨。 阎墨嗯了一声:“明天和你回趟江里吧。” “别忘了还有几份文件要签署~”必安飘了一句。 “哦~”阎墨扁扁嘴,扭头就向季泽抱怨:“季医生,你看我这么忙~晚上你可要~” 季泽和她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刚要开口。必安捂着耳朵:“喂!大庭广众的,请阎大人收敛收敛~”说完,翻了个白眼跑开了。 第52章 清早, 路上的雾霭散了,一辆红色的敞篷车停在江里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下,过了会, 里面走出一个妖冶的女人。她踩着高跟上了电梯,双手环臂倚着栏杆, 墨镜遮着她精致的小脸。 同在电梯里的其他上班的白领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确实,她的打扮有些怪异, 一身黑色的长袍, 胸口绣了两只云鹤,鲜红的束带系在腰际,看上去,倒像是有些古时的韵味。 到了二十楼,她挎着小包下来。门口等了两个黑色制服的男人:“阎大人,您怎么来了。” 第54节 “视察工作。”阎墨摘了墨镜, 对他们说:“你们的季大人呢。” 他们朝里间的办公室努努嘴。办公室里, 季泽眉头紧锁, 翻着桌上的文件。 阎墨比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别去通报。自己走到办公室外, 敲了敲门:“季大人, 忙着呢?” 季泽抬头, 见是阎墨:“怎么来了?” 阎墨瞥了眼窗外,好几个小鬼正斜着眼睛朝这里偷看。她关了门,又拉下百叶窗帘,这才开口:“等你下班。” 她拉了把凳子坐到季泽的对面, 拖着脑袋朝季泽直直地看着,边看爪子还不安分,指腹不断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季大人忍了会,终于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了句:“别闹。” 阎墨扬着唇,抽了一份文件靠着椅背胡乱地翻着:“今年江里去世的人数还挺多。” 季泽没回答她,手指在键盘上的动作又加快了些。阎墨又看了他一会,自觉无聊,躺倒在对面的沙发上,拿着手机打麻将。 “你这几天倒是挺闲的。”许久,季泽突然开口。 “我这是工作效率高。”阎墨回着话:“以最高的效率工作,才能以最好的状态恋爱么~” 季泽浅浅地勾了唇,手上的动作停了。阎墨转了身,眼尾上挑:“工作完了?” 季泽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材料。阎墨呦了一声,起身:“季大人,看来我以后得多给你加点工资了。” 季泽淡淡地回:“那就,谢谢老板了。”说完,他抬眼看了表:“还有时间。” “什么?”阎墨凑上去,仰着脖子跟着一起看。蓦地,季泽揽过她的腰,稍稍用力,抱着她坐在桌上。 她勾上季泽的脖子,噙着一抹笑:“季大人,你这是明目张胆地贿赂上司。” 季泽撑在她身体的两侧:“那么阎大人接受微臣的贿赂么。” 阎墨拍了拍他的侧脸,啧了一声:“季大人的这份贿赂还真是难以让人拒绝。” 说完,她拉了拉季泽的领带,凑在他的耳际,轻轻地说着:“那么季大人,抓紧时间。”她的手滑进季泽的衬衣里,湿漉的小舌舔了舔她的脖颈。 季泽正要回吻她,她的唇却避开,邪邪地一笑,朝下滑去。季泽低头看她:“墨墨,你真是只蛊人的妖精。”他的嗓音哑了些,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在她的发梢。 她的手指抹开唇角的液体,抬着眸子,眼波里满是妩媚风情。 办公室里当差的小鬼见季大人和阎大人迟迟未从办公室里出来,互相对视了眼,几秒钟后,所有的小鬼不约而同地小跑到季泽的办公室门口,贴着门仔细的听着。 “斌哥,里面说了啥。”大家急切地问着耳朵最尖的小鬼。 斌哥比了个嘘的手势:“好像在打架。” “打架?” “好像东西都被打碎了。” “不是吧。”小鬼们大惊失色:“季大人也真是的,阎大人毕竟是···” “呃···”又听到了什么的斌哥耳根突然红了起来,小鬼再推搡着问斌哥怎么了,斌哥再也没有开口。 半响 门打开,阎墨穿戴整齐,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办公室。季泽换了身黑色的西装,将手中的几份资料递给门口半鞠着躬:“等会寄一份给帝都的纪大人。” 随后,又跟着阎墨走了出去。脸上,也是没有半点的波澜。 两人走出去后,小鬼们又拥挤在斌哥的办公桌上:“今年我们江里小鬼的年终奖不会都···” “不会。”斌哥笃定地说。 “斌哥,你就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好吧~”一个小鬼忍不住大声地嚷嚷起来。 “对呀,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其他小鬼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斌哥无奈,朝小鬼们招了招手,小鬼们凑了耳朵上来。只听斌哥幽幽地一遍遍地尖叫着:“啊···啊···好厉害···啊啊啊” 小鬼们:“·····”而后斌哥就被胖揍了一顿。 * 晚上八点,阎墨和季泽上了山。承恩寺一片幽静,只听得到木鱼叮叮敲击的声音。 踏进寺里,季泽没想到,徐攸宁也在。他正跪在大佛前,喃喃地说着什么。 阎墨微微一怔,回头去看季泽。季泽看了会他,转身朝着寺院的宿舍走去。 阎墨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走了一会,阎墨才开口:“必安准备好了没?” 季泽回:“托谢大人的福,我母亲她拿到了前面的号,可以早日投胎了。” “而且。”季泽顿了顿:“我也能在她投胎前再见她一面。” 到了宿舍门口,阎墨忽的拉住季泽的手腕:“我在门口等你。” 季泽点头,进了门。里面,几个僧人聚在小小的床边,季妈妈躺在床里,两颊深陷。 季泽穿过那群僧人,坐在床沿,喃喃低语:“我来了。” 季妈妈睁开眼,看到季泽,竟笑了:“阿泽,好久不见。” “我来接你。” 她怔了怔,笑的欣慰,她知道,季泽未投胎和阎大人一样,做了鬼神。 下一秒,她的灵魂被季泽托起,荡在空中。 “阿泽,你爸还好么。”走前,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季泽的脚步滞住,偏头看她。 “他很健康,阳寿还有二十年。” 她看向夜空:“说起来,我从未恨过你的父亲,毕竟他也给了我”她笑了笑:“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 送季妈妈上了阴间的渡船,季泽回头去找阎墨。她坐在木桩上,脚尖点着地面,百无聊赖地等着他。 “回去么?”季泽问。 “等一等。”阎墨跳下木桩,朝他神秘地笑了笑。 江里繁华的街道上,9点,夜生活才刚开始。百货大楼前,立着一个瘦高的妙龄女人,正看着玻璃柜台展示的衣服。 “小姐,请问江里市医院怎么走?”阎墨拍了拍那个女人的肩,她回头,一张清秀的脸。 “我也是才来江里的。”她避开阎墨的目光,说话显得有些局促,像是和这个社会脱离了很久一般。 “那你会用手机地图么?”阎墨摇了摇手机:“真是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 她倒也热心,慌忙地拿了手机,点了地图,看了半天,指着对面的的一幢大楼:“你只要···” 她一扭头,突然发现刚刚问路的那个女人不见了。四下眺望焦急地找着。 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先生,请问你看到一个···”她不断地比着手势,最终,才紧张地抬眼看了那个人。 突然,她眼角就泛了泪,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这个男人,她从未见过。但她的心却因为见到他,而剧烈地收缩着。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书上说的,一见钟情。 只是那个男人,也停着,凝睇了她许久。 她反应快,收回目光正想离开。那个男人倏地伸出手:“徐攸宁。” 她愣了半响,不知怎么也握紧了他的手:“肖舒。” 路牙边,阎墨买了一碗红糖豆花挖着吃,一边不忘看着对面两个握着手的青年男女。 季泽立在她的身边,轻声说:“改行做月老了?” 阎墨扁扁嘴:“只是无聊罢了。”她指了指:“你看,他们很配不是么?” 季泽见阎墨故意装糊涂,也便不再说什么。揉了揉她的脑袋:“走吧。” 阎墨跟了上去:“季医生,你走慢点。” 真好。 走在前面的季泽,突然脑海里冒出了这两个字。 阎墨在背后,拉过他的手,一根根地扳开,然后十指交缠。他勾了勾唇,冒着两颗小虎牙。 “季大人,我和你说件严肃的事。” “什么。” “组织要交给你个重大的、长久的、艰巨的使命。”阎墨说。 季泽问:“什么?” 阎墨笑着,踮着脚在他耳边低语:“你要做爸爸了。” 他的眼里,一时间波澜壮阔。阎墨吐吐舌,朝前小跑着。他跟上,一把揽住阎墨的腰,将她轻轻地抱起:“真的?” 他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真的。”阎墨捏了捏他的鼻子:“开心么?” 他认真地回答:“墨墨。” “嗯?” “我爱你。”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 留言每个人都送大大红包。 最后,我们下本书见。么么么哒~ 本书由 红蓝水晶 整理